神隐 - xp1024.com
《神隐》


第一章 似是故人来

我大四实习的那段时间被我爸留在了古董店里看家,他自己倒是一走两个多月。

我爸说:我对你的要求不高,你能把我“鬼眼王”的名头继承下去,经营好咱家的古董店就行了。

这要求还不高吗?我爸“鬼眼王”的大号可不是浪得虚名,看古董看得准不说,更绝的是,不管什么东西,他只要一眼扫过去就能看个分明。有人跟他打过赌,赌他能不能看清高速行驶的大巴上坐了多少人,结果我爸只扫了一眼,就说得一个不差。

守在高速休息站的公证人对我爸佩服得不行,我爸却没当回事儿,事后还跟我说:我要是说连车上几男几女、几老几少、穿什么衣服、长什么模样都看清了,还不得吓死他们?

我从来没怀疑过我爸吹牛,反倒怀疑他眼睛上的本事比他说的还厉害。他教我练眼力的时候就说过:练功先练眼,眼通万物通。很多事情你看不穿表面就看不透真相,眼力到了,心力才能到……

我爸跟我说这话的时候,肯定是有话没说完。那句话后面是什么,他却死活不肯说。最后被我逼得没办法,才跟我说:你先把眼力练好了,我再告诉你后面的。

可我的眼力始终没有达到他的要求。他把我扔下看店的那段时间,我一直都在练眼力。

那天,我正盯着挂在店门口的大钱儿练功,我们班董小唯一下跑了进来。

董小唯前几天还扎着马尾辫,今天却换成了短发,看上去虽然比原来干练了几分,可是配上她那张娃娃脸,怎么看都像是特意强调“自己已经长大了”的邻家小妹。

董小唯一进来就抬着手在我眼前晃了两下:“看什么呢?眼睛都直了?”

我故意把眼神放空,坐在那儿一动不动。董小唯喊了两声之后看我没有反应,吓得脸都白了:“王欢,你怎么了?你说话呀!你看得见我吗?王欢……屋里有人在吗?快来人啊!”

我趁着董小唯吓得六神无主的工夫,伸手在她脸上掐了一下。

“啊——”董小唯吓得一声尖叫,“死王欢,你又骗我,还掐我脸,我脸都让你掐大了。”

“本来也不小啊!我就是帮你正正形。”我和董小唯闹习惯了,说是女哥们儿、男闺蜜也并无不可。

董小唯气得翻了个白眼:“我找你有正事儿。班级毕业旅行,你去不去?我们定了几个地方,陈铭觉得泰国不错。”

我一本正经道:“去泰国,你得准备三份钱知道吗?陈铭那小子去趟泰国回来,一准哭着喊着嫁给老班,要是明年再生个大胖小子,咱们得随几次份子?那得多少钱?”

“他们两个男的怎么可能……”董小唯话说到一半才反应过来,“你说话能不这么缺德吗?”

“我也没说错啊!就陈铭那个娘炮……”我正说话的时候却一下愣住了——我家店里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了一个女人。

我一直在跟董小唯聊天不假,可是我眼睛的余光却始终能看见门口。别说是一个大活人了,就是飞进来一只苍蝇也逃不过我的眼睛,可是那个女人却偏偏在我没看见的情况下走进了店里。她是怎么进来的?

我忍不住上下打量起那个女人。对方看上去大概有三十多岁,长发及肩,脸上的淡妆与她眉眼中的妩媚相得益彰,笑起来却让人觉得如沐春风、特别容易亲近。

对方的衣着虽然庄重得体,手腕上却戴着一条跟她服饰极不相称的手链。那条偏男性化的手链大概有两指宽窄,上面垂着两只狐狸形状的镂空宫铃;两只慵懒中带着警觉的银狐像是在小心翼翼地守护着蓝宝石做成的铃心,看上去栩栩如生。

我要是没看错,那对宫铃至少应该是宋代之前的古物,而且是出自于皇家御制的巅峰之作,价值不菲。能把这种贵重古玩随意戴在身上的人,会来光顾我家这种不起眼的古董小店吗?

董小唯看我盯着对方不动,悄悄对我做了个鬼脸,躲到了一边儿。

那个女人没等我说话就开口道:“请问,战哥……王战在吗?”

我忍不住微微一愣。这样一位气质超群、相貌妩媚的女人认识我爸,好像还跟他挺熟?我心里虽然好奇,表面上却礼貌地说道:“我爸出门做生意去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你有什么事情可以跟我说。”

我爸出门做生意,少说也得个把月,有时候半年不回来也正常。

那女人自言自语道:“原来他还在做生意。”

女人沉默了片刻才问道:“战哥这些年过得还好吗?”

“我爸爸很好,平时乐天乐天的,没什么愁事儿。”我终于忍不住心里的好奇,试探着问道,“你认识我爸爸?”

“他还是老样子。”那女人微笑道,“我和你爸爸是老相识了,很久之前就认识。你叫王欢对吧?战哥连他心爱的噬神妖虎都传给你了,他一定很喜欢你。”

那女人说的是我胸前的那只虎头挂坠。从我记事起,我爸就一直戴着那只像是用白金打造的虎头,他说那是他的护身符,叫“噬神妖虎”,能驱鬼辟邪。

他那只挂坠虽然只有小孩儿拳头大小,却活灵活现、虎威赫赫、狰狞毕露,尤其是那双用红宝石嵌出的虎眼,隐隐带着一股杀气,盯着看久了让人心里发毛。

我还没说话,那女人就先说道:“这不是战哥的噬神妖虎,他那只老虎少了一颗獠牙。你这只虎是哪儿来的?”

“是我爸亲手做的。”我爸的噬神虎确实少了左边的半颗獠牙,但是我爸还是把它当成了宝贝,见我一直想要他的老虎吊坠,就亲手给我做了一个。

我越来越好奇这个女人是谁了。她应该跟我爸很熟,可我从来没听我爸提过他认识这么漂亮的女人。

那女人说道:“既然战哥不在,我就不多留了。你们刚才在商量毕业旅行的事儿吧?我这里有二十张免费旅行券,如果你们不嫌弃是国内旅行,就拿着去吧!”

我在旅游券上扫了一眼,是“云南澄江抚仙湖”。云南旅游市场价格不算低,我总不能平白无故地收人家东西。我正想拒绝的时候,那女人已经把旅行券放在了柜台上。

“这是我们公司开发的旅游新线路,我们要做一个毕业季的旅游宣传。免费体验的前提是,这一路上,你们都要帮公司做网上宣传、写旅游体会,而且不能应付了事。每个人在去之前都要跟公司签协议,如果宣传达不到公司要求,还要接受罚款。”

我就说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她这么说,我倒是觉得合情合理了。

我转念一想,却又皱起了眉头:“你怎么知道我们要去毕业旅行?”

我敢肯定,我跟董小唯说话的时候外面没人。我一样可以肯定,那个人女人不仅听到了我们之间的谈话,而且听了很长一段时间,至少,她能听得出来我话里的那股酸气,甚至判断出了我因为没钱不想去参加毕业旅行。

“当然是听到的。”那个女人直言不讳地说道,“战哥能看多远,我就能听多远。以前,我们经常一起合作生意。战哥虎头上的獠牙就是因为救我才折断的。”

这事儿我好像是听我爸说过,他说虎牙是因为救一个朋友磕断了。但是在哪儿救的人、因为什么磕断的虎牙,他却没说过。不过,救人折断虎牙这件事儿,知道的人也并不多。

我一下就觉得跟那女人亲近了不少,刚才那点戒心也荡然无存了。

那女人继续说道:“算起来,我还是你的长辈。要是从你爸爸那边论,你应该叫我一声姑姑。”

那女人说着话,把自己的手链摘了下来:“这是我给你的见面礼。”

我连连摆手道:“不行不行……这太贵重了。而且,我也收了你的旅游劵。”

“旅游劵是我们公司指派的任务,你收下是帮我的忙,不能算见面礼,这个才是。”那女人不由分说地把手链戴在我的左手腕上。我的手劲已经不小了,可是那女人抓着我的手时,我却怎么也挣脱不开。

那女人给我戴上手链之后转身就往出走:“代我向战哥问好,就说老朋友来找过他了。”

“你……姑姑,你等等。”我怎么能要人家这么贵重的东西,赶紧从柜台后面绕出去,追向了门外。

我仅仅慢了一步,就让对方甩在了身后,等我追出门去,那个女人已经不知去向了。我正要转身的时候,却听见她的声音在我耳边响了起来:“练功先练眼,眼通万物通。眼通耳不通,眼见亦为空。你爸爸没教你耳力,我来教你。我送给你的双狐抱月铃,就是锻炼耳力的东西。”

“我看见你吊在门框上的大钱儿了,你的眼力已经到了瓶颈,一时半会儿没法突破了。你还是先练练耳力吧!平时你走动的时候,就去数数铃铛的响声。你什么时候练到能在十面大鼓中间数清楚铃铛响了几声,你的耳力就练成了。”

我被对方吓了一跳。那个女人明明已经走了,她在哪儿跟我说话?

那个女人像是知道我的心思:“我在你左边。”

我转头看过去时,却看看那个女人站在距离我大概五米左右的地方。后者笑着跟我招了招手:“眼睛看到的东西不一定都是准的,耳眼配合才是上上之选。我走了,希望我们还能见面。”

那个女人说走就走,我又没追上对方。我虽然不知道那个女人是谁,但是我觉得她没有什么恶意,对旅游的事情自然也就不再疑神疑鬼了。董小唯却比我还高兴,给我留下一张旅游劵之后就一溜烟跑回学校联系同学去了。

我在等着出发的那段时间一直在研究那对铃铛,一边练习听力,一边等着旅游。

第二章 湖光城影

眼看旅游的日子一天天近了,我却担心了起来。

让我担心的是两件事儿。

一个是担心旅游条件不行。旅行社说得天花乱坠,到时候随便把人往大车店里一扔的事情也不少。万一遇上皮包公司呢?

另一件事儿,就是这旅游项目靠不靠谱。旅游劵上写了主打项目是“抚仙湖神秘之旅”,还列举出了包括水下古城在内的七大谜团作为噱头。有些旅游的事情听起来挺唬人,又是神异事件又是千年传说的,等到了地方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儿。我以前就遇上过这种事儿。说是去看“高句丽皇宫遗址”,结果爬了一个小时的山路,到了一看,就是七八个石头块子。那要是皇宫的柱子,只能说明皇宫还没现在的农家院大。

这两件事儿要是让我碰上了,还不得让我们班同学用唾沫淹死?

我提心吊胆了好几天,直到被导游安排住进了古香古色的湖景酒店,才算放下了心来。不说别的,单是这家酒店就让我在同学面前赚足了面子。有了面子,我自然高兴。可是,没到一会儿的工夫,我的心情就被人给破坏得一干二净。

我刚跟同学走进专供游客观赏湖景的平台,就看见了一个倚在墙上喝酒的人。

那个留着长发的男生也就二十冒头,头发随意地披在肩上,皮肤很白,但是配上剑眉星目的五官却让人觉得另有一种英气。对方虽然穿着一身白色的衣服,却随意地倚着一只旧吉他盒子靠在墙上。

我看到他时,那人正举着一只白玉制成的圆形扁平的酒壶。壶身上按照玉石天然的纹理雕了一条半睡半醒的青龙,看上去就像是一条微醺的游龙醉卧江湖、随波沉浮。

我看见那只酒壶的时候还在暗自嘀咕:那要真是白玉飘花的冰种翡翠,肯定价值不菲。现在古玩都这么随意了吗,不管走到什么地方都能碰上?

那人明明知道有人上楼,却连看都没看我们这边一眼,目光始终落在远处的湖面上,眼中仿佛只有山水。

我们班班花张舒冲着身边的同学眨了眨眼睛,就往那人身边走了过去。张舒那人就那样,看见好看的男生就想过去说两句话,她人也漂亮,一般也没有人会拒绝她。

张舒站在那人不远的地方道:“请问你是来旅游的吗?怎么称呼?”

对方不冷不热地说了两个字:“叶寻。”

张舒虽然侧面对着我,但是我也能看见张舒在对叶寻抛媚眼:“你没同伴吗?我们这边好多同学,我们一起啊?”

张舒这招屡试不爽,可是叶寻却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不用。”

张舒碰了两次钉子,又勉强笑道:“你的酒壶真漂亮,能给我看看吗?”

叶寻连话都没说就把酒壶放进了兜里。这下张舒的脸上真挂不住了,但是是她主动上去跟别人搭话的,人家不理她,她有火也没地方发。

我对张舒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可叶寻的态度也未免让我觉得有些不痛快,我也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张舒气哼哼地走了回来,等她看见有人在捂着嘴偷笑,脸上就更挂不住了,一肚子火全都发了出来:“倒霉,刚出门就遇上个gay。王欢,这酒店不是你包场吗,怎么还有别人混进来了?”

张舒的话是故意说给叶寻听的,叶寻却像是没听见一样,仍旧盯着湖面不动。我不爽叶寻,但是更看不惯张舒:“这酒店我没包场。人家也没错。”

“你……”张舒气得狠狠一跺脚,“行,那我走!”

张舒要走,我们班的男生都不干了,一个个全都围上去安慰张舒,我却扭头走向酒店。

别说我对张舒没什么心思,就算有,也不会明知道她不占理,还去找别人麻烦。别人想怎么怜香惜玉是他们的事儿,我不想跟着参合,找到自己房间,扔下背包倒头就睡。

我不知道睡了多久之后,忽然听见门口传来一声轻响,好像是有人在外面按着把手掰了几下,那声音虽然不大,却把我惊醒了过来。

我抬头看向房门时,正好看见门把在慢慢地往下转动。我的第一反应就是外面肯定不是我的同学,他们来了只会砸门进来,绝对不会这样悄悄地转门把手。

我从床上坐起来时,伸手抓向了床头柜上的背包。

以前我被我爸单独扔在家里看店看得久了,已经习惯在伸手的地方放把刀。这回出来我也没改这毛病,趁着旅游车停留的时候特意在地摊上买了把刀带在身上。

我这边刚把刀拔出来,门边就传来一声锁响——门锁开了。

站在外面的人像是怕把我吵醒,故意按着门锁不动,好像是在听屋里的动静。

我也蹑手蹑脚地从床上下来,一手拎着刀,后背贴在墙上慢慢靠近了门口,屏住呼吸等着对方的下一步动作。

几秒之后,房门轻轻欠开了一道缝隙,我的目光也直奔门缝扫视了过去。

刹那之间,我就看见了一只圆溜溜的眼睛。那只没有眼皮的眸子大得出奇,黄色的眼睑和暗红色的眼仁呈现出了两道滚圆的形状,乍看之间就像是有人把一颗挖下来的眼珠子举在了门边,用手左右捻动着扫向屋里。

我想都没想地一刀往门缝里扎了过去。我的刀尖刚刚透出门缝一半,对方就猛地一下关紧了房门。我的匕首在门板关合的巨力之下脱手而出,被夹在了门缝当中。

我一手按住门把往外一拉,匕首应声落地,我也跟着追了出去。可是门外除了灯光昏暗的走廊,却看不见半点人影。

如果不是匕首还落在地上,我甚至会怀疑刚才是我的错觉。

按照我爸的话讲,我天生就是熊心豹子胆,别人害怕的东西我从来就没怕过。刚刚那一幕如果换成一般人,早就吓得大喊大叫了,可我除了错愕之外,就只想去找那个跑掉的家伙,看看是谁在我门口恶作剧。

我从地上捡起匕首就往走廊的方向追了过去,可没等我追到走廊尽头,就听见一阵脚步声往我的方向跑了过来。我刚刚停住脚步把刀提了起来,就看见董小唯从走廊拐角跑了过来。

董小唯显然没想到我会站在走廊里,刚跟我打了个照面就被吓得一声尖叫:“啊——死王欢,你一声不响地站在走廊里干什么?”

我赶紧趁着董小唯拍着胸口压惊的工夫悄悄把刀收了起来:“我出来溜达溜达。”

我没法跟董小唯说自己刚才看见了什么,那种事情说出来,除了能吓着人,什么作用都不起。

董小唯也没听出来我在敷衍她,拉起我的手就往外面跑:“快点跟我走,湖里出现蓝光啦!快……”

“什么蓝光?”我还没问清楚就被董小唯给拽到了湖景平台上。我仅仅往湖面上看了一眼,就被眼前的景象给惊得目瞪口呆。

抚仙湖的中心不知道什么时候升起了一圈像气泡似的蓝色光晕。冷辉四溢的光球在湖心当中急剧扩张的同时,滔滔水声也在奔流狂涌。

我虽然看不清夜幕当中千米之外的情景,却能感觉到湖水像是在某种巨大力量的推动之下从湖底向上倒翻而起,又沿着光晕四周往外急速翻滚。

短短片刻之后,笼罩在湖面上的光晕爆裂开来,熠熠冷光沿着湖面四下蔓延,方圆几公里的抚仙湖瞬间被覆上了一片淡蓝色的光影,粼粼水波在光影之下绵绵起伏。

所有人发出的惊叹声还没平息,一座像古罗马斗兽场似的圆形建筑就在湖面之下徐徐升起,仅仅片刻之间就露出了它的全貌。

“哇——”站在我身前的董小唯忍不住发出尖叫,“王欢,你快看,那像不像全息影像?太壮观了!”

形同古时斗场的规模恢弘的建筑随波起伏的同时,一座座亭台楼阁围绕着建筑四周接二连三地破水而出,在蓝色光晕的包裹之下傲然耸立在波涛之中。

最后,一道古代的城墙推开湖水,冲天而上。这一次,我甚至能看见粼粼水光沿着墙面奔流而下,仿佛那并不是一道城墙的虚影,而是真实的水下古城冲开了湖水的压制,重现人间。

下一刻,城墙上的大门悄然洞开,一道青石铺成的大路从城门开始向湖边延伸而来。

我眼看着一块块青砖像是从城中铺开的地毯,严丝合缝地铺陈在湖面上往我们的方向滚动过来,身上不由得涌起了一阵寒意。

我总觉得那是一座从幽冥之中穿梭而来的城池,用诡异的方式向我们敞开了大门,想要接引我们走向城中。

可是我的那些同学却完全没有这种感觉,一个个又喊又跳,恨不得那条青砖大路能赶快铺到我们脚下,好让他们仔细地看看沉没了无数岁月的古城。

董小唯抓着我的胳膊又蹦又跳:“王欢,你快看,水下古城,真的是水下古城。你看,城里好像还有人在动……”

我看向古城大门的瞬间,气势恢宏的古城像是一颗被人戳破了的气泡,蓦然炸成漫天飞舞的荧光,归于幻灭。我们眼前又只剩下了连绵起伏的黑色湖水。

董小唯好像还没从震撼中回过神来,半倚在我的胸前:“好壮观啊!真想再看一次……”

我正想说话的工夫,眼角的余光里却出现了一道黑影……

第三章 城中人

那道缩在墙角的人影进入了我的视线之后,我眼角的余光再一次对上那只暗红、滚圆的眸子。我们双方的目光仅仅稍一触碰,本来从墙角上露出来小半的人影就立刻缩了回去。

我推开靠在我身上的董小唯,转身追向墙角。

差点被我推倒的董小唯在我身后惊叫道:“王欢,你干什么?”

“上厕所。”我头也不回地窜向了墙角。

墙角背后就是观景平台的尽头,除了一根排水管之外,只能勉强站下一个人,往上去是三层酒店的房顶,下面就是酒店的绿化带。

我没听见重物落地的声响,绿化带里的植物也没有被压过的痕迹,那家伙肯定是爬到楼上去了。

“上厕所你爬楼干什么?”董小唯的惊叫声中,我已经抓着排水管爬到了楼顶:“上面凉快。别偷着看。”

我的话没喊完,就看见坐在屋顶上的叶寻。后者背着吉他盒子,身躯前倾着坐在屋顶的瓦片上,看见我上来才对我微微点了点头。

我看向叶寻:“你怎么在这儿?”

“这里看得清楚。你不是也上来了?”叶寻的回答让我无话可说。可我总觉得他好像是有什么地方不对。我上下打量了叶寻几次也没看出有什么异常的地方,才说了一句“打扰了”,从屋顶跳回了平台。

我刚一落地,董小唯就脸色古怪地往我身上看了过来:“你真的……跑房顶上……”

“叶寻也在房顶上,上面感觉不错。”我随口敷衍了一句就扔下满脸通红的董小唯溜回了房间。刚才我被董小唯拽走没来得及仔细看房门口的情形,等我赶回去时,客房门前已经被人给清理了一遍,地面上被拖布擦拭过的水迹还没干透,尤其是我房门前这一块,还被人特意喷过了消毒液。

我看向地面上的水迹时,猛然醒悟了过来。难怪我刚才看叶寻的时候觉得不对,是他裤脚上沾着水迹。他肯定不是一开始就坐在屋顶上,我们两个大概是一前一后跳上的屋顶。

还有就是叶寻的身躯是稍稍前倾,而不是后仰。屋顶是呈人字形的斜坡,人坐在上面应该是后仰而不是前倾,除非叶寻在挡着什么东西。

我当时正面与叶寻相对,他的身材并不魁梧,应该挡不住一个人。如果叶寻要挡的不是人,而是某种细长的东西呢?

绳子?

在我面前逃走的家伙应该是被叶寻给抓住了,他用绳子一类的东西把那家伙捆住之后扔到了屋脊背面,自己拽着绳子坐在屋顶,所以他的身躯才会前倾。

我的耳功还是没练到家,当时我那些同学都在欢呼,我又在跟董小唯说话,没听见叶寻在房顶上动手的声音,这才没往别的地方怀疑。

我又转头跑回屋顶,可那里除了几块被踩碎的房瓦,哪还有叶寻的影子。但是,我至少可以肯定一点,叶寻的确在房顶上动过手。

叶寻能在短短十几秒之内把一个差不多跟人一样大的家伙制住、扔过房顶再从容坐下来,他绝不是一个普通人。

我越想越是觉得不对,忍不住找到了酒店的前台。好不容易把前台接待叫了出来,她才不情不愿地问道:“你有什么事?”

我装作随意地说道:“我要查一下,一个叫叶寻的人住在哪个房间?”

服务员下意识地回答道:“这次是你们公司包场,除了你们,没人住在这里。最近几天也没有人入住。”

服务员说到这儿才反应过来:“你问这个干什么?”

我爸以前就教过我,看一个人撒没撒谎,你得盯着他的脸看,不要放过对方任何一个表情上的变化,甚至连目光都别遗漏。做古董生意的人要是做不到这点,被人骗死算你活该。

我虽然没紧盯着那个女服务员的脸,但是也没放过她一丝表情:“刚才有人开我房门,还往我屋里看。我同学不会干这种事儿,除了那个叫叶寻的,还有谁能这样?你说这儿没有叶寻,不是故意蒙我吧?”

服务员的脸色一下就白了:“你可别乱说,我们酒店怎么会出这种事?”

我一只手按在柜台上,微微往前倾了倾身子:“什么叫酒店出不了事儿?我房门怎么开的?人是怎么进来的?你不给我一个解释,我马上报警。”

“别别……”服务员左右看了看,确定附近没有其他人,才低声说道,“你可千万别乱说,有些话说出去,我们的生意就没办法做了。有……有人推你门的时候,你是不是看见一只鱼眼睛?”

我一皱眉头。当时我只是觉得那只眼睛不对劲儿,可我没往鱼眼上去想,现在仔细想想,只有鱼的眼睛才是那种滚圆的形状。

我不动声色地点头道:“你怎么知道?”

服务员再次压低了声音:“你别害怕,这件事也别跟人说,你等一下,我给你一样东西,你睡觉的时候摆在门边上就没事了。你等我一下。”

服务员离开柜台不一会儿,就神秘兮兮地端出来一只盖着红布的盘子:“你放心,你不说出去,我们老板就不会亏待你,你们走的时候,肯定有红包。”

我伸手撩了一下盘子上的红布。那里面是一块切成方形、煮得半生不熟的肉块和两个煮熟去皮儿的鸡蛋。这东西要是放在我们东北,就是拿来祭死人用的。

我转头往酒店大门口看了一下,我印象里那好像也有一个这样的盘子。那边果然放着这么个东西,只不过比我眼前这份东西多了一点儿。

我看向服务员道:“你们酒店有死人出没?”

服务员使劲儿摇头道:“你别乱说话。这就是我们这边的风俗。你别问那么多了,按我说的做肯定没事。”

“那东西还会找其他人吗?”我自己倒不害怕,我怕的是那家伙再找上别人。

“不会,绝对不会。要不然,我还敢待在这里吗?”服务员连连摇头道,“其实,也没你想的那么严重,这里住的人基本都看见过。它从来不伤人,就是吓人。”

服务员指着盘子道:“明天早上这东西要是没了,你就找我,我帮你把门口洗一下。要是你不敢在那个房间里住,我现在就给你换房。”

“不用,我知道了。”我端着盘子往客房走的时候,一直在考虑要不要把这事儿跟别人说。

这种事情说出来不见得有人相信,除了扫兴之外,起不到任何作用。况且,那家伙应该是落进了叶寻手里,要是只有一个那样的家伙,那就万事大吉了;如果还有同样的东西在,大概也只会去找叶寻。

在某种意义上,叶寻是在帮我们解决麻烦。我对叶寻的感观也转变了不少。

我把盘子扔在门口之后,自己倚在床头上坐了半宿,直到董小唯早上过来叫我,也没再发生什么奇怪的事情。按照日程安排,我们今天应该是游抚仙湖,俯视水下古城。

我和董小唯吃过早饭就赶向了湖边码头,可我们在码头等了好半天也不见我们班的车驰过来。董小唯他们打了几次电话都没有人接听,几个男生特意回酒店找了一圈,也没见到车驰的影子。导游一个劲儿地促催:“你们再联系一下试试,船不等人的!再过一会儿人要是不来,我们真得开船了。”

董小唯犹犹豫豫道:“王欢,你腿脚快,要不,你再回去找一趟?”

我还没说话,张舒先生气了:“找什么找?车驰都多大人了,一点时间观念都没有吗?我们这么多人都在等他,他自己心里就没数吗?都已经找了两次了!李明和杨宏浩刚去多长时间,你们又要去找他,万一走两岔去,我们是不是还得等王欢?我不管,他再不来,我就上船。游不成抚仙湖是他自己的损失,跟我们没关系。”

张舒的话虽然不好听,可是大多数人都赞成。我心里有些生气:“等李明他们回来,不管车驰来不来,都上船。”

我正说话的工夫,李明一个人跑了回来:“车驰拉肚子了,杨宏浩陪他去医院,我们先走。”

董小唯道:“车驰昨天吃烧烤的时候不还好好的?”

李明一边往船上走一边说道:“闹肚子还分个早晚?他们说了,让咱们多给他们拍几张照片就行。”

我本来还想多问几句,其他人已经全都上了船,导游那边已经在安排游船离岸,我也就没再多问。船一直开到将要靠近沿岸山峰的地方才停了下来。导游指着平静的水面道:“天公作美,今天风平浪静,可以看见水下城墙。大家……”

导游话没说完,一群人就全都往船舷上涌了过去。我被同学挤到了一边儿,也没再往前凑合。等他看够了,我再看也不晚。我这边刚把烟给掏出来,还没点上就听见张舒尖叫道:“车驰……车驰,还有杨宏浩……他们两个在水里……”

我仅仅一愣的工夫,十多个同学就乱成了一团,有人往船舱里跑,有人拿着电话想要报警,几个女生已经吓得哭了出来。

我分开往回乱跑的人群,几步抢到船舷边上,低头往水里看了过去。

我第一眼看见的就是一道在波光水影当中扭曲浮动的城墙。仅仅几秒钟之后,原本还在水中的城墙影子就像是凝成了实质,带破水欲出的气势向我眼前涌动而来。

那一瞬间,我清清楚楚地看见了站在城墙上的两道人影——车驰,杨宏浩。

第四章 鬼面鲛鱼

我看向他们两个的同时,车驰、杨宏浩也一齐抬头往我脸上看了过来。

我不知道我们之间究竟相隔多远,却觉得我和他们两个近在咫尺凝视着对方。

我和车驰的目光隔水对碰的瞬间,对方的眼皮竟然像是被眼珠撑进了眼眶,转瞬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两只滚圆的眼珠从他眼眶里突了出来,就像是两只灰败、木讷的死鱼眼睛,除了冷漠之外,看不到半点生气。

车驰与我对视了一秒之后,忽然从城墙上跳了下去,徐徐落向城边的青石地面,一步步往城门当中走了过去。

那条进城的路,不就是昨天晚上从湖中向酒店延伸的青石大路吗?

我下意识地往后倒退了两步——那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到害怕。

我昨天晚上就觉得那条迎面而来的大道像是邀请我们进入古城,今天一早,果然有两个人走进去了。

我还没站稳,就听见董小唯带着哭腔道:“王欢,我们怎么办?车驰、杨宏浩他们是不是……”

我强压着心里的恐惧,转头向导游喊道:“赶快回去,咱们先上岸再说!”

导游早就已经吓懵了,直到我去喊她才算回过神来:“对对……快点开船,赶紧回酒店。”

直到船开起来,船上的同学才算稍稍安静了一点,所有人都想往船舱里挤,谁也不想再去多看湖面一眼。可是船舱的空间就那么大,根本装不下我们十多号人,我只能把女生全都送进船舱,自己带着几个男生守在外面。

我脑子里拼命思考着刚刚发生的事情究竟是怎么回事儿。旅游手册上写了“抚仙湖”的七大谜团,第一个就是湖底古城,第二个是湖底蓝光。

但是手册上记述的是湖底下有蓝色的光芒升起,可没说古城的影子还能从水下冒出来啊!

按照手册上的说法,古城的深度至少也在水底一百米之下,可我却清清楚楚地看见城头上的人影。我不可能看出那么远,我那些同学就更没有那种可能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大白天的闹鬼了不成?

我正胡思乱想的时候,忽然听见一阵水波的声音从我们身边疾行而过。那声音听上去就像是有一条船紧贴在我们船舷边上快速超过了我们的船头。

我侧眼往水里看时,却看见一道银灰色的影子在水里快速转动了半圈,又往我们船边上靠了过来。我第一眼看过去时,还以为那是一条倒扣在水里,只露着人字形底部的渔船。

等那道影子贴近了游艇时,我才倒吸了一口凉气——那是鱼。

一条大得出奇的鱼。

单是它露在水面上的脊背就已经超过了一米,要是完全跃出水面,说不定比我们的船还要长出一节。

我惊讶得说不出话时,已经有人惊叫道:“鱼……水里……”

那人喊声还没落下,船舷边上就爆出了一道冲天而起的白浪,全身覆盖着银色鳞片的大鱼在翻滚的水浪当中飞跃而出,两只像是人手一样的鱼鳍瞬间抓住船舷的护栏猛压而下。整艘游艇都在突忽其来的压力之下向外倾斜了过去。

我伸手抓住船舱边上的扶手稳身躯的瞬间,几个同学一块儿往船舷的方向摔倒了过去。我伸手想要拽人,却晚了一步,眼睁睁地看着我身边的李明滑向了那条大鱼。

吓得魂不附体的李明满眼惊恐地想要拽住我伸过去的手掌时,已经超过了船舷一米的大鱼恰好在这个时候伏下身躯。

我的视线瞬间被一张巨大的人脸所充塞。

没错,大鱼的头上是一张人脸,一张像是带着银色面具、棱角分明、暗光浮动的人脸。整张脸除了鼻子是两只圆孔之外,狰狞的五官就像是一尊杀气腾腾的恶鬼,尤其是露在嘴边的两颗獠牙,分明带着嗜血的凶狠。

刹那之后,鬼面鱼獠牙嶙峋的巨口就从李明头顶覆盖而下,一口吞下了李明的小半截身子,锋利的獠牙瞬间切进了李明的胸口。利齿插进人骨的刺耳声响还没消失,鬼面鱼就猛然扬起了身躯,被他咬住的李明顺着鱼身的摆动,双脚向上地被甩向了半空。一人一鱼纠缠在一处,同时砸进水中。

湖面上迸起的水花刚刚越过船舷,从水底翻起的鱼尾就再次撩动着湖水向船身上泼落而来。

鱼尾带起的阴影从我眼前划过时,我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直到湖水从我头上泼落,我才猛地打了一个激灵,几步抢到船边往水里看了过去。湖水之中除了带血的浪花,哪里还有那条鬼面鱼的影子?

刚才还在船边上的几个同学已经吓得发疯似的往船舱里挤,船舱里的女生也已经喊哑了嗓子,船上乱得不能再乱。可我却感觉到那条鬼面鱼并没离开我们多远,好像是一直都在船下徘徊。

我几步赶到驾驶舱外面,使劲拍了几下玻璃:“快开船,快点!”

船老大一样是脸色白发,好在还知道控制游艇:“鱼枪给你,万一鬼面鲛再过来,你就拿鱼枪打他。”

现在整条船上唯一还能站着的,也就只剩下我和船老大了,他得开船,我想不拼命也不行了。

我刚从他手里接过鱼枪,船底就传来一声剧震,游艇像是被一只巨手从下往上托了一下。整艘船不受控制地往右侧蓦然倾斜之间,几个争着往船舱里钻的同学一块儿滑向了船边。

有人还没站稳就被掀到了船下。那个背对游艇翻下去的同学双手一阵乱划,好不容易抓住了护栏:“救命……”

我几步冲到船舷,抓住了他的一只手,另外一手端着鱼枪指向水里:“谁过来帮我一下,快点!”

我不敢松手,可也不敢轻易扔了鱼枪全力救人。天知道那条鬼面鱼什么时候会翻出水面,我手里没有鱼枪,说不定会被它一块儿拽进水里。

可我连喊了两声都不见有人过来,忍不住破口大骂道:“都他么死人哪?赶紧给我过来一个!”

好不容易有人站出来时,水里却浮现出了染血的鬼面。沉在水下的鬼面仅仅瞬间就变得狰狞毕露。这一次,鬼面鱼从下往上昂首出水,我看见的鬼脸也越发清晰……

鬼面出水的一刻,我就握紧了鱼枪,可我却被吊在半空当中死命挣扎的同学给挡住了枪尖。现在动手,被鱼枪铁矛贯穿头颅的就不是那条鬼面怪鱼,而是我的同学。

我仅仅迟疑了一下,利齿撕裂骨骼的声音就与我近在咫尺蓦然乍起。我只看见带着血腥的水流一瞬间从鱼嘴里喷射出来溅在了我的脸上。我虽然没放开抓住同学的手掌,却忽然觉得手里一轻,整个人都往舱门的方向摔倒了过去。

等我从甲板上爬起来,我手里就只剩下了一截胳膊。那人的另外一只手还是死死地抓在护栏上,淋漓着鲜血。

亲眼目睹了这一幕的人差点吓疯了过去,我的耳边除了声嘶力竭的尖叫,什么都听不见了。

我连着在鲜血和湖水混杂的甲板上挣扎了几次,才站起了身来,端着鱼枪慢慢靠近船舷。这时,水里只剩下了一行人字形的血迹在向远处疾驰。鬼面鱼应该是拖着那个同学的尸体回巢了。

我端着鱼枪在船边站了十多分钟,船舱里的人才渐渐安静了下来。董小唯双手捂着眼睛颤着声音道:“王欢,你把船上那条胳膊扔下去吧!我害怕……”

我也觉得身边放着两只血淋淋的人手让我心底发毛。可是我同学已经葬身鱼腹,他唯一剩下的只有这么两只手,我再把人手扔进水里,未免不近人情。

我干脆把衣服脱了下来,包住两只人手放进一只桶里:“你们害怕就别看,好好在船舱里待着,哪儿都别去。导游呢?”

董小唯脸色煞白地摇头道:“没……没看见……”

我在船上找了一圈也没看见导游的影子。刚才的场面实在太乱,谁都没注意导游去了哪里。船上的地方也就这么大,除了甲板和船舱,再没有什么地方能藏人。导游八成是在混乱中落水了。

我看着水光波动的湖面,犹豫了一下才说道:“船老大,要不我们……”

船老大冷声道:“什么都别说,打死我,我也不回去。在鬼面鲛面前落水,没谁能活着,你断了那个心思吧!再说,我愿意跟你回去,你那些同学愿意吗?”

我转头看了看吓得要死要活的同学,无声地叹了口气——自己的同学落水他们都不敢去救,更何况是素不相识的导游。

我一言不发地靠在舱门上,死死地盯着水面,一直挨到了游艇靠岸。董小唯从下船就紧紧地抓着我的胳膊:“王欢,咱们怎么办啊?”

“报警吧!”现在除了报警,我想不出其他的办法。一下子死了四个人,没有警方给个说法,我们回去怎么跟他们家长交代?

况且,现在同学们都吓成这样,也只有到了派出所才能有些安全感。

董小唯报警之后,我们全都到了派出所。我等着做笔录时,脑子里却乱成了一团。好多事情都让我想不明白,可是我却不得不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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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各位朋友的支持,没想到我第一天回来,就有这么多朋友赶来支持新书,没法一一答谢,在这里一并向各位说声谢谢,感谢大家的支持。

第五章 证据

有些事情不能去想,越想就越觉得混乱。

先是抚仙湖。旅游手册说过抚仙湖有七大谜团,我一天之内就看见了四个,可是全都似是而非。

湖底蓝光应该是一道蓝色的光晕,而不是像海市蜃楼一样浮现在湖面上的古城。

湖底古城至少深入水底百米以下,不潜入水底的情况下,就算我们能看见城墙,也不可能看见水底的街道。

古城死人的传说里,有人看见水底古城里保存着大量完整的尸体,就像是一座天然的人体库。水下的那些尸体都是斜着站在湖底,男尸前倾,女尸后仰,还会随着水的流动而游动,好像活人一样。为什么我看见了水下的街道却没看见有“活人”移动?

湖里的大鱼我倒是看见了,可是旅游手册可没说那鱼会吃人哪!

从到达抚仙湖之后,我看到的都是什么?是传说中的东西,还是游离在纸面之外的秘事?

还有就是车驰他们的离奇死亡。

我们还没到湖心,车驰他们就已经沉进了抚仙湖的湖底古城,这说明他们早就已经离开了酒店。昨天晚上抚仙湖里出现古城幻影时,我还看见车驰在拍照,从幻影之后我就再没见过他。也就是说,差不多五六个小时之内,他们都有可能离开酒店。

可是李明为什么说看见了车驰?现在李明已经死了,我没法找人对质。

还有叶寻,从我在房顶见到他之后,他就再没出现过,他带着那个家伙去了什么地方?叶寻究竟是什么人,他跟我们遭遇的这些怪事有没有联系?

我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一个警察喊道:“谁叫王欢,进来一下。”

“我是。”我刚走进办公室就觉得警察的脸色不对。警察看过我的身份证之后说道:“你们年轻人爱玩、喜欢找刺激,我可以理解,但是请不要拿报警来开玩笑。”

我顿时懵了:“警察同志,你什么意思啊?”

警察脸色一沉:“到了现在,你还准备报假警?这是派出所,警察也不是陪着你们玩的叔叔阿姨。”

我顿时火了:“什么叫我报假警?我们确实在船上遭遇了怪鱼,还死了好几个人,导游也失踪了。”

警察伸出一根手指头隔空往我身上点了点:“好好好,我今天就一件事一件事跟你说明白。你们说有二十名同学一起过来旅游对不对?”

“对!”我话刚说完,警察就从电脑里调出了一张记录单:“你自己看,旅游公司的记录上只有十六个人,根本就没有你们说的李明、车驰那四个人。你怎么解释?”

我只看了一眼记录就懵了,那上面明明写着车驰他们迟到弃团。

警察又把酒店登记簿放在了桌子上:“酒店登记上,你们还是十六个人。你别告诉我你那四个同学入住酒店没登记。”

我只是随手一翻,就看清了所有入住记录,那上面的确没有车驰他们的名字。可我的这个动作却更让警察怀疑我是做贼心虚,警察不相信我能这么快就看完登记簿:“怎么样,你还有什么话说?年轻想要出名的心思我们理解,但是得走正路……”

我那时候已经被接二连三的怪事儿弄得思维不畅了,一心想要证明自己说的就是实话,没等警察说完就打断道:“不对!还有那艘船呢,船上还有我同学的尸体。”

我下船的时候并没把那两只断手带下来,临走还特意嘱咐船老板不要动那尸体,等着警察过来。

本来还在教育我的警察脸色顿时又沉了下来:“你还胡说八道!你当谁都会陪着你们玩吗?我们已经找到了船老板,他说根本没有那么回事儿。问话记录就在这儿,你要不要看看?”

完了,这一下我什么证据都没有了。

我愣了几秒钟之后,马上反应了过来:“我这里有车驰他们家里的电话,你打个电话问问啊,问问他们来没来。”

警察的脸色像是能拧出水来:“你真当我们警察不负责任吗?我现在就当着你的面给车驰家长打电话,你自己听听。”

警察抄起电话播了一个号码直接按下免提:“车先生吗?我让王欢跟你通电话。”

我仅仅对着电话“喂”了一声,电话那边就传来一个中年男子低沉的声音:“你是小驰的同学王欢吧?不是我这个当叔叔的说你啊!你们爱玩,我知道,但是不能玩得过火了啊!你听我的话,赶紧跟警察同志道个歉。报假警这事儿可大可小,别为了玩,影响了你们毕业啊!”

我顿时急了:“不是,我真的看见车驰他……”

电话那边的中年人叹息了一声道:“小驰,你跟你同学说说。”

我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电话那边传来了车驰的声音:“王欢,你们搞什么呢?张舒他们挨着个地给我打电话,还一个个说我死在水里了。都是同学,有你们这么咒人的吗?我在家活得好好的,怎么就死在水里了?”

我听见车驰的声音,脑袋里顿时“嗡”的一声。车驰明明已经死了,我们那么多人看见,他怎么就能跟我通话了?这下,我真的什么都说不清楚。

我愣了一秒钟之后马上喊道:“你究竟是谁?我们手机里有你的照片,你别以为……”

“有个狗屁!你们不会ps吗?”车驰在电话那头喊道,“要不,你换手机,我跟你视频。”

“换就换。”我不肯死心地拿起了手机给车驰点了一个视频通话。车驰的面孔很快就从视频里浮现了出来:“王欢,你好好看看是不是我,是不是我!”

我看见车驰的面孔时,身子忍不住一阵阵发冷。视频里面确实是车驰的面孔,他也在指着自己的鼻子放声怒吼,可是他的眼珠却一动不动,眼眶里的瞳孔分明没有焦距。他只是在对着手机,而不是在看着手机。

那是死人的眼睛!我在跟一个死人视频。

可我怎么跟警察解释眼前的一切?他们会相信死人复活吗?

我正举着手机愣神的时候,车驰却一下关掉了视频。屋里的警察也说道:“看清楚了吧?现在,你还有什么话要说,或者,你还想提供什么证据?”

“我们同学……”我正想说“我们同学手机里有和车驰一起玩的照片”,另外一个警察就敲门走了进来:“所长,笔录做好了,你看一下。”

所长拿着笔录翻了几下,随手扔在了桌上:“你自己看看吧!你的同学已经承认了自己报假警,还说你是这次旅游的组织者。”

我在笔录上扫了一眼,最上面一张的落款是张舒。我不用看都知道,她肯定是把所有的事情全都推到我身上了。我干脆闭上嘴不再说话。

现在我解释什么都已经没有用了。

所长道:“小刘,你先把他们全都带到会议室去,让他们先写个检讨,看看他们的态度怎么样,再决定拘不拘留。”

那个所长分明是在手下留情。按照现在的这些“证据”,他可以直接把我送进拘留所,但是他还是给了我机会。我勉强对他点了点头,跟着那个警察进了会议室。

我的那些同学全都坐在会议室里,一个个拿笔看着桌子上的白纸发呆。带我过来的警察说道:“你们快点把检讨写了。年轻人爱玩,我们可以理解,好好认个错,所长不会难为你们。快写吧!”

那个警察说完就带上了房门,我听见他离开之后,憋在肚子里的火立刻发了出来:“你们都特么傻呀?没事儿瞎认什么错?这下我们成报假警了!”

张舒哭着站了起来,哑着嗓子喊道:“不认怎么办?咱们什么证据都没有,车驰、杨宏浩还跟我们打电话,我吓得连站都站不稳,还说什么报警?”

也有人说道:“咱们什么证据都没有,那些说出去谁相信?”

我明知道他们说的是实话,却还是忍不住火气:“你们平时不是都爱拍照吗?照片哪儿去了?拿出来给警察看啊!”

董小唯低声道:“我的照片全都没了,不知道是谁把我的照片给删了。”

我从董小唯手里抢过手机前后翻了几遍,从我们出发到现在的照片一张都没留下。

其他人也一个个把手机放在了桌子上:“我们的照片也没了……”

一个人的照片丢了还好解释;可是一群人的照片一张都没留下,怎么解释?

有人低声道:“咱们不能是见鬼了吧?”

那人的一句话顿时让人心里涌起阵阵恐惧,我甚至觉得有人就蹲在会议室的窗帘后面悄悄地看着我不动。我下意识地往窗帘后面看过去时,好几个人也转向了窗户:“王……王欢,你说窗帘后面有没有……”

他的话没说完,原本坐在会议桌边上的董小唯就把脚缩到了椅子上,抱着膝盖小声抽泣了起来:“王欢……桌子下面……桌子下面有人,他在抓我的脚……”

屋里的人顿时吓得乱成了一团,几个女生尖叫着抱在了一起,剩下的人全都缩到了会议室四周的椅子上。

我慢慢地往董小唯的方向走了过去:“别怕!你别动,我看看……”

第六章 鲛王传说

董小唯的身子挡住了我的视线,从我的角度看过去,除了黑漆漆的桌底,什么都看不清楚。

可是董小唯却明明吓得瑟瑟发抖,她斜背后的张舒也把头埋在一个同学怀里抖成了一团。

我深吸了一口气,猛然蹲下身子,隔着一米左右的距离往董小唯脚下看了过去——会议桌下面除了一片漆黑的阴影之外什么都没有。

就在我低头的一刹那间,我周围的同学又忍不住发出了一阵惊叫。这一次的喊声比上一回更加猛烈,整个会议室都在回荡着他们的尖叫。

董小唯却像是看见了什么东西,在尖叫声中从凳子上翻了下来,连滚带爬地扑进了我怀里死死地抓着我的手不放:“有东西,有东西抓我的脚!”

我被董小唯压得半蹲在了地上,怎么也站不起来,只能先抱着董小唯,把她给拽到我身后。

我还没来得及再往桌子下面看,就听见会议室大门“咣当”一声巨响,随后有人呵斥道:“喊什么喊?你们不好好写检讨,又作什么妖?都不想出去了是不是?我现在就把你们送去拘留所。都给我出来!”

“不是……我们……我们……”有个女生哭着想要解释,却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这时,派出所所长也走了过来:“算了,让他们走吧,都是些孩子,没必要跟他们计较,以后多注意一下就行了。有人过来保你们,你们走吧!”

我那些同学巴不得赶紧离开这里,一个个对着所长连连道谢之后,争先恐后地跑向了门口。

我们虽然都是二十多岁,但是在那个五十来岁的所长面前,我们的确还是一群孩子。或许,他的孩子也就跟我们差不多大吧,这才让他动了恻隐之心。

我走到所长身边低声说了句:“谢谢。”

所长刚要说话时,我却先开口道:“我叫王欢,我希望你把我的名字记下来。如果我也失踪了,你一定要记住见过我。”

那个所长忍不住皱了皱眉头,却没说什么,只是挥了挥手示意我赶快离开。

一个警员把我给领到了派出所门口:“保你们的人在外面,你们跟着她走就行了。”

从派出所大门出去,离着院子还有那么一段距离,我以为来保我们的人就在院子门口,可是直到我们全都从派出所里走出来,也没看见那个人在哪儿。

我一面往前走,一面自言自语道:“奇怪了,不是说有人保我们吗?那人在哪儿?”

有人回应道:“你管人在哪儿呢,咱们能出来就行。谁愿意待在那个鬼地方啊!咱们赶紧回旅店,拿上东西走吧,这不是什么好地方。”

我越走越觉得不对劲,尽可能保持平静地低声说道:“不对劲儿。我们在这边无亲无故的,谁会过来保我们?咱们回派出所。”

“你疯了吧?”张舒惊叫道,“咱们刚从那儿出来,你就要回去?你回去干什么?”

我转身对张舒说道:“回去才安全。是谁把我们保出来的,你吃得准吗?”

我的话没说完,就看见张舒他们身后出现了一条人影:“导游!”

站在我们背后的人的的确确就是在船上失踪了的导游。对方一言不发地从一个男生背后露出来半个身子,一只手按在那男生肩膀上,幽幽地说道:“我们又见面了。”

“啊——”张舒尖叫着把我给推到前面,“王欢,你快快……”

惊慌失措的不只张舒一个,十多个人一下全都躲到了我背后,只有那个被导游按住的男生脸色惨白地站在原地直打哆嗦。我一只手摸向兜里的匕首,沉着声音说道:“你怎么会回来?”

“回来接你们。”导游的声音在夜色当中显得异常阴冷。

导游说着话,她的头发下面忽然涌出了大量清水。弯弯曲曲的水流顺着她的面孔流向身前时,导游也抬起了头来,从被水贴在脸上的头发中露出一只滚圆的眼珠:“你们做过什么自己应该清楚。没把债还完之前,谁也走不了。”

“你说什么?”我厉声怒道,“你是人是鬼?”

导游搂着那个男生侧着身子一步步地往不远处的湖边挪了过去:“我本来是人,但是因为你们,我才被拖进了湖里。没还完债,你们谁都走不了,谁都救不了你们。”

被导游按住的男生有一米八几的个头,体重至少也有一百五六十斤,在那导游的手里却像是一个没有重量的纸人,被她一步步地往湖边拖了过去。

“给我站住!”我几步冲到导游跟前,一只手抓住对方衣领,右手抽出刀来直奔着对方肚子扎了下去。几寸长的匕首“噗呲”一声没入了对方肚子之后,导游非但没有松手,还抬起头来对着我笑了一下:“你可以说是唯一没欠债的人,也可以说是欠债最多的人。等着吧,早晚我会来找你。”

导游若无其事地拖着那人往河边挪了过去,我却下意识地松开了手。不管是谁,被匕首捅开了肚子都不可能若无其事,除非他已经死了。

导游身上挂着把匕首一步步朝湖边走时,混着水流的鲜血成行地顺着匕首颤动的刀柄滴落在地,湖边的路面也被她踩出了一行带血的脚印。

可是,对方每走一步,留在地上的脚印就开始变淡一分,仅仅几步之后,猩红刺眼的脚印就变成了一汪一汪的清水。

我还没反应过来,导游就已经把那个男生拖进了水里,涌动的湖水在一瞬间没过两人头顶。

仅仅片刻之后,导游就从波动的湖水当中探出半个脑袋,用一只手按住还在拼命挣扎的男生头顶:“我还会回来,让你还我那一刀。”

导游从鼻子之下明明被浸在水里,可她说话的声音却清晰入耳。暗红的血迹从水底向上不断翻涌之间,导游抓在男生头皮上的五指也开始慢慢聚紧,把人一点点地给压进了水里。那个男生翻着一双已经开始泛白的眼睛,拼了命地伸出手来:“救……救我……”

“站住!”我的确在害怕,可我不能见死不救。等我几步抢到湖边时,湖水中就只剩下了一个染着鲜血的旋涡,水里的两个人已经同时翻进湖底没了踪影。

我呆呆地在湖边上站了半天,越是往湖水里看,就越是觉得有一双眼睛透过湖水在看着我。对方好像是在波动起伏的湖水当中慢慢伸出了双手,一下下摸向了我的脚尖,好像随时都能破水而出把我也给拖进湖里。

我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之后,忽然听见董小唯在身后喊我:“王欢,王欢,你在干什么?你别吓唬人,快点回来,快回来啊!”

董小唯不喊还好,她这一喊,我也不敢在湖边再待了,转身往她身边跑了过去。直到我回头,才看见路上只剩下了董小唯一个人:“他们都哪儿去了?”

“他们都跑了……”董小唯带着哭腔指向远处道,“他们都往那边跑了。”

我拉起董小唯往她手指的方向追出去几百米,才在公园边上追上了我那些同学。

“王欢,你回来了……”我们班里的张昊头一句话竟然是,“你究竟是人是鬼?”

我顿时火冒三丈,几步赶上去把他从地上拽了起来:“你说老子是人是鬼?老子要是鬼,就先特么撕了你!”

我把吓得脸色发白的张昊拖到眼前:“你告诉我,你们究竟干什么了?那导游说你们欠了债,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张昊顿时哭出了声来:“都是李明、车驰他们,他们非要抓什么人鱼,把我们都给牵连了。”

我心里“咯噔”一声:“怎么回事儿?给我说清楚!”

可是张昊却只顾着哭,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这一哭不要紧,十多个人一块儿哭了出来。我被他们哭得一阵心烦:“都特么别哭了,你们一个个嚎丧啊?”

董小唯抽泣着说道:“王欢,你别骂了,我告诉你……”

“我们刚来的那天,你自己回房间了。车驰提议要去湖边烧烤,我们就在酒店租了炉子。我们一直玩到天黑时,车驰看见湖里有条大鱼,一直在离我们不远的地方游动,还总是往岸边贴。”

“当时,车驰跑回酒店找了几只消防钩,和李明、杨宏浩一块儿把那条鱼给打死了。当时,我们把鱼从水里拖了上来,还跟那条大鱼合了影。”

“我们玩得正开心,一个老头忽然跑了过来,指着鼻子把车驰他们给骂了一顿,还跪在大鱼面前使劲磕头。他说我们打死了湖里的鲛鱼,鲛王肯定要怪罪,让我们赶紧跪下给鲛鱼磕头。”

“李明当时还跟那老头吵了好一会儿,老头看我们不相信,才把那条鱼抱起来扔进了水里。当时车驰还要过去抢鱼来着,我们怕他把老头气出事儿来,就把他拦住了。那老头走的时候,还一个劲儿地说我们作死、作孽。”

董小唯说到这里才停了下来:“除了打死那条鱼,我们什么都没做。”

我回忆了一下,我在翻同学手机的时候好像是看过他们拍了一条银白色的大鱼:“手机呢?谁手机里有那条鱼的照片,拿来给我看看。”

第七章 处处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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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仙湖传说

我们一群人好不容易熬到天亮,连早饭都没吃就赶到了派出所。等我们办好手续,又约定了一个集合的地方,我才把人给分散开来,两两一组到附近打听消息。

我们就剩下了十五个人,自然没法平均分组,多出来的张舒非要跟着我一组,我也只能把她留下了。

别人都是往村子里去,我却带着董小唯、张舒走向了商业区。我拎着面包边走边吃,董小唯却一点东西都吃不下去,像是一只怕走丢了的小狗一样紧紧地跟在我身边:“王欢,你这是要去哪儿啊?我们不去找村民打听消息吗?”

张舒虽然也跟在我边上,却跟我们保持着一定的距离,直到董小唯说话,她才往我这边看了过来。

“村民知道的未必有我找的人知道的多。跟着我走没错。”我把最后一口面包塞进嘴里,从地摊上买了一副白手套揣在身上,带着董小唯她们转进了一条古董街。

我从街头走到街尾,每家店扫上一眼,然后再退出来,去下一家。

我一直在找古董老店。干古董这一行,不是店面越大东西就越真,好些大门脸儿的店里,一件像样的东西都没有。只有传承久远的老店里才能找到真货,才会打听到有用的消息。

我一直快要走到街角的时候,才在一家不起眼的店门口停了下来。那家店经营古董,也有文玩,几个古董架子上大部分都是高仿的假货。也正因为那些高仿的东西做得出彩,我才选择了这家店。

我走进店时,店里的中年老板正在泡茶,看见我进来,只是随意招呼了一声就继续摆弄他的茶壶去了。

做古董生意的人都知道,年轻人是古董这行里消费最弱的群体。不是说年轻人没有钱,而是很少有人喜欢这些东西,所以老板也懒得搭理我们。

我背着手走到货架子前面,戴上手套拿起了一只花瓶。

“哎……”老板看见我随便拿东西正想阻止,却看见我戴着白色的手套,不由得笑着站了起来,“现在懂门道的年轻人可不多啊!小兄弟常玩古董?”

我左手托着花瓶,右手伸出两根手指,手心朝向自己,用指甲在花瓶上轻轻敲打了三下,又把花瓶给放了回去:“老板的货不错啊!”

老板稍稍一愣之后,马上露出了笑容:“原来是行家。小兄弟请坐,尝尝我的茶道如何?”

我刚才的做法完全是古董行里的规则。那只花瓶是高仿的赝品,我用手指敲打的地方正好是高仿的破绽所在,意思就是告诉老板:咱们都是同行,按行里规矩说话。但是这个动作也很容易被人误解是上门挑事儿的,我随后那句话就是为了让老板安心,意思是说:我是来拿货的,没有别的意思。

老板递给我一只茶盅,比了一个“请”的手势,我双手端起茶盅向对方微微示意。

我用的也是古董行里的手势,有表示尊重的意思。古董行里的这些老规矩,南北之间虽然有些差异,但是大致都能看懂。老板顿时满意地点了点头:“小兄弟是从北方来的?不知道想弄点什么回去?”

我放下茶盅说道:“我这回来,主要是想弄点新奇的物件回去,明器、礼器都无所谓。”

老板脸色古怪地问道:“那些东西可不好摆弄。就算小兄弟艺高人胆大,不怕惹祸上身,可那些东西弄到手里能卖出去吗?”

礼器大多数都是出土的东西,私人买卖是违法的事情,老板自然得小心谨慎。老板不相信我,后面的事情可就难办了。

“老板是不了解我们北边的行情啊。现在的人都喜欢新奇的玩意儿,东西越古怪,他们就觉得越有面子。谁都有的玩意儿才真不好卖。”我一边说话,一边考虑着该怎么应对老板。我看老板的表情,好像对我的说法并不信服。

我犹豫了一会儿,才装作无意把双狐抱月铃拿了出来,放在手里慢慢把玩。老板眼睛顿时一亮:“小兄弟,你的铃铛能不能给我看看?”

我笑着把狐铃递了过去。老板擦了擦手,才戴上手套,把狐铃托在手里仔细看了起来,嘴里一个劲儿地惊叹道:“好东西啊!难得一见的好东西!小兄弟不愧是行里人啊!”

老板看了好半天,才恋恋不舍地把狐铃还了回来。老板很识趣地没问我愿不愿意出手狐铃,但也打消了疑虑——如果我真是警察或者卧底,不会拿着一对狐铃来掩饰身份。就算官方真能拿出价值不菲的狐铃给我做道具,也不至于找上他这么个小老板,他还不至于让警方投入这么大的成本。

老板重新给我倒上了茶:“小兄弟,想要什么东西?”

我淡淡地说道:“总得先看了货才能知道吧?”

“也对。小兄弟,这边请。”老板站起身来,把我们给让到了后屋,从柜台后面拿出了几把长剑依次摆在了桌子上:“小兄弟,看看这几件东西怎么样?”

那几把剑大多是青铜剑,只有一两把铁剑,看样子应该是春秋战国时的东西,唯一不同的就是剑柄的造型。青铜剑柄大多都是青蛙、猴子和蛇形,少数几把因为损毁严重,已经看不出具体的样子,却能大致推断出是某种动物。

我拿起一把青铜剑仔细观察了一会儿才说道:“这好像不是中原传过来的东西吧?”

春秋战国事期,云南还没正式被并入华夏版图,冶炼技术应该达不到当时战国七雄的水准。我手中的青铜剑恰恰锻造得极为精湛,我更相信那是楚国流入云南的制式兵器。但是战国兵刃却不会将剑柄铸造成动物的形状,所以,我才吃不准这几把剑的来历。

老板摇头笑道:“这个我也说不准,这是几个手艺人从抚仙湖下面的古城里捞出来的东西。能不能卖出价钱,就看小兄弟怎么去编故事了。”

古董行里,编故事唬人那是家常便饭,本来不起眼的东西,只要编个好故事,说不定就能卖出大价钱。

我放下青铜剑道:“青铜剑这东西不值钱,再说也不怎么好运输。我大老远从东北到云南,折腾这么几件东西回去,有些不值当儿了吧?”

老板想了想才说道:“我倒是有一件重器,就怕你拿不下来。”

我将双手抱在胸前道:“我既然敢过来打食儿,就没有我吃不下去的东西。老板给我开开眼吧?”

老板从桌子底下抽出一张照片推了过来:“既然小兄弟过来求发财,我们就该以诚相待。这件东西小兄弟要是能看得上眼,就请亮亮底吧!”

我伸手把照片翻过来之后,双眼不由得猛然一缩。照片是一尊似鼎非鼎、似樽非樽的青铜器皿,从它占据的桌子的面积上推断,那件青铜器皿的高度应该在一尺半到两尺之间,底部直径大概也有一尺左右。

整座青铜器皿像是从下向上开口的喇叭,上半部分如同伞形往上托起,下半部分是几根圆形立柱在支撑着开口下端,最底部却是一块像是高脚杯底座一样的半弧形铜座。

器皿铜座上面雕刻的一排手持长戈的士兵并不奇怪,奇怪的是士兵排列的方向是往铜座之下延伸,直到铜座的边缘才消失的踪影。

我不动声色地说道:“这不是一件完整的东西吧?”

老板挑起大拇指道:“好眼力!这件重器是三件一套,我拿着的就是中间的部分,另外两部分在我兄弟手里。你只要开得起价钱,我马上带你去看货。”

我明知道古董行里出现重器都是只让看照片,不让看实物,除非已经确定万无一失才会带人过去看货,却故意说道:“这一张照片能看得出什么?”

老板笑着把另外一张照片推了过来。这张照片拍的是那件青铜器皿的背面,只不过那里不仅没有士兵,还趴着一条鬼面鲛鱼。

“啊——”我背后的张舒看见鲛鱼时,立刻尖叫了起来。我赶紧回头呵斥道:“喊什么喊!早告诉你别跟着过来,你还非来不可。明器就这玩意儿,什么吓人的东西都有。丢人玩意儿,滚一边儿去。”

我把张舒撵到一边儿就再不看她一眼,转头看向老板问道:“这件儿也是抚仙湖里捞上来的?”

老板也不隐瞒:“像样儿的东西全都出自抚仙湖,这点小兄弟不用怀疑。”

我指着那条鲛鱼道:“这是个什么东西?”

老板皱了皱眉道:“这个应该是抚仙湖里的鲛王,也是这抚仙湖里独一无二的霸主。我们这里有不少关于鲛王的传说。据说,建国之前,我们这儿还有把少女扔进湖里献祭鲛王的事情。”

我心里微微一沉,脸上却保持着镇定道:“鲛王是湖神吗?”

江河之中有名的鲛王并不一定就是湖神,湖神可能另有其人。

“抚仙湖肯定有湖神。这么跟你说吧!”老板说道,“抚仙湖和星云湖两湖中间有块界鱼石,抚仙湖的抗浪鱼和星云湖的大头鱼游到界鱼石那里,就各自回头。这就是我们这里有名的‘两湖相交,鱼不往来’,就因为两座湖里各有湖神,两边的鱼才不敢越界。”

第九章 世事难料

老板说的是“抚仙湖七大谜团”之一的怪石界鱼,他所描述的东西和旅游宣传册上的基本一样。唯一不同的是,老板用“湖神”解释了“鱼不往来”的谜底。

老板笑呵呵地坐了下来:“小兄弟要是有兴趣,我就给你讲讲湖神的事。”

我微笑着看向老板道:“正好我也想听听怎么回事儿。”

老板不紧不慢地说道:“小兄弟应该听说过云南也叫滇边、滇地吧?”

我点头道:“多少知道一些。”

老板微微笑道:“汉代之前,云南并没并入任何一国的版图,直到汉武帝时期云南才归服了朝廷。那之后的事情我们先不说,在那之前,云南只有部落没有国家,你应该明白吧?”

老板明显是话中有话,我不由得皱起了眉头道:“老板,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好了。”

老板半倚在椅子上:“小兄弟应该不是来买东西,是来打听事的吧?是不是遇上湖神索命了?”

我心里顿时一惊,表面上却仍旧镇定道:“你这个玩笑并不好笑。”

老板得意地指了指我背后两个丫头,说道:“如果是你自己来,我还真看不出什么。可惜,你不该带着她们来。她们两个沉不住气,看见鲛王就慌了。尤其是她……”

老板指的那个人是董小唯:“你一直在跟我兜圈子,就是不想让我看出你的真实目的。她不一样,看到照片之后就急不可耐地想要知道我接下去说什么。是她把你给卖了。”

“佩服!”我向老板挑了挑大拇指,“不愧是老江湖。”

古董行里的人最会察言观色。做古董生意,要是连客人动没动心思都看不出来,那就真不用混了。我自认为没露出破绽,可是那两个丫头却沉不住气地把我给卖了。既然已经露了底,我索性说道:“我的确遇上了点麻烦,不然我不会找过来打听事儿。老板有什么话直说。”

“好!”老板不疾不徐地说道,“我还是那句话,云南有的是部落,也有过无数次的王权更迭,所以,抚仙湖的传说也多不胜数。如果你有时间,可以去打听抚仙湖湖神的传说,我保证你至少可以听见十个版本。”

老板看着我,一字一句地说道:“如果你有时间,可以挨个去试试究竟哪个传说里的湖神才是抚仙湖的主宰。但是,你最缺的就是时间。”

我平静地看向老板道:“所以呢?”

老板伸出一只手指向自己:“所以,能告诉你真相的,只有我。想活命,就拿出你的狐铃来换。”

我冷眼看向老板道:“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

老板得意道:“一个敢在抚仙湖死人身边捞饭吃的人,会不知道真相吗?当然了,你也可以去验证一下我的话是真是假。我不着急。”

老板吃准了我的软肋,他当然不会着急。

我眯起眼睛看向对方,已经动了先把人抓住再逼问他真相的心思,老板却气定神闲地敲了敲桌子一角。他的意思应该是说那里有报警装置,我敢动手,绝对讨不到好去。

我推开眼前的照片站起身道:“后会有期。”

我转身要往外走时,老板忽然喊道:“等一下。你随便挑三把宝剑拿走。剑断一把可以救你一次,三把剑能让你熬过三天。三天之后你要是改变了主意,可以回来找我。”

按照我自己的脾气,我会转身就走,可是张舒却死死地拉着我道:“王欢,你带上三把剑吧!万一……我们还有同学呢……”

糟了。

我现在恨不得回手给张舒这个傻娘们一个嘴巴。现在我已经落进了下风,她再补上这么一句,那个老板就更有恃无恐了。

可是,她已经把话给说了,我想拽也拽不回来,干脆转身从桌子上拿了两铜一铁三把品相最好的长剑,用布包好,带出了古玩店。

等我从古玩店走出来,董小唯才小心翼翼地说道:“王欢,都怪我们不好,给你惹事了。”

“算了。”我摆了摆手,一言不发地走向了集合地点。

我回去的时候还抱着一线希望。

万一我的同学打听到了有用的传说,或者找到了那个老头,说不定我还能推断出一些线索。如果真像古玩店老板说的那样,那我最后的线索就得落在我夹在腋下的那把铁剑上了……

我一开始就把集合的地点给定在了一个租下来的院子里。酒店,谁都不敢回去,我们总得找个能过夜的地方,总不能十多人聚在街头等着天亮。好在我们大部分人都带着现金,我的手机也没事儿,银行卡还能转账,想租下院子住几天不成问题。

等我赶回集合点,我的同学全都已经回来了。我一看见他们,心里就跟着往下一沉。十多个人都好像刚哭过一样,个个眼圈红肿、满脸泪痕,不用问也知道他们肯定是又吓着了。

我把三把宝剑扔在桌子上:“都打听到什么了?挨个说吧!”

我那些同学带回来的传说果然是五花八门,但是结果却完全一样——谁碰了湖里的银鲛鱼,谁就得被拽进水里填湖,没有谁能跑得了。

我强忍着心里的烦躁说道:“谁打听到那老头儿的消息了?”

“我……”张昊说话时,嘴唇都在颤抖,“我……我听说,那老头前天晚上就死了。他死之前,有人看见他背着一个人往湖里走,后来两个人一块儿掉进湖里,就再没出来了……”

张昊越说声音越低:“我听人说,当时有人喊那老头儿,问他干什么去,老头没回头,他背着的那个人却回头了。那个人披头散发地趴在老头身上,等他回头的时候,从头发里露出来一双鱼眼睛。喊他的那人吓得坐在了地上,眼睁睁地看着那老头一步步走进湖里,让湖水给没了顶。”

“当地人说,那是湖神在拉人填湖啊!湖底下那座古城还没住满人,湖神每年都要拉人去填湖,直到把古城全都填满为止。王欢,咱们完啦!”

张昊说着话又要哭。我抬手给了对方一个嘴巴:“给我憋回去,咱们不是没死吗?”

我把张昊打得没了动静,自己才坐在椅子上开始去想那些同学带回来的传说有没有什么相同的地方。我还没想明白其中的关键,就听见张舒在说我们去古玩店的事情。

等她把话说完,我那些同学就一起往我脸上看了过来,有人犹豫了好一会儿才说道:“王欢,要不……要不,你把你的铃铛给人家吧!你的铃铛多少钱,我们凑一凑……”

“放屁!”我气得破口大骂道,“他想要什么,我就得给他什么吗?他一会儿说让张舒去陪他一晚上,你们是不是也把人给绑过去?”

“那不一样。”有人反驳道,“钱财乃是身外之物,有什么能比命更重要?”

我暴怒道:“钱财是身外之物不假,可是那犊子是在趁火打劫,你们看不出来吗?”

张舒不等我把话说完就抢着道:“我们都说了,你的那对狐铃多少钱,我们愿意赔给你,大不了我们给你打欠条。王欢,现在所有人的安危都在你手里,你就舍不得那么一对铃铛吗?况且,我们并不是白要你的东西。”

“老子的狐铃,你们买不起。”我也知道钱财是身外之物,但是我确实也咽不下这口气,那个老板明明就是乘人之危。我那些同学不是看不出来这点,只不过他们更在乎从老板那里得到结果。在他们看来,我就应该拿出狐铃作为交换。

有人混在人群里低声说了一句:“我看你也是想趁火打劫吧?”

“谁他么放屁!”我顿时被气得火冒三丈。他们看我真动怒了,谁都不肯再开口,当然也没人承认说趁火打劫。

只有董小唯轻声道:“王欢,你先别生气。大家也别闹情绪,那个老板说的话不一定就是真的,等今晚咱们看看结果再说。”

董小唯本来是想息事宁人,却有人说了一句:“万一今天晚上再出事儿了怎么办?”

张舒带头向我问道:“王欢,你说今晚要是再出事儿,该怎么办?”

我刚刚压下去的火气又被撩了起来:“谁死谁倒霉,关老子个屁事儿?”

“你……”有个女生含着眼泪说道,“王欢,这种话你也说得出来,亏我们做了四年的同学。我们都看错了你。”

我阴沉着面孔看向对方:“现在看清了也不晚。你最好离我远点。”

董小唯一看我又动了火气,赶紧生拉硬拽地把我拉到院子里:“王欢,你少说两句吧,大家都是同学。如果把你换成他们,不也希望能拿狐铃换回消息吗?你先别生气,坐一会儿好不好?”

“嗯!”我在院子里坐了半天,直到天色渐渐黑了下来,我才推开门走进屋里,拿起了那把铁剑,用衣服包好拎在手里,向董小唯说道,“我出去办点事儿,你自己小心点。”

董小唯的脸色吓得煞白:“王欢,你要干什么去?”

第十章 试探

董小唯知道我想干什么,吓得脸色发白:“王欢,你别干傻事儿,弄不好要坐牢的。”

我平静地说道:“放心,我不会出事儿。”

“不行……”董小唯想要过来拉我,我却一闪身从她手指尖前面滑了过去,几步跑出了院子:“别跟着我,自己看好自己。”

从我拿走那把铁剑开始,就已经打定了主意。商量不出来的事情,就用拳头打出来,总比让古董店老板趁火打劫来得好。

董小唯再怎么喊我,我也不可能回头。

我听得出来董小唯想要出来追我,可她不敢出院子大门,追到门口就哭了起来,我却一步不停地跑出了街口。

我出门那会儿天刚黑不久,街上还是人来人往,我装着在街上闲逛,实际上是在观察街上的摄像头。在这个“天眼”时代,想在商业街上作案,可能性非常小。我沿着古董店转了两圈,才漫不经心地从大门走了进去:“老板,咱们又见面了。”

老板微笑道:“小兄弟,过来坐,过来坐。我就知道小兄弟是聪明人。钱财嘛,都是身外之物,有什么东西舍不得的,保住命才重要,你说对吧?小兄弟把狐铃带来了吧?”

我平静地看向了老板道:“狐铃,我带来了,不过,没在我手里,而是在你家里。”

老板脸色一变:“你什么意思?”

我微笑道:“那对狐铃是沾过血的东西,我现在只要一个电话打给警察,你就跑不了。我们是不是该换个语气谈谈了?”

“你诈我!”老板手按着桌子站了起来,“你当警察都是傻子,你说什么他们就信什么?”

我晃了晃手机道:“你可以试试啊!”

从老板站起来的那一瞬间,我就知道我赌对了。他的店里肯定有不该有的东西,一旦警察来了,他绝对跑不了,所以,他不敢跟我赌。

老板目露凶光:“你就不怕自己走不出澄江?”

我淡淡笑道:“我本来也没打算走,大不了咱们一块儿进局子。我听说,公门大牢有正气聚集,可以镇邪,我进去住个一年半载说不定更安全,你说对吗?”

“你……”老板显然是没想到我会来上这么一手,脸色连续变换了几次才说道,“小兄弟,咱们都是江湖人,何必闹得你死我活?俗话说:多个朋友多条路。咱们交个朋友不好吗?”

我直起身来:“我也想和老板交个朋友。只要老板有诚意,我离开玉溪之后,必有重谢。”

老板这才坐了下来,重新给我倒上茶:“这么说吧!很多人都觉得抚仙湖的鬼面鲛就是湖神,可我觉得不是。我和几个朋友在抚仙湖捞货的时候,曾经遭遇过鲛王……”

我打断了对方道:“你先等一下。据我所知,抚仙湖是国内最大的高原深水湖,最深的地方超过了一百五十米。你是怎么下去的?”

老板笑道:“想下去自然有办法。这个你就不要打听了。”

看样子,这老板是个惯犯,他们的手法自然是不会告诉我。我点了点头道:“你继续说。”

老板继续说道:“当时,我们兄弟本来没想要进抚仙湖古城中心,只打算在周围找点干货。谁曾想,那条鬼面鲛从抚仙湖底下冲了出来,当场折了我们三四个兄弟。”

“我们几个没办法,只能拼了命地往抚仙湖古城里面躲。后来,我们闯进了一座水底神庙,那条鬼面鲛就不敢进来了,一直在外面打转。你说,鬼面鲛会是湖神吗?”

我忍不住点了点头。从我们遭遇鬼面鲛的过程上看,它应该只是一条鱼。动物都有感知危险的本能,越强大的动物越是如此,能让鬼面鲛不敢靠近的地方,一定对它有致命的威胁。

我看向老板道:“那你们是怎么出来的?”

老板继续说道:“那时候,我们几个吓得要死。我们不止怕那条鬼面鲛冲进来,更怕那座神庙。那座神庙里面肯定有什么东西,我们虽然谁都没看见那东西是什么,可是谁都清清楚楚地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潜伏在神庙里。”

“我当时打着手电在神庙里照了好半天,除了那件重器,什么都没看见。我当时怀疑鬼面鲛害怕的是那件重器,就想试试能不能把它给推出去把鬼面鲛吓走。”

“我只是伸手推了一下,那件重器竟然分成了四段。我当时拿走的就是中间那一段,因为那件东西最小。我想我怎么也是活不了了,不如赌一赌,就拿着那段重器从神庙里游了出去。谁曾想,鬼面鲛真的害怕那件重器,我拿着它从鬼面鲛身边游过去,这才逃了一命。”

老板说到这里,停下来喝了口茶:“我出来之后,就一直在水边等我的同伴,最后又上来了两个人,他们也各拿着一段重器。我估计,是那件东西最底下一层太重,没人能拿得动,所以才只出来了两个人。”

我紧盯着老板道:“躲进古庙的有多少人?”

“六个。”老板的脸上不自觉地露出了一丝苦涩。他虽然没有明说,但是我也看得出来,其余三个人恐怕不是葬身鱼腹,而是死在了同伴的手里。

老板继续说道:“我们三个朋友从水里出来之后,也闹翻了脸,各自带着一件重器各奔东西。我估计,只要你能把三件重器都凑全,说不定就能找到湖神的秘密。”

我盯着老板看了一会儿才缓缓说道:“你让我带走三把剑是什么意思?”

老板说道:“有宝剑在,抓你的东西不敢进来。你在这条街上转转,只要墙上挂着宝剑的地方,家里肯定藏着从抚仙湖里捞出来的东西。”

我大致回想了一下,白天我一路逛过来,至少看见过三家店挂着古剑。但是剑柄却跟老板给我的那几把完全不同,这才是我没有留心那几把古剑的原因。

我淡淡说道:“老板怕是说笑了吧?谁敢把抚仙湖里的东西挂出来,不是等着警察上门吗?”

老板摆着手道:“那些东西怕的是古代刀剑,可不一定非得抚仙湖里的东西才行。古时候的神兵利刃都可以,尤其是杀过人的家伙更好。”

我脸色一冷道:“那你给我三把抚仙湖里的剑是什么意思?”

“咳咳……那只不过是想多吓唬你一下,让你赶紧把东西拿出来。”老板尴尬之余马上道,“小兄弟,你别担心,我马上给你弄一把好刀,子时之前你拿回去,保证不会出事。你等着……”

老板很快从桌子底下翻出一把长刀:“这可是乾隆爷御制宝刀,小兄弟掌掌眼吧!”

我将那把带着皮鞘的宝刀抽出刀鞘一半儿之后,森然寒气顿时从刀上奔涌而出,刀身上迸射出来的寒光让我忍不住微微闭眼。

我把宝刀收回刀鞘放在桌子上:“我承认这是一把古刀,但是肯定不是乾隆御制。老板不用拖延时间,还是直话直说的好。”

相传,乾隆皇帝曾经专门制造了四批宝刀,数量大概在三百把左右,直到乾隆十二年才全部完成,刀身全都带有“乾隆御制”的落款。

乾隆宝刀极尽奢华,白玉刀柄、镂金护手屡见不鲜。我手里这把刀,样式是清代马刀,刀身狭长、前段翘起、配有血槽,但落款却不是“御制”,而是“御赐”;刀鞘上的装饰相对平淡,刀柄稍长,可以双手握刀,整把刀的设计不是倾向于装饰和佩戴,更倾向于实战。这肯定不是乾隆的佩刀。

老板板起脸道:“小兄弟这话就不对了。我实话告诉你,这把刀是乾隆皇帝赐给征缅大将军的御刀。要不是看小兄弟顺眼,我还不拿出来呢?”

我露出一丝笑意:“老板怕是让人在后面收拾什么东西吧?”

从我进来,老板说话就是说一半藏一半,什么事情都往过程上说,不往点子上讲。现在又拿出这么一把宝刀来,不是在故意麻痹我又是什么?

我要是对这把宝刀见猎心喜,被他带偏了方向,再多跟他聊上一会儿宝刀,说不定他就能让人把藏在后面的东西全都顺出去。

我一边说着话一边往手机上敲了几下,老板看见我点了快拨键,脸色顿时变了。他不知道我是打给董小唯的电话,根本不可能有人接,还以为我是在通知外面的同伴,赶紧说道:“小兄弟,你这是干什么?你这不是好心当成驴肝肺吗?我跟你说了这么长时间,不就是为了让你相信我没糊弄你吗?你看看,你这人……”

我面带微笑,却一言不发地看向了老板。后者看我不出声,不由得带着几分恼怒道:“好,小兄弟,我知道你不相信我,我现在就回去把那件重器拿出来,我一点点给你讲,你就知道这里面究竟是怎么回事了。”

我这才放下电话,把桌上的茶盅端了起来,轻轻喝上了一口:“好,我等你。”

老板转身往古董店背后走了过去,可他那一走,却好半天都没回来。

第十一章 单独行动

我坐了五六分钟之后,忽然觉得不对了。

我刚要起身去找店老板,老板却带着警察从正门走了进来,指着我喊道:“就是他,就是他要抢我店里的东西。”

糟了,我还是被老板算计了。

事到如今,我也只能站起来跟警察解释。

我还没来得及开口,屋里的灯光忽然全部熄灭,整个古董店瞬间变得伸手不见五指。

我的眼睛虽然很灵,但是在忽然发生的光暗变化之下,还是没法瞬间适应,仍旧会出现短时间的失明。

我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听见对面传来一声惨叫,一阵带着血腥味的气流从惨叫传来的方向猛扑了过来。

我后退一步之间抓起桌子上的长刀,连刀带鞘一块儿往迎面而来的东西劈了下去。我虽然没看清自己到底劈中了什么东西,只是听见距离我不远的地方传出来一声像是铁棍子砸在人脑袋上的闷响。

我发现没听见有人扑倒在地上的动静之后,抡起长刀往原来的方向连着劈了两刀。第一刀下去我还能听见落刀的动静,第二刀却一下劈了个空。

这时,我的眼睛也在短暂的光暗转换之后适应了过来。我眼看着一个人影猫着身子用双手捂着脑袋往我左边挪动,立刻拎着长刀追了上去。

这一次,我才真正看清那家伙的样子。对方没穿上衣的身上覆盖着一层像青蛙外皮一样暗绿色的皮肤,捂在头上的双手也带着蛙蹼似的薄膜;他的头顶上虽然还有人一样的头发,可是一缕缕的发丝却像是被什么粘液给粘在了一起。

对方显然是被我两下给砸开了脑袋,暗红色的血迹正顺着他的头顶不断滴落。我一开始还没打算拔刀,看清对方样子之后,立刻将长刀给抽了出来,举刀就想往对方头顶劈落。

我刚把长刀举过头顶,屋里的灯光就全都亮了起来。我只觉得眼睛一花,那只刚刚还在抱头挪动的家伙一下子没了踪影。

站在门口的两个警察同时喊道:“放下刀,别动!”

等我用眼角扫向门口时,心里不由得咯噔一声:糟了。

店老板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给一刀割断了喉咙,倒在了血泊当中。站在他附近的警察虽然安然无恙,却在灯光恢复之后端着手枪往我身上指了过来:“放下刀,双手抱头蹲好!”

整个屋里就剩下三个人,也只有我举着一把刀,我身上还沾着刚才那怪物迸出来的鲜血,我算是一时半会儿洗不清自己身上的嫌疑了。

我举着长刀转过身时,脑袋里还在不停地盘算着该怎么和两个警察解释。让我没想到的是,董小唯忽然从店门外面冲了进来,一下从后面抱住了警察:“王欢,你快跑,你快跑啊!”

警察被忽然出现的董小唯弄蒙了,他还没等挣脱董小唯,我们班里的一个男生就拽住了另一个警察的胳膊。

那时候,我脑子里唯一的念头就是不能让警察抓住,我看了董小唯一眼之后,转身冲进了古董店后院。在我印象里,从后院能翻墙跳进后街,只要我能翻过去也就万事大吉。

可是,我还没有冲到墙边,就听见身后传来了警察的吼声:“站住别动!”

我仅仅迟疑了一下,就加速往墙边冲了过去。我知道警察手里有枪,我赌的就是他们不会直接开枪打我。

我冲出两步之后,脚蹬着墙面向上跃身而起,伸出去的左手刚刚抓住墙头,就听见背后传来了一声枪响,我顿时打了一个激灵,差点从墙上掉下来。

等我发现警察只是在鸣枪警告,马上把长刀扔到了外面,用两只手抓住墙头,猛一较力从墙上翻过去,落在了街上。

古玩店的后街一样是人来人往的商业区,等我落在地上时,看见的只有目瞪口呆的人群。

不管是谁,听见一声枪响之后,再看见墙后面跳出一个满身是血的人来,都会忍不住陷入短暂的震惊。等我把刀从地上捡起来,围观的人群一下子炸开了锅,无数人都在尖叫乱跑,我干脆一头扎进人堆里,推动着人群往长街尽头跑了过去。

我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往哪儿跑,唯一的念头就是不停地往人堆里钻。我知道,人多的时候警察不会随便开枪,一旦我落了单,警察可能就不会再跟我“客气”了。

我本来是想趁乱跑出去,没想到,我选择的那条路越往前跑人就越少,最后我竟然慌不择路地一头扎进了一条死胡同里。

胡同前面的高墙我根本就翻不过去,后面警察的脚步声却越来越近,而且听脚步声,追上来的警察已经不只是两个人了,就算我现在回头,也不可能从他们中间闯过去。

我正急得团团乱转的时候,却看见胡同口那里闪出了一条人影。我本能地抓着长刀往对方脸上看过去时,忍不住低呼了一声:“叶寻!”

从我背后面冒出来的人竟然是叶寻!他是一路跟着我过来的?

“别出声。”叶寻从我身边擦肩而过,快步冲到墙下,单腿弓起,双手并在一处,手心向上搭在腿上,“上!”

我已经来不及再去考虑什么,把刀插进自己腰带里,飞快地往前冲了几步,一脚踩在了叶寻手心上,后者趁势往上托举而起。我借着叶寻的力道攀上墙头,翻身跳到了高墙背后,好在墙下面是一堆废弃的纸壳,我才没被摔伤。

等我从纸壳上爬下来,叶寻自己也纵身跳过了墙头稳稳落在了地上。

叶寻不用助力就能翻过高墙,而且落地之后没有多大声音,只能说明他是个练家。

叶寻虽然救了我,但是我在这一刻却在盘算自己是不是他的对手。

我没练过武,但是打架的本事却是我爸教出来的。

我爸跟我说:小说、电视里什么大战三百回合都是狗屁。三百回合还不躺下一个,只能说明他们是闹着玩。战场上肉搏,两三个照面都打不倒对方,你就死定了。

打架就一个原则,瞅准机会一下过去,撂倒了对方,你就可以随便揍他。手够快、胆够大、心够狠,别怕把人打死,你就是高手。

有我爸教我的眼力,我打架没怕过,也从来都没输过。可我眼前的叶寻,却让我第一次觉得心里没底。

我和叶寻隔着几张纸盒对视的工夫,警察已经追进了胡同里:“我刚才看见人跑进来了,哪儿去了?会不会是翻到墙那边去了?”

“胡说八道。你没看这墙多高,没人搭手,谁也翻不过去。你肯定看错了,回去往那边追。”

几个警察很快就离开了胡同,等到他们的脚步声远了,我才开口道:“你是什么人?”

叶寻平静地开口道:“我叫叶寻,我也在找抚仙湖里的秘密。至于我是什么人,我希望你不要问。”

我看了叶寻好半天,我不说话,对方也不开口,他的沉默似乎就是为了等着我继续发问。

我紧盯着叶寻道:“你为什么要救我?”

叶寻理所当然道:“因为怪物也在找你。我需要帮手,你同样也需要有人合作。”

我马上反应了过来:“你一直在跟着我?”

“不是。”叶寻否定道,“我一直在逼问我抓到的那只怪物,直到昨天晚上,我才看见你们遇上了麻烦。我想跟着你们看看有没有线索。不过,你比我更会找线索。所以,我想跟你合作。”

我马上捕捉到了叶寻话里的信息:“你是说,那只怪物会说话?”

叶寻点头道:“它可以说简单的话。但是它在我面前什么都不肯说,我问了一天都没有结果。后来我才想到,那只怪物第一个就找到你,线索会不会在你身上。可我还没去酒店找你们,就发现你们露宿在了大街上。从那时候开始,我才跟着你。”

叶寻的话听起来似乎无懈可击,但是他却对最重要的问题避而不谈。我忍不住问道:“你为什么要寻找抚仙湖的秘密?抚仙湖里到底有什么?”

叶寻沉默了片刻才说道:“我为什么要寻找抚仙湖的秘密,不能告诉你;抚仙湖下面究竟有什么,正是我要找的答案。所以你等于问了一句废话。”

我差点没被叶寻给噎死过去。不过想想他说的也没有毛病。如果他知道了答案还找什么?

我沉默了片刻之后才说道:“那你知道什么?”

叶寻说道:“我比你们早来了一个星期左右,一直都在打听抚仙湖的传说。传说,抚仙湖里的鬼城每隔三年左右就会出现一次湖上幻影,幻影过后,就会有水神出来拉人填湖。至于水神是什么样子,众说纷纭。但是所有的传说都跑不出一点,那就是他们都有水族的特征。比如被我抓住的那只水神,就跟抚仙湖里的抗浪鱼有些相似。”

叶寻极为严肃地说道:“如果不是我亲眼所见,如果它没被我亲手抓住,我甚至也会怀疑他是传说中的龙宫水族。”

我看向叶寻:“带我去看看那个家伙。”

第十二章 水神

叶寻点头道:“我现在就带你去。”

“先等一下,我等一个电话。电话来了咱们再走。”我找了个干净的纸盒坐在了地上,点上一根烟抽了起来。

叶寻就站在我对面一动不动地看着我抽烟,他显然是不知道我想要做什么。

我那根烟抽完不久,兜里的手机就响了起来。我刚按下接听键,就听见张舒急切地问道:“王欢,你在哪儿?我们……”

我不等张舒把话说完就打断了对方:“我现在很安全,你们放心。那帮王八蛋敢坑我们,我饶不了他们。你们等着,我办完事儿就能回去。”

电话那头的张舒顿时懵了:“王欢,你干什么……”

我再一次强行打断了张舒:“你们放心,警察不知道你们给我凑钱买刀的事情,只要你们不说,警察不会为难你们。你们小心些。”

张舒吓得在电话那头惊叫了起来:“王欢,你说什么呢?”

我立刻挂掉了电话,把电话卡抽出来之后,将手机扔在了地上:“这回行了。我们走吧。”

叶寻皱眉道:“你在做什么?”

“保护他们的安全。”我不紧不慢地解释道,“让他们被警察多扣几天,总比让他们待在外面丢了命强。”

我的想法很简单,既然叶寻已经证实了水神不是无形无质的鬼魂,而是能够捕获的实体,那么让我的那些同学被警察扔进拘留所看押起来,才是最安全的办法。毕竟看守所守卫森严,到处都有监控,不管水神究竟是什么东西,也别想轻易闯进拘留所杀人。

我不是没想过直接报案,可报案之后又能怎么样?警察不会相信我那些“怪诞”的说法,仍然会让我写完检讨,把我从派出所里撵出来。

但是,我故意让自己担上杀人的嫌疑,警方为了调查我那些同学是不是给我提供过作案工具,一定会把他们全部拘留审查,他们也就安全了。只不过,这样一来,我自己反倒有些危险。

叶寻走出几步之后才开口问道:“你就不怕警察找你?”

我不以为然地说道:“警察找我,我能跑啊!”

叶寻的嘴角上露出了一丝难以察觉的笑意:“值得吗?”

“没什么值不值得。一个人玩命,总比把一堆人拖进来强。”我明白叶寻的意思。

我一直坐在那儿等,是因为我知道,只要警察找上张舒,她就会毫不犹豫地给我打电话劝我“自首”,好撇清自己身上的嫌疑。

我救他们,是因为同学一场,可我也不会让他们太舒服。以张舒他们的性格,进了看守所不哭几个小时就不是他们。

更重要的是,我并不相信叶寻。

一个来历不明的人,找你做一件极为诡异的事儿,任谁都不会觉得心里踏实。万一我真跟叶寻动了手,说不定还要靠警方的力量自保。

我不知道叶寻究竟怎么样,但是我却一直对他小心防备。

叶寻一路上都没有说话,一直把我带到了昨晚上我们遇鬼的那座公园才停下来看了一下附近的动静:“跟我走,注意附近有没有人。”

叶寻把我领到一座假山背后,那里藏着一面写着“供电重地,闲人免进”的铁门。原来叶寻把水神给藏在了公园的变压器房里。

我不得不说,这里是个藏人的好地方。如果不是遇上停电检修,变压器房一般不会有人出入,在那里藏一个人,十天半月都不会有人发现。而且,昨晚我们那些同学歇脚遇鬼的地方就离这里不远。

我不由得对叶寻的话相信了几分。

叶寻把我领进去之后,点亮了屋里照明的灯:“就在那边,你自己看吧!”

我顺着叶寻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时,果然看见了被抻成“大”字型绑在铁栏上的“水神”。

神水差不多有一米七几的个头,和当地人的身高大致相同;两只鱼眼差不多占据了对方半张面孔;本该在眼部之下的鼻子像是被刀削平了一样,只剩下了两个窟窿;对方的嘴部也大得出奇,如果把常人的嘴角用刀豁开一两寸的话,就和水神的嘴差不多大了;颈部之下覆盖着大量的银色细鳞,看上去和抚仙湖宣传册里的抗浪鱼颇有几分相似之处。

我走向水神时,后者大概也听见了有人靠近,本能地想要抬头看看是谁,扬起来的脑袋却又有气无力地垂到了肩上。

我走到水神面前,抽出刀来,用刀尖在水神的鳞片上划动了一下,几片鱼鳞立刻被我给揭了下来。本来几近昏迷的水神忽然惨叫着抬起头来,恶狠狠地瞪向了我的双眼。

我和水神四目相交的一瞬之间,却在他眼里看见了叶寻的身影。

叶寻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到了我身后,正好跟我和水神站成了一条直线,手里还抓着一把出了鞘的匕首。

我心里微微一惊之后,马上镇定了下来,自然而然地抬起了手中的长刀,用刀顶住水神的下巴,把它的面孔给托了起来。

我装成在看水神的面孔,其实是在借着它的眼珠子去看身后的叶寻。

我现在是背对叶寻,他想在我背后出刀的话,我无论是回身还是往外闪躲,都快不过对方,唯一的办法就是我先出手,逼他躲开。

我看似用刀柄托举水神的下颚,实际上我的刀尖已经对准了叶寻胸腹的位置,如果我用长刀全力后捣,叶寻不躲,至少也会轻伤。

我瞄向水神眼珠时,叶寻的匕首也已经抬到了超过我肩膀的高度。我只觉得带着锋芒的气息在一瞬之间锁定了我的后颈,我脖子上的汗毛忍不住竖了起来。

叶寻的面孔在鱼眼的倒映之下变得异常冰冷时,我忽然暴吼一声,猛地一刀往身后捣了过去。带着刀鞘的长刀好似木棍般捣向叶寻小腹之前,后者却不知怎么挪了一步,形同幽灵般出现在我身躯右侧,白皙的左手毫无征兆地按上了我的肩头。

我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叶寻手底忽然爆发出来的力道给推向了一边儿,侧身栽倒在了地上。

我刚从地上抬起上身,就见一道暗绿色的人影从天而降,恰巧落在了刚才我站立的位置上。对方双脚刚一着地,就扬手往叶寻身上抓了过去。

水神?又一只水神?它是在古董店里袭击我的家伙?

我仅仅稍一迟疑,对方就抓开了叶寻的衣服,在他肩头上留下了三道血痕。叶寻手中的匕首也在一瞬之间刺向了对方胸腹……

我没去看叶寻那一刀的结果,而是抽出长刀往绿色水神脚跟上扫了过去。我本来以为自己那一刀足能断开对方的脚腕,却没想到寒光四射的刀刃在空气中掀起的半月形冷光像是劈向了一道柔韧的皮革——刀锋顺着水神的皮肤压进脚腕一寸多深,却没能割开对方的皮肤。

我一刀没能奏效,马上放开长刀往后退了出去。我还没等站稳,就看见叶寻从另外一侧退了过来,跟我并肩站在了一起。叶寻肩头上的伤口赫然鲜血直流,他却对自己的伤势看都不看一眼,两只眼睛死死地盯着绿色水神不放。

我转头看向目标时,后者却忽然一声怪叫,抬爪抓进了俘虏的胸口。水神的利爪生生折断了同伴肋骨的声响刺耳而起之间,绿色水神却发出了一声尖叫。

我这才看清,那只被利爪刺穿胸口的俘虏在临死之前忽然伸出的脖子竟然暴涨半尺多长,好似一头捕食猎物的巨龟,狠狠一口咬在绿水神脖子一侧,刺眼的鲜血瞬间从他嘴角上流落了下来。

不好!

两只水神已经是我们最后的线索了,如果它们同归于尽,我还到哪儿去找线索?

我来不及多想什么,一个箭步冲到绿色水神身边,伸出两只手指狠狠插向了俘虏的鱼眼。我的手指头“噗嗤”一声扎进对方眼眶的瞬间,濒临气绝的俘虏也猛地一下扯开了水神脖颈,咬着满嘴血糊糊的肉块靠向了身后的栏杆。

我仅仅稍晚了一步,嘶声惨叫的水神就忽然猛一转头咬上了我的胳膊。我忍不住发出一声惨叫之间,本能地想要拽回手臂,却听见叶寻急声喊道:“别动!”

我硬生生收回手上的力道时,叶寻已经捡起了地上的长刀,压在水神被同伴咬开的伤口上,猛力往前一推……我眼看着三尺多的长刀一寸寸地渗进了水神的脖子,叶寻一手推住对方头颅,又狠狠把刀抽了回来。

叶寻这一来一回的两刀之下,生生把水神的脑袋给割了下来。

水神头颅离体,却还死死地咬着我的胳膊不放,直到叶寻把匕首塞进对方牙缝撬开它的牙关,我才算摆脱了那颗绿色的脑袋。

我捂着伤口看向地上的尸体时,叶寻拿出酒壶往自己伤口上倒上了烈酒:“你也洗一下。”

我伸出胳膊之后,叶寻却连招呼都没打,就伸手捏住我伤口的边角,一下把我那块被怪物咬开的肉皮掀了起来,直接把烈酒倒了上去。

我顿时被疼得冷汗直流,叶寻却若无其事地把酒壶收了回去。

第十三章 我有胆

叶寻是故意的,绝对是故意的。

以前谁跟我说过,男生要是长了一副女相,肯定心眼儿小。这话说的一点没错。

叶寻知道刚才是误会,不好意思发火,就给我来了这么一手。

叶寻的酒少说也有六十多度,我胳膊上的伤口都快让酒精给烧熟了。他怎么喝那么烈的酒?

叶寻从背包里拽出一卷纱布扔了过来:“自己包一下。”

我往自己胳膊上打绷带的时候,叶寻也把绑在铁栅栏上的尸体给放了下来,一刀剖开了尸体的胸膛。我往尸体胸腔里看了一眼:“不用剖了,它们两个除了外皮,跟人没什么区别。”

叶寻叹了口气扔下尸体:“走吧,把这里交给警方处理吧。”

“等一会儿。”我阻止了叶寻之后,自己在满是血腥的屋子里蹲了下来。

两只水神全都死了,我们的线索等于完全被人掐断了。我盯着两具尸体向叶寻问道:“你手里还有什么线索?”

“没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叶寻摇头道,“抚仙湖附近的传说太多,也太繁杂。很多东西似是而非,实在没有什么有用的线索。如果我能找到线索,也不会找上你了。”

叶寻的话说得很直,但是事实也确实如此。

我转头看向叶寻道:“线索不出来,咱们就把它引出来。你敢赌吗?”

“我有胆!”叶寻只说了三个字。

“那就行了。我们走!”我和叶寻悄悄溜了出去,从公园环卫处偷了两件环卫工人的衣服和两辆推车,把水神的尸体用垃圾袋套上,装进了车里推出公园,往相对偏僻的湖边上走了过去。

我好不容易找到了一条村民用的渔船,把晒在附近的渔网一块儿装进船里:“叶寻,你敢不敢下水埋伏?敢的话就推船往湖里走。”

叶寻一言不发地帮我把尸体搬到了船上,自己推着船走向了湖里,直到把船推到差不多能没过他脖子的地方才停了下来。

我伸手拍了拍船身:“你在船下,我在船上,有东西过来,我们一起动手。这回不能让它跑了。”

叶寻点头潜进了水里,我也把船上的尸体给推到了水里。

绿色水神的尸身刚一入水就沉进了水底,只有那只鱼还漂在水上。

我点起一根烟来,伸手往船帮上拍了两下,意思是告诉叶寻不要乱动,同时心里也在暗暗得意。

叶寻拿烈酒浇我的伤口,我就把他弄到水里去。抚仙湖地处高原,到了晚上,湖水冰寒刺骨。叶寻敢阴我,我就让他多冻会儿再说。

我得意之后,脑子就在飞快地转动这几天发生的事情。我第一次看见水神时,它悄悄推开了我的房门,那时候的水神并没对我发起攻击,我的同学也没有受到任何伤害。

我们真正被追杀,是从车驰他们失踪开始,而且两次遇险都没有水神露面,出手杀人的看上去更像是鬼魂。

水神、鬼魂之间似乎是一体,可我总觉得他们之间好像是在各行其是。好像是有什么关键的地方我没有找到。这个点究竟是什么呢?

我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手上的伤口上却传来一阵奇痒,让人恨不得赶紧把纱布揭下来使劲挠上两下。

我心里顿时一惊。按照常理,伤口应该只会疼,不会发痒才对。我的伤口怎么了?

我赶紧打开纱布往自己胳膊上看了过去。

我只往自己手上看了一眼,心就凉了半截——我伤口四周不知道什么时候泛起了一层像是蛙皮一样暗绿带点的皮肤。我赶紧用手往上蹭了两下,却发现那块皮肤不仅像是蛙皮一样滑腻,而且还带着一层粘液。

我伸手就想去摸刀把那块皮肤给挑下来。我的手刚一碰到刀柄,却听见身边传来了一阵水声。我来不及去看自己的伤口,扭头就往水声传来的方向看了过去。

刚才还漂浮在水面上的尸体像是被什么东西从下面抓住,一下下地往水里拽。尸体一上一下地起起伏伏之间,我也看见了潜在尸体下方的黑影。

我悄悄抓起了船上的渔网,猛然站起身来,往尸体上方撒了下去。

我生在东北,从来没到过水边,撒网的事情只是在电视见过,照猫画虎地一网撒下去之后,渔网立刻罩着尸体平摊在了水面上往湖底沉落了下去。

可我只知道撒网,不知道应该怎么收网,只知道抓着渔网拼命地往回拽。浮在水上的尸体确实被我给拽了过来,潜在水里的黑影却往渔网相反的方向飞窜而去。

我眼看着对方要跑,焦急之下差点想要从船上跳下去。我的一只脚刚刚踩上船舷,水下忽然翻起了一只鱼眼银鳞的水神,这只水神似乎比叶寻抓到的俘虏更为成熟,他的头顶上已经长出一道半透明的背鳍。

对方仅仅出水与我对视了一眼之后,马上潜回水中向我身下的渔船猛冲了过来。竖在水中的鱼鳍形同利刃划开水波之间,小船也在水神带起的暗流之下前后摇摆。

我用双脚紧紧扎住船板保持着身体的平衡,一只手抓起身边的长刀,探着身子往水里看过去时,船身下面忽然传来一声巨响,飞溅而起的水花在我眼前冲天而起,我脚下一个踉跄,躺倒在了船上。

还没等我从船上爬起来,水神猛然从船下立起了半个身子,双手同时抓住我的一只脚腕,拼命往船底拖了下去。

我一只脚蹬住船舷拼命往后挣扎之间,虽然稳住了身子,可我身下的渔船却开始慢慢地往水神的方向倾斜了过去。用不了多久,就得连船带人一块儿扣进水里。

我正无计可施之间,叶寻忽然从渔船背后破水而出,用两只胳膊压住船舷一侧,将自己挂在船上,硬生生地把船给压回了原位。

我刚想拔刀时,叶寻却飞快地把自己的吉他盒子扔在了船上,一只手打开盒子的锁扣,从里面抓出一把可以三箭连发的*,隔着一条船指向了水神。

寒光闪闪的箭尖对准目标的瞬间,后者大概也感到了致命的威胁,猛一松手,往湖水中潜落了下去。

叶寻从我背后翻进船里,单膝跪在船上向水中连发了三箭。三支连着鱼线的劲弩离弦而出,劲风呼啸着射入水中,湖水里跟着泛起了一层血花。

叶寻紧紧抓着连在弩箭后面的线轴不断拉扯之间,向我怒吼道:“控制好渔船!”

我会划船不假,可我终归不是水上人家,想要控制一条渔船跟水里的东西挣命,用不上一会儿我就会让它连人带船一块儿掀进水里。

我单手压住船板喊道:“我下水,你小心。”

我当初选择在把船停在不算太深的近水处,就是为了防着水神在船下面捣鬼。水深一人左右的地方,说深不深,说浅不浅,就算我水性不太好,跳进去也肯定淹不死我。这就是我敢跑到湖边钓水神的原因。

我跳进湖里之后,顿时被冷水激得一阵颤栗。可我也顾不上再管其他什么了,双手扳住船身,推着小船拼命地往岸边跑去。

叶寻手里的鱼线很快就被绷成了一条直线,他的人也跟着躺在了船里,两只脚扎住左右船舷,身躯贴着船板,抓着鱼线连续向后拉扯。

水神被弩箭牵动伤口,自然得顺着叶寻发力的方向往船边挪动,我趁着水神挪动的工夫,一步步地推着渔船往岸边走去。直到我从水里露出大半个身子,才抓起绑船的绳子冲上岸边,用绳子捆住了岸上的木桩,自己抓起一块石头反身往水里冲了过去。

我绕过渔船冲向水神的当口,后者用双手划开湖水,猛地向我冲了过来。

水神是想把我抓住,来威胁叶寻,所以对方来势虽快,却没去攻击我的要害。

躺在船上的叶寻忽然感到鱼线一松,立刻从船上坐了起来:“快躲开……”

叶寻的话没喊完,我已经直奔着水神冲了过去。后者显然是没有想到我会反过头冲到他前面,张开的利爪还没来得及合拢,就被我一把抓住了头发。

我一只手抓着水神的头发猛地往下一扯,把对方的脑袋生生按到水里,右手上的石块也毫不留情地往水神后脑猛砸落了下去,血水和湖水一块儿从我手底下飞溅而起。一开始水神还在我手底下拼命挣扎,几下之后,它的身子就软了下来,整个人软绵绵地漂浮在了水里。

我这才扔掉了手里的石头,拖着它走上了岸边。这时叶寻也跟着跳了下来:“你怎么把它打死了?”

“死不了,我下手有撇儿。”我把水神扔在岸上用绳子捆了起来,又和叶寻隆起了一堆篝火。

我们的衣服还没烤干,那只水神就慢慢醒了过来。我从火堆里拎出一根带火的木棍贴到水神身边:“说,你究竟是什么东西?”

水神拼命地扭动脑袋躲避着跳动的火苗,却一声不出。我眼神一冷,抬手把火把给贴在了水神身上,暴烈的火苗立刻在它身上掀起了一阵青烟。

水神也跟着撕心裂肺地惨叫了起来。我看向水神的鱼嘴时,眼神忽然一冷。

第十四章 峰回路转

水神嘴里的舌头明明只有正常人的半截左右,这么短的舌头不可能说出话来。叶寻怎么说他听过水神说话?

我看向叶寻时,后者也目光清澈地向我看了过来。

我阴沉着面孔道:“你不想说点什么吗?”

“我不想解释什么。你不相信我,我们就各行其是吧!”叶寻站起身来,扔下一句话转身就走。

“等一会儿!”我一下站了起来,一手提着长刀挡住了叶寻。后者平静地说道:“你不是我的对手,我也不想伤你。”

我一言不发地握住刀柄瞄向叶寻的要害之间,后者也挪开一步,把手背到了身后——他身后的那只吉他盒子肯定藏着家伙。

我刚要动手时,水神的方向忽然传来一声惨叫。我稍一转头,就看见被我捆住手脚的水神像鱼一样仅凭着躯干横着身子从地上疯狂地弹跳了起来。地上的沙石被它弄得漫天乱飞之间,水神却忽然停止了动作,连续抽搐了两下,没了动静。

水神死了?

这个念头刚刚从我脑中闪过,我就看见水神脖子边上掀起了一层鱼鳃状的东西。

我愣了两三秒之后才看向叶寻:“抱歉!”

我仔细观察过上次被叶寻捕获的那只水神,如果把两只水神放在一起对比的话,前者更偏向于人类,除了鱼鳞、鱼眼之外,并没有太多鱼类的特征。而我眼前这只水神更偏向于鱼类,甚至已经长出了鱼鳃。上一只水神很可能会说话。

叶寻不动声色地放下手掌道:“无所谓。现在水神没了,我们该怎么办?”

我抬头看了看天色:“天快亮了,先找地方躲起来。”

我和叶寻在湖边躲了一天,我也愁了整整一天。现在的线索才算真正断了。我们昨天晚上折腾的那一趟,没抓到能说话的水神,却等于给警察留下了线索,警察肯定会沿着湖岸巡逻,我们再想钓水神也不可能了。

我一直觉得自己很聪明,可现在好像什么都不在我的计算之中了。

叶寻的出现虽然解开了我一部分疑惑,却给了我更大的疑惑。我还没从鬼魂的追杀里逃脱出来,又被卷进了水神怪事当中,身上还长出了蛙皮。好在我把自己的同学都给弄进了警局,不然我现在的处境会更加麻烦。

鬼魂在追我;

水神在追我;

警察也在追我。

随便撞上一个我都难以应付。

想顺利回家,我得解决掉鬼魂;想要治好我身上的蛙皮,我得搞定水神;想要证明我的清白,我得找到证据。

这些事情都需要先找到线索。可我现在去哪儿找线索?

我的同学死了、导游死了、古董店老板死了,水神也死了,能找到的线索全都断了。

我只觉得自己的脑袋里乱成了一团。直到叶寻把晚饭给我带回来之后,我才看向叶寻道:“我准备去古董店那边看看。你去吗?”

叶寻点头道:“可以。可你去那儿有意义吗?”

我皱着眉头道:“我总觉得古董店里肯定还有我疏忽掉的东西。我得再回去看看……”

我正说话的时候,却看见两个联防队员从远处走了过来,我和叶寻赶紧躲了起来。那两个联防队员并没看见我们,往电线杆子上贴了一张告示就转身走了。

两个人贴的是一张警方征集线索的悬赏,照片上的那个人就是我。

对于警方的悬赏,我并不惊讶,毕竟我跟张舒通话时,带着几分想要继续“作案”的意思。警方不会坐视恶性案件发生。

让我惊讶的是跟我头像并排放在一起的照片,那上面正是店老板给我看过的青铜器皿。公告大致意思是,我可能携带重要文物出逃,请广大市民提供线索。

我看完之后忍不住笑了起来:“哈哈……天无绝人之路,咱们的机会来了。”

叶寻皱眉道:“我怎么没看见机会在哪儿?”

我把自己跟古董店老板之间的对话跟叶寻说了一遍,才解释道:“那个老板的话糊弄一下外行还行,绝对糊弄不了行里人。”

古董行的买卖最大两个来源,一个是从破落家族手里收白货,一个是从盗门手里走黑货。古董行里头面人物都或多或少的跟盗门中人打过交道。

盗门中人弄到重器,除非是单独干买卖,否则,一定会互相监视,免得有人吃了独食儿。古董店老板说他们当初把那件重器一分为三,各拿一件各奔东西,明显就是在骗人。他跟那两个同伙可能不往来,但是绝不会离得太远,而且,一定知道对方的行踪。只要有一家能把重器搭线儿弄出去,另外两家不用特意联系就能找上门来,这是盗门中人的秉性,谁也改变不了。

既然警方贴出了这样一张告示,老板剩下的两个同伙肯定也在找我。只要对方来了,我们的机会也就来了。

叶寻听我解释完之后,眉头又皱得更紧了几分:“你怎么知道他们肯定能先找上来?万一来的是警察呢?”

我摇着一根手指头道:“你不了解江湖中人,他们的消息往往比警察还要灵通。我跟你打赌,先找到我们的人,肯定是那两个盗墓贼。这样,先别跟着我,我自己出去转一圈,然后咱们找个地方等鱼上钩就行。”

我说到这里时故意顿了一下道:“要是对方不动枪,你能打几个人?”

叶寻沉声道:“我最多的时候单挑过二十个人。”

“那就够了。”我故意跟叶寻分开之后,一路往县城边上走。我记得坐大巴过来的时候,县城附近有几家小旅店,旅店后面就是荒山,正好适合我们跟人周旋。

我先是找了家小旅店,故意用环卫帽子盖住半张脸,走到旅店前台,操着东北口音问道:“老板,你们这儿除了住店,提供伙食吗?”

看店的老板往我脸上看过来时,我特意往边上躲了一下。后者没看清我的脸,不由得警惕道:“要住店先登记,把身份证给我。”

“那我不住了。”我转身就往出走,头也不回地绕进旅店背后奔着山上跑了过去。

等我走到山里,叶寻才悄悄赶了上来:“你不怕老板报警?”

我笑道:“这样的小旅店,跟警察之间的关系并不太好,反倒跟江湖人常穿一条裤子。他们联系江湖中人的可能性更大。再说,万一他们报了警,咱们不是还能跑吗?”

叶寻被我气得直瞪眼,我却不以为然道:“你先找个地方猫着去吧,一会儿见机行事。”

我找了一个背风的地方坐了下来倚在树上闭目养神,没过多久我就听见脚步声响。等我站起来往外看时,已经有四五个人往我这边围了过来。

打头的那人按着手电在我脸上照了一下,趁着手电光看了看自己手里的告示:“就是他!”

几个人一下子往我身边围了过来,我瞅准机会举起刀鞘狠狠一下劈在了一个人脑袋上。鲜血从那人脑袋上迸溅而起时,叶寻忽然从草丛里钻了出来,一记鞭腿扫向了一个人的脑袋,后者吭都没吭一声就倒在了地上。

叶寻却看都没看对方一眼的,出手往另外一人脖子上劈了下去……

短短几秒钟的工夫,围上来的四个人就全都被我和叶寻放倒在了地上,只有那个领头的还站在原地。被我砸破了脑袋那人虽然没昏过去,却捂着脑袋疼得满地打滚。

我慢慢走到对方身边,飞起一脚踢在了那人头上。那人的脑袋“咣当”一声撞在了旁边的石头上之后,整个人就没了动静。

刚才还算镇定的带头人看见我一脚踢昏了他的手下,终于变了颜色:“两位朋友这是什么意思?”

我上下打量了对方几眼道:“我叫王欢,就是你手上通缉令画的那个人。你来追我,不是为了赏金吧?”

那人故作镇定道:“我没听明白你的意思。我的确冒犯了朋友,如果……”

我不等对方说完就打断道:“我说话不喜欢绕弯子。我是因为惹上了水神,才找到了你的朋友,而且我也没看过那件重器的实物,它应该是落在了水神的手里。我把你引过来就是为了活命。”

我把话说到这里,脸色忽然一沉,眼带凶光地看向了对方:“如果朋友不让条活路给我,我不在乎沾条人命在手上。”

对方犹豫了一会儿才缓缓说道:“我怎么相信你?”

对方也是老江湖,江湖越老疑心越重,也不会轻易相信生死的威胁。我取信不了对方,剩下的事情可能会非常麻烦,毕竟我不会真把对方给弄死。

我微微沉默之后,飞快地解开了手臂上的纱布:“这是水神留下来的伤口,你自己看吧!”

那人用手电往我胳膊上照了一下,马上走了过来,一只手抓起我的手臂,另一只手按在那层蛙皮上反复摩擦了几下,这才脸色一变道:“先跟我走。”

我和叶寻对视一眼之间,后者微微点了点头,我这才跟着那人下了山。那人把我带上了他们留在山下的汽车,告诉旅店老板去山上找人,自己带着我和叶寻扬长而去。

第十五章 当年隐秘

对方把我们带到一座湖边别墅才停了下来:“先进去再说。”

我从下车之后就一直在悄悄观察别墅里的动静。这间别墅看似清净豪华,实际上暗藏杀机,很多地方都能看见陷阱埋伏的痕迹,有些手法还跟山里的猎户极为相近。

别墅的主人不是极为怕死,就是在防备着什么人。

那人把我带进别墅客厅坐了下来,才慢慢说道:“我叫*,是当年跟陈辉一起做生意的人。”

我看向了*:“你手里也有一截重器?”

*平静地说道:“对,从抚仙湖里带出来的。我当年虽然没死在湖里,可我比死还要难受。这些年,我一直都在躲着水神,也一直想把陈辉手里那截重器弄回来。”

我沉声问道:“你说的陈辉就是古董店的老板?”

“对。”*道,“当年我们一起进了水下的神庙,只有陈辉一个人安然无恙。他肯定有我们不知道的秘密。我一直在逼问陈辉,可他什么都不肯说,我们这才翻了脸。”

“嗯?”我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死鬼陈辉说他们从抚仙湖出来就当场翻脸,但是*却说他们是在事后才反目成仇,仅仅是这一个问题就存在着很大的出入,看样子陈辉当时并没说实话。

我看着*道:“你能说说当时的情况吗?”

*反向我看了过来:“我还是那句话,我怎么相信你们能对付水神?”

我自然地看着*道:“马老板是消息灵通的人,难道就没听说今天上午湖边发现了三具水神的尸体吗?”

*明显一愣:“没有。”

这一回轮到我愣住了。我们当时没去特意收拾水神的尸体,毕竟毁尸灭迹的事情我们做不到彻底绝迹。与其遮遮掩掩的给自己日后带来麻烦,还不如把麻烦扔给别人处理。

按照我的想法,就算警方封锁了消息,湖边人家也会流出传说。可是*怎么说自己没听到风声?难不成尸体被其他水神给带走了?

不可能!

我马上就否定了自己的想法。我几次看见水神都是在夜里,这就证明,水神也在刻意掩饰自己的行踪。我们离开湖边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水神不可能无故消失。

我一时半会儿想不明白水神尸体的去向,自然把这件事儿先放到了一边儿。当务之急是怎么让*相信我们。

我正不知道该如何跟*解释时,叶寻已经推开了吉他盒子,从里面拿出一张灵符摆在了桌子上:“这个可以证明了吧?”

*的眼睛一亮:“你们是茅山弟子?”

茅山上清灵符独树一帜,一些灵符甚至可以当做古董交易。*做的是暗门里的生意,不可能不认识茅山灵符,对方仅仅看了灵符一眼,目光就再也拔不出来了。

叶寻随意地把灵符收了起来:“现在相信了吗?”

*的态度顿时来了一个大转弯:“刚才冒犯了。两位稍等,我马上让人给两位摆酒赔罪。”

叶寻漫不经心地说道:“赔罪就不用了,我们师兄弟要不是出来……出来历练,也不会遇上你,更用不着喝你的酒。你只要按照我师兄说的话去做就可以。”

我不得不承认,有的时候不爱吱声的人骗人更管用。叶寻肯定不是什么茅山弟子,否则,他也不会跟我一样,连水神是什么东西都分辨不出来。那张灵符说不定是他从什么地方弄来的。

叶寻从见到*就一句话都没说,不过他现在这几句话却说得恰到好处,正好给了*一种他不屑跟对方交流的错觉,这才是大派弟子该有的骄傲。

我看向*:“我想知道当年究竟发生过什么?”

*道:“当年,我们兄弟几个一起到抚仙湖里捞货,结果遇上了鬼面鲛……”

*叙述的前面一段跟陈辉大致相同,后面却完全变了样子。他们不是一起被追进了神庙,进入神庙的人只有陈辉自己,*他们却躲到了别的地方,直到他们看见陈辉抱着那截重器从庙里游出来,才想到庙里可能还有救命的东西,*这才独自钻进了庙里。

我听到这时打断了对方道:“你在神庙里看见什么了?”

*说道:“我只看见散落在地上的重器。我看那东西跟陈辉抱走的玩意差不多,就抢了其中一段逃了出来。其他的我什么都没看见。”

我犹豫了一下才说道:“你把那件重器的照片给我看一下。”

“稍等。”*很快就拿出了三张照片,其中一张是我在陈辉手里看到的那张。另外两张照片当中一张照的是圆柱形的铜器,铜器从上到下铸造着像是古文一样的花纹,从花纹弯曲的纹路上看,更像是一张树皮。

另外一张照片里却是一个像倒扣过来的圆盘,圆盘底部显得极为平整,上方却带着起伏的凹凸。

我看了半天才说道:“你知道三张照片的排列顺序吗?”

*把三张照片按照铜柱最下,圆盘最上的顺序排在了一起:“陈辉说,他第一次看到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我也不知道他说的对不对。”

我看完之后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件铜器是不是还有底座?上面的圆盘不是最顶上的一层吧?”

*摇头道:“我也不知道。除了陈辉,没人看见过铜器的全貌。他什么都不肯说,我们之间这才闹翻了脸。”

叶寻沉声问道:“你是不是看出什么了?”

我脸色凝重地说道:“这可能是一棵世界树。”

叶寻、*异口同声地问道:“什么意思?”

我慢慢地解释道:“在波斯和希腊神话中都曾经记载过类似于世界树的传说。传说中的参天巨木上生长着可以让人永恒不死的果实,也同样孕育着各种生命,比如说植物或者动物,同时,这种巨木也联通着各个世界。”

“树冠最顶层连接的是天界,树干部分则是人间,扎根地底的树根联通着冥界。这就是所谓的世界树。”

叶寻听到这里才说道:“你说的都是外国的神话,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我继续说道:“华夏神话中也有类似的神木。《淮南子》记载过的建木,就是一棵世界树。传说伏羲、黄帝等等上古众帝都是通过建木往来天界和人间。*他们进入的神庙应该是一座巫庙。”

“如果按照旅游手册上的说法,抚仙湖的水底古城应该在两千多年之前就沉进了湖底,那个时候的云南还没有接纳佛门和道门,只有巫门活动。这株青铜树很有可能是当时巫门崇拜的对象。”

我伸出手来在照片给挪动了一下:“如果我没弄错,这三张照片应该是放反了,带有士兵的这一段应该是在最底下,上面是树干,再往上才是圆形的天界。”

叶寻反驳道:“可是带有士兵的那一段明显有一个圆顶,不是应该连接天界吗?”

我摇头道:“你自己想,士兵怎么会在半空当中,还有那条鬼面鲛,可能飞在天上吗?士兵和鬼面鲛都应该是守护世界树的存在。我现在想的是,那些水神究竟是来自于世界树的上方还是下方?”

叶寻忍不住说道:“你的意思是,那棵世界树真的存在?”

“对!”我重重点头道,“如果没有那一棵可以孕育生命的永恒之树,那些水神是从哪儿来的?就算是把人给扔在水里两千年,人也不可能长出鱼鳃来。所以,我敢肯定,那棵世界树就在抚仙湖下面。”

叶寻不解道:“如果真实的世界树就在抚仙湖,那些土著干嘛还要打造一株青铜树出来?这解释不通。”

我摆手道:“越是神圣的东西,就越应该掌握在极少数人的手里。传说为什么可以让人痴迷,就是因为它让你看见了极少一部分,却不让你看见全貌。这样一来,最近接近神话的人就是神的代言者。如果人人都知道神明的隐秘,上古的巫师们还会等同神明吗?”

叶寻惊讶地看着我道:“这些事情你是怎么知道的?”

“书上看来的。”我没骗叶寻,这些事情确实是我在书上看的。我家从我爷那代起就在收集各种古籍,书中记载的全都是各种传说,别人小时候看的是童话,我小时候看的却是神话。

我爸不愿意让我接触那些东西,我爷却对我非常纵容,有些我看不懂的地方,他还一点点地解释给我听。但是,他却不让我出去讲那些神话。他说,他弄来的全都是邪书,里面的东西做不了数,讲出去让人笑话。

可我却不这么觉得,我总觉得我爷的那些神话更有意思。我能一眼认出那是世界树,全都仗着一本书上的绘图。但是,照片上的东西却跟绘图似是而非。

我正看着照片时,*忽然说道:“我觉得,水神在树底下。”

第十六章 有诈

我抬头看向陈明玉:“你怎么知道水神在底下?”

我问完之后也反应了过来。按照传说记载,建木应该连接天地,抚仙湖上却没有类似的东西,说不定,建木已经随着古城一块儿沉入湖底了。

陈明玉却给了我另外的一种答案:“水神全都是从地底下爬出来的,你说的世界树肯定在地底下。”

我沉声道:“你知道水神的来历?”

陈明玉回答道:“我跟踪过一次水神,虽然没有找到他们的老巢,但是我觉得他们应该是在近水的地下,而不是在抚仙湖里。”

“哦?”我不由得一愣,陈明玉的说法实在是让我太过意外了。我一直以为水神都在抚仙湖下,却没想到他们还另有巢穴。

陈明玉没用我再问就继续说道:“这些年来,我也在寻找能够解除水神诅咒的秘密。你们跟我来……”

陈明玉站起身来,从厨房里提了一桶煮得半生不熟的肉块和剥了壳的鸡蛋之后,才带着我们走向了别墅深处的地下室:“我家里也有一只水神,那是我儿子……”

陈明玉亲手打开了地下室的铁门,领着我们走到一座扣着钢筋护栏的地下泳池旁边,从铁桶里拿出钢夹子,使劲儿在桶上敲了两下。

没过一会儿,我就看见从泳池一角浮起了一团暗绿色的黑影,像青蛙一样蹬动着双腿往我们的方向游了过来。

那是水神,我迄今为止看到过最完整的水神。对方大体上已经变成了青蛙的模样,尤其是头部,差不多变成了三角型,两只眼睛挪到了面孔两侧,头顶上仅剩的几缕头发稀稀疏疏地披在眼前。

对方游到我们脚下的时候,从水里伸出两只带蹼的爪子勾在泳池的护栏上,扬起头来看向了陈明玉。

陈明玉眼里不自觉地涌出带着痛楚的爱意:“孩子,我来看你了。饿了吧?”

陈明玉用夹子夹起肉块伸向水神嘴边,后者露出一副锯齿状的牙齿咬住肉块吞咽了下去。

我一直在目不转睛地盯着水神进食,他虽然没像青蛙一样用舌头卷住食物,但是也没有咀嚼的动作,完全是像蛙类一样整块吞咽,下颚的部位甚至还隆起了一层被食物充塞的皮肤。

陈明玉轻声说道:“慢慢吃,有得是……”

陈明玉再次夹起肉块时,水神的嘴里忽然探出一尺多长的舌头缠住陈明玉的手腕猛地往水池中拽了下去。陈明玉的身子往下一偏,整个人差点趴在水池的铁栏上。

我赶紧抓住陈明玉拼命往后拉扯之间,池中水神也用四只扳住铁栏,整个人吊在栏杆上,全身发力拼命拉着陈明玉的胳膊往水里猛拽。

短短一瞬之间,陈明玉的手掌就被勒得乌黑发紫,手腕上也跟着渗出了鲜血。一旁的叶寻抽出匕首对准水神舌头的当口,陈明玉却声嘶力竭地喊道:“别,别割他的舌头!砍我的手,砍我的手……”

叶寻稍一犹豫之后,马上蹲在了水池旁边,调转匕首,将刀尖指向自己,用刀柄猛地往水神眼眶上砸了下去,连续两下之后,水神终于松开舌头退回了水里。

陈明玉捂着鲜血淋漓的手腕老泪纵横:“他就是我的儿子。我从抚仙湖出来不久,水神就找上门了,我没能救下我的妻子,就连儿子也被水神抓伤了。他开始一点点地变成了水神的模样,以前他还知道跟我亲近,后来渐渐不认识我了……”

陈明玉忽然向我们跪了下来:“我已经这把年纪了,我还能活多久?一旦我走了,他该怎么办?求你们救救他,只要你们能救他,我把所有的钱都给你们……”

我扶起陈明玉,道:“我们尽力而为吧!有些事情,我需要布置一下。你跟我们走。”

“这边请……”陈明玉一下站了起来,几步走到铁门跟前。我正想跟上去时,却听见水池里传出了两个模糊的声音。我转头看过去时,却看见那只水神抱着一件衣服浮在水面上,嘴里挣扎喊着什么,听上去好像是在喊“爸爸”。

陈明玉摇头叹息了一声:“他记忆里可能唯一剩下的就是那件黑色的衣服了。我为了让他不忘了我,每隔一段时间就往水里扔一件衣服……”

陈明玉说话之间又流下了泪来。我也忍不住叹息了一声,跟着他走出地下室。

这一次我没再回客厅,而是站在别墅院子里观察了好一会儿才说道:“老马,你能不能把另外两件重器给找来?”

陈明玉试探着道:“陈辉那件东西真的没在你们手里?”

我冷声道:“要是那东西在我手里,我会被水神咬着吗?”

“说的也是……”陈明玉讪讪地说道,“另外两件重器全在我手里。当年活着出来的三个人,两个已经死了,老陆临死前把他手里的那件东西交给了我。”

陈明玉说完才犹犹豫豫道:“我能问一下,你要那东西干什么吗?”

我直言不讳地说道:“把水神引过来。要是我没弄错,水神应该也在找这两件重器。我说的对吗?”

“对。”陈明玉道,“水神每隔三年左右就会出现一次,他们肯定会过来找我们。老陆就是三年前死在了水神的手里。”

陈明玉说话时,叶寻忍不住向我看了过来。我明白他的意思,他是想说:抚仙湖上的古城影像也是三年左右才会浮上水面,如果按照这样计算,每次古城出水之后,水神才会随之出动。

古城和水神之间肯定有着必然的联系。

我不动声色地说道:“我们现在找不到水神的老巢,唯一的办法就是让水神来找我们。只要我们能抓住活的水神,就不难找到他们的老巢。”

“这个……”陈明玉还在犹豫时,我已经开口说道:“你放心,我也中了水神的毒,我比你着急。我总不能拿自己的命跟你们闹着玩吧?”

陈明玉咬牙道:“好,你要怎么做,我去安排。”

我指向别墅前面的游泳池道:“你在那里给我放些绝缘的东西,我要坐在泳池中间;再把两件古董全都给我拿来,一块儿放在桌子上;水池里通上高压电,有水神过来,不需要我教你怎么做了吧?”

陈明玉的眼睛顿时一亮:“好,我马上就去安排,子时之前肯定弄好。”

陈明玉去安排人手,我就坐在泳池边上看着他们搭架子,时不时地指挥两下。将近十点的时候,陈明玉终于弄好了一座绝缘的木质高台,我和叶寻一块儿坐到高台顶端。陈明玉也让人把两件青铜树给搬到了台子上。

我打着手电照向青铜树时,用手指沾着矿泉水在桌子上写了两个字:有诈。

叶寻面无表情地低声说道:“什么意思?”

我装着是在看古董,低声对叶寻说道:“陈明玉是假的,一会儿动了手,你能不能踢倒架子,把我们顺到泳池那边去。”

我指的是靠近别墅院墙的方向。我刚才故意让人把台子给搭高了一些,为的就是能在高台倒塌的时候,可以借力跳到泳池另外一边,只要我们安全落地,用不上多久我们就能翻墙离开别墅。

叶寻大致估计了一下距离:“应该没问题。你怎么知道陈明玉有诈?”

“没时间解释,你听我的就行。动手的时候,你小心二楼的窗户,那边有枪手。”我拿着放大镜往别墅二楼的方向指了一下。那边的枪手显然是没把我和叶寻放在眼里,只是稍稍隐蔽了一下身形,他自然逃不过我的眼睛。

我一开始并没怀疑过陈明玉,直到我进了别墅才发觉不对。

陈明玉的别墅里至少也藏了三十几个人,他为什么只带了四个人去找我们?

是他对自己的手下太过相信?肯定不是。江湖上越是有地位的人就越是惜命,真正到了能养着几十号人招摇过市的程度,绝不会只带几个手下就亲自上阵。

陈明玉的手下没出别墅,应该是别墅里的事情更为重要,陈明玉只要能把我们带回来就足够了。

陈明玉把我带进地下室的泳池,那一番表演看似真实,却极为做作。他知道我们没有必要砍掉他的手就能把他救下来,他故意那样说,只不过是为了让我们相信他更需要找到水神老巢而已。

我们要离开地下室的时候,那个水神抱着一件衣服喊“爸爸”,虽然被陈明玉给解释了过去,可我却看见那件衣服上有几个破口,那明显是刀伤留下的痕迹。这间别墅的主人应该已经被陈明玉给扔进了那座水池,那个人才是水神的“爸爸”。

陈明玉没有想到我有那么好的眼力,而我又故意让他把我困在了游泳池里,他才敢把两件青铜树给拿出来,否则,我还真骗不了那只老狐狸。

我觉得陈明玉的话里应该有一部分是真话。

我能不能脱身,就得看这件青铜树究竟能不能把水神给引过来了。

第十七章 被迫回头

我给叶寻递了一个眼色之后,就开始专心研究起了那株青铜树。

那株青铜树成型的年代大概在春秋战国时期,或者更早。云南滇国直到东汉才有历史记载,但是滇国本身却没有任何史料可以查询。也就是说,这一片资料相当于空白,青铜树的来历,我只能去猜。

我把青铜树上下大致看了两遍之后,才用手沾着矿泉水,在桌子上画了一张草图:“我要是没有猜错,这株青铜树应该还有一个青铜底座,青铜树的上面另有一个庞大的树冠。”

“我们先不说树冠如何,底座可能会是这样……也可能会是这样……”

我在桌子上连续画出两幅草图,一张是方形实心青铜墩子,另外一张是像长剑一样并列延伸的须根,正好可以扎根在泥土当中。

我沉声道:“这两样东西都没被带出来,想要证实我的猜测,就得潜进水里去看看。可我看不出来这株青铜树究竟有什么魔力,能让水神一次次地找过来。”

我说话时丝毫没做掩饰,陈明玉在泳池边上急得抓耳挠腮:“王欢兄弟,你把你画的那东西给我看看啊,我看看自己见过没有。”

我摊手道:“我是画在桌子上的,怎么给你?要不,你给我扔个本儿和笔什么的上来。”

“你等一下……”陈明玉亲自转回别墅的时候,我却忽然听见远处的草丛里闪过一丝声响。

我沉声道:“来了,小心。”

叶寻往我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时,那边草丛当中忽然传来一声陷阱被人踩开的声音。我只听见“噗”的一声闷响之后,草丛当中就喷出了一层血雾。

飞溅的鲜血就像是水神发动总攻的信号,数十道身影接二连三地从别墅附近弹射而出,飞快地扑向了泳池。

我一眼扫过去时,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那些四肢着地、像野狼一样撒足狂奔的水神当中,竟然还有一些覆盖着绒毛。那绝对不是水里的东西。难不成水神还分成不同的品种?

我脑海之中忽然闪过了在古董店里看到的那些青铜古剑,剑柄上的东西就跟水神极为相似。

我脑子里忽然像是闪过了什么东西,可我却抓不住其中关键。

仅仅几秒之间,十多个水神就落进了别墅的陷阱当中,剩下的水神却向泳池蜂拥而来。我眼看着打头的一只猿猴双脚蹬地而起,直接越过了池水的范围,扑向了高台下方。

“王欢,你自己小心。”叶寻扔给我一把匕首之后,挺身而起,从吉他盒里翻出臂弩,正对猿猴连续放出了两箭。两支箭矢在距离水神不足一米的地方击中对方前胸,强劲的力道顿时将猿猴带偏了方向,直奔水中落了下去。

让我没有想到的是,猿猴竟在即将翻落的一刹那间,用双脚瞪向高台一侧,借力落向了岸边。

我和叶寻同时一个踉跄,差点从台子上晃落下去。那只猿猴却在空中连翻了两圈,落到岸边。它的双脚刚一着地,草皮下面就翻起了一副铁夹。

铁夹锯齿闭合的声响连带着骨骼折断的声音同时传来,猿猴也随之一声惨叫,用手指着高台的方向连续怒吼了两声。刚刚赶到池边的水神一齐跳进了水里,围绕着高台转动了起来。

我低头向水中看过去时,至少看见四只半透明的鱼鳍在水中飞速转动。

我转头向别墅的方向喊道:“老陈,快点动手!”

我连喊了两声也不见陈明玉答应,潜藏在水中的水神已经开始爬上了高台。

叶寻瞅准机会对着一只水神又是一箭直接将对方给打进了水里。殷红的血花伴随着水中的涟漪急剧向外扩张之间,余下的水神像是在血腥的刺激之下瞬间发狂,直奔高台上攀爬而来。

我这才知道叶寻扔给我一把匕首是什么意思——高台上方的空间有限,我如果抡动长刀,很容易造成误伤,反倒是匕首更为有效。

我眼看着一只水神从高台边缘露出头时,立刻举起匕首直奔着对方头顶扎了下去。七寸多长的匕首崩开水神头上的鱼鳞之后,没入对方头顶半截。

我不等对方惨叫出声,立刻拔出匕首,挥起一拳打向对方面孔。刚刚被匕首扎穿脑袋的水神在我一拳之后仰面翻进了水里。

我也随之怒吼道:“陈明玉,你特么什么意思?”

陈明玉贴在别墅的窗户上喊道:“王欢兄弟,你坚持一下,我这边马上弄好了。”

陈明玉是想说他还没弄好电源?不是,他只不过是在拖延时间。陈明玉喊道:“王欢兄弟,你再坚持坚持……”

“坚持你妈!”我随手抓起桌子上的一截青铜树往远处扔了过去。像石头一样被我抛出去的青铜树在泳池边上连跳了两下,滚进了草丛。

围在高台下面的水神却无动于衷地往台子上涌了过来。我不由得微微一愣,马上抓起另外一截青铜树猛地往一只水神头上砸了下去,连着青铜树和水神一块儿掀飞到了台下。

两截青铜树脱手之后,水神的攻势不但没有减弱,反而更猛了几分。

我顿时懵了……

陈明玉给我的两件青铜树肯定是他造出来的赝品,对水神并没有什么吸引力,否则,他们应该是掉头去抢青铜树而不是继续向我攻击。

可是现在水神却在发狂似的冲向高台,难不成最后一截青铜树在叶寻的手里?

我转头看向叶寻时,后者干脆把吉他盒子给推了过来:“自己看。”

我飞快地打开盒子看了一眼,那里面除了一把长刀和几件零碎的武器之外,哪里有什么青铜树的影子。

我还没来得及抬头去问叶寻什么,他就猛地把我按在了桌子上。我双手撑着桌面想要直起身时,却听见背后传来一阵风声,叶寻一只手按住我的后背,身躯猛然向前一倾之间,我立刻听见头顶传来一声闷响。

等到叶寻松开我时,他的额头上已经流出了一行鲜血——叶寻应该是来不及用武器去击杀我背后的水神,就直接用脑袋撞了过去,这才把自己撞得头破血流。

那时,我来不及去愧疚自己对叶寻的怀疑,更没有时间去感谢叶寻。我唯一需要考虑的就是,我们身上究竟有什么东西在吸引水神?

陈明玉一直在怀疑陈辉的那件青铜树在我们身上,这才故意给了我们两件假的玩意儿。今晚水神不来,他自然可以认定我们身上什么都没有,也会找个理由拿出真货替掉赝品,重新埋伏。

可是,水神不仅来了,还在疯狂地围攻高台,我不拿出东西来,陈明玉肯定不会救援我们,我原先的计划就等于作茧自缚。

我正焦急之间,陈明玉却大声喊道:“王欢兄弟,你把东西扔过来,扔过来就没事了。”

我也想扔,可我扔什么?

我飞快地把自己身上的东西想了一遍,身上却不由得一阵发冷。

水神最先找到的人是我,我在酒店的时候,如果没听见水神开门,说不定已经死在了对方手里。而后,那只水神不也没有立刻离开,而是躲在角落里监视我的行踪,才落进了叶寻手里吗?

那时候,我身上有什么?

狐铃!

我身上唯一奇异的东西就是狐铃。

那个女人给了我旅游劵,又给了我狐铃……难道我一开始就落进了别人的圈套?我的那些同学受了我的连累才死于非命?

我忍不住战栗时,陈明玉再次喊道:“兄弟,钱财是身外之物,你把东西扔出来吧!”

我顿时暴怒道:“姓陈的,你不讲信用!要是我们兄弟两个死在这儿,我那些师兄弟饶不了你们!”

我已经撕破了脸皮,陈明玉索性也不再演戏了:“如果你们是茅山弟子,怎么不见你们用灵符?当着明人不说暗话,有些东西,你们吃不下去,还是赶紧吐出来的好。”

我厉声喊道:“你要是不想要那件东西,大不了老子现在就把东西炸了,咱们一拍两散!”

我一只手挥动匕首阻挡水神,另外一只手却伸向桌子上的吉他盒子。反正陈明玉也看不见盒子里有什么,能唬就先唬他一下又如何?

陈明玉的脸色果然一变,可他很快就镇定了下来:“王欢兄弟,你用不着诈我。你那盒子里要是真有*,你早就用了,何必等到现在?你把*拿出来给我看看啊!你能拿出来,就算我栽了。”

陈明玉说的没错,我们距离别墅并不太远,以我们两个人的臂力,想把*扔到别墅门口不成问题,我又何必跟陈明玉多费唇舌。

陈明玉看我拿不出*,不由得冷笑道:“王欢,你交出东西,咱们还可以继续合作;你不想交的话,我也可以从你尸体上翻。我是看中了你的脑子,才给你留了一条生路,你要是不识抬举,那可就怨不了别人了。”

“抬举你个狗屁!老子今天不死,明天就活扒你皮……”我怒吼之下,伸手摸向了身上的狐铃。

第十八章 你必回头

我现在唯一能够想到的东西就是狐铃。

如果狐铃真能够吸引水神,我把它扔出去又能如何?

我拿出狐铃悬在空中的一刻,两只铃铛顿时发出一阵刺耳的颤鸣,铃芯上那幽幽冷光犹如灵狐的凶眸悬在半空逼视水神,凶光四溢。

原本还在疯狂攀爬的水神像是遇上了天敌的小兽,匍匐在木架边缘瑟瑟发抖,几个水神更是把持不住直接掉进了水里。

我不由得一下愣住了。

我身上的狐铃不但不是吸引水神的邪物,还是克制对方的灵宝?

究竟是什么东西在吸引水神?

这个念头在我脑中飞闪而过之间,一开始被捕兽夹夹住的猿猴忽然发出一阵怒吼,似乎是在催促水神继续进攻,可是伏在高台上的水神却还在瑟瑟发抖,丝毫不敢往前半步。

我刚刚松了口气,却骇然发觉狐铃上的冷光凭空减弱了几分,原本被光芒笼罩的水神也微微抬起了头来,目露狰狞地向我瞪视了过来。

糟糕!狐铃上的光芒是有时限的,它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慢慢减弱,一旦狐铃上的寒光熄灭,恐怕就是水神暴起发难之时。

我低声向叶寻道:“准备好了没有?”

叶寻还没来得及说话,却听见远处的陈明玉喊道:“王欢,你果然是有重宝在身,不错,不错!现在知道该怎么办了吧?”

我冷眼看向别墅时,二楼窗口上的枪手已经端着一只老式的步枪指向了叶寻。

我轻轻碰了一下叶寻,才沉声道:“你敢开枪,就不怕招来警察吗?”

陈明玉得意道:“这种荒山野岭的地方,别说是打枪了,就算是放炮也不会有人报警。想拖延时间等警察救援?你还是死了那条心吧!乖乖交出你手里的东西,我还可以让你们多活一会儿。”

我正要说话时,叶寻却挪动脚尖轻轻碰了我一下。我心领神会之间,慢慢地把狐铃给举了起来,做出扬手投掷的姿势道:“我扔出去,你接不住,可别怨我。”

陈明玉厉声道:“扔草地上!你要是敢把那东西摔坏了,你就别想活了。”

“你给我接好!”我转身对准草丛的瞬间,叶寻忽然抬起*对准二楼的枪手扣动了机簧。寒光爆闪的弩箭瞬息飞至,毫不留情地射进了枪手的眉心。后者吭都没吭一声就栽倒在了血泊之中。

叶寻收起弩箭,忽然抓住我的胳膊,从高台上纵身而起,直奔水池边缘扑落了下去。

我顿时惊叫道:“别,太远了……”

高台距离水池边缘大概有三四米的距离,我在不助跑的情况下不可能跳出那么远,更何况叶寻的手里还抓着一个一百五六十斤的人。他这是准备要跳水?那是找死!

叶寻的身形刚刚离开台面,陈明玉就怒吼道:“通电!电死他们!”

我忍不住往水中看过去时,整个泳池就已经被蓝光覆盖。电流带起的火花从水面上迸射而起,一缕缕白烟在水池上方嗤嗤乱响之间,水神也在电流的强击之下跃水而出,但是很快就又落回了水里,嘶声惨叫着沉进了水底。

完了!

我本来以为这次自己在劫难逃,却没想到在闭上眼睛的一瞬间,身边传来了“咕咚”一声闷响,我也被人给扔在了地上。等我睁开眼睛看时,自己不但落在地上,而且还距离泳池的边缘一米多远。

叶寻真的做到了?他竟然能直接跳出这么远的距离?

我目瞪口呆地看向了叶寻,后者却厉声叫道:“愣着干嘛?快跑!”

我这才反应了过来,转身往墙边狂奔了过去。我刚刚跑出了几步,身后的枪声就像爆豆一样冲天而起,被子弹溅起的土皮几乎是贴在我脚边层层崩起。

那时候,我已经来不及去想什么自己会不会被子弹打中,唯一的念头就是赶紧从院子里跑出来。

我还在发足狂奔的工夫,叶寻已经从后面追了上来,伸手抓住我的腰带,猛一用力,把我从原地给掷飞了出去。我只觉得自己腾云驾雾地在空中飞了两三米之后,重重地摔在了墙头上。我本能地伸出手抓住墙头的瞬间,几颗子弹也跟着在我身边蓦然炸响。我也顾不上去看墙外是什么情景,翻身落到了墙下。我只觉得自己被摔得头昏眼花时,叶寻也跟着落在我身边不远的地方:“快跑!”

叶寻不由分说地把我拎了起来,撒腿跑向了远处的树林。我被叶寻拖着跑出百十多米之后,树林外面也有了动静:“快追,分散了追,千万不能他们跑了!”

叶寻还要继续再跑,我却在这时停住了脚步:“别跑了,咱们地形不熟,跑不过他们。回去,干他们。”

叶寻看向我道:“你能行?”

“分头来,能干掉一个是一个。”我向叶寻招呼了一声,就往左侧的树林跑了过去,几下钻进了地上堆积的落叶中。

叶寻却不知道跑到了什么地方。

没过多久,我就听见一阵脚步声向我这边慢慢靠拢了过来。听脚步声,对方应该是两个人,他们一开始还走在一起,越往我这边走,分开的距离也就越远,快要到我边上时候,其中一个人已经到了距离我十多米远的地方,另外一人却踩着落叶一步步往我藏身的地方走了过来。

我刚刚看见一只脚落在身边,就猛地一下从落叶里面挺起身来,一手掐住对方的脖子,全身发力向对方压倒了下去。对方被我扑倒在落叶中时,我右手里的短刀也跟着刺进了对方心口。

那人本来已经抓住了我领口的双手一瞬间失去了力道,十根手指绵软无力地撒开了我的衣领,向地面上垂落了下去。

我那一刀之后,自己也觉得全身发冷,握刀的手掌几乎把持不住刀柄,差点就想松开手掌逃离现场——那毕竟是一个人,就这么在我手底下没了?

我正握着匕首发懵的当口,身边却忽然传来一声惨叫,等我回头看时,只看见叶寻正把带血的匕首从一个人身上慢慢拔了出来。那个保镖模样的人距离我还不足三米,他肯定是在我刚才发懵的时候悄悄过来想要杀我,可我的注意力全在那个死人身上,根本没发觉对方的存在。如果不是叶寻,我现在已经死了。

叶寻一把推开了尸体:“就这点胆子,还说回去干人家,我看还算了吧!”

“放屁!”我腾的一下站了起来,把匕首往腰间插了回去,可是因为我心里实在太慌,竟然不小心割破了自己的手。

叶寻摇头道:“你先走吧,我自己拖住他们。你不敢下手,留下来就是等死。”

“我……”我想反驳,却找不到任何理由。

叶寻正盯着我时,远处的脚步声忽然向我们这边接近了过来。叶寻指了指树上,自己转身往树林里跑了过去。

我三两下工夫窜上了树顶,等我刚一蹲好,几个保镖模样的人就从远处追了过来。他们在尸体上看了一眼之后,就有人说道:“血还在流,他们没走远,打手电找找。”几束手电光向四周照过去时,也有人往我藏身的树干下面靠了过来。

我刚刚一探头的工夫,手上的血迹就往对方头顶落了下去。我想要伸手去阻挡血滴,却已经来不及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几滴鲜血落在那人头顶。

对方本能地仰头之间,一支弩箭也隔空而来,将那人一箭封喉。尸体瞬间栽倒在了树下。

“那边……”三四个保镖同时往叶寻的方向追了过去,另外一个人却靠在树上端起长枪指向了叶寻的方向。

我在这时跃身而起,往对方身后猛扑了过去,那人还没来得及回头,我的匕首已经扎进了对方后心。那人身躯往前扑倒时,叶寻也拎着一把染血的砍刀从树林里钻了出来:“干得不错,进步多了。”

叶寻逃出来的时候没背吉他盒子,可他却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抢了对手的砍刀,又干掉了所有对手,这份身手足以让人震惊。更让人震惊的是他在杀人之后那种若无其事的态度。他究竟是什么人?

我和叶寻对视之间,忽然听见陈明玉在远处冷笑道:“身手不错嘛!这么短的时间就干掉了我这么多手下。”

我转头向山坡上看过去时,陈明玉已经带着人往我们这边走了过来。

我连退两步之间,偷眼往自己身后看了过去。我们身后没有人堵截,只要我们能钻进树林,陈明玉带来的那几个人困不住我们。

我向叶寻打了一个眼色,后者却轻轻甩了一下臂弩。弩箭上弦的声音猝然而起时,我也感觉到了叶寻身上的杀意,他这是想要干掉陈明玉。

陈明玉有恃无恐地走到了距离我们差不多二十米左右的地方:“你们继续往前跑两步试试看,我能让你们自己走回来你信吗?”

一种不祥的预感瞬间涌上了我的心头。我阴沉着面孔看向了陈明玉道:“你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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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祝大家中秋快乐不晚吧?o(╥﹏╥)o,应该不晚,正好月亮还是圆的!祝大家中秋快乐!

第十九章 被逼无奈

陈明玉拿出手机点了一下,把手机正面转向我,道:“看看这是谁。”

董小唯!我顿时打了个激灵。

手机是在视频通话,那里面不但有董小唯,还有张舒,我所有同学全都落在了陈明玉的手里。

我身上不由得一阵发冷。

张舒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没在警察的手里,而是在陈明玉的手里,我当时一心想要让他们脱险,所以没去听张舒在说什么。如果我当时多留意一下,说不定就能听出蹊跷。只是我当时完全没有想到有人会在警察之前找上董小唯。

不对,或许我早应该想到,警察会带走董小唯,却不会带走张舒,毕竟他们并没直接参与到我的“案子”里来。陈明玉他们是先抓了张舒之后,又抓了董小唯。

我看向陈明玉道:“你想怎么样?”

陈明玉得意道:“很简单,交出你的重宝,带我去找水神。事成之后,我放你们走,否则,你应该知道后果。”

我故意慢慢往后挪动着脚步道:“想用他们威胁我?你想错了。”

“动手!”陈明玉仅仅说了两个字,他的手机里就传来一声枪响,我的一个同学立刻倒在了血泊当中。陈明玉哈哈笑道:“给我仔细拍,拍那个人的眼珠子,让王欢看看他的同学怎么死不瞑目。”

我的同学已经乱成了一团,有人在声嘶力竭地喊着救命,有人却在抱头尖叫,只有董小唯在拼命挣扎着喊道:“王欢,你快跑,快跑啊!”

陈明玉冷笑道:“把那个让王欢快跑的丫头抓过来!”

陈明玉的手下很快就把手枪顶在了董小唯的头上。陈明玉慢悠悠地说道:“别人你可能不在乎,这个丫头你也不在乎吗?我这个人一向不愿意跟人废话,我只给你三个数的时间。”

我不等对方开口就说道:“我认栽了。你把他们放了,我跟你走。”

陈明玉摇着一根手指道:“放他们,绝不可能,除非你把事情给我办成了。把那件东西给我拿过来吧!”

我把狐铃交给了陈明玉的手下:“把我们的装备还给我们。”

陈明玉刚刚一皱眉头,我就继续说道:“你打算让我们两个赤手空拳地陪你找水神老巢?你不怕死,就不怕我们两个折在半路,没人指点你吗?”

陈明玉沉声道:“你先告诉我,怎么去找水神老巢?”

我指了指别墅的方向:“你们没把水神都给杀了吧?要是没有,就放一个走,跟着它肯定能找到地方。”

陈明玉稍一犹豫才说道:“你们跟我回去,我把东西还给你们。”

我们跟着陈明玉回到别墅时,别墅门口已经多出了一具被外力抓开胸膛的尸体,原先在水池边上的猿猴已经不知去向,那副捕兽夹上只留着那么一条血淋淋的断腿。看样子,是那只猿猴折断自己的一条腿之后又杀了守卫,从别墅里跑出去了。

陈明玉气急败坏地吼道:“人呢,都死哪儿去了?连一只猴子都看不住,你们是干什么吃的?”

从别墅里赶出来的人小声说道:“那只猴子的速度太快了,我们没来得及……”

“废物!”陈明玉一个耳光扇过去之后,恶狠狠地向我看了过来,“你最好赶紧把那东西给我找到,否则,我每隔半个小时就杀一个人。”

我背在身后的双手忍不住握成了拳头,表面上却平静地说道:“你马上带我去你上次把水神追丢了的地方。”

“去开车。”陈明玉挥手之间,就有人去开来了一辆中巴车。陈明玉让我坐在靠窗的位置,他自己坐在副驾驶上对着司机说了一个地名,对方马上将车开向抚仙湖岸边,顺着沿湖公路往北开了过去。

我看着窗外涌动的湖水,一直在想脱身的办法。

我现在处于绝对劣势当中,但是并非没有脱身的机会。

陈明玉是条老狐狸,可他未必知道找上我们的不仅仅是抚仙湖的水神。

到了现在,我已经完全可以肯定,有两批怪物同时找上了我们,一批是抚仙湖水神,另外一批却是鬼面鲛。

原先我和我的同学一直是在被鬼面鲛追杀,直到我进入古董店之后,追杀我的怪物才换成了水神。

我不知道他们是不是从同一个地方出来的东西,但是有一点我可以肯定,那就是水神在被陈明玉重创之后,暂时不会大举出动,而鬼面鲛却很难说会不会再出来。

如果陈明玉不知道鬼面鲛的存在,或者把鬼面鲛当成了水神,那么,我脱身的机会就落在了鬼面鲛的身上。只要鬼面鲛再次出动,我就可以把陈明玉给当成挡箭牌,那时谁死谁生,就看我们的运气了。

我一直目不转睛地看着窗外,陈明玉也转过头问了我两次,全都被我给敷衍了过去。他只能扔下一句“别耍花样”就把头转向了前方。

我从来没像那时候一样盼望着意外发生,可是我想要的意外却迟迟没来,直到陈明玉带着我们走下车来,湖面上还是一片平静。

陈明玉冷声道:“上次,我就是在这儿追丢了水神。你想办法找吧!”

我转头往四周看了半天,才把目光落在了远处的一块巨石上:“应该在那儿,就在界鱼石的下面。”

那是我第一次看见界鱼石的实物,以前两次都是在旅游手册上看到的照片,但我还是一眼认出了界鱼石。

“界鱼石?”陈明玉厉声道,“你开什么玩笑?”

我侃侃而谈道:“界鱼石在抚仙湖的边缘,过了界鱼石就是星云湖。你觉得水神是在抚仙湖,还从星云湖过来的?”

陈明玉点头道:“说得有道理。那你说,水神的老巢在哪儿?”

“在界鱼石底下。”我用肯定的语气说道,“你仔细回忆一下,水神是不是以鱼、蛙、蛇居多?这三种东西是不是喜欢钻石头缝子?”

我根本就不知道水神的老巢在不在界鱼石下面,只是根据鱼虾的习性在信口胡说。没想到陈明玉竟然点了头:“来人,到界鱼石下面看看。”

陈明玉的两个手下立刻从车上拿出潜水的装备跳进了湖里。两个人下水之后,我就一直在和叶寻交换眼神,大概的意思是问他能不能在短时间内拿下陈明玉。

叶寻用眼角扫了一下陈明玉身边的两个保镖,意思是说:不好动手。

我的手心里不自觉冒出了汗来。如果我蒙对了还好,万一要是那两个人上来说“什么都没有”,我该怎么自圆其说?

陈明玉心狠手辣,绝不是一个拖泥带水的人,时间一到,他肯定要拿我同学开刀。

我正在飞快地想着对策,那两个人就一前一后浮了上来:“老板,界鱼石下面有个山洞,人能进去。我们两人没敢往里进。”

陈明玉的眼睛顿时一亮:“留下两个人看车,剩下的人全都下水。”

我和叶寻对视了一眼之后,各自接过保镖递上来的潜水装备,跟着大拨保镖一块儿潜进了水里。

我顺着保镖打起的手电光看过去时,果然看见界鱼石下有一个半圆形的洞穴,洞口的大小正好够一个人进出。有人拿着手电往洞口里照了一下,我隐隐约约能看见内部是斜下延伸向湖底。

陈明玉在洞口停了一下之后,才把狐铃拿出来交到一个保镖手里,又伸手往洞里指了一下,应该是让他拿着狐铃在前面开路。

那个保镖拎着狐铃往洞中游去不久,陈明玉又催促着别人继续进洞。我和叶寻被他给排在了队伍的中段,不得不跟着他们向洞里游了过去。

我大概游出去百十多米之后,原本一直斜下延伸的水道却忽然改变了方向,开始向上扬起。我跟着前面的人往上游了一段时间,竟然看见他从水里爬了出去。我稍一犹豫,就跟在他后面浮出了水面。

我仍然处于一座岩洞当中,只不过湖水已经没法再漫过那段向上而去的甬道了。

我刚一上岸就被陈明玉的保镖给围了起来。我故意摊了摊手,表示自己没有敌意,其中一个保镖才摆手道:“你们两个往后点,别耍什么花样。”

我从对方身边擦肩而过之后,一直退到队伍最前端,趁着他们都在聚精会神地等待陈明玉出水时,忽然出手抓向了那个拿着狐铃的保镖。

我不等他喊出声来就捂住了对方的嘴,叶寻手腕一翻,用匕首割断了对方的喉咙。我为了不让血喷在等候陈明玉的保镖身上,引起对方的警觉,马上用手往对方伤口上按了下去,慢慢地把对方的尸体给放在了地上,才一把抓住狐铃,顺手关掉了手电,和叶寻悄悄退向了岩洞深处。

我们两个还没走出多远,就听见陈明玉问道:“王欢他们哪儿去了?给我追……”

我赶紧一拉叶寻,和他一块儿往山洞深处跑了过去。短短片刻之后,成行的光束就往我们两个人身后照射而来:“站住,再不站住我开枪啦!”

“快走!”我明显听见背后传来一声枪响,本能地想要往旁边躲避的当口,却忽然感到脚下一空,整个人都往前栽倒了过去。

第二十章 关上的门

我只觉得自己像是从一座高台上滚了下去,在地面连翻了好几个跟头才停了下来。叶寻虽然也落到了我身边,却没有我那么狼狈,还伸手把我给拽了起来。

我借着追兵照过来的手电光飞快地往附近看了一眼。

我和叶寻落进了一座开阔的洞穴之中,我虽然没看清洞穴里的具体情景,却看见一座像是祭坛一样的圆形石台。我正想仔细往石台方向看时,追兵已经贴近了我们后上方的洞口。

我一拉叶寻,直奔洞口底下躲了过去。我们两个刚刚贴在岩洞的墙壁上站好,几道手电光就从我们头顶上照进了洞里。

有人站在洞口喊道:“人哪儿去了?”

陈明玉冷声道:“你们不知道灯下黑吗?他们在你脚底下。都给我下去找。”

陈明玉不愧是老江湖,一眼就看穿了我的把戏。我伸手往刀柄上摸过去时,叶寻却轻轻碰了一下的我衣角,低声说道:“我们后面有棺材。”

我伸手往背后一摸,那里果然放着一口巨大的棺材。那口没有棺盖的石棺,就算两个人并排躺进去也不嫌拥挤。可是,我们两个要是一块儿跳进棺材里躲避,不等于是要被人瓮中捉鳖吗?

我正想拒绝时,头顶上已经传来有人滑动的声音。

我刚刚往头顶的方向看了一眼,叶寻忽然抓住我的腰带,把我给掀进了棺材里。我一摔进棺材,就本能地想要往外爬,可我还没起身就被跳进来的叶寻给按了回去。

等我再想反抗时,距离我们不远的地方就传来了一阵脚步落地的声响——有人从上面下来了。

“这里有副棺材!”有人喊了一声之后,从洞口下来的人越来越多,我握住长刀的手心当中不由得冒出了一层冷汗。

我被叶寻给坑惨了。

如果我们刚才散开,还能凭借地形跟陈明玉周旋,但是我们现在人在棺材里,连挪动的地方都没有,只要对方手里有把枪,我们想跑都跑不了。

我转头看向叶寻的当口,他却把手按在了我的背上,伸出一根手指头点了我一点。

一?叶寻想说什么?

我正纳闷时,忽然听见陈明玉说道:“你们两个到棺材那边看看。”

我一惊之下,两只手同时往长刀上抓了过去。

叶寻却在这时又往我背上点了一下,像是在告诉我冷静,又像是数了一次“二”。

我忍不住看向叶寻的当口,已经有人手按在了棺材的边缘,手电光束也从棺材上方横着打了过去。只要对方稍稍挪动一下手电的方向,我和叶寻就会完全暴露在对方的视线当中……

叶寻却在这时掐住我的脖子猛往底下一按,我立刻不由自主地趴在了棺材当中。

我的鼻尖刚刚贴在棺材板上,就听见头顶传来刺耳的风响,好像是有什么庞然大物在一瞬之间以泰山压顶之势从空中扑落而下。我还没等反应过来,头上就传来一声怦然巨响,几根被生生压断了的手指头跟着漫天积灰、石皮一块儿往我身上落了下来。我还没来得及闭眼,就被灰土给迷了眼睛。

等我睁开眼睛时,眼前已经变得一片漆黑,耳朵里隐隐约约还能听见外面传来的惨叫。我下意识地伸手往头顶上摸了一下,棺材已经被木质的棺盖给盖得严严实实,怪不得我眼前变得漆黑一片,也听不清外面的动静。

我悄声对叶寻说道:“你看见上面有棺材盖子了?”

“没看见我能扔你进来?”叶寻一句话差点把我噎死,“呆瓜。”

我被叶寻气得直翻白眼。他肯定是早就看到了吊在棺材上空的盖子,还割断了拴着棺盖的绳索,却一直都不告诉我,害我差点被灰呛死。

可我也知道现在不是跟叶寻较劲的时候,只能强压一口怒火,把耳朵贴在棺材上仔细听起了外面的动静。有人说道:“老大,小五的手废了,你看……”

“送他走,抚恤加倍。”陈明玉扔下一句话之后,外面很快传来了一声惨叫。

那人结果了同伴才说道:“老大,棺材里面还看吗?”

陈明玉道:“不用看了。王欢和叶寻看着年轻,实际上都是老手,老手不会往棺材里钻。在洞里找找看,找到了先别下杀手……”

陈明玉的声音越来越小,似乎已经走到了别的地方。我低声道:“帮我挪挪棺材盖,看看外面怎么了。”

我和叶寻合力把棺盖推开了一些,我也从棺材里伸出了头去。

陈明玉的手下已经四人一组地分散开来,往不同的方向搜索了过去,陈明玉自己却带着几个得力手下走上了石洞中心的祭坛。

陈明玉一开始还站在空荡荡的祭坛上,很快就蹲下了身去,不久之后又打着手电趴在了地上,看样子是在观察祭坛上的东西。祭坛上究竟有什么?是图画,还是文字?

陈明玉很快就站了起来,打着手电往祭坛四周墙壁上照了过去。当手电的光束停在一点上之后,我也看见了刻在一扇墙壁上的大门。

大门石雕刻画得极为逼真,甚至带着一种立体美感。我虽然看不清大门上究竟雕刻着什么样的图画,却能看见大门像是从里往外突起了一下,就好像是有人从里面把大门打开了一条缝隙,窥视着门外的来客,在决定着是否要给来客打开那道神秘的大门。

陈明玉盯着大门看了半天,才挪动着手电往顺时针的方向转了过去。我的视线当中很快就出现了另外一道石门。两扇大门之间敞开了一道大概有巴掌宽的缝隙,大门一边隐隐约约能看见一只推动门扇的手掌。

没等我看清那只手掌的全貌,陈明玉就再次调转了方向,另外一道大门很快就出现在了我的视线里……

从陈明玉第一次看见的石门算起,我视线可以看到的地方一共出现了五道石门,每一道石门都是在以依次递增的方式敞开了一部份门扇。如果我们头上那个山洞也是一扇石门的话,正好就是完全敞开的大门。

我的脑袋里很快闪过了一个猜想:棺材是在敞开的大门之下,石质的棺身、木质的棺盖,说明这口棺材根本就不是用来葬人的东西,而是运送死人的工具。

死人在棺材中短暂地停歇之后,就会被送上祭坛,祭祀神明的巫师会祈祷他的灵魂走进其中一扇大门,大门的背后连接着另外一个世界,或是人界,或是天界,甚至有可能是地狱。

可是,这里的一切好像跟水神都没有任何关联?

我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陈明玉忽然说道:“全都过来。去把那口棺材给我拉到祭坛上来。”

我忍不住一惊之间,有人说道:“老大,那口棺材估计有几吨重吧,我们这几个人,能拉得过来吗?”

陈明玉从祭坛上走了下来,用脚在地上来回踢了两下:“你们看,地上有滑道,只要把棺材弄上来,想要拉上祭坛不算困难。赶紧动手。”

陈明玉挪开脚步之后,我才看见所谓的滑道其实就是并排卡在两道铁轨状的青铜轨道之间的铜柱子,因为过去的年代太久,两排滑道才被埋藏在灰土之下。陈明玉只是轻轻几下就把它们给清理了出来:“赶紧,拿铲子把滑道铲出来,过去几个人给我捆棺材。”

我眼看着有人飞快地往棺材这里跑了过来,赶紧和叶寻合上棺盖躺了回去。我低声说道:“叶寻,你刚才看见棺材盖子是被什么东西给吊在棚顶上?”

“绳子。”

叶寻刚说了两个字,我心里就是“咯噔”一声。

我不知道这座山洞存在了多少年头,但是有一点我可以肯定,那就是没有十几年还不腐烂的绳子,肯定是有人在定期更换绳索,才能把重达几百斤的棺材盖子给吊在棚顶上。

守着这座祭坛的人是谁?是那些水神,还是另有其人?

没等我多做考虑,外面就传来了绳索摩擦棺材的声响——我们躺的这副棺材下面也是滑道,否则外面的人不可能轻易把绳子伸到棺材底下。

我轻声道:“叶寻,一会儿上了祭坛,说不定会发生什么,你有多大把握闯出去?”

“配合我抓陈明玉。”叶寻回答之间,悄悄打开了吉他盒子,不知道是在里面翻找什么东西。

如果外面没有其他水神袭击陈明玉的话,抓捕陈明玉就是我们唯一的机会,我也从身上抽出了匕首握在手里,静静地等着棺材的挪动。

不久之后,外面就传来保镖喊号的声音:“一二……一二……”

对方每喊一声,我们所在的棺材就会往前挪动一点儿,铜柱贴近着棺材转动的声音也一下下地传了进来。那种声音在外面听起来可能不大,但是在棺材里却像一声声的闷雷,很快就封闭了我的听觉。我只觉得耳朵一阵嗡嗡作响时,移动的棺材却忽然间停了下来,暗红色的火光瞬时间从四面八方投进棺材当中。

有人在外面点火?

第二十一章 祭祀

直到现在我才看清楚,我们藏身的石棺并不是严丝合缝,棺材四周不知道为什么裂开了几道细小的口子,外面的火光正是顺着这些石缝透进了棺材。

我刚趴在棺材的缝隙上往外看了一眼,岩洞当中就响起了密集的枪声……

我们处身的岩洞不知道什么时候在围着墙壁的火道上燃起了一串熊熊烈火,整座山洞已经被照得亮如白昼,陈明玉的手下举着枪支向四周疯狂射击,一阵阵不似人声的惨叫在山洞中此起彼伏……

水神?

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水神。它们一直没有出现,就是为了埋伏陈明玉。原本的猎人在一瞬间变成了猎物。

我虽然还没看见水神在我眼前现身,但是我敢肯定,等到他们的子弹消耗殆尽,就是水神反击之时。

果然,短短一两分钟之后就有人退到同伴身后更换*。水神却在这时穿过子弹交织而成的火网,猛然扑进了人群……

一只水神杀入人群之后,附近的人马本能地调转了枪口。放在平时,他们的反应没错,而此时此刻却是一种致命的错误,第二第三只水神接连不断地跳进人堆,冲散了对方的阵型。

陈明玉的人马还在疯狂开枪,却再也难以组成有效的火力网,片刻之后就被水神完全冲散,开始各自为战。一个又一个保镖被水神扑到之后,牙齿撕裂骨骼的刺耳声响也随之而来。

陈明玉那个最为得力的保镖连杀了两只水神之后,也被身后忽然冒出的怪物扔到棺材附近。对方还没起身就被一只水神扑到在了棺材旁边,一声利齿撕开喉咙的怪声之后,鲜血随之迸起,水神也在一瞬之间扬起了头来,那副血淋淋的牙齿上咬着一块撕下来的碎肉停在棺材边缘。

我忍不住往后猛一仰头,脑袋正好撞在了棺材盖上,棺材上顿时发出了“咚”的一声巨响。

糟糕!

我马上握紧了匕首。万一这一声闷响引起了水神的警觉,接下来恐怕就是一场恶战。

我紧张地看向棺材缝隙时,一只暗黄色的眸子也跟着贴在了棺材缝上。我和叶寻不约而同地靠向了棺材两边,可我却还能感觉到那只眼睛正在棺材外面左右转动,像是在寻找着我和叶寻的踪迹。

我和叶寻都在努力地蜷缩着身子撤向棺材两侧时,我们头顶上的棺盖却掀开了一道缝隙,一只带着细鳞的爪子从棺材外面伸了进来,在我和叶寻之间稍稍晃动了两下之后,就沿着棺材的边缘往叶寻的方向摸了过去。

外面那只水神的视力应该非常糟糕,否则它不会选择伸手试探,而是应该顺着棺材往里查看。

可就算如此,我和叶寻也没法在水神附近藏身,被它摸到只是个早晚的问题。

我刚想拔刀,就看见一点点倒退的叶寻向我连打了几个手势,他的意思大概是让我不要乱动。我只能死死地盯着对方的手掌。

几秒之后,叶寻就到了退无可退的程度,水神扬起来的爪子也差点碰到了叶寻的鼻尖。后者却在水神扬爪的瞬间把身体扭成了一副奇怪的姿势,竟然硬生生地贴着棺材把脑袋低了下去,水神的利爪几乎是贴着叶寻的头发碰到棺材板上。

叶寻不是练过柔体术,就是练过缩骨功,正常人的身躯绝对达不到这种柔韧程度。

我还没来得及惊讶,水神就调转爪子往我的方向摸了过来。

糟糕!

我不可能像叶寻一样在有限的空间当中扭动身体,水神摸过来时,我除了出刀,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我抓着匕首慢慢抬了起来,把刀尖对向了棺材缝隙。我知道用刀割水神的爪子不会起到任何作用,只有趁它回头时,一刀捅进它的眼睛,才能将水神重创。

就在我做好准备想要出手时,棺材盖子上忽然传来一声巨响,好像是有什么重物砸在了棺材顶上,水神的胳膊也被生生夹在了棺材边缘。

我还没弄清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水神就在一声惨叫之后抽回手臂,原先被水神挡住的缝隙中也再次透进了火光。看样子对方应该是追杀刚才落在棺材上的对手去了。

我也马上凑到了棺材旁边,重新看向了山洞。我眼看着棺材附近的人影开始变得越来越少,外面的惨叫声也开始渐渐熄落了下去,不由得心急如焚:“叶寻,我要出去,不能让陈明玉死了。”

陈明玉那个人现在只能抓不能杀,那是一个老奸巨猾的老江湖,我能想的到事情,他甚至比我想得还多。抓不住陈明玉,我的那些同学说不定就会被他的手下撕票,我不能去赌陈明玉没做任何安排。

“别动!”叶寻好像是看出了我的意思,压低了声音说道,“你仔细看看,外面的人没全死。”

我换了一个位置往外看时,果然看见有些人虽然是被水神擒住却并没被杀,而是押跪在了距离棺材不远的地方,陈明玉赫然就被一只蛇形的水神按在其中。

我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心就忍不住又提了起来——按着陈明玉的水神显然已经经受不住血腥的刺激,试探着把头探向了陈明玉身边,近尺长的蛇信子从它嘴边上慢慢地吐了出来,像是两只颤动的丝线扫向了陈明玉脖子一侧。

饶是陈明玉这种江湖大佬,在蛇信的刺激之下也忍不住像风中的鹌鹑一样蜷缩着身子一阵阵地颤栗。可是那只水神却并没因为陈明玉的害怕而收手,反而贴在他耳朵边上张开了獠牙毕露的蛇吻。

我抽出匕首就要去推棺盖,叶寻却一下窜了过来,死死地按住了我的手掌。

我刚要说话的当口,外面却传来了几声怒吼。我顺着棺材缝往外看时,那只水神却已经松开了陈明玉,瑟瑟发抖地站在了陈明玉的身旁。

猿猴!

我记得那个声音!那不就是在别墅里丢了一条腿的猿猴吗?

兽类的报复心理极强,那只猿猴丢了一条腿,却阻止同伴杀陈明玉,他是准备自己亲手报仇,还是另有什么用意?

我正不明所以时,岩洞中最后一声惨叫也熄落了下去。从声音上,我大概可以判断出来,除了跪在地上的那几个人之外,山洞里已经没有其他的活人了。

下一刻,大批水神就往棺材附近围拢了过来,我顿时就是一惊。

难道它们是要开启棺材?如果真是那样,我和叶寻连一丝反抗能力都没有了。我下意识地把手伸向了兜里的狐铃,叶寻却用手捅了我两下,意思是让我静观其变。

我明白他的意思,可我还是忍不住把狐铃紧紧地握在手里。

外面的水神聚拢到靠近棺材差不多一米左右的地方,全都跪倒了下来,对着棺材叩拜了下去。

猿猴的声音再次传来时,已经不再是像刚才一样的吼叫,而是带着节奏的低啸,尤其是啸声的尾音,甚至能拖长到三四秒钟的时间。

我把耳朵贴在棺材上想要听听对方究竟在干什么的时候,我们藏身的棺材却再一次往祭坛的方向挪动了起来,只不过这一次的速度要比刚才快上了很多。

水神是在祭祀?

这些水神就是一支生活在岩洞中的部落,它们有自己的领地,也有自己的神明要祭拜?那只猿猴不仅是水神的统领,也相当于部落里的巫师,他在主持着祭祀的仪式?

这个荒诞的想法刚刚从我脑袋冒出来,我就觉得棺材猛地往上倾斜了过去——水神果然是把棺材给送上了祭坛,端端正正地摆在了祭坛中心。

片刻之后,我忽然感到棺材猛地往下一沉,岩石与棺材外壁摩擦的声音也骤然而起。我明显感觉到棺材正在一寸寸地沉进祭台中心,一阵冰冷的水流也从棺材底部蓦然涌出。

我这才注意到棺材底下有两排通水的圆孔,冷水正是从那里涌进了棺材。

我想到的是,只要棺材沉到跟祭坛地面一齐的位置上,棺材里面就会被水填满,我和叶寻都得活活被淹死在棺材里。

从棺材沉落的一刻开始,所有水神就发出了像是欢呼般的吼叫,猿猴的声音正好是在棺材尾部的位置,祭祀仪式应该正式开始了。

“动手吧!”我拔出匕首看向叶寻时,后者微微点了点头,从吉他盒子里拿出一把带鞘的苗刀握在手里,转身躺在了满是冷水的棺材当中,用双脚撑住棺盖道:“准备好。”

叶寻声音一落,双脚猛然发力,直接把重达上百斤的棺材盖子踢得从棺材上立了起来。棺盖压着棺头边缘竖在半空的一瞬之间,我和叶寻同时挺身而起,一块去从棺材里跳了出来。

谁都没想到棺材里面竟然还有两个人在,直到我们从棺材里蹦出来,跪在地上的猿猴才骇然抬头看向了叶寻。

与此同时,叶寻拔刀出鞘,双手握住刀柄向斜下一刀往猿猴的脖子上猛劈了下去。

苗刀,虽然因为刀身狭长形同禾苗而得名,但是在近战之间威力极大。叶寻一刀劈落之后,刀锋在猿猴的脖子上横扫而过,对方的脑袋当场落地,腔子里的鲜血瞬时喷上了半空。猿猴的头颅向着祭坛之下滚落了过去,下面就是数十只浑身披血的水神……

第二十二章 石门背后

叶寻踢起棺材盖子的声音并不算大,棺盖又在瞬间直立未倒,他才能偷袭得手。

可他一刀挥落之后,直立在我们身后的棺材盖也随之怦然落地,棺盖砸中地面的巨响顿时惊起了跪服在地的水神。几十双颜色各异的眼睛同时看向祭坛之间,我和叶寻犹如置身于兽群当中,四面强敌环立、血眸闪动,致命的危机也在瞬间袭来。

台下的水神纷纷起身向祭坛逼近的同时,我和叶寻同时扬起了长刀,背靠一处,全神贯注地看向来敌。可是让我没有想到的是,水神竟然在靠近祭坛的地方停了下来,隔着几层台阶不住地怒吼,却没有谁敢跨越祭坛边缘半步。

他们不敢上来?

对了,祭坛在上古时代极为神圣,除了巫师之外,就连部落之王也不能随意登顶,只能在巫师的引导之下走到固定的位置上祭拜天神。

那些水神虽然急切地想要杀我们报仇,却没有任何一个敢跨越雷池,至少,我们现在还是安全的。

叶寻紧握着长刀道:“王欢,你看看祭坛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我也觉得祭坛有些古怪,可我却看不懂祭坛地面上的符文。这时,从棺材下面涌出的水流已经溢满了整个石棺,淡绿色的冷水从棺材边缘漾漾而出,可是祭坛四周却没有发生任何的改变。

祭坛上肯定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真正的答案可能是被压在了石棺底下。可我和叶寻两个根本不可能把石棺从沉下去的凹槽里起出来。

我正急得团团乱转的时候,却忽然听见陈明玉的一个手下喊道:“王欢,把老大弄上去,你手里有狐铃,肯定能救出老大。”

不好!

我心里微微一惊——那个人不是要救陈明玉,而是要杀他。水神虽然是怪物,却能听得懂人话,一旦他们知道陈明玉对我的重要性,肯定会抓住陈明玉逼我从台上走下去。

陈明玉现在不能死!

我还没想到怎么开口,那人就再次喊道:“王欢,老大在天亮之前还没回去,你的那些同学就全都得被扔进湖里喂鱼。你不想那些同学活了吗?”

我冷声道:“我自己都自身难保了,还管别人死活?你省省心吧!”

那人一愣之后,干脆转头向陈明玉喊道:“老大,你快跟王欢说你做了什么安排!”

“你给我闭嘴!”陈明玉终于忍不住了,“你这头畜生,我待你不薄……”

那人哭喊道:“老大,我是为了你好啊!”

那人话没喊完,站在他身后的水神忽然抓住了对方的胳膊,猛地把他给举了起来,往高台之下摔了过去。那人刚刚发出一声惨叫,高台附近的水神立刻向对方扑咬而去。一声声皮肉、骨骼被尖牙利爪生生撕裂的声音阴森传来之间,那人很快就没了声音,满身是血的水神再次抬头看向了祭坛。

我低声向叶寻说道:“你有多少弩箭,能射死所有水神吗?”

“不能。”叶寻道,“我的弩箭还剩下不到十支……”

叶寻正在说话时,站在陈明玉背后的水神忽然怒吼一声,把人给举了起来,用一只爪子抓着陈明玉的胳膊向我连连怒吼,它的意思大概是让我下去,我不下去,它就要杀人。

我仅仅迟疑了一下,水神就抓着陈明玉的胳膊狠狠一拧,陈明玉的一只手立刻被拧到了背后。他却仅仅闷哼了一声,紧紧咬着牙关不肯开口。

叶寻却抽出臂弩往陈明玉身上指了过去,抓住陈明玉的水神随之把对方挡在了自己身前,眼带冷意地向我看了过来。

水神比我想象中的还要聪明,它知道叶寻端起弩箭是一种试探,马上就做出了反应。陈明玉的死活,它毫不在乎,即使没有那人出卖,陈明玉也一样要死。水神在乎的是能不能把我们从台子上逼下去。

我们双方僵持之间,水神已经慢慢把手伸向了陈明玉肩头,对准陈明玉的肩膀轻轻往下一捏,锋利如刀的指甲就渗进了对方肩膀,刺眼的血迹瞬间染红了对方的半条胳膊。水神眼中的冷意却越来越盛,五根手指也在慢慢向陈明玉肩膀中寸寸刺进……

陈明玉忽然喊道:“把尸体扔棺材里……”

我顿时反应了过来。陈明玉是唯一看见祭坛全貌的人,他当时让手下拉棺材上祭坛必有原因。或许,听他的,把尸体扔进棺材还有一线生机。

我刚要转身之间,却迟疑了一下。万一陈明玉在骗我,该怎么办?“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并不适用于所有人,心性狠毒之辈往往会选择拖人一块儿下水,陈明玉恰好就是后者。

陈明玉看我不动,再次挣扎着喊道:“快点扔尸体……你的同学……”

陈明玉话没说完,水神忽然猛一扬手,把陈明玉的一条胳膊生生扯落了下来。鲜血四溅的断臂被水神抛向空中的一刻,陈明玉终于又喊出了三字:“在别墅!”

陈明玉的声音还在山洞中回荡,人就已经昏了过去。

叶寻回头道:“赌吧,大不了一死。”

叶寻说的没错,到了现在,我们只能去赌。我和叶寻不可能永远站在祭坛上不动,我也不能去赌狐铃能不能把我们两个顺利带出岩洞。唯一能赌的就是眼前这口棺材。

我几步赶到猿猴身边,拖着它的尸体扔进了棺材。尸体还没流尽的鲜血,瞬时间将棺材中的水流染得通红,棺材也跟着往下沉落了两寸。

我正盯着棺材里的变化时,山洞四周却传来一声雷鸣般的声响,岩壁上的四道大门背后开始不断轰鸣,听上去就像是有什么东西想要破门而出。

我和叶寻对视之间同时看见彼此眼中的骇然。我们两个仅仅对视了几秒之后,山洞中的轰鸣声戛然而止,石棺也停在了距离台面一尺左右的地方不再下沉。

我几步走到棺材旁边,一下跳进了棺材。本来已经稳定的棺材在我的冲击之下蓦然下沉了半尺之深,四道大门背后的轰鸣声再次骤然而起。等我转头看向石门之间,四道石门上同时炸开了蛛网似的细纹,昏黄的湖水也从石缝当中喷涌而出。

“不好!”

我下意识地喊出两个字之后,四道石门忽然在水流的冲击之下同时炸裂,大大小小的碎石被激流冲飞数米,形同炮弹般声带呼啸地当空砸落。昏黄的湖水好似瀑布般带着万马奔腾似的巨响疯狂涌入岩洞当中,短短片刻之间,地面上就涌起了进尺高的积水。用不了多久,整座山洞就会变成一片汪洋,我们所在的祭坛也会被湖水淹没,到了那时,这座岩洞就成了水神的天下,而我们就是一群待宰的羔羊。

我快速从棺材里跳了出来,可是岩洞上的石门已经被水冲碎,已经没有什么东西能够阻止湖水灌注岩洞了。

叶寻连退了几步之后,把*扔给了我:“拿着保命。”

我正要拒绝,叶寻又加了一句:“我的功夫比你好,你别死在这儿。”

叶寻说完之后,不再看我一眼,而是拿出酒壶仰头灌起了酒来。叶寻将酒饮尽才再次持刀面向台下重新站好,我也拎着长刀站在了叶寻背后。

从水流涌进山洞开始,所有水神全部陷入了寂静当中,唯有那些俘虏在大声惊叫。水神的沉默仅仅持续了片刻,一只蛇形水神忽然低吼了起来,大批水神向俘虏蜂拥而去,争先恐后地撕开了俘虏的身躯,将一块块血淋淋的尸体高举过顶,跪在了齐腰深的水里。

他们是在献祭?

他们相信神明会从大门中出来?

我忍不住仰头看向了水流狂涌的石门时,却发现从洞口灌入的激流像是小了不少,几秒钟之后,我才确定了自己的判断——水流确实是在减弱,到了最后,竟然变成了细细的几缕。

洞口被堵住了?

不对,是有东西要出来!

一道巨大的黑影已然从大门背后推进而来,赫然将石门堵死了大半,湖水就是在它们的阻挡之下忽然减弱。

再过片刻,一张覆盖着鱼鳞的鬼脸就从石门当中露出了形影。鬼脸之上两颗森然外露的獠牙在火光中寒芒四溢之间,一双像是人手似的鱼鳍也从石门边缘挣扎着伸了出来。

鬼面鲛!

石门背后进来的是鬼面鲛!

我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之间,所有水神一起高呼着跪拜在地,勉强控制着因为激动而不住颤栗的身形,拼命地把手中祭品举向了头顶。

鬼面鲛是它们的神明?

不对!

它们应该是没见过真正的神明,否则,不会看不出鬼面鲛眼中溢出的凶光。鬼面鲛没把它们当成子民,而是把它们当成了食物。

这个念头从我脑中飞闪而过之间,鬼面鲛已经扳着石门边缘奋力挣扎着从大门里探出来半个身子,一尺一寸地将身躯挤进了岩洞。

同样的事情在四道石门之后同时发生,没过多久,四条鬼面鲛纷纷扑进岩洞的积水当中。被鱼身溅起的水花瞬时间迸上了祭坛,我的心里不由得一片冰凉。

第二十三章 逃命

那时,四道石门内的水流仍旧在汹涌奔流,可是地面上的积水却不足以让鬼面鲛自由游动四条鬼面鲛落水之后就一直静静地趴在水里,等待着湖水将岩洞蓄满,也等待着出手的时机。

叶寻慢慢退到我身边:“准备好,趁着水没起来,冲出去。”

“现在不行。”我冷静道,“我们现在动了,肯定要死在水神手里。等到鬼面鲛吃了水神再说。”

叶寻沉声道:“鬼面鲛能吃水神?”

“肯定能,不信你看着。”我说话之间,跪在下面的水神已经双膝贴地向最大的那条鬼面鲛跪行了过去,恭恭敬敬地把手中的尸块送到鬼面鲛的嘴边。

鬼面鲛显然对死尸不感兴趣,挪动了一下身躯,把脑袋给转到了一边儿。

叶寻忍不住说道:“鬼面鲛没吃他们……”

我低着声音道:“你再看,看那条最小的鬼面鲛。”

四条鱼中最小的那一只已经贴着地面滑到了前面。刚才还被大鱼弄得不知所措的水神大概是觉得讨好神明的机会终于来了,在大喜之下全都向那条小鱼围拢了过去。没想到,它们还没送出手中的祭品,鬼面鲛就在水中翻转了半圈,侧着身子往一只水神腹部咬了过去。四颗獠牙蓦然刺进水神身躯时,它才算反应了过来,终于发出一声不甘的惨叫之后,双手直奔着鱼眼挖了下去。

千钧一发之间,停在旁边的鬼面鲛忽然猛一甩头,咬住了水神上身,猛然向外挣去。两条鱼猛力撕扯之间,生生把那只水神撕成了两半,鲜红的血水顿时染满了水面。

所有水神在平静了数秒之后齐声怒吼,甚至还有水神发出像是失声痛哭的悲鸣。

我虽然不知道它们在交流着什么,但是我能感觉到它们的绝望和愤怒。换成是谁,被自己信仰多年、供奉多年、苦苦期盼、日夜等候的神明给当成了食物,都会陷入无尽的绝望当中,甚至因为绝望而瞬间发狂。

游在水里的鬼面鲛却不会考虑水神的感受,在血腥的刺激之下同时贴近水底飞速扑进了敌群,张口狂噬。刚才还是不可一世的水神瞬间被鬼面鲛捕杀了四只,剩下的水神也因怒成狂,犹如狼群般扑向了四条大鱼。我要等的就是这个时机。

我伸手一拉叶寻:“机会来了,快走。”

叶寻跟着我向祭坛另外一边跑了过去,那个方向还没被混战的怪物占据,正应该是我们逃生的关键。可是我们两个人还没等冲到祭坛的边缘,就看见一道鱼鳍从水下浮了上来。

怎么还有鬼面鲛?它们不是正在捕杀水神吗?

我骇然回头之下,却发现在血水中翻腾的鬼面鲛不知道什么时候少了一条——它是奔着我们两个来了?

“拼了!”我抬起叶寻给的*对准鱼背连射三箭。破空而出的弩箭仅仅崩开了几片鱼鳞之后就落进了水里,鬼面鲛却在剧痛发狂之中跃水而出,用两只前鳍压在了祭坛台阶上,扭动鱼尾直奔我和叶寻狂冲而来。

我还没来得及拔刀,叶寻手中已经耀出了一道半月形的冷光,对准鬼面鲛当头劈落。长刀与鱼头碰撞之间发出了一声好似金戈交鸣般的巨响,刀锋就顺着鬼面鲛的脑门向下滑动而去。

叶寻没伤着它!

叶寻的长刀虽然没有离手,但是他收刀的动作却明显带着失去了力道的意思。他那一刀仅仅把鬼面鲛的脑门给劈出了一道红线,可是刀锋从鱼嘴上闪过之后,锋利的刀尖却把鱼嘴划开了一道口子。

鬼面鲛在剧痛之下瞬间发狂,加速往祭坛上冲了过来。我赶紧拉着收势不及的叶寻连连向后退去。

就在鬼面鲛即将扑上祭坛的一瞬之间,五六只水神忽然破水而出,从背后抓住了鱼身,生生往水里拖拽而去。水神的利爪抠开鱼鳞的当口,鬼面鲛也扭身扑向了水中,那里才应该是他们的战场。

“快走!”我和叶寻同时纵身而起,一块儿扎进了水里,绕过鲛鱼和水神搏杀的战场,疯狂地向来时的洞口游了过去。我们还没游出多远,就觉得身后的水流向我们快速涌来,那应该是有什么东西追过来的结果。因为对方的速度太快,所以他的本体没到,被他带起来的水流就先一步冲向了我们背后。

我正想回身时,叶寻却放慢了速度,落在了后面:“你快走,我来对付追兵。”

我猛然回头之间,叶寻已经倒拖着长刀往我相反的方向游了过去。

叶寻对我舍命相救,我也知道现在不是纠缠恩义的时候,我留下来,他反倒会手忙脚乱,干脆咬牙游向了岩洞的方向。

陈明玉他们从岩洞上下来时留下的绳索还在,我伸手抓住绳索几下攀上洞口之后,回身往岩洞里看了过去。

此时,从石门上涌出的湖水已经没过了洞中火槽的位置,从火槽里飘出来的灯油,还在熊熊燃烧,岩洞变成了半个火海,从上到下到处都是火光与血水交织而成的殷红。

水神、鲛鱼全都潜入了水底继续厮杀,放眼往水里看去,到处都是翻腾的水浪和在浪花之间穿梭的黑影,可是偏偏就是找不到叶寻的位子。

我端着*声嘶力竭地喊道:“叶寻——叶寻,你个王八羔子在哪儿,没死就给我出来……”

我连喊了几声之后,嗓子里都涌出血腥的味道了,可是偏偏见不到叶寻的身影。

我拼命寻找叶寻时,眼角的余光忽然扫见自己处身的山洞里放着几捆用油毡纸包好的炸*药。那应该是被陈明玉他们带进来的东西,只不过他们没把炸*药一块儿带进岩洞而已。

我伸手抓起一捆炸*药,几下扯掉了上面的油毡纸:“叶寻,你要是再不出来,我要扔炸*药啦!”

我见过叶寻的身手,但是我却没有信心叶寻能在混战的水神和鲛鱼之间脱身而出。其实,那个时候我早就认定叶寻已经死了,只不过我不想去承认这个事实而已。我那声嘶吼只不过是在宣泄自己最后的一点希望,或者说干脆让我自己死心。

我怒吼的余音还没消失,就看见水底钻出了一个血淋淋的人来:“你敢扔,我弄死你。”

“啊哈哈……”我忍不住大笑出声的当口,却看见三只水神同时从叶寻背后冒出了水面。

我已经来不及去想叶寻怎么会跟水神交缠在一起,立刻蹲下身子端起臂弩向叶寻背后点射而去。

我没用过弩箭,但是我在大学军训的时候学过打枪,当时教官告诉我:打枪并不难学,关键就是眼力和臂力,瞄准靶心、控制好后坐力,你就是神枪手。眼力正好是我的强项。

三发弩箭接连迸出之后,瞬间贴着叶寻的头发急掠而过,将背后的追兵给打进了水里,叶寻也在这时飞快游向了洞口。

这时,岩洞中的湖水已经暴涨了几米,叶寻不用绳子也能从水里翻上岩洞。就在我准备伸手去拉叶寻的当口,鬼面鲛的鱼鳍也在叶寻身后浮上了水面。

我现在再想去填充弩箭阻挡鬼面鲛已经来不及了,索性猛一低头,抓住叶寻的手臂,把他提上水面拽进了山洞。我那一下用力过猛,叶寻上岸之后,我就不由自主地往后仰倒了过去,顺带着把叶寻也给拽倒在了地上。

我们两个还没起身,鬼面鲛就已经冲出水面,直奔着洞口冲击而来,我和叶寻也顾不上再往起站立,干脆手脚并用往山洞深处爬了过去。

我们还没爬出多远,鬼面鲛就带着冰冷的湖水冲进了洞口。我眼看着鬼面鲛獠牙毕露的面孔向我面前猛冲过来时,拼命蹬动着双脚向后窜行了几步,鬼面鲛的下磕却已经飞快地撞向了我的脚掌。我本能地往后猛一缩腿时,鬼面鲛的獠牙却在撞上了我的脚心之后蓦然停了下来。

鬼面鲛一心想要吃我,可它万万没有想到这道洞口比起它游进来的石门小了几圈,它刚把脑袋伸进来不久,就卡在了洞口上。

鬼面鲛扭动着身子想要从洞口挣脱出来时,我飞快地拔开炸*药的引线,把炸*药扔到了鬼面鲛的身下,自己转过身去拉起快要脱力的叶寻调头就跑。

我带着叶寻差不多跑出三十多米之后,一压对方肩头,和他一起扑倒在了地上,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就在我们身后轰然而起。鬼面鲛和被炸碎的石块从我们头上飞掠而去时,一颗比拳头还大的鱼眼珠子“啪”的一声落在了我和叶寻中间。

我本来想要把那颗血淋淋的眼珠子给踢到边上,叶寻却先我一步把鱼眼给捡起来装进了兜里。我忍不住道:“你捡那东西干什么,恶不恶心?”

“说不定有用。你嫌恶心,不看就行了。”

我被叶寻弄得无话可说,只能跟着他一起往外走。等我们两个按照原路从界鱼石下面游出来,天色已经快要亮了,我心里顿时“咯噔”一声。陈明玉说过,天亮之前要是没有他的命令,他的手下就会撕票。

我那些同学会不会有危险?

第二十四章 江湖

我和叶寻出来的时候,大概是凌晨四点左右,正好是人最为疲倦的时候。等我们两个摸到大巴车附近,陈明玉的两个手下正在车上打盹,我和叶寻没费多大工夫就把两个人给抓了起来。

我拎起其中一个人道:“给你同伙打电话,让他们暂时不要动那些人质。”

“我们老大在哪儿?我……”那人刚说了一句,我拔出匕首一刀捅进了对方大腿:“再废话,要你命。”

“我打……我打……”那人立刻服了,拿起电话播了过去,“喂喂……六子,是我,老大让你们别碰那些学生,等他回去。对对……谁都别碰。”

那人挂上电话,才眼巴巴地看向我道:“大……大哥,我打完了,你看……”

“看你个狗屁!”我抡起刀鞘把那人打昏了过去,又用刀指着司机道,“开车,回去。”

我和叶寻都在恢复着体力,一路上谁也没有说话,直到那人把车开到庄园附近,我才开口道:“有几个人在看着人质?”

司机颤声道:“两个人。老大把大部分人手都给带出来了。”

叶寻冷声道:“你给别墅里的人打电话,让他出来开门。王欢,你看着他,他敢耍花样就弄死他。”

叶寻说完就跳到车下,躲到了大门旁边,趁着有人过来开门的工夫绕到那人背后,扳住对方脑袋用力一扭,掰断了对方的脖子。

我跟他隔着三四米的距离,仍然能听见阴森的断骨声响,就更不要说我身边的那个司机了。对方吓得张嘴想喊,我赶紧捂住了对方的嘴,把人按在车座的靠背上,横过匕首一刀割断了对方喉咙。直到喷射而出的血箭染红了车窗,我才慢慢松开手来。

此时的叶寻已经没了影踪,等我再想去找他时,却看见叶寻在二楼的窗户那里向我招了招手。我赶紧把叶寻扔在地上的尸体拖进车里,才向二楼跑了过去。

叶寻没等我冲上楼梯就把我拦了下来:“你的同学吓坏了,你进去安慰一下,我去处理尸体。”

说实话,我宁可去处理尸体,也不想去安慰那些同学。那么多人要安慰起来实在是种麻烦,可是那时也没有谁能替我做去这种事儿了,我只能硬着头皮走进了屋里。

“王欢……”董小唯一看见我,就扑进了我怀里放声痛哭,“我以为再也看不见你了……”

董小唯这一哭,其他人也跟着哭了起来,屋里顿时乱成了一团。我无奈之下,只好任由他们哭下去,除了偶尔去拍一拍董小唯的脊背,也没有别的办法去控制现在的场面。

直到他们哭累了,屋子里才渐渐安静了下来。董小唯沙哑着声音问道:“王欢,你是怎么逃出来的?那些坏人呢?”

“都跑了。”我本来打算含糊其辞地把事情给应付过去,没想到张舒忽然来了一句:“你……你不会是把人给杀了吧?”

“说什么呢?”我当然不可能承认我杀过人。我跟他们是同学不假,但是还没到能让他们给我保守秘密的程度。

“那你身上的血是哪来的,还有刚才……”张舒只把话说了一半儿就停了下来,看向我的目光里除了畏惧,再没有其他的东西。

董小唯大声喊道:“你瞎说什么?王欢怎么会杀人?再说,他就算杀了人,也是为了救我们,你们还有没有点良心!”

董小唯不说这话还好,她话一出口,我的那些同学更认定我杀了人,一个个全都不敢说话了,甚至低着脑袋不敢看我。

我站了好一会儿才说道:“小唯,你们看看能不能弄点吃的。我们先在别墅待几天,等身份证下来,我们再回去。”

“嗯!”董小唯带着女生从门口走出去时,那几个女生特意从我身边绕了过去,甚至有人为了躲着我,贴着墙根一步步地挪出了门外。

我知道,我在这个屋里呆不下了,只好走了出去。

我也不知道自己该往哪儿走,只好点起一支烟来,漫无目的地在别墅里晃悠,也不知怎么就走到了餐厅附近。我隔着一段距离就听见有人在餐厅里小声说道:“小唯,你说王欢会不会真的杀了人?”

董小唯道:“你怎么还说?”

“我害怕啊!”那个女生忍不住带起了哭腔,“杀人,多吓人啊!万一王欢他……”

“没有那种万一!”董小唯真的生气了。

张舒却说道:“小唯,你先别生气。我觉得王欢杀人的可能性很大,你没看见他身上的血吗?再说,王欢那个脾气……”

董小唯冷着声音道:“你想说什么?”

张舒耐着性子说道:“小唯,你跟王欢最好,他也听你的,你去跟他说说,如果他真的杀了人,就让他赶紧跑吧,我们肯定不会把他杀人的事情说出去。”

董小唯想要怒吼,却又像是怕我听见,压低了声音怒吼道:“你们想撵王欢走?就算他杀了人,也是为了救你们,你们……”

张舒也开始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了:“一码归一码!救人不犯法,杀人犯法啊!纸里肯定包不住火,王欢杀人的事情早晚得让警察知道,到时候,说不定还得连累我们。他走了,对谁都好。”

董小唯压着声音说道:“你们也这么想?”

屋里没有人去接董小唯的话儿,但是这种沉默也等于是在默认董小唯的说法。

董小唯的声音里带起了哭腔:“你们……你们简直……”

董小唯正说话时,我已经漫步走进了厨房,屋里的女生看见我之后全都吓了一跳。张舒结结巴巴地问道:“王……王欢,你怎么来了?你……你是刚来的吧?”

我沉着声音说道:“你们放心,身份证下来我就会走,不会给你们带来什么麻烦。”

我话一说完转身就往外走,董小唯在我身后紧追了两步:“王欢,你等等……”

我转过身去勉强露出了笑容:“帮我煮碗面吧,我饿了。”

“嗯!”董小唯的眼泪掉了下来,却没再过来追我。

我自己一个人走到别墅花园之后,叶寻也无声无息地跟了过来,手里还拿着一瓶酒:“难过了?喝两口,对你有好处。”

我拿着酒瓶向叶寻示意了一下,才仰头往嘴里灌了下去。烈酒入喉,我也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滋味。

叶寻看我不说话,就先开口说道:“怎么,伤心了还是失落了?”

“不知道。”我真的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觉。

是失望?好像不是。我从来没对我那些同学有什么希望,自然也就谈不上失望。

是伤心?大概有一些吧!但是就算没有他们,我一样会杀人,我杀人的原因更多是为了自保。只不过,我没想到自己会被他们当成灾星罢了。

叶寻淡淡说道:“这就是江湖。人生处处都是江湖。你只不过经历得太少而已。江湖上的人,无论遇上什么问题,第一件事儿都会往对自己最为有利的方向考虑,这是人的本能;至于会不会为了情义放弃利益,那是后话。没什么可伤心、可难过的,经历得多了,自然就习惯了。”

“说得也是。”我含含糊糊地答应了一声。

叶寻的话,我后来才想明白,江湖上的任何事情,有时候想开了就是那么回事儿,没什么值得伤感的地方。

叶寻不以为意地说道:“我觉得,你的性格不适合念书,江湖才是你的世界。”

“我不是江湖人,也不想去混江湖。”我说话之间喝光了手里的酒,“还有酒吗?”

叶寻大概是不想过去取酒,干脆拿着自己的酒壶往我的空瓶子里倒了一些。

我看向对方的酒壶:“你的酒壶挺漂亮。”

叶寻摇动着酒壶道:“很多人都这么说,但是,这只酒壶却没有第三个人碰过。酒壶是我爸传给我的,他活着的时候,从来不让人碰他的酒壶,包括我也不行。他说:我的酒壶里装着我的江湖,谁也不能碰。”

叶寻轻轻抚摸着酒壶上的苍龙:“我爸把酒壶传给我的时候对我说:保管好这个酒壶,这里面有你的江湖,江湖属于自己。我虽然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但是我也没让人碰过我的酒壶。说不定,哪一天我也会说:我的酒壶里有我的江湖。”

我忍不住看向叶寻,他的父亲怎么和我爸如此相像?我爸也不许别人去碰他的噬神妖虎,除了我之外,再熟的人也不行。

我沉默了片刻才说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叶寻犹豫了一会儿道:“我说我也想知道自己是什么人,你相信吗?”

“呵呵……”我知道叶寻是不想说自己的事情,我也没有继续去追问什么。

叶寻才是真正属于江湖的人。我爸跟我说过:没经历过江湖的人,不可能面对生死搏杀而面不改色,也不会对什么事情都表现得风轻云淡。

我没有踏足江湖的打算,自然不会去对一个江湖人刨根问底。

叶寻忽然开口道:“你准备怎么处理后面的事情?”

第二十五章 何去何从

我也在想后面的事情怎么处理……

我那些同学肯定不会替我隐瞒什么,说不定一出去就会报警,好跟我撇清关系。

可我呢?我能向警方解释什么?就算他们相信水神的存在,也相信了我从界鱼石下面逃命出来, 可我怎么跟他们解释陈明玉等人的死?

难道我真要浪迹天涯,一辈子逃亡不成?

我一时间烦躁到了极点,忍不住想要伸手去摸烟,却发现我的烟已经抽光了。

叶寻却在这时给我扔了盒烟过来:“我在别墅里翻出来的。”

我刚点着火,叶寻就说道:“其实,你也不用烦,你真要是被警察找到头上,就把所有事情都推给我好了。”

“不行。”我当即摇头道,“我不是江湖人,可我有江湖气。这种事情,我做不出来。”

“傻子。”叶寻的嘴角上露出了一丝笑意。

我的烟还没抽完,忽然听见别墅里传来了一阵尖叫:“王欢,救命啊!啊——”

我和叶寻同时往别墅里冲了进去。等我们冲上二楼时,上面已经是一片混乱,别墅地下室里的那只水神不知道什么时候跑了出来,正在屋里到处乱窜。

我和叶寻想要冲进去,却被门口窜出来的人生生挡在了外面。

我揪住一个挡着我的同学,双手用力把他从门口给扔了出去,才算是抢进了门里。

这时,好几个同学都被他给抓伤了身体,几个女生吓得缩在墙角瑟瑟发抖,有人抄着凳子在胡乱往水神身上胡乱拨打。可是他们越打,那只水神越慌,连续抓开了几个人的手臂之后,才算从屋里冲了出来。

我和叶寻同时拔刀,一齐出手刺向了水神胸口。两把长刀不分先后地贯穿了对方身躯,我们却一刻不停地发力狂奔,直到把对方给钉在了墙上,才同时收手后退。

我们两个退出了两步之外时,那只水神才伸出手来想要去拔身上的长刀,连续几次发力之后,带着蛙蹼的手掌终于无力地垂在了身边。他最后一眼看向我时,流着泪水的眼里分明带着解脱。

他最后一次跟我对视时,我不知道为什么心里会一阵阵地发闷,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堵在胸口,怎么也吐不出来。

那只水神的眼中明明还有对生的留恋,可是他已经不容于这个世界。活着也只不过是被囚禁在几十米方圆的空间当中,死对他才是一种解脱。可是,那只水神的年纪大概也跟我差不多吧,他最后的眷恋,我也一样可以理解。

那一刻间,我不自觉地握紧拳头,转头看向了叶寻——或许,我该考虑像叶寻一样浪迹天涯了。

我正沉默之间,董小唯颤抖着声音问道:“王欢,那究竟是什么东西?”

“水神,我只知道他是水神。”我看向了四周的同学,“你们都有谁被水神伤到了?”

我的那些同学谁也不肯说话,我只能再次说道:“我在问你们正经事儿。被水神伤了会中毒,也会变得跟水神一样。”

我几下扯掉了胳膊上的纱布:“我也被水神给伤了,你们自己看。”

我的半条胳膊都已经覆上了青绿色的蛙皮,那种瘆人的暗绿在灯光之下显得异常刺眼。

有人仅仅看了一眼就“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我被水神伤了……”

张舒一下子站了起来:“我要去医院,我不要变成怪物……”

“你站住。”董小唯冲上去拉住张舒,“医院能治得了我们的伤吗?”

“我不管……”张舒拼命挣扎道,“这里治不了,我就去京城,京城不行,我就出国!我不要变成怪物,不要……”

董小唯边哭边喊道:“你出国又能怎么样?说不定,我们全都得被人当成怪物抓起来,送到研究所去研究。你想那样……”

刚才还在挣扎的张舒一下子愣住了。她仅仅愣了几秒钟,就好像被人抽光了全身的力气,软绵绵地坐倒在了地上,双眼无神地看着门外,像是傻了一样,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董小唯说的没错,我们真的找到医院,说不定很快就会被送去研究所,虽然不会有生命危险,但是跟被囚禁也没有太大的区别;或许,进了研究所,还是逃不过变成水神的命运。

这些事情谁都明白,但是正因为明白,才更让人绝望。

董小唯看向我道:“王欢,你这几天不是一直在查传说吗,你找到什么线索没有?我们究竟还有没有救啊?”

“或许有……”我刚刚说了三个字,张舒的眼睛就亮了起来:“王欢,你真的有办法救我们?你快说……”

张舒看见我的眼神之后像是想起了什么事情:“王欢,我们刚才说你杀人,其实都是因为害怕。我们都是同学,别说你没杀人,就算是你真的杀了人,我们也会帮你隐瞒的。你们说,对不对?”

其余的同学也都反应了过来:“对对,王欢,我们都是同学……”

我无力地摆了摆手:“先别说这些,你们帮我在别墅里找找,看看有没有三件青铜器,找到之后帮我给我拿过来。”

我实在是不想多跟他们说什么。有些事情,既然已经说出来了,你再怎么往回圆都会让人觉得假。但是,真要让我见死不救,我那时还横不下这个心来,也只能把他们打发出去,让自己眼不见心不烦而已。

他们几乎翻遍了整个别墅都没找到那三截青铜树的影子,其他青铜器却拿来了不少。

我那些同学在找东西的时候,我一直一言不发地坐在客厅里,直到他们都回来了,叶寻才开口道:“别墅里所有的青铜器都找到了,你看看有没有线索。”

我看向叶寻道:“我想,我知道建木的位置了。”

叶寻惊讶道:“你说什么?建木在什么地方?”

“建木倒在了抚仙湖里。”

我慢慢解释道:“按照我一开始的推断,建木分为上中下三层,下层联通冥界,中间是人界,上层是天界。界鱼石下面就应该是建木的树根,也就是冥界所在。”

“自古以来,人都是敬神畏鬼,人们向往天界,鬼神向往人间。所以建木也应该是由下向上逐层开启的过程。”

“我们在界鱼石下面看到祭坛时,水神在祭拜大门,那道门开启之后,水神可以通过大门进入人世,或许,它们就会从不人不鬼的怪物真正融入人间。”

叶寻听我说到这里时,忍不住皱起了眉头道:“你的推断有三个漏洞。”

“第一,既然水神能从界鱼石下面出来,它们为什么要祭拜四道被堵死的大门?”

“第二,水神是怎么来的?它们究竟是人变成的水神,还是一开始就以这种不人不鬼的形象存在?如果它们是后来变化的水神,那么它们应该知道建木已经不在了,它们祭拜那里还有用吗?”

“第三,水神的目标是追踪那件青铜树,它们要青铜树干什么?这些你都没解释清楚。”

我摇头道:“你说的这些,我一直没找到线索。现在我也没法去解释什么。但是,有一点我可以肯定,那就是界鱼石下面的水神更强。它们才是最初的水神,而且它们也对祭祀离开洞穴有些执着的信念,所以我说它们是最初的水神。”

我和叶寻都跟水神交过手,我明显可以感觉出来,界鱼石下的水神要比别墅中这只强出了很多,起码它们带着一种可怕的凶性。

我继续说道:“但是,它们没想到一点,那就是联通人间的通道已经不复存在了,打开石门的后果,就是被湖水灌满它们的老巢。”

“抚仙湖七大谜团当中,有沧海桑田之秘,也就是抚仙湖古城为什么会沉没于湖底的猜想。这个猜想,已经有人给出了答案,就是因为地壳的变迁,让原本的古城一夜之间沉没在了湖底。”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岩洞一开始连接的位置,就是抚仙湖古城。如果水神的祭祀成功,它们应该可以从地下回到古城。”

我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或许,它们一开始就是古城里的人,只不过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被送到了地底,所以它们才会对重回人间有着一种近乎疯狂的执念。”

“我想,它们在走过通道时,应该还会有某种仪式,让自己恢复到原来的状态。而且,通道的出口就在陈明玉他们潜入过的神庙里,甚至就是在那株青铜树底下,否则,水神不会非要找回青铜树不可。”

我说到这时,忍不住自言自语道:“我说的这些,都是我的猜想罢了。我们没有仔细去看过岩洞中的事物,也没有看到祭坛上留下的文字或者图画,所以我只能往自己认为合理的地方猜想。”

叶寻沉默了好一会儿道:“我承认,你的猜想有一定的道理。既然你已经判断出了建木根部和躯干的位置,那代表着天界的树冠又在什么地方?”

第二十六章 左右为难

我随手拿起了桌子上的三个水杯,依次向同一个方向排列着说道:“树根在这儿,树干在这儿,树冠的位置就应该是这儿——孤山岛。”

孤山岛是抚仙湖上唯一的岛屿,孤零零地耸立在湖面当中,也是这次旅游的景点之一。

“不可能。”叶寻摇头道,“孤山岛我去过,那里修着孤山公园,还有旅游区,人员密集,怎么可能是树冠?我觉得,按你的排列,树冠应该是在水底下。”

我摇头道:“抚仙湖七大谜团有两个跟孤山岛有关。第一个是鲛王宫。传说,孤山岛是用十根柱子支撑在了抚仙湖里,岛屿下方就是鲛王的宫殿。”

“第二个传说是孤山禁飞区。孤山附近有一块三角地带,那里没有电子信号,和传说中的百慕大三角极为相似。我觉得孤山岛上一定藏着神秘。”

叶寻还是不肯相信:“就算是这样吧,那你怎么解释孤山岛上的旅游区?”

我也不由得一时语塞。孤山岛毕竟不是人迹罕至的荒山野岭,整个岛屿都经过了建筑开发,就算有什么秘密也早该暴露了,还能轮到我们在这里猜测?

我正在沉默的时候,董小唯忽然开口道:“我相信王欢的判断,张昊不是打听出来一个关于孤山岛的传说吗?”

董小唯看向张昊时,后者急忙点头道:“我确实听说过。传说,孤山岛曾经三次被土匪盘踞,最后一次是在民国,国*民*党的飞机还在孤山岛上撞得粉碎。据说,就是因为飞机飞到那里之后,所有的仪器都失灵了。”

又有一个同学说道:“我也听过一个传说,说是孤山岛下面会出现青鱼阵。有人说:很久以前,有一条鱼王出来游玩的时候,钻进了孤山岛下面的山洞,再没出来,后来鱼群为了救王,结成鱼阵撞击孤山。但是它们没能撞开困住鱼王的大孤山,仅仅是撞碎了小孤山。后来,鱼群每年都会过来对着孤山朝拜鱼王,孤山鱼阵就是这么来的。”

我看向叶寻道:“旅游手册上也提到过群鱼朝拜鲛王的事情,大体上跟他说的差不多。旅游手册上的那个传说是:鲛王钻进了一个口小肚大的地方,再也出不来了,所以孤山岛才被称为鲛王宫。”

我的话刚说完,我的一个同学就颤抖着声音说道:“抓我们的鬼面鲛也是鲛王宫出来的吧?我听说,朝拜孤山的不是鱼群,都是鬼魂啊!”

我转头道:“什么意思?”

那个同学慢慢地说道:“传说,元末明初,张献忠部下大西军五军都督之一的冯双礼,率部杀进江川县,当时的周县令带领三千民众撤往孤山岛躲避兵祸。周县令掩护百姓,被冯双礼生擒活捉,拒不投降之后被冯双礼杀害。”

“孤山百姓惊闻周县令遇害,痛哭震天,加上家破人亡、效死无门,三千百姓悲愤绝望之下,不约而同地在孤山岛南崖投水自尽。传说,当年孤山岛外浮尸数里,暴雨连日不绝,抚仙湖上怒浪翻滚,水中尸骸就像是一条条大鱼时隐时现,围绕着孤山岛力阻强敌,不许冯双礼踏入孤山半步。后来,冯双礼却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登上了孤山岛,将岛上建筑尽毁,率部扬长而去。”

“后来,孤山岛的南崖改名为舍身崖,每年七月十五都会有人到南崖祭拜先祖,鱼群也会在这时向孤山集结,形成鱼阵。这里的人都相信,鱼阵就是当年拼死守护过孤山的三千百姓。”

那个同学说到这时,满眼惊恐地抬起头来:“车驰他们杀了那条鱼之后,我们就一直被鬼面鲛追杀,导游也回来找我们……那是鬼魂化成的鱼在找我们报仇啊!”

我紧盯着那个人道:“你怎么不早说?”

那个同学说道:“我回来的时候就说了,你没注意啊!”

“我没注意?”我的记忆力一向很好,如果他真的说过,我肯定能记住。

董小唯说道:“他确实说过,当时你没听全,只听了一半儿,听到冯双礼占据江川县之后你就不听了。”

“是吗?”我现在也对当时发生的事情有点怀疑了。难道当时真是我疏忽了什么?

我回忆了好半天,却仍旧没敢确定什么,只能含糊道:“不管怎么说吧,我们都得去孤山看看。先休息一会儿,咱们出去弄条船,先绕着孤山转一圈再说。”

我本来想让那些同学休息一下,可是这种情况之下,谁也睡不着。我干脆不再等了,带着他们出了别墅往湖边的方向走了过去。

别人都在赶路时,叶寻却故意落在后面几步,低声跟我说道:“你把他们全都带出来,明智吗?”

我顿时反应了过来。

我很清楚叶寻说的是什么意思。我和叶寻配合,不需要顾忌太多,但是带上我这些同学,就容易畏首畏尾了。他们各有各的打算不说,遇事儿马上就会乱成一团,谁也顾不上谁,或者说不想去顾及别人,万一遇险,除了造成伤亡,没有别的结果。

我该不该让他们回去?

这个念头从我脑袋里一冒出来,就再也挥之不去了。

我正在合计怎么能把那些同学弄回去的时候,叶寻忽然一拉我的袖子,把我硬给拽到路边:“下水!”

“下……”我刚说了一个字,眼角的余光就扫到了迎面开过来的警车,我立刻一头扎进了水里,贴着湖边的位置站了下来。

没过多久,我就听见警车开门的声音:“你们是王欢的同学吧?他来找过你们没有?”

警察问话之后,我那些同学竟然没有一个开口。

他们应该是被问蒙了。他们都知道我走在最后面,我不用往外面看也能想象到他们当中肯定有人下意识地往后看。他们这点心思绝对瞒不过警察的眼睛。

没过多一会儿,我就听见有人顺着湖岸往我的方向走了过来。对方还没走到湖边,叶寻就把岸上的石头连带泥沙一块儿踢了下来。我周围的湖水顿时浑浊四起,基本上挡住了我的身躯。

“你看见这边过来人了吗?”那个警察应该是在跟叶寻说话,叶寻平静地开口道:“没看见。”

警察再次问道:“你在这儿做什么?”

“看景。”叶寻仅仅说了两个字。

警察出其不意地问道:“地上的脚印是刚踩出来的吧?”

糟了!

我心里顿时“咯噔”一声。我下水的时候在岸上留了脚印?

叶寻说道:“我不知道。我刚过来,跟他们后面过来的。”

还好叶寻没说脚印是他自己踩出来的。这个时候,越是掩饰,越容易露出马脚。

警察在我头上的位置走了两步之后停了下来,很快,我就听见头顶上传来一阵撩水的声音。警察在洗手?

我赶紧往湖水里蹲了蹲身子,半猫着腰站在了水里。抚仙湖的水质清澈,要不是刚才叶寻踢了石头,我早就被警察给看见了。

警察好不容易停了下来,又对着远处喊道:“你们几个小同学都过来。”

他喊我同学干什么?

我已经快要闭不住气了,他再把我同学叫过来说上几句,我就没法从水里钻出来换气了。这不是要命!

更要命的是,我那些同学一个个却还在迟迟疑疑地谁都不愿意往前走,过了好半天才走了过来。

我实在憋不住气了,试着慢慢从水里探出了脑袋。谁知道,我刚要把脑袋伸出水面,头顶上就被人踩了一脚,硬是把我给按进了水里。

肯定是叶寻干的,除了他没人敢在警察附近搞小动作。

可我不呼吸不行啊!我已经忍耐到了极限,再不换气儿,我出于本能也会从水里站起来。

等我再次试探着把脑袋伸向水面时,叶寻两只光着的大脚板子就一块儿踩了下来,两只脚一齐盖在了我脸上。我赶紧在他两只脚的缝隙当中吐了口气,还没等深呼吸上一口,就又被他踩进了水里。

警察莫名其妙地问道:“你干什么呢?”

叶寻理所当然地说道:“刚才鞋里进了沙子,洗洗脚。”

叶寻说着话,把两只脚一块儿沉进了水里,脚面子就踩在我肩膀上——他坐在水边洗脚,是为了掩护我。可越是这样就越让我担心,万一我那些同学说漏了嘴,以叶寻的胆子,说不定能干出什么事儿来。

我揪着心猫在水里时,却听见警察说道:“我知道你们和王欢是同学,大学相处四年不容易,同学间的情义也很真挚。但是,情义不能代替法律。你们都是大学生,都知道包庇罪犯同样触犯法律。我希望在你们做出任何决定之前,要事先想一想,你们是在帮助王欢,还是在断送自己的前途。”

警察顿了一下道:“我知道你们想要帮他,但是我必须告诉你们,帮助王欢最好的办法是劝他来投案自首,而不是帮着他东躲西藏。”

那个警察说完话,他的搭档也在远处说道:“你们现在帮了王欢,说不定他被捕之后反倒会把你们供出来。包庇罪也是要判刑的,你们想清楚。”

两个警察一软一硬的对话才是最致命的配合。

我的心忍不住提了起来。

第二十七章 鱼阵

警察没再说话,可是他们越是不说话,我那些同学才会越慌。没过一会儿就有人说道:“其实我们……”

他只说了四个字,我心里就跟着“咯噔”一声——那家伙平时胆子最小,还经不住忽悠,放在警察手里,几下就能诈出他实话来。

那人还没说完,张舒就赶紧把话接了过去:“其实我们也想找王欢。要是我们看见王欢,一定劝他投案。”

“这样做很好。”警察淡淡地说道,“我给你们留个电话,看见王欢可以跟我们联系。”

警察没再说话,应该是在给他们写电话号码,过了一会儿才装作漫不经心地说道:“你们这是准备去哪儿玩啊?”

张舒应该是怕别人说漏了嘴,抢着回答道:“我们准备坐船去孤山岛看看。”

“那可不行啊!”警察说道,“现在坐船都得要身份证登记,你们没身份证,坐不了船了。”

“那怎么办?”张舒带起了哭腔。

张舒的情绪是真的,她最在意自己会不会真的变成怪物,没船可坐最着急的是她,可是她的表情落在警察眼里可能就是另外一番意思了。

警察笑道:“不去孤山岛其实也没什么,在湖边吃吃鱼、看看湖景也不错。”

“那怎么行?”董小唯顺着警察的话说了下去,“我听说孤山十景是抚仙湖的重点景区,我们这回过来还有旅游任务呢,不完成,我们的毕业论文就没法交了。这怎么办啊?”

“你们是旅游系的?”警察问完之后就说道,“这样吧,我给你们开个条子,你们拿着找游船管理处的孟主任,如实填报一下身份证号码,让他给你们开个绿灯。”

“谢谢……谢谢……”张舒赶紧给人家道谢之后,又是好一阵感谢才把两个警察送走。

我听见警察走了,刚想从水里出来,又被叶寻一脚给踩了回去。

他不让我出去是什么意思?

我虽然弄不明白叶寻想干什么,却仍旧按他的想法站在了水里。

张舒很快回来了,湖岸上也很快就传来一声耳光的动静和张舒喊声:“徐建,你想害死谁吗?你刚才是不是想承认我们见过王欢?”

挨打的那个徐建就是刚才说话的人。徐建小声道:“那个警察说的也没错……”

“没错,你去自首吧!”张舒终于控制不住了,“让警察把你抓起来,送到研究所去!你怎么还不去……”

岸上除了张舒打骂徐建的声音,其他人全都没有说话。但是我知道,张舒和徐建就是我们那些同学当中的两种代表。我虽然不知道他们各占了多少人,但是我很清楚,想把他们拧成一股绳再也不可能了。

这时,叶寻也松开了双脚,我从水里钻出来道:“算了,别闹了。想跟我去孤山岛的人继续往前走,不想去的人都回去吧!三天之后,随便你们是报警还是怎么样,三天之内不要乱动。”

“不行!”第一个反对的人竟然是张舒,“谁都别想走,必须一起去孤山。现在谁想回去报警,就是想要害死大家,我决不答应!”

我不得不说,张舒的煽动性很强,刚才还在犹豫的几个同学全都低下头不肯说话了。

我看没谁再有什么疑义,才跟着他们一起往旅游区的方向走了过去。叶寻还是跟我落在最后,远远地跟在他们后面。叶寻走出一段距离之后才说道:“看来,你把他们带出来是对的。他们真要有人报警,我们在湖上绝对跑不过警察的快艇。”

我沉默着不肯说话时,叶寻又接了一句:“你怕他们有生命危险对吗?说句不该说的话吧,遇上这种事情,只能生死由命了。如果你的判断没错,说不定我们两个也会陷在孤山岛上出不来。有些事情,尽力了就好,越是强求,结果可能就会越糟。”

“也许吧!”现在我也只能说也许了。

我们一路赶到游船管理处都没再说话,负责去联系孟主任的是董小唯。这事儿本来张舒过去更为合适,可是她却执意要留下组织同学,只能是董小唯过去。

我知道张舒的心思,他是怕人偷偷给警察打电话。不过这样也好,至少我不用担心被警察堵在湖里。

董小唯去了半天才回来:“孟主任说白天的船票都已经满了,让我们等晚上八点的那趟船。我跟他商量了好半天,他才答应让船带我们围着孤山岛转一圈,算是去游抚仙湖夜景,不过得加船费。”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张舒就抢着道:“那不是正好吗?加多少钱,大家凑一凑。咱们先找个地方休息,等到晚上八点再说。”

董小唯带着钱去联系游船,张舒带着同学去休息,我不敢往人多的地方去,就在湖边找了个地方眯了一觉。等到叶寻把我叫起来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下来。

船老大连我们人数都没点,就把我们领上了一条敞篷的游船,往孤山岛的方向开了过去。

我从上船开始就听见船老大在小声嘟囔:“都特么几点了还游湖,这黑灯瞎火的能看见什么?”

我们乘坐的那艘游船显然并不适合夜间航行,船上的灯光最多就能照出那么三五米的距离;我们又没有其他的照明设备,就算游船绕着孤山岛航行一圈,我们也不能看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游船很快就靠近了孤山岛,开始绕着岛屿由南向北地转动了起来。船老大说道:“前面就是舍身崖,趁着现在天没大黑,还能看见,一会儿估计就看不见了。”

我顺着船老大手指的方向往岛上看时,果然看见一块突出的崖口。我还没等看清孤山岛上的景物,就听见急剧的拍水声从四面八方往游船上围拢了过来。

等我低头看时,头皮不由得一阵发麻——是鱼!数不清的鱼密密麻麻地向我们船边涌了过来,短短瞬间就将游船包围得密不透风。游船灯光能够照到地方全是青色的鱼脊和扭动的鱼尾,再往远处就是鱼群黑压压的影子。

“鱼阵!”船老大惊叫道,“鱼阵怎么围船了?你们是不是有谁得罪过湖神?有就赶紧自己跳下去,别连累了别人!”

我的那些同学一个个吓得脸色发白,连喊都喊不出声了。船老大跺脚道:“赶紧说,究竟是谁得罪的湖神?你们杀过鲛鱼没有?还是谁被水神追了?赶紧说话!”

我一步窜到船老大身边,抽出匕首压在了对方的脖子上:“给我开船。再敢废话,我先把你扔下去。”

“船开不了……哎呀——”船老大刚说了一句,我就揪住他的脖子,一刀刺进了他的大腿。

我知道船老大是受了我们的牵连,可是现在却不是该跟他动之以情的时候,什么办法能在最快的时间里让他开船,我就得用什么办法。

“我开……”船老大嘶嚎道,“开不回去,咱们全都喂了鱼,你可别怨我。”

“往山上靠,就是那边。”我指的地方是孤山岛下方靠近水面的一块岩石,那地方虽然不大,想要站下十多个人倒也不成问题。

我们这艘游船是靠螺旋桨发动的铁皮木船,在这么密集的鱼群里穿行,用不上多一会儿螺旋桨就会被死鱼卡住,别想回到岸上;但是那座山崖却离我们只有二三十米的距离,全力发动还有冲上去的可能。

船老大一咬牙,猛然调转船头,顶着鱼群向孤山岛的方向冲了过去。一条条被螺旋桨搅碎的死鱼从水中迸上湖面之间,游船也缓缓地向前推动。

“快点!再快点……”短短几十米的距离,在我眼里异常的遥远。

“快不了了!发动机要坏了!”船老大惊叫道,“我劝你们还是……”

“滚!”我转过身躯抓起了船尾的一桶柴油,冲到船头前面倒进了水里,叶寻从我兜里掏出火机点着了船上的一条毛巾扔向了船外。

熊熊烈火立刻贴着水面蔓延而起,火烧鱼鳞发出的“滋滋”声响更是不绝于耳。

围绕游船的鱼群实在太过密集,大部分青鱼都被挤在了水面上,我那一桶柴油下去,等于是在鱼背上点了把火。被烧疼了的青鱼顿时跃水而出,又带着火光噼噼啪啪地落回了水里,拼命挣扎着潜进湖底。原先被鱼群憋住的游船却在这一瞬间又往前推动了几米之远,从火海冲开了一条路来,直奔着远处的岩石开了过去。

我眼看着那块岩石距离我们越来越近,可我还没来得及松上口气,游船背后就传来一声闷响,船老大惊叫道:“发动机熄火了!”

现在我们距离岩石还有五六米远,就这么一段平时看都不看在眼里的距离,现在却成了阻挡我们生路的鸿沟。我急得团团乱转的时候,叶寻已经抄起船头上用来固定船身的绳索,从船上飞跃而起,身如鸿雁般向那块岩石落了下去。等到叶寻转身的一刹那间,我却在他脸上看到了惊骇的表情。

第二十八章 心冷

我看见叶寻的表情,不由得打了一个激灵。叶寻一向处惊不变,什么东西能让他如此震惊?

他看的方向是船尾……

船尾怎么了?

一个又一个念头在我脑中飞快闪过,叶寻惊骇的表情却一闪即逝:“抓紧绳子,使劲拉!快点!”

我明白叶寻的意思,立刻跟着喊道:“想活命,全都过来拉绳子!”

我那些同学早就已经慌了,现在我让他们做什么,他们绝不会有疑议,一下从船上站了起来,抓住绳子向后拽去。

我趁着这个工夫飞快地往船尾扫了一眼,也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刚才还在控制着螺旋桨的船老大不知道什么倒在了船尾。我看不见他的面孔,却能看见两条胳膊一左一右散落在船边,身上到处都是被搅碎的死鱼。

正因为我看不见船老大的脸,才让我忍不住心悸。

倒在了船上的船老大看着像是把脑袋耷拉到船边,实际上,他从肩膀以上的部位已经全都没了,否则,他的胳膊也不可能一齐散落到船板两边。

究竟是什么东西一下抹平了对方的半截身躯?是鬼面鲛,还是其他什么我不知道的怪物?

那东西在我眼皮底下干掉了一个人,我却丝毫都没有察觉,这才是最可怕的事情。

我不想往后去看,却又忍不住地想要回头,嘴里还在无意识地催促着我的同学:“快点,使劲拉啊!”

游船一尺尺地往前挪动时,我却忽然觉得背后一阵阵发凉。那种感觉就像是有人从鱼群当中伸出手来,悄无声息地勾住船尾,慢慢地爬上船来,又贴着船板悄悄爬向了我们身后,向我伸出了惨白的手掌……

我忍不住猛一回头往自己身后看了过去,船板上却是空空如也。可我还没来得及松上口气,眼角的余光就扫见了座位上多出了一只带血的手印。

刚才真有东西上来了?

我猛地打了一个激灵,厉声喊道:“快点,再快点!”

所有人都在拼命地拉动绳索,可是游船却被鱼群死死地堵在原地,怎么也没法快速靠近岩石。不仅我急,他们比我更急。我不断地促催之下,终于有人承受不住心理上的压力,大声喊道:“王欢,你别催了……”

“对啊!有什么可催的?”一声幽幽冷笑忽然从船舷一侧传了过来,听上去就像是有人贴在船舷上说话,“早晚都是要死,何必一直催呢?”

“导游——”有人尖叫道,“导游在船底下!”

我纵声怒吼道:“快点拉绳子,什么都别管!”

导游的声音再次传了过来:“我说过要回来找你们,现在我来了,你们是不是应该选一个人下来陪我?我看,就选王欢吧!他在湖边给我的那一刀,我到现在都记得。”

我看向船边的眼神陡然一冷之间,让我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我的那些同学竟然没有一个人说话,除了董小唯之外,其他人竟然都松开了手,任由着绳索垂在船上。

岸上的叶寻蓦然怒吼道:“你们干什么呢,还不赶紧拉绳子?一会儿它们掀翻了船,你们都得下去!”

“掀船?”导游嘿嘿笑道,“如果王欢不下来,我真会掀船……”

“你给我滚出来!”一股怒火压制不住地从我心里猛地窜了起来,我一步抢到船边,伸手往船舷下面抓了过去。

导游两次说话的声音都是从那个位置上传来,我敢肯定她离船舷不远,我只要伸手就能抓住对方。

果然,我刚把手伸出船外,就摸到了一片湿漉漉的头发。我张开的五指贴着对方头皮猛然收紧之间,对方也忽然发力向水里沉了下去。

我早就在防着对方拽我下水,导游蓦然发力之间,我的一只脚已经踩在了船舷上,全身绷紧,拽着对方的头发往后挪动了一步,右手同时伸向了身边的匕首。

我连续两次发力之间,导游已经被我从船下给拽了起来,用两只手抓在船帮上拼命向后抗拒,我只要再用点力气就能把她给拽到船上。

就在我和导游互不相让的猛力拉扯之间,我脚下的船板忽然爆出“咔嚓”一声巨响,冰冷的湖水瞬间从我脚底涌了出来。

船漏水了!

我下意识地往自己脚下看过去时,双脚上的力道不由得为之一泄。导游却在这时趁机发力,我不由自主地往前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了船上。

我还没来得及稳住双脚,就觉得好几只手一块儿往我身后推了过来。我的重心本来就前倾,加上这一下的力道,整个人直奔着水里栽了过去。

与此同时,水下的导游忽然再次发力,全身向后猛然扬起,我顿时被对方甩上了半空,身躯在空中翻转了半圈之后,背对水面砸进了湖里。

冷冰的湖水漫过全身之间,导游也从我背后悄然袭来,用一只手绕过我的脖子,死死地卡住了我的咽喉。强烈的窒息轰然袭来之间,我也听见身旁传来有人落水的动静。

下一刻间,手持长刀的叶寻忽然出现在了我的眼前,手中刀紧贴着我肋下往我身后凶猛刺出。我先是感到温热的血流瞬间浸透了我的衣背,殷红的血迹马上就从身边翻滚而起。

可是直到这时,卡住我脖子的导游还是没有松开手臂,我的嘴里也跟着涌出了血腥。

我分不清嘴里的血腥味是因为我的嗓子在流血,还是对方的血迹灌进了嘴里,但是我却知道,导游在抓着我不断下沉。

叶寻一刀没有奏效,马上从导游身上抽回了长刀,用左手伸出两指,贴在我的耳朵边缘往我背后捅了过去——他是想抠人眼睛。

我很快就觉得浓密的血污在我身边爆涌而起,导游卡住我的胳膊也为之一松。叶寻一只手拉着我往后拖拽的同时,抬脚对我身后踹了过去。

我没去看导游究竟如何,就赶紧滑动着湖水往水面上浮了过去。

我刚从水面上露出脑袋,就被大量青鱼团团包围。数不清的鱼嘴往我脸上贴过来时,叶寻也从我身边破水而出,伸手拍打着青鱼喊道:“鱼群在上面,往水底下去。”

我赶紧换了口气,跟着叶寻一块儿潜进了水里。等我沉到水下一两米的地方仰头再往上看时,我头上的一片空间已经完全被拥挤的青鱼封锁,只能隐隐约约地看见游船的灯光在往一个方向蔓延。

叶寻伸手拉了我一下之后,直奔游船灯光的方向游了过去。我跟在他身后游了大概十多米之后,就看见叶寻抓住一块立在水中的岩石,猛然冲上了水面:“上来!”

我听见叶寻在喊我,立刻朝叶寻出手的地方游了过去。可我还没赶到水面,就看见被叶寻冲开的那一块空间又被涌来的鱼群渐渐封死。

我眼看头顶的空间变得越来越小时,却看见一只手掌猛然拍开了我头上的青鱼,伸进了水里:“快上来!”

叶寻!那是叶寻的手!

我赶紧冲上去抓住了对方的手掌之后,叶寻也在骤然发力之下把我从水里硬给提到了空中。

直到这时,我才看见叶寻是站在了一块岩石上。那块岩石不大,却足够四五个人站稳脚跟,我的那些同学占据了距离我们不远的那块岩石。

那时候,我不知道叶寻为什么故意没往那块石头上去,可我却红着眼睛喊道:“刚才是谁推我下水?”

那一瞬间,我心冷至极。

我被跟我相处了四年的同学毫不留情地推进了水里,他们事前甚至没有商议、没有约定,就直接把我推进水里,推给了水下的死人。

仅仅跟我相处了不到四天的叶寻,却在危机之间跳进水里舍命相救。

四年?

四天?

感情也好,义气也罢,没法用时间去衡量。感情这东西不一定是时间越久就积累得越深,但是肯定是时间越久带来的伤害就越大。

我那些同学谁也不敢看我,我心中怒火却压制不住地窜了上来:“到底是他么谁?有种背后捅刀,没种承认是不是?”

有人终于憋不住了:“推你又怎么样?要不是你,哪来那么多事儿?”

“你他么的!”我气得在岩石上连着转了两圈,才看见岩壁上有几道裂口。我抽出匕首在上面撬下来一块石头,抓在手里往那人脑袋上砸了过去。那人想躲却已经晚了一步,当场被我砸开了脑袋,捂着伤口满地打滚。

我还不解气,抄起匕首又要去挖石头,董小唯却一下拦在了我的面前:“王欢,别打了,别打了……”

“你给我让开!”对面岩石边角上空间不大,董小唯不让开,我只能打着她。

我敢肯定,就算那些人全都动了手,董小唯也不会推我下船。那些同学里,唯一能让我不忍心下手的人就是董小唯。

董小唯哭道:“王欢,大家都是同学。他们推你下水是他们的不对。可是你这样打下去,会把他们打进水里的。你忍心杀同学吗?”

“我有什么不忍心?”我暴怒道,“他们想杀我,我为什么不能还手?你给我让开!”

董小唯哭喊道:“王欢,求你了,别动手好不好?”

第二十九章 落水

“董小唯……”我被气得在岩石上来回乱转,“你不让开是吧?我一样能打着他们……”

我抓着石头往高处扔了过去,石块在董小唯头顶上划过一道弧线落进了人群当中,顿时又有一个人被我砸趴在了地上。董小唯哭喊道:“王欢,我求求你了,别再打啦……”

我充耳不闻地去撬石头的时候,叶寻却把我拦了下来:“算了,再打下去真出人命了。”

我看了叶寻半天,才背对着我那些同学蹲在了岩石上:“叶寻,你带烟了吗,给我一根。”

叶寻的吉他盒子能防水,他收拾行李的时候,我看见他把烟放进了盒子里。叶寻拿出烟和火机:“只有两盒,再弄湿了我也没有了。”

我点起烟来狠狠吸了几口。

以前,我觉得大家都是同学,他们胆小怕事,我能理解,也没去计较过什么;可现在,我真弄不明白我拼了命救他们究竟是为了什么?就是为了等着他们把我扔进水里,好让我看清人性的冷酷?

我的烟越抽越觉得不是滋味,可是不抽,我心里那口气实在吐不出来。

我刚把一根烟抽完,就看见远处打来了一束灯光。等我回头看时,一艘游船已经从远处开了过来,一个警察打扮的人站在船头用手电照向我旁边的岩石:“你们怎么跑石头上了?带你们过来的船呢?”

“船沉了!”有人哭喊着道,“警察大哥,快点救命啊!那边那个人就是王欢!”

警察打着手电往我脸上晃了一下:“真是王欢。”

我听得出来,他就是上午拦住我同学的那个警察。对方看了我一眼之后才说道:“你们先上船,我把你们先送上岸,回头再过来抓王欢。”

警察转头对开船的人说了一句:“把船靠过去。”

我现在已经懒得去管我那些同学怎么样了,连看都没往他们那边看上一眼。叶寻却忽然开口道:“不对,那船有问题!”

我本能地往船上看过去时,第一眼看见的就是平静的湖面,刚才还在随波翻腾的鱼群,在这短短的十几分钟之后竟然全部消失而去,湖面上除了荡漾的水波,再也看不见一条鱼影。

我的瞳孔不由得猛然缩紧。鱼阵突忽其来又蓦然消失,绝不会是被一条游船驱散,难道那艘船上有什么让鱼群畏惧的东西?

我忍不住上下打量起了那个举着手电不断催促同学上船的警察,对方从头到脚都没有半点异常,就连配枪的位置都中规中矩,他应该不是吓跑鱼群的人。

我转头看向船老大时,心里忍不住一惊——那人的背影跟刚才死在船上的人实在太像了。更可怕的是,他的两只裤管正在不断地往下滴水,湖水已经在他脚下淤积了一滩,却还在不断地往外扩撒。

我几乎是出于本能地喊道:“别上船,船有问题!”

所有人都往我这边看过来时,只有董小唯缩回了脚步,船上的人仅仅看了我一眼就扭过了头去。还没上船的张舒颤声问道:“王欢,你说哪儿有问题?”

我已经把话喊出去了,就没有再收回来的道理。我指着那个船老大道:“你们看那个开船的,他身上的水是哪儿来的?”

我话刚说完,那个警察就开口道:“他刚才不小心落水了。你不用装神弄鬼拖延时间,我很快就会回来找你。”

警察前面几句话并没有什么异常,最后那句“我会回来找你”竟然与那个消失在湖里的导游一个韵调。我急忙喊道:“别相信他,他有问题……”

“谁有问题?”警察厉声呵斥道,“我看你才有问题!你想把他们留下来当成人质不成?你现在就给我下来!”

“不能让他们上船!”张昊喊道,“他们手里有刀……”

我不等警察再开口,伸手从叶寻身上抢过臂弩,端在手里指向了岩石上的那些同学:“谁都别动,全给我回去。”

叶寻也在这个时候从我身边滑到了岩石边缘,双目冰冷地看向了那个警察,防着对方有所反应。

警察果然拔出了枪来:“把弩箭放下。”

董小唯也惊叫道:“王欢,你要干什么?”

“闭嘴!你也给我退回去。”我怒吼道,“你不是警察吗?我今天倒要看看你敢不敢开枪!”

我已经认定了那个警察是个假货,我只不过是怕自己一箭射不死他,才把弩箭指向了我的同学。

警察厉声喊道:“你要干什么?”

我沉声道:“把我的同学放回来。”

“不!”已经跳到船上的张昊惊叫道,“警察大哥,你不能听他的,他是杀人犯,你不能把我们交出去啊!”

张昊这一开口,其他同学也纷纷哭求了起来:“警察大哥,你不能把我们交出去,王欢杀了人,他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警察冷声道:“王欢,我不可能把他们放回去,我劝你还是投案自首吧!”

我冷笑道:“你不交人,我就杀人。他们的命掌握在你手里。”

警察脸色一沉道:“王欢,你冷静一下,执迷不悟对谁都没有好处。我现在不劝你,但是我得把其他人带走。我回来之前,希望你不要伤害人质。开船……”

船老大启动引擎缓缓离开了岩石边缘。一个站在岩石边上的同学忽然从岩石边缘扑向了游船,抓着船头手脚并用地爬到了船上,倚在警察身边哈哈大笑道:“王欢,你就等着死吧!你就该死。要不是你,我们也不会落到这种地步。你早点死,我们或许都会没事儿。是我把你推水里的又怎么样?你敢当着警察的面杀我吗?”

“去死!”我暴怒之下回手一箭往他身上射了过去。

我的弩箭刚刚离弦几米,船头上的警察就抬手扣动了扳机。仅仅瞬息之间,弩箭和子弹凌空撞出的火星就在我们之间爆炸开来。被崩飞的弩箭连转了几圈才落进了水里,那个警察却收起手枪,面带微笑地向我看了过来。

他不是警察!

如果我刚才只是怀疑,现在已经完全可以肯定那人绝不是警察。那人从开枪到背手,完全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那绝不是他瞎蒙的一枪。一个能用枪把弩箭打下来的人,会是普通的警察吗?

我端起*看向对方的当口,刚才被我吓得魂不附体同学却在这个时候回过了神来,指着我哈哈大笑道:“王欢,你不是牛逼吗,怎么不动手了?你射死我啊!你就等死吧!”

我冷眼看向对方的时候,那个假警察却幽幽开口道:“其实,你们应该听王欢的话,听他的话留在岸上,说不定还能活下去。”

“你说什么?”那个同学顿时吓得站了起来。

假警察回手指了指船老大:“你们回头看看他是谁。”

满船的人一齐看向船外时,对方也冷笑着转过了头来:“又见面了。”

“啊——”有人吓得抱头尖叫道,“你不是死了吗?”

“嘿嘿……”船老大和假警察同时冷笑之间,十几股水流同时从船底喷了出来,游船很快就在湖面上打起了盘旋。

船上的同学吓得失声尖叫,一个个死死地抓住游船两边的把手,拼命伸出手来:“王欢,救命啊!快救命啊!”

有人拼命尖叫道:“王欢,推你下水的人不是我,你救救我,救救我啊!”

船已经开出二三十米了,我想追船也来不及了,除非我现在跳下水,跟船上那两个不知道是人是鬼的家伙分个生死。

救不救人的念头只不过在我脑袋里闪了一下,我就拔出匕首叼在嘴里,起身就想往水里跳去。

那艘船上的确有推我下水的人,可也有没推过我的人。我没法镇定地看着他们一块儿沉入水里。

我刚刚站在岩石边缘弓了一下身子,就被叶寻给拽了回来。叶寻冷声道:“你们不是能推人下水吗?推那两个人试试。只要把他们推进水里,你们就有救了。”

“他们……”我刚说了两个字,叶寻的手掌又跟着往下一按,低声说了一句:“船底下有东西。”

我这才看向了水面。湖水当中果然有几道黑影贴在船只附近随船游弋,要不是叶寻提醒,我还没注意到那几条隐含杀机的黑影。但是那些靠在船上的人却能看得清清楚楚。他们还让我去救他们?

这种呼救或许是一种本能,但是有谁提醒过我水下还有危险吗?

那个假警察冷笑着看向我道:“看清了吧?有些时候,人就是这么自私,明知道危险重重,却还要让别人去赌那种渺茫的希望,你不去赌就是对不起他们。这些人我带走了。你如果真的想要救他们,不妨到水底下找我。”

假警察话音一落,那艘游船就从后往前裂成了两半,船上的人除了那个警察之外,全都掉进了水里。多数人还没来得及挣扎就沉进了水底,水面上只留下一道道冒着气泡的旋涡。

那个假警察倒背着双手站在断船上慢慢沉入水中时,缓缓伸出手来按住一个冒出水面的同学:“我在水下城里等你。”

第三十章 落水2

我眼看着对方按着我的同学往水下沉去,忍不住端起*向对方连放了两箭。两支箭矢一前一后奔向对方双眼时,后者冷冷一笑,带着我的同学快速沉进了水里。两支弩箭去势不减地射穿了对方浮在水上的帽子之后,就跟着帽子一齐沉向了水中。

“妈的……”我狠狠一握拳头,可我现在就算是不甘又能如何?下了水,我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

我嘴里的咒骂声还没停下,就看见刚才沉进水里的那些同学全都在一瞬间直挺挺地从水里冒了出来,每个人都像是被人定住的竹竿,直挺挺地从湖底慢慢浮上了水面,被水浸湿的头发贴在一张张惨白的面孔上一滴滴地滑落着水珠,他们的眼睛却像是被浸过鲜血一样红得吓人。

十多个人同时向我看过来时,我没看见一个人开口,却听见很多人说道:“我们在水下城等你。”

阴森的声音在夜空中凄凄回荡之间,十多人又一齐沉入了水里,只留下一道道碗口大的旋涡在水面幽幽回旋。黑漆漆的湖面变得诡异异常,每一个波浪之下都当时隐藏着一条鬼魂。他们在隔着水波注视着我们的面孔,像是随时都可能破水而出将我们拽进刺骨的冷水,拖进水下迷城。

岩石上除了我和叶寻,就只剩下了连带董小唯在内的五个同学了,他们几个人被吓得不敢出声,叶寻却低声道:“你准备下水吗?”

“下不了。”其实我早就打算潜进水下古城一探究竟了,可是人在没有任何设备的情况下,能潜进水里多深?是十米还是二十米?找不到潜水设备,我们永远别想接近古城。

我抬头看了看悬在我们头上的山崖:“你能爬上去吗?”

叶寻道:“我没问题。你怎么样?”

“先上去再说。”我转头向董小唯喊道,“你们等着我,我上去之后,想办法把你们弄上来?”

董小唯颤抖着声音道:“王欢,别走,我害怕……”

“叶寻,把你的弩箭借我用用。”我见叶寻点头之后,才把手里的弩箭往董小唯的方向扔了过去:“拿着防身,等我们回来。”

董小唯死死地抱着臂弩:“王欢,留下来好吗?我真害怕。”

我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小唯,你们是我的同学,不是叶寻的同学,我不能让他自己去为了你们拼命。好好等着我,我很快就会回来。”

“王欢……王欢……”董小唯还是喊着我,我却装着什么都没听见,徒手往岩石上攀登了上去。

被抚仙湖水汽浸透了的岩石不仅冷得刺骨,而且难以抓紧,我仅仅爬出十米左右就停了下来,尽可能地把身子贴在石块上恢复着体力。

叶寻也在我旁边停了下来:“王欢,你不觉得你的同学有问题?”

我忍不住微微一愣道:“什么问题?”

叶寻道:“我也说不清楚,就是感觉他们有问题。”

我没好气地说道:“你自己都不知道还跟我说?”

叶寻一脸严肃地说道:“我总觉得他们有什么地方不对,可我却一直没找到不对的地方在哪儿。你们之前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但是从我们一起看到你那些同学之后,好像每一件事儿都顺理成章,又好像每件事儿都恰到好处。你不觉得是这样吗?”

我的心里顿时“咯噔”一声:叶寻说的一点没错。每件事儿都太巧了,就像是有人事先安排好了一样,一步步把我们给引到了湖里。

尤其是那个假警察,他就像是卡好时间专门守在路上等着我们出现一样。

我的印象当中,从来没见过那个假警察,可他却一眼就认出了我们。更让人怀疑的地方是我在湖边躲避他追捕的情景。我练过眼功,也知道眼功能达到的水准。一个连弩箭飞行的路径都能看清楚的人,会看不见浑水里藏着一个人?他洗手的时候就已经看见我了,只不过一直没有点破,而是安排着我们上了游船。

他是故意要把我们引到水上。可是他为什么不把我们一网打尽,反倒把我和叶寻给留了下来?

我压低了声音道:“叶寻,你拎着绳子跳上岸之后,怎么会露出惊讶的表情?你当时看见什么了?”

叶寻说道:“我回头的时候,就看见那个船老大的脑袋没了,尸体喷着血在往后面倒。”

我急忙问道:“你能确定吗?”

“能!”叶寻肯定地说道,“我就是因为弄不明白你为什么不知道后面有人死了,才觉得惊讶。”

我当时的确什么都没听见。

人体的骨骼非常坚硬,骨头被生生切断,不可能一点声响都不发出来,可我却偏偏什么都没听着。不要说叶寻觉得不对,就连我自己都觉得不对。

我的脑袋里忽然冒出一个念头之后,忍不住趴在石头打了一个激灵:“往那边挪,到我那些同学顶上去。”

叶寻点头之间,我先一步踩着岩石往旁边慢慢挪了过去。从横断的岩石上往旁边挪动,要比上下攀爬容易得多,没过多一会儿的工夫,我就停在董小唯他们上空,侧着耳朵听起了下面的动静。

可我除了能听见湖面上的夜风带起的呼啸,什么都感觉不到。

我试着用刀挖掉一块石头往下面扔了过去,自己马上竖起耳朵又听起了下面的动静。

下面除了石块在岩石上弹跳的动静之外,再没有发出过其他的声响。

我那些同学早就已经被吓得犹如惊弓之鸟,再小的动静都能引起他们的尖叫,现在连石头落地他们都没有任何反应,只能说明他们已经不在岩石上了。

“下面没人了。”我看向叶寻时,他也皱起眉头。

就在这时,我却忽然听见头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听上去就好像是什么东西用爪子抓着岩壁,慢慢地向我们接近。

我和叶寻一齐抬头之间,我竟然看见了一双暗黄色的鱼眼,那颗眼珠距离我的面孔还不到一尺。等我对上对方那毫无生气的目光时,一股浓烈的鱼腥味也跟着灌进了我的鼻孔。

我刚想松手,马上又抓紧了岩石。我现在可是在离地十米左右的地方,我要是一下砸进到了岩石上,除了*迸裂之外没有第二种下场。

我正想伸手摸刀的当口,对方也一下抬起了爪子,令人心寒的杀气也从对方身上爆涌而出。

我刚才撬完了石头,就把匕首别在了腿边,我拔刀的速度再快,也快不过跟我近在咫尺的怪物。而且,我敢肯定,只要我敢动上一动,对方就会暴起伤人。

我正不知所措的当口,叶寻却对着我使了一个眼色。他的意思是说让我吸引那只怪物的注意,他好出手帮我解决掉对方。

我慢慢抬起头去看向那只怪物冰冷无神的双眼时,对方也缓缓伸出爪子往我的脸上摸了过来。

对方好像是没有一下干掉我的意思,抬起来的手掌几乎毫无力道地贴在了我的脸颊上。等到对方一点点往后收拢了指甲时,我却觉得脸上传来一阵火辣辣的剧痛——怪物的指甲像是四把钢刀一块儿豁进了我腮边的皮肤。

如果让它那一爪子抓实,我的半张脸都得被它给生生抓在手里,那时候,我就算不死,也一样会被对方重伤。

我用眼角余光扫向叶寻时,后者已经贴着岩石把手伸了过来,他握在手上的匕首刀尖正好指向那只怪物的肋下。此时的叶寻额角上也已经冒出了冷汗,他也不敢肯定自己能不能一刀贯穿怪物的身躯?

我明明看见叶寻在拼命地移动,却丝毫不敢用眼神去催促对方,生怕引起怪物的警觉。

就在叶寻的匕首快要贴近怪物肋下,正在积蓄力量发动致命一击的瞬间,一道黑影忽然从天而降,直奔叶寻身上扑了过去。

叶寻猛然甩开匕首,双手同时抓住黑影双肩,跟着一块儿栽落到了岩壁之下。

抓住我面孔的那只怪物像是被身边的惊变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松开了血淋淋的手掌。我趁着这个当口,双脚狠狠踹向墙面,借力向外翻滚了出去,人在空中连转了几圈之后一头扎进了水里。

我刚在水里稳住身形,还没来得及往水面上浮,就看见身边涌起了一串气泡,好像是有什么东西紧贴在我身边,跟我一前一后扎进了水里。

我已经顾不上去看那到底是什么东西,双手并用着向水面上疯狂地游了过去。与此同时,一条黑影也悄无声息地往我身上贴靠了过来。

我迅速地抽出匕首,全力一刀往背后扫去时,我身后却变得空空如也,那股令人窒息的危机却忽然出现在了我身前。我还没来得及转头,就觉得自己身上像是被什么东西给扎了一下。

一股麻痹的感觉迅速从我被扎伤的地方蔓延开来。我举着匕首的胳膊不听使唤地沉了下去,软绵绵地垂到了身边……

第三十一章 水下活人

我被什么东西扎伤之后,全身就陷入了麻痹的状态,四肢开始快速僵直。我虽然还有意识,虽然还能清晰地感觉到身边发生的一切,但是全身肌肉都在短短几秒之间陷入了僵硬的状态,整个人像是一根棍子一样直挺挺地立在了水里,被什么东西拖动着往水底沉落了下去。

我那时的状态就像是陷入了梦魇,明明意识清晰无比,却怎么也无法挪动四肢,就这样一直被什么东西拖着沉向水底。

他要把我拖到什么地方?水下古城?

一旦进入水下古城,我必死无疑。

在没有任何潜水设备的情况下,普通人只能潜水五六米左右,受过专业训练的人最多也只能潜入三十米左右的深度。水下古城有多深,五十米?还是一百米?

我这样一直潜下去,就算能承受住水下的强压,也早晚会被活活憋死。

很多人都说,人在临死之前,这一辈子所有的事情都会在眼前一一闪现,所有的遗憾都会出现在眼前。

我有什么遗憾?

我没见过我妈是什么样子。

我没能再见我爸一面,也没能继承鬼眼王和那间不起眼的小店。继承小店平凡一生就是我爸爸对我的希望吗?他对我的要求确实不高。

我还没遇见让我心动的女孩。这也算是一种遗憾吧?

我正在胡思乱想的工夫,又觉得身上疼了一下。那一下的感觉十分微弱,但是我也能察觉到好像是有什么东西扎进了我的胳膊,正在把某种液体慢慢注入我的体内。

这一次,我的意识反而变得更为清醒了几分,憋在胸口的闷气也在缓缓疏解。我知道,那不是因为我能在水下呼吸,而是因为我的呼吸变得异常缓慢,至少我不会被立刻憋死在水里。

我正觉得奇怪的时候,已经被那家伙拽到湖底了。我虽然没法转头,却能清晰地看见远处围墙。我是被人给拖进了古城中那座类似于竞技场的圆形建筑?

应该是。我的记忆里,整座古城只有那么一座圆形的建筑。

我拼命地转动着眼珠向周围看过去时,才发现我的同学全都站在了水里。我转动着眼珠往对面同学双脚上看过去时,却看见他们的脚腕上绑着一圈近乎透明的绳索。从远处看去,那些人像是站在湖底,实际上却是双脚离地半浮在水里的,水波荡来,人体会像水草一样随波荡漾,这就是抚仙湖水下“活人”的秘密。

我慢慢转动着眼珠看向我对面的同学时,却看见殷红的血丝从他七窍当中不断溢出,化成一缕缕红线漂散在了湖水当中——他已经承受不住水压了。

没过多久,对方的目光就暗淡了下去,整个人开始缓缓地向前倾斜,直到被脚下的绳索牵住身躯,才斜着身子浮在了水里,殷红的血水却还在对方的面孔上丝丝漂散。

我的同学都在这儿?他们全都被人拖进城里,绑在了水下?绑住我们的家伙究竟要做什么?就只是把人捆在水里憋死?

我正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身边忽然传来了划水的动静,没过多久,一只半人半蛇的水神悄然出现在了我的眼前。这只水神显然比我见到过的要大出不少,甚至比那只被叶寻斩首的猿猴还要庞大。

对方扭动着水桶粗的蛇身围在我身边转动了几圈之后,用蛇尾缠住了我的双腿,伸出爪子抓着我的衣服,从我腰间慢慢爬了上来,直到达到跟我面孔一齐的高度上时,对方那张满是黑鳞的面孔才往我脸上慢慢贴近了过来。

一股带着蛇腥味的水流瞬间涌进了我的鼻孔,而我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距离我越来越近。直到它那张满是鳞片的脑袋贴在了我的脸上,它才用蛇嘴慢慢撬开了我的牙关。冰冷的湖水涌进嘴里时,我清清楚楚地感觉到一条滑腻的蛇信子一块儿塞进了我口中。

我甚至能感到那条冷滑的蛇信子正压着我的舌头,把一颗圆滚滚的东西推进了我的喉咙。我还没等弄明白它在我嘴里塞了什么,那样东西就随着湖水一块儿滚进了我的肚子当中。

与此同时,水神的双手也一下抱在了我的脑后,狠狠地将我的脑袋往前一带,用嘴封住了我的嘴唇,拼命地往我嘴里呼气。

我想要抗拒,可是窒息后的本能却让我不断地呼吸着对方嘴里涌来的气流。

水神连吐了几口气之后,猛地往后撤开了头颅,用手捂住了我的口鼻。我想要往外呕吐,可是嘴巴、鼻子全被对方堵了起来,怎么也吐不出来,只能硬生生地把呕吐感给强压了回去。

一直堵着我嘴的水神直到发觉我不想再吐时,才慢慢松开手掌,从我身上滑了下来,向另外一个人游了过去。可它刚一接触那人,对方就在巨大的惊吓之中双目圆睁着想要张嘴惊叫。

我眼看着湖水猛地灌进了那人张开的嘴里,鲜红的血水也随后从他口中翻涌而出——他的肺被水顶炸了。

被血污染的湖水瞬时间模糊了对方的面孔,那个同学也在血雾当中缓缓向后仰倒了过去。整个人仰头浮在水中时,鲜血还在从他嘴里漾漾溢出。

水神马上放开了尸体,向下一个同学游了过去。

水神只找活人?

这个念头从我脑袋里冒出来不久,水神就又缠在了另外一个同学身上,像对我一样在他嘴里呼气之后,才放开那人游向了下一个目标。

不久之后,就从远处游了回来。我明显能够看出水神显得极为疲惫。水中也多出了至少四具死于惊吓过度的尸体。那些死去的人个个双目圆睁、眼珠突起,已经无法聚焦的眸子像是随着水波缓缓地转动,空荡荡地往我这边看了过来,我只觉得那些死人的目光还流动。他们是在等着看我的下场?

我没法跟他们对视,只能闭上了眼睛。

可我脑袋里的念头却一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我一直没看清是什么东西把我们给拖了下来,可我知道,如果没有对方注入我体内的东西,我就应该死在水底了。

我不知道他们究竟是用了什么办法才能让我们放缓呼吸,但是我敢肯定,只要我能在短时间内适应水压,就能安然无恙地活在水底,至少不会死于窒息。

还有,我周围那四具尸体有仰有俯,却并不是按传说中男人前倾、女人后仰的姿态停留在水里。尸体以什么姿态停在水里,完全取决于绳子捆绑的方向,并不是男女。

也就是说,从很多年之前,水神就在不断地将活人拖进古城,捆在水下。否则,尸体应该会浮到水面上,而不是一直沉在水里。

第一个发现水下古城的人应该没有仔细检查过每一具尸体,只是远远地观察之后就避开了水中浮尸,才流传出了男尸前倾、女尸后仰的说法。

抚仙湖水下温度虽然很低,但是还不到能把尸体冻结保存的程度。水底尸体能够不腐,肯定有其他的原因,说不定就是因为水神吐进尸体嘴里的那个圆球。

那个圆球究竟是什么东西?

现在看来,水神是打算让我们活着,可是它让我们活下去的目的又是什么?

作为食物?不对。水下的尸体全都保持完好,完全不像是被当做食物储备的东西。

那颗圆球是水神的卵,它是想利用我们身体的温度将卵孵化,然后让水神从我们的身体破体而出?我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那一瞬之间,我甚至可以想象到一只只幼小的水神趴在我被开膛破肚的尸体上啃食尸首的情景。

我赶紧睁眼往附近看了过去,直到发现没有任何一具尸体腹腔开裂,才算稍稍放下心来。可是没过多久,我的心又猛然提了起来,万一要是那些尸体已经被水神给吃光了呢?

我心里再次生出了冷意。可是我现在没法挪动一丝一毫,只能在恐惧当中等待着命运的降临。

不知道过了多久之后,我身边再一次传来了湖水的波动。等我睁开眼时,那条蛇形的水神又来了,还是像上次一样给我渡气之后,疲倦离去。这一次,湖水里又多出了一具尸体。

水神每隔一段时间之后,就会再次出现,渡气、离开,周而复始。直到水神第五次给我渡气之后,才松开了我脚上的绳子,用一只手拖着绳索把我拉了起来,慢慢游向湖面。

我不知道它要做什么,却发觉自己的脖子已经可以转动了。我赶紧扭头往附近看了几眼。

差不多十只形态各异的水神正拖着我的同学徐徐游向远处。对方差不多游出了百十多米之后,我就被水神给拽进了一座像是甬道一样狭长弯曲的山洞当中。

从我进洞之后,心就凉了半截。这里是水神的另一处巢穴?

我从界鱼石下面逃了出来,却终究逃不过被水神生吞活剥的命运,说不定还会被吃得更干净。

我正胡思乱想的工夫,水神已经把我从水里拽到了岸上。

第三十二章 孤山鲛王宫

水神仅仅把我拖出去三五米的距离之后就停了下来,将我放在满是岩石的地面上,再过一会儿,就有人被水神紧贴在我身边放了下来。

我弄不清那人是生是死,就只知道他身上凉得吓人,冰冷带水的身子紧紧地贴在我的身上,让人感觉不到一丝温度。

水神把人一个个摆在地上之后就跳回了水里,整座山洞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当中。我拼命睁开眼睛想要看向四周,却只能看见黑漆漆的洞顶。

又不知道过了过多久之后,我身边的人忽然动了。他们一左一右地把手摸上我的胸口之后,整个人都往我身上贴了过来。冰冷的身躯半压在我身上不久,从我左右两边伸过来的手掌就慢慢往我脖子下面滑了过来。

一只凉冰冰的小手仅仅瞬间就压在了我的咽喉上,我顿时打了一个激灵。再下一刻,我忽然觉得对方的五指在慢慢收拢。两根带着寒意的指头慢慢向我脖子上缩紧之间,那只手掌却忽然改变了方向,顺着我的领口划向了胸膛,按在我的胸口上停了下来;另外的那只手却从我衣襟下面伸进了衣服,按在了我的肚子上。

他们想干什么?

我还没等弄清楚对方的意图,就听见有人从远处站了起来,摸索着打开了什么东西。

几秒钟之后,我就听见好像是有人在转动打火机的滑轮?

有人在点火?

我正以为自己听错了的时候,眼角上忽然闪出了一片来回移动的火光。真的有人在用火机照亮!

我想喊却喊不出来的时候,山洞忽然被贴在墙壁上的火光照得亮如白昼,叶寻的声音也跟着传了过来:“王欢,你没事儿吧?”

“叶寻!”我惊喜喊道,“你怎么样了?”

我从落进水里之后就再没看见叶寻,还以为他已经遇难了,乍听叶寻的声音,我不由得大喜过望。

叶寻从我脚下绕了过来,低头看向我道:“你别着急,你身上的药力会慢慢消失,过一会儿就没事儿了。躺在那儿不要挣扎,慢慢等着就行。”

我左右看了一眼之后,才发现在我左边躺着的是董小唯,她正把手放在我的胸口上,躺在我右面的张舒却用手按住了我的肚子。

我直到这个时候才反应了过来。她们两个人身上的药劲儿应该已经褪去了一小部分,两个人虽然没有完全清醒,但是已经有了潜意识里的反应,她们应该是觉得冷得厉害,才会下意识地想要靠在我身上取暖。

我按照叶寻的话静静地躺在山洞里等着药力褪去。没过多久,董小唯先醒了过来:“王欢?王欢,你怎么样了?”

叶寻急声道:“别去碰他,让他自己起来。”

“哦哦……”董小唯赶紧把手缩了回去,坐在我身边静静地等我恢复。

可是先醒过来的人却偏偏是张舒,她醒来之后就尖叫道:“这是什么地方啊?王欢,你快点起来!”

张舒的第一反应就是抓着我的胳膊想要把我弄起来。她刚刚拽了我一下,我就觉得脑袋里一阵天旋地转,强烈的眩晕感忽然袭来,我的胃里跟着一阵翻江倒海似的难受,下意识地想要往外呕吐。可是从我胃里涌上来的湖水却怎么都吐不出来,反倒呛进了气管儿,我顿时感觉自己的肺像是要炸开了一样,被憋得异常难受。

“别碰他!”叶寻暴怒之间抬手把张舒给推了出去,自己单膝跪在地上,双手把我拎起起来搭在自己的腿上,飞快地在我背上连拍了几掌。

我顿时“哇”的一声,嘴和鼻腔当中同时喷出了湖水。我趴在叶寻腿上连着吐了好一会儿,直到吐出了胆汁才算是止住了呕吐。

叶寻犹豫了片刻,才从吉他盒子里翻出一颗药丸塞进了我的嘴里:“吃下去。”

我下意识地问道:“你的装备没丢?”

叶寻反问道:“你的刀不也在身上?”

我下意识地伸手碰了碰背上的长刀,果然还放在那里。刚才我的身躯一直都处于麻痹的状态,竟然没感觉到自己身后还搁着一把带鞘的长刀。

我喘着气往四周看了过去。我们所在的山洞正中心的位置连着抚仙湖水坑,我们应该就是被水神从那里拽进了山洞。

水坑的左边是一块好似平台一样的空地,几根巨大的鱼骨散落在平台上,我们身后就是一条好像没有尽头的阶梯,阶梯一侧就是被叶寻用火机点燃的火槽。

我站起身来借着火光仔细看向四周时,忽然发现平台背后的山壁上像是隐隐约约刻着一片壁画似的花纹:“叶寻,你跟我过去看看。”

叶寻扶着我从水边绕过去之后,我才看见平台的地面上除了鱼骨之外,还散落着成堆的箭矢,其中最长、最大的一支箭头竟然比我的巴掌还要宽上不少。从地面上留下的痕迹上看,这里应该发生过一场恶战。

我顺着山壁走过去时,叶寻也用火机点燃了山壁上的火槽。这下,整个山洞的景物又更为清晰了几分,刻在岩洞上的壁画也清清楚楚地映进了我的视线。

那些壁画的线条虽然极为粗糙,却保存得非常完好,至少我能看懂画中的意思。我沿着山洞走了一圈之后又回到水边,指了指火槽,道:“叶寻,麻烦你去把火槽里的油给弄出来一点。”

叶寻用刀尖往火槽挑了一下之后飞快地甩在了地上。刚才还在燃烧的灯油在落地之后很快熄灭了火焰,凝聚成了花白的油脂。

我伸手蘸起一点灯油撵动了两下道:“我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了,这是孤山里的鲛王宫。”

叶寻震惊道:“你说什么?”

我扬了扬沾着灯油的手指道:“这就是传说中千年不灭的鲛鱼油。当年所谓的鲛王,并不是自己游进了山洞,而是被人引到山洞中捕杀,把它身上的鱼油作为燃料装进了洞中的火槽。”

张舒颤抖着声音道:“你是说,这里是座古墓?”

“用鲛鱼油做灯的地方未必就是古墓。”我仰头看向了那座通道,“第三节建木终于被我们给找到了。”

叶寻沉声道:“你说孤山岛就是树冠?”

“肯定是!”我慢慢分析道,“你们去看那些壁画,那里完整地记录了从古城建立直到沉没抚仙湖的过程。我从第一幅画开始讲给你听……”

“很多年之前,界鱼石还在,却不是现在的样子,而是一块更大更为形象的露天岩石,至少不是我们现在看见的样子,那下面存在着一个巨大的空间,也就是我们看到的水神巢穴。”

“界鱼石的前方也没有变成泽国,而是被湖水从两面包围的狭长陆地,那块陆地的背后就是孤山。那时的孤山并不是我们现在看到的样子,而是满山都被覆盖在绿色植被之下。”

“如果站在界鱼石上往孤山的方向去看,界鱼石、陆地、孤山正好像是一株倒在了抚仙湖浅水当中的巨木。如果把它们重新竖立起来,就和传说之中连接天地三界的建木一模一样。”

我说着话,把手指向了第三幅壁画:“最初,那块陆地上只有一个部落而已。那个部落相信建木虽然已经倒塌,但是仍旧可以连通三界,所以本身在陆地上生息繁衍的同时,也把囚犯扔进了界鱼石下方的山洞,因为他们认为那里就是地狱,同样把孤山当做神山崇拜,因为他们相信自己可以通过神山找到天界。”

我指着第三幅壁画的边角道:“你们看那里,那个地方不就画着有人通过一个洞口走向神山吗?”

叶寻看了好一会儿才说道:“我怎么觉得那个走进洞口人有点行将就木的味道。”

我点头道:“我也感觉到了。也许那就是一个将死之人吧!很多古老部落的人都觉得人类的死亡就是被天神召唤,重回神明的怀抱,他们会在将死之前进入神山也不难理解。”

叶寻点了点头道:“你继续往后说。”

我把手指向了第四幅壁画道:“忽然某一天,一只强大的军队冲进了这片领域,部落土著遭到了疯狂的屠杀,他们不得不违抗了天神的旨意,率领部族进入神山躲避兵祸。但是,他们却仍旧没有逃脱被杀戮的命运。”

“被他们崇拜了千百年的神山,最后竟然成了整个部落的墓地。部落的巫师在绝望之中,把最后的族人集中起来献祭给了恶神,并发下诅咒,要让侵略他们部族的人全部葬身在水底。”

叶寻听完不由得皱起了眉头道:“按照你的说法,那个部落应该已经完全消亡了才对。可水下古城是怎么来的?城中的尸体又是怎么回事?还有那些霸占了抚仙湖的水神和鬼面鲛又是怎么回事?”

叶寻连续问了三个问题之后,又继续说道:“而且,你还有一个地方解释不通。界鱼石下面既然是古部落投放犯人的地方,就应该是一座用来处决人犯或者弃尸用的坟坑,又怎么会变成水神的老巢?”

我伸手指向了山壁上熊熊燃烧的火槽:“你看这里,也许,它能帮我们解释一些东西。”

第三十三章 铜门

叶寻往我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这是什么?好像是个字。”

“是篆字。”我指着刻在火槽附近的字道,“古时候的工匠,也有类似于检查工程质量的情况。工匠通常会在自己负责的工段留下姓名或者标记一类的东西。这个应该就是工匠留下的标记。”

叶寻猛然醒悟道:“你的意思是说,屠杀掉抚仙湖部落的人,不是附近的土著,而是某个外来的强敌,而且对方的文明已经达到了一定的高度?”

“对!”我点头道,“现在我们手头的线索非常少,我只能猜测。如果我猜的没错,这段工程应该出自古滇国的工匠。”

我慢慢解释道:“根据历史记载,公元前278年,也就是春秋时期,楚国遣楚将庄硚率领一支队伍到达滇池地区,征服当地部落。后来,因归路被秦国所断,庄硚就留在滇池地区,建立了滇国。”

“滇国在云南历史上大约存在了五百年,出现于战国初期而消失于西汉初年。大概在公元前109年,汉武帝出兵征讨云南,滇王拱手降汉。直到西汉,云南才算是在名义上并入了汉朝的版图。但是,滇国没有文字,所以古滇国的历史一直都是史学界的谜团。”

我用手在岩壁上画了一个圈:“学术界认为:滇国区域在云南的中部和东部,以滇池区域为中心,连接阳宗海、抚仙湖、星云湖、杞麓湖。我猜,抚仙湖下面的古城就算不是滇国都城,也应该是极为重要的城市。”

我继续解释道:“汉代已经建立了完备的官吏制度,但是,汉代以后的文献当中没有关于城池沉没的记录,否则,抚仙湖的秘密早就应该浮出水面了。所以我觉得,那座古城应该是在汉代之前沉进湖底的。 ”

我说到这里停了下来,董小唯却摇头道:“我觉得你说的不对。既然你说楚国大将占据云南,那么,古滇国至少也应该留下楚国的痕迹。那时楚国已经有了文字,屈原不就是楚国人吗?古滇国为什么会毫无文献可查?”

我皱眉道:“大概是因为文献遗失了吧!毕竟,春秋战国时期只有极少数人才有学习文化的资格,很多文献极有可能遗失。”

董小唯再次质疑道:“就算你说的对吧,那你看看墙上的壁画,那明显带着巫术的色彩。楚国人也信巫术?”

“你说对了。”我点头道,“楚国因为地理位置等等原因,一直巫风盛行,就连屈原都受到巫文化的影响。屈原所作的《九歌》、《招魂》都带有浓烈的巫文化色彩。”

“春秋时期的云南并没形成后期宗教文化,还是巫术一统天下的时代。滇国建立之后,就算是为了长治久安,也应该会融合一部分当地的巫术文化。”

我用手指向石阶道:“庄硚占据了抚仙湖之后,应该继续把孤山作为神山,建立了自己的祭祀。我甚至觉得,庄硚才是真正发现了建木的人,是他升华了当地的巫族文化。”

叶寻猛然向我看了过来:“我在你们过来之前,曾经在附近转了很长一段时间。滇国的巫文化里最常出现的就是蛇和铜鼓的形象。抚仙湖下面的蛇形水神会不会出自滇国?”

“这个很难说。”我摇头道,“想要揭开这个秘密,我们得往上走。”

“不行,不行……”张舒听说我要继续深入孤山秘窟,吓得瑟瑟发抖,“我们还是出去吧!谁知道往山上去还会遇上什么事情……”

我回头看了看被火光照得半明半暗的水面:“如果可能,我也不想往山里走。可是从水路我们回不去,除非你们已经做好了死在湖里的准备。”

张舒道:“你们不是有两个人吗?你护着董小唯,叶寻……叶寻护着我,肯定能出去。”

我还没说话,董小唯已经冷声驳斥道:“其他人怎么办?”

这回被水神抓进山洞的人连我和叶寻在内一共有十个人,按张舒的说法,我们出去了,其他六个人就得被扔在这里。谁知道后面还会发生什么?

张舒的话刚说完,就有人厉声喊道:“我们怎么办?你怎么不说让王欢带着我们出去,把你留下?”

张舒厉声喊道:“起码我当时没推王欢下水!”

“放你妈的屁!”说话那人眼睛都红了,紧盯着张舒一步步往前逼近,“你再说一遍,老子现在就把你扔水里!”

“你干什么?”董小唯一下挡在了张舒面前,“给我回去!”

“给我停下!”我暴怒道,“都什么时候了还窝里斗?谁再瞎逼逼,老子就弄死谁!”

董小唯急得眼泪打转:“王欢,你也少说两句吧!”

我强压着一口怒气站在了远处,董小唯才小心翼翼地说道:“王欢,要不,你和叶寻从水路出去,我们等在这里,你出去之后去找警察,让他们带船过来救我们?”

“这倒是个办法……”我不由得心动了。

如果我和叶寻快一点的话,说不定真能冲出去。反正我们是在孤山脚下,只要我们能攀上岩石,说不定就能爬上孤山,那里有旅游区,可以联系到警方。

我正在考虑是不是该冒险出去试试的时候,忽然有人说道:“谁知道他出去会不会报警?万一他一走了之,我们不是得留下等死?”

“谁说的?”董小唯大怒道,“王欢不是那种人!谁说的,有种站出来!”

我知道那话是谁说的,可我现在已经懒得去跟他计较什么了。

叶寻却在这时开口道:“我不赞成走水路。在水里,我们不是水神的对手。我们不知道水神有多少,也不知道它们是不是守在外面。只要有超过四只水神守着我们,我们在没有潜水设备的情况下出去必死无疑。”

叶寻说的没错,在水里我们没有水神灵活,只要它们堵住洞口,我们连湖水下面的那条隧道都出不去,何谈逃生?

我看向岩洞中的阶梯:“往上走吧,说不定还有生路。”

张舒颤声道:“真要往上去?”

我没有理会对方,从身上拔出长刀,边走边说道:“我走前面,你们跟着,叶寻断后。”

我不知道那段阶梯究竟有多高,可我每走一步都小心翼翼。

我虽然推断出了孤山谜窟的来历,但是水神的由来却让我百思不得其解。水神究竟是什么,又怎么会出现在抚仙湖当中,一直都是我心里的一个谜团。

我敢肯定的是,孤山被占据时,并没有水神的出现,水神是在楚军杀来,扫平部落之后才出现的东西。那些水神究竟是部落原先的住民,还是滇王祭祀之后的产物?

我心里一直有一个可怕的猜想,只不过,不到最后,我没法肯定这个猜想对错与否。

我一步步走上阶梯,远远地看到一座封闭的青铜大门,那两扇对开的大门就跟我在界鱼石下密洞中看到的石门一模一样,或者说,那四道石门就是这扇青铜门的刻画。

我的心不由得猛然一沉。

密洞石门是水神祭拜时开启,这扇青铜门呢?

我紧走了两步之后,阶梯上方也出现了一座平台。平台左侧是一座用石块垒起来的井口;右侧却是一条黑漆漆的甬道,滚滚寒气从深不见底的甬道上翻滚而来,让人忍不住阵阵战栗;平台正中间就是那道带着锁孔的青铜大门。

我停在平台上时,跟在我后面的董小唯紧紧抓着我的衣角道:“王欢,这究竟是什么地方?那些壁画上的东西好吓人。”

大门左侧那一串壁画上,画着巫师献祭的场面,四个身穿着铠甲的士兵正在巫师的指引下抬着一个人扔向井口,青铜大门随之开启。

大门的右侧恰恰相反,壁画当中没有巫师,只有三个身穿铠甲、配备长剑的勇士。勇士毅然走向深不见底的甬道,从那里拿回了一把钥匙,打开了青铜大门。

叶寻低声道:“王欢,你看明白壁画是什么意思了吗?”

我沉着声音道:“那是开启青铜大门的两种办法,一个办法是拿活人献祭,一个办法是去深渊当中寻找钥匙。但是,你看右边那幅画,下去的是三个勇士,回来的却只有一个人,也就是说深渊之下极为危险,下去之后就是九死一生。而且……”

我微微一顿道:“最后上来的那个勇士不像是活人,你没看他的双脚没有沾地吗?”

叶寻倒背着双手不说话了,他是在等我的决定。

我的那些同学,除了董小唯之外,都下意识地躲开了几步,他们谁也不想成为献祭的物品。

我拍了拍董小唯的肩膀:“我和叶寻下去看看,你们在上面等着。放心,我们不会有事的。”

我趁着说话的工夫,用身子挡住了其他人的视线,悄悄将匕首塞在了董小唯的手里。

如果放在一天之前,我可能不会相信我的同学会干出拿活人献祭的事情;现在,我却不敢保证这种事情不会发生。

第三十四章 献祭

留下来的八个人里,有六个男生,一旦他们承受不住心理上的压力,决定用活人献祭进入大门,那么董小唯和张舒就是最有可能成为祭品的人。

董小唯想说什么,我却对她笑了一下,转身往石阶下面走了过去。

我们一直走到看不见平台火光之后,叶寻才开口说道:“王欢,我怎么觉得咱们是在往左拐?”

“对,我们就是往左。”我肯定地说道,“我们下来不久,阶梯就转向了,我要是没弄错,咱们应该是在往那口献祭神井的下面走。你不是带火机了吗,你照个亮儿看看,要是有什么风吹草动赶紧把火灭了。”

叶寻拿出火机照向了四周,我这才看见,我们刚才下来的甬道已经在这段距离上变成了围绕山壁的环形阶梯。

我右手边就是孤山的岩壁,左手边上是黑漆漆的深渊。我试着往下看了一眼,那里除了无尽的黑暗再也找不到什么东西了。

举着火机的叶寻忽然说道:“那个地方有火槽,我去点火。”

我刚想阻止叶寻,却下意识地迟疑了一下。

我明明觉得在这种地方不去点火更为安全,可我的潜意识当中却希望能用火光驱散心里的惶恐。

我仅仅迟疑了一下,叶寻就点亮了火槽。熊熊烈火围绕着山洞四周盘旋向下时,我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火光燃起的瞬间,我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一根直通山洞上方的青铜立柱。那根柱子究竟有多高,我并没看清,我看得最清楚的是盘绕在立柱底部的那条黑鳞巨蟒。

足够一人粗细的蟒蛇也不知道在山洞里存活了多少个年头,又靠什么维持生命,竟然在孤山谜窟被遗弃了无数岁月之后,还活在山洞当中。

从叶寻点燃灯火的那一瞬间,蟒蛇就挪动着身子从立柱底部抬起了头来。我赶紧一拉叶寻,往火槽下面躲了过去。

如果叶寻不去点火,说不定还不会惊醒这条巨蟒,可是火光烧起的一刻,它就已经从睡梦中醒了过来,很快它就该准备捕食了。

我大概记得在什么书上看过,蛇类的视力近乎为零,它们能在黑夜里及时发现并且快速捕捉远在几十米之外的猎物,完全是靠着对猎物身上热量的感应。

真正惊醒蟒蛇的东西,不是围绕在山洞中的火光,而是烈火带起的温度。

我不知道火槽的温度究竟能不能掩盖我和叶寻的体温,但是总比胡乱跑出去被蟒蛇追踪捕杀要稳妥得多。

叶寻靠在我身边飞快地拔出了长刀:“现在怎么办?”

“不知道。”我脸色铁青地说道,“咱们的刀能砍死那条蛇吗?”

叶寻看了我一会儿才摇了摇头。也就是这么一会儿的工夫,山洞下面就传来了一阵蛇鳞摩擦阶梯的声响——那条蟒蛇已经顺着阶梯攀爬了上来。我眼看着被蛇身压开的岩石向山洞下方滚滚砸落,却一丝一毫都不敢乱动。

在这种地方,我们跑不过一条蛇,一旦被它发觉,我们两个必死无疑。

我紧紧握着长刀:“一会儿蛇上来,你先走,我来断后……”

“放屁!”叶寻骂了我一句之后,从兜里掏出酒壶猛往嘴里灌了下去。

“你疯啦?”我顿时被叶寻的举动惊呆了。他现在喝酒,不是等于在提升自己的体温吗?他想拿自己当诱饵?

我正想去抢叶寻的酒壶,他却冷声道:“把你的手拿开。真想帮忙,到了拼命的时候,你别跑就行。”

叶寻的话没错。这个时候争执这些没有任何意义,甚至不需要去因为什么而感动,到了生死关头能够一起拼命才是真的。

我放下手来,稍稍挪动了一下身子,握紧长刀挪到阶梯的边缘。这个位置正好能跟他互相策应。

我刚刚蹲好不久,忽然听见岩洞上空传来了张舒的喊声:“你们干什么?王欢他们很快就能回来……别抓我啊!求求你们别抓我……张昊,你不是喜欢我吗?你放过我吧!你让我做什么都行……你想要,我现在就可以给你……”

糟了!

我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我那些同学真的想要用人献祭了!

我猛地抬起头来往空中看过去时,张舒已经从洞顶的一个圆孔当中掉了下来——那里应该就是献祭神井的下方。

“啊——”张舒的尖叫声还在空中回荡时,已经攀上阶梯的蟒蛇忽然猛一回身,从阶梯上立起来半个身子,凌空往张舒身上咬了过去。

张舒还没落地就被蟒蛇咬住了双脚,生生拖到了阶梯上。一时还没被蟒蛇吞噬的张舒用用手死死地抠住阶梯的缝隙,声嘶力竭地喊道:“王欢,救我,快救我啊——”

我刚想起身时,叶寻却伸手把我挡了回去:“你救不了她,就算把她从蛇嘴里抢下来,人也救不活了。送她一程吧!”

叶寻又从吉他盒子里拿出一把臂弩塞进了我的手里:“你的眼力好,你来。”

我咬牙端起臂弩指向张舒时,后者也看见了我的动作:“王欢,我艹你妈的!你不是人!要不是你拿来的旅游劵,我们能落到这个地步吗?这些事情都是你安排好的对不对?你就是想把我们骗过来送死……”

张舒的话顿时让我的脑袋里“嗡”的一声,好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脑海里忽然闪了过去,而我却偏偏没有找到其中的重点。我端着臂弩的双手不由得停顿了下来。

吞噬张舒的蟒蛇丝毫没有理会对方的惨叫,仍旧在一寸寸地把她给咽下肚子。张舒抠在石缝中的双手被蟒蛇给抻成了一条直线之后,十根手指也接二连三地断裂开来……张舒直到被蛇从阶梯上拖走时,才举着一双血肉模糊的手掌惨叫道:“王欢,你是畜生,董小唯也是贱人,你们两个都不得好死!我做鬼……”

我猛地一抬弩箭对准张舒扣动了机簧。破空而起的箭矢瞬间穿透了张舒的眉心,猩红的血花从她脸上爆开之后,张舒的尸体才死不瞑目地垂在了蟒蛇嘴边。

我眼看着张舒被蟒蛇完全吞入腹中之后,身上拱起一道人形鳞片的蟒蛇缓缓退回了铜柱底部,将身躯盘在柱子上紧紧地缠绕了几圈,开始缓缓向柱子上勒紧了下去。

一阵阵人骨被折段的脆响隔着蛇皮传进我耳朵里时,通天彻地的铜柱竟然在蟒蛇的缠绕之下开始慢慢旋转了起来,洞顶上方很快就传来“咔嚓”一声脆响。

门开了?

我直到这时才算反应了过来。原来壁画中的献祭,就是用活人来喂食这条蟒蛇,一旦蟒蛇缠住铜柱挤压猎物,铜柱就会开始旋转,上面的青铜门自然会随之开启。

既然青铜大门需要蟒蛇转动石柱开启,那另外的一幅壁画又是什么意思?我不相信,仅仅凭着一把钥匙就能打开必须巨力旋转才能开启的大门。

我仰头看向洞顶时,旋转的青铜立柱忽然停了下来,张昊阴森森的声音跟着从井口的方向传了过来:“门就开了这么一点儿?咱们谁也进不去!把董小唯给扔下去吧!”

“不要!你们别过来……”董小唯尖叫声起时,我猛地一下从地上站了起来:“张昊,你他么敢碰董小唯一下,老子上去活撕了你!”

“王欢,救命啊!”董小唯的尖叫声似乎离洞口远了不少。

蟒蛇刚刚吞噬了一个人,不可能立刻再次进食,我不再担心它会冲上来吃我,立刻拎着臂弩直奔阶梯上跑了过去。叶寻也紧跟在我身后冲上了阶梯。

我渐渐向山洞平台靠拢之间,身后的火光也开始越来越弱。我和叶寻又一次冲到那段看不见光亮的阶梯上时,我赶紧压低了声音说道:“叶寻,你跟我拉开一段距离,小心防备。”

叶寻微微一愣之后,马上悄无声息地往后退了过去,我干脆闭上了眼睛往阶梯上跑了过去。我的脚步声被岩洞聚拢过来之后,我的听觉也开始跟着快速减弱,我跑得越急,能听到的声音也就越小。直到我的耳朵里只剩下了我和叶寻的脚步声时,我忽然把从身上拿出狐铃举在眼前,猛地张开了眼睛,借着狐铃上的冷芒向四周扫视而去。

整条甬道看似空无一物,可是我在睁眼的那一刹那间还是看到了一滴从棚顶落下的液体。

我拎着狐铃缓缓躬身看向地面的当口,手中臂弩忽然调转方向往自己头顶上连放了两箭。第一箭撞在岩壁上的声音还没落去,第二箭射穿躯体带起的闷响已经蓦然传来。

弩箭击中目标的声音刚刚入耳,我就借着躬身的姿势身躯前扑,往前方翻滚了过去。我刚刚稳住身形,背后也跟着传来一声重物落地的闷响。

我拔出长刀转身一刀直奔身后刺了过去。刀锋透过我身后那道人形黑影之间,叶寻的苗刀也从黑影身上穿透了过来。我俩一前一后刺穿了对手之后,不约而同地站起了身来,把那人给提在了空中。

直到这时,我才看清了对方的样子……

第三十五章 未曾相识

“杨光?”

直到我和叶寻刺穿了对方,我才借着狐铃的冷光看清了那人的样子。他是我的同学杨光,可他现在已经变成了半只水神。杨光的大半面孔已经被覆盖在了鱼鳞之下,身上也翻起了一片片鳞甲,如果不是他五官还没变形,我还认不出对方的模样。

“王……欢……你……”杨光拼命挣扎着摸向了自己的口袋,从口袋里抓出一样东西之后,头一偏,死在了我的眼前,他手里的东西也随之落在了地上。

我抽出长刀,把地上的东西捡起来悄悄塞进了衣兜:“我先出去,你小心些……”

叶寻猛一摆手:“我先走,你看好我身后。”

叶寻不等我说话就从我身边擦肩而过,快速向洞口飞奔而去。我跟叶寻拉开了一步的距离之后,再次跟上了叶寻的脚步。对方临近洞口之前,也不知道看见了什么东西,忽然一个纵身向前扑倒,人也跟着滚向了洞外。

我仅仅愣了一下,就看见四只穿着衣服的水神一齐扑向了叶寻身后。

“小心……”我惊呼之间,身边忽然出现了一道人影,我毫不犹豫一刀往对方身上砍了过去。

我的刀锋向外劈落的瞬间,我也看清了水神的样子——他是张昊。那些水神全都是我的同学,他们身上都还穿着我同学的衣服,五官依稀带着他们的相貌。

我只不过离开了短短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他们就全都变成了水神,虽然还没有完全转化成水神之躯,却已经无法再称之为人了。

我虽然明知如此,下刀之间却又忍不住迟疑了片刻。长刀的锋刃与水神的手臂并没全力碰撞,仅仅劈飞了对方手臂上的几片鱼鳞之后,就被对方用手给挡在了半空。

我和对方同时收手后撤之间,我又连着往后倒退了几步,往祭祀古井的方向靠拢了过去。水神却在惨叫之间往我身上猛扑了过来。对方的双爪往我面孔上逼近之间,眼中杀机一览无余。

我紧盯着对方手掌往后倒退一步靠在了古井边缘,直到对方双爪逼近,我才猛一蹲身贴着古井边缘蹲了下来。对方收势不及之下隔着我的身子扑在了井沿上,我顺势起身之间抱住对方腰间,把人掀进了古井。

张昊落进古井之后,竟然用双手撑着井沿倒立在了井里,拼了命挪动着四肢想要从井里倒退出来。我抽出长刀狠狠一刀往对方身上扎了下去。一蓬鲜血顺着长刀飚起的瞬间,张昊也在惨叫声中落进了井底。

等我收起长刀想要回身增援叶寻的瞬间,忽然觉得有人往我背上贴了过来。我手持长刀全身绷紧着站在原地,侧眼看向了我脚下的影子。

在洞中火光的照耀之下,两道身影一前一后映落在了地面上,其中一道是我的侧影,另一道却只有一半儿的人形,从他腰部往下完全是一条圆柱形的黑影。从他的影子上,我根本就分不清那究竟是人是蛇。

对方好像是觉得我正在注意古井中的动静,生怕我惊醒似的,在我身后慢慢抬起了一只利爪,像钩子一样的爪尖儿正一寸寸地往我后脑上抬起,手臂上的肌肉蓄力待发,那只利爪随时都可能往我脑袋击落。

我紧盯着虚影之间,远处的青铜门上忽然传来一声巨响。门扇紧擦地面缓缓开启的声音蓦然传来时,我身后那只水神的爪子也停在了空中,我趁机转身直奔对方胸前一脚踹了过去。

水神一个踉跄向后摔倒的工夫,满身是血的叶寻形同鬼魅般出现在了水神背后,扬手一刀劈进了对方肩头。我急忙喊道:“先别打死!”

叶寻本来想要向后抽动长刀将水神斜肩割成两半,听我一喊,立刻按住刀柄,一脚踹向了水神身后。

那只水神向我冲过来时,我稍稍向外一撤身形,抓住对方衣领,把人给塞进了井里:“叶寻,还有活人吗?”

叶寻提着长刀摇了摇脑袋,我也转头看向了缓缓开启的青铜大门。这时,大门已经打开了一道足够一个人自由进出的缝隙,两扇门页却还在慢慢往左右张开。

“进门!”我扔下一句话之后,快步冲进青铜大门站了下来。叶寻随后冲进门内:“怎么不往前走?”

我深吸一口气,提着长刀站在原地。此时,董小唯的声音也跟着传了过来:“王欢,等等我……”

我转身招手道:“快过来。”

惊慌失措的董小唯飞快地跑向大门,伸出一只手来想要拉住我的手掌。就在她的指尖快要触碰到我掌心的瞬间,我将一直拎在身边的长刀调转刀尖,直奔着董小唯的胸口猛刺了过去。

“你……”第一个被我吓到的人不是董小唯而是叶寻,他怎么也想不明白我为什么要对董小唯忽下杀手。

我的刀尖就要碰到董小唯心口时,对方的身形忽然像是被风吹走的树叶,在距离我刀尖不到两寸的地方蓦然向后飘起,轻飘飘地落到了几米开外。

叶寻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好功夫!”

我紧盯着董小唯的眼睛忽然涌起了一阵酸楚:“真的是你!”

董小唯站起身来,默不作声地看了我半天才说道:“你怎么会发现我有问题?”

我厉声喝道:“现在是讨论这些的时候吗?我需要一个交代!”

董小唯淡淡地说道:“你告诉我,我究竟输在了哪里,我再给你交代。”

我正想说话之间,面前的青铜门忽然带着一阵刺耳的摩擦声响快速向内闭合。董小唯下意识地想要冲向大门时,我却猛地端起了臂弩指向对方的要害。

董小唯慢慢退回原位:“你两次把水神扔进古井,就是算好了大门会再次闭合对吗?”

“你说对了。”我其实不是在算,而是在赌。那条蟒蛇会缠绕铜柱勒碎腹中的猎物,是它的本能,但是没人能让蟒蛇总是按照一个方向缠绕铜柱,所以它在进食之后不会总往一个方向盘旋,青铜门肯定会有开有合。

这种事情如果放在巫师的手里,就是神谕或者说天意,他们会把蟒蛇转动的几率当成神的旨意传达给土著,这样就会为青铜大门蒙上一层神秘的面纱。

但是,我却在赌蟒蛇会不会在接二连三地进食之后调转方向,关上大门。没有这道大门阻隔,我和叶寻绝不是董小唯的对手。我冒险冲进门里,只不过是为了得到一线生机罢了。

我用弩箭指向董小唯时,水道的方向忽然涌出了大批身穿黑色潜水服的人。对方快速冲到董小唯身后,一齐举起了枪支往我身上指了过来。

我的心也一下提到了喉咙。大门一时半会儿不会关闭,我现在往门里跑,就算能躲过对方的子弹,也阻止不了对方冲进大门。外面那些人可不是我的同学,单凭他们行动的那股干净利索劲儿,就知道这是一群训练有素的高手,他们的实力至少不会低于普通的士兵。

我脑袋里正在飞快地转动着该如何去应对眼前的场面,董小唯忽然一挥手,道:“别开枪,我有话要问他。”

那一瞬之间,董小唯的气质完全变了,她再也不是那个跟在我身后的邻家小妹,而是一个久经沙场、指挥若定的领导者。

这才是董小唯的本来面目。如果不是日积月累,普通人不会马上就具备上位的气质。董小唯身上那股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气质,足以说明她本就不是一个普通的女孩。

我紧盯着对方问道:“你是不是董小唯?”

董小唯沉默了片刻才平静地回答道:“我可以说是董小唯,但不是你认识的那个董小唯了。”

我的心不由得微微一沉。我问出那句话时,心里还有那么一丝希望,现在,最后的一丝希望也消失不见了。

到了这个时候,董小唯已经没有必要再骗我什么了。她的话已经点明了一个事实,董小唯仅仅是她的化名,她另有身份。而且董小唯说的没错,我与她朝夕相处了四年,却从来没有真正认识过她。

我和董小唯沉默以对的时候,她身边的人忍不住开口道:“大小姐,我们再不动手,青铜门就要关闭了。”

董小唯微笑道:“第一局算是我输了。按照规矩,王欢有权控制第二局的开场。如果他选择躲进青铜门,我们也只能看着不是吗?”

“可是……”那人犹豫着说了两个字,就被董小唯强行打断:“没有什么‘可是’,等着就好了。”

我心中正隐隐觉得不安时,我面前的青铜大门忽然加速向中间合拢了过去。就在大门即将闭合的一瞬之间,我却看到了董小唯嘴角上浮现出的笑意。

她有后手?

我心中的不安陡然升起之间,青铜大门在我眼前怦然闭合,我和叶寻顿时陷入了黑暗当中。董小唯的声音也在青铜大门外面响了起来:“你放心,我故意让王欢进了大门,用不了多久,他就能自己把门打开。”

第三十六章 隔门交锋

我心里顿时一沉。我不相信董小唯有什么办法能让我自己开门,可是对方言辞凿凿,又让我觉得她肯定留下了某种后手。

董小唯在大门之外慢悠悠地说道:“青铜大门应该可以从里面打开。本来我想自己进去一趟,现在既然已经被揭穿了,那就等着王欢在里面开门好了。这样一来,我们不是更省力气?”

董小唯说的没错,理论上,这扇青铜大门应该有从内部开启的办法。

试想一下,处于孤山最顶层的青铜门必然是最为神圣的所在,并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格进入青铜门;一旦有人进入青铜门,无论是部落的巫师还是部落之王,都必须自己走出来。

巫师献祭活人,开启大门,是为了得到土著的敬畏,让人觉得他是唯一能沟通神明的存在。但是,沟通神明之后呢?他还要通过献祭让自己出来?先不说土著会不会因此产生怀疑,万一蟒蛇没有按照预定的方向转动身躯,外面的土著会作何感想?只怕会觉得巫师已经受到天神的召唤,或者干脆是被天神遗弃了吧?巫师不会去冒这种风险,所以他必须自己开启大门。

董小唯既然敢放出话来,就说明她有办法逼我自己出去。可她究竟在我身上做了什么手脚?

我还没弄明白董小唯的意图,外面就响起了一阵幽幽的笛声。我侧耳倾听之间,并没感觉对方的笛声有什么诡异之处。董小唯却在笛声过后沉声说道:“王欢,你看看你身边的叶寻。”

我大惊之间拿出狐铃往叶寻身上照了过去。满头大汗、脸色惨白的叶寻像是正在承受着难以想象的痛苦,死死地抓着刀柄坐在地上,紧咬着牙关不让自己出声,可他却已经把自己的嘴唇给咬出了血来。

我惊呼道:“叶寻,你怎么了?”

叶寻沉默摇头之间,董小唯却笑道:“我在你们每个人的身上都下了毒,叶寻也不例外。我可以用笛声控制你们的生死。如果你愿意看着叶寻七窍流血地死在你眼前,我完全可以给你们吹奏一曲《殇别离》。”

董小唯不等我说话就继续道:“你现在一定很奇怪自己为什么会没事儿对吧?其实,没事儿的人应该是叶寻。还记得他在洞底给你吃过的那颗药丸吧?那是难得一见的解毒圣药。我想,叶寻手里也不会有太多,一颗就应该是他的极限了。他为了救你,才把自己送上了死路。”

我颤声向叶寻问道:“她说的是真的?”

叶寻抬起手来,往我的手上指了指。他是想在我手上写字?我赶紧把手伸了过去,叶寻果然在我手上划动了起来。

董小唯却在外面说道:“如果换成别人,我未必会那么放心。但是你王欢是能为朋友两肋插刀的人。叶寻拼了命救你,你也不会见死不救,所以你肯定会打开大门。”

董小唯的话说完了,叶寻也在我手心上写了四个字——“拖延时间”。

我虽然不知道叶寻是什么意思,但还是按照他的吩咐贴近大门大声说道:“董小唯,我承认自己一开始被你算计了。但是从你的身份曝光之后,咱们俩就不一定是谁胜谁负了。”

董小唯果然被我的话引起了兴趣:“我还是那个问题,你究竟怎么发现了我的身份?”

我说话之间偷眼看向了叶寻,他已经盘膝坐在地上,头顶也跟着升起了缕缕白雾。我顿时被叶寻惊得目瞪口呆。这不就是武侠电影里常见的内功疗伤的情节吗?原来那些不是电影里胡编乱造出来的东西,而是确确实实的存在,只不过绝大多数人都没接触过而已。

我震惊之下,竟然忘了跟董小唯说话。后者却催促道:“一向伶牙俐齿的王欢,不需要这么久的时间去组织语言吧?”

我赶紧说道:“一开始,我并没有怀疑过你,那时你在我心里是最不该怀疑的人。但是张舒临死前的那几句话却提醒了我。”

“张舒临死前曾经质问过我,是不是故意安排他们过来送死。其实这些话,别人也说过,他说我死了活该,没有我就没有那么多事情。”

我沉声道:“如果把张舒的话认定为事实的话,那么我从一开始就安排好怎么算计所有的同学,我必须在出发前就做好一切准备。出发之前碰过旅游券的人,只有我们两个,后来去联系旅行社、安排大巴车、联系酒店的人,只有你自己。所以你才是最有机会下手的人。”

我说到这里停了下来,董小唯却笑道:“就仅凭这一点,就能断定我在算计你们?如果你弄错了呢?你就不怕错杀无辜?”

我长叹一口气道:“当我怀疑你时,你曾经不小心留下的破绽就一个个地暴露了出来,我也越来越肯定你就是幕后黑手。”

董小唯饶有兴趣地说道:“我还真没发现自己有什么破绽。”

我慢慢地说道:“从我们到达抚仙湖之后所经历的种种诡异事件,其实有一半是真,一半是假。抚仙湖的谜团和传说确实存在,如果我们是正常旅游,只有很小的几率与其中某个传说相撞。”

“如果没有你,我们遭遇到了传说中的鬼神精怪也会及时地避开,至少不会造成这么大的伤亡。但是,你却一步步地把我们全都逼进了抚仙湖传说当中。十八个同学啊!等于全死在了你的手里,你的心就不疼吗?”

董小唯淡淡地回应道:“我想现在不是应该讨论这些事情的时候吧?就算你知道了答案有能如何?我心疼与否都和我们之间的对决没有任何关系,我说的对吗?”

“你说的没错!”董小唯的冷漠的确让我心惊。

董小唯再次说道:“那好了。你继续往下说吧!”

我尽可能控制着情绪说道:“第一次,是你在酒店走廊拉我去看湖中幻影的时候。鱼形水神的速度并不快,我跟它仅仅差了那么三五米左右的距离,你一路跑过来,难道就没看见那道黑影?”

董小唯承认道:“我的确看到了那只水神,我故意放走了对方。你继续说。”

我再次说道:“那个导游其实是你的人吧?你故意让人在头一天晚上弄走了车驰和杨宏浩,却又让人装成他们,骗了李明。李明那个人是个急性子,什么事情知道了开头就不会往后深究。他应该是离着很远就看到了所谓的车驰或者杨宏浩,也相信了他的理由。所以李明明明就是在‘撒谎’,却让人看不出来一点破绽。”

“你让车驰和杨宏浩的影子出现在水底的城墙上,其实就是为了让所有人都跟着心惊胆战,先入为主地认为我们被鬼怪缠身。不过,我没弄清楚,你究竟用了什么办法让两个人的影子出现在水里?”

董小唯笑道:“当然是一点小小的手段,也可以说是一种秘术吧,总之,我没法跟你解释。”

我也知道她不会跟我解释什么,又继续说道:“后来,我们遭遇的鬼面鲛却是货真价实的东西。不过鬼面鲛的出现大概也有你们的‘功劳’在里面吧?你的目的就是为了让我们认为自己已经陷入了湖神追杀?”

董小唯承认道:“鬼面鲛和水神直接可以说是天敌,只要闻到水神的气味,他们就会过来捕杀。你在李明他们身上抹了点东西,所以鬼面鲛及时出现了。”

董小唯竟然如此轻描淡写地把几条人命给解释了过去,我忍不住握紧了拳头:“导游是你的人,甚至连酒店的前台也是你们的人。我们一路上的住行全都是导游在安排,她能轻而易举地抹掉车驰他们旅行的记录;你再找人拿着车驰的电话接听警方通话,你们编出来的假话就成了真话,而我们的真话反而成了笑话!”

董小唯道:“你说的大致没错。车驰跟你视频的时候,人确实在我们手里。你猜猜,他当时死了没有?”

“我不想猜!”其实我已经猜到了答案。当时车驰的眼神看似暗淡无神,其实他人还活着,只不过他为了活着,并没有给我任何暗示罢了。

我强压着一口怒气道:“我一开始没想明白一个问题,那就是你为什么要制造车驰并未过来旅游的假象,后来我想清楚了,你是不想警方介入,对吧?”

“没错。”董小唯说道,“警察一旦介入调查,我会非常被动。只有让警方觉得你们是一群任性、胡闹、想要报假案哗众取宠的小孩子,他们才会彻底无法相信你们,即使你们再次跑去报案,他们也会认为是小孩儿的胡闹。这样一来,你们除了继续在传说中寻找真相,就没有第二条路可走了。”

董小唯声音一顿道:“其实,我也没有想到所有的同学都那么‘配合’,被警察训斥几句之后,就直接承认自己在胡闹了。有的时候,人越是想要趋吉避凶,就越容易陷入更大的困境。你说对吗?”

董小唯并不想从我嘴里知道什么答案,不等我回话就马上说道:“你继续往下说吧!”

第三十七章 隔门交锋2

我沉声说道:“我不得不说,你在迷惑警方这件事儿上做得很成功。我当时也被你弄得晕头转向,忽略了好多细节。”

“你在会议室里故意说会议桌下面有鬼,其实桌子下面什么都没有,你只不过是在利用我们的恐惧心理,吓得所有人都大喊大叫,好让警察趁早把我们这些不知道天高地厚的人赶紧撵走。而且,你趁着我去抱你的工夫,换掉了我身上的匕首。”

董小唯说道:“我就是在吓唬你们。大多数的时候,人都是自己在吓唬自己。我说桌子下面有鬼,你们不是马上就想象出了鬼魂趴在桌子下面的情景了吗?”

“你故意说桌子下面有鬼,其实是想换我的刀。”我声音陡然提高了几分,“我在湖边刺导游的那一刀,用的只是你换过来的道具,结果,那个导游就给我上演了一场死人寻仇的好戏。”

董小唯淡淡道:“没错。只可惜,你当时太过紧张,没有注意到刀是假的。”

我苦笑道:“不仅刀是假的,就连公园里的电话都是假的。你一路上主动替大伙发旅游体验,顺理成章地拿走了所有人的手机,只有你有机会删除掉他们手机里的照片。”

“不仅如此,你还更改了导游的电话号码,对吧?你知道,没有重要事情的情况下,我们这些同学不会给导游打电话,所以,也就没有人会点开通讯录去核对导游的号码。我们的电话会在公园里同时来电,都是你的人在背后操作。”

我不管董小唯能不能看到,下意识地举起了大拇指道:“照片离奇消失、诡异的来电加在一起,我们想不相信自己被鬼怪缠身都不行啊!”

董小唯笑道:“没错。他们不害怕,你会拼命去找真相吗?”

我深吸了一口气道:“你说的没错,所以我才落进了你的圈套。古董店的老板是你杀的吧?”

董小唯直言不讳道:“我在他身后割开了他的脖子。你的眼睛很厉害,但是,你也告诉过我,你在光线强烈转换的情况下会暂时失明。我就是利用了这个空隙把你逼走。”

我咬牙道:“我走之后,你对同学下手了?”

董小唯承认道:“我在他们的食物里做了点手脚,如果你在,肯定会看出蹊跷,所以我只能把你弄走。”

我沉声道:“难怪陈明玉出现之后,导游就不来找我了。你们一直跟在陈明玉附近吧?”

董小唯道:“秘密总得有人去揭晓,至于揭开秘密的人是谁,对我们来说都一样。我在乎的是,能不能让你落进圈套。”

“很好!”我沉声道,“我从界鱼石下面的水神巢穴出来之后,本来还有机会想明白一些事情,但是你却把别墅水池中的水神给弄了出来,逼着我们马不停蹄地赶往孤山。中途出现的那个假警察,又是你在故意吓唬我们,让我不敢轻易露面吧?”

“那个假警察出现的目的,就是为了让我们在固定的时间坐上固定的游船。如果我们白天上船,众目睽睽之下,你们不好下手;而且,如果我们坐错了船,也不会出现鱼阵围船的事情。”

我的声音渐渐发冷:“鱼阵也是你搞出来的东西。鱼这种东西,没有多高的智商,但是进食的本能却极为敏锐。你故意在游船下面下了鱼食儿,鱼阵才会拼命地围堵船只,对吗?”

董小唯鼓掌道:“你很聪明,但是反应还是慢了一些。从你上船之后贴近孤山,你就已经没有退路了。无论如何,你都得进入孤山。”

董小唯话锋一转道:“你说了这么多,却没说关键的问题。以你的性格,就算张舒临死前的那段话能让你灵光一闪,你也不会轻易怀疑我。究竟是什么让你怀疑到了我的头上?”

我深吸了一口气道:“是杨光。你知道他临死之前拿出了什么吗?他从身上拿出了一只注射器的针头。”

我顺着铜门石缝把针头给弹到了外面:“你曾经在我们身上注射过某种药物吧?你们把一枚针头留在了杨光的身上,也正是因为这枚针头,才让我怀疑整个事件中除了水神,还有人在参与。”

“我把所有人从头到尾都想了一遍,包括死去的人也没有漏掉,唯独你身上破绽百出。况且……”我的声音里带出了一丝我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悲呛,“我们来了二十个人,除了我和你,别人都已经死光了,你觉得,我还需要怀疑别人吗?”

董小唯说道:“你就没有怀疑过叶寻?”

“叶寻来历不明,的确值得怀疑,我一开始就在怀疑叶寻。”我缓缓说道,“但是,一个人能为了你而拼命,就算他来历不明又能如何?”

我说到这时,不由得想起了一句话来:有些人,相交一世也未必能真心以待;有些人,初次相见就可以性命相托。

我和叶寻大概就是如此。这不是武侠小说,而是实实在在的冒险相救。

董小唯在门外笑道:“既然如此,那你是不是该考虑一下怎么相救叶寻了?”

我刚才与董小唯说话的速度很慢,其实一直在思考该怎么对付董小唯。

我偷偷看了叶寻一眼,他的脸色好一些了,却还是全身紧绷。他现在应该到了运功逼毒的关键阶段,我必须继续拖延。

我缓缓说道:“董小唯,我先一步闯进青铜门,你觉得不甘心,其实,我也觉得咽不下一口气。整件事儿我有很多弄不明白的地方,我也希望你给我一个解释。”

董小唯笑道:“原来你也有没推测到的事情,说出来听听如何?”

我稍一犹豫道:“你把我们弄进孤山,想要做什么?”

董小唯道:“王欢,你在开玩笑吧?我们到抚仙湖,不是为了同一个目标吗?”

我嘴上没有说话,心里却是疑惑重重。

一开始,董小唯一直在说这一局是她输了,我却一直都没当成一回事儿。现在,我大概能够听得出来,她把我的身份弄错了。董小唯觉得我来抚仙湖另有目的,甚至是特意为了跟她打对手戏才来了抚仙湖。可是,我来抚仙湖的的确确就是为了旅游。

我冷笑之间试探着说道:“我们的目的绝不一样。我的来抚仙湖的目的更为单纯一些不是吗?”

董小唯回答道:“目的不同,目标相同。自古神魔不同途。无论你是神门之下哪一脉的预备弟子,我们都不会带有同样的目的。因为,我除了揭开抚仙湖之秘以外,还比你多了一个目的,那就是带回神门预备弟子的首级,完成我的入门试炼。”

董小唯的话就像是在跟我打哑谜,但是我却听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说神魔不同途,又说我是神门预备弟子,大概是觉得我来抚仙湖的目的也是为了揭开古城之下的隐秘,在这一点上,我们的目标完全相同。

但是,作为神门的敌对一方,董小唯还带着铲除神门预备弟子、削弱神门新生力量的目的,所以她才会从一开始就给我设下了圈套。

她说我是神门预备弟子,那么她就应该是魔门?

董小唯凭什么确定我和神门有关?

我飞快地回想了一下我和董小唯相识的过程,脑中忽然闪过了一个画面,那就是那个神秘女人把旅游劵和狐铃交给我时,董小唯曾经露出过一次异样的眼神。

我当时仅仅以为她是在好奇那个女人的身份,万万没有想到她会把我当成神门的预备弟子。

那个女人或许跟神门有关吧?

这是一个误会,却又是一个无法解释的误会。到了现在,就算我能向董小唯证明自己跟神门无关又能如何?我知道了对方这么多秘密,她绝不会放过我。

我沉声说道:“董小唯,你自诩聪明,其实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

董小唯带着一丝好笑的语气问道:“王欢,你这种死也不肯认输的性格永远都改不了。你已经落入了绝境,就算强行证明了自己,又能如何?”

我答非所问地说道:“我们两个来抚仙湖的目的,无非就是想要解开两千年前楚人登临建木成为神明的秘密。现在,这个秘密对我而言近在咫尺,对你来说却是失之交臂了。”

我并不知道董小唯的任务究竟是什么,但是并不妨碍我给自己编一个足够唬人的秘密出来。如果我编出来的秘密能跟董小唯的目的吻合,那么我就能套出她的话来;如果我信口开河的东西与董小唯的任务不同,一样可以引起她的兴趣,这样就足够去帮叶寻拖延时间了。

而且,我编出来的这个由头,也并非是凭空妄想。

董小唯来抚仙湖未必是为了求财,否则,她应该是把目标放在水下古城,而不是一再设计我,把我们全都送进水神的手里。

如果不是为了寻宝,那么,董小唯就是在寻找关于水神来历的秘密。

第三十八章 隔门交锋3

董小唯厉声道:“胡说!我比你准备得更为充分,你凭什么说我输了?”

我淡淡地说道:“你又凭什么说自己赢了?”

董小唯说道:“抚仙湖水神只不过是滇国巫术的产物,换言之,它们是古滇国巫术用秘术制造出来守卫孤山祭坛的守卫者。我和你都是为了水神秘术而来,但是我比你早到了一步,也找到了一个你不曾听过的传说。”

董小唯道:“每隔一段时间,抚仙湖都会浮现出古城的虚影。一旦古城出水,附近的居民就要开始用熟肉和鸡蛋来祭祀水神。”

董小唯所说的传说,有一半已经经过了印证。我同学带回来的传说当中,就有那么一段民国《澄江县志》关于古城出水的记载,但是,他并没说过附近居民会祭祀水神。

董小唯继续说道:“我仔细分析过水神出水的原因。水神大部分时间蛰伏在老巢当中,每隔一段时间出水,无非就是为了寻找食物。他们主要的食物来源是在水里,当然也会有少量的水神上岸来寻找食物。”

“我分析过水神出水的时间,发现几次水神出水都是在每年的七八月份,也就是鱼阵集中出现的时间。这段时间正好是抚仙湖沿岸大叶榕果实成熟的季节。”

抚仙湖沿岸的确生长着很多大叶榕,那些枝繁叶茂、盘根错节的榕树为抚仙湖平添了一道风景。

董小唯继续说道:“大叶榕果实成片落入抚仙湖,自然会引起湖中青鱼争食,这就是抚仙湖鱼阵频繁出现的原因。吃下榕树果实的青鱼,就是水神食物的主要来源。”

“我派人跟踪过水神,发现水神对食用了榕树果实之后的青鱼气味异常敏感。我只要时不时地把药水蹭在你的身上,就可以让水神一次又一次地找上你了。”

我沉声道:“原来如此。佩服了。”

我一直都想不明白水神为什么会一直在跟踪我,原来秘密在这里。人的嗅觉并不是十分敏锐,很多动物可以闻到的气味人类都无法察觉,尤其是我这种鼻子不算太好的人,更是如此。只要董小唯把气味控制在普通人嗅觉的临界点上,哪怕是让我拿着东西,我也闻不到什么味道,更何况她只是在我身上稍稍蹭了点东西。

我继续问道:“陈明玉他们手里的那件青铜器,是被你给弄走了吧?”

围攻别墅的那些水神八成也是被董小唯派人给引到了别墅,实际上跟陈明玉他们从湖里捞出来的重器并没有太大的关系。

如果我没弄错的话,那截青铜树现在应该已经落进董小唯的手里了,只不过她用了别的办法才让水神找到了我的头上。

“没错。”董小唯道,“从你们离开别墅去了界鱼石,我就拿到了完整的青铜树,同样也分析了水神的谜底。根据那件青铜器上雕刻出来的场景,我可以推断出,水神会定期挑选出一些身体强壮的人送进孤山密窟接受神明的洗礼,成为新一代的水神。”

“在我得到这个推断之前,我不停地吓唬你们,只不过是为了干扰你的思路,让你在抚仙湖外围兜圈子,我就可以先你一步揭开抚仙湖的隐秘。”

“当我知道了这个秘密之后,我就改变了想法。我想知道,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才符合成为水神的要求。在我们的秘法当中有这样一个说法,那就是,有一部分人在强烈的恐惧之下会激发出前所未有的潜能。所以,我才设计了水上鱼阵。我的目的就是为了激发你们的潜能,让你们成为合适的目标。否则,我直接把你们迷昏过去扔进水里,不是更为简单?”

“原本,我打算把你们全都弄进水里,可惜,你在最后一段时间里发现了游船上的秘密,我只能先把一部分人弄下水。我的人只不过把那些笨蛋弄到水神经常出没的水域之后就返回了原处。我本来想要集中力量来对付你和叶寻,没想到你们却先一步遇上了真的水神,这倒是让我省了不少的事情。”

董小唯继续说道:“我的确在杨光他们身上注射了某种秘药,我的目的是为了不让他们死得太快。但是,你的身上却没注射那种药物。你能活下来,确实在我的意料之外。”

董小唯的声音当中不由得带起了一丝得意:“事实证明,我的推断并没有错。你们不是被水神给弄到孤山密窟当中来了吗?杨光他们不也及时地变成了水神吗?”

董小唯的声音一顿:“我现在真的很想知道,你究竟为什么自信满满地说自己赢了。”

我笑道:“如果,你不那么着急算计我的话,或许,你还有赢我的机会。因为,那个时候我并没怀疑过你。但是,你太心急了,不等我说出在界鱼石下面的遭遇就把我弄进了水里,这才让你输得彻底。”

董小唯语气中带着不屑地说道:“界鱼石下面会有什么秘密,那只不过是部落埋葬尸体或者流放囚犯的‘地狱’罢了。除了一群半成品的水神,其余什么都没有。”

“你说得不对,那里有一口棺材。”我简单地把界鱼石下面的事情说了一遍。

董小唯接口道:“这能代表什么?”

董小唯中计了!我刚才那番话只不过是在试探她有没有派人进入过界鱼石下面的密窟,现在看来,她对密窟里的事情一无所知。

我笑道:“董小唯,你到现在还没想明白吗?”

“在巫术盛行的年代当中,原始住民最为敬畏的是神明,其次是精怪,对所谓的鬼魂反而没有那么敬畏。那个时期,并没有形成完整的鬼文化。所以,在巫术时代,鬼要比人低一层。”

“界鱼石密窟处于建木的根部,就是冥界的所在。那里的水神并不可怕,只不过是比普通人稍稍强大了那么一点而已。他们祭拜石门的原因,只不过是为了能够通过石门到达人间。这跟后来的鬼魂转世是不是很像?”

董小唯听到这里终于忍不住问道:“你想说什么?”

我故意拿出盛气凌人的语调道:“我想告诉你的是,只有水神达到了一定的程度,才能从下面出来。当初,我把猿猴的尸体扔进棺材,石门并未打开,直到我不小心一脚踩进了棺材里,石门才算正式开启,这就代表着,那些水神只有把自己养大到一定的程度才能离开地下。”

“鬼面鲛并不是用来对付外敌的东西,而是专门用来对付那些不听话的水神。如果它们在自己还没完全长成之前出现在古城附近,马上就会变成鬼面鲛的食物;相反,如果他们达到了一定的程度,鬼面鲛就对它们无可奈何了。”

我说到这里时,声音忽然提高了几分:“你有没有注意到一个问题,那就是古城里的水神,个头明显要大出很多?”

董小唯听到这时不由得沉默了下去,因为,我说的就是事实。

我继续说道:“还有一点你没弄明白,那就是古城水神存在的目的。”

“古城水神存在的意义,跟你对我们做的事情一样,那就是挑选合适的人送进孤山密窟。”

“我不知道你给别人注射药物之后他们会有什么样的反应,但是我可以把自己经历的事情告诉你。我身上也被水神注射了某种东西,所以我呼吸的节奏会变得异常迟缓。而后,水神每次给我渡气时都会往我嘴里塞上一样东西,我想,那应该是为了保证我不被饿死。”

“我很幸运地活了下来,也被水神给弄进了密窟。但是,它们本身却没进来,而且,密窟当中也没有其他的水神存在。这就证明了一件事情:水神除了带人进来之外,没有别的作用。”

“如果放在几千年前,古滇国仍旧存在的时候,被带进来的人应该会在巫师的指引下进入这扇青铜大门,大门的背后才是古滇国真正的秘密所在。”

“虽然古滇国已经不复存在了,古城也被淹没在了抚仙湖之下,但是,生存下来的水神却还在忠实地执行着它们的使命。所以我说,你其实输了。”

董小唯厉声道:“你胡说!”

我哈哈大笑道:“我有没有胡说,你让你的手下出去看看不就知道了。要是我没弄错,带我们进来的水神应该已经全部沉尸抚仙湖底了。因为他们已经把自己的生命注入了我们的身躯,所以他们必死无疑。”

董小唯沉声道:“你们几个出去看看究竟是什么情况,马上回来告诉我。”

我其实就是在胡说八道,只要董小唯派人出去,我就能继续拖延时间。

不久之后,我就听见有人从远处跑了过来,对方应该是想要凑近跟董小唯说话,后者却厉声道:“你在外面看到了什么,给我大声说出来!”

那人犹豫了一下才说道:“我一直追踪的水神全部沉尸抚仙湖底,而且身上的鳞片已经开始脱落,就像……就像是在快速腐烂。”

这下不要说是董小唯了,就连我也忍不住微微一愣:我真蒙对了?

第三十九章 铜门背后

董小唯沉默之间,我却开口嘲笑道:“董小唯,在资源相同的情况下,你不是我的对手。就算你能占据先机又如何?我用你三分之一的时间,加上我三分之一的脑子,也照样能赢你。”

我对董小唯并不算完全陌生,人的身份可以改变,但是总有改变不了的东西。

董小唯果然大怒道:“王欢,你别得意得太早,现在主动权还在我的手里。马上打开青铜门,从里面出来,否则,我……”

董小唯的话刚说了一半,我身边的叶寻“哇”的一声吐出了一口黑血。我赶紧回头往他身上看过去时,叶寻已经拿出酒壶往嘴里灌了两口:“我没事儿,你继续吧!”

我松了一口气之后哈哈大笑道:“董小唯,你想赢我,就自己进来找我吧!你的手下不是很多吗?往蛇窝里扔上几个不算什么大事儿。我得提醒你,想要追我,你最好快一点,动作慢了,我可从别的地方出去了。”

我伸手一拉叶寻,飞快地往青铜门背后的空间当中跑去。

叶寻压低了声音说道:“你要去哪儿?”

“不知道,先跑出去再说。一会儿董小唯拿人献祭,咱们就不出去了。”我跑出一段距离之后,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我本来以为面积达到六万平米的孤山被先民掏空之后,内部的空间会极为广阔,让我没有想到的是,我只跑出了短短一段距离之后,就看见孤山密窟的中心祭坛了。也就是说,孤山密窟的主体最多也就是在四百多平左右。

这不对啊!

按照我先前的推断,如果孤山是建木的顶端,至少不应该只有这么小的空间。

我现在考虑的却是另外一个问题:董小唯带着十多号人,那些人可不是陈明玉手下的乌合之众,一旦董小唯把人散开,我和叶寻还能躲到哪儿去?

我几步登上祭坛,借着狐铃散发出来的微光向四周看过去时,才发现以祭坛为中心的八个方向上,各有一道像是石门一样竖立开凿出来的凹槽,其中四道凹槽当中各自站立着一个身穿铠甲、手持长戈的武士,另外四道却是空空如也。

“站那里面。”我现在唯一能想到藏身的地方就是四个武士背后。

我和叶寻各自躲在一个武士背后不久,就听见远处传来了大门开启的声响,很快就听见董小唯说道:“把火点起来……小心叶寻偷袭……”

董小唯一连串的命令发出来之后,山洞当中很快就燃起了火光,整座山洞被照得亮如白昼,我的心也猛地提了起来。

孤山密窟是古滇国祭祀所在,肯定会装有照明火槽。如果山洞一直处于黑暗当中,我或许还有机会跟他们周旋,现在,只要他们稍稍留心,我就无所遁形了。

我紧紧握住刀柄的当口,却忽然听见有人喊道:“这里有机关密道,王欢他们说不定已经从那里逃了。”

有人急声道:“小姐,我们要不要追下去?”

“先不用。”董小唯否定道,“让王欢他们先下去探了路也好。王欢进来的时间不长,应该没仔细观察过祭祀大厅,这里说不定留着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大家仔细找一下。”

董小唯的手下逐渐展开,我又是一阵暗暗焦急。他们要是顺着机关暗道下去还好,现在全都留在大厅里,我早晚得暴露。

我只能屏住呼吸躲在武士身后一动不动,甚至不敢露头去看外面的情景,生怕暴露了自己。

仅仅十多秒钟之后,我心里猛然一惊——董小唯的人怎么没朝武士这边走?

按照常理,这几尊持戈的武士是祭祀大厅中除了祭坛之外最为明显的东西,董小唯的人第一眼就应该往武士身上看,就算不想触碰这几尊武士,至少也应该来确定一下武士身上是不是存在着什么危险。他们怎么一个人都没过来?

我侧着脑袋往外看过去时,心中忍不住又是一惊——我所在的位置不知道什么时候沉到地下,祭祀大厅的地平面已经到了跟武士长戈尖端一齐的高度。

不过,我所处的空间并没有跟地面完全闭合,否则我也不可能看见外面透进来的火光。

我来不及去想自己刚才怎么丝毫都没感觉到石槽的移动,赶紧扒着石槽边缘往外看了过去。

董小唯的手下正在岩洞四周到处搜查,董小唯自己却站在祭坛上跟一个手下说道:“王欢不愧是神门的预备弟子,棋差一招的情况之下,竟然还能把孤山祭坛的隐秘猜中八成。”

那个手下说道:“属下没明白小姐的意思。”

董小唯道:“你看这里,这座祭坛一共记载标记了四种生灵,青蛙、鱼、猴子和蛇。古滇国祭祀最常出现的就是蛇,祭坛上的花纹也是以蛇为尊。”

“青蛙和鱼在最底层,因为它们都是蛇的食物。猴子稍上,古时一直有猴子怕蛇的说法,也就是说,本该成为建木守护者的猴子,在蛇出现之后,只能沦为再下一等的存在。”

董小唯指着祭坛最顶端的位置道:“在古滇国的祭祀当中,蛇才是能联通神明的使者,所以他们把蛇给摆在了最上面的位置。”

“王欢的推断应该没有错,古滇国最后的秘密全都在这个祭坛当中。”董小唯说道,“我觉得,我们应该把祭坛给打开。”

董小唯的属下犹豫了一下道:“小姐,我觉得我们还是不要轻易去动祭坛比较好。在巫师眼中,祭坛是最神圣的所在,祭坛当中不会有什么特别的东西。我想还是……”

董小唯挥手道:“古滇国君墓葬始终未曾出现,我们既然已经找到了古滇国祭坛,为什么不去验证一下当年滇国君主是不是葬身在祭坛之下?把人都叫过来,开启祭坛。”

我要不是为了躲避董小唯把自己给藏了起来,现在肯定会出去破口大骂——董小唯还长不长点脑子了?祭坛能是埋人的地方吗?哪个君主脑袋抽了会把自己埋在祭坛底下,他是准备让神明踩着自己的尸体降临吗?

这个念头刚从我脑袋里闪过,我就觉得浑身发冷。董小唯能一再地算计我,绝不是一个笨蛋,她会忽然做出这种傻瓜似的决定,肯定另有目的。

我转头往叶寻的位置上看了过去,他那边却连半点声音都没发出来。叶寻究竟是躲在另外一个石槽里,还是已经出去了?

我焦急的时候,却听见有人说道:“小姐,我们要不要用仪器验证一下祭坛底下究竟是不是墓葬?我看着下面不像是葬有棺椁。”

“不用那么麻烦。”董小唯毫无征兆地从一个属下身上拔出手枪,扬手对准祭坛顶部连着开了三枪。枪声过后,祭坛上空蓦然传来一声陶瓷炸裂的声响,一股蓝色的液体混着破碎的瓷片从空中一同浇落了下来。

我连续调换了几次方位都没看清董小唯究竟打碎了什么东西,我唯一看清的就是,那些蓝色液体已经全部渗进祭坛当中,没有一丝流到外面。

祭坛下面是空的?

董小唯也在这时说道:“现在相信我了吗?”

“小姐英明。”有人恭维了一句之后,才说道,“拿工具过来,我们开启祭坛。”

那几个人还没等取出工具,我就听见祭坛下面传来一阵“砰砰”的巨响,那声音就好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拼命撞击祭坛底部。

震耳的撞击声连响了几次之后,祭坛四周慢慢伸出几根青铜打造的杠杆,原本还是圆柱形的祭坛顷刻之间就变成了磨盘的模样。

董小唯试着推了一下杠杆:“祭坛能转?这是怎么会回事儿?”

董小唯的话没说完,祭坛之下忽然传来一声巨响,原先盖在祭坛上方的青石板被一股巨力冲上半空,带着凛凛风啸向远处砸落而去。四分五裂的石板紧贴地面到处飞舞之间,那条守在青铜立柱下面的巨蟒猛然从祭坛之下探出了头来。硕大的蛇头扬上半空之间,所有人都在惊叫声中飞快倒退。

董小唯却厉声喊道:“回来,推动祭坛旋转,快!”

董小唯的手下不愧为精锐,她仅仅发出了一个命令,立刻就有人不问对错地冲向祭坛,扶住青铜杠杆往同一个方向推动了起来。

祭坛刚刚旋转了几米,底部就传出一声好像什么机关被忽然锁紧似的咔嚓巨响,本来高昂而起的蛇头也在那一声怪响之后猛地垂落下去,直奔一个人头顶扑去。

那人本能地想要往后躲闪,董小唯却厉声喊道:“不准躲,给我站好!”

那人马上站回原位,挺直了身子的同时也跟着闭上了双眼。

巨蛇已经垂落的蛇头却在距离对方两三尺的位置停了下来,怎么也无法再进一步,从它口中吐出的蛇信虽然丝丝带响地在那人眼前晃动,却始终跟他保持着那么几寸的距离。

那人下意识地擦去头上的冷汗,转头看向了董小唯。

第四十章 趁势还击

董小唯笑道:“果然没错,这座祭坛其实就是给那条蛇准备的陷阱。古滇国巫师不是想要巨蛇沟通神明,而是为了要巨蛇的血液。”

董小唯厉声道:“全都过来!给我推动祭坛,屠宰巨蟒。我倒要看看,巫师最后需要的蛇血是什么用处。”

董小唯一声令下,她的手下马上一拥而上,各自把持住青铜杠杆狠命向上推动而起。随着祭坛的慢慢旋转,祭坛之下也传出了一阵阵刀刃切割蛇鳞的刺耳声响。

祭坛下面除了装着卡簧之外,应该还配有能够随着祭坛转动伸缩的刀轮。巨蟒的鳞甲虽然坚固难破,但是也经不住利刃的反复摩擦,时间一久,这条巨蟒就会被祭坛生生锯成两截。

那条巨蟒似乎也知道自己的末日即将来临,一张蛇口已经张到了最大,雪白的獠牙虽然在火光当中寒芒乱闪,却怎么也碰不到即将把自己锯成两截的凶徒,只能在拼命挣扎之间连连悲鸣。

不到一会儿的功夫,殷红的蛇血就从祭坛四周的缝隙当中渗了出来,顺着地面上的石纹向四周蔓延而去。从蛇血流动的方向来看,巫师是想用蛇血灌注我藏身的这座石槽。

我看清了蛇血流动的方向之后,双手扳住地面边缘飞快地爬了出来:“叶寻动手!”

叶寻虽然是在我发出信号之后才跳出了石槽,可他比我快出了不止几分。叶寻跳出石槽之后,在地面上滚了几圈,直奔着董小唯的方向冲了过去。等到董小唯反应过来时,叶寻的长刀已经暴起凛冽寒芒,直奔董小唯劈落而下。

叶寻那一刀去势虽猛,董小唯却在对方刀锋临近之前退出三步之远,从身后抽出一把长剑向叶寻反迎了过去。两个人刚一交手,手中剑光、刀芒就彻底覆盖了他俩的身形。我虽然勉强能看清两个人在漫天寒光中来回交错的身影,却无法介入他们之间的对决。

董小唯的那些手下大概是怕伤到自己的主子,在一瞬间把目光全都集中到了我的身上,下一刻,就如出一辙地用单手推住杠杆,另外一只手拔出配枪向我指了过来。

我仅仅一愣之后,马上扑倒在地,向远处翻滚而去。我还没滚出多远,暴烈的枪声就在我耳边响成了一片。被子弹崩飞的石块几乎是贴着我身形寸寸推进,直到我滚进了对方射击的死角,他们的枪声才算暂时停歇。

我背靠岩石拿出了叶寻的*,押上弩箭之后纵身向外扑去。我的身形刚起,对方的枪声也随之而动,我身躯没等扑落在地,几颗子弹就贴着我头皮边缘飞向了远处。我却在身躯接近地面的刹那间扣动了*机簧。

我来不及去看自己有没有射中目标,就立刻翻动身形向对面的岩石翻滚了过去。直到我避开对方穷追不舍的火力,才飞快地往祭坛方向看了一眼,那边已经有人被我一箭贯穿胸口倒在了血泊当中。

有人大声喊道:“分出几个人来,干掉那个小子。三号、五号,你们两个一块儿过去。”

那人喊声一落,我马上扑倒在地,把耳朵贴向了地面。等我听清了两道脚步声响是一左一右地往我的方向移动过来时,立刻站起身来冲到其中一人对面。

对方没想到我会忽然出现,仅仅一愣之间,我手中的弩箭就已经离弦而去。左侧那人从看见我扣动机簧就本能扑向远处,而我也跟着一挪臂弩,寻着对方应该落地的轨迹上射出一箭。

离弦而去的弩箭在空中飞掠之间,对方的身形也横在了空中,正好把自己的脑袋对准了箭尖。冷光四射的弩箭毫不留情地从他太阳穴上灌入脑中。猩红的血花从他头顶迸射而出时,被弩箭带偏了的尸体也在空中翻过身来,仰面摔在了地上。对方直到落地仍旧没能闭眼。

我从跳出掩体的岩石到出箭杀人,前后只不过短短两三秒钟,等到那些人反应过来,我已经跳回了原位。

剩下那人忍不住惊叫道:“三号?王八蛋……”

幸存下来的五号怒骂之间,快步往我的方向猛冲了过来。我紧贴石壁蹲在地上,握紧长刀一下下地默数着对方的脚步声响,直到对方跨出第五步之后,我才拼尽全力地猛然一刀往离地半尺的地方扫了过去。

对方本能地认为我会在杀人之后离开原来的地方向远处躲避,却没想到我偏偏蹲在离他更近的地方,等他看到我刀锋上带起的寒光时,想要躲避却为时已晚。

让我没有想到是,那个五号也是不畏生死的凶悍之辈,明明看见了我刀上闪出的冷芒,却没向远处躲闪,而是直接手腕一沉,把枪口对准了我头顶。他是想要跟我同归于尽?

我的脑袋里虽然也闪过了一丝恐惧,但是这股后来才升起的恐惧已无法改变我出刀的事实,我只能听天由命地挥出了一刀。

雪亮的刀刃瞬时间砍进了对方颈骨,刀断骨骼的声音还没传来,就被暴烈的枪声给掩盖了过去。我明显感到一阵灼伤似的剧痛紧贴着我头皮擦落了过去,却已经来不及去想什么害不害怕,整个人一下扑倒在了五号身上,一只手死死地按着对方拿枪的手掌,另外一只手抓着刀身往他喉咙上割了过去。

我的腰刀太长,想要抓着刀柄杀人,只会给对方留下挣扎的空间。我干脆用手握着刀刃割断了对方的喉管。鲜血从他伤口上喷射而出时,我的手心也被割开了一道口子。

我顾不上去看自己伤得多重,飞快地抓起五号的手枪之后,躲回了原处:“你们不是要杀我吗?再过来两个人啊!”

刚才发令的那人没想到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折损了两个手下,顿时被气得暴跳如雷:“六号、七号,你们两个过去,抓他!给我抓活的,我要亲手剥了他的皮!”

我听见远处脚步声起的瞬间,深吸一口气握住了手枪,可我还没做出下一个动作,就听见那人喊道:“回来一个人!”

六号、七号脚步停歇的刹那之间,我明见听见祭坛的方向发出一阵刺耳的声响。我要是没有听错,那应该是扣眼儿反向摩擦带起的动静。

那条巨蟒虽然被机关卡住,并不代表它不会挣扎。动物求生的本能比人类更为强烈,有时候在开阔的野地上碰到猛兽并不可怕,至少它们在能够逃跑的情况下不会跟人舍命拼斗。真正可怕的就是突围无望又拼死挣扎的猛兽,它们的求生意志超乎人类的想象,甚至会把绝望化成极端嗜血的杀戮——那条被困住的巨蟒就是如此。

董小唯的手下本来是在全力推动祭坛,自从我出现之后,他们就分神射击,光凭一只手,最多也就能保持祭坛不会反转,巨蟒不可能不趁势反击。

我听见追过来的两个人同时停住脚步,立刻飞快地探出身子向其中一人连开了两枪,又缩回了岩石背后。对方随之举枪往我的方向猛然连射。十多发子弹接二连三地在岩石上崩飞的当口,我也听见了远处传来了惨叫声。

我刚才那两枪肯定是打到了人,只不过没把他当场击毙而已。

我握着手枪正准备再次偷袭时,忽然听见董小唯喊道:“王欢,我们暂时收手怎么样?我保证你们的生命安全,你也别再给我捣乱。那条蛇跑出来,咱们都有麻烦。”

我持枪大笑道:“现在想收手,晚啦!等我收拾了你的手下,咱们再谈别的吧!”

董小唯的手下现在是被困在祭坛附近才能任我宰割,等到他们腾出手来,我就变成了待宰的羔羊。这种时候,我能去赌董小唯心慈面软吗?如果她是善男信女,我那些同学也不会一个个死于非命。

董小唯厉声道:“王欢,我知道你不相信我,但是,你也应该考虑一下咱们眼前的处境!”

董小唯说话之间,那条巨蟒陡然发出一声刺耳的惨叫——董小唯的手下肯定是趁机推动了祭坛,如果不是刀锋割进了巨蟒的肉里,它也不会惨叫出声。

我想都没想地闪身两枪打了过去,枪声落处,立刻有人栽倒在了祭坛脚下。这一次我看得清清楚楚,我那仓促发射的两枪全部命中,其中一人被子弹侧面打穿脑袋,当场毙命;另外一人虽然没死,但是也被子弹贯穿肋下,死亡对他而言只是一个时间问题。

董小唯急声叫道:“王欢,你给我住手!你到底怎么才能相信我?”

我悄悄退掉手枪的*看了一眼,*里就只剩下两发子弹了。叶寻给我的弩箭本就不多,经过几次消耗之后,就只剩下了一支,我没法再跟他们耗下去了。

我端着手枪喊道:“董小唯,你要是真有诚意,就束手就擒吧!有你在我手里,我才能放心。”

“不可能!”董小唯断然拒绝之间,巨蟒再次发出了悲鸣声。

我冷声道:“董小唯,你最好让你的人别动,不然我真会杀人。”

第四十一章 密窟逃生

董小唯大声回应道:“王欢,你应该清楚,一旦那条蛇冲出禁制,咱们谁都跑不出去,暂时合作才是我们唯一解决危机的办法。”

“我同意合作。”我嘴上回应董小唯的瞬间,突然回身一枪向人堆当中点射而去,一个人应声倒地之后我才大声喊道,“前提是你过来当人质。”

董小唯却冷笑着开口道:“王欢,你应该没有子弹了吧?”

我冷声回应道:“我没子弹又怎么样,不是还有叶寻吗?他杀不了你,想杀你的手下易如反掌。你要不要试试?”

我的话刚说完,就听见董小唯尖叫道:“叶寻,你疯啦?”

我仅仅一愣的工夫,刺耳的刀啸声已经破空而起,往祭坛的方向横扫而去。

我刚听见刀声响起,就被吓出了一身冷汗。我只不过是在和董小唯互相威胁,叶寻怎么真动手了?

我赶紧探头往祭坛的方向看了过去,看到的却是横空怒啸的狂刀。飞速转动的长刀早在空中化成了形同圆月般的刀轮,沿着祭坛边缘横切而去,刀光所过之处人头飞射入空、鲜血狂飙而起,一具具尸体接连扑倒之间,整个祭坛也失去了控制,在巨蟒的疯狂挣扎之下反向连转两圈。被机关卡住的巨蟒瞬时间从祭坛当中挣脱出了几米长短的身躯,摆头向祭坛下的人群当中狂噬而去。

一人猝不及防之下被巨蟒一口吞没了小半截身躯,巨蟒獠牙卡进对方胸口之后,猛地仰头甩向了身后。早已经在蛇吻之下血肉模糊的人体形同炮弹般的撞在石壁之上,血肉纷飞。残尸犹自贴着岩壁缓缓下滑的当口,巨蟒调转身形向下一个目标狂扑而去。

“开枪,快开枪!”有人疾声厉喝,岩洞当中枪声大作,所有人都在不断退后之间疯狂举枪射击。他们心里很清楚,趁着巨蟒还没完全脱困而出之前,他们还有唯一反击的机会,一旦巨蟒脱困,这座岩洞马上就会变成血肉屠场。

不知道什么时候捡回长刀的叶寻飞快地往我身边跑了过来:“愣什么,快跑啊!”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叶寻拖着往大门的方向跑了过去,我离着大门还有三四十米的时候强行拉住了叶寻:“大门已经关了,往回去。”

难怪董小唯和她的手下宁可留下拼命也不愿意往门边儿上跑,原来他们早就知道青铜大门已经完全闭合。这个时候跑到门边儿上去找开门的机关,就跟等着蟒蛇过来进食没有任何区别,只有在大厅当中跟巨蟒继续周旋,才有一线生机。

叶寻迟疑了一下,马上又拽着我跑回了大厅的方向。这时,因为剧痛发狂的巨蟒已经从祭坛下面钻出来大半个身子,在祭坛周围十多米的空间当中疯狂肆虐。董小唯带领手下分散在几个角落交相开火,每当巨蟒认准目标,就有人在它相反的方向开火挑衅,直到吸引巨蟒的注意为止。

我不得不佩服董小唯的决断,她竟然能在完全处于劣势的情况下,用这种近乎与蛇共舞的办法保全了大半实力。但是,这仅仅是一种权宜之计罢了,等到他们子弹耗尽,就是对方的死期。

董小唯躲避巨蟒攻杀的瞬间忽然瞥见了我和叶寻的身影,忍不住惊呼道:“你们怎么回来了?”

我被董小唯这种近乎于战友相见的语气弄得一愣,但是我很快就弄清了她的用意。她让人拖住巨蟒,无非是要给我和叶寻争取找机关,打开青铜大门的机会。

可是,这种情况之下,即使董小唯直言会为我拖延时间,我也不敢轻易相信,更何况我并没向这个方面猜测,因为我从心里不相信董小唯会是舍己救人的人。

董小唯并不知道我在想什么,仍旧厉声催促道:“王欢,你赶紧去开青铜门!”

董小唯连喊了两声不见我有任何反应,干脆反手一枪往我身前打了过来,子弹迸起的泥土在我脚下怦然爆开之间,我伸手抓住叶寻,直奔我原先藏身的石槽跑了过去。

“王欢……”董小唯没等弄清我的意图,我已经跑到了石槽边缘,强行把叶寻给推了进去,自己回手一枪打向巨蟒的眼珠。

子弹划过空气带起的红光扫断了一人鬓角发梢,紧贴着对方头皮飞射而过,对方才知道有人在他身后开枪。那人骇然回身之间,我打出去的子弹已经射进了巨蟒的眼皮。刺眼的血花从蛇眼当中爆射而出的瞬间,巨蟒蓦然发狂,拼尽全力往我们的方向猛扑而来。

刚才那人还没从被子弹擦面而过的惊恐当中回过神来,巨蟒的蛇头早已临近对方身后。那人猛然回头之间,巨蟒怒张开来的蛇吻已经贴到对方眼前。那人情急之下双手撑住了巨蛇双颚,被疯狂冲进的巨蛇顶在头顶往我的方向冲击了过来。

如果没有那人在中间阻挡了一下,巨蛇可能会在瞬息之间冲到我的眼前,正是巨蟒那几秒钟的停顿,才让我从容跳进了石槽。

等我转过身往外面看时,那人已经被巨蟒推在头顶撞上了山壁。刺耳的碎骨声响在我头顶炸响之间,那人的尸体也顺势坐倒在了石槽的洞口。

没过一会儿,我就看见蟒蛇推开尸体,把前吻探进了洞来。血红色的蛇信子贴在我的头顶上下颤动之间,被蛇吻拱落的碎石也从我头上接连砸落。

滚滚石块虽然伤不到我,却足够让人心惊胆战。天知道那条巨蟒会不会撞开洞口爬进石槽?

我原先打向蟒蛇的那一枪无非就是想要刺激蟒蛇发狂干掉董小唯一伙儿。蛇有回巢的习性,只要蟒蛇把人杀光,早晚会退回到山洞下面,那时我就可以和叶寻从容逃走了。可我万万没有想到,明明没有视觉的蟒蛇怎么就会追着我和叶寻报仇,还把石槽的洞口给堵了个严实,这样一来,我刚才那一枪岂不是在给董小唯制造机会?

我正抱住脑袋懊恼之间,却看见叶寻在我对面缓缓举起长刀对准了蟒蛇前吻。我赶紧喊道:“先别动,再等一下!”

叶寻放下长刀的当口,腥气四溢的血迹就顺着石槽边缘流了下来,短短片刻之间就浸透了我的衣服。

蛇血?从上面流下来的血迹应该属于那条巨蟒。它被董小唯的人割开脖子附近的鳞片,加上剧烈的挣扎,伤口上鲜血横流也在情理当中。

我顺着自己后背上摸了一把之后并没过多在意这些,我在意的是蟒蛇会不会撞开石槽从外面进来。我不让叶寻动手,只不过是不想继续激怒对方。如果蟒蛇发现自己没法钻进石槽之后,调头冲向董小唯最好;反之,等它把半个脑袋伸进来,我们再出手屠蛇也不晚。

我正仰头去看巨蟒的当口,董小唯的声音也在洞外响了起来:“准备*,把那条巨蟒炸死!”

糟了!

董小唯现在安放*,我不是得跟着巨蟒一块儿粉身碎骨?

一步算错,我就把自己给弄进了绝境,这下还连累了叶寻。

我下意识地看向叶寻时,后者忽然上前一步,举刀往巨蟒嘴唇之间刺了过去,进米长的苗刀带着一阵撕裂皮革的怪响没入巨蟒口中半截。

腥气四溢的蛇血顺着叶寻的刀锋向外迸射之间,叶寻也手按刀柄,向后抽出了长刀,与此同时,被长刀刺伤的巨蟒也缩回了头颅。巨蟒在缩回蛇头的瞬间,几片被岩石刮落的蛇鳞也从洞口飘落了下来。

我看向落在自己手背上蛇鳞时,我所在的石槽底部竟然无声无息地沉进了地面。

我赌对了,这座石槽果然可以下沉。

石槽能沉进地底的原因,和水神巢穴中的棺材异曲同工,只有石槽内的重量达到了一定的程度才能将它压进地下。我和石槽中的武士体重相加,只能把它压进地底三分之二。

我把叶寻弄来之后,再加上我自己的重量,足够石槽完全沉入地下。我跳进石槽之后,巨蟒就追击而来,把蛇头卡进了石槽的缝隙之间,石槽这才没有继续下沉;直到叶寻把对方刺伤,石槽才按着我预计的方位沉落了下去。

大门出不去了,在祭坛附近,我和叶寻也不可能是董小唯和巨蟒的对手,石槽就是我们唯一的出路。

但是,我不敢确定沉落下去的石槽究竟会把我们给带到什么地方。从石槽沉落开始,我就靠向了叶寻身边,双手握紧了长刀。

短短片刻之后,石槽下方果然传来一声接触地面的巨响,我的眼前也跟着燃起了火光。

我和叶寻被沉落的石槽给带进了一片更为开阔的岩洞。从我的位置上只能看到岩洞一半的空间,仅仅是这一半的空间也大得超出了我的想象。放眼望去,就好像是有人掏空了整座孤山,在山腹当中开凿出了一座足以容纳千军万马的密窟。

叶寻吃惊道:“这是什么地方?”

第四十二章 交换秘密

我从石槽当中挪了出来,向四周看了几圈:“这是鲛王宫。”

我指着远处一根根接连石洞上下的石柱道:“传说中,孤山是被十二根立柱支撑在水里的,被撑起来的地方就是鲛王宫。你看,这里的石柱正好是十二根。而且,每根柱子上都带有四盏号称燃烧千年不灭的鲛鱼油灯。说明,这里应该就是鲛王宫。”

叶寻问道:“你说的不对吧?传说中的鲛王宫不应该是在水底下吗?况且,鲛油灯一般都是出现在古墓里。我看这里像是古墓。”

“传说跟现实总会有些差距。”我摇头道,“如果这里是古墓的话,为什么除了这么一座空旷的大厅之外,没有一件陪葬的物品,也找不到棺椁?你仔细看……”

我指向大厅深处道:“这里的地面并不是在一条水平线上,而是在往那个方向逐渐升高,一眼看过去会让人产生一种朝圣的错觉,这就说明,那边应该是最高统治者所在的地方。古墓不需要这种设计,也不会把棺椁放在的陵墓的边缘,而是应该放在陵墓中心。”

叶寻点头之间转向了我们出来的石槽,那道石槽正好开在用来支撑鲛王宫的一根柱子上:“王欢,你过来看,这东西像不像电梯?”

我走过去之后才看清楚,把我们带下来的那座石槽其实是一座安放在柱子当中的铜箱,它的作用就是带人上下祭坛。刚才因为祭坛里的光线太暗,我才没看清楚箱子的全貌,现在看来,它确实有几分现代电梯的味道。

我忍不住自言自语道:“祭坛下面是鲛王宫,古滇国的巫师到底是搞什么鬼?”

“这个问题我也很想知道。”董小唯的声音忽然从我背后传来了过来。

我听见背后传来声音时,忍不住打了一个激灵,猛然回头看了过去。董小唯带着七八个手下从远处向我们包围了过来。

他们从另外几根柱子里落进了鲛王宫,我和叶寻却丝毫没有察觉,0。对方的枪口已经对准了我和叶寻的要害,我们就算想要反抗也来不及了。

我看向得意洋洋的董小唯:“老同学,你跟过来的速度还真快。”

董小唯笑道:“不跟紧点,我怎么对得起老同学的一番算计?没能把我们留在祭祀大厅,你是不是很失望啊?”

我不动声色地说道:“祭祀大厅留不住你们,不代表你们还走得出鲛王宫。”

“放你妈屁!”董小唯的一个手下举枪向我指了过来,我也冷眼看向了对方的枪口。

董小唯淡淡地说道:“把枪给我放下。”

那人急声道:“小姐,他们害死我们那么多兄弟……”

董小唯沉声道:“这里是谁说的算?”

那人赶紧放下枪来,满头是汗地站在一边儿:“小姐,我错了。”

董小唯看都没看对方一眼,转头对我说道:“你我都是初到鲛王宫,所以,我并不相信你能把我留在这里的鬼话。但是……”

董小唯话锋一转道:“这座鲛王宫给我的感觉相当糟糕。在我们还没出去之前,我希望我们之间可以合作,等到出了孤山我们再解决彼此之间的恩怨也不晚。你觉得如何?”

这一次,我并不怀疑董小唯的诚意。她现在占据着绝对优势,却主动提出合作,已经表现出了最大的诚意。

我也知道,跟她合作就是与虎谋皮,但是我一旦摇头,就可能会立即死在乱枪之下。暂时的合作才符合我的利益。

我缓缓抬起右手之后,董小唯也走上来跟我连击三掌:“现在该你领路了。”

我往鲛王宫四周看了几圈,才指向我认为王座所在的地方:“往那边去,人员分散开,但是不要离得太远。”

董小唯挥手之下,他的手下立刻散开了阵型,把我们三个给围在了中间。我们三个人彼此保持在差不多一米的距离上,一块儿往王座的方向走了过去。

董小唯边走边说道:“王欢,我想问你的是,你就那么肯定把巨蟒放上来之后,自己能顺利逃脱?”

我淡淡地回应道:“走江湖不就是在赌命吗?赌一下运气,总比直接被你干掉要好得多。”

这话不是我说的,而是我爸无意间提到过的。他跟我说,走江湖的人骨子里都有赌性,差别就在于赌性的大小,有些人有三分把握就敢下手,有些人不到七分把握连话都不接。

当时我以为他说的是古董,现在仔细想想当时他说话的前后背景,我才知道,他说的是真正的江湖。

董小唯挑了挑拇指道:“不错,你赌的这一手很漂亮。如果叶寻再跟我拖延一会儿,死的人肯定是你。”

我悄悄看向叶寻时,后者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我表面上没动声色,心里却是微微一沉。叶寻的意思非常明显,他承认自己不是董小唯的对手。

董小唯当时能从容不迫地跟我谈判,说明她已经占据了上风。我估计叶寻也正是因为感到渐渐不支,才把我威胁董小唯的那句话给当了真,忽然间对董小唯的手下痛下杀手。我们这次能从上面冲下来,至少有一半以上歪打正着的意思。

可越是这样,我就越是觉得心里没底。叶寻是我见过身手最好的人,他都会被董小唯轻易压制,我和叶寻联起手来恐怕都不是董小唯的对手,况且,她还有那么多手下帮忙。

董小唯说道:“你我做了这么多年同学,我只知道你非常聪明,分析事情的能力很强,没想到,你临场应变的能力也如此出色。”

我平静地说道:“四年同学,我没能了解你,你又何尝完全了解我?”

“说的没错。”董小唯不经意地叹了口气道,“神门弟子,不到最后一刻,谁也看不穿他的真正身份。我以前确实一直把你当成了同学,忽然与你为敌,我还真有些不适应。”

我冷声道:“死去的人就不是你的同学?你杀他们的时候,我可没看出你有半点不适应的意思。”

董小唯笑道:“我现在告诉你,如果你不是神门弟子,我会放过你,你相信吗?”

我怔然看向董小唯时,后者眼中的苦涩也跟着一闪而逝:“从我们在抚仙湖遇险开始,我们那些同学哪个真正愿意对弱者舍命相救?除了你之外,一个都没有。”

“他们不愿意救我,我又为什么要对他们心慈手软?就为了我们曾经相处过四年的时光?别逗了!就算我跟他们相处过四十年,他们在生死之间的选择,也会在短短几秒钟之内把我心里对他们的感情通通抹杀。”

董小唯理所当然地说道:“那点脆弱的感情没了,我再杀人自然也就没了顾忌。你说对吗?”

我一时半会儿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董小唯的问题。

我被同学从船上推下去时,也曾经想过要杀人,但那是在他们想要杀我之后。董小唯却在那之前就已经向我的同学下了手。

董小唯要么是一个把人心看得极为透彻,短短片刻就能看清对方本质的人;要么就是一个感情上非常极端,容不得半点瑕疵的人。

不过,她究竟是什么人都已经不重要了,我们两人当中注定了要有一个被永远地留在抚仙湖。

我岔开了话题道:“你来抚仙湖,除了杀我,还有一个目标是什么?”

董小唯似笑非笑道:“我们的目标不是一致吗?”

“不一致!”我说出这三个字之后,董小唯竟然愣住了:“你说什么?”

我现在再怎么解释自己跟神门无关,董小唯也不会相信。但是,我却非常想知道董小唯的秘密。那是我唯一能用来牵制董小唯的东西,只要我先一步拿下这个秘密,说不定还能有一线生机。

可我想要套出董小唯的话来,就得编出一个跟她不一样的理由。我脑子飞快地转动了几圈之后才说道:“我来抚仙湖纯粹是为了旅游,我的入门考核另有目标。我可以直言不讳地告诉你,我的考核目标在东北。就是因为我觉得这次考核九死一生,才想在任务之前跟同学好好玩上几天。”

董小唯像是自言自语地说道:“难怪你什么装备都没带就跑来了抚仙湖。难道是我弄错了?”

董小唯忽然抬头道:“你说说自己的入门考核究竟是什么?如果我觉得你说的没错,我就把自己来抚仙湖的目的告诉你。”

我犹豫了一下才说道:“我的目标是进入萨满神山,寻找萨满教其中一个分支忽然消失的秘密。”

任务目标在东北的事情本来就是我编出来的,我在短时间之内能够想到的跟东北有关的神秘事件,也就只剩下在东北消声觅迹的萨满教了。

让我没有想到的是,董小唯竟然点头道:“这个任务虽然难了一些,但是正适合你去做。把抚仙湖古城当成目标,反倒有些难为你的意思了。”

董小唯相信了?

我沉声道:“现在是不是该换你了?”

第四十三章 各自推测

董小唯说道:“告诉你也没什么。根据我们的推断,抚仙湖古城的沉没与上古巫术有着极为密切的关系,甚至可以说,是有人用错了巫术,才导致古城沉没湖底。我来抚仙湖的目的,就是为了查明谁在抚仙湖使用了什么巫术。”

我看向董小唯道:“你准备带走那样巫门秘术?”

“你到底是不是神门传人?”董小唯诧异地看向我道,“你们所做的事情不是跟我相同吗?”

我根本就不知道董小唯所说的神门究竟是什么意思,干脆直接岔开了话题:“这么说,即使我们不来云南,你自己也会到抚仙湖?”

“对。”董小唯轻描淡写地说道,“所以说,人活着就是生死有命。如果没有那么多阴差阳错,谁都不会死。你说呢?”

我看向董小唯时已经再也难以掩饰自己眼中的冷意:“你把所有人的死都归结于命运?”

董小唯露出了一个笑容:“接受不了我的理论对吗?江湖千变万化,江湖人自然随波逐流。等到你的人生发生了改变,你的心态自然会随之改变,这就是江湖。”

我正想反驳之间,叶寻却轻轻碰了我一下:“你看前面。”

我们前方已经出现了一座横贯山洞的阶梯型高台,高台最顶端矗立着一座四足铜鼎,铜鼎左下方则是一座石质的王座。

董小唯的目光在王座和巨鼎之间来回扫视了几次之后才说道:“王欢,你怎么看?”

我沉默了片刻才说道:“按照常理,王座和铜鼎不应该是并排安放。王座象征王权,代表着人间无上的权威;铜鼎是国之重器,同样象征着王权。两者之间可以共存,但是不应该被安放在同一个地方。”

我看着高台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两件东西应该不是出自同一国都。王座应该来自被庄蹻消灭的部落,而青铜鼎应该是出自楚人之手。”

董小唯低声道:“你的意思是,两者之间的文化并存了?这可能吗?”

我沉声道:“没有什么不可能。虽然楚文化要高于云南的原始部落,但是庄蹻想要文治蛮荒的话,只怕要经历几十甚至上百年的时间才能见效,最快的办法就是巫治蛮荒。比起相对先进的文化,土著更容易接受神明的指引。但是……”

我话锋接着一转道:“想要用一个神明去代替另外一个神明,并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做到的事情。庄蹻把楚国巫文化与当地巫师结合在一起用来统治滇国也就可以理解了。”

董小唯似笑非笑地看向我道:“你只说了一半的实话。上去看看。”

我其实连一半的实话都没说。要是我没弄错,王座和大鼎其实就是共存的巫门仪式,那位坐在王座上的人并不一定就得是部落之王,部落的巫师也有可能是王座的主宰。

抚仙湖部落很可能是以鲛鱼为神的原始部落,部落之王也就是鲛王的化身。在古部落中,巫师就是王者的事情并非没有。

我正在低头忖思时,董小唯却开口道:“王欢,你看看大鼎上的字你认不认识。”

我顺着董小唯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时,果然看见铜鼎一侧刻满了文字。我绕着铜鼎转了两圈,却发现铜鼎两面刻着图画,另外两边却是怪异难懂的文字。

我轻轻抚摸着鼎身道:“这是金文?”

我继续说道:“按照史料,刻录在青铜钟或鼎上的文字被称之为金文,或者钟鼎文。金文起源于商,盛行于周代,一直延续到秦汉时期。金文与甲骨文一脉相承,近似于图画。已知的金文大概有三千多字,被学者成功破解的文字仅有一千八百多字。我对金文一窍不通,就是给我本金文字典,我也不可能完全破解上面的文字。”

董小唯走到我身边沉下声音道:“你没说实话吧?”

我微微恼怒道:“我说的就是实话。你现在把这个大鼎送到专家手里,他们也未必能一下翻译过来,更何况……”

我的话只说了一半,就看见董小唯的手下举起枪来对准了叶寻的脑袋。

叶寻只是冷眼往那五六只枪口上看了一下,就把目光转向了董小唯。

董小唯淡淡地说道:“我们既然在合作,那就需要诚意。神门弟子一向见多识广,我不想听见‘什么都不知道’这几个字。你再这样,就会有很严重的事情发生。”

我强压着一口怒火道:“我只能看出这口铜鼎出自于春秋时期。如果我没弄错,这应该是庄蹻王滇之后打造而成的铜鼎。”

董小唯眼睛一亮:“怎么说?”

我指向通鼎上的金文道:“周代是金文的黄金时代,后来因为东周诸侯割据,金文也形成了地域特色。大体上可以分为以齐、鲁为代表的东土系,以秦、晋为代表的西土系,以楚、吴、越等国为代表的南土系。南土系金文以柔美圆润为特色,这座大鼎上的金文正是如此。”

“云南原始部落冶炼青铜的技术不强,也没有成熟的文字,所以我说这口大鼎应该出自庄蹻王滇之后。我甚至觉得整座孤山密窟都是滇国之后的产物。”

“有道理。”董小唯点头道,“你还看出了什么?”

我心里的怒气更盛了几分。董小唯不可能什么都看不出来,从她的神态上我就能看出她早在我开口之前就确定了铜鼎出自楚人之手,她只是想通过我的分析去验证她的猜测而已。

可恨的是,董小唯自己什么都不肯说,这样一来,我只能成为她的辅助,没法从她那里得到更多的信息。

董小唯见我不说话,笑盈盈地看着我道:“王欢,这可不是合作的态度,你说对吗?”

董小唯话音一落,她那几个拿枪的手下就跟着往前推进了一步,枪口差点顶住了叶寻的脑袋,叶寻倒背在身后的双手也随之放到了身体两侧。他是准备动手了?

我赶紧干咳一声道:“我觉得现在唯一有用的东西,就应该是青铜上的两幅图画。”

我指向铜鼎正面的图画道:“第一幅画,明显是土人祭拜神明的场面。土人全部匍匐在高台之下,王座上的人看上去像是带着面具的巫师,当然,也可能是他们的神明。”

我又转向了铜鼎背面道:“这里。这里的场面虽然跟上一幅画大致相同,但是王座之下多出了一个头戴羽冠的人,拜服在地面上的子民也从匍匐在地改成了单膝跪倒,这就代表着王权的更迭,旧王退位,新王登基。所以,我觉得这就是古滇国之间的一次王权更迭,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董小唯紧盯着我道:“王欢,你真当我是傻子吗?”

我心里不由得微微一沉,我确实只说了八分实话。

董小唯沉声道:“金文出自楚人之手不假,但是这口鼎却绝不是出自庄蹻王滇之后。”

董小唯指着大鼎正面的图画道:“这幅画的线条极为粗糙,有些地方甚至没有突出重点,说明画画的人并没经过系统的学习。这幅画刚好与石窟最外层的壁画相似。这说明,大鼎正面的图画,出自于土人之手。”

董小唯绕到大鼎背后道:“这幅画的线条在今天看来确实粗陋,但是却突出了你所说的新王、旧王、子民这三个重点。这幅画才应该出自楚人之手。”

董小唯的眼中流露出了一丝寒意:“你早就看出这口大鼎的秘密,却故意在误导我对吗?真正的秘密是什么?”

董小唯话音一落,她一个手下就抬起手来用*往叶寻脑袋上砸了过去。那人的*没等碰到叶寻头顶,后者忽然扬手一拳把人给掀翻在了地上。

看守叶寻的人明显没有想到他在这种情况之下还敢还手,等到同伴被人打倒了才想开枪。我却飞快地喊道:“住手!”

“住手!”董小唯第二个发出了命令。

原本准备开火的人强行松开了扣在扳机上手指,叶寻也在这个时候停止了动作:“我没有凭白挨打的习惯。谁想动手可以试试。”

我明显看见叶寻袖口里翻出了一点寒光,董小唯再不喊停手,叶寻手里的刀就会送进对方肚子,他自己也得死在乱枪之下。

我当时就吓出了一身冷汗。叶寻这个家伙显然是不知道什么叫妥协,被困之后就一直想着同归于尽。

董小唯沉声道:“王欢,这一次的事情,我可以不做计较,但是,你再这样毫无诚意地合作,我不敢保证自己会不会把合作终止。如果你不在乎叶寻的命,那我更不会在乎这些,你明白吗?”

我原本想要隐瞒铜鼎关键的秘密,现在看来,我的做法显得幼稚了。董小唯不是一个好骗的人,她在占据了绝对主动的情况下,我想骗她,难如登天。

我深吸了一口气道:“你赢了。这口大鼎最后的秘密不在鼎里,就在那张面具上。”

第四十四章 黄金面具

董小唯的脸色终于好看了一些:“你继续说。”

我无奈地往下说道:“如果你一开始的推测成立的话,那么,这口铜鼎就是被楚人送往滇地的东西。最初铜鼎所记载的事物就是巫文化的反应,只要有心人稍加利用,就能让滇地土著的巫师觉得铜鼎才是供奉神明的最佳器具。无法打造巨鼎的土著巫师当然会希望得到一口铜鼎,楚人的机会也就来了。”

我并不是在信口胡说,华夏历史上最早出现的青铜鼎是象征九州王权的禹王九鼎,也就是被后人奉为传国神器的夏鼎。

传说,禹王将鬼神画成图像铸在鼎上,让百姓知道神物和怪物,因此,百姓就承受了上天的福佑,进入川泽山林时不会碰到鼎上刻画的魑魅魍魉。这完全可以称为是对巫文化的体现。

董小唯自然也认同了我的说法:“你继续说下去。”

我继续道:“事实上,滇地巫师并不知道那口梦寐以求的铜鼎其实是楚人的阴谋,楚人早就已经在图谋滇地部落的某样东西了。我想,那件东西就藏在了这座鲛王宫里,只不过楚人一直没有找到鲛王宫具体的位置。”

“滇地巫师不可能把楚人领进鲛王宫,加上他们行事隐秘,楚人的探子不可能深入部落中心,更没法找到鲛王宫的入口。但是,他们送来了重达数百斤的铜鼎之后,滇地巫师自然会郑重其事地将铜鼎送进鲛王宫,也正因为如此,他们才暴露了鲛王宫的位置。”

董小唯道:“你凭什么这么说?”

我沉默了片刻道:“我只能说是推测。”

我继续说道:“庄蹻于楚顷襄王时期进入滇地,征战两年;就在庄蹻入滇的第二年,秦国出兵征楚。当时秦国分兵两路攻楚,一路由白起率军攻陷楚之邓城后,向鄢进逼;另一路由秦蜀郡守张若率水陆之军东下,向楚国的巫郡及江南地进军。庄蹻正是被张若的军队阻挡无法返回,才在滇地称王。”

董小唯眯着眼睛看向我道:“这能代表什么?”

我解释道:“你不觉得庄蹻入滇很令人寻味吗?楚顷襄王是在楚怀王被困于秦之后继位。楚怀王可以说是楚国最后一个有所作为的国君,但是楚怀王在武关会盟时被秦国扣押,楚顷襄王却不思救父,自立为王。”

“楚顷襄王有枭雄之才,想要稳住国内,才自立为王,倒也说得过去,可是楚顷襄王却是一个十足的笨蛋,楚国就是在他手里尽失西北领土。”

董小唯道:“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你最好说重点。”

我沉声道:“重点就在时间上。庄蹻应该是在公元前279年入滇,前277年决定返回楚国。但是,白起却在前279年率军攻楚,前278年攻破了楚国都城郢。”

“如果把你换成楚顷襄王,你会在秦国全力攻楚,楚军连连败退的时候派出大将率领部队往蛮荒之地扩张吗?”

“要知道,当时攻打楚国的人是大名鼎鼎白起,他只用了一年的时间就拿下了楚国都城,逼得顷襄王不得不迁都。你可以想想当时楚国的战况是何等惨烈。如果说当时滇地土人偷袭了楚国后方,顷襄王派兵镇压还情有可原,但是没有什么资料记载过滇地攻楚吧?那么,庄蹻为什么要在秦楚交战的时候入滇?”

董小唯沉吟道:“我怎么听说庄蹻并不是楚国后裔,而是越人,甚至曾经起兵反楚?如果这段记录是真的,那么他不正应该在秦国攻楚的时候反出楚国吗?”

我回答道:“学术界确实有这种说法,甚至还有一种争议就是楚将庄蹻与楚盗庄蹻,并不是同一个人。就当入滇的是楚盗庄蹻吧!你来告诉我,楚盗庄蹻在立国之后考虑的第一件事儿是什么?我想,应该是自己在滇地称王之后,能不能经受住楚国的怒火。要知道,那个时候,楚国虽然丧失了一部分领土,但是国力犹在,想要回头收拾庄蹻并非难事儿。他凭什么对抗楚国?”

我抬头看向鲛王宫道:“我有一种很荒谬的想法。庄蹻向滇地扩张的理由,很可能是抚仙湖部落里有什么东西能帮楚国对抗秦军,或者说能帮庄蹻对抗楚国。”

董小唯沉吟道:“你说的那样东西是什么?”

我摇头道:“那只是我的猜测。我估计,鲛王宫的秘密要么是在青铜鼎里,要么就是在那张巫师所戴的面具上。”

董小唯转过身道:“去把青铜鼎给我打开。”

我刚才注意力全都集中在青铜鼎四周,并没有仔细去看鼎里面有什么东西,直到董小唯的几个手下走了上去,从青铜鼎里起出了一块方形的铜板和几个被密封的陶罐,我才知道那里还有一个隔层。

董小唯打开了其中一个陶罐之后,轻轻地在罐子边缘嗅了两下才递给我道:“你看看,这是什么东西?”

我刚把陶罐接过来,就闻到一股浓重的血腥味,那里面装着半罐子像血浆一样的殷红色液体。我仔细闻了闻才说道:“这东西还有一股药味儿,应该是某种巫药吧!”

董小唯点头道:“我也这么觉得。全体散开,去给我找那张面具,快一点。”

董小唯的手下毫不迟疑地向四周搜索过去,董小唯自己却若无其事地站在了我和叶寻中间。我赶紧向叶寻打了一个眼色,后者却不动声色的摇了摇头。

我的意思是让叶寻跟我联手拿下董小唯。

叶寻的意思大概是让我不要轻举妄动,就算我们两个人联手也未必是董小唯的对手。

我顿时泄了气。这事儿是我异想天开了,我在不会武功、没有武器的情况下,叶寻一个照面就能把我拿下。连叶寻都不是董小唯的对手,加上我又能有什么用?

董小唯像是没有注意到我和叶寻在互换眼色,自己一个人在王座附近转了两圈之后,伸手往王座的靠背上摸了过去:“王欢,你过来看看。这是什么?”

我几步走到董小唯跟前时,王座靠背上已经被她用手擦出了一块龙眼大小的亮点:“这是黄金?不对,是面具……”

我赶紧用手拽住衣袖往亮点附近使劲儿擦了过去,没过一会就从王座的靠背上擦出了一张黄金打造的面具。那张面具应该一直都放在座椅上,只不过是被灰尘给遮挡了原貌,我们才一直没有发现它的存在。

等到那张面具完全展现在我们面前之后,董小唯才用手抓住面具边缘慢慢向外拉扯了过来。面具刚刚离开座椅,我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阵岩石开裂似的巨响。

我和董小唯大惊之下同时回头往鲛王宫里看了过去,王座之下的地面炸开了一道道裂痕,放眼看去整个鲛王宫里到处都是在不断蔓延石纹,地面开裂巨响也不绝于耳。

董小唯的手下几步冲到对方身边:“小姐,快走……”

那人话没说完,就被董小唯给了一个耳光:“慌什么?给我站好!”

那人乖乖地站到一边儿之后,董小唯的手下也全都聚拢了过来,悄无声息地把我和叶寻隔在了一边儿。

董小唯的这份镇定并非事出无因。我刚看见地面开裂之后也被下了一跳,等我看清了地面的裂缝时,却又镇定了下来。

鲛王宫的地面并非是在塌方似的开裂,而是分成了若干区域,小面积开裂,乍看上去就像是有人把鲛王宫里化成了网格,蔓延而去的裂痕就在网格之间不断扩散。

短短几十秒钟之后,一块网格中的地面轰然炸成了无数块碎石,一座满是猩红血水的方形血池也从裂开的地面之下现出了真容。

我往血池当中看过去时,原本盈满池边的血水忽然间往池底沉落了两尺左右,一尊尊手持长戈、身穿铠甲的武士也从血水之下露出了半截身躯。

猩红的血液还在顺着武士的铠甲潺潺滴落,一个武士颈部的关节却轻轻地动了一下。

有人忍不住惊呼道:“不好!那些武士是活的!”

我转头看向董小唯时,对方也骇然向我看了过来:“你说的足以对抗秦军的里力量就是他们?”

“应该是……”我也觉得背心上一阵发凉,“抚仙湖水神是在挑选适合制造巫族武士的人?”

只有合适的水神才会从水底出来,守护在抚仙湖之下,也只有被水神挑选出来足够强壮的人才会被它们送进孤山密窟;巫师在密窟当中祈求神明、斩杀巨蟒,其实就是在用巨蟒的血液去浸泡人体,将他们制造成巫族的战士。

每当有一个战士被制造成功,巫师就会把对方送进鲛王宫,密封在血池当中。难怪送我们下来的铜柱需要一定的重量,原来是因为达不到要求的试验品无法凭借自己的重量压低铜柱。

我和叶寻加上留在铜柱里的那个武士,至少也应该超过了四百斤的重量。一个成品的武士就能和我们重量相当,他们造出来的巫族战士究竟有多强?

我震惊之余,一个令人恐惧的念头也从我脑袋里冒了出来。

第四十五章 复活的武士

董小唯也倒吸了一口凉气:“怎么会这样?那些武士……那些武士能不能控制?”

鲛王宫武士并不能量产,我大概向鲛王宫里看了一眼,整座宫殿只有十座血池,每座血池中最多只有十名武士,也就是说,巫族武士的总体数量不会超过一百人。就算是这区区百人,一旦冲出血池,也没有人能预料到将会产生什么样的后果。

我急声道:“让人戴上面具坐在王座上试试,看看能不能控制武士。”

董小唯马上指向一个手下:“你过来,戴上面具坐到王座上。”

那人毫不犹豫地抓起面具扣在了自己的脸上。可是黄金面具很快就从他脸上滑落了下来。

董小唯刚喊了一声“拿绳子过来”,我就从那人手中拿过了黄金面具。

那是我一次近距离观察黄金面具。那张带着弧度的长方形面具,乍看之下就像是一张从中间破开的圆环,那双异常夸张的眼睛几乎占据了面具三分之二的部分,嘴巴的部位却只是一道横开的细缝,双耳的部位像是一对小型蝙翼突起在面具两侧。

我把面具调转过来之后,才看见双耳背后各有三颗尖端向外的铜钉:“这张面具不需要捆绑,用这六颗钉子钉进肉里就能挂住……”

“放屁!”我的话没说完,董小唯的一个手下就破口大骂道,“你自己把六颗钉子钉在脑袋里试试!”

我看了对方一眼就把面具交还到了董小唯手里:“信不信由你决定。”

董小唯正在迟疑之间,血池当中却忽然传来一声金属崩裂似的巨响。等我转头看时,一个巫族武士的身上已经炸起了一层蛛网似的裂纹。

顷刻之间,破开的裂纹就从他双肩开始直奔着胸口和两手蔓延而去。直到这时我才看到巫族武士的身上覆盖着一层像是金属似的外皮,武士活动四肢,那层外皮就会随之开裂。

我心里不由得涌起一种感觉,武士挣脱外皮束缚的过程,就是他们在破茧成蝶的关键一步。

站在我身边的董小唯沉声道:“七号,你坐回去,我要验证一下王欢的推断。”

董小唯轻描淡写的一句就把那人送到了生死的边缘,对方却丝毫没有犹豫地走向了王座。董小唯亲手把黄金面具戴在对方脸上之后,两手按住面具边缘猛力向中间一拍,六根铜钉一齐刺进了对方耳根背后。

那人闷哼之间,双手紧紧地抓住了王座扶手,全身瞬时绷紧,满头冷汗合着脑后的血水一块儿流落了下来,那人也跟着全身阵阵战栗之间,脑袋一偏,扑倒在座椅上没了声息。

董小唯伸手往那人脖子下面摸了一下之后,脸色陡然一变,抬手把黄金面具生生从那人脸上扯了下来。

等我们看清那人的面孔时,不由得全都倒吸了一口凉气——那人没戴面具之前面色红润、气血饱满,这么短短的片刻之间却像是被人抽光了血液,面色不仅惨白如纸,脸上的皮肤也因为大量失水皱成了一团,只有两只眼睛从眼眶里死死地突了出来,滚圆地瞪在外面。

“面具能吸血?”董小唯下意识地看向了鲜血乱滴的黄金面具时,叶寻忽然开口道:“不是面具能吸血,是面具可以加速放血。你自己看他身上。”

我伸手把靠在王座上的尸体给拽了下来,尸身背后的鲜血果然已经淤积成了一滩,成行的鲜血却还在顺着他脑后的六只窟窿潺潺流落。

一开始呵斥我的那个人冷声道:“姓王的,你怎么解释现在的情况?”

董小唯也转头向我看了过来:“王欢,这是怎么回事儿?”

我沉吟了一下道:“我也不知道。如果按照青铜鼎上的图画看,黄金面具应该是控制巫族战士的关键。但是,我们破解不了鼎身上的文字,只能去赌运气。”

我指了一下青铜鼎道:“那里面的巫族秘药应该和面具有所关联。你让人喝下秘药,再戴上面具试试。”

董小唯指向其中一个手下道:“二号,你喝下秘药,坐上去试试。”

二号刚一抬脚,那个刚才质疑过我的人就出声阻止道:“等一下!”

董小唯冷眼看向对方:“一号,你在质疑我的决定吗?”

“不是!”一号连忙道,“我只是觉得,作为合作者,王欢一方是不是也该出力,不能只有我们的人去试验秘药啊!万一……”

一号咬牙道:“万一王欢包藏祸心,想要不断消耗我们的力量,我们岂不是要死得不明不白?”

一号的话一说完,董小唯的脸色就阴沉了下来:“一号,我只跟你说一遍,也是最后跟你说一遍:不要质疑我的决定。现在让王欢试药并不合适。”

两个人争论之间,一股犹如实质的杀气忽然在我们身后冲天而起,我没有转身就感觉到了自己像是被兽群团团包围。无数道嗜血的目光从我身后蓦然袭来之间,一场致命的危机也悄然而至。

我猛然回过头时,却看见血池中的巫族武士全部睁开了双眼,仰头看向了高台上的猎物,浮在他们身上的外皮还在纷纭跌落——巫族武士离完全复活已经不远了。

我看向董小唯道:“你们还想争论到什么时候?”

董小唯厉声道:“过去服药,快点!”

二号几步走到青铜鼎前起开一罐秘药仰头灌了下去,转身向王座的方向走了过来。可是对方刚刚走出一两米的距离,就双手捂着肚子惨叫着蹲在了地上。

一号惊叫道:“二号,你怎么了?”

二号勉强抬起头时,七窍当中已经渗出了漆黑的血迹:“秘……秘药……不能再试……”

二号的话没说完,人就倒在了地上,漆黑如墨的血水也从他七窍当中喷涌而出。

一号举枪向我指了过来:“王欢,你还有什么话说?”

我也跟着一愣。难道这座鲛王宫里还有什么我们没找到的秘密?

叶寻忽然出手将*对准了一号的咽喉:“别动!”

“都给我住手!”董小唯厉声道,“全员撤退,先离开鲛王宫再说。”

“小姐……”一号还想抗议,董小唯却厉声道:“听我的命令!”

一号狠狠地一握拳头:“收拾东西,马上撤退!”

董小唯在关键的时刻做出了明智的选择。现在巫族武士还没全部复活,我们并非没有机会退出鲛王宫。

几个人手脚利索地收拾东西时,我和叶寻也一块儿往台阶下面纵身而起。我们两个人刚刚落下两级台阶,就听见一号在我们身后厉声喝道:“给我站住!你们再敢往前一步,我就开枪了!”

我回头看向对方时,一号冷声说道:“你们两个给我回来!所有人注意,只要他们两个想要逃跑,马上开枪击毙。”

这一回,董小唯并没有出声阻止一号,看样子她也抱定了和对方一样的想法。

我和叶寻互相对视之间,正准备挪动脚步,却听见鲛王宫石柱的方向传来一声天崩地裂似的巨响——一座石柱竟然从顶端炸裂开来。碗口大小的石块从上到下一层层地向外崩飞之间,断开的石柱背后也跟着露出了一片漆黑的蛇鳞。

那条巨蟒撞开石柱上的通道,从上面下来了?

我急声问道:“你们没干掉那条巨蟒?”

“放屁!”一号怒吼道,“谁有本事把它干掉?都过来,保护小姐!”

董小唯的手下全都丢开装备向董小唯集中了过去,枪口向外地对准了还在不断向鲛王宫挤进的巨蟒。

董小唯沉声道:“趁它没下来,过去炸死它!”

其中一人从背包里翻出炸*药捆在了身上,直奔巨蟒垂落的方向狂奔而去。

此时,巨蟒漆黑的身躯已经像是一条从天垂落的瀑布,源源不断地挤进了岩洞大半,蛇头紧贴着地面盘成半圈往我们的方向游动了过来。

董小唯那名缠着炸*药撒腿狂奔的手下几下绕过地面上的血池之间,伸手抓住了炸*药的引线……

他明显准备拉开引线的当口,最后一座血池当中的巫族战士忽然挺身而起,一手按住血池边缘,将身子探出血池半截,另外一手平端长戈往那人腿前横扫了过去。

我眼看着青铜长戈化成寒光从那人膝盖之下蛮横扫过之后,对方半截小腿被染血的长戈带飞到了几米开外,那人在惨叫声中扑倒在地,双手本能地捂向了自己的伤口。

“开枪!快开枪——”一号怒吼之间举枪瞄向了巫族武士。

“不要开枪!”董小唯伸手按住一号的手臂,“距离太远,手枪射程不够。全部退后,不要惊动下面的巫族武士……”

我们所有人都在齐齐后退的当口,还挂在血池边缘的武士却在这时调转长戈,将形同镰刀似的戈尖生生刨进了那人胸口。对方在剧痛之下本能地抓向长戈的同时,巫族武士也随之扭动兵刃,把对方整个拽向自己身前。那人一路惨嚎着被拖进血池之间,巨蟒也完全扑进了鲛王宫的岩洞。

我的心不由得一沉。这一回,我们真的是无路可逃了。

第四十六章 看清了吗

短短片刻之后,血池中的巫族武士就一个接着一个地震开了身上的铜皮,手持长戈登临地宫。他们虽然没有结成军阵,但是身上自然散发的煞气却足以让人心惊胆寒。有那么一瞬之间,我甚至觉得自己正在面对的是一支尚未集结军团。

董小唯的人各个紧握手枪护卫在董小唯身旁,看似各自注视矗立在台下的武士,实际上却已经紧张到了极点,只要稍有风吹草动,他们就能不顾一切地开枪射击。

刚刚闯入岩洞中的巨蟒也强行压制了复仇的狂躁,小心翼翼地游向巫族武士背后,摆出了防备的姿势。

我们双方犹如两军对垒般严阵以待地僵持了几秒之后,巫族武士忽然挥动长戈,大步向高台上冲击而来。

“开火!往一个人身上打!”董小唯一声令下,几只枪口上同时火蛇狂喷,子弹在空中划出红光,向打头的武士集中而去,顷刻之间崩飞了对方身上的甲片。像鱼鳞般的甲片被子弹打上半空之间,快速冲进的武士只是晃动了几下身形就继续顶着密集如雨的子弹踏上了高台。

“往他身上没有铠甲的地方打!”一号连续呼喝之间,所有人再次调转了枪口,将火力集中到了对方没有战甲覆盖的胸膛上。

我眼看着赤红的子弹掀飞了对方的肌肉,没入身躯,对方却像是毫无知觉般地朝高台上连续冲击了过来。

“后退,后退……”一号挡在董小唯身前喊道,“退后换*,有子弹的顶上来!小姐,你先退后!所有人换刀,跟我冲——”

一号已经喊哑了嗓子,董小唯却仍旧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直到冲锋而来的武士临近,只差三级阶梯就要扑上高台时,董小唯才跨出一步,手扶着剑柄道:“结阵迎敌!”

“小姐……”一号猛然看向董小唯时,后者微微点了点头,一号重新站回原位,“换刀,结阵!”

我没想到董小唯会在强敌临近、军心崩溃的情况之下还能指挥若定,硬生生稳住了阵脚。单凭董小唯这份气度,足可以媲美军前将帅。

董小唯抽出长剑之间,一直没动的叶寻却忽然闪身挡在董小唯等人面前,单手持刀指向打头的武士,又马上将刀收回身前,刀尖向下地贯入地面。寒光四射的长刀在地面上微微颤动之间,叶寻抬起手来用食指指向武士胸口之后,马上收回食指,再用拇指比向了自己的前胸。

叶寻要跟对方单挑?巫族武士能看懂吗?

我惊骇之中转头看向巫族武士,对方竟然一扬手中长戈,制止了身后的同伴,又扬戈向叶寻的方向指了过来。

他看懂了叶寻的意思?他迎战了!

叶寻点头之间脱掉了自己的外套,露出胸膛,从地上拔出长刀,把刀刃压在自己胸前,斜下一刀划向了自己的肋下。

“你疯了?”我惊呼声没落,叶寻已经在自己前胸割开了一道半尺长的口子,鲜血瞬时间从他身上流了下来。可是叶寻自己却对伤口看也不看一眼,双目平静地对上远处的巫族武士。

我抬腿就想奔向叶寻的方向,董小唯却伸手把我拦了下来:“别过去,看看他们要做什么。”

我微怔之下,那个与叶寻对峙的武士已经抬手将长戈插进地里,几下撕掉了自己身上残破不堪的铠甲,又从腰间抽出青铜剑往自己胸口上划了下去。

他那一剑过后,胸前立刻裂开了一道长达一尺、肌肉外翻的伤口。奇怪的是,对方的伤口上不但没有血液流出,反倒翻起了一层像干尸一样蜡黄色的皮肉。

我正皱眉之间,叶寻忽然开口道:“看清了没有?剩下的事情交给你了,我尽可能帮你拖延时间。”

叶寻故意找人单挑,是想让我看什么?

这个念头在我脑中飞快地闪过之后,叶寻已经出刀向对方狂斩而去。叶寻长刀上耀起的冷辉尚未劈落,对方阔剑上闪出青芒已经疾迎而上。

两个人的兵器在一瞬之间毫无花俏地碰撞在了一起。刺眼的火星从两把兵器之间迸溅而出时,叶寻的长刀被反向震上了半空,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后连退了五步,那个巫族武士的身形却连晃都没晃,稳稳地站在了原地。

巫族武士不等叶寻站稳就挥剑向他冲杀了过去。

“快躲!”我差点冲出台外时,巫族武士已经站到了叶寻身前,挥剑往叶寻头顶狂斩而去。叶寻的身形还没站稳,哪里能挡住对方来势汹汹的一剑?

我下意识地拔刀想要冲向叶寻的当口,董小唯却拦在了我的面前:“站住!”

我刚要开口之间,巫族武士的阔剑就已经临近了叶寻头顶,我顿时心中一凉。

千钧一发之间,几乎要摔倒在地的叶寻忽然用长刀推向了地面,硬生生地让自己挪动了一个方位,对方的阔剑也顺着叶寻的肩头砍进了他背后的石阶。火星、石块在剑锋之下左右蹦起之间,叶寻连续挪动了几步躲向远处站稳了脚跟,再次挥刀冲向对手。

这一次叶寻不再跟对手硬打硬拼,而是围绕着对方不断游走、伺机出刀,连续向对方关节的部位斩落而下。我明明看见叶寻几次得手,却偏偏没能劈断对方的肩臂,反而彻底激发了对方的凶性,疯狂地向叶寻反击而去。

叶寻久攻不下,我也在暗自着急之间把目光投向了远处的蟒蛇。我身上还有一支弩箭,如果操作得当,说不定能激怒蟒蛇冲进巫族武士的队伍……

我正在盘算着自己与蟒蛇之间的距离,董小唯却冷然开口道:“你最好不要轻举妄动。叶寻舍命给你创造出来的机会,不是让你浪费在不知所谓的情义上。”

我向董小唯怒目而视道:“你这种冷血的人自然不会浪费机会,但我不是你。”

“幼稚。”董小唯冷声道,“你现在无论做什么,都会破坏叶寻与对方的公平之战,所有巫族马上会一拥而上。你有本事带着叶寻杀出重围吗?如果是那样,你还不如现在就抹了脖子,叶寻很快也会下去陪你。”

“你……”我被董小唯气得说不出话来,可我不得不承认她所说的都是事实。

董小唯目视着游斗不止的叶寻道:“你现在应该做的,就是赶快找到鲛王宫的秘密,只有你控制了那些巫族武士,才能救叶寻,否则,害死叶寻的人就是你。”

我被董小唯的话惊出了一身冷汗,脑子也很快冷静了下来:

叶寻刚才问我“看清了没有”,他到底让我看的是什么?

叶寻提出单挑之后,故意在自己身上划了一刀,是为了表示自己身上没有护甲,向对方提出公平一战。对方也脱掉铠甲露出胸膛,在自己身上划了一刀。

叶寻是想让我看看那些巫族武士究竟是什么东西!

巫族武士身上没有血液流出,身体的强硬程度丝毫不弱于铠甲,就算被大威力手枪近距离射击也没能伤及对方的要害。仅仅从他们身体强度上看,这些巫族武士很像是传说中的高级僵尸。但是,他们又与僵尸不同,不仅四肢极为灵活,而且带有一定的意识。

叶寻故意提出单挑的要求,就是为了试探巫族武士是不是还有意识存在。现在的状况已经完全验证了叶寻的判断。这只能说明,这些巫族武士可以接受某种力量的控制。

控制他们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我看向站列在高台之下的武士时,忽然醒悟了过来。他们是楚军?楚军训练有素,战必结阵、互相策应,即使观战也会保持一定的队形,可是台下的武士却显得杂乱无章。这只能说明,他们的意识中没有军阵的概念。

更重要的是,楚军也不会接受叶寻单挑的要求,只有崇尚武力、崇拜强者的部落武士,才会接受叶寻的挑战。

这些武士的前身并不是庄蹻带来的楚军,而是部落勇士。可是他们身上怎么会穿着楚军的铠甲?尤其是他们手中的长戈、阔剑,处处都带着楚军制式装备的痕迹。制造了巫族勇士的人是楚人?

不对!

能被部落之王选召成为巫族武士的人,必然会对部落忠心耿耿,他们不会与屠灭自己部族的人合作。这些武士应该是抚仙湖部落时代的产物,直到他们被楚人接手之后,才换上了当时楚军的铠甲。

如果是那样,这些武士就应该没有参与过后来楚军发动的战争,或者说,他们没来得及参加保卫部落之战就落进了楚军的手里。

楚军能顺利给他们换上铠甲、藏在血池当中,肯定有办法控制对方。控制巫族战士的秘密究竟在哪儿?

秘密是在这座鲛王宫,还是被滇王带进了坟墓?

这个想法刚从我脑子里冒出来,我就吓出了一身冷汗。考古界已经确定过滇王墓葬的位置并不是在抚仙湖,如果那样东西真的进入滇王陵寝,我们只有死路一条。

“冷静,冷静……”我忍不住自言自语地说出了声来。

董小唯回头问道:“你想到什么了?”

第四十七章 王座

董小唯问道:“你在说什么?”

我下意识地脱口而出:“控制武士的东西究竟在不在洞里……”

“在不在都得找找试试。”董小唯沉声答道,“你不找,永远没有答案。”

董小唯说话之间,叶寻的方向忽然传来一声怒喝,我猛然回头之下,却看见叶寻已经化成了冷鸿似的长刀从武士背后狂斩而过。对方的人头被刀芒斩向半空之间,无头武士又手持长剑冲出五步之远才怦然倒地。体力透支的叶寻也手扶着长刀单膝跪倒在了地上,脸色惨白着大口喘息。

余下的巫族武士同时横过长戈,向叶寻的方向推进而去。

董小唯厉声吼道:“全都站出来,一个个跟他们单挑。”

对方一声令下,立刻有人从高台上跳了下去,从背包里抽出砍刀指向不断逼近的巫族武士。后者很快站出一个人来,丢开长戈、脱去铠甲,拔剑出鞘指向对方,叶寻趁机退回到了平台上。

董小唯目视平台下面的斗场:“我们尽可能替你拖延时间,你快点去找控制巫族战士的办法。”

不用董小唯说我也知道应该怎么样。从她的人下场开始,我脑中就在飞快地盘旋一个问题,那就是当年占领抚仙湖的楚人用的什么办法代替了当时的神明。

青铜鼎上的图画当中明显带着新旧神权更替的意思。既然新神已立,旧神必然会被镇压,原先象征神权、王权的王座,就不应该继续代表最高的权威。这就跟改朝换代之后,新皇不会去穿亡国之君的龙袍一样,即便那座岩石王座没法移动,新王也会再建王座。

我猛然醒悟之间,仰头往王座背后看了过去,那里的岩壁上果然隆起着一块椭圆形的岩石,从位置上看,那块岩石像是压在了王座之上。

“你们顶住,我上去看看。”我扔下一句话之后,快速往岩石上攀登而去。没等我赶到岩石边缘,就听见远处传来一声惨叫。

短短不到半分钟的时间,董小唯的那名手下就被巫族武士斜肩砍成了两半。巫族武士快步走向尸体,横剑将人头割了下来,高举过顶,绕场一周之后提着人头站回了原位。

我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刚才下场的那人身手不弱,可他却连一分钟都没坚持住就被对方砍了脑袋。董小唯的手下还能拖延多久?

董小唯异常冷静地说道:“继续。换身手好的人下去,不要跟他们硬拼,尽可能游斗。”

一号怒喝道:“八号,你下去!带着家伙,必要的时候……”

“住口!”董小唯冷声道,“我是要你们拖延时间,不是让你们引起全面火拼。”

“可是……”一号犹豫之间,董小唯已经沉声说道:“你们死光了,我亲自下场拼命。我死之前,你们就得听我的命令。”

一号咬牙喝道:“八号,下去!拖不过十分钟,小心自己全家。”

八号一言不发地拔刀跳下高台时,我已经手脚并用地爬到了岩石上。可我身形还没站稳,就觉得脚下传来“咔嚓”一声乱响——那块足够两个人并排站立的岩石,竟然会承受不住我的重量,顷刻之间炸开了无数道裂痕。我的双脚也跟着往下一沉,差点就踩进了岩石当中。

我来不及多想什么,起身往高台上跳了下去。我双脚刚刚落地,脚腕就跟着发出了一声脆响,钻心的剧痛顿时在我身上掀起了一层冷汗。

我还没去看自己的脚踝如何,大片石皮就从我头顶疯狂砸落了下来。我明显听见石块从我头顶袭落之间,想要躲闪却怎么也来不及了,只能用双手抱住后脑,蹲在地上缩成了一团。

携带狂风的石块瞬间拍在了我的身上,我只觉得全身被猛然砸向地面之间,眼前一黑,差点昏了过去。等我带着满眼金星从地上爬起来时,却发现自己身边散落的全是摔碎的石皮。

找到了?

被我踩碎的并不是岩石,而是一层包裹在某种物体外层像蛋壳一样的石皮,石皮背后应该就是鲛王宫真正的秘密。

我狂喜之间转身爬了起来,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宽达数米的鬼面鲛鱼的骨骸。

鲛王,这才是真正的鲛王。每一块骨骼当中都带着来自洪荒霸气的鲛王,两颗笔直如剑的獠牙之上虽然伤痕累累,却又彰显着它称霸抚仙湖的无上战绩、赫赫雄风。

可就是这条洪荒霸主,不仅被人生生砍掉了首级,还将那颗不可一世的头颅悬挂在了岩壁之上。

不对!斩杀鲛王的人不止在用它的首级彰显战绩,还把它的头颅制成了王座。

鲛王眉心上的骨骼已经被人生生抠掉了一块,又在上面安放了青铜打造的座椅;鲛王上唇的骨骼已经被全部磨平,下颚的地方被添上了垫脚。君王落座,刚好可以手扶鲛王獠牙,脚踩鲛王下颚,彰显自己的无上权威。

这才是真正的王座。

我终于明白了陈明玉他们弄到的那座青铜树究竟代表着什么意思:青铜树下站立的守卫,其实就是这群巫族战士;在他们背后的那条鬼面鲛,就是我眼前的鲛王,也就是巫族战士护卫的神明。能够控制巫族战士的关键就在鲛王骨骸上。

骨骸王座出现在我眼前不久,原本还在观战的巫族武士就在瞬间忽然发狂,挥动长戈向高台上狂冲而来。原本还在跟对手单打独斗的八号瞬间被包围上来的武士乱刃分尸,其余武士踩在八号横飞四溅的血肉当中疯狂突进。

董小唯厉声道:“开火,把他们打回去!”

一号带人向对手举枪狂射之间,原先一直蛰伏不动的巨蟒却也在这一瞬之间越过血池,向高台冲来,仅仅眨眼的工夫就突进敌群,扭动蛇身向巫族武士横扫而去。刚才还不可一世的巫族武士立刻在巨蟒的冲击之下东倒西歪。发狂的巨蟒却丝毫没去顾忌翻起身形向自己杀来的巫族武士,直奔高台之上冲击而来。

它的目标也是鲛鱼王座?

这个念头刚从我脑中飞闪而过,原本想要冲击王座的武士却忽然回头杀向巨蟒,挥舞长戈、阔剑与之纠缠在了一起。只有三个巫族武士仍旧保持着原来的路线,硬抗着密集如雨的子弹冲进了人群。

“杀——”董小唯拔剑而起,带头冲向对手之间也厉声喝道:“王欢,你还不过去抢夺王座?”

我也跟着喊道:“把巫族秘药和黄金面具给我,快点!”

董小唯连续挥出两剑之后才喊道:“一号把东西给他。”

与对手缠斗的一号也随之回应道:“不行!如果让王欢控制了巫族战士,我们都会死无葬身之地啊!”

董小唯勃然大怒:“这是命令!你再敢抗命,小心自己的脑袋!”

一号愣了一下之后,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从青铜鼎中抓过两罐秘药,飞快地往我身边跑了过来。我刚要伸手去接对方的东西,一号却出手如电地扣住了我的手腕,把我往自己怀中一带,用枪顶住了我的脑袋:“别动!”

董小唯震惊道:“你想干什么?”

一号带着我步步后退之间,沉声说道:“小姐,我来之前,主人告诉过我,必要时可以不听你的命令,甚至可以放弃任务,一切以保护你的安全为主。我觉得现在就是非常时刻。”

“胡说!”董小唯不知道是耗力过度还是怒不可遏,一张俏脸变得异常苍白:“我怎么决定,自然有我的道理,什么时候轮到你这个奴才做主了?”

一号边走边说道:“如果你的决定正确,我会不遗余力地执行,但是现在我决不能听从你的命令。你让王欢抢夺王座,他一旦控制了巫族战士,下一个目标就是我们。‘任何时候都不能将自己的性命交在别人手里’是魔门生存的法则,难道主人没有告诉过你?”

董小唯连续几剑劈向对手之间厉声道:“让你登上王座,你能控制巫族战士吗?”

一号自信道:“王欢在我的手里,我不相信他不怕死。况且,叶寻不也在我们的控制当中吗?”

叶寻也一样在跟对手拼杀,自顾不暇的情况下他很难过来增援。退一步讲,叶寻就算能冲出重围,也不可能从一号手里把我抢夺下来。况且,叶寻附近还有一个更厉害的董小唯。

董小唯沉默了几秒钟之后才说道:“好,你带王欢上去。如果你控制不了局势,你就不用下来了。”

一号这才松了口气:“属下一定尽心竭力。”

一号一改原先小心翼翼的态度,伸手抓住我的胳膊,连拉带拽地把我拖到了王座附近:“说,现在应该怎么做?”

我冷眼看向对方道:“喝下秘药、戴上黄金面具,坐到王座上,然后,你就可以去试试能不能控制住那些巫族武士了。”

一号毫不犹豫地打开了药瓶:“拿着,按你说的去做。”

我沉声道:“你不是怕我控制巫族的武士吗?现在怎么敢让我登上王座了?”

第四十八章 昏迷

一号冷声道:“事到如今,你还有选择吗?”

我冷眼看向一号时,后者冷声笑道:“你想杀我是不是?无所谓,只要你有那个本事就行。在那之前,我得提醒你一下,你的朋友可坚持不了多久了。”

我劈手夺过一号手里的秘药,一仰头全都倒进了嘴里。秘药入喉,我就像是喝下了一碗滚烫的铁水,从喉咙开始直到胃里仿佛被烧着了一样剧痛钻心。

我用手扶着王座边缘勉强坐下之后,已经疼得全身冷汗直流:“面……面具给我……”

按照我的估计,面具背后的铜钉应该是固定的位置才对,只要找准了几个关键的地方,不需要将钉子全部钉进后脑就能控制面具。

可是一号却一步跨到了我身前,将面具直接扣在我的脸上,双手并用地向面具背后拍了过来。

他想杀我!

一号从拿着两瓶秘药向我靠近开始,就已经打定了主意想要杀我,只不过他在顾忌董小唯才迟迟没有动手。

现在他要等的机会终于来了。

我已经来不及去考虑一号为什么要对我痛下杀手,趁着对方双手向我脑后拍过来时,抬腿往他的小腹上磕了过去。对方大概是没有想到我在这种情况下还能反击,顿时在惨叫声中摔下了王座。

可是一号拍过来的双掌也在他摔倒之前贴在了面具背后,六枚铜钉同时刺进了我脑后的皮肤,却被骨头给生生挡住了锋芒,没能再进一步。可我却觉得自己的血液顺着铜钉破开的口子飞快地流逝。

短短几秒钟之间,我就觉得眼前一阵恍惚,好像是陷入了一种半睡半醒的状态当中,耳边像是有无数人不停地呼喊,可我却偏偏听不清他们在喊什么。

“王……”

“王……”

有人在喊“王”?上百道声音同时传进了我的耳朵,就像有人想要急切地将我唤醒。他们除了在喊“王”,好像还说了什么,可我却听不明白。

我勉强睁开眼睛从王座向下看去,巫族武士还在与巨蟒拼命厮杀,叶寻、董小唯还在与武士缠斗,似乎没有人开口。可究竟是谁在喊“王”?

“王——”

我耳边忽然传来一阵欢呼似的呐喊,就像是有人在为我的苏醒欢呼雀跃。

“杀!杀那条蛇!”我自己都分不清自己究竟是现实的怒吼,还是在意识中的呐喊,但是我知道,我必须向巫族武士发令,这是我唯一的机会。

我拼命地睁开眼睛向王座下看过去时,所有巫族武士全部调转了方向,向巨蟒攻杀而去,长戈耀出的青光形同暴雨般的在巨蟒身上接连击落。一片片蛇鳞被长戈的锋刃掀飞之间,一支支长戈也在武士手中接连折断,拖拽着道道寒光崩向了远处。

巨蟒的鳞甲犹如钢铁,手枪子弹都难伤它分毫,更何况是青铜兵刃?

“打它的眼睛!”我再次下令之间,只觉得自己伤口上的血液像是一下子加快了流动,眼前又是一黑。

几秒之后,我才从像是要失血昏迷的眩晕中醒了过来:“秘药,给我秘药!”

秘药和面具中,任何一种都可以将人瞬间致命,但是秘药、面具和王座三者结合却能控制武士。现在我只能去赌秘药是不是某个楚国巫师为了对抗面具落下来的东西。

我恍惚之间,看见董小唯飞身落在了王座附近,下一刻,她就将秘药灌进了我嘴里。这一回,我身上再没有了那种火烧似的剧痛,反而在瞬间清醒了不少。

等我再次看向场下时,巫族武士已经一拥而上,毫无章法地围住了狂舞的蛇头,往蛇眼上举剑乱刺。眼看着巫族武士被一个个撞飞远处,又看着一部分武士在砸碎的岩石当中翻起身来再次冲向发狂的巨蟒,另外一部分摔断了四肢的人马却只能躺在地上挣命。

原来这些武士只知道接受命令,却不知道怎么去执行,我一旦发令,他们就会以最简单却最野蛮的方式去完成,只要他们还能移动,就会从地上站起来去完成使命。可这样一来一回也加大了伤亡。我甚至怀疑,这些武士被蟒蛇全部撞飞、摔死之前,能不能挖出蟒蛇的眼珠?

董小唯低声道:“这么打下去不行,巫族武士早晚会被耗光。”

董小唯不等我话说就喊道:“你让他们往蛇嘴里钻。”

我现在已经没有时间去考虑董小唯的提议能不能行,直接向武士发出了命令。一个站在蛇吻边缘的武士竟然毫无犹豫地合身扑进了蛇嘴。

对方不仅撑开了巨蟒的下颚,还手脚并用地向蟒蛇嘴里怕拼命钻挤。原本匍匐在地面上的蟒蛇在难以忍受的剧痛之下蓦然竖起了半截身子,疯狂甩动身躯想要把那人从嘴里吐出来时,董小唯又往我嘴里灌下了一瓶秘药:“让那些武士撕蟒蛇的鳞片。”

我再次下令之间,所有巫族武士都开始扑向了巨蟒,双手抠进蟒蛇伤口当中,一片片地把带血的蛇鳞从它身上撕裂下来,扔向远处。

疼痛发狂的巨蟒像是一条被蚂蚁咬住的青虫,在原地拼命地甩动着身躯,不断地将武士甩向远处。地动山摇似的巨响此起彼伏之间,崩碎的岩石满空乱飞,巫族武士一个个地减少,巨蟒也开始渐渐体力不支。

董小唯的办法是要活活累死那条蟒蛇,同时也要最大程度地消耗掉巫族武士。

我虽然明白她的意图,但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巫族武士不断陨落。

短短片刻之后,还能站起来的巫族武士就只剩下了寥寥十几人而已,巨蟒也已经遍体鳞伤,全身上下到处都翻动着鲜红的血肉。

董小唯厉声道:“让武士撕它的肉,拆它的骨头。”

我再次发令之间,仅存的武士一个个把手伸进蟒蛇的伤口,拼命地撕开对方的肌肉,从它身上扯出了一根根血淋淋的白骨。原先还在拼命挣扎的蟒蛇忽然调转蛇头,直奔王座的方向猛冲了过来。

我眼看着巨蟒游上高台,直奔王座下方冲击而来时,下意识地推了董小唯一下,把她从王座上推落在地。此时,游近座下的巨蟒蓦然间竖起半个身子,双目带血地与我平视在了一处,还含着半截巫族武士的蛇口瞬间张大到了极限,两只獠牙同时对准了我的头顶。

我双手猛然握紧了王座的扶手,双目平视着狰狞的巨蟒等待着死亡来临的瞬间,却忽然看见叶寻踩在巨蟒身后,一路跳向了蛇头,双脚轮番发力,向蛇头上连续踩踏了下去。

叶寻是情急拼命,他这样做,除了能让巨蟒的头颅稍稍震动之外,丝毫改变不了我的命运。我抬头看向叶寻时,不自觉露出了一丝微笑。

我不知道叶寻能不能看见我最后的笑容,可我确实在笑。

短短几天之间,我被自己的同学舍弃,又被自己视为妹妹的人算计,本来我该不再相信人性,可我却遇到了一个愿意为我拼命的兄弟,这就足够了。

就在巨蟒即将扑落的一瞬之间,我却忽然听见巨蟒身下爆出一连串的碎骨之声。我下意识地手扶着王座看向脚底,仅存的巫族武士已经把巨蟒的肋骨从它身上血淋淋地抽了出来。

巨蟒在锥心剧痛之下拼命扬起身躯窜向半空,叶寻也在那一瞬之间被它掀飞到了远处。

等我再次看向巨蟒时,它已经将大半个身子笔直地竖在了空中,片刻之后才像是被人松开了绳子,绵软无力地扑向了地面。这一次,它却再也起不来了,任由着巫族武士一根根地抽掉它的肋骨。

终于赢了!

我绷紧的神经刚一放松下来,就觉得眼前一黑,彻底昏迷了过去。

我不知道过了多久才恢复意识,却没在第一时间睁开眼睛,因为,我听见自己身边有人。

一号的声音很快就传了过来:“小姐,你准备什么时候杀掉王欢,带他的人头回去交差?”

董小唯冷声道:“我做事,还需要你来指手画脚吗?”

“主人的安排当中,就带有斩杀王欢的命令,而且,需要小姐亲自动手。主人交代下来的事情,我自然不能违背。当然,如果小姐能拿出说服主人的理由,属下也可以代为与主人沟通。”一号的语气像是不卑不亢,话里却又隐隐带着威胁。

董小唯冷声道:“王欢是唯一经历抚仙湖一切却没有发生任何异变的人。我觉得,他身上有制造巫族武士最为关键的秘密,我需要把他活着带回门派。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一号道:“小姐说的很有道理。但是属下觉得,在把他带回门派之前,还是按照规矩给王欢服下存神丹的好,毕竟是带回去剥皮抽筋,慢慢研究,总得尽可能保存好他的身体机能吧?”

我虽然不知道存神丹究竟有什么作用,但是听一号的语气就知道,那绝不是什么好东西。

一号不等董小唯说话就抢先一步说道:“存神丹属下已经带来了,等你给他喂下丹药,属下就可以交差了。”

第四十九章 复活的死人

董小唯沉默了几秒钟之后才开口道:“你把药拿过来。”

短短片刻之后,我附近忽然传来一记响亮的耳光声。董小唯厉声道:“狗奴才,你越来越放肆了!”

一号声音低沉地说道:“属下只不过是在执行主人的命令,如果小姐认为属下放肆,可以回去请主人降罪。现在,小姐还是执行主人的命令比较好。”

董小唯冷声道:“如果我说不呢?”

一号淡淡地笑道:“如果小姐拒不执行主人的命令,我也不能把小姐怎么样。但是,还请小姐多想想主人的脾气,主人一旦发怒,后果只怕非常严重。”

一号不等董小唯开口就继续说道:“属下言尽于此,还请小姐慎重考虑。”

一号把话说完转身离去,董小唯沉默许久才幽幽叹息道:“王欢,我知道你醒了。不想起来跟我一起送送我们的同学吗?”

我坐起来之后向四周打量了一圈,除了能确定自己在一间挡着窗帘的房间之内,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有没有离开抚仙湖的范围。

直到我看见同样昏迷不醒的叶寻就在房间的另外一张床上,才稍稍松了口气,起码我可以确定叶寻还活着。

董小唯从我起来之后就自顾自地拿出了火盆、纸钱、黄香、白饭以及一叠照片,郑重其事地点起黄香道:“不过来给同学们烧几张纸吗?”

我冷声道:“你还知道祭奠同学?”

董小唯在火盆里点上几张黄纸道:“就算他们不是我的同学,我一样会烧上几张纸钱,这是我家的规矩。只要我们在外面杀了人,肯定要在三天之内祭奠一番,了结我们今生的恩怨。”

我冷笑道:“几张纸钱就能了结生死之仇?人命也太不值钱了吧?”

“你说的没错,但是点上几张黄纸之后,我心里总能安慰不少。”董小唯说话之间,拿出一张同学的照片扔进了火盆里,“听说,人死之后最喜欢回来找自己生前的影子,如果把照片也烧掉的话,他们会追着自己以前的影子走,就不会回来找你了。你要不要过来送送死在你手里的人?”

我犹豫了一下之后才下床走向了董小唯。这次历险的确有同学死在了我的手里,哪怕他们变成了水神,也是我亲手了结了他们的性命。

说我心里一点都不害怕那是假的。我在树林里干掉陈明玉的手下时,一样吓得浑身发抖,只不过那时候我一直处在被人追杀的情况之下,没有时间去害怕,更不能畏缩。

我爸以前跟我说过:人在荒野中遇上了孤狼,它想吃你,你也想杀它,它在害怕你手里的刀,你在害怕它嘴里的獠牙。无论你心里怎么害怕,眼中也不能露出恐惧,更不能转身就跑,谁先退缩谁就得先死。

害怕、不安、焦虑、畏惧等等等等负面的情绪,都是应该留在自己安全之后再去慢慢排解的东西,狭路相逢、生死相遇时一丝一毫都不应该释放出来。

我那时没有漠视生死、镇定自若的本事,但是我现在确确实实地感到了杀人后的焦躁和不安。或许,就像董小唯说的那样,烧上两张黄纸能让自己心里安慰些。

我蹲在董小唯身边时,她已经抽出了几张照片:“这几张给你,这是你的恩怨。”

我默默地接过照片一张张地扔进火盆时,却忽然愣住了:“张昊?”

董小唯看向我道:“张昊怎么了?”

我眼神微沉道:“你在孤山秘窟当中仔细看过张昊的样子吗?你能确定化成水神的人就是张昊吗?”

董小唯微微一愣道:“你发现什么了?”

我沉吟了片刻才说道:“等我仔细想想……”

我在被水神拽进抚仙湖古城之后,曾经看见附近的同学一个个死在水里,其中一个背对着我的人应该就是张昊。我相信,我不会看错那个人的背影。

可是,张昊却又出现在了孤山秘窟当中,还跟我们一路走到了青铜大门面前。最后,张昊死在了叶寻的手里,又被我们扔进了祭祀古井。

可是,那时的张昊已经化成了水神,他虽然穿着原来的衣服,但是面孔却已经分辨不出原来的样子了。那个人究竟是不是张昊,我现在也没法确定。

但是,如果张昊真有问题呢?我倒是希望张昊有问题,那样一来,董小唯就得防备着张昊,我说不定能找到逃生的机会。

我把自己的怀疑向董小唯说了一遍之后,后者的脸色顿时一变:“一号,给我过来。”

一号很快出现在了门口。一号看见我时,眼中毫不掩饰地流露出了杀意,嘴上却恭敬地说道:“小姐,有什么吩咐?”

董小唯脸色阴沉道:“你给我仔细查一下,进入青铜门之前有没有人失踪,要快。”

一号显然是没弄明白董小唯的意思,但还是点头退了下去。对方没过多久就匆匆赶了回来:“小姐,所有人员只有负责警戒的十五号下落不明。属下推测……”

“废物!”董小唯怒吼道,“你什么都不用推测。你在本门修炼了二十多年,却还比不上一个王欢。这次回去,你自请进入禁地修行吧!”

董小唯明显是在借题发挥。一号额角冷汗直流之间,看向我的眼神中杀意更盛了几分:“如果属下有错,可以自请处分,但是,小姐总得让属下明白自己错在哪里。”

董小唯把我手中的照片接过去,扔在了一号面前:“你自己看。十五号的身材是不是跟他很像?”

董小唯冷声说道:“王欢亲眼看见张昊死在了抚仙湖底。你来告诉我,从水里上来的人是谁?”

一号摇头道:“小姐,不是属下故意跟你唱反调,而是王欢的话未必可信。除了他,应该没有任何人看见张昊死在了抚仙湖。退一步讲,就算他当时看见张昊死了,为什么在孤山秘窟当中不说,反倒现在才提出来?”

一号杀气腾腾地说道:“依属下看,王欢是在故意扰乱视听,想要趁机逃走!”

“你……”董小唯说了一个字之后,再也控制不住怒火,跨前一步抬手给了一号一个耳光,“混账东西,到了现在还不认错!”

董小唯大怒道:“你给我解释一下,十五号为什么会离奇失踪?你再给我解释一下,张昊为什么在青铜门外不断地蛊惑同学拿活人祭祀,却偏偏要放过我?还有,张昊故意掩护杨光,让他从我眼皮底下溜进密洞,难道只是因为他跟杨光的关系好吗?”

我不知道我走之后董小唯他们留在青铜大门那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当时只是推测是董小唯鼓动同学把张舒扔进了蛇穴,直到现在我才知道,真正动手的人是张昊。

张昊没碰董小唯,难道是因为他早就发现了董小唯的身份,才没把目标放在董小唯的身上?

董小唯紧盯着一号,一字一句地说道:“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杨光手里的注射器是从哪儿弄来的?你们在本门服役,时间最短的也已经超过了三年以上,你告诉我,谁办事会留下首尾,甚至还把注射器留在目标身上?”

我看向董小唯时,忍不住一阵心惊。

没有张舒临死前的那番话,没有杨光拿出来的那只注射器,我不会怀疑董小唯,也不可能瞬间揭穿董小唯的身份。

这一切难道是张昊安排好的?

张舒那人容易怨天尤人,张昊只要稍加暗示,她就会把一切都怪在我的头上。张舒临死前喊出的那番话,说不定就是张昊给她灌输的概念,她只是在临死前下意识地重复张昊的话而已。

张昊害怕自己借张舒之口传递的信息不足以引起我的怀疑,又把杨光弄了过来,还让他带走了一只注射器。

这两样东西加在一起,我想不怀疑董小唯都不行。

张昊的目的,就是为了提前引起我和董小唯之间的碰撞。可他自己跑到哪儿去了?

我思维飞转之间, 一号也猛地打了一个激灵,赶紧拿过照片又仔细看了一遍之后,额角上的冷汗顿时流了下来:“十五号被人替换掉了?”

董小唯沉声道:“你身为七组组长,连手下被人替换了都不知道吗?而且,我敢肯定,被换掉的人还不止一个。否则,张昊不可能分身几处。”

董小唯厉声道:“马上把所有人集中过来,我要……”

“等一下!”我阻止道,“先不要打草惊蛇。张昊肯定还藏在某个地方,你一动,他肯定会更加谨慎。暂时保持原状,看看张昊究竟在打什么算盘。”

董小唯沉吟道:“你说的有道理。”

我马上又说道:“你把叶寻弄醒,我和叶寻……”

“不行!”一号不等我说完就阻止道,“小姐,王欢的目的就是要让叶寻脱困。我们废了那么大力气才拿下叶寻,还折了好几个兄弟,现在放开叶寻,王欢更没有顾忌了。属下觉得,应该立刻拿下王欢,再给叶寻喂下毒药,才能保证万无一失。”

第五十章 再陷危机

我看向一号时,眼中再次闪过了杀机,我必杀一号。

董小唯一改原先的态度,面带微笑地说道:“你的建议不错,那么,就由你来执行如何?”

董小唯话一出口,我就已经做好了出手的准备。没想到,刚才还在不断鼓动董小唯的一号却“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满头冷汗道:“属下逾越了。属下……”

董小唯脸色陡然一沉:“去把叶寻弄醒,出了半点差池,你应该知道后果。”

一号这才稍稍松了口气,大步走向沉睡的叶寻,往他嘴里倒了一点药水。没过多久叶寻就醒了过来,他说的第一句话竟然是:“我的酒壶呢?”

董小唯沉声道:“把他的东西全都还给他。”

一号向外面招呼了一声之后,很快有人把叶寻的吉他盒子和我的长刀一块儿送了进来。叶寻接过东西的瞬间,忽然拔出我的长刀,一刀捅进了那人小腹。

谁也没有想到叶寻会在这个时候毫无征兆地杀人,等到一号反应过来,拔枪指向叶寻脑后时,叶寻手握长刀再次发力,将一米长刀完全贯入对方体内。染血的刀锋从对方身后直刺而出,那人抓在叶寻身上的双手也渐渐无力地垂落了下去。

一号急声道:“小姐,下令!”

我明显看见了一号眼中的杀意。他对叶寻恨之入骨,却不敢在董小唯下令之前扣动扳机。

我紧张地看向董小唯时,后者却倒背着双手,笑盈盈地看向了叶寻:“你能告诉我杀人的理由吗?”

叶寻冷声道:“谁碰了我的酒壶,谁就得死!”

董小唯微笑着向我看了过来:“王欢,你说,我该不该杀叶寻?”

一号顿时急了:“小姐,不杀叶寻,何以服众啊?”

董小唯却像是没听见一号在说什么,仍旧笑盈盈地等着我的答案。我沉声问道:“你想怎么样?”

董小唯不紧不慢地说道:“我可以不杀叶寻,但是你要欠我一条命。另外,在张昊的事情没有解决之前,你必须全力辅佐我擒拿张昊,不可以有半点敷衍,也不能再打别的主意。”

我点头道:“我答应你。”

董小唯笑道:“我相信你。相处四年,我知道你王欢一言九鼎,答应了别人的事情,拼死也会做到。我希望,你的原则不要在这个时候改变。”

董小唯说完就挥手道:“把叶寻放了,尸体收拾一下。”

一号满眼不甘地放下了手枪:“来几个人,把这里收拾了。”

一号带人抬走尸体之后,叶寻才低声道:“连累你了。”

我拍了拍叶寻的肩膀之后,表示自己并没在意。董小唯却开口说道:“你们留在房间里,需要你们出来的时候,我会叫你们。”

董小唯离开房间不久,叶寻就低声说道:“你对董小唯很重要,她肯定不会杀你,你可以利用这点,找机会逃出去。你走了,我会想办法脱身。”

我莫名其妙地看向了叶寻道:“你没头没脑地说什么呢?”

叶寻十分认真地说道:“我刚才动不了,不代表我什么都听不见。你知道‘爱屋及乌’是什么意思吧?”

我惊讶地看向叶寻:“你是故意杀人的?”

叶寻点头道:“如果董小唯不在乎你,她一定会杀我;相反,她如果放了我,就代表她特别在意你。这一点,我在孤山密窟里就看出来了,刚才只不过是再验证一下而已。”

“董小唯最后跟你说的话,其实是在提醒你赶快跑。董小唯的手下打定了主意要杀你,你留下太危险,找准机会一定要想办法脱身。”

叶寻一口气说了半天,把我听得目瞪口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你说的这些……”

我刚把话说到一半,就听见门口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响,赶紧闭上了嘴。几秒之后,门外就有人喊道:“小姐叫你们下楼吃饭,赶紧的。”

那人扔下一句话就站在门口不再出声,显然是不想跟我们多做废话。我向叶寻微微点头之后开门走了出去,跟着门口那人走向了一楼,直到这时我才发现,自己又回到了陈玉明的别墅里。看样子,董小唯已经把这里当做了临时据点,而且也增加了不少人手。

董小唯的人马在孤山密窟当中几乎全军覆没,现在别墅大厅里却集中了二十多人,看样子董小唯一开始就没把全部人手投入孤山密窟,而是留下了一部分人手作为接应,否则,我和叶寻为什么会被完整无缺地带出孤山密窟。

我和叶寻走进客厅时,董小唯指了指自己对面空出来的两个位子,直到我和叶寻坐下之后,董小唯才拿起筷子夹了一口面前的鱼肉。

董小唯慢条斯理地吃着眼前的饭菜,所有人也都一言不发,除了我和叶寻这边,甚至听不见有筷子撞击碗盘的声音。整个客厅里的气氛压抑到了极点,我真不知道他们怎么能在这种情况下进餐。

尤其是董小唯,我跟她差不多天天都在一起吃饭,每次吃饭的时候她都叽叽喳喳,就像是有说不完的话,也正是因为这样,我才觉得跟她一起吃饭十分放松。

可是现在,董小唯已经看不到半点当初的样子,说她像大家闺秀,倒不如说她像一部被设定好的机器,每个动作、每个细节,甚至每次咀嚼相隔的时间都丝毫不差。没有森严的规矩,没有人能做到这点。

或许,这个董小唯才是真实的她。

我正在看着董小唯出神的时候,已经有人端着一个汤锅走了过来。对方掀开锅盖时,我看向汤锅的眼睛不由得猛然一缩。

我赶紧往桌子上看了一眼之后,摔掉筷子怒吼道:“都别吃,饭菜有问题!”

我忽然之间的一声怒吼就像是一记炸雷,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一号“啪”的一声将筷子拍在了桌上,怒吼道:“这些饭菜我亲自检查过,什么地方有问题?”

董小唯也开口道:“王欢,我也希望你解释一下。”

我举着筷子往桌子上指了过去:“你们自己看看这几道菜都是什么,红烧蛇肉、干锅牛蛙、清蒸鲛鱼,还有这道汤……”

我说话之间抓起汤锅扣在了桌子上,满锅汤水顺着桌面横流开来时,锅里的肉块也堆积在了桌上。我用筷子在肉里挑动了几下之后,夹出了一只煮熟了的猴爪。

一号顿时打了个激灵:“锅里是猴子肉?”

从那个汤锅端上来开始,我就看见了汤水下面的猴爪。这个世上有人会去吃猴脑,却没有人去喝猴子汤。等我看清了桌子上的饭菜时,心中又是一惊——猴子、青蛙、蛇、鱼,不正好对应了我们遇见过的水神?

如果算上最后上来的汤锅,每个桌子上都摆着八菜一汤。要是桌子上只有那四样菜,我在第一时间就能发觉不对,可是那四道菜却偏偏被随意地混在了普通的菜肴当中,等我发现不对,桌子上菜已经被吃得差不多了。

做菜的人最后端了一锅带有猴爪的猴子肉上来,其实并没打算让我们去吃肉喝汤,而是在故意提醒我们,你们已经中计了。

董小唯怒喝道:“是谁在负责做饭?”

一号回答道:“是二十一号,他现在还在厨房。”

“去厨房!”董小唯率先往厨房走过去时,也快速做出了反应,将厨房团团包围了起来。

等我们走过去时,除了负责端菜的人还低着头站在门口,厨房当中哪还有什么人影?

我绕着厨房转了一圈之后,才看见靠墙的橱柜下面正在往出滴血。

“那边……”我直奔橱柜的方向走了过去,伸手拉开柜门,被人塞在柜子里的尸体也“咕咚”一声倒在了地上。

一号几步赶了过来,抓住尸体的头发把他的面孔翻了过来,那具尸体的脸皮已经被人生生揭了去,整张血肉模糊的脸上只剩下一双没有眼皮遮挡的眼珠还黑白分明地凸在外面。

“混账东西!”一号怒喝道,“挖地三尺,给我把人找出来!”

我摇头道:“不用了,那人已经走了。”

“走了?不可能!”一号怒吼道,“别墅里里外外都是我们的人,他能走到哪儿去?给我找!”

我再次摇头道:“刚才端菜的那个人就是凶手,他已经在我们眼皮底下溜了。不信的话,你们在厨房里继续找找,看看是不是还有一具被人剥了脸皮的尸体。”

“你他么放屁!”一号怒吼之间随手拉开了几个橱柜的大门,“厨房就这么大,他还能把尸体放到哪儿去?”

“冰箱里。”我淡淡地说了一句之后,叶寻顺手拉开了冰箱门,那里面果然滚出了一具被剥了脸皮的尸体。

我平静地看向一号:“做菜的、传菜的其实都是一个人,只不过你们谁都没往厨房里走,所以谁也没有注意到这点就是了。”

我面带微笑地看向一号:“凶手可能在几天前就混进了别墅,才会对你们的作息习惯了如指掌。你们……应该说是你,太自以为是了。觉得自己的防卫固若金汤是吗?现在脸疼不疼?强敌在侧的时候,你长点脑子不行吗?”

第五十一章 水神再来

董小唯狠狠瞪了一号一眼:“回客厅!”

董小唯带人走进了客厅,却发现饭桌上多了一支录音笔。

董小唯点开录音笔,里面很快传来了张昊的声音:“两位老同学,我做的饭菜好不好吃啊?很长时间没给你们做饭了,手艺还没生疏吧?”

张昊那人平时喜欢做饭,我们同学聚会的时候经常找他当主厨,加上张昊性格软弱,我自动地把他划分到了女生的行列里。可是,就这么一个人,竟然变成了藏在我们身边一条致命的毒蛇。

是这个世界变化得太快,还是我原本就没看清楚这个世界?

张昊的声音再次传了过来:“两位老同学,我们相处了这么多年,你们不曾了解我,我也没有真正了解过你们。不过,两位却让我看了一场机变百出的好戏。但是……”

张昊忽然话锋一转道:“你们两个人把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了孤山秘窟里,却忽视了一个重要的问题。你们现在弄清楚水神的由来了吗?你们谁能告诉我,水神靠什么繁衍生息?你们不知道吧?可我知道。”

“当你们为了孤山秘窟的巫族战士争得你死我活的时候,我刚巧去了别的地方,揭穿了水神的秘密。”

“有些东西,总得试验过才知道结果,我只能用两位老同学做个试验了。说不定,我们再相见时,两位就成了我的护卫水神了,哈哈……”

董小唯脸沉似水一言不发,一号却暴怒道:“混账东西,老子剥了你的皮!”

张昊似乎知道有人要说话,他的留言在停顿了几秒钟之后又响了起来:“两位不用生气,我对你们所做的事情,不是跟你们对这些同学做的事情一样吗?所以说,大家别论什么人性,也别说什么情义,各凭本事定个胜负,不就是一件好事儿?两位,回头见吧!”

张昊的声音戛然而止之后,一号暴怒道:“所有人都散开,去把那王八蛋给我找出来!”

“不用了!”董小唯挥手道,“你们不可能找到张昊。他给我们下毒,肯定还有其他的目的,我们等着他出来就行了。”

董小唯再次下令道:“把所有人都集中在一起,守在客厅里,记录下每个人的反应和出现异常状况的时间,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离开。”

一号转身道:“小姐,属下觉得应该把王欢抓起来严刑拷问,他跟张昊之间肯定有关系。”

一号见董小唯没有说话,才继续说道:“跟我们作对的只有神门,王欢也是神门弟子,保不准就是他跟张昊一块儿设局在算计我们。抓住王欢,肯定能逼张昊现身。”

董小唯淡淡地说道:“如果张昊不现身呢?”

一号说道:“就算张昊不出现,也能从王欢身上挖出秘密,总比在自己身边留下一颗暗雷好得多。”

董小唯说道:“一号,你心里想什么我很清楚。同时,我也得告诉你一件事儿,你那点心思,不是扰乱我判断的理由。下一次,你最好把话想好了再说。”

一号瞠目结舌地看向董小唯时,后者平静地下令道:“三号,从现在开始,你来负责指挥。一号,去给我重新调查张昊的资料,事无巨细地查。这件事儿你要是再办不好,就不用回来了。”

董小唯环视全场一周:“王欢、叶寻现在是我的贵宾,不是俘虏,你们任何一个人在说话、做事之前最好都要想清楚什么话该说什么事情该做,否则,别怪家法无情。”

董小唯的属下一个个低下头时,董小唯缓和了一下语气:“王欢、叶寻,你们跟我上楼。”

董小唯扔下一句话之后举步走向了二楼。我面带微笑对一号说道:“只有听话的狗才招人稀罕,才能从主人那里讨到骨头。那些没事儿就想拽拽绳子、给主人点颜色的狗,就算不被打死,也只能去吃屎。”

一号脸色阴沉地向我看了过来,两只手紧紧地握成了拳头,却又强行压制着怒气,不敢轻易跟我动手。

我慢慢走上去伸手在他脸上拍了两下:“记住,主人的贵宾是不能咬的,甚至连叫两声都不行。”

一号冷眼向我看过来时,我故意凑近对方的耳朵:“狗,只能舔主人的脚,千万别想着扑进主人怀里。有些地方不属于你,乖乖看着就行。”

“我杀了你!”一号终于控制不住伸手想要拔枪,叶寻脚下错开一步出手成爪地扣住了对方手腕,生生将他拔出一半的手枪压回了枪套。

一号正想反抗,叶寻已经出手如电地扣住了对方肩头,我趁机拔出匕首狠狠刺进一号小腹,半尺多长的匕首完全没入对方腹腔之中。叶寻趁机抱住对方脑袋猛力一拧,一号的脖子传出“咔嚓”一声脆响之后,死不瞑目地倒在了地上。

他致死也没想到我会杀人,更没想到身边的同伴竟然没有一个人上来救援。

已经走上楼梯的董小唯淡淡地说道:“把尸体拖下去处理一下,按办事不利、忤逆上峰的理由上报总部。”

董小唯的手下齐齐打了一个寒战之后,紧忙把尸体拖了下去。

我和叶寻走上二楼时,董小唯平静地开口道:“还是你知道我在想什么。”

我含糊地回应了一声“也许吧”,就再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换成以前的董小唯,我的确知道她在想什么,她那点小心思瞒不过我的眼睛,可现在,我却分不清了。我会动手,只是有一种董小唯想要借我的手干掉对方的直觉,而且我也必须尽快干掉一号,否则他会给我带来无尽的麻烦,仅此而已。

董小唯不置可否地摇了摇头道:“我想问你,你究竟是不是神门弟子?”

我犹豫了一下才说道:“我说不是,你相信吗?”

“我现在相信了。”董小唯苦笑道,“我之所以觉得你是神门弟子,一是因为我跟你说过的理由。第二个原因就是在你买刀的时候,我看见过附近有神门弟子留下的标记,那个标记的意思是‘前方办事,不要打扰’。我以为标记是你留下的,没想到真正留下标记的人是张昊。看来,抚仙湖任务还是有神门弟子在做,但是我却找错了对象。”

那个标记肯定是张昊留下的,他应该是故意要让董小唯误会,好把董小唯的注意力转移到我的身上。可是,他为什么要这样做?他又凭什么确定我有和董小唯周旋的本事?

我思忖了一会儿才说道:“你说的神门究竟是什么意思?”

董小唯摆手道:“既然你没沾上神门,那就什么都不要问,知道得越多,对你越没有好处。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你和神门没有任何关系,我就没有必须要杀你的理由。在我没有找到张昊之前,我们还是继续合作吧,我需要你。”

董小唯说需要我,倒不如说,我更需要她的势力。张昊能在董小唯的眼皮底下游刃有余地把我们全都逼入绝境,绝不是什么等闲之辈,我一旦跟董小唯分开,很难独自对付张昊,倒不如跟董小唯合作,说不定还有翻盘的机会。

我轻轻地抬起手掌,董小唯也挥手跟我对碰了一掌之后,看向自己的手掌道:“以前,我们总这样击掌。动作还是以前的动作,心境却完全不是以前的心境了。希望我们之间的约定还能像以前一样有效吧!”

我忍不住皱眉看向了董小唯。在孤山秘窟当中杀伐果断、对属下冷血无情的董小唯,怎么会忽然变得多愁善感了起来?到底哪一个董小唯才是真的?

我和董小唯彼此沉默之间,董小唯的一个手下已经匆匆赶了过来:“小姐,张昊的资料查到了。张昊所有资料都是真的,他在孤儿院长大。目前,找不到跟张昊有关的直接资料。”

董小唯点头道:“这个我们早就知道了。继续查,查一下张昊都跟什么人接触过。”

那人匆匆离去之后,三号也赶了过来:“小姐,十三号有反应了。”

“带上来。”

十三号很快被人带到了我们面前,对方的眼珠已经开始覆上了一层暗黄的颜色,身上的皮肤也出现了一片片像是鱼鳞状的东西。董小唯从属下身上抽出一把匕首轻轻地挑开了十三号身上的鱼鳞,一股带着鱼腥气的鲜血顿时从他身上流了下来。被生生剥开鳞片的十三号也忍不住一阵颤抖。

他看向董小唯的眼神当中也明显露出了杀气,直到董小唯跟他对视,十三号才赶紧低下了头去。

张昊下的毒不仅改变了对方的体质,甚至在影响他的意识。

“发作得这么快?”董小唯自言自语说了一句之后道,“还有谁身上发生了反应?”

三号摇头道:“目前为止,只有十三号有反应,其他人没发生任何不适。”

董小唯转头道:“王欢,你怎么样?”

我从离开别墅之后,几乎一刻都没来得及停歇,也再没去看过自己胳膊上的伤口,直到董小唯提醒,我才想起了自己的伤势。

我挽起袖口,把已经贴在手臂上的纱布一层层揭了下来。

第五十二章 互相威胁

等我撕掉了最后一层纱布时,胳膊上长出的蛙皮也被纱布给粘了下来,原先伤口的位置上已经结上了一层嫩皮。

我用手在伤口上搓了两下:“水神的毒被解开了?”

我仔细回想了一下我中毒之后的过程:在抚仙湖底,不知道被水神喂了什么东西;又在孤山密窟里淋了一次蛇血;到了鲛王宫时,我又喝了一次秘药。究竟是哪样东西解开了水神的毒,我自己也不清楚。

董小唯沉声道:“把蟒蛇的血液和巫族秘药全都拿过来给他试试。”

三号很快就把东西给拿了过来。董小唯道:“先用蟒蛇血给他擦拭一下身体。”

三号打开了装着蛇血的容器之后,原本束手束脚站在董小唯面前的十三号像是忽然受到了惊吓,两手连连摆动着一步步往后倒退了过去:“别……别拿过来……”

“按住他。”董小唯冷声下令道。站在远处的两个人同时向十三号扑过去时,对方竟然一转身越过二楼栏杆跳到了楼下。

“拦住他!”董小唯几步抢到栏杆跟前,手扶护栏向下看去,围在一楼的手下立刻蜂拥而上,将十三号团团围住。对方也瞬间发狂,猛地扑到了一个同伴身上,双手抓着对方脑袋,张嘴咬向了那人脖子。

那人惨叫之间,膝盖连连向十三号小腹撞击而去,其他人也抓着对方拼命向外拉扯。十三号却在这时猛地往外一扬脑袋,硬生生从那人脖子下面撕下了一块肉来。那人手捂伤口连退两步,怦然摔倒在地,抽搐了两下没了动静。

被人强行架住的十三号却飞快地把他咬下来的血肉咽进了肚子,等他再一次抬起头来,双眼当中已经覆上了一片猩红的血丝,双臂上的肌肉高高隆起,像是准备蓄力爆发。

“打断他四肢!”董小唯一声令下,立刻有人对准十三号的双腿双肩连开了几枪。十三号惨叫着跪倒在地之间,全身上下忽然迸出了一道道血痕。

像是被人用刀在身上划出了无数道伤口的十三号虽然四肢已断,却仍在地上拼命扭动着身子惨叫挣扎:“小姐,杀了我……求求你……看在我还有苦劳的份上……杀了我啊!”

董小唯却对自己手下的苦苦哀求充耳不闻,仍旧表情冷漠地扶着护栏,观察着十三号身上的变化。没过一会儿工夫,十三号的伤口当中就长出了一片片带血的鱼鳞,如果不是他还在惨叫哀求,我甚至能把他当成一条刚被活剥了一半鳞片的大鱼。

董小唯开口道:“送他走。用水把他身上的血迹清洗一下。”

有人用枪顶在十三号额头上扣动了扳机,对方这才死不瞑目地倒在了血泊当中。等到董小唯从楼上走下去时,已经有人用水在尸体上清洗了两遍,董小唯就蹲在遍地横流的血水当中仔细翻动了几下尸体上的鱼鳞:“王欢,你过来看一下。这些鱼鳞从他体内长了出来,又跟他的身躯血肉相连,这就说明十三号的基因已经发生了变异。”

我走到尸体旁边道:“我听不明白你说什么。我唯一能确定的就是蟒蛇血液解不了水神的毒素。十三号中毒之后,对蟒蛇血有一种本能的畏惧,说明他是在害怕蟒蛇。”

动物对天敌畏惧,似乎是与生俱来的本能。就像绵羊不需要见到老虎,只要闻到老虎的气味就会被吓得瑟瑟发抖,直接丧失了求生的本能一样,那种畏惧是羊骨子里带着的东西,除非绵羊也变成食物链的王者,否则,它们的本性不会随着环境的变化而发生任何改变。

董小唯低声自语道:“原来水神毒素能让人类的基因改变得这么彻底……我说这些干什么……”

董小唯刚站起身, 她其中一个手下的电话忽然响了起来。那人想要去关电话时,董小唯却说道:“接听,用免提。”

那人战战兢兢地按下了免提键时,张昊的声音也从电话里传了过来:“老同学,刚才的表演是不是很精彩?我一开始也被水神血的威力吓了一跳。这么有趣的事情,我总不好一个人独占,当然要拿出来跟老同学分享一下。”

董小唯对着电话说道:“你想说什么,不用拐弯抹角。”

张昊笑道:“你的性子还是那么急躁。看来,有些事情,不是变了身份就能改过来的啊!好啦,咱们言归正传吧!”

张昊顿了一下道:“抚仙湖最大的秘密就是制造巫族战士的方法。但是,你也看到了,想要制造巫族战士,水神血和巫族秘药这两者缺一不可。你拿到了巫族秘药,我拿到了水神血。我们各自回去,谁也完不成任务,倒不如,我们各自拿出一半的东西作为交换,如何?”

现在看来,在我昏迷之后,董小唯应该又从鲛王宫里拿出了什么至关重要的东西,那才是她和张昊的目标。

董小唯思忖了片刻才说道:“我可以跟你交换一部分秘密。你准备在哪里交易?”

张昊笑道:“我还没有说完。除了一部分秘辛之外,你得把王欢交给我。”

董小唯脸色往下一沉道:“你什么意思?”

张昊再次笑道:“你以为,我不在你附近,就不知道鲛王宫里发生了什么?如果我没弄错,王欢已经在阴差阳错之下即将开始转化成巫族战士了。你带着王欢,无非就是想把他带回魔门仔细研究。我要王欢,当然也跟你是同一目的。”

“不行!”董小唯道,“这场交易并不公平。”

“可我觉得很公平。”张昊带着戏谑的口气说道,“我完不成任务,至多是回去再修行几年;魔门弟子完不成任务,就会被当成废物进行处理。那时候,死的不止是你,就连你的那些手下都得一块儿被送上刑场。”

“你的那些手下或许不怕死,但是他们的家人呢?任务失败,他们的家人都会被自动变成魔门奴隶吧?你觉得他们会不会……”

“闭嘴!”董小唯厉声怒喝之间,张昊却在电话那头哈哈大笑道:“董小唯,你不觉得自己有点奇怪吗?当初你骗王欢,把他弄进古城,还不是为了试验一下他最后能变成什么东西?现在怎么就舍不得了?哦——”

张昊故意拖着长音道:“我想起来了,你是准备把王欢带回魔门吧?王欢一旦进了魔门,才更值钱哪!不过,光带一个王欢回去可没有什么大用。这样吧,我给你点时间考虑一下,等到下一个人水神之毒发作之后,我再来找你。”

张昊比董小唯更会挑拨人心。如果董小唯是一点点地把我给逼进了孤山密窟,那么张昊就是在所有人心里埋了一把刀,这把刀用不上多久就能豁开所有人心里最为脆弱的地方,让他们疼到想要把刀拔出来刺进别人的身上,而我刚好就是他们想要下刀的目标。真到了那个时候,只怕董小唯都控制不住自己的那些手下。

我不等张昊挂断电话就开口道:“等一下。”

张昊果然停了下来:“看来,又有老同学想跟我叙叙旧啊!你想说什么?”

“我想谢谢你的提醒。”我冷声说道,“本来我还想着该怎么脱身,多亏你说了一句‘有些事情不会随着身份而改变’。你的身份变了,还是有些事情变不了。”

“就算你真是孤儿吧,好像也有一个对你至关重要的人让你放不下。我想想这个人是谁……是你常说的孤儿院刘阿姨,还是你在大学女朋友……”

“你给我住口!”张昊忽然暴怒道,“王欢,有什么本事……”

我冷笑道:“别急,你要是不喊,我真就猜不到那人是谁了。我想,应该是跟你素昧平生却一直在资助你学业的那位姐姐吧?她才是你的精神支柱。”

我故意停顿了一下道:“董小唯,那个跟张昊经常通信的人,应该不难查吧?”

“不难!”董小唯声音阴沉地说道,“传信下去,让外围的人在天亮之前把那个人给我找出来,否则,就提着自己的脑袋过来见我。”

“王欢,你不得好死!”张昊扔下一句狠话之后直接挂断了电话。

董小唯道:“尽快去找人,天亮之前务必要把人给我找出来。另外,所有人都集中在客厅,互相监视,谁有异变马上告诉我。”

董小唯的手下一个接着一个地把电话打出去之后,全都坐在了满是血腥的客厅当中,像是一个个等待被执刑的死囚,一言不发地等待着命运的判决。

水神的发作肯定有快有慢,没有人知道下一个将要变成水神的人是谁,也没有人知道巫族的秘药能不能解开水神之毒,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待命运去验证每个人的运气。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之间,董小唯终于开口说道:“去弄点吃的过来,要真空包装的食品。”

靠近门边的人站起身给董小唯拿过东西之后,又恭恭敬敬地退向了原处。我却在对方倒退之间,出其不意地抓起*向对方扣动了机簧。

第五十三章 再回地窟

我和那人近在咫尺,对方也没有想到我会忽然出手,等到他想要躲闪时,弩箭已经毫不留情地在他腿上透膝而过。对方带着羽箭跪倒在地之间,我已经厉声喝道:“抓住他!”

围在对方身边的人立刻一拥而上将他按倒在地。我和董小唯不紧不慢地走到对方身边,伸手从他脸上扯下一张面具:“张昊,久违了。”

张昊抬起头道:“你怎么知道我会过来?”

“出卖你的,是你自己做的菜。”我平静地说道,“董小唯的那些手下吃饭很有规矩,没人会站起来夹菜,只有桌面转到谁的面前才会就近夹菜。这么算的话,他们吃到的菜非常平均。也就是说,除了最后的猴子汤,他们每个人都在不同程度上吃到了其他三道菜。三种毒素在人体内混合,谁能确定一定会有一种毒素发作?”

我随手往周围指了指:“这里除了少数几个人之外,身体状况都差不多,为什么只有十三号毒素发作?你别告诉我,是因为十三号只吃鱼,才会长出鱼鳞来。”

我冷眼看向张昊道:“十三号身上的毒素,是你用什么东西注射进去的吧?你想继续跟我们谈条件,就得再次让人变成水神。所以,你肯定会回来。”

张昊微笑道:“王欢,你果然聪明,但是你再聪明也挽回不了自己的命运。你还是会被带进魔门,像畜生一样被人当做试验的材料,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我在地狱里等你。”

“别让他自尽……”董小唯的话只喊了一半,张昊的嘴角上就流出了黑血。三号伸手在张昊脖子底下摸了一下才摇了摇头。

董小唯暴怒道:“混账东西!把他给我碎尸万段,扔出去喂狗。继续找张昊的那个姐姐,找到之后让她生不如死。”

三号低声道:“小姐,我们还要继续寻着张昊的踪迹找出水神血吗?”

“找!”董小唯厉声道,“挖地三尺也得给我找出来!”

“等一下!”我阻止道,“不用挖地三尺也能把东西找出来。我估计,水神血还在界鱼石下面的水神洞穴里。”

董小唯道:“你怎么知道?”

我慢慢地说道:“张昊一直跟在你们附近,除了我们进入鲛王宫之后那段时间,他的一举一动都在你们的监视之下,也就是说,他没有离开你们太久。”

“从鲛王宫出来之后,他还要布局算计你们,给他留下的时间并不多,他不可能跑太远。另外,张昊也未必能弄到大型潜水设备潜入抚仙湖古城。我觉得他进入水神洞穴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有道理。”董小唯点头道,“按照你的说法,水神洞穴应该是水神聚集的地方,人类化成水神的秘密很可能就在洞穴里。带我去水神洞穴。”

三号正准备分派人手时,我悄悄向董小唯比了一个握拳的手势,后者马上补充了一句:“所有人都去,不用留人接应。”

三号微微一怔之后马上下去安排人手,我和董小唯、叶寻先一步坐上了三号驾驶的汽车。直到汽车发动,我才向董小唯问道:“你早就知道抚仙湖藏着制造巫族战士的秘密?”

“不知道。”董小唯摇头道,“任何一处秘境,不到完全曝露之前,谁都不知道里面究竟藏着什么。那里也许有惊人的宝藏,也许只是一无所有的空壳。”

董小唯转了转身,侧面看着我道:“我在青铜门那里说的话,只不过是在诈你,想要试试你掌握了多少信息而已。”

“明白了。”我点头之后就靠在车座上闭目养神。

董小唯应该没说假话。如果她事先掌握了资料,也不可能处处被动,被张昊反制。可是,董小唯又为什么要在对抚仙湖古城一无所知的情况贸然探寻古城之谜?难道就是因为一场误会?

所有的事情都让我觉得莫名其妙,可又不得不继续前行。我忘了谁跟我说过,命运来临的时候,你会觉得有一只无形的手掌在推着你走,你想不动都不行。

我现在等于是落进了命运的圈套,没法破局而出,就只能听任它摆布。

再到界鱼石,我和叶寻已经算是轻车熟路,直到带着董小唯他们摸到水神洞穴的边缘才停了下来:“等一下。”

水神洞穴的火光早已经被大水淹灭,漆黑的洞穴当中满是腥臭的气味。我借着手电的微光在洞穴中扫视了半圈之后,才看见一具漂浮在水面上的鬼面鲛鱼的尸体。令人窒息的臭气就是来自于鬼面鲛的尸体。

我晃着手电说道:“当初有四条鬼面鲛闯入了水神洞穴,现在下面只有一条死鱼,洞穴里什么都看不清,这样下去太危险。”

董小唯挥手道:“放灯。”

三号带人快步走了上去,从背包取出了几只像是塑料小船似的东西,打开下面的引擎放进了水里。十多只小船往不同方向破水而去时,船上也跟着亮起了灯光。

董小唯他们竟然把灯泡给装在了玩具船上,不过,确实是一个在水中照明的好办法。整个水神洞穴不就在短短片刻之间被浮动的小船照得亮如白昼了吗?

灯光洒满洞穴不久,我才看清了那条死鱼的全貌。那条鬼面鲛除了头颅还保持着完好,鱼尾已经被生生撕落了去,身上到处都是露在外面的鱼骨,乍看上去就是被鲨鱼撕咬之后的残尸。

我沉声道:“你看见那条死鱼没有?水里肯定还有鬼面鲛,它们是饿疯了才会吃同伴的尸体。你们带着的家伙能不能干掉鬼面鲛鱼?”

董小唯道:“我们可以试试。等一会儿……”

董小唯的话没说完,水面上忽然掀起了气泡。不久之后,鲛鱼尸体附近的水面好像忽然沸腾了一般,大量气泡狂涌而起,一条鱼形的阴影也在水中浮现而出。

“退后!”董小唯带着我和叶寻不断倒退之间,继续发令道,“把鱼给我炸出来。”

三号立刻带人跨步而上,拉开炸*药投向了水中。

片刻之后,一股水柱随着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冲宵直上。白练般的湖水破空数米之后,轰然向四面散开下坠,水神洞穴立刻像是开了水的铁锅,到处都能看到翻起的气泡和连绵泼落的湖水。

紧接着,一道道水柱就接二连三地从各处向空中激射而去。湖水下坠的巨响一遍遍冲击着我的耳膜,我双手捂着耳朵向后一退再退,却仍旧没法阻挡耳膜的剧痛。

直到我捂着耳朵蹲在了地上,爆炸的回音才渐渐停歇。等我听力恢复了一些之后,才隐隐约约地听见三号喊道:“小姐,不能再炸了,再这样下去,就算山洞能承受住爆炸的威力,兄弟们也坚持不住了。”

我看向董小唯时,她也在拼命地晃动着脑袋。董小唯分明也被爆炸产生的巨响震得头昏眼花,好半天才恢复了过来:“鬼面鲛死了没有?”

“只炸死了两条,还有一条不知所踪。”三号的听力显然还没恢复,说话像是在拼命大喊。

“放灯!”董小唯连续下了两次命令,才有人把船灯放进了水里,水面上果然只有两具鲛鱼的尸体。

董小唯转头道:“王欢,现在怎么办?”

我沉吟道:“我进入水神洞穴的时候,只有我们头上的位置没有看清。我估计,水神洞穴的秘密应该就在我们头顶。我们得上去看看。”

董小唯挥手道:“探路。”

三号带人顺着从洞口出去不久就喊道:“上面有祭坛。我拉你们上来,抓好绳子。”

不久之后,我就看见三道绳索从洞口同时垂落了下来。我刚想去抓绳索,就被董小唯给拦了下来。后者连续点了几个手下:“你们三个先上。”

那三个人没有任何犹豫地攀出洞外之后,又发出了信号。董小唯还是不放心:“再上三个人。”

董小唯连续放走两拨手下之后才点头道:“我们上去,剩下的人把好洞口。”

董小唯是在计算两拨人马登顶之后间隔的时间。如果他们发出安全信号的时间间隔大致相等,就说明上面没有危险;如果时间有所差别,那就只能说明他们已经被人控制了。

我们三人各自拉着一条绳索攀上岩壁不久,我就忽然听见破水的声响在我脚下蓦然而起。等我回头看时,鬼面鲛闪动着银芒的鱼鳍已经在水面拖起一道人字形的水波向我们刚才立身的洞口上狂冲而去。

“开火!”洞口处的枪声刚刚响起,鬼面鲛已经破水而出,一头扎进了洞口当中,只剩下一条鱼尾露在洞外疯狂摆动。仅仅眨眼之间,鬼面鲛鱼就拽着一具血淋淋的尸体从洞口里退了出来。鬼面鲛甩头将尸体扔进水中之后,扬起脑袋看向了我们三个人。我和鬼面鲛鱼对视之间,分明看见了它眼中闪动的仇恨——不杀我们,鬼面鲛绝不会罢休。

董小唯怒吼道:“扔*下去,炸死它。”

三号急声道:“*全在下面。”

“混账!”董小唯再次怒吼道,“下面还有没有人在?”

第五十四章 水神之谜

董小唯连喊了几声之后,都不见下面有人回应,这才喊道:“拽绳子,把我们带上去。”

我忍不住一皱眉头。我记得,我们上来之前,下面还有六七个人,鬼面鲛能在一击之下把人全都干掉?

董小唯转头喊道:“三号,把我们拉上去,快点!”

董小唯话音刚落,水中立刻传来一声爆响,鬼面鲛鱼紧贴着岩壁破水而出,张开到了极限的鱼嘴像是被人托起的铡刀,直奔我们三人的脚下吞噬而来。

我本能地往上缩脚时,手中绳索也被人猛然往上拽了过去。我只觉得自己像是凭空向上升起了一米多高,鬼面鲛的利齿好似贴在我们脚底飞快地划过。从鱼嘴里喷出的气流瞬时间灌进了我的裤管,带着腥气的冷风顿时让我身上掀起了一阵阵颤栗。

我本来以为鬼面鲛一击之后会落回水里,谁曾想,对方竟然在利齿合拢的一瞬间将两只前鳍强行插进了岩壁,硬是凭借着两只鱼鳍的力道把不知道几百斤重的身躯挂在了半空当中,再一次张开了獠牙狰狞的巨口,猛地将周围的空气向腹中狂吸而去。

忽然张开的鱼嘴就像是在我脚下蓦然开启的地狱之门,被鬼面鲛鱼吸入腹腔的气流好似从地狱大门中哭嚎而出的鬼魂,拼命拉扯着我们的身躯,想要将我们拖进深不见底的地狱当中。

我握住绳索的双手不由自主地向下滑动之间,头上忽然响起了一阵暴烈的枪声。子弹在空中划出的红光密如暴雨般从我身边激闪而过时,我赶紧伸出手去扣住了岩石的缝隙,尽可能稳住了身形,生怕上边的人一不留神把我也给打进水里。

我低头等着枪声停歇的当口,却觉得脚下的气流蓦然急促了几分。等我偏头再看时,鬼面鲛已经顺着岩壁爬了上来,闪动着寒光的利齿很快就要贴近我们几个脚底了。

千钧一发之间,董小唯厉声怒喝道:“跳下来!”

我还没等弄清董小唯是什么意思,她飞起一脚踹在了我的胯骨上。我不由自主地借着她一脚的力道荡向叶寻之间,后者用双脚扎进了山壁,出手抓住了我的衣领,生生把我拽向自己怀里。

我的身形还没完全停稳,就见有人从我们上方一跃而下,直奔鬼面鲛嘴里落了下去。那人在纵身跳落的力道和鬼面鲛吸力叠加之下,半截身躯瞬间没入鲛鱼口中。鬼面鲛的獠牙穿透对方身躯的怪声随之暴起之间,猩红的鲜血瞬时飞溅几尺,落在了我的裤脚上。

那人挣扎着喊道:“小姐,我尽忠……照顾……”那人话没喊完,就被落向水里的鬼面鲛给拖进了洞底。

董小唯厉声喊道:“把我们拽上去,快点!”

“拽绳子,快!”三号不断命令之下,我们三个人也被陆续拽上了洞顶。

原来,我们进来的入口上方还有一座大型的岩洞,岩洞正中间摆放着一座圆形的青石祭坛,再往远处看去,就是被碎石泥沙封闭的甬道。

董小唯绕着岩洞转了半圈才说道:“王欢,你能看出这是什么地方吗?”

我转头看向山洞四周的壁画道:“要是我没弄错,这里应该是抚仙湖部落处置人犯的刑场。原先应该有两条入口可以进出水神洞穴,上面那道入口却因为地质变迁的原因被封闭掉了。”

董小唯问道:“你还看出什么了?”

我继续说道:“这里面没有任何文字,只有壁画,所以我只能推测。如果我没看错的话,我们以前一直弄错了一个问题。”

我组织了一下语言才继续说道:“在古老的抚仙湖部落当中,最重的刑罚不是死刑,而是将犯人化成水神。当然,那个时候,他们或许不叫水神,而是被安上了某种低贱的称呼,因为他们只是奴隶,或者是鬼面鲛鱼的食物罢了。”

“这些水神终生只能生活在这座洞穴里,靠着捕食附近的青蛙、湖鱼、毒蛇和猴子为生。”我指向了其中一幅壁画道,“这幅画就是水神进食的场面。而且,你们看,每一种水神都是在吃跟他们外形对应的东西。所以,我们一直以来看见的水神都是以鱼形最多,青蛙其次,蛇形再次,最少的就是猴子。”

我又继续指向了下一幅画:“这幅画里讲述的大概是巫师给水神留下了某种希望,那就是他们可以通过祈求神明宽恕得到救赎,也就是我们看见水神祭拜大门的过程。”

“事实上,后面的结果跟我们在孤山密窟中分析的差不多。水神就算离开了洞穴,也不会得到真正的救赎,反而会成为部落制造巫族战士的工具。”

我转身看向青石台道:“这里就是部落巫师制造水神的地方。水神成形之后,大概也可以繁衍生息,只不过概率非常的低;相反,人被水神咬中之后发生变异的可能性更大。这大概就是水神能够一直存活到现在的原因。”

董小唯沉吟道:“你的说法有些道理。可是孤山密窟中所发生的一切,为什么让我觉得矛盾重重?”

“这不奇怪。”我解释道,“制造巫族战士的方法是部落巫师的不传之秘,就算楚人打下了部落,找到了鲛王宫,也未必能破解部落巫师的秘密。”

“如果我们没有猜错的话,古滇国的巫师曾经尝试过将楚国巫术与抚仙湖部落的秘法合二为一。这个结合点就在那条巨蟒的身上。”

“巫族战士的原身经过了成形水神的喂养之后,才能被送进孤山密窟进一步改造。最后一步就是制造巫族战士的关键。楚人想要造出能够控制的战士,就必须改变最后一步。所以,我们才会看到一种似是而非的巫族祭坛。”

我说到这里时停顿了一下:“我估计,楚人并没成功,否则的话,他们应该是把原先的巫族战士全都毁灭。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楚人最后只是摸索到了用黄金面具和巫族秘药配合控制战士的秘法,而且这种秘法并不一定会成功。”

我话锋一转道:“这样一来,抚仙湖部落制造的巫族战士就成了一种鸡肋的存在,食之无肉,弃之有味。滇王也就干脆把鲛王宫改成了避难的场所。因为他们不知道秦人会不会杀进滇地,更不知道楚人会不会在稳住了阵脚之后再来算账。有百十名巫族战士把守的鲛王宫,至少可以保证他们的安全。”

“后来的事情,当然没有他们想的那么悲观,秦人对滇地不感兴趣,楚人也没有兴师问罪,古滇国反倒在滇地站稳了脚跟。古滇国自然也就放弃并不适合作为国都的抚仙湖,将都城迁往他处。”

“那时候,他们可能并没彻底放弃培育巫族战士的计划,而是留下巫师在抚仙湖古城当中继续摸索巫族秘法。”

“陈明玉所说的那座神庙,大概就是当时巫师留下的东西。楚国巫师故意弄出青铜树来,一是为治理抚仙湖部落,另外一个原因可能就是想引出部落巫师的后人。要知道,春秋之前,巫师和神明才是部落的象征,如果抚仙湖部落巫师还有后人或者传人在世的话,绝不会眼睁睁地看着象征部落的青铜树落在别人手里,只要有人出现,楚人不难揭开巫族战士的真正秘密。”

我再次停顿之后才说道:“这里没有关于抚仙湖古城沉没的记载,但是,我觉得应该不是因为地质变迁才造成古城完全沉没,否则,古城中的建筑不会保持得如此完好。”

“如果说,古城不是在一夕之间沉入湖底的话,城中居民应该可以从容撤离,古滇国其他的地方至少也应该有关于古城的记载。所以,我觉得古城沉没的原因应该还在鬼面鲛或者水神的身上。”

“我们放开古城沉没的原因不谈,可以肯定的一点就是古城沉没之后,才彻底断绝了滇国制造巫族战士的想法,这段秘辛也就随着古城彻底消失了。”

“但是,将巫师奉若神明却又不敢进入孤山密窟的水神却一直在坚守着自己的使命,或者说是守护着自己的命运,在一代又一代地繁衍生息之后仍旧留在抚仙湖里,准备去完成他们最后的宿命。我们也算是在误打误撞之下经历了其中一部分巫族战士制造的过程。”

我说到这里才停下来看向了董小唯。后者一直沉默不语,过了好一会儿才点头道:“你说的未必全对,但也应该非常接近当时的情况了。”

董小唯一贯的做法就是让我说话,自己却不肯吐露半点想法。她知道的事情肯定要比我多出不少,但是她不肯开口,我再怎么好奇也掏不出她心里的秘密。

董小唯下令道:“在山洞里找找,看看有没有什么遗漏下来的水神血。”

董小唯的部下陆续散开之后,山洞外面忽然又传来了鬼面鲛鱼越出水面的声响。

下面已经没有人在了,鬼面鲛跳出来做什么?

这个念头刚从我脑中闪过,我就冒出了一身冷汗:鬼面鲛不会是要……

第五十五章 张昊的威胁

绳子!

这个念头在我脑中扫过之间,原先被搭在洞口还没来得及收回的绳子已经在鬼面鲛的拉扯之下绷成了一道直线,用来捆绑绳索的岩石也蓦然间炸开了几道裂痕。

“快……”董小唯只喊了一个字就停了下来,她现在也不知道该怎么收回被鬼面鲛咬住的绳索,那显然不是凭人力就能解决的事情。

董小唯仅仅一顿之间,两块捆绑绳索的岩石就在怦然断裂之下飞向了洞外,等我和董小唯一齐抢到洞口时,只看到落水的绳索向湖底慢慢沉落。

“糟糕!”董小唯气得狠狠跺脚。

没了绳索,我们几个很难再返回下面的岩洞,光凭手臂抓扯岩壁的力量根本抵挡不住鬼面鲛的吸力,最后的结果只能是把手指掰断在岩石的缝隙当中。

“王欢,现在怎么办?”董小唯习惯性地问出了一句话之后,连她自己都愣住了。她在我面前似乎还没有改掉过去凡事都要问我怎么办的习惯。

我沉吟道:“办法不是没有,但是我怕你们付不起这个代价。”

三号沉声道:“我们甘愿为主人出生入死,没有什么代价我们付不起,你尽管说出来。”

我指了指山洞中的壁画:“人类变化水神的秘密就在这里,只要你们成了水神,就能下水搏杀鬼面鲛。你们能拖住它,董小唯就有机会逃生。”

三号仅仅皱了一下眉头:“马上去找水神血!”

董小唯所有手下再次散开,仔仔细细地在岩洞中搜寻了起来,没过多久就有人喊道:“在祭坛下面。”

祭坛下面果然藏着几只画着水神图案的陶罐。我拎起一只带着青蛙的陶罐道:“先用这个。”

三号随手指向一个手下:“你,躺上去。”

那人向董小唯微微抱拳之后,躺在祭坛上,闭上了眼睛。三号让人拆下背包带将那人四肢紧紧捆住,才从包里拿出一只注射器:“先注射200试试。”

有人抽出水神血注入对方体内,马上退到了远处,短短片刻之后,那人身上就泛起了一层蛙皮似的颜色,嘴里也压制不住地发出一阵阵像是野兽般的低吼,全身肌肉瞬间绷紧,四肢拼命挣扎着想要挺身而起。

片刻之后,我就看见蛙绿色的皮肤向对方面孔和双手上飞速蔓延而去,对方手掌的肌肉也开始飞速萎缩,眨眼间的工夫就只剩下了一层被蛙皮包裹着的骨头。

我眼看着对方紧缩手掌开始从绳扣中慢慢挣脱,急声喊道:“按住他!”

三号还没来得及带人冲到祭坛近前,那人就挣开绳索从祭坛上跳了起来,眼中杀机四射地看向了董小唯的方向。

“开火!”三号果断拔枪向对方连开数枪,所有人也都在同一时间拔枪乱射。猩红的血花从对方身上接连炸开之间,那人也被打飞到了祭坛背后,三号端着手枪慢慢绕过祭坛又连开了两枪,才停了下来:“已经死……”

三号的话没说完,全身是血的水神却蓦然挺身而起,双爪同时抓向三号咽喉。三号猝不及防之下,想要侧身闪避却已经晚了一步,眼睁睁地被对方的利爪贯穿了肩头。水神想要再度发力之间,三号已经拼命握住了对方手掌。

董小唯却在这时拔剑而起,同时往两人颈下横斩而去。剑锋化成的冷辉平推三尺之下,齐在两人肩上一扫而过,两颗人头同时落向地面之后,两具鲜血乱喷的尸体才缓缓栽倒在地。

我走到尸体近前时,三号的尸身已经一动不动,水神的尸体却还在反射性地不断抽搐,乍看上去就像是一只没了头的青蛙。

我转身说道:“刚才被注射水神血的人想要攻击董小唯,说明他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这跟我们遭遇的水神完全不同。我们应该是漏掉了什么环节。如果我没猜错,水神和巫族战士一样,需要用某种东西才能控制。”

“说的没错……”董小唯低头沉吟道,“我们在别墅里遇见的那只水神,不也是没法控制……再给我找,挖地三尺也得把东西给我找出来。”

这一次,董小唯的手下几乎翻遍了整座岩洞,连一块石子都没落下,却什么东西都没有找到。时间已经过去了许久,岩洞里虽然没人说话,但是绝望的情绪却在悄悄蔓延。

整座山洞除了叶寻之外,没有人还能保持镇定,就连董小唯也在不停地踱着脚步,一再催促道:“找到了没有?动作都快一点……”

董小唯的一个手下低声道:“小姐,我们已经把山洞翻遍了,什么都没有啊!”

“废物,全都是废物!”董小唯怒吼之间一个耳光扇了过去,“再给我找!十分钟之内再找不到线索,别怪我动手杀人。”

那人捂着脸颊慢慢退后时,洞口外面忽然传来张昊的笑声:“两位老同学,是不是找不到出路了?”

“张昊!”董小唯猛地打了一个激灵,“你是人是鬼?”

张昊哈哈笑道:“我从地狱里回来了,两位老同学开心吗?”

董小唯好不容易镇定了下来:“你想怎么样?”

张昊道:“董小唯,我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第一,我不想跟你为敌;第二,我要你手里的东西和王欢。”

“不可能!”董小唯咬牙吐出三个字来。

张昊笑道:“董小唯,你对王欢的那点心思,你以为别人看不出来吗?不过,有些事情你得懂得取舍,是王欢的命重要,还是你自己的命重要,你心里就没个高低轻重吗?”

“我还是那句话,你可以不交王欢,但是你的手下却未必会同意。你回不去,他们就会被认定为任务失败,他们的家人也会生不如死。”

张昊蛊惑道:“我劝你还是不要把他们逼得太紧,否则的话,一旦手下反弹,你就更不好回去交代了。”

董小唯冷声道:“我想知道,你为什么一定要带走王欢?”

张昊平静地说道:“我已经说了,王欢是唯一经历过制造巫族战士全部过程的人。他现在还能安安稳稳地活着,说明他在误打误撞之下,让巫族秘药、蟒蛇血液和水神之毒达成了一种平衡,他也是最有可能成为巫族战士的人。你说,我该不该把他带回去好好研究一下?”

张昊说到这时,我双目不由得猛然缩紧。如果没有张昊的提醒,我自己都没想到过这些。他说的没错,我现在没有发生任何异变的确是一件非常奇怪的事情。

董小唯沉声道:“从鲛王宫里带出来的东西,我都可以给你,但是王欢不行。这件事儿,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哈哈哈……”张昊放声大笑道,“董小唯,你能统领这么多魔门属下,足够说明你在魔门的地位不低。魔门当中没有笨蛋,你怎么就看不清王欢的本来面目呢?”

“你一心想救王欢,可是王欢却一直想要杀你。你难道一点都没发觉吗?就拿刚才的事情来说,他怂恿你让属下注射水神血,究竟是为了什么?仅仅是为了想救你出去?他是在消耗你的力量。等到你再不会对他造成威胁的时候,就是你的死期。”

董小唯厉声道:“你胡说!”

张昊笑得更加开心了:“我有没有胡说,你想不明白吗?魔门中人什么时候开始变得为了爱情可以相信一切了?可笑啊!”

“董小唯,有些事情你可以不承认,但是我要明白地告诉你,从你的身份暴露出来那一刻起,王欢就注定要出手杀你了。王欢的个性你比我还清楚,他是我们三个人当中唯一没有隐藏自己性格的人,所以,你看到的王欢也是最真实的王欢。”

“王欢这个人睚眦必报,从你设计陷害他开始,他就在想方设法地算计你。难道你真要等他亮出刀来才肯死心吗?别傻了,交出王欢换回自己的命才是最明智的选择。你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张昊的话刚说完,我忽然猛一回身指向了董小唯其中的一个手下:“是他!”

那人脸色猛然一变之间,董小唯和叶寻已经出手向对方扑了过去。他们两个人的速度不可谓不快,可对方的速度却又更快了几分,没等两人临近就直奔我眼前划动了过来。

叶寻人在中途猝然出刀拦向我们两人之间,刀锋化成的冷电先是出其不意地挡在我和张昊中间,才反转刀锋朝张昊咽喉横扫了过去。

张昊连续倒退之下双目怒睁与我的目光平视在了一起,我只觉得自己的灵魂像是在张昊的目光吸引之下狠狠地被拽向了体外——我的身躯明明没动,却感觉自己像是在随着张昊不断前移,仅仅片刻之后,我就在一阵头晕目眩之间失去了知觉。

短暂的昏厥之后,我眼前就浮现出了岩洞的地皮,直到这时我才发觉自己已经离开了原来的位置,被董小唯的两个手下给强行按跪在了地上。

张昊的声音也从远处传了过来:“我们还需要再打吗?”

第五十六章 并非误会

张昊嘿嘿冷笑道:“你们杀了我,王欢就永远醒不过来了。不信的话,你可以试试。”

叶寻不等对方说完就把长刀压在了对方耳根下面,反手挑了上去,张昊的一只耳朵顿时被叶寻削落在地。叶寻稍稍挪动了一下长刀,把刀尖贴在了张昊的眼皮上,声音阴冷地说道:“叫醒王欢。”

张昊疼得全身颤抖,却阴森冷笑道:“你往下挖啊!老子告诉你,你不把自己两只耳朵全都割下来,老子一句话都不会跟你说。你把眼睛抠出来试试。”

我听到这时,忍不住怒吼道:“张昊,你再说一遍试试!”

所有人的目光一下往我身上集中了过来,张昊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你……怎么醒过来的?”

我甩开了身边两人的手臂:“我为什么不能醒?”

张昊愣了几秒钟才咬牙切齿道:“王战那畜生果然留了一手。”

这回反倒是我愣住了:“你认识我爸?”

“你装什么装?”张昊厉声怒吼道,“王战那个畜生为了保你,故意收了我们兄弟几个当徒弟,却什么都不教你。他想让我们给你当替死鬼,老子偏不!董小唯不是以为你是她的对手吗?那我就让她误会到底。”

张昊厉声道:“实话告诉你,我就是要杀你。”

我忍不住一皱眉头,下意识地自言自语道:“我爸还有徒弟?我怎么不知道?”

张昊冷笑道:“王战疼你,我能理解,但是他不能因为你,让别人去送死。我一开始还以为王战是真心实意地在教我们本事,直到我无意间听见他跟别人的对话,才知道王战训练我们,就是为了不让自己的儿子踏入江湖。呵呵,好一个心疼儿子的王战。他越是心疼你,我越是想弄死你。”

我大致听明白了。如果我没有弄错的话,我爸应该就是董小唯所说的神门弟子,那个来找他的女人大概也是。那个女人觉得我爸应该把本事传给了我,才给了我旅游劵,其实,是她弄错了我爸的传人。

我蹲在张昊面前:“你把话给我说清楚。”

“呸——”张昊出其不意地一口吐了过来,“你心里什么都清楚,还在这儿装什么好人?”

我擦掉脸上的唾沫,挥手一巴掌扇了过去。张昊被我扇倒在地,却仍旧在向我怒目而视。

董小唯抬脚踩住了张昊:“你说你们是‘兄弟几个’?你们是多胞胎?你们一共有几个人?”

张昊冷声道:“你怎么不问王欢?”

董小唯向我看过来时,我却摇了摇头:“我也没弄清他们是几个人。我在别墅的时候仔细回想了一下我们到抚仙湖的过程,湖底下的那个张昊确实死了,被我一刀捅死的张昊也不可能回魂。那时候,我就觉得张昊肯定不是一个人。所以,我才故意刺激张昊,想要让他现身。”

我继续说道:“我们在别墅里干掉了张昊的一个兄弟,可我却觉得,那个人死得太容易了。一个善于隐藏自己的人,怎么可能轻易被人发现,又轻易被杀?所以,我觉得那是他在掩人耳目。”

“那时候,我在想,如果我是张昊,在抛出一个棋子之后会做什么?我能想到的就是继续抛出线索,让你们跟着我走,然后一头撞进我的陷阱。”

我说到这时,转头看向了地上的张昊:“所以我干脆反其道而行,把你们全都带进了水神洞穴。张昊的人手不多,肯定不会把陷阱布置在水神洞穴了。但是,张昊这个人又很自负,我们不进他的战场,他一样会追上来跟我们纠缠。”

“从一开始,我就猜到他还会易容混到你的手下当中,或者干脆先一步溜进水神洞穴,伺机下手。结果跟我猜的差不多,所以从他说话开始,我就一直在寻找对方的位置。现在,我不是找到了吗?”

我转头看向张昊时,对方已经被气得双眼通红,眼泪顺着眼角流了下来:“王欢,你果然和王战说的一样狡猾。他说,就算什么都不传给你,我们兄弟四个一样不是你的对手。我不服!凭什么我们兄弟就不是你的对手?”

我冷笑道:“因为他们三个听你的指挥。你是故意让他们送死的吧?”

“是又怎么样?”张昊怒吼道,“还不是王战那个畜生害的!”

我本来是想激出张昊的真话,没想到竟然蒙对了。

张昊厉声道:“王战那天在电话里说,他只有一个传人,名叫张昊。那就等于是放弃了我们其中三人。我想活,就只能让他们死……这都是王战逼我的!”

“放屁!”我怒骂道,“你设计杀人,其实是自己心里有鬼,否则,以你的聪明,你们都能活下去。”

张昊沉默了几秒之后才声嘶力竭地喊道:“是又怎么样?从我懂事的时候,我们四个人就在分享着同样的资源,他们觉得这样很开心,可我不觉得有半点开心!有他们在,一个馒头就要被分成四份,谁都吃不饱;没有他们,就全都是我的,我完全可以舒舒服服地活着。我为什么要把他们留下?”

一直没有开口的叶寻冷声说道:“你该死。”

张昊哈哈大笑:“我从来不觉得我该死。人活着,心不够狠,脚就站不稳。这是王战教我的,该死的人是他。”

张昊厉声喊道:“王欢,你爸没教你鬼瞳术,却教了你怎么破解鬼瞳,否则,今天死的就是你。王战这一手留得好哇!可惜,他没想到你会自己往死路上走。我倒要看看你怎么从这里出去。董小唯,我还是那句话,你想出去,最好把王欢变成水神……”

“闭嘴!”董小唯怒喝之下一剑劈向了张昊的脖子。对方的人头滚落在地时,脸上仍旧带着阴森的冷笑。

董小唯沉声道:“所有人下水,尽可能把鲛鱼引向远处。王欢、叶寻,你们两个的动作要快上一点了,我的人坚持不了多久。”

叶寻仍旧一言不发地站在原地,我却转头向董小唯的一个手下说道:“朋友,不会也是另外一个张昊吧?”

我从进入水神洞穴开始就在观察每个人的反应,那个人每次都选择站在最不显眼的地方。虽然他每次都会按照董小唯的命令行动,但是我总觉得他像是一个冷眼旁观的看客。这种情况不应该出在董小唯手下的身上。

就连张昊都在极力掩饰自己的行踪,董小唯每次下令他都会表现得极为积极,这个人为什么如此特殊?

董小唯回头看向对方:“你是什么人?”

那人伸出手来轻轻从自己脸上揭下了一张人皮面具。当那人略显消瘦却棱角分明的面孔出现在我眼前时,董小唯的手下全都跪倒在了地上:“拜见主人。”

董小唯一下慌了手脚,好半天才怯生生地喊道:“爸爸……”

我骇然看向那人时,对方却倒背着双手将眼皮翻上半空:“若儿,你很让我失望。本来你这次任务还算可圈可点,可是你却处处对王欢留手,差点把自己给陷入绝境。”

“一开始,你还顾忌着一号的监视,刻意隐藏着对王欢的维护。等你和一号撕破脸皮之后,就再也无所顾忌,甚至把统领全队的权利都交在了王欢的手上。你等于是把自己命交给了王欢啊!你这样,我怎么能放心你统领本派?”

董小唯低声道:“我让爸爸失望了。”

那人冷声道:“既然你知道让我失望了,就该补救。”

董小唯脸色惨白地抬起头道:“爸爸,求你……”

那人不等董小唯把话说完就冷声道:“魔门守则第三条是什么?”

“不可心慈手软。”董小唯抬起头来正视着那人说道,“但是爸爸也告诉过我,天下人司家皆可杀,唯亲人不可杀。我与王欢相处四年,他在我心里就像是亲人,像是我的哥哥。爸爸,你要让我沾上亲人的血吗?”

那人眼含怒色地看向董小唯时,后者却平静地与之对视,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

两个人一言不发地对视了良久之后,那人才缓缓开口道:“你们都听见了什么,说给我听。”

董小唯其中一个手下飞快地抬头道:“属下什么都没听见。”

那人话音一落,马上调转枪口对准自己的脑袋扣动了扳机。血肉模糊的尸体栽倒在地时,董小唯的父亲却淡淡说道:“不错,英勇战死。”

他的话音一落,董小唯所有手下纷纷举起手枪饮弹自尽。眨眼之后,整个山洞就被血腥覆盖,那人却始终看都不看地上的尸体一眼。

董小唯惊喜道:“谢谢爸爸成全。”

“我说过要放王欢了吗?”对方话音刚落,人就出现在了我的面前。我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对方掐住了脖子。

“爸爸……”董小唯失声惊叫。

“放手!”叶寻暴起一刀直奔那人背后斩落时,那人却连头都没回,反手一掌往自己身后打去。叶寻的刀光没等靠近对方身躯,就被连人带刀拍飞了几米,落在地上生死不知。

第五十七章 不若初见

“爸爸……”董小唯惊叫之间,那人却冷声道,“我这一生从不食言。我说过‘唯亲人不可杀’,但我也说过‘遇神门的人必须出手’。我说出的话绝无更改。”

董小唯不知所措之间,那人忽然用手一招,摆在远处的水神血同时在他的掌风之下怦然炸裂,殷红的血水向外飞起之间又被那人手中的真气牵引,凌空汇聚成一道血线附在了对方掌心。

“爸爸,快住手啊!”董小唯惊呼没落,那人已经翻手拍向了我的胸前。我只觉得一股冰冷的血液被强行打入我体内之后,像是被烈火焚烧般的剧痛就从我胸口开始向全身蔓延而起。

那人随手把我给扔在了地上:“若儿,我可以给他留一线生机,能不能把他救活,就看你的本事和他的造化了。水里那条鬼面鲛我替你解决……”

我看见那人走向洞口之后,再也坚持不住,眼前一黑昏死了过去。

那之后,我曾经迷迷糊糊苏醒了几次,每一次都感觉到有人在往我嘴里塞东西,可我还没分清对方塞进来的究竟是药丸还是其他什么东西就再次昏迷了过去。

我不知道自己是在多久之后恢复了意识,却怎么也睁不开眼睛。只是听见有人在我身边身边唱歌:“风停了云知道,爱走了心自然明了,他来时躲不掉,他走得静悄悄,你不在我预料,扰乱我平静的步调,怕爱了找苦恼,怕不爱睡不着……”

是董小唯,她在唱《飘摇》,她平时最喜欢的歌。

董小唯轻声说道:“王欢,这是我最后一次给你唱歌了,也是你最后一次见到董小唯……我知道你什么都听不见也看不见,可我还是觉得,这是我们最后的一次相见。”

“这里是我们第一次相遇的地方,就让我们在这里分开吧!如果我还是你初见时的董小唯,如果你也不是王欢,该有多好。至少……至少,你不会把我当成敌人,我也不知道怎么算计你。”

“希望以后我们不要再相遇。或许,我们以后真的不会相见了,可我还是该跟你说一声‘再见’,就当成是希望也好。”

“再见吧,王欢……”

董小唯在我脸上轻轻亲了一下,悄然离去。

许久之后,我才在车站广场的长椅上睁开了眼睛。四年前新生入校时,我在这里遇见了董小唯——“你好,我叫董小唯,很高兴认识你”。

四年的时光历历在目,几天的血腥也犹在眼前。

如果我与董小唯再相见又会怎样,仍然要分出一个生死吗?

我坐起身时,才看见叶寻正躺在离长椅不远的花坛上,吉他盒子就被扔在他的脚下,我从古董店里弄来的那把长刀却摆在我身边不显眼的地方——董小唯临走之前已经处理好了一切。

“叶寻,叶寻……”我试着喊了两声之后,叶寻也睁开了眼睛:“董小唯走了?”

“走了。我没见到她。”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加上最后一句话。

叶寻低声道:“你有什么打算?”

我站起来道:“打算什么?走,先到我家歇个脚,吃饱喝足再说别的。我跟你说,我爸做饭可好吃了……”

我拽着叶寻一边往家里走一边跟他说家里的事儿,叶寻却始终一言不发,就好像是什么话想说却没说出口。

直到我走进古玩街才傻了眼——我家没了。

我家古董铺子的地方被人改成了一座公厕,从那公厕的墙皮上看,这房子至少也已经修了十多年了。可我也就走了那么十多天啊!

不仅如此,就连我家左右几个邻居也都换成了别人。方圆十多米的距离连半点开过古董铺子的痕迹都没有。我街头街尾走了三四趟才算确定下来公厕的位置就是我家。

我这下彻底慌了,赶忙走到马路对面的食杂店:“刘叔,刘叔,你在吗?”

食杂店老刘从柜台后面探出脑袋:“你谁啊?”

“我老王家小欢子啊!你不认识我啦?”我指着我家原来的位置,“原来就那地方,那是我家古董店,我爸叫王战,总到你家买啤酒。”

“狗屁!”老刘脸色顿时一沉,“那茅坑盖了十多年了,你家要是住那里,还用得着上我这儿买啤酒?有的是人往里滋……”

老刘出了名的嘴损,他一张嘴我就知道肯定是他。可他怎么就不认识我了?

我急了:“老子没工夫跟你套近乎。我问你,你家对面的那古董店哪儿去了?”

“你他么问厕所还古董店?”老刘想要撵人的工夫,我一伸手拽住了他的领子:“老子问你话呢!”

老刘扯着脖子喊了起来:“打人啦!打死人啦!快救命啊!”

左右街坊这一下全都围了上来,有人过来拉我,有人在打电话报警……叶寻从人堆里挤了进来:“都让让,我弟弟犯病了,大伙多包涵,多包涵……”

老刘指着叶寻喊道:“赶紧把人给我拉开,快点!”

叶寻伸手拍着我的肩膀:“兄弟,松手吧!你认错门了,这不是咱们家,我带你回家。”

“放屁,这就是我家!”我也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力气,用力一提,把吓得吱哇乱叫的老刘从柜台后面给拽了出来:“你今天不说人话,老子打死你!”

这下老刘的脸都吓白了。我揪着老刘不放,就是因为他胆子小,什么事儿只要多吓唬几下,保证全能说出来。可老刘被吓得嘴唇直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我正揪着老刘的功夫,几个警察也从外面挤了进来。有人早就跟警察说明了情况,警察走到叶寻跟前道:“怎么回事儿?”

叶寻道:“我兄弟精神不太好,总把别的地方误认为是自己家。别人说不是,他暴躁,慢慢跟他说清楚就行了。”

警察站在远处喊道:“小伙儿,你家住哪儿啊?”

“解放北二路……”我把自己家地址说完,警察就接话道:“你说的是别人家。你看看那边那门牌号,那不是你家。”

我这才发现我家的门牌号被挂在了别人家门上。我愣了几秒钟之后,怒吼道:“不对,我爸就在这条街上卖古董,他叫王战!”

“这街上没有叫王战的……”几个邻居七嘴八舌地说道:“小伙儿,你是记错地方了。”

我顿时愣住了。一个人可以撒谎骗我,总不能整条街的人都在骗我吧?

如果我爸真在这条街上,他早就该被人给找过来了,哪还能容上我这么胡闹?

我不自觉地松开了抓着老刘的手,叶寻赶紧走上来搂着我的肩膀小声安抚道:“兄弟,别害怕,我带你回家……带你回家……”

我稀里糊涂地被叶寻给拽到了街口,才看向对方道:“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叶寻沉声道:“你的身份已经被人给抹掉了,这个世上没有王欢这个人了。”

“你说什么?”我震惊道,“你再说一遍?”

叶寻平静地说道:“我知道你难以接受,当初我的身份凭空消失的时候,也和你一样。我在两年之前经历了跟你差不多的事情。我回家之后,竟然没有人认识我,派出所没有我的户口,什么地方都查不到我的身份,我甚至以为自己已经疯了。过了很久我才明白过来,有人把我的身份抹掉了。”

“我一直在追踪抹掉我身份的人。可我不知道他们究竟是谁,又为什么要凭空抹掉我的身份,我只知道,他们会去找传说里的东西。那时候,我隐隐约约听到追杀我的人说了一句‘抚仙湖’,我这才找向了抚仙湖。”

我过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你说的都是真的?你连身份都没了,怎么去的抚仙湖?”

“走过去的。”叶寻道,“我走了几个月才到了抚仙湖。”

我一时半会儿接受不了叶寻所说的事情:“不行,我去找人。我不相信他们能把所有人的记忆全都抹掉。你跟我走。”

叶寻叹了口气,一言不发地跟在我身后走出了古玩街。我要去找的人叫老陈,是我爸的一个朋友,他一直跟我爸做生意,也是看着我长大的人,但是他一直住在郊区,也很少来古玩街,这条街上几乎没有人认识他。我不信他们连老陈也能找到。

可是等我赶到老陈家里,心却凉了半截——老陈家门口整整齐齐地摆着一溜的花圈,挽联上的人名分明就是老陈。

老陈死了,而且没超过三天。

我一下坐到了路边。我唯一能想到的人都死了,我该去找谁?

叶寻拍了拍我的肩膀道:“你先冷静一下……”

“不行!”我不等叶寻说完就一下站了起来,“跟我回学校。我就不信,学校那么多人,没有一个人记得我是谁?”

“唉……”叶寻无奈地叹了口气,“好吧!既然你不死心,回去看看也好。”

我当然没法死心。我的身份丢了,我爸呢?他又去哪儿了?我找不回自己的身份,连个打听我爸去向的地方都没有,就算我想报警,也得拿出张身份证登记吧?

学校就是我最后希望了。

第六十章 怪事

叶寻让我在《万象经》里找线索,可我抱着脑袋想了好半天却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叶寻拍了拍我的肩膀道:“这样吧!你先到医院检查一下,看看能不能查出什么,然后在慢慢想办法。”

事到如今,我也只能到医院碰碰运气了。我自己都记不清自己做了多少样检查之后,医生才拿着检查告诉我:“你的脑部没有任何问题,鉴于你现在的情况,建议你到心理门诊检查一下。”

我当然不会去看什么心理医生,我很清楚自己的情况很心理疾病挨不上半点关系,我爸留给我的现金本来就不多,我也没有必要浪费在那些检查上。

等我从医院出来找到叶寻时,他却拿着一台不知道从哪儿弄来平板电脑对我说道:“你看病的时候,我一直在查黄金面具的资料,网上能查到的资料全都在这儿。”

叶寻翻动着平板电脑道:“目前,出土黄金面具并不多见。除去埃及,秘鲁,印第安人,玛雅黄金面具之外,国内已知的黄金面具一共有四副。第一幅三星堆面具,跟我们在孤山密窟见到的面具极为相似。”

叶寻把图片送到我眼前之后,我忍不住摇了摇头:“两幅面具的确很像,但是三星堆受到国家保护,别说我们溜不进去,就算是进去了也是死路一条,这里不用想了。”

叶寻再次找出一张图片道:“这时西藏象雄黄金面具,不过,出土地点是希腊的伯罗奔尼撒半岛。”

“西藏的象雄面具怎么会跑到希腊去?”我忍不住道:“这靠谱么?”

叶寻皱眉道:“我也不知道,网上资料是这么说的。我们要不要去西藏碰碰运气?”

“不用了。”我摇头道:“西藏现在只有藏传佛教,我们去了也找不到什么线索。还有么?”

“还有新疆犁州昭苏波马墓葬出土的黄金面具。”叶寻把图片递过来时,我再次摇头:“这里也不行,先不说黄金面具怎么样,新疆那边,我们语言不通,贸然去打听黄金面具,很容易招惹是非,还有么?”

“最后就是契丹公主的黄金面具了。”叶寻说道:“我觉得这里希望也不大。”

“不对!”我拿过平板电脑道:“据我所知,契丹流行过树葬。就是人死之后,把尸体放在树上让尸体自然风干,尸体下葬之后又会给尸体带上面具,恢复他们生前的容貌。你不觉得这个习俗有点奇怪?”

叶寻看向我道:“你想说什么?”

我指着电脑道:“资料里说,那位契丹公主的封号是陈国公主,地位极为高贵。如果,按照树葬的习俗,给她戴上黄金面具无可厚非。但是,契丹其他皇族的墓葬里面为什么没有黄金面具出现?甚至,没有面具出现?”

叶寻眼睛的一亮:“你意思是,陈国公主的黄金面具里隐藏着什么秘密?”

“对!”我点头道:“契丹建立的辽国地处草原,国都在内蒙境内。草原地区一向信奉的萨满教,就是最为接近巫术的宗教。”、

“如果黄金面具真跟萨满教某种仪式有关,说不定,我们就能找到线索,别忘了,萨满教是在建国之后才消亡的宗教。我们得去碰碰运气,”

叶寻沉吟一会儿才说道:“去内蒙古,我不反对。可是我们这么贸然过去的话,不是等于大海捞针么?”

“先过去再说,总比等在这里拍脑子瞎想的好。对了,咱们两个没有身份证,怎么去内蒙古?”现在一提到身份证我就犯愁。

叶寻道:“可以坐汽车一段一段的倒车过去。也可以走过去,我建议,你往内蒙古走。至少有时间在路上修炼《虎王决》,我们去内蒙古不是为了送死,真要有什么危险,我也没有工夫一直救你。”

我差点没被叶寻给噎死,但是也不得不承认他说的都是实话。好在辽宁距离内蒙古不算太远,以我和叶寻的脚力走过去倒也用不上一年半载。

直到我和叶寻上路,我才发现我把事情想得太过简单了。

叶寻那个家伙对于修炼有着一种近乎入魔苛求,而且一进入训练状态就异常的兴奋,整个过程简直就不把我当人。

从他训练我修行《虎王决》开始,我身上的伤就没好过,其中一半儿以上的伤,还是被他打出来的,就算我装作昏迷,他也能用水把我泼醒继续训练。

那时候,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早点练成《虎王决》打死叶寻那个变态,可是我越往后练就不敢拿叶寻喂招了。

就像叶寻说的一样,《虎王决》除了内功心法之外,简直就是给我量身打造的东西,也是我见过最为暴力的武学。《虎王决》最为注重气势,出手之间虎啸乾坤,舍我其谁,对敌讲求以力破力,毫不退缩。无论是赤手空拳,还是的手持兵刃都讲求一击必杀,绝不拖泥带水。如果,我一个失手,说不定真能把叶寻给打死。

不过,叶寻从来不担心这些,仍旧不要命似的跟我对练,我不肯下手时,他就像是疯了一样打我,非得把我逼到不得不全力出手为止,直到我一拳把叶寻打吐了血,他才算消停下来。

那一次,我差点被叶寻吓死,那家伙被我全力一拳打飞出了两米多远,他一边吐着血一边对着我笑,还说两个月的工夫总算是没有白费,终于逼出来一个外家功高手。

当时,我的眼泪差点没掉下来。

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因为服用了巫族秘药的原因,伤势恢复的速度快得惊人,就算叶寻打得鼻青脸肿,过上一天两就一点看不出挨揍的痕迹了。

但是,叶寻不行,他让我一拳揍断了两根肋骨之后,不得不找个地方养伤。我好不容易带着叶寻找到一个老乡家里,答应给人家帮工,他家才算把我们留了下来。

我到现在还记得,那户人家姓刘,只有老两口在守着十几头牛过日子,一开始刘大爷还把收留我们的大妈给数落了一顿,说我们两个来路不明,万一要是坏人,就等于引狼入室。

他们两口子说话时,我在旁边屋里听得清清楚楚,可又不能出去解释,毕竟我和叶寻的来历还真就说不清楚,只能装着什么都没听见,厚着脸皮赖在人家家里。

头几天,刘大爷睡觉都枕着把刀,几天之后老两口就把我和叶寻当成了亲侄子对待,还几次透话儿,说要认我们俩当干儿子,让我们留下来继承他家的牧场。

如果,我不是麻烦缠身,说不定我真能留下,可那时候,我们却只能当成什么都听不明白。

叶寻的伤势一天天好了起来,我们也知道快要跟大爷大妈分别的时候,他们老两口却显得神神秘秘,做什么事情都背着我俩。

原先,刘大爷吃了饭就找我下棋,大妈坐在边上跟我们拉家常。可是,那几天刘大爷不仅不跟我们一起吃饭了,还整天都不肯露面。

大妈到了晚上就赶紧回屋,整夜整夜的念念叨叨也不知道在说什么?还有意无意想让我们两个赶紧走。

我每次路过大妈门口都能闻到屋里有股子香火味,就像是有人在屋里点香。

最奇怪的是,大妈还特意出去雇了屠夫,说是要杀牛。

那时候,我终于觉得不对劲儿了。

刘大爷的孩子常年不在他们身边,他们老两口一直把牛给当成孩子养,谁找他们买牛,他们都能跟人急,更别说是杀牛。

那天早上大妈哭着出了门,哭着雇来了屠夫,约好了杀牛的日子又哭着把人送走。

大妈在牛棚边上待了整整一个下午,才唉声叹气的回了屋里。

我一直在他们门口守到了晚上,才听见屋里传出来大妈絮絮叨叨的声音,我贴着门听了好半天也没听清她到底在说什么,干脆抬手在门上敲了几下:“大妈,大妈,你睡了没有?”

我敲了好一会儿,刘大妈才回应道:“我睡下了,有什么事儿明天再说。”

我连着敲了几下大门:“大妈,叶寻吐血了,你帮忙给叫辆车啊!”

“啥?寻子,吐血了。”刘大妈顿时慌了几步跑到了门口。她刚一开门一股带着香火味的浓烟就从屋里涌了出来,刘大妈像是站在烟火中间的鬼魂,一张老脸白的发青。刚才那几步路就像是抽空了刘大妈全身的力气,她颤颤巍巍抓着门把,半倚在门上才勉强站住身子,有气无力的说道:“寻子怎么了?你去……”

“我没事儿!”叶寻一闪身扶住刘大妈的身子,把她给挪动了一边儿,我一步跨进了屋里。

刘大爷穿着一身蓝布衣服,一动不动的躺炕上,他脚底下位置摆着香炉还在翻着浓烟,要不是我眼力好,说不定还看不见炕上躺着个人。

我几步走到炕沿边上试着在刘大爷身上推了两下:“大爷,大爷,你怎么了?”

“别动他,别动他呀!”刘大妈哭着跪在了地上:“别动他呀!你把他弄醒了,老头子就完啦!”

第六十一章 荒山魅影

叶寻几步赶到了刘大爷面前:“王欢,你看好大妈,这边儿的事儿我来处理。”

我紧紧地拉住刘大妈的当口,叶寻已经飞快地打开了吉他盒子,从里面抓出几张灵符夹在右手两指之间,左脚平拍地面,地上的香炉在叶寻真气震荡之下凭空跃起,叶寻趁势两指前伸,手中灵符犹如利箭直刺香火之间,灵符瞬间骤燃,香炉落回原位之时却被叶寻用脚稳稳接住,他手中的灵符也在这一瞬之间在空气中划出了一道圆圈形的红光。

叶寻单手持符在刘大爷头顶飞快旋动之下,灵符上的火光也聚拢成了一道赤红的光圈在刘大爷头顶上不断盘旋,叶寻口中跟着念念有词。我听不懂他在念什么,却能听见叶寻的声音越来越大。叶寻洪亮的声音撞在四周墙壁上之后又向四面八方反弹而去,屋子的摆设似乎都在跟着叶寻的声音齐声共鸣。那一瞬间,我甚至觉得像是有鬼神在冥冥之中跟着叶寻齐声怒吼。

眼看灵符要被烧尽的一瞬间,叶寻忽然怒吼道:“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敕!”

叶寻本来半攥在一起的手掌忽然凌空张开之后,掌心中猛然爆出了一声惊雷。我在猝不及防之下被那一声巨响震得头晕目眩,差点摔倒了过去。等我甩着脑袋看向火炕时,刘大爷已经从炕上坐了起来:“我这是咋啦?我不是要死了吗?”

“老头子……”刘大妈“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叶寻回头道:“大妈,你把屋里的东西全都扔了,给大爷熬碗粥,兑点红糖补补元气。弄完了,你们就过来找我。”

叶寻带着我从屋里出来之后,我才目瞪口呆地看着对方道:“你会道术?”

“我那道术没用。”叶寻不无遗憾地说道,“本门的道术传承早就快要丢光了。就像我用的*,除了声音吓人,没有任何作用。你再看疾风符……”

叶寻说着话点燃一张灵符,随手向外扔了过去,口中跟着喝了一声:“疾!”

屋里顿时刮了一阵大风,地面上的灰尘被狂风掀飞半空,烟尘弥漫。可是那阵狂风除了吹翻了一张椅子,并没造成什么破坏。

叶寻叹了口气道:“我师父说,我们本门祖师的道术曾经纵横天下,无人可敌。现在呢,除了能拿出去装个样子,唬弄几个钱儿,一点用处都没有。”

我皱眉道:“你就没想过把道术用于实战?”

“有用吗?”叶寻苦笑道,“道术准备的时间太长、威力太小,实战上起不到半点作用。如果我的道术真能伤人,咱们两个也就不用被董小唯追得落荒而逃了。”

我伸手指了指刘大爷那屋:“那你刚才是怎么把人救下来的?”

叶寻笑道:“有些事情,其实就是个心理作用。刘大爷没死没伤,也能听得见咱们说话,我看他的时候他眼珠还转了一下。我在他身边用了*,他觉得自己被仙术救了,也就醒了。”

我眼珠子差点没瞪出来:“就这么简单?”

叶寻反问道:“你觉得应该多难?”

“那不是应该……”我一时半会不知道怎么去表达自己的想法,好半天也没说个完整的话出来。

叶寻摇头道:“这么跟你说吧!不管什么秘术都有高有低,巫术、道术也一样。高明的法术已经超出了人类认知的范围,低阶的东西,说难听点就是江湖戏法,谁能把人骗了就是高手。”

叶寻说的有道理,可我怎么都觉得不对劲儿。我指着刘大爷屋里道:“刘大爷那情况也能归类到江湖戏法?”

叶寻道:“我不清楚。我当时就是想给大妈一个安慰,起码让她知道我会道术,就不至于病急乱投医。至于说……”

叶寻的话没说完,大爷大妈就一起推门走了进来。俩人刚一进屋就一块儿跪在了地上:“两位大仙……”

“别!”我吓得一下蹦了起来,连拉带拽地把两个人给扶到了椅子上,“两位别这样,我们也不是什么大仙儿……”

我话说到一半儿就觉得不对了,要是我说自己不是大仙儿,就去不了他们的心病,干脆话锋一转道:“我们两个都是俗家修行的道士,跟你说的大仙儿是两码事儿。”

“道士也是仙儿啊!”刘大爷还就认准了大仙儿了,“两位仙人住在我家,这是我们祖上积德啊……”

我赶紧打断道:“大爷,你这是怎么弄的?”

刘大爷惊讶道:“你们没看出来?”按照他的思维,我们两个既然是仙人,就应该能看出来他是着了什么道道儿。

我干咳一声道:“那孽障道行颇深,我和师弟也只了解个大概,想要断了祸根,您老还得给我们仔细讲讲。”

“大仙儿说得对啊!”刘大爷心虚地看了看屋外,“我怕是被金大仙给缠上了。”

我和叶寻不由得对视了一眼,谁也没弄明白金大仙究竟是什么东西。

我和叶寻一路走过来,本来是奔着内蒙古通辽市契丹陈国公主大墓出土的地方走,可是我们为了在路上练功,特意兜了圈子,直到现在也没出辽宁地界。

在东北,很多人都信大仙。跳大神可以说是东北的一种地域文化,随便找个东北人都能跟你聊上几句各路大仙儿。黄仙、狐仙我都听说过,怎么就没听说过一个金大仙?难不成是这边儿人信的什么杂仙?

刘大爷说道:“前几天晚上我去那老孙家里喝酒,我们正喝着酒的工夫,他孙子回来了。那小子进了屋都没跟谁说话,直接就倒在了炕上。”

“老孙刚骂了一声‘没规矩’,就赶紧过去给他孙子脱鞋。可是那鞋怎么脱也不下来啊!老孙家小子像是死了一样,嘴张得那老大,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房梁,一动都不动。老孙吓得直哆嗦,说他孙子怕是中邪了,让我往他孙子眼睛里看看。”

“我当时奓着胆子凑过去,刚往老孙家小子身上看了一眼,就被他嘴里反出来的恶气给喷到脸上了。我知道自己是活不长了,这不就回家里等死了。本来我已经跟老婆子交代好了后事,可是她不忍心看着我这么没了,就天天拜金大仙,求金大仙能高抬贵手放我一命啊!要不是两位神仙来了,我这命就算是交代了。”

刘大爷老两口一个劲儿在那抹眼泪时,叶寻轻轻地碰了我一下:“刘大爷说的是什么意思?”

我低声解释道:“这边有个传说,说是人不能穿着鞋上炕,只有死人才穿鞋睡觉。所以,回家睡觉的人,不管是喝多了还是怎么着,就算身上的衣服一件不脱,也得把鞋给脱了。要是有人穿鞋躺在炕上鞋脱不下来,那就说明,这人进门之前就死了。死人回家,那是要殃及全家的事儿,得赶紧找大仙儿往出送。”

我停顿了一下道:“刘大爷说的恶气,就是人死之前喷出来的最后一口气儿。这边给人穿寿衣的时候有个规矩,就是不能对着将死之人的脸,要不然被一口气喷在脸上,不折寿也得生一场重病。”

叶寻皱着眉头道:“你说老孙家孩子是干什么?”

“放山的。”刘大爷说道,“那孩子能吃苦,人也仗义,夏天下河、冬天上山都是一把子好手。可这人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啊?这回说不定是在山上怎么得罪了金大仙,这是金大仙在要他的命啊!”

我忍不住问道:“你说的金大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金大仙……”刘大爷刚要说话就被刘大妈捂住了嘴:“可不敢瞎说,说了金大仙,就要出人命啊!”

“我说还能咋地?”刘大爷的倔脾气一下上来了,“他都琢磨我了,还不让我说两句?再说了,两位神仙都在这儿,他还能下来叼了我咋地?”

刘大妈在家就听大爷的,一看大爷脾气来了,也不敢再出声了。

刘大爷说道:“我们这十里八村的,都知道有个金大仙,但是谁也没见过他,更没有人能请得动他。我们这一片儿没有人跳大神,就是因为金大仙霸着地盘,别地方的仙家都进不来,有事儿我们就上山求金大仙。”

我听到这时,忍不住插嘴道:“灵验吗?”

“说不上灵不灵。咱们求的事儿,金大仙应不应,得看他的心情。他应了,肯定灵验;不应的事儿也不能去求第二回,要不然惹恼了大仙儿,可不是什么好玩的事情。”

刘大爷说到这里时,像是下了什么决心,咬着牙说道:“其实,金大仙心眼挺小,不能得罪了他,得罪他的人,最轻也是丢上半条命,严重的时候,全家都不得好死。我们这边的人都怕他,年年得去给他上供烧香,他说不让干什么,绝对不能干,要不然大仙怪罪下来,谁都担待不起。”

刘大爷说了半天,始终也没说出金大仙究竟是什么。我忍不住问道:“金大仙到底是哪路神仙啊?”

“谁也说不准啊!”刘大爷道,“我听人说,金大仙全身都是金闪闪的,像是披了套金袍子,就连脸都是金色的。”

我和叶寻对视之间,异口同声地说出了四个字:“黄金面具!”

第六十二章 荒山魅影2

我赶紧转头问道:“刘大爷,你仔细说说,那金大仙的脸怎么会是金的?他是不是戴着一副黄金面具?”

刘大爷道:“这事儿我还真不知道。要问你得问老孙,他家祖辈都是赶参的。我听说,金大仙还是他家祖上给迎过来的。”

我起身道:“大爷,你带我去找老孙头。”

刘大爷道:“你等等,老孙家现在事儿不少,我得打个电话问问,看看他家人都在不,在了,我再带你们过去。”

刘大爷出去打电话,大妈像是不放心,一块儿跟了过去。

叶寻趁着两个人没在屋里,低声问道:“欢子,你觉得那会不会是黄金面具?”

我沉声道:“我觉得差不了多少。陈国公主墓的原址在内蒙古通辽市青龙镇,通辽市因为紧挨着辽宁,才会被命名为‘通辽’,我们所在的位置正好是契丹建立的辽国的中心地带。”

我起身走到窗边:“按照我们已经得到的资料来看,青龙镇附近的地形丘陵纵横、植被茂密,就和我们附近的地势十分相像。此外,国人下葬一般不会把坟墓孤零零地建在外面,附近总要有家族的其他成员。如果以陈国公主墓向四周辐射的话,这里未必就没有其他契丹贵族的墓葬。那个金大仙脸上如果真扣着一张黄金面具的话,说不准就跟辽国公主有什么联系。咱们挖地三尺也得把那个金大仙揪出来。”

叶寻点头道:“我也这么想。可我也看得出来,这里的人对金大仙十分畏惧,他们敢给我们带路吗?”

“到时候见机行事。”我刚扔出一句话来,刘大爷就急三火四地回来了:“两位仙人快点跟我走,老孙家说是请来了能人,要上山找金大仙。两位快点,晚了可就没好处拿了。”

刘大爷这人哪儿都好,就是爱占点小便宜,听说有好处可拿,干脆是拽着我们往老孙头家里跑。等到了地方,我才看见老孙头家里已经坐满了人。

老孙头见我们进来只是点了点头,就继续坐在炕沿上吧嗒吧嗒地抽烟。

我往屋里扫了一眼,屋里老老少少坐着十多号人,其中几个打眼就看得出是练家子。老孙头到底从哪儿弄来这么一群人?

老孙头看人都差不多齐了,把烟往地上一扔,狠狠踩灭了烟头:“各位老少爷们儿,旁的话,我不想多说。大伙跟我们老孙家都是父一辈子一辈,三代人的交情。小剑碰上大仙儿,没了魂儿了,我就这么一个孙子,就是玩儿了命也得把他的魂儿给拽回来。愿意陪我上山的,我姓孙的一辈子承你们的情,也绝不会亏待大家伙;不愿意去的,我也不强求,最后咱们爷们儿再喝一个,以后老死不相往来。”

老孙头说着话,从炕上拎起酒瓶子挨着个儿地把炕桌上的酒盅全都倒满之后,扬手一下把酒瓶子给摔了个粉碎:“老少爷们儿,要走要留,赶快吱声。”

老孙头的两只老眼泛着血丝,就像是一头被人逼急的恶狼,从所有人脸上一一扫过之后,才开口道:“大家伙都不用多想,现在不是以前了,没什么肯定得去的事儿,不愿意去,我姓孙的肯定不勉强。谁先表个态?”

坐在门边儿的一个老头站起来道:“老哥,你说得对,现在不是以前了,咱都有家有业、有儿有孙了,老辈的事情……”

老孙头不等他说完就一拍桌子:“要咋地,赶紧地,别在那儿磨叽。”

那老头走上去端起桌子上的酒盅一饮而尽,向老孙头拱了拱手。后者拿起酒盅仰头喝干,把酒盅狠狠摔在了地上:“走!”

那老头拉起一个中年汉子头也不回地走了。他这一走,马上有人又站了起来,走到桌边端起了酒盅……

老孙头连着摔了七八个酒盅之后,屋里已经是满地碎瓷、酒气四溢。老孙头眼珠子已经红得像要冒血了:“还有谁想走,赶紧说话!”

这时候,屋里不算刘大爷在内也就只剩下了十个人,三十往下的只有四个,加上两个老头,剩下的就都是四十多岁的汉子。

坐在老孙头边上那老头只剩下了一只眼睛,脸上还带着一条额头上一直拉到腮帮子上的刀疤,一笑起来显得分外狰狞:“老哥,不用问了,这个时候没走的人全是兄弟,你想怎么弄,说话就是了。”

老孙头这才点了点头,转向我们这边道:“两位小伙儿是刘老弟要收的干儿子吧?你们过来……”

“可别瞎说!”刘大爷赶紧摆手道,“这两位可是仙人,我的命都是他们拽回来的。我可没那么大寿数收仙人当干儿子。”

老孙头眼睛一亮:“这话怎么说的?”

刘大爷眉飞色舞、添油加醋地把叶寻救他的事情给说了一遍,我要不是早就认识叶寻,都能觉得他就是飞天遁地的神仙。

老孙头听完赶紧上来跟向叶寻抱拳:“这位大仙,快请上座,我马上就……”

叶寻不等他说完就强行打断了对方:“有什么事儿,跟我师兄说,凡事儿都他做主。”

叶寻不愿意跟陌生人打交道,不到必要绝不会跟人开口,这回他的话已经算是多的了。

老孙头赶紧过来把我和叶寻给让到了炕上,自己“噗通”一声跪在满地碎瓷当中:“两位大仙在上,受我孙成涛一拜。只要两位大仙保住我老孙家香火独苗,凡是我孙成涛有的,两位想要什么就拿什么。”

我这回没去阻止老孙头下跪。在东北这边,见大仙儿一般不下跪,但是只要大仙儿受了对方一跪,就得把事情管到底。我不让他跪下,老孙头不会安心。

我等老孙头把话说完才开口道:“孙老哥,咱们当着明人不说暗话。你给我交个底,你是干什么的?”

从我进屋就觉得不太对劲儿。老孙头摆出来的这阵仗就不像是普通人能做得出来的事情。刘大爷说老孙头祖辈都是赶参人,可是赶参人不会去摆江湖礼数,尤其是摔杯断义也不是赶参人的规矩。

老孙头摔杯,肯定是因为他和那些人喝过血酒,拜过把子。赶参人通常不拜把子,上山也是父子、兄弟这样的近亲,最差也得是叔侄,很少跟外姓人一齐走山。老孙头的来历,怕是不像刘大爷说的那么简单。

老孙头道:“大仙慧眼如炬。我姓孙的以前在山里干过断子绝孙的买卖。”

老孙头这话一出口,刘大爷就打了个哆嗦。他的意思分明是说自己以前是土匪。东北土匪被称为“胡匪”,东北话叫胡子,曾经横行一时,直到解放之后才被彻底剿灭。老东北提起胡子都畏惧几分。

我淡淡一笑道:“这就对上了。第二件事儿,我要看看你家孙子的情况。”

老孙头站起身来把我领到厢房。他家孙子挂着吊瓶躺在厢房炕上,人已经瘦成了皮包骨头,全凭着营养液在吊着那一口气儿。

我凑到近前往他脸上看了一眼,那人眼窝子已经陷到了眼眶里面,一双像是被眼珠子给挡住的眼皮却怎么也闭不上,那人就只能那么一动不动地看着天棚。他的瞳孔虽然还没散开,人也还在喘气,但是怎么看都跟死人差不了多少。

我转头看了看叶寻,后者微微摇了摇头:“他跟刘大爷不一样。”

叶寻能用*把刘大爷给震醒过来,是因为刘大爷得的是心病,他能听见附近的声音,也能看见叶寻在做什么。那个姓孙的人明显已经失去了对外界的感知。

我转头跟老孙头说道:“你都准备了什么东西,给我看看。”

“这个……”老孙头不由得犹豫上了。

那个脸上带着刀疤的人说道:“老哥儿,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掖着藏着?他们两个也是吃江湖饭的,不出了事儿。”

“好吧!”老孙头像是下定了决心,客客气气地送走了刘大爷,才把我们给领到后山山洞里,亲手挖出来几口军火箱子,“这些本来是给老兄弟们准备的,他们没来那么多人,你们能用什么,带什么吧!”

我伸头往箱子里看了一眼,那里面清一色日军单兵装备,十多条三八大盖上还有明晃晃的刺刀,看样子是有人在经常保养。

刀疤上去拎起一条三八大盖,又从另外的箱子里拎了一把盒子炮:“愣着干什么?自己选东西啊!”

那些人多数都拿了盒子炮,只有两三个人选了长枪。等到所有人都按单兵装备武装之后,我和叶寻一人挑了两把盒子炮和一把刺刀带在了身上。

老孙头也手脚麻利地收拾好了东西,又从一口箱子里弄出来几根金条:“各位老少爷们儿一人先拿一根,等回来我再重谢各位。”

刀疤随手把金条给扔了回去:“东西放这儿,跑不了,回来再拿也不晚,带着这玩意儿反倒碍事儿。”

他不拿不代表别人不拿,几个人纷纷把金条放进兜里之后,老孙头才转头往我们身上看了过来。我淡淡道:“我也觉得那玩意儿碍事,回来再说。”

老孙头见我们没拿金条,顿时有点心里没底,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道:“两位不拿,就放我这儿,等回来一并谢谢二位。咱们身上这些玩意儿见不得人,趁天黑咱们得赶紧上山,有什么事儿咱们在路上说。”

第六十三章 黄金传说

我从出发开始,就一直在暗中观察孙老头。

孙老头那张老脸让我看不出他究竟多大的年纪。按照他自己的说法,在建国前就当过土匪的人,现如今最少也得有八十多岁了,可孙老头却能在崎岖的山路上健步如飞,手里的砍刀削起草棍来刷刷带响,除了满头白发和满是皱纹的面孔,一点都看不出他是上了年纪的人。

我轻轻地碰了碰身边的叶寻,后者压低了声音道:“那是内家高手,论功夫,比我们两个只强不弱。”

我暗暗点头之间,又把目光投向了其他同伴。刀疤脸的身手不在孙老头之下,其他人就差了不少,尤其是几个年轻人,早就已经是汗如雨下、气喘如牛了。

孙老头带着我们走了十多里山路之后,才在一处山坡上停了下来:“大伙歇歇脚,往前就该进山了。”

我绕开坐倒在地的几个人走到孙老头身边:“老哥儿,你给我讲讲那个金大仙究竟是什么东西,咱们也好有个准备。”

孙老头指着远处光秃秃的土包子:“金大仙是尊石头仙人。过去,金大仙庙就在这地方,香火也不少。那时候,金大仙有求必应,也从来不害人。后来,大仙庙让人拆了,金大仙也就跑出来了,那时候的金大仙就会杀人了。”

我微微皱眉道:“我听刘大爷说,金大仙是你家祖上迎过来的?”

“可不就是嘛!”孙老头道,“我家祖上靠赶山混口饭吃。赶山这行也分个手眼高低。我家祖上有一套钻山越岭的本事,别人去不了的地方,我们孙家人随便进去;别人不敢去的地方,我们孙家人也敢往里探上三分。”

孙老头带着几分得意道:“我爷当年在整个东北都有名,人称赛猿猴,山上河里就没有他进不了的地方。听我爷说,他年轻那会儿为了娶我奶奶,答应了他丈人爹拿一株五百年人参当聘礼。”

“五百年人参哪那么好找啊?有些人赶了一辈子的山,连百年参都没碰上过。我爷把话放出去就后悔了,一直磨叽着不肯上山。那时候,他丈人爹也看不上我爷,没事儿就拿话挤兑他。他这一弄,就连村里人也都拿话挤兑我爷,见面儿就问:孙猴子,你那五百年人参挖着没啊?咱们还等着喝你喜酒呢!为了这事儿,就连我奶奶也不愿意见我爷了,嫌丢人哪!”

“我爷脸上实在是挂不住了,把心一横就进了山。他在山里走了大半年哪,能找的地方都找遍了,参倒是挖了几颗,没有一个能成气候。”

孙老头说到这儿,拿起水壶来喝了一口:“我爷说,那时候,他有心回去,又怕回去被村里人笑话,干脆把心一横,进了黑风坳子。那地方是出了名儿的死地,进去的人就没谁出来过。”

“我爷进了黑风坳子之后,也走迷了山,怎么都走不出来。黑风坳子里面连个树也不长,我爷就是想吃树叶子都找不到东西。后来逼得实在没法儿了,就吃他挖出来的棒槌。”

我听到这儿忍不住打断道:“棒槌那是随便就能生啃的东西吗?你家老太爷不怕吃没命了?”

东北人管人参叫棒槌。那东西煲汤、炖鸡、做参茶都行,可是没人敢拿起来直接生吃,尤其是药性十足的野山参,嚼半根下去,多数得送到医院抢救,更何况是在荒山野岭里面。

孙老头道:“这事儿,我也问过我爷。他说了,当时也是被逼得没办法,才想起来生嚼棒槌,但是他也不敢多吃,一回就掐下一块含在嘴里,觉得没事儿了再往下咽。”

“我爷就靠着山上那几颗棒槌在黑风坳子里面找出路。谁曾想,他竟然一下子把一块石头给踩塌了,掉进了一座山洞里。”

“我爷说,他掉山洞里之后就摔昏了过去。他昏过去之后,迷迷糊糊地做了个梦,梦见一个全身都闪着金光的神仙跟他说,自己不小心落进黑风坳子这块妖地,虽然降了山上的妖怪,自己也没了法力。他让我爷把他给背出去,什么时候背到他不走了,就在那儿建一座庙,让他受香火,等到香火足了,他就能回天上,那时候少不了我爷的富贵。”

“我爷醒了之后,真就看见自己身边坐着那么一个全身包金的大仙,我爷吓得赶紧给大仙磕头。想想梦里的事儿,可不就是眼前这大仙吗?”

“我爷说,他当时也寻思了,走不出去就是一个死,还不抵背着大仙碰碰运气,要是大仙真许了富贵,不比他妈的赶山强?”

“我爷就把大仙背在身上往外走。可也奇怪,他原先走不出去的黑风坳子,现在怎么走,路就怎么通,一路上别说是豺狼虎豹,就连条长虫都没遇上。他走山路也不知道饿,就那么一口气把大仙给背到了这边。”

孙老头指着那土包子道:“我爷说,大仙到了这块儿,一下变得比石头还沉,他怎么背也背不起来啊,他就跪在大仙前面磕了个头,问大仙:您老是不是相中这地方了?大仙袖子里一下落下来三根金条,我爷这才知道这是大仙看中这儿了。”

“我爷就把大仙放在这里,自己带着金条回了家。他把这事儿跟村里人一说,村里人全都不信,等他们上山一看金大仙,这下都信了,一齐张罗着给大仙修庙,钱,就从那三根金条里出。”

孙老头说到这儿点了一根烟:“修庙的事儿也是奇怪,账房先生不管怎么算,都超不出一根金条去。村里人都说,那三根金条里,一根是修庙用的,两根就是赏给我爷的,让我爷赶紧拿了金条说媳妇儿。”

“我爷他公爹一个是怕大仙怪罪,二一个就算挖着老棒槌也不见得就能卖两根金条吧?我爷爷一提这话,他公爹就答应了。我爷成了亲,这里也有了金大仙庙。”

我听完之后故意站起来道:“这事儿这么玄乎,我得去看看。”

我带着叶寻走到那边的土包子,用脚在地上扒拉着土道:“叶寻,你怎么看?”

叶寻低声道:“黑风坳子里有古墓。按照风水上说,只有山里的地气空了,山上才会寸草不生。那个黑风坳子下面不是有古墓,就是空洞一类的东西。老孙家人掉进去的地方,说不定就是古墓的入口。”

叶寻说完之后道:“你相信孙老头说的话吗?要我说,孙老头说的话只能听半截,那个孙老头的祖上说不定就是个盗墓贼。”

我摇头道:“他说的话未必不是真的。你仔细看地上的地基,这地方以前肯定是修过庙,而且规模还不算小。如果孙老头祖上是盗墓贼,他没有必要把墓里的尸体给背回来,再明目张胆地供起来。但是,他这个话里肯定有水分。有些事情,现在看不明白,得往后慢慢看。”

我说到这时,话锋一转道:“你说,黑风坳子里面会不会藏着一个萨满巫师的墓葬?”

叶寻沉思道:“这个很难说。萨满崇拜的神明很多,日月星辰、山川树木,甚至动物都在他们崇拜之列。不到了墓葬里面,看不出是不是萨满墓葬。”

我伸手往附近指了一下道:“叶寻,你懂不懂风水,这里的风水怎么样?”

“不怎样。”叶寻摇头道,“这个地方犯煞犯得太狠了,要是把人埋下去,后辈保证会遭遇兵祸,甚至有满门俱灭的危险。”

我点头道:“那要是修庙呢?能不能压住煞气?”

“修庙也不合适。”叶寻摇头道,“咱们抛开风水不谈的话,这个地方正好可以俯视下面的村庄和公路,这就相当于把整个村子都暴露在庙宇的视线之下。这么做事儿太过霸道,修行的人不会这么做,要是改成炮楼倒是合适些。”

“嗯!”我点了点头道,“咱们先回去。”

我和叶寻走回孙老头附近:“我说孙老哥儿,按说,这大仙庙是你家修出来的,你家就该管着这座庙啊,只要庙里有香火,你家就该不愁吃喝。你怎么就干了胡子了?”

孙老头道:“还不是小鬼子闹的。听我爹说,小鬼子来了霸占了金大仙庙,我爷我爹被逼得没有办法,干脆一狠心,带着我们全家上了山,投奔了我爷一个拜把子兄弟。从那之后,我就成了胡子,直到解放以后才回来。”

“那时候,政府号召胡子下山自首,我爹他们占山的时候也没干过什么坏事儿,说是胡子,倒不如说是在山上占了块地方种地过活,政府也就没为难我们。我们下来之后,不就成了安安心心过日子嘛!”

孙老头又没说实话。光凭他能拿出来那么多条快枪,就说明他们当初绺子的规模不小。解放军能允许一些小喽啰改邪归正,领头的惯匪绝对跑不了。

我眯着眼睛看向孙老头时,后者拍着大腿道:“我说小兄弟,你咋就不信呢?我们真不能算是胡子。我这些枪都是小鬼子留下的。”

我随口敷衍道:“我信,我信。你给我说说,小鬼子怎么没动金大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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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魅影初现

日军侵华恨不得挖地三尺,掠夺一切,像黄金面具这种具有历史价值的文物,他们更不可能放过,金大仙会被完整无缺的放在大仙庙里等着被拆毁么?

孙老头说道:“当初,小鬼子确实搬走了金大仙,后来又把金大仙给还回来了,还特意重修的庙宇。那时候,小鬼子修庙用的可都是水泥啊!据说,那庙修的就跟炮楼一样结实。村里人都说,那是金大仙显灵把小鬼子也吓着了,他们才把大仙给送了回来!”

叶寻看向我道:“可能么?”

“有这个可能性。”我点头道:“东洋人笃信鬼神,直到现在也是如此。如果,当年金大仙确实显圣,他们又奈何不了对方,绝对会把金大仙送回来,重修庙宇只不过是他们赔罪的一种方式罢了。”

叶寻给我递了一个眼色,我也微微点了点。

我事后问过叶寻,我们两个当时都在考虑一个问题。当时,真有大仙显灵,还是萨满巫师在背后出手?

孙老头话锋一转道:“不过,我听说,那时候的金大仙,已经不是原先的仙体了。村里人说,金大仙的衣服还是原先的衣服,脸还是以前的脸。可是身子却瘦小了不少,看着……看着就像是个小鬼子。对了……”

孙老头道:“原先的金大仙是盘腿坐着的,后来小鬼子建了庙,金大仙就成跪着的了。就跟电视里小鬼子的跪坐的姿势一个样。”

我和叶寻对视了一眼,才说道:“那后来,金大仙是怎么跑出来的?”

孙老头说道:“后来,不就是因为破四旧,打倒牛鬼蛇神么?那时候,金大仙本来就是牛鬼蛇神,再加上那庙还是小鬼子修的,不打他,打谁啊!”

“说来也奇怪,当初大仙庙烧了,金大仙身上的金子也全都给扒了,可是动他的人却一点事儿都没有。一个个活的还都挺自在的。”

“唯一听说的怪事儿就是,金大仙身上扒下来的衣服丢了,那时候,公安局的还以为有敌特份子,在村里整整查了一年,也没查处过所以然来,后来这事儿才不了了之了。”

我看向孙老头道:“要是照你的说法,金大仙应该没了才对,你们还拜什么?”

“不……不……”孙老头连着说了三个“不”字:“金大仙确实还在,就在这个山里。有时候,还会出现显灵。十多年之前是金大仙显灵最凶的时候,隔三差五的就能看见,不少人都着了道,有些人还是家破人亡啊!”

“最近这些年,倒是好了不少。不过,金大仙有时候也会出来。我求你们上来就是因为我知道金大仙不能求,越求他,他就越不开面儿,把他制服了,他也就安生了。”

孙老头说到这时把烟头按在地上弄灭了火:“走,咱们往前走。等到了地方,咱们合计怎么弄他。”

孙老头带着我们往前翻出一个山岗子之后,指着远处架着石头供桌的崖子道:“现在的金大仙就在那边,咱们过去喊他,他就能出来。我往前走,你们在后面跟着,别挨崖子口太近。”

孙老头指的块悬崖显得十分平整,上面是用两堆石头架着青石板垒出来的供桌,供桌上面没立牌位,只摆着一个盛了土的香炉子,供桌附近草丛里扔着不少空的酒瓶,看样子,村里人逢年过节都要过来上供祭拜。

孙老头走到崖子边上扯着喉咙喊道:“金大仙,金大仙,金大仙,我孙成涛来了,你有怨有气全都冲着我来,别碰我孙子。”

孙老头的喊声还在山间回荡,跟过来的刀疤就忍不住道:“咱们是来干什么的?你还跟他客气个几把毛哇!”

刀疤走上抓起香炉扔到崖子底下,伸手又掀了供桌,扯着脖子破口大骂道:“什么他么狗卵子的金大仙,你家亲爹来了,你他么要是裤裆里带货,就出来见见你爹……”

刀疤跳着脚骂了半天才嫌不过瘾,转头向一个人喊道:“小六过来,把咱们的贡品都拿来,给我往崖子下面扔,使劲的扔。”

我们上山之前,我就看见他们身上背着东西,除了孙老头给我们的军火之外,他们一样是有备而来,只不过,我不知道他们究竟背了什么的而已。

那个叫小六的人从背包里翻出一个塑料袋,扯开了扎口往带上一扬,撒出来一片白花花带着黑红色血印的东西。

“那不是女人用过的……”我话说到一半儿就把脑袋给扭过过去,我实在是没法儿看那东西,更别说拿起来往外扔了。

可是小六不在乎,从地上抓起一把就扬手扔到了崖子下面。

我扭着头工夫,忽然看见远处有个人背对着我们站在一棵树前面,一只手扶着树干,一只手放在自己身前,半低着脑袋站在那边一动不动。

我一开始还以为对方在解手,刚想转头的工夫却觉得不对了,那人身前确实有液体在向下流落,可是那液体却紧贴着裤子在往下滴,除非那人尿了裤子,不然绝不会出现那种情况。

“哎……”我低促的喊了一声道:“哥们儿,你怎么了?”

所有人的目光一块儿往那边看过去时,那人却忽然抓着树干飞快的往树上爬了上去。刀疤往前紧走了两步厉声喊道:“东子,你他么抽什么风呢?你爬树上干啥?上去抢屎啊?”

刀疤的动静足够两三米之外的人听见,那人却是充耳不闻,仍旧手脚飞快的爬向了树顶,直到攀到一根树杈上之后,才像蛇一样在树杈上缓缓舒展着身子,身体笔直躺在上面,双手交叠在自己胸前,一动不动了。

刀疤大步走到树下仰着头喊道:“你他么在上面作什么妖呢?显摆你会爬树哇?”

刀疤处在那人下方自然看不清什么,在我角度却能看见那人脖子下面流出了一行鲜红的血迹,没过多一会儿血水就从树杈上滴落了下来,正好落在在刀疤脸上,刀疤顺手一抹:“血?东子,那咋啦?”

刀疤转身就像上树的当口,树干上面却忽然冒出血迹,豆大的血珠子从树皮缝隙当中渗出来不久,就汇聚成了一行蜿蜒而下的血流。

刀疤吓得连着往后退了两步,怎么也不敢去碰那树干了。

孙老头几步冲到树干近前,从后背摘下一把连着绳索的铁爪子,在手里摇了两下往树干抓了过去,铁爪绕着树干连着缠了几圈,连带着把那人双腿也一块儿捆在了树上,孙老头才拉着绳子喊道:“都过来帮忙,快点……”

四五个人一齐抓着绳子猛一较力,那根差不多有人小腿粗细的树枝竟然没能一下折断,而是顺着他们发力的方向弯了下来。

躺在树杈上面东子,随着树枝大头朝下的往地面上垂落之间,两只原本紧闭在一起眼睛也在瞬间慢慢张开,转动着两只瞳孔放开的眼珠直奔着其中一人看了过去。

被东子盯住人就是刚才往崖子下面扔东西的六子,对方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别……别看我……别……别……”

六子眼看要往后倒退之间,东子却忽然间一张嘴,喉咙里发出咕的一声怪响,漆黑的血水瞬时间从他嘴里涌了出来,六子吓得连滚带爬的站了起来:“别……别看我呀!”

“拦住他!”我见六子吓得慌不择路想往外跑,赶紧上前一步往他身上拦了过去,谁知道,六子就像是一条泥鳅从我身边一闪而过,又往崖子边上跑了过去。

六子还没跑出去几步就被赶上来叶寻一巴掌给抽了回去,叶寻那巴掌一点留手的意思都没有,当场就抽飞了六子两颗大牙,对方跟着横飞了出去,噗通一声躺在了地上。

没等六子爬起来,原先那根怎么也拽不折的树杈,却咔嚓一声断成了两截,连着树上的尸首一块儿砸到了地上,被孙老头捆住腿的尸体,在地上翻了半圈之后,原来还交叠在胸前的手掌,猛然扬上了半空直奔六子脸上拍了过去,一只巴掌结结实实按在了六子脸上。六子两眼一翻,喉咙里咯的一声之后,就被吓昏了过去。

我走到尸体旁观把人从地上翻了过来,已经断气的东子脖子上面被开了一道半指头多宽的口子,血管,气嗓全都人割断,动手的人应该是在跟他面对面的时候下了刀,从伤口上看,对方出刀的速度不仅不快,甚至还故意停顿过一次,等于是让东子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被对方割开了喉咙,东子就一点反应都没有么?

不对,当时东子想要反抗只不过没能成功而已,他的枪就别在裤带中间,肚脐上方,这个位置看似不雅,其实是最容易拔枪的地方,刚才看见东子把手放在身前,其实是他想要拔枪。

我伸手要去碰东子枪柄时,却忽然感到背后一凉,我虽然没有回头却感觉到像是有人站在了我们背后,目光阴冷的紧盯着我们不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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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下山追查

我猛然回头之间,就看见远处被掀翻的供桌上站着一个全身披挂着金色长袍、头戴黄金面具的高大人影。那人起码也有两米高矮,加上悬崖向上突起的地势,就好像是神明降世、顶天立地,乍看之间足以令人望而生畏。

尤其是对方藏在面具之后的眸子,就好像是蕴藏在云层之后的闪电,虽然忍而不发,但是面具边角上流动而出的精光却让人心惊胆寒。

“啪嗒”……我身边陆续传来几声刀枪落地的声响之后,终于有人反应了过来,刀疤拎起盒子炮,扯着脖子喊道:“装神弄鬼,老子整死你……”

孙老头赶紧按住了刀疤的手腕:“别开枪,离村里太近。”

东北在还没有禁枪之前枪支泛滥,不少人都玩过枪,所以老辈人对枪声特别敏感,我们现在还没进入深山,一旦开枪,村里人就会听见,要是有人报警,光凭我们手里这几条枪就足够我们蹲上几年监狱了,孙老头肯定不敢让刀疤在这儿开枪。

刀疤仅仅一愣的工夫,叶寻抬手三箭奔着金色人影打了过去。呈“品”字形射出的三发弩箭,一箭直奔咽喉,两箭各取左右胸口,虽然不算是避无可避,但是足够让人手忙脚乱了,一旦避闪不及,总有一发弩箭会打进他致命的要害。

对面的金色人影却丝毫都没有躲闪的意思,任由三支箭打进身躯。

我眼看着三支箭没入对方金袍一半之后,金袍人像是被弩箭带飞的纸片,轻飘飘地向后飞出几米之后,又往山崖下面飘落而去。

“追!”叶寻扔给我一张臂弩之后,我俩立刻一左一右地往山崖的方向猛扑了过去。

我和叶寻虽然在互相掩护,但是速度却不可谓不快,我们刚刚冲出两米之后,从空中飘落而下的金袍人忽然伸手往我们的方向指了过来。对方的一只手指远隔着几米的距离指在我脸上时,我心里没有来由的微微一颤,两脚也不由自主地慢了下来。

那一瞬间,我似乎听见有人在我耳边低喝了一声:“你!”

金袍人在喊我?他的意思是“下一个杀你”?

我忍不住打了一个冷战的当口,叶寻已经从我身边擦肩而过,在奔跑当中端起了*,一箭射向对方左眼。

叶寻弓弦发出的那一声震鸣把我从惊恐中拽了回来,我跟着端起*扣动了绷簧。

我们两个人连续发出的两支弩箭一前一后射向对方面孔之间,金袍人却忽然发出一声诡异的冷笑,人在笑声之中飞快沉向了崖底,两支快如雷霆的弩箭却在擦过对方头顶之后飞向了远处。

我和叶寻追到悬崖边缘时,崖子底下除了呼啸而过的山风,哪里还有什么人影?

我和叶寻同时退后时,身后却传来一个人颤抖的声音:“孙爷、疤爷,那真是大仙啊!要不咱们回去吧,好好跟大仙赔个不是……”

“放你妈屁!”刀疤暴怒之下抓起那人就是两个耳光,“老子平时怎么教你的?这点事儿你就夹不住尿,还能他么干点什么?”

孙老头也冷着脸道:“开弓没有回头箭,已经把金大仙得罪了,咱们就得得罪到底。把六子弄清醒,咱们走。”

说话那人被刀疤给抽得不敢出声了,别人走上去掐着六子的人中,又在他胸口上揉了好半天,六子才算缓过一口气儿来。

那人轻轻拍着六子的脸低声喊道:“六子,六子,你怎么样了?你醒醒……”

“嘿嘿嘿……”六子一睁眼睛就对着那人冒出了一阵像是女人一样的尖笑声。

那人吓得赶紧把六子扔在地上,退开了几步:“六子,你咋啦?”

六子一骨碌从地上爬了起来,跪在地上砰砰磕头:“大仙饶命,大仙饶命……”

刀疤几步冲上去一脚把六子踹翻在地:“你特么傻啦?”

六子抱着脑袋缩成了一团:“大仙,有大仙!大仙要杀人哪!”

刀疤还要再打,我却伸手把他给拦了下来:“六子,你告诉我,大仙在哪儿?”

“在那儿!在你后面!”六子一下跳了起来,指着我背后喊道,“大仙就站在你后面,穿着金色的袍子!他在你后面……在你后面指着你!”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六子忽然一指树顶:“大仙在树上!他就蹲在树上,他在树顶上瞪着我们看。你看看……你看看,你看他那眼睛……”

这下孙老头都拔出枪来看向了树顶。可是那上面除了黑漆漆的树冠,哪有什么人在?

六子却在这时声嘶力竭地喊道:“大仙在那儿,在那儿,在那儿……这座山就是大仙的家,他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一直没有说话的叶寻忽然从我背后窜了出去,伸手抓住了六子的衣领把他拽到面前,盯着对方的眼睛看了一会儿道:“他疯了,把他送走吧!”

我以前就听人说过,人在受到巨大惊吓的时候,要是能喊出来还行,一旦喊不出来,把那口气儿憋了回去,就容易被吓得精神失常。

我不知道这种说法到底有没有科学依据,六子现在的情况就跟那人说的差不多。

孙老头想了想,伸手指向刚才那个说要回去给大仙赔罪的人:“海子,你不是不敢上山吗,把家伙留下,带六子回去,回去之后,找我家媳妇要钱给六子看病。记住,把嘴给我闭严了,要是多说话,我饶不了你。”

海子忙不迭地点头道:“孙爷,你放心,我要是多说话,你把我舌头割下来。”

孙老头没有好气儿地喝了一声:“滚!”

海子赶紧把身上的东西全都扔在地上,连拖带拽地带着六子下了山。孙老头看他们两个走远了,才从身上掏出一包东西撒在了东子的尸体上,嘴里念念叨叨地说道:“东子,别怪你孙爷心狠哪,我不这样做,咱们都得有麻烦。你放心,孙爷欠了你的,都会在你家里人身上补回来。”

孙老头撒完了东西,对着尸体摆了摆:“咱们走,下山涧子底下看看。”

孙老头在前面引路时,叶寻低声对我说道:“他撒的那是什么东西?”

“应该是引狼药。”我解释道,“以前东北这片山上狼多、匪多。土匪不怕杀人,大不了就往山里躲。但是也有杀了之后必须瞒下来的人。他们杀了人之后,就往尸体上扔引狼的药,让狼把尸首吃得骨头不剩,也就没人知道人是怎么死的了。”

我说话的时候一直看着孙老头——叶寻不可能不知道引狼药,他是故意让我配合诈孙老头的底儿。

叶寻低声道:“现在山上还有狼?”

我回应道:“引狼药就是个说法,没有狼,獾子、野狗什么也能引过来,就算不把尸首全都吃了,掏个七零八落也一样什么都看不出来。”

走在前面的孙老头挑了挑拇指道:“让两位小兄弟见笑了。我当胡子那会儿,小玩意儿弄了不少,一直也没舍得扔。人在江湖久了,总想着指不定什么时候能用上。见笑了,见笑了……”

我对着叶寻冷笑了一下,后者给我递过来一个眼神。

这个姓孙的从来没想过要金盆洗手。金盆洗手的胡子会留着那么多要命的玩意儿吗?

我跟着孙老头走了一段距离之后才开口道:“孙老哥,你带着我们往山涧里走是怎么回事儿?”

孙老头回答道:“村里人都说,金大仙就住在山涧子底下。”

“当年有人过来烧大仙庙的时候,把庙里烧剩下的东西全都给扔崖子底下了,听说还有半截大仙像也给扔下面了。那以后,金大仙就总在山涧子一左一右地转悠,谁都说大仙住在山涧底下。”

我追问道:“有人在山涧底下看见过金大仙?”

“金大仙在下面,谁敢下去?这山涧子有年头没有人去了。”孙老头说着话把我们带到了一条被山水给冲开的水道上。现在不是雨季,水道早就已经没了水流,但是水道两边的荒草却还没干枯,长得足有一人多高,水道下面的石头连个让人扎脚的地方都没有,我们几个在附近树上绑了绳子才慢慢顺到了山涧底下。

山涧,说白了就是山里的水沟,地势很低。雨季,山上的积水都往山涧里汇;没有雨水的时候,山涧的水流会小上很多,甚至会露出河滩似的碎石。

我们几个先后落在山涧附近,打开手电往四周照了几下,我才说道:“孙老哥,咱们是往上走,还是往下走?”

“往下,顺着水走。”孙老头把话说出来之后,又赶紧说道,“我听说,当时烧庙的时候是夏天,山涧子里的水流激得很,扔下去块石头都能让水给推走了。他们把金大仙从上面扔下来,肯定得让我突到下流,咱们得往下走。”

“那就往下走。”我打着手电往前走了几步之后,故意落在了孙老头后面,对方也没在意,仍旧带着我们往前去。没走多远,我就看见孙老头把手按在了腰上,他那里别着手枪。

第六十六章 接二连三

孙老头这是在戒备,他知道自己距离金大仙已经越来越近了。

孙老头在防备着金大仙,我在防备着孙老头,叶寻也不动声色地跟我拉开了一定距离,站到了可以跟我互相照应的位置上。

我们正在悄悄交换眼神儿的当口,孙老头忽然停了下来,从身上抽出手枪指向远处:“谁?出来!”

我往对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时,第一眼看见的就是一具躺在水里的无头尸体。横着躺在水道上的尸体正好把脖子倒控在水里,殷红的血迹被水一泱泱地冲向了远处。

那具尸体看上去像是死于斩首,可是他的胸口和咽喉又各自插着一支弩箭。尸体中箭的位置和他身上的弩箭,不正好就是叶寻打出的那三支劲弩吗?可是尸体身上怎么会穿着一套迷彩装和一双黄胶鞋?

我用手电往水里晃了一下,才看见被血染红的山水里面还扔着一把摔坏了的手电筒。

我试探着往前走了两步之后,岸边的草丛里却传出一阵沙沙轻响。我们几个同事把手电照过去时,却看见有人背对着我们蹲在草丛里面,像是抱着什么东西在啃。

“六子!”刀疤忍不住喊出了声来。

我也跟着一愣。那个背影明明就是吓疯了的六子。那个水里的死人不就是海子?我清清楚楚地记得海子上山的时候穿的就是一套迷彩装。

刀疤惊叫之下想要上前,想了想之后却又退了回来,捡起地上的一块石头往六子背后砸了过去。那块石头不偏不斜地砸在六子脑袋上时,他才带着一嘴鲜血转过了头来:“疤爷……”

刀疤惊叫道:“我不是让你回去了吗?你怎么跑过来的?”

六子傻呵呵地笑道:“金大仙带我来的,他说,天太晚,我走不回去了,要留着我吃了饭再回去。他还给了我一个猪头,可香咧! ”

六子扬手之间,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六子手里拎的“猪头”不就是海子的脑袋?

刀疤也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悄悄往后退了两步。我却开口问道:“六子,你是在什么地方遇上的金大仙?”

“就在大仙庙咧!”六子比比划划地说道,“那大仙庙修得可气派啦,庙比山还高咧!金大仙坐在庙里,云彩都在他身子底下飘……”

“你看见大仙庙了?”孙老头这下有点懵了。

“可不咋地!”六子现在像是疯子,可又不像疯子,他的眼睛就像是疯子一样看不着灵气儿,可是说话又严肃无比,就像是在一本正经地跟你讲话。

六子说道:“我进了大仙庙,大仙还跟我说话咧!他说……”

六子说话的当口,我回手碰了一下刀疤:“六子平时也这样?”

刀疤顿时打了一个激灵:“六子……六子平时说话不这样,那不是六子在说话。他……他……他……”

刀疤连着说了几个“他”字,后面的话却一句也接不上来。

我转头看向叶寻的时候,后者忽然撤出几张灵符夹在手里凌空一晃,几张灵符顿时无火自燃。冲天火光从人群背后乍然而起时,所有人都往叶寻的方向看了过去。

叶寻却在这时脚步飞挪着从原地向六子的方向箭射而去,被他夹在两指之间的灵符陡然化出的火龙拖拽着进米长的红光扑向六子的眉心。

六子仅仅一愣神的工夫,叶寻的手指就已经点在了对方头上,灵符燃烧的火苗瞬时点着了六子的刘海,直奔头顶覆盖而去。

短短几秒钟的工夫,六子脑袋上就窜起了一片火光,他也吓得捂着脑袋惨叫了起来:“大仙儿,救人咧!烧死人嘞!”

“敕!”叶寻暴喝声中,掌心里跟着乍起了一声惊雷。青紫色的电光从叶寻手心往四面八方排空而去之间,所有人都本能地闭上了眼睛。

等我们再睁眼时,六子头上的火焰已经完全熄灭了,正抱着脑袋蹲在地上瑟瑟发抖。叶寻也让开了一步躲到了边上:“六子是真疯了,他没被别的东西上身。”

“不不……不是……”刀疤颤抖着声音道,“他身上是海子……海子不是本地人,说话就是那个腔调,一紧张说得更邪乎。他肯定是海子,肯定是……”

“把嘴给我闭上!”孙老头厉声呵斥道,“仙人说没事儿就是没事儿,你给我把人看好了。跟我走。”

孙老头拎着六子的衣领把他扔到刀疤脚下,自己拽出枪来,踩着山水大步往前走了过去。

孙老头这是轻车熟路地在往前走,他很清楚自己要去什么地方、要见什么人,连看都不往旁边多看一眼,直到把我们领到一个堆满罐头瓶子的山洞口儿才停了下来。

孙老头打着手电往山洞里照了两下之后,纵身跳进洞里,连着在地上翻滚了两圈,才贴着山洞边缘蹲了下来。

我和叶寻紧跟一步跨进山洞之后,我却立刻感到脚底下像是踩着了什么东西,不等脚步站稳,马上翻身向后跳出几米,贴地滚到了水边。

我还没等站起身来,就听见头上嗖嗖飞过去两道劲风。那分明就是两支从山洞射出来的弩箭,如果不是我反应及时,早就被弩箭贯穿小腹命丧当场了。那两箭过后,刺耳的铃声就在山洞里响了起来。

叶寻同时喊道:“王欢,进来,山洞里没事儿。”

我从地上翻起身来几步闯进了山洞,第一眼看见的就是像傻子一样坐在地上的孙老头,对方就连自己手里的盒子炮掉在地上都丝毫没有察觉,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山洞深处不放。

我打着手电往山洞里看了一眼,那边竟然有一副用红砖打出来的土炕,离炕不远的地方还垒着灶台。

孙老头早就知道山洞有人,也知道山洞示警的机关在哪儿,他跳进山洞之后,第一时间就瞄向了洞里的火炕。

他不知道的是火炕上躺着的那个已经不是活人了——那个被棉被蒙住了脑袋直挺挺地躺在炕上的人分明还穿着鞋,活人不会穿鞋上炕。

炕头上的油灯已经被人点了起来,灯光正好照到躺在炕上的尸首。

我抽出从孙老头那里弄来的刺刀,轻轻挑开了盖在尸体上的棉被。那具尸体至少已经放了七八天了,身上已经长出了尸斑,但是依稀还能看出尸体本来的样子。对方生前应该是一个极为消瘦、身材很高的人。

我仔细往尸体胸前看了看,他胸口的位置上染着大片血迹,那应该是在他临死之前吐出来的鲜血,这个人要不是中了毒,就是死于肺病。

我随手把棉被盖在尸体上:“孙老头,你现在是不是该跟我说说这是怎么回事儿了?”

孙老头哆嗦着嘴唇道:“他死了……病秧子死了,死了七八天了……这回咱们真遇上大仙儿了。”

我走到孙老头面前道:“我现在再跟你说最后一遍,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孙老头双眼无神地说道:“我也不知道。我以为我孙子丢了魂儿是病秧子干的,可是他都死了这么长时间了。谁拘了我孙子的魂儿?”

刀疤也怒吼道:“姓孙的,老子拿你当哥哥,跟你出来拼命,你他么倒好,处处耍老子!你今天要是说不出个子丑寅卯,小心老子不客气……”

刀疤话没说完,我就听见被他扔在外面的六子拍着手笑道:“大仙儿,大仙儿来了,大仙儿来了。”

山洞里的人一齐往洞口看过去时,那个身穿金袍、头戴黄金面具的人身躯笔直地出现在了洞口。洞里的火光照在对方身上,掀起了一层如血流动的光影,凭空给对方增加了几分诡异的气息。

刀疤第一个忍不住拔出枪来扣动了扳机,他一开枪,别人也跟在向金袍人疯狂开火。盒子炮本就是快枪,几个人同时射击之下,子弹掀起的红光交叉而成的密集火网立刻连绵不绝地向金袍人覆盖而出。

一颗颗子弹从对方身上穿透而过之间,金袍人就像是一座正在被人不断推动的泥塑,身躯不动、四肢不摇地从洞口往后平直划向远处。

短短片刻之后,刀疤他们就打空了子弹,金袍人也消失在了我们的视线当中。我和叶寻同时起身扑向洞口之间,却看见金袍人垂着双手站在水道里,绵延不绝的河水绕开对方的双腿流向远处,他的脚下却泛起了一股股血红。

我和叶寻一左一右跳出山洞,分头往对方身边包抄了过去。我直到临近对方时才拔出长刀往金袍人身上轻轻点了一下,没想到对方竟然像是被人推倒的木头,“噗通”一声趴在了河里。

我和叶寻对视之间,河水当中已经漂起了一层像是金粉状的东西。我赶紧抓住对方的头发,把人从水里给拽了上来。这时,对方脸上的金色面具已经被水溶掉了一样消失了大半,那具尸体也跟着露出了本来的面目。

这个人我见过,他在孙老头家里出现过,就是第一个跟孙老头喝断义酒的那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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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陷入迷局

我把人从水里拎到岸上,随手从拽了几片草叶在尸体脸上狠狠擦了几下。覆在那人脸上的金粉,立刻被我一层层的擦了下来,露出了他的本来面目。

“老徐……”刀疤在死人身推了两下:“老徐,怎么会死在这儿?他不是……不是回家了?”

刀疤的话看似平常,实际上却让人觉得心底发寒。

我没看见过老徐身手如何,但是六子却一直在我们附近,我们这些身手矫健的人还需要挂绳子才能安然无恙的落到山涧底下,六子这样一个已经疯了的人,怎么可能绕到我们前面,从立陡的山崖上毫发无损的爬下来?

还有这个老徐,刚才那么多人在近距离向他开枪,子弹的冲击力到底有多强可想而知,老徐就算不被打飞出去,也应该是仰面倒地,可他却像是一块积木一样被打得平直后退,这是正常人该有反应么?

我不动声色的用刺刀挑开了老徐的衣服:“他是被枪打死的。也就是说,他等于是自己走过来找死,一个连山都不敢上的人,怎么会自己跑来送死?孙老头,事到如今你是不是应该给我们一个交代了?”

孙老头颓然坐倒在了地上:“其实,我认识金大仙。我家祖上就是金大仙。”

我沉声道:“你把话给我说清楚。”

孙老头道:“我给你说,我爷从山里迎回金大仙的事情其实是真的。我爷给金大仙建庙也是真的。但是,后来金大仙显灵却是假的,那个金大仙是我爷装的。”

“我爷把金大仙弄回来之后,不知道怎么的,就会跳神了。可是他跳神得带着金面具才能跳,不带就不好使。我爷怕金面具的事儿被人知道了,惹来杀身之祸,可又觉得不能随便就断了这个财路。干脆打了一个黄铜面具带着金大仙像上,自己偷偷拿着黄金面具装金大仙骗钱。”

“其实,你说的也没错。我爷把金大仙迎回来之后,他就一直充当着庙祝的角色。乡亲们求神问事儿,送上来的钱全都落在了我爷腰包里。我爷也确实过了好几年的舒坦日子。”

孙老头继续说道:“本来,我爷是想把金面具的秘密传给我爹,好让我们老孙家靠着黄金面具过上不缺钱花的日子。谁知道,黄金面具带着我爹的脸上就不灵了,就跟带着一个普通的面具一模一样。”

“后来,我爷也就绝了那个念想,直到我爹有了我,他才又动了心思。结果,我也和我爹一样,对黄金面具一点反应都没有。”

“你先等一会儿。”你故意打断了孙老头:“你家祖上出没出过大仙儿?”

孙老头的话倒是有那么几分可信,东北大仙儿有些是师父带出来的人,但是也有很多无师自通的大仙儿。

大仙儿当中一直有“仙来找人”的说法,就是仙家看中了某个人之后会逼着他顶香带仙,这就是一些大仙儿能无师自通的原因。

这种说法我以前也听说过,但是无师成仙儿的人,祖上或者直亲当中肯定出过大仙儿,否则,仙家也不会来找他们。

孙老头摇头道:“我家以前从来没出过大仙儿,就连远枝儿的亲戚里也没有大仙儿。”

我飞快的追问道:“你爷跳神儿,是自己跳还是俩人跳?”

现在,请仙儿,跳神儿的人都是一个人。但是,正宗的跳大神都是两个人,一个大神一个二神,大神负责与神明沟通,二神则负责翻译大神所说的“神语”。

孙老头说道:“就我爷一个人。而且,我爷来神儿的时候,也不想别的大仙儿一样又蹦又跳,神神叨叨,也不跟人说话,就是盘腿坐着。直到把事儿看出来为止。”

“嗯?”我忍不住一皱眉头。

“萨满”一次源自通古斯语,可以翻译成“兴奋的人”“激动的人”甚至“疯狂的人”,萨满请神仪式必然会出现请神舞,萨满教消亡之后,正宗的萨满舞虽然已经失传,但是大仙在跳神时动作极为癫狂。孙家先人请神不用跳舞?

我再次追问道:“你爷爷没说过他从山里背回来的是什么?”

“是一具干尸。”孙老头道:“我爷说了,他确实被金大仙托梦才走出了黑风坳子。他回来之后,金大仙就又托梦收他当了弟子。那副面具,他也就给摘下来了。”

我皱了皱眉头道:“你继续说。”

孙老头继续说道:“本来,我都已经动了将来把黄金面具卖出去给后辈留点家底儿的念头。可是,三十年前,我发现病秧子身上带邪之后,就又动了别的心思。”

孙老头指了指火炕上那人道:“他就是病秧子。大号就孙贤文,算是来是还是我侄子辈的人。孙贤文生下来,身体就不好,整天病病歪歪的不是有病就是吃药。村里孩子都不爱跟他玩,动不动还合起伙儿来欺负他。”

“一开始,他爹妈对他还挺上心,时间一长就连病都不愿意给他治了。逢他有病赶上他俩高兴还能给病秧子买点药,不高兴干脆就踹上两脚不管了。我那时候看他可怜,就总把他接到家里住。”

“病秧子跟我在一起的时候,比跟他爹妈在一起的时候还得多。后来,他爹妈干脆连家都不让他回,为了这事儿,我还跟他爹妈打了一架,他爹放出话来,以后就不要了他了,要死也让他死在我家里。”

“病秧子那时候从那时候开始恨他爹妈,跟他两个弟弟。总是半夜三更起来,悄悄拿着针扎木头人,扎他爹妈,扎他弟弟。”

“一开始,我还没当一回事儿。就寻思着,孩子还小,伤了心了,愿意拿个木头人出口气还能咋地?就由着他去了。谁曾想,他爹,真死了。死的时候七窍流血,眼睛都没合上。”

“没两天之后,他妈也没了。也是七窍流血死不瞑目。然后就是他大弟……他一家子不到一个月就死了个绝户,就连被他姥姥接走的二弟也没跑了。”

孙老头说到这时眼睛里不由得露出了恐惧:“当时,我就想,他家人是不是让他给咒死的?”

刀疤见孙老头停了下来,赶紧追问道:“到底是不是他咒死的?”

“是!”孙老头点头道:“我那时候,为了验证病秧子是不是有把人咒死的本事,就故意去挑拨他,说他姥娘家对他怎么怎么不好,只接他弟弟走,连问都不问他一句。”

“当时病秧子就说了一句,我咒死他们。病秧子还是天天晚上扎木头人,可是这回,他的招儿不灵了。他姥娘家的人活的好好地,一点事儿都没有。他自己倒是大病了一样,我给他找的大夫说他伤了元气。”

“我估摸着应该是他姥娘家离的太远,他咒人才没用。我等他病好了,就悄悄拿出黄金面具给他带上,让他再试试。病秧子以为是我对他好,就真下了手。这回是真行了。”

“先是被他姥姥带走的二弟死了,然后就是他姥娘,他舅舅,凡是他认识的人,一个都没剩下。那边村里传什么的都有,有叫警察的,还有请大仙儿的,可是不管谁来,都没有用,人该死还是一样的死,送到医院里养着都跑不了。”

孙老头说到这里点起一根烟狠狠抽了两口:“我那时候,也是鬼迷心窍了。问病秧子想不想成大仙?让谁都害怕他?”

“病秧子从来没上过学,也没见过世面。我说什么,他就听什么?我干脆把家里传下来的金面具和金袍子全都给了他。”

“我让他扮成金大仙,躲在山里咒那些上山的人,只要有人被咒倒了。我就出面去求仙,把人拽回来,这里面自然能赚到不少钱。”

我听到这里脸色开始渐渐阴沉了下来,孙老头也只能当做没有看见:“我们两个得手几次之后尝到了甜头儿,我干脆对外人说病秧子病死了,给他发了丧,消了户口。那年头儿,咱们这边对火化的事儿管得不严,我轻易就把病秧子弄成了死人。”

“那之后,也就没人知道病秧子还活着。就算让他们看着病秧子,他们也会觉得遇上了鬼,我更容易拿金大仙骗钱。”

“我为了能控制住病秧子,让他每次用完金面具就赶紧还我。病秧子那时候还挺听话,可是后来他就越来越不听话,干脆扣着我的黄金面具不给我了。”

孙老头咬牙切齿的道:“我上山找他要了几回,他说什么也不肯还我,逼急了还差点动手。那次我俩也彻底撕了脸皮。”

“病秧子说,他让我三回。三次之内,他不找我家麻烦,要是我三次杀不了他,再敢琢磨他,他就让我全家死绝。”

“我先后动了两次手,全都让病秧子给躲过去了,还差点把自己的给搭里。第三次,我一直没敢下手。后来,我就跟他来了软的,我特意找他唠扯了一天,最后跟他达成了一个协议。”

我沉声问道:“什么协议?”

第六十八章 陷入迷局2

孙老头抬起头看了看我道:“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就是我不把他的事情说出去,让他继续在山里当大仙。他也不碰我家里人,等他死了之后,我可以让后辈人从他尸首上把黄金面具拿走。”

我压着声音说道:“要是你家里人找他麻烦呢?”

“他就不会让着我了。”孙老头唉声叹气的道:“病秧子也就对我还有那么几分情份儿,换成别人,谁的话不会听。”

孙老头道:“前几天,我喝多了,把这事儿讲给我孙子听,还说,要是我活不过病秧子,就让他到这儿来找病秧子拿金面具。”

“这话说完,我第二天酒醒了之后就后悔了。我那个孙子性子野,不听劝。他要是知道了这件事儿,准来找病秧子要东西。”

“我苦口婆心的劝了他好几天,他就是听不进去啊!前一段时间,我还特意看着他,不让他出门。谁知道,他把我也骗了。他肯定是偷偷摸摸上山找病秧子才着了他的道儿。”

“我知道病秧子厉害,生怕他翻了脸,把我家里人全都恨进去。这不才找了以前的老伙计,想要上山找他了断,谁知道,谁知道他早就死了。”

孙老头的话不管有几分真假,起码有一件事儿,我可以可以肯定,那就是金大仙不是什么鬼神,而是一个带着黄金面具的人。

但是,孙老头嘴里的那个病秧子已经死了,现在,操纵黄金面具杀人的是谁?总不能是病秧子的鬼魂吧?

我皱着眉头不断沉思的时候,叶寻却开口问道:“你不是说,以前小鬼子抢过大仙庙么?那时候,他们是怎么把金大仙还回来的?”

孙老头摇头道:“这事儿,我也问过我爹,他说不知道。小鬼子当初还抓过我爷爷。我爷爷被小鬼子放回来没多久就是死了,他临死之前什么都没说,就是在使劲的垂炕沿,好像是要告诉我们什么事儿,可又一句话都没说出来。”

“我爷走了不久,小鬼子就把东西还回来了,还特意找过我爹去司令部。我爹回来就说小鬼子让他主持着重修大仙庙。我知道的只有这些。”

刀疤急道:“我说大哥,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什么可掖着藏着的?这可是要命的事儿啊?”

“我没……”孙老头刚说了两个字,刀疤就跺脚道:“大哥,现在是什么年月。现在不是从前,小鬼子都能过来做生意了,就算你家有人当过汉奸,给小鬼子卖过命,也没人揪你出来判刑,你怕个啥?”

“放屁!”孙老头破口大骂道:“我老孙家什么缺德事儿都做过就是没做过汉奸,你在满嘴胡咧咧老子撕了你的嘴。再说……”

老孙头话锋一转道:“你们害怕,我就不害怕啊?我家里老老少少还有六七口子人呢?”

刀疤愣了一会儿之后才闭上嘴,他应该最了解老孙头的脾气,知道对方不会轻易拿家人开玩笑,才算相信了孙老头。

孙老头的不像是在撒谎,可我的眉头忍不住越皱越紧,孙老头说了不少事儿,却偏偏漏掉了最重要一件事儿。当时日本人不可能无缘无故把金大仙还回来,那时候肯定发生了什么让他们都难以抵抗的事情,可是这段最重要的事情却偏偏没了,又让整个事件陷入了僵局。

孙老头看我们两个不说话,只好试探着问道:“两位大仙,咱们现在该怎么办?你们两位给拿个主意啊?”

孙老头一直重视我们两个,是因为他觉得几个人几条枪未必就能解决一切问题,带我们过来,无非就是为了留个后手。现在病秧子已经死了,还有一个不知道是人是鬼的家伙在操纵黄金面具,他更没了主意,已经是把我们当成救星。

老孙头眼巴巴的向我看过来时,我却冷声道:“你自己的事情,自己解决。我们兄弟没有工夫管你的破事儿。”

老孙头顿时急了:“大仙,你们当初可是受了我磕头,可不能放手不管啊?”

我冷眼看向对方:“如果你是无辜的受害者,我们兄弟拼了命也会帮你找出金大仙讨个公道。可是你现在遭遇的一切都是你自找的,就算你们孙家被灭了门也是报应。自己惹出来的祸自己往回收,我们没有那个闲工夫。”

孙老头老脸惨白看着我说不出话来,刀疤却张口道:“什么叫自己惹得祸?这事儿说白了就是个恩怨,谁特么不是凭着点本事吃饭?孙老哥有错么?”

我忍不住冷笑道:“我看你是土匪当习惯了,什么都是你有理?老子不想听你这一套,也没工夫管你们的死活。叶寻,我们走。”

我扔下一句话转头就走,刀疤身边的一个中年人却沉声道:“江湖道上规矩没完,你们就想走?那就别怪我们不讲规矩。姓陈的,那老两口子应该对你们不错吧?要是……”

对方话没说完,我已经甩手一枪打了过去,枪火迸射的瞬间,那人被我一枪掀开了天灵,一声不吭的栽倒在了地上。

“你……”刀疤刚说了一个“你”字,我和叶寻同时跳出山洞,一齐拔出双枪,左右开弓向山洞当中疯狂点射。

我从没机会左右手开枪,也不知道怎么控制火力,我唯一能做的就是用火力去压制对手。叶寻的枪法也不必我好到哪儿去,他本来就不善于用枪,我们两个开火之间,除了挡在洞前寸步不让的气势,并没给对手造成伤亡,压制住了对手之后,马上躲进远处草丛。

我们两人收起手枪,重新架好*之后,孙老头他们才小心翼翼的从山洞里探出头来,直到确定附近没有危险,孙老头才向身后招了招手:“都出来吧!”

刀疤从山洞里探出身子:“大哥,咱们现在咋弄啊?”

“咋弄?先回家,还能咋弄?”孙老头垂头丧气的道:“回家之后,赶紧收拾东西去庙上,我听说,进了大庙。大仙儿都不敢去找人了,咱们赶紧去。说不定,还能捡条命回来。”

“大哥说啥是啥……”刀疤说话之间连着推了两下手电,电筒上却一点光亮都没发出来,刀疤顿时急了:“这他么什么破壁玩意,三子开手电……”

“我手电也打不开了……”三子颤抖着道:“手电坏了。谁的还能用?”

孙老头气急败坏的道:“别弄了,这是大仙儿不让咱们回去都拿着枪,点两根烟,咱们摸黑往前走。”

东北这边有点烟走夜路的习惯,烟头上的火点虽然照不了亮,却能让人看清前面是不是有人在走路,在没有照明工具的情况下,点烟走路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刀疤他们在这边点烟,孙老头走到六子跟前儿,和颜悦色的说道:“六儿啊,你走前面,前面有猪头,香着咧!你先走,找着就是你的……来来,给你根烟,你举着往前走……”

我眼睛紧盯着孙老头的方向,嘴里压低了声音向叶寻说道:“姓孙的在拿六子当替死鬼探路……我盯着他们前面看,你盯着后面。我倒要看看,那个金大仙还会不会出来。”

“好!”

叶寻刚刚说了一个字,我就忽然觉得背后传来一声人脚踩在草棍上声响。我的身躯骤然绷紧之下,对方显然也发觉我生出了戒备,及时停住了脚步。

我悄悄将眼角余光扫向叶寻时,后者却丝毫没有察觉身后出现了危机,两只眼睛仍旧紧紧盯着山涧下面的一行人,慢慢端起了*,指向孙老头的方向。

不对!

我顿时冒出了一身冷汗,叶寻的耳力虽然没有我好,但是他有功夫在身,耳力一样超乎常人,就算全神贯注的专注某种事物也不可能毫不在意周围的一切,除非他什么都没听见。

我稍稍顺着叶寻目光往前看了一眼,却看见叶寻的*正在空瞄着孙老头背后的一块石头。那块石头上面空空如也,叶寻就是在瞄什么东西?

叶寻不会是被大仙儿给迷了吧?

这个念头在我脑后一闪而过之间,我只觉得一股热乎乎的气流从我背后轻轻涌动了过来,就好像是有什么东西正蹲在我身边缓缓着靠近了我的脖子。

我手里的*太长无法在短时间内回手出击,我再想去抓腰间的军刺却已经来不及了,我正准备去找对策时,肩头上却忽然一沉,一只毛茸茸的爪子顺着我肩膀伸了过来,直奔着我脖子底下紧勒了过去。

“叶寻小心!”我怒喝之中猛然一抬头撞向了自己身后,谁曾想,我那一下竟然撞了空,等我身躯返回原位之后,不知道是谁狠狠在我身后推了一下,我整个人控制不住向前倾斜之间直奔山坡下面翻滚而去。

我不知道自己究竟翻了几圈之后,才双手撑着地面稳住了身形。我双脚刚一扎稳,就从身上抽出盒子炮猛然转身往山坡上指了过去。

可我回身的那一瞬间却忍不住愣在了当场。

第六十九章 混乱的局面

我回身举枪之间,只看见了举弩瞄准的叶寻,除此之外山坡上空无一物。更奇怪的是,叶寻竟然像是不知道我已经从他身边滚落到了山坡底下,仍旧在举弩瞄准。

我跟叶寻刚刚打了一个照面,叶寻忽然挪动*往我脸上指了过来,微微眯起的右眼当中也透出了丝丝冷芒——他要杀人。

我震惊地喊道:“叶寻,你干什么?”

我那一声足够传出几百米开外,叶寻却丝毫没有反应。更让我震惊的是,我的双腿竟然像是被人死死压在了原地,怎么也不听使唤。

我连续挣扎了两下之后,蓦然拔出长刀举在了自己身前,叶寻手中的*同时发出一声闷响,箭矢化作的流光随声而至。弩箭暴起的寒光在我眼前蓦然激闪之下,我立刻一手握住刀柄,一手挡住刀身向弩箭抵挡了过去。

刹那之后,长刀、弩箭凌空相撞之间,火花迸射而起,我的双臂随之微微一曲,手中的长刀几乎不受控制地往我怀里撞了过来。

叶寻没等我把第一支弩箭上的力道完全卸掉,就再次扣动了绷簧,第二支、第三支弩箭也接踵而至。连续三声炸响之间,三道火花接连迸起,我手中的长刀也在弩箭的撞击之下打在了我胸前,我的身躯跟着往后一晃,险些栽倒在了地上。

叶寻也同时惊呼道:“王欢?”

我猛然抬头之间,叶寻也冲到了我跟前:“我怎么会往你身上……”

“别说话!”我猛然摆手之后,从身上抽出枪来,转身往远处大树上开了一枪。被子弹打飞出去的树皮还没等落地,树干背后就飘起了一席金色的衣角。

“那边!”我和叶寻一左一右同时冲向目标之间,我故意绕开了一点距离,从远处转向了树后。我刚刚越过树干部分,眼前就出现了一道金色的人影,对方的脸上赫然盖着一张五官分明、双目细长的黄金面具。

我看见对方时,那人也同时向我伸出了双手。

“杀——”我想都没想,双手握刀暴斩而下。我手中长刀化作的寒芒斜斩对方左肩时,叶寻苗刀上带起的冷辉也在那人背后凌空击落。

我们两个人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出刀,两把刀也是一瞬间落向对方肩头,一齐劈进对方身躯半尺才算停了下来。

“开——”我和叶寻又一块儿抽刀而起。染血的刀光尚未停顿半空,被我们两个劈砍的金袍人就栽倒在了地上,脸上的黄金面具也随之摔得粉碎。

又是一层金粉?

我抬刀在他脸上拨弄了两下,被摔开的面具果然散落在了地上。那是一层涂了金粉的泥坯子,只不过泥土干固的程度比起刚才摔在水里那人脸上的面具更高了一些。

“又是假的。”这具尸体的主人我也在孙老头家里看见过,也是跟孙老头喝过断义酒的人。

我抬头看向叶寻:“叶寻,你刚才是怎么回事儿?”

叶寻脸色微白地说道:“刚才你让我盯着他们身后,我就一直盯着他们看,没过多久,我就看见一个金袍人出现了。对方一直跟着孙老头,还抽出刀来准备杀人,我这才用弩箭瞄准了对方。谁知道,放出三箭之后才发现挡在前面的人是你。你不是一直在我边上吗,怎么跑到下面去了?”

我飞快地问道:“你第一箭射出去之后看到了什么?”

叶寻无比肯定道:“第一箭正好贯穿了对方头部,但是那人手里的动作却没停下来,匕首还是在往孙老头身上刺,我就连发了两箭。直到我把弩箭打空了,才看见对面是你。”

我再次问道:“你后面两箭挪动位置没有?”

叶寻说道:“挪了,第二、第三箭全都是瞄向对方肋下的位置。”

我忍不住一皱眉头:“瞄向肋下?”

叶寻用的手法分明是三箭连星,弩箭射出去之后会在目标上连成一条直线。也多亏了叶寻没用别的手法,如果让他用上呈品字形射出去的三星照月,我现在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

可是叶寻明明说他是瞄着对方肋下。

他第一箭贯穿的是对方脑袋,再往肋下转移的话,弩箭标准的位置至少也得挪开半尺的距离,可我连中三箭几乎都打在了一个点上,就连第三箭也仅仅错开了不到一寸的位置。这不是等于说叶寻在举弩箭瞄准的时候,手臂其实并没颤动太大的幅度吗?

我马上追问道:“你过来找我的时候,看见孙老头没有?”

“没看见。”叶寻用肯定的语气说道,“你后面一个人都没有。”

“糟糕!快追!”我来不及跟叶寻解释什么,转身就往孙老头他们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

我们下来是顺着水流的方向找到山洞,孙老头他们想回去,肯定是要往逆流的方向走,可是我和叶寻一直追到了当时下山的地方也没见到他们的人影,地上却只有一根被割断了的绳子。

“人哪儿去了?”我脑海中忽然灵光一闪,“往下面追!”

我再次越过病秧子藏身的山洞时,眼角的余光却看到山洞里晃动而起的火点。

刚才我和叶寻撤出山洞时,他们当中有人为了防备我们再次开枪,吹灭了洞里的油灯,现在山洞里再次亮起火点,难不成有人又回来了?

我忍不住向山洞里看过去时,却看见已经疯了的六子正坐在山洞门口看着我一个劲儿地傻笑:“过来,过来啊!大仙在里面,他叫你们过来咧!”

叶寻脚步刚一停顿,我就飞快地喊道:“别管他,继续追。”

叶寻丝毫没有迟疑,跟我顺水追了下去,没过多久,我就看见了老孙头他们的背影。

老孙头他们一个接着一个踩在快要没膝深的水里往前走,走在最前面那人手里还举着一支点着的香烟,老孙头他们就跟着香烟的火点顺水前行。

我往水边撤出两步之后大声喊道:“别往前走了,都停下!”

孙老头一行人没有半点回头的意思,始终盯着烟头上的火点步步前行。

“我来!”叶寻干脆拔出枪来对天连开了两枪,盒子炮的声响近在咫尺,可是一行人却充耳不闻。

“叶寻,你给我压阵,我到他们前面看看。”我拔出枪来,沿着河岸飞快地绕到了他们队伍中间,往领队那人身边靠了过去。

可我越往前走就越觉得不对,领头那人的背影跟六子极为相似,如果我没在山洞里看见六子,说不定会把他们当成同一个人。他俩唯一不同的地方就是领队的人脑袋后面多了一缕像老鼠尾巴一样从头顶垂下来的白色头发。

大仙儿?

我顿时打了一个激灵。我听说过大仙儿领路的传说,老辈人讲,晚上进山的时候,最好别全跟着一个人往前走,要是非得那么走不可,最好隔段时间就看看那人身上有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被大仙儿附了身的人,肯定会出现不一样的地方。要么是脑袋后面忽然长出一撮白毛儿;要么就是他脑袋能直接拧到背后;有些大仙儿走道儿还不老实,走几步就蹦一下……

一连串念头从我脑袋里闪过去之后,前面领路的那个人忽然像是投降一样,把两只手全都举了起来,左右手一上一下舞动之间,两条腿全都岔开到了身边,跟双手交替着一起一落地在水里蹦了起来。

被他两只脚迸起来的水花一下下溅落在孙老头脸上,对方却像是丝毫没有察觉一样,一直仰着脑袋盯着那人左手上的烟头不放。

烟头?

孙老头是被那人手上的烟头给迷住了?

我稍一犹豫之间,耳边的水声蓦然湍急了几分,抬头往前方看过去时,山涧里的水流已经在前面不远的地方开始急转直下,顺着山势沉落了下去。

我虽然没看清水流扑落的距离究竟有多高,却看见一片在月光下粼粼浮动的水波,那边就算不是瀑布也是深水塘,人掉进去必死无疑。

我没等把目光收回,孙老头他们忽然加快了脚步,不顾一切地向水塘方向冲了过去。

“叶寻,*!”我怒吼之间,抬手两枪打向领头那人的腿弯,两股鲜血几乎不分先后的从那人腿上飚飞而起。我敢肯定,两颗子弹不仅贯穿了对方腿弯,甚至炸碎了那人的膝盖,可是对方却好像丝毫没有察觉,仍旧拖着两条断腿在步步前行。

我仅仅追出几步,山涧里的流水声就在耳边掀起了阵阵咆哮,孙老头一行却在常人难以立足的水流当中将身躯拔得笔直,一步步飞快前行。

“叶寻,快点!”我干脆转过身去放声喊道,“你好了没有?”

放在平时,我可以不去理会孙老头他们的死活,可是现在不行,孙老头的身上还有秘密,我一旦让他死在眼前,只怕就没有办法再跟那个金大仙继续周旋了。

从我转身的那一瞬间就打定了主意,如果叶寻的*不能及时奏效,我就算挨个打断孙老头一行人的双腿,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掉进水里再去给他们收尸。

第七十章 仙影迷踪

我回头的刹那间,叶寻手中的灵符已经火光怒燃,他口中涌动的咒语也跟着冲天而起。

一声声咒语的回声在山野密林当中回旋激荡之间,就像是千百只鬼神齐临大地、纵声咆哮,滚滚声浪在一瞬之间压住了水流奔腾的巨响。

灵符上的火光也在瞬间暴涨数米,将山水林地染上了一片赤红。

我端着盒子炮从叶寻身上看向孙老头,又从孙老头看向了叶寻,手中的枪把越握越紧之间,忍不住把枪口对准了孙老头的膝盖。

我的手指刚刚勾住扳机,就听见叶寻蓦然暴喝道:“*,敕——”

“轰”——暴烈的雷光从我眼前一闪而过之后,震耳欲聋的雷鸣声也在山林当中凭空炸响。我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之后,孙老头的方向也传来了一声惊呼:“救命,救命啊!”

仅仅一瞬之间,孙老头一行人就承受不住水流的冲击,东倒西歪地摔进了山涧当中,拼了命地往河边乱爬,只有那个被我打断了腿的人被水冲向了远处。

“救人!”我扔下一句话,追着被水冲走那人往水塘的方向飞奔而去。

我眼看着那人几次想要挣扎起身,两腿却使不上半点力道,在水流的冲击当中连续翻滚了几次,终于被甩出水道,凌空翻滚着落进了水塘。

我一直追到水流断层的位置才刹住脚步往水塘里看了过去。那人落水不久,就像是浮尸般漂上了水面,双手交叠着放在胸前,混着血水的金粉在他面颊附近慢慢漂散开来,对方似曾相识的面孔也出现在了我的视线当中。

没等我认出对方是谁,那人的尸体就在水中缓缓调转了方向,往我所在的位置漂了过来,对方的面孔在我眼中变得越发清晰之间,那人忽然睁开双眼,对着我露出了一丝冷笑。

不好!

我跟尸体对视之间,明明看见他的目光落在了我身后——他看的不是我。

我心中震惊刚起,就觉得身后传来一股巨力,整个人被那股突忽其来的力道撞得翻向水中,与此同时,水中浮动的尸体也向我伸出了双手。

千钧一发之间,我忽然感到腰间一紧,整个人像腾云驾雾似的被拽回了岸上。我直到摔倒在了地上才看见自己身上挂着一只飞爪。出手救我的人是孙老头?

我来不及去看究竟是谁出的手,从地上爬起来,再次冲到了岩石边缘。

刚才还漂在水里的尸体已经在短短几秒钟之内沉进了水里,等我冲过去看时,水面上就只剩下了一只竖起来的人手还在不住地蜷动五指。

我眼看着人手慢慢沉入水里,才倒退了两步,向赶过来的叶寻问道:“刚才谁在后面推我?”

叶寻微微一愣道:“没有,明明是你自己跳下去的。”

“我自己?”我诧异道,“你没看错?”

“没看错。”叶寻摇头道,“我也没想到你会忽然蹦起往水里跳,以为你是看到了什么东西,想要下水跟他动手。我想上去帮你时,孙老头就扔了飞爪。”

孙老头脸上带着讨好似的笑容:“王神仙,你别怪我多事儿,我当时就是怕你被大仙迷了,才扔的飞爪。”

我脸色阴沉道:“我现在问你几个问题,你老老实实地回答我,要是有半句假话,不用什么金大仙,我先动手毙了你。”

孙老头苦着脸道:“都到这个份儿上了,我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我紧盯着孙老头的双眼:“你到底是干什么的?”

“以前当过胡子,也赶过山。”孙老头怕我不信,赌咒发誓道,“我有半句假话,马上被雷劈死。”

我冷声道:“你怎么知道我让大仙儿给迷了?”

孙老头道:“我看你站在水边上一动不动地往水里看,叶神仙喊你,你也没动弹,我就觉得不对。人要是被大仙迷了,旁人说什么他都听不见,就知道一条道跑到黑。我看你往水里跳,就赶紧动手拽你回来。”

我飞快地问道:“你自己被大仙迷了,自己怎么不知道?”

孙老头苦着脸道:“我要是知道,还能被迷着啊?我要不是听见那声雷响,都不知道自己走水里了。”

我沉声道:“大仙一次能迷住几个人?”

“一次就一个。”孙老头道,“要是大仙来得多了,可能就是好几个人一起被大仙迷住,但是那样的情况不多。”

孙老头没等我再问就说道:“我一开始让六子走前面,就是怕探道儿的人被大仙迷了。老话儿不是说‘大仙不迷疯傻彪’吗?六子疯了,正好能探道儿。谁知道,领道儿的后来换成别人了。”

“大仙不迷疯傻彪”的事儿,我也听说过。老辈人讲,被大仙迷住的人就跟傻了差不多,有些人还疯疯癫癫,会做出种种怪异的行为。但是,大仙究竟为什么从不去迷疯子,老辈人各有各的说法。

有人说:疯子本来就已经疯了,大仙迷了他,别人看不出来,大仙还怎么让人相信神儿来了?也有人说:疯子、傻子三魂七魄不全,大仙儿抓不着魂儿……总之,没有人能说明白究竟是因为什么。

我沉声道:“后来给你们领路的是谁?”

孙老头往左右看了一眼:“不知道啊!我们的人一个都没少,谁知道那人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我沉默了片刻才说道:“你能不能找到黑风坳子?”

孙老头顿时懵了:“你找那儿要干啥?那地方可不能去啊,去了就出不来了!再说……”

孙老头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我却明白他的意思。在他看来,自己的危机来自于“金大仙”,只要把金大仙找出来干掉,所有问题都能迎刃而解,他没有必要去黑风坳子冒险。

我冷笑道:“怎么?怕死了,不敢去了?我告诉你,不到黑风坳子,不仅你们一个都活不成,就连你们三亲六故都得一块儿死个干净。”

孙老头顿时打了个哆嗦:“不……不能吧?”

我再次冷笑道:“能与不能,其实,你心里比我更清楚,只不过你抱着侥幸的心理不肯承认罢了。从咱们进山开始,已经连续死了四个人,其中两个就是跟你喝过断义酒的兄弟。”

“你的一举一动,其实都落在金大仙眼前。他早就知道那些人不会陪你上山,可是他放过那些人了吗?没有。在他眼里,只要跟你有关联的人,就该死。”

“不不不……”孙老头脸色煞白道,“他跟我……跟我有情分……”

“狗屁!”我忍不住呸了一声,“你们两个的情分靠得住吗?我怎么没听说谁把刀架在别人脖子上了,还要跟你讲情分?”

我飞快地说道:“我现在摆明了告诉你,他没碰你家人,那是因为我们还在山上,要是我们都死光了,你家老老少少很快都得下去陪你。”

我站起身来,抬手往在场的人身上指了一遍:“你们也一样,既然来了就跑不了,金大仙早晚得要你们全家性命。”

刀疤顿时急了:“我说孙老大啊,这都什么时候了,咱么几个又什么岁数了,黄土都要埋到嗓子眼儿了,还在乎个卵子啊?弄不死金大仙,咱老婆孩儿怎么办了?”

刀疤看孙老头不说话,干脆蹲在对方边上:“我说孙老大,你当年在绺子里当家的胆子都哪儿去了?怎么老了老了还怂包蛋了?”

孙老头咬着牙抬起头来:“王神仙,你那主意能靠谱吗?”

我笑着回应道:“要是你知道我去抄你老家,你会不会看着?”

孙老头还在犹豫:“可咱们说不定走不到黑风坳子就得死干净啊!在山里没人是金大仙的对手。”

我脸色一沉:“事在人为。我现在就问你,愿不愿意去?”

刀疤也扯着喉咙道:“去吧!为啥不去?不去,咱们还能坐着等死啊?”

孙老头狠狠一跺脚:“去!大不了就是个死。咱们现在就走。”

“不急。”我摆手道,“咱们先回去把那个疯子带上。另外,你们谁的手机还能打电话,试试在山里能打出去不,要是能打出就报警,说山里有杀人犯,让警察搜山。”

“啥?”刀疤惊叫道,“让警察搜山,你想蹲大牢啊?”

我沉声道:“我就是为了打草惊蛇。咱们人多,金大仙控制的人也不少,而且,他不可能比我们更快,警察围上来,他就得跟我们一样往深山里跑,他没心思顾及我们,我们也就有时间了。”

孙老头一拍大腿:“对,就这么办。你们试试谁的电话能打出去,赶紧弄。王神仙,咱们是不是先去找六子?”

“走。”我和叶寻带着人赶回山洞时,六子还在洞里没走,看见我们就咧开满是鲜血的大嘴哇哇直哭。

我给孙老头使了个眼色,后者赶紧凑上去和声细语地说道:“六儿啊,我刚才不是让你领道儿吗,你咋跑了呢?害得我们好找。你刚才干啥去了?告诉孙爷,孙爷给你好吃的。”

第七十一章 仙影迷踪2

六子傻呵呵道:“我去找猪头,走着走着,有个大仙儿过来了,使劲往边上挤我,说猪头是他的,不让我拿。那我哪能干哪?我就使劲推他,让他别挤我。猪头是我的,谁也不能碰。”

“那大仙儿伸手一指,说那边有个猪头,让我去拿。”六子比划着说道,“我一看那边地上放了那么大一个猪头,够我吃上好几天,我就跑过去拿。”

六子说到这儿,“哇”一下哭了出来:“大仙儿骗我,那个猪头死硬,一点都不好吃。”

我顺着六子手指的方向看了一下,山洞边上扔着一块石头,那上面还有好多带血的牙印——六子刚才在啃这块石头。

我沉声道:“你们上来的时候带着吃喝没有?”

孙老头摇头道:“没带,我没合计能在山里呆几天,什么都没带。咱们要不……”

孙老头话说到一半儿就不往下说了。现在谁敢回去拿东西?

刀疤接过话儿道:“要不啥?咱们过去常年走山,什么不带,有刀有枪就饿不死。咱们还是赶紧想办法往山里去吧,免得夜长梦多。”

孙老头道:“对对,病秧子这山洞里有咸盐,咱们带点盐就行了。王神仙,要不咱们连夜就走?”

我摇头道:“不着急,等警察搜山咱们再走也不晚。你给我找个能看见山脚的地方,咱们看见警察上来再说别的。”

“老孙,你们报警的时候,别忘了说听见有人在山涧子里打枪。”

“让人把病秧子的衣服给扔出几件,扔在显眼的地方。”

“海子的尸首往山洞这边拖一拖,最好能让人发现山洞。弄好了之后赶紧走,别在这儿停着。”

我一连安排了三件事儿之后,才和孙老头他们匆匆离开了山涧。

孙老头领着我们上山的过程异常的顺利,我们躲到了山头上时,天色已经开始大亮。按我估计,警察出现场的时间很快,但是组织人手大规模搜山只怕还得等上个大半天的时间,我干脆坐在山顶的石头上跟孙老头闲聊了起来:“老孙,你对病秧子最熟悉,他平时除了扮大仙,还干什么?有没有喜欢的东西,或者喜欢做的事情?”

孙老头想了想道:“病秧子自从上山之后,我们见面就少了,但是他有个毛病一直都没改,就是喜欢坐在水边上看自己的影儿,一看就是好半天。”

“病秧子没上山的时候我就问过他:自己的影子有啥好看的,你还没见过自己咋地?他说影子能说话,能陪他唠嗑。我当时以为那孩子是孤单惯了才对影子说话,也就没当一回事儿?”

我微微一皱眉头:“除了这个还有什么?他就没个其他什么爱好?”

“我想想,我想想……”孙老头想了好半天才一拍大腿,“有了!”

孙老头说道:“头些年的时候,病秧子闹着找过女人。当时,病秧子为了那个闺女,对她家里下了咒,直接把那闺女未婚夫咒死了。”

“病秧子为了那个闺女,对她全家都下了咒。那家人找上门来托我求大仙儿,我上山跟病秧子说了好几次,他就认准了一个死理儿,不娶那闺女不行,那闺女就是他的,谁也不许碰,谁碰他就杀谁。”

“我实在是跟他说不通,只能回去跟那家说,金大仙就要那闺女当媳妇儿,准备准备,让她嫁了吧。谁知道,那闺女一时想不开,喝农药死了。”

“病秧子倒好,趁着出殡,把尸首挖出来带回山洞,抱着不肯撒手。我劝了几回都没用,后来也就不劝了。病秧子为了这事儿差点都疯了,多半年都没下过山。”

我听到这时忍不住问道:“那闺女的尸体后来哪儿去了?”

“谁知道哪儿去了?病秧子不说,我也不敢随便问,问了他就发疯。”孙老头顿了一下道,“对了,我后来还听说那闺女显过灵,回家去看过爹妈。村里人都说,那闺女当时不是自己要死,是被金大仙给拽走的,死了之后才给金大仙当了媳妇儿。”

我惊讶道:“那姑娘怎么显的灵?”

“我也没看见,都是听人说的。”孙老头回忆道,“那闺女七七没过的时候,忽然下了一场大雨。我们这边好些年都没下过那么大的雨了,一场雨下来,庄稼就都完了,山上倒下来的水都能把石头冲得满山乱滚哪。”

“村里人说,那闺女是踩着水来的,本来水淹不着那家后园子,可是那天的水却偏偏朝他家园子里涌啊!那闺女就像是神仙一样踩着水往园子里走,跪在他家后园外面,一边喊着爹妈一边磕头,还告诉爹妈多保重。”

“那家老娘们儿受不了这个,挣了命地要出去看看。可她刚从窗户跳出去就崴了脚,等她一瘸一拐地往闺女那边跑的时候,那闺女就没影了。”

“当时,老娘们疯了一样站在大雨里喊闺女的名字,好多人都听见那闺女在哭,那哭声就连大雨都压不住啊!有人说,他看见那个闺女就在她妈身边站着,她妈一边哭一边喊,就是看不着人在哪儿。”

我皱起眉头道:“那后来呢?”

“哪有什么后来啊?”孙老头摇头道,“谁看见那个还敢在边上盯着瞅啊?村里人说,那家的老娘们在雨里喊了一夜,第二天就一病不起,没多久人就没了。”

“后来,那家当家的也跟着老娘们儿走了;他家儿子回来奔丧的时候,车掀进了沟里,车上二十几号人就死了他一个。”

“村里人都说,那是金大仙把他老丈人一家人都接走了,带上山享福去了。”

孙老头说到这时,打了一个寒颤:“别人不知道金大仙是谁,我还能不知道吗?那时候我就觉得病秧子是疯了,他是真把自己当神仙了,想咋样就咋样。那段时间,我都不敢去看他。”

我正和孙老头说着话的工夫,无意间看见山下涌上来大批警察,他们后面还跟着武警,不少人都拿着枪,还有人牵着狼狗,再往远处,村民打扮的人站成黑压压的一大片,在那边等着领服装。

警察开始大规模搜山了?怎么来得这么快?

按我的估计,公安方面调集警力、调动武警、动员民兵、组织村民,最快也得中午才能赶到山脚下。这才多长时间,就组织起来几千号人一块儿搜山?

我现在已经来不及去想警方的动作为什么会这么迅速了,再待上一会儿,说不定连我们都跑不出去了。

我赶紧站起身道:“老孙,我昨天让你们办的事儿,弄好了没有?”

“弄好了弄好了。”孙老头点头道,“我还特意让刀疤他们往下崖子的地方开了几枪,保证能把警察给引到山洞那边去。”

“那就好。带我去黑风坳子。”我让孙老头领路,从背面悄悄绕下了山头。

孙老头本来是带着我们一路往深山里进,可我们没走出多远,我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阵犬吠的声音。我猛然回头之间,竟然看见五六只狼狗一齐越过草丛,往我们这边扑了过来。

不好,我们被武警给盯上了。

狼狗的速度肯定要比人快,但也不会超出训犬员的视线范围之内,现在狗都过来了,武警肯定也不会离我们太远。

我急声道:“快走!”

“往草稞子里钻。”刀疤一猫腰钻进了草稞子,其他几个人刚要跟着钻草,我伸手就把刀疤给拎了出来:“钻个狗屁,你有狗快吗?快跑!”

孙老头喊道:“快点跟我走,从那边跳过去,他们就追不上了。”

孙老头撒腿往前,几条警犬的狂吠声也冲天而起,接二连三地向我们这边猛冲了过来。我眼看着警犬距离我们越来越近时,前面也跟着出现了一条横在悬崖上的独木桥。孙老头不住地催促道:“快点,快点,过了桥就没事儿了。”

我厉声怒吼道:“咱们跑不过狗,谁断后,快点!”

刀疤回头指了一下身边的中年人:“你去,你家人我养三辈子。”

那人咬着牙回过身去,对着追上来的警犬就两枪。他这边枪声一响,远处的人声也一下被吸引了过来:“那边有枪响!”

糟了!

大批武警出现在了我眼角余光中时,两条警犬也在纷飞而去的子弹当中扑向断后那人,咬住对方胳膊,将他拖倒在了地上。剩下的几条警犬却奔着我和叶寻追了过来。

我稍一犹豫之后,生生收回了想去拔枪的手掌,抬手握住了刀鞘。我这边还没出刀,孙老头已经喊道:“别动手,快点上桥,上了桥就没事儿了!”

上桥?我早就看到那条还不到一臂宽的独木桥,就算我们身后没有狗追人,走在上面都得小心翼翼,要是等狗扑上来,用不着张嘴咬人,都能把我们直接扑到桥底下去。孙老头凭什么说上了桥就能没事儿?

我仅仅回头看了两次,两条警犬就已经追到了距离我不足两米的地方,只要它们随便一个起跳,就足够把我扑倒在地了。

第七十二章 仙影迷踪3

我正要拔刀时,叶寻忽然在我身后喊道:“上桥!”

我手里的长刀本已经准备向前挥出,听见叶寻的喊声之后,脚下往后退了一步,起身往独木桥上跳了过去。我的人刚一起身,就感到一股劲风随着我的身形一跃而起。

警犬也在起跳。我人在半空,根本没法转身,只能去赌我和警犬谁能在最短的时间之内跳得最远,我的双脚本能地在空中摆动了两下之后,背后的衣服上也传来了狗爪子划过布料的裂响。

我的身形稍稍向前,两脚差点从独木桥上踩空了下去,赶紧挪动了两步才算是稳住了身形。等我站在独木桥中间回头看时,两只冲到桥边的警犬竟然像是遇上了猛兽,夹紧了尾巴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快点过来,警察要上来了。”叶寻喊我时,已经把一只脚踩在了独木桥边缘。他是想要踢桥?

“快点!”叶寻再次出声时,我已经跃到了桥下,叶寻却飞起一脚将独木桥踢向了桥底深渊。

与此同时,武警的喊声随之而来:“站住别动,双手抱头!”

“跑——”孙老头第一个往远处山林里冲了过去。我们谁都知道,自己决不能让警察抓住,别说山上的尸体我们没法解释,单凭我们身上那几条枪就足够我们蹲上几年大牢了。孙老头只喊了一声,所有人就一下闪向了林中。

“砰”——武警的第一声鸣枪响起了,我立刻加快了脚步,发疯似的向山林当中狂冲而去。我距离山林还有几米之间,背后枪声乍起,几发子弹贴在我耳边簌然飞过之间,我双手抱住脑袋,猛然向前翻滚了过去。密集的子弹几乎贴在我身后狂追不舍,直到我落进林地间的草丛,被子弹掀飞的草皮还在我身边不断迸射。我趴在草地上连着翻滚了几圈躲到大树背后,身后却已经是树皮纷飞。

我想用警察拖住金大仙,他却反其道而行,把警察引到了我的头上,这下成了我们被警察追捕,他从容离去了。

我心底暗恨之间,缩着身子躲了好一会儿的工夫,背后的枪声才算停了下来。我悄悄探出脑袋往外看了一眼,追上来的武警已经守住了对面崖口,好像还有人在调集设备打算搭桥渡崖。

猫在不远处的孙老头小声喊道:“这边……这边……爬着往前来……”

我学着孙老头的样子,四肢贴着地面慢慢爬出一段距离之后,撒腿就往前跑。可我越跑就觉得地势越低,好像一直在往下山路跑。我还没来得及去问孙老头究竟要把我们领到什么地方,前面又出现了一座断崖,站在崖口放眼望去,只有茫茫林海。几乎密不透风的绿叶连绵起伏、一望无际,给人带来的震撼难以形容。谁也不知道这片人迹不至的原始森林里究竟埋藏着什么玄奇与隐秘,可我们却不得不成为闯入这片天地的不速之客。

孙老头一边往树上缠绳子,一边说道:“手脚快点,等我们下去,警察就追不上我们了。”

我冷眼看向孙老头:“你最好告诉我这是什么地方,还有,刚才那几条狼狗为什么不敢往前追?”

刀疤笑道:“这叫平天林,也叫平天海。以前,我们的绺子就藏在里面,小鬼子前前后后围剿了我们三次,都没能把我们怎么样。敢下平天海的人,一个都没出来。”

刀疤伸手我回一指:“刚才我们跳过来的地方叫生死崖。从大辽国在的时候就有一句话叫:官兵不过生死崖,神仙不入平天海。”

“我跟你说,平天海就是各路大仙住的地方,进来不拜神,谁也别想走。小鬼子哪懂这个,进来他们就出不去。我们有大仙儿给的路签,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想杀谁就杀谁。过了这么多年,老子终于又回来了!哈哈……”

刀疤哈哈大笑的时候,却被孙老头飞快地瞪了一眼,后者马上改口道:“王神仙,你可别听我瞎说,我就是跟你扯犊子嘚瑟一下。”

我转头看向孙老头:“老孙,你说,怎么回事儿?”

孙老头道:“刀疤说‘官兵不过生死崖,神仙不入平天海’的话倒是有,但是没他说的那么邪乎。生死崖那边不知道怎么,搭不了桥,就只能架一根木头,而且那根木头还得找对地方,要不肯定搭不住,就算勉强搭上了,人走上去也得掉下来。独木桥搭在哪儿,都是历来绺子龙头传下来的,武警找不到那个地方,这辈子别想搭起来桥。等他们从远处绕下来,那就是几天之后的事儿了,咱们早就走远了。”

孙老头说话之间已经缠好了绳子:“我先下,你们跟好了。”

孙老头像猿猴一样从崖顶攀岩而下之后,我伸头往悬崖下面看了一眼,才向叶寻点了点头。孙老头莫名其妙地把我们领到这儿来,虽然让人觉得心里没底儿,但是我和叶寻也不可能回去面对武警,唯一的办法就是跟着他下平天海。

等我和叶寻一前一后落在地上时,看见孙老头他们正撅着屁股在拜一块石头垒成的小庙,每个人面前都摆着三支点着了的香烟。

孙老头看我下来,赶紧拿起三根烟:“两位神仙,赶紧过来拜拜山神,拜了神,咱们好进平天海。”

我侧着脑袋往那座摆了一张木头长椅的小庙里看了一眼:“我这辈子从来不拜神,因为我自己就是仙,我拜下去怕他们受不起。”

孙老头吓得脸色一白,两只手上下比划了几次,差点就要上来捂我的嘴:“可不敢瞎说,可不敢瞎说!”

“说都说了,他还能蹦出来啃我根毛去?”我摆手道,“别整那没有用的,咱们赶紧往前走。”

孙老头白着脸看了看小庙,又往我脸上看了一眼,这才领着我们往林海深处走了过去。我踩着足能没过小腿半截的落叶,看向走在队伍里的六子,压低了声音说道:“叶寻,你刚才注意过六子没有?正常吗?”

叶寻微微摇了摇头道:“我没太注意。我也纳闷儿,他是怎么下来的?”

我忍不住眯起眼睛看向了六子。人疯了之后,多数不知道什么是危险,也不会听人使唤,六子偏偏在危机的时候表现得越发像个正常人,这不合理。

还有孙老头,他明显是在把我们往某个固定的地方领,但是他跟金大仙之间的恩怨却不像是假的。这个人身上的事情让我越来越看不明白了。如果不是为了黄金面具,我不会跟着他走。

我不是没想过把孙老头抓起来逼问他的秘密,但是,这并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我不熟悉这片山区,没人领路,即使我知道秘密也找不到地头儿,不如装成什么都不知道,看看孙老头究竟想要做些什么。

还有六子,我现在有点弄不清他究竟是真疯还是假疯了。

我盯着六子的背影看时,孙老头忽然停了下来:“王……王神仙……大仙儿找过来了……”

我顺着孙老头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时,却看见不远处的落叶当中树立着一块差不多两米左右的石碑。平整犹如刀切般的石碑上画着一个被木桩挑在半空中的人,木桩从他腹部刺入、背后穿出,鲜红刺目的血迹从木桩四周森然流落,那也是石碑上唯一存在的颜色。

我转身问道:“那是什么东西?”

孙老头道:“那是催命碑……有人得罪了山里的大仙儿,催命碑就会出来,石碑上画着谁,谁就得死,就跟石碑上的死法一模一样。”

孙老头不等我说话就招呼道:“快,快……都过来,都过来给大仙儿磕头,谁也别站着,赶紧磕头啊!”

孙老头最后一句话几乎是喊出来的,一行人里除了六子之外全都跪在了地上,一个劲儿地给石碑磕头。没过一会儿,几个人的额头上就全都流出了血来。

孙老头还在一个劲儿地催促:“都别停下,快点磕头,快点啊!”

我抱肩向石碑看过去时,石碑中间忽然“咔嚓”一声炸开了一道裂痕,紧接着,犹如蛇信分成两岔的纹路就直奔石碑顶端蔓延而出,眨眼间生生把石碑给裂成了四瓣儿。

炸开的石块向地面砸落之间,竟在空中再次崩裂。两米高矮的石碑在我眼前瞬间碎成一堆石块砸落在地,我刚要抬脚向前,原本堆积在一处的石块竟然像是承受不住空气的压力,从上而下慢慢化成了细沙,渗进了周围的落叶当中。

孙老头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完啦!大仙儿要杀人啦!”

刀疤站起身来破口大骂道:“都他么怨你们,一个个磕头都不知道诚心!这下好了,大仙儿生气了,你们就等着死吧!鳖犊子玩意儿,以为手里有两杆枪就嘚瑟上了是不?让你磕头,你们不诚心,一会哭都找不着调儿……”

我冷声道:“哎,说你呢,别他么在那儿指桑骂槐,老子就是不跪又怎么了?你有本事就明刀明枪地过来,没本事就把嘴闭了,别在那儿放屁……”

第七十三章 催命图画

刀疤被我当着大伙儿面好一顿臭骂,脸上顿时挂不住了:“老子就是说你俩怎么样?我特么……”

“够了!”孙老头厉声喝道,“还嫌不够乱啊?两位神仙不跪,是他们有本事。咱们跪了,还求不动大仙,是咱们命不好,怨不着人家。把嘴闭上往前走,是死是活就这么着。”

刀疤跺脚道:“大哥,要不是他们两个,咱们能遇上催命碑吗?大仙儿都要杀人啦,你怎么还不着急啊?”

“着急有个屁用?”孙老头怒吼道,“都收拾好东西,咱们赶紧回绺子,绺子里有陆师爷留下的东西,说不定能救咱们的命。快点走。”

孙老头说完就大步往前走了过去,我紧追了几步道:“平天海里的是金大仙?”

“不是。平天海金大仙不敢进来。”孙老头道,“穿过平天海,就是去黑风坳子最近的一条路。咱们要是从远处绕过去,不仅得多走好几天,还得被金大仙一路追杀。”

我饶有兴趣地问道:“还有金大仙不敢进来的地方?”

孙老头说道:“东北的林子就是这么回事儿,大仙也各有各的地盘儿,就像熊瞎子霸占的林子老虎也不敢轻易往里闯。平天海里有更厉害的大仙儿。”

孙老头叹了口气道:“我说这个,你可能不信,可是事实上就是这么回事儿。当年,我们敢在平天海里建绺子,是因为绺子里有个能人,就是绺子里的陆师爷,他不是仙儿,却能跟仙家说上话。”

“陆师爷能掐会算,还能请动仙家。小鬼子跟我们斗了几次,都是陆师爷找了仙家帮忙,才把小鬼子给陷在了平天海。那时候,我们把死人脑袋沿山挂了一路,小鬼子硬是不敢过来报仇。”

“后来,东北解放了,绺子我们也不要了,但是陆师爷却没走。他说他走不了,得留下伺候大仙,还说,万一哪天我们不回来不行,就去绺子里找他,就算他不在了,也会在绺子里留下点东西,告诉我们怎么跟大仙碰头。”

孙老头说到这儿苦笑了一下:“我们这不是回来了吗?”

我沉声道:“平天海里是什么仙家?”

“不知道。”孙老头摇头道,“陆师爷一直没说过是哪路仙家,有一次说走了嘴才告诉我,平天海里不是仙家,是鬼神。”

我转头看向叶寻时,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凝重。

大仙儿是东北话不假,但那是后期的叫法。跳大神的人把各路仙家供奉在玉皇大帝、太上老君的座下,意思是仙家上面还有玉帝和祖师爷,也可以说是将萨满教与道家结合出现的说法。正宗的萨满教拜的不是仙,而是神明。我们说不定已经闯入了萨满的地盘。

我不动声色地问道:“那个陆师爷是什么人?”

“不知道。”孙老头摇头道,“他是自己过来入伙的。以前我们建绺子也不打听这些,沾了人命、见过血的人也不会告诉你自己为啥当胡子。”

孙老头一问三不知,但是他前面的话倒是有几分可信的程度。他想钻平天海避开金大仙的追杀,确实是在情理当中。

我沉默了一会儿,冷不丁地问道:“你下平天海的时候拜的那个山神是谁?”

我从看到那座山神庙就觉得奇怪,一般山神庙里都带着供桌和牌位,就算有人给山神塑了像,山神也应该是坐在神台上面的。

可是那座山神庙里却只有一张长条形的椅子,说是神位,倒不如说是门房儿。

“不知道。”孙老头再次摇头,“山神庙是陆师爷盖的,他说不管进出平天海的时候有多着急,都得过去给山神爷磕个头、上个香,要不然肯定走不回绺子。以前有人不信邪,真没给山神爷磕头,结果进了平天海,人就不知道走到哪儿去了,再也没回来。”

我正想再问的时候,六子却拍着巴掌笑道:“长虫,长虫……棍子穿长虫……”

我顺着六子的目光看过去时,不由得头皮一麻。就在距离我们不远的地方,竖着一根一头被削尖了的长棍,棍头正插进一条黑蛇的肚子中间。

一时半会没死的黑蛇嘶嘶惨叫,狂甩着身子想要从木棍上挣脱下来,可它越动,木棍就刺得越深,带尖儿的棍头已经从黑蛇背上透出了锋芒。

我不知道为什么看见黑蛇挣扎扭动时,肚脐四周竟然传来一丝丝的剧痛,仿佛那根木棍不是穿进了黑蛇的肚子,而是扎进了我的小腹。

我下意识地把手捂向自己肚脐时,那条剧痛难忍的黑蛇忽然用尾巴缠住了棍子,又把前半截身体缩成了波浪形的弧线挺立在空中,调转蛇头面对我们的方向张口带血的蛇吻,“嘶”的一声惨叫,猛地把蛇身往前窜动了过来。

我眼看一丝丝带血的红肉从黑蛇伤口两侧层层崩开之后,那条蛇竟然活生生地把自己给扯成了两段,掉在地上的半截蛇身贴着落叶连翻了两圈之后,蓦然钻到落叶之下没了踪影。

孙老头惊叫道:“小心脚底下!”

孙老头的话没喊完,我们眼前的落叶就被顶起了一道蜿蜒的曲线,看上去就像是有蛇潜在落叶下面向我们脚下飞快游了过来。

我撤开一步,抽刀往浮动的落叶上劈斩而下之间,无数枯叶随着刀锋纷飞而起。被刀扫开的地面上却没有黑蛇的踪影,我没来得及收刀,脚边上就窜起了一道绳子似的黑影——只有半截的黑蛇从落叶下面竖起了血淋淋的身子,张嘴往我小腿上咬了过来。

千钧一发之间,叶寻扣动了*的绷簧。化成冷光的弩箭侧向打入蛇头之后带着半截断蛇疾飞数米钉在了地上,断蛇也缠上了还在颤动的弩箭。

我心有余悸地看向断蛇的当口,六子拍着手叫道:“大仙找的是你,找的是你……嘿嘿……”

我眯着眼睛看向六子的当口,刀疤也说道:“王神仙,你还是走吧!大仙要杀你,你可别连累了别人。”

“放屁!”孙老头不等我说话就破口大骂道,“咱们谁走,两位神仙也不能走。以后谁再说这种话,老子第一个扇他!”

刀疤急了:“大哥,你不是不知道这里面的事儿,要是咱们还跟他俩在一起……”

“闭嘴!”孙老头指着对方的鼻子骂道,“他们两个走了,大仙能不能饶你?你告诉我。”

刀疤这才不说话了。孙老头气哼哼道:“两位神仙,你们得多加小心了,万一要是……哎,咱们还是赶紧往绺子里去吧!”

我跟着孙老头往前走时,又装着漫不经心地说道:“你们当初既然找了这么好的地方,怎么还出去投降了?这里有山有地的,自己开块田出来不是一样能活吗?”

孙老头摇头道:“当初要不是弄不过小鬼子,谁他么愿意待在这个鬼地方?”

孙老头道:“催命碑隔三差五的就会出来一回,出来十次里,有三次能带走人命。谁知道下一个被催命碑弄死的人是谁?”

“以前,要是谁被催命碑盯上了,我们就给他做顿好的,备上几碗酒,让他吃饱喝足,自己从绺子里走出去。有些人,我们还能帮着收回几根骨头棒子;有些人就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啊!”

我皱眉道:“催命碑多长时间出来一回?每次出来都一个样儿?”

孙老头道:“多长时间没个准数,有时候一年就出来一两回,有时候一个月就能出来三四回。我们也都让催命碑给吓怕了。有一回,几个兄弟商量着想出去谋个生路,结果被小鬼子抓了,活活的喂了狼狗。那之后,我们干脆就不敢出去了,都留在绺子里跟催命碑赌命。”

“至于说,催命碑上的画,也是什么都有,光我见到的就有五六种。遇上什么,还真得看天意。”

我正在说话的时候,忽然听见六子喊道:“他属蛇,他属蛇,大仙儿找他了。”

我猛然回头之间,却看见一个同伴脸色煞白地捂着肚子,强撑在队伍后面跟着我们往前走,脑袋上的汗珠子却像是流水一样,一滴滴地落了下来。

孙老头几步走上去:“小战子,你怎么了?”

小战子慌道:“我没咋地……我……我就是肚子疼。”

孙老头抓着对方的手道:“把手拿了,给我看看。”

“不用,我没事儿……”小战子的话没说完,就被孙老头强行拉开了手掌。等到孙老头撩开对方的衣襟,我头一眼就看见的就是他肚子上的红印。

那人的肚脐眼儿就像是被人用什么东西狠狠捅了一下,肚脐四周全都是透着瘀血的青紫,肚子却像是陷下去一块。孙老头跳脚道:“你怎么不早吱声?大仙儿找的是你……”

“棍子穿长虫,穿长虫……”六子呵呵傻笑着往前跑,“前面也有棍子穿长虫……”

“过去看看。”我追着六子往前跑过去时,孙老头也抓着小战子从后面赶了上来。

我没跑出多远,就看见远处有一条被木棍给穿透了的死蛇。

第七十四章 道左相逢

我跟着六子跑出去十多米之后,六子忽然停了下来,拍着巴掌笑道:“看看,全是棍子穿长虫……全是棍子穿长虫……”

我放眼向四周看去之间,到处都是被木棍挑在空中的活蛇。还没断气的山蛇疯狂地甩动着身子,带着腥气的蛇血四处迸飞,就连落叶都被染成了红色。

“啊——”

我下意识地拔刀戒备之下,身后忽然传来一声惨叫,等我转头时,小战子正捂着肚子满地乱滚,嘶声惨叫道:“疼啊!我疼……肚子疼啊!”

“把手拿开……”孙老头使劲抓着小战子的双手,“快,快过来压住他。”

几个人冲上去,七手八脚地压住小战子,强行扳开了他的双手——小战子的腹部已经是血肉模糊,肚脐上像是被木棍破开了一个碗口大小的窟窿。可怕的是,伤口之下竟然看不见对方的内脏,乍看之下就像是被某种力量强行挤压到了腹部四周,一丝一毫也没流露在外,只有漆黑的血迹在向外狂涌。

小战子拼命哭喊道:“杀了我,快点杀了我!我疼啊!”

孙老头红着眼睛喊道:“都压好,谁也别松手!小战子,你挺一会儿吧,挺一会儿吧,一会儿就过去了……”

我上前两步抽出枪来对准了小战子的头顶,孙老头却一下扑上来抓住我的手腕:“可不能开枪啊!大仙杀人,谁也不能拦着,谁拦着他找谁……王神仙,你收收手,那是小战子的命,谁也改不了。”

“给我让开……”我抬手想要甩开孙老头,谁知道他手上的力道竟然一点不比我弱,我连着两次都没推开对方。

始终没动的叶寻却在这时抽刀而起,斜向一刀划断了小战子的喉咙:“我不信大仙会来找我。”

“你你你……”孙老头愣住了,刀疤也指着叶寻说不出话来。其他几个人放开双手慢慢退到了一边儿,像是等着孙老头给他们的吩咐,又像是有些茫然不知所措。

孙老头愣了好半天才说道:“杀都杀了,还能咋地?走吧!赶紧往绺子里去,说不定能有活路。”

孙老头一边走一边说道:“两位神仙,我知道你们艺高人胆大,心肠也好,可是以后再有这样的事儿,你们先听我说两句行不行?”

孙老头见我没说话,才唉声叹气地说道:“我知道你们信不着我,可我说的全都是真话。有些事情,要不是我亲身经历过,我自己都不会相信。”

孙老头不无埋怨地说道:“你们不想想,我自己的命现在也悬着啊!咱们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出了事儿谁也跑不了。两位神仙,下次你们就听听我的,咱们顺顺当当走出平天海就完了,别跟平天海里的神仙较劲啦!”

孙老头的意思很明白,他不想在平天海里多等,在他看来,进了绺子拿完东西赶紧离开平天海才是正经事儿,同样,他也不在乎谁会死在平天海。

孙老头说话时,我已经看见远处用木栏围绕的山寨。从我的角度大概能看见一座座像是排列整齐的木屋,山寨四周地势极为平坦,看样子当初应该有人在这儿开荒种田,只不过田地已经荒芜多年,早就被淹没在了杂草和落叶当中。

我仰头道:“那就是你们的绺子?”

孙老头脸色微微一白,停了好半天才点头道:“对,对,那就是我们的绺子,咱们先进去再说。六子,你过来,你看那房子里有好吃的,你快去找,去晚了就没了。”

六子一听,立刻撒着欢儿地往山寨里跑了过去,几下就钻进了寨子大门:“老孙爷,吃的在哪儿啊?哪儿有吃的啊?”

六子的声音越传越远,没一会儿的工夫就消失在了山寨木屋背后,只是隐隐约约还能听见他在喊人。孙老头这才松了口气:“咱们进去吧!”

我跟着孙老头往前走了几步,却发现对方悄悄地把手按在枪柄上。走在后面的刀疤也把三八大盖给摘了下来,平端在手里。

走在我附近的叶寻给我递了一个眼神之后,我故意错开一步,凑到叶寻边上。后者刚要说话,我忽然往前跨了一步,伸手拨开叶寻,抬手一枪往旁边一截子树桩上打了过去。

立在地上的半截树桩顿时被子弹掀飞到了远处,我却紧跟着树桩落地的方向朝着地面连连开枪。一开始叶寻还没弄清我在做什么,等他看见在我枪火之前呈现飞速起伏的落叶之后,立刻拔刀出鞘,飞步追向潜在落叶中蜿蜒而去的物体:“给我滚出来!”

叶寻怒喝出刀之间,刀锋尚未劈落,刀身上所带起的气流已将地上的落叶分向掀飞半空,与此同时,一道瘦小的身影也在刀锋之前翻滚而出,从背后抽出一把细长狭窄的钢刀往叶寻刀上急迎而上。两刀凌空相撞之间火化四起,叶寻的身形微微一顿,那人马上转身钻进了满地落叶当中。

两个人交手的过程犹如电光火石一闪而过,我却把枪指向了远处的草丛——我清清楚楚听见叶寻的对手是往那个方向去了。

我还没扣动扳机,就听见有人用生硬的汉语说道:“背后偷袭,有辱武士的荣誉。”

小鬼子?我转头之间正看见一个身穿东洋武士服装、腰间别着两把东洋刀的人向我缓缓走了过来,对我行了一个标准的武士礼:“武士伊藤真,参上,请求公平一战。”

我冷笑之间调转了枪口,对方仅仅微微一皱眉头,就面色坦然地向我看了过来。叶寻却在这时低声道:“答应他。”

我随手扔掉了盒子炮,从背后拔出长刀:“王欢,应战。”

伊藤真拔刀出鞘,身躯笔直,双手持刀高举过顶,长刀与对方身躯连成一线,好似要一刀破天,气势逼人。

我以前就听人说过,东洋刀最为讲求气势,今天算是第一次见识到了。

“花架子不错。”我冷笑之下单手握住刀柄扬刀而起,犹如猛虎猎食,全身蓄力,身躯微倾斜,刀上煞气、眼中杀机同时狂飙而起。

伊藤真脸色微微一变,身上的气势陡然被我压弱了半分,后者却在这一瞬之间纵声怒吼,持刀向我冲击而来。

“杀——”我双脚紧抓地面狂奔而起,遍地落叶在我脚边纷飞,又被我带起的气流刮向远方,犹如一道被狂风拖拽的恶龙纵声咆哮着迎向对手。

电光火石之间,我们两人手中的长刀凌空碰撞一处。炫目火星从我们两人之间迸射而起时,我们两个都是全力一击,又是平分秋色,谁也没法立即化去对方刀上的力道,我们的身形再也控制不住地同时往两边侧向滑出。

我踏出三步之后,双手同时握住刀柄,由下而上撩起长刀蓦然转身劈向对手头顶。伊藤真仅仅比我慢了一步,就在仓促之间迎向了我的狂刀。我长刀击落,对方紧握刀柄的双手也被震得虎口开裂、鲜血直流,原本扎进落叶的双脚被我震退了几步之远。

我拖刀冲进三步,手中长刀再次掀起刺耳的刀啸之声,疯狂向下落去。伊藤真避无可避之间只能举刀抵挡。一声震耳欲聋的碰撞之后,对方的长刀被我强行压低了几分,我的刀锋也随之劈进对方肩头。

我那一刀虽然没有砍断对方的骨头,我却在一瞬间压住了刀柄,只要我向后抽刀,足能在瞬间卸掉对方的一只膀子。

我眼中杀机暴起,手中准备发力的当口,叶寻和另外一个人一齐喊道:“住手!”

我放开刀上的力道退出了几步之后,才看见另外一个喊话的人是谁。

我单手举刀指向伊藤真,侧眼看向了那个身材高挑、短发淡妆,一身迷彩却带着几分书卷气的女孩:“你是谁?”

对方淡淡说道:“我叫陆心遥,是伊藤先生的翻译。”

我冷声道:“原来是汉奸哪!在我想要杀人之前,你最好把嘴闭上。叶寻,有什么事儿?”

叶寻走到我身边:“我们被包围了。杀他,我们走不出去。”

我往四周打量了一下,附近的树林当中至少藏着三十个身穿军用迷彩、装备整齐的人。对方手里虽然没有拿枪,却带着军用*,那东西一旦发威,不比普通的枪械弱上多少。

对方迟迟没动,不是投鼠忌器,就是在等待伊藤真的命令。我看向伊藤真道:“为什么要攻击我们?”

伊藤真用日语说了一串话之后,陆心遥翻译道:“我们是想试试你们是不是鬼怪。”

陆心遥又补充道:“伊藤先生能听懂汉语,但是用汉语交流却十分吃力,遇上相对复杂的对话,还需要我来翻译。”

“嗯?”我忍不住一皱眉头,“你们来平天海干什么?”

这一次,陆心遥没用伊藤真开口就说道:“王欢先生,你是否可以考虑先放开伊藤先生,我们再慢慢谈?我们来平天海的原因十分复杂,三言两语难以说清。毕竟,你现在的行为并不是十分友好,也不利于我们交流。”

我忍不住眯起了眼睛。

第七十五章 道左相逢2

现在让我放掉伊藤真对我们而言十分不利,虽然我们在武器上略占优势,但是单兵素质而言,把孙老头他们捆在一起也不是伊藤真属下的对手。

我正在犹豫之间,伊藤真开口说了两句话,陆心遥翻译道:“伊藤先生说,虽然我们来自于不同的国度,但是他相信武士的荣誉不分国界。”

我看得出来,伊藤真是一个纯粹的武士,否则,他也不会在占据绝对优势的情况下跟我单打独斗。我犹豫了一下才慢慢放开了长刀。

伊藤真还刀入鞘,向我深鞠一躬,才对陆心遥说了一句话,后者马上翻译道:“王欢先生,请你稍等一下,伊藤先生需要整理一下着装,以示郑重。”

我摆出了一个“请”的手势之后,退到叶寻身边,伊藤真和陆心则遥走进了附近的树林。

叶寻压低声音道:“你怎么看这批小鬼子?”

我皱眉道:“这些人不是特种兵就是忍者,他们的伪装能力很强,而且善于忍耐。那些人至少是在小战子遇害的时候藏到附近树林里的,否则,我们不可能发现不了他们的踪迹。这帮小鬼子来得蹊跷,一会儿得小心应付。”

我和叶寻说话之间,伊藤真已经重新走了出来,他换了一套干净的衣服,完全看不出刚刚受了重伤。伊藤真挥手之间,有人在地上铺了一张地毯。

伊藤真对着地毯比了一个“请”的手势,意思是让我先落座。

我坐下之后,叶寻就怀抱着长刀站在了我的身后,伊藤真和陆心遥坐到了我的对面,那个跟叶寻交手之后又逃走的忍者站在了两人背后。

伊藤真向我颔首示意之后,才每说一句由陆心遥翻译一句着跟我交谈了起来。

伊藤真说道:“王欢先生,恕我冒昧,请问您进入平天海是否为了大辽古国的遗迹而来?如果先生是为了遗迹,我觉得我们应该坐下来交谈一番;如果不是,我劝先生尽快离开平天海,这里十分危险。”

我眉头微微一动,答非所问道:“你们进入平天海是为了大辽遗迹?”

伊藤真略一犹豫才说道:“确实如此。我刚才之所以会攻击你们,也是为了揭开大辽遗迹的秘密。这对我们伊藤家族十分重要。”

我脑中思维飞转之下,悄悄向叶寻比了一个手势,意思是让他看好孙老头,自己则淡淡地向伊藤真说道:“既然伊藤先生开门见山,我也没有必要再去隐瞒什么。我来平天海就是为了黄金面具。”

伊藤真微微一愣之后,马上露出了笑容:“既然王欢先生与我的目的相同,那么是否能请你的几位朋友同伴过来?”

“老孙、刀疤,过来谈谈。”我向孙老头招了招手,已经开始暗暗戒备。

伊藤真与我初次相见,想要试探我是不是鬼怪,也在情理之中。可是,他一开口就叫破了我的目的,却不在我的预料之内。

他凭什么敢笃定我是来找大辽遗迹?原因还应该落在孙老头他们几个人的身上。

孙老头从伊藤真出现,就表现得异常紧张,等我叫他的时候,犹豫了好半天才算往我们这边走了过来。伊藤真比了一个“请坐”的手势:“老先生,请坐。”

伊藤真直视孙老头道:“请问老先生是否姓孙,是不是认识一个名为伊藤明川的日本学者?”

“不认识。”孙老头一脸茫然道,“不过,我看你倒是有些面善,好像是在哪里见过。”

伊藤真说道:“1933年,我的曾祖父伊藤明川被日本关东军强行聘请进入东北。曾祖父虽然是学者,却在当时的侵略战争中充当了十分不光彩的角色,为此,曾祖一直在深深自责……”

“关东军司令部给曾祖父的任务就是寻找各种遗迹,掠夺埋藏在华夏大地的宝藏。关东军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得到了消息,在平天海背后,很可能藏有一座属于契丹族萨满的墓葬,于是派出我的曾祖父前往探寻萨满墓葬。”

“我的曾祖父到达这里之前,已经有一支精锐的关东军中队在平天海中全军覆没。随后赶到救援的中队虽然及时撤出了平天海,却遭到萨满的诅咒,陆续死亡。当时,关东军为了破解诅咒,重金雇佣了一个当地的……”

伊藤真的嘴里忽然发出了生硬的两个字:“大仙。”

我猛地往孙老头的脸上看了过去,对方的脸色果然一白。

伊藤真却像是没有发觉孙老头的异样,从忍者递过来的公文包里拿出了一张照片:“鄙曾祖雇佣的那位大仙,名叫孙成涛。”

我仅仅往照片上扫了一眼,顿时大惊失色。照片上面一共有三个人,站在中间学者打扮的人与伊藤真大概有七八分的相似,一看就知道他们是亲属的关系,那人应该就是伊藤明川。

伊藤明川左手边站的人,不就是孙老头?更可怕的是,照片右手边上的人竟然会是刀疤。

我和叶寻同时站起身来,抽刀出鞘指向两人时,伊藤真像是早就知道会有什么结果,扔出照片之后才不慌不忙地站了起来:“请问,您是不是孙成涛先生,那位先生是不是高桥武雄阁下?”

远处的刀疤也跟着一愣:“你叫我什么?高桥武雄?老子……这名儿,老子怎么这么熟悉?高桥武雄是谁?”

刀疤捂着脑袋蹲在地上:“谁是高桥武雄……”

被我和叶寻用刀指住的孙老头忽然嘿嘿笑了起来:“我想起来了,我想起伊藤明川来了。他当初不也跟我一块儿死在绺子里了吗?他怎么还会回来?”

刀疤也一下站了起来:“我想起来了,我是大日本帝国关东军特高课上尉军官高桥武雄。我们当初……”

高桥武雄回头指向了远处:“我们当初不就是死在了……”

高桥武雄话没说完,七窍当中忽然鲜血崩流而出,人也跟着一头栽倒在了地上。

跟着高桥武雄过来的几个人全都吓得面无人色地退到了一边儿,有人干脆蹲在地上抱着脑袋瑟瑟发抖,看都不敢去看尸体一眼。

我和叶寻同时挺刀向前,用刀尖顶在了孙老头的脖子上:“你究竟是什么人?”

直到现在,我才发觉自己忽略了一个致命的问题,那就是孙老头的年龄。孙老头一直都在模糊自己当土匪时的经历,而我也一直认为他是在建国之前当过一小段时间的土匪。

现在看来,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儿。

日本关东军入侵东北的时间是在1931年,东北剿匪的时间却是在1945年之后,东北全境解放的时间是1948年,这中间又跨度了整整十五年。

我始终觉得孙老头应该是八十多岁左右,我和叶寻聊天的时候也听他说过,真正的武林高手到了七八十岁也一样可以健步如飞、出手搏命,所以没去深究孙老头的年龄。

可是,一个一百多岁的人,还能有孙老头这样的身手吗?除非他已经达到了张三丰那样传奇的境界,否则,谁能在百岁之后还能翻山越岭?

孙老头露出一丝苦笑道:“很多事情,我已经想起来了,但是想起来了,却不能说,说出来肯定会像刀疤一样死于非命。”

我冷声道:“你不说,也一样会死。”

孙老头摆手道:“我还是那句话,我从来就没想过要骗你们。我比你们还着急去找黄金面具。这样吧!我说几句话,那些说,我说完马上会死,你们能听多少就听多少。如果下一次你们又在什么地方遇见了我,一定要赶紧跟我说话,趁着我能想起来、能说话,一定要有什么问什么。还有……”

孙老头异常凝重地说道:“去找病秧子,他也没死。现在能救你们的,只有三个死人和一个活人。千万要记住,你们身边的人,不见得就是活人,不要轻易相信什么,也不要轻易否定什么。”

孙老头飞快地说道:“黄金面具在黑风坳子,平天海里有七座山寨,按照北斗七星……噗——”

孙老头话没说完嘴里就喷出了一口血来,身躯摇晃了几下之后,强撑着一口气怒吼道:“找到北极星,北极定……噗——”

孙老头的七窍当中同时鲜血狂喷,人也跟着一头栽倒在了地上。我和叶寻快步走上前把尸体翻了过来——孙老头的两只瞳孔已经完全散开,再也没有救了。

孙老头带来的人里加上我和叶寻也就只剩下一老一少和一个疯子,我走向剩下那两个人道:“你们谁能给我解释一下,刀疤和孙老头是怎么回事儿?”

那个中年战战兢兢地说道:“我也不知道……我们一直跟着刀疤叔混饭吃,谁知道他是日本人啊!”

那个中年不像是在装假,我一时间也没了主意。

原本我还以为能在孙老头他们身上找到什么线索,这一下,不但没了线索,还把事情弄得越来越复杂了。

孙老头、刀疤怎么会忽然暴毙?他们没说出来的秘密又是什么?

三个死人、一个活人是什么意思?

北斗、北极又是什么意思?

孙老头怎么会让我去找病秧子?

一连串的问题在我脑中不断地嗡嗡作响。

第七十六章 疑云弥漫

我正不知道如何是好时,伊藤真却低声说了一句什么。我回头问道:“他说什么?”

陆心瑶道:“果然是这样。”

我再次看向伊藤真时,后者重新摆了一个“请坐”的手势:“这件事,我希望能和王先生详谈。”

伊藤真面色平静地说道:“我不需要知道王先生的身份,当然也不问王先生究竟为什么要寻找大辽遗迹,我只想确定我们的目的是否相同。”

我沉声道:“黄金面具,我志在必得。”

“很好。”伊藤真点头道,“我们寻找大辽遗迹的目的就是要破除萨满诅咒。我们的目的并不冲突,所以我希望能跟王先生合作。”

我饶有兴趣地看向对方道:“你就这么相信我?”

“我相信的是它。”伊藤真指向了我挂在手腕上的狐铃。

我表面上没动声色,心里却在微微震颤。从狐铃出现,我所经历的事情就一直跟狐铃纠葛不清,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我淡淡地说道:“你认识狐铃的主人?”

伊藤真摇头道:“我还没有资格拜会雪妖狐阁下,仅仅是在远处观望过雪妖狐阁下的风采。我相信雪妖狐的信用,也相信她的传人。”

“谢谢。”到了这个时候,我只能点头,如果再问下去,说不定就会让对方产生怀疑。要真是那样,我又得多费一番手脚,不如顺水推舟,先从伊藤真那里找到点有用的东西再说。

伊藤真面露喜色,抬起了手掌与我对击了一下:“实不相瞒,我们这次深入平天海,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家祖当年受到萨满诅咒之后,已经变得疯癫发狂,而且,这种疯狂也遗传到了后代身上。”

“伊藤家族是日本的名门望族,如果摆脱不了萨满诅咒,伊藤家族早晚会走向灭亡。我不能看着这种事情发生,所以,我们集中了家族的精锐武士,重新来到平天海。”

我平静地说道:“我对伊藤家族不感兴趣,我想知道的是,伊藤明川究竟遭遇了什么。”

伊藤真犹豫了片刻才说道:“这件事情,还要从关东军进驻东北说起。”

“当年,关东军在东北大肆掠夺的不仅仅是矿产资源,也有历史文物,甚至专门成立特务机构‘特高二科’用以探寻宝藏。正是特高二科拿到大辽遗迹的资料,关东军才会组织部队深入平天海。”

“关东军满以为一支装备精良、配备工兵的中队足够扫除一切障碍打开遗迹,没想到,那支二百人左右的中队竟然在平天海全军覆没。根据中队最后发来的情报,他们在平天海遭遇到了土匪武装的袭击。”

伊藤真说到这里,忍不住看了看我的脸色。我知道,他正在措辞,毕竟,他是在讲述一段侵我国土的历史,而他对面的人,正是那些曾经为了国家拼死奋战的勇士后裔。

伊藤真见我面无表情,才继续说了下去:“关东军司令部大为震怒,血洗了附近两处村落,屠杀了当地的居民,又派出一支联队进驻了被摧毁的山村。”

我的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手指不自觉地握出了一声脆响。站在伊藤真背后的忍者瞬间做出了戒备的姿势,伊藤真却摆手制止了对方:“不要乱动。”

伊藤真向我深深鞠躬之后才诚恳道:“王欢先生,我知道关东军曾经在东北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行,作为武士,我本人对这段历史深感耻辱。请王欢先生相信,并不是每一个日本人都是坏人,也不是每一个日本人都以那段历史为荣。”

我深吸一口气道:“你继续说。”

伊藤真继续说道:“关东军联队本以为此次会万无一失,结果两次试探性攻击之后都折戟而过。那时,家祖伊藤明川先生才奉命来到了平天海。”

我沉声道:“你实话告诉我,伊藤明川究竟是什么身份?”

伊藤真道:“家祖在没有应征入伍之前确实是学者,就职于东京帝国大学,应征之后成为了伊藤联队的联队长。”

我转头看向了陆心瑶,后者说道:“日本是一个等级森严的国家,至今仍旧有贵族和平民的区分。伊藤家族在日本近代史上颇有影响力,家族直系后裔参军,自然不会从小兵做起。”

我微微点头道:“你继续说。”

伊藤真道:“家祖几番考证之后,终于得出了一个结论:潜藏在平天海里的人并不是普通的土匪武装,他们是大辽遗迹的守护武士。”

“这个消息令关东军总部异常兴奋,对大辽遗迹更加志在必得。但是家祖很清楚,抛开平天海易守难攻的地理环境不谈,这里还有一支神秘的力量让关东军难以寸进。”

“为此,家祖特意提出了一份代号为‘千足’的计划,并且得到了关东军司令部的认可。千足计划内容十分简单,就是派人潜进平天海,混入土匪武装,里应外合攻破平天海。当时接受这个任务的人一共有三个,家祖、特高科少尉高桥武雄和家祖从附近雇佣来的大仙孙成涛。”

我想伊藤真比了一个“停顿”的手势,转头向孙老头带来的两个人问道:“刀疤叫什么名字?”

那两个人早就已经吓得六神无主了,就像是两个没娘的孩子,我和叶寻走到哪儿,他们俩就跟到哪儿。那个岁数较大的人一听见我问话,赶紧说道:“他叫高笑,他说自己是山东人。”

高笑,高桥,果然是谐音。

后来我才知道,那个岁数稍大点的人叫李勇,年轻些的是他侄子,叫李然,他们两个一直跟着刀疤做买卖。

我又转向伊藤真:“他们的计划成功了?”

伊藤真道:“有孙成涛在,他们的计划进行得非常顺利,仅仅用了半年的时间就成功找到了进入平天海的路线,在那里与土匪武装展开了激烈交战,杀死了所有的守护武士。可是,他们本以为自己可以高枕无忧的时候,却遇上了一支更为可怕的力量,那就是萨满的诅咒。”

伊藤真凝重道:“伊藤连队在短短不到半个月的时间里就伤亡大半,剩下的人不得不退出了平天海。但是,他们很快就发现自己陷入了永无休止的噩梦当中,有人因此发疯,有人选择了切腹自尽,有人甚至开枪射击战友……”

“家祖不得不返回日本接受治疗,但是没有任何一个医生可以帮助他摆脱梦魇,他不得不求助了阴阳师。家祖正是在阴阳师的干预之下才得以幸存,可是他却始终活在萨满的诅咒当中,而伊藤家族也没有逃过被萨满诅咒的厄运。家祖的直系子弟不是忽然发疯,就是在梦魇当中忽然离世,就连阴阳师都没办法打破诅咒。所以,我们不得不进入平天海。”

我看向伊藤真道:“当年伊藤明川究竟遇到了什么?”

“不知道。”伊藤真摇头道,“家祖说过,凡是涉及平天海隐秘的事情,他一件都不能说,甚至不能去想,否则,就会立即死亡。”

我冷笑道:“你在开玩笑吗?既然伊藤明川连当初的事情都不能说,那么,你又怎么会知道他在平天海遭遇了萨满诅咒?”

伊藤真抬头道:“王欢先生,我知道我的话难以让人相信,但是,我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事实。家祖后半生一直在修行禅学,禅学对诅咒略有压制,他才在几十年之后说出了一部分隐秘,但是,其中的关键却丝毫没有提及。”

我平静地看向伊藤真:“你在什么地方看见了雪妖狐?”

“大概是在两年前吧!”伊藤真道,“那时候,家族曾经想要雇佣雪妖狐阁下探寻大辽遗迹,但是雪妖狐阁下却婉言拒绝了家族的请求。我就是在那时候有幸一睹雪妖狐的风采。”

我微微点头道:“你这次是通过官方来到东北?”

“是的。”伊藤真点头道,“但是官方却不知道我们的真正目的。我们进入平天海之前曾经跟官方有过交涉。”

我飞快地问道:“你们什么时候上的山?”

陆心遥直接回答道:“七天前。”

我明白了,警察之所以会大举围山,并不是因为我们伪造出来的命案,而是为了寻找失联的伊藤真。

七天时间,那不正好就是孙老头的孙子被金大仙扣住魂魄的时候。这里面不会有什么联系吧?

我沉声道:“伊藤明川有没有跟你提过金大仙庙的事情?”

“金大仙庙?”伊藤真道,“你是说供奉着金色鬼神的庙宇吧?家祖的确说过。他说,当时的特高二科就是根据那座金色的鬼神推断出了大辽遗迹的具体位置。特高二科为此还拘捕过一个人,那个人叫做孙晓山。”

这就对上了——孙老头曾经说过,他家里人被日本人抓住过。应该是对方没有经住日本人的严刑拷打,揭开了萨满墓葬的秘密。这就是说,当初孙老头的爷爷把金大仙从黑风坳子里背出来的事情还有几分可信的程度。

我好像抓住了什么,可是又总想不明白其中的关键。

第七十七章 疑云密布2

我正在沉默之间,伊藤真开口道:“王欢先生,我所知道的线索只有这些,不知道是否对你有所帮助。”

我抬头道:“前面的山寨你们进去过没有?”

“没有。”伊藤真摇头道,“我们在三天前到达山寨外围。我本意是想绕过山寨继续向前。根据家祖叙述,他们遭遇萨满诅咒的地方应该是在一座没有植被的山上。这里显然不是家祖描述的地方。”

伊藤真停顿了一下道:“可是,我们在附近绕了三天也没能离开山寨,无论我们用什么手段,最后都会被送到山寨门口,就好像是这座山寨要强迫我们走进去。”

我遥望着山寨道:“你们这一路上遇上鬼怪,或者遇上催命碑了没有?”

“没有。”伊藤真说道,“我不知道你所说的催命碑究竟是什么,我们这一路上也没遇上鬼怪。不过,家祖曾经说过,不要相信在平天海里遇见的人,他们未必还活着。”

伊藤真的话跟孙老头说的一样。平天海真的是死人可以复生之地?

我目视山寨良久才说道:“进山寨。”

“不行!”站在伊藤真身后的忍者用纯正的汉语说道,“山寨当中太过危险,不能随便进入。少主一定要进的话,请允许属下先去探查一下。”

伊藤真摇头道:“我们既然已经决定与王欢先生合作,那么每一步的计划,我都应该亲身参与,这才是合作的基础。我们跟王欢先生进入山寨。”

陆心遥把话翻译过来之后,我却忍不住看向了伊藤真。他为什么要听我的话?从合作开始就把对方当做主导,绝不是一个上位者应该去做的事情。

伊藤真并没理会属下的提议,而是向我比了“先请”的手势。我和叶寻同时向山寨中走过去时,却一直在注意伊藤真的手下。对方足有三十多人,每十个人由一人带队,三队人马交替行进,颇有章法,打眼就能看出这是一支长期配合的队伍。

直到伊藤真的手下全部出现在我的视线当中,我才把目光投向了山寨。那座山寨虽然年久失修,但是中间的聚义厅却保存得极为完好。

我绕着聚义厅走了一圈:“伊藤真,把你们的人分散开,试试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

伊藤真点头之下散开人手,而我却朝着山寨正后方走了过去。在我的记忆当中,六子应该是往那个方向跑了。可是山寨背后除了一座难以攀爬的悬崖,就再没有其他东西了,六子就算不疯,也很难从这里出去。

我刚想转身时,眼角的余光却扫见岩缝中的一块布条。我紧走了两步,将布条慢慢抽出来之后,却忍不住一愣,那布条不正和六子身上穿的衣服一样,他钻到石头缝里去了?

我忍不住顺着岩石缝隙仰头上望之间,头顶上就只有顶在岩石上的日头。白花花的太阳晒得人无法睁眼,我也看不清岩石上方究竟有什么东西,只能一步步退向远处。可是不论我退出多远,能看见的景物就只有顶着日头的山峰。

天上的太阳就像是被人给强行压在剑形的峰顶不挪不动,发白的日光像流水般从峰顶覆盖而下,遮挡着半山峰峦。

我正盯着山峰看时,叶寻悄悄走到了我身后:“你在看什么?”

我把布条交到了叶寻手里:“那边找到六子没有?”

“没有。”叶寻压低声音道,“我总觉得小鬼子不靠谱。我看那些人里,应该也不全是士兵。”

我低声道:“我们暂时还得跟他们合作……”

我正说话时,听见有脚步声接近,赶紧闭上了嘴。从我后面走过来的陆心遥道:“王先生,伊藤先生请你过去看些东西。”

我跟着陆心遥走进聚义厅时,正看见伊藤真和那个忍者围着聚义厅里唯一的一张桌子在看什么东西,他见我过来,赶紧让开了一步:“王欢先生,你看着这里。”

伊藤真指的是桌面上被人给刻下的一串极为怪异的符号,乍看之下有些像是道家的符文,可是仔细去看却又跟符文大相径庭。我转头看向叶寻,他也微微摇了摇头。

叶寻是道家弟子,他既然摇头,就说明桌子上的东西与道家无关。

伊藤真说道:“这是日本阴阳师惯用的符文。如果我没看错,这里应该出现过很高明的阴阳师。这段密文的意思是地狱之门会在午夜开启。”

我看向伊藤真:“你是阴阳师?”

“不是。”伊藤真道,“家祖长期接触阴阳师,我也学到过一些阴阳师联络的密文,所以能看懂其中的意思。”

我走上前,在桌上摸了两下:“伊藤先生,有没有兴趣看看午夜开启的地狱之门?”

“这个……”伊藤真犹豫了一下才说道,“既然王欢先生觉得这是一条线索,我们不妨留下来看看。”

那个忍者挥手之下,伊藤家武士迅速将聚义厅团团围住,就连房顶都布置了人手之后,才将聚义厅的大门给关了起来,屋里就只剩下了我们几个。

我随意坐在地上:“伊藤真,我想问你一个问题。据我所知,当年关东军曾经打过金大仙庙的主意,甚至还搬走了金大仙的塑像,他们最后为什么又把塑像给送回来了?”

伊藤真摇头道:“这件事情,我并不清楚,家祖也从没提起过。”

我正觉失望之间,那个忍者却开口道:“这件事情,我倒是听人说过一些。老主公当年确实带走了仙庙中的神像,但是很快就归还了回去,只不过,他把神像的坐姿给改成了跪姿。家主曾经向老主公询问过其中的原因,老主公只说是要验证一件事情。”

忍者在日本的地位并没有后世影视、漫画中变现的那么高。如果把武士称作日本番主家臣的话,那么,忍者只能称为家奴。我面前这个忍者大概就是伊藤家的家奴。

我沉声问道:“伊藤明川没说要验证什么事情吗?”

“没有。”忍者摇头道,“我唯一知道的就是,被送回去的塑像其实是一具尸体。至于那具尸体的原主人是谁,老主公从未提及。”

“尸体?日本人的尸体?”我见忍者点头之后,才恍然大悟。难怪塑像会被改成跪姿,原来是伊藤明川动了手脚。

对面忍者却忽然一下抬起了头来,原本垂在身边的手臂也一下子抓向了身后的长刀。

我跟着猛然仰头之间,却看见房梁上落下了一串红色的液体。

血?我的第一反应就是人血。

我顺手抽出手*枪对准屋顶连开两枪,屋顶上的血迹却像流水一样淌了下来,守在外面的伊藤武士却不见半点反应。

叶寻、伊藤真同时拔刀之间,聚义厅的大门却在瞬间轰然洞开,漫天星光从门外向屋里蔓延而至。

我和叶寻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我们进门之前明明是中午,我和伊藤真之间的对话最长也不会超过十分钟,可是门外怎么会忽然日月轮换,变成了午夜?

我顺着大门的方向往外看时,伊藤真的手下不知道什么时候全都聚集在山寨中间的空地上,围绕着一堆篝火一动不动地坐在地上。

熊熊燃动的火光本应该将人全部照亮,可我看到的却全是半明半暗的人影。所有围绕火堆端坐的武士都像是被火光从中间给分割成了两个部分,一半被烈火罩上了血红的颜色,另外一半却处在黑夜的阴影之中。

叶寻忽然低声说道:“看他们的衣服。”

“衣服?”我将目光投向正对的武士之间,那人沉在黑影的半边衣服不仅变成了二战时的日本军服,而且在向另外半边身子慢慢移动,对方的面孔也在黑影的推动之下慢慢变成了另外的模样。乍看之间,那个武士就像是在被另外一个人慢慢侵蚀、替换,相信用不了多久,他就会被换成一个早已经死在平天海中的日军。

我忍不住抬枪瞄向对方时,身后却忽然传来一声拉动枪栓的声响。

那个忍者不知道什么时候把李勇手中的三八大盖给抢了下来,举枪瞄向了正对着我们的那个武士扣动了扳机。子弹划出的红光从对方眉心穿过之后,化作一蓬鲜血从对方脑后飞扬而起,那名被子弹打穿了脑袋的武士却转着眼珠往我们身上看了过来。

忍者却在这时再次推动枪栓,打向对方心口。子弹再次将对方透体而过,那人才栽倒在了地上。与此同时,所有围在火堆旁边的武士一齐转过头来看向了聚义厅,三十多张阴阳相间的面孔也在一瞬之间充塞了我的视线。

“开枪!”我和叶寻同时举枪之间,聚义厅的大门却在我们眼前轰然闭合,从我俩枪口上怒射而出的子弹全都落在了门上。

我和叶寻仅仅开了两枪就同时松开了扳机,李勇、李然却像是疯了一样,提着手枪对准大门疯狂乱射,短短片刻之间,大门就被两个人打得千疮百孔。

我跟着怒吼道:“你俩给我停下!”

第七十八章 敌踪缥缈

李勇像是没听见我的喊声,疯了一样向大门上放枪:“刀疤叔……刀疤叔在门上……”

门上除了被屋里油灯照亮的光影和一个个透着星光的弹孔,哪有什么人在?

我刚想出声呵斥李勇,却猛地打了一个寒战——我们刚进聚义堂的时候还是中午,屋里也没有什么油灯……屋里的灯是哪儿来的,灯又是谁点的?

我蓦然转头看向桌上那盏顶着昏黄火光的油灯时,叶寻和伊藤真也头带冷汗地向我看了过来。

我们谁都没有心思再去管什么李勇,就任由着他在那里发疯。李勇一直打空了子弹才稍稍镇定了下来。我用眼角扫向千疮百孔的大门:“你看见什么了?”

李勇端着枪战战兢兢道:“刀疤叔回来了,他刚才就贴在门上。”

我沉声道:“我怎么没看见?”

“刀疤回来又不是找你,你能看见什么?”李勇厉声道,“刀疤要杀人,他要回来杀人……刀疤杀人之前都会点一盏灯,说是给死人送魂用的,他以前就说过。那灯就是他点的……”

李勇正说话之间,全身忽然绷紧,两只手像是被绳子捆住了一样紧紧贴在身侧,双腿并得严丝合缝,膝盖紧紧靠在一起,以一种极为怪异的姿势笔直地站在了原地。

“李勇……”我惊叫之下,李勇的头发忽然像是被火烧了一样一片片卷缩了起来,没一会儿的工夫就露出了发黑的头皮。

李勇的眼泪止不住地流了下来,可他嘴里却像是被塞了东西,口水顺着嘴角向下直流,喉咙里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我仅仅一愣之下,李勇的头皮就像是被烧焦了一样一块块地破裂开来,发黄的油脂顺着李勇的面颊四下横流,一双眼睛也从下往上地翻起眼仁儿。

李勇的脑袋被烧着了?

短短几秒钟的工夫里,李勇的头皮就变得一片漆黑,像是被火烧焦的皮肉成片脱落在地,可我却偏偏没看见对方头顶冒出过火光。

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李勇头上已经露出了骨头,半张面孔被烧得一片漆黑,我就算想要救援也已经来不及了。

站在远处的叶寻忽然抽出刀来,手起刀落将李勇的脑袋砍落在地上。像是被火烧焦的人头一直滚出几米开外,李勇的尸体才慢慢栽倒。

我伸手在人头滚过的地方摸了一下,地面上仍旧是一片冰凉,丝毫没有被火燎过的迹象。李勇的人头停止了燃烧,直到这时,半边漆黑的人头上才渗出了丝丝血迹。

我检查人头的工夫,两颗子弹忽然间穿透了聚义厅大门,从我头顶上呼啸而过。

“快躲!”我趴在地上连滚几圈躲在柱子背后,叶寻他们也同时散开到了远处。

我们人没站稳,密如暴雨的枪声已经隔空而来。我分明听见两挺机枪的怒吼之后,大门再也承受不住子弹的冲击,怦然崩塌在地。犹如暴雨横飞般的子弹长驱直入,聚义厅中蓦然烟尘四起、火光乱闪,被子弹崩开的木屑子形同流水顺着廊柱纷飞飘落。

我躲在柱子后面好不容易等到枪声停歇,才飞快地往门外看了一眼。聚义厅门外已经被一群身穿着日本军服的人完全封死,两挺机枪一左一右直指大门。

超过二十支三八大盖挑着明晃晃的刺刀横拦在门口,持枪的士兵正在飞快地推动枪栓,飞快地填充着子弹。

我还没想明白外面怎么会忽然冒出一群日本兵,伊藤真已经手持着长刀从柱子后面跳了出来。我顿时被对方吓了一跳,一直守在对方身边的忍者竟然没去阻止伊藤真。

我忽然听见外面的枪栓声响猛然一顿,下意识地飞身而起,侧面扑向伊藤真,强行将他按倒在了地上。我们两人身形还没完全落地,外面枪声又起,密如飞蝗般的子弹刚从我俩头顶略空而过,外面的日本兵立刻调整枪口向地面上打了过来。一串串土星从我们身前迸射而起时,我抓着伊藤真的衣服猛一用力,带着他向柱子后面翻滚而去。

密集的子弹在我们身边穷追不舍,烟尘石块漫天崩飞,我能听见的只有子弹不断撞击地面的暴响,能看见的只有四处乱飞的火星、碎石。那个时候,我能做的就只有拼命地向外翻滚,能翻多快就翻多快,身上感觉不到被子弹射穿骨头的剧痛就是一种幸运,在幸运没有放弃对我的眷顾之前,能躲到相对安全的地方就是胜利。

我飞快地翻滚之间,猛地抬头看了一眼,却忽然心凉半截——我是准备躲到柱子后面,可我看见一排形同回廊竖在地上的黑漆柱子,绵延而去的立柱像是没有尽头地推进无尽黑暗当中。

这是幻觉,还是我不小心滚到了什么不该去的地方?

究竟哪根柱子才是真的?万一停错了地方,三八大盖的子弹马上就会钻开我的脑袋,让我死于非命。

我却一刻也不敢停留。可我一直这样向外翻滚究竟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停下?难道要我一直顺着柱子的方向滚到深不可测的黑影当中?

我仅仅迟疑了一下,一颗子弹就擦着我的后脑极速飞过,被子弹蹭出来的鲜血顺着脖子流了下来。

前边的柱子不管能不能躲,都得躲一下试试,就算只有百分之一的把握,总好过等着死在日本兵的乱枪之下。我双手抓住伊藤真胸前的衣服狠命向外一甩,把人从身侧扔了出去,自己则飞快地翻向立柱一侧。我正不知道是不是应该停下来时,我身边忽然伸出一只手来,抓住我的一只袖子忽然发力,把我平直从地上扯过去一尺多远。我的身形还没完全停稳,被迸起来的碎石就往我身上狂飞而来。

如果我还停在刚才的位置上,这些子弹掀开的就不是地面,而是我的胸口。我惊魂未定地往旁边看过去时,正看见那个忍者在向我微微点头——是他把我拽到了真正的立柱后面。

我躲在柱子背后拔出枪来瞄向远处的那盏油灯扣动了扳机。子弹从油灯上掠过的瞬间也带灭了上面的火光,聚义厅中顿时变得一片漆黑。

外面的枪声也跟着停了下来。我试着往外看了一眼,原先还在聚义厅外熊熊燃烧的火堆不知道什么时候完全熄灭了,当空飘散的袅袅青烟就像一层迷雾将严阵以待的日军笼罩其中,乍看之间就只剩下一行模模糊糊的身影藏在迷雾背后。

短短片刻之间,军鞋踏地的声响在迷雾当中蓦然而起,所有日军开始向聚义厅的方向步步逼近。

我抽出盒子炮,用枪柄在柱子上连敲了几下,叶寻的方向也传来刀柄敲地的声响——那是我们以前约定的暗号,意思是不要轻举妄动,等待时机。

我握着枪柄靠在立柱上不久,就听听见身边有人说道:“你不害怕吗?”

谁?

我心中顿时一沉。我身边应该只有伊藤真和那个忍者两个人才对,可我身边说话的人明明不是他们两个。

直到这时,我心中才又是一凉。聚义厅的柱子并不太粗,能容纳一个人躲在背后已经达到了极限,忍者把我拉过来之后,他和伊藤真去哪儿了?难不成,他们两个能顶着枪林弹雨逃到别处?

我缓缓向边上转头之间,却看见李然惨白无血的面孔出现在距离我不到一尺的地方,两只眼睛一眨不眨地看向我时,一双瞳孔却在慢慢放大开来。

李然幽幽说道:“老孙回来了,刀疤回来了,病秧子也回来了,他们都回来找我们了。李勇就是死在了刀疤的手里。刀疤以前说过,他当土匪的时候,最爱干的事情就是点人天灯。李勇就是被他点了天灯。”

“别相信你们身边任何人,他们可能是孙老头,可能是刀疤,也可能是病秧子,他们全都是大仙。”

我厉声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李然咧着嘴笑道:“有些事情,你活着的时候不可能知道,只有死了之后才知道。这些事情全都是小战子他们告诉我的。不信你看,小战子他们全都在那边,他们说什么,我就告诉你什么。”

我稍稍转动了一下眼珠,眼角的余光当中果然出现了几道凄凄而笑的人影。东子、小战子……那些死在路上的人正整整齐齐地站在聚义厅中间,形同神祗居高临下地向我看了过来。我与其中一人对视之间,对方脸上竟然覆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眨眼之后,那层像是从对方皮肤下面渗出来的金色液体转瞬之中盖过了几个人的面孔,在我眼前生生变成了一副五官分明的黄金面具。

李然像是贴在我耳边说道:“看见了没有?他们全都是金大仙。从你遇见他们那天开始,他们就已经死了。找你的全都是死人。”

我眯着眼睛冷声问道:“那你是死是活?”

“我死过一次,可我又活过来了……”李然的话没说完,我的枪口就已经顶住了对方脑门:“我让你再死一次。”

我扣动扳机的一刹那间,眼前的李然却一下睁开了眼睛:“不……”

第七十九章 敌踪难寻

李然仅仅喊了一声,猩红的血雾就在枪声当中从他背后弥漫而起。

没等我调转枪口去瞄准那些飘浮在空中的鬼影,一缕曙光就从聚义厅门外投进了屋里。

等我回头看时,聚义厅外已经天色大亮,初升的晨阳漫过遍地血迹洒向李勇的尸体,留在地上的尸身就好像穿上了一层金衣。

伊藤真双眼呆滞地看向门外,口中喃喃自语不知道在说什么。我回头看向躲在柱子后面的陆心遥:“他说什么?”

陆心遥道:“他在说萨满,这就是萨满的神迹……日月轮换……他现在有点语无伦次。”

我站起身来走到伊藤真身边,抬手给了他一个耳光:“醒过来。”后者这才清醒了过来:“谢谢……”

我伸手把伊藤真从地上给拽了起来:“处理好你的人,然后再回来。”

我抬手把伊藤真甩向大门的方向,自己走向了李勇的尸体。这时,叶寻已经先我一步赶到了尸体旁边,一刀划开了尸身上的衣服:“王欢,你看,他身上有被绳子勒过的痕迹。”

李勇的四肢上的确带着被绳索勒过的淤青,尤其是双手的部位,乌黑的血痕已经渗进了对方肉里,直到现在,被勒开的皮肉也没恢复平整。

我沉声道:“把尸首翻过来,看看背后。”

叶寻翻过尸体之后,尸体脊梁上顿时露出了一道乌黑的淤青,看上去就像是被木棍强压出来的外伤。

“李勇是被捆在柱子上点了天灯?”我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刚才李勇与我近在咫尺,他衣服外面不见绳索,四肢上却是伤痕遍布,是什么力量才能做到这一点?

叶寻丢开眼前的尸体,又把李然给拖了过来:“他中了四枪,致命伤应该是在额头上。”

我平静地说道:“脑袋上那一枪是我打的。你看他身上。”

“心口两枪,腹部一枪。”叶寻翻动着尸体道,“他是在你动手之前就死了。”

我身上不由得泛起了一阵寒意。我不仅坐到了死人边上,还跟他说过话。死人真的可以开口?

陆心遥脸色苍白地喃喃自语道:“这是萨满的诅咒吗?”

“别自己吓唬自己。我看未必就是什么萨满。”我说这话,就连自己都没有底气。

萨满秘术,最广为人知的就是招魂。传说,萨满可以穿越幽冥与亡魂沟通,也可以将死者的亡灵带回人世,生者与死者在萨满的手中可以互换空间。

如果不是萨满召唤了亡灵,那些亲眼看见死亡过程的人为什么会出现在我的眼前?

如果没有萨满的诅咒,李勇为什么会凭空被点了天灯?

我没法去解释这一切,更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去说服别人。

我正不知道该说什么时,远处却忽然传来伊藤真的怒吼声。伊藤真的三个手下身躯笔直地站在门口,伊藤真毫不留情,每人给了他们一个耳光。三个人虽然被扇得东倒西歪,却马上挺直了身躯,规规矩矩地站在伊藤真面前。

我向陆心遥问道:“他们在说什么?”

陆心遥翻译道:“伊藤真问他们昨天晚上都干什么去了,他们说一直守护在门口直到天亮。”

“伊藤真问他们怎么解释自己昨天晚上被人枪击的事情。”

“他们说自己什么都没发现,就一直围着篝火守护在外面,而且严格执行换岗。那边那人还在说自己换岗时看见有狐狸从面前跑过去了。”

“伊藤真现在在骂他们全都是废物。他们几个也说不清楚怎么会没发觉有人在袭击聚义厅。”

我打断陆心遥道:“他们这几天一直都在远处戒备?”

“对。”陆心遥点头道,“日本人等级森严,如果没有主人的允许,作为下属不能随便接近主人就寝的地方,甚至不能随意窥视。前几天,伊藤真都住帐篷,其他的人全都围着篝火守在远处,没人接近。”

我点头道:“你去问问他们,昨天晚上还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没有。”

陆心遥走过去问了几句才说道:“他们说,没有任何情况发生。”

我飞快地说道:“让他们带我去找孙老头的尸体。”

孙老头和刀疤死了之后,是伊藤真派人处理了尸体,将人埋在了树林附近。可是他们埋尸的地方现在却只剩下了一个由下往上翻开的深坑,两具尸体不翼而飞。

我蹲在地上抓了一把泥土:“土上还有露水,他们两个应该是在昨天半夜就没了影。往附近找找,看看有没有日本兵留下的东西。”

我的话没说完,伊藤真的一众手下同时抬起*指向了远处的树林,我猛然转头之间,也看见了坐在草叶当中的日本兵。

伊藤真挥手之下,几个手下同时小心翼翼地往草丛方向走了过去。直到他们拨开乱草,我看见一群端端正正坐在草丛中的尸体,每具尸体的身边都整整齐齐地摆放着钢枪,两挺歪把子机枪被放在距离尸体不远的地方。

同样的军装、同样的人数、同样的武器,唯一不同的是我昨天看见的日本兵多少还有些活人的模样,而我眼前这些却是一群变成了蜡黄色的干尸。除此之外,尸体附近还有一门他们昨天没有动用过的迫击炮。

一个小队长抓起尸体边上的三八大盖,伸手往枪口里摸了一下:“这些枪支在不久之前发射过。”

伊藤真面色阴沉道:“你们不是说昨天晚上什么都没发生吗?这些干尸都是怎么来的?”

“是!”伊藤真所有手下全都低下了头去。

伊藤真却丝毫没有理会对方:“王欢先生,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做?”

我面无表情道:“把尸体的脑袋全都砍下来,堆到山寨外面去。你们自己把他们的装备拿上,最好找找能不能找到炸*药一类的东西。”

伊藤真略一犹豫才发出命令,一个小队长立即反驳了什么。陆心遥翻译道:“那个人说,不能这样对待英雄的遗体,他们都是为国捐躯的武士,应该得到武士的荣耀。”

陆心遥看了看我的脸色才说道:“伊藤真说,无论他们以前是什么身份,现在他们已经化成了鬼怪,必须铲除。”

“那个小队长说:即便是那样,也该将尸体火化,把骨灰带回本土。”

一直没有开口的叶寻忽然冷声道:“陆心遥,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没翻译过来?他们说了那么多,你几句话就能翻译完了吗?”

我淡淡道:“你是怕把那些话翻译过来,我们会杀人;还是觉得没有必要让我们知道什么?”

陆心遥咬着嘴唇沉默了一下才小声道:“他们的话翻译过来,肯定会引起不快,毕竟军国主义在日本还是有市场,不是每一个人都……”

我摆手打断了陆心遥:“现在那边有四个人在说话,你只要告诉我,谁能当朋友、谁是敌人就行了。”

陆心遥再次摇头:“我觉得现在这个时候,大家还是……还是精诚合作的好。如果……”

我冷笑之间,伊藤真却大步走向了坐在树林的尸体,从身上取出一块洁白的手帕包住刀柄,将东洋刀高举过顶,大吼一声挥刀而下,一刀将其中一个日本兵的人头斩落在地。对方首级滚出几米之后,伊藤真才提刀向下一个人身边走了过去,再次怒吼之间手起刀落……

伊藤真的三个属下大声哭喊着什么,一齐跪倒在了地上。伊藤真恼怒地大吼了几声,那几个人又站了起来。

直到伊藤真砍断了所有人头,我才从兜里掏出手机看了一眼:“五分钟砍三十颗脑袋,速度还可以。叶寻,要是换成你出手,能用多长时间?”

叶寻面无表情道:“比他快一倍。”

“我也差不多。”我笑道,“他砍人,没用的动作太多,就跟祭神一样。反正就是剁个脑袋,那么郑重干什么?”

我说话的声音不大,却足够所有人听见,三个小队长一齐转头向我怒目而视时,我淡淡地说道:“把脑袋给堆起来吧,我刚才不是说了吗?”

伊藤真面带愠色地点了点头,亲手把三十颗人头摆成了一堆京观:“王欢先生,你看这样可以吗?”

“还行。”我大步走上去,对着人头京观拉开了裤子。

“啊——”陆心遥惊叫声中转过了身去,大声说道,“伊藤先生说,你太过分了。”

与此同时,我背后也传来了一阵拉动枪栓的声响。我不用回头也知道,伊藤真的手下肯定把枪口对准了我的后背。

我拎着裤子说道:“陆心遥,你告诉他们,童子尿能辟邪,要破诅咒,就得浇尿。要是觉得我的不行,就让他们自己来。老子到现在连口水都没喝,能挤出来就不错了。”

陆心遥把话翻译过去之后,伊藤真才怒吼了几声,我身后也陆陆续续传来长枪墩落地面的声响。不久之后,陆心遥才说道:“王先生,伊藤先生说:您请自便。”

我这才痛快淋漓地方便了一下:“叶寻,要不要一块儿试试?”

“你的就差不多了。”叶寻的声音明显有点哭笑不得。

我系上裤带走到伊藤真面前:“你刚才说萨满诅咒,是什么意思?”

第八十章 重捋思路

伊藤真脸色阴沉的道:“王欢先生,一直以来我对你十分尊重,同样也尊重你对国家,对历史的感受,但是,你做法实在让我不能接受。侮辱对手的尸体,为真正的武士所不耻。”

我正色看向伊藤真道:“我得纠正你几个错误。我让你斩首尸身,正是出于对你武士情怀的考虑。第一,你斩杀的并不是普通意义上遗体,你见过可以杀人的干尸么?你是在杀敌,不是在亵渎尸体。”

“这……”伊藤真顿时被我问得哑口无言,毕竟昨晚我们差点死在了日本兵的手里是不争的事实。

我继续说道:“第二,在你们日本,斩首对手也是一种尊重不是么?你刚才不也在刀柄上缠了白布?”

第二句话纯粹是我在信口胡说,伊藤真又不是那些干尸切腹自尽时的介错人,怎么会有尊重的说法。

不过,我说话异常的认真。在我看来就算说瞎话,也得给人一种“我没文化,你别挑理”的感觉吧?

伊藤真看了看自己手里的*,好半天没说出话来,他的一个手下却说了句什么,陆心遥面色古怪的翻译道:“他说:你刚才掐时间是什么意思?”

我淡淡回应道:“武者之间的欣赏。”

那人还想再说什么,却被尹藤真挥手阻止。

伊藤真正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时候,他另外一个手下却说道:“王欢先生,你在死者头上小便的做法,虽然,你已经解释过了,但是,我并不认为那是合适的理由。”

我伸手往伊藤真身上指了一下:“你问问他,童子尿是不是能辟邪?”

伊藤真说道:“黑狗血,童子尿的确是华夏民间驱邪的利器,这一点早就定论。所以我没有阻止。”

那人只能睁目结舌的站在一边,伊藤真沉默片刻才向我深鞠一躬:“王欢先生,对不起。是我的不对。”

我摆手道:“都是合作伙伴,话说开了就好。”

陆心遥脸色古怪的向我看过来时,叶寻也忍不住翻了一下白眼,在场的人,恐怕只有他们两个知道,我是在一本正经的扯犊子。

我赶紧岔开话题道:“伊藤,我刚才问你的问题,你还没回答。”

伊藤真道:“家祖回国之后就一直在研究萨满。我想王欢先生应该对萨满也有所了解吧?”

伊藤真分明就是在考我,他是把我当成“神门”弟子,才愿意跟我合作,但是,他不知道因为什么对我的身份产生了怀疑,所以才会出言试探。

好在我并没把《万象经》忘个精光,想对付他还绰绰有余。

我平静的回答道:“萨满教传统始于史前时代并且遍布世界。最崇拜萨满教的地方是伏尔加河流域、芬兰人种居住的地区。”

“我们常说的萨满教,是分布于北亚一类巫觋宗教,包括满族萨满教、蒙古族萨满教、中亚萨满教、西伯利亚萨满教。传说,萨满有控制天气、预言、解梦、占星,穿梭以天堂和地狱的能力。”

“还有一种说法是华夏萨满源自东夷,九黎,在准确一些就是蚩尤部落。在轩辕黄帝开启的阪泉大战之后,南迁者为蛮,北迁者为胡,至今华夏南北少数民族风俗都有有萨满文化遗存。”

我说到这里停顿了下来,直视着伊藤真道:“说道萨满教,你似乎应该比我更熟悉一些吧?在现如今的华夏大地上虽然仍有萨满的文化遗存,但是早已经菁华尽失。甚至不如日本完整。”

我这句话,并不是在信口开河。目前,萨满传承保存最为完整的国家是韩国,其次是日本。日本的神道教其实就是萨满教一个分支的变种。

伊藤真道:“神道教虽然结合了萨满教的传承,却无法成为真正意义上的萨满。有些事情,我还需要验证。”

伊藤真极为认真的问道:“王先生如何解释跳大神和萨满的关系?”

我不无揶揄的说道:“伊藤先生,如果伊藤先生不是武士,一定能成为一个优秀的学者。”

伊藤真诚恳道:“这件事情十分重要,还请王欢先生为我解惑。”

我沉默了一会儿道:“有些人觉得跳大神和萨满是同一回事儿,也有人觉得他们两者之间有明确的区分,大仙儿不会承认自己是萨满,萨满也不会去跳神。”

“在我看来跳大神和萨满之间的关系早就牵扯不清了,至少跳大神的人否定不了他们在跳萨满舞。所以,我一直觉得跳大神就是萨满教延续。”

伊藤真点头道:“王欢先生的看法,与家祖最初的推断完全一致。根据家祖的研究,跳大神虽然融合一部分华夏道家的元素,但是正统道家却从未承认过跳大神。所以他更倾向于跳大神源于萨满。这就是家祖为什么会选择收买大仙孙成涛的原因。”

“家祖当时秘密探访过很多所谓的大仙,只有孙成涛最为接近于古萨满,家祖曾经跟孙成涛交流过很长的一段时间,最终认定了孙成涛应该是古萨满的后裔,这才不惜重金收买了孙成涛,希望能通过孙成涛解开平天海大辽遗迹的秘密。”

“家祖虽然一再高估古萨满的实力,但是直到他深入平天海,才发觉古萨满远比他想象中还要强大。藏在平天海中的萨满诅咒已经近乎于神话。”

我忍不住追问道:“你能说得清楚一些么?”

“抱歉。”伊藤真摇头道:“家祖自从被萨满诅咒之后,没法提及平天海的核心秘密,否则就会死于非命。他每一次都只是给我一些线索,让我自己去寻找答案。”

“我查找过关于萨满的资料。萨满教中有对日月星辰,风雨雷电的朝拜,传说高级萨满可以控制天气,也就是你们常说的呼风唤雨。顶级的萨满却可以控制时间,让日月轮换。”

伊藤真一样自诩武士,可我却在他的眼中看到了恐惧:“我们在短短一个小时当中连续经历过一场又一场时间的转换,难道不是因为我们闯入的萨满的禁地?我觉得……”

我沉声道:“你什么都不用觉得,我不相信这个世上有什么人能让日月轮转,除非他是神明。如果,你连这点承受能力都没有,你还是切腹自杀吧!我不介意在你手脚颤抖,划不开自己肚皮的时候,帮你把脑袋砍下来。”

“八嘎!”

我的话刚说完,伊藤真的手下齐声怒吼向我围了过来。

尹藤真挥手一个耳光把走在最前面的人打了一个踉跄:“王欢先生说的没错,如果连这点恐惧都面对不了,妄称武士。”

伊藤真向我深鞠一躬:“谢谢。”

我坦然受了对方一礼,伊藤真这个人有点意思。

我看向尹藤真说道:“你刚才说,我们在一个小时之内经历了日月轮换,你刚才掐过时间?”

尹藤真指了指自己的腕表:“我有在做重要事件之前看表的习惯。我们进入山寨的时间是上午十点三十分,现在十二点整。按照我手表上日期,我们并没在聚义厅里经历一个昼夜的时间,而是仅仅过几个小时。”

我抓住了尹藤真的手掌,在腕子上看了几眼,后者一开始还想把手抽回去,后来干脆低着头不动了。我放开尹藤真的手道:“你们身上的计时设备呢?都没显示过了一天?”

“是的!”所有人都在纷纷点头。

这个答案其实在我的意料当中,我刚才看过手机上面的日期确实还是在一天之内。

我背着手在原地踱了两圈才停了下来:“我得重新整理一下思路。伊藤真,你告诉我,你从什么方向进入平天海,有没有路过正北方的十里屯,还有你来之后,有没有寻找过伊藤明川留下手下?”

伊藤真摇头道:“我这次来不想惊动任何人,所以选择在午夜进山,也没有经过十里屯,而是从远处绕进了山里,我们重新确定方位就花了几个小时的时间。至于说……”

伊藤真顿了一下道:“至于你说的第二个问题,我从来都没想过的。家祖并没说过,他还安排了人手在东北潜伏。就算有的话,我想那些人应该都已经不在人世了,毕竟连家祖都已经去世十年之久,更何况是跟他同期共事的那些人。”

伊藤真的话可信度很高,从照片上看,最年轻的伊藤明川也有三十几岁了。按照正常人思维去向,连最年轻的伊藤明川都死了十多年,比他年龄更大的高桥武雄和孙老头还能活在人世么?不去浪费那个时间也属正常。

至于说,那些在东北潜伏下来特务,多数都已经悄无声息的消失在了岁月当中,有些人致死都没再接到过命令,除了他们自己也没人知道他们的真实身份,寻找那些人,没有任何的意义。

可正是这样一件没有意义的事情,让伊藤真失去了一次接近真相的机会,也把我们个卷进一场致命的危机。

第八十一章 重捋思路2

我目视伊藤真良久才说道:“伊藤真,我现在问你几个问题,你一定要如实地回答我,这很可能关系到我们的生死。”

伊藤真严肃地说道:“王欢先生请讲,我一定言无不尽。”

“很好。”我看向伊藤真道,“你这次来东北寻找大辽遗迹,是随机选择的时间,还是特意挑选了时间?”

“是特意挑选的时间。”伊藤真道,“最多在三天之后就会出现血月。根据家祖的说法,大辽遗迹只有在血月之日或者日全食的情况下才能找到。下一次日全食还要经过几年,我们伊藤家族没有时间再等,但是血月却即将发生,所以,我们必须赶在血月之前到达遗迹。”

我再次问道:“你一直在说你们的目的地是大辽遗迹,而不是萨满墓葬,这个说法也是伊藤明川告诉你的?”

“是的。”伊藤真道,“家祖一再强调过那是大辽国的遗迹。”

“明白了。”我简简单单地说了三个字之后,就下意识地伸手掏出烟来。

直到我一根烟抽完,叶寻才开口道:“你想到了什么?”

我淡淡地说道:“第一,孙老头、刀疤也要回遗迹,而且必须得回去。所以,孙老头带人上山并不是一个偶然,而是早在他计划当中。”

叶寻挑眉道:“你是说,他连自己的孙子都算计了?他是故意告诉孙子黄金面具在谁的手里,好让病秧子对他下手,给自己找一个合适的理由跟病秧子翻脸?”

我点头道:“这只是其中一个可能性。你先别考虑其他,按照你的思路往下说。”

叶寻知道我是想要验证自己的判断,马上说了下去:“我觉得,孙老头在一件事儿上说了实话,那就是他把黄金面具交给了病秧子。当然,他的目的并非是像自己说的那样为了敛财。至于他的目的是什么,暂时还没法判断。但是,可以肯定的是,拿到了黄金面具的病秧子失去了控制。”

“孙老头了解病秧子的性格,也知道黄金面具的特点,只不过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时机去干掉病秧子,拿回面具。最近各个媒体都在报道血月即将出现,孙老头再也坐不住了,只能铤而走险除掉病秧子。”

“孙老头根据他对病秧子的了解,制定了一个计划。先是让自己的孙子跟对方翻脸,也让病秧子知道自己一定会出手对付他。但是孙老头知道病秧子对他有感情,不会直接要他的命,而是会先去确定孙老头的态度如何再做决定。”

“孙老头故意呼朋引伴,甚至聘请大仙儿,都是为了给病秧子看。病秧子有种睚眦必报的性格,只要有人到了孙老头家里,不管是不是决定参与孙老头的计划,他都会杀人。”

“说明白点,就是孙老头打算让那些人送死,给自己制造接近山洞的机会。只要让他接近对方,他就有把握一枪结果了病秧子的性命。”

“只不过,他没想到病秧子远比他想象的还要强大,所以他把希望寄托在了我们的身上,顺水推舟地跟着我们进入了平天海。因为他知道,像病秧子那种心理上有缺陷的人,如果换一个环境,未必就会像以前一样如鱼得水,说不定就能找到机会把对方除掉。只不过,他没想到平天海里还有另外一个比病秧子还要可怕的存在。”

叶寻说到这里停了下来:“我不知道自己说的对不对。”

我点头道:“按照常理分析,差不多。但是这里面漏洞实在是太多。我说的另外一种可能显得有些荒诞,但是,我觉得还是有必要说出来参考一下。”

伊藤真点头道:“王欢先生请讲。”

我说道:“我们以前一直把思路放在了孙老头、金大仙的身上,事实上,整件事的焦点只有一个,那就是黄金面具。”

“孙老头说,他先祖误入了黑风坳子带走了金大仙。我觉得这完全是假话。当年进入黑风坳子的人,不是孙老头的先祖,而是他自己,是他们三个从黑风坳子里带出了黄金面具。”

“至于金大仙的传说,应该也是出自孙老头之口。”我说到这里,一指伊藤真,“伊藤真说过,当年日本关东军在这里展开过疯狂报复,屠杀了附近所有村民。金大仙庙究竟出现在什么时候,又经历过怎样的变迁,除了孙老头,没人能说清楚。但是,传说一旦流传开来,就可以掩盖原先的事实。”

日寇侵华期间,血腥屠杀数不胜数,也制造过无数的无人区。就像曾经号称东亚第一港的旅顺,而今的居民没有一个是旅顺本地人后裔,因为日寇侵入旅顺之后发动了丧心病狂的血腥屠城,整个旅顺的居民都被屠杀一空。现在的旅顺人都是后期重新进入的居民。

如果把山下的十里屯看成另外一个旅顺的话,那么这里所有的传说都会随着屠杀完全泯灭,除了孙老头自己,不会有人知道金大仙庙的真正来历。

叶寻点头道:“对,这确实是第一个解释不通的地方。”

我继续说道:“第二个难以解释的地方,就在于孙老头他们的年龄。如果按时间去推算,他们都应该超过了百岁高龄。他们究竟有什么神通能让自己长生不老,到了这个岁数还能上山下河如履平地?”

“这个……”叶寻也摇头道,“你说,会不会是孙老头他们已经死过一次,又复生了?”

我反问道:“你相信死而复生这码事?”

“不信。”叶寻摇头道,“我从来不相信一个人在死了之后还能完好无缺的活过来。就算有办法,也是邪术。”

叶寻是道家弟子,道家追求过长生不死、追求过白日飞升,可是从来没追求过什么死而复生。

我看向叶寻道:“如果,活过来的不是人呢?”

“不是人?”叶寻猛然醒悟过来,“你是说借尸还魂,不不……是灵魂互换?”

我点头道:“我从不相信这个世上有鬼,但是我相信,一个人的记忆可以用某种办法永恒地传承。萨满教就是如此。”

“传说,萨满教的传承来自于上一代萨满的灵魂。就是说,新一代的萨满可以通过萨满舞或者某种祭祀的方式,得到上一代萨满完整的记忆。这就是萨满教没有文字经文上的传承,却能一代又一代不断延续的原因。”

我说到这时,伊藤真也跟着点头道:“王欢先生说的没错,根据家祖对萨满教的研究,萨满教的传承的确如此。”

我继续说道:“我曾经戴上过一次黄金面具,我知道黄金面具其实是让人的思维向外扩散,甚至不需要语言就能进行交流。如果我们把黄金面具定位于某种媒介,那么我们是不是可以断定,黄金面具就是转移一个人记忆的工具?”

我用手比了一下自己的脸:“我在自己快死的时候戴上黄金面具,然后再把面具交给另外的一个人,能不能强行将对方的思维全部抹掉,换成自己的记忆?”

叶寻低声道:“这……这有些匪夷所思了吧?你也看到伊藤明川他们的照片了,就算他们能转移记忆,难道连样子都没转移?”

“所以我说自己的猜测可能极为荒诞。”我停顿了一下才说道,“但是除此之外,我想不出还有什么办法能让一个百十多岁的人保持着身体的巅峰状态。”

我继续说道:“我敢这样说,就是因为孙老头后来说让我们小心病秧子。我们在山洞里亲眼看见了病秧子的尸体,而且孙老头也肯定了那是病秧子本人,病秧子为什么还会出现?他是死而复生?唯一的解释就是当时躺在洞里的只是一个空了的躯壳。”

我深吸了一口气道:“你还记得自己让我注意六子吧?我怀疑那个六子就是真正的病秧子,他趁着孙老头他们不在,骗六子戴上了黄金面具,把自己换到了六子的身体里。”

叶寻顿时愣住了,过了好半天才说道:“如果你说的事情可以成立的话,那当初一直在把孙老头他们往死路上引的人又是谁?那时候,六子应该正在山洞里被人替换记忆,他能出手杀人吗?”

我摇头道:“你还忘了一个人。孙老头说过,病秧子曾经疯狂地喜欢过一个姑娘。我觉得那个姑娘并没死,所谓的鬼魂探亲,是她自己回到了家里。那个姑娘应该是已经成了病秧子的女人,当时引着孙老头他们往死路上走的人就是她。”

叶寻喃喃自语道:“如果,你的猜测全都成立的话,那孙老头、刀疤未免也演得太像了。我们不是等于被孙老头从头耍到了尾?”

我沉声道:“这里才是我最想不通的地方。就算再好的演员,也不会没有一丝一毫的破绽,可我实在没看不出孙老头身上有演戏的成分。除非我能把他给找出来,否则,我们没法找到真相。”

伊藤真惊喜道:“王欢先生,你有办法把人找出来?”

第八十二章 猜测

我看向伊藤真道:“办法倒是有,就看你们敢不敢用。”

伊藤真笑道:“伊藤家的武士是无所畏惧的。”

我似笑非笑道:“如果我说要把你的手下全都捆在树上过一晚上,你们敢吗?”

伊藤真刚刚还满是傲然的表情瞬间变成了错愕:“王欢先生,你没开玩笑吧?”

我点头道:“我没说错,你也没听错,我就是要把你手下捆起来。你敢吗?”

伊藤真犹豫之间,一直站在他身后的忍者却低声说了一句什么。伊藤真点头道:“好,我相信王欢先生。请。”

我挥手道:“你们自己来吧!除了你和后面的忍者,还有陆心遥,其他人全都捆树上,绳子一定要结实,起码得让人在不借助外力的情况下打不开。捆好之后,你们谁都不要动,等着天黑就行。”

伊藤真沉声道:“按照王欢先生的话去做,任何人都不许反驳。”

三个小队长躬身退后,亲手把属下一个个捆在了树上。叶寻低声道:“你搞什么名堂?”

我低声回答道:“这事儿暂时没法解释,说出来也未必会有人相信。你只要记住一件事儿就行,一旦对手出现,你什么都不要管,往我身上扎一刀就行,别扎要害,剩下的你随意。”

“你说什么?”叶寻像看傻子一样往我脸上看了过来,“你没事儿吧?”

我正色道:“你不动手,我才会有事儿,你那一刀扎好了,说不定我们就能破局。你一定要记住,不管发生什么都得记住,明白吗?”

叶寻见我异常严肃,才算点头答应了下来。我这才找了个干净的地方,面对被捆住的伊藤家武士坐下来闭目养神。不知道过了多久之后,我听见陆心遥在我耳边说道:“王欢,能不能把人先放开一会儿,长时间捆绑会让他们血脉不通,说不定……”

“不行!”我连眼睛都没睁开,“想活命就别乱动。再坚持一下。”

我再次睡去之后,陆心遥又把我推醒了过来:“王欢,他们要坚持不住了,不放开绳子,也先给他们松开点啊!刚才已经有人说手臂没有知觉了,再这样下去恐怕会出事。”

我面无表情道:“放心,我们用的是绳子不是钢丝,短时间内他们的肢体不会因为血液不通而坏死,要出事儿也得过个一两天。他们死不了。”

“这……”陆心遥实在没有办法,只能退了回去。

我又一次坐在地上打盹时,陆心遥再次靠了过来:“王欢,已经到晚上了,这样下去能行吗?”

“我说行,肯定没问题。”我淡淡回应道,“你前前后后跟我说了三次话,你变声的功夫还不到家。”

我双目暴睁之间,出手往陆心遥的脖子上掐了过去。我指尖碰向对方皮肤的刹那间,却从对方咽喉上穿行而过。陆心遥的身躯像是被风吹起的落叶从我眼前倒飞而起,轻飘飘地悬在空中,双脚踩着空气连退三步站在了树梢上,面带微笑地向我看了过来:“王欢,你把所有人都捆起来能有什么作用?这不正好能让我放心杀人吗?”

我冷声道:“你现在还能杀人?”

“不信,你可以看看。”陆心遥伸手指向远处的同时,我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她吸引了过去。

远处的树林当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团团凌空飘浮的火点,半边山林在乍明乍暗的火光映照之下形同鬼域光怪陆离,一道道持枪而起的人影在我转头的刹那间同时踏步而出,整整齐齐地挪向林地之外。

日本兵!我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那些刚刚被伊藤真斩首的日本兵又重新站在了落叶之上。一团犹如飞萤般盘旋舞动的磷火代替了他们被钢刀砍断的头颅,控制着对方的无头尸身,脚踩落叶步步向前。

陆心遥的声音忽然在我耳边幽幽而起:“你砍断了他们的脑袋有什么用吗?平天海是我的世界,这里的一切都由我做主,只要我一声令下,日月星辰都要随着我的意志东升西坠,何况是区区几具尸骸。”

陆心遥缓缓贴近我的耳边,面孔紧贴着我的耳轮说道:“你觉得他们被砍了脑袋就没法再杀人了对吗?我现在可以让你看看鬼魂怎么杀人。”

陆心遥轻轻打了一个响指,走在前面的无头士兵立刻转身提枪,平端着三八大盖向一个捆在树上的伊藤家武士走了过去,调转刺刀对准了那人心口。

陆心遥指着那个疯狂挣扎的伊藤家武士笑道:“你听到他的话作何感想?我忘了,你听不懂日语。我可以翻译给你听。他在喊:华夏人都是混蛋,早就应该灭绝……他恨自己怎么没早点杀了你。”

“你把他们当成合作伙伴,他们可没有人觉得你有合作的诚意。日本一直把华夏当成猎物,直到今日仍旧如此。你心底对日寇的仇恨也无法抹去,你也从没想过把他们当做伙伴。这样的合作其实可笑至极。”

“你们早晚都会分崩离析,甚至拔刀相向,莫不如我提前帮你们认清这种不可靠的合作关系。你看,鬼魂已经开始杀人了。”

远处的无头士兵已经把刺刀捅进了那人胸口。一尺多长的刺刀一寸寸地推进对方胸口之间,刀刃刮动骨骼的声响隔空而起,那人的脑袋也跟着歪向了一边儿。无头士兵双手抽出血淋淋的刺刀往我这边指了过来,似乎在向我耀武扬威,也像是让我看清刀上的鲜血。

陆心遥轻声道:“看到了吗?在平天海,只要是我想杀的人,就没有谁能跑得了。”

我淡淡地回应道:“刀又没捅进我的心口,谁知道你那是真是假?”

陆心遥音声陡然一冷:“你既然想死,那我就成全你。杀了他。”

无头士兵挺枪向我大步走来,我的双手却在一瞬间同时一紧,像是被绳子勒住了一样,死死贴在了身体两侧。我还没来得及向外挣扎,绳索勒进肉里的剧痛就从膝盖两侧同时传来,我本来已经迈出去的双腿像是在绳索的强压之下蓦然并拢在了一处。

陆心遥仅仅在我肩上推了一下,我就重心不稳地栽在了地上。陆心遥蹲在我身边道:“其实,我让你站着,一样可以杀你,但是,让你用这种姿势去死合适一些。只有仰视的角度,才更能让你体会到大日本皇军的威风。”

我冷笑道:“你终于要露出原型了?你究竟是谁?”

陆心遥呵呵笑道:“你的问题很愚蠢。在我看来,真相假相对一个将死之人来说,都没有任何区别。或许,等你死了之后,我会对着你的尸体说出真相。现在嘛,你还是好好享受一下死亡带给你的快感吧!相信我,死亡的过程虽然十分痛苦,但是死亡的瞬间却是无上的享受。世上没有什么感觉比死亡更让人舒适。”

陆心遥说话之间,无头士兵的刺刀已经悬在了我的胸口,慢慢向我身上刺了下来。

陆心遥阴冷的声音一刻不停地传了过来:“我会让他慢慢刺穿你的心脏,你会感到刀尖在划破皮肤之后,冰凉凉地刺进你的身体,一寸一寸地刺进你肌肉。等你感觉不到凉意的时候,就说明你的血已经改变了刺刀的温度。这并不代表你就已经死了。”

陆心遥说话之间,无头士兵的刺刀已经抵住了我的领口。对方没有立刻出刀,反倒用刀刃一颗颗挑开了我的衣扣,用刀尖将前襟拨到一边儿,将刀尖点在了我胸前停了下来。

陆心遥还是喋喋不休:“刺刀虽然已经扎穿你的心口,但是你还能再活那么一小会儿,你会感到自己的血一下一下从嘴里涌出来,如果幸运的话,你还能看见自己嘴里吐出来的血泡儿。那可是世上最美的泡沫,鲜红炫目。尤其是泡沫被冲破的一瞬间迸溅的鲜血,堪比烟花。直到这个时候,你才会感觉到死亡的来临……”

用刀抵在我胸前的无头士兵把刀锋向上竖起来时,陆心遥也将手臂伸到了我脖子底下,把我的脑袋给托了起来:“这样,你会看得更清楚一些。只有看着刺刀穿进身体,才能真正品味到死亡的美妙。”

陆心遥挥手道:“开始吧!”

无头士兵调转刀锋的一瞬间,我猛地打了一个激灵,豆大的汗珠从我头上蓦然涌出时,陆心遥哈哈笑道:“我很欣赏你现在的表情。人在临死前的表情千奇百怪,但是只有对死亡的战栗才最为真实。如果你害怕的话,可以把眼睛闭上,让我来告诉你刺刀深入你体内的过程。其实,不知道下一步会怎么样,反倒会有一种期待和惊喜。”

陆心遥伸出手来轻轻盖住了我的眼皮:“现在看不见了吧?士兵的刺刀已经划开你的皮肤了……”

我忽然开口道:“我说,你这么絮絮叨叨的不觉得累吗?”

第八十三章 猜测2

陆心遥微微一怔之下,我伸出右手按住地面,顶住胸前的刺刀挺身而起。那一瞬间,我明明看见刺刀从我的胸口上穿透而过,身上却丝毫没有痛觉——我算对了。

仅仅一瞬之间,我就在陆心遥的惊叫声中猛然转身,抽出盒子炮,向陆心遥最开始攀上的树枝连开三枪。子弹划破夜空的瞬间,重物摔落的声音也在远处蓦然而起。

我身边的一切像是被风给吹走了一样,眨眼间恢复了原貌。伊藤真、陆心遥、叶寻全都在远处面带惊恐地向我看过来时,我来不及跟叶寻解释什么,就纵身窜向树下,从地上拽起一个戴着黄金面具的男人。我用枪顶住对方头颅之间,嘴里高声喊道:“注意附近,有声响,别管是谁,马上开枪。”

伊藤真却在这时向我围了过来:“这是谁?”

我紧紧抓着对方衣领,把手中的枪狠狠顶进了对方的肉里:“你把他面具揭下来。”

伊藤真刚刚伸出手去,远处就有人说道:“你们最好不要去碰黄金面具。”

我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手里的人,厉声喊道:“谁在说话?”

这时,叶寻已经退到了我的身边:“一个戴着黄金面具的人,有点像六子。”

叶寻话音刚落,对方就再次说道:“黄金面具只要拿下来,就得有人戴上。言尽于此,如何选择,你们自己想吧!”

那人的话刚说完,我就用枪口顶住面具边缘,把面具从对方脸上给挑了下来。

“高桥武雄?”伊藤真、陆心遥同时惊呼之间,远处的面具人轻声叹息道:“我不得不说,你们做了一个非常不明智的选择。”

我直到现在都没回头:“说话那人是不是不见了?”

叶寻震惊道:“你怎么知道?”

“因为那人从没出现过。”我松开高桥武雄的衣领之后,对方随之栽倒在地——我从挑开他面具之后,高桥武雄就断了气,我再抓着他的尸体也没有任何意义。

叶寻伸手在高桥武雄的尸体上摸了两下:“王欢,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我从地上拎起黄金面具道:“带着它,可以控制别人的思维。我们原先看到的东西,有一半是幻觉。简单点说,我们从进入平天海之后所经历的一切都是真假参半。”

我慢慢解释道:“不知道你们以前听过非洲部落的巫术传说没有?传说,那个部落里的人只要被巫师诅咒,无论跑到什么地方都会死于非命,哪怕是躲进教堂,改信天主教也难逃一死。后来,科学家研究了死者的死因之后破解了诅咒的秘密,那些人其实是死于心理暗示。”

伊藤真点头道:“这个传说我也听说过,利用心理暗示手法杀人的事件已经被列入刑侦学。你的意思是,萨满教的核心其实是心理暗示?”

“不是。”我摇头道,“我只是在说黄金面具的作用。”

我解释道:“不久之前,我经历过一次黄金面具控制死人的事情,那副黄金面具实际上相当于一个思维的发射器,它可以把佩戴者的思维扩散到很远的地方去影响自己的目标。”

“既然黄金面具可以控制死人,为什么不能控制活人?”

我看向叶寻道:“其实,我们已经两次被黄金面具暗算了。”

叶寻道:“你是说,我们在山涧里差点自相残杀?第二次是在什么时候?”

我摇头道:“在山涧里自相残杀才是第二次。我们从见到孙老头之后,我一直在被某个人的思维影响。你自己想想,换成几天之前,我们发现孙老头有鬼,还会傻乎乎地跟着他走吗?我们早该动手把他捆起来,逼问真相了吧?我们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地轻易相信对方?你是不是在想,我们应该不动声色,看看孙老头打算做什么?”

叶寻下意识地点头道:“对。你也是那么想?”

我深吸一口道:“我确实也在那样想。只不过,那不是我真正的想法,而是受到了某些人的影响罢了。”

“真正让我觉得有人戴着黄金面具用意念杀人,是在我们进入了平天海之后。先说小战子……”

我伸出一只手指:“我们看到那座石碑,就是对方给我们留下的第一个暗示,暗示我们有人会死于木棍穿心。那个时候,我们都在害怕,却没有明确的目标。”

“那条被木棍穿透的蛇,就是对方给我们的第二个暗示,为的就是加深我们的恐惧,甚至让我们把自己都当成那条痛苦挣扎的黑蛇。那个时候,你是不是也觉得肚子有些隐隐作痛?”

我看见叶寻点头,才继续说道:“然后,六子忽然拍手说,死的人会是小战子,因为他属蛇。这样一来,就等于是把心理暗示的力量全都集中在了小战子的身上。”

“最后,他们弄出一群被穿透的草蛇挑在树林附近,那时候,小战子无论往哪个方向看,看到的都是痛苦挣扎的草蛇,他心理承受的底线就完全崩溃了。这时,藏在附近的杀手再趁虚而入,对他进行强烈的暗示,暗示他已经被木桩捅开了肚皮,小战子必然会死于非命。”

我说到这里停了下来,叶寻却低声道:“你说的太玄了。心里暗示真的能达到那种程度吗?”

伊藤真解释道:“强烈的心里暗示之下,人体会自然做出反应。这一点,科学界已经得出了结论。其中有一个很经典的案例就是:有人不小心把手触碰到了高压电线上被当场电死。事后人们却发现那段电线没有通电,但是遇难者的死因却是遭到了强烈电击,甚至尸体的特征都和被电击之后一模一样。科学家得出的结论是,那是人体在强烈的心理暗示之下做出的自然反应。”

“说得对。”我接过了对方的话头,“黄金面具的作用就在这里。”

我继续说道:“那时候,我还没有想到心理暗示这一回事儿,直到我看见被点了天灯的李勇,才开始怀疑。李勇死了之后,我的第一反应不是去看尸体,而是去摸地面。如果李勇的脑袋真的着了火,地面应该是热的,可是他脑袋滚过去的地方却是一片冰凉。”

“当时,我们在一起,附近也没有可以给人暗示的东西,我才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后来,李然的一句话却提醒了我。他说,高桥武雄在喝醉了的时候,曾经给他们讲过自己点人天灯的事情,李勇最害怕的就是点天灯。”

“这就是说,高桥武雄早就在利用心理埋下了心理暗示的媒介,只不过我们不知道罢了。”

我说到这时,伊藤真忍不住问道:“那我们被鬼魂枪击是怎么回事儿,也是因为心理暗示?”

我沉声道:“那应该是另外一张面具,它能控制对手,或者让对手产生幻觉。那天晚上枪击我们的人,其实是你的手下,有人控制着他们穿上了当年日军的服装,拿着他们的武器,对我们开火。”

我看向伊藤真道:“你的手下应该都学过打枪吧?”

伊藤真点头道:“是的。这些家族武士都经过了严格训练,其中相当一部分人在非洲做过雇佣军,战斗经验十分丰富。”

我飞快地问道:“那他们为什么打不着我们?”

“这个……”伊藤真一时语塞,我却接口道:“退一步讲,就算那时候向我们开枪的人是化成了鬼魂的日本兵,他们也不应该像是新兵一样盲目开枪。”

“关东军是日军当中首屈一指的精锐部队,受到过长期的训练,战斗力极为强悍。可是他们一开始开火时,就像完全没有目的地在放空枪;后来虽然经过调整,但是射击偏差却仍旧令人发指。这是精锐部队该有的样子吗?”

我最后说道:“他们的单兵素质只能证明一点,那就是控制他们的人,不会打枪。”

“说得对……”伊藤真频频点头道,“那么,日月轮换是怎么回事儿?”

我沉声道:“如果我没弄错,我们确实是在聚义厅里过了一天一夜,或者说,我们在某一个时间段里被人给掐断了意识,等我们再清醒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白昼黑夜悄然交替的奇景。”

伊藤真喃喃自语道:“这可能吗?有人能凭空让人失去意识?这样的话……”

伊藤真猛然醒悟道:“你是说,聚义厅里的那盏油灯?有人在油灯里掺了某种药物?”

“对!”我点头道,“包括你那些属下也是,你的手下一直都是围着篝火守卫你的安全,篝火正好给了对手可乘之机。否则,他怎么可能一下控制住三十多个训练有素的战士?要知道,士兵的意志力普遍强于常人,没有药物进行辅助,对方没法一下控制三十多人。”

我看向伊藤真:“你还记得我看过一次你的手腕吧?你为了行动方便,把腕表表带勒得非常紧,如果你的腕表一天一夜都不摘下来,手腕上肯定会留下红印。你手腕上的红印,足够证明,有人调整了你手表上的日期,想让我们误以为萨满在控制日月。”

伊藤真下意识地看向自己的手腕:“我怎么没想到?王欢先生,你从那时起,就开始准备反击了?”

第八十四章 面具归属

我微微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那时候,我只是在计划,并没有想到应该从哪里入手,直到我看见了树林里的那些鬼子兵,才开始计划。”

我指了指那些断去头颅的尸体道:“想要把你的那些手下伪装成鬼魂,未必非得用鬼子的尸体,用些别的可能会更逼真一些。比如说,山精水怪就是不错的选择。”

伊藤真惊异道:“所以,你猜到了高桥武雄?”

“对。”我向伊藤真抱了抱拳,“我让你去砍人头,就是为了激怒刀疤,让他出来找我;后来,又让你把手下全都捆起来,就等于把对方能控制的人缩小在了我们几个人之间。但是,我又怕刀疤看出破绽,不敢把你们全都捆起来,只能去赌他会不会直接找上我。还好我赌对了。”

伊藤真道:“那你又是怎么挣脱了高桥武雄的诅咒?”

我指向了叶寻:“我一早跟他说过,一旦发现我有问题,立刻扎我一刀,不用扎我要害,只要能让我疼就足够了。从我坐在地上闭目养神开始,我就一直在暗示自己叶寻会在关键的时刻救我。”

这个道理看似简单,实际上却非常困难。这不仅仅是在考验我的心理素质,也在考验我对叶寻的信任。只有执着地相信叶寻能在关键时刻把我唤醒,才有可能摆脱刀疤的控制。

伊藤真喃喃自语道:“你的做法,实在太冒险了。”

我淡淡摇头道:“我的办法虽然冒险,总算是有些效果。而且,我还有一个非常糟糕的消息要告诉你们——黄金面具不止一个。”

伊藤真震惊地抬头道:“你说什么?”

我拎着黄金面具道:“刀疤的确让我陷入了幻觉当中,而且整个幻境非常真实,但是他制造出来的幻觉却没有办法当面杀人。”

我把自己经历的一切说了一遍之后:“刀疤也想通过心理暗示的办法杀我,但是,他的手法非常拙劣,甚至一开始就让我看出了破绽。而后,他一直在喋喋不休地给我描述自己被刺死的情景,无非是想加深我的恐惧。但是,这对我来说,并没有什么用处。”

“所以我才推测黄金面具至少也有三个。一个用来制造幻觉,一个心理暗示杀人,一个控制对方思维,三者配合才能天衣无缝,单独拿出一个,很容易被对手破解。”

我把面具送到了伊藤真等人面前:“你们仔细看看这个面具,像什么?”

我从刀疤脸上摘下来的黄金面具呈现倒三角形,面部狭长、头顶平整,两只眼显得细长,嘴部向外凸起,乍看之间有种将动物与人结合的感觉。

伊藤真仔细端详了一会儿才说道:“有些像是狐狸,不对,是黄鼠狼。”

“对。”我点头道,“关于东北大仙的传说当中,以胡黄大仙最会迷人。胡、黄大仙的本体就是狐狸和黄鼠狼。这副面具就是结合黄鼠狼打造而成的,与萨满崇拜生灵的特点极为契合。”

“对对……”伊藤真频频点头道:“学术界专门研究过黄鼠狼迷人的传说,得到的结论是黄鼠狼臊腺释放的气体可以干扰人体大脑神经,使人产生轻度的幻觉。狐狸也是如此。”

我又从伊藤真手里把面具拿了过来:“所以,我才说刀疤的面具只能让人暂时陷入幻觉。”

所有人都在沉默时,陆心遥却开口道:“如果,你的推测正确的话,他们既然能一次一次地让我们陷入幻觉,甚至长时间的沉睡,为什么不直接动手杀人,非要一次次动用幻术?”

我微微摇头道:“我也没想明白。”

伊藤真说道:“王欢先生,现在你已经拿到一副黄金面具,我们下一步应该怎么做?”

我正沉吟之间,站在伊藤真背后的忍者忽然说道:“让人把面具戴上。”

忍者用的是标准的汉语,所有人都能听懂:“王欢先生,既然你已经推测出戴上黄金面具可以接受上一个人的记忆,那为什么不让人把面具戴上?这样一来,所有疑惑不都能迎刃而解了吗?”

“不行!”我断然决绝道,“推测在没有验证之前只能是推测。况且,让人戴上黄金面具,会发生什么事情,谁能吃得准?一旦对方变成了第二个刀疤,我们先前所做的一切都会前功尽弃。”

忍者摇头道:“这一点,王欢先生大可以不必担心。我们有的是可以心甘情愿为家族牺牲的武士,哪怕是面对生死,他们也绝不会退缩。”

忍者说话之间,随手抛出三枚十字镖割断了队长身上的绳索:“过来,告诉一下王欢先生你们对家族的忠心。”

三个人一瘸一拐地走到我们面前:“请你相信,我们对家族的忠诚。”

我眯着眼睛看向那个忍者道:“这位朋友,就算他们对伊藤家忠心耿耿又能代表什么?你能保证,他们不会变成刀疤潜伏在我们中间伺机而动?我可以不想一边提防对手,一边提防同伴。”

忍者不以为然的说道:“如果王欢先生担心他们带上面具会马上反击,我们大不了严阵以待,一旦他们出现任何问题立刻开枪击毙。”

“如果王欢先生担心的是,他们会变成高桥武雄潜伏下来对我们不利,那就更好解决了。我可以让他们在说出有用的信息之后切腹自尽。他们做不到这一点就不是伊藤家的武士。”

忍者转头又向三个队长说道:“你们切腹之后,我会带着你们的骨灰回到本土。你们的名字也将被伊藤家族铭记。”

“这是我们的荣幸!”三个人同时鞠躬到底时,眼中竟然露出了期待的狂热。

妈的,小日本儿又疯了。以前,我就听说过被武士道洗过脑的小日本儿个个都是疯子,现在,我算是见识到了。

我正要开口反驳时,伊藤真却说道:“忍,你过分了。黄金面具是王欢先生的战利品,如何处置也是他权力,你没有资料逼迫王欢先生。”

忍者摇头道:“少主,我提出让人佩戴黄金面具,是在牺牲家族的武士,换取最大的利益。从这一点上来说,是我们伊藤家族在无私付出。而王欢先生却是在坐享其成……”

伊藤真不等对方说完就厉声怒吼道:“注意你的言辞。”

“是!”忍者鞠躬之后继续说道:“属下用词虽然不当,可我所说的一切都是不争的事实。我想着一点,王欢先生应该明白。”

伊藤真是在跟那个忍者演戏,他在训斥对方时,眼中丝毫没有怒意,甚至带着几分肯定的意思。

我冷声道:“你们有再多的理由,我也不会现在交出面具。”

忍者沉声道:“我想知道,王欢先生的理由是什么?”

“你在命令我么?”我目光微寒之间,叶寻忽然从背后的碰了我一下,我才把后面的话给咽了回去。

忍者道:“王欢先生,我需要提醒你,我们现在是在合作。你对我们一切要求,我们都已经做到了,可是我在你身上却看不到合作的诚意。”

陆心遥犹豫了一下才停止了翻译对我说道:“王欢,日本人在合作上很讲信用,一旦你欺骗了对方,他们就不会再跟你合作。如果,你真有不能交出面具的理由,还请你直接说明,这毕竟关系到合作的基础。”

陆心遥说话之间,伊藤家武士也陆续走了过来,其中一个队长冷声道:“少主,恕我直言,王欢从一开始就没有合作的诚意,他只不过是在利用伊藤家的资源而已。中国有句话叫见利忘义,王欢不正是那种人么?少主……”

伊藤真挥手制止了对方:“王欢先生,我们之间的合作一直都很愉快……”

我不等伊藤真说完就强行打断了对方:“我这个人一向不喜欢废话,我已经跟你们浪费了太多的时间。如果,两位觉得合作是吃亏,那么我们可以马上终止合作,叶寻,我们走。”

我作势转身之间,枪栓拉动的声音在我身边蓦然而起,三十多只黑洞洞的枪口,同时往我身上指了过来,我淡淡笑道:“终于露出强盗本性了?要我说,你们本来就是一群豺狼,装的再怎么彬彬有礼也是屁股上面擦粉,怎么挡不住那腚*眼子。”

伊藤真眼圈发红:“你从来没相信过我?”

我冷笑道:“我为什么要相信你?就凭你做作到了极点的武士道?事实证明,我的判断半点没错。”

我扬起了手中的黄金面具:“你大可以下令开枪,试试我能不能在你们杀我之前毁掉黄金面具。”

伊藤真犹豫之间,忍者厉声叫道:“准备!”

三十人眼中爆出的杀机同时向我逼近的瞬间,叶寻持刀在手,我却举着的黄金冷笑道:“还不动手,等什么呢?”

“王欢,你个王八蛋!”陆心遥忽然出手往伊藤真的身上抓了过去,后者在毫无防备之下被陆心遥当场擒拿,他身边的忍者却在瞬间拔出了长刀。

第八十五章 刀兵相见

陆心遥的手掌在一瞬之间压上了伊藤真的咽喉,从她五指弯曲的程度上看,陆心遥绝不是什么等闲之辈,只要指尖稍微发力,足能在瞬间捏碎伊藤真的喉咙。

作为伊藤真护卫的忍者,本应该舍命护主,可是他却在拔刀之后一刀砍向了伊藤真的头顶。对方的刀锋未到身前,长刀带起的气流已经断开了伊藤真的发丝。

陆心遥眼看对方杀意已决,干脆反手一掌把伊藤真推向了忍者怀中,自己抽身而退。伊藤真本来就站在最为安全的地方,身后没有武士护卫,陆心遥出其不意的反制又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等到伊藤家武士反应过来,陆心遥已经滚入了林地当中的草丛。

我和叶寻从陆心遥出手开始就同时扑向了距离我们最近的两个武士,对方本能地想要扣动扳机时,我已经用胳膊架住对方枪管,贴着长枪擦身而过。直到我贴近对方身前,枪声才在我腋下响起,我拔出来的匕首也在这一瞬之间刺进了对方小腹。那人仰身倒地之间,我跟着松开长枪,冲向陆心遥藏身的树林。

我们那时距离树林只有十多米远,以我和叶寻的速度,只要没有人阻拦,一两秒钟足够我们找到藏身之处了。

电光火石之间,我和赶上来的叶寻纵身起跳,在地上连滚了几圈翻到了树木背后,后面追击而来的子弹才打在了我们原先停顿的地方。

陆心遥这时也拎着两把盒子炮从远处露出头来,咬牙切齿道:“王欢,我跟你没完!”

我对着树林之外甩手两枪,才回应道:“赶紧动手杀人吧,哪来那么多废话。”

陆心遥忽然起身,双手持枪,脚下平移着飞速向我靠拢之间,手中双枪火蛇喷射,子弹掠空而起,黄澄澄的弹壳接二连三地落在了她脚下时,树林之外的惨叫声接踵而至。陆心遥仅仅平移了五六米远就放倒了四个训练有素的伊藤武士,枪法之强,让人叹为观止。

我向躲过来的陆心遥挑了挑拇指:“好枪法!”

“砰”——陆心遥抬手一枪崩飞了我头顶的树皮之后,才冷声道:“少贫嘴,我们的账一会儿再算。”

我被陆心遥吓出来的冷汗还没褪去,就听见机枪的怒吼声在林外冲天而起,交叉而来的火网瞬间将我们压制得无法抬头,伊藤家武士在机枪的掩护之下向林中冲来。

对方枪声刚一停歇,十多个手持钢枪的伊藤武士就出现在了我们附近。

我和叶寻同时挥刀而起,分别扑向了对手。

我一直听说日军以刺杀术著称,出手之间丝毫没有大意,第一刀就已经拼尽了全力。让我没有想到的是,对方面对我扬上半空的长刀,竟然没有选择退让,反而横起钢枪往我的刀上反架了过来。

“开——”我怒吼声中双臂上的力道再次爆发,长刀如电,以力劈云霄之势砍向对方的钢枪。对方的枪身在火光迸射之间断成了两截,我的刀锋也在劈进对方额头两寸之后顺势而下。

那足以将对手开膛破肚的一刀扫落之间,对方从眉心开始直到下腹鲜血狂喷着仰面倒地。我却在那一瞬之间追着倒下去的尸体上前一步,左脚扎紧地面,右脚回旋倒踢,直奔从我身后杀来的武士踢去。

我回身的刹那之间,对方刺出的刀锋正好贴着我腰间划过,我脚跟也毫不留情地踢上了对方的太阳重穴。怦然一声闷响之后,我只觉得自己脚跟陷进了对方面孔一寸,那人也在七窍喷血之中侧向飞出。

我在顷刻之间连杀了两人,却等于把力道用尽,再想反击就得等重新蓄力。可是我的对手绝不会给我缓冲的时间,第三个伊藤武士趁我脚跟尚未站稳的瞬间,已经举枪向我猛刺了过来。

这个人才是真正的刺杀高手,出手的时机恰到好处,长枪刺来的位置也刁钻至极,刀锋之上甚至带着撕裂空气的嘶嘶声响,仅凭这一刀的力道就足以将我瞬间洞穿。

千钧一发之间,我双手持刀挡在了自己身前,雪亮的刀身紧贴着我的胸口对上了对方的刺刀。双刀蓦然相撞之下,我被对方推出两步之远,那人的第二刀也随之而来。

我再想出刀时却已经晚了一步,被贴近的对手用枪阻断了回转长刀的空间,只能再次挪动刀身往对方的钢枪反迎而去……

我们两人的兵器还没再次相撞,对方的脑袋却在一声枪响之后被子弹侧向洞穿。对方双目圆睁着在冲天飞溅的鲜血中蓦然倒地之间,我才看见了在远处开枪的陆心遥。

我刚打算向对方致谢,陆心遥忽然调转枪口往我脸上指了过来。我正在惊骇之间,陆心遥的子弹已经擦着我的耳垂飞射而去,我身后也随之传来尸体翻到的声响。

等我回头时,那具被陆心遥一枪打穿眉心的尸体上才渗出了血迹。

陆心遥厉声怒吼道:“站着干什么?躲起来!”

我仅仅往树林中扫了一眼,就看到了十多具尸体,其中一半儿以上是被人一刀两段,那肯定是叶寻的杰作。叶寻杀人之后早就躲到了树后,只有我还站在树林当中。

我正想起身之间,那个忍者才冷声道:“不用躲了,我不会让人开枪的。”

我斜提长刀看向对方时,那人却轻蔑道:“半个世纪过去了,中国人还是如此无耻。肉搏战开枪的事情,我们大日本的武士绝不会做,只有你们中国人才会如此厚颜无耻。”

我抱肩冷笑道:“你们十二个打我们三个也叫公平较量?我说伊藤老鬼子,你用不着往自己屁股上抹粉,老子不吃这一套。”

陆心遥惊声道:“你刚才喊他什么?”

“伊藤老鬼子。”我冷笑道,“当年潜进平天海的三个败类回来了两个,伊藤老鬼子能不跟他的狐朋狗友碰碰头吗?我说的对吧?伊藤明川。”

所有人面带震惊地向忍者看过去时,对方缓缓撕开了套在头上的面罩:“王欢,你很聪明。”

“曾祖父!”伊藤真第一个拜了下去。

所有伊藤武士全部向对方一躬到底:“拜见家主。”

伊藤明川面露慈爱地拍了拍伊藤真的头:“真香,这些年你辛苦了。伊藤家的命运从现在开始交给我吧!”

我转头看向陆心遥时,后者点头道:“伊藤真原名伊藤真香,是伊藤家的嫡长女,为了行动方便才男扮女装。”

难怪伊藤真就寝时不让手下接近,受伤之后又选择让陆心遥替他包扎伤口,原来她是女人。

伊藤明川趁着我和陆心遥说话时缓缓开口道:“王欢,你强留黄金面具的目的是什么,不妨说出来听听,说不定我们之间可以通过谈判来解决一些事情。”

我晃动着黄金面具道:“你手里也有一副黄金面具吧?我想要你手里那副面具。”

伊藤明川从背包里拿出一张黄金面具举在了手里。

我们手中的两副面具做工上极为相似,造型却截然不同。我手中的面具偏向于黄鼬,伊藤明川的面具则呈现出正圆形,面具边缘上带着放射性的尖刺,乍看之下,与太阳神面具有几分相似。

伊藤明川道:“看清了吧?既然我们都想要对方手里的面具,不如就用武士的方式来解决我们之间的问题吧!我们伊藤家武士与你们公平一战,三局两胜决定面具归属。”

我沉默了片刻才点头道:“可以。不过,决斗的时间在明天日出之后,我们需要一定时间恢复体力。至于决斗的地方,就选在山寨前面的广场上吧!”

伊藤明川点头道:“可以。但是,我要提醒你,这是我最后一次相信你会恪守武士的节操。”

我冷笑伸手指向了伊藤明川:“我的德行虽然不怎么样,至少比小鬼子强点。明早,我的对手是你。”

“放肆!”伊藤家武士齐声怒吼,伊藤明川却挥了挥手道:“明天,我亲手砍掉你的脑袋。”

“彼此彼此。”我挥手道,“咱们回山寨。”

伊藤明川果然给我让出了一条路来。我有黄金面具在手,自然不用担心对方趁机出手。以我和叶寻的实力,足够在自己临死之前毁去面具,伊藤明川不会冒这个险。

陆心遥跟着我走出一段距离之后才说道:“你会说日语?”

我回答道:“我上学的时候学的是小语种,我能听明白他们说什么,但是让我跟他们对话就不行了。还没请教你是哪路神仙?”

陆心遥眯着眼睛道:“你连我是谁都不知道,就敢肯定我会出手帮你们?还有,你是怎么看出我不是普通翻译?”

我微笑道:“这个很简单,哪个普通翻译能在枪林弹雨当中镇定自若?你连装装样子尖叫两声的兴趣都没有,还不算露出马脚吗?对了……”

我话锋一转道:“你下回从尸体上摸枪的时候动作应该再利索点,手慢了容易被人看见,比如说我;摸到枪之后,也得小心点藏着,塞在屁股后面,撑得屁股都方了,谁还看不出来?”

陆心遥咬牙切齿道:“王欢,你个混蛋!”

第八十六章 交锋

平心而论,陆心遥从李勇尸体上摸枪以及藏枪的过程十分隐秘,要不是我恰好看见,绝不会怀疑她的身份,我这么说只不过是在故意气她。

陆心遥冷着脸道:“你连我的身份都没弄清楚就拆穿我,你不怕我跟伊藤明川是一伙儿的吗?”

我笑着回应道:“如果你是伊藤明川的同伙,刀疤不会用你的形象骗我。同伙之间应该互相隐瞒,而不是暴露身份。我想,那时候叶寻眼里应该也出现了同样的幻觉。”

叶寻淡淡地说道:“没错。”

我看向陆心遥:“刀疤也在怀疑你的身份,他只不过是在故意提醒伊藤明川而已。对了,你还没说自己的身份。”

陆心遥道:“我隶属于国家安全部门。能告诉你的只有这么多。”

我微微愣神的工夫,陆心遥白了我一眼:“你当安全部门的人都是吃干饭的?伊藤家族这么多人忽然进入东北,我们会毫无察觉吗?我这次过来,就是为了弄清伊藤家的目的。如果他们仅仅是过来旅游或者投资,我的角色永远都是翻译;如果他们做出危害国家安全的事情,我们自然会采取手段。”

我不动声色地瞄了叶寻一眼才说道:“你们现在打算怎么做?”

“在平天海没法跟外界联系,我们现在只能靠自己。”陆心遥说话时我一直没有吭声,她却像是看出了我的心思,“你是不是在想怎么摆脱我?”

“嘿嘿……”我只能用干笑去掩饰自己的尴尬。我刚才确实是在想怎么摆脱陆心遥,毕竟,我还有一屁股的屎没擦干净。

陆心遥及时岔开了话题:“你跟伊藤明川的决斗有把握吗?”

“谁说我要跟他决斗?”我微笑道,“我是准备趁机脱身。跟他们决斗去争夺黄金面具并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赶紧从这里出去才是正经事儿。”

“你……好吧!”陆心遥愣了一下才说道,“我们在这里连续搜寻了好多天都没找到出口,你想从哪儿出去?”

“跟我来。”我和陆心遥说话的时候,已经走到了伊藤明川的视线之外。我向背后瞄了一眼,立刻加快脚步穿过聚义厅冲向了山寨背后的山崖。

这时,天色已经临近深夜,平天海没有被工业污染过的天空显得异常明朗,半边弦月犹如弯刀压在石崖的尖峰之上,冰冷的月光顺着山石倾泻而下,给半截石壁涂上了一层诡异的冷辉,乍看之下,好似万年玄冰雕成的玉璧树立在天地之间。

我飞快地走到石崖边缘:“找找看这里有没有暗道之类的东西。”

“你说这里有机关?”陆心遥诧异道,“可是这里……”

“现在没时间解释,快点找。”我沿着石崖的缝隙来回摸索了半天,却没发现半点异常。

叶寻也微微摇头道:“什么都没有,你是不是看错了?”

“应该不会。”我指着找到过六子衣服的石缝道,“你看这个位置。当初,我在这里找到六子残留的衣服。那时,我们还在猜测六子是不是钻进了石头缝里。”

“而且,你看……”我伸手指向石崖顶端,“白天的时候,太阳正立在石崖正上方;到了晚上,月亮也在同样的位置……”

“不对!”叶寻急声道,“你弄错了。太阳、月亮都会移动,不可能永无止境地固定在一个地方。那天我们看见太阳的时候是在中午,现在是什么时间?”

我猛然醒悟道:“往边上找。”

我和叶寻分别散开之后,很快就在附近山壁上找到了几个人脸形状的石槽。陆心遥用手抚摸着凹槽道:“这是安放黄金面具的地方?”

“应该是。”我皱眉道,“如果我没弄错,黄金面具就是打开秘境的钥匙。”

陆心遥反问道:“既然伊藤明川手里有钥匙,他为什么不进去,反而要在山寨的外围打转儿?”

“不知道。”我沉声道,“我试试,你们两个往后退。”

叶寻和陆心遥小心翼翼地退到一边儿时,我抓起面具往凹槽中压了过去。

黄金面具刚刚嵌入石槽,照在石崖的月光忽然沉落数米,与面具上流动的金辉连成了一线。面具上的光芒像是被融化的金水顺着石纹向四面八法涌动而去,仅仅片刻之后,半边山壁上就掀起了一层蛛网似的黄金色纹路,贴在石崖中间的黄金面具却毫无征兆地从眉心开始裂成了两半,蓦然摔落在了地上。

“怎么回事儿?”我惊呼未落,炸开的面具却像是一声信号,金芒所覆盖的石粉在面具落地之后纷纷炸裂,巴掌大的石块一层层从山壁上崩飞之间,一只漆黑的隧道也赫然出现在了我们眼前。

只有毁掉一副黄金面具,才能打开通往平天海深处的入口?难怪所有持有黄金面具的人都在山寨附近徘徊不定;难怪伊藤明川明知道决斗有诈,也会放心让我离去;难怪六子要在石壁的缝隙里塞上自己的衣服……原来他们都是在等着有人开启通道。

我打着手电往山洞里照了一下,迟疑了几秒钟才说道:“先进去再说。叶寻,你先进去探路,我和陆心遥断后。”

我不知道隧道究竟有多长,从我手电照过去的距离上看,隧道前段一直都是一条直线,宽窄也只能容许一人通过。如果让伊藤明川守住了隧道入口,他们不需要使用什么先进武器,只要几支三八大盖同时开枪,就足够把我们几个全部洞穿。

我们全部进入隧道等于自寻死路。

我把陆心遥留下,让叶寻过去探路,不是因为她是女生,而是因为陆心遥是我们当中枪法最好的人,只有我们两个配合,才有可能跟伊藤明川继续周旋。

我抽出盒子炮检查子弹的当口,山寨的方向也传来了一阵阵脚步声响,我心中顿时一凛然——听脚步声,赶过来的人数远远超出了二十之数,至少也有五十人往上。

我几步抢到山洞不远处的石碓背后才急声问道:“陆心遥,伊藤家到底来了多少武士?”

陆心遥也懵了:“我们最初的情报只有三十人。难道,他们又有人悄悄入境了?”

陆心遥的推测未必不对,可那时能给我们答案的只有蜂拥而至的对手。

这座山寨的结构外宽内窄,从寨门到山寨背后的山崖就像是一个倒放着的葫芦。从外面攻杀过来伊藤家武士有足够的空间闪躲腾挪,而我和陆心遥却只能被压制在隧道入口附近。地理上,我已经失去了优势,如果对方的人数再超过五十,我和陆心遥能拖住他们多久?

仅仅片刻之间,黑压压的人影就从四面八方集中了过来,一支支挑着刺刀的枪口杀气腾腾地指向洞口之间,我和陆心遥同时从石块背后站起身来,向伊藤武士连连开火。带着热气的弹壳从我眼前崩飞的瞬间,三八式步枪喷射的火蛇呼啸而至。子弹擦在我身边嗖嗖飞过之间,陆心遥侧向一脚踹在了我的腿上,我不受控制地跪在地面上时,几颗子弹从我头上飞掠而过。

我顿时吓出了一身冷汗。陆心遥手中双枪爆出的火蛇却在那一瞬之间排空而去,交叉飞舞的火线如雨倾落之下,陆心遥反身向石堆背后倒跃了过去。她的身躯刚一着地就厉声喊道:“你傻呀!站在那儿给人当靶子吗?”

我虽然打过固定靶,却从没经历过真正意义上的枪战。刚才我锁定了目标之后,目光就随着对方移动,差点忘了的自己身边危机四伏。要不是陆心遥给了我一脚,我现在应该已经死于非命了。

我对着陆心遥一挑拇指,后者却开口道:“他们人数太多,咱们打不赢。我拖住他们,你先走。”

陆心遥话一说完,再次挺身而起,脚下碎步连连挪动之间,双手持枪不断点射,对面惨叫此起彼伏,陆心遥附近也是土石纷飞。漫天呼啸的子弹紧贴着陆心遥身边狂舞,她却像是在枪林弹雨中信步闲庭,面无惧色。

可我知道,陆心遥看似轻松,实际身边危机四伏,稍有不慎就会中弹倒地。我正要举枪去帮陆心遥分担火力的瞬间,*划破长空的声响陡然隔空而来,炮弹落去的方向刚好就在陆心遥的身边的。

“小心——”我怒吼之间纵身而起,如同猛虎越涧,在几米开外扑向了陆心遥。我在凌空飞纵那一瞬之间清清楚楚地感到几颗子弹从我身边飞掠而过。子弹的呼啸还没在我耳边散去,我已经将陆心遥扑倒在地,紧紧将她压在了身下。

我按住陆心遥的刹那之间,耳边响起了“咚”的一声爆响,一个掉在地上的*在我眼角的余光当中直奔我身边滚动了过来。

再下一刻,我和陆心遥就得被炮弹掀上半空,炸得粉身碎骨。

千钧一发之间,我脑海中只闪过了一个念头:能跑一个算一个。

我双手抓住陆心遥的衣服,狠命将她抛向远处,自己翻身压住了炮弹。

第八十七章 叶寻丢了

我压住了炮弹的那一瞬间立刻闭上了眼睛,脑袋里剩下的就只有电影里被硝烟烈火掀上半空漫天乱飞的残肢断臂,说不定几秒钟之后,我就会飘在天上到处去找自己那不知道飞到什么断手断脚了。

我等来的不是腾云驾雾,直上云霄的感觉,而是屁股上的狠狠一脚。陆心遥大吼道:“趴地上等死啊?滚起来!”

“炮弹没炸?”我从地上一跃而起之间,又被陆心遥一脚踹倒在了地上,两颗子弹从我身边飞过的瞬间陆心遥的怒吼声再次传来:“再冒冒失失起来,老娘没工夫救你。”

我躺在地上向远处连开了两枪之后,迫击炮划破长空的声音再次骤然而起。炮弹一次可以哑弹,两次,三次呢?难道次次都是哑弹?

我已经顾不上再去理会迎面乱飞的子弹,从地上弹起身来,抓着陆心遥直奔山洞的方向狂奔而去,距离山洞还有三四米的距离,我俩一块纵身而起,滚进了山洞当中,炮弹在我们身后掀起巨响紧随而至,被冲天火光卷起的沙石暴土瞬间封闭了山洞入口。

我在炮弹爆炸的余威之下,狠命的推动着陆心遥:“你快走,我断后。”

陆心遥出乎我意料的,在我起身之间扑进了我怀里,双腿缠在我腰间,两手举枪架在我肩头,侧过脸庞贴在了我耳边:“快往前跑,我看着后面。”

我一下反应了过来,隧道宽窄只能容下一人通过,我在后面想要回身开枪也十分困难,陆心遥缠在我的身上反倒更容易向后开火。

我再不犹豫什么,双手拖住陆心遥向前飞奔而去,陆心遥的枪声在我耳边响起之间,密集的火点也在我四周接连崩飞,在洞中弹射的子弹从我身边嗖嗖而过时,我也再一次加快脚步,向外狂奔而去。

隧道是一条直线,往隧道里射击的人,何尝不是必须正对隧道?

正对隧道射击的人,躲不过陆心遥的子弹,斜向开枪的人又没法瞬间瞄准,才算给了我们喘息的机会。可是我越跑越是觉得心惊。

我并不是一个兵器发烧友,也没有仔细研究过盒子炮和三八式的性能,但是我知道,步枪的射程肯定会远远超过手*枪,一旦我们跑到了盒子炮射程之外,对方有的时间从容瞄准,将我们一枪洞穿。

仅仅刹那之间,我就觉得有一支黑洞洞的枪口指向了我的背心,枪手冰冷的目光透过准星落在了我的背上,我不知道他勾动扳机的时间是在一秒,还是两秒之后,却感觉到背后在阵阵的发凉。或许一下秒钟,在枪膛中烧红的子弹就会穿透我的身躯,带着我的鲜血打进陆心遥体内……

我双手不自觉的抱住陆心遥准备向外发力时,陆心遥冷声道:“你最好别打算把我掀出去,驳壳枪有效射程与三八式不相上下,你什么都别管放心往前跑。”

我本来打算把陆心遥推出去的双手又缩了回来,继续抱着她向前一路狂奔,直到我们面前透出一丝星光之后,我背后才掀起了枪响。

“趴下!”陆心遥吼声刚起,我已经抱着她扑向了洞口,我们两人一前一后的落地之后,贴着地面爬出了洞口。

直到这时,我才发觉刚才看见星光不是来自于身前,而是我们头顶,隧道外面竟然会是一条曲曲折折的壕沟,我和陆心遥的正好落在了壕沟中间。

我翻身站起来之后,就在第一时间翻上了壕沟边缘,将枪口对准了隧道的出口,没过多久,隧道里就传来了淅淅索索的响声。

我屏住呼吸,凝视洞口之间,一个伊藤武士也端着长枪试探从隧道出口探出了头来,对方似乎本能的感到了危险,下意识的抬头看向壕沟边缘,我正好对着他的眉心扣动了扳机,穿过对方头颅子弹拖拽而起的血线还没完全散去,那人的尸体已经扑倒在了地上。

刚才,我被小鬼子追得满山乱窜,现在主客易位,我当然不会放弃报仇的机会。

我正紧盯着隧道出口时,那里面却忽然飞出一颗日式的手*雷,我正想起身闪躲却被陆心遥给按了回去:“他没拉保险。”

那颗手*雷果然在贴地翻滚了几圈之后,安安稳稳落在了地上。

伊藤明川的声音随之从山洞里传了出来:“王欢先生,想必你已经看到了,我们伊藤家后援武士已经陆续赶到,并且按照我的标记找到皇军留下的军火,上百名精锐武士即使赤手空拳进入平天海,也足够横扫一切。”

我冷笑道:“你们来上一千人又能如何?当年,你们走不出平天海,这回也一样如此。”

伊藤明川笑道:“当年皇军折戟平天海完全是因为对萨满秘葬不够了解,有鄙人数十年潜心专研,加上绝对忠诚家族武士,足够我们在平天海中任意横行了。”

我抬手往山洞里开了一枪:“那你们出来给我看看哪?”

伊藤明川笑道:“王欢先生,这种无聊的把戏,只怕会让你贻笑大方。如果我们想出去,凭我们手中装备只要付出些代价,不难从这里走出去。”

伊藤明川说的没错,只要他们扔出来几颗手*雷,我和陆心遥就不得不放弃洞口,寻找掩体。他们只要冲出一部分人来跟我们周旋就足够了。

我沉声道:“伊藤老鬼子,你总不会特意要过来跟我拉家常吧?”

“王欢先生快人快语,我也就不拐弯抹角了。”伊藤明川道:“先前王欢先生与真香之间的合作非常愉快,甚至还舍命救下了真香,对于这一点鄙人非常感激,如果,不是因为一点小小的意外,我们之间的合作还会继续。”

伊藤明川微微一顿道:“现在,影响我们合作麻烦已经没了,不如我们继续联手探索平天海如何?”

我冷笑道:“我为什么要跟你合作?”

伊藤明川道:“这个道理十分简单。我需要和另外几位朋友继续过招,而你,也需要时间去寻找失踪的伙伴。这就是我们合作的基础。”

失踪的伙伴?叶寻!

我顿时冒出了一身冷汗,我让叶寻过去探路,以他的性格就算不赶回来接应我们,至少也会守在洞口等我们出来,现在叶寻踪迹皆无,难道他出事儿了?

我强行镇定道:“老鬼子,你不用诈我,你没出来,怎么知道叶寻不在?”

尹藤明川笑道:“别忘了,我到过平天海。进入树海第二层会发生什么,我比你更清楚。如果,叶寻在外面,你让他出来说两句话如何?只要他愿意出来,我以武士的名义担保,马上回转身厉害。”

我心中微微一沉之中,嘴上却强硬道:“你低估了叶寻的本事,他不会有事儿。”

“王欢先生,你这的话,已经表明了你在心虚。”伊藤明川道:“我需要提醒你,你越晚出手,你的伙伴就越是危险。”

我正想反驳时,陆心遥却轻轻碰了我一下:“跟他合作。”

我微微一怔之间,也在飞快权衡着利弊。

时至今日,我能看出来的就是,自己已经卷入了四个黄金面具主人之间的博弈,他们为了某个目标,拼命的想要杀掉对方,为此他们甚至各自带来了帮手。

伊藤明川说要留下跟面具主人过招未必不是真话,可他让我继续深入又是为了什么?

伊藤明川笑道:“王欢先生,你的沉默告诉我,你正在考虑合作的意向。虽然,我们之间有很多的误会,但是有一点我并没有骗你,那就是我无法透露平天海的核心机密,否则,我马上会死。我让你深入平天海就是为了萨满秘藏的核心之秘,等你找到密藏,所有的密地都会在一瞬间解开,所以,我建议你暂时不要纠结一些无关紧要的问题。”

我冷笑道:“你们在聚义厅里联手杀人也算是无关紧要?”

伊藤明川沉默了片刻道:“这一点,我只能说是一个意外,本来我们应该是互相试探对方的虚实,可是,最后却意外的变成了同一个目标,这一点,我无需隐瞒什么。”

我大致回想了一下当初交手的情景,总得来说,他们确实是在互相试探。

六子一开始就跳出了圈外,他反过头来对付孙老头是在情理之中。

刀疤也就是高桥武雄从来就不是孙老头一路人,他把目标放在我们身上并不奇怪。

孙老头不确定伊藤明川是不是也在我们的队伍当中,控制伊藤武士袭击我们就是为了逼出伊藤明川。

伊藤老鬼子的理由完全可以说得过去。

刀疤死了,他们还得继续交手,谁抢占了先机,率先一步达到黑风坳子,谁才更有优势。伊藤老鬼子想要自己留下跟人周旋的理由也就解释通了。

我却不动声色说道:“你不是说自己兵强马壮么?怎么不分出一部分人手自己往里闯?”

伊藤明川说道:“如果我分出一半人手,不能保证我一定会堵截道那几位朋友,只有让你们先行一步才是最为明智的选择,况且,我也相信,雪妖狐阁下的传人有深入虎穴,来去自如的本事。”

伊藤老鬼子再一次提到了雪妖狐,她究竟有什么魔力,能让人如此迷信她的能力?

第八十八章 争执不前

雪妖狐究竟是谁,又代表着什么,一直在困惑着我。

可我现在偏偏不能去问,我现在唯一能让伊藤老鬼子顾忌的,就是我和雪妖狐之间并不存在的关系,一旦这个秘密被人揭穿,我就会优势尽失,事态将会向何处发展无可预料。

我和伊藤老鬼子拖延了这么久,未尝不是在等叶寻现身。

伊藤老鬼子的嘴里问不出什么,叶寻又迟迟没有出现,我心中的不安越发强烈。谈判之中谁的底气不足,谁就落入下风,可我现在确实没有跟老鬼子叫板的底气。

伊藤明川笑道:“王欢先生,作为前辈我应该提醒你一下,当断不断,感情用事是上位者的大忌。雪妖狐阁下的传人未免有些让人失望啊!”

我冷声道:“我没心情跟你胡扯。你有屁就快放。”

伊藤明川悠然说道:“我还是那句话,作为一个出色的人物,必须懂得权衡和取舍。为了一些微不足道的事情放弃最大的利益,并不是一个合格的领导者。”

“其实,你心里很清楚,跟我合作才只最有利的事情。但是,你心里总有一些民族情结作祟。不愿意跟我联手。你仔细想想,现在在华夏投资的日本商人,有多少不是当年皇*军的后裔,他们的合作伙伴又有多少与皇*军没有不共戴天之仇?有时候,利益可以化解仇恨,你说对么?”

我正要开口反驳,陆心瑶却在我眼前轻轻的摆了摆手:“先不要做口舌之争,跟他合作对我们有好处。”

我扬声道:“老鬼子,你想怎么合作?”

伊藤明川说道:“我派真香带领三名武士跟随你们继续深入平天海,我带着人全力掩护你们。等到平海天外围,我们再和会。”

伊藤老鬼子给出的这个条件,在我可以接受的范围之内,伊藤真香只带三个人就算跟我们翻脸,我也有一战之力,至少不会被动挨打。

至于,到了黑风坳子之后会怎么样,我暂时还没法考虑那么多。

我扬声道:“你让伊藤真香过来。”

“过去吧!”伊藤明川让人从山洞走出来之后道:“王欢先生,为了表现我的诚意,我可以在你们离开半个小时之后再走出山洞,同样,我也不希望勾心斗角的事情再发生在我们的合作当中。”

“放心,只要你们不先动歪心,我不会动手。”我站起身来向带人走过来尹腾真香点了点头:“你的手下都会说汉语吧?为了合作愉快,我希望你们一直能说汉语。”

伊藤真香道:“请你相信伊藤家信用。”

我淡淡一笑没有再说什么,转身顺着壕沟的边缘走向平天海深处。

直到这时我才发现,蜿蜒曲折的壕沟像是一直没有尽头,几乎贯穿了整个平天海,壕沟内部虽然已经是杂草重生,多处坍塌,边缘却明显能够看出人工开凿出来的痕迹。

我一时半会看不出这条壕沟的真正作用,只能先顺着壕沟一路往前,我一直走出差不多三四百米之后,眼角余光才扫见了树干上一个掌印。

掌印斜向拍进树干之后入木三分,可见当时那一掌有多么用力,掌印四周的树皮也被震飞了大片,从手掌的大小上我没法判断是不是叶寻出手,但是地面上的脚印却跟叶寻鞋底的纹路一模一样。

叶寻在这里跟人交过手?

我绕着大树转了两圈,地上除了叶寻的脚印,找不到其他人留下的痕迹,而且叶寻留下的两处掌印全都在正常人腰部的地方地方,说明他的对手非常矮小,难道叶寻在这里遭遇了野兽?

不对!如果是野兽肯定也会在这里留下抓痕之类的东西,为什么树干四周会毫无线索可查?

叶寻陷入了幻觉?

这个想法刚从我脑袋里冒出来,我心里就跟着咯噔一声,没人唤醒叶寻,他本事再高也会吃亏。

我来不及招呼其他人,顺着叶寻的脚印一路跑了下去,直到我钻进了树林深处才看见叶寻在一棵树上留下的两个字“风水”

叶寻是什么意思?他让我看风水?

我还没弄清是怎么回事儿,追上来的陆心瑶就举枪往一棵大树的方向指了过去:“那边有东西。”

我顺着陆心瑶目光看过去时,第一眼看见就是顺着树根方向遍地横流的鲜血,如果大树后面没有人被开膛破肚,或者斩断人头,绝不会流出这么多来。

谁在树后面?

我浑身顿时一阵发冷,抽刀的手也在微微颤抖,短短几步的距离之中我竟然两次感到双腿发软,几乎想要停下来,不去看大树背后的情景。

虽然我和叶寻相处的日子不多,我却把他当做了亲人,当成了生死与共的兄弟,如果,叶寻也死了。

我真的不知道,自己看到了叶寻鲜血淋漓的尸体会怎么样?

如果,叶寻真的死了,就算放火烧掉平天海,也要把那些害他的人全都送下去给叶寻赔罪。

我一步步走向树后时,陆心遥从后面走上来轻轻扶住了我的胳膊。我心里好歹有了那么一点依靠,可我却连向他点头示意的心思都没有,强拖着发软的双腿一步步的走向大树背后。

当我转过树梢一刹那间,才看见树梢上挂着一只被剥了皮獐子,还没干涸血迹正从獐子身上一点点流落下来,獐子的喉咙上虽然插着那么一截树枝,却并没捅断它的咽喉,直到我看见它时,它还在一下下的抽搐。

我这才松了口气,双腿像是要支撑不住身子的重量,在一瞬之间软绵绵蹲在了地上。陆心遥从我身上拔出匕首抬刀割断了獐子的喉咙,那只獐子在临死之前,眼中分明闪过而来一丝感激的目光。

陆心遥沉声道:“这片树林里是不是还有别人?”

我明白陆心遥的意思,顿时带着几分不悦道:“叶寻不会做这种事儿,而且,他也没有时间去剥獐子的皮。”

陆心遥道:“那就是叶寻跟捕猎獐子的人交过手,这片林海里还会有别人存在么?”

我也跟着愣了一下,野兽捕食不会把獐子挂在树上,更不会剥皮再吃。

可是,进入平天海的人全都已经被伊藤老鬼子给挡在了后面,除了我们这里还有谁在?

伊藤真香几步赶到树下:“王欢先生,我不得不很遗憾的告诉你,剥掉獐子皮的人应该就是你的朋友。”

伊藤真香指着没了皮的獐子:“你自己看,獐子皮并不是被人完整剥掉,而是仅仅割掉几大块,伤口的边缘都有刀割痕迹,而且刀口十分流畅,说明动手的人是用刀高手。而且……”

伊藤真香用手比了一下獐子的高度:“这个高度刚好是叶寻动手剥皮最合适的位置,除了叶寻,我实在想不出会是谁动了手。我觉得……”

伊藤真香顿了一下才说道:“叶寻可能受了重伤。”

“剥皮敷伤!”我脑袋里顿时嗡的一下。

东北这边有个说法,赶山的人要是山里受了伤,尤其是被豁开肚皮一类的重伤,最好的办法就是找个活物,管他是山鸡,还是兔子,活着把皮剥下来,趁着皮还热乎直接贴在伤口上,可以保持捂住元气,元气不散,人就能多坚持一会儿,说不定就能挺着不死,捡回一条命来。

我不知道,这个说法有没有科学依据,但是,我第一个想到就是“剥皮敷伤”。

我一下站起身来正要往附近找人,伊藤真香的一个手下却开口道:“你要去什么地方?我们现在应该按照叶寻留下的线索,去找风水地脉,他……”

我二话抬手一拳捣向了对方胸口,我事先虽然没有蓄力,但是这一拳却是含怒而发,拳头上力道超出了往常数倍,对方躲闪不及之下,抬起右臂护住自己胸口,我那一拳结结实实打在对方手臂上之后,那人也在裂骨声中倒飞几米摔在了地上。

我只觉得自己的右手剧痛难当之间,对方也捂着变了形的胳膊惨叫出声,他手臂上应该是带着铁制护臂一类的东西,否则不会出现金属似的弯曲。

“黑川……”伊藤真香两个手下在惊呼之中拔出武器向我扑来,伊藤真香却厉声喝道:“住手!”

伊藤真香上前一步道:“王欢先生,你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但是这样对待合作伙伴未免过分了。”

我拔刀出鞘指向了伊藤真香:“老子,没时间跟你废话,要么滚,要么死。”

陆心遥跟我错开一步之后,与我遥相呼应的摆出了防卫的姿势。

伊藤真香怒声道:“王欢,我现在是合作,无论你要做什么,是不是应该征求一下合作者的意见?”

我心中火冒三丈之间,强行保持着理智说道:“伊藤真香,我不得不说,你的属下是在自己找死。我没有杀人,已经给了你足够的面子,如果想要合作继续,你最好让开一点,如果,想要终止合作,大不了动手试试。来……”

第八十九章 争执不前2

伊藤真香也在强压着怒火:“王欢,在我们要动手之前,我想问你一个问题。叶寻为什么要留下‘风水’两个字?我觉得他是让你按照那条线索过去增援,而不是让你沿着他留下的痕迹追踪。你觉得我说的对吗?”

“对你个狗屁,给我滚!”我已经耗尽了心中仅存的一点耐性,抬手一刀直奔伊藤真香劈落而下。

伊藤真香瞬间拔刀,抬手向我反迎了过来。两把刀凌空相撞之后,伊藤真香连退了几步才停了下来。我那一刀虽然没有伤到对方,却震开了她肩上的伤口,殷红的血迹瞬间透过了她的衣衫,映进了我的视线当中。

伊藤真香手举着长刀怒吼道:“全都住手!”

本来已经抽刀而上的三个伊藤武士全在瞬间退回了原位。伊藤真香咬牙道:“王欢,既然你一意孤行,那你就顺着叶寻的方向找吧!我们在这里等你一段时间,如果你找不到叶寻,再回来跟我们会和。”

伊藤真香已经把话说到了这个份儿上,我也不好继续动手,干脆停住了手中长刀,顺着被人踩过的草叶追了下去。可我刚刚追出不久,地面上就再看不见有人经过的痕迹,放眼四周到处都是连片的树林,哪里还有叶寻的踪迹。

我头上的冷汗瞬时间冒了出来,眼前却变得一阵模糊。

糟了!

叶寻早就说过让我要控制情绪。我从进入平天海之后身上的隐患一直没有发作,这一次变故突生,我再想去压制自己的情绪也为时已晚。

不能昏,不能昏,我还得找叶寻……

我虽然拼命的控制着自己,却短短几秒钟之后失去知觉。

不知道过了多久之后,我隐隐约约地听见有人在用日语交谈:“小姐……不,少主……我们为什么要救王欢?他的眼里只有自己的利益,不可能真心跟我们合作。既然我们已经找到了线索,为什么不自己行动?”

有人接着对方的话继续说道:“王欢那一拳打碎了黑川的手臂,他的手已经不可能再次复原了,这个仇,我们不能就这样算了。”

伊藤真香沉声道:“你们的话都说完了吗?”

“第一,黑川在不合时宜的情况下拦截王欢,这一点有目共睹。先破坏合作的人是黑川自己,他确实应该受到一点教训。”

“第二,没有王欢,我们很难走出秘境。为了伊藤家族,黑川受委屈了,这是我的无能。”

“少主,不要这样说。”几个人同时出声之间一齐向伊藤真香跪倒了下去。伊藤真香制止道:“起来。黑川的事情我不会这样算了,任务结束之后,我会以武士的方式向王欢讨还公道。但是在此之前,谁也不可以再次意气用事,我们必须精诚合作,伊藤家的命运掌握在我们的手里。拜托了。”

“是!”只听几个伊藤武士齐声向伊藤真香答应道。

伊藤真香道:“看好王欢吧,等着陆心遥回来。”

陆心遥不在?我虽然没有睁开眼睛,却能听见附近的动静,我们当中的确少了一个人。陆心遥跑到哪里去了?

我正准备起身时,却听见陆心遥赶了回来:“王欢怎么样了?”

“还没醒。”伊藤真香道,“你找到叶寻的线索没有?”

“没有……”陆心遥道,“我搜索出去差不多五公里左右,叶寻没有留下半点线索。我估计,叶寻应该发现了什么,才故意留下了‘风水’两个字,只有解开叶寻留下的谜团才能找到他。”

伊藤真香担忧道:“王欢会相信吗?”

陆心遥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希望能跟他解释得通吧!你这边有什么线索?”

伊藤真香道:“友田是我们当中的风水高手,他勘测过附近的风水,并没发现什么特别的地方。我怀疑……怀疑叶寻留下的线索另有深意。”

陆心遥道:“华夏风水术分为四派,友田师承哪一派?”

有人回应道:“我在日本学习的风水,并非师承华夏门派。”

陆心遥道:“那还是等着王欢醒过来吧!日本的风水术早就已经没落了,即使在鼎盛时期也只不过学到了一些皮毛,高深的风水术并没传入日本。王欢是雪妖狐的传人,他的风水术应该不差,或许他能看出什么。”

后来我才知道,日本虽然曾有风水流派的存在,风水也曾在日本显赫一时,但是日本的风水术在明治维新之后就已经完全没落了,甚至被归于迷信。而今日本所谓的“地相师”并没有多大的市场,相反,占卜、算命之类的东西在日本占有很高的地位。

友田说他研究过风水,大概也是照本宣科,真正的风水术友田并没有学到。

我明显听见友田的方向传来几下挪动身躯的声响,他大概是想反驳陆心遥却努力克制着没有开口。

我等到她们不再说话的时候,才慢慢睁开眼睛坐起了身来。陆心遥第一个开口道:“王欢,你醒了,你昏迷了将近四个小时,这段时间一直是伊藤真香他们在守卫着你的安全。”

我抬头看了一下天色,才向伊藤真香的方向点头道:“谢谢。”

伊藤真香颔首道:“不必客气,我们是合作伙伴。”

陆心遥走上前跟我解释了好一会儿,我才算顺水推舟地把事情给答应了下来。

我紧跟着问道:“我昏迷的这段时间,伊藤明川他们没赶过来吗?”

“没有。”伊藤真香道,“我只是听见山洞的方向传来过激烈交火的声音,而且,他们还动用了迫击炮,但是伊藤家的武士一直没有赶过来。”

我再次沉声问道:“说到迫击炮,我想问一句,你们当初既然能用炮轰我,为什么还要跟我合作?”

我敢断定,伊藤老鬼子要跟我合作绝不是临时起意,他应该早有计划,不过,这样一开始伊藤老鬼子两次开炮就解释不通了。

伊藤真香道:“这件事,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当时确实是家祖在命令武士开火。”

我微微一皱眉头,才岔开了话题:“你们说刚才观察过附近的风水,是在什么地方看的?”

友田指了指远处的高地道:“就在那边。”

“至少方向对了。”我一边往高地上走,一边在暗暗担心。

那个神秘的雪妖狐很有可能是一位风水大师,他们以为我是雪妖狐的传人,理所当然地认为我精通风水之术。

事实上,我对风水术的了解连皮毛都没有,甚至比不上小鬼子友田。我长这么大唯一接触过风水术就是在古玩街上,卖古玩的人多少懂一点风水,为的就是糊弄顾客,其实你仔细听,他们说来说去也就那么几句话,多了他们自己也不会。

我爸以前跟我说过,让我没事儿看看风水书,好能撑撑门面,可我对这些东西不感兴趣也懒得去看,跟街上的叔叔伯伯学了几套风水口诀就算应付差事了。

我以前也问过他们,那些口诀好用吗,他们跟我说:“别人说,你也说,说多了,假的也是真的。再说,我们这些风水口诀全都是老一辈儿东拼西凑来的,没几句正经玩意儿。风水玩得好的,全都在算命街混日子了,谁卖古玩?”

这些事情,我还当成笑话给叶寻讲过,他也知道我不会风水术,可他干嘛要在树上刻出“风水”两个字来?他究竟是打算提醒我什么?

难道叶寻就是要让我上高处去看?这个理由解释不通啊!

我心里已经乱成了一团,表面上却仍旧没动声色。

等我站到了高地顶端放眼四望之间,不由得皱起了眉头。我能看到的还是一片在风中涌动的滔滔树海,除此之外,也就只剩下那道像是把树海给分成了两半的壕沟。

延绵而去的树海乍看之间颇有几分一马平川的意思,哪有什么风水可言?难不成,叶寻所说的“风水”在那条壕沟上?

我猛然醒悟了过来。难怪我一开始就觉得壕沟有古怪,原来我忽视了一个重要的问题——树木为了生存,埋在地下的根茎会不断向外延伸,越大的树,根茎延伸得越远。

那条壕沟两边三五米之内没有大树,壕沟里面也不见延伸出来的树根,也就是说,那条壕沟等于是树木的禁区,不允许树根向沟里生长。

那条壕沟当中一定隐藏着某种可以改变自然规律的力量。

我挥手道:“下去,顺着壕沟往前走,我们就可能找到平天海的下一个路口。”

我刚要起身,友田就拦在了我的面前:“王欢先生,恕我冒昧,你能不能解释一下你从什么地方得出了这样一个结论?”

伊藤真香沉着脸道:“友田,你逾越了。”

友田争辩道:“少主,我并没看出那条壕沟有什么特异之处,如果王欢没有合理的解释,我不建议这样冒险,毕竟我们的时间有限,盲目出发并不是明智的选择。”

我倒背着双手冷声道:“我给你解释,你能听得懂吗?”

伊藤真香犹豫道:“王欢先生,我觉得友田说的很有道理。”

第九十章 一半的可能

伊藤真香的要求其实非常合理,毕竟关系到自己的性命,不是在被逼无奈的情况下,谁都想要弄清究竟。

关键是,我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说服对方。

伊藤真香见我不肯说话,忍不住再次开口道:“王欢先生,我知道你修为高深,很多东西即使说出来,我们也无法理解,但我还是希望你能用浅显的语言为我们解释一二,毕竟我们正在合作。”

伊藤真香说话之间,我的脑袋也在飞快转动,等到对方再次向我看过来时,我才缓缓开口道:“我先问你一个问题,这里没有水,为什么要叫平天海。”

我明明是在故意拖延时间,伊藤真香却极为认真地说道:“难道不是因为这里树木连绵像是大海吗?”

“你错了。”我摆手道,“古代人对山海的区别极为严格,如果没有特殊原因,他们不会称地为海。”

我随手指向远处:“这里四周被山脉围绕,中间地势开阔、一马平川,看似没有风水可言,实际上却是隐含着海纳百川之势。简单地说,平天海等于是聚集了方圆千百里之内的风水之力向中间汇聚。”

我指向远处山峰:“你仔细看那边,那两座山峰之间就是一处藏风聚气的峡口,换句话说,你可以把那里当成是入海口,风水之气从那里流入,在平天海汇聚成肉眼难以发现的地气,所以,平天海中的植被才会如此茂盛。”

“整座平天海其实都可以称为风水宝地,大到不是亲眼所见就难以相信的风水宝地。但是,平天海再大也必然会有一处精髓所在,也就是我们通常所说的龙心、龙眼,或者说是海眼。而那条壕沟就是通往海眼所在。”

友田不服气道:“王欢先生的话未免有些偏颇吧?按照你的说法,这里应该有一条龙脉,如果地上的壕沟就是龙脉,那么龙脉被别人掘开之后,地气就会逐渐消散。平天海还有什么意义?”

我冷声道:“这个就得问问伊藤老鬼子了,当年掘开地脉的人是不是他?”

我抬手指向地上的壕沟道:“这是风水手法中的‘掘龙晒脊’,翻译过来就是掀开龙的鳞片、皮肤,把它的脊骨放在光天化日之下连续暴晒,时间一长,再大的龙也会被活活晒死。这不是你们东洋破人风水的手法吗?”

“东洋鬼子好东西没学会,倒是把阴毒的手法给学了个十足十啊!”

伊藤真香咬着嘴唇向一个手下点了点头,后者飞快地离开原位潜入草丛当中,没过多久,那边就传来一阵说话声。我忍不住一皱眉头:难不成小鬼子还带着电台一类的东西?

从我上山开始手机就失去了信号,更别说是平天海这种地方,他们能跟伊藤老鬼子联系,不是带着电台就是另有秘法。

没过多久,那人就匆匆赶了回来:“主公说,不是他开凿了壕沟,但是他确实在壕沟里埋了一些东西,为的就是彻底切断龙脉。”

伊藤真香和友田面露惊骇之间,同时向我躬身道歉:“非常抱歉,我不该怀疑您的本事。”

我淡淡一笑没有吭声,其实,心里却已经翻起了惊涛骇浪。有人来过平天海?这里不应该是萨满的禁地吗?

伊藤真香道:“王欢先生,我还有一个问题想要请教。萨满属于巫术,巫师不讲求风水,平天海里怎么会出现风水阵?”

我也摇头道:“平天海里秘密太多,很多事情,不到最后我们没法解开谜底。先往下走吧!或许,下一刻就是秘密揭晓的时候。”

“或许,下一刻就是我们走进死亡的时刻呢?”说话的人是被打断了一条手臂的黑川。

伊藤真香冷声呵斥道:“放肆,这种话以后不要乱说。”

黑川低头一躬,没再出声。我径直向壕沟的方向一路向前之间,越来越发觉壕沟里带着一种沉沉死气。壕沟内部不仅寸草不生,甚至不见虫蛇一类的东西,就好像是被生灵故意避开的死亡地带。

我一路向前之间,还在拼命地回想自己跟叶寻相处的过程。在我的记忆里,叶寻从来就没提过他懂风水。

但是,叶寻不是那种张扬的人,你不问到他头上,他什么事儿都不会说。要不是刘大爷出了事儿,我还不一定什么时候知道叶寻会用道术。

不对!那两个字不应该是叶寻留下的。叶寻知道我不会风水,他不会故意留下这么个没头没尾的东西给我……

我正在思忖之间,身边的草丛里忽然传来了一声轻响,我转头时,正好看见一只野兔钻进了草丛。我灵机一动之下,几步追上去把兔子给抓起来扔进了壕沟。

野兔在沟里爬起来之后,第一反应就是往我相反的方向跑,我赶紧抓起石头砸在了野兔身前,想要逼着它往另外的方向逃窜。

按照常理,兔子那么胆小的东西,只要有点动静就会疯狂逃窜,可我打出去的石头差点砸在兔子身上,它却还在拼命地往前乱窜。

我一愣之下,干脆蹲在地上,捡起石头一块又一块地往兔子身上砸了过去。雨点似的石头在兔子身边砸得噼啪乱响,那只兔子却一点都没有回头的意思。我恼怒之下捡起一块石头往兔子后腿上打了过去,兔腿在石块的撞击之下应声而断,那只兔子却还在拖着残腿拼命往前。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这条壕沟里有猛兽。”

动物对危险的感知最为灵敏,越是弱小的东西越是如此。那只兔子宁可被我打死也不愿意调转方向,只能说明它怕跑到后面就是死路一条。

伊藤真香伏下身子顺着壕沟的方向往前看了一眼:“那边好像是……”

她的话没说完,趴在沟里的兔子忽然发出一声惨叫,全身抽搐着倒在了地上,没一会儿工夫就断了气。

“兔子吓死了?”陆心遥惊呼之间,我忽然听到背后传来一阵细索的声响,就好像是有什么东西贴着草地往我们这边爬了过来。

我猛然回头之间,看见的却是一排横空飞出的箭支。几十支只有半尺长短的木箭中间相隔着不到几寸距离,从我们腰间的位置并排飞来,速度之快更是无法言喻,我们就算想躲也已经开不及了,情急之下翻身跳进了沟里。

我的身形还没站稳,陆心遥他们就接二连三跳了下来。陆心遥贴着沟底滑到了我的身边,跟我并排坐在一起,背靠着沟沿子举枪往木箭射来的方向指过去时,伊藤真香却带着手下坐到了我的对面。

我们现在谁也不敢轻易露头,不敢把人全都集中在一个方向。我端着手*枪紧盯着壕沟边缘之间,却忽然看见我对面的黑川脸上浮起了一层青紫的颜色。

与此同时,伊藤真香也感到不妙,侧脸看向黑川:“你怎么了?”

黑川沙哑着道:“少主,我听见了山神召唤,山神在喊我们过去,他说,平天海里的一切生灵都是他的奴仆,他赐给……”

“混蛋,不要胡说八道!”伊藤真香暴怒之间,一片像是鱼钩一样的东西悄然从壕沟边缘伸落了下来。黑铁制成的钩尖儿悄然触碰到伊藤真香身上之后,顺着她的衣服滑落了下去,直到落在她双臂之下,才忽然绷紧了鱼线骤然发力。

原本是坐在沟里的伊藤真香一下被拽了起来。伊藤真香本能地想要挣扎之间,所有鱼钩在瞬间扎进了对方肉里,殷红的鲜血瞬时间浸透了对方双臂。

原本守在伊藤真香附近的武士也在一瞬之间被鱼钩给拽上了半空,仅仅眨眼的功夫,四个人就像是吊肉一样被挂在了壕沟边缘,只有满脸青紫的黑川还稳稳当当地坐在地上。

“救人!”陆心遥挺身而起时,我却眼看着她背后的衣服被五六只铁钩给抻了起来,绷紧了的鱼线硬生生地把陆心遥给拽回了原位。

与此同时,十多道鱼线一齐从我们背后挥撒而出,越过我俩头顶之后落在我的身上,我眼看着一只只鱼钩一齐贴在我身上向上拽起时,就知道自己肯定没法躲过被鱼钩勾住的命运。

鱼钩入体必然剧痛难当,要是没有生生撕开身上皮肉的勇气,就只能顺着钩子拽动的方向移动,去缓解身上的痛苦,但是那边肯定有致命的东西在等着你过去。

千钧一发之间,我陡然抽出长刀,手抓刀柄奋力向前横甩了出去。飞速转动的长刀瞬间化成了冷辉狂炙的刀轮,直奔伊藤真香的头顶横扫了过去,一根根绷紧的鱼线在刀刃扫过之间纷纷崩断,长刀却去势不减地向往伊藤家武士的头顶上急速扫过。

我想要自救,未必能在回手之间扫断我身边所有的鱼线,救出伊藤真香才是我唯一能够自救的办法。只不过,这里面赌的成分更大一些。直到现在我也不敢确定伊藤真香会不会在得救之后再出手救我。

在我看来,伊藤真香有一半的可能是出手救我,另外一半的可能就是不管我的死活,过来抢夺黄金面具。

第九十一章 叶寻的面具

伊藤真香双脚落地,拔出长刀向我冲过来时,比她后一步落地的友田忽然出手阻止道:“少主,别忘了主公的命令。”

“可是王欢救了我。”伊藤真香虽然在怒吼,人却停了下来。

友田沉声道:“王欢救我们的恩情固然重要,但是伊藤家的命运更为重要。少主,您应该明白主公的苦心。”

伊藤真香咬着嘴唇向前走了几步,含着眼泪向我深鞠一躬:“万分抱歉。王欢先生,我会永远记住你。”

“老子不需要你记住!”我怒吼之间,出其不意地一脚向伊藤真香的身上踹了过去。

后者没想到我被挂在空中还会动手,被我一脚踹在胸前往后栽倒了过去。我却在回脚之间反向蹬住背后的墙壁,双腿发力,猛地向外挣脱了出去。挂在我身上的十多只鱼钩几乎在一瞬之间撕开了皮肤,血淋淋地掉落了出来。

我带着满身鲜血扑在地上时,伊藤真香的几个手下同时出手,挥刀向我扑来。

我正要出手迎敌,耳边却传来一阵弩箭破风的声响,一支弩箭擦着我的耳轮从我身边急掠而过,钉在了友田等人脚下。后者抽身而退时,我惊呼出声:“叶寻!”

那是叶寻的弩箭,我认得出来。

可我回头之间,心头却是猛然一沉。站在壕沟边缘的叶寻,一手提着箭弩,一手斜提着长刀,脸上却戴着一张五官狰狞的黄金面具。

“叶寻!”我不知道黄金面具怎么会戴在叶寻的脸上,可我知道,那绝不是什么好东西。那一瞬间,我甚至顾不上身后还有四个虎视眈眈的武士,起身往叶寻身边冲了过去。

叶寻挥手一刀斩断了挂在陆心遥身上的鱼线,一言不发地转身冲进了树林。

“叶寻,叶寻……你等等我……”我几步冲上壕沟时,却看见叶寻背对着我站在树林边缘缓缓回过头来,向我转动了两下眼珠,又轻轻抬起了右手。

“叶寻……”我刚刚迈出一步,就看见树林当中闪出二十多个只有一米高矮、面孔狰狞、全身漆黑、穿着树皮铠甲的怪人,对方刚一出现就同时亮出*向我指了过来,眼中杀机蓦然爆闪。

那一瞬间,我只觉得浑身发冷。

叶寻在指挥着怪人对我出手?他已经被黄金面具控制了?还是说,他已经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我下意识地想要去抓长刀时却抓了个空,我的刀早就已经扔到了外面,身上除了两把盒子炮,哪还有什么武器?可我真要跟叶寻拔枪相向?

我正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时,叶寻的手指忽然向外一划,所有怪人忽然猛一矮身,蹲在地上吹出了飞箭。不到半尺长的木箭并排飞来之间,我本能地起身上跳,身形在一瞬之间离地一米,破风而来的弩箭贴着我的脚底飞掠而过,我身后也传来了一声惨叫。

刚刚从壕沟里探出头来的友田被飞箭同时灌入双眼,嘶声惨叫着摔回了沟里。

叶寻是在救我!

那一瞬间我欣喜若狂,叶寻却一言不发地转身走进了树林,跟在他身后的怪人忽然分作两边,给我让出了一条路来。我拔腿想要去追叶寻,却被陆心遥给拦在了原地:“叶寻有古怪……”

“让开!”我推开陆心遥,几步追了上去。陆心遥狠狠一跺脚,也跟着我追进了树林。

我们两个刚到树林边缘,身后的怪人就再次*齐发,将伊藤真香给逼回了原位,伊藤真香的方向也跟着传来了枪声。

我顾不上去看双方交火的情景,飞快地追着叶寻跑进了树林。我前面的叶寻不疾不徐地在树林中步步前行,我怎么喊他,也不见对方回头。我连续加快了两次脚步之后,才发现不对。叶寻一直都像是散步一样在前面缓行慢走,可我却怎么也追不上对方。

我听说过道术中有“缩地成寸”的秘法可以让人一步几米,就算追兵箭矢齐发,也难以伤到对方半分。但是,我敢肯定叶寻不会这样的道术,否则,我们也不会前后几次被人追得如此狼狈。

我猛然刹住了脚步:“叶寻,你要是叶寻,就站住跟我说句话,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叶寻像是没听见我说什么,仍旧在一步步往前。我咬牙举起枪来指向叶寻的背心:“叶寻,你给你站住!”

叶寻只是微微一顿之后,再次迈开了脚步。我扬手朝天上开了两枪:“叶寻,你再不停下,我真开枪了。”

叶寻终于停住了脚步:“我是叶寻,你跟着我走就行了。”

叶寻的声音虽然有点沙哑,但是我能听得出来,那确实是他的声音。

我稍一迟疑之下,叶寻已经迈开脚步往丛林深处走了过去。陆心遥抓着我的衣角小声说道:“小心点,我觉得他哪里不对。”

我也觉得叶寻身上有什么不对,可是到了这个时候,我已经不能不往前走了。

我渐渐深入丛林之间,一道道黑色的人影也从树林背后悄然而出,每个人身上都穿着树皮制成的铠甲,那些甲胄已经不知道在他们身上穿了多少个年头了,树皮之间的纹路早就被灰土填满,甲胄上也带着像是长期用树脂摩擦出来的光亮。

那些甲士的身形显得异常魁梧,站在树后就像是一群目露凶光、伺机捕食的黑熊。

熊,是萨满崇拜的对象之一,时至今日,仍有部分信奉萨满的民族视熊为祖先。

我记得伊藤真香说过,当年伊藤联队曾经遭遇过守护萨满密藏的侍卫。这些人就是萨满秘藏的守护者?

我一直在跟着叶寻,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过越聚越多的木甲武士。陆心遥紧紧握着双枪低声说道:“他们是死人还是活人?”

“活人。”我低声道,“他们都有呼吸,应该是活人。”

我正在说话之间,叶寻却停在了一座悬挂着黑熊大旗的山洞门口。那幅大旗不知道经过了几许岁月,很多地方已经磨出了缺口,虽然有人用麻线缝完又补,却仍旧难以掩盖军旗上的沧桑。

熊罴军旗?

我努力回想着《万象经》中关于军旗的记载,那里面好像没有提到过哪支王师会使用黑熊作为标志。

叶寻沉声道:“这是当年辽国划给萨满作为护卫的一支精兵,被大萨满赐名为熊罴营。”

叶寻用手敲了敲脸上的黄金面具:“他们只听从黄金面具的指挥,而我刚巧得到了一张黄金面具。”

我心里顿时一沉:“你的面具是哪儿来的?”

“我捡来的。”叶寻沉声道,“我知道你可能不相信,但是,这张面具确实是我捡过来的。我从山洞里出来之后,这张面具就被扔在正对山洞的地方,当时我心里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捡起来,戴上它’。”

“结果,我戴上面具之后就再也摘不下来了,熊罴营的人也把我给接到了这儿来,把我奉为神明。”

我越听越觉得不对:“你留下‘风水’两个字是什么意思?”

“故意转移伊藤他们的视线。只有让你们分开,我才有机会把你带走。”叶寻道,“他们把注意力全都放在风水上时,我也让熊罴营的童子军在树林里悄悄埋伏,这才顺利把你们救了出来。”

“童子军?难怪他们身材那么矮小。”我不由得暗暗松了口气。既然是童子军,就说明熊罴营是一群繁衍生息的活人,至少比碰见一群能打能杀的死人强吧?

叶寻忽然转过头来,目光灼灼地看向我道:“熊罴营,不许任何人靠近萨满密藏。现在,熊罴的人全都在这儿了,你能用他们把那些鬼子全都留下吗?”

“可以试试。”我沉声道,“不过,你得让他们听我指挥,还得把伊藤真香给抓过来。”

“没有问题。”叶寻挥手招过一个人来,在对方耳边低声说了几句,后者匆匆离开了山洞。

我忽然问道:“叶寻,你是不是受了伤?树上挂着的那只獐子是怎么回事儿?”

“我没受伤。树上的獐子是熊罴营为了招待我弄出来的。”叶寻像是怕我不信,故意招了招手,很快就有人端来了一只盛着鲜血的粗瓷大碗,恭恭敬敬地把一支抽掉了木心儿的树皮管子送到了叶寻手里。叶寻把管子一头塞进了面具口中呲呲地抽了几口鲜血才说道:“戴上这副面具就只能靠喝血过日子,那只獐子就是他们给我的贡品。”

我沉声道:“面具真的摘不下来了?”

“应该是吧……”叶寻话说之间,一行鲜血已经顺着面具边缘淌落了下来,一滴滴地粘在他雪白的衣服上,没有一会儿的工夫就把叶寻的白衣给染出了一片血红的颜色,“我从戴上面具,就觉得它跟我连成了一体。现在只要轻轻一碰,我就觉得像是要被揭开脸皮一样剧痛钻心,我不敢去试。”

叶寻说话之间,几个熊罴营甲士已经把五花大绑的四个人给拖到了我们面前。伊藤真香勉强抬起头道:“王欢先生,我们之间……”

第九十二章 叶寻的面具2

我抬起头来,看都不看对方一眼:“叶寻,你的人知不知道伊藤老鬼子带着人到哪儿了?”

“大致能找到位置……”叶寻抬头道,“你想做什么?”

我沉声道:“老鬼子手里枪炮不少,就算进了树林,你们也不见得是他们的对手,只有把他们引进壕沟,找一个合适的地方肉搏才有机会取胜。不过……”

我故意停顿道:“那个老鬼子很狡猾,想把他引出来不太容易。”

“交给我就行了。”叶寻低声对身边的熊罴甲士说了几乎话,后者扛起地上的四名俘虏飞快地往一个方向跑了过去。叶寻说了一声“跟上”,撒腿往前跑了过去。

我紧跟着叶寻跑出了一段距离之后,他才带着五六个熊罴甲士停了下来,伸手指向友田比了一个下切的手势,背着友田的甲士伸手把人给扔在了沟里,从背后拿出一把黑铁巨斧,活生生把友田的左腿砍下来扔在了地上,友田的惨叫声瞬间传出几百米开外,甲士却抓着友田的衣服把他背在背后,顺着壕沟的方向一路跑去,友田身上的鲜血也一路洒向了地面。

叶寻挥手之间,几个甲士带着其他俘虏往树林里追了下去,他自己却在甲士的掩护之下站在林地当中:“跟着我站好。你放心,这些甲士的伪装非常高明,不走到近前,没人能看出来。”

我将信将疑地站在叶寻身边,几名甲士并排站在了我们身前。他们刚刚站好不久,伊藤老鬼子就带着大队人马从远处匆匆赶来。

伊藤把手下分成三路,壕沟两侧都有人掩护,他自己带着大队人马走在了壕沟里面,直到看见友田的断腿,伊藤老鬼子才抬手制止了队伍前行。

有人说道:“主公,前面的残肢应该属于家族武士,可是前方却只发现了一个人脚印,少主和王欢全都不知去向。”

伊藤老鬼子把手伸向身边的挎包:“继续前进。”

伊藤老鬼子的队伍再次出发之间,负责侧翼护卫的鬼子也端着长枪往我们身边走了过来。我和陆心遥同时想要拔枪时,却被站在我们中间的叶寻按住了手臂。

我刚想挣扎,鬼子的哨兵已经贴近了我身边不足两米的位置。这么近的距离,只要不瞎,肯定会发现前面有人,可是那个鬼子却端着枪径直从我面前走了过去。没等我松上一口气,就看见一个鬼子从身上拔出刺刀,往挡在我们身前的甲士身上挑了过去。

那家伙是想在树上留下标记?他把熊罴甲士给当成一棵树了?如果真要让他一刀挑下去……

我刚刚松开枪柄的手掌又忽地握了起来,可我面前的熊罴甲士却站在那里一动没动,任由对方从自己身上掀掉了一块木甲。

对方削飞了树皮之后就惊呼道:“快看,这树流血了!”

走在前面的鬼子猛然回头之间,我却看见叶寻的脑袋微微往上扬了一下,先前想要割树的那人毫无征兆地上前一步,左手揽住同伴的脖子,右手持刀毫不留情地刺进了同伴的腹部。染血的刀尖瞬时间从对方背上透出半尺,持刀那人嘴里却阵阵怪笑:“山神来了。打扰山神安眠的人,必死无疑。”

伊藤武士惊呼举枪时,那人却在瞬间抽出刺刀,狠狠往自己的脖子上抹了过去。伊藤武士的枪口还没还得及瞄准对方的要害,那人已经在漫天喷射的血雾当中仰天倒地,至死还带着一丝诡异的笑容。

围上来的伊藤武士个个倒吸着凉气缓缓退后,像是生怕那具满身血污却还在诡异冷笑的尸体忽然站起身来把刺刀送进自己的胸膛。

伊藤明川沉默片刻之后,忽然猛一抬手往我们的方向指了过来:“开火!”

刚刚还在恐惧颤抖的伊藤武士本能地在对方的命令之下举枪开火。乱枪齐发、火焰排空的情景乍然暴起之间,我反手扣住了叶寻的手腕,拉着他飞身暴退,站在我们面前的熊罴甲士却刹那之间迎着密如暴雨的子弹挺身而起……

电光火石之间,我们三人一齐跌倒在地,子弹击穿木甲的声音破空而起。等我抬头再看时,眼前已经是血雾迷蒙,守在我们身前的甲士伤亡大半,剩下几人挥动战斧杀进了敌群当中。

“王欢?抓住他!”伊藤明川怒吼之间,将近一半的伊藤武士立刻绕开熊罴甲士向我们几个围攻而来。

我伸手一推叶寻,说了句“你快走”,自己拔出枪来向围拢上来的伊藤武士连连开火。方圆不足百米的树林之内顿时枪林弹雨、火影乱飞,树顶枝叶在枪声当中簌簌落地,地上落叶却在弹雨当中崩飞入空,放眼看去四处都是飞动灰粉的枝叶。子弹划出的刺眼红光就在漫天起伏的叶影当中纵横飞舞,一串串被子弹掀起的血珠又给飞叶、火光染上了猩红。

我和陆心遥连续撩翻了几个对手之后,伊藤武士也对我们形成了合围,一支支从树木背后伸出来的刺刀从四面八方向我们遥指而来,我和陆心遥不得不聚在一起防御来敌。

叶寻却倒背着双手像是没事的人一样走到陆心遥身边:“跟我走,这里让王欢顶着就行。”

陆心遥满眼无法置信地看向对方:“你说什么?”

叶寻轻声笑道:“我说跟我走。别怕,就算他们人再多也伤不着我们。”

陆心遥一言不发地转身开枪之间,叶寻却向我这边看了过来:“王欢,你吸引火力,我带心遥出去。”

叶寻伸手往远处一指:“你往那边跑就行。”

叶寻指的方向正好是伊藤明川的位置,也是小鬼子火力最为集中的地方。我还没来得及说话,陆心遥就怒吼道:“你特么是人吗?让兄弟过去送死,你自己怎么不过去?”

叶寻笑道:“王欢过去对谁都好,你跟着我就行了。”

叶寻说话之间,我猛然看见有人举枪往叶寻后脑勺上指了过来。

“趴下!”我纵身一跃,将叶寻按倒在了地上,自己却被子弹掀飞了一块头皮。

我一手按着叶寻,抬起头来看向远处的对手。对方一击没中,却被陆心遥一枪掀开了脑袋。

这时的陆心遥已经把两把盒子炮全都扔在了地上:“我没子弹了。”

我轻轻扣了两下扳机:“我也没子弹了。希望你的身手能跟你的枪法一样好。”我从身上抽出刺刀扔给了陆心遥,自己赤手空拳地站了起来。

我们这边枪声停歇,伊藤方面也停止开火,领头的人用汉语喊道:“放下武器,举手投降。”

我和陆心遥谁都没去理会对方,仍旧保持着防备的姿势,背靠背地站在一起。

我们不动,对方却在一步步试探着缩小包围圈。对方刺刀上的寒光渐渐映入我眼中时,我也眯起双眼、双手蓄力,好像一只被猎手围住的猛虎,看似一声不响地蛰伏在地,实际上却是绷紧了身躯等待时机,一旦出手,必然像是困兽之斗,暴烈、疯狂。

我全神贯注地盯紧了对手之间,叶寻却从地上站起身来,再一次走到了陆心遥身边道:“心遥,跟我走,我保证你的安全。”

陆心遥轻蔑地看了叶寻一眼:“畜生。你的兄弟在为你拼命,你却只想着带一个女人走。这辈子没见过女人吗?”

我这才注意到叶寻看陆心遥的目光当中带着邪气,就像是恨不得马上把陆心遥占为己有。

陆心遥冷声道:“你要是真有本事,就把我们全都带起,别像是没人陪的孩子,看着谁好,就想让谁跟你走。”

陆心遥说完,看都不看叶寻一眼就转过了身去,只给叶寻留下了一副绷紧的脊背。

我虽然看不见叶寻的表情,却能看见对方的眸子变得异常阴沉。

我沉声说道:“叶寻,你往边上一点,一会儿动了手……”

“我用不着你管!”叶寻怒吼之间转身往伊藤明川的方向走了过去,“你们……出来,老子要跟你们单挑!”

“很好!”伊藤明川冷笑着挥手道,“黑木,你去会会他。记住,我没下令之前,不要伤了我们的朋友。”

一个身材魁梧的武士应声而出之间,连续拉动枪栓,把子弹一颗颗地退出了枪膛,平端着三八大盖指向叶寻:“请!”

叶寻刚要拔刀,我就厉声喊道:“住手!伊藤,你想要单挑,我陪你来。”

叶寻不等伊藤说话就厉声吼道:“滚回去!谁用得着你替我?站那边看着得了!”

“你……”我大步向前之间,伊藤明川却猛一挥手,他身后的武士一齐举枪瞄向了我身上的要害,拉动枪栓齐声怒喝。

伊藤明川笑道:“王欢先生,在日本,决斗神圣不容亵渎,一切阻挠他人决斗的行为都会受到仲裁者的制裁。我劝你最好不要介入叶寻先生和黑木的决斗。”

我双拳紧握之间毫不犹豫地再次上前,伊藤明川却像是没有看见我的动作,仍旧平静地说道:“况且,叶寻先生也不希望你损害他的勇武。我说的对吗,叶寻先生?”

第九十三章 叶寻的面具3

叶寻厉声吼道:“王欢,这是我的决斗,你不准插手,给我滚一边儿待着去!”

叶寻仅仅喊了那么一声就被对面的黑木一刀磕飞了长刀,人也像是傻了一样站在了原地。黑木不等他反应过来,已经飞起一脚踹在了叶寻的腹部……

我双眼通红地看向伊藤明川:“你想干什么?”

伊藤明川淡淡笑道:“我相信你已经看出了很多事情。我可以终止这场决斗,也可是放任你们离开。我的要求也很简单,那就是你必须按照我们之间的约定,带着真香赶去萨满秘藏。”

我沉声道:“你就不怕我杀了伊藤真香?”

伊藤明川道:“王欢,现在不是你应该试探我的时候,除非你不想要叶寻的命了。”

伊藤明川挥手之下,叶寻的方向忽然传来一声惨叫。等我回头看时,叶寻已经再一次被黑木打倒在了地上。对方一脚踩在叶寻身上,用刺刀压住了叶寻的脖子:“磕头求饶。”

叶寻拼命挣扎着斜眼看向了黑木,面具之下的眼珠杀机迸射,他却提不起一丝反抗的力气:“王欢,过来杀了他!过来……”

伊藤明川微笑道:“王欢先生,我不得不对你表示悲哀。到了现在,你也应该考虑明白一些事情了吧?把真香带回来,然后带着她去秘藏。我的条件不会重复第三遍。”

我强压着怒火道:“我答应你。”

“很好!”伊藤明川郑重道,“黑木,饶恕你的对手,结束决斗。”

黑木躬身退后之间,我也走到叶寻身边把他扶了起来。叶寻却狠狠地甩开了我的手掌:“废物,我让你过来杀人,你在干什么?你听见我说话没有?”

“我……”我的两只拳头攥得嘎嘣直响,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陆心遥从远处走了过来:“王欢是废物,你又是什么?拼了命要跟人决斗,结果一败涂地不说,还得让兄弟舍了脸皮救你。你又算什么东西?”

叶寻手指着陆心遥怒吼道:“你也瞧不起我?”

陆心遥面带轻蔑地冷笑道:“你做过什么让我看得起的事情吗?赶紧把伊藤真香带回来吧!你要是连这点脸皮都没有,你连做人都不配。”

叶寻把牙咬的嘎嘣直响,两只眼睛一眨不眨地看了陆心遥一分多钟,才恨恨地坐在了树下。陆心遥还想再讽刺几句,却被我挥手阻止。我故意拉着陆心遥的手退开了几步,远远地站在伊藤明川的视线之内,对方也没阻止我什么,就那样悠然自得地等在远处。

短短几分钟之后,我就听见远处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响。我转头之间,树林远处已经是落叶暴起、尘土飞扬,成群结队的熊罴营甲士犹如在密林穿梭的旋风,手提战斧、纵声怒吼着从远处狂奔而来。

“开火!”伊藤明川怒吼之间,伊藤武士万枪齐发,熊罴甲士却强顶着弹雨疯狂突进。一具具被子弹洞穿的甲士凌空飞起,后续的战士却在踏尸前行,丝毫没显露一丝畏惧。

直到这时,我才发现穿着木甲的熊罴营武士就像是深山老林中的挂甲老熊,身上被灰尘油脂覆盖的甲胄虽然挡不住步枪子弹,但是三八大盖也别想一枪就将对方洞穿,平均两三枪才能打倒一个甲士的情况之下,足够后续人马冲进敌群了。

“退后,快退后……”伊藤明川怒吼道,“换大正式……”

日军的三八式步枪虽然算得上是成熟的武器,但是装弹太慢。而大正式机枪,也就是老百姓常说的歪把子,却是一个鸡肋的存在,不仅操作复杂,而且对战斗环境要求极高,稍有气候或者环境上的变化就容易哑火。

被伊藤武士架起来的大正式仅仅开了两下就哑了火,伊藤明川再次怒吼道:“退到开阔地去,换迫击炮。分出几个人去抓王欢……”

伊藤武士直奔我冲过来时,一队熊罴营甲士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伊藤武士的后方。一群人像是屏住了呼吸,倒提着战斧小心翼翼地接近伊藤家背后二三十米的地方,忽然发足疾奔冲向人群。等到伊藤武士反应过来时,熊罴营的战斧已经举上半空,仅仅一瞬之间,五六颗人头就一齐飞上了天空。从两个方向同时突进的熊罴营终于汇兵一处,混在人群当中疯狂斩杀。

伊藤家武士手中只有三八大盖,全凭单兵刺杀,面对熊罴营沉重的战斧,瞬间落进了下风,短短片刻之间就横尸遍地。

叶寻哈哈大笑着站起身来:“杀!给我狠狠地杀,杀光那帮小鬼子!我要活活剥了他们的皮!”

叶寻不笑还好,他这一笑,反倒把节节退让的伊藤武士的目光给吸引了过来,有人干脆举起枪来瞄向了叶寻。

叶寻不是看不见有人在悄悄向自己瞄准,却丝毫都没有在意,仍旧在张狂大笑:“给我把那个黑木抓过来,老子要让他喝我的尿……”

“叶寻——”我被叶寻那边的情形吓得心胆俱裂之间,也有人对叶寻扣动了扳机。

我本能地往前冲出一步,一个熊罴营甲士却合身挡在了叶寻身前。子弹从对方眉心上透体而过,猩红的鲜血喷溅叶寻满身,他却踩在忠心耿耿的熊罴营甲士的尸体上站在了高处:“陆心遥,你不是瞧不起我吗?你自己看看,我的熊罴营怎么样?杀……给我狠狠地杀……一个都不许放过!”

“叶寻……”我再一次想要冲向叶寻时,陆心遥却从我身后揽住了我的腰间:“别去!太危险了,别去……”

“你……”我刚想推开陆心遥时,她搂在我腰间的双手却狠狠地戳了我一下。我顿时灵机一动,转过身去把陆心遥抱了起来,飞快地冲向树林深处:“叶寻,你顶住,我带着遥遥先走了。”

“给我站住……”叶寻声嘶力竭的怒吼从我背后传过来时,我陡然间加快了脚步,紧紧抱着陆心遥向外一路狂奔。叶寻在我后面边跑边喊,穷追不舍,却怎么也追不上我。

我感觉跑出去的距离差不多了才算停了来,远处的树林里也响起了*的爆炸声响。远远往那边看去,整片林地当中处处火光冲天,滚滚硝烟正在随风弥漫,猛烈的爆炸声响却还在隔空传来。

熊罴营挡不住训练有素的现代士兵,哪怕一开始他们占到了便宜,等到伊藤明川他们腾出手来,熊罴营必然会全军覆没。

一支刚刚露面的精锐就这样眼睁睁地折损在了眼前,我都觉得阵阵心疼,叶寻却连往那边多看一眼的意思都没有,两只眼睛就一直盯在陆心遥的身上:“心遥,怎么样,小鬼子在我手里吃亏了吧?”

“又不是你出手,有什么可兴奋的?”陆心遥的态度虽然不冷不热,却比刚才好了不少,“再说,刚才踩你的那个小鬼子你又没抓着,现在得意是不是早了点?”

“谁说我没抓着?”叶寻转过去声嘶力竭地喊道,“人呢?你们这帮废物,把人给我抓到哪儿去了?给我拖过来!”

跟过来的两个熊罴营甲士显然是慢了一步,好一会儿才把被打断了手脚的黑木给拖了过来。叶寻走上去一脚踩在了对方头上:“怎么样,他现在被我踩在脚下了吧?”

黑木怒吼了几声之后,陆心遥不屑道:“你知道他说什么吗?连他都瞧不起你,说你是只小丑。”

“放屁!” 叶寻一脚踢在黑木脸上,发疯似的怒吼道,“给我剁了他!把他给我碎尸万段!”

两个甲士冲上前去抡起战斧砍向黑木的身躯。叶寻指着漫天乱飞的血肉肢骸狂笑道:“看看,你看看,他这不是死了吗?我让他死,他就得死。”

陆心遥淡淡地摇头道:“黑木是你抓来的,还是你亲手打败的?命令别人动手这种事情,就算是头猪也一样会做。你觉得谁会把认识一头猪当成荣耀?”

陆心遥往我身上拍了一下:“我现在让你跟王欢过招,你能接住他几刀?一刀都接不下吧?”

“谁说的?”叶寻顿时暴怒道,“王欢,你自己说,你是不是我的对手?说啊!”

我淡淡地说道:“遥遥,叶寻说的没错,我的功夫还是他教的……”

“你叫心遥什么?”叶寻声音尖锐地喊道,“你叫她‘遥遥’?你和她是什么关系?”

“爱什么关系就什么关系,跟你有关系吗?”陆心遥冷笑道,“你是不是还想说要跟王欢决斗?行,你们打呀!你要是打赢了,你也可以叫我遥遥。”

陆心遥不等叶寻说话就抢先道:“你可别说你要控制甲士动手。你让他们挪一步,我都瞧不起你。还有,王欢的刀在哪儿?你还想拿着刀对付赤手空拳的王欢吗?你不拿刀是不是连脚都站不稳?”

在陆心遥一连串的质问之下,我眼看着叶寻的汗水渐渐顺着面具淌了下来,才慢悠悠地开口道:“遥遥,你瞎说什么呢?我跟叶寻是兄弟,哪能动手?”

“不行!”叶寻断然拒绝道,“今天咱们必须分个胜负,你想不动手都不行。”

第九十四章 叶寻的面具4

我皱眉看向叶寻时,却听见他的声音在我耳边响了起来:“一会儿动手,你必须输,知道吗?”

我侧眼看向陆心遥,见对方没有任何反应,就知道说话的人确实是叶寻。

我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叶寻才站到了一边儿。没过多久,离开的那个熊罴营甲士就走了过来,把我和叶寻的长刀恭恭敬敬地递到了我们两人手中。

叶寻一手提刀指向我道:“动手吧!”

“等一下。”陆心遥冷声道,“你的两个手下还在这里,过一会儿,你要是让他们帮你,怎么办?”

“你不相信我?”叶寻顿时暴怒。

陆心遥轻蔑道:“让我相信你?你凭什么让我相信你?”

“好好……”叶寻一指两个甲士,“你们过来,跪下。”

两名甲士毫不犹豫地跪在地上低下了头颅,叶寻上前一步,双手握刀砍向了其中一个甲士的脖子。可是他那带着风声的一刀却仅仅划开了对方的皮肤,连对方的筋骨都没伤到。

那个跪在地上的甲士虽然血流如注,却仍旧一动不动。叶寻气急败坏地喊道:“你们两个自杀!自杀!自杀——”

两名甲士神情木然地站起身来,抡起战斧砍向了自己的头顶,一前一后横尸就地。

叶寻回身喊道:“王欢,跟我……”

对方话没说完,我忽然暴起一刀直奔对方眉心上砍了下去。尖锐的刀锋稍稍切进面具一点,就跟着对方的鼻尖儿一掠而下,叶寻脸上的黄金面具顿时裂成两半儿掉在了地上。

“叶寻!”我收刀之间顿时觉得手脚一阵发麻。

我本来以为面具之下会是叶寻,谁曾想,那竟然是一张我从不认识的面孔。可我偏偏又觉得对方跟叶寻长得七八分相似,乍看之间,就像是叶寻的一个近亲兄弟站在了我的面前。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我手提着长刀愣在了当场。对方在看见我之后,下意识地伸手摸向自己的面孔。他的手指仅仅在自己脸上停顿了几秒之后,就发出了一声像是女人一样的惊叫,双眼同时向外突了起来,脸色一时间变得铁青发紫,整个人“噗通”一声栽倒在了地上。

我上前一步抓住那人头发把他脑袋给提起来时,对方的面孔却像是正在卸妆一样慢慢变成了黝黑的颜色,五官也随之挪回了本来的位置。

我就这么眼看着一个人在我眼皮底下变了模样,忍不住愣了五六秒钟,才抓着对方的脑袋狠狠地磕在地上:“妈的,冒充叶寻!”

我三两下摘下了对方身上的背包扔给了陆心遥:“那里面有枪,你拿着,跟我走。”

叶寻不会打枪,却从孙老头那里带出来不少子弹和两把盒子炮,现在正好可以给陆心遥用上。

陆心遥把背包背在身上:“你要去哪儿?”

“去熊罴营的山洞找人算账。”

我快步赶回了挂着熊罴营大旗的山洞,靠在洞口的位置喊道:“病秧子,老子来了,出来吧……”

我喊了半天都不见山洞里有人回应,陆心遥忍不住道:“你会不会弄错了?”

我大声说道:“错不了。除了病秧子,不会有别人。病秧子这辈子都不敢正脸跟人打交道。”

我对着山洞喊道:“病秧子,你不是喜欢漂亮女人吗?陆心遥就在我边上,你敢出来抢她,我还当你是个爷们儿。刚才见了女人迈不开腿,现在怎么就不敢见人了?”

“你不是赫赫有名的金大仙吗?你不是说一不二,让谁死谁就得死吗?现在怎么了?连面儿都不敢露了?”

陆心遥配合着我说道:“你弄错了吧?他真在山洞里,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我冷笑道:“孙老头给我讲过病秧子的过往。孙贤文自小体弱多病,一直受人欺负,心理极度扭曲的同时也带着强烈的自卑。”

“他之所以会迷上扮演金大仙,就是因为他戴着黄金面具之后可以不用让自己那副丑陋的面孔见人,也能得到一种人人都在敬畏他的满足感。”

“他在村里扮演金大仙的时候尝到了被人敬畏滋味,但是他又不敢明目张胆地称霸一方。因为他知道,能收拾他的人太多,最起码他就不敢跟警察硬抗,一旦弄出大案,警察放手搜山,他就只有死路一条。”

“他一方面想要称王称霸,另一方面又畏首畏尾,只能活在一个山洞里装他的金大仙。”

我一边说着话,一边在留心山洞里的动静。我的话果然是戳中了病秧子的要害,山洞里已经发出了一阵轻微的响声。我又继续说道:“等到病秧子看到了熊罴营之后,他心里的权力欲就再也无法控制了。这世上没有什么能比控制一个部落、过上帝王般的生活更让他动心了。”

“病秧子轻而易举地控制了部落,但是他又害怕自己被人追上,抢走了现在的一切,所以,他必须干掉伊藤明川。”

“一开始他还在小心谨慎,还在听我的话想把伊藤明川一步步引到埋伏圈里,可是没有屁大会儿工夫,他就忘乎所以了。”

“他自以为蒙蔽了伊藤明川就能让熊罴营冲进敌群,他自以为让熊罴营杀进鬼子堆里就能万事大吉了,其实他错了。”

我带着嘲讽的语气道:“他是被抗日神剧里的情节骗了。小日本的战斗力其实非常强悍,尤其是在配备武器之后,熊罴营硬打硬拼的情况下根本就不可能是小日本儿的对手。”

“病秧子那个二货不等战斗结束就膨胀到了极点,马上迫不及待地把主意打到了你的身上。”

我冷声笑道:“病秧子那个二货是做他么的皇帝梦呢,想找一年轻漂亮的皇后在这鸟不拉屎的山沟子里跟他生儿育女。可他怎么不想想,哪个女人愿意跟他?”

我对着洞口喊道:“哎,我说病秧子,作为一个爷们儿,你能给你的女人什么?也就只能让她天天跟着你做梦吧?你知道什么叫3D电影吗?你连电视都没看过几回吧?你能给你的女人弄一顿烛光晚餐吗?你别点上两根白蜡,弄个灵堂出来吧?”

我声音一冷道:“病秧子,这个世上再没用的男人,至少也会给她的女人弄个戒指吧?你有这样的本事吗?你拿个狗屁给你的女人?对了,我忘了,你能让人做梦啊!只要一做梦,就什么东西都有了……”

“放屁!我杀了你——”山洞里的怒吼声刚刚响起不久就变成了刺耳的尖叫声,“把面具还我!把面具还给我……”

“走!”我抽身向山洞中疾奔而去时,陆心遥也推开手*枪保险跟在了我的后面。

我仅仅跑出去二三十米的距离,就看见一个身材瘦弱的男人抓着一块石头拼命地往一个女人头上乱砸,嘴里像是发疯了一样地喊道:“还我,把面具还我……”

那个女人虽然头破血流,却用身子死死地压着什么东西,宁死也不愿意松开。我上前几步,一脚把那人踹飞了出去。

陆心遥一步上前,抬手两枪打断了对方的双腿。

我低头看向趴在地上的女人,对方的后脑被砸得血肉模糊,有些地方已经看到了裂开的骨头。这样的伤势在现在这种情况下等于救无可救了。

那个女人艰难地从自己身子底下拿出了一只染血的黄金面具:“帮我……报……仇……”

女人的话没说完就死不瞑目了……

如果我没别弄错,她应该是病秧子从山下抢来的那个女人,病秧子一直都把她带在身边,她也一直在找机会报仇,现在机会总算是来了。

我伸手合上女人的双眼时,被陆心遥打断两腿的病秧子哭喊着往我这边爬了过来:“把面具还我,还我呀!那是我的东西,那是我的命……”

我把面具扬在空中晃了两下:“你跟我说实话,我就把面具还给你。”

“行!”病秧子原本已经绝望的眼里又放出了光芒,“只要你把面具还我,让我干什么都行。”

我冷声道:“你是不是一直都跟在我们附近?”

“对对对……”病秧子好像已经感觉不到疼痛了,我问什么他就说什么。

我飞快地问道:“你是怎么进来的?”

按照我一开始的想法,我和叶寻、陆心遥才是最先进入树海第二层的人。病秧子应该是被伊藤老鬼子给挡在了外面,他怎么会跑到我们前面来了?

病秧子说道:“我一开始就进来了。我不是从你们走的那条路进来的,我的面具带着我找到了别的路。我进来都已经三四天了。”

我忍不住一皱眉头。按照病秧子的说法,他应该是在我们刚刚进入树海的时候就闯进了第二层。那在外面跟我们周旋的人又是谁?

我沉声问道:“那我问你,孙老头跟我说的那些话究竟是真是假?”

病秧子道:“他说的是真话,但也是假话。这么说吧!姓孙的一开始把自己是谁都给忘了,现在他想没想起来,我也知道。”

我眉头一拧:“什么意思?你给我说清楚一点。”

第九十五章 第五个人

我故意在病秧子面前摆弄了一下黄金面具,后者马上说道:“很多年之前,姓孙的的确把黄金面具交给了我。这件事儿刀疤也知道。当时,他们两个一块儿把我带到山洞里,给我黄金面具之前,还说了很多不明不白的话。”

我打断对方道:“他们说什么了?”

病秧子拼命回想了还一会儿才说道:“刀疤说:你想的办法能行吗?姓孙的说:行不行都得试试,咱们没退路了。咱们还能再活几天?那件事儿弄不成,别说得道成仙,就是想死都难。试吧,死活都得试试。”

病秧子说到这时又转口道:“后来,他们说话的声音很低,我就再没听见什么了。那之后,姓孙的就把面具给我戴上了,让我装金大仙。”

“我后来发现,姓孙的和刀疤手里还有黄金面具,我就装着听他们的话,他们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比狗还听话。”

“他们一开始还带着黄金面具过来找我,后来看我越来越听话,干脆连面具都不带了。我终于找到机会,把他们给抓了起来,想要逼他们交出剩下的黄金面具,让他们说清黄金面具究竟是怎么来的。”

病秧子说到这时,眼中不自觉露出了茫然的神色:“我当时怎么逼他们,他们都不肯说。我干脆动用黄金面具想要控制住他们,让他们说实话。谁知道,他们一下全都昏过去了。等他们醒过来之后,就像是全都换了一个人。”

我沉声道:“这话怎么说?”

“这个咋说啊……”病秧子吱吱呜呜了好一会儿,“这么说吧!就是他们好像把很多事情都给忘了,然后脑袋里又出现了别的事情。”

“就像姓孙的跟你说的那些事情,我敢说,里面有八成以上全都是编出来的,可他却一直都当成真事儿去说,跟我说的时候也是这样。那时候,我都怀疑他俩的脑袋是不是让人给换了。”

我忍不住一皱眉头。按照病秧子的说法,孙老头和刀疤的意识里应该是还有一段记忆,一旦他们要说出黄金面具的秘密时,那段记忆就会替换掉他们原有的意识,这样一来,就算有人把他们剥皮抽筋,也休想从他们嘴里得到黄金面具的真相。

可是,他们那段记忆是从哪儿来的?

难不成还能有人强行给他们植入一段记忆?这未免有些太匪夷所思了。

我沉声问道:“你为什么会对孙老头的孙子动手?”

“是他先来找我的!”病秧子咬牙切齿道,“要不是他来找我,我也不会弄死他。我给那小子下了咒之后,我就知道姓孙的肯定要来找我。我一直躲在你们附近,就是为了看看他想做什么。他们想杀我,我就把他们都杀了。”

病秧子眼中冷意四溢:“我一个个地把他们弄死之后,你们进了平天海,我就跟进来了。”

我再一次皱起了眉头:“不是你把我们引进平天海的?”

病秧子叫屈道:“我连这是什么地方都不知道,弄你们进来干什么?”

我厉声问道:“你不知道平天海是什么地方,怎么知道往第二层跑?”

病秧子说道:“我进来之后,就觉得必须往这边跑,就像是有人喊我回家一样,我一定要回来。”

我一时之间不知道该问什么的时候,病秧子却伸出手来:“你让我说的,我都说了,你把面具还我吧!求你了,没有面具我活不了啊!”

“那就用不着活了。”我站起身来向病秧子身上连开了四枪,病秧子到死都紧紧地盯着我手里的黄金面具不放。

我站起身来摆弄着面具道:“附近的朋友,你是不是该出来见见面了?”

陆心遥低声惊呼道:“你说附近有人?”

“不仅有人,而且戴着黄金面具。”我冷声道,“病秧子假扮叶寻,前后判若两人,尤其是在我们被困之后,简直比猪还蠢。你相信一个人的性格会在瞬息之间出现这么大的反差吗?”

我沉声道:“假叶寻最大的破绽就在速度上。一开始我们怎么也追不上假叶寻,后来我抱着一个人他还追不上我,这么明显的反差,想看不出破绽都难。所以,我才想让那位朋友出来见见。”

我声落不久,山洞内部就响起了一阵鼓掌声,一个身穿金丝衣袍、脸戴黄金面具的人缓步而出:“不错,没有令我失望。”

对方的黄金面具分明就是一个面貌威严、眼角细长的中年男子,这也是我至今为止看到过的唯一一副没有加入任何其他元素的面具,看上去更像是一个人面孔的拓版。

我看不见对方的面孔,但是从他的体型上我却能判断出来,这个人我从没见过。

他应该是第五个持有黄金面具的人。

陆心遥在对方出现的一刻就举起了双枪。我轻轻按下陆心遥的手臂,对面具人说道:“朋友是谁?”

“朋友?”对方倒背着双手道,“这个词好多年没有听到了过了。不过,你称呼我为‘朋友’倒也无妨。”

面具人道:“你在寻找那个叫叶寻的人吧?我可以直言不讳地告诉你,叶寻就在我手里。如果你能拿到七张黄金面具,可以找我换回叶寻。我在黑风坳子等你。”

“等一下。”我沉声问道,“你说有七张面具是什么意思?”

面具人道:“就是字面的意思。黄金面具一共七张,作用各有不同。高桥武雄那张面具是幻象,病秧子的面具是控制……这一点,你不是早就已经猜到了吗?”

面具人敲了敲自己的面具道:“面具在我的手里,叶寻也在我的手里。如果你想带回真正的叶寻,最好不要动别的心思。你是聪明人,应该不用我多说什么吧?”

果然如此,有些面具的功效应该是替换或者篡改别人的记忆,如果对方改掉叶寻的记忆,让他把我当成仇人,我就算把叶寻找回来,也逃不出手足相残的悲剧。

我看向对方道:“孙老头和伊藤老鬼子在什么地方?”

面具人笑道:“怎么找人、怎么抢面具都是你的事情,跟我没有关系,我只看结果。”

面具人转身之后又忽然回头道:“我需要提醒你的是,你最好动作快一些,距离血月之夜只有两天时间了。那之前,你拿不到另外两张面具,叶寻必死无疑。”

我紧盯着对方的面具,将自己的双手背在身后紧握成拳:“我赶到黑风坳子之前,叶寻有任何闪失,我让你死无全尸。”

“呵呵,你能做到再说吧!”面具人倒背着双手大步往山洞中走了过去。

陆心遥低声道:“要不要跟上去?”

“没用。”我微微摇头道,“他敢现身,就不怕我们跟踪。现在我们就算抢回叶寻,也只不过是抢了一个躯壳回来,没有任何意思。先退出去再说。”

陆心遥跟在我身后道:“你有什么计划?”

“跟着伊藤老鬼子。他们应该还是在顺着壕沟往前走,咱们迟早能跟他们撞上。”我总有一种感觉,假叶寻的出现就是为了阻止我们继续往前。那时候,壕沟里肯定还有什么线索,只不过我们还没找到蛛丝马迹就被假叶寻打乱了节奏。

现在赶过去,也许原有的线索早已泯没,但是,我们肯定能跟上伊藤老鬼子。

我能猜到伊藤家族肯定在顺着壕沟继续前行,却没想到原本笔直的壕沟在越过熊罴营差不多两三千米之后,就开始沿着逆时针的方向出现了曲折,而且越往前去,壕沟的弧度就越为圆润,最后竟然变成了一个圆形的深坑。

我指了指站在壕沟边上的两个守卫:“一人一个,我……”

“你别动。”陆心遥轻轻摆手之间,无声无息地向两个人的方向潜伏而去。

那两个守卫互为犄角,陆心遥动手肯定要惊动另外一方,她不让我跟着,万一要是……

我提心吊胆地摸出盒子炮以防不测的当口,陆心遥忽然形同鬼魅似的 出现在一人背后,伸手捂住对方口鼻,手中飞快地在对方咽喉一扫而过。

陆心遥右手刀还没完全收回就将刀凌空掷出,一尺多长的刺刀飞掠数米,蓦然贯穿了另外一个守卫的咽喉。对方的惊呼声尚未响起就变成了从喉管中涌出的血沫。陆心遥像是早就算好了位置,被她飞刀刺死的守卫竟然在连退了两步之后贴在旁边的树干上缓缓滑到在地,前后除了刺穿对方咽喉的刀声,没有发出任何足以惊动旁人的声音。

我正看得目瞪口呆,陆心遥却蹲在草里向我招了招手。我飞快地赶到对方身边,陆心遥已经把守卫身上的子弹全都摸了出来:“我怎么觉得有点不对。伊藤家武士都是佣兵出身,正常哨卡最少也应该留两明两暗四人放哨,他们怎么会只留下两个明哨就算了?”

“先看看再说。”我和陆心遥一起趴在地上慢慢往前挪动了几米,才骇然发现壕沟尽头竟然会是一座巨大的天坑。

第九十六章 树海天坑

从天坑边缘下望,就像是有人生生挖空了一座山峰,硬是留下了一座口大底窄、带有积水的坑洞。我虽然距离坑底几百米开外,却也能看见坑底水潭带起一股死气沉沉的暗绿——那应该不是活水才对。集中在天坑底部的伊藤家武士看上去就像是一个个摆在水潭四周的玩具兵。

没过多久,我就看见有人在水潭边缘隆起火堆,四个穿着白色衣袍、头上戴着黑纱高帽的鬼子围着火堆手舞足蹈、口中怪异声音起此彼伏,伊藤家武士却恭恭敬敬地向四个人低下了头去。

再往远处,就是用白布拉起来的帷幔。在火光的照应之下,我隐隐约约地能看见帷幔背后有一道跪坐着的人影,却分不清楚那究竟是谁。

陆心遥低声道:“他们在干什么?”

“不知道。”我摇头道,“看他们穿的衣服,应该是日本神道教的神官。我对神道教没什么研究,说不准他们在干嘛。”

我只知道神道教是日本的本土宗教,源于萨满教,与萨满教一样属于泛神论宗教,相信万物有灵,祭拜的神明也极为广泛,山神、水神、太阳神等等都在神道教崇拜之列,神道教后期也融合了儒家、佛家的思想,形成了自己的特色。至于其他的东西,都是我从动漫里看来的,没法当真。

伊藤真香说过,伊藤老鬼子一直在研究萨满,也曾经求助过阴阳师。现在看来,伊藤真香并没说实话。日本阴阳道在明治维新之后因为种种原因快速没落,甚至被一度废止,神道教与阴阳道正式决裂。真正的阴阳师即使有,也很难找到。

伊藤老鬼子求助的应该是神道教。他把神官带进平天海,大概是想借助神道教解开萨满秘藏的秘密。

我的脑袋正在飞速转动之间,四个神官的咒语已经产生了一种极为奇妙的共振,四个人的声音很快就汇聚到同一个频率上,在天坑中来回激荡。四面八方蓦然而起的回音像是在回应着对方的经文,却又像是带着某种强烈的排斥。

陆心遥低声道:“我怎么感觉有什么力量在抗拒那几个神官?”

“我也觉得是……不对!他们不是在祈祷,是在强行压服什么东西。这几个小鬼子要惹祸……”

我眼看着天坑下的水潭荡起了一圈圈的涟漪,连绵浮动的水波刚好是从火堆的位置开始往相反的反向推动,看上去就好像是那四个人在用经文影响着水流的波动。

他们是怎么做到的?精神力?还是其他什么东西?

我正在疑惑之间,水潭忽然从下往上翻起了水花。短短片刻之间像是泉涌般的水花开始越翻越急,并且不住地向四周扩散;没过多久,我就隐隐约约地看见水底翻出了一副黄铜打造出来的棺材。

伊藤家武士忍不住欢呼出声,伊藤老鬼子也哈哈大笑了起来,压制不住兴奋地大声喊道:“真香,你快过来,这应该就是大巫铜棺。能不能得到大巫的传承,就看你的了。”

守在帷幔附近的几个武士同时抓住帷幔边缘奋力向后一扯,白布制成的帷幔顿时被撕成了两半,身穿着月白色巫女长衫跪坐在地上的伊藤真香也在这时站起了身来,有人赶紧在她脚前放上了一只倒扣过来的木桶,伊藤真香踩在木桶上迎着那口棺材跳起了怪异的舞蹈。

伊藤真香的舞蹈不仅毫无美感,甚至还带着几分癫狂,脚下木桶像是打鼓一样被她踩得咚咚作响,原本围在火堆旁边舞蹈的四个神官一下分散开来。

有人举着铜镜站在棺材附近,有人空着双手贴近青铜棺材,另外两个人却拿着绳子藏在暗处。

我忍不住道:“他们在搞什么鬼?”

陆心遥低声道:“他们是在模仿日本神话里天钿女命请出天照大神的故事。”

“传说,天照大神因为弟弟胡作非为气得躲进了天岩户不再出来,天钿女命就在一只倒扣的木桶上跳起了舞蹈,天照大神好奇之下把门打开一条缝隙想要一看究竟,守在门边的天手力男就抓住天照大神的手,把他给扯了出来,其他神明用绳子围住了天岩户,告诉天照这里不可能进去,天照又在镜子里看到了自己的容貌,满心欢喜重临世间。”

陆心遥道:“我只记得大概的意思,应该就是这样吧。”

我点头道:“原来伊藤真香在跳请神舞。她的请神舞跳得不到家。”

陆心遥讲的那个传说明显带着萨满神话的色彩。请神舞是萨满的特色,其中必须用到神鼓,有些萨满是手持神鼓舞蹈,有些萨满却是站在神鼓上跳舞。天钿女命的传说只不过是把神鼓给换成了木桶。

传说,高深萨满站在神鼓上跳舞时,神鼓不会发出声音。伊藤真香脚下的那个木桶却带着让人心烦意乱的声响。

我说话之间,悄悄摸到两具尸体旁边拎起一把三八大盖递给了陆心遥:“把伊藤真香打下来,不能让她再折腾了。”

陆心遥接过长枪瞄了两次之后才摇头道:“伊藤真香晃动的幅度太大了,不好瞄准。要不打伊藤明川?”

“不行。”我摇头道,“伊藤明川有黄金面具,他的感知力超过常人,你瞄准他容易被人发觉。实在不行就换个目标。”

我正说话间,浮在水面上的黄铜棺材忽然发出了一声巨响——我眼看着棺材盖子掀起了几寸高矮之后,又怦然落回了原位,刚才那声巨响就是从棺材上发出来的声音。

棺材里的东西真让伊藤真香给引出来了?

我推了一下陆心遥:“不行就打木桶。”

陆心遥还没来得及再次瞄准,守在伊藤真香附近的武士就挪动了位置,把木桶给挡了起来。

糟糕!

短短片刻之间,黄铜棺材连响了几声,棺盖一次次掀起之间,黄铜棺材也悄然向水边挪动了几米,棺材里的东西像是无可按捺地想要破棺而出了。

伊藤明川兴奋地喊道:“准备!准备好,一定要确保万无一失!快点……”

守在棺材旁边的神官干脆踩在齐腰深的水里贴近棺材边缘,猫着腰把手伸到了棺盖旁边。

陆心遥顺势把枪指向了棺材旁边的神官,我却轻轻按住了她的枪管:“打他没有意义了。一会儿等到棺材再打开,你试试能不能打着棺材里面的东西。实在不行的话……”

我正在说话之间,黄铜棺材内部忽然传来一声巨响,重达几百斤的棺盖蓦然直立而起,竖在了棺材上空。守在棺材边上的神官大喜之下探身往棺材里扑了过去,双手同时抓向棺材内部,握住了什么东西。

他的身躯刚一扑倒,人就跟着发出了一声惊叫。

我不知道他究竟是在棺材里面看见了什么,却能听出他喊声中那种心胆俱裂似的惊恐。

所有人不约而同地看向棺口时,竖起来的棺盖却在这时怦然拍落。神官的脊骨被棺材压断的声响刚刚传来,棺盖四周忽然鲜血四溢,神官的下半截身躯也贴在棺材边缘掉落在了水中。

此情此景,乍看之间,就像是神官的躯体承受不住棺盖的重量被生生压成了两截,可是棺材又不是断头台上的闸刀,怎么可能生生切断人体?

猩红的血花在水中四面扩散之间,伊藤明川声嘶力竭地喊道:“跳舞,继续跳舞,一定要把水里的神明引出来,快点……”

我轻轻地碰了一下目瞪口呆的陆心遥:“往水里打,贴着棺材的位置打就行。”

陆心遥稍稍压低枪口扣动了扳机,震耳的枪声乍然而起之间,所有伊藤武士一齐回过了头来,举枪对准了天坑边缘。我本来以为对方没那么快找到我的位置,却被陆心遥一下按倒在了地上。

我还没来得及抬头,被子弹掀飞的泥土就在我眼前接连暴起,与此同时,天坑下面也传来了一声惊天动地巨响。我忍不住抬头往下看时,水潭当中已经掀起了一道冲天白练,原先还浮在水上的黄铜棺材像是被人抛上空中的积木,翻滚呼啸之间直入云霄。

直到这时,我才看见那口棺材算上盖子也只有三块长板,棺材底板儿早就已经不知去向。

我还没弄清棺材底儿到底为什么会不翼而飞,就见水中扑出了一道身躯狭长、生有四爪、有几分像是巨鳄般的怪物。对方出水之间贴在地上侧头咬住了一个神官的脚踝飞速往水里退了过去。那个神官仅仅挣扎了几下,那头怪物已经猛然甩动了身躯。被利齿咬住的神官瞬时间被撕裂开来,半截身子蓦然飞向了几米开外,那只怪物却在仰头之间吞掉了对方的大腿。

“开火!快点开火!”伊藤明川厉声怒喝之中,被吓傻了的伊藤武士这才回过了神来,对准怪物疯狂开火。如雨倾泻的子弹在怪兽身上掀起了片片血花之间,那头怪兽也带着一阵阵凄厉的嚎叫潜回了水里。

伊藤明川气急败坏地喊道:“那边!上去把他们给我抓下来!”

第九十七章 夺路而逃

破水而出的怪兽虽然被火力压回了原位,但是随时都可能暴起伤人,伊藤明川还要分出一部分人手去看守水潭,不可向我们大举进攻。我们也没必要跟他一直这么干耗下去。

我抓住陆心瑶:“往后退。”

“不行。”陆心瑶抬起三八大盖:“现在是狙击他们的最好机会。你先……”

陆心瑶的话没说完,我就感到一股仿若来自于洪荒上古凶悍气息,从我们身后暴起冲天,带着腥气狂风也在瞬间由我身后狂卷而来。

我骇然回头之下,却看见一只形同蜥蜴,全身鳞甲满布,头生双角怪物,从一株古树上攀爬而下,正对我和陆心瑶背后昂起了头来。

我仅仅与它倒竖而起的瞳孔稍一对视,身上就瞬间掀起了一股凉意,对方显然是把我们给当成猎物。

怪物眼中阴森杀机直射而出之间,四爪贴紧地面疾行数米,扭动的身子好似擦着草尖儿纵身飞掠,瞬息而止,等我再才看向对方时,它已经贴着草叶张开了血盆巨口。

千钧一发之间,我抓起了陆心瑶的手臂,纵身向天坑中跳了下去。

我和陆心遥顺着天坑边缘一路滑行向下,灰土石块在我们两人脚前一路飞扬之间,我们滑动速度也渐渐慢了下来,可是身后追击而来的怪物却忽然加速,身带狂风般的往我背后猛扑而来。

“走!”我抓住陆心瑶将她掀向坑底,自己却猛地一下躺在了地上。

我的背部刚刚接触到地面,就见怪物带着横鳞的下颚从我眼前飞速掠过,一片片雪白色横鳞在我面前划过时,怪物竟然凌空停了下来,向我身上直压而下。

“给我开!”我避无可避之下,猛地蜷起双腿,用脚底顶着怪物腹部,拼进全力向上踢去,重达数百斤怪物被我从后向前掀上了半空之后,竟在空中缩成了一个圆球,顺着山坡滚向坑底。

我站起身时,缩成一团的怪兽已经形同滚石般的带着隆隆巨响卷向坑底。

从怪兽出现,直到我跳入坑中,全都发生在短短片刻之间,等到从坑底冲上来尹腾武士听见头上声响,缩成一团的怪兽已经凌空而下,将冲上山坡的队伍撞得七零八落,卷带满身鲜血向坑底砸落而下。

站在下方伊藤明川气急败坏的喊道:“抓住他们。”

已经被冲散队伍的伊藤武士,再度聚集一处时,染血怪兽也在瞬间砸在了地上,原本坚实的地面在怪兽冲击之下轰然开裂,地面上现出了一座黑漆漆深坑,好似寒气般的白雾瞬时间从坑底喷涌而出。

天坑不是最底层,天坑之下还有一处密藏?

这个念头在脑中闪过时,停下山坡下方的陆心瑶已经跟追兵猛烈交火,双方的子弹在山坡上掀起烟尘冲天而上之间,陆心瑶双手持枪在山坡上连连闪躲,伊藤武士却喊叫声中步步紧逼。

“陆心瑶快点上来……”我上次没有拿回枪支弹药,又被对方的火力压制在了半山腰上,无法增援陆心瑶只能慢慢挪动着身子靠向陆心瑶的方向。

陆心瑶在飞步奔跑之间高声喊道:“你快走,不用管我,我有办法脱身。”

陆心瑶声音瞬时间被淹没在了枪声当中,被子弹掀起的尘土在她身边飞溅而起,几乎封死了陆心瑶所有退路,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向后倒退,可是那样一来,她也必然会暴露在对方的枪口之下。

“杀——”我纵声怒吼间拔刀出鞘,脚下疾行几步起身飞跃,直奔着人群当中疯狂扑落。

伊藤武士一开始就发现我这边没有枪声,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陆心瑶的身上,等到发现我从山坡上扑落时,我的人已经在半空当中了。

一个武士瞬间调转枪口向我胸前扣动了扳机,子弹擦在我肋下疾飞而去,我也双手持刀落在地上,开枪那人再想跟我拉开距离已经慢了一步,我手中长刀直奔对方肩头砍落而下,对方一条手臂连带着钢枪同时飞落半空,我也撞开对方身躯杀入人群,与十多个武士短兵相接。

我手中长刀幻起的白光在钢枪,刺刀之间呼啸流转,鲜血随刀狂飙而起,对手接连倒地,伊藤武士瞬时间被我冲乱了阵型,纷纷跳向圈外。

“陆心瑶,你快走!”我知道日本士兵极为重视刺杀术的训练,一旦让他们调整好阵型再一拥而上,我很难抵挡对方的攻势,现在是唯一能让陆心瑶脱身的机会。

伊藤明川也厉声喝道:“再去几个人,不能让他们脱身。”

对方声音刚落,陆心瑶的方向枪声又起,我来不及去看陆心瑶那边的情形,奋力一刀震开了对手的长枪,左手抓住对方枪管,右手猛刀力刺进对方腹腔,长刀将对方透体而过之下,我双手握住刀柄全力向前,推着嘶声惨叫的对手在山坡上连奔数米,再一次冲出了包围。

没等我甩开刀上的尸体,就见从坡上追击着我那头怪兽,从深坑当中探出了头来,用两只爪子攀住土坑边缘,从坑底挣扎而出。

“开火,开火……”伊藤明川连连怒喝之下,守在坑底的武士立刻将集中了火力,片片鳞甲从怪兽身上迸溅而起之间,水潭当中异变陡生,银亮的水柱冲天而起,先前潜在水底的怪兽也跃水而出,从对方背后杀入了人群。

仅仅片刻之间,就有两人被怪兽利爪生生撕裂,全身上下被血水潭水同时浸透的怪物也调过头来,直奔伊藤明川的方向冲了过去。

我趁着身后武士心急护主的瞬间,从尸体上抽出长刀,回头一刀劈开了一人头颅,再次冲进敌群:“伊藤老鬼子,报应来了吧?这回看看咱么谁先死……”

我纵声长啸之下手中长刀冷芒狂舞,逼得对手连连倒退,可我却忽然感觉带着腥气的狂风在我身后暴卷而起,面对我的几个尹腾武士也不知道看见了什么,竟然在一瞬之间忘记了反击,端着长枪愣在了原地。

我来不及回头去看,就觉得如刀似剑的劲风,向我背后直袭而来,呼啸的狂风瞬间贴近了的我后颈,我再想躲闪也已经来不及了,千钧一发之间只能俯下身去迎着伊藤武士抬起的刺刀纵身前扑,用手按住对方枪管强行带着对方一块趴在了地上。

我俩摔成一团当口,飞溅而起的鲜血也在我身前迎头扑落,等我抬手看时一具没了脑袋的尸骸正好掉在了我和那个武士中间,狂喷四溅的鲜血把我们两个半边身躯染得一片通红。

没想到那个被我压倒之后才逃过一劫的武士,做的第一件事儿,不是起身逃命,而是从身上抽出匕首往我脸上刺了过来。

“妈的——”我侧身躲闪当中,左手扣住对方手腕,右手对方手肘猛力一拧,活生生将对方关节扭了个粉碎,才在对方的惨嚎声中站起身来。

眼前的景象却又让我一阵目瞪口呆——刚才从山上追杀我的怪物,竟然在肋下展开一对蝙蝠似的巨翼,顺着山势盘旋而下,我隐隐还能看见淋漓鲜血正一双微微扇动翼膜上四下迸溅。

刚才就是它逆空而上,准备从我背后偷袭,我躲过对方致命一击,它却用双翼削断了一个尹藤武士的首级?

怪物顷刻间顺着山坡飞上半空,现在它滑翔回转,是为了捕食,还是把目标锁定在了我的身上?

我仅仅一愣之间,飞在空中的怪兽就已经调转过来,向我俯冲而至,不明所以的几个伊藤武士还是以为怪兽是向自己飞来,同时举枪向空中猛烈开火,我却趁机转身向天坑底部夺路而逃。

我不是不知道伊藤老鬼子就在坑底,可是我不下去,就得顺着往山上跑,那样的话我绝对跑不过那只怪兽;况且,我追老鬼子的目的是为了黄金面具,他真要是被水怪吃了,我还能去潜进水潭去等水怪排便不成?

无论如何,我都得赌一下自己的能抢在怪兽之前,拿下伊藤那个老鬼子。

我还在向山下狂奔之间,飞快的向身后看了一眼,从空中滑翔而下怪兽,陡然间压低了身形向几个武士冲刺而来,先是那个首当其冲的伊藤武士被撞上半空,血肉横飞,眨眼之后又有两人被怪兽锋利如刀双翅拦腰斩断,尸首摔落山底。

周身染血的怪物丝毫没有停留的意思,直奔我的方向飞掠而来,我双脚的速度已经再也没法跟对方较量,被它追上只不过是就是时间的问题。

生死须臾之间,我狂冲几步从山坡上飞身而起,跳向了坑底。

那时,我的身形明明已经开始向下坠落,双脚却还在本能的前后摆动,就像是拼命的想要踩住什么东西,好让自己能往前多跑几米,可是我脚下除了无形无质的空气,就只剩下被我双腿带起的风声,一切挣扎都已经显得徒劳,我也只能把一切全都交给运气。

如果幸运一些,我能搏出一线生机。否则,我就只能等着在空中尸分两段。

第九十八章 心想事成

我的身形正在急速的下坠之间,头顶却忽然压过一层阴影,杀机怒卷的腥风也在我身后突袭而至,我甚至那只怪兽在我身后张开了血盆巨口,将锯齿状的獠牙贴近了我后脑。

我拼命想要快点下坠,可是坠落速度却并不在我的控制之中,我也只能听天由命的闭上了双眼,等待着死里逃生,或者是身首异处。

电光火石之间,我陡然听见远处传来一声枪响,下一刻,怪兽的惨叫声就在我身后蓦然而起,从他口中喷出的气流,也从我耳边簌然而过。

刚刚那一瞬之间,他甚至已经贴近到了距离我不足两尺的地方,如果没有人及时开枪,他就会含着我的脑袋飞纵云霄。

陆心遥,除了陆心遥,不会有人在这个时候救我。

这个念头在我脑中飞闪而去之间,我也直奔被怪兽砸出来深坑当中落了下去,先前被怪兽砸落的土块已经在他挣扎之下被压成了碎末,我才没摔得筋断骨折。饶是如此,我也在坑底挣扎了好一会儿才站起身来。

此时,地面上的枪声显得越发激烈,两挺大正式冲天怒吼此起彼伏,手*雷的爆炸声随之而来,伊藤明川为了对付两只怪兽已经压上了全部家当,如果再拿不下对方,就算我冲出去也不会出现其他结果。

我拔出长刀仰头看向头顶的洞口,慢慢向洞里倒退了过去,现在,外面无论是谁输谁赢,我都不能贸然出去,但是我可以肯定,获胜的一方肯定还会出现在洞口边缘,等我退出五六步之后,就见几道人影一块儿从上面跳了下来。

带头的伊藤真香双脚刚一落地,就飞快下令道:“搜索王欢,小心他在暗中埋伏。”

伊藤真香没能在第一时间找到我的位置,马上判断出我藏在附近,五六只手电光束也在同一时间往四周照射而来,赶紧一低头借着洞中岩石的掩护,向山洞内部飞快退去。

我的动作虽轻,却仍旧没能瞒过别人的耳朵,我刚刚退出了几步就听见有人喊道:“那边有动静。”

眨眼之后,五六道手电就同时打在了我身上,我在避无可避之下干脆倒背双手站在岩石遮挡的角落里,一言不发的看向伊藤真香。

“王欢?”伊藤真香试探着喊道:“王欢,你还是束手就擒吧!”

我故意抑扬顿挫的高声喊道:“山神来了。山神在召唤我们。山神的灵宠已经出现,山神的真容必将降临,山林呼啸,大地怒吼,山神的怒火,必将埋葬一切。”

“远古的灵魂,必将归来。幽冥的君王降临人间……”

我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总之就是在模仿那个中箭之后面色发青的鬼子黑川在信口胡说。

我知道,自己跑不过他们的子弹,只要我敢转身,马上就得被伊藤真香的手下给打成筛子,唯一能脱身的办法就是赌伊藤真香不会贸然开枪。

我一边说话,一边留意伊藤真香的动静,他们仅凭着手电看不见我在黑影中来回乱转的眼珠,我却能借着洞口透进来的光亮看见他们当中有人在微微颤抖,尤其是伊藤真香,她的额头上已经冒出了冷汗:“你是谁?”

我没有理会伊藤真香,把话说完之后就仰头向后摔倒了过去,原本打在身上的手电光束,也在那一瞬之间越过我的身躯照向了山洞深处。

我也仰头之间,趁机顺着光束照去方向看到一座半开的石门。

山洞当中果然带着秘藏。

短短片刻之间,我就一动不动的躺倒在了地上,也不知道是谁往我身边连开了两枪,被子弹蹦起来泥土紧贴着我双脚飞入空中时,我差一点从地上蹦了起来,好在我强行克制了转身要跑的冲动,才算没有露出破绽。

尹藤真香沉声道:“你过去看看王欢怎么了?”

“是——”有人应声往我身边靠了过来。

对方小心翼翼靠近我身边时,我故意把双眼睁得溜圆,摆出一副死不瞑目的样子,后者先是试探着在我身上踢了两下,见我没有反应,才用嘴叼着手电蹲在地上,伸手摸向我颈下,我不等对方手掌接近,暴起一掌往那人面孔上推了过去,我掌心拍上手电之后,明显感到手电顺着对方牙堂从那人的喉咙里滑落进去,眨眼间就完全没入对方口中。

猩红的血水顺着对方嘴角迸射之中,我顺势抢下对方的手*枪,向尹藤真香的方向连续开火,我在仓促之下来不及瞄准甩手打出四枪,竟然连一个人都没撂倒,反倒把自己暴露在了对方枪口之下。

已经分散开来尹藤武士,仅仅在瞬息之后,就开始猛烈反击,一瞬之间至少也有五个人在向我同时开火,我顺着把地上的尸体给提了起来挡在自己身前连连后退。

对方的尸体在猛烈的枪火当中鲜血乱迸,我也在一步步踏血前行,我一连退出了十多步之后,估计被我提在手里的尸体也已经再挡不住对方子弹,干脆将手一松举枪指向了对手。

那一瞬之间,我清清楚楚的感觉到了,我与对方持枪的尹藤武士一齐扣动的扳机,对方手中的短枪却在这次砰然炸膛,从枪管里迸出来火星倒射对方双眼,鲜血瞬时从他眼眶中喷溅而起。那人还没来得及发出惨叫,就被一枪贯穿了额头。

与此同时,五声枪响也不分先后的隔空而来。

我刹那绷紧了身躯,紧咬牙关站在了原地——五个人在不足五十米的距离之内同时向我开枪,不可能打不中我,区别就在于会不会一枪打中我的要害,让我当场毙命。

我自己都没想到,我等来的不是钻进剧痛,而是五声惊叫,等我睁眼在看时,对面的尹藤武士已经纷纷把枪扔在而来地上,有人拼命甩动着受伤的手掌,有人捂着眼睛大声惨叫。

五个人的手*枪全都炸膛了?

我来不及多什么,想转身就往石门的方向狂奔而去。

等我跑出几步之后,才猛然反应过来,我不应该往石门方向跑,应该趁着对方手中没有枪械强行突围啊!

对方虽然还有五六个人,可我未必没有一拼之力,但是冲向石门反而会让自己陷入未知的危机。

我对危机的预感恰恰就来自于手里的枪,那几个尹藤武士手中枪支是清一色“南部十四年式”也就是老百姓常说的*。

*被称为二战最差手枪,甚至被美军戏称为自杀式手枪,不仅撞针容易损坏,走火,卡膛,弹*夹脱落也频频发生。

我刚才虽然在快速开枪,却也在提心吊胆,生怕枪管会在我手里炸膛。可是,五支枪管在同一时间炸膛的事情,怎么说也不可能发生吧?

如果,不是我亲眼所见,除非有人告诉我,他提前在枪上动了手脚,否则,我怎么也不会相信,这种事情能发生在我的眼前。

仅仅片刻之后,我忽然觉得身上一阵发冷——我刚才想过:要是对方的手枪,全都一下炸膛该有多好?

这是我心想事成?绝对不是,心想事成这种事情最多只能算是一种美好的祝愿,绝不会发生在现实当中。除非有鬼神在暗中护佑。

我冲进的山洞,有怪兽守护,半开的石门,甚至能对伊藤真香请神舞一再排斥……我不知道这里究竟藏着什么东西就贸然强闯进来,其中的危险甚至会超过对决尹藤真香。

等我再想回头时,却看见有人在我背后举起了三八大盖。

又有人闯进来了?

我还没看清对方究竟来了多少人,就见四只枪口同时火蛇喷射,刺眼的红光在我眼中一闪而过之间,我也本能纵身扑倒在了地上。

现在,我再想反向突围也已经不可能了,只能猫着腰爬起身来冲进了的对面的石门,直到我倚在石门背后停下身来,身后的枪声仍旧在怒吼不止,杂乱也在枪火的掩护下向我飞速接近。

我把手伸到门外胡乱开了几枪,才从背包里摸出手电往石洞当中照了过去。

我一眼看到就是无尽无际的石碑,一座座灰色的石碑从距离洞口五六步的地方开始,一直拍向山洞深处,乍看之间就像是有人把一座无边无际的坟场给搬进了山洞当中。

手电光束落在距离我最近的石碑上之后,我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这座石碑我见过。

我们刚刚进入平天海之后,曾经被一块画着木桩穿透人体图画的石碑拦住了去路。那块石碑最后在我们眼前化成了粉末,小战子也因为石碑上图画,死于非命。

我记得孙老头还说过:那块石碑叫做催命碑,只要石碑出现就得有人送命。

当时,他是怎么说的来着?

我在拼命回想着当时情景时,尹藤武士脚步声响也渐渐迫近石门。

我的面前只剩下两个选择,是深入石洞与对方周旋,还是破釜沉舟出门一战?

第九十九章 碑林之秘

山洞当中石碑林立、阴森至极,外面的追兵还在步步逼近,无数个念头却在我的脑袋里疯狂转动。

病秧子说过,孙老头的记忆曾经被替换过。他在进入平天海之后,是立刻恢复了记忆,还是看见伊藤明川的照片之后才忽然引发了原来的记忆?

应该是第二种情况。如果孙老头一开始就知道自己是谁,那么,他的演技应该足够称为影帝了。

孙老头曾经说,催命石碑会在平天海频繁出现。他显然是看过对方杀人的手法,那时候的景象对他而言,是一段怎么也抹不掉的记忆。所以,对方只好根据孙老头原有的记忆保留下来了催命石碑。

现在看来,催命石碑确实存在,却找不到操纵石碑的人。或许,那人就在石碑的背后。

我正在思忖之间,忽然听见有人贴近了石门之外,我立刻关上手电,屏住呼吸靠在了门口。

短短几秒之后,石门背后慢慢探出了一把刺刀,对方显然是在试探着向石门背后摸索。

我反手握住对方的枪管,右手拔下枪管上的刺刀,暴起一刀刺向对方咽喉。直到刀锋从对方脖子上透体而出,站在他身后的人才算反应过来,我却在这时双手齐推,将尸体震出了门外,自己反身冲进了碑林。

直到我跃进了石碑背后,杂乱的枪声才在我身后响了起来。

我借着子弹在石碑上迸起的火星,来回穿梭了几次才躲进了石碑背后。山洞中情况不明,我也不敢跑得太远,躲在十多米开外就已经到了第一次试探的极限了。

一道道手电的光束纷纷从洞外照射而来,伊藤家武术也兵分几路地涌进山洞,往我的方向包抄了过来。从他们移动的位置上看,对方几乎没走任何弯路就直奔我藏身的石碑而来。

我的位置暴露了?

我悄悄拔出刺刀,正准备选择方向突围时,忽然听见身边有人低声道:“别动。”

我顿时被那个声音给吓了一个激灵。我蹲下的时候,石碑后面本来空无一物,伊藤家的人全都在外面,是谁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了我身边?

我骇然转头之间,正看见孙老头背靠着石碑坐在地上,缓缓转动着脑袋向我看了过来,一双死鱼似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我的瞳孔不放:“相信我,他们看不见你。”

我想不相信孙老头也已经来不及了,快速包抄过来的伊藤武士已经把我所在的石碑团团包围,带着刺刀的枪口从四面八方往我身上指了过来,从石碑上探下来的两把刺刀差点就顶上了我的额头。

我差点持刀暴起之间,有个鬼子忽然开口说道:“主公,石碑后面没人。”

我用眼角扫向面露微笑的孙老头时,后者却伸出手来摸向了我的腰间:“别怕,我不会对你怎么样。你身上有面具,别人看不见你,伊藤能看见,等我帮你藏起来就好了。”

伊藤老鬼子下来了?

对了,刚才那个鬼子在喊“主公”,对方只能是伊藤老鬼子。

他不是被两只怪物给困在地上了吗?难不成,那两只怪物让他给杀了?

我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之间,孙老头干巴巴的双手同时往我腰间摸了过来,他的手掌刚按在我的衣服上,一股凉冰冰的寒气就透过衣服贴在了我的身上。

我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的当口,孙老头却嘿嘿笑道:“别害怕,也别拿刀对着我,小心被伊藤看见。”

我确实动了拔刀的念头,可我的手还没抬起来,就被孙老头看破了心思。难不成,有黄金面具的人全都能强行看穿别人的想法?那我所有的打算不都等于是白白谋划了吗?

我正觉得身上发冷时,伊藤明川大步走了过来:“怎么会没有人?混蛋……”

老鬼子骂街到底是什么意思?是他看见我了,还是觉得自己上了当?

短短片刻之间,我几次想要拔刀突袭伊藤明川,又几次强行忍住了冲动。

孙老头低声道:“小心点,别让他摸着你。”

我仅仅一愣之间,伊藤明川就伸手往我头上摸了下来,我赶紧顺着对方手掌摸来的方向仰身往后面倒了过去。伊藤的手掌寸寸逼近,我也跟着缓缓仰倒了身形。

孙老头却在这时阴森说道:“小心点,你背后有刺刀,再倒,脑袋就要碰刀上了。”

我飞快地回头看了一眼,如果有一把刺刀挑在我的身后,我再往后仰肯定要撞在刀上。挺着三八大盖的伊藤武士看不见我的身形,难道还感觉不到枪身上传来的重量吗?

我仅仅停歇了一下,伊藤老鬼子的手指就差点碰到了我的鼻尖,我赶紧往边上挪了一下身子,没想到后脑勺竟然撞上了身后的刺刀。我明显感到刀锋被撞得猛然向下一沉,我身上的冷汗也跟着透过了衣背。

让我没有想到是,我身后的那个武士像是毫无察觉一样站在原地一动没动,伊藤明川的手掌也恰好就在这时停在了距离我面前不远的地方来回抓了两下又撤了回去。

我暗暗松了口气之后,骇然看向了身边的孙老头。他竟然真能让人感觉不到我们两个的存在?

伊藤明川却在这时从身上拿出半张黄金面具。他手中形同半月似的面具只有左边的半张面孔,从面具额头的位置上开始上、中、下各连着一道金丝锁链,看上去就像是专门为了用来固定这种缺口面具才设计出来的东西。

伊藤明川把面具擎在手里,用手指轻轻在面具上弹了一下,黄金面具立刻发出了一声清脆的震鸣。

那一瞬之间,我的眼前好像是划过了一道金光,整个世界都被染上了一层黄金的颜色。

那一瞬间,我好像听见成百上千的石碑微微震鸣,就像是在回应着面具的呼唤。

那一瞬间,我好像是感到自己身上的黄金面具在猛烈地跳动,像是要挣脱束缚,奔向伙伴。

那一瞬间,无论是我的视觉、听觉还是触觉,都在响应着黄金面具的召唤,如果不是孙老头按住了我的肩膀,我甚至有可能站起身来走向伊藤明川。

好在黄金面具的震颤仅仅持续了片刻便渐渐归于平静,我才没暴露在伊藤明川的眼前。

如果,他再来一次的话……

我眼看伊藤明川蜷起右手食指再次对准了黄金面具时,垂在身边的右手不由得狠狠握紧了刺刀,全身肌肉瞬间绷紧,两眼紧紧地盯住了对方要害。

我不敢保住自己还能撑过一次黄金面具的共鸣,如果伊藤明川再次动手,我就算拼上暴露身形,也得放手一搏,在最短的时间内拿下对方。

伊藤明川的手指渐渐接近面具边缘时却又收了回去:“分散开,两人一组继续搜索王欢,一定要给我找到他。”

“是!”伊藤武士一齐点头之间,纷纷走向碑林深处。

我蹲在原地等着他们走出十多米之后才沉声问道:“姓孙的,你想干什么?”

孙老头站起身道:“黄金面具在一定范围内能产生感应,他能找到你,你也能找到他。”

我冷声道:“我不是问你谁能找到谁,我是问你黄金面具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孙老头道:“有些事情,我已经想起来了,但是我不能说,说出来我马上会死。当年的恩怨还没了结之前,我决不能死。”

“我能告诉你的是,我和高桥进入平天海的时候其实都已经死了。你看到我七窍流血死于非命,并不是我们耍的把戏,而是我们的记忆被解封时,藏在我们体内的诅咒爆发了,才让我们当场身死。”

孙老头忽然撕开了自己的衣服:“你看……”

我抬头之间不由得打了寒颤。孙老头身上的皮肤显得极有光泽、富有弹性,身上的肌肉线条分明,乍看之下就像是有人把一个老头的脑袋砍下来之后生生接在了一副年轻人的躯体上。

孙老头又指了指纹在自己胸口上的血红色樱花道:“这幅身体本来不是我的,而是伊藤那家伙的手下的。我和高桥死了之后,有人把属于我们的面具戴在了他的脸上,我的记忆就跑到了他的脑袋里,我等于又活了一次。”

“我告诉你‘你说不定还能见到我’,就是这个意思。我又活过来之后,第一件事儿就是过来找催命碑,我知道这里一定藏着一个秘密,这个秘密就是解开平天海秘藏的关键。”

孙老头微微笑道:“伊藤的人多,不如就让他先去闯一闯,我们留下来静观其变就好。”

我冷眼看向孙老头:“你为什么要救我?等我死了之后,你自己拿走黄金面具,不是更好?”

孙老头晃了晃手里的那只黄金面具道:“我的面具是隐藏,但也仅仅是能藏起来而已,伊藤本身就是忍者,我想瞒过他的眼睛不难,但是想要杀他却难如登天。所以,我只能等机会。你死了,我的机会就更小了。”

我看向孙老头道:“不是还有一个人吗?你怎么不跟他合作?”

第一百章 碑林之秘2

孙老头猛地打了一个激灵:“你看见他了?他长什么样子?”

“不知道。”我紧盯着孙老头道:“我只看见他带了一个黄金面具,其他的全都没看见。”

“他还活着?他还活着?”孙老头喃喃自语的声音越来越低:“他应该还活着吧?我们都没死,他怎么会死?”

孙老头肯定认识第五个持有黄金面具的人,这么说来,当年一块儿拿走黄金面具的人就不是三个,而是四个。除了高桥武雄,伊藤明川和孙老头之外,还有一个人。而且,那个人让孙老头他们发自骨头里的惧怕。

我正想再问什么的时候,却忽然听见碑林深处传来一阵阵脚踏木桶的声音,是伊藤真香,她又在跳请神舞?

我回头看向碑林深处的时候,孙老头伸手往我身上拉了一下:“走,过去看看。”

我和孙老头飞快的绕过了碑林,一直走到山洞深处时,才看见站在木桶上疯狂舞蹈的伊藤明显,这一次的伊藤真香变得更为癫狂,扣在地上的木桶竟然被她给生生踩进了地里两寸。

木桶边缘的石屑被震得跟着对方的脚步满地乱跳,可那只像是随时都能被对方踩碎的木桶,却仍旧完完整整矗立在地面上分毫无损。

伊藤真香的请神舞已经到了关键的时刻,再不阻止就来不及了。

我顺手从身上抽出枪来,瞄准了伊藤真香脚下的木桶。

孙老头却飞快的按住了我的手掌:“别动,看看她要干什么?”

我恼怒道:“你没看出来她在请神么?让她胡闹下去,说不定能请出什么东西,到时候,咱们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孙老头冷声道:“就算让他请出神来有怎么样?都已经到了这个时候了,还能有什么更要命的事情么?”

孙老头的话,有他的道理。

伊藤明川不仅不是傻瓜,反而狡猾至极。我怕伊藤真香引出什么妖魔鬼怪,他能想不到这点?有时候,把自己置之死地未必找不到生机。伊藤明川大概就是为了寻求那一线生机,才不断试探密藏。

我缓缓放下枪时,伊藤真香忽然间一声惨叫从木桶上摔了下来人事不省。

尹藤明川飞快跑到对方身边,用手试探了一下她的鼻息,才缓缓站起了身来:“王欢,我知道你就在附近。你能躲过我的搜索,是因为有孙成涛在帮你吧?”

伊藤明川见我没有应声,再次高声喊道:“孙成涛无情无义,自顾自己,但是你王欢并非如此。我想,为了舍命救你的陆心遥,你一定会走出来对么?”

我心里顿时咯噔一声,伊藤明川继续说道:“你觉得,凭那两只怪物就能拖住我是不是?我可以明明白白告诉你,那两只怪物已经被我家武士击退,陆心遥也落进了我的手里。”

伊藤明川的声音陡然一冷道:“我数到三,你不出来,我马上让人把陆心遥的手送进山洞;我再数到三,你还不出来,送进来的就是陆心遥的一条腿;往后的话,不需要我多说什么了吧?”

我还没来得及起身,孙老头就从身后拉住了我的衣服:“别去……”

我甩开对方手掌,大步走向了伊藤明川:“我来了。”

伊藤明川道:“孙成涛呢?”

我冷声回应道:“已经走了。他是聪明人,自然不会陪我留下来送死。”

“很好!”伊藤明川挑了挑拇指:“华夏果然不缺聪明的傻瓜,明知道必死无疑,还会出来的笨蛋,真的不少嘛!”

“过去,我用这种办法骗过一个八路。他以为搭上自己的命就能救全村人,结果,我当着他的面侮辱了村里的女人,杀光了整个村子。他的脑袋也被我给砍了下来,他的人头直到落地时还在拼命啃咬地面,他恨我,恨不得被啃咬地皮就是我的脖子,可是哪有什么用呢?”

我背在身后的双手紧握在了一起,我不用去看也知道,我手上的青筋肯定在根根暴起。

伊藤明川笑道:“算了,跟你说这些也没有什么用处,你的身上应该有一张黄金面具吧?我现在需要你做的,就是带上面具,去给我解开石碑上的秘密。”

我沉声道:“我要先确认陆心遥的安全。”

尹藤明川摇着手指道:“你现在没有资格跟我谈条件,我说什么,你就应该做什么不是么?带上面具,去看石刻上的内容,马上!”

我强压怒火从身上拿出了黄金面具,扣在了自己脸上,转头看向了尹藤明川手指的方向,那里有一处被人生生抹平了石壁,石壁上方从头到尾都刻满了怪异的文字。

我看向石壁不久,忽然扬起双手从口中发出一阵阵的怪笑声,我的声音好似夜枭在山洞盘旋激荡之间,我忽然一个纵身跳上了伊藤真香站立过的那支木桶,全身绷紧犹如石雕一样一动不动,唯独让挂着狐铃左手在不断颤抖,清脆的铃声与我口中诡异的怪笑很快连成了同一个频率,就好像是的我的笑声在引动着狐铃震颤。

短短片刻之后,我的笑声戛然而止,整座山洞又恢复了最初的死寂。

伊藤明川向我看过来时,我猛的扬起了头来,从口中发出一连串怪异的声响,像是说话,也像是在诵颂经文。

伊藤明川陡然惊呼道:“萨满语,那是萨满语,快快……快点把真香弄醒。”

萨满之间的语言,除了萨满巫师没有谁能听得懂,现在这些人里只有伊藤真香一个人懂得萨满语。

几个伊藤家族的武士一齐冲到尹藤真香身边,不住的呼唤着对方,有人还从随身的医护背包里拿出针剂注射到了伊藤真香的身上。可是,伊藤真香却丝毫不见苏醒的迹象。

负责救治的军医越是满头冷汗,我口中怪响就发急促,一串串经文脱口而出之间,伊藤明川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来来回回的转了几圈,终于忍不住低声怒吼道:“还没好吗?”

军医起身道:“主公,我们已经尽力了,可是少主却没有丝毫苏醒的迹象。”

“废物!”伊藤明川大步走向对方抬手给了他一个耳光:“都滚开!”

“是——”几个人齐声应和之下低着脑袋退向了远处,伊藤明川刚打算低头去看她孙女,我口中怪响连续暴起之中,忽然双目爆睁,直视对方头顶。

伊藤明川大概也感到了我身上狂飙而起杀机,骇然抬头往我身上看了过来。

我们两人目光凌空相撞的刹那之间,我忽然从木桶上飞跃而起,全力扑向了远处的尹藤明川,后者下意识的想要退后闪躲,却被一股力道给蓦然推了回来。

他身形还没站稳,我已经落在了地上,一手抓住了对方的头发,猛然往怀中一带,右手刀瞬时间压在了对方脖子上。

伊藤明川惊叫道:“你没被面具控制?”

我冷声说道:“把陆心遥放回来。”

“你想……啊——”伊藤明川刚说了两个字,我就一刀割掉了对方一只耳朵。

伊藤武士拉动枪栓的声音当从我背后传来,我的刺刀就落回了伊藤明川的脖子上。

伊藤明川疼得直吸凉气,嘴里却仍旧强硬道:“王欢,你对我做的一切,我会让人在陆心遥身上一百倍,一千倍的还回来。”

我早就知道伊藤老鬼子是什么意思。

三八大盖的性能毋庸置疑,但是它有一个最大的毛病,就是每次开枪之前都得推一下枪栓将子弹上膛,我刚才割了老鬼子的耳朵,等于让刺刀离开了对方的要害。围在身后伊藤武士子弹没来得及上膛,自然错失了从我背后开枪的良机,现在我只要再动一次刺刀,准会被某个敌人一枪致命。

我淡淡的说道:“老鬼子,你是准备舍了自己的一个物件儿,拉我陪葬吧?我让你见见以前的一位老朋友,或许,你就不会这么想了。”

我说话之间,孙老头形同鬼魅般出现在了我们两人眼前,我从伊藤明川忽然被人推回来时,就判断出孙老头并没离开山洞,反而是潜回到了我们中间。

孙老头不仅把伊藤老鬼子吓了一跳,就连他的手下也好半天才缓过神来,等到那些人再次举枪时,我已经冷声说道:“你们开枪之前,最好先确定一下自己瞄准的人究竟是你们的主公,还是我。”

我明显看见几个武士露出了迟疑的表情之后,马上在尹藤明川的脖子上拖动了一下刺刀:“我再说一遍,把陆心遥放回来。”

“休想!”伊藤明川仅仅说了两个字,我就调转了刀锋把刀压在了对方的嘴唇上,用刀刃贴紧了对方鼻子:“你再说一遍给我听听,我要是从你嘴里听见半个不字,马上就让你亲眼看着,我怎么把你鼻子给割下来。”

“你脸上现在还有一只鼻子,两只眼睛,一只耳朵。我倒要看看你究竟能挺过几刀。等我一会儿拿刀抠你眼珠子的时候,你最好能挺着别昏过去,要不然,我可默认你连另外一颗眼珠子也不想要了。”

第一零一章 交易

我不等伊藤明川开口就往后推动了刺刀,锋利的刀刃顿时割开了对方的鼻子。

“住手……住手……”伊藤明川到底承受不住亲眼看见自己的鼻子被生生割掉的压力,精神瞬间崩溃,“住手,住手……去,快去把陆心遥带过来……”

没过多久,就有人把陆心遥给带了进来。陆心遥的身上虽然显得有些狼狈,好在没受重伤,我这才松了口气。

“王欢……”陆心遥眼中闪动着泪花向我扑了过来,轻轻地抱住我,我不太习惯地扭了一下身子:“没事儿了,你把枪拿回来。”

伊藤明川惊叫道:“快,把陆心遥的东西全都还给她。”

陆心遥去拿手枪时,我也飞快地往山洞里看了一圈:“让你的人全都退到山洞外面,一直退到洞口去,谁也不准向山洞窥视。把伊藤真香留下。”

“出去,全都出去!”伊藤明川急声下令之间,他的所有手下陆续退出了山洞。

我等到山洞里的人全都退走,才沉声道:“伊藤真香,你是不是该醒醒了?”

“你说什么?”伊藤明川惊声回头之下,伊藤真香从地上坐了起来:“让王欢先生见笑了。”

“你你……”伊藤明川手指着伊藤真香,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我沉声道:“伊藤真香,你是不是该说些什么了?”

伊藤真香反问道:“王欢先生怎么看出我在假装昏迷?”

我淡淡道:“咱们两个人玩的戏法一样,只不过手法不同而已。我们不都是在装神明附体吗?”

我小时候看过别人跳大神,那时候我完全听不懂大神究竟在说什么,就觉得他是在乱喊乱叫,但是他身边的二神却能明明白白地把他的话给翻译出来。

我那时候好奇,就照着大神喊的话学了那么一段儿。刚才我喊出来的所谓萨满语,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后来,学校的老师告诉我,那都是骗人的,大神其实就是在没有目的地乱喊,二神则是在察言观色地跟事主说话,说白了就是一种非常简单的心理学对话。

我刚才装着请神上身、喊“萨满语”,无非就是为了把伊藤老鬼子引到我能攻击到对方的范围之内,一举将他擒获。

伊藤真香诧异道:“王欢先生,恕我冒昧,你怎么会没被黄金面具控制?”

我拿起了黄金面具,把里面的一面亮给了伊藤真香:“秘密在这里。”

从我进入平天海,先后拿到的两只黄金面具都跟在孤山秘窟中看到的面具一样内部带着尖口可以刺进人体皮肤。我在戴上面具之前就悄悄用手推弯了上面的尖刺,面具对我来说只不过是扣在了脸上,并没伤到我半分。

“先生对黄金面具果然了解。”伊藤真香道:“那你又是怎么断定我是在假装昏迷?”

我沉声道:“我们初次见面的时候,你向我介绍过你的身世。你自己大概都忘了,你提到伊藤明川的时候,曾经说了一句:家祖伊藤明川先生。介绍自己亲人的时候,似乎不应该用‘先生’二字吧?”

我紧盯着伊藤真香道:“退一步讲,就算我不了解你们日本人的礼节,伊藤明川出现之后,我也能感觉到你对伊藤明川的戒备,而且,伊藤明川也明显有控制你的意思。你们之间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伊藤明川怒吼道:“真香,我是你的祖父,你为什么要背叛我?”

伊藤真香看向老鬼子:“伊藤明川,我应该叫前田真香才对吧?我的家人还在等着你去赔罪。”

伊藤明川大惊失色道:“你你你……你都知道了?”

伊藤真香冷声道:“你不该让我学习萨满秘术。萨满可以沟通亡灵,我本来只是想要见见我死去的父母,可是被我血脉引来的亡灵不是伊藤雄一,而是我的亲生父亲前田庆。你没想到会这样吧?”

伊藤真香道:“我知道,你想利用王欢揭开萨满密藏的秘密。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在破坏你的计划。现在我的机会终于来了。”

“真香!”伊藤明川痛哭流涕道,“你可以杀了我,但是请你看在多年养育之恩的份儿上,放过伊藤家族吧!伊藤家族不能灭亡啊!”

伊藤真香咬牙道:“你杀害我父母的时候,有没有想过要放过一个家族?”

伊藤真香步步逼近对方时,伊藤明川疯狂喊道:“真香,请你挽救家族!如果你能打破家族的诅咒,我愿意让你继承家族,成为伊藤家的下一任家主。”

伊藤真香果然犹豫了起来:“我凭什么相信你?”

伊藤明川大喜过望:“只要你以萨满的名义起誓挽救伊藤家族,我马上就把伊藤家家主之位传给你。外面就有伊藤家的家将,我可以让他见证。”

伊藤真香看向我道:“王欢先生,你能帮我破开诅咒吗?如果你愿意出手相助,我愿意把伊藤家族的资产分给你一半。”

我还没说话,身边的陆心遥已经低声开口道:“王欢,伊藤家是日本的名门望族,资产数目十分可观。如果你同意的话,将会得到你想象不到的财富。”

我淡淡地说道:“等她真的拿到了伊藤家家主再说吧!”

“谢谢!”伊藤真香向我深鞠一躬,向伊藤明川说道,“轮到你了。”

伊藤明川道:“你去把真野叫进来吧!”

伊藤真香转身离开石洞不久,就带着一个中年人走了进来,伊藤明川郑重其事地说道:“真野,从现在开始,真香就是伊藤家族的主人,你要像尊重我一样尊重真香,像服从我的命令一样服从真香的命令。你明白吗?”

“家主……”真野话没说完,伊藤明川就厉声喝道:“闭嘴,这是命令,你只需要服从就行了!”

“是!”真野躬身之间,伊藤明川从身上拿出一把精致的日式短刀,双手捧给了伊藤真香:“这是伊藤家族的信物,从你拿着它开始,就可以命令整个家族。”

伊藤真香双手接过短刀,郑重其事地挂在腰间,等她转身时,真野已经跪倒在地向伊藤真香磕头道:“家臣伊藤真野,拜见家主。”

“起来吧!”伊藤真香淡淡地下令之后,伊藤真野才恭恭敬敬地站到了一边儿。

伊藤明川再次开口道:“真野,作为家主,我要给你最后一道命令。日后,这里发生的一切不要向任何人提起,也不要追查我的死因,对外就宣称我因病去世,对家族就说我为了解除家族诅咒而献身。知道了吗?”

伊藤真野莫名其妙地看向伊藤明川时,后者忽然怒吼道:“我问你明白了没有?”

“明白了!”伊藤真野惶恐之间深深地低下了头去,看都不敢再看对方一眼。

“既然明白了就退下吧!”伊藤明川挥手打发走了对方之后才说道,“真香,为了家族的诅咒,你想问什么就问吧!希望我能在临死之前多给你一些信息。”

伊藤真香还没开口,我忽然一刀从伊藤老鬼子的右肋骨下面扎进了对方体内。伊藤老鬼子的惨叫还没来得及出口,就被我从背后给捂住了嘴巴。

我一手握着刀柄冷声说道:“你想痛痛快快地死,没有那么容易。那些无辜的冤魂已经等你很久了,这一刀就是我替他们讨回来的利息。你最好别喊出声,你要是喊出声来,伊藤家族的事情,我马上放手不管。别忘了,你们的新任家主还在我手里。”

我说话之间忽然感到陆心遥的手掌动了一下,等我回头时,她已经举枪指向了远处的伊藤真香。陆心遥从我手边上探出来的枪口,正好落在伊藤明川的眼里。

我冷笑一声缓缓松开了捂着伊藤明川的手掌,带着气泡的血沫子瞬间从他一张一合的嘴角里涌了出来。我看得出来,伊藤明川是在强行忍耐着刀伤的痛苦,但他真的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我看向伊藤真香道:“现在,该你报仇了。”

伊藤真香咬紧牙关从身上抽出了佩刀,上前一步猛然刺进了老鬼子腹部。

伊藤明川却在回光返照之间紧紧抓住了伊藤真香的胳膊:“为……为了家族……”

我握在刺刀上的匕首使劲往前一拧,刀锋立刻擦动着伊藤明川的肋骨在他体内转动了一圈,生生搅碎了他的肺叶。伊藤老鬼子终于在喷出一口鲜血之后咽了气。

伊藤真香跪在尸体面前双手合十:“你虽然是我的仇人,但是你也养育了我。希望你在临死之前已经忏悔了自己所犯的错误,能够升入天国。”

“他只配下地狱。”我知道日本的神话当中没有地狱的概念。在他们看来,人生前不管犯了多大的错误,只要在死亡的前一刻诚心忏悔,都会升入天国。但我还是忍不住给他加上了这么一句。

从始至终一言不发的孙老头忽然开口道:“你还是冲动了。说不定,伊藤能在临死前说出点什么有用的东西呢?这下什么都没有了。”

伊藤真香忽然说道:“也许,我能给你一些线索。”

第一零二章 契丹

我凝眉看向了伊藤真香:“你有什么线索?”

伊藤真香指着远处刻满了陌生文字的石壁道:“这里确实是一座萨满巫师的密藏。我刚才在跳请神舞时,虽然没能沟通到萨满的灵魂,却在很短的一段时间内与他产生了共鸣。”

伊藤真香道:“萨满的灵魂告诉我,他与埋葬在远处的一位皇帝有绝世之仇,那个皇帝叫耶律德光。”

“你说什么?”我诧异道,“耶律德光埋在这儿?”

孙老头转头问道:“你知道耶律德光?”

“听说过一些。”我慢慢回忆着自己看过的资料,说道,“耶律德光是辽太祖耶律阿保机的儿子,也就是辽国的第二个皇帝。”

历史上的耶律德光可谓一代枭雄,936年亲率五万骑兵南下,助历史上著名的儿皇帝石敬瑭灭后唐,割取了燕云十六州,从此打开了南下中原的大门。

946年,耶律德光率军攻入后晋首都东京汴梁,俘虏后晋出帝石重贵,灭后晋。947年,耶律德光在东京皇宫下诏将国号“大契丹国”改为“大辽”,改会同十年为大同元年。

耶律德光在汴梁称帝不久,中原百姓开始奋起抵抗。耶律德光入主中原仅仅三个月之后就兵败撤回了辽国,也正是在回归辽国途中病死。

耶律德光的母亲辽国太后述律平得知儿子病危时,下旨“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耶律德光病死时,正值天气炎热,随行的官员怕尸体腐坏,被太后述律平治罪,想出了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那就是用草原腌制牛羊的方式,把耶律德光给腌成了现在人所说的腊肉,带回了辽国。耶律德光也就成为华夏历史上唯一个被制成木乃伊的皇帝。

我说话之间,忍不住看向了石洞上的文字。陆心遥却开口问道:“那耶律德光被在葬在了什么地方?”

“传说是葬在了怀陵。”我解释道,“传说,耶律德光并没下葬在辽国祖陵,而是下葬在怀州凤山,他的陵墓因此被称为怀陵。”

“可是辽怀陵在耶律德光入葬之后就神奇地消失了。再反观耶律德光的父亲阿保机的辽祖陵,不仅一直存在,当地人还祭祀不断。而辽怀陵却消失在人们视线之中。”

“辽国的怀州应该是在现在的内蒙古巴林右旗西北的方向。大概是在七十年代的时候,经过学者考证,认为辽怀陵应该是在床金沟,也就是赤峰市。但是,勘探怀陵的学者至今也没找到耶律德光的尸体。”

我沉声道:“我们现在正好在通辽市和赤峰市之间,距离发现辽国公主黄金面具的墓葬大概也只有三百公里左右的距离。如果床金沟子那边并不是耶律德光的墓葬,辽国人把耶律德光弄到这么远的地方来干什么?”

“为了复活耶律德光。”伊藤真香道,“萨满的灵魂告诉我,耶律德光的母亲曾经逼迫他们将耶律德光复活,否则,就要把他们跟耶律德光封死在一个地方,直到他们能带着耶律德光走出来为止。”

“但是,萨满宁可面对死亡也不愿意违背自然。他们最后被辽国太后在平天海囚禁致死,也不曾复活耶律德光。”

伊藤真香指着山洞中的墓碑道:“这里就是当年述律平囚禁萨满的地方,这里的每一座墓碑,都代表着一个萨满留下来的诅咒。萨满不止诅咒耶律德光的后人,也在诅咒契丹。他们宁可让萨满传承埋没世间,也要让契丹从此消失。”

伊藤真香指向石壁最后的一句话:“这就是萨满最强的诅咒——契丹终究会被信仰萨满的帝王覆灭。”

我看向石壁之间,眼前忽然出现了数以百计萨满巫师的身形,他们围绕着烈火疯狂舞蹈,一次次向无比强大的契丹发出恐怖诅咒。

他们眼中流淌出来的鲜血化成了一道道符文飞向四面八方、飞向九天幽冥、飞向山川大地,他们的鲜血融入了山川,等待有朝一日向囚禁他们的契丹皇族疯狂复仇。

那片骇人的景象仅仅在我眼中闪动了一次就消失无踪,我身上的冷汗却在那一瞬之间浸透了衣背。

历史上,契丹建立的辽国被金国灭国,而辽国贵族在后续建立的国家却都被成吉思汗所灭,契丹也成为了一支消失的民族。成吉思汗信仰的长生天,正是萨满教信奉的神祗。

这究竟是历史的巧合,还是萨满的诅咒?

我汗透衣背之间,忍不住问道:“你还看见了什么?”

伊藤真香道:“我看到的只有这些。对了,我好像隐隐约约听见萨满说,当年有一个女人在看守他们,没有那个女人,他们也不会失去黄金面具。”

我皱眉道:“一个女人?谁?”

“不知道。”伊藤真香摇头道,“萨满说,那是一个非常可怕的女人,她美艳绝伦,但是冷酷无情。”

那个女人是谁?我拼命地回想历史上辽国杰出的女中豪杰,可我想来想去也就只有那么两个人,一个就是耶律德光的生母,被称为断腕太后的述律平;另外一个就是赫赫有名的辽国萧太后,萧绰。

萧太后在辽景宗时被封为贵妃,她掌权的时间与耶律德光死亡的时间相差太远,不可能是她。

最有可能的人就是断腕太后述律平。不提述律平生前如何力挽狂澜保全契丹,仅凭大臣进谏让述律平陪葬耶律阿保机时,她能面不改色地自己砍断自己的右手扔进耶律阿保机的棺椁随葬这一点,足见述律平的狠辣霸道。耶律阿保机死后,耶律德光就是她唯一的精神寄托,她能强迫萨满复活耶律德光,自然也能亲自坐镇平天海,强压萨满。

但是最不可能的人也是述律平。耶律德光死后,他的侄子耶律阮在大臣的拥立之下称帝,述律平派儿子耶律李胡出兵讨伐。耶律李胡兵败之后,述律平被耶律阮送回祖地幽禁,直至病逝。如果是那样,镇守平天海的人就不是述律平。

“这个人究竟是谁?”我不断挠头之间,伊藤真香开口说道,“我觉得那个人就是断腕太后述律平。”

“我曾经研究过辽国的历史,述律平在辽太祖死后摄政,掌管军事、国事,将辽国平稳过渡到了耶律德光的手中。她会察觉不到手下大臣想要另行拥立新君吗?以她的铁血手段,不等大臣拥立新君,就会被她全部剿杀。”

“况且,大规模迁移萨满、另建陵墓,都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完成的事情。述律平事先并不知道耶律德光会意外死亡,她也没有在平天海建立陵墓的打算,她下定决心之后,自然会选择留在平天海镇压萨满。”

我听到这里不由得反问道:“那她就不怕,自己不在辽国,朝堂之上会生出变故吗?”

“不怕。”伊藤真香神色郑重道,“凡是身具上位的女人,都有绝对的自信。述律平相信自己的一个替身可以镇住辽国,或者说,她更相信耶律德光。”

伊藤真香话锋一转道:“退一步讲,就算辽国生变,只要她能复活耶律德光,凭借耶律德光的军事才能,他足可以带领守卫平天海的军士召集旧部,返回辽国一举平叛。”

我眯起眼睛看着伊藤真香道:“你不觉得,你的推测里有点矛盾吗?既然,述律平笃信萨满可以复活耶律德光,那她为什么还要修建陵墓?”

伊藤真香摇头道:“这个我就猜不到了。不过,我觉得也有可能是述律平发现无法复活耶律德光之后才开始修建的陵墓。”

我倒背双手来回走了几步。如果伊藤真香所说的话真的是来自萨满亡灵的意志,那么她的话就有九分可信。

如果我没猜错,复活耶律德光的关键就在于黄金面具。即便耶律德光没有被厨子给制成腊肉,萨满也不太可能复活一具尸体,但是,却有可能利用黄金面具的特质,把耶律德光的记忆转移到别人的身上,达到记忆复活的目的。在某种意义上说,这也是一种复活。

我忽然开口道:“老孙,你在平天海外面跟我说找到北斗有七星再去寻找北极星,是不是暗指有七张黄金面具?”

孙老头先是摇了摇头,马上又点了点头。他不敢把话说出来,却可以用点头、摇头的方式给我传递一些信息。

我马上追问道:“北斗、北极加在一起数量是八,你的意思是,黄金面具一共有八张?”

孙老头这才点了点头。

我明白了。当初契丹人应该是从萨满的手中夺走了面具,但是他们始终都不知道该如何使用,这才没有真正复活耶律德光。

看来,平天海里的秘密不仅仅在于黄金面具,还有一场萨满与契丹之间延续了千年的较量。他们肯定一直还在用某种方式争斗,只不过,我不知道他们争斗的目的和方式究竟是什么罢了。

我思忖之间,把目光投向了山洞中的石碑。

第一零三章 入阵

陆心遥见我盯着石碑沉默不语,忍不住问道:“王欢,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怎么破局。”我从进入平天海开始,一直处于被动挨打的状态,就是因为不了解黄金面具,也不知道平天海的秘密究竟是在哪儿。现在,事情的发展已经有了眉目,我不能再像无头苍蝇一样在平天海里乱转,必须想办法破局。

陆心遥低声道:“你想到什么办法了?”

我转头对伊藤真香说道:“让你的人把石碑全都搬到外面去。”

伊藤真香道:“这么多石碑?”

我冷声道:“石碑能送进来就能弄出去,你们自己想办法吧!被诅咒的是你们伊藤家族,又不是我,你不急,我急什么?”

我扔下一句话转身就往外走,结果刚到门口就迎上了伊藤武士举起来的钢枪。我冷声道:“伊藤真香,该你说话了。”

从我身后赶上来的伊藤真香走上前去:“王欢先生是我们伊藤家族的贵宾,也是重要的合作者,你们要像尊重我一样尊重王欢先生,知道吗?”

“是!”伊藤武士躬身鞠躬之间,我推开挡在身前的人,大步走出了洞穴。

不久之后,伊藤家武士就陆续从山洞里走了出来,开始砍伐天坑附近的小树。我不得不承认,伊藤小鬼子们办事儿确实有些效率,没过多久就用砍掉的小树在山洞铺出了一条滑道,又在洞口的位置上架起了起重的吊杆,把山洞里的石碑一块块运了出来,用潭水冲洗干净,摞在洞口边缘。

我坐在山坡上喊道:“把石碑围成一圈。”

伊藤真香快步走了上来:“请问,怎么排列石碑?”

“有纸笔吗?”我从伊藤真香那里拿过纸笔,画了一个像是八卦形状的图纸:“你看好,我在圆圈附近标出来黑色粗线就是一块石碑的位置,我标记几条黑线,你就排列几个石碑。每一圈的数量都必须严格按照我标注的来,千万不要弄错了。”

我继续说道:“看到这个没有,这是华夏的八卦图,按照我画的方位排列好,不要随便窜动。我就在山坡上看着,我说挪动方位,你们就按我说的做就行了。”

陆心遥诧异道:“你是道门弟子?”

我笑道:“我是不是道门弟子,你问问孙老头就知道了。”

一直没有说话的孙老头点头道:“我亲眼见过叶寻施展*。”

*虽然不是什么高深的道术,但是非道家弟子不可施展。尤其是不借助符箓等物空手施展*的人,必定道行高深,不能等闲视之。

不知道孙老头是有心还是无意,只说了叶寻施展过*,并没说他怎么施展,也没说我会不会道术,自然陆心遥和伊藤真香就误会了他的意思。

陆心遥和伊藤真香面带震惊地看了我好一会儿之后,伊藤真香才局促不安地拿着图纸道:“恕我冒昧,你的八卦方位好像是排列错了。”

“这不是八卦图,是阵法。你不用多问,按照我说的话去做就行了。”我把图纸扔给对方就不再说话,伊藤真香无奈之下只能拿着图纸退了下去。

陆心遥低声道:“你还会阵法?”

“当然会。我还能拿自己的脑袋开玩笑吗?”我微笑道,“相信我。乾坤阵图传自诸葛武侯,其中神妙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清的事情,等我有空慢慢讲给你听。”

陆心遥好奇道:“你的阵法有什么作用?”

“隔墙有耳,不要多说。”我轻轻摆了摆手,“我要以神入阵,你先不要打扰我。”

“哦哦……”陆心遥懵懵懂懂地退到了一边儿,我也闭上了眼睛。

伊藤小鬼子们很快就摆出了太极图中心的圆形。我冷声道:“第二圈顺时针方向第三块石碑,再往边上挪一尺。”

下面喊道:“我们经过测量,不会有错。”

我连眼睛都没睁开:“你们可以让伊藤真香自己上来看看你是不是偏了。”

伊藤真香快步走到我的位置上,停顿了几秒钟之后才怒吼道:“笨蛋,都是笨蛋吗?按照王欢先生的话去做!”

陆心遥惊讶道:“你没睁眼睛,是怎么看到石碑摆错了位置?”

我沉声道:“我说了,我是在以神入阵。从他们摆好第一个圆圈开始,我的神识就跟阵法连成一体了,我不用睁眼睛也能看到。先不说这些,我要全力布阵,一会儿再说别的。”

如果我爸在我边上,能直接破口大骂:你有个狗屁的神识。一着急就能昏过去的人,还能神识外放,简直就是扯淡。还有阵法,你从小到大连八卦方位怎么排都不知道,好几次弄错位置,还跟顾客嘴硬说你那叫颠倒乾坤、雷火齐飞……我听着都嫌丢人。

我的确是在扯淡。不过,每一个人对扯淡的定义都不一样。在我看来,你一开口别人就知道你是在胡扯,就算你说得天花乱坠,你也是骗子;但是,你能让对方深信不疑、佩服到五体投地的程度时,那就不叫扯淡,而叫指点迷津,你本人也就成了世外高人或者行内老手。

我没有神识外放的本事,但是我的耳功已经练到了一定的程度,只要记住第一圈石碑的位置,就能把第二圈石碑给听个分明。如果小鬼子多出来一部分人一齐摆放两圈以上的石碑,我的把戏就不灵了。好在日本人大多死心眼,你告诉他们往东拐个弯走,他们肯定不会因为方便就直接走过去;再加上他们人少,不能一齐施工,我才能唬住伊藤真香。

我连续指点了小鬼子几次,他们才算摆好了石碑。这时已经到了深夜,小鬼子为了照明,在天坑里陆陆续续隆起了几个火堆。天坑在火光的照耀之下变得半明半暗,各种光怪陆离的光影在天坑四周飘忽不定,乍看之间就像是无数鬼怪围绕着天坑张牙舞爪、纵情肆虐,目光所到之处让人不寒而栗。

伊藤武士个个紧握着钢枪严阵以待,伊藤真香也紧握着长刀道:“王欢先生,我们现在该怎么做?”

我站起身来:“心遥,你留下,自己注意安全,万一……我是说万一出现什么应付不了的事情,你尽可能逃走,别管什么交易,也别管我,保住性命才是最重要的。”

“伊藤真香,你跟我进入大阵,我说什么你就做什么,不要乱动。还有,通知你的手下,万一有人出现异常,攻击大阵,尽可能出手斩杀,最好不要让他们冲进阵里。”

“是!”伊藤真香亦步亦趋地跟着我走进了大阵,学着我的样子坐在了阴阳鱼的一个点上,“王欢先生,我还需要做什么?”

我沉声说道:“什么都不用做,等着天亮就行。天亮之后,才是我们动手的时候。”

伊藤真香沉默了片刻才说道:“王欢,我能问一下,你想做什么吗?”

“用道术镇压萨满巫魂。”我说话之间,眼中露出了淡淡的杀机,“事实上,辽国人早就已经开始这么做了。”

“叶寻留下的线索没有错,平天海确实是一个风水绝佳的所在。这里藏着一条龙脉。辽国太后述律平当初把耶律德光埋在此处,必定有借助风水镇压国运的意思。”

伊藤真香听我说到这里,忍不住问道:“辽国不是信仰萨满吗,怎么会牵扯到风水?”

我淡淡说道:“如果你读过华夏的历史,就应该知道,契丹的兴起其实是在唐代。盛世大唐,万邦来朝,就连你们日本也不远万里派来遣唐使学*唐的文化。当时还偏安一隅的契丹自然也在其中。唐代刚好是道家蓬勃发展的时期,道门弟子远赴草原的事情并不少见。”

我声音一顿道:“另外,作为一家之主,你应该明白不能把所有赌注都压在一起的道理吧?述律平也是这样。萨满秘术能复活耶律德光自然再好不过,一旦不行,她还可以选择将耶律德光葬进龙脉,镇压辽国几百年气运。”

伊藤真香小声道:“你这么说确实有道理。可是,述律平最后为什么又选择囚禁萨满?”

“因为多疑。”我淡淡笑道,“越是上位者,越有高处不胜寒的感叹。女人的疑心病相比男人还要更重几分。把你换成是述律平,你是相信自己将萨满放出平天海之后,他们会对你感恩戴德、誓死效忠;还是相信他们会伺机报复,覆灭大辽?”

伊藤真香迟疑道:“相信……相信他们会报复吧……”

“那不就完了吗?”我冷笑道,“人命在古代帝王的眼中是最不值钱的东西,只要能维护自己的统治,他们不在乎死多少人,不然也不会把诛灭九族、凌迟、车裂这些酷刑堂而皇之地写进律法。”

伊藤真香连连点头道:“是的……是的……可是,王欢先生,你还是没有说明在这里布下阵法有什么用意。”

我知道,我接下来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关系到自己和叶寻的生死。真正考验我的时候到了。

第一零四章 心理争锋

我故布疑阵,自然有我的用意。这座所谓的阵法,关键不在它的外形如何或者能起到什么效果,真正考验我的地方,是能不能唬住所有人。

我话中带着丝丝杀气说道:“既然风水龙脉才是平天海的关键,那我就要借龙脉之力踏平平天海。”

伊藤真香惊呼道:“可你踏平平天海,叶寻他……”

“叶寻,肯定已经死了。叶寻无论是落进谁的手里,他们都不会让叶寻活着。从我们进入平天海以来,你看到过有谁在失踪之后还没死吗?”

我明知道自己说的是假话,心里还是忍不住一疼,按在刀上的手掌忍不住蓦然紧握,手背上的青筋一根根地绷了起来。

我像是一个仇恨中丧失理智的疯子一样,按紧了长刀低声吼道:“我一开始还以为从外面延伸进来的壕沟是为了断去龙脉,直到我看见这座天坑,才知道自己看错了,天坑的位置不是龙头而是龙爪。”

我厉声说道:“当初,这里应该是只有天坑没有壕沟。天坑在龙爪之下的风水局叫做龙爪震阴魂,意思是借助龙脉之力镇压天坑之下的鬼魅,说明白了就是镇压那些萨满的亡魂。”

“如果没有人去触碰这座天坑,一段时间之后,萨满的亡魂就会承受不住风水之力烟消云散。但是,这期间,却有人,或者说有亡魂从山洞里偷偷溜了出来,开凿出了那条壕沟,释放了仅存的萨满亡魂。”

伊藤真香惊呼道:“你的意思是说,壕沟开凿的方向,不是从外向里,而是从里向外?”

“对!”我冷声道,“你跟我说过,曾经有一个联队的日本兵葬身平天海。你能保证,一个联队的鬼子没人活下来吗?至少,我觉得当初被控制着挖开壕沟的人就是他们。”

我再次说道:“孙老头也说过,催命石碑经常会在平天海的外围出现。这就说明,萨满的亡灵在那时就已经开始陆续抓捕生人开凿壕沟。我们看到过保存完整的鬼子尸体就是最好的证明。”

伊藤真香被我唬住了,她结结巴巴地说道:“那你……你在这里摆出大阵是什么意思?”

“断爪惊龙!”我冷声道,“越是浩大的龙脉,越与真龙相似。能出天子的龙脉,必须头尾角爪一应俱全。我们看到的这条龙脉就是如此,这条龙脉从没遭人破坏,已经有了灵性。断掉了它的一只爪子,龙脉必定会发生震动,到时候整座平天海都会被荡成平地。”

我杀气腾腾地说道:“什么萨满巫师、什么妖魔鬼怪,就让他们跟着平天海一起给叶寻陪葬吧!”

“不……你等等……”伊藤真香语无伦次地说道,“或许,你弄错了。你怎么敢确定龙脉有了灵性,万一……我是说万一不像你想的那样?”

“不可能!”我摇头道,“你没看出那两只怪物究竟是什么东西吗?”

伊藤真香道:“袭击我们的两只怪物?它们和龙脉有什么关系?”

我沉声说道:“水里的那只是虬龙,华夏神话中带角的小龙。要是我没看错的话,会飞的那只应该是蝠龙。”

“龙,只是存在于传说当中,谁也没见过真龙,更没有人亲眼目睹过蛟蛇化龙破空而去。但是,传说当中,灵气充盈的龙脉附近,可以化出龙形的灵兽。如果按照西方的说法,就是亚龙。虬龙、蝠龙都可以算作亚龙。”

华夏神话当中,没有什么亚龙的概念,我故意混淆视听,只不过是为了让伊藤真香相信我的话而已。况且,传说总是千奇百怪,就算是同一个传说,也有不同的版本,谁又能肯定龙形灵兽的出处和来历?

伊藤真香不安道:“你说的平天海覆灭究竟是什么意思?是说地震吗?”

“不止。地龙翻身势必要引起地震,但是,我是在断爪惊龙,地龙受惊不仅山崩地裂,还会引发天雷地火,将平天海夷为平地不在话下。”

我反口安慰道:“你不用担心我们的安全。这座天坑在龙爪之下,我斩断龙爪之后,无论地龙怎么翻身都碰不到我们,你放心好了。”

我说话时,嘴角上故意泛起了一丝莫名的冷笑。伊藤真香看到我的笑容时,不自觉地打了一个寒颤。

她应该觉得我正在骗她。地震之下,怎么可能会有绝对安全的地方,况且,我们本身就是待在一座四面并不坚固的坑里,一旦天坑崩塌,我们只会落得一个活埋的下场。

她一定会认为我没想过要活着出去。我一开始就说过自己是为了给叶寻报仇,一个想报仇想疯了的人,什么事情都能做得出来,哪怕牵连无辜或者自寻死路也在所不惜。

伊藤真香紧张道:“王欢先生,你先冷静一点。我觉得……那个……”

我挥手制止了正在努力组织语言的伊藤真香:“我答应你的事情一定会做到,而且,我也正在做。明天早上,我启动大阵引天火斩断龙爪时,你将会看见终身难忘的奇迹。当平天海在天雷地火当中化作一片焦土时,所有萨满的巫魂都都将烟消云散,世上也就再没有什么诅咒可以困扰你们伊藤家族了。”

“可是……”伊藤真香想要说些什么,可是话到嘴边又被她强行咽了过去。

我却在这时猛然回头道:“我帮你破除诅咒是我们之间谈好的条件,伊藤大小姐难道还有别的什么打算吗?”

“不是。我是觉得……”伊藤真香小心翼翼地说道,“你的大阵真能引来天火?”

我冷笑道:“伊藤小姐相信神道教吗?”

伊藤真香马上点头道:“当然是相信。”

我继续说道:“传说,元代忽必烈出兵攻打日本时,神道教招来神风摧毁了蒙古战船的事情,你相信吗?”

“我……”伊藤真香一时间被我问得哑口无言。

我淡淡说道:“伊藤小姐明天就可以见到道家秘法的风采了,相信那时的景象,将会让你终身难忘。”

我说完之后就再也不去理会伊藤真香,缓缓地闭上眼睛,盘膝坐在地上闭目养神。

很快,整座天坑当中就只剩下呼啸的风声和火堆里爆出的噼啪轻响。

我虽然一言不发,心里却很清楚,真正的较量已经开始了——我和对方谁能沉得住气,谁就能占据上风。鹿死谁手很快就会在短短的几个小时之内得见分晓。

足以让人心悸的寂静当中,我隐隐听见了伊藤真香手表的指针在一秒一秒地向前走动,石碑背后也陆续出现了悉悉索索的响声,就好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挣脱石碑的束缚降临人世。

我缓缓睁眼之间,却看见正对我方向的石碑背后蹲着无数道躲躲闪闪的人影。对方蜷缩着身子躲在石碑背后,偶尔从后面探出半个身子悄悄向我这边看上一眼,等到目光与我交集的瞬间,又飞快地缩回石碑背后。

我只是稍稍转头之间,就看见十几道人影从远处的石碑背后飞快窜出,四肢着地、形同狸猫般窜到前排的石碑后面隐藏了起来,一动不动。

等我再次转移目光时,他们又重新闪动身形往前挪动。他们想让我知道自己正在不断向我接近,却偏偏在躲避着我的目光。

这样一来,反倒更让人心里发慌。因为我知道石碑背后有人,却又不知道他们在哪儿;我知道他们正在向我接近,却又弄不清他们会从什么方向扑来,让人不得不去戒备,却又不知道由何处戒备才对。

短短片刻之后,我就感到最里圈的石碑后面已经藏满了人影。

伊藤真香拔刀出鞘,双手握着刀柄往我身后靠过来道:“王欢先生,我们……我们被包围了。”

我淡淡地说道:“用不着自己吓唬自己,等到真的闹鬼了,你再尖叫也不晚。现在还是安心坐着吧!”

“可是……可是……”伊藤真香连说了两个“可是”,却怎么也接不上后面的话了。

我嗤笑道:“伊藤大小姐不是对武士之道无限向往吗,怎么被几个幻象给吓到了?现在虽然是夜里,但是大阵当中正气自成,不会出现鬼魂,你怕什么?”

我话音刚落,十多道人影忽然手持长弓从石碑背后立身而起。我这才看见那些人影脸上没有五官,身上也不见衣甲,只是那么一道黑漆漆的人形轮廓,从头到脚唯独那张长弓显得异常分明。

仅仅一息之后,所有人影就同时将狼牙箭搭上了弓弦,一齐往我身上指了过来,瞬间锁定了我全身要害,其中两支狼牙箭分明就是指向了我的双眼。

我平视对方之间,瞄准我双眼的黑影已经慢慢拉开了弓弦。对方长箭未发,弓弦拉动的声响已经一次次向我耳中传来,在月光下闪动着冷辉的狼牙箭在一寸寸向后倒退,弓弦也被拉成了满月,弓上长箭也退到了极致。

这才是真正的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感谢各位朋友的生日祝福,但是俺的生日是不加更滴,我也知道大家不会忍心看着我过个生日还在玩命码字!^_^

第一零五章 横刀屠龙

仅仅一息之后,对方的人影忽然间乱箭齐发,铺天盖地的箭矢掀起一层接连天地、耀目生辉的白光之后,我头顶的天空瞬间被箭光覆盖。不计其数的箭矢向我眼前推进而来的瞬间,刺眼的白光反倒逐渐消退,剩下的就只有气流迫近的锐利啸声和铺天盖地的黑影。

“快闪开!”伊藤真香的尖叫在我身后蓦然而起时,最快的两支利箭已经逼近到了我的眼前。锋利的箭尖直奔我的眼仁儿暴击而来,我却不避不闪,双目圆睁着向箭锋怒视而去。

就在箭尖接近我瞳孔的一刹那间,长箭像是一道被外力震碎了的幻影,在我眼前蓦然崩散,铺天盖地的箭矢也化成了漫天的光点,犹如秋夜中的萤火在我头顶慢慢飘散。

“这……这……”手持长刀的伊藤真香已经惊讶得说不出话来了,我却轻轻摆手道:“全都是幻象而已,用不着害怕。坐下吧!”

“好……好……”伊藤真香到了这时才算稍稍反应过来。可是,没等她坐下来,山坡上就响起了一阵阵枪声,我们附近的几块石碑同时被子弹击中,炸碎的石块形同雨点崩飞而起。

伊藤真香怒吼道:“你们干什么?”

我摇头道:“用不着担心,你的手下只不过是出现了点幻觉,他们在对幻影射击。放心,他们不会对我们开枪,幻影没法越过阵法中心。”

“可是……”伊藤真香的话没说完,十多只三八大盖并排怒吼的声音就破空而来,子弹在石碑上迸起的火花此起彼伏,却没有一颗子弹越过最里面的一层石碑。

举着长刀的伊藤真香不安道:“王欢先生,这样下去真的没事儿吗?”

“放心!”我话音刚落,一颗子弹就在距离我不足半尺的位置怦然落地,被子弹溅飞的泥土纷纷落向我盘起的双腿,我却像是毫无知觉一样坐在原地纹丝不动。

“王欢,子弹过界了!”伊藤真香再也控制不住地尖叫道,“我们快点撤出去,要是晚了……”

伊藤真香伸手想要拽我的当口,密集如雨的子弹接二连三地落在我们附近,被子弹崩飞的尘土冲天而起,*和泥土混合的气味随风弥漫,大阵中心几乎难以见人。刚才还打算拽着我逃离大阵的伊藤真香已经趴在了地上:“全都住手!你们在往哪儿开枪?王欢……”

“放心,这里不会出事儿。”我虽然仍旧笃定地坐在原地,实际上手心里已经冒出了冷汗。

道法是假的、大阵是假的,我说的话也是假的,但是站在外面的孙老头却是真的。

我故布疑阵,除了想要引出第五个戴着黄金面具的人,还有另外一个目的……

我虽然事先没跟孙老头沟通,但是他应该明白我的意思,他刚才故意配合我,就是看出了我的心思。我会不会道法,只有他最清楚;我能不能把对手引出来,他才是关键。

我之所以坐在原地不动,就是为了让孙老头出手切断黄金面具引发的异象。只要他愿意配合我,假的阵法就会变成真的。

本来,我觉得自己有五六成的机会能赌到孙老头出手,可现在我却越来越没有把握。

我跟孙老头之间虽然隔着很远的一段距离,但是我相信他在黄金面具的加持之下,能够听见我在说些什么,我故意说子弹进不了内圈,实际上是在跟他通气儿。

现在,子弹已经快要打到我身上了,却还不见孙老头有所动作……难道,我一开始的判断就错了?

我要不要起来躲避子弹?

如果我现在起身,我所做的一切都会前功尽弃,我也可能再找不到机会翻盘。如果一直都不起身,下一发子弹可能就会打在我的身上。

我明显感觉到自己手心里的汗水出得越来越多,额头上的冷汗也控制不住地冒了出来。

伊藤真香忽然从身后抱住我,喊道:“快点走啊!他们失去控制了,有人在向你瞄准!”

“放开!”我双臂一齐震动之下,硬生生地推开了伊藤真香,伊藤武士枪口也在同一时刻向我身上指了过来。

真正赌命的时候到了,他们扣下扳机瞬间,就是决定胜负的一刻。

一刻之间,生死立判。

一刻之间,也能让局势反转。

我匆匆向对方上扳机的手指扫过一眼之后,就闭上了眼睛,看似气定神闲地坐在了原地,等待着下一刻命运的到来。

我不是不怕死,但是如果不拿命去赌那一刹那的输赢,我可能必败无疑。

是胜是负,是生是死,都来吧!

“砰”——整齐如一的枪声在我耳边响起的瞬间,我反倒放松了下来。胜负也好,生死也罢,不都是由这一枪来决定吗?既然我改变不了子弹的方向,又有什么可紧张的呢?

步枪带起的余音未落,我身上的剧痛未起,我身边也不见子弹落地的声响。他们那一枪究竟打到了什么地方?

我猛然睁眼之间,忽然看见空中飞来了一道巨大的蝠影。伊藤武士的枪口全都转向了空中,正对空中袭来的蝠龙疯狂点射。对方却在漫天火光当中俯冲而下,伸展双翼扑向了人群,瞬间削断三颗头颅,又带着满身鲜血向石碑中间猛冲了过来。

它的目标是我?

这一次,我再也装不下去了,不等蝠龙靠近就转身往背后那排石碑当中飞奔而去。我脚下在不断加速,身后的风声却呼啸而来、寸寸逼近。

刺耳狂啸的腥风贴近我脑后的瞬间,我随之纵身而起,扑向碑林的空隙当中,贴在地上滑行几米,钻进了两座石碑中间,才双手抱头紧紧贴在了地上。

蝠龙双翼扫断石碑的声音,在我背后蓦然而起,断开的石碑瞬间在我头顶飞掠而过,轰然撞向了远处的碑林。青石折断的声音滚滚而来时,蝠龙带起的狂风也在我头顶席卷而去。等我再次抬头之间,蝠龙已经震动着双翼破空而去。

我仅仅向远去的蝠龙看了一眼,就立刻起身冲向了萨满墓葬的洞口。

此时,山坡上的枪声已经乱成了一团,所有伊藤武士都在望空开火,赤红色的光束紧随着蝠龙纵横交错、漫天狂掠,却仍然难伤对方分毫。与其说是在截击蝠龙,倒不如说是故意给它添上了几分狰狞。

纵声狂啸的蝠龙以霸主之姿肆虐长空之间,伊藤真香也在疯狂怒吼:“把它打下来,快点……”

我仅仅看了举刀怒吼的伊藤真香一眼,就看见远处的石碑像是被大鱼破开的波涛向两边纷飞而起。全身上下披挂着鲜血的虬龙轰然撞断了两座挡在身前的墓碑,闯进了大阵的中枢,直奔我的方向疯狂冲进。

我的速度没法跟奔跑如飞的虬龙相比,仅仅几步之间就被对方逼近身前,我只能站下身来拔刀迎敌。当我将刀锋对准虬龙的一刻,伊藤真香却忽然斜下举刀向虬龙身上狂斩而去。伊藤真香全力而发一刀带着耀目寒光怒斩虬龙背脊,可她手中的百炼长刀却在龙背上一折两段。半截刀身迸入半空的瞬间,虬龙狂怒暴起,龙尾也向伊藤真香狂扫而至,伊藤真香没来得及反应就被龙尾抽上半空,口吐鲜血摔倒在地。

虬龙在怒吼声中调过头来,眼带杀机地与我对峙在了一处,我清清楚楚地看见它那双发黄的龙眼中竖起一道细长的瞳孔,嗜血杀意也从它眼中翻滚而出。

我举刀瞄向虬龙前额,双手肌肉随之绷紧,我的长刀之上虽然不见真气迸射,却散发出了滔天杀意。冷光幽幽、杀气凛然的长刀恍如带着开天辟地之势指向了昂首而立的虬龙。

虬龙像是被凛冽杀意所慑,微微低下龙头之间,两只龙爪随之按向地面,脊背在蓄力之间微微拱起,刚刚还在来回扫动的龙尾此刻已经停了下来,微微翘上空中——虬龙也在准备暴起一击。

仅仅一息之后,我与虬龙同时暴起身形向对方冲刺,我们之间虽然只有短短十几米的距离,各自脚下却都带起了冲天烟尘。大阵中心瞬间灰土弥漫、尘嚣四起,虬龙的利爪和我手中的长刀刹那之间相撞一处。

一声金铁交鸣似的巨响当中,虬龙爪趾被我削飞了两根,我也在对方的冲击之下连退三步。我的双脚刚刚扎稳,虬龙的利齿已经迎面而来。

我在步步倒退之下,转动长刀向对方口中刺去,虬龙虽然庞大,但是伏在地上的高度却不及我腰间,我斜下刺出的一刀没等推进龙口,刀尖就刺上了虬龙的牙堂。冰冷的刀锋顺着向里划进之间,虬龙本已经张开到了极致的巨口怦然闭合,我只觉得手中一沉,长刀立刻被带偏了方向。

千钧一发之间,我撒手弃刀,身形倒退一步,拼尽全力向刀柄上踢了过去。原本露出来半截的长刀在我一脚之下全部没入了虬龙口中,淋漓鲜血顿时从龙口四周迸射而出,我却趁机抽身而退,往洞口的方向飞奔而去。

虬龙濒临死亡的嘶吼也在我身后冲天而起。

第一零六章 谁又是谁

我在虬龙的惨叫声中加快了脚步,连着向前冲出十几步远,飞身而起跳向山洞的瞬间,天上的蝠龙也随之俯冲而下,凛冽劲风再度向我身后扑来。

这一次,我早有准备,不等劲风靠近就在空中缩起身躯,双手抱住膝盖把自己缩成了一团,坠向地洞入口。我这边刚刚落进地洞,蝠龙双翼撞在洞口的声音就接踵而至。崩裂的土块紧随我身后轰然砸落之间,蝠龙狰狞吐信的龙头也随之伸向洞底。

我落地睁眼的瞬间,第一眼看见的就是蝠龙嘴里吐出来舌头。蝠龙暗红如血、尖锐如刀的舌尖距离我眼前不足半尺之远。带着腥气的龙涎一滴滴地落在我的脸上时,我想伸手去抓军刺,却摸了个空。

我为了迷惑对手,在入阵之前就丢掉了盒子炮,长刀刺进虬龙口中没来得及拔出,全身上下唯一剩下的兵器就只有一把刺刀,现在还不知道被甩到了什么地方。

我赤手空拳要怎么去对付蝠龙?

我正准备起身时,洞外忽然枪声爆响,好像是所有人都在向同一个目标疯狂开火。本来正在发力挣扎的蝠龙却在愤怒嘶吼之间强行将身躯挣出洞外,破空而起。

我眼看着蝠龙的身形在天上越变越小,马上从地上爬起来,躲到地洞角落当中屏住了呼吸。不久之后,我就看见陆心遥背着伊藤真香从洞口上跳了下来:“王欢,王欢……”

陆心遥连喊了我几声都不见我答应,才试探着往山洞深处走了过去。她还没走出多远,孙老头就跟着跳进了洞里。对方身形还没站稳,我就抓起一块石头,几步抢到对方身后猛然砸向了孙老头后脑。鲜血从对方脑后迸起的刹那间,孙老头拼命地回头看了我一眼,才“咕咚”一声摔倒在了地上。

“王欢?”陆心遥这才回过了头来,“你怎么……”

“别说话,进洞里再说。”我一手抓着石头,一手把昏迷不醒的孙老头拽起来扛在肩上,飞快地跑向了石洞,“你把姓孙的给捆起来,我去关门。”

我扬手把孙老头扔在地上之后,转身就往门边走了过去,陆心遥也在这时与我擦肩而过。我趁着我们两人身形交错的当口,举起手中的石头狠狠往陆心遥脑袋上砸了下去,把她也给撂翻在了地上。

陆心遥虽然已经倒地不起,我却还不放心,伸手在她眼皮上翻动了几下,才用伊藤武士拖动石块用的绳子把他们一个个捆起来挪进了洞里。

直到把他们三个全都贴着石壁放好,我才挨着个把他们弄醒了过来。陆心遥看见自己身上的绳子,立刻惊叫道:“王欢,你干什么?”

我没有理会拼命挣扎的陆心遥,而是转头看向了山洞门口:“跟黄金面具有关的人都已经在这儿了,你不是也该出来见个面了?”

陆心遥尖叫道:“王欢,你究竟要做什么?谁跟黄金面具有关?”

我转头看向陆心遥:“伊藤老鬼子,你以为你换了一张皮,我就不认识你是谁了吗?”

陆心遥愣了两三秒钟才喊道:“王欢,你是不是疯了?你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懂?”

我平静地说道:“既然你听不懂,那我就给你解释一下。”

我用手指了指孙老头:“你和孙老头一样,一直都在寻找平天海真正的秘密,只不过,你们用的方式不同罢了。”

“如果我没有猜错,孙老头应该是其中一个最先得到黄金面具的人,但是,他因为某种原因被逼出了平天海。他为了能重回平天海找寻黄金面具的秘密,做了一件让人极为不耻的事情,就是卖国。”

“平天海的秘密,普通人不可能知道,那么关东军又是从什么地方得来的消息?我想,应该是孙老头故意放出的消息。”

“他知道,仅凭普通士兵没法打进平天海,所以才在村里潜伏了下来,等待着日本人派高手过来增援,结果,他等来了伊藤明川。”

“伊藤明川并不知道孙老头的真实身份,但是他却看中了孙老头身上的萨满传承,也就把孙老头重新带进了平天海。”

我说到这里才停下来向孙老头问道:“我说的没错吧?”

孙老头张了张嘴,才颓然叹息道:“对对错错,也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当年造的孽,我也该还了,你怎么想都行。”

我看得出来,孙老头似乎想要替自己辩解几句,但是他的话最终也没有说出来。或许,他有他的苦衷,但是事实就像他说的一样,他引来伊藤明川,也给乡亲带来了灭顶之灾,这笔债,无论有什么缘由,他都必须偿还。

况且,我也没打算去问他有什么苦衷。

我继续说道:“你和伊藤明川上一次进入平天海,虽然没有揭开平天海的秘密,却带走了黄金面具。你们两个从平天海出来,都在想方设法地研究黄金面具的秘密。”

我说到这里时嗤笑了一声道:“你们虽然都在拼命寻找秘密,讽刺的是,一个日本人竟然掌握了最多的资料,一无所知的人反倒成了始终守在平天海外面的孙老头。”

我转头看向伊藤真香:“我很好奇,你们的资料是从哪里来的?”

伊藤真香道:“家祖在战争时期曾经带走了很多资料,有些事情,他甚至比你们本土的学者还要清楚。”

“特么的,强盗。”

我沉声说道:“伊藤老鬼子进入平天海之前就已经推测出了平天海里的有耶律德光的墓葬。他一再让我护着你走前面,一个是想用我引出藏在平天海里的人,另外一个原因就是他知道你肯定死不了,因为耶律德光好色。”

掠夺美人是契丹“打草谷”的习惯,而且,耶律德光的好色也早有记载,他本人也是死在女*色之上。

耶律德光兵败退回辽国时,在途中患病,御医诊断之后告诉耶律德光,他内火旺盛,不可再近女*色,应该慢慢调养。耶律德光却不以为然,反而告诉御医,内火旺盛正好应该用美人去火,更加放肆地纵情声色,结果不出几日就吐血而亡。

我看向三个人道:“其实,你们一直都在故弄玄虚,说什么不能说出平天海的核心秘密,说出来就会死于非命。实际上,你们谁都没有真正到达过平天海核心,也就是耶律德光的墓葬对吧?”

我冷笑道:“你们每个人都想让别人去打头阵,每个人又都在防备着对手,所以才弄得花样百出。”

我伸手指向孙老头:“你在平天海外面装死,说什么不能说出核心之秘,说出来就得死于非命,其实,是你在故意演戏给伊藤老鬼子。没想到,他将计就计,跟你说了一样的话。”

我转手又指向了陆心遥:“你早知道这里葬着耶律德光,也了解耶律德光,所以你敢肯定,就算所有的人都死光了,伊藤真香也不会死,甚至可能会被人掠走,这样一来,你就可以根据特殊的追踪手段找到伊藤真香,进一步找到他们真正要去的地方。”

陆心遥再次尖叫道:“我都说了,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我没有理会陆心遥,反而转头向孙老头说道:“你们的计划倒是不错,可是你们谁也没想到会出现第五个人。这个人打乱了你们的计划,同时也让你们感到惶恐不安,因为你们摸不清那个人的身份,更不知道他究竟是人是鬼。所以,你们必须换一个思路,把自己给隐藏起来。先动手的就是你。”

我伸手指向了陆心遥:“第一个布局的人就是你。”

陆心遥这一次没有反驳我,而是对我连连冷笑,那表情就好像已经不屑跟我辩解什么了。

我微笑着蹲在了陆心遥的面前:“七张黄金面具的作用虽然不尽相同,但是它们都有一个共通点,那就是,可以转移人的记忆。”

我反手往门外指了一下:“这个地方孙老头来过,但是你没来过。你不知道天坑里究竟有什么,不过,你用了某种办法追踪到了孙老头。你在强行突破山洞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在计划怎么把自己转移出去保护起来了。”

我冷声说道:“外面的那两只怪物,它们应该是可以控制的,只要戴着黄金面具就可以给它们下令。你刚开始的时候不知道这一点,所以损失了不少手下,等我跳进山洞,你才发现了其中的关键。我看不见外面情景那会儿外面喊杀声虽然猛烈,实际上都是你的手下在往天上放枪,我说的对吧?”

陆心遥冷哼道:“你想说什么都行,反正你也已经断定我就是伊藤明川了。”

我继续说道:“我不得不佩服你仓促应变的能力,你把伊藤真香先放进来之后,自己抓住了陆心遥,同时连续换掉两个人的记忆。你把自己换到了陆心遥身上,又把一个手下换到了自己身上。对不对?”

陆心遥转过头时,我忽然怒吼道:“回答我!”

第一零七章 误会

陆心遥被我的怒吼声吓得一个哆嗦,却仍旧什么话都没说出来,反倒是伊藤真香下意识地说了声:“是。”

陆心遥向她怒目而视之间,我已经冷声开口道:“你用不着看她,到了这个时候,你想不承认也没有用。你毕竟不是女人,你留下的破绽太多了。”

我沉声道:“本来,我一开始还没想到这些。第一个让我想不通的事情是孙老头怎么会抢在我前面进入山洞。”

“那个时候,天坑外围有你们伊藤家重兵把守,水坑里还藏着一条貌似虬龙的怪物,孙老头能安然无恙地从外面走进来,说明这里另有入口。”

我看向孙老头时,对方微微点了点头,我才继续说道:“那时候,我就猜到,你和伊藤明川之间不仅是对手的问题,甚至很多年之前,你们就在尔虞我诈地互博,这一次,只不过是你们当年争斗的延续而已。”

我没在这件事情多做纠缠。我对他们当年所做的事情一无所知,只能去猜测,一旦我猜错了,可能会给自己带来无穷后患,不如用眼前的事情去击溃他们其中一个人的精神防线,让他们自己把当年的事情说出来。

我盯着陆心遥继续说道:“那时候,我并没把目标定在你伊藤明川的身上。那时你兵强马壮,我想对付你,很难得手。所以,我是想把孙老头引出去干掉,再抢一张黄金面具。谁曾想,我没算你,你倒把主意打在了我的身上。”

我抬手点了点山洞内侧的石壁:“这块石壁上写着什么,你完全不清楚,也没有萨满亡魂给伊藤真香传递过感应,你做的一切,都是在给我看,或者说是给孙老头看。”

“你的目的就是为了上演祖孙反目的好戏,让我觉得伊藤真香是死心塌地地要跟我合作,然后骗我去打头阵,而你自己隐藏在人群当中伺机而动对吧?”

我冷声道:“你的想法很好,可惜你前前后后犯的错误太多。”

“第一,我与陆心遥只不过是临时合作,我们之间除了认识,没什么感情,她也不可能在短短片刻之后就发展到抱着我哭的程度。或许你们日本女人是那样,我们的女孩却比较矜持。”

“第二,你到底是小日本儿,多少年养成的习惯,就算换了身子也改不了。陆心遥跟我在一起,虽然也在我身后,但是从来都是站在视线能看到的地方,为的是跟我互相策应。可你偏偏站在了下属的位置上。这是你们的习惯。”

“第三,你一开始啰嗦了那么多的废话,无非就是让我杀了你的替身,可我在杀你的替身时,你却忍不住拔了枪。你那一枪是准备杀我的吧?结果,被你不伦不类地演成了威胁伊藤真香。”

我冷笑道:“其他的事情,我就不去一一列举了,总之,你的演技实在是糟糕透顶,让人不敢恭维。”

“八嘎!”陆心遥的嘴里终于冒出了日语。

我站起身来哈哈笑道:“终于肯承认了吧?所以,我马上调整了计划,把抓孙老头改成了抓你。我在外面故布疑阵时,让你觉得我是想要镇压萨满巫魂,直到你听见我打算踏平平天海的时候,才开始稍稍慌了。”

“不过,你并没像伊藤真香一样相信我会想办法踏平平天海,而是觉得我准备引出第五个人。所以,你不但没拆穿我,反而是帮我,让我的大阵显得更为真实。”

“很快,你就发现有人控制了你的手下向我疯狂攻击,你非但没有阻止,反而开始寻找对方的位置,直到伊藤真香被怪物打伤,你才开始慌了神。因为,伊藤真香绝不能死,她对你来说还有更大的作用。”

我重新看向伊藤明川道:“你非要带伊藤真香进来,其实就是为了拿她献祭对吗?你可以不要脸地让自己躲进一个女人的躯壳,甚至可以为了活命,做出一切恶心人的事情,但是你不会真让自己成为耶律德光的口中食,所以,你必须救伊藤真香。只要你跟我一块儿跳进这座山洞,我的机会就来了。”

伊藤明川冷声道:“我早该杀了你。”

我嗤笑道:“你把我当成初出茅庐的愣头青,觉得我容易控制,才是你最大的错误。”

伊藤明川闭口不言之间,伊藤真香却说道:“我早该想到你在骗人。一个人怎么可能既精通萨满,又精于道术?”

“我只能说,你无知。”

从始至终我表现出来的就只是对萨满教的一知半解,可我从来没表现过自己精通道术。

事实上,道教在发展初期也曾经融合了一部分萨满教的手法,但是后期时,却开始变得泾渭分明了。况且,在同一国家里延续了成百上千年的教派,互相之间多多少少都会有些共通之处,这并不奇怪。

这才是我成功骗住了伊藤明川的原因。

伊藤真香冷声道:“王欢,你从一开始就对我们怀有敌意。这就是你们所谓泱泱大国、堂堂上邦的气度?如果你不是一开始就戴着有色眼镜在看我们,我不相信我们会败得这么快。”

我转头道:“不是我戴着有色眼镜在看你们,而是你们的本来就心里有鬼。我也相信,不是每一个日本人都是坏人,但是肯定不包括你们在内。”

伊藤真香不屑道:“你再怎么强词夺理,也改变不了你狭隘的民族思想。华夏人只不过是说一套做一套……”

我冷笑转身道:“你回答我一个问题之后再大放厥词吧!我问你,如果不是你们心里有鬼,为什么不通过官方进入平天海?”

“以伊藤家族在日本的影响力和平天海的历史价值,我想官方很愿意倾尽全力帮助你们。可是,你们却悄无声息地潜入了平天海。你能告诉我,换成是你,你会直接相信贼匪鼠辈吗?”

“你……这……”伊藤真香被我噎得一句话都说不来的是时候,我却伸手把她的一只耳环给摘了下来。

伊藤真香作为女性,戴着一只耳环无可厚非,但是以她的身份,戴着一只粗糙的黄金圆环样式的耳环就让人觉得奇怪了。我以前一直没注意这只耳环,直到伊藤真香转头,那只粗制的耳环才映进了我的视线。

我摆弄着耳环道:“伊藤大小姐会喜欢这种连农村老太太都不愿意戴的黄金耳环?”

伊藤真香顿时慌了:“还给我……”

我在伊藤真香的尖叫声中把耳环往天上抛了两下,再用手接住:“要是我没看错,这个金环应该是从伊藤老鬼子那只半月面具上拆下来的东西吧?”

半月面具上有三道黄金锁链,这样的金环就应该有三只。伊藤家族的人应该就是靠着金环和黄金面具之间的感应,在一定的距离之内无声无息地联络。伊藤老鬼子在我面前演戏的时候,应该就是靠着黄金耳环在指示伊藤真香。

当初,我们看见“风水”两个字的时候,友田大概也是用这件东西在跟老鬼子联系。

我摆弄着黄金圆环道:“事到如今,两位还是准备什么都不说吗?我想,沉默对你们来说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吧?”

伊藤老鬼子和孙老头就像什么都没听见,谁都不肯出声。我淡淡地说道:“你们是不是在等着外面的伊藤武士能冲来救你们?我劝你们还是别痴心妄想了。”

“第五个人已经来了,这里其实是他给你们做的一个局。就算没有我在中间横插一手,你们也跑不出平天海的第二层。那个人正在外面招呼那些伊藤武士,用不上多久,他们就该死无葬身之地了。”

伊藤真香挣扎道:“你既然知道,还不赶快放开我们?只有我们联手才能对付他!”

“闭嘴。”我冷然道,“我对跟你们联手不感任何兴趣,我现在想要的就是你们身上的秘密。”

伊藤真香再次怒吼:“你明知道那个人来了,为什么还要浪费时间?你……”

伊藤明川平静地开口道:“真香,住口吧!你还没看出来吗?那个所谓的第五个人,就是他自己。什么叶寻失踪全都是假的,他一直在骗我们。”

伊藤老鬼子明显是出现了误会。不过,我却没心思去跟他解释什么。

伊藤老鬼子狠狠地盯着我道:“他身上肯定还有一张更为强大的黄金面具。他一直演戏给我们看,为的就是要把我们逐个击破。”

伊藤真香惊声道:“他不是第一次来平天海吗?”

伊藤老鬼子冷笑道:“王欢可能是第一次来平天海,但是雪妖狐不会来吗?雪妖狐他们无处不至,平天海就是她留给王欢历练的地方。我们一开始就估计错了王欢,才会被他一再玩弄于股掌之间。”

伊藤老鬼子厉声喊道:“外面截杀伊藤家武士的人是不是叶寻?”

看来老鬼子对我的误会不只是一星半点,就连一些没有影儿的事儿都被他给联系在一块儿了。

第一一一章 血月引路

这次的昏厥让我完全失去了抵抗能力,我失去意识之前唯一能想到的只有四个字“听天由命”

我好不容易清醒过来之后,第一眼看见就是不停闪动的手电筒,我至少昏迷了五六个小时,否则手电也不会到了电量耗尽的边缘。

我的装备和黄金面具全都被扔在离我不远的地方,面具下面压着一张纸条:“想救叶寻就带上黄金面具过来找我,面具会把你带到该去的地方。”

我进入平天海之后,几次都有机会带上黄金面具,但是我却一直在抗拒着这种尝试。

自从孤山秘窟,我带上了黄金面具之后,就从心底对面具产生一种难以压制的恐惧。

天知道,我在带上面具之后会出现什么后果,我可能会被某一个人意识取代变成的继身,也可能彻底发疯再不知道自己是谁,说不定还会像孙老头他们的试验品一样,七窍流血当场暴毙。

这一次,我仍旧是在赌命,自己跟自己赌命。

说我不害怕那是假的,我一直觉得这世上没有真正不怕死的人,但是再害怕又能如何?

人都已经走上断头台了,再怎么缩脖子,刽子手的鬼头刀也得落下来,不如挺胸抬头,或许还能看到刀锋划破长空的冷煞之美,鲜血腾空的凄厉之艳。

况且,还有叶寻和陆心瑶等着我去救命,用一条命赌三条命,怎么看都是划算,这一场,我必须赌。

我慢慢把黄金面具上那两只被自己掰弯了的尖刺给推回原位,双手捧住黄金面具,深吸一口气之后,猛地将手拍在了自己的脸上,两只黄金刺瞬时扎进了我头顶皮肤,顺着我头骨的方向在头皮下面划过寸许距离之后,温热的鲜血立刻顺着我的脸颊两侧淋漓滴落。

仅仅一息之后,两只黄金刺就好似两只倒钩般抓向我的头骨,那一瞬间我差点想要伸手把面具扯落下来,仅仅又在一瞬之间,我就把抬到了中途的双手强行压了回去,按在自己双膝上蓦然收紧,十指同时抓进肉里,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减少我心中的恐惧。

那一瞬间,清清楚楚听见黄金刺像是要钻透的我骨头一样,在我头顶丝丝乱响,阵阵像是头骨炸裂般的剧痛,从我头顶一直延续到了耳根,我的整个脑袋就像是随时都能从里向外的爆裂开。无情的剧痛和无尽的恐惧在我心头来回轮换之间,我随时都能抓下面具,脱身而去。

可是赌命之局已经开始,我能半途而废放弃叶寻只身离开平天海吗?

生、死只不过是一瞬间的选择,或者是一刹那的等待。

等吧!几秒钟之后大概就能见分晓了。

我听天由命的闭上眼时,双手十指已经全都抓进了肉里,可我却毫无知觉,唯一能感觉到的就是不断钻击我头骨的两只黄金刺,还在慢慢向我头顶深入

仅仅片刻之后,穿向我头骨的黄金刺忽然停了下来,我能感觉到的就是两只黄金刺在我头上带起的剧烈胀痛,却不知道两只尖刺究竟有没有钻开我头骨,或者是扎进骨头多深。

按照常理,极为柔软的黄金不可能刺穿人的骨头,但是黄金面具却不能用常理衡量,我那时甚至不敢轻易睁眼,因为我怕一睁开眼睛就看见自己身上滴下来的*。

我连续深吸了几口气之后,才勉强平静了下来,缓缓睁开双眼,可我第一眼看到就是一轮血红色圆月。

妖异的血月,远在天边,又似近在眼前,我明明就在山洞当中,那轮血月是从哪里来的?

我想起来了,孙老头他们说过必须在血月之夜到达某个目的地,我刚才问了那么多隐秘,却偏偏忘了去了血月之夜。现在血月来了,可我却丝毫不知道它会怎样危机。

我试探着站起身时,血月似乎向后倒退了几尺,它在指引我向前?

这个念头从我脑中闪过之后,我又迈出了几步,血月果然在随着我的移动步步后退。

面具人说:黄金面具会带着我去找叶寻。难道就是这个意思?

我随着移动血月一步步走出山洞之后,眼角余光却猛然扫见了一只鲜血淋漓的龙头。

那条蝠龙还没死!它在天坑洞口上面等我?

我猛地打了一个激灵的当口,蝠龙染满了鲜血的龙头也从斜下里往我这边伸了过来,挂着一丝丝碎肉龙牙几乎要贴在了我的脸上。

以蝠龙的速度在如此近的距离当中,我的速度就算再快上一倍,也逃不过被龙口撕掉头颅的命运,天坑当中那满地支离破碎,残缺不全的尸体,不就是我的前车之鉴么?

他们哪个不是被蝠龙生生撕开了身躯,吃掉内脏,否则蝠龙脸上也不会沾满血迹。

让我没有想到的是,蝠龙伸出带血鼻子在我脸上使劲嗅了两下,又慢慢退了回去。

是我带着黄金面具才让蝠龙撤走?

我侧眼看向了大腹便便的蝠龙时,额头上冷汗顿时再一次泉涌而出——蝠龙不是不想吃我,而是他已经吃得太饱,吃不下其他的东西了。

我听然说过,已经吃饱了猛兽,不会因为想要杀戮而去捕食,只要少数食肉动物才会不为捕食,只为屠杀攻击猎物的行为,比如狐狸。

我缓缓倒退之间,眼前的血月蓦然消失而去,等我再次转头血月还挂在原来的方向,只不过明显比原来小了一圈。

血月怎么会变小?

我凛然一惊之下,面具人的声音忽然在我耳边响了起来:“这就是血月引幽冥,你跟着血月往前,就能找到叶寻。但是,只要你回头去看别的地方,血月就会变得越来越小,最后消失不见。血月没了,你永远找不到密藏的位置,你就该跟你的朋友说告别了。当然……”

面具人话锋一转道:“你也可以选择,不看血月。赶紧往回跑,说不定能在蝠龙饿了之前逃出平天海。选择的权力就在你的手里。何去何从,悉听尊便。”

“你……”我仅仅说了一个字,对方的声音就在我耳边消失而去,无论我怎么召唤,都不见对方丝毫回应。

我明明知道对方就在距离我不远的地方,可我却偏偏不敢回头去找他的位置。挂在天上的血月就像是一个枷锁,紧紧禁锢着我的目光。

我仅仅在原地站了几秒钟之后,就迈开脚步往血月的方向走了过去。

我刚刚走出五六米远,蝠龙四爪踏在草地的声音也我身后尾随而至,蝠龙是不打算放过我这只活着的猎物,它在等着自己的肚子空出来,直到能把我装下为止。

我向前一步,蝠龙就跟进一尺,带着腥气的龙息一下下的喷在了我身上,片刻之后我就觉得背上掀起一层黏腻的水汽。

可我眼前的血月却仍在一寸寸向后倒退,它在给我引路,又不让我走得太快,我也不敢超越血月冲到前方,天知道,血月被我甩到身后会不会就此消失。

我每走一步都在生死之间选择,危机渐进,步步惊心,刚走出天坑时我还在战战兢兢,可我很快也就释然了——血月引路能如何?蝠龙随后又如何?大不了一步踏进地狱,难不成血月还能把我带到比阴超地府更绝的去处?

与其畏首畏尾,不如昂首挺胸,大步向前,至少我头断血流的一刻,骨头发出来的是铮铮震响。

我一路翻山越岭之间,眼前却出现了一道模模糊糊的影子——叶寻。

我微微震惊之间,叶寻的身影却开始变得越发清晰,叶寻惨白的面孔出现在眼前时,他身上血红的痕迹也刺进了我的双眼。

我心中顿时一凛,两只拳头不自觉的握了起来,可我脚下却丝毫没有停留。

远处的叶寻像是被风吹动的纸片,恍恍惚惚飘在空中:“王欢,离开平天海,快走,现在还来得及。”

我充耳不闻之间双目直视着血月不断前行,叶寻的声音却再次传了过来:“我已经死了,从山洞出来就死了。回去吧!找我没有任何意义。”

我沉声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叶寻淡淡笑道:“你冒着生命危险,冲进来就是为了看一眼尸体?”

我的声音开始渐渐发冷:“叶寻活着,我带着一起杀出平天海,叶寻死了,我给他收尸下葬。”

叶寻低声道:“你没说真话,你想用黄金面具将我复活对么?快点回去吧!黄金面具就是一个骗局,一个千古骗局,没人能用黄金面具复活。哪怕是借尸还魂也不行。”

“信我的话,不要再往里走。黄金面具的骗局已经不知道害死了多少人,耶律德光,述律平这些千古人杰都被黄金面具所害,你进去又能做什么?”

我任由着叶寻喋喋不休,自己一言不发的大步前行,叶寻见我没有反应,他自己却开始变得越发急躁:“王欢,你听我的话别走了。”

“王欢,你有没有听见我在说什么?”

“王欢,我在问你话?”

“王欢,王欢,你再不回答别怪我不客气了。”

第一一二章终见枭雄

叶寻眼中杀机隐现的压低了声音:“王欢,我再问你一遍,你走还是不走?”

我冷笑道:“你想杀我,大可以过来试试,看看我们到底是谁先死。”

叶寻蓦然暴怒道:“你不是口口声声说要救我吗?”

我停住了脚步道:“你不是叶寻。”

叶寻微微一愣之后,脸上蓦然泛起一片金色的斑点,瞬息之后从里向外渐渐渗出的金色就完全覆盖了叶寻的面孔,站在我眼前的叶寻就像是带上一张黄金面具:“我不是叶寻又如何?我让你出去,只不过是动了怜悯之心,不想你稀里糊涂的死在平天海罢了。”

我向对方冷笑一声之后,直奔血月的方向大步走去。

那人却一再的冷笑道:“平天海就是绝域,进入平天海越久就越难走出去,最后都会被活活困死在平天海,不生不死的在平天海里轮回。你想赌什么?”

“赌运气,赌命,还是赌陛下能动恻隐之心,网开一面放你们离去?”

“陛下,当年马踏中原,斩首数万,从没有过半点怜悯,这点你不用赌了。”

“进了平天海,你的命运就已经掌握在了陛下手里,连老天都无法扭转,运气你也不用去赌了。”

我冷笑抬头道:“你说这么多话,就不觉得累么?”

我正说话之间,身后忽然传来一股令人作呕腥臭,那人哈哈大笑道:“命,你也用不着再赌了,蝠龙排泄的速度快到了你没法想象的程度,它已经开始饿了,再过一会儿,你就得被他生生撕成碎片。”

“别以为蝠龙会先咬你的脑袋,它通常都是先吃内脏,说不定你被它掏心挖肝的时候还没咽气,还能清清楚楚的看见他怎么把你的肠子一根根的掏出来。”

刚才我并不害怕,可是现在我身上却无法控制的升起了一个寒意。

我仰头看向血月之间,又向前迈出了一步,那人却冷笑道:“看来,你还是不死心,这样吧!我给你三息时间,三息之内如果你改变主意,我可以控制蝠龙,让你先跑一会儿。这是我们大契丹常玩的一种游戏,你跑的快,说不定还能逃过一命。”

我听说过,契丹贵族为了比试箭术,会在马前放开死囚,让他们拼命逃跑,只要那些死囚能逃开他们的利箭就免去一死。

那人想要跟我玩这种猫捉老鼠的把戏?

我抬起头来平视对方之间,那人口中冷然喝道:“一”

那人话音刚落,我身后疾风乍起,那是蝠龙从我背后人立而起带动的风声。

“二”

那人声音再起,两股劲风分作左右向我身躯两侧狂卷而去,那应该是蝠龙在我身后展开了双翼?

与此同时,那人高高扬起的手臂也停留在了半空:“你还不跑么?”

我淡淡笑道:“有什么可跑的么?人总会死,但是怎么死还是有区别的。能站着死的时候,我绝不会选择跪着死。”

我说话之间沉在身边的双手已经悄悄握成了虎爪,我现在虽然还是赤手空拳,却未必没有一战之力,这可能是我今生最后一击,我一定要拼尽全力,让他精彩至极。

那人哈哈笑道:“你觉得自己还有一拼之力对么?你动手叶寻必死无疑,你不动手的话,或许我可以求陛下放过叶寻。你怎么选择。”

我紧盯对方满是戏虐的双目足足五秒钟之后,缓缓放开了手掌,却仍旧挺直了脊梁站在原地。

“三”那人怒吼之间,蝠龙忽然腾空而起,我顿时被身后卷动的气流带了一个踉跄,等我再度挺直身躯的瞬间,蝠龙双爪却同时压上了我肩头,瞬息之后蝠龙锋利如刀的指尖就刺进了我的双肩,将我从地上拔向空中。

我还没来得及挣扎,蝠龙就已经带着我从空中俯冲而下,我的身躯犹如风中大旗顺着狂风卷动的方向飘扬而起时,蝠龙已经带着我冲向了远处的山崖。

蝠龙是想把我摔死再慢慢吞食?

这个念头刚刚从我脑中闪过,山上嶙峋怪石却已经离我越来越近,我本能抬起手来想要去抗拒石块的当口,蝠龙却忽然拽着我升上了半空。

那块好似尖刀般的石头差不多是贴在我的鼻尖上从我胸前一扫而过,我衣服上的纽扣被石块连续崩飞之间,敞开的衣襟像是蝴蝶双翼般往我后背飞扬而去,我身上的外套就被狂风生生卷走,刺骨的寒风直接吹进了我的胸口。

我已经不在去想自己还能否活命,唯一能做就是努力的睁开眼睛,看看蝠龙究竟是想要怎么杀我?

可是,让我意想不到的是,蝠龙竟然带着我掠过茫茫林海,飞向了远处一座寸草不生的山坳。

黑风坳子?那是孙老头一再提过的黑风坳子?

这个念头刚刚从我脑中闪过,黑风坳子的全貌就已经被我尽收眼底。

那座山坳分明就是一座天然形成的王座,蝠龙带着飞去的方向就是王座的中心,那是耶律德光的墓葬?

就在我惊疑不定之间,蝠龙已经抓着我缓缓落在了山坳当中,我仰头看向山坳正中时第一眼看到就是一层层连绵而上的阶梯,阶梯尽头就是一座黑漆漆山洞。

先前出现过那个面具人,倒背着双手从山洞里走了出来:“宣,王欢觐见。”

我稍稍揉了揉有些发软的双腿,一步步走上阶梯,走进了山洞。

这座山洞只要百十平方的大小,与我曾经闯过孤山密窟无法同日而语,但是山洞正中的王座上却端坐着一个身穿金色衣袍,头戴黄金面具的干尸。

如果,是不是他的双手露在外面,我第一眼甚至会把它当做活人,正是他那双蜡黄色手掌暴露了他的身份——耶律德光,唯一被制成干尸的皇帝。

我转眼向四周看去时,却发现陆心遥一个都不少的被绑在山洞的角落当中,叶寻也同样带着黄金面具盘坐在三个人的附近,我看见叶寻的胸口还在起伏,才稍稍放下心来,至少他现在还活着。

跟着我一起进来面具人厉声怒喝道:“大胆,见了陛下为何不跪?”

我昂首看向王座上的干尸:“你就是耶律德光?”

我话音一落,那个面具人顿时吓得跪在地上:“陛下息怒,是臣……”

“哈哈哈……”干尸不等对方把话说完就放声大笑道:“果然已经是时过境迁了,就连一个草民也敢直呼朕的名姓了。”

耶律德光,他还活着?

不对,耶律德光虽然在说话,但是他声音却不是发自面具之后,而是他在用意识跟我交流。这才是黄金面具的真正作用。

耶律德光笑道:“萧爱卿,你起来吧!这不怪你。只能怪朕沉寂的太久太久了。”

耶律德光像是在自言自语的说道:“朕与萧爱卿在这荒山野岭当中寄身无数个岁月,该说的话,都已经说完了,任何一种你可以想象得到,想象不到的无聊事情,我们也做过了无数遍,朕,很多年没有见到过生人,不如我们聊聊天如何?”

我微微沉默之后才说道:“我很想知道,你究竟为什么都会出现在平天海?”

耶律德光道:“其实,你在外面的时候,已经把朕寄魂平天海的原因猜对了大半。”

“母后,看似相信萨满,实际上他对萨满也极为好奇,尤其是对萨满传承感到好奇。母后经过几番波折终于发现了萨满使用黄金面具传承秘术的秘密。”

“那些所谓的灵魂传承,只不过是萨满借用黄金面具把自己的记忆强加给另外一人而已。”

“母后得知这个秘密之后,曾经找到过一个打萨满,逼问对方,能不能用黄金面具让人长生不死?对方虽然矢口否认,但是母后却一直都觉得对方是在说谎。”

耶律德光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道:“直到朕在归国途中身死,母后才对萨满痛下杀手,为的就是能让朕复活。所以母后才会下旨‘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结果朕就成了这副模样。至于,后面的事情,跟你猜测的差不多了。”

契丹太后述律平逼迫萨满的手段,可能并不光彩,所以耶律德光才会含含糊糊的把话一带而过,忽然后面的事情跟我猜测的大致相同,我也就没有必要再多问什么。

我沉默了片刻道:“你当时已经被人制成了干尸,你的记忆是怎么被保存的下来的?”

这一点是我一直都迷惑不解的地方,人的记忆来自于大脑,耶律德光已经被人腌成了腊肉,他的脑子难道还能保存完整不成?

如果没有什么特殊的原因,恐怕他还没回到辽国就应该已经灰飞烟灭了吧?

耶律德光笑道:“告诉你也无妨。朕虽然是病死在了途中,并非是当场暴毙。朕在并未之时,母后就派人快马加鞭送来了一张黄金面具,朕就是靠着它保住了自己的记忆。”

“呵呵……”耶律德光说到这里不由得自嘲道:“可笑朕聪明一世,竟然在临死之前被一个小萨满骗了,否则,朕早该再临天下,马踏中原了。”

第一一三章 赌命局

我看不见耶律德光的表情,却能听出他话中的自嘲。

任谁被一个不如自己的人耍得团团乱转都会怒火冲天,更何况是一代枭雄耶律德光?说不定,这就是当年辽国萨满覆灭的原因。

耶律德光的怒火在持续了千年之后已经变成了深深的无奈,他除了自嘲之外,已经没有其他的情绪了。

耶律德光缓缓说道:“当年那个直到现在我都叫不出名字的小萨满带着黄金面具找到了我,他跟我说:人的躯壳只不过是一个容器,真正永恒的是人的灵魂,也就是萨满教常说的‘神’。神才是人的主导,神不灭则人永生。”

“黄金面具就是宿主移神的载体。但是,并非所有人都适合移神。宿主在移神之前,必须定下三个条件,只有满足了三个条件的人才能作为宿主新的躯壳,这叫机缘。”

耶律德光说出“机缘”两个字的时候,就等于说萨满在骗自己。

佛家、道家讲究“机缘”,萨满并没有“机缘”的说法。当时那个小萨满只不过是在混淆视听,但是,正符合耶律德光的胃口。

耶律德光说道:“朕,为天之骄子,屠城灭国纵横一世,自然不会允许平庸之辈寄托朕之神识。朕当时立下三个条件。”

“第一,寄朕神识之人,必须是大契丹后裔。”

“第二,寄朕神识之人,必须雄才大略、卓尔不凡、文武兼备。”

“第三,寄朕神识之人,必须百折不挠、坚韧不拔、心智超群。”

“满足了这三点,就可以成为朕的继身。”

耶律德光说到这时,微微扬起头颅向我看了过来。

我平静地说道:“结果,你没找到那样的人,对吗?”

“对。”耶律德光道,“当时,朕虽然也怀疑过那个小萨满,但是他把决定权交给了朕。朕以为,既然条件由朕来定,朕又何必害怕他们从中作梗?结果,朕错了。你能猜到朕错在了什么地方吗?”

我沉默片刻才说道:“你的条件看似苛刻,其实要想达到并不困难,百万之众的契丹族人,不可能只有你一个人杰。但是,你忘了一点,那就是你的条件太过笼统,没有一个衡量的标准,更没有选择该由谁去衡量。”

千古英雄皆由后人评说,就好比有人推崇曹操,有人膜拜刘备一样。同样的人,同样的事,在不同人的眼里会有不同的看法,甚至同一个人的看法也会因为外界的因素发生改变。

耶律德光等于是自己给自己下了一个死套,只要钻进去就别想再出来。

耶律德光点头道:“你只说对了一半。”

我脑中忽然灵光一闪道:“其实,你挑选继身的重心是在第三个条件上吧?”

“哦?”耶律德光惊异道,“何以见得?”

我缓缓分析道:“你之所以死在归国途中,无非是因为内火攻心。而你内火攻心的原因就是因为你是契丹,甚至是草原之上第一个真正入主中原的皇帝。”

“匈奴、突厥这些曾经称霸草原的霸主,虽然骄横意一时,却从没有人真正攻陷过中原皇朝的帝都,登上至高无上的宝座。而你,却在执掌契丹仅仅十年之后就做到了。所以,你踌躇满志,甚至不可一世。”

我话锋一转道:“而你却仅仅在王座上坐了几个月就被打回了草原,所以才会内火攻心。甚至御医提出你内火太盛,不可再近女色的时候,你明明知道自己的症结所在,却仍旧不肯承认。你疯狂地纵情声色,只不过是为了证明自己的做法正确,兵败中原不是你个人的原因。”

我紧盯着耶律德光道:“其实,那个时候你就已经颓废了,就算你能活着回到大辽,最后的结果也是一蹶不振。”

“放肆!”萧姓大臣暴怒之间,山洞当中狂风乍起,刺骨寒意随风而至,犹如万千利箭直逼我全身要害。

我仅仅做了一个想要防备的动作就放下双手,神色坦然地站在了原地。

耶律德光的双拳骤然紧握之间,关节之上发出阵阵犹如断木般的脆响。这时,形同僵尸般坐在王座上的耶律德光第一次挪动了身躯,可见当年的失败对他的打击沉重到了何等地步。

萧姓大臣显然也注意到了这点,立刻沉声怒吼道:“王欢,还不跪下谢罪?”

我仰头道:“我何罪之有?”

“大胆!”萧姓大臣怒吼之间,耶律德光忽然开口道:“算了,他也没说错什么,朕当年确实如此。”

耶律德光道:“朕最害怕的是第三条,也正是因为如此,朕在挑选继身的时候,都让萨满出手使其陷入幻境,去重复朕中原败北的经历。可惜的是,他们没有一个人能重新振作,甚至各个比朕还不堪。”

我摇头道:“你上当了。天下人不计其数,但是能经得起这种大起大落的却屈指可数,即使是一代人杰,也未必能经受住这种打击,更何况是从没登基称帝的普通人。能从这样的打击中重新找回自我的人,只要不死,必成一代大帝。纵贯华夏五千年,能称之为大帝的人又有几个?”

耶律德光赞同道:“你说得对。可惜,朕当时确实当局者迷。那些继身表现得越是不堪,朕就越是厌恶,越不肯移魂。最后的考验竟然成了朕的心魔,只要无法摆脱,朕就无法移魂。”

“厉害!”我忍不住赞叹道,“萨满的布局看似简单,实际上却是让你自己封死了自己的移魂之路。他们把握人心的本事出神入化啊!”

我还有一句话没说——即便耶律德光当年不是求助于萨满,而是其他的宗教,得到的也是同样的结果。退一万步讲,即使某个宗教真的有让人长生不死的神通,他们也不会让任何一个帝王永世在位。

千百年来,古今中外神权与皇权之间发生了无数次的碰撞,也各有胜负。但是,可以判断的是,皇权鼎盛对于宗教而言并不是什么幸事,一代雄主长生不死的结果,必然是宗教被皇权永远禁锢,成为只能掌握在帝王手中的禁脔。这并不符合宗教本身的利益。

当年的萨满即使明知道自己的做法会招来灭顶之灾,也会选择牺牲萨满教的一个庞大的分支去断绝耶律德光的妄想。

耶律德光微微点头道:“你说的没错,当母后发觉自己中计也已经晚了。她只能退而求其次,把朕葬在平天海当中来镇压辽国气运。”

耶律德光长叹道:“朕当年最大的夙愿就是要一统天下东临沧海,母后才将这里改名为平天海。”

我双目不由得微微一缩:“你既然已经被葬进了平天海,又怎么会死而复活?或者说,你的意志为什么还会被完整地保存下来?”

耶律德光道:“那是萨满的报复。自从我戴上这只黄金面具被下葬平天海之后,母后也将八百萨满全部囚禁于此,为我殉葬。只不过,母后并没把他们埋进坟墓,而是困死在了平天海当中。”

“八百萨满以全部自尽为代价发下了三条诅咒,一是诅咒让朕找不到继身,永世不得解脱;二是诅咒契丹灭族。”

我微微一皱眉头,并没去接对方的话头,而是转移了话题道:“那你派出姓萧的人不断给我们制造麻烦又是为了什么?”

“因为我太无聊了。”耶律德光理所当然地说道,“如果,你也在一个地方被禁锢了千年,除了去看树上的枝叶周而复始地新生凋零,再也找不到其他事情可做时,说不定会比朕更为疯狂。”

耶律德光道:“一开始,朕还有寻找继身的打算,不过,很久之前我就放弃了这个想法。很多年来,朕唯一的乐趣就是利用好黄金面具,让人陷入挣扎当中,看他们能否破局而出。”

“几十年前,有一群不知死活的蛮夷闯进了平天海,朕就跟他们做了一场有趣无比的游戏,最后把他们杀得只剩下了三个人的时候。朕,突发奇想,何不把他们全都放出去,看看他们会给朕带来什么样的惊喜。”

“朕把他们放走之后,再重新布置了平天海,用一群半死不活的人制造出了熊罴营,结果,他们给朕带来的惊喜越来越多,朕甚至利用黄金面具到平天海外围跟你们小过了几招。”

原来是这样。难怪我一直都觉得一开始金大仙出现,就像是有另外一个人在参与其中,他不仅在暗中推波助澜,也在不断地给我们制造麻烦,好几次都带偏了我的思路。

只是我这一直都没想到,黄金面具还有一个真正的主人。

我不得不说,耶律德光虽然没能重新继身于人,但是他却成了一个活着的萨满,他控制着黄金面具,也就等于控制了整个平天海,他潜意识里已经把自己当成了神明。

只不过,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这点罢了。一旦他意识到了这一点,将会出现什么样的结果,谁都无法预料。

第一百一十四章 赌命局2

耶律德光并不知道我在想什么,继续兴致勃勃地说道:“从你们全部进入平天海开始,朕就给你们安排了一次交手,让你们互相试探虚实,也打乱你们之间可能出现的联盟。”

“朕本来以为你们会一直争斗到死,没想到却出现了你和叶寻两个变数。你竟然在朕为你安排的最后一个战场上,在最后的时刻破局而出,揭穿了萧爱卿的存在。”

原来萨满密藏就是耶律德光为我安排的最后一个战场,山洞外面的壕沟应该是他特意挖出来引导我们走向萨满密藏的东西。

如果我当时也戴上了黄金面具,或者我没去故意诈姓萧的大臣,最后的结果就是我们三方在密藏中拼得你死我活。

可是,耶律德光所说的叶寻的变数又是什么?

耶律德光道:“叶寻就是朕一直在寻找的最为合适的继身。”

我忍不住心中一凛,猛回头看向了叶寻。

叶寻是契丹人的后裔?

我想起来了,很多年之前,我看过一个报道,报道中说,有学者经过考证,发现居住在内蒙古赤峰市的叶姓家族就是契丹人的后裔。

叶寻也是那个叶氏家族的后人或者是那个家族的分支?

我正在惊异不定之中,耶律德光道:“叶寻走进了朕的幻象之后,表现出来的结果令朕非常满意。你说,是不是该把他当成继身?”

我淡淡说道:“叶寻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成为帝王,也不屑成为帝王,王位对他而言可有可无,他表现出来的只不过是修道之人的淡然,并不是你所说的淡然处之。”

“哈哈哈哈……”耶律德光大笑道,“你的理由虽然牵强,但是也有那么几分道理。”

耶律德光收敛了笑声道:“其实,朕也知道,就算我移神到叶寻身上又能如何?千年已过,大契丹早已不复存在,朕就算出去,还能一统天下吗?所以,朕不想出去。”

“但是,朕也想出去,去看看千年之后的世界变成了什么样子。没有叶寻的躯壳,朕就出不了平天海,何谈去游历这个世界?”

耶律德光的声音忽然一沉:“你来告诉朕,朕应该如何选择?”

我沉声道:“如果你没拿定主意,你就不是耶律德光。”

“哈哈……”耶律德光再次大笑道,“朕一生听过很多的阿谀奉承,只有你的马屁让朕觉得舒服。”

“朕可以告诉你实话,朕想验证一件事情。只要你能向朕证明朕的猜测是对是错,朕可以放过叶寻;反之,朕就要用叶寻的躯壳再去找答案。”

我直视着耶律德光道:“你想证明什么?”

耶律德光反问道:“你可知道,朕在归辽途中,有人给朕列举的三败都是什么吗?”

“略知一二。”

我竖起一根手指道:“第一败,是你在拿下汴梁之后,没有任用汉族官员治理州县,反而让契丹使者耀武扬威,没能迅速稳定人心。”

我又竖起一根手指道:“第二败,是你没安抚民心,反而是放任士兵打草谷,烧杀掠夺,激起了民变,导致中原百姓拼死反抗。”

我扬声道:“第三败,是你在中原掠夺了大量财物之后并没分给士兵,而是运回辽国,导致军士不满、军心涣散。我说的对吗?”

耶律德光承认道:“你与朕的臣子所说的话大致相同。但是,朕不承认自己有三败。朕觉得朕只有一败,那就是朕没有把财物分给军士,导致军心涣散。否则,朕有十万铁骑在手,哪怕中原人有所反抗,朕也一样可以稳坐王庭。”

我淡淡地说道:“就当你有百万忠心耿耿的契丹铁骑吧,最终的结果,也一样要被赶出中原。”

耶律德光冷笑道:“这就是朕要验证的事情。朕相信,只要当时我契丹上下众志成城,就没有契丹铁骑踏不平的王朝,没有大契丹征服不了的国家。”

我平静地回应道:“所以呢?”

耶律德光声音渐冷道:“所以,朕要跟你赌上一场。只要你能在神识当中击败朕和朕的契丹铁骑,朕就放你和叶寻离开,否则,你们都会被朕留下。”

面对耶律德光的条件,我别无选择。现实当中我不是耶律德光的对手,神识当中我或许还有一战之力。

我正要说话时,耶律德光已经率先开口道:“王欢,你虽然没有雄主之资,但不失为将才,勉强可以当成朕的对手,你有什么要求可以先提出来。”

我微微摇头道:“除了希望你信守承诺之外,我没有任何要求。”

耶律德光冷笑道:“朕,金口玉言、一言九鼎。那么……”

“陛下稍等!”萧姓大臣抢先说道,“臣有话要说。”

耶律德光仅仅说了两个字,萧姓大臣就飞快地说道:“王欢毕竟生在千年之后,深知火器之利,如果他用火器与陛下对敌,恕臣直言,陛下必败无疑。所以,应该对王欢有所限制。”

耶律德光和他的臣子可能不知道什么叫飞机大炮,但是他们见过小鬼子的三八大盖和歪把子机枪,也知道单凭骑兵部队挡不住枪林弹雨,在我动手之前就先一步提出了条件。

我沉声道:“你们放心,我还没那么无耻,我控制的军队绝不会超过你所在的朝代。而且,我们双方可以以一千人为限,谁的人马全军覆没,谁就算输。”

耶律德光赞许道:“不错,朕开始越来越喜欢你了。此战,无论你胜败,朕都会留下你和叶寻的性命。”

耶律德光看似大度,实际上他却给我留下了一个致命陷阱。

人在被逼到死路上之后,只要给他足够的时间,他会爆发出惊人力量,但是一旦给他留下一线生机作为陷阱,他很可能会把所有的希望后寄托这个陷阱当中,瞬间丧失了斗志。

如果,我觉得自己即使败了也不会死,就永远不可能激发出困兽般的骁勇,最后只能死无葬身之地。

我挺身而立之间摆出了一个“请”的手势:“请!”

耶律德光脸上的黄金面具像是活了过来,陡然震鸣之下,竟然引动我的面具随之嗡嗡作响。

两只黄金面具很快就开始在同一频率剧烈震颤,一开始我脸上的黄金只是带着“嗡嗡”的蜂鸣,不久之后,好似金戈撞击的巨响在我耳边蓦然而起。

我眼前的景物剧变陡生,群山峻岭瞬时间在我眼中化成了细沙,如同流水般向四面八方奔淌而去。仅仅片刻的工夫,我四周的一切就变成了一望无际的茫茫沙海。

远处,耶律德光统御千骑降临沙海,军威赫赫、杀气冲宵,我清清楚楚地看见被风卷起的砂砾在他们的铁甲上簌簌滚动,似乎卷席大漠的狂风都要在他们身边绕道而行。

铁林军!

我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耶律德光竟然带来了辽国最强的骑兵部队“铁林军”。

相传,辽国铁林军与后来的金国铁浮屠都是赫赫有名的重骑部队,其装备异曲同工,铁林军人马周身覆盖重甲,三匹战马之间用铁索相连,骑士配有*、长刀,远攻近战,无往不利。

耶律德光起手就拿出了王牌,他是想要将我的部队一战摧毁。

耶律德光扬起马鞭道:“王欢,朕之铁骑,可雄壮否?”

“差强人意。”我嘴上说着“差强人意”,心里却在不断地盘算该怎么应对铁林军。

耶律德光冷笑道:“你的人马呢?怎么还不出来?”

“斧牌军,起!”我挥手之间,身后出现了大批左手持有藤甲盾牌、右手斜提大斧,身背长弓轻装上阵的军士。

辽国铁林军在历史上虽有记载,却并不详细,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对付这支赫赫有名的铁甲重骑,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岳飞击溃铁浮屠的办法。我为了保险,又给军士多加了一把长弓。

“有点意思。”耶律德光挥动马鞭,“铁林军,随朕杀敌!杀——”

“杀——”铁林军扬鞭怒吼、声震云霄,千匹铁骑肆意狂奔带起的滚滚黄沙扶摇而上,一千铁骑像是卷风而来的鬼神,在沙尘之间时隐时现。

我平静地站在沙土当中,沉声喝道:“放箭。”

我身后的士兵无声无息地拉动长弓,将漫天箭矢向对方倾泻而去。破风厉啸的长箭仅仅在铁林军的铁甲之上迸起了几点火花就被卷入狂沙当中,丝毫没有撼动对方阵型。

我再次举起右手,声音沙哑地喊道:“再放!”

千支长箭再次破空而去之间,终于有人被箭矢射穿了咽喉,血花四溅地扑倒在了马上。可是狂奔而来铁林军却丝毫没有停歇,仍旧带着斜仰在马上的尸体一路狂奔。

铁林军“人死不坠马”,铁马带着尸体继续冲阵的传说竟然是真的,光凭箭矢,我挡不住对方的脚步。

我扬起右手高声怒吼道:“全体冲锋!”

一千军士从我背后扬斧而出之间,我却忽然一愣——那些士兵怎么会跟我生着一模一样的面孔?乍看之间,竟然像是我自己正在结队冲锋……

第一一五章 赌命局3

我看着一千名和我一模一样的士兵疯狂冲锋之间,额头上不由得冒出了一丝冷汗。

这又是耶律德光的心理战术。

他的千骑全部带着铁制的面具,任谁都看不清他们的面孔,触目之间只会觉得那是一群从幽冥而来的鬼神。

而我的士兵却长着跟我一样的面孔,一样的身形,等到他们被铁骑生生踩成肉酱时,我会觉得是自己在马蹄之下血肉横飞。

无论是谁看到了这番骇人景象都不会无动于衷,我的意志也将会一次次被疯狂冲击,而这场决斗偏偏就是一场意志上的比拼,谁先没了底气,谁就必败无疑。

可是现在已经容不得我再去退缩,哪怕让我看见自己粉身碎骨,血染黄沙,我也得踩着自己的血去杀出一条生路——我的兄弟,还在等着我。

“放箭!”耶律德光怒吼声中,铁林军纷纷抬起的*顷刻间掀起了漫天箭雨,向斧牌军倾泻而来。

斧牌军没用我指挥就举起盾牌顶住箭雨,向对手快步冲进。

双方人马仅仅在片刻之后,就拉进到几十米的距离当中,被人脚,马蹄所带起的黄沙几乎连缀在了一处,如同迷雾笼罩四野。

“杀——”我第一次发出怒吼之后,冲在前排的士兵忽然身体附身扑向地面,用藤甲盾牌掩住了身躯就地翻滚数米,直奔铁林军战马的缝隙当中滚去。

只要让他们插入空隙,下一步就能挥斧砍断马腿,一匹战马跌倒,马上就会引起铁林军的连锁反应,等到对方人仰马翻,就是我出手之时。

斧牌军前锋渐渐接近对手刹那之间,我猛然看见对方战马凭空向中间合拢了几尺,战马之间原先绷紧的铁锁猛然垂现了一道弯曲的弧度。

“趴下!”我吼声未落,铁林军战马已经雷霆而止,刚刚抬起头来斧牌军正好将咽喉暴露在对方的铁链之下,仅仅是一瞬之间,上百颗被铁链崩飞的人头同时腾空而起,百十名军士血染黄沙,上千铁骑脚下掀起的碎骨之声疯传四野,染血的马蹄踏尸而进。

“耶律德光!” 我额头上的青筋不由得根根绷起。

铁林军的骑术再精也不可能在一瞬之间平移战马,更不可能忽然让战马凭空冲进数米之远,是耶律德光看穿了我的意图才控制战马变换了阵型。

耶律德光哈哈笑道:“兵不厌诈,大辽勇士,给我杀!”

“杀——”我暴怒之下传出了拼杀的指令,既然斧牌军是我的化身,那么他们也应该跟我有一样的本事。果然,我怒吼声落,无数斧牌军已经一跃而起,抱住铁林军骑士翻滚落地,举斧狂劈,被血染红的甲片崩上半空之间,双方人马也杀成了一团。

仅仅片刻之后,狂飞乱舞的鲜血,残肢就压下了漫空翻滚的层层黄沙,拼死厮杀的军士在被血染红的沙土中露出了形影,可我的斧牌军却仅仅剩下了一半人马。

单打独斗,我相信自己的士兵不弱于铁林军,可这不是江湖好汉间的决斗而是军阵厮杀,身经百战,配合娴熟的铁林军,仅仅一个照面就能让我的人马身首异处,而我的勇士只能凭借一腔热血拼死抵抗。

我败了!

我看到自己人马时就知道我败了。

这是无可挽回的败局。

但是,我败,也要败得壮烈。哪怕仅仅是为了让我的热血给那萧瑟的黄沙染上几分壮烈,我也要让这大漠换一番颜色。

“杀——”我再次怒吼之下,所有斧牌军同时向对手发起了最后的攻击,刺目的鲜血再次冲宵而起时,斧牌军残缺不全的身躯,像是砸在残破战鼓上鼓点,带着沉闷而厚重,壮烈与无奈放的声响一次次扑倒在地。

“割人头!”耶律德光大笑之间,铁林军纷纷割掉了尸体的头颅,提着近千首级向我缓步而来。

我看向一颗颗与自己面孔一模一样的首级时,不由得露出了一丝冷笑。

耶律德光冷声道:“王欢,你似乎很不服气。”

“你错了,我输得心服口服!”我说的是实话,即使耶律德光没有耍诈,我也一样会败,区别就在于我在兵败之前能拿下多少首级而已。

耶律德光沉声道:“你会心服口服?”

我淡淡道:“一开始我确实没想过自己会败,我比你多出一千年的智会,你没经历的战阵,战法,没见过的兵种武器,在我脑中层出不穷,我不相信你会赢。”

我话锋一转道:“直到开战之后,我才知道我错了。我从没指挥过作战,也不知道该怎么让军士彼此配合。如果,我的人马拿着自动火器,我一定会赢你。但是在冷兵器交手当中,我还是会输。”

耶律德光的面具之下传来了一声冷笑:“你想用阿谀奉承,来换取朕的同情么?别让朕看低你。”

“我只不过是在陈述一个事实。”我指向了铁林军手中的人头:“你自己看看那些首级,他们都代表我。”

铁林军手中的人头虽然个个血肉模糊,满脸尘沙。但是,每一颗人头都带着安详的微笑。

我平静说道:“看到人头上的笑容了吗?我死得其所,也无怨无悔,这是武者的尊严。”

耶律德光目视一颗颗人头,沉默了半晌才缓缓说道:“你赢了。败的人是朕。”

耶律德光目视长空良久之后才幽幽长叹道:“朕何尝不知,朕是在强词夺理。朕只不过是不甘心失败罢了。千年之前,朕不肯认输,结果丢了性命又贻笑大方。千年之后,朕还是不肯认输,结果却被一个比朕小了一千多岁的人点醒了过来。豪杰在世就要经得起胜负。谢谢!”

我没想到耶律德光竟然会主动认输,也许,我一开始就看低了耶律德光,他是枭雄,也是豪杰,只不过过于执着一场胜负才走进了解不开的心结。现在,他顿悟胜负,等于是走向新生。

耶律德光笑道:“好了,我们已经分出了胜负没有必要再……”

耶律德光的话没说完,我和他脸上的面具同时发出阵阵怒吼。

我听得没错就是面具在怒吼,是藏在面具背后意志在带动着它纵声怒吼。

“怎么回事儿?”我眼带戒备的看向了耶律德光,后者也紧张道:“朕也不知道。这究竟是……”

我虽然看不见耶律德光的表情,但是他语气里的紧张绝不是装出来的东西。

我和耶律德光仅仅惊骇数秒,我们四周就传来了山崩地裂似的巨响, 四周沙土竟在我们两个眼前骤然开裂,蜿蜒曲折裂缝纵横交错之间,滚滚黄沙犹如江河倒倾向地底狂泄而去。

我和耶律德光左摇右摆之间,地缝当中金芒狂炙,直冲云霄,顷刻八道犹如烈日般金色光圈从裂缝当中腾空而起,如日当空的悬在九天之上。

“黄金面具!”直到空中光芒稍安,我才看见那是八张黄金面具同时浮在了空中,犹如魔神临世,围绕着我和耶律德光疯狂旋转。

耶律德光手扶长刀厉声道:“你们是谁?”

八张面具异口同声道:“耶律德光,你当年欠下萨满教的血债该还了。”

耶律德光沉声道:“千年之中,你从未出现。为什么会在现在找上门来?”

耶律德光正好问出了我心中的疑惑,从面具腾空,我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那个萧姓的大臣,除了他没有哪个人能去控制八张面具了。

黄金面具齐声冷笑道:“当年述律平为了一己之私,屠戮我萨满八百教众。我们不会放过述律平,不会放过你,也不会放过契丹。”

“述律平最后的夙愿就是能让自己的儿子登基称帝,我们偏偏不让她得逞,她下场就是幽禁致死。”

“契丹无人不想一统中原,我们宁可付出全部自尽的代价,也要让契丹永远消失。”

“而你……”

黄金面具同声厉喝道:“没有你,萨满教不会遭此大劫,我们要让你永世不得开解心结,无休无止的被内心煎熬。现在你心结已解,我们自然要出来与你做个了结。”

我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黄金面具当中的萨满意志,从没有被消灭?

“哈哈哈……”耶律德光大笑道:“朕当年能镇压萨满教,今天就一样能让你们魂飞魄散。铁林军……”

幸存铁林军同时举起兵刃瞬间,黄金面具忽然狂笑冲天,一声声的经文好似鬼哭神嚎当空而起。刚刚端起*的铁林军忽然之间犹如烟花从里向外爆炸开来,残肢断臂好似冰雹闪落半空之间,朦朦血雾挥洒当中。

我和耶律德光站在腥风血雨之间抬头看向黄金面具时,后者森然冷笑道:“这里的一切都是我们给你的,只要我们准备收回,没有人能够阻止。我等准许你们临死之前像是萨满生灵忏悔。”

耶律德光哈哈笑道:“朕,纵横一生,杀戮无数,从不知什么叫忏悔。”

耶律德光就像是草原上的狼王,一生都在征战中过渡,他确实不需要向自己的猎物去忏悔什么。

耶律德光拔出长刀:“王欢兄弟,陪朕杀上一场如何?”

第一一六章反击

我平静微笑道:“能和千古枭雄耶律德光并肩沙场是我的荣幸。”

“好!”耶律德光大笑道:“朕,临死之前能遇到你是朕之幸。如果,此番你我大难不死,就以兄弟相称。”

“能活下来再说吧!”我试着伸出右手幻想长刀的形态,我的手心当中果然生出一把长刀,雪亮的刀锋一直从我手中延伸三尺才停了下来。

我横刀在手举头看向黄金面具时,忽然觉得刀柄在我手中扭动了起来,等我回头看时手中长刀已经变成一条狰狞毒蛇,直奔我手腕的方向咬了过来,我正想甩手时,毒蛇却以雷霆之势狠狠咬上了我的手腕。

我只觉得全身麻痹之间,顺势跌坐在了地上。我身旁耶律德光也同时扑倒在地,全身抽搐着将双手狠狠插入地上黄沙紧握成拳,殷红的血迹顺着他手掌四周慢慢染红了沙土,我看得出来他是在拼命的压制着难以承受的痛苦,不让自己惨叫出声。

王者自然有王者的尊严,哪怕是在最后也不会让自己像野狗一样失声惨叫。

黄金面具大笑道:“耶律德光,你心中最恐惧的回忆并不是中原之败,而是亲眼看到自己怎么被人做成了腌成了腊肉。”

“当年,你没死之前就带上了黄金面具,所以你躯壳虽死,魂魄还在。你是亲眼看着那些厨师和大臣,把你的内脏一块块的掏出来,用盐腌好风干,那时你虽然惊恐万状,却连喊叫和阻止的资格都没有。现在重新想起当年的经历,是不是仍旧觉得寒意彻骨啊?哈哈……”

耶律德光仍旧紧咬牙关不肯开口,黄金面具却忽然向我说道:“王欢,你感觉如何?别以为我伤到的仅仅是你的魂魄,魂魄消亡,躯壳自然会随之死去。不信,我可以让你看看的你现在的样子。”

萨满没有精神或者意识的概念,他们把人的意识称为魂魄。

我明白,黄金面具有可能会直接杀掉耶律德光,因为他在这世上剩下的就只有那点意识了,可是他们却没法直接杀掉我,我的意识虽然被他们带进了这片沙漠,但是我身躯却并没死亡。

黄金面具在向我进行心理暗示,如果,我真的陷入了他们暗示当中觉得自己被毒蛇咬中,我的身躯很快就会出现中毒的症状,直至死亡。

我不想不看外面事情,可是我样子却蓦然浮现在了我的眼前。我看到的自己正盘膝坐在山洞当中,脸上的黄金面具已经掉落在了地上,我头上被黄金刺挑开的伤口还在血流不止,我的脸上蒙上了一层灰败的颜色。

短短片刻之后,我被毒蛇咬伤的手上就露出青紫的颜色,红黑的血迹也从鼻孔中一滴滴的落了下来。

我拼命把头转向了耶律德光:“让我们从幻境里出去!”

耶律德光拼命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来:“出不去。”

耶律德光的话一出口,我心里顿时凉了半截,耶律德光都无法脱困而出,我更没办法打破黄金面具的围困,我们两个早晚会被的活活困死在幻境当中。

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有人从外面打碎黄金面具,可是现在除了我们几个,谁会冲入平天海,找到黑风坳子?

外面还有谁?

陆心遥?他的意识已经被伊藤明川完全压制,自身难保,还谈什么救人?

孙成涛?他一旦有机会脱困,第一件事儿肯定是独自逃命,绝不会伸手救援。

伊藤真香?她没资格跟黄金面具一较高下。

叶寻?叶寻!

“叶寻,你给我醒过来!”我拼尽全力怒吼出声,哪怕我仅仅是唤醒了叶寻,给他找出一线生机也好。

我连连怒吼之中,嗓子里忽然涌出一股血腥的味道。

我把自己的嗓子给喊破了?

我人还在黄金面具的意识当中,除了它给我营造出来的幻境,不会再有其他的感觉,除非是我的身躯也在跟着我一起怒吼。

这个念头刚刚从我脑中闪过,我就听见天空中传来一声霹雳般的巨响,等我再回头时,一副黄金面具上多出一只雪亮的刀尖。

我还没弄清楚是怎么回事儿,就见刀尖顺着面具眉心向面具下磕急速划去,整张面具被生生破成了两半,我所在的世界也在面具砸落的瞬间的轰然崩塌。

我永远也忘不掉当时的情景,因为那一瞬间,我看到这个世界的末日。

我头顶苍穹在轰然炸成了无数的碎片,向四面八方分裂开来,苍天背后的黑暗压向大地之间,天上唯一的烈日像是陨落的火球拖拽着渐渐消失的红光扑向大漠,滚滚黄沙像是一瞬之间被落日引燃,难以抗拒的高温从地狱涌向人间的烈焰,从砂砾的缝隙当中冲向天际……

这是萨满意志最后的反击,他想要在一瞬间把我和耶律德光送进地狱。

我厉声怒吼道:“坚持住,全都是假象,不要相信。”

我虽然在拼命的抗拒眼前的景象,身上像是被火灼伤的剧痛却钻心而起,甚至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能坚持到幻象消失。

千钧一发之间,不知道从哪里吹来的狂风,贴近地面暴卷而起,引动遍地烈火扶摇而上,冲向了苍天裂口,万里长空瞬时之间被火烧得殷红如血。

我骇然抬头之间,却只觉得眼前一黑,等我再睁开眼时,四周的景物已经变成了我遇见耶律德光的山洞,斜提着长刀叶寻就站在距离我不远的地方:“你没事儿吧?”

我身上剧痛还没完全消失,可我那时只想直到叶寻怎么干掉了黄金面具:“你怎么……怎么……”

叶寻指着扑倒在地上的尸体道:“我是修道之人,道门弟子的意志力本来就高于常人,你没来之前,我已经快要冲开这人的禁制了。”

“刚才要不是你喊的那一声,正好分散了他的心神,我还没这么快冲出来。”

“果然是他!”我没猜错,对我和耶律德光动手的人就是萧姓的大臣。

或许,他一开始还是对耶律德光忠心耿耿的臣子,后来才被萨满的意志取代了自我。

或许,萨满意志一直都是潜伏他带的那张黄金面具当中,只是在最后的时刻才爆发出来。

不过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毕竟我们已经赢了。

我勉强站起身来试探着喊道:“耶律德光?耶律德光……”

耶律德光的声音很快从黄金面具下面传来出来:“我说过了,我们以兄弟相称。”

我惊喜道:“耶律大哥!”

“哈哈哈……”耶律德光大笑道:“没想到,我耶律德光竟然跨越千年得到了两个兄弟,如果此处有酒,我当于你们痛饮千杯。”

我笑道:“想喝酒,我们可以一起想。”

我的意思很简单,大不了一起再进一次耶律德光的意志,那里想什么没有?

耶律德光叹息道:“想想而已。你先等一会儿,我需要处理些事情。”

耶律德光猛然转头看向了伊藤明川:“蛮邦匪寇,罪不容诛,朕,赐你一死。”

耶律德光话音刚落,陆心遥忽然叫一声摔倒在了地上,我看向耶律德光时,后者已经解释道:“死的是那个蛮夷,等她醒了也就没事儿了。”

我刚刚放下心来,就听见孙老头哀声喊道:“陛下,陛下饶命啊陛下,我有苦衷,我……”

耶律德光还没开口,我已经冷声道:“连祖宗都能出卖的人,有个狗屁的苦衷。你还是别恶心我了。”我从身上拔出枪来对准孙老头的眉心扣动了扳机,后者马上没了声息。

孙老头的尸体缓缓倒下去时,忽然一下就站了起来,面对耶律德光大喊道:“陛下饶命啊!我……”

耶律德光冷声道:“朕的兄弟不饶你,朕也不会饶你。”

“王欢,饶命啊!我真的有苦衷啊!我……”孙老头的话没喊完就再次跌倒在了地上,这一次他的七窍当中同时喷出了鲜血。

耶律德光说道:“黄金面具的主人只能死在同伴的手,否则,你杀他一千次,他也都会复活。最后,那个人留给你吧!”

我看向尹藤真香时,她已经哭喊道:“王欢先生,你相信我,我真的不是有意要害你,我虽然是日本人,但是……”

我不等她说完就强行打断了对方道:“不要跟我提什么你是不是日本人,我也相信日本人并不是全都是坏人,但是肯定不包括你在内。”

“你们神道教不是相信什么,诚心忏悔就能升入天国吗?我给你时间忏悔。”

尹藤真香的眼泪一下子流了下来:“王欢先生,你听我说啊!我真是……”

“我不想听!”我从叶寻手里接过长刀刺进了尹藤真香胸口,血光瞬间覆盖了她不肯瞑目的面孔。

我把长刀交还给叶寻之后,耶律德光却缓缓开口道:“现在黄金面具又成了无主之物,你们想要么?”

“你们看到的种种神异只不过是黄金面具的冰山一角,黄金面具当中还藏着很多的秘密。善用黄金面具的人,足能称霸一方,如果,你们留下面具,这里任何一张你们都可以拿走。”

我下意识看向了地上的黄金面具。

第一一七章 枭雄赠刀

黄金面具的诱惑的确让人难以抗拒,任何人掌握了黄金面具都可以称为媲美神明的存在,制造幻象,控制尸体,转移记忆,隐藏行踪,哪一样不是超乎常人认知的力量?

但是,黄金面具在我的眼里却是像一条藏在袖子的毒蛇,能放出来咬别人,也能咬我自己。

况且,我也没有控制黄金面具的手段,就算我强行接受了萨满传承又如何?谁知道,我会不会落得被萨满意志取代的下场。

我找黄金面具就是为了治好我身上隐疾,可我现在却对黄金面具产生了深深的畏惧。

我犹豫了半天才摇头道:“黄金面具虽好,但是我无福消受。还是算了吧!”

耶律德光点头道:“也好,那我……”

“稍等一下。”叶寻出其不意的说道:“我觉得黄金面具还是有用的东西。”

我和耶律德光一齐看向叶寻时,后者开口说道:“我想知道,能不能废弃黄金面具其他功能,只留下神识交流这一项。”

叶寻说道:“我从山洞出来之后,看见地上黄金面具。当时来不及和王欢交代一声就上去查看,我就是在那时着了姓萧的道儿,被他控制带到了这里。如果,当时我能和王欢交流或许不会出现这样结果。”

“我看见过你和姓萧的,用面具互相交流,所以,我想试试能保留黄金面具神识交流的能力?”

叶寻的话不由得让我有些心动,我和叶寻两次深入险地,都无法正常交流,身上的通讯设备也形同废铁,如果,真的只留下黄金面具神识交流的功能,必定会得到很多便利。

耶律德光沉默了半晌缓缓站了起来,伸手从王座附近取出一张狼形面具,又从叶寻手里接过长刀,一刀将面具从中间劈成了两半道:“这张狼王面具,是我最喜欢的一张。被我带了很多年,我也对他十分了解。现在我将一分为二,等于毁去了面具中神识,你们拿去各带一半,只要离得不算太远,可以互相交流。”

“谢谢!”

叶寻接过面具之后,耶律德光才说道:“王欢兄弟,你我相识一场。很快就要分别,大哥总得给你留点念想。”

耶律德光道:“你的刀丢了,我这里正好有一把名匠打造的宝刀,就送给你留个纪念吧!”

耶律德光轻轻招手之间,远处石壁上打开了一道缺口,一只水晶打造方形水槽在机关的推动下,从缺口中缓缓而出。

我隔着水槽只能看见一片如血鲜红的液体,除此之外,再没有其他的什么东西。

我正皱眉之间耶律德光已经开口说道:“你空有虎豹之力,却没有虎豹之骨。换句话说,你的筋骨没法承受你最大的力道。”

耶律德光没有说错,我也发现自己骨骼的强度,好像跟自己的力量并不匹配,与对手硬拼时,经常会被震得筋骨剧痛,就算拿着长刀有时也会被震得双手发麻,我甚至怀疑如果我全力一拳打在某个坚硬的地方,会不会直接砸碎了自己的拳头。

耶律德光道:“那水晶槽里装着我从萨满教抢夺来的虎熊之血,我可以把血液加持在你的身上,帮你锤炼筋骨,一旦成功,你双手会变得坚硬无比,堪比刀兵。不过,过程非常痛苦,你要试一下么?”

我正想点头,叶寻忽然开口道:“如果失败了呢?”

“双手尽废!”耶律德光道:“我不会劝你去尝试,人这一生当中充满了赌局,小到赌钱,中到赌命,大到赌运。旁人或许可以干预胜负,但是没法替你决定赌与不赌。赌与不赌的决定权永远在你手里。”

“王欢,不要赌,你现在的实力也够了,只要不碰上顶尖高手,不会有什么意外。”叶寻看向我眼神当中带着很多含义,他不仅仅是担心我会双手残废,他也不放心耶律德光。

耶律德光是这平天海中唯一的萨满了,他虽然和我称兄道弟,但是耶律德光毕竟是枭雄之才,大辽帝王。每一代皇帝都是从皇宫的血水里泡大的人物,无亲无情也是帝王特质。谁知道,耶律德光究竟会做出什么事来?

我看不见耶律德光面具下表情,却能想象得到,他正在微笑不语。

我沉默了片刻之后大步走向了血槽:“我赌了。人,总不能停滞不前不是么?我现在或许还能凭着力量混上几天,等到遇到了更大的危机,我又该如何?我总不能次次都等着你来救我吧?”

我是在对叶寻说话,后者也一言不发按住了刀柄,他在防备耶律德光。

耶律德光不以为然走到血槽边上:“你把双手放进血槽里就行了,记住不管多疼都不要乱摸,蔑天宝刀就在水槽里,你不小心碰到了刀锋立刻会双手齐断,就算挺过血脉钻心的剧痛,手也废了。”

耶律德光沉声道:“蔑天宝刀,刀成之日,就从来没有屈服过任何一人就算是我也不行。很多人都以为,我给宝刀取名蔑天的含义是:持刀在手,蔑视天下。实际上,是我本人在被那把刀所看轻。”

皇帝称为天子,甚至被神话为代表苍天的意志。耶律德光自比苍天,符合他的性格。谁能想到,他给宝刀取名蔑天会带着自嘲的意思?

耶律德光道:“为了降服宝刀,我曾经求助过萨满。但是他们却拒绝了我的请求,我与萨满之间的矛盾就是从那时开始慢慢积累而来。”

“可我是在不甘心放弃一把神兵,就找到一个道士。他把宝刀给沉进虎熊之血,告诉我,虎熊之血就是宝刀对我考验,如果我能吸收掉虎熊之血,我就能得到宝刀,反之,宝刀将会永世不出。”

耶律德光苦笑道:“蔑天虽然让我心动不已,但是我却不敢去尝试。宝刀虽好,但是我却不想做一个没有手的皇帝。”

耶律德光声音一沉道:“没能取得蔑天,是我的遗憾之一,既然,上天让我遇到了你,何不试试你有没有这种机缘?你准备好了就开始吧!”

我走到血槽旁边,深吸了一口气之后,双手贴着血槽边缘伸进了血水当中,不到片刻的工夫,我就觉得像是有无数只钢针扎进了我的皮肤,血槽里鲜血现实活了过来,猛然钻进了我的皮肤。

我本来以为这是痛苦的极限,没想到这仅仅是一个开始,短短片刻之后,我就觉得自己双手像是按进了油锅,正在被滚烫的沸油生生烹炸,难以忍受的巨疼让我当场放声大吼,可我却仍死死的把手按在血槽当中,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减少几分痛苦。

耶律德光沉声道:“坚持住,一定要坚持住。你可以期待一下,看到蔑天的真正样子,分散一下自己的注意。”

我是想分撒自己的注意力,可是那种像是火烧油炸般的痛苦,根本就不允许我有分神的机会。

我嗓子已经喊出了血腥时,更大的痛苦却向我身上冲击而来,我只觉得自己全身的骨头像是被人一寸寸捏碎之后,又被重新连在一起。然后再次被捏得粉碎,周而复始。一刻不停。

我的脑子已经开始变得一片混乱,唯一记得事情就是把手压在血槽里不动,动,我就真的输了。

我眼看着虎熊之血在一寸寸降低,蔑天宝刀也露出了他的真容,通体呈现暗金色的宝刀刀身笔直,刀长三尺,刀尖在月口的弧度之下又向前延伸半尺左右,刀身上三道血槽隐隐透着刺眼血光,打眼之间就能判断出,这是一把专为杀伐打造的神兵利器。

不知道为什么,我在看到蔑天时,竟然感觉到一把刀的高傲,他就像是一个昂着绝世惊容却对我不屑一顾的美女,不愿让我去玷污他的神圣。可是,我也感觉到了她的一丝期待,她在等着被人征服。

当我视线被定格在刀身上时,虎熊之血也向发起了最后的冲击,那一瞬间的剧痛我无法描述,只能说我像是在顷刻之间生生疼得昏了过去,却又从剧痛强行唤醒了过来。

最后一滴虎熊之血冲进我双手之后,我马上用肿胀的不成样子的手掌抓住了蔑天的刀柄:“我成功了。哈哈哈……”

“哈哈哈……”

我在笑,叶寻在笑,耶律德光也在笑,他们比我还要开心。

耶律德光道:“宝刀遇主,我最后的遗憾也完成了,我该回去了,那口棺材才是我归宿,平天海里只有我自己了,我该好好睡一觉。”

耶律德光的话里带着说不出落寞,却也有一种解脱。我不忍道:“大哥,不跟我喝一杯再走么?”

“不了!”耶律德光摇头道:“有人过来接你们了,等你有空的时候,别忘了过来看看大哥,给我讲讲外面世界的精彩就行了。”

“有人来接我们?谁?”我疑惑之间耶律德光拿出一只刀鞘:“这是我给蔑天准备得刀鞘,一直没有用上,现在一并送给你吧!后会有期。”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耶律德光眼中红光咋闪而起,我和叶寻一起昏了过去。

第一一八章 神话禁区

我醒过来之后,发现自己躺在医院里,空荡荡的病房只有我一个人在,金狼面具,蔑天宝刀,还有叶寻都不知所踪,我吓得赶紧从病床上坐了起来,我还没等掀开被子就见叶寻从外面走了进来:“你醒了。”

我稍稍一愣之后就装成一脸茫然的样子:“这是哪儿?你是谁?”

我知道只要叶寻在,我们的东西就丢不了,我干脆也不去问宝刀和面具的事情,直接拿叶寻开涮。

叶寻低着头往我脸上看了一眼,马上按下床头上通讯器:“护士站吗?这里有个傻子疯了,麻烦带保安和电棍过来。”

“我艹!”我指着叶寻大骂道:“你小子还有没有点良心,我都失忆了,你一点都不着急是不是?”

叶寻面无表情的问道:“你失忆了吗?”

“我……”我实在不知道该跟叶寻说什么了,只好岔开话题道:“我们是怎么出来的?咱们的东西都哪儿去了?”

叶寻道:“我们被陆心遥的同伴带出了平天海,你的东西全都在床底下,我的装备也都找回来了。”

陆心遥本来就是官方的人,她肯定有什么办法能和外界联系,找到后援也不奇怪。我唯一担心的是,有没有人回去打扰耶律德光的安宁。

但是,这些话我却没说出来。

我翻出床下的蔑天:“这把刀,给你用吧。”

叶寻摇头道:“我的血眸刀,比不蔑天差。况且,血眸是我师父留给我的东西,我不会轻易换掉。”

我没仔细看过叶寻的刀,倒不是他不让我随便碰,而是我觉得他太重视自己的兵器,才没拿过来把玩,既然,叶寻不用我自然不会把蔑天随便塞给他。

叶寻道:“你收拾一下,陆心遥说一会儿要带朋友过阿里。”

“什么朋友?”我正和叶寻说话的当口,陆心遥已经带着两个女孩陆续走进了病房,走在前面那个女孩身材高挑,长发垂肩,全身都紧裹在贴身劲装当中,一双凤目中没有妩媚反而带着江湖豪客般的果决。

跟在她身后那个女孩稍矮了一些,穿着普通的休闲装配上粉红色风帽,与她的同伴形成强烈的反差,尤其是她叼着一支棒棒糖的样子,不由得让我想起了董小唯初见时的情景,一样的俏皮,一样邻家小妹般的天真。

陆心遥想要开口介绍的时候,高个女孩先开口道:“我加虞枫,探神手辽东分部负责人,那个吃糖小屁孩叫任天晴,我的搭档。”

任天晴向我们招了招手就站在了虞枫的身后。

“探神手?”我和叶寻同时皱起了眉头。

虞枫沉声道:“你们是不是探神手的传人?”

我摇头道:“我从没听说过什么探神手,也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虞枫沉声追问道:“你确定?”

我冷眼看向对方:“我不傻,也没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陆心遥赶紧打起了圆场:“王欢,虞枫她没有恶意,如果,你真的跟探神手有什么关系就赶紧说出来,对你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对了,雪妖狐就是探神手。”

“雪妖狐是探神手?”我再一次愣住了。

紧盯着我的虞枫忍不住问道:“你带着雪妖狐的狐铃,竟然不知道她是探神手?”

“我确实不知道。”我犹豫了一下才把自己遇见雪妖狐直到出入孤山密窟,自己被抹去身份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

我知道,自己不应该对一个陌生人说出这些隐秘。但是,我太想知道我身上发生的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儿。况且,陆心遥来自于安全部门,有些事情我不说,她未必就查不到。

至于说我杀人的事情,陆心遥早就看见我杀人了,她想抓我的话,杀一个人和杀十个人的量刑并没太大区别,我干脆就不再隐瞒什么了。

虞枫仔仔细细的听我把话说完,有连续问了很多问题之后,才点头道:“这么看来,你确实是探神手的传人。”

我追问道:“你一直在说的探神手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虞枫慢慢的解释道:“你可以把探神手理解为一个组织,也可以理解成一个职业。我们探神手就是为了探查神话之秘而生的人。”

我摇头道:“我听不懂你的意思?”

虞枫说道:“华夏上下五千年,出现了无数的神话和传说,每一个传说的背后都隐藏着一个秘密,探神手的存在就是为了揭开神话面纱,把隐藏着神话背后的秘密带回现实。”

虞枫指了指我道:“就像你经历的抚仙湖古城,背后不就隐藏了古滇国制造巫族战士的秘法?还有平天海的黄金面具,不就是人类意志的极限?那就是神话传说背后的秘密。”

我忍不住微微一惊:“还有这种职业?”

“我第一次听见探神手时也很惊讶。”虞枫说道:“但是,探神手却是真正存在了两千多年的古老职业,自从王莽建立的第一支探神手之后,探神手就一直在历代王朝的掩饰之下秘密传承。”

“王莽怎么会跟探神手扯上关系?”

我知道王莽是一个备受争议的人物,他的想法和所作所为颇有几分离经叛道的意味。而且,王莽确实曾经收拢过大批的奇人异士,传说当中有些奇人甚至能在身上撞上羽翼之后短暂的飞行。可我实在想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建立探神手。

虞枫说道:“听起来很奇怪对么?王莽不是第一个怀疑神话真相的人?却是第一个敢去探索神话的人。”

这一点,虞枫没有说错。至少屈原就曾经怀疑神话,屈原的《天问》从天地离分、阴阳变化、日月星辰等自然现象,一直问到神话传说,乃至圣贤凶顽和治乱兴衰的历史故事。但是,屈原只是带有疑问,没有本事去探索真相。离经叛道的王莽却可以做到。

虞枫在我低头思索时又继续说道:“至于王莽建立探神手的目的众说纷纭,有人说:他只是好奇。也有人说:他是为了找到神话中隐秘,让自己篡夺而来天下长治久安,还有人说:王莽是也想成神。”

“王莽虽然国灭身死,但是他建立的探神手却被保存下来,为历代王朝探索真相。我不得不说,似乎每一个帝王都对神话背后的秘密带有兴趣。”

叶寻忽然开口道:“你两次提到探神手是为王朝服务的秘密组织,那现在呢?”

虞枫直言不讳的道:“现在的探神手,仍旧是半官方的组织。官方为探神手提供一定的特权。探神手把探索到的秘密全部交给官方。但是,探神手不可参与官方的其他活动。”

虞枫指了指陆心遥:“她能做的事情,我们就不能随便去做。比如抓捕贪污犯,调查官员一类的事情。当然,官方也不会去管探神手之间的恩怨,我们等于生活在官方默许的江湖当中。”

“我明白了。”叶寻点头之后就不再说话。

我忍不住好奇道:“那探神手究竟探索到了什么秘密?”

虞枫苦笑道:“我说一无所知,你相信么?”

我顿时不太高兴了:“探神手存在了两千多年,你们会什么都没探索到?”

虞枫道:“我第一次听到这种解释时,也是跟你是一样的反应。可是事实却是如此。”

虞枫站起身道:“探索并不是像你想象的那样毫无风险,每个神话背后都有一个被神明划定的禁区,闯入禁区的人九死一生。古人没有现代化的武器,更没有先进的设备,出入神话禁区就等于是在赌命。”

“当然,他们也带回了一定信息。只不过,这些信息的真假还有待商榷,加上王朝权力更迭,探神手内部恩怨和消耗等等原因,真正留下来的秘密少得可怜。甚至研究不出什么有价值的成果。”

我忍不住追问道:“探神手都去过哪些神话禁区?”

我这样问是担心我爸爸真的跑到了什么禁地当中,那样一来,我该去哪儿找他?

虞枫回答道:“这个问题我很难回答你,第一,神话传说也有大有小。就像你们经历的两个传说,就相当于在三四级禁区之间。像是西昆仑那样顶级禁区,没有人敢去尝试,去过的人都已经成了传说。”

“第二,探神手之间并不会轻易的互通消息。每个门派都有自己的算盘。有时候甚至会故意隐瞒自己探查禁区的事实。”

我再次震惊道:“探神手还分门派?”

“当然。”虞枫说道:“探神手大致可以分为两部分,一部分是无门无派,光凭本身修为探神的散兵游勇。他们要么是不愿意加入门派,要么就是低阶的预备弟子。他们通常自称为清风,意思是无孔不入,无处不在。但是这并不代表清风当中没有高手,相反清风当中高手如云。”

“另外的一部分就是探神手核心成员,出自于探神五派。他们都有系统的传承。”

“雪妖狐是清风中的佼佼者,而你父亲很可能出自五派之一的破晓。”

第一一九章神话禁区2

我一下站了起来:“你怎么知道我爸出自破晓?”

虞枫轻轻摆手道:“你别那么激动,我只是说可能。破晓的传承都在一双眼睛上,号称只眼破阴阳。你父亲的传承很像破晓,但是在没有查证之前,我不能完全肯定。”

虞枫说道:“我之所以断定你父亲来自探神手的另外一个原因就是雪妖狐。雪妖狐身为探神手不会轻易跟其他江湖人合作,她能一再找你父亲一起做生意,说明,你父亲也是探神手中的一员。”

“而且,雪妖狐是这次探神手预备弟子试炼的主考官,她既然误以为你是预备弟子,就说明他了解你父亲的身份。”

“原来是这样!”我认同虞枫说的同时也转口问道:“董小唯说我是神门弟子是怎么回事儿?”

虞枫解释道:“那是魔门对探神手的称呼。探神手并不是唯一探索神话秘密的组织,除此之外还有魔门和无鬼宗。”

“魔门的理念是逆神而为魔,他们在得到了神话秘密之后,会故意扭转传承,或者反向研究。变正为邪就是魔。”

虞枫严肃的道:“你说的董小唯,应该是最近名声鹊起的魔门新秀司若。传说,她拿回了巫门血士的传承。”

我忍不住一皱眉头:董小唯可能真是司若,她父亲说自己是司家人,又叫她若儿,连在一起不就是司若?

我犹豫了一会儿才说道:“雪妖狐叫什么?”

“雪妖狐本名米时。不过她喜欢别人叫她雪妖狐。”虞枫说道这里才反问道:“你连雪妖狐的本名都不知道,她就会把代表她身份的狐铃送给你了?”

我不由得苦笑道:“可我确实不知道。”

虞枫皱眉道:“看来雪妖狐与你父亲关系匪浅啊,不然,她不可能把狐铃送给你做见面礼,要知道,她的身份是总考官,给你狐铃多少有些徇私的意思在里面。而你父亲……”

虞枫的话没说完,但是明显的话中有话,她大概是想说我爸和雪妖狐之间可能有点纠缠不清的关系,只不过,话到嘴边又被她咽了回去。

虞枫岔开了话题:“你和雪妖狐之间的关系,对你有好处也有坏处。有雪妖狐的名头,探神清风多少会会给她几分薄面,但是,你将来想要加入五派的话,可能会有些波折,因为雪妖狐是少数对五派不屑一顾的人。”

我看向虞枫道:“你能跟我说说探神五派都是怎么回事儿么?”

“现在不行。”虞枫摇头道:“五派涉及了探神手的核心。不是五派门人不能轻易透露五派机密。我只能告诉你,五派会从清风当中挑选弟子。等你真正进入五派之后,自然会有人告诉你五派的机密。”

虞枫正色道:“还有一点就是你最好不要再提及你和司若的关系,探神手与魔门之间不共戴天。一旦让人知道了你们之间关系,说不定会惹来杀身之祸。”

虞枫话里话外已经等于认定了我会加入探神手。事实上,我也已经无路可走了。

我爸不想让我称为探神手,可是现在摆在我面前的只有一条路——探神之路,也是江湖之路。

我不成探神手,不要说改变不了现在的处境,就连陆心遥那一关我都过不了。她是官场中人,不会放任一个人罪犯不闻不问,哪怕那个人身在江湖。

我和司若之间的碰撞是一场误会,可是这场误会却改变了我人生。

或许,我的人生在我爸不辞而别的那天就已经悄悄的发生了改变,司若是不过是加剧了这场改变而已。

我沉默了片刻之后才说道:“探神手是不是会抹去低级成员的身份?”

“不会!”虞枫摇头道:“探神手又不是密探,也没卖身给王朝,没有必要抹去身份,况且,很多探神手都在赚够了钱之后过上了普通人的日子,谁会把自己的身份弄没了?”

任天晴插话道:“探神手里也有没身份的人啊!探神手里不是还有刑殿暗卫吗?”

“就你话多!”虞枫瞪了任天晴一眼:“刑殿暗卫是探神手中的精锐,没有经过层层考核,没有谁会被随意招入刑殿,你的说法不靠谱。”

任天晴吐了吐舌头不说话了。

虞枫说道:“退一万步讲,就算是刑殿要招纳王欢,也只能抹去他在书面上的身份,他们不可能有闲情逸致去抹掉数百人的记忆。”

虞枫应该没有骗我,毕竟这种事情需要动用大量的人力物力,用这么大力量来抹掉一个小人物的过往,未免太过小题大做了。

任天晴安慰我道:“这样不是也很好吗?至少,你成了探神手之后,就没人知道你是谁了,就算惹了什么麻烦也不会被人通缉。”

“再说,你们出趟门不是带着吉他盒子,就是背着大旅行袋,带着刀连车都不敢做。有了探神手的特权,你们带着枪都满大街晃荡都没有人管你们。这样多好?”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叶寻就先开口道:“探神手的刑殿是干什么的?”

“当然执掌刑罚的地方。”虞枫道:“探神手的实力十分强大,奇人异士多不胜数。谁也不敢保证他们会做出什么触犯刑法的事情。普通警察对付不了探神手,五派就在官方的要求下成立了刑殿,专门处置不法之徒。”

我忍不住抬头道:“怎么才算是不法之徒?”

虞枫道:“刑殿的法规与世俗法律不太一样,有时间,我慢慢告诉你。但是,有三点,你必须记住。第一,探神手是在探查禁地,不是盗墓贼,除了重要证物之外,不得盗窃任何财物,即使从禁地带出了什么证物,也要第一时间上交,否则,严惩不贷。”

“第二,探神手不得参与世俗纷争,更不能滥杀无辜。否则,立斩不赦。”

“第三,探神手不得私自改动禁地中的传承秘法,一经发现,以魔门中人论处。这一点,你一定要记住。犯了前两条最多是死,犯了第三条你想死都难。刑殿是一个没有人情的地方。”

我点了点头道:“可以理解。”

叶寻也不再说话了,叶寻那个人虽然少言寡语,却是一个不愿意被规矩束缚的人。如果,探神手规矩太多,他很可能选择转身就走,现在看来,探神手的规矩还是可以接受的。

我起身道:“我想加入探神手。”

“欢迎!”虞枫伸出手来跟我握了一下:“抚仙湖的事情因为涉及魔门,我建议你最好不要提及。就算提起来,你也要一口咬定,自己当时不知道探神手的秘密。所以,我不会把孤山秘窟算作你的考核成绩。”

“这次黄金面具事件,有心遥给你作证,我们也在平天海里找到黄金面具和一部分萨满传承,足够你成为正式清风成员了,你想要加入五派,还需要积累一定的功勋。”

虞枫的话让我心里一沉——他们拿到了黄金面具,那耶律德光呢?不会是让她们给杀了吧?

耶律德光虽然不是好人,但是对我却有增刀之情,再造之恩。如果他真就被人这么杀了,我该如何自处?

我脸上不动声色的问道:“你们拿走黄金面具的时候,没有遇见耶律德光?”

“没有!”虞枫摇头道:“我们拿走了四张黄金面具,但是并没碰到耶律德光,根据你们经历的事情推算,他应该是故意躲起来了。不过,他在与不在对我们并没有多大的影响,如果,研究所那边执意要找耶律德光,我们才会再探平天海。但是这种事情很少发生。”

我暗暗松了口气的时候,叶寻把床下的黄金面具拿了出来:“这是我和王欢追击对手打碎的黄金面具,你们需要收回么?”

我忍不住愣了一下,但是很快就明白了叶寻的用意。如果我们不加入探神手也就算了,既然加入了探神手,那张黄金面具的事情就瞒不住了,与其将来多费口舌,倒不如现在直接拿出来。况且,虞枫他们也一不定会要。

虞枫把黄金面具拿在手里翻来覆去看了好一会儿才说道:“这是赝品,没有任何意思,况且打造面具的东西也不是黄金,只不过是涂上了金色某种金属,你们不想要的话,可以折价卖给研究所,想要留做纪念就自己收着吧。”

“赝品?”我接过面具自言自语道:“我说这个面具怎么看着不对劲儿,这东西应该是他们拿来控制活人用复制品吧?”

虞枫点头道:“差不多吧!”

我嘴上说的轻松,心里却震惊莫名。耶律德光不可能不知道这是赝品,这面具甚至有可能是他自己打造出来的玩意。

他把黄金面具当成真品交给我们,说不定是想开个玩笑。但是,更大的可能性就是他也知道探神手的存在,他交给我们这种赝品,也是对我们的一种保护。

我还在摆弄着面具,陆心遥已经开口道:“既然你们的事情做完了,我也该走了,各位后会有期。”

“等一下。”我紧追了两步道:“那个……咱们留个联系电话吧?”

第一二零章心遥

陆心遥转过身来对我微笑道:“我们有规定,不能随便给人留下联系方式,如果非要联系,必须书面报告请示,还得层层批准。我可不想写报告写到吐血。所以嘛!有缘再见吧!”

陆心遥对我摆了摆手,头也不回的走了。

说实话,我跟陆心遥有过一段出生入死的经历之后,就这样像是陌生人一样挥手告别,心里确实有几分不舍。可我又没法跟强求什么,只能尴尬的把电话收了起来。

不知道什么时候溜到我身后的任天晴神秘兮兮的说道:“王欢,你是不是想追心遥姐。”

“胡说八道!”我顿时被她弄得满脸通红。

“脸都红了还不承认。”任天晴可没有放过我的打算:“如果,你请我吃甜点的话,我可以带你去找心遥姐。事先说好哦,只有今晚上能找到她,要是过了今晚,我也找不着她在哪儿。”

“行!”我鬼使神差的来了一句:“你想吃龙肉都行。”

任天晴高兴道:“走,我们去甜点。虞枫要不要一起?”

虞枫站在我们背后道:“我可不想跟小孩抢东西吃。你们今晚可以自由活动,明天我一早,我要带你们去探神手分部办手续,不要迟到。”

我转头向叶寻问道:“叶寻,一起去啊?”

叶寻面无表情的道:“我已经是大人了。”

我差点没被叶寻噎死,任天晴却毫不在意的把我拉进了甜品屋,说实话,我对甜点也不感兴趣,总觉得那是小孩子的玩意,任天晴想吃,我只能陪着她。

白天是我陪着任天晴吃甜品,晚上是她陪着我到处找人,任天晴拽着我跑了三个酒吧之后,才在一家怀旧色彩颇浓酒吧里找到了陆心遥。

任天晴指着陆心遥小声说道:“心遥姐有个习惯,就是每次出任务之后,都会找一个这样的酒吧喝酒。她说,每次任务都像是一个过去,她这样做就是把过去收进回忆。有空时在拿出来慢慢品味。”

我远远看着像是在低头沉思的陆心遥,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她不是在酒吧里收集过去,而是把过去翻出来再一次跟回忆融合。

任天晴小声道:“你过去吧!我就不过去了。别等一会儿人走了,你找不到了。”

“我……”我有点不知道如何是好:“我就这么走过去?”

任天晴为难道:“你要是跪着过去……未免……未免太郑重了吧?”

我要不是跟任天晴不熟,我真想吼过去:我郑重你妹啊?你脑子里想什么呢?

任天晴像是恍然大悟道:“哦,你是害怕不敢过去是吧?我坐那边看着你,这样就不怕了,对不对?快过去,快去……”

任天晴说的没错,我还真有点底气不足,倒不是因为害怕而是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人啊!有的时候挺奇怪,你把一个人当成哥们儿,当成伙伴儿,或者战友的时候,张嘴闭嘴的荤段子都没有半点害臊的意思。等你对她换了想法,说话,办事就都不自然了。我当时就差不多是这样。

我好不容走到陆心遥的桌边干咳了一声:“陆心遥,好巧……”

陆心遥歪着偏头看向我道:“被小晴天骗来的吧?”

我越过陆心遥看向任天晴时,后者悄悄向我对了一个鬼脸,看来她已经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了。

我抓着脑袋说道:“我来都来了,要不咱俩喝一杯?”

陆心遥噗呲一声笑出了声来:“你的开场白很别致。王欢,你说男人喜欢什么样的女人?”

陆心遥把我问懵了,我想了好半天才说道:“这个因人而异吧?谁喜欢什么样的女人,谁又说得准呢?”

陆心遥幽幽道:“不是应该喜欢听话的女人么?”

“那应该是大男人吧?”我直言道:“女人听话就代表着失去了自我,就像是古时候女人必须三从四德,可是再贤惠的女人,也未必能留住她们男人的心。人的要求是永远没有止境的。”

陆心遥看了我好一会儿才问道:“这些话是你想出来的,还是你听来的?”

“一半一半吧。”我直言不讳说道:“这些话,我爸说过,只不过他没把话说完而已。”

陆心遥忽然话锋一变道:“你会去哄你的女人吗?”

“哈哈……”我让陆心遥逗笑了:“自己的女人,自己不去哄,难道留给别人哄啊?”

“如果,你有很多女人呢?你都会去哄?”陆心遥的像是在对我步步紧逼,又像是在探求着什么答案。

我摇了摇道:“我不知道,毕竟我没有那么多女人!”

陆心遥露出了不信似的微笑,我只能摊手道:“我说的是真的啊!我连家都安,哪儿来的女人?”

陆心遥摇了摇头,端起面前的烈酒一饮而尽道:“很晚了,谢谢你陪我喝酒。后会有期。”

陆心遥站起身时,我想叫住对方,她却先指了指自己:“我叫心遥,我的心太远,你到不了。再会。”

这一次,我没叫住陆心遥。

我要陆心遥的电话,虽然算不上是一时间心血来潮,但也只是因为我对她有好感而已,并没到非要追她不可的程度,她的拒绝对我来说,虽然让我有些失落,却谈不上什么打击。

更重要的是,我能看得出来,陆心遥的心里藏着一段故事。

我记得我爸跟我说过,每个人的心里其实都有一段故事,区别就在于那段故事是不是精彩。

当你遇上一个心里藏着故事的女孩。如果,你没包容那段故事的胸襟,没有改写故事的毅力,也没有承受并且处理掉那段故事的力量,就不要走进她的世界。她的世界不需要一个无能的闯入者,更不需要增加一个没有结尾的故事。

我不知道,我爸为什么要这么说,他又想要表达什么,我只是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

任天晴悄无声息的走了过来:“喂,你怎么不去送送人家啊?起码要个电话号码什么的?”

我摇头道:“不用了,我不想去打扰陆心遥。”

“咦!”任天晴忽然道:“我才发现,你是跟心遥姐说话最多的人,换成以前,她说不定转身就走了,一句话都不会多说。”

我笑道:“或许是因为我跟她一起出生入死,才让她给我留了那么点面子吧?”

“不对,不对……”任天晴摇头道:“我觉得是心遥姐对你有好感。”

我眯着眼睛看向任天晴:“你是又准备骗我请你吃甜点吧?”

“哪有?”任天晴心虚似的往后缩了缩身子。

我哈哈笑道:“走吧!去吃甜点。”

我带着任天晴转了好一会儿才返回医院,第二天一早,虞枫就带着我和叶寻赶往探神手的分部,我在路上才知道,探神五派全都集中在总部当中,分部的人马清风占了七成以上,剩下三成是刑殿弟子和专门负责处理杂事的后勤人员。

虞枫带我去的正是探神手第五分部。

当我看见第五分部的大门时,一路上的兴奋全都化成失望,探神手分部并不像我想象的那么神秘,从外面看那就是一所不知道没落了多少年武术学校,而且院子里也看不见有几个人在。

虞枫边走边说道:“看见那些学员了么?他们都是经过伪装的清风。我看得出来你对分部的有些失望,但是,分部只不过是探神手领取任务,更换装备和暂时落脚的地方。没有必要去花太多的心思,探神手的总部才是重中之重。”

虞枫说着话把我领到了内院门前,那里只有一个坐在长桌后面看书老头,老头看上去像是登记的门房,可是手边上却只有一套笔墨纸砚,现在这个年月谁还拿毛笔登记?

我忍不住多看了老头几眼,对方腰杆笔直,双目炯炯,雪白的头发一丝不苟梳向脑后,怎么看都不像是普通老者。

虞枫走上去道:“李神仙,我带新人过来了。”

李神仙看了我们两个一眼,抬手往挂在笔架上的一串毛笔轻轻抚动了一下,几只毛笔竟然发出了金铁撞击般的声响。

我忍不住眯起眼睛看向对方时,内院里涌出了几十号人,我远远听见有人在低声说道:“又来新人了,不知道,他们能不能过李神仙那一关?”

“我看这俩菜鸟挺有脾气的嘛,见了咱们连个招呼都不打。”

“打不打招呼无所谓,能不能过李神仙那关才是关键,过不了关的滋味可不怎么好受哇!”

李神仙不紧不慢的说道:“我不管你们有什么背景,还是在试炼中得了多大的成绩。过不了我这关,你们就到别的分部去吧!小虞枫,给他们讲讲我的规矩。”

虞枫解释道:“王欢,叶寻,李神仙是负责二次考核的主考官,每个新人都得经过李神仙的三个考核才能加入第五分部。第一道试题,就是那边写的牌匾一副对联。”

我顺着虞枫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果然看见内院大门的两边挂着一副黑铁打造的牌匾。

第一二一章 探神榜2

虞枫怕我不明白,赶紧解释道:“这边的毛笔随便你们挑,想拿哪支都行。对联的内容,你们也可以随便写,想到什么就写什么。”

人群里站在最前面的一个人看我站在原地没动,眼带轻蔑地说道:“你们要是不知道什么叫对联,就写‘一二三四五,五四三二一’好了,反正也是丢人,就别在乎丢人丢到什么程度了。”

我淡淡说道:“那我要是写上‘春满乾坤猪满园’,不会有人介意吧?”

“放肆!”那人勃然大怒。

李神仙却哈哈笑道:“你要是有那个本事和那个胆量,我绝不介意。好了,废话少说,还是赶紧动手吧!”

叶寻正要过去拿毛笔,却被我伸手给拦了下来:“我来!”

我转身之间,蔑天宝刀历啸出鞘,刀光如电穿行数米,刀尖蓦然贴向两幅铁匾飞转而下,一连串的火花璀璨而起之间,我已经收刀入鞘,站回了原地。

刚才那人厉声道:“你敢作弊?”

虞枫脸色一沉:“张臣,第五分部什么时候轮到你做主了?李神仙没说话之前,你最好把嘴给我闭上,否则,我不介意教教你什么是规矩。”

张臣脸色铁青地往我脸上看过来时,我却昂首转身,看都没看对方一眼,可是我明显听到了对方把拳头给握得咯嘣乱响。

李神仙脸色微沉道:“你为什么不选毛笔?”

我与李神仙对视道:“这道题,你不止是在考人的腕力和内力,也在考人的眼力。你笔架上那几支毛笔,看似用沉重,实际上每支都是被打断之后重新接上的东西,只要手劲儿把握不好,写不了几个字就会从中间折断。”

“就算我中途用手握住断笔,你的铁匾上也暗含着玄机。这两幅铁匾都被你做过手脚。两块铁板看似整体,实际上,你从上到下用了三种不同的金属。金属硬度不同,如果下手轻重把握不好,写出来的字不仅深浅不一,还会奇丑无比,只配丢进茅坑。”

李神仙等我说完,不由得挑了挑拇指:“好眼力。小崽子们,你们都听清了没有?人家第一次来就能看穿对联上的玄机,你们当中很多人怕是到现在都没看明白吧?”

张臣低声道:“说不定是虞枫告诉他的。”

李神仙连看都没看对方一眼就站起身来往对联的方向走了过去。

对某些人来说,不做理睬才是更大的蔑视。他自以为是地上串下跳,在真正的高手眼里却连小丑表演都算不上,更不要说是把他当做对手了,真正的对手至少也要势均力敌。

李神仙连走几步却猛然回头道:“试天,天亦恐;探神,神亦慌。这是你自己想出来的,还是有人教你的?”

“自己想的。”我没想到李神仙的反应会如此之大。一副对联而已,难道会让他联想到别的什么东西?

李神仙的眼神很快恢复了古井无波的模样:“不错。把这副对联收起来,送到我房间里,我要留作收藏。你们跟我走吧,去第二关。”

李神仙带着我们走进大厅之后,指向正对厅门的墙壁道:“那就是第二关。”

“一首打油诗?”

我忍不住回头看向虞枫。那墙上的的确确就是一首打油诗:“第二关考作诗?”

虞枫正色道:“你先看看诗的内容。”

我转头念道:

十方神魔入画影,何敢提笔图青红。

千古风流千古事,尽在我辈笑谈中。

红妆弹指风云动,疯儒只手压惊龙。

狼行幽冥亦从容,癫狂独掌镇魂钟。

弹剑作歌逍遥意,御龙八荒任纵横。

何事纷纷说豪杰,吾等在此谁称雄?

这首诗没有什么文采可言,却透着一种藐视群雄的狂气。

我忍不住问道:“这是谁写的?”

虞枫并没回答我的问题,反而把手指向另外一边:“那是探神榜。”

我转头看向大红黑字的《探神榜》:“一邪二正霸王,四盗五匪悍无双。雪域青丘两妖狐,鬼魅之后现无常。”

这四句话下面才是一连串的排名,打头的地方却写着“第十一名 雷翼张君”。

我皱眉道:“那四句话写的是探神榜前十名?”

“对。”李神仙倒背着双手说道,“不入探神榜前十,没有资格让人作歌传颂。至于,你刚才看到的那首诗,是探神五绝。”

李神仙郑重说道:“东枭、南儒、西狼、北狂、任横行,合称五绝,视天下豪杰如无物,探神手中无人可出其右。任横行直言‘吾等在此谁称雄’,无人反驳。他们在探神手中就是神一样的传奇。”

我再次看向那首打油诗时,也不由得对探神五绝神驰神往。

李神仙指向另外一面墙壁道:“我的第二道题目就是把你们想要达到的高度写在那面墙上。你们可以写自己希望能达到排行榜第几。”

“如果你们对自己有信心,也可以写上自己想成为探神手的第六绝。”

李神仙脸上的笑容一敛:“我可以给你们半个小时的时间考虑。计时开始。”

任天晴跑到我们身边小声道:“你们一会儿不仅要写名字,最好写上自己的称号。你叫王欢,他叫叶寻,你们干脆叫‘寻欢双骄’好了?”

“寻欢双骄?”我用手搓着额头说道,“得亏他没叫叶偷,我没叫王情。”

叶寻狠狠瞪了我一眼:“快点想。”

李神仙这个题目出得说难不难,说易也不易。

李神仙不仅是在考你对自己的定位,也是在考校你有多大的抱负和目标。

人最难的是认清自己,更难的就是认清未来。可是李神仙却偏偏让我们把这些东西在大庭广众之下明明白白地写出来。

写得高了,会让人觉得你初来乍到就不知道什么叫天高地厚;写得低了,又会让人看轻,觉得我们没有胆量和勇气。

我也知道,现在最好的办法是藏拙,写一个不上不下的目标。

可我凭什么要藏拙?

我仰头看向白墙之间,手中蔑天再次出鞘:“神鬼双刀,叶寻、王欢。宁见阎罗不见刀,劝君莫要逢双刀。”

我收刀时,李神仙倒背着双手道:“口气不小。不过,你们还没定位自己将来要排名第几?”

我平静地说道:“我把名字写在五绝旁边,就是说:彼可取而代之。”

我的话一出口,大厅之中立刻陷入了寂静,仅仅几秒钟之后,就爆出了哄堂大笑。

“这人是疯了吧,还想取代五绝?”

有人前仰后合地走了过来:“赶紧让我看看新一代的五绝长什么样,我得赶紧巴结巴结,人家将来可是要登顶巅峰的人……”

“嘴贱!”那人话没说完,叶寻忽然出手一刀直奔对方的嘴里刺了过去。那人猝不及防之下被叶寻横起的刀尖平压住了舌头,嘴角也被刀锋豁出来一道口子。

大厅当中的探神手一下安静了下来,我也飞快地在所有人的脸上看了一圈。

李神仙倒背着双手微笑不语,虞枫在微微皱眉,任天晴的小脸儿被吓得发白,张臣的眼里却露出了笑意:“你们想要干什么?”

叶寻看都没看张臣一眼,单手抓住刀柄猛然一转,那人的牙齿立刻被刀锋搅得粉碎,合着鲜血从嘴里迸了出来。叶寻虽然没杀对方,却废了他的嘴。

叶寻平静地收回染血的长刀道:“还有谁想会会神鬼双刀,我们奉陪。”

叶寻目光所到之处,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往后退了几步。

李神仙却淡淡笑道:“你们两个胆子不小嘛,第一天来就敢出手伤人。”

我平静地与对方对视道:“这不就是你的第三道题吗?”

“哈哈哈……”李神仙笑道,“我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了。这道题,你答得不错。你们可以列为四品清风了。”

后来我才知道清风一共分为九品,九品最低,一品最高,达到四品之后就有资格加入探神五派。但是很多人还是选择达到一品之后才申请入派资格,因为品级越高,得到的待遇才越好。

李神仙一上来就给我和叶寻定为四品清风,立刻引起了骚动。张臣第一个站了出来:“李老,你直接把他们定位四品清风,未免太草率了吧?我们这些人在探神手效力多年也没拿到过四品清风,他们凭什么?”

“就凭他们的眼光、胆量和实力。”李神仙冷声道,“你们有一个算一个,在第二道题面前,不是故意藏拙,就是小心翼翼,连喊一声‘我要超越五绝’的胆子都没有,还谈什么探神试仙?所以,你们谁都没经历过第三题。”

李神仙的意思,我听明白了。

新人如果没在第二题时引起其他人的不满,那也就没有第三题出现了。

张臣皱眉道:“话虽如此,但是叶寻出手伤人,未免……”

“未免什么?”李神仙冷声道,“别的分部怎么做事、怎么教人,我管不着,我东北分部的人就得个个如狼似虎。你们想吃肉就得出手狠,站得稳。”

“想吃屎,那就随你们的便,别当着我的面儿吃,吃多少都无所谓。”

第一二二章 我不想去

李神仙的目光越过众人落向外面:“东北分部的生死台真是好久都没开了,今天既然见了血,就让生死台重开吧!你们以后有什么恩怨,可以上生死台自行解决。”

李神仙扔下一句话之后,倒背着双手慢悠悠地走了。

虞枫看着我们两个摇头道:“你们两个给第五分部带来了一场灾难哪!我真不知道把你们拉进第五分部究竟是对是错。”

我疑惑道:“什么意思?”

任天晴解释道:“探神手的世界就是一个江湖,探神手之间也存在着恩怨。过去,探神手之间一直以生死台来解决恩怨。后来五派掌门为了减少清风的内耗,干脆把恩怨交给了刑殿处理,各个分部的生死台也就随之废除了。”

任天晴悄悄看了看门外:“第五分部是唯一没把生死台完全废除的分部。但是,生死台在刑殿进驻分部之后,也没再开启过。这一切都是因为李神仙的阻拦。”

“第五分部早就改名了,李神仙却还坚持说这是东北分部,也执意不许废除生死台。刑殿那边也给了李神仙的面子,但是他们提出一个条件,就是生死台不见血不开。”

我没听明白任天晴的意思:“你说什么呢?”

“听我说完!”任天晴白了我一眼道,“刑殿的意思是,无论什么恩怨都能在刑殿得以公平解决,所以不需要生死台;如果有人觉得江湖道解决问题更好,并且发生了见血搏命的事情,第五分部的生死台才能重新启用。”

“从李神仙和刑殿约定了条件之后,第五分部就一直没出现重大事件,可是你们一来就动了手,李神仙自然顺理成章地开了生死台。”

我看向李神仙远去的方向:“这个老东西有点意思。”

如果说,我一开始还对李神仙有几分尊重,现在这些尊重已经荡然无存了。

李神仙弄出这个考核的目的,就是为了激新人动手。死不死人他不在乎,他在乎的是他跟刑殿之间的博弈,谁胜谁负。

李神仙以前一直没有成功的原因,不是新人没有血性,而是他们都有师父领进门墙,来分部之前肯定都得到过叮嘱,所以不会贸然出手。

我和叶寻不一样,我们两个连个指路的人都没有,自然也不会有人提醒我们别去参与李神仙和刑殿的纷争,也就顺理成章地落进了李神仙的圈套。

我和叶寻在李神仙眼里只不过就是两颗棋子罢了,现在他的目的达到了,棋子也该扔回棋盒了。至于说刑殿会做出什么反应,完全不在他考虑的范围之内。

我冷声道:“虞枫,第五分部的负责人不是你吗,怎么轮到那老头做主了?”

虞枫摇头道:“我是负责人不假,但是李神仙的资格太老,他在分部里相当于太上长老的位置,只要他决定的事情,没人可以反对。”

虞枫深吸了一口气道:“不管怎么样吧,这次的事情,是我没有提醒你。你们这几天先跟着我和小晴天,等风声过去了再说。”

我好笑道:“跟你们,刑殿就不来找我们的麻烦了?”

虞枫被我气得翻了个白眼:“至少比把你们两个愣头青给扔在外面强!”

“我不习惯跟别人住一起。”

我也知道虞枫是好意,但是让我躲到两个女孩身后,我面子上过不去。刚才在大厅里,牛我吹了,人也伤了,娄子捅出来,让我一躲了之,以后怎么出去见人?

虞枫这下真的生气了:“你们两个死在外面好了。”

“虞枫,你先别生气。”任天晴赶紧打起了圆场:“王欢,你也先别执拗。”

任天晴道:“王欢,我知道你不怕事儿,但是探神手分部再怎么说也是有规矩的地方,人家要是用规矩对付你,你容易吃哑巴亏啊!”

“就像刚才,你不就是吃了不解内情的亏?你这几天跟我们在一起,我们给你讲讲探神手之间的规则也好啊,等到你能玩转规则,你再出来不就行了。”

我还没开口说话,叶寻就先说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我们先等两天也好。况且,我们现在还得在探神手里混日子,不能一走了之。”

叶寻说的没错,任天晴的话也给我找了台阶,虞枫却冷声道:“一句话,你去还是不去?”

“去!”我沉声道,“不就是住一块儿吗,又不是进老虎窝,你们还能吃了我咋地?”

虞枫再一次被我气得七窍生烟,冷哼了一声调头走了,任天晴带着我们搬进了她和虞枫的别墅。我从往别墅走的时候就发现有不少人在恶狠狠地看着我,像是恨不得上来把我撕得粉碎。

我忍不住在心里苦笑道:红颜祸水啊!那帮货色肯定早就想要搬进虞枫的别墅了,被我和叶寻“捷足先登”,已经是在克制了。

可我他么的想说:老子真没打算住进去。

虞枫她们简直就是又给我添了一样麻烦。

等我进了别墅,才知道麻烦远远不只这些。从我进门,任天晴就在给我写住宿规定,一直写到天黑还没写完。

我就纳闷了,整个别墅就我们四个人,加上一只十好几斤重的橘猫,还需要什么规则?可是任天晴偏偏还一条条地在那冥思苦想。

我发现虞枫想事情想得少,有什么事情直接张口就说,也不管对方能不能接受;任天晴与她相反,心思比较细腻,做事也知道前思后想,唯一不好的是,她有点蔫坏,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给你出个馊主意,那只大橘跟她一个德行。

虞枫第二天一早就开始给我讲探神手的规矩,我越听脑袋越大,后来干脆就左耳朵听右耳朵冒,一句都没往心里记。

叶寻跟我差不多,找着机会就把话题岔开,去跟任天晴打听上古巫术的事情,可他越问,任天晴就越觉得奇怪,到了最后成了她问我们。

我也没打算跟她们隐瞒什么,干脆把自己戴上黄金面具之后出现的问题一一说了。

任天晴想了好半天才说道:“现在解决你身上问题的办法不是没有,但是那都不太现实。”

“最简单的办法就是找到身怀巫门传承的人,让他用巫术帮你治疗。但是巫门传人跟探神手之间的关系并不太好,就算能找到,对方也不一定愿意出手。”

虞枫摇头道:“这个想法不太现实。巫门传承早就已经丢失了大半,他们能不能治好王欢还很难说。况且,巫门中人也不好找。”

任天晴道:“第二个办法是你能加入探神五派之一,到探神手总部去换治疗方法。但是,那需要很庞大的功勋,短时期内你没法完成。”

我摇了摇头道:“这想法也不太现实。你不是说过五派各自为战吗,我怎么知道传承究竟是在哪一派手里。五比一的比例,没法去赌。”

“也对。”任天晴说道,“那就只剩下最后一个办法了。继续探查神话禁区,寻找巫门的秘法,说不定能找到有价值的东西。”

叶寻道:“你有方向吗?”

“涉及大巫的禁区,级别都不会太低,而且十分危险。”任天晴指了指墙上的地图道,“目前看,能够找到大巫秘藏的地方该应在蒙古一带。草原范围太大,大漠那里又得有足够的装备,你们去那边找传说,没有足够的人手,打不开任何一个禁地。”

叶寻摇头道:“那边暂时不能去。内蒙古还好些,去了外蒙困难更多。还有其他办法吗?”

任天晴想了半天才说道:“还有一个办法,但是对你们来说更不现实,就是寻找禹王九鼎。”

“你没开玩笑吧?”我话一问完才恍然大悟。

禹王九鼎就是巫文化最为直接的反应,任天晴说找九鼎探巫术并非没有道理。

任天晴道:“让你们找九鼎确实有点不妥。九鼎的去向是探神手天级任务,别说是你们,就是五派精英也不敢轻易触碰。我看还是算了。”

叶寻看向我道:“王欢,你知道九鼎去向的传说吗?”

我皱眉道:“大致听说过一些吧!禹王九鼎的去向一直是历史上的一个悬案,无论传说还是史料都矛盾重重,谁也没法说清九鼎的具体去向。”

叶寻问道:“你先说正史。正史上记载过什么?”

我想了想道:“九鼎最后一次确切无误的出现,在正史当中是在公元前307年秦武王举雍州鼎绝膑而亡。就这点看来,东周末年,九鼎的确还供奉在洛阳城的明堂当中。”

“但是那之后,司马迁《史记》对九鼎的记载却出现了前后不一。司马迁先是说秦昭襄王时,秦从洛阳掠九鼎入咸阳,后又记载九鼎沉入了泗水,秦始皇派人在泗水彭城之中寻找九鼎,结果徒劳无功。”

“司马迁生活的年代距离秦始皇也就只有一二百年的光景,他都出现了前后矛盾,还指望别人能写出什么有用的东西吗?所以正史的记载已经不可信了。”

叶寻追问道:“那么传说呢?”

第一二三章 突发奇想

我沉默了半晌之后才说道:“要是按照民间传说,就是九鼎不承认秦国的统制,视秦为暴君,在入秦途中,其中一鼎凌空飞走落进了泗水,其余八鼎被掠入秦。我觉得,这就是后世为了贬低大秦的说法,没有什么可信性。”

我停顿了一下再次说道:“关于九鼎的传说,在秦代之后戛然而止,后世对九鼎的去向无外乎两个猜测。”

“第一种说法,就是常说的,秦灭周后,派人把九鼎弄到秦国的咸阳宫。而后,秦始皇熔炼了九鼎,铸造成了十二金人。坚持这种说法的人觉得秦始皇追求的是一统万世、一鼎为尊,不会允许九鼎并立,所以熔掉了九鼎。当然也有说法是九鼎随葬秦始皇陵。”

“第二种说法是,秦灭周时,放置于宋国太丘社坛的九鼎被宋人用船运到泗水,沉入河底,而后又被某支神秘的势力打捞带走。这就是秦始皇遣千人入水找不到九鼎的原因。”

叶寻皱眉道:“九鼎不是在周吗,怎么又成宋人沉鼎了?”

我解释道:“周代是分封制国家,宋国是周的诸侯国。周王把九鼎放在宋国,其实跟放在自己国家没什么区别。宋人在国破时,为了不让供奉了八百年的九鼎落入秦人手里,才秘密把它们沉进了泗水。”

叶寻皱着眉头道:“你不觉得这种说法有点奇怪?九鼎是国之重器,周王自己不供奉九鼎,把九鼎交给臣子?”

我抓了抓脑袋:“这事儿,我也没弄明白。”

虞枫替我回答道:“按照史料记载,周武王灭商后,在商都旧地建社、筑坛,告诫后世借鉴商亡教训。这个太丘社坛之所以设在宋国,是因为周封商纣王庶兄微子启在商朝旧都商丘建立宋国,用来安置商朝遗民王族。商丘原本放置有九鼎,商亡后九鼎留下,成为其后设立的宋国太丘社的重器。”

虞枫继续说道:“我听过一种传说,就是周武王从来没有得到过九鼎,或者说,九鼎从一开始就是谎言。大禹生活的时代不可能铸造出九鼎,所以,九鼎就是夏朝用来蒙蔽百姓的谎言。”

“商朝取代夏朝之后发现没有九鼎,为了稳定民心,自己铸造出了九鼎。这个秘密被周武王得知,他才会弃九鼎于太丘。”

虞枫说到这时才补充道:“九鼎从夏到商,从商到周,然后又在秦代消失,中间经历过什么,谁都无法考证。探神手把九鼎列为天级任务并非没有道理。”

我也跟着说道:“九鼎这事儿,咱们还是别去想了。一点线索都没有的事情,怎么去查?你还能把秦始皇陵给挖了?咱们要真敢去碰秦始皇陵,没等进去就得被抓出来枪毙你信吗?”

叶寻还不死心:“不是有九鼎沉入泗水的传说吗?”

“那个传说它就不靠谱!”我半躺在沙发上说道,“你自己想想,目前出土最大的青铜鼎后母戊大方鼎有多大?算上鼎耳,高1米3、重830多公斤。后母戊是商代武丁王后妃妇妌的庙号,后母戊鼎是妇妌亲儿子为了祭祀她铸造出来的礼器。”

我说着话从沙发上坐了起来:“古代人讲究等级分明,什么事情都不能随便逾越。你自己想想,用来祭祀妃子的鼎,能铸得比九鼎个头还大吗?九鼎要是真实存在,少说也得一千公斤。”

“两千来斤的东西扔进水里,还能随便被水冲跑了啊?就算是能冲跑吧,它能被泗水冲出多远去?秦始皇派了一千多号人潜进水里找都没找到,我看九鼎沉水这事儿一点都不靠谱。”

我说到这时又补了一句:“还有传说,下水打捞九鼎的人看见水里盘着一条大龙,吓得不敢下去了,秦始皇才算放弃了打捞九鼎的想法。我说这事儿更特么不靠谱。”

我说完又躺回了沙发上:“所以说,咱们还是别想那么不能行的了,想想今晚上吃什么饭才是正经事儿。哎,我说虞枫,今晚咱们吃什么?”

虞枫眯着眼睛道:“今天晚上应该你做饭吧?做得不靠谱,老娘弄死你。”

我算算好像今天真是我做饭,这才不情不愿地站了起来,出门买菜去了。

等我拎着一兜子菜回来,正好看见任天晴抓着大橘往一个旋转的笼子里塞:“你在干嘛?”

“给大橘减肥。”任天晴把大橘塞进笼子里,喊了一声“快跑”,她自己赶紧往沙发的方向跑了过去,舒舒服服地躺在了沙发上。

大橘转动着的轮子很快就带动着悬在沙发上面的两支按摩锤,一上一下地捶在任天晴的腿上。任天晴挪动了一下身子:“再跑快点,捶得有点轻。”

我看得目瞪口呆:“你真会玩!你还能教大橘给你唱个小曲儿不?”

任天晴拿出一支棒棒糖:“我这是为了不浪费大橘消耗的卡路里,不然大橘会伤心的。”

我指着大橘道:“你这样玩它,它才会伤心吧?”

笼子里的大橘忍不住“喵”了一声,对我表示赞同。从楼上走下来虞枫又往联动轴上挂了两支按摩锤:“大橘,跑快点,否则一天没饭吃,只能吃老鼠。”

“喵——”大橘疯了一样在笼子里跑了起来。大橘就是一只怪兽,烤鸭、鸡腿、猪肘子什么都吃,就是不吃老鼠。虞枫用吃老鼠威胁它,它能不疯吗?

我看得正起劲,虞枫已经面色不善地往我这边看了过来:“你还不去做饭,等着菜自己熟啊?”

“我去,我去……欠了你们的了。”我只能拎着菜往厨房走。

我这边还没把菜洗好,叶寻就溜了进来。我顿时高兴了:“叶寻,你是来帮我做饭吧?赶紧帮我把鱼杀了。”

叶寻根本就没搭理那条鱼:“你刚才说,传说有一支神秘势力悄悄捞出了九鼎挪到别处,对不对?”

“对啊!”我点头道,“那就是个传说,说不定就是后人牵强附会编出来的理由。你想想,就当时的情况,他们得出动多少人才能把九鼎捞出来?那么多人在河边作业,能没人看见吗?他们能瞒过秦朝暗探?别逗了。那个事儿,肯定不靠谱。”

叶寻表情严肃地说道:“如果他们只有几个人呢?”

我想都没想说道:“除非他们有吊车。”

叶寻道:“你忘了,古代还有一门失传的秘术,机关术。如果当时有机关大师暗中出手,他们未必没办法神不知鬼不觉地捞出九鼎。”

我一下愣住了:“机关术?”

机关术是华夏古老秘术之一,充满玄奇。有人觉得机关术是古代科技文明的代表,也有人觉得机关术只不过是被神话了的结果。但是,没有人能否认机关术的存在。

叶寻往门口看了一眼:“我一开始也没想到,后来看见任天晴她们弄出来的那个小玩意儿,才想到了机关术。春秋战国正是墨家的鼎盛时期,如果有墨家巨子出手,说不定就能弄走九鼎。况且……”

叶寻微微顿了一下道:“墨家主张兼爱、非攻。九鼎就和传国玉玺一样,如果把它留在世间,每次争夺都会掀起腥风血雨。楚王问鼎、秦王夺鼎、宋人沉鼎,哪一次不是预示战争的到来?所以我觉得,传说中那支神秘的力量就是善用机关术的墨家。”

我听得目瞪口呆:“你说的也有道理。”

叶寻拉着凳子往我前面窜了窜,道:“如果我们的推断是真的,那么找到墨家传承,是不是就能找到九鼎的去向?”

“你上哪儿找墨家传承?这不现实。”我不以为然道,“就算你找到了墨家的传人吧,你就确定他们肯定有墨家秘术的典籍?那东西要是真有,墨家早就恢复鼎盛时代了。我劝你还是绝了那个心思,赶紧帮我做饭得了。”

我并不是在信口胡说。墨家在春秋战国时代的确达到了巅峰,墨子死后,墨家就开始逐渐衰弱。

根据《韩非子 显学》的记载:墨子死后,墨家一分为三,相里氏之墨、相夫氏之墨和邓陵氏之墨。他们各自认为是正宗,谁也不服谁,甚至互相倾轧、明争暗斗,致使墨家元气大伤。

无论是什么门派,最为忌讳的就是内斗,内斗的消耗往往比外敌还要可怕。墨家却恰恰经历了一场分裂和一场融合。

到了战国后期,墨家三派又汇合成了二支:一支转化为秦汉社会的游侠;另一支则继续研究墨家的逻辑学、光学、力学等理论,被称为后期墨家。

后期墨家本来应该再出现一次鼎盛,但是从秦始皇统一六国开始到清代初年的两千多年时间里,墨学却进入最低潮的时期。墨学基本上是处于停滞的状态,治墨者屈指可数。历史上能找到的人只有那么几个,晋时的鲁胜、唐时的乐台、宋代的何芜及元代的陆友,但是却没再出现关于机关术的记载。换句话说,墨家机关术早已经失传了。

第一二四章 我不去

墨家的衰弱固然与汉武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有关,而更多的原因在于墨家本身。先不说墨家是否还保持着生机和活力,仅仅是他们将自己转换成一支神秘组织这一点,就很难再被统治者甚至世人接受,墨家的衰弱也就成了必然。

我说了半天,叶寻好像一个字儿都没听进去:“你还忘了一个机关大师。”

我惊讶道:“谁啊?”

我实在是想不出来还有哪个我不知道的机关大师。叶寻一本正经地说了三字:“诸葛亮。”

“我艹!”我差点没让叶寻吓死,“诸葛武侯啊?那是机关大师不假,可你还敢去鼓捣他的墓咋地?你别扯犊子了,这事儿不能干,太不靠谱了!”

叶寻面无表情地说道:“我是认真的。”

“你可千万别认真。”我差点把脑袋给晃下来,“诸葛亮是最后一个机关大师不假,可是诸葛亮是什么人?那是成了神的人!你去鼓捣他,那是找死。我可不去,你也趁早绝了这个念头。”

叶寻眯着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你怎么才肯跟我一起去?”

我得想个办法掐断叶寻的念头。可我怎么才能断了他的念想儿?我站起来转了两圈,忽然眼睛一亮,指着窗户外面的一个女生说道:“叶寻,你看见外面那个妹子没有?你去把她裙子掀了,我就陪你去。”

我知道叶寻肯定干不出这事儿来,他不动手,我就耍赖不去。

谁知道,叶寻往外面瞄了一眼之后转身就往出走:“你等着。”

他玩真的?不可能吧?

我顿时懵了。没一会儿的工夫,我就看见叶寻拿着一盒烟走了出去。

叶寻不抽烟,他拿我的烟干嘛?

糟了,上当了!叶寻会道术,我怎么把这茬儿给忘了?

我眼看着叶寻抽出一根烟叼在嘴里,像没事儿人一样往那女孩边上走了过去,两只手装成点烟的样子凑到嘴边,仅仅一秒之后,叶寻手心里就透出了一丝火光。

他在烧灵符!这个畜生,这招他也想得出来?

我刚想提醒那个女生注意,叶寻拢着火的那只手就垂了下来,还没烧光的灵符在他手心中燃起一串火点儿的当口,叶寻忽然惊叫一声,像是被火烧了手指一样把手往地上甩了过去。

叶寻的手掌稍稍在空中一顿之后,院落当中狂风乍起,从下往上卷动的风旋一下把那女孩的裙子掀了起来。对方红着脸去按裙子时,叶寻却面无表情地从她身边走了过去。

叶寻这王八蛋,什么招都能想出来!

我正在厨房跳脚的工夫,叶寻无声无息地走了回来:“看过瘾了吧?过瘾了就收拾东西,准备出发。”

“什么叫我看过瘾了?”我当即耍起了无赖,“你去掀人家裙子关我个屁事儿?再说了,我答应要跟你去了吗?我立字据了吗?你有录像吗?”

“你们干什么呢?说什么证据?”虞枫莫名其妙地走了进来,“我在厨房里装了摄像头,你们需要什么证据?”

我吓了一跳:“你在厨房装那个干什么?”

任天晴指了指摄像头的方向:“厨房外面就是院子,装摄像头还不是为了安全?你们要看什么?”

叶寻眯着眼睛道:“你往回放两分钟就行。”

“哦!”任天晴点了一下手机,我的声音马上从里面传了出来:“看见外面那个妹子没有?你去把她裙子掀了……”

虞枫脸色铁青地往我这边看了过来:“王欢,你个臭流氓……”

“什么叫我臭流氓,谁知道叶寻真能去干那种事儿……哎哎……你抄家伙干什么?我艹,那是枪!别开枪……叶寻,我跟你不共戴天!”我让虞枫吓得撞碎厨房玻璃才逃到了外面,她还在后面穷追不舍,要不是我动作快,说不定就被她给一枪毙了。

我好不容易甩掉了虞枫,却不知道自己该去哪儿了。我跑得太匆忙,连钱包都没揣,这可让我去哪儿好啊?

我正不知道应该往哪儿去的时候,任天晴却从附近的小树林钻了出来,扔给我一瓶矿泉水:“喝吧!”

我拿着水道:“虞枫没追过来吧?”

“没有。”任天晴吃着棒棒糖说道,“虞枫又不是真想杀你。你干嘛那么抵触去找诸葛亮墓?”

我说道:“如果是我自己,让我下地府我都不怕。叶寻要找九鼎,其实是为了给我治病。诸葛亮墓的牵扯太大,我不能拖着他去冒这个险。”

任天晴道:“你跟叶寻是搭档,以你对他的了解,你觉得,如果你不去,他会不会自己去?江湖中的义气,可以以心换心,也能以命换命。叶寻跟你不一样,他是纯粹的江湖人,他找你去,只不过是怕他自己走了,你会再追去,或者他死在途中,你会内疚一生。其实,他可以不找你的。”

我猛然回头看向任天晴:“你怎么知道?”

任天晴笑道:“我们探神手能纵横无忌,除了本身的修为,能靠得住的也就只有义气了。”

“义气这种东西,没有谁欠了谁的。这次你可以为了我拼命,下次我也一样可以为了你赴汤蹈火,时间一长就像是肉烂在锅里,谁也分不清谁欠了谁的。你需要我的时候,我能出现,能全力以赴就足够了。”

任天晴说道:“回去吧,叶寻还在等着你呢!等你走惯了江湖,很多事情就明白了。”

“你说得对。”我站起身来向别墅的方向走了过去。

我一直不愿意欠别人东西,尤其这次叶寻要为我拼命,我本能地就想去阻止。可是仔细想想,既然我和叶寻能彼此之间以性命相托,谁为谁拼命又有什么大不了的,我又何必矫情?下一次、下下次,我们不是还得一起出生入死吗?

等我回到别墅,叶寻已经收拾好了行囊,连带着我那份装备也放在一起。叶寻抬手把背包给扔了过来:“看看还缺什么东西?”

我随手翻了两下道:“枪呢?”

虞枫解释道:“探神手大部分时间不会用枪。枪械的威力虽大,但是火力很有可能控制不住,容易损伤禁地里的物品。也许你一枪下去,一个秘密就会随着你的子弹而消失。”

我正犹豫之间,虞枫又继续说道:“如果你想用枪的话,我可以帮你申请,但是那需要再等一天的时间。”

“给我申请两把枪,最好是大威力手*枪。”我犹豫了片刻之后还是决定要申请两把手*枪,有枪在手至少能解决不少麻烦。

“好吧!”虞枫点头道,“不过大威力手*枪只能申请一把,另外一把,我给你换成*一类的小手*枪吧,方便你携带。”

“也好。”我点头之后,虞枫才再次说道,“这是你们加入探神手之后的第一个任务,按照惯例,除了助手之外,只能由你们两个完成,我和任天晴不会参与你们的任务。不过,我会给你安排一个得力的助手。”

我忍不住问道:“助手是做什么的?”

虞枫说道:“就是帮助你们沟通官方、收集资料、安排住宿一类的事情,说白了就和生活助理差不多。”

叶寻冷声道:“我们不需要。”

虞枫摇头道:“既然你们不需要助手,我也可以不做安排。你们先准备一下,我去给你们申请枪*械。”

我没有立刻出发,是为了万全起见。诸葛亮本身就是一个传奇,不做好足够的准备,我不敢轻易去触碰这处禁地。我没想到的是,正是因为我耽误的这一天,让我和叶寻陷入了一场巨大的危机。

只不过,那个时候我并不知道一场危机已经悄然而来,还在琢磨着该去哪儿找诸葛亮墓。

叶寻看我一直坐在沙发上没有说话,知道我在想事情,给我扔过一盒烟来就不说话了,任天晴却眨着眼睛问道:“王欢,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诸葛亮墓究竟在什么地方。”

我沉声道:“史料记载,诸葛亮病逝五丈原,葬于汉中定军山。郦道元的《水经注》中曾经提到过,诸葛亮墓因为地势没起坟垄,墓地是后世人起封的。现在的武侯墓区建于明清两代,不可能是诸葛武侯长眠之地。”

叶寻皱眉道:“那诸葛亮墓究竟在不在定军山?”

“按照常理,应该是在定军山。”我说道,“诸葛亮一生为振兴汉室鞠躬尽瘁,他死后葬于定军山,守望汉中,符合诸葛亮的性格。”

“司马懿想灭蜀汉,必须先取汉中。诸葛亮葬于定军山,大概也有告诫姜维‘汉中是重中之重’的意思。但是,历史上却是因为姜维决策失误收拢兵力才丢掉了汉中,让魏军长驱直入进逼成都。”

“按照这些资料推断的话,诸葛亮真正的墓葬应该是在定军山,只不过很难确定具体位置。”

我说到这时,转过了话头儿道:“可是我总有一种感觉,诸葛亮并非葬于定军山。有一个传说,可以侧面证明诸葛亮造过疑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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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位朋友我先声明一下:机关迷城虽然提到诸葛武侯的墓葬,但是主角不会去盗诸葛亮墓。崇拜诸葛武侯的朋友可以放心观看!

第一二五章 墓在何处

我坐在沙发上侃侃而谈道:“相传,诸葛亮因为魏延夜闯,延寿之法被破坏后一病不起,弥留之际,他遗书后主刘禅,嘱其在他死后将尸体入棺,由四名士兵抬着向南走,杠断绳烂之处便是他的葬身之所。”

我说到这时,抬头看向了叶寻道:“如果按照传说来看,诸葛亮是在成都入殓,成都往南正好与汉中的位置相反。诸葛亮的墓地还会在汉中吗?”

叶寻没有说话,任天晴却说道:“这个传说我也听过,可我觉得那个传说的漏洞太多了。”

任天晴说道:“传说,后主刘禅答应了诸葛亮的请求,派了四名军士抬着棺材一直往南走。这四个人抬了一天一夜后,终于体力不支,累倒在了地上,但是那棺材的杠子没断,绳子也没烂。”

“四个人商议后,将诸葛亮的棺就地掩埋了,回去后报告刘禅,说将丞相棺掩埋于杠断绳烂之处。刘禅听了报告后觉得不对劲,怎么这么快就会杠断绳烂呢?”

“于是将四个人抓起来严加审问。四个人经不起皮肉之苦,只好招认。刘禅大怒,以欺君之罪将四人斩首。但是,那四个人被杀之后,世人就再也不知道诸葛亮的葬地了。”

任天晴道:“你不觉得这个传说太假了吗?”

“第一,刘禅挑选出来的人肯定对汉室忠心耿耿,怎么会一天时间就冒出了歪点子?”

“第二,诸葛亮生前在蜀中威信极高,那四个人敢随便在诸葛亮头上动土吗?”

“第三,后主刘禅绝不是个傻子,他不可能连问都不问就把四人全部斩首。”

“第四……”

任天晴掰着手指头还要说,却被我给阻止了:“你说的那些我都知道,但是这个传说可以证明一点,那就是诸葛亮有故意布置疑冢的打算。”

我缓缓说道:“一生征战的人大多数都有一个通病,就是怕对手来挖自己的坟,尤其是死于乱世结束之前的人更是如此,因为他们不知道平定乱世的是不是自己的后人。曹操如此,诸葛亮也是如此,而且他们两人下葬的传说也大同小异。”

我继续说道:“以诸葛武侯之能,不可能看不出来刘禅没有一统天下的本事,而他的学生也未必就是助刘禅平定乱世之人,所以诸葛亮故布疑冢的可能性非常大。”

叶寻皱眉道:“按照你的说法,诸葛亮墓不是等于找不到了吗?”

我摇头道:“但凡存在过的东西,都有蛛丝马迹可寻,就看你怎么找了。我们明天先赶到定军山看看再说。”

这句话不是我说的,而是我爸说的。有时候仔细回想一下过往,我越来越觉得他是探神手。

任天晴莫名其妙地看着我道:“你说了那么多不可能,还打了背包要走?你们做事儿也太……太随性了。”

我笑道:“大致的位置我已经差不多猜到了几个,墓葬的准确位置肯定跑不出这些地方,我只不过是在衡量着应该从哪儿入手更容易一些。”

我敲着桌子道:“定军山我们肯定得去一趟。有枣没枣,打三竿子再说。不过,武侯墓区已经成了旅游区,我们冒冒失失地过去挖坑,就算咱们是探神手也得被警察抓起来。我总得想想怎么动手吧?”

“那倒是。”任天晴点头赞同时,虞枫已经脸色铁青地走了进来:“这回,你们想不带助手都不行了。”

“什么意思?”我看见虞枫的脸色就觉得是哪儿出了纰漏。

虞枫咬牙说道:“第四分部那边也提出要探查机关秘术的报备,正好跟你们撞车。”

“这么巧?”我皱眉道,“你的意思是,我们得退出任务?”

虞枫脸色阴沉地说道:“如果你们想退出,我可以把任务撤回。但是,你们不想退出的话,最好能打出我们第五分部的威风,必须得完成任务,咱们丢不起那个人。”

任天晴帮着虞枫解释道:“探神手之间并不禁止竞争,如果两支探神手同时瞄准了一个任务,那就得看谁有本事把任务拿下来了。当然,你也可以选择退出。不过,退出的结果就是颜面尽失,就算对方不去嘲笑你,你也觉得矮人一头。”

我仰头看向了虞枫:“这里面怕是还有别的什么事儿吧?”

虞枫沉声道:“我怀疑,因为李神仙的事情,刑殿正在故意找你麻烦。我给你申请任务时,刑殿方面故意拖延了十多分钟,这十多分钟足够他们找出一个人来跟你抢任务了。”

我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你继续说。”

虞枫道:“第四分部是刑殿做主的地方,那里的负责人早就已经被刑殿架空了,他们随便报上一个人的名字就可以跟你撞任务,对方甚至还能在任务出发之前临时换人。”

我淡淡说道:“如果我次次出任务都有人跟我抢呢?”

虞枫正色说道:“探神手不是让人混日子的地方,连续放弃三次任务或者连续三次任务失败,你会被降级,直到被踢出探神手为止。”

我笑道:“也就是说,刑殿是打算把我踢出探神手,给李神仙一个警告对吧?”

“可以这么说吧!”虞枫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更重要的是,刑殿那边传来的消息是,第四分部比你们提前两分钟申请了任务,所以,按照惯例,先申请任务的一方会比你们提前三天出发,以示公正。”

“两分钟,呵呵……”我冷笑道,“这个所谓的竞争,可以杀人吗?”

虞枫说道:“可以。只要你能干掉对方,刑殿也不会找你的麻烦,毕竟任务当中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但是这次怕是不行了,在有人监视的情况下,你们没法动手。”

我眉头一皱道:“听你的意思,邢殿的人也会参加?”

虞枫的火气也冒了出来:“按照刑殿的规定,如果竞争双方有一方提出‘希望刑殿观察使跟随,以示公正’,两个分部就都要派出刑殿使者。第四分部已经提出了这样的要求。”

叶寻冷声道:“如果我把刑殿的人杀了呢?”

虞枫脸色微变道:“你最好不要有这种想法。刑殿观察使一旦死亡,势必要引起刑殿追查。一旦被他们查到真凭实据,你们的下场会非常悲惨。”

虞枫的意思,我听明白了,只要手脚利索,就算杀了刑殿观察使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任务我接了。”我平静地说道,“你给我申请的枪支在哪儿?”

虞枫从身上抽出一把左轮:“这是你要的大威力手*枪。”

“马格南M500?”我没想到虞枫能弄来这种好东西。

马格南一直是手枪中的王者,威力远超大名鼎鼎的*。M500因为使用的子弹太大,一般的转轮手*枪能装弹六发,它只能装五发子弹,但是有效射程却在250米左右。

马格南的后坐力太大,一般人的手腕很难承受马格南的后坐力带来的冲击,所以马格南虽然是枪中之王,反倒没有*出名。不过,我对马格南确实心仪已久,虞枫能给我弄来这么一把手*枪,让我喜出望外。

我正爱不释手地摆弄着马格南,虞枫又从身上拿出一把两发装弹的“*”:“这把枪威力小了一些,但是胜在隐秘,你拿着会有用处。”

有了马格南,*有没有也就无所谓了,但是虞枫既然已经给我弄来了,我也不好拒绝。

我这边正爱不释手地摆弄着马格南,张臣却从外面走了进来:“王欢,我是这次刑殿任命的观察使。为了公平起见,我先来检查一下你们的装备。”

叶寻脸色一冷,就要发作,我伸手挡住叶寻,把装备扔到了桌子上:“自己看吧!”

张臣先是伸手把马格南推到了一边儿:“M500威力太大,容易损伤古迹,不许带。”

“这把*用的是十字花箭头,杀伤力太强,为了避免过度竞争,留下吧!”

“茅山神符?”张臣捻起叶寻的灵符道,“这种符箓本身就属于应该拿去研究的神品,我建议,折价卖给探神手。这几张灵符暂时由你保管,等我上报刑殿之后,自然会有人找你联系。在刑殿没做出具体决定之前,每一张灵符都不能有任何损伤,明白吗?”

叶寻没有说话,我却感觉到了他眼中的冷意。

张臣毫不在意地把手伸向了蔑天,我冷声道:“你最好别碰我的刀。”

张臣冷笑道:“你想对抗刑殿的命令,还是说,有人授意你这样做?”

张臣等于是当着我的面挑拨我和虞枫之间的关系,我的脸色顿时阴沉到了极点。

张臣转过头去拔出了蔑天,眼睛顿时就是一亮:“这把刀大概是你从什么古迹中带出来的吧?”

张臣的眼力不错,但是我却决不能承认:“那是家传的宝刀。”

张臣冷声道:“你有什么证据可以证明这是你家传的宝刀?没有证据就不要试图抵赖!”

第一二六章 封口令

我冷笑着反问道:“你怎么证明你是你爹的亲儿子?没有证据就急着说你姓张?”

“放肆!”张臣勃然大怒,“你不想说,那就跟我回刑殿解释吧!”

我目光一寒,垂在身边的手跟着微微攥了起来。虞枫沉着声音说道:“王欢是雪妖狐的传人,你要是没有真凭实据,最好不要带他回去,否则,分部刑殿可保不住你。”

张臣转头道:“你怎么能证明他是雪妖狐的传人?”

我不等虞枫说话就淡淡说道:“你把我带回去不就知道了?”

“你在挑衅刑殿?”张臣的怒吼声中明显少了几分底气。

我冷眼看向对方:“你有本事就带我回去,没本事就别瞎逼逼。你不烦,老子听着烦。”

我说话的当口,站在张臣背后的虞枫已经连着给我打了几个眼色,她的意思应该是让我别硬顶张臣。

我的话一说完,就把身上的狐铃放在了桌上。张臣的脸色顿时就是一变:“你真是雪妖狐传人?”

我半躺在沙发上说道:“是不是的,你可以把我带回去再说啊!”

张臣脸色变换不定地站了半晌才说道:“就算是雪妖狐的传人,也不能私自拿走禁地重宝。在没查明宝刀的来路之前,宝刀和灵符一样,全都不准带离第五分部,如果出现任何损伤,一律重罚。”

张臣不等我说话就冷哼一声转头离开了别墅,我看向对方的背影时,眼中冷意四射。虞枫沉声道:“你们先在家等我,我出去找点消息。”

虞枫走了,任天晴才小声道:“要不……要不……你们先吃饭吧,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

“行,先吃饭。”我把饭端上来该吃吃该喝喝,什么事儿没耽误做,吃完了往沙发上一躺就开始呼呼大睡。等我听见任天晴和叶寻上了楼,马上睁开眼睛顺着墙角溜了出去。

我在虞枫家里住的这几天也没全闲着,第五分部事情被我给摸了个透,谁住什么地方,我肯定能找得到。我半夜出去,就是为了弄死张臣。

可我刚到张臣的独院外面,就闻到了一股血腥味。我扒着门缝往里看了一眼,却看到被人吊在树上的张臣。对方胸口上被人抓开了一个碗口大的窟窿,心脏不翼而飞。

张臣的双眼活生生地从眼眶子里瞪了出来,充血的眼仁似乎还在死死地盯着自己的胸口,像是要把那颗被人掏出去心的给找回来。落在尸体脚下的鲜血已经淤积成了一滩,尸体上却再没有鲜血向下滴落,看样子对方死亡至少超过了两个小时。

我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按时间推算,张臣应该是刚离开虞枫别墅就被人杀了。

我赶紧从门口退了回去,故意在附近转了几圈才悄悄返回了虞枫家里。可我刚一进门,就看见虞枫脸色阴沉地坐客厅的沙发上:“你干什么去了?”

我随口就来了一句:“遛弯儿。”

“遛弯儿?你遛弯儿遛到张臣家门口去了吗?”虞枫勃然大怒道,“还有叶寻,也一块儿遛弯儿到人家门口了?”

“叶寻?”我转头往附近看了一圈,叶寻面无表情地从窗户外面跳了进来:“我也遛弯儿。”

“你……你们……”虞枫被气得七窍生烟,“还有一个呢?”

任天晴嘟着嘴从二楼走了下来:“我也遛弯儿去了。”任天晴的脚上还沾着泥,她肯定是刚从二楼的窗户上跳进来的。

虞枫气得脸色铁青:“一个个的都长能耐了是不?一个个的都想跑出去杀人是不?在探神手分部里杀人,你们还真想得出来!你们当分部护卫都是傻子是不是?”

我等虞枫说完,才慢悠悠道:“我们去干嘛你怎么知道?”

虞枫被我噎得好半天没说出话来,最后只好说了一句:“我遛弯儿看见的行不行?”

我们三个谁都没有说话,全都瞪着眼睛看着虞枫,她终于受不了我们几个人怪异的目光,低着声音道:“我是想去找张臣聊聊。”

我指了指虞枫的腰间:“带着家伙去聊?”

“我特么用你管?”虞枫终于憋不住了。

我马上摆出了投降的手势:“你继续说。”

虞枫道:“我到了张臣那里,就发现他已经死了。第五分部这么多人,竟然让人冲进核心杀了高级成员,这个脸丢大了。”

我这才弄明白虞枫的火气究竟是从哪儿来的。她到底是第五分部的负责人,成员被杀,她第一个脸上无光。

虞枫眯起眼睛道:“结果我还没走,小晴天就来了,他来了之后就是叶寻,叶寻走了你又来……你们想干什么?杀人杀几次才够数?”

我干咳两声,尴尬地看向了叶寻,后者毫无表情地扭过了头去,任天晴站在虞枫背后向我吐了吐舌头。

虞枫看见我们三个全都是不以为然的表情,顿时拍了桌子:“你们以为自己做得很好是不是?要不是我帮你们挨个扫尾,刑殿明天早上就能找过来。”

虞枫正在说话的时候,我的耳朵动了两下:“外面有人来了。”

等虞枫走到门口时,整座别墅已经被身穿黑衣的刑殿弟子团团包围。对方的人员虽然只有二十之数,但是从他们的身手上看,刑殿的战力极为可观。

虞枫几步走到门口:“你们想要干什么?”

为首的刑殿弟子厉声道:“带王欢、叶寻回刑殿审问。”

虞枫明知故问道:“你们凭什么带人?”

那人沉声道:“我们怀疑他们谋杀刑殿任命的观察使张臣,现在要带他们问话。”

虞枫冷声道:“问话可以,想带人,你们给我拿出真凭实据,否则,你们几个人今天也别走了,等着你们分部殿主过来要人吧!”

对方微微一愣:“你们敢对抗刑殿?”

虞枫二话没说,从身后拔出手枪对准了那人道:“我从不说第二遍的废话。”

一个刑殿弟子刚要拔枪,任天晴袖口里滑出的飞刀已经被她握在了手心:“你动一下试试。”

两个刑殿弟子的额头上顿时冒出了冷汗。我却在这时慢悠悠地说道:“戏看够了没有?就没人出来说句话吗?”

“刑殿好大的本事嘛!”李神仙倒背着双手信步走了过来,“小疯子、小晴,把家伙都收起来。你们看看,王欢多有眼力,你们的眼力还得练练啊!老杜,你说是不是?”

人群之外有人慢悠悠地回应道:“年轻一辈里眼力这么好的人确实不多。”

我早就知道李神仙和另外一个人站在人群之外,却始终没看清对方的全貌,直到那人出现,我才生出了一种被毒蛇盯住的冷意。

那人大步走到我们两拨人中间,抬手给了领头的刑殿弟子一个耳光:“没用的东西,给我滚回去。”

那个挨打的刑殿弟子还不服道:“可是他们明明……”

“明明个狗屁!”分殿主抬手又是一巴掌,“全都给我滚回去。从现在开始,谁也不许再提张臣的死因,谁也不许再去追查。我不是在跟你们开玩笑,而是在下玄级封口令。”

一众刑殿弟子脸色顿时齐齐一变,谁都不敢再有什么疑义,一齐退出了院子。

李神仙道:“小疯子,你也赶紧下封口令吧,也按玄级的标准。”

虞枫忍不住微微一皱眉头:“是谁动的手?”

“不该问的别问。张臣的死因不是你们能参合的事情。”李神仙扔下一句话,大步离开了院子。

虞枫只说了一句“你们好好休息”,就带着任天晴匆匆而去。

双方人马都来得十分匆忙,我却听出了一个信息。刑殿和李神仙都已经看出了凶手的来历,但是他们谁都不敢去招惹对方,只能让所有人都三缄其口。

我知道虞枫她们回来也不会说张臣的死因究竟是怎么回事儿,干脆也就没再去问其他的事情,专心收集了一部分资料,直到两天之后,虞枫才带回来一个长相秀气的小伙子。

对方的年龄大概跟我差不了多少,皮肤却白得过分,尤其是两只大眼睛,睫毛一扇扇的像是能抛出媚眼儿来。叶寻人也很白,可是他打眼就让人觉得带着一股如刀似剑的刚气。这个人我怎么看怎么觉得他有点那个啥,总之,我实在形容不出他第一眼给我的感觉。

虞枫指着那个人道:“这是我给你们找来的助手,安然。安然人很老实,你们别欺负他,否则,我饶不了你们。”

虞枫又转头向安然说道:“小狼,他们两个什么都不会,有些事情你得好好教教他们。要是有人欺负你,你就让他们两个动手,打出人命算我的。”

我的妈呀!

我忍不住在心里哀嚎道:这是给我找助手,还是给我找了个孩子?虞枫嘱咐安然的那两句,怎么看都像是干妈带儿子。

安然伸出手来分别跟我们两个握了一下:“欢哥、叶哥,多多关照。”

“好,好……”我嘴里这么答应着,心里却在盘算着怎么能赶紧把他弄走。我怎么看安然这小子都不怎么靠谱,别到时候出了事儿,我还得分心照顾他。

第一二七章 定军山上

我和虞枫正说话的当口,远处又走过来一个身穿黑衣的中年女人。虞枫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她叫梁溪,是这次任务的观察使。”

梁溪面无表情道:“希望能合作愉快。”

我向对方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既然人到齐了,咱们就出发吧!”

梁溪没跟任何人打招呼,直接钻进了汽车。安然踮着脚在原地转了好几圈才算进了车里,直到车已经开了,他还扒着窗户往外看。

我忍不住问道:“我说,那个安然还是小狼来着,你看什么呢?”

安然的眼圈一下红了:“我好想老婆哦!”

妈呀!

我的头都要炸了,虞枫给我安排的这都什么人啊?

我好不容易缓过神来:“那个谁,我说,你老婆是虞枫吧?”

“才不是。”安然嫌弃道,“虞枫那么暴力,哪能当老婆?我老婆是芊芊。”

我看着安然那一脸陶醉的样儿,真想一巴掌抽过去,可我最后还是忍住了。

坐在前面的梁溪冷声说道:“你那么想洛芊芊,还不赶紧下车回家抱老婆去,跟着我们干什么?”

“我……”安然刚说了一个字,梁溪就刻薄地打断道:“谁不知道你洛芊芊养的小奶狗,你撒娇耍萌那一套拿回去找洛芊芊用去,别拿到这儿来。跟你在一起我都嫌丢人。”

安然委屈得眼圈发红,梁溪却仍旧刻薄道:“滚下车去,我看见你就觉得烦。”

“欢哥!”安然带着哭腔向我这边看了过来。

我脸色一沉道:“梁溪是吧?安然是我的助手,不是你的助手,下回你想放屁之前,最好先问问边上的人烦不烦。”

梁溪被我气得脸色通红:“王欢,你……”

我不等她说完就冷声道:“你要做的事情就是站在边上看着,不需要你开腔的时候,你最好把嘴闭上。”

梁溪勃然大怒:“王欢,你这是什么态度?”

我二话没说,伸手抓住梁溪的头发,拉开了小巴的车门。梁溪没想到我会忽然出手,刚想反抗的工夫就被叶寻点住了穴道,两只手不由自主地垂到了身边。我趁势把人从车里给扔了出去。

从我动手开始,司机就踩住了刹车,要不然梁溪就算不死也得重伤。饶是如此,对方也被摔得头破血流,好半天没爬起来。

我看都没看对方一眼,喊了一声:“开车!”

汽车再次发动之后,安然的眼圈也不红了:“总算暂时摆脱了点麻烦。等我把视频发给晴妹子。”

我转头道:“你是虞枫安排好的?”

安然摆弄着手机道:“多亏你看出来得早,要不然,我还知道得演到什么时候。”

我一开始也没看出来虞枫的安排,直到我看见安然一直拿着手机对着梁溪,才弄清了他的意思,所以才在后面试探了一句,我说话时,安然特意调整了一下手机的位置,我马上看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刑殿和探神手之间应该是互相制约的关系,所以刑殿的人也无法为所欲为,只要让我们抓住机会,我们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反击。

虞枫了解梁溪的性格,才找了安然过来,还特意提醒我打出人命算她的,这就是摆明了告诉我让我想办法干掉梁溪。

安然所做的一切都是在引梁溪入套。

安然飞快地说道:“枫哥那边会给我们拖延时间,但是最多不会超过三天刑殿就会派新的观察员过来,这三天就是你算计四分部的最佳时期,你有什么计划得赶快动手。”

“那就快点!”我也知道时间宝贵,一路马不停蹄地赶到定军山。可是等我们到了之后才知道自己晚了一步。

我和叶寻赶到定军山的第一件事儿就是看风水。

风水之术在春秋战国时期已经雏形初现,在宋代达到了顶峰,直到今天,风水之术仍在流传。诸葛武侯如果长眠定军山,不可能随意找一个地方下葬,必然会选择一处风水宝地。怎么堪舆风水,就得看叶寻的了。

叶寻找了好半天才神色凝重道:“定军山附近称得上风水宝地的位置至少有四处,下面应该都有墓葬。但是,附近的人流量都不小,怕是轻易进不去。你看看这些照片。”

我拿着叶寻递过来的手机看了几眼,那些地方的确不太适合动手:“叶寻,你会盗墓吗?”

“不会。”叶寻摇着头道,“我又不是盗墓贼,对那些东西欠学。”

盗墓是个技术活儿,绝不是找个地方挖个窟窿就能进去把宝贝倒腾出来。况且,我对诸葛武侯一直心存敬畏,从心里不想去打扰他的安宁。这件事儿还真不怎么好办……

我正在沉吟之间,安然忽然开口道:“这四个地方都去不了了。”

安然指着照片道:“你们看这里……这里……还有这里……这些都是其他探神手留下的标记。按照行规,一旦有同行留下了标记,我们就不能在不打招呼的情况下进入密藏,否则,他们有权反击,或者申报刑殿。”

“第四分部的人捷足先登了啊!”我眯着眼睛道,“能不能联系上他们?”

安然摇头道:“怕是不行。如果我是第四分部的人,会先躲起来,对你避而不见,直到刑殿观察使到来为止,那样你就被动了。”

“他们不出来,我们就逼他们出来。”我沉声道,“叶寻,这附近有没有隐秘点的山谷,最好能跟风水扯上关系的那种?”

“有,在那边儿。”叶寻伸手往远处指了一下。

“就去那儿!”我带着叶寻飞快地往山谷的方向赶了过去,一路上我都在观察着附近的动静,直到谷口我也没看见哪里有人。

对方不可能对我们的出现无动于衷,我估计他们大概是在远处用望远镜观察我们的行踪。

直到谷口我才碰了叶寻一下,后者心领神会地拿出罗盘,伸手往谷口的方向指了指:“到了,应该就是这儿。”

我沉声道:“安然,留标记,警告他们别过来,否则我们不客气。”

安然动手去做标记的时候,我和叶寻飞快地走进了山谷:“安然,你在这里看着,我和叶寻去弄点东西。”

我整整在山谷里布置了一天,直到夜幕降临,才找到一个隐蔽的地方藏了起来。

我们躲了好半天,安然才低声道:“欢哥,你那办法能行吗?万一他们不上钩该怎么办?”

“那就得看他们的好奇心有多重了……有人来了,小心点。”我正说话的工夫,谷口的方向已经出现了几道人影。我们三个端着夜视望远镜看过去时,已经有五六个人悄悄潜进了山谷。

我低声道:“安然,那边有你认识的人吗?”

“没看到……”安然正说话时,一个身穿黑衣、麦色皮肤、神情冷艳的女人已经从外面走了进来,“黑蝴蝶?第四分部真看得起我们。”

安然不等我发问就解释道:“黑蝴蝶名叫徐媚,探神榜排名八十一,身手十分了得,生性狡诈。据说,她真实的实力远远不止排名八十,探神榜前五十的人对她都极为忌惮。而且……”

安然沉声道:“据说黑蝴蝶天生克对手、克同伴,凡是跟她一起出过任务或者合作过的人基本都难得善终。这丫头可不怎么好对付。”

“克人也得看谁的命硬。”我冷笑回应之间,徐媚他们已经停了下来在交谈什么。

我自言自语道:“要是能听见他们说什么就好了。”

安然道:“徐媚问边上那人:你看出什么没有?”

我惊讶道:“你会唇语?”

“会。”安然飞快地说道,“她旁边那人是个风水师,他说:这个地方的风水十分古怪,似乎能在大吉和大凶之间来回转换。这地方的风水我怎么看不明白?”

徐媚的脸上露出凝重的神色:“怎么会有这样的风水?”

风水师道:“大千世界无奇不有,这种乾坤逆转的风水,我也只是听过传说,并没见过。有生之年能看到风水奇局,我也无憾了。”

徐媚似乎还不放心,转过身向后面的人说了句什么,后面那人马上回答道:“资料显示不出王欢的来历,只能表明他跟雪妖狐关系密切。叶寻的资料也极为模糊,唯一能确定的就是叶寻是道门传人,从他的装备上看,他应该出身于道门正宗,具体师承无法查证。”

那人顿了一下道:“不过,根据王欢、叶寻他们在平天海秘境中的经历来看,平天海含有风水大阵,他们两个能顺利找到密藏所在的位置,说明他们其中一个是风水高手。”

风水师接口道:“雪妖狐是风水大师,对风水的研究已经可以排进探神手前三。如果王欢真是她的传人,能看出这里的奥妙就不足为怪了。”

徐媚点头道:“慢慢往前走,注意附近的动静。”

我低声对叶寻问道:“这里的风水真有那么神奇?”

我在古董行里多少也听说过风水的事情,可我从来没听过什么吉凶转换的风水之地。

第一二八章 定军山上2

叶寻说道:“这里是凶地,但是我刚才布局的时候挪动了一块石头,把风水局打开了一个小缺口,这里就变成了死中带生的风水。我看,那个风水先生就是学得太精了。”

叶寻的意思,我能听明白,人的学问越深,考虑的也就越深。有时候,明明是一个稍有难度的棋局,被摆到一个围棋宗师面前时,可能会被他们主动提升无数倍难度。因为,普通人在考虑眼前一步怎么走的时候,他们可能已经考虑到了一百步之后的走法,而且越是痴迷某种事物的人,越是如此。

叶寻只不过是稍微挪动了一块石头而已,那个风水师可能已经考虑到了后面的风水怎么转换,所以他才会说这里是吉凶互换的风水奇阵。

可我却微微皱了一下眉头。那个风水先生真的只是想多了?

我正在低头沉思的工夫,山谷里的黑蝴蝶已经带人走进了一片乱石堆里,对方十多个人还没走出多远,就像是遇上了鬼打墙一样在原地兜起了圈子。

那个风水师在原地连续转了几圈之后忍不住惊呼道:“八阵图!这是八阵图!”

我侧头看向叶寻:“你会八阵图?”

叶寻摇头道:“不会。那是我师父改动过的八卦阵。”

我知道叶寻不会骗我,但是安然的眼中却露出了一丝黯然,他大概是觉得叶寻并没把他当成伙伴才没说实话。

我自言自语道:“那个风水师是不是疯了,怎么说话一点不着边儿啊?”

安然低声道:“黑蝴蝶说:让我们的人找找,看看王欢和叶寻是怎么走出去的。”

安然话刚说完,我就听见有人喊道:“快看那边,那块石头上有字。”

我顺着对方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却因为角度的问题只能看到一块光秃秃的石头:“叶寻,你是不是在石头上写字了?”

“没有。”叶寻道,“你不是让我把字写在那边的树上吗,还让我用阵法把他们全都引到大树边上,你怎么全都忘了?”

不好!

我身上顿时一冷。我故布疑阵的目的就是为了让黑蝴蝶他们觉得这就是诸葛武侯的秘葬,把他们一步步引到我的埋伏圈里。

可是现在所有的事情都变了。按照我原先的计划,他们应该是顺着八卦阵走到大树底下,现在他们不但没往我预定的方向走,还在一块石头上发现了留字。

我脑袋里顿时“嗡”的一声。我压低了声音道:“叶寻,你在这儿待着,我过去看看。”

叶寻微微点头之间,我贴在山坡的草皮上飞快地挪向了黑蝴蝶的背面。我本来是想从黑蝴蝶背后一窥究竟,没想到我停身之后,压在地上的双手忽然摸到了一块平整带字的石板。

我的手指刚一触及石板上的字迹,心里顿时就是一惊。等我低头看时,只看见石板上赫然写着四个大字:请客慢行。

不好!

我刚想退后之间,石板就“咔嚓”一声断成了两截……我本来就是用一只手撑着地面,正处在重心前移的位置上,等我再想退后却来不及了,整个人顺着山坡的方向猛然翻滚了下去。

我猝不及防翻下山坡,根本就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山下的黑蝴蝶却在一瞬之间带人转身,将枪口对准了我的方向。等我落地时,黑蝴蝶的手枪正好对准了我的额头:“王欢?”

我虽然狼狈,却没受到重伤,危机之间我也顺手握住了枪柄。黑蝴蝶淡淡说道:“王欢,我已经恭候你多时了。叶寻,你不想出来吗?”

我平静地说道:“你最好还是把枪给收起来,别忘了,刑殿观察使还在。”

我不知道谁才是刑殿观察使,但是出于绝对劣势的情况下,我也只能先扯一下刑殿的虎皮了。

那个风水先生平静地说道:“我就是刑殿观察使赵强。你最好让叶寻出来解释一下这里发生的事情。”

我冷声道:“解释什么?解释刑殿怎么跟第四分部沆瀣一气?”

“混蛋!”赵强破口大骂道,“这里的八阵图是不是你们搞的鬼?你最好给我想清楚了再说!”

我微微皱眉之间,黑蝴蝶却稍稍挪动了一下身子挡住了我的视线,我看不见她背后的石头,就只能在是与不是之间选择一个答案。

我仅仅沉默了一下就直言不讳地说道:“不是。八阵图早已失传,就连诸葛武侯的弟子姜维都没学到八阵图,我们到哪儿去学那些东西?”

赵强沉默了片刻让开身子:“这块石头,你见过吗?”

我这才看清了那块石头的原貌。那块石头像是被人给削平了的石碑,赫然刻着:丁酉八月,有客到此。出此阵法,再论是非。

赵强厉声道:“这些字是不是你们写的?”

“不是。”我再次摇头,“我本来是想把你们引到我布下的埋伏圈里,我留下的线索在那边。留字的人是诸葛武侯。”

黑蝴蝶的脸色顿时一变,她身边的手下也忍不住打了一个激灵。赵强厉声道:“你别在那危言耸听。”

“是不是危言耸听,你比我清楚。”我直视对方双目道,“诸葛武侯一声算无遗策。你别忘了,诸葛亮和刘伯温的传说。”

“那只是……”赵强话没说完,山坡上就又传来一阵像是落石滚动的声响。等我回头看时,叶寻和安然已经一块儿从山上栽了下来。

叶寻滚落山坡一半儿之间就稳住身形,从坡上翻身而起,双脚着地落在了我附近。安然却因为没控制住身形而摔得头破血流。

我看向他们两个跌落下来的位置,不由得狠狠闭了闭眼睛——他们摔下来的位置,距离我刚才看见断碑的所在只不过两三米远,那也是他们最有可能藏身的地方。

我转身叹息道:“诸葛武侯是神是仙,时隔千年还能算到有人会来打扰他的安宁。”

赵强结结巴巴道:“胡说八道!你……你究竟想说什么?”

我用脚踢了一下落在我附近的石碑:“自己看吧!”

黑蝴蝶蹲身查看石碑之间,脸色变得一片铁青:“这里不是武侯墓葬,却是他给我们安排好的陷阱。”

“也不能说是陷阱吧!”我接口道,“诸葛武侯既然留字,那就说明他给了我们一线生机,关键是看我们能不能找到生机在哪儿。”

黑蝴蝶看向我道:“你怎么知道武侯会给我们留下生机?”

黑蝴蝶是明知故问。其实她自己应该也猜到了原因,只不过是想跟我互相验证一下罢了。

我知道现在不是我该跟对方针锋相对的时候,于是开口解释道:“诸葛武侯与刘伯温的传说虽然只是民间故事,但是可以侧面验证一件事儿,那就是诸葛武侯算无遗策,能推演未来。”

传说,元末刘伯温辅助朱元璋一统天下之后,被民间传为“诸葛转世,孔明还阳”。刘伯温自恃才高技绝,不愿意被人比作再世诸葛。他要的是成为超越诸葛亮的千古第一人,甚至作过一副对联:三足鼎立诸葛亮,一统天下刘伯温。

刘伯温为了证明自己强于诸葛亮,专程赶到了武侯墓。当他登上山时,看到山上立有一块石碑,上面写着:吾到无人到。

刘伯温当即嘲笑诸葛亮欺世盗名:“孔明所到之处,我刘伯温一样到了。诸葛亮不过是欺世盗名之徒。”

刘伯温亲手砸碎了石碑,等他回身下山时,却看见远处出现了一座圆头石碑,上面赫然刻着一行大字:唯有伯温到。

刘伯温当即吓出了一身冷汗,在石碑前磕头一千向诸葛亮赔罪,而后却迟迟没法起身,正焦急时,看见石碑下还有一行小字:“伯温戴盔叩首,脱盔起身。”

刘伯温脱掉帽子之后果然站了起来,恭恭敬敬地去给诸葛亮赔罪。

这个传说颇有几分故意贬低刘伯温的意思。刘伯温身为明初奇人,不可能做出这种嫉妒先贤、蓄意诋毁诸葛武侯的事情。况且,武侯墓是后人所建,谁会去替诸葛亮立那两块石碑?

但是,这个故事中却有一个与传说中诸葛武侯的作风极为相似的地方,那就是算无遗策、死后留书。

我把传说讲到这里,伸手指向了远处山头:“我挑选这座山谷引你们进来,无非就是想要模仿诸葛武侯的作风,让你们栽上一个跟头。所以,我们故意改动了一下风水。那块石头被挪走之后,这里的风水不是全都变了?”

赵强拿出罗盘看了一会儿,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果然,果然……你们还干了什么?”

“在这里布了个八卦阵。”我指了指地上的石块道,“这地方本来就有一堆乱石,我们只是简单地挪动了几块石头,这里就成了八阵图。这说明什么?”

我看向黑蝴蝶道:“这说明,诸葛武侯不仅早就算到了我们会出现在这里,甚至连我们要做什么、能做什么、会在哪里埋伏、要到哪里藏身都算得一清二楚。”

第一二九章 杀机重重

黑蝴蝶沉声道:“你怎么知道诸葛武侯给我们留下了一线生机?”

我平静道:“诸葛武侯的八阵图名震千古,就连当年的东吴大将陆逊也险些葬身八阵图。如果诸葛武侯真想要我们的命,就不会说‘出阵之后,再论是非’了。”

黑蝴蝶沉吟之间,她身边的人低声说道:“组长,我觉得是王欢他们在故意捣鬼,我看……”

黑蝴蝶冷声道:“他是不是捣鬼,我还看得出来。”

那人碰了个钉子之后,悻悻退到一边儿不再说话了。

黑蝴蝶挥手道:“放开他们。”

对方收起武器之后,黑蝴蝶才开口说道:“大家都是老江湖,利害关系分得很清楚,我也不想多费什么口舌,我们之间的矛盾等到出了八阵图再说。”

“同意。”我也想早点从阵法中出去。诸葛武侯名震千古,虽然已经跨越千年,但是武侯之名仍旧犹如神祗,在他面前,我实在提不起底气。

我转头看向了叶寻,后者皱着眉头道:“我刚才挪动的那几块石头,我都记得在什么地方,可是现在完全找不到了。难道那几块石头飞了不成?”

“你们谁带着铲了?”我从黑蝴蝶手下那里拿过一把工兵铲,往叶寻注视的地方狠狠向下挖了几下,那里很快就露出了一节像是杠杆似的东西。

“原来是这样!”我心里不由得往下一沉。

黑蝴蝶也看着机关喃喃自语:“诸葛武侯是神吗?”

除了我们两个,谁都没有说话,但是我能感觉到所有人都从心底里发冷。

诸葛武侯布置的机关看似简单到了极点,只不过是靠平衡木的原理,用两块石头压在一根平衡木的两端,叶寻挪走一块石头之后,另外一边的石块也会随之挪动,阵法也就随之悄然改变了。

可是这其中的推算却已经精准到了令人发指的程度。时隔千年,他竟然能算到有人会去推动某一个石块儿?难道他的双眼能够穿越时间与空间,看到每一个细节?

那时,我甚至觉得诸葛武侯正犹如神祗,在九天之上笑看我们苦苦挣扎。

过了好半天,才有人低声道:“既然阵法下面有机关,那我们能不能挖下去,从下面打地洞走?”

赵强怒道:“你脑子有病吗?现在阵法已成,你轻易向下深挖,说不定就能改动阵法,让困阵变成杀阵,那时候,咱们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那人被骂得缩了脑袋,我才低声说道:“现在最好不要轻举妄动,等到天亮再说。”

黑蝴蝶和赵强交换了一个眼神,才说道:“原地休息,谁也不要乱动,更不要去碰附近的石头。”

所有人陆续坐了下来。我正在闭目养神的时候,忽然听见附近传来一声枪响,等我睁眼时,却看见有人举着手枪向附近的石块疯狂射击:“组长,快走!你快点走,我拖住他们!”

“你疯了!”黑蝴蝶豁然起身想要过去拦住那人,对方却声嘶力竭地怒吼道:“组长快走,我跟他们拼了!”

“住手……”黑蝴蝶想要出手阻止时却已经晚了一步,那人拉开身上的手*雷,猛然扑向了乱石当中。

“趴下!”我一左一右搂住了叶寻和安然,扑倒在地。我们三个身形刚落,爆炸声冲天而起,染着鲜血的石块像是暴雨一样打落在我们身上。

等我抬头之间,却又倒吸了一口凉气——我们所在的空间已经被全副武装的蜀军团团包围。蜀军将士寒意凛冽的铁甲与漆黑夜空连为一体,唯独手中寒光闪烁的长枪显得异常分明,足以让人触体生寒的杀气犹如凝成实质,从一排排长枪上透体而出直逼而来,让人忍不住头皮发麻。

阵法变了!

我说不清眼前的八阵图究竟发生了什么改变,但是我能肯定,八阵图里已经生出了幻影。

黑蝴蝶厉声喝道:“不要慌,都不要慌,那是幻觉,别看他们。低头,快点低头!”

我下意识低头之间,那种犹如大军压境般的压力非但没有减轻,反而让我觉的蜀军的枪尖像是在一瞬之间又往前逼近了几分,也不知道是山风吹还是长枪的锋刃上所带起的寒意一丝丝地撞在我的头顶,拨动着我的头发,也在挑动着我的神经。

我的手掌不自觉地伸向腰间的手枪时,叶寻在我身后轻轻触碰了我一下。等我回头之间,却看见叶寻已经戴上了金狼面具。

面具?

我一瞬间反应了过来。黄金面具能制造幻觉,为什么不能破除幻觉?虽然面具的威力已经丧失了大半,但是在这种情况之下,未必就没有用。

我抓起面具扣在脸上时,黑蝴蝶忽然回身质问道:“王欢,你不是说……你在干什么?”

我正想说话的时候,黑蝴蝶的手下全部举枪指向了我和叶寻。

这些人本来就在强大的精神压力之下濒临崩溃边缘,如果再去刺激对方,他们说不定马上会向我们开火。

“黄金面具?”黑蝴蝶冷声道,“王欢,这里的事情是不是你在搞鬼?告诉我!”

我后来才知道,探神手经历过的秘境都会被制成报告,向各个分部通报,虽然本部人马会对一些重要的细节进行隐瞒,但是主要部分还是会被传播开来,给所有探神手作为参考。所以,黑蝴蝶一眼就认出了我的黄金面具。

赵强也上前一步道:“王欢,我现在需要一个解释!”

“我……”我刚说了一个字,忽然从背后拽出一件东西往黑蝴蝶的身上砸了过去。

“卧倒——”黑蝴蝶翻身倒地之间,我却拉着叶寻、安然向一个身穿着土黄色军衣的士兵跑了过去——从黑蝴蝶说话开始,我就一直在观察附近的军阵。我发现军阵当中并不全是身穿铁甲的军士,零星的还有那么几个穿着土黄色军装的士兵。

我不知道他们是不是走出八阵图的关键,但只能去碰运气——黑蝴蝶本来跟我就是敌对的关系,只不过因为陷入了八阵图才与我保持着暂时的和平,她已经因为幻阵开始怀疑我的动机,再待下去我肯定要吃大亏,我只能去赌自己的判断。

我带人冲向阵前时,那个士兵却忽然挪动了脚步,躲到甲士的身后,我也飞快地转动身形,跟着对方往甲士身后绕了过去。

谁曾想,我仅仅是转了一个身的工夫,黑蝴蝶他们就全都消失在了我的视线当中。等我再想去找对方,密集的枪声在我耳边蓦然乍起,几颗子弹紧贴着我身边飞向远处之后,对方的枪口就好像是调转了方向,一直在往我们左侧不断开火。

叶寻低声道:“这是武侯在故意放我们生路?”

“不知道。”我摇头道,“我觉得八阵图哪里不对劲儿,咱们先往远处退几步再说。”

我再次起身向下一个黄衣军士冲过去时,我身后却忽然亮起了几道光束。有人厉声喊道:“王欢在那儿!”

黑蝴蝶追上来了?

“快走!”我再次冲向目标的当口,忽然听见一声弓弦震动的炸响,下一秒钟,箭矢带起的疾风直奔我眼前而来。千钧一发之间,我猛地蹲下了身形,几支长箭从我头顶飞掠而过,我身后也同时传来了有人中箭的惨叫声。

“趴地上,往前走!”我来不急回头去看后面发生了什么,立刻带着叶寻他们两个趴在地上,一点点向那个土黄色人影摸索而去。

我们仅仅摸索出了两三米的工夫,不知道从哪里飞来的弩箭犹如狂风过境忽然从我们头上急掠而过,箭矢穿透的人体的响声也在我们身后此起彼伏。追上来探神手一下被人打乱了阵脚,不分东南西北地疯狂开火,甚至有人还扔出了手*雷。接连两声爆炸之后,我才听见黑蝴蝶的声音:“别动手,找地方隐蔽,别随便开枪……”

“快走!”我使劲儿拉了一下身边的安然,带着他往那个黄衣士兵的身边爬了过去。

我本来以为自己能像上次一样从士兵身上穿行过去,却没想到自己竟然一下撞到了对方的身上。

这个士兵是真的?

我惊骇之间,忽然听见头上传来一声钢刀出鞘的声响,等我再去看时,雪亮的刀光已经从我头顶劈斩而下。这时我再想拔刀抵挡对方的兵刃也已经来不及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对方的长刀向我头顶劈斩而来。

就在对方长刀即将触碰到我额头的瞬间,我身后的叶寻忽然挺身而起,双掌排空推向对方胸前。我只觉得两股劲风从我头顶狂涌而过之后,士兵身上传来了一声像是重拳打在木料上的闷响。

刚才拔刀劈斩的军士从腰间传出一声“咔嚓”巨响之后,上半身忽然倒飞而去,摔向了几米之外,两只脚却还死死地站在原地没动。

我还没等从惊骇当中回过神来,就看见安然暴起身形往叶寻身上撞了过去。

叶寻在猝不及防之下被安然撞开了几尺,他也代替了叶寻原来的位置。我忍不住把手伸向了腰间的枪柄。

第一三零章 杀机重重2

我掌心贴在枪柄上的瞬间,远处却先一步传来了一声枪响,安然带着一串飚飞的血花应声倒地之间,我也猛然回头往枪声传来的方向看了过去,一个探神手已经调转枪口往我身上瞄了过来。

我在电光火石之间拔枪而起,向对方扣动了扳机。两颗子弹竟然出人意料的凌空撞在了一处。刺眼的火光向空中迸射之间,对手下意识地偏过了头去,我的第二枪却接踵而至,一枪掀飞了对方的身形。

我紧跟着退回原位,抓起地上安然退向一块巨石背后,跟过来的叶寻连出四掌将附近的石块推到了我们身边组成一道掩体。

我带着安然紧缩到石块背后时,安然咬牙道:“你们这么动石头,还能……还能跑出去吗?”

“别说话。”我用手死死压着安然肩膀上伤口,鲜血却从我的指缝当中不断渗出。

叶寻仅仅在我身边停顿了两三秒钟就再次站起身来,用脚不断将身边的石块踢向远处。

赵强厉声喊道:“阻止他,他在变阵……”

赵强的声音没落,密集的枪声已经爆响而起,子弹划出的红光犹如飞火破空,朝叶寻集中而去。我刚想起身,叶寻却厉声喊道:“待着别动!”

我身形未起,就看见叶寻犹如风中落叶在枪林弹雨之间来回穿梭,不断出脚将附近的石块踢向远处。携带着劲风的飞石落向地面之间,也在我们周围垒起了一道圆圈。

赵强气急败坏地喊道:“别打人,他有阵法护着,你们瞄不准。用手*雷……”

叶寻像是没有听见对方的叫喊,仍旧不断地踢击岩石。我却从岩石背后猛然起身,抬手一枪打向了一个掐着手*雷的对手。

马格南的子弹瞬间打穿对方手腕,那人还没扔出去的手*雷顿时滚落在地。黑蝴蝶第一个翻身滚向了远处,那些没来得及退走的探神手瞬间在冲天而起的火光当中翻到了一片。

我重新坐回岩石背后高声喊道:“手*雷的滋味不错吧,要不要再来几颗玩玩?”

黑蝴蝶那边除了伤者的哀嚎,没有一个人回应我的问话,看样子短时间内不会再跟我硬拼了,我这才松了口气。叶寻趁着这个当口反身落在了我们附近。

此时的叶寻头上汗出如浆,脸上的血色褪去了大半,他虽然在竭力地控制着呼吸,却仍旧在不断急喘。看样子,刚才叶寻是用了什么他现在无法完全控制的身法,才能在枪林弹雨之中来去自如。

叶寻喘着气道:“我布置了阵法,他们一时半会进不来,剩下的事情交给你了。”

“你说……”我仅仅说了两个字,叶寻就一头栽倒在了地上,昏迷不醒。

“叶寻!”我赶紧看了叶寻一眼,发现他只是脱力昏迷,才算是稍稍松了口气。

这时,我身边的安然也跟着轻轻哼了一声。对方虽然死死地咬着牙关,脸色却是一片铁青,两片嘴唇也已经没了血色。

我推开手电试探着看了一眼他的伤口,那一枪虽然没有伤到他的筋骨,子弹却嵌在肉里,让伤口血流不止。

安然低声道:“我教你处理伤口,你帮我止血。先用刀把子弹挖出来……”

我从背包里抽出军刺,顺着安然的伤口划了下去,发黑的鲜血立刻顺着刀口滴落在地,安然的冷汗像水一样顺着脸颊淌下来。

我皱着眉头把刀尖探进对方肉里向外一挑,带血的子弹崩落在地时,安然也差点等昏了过去:“火……*……止血……”

*止血这种事情我在电影里看过,真要用的话,也不知道能不能奏效。可我身边除了几瓶子云南白药之外,连个止血的工具都没有,也只能按安然的说法试试了。

我连续拧开几颗子弹,把*倒在了安然的伤口上,推开火机对上了药粉。蓝色的火光在安然的伤口上呲呲飞溅之间,他也一下昏了过去。

我赶紧把伤药倒在对方胳膊上,用绷带隔着衣服缠住了伤口,才把安然和叶寻并排放在了一起。

直到这时,黑蝴蝶那边仍旧没有任何的动静。他们究竟在干什么?

叶寻、安然全都昏迷不醒,黑蝴蝶的人里还有一个同样精通阵法的赵强,一旦对方大举进攻,我一个人能挡得住所有敌人吗?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过去,对方的阵营却始终都没传来半点声音,黑蝴蝶的人就像是凭空消失在了八阵图当中。可越是这样,我才觉得压力越大,握着枪柄的双手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了起来。

又过了好一会儿,我实在觉得自己承受不住这种无声的压力,一只手握着枪,一只手从兜里掏出烟来。我刚要去掏火机时,却收回了碰向口袋的那只手,举起手*枪往天上开了一枪。

马格南的声响就像是一声闷雷在山谷当中嗡嗡作响,石阵之外的三个方向也同时传出了动静——黑蝴蝶早就已经把人给分散到了不同的方向,只不过他们还没绕到石头阵背后而已。

我故意从石头后面露出来半个脑袋:“不用紧张,我就是点个火儿抽根烟而已。”

我说话之间,把手枪给调转了过来,把枪口对准自己,将烟顶在刚刚发射的枪管上狠狠吸了两口,烟头上果然冒出了火来。

我夹着烟喊道:“我再开枪,你们别害怕,说不定我又是要点烟。”

“王欢……”赵强咬牙切齿的道,“你究竟想要干什么?”

我冷笑道:“我还想问你们准备干什么?要不是你们随便端枪,我犯得着一头扎进八阵图吗?”

“你这是倒打一耙!”赵*怒道,“这片阵法其实是你早就算计好的对不对?你故意把我们引入八阵图,就是准备将我们全都留在山里!”

我带着讽刺地说道:“你还真看得起我。这么大一片阵法,我能用一天时间布置出来?难不成,我还能招来黄巾力士帮我搬山布阵吗?”

赵强沉默了几秒才说道:“那你给我解释一下,为什么外面那些弩箭只打我们,不打你?”

“这个我还真没办法给你解释。要不,你就当我人品好得了。”其实,我也在想这个问题。那些隔空而来的弩箭分明就是在掩护我和叶寻撤退,锁定黑蝴蝶的人马时,不但精准,而且像是算准了他们的位置,几乎完全压制住了对方。

“放屁!”赵强虽然在破口大骂,但是语气中带着几分惊疑不定的意思,他也没弄明白这其中的缘由。

黑蝴蝶却在这个时候开口道:“王欢,我最后问你一次,你们来这座山谷,究竟是临时起意,还是早有准备?”

“临时决定。”我平静地说道,“我怎么进的山、怎么到的山谷,你不知道吗?”

我反问道:“你看见那个被我们打折的机关没有?我要是能造出那样的机关,犯得着来找什么机关秘术吗?”

我虽然没有仔细检查过出刀砍我的那个机关傀儡,但是能够自行拔刀的机关,我闻所未闻。

让我没有想到的是,黑蝴蝶竟然回答道:“我没看见什么机关。”

我下意识地往机关傀儡的方向看过去时,那半截傀儡确实已经没了踪影。

赵强高声喊道:“王欢,你还想抵赖到什么时候?放我们离开山谷,我可以不追究你们埋伏第四分部的事情,否则,我马上通知刑殿,对第五分部进行调查。谋害刑殿弟子的罪名,你担不起,虞枫也担不起。”

我的心顿时一沉。这里是定军山,不是什么人迹罕至的原始森林,手机或许在这个位置上还有信号,万一他们真能把消息传出去,刑殿绝不会对第五分部手软。

我扬声道:“我最后跟你说一遍,我也一样是被困在了阵法里面,我们暂时停火或许还有一线生机,要是……”

“放屁!”赵强躁怒道,“你们知道这里有阵法,还敢继续布阵?两阵不相容的道理,你们不知道吗?”

我确实不知道什么叫“两阵不相容”,叶寻应该知道,可他现在昏迷不醒,赵强又不是什么都不懂的棒槌,我再拿糊弄伊藤小鬼子的办法糊弄他显然行不通。再这样下去,我早晚得被坐实罪名。

我犹豫了一下才说道:“你愿意怎么想就怎么想吧,老子现在没那个闲心跟你慢慢解释。我先睡上一会儿,没事儿别打扰我睡觉。”

赵强被我气得在那边破口大骂,可他无论怎么谩骂、怎么威胁,我就是不肯出声。

刚才那段言辞交锋,我虽然落入了下风,但是我也让对方惊疑不定,不敢轻易动手试探。

我说是打算睡觉,却整整一夜都没敢合眼,就一直握着手枪藏在阵法背后,直到第二天天色大亮,叶寻才醒了过来:“外面怎么样了?”

我把昨天晚上的事情跟叶寻说了一遍,对方的眉头却越皱越紧:“王欢,如果我们现在出去,你有多大的把握能不让对方开火?”

我被叶寻吓了一跳:“你要干什么?”

第一三一章 杀机顿起

叶寻沉声道:“我昨天晚上布阵的时候触碰到了阵法核心的边缘。想从内部破阵,我们就得回到最初看见石碑的地方。”

叶寻认真道:“路已经被黑蝴蝶挡住了,再跟她交手,咱们就会在八阵图里越陷越深。不能再斗下去了,否则,一个都走不出去。其他的事情,我一会儿慢慢跟你解释。”

我心里顿时“咯噔”一声:我们又掉进诸葛武侯的谋算了?

谁能想到,他故意把破阵的关键放在了我们眼皮底下?谁又能想到,昨天晚上那个幻阵是在逼着我们往八阵图核心地带乱闯?

原来我一直都犯了一个错误,错在我太相信刘伯温的传说,太相信诸葛武侯的“容人之量”。传说中,诸葛武侯仅仅跟刘伯温砸碑开了两个玩笑就放过了对方,那是因为刘伯温同为无双国士,诸葛武侯才有爱才之心、相惜之情。

我们算是什么?往难听点说,我们正在充当盗墓贼的角色。我可没听说过谁能容忍盗墓贼打扰自己的安宁。

诸葛武侯从来没想让我们出去,我们走进了八阵图,就等于把一只脚踏进了地狱。诸葛武侯留下谋算,就是要把我们一步步推进地狱。

我现在强行返回原处,必然会跟黑蝴蝶的人马交手。八阵图变幻莫测,走错一步都可能万劫不复,更何况是要跟对方交手。

我从岩石背后站起身来,故意把枪挂在手指上:“徐媚,你出来,我们谈谈。套用你的一句话,大家都是聪明人,有些事情说开了,总比这样盲目厮杀的好。”

我这样站起来,相当于把自己的全部要害暴露在对方的枪口之下,我看似平静,心里却紧张到了极点。

片刻之后,黑蝴蝶才从对面岩石背后站起了身来:“想谈,你就放下武器,走过来。”

我放下手枪跳出阵外,和叶寻一起走到双方阵营中间停了下来。黑蝴蝶带着赵强走到了我们身前:“你想谈什么?”

叶寻开口道:“有人在外面掌控阵法。”

叶寻应该是临时起意,如果他直接说出阵法核心就在石碑附近,黑蝴蝶肯定不会相信,只有制造出一个第三方,才能让黑蝴蝶感到危险,同意暂时合作。

赵强却在这时冷笑道:“笑话,八阵图谁能操控,谁又能在这里布置好陷阱,等待我们两个分部的人马自投罗网?你们别耍花样儿,赶紧解开阵法让我们出去,对大家都好。”

我看向黑蝴蝶:“你也这么觉得?”

黑蝴蝶沉默了片刻才说道:“你怎么证明有人在操纵阵法?”

我沉声道:“昨天晚上我们遭遇弩箭攻击时,对方的排弩显然是传说中一弓十箭的诸葛连弩。如果外面是我的人,我们只会动枪。”

“如果是我们在搞鬼,我和叶寻也不会自己跳进阵法……”

我的第二句话没说完,赵强就强行打断道:“你们跳进来,只不过是为了利用规则。探神手之间,没有剧烈冲突或者受到生命威胁,不能对同行动手。你们敢说自己没悄悄录像?”

我看向赵强的目光泛起了一丝寒意,对方却强硬道:“还有,你们一出来就挑起事端赶走了刑殿观察使,进入定军山又迫不及待地赶进山谷,不就是为了把我们给引进陷阱吗?”

赵强厉声道:“就算外面有人操纵阵法,也是你们的人!你们从一开始就布置好了陷阱对不对?”

我恨不得一巴掌抽死赵强这个搅屎棍子。黑蝴蝶明显已经心动了,他这一下,又加深了黑蝴蝶的怀疑。

对老江湖,不能不停地解释,你越是解释,他就越是怀疑。

叶寻从牙缝里挤出四个字:“你是二逼。”

“你说什么?”赵强勃然大怒。

我冷声道:“在我还没打算动手揍你之前,你最好把嘴给我闭上。”

“你敢威胁……”赵强话没说完,叶寻已经一巴掌扇了过去,结结实实地给了对方一个耳光。赵强的嘴角上顿时迸出了血来。

叶寻这一动手,等于是给对方发动了信号,黑蝴蝶蓦然抽身后退之间,我从兜里翻出*瞄向了黑蝴蝶眉心。

我没有开枪的意思,黑蝴蝶却在这时双手齐扬,无数钢针从她袖口倏然而出……如此近的距离,我就算想躲也来不及了,只能用双手护住面孔抽身后退。可我的速度再快,也快不过机簧打出的钢针,仅仅一瞬之后,我的双臂上就掀起了一阵锥心剧痛,像是被电流击中的麻痹感瞬间从我双手传向了双肩。

针上都有毒?

我还没等反应过来,叶寻已经拎着被他打翻的赵强挡在了我们两人身前:“快点回去!”

我连连后退之间,黑蝴蝶也返回了他们的阵营,对方半点没有还击的意思,任由着我们退回了石阵。

直到我坐在了岩石背后,黑蝴蝶的声音才幽幽传来:“王欢,你中了我的毒针,生死等于掌握在了我的手上。放开阵法,让我们出去。”

“傻逼娘们!”我气得破口大骂道,“老子要是能控制阵法,第一弄死你个傻子!”

被叶寻擒住的赵强仍旧气焰不减:“你们绑架刑殿弟子想干什么?我告诉你……”

叶寻抬手又是一个耳光扇了过去:“把嘴给我闭上!”

“你……”赵强气得浑身发抖,“你们……太嚣张了!我……”

叶寻还要抬手再打,已经醒过来安然却冷声说道:“老子正憋着一泡屎没拉,你再不闭嘴,我就拉你嘴里。”

赵强脸色铁青地闭上了嘴。安然低声道:“叶哥,咱们怎么出阵?”

叶寻低声道:“阵图在变动,这里很快就会变成杀阵,咱们得赶紧想办法出去。”

我沉声道:“变成杀阵会出现什么结果?”

叶寻摇头道:“很难说,可能是大火燎原,也可能是山崩地裂。我们的时间不多了,得赶紧想办法。”

我正在皱眉时,黑蝴蝶的声音又传了过来:“叶寻,你说什么杀阵?”

叶寻正想开口解释,赵强却抢先一步喊道:“不要听他们胡说八道,这个阵法就是他们弄出来的东西,赶紧上报总部……”

“闭嘴!”安然暴怒之下抓起石头往赵强脑袋上砸了下去,顿时把对方砸得头破血流。赵强却声嘶力竭地喊道:“上报总部!王欢谋害刑殿弟子,让总殿调查!快点——”

赵强有他的打算。黑蝴蝶不是刑殿的人,关键时刻不会顾及他的安危,但是黑蝴蝶一旦掌握了我们“谋害刑殿弟子”的证据,她就有足够压制我们的王牌。同样,赵强只有以上报总部作为威胁,我们才会投鼠忌器,不敢对他动手。

黑蝴蝶沉声道:“放回赵强,我可以暂时不向刑殿汇报。”

“你他么傻子!”这是我第二次骂黑蝴蝶。

赵强那个二货,抓在手里除了给我添堵之外,半点用处都没有,可是把这个搅屎棍子放回去,他还会不断蛊动黑蝴蝶。

叶寻冷声道:“放他回去。让他们死几个人,他们就知道厉害了。”

我伸手抓住赵强的脖子,把人从石头背后给扔了出去。对方在地上连滚了两圈才站起身来,指着我们的方向大骂道:“王欢、叶寻,你们两个给我等着,我不让你们尝遍刑殿所有刑具,我就不姓赵!”

赵强反手一指安然:“还有你!等你进了刑殿,我会好好招呼你!”

“去你妈的!”安然抄起一块石头往赵强头顶砸了过去。对方侧身躲过石块之后刚一站稳,一支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飞过来的弩箭瞬间洞穿了对方咽喉。

箭身从他脖子后面透出半尺之后,我和叶寻才算是反应了过来,等我们两个同时起身时,赵强的尸体已经缓缓栽倒在了地上。

我忍不住打了一个激灵。赵强死了,他死之前正好面对我们的方向,这下我们两个怕是真的要解释不清了。

我抬头看向黑蝴蝶时,对方已经扬起了手机:“王欢,放我们离开大阵,我可以帮你向刑殿解释。”

我沉声道:“黑蝴蝶,你愿意如何随你的便吧,这座大阵我自己也出不去。”

我说完之后又坐回了岩石后面,脑袋里飞快地盘算着怎么才能穿过黑蝴蝶的地盘。就是在这时,我忽然觉得头顶一暗,等我抬头看时,原本的朗朗晴空忽然变得阴云密布,血色雷霆隐藏在乌云背后蠢蠢欲动,似乎随时都能够劈开天幕降临大地。

叶寻猛地站了起来:“黑蝴蝶,杀阵已经启动了,你赶快让开,要不然……”

黑蝴蝶摇头道:“你们现在说什么我都不会相信,不解开大阵,一切免谈。”

“你……”我仅仅说了一个字,天空当中惊雷乍起,道道金蛇当空垂落,倾盆暴雨毫不客气地灌落大地,仅仅片刻的工夫,几道卷裹着泥浆的水流就从山谷四周蜿蜒而落。

天上大雨连绵不绝,一道又一道的水流从山谷两侧奔涌而下。

第一三二章 杀机顿起2

杀阵!这才是真正的杀阵!

我扬声喊道:“黑蝴蝶,这里快要被水淹了,你还想怎么样?”

黑蝴蝶沉声道:“我说了,打开大阵。”

“你……”黑蝴蝶已经认定了是我在控制阵法,说什么都不肯相信我的话。

安然起身道:“欢哥,咱们怎么办?”

“等着吧!看看黑蝴蝶究竟能不能沉住气。”我说话之间,山谷两侧已经炸开了一道又一道的缺口,奔涌的水流越来越多、越来越急,不久之后就在山谷里积起了足以没过脚踝的泥水。

我和叶寻不言不动地背靠着岩石坐在水里,安然却慌了手脚:“欢哥,水都下来了,咱们怎么办啊?”

“别慌!”我安慰道,“黑蝴蝶比咱们着急。”

“可是……”安然刚说了几句话,山顶就传来一声“轰隆”巨响。等我抬起头时,一股强劲的水流像是从山顶翻越而下的白龙,狰狞咆哮着向谷底俯冲而来,与地上的积水轰然相撞。暗黄色的水花如同暴雨冲天而起,铺天盖地地压向我们头顶。我只觉得全身上下被泥水冲洗了一遍之间,谷底的水位瞬时暴涨半尺。

黑蝴蝶终于坐不住了:“王欢,你究竟想要干什么?还不打开大阵,是想要同归于尽吗?”

我冷声回应道:“同归于尽,不就是你想要的结果吗?我说了多少次,这座大阵跟我无关,你就是不肯相信。现在杀阵启动,咱们都别想出去了!等着吧!等到一会儿山洪暴发,看看咱们谁先被水淹死。”

“王欢!”黑蝴蝶怒吼道,“我可以退出竞争,你赶紧打开大阵!”

我干脆没去理会对方的话。黑蝴蝶却以为自己的筹码不够:“我也可以删除刚才的录像,就当赵强是意外死亡。你放心,我绝不会把刚才的事情说出去。”

我沉声道:“我已经说了,大阵跟我没关系,你到现在还不相信,那咱们就一起到阎罗殿上评评理吧!”

我说话之间,山顶又传来一声巨响,一块挡在山顶的岩石被水流硬生生推向了山底。巨大的石块从山顶轰然滚落之间,滔滔山洪带着如千军万马骤然狂奔的气势冲破一切阻挡,卷积着土块岩石向谷底疯狂冲落。

我明显感到身边的积水被激流掀起的浪头向我狂涌而至,马上出手抓住安然,另外一只手紧紧抱着身边的岩石才算是稳住了身形。叶寻布下的石阵瞬间被水淹没了大半,涌向阵中的积水也一下没过了我的前胸。用不上多久,水流就能彻底淹没石阵,没过我们的头顶。

黑蝴蝶这下真的慌了:“王欢,我相信你……我相信你……你快点想办法破阵啊!”

“走!”我拉起安然从石阵背后翻了出去,蹚着齐腰深的积水飞快地靠向黑蝴蝶时,叶寻忽然抓住了我的肩膀:“别过去,来不及了。”

“什么意思……”我的话没说完,额头上就渗出了冷汗。

黑蝴蝶后方的阵图已经被水完全淹没,我们就算过去,也不可能找到那块石头了。

我一开始没动,是觉得大水不可能来得那么快。可是世上的事情,不是你觉得如何就一定能向你想的方向去发展,人往往都是被一个想当然引起的失误推向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我刹住脚步的同时,嘴里也飞快地说道:“叶寻,你看没看见射死赵强的那支箭是从哪儿来的?”

“那边!”叶寻用手指向了山谷深处。

“走!”我拉起安然转头就跑。

黑蝴蝶却慌了:“王欢,你去哪儿,谷口在那边……”

“那边出不去了……”我的话没说完,就听见距离我们不远的地方传出了一种像大地塌陷似的巨响。

我还没弄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儿,一道暗黄色的水柱就在声音传来的方向冲上了半空。井喷而起的水柱直到冲入空中两三米之后才轰然崩碎,化成暴雨扑落谷底。

下一秒钟,四面八方的积水全都向水柱涌起的方向奔流而去。我没看见那边究竟发生了什么,却听见那里传来一阵阵牛吼似的巨响,集中到那个方向的水流还在一层层向外喷涌着细雨一样的水珠。

那边的地塌了!

我以前听人说过,在我老家那边曾经有过一次炸开地下废矿排洪的事情,老辈人描述的情景,就跟现在差不多。洪水蜂拥灌入地底,矿坑里面的气流在往外狂涌,水流、气流交错在一起的声音就像巨兽在纵声怒吼,凡是洪水卷动的东西全都被带进了矿坑,从此消失不见。

这座山谷下面也是空的?

这个念头刚刚从我脑中闪过,奔涌的洪水就从我背后狂卷而来,我甚至还没来得及去对抗水流的冲击,就被洪水给掀翻在地,顺水滚向了远处。

“抓我的手!”叶寻一步步从后面赶了上来,同时伸出两只手来。

我勉强稳住身躯想去拉住叶寻时,却看见大批人影在叶寻背后顺水而来。

黑蝴蝶!

黑蝴蝶的人马距离我们不算太远,他们也一样承受不住水流的冲击,仅仅比我们稍晚一步被水给卷向了天坑。对方大片冲来,我们三个就算是想躲也没法在水里站稳脚步,只能快速挪开身形,在被水冲来的人影中左躲右闪。

不躲的话,肯定要跟他们撞在一起,人无论是在溺水还是在跌倒的瞬间,都会下意识地想要去抓东西,他们不管抓了什么,死都不会撒手,要是我们全都滚成一团,说不定会被他们拽到什么地方去。

我仅仅停顿了一下,立刻调转身形顺着水流冲向了天坑的方向,临近天坑的边缘才一跃而起,扑向了坑底。

我在空中连转两圈之后,眼前出现了一道长方形的黑影。那时,我已经顾不上去看那究竟是什么东西了,下意识地伸出双臂抱在了上面。

等我再抬头时,才看清自己抱在了一根像是房梁一样的长木上。

“欢哥,欢哥,你别动!”我听见安然在喊我时,才转头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了过去。

我第一眼看见的不是安然,而是一座座连在一起的“丁字形”木架。高低错落却又连缀在一起的木架布满了整个洞穴的空间,乍看之下像是杂乱无章,可又让人觉得木架的排列带着某种规律,只要走对了方向,就能从洞穴顶端一直下到洞底。

安然正好落在了距离我不远的一座木头架子上,双手死死地抓着横木大声喊道:“欢哥,你对面有机关,你别乱动!”

我的对面是不是有机关,我不知道,我却能看见站在安然对面的机关傀儡。那只傀儡大概有真人大小,做工也极为粗糙,傀儡的脸上甚至没有五官,除了双手还算分明之外,两腿只不过是象征性地雕出了一道槽线代表着傀儡的双腿。

傀儡身上最为醒目的地方,就是用双手高举过顶的一把半月形重斧。那只斧头虽然已经是锈迹斑斑,但是锋刃犹在,机关一旦发动,足够把人劈成两半。

安然不让我乱动,是怕我触发了机关,可他自己呢?他对面的机关傀儡难道不会在莫种情况下自己发动?

“你也别乱动。”我嘱咐了安然一句,立刻转头喊道,“叶寻,叶寻,你在哪儿?”

“我在这边。”叶寻大概是在我身后的位置。我不转身就看不见对方,可我现在却偏偏一动都不敢乱动。

我拼命地转了几下脑袋,才看见黑蝴蝶和她手下全都已经落进了洞里,或高或矮地被挂在了木架上,大概也有人落进了洞底,只不过我看不清山洞下面究竟藏着什么罢了。

我知道对面肯定带有机关,可我总不能就这么趴在木头架子上不动。我打算试着挪动一下手脚时,烈火带起的红芒却在我眼角余光当中骤然而起。

我扭头看过去时,却看见一只悬挂在附近支柱上的黄铜龙头缓缓张开了龙口,一道火线也从铜龙口中喷射而出,在空中急掠数米,打向对面支柱。

我还没看清那道火线究竟是怎么回事儿,一道又一道的火线就在木架上下喷射而出,整座岩洞当中到处都能看见铜龙吐焰、火光飞舞。纵横交错的火光纷纷在附近支柱上炸成片片火雨缤纷飘落,原本空荡荡的木架上却燃起了一盏又一盏的油灯,山洞上下被照得亮如白昼。

直到这时,我才看见错综复杂的木架之下用青石搭建了的平台上赫然摆放着一口黄铜打造的棺材。我距离棺椁太远,没法确定棺材究竟有多大,却能肯定那应该是一口比寻常灌木大出了几倍的巨棺。

我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我们被大水送到这儿来,究竟是一场意外,还是诸葛武侯有意的安排?

如果是意外,我只能说,我们的运气实在是太好了,好到了让人难以置信的程度。

如果是后者,诸葛武侯的算计未免太过惊世骇俗。他不但算到我们能够落脚的地方,甚至算好了一场大雨。光凭着一场暴雨不可能这么快就引发山洪,山谷附近肯定还有堰塞湖或者河流一类的东西,那场雨只不过是一个冲开水道的引子。可是诸葛武侯却算尽了天时、地利,用一场雨把我们硬给逼进了这座禁地。

他让我们进来做什么?

我隐隐感到了杀机。

第一三三章 绝处逢生

山洞中灯光忽起的瞬间,我明显看见灯盘的上火苗顺着木架支柱向上急窜近尺,点燃了固定木架用的绳索。

绳索上燃起的火线像赤蛇盘绕木架蜿蜒而起时,有人在远处惊叫道:“架子点着啦!快往下跳……”

“别动!”黑蝴蝶虽然在厉声喝止手下,还是有人纵身跳下了横梁。对方落在下一处木梁上时,脚下横木忽然发出一声“嘎吱”巨响,捆在横木接口上的绳索骤然绷断,带着一串串火光飞上半空。

裂开的横木随即沿着顺时针的方向转动了半圈,左边托着那个跳下去的探神手,右边挑着一只机关傀儡,像是一座被放大了无数倍的跷跷板,勉强保持着平衡,停在了半空当中。

我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难怪我刚刚掉下来的时候,看到的全是丁字形的木架,原来这些架子就不是为了连成通道,而是为了在外人侵入的时候各自分离,形成一个个平衡木,让来人无法互相照应,只能各自为战。

这个念头刚从我脑中划过不久,我对面的横木上也传来了一声绳索绷断的闷响。我下意识地挪动了一下身子,我身下的木梁就缓缓地转动了起来,把我一点点地挪向了安然的方向。

下一刻间,绳索断裂、木梁转动、人群惊叫的声音在山洞当中此起彼伏,所有探神手无一例外的被挑在了半空。

山洞中的机关绝不会是单单把人困在空中那么简单,也许,下一刻就会露出它的狰狞面目。

仅仅几秒之后,我就听见远处传来一声惊叫,等我回头看时,一根横木上的机关傀儡已经挪动了位置,顺着刻在横木上的滑道向对面的探神手慢慢滑了过去。对方连连惊叫之间,拔出枪来正对傀儡不断开火,傀儡虽在枪火之下木屑纷飞,滑动的速度却丝毫未减。

几秒之后,托着那个探神手的木梁就在傀儡的划动之下失去了平衡,直奔探神手的方向垂落了下去,那人渐渐被吊在了空中,上面的傀儡却在瞬间加速直奔对方冲了过去。

那人顿时陷入了两难之境。松手,他会直落洞底,谁知道山洞下面的滚滚泥水当中藏着什么机关?不松手,滑下来的傀儡势必要生生碾碎他按在滑道边上的双手。

生死之间的犹豫可能只发生在几秒之中,可往往就是那短短的几秒,足以改变一切。

几息之后,傀儡脚下就传出了滑轮碾碎手指的怪响,那人的惨叫之声冲天而起时,被傀儡举起的巨斧也在一瞬之间劈落而下,横木一端血光暴起,那人惨叫声也戛然而止。

血肉模糊的尸体落向洞底时,竟然发出“噗呲”一声怪响,等我低头再看的工夫,被尸体砸开的水花当中已经露出了一片锋刃倒竖的铁刺,落进水里的尸体正被挑在铁刺尖端向水下慢慢沉落。

尸身被铁刺穿透的惨状仅仅在一息之后就被混浊的泥水完全淹没,水上翻起的血迹却仍旧让人不寒而栗。

一个探神手永远消失在了机关密洞当中,机关带来的恐惧却远远没有结束。

斩杀了一个探神手的机关傀儡仅仅在平衡木边缘停顿了一下就栽向了洞底。

我眼看着机关傀儡在空中连转了几圈之后,狠狠砸在了一根木梁边缘,被挑在另外一端的探神手在剧烈震荡之下腾空而起,惨叫着摔进了水里。猩红的血花从水底漂起之间,那人的一只手掌却还伸在水面上虚弱挣扎,许久之后才无力地垂向水中。

我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之间,整个山洞再一次陷入了死寂,谁也不知道下一个机关会在什么时候启动,或者哪一个傀儡会暴起发难。

我们全都被挂在横梁上,一旦傀儡启动,任何一个人都是避无可避。

机关不可能没有破绽,就算是现代用电脑控制的机械也会出现误差,更何况是古代的机关?

眼前的机关肯定有破解的办法。机关的破绽究竟在哪儿?

我正盘算的当口,安然忽然喊道:“欢哥小心,你那边的机关动了!”

我对面没有机关傀儡,可是我身下的木梁却一直都保持着平衡,坠着木梁的重物肯定是在木梁的下面。

我还没来得及往下去看,我身下的木梁就蓦然间转动了起来,我被推离了安然的方向,木梁的另外一头却奔着安然对面的机关傀儡滑动了过去。

我侧头看时,却看见自己的木梁下面吊着一块石板,就是那块石板保持了木梁的平衡,可现在,吊着石板的绳索不知道怎么燃起了火苗。用不上多久绳索就会被火完全烧断,石板砸向安然对面时,也就是我把持不住横木掉落水中的一刻,安然也会在猛烈的剧震当中被抛上半空,死于非命。

“安然,你抓住。”我双手按住横木,从木梁上站了起来,双脚发力猛然向上跃起,我脚下的横木刚刚翘起一点,就被我强行压了回去,甚至比原先还要沉落几分。

被挑在横木另外一头的石板蓦然向上扬起之间,我用脚狠狠一蹬横木,借着双脚的力道向安然的方向飞纵而去。

与此同时,我原先所在的横木也在我一蹬之下猛转了半圈,将石板甩向半空。

缓缓燃烧的绳索再也承受不住石板飞扬的力道,在我跳向空中的一刻怦然断裂。没有绳索牵引的石板蓦然飞向空中,与我一齐向安然所在的木梁上砸落了下去。

我人在半空,心却沉向谷底。

我不可能在短短几秒钟之间把力学、距离、抛物线落体等等一切计算得一清二楚,我敢往安然的方向跳,完全是在赌命。

赌赢了,我们两个能搏出一线生机;一旦输了,我们两个就得一块儿葬身洞底。

现在,那块石板与我一起飞向安然所在的木梁,如果它砸不到木梁还好,一旦砸在梁上,我和安然必死无疑。

人在生死之间,最常见的事情就是闭上眼睛听天由命,可我现在连闭眼都不敢——我们的生死就在那几秒之中,我一旦闭上眼睛,就会错过那分出胜负的几秒。我只能睁着眼睛去看自己是生是死。

仅仅是在电光火石的一瞬间之后,劲风呼啸的石板就紧擦着木梁的边缘落进了水里,被石板崩飞的水花还没平复,我就跳到了安然所在的木梁中间。

我的双脚还没站稳,横木就向安然的方向猛然偏斜了过去,另外一端的傀儡蓦然而动,高举战斧向我身前冲来。

我勉强站稳身形之后,豁然转身,直奔傀儡的方向反冲了过去,仅仅两三米的距离之内,我就拔出蔑天,举刀向傀儡肩头斜斩而过。蔑天锐利的刀锋瞬间劈断了傀儡手中的斧柄,我也一步冲到傀儡身前,合身撞向了傀儡。

蓦然一声巨响之后,木质的傀儡被我生生撞飞到了水里,我自己却踩在木屑纷飞的横木上,冲向了安然对面。直到木梁再次恢复了平衡时,我才双腿颤抖着在横梁上蹲了下来,流水似的冷汗也在我头上不断淌落,一滴滴地落在了木梁上。

过了好半天,我才算是缓过了神来:“安然,你没事儿吧?”

“没……没事儿……”安然的声音也在颤抖。生死之间走了那么一遭,任谁都不会坦然处之。

我的脑袋里飞快地闪过了一个念头:诸葛武侯没想赶尽杀绝,否则的话,他没有必要设计出这种平衡木一样的机关,他只要不设木架,让水把我们全都冲进山洞,谁能在满布铁刺的陷阱里活下来?

密藏当中肯定还有生路。

我试着转了个身:“叶寻,你那边怎么样?”

叶寻所在的横梁跟我一样,上面没有机关傀儡,下面吊着的却不是石板而是一口棺材。

我的目光落在那口棺材上时,心中猛然一惊。其他木架上都挂着石板,叶寻那里不会无缘无故地挂一口棺材。

我刚想提醒叶寻小心,挂在横木一端的棺材就忽然自己炸裂开来,数十只蝙蝠从破开的棺材蜂拥而出,向四面八方飞散开来。

叶寻那头的横木猛然一沉之间,叶寻也像我一样脚蹬木梁纵身而起,直奔附近的横木飞落而去。叶寻跟我不同,他是内家高手,练过轻功,可以短暂地踏空而行,他更容易找到落脚的地方。

谁曾想,叶寻还没在空中御风疾行,趴在远处横木的探神手就对他举起了手枪,他应该是怕叶寻落在自己的横木上,把他也带进洞底。

那人刚要瞄准,我已经甩手一枪向他打了过去。那人被子弹掀飞到几尺开外,喊都没喊一声就落进了水里。失去平衡的木梁却在这一瞬间骤然扬上半空——叶寻落脚的地方没了!

“快用飞爪!”我明明知道叶寻来不及去拿背包里的飞爪,却还是下意识地喊出了声来。

人在空中的叶寻却忽然出手,隔空一掌拍向了扬起的横木。被一只傀儡压偏的木梁生生被叶寻的掌力给打回了原位,他自己也有惊无险地落在了横梁上。

叶寻的功力又进步了。

第一三四章 第一道题

我眼看着叶寻安全落地才松了口气,可是横木一头儿的机关却在这时向叶寻的方向挪动了过去。

机关傀儡似乎只要有人震动横木就会发动,叶寻落地的动作再如何轻微,傀儡也一样会随之发动。

叶寻仅仅在原地停顿了一秒就抽刀冲向了傀儡。雪亮的刀锋在空中怒卷而起,像是一道疯狂旋转的怪蛇瞬间绞断了傀儡手中的斧柄之后,又钻开了对方胸口,从傀儡背后直透而出。

傀儡手中折断的战斧怦然落地之间,叶寻也紧贴着残缺不全的傀儡站在了横木中间,总算是又把倾斜的横木给压回了原位。

我还没来得及松上一口气,黑蝴蝶已经厉声喝道:“王欢,你敢杀我的人?”

我冷眼看向黑蝴蝶道:“谁想动我兄弟,我就杀谁,包括你在内。”

黑蝴蝶还要说话时,安然已经抢先喊道:“欢哥、徐媚,这都已经什么时候了,你们两个就别掐了,现在要在再动手,咱们谁都活不了。”

黑蝴蝶狠狠瞪了我一眼,转过了头去。她像是在琢磨怎么才能让自己暂时安全,我却一直在寻找刚才飞散在洞中的蝙蝠。

蝙蝠不会打洞,不可能挖开厚达几寸的棺材钻进里面安家落户。那口棺材里肯定事先就安放了机关,能让蝙蝠自由进出,同时也会在某种情况下自行炸裂,放出蝙蝠。

诸葛武侯在机关密洞放出那些蝙蝠究竟有什么意义?难道光凭这些机关还不够阻挡来敌?

我脑袋里忽然冒出了一个念头之后,马上厉声喊道:“小心那些蝙蝠!”

我话音刚落,难以计数的蝙蝠就从各个木架的阴影当中掠空而出,各自寻找着目标扑向了附近的探神手。我连续三枪击碎了向我飞来的蝙蝠之后,向我涌来的蝠群却漠然调转了方向,各自飞向暗处。

这时,距离叶寻不远的地方蓦然传来一声惨叫,我眼看着一只蝙蝠落在附近的探神手背上,像是趴在人身上的饿鬼,顺着对方脊梁一寸寸地往那人脖子上爬了过去。

对方明明知道有一只蝙蝠在自己身后爬动,却偏偏不敢伸手去摸,他一动,对面的傀儡就会随之发动,他没有从横梁上向外跳落的勇气,就只能任由蝙蝠在自己背后爬行。

仅仅几秒之后,那只蝙蝠就贴在了对方脖子上,咬开了那人后脑上的头皮,伸着鲜红的舌头飞快地舔向对方血流不止的伤口。

那人头皮后面流出来的鲜血,一半儿被蝙蝠舔进了肚子,另外一半儿却滴落在了横梁上。

那人吓得连声音都走了腔调:“组长……组长救我啊!救我啊!蝙蝠在吸我的血……”

我知道吸血蝙蝠的唾液里带着一种类似于麻醉剂的东西,猎物被它吸血的时候不会感觉到疼痛。那人之所以会声嘶力竭地乱喊,全是因为惊吓过度的原因。

黑蝴蝶高声喊道:“叶寻,求你帮我救他。”

叶寻抖开*向那人背后瞄了两下:“不行,蝙蝠太小了,我的角度碰不着它。”

叶寻正好处在那人斜上方,让他一箭将蝙蝠贯穿自然是不在话下,但是不伤及对方却难如登天,最有可能的结果就是叶寻一箭射死蝙蝠的同时,也要了那人的性命。

距离对方最近的叶寻都做不到的事情,更别论是远在别处的探神手。我们十多个人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对方被蝙蝠吸血。

短短片刻之后,那人的声音开始变得越来越弱,直到那人没了声息,趴在他身上的蝙蝠才振翅而起。蝙蝠刚到半空,就被叶寻一箭射了下来。

与此同时,我却看见那个刚刚被蝙蝠咬死的人微微动了一下。

我一开始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没想到仅仅片刻之后,那人的双手忽然青筋暴起,露在袖口外面的皮肤却在那一瞬间干瘪了下去,像是一层蜡黄色的薄膜紧紧地贴在了他手上。那人的尸体稍稍抬起了头来……

尸变?

我脑袋里面的第一反应就是“尸变”。等我看见那人像动物一样用手撑着横木慢慢爬起来时,才知道自己想错了。

传说中,发生尸变的尸体,四肢关节会变得极为僵硬,不会像正常人一样随意弯曲。可是,那人不仅在动,而且动得飞快。

“王明,你怎么了?”黑蝴蝶仅仅喊了对方一声,那人就猛地回过了头去。黑蝴蝶不知道在对方脸上看到了什么,忍不住地发出了一声惊叫。

那人前一秒钟才紧盯着黑蝴蝶,下一刻就忽然回身往我这边看了过来。

等我看清那人面孔时,也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对方脸上的皮肤像是被开水烫过的布料,掀着一层层褶皱聚集在了一起;两只满是血丝、从里到外红得瘆人的眼睛却比原先睁大了几圈,乍看上去就像是被人给生生撕掉了眼皮,只留着一双没遮没挡的眼珠子露在外面。

那人咧开的嘴角不断向下滴落着口涎,喉咙里也在阵阵呜咽,看上去就像是一条准备咬人的疯狗。

我以前就听说吸血蝙蝠身上带着狂犬病菌,可是狂犬病发作得再快,也不可能让人在短短几分钟之内变成一条疯狗吧?

那种蝙蝠的嘴里肯定带着某种从没被人发现过的病毒,才让那人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发生了异变。

那人在我和黑蝴蝶之间来回看了几次,就像是在选择下手的目标。我本来已经提起了手枪,却听见安然颤着声音道:“欢哥,欢哥,你后面……后面那人也疯了。”

我稍一侧头,眼角的余光就扫见了一个蹲在远处横木上的人影。对方更像是一条疯狗,充血的双眼一动不动地盯在我背后不放。

坏了!

刚才我们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被蝙蝠咬开脑袋疯狂吸血的那个人身上,却不知道另外的蝙蝠已经悄无声息地选择了其他的目标。被蝙蝠咬伤的人肯定不止他们两个,只不过我们不知道谁还受了伤。

仅仅几秒之后,我身前身后的两个人已经同时纵身而起,一跃几米向各自的目标冲了过去。我感到身后劲风袭来时,猛地将拎在右手上的手*枪插到自己左臂腋窝之下,枪口对着身后扣动了扳机。

马格南的怒吼声震耳而动的瞬间,从我背后扑来的劲风也戛然而止,尸身砸落在水里的声音随之暴起。

那个名叫王明的人却在那瞬间往黑蝴蝶的对面扑了过去,他的目标不是黑蝴蝶,而是黑蝴蝶对面那只傀儡。

等我想要出手救援时,手枪里却发出了一声空响——我还是没有适应马格南,明明已经开了五枪,却还是本能地瞄准射击。

等我再想去重新装弹时,发了疯的王明已经落向了横木的一头儿。

黑蝴蝶不等对方触碰到横木就飞身而起,脚踩着虚空往叶寻的方向飞速落去:“叶寻,救我。”

黑蝴蝶的轻功比叶寻还好,她不怕自己没法落上横木,他怕的是叶寻忽然出手把她打进水里。

“救她!”我也一样怕叶寻不肯救援,忍不住提醒了对方。

我跟黑蝴蝶是敌对的关系不假,但是黑蝴蝶现在还不能死。我在不知道对方有没有把视频传给刑殿总部的情况下,如果放任对方的生死不管,万一视频已经被传走,我们最有利的证人就没了,那时才叫真正的后患无穷。

叶寻却在我的注视当中抬起了手掌。我赶紧再次喊道:“叶寻,别动手!”

我话音没落,叶寻已经一掌拍飞了身边的傀儡,给黑蝴蝶让出了位置。后者显然也把叶寻最初的动作当成了想要阻止自己登上横木,脚下御风的力道不自觉地减弱了几分。就是这几分的力道,让她在横木仅距一寸之遥远的地方掉向了洞底。

“救命……”黑蝴蝶下意识地呼救之间,叶寻已经飞快地抓住了对方的手掌,把她拽到了自己的身边。

黑蝴蝶下意识地伸出手掌时,可能连自己都没想到叶寻会冒着被她一块儿拽进洞底的危险出手相救,直到她被拽上横梁时,竟然全身发软似的倚在了叶寻身上。

叶寻向上耸了一下肩膀,推开了黑蝴蝶的脑袋:“你自己小心点。”

我看到对方得救,总算松了口气,可是探神手的惨叫声却在山洞中接连而起。

我仅仅转头看了半圈,就看见至少有四个变异的探神手在半空当中飞纵扑击,冲向了昔日的同伴。那些感染变异的人像是从不在意自己的生死,哪怕是在掀翻了横木之后与对方一齐掉进水里同归于尽,也会毫不犹豫地纵身而去。

这样下去,我们早晚得让那些人掀进水里。

我怎么才能自救?

我脑中心电急转之间,拎着手枪向安然喊道:“安然,你听我命令,我数到三,我们两个就一起往中间跑。你只管往前跑就行,我来控制平衡。等到中间,我们两个就安全了。”

没曾想,安然竟然带着哭腔喊了一声:“我不敢!”

第一三五章 第一道题2

我这才看明白,安然大概是有些恐高,从始至终都在手脚并用地死死抓着木梁不敢松手,现在让他走过来,比登天还难。

我顿时气得七窍生烟:“别特么扯犊子,赶紧听我话,往这边来。这是咱们最后的机会。”

“我真不敢啊!欢哥,你自己跑吧!”安然这下真哭了。

“我跑你娘个脚啊!”安然要不是我同伴,我真想一枪毙了他!这都什么时候了,他还趴在木头上不敢起来?难不成恐高比死还可怕吗?

我正被安然气得头昏眼花的时候,吸血蝙蝠的尖啸声又在山洞当中飞舞而起。大片蝙蝠掠空而过之间,我飞快地换上了子弹,连开了几枪,却怎么也挡不住到处乱飞的蝠群,眼看着大批蝙蝠向安然的方向围拢了过去。

我厉声叫道:“安然,你他么还不起来?”

安然哭喊道:“欢哥,我不敢……你快走吧!我替你撑着……”

“我艹!”我举枪打掉两只蝙蝠,“安然,你特么要是死在这儿,我回去马上给你媳妇儿找男人。我要是不把她卖给一个糟老头子,我特么跟你姓!”

“啥?”安然眼珠子顿时红了,“你再说一遍!”

有用?

我和安然认识的时间不长,对他也不算了解,但是他跟他老婆之间那股腻味劲儿,实在让我有点受不了。难怪那个我扔下车的老娘们儿说安然是小奶狗。

我分不清女生之间那些小狼狗、小奶狗的划分,但是我知道一点,那就是狗对主人忠心耿耿,就算再弱小的狗也懂得护主。我刚才就是要试试安然会不会为洛芊芊无视生死。

看来这是奏效了。

我当即厉声道:“老子说到做到。你媳妇儿我不能碰,但是我认识好几个贱人,他们什么事儿都干得出来,不信我就……”

“混账东西!”安然腾的一下站了起来,撒腿就往我身边跑,我立刻收起手枪,直奔对方迎了过去。

我们两个在横木中间相撞在一起时,我伸手把安然给提了起来:“趴我背上,我带你跳下去。”

“欢哥!”安然直到这时才算反应过来。

“趴着别动,别让蝙蝠咬了。”我双脚呈人字形分立左右踩在横梁中间:“叶寻,你背着黑蝴蝶跳过来,咱们一起逃才能逃出去。”

山洞中平衡木似的设计其实是针对轻功高手布置的机关。人的轻功再怎么厉害,也不可能像电影里一样随意飞动,必须有落脚的时候,只要他没法像飞鸟一样次次都落在平衡木中间,肯定会触发机关,最后的结果,不是掉进水里,就是死在机关或者吸血蝙蝠的手中。

唯一能逃出去的办法,就是两个人一齐动身,分别落在平衡木的两边。只有这样才能保持平衡,继续跳向安全的地方。

这个办法看起来简单,实际上却是一场对伙伴间信任的考验。

起身跳跃的两个人不仅配合得天衣无缝,而且必须绝对相信对方,甚至要比相信自己还要相信对方,才能度过平衡机关那冷酷无情的考验,整个过程当中哪怕出现任何一点迟疑都足以致命。

我把安然背在身上,又让叶寻背上黑蝴蝶,就是为了让我们两组人之间的体重不会相差太多,剩下的就看我们两个该怎么配合了。

我大声喊道:“叶寻,往这边来,跳到我边上去,快点!”

我正对着叶寻的方向大声呼喊之间,叶寻毫不迟疑地从横木上纵身而起,双脚凌空连踏着向我身边飞跃而来。与此同时,飞在空中的蝠群忽然调转了方向,往叶寻身上蜂拥而去。

叶寻的双手还要用来保持身体平衡,他身上又没有自动火器,只能眼睁睁看着蝠群临近。

“开火,看准了打!”我和安然同时扣动了扳机,却又怕伤着叶寻,不敢向蝠群中心的位置开火。看似猛烈的枪火在叶寻四周激闪连绵,却丝毫阻止不了蝠群的围攻。

一开始,我还能从漫天乱飞的蝙蝠当中看见叶寻不断突进的身形,眨眼之后,我就被遮天蔽日的蝙蝠挡住了视线。

“叶寻——”我正急得满头大汗之间,蝠群背后却传来了一阵阵钢针破风的丝丝声响,刚才还在漫天乱舞的吸血蝙蝠瞬时间像是被霜雪打过的树叶,在丝丝风响当中成片跌落——出手的人是黑蝴蝶,只有她的钢针才能发挥出漫天花雨似的威力。

叶寻也在这时踏空而出,向我左侧飞纵而来。趴在他背上的黑蝴蝶蓦然尖叫道:“往右一点啊!你这样落脚,木梁会翻的!”

叶寻不仅充耳不闻,还用双手抱住了黑蝴蝶两腿,生生把她控制在了背上。

我眼看叶寻快要落地之间,脚下连连向外错步,飞快地挪到横梁一侧。我脚下木梁猛然向上掀起的瞬间,叶寻忽然在空中转动了一下身形,一脚踢在扬起的木梁之上,趁着横木稍落的瞬间,又连出两脚,把翘起来的横梁给踩回了原位,他自己也跟着站在了横梁一侧。

我和叶寻已经站稳了身形,黑蝴蝶还在放声惊叫,我背上的安然也还在颤抖不止,那家伙吓得把脑袋埋在我肩膀上,连头都不敢往起抬。我气得狠狠往他脑门上拍了一巴掌:“把脑袋抬起来,有蝙蝠过来就开枪。叶寻,咱们走。”

叶寻微微点头之间,我们两个一块儿起跳,直奔一根空荡荡的木梁上跳落了下去。

我们两个刚刚起身,就听见黑蝴蝶惊叫道:“那是机关!”

我这才反应过来。这座山洞当中机关满布,当年的设计者不可能给我们留下一个完全没有危险的落脚点,那些看似安全的地方,可能就是最为危险的地方。

可是我和叶寻已经跳到了空中,叶寻有轻功在身,还有可能转身跳回原位,我却只能睁着眼睛往横梁上跳。

就在我快要落地的那一瞬之间,叶寻忽然伸手拽出连着绳索的飞爪,往我身前甩了过来。我伸手抓住绳头的一刻,双脚同时落向了目标。

我的双脚刚一站稳,就听见木梁下面传来一声像是刀锋擦过刀鞘般的声响。等我侧头看时,一把近尺长的尖刀忽然在距离我不足两尺远的地方从木梁内里弹射而出,明晃晃地竖在大梁上。

眨眼之间,一道又一道的刀锋就在不足半尺距离上接二连三地迸射而出,向我脚下排列而至。尖刀才是这道机关当中暗藏的杀机。

我想活命就得立刻从横梁上跳下去,否则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双脚被刀锋刺穿。

如果没有叶寻在我另外一边儿,我会毫不犹豫地跳向别处,可我不知道叶寻现在准备好了没有,要是我在他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跳到外面,死的人就是叶寻。

我转头看向叶寻的瞬间,却发现不远处能供我落脚的横梁不知怎么的忽然转动了起来。我再不起身,那道木梁就会离我越来越远,我也就再没机会逃生而去了。

安然在我身后惊叫道:“刀过来了,欢哥,你快跳啊!”

“给我闭嘴,你死不了!”我怒吼之下紧紧咬住了牙关,双脚十指紧紧勾在一起,两腿笔直地踩在了木梁上——我明明知道,就算我再怎么收拢脚心,被钢刀刺穿双脚的剧痛也不会减弱半分,那只不过是我下意识的一个动作罢了,这就和人在打针时会不自觉地绷紧肌肉等着一针扎进肉里是一个道理。

一瞬之后,四道刀锋就顺着我双脚两侧簌然弹出,锋利的刀刃几乎割开了我的鞋帮,却没伤到我的双脚。如果我刚才稍稍挪动那么一点儿,绝逃不过被刺穿双脚的命运。

我低下头去看了一眼贴在我腿边的刀锋,才带着满头冷汗看向了叶寻。叶寻同样脸色惨白、冷汗淋漓,但是他的双脚也同样未曾挪动半分。

我的心口正在砰砰乱跳时,脚下横梁忽然动了,整座丁字形的木架像是被人推动了一样,缓缓向平台的方向挪动了过去。

叶寻刚要出声,我却挥手制止道:“先别乱动,看看情况再说。”

原本挡在了我们前方的一座座木架像是被人操纵的一样纷纷挪向两边,给我和叶寻落让出了一条路来;我和叶寻落脚的横梁每经过一个区域,让开的丁字架马上就会恢复原状,仍旧像是杂乱无章地挡在各个路口当中。

丁字架一直把我带到安放棺材的平台之前,仍旧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我忍不住抽出蔑天,一手提刀,一手拎枪看向了远处的棺材。

就在这时,我脚下蓦然传来一声巨响,好像是木架的立柱撞上了平台边缘。架子下面传来的震荡还没结束,我脚边的刀刃就纷纷缩回了原处,横在空中的木梁也缓缓向下倾斜而去。机关显然是想把我和叶寻卸在平台上。

我转头向叶寻喊道:“你小心,我先下去。”

我纵身跳向平台的当口,叶寻也飞身而至,轻飘飘地落在了我的身边。

第一三六章 第一道题3

我和叶寻分别把黑蝴蝶和安然放在地上,一左一右交相掩护着向棺材走了过去。

我们直到接近棺材前面的供桌时才停了下来。我犹豫了片刻才屈膝跪倒在棺材面前,郑重地拜了三拜,双掌合十道:“武侯在上,我们兄弟逼不得已打扰武侯安宁,还请武侯在天之灵多多原谅。”

我刚刚拜完起身,就见供桌前面的地面上裂开了一道缺口,一座圆头石碑从供桌下缓缓而起。那座石碑显然已经被尘封多年。集落在石碑上的灰土随着石碑的震荡簌簌流落之间,碑身上也出现了一片清晰的字迹。

那段用文言文写成的留字译成白话的意思是:你等能够通过考验到达此地,说明你等是有义之人。这处机关虽然无法判断你等大义,却能考验你等小义。到此平台,算是通过我的第一道考验。能够通过我三道考验之人,可得我传承。

我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诸葛武侯的传承,可不仅仅是机关秘术那么简单,其中还有诸葛名震天下、旷古绝今的奇门遁甲之术和八阵图。

武侯传承三大秘术,只要有一样重现人间,就足以惊世骇俗,更何况是三样传承同时出世。

我正目瞪口呆时,巨棺之前的供桌忽然毫无征兆地炸裂开来,我下意识地往后倒退了一步,脚下地面却蓦然向下一沉。

我踩着机关了!

我惊骇之间,巨棺之前却同时打开了三道缺口,三座圆头石碑一齐升出了地面。

中间那块石碑顶端赫然写了四个大字:任选其一。

等我仔细看时,才发现三块石碑从左往右依次写着“奇门遁甲”、“八阵图”、“机关术”,每座石碑的底座上都留着一个圆环,看样子像是专门供人拉动的把手。

原来诸葛武侯并没有打算把所有传承都留给后人,他只允许来人选择其中一个。

我正要上前时,黑蝴蝶忽然喊道:“等一下,你要选什么?”

“机关秘术。”我本来就是奔着机关秘术来的,难道还能中途改了主意不成?

黑蝴蝶道:“你不觉得奇门遁甲更有用一些吗?最不济,八阵图也要强于机关术啊!”

对于探神手来说,奇门遁甲确实是最为有用的东西,掌握了奇门遁甲,就等于拿到了打开多数神话禁区的钥匙,起码也能在汉代之后的禁区当中来去自如。

八阵图的作用与奇门遁甲大致相同,在某种意义上说,八阵图可以被列为阵法之祖,弄懂了八阵图,足能将各种大阵视如无物。

我不由得有几分动心了,原本伸出去的手也缩了回来。

叶寻在我身后说道:“选机关,不要犹豫。”

“可是……”我忍不住道,“如果选机关,会不会太亏了?”

我这样说,其实是在提醒叶寻,不要因为我身上的暗疾而放弃最大的利益。九鼎消失在墨家之手只不过是我们的一个猜测,并不能完全当真。

诸葛武侯既然允许我们去拿他的传承,选择利益最大化才是正确的做法。

叶寻沉声道:“奇门遁甲和八阵图不是我们该去碰的东西,那种东西拿到了是祸非福。选机关术。”

黑蝴蝶急道:“你是怕学不会吧?这点不用担心,如果我们把东西带回去,研究所那边会把研究成果拿出来共享。你知道这两样传承能在探神手总部换到多大的功勋吗?”

黑蝴蝶见叶寻无动于衷,赶紧继续解释道:“你们现在还没入探神榜,但如果你们得到传承,足够你们一下排进探神榜的前五十。探神榜的福利……”

“我没兴趣进什么探神榜的前五十。”叶寻冷声回应之间,已经用一只手按上了刀柄。

我的眼睛不由得微微一缩——叶寻不是一个不讲道理的人,更不是嗜血如命的杀人狂魔,没人惹他的情况下,他比任何人都安全。现在仅仅意见不和,他就准备拔刀相向,看来他还有什么话没说出来。

黑蝴蝶显然是看出了叶寻的意思,可她还是不肯死心:“安然,你劝劝他们两个啊!机关术真的……”

安然笑嘻嘻地说道:“我只是助手,从不做任何决定。当然啦,你要是能打得过他们两个,让他们改变主意也行。”

黑蝴蝶在我和叶寻身上来回看了几眼,才默不作声地站到了一边儿。她虽然不再说话了,但是眼中却满是不甘。

我向叶寻微微点了点头,抓住机关石碑前的铁环猛然向上提起,那口巨棺正对我们的棺材板上豁然打开了一道缺口。整块棺材板向左右两边蓦然分开时,我面前的石碑随之转动了半圈,石碑背面也露出了四个大字:入棺出谷。

诸葛武侯的意思是让我们钻进棺材,送我们离开山谷?

我们一旦进入棺材,就再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一旦发生变故,就只能任人宰割。

可我转念一想,又放心了下来。诸葛武侯想杀我们,又何必这么麻烦,光凭外面的丁字形机关就足够让我们全部葬身于此了,何必还要弄出一副棺材。

我立刻一矮身子钻进了棺材里,蜷缩到了棺材最里面。黑蝴蝶、安然陆续钻进来之后,叶寻最后一个进了棺材。他刚一坐稳,打开的棺材板立刻闭合在了一处,棺材当中瞬间变得伸手不见五指。

我还没来得及去拿手电,棺材下面就传出了一阵像是车轮压在铁轨上缓缓滑动的声响。

我明白了,这口棺材其实就像是一辆停在固定轨道上的矿车,只要有外力推动,它就会按照事先设计好的路线冲出平台。

片刻之后,棺材下面滑轮滚动的声响开始变得越来越急,巨大的棺材也一下倒竖了起来,叶寻他们三个一块儿压在了我的身上。

让我害怕的不是他们三个的体重,而是身下那种像是忽然失重般忽高忽低的惊悚。我没坐过过山车,但我估计坐着过山车在空中翻转呼啸的感觉大概跟我现在的情景差不多,唯一的区别就是我看不见外面的情景,但是这种无法看见的惊恐反倒让人更加害怕。

我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棺材里翻滚了几圈之后,棺材头上忽然传来一声巨响,好像是撞到了什么东西。等我下意识地想要转头看时,整口棺材已经在一瞬间四分五裂,我们头上的棺材盖子直接砸落了下来。

多亏叶寻和黑蝴蝶同时出手推开了棺材盖子,我们才没被砸得头破血流。

我还没回过神来,就听见黑蝴蝶发出一声尖叫道:“你们看……”

黑蝴蝶仅仅说了三个字,就一下站了起来,往四周看了一圈,转身往我们背后的方向飞奔而去。那里有一座山洞,我们应该就是从山洞里飞出了密藏。

“你去哪儿?”我飞快地在棺材盖上扫了一眼,顿时也吓了一跳。棺材盖内侧写着八个血红色的大字:选对可生,选错必死。

诸葛武侯设计出这座山洞,实际上就是为了挑选一个适合继承他机关之术的传人,三座石碑其实就是另外一道试题,选错了答案的结果,就是葬身山腹。

我和叶寻看清了留字之后,不约而同地向黑蝴蝶追了过去。

“站住!”叶寻上前一步拦在了黑蝴蝶身前,“别过去。”

“他们都是我的手下,我得回去救他们……”黑蝴蝶转了个身想要绕过叶寻,叶寻连挪了几步,生生把她给挡了回去。

黑蝴蝶厉声道:“你给让开!你……”

黑蝴蝶话没说完,山洞的方向就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卷裹着暴土灰尘的气流瞬时间从山洞当中汹涌喷出,我们几个虽然站在几米开外,还是被卷地而来的气流带了一个踉跄。

我捂着嘴站起来时,隆隆巨响仍旧不绝于耳,就连我脚下的地面都在随着那惊天动地的响声微微震颤——山洞塌了,甚至连我们进去的那座山谷大概也已经不复存在了,否则这地动山摇似的声响不会到现在还没有停止的意思。

诸葛武侯等于埋葬了一切。从此之后,除了我们几个,不会再有人知道这里曾经建立了一个庞大的机关密藏,甚至不会留下任何的传说。

我心中忽然生出了一种感觉:诸葛武侯好像并不一定要让机关术流传于世,他既然早就已经设计好了毁灭一切的机关,就等于把我们设定为最后接受考验的人。

如果我们有幸能通过考验,机关术自然会重现人间。如果我们通不过考验呢?我们可能就要死无葬身之地了。那时,谁还会知道这里曾经出现过机关秘术的线索?诸葛武侯的传承也将永远埋没。

我正低头思忖之间,叶寻对呆立在原地的黑蝴蝶说:“你的那些手下只怕连机关平台那关都过不去,就算是让你冲回去,又能如何?”

黑蝴蝶苦笑道:“你说的这些,我比谁都清楚。我也知道不能指望他们度过第一重考验,他们并不是可以用性命托付的人。可是,他们一旦死光了,我们都会有麻烦,很大的麻烦。”

第一三七章 探神密码

我愕然看向黑蝴蝶:“什么意思?”

黑蝴蝶苦笑道:“我的队伍里,不止赵强一个刑殿弟子,还有其他的暗探。如果他们都死光了,刑殿的人会像狼一样扑过来,把我们吃得连骨头都不剩。”

我忍不住皱眉道:“还有刑殿的人?他们这是想要做什么?”

黑蝴蝶道:“你不了解刑殿,他们一直都在设法控制探神手。第五分部因为有虞枫和李神仙配合,才跟刑殿之间平分秋色。第四分部却是刑殿一手遮天。这次,第四分部刑殿弟子全军覆没,刑殿的人不会轻易放过我,当然也不会放过你们。”

我转头看向安然时,后者面带苦涩地点了点头,算是承认了黑蝴蝶的说法。

我疑惑道:“刑殿不是只起到监察的作用吗?他们会跟探神手夺权?”

黑蝴蝶摇头道:“你把刑殿理解错了。他们不是世俗上的司法部门,更和监察挨不上太大的关系。刑殿在探神手里也可以算作是一个流派。简单点说,现在的探神手,就是清风、五脉、刑殿三足鼎立的状态。”

我追问道:“那探神五脉就放任刑殿不管?”

黑蝴蝶道:“刑殿本来就是探神五脉推选出来的组织,他们不仅仅负责监察不法,也一样在探索神话禁区,更重要是,他们大部分的时间是在监视魔门。”

“据我所知,当初探神五脉为了对付魔门,特意抽调了一批高手组建了刑殿,一方面是为了揪出探神手中的魔门暗子,一方面也是为了针对魔门,保证探神手的安全。”

“一开始刑殿的确为探神手立下了汗马功劳,后来刑殿日益壮大,也就脱离了五脉的控制,自成一派。那之后,刑殿和五脉之间就彻底决裂了。”

“五脉为了限制刑殿,又开始大规模扶植清风,终于形成了现在三足鼎立的局面。”

黑蝴蝶看向我道:“刑殿一开始是在跟五脉争锋,但是他们很快就改变了策略,把主要精力放在清风上,对清风要么拉拢要么打压,直到完全控制为了。第四分部就是最好的例子。”

“第五分部有虞枫、任天晴苦苦支撑,才没完全被刑殿控制。但是第四分部……”黑蝴蝶摇头苦笑道,“这次我们怕是惹上麻烦了。”

我一时间觉得头大如斗。我和叶寻等于是搅进了清风与刑殿之间的博弈,稍有不慎就会粉身碎骨。我忍不住开始怀疑自己加入探神手是不是一个正确的选择……

叶寻却在这个时候开口道:“你的人已经死光了,你还有什么打算?”

黑蝴蝶沉默片刻才说道:“走一步看一步吧!我能跟你们一起探查机关秘术吗?我只要……”

我摆手道:“这次探寻机关秘术的任务究竟会是什么结果谁也说不清楚,现在谈利益分配还早了一点儿,等我们真能通过考验再说吧!”

我现在还摸不清黑蝴蝶究竟是什么路数,自然不会贸然答应跟她合作。黑蝴蝶自然也明白我的顾虑,微微点头之后就再不说话了。

我收拾了一下装备:“走吧!咱们还得继续找武侯密藏。”

我一边走一边反复思量下一个目标。诸葛武侯让我们过了第一关,却没标明第二关的具体地点,我该到哪儿去找第二关的具体位置?

我原先的计划全都被打乱了。过去我一直在推测诸葛亮真正墓葬的地点,可是经历了机关密洞之后,我一开始的推测还有用吗?

安然跟在我身后边走边说道:“欢哥,你说诸葛亮怎么会在这儿建这么大一个机关密洞出来?”

“说不定是他派魏延修的密洞。”我随口说出了一句话之后,连我自己都愣住了,“等等!魏延……”

叶寻也停下来道:“你想到什么了?”

“魏延,魏延……”我连续重复了几遍魏延的名字之后才说道,“修建机关密洞的人,可能真是魏延。”

安然诧异道:“魏延在三国不是啥也不是吗?”

“那是《三国演义》。”我说道,“历史上的魏延并没有那么不堪,反而是一个不可多得的良将。魏延镇守汉中将近十年,魏军从没攻破汉中,反倒是魏延死后,姜维放弃了魏延固守汉中的策略,想要诱敌深入,集中兵力歼灭魏军,才丢了汉中这块战略要地。”

“山谷中的机关密洞绝不是一朝一夕能够完成的庞大工程。能在这里修建机关密洞的人,非魏延莫属。”

安然反驳道:“诸葛武侯不是一直都不待见魏延吗?”

“你让我先想想……”我犹豫道,“我们耳熟能详的三国故事,除了传说之外,主要是两个出处,一个是陈寿的《三国志》,一个是罗贯中的《三国演义》。”

“《三国演义》不用说,那里面一开始就把魏延定位在了头生反骨的角色,诸葛亮第一次见到魏延就想把他推出帐外斩首示众,要不是刘备动了爱才之心,魏延的人头早就被悬在旗杆上了。后期,诸葛亮确实一直都不待见魏延,死后还定计将魏延斩首。”

我说到这里停了下来:“不过,陈寿的《三国志》里对魏延却多有赞扬。还特意提到了“原延意不北降魏而南还者,但欲除杀仪等”,意思是,魏延没有背叛蜀汉、投降曹魏的想法,但是他却想杀杨仪。”

“后世,也有史学家认为诸葛亮真正托付了兵权的人是魏延,但是与魏延矛盾极深的杨仪怕魏延会加害自己,才诬陷魏延谋反,最后杀掉了魏延,夷其三族。元代的郝经甚至直言杨仪‘以私忿杀大将,罪浮于延’。”

安然诧异地看向我道:“《三国志》和《三国演义》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出入?”

我解释道:“陈寿是西晋史官,一直尊曹魏为正统。《三国志》里甚至对曹魏和司马氏多有溢美之词,这点上一直被后世史学家诟病。而且……”

我停顿了一下道:“仔细去看陈寿的生平,他最初在蜀汉为官,受到宦官黄皓迫害,屡遭遣黜。甚至还有传说,陈寿的父亲是马谡参军,因为马谡错失街亭,遭到株连。陈寿对蜀汉颇有几分怨恨的意思,他同情魏延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唐代的房玄龄就曾经质疑过陈寿,他甚至在《晋书.陈寿传》收录了关于陈寿因为私仇在书中有所表现的传说。”

“原来是这样。”安然点头之间再次问道,“那罗贯中把魏延定位成了头生反骨又是怎么回事儿?”

我再次解释道:“罗贯中生活在元末明初,从宋代开始就出现了扬刘抑曹,到了罗贯中的时代,自然把蜀汉当成了正统。”

安然道:“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说,其实诸葛亮还是很器重魏延的对吧?要不然,也不会把这么重要的工程交给魏延。”

“不,你错了。”我摇头道,“魏延之死是诸葛武侯和罗贯中老先生共同留下的一个密码,只不过,过去从来没有人把这段密码和机关密藏、神话禁区联系在一起而已。”

我慢慢解释道:“罗贯中精研历史,他敏锐地了发现了一个问题:诸葛亮生前一直在用魏延,可他死后,也一定要将魏延带走。这一点,还得先从魏延守汉中说起。”

“刘备入川,定都成都之后,急需要一员大将镇守汉中。那时候,所有人都觉得张飞最为合适,甚至就连张飞本人都觉得汉中太守必是自己囊中之物。可是刘备却意外提拔魏延为汉中都督、汉中太守,把魏延从牙门将军直接提拔为镇远将军,让他镇守汉中,举朝上下顿时一片哗然,刘备却又力排众议任用魏延。这就是第一个奇怪的地方。”

我分析道:“魏延确实是大将之才,但是仅凭才干,还不足以让刘备把汉中全盘交付魏延。魏延身兼汉中都督、汉中太守两职,等于总揽汉中的军政大权。”

“一旦魏延反叛,蜀汉将会门户大开,魏军从汉中长驱直入,刘备的基业就得拱手让人。魏延的身份显然并不适合独揽汉中大权。”

我声音一顿道:“这就好比刘备为什么一定要让关羽守荆州,而不是任用赵云、黄忠两大虎将之一坐镇荆州一样。在他的心目当中,绝对信任的人只有关羽、张飞。”

安然猛然醒悟道:“你的意思是说,真正安排魏延镇守汉中的人,不是刘备,而是诸葛亮?”

我点头道:“除了诸葛武侯,我想不出还有谁能直接影响刘备的决定。从魏延守汉中开始,就已经埋下了他日后败亡的祸根。魏延镇守汉中这十年,足够他建造一座机关秘境了。”

我继续说道:“但是,诸葛武侯对魏延的排斥也极为明显。”

安然听到这时不由得说道:“诸葛亮排斥魏延,是因为不喜欢他吧?《三国志》我没看过,但是《三国演义》里魏延那性格确实不遭人待见。”

我看向安然道:“你只说对了一半儿。”

第一三八章 探神密码2

叶寻听到这时,忍不住开口道:“你们一直在谈论的史实,好像跟探查秘境没有任何关系吧?在这上面浪费时间,是不是有些……”

叶寻还在措辞,黑蝴蝶却解释道:“你说错了,任何一个传说,或者史书只言片语的记录,对探神手来说都非常重要。因为,你不知道前人是否把某个秘密隐晦地藏匿在某一段记录当中。”

“探神手里一直流传着一个说法:千古无人不探神。很多人都在得到了某种隐秘的信息之后,把这些信息融入了某个典籍、某个图画,甚至某个传说当中。我们把这些信息称之为‘探神密码’。”

黑蝴蝶正色道:“一旦我们解开了某个密码,某个千古密藏就会随之浮出水面,准确地说,探神的过程还是在破解密码之后。”

黑蝴蝶与叶寻说话之间,我的脑袋里也在不断回忆着《三国演义》、《三国志》的片段,那里面肯定留下了什么秘密,或者说,一条藏在古籍中的探神密码在等待着我们去破解。

安然却没发觉我在思考,不断催问道:“欢哥,你说我说对了一半儿,究竟是什么意思啊?”

我解释道:“罗贯中虽然在《三国演义》里初步神话了诸葛亮,却仍旧没让他脱离凡人的范畴,诸葛亮也一样有自己的喜恶爱憎,尤其是对人的喜恶更加分明。这一点,在魏延和马谡的身上表现得尤为分明。”

我慢慢分析道:“先说马谡。诸葛亮对马谡可以说是非常喜爱,刘备临终之前特意嘱咐过诸葛亮‘马谡不可大用’。可诸葛亮对马谡的喜爱,还是导致他给了马谡一个建功立业的机会,派马谡驻守街亭。”

安然喟然叹息道:“诸葛一生唯谨慎。派马谡守街亭可能就是诸葛亮一生中唯一不谨慎的事情了。”

“不。”我摇头道,“诸葛亮并没有因为喜爱马谡而失去谨慎。他派出宿将王平跟随马谡,就是为了以防万一。就算如此,他还是不太放心,又安排了包括魏延在内的四路大军接应马谡。可惜,马谡的对手是连诸葛亮都要忌惮三分的司马懿,加上马谡刚愎自用,只会纸上谈兵,才痛失了街亭。”

我接着说道:“《三国演义》对马谡这段描写让我非常奇怪。按照常理,刘备在弥留之际,应该有很多大事需要安排,他为什么非要提到当时只是一个参军的马谡?难道刘备也有未卜先知的本事?”

安然眨了两下眼睛:“会不会那只是罗贯中老先生的一种艺术手法,为诸葛亮后来痛失街亭打下的伏笔?”

“如果没有这处密藏,我也会这么觉得。”我摇头否定道,“但是,有了这处密藏,我就不这么想了。罗贯中是在提醒后人,从诸葛亮的喜好去注意魏延。”

“如果说,诸葛亮对马谡的喜爱是来自于他的才华,那么,诸葛亮对魏延的厌恶,就显得毫无来由了。”

“按照《三国演义》的内容,诸葛亮一见面就想要斩魏延,是因为他背叛了长沙太守,转投刘备。可是这点在三国时期并不算是什么大事,三国中人才流动、转投主君的事情时有发生。”

“况且,魏延并不像吕布一样受过主君大恩,甚至还有父子之名,他反投刘备并没触犯封建军阀的忌讳。否则,以刘备的枭雄心性,怎么会轻易接纳魏延?如果魏延真有反骨,要杀他的人就不是诸葛亮,而是刘备了。”

安然听完之后有些恍悟地点头道:“照你这么一说,还真是这样。”

我再次说道:“诸葛亮四次从汉中出兵征讨曹魏,每次都以魏延作为先锋,可见诸葛亮对魏延的能力还是十分认可的。但是,诸葛亮却又不肯让魏延独自带兵。”

“魏延每次随军北伐,都请诸葛亮给他统领万兵,另走一路攻关中,最后与诸葛亮会师于潼关,如同前汉将领韩信的例子,但诸葛亮一直不许,所以魏延经常说诸葛亮胆怯,恨自己之才不能尽用。”

“?依《三国志》补注《魏略》的记载,诸葛亮第一次北伐时,魏延曾在军议上提出建议,因长安守将夏侯楙怯而无谋,故愿自请精兵五千,由子午谷直取长安,并认为夏侯楙一定会弃城逃走,而诸葛亮认为此计悬危而不用。”

安然反问道:“是不是诸葛亮看出魏延有反骨,才一直不同意他单独带兵啊?”

我沉声道:“如果从《三国演义》上看,确实是这样,但是回头去看《三国志》的话,却并非如此。《三国志》记载,杨仪诬陷魏延谋反之后,魏延并没反抗,而是只退不战。当时的蜀汉已经没有人是魏延的对手,他若真有谋反之心,为什么不割据汉中?”

“魏延镇守汉中多年,对汉中了如指掌,只要魏延占据汉中,至少可以待价而沽,总比在蜀汉丢了脑袋的强。这一点,连杨仪都看得出来,难道诸葛亮看不出来?”

我沉声道:“你说魏延反骨的事情,在某种意义上是不成立的。”

我继续说道:“但是,不论是《三国演义》还是《三国志》,都有一个共同之处,那就是魏延死在了诸葛亮的谋算之下。”

“《三国演义》中,诸葛亮安排马岱斩魏延的事情,自然不必多说。”

“《三国志》里也提到了一个很有意思的事情,那就是魏延与诸葛亮的长使杨仪不合。魏延和杨仪矛盾极深,魏延甚至几次对杨仪拔刀相向。《三国志》中,诸葛亮因为爱惜杨仪之才,多次为他们两人调和,时任司马的费祎也曾经多次调解,两个人才能暂时相安无事。”

我说到这时,话锋一转道:“如果杨仪真是大才,或者说,蜀军长使非杨仪不可,诸葛亮又对杨仪器重有加,这种安排还可以理解。可是杨仪却偏偏是个不知道收敛、不知天高地厚的人,诸葛亮为什么非要留他?”

我怕安然听不懂,又继续解释道:“如果仔细看看杨仪的生平,也就能对他了解个大概了。杨仪被刘备擢为尚书之后,因为与尚书令刘巴不和,调为弘农太守,后来成为了诸葛亮的参军。诸葛亮生前定蒋琬继己任,杨仪仅拜中军师,杨仪因为多出怨言,被削职流放至汉嘉郡。但杨仪仍不自省,又上书诽谤,言辞激烈,最后下狱,自杀身亡。”

我眯着眼睛道:“诸葛亮就是因为太了解杨仪,才故意把他留在了汉中,为的就是让杨仪和魏延反目,好除掉魏延。”

“当时能救魏延的人并非没有,起码身为护军的姜维就这个能力。但是,诸葛亮在五丈原禳星继命,全因魏延弄灭了七星灯而失败,姜维自然不会出手。”

“或许,诸葛亮早就知道续命之术不会成功,故意给魏延设下了一个圈套,让姜维见死不救。”

我沉声道:“这样看来,诸葛亮除掉魏延,肯定有为了保守秘密的因素在内。因为,诸葛亮死后,最后可能打开秘境得到机关传承的人,非魏延莫属。”

安然喃喃自语道:“这不太可能吧?为了一个机关秘术就除掉一员蜀中大将,会不会有些得不偿失啊?”

我摇头道:“我们都不是当事人,谁也不知道诸葛武侯究竟是出于什么考虑。或许,机关秘术之外,还藏着其他什么不可以让人知道的秘密。”

安然道:“你说了这么多,跟机关秘术没有什么关系啊?”

我看向安然道:“有关系。机关秘术的下一个去处就是一个忽然消失在了三国历史中的人,马岱。”

“无论是《三国志》,还是《三国演义》,马岱在斩杀了魏延之后就不知所踪了,再没有关于他去向或者辞世的记载。一个蜀中大将怎么会无缘无故地消失?如果那时马岱还在,也不会弄到‘蜀中无大将,廖化作先锋’的程度。”

安然眼睛一亮:“你是说,马岱是接受了诸葛亮的密令,建筑第二座机关秘境去了?”

安然敲手道:“对!马岱墓已经被发现了。我看过探神手的资料,马岱墓的遗址就在四川新都县军屯镇与弥牟镇交会的地方。咱们现在是不是应该去马岱墓?”

我刚要说话,黑蝴蝶就开口道:“我觉得马岱墓不会有什么线索。”

“就像你所说的那样,马岱的忽然消失是一个谜团。有传说,马岱因为魏延被杀,倍感心寒,从此归隐不出。甚至还有人传说,马岱因为姜维想要夺回魏延的兵权,受他安排杀了魏延,而后又被姜维秘密杀害,杨仪只不过是姜维故意抛出来背锅的人而已。”

“诸葛亮就算有什么秘密,也不会藏在马岱的墓里。我们去马岱的墓葬恐怕很难找到什么线索。我觉得,还是按照我们原有的思路,继续寻找诸葛亮密藏更为稳妥一些。”

我沉吟了片刻才说道:“诸葛武侯的谋算一向神鬼莫测,我们这样凭空猜测,没有任何的意义,不如先到马岱墓看看,再做决定。”

第一三九章 节外生枝

黑蝴蝶还想再说什么,可是话到嘴边又让她给咽了回去,默不作声地跟在了我们身后。

诸葛武侯安排的那口棺材穿过了一座山头,我甚至不知道自己被送到了什么地方,在山里转了大半天的时间,才算转悠到了外面。

我们刚找了一个落脚的地方,黑蝴蝶就脸色惨白地找上我们的房间,一开口就是:“王欢,刑殿的人来了。”

我看了黑蝴蝶一眼:“来了就来了呗,还能怎么样?”

黑蝴蝶道:“你不知道,他们是来兴师问罪的。分部那边给我的消息是让我原地等待,这就代表刑殿来者不善啊!赵强死时的录像肯定被人传回刑殿了,他们不会善罢甘休的。”

我淡淡地反问了一句:“然后呢?”

黑蝴蝶急得连连跺脚:“你怎么一点都不着急?”

我摊手道:“我有什么可着急的?赵强又没死在我的手里,他们愿意查就查去呗。我就不信了,刑殿还能给我乱加罪名不成?”

黑蝴蝶看了我好半天才摇头离开了我的房间,她走之后我才低声对安然说道:“你手头的证据,都弄好了没有?”

“万无一失。”安然比了一个放心的手势。

这次我们过来执行任务,其实就是清风与刑殿之间的一场博弈。刑殿固然有先天的优势,但是清风也不是易与之辈。虞枫他们背后肯定有人支持,她把安然派过来,不会丝毫没做准备。所以,我敢断定,安然手里也有一份证据。

安然顺手查了一下自己的记录道:“欢哥,我们有证据的事情,刚才黑蝴蝶过来的时候,你怎么不说?”

我平静地说道:“我不信黑蝴蝶。黑蝴蝶终归不是我们这边的人,我也吃不准她和刑殿之间究竟有什么关系。如果刑殿真的想要对我栽赃陷害,黑蝴蝶就是最有效的证人。”

我说完之后往床上一躺:“我先睡一觉,其他的事儿,等到了时候再说。”

我一直睡到了晚上才被安然给叫了起来。我坐起身时,刑殿的人已经走进了屋子,为首一个鹰钩鼻子的青年人开口说道:“你叫王欢?跟我走一趟。”

我淡淡地说道:“你就打算这么带我走?”

对方微怒道:“你还想让我们用八抬大轿抬着你走不成?”

我冷笑道:“警察抓人还讲究一个传唤证呢,你们空着两只手就打算带我回去问话,有点太把自己当回事儿了吧?”

对方强压怒气道:“探神手有义务配合刑殿。”

“那我是不是也有权利不配合刑殿?”我冷声反问道,“你先别跟我强调义务,我现在只讲权利。”

那人怒声道:“你是想跟我耍嘴皮子吗?”

我脸色猛然一沉:“我给你们刑殿三分面子,才跟你说了这么多话,换一个人,我只会动手。”

“你……”那人刚要说话,我眼角的余光已经扫向床上的枕头,那下面正好露着一截包着皮革的黑色边角,乍看上去就像是没盖好的枪柄。

我对面那人顿时一惊:“你想干什么?”

“这个得问你啊!”我随手拿起一根烟道,“想问话,这里就行;想带我走,你们最好拿出点东西。”

那人胸口连续起伏了几次才说道:“好,那就在这里问话。”

“早这样不就完了吗?”我伸手摸向枕头下面,我对面那人立刻把手按向了腰间:“你要干什么?”

“抽烟。”我从枕头底下摸出一只包着黑色皮革的火机,点着香烟深吸了一口才吐着烟圈道:“朋友,也来一根儿?”

那人被气得脸色铁青:“我不吸烟。”

我马上又追问了一句:“朋友怎么称呼?”

“李文忠。”对方下意识地回答了一句才冷声道,“现在是我问你,不是你问我。”

“你说,你说……”我笑嘻嘻地比了个请的手势。

李文忠后面倒是没怎么为难我,纯粹是为了调查赵强的死因而已,而且,调查的过程也没避开叶寻和安然。

李文忠大概问了半个小时之后,才说道:“把你们当时的录像拿出来,我需要对照一下。”

我向安然点了点头,后者直接把文件传给了李文忠,对方也没再说其他什么。谁都知道,电子文件这种东西,分分钟都能复制几份出来,在这上面纠缠没有任何意思。

可是接下来的事情却出乎了我的意料。李文忠拿走录像就再没露面,只是安排人手把我们给留在了旅店里。李文忠包下了整个旅店,好吃好住地供着我们,就是不肯露面。

我在旅店里住了三天,几次在走廊上碰到了黑蝴蝶,对方每次见到我都是欲言又止,把安然他们弄得莫名其妙。最后安然实在忍不住了:“欢哥,你说李文忠究竟是要搞什么名堂?他这算是什么啊,是对我们软禁啊?”

我淡淡笑道:“要是我没弄错,他们应该是找马岱墓去了。”

“啥?”安然顿时急了,“马岱墓的秘密可是我们推算出来的,他们凭什么啊?不行,我得找人评理去。”

我笑道:“刑殿不是一样可以进入神话禁区吗,他们凭什么不能去?况且,我们只是推测。我们能推测出来的东西,别人也能推测出来,刑殿有一千种理由把你挡回来。”

“他们……”安然气得好半天说不出话来,过了好一会儿才咬牙切齿地说道,“黑蝴蝶!肯定是黑蝴蝶泄了秘!你推测下一个秘葬位置的时候,我没录像,不是黑蝴蝶泄的密还能是谁?”

安然站起身道:“我说黑蝴蝶这几天看着我们怎么憋得像是拉不下来屎一样,原来她心里有鬼。不行,我得找她评理去。”

“去什么去?老老实实收拾东西吧!”我摆手道,“要是这几天真跟人动了手,你记住,能跑多快就跑多快,千万别让人弄死了,要不我见着虞枫不好交代。”

安然吓了一跳:“欢哥,你什么意思?”

我眯着眼睛说道:“我那些话,是故意说给黑蝴蝶听的。马岱墓是第二处密藏的推测看似合理,其实,却有一个巨大的漏洞。那就是,如果马岱奉命修筑第二处墓葬,那么他的墓地就不会轻易出现在世人面前。马岱墓有七成以上可能只是一座掩人耳目的假墓。”

安然急声道:“你都说了是七成机会了,还有三成机会你怎么没算?万一要是那三成机会呢?”

我表情严肃地说道:“我就是算了那三成概率,才让你赶紧准备逃命。如果让李文忠撞上了另外三成的机会,他就回不来了。”

“你说什么?”安然顿时吓了一跳。

我向安然解释道:“你自己想想,诸葛武侯为什么要一再掩饰机关秘术,甚至几次都不让魏延独掌兵马另走一路?那是因为他在防备着什么人。”

“你想多了。”安然否定道,“三国时候,除了司马懿,诸葛武侯还会忌惮谁?”

我微微坐起身道:“他在忌惮惦记机关秘术的人。机关术从诸葛武侯亡故之后就彻底消失在了史料当中,木牛流马、诸葛神弩永成绝响。这只能说明诸葛武侯当时故意隐藏了机关术,他是害怕自己故去之后,机关术落进其他人的手里。”

“而且,诸葛武侯也不仅仅秘藏了机关术,八阵图不也一样消失在了后人的视线当中。诸葛亮的儿子诸葛瞻、弟子姜维,哪一个会八阵图,哪一个精通奇门遁甲,哪一个又懂得机关秘术?”

“诸葛亮不传弟子秘术只传兵法,无非就是害怕有人掠走姜维,那时候,他最看重的弟子可就保不住了。”

我沉声说道:“魏延跟在诸葛亮左近,他还能防备那支神秘力量,一旦让魏延独自出行,尤其是走子午谷,肯定要受到那股力量的追击。魏延一丢,诸葛亮的秘密就等于丢了一半儿。”

“不对!”安然反驳道,“诸葛亮死后才斩了魏延。你推测出来的那支力量如果想要抓魏延,早就动手了,还用等到马岱杀人啊?”

我摆手道:“你忘了诸葛亮死后是秘不发丧,甚至还用假人吓走了司马懿吗?他能用假人吓走司马懿,为什么不能吓住别人?两件事儿的道理是完全形同的东西。”

“还有一点!”我微微停顿了一下道,“如果诸葛武侯想要把机关术传承下来,他有很多办法可以挑选合适的弟子,最不济,把机关秘术交给一个绝对信任的手下,也可以找到传人。他又何必大费周章?”

“诸葛武侯留下的三道试题,与其说是在考核弟子,倒不如说是在考核来人。他的题目肯定针对了某些人的弱点。如果找到武侯密藏的是他防备的人,九成九过不了诸葛武侯的考验。”

我看向安然道:“所以我说马岱墓还有三成的机会是一座陷阱,只要掉进去就出不来的陷阱。李文忠去了,肯定要损兵折将。”

安然脸色一变:“我明白了。我马上收拾东西。”

第一四零章 节外生枝2

安然并不笨,他能听出我话里的意思。李文忠如果在马岱墓遭遇陷阱、损兵折将,自然要找人承担指挥失利的罪名,而我们正好可以拿来当替罪羊。

黑蝴蝶在走廊上欲言又止,并不是因为泄露机密觉得对不起我们,而是她也想到李文忠误入陷阱的后果。

安然收拾装备时,站在窗口的叶寻也开口道:“外面的暗哨活动频繁了,李文忠应该很快就会回来。”

安然摆弄了两下手机:“手机信号被屏蔽了,他们想动手!要不,咱们趁着他们大队人马还没回来,赶紧走吧?”

我摇头道:“现在走,咱们可就什么都说不清了,至少也得听听李文忠给我们安了什么罪名再走。”

我说完就靠在枕头上闭目养神, 安安静静地等待着冲突的到来。

半个小时后,李文忠就带着人手赶了回来,他的人马果然少了七成。

李文忠走到我房间门口,脸色阴沉道:“王欢,你们跟我到会议室来一趟。”

我反问道:“你让我去会议室干什么?”

“来了,你就知道了。”李文忠扔下一句话转身离开了房间。

我们各自背上背包走进会议室时,黑蝴蝶早已经坐在了那里。黑蝴蝶脸色惨白地看了我一眼,就又低下了头去。

我转头对安然说道:“你在门口等我们,不要乱走。”

我们刚进门,守在门口的两个刑殿弟子就“砰”的一声关上了大门。

黑蝴蝶顿时吓得打了一个激灵,脸色也更苍白了几分。

李文忠忽然一掌拍在桌子上,起身怒喝道:“王欢,你们勾结魔门谋害刑殿的事情败露了!现在,束手就擒吧!”

李文忠话音刚落,屋里几个刑殿弟子同时拔出枪来指向了我们三人,站在黑蝴蝶身边那个刑殿弟子差点就把枪口顶在了黑蝴蝶头上。

门外也跟着传来一声人体倒地的闷响,听声音应该是有人被打倒在了地上。

我们进来时,门外只有两名刑殿弟子和安然三个人在,外面却只传来了一人倒地的声音,李文忠的脸上顿时露出了一丝冷笑。

“勾结魔门?”黑蝴蝶骇然抬头看向了李文忠,“李组长,我们……”

“闭嘴!”李文忠看都没看黑蝴蝶一眼,两只眼睛如同毒蛇狠狠地盯着我道:“你还不赶紧投降吗?”

我倒背着双手看向李文忠道:“我还是那句话,证据呢?”

李文忠伸手一指黑蝴蝶:“她就是证人。至于证据,等你到了刑殿,我自然会拿出来。”

黑蝴蝶脸色惨白地站起身道:“我不是……我什么都……”

李文忠仍旧在紧盯着我和叶寻,嘴里却向黑蝴蝶阴森地说道:“如果你主动揭发,我可以向刑殿求情;如果你一再执迷不悟,别怪刑殿无情。”

黑蝴蝶仅仅迟疑了几秒,就无力地坐回了原位。

李文忠冷笑一声道:“缴了他们的武器。”

三个刑殿弟子一齐上前几步,用枪顶住了我和叶寻的后脑。其他人过来想要对我缴枪之间,会议室大门外面忽然枪声乍起,一颗子弹紧贴在我肩头从我身边擦行而过,直奔李文忠打了过去。对方听见枪响,本能地抬头之间,瞬时被子弹打翻在地,生死不知。

围在我们身边的刑殿弟子仅仅一愣之下,我和叶寻同时蹲身出手,四拳齐发,一招撂倒了我们面前的对手。被我们打飞出去的刑殿弟子还没完全倒地,门口的方向已经枪声连起,原先用枪顶住我们的两名弟子仅仅在不到一秒的时间之内就被人接连打倒在地。

安然单手端枪站在门口怒吼道:“都不许动,谁动谁死。”

一个站在远处的刑殿弟子刚悄悄挪动了一下脚步,安然已经甩手一枪打了过去,对方中弹倒地之间就已经没了声息。

我在定军山秘窟里见过安然出手,他不仅是快枪手,而且枪法奇准,我唯一吃不准的一点就是安然下手够不够狠。如果刚才安然稍有犹豫,倒在门口的人就是他了。

事实证明,我显然是想得多了。安然连开了四枪,枪枪致命,至少刚才押着我们的两个刑殿弟子现在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

“走!”我站起来就想夺门而出,押着黑蝴蝶那人却忽然厉声怒吼道:“站住!你们敢走我就打死她!”

对方仅仅说了一句话,原先坐在椅子上的黑蝴蝶忽然将手背到身后,从指尖上弹出一根钢针。湛蓝色的针尖儿穿透了对方手肘的瞬间,黑蝴蝶也在对方的惊叫声中豁然起身,探手锁住了对方的咽喉:“王欢,带我一起走。”

我冷眼看向黑蝴蝶说了三个字:“投名状!”

黑蝴蝶毫不犹豫地收拢五指,“咔嚓”一声捏碎了对方的脖子。

让我没有想到的是,黑蝴蝶竟然像是被对方激起了凶性,用脚挑起地上的手*枪,凌空抓住枪柄,向屋里的刑殿弟子疯狂开火。

短短片刻之后,包括李文忠在内的所有人就全都倒在了血泊之中。黑蝴蝶拎着还在冒烟的手*枪,冷着脸看向我道:“这样够了吗?”

“走!”我转身冲向酒店门外时,十几道汽车的灯光一齐向我照了过来,大批刑殿弟子形同鬼魅般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了酒店门口,就连围墙四周也布满了人影。这一次,刑殿至少出动了上百名弟子。

李文忠从汽车灯光里缓步而出:“王欢,我等你很久了。为了你,我们第四分部的刑殿弟子可算是倾巢而出啊!”

李文忠?我一下明白了。

会议室里的李文忠只不过是一个替身而已。

李文忠也知道,他没有确凿证据证明我勾结魔门就把我抓进刑殿,虞枫他们肯定不会善罢甘休,李神仙甚至也会借题发挥。

刚才我动手干掉了刑殿弟子,就等于是自己把证据送到了对方手上——没勾结魔门,会擅杀刑殿弟子妄图逃跑吗?

如果我们刚才不动手的话,反而会有惊无险地安全离去。

不好!一个念头刚从我脑中闪过之间,我腰间忽然传来一阵带着麻痹的剧痛,全身软绵绵地摔倒在了地上。

我还没来得及抬头,叶寻也跟着倒在了我的身边,安然仅仅坚持了一会儿就被黑蝴蝶当场擒拿。

李文忠倒背着双手信步走到我身前,往我身上踢了两脚才满意道:“徐媚,做得不错。安排人手把他们带上车,剩下的事情,按照计划去做就可以。”

我看到李文忠不久就想到了黑蝴蝶是内应,可我还没做出反应就中了她的毒针。

李文忠的局在几天前就开始了,他第一次见我,故意示弱,无非就是想让我觉得刑殿虽然嚣张跋扈,但是至少还有底限。我小胜一局自然会对刑殿放松警惕。

黑蝴蝶几次欲言又止,无非就是想要引起我的警觉,她甚至一言不发地就把我带到了她的思路当中。因为探神手的思维大概都在一个框架之内,我能想到的,她也一样能想到。

只要她稍做引导,我的思路就会随着她的节奏进入一个误区——刑殿也在探查马岱墓。

而且,这个误区远在几天前就已经形成了。黑蝴蝶当时故意给我解释刑殿的来历,就是为了让我形成一个概念——刑殿也会探查神话禁区。

或许,刑殿也会探神,但是他们的重心却不在探神上,而是放在绞杀魔门和监察探神手。

而我,却在最关键的时候弄错了刑殿的重心。正是因为这样,我才一脚踩进了他们挖好的陷阱。

等我想明白这些事情,也已经晚了。

黑蝴蝶这时挥手道:“把他们带上货车,马上赶回第四分部。”

刑殿弟子把我们三个捆好之后,拖进一辆集装箱货车里。李文忠、黑蝴蝶亲自带着几个高手跟我们一块儿坐进了货箱:“王欢,能让我亲自押解的犯人不多,同样,能让我亲自审问的犯人也不多。到了刑殿,我会亲自招呼你,刑殿里的大餐足够你舒服得张不开嘴。”

我干脆闭上眼睛不去听他说什么,李文忠这才觉得索然无味地闭上了嘴。

黑蝴蝶却在这时开口道:“组长,我们要不要先去探查一下机关秘境再回去?”

李文忠不以为然道:“机关秘境放在那里也跑不了。我们第四分部的东西,谁想抢都不行。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赶紧把王欢他们带回去,免得夜长梦多。”

黑蝴蝶疑惑道:“组长,我不明白,我们这次为什么要费这么多手脚算计王欢?”

李文忠沉默了片刻之后,黑蝴蝶立刻惶恐道:“是属下多嘴了。”

李文忠这才笑道:“本来这些事情不该告诉你,但是,你很快就要成为正式的刑殿弟子了,告诉你也无妨。这次我们要对付的人,不是王欢,而是雪妖狐。”

“你以为光凭一个李神仙就能在第五分部搅风搅雨吗?老一辈儿的清风早就串联在一起准备对抗刑殿了。”

黑蝴蝶惊讶道:“雪妖狐也要对抗刑殿?”

第一四一章 意外救援

李文忠摇头道:“不是。雪妖狐从始至终也没参与过刑殿跟五派之间的纷争。但是,现在不同了,我们需要她站出来表明态度。”

“可是……”黑蝴蝶转头看向我道,“属下觉得,仅凭一个王欢,很难让雪妖狐改变态度。”

李文忠笑道:“雪妖狐,看似无懈可击,其实,她有一个最大的弱点,就是可以为情舍命。我们调查过雪妖狐的过往,她在二十多年之前与一个男人交往十分密切,甚至几次出生入死……”

我听到这儿时,不由得竖起了耳朵,这段消息对我来说实在太重要了。

李文忠继续说道:“当时很多人都觉得雪妖狐会和那个人成就姻缘,最后,他们两个人却同时消失在江湖上。两年之后,雪妖狐重回探神手,那个男人却再没出现,雪妖狐也对那段过往只字不提。”

李文忠转了个身道:“你仔细看看王欢,他是不是有雪妖狐的几分神韵?”

黑蝴蝶沉默了一会儿道:“他的行事作风确实跟雪妖狐有些相似,只不过没有雪妖狐那么老辣。”

李文忠再次说道:“还有就是雪妖狐的双狐抱月铃从来就没有离身,她把狐铃交给王欢,在某种意义上,已经变相承认了他和王欢之间的关系。”

“你是说……”黑蝴蝶只说了三个字就闭上了嘴,后面的话,即使她不说,我也已经明白了。

李文忠道:“这只是我们的一个猜测而已。因为雪妖狐失踪的时间和王欢的年龄极为相近,我们才会这样猜测。至于说,他是不是雪妖狐的儿子,还很难定论。不过,那只是个时间问题而已。”

“以现如今的科技手段,想要验证两个人是不是有血缘关系,易如反掌。退一步讲,就算王欢不是雪妖狐的儿子,也一定跟她有极为密切的关系,否则,他不可能拿到狐铃。”

黑蝴蝶低声道:“那王欢的父亲究竟是什么人?”

“现在还没查出来。”李文忠道,“我们翻阅了近五十年来所有清风的档案,里面没有半点线索。有人推测,王欢的父亲很可能是五派传人之一,而且,必然是极为优秀的传人。”

“有道理。”黑蝴蝶像是在自言自语,“十大高手当中很多人都对雪妖狐趋之如骛,她却从没对任何人假以颜色,她的男人必然是五派的优秀弟子,甚至……”

李文忠厉声道:“不该说的话别说!有些人不是你能随便编排的,就算只是猜测也不行。”

黑蝴蝶吓了一跳:“属下知道错了。”

“以后多注意!”李文忠扔下一句话之后才说道,“所以我说,这次探查机关秘境的任务对我们来说并不重要,只要能坐实了王欢的罪名,我们就是大功一件。”

“可是……可是……”黑蝴蝶连说了两个“可是”,却一直没有接上下文。

李文忠冷声道:“你想说什么,别吞吞吐吐的。”

黑蝴蝶小声道:“万一,属下的猜测是真的呢?”

李文忠厉声道:“没有这种可能。”

黑蝴蝶颤着声音道:“二十多年前,可是那些人最为活跃的时期,而且,他们当中也有人姓王。”

李文忠倒吸了一口凉气之后才沉声说道:“没有影儿的事情不要瞎猜,对谁都没有好处。”

李文忠的声音里明显带着几分心虚,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道:“把你的猜测通知给总部,请示一下是不是要按原计划进行。”

“是!”黑蝴蝶刚准备跟总部通话时,拉着我们的卡车忽然间一个急刹,停了下来。

李文忠几步走向车头,对着通气窗喊道:“外面怎么回事儿?”

“前面有情况!”司机回答了一声之后,外面就传来了车门开启的声音。

“下去看看。”李文忠带着人把我们三个拽起来带下了汽车。

李文忠的人马早就已经纷纷下车分列在了道路两旁,除了负责警戒的人之外,大部分人手都集中在了车队前方。李文忠分开人群走到队伍前面时,我趁势往前看了一眼。

道路中间赫然立着一块满是血字的石碑——刑殿必死。

李文忠冷声道:“哪位朋友在跟李某开玩笑?朋友既然能立碑留字,为什么不敢出来一见,也好让李某瞻仰一下朋友的风采。”

李文忠说话时,我一直在注意四周的动静,等到李文忠话音一落,我就猛然听见一阵像是鸣蝉振翅般的响声从远处向我身后飞掠而来。

“趴下!”我低吼之间,直奔安然的身上撞了过去,将他和他身后的刑殿弟子一齐撞倒在了地上。

叶寻的速度并不比我慢上多少,等我倒地时,他也一块儿倒在了我的身旁。

我身躯落地的一刹那间,眼角的余光就扫见一道形同半月、薄如纸片却在空中飞速旋转的寒光,刚才发出蝉翼震鸣的东西就是那道寒光。

半月形的光影仅仅在我眼前闪动了一下,就向人群当中横扫而去。下一秒钟,成片的鲜血就在我眼前飞溅而起,朦朦血雾飞洒半空的一瞬之间,刑殿弟子接二连三的扑倒在地,每个人的脖子都多出了一道鲜血乱喷的刀痕。

“隐蔽!快隐蔽!”李文忠带着几个高手躲到汽车背后时,我也被人拖到车轮附近。直到这时我才看见,石碑顶端多出了一道手持圆月形弯刀、头戴斗笠、脸上盖着面罩的人影。对方手中的弯刀犹在鲜血乱滴,他却不紧不慢地从自己怀中抽出一支卷成棍状的三角旗。

对方抖手扬旗之间,血红色的旗帜上赫然翻出一个大字:魔!

李文忠失声尖叫道:“魔门血卫!”

押着我的黑蝴蝶也在微微颤抖:“后面……后面……”

我转头向车队背后看过去时,那里也出现了一个同样打扮、手持弯刀的高手。对方丝毫没有在意刑殿弟子悄悄伸出去的手*枪,一手拎着弯刀,傲然站在道路当中,神态之间将刑殿弟子视如无物。

李文忠沉声道:“徐媚,给王欢他们解毒,让他们冲阵试试。”

黑蝴蝶不由分说地把药丸依次塞进了我们嘴里:“这是黄蜂针的解药,但也是毒药,你们不想死最好能冲出去,找来援军。”

我还没来得及开口,李文忠已经喊道:“魔门的朋友,你们魔门不是一向自诩纵横无敌吗?我们这里也有三个高手,正想领教一下魔门弟子的风采。你们谁敢出来公平一战?”

守在道路后方的魔门血卫沉声说道:“谁想一战,站出来一步说话。”

李文忠连连给我打了几个眼色,意思是让我站出去跟对方交手。

我淡淡地说道:“我们的装备呢?”

李文忠一拉枪栓:“在那边车里,你们自己去拿。”

李文忠指的那辆轿车,距离我们大概还有五六米的距离,我想走过去,马上就会暴露在魔门弟子的刀口之下。

李文忠似乎看出了我的犹豫:“你去还是不去?你不去的话,我立刻上报总部,让他们通缉虞枫、任天晴。你要是不顾她们的性命,可以多等一会儿。”

我冷眼注视对方之间,李文忠已经拿出了手机:“别以为我不敢!”

我向叶寻比了一个不要乱动的手势,自己站起了身来:“对面的朋友,你不介意我取了装备再跟你一战吧?”

对方微微点头之间,比了一个请的手势。我转身往轿车方向走过去时,那人手中的弯刀忽然化作一道刀轮直奔我眼前飞来。

叶寻猛然起身之间,我却伸手比了一个让他稍安勿躁的手势——那把弯刀飞行的轨迹,并不是为了杀我。

我伸出的手掌还没收回,寒光闪烁的弯刀就围绕着我的身前乱转了几圈,刀尖几次都在即将接触到我要害时及时偏离了致命的轨迹——那人对弯刀控制之精准,足以让人叹为观止。

直到弯刀重新飞回对方手中,我才转身看向了那个血卫:“朋友很会开玩笑嘛!”

那人平静道:“没有几分胆色的人不配与我单打独斗。请吧!”

我重新走向汽车时,对方并没再耍什么花样。

我掀开汽车后备箱的第一件事儿就是把黄金面具扣在了脸上,等到叶寻也戴上面具时,我才通过面具向他传音道:“一会儿动了手,你别恋战,带着安然先走,我留下拖住对方。”

“你自己小心!”叶寻持刀站到了我的身后,把安然护到了相对安全的地方,才一起向魔门血卫走了过去。

让我意想不到的是,我接近对方两米时,对方竟然躬下身躯向我恭恭敬敬地施了一礼:“王先生,这边请,我们大小姐已经等候先生多时了。”

大小姐?谁?司若?我心中猛然一震。魔门当中我只认识一个司若,也就是当年的董小唯。她怎么会忽然出现在四川?

可我看那名血卫也没有骗我的意思。别看血卫只有区区两人,但是他们两个却把近百人的刑殿分部压在地上不敢抬头。

他们不需要骗我。

第一四二章 误会

司若来了?是她安排了魔门血卫对我们援手?

虽然事实就摆在我的眼前,可我还是觉得不太真实。

但是,现在我也不可能重归刑殿,与血卫对决。我还没傻到帮敌人拼命的程度。

见见司若也好,至少她以前还救过我。

叶寻和安然一齐向我看过来时,我对着魔门血卫微微抱了抱拳:“有劳了。”

魔门血卫给我们让出一条路来:“三位这边请。”

我刚一抬脚,身后就传来了一声枪响,与此同时,血卫手中的弯刀也跟着脱手而出,与飞来的子弹凌空相撞之下,弯刀反弹而回,血卫却又从身后拔出一把弯刀投向对手。

一来一回的两道寒光在空中交错之后,刑殿弟子的惨叫声也随之而起。李文忠怒吼道:“王欢,你果然勾结魔门!给我杀,杀了他们!”

刑殿弟子暴起身形举枪向我们身后瞄准时,从暗处飞来的十几把弯刀也开始在人群中呼啸狂舞,车队顿时乱成了一团。

十多名血卫随之从道路两旁闪身而出,快速抢到我们三人身后组成一道人墙,挡住了四下横飞的子弹。

我面前的血卫沉声道:“王先生,此地不宜久留,你们先请。”

我向对方点头之后从容而去,刑殿弟子的惨叫声和魔门血卫的狂笑声却在我背后此起彼伏。

我走出几百米之后,才看见等在路边凉亭里的司若。

再见司若时,我不由得有些恍惚,当年那个穿着粉红色T恤,到了哪里都不忘了带着HelloKitty公仔的小女生,比起在孤山秘窟时更具一方霸主的风姿了。

司若看见我时,伸手扔给我一罐啤酒:“渴了吧?喝完再说。”

我打开啤酒灌下去一半才走到司若对面坐了下来:“好久不见。”

司若笑道:“我还以为你不敢喝我的酒。原来,你还没变。”

“身份转变了而已。”我摆弄着啤酒罐道,“你不也没完全改变吗?”

司若下意识地碰了一下自己的耳钉,她的耳钉还是HelloKitty:“有些习惯一时半会儿改不过来。你现在是探神手了?是清风?”

“对。”我点头道,“几天前刚刚加入第五分部。”

司若点头道:“看起来,你在神门混得并不怎么如意,似乎还有人在找你的麻烦。”

我沉声道:“在八阵图里赵强被人射死,是你下的手吧?”

“你还是像以前一样聪明。”司若微笑道,“我比你们更早到达定军山,那时候,我就发现有一组探神手在探查武侯墓。”

“本来,我想无声无息地干掉他们,可我后来发现,他们是在故意给人制造麻烦,就暂时放过了他们,想要看看他们究竟打算做什么。没想到,我却等来了老同学。”

我看向司若时,后者却笑盈盈地说道:“我觉得你在探神手实在是太屈才了,所以我才帮了你一把。加入我魔门如何?有我推荐,你马上可以成为分部总领,而且,没有人对你掣肘。”

我沉默了片刻才摇头道:“我不想加入魔门。”

司若还没开口,她身边的一个手下就冷声道:“姓王的,大小姐亲自邀请你,你最好别给脸不要。”

我淡然地看向司若:“你的手下还是一如既往的嚣张啊!”

司若仅仅看了对方一眼,那人就在面色剧变之下“噗通”跪在了地上:“属下逾越,请小姐责罚。”

司若看都没看对方一眼,任由着那人跪在地上,自己开口对我说道:“以你现在的处境,恐怕没办法再回神门了。难道,神门还有什么你放不下的人吗?”

“说不上放下放不下。”我摇头道,“有些事情,我大概只有待在探神手才能弄清真相。所以,探神手我必须回去。”

“未必吧!”司若笑道,“你所谓的那些事情,魔门出手也一样能找到真相,其中差别只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司若道:“我觉得,你是咽不下被刑殿陷害的这口气,非要回去跟刑殿掰个手腕吧?信我的话,别回神门。而今的神门已经是乌烟瘴气,你一个初入江湖的探神手,一旦被搅进神门的博弈,肯定会死无葬身之地。”

我再次摇头:“探神手里有一个可能对我很重要的人,我必须回去。”

如果没有李文忠在汽车里说的那番话,我会考虑司若的提议。

我加入探神手,有三成的原因是被逼无奈,另外七成的原因才是为了寻找爸爸失踪的真相。对于探神手本身,我并没有什么归属感。

但是,现在不同了,我必须弄清楚雪妖狐跟我之间有什么关系。如果真像李文忠猜测的那样,我就算是粉身碎骨,也不能把她拖进来。

“那个人是谁?我能知道一下她为什么对你那么重要吗?”司若虽然面带微笑,话音里却带起了一丝冷意。

“不行!”我摇头道,“有些事情,我没确定之前,不能随意往外说,一旦造成谣言,对谁都没有好处。”

我站起身道:“谢谢你救了我,后会有期。”

司若并没起身:“如果,我一定要让你加入魔门呢?”

我转头看向司若之间,明显从她眼里看到了一丝诡计得逞的笑意,我忍不住微微皱眉时。一个魔门血卫匆匆而来:“统领,第四分部刑殿弟子已经歼灭,唯独李文忠逃逸。”

“董小唯!”我暴怒之间,一掌拍在了凉亭的石桌上,大理石桌面顿时被我给拍开了一道裂痕。

司若身边的高手同时拔刀之间,叶寻、安然也一齐亮出了武器。

我紧盯着司若道:“你是故意的!”

如果刑殿弟子全部被杀,我或许还有机会抵赖过去,现在跑了一个李文忠,就等于是司若把杀我的刀送到了刑殿手里,我想不叛出探神手都不行了。

司若微笑道:“我说了,我一定会让你加入魔门。”

我紧盯着司若道:“如果那个人有什么意外,我必杀你!”

司若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像是一个被吓坏了的小女孩,满眼惊慌地看着我一动不动,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我足足与司若对视了十多秒钟,才愤然转身,大步离去。司若的手下想要阻拦我时,却被司若挡了下来:“让他走。”

我头也不回地赶往车队的方向。李文忠现在是惊弓之鸟,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疯狂逃命,在他没有确定自己绝对安全的情况下,不可能停下来向刑殿传讯,我赶在这之前找到李文忠,干掉对方,才能争取一线生机,否则,雪妖狐肯定会被连累。

我还没赶到地头,就远远看见了路上的警灯——警察已经来了,说明李文忠至少也离开了十分钟以上。李文忠跑了这么久?

不对!路上除了几辆空荡荡的汽车,不要说是尸体了,就连血迹都没留下,可是车队附近几百米的范围内却飘荡着一股像是硫磺和人血混合在一起的怪味儿——魔门血卫肯定用什么特殊的东西处理掉了刑殿弟子的尸体。

如果不是时间来不及,说不定他们会让这里的汽车一起消失。

我不知道李文忠到底跑了多久,但是,我知道,我已经不可能再追得上他了。

我顿时懵在了当场,头上的青筋一根根蹦了出来:董小唯……司若这回给我惹出了天大的麻烦。

叶寻从身后拽住了我的胳膊:“别看了,快走,一会儿警察就要回来。”

“叶寻……”我仅仅看了叶寻一眼,就觉得眼前一阵发黑,控制不住地昏迷了过去。

等我醒过来时,已经被叶寻和安然带到了安全的地方。我看见叶寻第一句话就是:“你们怎么不去追李文忠?”

叶寻还没说话,我就看见司若带着黑蝴蝶走了过来:“王欢,我很抱歉,我不知道你所说的重要的人是米时前辈。”

司若应该是审问过黑蝴蝶,才知道我说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我转过头去没理会司若,眼角的余光却看见她轻轻地咬着嘴唇道:“我犯下的错误,我会想办法弥补。”

司若见我还是没有说话,不由得眼圈微红道:“你放心,我不会让米前辈受到半点伤害,最不济,我也能动用手上的力量把她带到魔门。”

我冷声道:“你以为谁都希望加入魔门?”

司若沉声道:“请你相信我,我会妥善处理好一切。你现在要做的就是赶紧找出机关秘术背后的秘密。营救米前辈的计划,必须以带回机关秘术为基础,”

司若指向身边的血卫道:“这十五名血卫全都交给你,希望能对你有所帮助。黑蝴蝶你也带走。黑蝴蝶是我解决李文忠最重要的一环,你一定要盯紧她。”

司若又指向一个身材相对矮小的血卫道:“他叫孟东天,是血卫统领,你有什么事情可以直接吩咐他。”

司若说完,也不管我是否答应,留下了血卫和黑蝴蝶,带着剩下的几个高手转身离去。

我在原地坐了好一会儿才站起身来:“我们也走,回分部。”

第一四三章 追逃

黑蝴蝶惊声道:“你现在回分部,我们所有人都要死。你……”

我厉声道:“把嘴给我闭上。我就算是死,也不会接受司若的施舍。你愿意跟着我们就一块儿来,不愿意跟着我们就留下吧!”

孟天东也上前一步道:“大小姐吩咐我们要保证你的安全。”

我冷声道:“她不是还说,让你们听我命令吗?你们听了?我现在让你们站在原地别动,你们听不听?”

孟天东沉声道:“你要一意孤行,我也没有办法。”

“我们走。”我走出几步之后,才用眼角扫向了魔门血卫,他们十五个人果然站在原地一动没动。

我示意安然去把魔门藏在远处的汽车开过来,快速坐进了车里:“快走,往偏僻的地方开。”

安然发动汽车时,我一直往车后偷瞄着血卫的动静,直到他们消失在了我的视线当中,我才松了口:“车开快点,选择一个能跳车的地方停下。”

安然踩着油门问道:“欢哥,你要干嘛?”

“躲开血卫,再去找秘藏。”我说话时,已经把马格南拿出来压上了子弹。

安然忍不住问道:“你不相信司若?”

“我是不相信血卫。”我上次见过司若的父亲之后,就发现了一个问题,他对司若极不放心,表面上是让司若自己历练,暗地又会在她身边安插人手,暗中保护,在关键时候,他安排的人手甚至会出来干涉司若的行动。

这一点,司若恐怕比我还清楚。她想要帮我,其实没有必要留下血卫,只要控制好黑蝴蝶一个人就足够了。

这次,司若的行动显然跟魔门的利益背道而驰,而且,也带有极大的风险,她故意留下血卫,说不定是为了让我拖住她父亲留在她身边的暗子。

如果血卫听我的命令不再出现,那就说明暗子不在血卫当中,那样一来,我和司若反倒都省了不少麻烦;如果暗子真在血卫当中,接下来的事情怕是不好处理了。

我检查装备的工夫,安然的车却开得越来越快,最后车身竟然开始渐渐不稳了。我赶紧问道:“你把车开这么快干什么?”

安然的额头上冒出了冷汗:“后面有人追我们。”

我转头之间,果然看见一辆卡车从我们背后追了上来,车头上还蹲着两个蓄势待发的魔门血卫。

“果然来了。”我正准备开枪时,我的电话忽然响了起来。我准备随手挂掉电话时,蹲在车上的血卫伸手往我这边指了指,又在自己耳边比了一个接听电话的手势。

电话是他们打过来的?

我随手按下电话的免提之后,孟天东的声音从电话里传了出来:“王欢,你很聪明,竟然一眼就看穿了我想杀你。”

“王欢,我可以明明白白地告诉你,就算没有这次不期而遇,我们也接到了主人对你的格杀令。我们协助大小姐完成任务之后,要做的第一件事儿就是杀你。”

“你能活到现在,不是我们血卫心慈手软,而是大小姐在场,我们没法下手罢了。现在大小姐已经走远了,你也该上路了。”

我拿着电话沉声说道:“姓司的为什么要杀我?”

孟天东阴恻恻地说道:“因为主人不喜欢你,这个理由就已经足够了。”

孟天东声音一沉:“听我的话,让你的人乖乖把车开到山底下,一了百了,我们也好回去有所交代,免得我们动了手,你就不会死得那么舒服了。”

我冷笑道:“我可没有自杀的习惯。要不然,你们演示一下给我看看如何?”

“死到临头还耍嘴皮子,难怪主人讨厌你。”孟天东沉声道,“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也是最后的一次机会。你们不自尽的话,我马上调集人手去杀你们的家人。你王欢孑然一身,安然、徐媚可不是什么孤家寡人啊!”

“魔门想杀的人,从来没有谁逃得过去。主人不会让你王欢上杀人榜,他们两个的三亲六故也不在主人考虑的范围之内啊!”

我后来才知道,魔门还有一张针对探神手的杀人榜,凡是榜上有名的人,都会受到魔门的追杀。据说,杀人榜还有一个特点,那就是上榜夷三族。凡是杀人榜上有名之人,所有亲故都要被人追杀,这才是探神手最害怕杀人榜的地方。

黑蝴蝶的脸色顿时惨白到了极点,颤着声音说了一句:“王欢……”

我的电话开着免提,对面的孟天东自然能听见黑蝴蝶的声音:“徐媚,你这次是死定了,可你的家人呢?你家里有谁,我知道得一清二楚。你舍得他们死吗?舍不得的话,可以拿王欢的人头来换哪!”

黑蝴蝶还没开口,安然就急声喊道:“别听他的,他在诈你。”

孟天东笑道:“洛芊芊,这个名字有人熟悉吧?徐箫声,大概也有人知道是谁吧?”

安然的身子猛然一抖,转过头来对我这边怒吼道:“我艹你妈的!”

“就凭你这一句,我就会让洛芊芊不得好死。”孟天东厉声笑道,“徐媚,你要是觉得不痛快也可以骂。你骂过之后,我不活剥了徐箫声的人皮,我就改姓徐。”

黑蝴蝶猛地打了一个激灵,坐在黑蝴蝶背后的叶寻直接把*对准了她的后脑:“你最好别动。”

安然却在这时猛地一打车轮,我们的汽车出其不意地从山道上调过了头来,直奔身后的卡车冲了过去。

安然一脚把油门踩到了底:“你想杀我老婆,老子让你先死!”

对方显然是没有想到安然会直接把车转过来。山道的宽窄只能允许两辆汽车并排行驶,对方驾驶的卡车虽然占了体积上的优势,但是受到全速开来的轿车迎头撞击,也一样会偏离原来的路线,说不定就会一头栽进山沟。魔门血卫就算再厉害也是血肉之躯,还能在山顶翻车的情况下活下来吗?

驾车的血卫眼看着轿车向自己疯狂冲来,本能地一打方向盘,往山壁的方向靠了过去,仅仅一瞬之间就把车头给贴在了山壁上。卡车头后面的车身虽然还横在山道之间,却也在车头的带动下慢慢向山壁上靠拢了过去。

我看不清安然的表情,却能看见他绷紧了的脊背。踩着油门的安然已经紧张到了极点,似乎全身的神经都已经在一瞬间绷紧到了极致。

这不是一心求死的人该有的状态。如果人绝望到了极点时,大脑会变得一片空白,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充其量只是会发出一声像是为自己壮行似的怒吼。可安然不是这样,他很清楚自己要做什么。他在赌命?

仅仅几秒钟之后,两辆狭路相逢的汽车就贴近到不足五米的距离,卡车的货厢也在这时挪到了道路中间。

安然的双手在方向盘上轻轻扭动了一下,我们的汽车竟在即将与对方相撞的瞬间错开了车头,紧贴着对方的车身向山下冲去。

安然赌的就是对方不敢跟自己相撞,对方只要挪车,他就能找到空隙夺路而逃。可他不知道的是自己能不能算准卡车车厢究竟会挪开多少,只要少算了几厘米的距离,我们就会被对方硬给挤到山崖下面。

这一次,不仅是安然,车里所有人都紧张到了极点,一个个屏住呼吸看向了前方。成片的冷汗不自觉地从我手心里渗出来时,电话里也传来了孟天东的怒吼:“刹车!给我刹车!”

对方司机果断刹车之间,停不下来的卡车仍旧在向山上的方向疾行,我们汽车的反光镜也在那一瞬间在卡车的边角上迸上了半空。

仅仅眨眼之后,我就听见自己身边传来一阵金属摩擦的巨响。刺眼的火星从车窗外崩飞半空之间,两辆汽车终于度过了生死交汇的那一刻。

我挂着满头冷汗转身看向车后时,两个魔门血卫也踩着卡车车厢纵身而起,借着呼啸的山风御空而行,直奔我们车尾扑来。

单单看他们腾空而起的身手,就能判断出每一个魔门血卫的实力都不在叶寻之下,一旦被他们追杀上来,我们几个就再难脱身了。

“快开!”我向安然喊了一声之后,叶寻反手一掌拍向了汽车后窗。应声而碎的玻璃在叶寻掌风的推动之下,好似被狂风卷动的飞雪,迎头盖向了两个魔门血卫。

对方仅仅用手在自己眼前稍稍阻挡了一下,我就在漫天飞舞的玻璃当中举起手枪,向其中一人扣动了扳机。

刚才我在路上看见魔门阻挡子弹半步不退,但是我不相信他们都是金刚不坏之身。这些人身上的衣甲肯定带着防弹的功能,我要试的是他们的防弹衣能不能挡住马格南的子弹。

怒吼的枪火在血卫身前轰然爆响之间,对方身上虽然没见血花迸射,人却在马格南巨大的冲击力之下倒飞而起,摔在了山道中间。

第二个血卫却在一瞬间踩上了汽车后备箱,我毫不犹豫地调转枪口对准对方小腿扣动了扳机,那人竟然在子弹出膛的一瞬间之间猛转身形,从车上落了下去。那人脚步还没站稳,叶寻的弩箭已经隔空而至,尖锐的箭锋穿透对方左眼直贯入对方脑中,那名血卫当场毙命。

孟天东的怒吼也随之而来:“王欢——”

第一四四章 双龙眼

我拿起电话冷笑道:“孟天东,想杀我,就跟着我来吧,老子在莲花坝等你。安然,开车去莲花坝。”

我撂下电话之后,安然才说道:“欢哥,咱们究竟去哪儿?”

我退出枪里的弹壳:“去莲花坝,我都说了。”

“欢哥,你玩真的?”安然顿时懵了,“就咱们几个,怎么跟血卫叫板啊?”

我平静地笑道:“他们会往马岱墓的方向追,你信不信?”

我解释道:“董小唯,不,是司若,她跟我做了四年同学,很了解我的性格,知道我是不肯吃亏的人,一旦吃了亏,就会想方设法地找回来。”

“谁都知道马岱墓那里是个陷阱,但是,换做往常,我为了报仇,肯定会往马岱墓那里跑,就算拿自己做诱饵,也会把他们引到陷阱里。”

“他们既然一早就把我当成目标,肯定会研究我的性格。我赌,他们会往马岱墓那边追。”

我说到这儿时,转头向黑蝴蝶问道:“李文忠他们究竟去没去过马岱墓?”

“应该是去过吧……”黑蝴蝶小声道,“李文忠并没告诉我他全部的安排。”

“去没去过都无所谓了。”我催促安然道,“快点开,到了隐蔽的地方换车,往莲花坝的方向去。”

安然问道:“欢哥,我们去莲花坝干什么?”

“去找诸葛亮的第二处疑冢。我觉得,最有可能的地方就是莲花坝的皇坟山。刘备墓很可能就在莲花坝。诸葛亮虽然名震千古,但是终究是臣子,古代早就有臣子死后也侍奉主公左右的做法。成都惠陵左右不就建有武侯祠吗?”

我解释道:“传说,成都惠陵其实只是刘备的衣冠冢,刘备真正的陵墓位于莲花坝。我打算去那儿看看。”

安然忍不住问道:“这个传说靠谱吗?”

“我觉得靠谱。”我再次解释道,“刘备病逝白帝城的时候正值盛夏,古代交通不便,诸葛亮想要扶棺回到成都,至少也得三个月的时间。为了防止尸体发臭,诸葛亮就近寻找了一处风水宝地安葬了刘备。成都惠陵是刘备的衣冠冢,也可是说是疑冢。”

黑蝴蝶接口道:“惠陵是衣冠冢的说法在学术界颇有争议,也有人认为莲花坝是刘备墓的传说并不属实。白帝城距离彭山莲花坝的路程不近,刘备尸身运回成都会腐烂发臭,运到莲花坝难道就不臭了?所以,莲花坝是刘备墓的说法仍旧是一个谜团。”

黑蝴蝶顿了一下道:“刘备墓还有一种说法来自郭沫若。根据郭老的考证,刘备应该葬于奉节,也就是距离白帝城不远的地方。”

我摇头道:“先到莲花坝再说,如果莲花坝那里没有任何发现,我们再去奉节。安然,快点开,我们一定要在血卫反应过来之前赶到莲花坝。”

魔门血卫的身手我已经见识过了,他们的脑袋好不好使,我还没来得及去验证,但是我知道,能练成高深武功的人没有一个是白痴。

我必须在他们追上来之前赶到莲花坝。只有摸清了莲花坝的情况,我才能决定是继续逃跑,还是跟血卫决战皇坟山。

我记得自己在藏书里看到过关于刘备墓的记载。相传,四川新津和彭山等地流传了一句民间谚语:要看刘备墓,西出新津三十五。

据说有人在新津往西的莲花坝发现了一座墓冢,当地人称之为“皇坟山“。当地人传说“皇坟山“就是刘备之墓。

皇坟山风水极佳,被九道山丘环抱,人称九瓣莲花,皇坟正好坐落于“莲心”的位置;坟前有两眼水井对称分布,是龙的眼睛;九道山丘连接处的凹槽里均有烂泥田,而皇坟正对着的一口水塘则是刘备盖的印章。

但是,传说终归是传说,皇坟山里究竟有没有刘备的墓葬尚且无法确定,更不要说诸葛密藏了。

我们赶到莲花坝时,连村子都没进,直接绕路上了山顶。从对面山包看向“皇坟山”,正巧看见了山顶氤氲而起的阵阵寒气。

我转头看向叶寻:“看出什么没有?”

叶寻皱眉道:“山顶的寒气表明山下应该有一座大墓,但是这里的风水……”

我急声问道:“风水怎么了?”

“我说不好……”叶寻道,“九瓣莲花局确实是一块风水宝地。可是九道山丘之间连接着烂泥田,我怎么看都觉得像是一座风水阵法。如果诸葛武侯真的以山为阵,那就太可怕了。”

华夏的风水秘术虽然流传至今,但是其中菁华也已流失大半。现如今虽然也有高手能布置出规模宏大的风水大阵,但是没人能布置出早已失传的风水杀阵。

传说,外敌一旦走进风水杀阵,就等于闯入了被人主宰一方的世界,是在与山川大地为敌,纵然有千军万马也会被绞杀殆尽。

我沉声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你能不能找到大墓的入口?”

叶寻沉默了一会儿道:“照我看,大墓的入口只可能有两个,一个是所谓龙眼的两口水井,另外一个就是那座被称为大印的水塘。如果不是这两个地方,咱们就得打盗洞进去。你们谁会盗墓?”

“我会……”黑蝴蝶犹豫道,“但是,想在这儿打盗洞太困难了,我们没有那个时间,更没法掩人耳目啊!”

黑蝴蝶说的没错,农村不像城市里,同在一个楼层的人也可能老死不相往来,偶然出现一个生面孔,谁都会注意。别说我们一时半会儿没法在村里找到落脚的地方,就算找到了也不能轻易下手开凿盗洞,如果被人发现我们在盗墓,就算能过警察那一关,也得被村民活活打死。

我琢磨了一会儿道:“山下水塘先不用去管,诸葛亮这样的智者应该不会连续使用两次同样的布置。去水井那边看看。”

皇坟山上面的两口水井并不难找,难的是怎么才能确定水井下面是不是有暗道。

叶寻在井口小心试探的时候,有个老头背着手走了过来:“小伙子,你们干什么呢?”

我随口道:“没事儿,随便看看。”

老头乐了:“你们是听说这有皇帝坟,过来探险的吧?”

我也笑了:“老爷子,我们是来盗墓的。我们可是摸金校尉。”

“你这小龟孙。”老头被我逗笑道,“盗墓的还能大白天出来吆喝?你们这些年轻人就是好奇心太重。听我话,回去吧,有些东西不能乱碰。”

我一听,顿时来了精神:“老爷子,你吓唬我啊?我跟你说,我连九层妖塔都去过,也没碰上过什么怪事儿。”

“这小龟孙。”老头走过来坐在井边上说道,“你说那什么妖塔,我不知道,但是皇坟山的东西,可不能随便碰,碰了可是要命的事儿。”

老头不等我问就继续说道:“你们是听说这皇坟山里有刘备墓才过来的吧?我告诉你们,早些年,村里人听说皇帝墓在这儿,有不少人都想去挖宝,可是,宝贝没挖出来,倒挖出来不少的墓石。”

“有人挖不着宝,不甘心哪!谁愿意白白忙活一场啊?他们就把挖出来的墓石给拿回家了。墓石不算文物,加上拿得墓石的人不少,警察也就没去管。”

“谁曾想啊,那些拿了墓石回家的人全都不是出了意外断手断腿,就是忽然疯了。后来村里有人说,那是昭烈皇帝降罪啦!村里人一害怕,就把墓石全都给送了回去,谁知道,那些疯了的人竟然全都不药而愈了。你说这事玄不玄?”

我装出听傻了的样子:“啊,啊 ,是啊?”

老头看我“吓着了”,又得意地说道:“还有一件事儿。听说早年间,有个盗墓的人真的进了刘备墓。结果,你猜怎么着?他在墓里见着刘备了。”

“啥?”安然装着惊讶的样子道,“他见着鬼了?”

老头摇头道:“见没见着鬼,我不知道。听说,他看见刘备坐在一间屋子里喝酒,还招呼他过去一块儿喝,他不敢去,说是自己有事儿要赶紧回去。”

“刘备就拿出一条白玉腰带送给他,还一再嘱咐他,出去之后别说自己是怎么进来的,那条腰带就全当给他的谢礼了。那盗墓贼以为刘备害怕有人再来盗墓,也就假惺惺地答应了。”

“他出来之后,还特意跟同伙炫耀了一番。他的同伙都让他把白玉腰带拿出来看看,谁知道那人竟然从身上翻出来一条白蛇,他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白蛇给咬死了,他那些同伴也被吓得半死。从那之后,谁也不敢打昭烈皇帝墓的主意了。”

我装着目瞪口呆的样子:“还有这事儿啊?”

“不可咋地?”老头站起身道,“行啦!该说的,我都跟你说过了,你们可千万别去碰昭烈皇帝墓啊!”

老头转身要走的时候,我赶紧叫住对方:“老爷子,你等等,我问你个事儿。你们在这儿住了这么些年,都不知道山上还有刘备的坟,后来你们是怎么知道皇帝坟就在这的?”

第一四五章 双龙眼2

老头转头笑道:“我们庄稼人哪知道这些,都是早些年来了一个游方道士说的。要不是那道士说这里有帝陵,谁知道我们身边还睡了个皇帝?”

老头说完看了看天:“天色不早了,我得走了,你们也早点回去,别在这边乱跑。”

老头背着手走了,安然才说道:“欢哥,你听出什么没有?”

我沉声道:“如果第二个传说是真的,墓葬入口肯定在井里。”

我回身看向水井道:“据我所知,发现皇坟山下面有大墓的时间并不长。也曾有学者勘探过墓葬,如果这里曾遭盗墓贼光顾,官方肯定要进行抢救性发掘。”

“官方既然始终没有开发大墓,说明他们并没在明面上发现盗洞的痕迹。盗墓贼应该是从叶寻判断的两个地点之一进入密藏。如果是水塘,那里早该干固,所以肯定是水井。”

我说话之间看向了叶寻,后者点头道:“如果对方走的是水井,那就很可能两座水井里都有暗道。我们得分开走。”

我看向安然:“我跟安然一路,叶寻跟黑蝴蝶一路。趁着现在附近没人,咱们赶紧下去。”

我戴上狼王面具之后,在井边上挂上绳索,和安然一前一后滑进了井里。我沿着井壁慢慢下落时,耳边蓦然响起了叶寻的声音:“井下五米左右有暗门。”

我抓住绳索绕着水井看了一圈,却没看见哪儿有什么暗门。难道两边的暗门高矮不一?

我正想要蹬住井壁往下滑动时,脚下的青砖却忽然被我踩进墙里,我赶紧收回双脚,单手抓住绳索把自己吊在半空,另一只手拔出枪来指向了砖块窜动的井壁。

井壁上一块块原本严丝合缝的方砖,仅仅几秒钟之内就以我正对的方向为中心向两边挪动开来,为我们敞开了一道大门。

安然随手往下沉落了半米,与我并排吊在空中,打起手电往通道背后照了过去。光束所到之处,蓦然映出了一副坐在武侯车上的骷髅。

“诸葛武侯!”

我和安然同时打了个一个激灵。

诸葛武侯虽然逝去千年,但是威名犹在,如果是他亲自迎门,谁敢往前半步?

安然手臂颤抖着挪动手电之间,骷髅身下的武侯车竟然带着“吱嘎吱嘎”的怪响往通道深处倒退而去。

我和安然对视之间,放开绳索,小心翼翼地走进了通道。我俩每向前一步,就觉得通道的寒气浓重了一分。刺骨的寒气好像是来自地狱的阴风,一丝丝地钻进了我的关节,我仅仅走了几步就觉得全身关节的缝隙像是被针扎过一样剧痛难当。安然手电的光束也在微微颤抖,好像随时都有可能把手电给扔在地上。

我回头看过去时,安然不见一丝血色的脸上已经泛起了青紫,两只眼窝子更是变得一片乌黑。

我赶紧从背包里拿出一瓶酒来:“快点喝两口。”

我跟叶寻认识之后,就养成了出门带瓶酒的习惯,没想到现在竟然派上了用场。

安然仰头灌酒的当口,水井的方向忽然传来一声巨响,等我们转头看时,通道的大门已经严丝合缝地关在了一起。原本就冰寒刺骨的通道更冷了几分,我和安然的呼吸都带起了阵阵的白气。

远处的武侯车却还在匀速后退,我们再不往前,武侯车说不定就会退到通道深处,从此消失踪影。

“追!”我狠狠地往嘴里灌了一口白酒,飞快地向武侯车的方向追了过去。我正在不断加速之间,引着我和安然前行的武侯车却忽然停了下来,沿着逆时针的方向转动半圈,直到车上的骷髅面对通道右侧时,武侯车才彻底停在通道中间,车上的骷髅也缓缓举起手臂,抬起一根手指指向了前方。

他是让我们往那个方向走?

可是,武侯车明明没有退到通道尽头。顺着武侯车刚才倒退的方向往前,分明就一条直通皇坟山深处的甬道,而骷髅给我指的方向却是叶寻下井的位置。

我调动黄金面具向叶寻发出信号:“叶寻,你那边看见骷髅没有?叶寻,叶寻……”

我连连喊了叶寻急声,那边都不见半点反应,我心中不由得微微一沉。

安然颤声道:“欢哥,你看那边……骷髅指的那边,那边的墙能动……”

我转头之下,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骷髅所指方向的墙壁竟然像是一头巨兽正在吞咽食物的喉管,一下下地缓缓蠕动,站在我的位置上甚至能感觉到一阵阵气流在推着我往那条曲曲折折的通道中走。

安然往我身边挪了几步:“欢哥,我怎么觉得那通道像是能吃人啊?”

我沉声道:“别怕!那条通道本来就不是直线,通道能动是你视觉上的错觉,通道吃不了人。”

我话是这么说,可我的脑袋里却在飞快地转动着一个问题——我该往哪个方向?

这是诸葛武侯给我出的第二道题?这绝不是一个二选一,而是一种致命的考验。上一次,诸葛武侯在考验我和同伴之间的信任;这一次,他考验的是我对他的信任。

我走近骷髅那一瞬间,就看见了连在车轮上的几道转轴。武侯车本身就是一副机关,车轮转动到了一定程度,车上的骷髅就会停下来把手指向右侧的通道。

诸葛亮故意把骷髅设计成自己的形象,就是在提醒来人,是自己在给对方指路。可是骷髅代表什么?代表的是死亡和幽冥。

诸葛亮是兵法大家,兵者诡道,谁敢肯定他有没有把来人当成对手,谁又能肯定他指出的这条路不是通向地狱?

我沉默了片刻才说道:“安然,你在这儿等我,我过去看看。”

安然抓紧手*枪向我点头之间,我才小心翼翼地往通道里走了过去。我越往前去就越是觉得头晕目眩,就好像是我走的每一步都是踩在波涛之上,身躯控制不住地左摇右摆,好几次撞在了墙上,才知道自己走偏了方向。

这条通道对人的视觉影响太大,除非我闭着眼睛往前摸,否则,别想安安稳稳地走过去。

我犹豫了片刻才闭上眼睛摸索着往前走动了五步,马上停下来,睁开眼睛往前看去,直到确定前面没有什么危险,才继续闭眼向前。

我再次闭上眼睛的瞬间,忽然听见头上传来一阵车轮转动的声响,我猛然抬头往上看时,头上却是空空如也。可是刚才那车轮的声响是哪儿来的?

我猛一转身看向了安然的方向,后者还打着手电站在骷髅的旁边,他看见我回头,还故意晃动了两下电筒,示意自己没事儿。

我这才转过身去,重新闭上了眼睛。这一次,我仅仅走了三步,伸出去的双手就碰到了一个毛茸茸、圆滚滚的东西,我指尖轻轻一动就碰见了毛发下面一片冰冷发硬的皮肤。

人头?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人头。

我抽身向后倒退之间猛一睁眼,却看见脸色惨白的安然正坐在一辆武侯车上,目光呆滞地看向我的面孔。

安然?

我飞快地往后看了一眼,没想到,却看见安然举着手电站在通道尽头。对方被手电映照得半明半暗的面孔上明显泛起了一丝冷笑,他身边的武侯车却已经不知去向。

刚才我头顶上的车轮声就是武侯车倒立着撵过天棚的声响?

我顿时打了一个激灵——仔细回想,我刚才好像觉得有一阵风从自己头上刮了过去,我的头发好像还被什么东西触碰了一下。

刚才是安然坐在倒立的武侯车上,头朝下地从我头上滑了过去?是我们两个人的头发碰在了一起?

我看向武侯车上的安然时,后者也慢慢抬起头来:“欢哥,救命……武侯车能拽人。”

“欢哥!”我背后的安然同时喊道,“你别信他,我没事儿。”

两个安然的声音一模一样,我根本就分辨不出谁真谁假。

我慢慢往后倒退了一步,猛然转身向后左手边的墙壁上靠了过去。

我暂时分不清谁是真的安然,就不能把后背对着他们任何一方。

我的背后刚刚贴向墙壁,我曾经几次撞到的石墙却忽然在我的撞击之下形同转门般向内旋转而去,等我想要脱身时却已经来不及了,我只觉得眼前一黑,就被转动的石墙硬生生推进了一座密封的空间当中。

我没等睁开眼睛,一股像是尸体被风干之后的怪味就钻进了我的鼻孔当中。

这间密室不仅死过人,而且对方的尸体还被困在这里成了一副人干儿。

我下意识地摸向电筒时,我的手掌竟然在身侧碰到了一只干巴巴的人手。

我那时的感觉就好像是有一具已经被风干了的尸体正蹲在我身边悄悄伸出手来想要去抓我揣在兜里的手电,可他还没摸到我的衣兜,就先跟我伸出去的手指碰在了一起。

我本能地想要收手后撤时,那只手掌却忽然一下探了出来,紧紧握住了我的手心,猛然向下拽了过去。我猝不及防之下身形顿时向下一弯,好像鞠躬一样站在了原地。

第一四六章 皆为孔明

我身躯被压低的一瞬之间,四肢同时被什么东西紧紧扣住,一齐拽向了地面。

那时,我完全处于弯腰的状态,不仅全身重心不稳,手脚更无从借力,空有虎熊之力却丝毫无法发挥,就这样被硬生生拽倒在了地上。

我身躯落地之后,立刻用手按住地面想要挺身而起,没想到我仅仅稍一发力,关节缝隙当中就传来一阵刀割般的剧痛,好似有人用尖刀挖开骨缝般的疼痛瞬间卸掉了我身上的力道。等我再次摔回地面时,却被地上冒出来的机关给锁住了关节。

糟了!

秘境中的所有布置都是环环相扣,从我跟着武侯车走进通道就等于是踩进了陷阱。

通道中的寒气就是第一个杀招。那种彻骨的寒气应该是来自于风水之力,武者的功力再强,也难与一方风水对抗。寒气入体、关节被制,就算我有通天彻地的本事也得被机关反制。

等我落进机关密室,马上闻到了干尸的气味。无论是谁,忽然掉进伸手不见五指的空间当中,都不敢轻易乱动,正常人的反应都会是站在原地去找器械照明,无论是古人的火折子还是现如今的手电筒,存放的位置不在腿边就是腰间,只要我往下伸手,肯定会触发机关。

诸葛武侯已经算准了一切,哪怕来人的行动稍有偏差,最终也会掉进他布好的陷阱。

这些念头从我脑中闪过之间,我却忽然觉得自己脚尖附近的地面缓缓裂开了一道缝隙,扣住我双脚的机关蓦然发动,将我拽向了地底。

我本能地伸出双手扣住砖头之间的缝隙想要稳住身形,没想到脚上的机关也蓦然加大了力道,仅仅一瞬之后就把我的身躯给抻成了一条直线,被我扣住的青砖也在我指尖之下寸寸崩裂。迸起的石屑从我手背上滚过的瞬间,我耳边却忽然传来一阵像是电锯转动的声响。

没等我反应过来,右手小指就忽然感到一丝流动的寒风,再下一刻间,电锯转动似的声响就直奔着我手指的方向贴近了过来。转动的锯齿几乎要扫到我手指关节时,我咬牙放开了手指。

我胆子就算再大,也不敢去试自己手指和锯轮哪个更硬。可是我放开双手的结果就是被机关生生拉进地下。

我被机关向下拖动之间,无数画面在我眼前纷纷闪过——那是人在生死之间本能地去回忆自己的一生,想看的、不想看的东西都会纷纭而来,可是人能做的就只有在回忆中等死。

我听天由命地闭上双眼之间,却觉得自己像是从空中摔落在了一张椅子上。仅仅一息之间,我的脊梁隔着背包贴上了椅背,两只手掌也随之拍上扶手。我一愣之下,双脚和腰间就同时被机关固定在了座椅当中。

我连续挣扎了两下也没挣脱机关的禁锢,眼前却爆出一片火光。我本能地想要用手挡住被火光晃花的双眼之间,整个密室已经被燃起的油灯照得通亮。

直到这时,我才看见自己坐在了一辆武侯车上。这座面积只有百十平米的密室当中,竟然摆放着七八辆一模一样的武侯车,其中两辆车上还留着已经腐化的尸身。

从尸体腐败的程度上看,两个人并不是在同一时间进入秘境,他们死亡的时间至少也相隔了十年以上。

盗墓贼?

我看见尸体身边的洛阳铲时,已经差不多可以断定对方的身份,可我却看不出他们的死因。他们究竟是被饿死在武侯车上,还是死在了机关之下?

我正在疑惑的当口,我身下的武侯车忽然转动了一个方位,我这才看见墙上写的一行大字——“入此秘境,皆为孔明”。

什么意思?

难道诸葛亮的意思是说:只要进入密藏,人人都是诸葛亮吗?

我还没弄清是怎么回事儿,武侯车就再次转动了一个方向,密室的墙壁上随之打开了一道石门,石门左侧赫然写道:不做孔明,请走此门。

诸葛亮的意思是:要么留下假扮诸葛,要么从这里出秘境?

这个念头刚从我脑中闪过,原先禁锢在我身上的机关同时打开了锁扣。这是摆明了要放我离去?

我站起身来试探着往石门的方向走了几步,我能在门里看到的就只有一条灯火通明的甬道。

我仅仅在甬道跟前站了片刻,就转身走向了原先的武侯车,把背包挂在胸前坐回了车上。

当我重新坐好的一刻,车底地面缓缓打开了一道暗门,武侯车沉入了一条竖井似的通道。等我再次看到灯光时,武侯车停在了修着八道石门的密室当中。

与上层密室不同的是,这间屋子里带着几寸高的积水,水面刚好能够碰到武侯车的踏板。我低头向水中看过去时,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清澈见底的水里竟然漂浮着一层像是红色海藻般的东西,唯独靠近武侯车范围一尺之内没有海藻靠近。

红水草?不对!水草只会浮动,不会蠕动爬行。那是虫子,无边无际的红色毒虫。武侯车肯定是用了什么特殊的木质,才让毒虫不敢靠近。如果我离开武侯车……

我很快就看见了离开武侯车的下场——距离我不远的地方正躺着一具被毒虫染成血红色的骷髅。一条条像是红线一样粗细的毒虫好像是从人骨生出的毛发,成缕的覆盖在尸骸之上进进出出。

那人不知道已经死了多久,毒虫仍旧不肯放过已经血肉尽消的尸体,仍然钻开了他的骨头,在中空的骨骼当中筑巢繁衍。

我一旦落进水里,那些毒虫也会像针尖一样扎进我的体内,慢慢地将我蚕食一空,再在我骨头里生儿育女……那种场面我几乎不敢想象。

武侯车只要坐上去就下不来,这难道就是诸葛亮留下“皆为孔明”的意思?不对。如果仅仅是形似,他至少也该留下长衫、羽扇吧?诸葛亮绝不是想让来人扮成他那么简单。

秘境中的答案不能仅靠猜测,我想找到谜底就得离开这间密室。密室中的八道石门明显是八门阵法,如果叶寻在这儿,我或许还能找到生门,可是现在我只能赌一下那八分之一的运气。

我推着武侯车在密室里转了一圈,才往一道自己看着顺眼的石门挪了过去。我还没到门口,石门就自动升上了半空,武侯车顺着密室坡度滑出门外时,石门再次轰然闭合。

我推动着武侯车向前慢慢挪动之间,我身后忽然传来一声铁闸落地的巨响。被铁闸带起的狂风从我耳边簌簌而过之间,我不得不加快了武侯车的速度。

那些从空中落下来的铁闸分明就是在逼着我往前,我只要慢上一步,就会被两道铁闸给困在中间,到了那时,我想出也出不去了。

我双手同时抓住车轮飞快地向前推动而去,天上的铁闸也在一道道接连砸落。被铁闸溅起的积水一次次打在武侯车靠背上时,我也把车轮给推动到了极致,遍地积水从车两侧飞溅而起,我却仍旧难以快过铁闸砸落的速度。我眼看着通道出口就在眼前,一道千斤巨闸却在距离我还有五米左右的对方轰然砸落。

铁闸两侧迸溅的积土灰尘,犹如烟雾甬道,我右手边的车轮却一下脱离车身,顺着我手边向外横飞而起。武侯车顿时偏离了原来的轨迹侧翻在地上,我的身躯刚一入水,数不清的虫子就顺着水流往我身上覆盖而来,滑腻腻的贴在了我的手上、脸上。

我只有跳回武侯车里才能躲过被红虫分食的命运,可我只要往后一步就过不了眼前的闸门。向前后退都是必死无疑,区别就在于等待死亡的时间是长是短。

如果换一个地点,我或许还会去衡量一下利弊,可是砸落而下的铁闸不会给我任何考虑的时间。

短短一息之后,我就从水中挺身而起,直奔着铁闸的方向冲了过去。短短几步之间,铁闸就已经落到距离地面不足一米的地方,我就算弯下腰来也难从如此狭小的缝隙当中穿行而过。

千钧一发之中,我单脚向前滑行而出,身躯随着脚步的滑动侧向倒在了水里,整个人倒在水里滑出三四米的距离,紧贴着铁闸底部冲出了甬道。等我停下来时,千钧铁闸就在离我不足半尺的地方轰然落地,被闸门迸起的积水瞬时间从我头顶蔓延而过,水中红虫顿时覆满了我的面孔。

我只觉得自己像是一头撞在了仙人球上,整个脸孔从上到下掀起了一阵针扎般的剧痛,水中红虫却还在扭动着身子往我脸上乱钻。脸上掀起的剧痛让我恨不得赶紧起身,把自己的脸皮生生撕掉。

我几乎没做任何考虑就本能地坐起身来,双手盖住面孔狠狠向下擦去。等我停下来,才看见自己双手染上了一层红通通的颜色,也不知道那究竟是我搓碎的虫子,还是我脸上冒出来的鲜血,又或者是像我刚才想的那样,自己撕掉了自己的脸皮。

第一四七章 武侯在此

我正看着手掌上的鲜血出神的瞬间,前面不远处的地方却忽然传来一阵铁闸滑落的声响。等我抬头看时,又一道铁闸已经在我面轰然落地。

等我想要再次起身,也已经晚了。我迎来的只是一蓬被铁闸溅起的积水。

冰冷刺骨的水流从我头顶一直滑到脚下,我站在原地一动没动,心中除了一片冰凉,再没有其他什么感觉。

我拼死冲出一道闸口又能如何?诸葛武侯的机关设计几乎算到了人的心理,他给了你一次选择的机会,却又让这机会变成了陷阱。我不就是上当了吗?

我甚至忘记了身上还挂着成片的红虫,蹚着积水一步步走向封死我去路的闸口。那时,我分不清自己心里在想什么,我走过去,或许是想看看把我封死的铁闸究竟是什么样子,或许是想找找是不是还有一线生机。

我走向铁闸的瞬间,却看见铁板上出现了一串模模糊糊的字迹,我赶紧往前走了两步,攥住湿透了的衣袖在铁板上狠狠擦了两下,闸门上的留字终于露了出来:不为血虫所伤者,可入天门。

我忍不住抬头往天上看了过去,贴近铁闸的天花板上果然开着一道足够一人通行的天窗。那就是天门?

诸葛亮给人留下了生路,但前提是我必须能抗住血虫,否则,就算爬上去也是死路一条。

我下意识地看向自己双手时,原先粘在我手上的血虫不知道什么时候掉得一干二净,我手心当中除了一片血点子,看不见任何伤口。

难不成血虫全都钻进我肉里去了?

我从身上抽出匕首在自己手腕上划了一下,用刀尖把伤口拨开一点,往刀口上看了过去。可我伤口上除了不断涌出的鲜血,哪还能看见什么东西。

我正想靠近火光仔细看看伤口,眼角余光却扫见自己血液落进手中翻起的血花——原先还围在我身边的红虫,从鲜血落水之后就全部退向了远处,甚至比武侯车在的时候退得还要更远一些。

我的血能吓走血虫?

我忍不住露出一丝苦笑——我从孤山密窟开始,乱七八糟的东西就不知道吃了多少,水神血、巫门秘药、虎熊之血这些东西全都混进我体内,我都不知道自己身上的人血还剩下多少,说不定就是什么东西逼退的血虫。

我来不及去想诸葛亮怎么算到后世会有不怕血虫的人进入秘境,又特意为他留下逃生的出口儿,只是赶紧扣着砖缝爬上了天棚。

等我落脚时,又一辆武侯车出现在了我面前。无人控制的武侯车竟然自己往我身前行驶过来。我下意识地拔刀戒备的当口,武侯车竟然自己停在了距离我两米左右的地方。

直到这时,我才发现这辆武侯车的做工已经达到巧夺天工的程度,就连我这个不懂机关的人也能一眼看出至少有四道足以致命的机关装置。

我试探着往前走了一步,车座竟然打开了一道暗匣,那里面放着一套带着羽扇的古装和一只信封。我用长刀小心翼翼地把信封挑了出来,那里面只写了一句话:假扮孔明,尽斩洞中之人。

诸葛亮让我假扮成他的模样?

我正疑惑之间,忽然听见密室西北方传来一阵人语:“叶寻,你已经无路可逃了,说出王欢的下落,我留你全尸。”

孟天东!说话的人是血卫统领孟天东。魔门血卫这么快就追到了皇坟山?

我猛然转头之间,看到的只有一根传音的铜管和立在铜管下面的大门。如果我没弄错的话,从那道门出去就能看见叶寻。

我来不及再去犹豫什么,几下穿上暗匣里的衣服,把背包扔进暗匣,手持着羽扇坐在车上,推动着车轮向暗门的方向冲了过去。

没想到,至少重达数百斤的武侯车,推动起来竟然丝毫不费力气,行驶的速度快如奔马,仅仅眨眼之间就冲到门口,顺着甬道斜坡冲向大门之外。

武侯车在甬道中飞速前行之间,孟天东的声音不断传来:“叶寻,你的那辆车只有巴掌大小,上面还坐着一个半死不活的女人,你能护着她多久?”

“王欢不是你的生死兄弟吗?你都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了,怎么还不见他出来救你?”

叶寻始终一言不发,可我却能听见钢刀对碰的声响,叶寻应该是正在跟人交手。

我也顾不上再去考虑应该怎么控制机关,推着武侯车一路飞快前行,一直快要冲到甬道尽头时,我才听见叶寻的声音从我脚下传了过来:“姓孟的,你不用白费心机,叶某人头再此,有本事尽管来拿!”

“好得很!”孟天东沉声道,“我正好还缺一只人骨酒杯,我看你的人头正好合适。拿下。”

我明明知道叶寻就在我脚下,却不知道该怎么打开机关找到叶寻,急得坐在车上连连跺脚。

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哪一脚踩在了什么地方,武侯车下的青砖地面忽然发出一声裂响,方圆两米之内的砖块“轰”的一声四分五裂,我连车带人一起掉了下去。混在砖石当中的武侯车从天而降之间,我第一眼看见的就是端着*往我指来的叶寻。

叶寻的手指已经压上了机簧就差发动弩箭的当口,我赶紧对他眨了几下眼睛,后者猛然愣在了那里,我飞快地用口型向他说了一句:“我是王欢。”

叶寻竟然端着*愣在了原地。

他和黑蝴蝶坐在了一辆武侯车上,两个人的衣服上都沾着血迹。黑蝴蝶的脸色显得异常苍白,她应该是受了重伤,被叶寻一路护着跑到了这里。

我没有时间去顾及黑蝴蝶的伤势,双手拍动了一下武侯车的扶手,慢慢在原地转过身去,看向同样震惊莫名的魔门血卫。

“诸葛亮?”孟天东双眼如鹰,死死地盯在我的脸上,似乎想要看清我的破绽。

我却在这时缓缓扬起羽扇,示意叶寻退走。

在我身后的叶寻大概是明白我的意思,推动武侯车慢慢向后挪动了过去。

我自己却轻轻摇动着羽扇看向了孟天东。后者从车上站起身来:“魔门弟子孟天东,拜见武侯。”

我仍旧一言不发地冷视着对方。我不肯出声,孟天东就不敢稍动,只能双手抱拳站在车上,他额头上的冷汗也跟着一滴滴地落向地面。

一个血卫推动着武侯车挪到孟天东身边,低声说道:“统领,我看那个诸葛亮像是傀儡,要不……”

“住口!”孟天东厉声道,“你没看见他的眼珠在转动?傀儡需要眼睛吗?”

又一个血卫从孟天东另外一侧挪到了他车后:“统领,我总觉得对面的诸葛亮有蹊跷。你自己想想,我们去了那么多秘境,什么时候见过鬼魂?诸葛亮还能死而复生不成?我看……”

“什么都别看!”孟天东呵斥道,“武侯行事神鬼莫测,他想放叶寻,就让他放。”

“可是……”其中一名血卫低声道,“放走了叶寻,我们到哪儿去找王欢?拿不到王欢的人头,我们没法交差啊!”

孟天东冷声道:“王欢应该是没在附近,否则,他早就应该出来救叶寻了。先别管叶寻,看看对面的诸葛武侯有什么反应再说。”

“是!”孟天东的两个手下同时垂下头时,我也暗暗松了口气。我真怕他们会不顾一切地冲过来,凭我自己,没法一下挡住所有血卫的冲击。

可是,就在我精神松懈的当口,孟天东和他的两个手下一块儿抬起了头来,孟天东嘴里急促低喝道:“动手!”

两名血卫一左一右同时出手拍向孟天东武侯车的靠背,孟天东座下的车驾顿时掀起一片白浪,滚滚车轮压浪而行、一跃十米,向我前面急冲而来。

车上的孟天东狞声笑道:“王欢,在我面前演戏,你还嫩了一点!”

我哪里出了破绽?

是叶寻!

我和叶寻同时犯了一个错误。在正常的情况下,叶寻端起来的*就应该将我一箭洞穿,最不济也该射出一箭,可是叶寻却在千钧一发之间猛然收手,那只能表明,叶寻已经发现车上的人不是傀儡。

否则,别说车上坐的是诸葛亮,就算是太上老君他也应该出手——如果他不认识车上的人,就没法确定车上之人绝对不会向他出手。

这个破绽早就被孟天东看在了眼里,他一直没有点破的原因,就是他距离我们太远,他怕提早叫破了秘密,我会带着叶寻逃走,毕竟我身下的武侯车非同一般。

刚才我背对孟天东时,他应该是用手势跟那两个手下交流过什么,否则,他们三个人之间戏不会演得天衣无缝。

两个血卫趁我精神松懈的时候发出的那一掌,足够孟天东在最短的时间之内跟我们缩短一半的距离,剩下一半距离,以他的功力足够凌空飞渡。

仅仅是眨眼之后,孟天东忽然凌空而起,双手如风,形同苍鹰捕食般向我身上猛扑了过来。他的人还没到中途,身上带起的劲气就已经逼近了我身前三尺,一双铁爪也卷起了阵阵腥风。

第一四八章异变陡生

孟天东的本意应该是直接将我抓死在车上,自己占据武侯车,继续追杀叶寻。

通道中空间极为有限,我想躲过他那一爪必须离开武侯车,否则就只能硬碰硬跟他对击一掌。

孟天东正是看准了“我不敢离车应战”这一点,才迅猛绝伦的一爪发挥到了极致。

我在孟天东双爪即将临身的瞬间,我两手同时按住武侯车扶手,身形后仰越过车顶翻向武侯车背后,孟天东仅仅一愣之下,我的双手已经同时发力将车推向了对方身前。

孟天东虽然身手了得,但也无法中途变招,双爪原路不变的抓进了武侯车靠背,两寸厚木板顿时在对方手中炸开了几道裂痕,十只指尖也在椅背上透出了大半。

孟天东想要抽回双手的瞬间,我双拳暴起砸上了武侯车的靠背,原本已经摇摇欲坠的靠背顿时四分五裂,我平直轰出的双拳穿过纷飞木片,直捣黄龙,将孟天东震上了半空。

后者口吐鲜血,身形倒飞当中,我飞快的抓出了暗匣中的背包,抽身急退,推着叶寻的武侯车往通道深处狂奔而去。

孟天东的人马被残缺的武侯车暂时挡在甬道一头,正是我逃生的大好时机,可我还没跑出几步就见甬道两侧的墙壁上打开一道道方形缺口。

“小心机关!”叶寻,孟天东同时惊呼之间,双方人马一齐刹住了脚步,小心戒备的看向墙上的开口。

可是,那里除了碗大的铜铃之外,再没有别的什么东西。

一只铜铃能做什么?

我脑中飞快闪过疑问之间,甬道当中忽然铃声暴起,刺耳的铃声瞬间在秘境当中蔓延开来,天上地上,四面八方都有铃声在不断震鸣,整座秘境都像是在铃声当中疯狂震动,或者说是瑟瑟发抖。

机关示警!不好!

一个念头从我脑中闪过之间,我忍不住怒吼道:“快点退出去,秘境有危险。”

我话没说完,重达万斤的断龙石已经带着震耳轰鸣从天而降,我毫不犹豫拉回武侯车向原先的位置上狂冲而去。

我还等跑出几步,密道两端的断龙石同时砸落地面,被石闸溅起水流前后暴起,向密道中间翻涌而来,我被脚下积水推得踉跄两步才算是稳住了身形。

我停下来时与孟天东人马已经贴近到了不足五米距离,魔门血卫同时亮出弯刀,眼含杀机的向我看了过来。

我反手抓住身上背包:“孟天东,最好别动。你们功力再高,也逃不开我这一背包的*吧?”

我故意把叶寻的武侯车推到了自己身前:“你们想要跟我一块儿变成碎肉,大可以动手试试。”

孟天东瞳孔猛然一缩之间,我也双目泛寒与他对视在了一起。

我敢赌孟天东不会轻易出手,孟天东却不敢赌我身上究竟有没有*。

如果,让我和孟天东换一个位置。他看见我把叶寻推在前面,只会产生两种判断,一是我在虚张声势。二是我已经抱定了必死的决心。用同伴挡住对方进攻,自己引燃*跟对手同归于尽。反正最后的结果都是敌我皆亡,先死后死并没有什么区别。

孟天东脸色阴沉的道:“王欢,你这是想要威胁我放你离去么?”

现在唯一能离开通道的地方,就是孟天东头顶的那道缺口。

我看向孟天东:“我只是在寻求一个让我们暂时都能活命的办法。我们现在不联手,谁也别想走出秘境。”

孟天东微笑道:“我早听说,你王欢巧舌如簧,我倒要看看,你能说出什么危言耸听的理由来。”

孟天东其实已经动了暂时和解的心思,只不过还没下定最后的决心。

我飞快的说道:“其实,我们都犯了一个。我们都觉得皇坟山的秘境是诸葛亮埋藏机关秘术的地点,实际上,这是诸葛亮用来镇压某种凶物的大阵。”

孟天东双目猛然一缩:“说下去。”

我继续说道:“你进来之后,有没有看见诸葛亮‘皆为孔明’的留字?”

孟天东声音阴沉反问道:“看到了又如何?”

“你难道就没想过,皆为孔明究竟是什么意思?”我自问自答道:“一开始,我也没弄明白诸葛亮究竟有什么打算。直到警铃出现,地道彻底封闭,我才弄明白。诸葛亮的意思是,是让后来人想办法镇杀秘境里的凶物。现在,凶物已经出来了,我们在不合作,只有死路一条。”

“哈哈哈……”孟天东鼓掌笑道:“我不得不承认,你的故事编的很精彩。”

孟天东脸色猛然一沉道:“我们是什么人?说难听点,在诸葛亮眼里我们就是一群盗墓贼罢了”

孟天东冷笑道:“在古人看来,偷坟掘墓是斩立决的不赦之罪,甚至在盗匪当中盗墓贼也并非上流人物。如果,盗墓贼心存大义,也就不会动手去挖人坟墓了。诸葛亮会相信一群盗墓贼?把我们当成仁义大侠,把镇杀凶物这种大事交给我一群贼?”

孟天东冷笑渐起:“如果,你说诸葛亮启动机关保护帝陵,或许,我还会相信几分。你编出的这个故事未免太离谱了。”

我反问道:“那你告诉我,诸葛亮留下武侯车,让我们避开血虫渡过积水是为了什么?诸葛亮留字‘皆为孔明’又是为了什么?”

孟天东理所当然的说道:“这道理再简单不过,诸葛亮的意思是,谁能破解密藏中机关,谁就能得他传承。诸葛亮聪明一世,总不至于把自己的机关秘术交给一个什么都不会的人吧?”

孟天东不仅不肯相信我的推测,还自以为是的给找出一个理由。

我沉声说道:“就当我在胡说八道好了,我现在只问你一句,你让还是不让?”

孟天东哈哈笑道:“王欢,你果然不堪大用。简简单单几句话,就暴露了你的本性了吧?我不让,你又能如何?跟我同归于尽?你别忘了,你的朋友还在。”

孟天东指了指叶寻道:“他们愿意陪你一起死么?别拿什么生死兄弟的话来骗人,你已经站在了水里被血虫侵入血管,活不了多久。可你的朋友不同,他们可还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

孟天东不等叶寻他们开口,就伸手往天上指了指:“你放下*,我可以让他们两个离开。你敢么?”

叶寻淡淡开口道:“王欢,点火!”

孟天东平静笑道:“这个世上,并不是每一个人都无可留恋,也不是每个人都淡漠生死,我说的对么徐媚小姐?”

黑蝴蝶?

我心中顿时一沉:司若能让黑蝴蝶唯命是从,甚至不惜背叛刑殿,肯定是抓住黑蝴蝶的弱点,这个弱点,也一样掌握在孟天东的手里。

他一开始不用,是觉得胜券在握,没有必要再多做什么,现在正好是他利用黑蝴蝶的时候。

我转眼看像黑蝴蝶时,她搂在叶寻肩头上五指已经紧紧的揪住了叶寻的衣服。

黑蝴蝶没对叶寻出手,心中却在争扎。我们身上究竟有没有*,她比谁都清楚,只要她喊上一声,我和叶寻马上就会被血卫乱刀分尸。

可我和叶寻却偏偏不能对她出手——刚刚发生的一切分明就是孟天东的试探,我和叶寻任何一个人出手击杀黑蝴蝶,孟天东马上就会反击。

应该是叶寻的那句点火,又引起了对方的疑心。如果,不是我没露出半点慌乱,孟天东现在已经动手了。

叶寻伸出手臂揽住了黑蝴蝶的肩头,一言不发的看向孟天东。

我一时间紧张到了极点。

黑蝴蝶终于松开了叶寻的衣服,把头轻轻的靠在了叶寻的肩上:“我累了,你们想要如何,不用告诉我。”

不好!

黑蝴蝶的戏演得太假,骗不过孟天东。

让我没想到的是,孟天东竟然沉默了下去,他眼中的不甘却没逃过我的眼睛,孟天东分明就是不敢赌我们必死的决心,却又不甘心轻易把我们放走。

黑蝴蝶竟然把他被骗过去了。

我的脑子里正在飞快的盘算着该怎么去骗孟天东的时候,孟天东背后的断龙石竟然发出了砰的一声轻响,地上积水随着那一声震响迸溅而起,卷裹血虫水珠从魔门血卫头顶跃起的瞬间,十多名血卫同时打了一个寒颤,半数血卫面带惊恐看向了断龙石,其他人却往我的身上看了过来。

我的心里同样一寒,我不会盗墓,但是也知道一个常识,墓道当中的断龙石重达万斤,一旦坠落永不开启,更不要说自己会升起来一截,在落回原位去。

我沉声道:“孟天东,你现在还觉得我是在骗你?”

孟天东额头上虽然冒出了冷汗,嘴上却犹自强硬道:“这里是机关秘境。古时机关千变万化,你敢说,没有能绞起断龙石的机关么?”

“你……”我被孟天东气得半死。对方却忽然紧盯着我说道:“你的背包里没有*吧?一个要死的人,还有心思争论什么对错么?”

第一四九章 异变陡生2

我真不知道孟天东的脑子里在想什么,怎么到了现在他还是不肯相信秘境里已经发生了变故,还在执着于该不该出手杀我。

孟天东抬起一只手来,阴恻恻地说道:“弯刀伺候。我倒要看看王欢能接住几刀。”

他们身边的血卫同时亮出弯刀的瞬间,我跨前一步,跟叶寻并排站在一起,举枪迎向了寒光四溢的魔门弯刀。

没等孟天东发令,我就听见断龙石方向又传来了一阵石块摩擦山壁的怪响,我脚下的积水陡然间向孟天东的方向流了过去。

一个贴近断龙石的血卫蓦然惊呼道:“统领,断龙石开了!”

“你说什么?”孟天东猛一回身之间,我清清楚楚地看见断龙石正摇摇晃晃着寸寸升起,乍看之间,就好像是有人托着断龙石渐渐上升。

孟天东惊声道:“王欢,你看看石头下面是怎么回事儿!”

所有人里,只有我一个人站在水里,除了我,也没有人会冒险趴在水中去看外面的情景。

我虽然不想听孟天东的命令,可是现在危机已然临近,我们再互相置气,就只能是死路一条。

“给我让开!”我怒吼之间,蹲下身躯侧着脑袋看向了断龙石下。

我一眼望去,看到的却只有一道模模糊糊的影子,唯一能够看清的就是一双扣在断龙石边缘的手掌。

外面那人竟然凭着一己之力托起了万斤巨石?

我猛然倒吸了一口凉气之间,叶寻已经把电筒递到了我的眼前,手电光束刚刚投向断龙石外,两张并排的面孔同时出现在了断龙石下。

那两张面孔虽然生得七八分相似,却又明显能看出是一男一女,两张面孔的背后却只长着一副肩膀。

“连体人?”我忍不住惊呼之间,孟天东也惊叫道:“什么连体人?把手电给我。”

孟天东不由分说地从属下手里抢过手电,坐在车上低下头时,所有打开的电筒就同时发出一声爆响——电筒上的灯罩像是被子弹打中了一样,蓦然炸成了粉末。

有个血卫猝不及防之下被炸开的灯罩迸进眼睛,捂着满是鲜血的左眼从武侯车上栽落了下来,躺在水中拼命挣扎。短短一瞬之间,浮在水中的血虫就从四面八方围住了对方身躯,形同钢针般钻透了对方的衣服。

孟天东急声道:“送他走!”

一名血卫持刀靠近同伴之间,我却厉声喊道:“别动他,血虫好像伤不了人。”

那人摔倒在地时,水中血虫虽然汹涌而来,却没有一条虫子靠近对方头部。我马上反应了过来,或许不是因为我的血液能惊退血虫,而是所有活人的血液都能让血虫不敢靠近。

孟天东厉声道:“王欢,你给我闭嘴!动手……”

刚刚停手等待命令的血卫再也不敢迟疑半分,俯身一刀割断了那人的咽喉。刺目鲜血如箭喷射之间,围在那人身边的血虫竟然像是被火燎着的柳絮,一层层翻落在了积水当中。

孟天东顿时傻了眼,直到这时,他才发现我的判断丝毫无误——水中那些血虫确实能钻开人的皮肤,但是只要遇血就会当场暴毙,血虫吃人根本就是一个假象。

我急声喊道:“赶紧让开,把断龙石给我让出来。”

孟天东略一迟疑,立刻下令道:“弃车退后,快点!”

魔门血卫纷纷避向通道两侧之间,我也高声喊道:“叶寻,起风,快起风。”

叶寻没用我去招呼就已经点燃了灵符。我声落之处,叶寻已经用两指夹住灵符推掌而出,阵阵狂风从他手中呼啸而起,掀动地上的积水向断龙石下狂涌而去。

被狂风之力刹那抽干的积水聚成浪头打向断龙石下。浪头拍上石壁的那一瞬间,我好像看到的不是流动的积水,而是风助水势、浪随风起的滔滔长河。

如果完全聚集在一起,说不定还不足十个立方的积水刹那之间以惊涛拍岸之势撞上闸口,向断龙石外倾泻而出,闸门之外不要说是站着个人,就是有块巨石也一样会被水流冲退数米。

短短瞬间之后,外面果然传来一声好似鬼哭般的尖叫,已经被抬起来将近一米左右的断龙石轰然落回了原位。

我还没来得及松上一口气,额头上就再次冒出了冷汗——原先被孟天东下令斩杀的那具血卫尸体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冲到了断龙石的中间,石块落地之后已经把尸体生生砸成了两段,那人的双腿还留在甬道之中,上半截身躯就落在了断龙石外。

我转眼看向孟天东:“还不快让人走?”

如果孟天东到了现在还是一意孤行,我就只能选择跟他拼命了。

孟天东丝毫没有犹豫:“你们赶紧上去,我和王欢留下断后。记住,没有我的命令之前,谁也不许再跟叶寻他们动手,否则立斩不赦。”

孟天东说完之后转头看向我道:“王欢,你敢留下跟我断后吗?”

“有什么不敢!”我给叶寻递了一个眼色,示意他赶紧上去,万一有事儿也好接应我。

孟天东明明看见我在和叶寻传讯,却像什么都没看见一样对我问道:“王欢,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你怎么知道血虫不伤活人?”

我把自己所经历事情大致说了一遍,孟天东才点头道:“原来如此。诸葛亮竟然用了这种最简单的办法做了一个最难的局。”

现在看来,血虫的作用只有两个,一是用来吓退盗墓贼,二是用来防备断龙石外面的那只怪物。

任何一个盗墓贼进入密藏之后,大概都会跟我生出一样的想法,那就是血虫可以吃人,想进墓葬,只能坐着武侯车慢慢前行。光凭这一点,就足够让大部分盗墓者知难而退了。

因为,人的身手再好也毕竟有限,没有谁能坐在一辆像是轮椅一样却又不知道比轮椅重了多少倍的武侯车上,在狭窄的秘境通道当中来去自如,而且没有谁敢保证自己绝不会掉进水里,这样一来,就足够让很多人在第一关的时候就选择从安全的通道离开秘境了。

就算有人不死心,从秘境中下来,诸葛亮还留下了另外一个圈套,那就是所谓的天命之人。无论是谁发现自己不被血虫侵扰的时候,都会下意识地觉得自己就是被诸葛亮选中的天命之人,走进所谓的机关密室核心。

如果进去的是盗墓贼,他们不会去选择接受诸葛亮托付的大事,那跟他们本身的利益不符。而且他们也不敢轻易去碰机关。做贼心虚的人都会往别的地方猜想,他们第一个想到的肯定是自己杀了别人之后,会不会也被诸葛亮的机关留在墓里。他们还是会想办法离开秘境。

这种布置看似简单,实际上却是看透了盗墓贼的心理,足够在他们进入核心之前逼着他们离开墓葬了。

至于血虫的第二个作用自然不用多说。我虽然弄不清楚外面的怪物究竟是怎么蹚开积水跑到了秘葬外围,但是有一点我敢肯定,那就是他们怕血虫,否则,一个能用手托起断龙石的怪物又怎么会经不住积水的冲击?

可惜,叶寻出手的时候忘了地上还有一具尸体,尸身上还没流干的血液已经足够那怪物摆脱血虫的威胁了。

孟天东沉声道:“王欢,你能不能推断出这处秘葬当中究竟封禁了什么东西?”

我反问孟天东道:“你是魔门高手,难道你还看不出门道儿吗?”

孟天东摇头道:“看不出来。诸葛亮是不世奇才,但不是道门中人,他所做的是在匡扶汉室,不是在斩妖除魔。按照常理,他应该不会去做道士才做的事情,可他却在这里囚禁了一个了不得的东西,你不觉得奇怪?”

我指着断龙石:“你说的东西是外面那双头怪物?”

“那是妖仆,只不过是侍奉主子的奴才。密藏里真正的主子还没出来。”

孟天东大概是看我不知道什么是妖仆,继续解释道:“魔门的典籍中有对妖仆的记载。那个被生生合并在一起的两个人,可能是兄妹,也可能是夫妻,但是他们却有一个共通之处,那就是临死之前必定怨气冲天。”

“只有那种难以化解的冲天仇怨,才能支持着他们挺过那种常人无法想象的痛楚,被生生炼制成近乎妖魔的怪物。妖仆炼成之后,施术者第一件要做的事情,就是帮助他们复仇,这也是妖仆供人驱使的唯一要求。”

“一旦施术者帮助妖仆复仇成功,妖仆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就会拼死护主。”

孟天东沉声说道:“你觉得,炼制妖仆的人,会不会就是诸葛亮?”

“不可能。”我摇头道,“如果诸葛武侯是善用邪术的人,他也不会青史留名了。”

“我也这么觉得……”孟天东道,“诸葛亮这是在逼着我们帮他除掉秘葬中的凶物啊!”

“诸葛亮对凶物困而不杀,应该是没有杀掉对方的办法。可是千年之后,我们真能凭着诸葛武侯留下的机关除掉凶物吗?”

孟天东说话之间,向我脸上看了过来。

第一五零章 步步紧逼

孟天东的问题,我该怎么回答?

说实话,直到现在,我都没弄清诸葛亮真正的用意。定军山机关洞,他明明是在考验继承者的资格;现在,皇陵秘境中的一切都让我看不明白了。

我正在思忖之间,断龙石下再次传来巨石升起的声响。这一次,断龙石徐徐上升之间,妖仆惨白无血的手掌也从石闸下的缝隙当中慢慢伸进了甬道。

妖仆再次开启了闸门,攀上天花板的血卫却并没走远,如果没有人继续阻挡妖仆,它很快就会冲进甬道,那时,谁还能抵挡对方?

我和孟天东对视了一眼,同时出刀往妖仆的手掌上凶狠劈落。没想到,两把足能削金断玉的宝刀竟然在妖仆手掌上炸出一声金戈争鸣的巨响之后一齐向上弹起了半尺。

蔑天差点从我手里脱手而出之间,我只觉得两只手臂阵阵发麻,从断龙石下伸出来的鬼爪却仅仅留下了一道白色的刀印子。

孟天东的脸上也一下子没了血色:“退后,用枪打它。”

我和孟天东同时退出五米开外,一齐拔出了手*枪向妖仆慢慢探进闸口的头颅疯狂开火。被子弹崩飞的长发像是风中柳絮凌空乱舞,发丝下面白花花的头皮丝毫未损。

我和孟天东的额头上不觉间同时冒出了冷汗。就在我俩无计可施之间,妖仆已经两手交替着从石闸外面爬进了半截身躯。

我惊声道:“妖仆有几只手?”

“两……两只吧?”孟天东的声音带起了颤意。

如果妖仆只有两只手,那就说明外面还有一只妖仆在撑着闸口。

我们两个根本挡不住不断逼近的妖仆。

我和孟天东对妖仆无计可施之间,头顶上忽然传来叶寻的喊声:“快点上来!”

我和孟天东对视之间,伸手抓住叶寻抛下来的绳索,手脚并用着攀向天棚之间,身下忽然传来一阵冲天寒气。从下而上倒冲而起的寒流从我身上如风掠过的瞬间,我本能地低头向下看去,身穿着白色衣袍的妖仆也仰头看向了我的背后。

一男一女两张毫无血色的面孔就像两颗分叉的蛇头昂然挺立之间,四只染血的眸子也带着妖异的杀机锁定在了我和孟天东的身后。

我与妖仆对视的一刹那间,只觉得从心底泛起的寒意像是一下冻结了我的血脉,握在绳子上的双手怎么也使不出力气,不由自主地向绳尾滑落了下去。

“拉他们上来!”叶寻甩手把绳索扔给了身边的血卫,自己端起*对准妖仆面孔连扣绷簧。两支弩箭一前一后射向妖仆双目,后者却抬起一大一小两只人手,张开五指向箭锋遮挡而去。

瞬间之后,两支弩箭就从妖仆指缝当中穿行而过,箭锋飞旋着钻向了妖仆的双眼。如果叶寻能一箭洞穿对方双目,妖仆的战力肯定要大打折扣。

我眼看箭锋临近妖仆双眼,还没来得及惊喜,就见对方迎着箭锋的双眼蓦然闭合,用一双眼皮迎向了尖锐的箭锋。两支弩箭好像一对儿飞旋转动的铁钻,在妖仆眼皮上连转了几圈之后乍然崩断了箭锋,同时弹落在地。

我心中顿时猛然一沉——妖仆不是抓不住弩箭,而是不屑去抓,它的眼皮就足够挡住叶寻的强弩了。

与此同时,妖仆举在空中的双手一齐对准我和孟天东的背后,凌空虚握。妖仆五指勾动着空气向自己掌心当中合拢而去之间,我只觉得身边的气流像是被妖仆的五指牵动而起,拽着我的身躯向对方的手中浮动而去。

仅仅数秒之间,我的身躯就被妖仆掌心上传来的吸力崩成了一条直线,抓着绳索的双手也开始一寸寸地向下滑落。

叶寻急声道:“快点拉他们上来!”

抓住绳索一端的四个血卫紧咬着牙关、身躯绷紧地牵动着绳索奋力向后之中,不但没能把我们拽上棚顶,反倒在对方的牵引之下,一寸寸地挪向了洞口。

叶寻蓦然抓住一把灵符握在手中:“拽住,死也不能松手!王欢,你也给我拽紧,千万别松手!”

“你要干什么?”我明显看见叶寻的脚尖往前跨了一步,两只脚尖已经超出了洞口边缘。

叶寻没去回答我的问话,凌空点燃灵符之后,双手左右一合,用指尖夹住烈火骤燃的符纸,纵身向妖仆的方向扑落而去。

“你疯了!”我话没喊完,叶寻已经如同飞燕掠水一般从我身边滑翔而过。灵符上燃动的火光在气流带动之下从叶寻指尖向后翻涌而起,乍看之间就像是叶寻以双臂为柴,燃起了一道烈火。

“停下!”我差点被叶寻吓得亡魂出鞘。他这是要干什么,是要跟妖仆对掌不成?

妖仆的手掌连蔑天都没法砍穿,更别说是叶寻的那一双手掌了。只要他们两个手掌握在一起,妖仆瞬息之间就能把叶寻的双手捏个粉碎。

他这是在玩命!

叶寻的速度实在太快,就算我想阻止也已经来不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叶寻身如利箭般冲向了对手。

不对!

叶寻如果想要跟妖仆对掌互轰,他应该正对妖仆,可是叶寻明明偏离了妖仆正面,击向妖仆的单手。

我还没弄清叶寻究竟要做什么,他的掌心之中已经爆出一声惊雷,暗红色的电光从他手中狂舞而出,直奔妖仆杀机盎然的眼眸劈击而去。

短短瞬间,右侧女妖就用手捂着眼睛凄厉惨叫。男妖明显是想要救援对方,可他却只能控制住自己左半边的身躯。妖仆的两颗脑袋,一只本能地在惨叫挣命,另外一只却在手忙脚乱地想要救援,那只妖仆就这样以怪异的姿势自己把自己给困在了原地。

叶寻落地之后,马上一点地面飞身而起,抓住绳索喊道:“快上去!”

负责迎接的血卫没了妖仆的牵制,三下两下就把我们拽上了洞顶,与此同时,甬道下方也传来一声怒吼——另外一只妖仆也闯进来了。

“快跑!”我向孟天东他们招呼了一声,起身往机关中枢的方向飞奔而去。短短片刻之后,我们背后就蓦然狂风顿涌、腥气暴起,瘆人心肺的凛冽杀机瞬间逼近身后。

我侧头向后看时,通道入口的地方竟然多出了一条两米多高的人影。如果上一只妖仆还有七分人样,这只妖仆却像是铜打铁铸的厉鬼,周身上下透着一股金属似的光泽,脖子上的两颗脑袋獠牙嶙峋、面色铁青,四只眼睛隐隐透出了丝丝红光。

我看向对方之间,脚下仅仅慢了一步,妖仆就一跃两米从后面冲了上来。

“统领快走!”一个血卫豁然拉开身上的*,合身往妖仆身上扑了过去。

伸展着双臂的血卫明显是想拦住对手与之同归于尽,可是他还没扑到近前,就被妖仆抓住双臂提在了空中,向左右两边拉扯而起。

仅仅一秒之中,我就看见血卫的双臂蓦然伸长了几寸,那明显是被妖仆拽得双臂脱臼的结果。再下一秒,撕裂绵布似的声响同时从血卫双臂之上骤然而起,血卫的一只膀子被生生扯落了下来,整个人举着一只手吊在了妖仆身上。

“轰”——妖仆正要再去撕开对方的胸膛之间,血卫身上炸起的硝烟烈火已经充塞了整个甬道。妖仆脚底的砖石在剧烈爆炸之下轰然坍塌,我和孟天东等人也被爆炸产生的气流甩向几米开外。

等我们几个灰头土脸的从地上爬起来时,甬道之外却传来一阵砖石崩飞之后砸上墙壁的轰然巨响。

妖仆没死?

我们几个同时惊呼之间,几乎不分先后地站起身来,向甬道深处撒腿狂奔。我们仅仅跑出几米之后,刚刚还让我们心惊胆寒的腥气、狂风就再一次从我们身后怒涌而来,妖仆的怒吼之声随着杀气轰然而动。

这一次,我们谁都不敢再往后看上一眼,拼尽了全力向前狂冲而去。有血卫怒吼道:“统领,你快走,我挡它一阵。”

“放屁!”孟天东怒吼道,“别做没用的牺牲,赶紧给我跑!”

两个人之间的争执仅在瞬间,妖仆的脚步声却蓦然向我们贴近而来。

恰好在这个时候,黑蝴蝶已经带着剩下的血卫从甬道另外一侧冲了过来。黑蝴蝶抓着甬道墙壁上的一根操纵杆大声喊道:“你们快点过来。”

我们几个人同时加速当中,孟天东厉声道:“上*,招呼我们后面那东西。”

三个血卫一块儿拿出*拉着引线往我们身上投掷了过来。我们几人极有默契地向甬道两侧左右一分,带着丝丝火光的*就从我们几人中间穿行而过。

我悄悄往后看时,已经追到近前的妖仆忽然伸手一抄,把还没落地的*给抓了起来,满眼好奇地看向了嘶嘶燃动的引线。

“走!”我大吼之间飞快冲出几步,猛地向黑蝴蝶的方向扑身而去。当我扑落在地时,黑蝴蝶也跟着拉下了墙上的机关。万钧铁闸从我们身后轰然而落时,*爆炸的巨响也在甬道中掀天而起。

第一五一章 要走哪边

按照常理,谁死里逃生之后都该松一口气,可是我们却丝毫不敢停留,立刻起身往甬道深处狂奔而去——重达万斤的断龙石都挡不住妖仆的巨力,一道铁闸又能起到什么作用?我们再不跑,等到妖仆冲上来,我们也跑不了了。

黑蝴蝶一路跑在前面,连续放下几道铁闸之后,才带着我们冲进了我发现武侯车的机关密室当中。

等我再返回来时,密室的墙皮已经在连续震荡之下,炸出了一块块龟甲似的裂纹。其中几面墙皮都已经剥离了大半,墙壁上也露出了一张张带着文字的图画。

“图现魔出,以我机关,镇杀凶魔,方可离去。”我看向其中一面墙壁道,“果然如此,这里才是诸葛亮的陷阱。马岱墓只是一个幌子,诸葛亮真正想把我们引过来的地方在这儿。”

孟天东摇头道:“马岱墓也不能说是一个幌子吧!那里确实也是一处机关秘境,只不过没有这里凶险。而且,诸葛亮在马岱墓那里也留下了机关秘术就在帝陵的暗示。”

我猛然回头道:“你们去过马岱墓?”

孟天东道:“我们在你从定军山密地出来之后就去了马岱墓,否则,我能一下追上来吗?”

“原来是这样。”看来我是小看了司若的聪明。其实,仔细想想,第一次在孤山密窟时,司若应该是故意让着我,她不把我放在重要的位置上,她的手下也就没有留我活命的理由,所以她的表现才会差强人意。其实,没有我在的话,司若自己说不定能把任务完成得更为完美。

孟天东没有在乎我在想什么,而是看着墙上的机关图道:“那些妖仆连枪都不怕,*也伤不到他们分毫,光凭这些原始的机关能留下那些妖仆吗?诸葛亮别是在这儿弄出了一个绝杀之局,想要把我们全都留下吧?”

我沉声说道:“这些机关应该可以对付凶魔。古人的智慧有时候很难用常理解释,就像刚才叶寻能用灵符炸伤妖仆一样,如果他把灵符用在你的身上,你会受伤吗?”

“不会。”孟天东微微摇头之间反问道,“你能看懂墙上的机关图?”

“看不懂。”我平视孟天东道,“我对机关一窍不通。”

孟天东的脸色明显一变:“你不懂机关,就在探查秘境?”

我看得出来,孟天东也不懂机关。司若让他听我的命令,大概也是因为他玩不转机关秘境的原因。

黑蝴蝶却在这时开口说道:“这座秘境当中一共有七座大型机关杀阵,合称‘七星抱月’。七星中间的位置,应该就是诸葛亮镇压凶魔的所在。”

“我们想要对付妖仆,就得想办法把他们引到其中一座杀阵当中。”

黑蝴蝶说到这里时,声音不自觉地降低了下去:“但是,我说不准七星阵能不能镇压机关大阵核心里的凶魔。到现在为止,我看不出七星阵跟机关核心有什么关联。”

黑蝴蝶懂得机关术?

我马上反应了过来。第四分部是在得知我们的目的之后才选择让黑蝴蝶带队,如果她对机关术有所了解,才能更得心应手。

我沉默了片刻才说道:“有没有什么地方能不惊动妖仆直接出去?”

“这……”黑蝴蝶骇然向我看了过来,“你准备直接出秘境?不行!”

我反问道:“有什么不行?”

孟天东不等黑蝴蝶开口就冷笑道:“探神手里有一条规矩:神话禁区出现凶魔,探神手拼死封魔,哪怕全军覆没也不能让凶魔离开秘境。违此令者,人神共诛。你身为探神手,会不知道这条规矩吗?”

我看向黑蝴蝶时,后者面带凄然地点了点头。

孟天东背对黑蝴蝶,并没看见她的反应,直接面带鄙夷地看向我道:“你是明知道规矩还想逃命吧?你不配做探神手。难怪主公说你不堪大用。”

我冷笑反问道:“魔门中人什么时候变得悲天悯人了?你们不是把魔物都当成亲戚,恨不得它们横行天下,你们好跟在后面捡点残羹剩饭吗?”

“收回你的话!”孟天东暴怒道,“王欢,老子今天不妨告诉你。魔门为了斩杀禁区凶魔而牺牲的前辈,是你们探神手的几倍。”

“魔门弟子为阻止魔物出世,长眠禁地的英豪不知凡几。从妖仆出现,我们血卫就已经做好了必死的准备。”

孟天东眼中的鄙视更盛几分:“你可以回去查查探神手的资料,魔门、神门,究竟哪一个放出的凶魔更多!”

一个血卫冷笑道:“统领,何必跟神门的伪君子说这些?他们的资料里肯定把凶魔出世全都‘归功’于我们魔门了。”

孟天东用手按住刀柄道:“我现在最后问你一次,你是不是要离开秘境?”

我把倒背在身后的双手拿了出来,伸出一根手指对着孟天东摇了两下:“你想做英雄,我佩服至极,但是我可没有为了天下苍生葬身秘境的打算。我也可以告诉你,你找死,我不奉陪。”

孟天东厉声道:“给我杀了他!”

孟天东吼声刚起,魔门血卫就一个个的栽倒在了地上,孟天东自己也在连续摇晃了几下之后,双膝一曲扑倒在地:“王欢,你干了什么?”

“让黑蝴蝶给你们下了点药罢了。”我指着黑蝴蝶道,“你觉得她只会用暗器对吗?那是你被她的黄蜂针给骗了。她叫黑蝴蝶,蝴蝶的身上是有粉的。你大概不知道,有些蝴蝶翅膀上的粉末有毒吧?”

“王八蛋!”孟天东狠狠向我看过来时,我却若无其事地站起了身来:“黑蝴蝶,该你带路了。”

黑蝴蝶摇头道:“王欢,我虽然帮你制服了魔门血卫,但是我不赞成你这样离开。毕竟,探神手千年的规矩在,我们……”

我看向对方道:“你是怕,我们出去之后,刑殿会找我们麻烦吧?只要我们咬死了自己从来没到过帝陵,谁能证明凶魔出世跟我们有关?”

“再说,就算刑殿的人真的到了这里,这儿不还有十多个魔门血卫的尸体可以证明是他们打开了秘境吗?难不成,刑殿的人还能跑到魔门去找人当面对质?”

“可是……”黑蝴蝶犹豫道,“我们一走,墓中凶魔肯定会脱困而出,山下的莲花村……”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平静地说道,“再说,事情闹大了才好。事情闹得越大,探神手和魔门之间的矛盾也就越深,我们才越安全。你想想,如果魔门和探神手一见面就互相指责,甚至大打出手,谁还会有心情去深究凶魔出世的真正原因?”

“可是……可是……”黑蝴蝶连说了两个“可是”,却没了下文,她明显是动了离开秘境的心思。

我趁热打铁道:“你好好想想,你是不是还有放不下的东西。你死了之后,谁会去照顾那些对你至关重要的人?就算你做好了安排,你就那么相信,你走之后,所有的一切都会向你预期的方向发展吗?”

黑蝴蝶紧紧咬着嘴唇不肯出声,我却步步紧逼道:“你别忘了,你在第四分部究竟是什么处境。”

黑蝴蝶身躯微微一颤之后才抬起头道:“你能保证我们出去之后一定会没事儿吗?”

“这个我保证不了。”我摇头道,“我敢肯定的是躲在这里早晚会死。这么巴掌大的一块地方,我们就算想藏,又能藏到哪儿去?但是,我们出去之后,外面海阔天空、天大地大,我就不信没有我们藏身的地方。”

黑蝴蝶犹豫了好一会儿才说道:“我怎么能相信你?”

我忍不住笑道:“我们是拴在一根绳上的蚂蚱,而且,我被你攥在手里的把柄反倒更多一些,你说是吗?”

“好!希望你能信守承诺。”黑蝴蝶走到一面墙壁跟前,“你看这儿,这个地方就是最贴近机关中心的位置。这里看似凶险,实际上却是最有可能逃生的所在。”

我皱眉道:“这话怎么说?”

黑蝴蝶解释道:“这个道理其实非常的简单。无论什么机关,都需要有动力作为支持。古时候没有电力和燃油,发动大型机关的动力大概也就只有那么几种,不是风力就是水力,或者干脆是用人力推动。”

“莲花坝附近有水源,这里的机关应该是用地下暗河作为动力。只要我们能找到动力核心,就能进入地下暗河逃生。不过……”

黑蝴蝶道:“这个地方离秘境的中心地带实在太近了,我怕中途会遇上妖仆。”

我沉默了片刻才说道:“你仔细研究一下路线,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我们在最短的时间内赶到机关中枢。”

“我试试……”黑蝴蝶从背包里拿出笔,在本子上飞快地画了起来,“王欢,你看这条路走不走得通?”

我接过笔在本儿上画了几下:“这样走,大概可以。过一会儿,我们把血卫全都留下,有他们拖延妖仆,应该可以给我们争取点时间。两个妖仆……”

“王欢,你不得好死——”孟天东破口大骂道,“你们就算出去,也得被人碎尸万段!”

第一五二章 出来一见

我慢慢地走到孟天东面前,拿起他的右手帮他放在自己的背包上:“这里面有*对吧?你想当英雄,我成全你。你们现在虽然不能动,但是拉引线的力气还是有的,一会儿等妖仆进来,你就可以求仁得仁了。”

一个血卫怒吼道:“王欢,你特么想走,老子送你!”

“住手!”孟天东声音低沉说道,“神门退了,世上还有我们魔门。让神门的那些伪君子走吧,我倒要看看他们能走多远。”

“魔门大侠,咱们就此别过。”我轻轻在孟天东肩头上拍了两下,起身往其中一个通道中快步奔去。我一直跑到通道转弯的地方,忽然刹住脚步:“回去,别出声。”

我形同狸猫以脚尖轻点地面飞快地向密室的方向跑去时,清清楚楚地听见有一个苍老的声音在密室当中说道:“小姐,探神手的人真走了,我们要不要……”

一个年轻女孩回应道:“给魔门的人喂腐尸散,带着他们去追王欢。我想看看,王欢看见一群死人在追自己时,会是什么反应。”

我推门走进了密室:“不用那么麻烦,你现在就能看见我什么反应。”

站在密室中的三个人同一愣,一齐向我看了过来。左首边押着一个俘虏的人,就是在秘境之外给我们大讲帝陵传说的那个老头,他手中的俘虏就是安然。安然的嘴里被塞了东西,才没立刻出声,只能用眼神不断示意我小心。

那个老头看见我时,眼中瞬时闪过一道寒光,伸手摸向了腰间的兵刃。对方还没来得及动手,他身后的孟天东忽然一跃而起,手中弯刀压住了对方咽喉:“别动。”

刚才还倒在地上的魔门血卫,一瞬之间纷纷起身,手中兵器直指室内三人。

为首的那个女孩在强敌环立之下,仍旧面不改色地倒背着双手向我看了过来。那个肤色雪白、柳眉杏眼的女生,虽然一身劲装,头上却扎着一缕缕小辫儿,每只辫稍上都系着一只精致的铃铛。

挂着这么多铃铛,她能在秘境当中来去自如,还不被发现?

我与那人对视的一瞬之间,黑蝴蝶陡然惊呼道:“陶晞羽?你是陶晞羽!”

黑蝴蝶喊破对方身份时,孟天东的双瞳不由得猛然一缩,他身边的血卫几乎一齐调转刀锋对准了陶晞羽。

陶晞羽不由得微笑道:“区区贱名,承蒙挂念了。”

黑蝴蝶飞快地在我耳边说道:“他是无鬼宗四小天王之一的陶晞羽,你要小心。”

我听虞枫跟我说过无鬼宗。

按照虞枫的说法,无鬼宗是华夏境内三个探寻神话禁区的宗门之一,他们探神的目的就是为了钱财。

探神手门规森严,魔门也有自己的底限,唯独无鬼宗百无禁忌。无鬼宗的意思就是心中无神无鬼、无正无邪,只有利益,只要能打开秘境拿走宝藏,他们可以不择手段。而且,无鬼宗也从不去问交易的对象是谁,从无鬼宗手中流向国外的珍宝不知凡几。

正因为如此,不仅探神手与无鬼宗势同水火,甚至魔门中人都对无鬼宗颇为不屑。

虞枫没跟我说过太多关于无鬼宗事情,我大致上只知道无鬼宗分为四门,四大掌门号称“四大天王”,四小天王应该就是四门少主。

据说,四大天王的实力足能与探神手五脉魁首相提并论,就连探神榜十大高手也忌惮对方三分。四小天王的实力有多强,众说纷纭。虞枫保守估计,他们的实力不会低于探神榜前五十人。

我心中震惊之余,表面却波澜不惊地拱手道:“幸会。”

“探神手四品清风,王欢?”陶晞羽见我点头,才微笑道,“我很好奇,你怎么会知道我们也在帝陵当中。”

“因为他。”我伸手指了指陶晞羽身边的老头儿,“他在秘境故意给我们指路时,我就怀疑他来得蹊跷。不过,他一开始说话确实滴水不漏,我也没看出什么破绽。”

我话音一顿道:“但是,我第二次喊他的时候,他却说了一句东北话。一个一再强调自己是四川人的老头儿,会忽然冒出一句东北话?他是想增加亲切感吗?”

陶晞羽道:“你明明看出了姚老的破绽,还敢深入帝陵,你就不怕我们有所埋伏吗?”

“我只是不得不进帝陵而已。如果我的时间充裕,我倒很想跟你们在帝陵之外周旋一二,但是,在后有追兵的情况下,我只能先进来再做打算。这不也是你们的目的吗?”

陶晞羽微笑反问道:“那你说,我们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让我拖住魔门,好给你争取进入密藏盗走机关术的时间。”我沉声道,“无鬼宗要是信息不通,怕是早就被灭门了吧?”

我紧盯着陶晞羽道:“在我没进来之前,你们已经把秘境外围摸透了七七八八,你故意在我背后弄走安然,把我逼进装有武侯车的密室,无非就是在平衡我和魔门之间的实力,只有我们势均力敌,你才能达到目的,所以,我才比魔门先一步进了这间密室。”

陶晞羽点头道:“说的没错。我的目的的确是让你拖住魔门。不过,我很好奇,你就不怕我杀了安然吗?”

我摇头道:“如果,我在和魔门较量中输了,你会毫不犹豫地杀安然。只要我没死,你就不会轻易碰他。因为,你知道秘境的出口只有一个,我一旦封死了出口,你就还得跟我较量。留下安然,对你有好处。”

我沉声道:“你进入秘境核心的时候,没带安然。如果我没弄错,你当时应该是把安然给藏在了这间密室里,而我当时也正好犯了‘灯下黑’的毛病,丝毫没有注意到密室的角落里还藏了个人。”

我的声音忽然拔高道:“妖仆是你们放出来吧?”

陶晞羽道:“是我们一不小心失手了。”

“王八蛋!”孟天东的脸色一片铁青。

陶晞羽却像是没有听见孟天东在骂人,仍旧微笑说道:“你引我出来,总不会是要兴师问罪吧?既然你想合作脱困,我们就没必要多做口舌之争,你说对吗?”

我把陶晞羽引出来的目的,的确是为了寻求突围的办法,说是寻求合作也并无不可。

陶晞羽道:“既然我们三方要合作,就该确定一下以谁为主导。依我看,主事人应该在你我之间产生。毕竟,一个单是晃了两下手指就能让魔门血卫俯首听令的人,更适合发号施令不是吗?”

我当时故意对着孟天东晃动手掌,其实是我在手心里写了几个字:“配合我行动。”

我知道孟天东他们之间有特殊的传信手段,足够他及时命令手下血卫,所以他们才会在我和孟天东说话的那三言两语之间装作中毒倒在了地上。

黑蝴蝶一直对着墙壁写写画画,其实不是在计算机关图的薄弱之处,而是在给我传信。如果现在去翻开她的笔记本,就能看见她第一句话写着:附近有人吗?”

我拿过笔之后,在笔记本上画了一个圈,用箭头指向我们西北方向的大门,意思是告诉她:人在那边。

我们所做的一切,都落在了陶晞羽的眼睛里,她只要稍稍想想,就能想明白其中的关节。不过,她却故意曲解了我的意思。

陶晞羽的挑拨看似肤浅,实际上却歹毒至极。如果放在外面,这种挑拨只能贻笑大方,但是现在这个时候,谁占据了主导权,谁就等于攥住了所有人的性命。任何人都不会轻易把命交到别人的手里,更何况是刚刚还在跟我打生打死的魔门血卫。

陶晞羽知道,她这几句话不可能让我和孟天东当场翻脸,她要的只是让我们互相防备。三方人马,三足鼎立才能互相限制,一旦有两方精诚合作,肯定会对第三方产生不利。只有我和孟天东互相猜疑,陶晞羽才能保证自己的安全。

我眯着眼睛看向陶晞羽时,孟天东平静地开口道:“魔门血卫听令,从现在开始,你们以王欢的命令马首是瞻。即使我不幸战死,你们也要一路追随王欢到底,直到出墓为止。”

这一下,不要说是陶晞羽,就连我也震惊异常地看向了孟天东。后者只是微微向我点了点头就不再说话了。

我实在不明白孟天东为什么会转变得如此之快。他前一个小时不还打算对我杀之而后快吗,现在怎么会把魔门血卫的生死全都交在我的手里?

陶晞羽仅仅持续了几秒就转过身来,向我伸出了右手:“既然血卫愿意听你调遣,那我也听你的吩咐。合作愉快。”

我没去注意陶晞羽伸出来的手,反而把视线落在了她发梢的铃铛上。我明明看见铃铛在随着对方身形晃动,却听不见一丝铃声。那些铃铛究竟是做什么用的?

陶晞羽见我没动,不由得反问道:“王先生,不想合作吗?”

我刚要伸手,却听见身后的黑蝴蝶急声低喝道:“等一下。”

第一五三章 与虎谋皮

黑蝴蝶道:“无鬼宗的手段层出不穷,你最好不要碰她的手。”

陶晞羽轻轻晃了晃自己的手掌:“那好吧!既然王先生不想握手,我也不勉强。我想问王先生,下一步有什么打算?”

我沉声道:“你放出来的那只魔物究竟是什么?”

陶晞羽走到墙边,在其中一幅机关图的左侧画了一个圈:“帝陵机关封死的地方就是这里,那是一座沉在水下的庭院。”

陶晞羽道:“说实话,我一开始看见那座雅致的小筑之后,也非常惊讶。那里乍看上去就像是供人生活起居的地方,而且,庭院内部保持得十分完整,院子里的石桌上甚至还摆着酒菜,看上去就像是有人刚刚还在院子里自斟自饮。”

孟天东急声道:“酒菜是什么样子?是已经腐朽了,还是和刚刚做出来的差不多?”

“刚做出来不久。”陶晞羽沉声道,“桌子上的菜没动几口,酒却没了一半。我们潜进院子之后就引动了妖仆。我们进去了二十多人,出来的就只有我们两个。”

陶晞羽道:“我从始至终就只看见了三个妖仆,至于所谓的魔物,从没露面。”

孟天东脸色剧变之间,我急声问道:“你下到院子里的时候,有没有碰见厉害的机关?”

陶晞羽摇头道:“没有,这里的机关好像全都失效了,除了各道闸口,我没遇上任何一道能用的机关。”

我眉头一皱道:“不对,这个秘葬有问题。”

孟天东和陶晞羽同时看向我道:“什么问题?”

我连续在密室转了几圈,忽然高声喊道:“藏在中枢的那位前辈,晚辈想要拜会前辈风采,不知前辈能否相见?”

孟天东顿时下了一跳:“你想干什么?你要疯啊?”

我轻轻摆手道:“等一会儿再看。”

孟天东沉默了好一会儿都不见有人反应,才咬着牙说道:“王欢,你特么疯了吗?你对着传音的铜管乱喊,不怕把妖仆给引过来吗?”

“我相信自己的判断,你等我再试一次。”我没有理会孟天东的阻止,再次大吼道,“前辈,探神手王欢求见前辈,还望前辈成全。”

孟天东顿时怒吼道:“你还来?”

陶晞羽也吓得脸色发白:“王欢,你够了。你这样任性胡为,会害死人的。你给我停下!”

我刚要出声解释,孟天东和陶晞羽已经一块儿向我围了过来。陶晞羽脸色铁青地厉声喝道:“王欢,你给我闭嘴!这是什么地方,你想死也别带着我们一起去。”

我看向陶晞羽时,叶寻忽然暴吼道:“墓中前辈,探神手清风王欢、叶寻求见。”

叶寻有内力在身,气运丹田足能让声音传出数百米之远,他陡然发出的这声怒吼,震得整座密室嗡嗡作响。大部分血卫本能地捂住耳朵的当口,叶寻又是一声暴起。

孟天东怒吼道:“叶寻、王欢,你们两个找死!结阵!”

魔门血卫同时亮出弯刀的当口,密室的铜管当中忽然传来了一个女子幽幽的叹息声:“哎……这么久了,终于有人看穿了孔明的把戏。可惜,只是几个不懂机关的小家伙。你们进来吧,本座正想见见你们。”

孟天东、陶晞羽满眼惊骇地向我看过来时,密室当中的一道墙壁忽然像闸门一样,一下升上了半空,露出一条笔直向下的阶梯。

这样看来,密室当中的八道大门,其实都是用来掩人耳目的东西,从门口出去,虽然也能到达洞底,却得绕很大的弯子,甚至有可能会被石闸机关阻断,无法到达秘境中枢。真正能直达洞底的密道,却藏在了机关图的背后。

这是最简单的障眼法,但是配合前面的种种布置,却能取得奇效。如果没有陶晞羽绕下机关密窟到达中枢,我也不会想到密室里还藏着一条通道。

我低声道:“走吧,一块儿下去看看。”

“别!”陶晞羽拦住我道,“直达中枢,太危险了。我们这样下去,会不会……”

陶晞羽后面的话没说,大概是怕藏在秘境中枢的人听见她说什么。

我平静地回答道:“我们还有选择吗?”

陶晞羽张了张嘴,最终什么都没说出来。

我们的确没有退路了。外面的妖仆不是找不到这间密室,而是根本没打算进来。不下地道,这间密室就是我们几个的葬身之地。

我打头走下阶梯,前面的铁闸一道道开启,背后的闸门却层层关闭。

每当铁闸落地,走在我身边的黑蝴蝶就忍不住地在瑟瑟发抖。我明显看见她想要找个人依靠,却又偏偏不敢往我们身边靠近,就像是一个害怕被人抛弃的小女孩,想哭不敢哭,只能紧紧地跟在大人身后寸步不离。

我伸出一只手道:“害怕就抓着,没什么大不了的。”

黑蝴蝶紧紧握着我的手低声问道:“王欢,我们会死吗?”

我沉默了片刻才说道:“这条路有去无回,我们却不得不走。江湖就是如此。你退不出探神手,就只能走这条不归路。”

我深吸了一口气道:“其实,我也害怕。可是这条路咱们不能不走啊!就像是没有人愿意去走黄泉路,可是终有一天他要踩着黄泉路踏进幽冥。逼到了这个份上,就算明知道是死,也得走下去看看。”

黑蝴蝶总算是镇定下来一些:“可我不想死。”

“谁都不想死。”我沉声道,“有时候,没到绝处就不逢生,说不定下一秒还会有什么希望。”

我说话之间,一只脚已经踏出了甬道的大门。通道的尽头就像陶晞羽说的那样,是一座别具匠心的精致小筑。围绕在小筑之外的流水似乎将房舍与洞穴隔绝成了两个世界。

流水之内如诗如画,堪比仙境;流水之外冰冷阴森,形同地狱。

从我所在的地方仰头上望,万仞高山被人从中间暴力掏空之后,又用岩石栈道分作了七层,每一层都是机关满布、步步杀机。如果这些机关能够全部启动,就算有千军万马也难越过雷池半步。

我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这……这简直就是一座机关城啊!”

“哈哈……”小筑当中的那个女人隔着小筑轻笑道,“这也能算是机关城?如果你们见到了真正的机关城,会不会当场昏倒啊?哈哈……”

我面对小筑道:“晚辈孤陋寡闻,让前辈见笑了。”

小筑中的女人声音温和道:“不卑不亢,有几分大将之风。”

女人话音一顿,又继续道:“你怎么会猜出本座活在机关秘境当中?”

我直言道:“是徐媚和陶晞羽提醒了我。徐媚曾经说过,任何一个机关都需要动力才能运行,大型机关附近不是有水就是有风,最不济也是用人力发动。”

“陶晞羽却告诉我,秘境中的机关,除了铁闸之外已经全部失效,所以我才觉得蹊跷。”

我不疾不徐地分析道:“从风水堪舆的角度来说,皇陵附近可以有水源,但是皇陵之下却绝不能有暗河,否则,水淹皇陵就是株连九族的重罪。任何一个风水先生都不会做这种事情。”

“这个道理,风水先生知道,盗墓贼也一样知道。如果让人看出皇陵下暗河涌动,还会有人过来吗?”

我说话的时候一直注意着屋里的动静,发现对方没有任何反应,继续说道:“至于风力一说,我下来之前,没有发现附近有一座风车。风力、水力全都没有的情况,能够发动机关的,大概也就只有秘境中的妖仆了吧?”

重逾万斤的断龙石,如果没有现代机械,需要多少人合力才能把它推回原位?一只妖仆却做到了数百人都难以完成的事情。有一只妖仆,足以发动秘境机关。

况且,妖仆能在秘境中生存千年,妖仆的主人为什么不能活在秘境当中?

小筑中的女人轻声道:“本座的妖仆确实是用来启动秘境机关的奴隶。你继续说下去。”

我沉声道:“既然秘境机关都已经掌握在了妖仆手中。那么诸葛亮什么所谓的‘皆为孔明’,所谓的借助机关斩杀凶魔,就统统不能成立了。所以,我想让前辈替我解惑。”

小筑中的女子忽然笑道:“你这小子,年纪不大,鬼心思倒是不少啊?你明明已经猜到了结果,为什么不肯说出来?是怕本座杀你吗?”

我确实猜到了一些事情,但是这些事情绝不能说。天知道一个被关押了上千年的人,心理会扭曲到什么程度?万一我的猜测触动了对方某个敏感的神经,我们这二十来号人,用不是片刻就得人头落地。

我平静地回答道:“晚辈确实没猜出什么。”

小筑中的女人厉声道:“如果,本座一定要你说呢?”

我心里顿时一沉。糟了,这个女人确实是喜怒无常之人。这样的人最难相处,要是摸准了她的脉络还行,一旦摸不准她的脾性,下一秒钟她就容易杀人。历史上的慈禧就是这种典型。

小筑里的是“慈禧”,我可不是什么安德海、李莲英啊!就算他们两个,也不是一下就能摸顺了慈禧的毛儿吧?

第一五四章 冒险一赌

我正沉默之间,陶晞羽先开口道:“前辈,不如让晚辈猜猜如何?”

小筑里的女人冷声道:“我问的是王欢,不是你。他要是猜错了,我第一个就杀你。”

陶晞羽的脸色瞬间一白。她开口帮衬,应该不是怕我说错话丢了脑袋,而是怕我触怒了那个女人,把她也给连累进去,这才想要接过话头儿,跟我打个配合,没想到一开口就给自己惹来了杀身之祸。

陶晞羽颤声道:“王欢,你可想好了再猜。前辈是女人,你说话委婉点啊!”

陶晞羽的意思再明白不过,她是让我把小筑里的人当成女人去哄。

我好像听说过:女人不管到了多大年纪,都喜欢有人哄着,只要你嘴甜、套路对,多大岁数的女人都能被你哄开心。

可我长这么大就没去哄过哪个女孩,再说,我怎么知道一个千年老怪物心里想什么。与其低三下四、小心翼翼,不如直接说个痛快,大不了就是迸她一身血。

我挺起腰杆往前走了两步,朗声说道:“那晚辈就放胆猜测一下了。万一,我什么地方说得不对,还请前辈多多担待。”

小筑里的女人道:“我既然让你说,就不怕你说错。”

我沉声道:“前辈应该是跟诸葛武侯做过什么约定,或者说是打过什么赌,结果,前辈输给了诸葛亮,才自我封禁在了这座暗无天日的地宫之中。晚辈说的可对?”

我说话之间,陶晞羽连连给我使眼色,几次都差点冲上来捂我的嘴,直到我把话说完,她才脸色惨白地看向了小筑。

小筑中的女人声音一沉:“你说对了。那我问你,我输给诸葛亮,是因为他用了诡计,还是因为我实力不济?”

陶晞羽不等我说话就抢先道:“当然是误中诡计。诸葛亮一向诡计多端……”

小筑中的女人厉声道:“我没问你!我再说一遍,如果你再敢抢在王欢面前说话,本座马上把你碎尸万段。”

陶晞羽只能把所有希望都放在我的身上,不断用眼神示意我按照她的话继续去说。

我思忖半晌才说道:“前辈应该是输于君子之约,而且前辈输得心服口服,否则,你也不会自封禁地千年。这座禁地,前辈来去自如,那么囚禁了前辈的,当是前辈坚持的原则。”

小筑中的女人冷声道:“我没问你这些。我是问你,我是不是不如诸葛孔明。”

我丝毫没有犹豫道:“前辈不如诸葛亮。诸葛知你,你却不知诸葛,这才是你败给他的原因。”

小筑中的女人忽然沉默了下去。这种听不见对方喜怒、看不到对方情绪的沉默,才是最让人害怕的事情。

风过无声、水流不响的小筑附近,唯一能听到的就是我们几个的心跳和越来越重的喘息声。超过半数的血卫悄悄将手伸向了弯刀,另外一小半人却把手摸向了*。

就在所有人都快承受不住这种足以让人窒息的压力时,小筑中的女人哈哈大笑道:“说得没错!如果你换一个说辞,你们早就死了。诸葛亮的确没用诡计,我输给了自己的自负。”

女人的声音缓和了一些,才徐徐说道:“本座放你们进来,是有事要你们去做。”

女人沉声道:“本座名为公输思月,是公输世家嫡系传人。”

我猛然抬头看向了小筑。

公输世家,公输思月?

我和叶寻一开始就把目光全都放在墨家身上,却忘了世上还有一个机关大师的传承,公输世家。

相传,公输世家开派祖师就是天下工匠的祖师爷,鲁班。

鲁班是春秋时期鲁国人,姬姓,公输氏,名班,后世尊称为“公输子”,因为是鲁国人,又被称为鲁班。鲁班一生虽然没有像墨家一样开创学派,但是他却被天下工匠尊为祖师,称为人神,《鲁班书》更是流传千年。

传说,春秋时期,除了墨家之外,只有公输世家善用机关秘术。从某种意义上说,公输家的机关秘术不像墨家讲求“兼爱、非攻”,而是更为追求实用、偏向霸道,所以,才有“墨子善守,鲁班善攻”的说法。

我正为公输思月的身份震惊时,公输思月却开口问道:“墨家与我公输家的恩怨,你应该知道吧?”

我点头道:“晚辈知道‘墨守成规’的典故。”

墨家、公输家的机关秘术究竟达到了什么高度,无人知晓,但是两家之间的恩怨,却因为“墨守成规”这个成语而广为人知。

相传,楚国要攻打宋国,鲁班为楚国特地设计制造了一种云梯,准备攻城之用。身为宋国人的墨子日夜兼程赶到楚国游说楚王。墨子为了说服楚王,亲自守城,让鲁班来攻。鲁班的攻城器械用尽,墨子的守城之计仍旧绰绰有余,楚王终于放弃了攻打宋国的打算。

公输思月却说道:“世人只知道‘墨守成规’,却不知道祖师与墨家还有一段恩怨。”

公输思月不等我说话,继续道:“当年,祖师离开楚国之前曾经对墨子说道:我有办法对付你,但是我不说。墨子回应的是:我知道你要怎样对付我,但是我也不说。”

“楚王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就问墨子是什么意思。墨子回答楚王:公输子是想杀害我。他以为杀了我,就没有人帮宋国守城了。他哪里知道,我的门徒约有三百人,早已守在那里等着你们去进攻。”

“哼!”公输思月冷哼了一声道,“墨翟太过自以为是了,想当然地就给祖师安上了一个输不起的罪名。其实,祖师当时是说自己手里还有更为厉害的机关。”

我听到这时,忍不住一皱眉头。如果这个传说是真的,墨家和公输家之间的恩怨怕是源于一场误会。

鲁班身为一派祖师,胸襟度量虽然不能说无人可及,但是肯定不会因为做输了一场赌斗就去背地杀人的事情。

公输思月再次说道:“当祖师带着机关去找墨翟比试时,墨翟才知误会。墨子一再道歉之后,虽然与先祖一笑泯恩怨……”

公输思月的声音里忽然带起了恨意:“可是墨子的弟子竟然为了墨家之名,大肆宣扬先祖之败,甚至不惜摸黑公输世家来抬高自己,致使祖师无端背上了污点。”

我听到这里时,不由得心中一沉。墨子的弟子确实良莠不齐,否则,也不会出现墨子离世后墨家分裂的事情。

公输思月的声音陡然拔高了几分道:“从那之后,公输家就定下了一条家规:但凡墨家所守之处,公输必攻。”

我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我总算弄清诸葛亮在汉中防备的人是谁了,原来是公输世家。

传说,诸葛亮的机关秘术来自于他的妻子黄月英。

四川一直都流传着“黄月英三惊诸葛亮”的传说,当时黄月英用的就是机关术。这样算来,黄月英才是墨家机关术的真正传人。

诸葛亮在兵出岐山之前并未展露过机关术,直到北伐失利,才陆续造出了诸葛神弩和木牛流马。史料记载,木牛流马只是便于行走山路的独轮推车。但是,我相信,诸葛亮当时肯定造出了《三国演义》中描述的神奇机关。木牛流马一出,公输世家必定会得到消息——墨家机关的传人就在蜀中。

鲁地当时正在曹魏境内,诸葛亮生平唯一对手司马懿陈兵边境,威胁汉中。如果公输世家投入司马懿麾下,汉中必然岌岌可危。

汉中是诸葛亮必守之地,否则,他也不会把大将魏延留在汉中十年之久。所以,诸葛亮无论如何也不会让公输世家加入曹魏麾下。

我忍不住反问道:“前辈还没加入曹魏麾下,就被诸葛亮给困在这里了吧?”

公输思月惊咦道:“你怎么知道?”

我把自己经历的事情说了一遍,公输思月不由得冷笑道:“好一个诸葛亮。他知道我们公输世家不屑于墨家的机关秘术,更不会去学什么奇门遁甲、八阵兵图,所以故意留下了那么一个考验。这样一来,就算是公输世家的传人找到定军山秘境,也不会继续往后追寻。公输世家的人也就永远找不到我了。”

公输思月说的没错。我一开始也把诸葛亮的考验当成了挑选传人的手段。诸葛亮更为高明的一点,就是放出了刘备墓在莲花坝的消息。

公输世家本来就是善造墓葬机关之人,他们又怎么会去做盗墓取宝的事情?就算他们猜到诸葛亮把秘术留在了这里,也不会过来盗墓。

我一开始就忘了公输世家的事情,才误打误撞地闯进了所谓刘备的帝陵当中,见到了公输思月。

我正在快速梳理思路时,公输思月忽然开口道:“汉中是不是在一个叫魏延的人手里丢了?”

“不是……”我话说到了一半,猛然抬头道,“你是不是把魏延给当成了墨家机关术的传人了?”

公孙思月再次轻咦了一声道:“难道魏延不是墨家传人?那他怎么会被派去建造机关密境?”

第一五五章 该相信谁

我这才反应过来,公输思月是把魏延当成了墨家机关术的传人。或许,造成这种误会的不只公输思月自己,还有整个公输世家。魏延一死,墨家机关的传人不复存在,公输世家自然不会再攻汉中。

诸葛亮为了解除公输世家的威胁,才抛出了魏延?还是说魏延当初确实难以压制,诸葛亮一箭三雕,除掉魏延、杨仪,解除公输世家的威胁,恐怕只有他自己能说得清楚了。

无数个念头正在我脑袋里飞快地转动之间,公输思月再次说道:“诸葛亮的木牛流马出世之后,公输世家就向诸葛亮下了战书。”

“诸葛亮回书,邀请我们深入蜀地一较高下。那时,公输世家诸位长老不同意我只身犯险,可我却执意想要会一会名震天下的诸葛孔明,便只身来到了蜀中。”

公输思月道:“诸葛孔明把我带到这处机关秘境之后,我不由得大失所望。这里的机关术虽然称得上上成,但是比起机关秘术巅峰之所,相去甚远。”

公输思月话锋一转道:“我正准备离去时,诸葛亮却把话题给引到了正邪之争上。按照他的意思,公输家的机关偏向霸道,主张攻伐,是为邪术;墨家兼爱、非攻,主张和平,是为正道。我当然不肯服气,与诸葛亮争论良久,可我就是辩不过他。”

公输思月说到这时,忽然停了下来:“王欢,如果你是诸葛亮,你接下来会怎么做?”

“跟前辈打赌。”

我丝毫没有犹豫地说道:“诸葛亮舌战群儒,辩才无双,说到讲道理,前辈肯定不是他的对手。但是,诸葛亮仅凭唇枪舌剑,可能逼退前辈,却未必能逼退公输世家。”

“诸葛亮是想困住前辈,让公输世家投鼠忌器,不敢轻易攻击汉中?”

“哈哈……”公输思月大笑道,“你说的没错。我说了一句‘正邪自在人心’,诸葛亮却又把话题引到了人心上。他的道理很简单,人的眼睛最容易被表象蒙蔽,只要有人制造出假象,就一定可以把一个君子生生变成邪魔。”

“对于诸葛亮的这番说辞,本座当然不会承认。于是,他就跟我打了一个赌。他说,把这座机关秘窟完全交给我掌控,他只留下闸门和几幅字画,就能令我千年不出。”

“诸葛孔明的这番说辞,我自然是不肯相信,于是就跟他打了一个赌:如果没有人愿意相信,我就不是邪魔,开启诸葛亮留在这里的一道机关秘闸,把我放出去,自然就是我赢;如果所有人都相信了诸葛亮,那自然就是我输。”

公输思月苦声笑道:“结果,你已经看到了,我的确被困千年没能离开秘境。”

我沉声道:“外面那些血虫究竟是什么东西?”

公输思月反问道:“你没见过钓鱼用的红虫吗?那只不过是红虫的一个变种而已,伤不了人,只能吓人。那就是诸葛亮故意留下来吓唬你们的东西。”

“地图、机关、邪魔,哈哈……”公输思月笑道,“你们都被诸葛亮的千年盛名给骗了。”

公输思月声音一沉道:“我现在问你,你相信诸葛,还是相信本座?”

我也在问自己:我该相信谁?

相信诸葛亮?

诸葛亮为匡扶汉室,鞠躬尽瘁、名传千古。但是,从某种意义上说,诸葛亮也是一个为了理念而不顾一切的人。刘备死后,三国之中最应该争霸的是吴魏,而不是蜀魏。所以,后世有人评论,是诸葛亮的北伐生生拖垮了蜀国。

如果说,诸葛亮为了守住汉中,故意留下了公输思月,限制公输世家,并非没有这种可能。

相信公输思月?

公输思月的解释虽然合情合理,但是这里面却有一个最大的问题。那就是公输思月怎么会活了两千多年?守在附近的妖仆又是怎么回事儿?

鲁班是天下匠人祖师不假,但是鲁班不是道门中人,也没有追求过什么长生不死。公输世家有秘术能让人存活千年?

说到秘术,《鲁班书》里确实记载过一些秘术,但是《鲁班书》并非旁门左道,鲁班传人会用邪术制造妖仆?就算公输世家想要给机关提供动力,他们也该选择黄巾力士吧?妖仆嗜血好杀、怨气冲宵,制造妖仆有伤天和,如果妖仆真正出自公输世家,那么公输世家真就成了邪派了。

可是,不相信公输思月。

眼前被公输思月掌控的机关秘境是怎么回事儿?

诸葛亮总不会想要镇压对方,却又把主动权交在对方手里吧?

我忍不住转头看向了孟天东——是他说出了妖仆,他应该对妖仆的出处有所了解吧?

孟天东大概也知道我在想什么,面无表情地向我微微摇了摇头,他的意思大概是他也不知道妖仆是不是出自公输世家。

我正思忖之间,陶晞羽却在背后轻轻拉了拉我的衣角。她的意思很简单,就是想要告诉我,赶紧说相信公输思月,让她放我们离去,先保住我们的性命再去考虑其他。

我轻轻推开陶晞羽的手,面向小筑道:“晚辈,冒昧地问上一句。如果前辈从机关秘境中脱困而出,想要去什么地方,又要做什么?”

“是啊,我该去哪儿,该去做什么?”公输思月沉默良久才说道,“我也不知道自己该去什么地方了。公输世家已经不复存在了吧?”

我沉声回答道:“墨家、公输家都已经不在了。或许,这世上还有他们的传人,但是已经不复当年盛况,起码,我就没听说过公输世家的传闻。”

“果然是这样。”公输思月道,“当年,我带走了大半机关秘术。公输机关没了传承,自然会因此没落。”

公输思月话音一顿:“我离开秘境之后,要去一处公输家的密地,那里有公输世家最为完整的传承,我要把公输世家传承下去。”

我沉默了一下才说道:“恕我直言,时隔两千多年,科技已经发展到了前辈没法想象的地步,机械学、动力学早已经远远超出了前辈生活的年代。前辈可能不知道……”

公输思月冷声道:“你的意思是,公输世家的机关术已经没有用了对吧?”

“是,呜……”我的嘴里刚蹦出一个字来,站在我身边的陶晞羽赶紧捂住了我的嘴,急声向公输思月说道:“谁说机关秘术没有用?不仅有用还有大用。”

公输思月的声音渐冷:“那你说,机关秘术还有什么用?”

“有……”陶晞羽眼珠一转道,“至少可以向西方人证明,两千多年之前,他们还只知道火耕水耨,我们的祖先已经发明了机关术。机械学的先驱不是什么西方的科学家,而是我们华夏先祖。”

公输思月冷然道:“除此之外呢?除了这些虚名,就没有别的了吗?”

“这个……”陶晞羽不由得一时语塞,想要继续辩解,却又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公输思月沉声道:“王欢,你也这么觉得?”

陶晞羽脸色惨白地向我看过来时,我却点头道:“确实是这样。”

“一群孤陋寡闻的东西。”公输思月冷笑道,“你们所谓的那些什么现代机械,本座也有所耳闻。那些东西,应该是用电或者什么油之类的东西才能发动吧?”

公输思月冷声道:“你们自己看那边。”

我看不见公输思月,也不知道她说的究竟是哪边,连续转头之下,只看见院子一角出现了一个拿着扫把清扫院落的布衣侍女。

我皱眉之间却看见侍女破开的袖口上露出了一条肉色斑驳、像是磨掉了油漆的手臂。

“机关傀儡?”陶晞羽忍不住惊呼道:,“世上真有机关傀儡?”

公输思月冷笑道:“你可以过去看看这只机关傀儡上,有没有你们说的电力或燃料?”

陶晞羽忍不住走了过去,上上下下看了几遍之后才喃喃自语道:“机关傀儡究竟是怎么动起来的?”

我往前走了几步之后,陡然拔出蔑天,抬手一刀从机关傀儡头顶劈落而下。刀锋过处,傀儡一分为二,用木头制作成的大脑、内脏从傀儡腔子里滚落而出,一块块散落在地上。

机关傀儡的脑袋虽然被我劈成了两半,两颗眼珠却还在眼眶中来回转动,片刻之后就凶光毕露地盯住了我的面孔,似乎想要把我这个一刀将它劈成两半的人牢牢记在心里。

我下意识地避开傀儡的目光,从地上捡起一颗木头打造的心脏轻轻摇晃了两下,那颗用木头雕刻而成的人心里竟然传来一阵像是机械零件碰撞时发出的声响。

我看着傀儡左半边空空荡荡的身躯,好半天都说不出话来。传说中,能走能动、能歌能舞,甚至带有人类感情的傀儡真的存在?

我还以为那只是一个神话传说。

我骇然看向小筑:“传说中的偃师人偶是真的?”

公输思月反问道:“你相信偃师传说吗?”

第一五六章妥协

我确实听说过偃师的传说,传说中偃师才是天下最强的机关大师,他机关已经接近,甚至达到了神话的程度,传说连墨子,鲁班都难以望其项背。

《列子.汤问》中记载: 周穆王去西方巡视,在路上遇到一个自愿奉献技艺的工匠名叫偃师。

偃师向周穆王进献一个能歌能能舞,甚至还能像人眉目传情的人偶。偃师把人偶全部拆开,人偶腹腔内的五脏六腑,外部关节、皮毛,虽然都是假物却一样不少,分解开来与真人无异。把这些东西重新凑拢以后,歌舞艺人又恢复原状。

周穆王试着拿掉它的心脏,人偶的嘴巴就不能说话;拿掉肝脏,人偶眼睛就不能观看;拿掉肾脏,人偶双脚就不能行走。周穆王不由得感叹道:“人的技艺竟能与天地自然有同样的功效吗?”

这个故事,我一直当成神话来听。那个时代总不可能出现一部智能机器人吧?况且,周穆王带着人偶回朝之后,就再没了下文,人偶去了什么地方,偃师又在做什么?再没有什么传说可查了。

我沉默了片刻才说道:“就算是半信半疑吧!”

公输思月道:“偃师传说确实有点夸大其词,但是,我们公输家的机关术却能造出自行行走的傀儡,就像你所见到的一样。”

公输思月沉声道:“这具傀儡里东西,才是机关秘术的核心之秘,公输世家的秘术决不能失传,我必须找一个人,把秘术传承下去。”

陶晞羽听到公输思月要传机关秘术,不由得两眼一亮:“请问前辈,传承机关秘术需要什么条件?”

我和孟天东同时皱了一下眉头,陶晞羽这是在打机关秘术的主意啊!如果,真让机关术核心之秘流失海外,绝对能卖出天文数字的价钱。无鬼宗不可能放过这块肥肉。

我和孟天东再次对视之间,两个人的眼里都露出了戒备的神色,这种戒备不止是针对陶晞羽,还有我们彼此。

除了我和叶寻之外,魔门、无鬼宗,甚至黑蝴蝶都想要机关秘术。公输思月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就把我们三方从合作者又变成了竞争者。

我们三个全都不再说话了,因为我们谁都不想让对方看出自己意图。

公输思月的声音里带起了悲意:“其实,你们谁都不适合得到机关术。你们不是匠人,得到秘术也造不出傀儡,可是我已经没有时间了。”

“本座在此耗费千年,即使有公输秘术维持着一线生机,也坚持不了多久。恐怕还没等叙述完所有秘术,就该离开人世了。现在,唯一能让机关术传承下去的办法,就是你们带我离开这座密窟,把我带到机关城。那里藏着公输家的典籍,你们带走典籍,替公输家找到传人,我也就了无心愿了。”

我看向小筑之间,眉头越皱越紧——公输思月的话,总是让我觉得极为危险,就好像是她在用机关秘术的秘密引导着我们走向死亡陷阱。

我沉默了片刻才说道:“晚辈怕是无法完成前辈的心愿,还请前辈准许我们离开,晚辈保证不会透露半点机密。”

公输思月道:“可惜了。你是最适合去寻找机关秘术的人。”

我继续摇头道:“晚辈才疏学浅,怕是难以完成前辈的心愿。”

陶晞羽急声道:“王欢,你怎么能这样,公输前辈想要传承机关秘术有什么不对?你难道连这点心愿都不愿意帮前辈完成么?”

陶晞羽转向小筑道:“公输前辈,晚辈不才,愿意为前辈尽绵薄之力。”

公输思月沉默片刻才说道:“你虽然也有几分急智,但是比起王欢,你终究还是差了一些。”

我忍不住又是一皱眉头:公输思月为什么一直想要拖着我走?这明显不符合常理。

我正沉默间,一直没有说话的叶寻忽然开口道:“相传,九鼎沉入渭水之后,曾被一支神秘力量打捞带走,那支力量是不是公输世家?”

公输思月惊疑道:“你们想找九鼎?”

叶寻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下来,站在我们身边的陶晞羽眼睛却越来越亮。

公输思月沉默片刻才说道:“公输世家追求机关之道,不会去打捞九鼎。如果,真有人以机关术捞取九鼎,那就只能是墨家的某个分支。”

公输思月忽然轻咦了一声:“我明白了。你们深入秘境,不是为了机关秘术,而是为了九鼎的下落?”

到了这个时候,我只能应付道:“算是吧!”

公输思月却回答道:“九鼎去向早已成谜,哪怕我比你们早生千年也不敢肯定九鼎究竟被带去了什么地方。不过,你的思路或许是对的。能够不惊动任何人在渭水当中打捞九鼎的,除了墨家只有公输,我可以肯定的告诉你,公输世家并没参与打捞九鼎。至于墨家……”

公输思月微微一顿道:“墨家传人大概也已凋零殆尽了吧?或许……我是说或许,机关城里有墨家关于九鼎的某些记载,你们可以试试运气。当然……”

公输思月话锋再次一转道:“你们不愿意去机关城,我也可以放你们离去。”

我还没开口叶寻已经抢先道:“等我们考虑一下。”

叶寻说完把我拉到远处小声道:“你怎么看?”

“公输思月总让我觉得不对,有机会我们得想办法快溜。”我用眼睛扫了一下小筑的方向道:“万一,我是说,万一公输思月不放我们走。你就想办法带着安然先撤,我尽可能给你断后。”

叶寻出人意料回答道:“可是我想去找九鼎!”

我看了叶寻半天:“你不是疯了吧?就到了这步了,你还想去找九鼎?”

叶寻没有说话,可他的态度却异常坚定。

“让我想想!”我嘴上说让我想想,私底下却是在用狼王面具跟叶寻交流:“那个机关城不能去,你要是实在想找九鼎,咱们就悄悄跟着他们。等他们出来,抢他娘的。”

“没机会!”叶寻只跟我说了三个字。

其实,我也是在敷衍叶寻。从秘境出去,陶晞羽,孟天东就能恢复跟外界的联系。我们赶往机关城,魔门,无鬼宗大批高手马上会尾随而来。

我和叶寻却是唯一招不来帮手的人,我们根本没有机会火中取栗,去抢他们两家的东西。

我正在想该怎么去说服叶寻时,小筑四周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铃声。我仰头向上看时,密集脚步声忽然从四面八方频频传来。

我被突忽其来的脚步声响吓了一跳,小筑附近明明没人,脚步是从哪里来的?

我循着声音看过去时,却听见小筑附近草丛里传来了人声:“分散开,追着通道走,一定要生擒妖女。”

李文忠?那是李文忠的声音。

他们在追谁?司若?我唯一能想到的人就是司若。

司若不是说,她有办法对付刑殿吗?怎么反被李文忠给追到这儿来了?

我猛然看向孟天东时,后者急声道:“公输前辈,我家小姐遇险,请你援手?我们兄弟愿意陪你下机关城。”

公输思月冷声道:“我不需要你们陪,我要的人是王欢。”

孟天东再次看向我时,已经是双目尽赤:“王欢,你怎么说?”

我沉声道:“公输前辈,外面被人追杀的,是我的朋友,求前辈援手。”

我见公输思月没有回答,马上补了一句:“晚辈愿意听你调遣。”

“好!”公输思月笑道:“你愿意帮我,我也不欠你的人情。你的朋友,我救了,追杀她的人,我也帮你一并留下。”

公输思月说话之间,原先我们走下来的那条通道上的闸门也在机关的操纵之下接连开启,公输思月的声音随着传音铜管响彻秘境:“上面那个女娃,王欢在下面等你,你下来吧!”

公输思月!

我看向小筑的目光当中忍不住露出了怒意——公输思月是在断我的后路,她直接叫破了我身份,我除了跟他一条路走到底,没法儿再从别的地方回头了。

“王欢?”从通道中冲下来的司若,显然没有想到我会在秘境核心里等他。

司若故意放走李文忠,确实让我非常不满,可是,当周身浴血,狼狈不堪的司若再站在我面前时,我却恨不起来了:“你没事儿吧?”

司若咬牙拔掉自己胳膊上一支暗器,对着我摇了摇头。司若身边的四个高手一个不剩,她自己就连停下来处理伤口的时间都没有,可见司若与刑殿之间拼杀何其惨烈。

我几步上去想给司若止血时,后者低声说道:“对不起,我失手了。我赶过来……赶过来是想通知你快走,刑殿那边已经下了格杀令,无论是谁遇见你立斩不饶。”

“别说话!”我用纱布在司若伤口上连着缠了两圈,才仰头看向了洞顶:“刑殿想要杀我,那就让他们来吧!”

刑殿弟子听不见我的声音,我却能听见他们频频传来的脚步声响,刑殿大举来袭。

第一五七章 迟迟不动

刑殿大举出动,就为了抓捕司若?

司若大概看出了我的想法:“我也不知道刑殿为什么出动了这么多高手,总之,这一次我们被完全包围了。”

我正和司若说话的当口,机关栈道顶端忽然人声鼎沸,大批身穿黑衣的刑殿弟子从栈道的各个出口蜂拥而入,一排排人影或站或跪地守住了顶层栈道的边缘,手中步枪齐齐指向小筑。只有几十平米的院落瞬间落在刑殿枪口的覆盖之下。

为首的李文忠大摇大摆地走到栈道边缘,手扶着栏杆,口中啧啧带声地说道:“啧啧啧……王欢啊王欢,我本来还为陷害你入狱带着三分内疚,现在看来,我不但没错,反而低估你的罪行。”

“魔门大小姐、无鬼宗小天王,你勾结的邪魔外道不少嘛!”李文忠的脸色陡然一沉,“你还勾结了哪些妖孽,还不从实招来?”

“我招你麻痹!”我暴怒之下抬手一枪往李文忠身上打了过去。我这边枪声一响,李文忠顿时惊退了一步,他身边的弟子快速抢到李文忠身前拦做一道人墙。

我冷笑道:“你退什么?有本事站出来试试啊!”

我明知道跟李文忠斗嘴没有任何意义,却不得不拖延时间——公输思月说要留下刑殿弟子,可是到了现在她都没发动机关,我不得不继续拖延。

我不是不相信公输思月,而是害怕她的机关年久失修,启动不了。

我表面上冷笑连连,心里却已经紧张到了极点。

李文忠推开身前弟子,得意笑道:“王欢,你的马格南威力虽大,却打不着我。要不要我借你一把步枪试试?”

我像小孩骂架一样指着李文忠道:“行啊!你扔啊!你特么不扔,就是我日出来的!”

刚才还得意洋洋李文忠脸色骤变:“来人,给我打断他的腿,我要让他跪着把刚才的话咽下去。”

李文忠话音一落,我身上的汗毛就跟着炸了起来。栈道足有二三百人,他们肯定有人举枪指向我的双腿,可我却不知道对方是谁,就算想躲也不知道该躲到什么地方。

“保护王欢!”司若厉声下令之间,三个血卫同时挡在了我附近。三个人刚刚站稳,两声枪响就隔空而起,站在我身前的血卫瞬时间双膝齐断,“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那名血卫的双膝虽然血流不止,却紧咬着牙关,丝毫不肯出声。

栈道上的李文忠却哈哈笑道:“不错不错,是条汉子。王欢,你也不错,看着同伴被打折了腿还能面不改色,心够狠。”

我冷眼看向对方:“李文忠,老子要不亲手挑了你的脚筋,我跟你的姓。”

李文忠“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我也养不起你这么大一个儿子。来人,送那位好汉上路。”

李文忠手臂向下一沉,身后枪声乍起,跪在我面前的血卫额头上顿时被子弹射穿,倒在了血泊之中。

孟天东厉声怒吼道:“都跟我……”

“住口!”司若怒吼道,“全都留下保护王欢,搭上了所有人的性命,也决不能让他有半点闪失!”

“小姐……”孟天东对上司若凌厉的眼神之间,紧握着双拳退回了远处。

“哈哈哈……”李文忠大笑道,“好一个情深义重的魔门妖女。我本来以为你们仅仅是合作,现在看来,你们是勾搭成奸啊!”

我沉声道:“你的嘴,给我放干净点。”

李文忠曼声说道:“王欢,你知道这世上最让人上瘾的事情都有什么吗?对于上瘾的东西,每个人的认知都不一样,有人觉得是毒*品,有人觉得是权力。实际上他们都错了,杀人才会真正的让人上瘾。”

“当你看见对手跪在自己面前苦苦哀求的时候,你会觉得自己就是世上主宰,你能像神明一样去主宰别人的生死,让人用虔诚的心情跪在你的面前。所以,我每次杀人之前,都会给对手一个求我的机会,如果他的哀求能有些新意,我或许会放他一马。”

我额头上的青筋根根暴起之间,李文忠也说道:“不过嘛,我今天想要换一个玩法。让对手求我,太没意思了。我想看看你那位小情人,魔门的大小姐司若,用什么办法能打动我,放你一马。”

魔门属下同时变色之间,李忠文却好整以暇地扶着护栏道:“当然,司若大小姐也可以一直保持着你的高傲,直到我杀光你的手下,再杀王欢为止。”

李文忠轻轻扬起一只手:“司若大小姐,我要提醒你的是,你们只有十多人,而我可有几百条枪和几万发的子弹,你要是觉得自己的手下都是钢筋铁骨,不惧枪林弹雨的话,可以坚持一下试试。”

李文忠晃动着那只手道:“司若小姐,你是准备自己走出来呢,还是准备再考虑一下呢?”

司若还没开口,孟天东已经怒吼道:“魔门血卫誓死保护小姐!魔门少主,决不能受人侮辱!”

所有血卫抽出弯刀,挺身挡在司若面前时,司若沉声道:“全都给我让开。”

孟天东背对司若的身躯微微一颤之间,人也猛然回头怒喝道:“王欢,你怎么说?李文忠的目标是你,你死……”

“闭嘴!”司若一掌打在孟天东身上,后者虽然被打退了几步,双眼却一眨不眨地向我看了过来。

司若起身要上前时,我却伸手把她拦了下来:“该动的人没动,现在还不是你动的时候。”

李文忠哈哈笑道:“王欢,你的脑子坏了吧?你是觉得我在虚张声势,还是觉得我怕了魔门?实话告诉你,就算我睡了你的小情人,刑殿也不会说半个‘不’字。”

李文忠显然是误会了我的意思。我的话并不是说给李文忠,而是说给公输思月。

如果说,秘境机关难以启动,那么公输思月早就该提醒我们从其他密道撤离,她迟迟不动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想在关键的时刻出手,让我们欠下她一个还不清的人情。

在她看来,血卫如同妖仆,只不过是一个能动的工具而已,死上几个不算什么,我们真正的危机还没到来,她就不会出手。

公输思月没有反应,李文忠却在这时冷笑道:“给我瞄准王欢连续射击,直到把他打得跪在地上为止。”

我忽然上前一步抓住一个离我最近的血卫,一只手伸向对方腰间:“他的身上装着*。只要我的手轻轻一动,我们两个马上就会粉身碎骨,那时候,你什么都得不到了。”

我的话还是在说给公输思月,结果李文忠忽然变色道:“王欢,你冷静一点,千万不要做傻事啊!你可不能死啊!你死了,我没法交差啊!”

李文忠分明就是在耍我,陶晞羽却上前一步,洋洋得意地说道:“知道怕了,还不赶紧给司若小姐道歉?你还想等到什么时候?”

我皱眉看向对方时,陶晞羽用背在身后的手掌轻轻向我摆了两下。

陶晞羽不但不傻,行事作风还带着邪派中人的狡猾,她不可能看不出来李文忠在做什么,她那番话,也是在对公输思月逼宫。

我忍不住侧眼扫向了身后的小筑——公输思月究竟在做什么,又要做什么?

再这样下去,我就算能拖住李文忠一时,却要付出极大的代价。难道她就不怕我们一怒之下全部离去?还是说,她只是想给机关秘术找一个传人,并不在乎是把秘术传给什么人?

站在栈道上的李文忠双手合十,露出一副苦苦哀求的样子:“王欢,求求你不要死啊!司若大小姐,你帮我求求王欢啊!”

陶晞羽曼声道:“你这是求人的样子吗?求人就该跪下来求。”

“我跪,我跪……”李文忠双手扶着栏杆慢慢屈着膝盖向栈道上跪了下去,可他膝盖还没碰到地面,却忽然一下挺身而起,捂着肚子大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你相信我怕你死了?你是白痴吗?哈哈哈……你是死是活对我来说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能给你定下罪名。”

李文忠伸手往身边一指:“刚才的一切都已经有人录下来了,我只要带着录像回去,你是死是活都无所谓。我数到三,你要是不拉*,我就帮你。”

我抓着那个血卫向后连退了两步,李文忠却厉声道:“你再退也没有用!你以为你背后那个茅草屋是防空洞不成?来人,给王欢看看我们的装备。”

四个刑殿弟子同时排众而出之间,各自亮出了一支肩扛式的火箭筒。

我忍不住看向了黑蝴蝶——虞枫不是说探神手不允许使用大威力武器吗?刑殿弟子怎么会拿出火箭筒来?

黑蝴蝶无奈摇头之间,我厉声道:“堂堂刑殿也干这种男盗女娼的勾当?你们的武器是走私来的吧?”

“你什么都知道嘛!”李文忠得意道,“那又能如何?你能告诉谁,谁又会相信你?我现在放你出去又能如何?你一个没有背景的清风,还能翻出什么花样?”

第一五八章初试机关

李文忠终于得意忘形了,终于开始膨胀了,我的机会来了。

我在李文忠的叫嚣声中,走向司若身边,拉起她的手道:“今生没能跟你一起,不过,好歹临死还能遇见一座房子。让这个小筑当我们的新房好不好?”

司若愕然一怔之间,我对着他连眨了几下眼睛,司若这才反应了过来:“好,其实我一直的心愿就是能放开江湖,放开恩怨,找一个雅致小居与你共度半生,这里不正好就是我想要世外桃源么?”

我大笑道:“那首歌怎么唱的来着?云拨天开续前缘,结庐山中共婵娟。走,我们去看看我们茅庐小筑。”

“我也好喜欢那首《金剑雕翎》尤其是听你唱歌……”司若把头轻轻靠在我肩膀。

“你喜欢,我就唱给你听。”我挽着司若大步向小筑的方向走了过去。

我从始至终都也没去看栈道上的李文忠一眼,对方却被气得暴跳如雷:“唱歌?王欢,你他么的唱得出来吗?”

我昂首唱道:“腰仗三尺正义剑, 胸有柔情千万千,潇洒来去山水间,两情千里亦缠绵……英雄出少年,风姿焕发扫狼烟……豪情干云天,哪怕世道人心险。恩恩怨怨化飞烟,谈笑声中江湖远,云拨天开续前缘,结庐山中共婵娟……”

我的歌声虽然豪气干云,手心里却在直冒冷汗。

我与司若越是表现得柔情蜜意,看淡生死,李文忠却越是心如火烧,怒气狂涌。

我从刚刚那一番话里判断出,李文忠是一个权力欲很重的人,甚至自比神明。

他想让我们跪乞活命,我就偏偏反其道而行,让他看见我和司若为了死能同穴而甘之若饴。甚至风波不惊的将他视如无物。

现在的李文忠自己都会觉得自己刚才的所作所为,就是一个上串下跳的跳梁小丑,自己都会觉得脸红。一个刚刚还自比神明的人,这么一会儿的工夫就被打进了泥里,他肯定要恼羞成怒,杀机顿起。

我现在赌的就是,李文忠究竟是会下令开枪射杀我和司若,还是会下令炸毁小筑,如果后者,我就赢了。

我迈出两步之后,李文忠疯狂怒吼道:“开枪,开枪,给他们打死他们。”

我猛地打了一个激灵之后,强行压制住了心里的恐惧,紧紧挽着司若的手又往前走了一步。李文忠的命令就在我那一步之间发生了改变:“别开枪,给我炸了那个茅房,我倒要看看,你们去哪入洞房。”

我眼角余光扫向栈道之间,手持着火箭筒的刑殿弟子,已经转过身来,将武器指向了小筑。

千钧一发之中,李文忠背后忽然传来铁闸落地轰鸣巨响,原本已经打算发射火箭的刑殿弟子,本能的转过头去,看向自己身后。

栈道背后的石闸就在他们回头的瞬间,接二连三的道道砸落。

那一瞬之间,我也明显感到脚下地面在从下往上的剧烈的颤抖——公输思月终于出手了。

我猛然回头之中,小筑四周地面已经一块一块的从下往上翻转而起,仅仅眨眼之间,上百架弓开满月,长箭在弦的转射机,同时被机关翻板托上了地面。

《墨子.备城门》中可以两人操作,来回转动,弓开数十箭,连续不断发射的转射机竟不仅活生生重现人间。转射机上尖端寒光四射的重弩,也杀机凛然的对准了刑殿弟子。

刑殿弟子仅仅一愣之下,上百架转射机弓弦狂震,箭矢暴起。遮天蔽日的箭支就好像是从地面狂冲天际的暴雨,携带着如同神鬼哭嚎般的呼啸声响,向栈道上覆盖而去。

不要说站在箭矢对面的刑殿弟子被震惊得目瞪口呆,就连我也觉得心中阵阵发颤——连马格南手枪都达不到的射程,原始的弓弩不仅逆行而上,飞射二三百米,而且去势不减,劲风震耳。墨家机关难道真的达到了神鬼莫测程度?

“趴下——”也不知道是谁在人群中怒吼了一声之后,被吓傻了的刑殿弟子才算是回过神来,纷纷扑倒在了地上,有人仅仅慢了的一步就被弩箭贯穿身躯,带飞半空,生生钉进了背后山壁。

栈道上一时之间惨嚎四起,血腥满布。地面上的转射机却在无人操纵的情况下,自动绞开了弓弦,重新指向了栈道。

上百道弓弦同时拉动的声响,好像死神向后寸寸挪动的脚步,虽然声音渐远可是从地面上暴烈而起的杀机却在一瞬间紧逼栈道。

栈道上方还没断气刑殿弟子被钉在岩壁上大声呼救,他们趴在地上同伴却死死的抱着脑袋不敢乱动,生怕自己也被弓箭钉在墙上。

我却在这时凛然一惊,转射机是在拉动弓弦,我却偏偏看不见弩箭搭弦。难道转射机安装弩箭的机关坏了?

栈道上还有大半的刑殿弟子啊!这群人虽然全都匍匐在地,可是他们却是一群被打疼了老虎,只是在震惊之下才蜷缩蛰伏在了地上,等他们反应过来,下一步就要暴起伤人了。

我额头上的冷汗蓦然渗出的瞬间,转射机的弓弦再次齐震,好似的雷鸣般的声音,拔地而起,轰震岩洞。我只觉得自己的双耳在嗡嗡作响之间,栈道上刑殿子弟也在阵阵战栗之后回过了身来,一个个抓紧钢枪直立起身。

摔得满脸是血的李文忠举着手枪怒吼道:“开火,开火,给我打死他们,我要让把他们碎尸万段。”

李文忠怒吼未定,地上转射机忽然被翻板给挪回了地底,另外一组长箭满布的转射机,同时在原先箭阵的外圈翻转而起。

还没来得及瞄准刑殿弟子一瞬间又重新趴了会去——他们固然可以继续向我射击,但是他们扣动扳机的一刻也会迎来密如暴雨的弩箭。杀人,他们也会被杀,只有暂时卧倒在地才最为安全。

刑殿弟子紧贴栈道卧倒的瞬间,地上转射机再度爆响九霄,无数的弩箭从下向上的掀天而起,这一次的弩箭瞄准的目标确实最顶上一层的栈道。

仅仅是眨眼之后,被箭矢轰开木板便破空而起,乱舞狂动,刑殿弟子血肉横飞,一块块的木片崩飞云霄之中,顶层栈道连塌数米远,残破不堪的栈道再也承受不住刑殿弟子的压力,短短数秒之后便轰然崩塌,栈道上刑殿弟子全在惨嚎声中落向了栈道第二层。

这不是转射机肯定不是!

《墨子.备高临》和《墨子.备城门》当中所记述的连弩车,转射机虽然极为精妙,甚至可以同时发射数十只弩箭,但那是居高临下,占据了地利的优势,箭矢自然强劲。

我眼前的箭阵是对空逆射,却还能在地势不利的情况下崩毁坚木打造的栈道,弓弩发射的力道究竟强大到了什么程度,我几乎无法去想象。

这就是公输家的机关术霸道之处,惊天之威?

我下意识的转头看向小筑的当口,屋子里却传来了公输思月的一声冷哼:“机关启动需要时间,没有妥善安排,怎么能够功毕一役?你们太沉不住气了?做大事就该有处变不惊的气度,你们修行不到。”

陶晞羽赶紧转身道:“是晚辈浅薄了。”

公输思月这才再次冷哼了一声道:“下次最好不要出现这种情况,打扰我布置机关,吃亏的是你们。”

我始终没有去接公输思月的话头儿,心中的戒备却越来越强——真是我心急么?如果,仅仅是为了拖延时间好启动机关的话,公输思月站出来说上两句话,取得的效果只怕要更强几分,至少他能让李文忠疑神疑鬼,举棋不定,这总比我们拿着人命去赌要好的多吧?

我正在思忖之中,第二层栈道上忽然传来一阵轰鸣巨响,等我转头看时,栈道两层同时出现一架前段安放这钉齿巨轮的怪车。

从外形上看,就像是有人把专门用来压平板油路面的压路机,给生生搬到了栈道之上,唯一不同的就是压路机多出了狼牙似的雪亮钢钉。

仅仅数秒之后,几个猝不及防的刑殿弟子就被活生生的卷到钢轮之下,钢铁碾碎了骨骼的声音隔空传来之间,我的身上也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几乎不忍去看那血浆乱溅的车轮。

那些还没从栈道崩溃当中回过神来的刑殿弟子,马上又被轮车逼的连连倒退,人挨人的拥挤在了栈道中间,不要说组织反击就算想要站稳脚跟都难如登天。

站在人群中的李文忠纵声怒吼道:“跳,快跳下一层去。”

李文忠命令不可谓不对,两层栈道相隔不足五米,对于练武之人来说,从上面跳落下去不在话下,可是,刑殿弟子还买来得及起身。第三层栈道就像是一张失去了支撑的踏板,顺着固定在内侧折页的方向砰然拍落在山壁之上。

被栈道木板拍起来的尘土还没完全散尽,山壁当中就抻出了一把把锋刃向上的长刀。

第一五九章 初试机关2

我虽然没有站在李文忠的位置,却也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是绝杀!机关阵造成的绝杀。

在有限的空间之内,人力无法抗衡机关,就只能像李文忠他们一样被逼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只能眼睁睁地等死。这就是秘境机关最为可怕的地方!

现在李文忠被困在栈道上,不走,早晚会被两边冲来的机关车给生生碾成肉酱;想走,就只能落在下面的长刀上,被刀锋割成一个个血淋淋的肉块。

如果过一会儿,二层栈道全部塌陷?

这个念头刚从我脑袋里飞转而过,二层栈道就再也承受不住人体的重量,木梁断裂的“咔擦”声响在栈道下连连暴起,整座栈道瞬时间风雨飘摇,随时可能轰然崩塌。

李文忠抓起身边两个刑殿弟子扔下了栈道:“下去,都下去……刑殿会记住你们,刑殿会给你们报仇……”

刑殿会不会记住这两个弟子,我不知道,我知道的是,李文忠他们已经快被机关吓疯了。

谁都知道,栈道塌陷,他们必死无疑,现在唯一能减少栈道负担的办法就是有人自己从栈道上跳下去。

可是谁都想活命,谁都想在栈道上等等看还有没有一线生机, 没有人愿意往下跳的时候,就要看谁能把同伴推向深渊了。

那两个刑殿弟子被刀锋切碎的刺耳声响就像是一个让人陷入疯狂的信号,所有人都在一瞬间失去了理智,抓住身边的同伴拼尽全力向外推搡。

一道道从天而降的人影在刀锋之上四分五裂之间,栈道附近血雾迷蒙。殷红鲜血形同流水顺着刀锋潺潺有声地滴落在地,栈道上的刑殿弟子却还在疯狂推搡。

他们坚持不了多久,等到他们其中有人绝望的时候,肯定会引爆随身的武器,与昔日的伙伴同归于尽。

我绷紧的神经刚刚松懈之间,就听见栈道顶层传来一声轰然巨响。等我抬头看时,卷裹着浓烟的火光已经从其中一道闸门背后喷涌而出,被*轰飞的石块掠空而过,形同炮弹砸向小筑四周。方圆数十米之内顿时烟尘四起、地面狂震。

我的心顿时又提了起来——刑殿还有后援?

这个念头刚刚从我脑中飞闪而过,剧烈的爆炸就在空中接连冲起,一道道闸门被*生生撕裂,一片片石块在爆炸的冲击之下掠空而飞,硝烟烈火瞬时烧红了半边天空,无数人影却在浓烟当中冲到了石闸门口。

李文忠疯狂笑道:“殿主,殿主,我在下面……哈哈王欢你完啦,你完啦……刑殿大军杀到,你有通天的本事也得死无葬身之地!”

李文忠疯狂叫嚣之间,各个闸门背后陡然射出的无数绳索瞬间划破长空,向小筑附近飞射而来。倒挂着铁钩的长箭猛然钉入四面岩壁之后,弩箭背后的绳索也随之绷紧,大批身穿黑衣的刑殿弟子手持铜管套住缆绳,向小筑方向滑动而来。

“开火!”魔门血卫同时拔枪向空中人影疯狂点射,首当其冲的刑殿弟子在血花飞溅之间横死半空,尸体却被手上的铜管吊在缆绳上继续向洞底滑落下来。

随后而来的刑殿弟子躲在尸体背后端起机枪凌空扫射之间,数十道火蛇在空中纵横交叉、如雨狂倾,魔门血卫一瞬间被覆盖在火网之下,纷纷倒地。

司若镇定自若地向后倒退之间沉声发令:“隐蔽!不要硬拼,放他们下来!”

魔门血卫掩护司若退向小筑之间,公输思月的声音蓦然而起:“启动铁甲阵!”

岩洞四周机关转动的声音蓦然而起,数以百计的六菱形铁甲从岩洞三侧飞旋而出,带着“嗡嗡”怪响当空急掠之间,将从天而降的刑殿弟子拦腰斩断之后又甩动着血珠向远处飞旋而去。

一波铁甲掠过长空之间,第二波铁甲接踵而至……一波又一波的铁甲好像是无限循环一般在空中交叉穿梭,好似铜墙铁壁封锁长空。

我仅仅向空中看了一眼就快步抢到小筑门前,拍着大门喊道:“公输前辈,快点想办法离开,铁甲阵挡不住他们。”

我的话没说完,空中就传来一声巨响,满天铁甲在*轰击之下向四面八方翻舞而起,如同被人洒向半空的硬币一片片掉落在地。

“不好!”我狠命砸了两下大门,“公输前辈,快走啊!”

公输思月纵声道:“铁甲阵再起!”

“公输思月!”我愤怒之间连“前辈”都懒得叫了,厉声怒吼道,“你的机关挡不住重武器,你还想撑到什么时候?”

我怒吼声中漫天铁甲再次飞舞而起,藏在机关控制室中的妖仆也在同一时间冲出栈道,手脚并用地冲向了洞顶闸口,与刑殿弟子绞杀在了一起。

密集的枪声从石闸背后遥遥传来之间,我身前的小筑忽然一下四分五裂,一辆形同马车却大如茅屋的机关车从小筑废墟当中轰然冲出。

我还没弄清是怎么回事,车厢后面的大门就在机关转动的声音当中蓦然开启,一道盘膝而坐的人影随之出现在了我的视线当中。

公输思月?

我的眼力已经堪称一流,可我却偏偏看不清车上之人的相貌。对方的身上好像是笼罩着一层朦朦水雾,身穿古代宫装的女子隐身水雾之后缥缈如仙却又诡异至极。

公输思月开口道:“车里只能坐四个人,你们谁上来?”

我拉起身边的司若,不由分说地把她塞进了车里之后,又把黑蝴蝶给推进了车厢。

车门开启的瞬间,我虽然没看清车里的公输思月,却看清了车门的构造。这辆用精铁打造而成的机关车未必能防住火箭筒的轰击,但是防备枪械却绰绰有余。

刑殿虽然飞扬跋扈,但我估计,除了秘境,他们也不敢轻易动用重型武器,单靠枪械他们打不破机关车,躲进车里才是最为安全的办法,所以我才毫不犹豫地把司若给塞了进去。

我正打算把安然送进车里时,陶晞羽没用我招呼就自己钻进了车里。护卫在陶晞羽身边的姚老起身想要上车时,孟天东却一横弯刀:“你要干什么?”

姚老冷笑道:“除了保护小姐,还能做什么?这里论资排辈也得是我先上去。”

“魔门少主用不着你来保护!”孟天东冷声道,“血牙,你上车。”

一个血卫应声而出之间,姚老却把身子给横在了车门上:“我不上,谁也别想上。要不咱们就比划比划?耽误了时间,你们谁能兜得起?”

我看得出来,孟天东不是贪生怕死之辈,否则他也不会安排其他血卫上车,他阻止姚老,只不过是在顾忌对方——姚老上车,车厢里就有了两个无鬼宗的高手,一旦他们想要动手,司若恐怕会吃大亏。

我估计,姚老的想法大概也和孟天东类似。我们三方无论是谁上车都会打破车内的平衡,也是他们都不想看到的结果。

孟天东沉声道:“我的人不上车,你也别上。给我下来。”

“我不!”姚老嘻嘻笑道,“老子就要上车保护小姐的安全,你说什么都不行。”

“你……”孟天东眼中杀机爆射之间,我拉了一下安然,右手也跟着摸向了腰间的马格南。安然却在这时无声地向我摇了摇头。我看向安然之间,他又往后倒退了一步。

安然虽然只是一个助手,但是他也有他的尊严,他不允许自己在这种情况下躲进车里。既然安然不肯上车,我就没有必要再去浪费时间。

我伸手把孟天东挡在了后面:“让他上去。”

孟天东猛然看向我道:“你疯了吧?”

我沉声道:“我没疯,让他上去。”

司若也开口道:“听王欢安排。”

孟天东恨恨地退到一边儿:“姓姚的,你要敢耍花样,老子剥了你的皮!”

“那也得你有那个本事!”姚老得意洋洋地钻进车里之后,机关车的大门砰然闭合。两只高大的妖仆从暗处一跃而出,快步抢到机关车前拉起车辕直奔小筑背后山壁狂奔而去。

“上车!”叶寻向我招呼了一声,同时抓住了我和安然的手臂飞身而起,带着两个人凌空飞落在车顶,蹲下了身来。

让我意想不到的是,车厢顶部竟然被做成了两尺多深的车斗,人蹲在里面正好能挡住半边身躯,车斗两侧还带着供人固定身躯的把手。看样子,这辆机关车设计之初就已经考虑到了用车顶带人。

我和叶寻各自抓住把手蹲下身时,孟天东已经带着两名血卫飞身落上车来。其他血卫正要上车,孟天东却喊道:“你们跟在下面护卫机关车。”

车下血卫立刻停下纵身起跃的动作,跟着机关车背后飞速狂奔,寸步不离地护卫在机关车左右。

等我转头看时,小筑背后的山壁上竟然开启了一道机关大门,大门背后那黑漆漆的隧道不知道延伸到什么地方,更没有人知道在隧道尽头等待着那些不速之客的究竟会是什么东西。

第一六零章 夺路狂奔

我看着隧道微怔之间,两只妖仆已经拉着机关车冲进了隧道当中。机关大门随之砰然闭合之间,妖仆竟然停了下来,伸手抱住了隧道左侧的一根立柱,手脚同时发力,拼命向外推去。

孟天东顿时大吼道:“你做什么?”

别说孟天东,我也被妖仆这个动作吓了一跳。那根柱子明明就是用来支撑隧道的框架,要是把它挪动了位置,隧道还不得当场崩塌?

坐在车里的公输思月冷声低喝道:“不用大惊小怪,这天塌不了。”

我抬手示意孟天东稍安勿躁之间,妖仆已经将足有一人合抱粗细的支柱给拧动了过来,通道右侧的墙壁在机关绞索的转动声中缓缓升起,那里面又出现了一辆一模一样的马车,只不过拉动机关车的不再是妖仆,而是机关傀儡罢了。

两只妖仆飞快地拉起车辕与傀儡机关车调换了一个方位,傀儡带着车继续冲向隧道深处时,妖仆也拉着车驾钻进了右侧通道。

两只妖仆虽然在徒步奔跑,机关车的速度却比开足了马力的汽车丝毫不弱。我只觉得阵阵劲风在我耳边嘶嚎呼啸之间,追在机关车背后的魔门血卫也渐渐被拉开了距离。

我转头看向孟天东时,后者的脸色也阴沉了下来。他像是想要提醒公输思月稍稍等等追在后面的血卫,抬起来的手掌却迟迟都没落在车顶。

我们正在逃亡,必须争分夺秒,一旦停下来等待同伴,很容易让自己陷入危机。我们都觉得不妥,可又无法去命令公输思月。

“到底要不要提醒公输思月有人掉队”在我脑中连续飞转了几次,我也正在权衡利弊的当口,车头的方向却忽然闪出几道光束。

车灯?前面有人!我和孟天东同时转身向车前看去时,外面的灯光已然大亮。十多辆汽车上的灯光同时照向山洞出口时,大批刑殿弟子也在车灯背后显出了身影。

我们被包围了!

我和孟天东对视之下,正准备向对方开火,密集的枪声已经在我们面前掀天而起。我们四个同时趴向车厢之间,子弹在车顶迸起的火花从天而降。

我被对方的火力压制得不敢抬头,只能任由妖仆拉着我们一路狂奔。我不知道妖仆怎么能硬扛住对方火力,在弹雨中嘶嚎狂奔,却感觉到两只妖仆正在疯狂加速。

前面就是汽车围成的圆阵,他们还打算直接冲过去不成?

我忍不住想要抬头时,就又被一连串的子弹给生生逼回了原位。我还没来得及蹲好,就听见车头前面传来了一声巨响。机关车车头在巨响之后瞬间上扬,我和安然差一点被撅出了车外,顺着车厢滑出一米多远才算是抓住扶手稳住了身形。

与此同时,钢铁被挤压变形的巨响也在我们车底蓦然乍起。机关车却在这时又恢复了平衡,仅仅一瞬之后,车头的方向就再次调转,向斜下里冲刺而出。

我的第一个反应就是机关车从对方车上压过去了,否则,也不会像是上坡下坡一样的剧烈颠簸。

等我回头看时,机关车背后果然留下了一堆被血染红的废铁,唯独在山洞前的刑殿弟子在这时转过身来,调转枪口指向了机关车背后。我和孟天东随之举枪相迎。

我们双方都没来得及开火,一直追在我们背后的魔门血卫就从山洞里冲了出来,身形如电地冲进了刑殿阵营。双方瞬间杀做一团,机关车却在双方的喊杀声中冲下山坡,夺路而逃。

三颗红色信号弹也在山坡上冲天而起——那是刑殿弟子的增援信号,用不上多久,在附近等待命令的刑殿人马就会向我们附近合围而来,那时,又将是一场血战。

我看向山坡上那些溅血滚落的人影,心中不由得阵阵发寒。

刑殿当中有探神高手,他们能根据地势推断出秘境有可能存在的各个出口并不奇怪。至少,目前的状况来看,刑殿高手只是猜到了我们有可能突围的方向,否则,他们的精锐就会全部集中在山洞之外,等待我们自投罗网,而不是需要用发射信号来向外求援。

但是,公输思月故意把血卫甩在身后又是为了什么?难道,她早就知道刑殿会在什么地方埋伏?

我脸色铁青地看向机关车时,大批刑殿弟子已经从山道两侧蜂拥而来。对方虽然还没接近,但是我们被刑殿围堵在山道当中已成定局,谁也无法去改变这个结果。

我紧握着手*枪准备拼命时,两只妖仆却忽然转身撞碎了山道旁边的护栏冲向了山崖。山道的护栏之外就是万丈深渊,不要说是一辆机关车,就是一辆坦克从这里坠落下去也会被摔成废铁。公输思月从这里冲出去是在自寻死路?

“抓紧!”

机关车从山崖飞出去的那一刻之间,我已经来不及多想什么,只能紧抓着车顶上的扶手,听天由命地趴在车上等待着瞬间之后的结果……

下一刻,我却听见身后传来的惊呼:“那车会飞!”

我猛然睁眼之间,果然看见巨大的机关车竟然借着车下伸出来的两只像是机翼似的木板在天上飞了起来。我不由得震惊得目瞪口呆。精铁打造而成的机关车至少也得重达数吨,在没有任何动力支撑的情况下竟然能飞起来?这可能吗?

可是事实就摆在我的眼前,也不由得我不去相信。

我手按着车厢向外看了一眼,额头上不由得又冒出了一丝冷汗——机关车根本就不是在飞,只不过是在短暂的滑行,而且还在滑行之间失去了平衡。

“小心!”我回头怒吼之下,机关车的双翼终于承受不住空气的阻力,“咔嚓”一声折成了几段,从车上脱体而飞,刚才还以惊世骇俗之姿飞翔半空的车身蓦然之间向地面砸落而下。

公输思月的喊声也从车中蓦然而来:“你们快跳,别在车顶。”

我还在犹豫之间,已经被叶寻拽着从车上飞纵而起,落向了车身左侧。我们三个人在地上乱滚了两圈之后,我才听见身边传来一阵“咔嚓”巨响。

等我抬头看时,从天而降的机关车已经压断了山崖上的参天巨木,车身压着断开的木头轰然狂震着砸在了地上,车身瞬时之间四分五裂。

藏在车里的司若、黑蝴蝶等人也从四面栽出了车外。直到这时,我才看见他们的手腕全都像是被手铐似的东西给铐在了一只精铁打造的箱子上。

锁住四人手腕的铁链刚好就在铁箱四角,那就是他们为什么会从不同方向栽向车厢之外的原因。

我在机关车第一次开启时看见的那道坐在车里的人影早就已经不知去向。

“公输思月!”我对着那口箱子厉声怒道,“你是什么意思?”

我敢肯定,公输思月就在那口箱子当中。

公输思月的声音果然从箱子里传了出来:“没什么意思,只不过是想借用他们几天而已。”

公输思月沉声道:“我说过,我要去机关城,找公输世家的传承。但是,我现在这个样子进不去机关城的大门。那里有公输和墨家联手打造的机关锁,打不开三道机关锁,就算你有通天的本领也别想踏进机关城半步。”

公输思月的声音提高了几分道:“如果你们精通机关,我倒是可以指导着你们开锁,只可惜,你们当中没有一个人能做到这点。所以,我只要请你们出去找个精通机关的人过来,帮我打开机关城的大门。”

我沉声道:“请人,就是你这个请法儿?”

公输思月理所当然地说道:“常言道:防人之心不可无。毕竟机关城内危机重重,万一你们一去不回,我又该去哪儿找机关秘术的传人?”

“你们带回机关高手,我自然会把人完好无缺的还给你们;你带不回高手,那么他们四个只有死路一条。”

我沉声道:“公输思月,你能一直活在这口棺材里是靠什么?靠棺材四周的锁链?”

我早就注意到锁链上已经干涸了许久的血迹,过去就算没有人在锁链上拼命挣扎,也一定有人被活生生锁死在铁箱之外。

“哈哈……”公输思月笑道,“我说这四条锁链可以吸收活人寿元供我延寿,你相信吗?哈哈哈……如果你不想要他们几个人的命了,你可以把我的话给当成笑话,也可以一走了之。”

我脸色阴沉着说道:“我找来高手之后,去什么地方找你?”

公输思月淡淡说道:“黑竹沟。”

我不由得猛然倒吸了一口凉气。

黑竹沟和耸人听闻的百慕大三角、神奇的埃及金字塔、传说中沉没的大西洲共同位于具有传奇色彩的北纬30度上,也就是探险家眼中的“死亡纬度线”。

探险者在黑竹沟失踪的事件多不胜数,种种传说更是层出不穷。传说,从来没有任何一个探险者能在踏入黑竹沟的石门关之后生还而归。

难道,墨家、公输千年前赌斗机关的秘境,会在黑竹沟里?

公输思月见我低头不语,不由得冷声问道:“你听见我说话没有?”

第一六一章 寻人

我暗握双拳看向铁箱时,公输思月也沉声说道:“提醒你一下,你只有半个月的时间,半个月之后你还没找到机关高手,他们几个必死无疑。”

公输思月声音一顿:“当然,你们也可以去搬救兵,试试有没有人能打开我的赤血金锁。”

我沉声道:“好,我现在去找机关高手。我回来之前,她们要是有半点闪失,就算公输世家全从地狱里爬出来,我也让你们再死一回。”

公输思月不以为然地笑道:“本座拭目以待。对了,你们可以放心地走,我会帮你们吸引对手,说不定,你们回来的时候,这里已经天下太平了呢!”

我冷冷地看了铁箱一眼:“我们走。”

孟天东沉声道:“你们走吧,我要留下保护小姐。况且,我们跟你们一起,容易暴露目标。”

孟天东留下也好,至少他没被公输思月控制,或许还能给我留下什么线索,总比跟着我们乱跑的强。

我点头之间,陶晞羽忽然喊道:“王欢,我认识一个高手,你可以去找她试试。我把她的电话给你,你联系上她之后,用我的铃铛做信物。”

陶晞羽从自己头上拽下来一个铃铛扔到我手里。我随手揣起铃铛,带着叶寻、安然快步离开山区,直到我确定自己到达了安全的位置才停了下来。

我低着头想了好半天才对安然说道:“你知道哪里能找到机关高手吗?”

安然苦着脸道:“我的哥呀,现在上哪儿去找机关高手啊?继承了大木匠、大工匠的我倒是能找到,但人家那是搞建筑的,跟机关不挨边啊!”

叶寻沉声道:“未必要找机关高手。公输思月不是说了吗,她要的是打开机关城的大门,我们能找到开锁的高手就足够了。”

“对啊!”我眼睛顿时一亮。我刚才的思维一直都停在机关上,从没往开锁的方面去想。

在某种意义上来说,锁头是最早存在的机关,早在距今五千多年的仰韶文化遗迹就发现了木质的锁头。

早期的木锁,只是一种象征意义的东西,外形被做成某种猛兽的形状,意为吓走小偷或者侵入的野兽。相传,是鲁班给锁加上了机关,造出了第一把真正意义上的锁头。直到汉代,又有人发明了三簧锁。

我转头看向安然:“你能找到开锁高手吗?”

安然摇头道:“欢哥,你不知道,基本上没人鼓捣锁头了。”

“过去,造锁这行确实风光一时,南锁北芯两大造锁世家那叫显赫千年啊,出自南锁北芯的奇锁多不胜数。可是,民国之后,这两家就没落了,现在更是这样。这年头还有谁用挂锁啊?”

安然掰着手指道:“你自己想想,现在满大街都是什么指纹锁、密码锁、声控锁,连自行车都微信扫码了,谁没事儿还用挂锁啊?南锁北芯的传人据说还在经营锁厂,但是跟古代机关锁都已经挨不上边儿了,找到他们能有什么用?”

我不由得沉默了下去。华夏古老秘术的遗失未必都是因为传承不当,更多的是被新生事物取代,没人愿意去继承。就像老舍小说《断魂枪》讲述的沙子龙。

清朝末年,列强入侵,镖局被洋枪取代后,身怀绝技“五虎断魂枪”的镖师沙子龙无奈把镖局解散,而“五虎断魂枪”的枪法也决不再传,即使孙姓老者上门挑战,沙子龙也是无动于衷,绝口不提武艺,从而威名大跌。深夜,往日的老镖师在后院耍起枪法,仰望星空,想起了当年押镖的岁月,说了四个字:不传,不传。

沙子龙是否真的不想传下五虎断魂枪?任何一个人不到万不得已时都不想自己的绝技失传。

沙子龙清楚地知道,已在华夏大地上存在了千年的镖旗、钢刀、口马、江湖上的智慧与黑话、义气与声名已成昨日,火车、快枪、通商才是而今的世界,五虎断魂枪即使不在他的手中失传,也早晚要泯灭于世间。

古老的造锁技艺又何尝不是如此?

我沉默了片刻才说道:“空道上的人呢?他们有没有办法开机关锁?”

“这个……”安然犹豫了一会儿道,“这个还真不好说。”

空道是江湖当中对小偷的称呼,取“妙手空空”之意。

安然道:“空道上的人练手法的多,练开锁的不多啊!再说,他们就算是练开锁,也是奔着防盗门去的,谁没事儿鼓捣机关锁啊?”

安然说到这时,眼睛忽然一亮:“哎,陶晞羽不是给了你一个电话吗?要不,你试试?”

我反问道:“陶晞羽?她靠谱吗?”

“陶晞羽不靠谱,但是无鬼宗靠谱啊!”安然说道,“无鬼宗四门号称:地、火、风、玄。地是盗墓贼;火是强盗,专门截杀探神手;风是空道,也就是小偷;玄是谣门,主要靠骗术为生。陶晞羽就是出身风门,她推荐的人,说不定就能打开机关锁。”

安然说完又补充了一句:“那人要是解不开机关锁,咱们还可以让她帮忙介绍地门的人。那帮盗墓贼,什么机关没见过,说不定就有人能弄开那个机关大门。”

叶寻却在这时说道:“无鬼宗的人不值得相信。我们去找他们,等于羊入虎口。”

我眯起眼睛:“无鬼宗不可信,探神手就可信吗?江湖人无非就是为了一个‘利’字,有了利益,就是刀山火海他们也敢往里跳。”

叶寻皱眉道:“我们出得起价格?万一对方狮子大开口……”

“我们出不起价,有人能出得起。”我沉声道,“安然,你放出消息,就说我们找到了公输子的机关秘术,想拿机关秘术换一条出国的门路。”

安然吓了一跳:“欢哥,你疯了吧?你这话一放出去,探神手绝对饶不了我们,拼了命也得把我们全都弄死。”

我看向安然:“你到现在还对探神手抱有什么幻想吗?就算我们现在去找刑殿解释,他们也会直接砍了我们的脑袋拿去陷害雪妖狐。”

安然微微一愣之后不再说话了。我沉声道:“不管这回咱们是死是活,我都得先撕刑殿一块肉下来。安然,你去准备吧!”

“行!”安然咬牙走到一边儿,一个接着一个的拨起了电话,等到电话打完,用石头把手机给砸了个粉碎,又从背包里拿出了一部新的手机:“欢哥,我联系完了。还需要我做什么?”

“咱们先从山区出去再说。”我们现在只能逃。整个山区都在刑殿的控制之下,我们只能先退出山区去寻找外援。

我们三个一直退到快到附近村镇的地方,才找了个山洞安顿了下来。我拨通陶晞羽交给我的电话,只说了一个“喂”字,电话那边就传来一个女孩带着冷意的声音:“我不想听你自我介绍,也不想知道你是谁,你只要告诉我陶晞羽出了什么事儿就行了。”

我微微一怔之后才说道:“陶晞羽被困住了,需要一个开锁高手才能救她。”

对方沉声道:“你们在什么地方?”

我犹豫了一下才说道:“四川莲花坝附近。你来了再联系我。”

“等我两天时间。”对方说完就挂上了电话。

安然搓着手道:“欢哥,你这样做太危险了。你赶紧把电话扔了。”

我摆手道:“用不着,让刑殿的人找到我手机信号的位置又能如何?我跟你打赌,他们肯定不会找过来,你信不信?”

“傻子都知道有设备能捕捉到手机信号大致的位置,他们不会相信我还会待在山里打电话。他们监视你的可能性才更大一点。”

安然顿时急了:“欢哥,刑殿的人要是找不着我,会不会去找我老婆?不行,我得回去。”

“你给我站住!”我抓着安然的领子把他给拎了回来,“你现在回去干什么?送死吗?刑殿已经布下了天罗地网,等的就是我们出去。”

安然急了:“那是我老婆,我必须回去,就算死,我也得跟她死在一块儿。”

叶寻冷声道:“如果刑殿想拿你老婆开刀,她现在已经死了;如果刑殿想控制你老婆逼你出现,你不回去她就死不了。你要不要赌一赌?”

“可是……”安然的眼圈顿时红了。

我的脑袋立刻大了几圈。要不是我们一起出生入死,我真想一巴掌抽过去,这个时候还婆婆妈妈的,不是要命吗?

我沉声道:“安然,你听好,你不回去,如果,你老婆被人抓了,我拼了命也会把人给你带出来;如果,你老婆死了,只要我有一口气在,命不要,我提仇家的人头回来给你;如果……”

我的第三个“如果”还没说出来,叶寻就接口道:“如果,你非走不可,我必杀你。”

叶寻眼中的冷意绝不是在跟安然玩笑。

安然怒吼道:“不行!你说什么我都得回去看一眼!你们放心,我绝不会……”

安然话没说完,叶寻忽然一记手刀砍在了他的脖子上,把对方给打昏了过去。

第一六二章 黑竹沟

我看着昏倒在地的安然,又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叶寻能打昏他一次,还能次次都把他打昏吗?

这家伙醒了就得蹦着高的回去找他老婆,我们能拦住他几次?

如果没有司若等着我去救,我不怕陪安然出生入死。可是现在,我陪他回去,就要耽误自己救人的时间。

有时候,人就是这么矛盾。同样是为了救人,肯定要考虑的是先救自己最亲近的人。

站在安然的角度上,他没错;站在我的角度,反倒有些自私。没有我们,安然也不会被拖累进来,他老婆更不会遇险。说到底,是我欠了安然。

可是,让我跟他回去救人,我自认为做不到。

我站在安然身边转了几圈道:“叶寻,你陪安然回去一趟吧,路上小心些。”

叶寻微微摇头道:“那边有虞枫和任天晴,如果她们两个保不住安然的老婆,我回去也没有用。再说……”

叶寻目光一寒道:“如果,虞枫和任天晴不保洛芊芊,我们也没必要再跟探神手顾忌什么了,第五分部的人来了,我一样杀。”

如果说我们和探神手之间还有那么一点香火缘,也就只剩下雪妖狐、虞枫和任天晴了。

叶寻的意思再清楚不过,如果连虞枫和任天晴也袖手旁观,那么探神手就真的没有什么值得我们留恋之处了,或许,加入魔门也是一种选择。

我倒背着双手道:“我不是说我们何去何从,我是说,我们怎么对得起安然。安然不欠我们什么,虞枫和任天晴也不欠我们什么,欠了我们的是刑殿和李神仙。”

“我没法真的对安然出手,也没法去苛责虞枫和任天晴。回去吧,拿我们的命,赌一个心安。我死在黑竹沟,你替我报仇;你死在第五分部,我就加入魔门,杀尽探神手。”

叶寻看了我半天才说道:“两天,我只要两天时间,等到你要等的人来了,问清了情况,我马上就动身。”

“好,那就两天。”现在我们不敢轻易跟任何人联系,只有等人从外面给我带消息。

安然醒过来之后,我费尽了口舌才让他答应下来再等两天。这两天之中,安然就像是热锅上的蚂蚁,无时无刻不在团团乱转,我被他絮絮叨叨烦得不行,什么事情都考虑不进去。

从公输思月反水动手开始,我就一直觉得好像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可我却怎么都想不明白问题究竟是出在哪里。

按照公输思月的说法,她是因为信守赌约才被困了千年,可是公输思月后来的表现却不像是一个信守承诺的人。当年她究竟是因为什么才被诸葛亮困在了秘境当中?

难不成对方真是邪魔?可是诸葛亮既然知道她是邪魔,又怎么会把机关秘境交给对方控制?这完全说不通。不解开这个矛盾,我永远找不到真相,自然也就找不到对付公输思月的办法。

可我现在脑袋里已经乱成了一团,一点思路都想不出来。

我在山里整整待了一天两夜之后,安然就再也忍不住了:“欢哥,你倒是想想办法啊,咱们总不能在这儿干靠着不是?你说咱们现在该怎么办?你倒是说句话啊!”

我咬牙再次拨通了那人的电话,对方接起电话之后只说了一句“我在山脚凉亭”就结束了通话,她似乎比我还要着急。

“人来了。我们走!”我印象里,山脚的地方一共有两座凉亭,一座在大道边上,一座相对隐秘一些。我直觉当中,对方应该是在道边。

等我赶到凉亭时,却猛地愣住了——凉亭里的人竟然会是陶晞羽!

我再三确认之后,才发现她和陶晞羽唯一不同的地方是她戴着耳环。

我试着走到对方身边:“你是陶晞羽?”

对方抬头道:“东西呢?”

我拿出陶晞羽交给我的铃铛:“你说的是这个?”

对方仅仅往铃铛上看了一眼就开口说道:“我叫陶思羽,是陶晞羽的双胞胎妹妹。陶晞羽怎么了?”

我把自己跟陶晞羽相遇的经过仔仔细细地说了一遍,陶思羽直到听完才点头道:“我知道了,我们现在就去黑竹沟。”

“等一下!”早就按捺不住的安然几步冲了上来:“外面的情况怎么了?你听到过什么消息没有?”

陶思羽抬头道:“你叫安然是吧?探神手刑殿那边已经对你们下了天字号格杀令,凡是刑殿弟子遇见你们,格杀勿论,但凡跟你们有一点关系的人全都被抓了,探神手第五分部已经被刑殿完全接管。”

安然顿时急了:“第五分部的人呢,刑殿的人动手了吗?第五分部死人了没有?”

陶思羽摇头道:“我得到的消息是,第五分部没有进行任何反抗就被刑殿完全接管,除此之外没有其他消息。”

安然顿时懵了,一下坐在凉亭上,半天说不出话来。陶思羽平静地看着安然道:“你还想知道什么?”

安然颤声道:“我想知道洛芊芊怎么样了……”

陶思羽偏着头道:“洛芊芊?我听说她好像是主动请缨,要把王欢缉拿归案。至于说,刑殿有没有同意,我不知道。”

安然的脸色顿时一白,过了好半天才怒吼道:“放屁!放屁!芊芊怎么会主动请缨过来抓我们?”

陶思羽不紧不慢道:“具体是怎么回事儿,我不清楚,我得到的消息就是这样。据说,是你们放出去的消息惹怒了洛芊芊,她才打算大义灭亲。”

“你说……”安然的话没说完,叶寻就沉声打断道:“安然,既然你老婆能主动请缨,就说明她现在没事儿,你用不着想太多。”

安然后面的话全都让叶寻给噎了回去,我却向陶思羽问道:“我们放出消息之后,魔门和无鬼宗那边有什么反应?”

陶思羽道:“魔门有些动作,无鬼宗也有人打算过来分一杯机关城的羹,但是被长老硬是给压下来了。无鬼宗里参与进来的人恐怕只有我和陶晞羽。”

我忍不住一皱眉头道:“魔门那边有什么动作,你知道吗?”

陶思羽道:“我只听说魔门之主司命出关了,至于他调动了多少人马,我没得到一点消息。”

司命?他应该是司若的父亲吧?

他既然出关,那就说明,魔门大举而来的时间应该不远了。这个消息对我而言,未必是什么好事儿。

我正在低头思忖的工夫,陶思羽已经开口道:“你们要问的话都问完了没有?要是问完了就赶快走,我没时间跟你们多做解释。”

我咬牙道:“走!反正早晚都得去黑竹沟,不如现在过去看看。”

黑竹沟位于乐山峨边彝族自治县境内,距离成都足有240多公里,我们马不停蹄一路赶过去时已经到了傍晚。安然一边在前面带路一边说道:“欢哥,咱们是到黑竹沟附近的金山上看看,还是直接去石门关?”

在来的路上,安然已经查了不少资料。黑竹沟有一座海拔3998米的山峰,上部成三棱形,酷似埃及金字塔,在红光照耀下,金光四射,好似一座以假乱真的耀眼金山,站在那座山峰上可以看见黑竹沟的全貌。

至于石门关,是黑竹沟腹地的入口。当地一直流传着一首歌谣:“石门关,石门关,迷雾暗沟伴险潭;猿猴至此愁攀援,英雄难过这一关。”所有进入石门关的人全都有去无回。

据说,2006年,川南林业局组成调查队再次探险黑竹沟,他们在石门关前约两千米处放出猎犬,可是好久都不见猎犬回来。向导急了,对着天空大喊,霎时阵阵浓雾滚滚而出,队员们近在咫尺却看不到彼此,只好停止探险。石门关也就成了黑竹沟最为神秘的存在。

我想了想道:“直接去石门关。金山那边能俯视黑竹沟,肯定有人把守,不如去石门关更安全点。”

“好!”安然拿着从网上弄来的地图,一路领着我们赶到石门关附近时,那里开阔的地上早就布满了帐篷,柴油发电机带动的电灯将石门关外围照得亮如白昼,我们隔着老远就能看见刑殿巡逻的弟子。

安然低声道:“欢哥,咱们怎么办?”

“你们等会儿。”陶思羽扔下一句话之后就消失了踪影,等她再回来时,手里却多出四套刑殿弟子的衣服,“换上衣服,往里走。”

化妆成刑殿弟子潜入关口虽然冒险,却是我们现在唯一能接近石门关的办法。

好在刑殿弟子虽然人数众多,戒备却不算森严,我们几个人轻易就混进了营地。我走出一段距离之后,拍了拍叶寻的肩膀,伸手指了指远处,又指了指安然,意思是让他带人先走。

我自己转身往营地中间最大的那座帐篷走了过去。如果我没猜错,那里应该是刑殿安置的临时指挥部,那里肯定有我想要的消息。

我刚刚穿过几座帐篷,就看听见有人喊道:“那边那两个人,说你俩呢,你们跟我过来搭把手。”

我往左右看了一下,对方就是在喊我,可他说的“两个人”是什么意思?

第一六三章 生变

我明明记得自己是一个人往帐篷这边走,可是招呼我的人却喊“你们两个”,我自己也没看见身边有人……难道,我是遇上鬼了不成?

我骇然看向对方时,那人再次喊道:“说你们两个呢!你们在那儿磨蹭什么呢?”

我再次侧眼往身边看了过去,我的左右仍旧是空空如也,可我背后却升起了一股有人贴近的感觉。我的脊梁上顿时冒出了阵阵冷意。

我正准备回身时, 背后却传来了陶思羽的声音:“别怕,是我在你后面。”

我放下心来的同时,心里又跟着陡然一紧——陶思羽的身手竟然到了能紧贴在我身后却不被我发觉的程度!

我还来不及震惊,对面那人已经怒吼道:“你们两个聋了?赶紧给我过来!”

我和陶思羽想不过去都不行了。我和陶思羽低着头走过去之后,那人抬腿往我身上踹了一脚:“你们他么聋啊?滚过去,把那尸体抬起来,跟我去见长老。”

我心里顿时“咯噔”一声,右手不自觉地摸向了腰间的枪柄。陶思羽却在身后碰了我一下,她的意思大概是:值得冒险,起码我们能名正言顺地混到指挥部边上。

我飞快地盘算了一下。如果现在就翻脸动手的话,我们不但拿不到任何情报,还会被对方群起围攻,倒不如冒险试一试,说不定会有更大的收获。

我赶紧低着头和陶思羽跟在那人身后走向了营地的西北方向。按照奇门方位,西北应该是鬼门所在,刑殿把尸体安放在营地西北,应该是有送鬼归位的意思。可我走跟着那人走到营地西北角时,不由得愣在了当场。

我们从营地入口进来,并没注意到这里有什么异常,直到走近西北方向,才看见这里被人挖出了一道环形的壕沟,壕沟当中放满了一桶桶汽油。

壕沟中间就是成排的担架,每一副担架上都躺着一具盖着白布的尸体,半数以上的白布已经被血染得通红,剩下的小半儿也凝固着干涸的血液。

从蒙尸布上的血痕可以看出,这里的尸体不止增加了一次,否则,尸体不会被摞成上下两层,更不会出现上层尸身血犹未干,下层尸体却血成褐色的状况。

真正让我觉得可怕的不是眼前堆积的尸体,而是壕沟中的汽油。我曾经听人说过,刚刚发生尸变的尸体最害怕的东西是火,只要有火焚烧,就不怕行尸会暴起伤人。

壕沟里的汽油明显是为了防止尸变而准备的东西。

我刚刚看了几眼,领头那人就厉声道:“看什么看,还不赶紧过去抬人?你们两个抬上边的尸体。那边再过来两个人,把下面的尸体抬上,跟我走。”

我和陶思羽踩着搭在壕沟上的木板,走到空地当中抬起了一副鲜血乱滴的担架,跟着那人往指挥所的方向走了过去。我们走了一路,尸体上的鲜血也洒了一道。

我越走就越觉得心惊——一个人身上的血液终究有限,不可能出现血流不干的情况,除非那个人还能以超出正常人几百倍甚至上千倍的速度不停地造血,或者是有人在不断地给他输血,否则绝不可能出现这种情况。

可我们明明抬着的就是一具尸体,而且蒙尸布上的血迹最为鲜明的地方,就是尸体前胸到下腹之间的那一条血线,这明明就是一被开了膛的死人,他身上的血是从哪儿来的?

陶思羽背对着尸体走在前面,或许还没有什么感觉,可我越走越觉得头晕目眩,就像是一个喝多了酒的人,每走一步都觉得左摇右晃,眼前的尸体也出现了一道道的重影。

我握在担架上的两只手也越来越软,就像是一点用不上力气:“兄弟,你慢点,我使不上劲儿……”

我想提醒陶思羽这边出了问题,叫我们过去抬尸体那人几步走过来,一巴掌打在了我后脑勺上:“别特么往尸体上看,赶紧走,看多了,老子可没空拉你。”

我被他狠狠扇了一下之后,顿时清醒了不少,赶紧抬起头来,向前大步走去,直到被那人领进指挥所,才算松了口气。

那人吩咐道:“把尸体并排摆在地上,你们几个都出去等着。”

一个黑瘦的老者忽然开口道:“出去就不用了,让他们去那边闻闻醒魂香,清醒清醒。”

“谢王长老恩典。”领头那人说道,“都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谢谢长老。”

“谢长老恩典。”我学着其他人的样子谢过了长老之后,低着头走到指挥所一角,那里桌子上的香炉里插着三支小指粗细的青色高香。

香头上已经点燃了火点,香炉下面却还没掉落香灰,看样子三炷香在我们还没进来之前并没点着。堂堂刑殿长老,会亲手为几个低阶弟子点香驱邪?

我刚想提醒陶思羽小心,就见她悄悄把两个黄豆大小的药丸塞进了自己鼻子里,好在其他几个都只顾着去闻青香上的烟火才没注意到她的动作。

我刚刚一皱眉头,陶思羽就把两颗药丸塞进了我的手里:“别闻。”

我装成搓鼻子的时候,把药丸塞进了鼻孔,两只眼睛在指挥所里快速地扫视了一圈。

整个营地当中唯一用木料搭建的指挥所被分为内外两间,大概有百十多平米的指挥所里一共坐着五个人,桌子上上却摆着八个茶杯,看样子,应该还有三个人住在里间,而且,这三个人肯定辈分极高,否则,不会在外面五人纷纷起身的情况下还坐在屋里不动。

外间那五个老者的身份应该相差不大,他们其中一个人是刑殿长老,那么另外四人至少也应该是长老的级别。

远处的王长老已经开口说道:“诸位请看,这就是我们三次派入石门关的弟子尸体。”

一个白面长老问道:“三批弟子全都死了?”

“七成以上的人失踪,还有三成虽然走了出来,但也身受重伤,没有一个人能坚持过十二个小时。”王长老沉声说道,“这次,我们付出的代价实在太大了。”

我在壕沟当中至少看到了上百具尸体,如果这仅仅是刑殿派进黑竹沟的三成人马,那么刑殿至少已经损失了三百名精锐,加上陷在机关秘境里的人,刑殿应该付出了近五百人的代价。

五百人,无论放在古代还是现在,都已经足够媲美一支颇具规模的门派了。刑殿的势力究竟达到了什么程度?

王长老说道:“诸位都是刑殿核心成员,我在这里说一句不该说的话,我们为了一个区区机关秘境付出这么大的代价,究竟值得吗?”

那个白面长老沉声道:“为了机关秘术,就算打光了刑殿精锐也值得。”

“王长老,你不要忘了探神手探寻神话禁区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它代表的是一个时代,一个已经没落,却有可能再度兴起,甚至盛况空前的时代。”

“不用能源就能启动的机关代表着什么?代表着我们破解了那种秘术,就能够找到百余年来人类一直在苦苦探索的新型能源。谁拿到了秘术,都等于改变了世界的格局。”

白面长老的眼中放出狂热的光芒:“你自己想想,机关秘术会给我们带来什么?”

“求利?我们可以拿到天文数字的酬金。”

“求名?我们的名字足以被载入史册,受到后世的敬仰。”

“求权?难道机关秘术不能让我们刑殿成为一方霸主吗?”

白面长老继续说道:“况且,这处禁区里不仅有机关秘术,还有妖仆,有诸葛亮的八阵兵图、奇门遁甲之术,甚至还有千年不死之法。为了这些,我们付出多大的代价都是值得的。”

“可是……”王长老犹豫道,“如果我们不断抽调精锐,会对我们原先的计划产生很大的影响。我们一统探神手的大计会不会……”

白面长老道:“那些机会可以推迟进行。赶紧拿到秘法才是我们应该做的事情。魔门、无鬼宗、探神五脉都在蠢蠢欲动,我们现在不下手,等到他们全部集中过来,秘境里的东西恐怕就要被人分去大半了。”

王长老还在犹豫:“我们抽调那么多精锐过来,难道不会引起他们的怀疑?”

白面长老道:“这些事情,我自有安排。你放心,我有足够的把握让他们全都不敢轻举妄动。”

另外一个长老帮衬道:“老王,你就别犹豫了,我们都已经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你还想中间收手吗?抛开机关秘术不谈,就算为了擒拿王欢,我们也得继续派人进石门关。”

刑殿现在已经被卡在一个难进难退的位置上了。他们就像是一群输了一半家当的赌徒,明明已经肉疼至极,手里却还有一批筹码,脑子里还有翻本之后能大赚的幻想,不赌个输赢绝不甘心,哪怕明知道机关秘术是诱惑着他们下注的毒饵,也会自动地舍弃掉更多考虑,把所有的事情都往最好的地方思量。

更可怕的是,这种赌徒的心里还会传染。

第一六四章 生变2

很多人都觉得人不会集体犯傻,但事实上,在某些外因的诱导之下,人总会集中在一起为了一个虚幻而不切实际的目标陷入疯狂。这种例子比比皆是,只不过,每一次出现的形式都不尽相同罢了。

现在,整个刑殿等于是陷入了一种赌徒的心态当中,他们不仅要豪赌一场,而且,几乎每个人都相信这场赌博会给刑殿带来空前的利益。

这些念头从脑子里转过之后,我却忽然感到全身发冷——哪怕刑殿高层再怎么疯狂、再怎么坚信刑殿必胜,也不该在一群低阶弟子面前说出这样的话来。

他们能如此肆无忌惮的原因,绝不是出于对眼前弟子的绝对信任,而是因为,他们已经做好了灭口的打算。

陶思羽也忍不住看向了桌子上的三柱青香,悄悄地向我比了一个下斩的手势。她的意思大概是在问我要不要赶紧打灭青香,冲出重围。

我微微向她摇了摇头,告诉她:不要轻举妄动。如果那些长老想要立即灭口,用不着使用毒香一类的东西,他们安置三柱青香,肯定另有目的。

王长老见说服不了众人,只能叹息一声,继续说道:“三天以来,我们先后派出三批弟子,但是他们全都在深入石门关两千米左右的地方失去了联络。”

有人接口道:“电台也不行?”

“不行。”王长老摇头道,“我们架设的是军用电台,但是一样没有任何信号。我们只能用信号弹引导他们向外突围,最后,总算是引导一部分弟子闯出了石门关。”

白面长老反问道:“这些弟子就没带回什么有用的消息吗?”

“没有。”王长老说道,“那些弟子从石门关出来之后就全都不会说话了,甚至连五指都肿胀到了无法收拢的程度,根本没法提供任何有用的信息。”

王长老说话之间,从一块蒙尸布下面拉出了尸体的手臂。那人从小臂开始直到肩头的肌肉已经全部萎缩,乍看之间就像是包着一层人皮的柴火棍子,但是手掌却肿大了几倍,整个手掌几乎被撑成了圆形,五指紧紧地贴在一起难以分离。

白面长老端详了半晌才说道:“于长老,你善于用毒,过来看看这是怎么回事儿。”

一名刑殿长老走上前看了一会儿才摇头道:“表面上看像是中了毒,可我分不清这到底是什么毒物造成的伤势。”

白面长老道:“会不会是蜀中的用毒高手?”

华夏境内盛产毒虫的地方主要分布在云南、四川和湘西,蜀中一直不乏用毒高手,四川唐门就是毒道霸主。

于长老道:“蜀中毒道以唐门为代表,唐门一向善用死毒,我看这人的伤势像是生毒。”

我记得《万象经》里记载过死毒和生毒的区别。所谓的死毒,就是制成了药粉或者药剂之类的毒药,可以用来淬毒暗器,也可以直接下毒。唐门就是善用死毒的门派。

生毒则是活着的毒物,施术者是通过控制毒虫杀人,也就是江湖上常说的蛊毒。

善于死毒的人,下毒的方式看似天马行空、无从查证,但是仔细回想,总能找到一些蛛丝马迹,或者,直接看破对方的手法。善用生毒的人,下毒手法才是真正的神鬼莫测、无迹可寻。很多人就算到死,也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因为什么事情中了毒。

有人沉声道:“大长老,你说,会不会是魔门已经带人过来了?当今江湖中唯一能跟苗疆蛊师有几分交情的只有魔门,除了他们,我想不出谁能说服蛊师离开苗疆。”

那个面色发白的长老摇头道:“不可能。我们的人已经对魔门动了手,现在魔门自顾不暇,不会派人去苗疆搬救兵。况且,苗疆蛊师就算肯出手相助魔门,也会索取巨额的报酬,魔门现在付不起这个代价。”

说话那人点头之后,白面长老才说道:“这些人的舌头是怎么回事儿?”

王长老从身上抽出匕首撬开了一具尸体的牙关,那人嘴里慢慢顶出一个通体丹红、形同花朵似的东西。

白面长老忍不住惊呼道:“这是舌头?”

“对!”王长老似乎也不敢去看尸体口中那条奇形怪状的舌头,下意识地往旁边侧了侧身子。

我看清那人嘴里的舌头之后,也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那人的舌头好似九瓣莲花一样,从下到上分成了三层,每一层上都带着花瓣似的裂口儿,碎开的肉皮根部相连,层层相托,延伸到舌尖之上就像是从那人嘴里开出了殷红的花朵。可是那人面部却漆黑如墨、血肉干枯,如果不是带着五官,任谁看了都会觉得那是一团用来养花的黑土。

有人惊声道:“这会不会是唐门失传的毒药,妙口生花?”

“不是!”于长老摇头道,“中了‘妙口生花’的人,会不住地吐血,所谓的花,就是人吐出来的血花,可不是舌头开花。”

白面长老摆手制止了对方:“那这些尸体上的血又是怎么回事儿?”

王长老道:“那些人出来的时候,身上或多或少的都带着一些伤。那些人的伤口一直血流不止,而且……”

王长老犹豫了一下才说道:“而且,我觉得他们流出来的血,好像有些过度的多了。我怀疑……怀疑石门关藏有什么毒物,死者身上的鲜血流出来之后会产生一种麻痹人神经的毒素,闻到的人或多或少都出现类似于醉酒或者四肢无力的情况。”

白面长老沉声道:“所以呢?”

王长老往我们这边微微看了一眼,对方马上心领神会地站起了身来:“你们刚才抬尸体的时候,是不是出现了像是醉酒的状况?”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领我进来那人就指着我说道:“他!他抬担架的时候一直在打晃,要不是我给了他一巴掌,他都能把尸首扔在地上。”

我真恨不得上去撕了他那张嘴,可是现在说什么都已经晚了。

白面长老和蔼道:“你过来,给我看看。”

我心里顿时“咯噔”一声。我过去,说不定会让对方一眼认出身份;可我不过去,又跑得了吗?

我只能硬着头皮走到了对方身前。白面长老抓起我的手腕在脉门上按了片刻,才说道:“于长老,你过来看看。”

于长老拉起我另外一只手试过脉搏之后才说道:“抬起头来我看看。”

我额头上顿时冒出了一丝冷汗——我两只手不仅全都被刑殿长老扣在手里,还被他们按住了脉门,只要我稍有异动,他们马上会把我的脉门锁死。

无论多厉害的高手,一旦被人锁死脉门,都会半身无力任人宰割,更何况,他们的修为还在我之上。可是,我不抬头一样会被对方看出破绽。

我正犹豫不定之间,白面长老已经和声细语地开口道:“小伙子,不用紧张,也不用害怕。你们都是刑殿精心培养出来的弟子,也是刑殿未来的栋梁之才,我们对你们只有爱护,不会苛责。”

白面长老显然是往好听了说话,于长老却强行托起了我的下巴:“舌头伸出来看看……眼睛睁大点……”

我早听说,医生看人只看能反映病灶的位置,其他一概不看。好在于长老就是这样一个典型的大夫,看到我的舌头之后说道:“从他的体征上看,他应该是有些轻微中毒的症状,他体内的毒素虽然还没完全清除,但是也不会危及性命。王长老的醒魂香还是有些用处的。至于说……至于说能不能克制石门关里的毒物,还得验证了之后才知道。”

我刚刚松了口气,于长老忽然转头问道:“我怎么好像在哪儿见过你?你是哪个分部的人,上峰是谁?”

我心中顿时又是一惊:糟了,我被人认出来了!

我还没来得及开口,两只手就同时一紧——两大长老一起扣紧了我的脉门之后,白面长老才沉声道:“你把头抬起来给我看看。”

我心里顿时又凉了半截。人在紧张的时候,心跳会不自觉地忽然加速,脉搏的频率自然也会随之改变。他们两个人的手指始终没有离开我的脉门,自然因为我忽然心惊引起了怀疑。

白面长老沉声道:“你怎么不抬头?把头抬起来给我看看!”

我知道自己已经躲不过去了,与其被对方揭穿,不如挺胸抬头地告诉他们“王欢在此。”我的心情缓缓平复之间,也慢慢抬起了头来。

我刚刚与白面长老对视在一处,忽然听见指挥所外有人惊呼道:“安然,你怎么在这儿?”

“老婆,你没事儿吧?”安然的声音一下子在门外响起之间,那个叫破了安然身份的女人忽然厉声叫道:“谁是你这个败类的老婆?来人,快来人,安然那个叛徒在这儿……快来人……抓这个叛徒……”

那女人厉声呼喊之间,安然的惊叫声随之而起:“叶寻哥,你别动手!”

扣住我手腕的两个长老稍一对视就放开了我的手掌,同时转头向门外看了过去。

第一六五章 生变3

五个长老同时转身之间,我目光随之一寒——外面只有叶寻和安然,放这几个长老出去,他们两个必死无疑。

我伸手摸向马格南的瞬间,杀机四溢的目光也在两个长老后脑上来回扫过了一圈。

我动手的机会只有一次,可我现在不是在挑选容易下手的对象,而是要找一个能换取最大利益的目标。

白面长老固然是主事之人,但是杀他未必能让刑殿群龙无首,因为里间还有三个不知道什么身份的人物在。

于长老精通医道,是带着刑殿躲过毒物的关键,杀他更有作用。

我猛然间调转了枪口,几乎将手枪贴在对方的后心上扣动了扳机。穿透了人体的子弹和刺眼血光同时喷涌而出之间,我抽身急退,向陶思羽的方向飞射而去。

于长老的尸体还没倒地,他身边两位长老就同时转过身来。王长老忍不住惊呼道:“王欢?”

刑殿确实是在通缉我不假,但是刑殿的高层却未必会去记住一个小人物的相貌——抓捕我这样的小人物,无需刑殿高层动手。如果这回不是恰巧碰上了机关秘境,刑殿也不会倾巢而出,他们真正的目标是机关秘术而不是我们几个。

刑殿几个长老知道有一个王欢,却不见得知道我的样子。如果不是外面有人喊破了安然的身份,王长老大概还想不起我这么个人来。

“说对了!”我在抽身暴退之间反手一枪打向了还没来得及戒备的王长老。对方大惊失色之中侧身横挪几寸,虽然躲过了要害,却被我一枪撕开了肋骨,右胸之上鲜血狂喷。

我开枪、倒退、再次出手全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等到王长老手捂胸口栽倒在地时,我已经窜到陶思羽附近。后者早在我出手之间就从身后抽出了两把匕首,双手左右分持双刀在人群当中旋身而过。几名刑殿弟子的咽喉血光飚射之间,陶思羽的匕首随之脱手而出,在空中连转几圈之后,簌然越过我身体两侧插进了地面。

我还没弄清究竟是怎么回事儿,两把匕首的刀柄上就同时亮起红光,同时带起一阵刺耳的“滴滴”声响。

“后退!”本来已经追上来的白面大长老乍见匕首红光暴起,大惊失色之间反向往指挥部门口抽身暴退,他甚至来不及赶到大门附近,就将右手上早已经蓄势待发的一掌劈向了指挥部墙壁,整个人随着崩飞的砖石一起破墙而出。

与此同时,陶思羽也一掌轰在墙上:“快走。”

陶思羽钻出墙外时,我再次出手轰向破洞两边,又将开口扩大了一圈,才跟着飞舞的砖块闯出了屋外。

我连续冲出几米之后,甚至来不及去看有多少刑殿弟子向我们的方向围拢,就被陶思羽拽倒在了地上:“趴下!”

我俩身躯刚一着地,身后爆炸声冲天而起,本来就已经摇摇欲坠的指挥部在猛烈的爆炸声中被掀上了半空,被烈火硝烟卷动而起的砖石从我们头顶呼啸而过,向四面八方狂击而去。

我都没有想到安放在两把匕首背后的小小炸*弹竟然会有如此威力,要不是我们两个破墙而出,现在恐怕早已经粉身碎骨了。

“快跑!”陶思羽不等硝烟散尽,就拉起我的胳膊冲向了远处的石门关。那里才是我们唯一的生路。

“叶寻!”我明知道现在不是应该犹豫的时候,却还是忍不住看向了指挥部背后。

“别婆婆妈妈的,快走!”陶晞羽不由分说地抓着我向前一路狂奔之间,原本已经被打蒙了的刑殿弟子也向我们的方向蜂拥而来。

“挡我者死!”我找不到叶寻的踪迹,却把一腔怒火全都撒在了刑殿弟子的身上,手中蔑天形同狂风,向敌群当中暴卷而去。来不及动用火器的刑殿弟子在刀光之下接连扑倒,我却在漫天飞溅的血雨当中跨步前行。

陶思羽将后背紧紧地贴在我的身上,双手持枪连连点射,步步倒退地随着我不断前行。

我在横扫近战的对手,陶思羽却在扫除远攻之敌,我们两人配合之间,硬生生地在敌群当中冲出了一条路来,直奔石门关的方向突围而去。

我们两人看似一路畅通无阻,可我心里却是越打越凉——刑殿的高手都到哪儿去了?一众长老又去了什么地方?我们两个人眼见就要冲进石门关了,为什么还没出现高手阻拦?难不成他们全都围堵叶寻去了?

我心中顿时猛然一沉。叶寻的身手虽然堪称一流,又有道术傍身,可是他身边还有一个安然啊!

叶寻看似对人异常冷漠,可我知道,他是能为了朋友两肋插刀之人,关键时刻绝不会扔下安然独自逃生,一旦被高手围堵,后果不堪设想……

我脚下仅仅慢了一步,站在我身后的陶思羽忽然一掌平推在了我的背后,我毫无防备之下被对方的掌力给推得飞上了半空。我双脚还没来得及落地,陶思羽已经跨前一步,单手搂在我的腰间,夹着我向前狂奔数米,纵身起跃,直奔石门关入口跳落了下去。我俩身形刚一着地,石门关内迷雾顿起,滔滔雾气带着排山倒海之势从我们身前滚滚而过,弥漫四野,瞬间封死了石门关口。

我和陶思羽起身躲在一块岩石背后,再次向外看去。我虽然还能看见刑殿弟子在灯火缭绕的营地中不断向石门关口集结,但是他们却好像再找不到我们两个人的踪迹。守在前排的刑殿弟子只是端举着枪支封锁了石门关口,却丝毫没有进攻的意思。

陶思羽低声道:“快,往里面退,一会儿大雾散了,咱们就走不了了。”

“不行!”我断然拒绝道,“不见叶寻,我哪儿也不去。”

陶思羽低声怒吼道:“妇人之见。你自己看看那边。指挥部附近的厮杀已经没了,你的朋友现在不是向反方向突围,就是已经被对方擒杀,再等下去……”

“你给我闭嘴!”我怒吼之间,抽出马格南向外连开四枪。刑殿弟子虽然早有防备,却看不见我的位置,直到枪声响起,他们再想防御却为时已晚,当场被我放倒了四人。短短瞬间之后,刑殿弟子暴起的枪火也往我枪声的方向覆盖而来。

我猛一缩头之间,背后岩石已经被子弹打得石屑纷飞。雨点一样的石屑向我头上纷纭而落之间,我却反而松了口气。叶寻只要没死,就会知道我在这边替他牵制火力,他早晚会赶过来。

陶思羽却在这时忽然抱住我的肩头,将我扑倒在地。我还没弄清是怎么回事儿,陶思羽已经用双手抓住了我的衣领,带着我向远处翻滚而去。

我们两人乱滚了几圈之后,陡然摔进了一座水坑当中。我在猝不及防之下被一口腥臭的积水灌进了嘴里,本能地想要向外呕吐之间,却被陶思羽抓住衣领,重新给按回到了水中。

坑中积水刚刚漫过我的面孔,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就在我们刚才藏身的地方冲天而起。被爆炸掀飞的泥沙铺天盖地地砸向我们头顶之间,我再不迟疑地双手抱头趴进了水里。直到爆炸停歇,我们两个才慢慢抬起头来。

陶思羽低声呵斥道:“你是傻子吗?开完枪不知道挪个位置?你当自己有火力掩护,还是趴在防空洞里?现在早就不是电影里挖个战壕就能保命的时候了。”

陶思羽说的没错,现在的新式武器层出不穷,单兵装备已经可以摧毁小型堡垒,再也不是电影中能用战壕躲避倾天狂落的炮火、炸*弹的时代了。

我没有接受过军事训练,开枪之后还躲在原地,就是一种致命的错误。

我刚想对陶思羽道歉,天空之中忽然电闪雷鸣、风云骤集,仅仅片刻之后,倾天暴雨当空而落,连绵雨幕顿时在地面掀起了层层水雾。

传说当中,石门关附近出现巨响,必然会大雨倾盆。可是暴雨能做什么?能阻止来敌,还是能迷惑闯入者,让他们难以寸进?

无数念头正在我脑中飞转时,我耳中却传来一阵像是利爪抓过地面的声响,乍听之下就好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向我们的方向慢慢爬动。

等我循声看去之间,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满地跳动的水雾之间,竟然了出现两颗并排的人头。两颗人头大概在距离地面一尺左右的高度上,往我的方向缓缓挪动了过来。

妖仆?

两颗并排的人头,明明就是妖仆的体征。可是它们为什么会趴在地上前行,而不是起身奔走?

我轻轻一碰身边的陶思羽,想要示意对方小心戒备的瞬间,却发觉对方的身躯不知道怎么会寸寸绷紧,摸向腰间的手臂也在微微颤抖。

不好!

陶思羽现在状况就是人在紧张到极点时的反应。对面爬过来的怪物距离我们还有三五米远,吓到陶思羽的绝不可能是眼前的怪兽。真正的威胁,来自于我们身后。

第一六六章 深入石门

难以遏制的恐惧在我心中骤然暴起的瞬间,我的眼角当中也多出了一张惨白的人脸。对方的面孔紧贴在我耳边往我的方向转过来时,我却看见了一颗与人脸并排的头颅也转向了陶思羽的耳边。

妖仆!

我全身瞬间发冷之中,对方的一双利爪也同时压在了我和陶思羽的肩上。对方满是黑鳞的爪子握住了我肩头的一刻,我才发现那不是人手,而是一双好似蜥蜴的龙爪。

我伸向腰间的手掌还没碰到枪柄,从我们对面爬来的那只怪物却在这一瞬之间贴到了我们身前,其中一张面孔差点就要碰到了我的鼻尖。

那只怪兽的两张面孔虽然还有九分人样,但是两只鼻子长得出奇,尤其是两只鼻尖竟然探出面孔一指多远,扇动着鼻翼贴在我的脸上来回乱嗅。

我现在就算想动也动不了了。那只怪物的两只前爪就按在水坑边缘,就算我和陶思羽能在怪物暴起发难的瞬间把对方击飞出去,抓在我们两人肩头上的利爪也足够在瞬间撕开我们两人的身躯,生生把我的手臂给扯落下来。

那只怪物在我脸上连嗅了几下之后,才慢慢撤回了头颅。直到这时,我才看见对方的四只眼仁全都是一片花白模样——它是瞎子,难怪它只会用嗅觉分辨对手。

我赶快侧眼向自己身边看了一下,趴在我肩头上的那只怪物也同样双目成盲。难怪他们一直都是趴在我们两个身上乱嗅。

它们两个究竟在干什么?

我忽然一下明白了过来。我落进水坑里有腥臭的味道,那大概是两只怪物曾经在水里排便的原因,是水坑里的气味掩盖掉了我们身上的人味儿,两只怪物才没立刻动手。

可是,连绵大雨还在倾天狂落,用不了多久,我们身上的气味就会被冲刷一空,到了那时,就是两只怪兽暴起伤人之时。

暴雨形成的一道道水流顺着我头顶四下淌落之间,怪兽的鼻翼也扇动得越来越快,丝丝抽气的声响隔空而来之间,我明显看见从天而降的水珠正在怪兽鼻翼两侧不断迸溅。

坏了,怪兽肯定是嗅到了不是同类的气味,才会不断抽气来确定我们的身份。

我忍不住碰向了陶思羽。我的意思是让她做好准备,万一怪兽短时间不肯离去,我们拼死也得和对方碰上一碰。我虽然看不见陶思羽的表情,却能感觉到她的手臂在悄悄移动,看来她也做好了拼死一搏的准备。

我们两人蓄势待发的当口,石门关外忽然传来了阵阵枪响。密集的枪声在瞬间盖过雨声,可我却没看见石门关入口处有红光划过——刑殿弟子射击的方向不在石门关内。

叶寻!

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叶寻正在冲关。

我忍不住想要起身之间,两只怪兽却同时调过头去奔向了关头。直到这时我才看清了怪物的全貌。怪物的两颗人头背后连着的却是一条蜥蜴的身躯,两条岔开的蜥尾被它扫动着,乍看之间就像是两条巨蜥生生割掉了小半身躯之后又重新缝合在了一起。

我已经来不及去想这里怎么会出现类似于妖仆一样的东西,起身就要冲向关口。

陶思羽忽然拉住我道:“别过去,那边……”

“你先走!”我甩开陶思羽,紧追在两只怪兽的身后向关口狂奔而去。

等我冲到关口近前时,两只怪物同时用前爪扳住关口的巨石挺身而起,从岩石背后伸出一只脑袋,飞快地扇动着鼻翼。

我正想贴上去看看外面的情景,却没想到两只怪兽竟然同时发出一声惨叫,身形后仰着摔倒在地上。等我低头再看之间,怪兽的额头上已经炸出了成片的血花。

“成了,进去收尸!”有人惊喜之下,大批刑殿弟子同时向石门关蜂拥而至。

我明白了,叶寻根本就没过来,他们故意向相反的方向打枪,只不过是为了把我引出石门关。

刑殿显然没有在外面安排狙击手,只是安排了几个枪法不错的弟子把守关口,他们能看见岩石背后伸出了两个脑袋,却看不清究竟是不是我和陶思羽,一枪得手还以为是打中了目标,立刻准备冲上来抢夺尸体邀功请赏。

两只掀翻在地的怪兽仅仅抽动了两下就弹起身形,向石门关外凶猛扑去。

“什么东西……”

“嘶”——

首当其冲的刑殿弟子还没看清怪兽的长相就被生生撕成了两半,两头怪物脚踩鲜血冲进人群放肆狂杀,刑殿子弟立刻在石门关前乱成了一团。

“往外退……”

“顶上去,别让它们出来。”

有人想往后退,把怪物引向开阔地带围杀;有人却想要用火力把怪兽逼回原位,堵在石门关里。

没人统一指挥之下,刑殿弟子不但没有组织起有效的反击,反倒被两只怪物杀伤了一片。后援弟子端着武器不断呼喝,却没人敢对混战不休的人群开枪。

我正紧盯人群的当口,陶思羽从我背后快步赶上,拉开一颗手*雷紧贴着地面投向人群当中。我眼看手*雷从刑殿弟子杂乱无章的脚步之间滚进了人群,立刻抱头趴在了地上。

我身形刚落,手*雷就轰天暴起,围堵怪兽的人群顿时被撕开了一道缺口。两只怪兽也被炸得伤痕累累、狂性大发,再不管自己距离石门关还有多远,嘶声怒吼着冲向了远处的刑殿弟子,转瞬之间又跟对方杀做了一团。

我快步抢到原先藏身的岩石边缘时,却看见一道扛着一个人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往我这边飞快接近。对方身上血迹未干,好像刚刚经历了一场大战。

叶寻!

我虽说没看清他的面孔,却一眼认出了对方的身份。

叶寻这是从重围当中杀出来了?

我来不及去想叶寻是怎么躲过了刑殿高手的追杀,赶紧蹲下身形贴着岩石溜了出去,抢到叶寻身边。后者看见我时明显一愣:“你没事儿?背着安然,快点走。”

我从叶寻身上接过已经昏迷过去的安然,飞快地抢进了石门关。

石门关中虽然还是迷雾重重,但是透过手电,我还是能看见地上的山路。

山路无非也就那么几种,要么是人工开凿出来的东西,要么是人长期踩踏的结果,当然,也有被山水冲开的水道在雨季过后自然形成的山路。

石门关里常年不见人迹,能在地上踏出山路的只有那几只怪兽。可是从我们冲进石门关不久,山路就开始一分为二,一边满是怪兽踩出来的爪印,另外一边全是一寸多厚的淤泥,半点看不出来有人行走的痕迹。

陶思羽蹲下身来在淤泥当中拨动了几下:“这条路有人走过,咱们往这边去。”

陶思羽刚要起身就被叶寻给拦了回来:“你怎么知道这里有人走过?”

陶思羽冷然道:“如果你也是小偷,就知道怎么去掩饰自己的足迹了。”

我凝眉道:“咱们两条路都不走,走那边。”

我抬手拨开了杂草,不远处的草丛下面果然盖着一条被山水冲刷形成的小路。那段路上甚至还能看见有雨水正在流动,只不过还没达到能够形成山溪的规模。

陶思羽断然拒绝道:“不行!你找的那条路上一点人迹都没有,说明没人走过,太危险了。”

陶思羽的理论未必没有道理。二战时期参加过菲律宾丛林撤退的日本老兵曾经回忆过:在丛林当中,最怕看不见同伴的尸体,那只能说明,我们走的这条路没人走过,不知道会潜藏着什么样的危险;看见路边有尸体时,反而会安心不少,最起码尸体可以证明有人活着从这条路上走过。

先我们一步进来的刑殿弟子虽然全军覆没,但是我们找到了刑殿弟子的尸体,至少可以看出他们因何而死,总比毫无防备地在山中乱闯容易得多。

我摇头道:“我们已经全部抢进了石门关,刑殿弟子也很快会追进来。你能想到的事情,他们一样会想到,用不了多久,我们就得被人追上。前有围堵、后有追兵,你觉得我们的处境很美妙吗?”

我指了指山水流淌的水道说道:“从这里上去,至少也可以掩盖掉一部分痕迹。而且,猛兽只会守着溪水活动,很少在水道附近扎根,这里至少比另外两条路安全。”

陶思羽咬牙沉思半天才点头道:“那就按你说的走。”

我背着安然一步踩进了水里,沿着水道走进石门关深处。可是让我奇怪的是,石门关里的地势不是越走越低,反而越走越高,就好像是在沿着山坡向上攀爬。

陶思羽终于忍不住道:“王欢,你不觉得不对吗?这里明明是叫‘黑竹沟’,地势怎么会越走越高?我们不是应该一路往下才对?你是想从山顶上出去吗?”

“别说话!”我一只手打着手电照向溪水之间,却看见水里浮起了一片片好似红线一样的虫子,只要我停住脚步,围绕在我脚边的水虫就会顺着我鞋面的缝隙往鞋里乱钻,像是恨不得透过登山鞋钻进我的肉里。

第一六七章 诸葛留书

等到陶思羽看清了水里的虫子,忍不住发出了一声尖叫:“那是什么东西?”

“血虫!”我说话之间抽出匕首在自己手腕上轻轻割了一刀,把血滴进了水里。鲜血入水之间,围绕在我脚边的血虫立刻四散开来,远远地躲开血迹不敢靠近。直到血滴被水冲走,血虫才再次围拢了过来。

我看向缓缓流动的山水道:“我们走对地方了,往前走。”

“你等一下!”陶思羽尖叫道,“你自己看看水里,全都是那种虫子,还能再往前走吗?”

“你别管那么多,跟我走就行了,出了任何事情都是我负责。”我蹚着溪水快步而进之间,陶思羽却忽然惨叫一声,摔倒在了水里。

我回头看时,大片血虫已经形同争食猎物的狼群向水中的陶思羽围拢而去,仅仅片刻之间就覆盖了陶思羽露在袖口外的小臂,陶思羽原本白生生的手顷刻之间就好像长上了一层血红色的绒毛。

扎进陶思羽肉里的血虫就像是蓦然生了根,任凭她怎么抖手都甩之不掉。

我和叶寻几步抢到对方身前,叶寻一把将落进水里的陶思羽提上岸来,取出身上的酒壶将烈酒倒在了对方手上。血虫见酒立刻脱离在地,陶思羽的手臂上却留下一片好似针眼儿一样密密麻麻的血孔,殷红的血珠还在顺着陶思羽的手臂成片渗向体外。

叶寻连续封住了对方几处止血的穴道,又从背包里取出金疮药飞快地按上了陶思羽的伤口,才算勉强将血止住。陶思羽咬牙道:“我腿上……”

叶寻掀开对方裤脚给她处理伤口时,陶思羽却咬牙道:“王欢,你不是说没有危险吗?这是怎么回事儿?”

“我试试……”我说话之间,挽起袖子把手伸进了水里,血虫瞬时间向我手臂围拢过来,形同钢针般扎进了我的皮肤。可是围上来的血虫却仅仅是与我手臂一触之后就像是被火烧过一样,飞快地退向远处。

陶思羽惊讶道:“你怎么没事儿?”

“因为,我进过机关秘境。”我仰头看向山顶,自言自语道,“看来我的判断没错。”

我一直弄不明白诸葛亮为什么要在秘境当中弄出一堆红虫,如果仅仅是为了吓唬人,那就太过损害诸葛亮千古智者的形象了。

原来诸葛亮是利用血虫给我们留下一条寻找出路的线索。诸葛亮留下的血虫应该就是通过溪水的关键,被秘境血虫咬过的人,可以无惧溪水中的毒虫继续前行;反之,这片山地就是外来者的葬身之地。

诸葛亮既然给我们留下了这条活路,山道背后肯定还有他留下的秘密。

我转身道:“叶寻,好了没有?好了就背上陶思羽,咱们往上走。”

叶寻一言不发地背起了陶思羽,我却打着手电专挑血虫密集的地方顺着山水流淌的方向不断前行。水里的血虫开始越来越多,山坡上的地势却开始越发平坦,直到我走上一片平地之后,一座赤红如血的水潭也随之出现在我的视线当中。

位于半山腰上的水潭大概有百十米见方,潭水表面完全被血虫覆盖,乍看之间就像是层层血浪在随风荡漾。暴雨带动山水从潭口背后的水道顺势流落,将血虫从水潭正面的缺口上冲向山底,我们先前看到的只不过是被潭水给冲出来的一部分血虫而已。

伏在叶寻身上的陶思羽忍不住战栗道:“王欢,现在怎么办?”

我沉声道:“下潭。”

“你疯了吧?”陶思羽尖叫道,“你知道潭水有多深吗,就这么贸然下去?”

我摇头道:“就算是死也得往下下。陶思羽,你在外面看着安然,我和叶寻下去。万一……”

我的话没说完,就听见山下传来了阵阵惨叫。我猛然回头之间,几个刑殿弟子正倒在山水当中拼命挣扎,刑殿后续高手却踩在对方身上向山腰快速突进。

“来不及了!一起下水!”我背着安然一跃而起,向潭水中落去。我们两个砸落水面的瞬间,迸溅而起的水花瞬时间将浮在水上的血虫全部荡向了远处。

本来已经昏迷的安然被凉水一激,顿时醒了过来,本能地伸出双手勒住了我的脖子。我两脚连蹬潭水几下才算再次让我们的脑袋伸出了水面。安然呼出一口气之后,我才掰开了他的双手:“跟我下水。”

我来不及去看水上面的状况,迅速带着安然潜入水中,直奔潭底沉落了下去。我这边入水不久,叶寻就带着陶思羽从我落水的地方跳了下来。

他大概是觉得,我们两个荡开血虫之后留下的空白水面会相对安全不少,才会迅速入水。可我仅仅回头往叶寻的方向看了一眼,就吓得差点喊出了声来。

勾连在水面上方的血虫,忽然结成一道道血红色的锥形线条垂向了水下,直奔着陶思羽背后疯狂扑进。

我虽然没有出声,却在不停地指向叶寻背后,对方大概是明白了什么,甩手把陶思羽向水底推去,自己伸开双臂挡在了陶思羽的身前。

陶思羽仅仅在水中停留了一下,血虫就绕过了叶寻四周,往陶思羽的方向连续扑落。叶寻猛地往水中一指,示意对方快走,自己却在水中连续转身出掌,不断将血虫推向远处。层层相连的血虫被叶寻的掌力崩开之后,瞬时间将水中染上了一片赤红的颜色,叶寻自己却被困在血虫中间不得而出。

我正想游过去救援对方,叶寻的双手忽然排空而起,兜住自己四周的潭水往头顶的方向平推而去。冲天水柱在叶寻掌力的推动之下破空而起,他自己借着一掌之力沉进了水底。

我低头看向叶寻之中,叶寻却已经踩着潭水游到我身边,帮着我抓起安然,一起往陶思羽消失的方向游了过去。

这时候,先我们一步潜进水里的陶思羽已经回过头来,游到我们前身连打了几个手势,示意我们跟着她走。我追着陶思羽游出一段距离之后,眼前忽然出现一道青砖砌成的石墙——这里果然藏着秘境。

陶思羽先一步游到石墙跟前,狠命地向石墙上的一点撞了过去,本来还是严丝合缝的青砖,在她的撞击之下竟然向里面凹陷了几分。

叶寻快速游上前去,推开陶思羽,自己停在石墙之前,双掌并举向石墙上猛轰了过去。被叶寻掌力卷动的水流犹如巨锤击向墙面之间,石墙轰然崩开了一道足有人高的缺口。

陶思羽指着缺口连连摆手之间,先一步钻进缺口当中,没过多久我们就听见陶思羽喊道:“快点进来,这里有密室。”

陶思羽上岸了?

应该是,否则的话,她也没法喊出声音。

陶思羽出身无鬼宗,应该属于空道高手,她能快速找到石墙上隐藏的暗门完全来自于她的师承。她既然能招呼我们进去,就说明那里至少暂时没有危险。

我和叶寻拖着安然游进石门不久,就看见了一道斜向出水的石阶。陶思羽站在石阶上连连招手道:“快点上来,安然快要不行了。”

我赶紧把安然送上岸去,陶思羽连着在安然身上拍了两掌才把他嘴里的水拍了出来。安然总算是再次醒了过来,可他第一句话却是:“叶哥,你打昏我干什么?怎么不让我跟我老婆解释?”

叶寻咬牙道:“你给我把嘴闭上,再提你老婆,我现在就弄死你。”

我把安然给拽到了一边儿:“到底怎么回事儿?”

安然哽咽道:“我老婆以为我真要出卖机关秘术潜逃国外,见了面儿都不听我解释,非要把我抓进刑殿。叶哥要动手,我拦了两下,就被他打昏了。”

叶寻应该是动用了什么保命的手段,而且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才带着安然从人堆里杀了出来,可是安然现在却还想着找他老婆解释,不然叶寻也不会发那么大的火。

我搓着眉头好半天说不出话来。这件事儿,说到底还是安然被我给拖累了。虞枫跟我说过,出卖神话禁区之秘,是探神手的大忌,一旦发现,不用刑殿出手,所有探神手都可以将对方就地格杀,甚至不问缘由,哪怕对方真的潜逃国外,探神手也会不遗余力地追杀对方,直到将对方除掉为止。

根据虞枫的说法,探神手至少已经有五十年没人叛逃了。我这次虽然是为了向刑殿复仇,但是也在“表象”上触碰了探神手的底限。

我一边往前走,一边说道:“你们两口子就没有点信任吗?”

安然委屈道:“我老婆爱钻牛角尖,不管什么事情,只要她认定了,九头牛都拉不回来,除非你把事实跟她说清楚。”

我的头顿时大了一圈。我以前就遇上过这么一个班主任,只要她觉得你有错,你就不要做任何解释,解释就是在狡辩,你越解释她就越生气,最后能发展到歇斯底里地逼你认错。安然他老婆大概就是这么个情况。

第一六八章 诸葛留书2

我边走边说道:“安然,事情现在已经这样了,咱们还是先别跟你老婆较劲了,等到这事儿结束再找她慢慢解释。”

“嗯。”事到如今安然只能点头。

我说话之间已经走到了阶梯的尽头。阶梯背后就是一扇紧锁的大门,七颗按照北斗七星排列的锁孔从大门缝隙中横拦而过。

我伸手推了两下用镔铁打造而成的大门,见门扇纹丝不动,才转头向陶思羽问道:“有把握打开吗?”

陶思羽打着手电在锁孔上看了半天才说道:“这是七星锁,得需要七把钥匙同时配合才能开锁。我可以试试。”

陶思羽说话之间从身上抽出了一根钢丝,轻轻地探进了其中一个锁孔,等她把钢丝再抽出来时,钢丝已经带起了一串弯曲的弧度。陶思羽又拿出一根铁条,用钢锉比着钢丝的弧度在铁条上连着锉了几下,硬生生把铁条给做成了一把钥匙。

陶思羽连续做好七把钥匙之后站起了身来:“帮我拧一下钥匙。听我指挥,一定要在同一时间拧动七把钥匙,我们的机会只有一次。”

叶寻沉声道:“什么意思?”

陶思羽道:“七星锁,又称七星绝命锁。锁芯中的机簧极为紧固,光靠手腕发力很难打开锁扣,但是全身发力的话,人就容易贴在门上。如果我们用的是真钥匙也就算了,一旦我们没能第一时间打开大门,就会触动大门背后的机关。因为我们是贴在门上动手的,机关启动的后果就是……”

陶思羽说话之间,用手轻轻地在自己脖子底下比了一个杀头的手势。

叶寻和安然对视之间正要上前,我却伸手把他们两个给拦了下来:“陶思羽,你确定门上面只有七个锁孔?”

陶思羽不悦道:“你想说什么?”

我指向大门道:“按照古书记载,北斗星不是七颗而是八颗,开阳星附近还有一颗辅星。你确定没有第八个锁孔?”

陶思羽正要查看锁孔之间,叶寻忽然道:“北斗星是九颗。《黄老经》记载,北斗共有九星,七现二隐,除了天辅星之外,还有一颗天任星。你再找找。”

陶思羽重新在大门上搜寻了一遍之后,果然在开阳附近发现了另外一个锁孔:“是八个锁孔,看来没有叶寻所说的第九星。我们可以动手了。”

陶思羽道:“来,每人握住两把钥匙,听我命令,我说开始,你们就把钥匙往顺时针方向转,没听见机簧崩开的声音万千不要松手,也不能随便把钥匙拔出来,明白了吗?”

陶思羽见我们几个点头,才高声道:“一……二……三……开始!”

我刚刚把钥匙扭动了半圈,就觉得锁孔传来一阵相反的力道,卡住钥匙往相反的方向转了过去。

“稳住,别被钥匙转过来。”陶思羽惊呼之间,双手同时掐住铁条末尾,生生把钥匙停在了原处。

空道中人的修为全在手指之上,陶思羽单凭着手指的力道就能控制住钥匙。我们几个人却不行,尤其是手上出了汗之后,甚至会像用不上力气,怎么也捏不住转动的铁条。

我先用膝盖顶住铁门,半身发力想要控制铁条的走向,等到发觉自己无能为力时,整个人就压在铁门上,用手托着铁条往外猛推。

我转头看向安然时,他的手指已经握得指尖发白,头上的冷汗一层层冒了出来,手中钥匙却还在向相反的方向不断反转。

“安然,挺住……”我刚刚喊了一声,就听见门上传来“咔嚓”一声脆响——距离我不远处的一块云型花纹蓦然脱落在地,露出了藏在后面的第九只锁孔。

糟了!

七星绝命锁上果然藏着两处隐星,第九处的锁孔本身就是一道机关,只有扭动了前八道锁芯,它才会亮出真容。

等到不明就里的盗贼发现了这个秘密却已经晚了,七星锁同时启动,没有人掌握第九把钥匙,就代表着门内机关会立时发动。

我想都没想就松开了双手,一左一右抓住安然和陶思羽,将他们两人同时往身后甩去。

他们两人被我掷飞的瞬间,我的身躯也控制不住地趴在了门上。

“王欢——”叶寻三人同声惊叫之间,我的耳边也传来了机关出闸的声响。刹那之后,我就感觉到十几道冰冷的刀锋围绕在我的身边蓦然弹出,一只只刀刃几乎是平贴在我身边飞速掠过。

从刀身贴在我脸上的一刻,我就知道,下一刻我就会被数十把尖刀透体而出,活活钉死在门上。可我已经来不及抽身而退了,只能闭上双眼等待死亡来临的一刻。

短短瞬间之后,我就觉得刀尖穿透我的衣服,刺向了我的皮肤。让我没有想到的是,刀尖仅仅在我身上一触便缩回了门里,被我压住的大门也随之向里敞开。

我一个踉跄差点跌倒在地时,却被叶寻从背后拽了回来。直到看见近尺厚的大门上留下来的那一道人形轮廓,心中才涌起阵阵后怕。

整道大门除了被我挡住的地方,已经完全被刀锋覆盖,如果不是机关失效,我现在就应该是一具千疮百孔的尸体了。

陶思羽快步走到门前,用匕首在刀锋上敲了两下:“我明白了,这道大门真正的钥匙就是人,只有在某个人带着必死之心趴在门上时,大门才会自动开启,否则,就算我们凑齐了钥匙,也打不开这道大门啊!”

“你说什么?”对于陶思羽的话,我是将信将疑的。天下还有这种锁头?

等我把手电照向大门之内,才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大门背后的空间只不过十多平米,除了立在最里面的两座书架,就是一道石碑。

门中那座圆头石碑上赫然写道:XX年X月X日,四人到此,一人启门。

“诸葛亮?”我骇然看向叶寻时,对方微微点头道:“是诸葛亮的笔迹。”

安然结结巴巴道:“这这……这也太玄了。诸葛亮连我们什么时候过来都知道?”

“诸葛亮算无遗策。”我沉声道,“《三国演义》中记述邓艾率领两千军马偷渡阴平,穿摩天岭整军待发时,却看见道旁有一石碣,上刻‘丞相诸葛武侯亲题’字样:二火初兴,有人越此。二士争衡,不久自死’。”

“二火初兴,有人说是蜀炎兴元年,也有人说是司马炎兴起的意思,但是无论怎么解释都能说得通。二士争功,指的是攻打蜀汉的两员大将钟会、邓艾,他们两个也确实因为争功死在了蜀中。”

我沉声道:“放在以前,我不会相信这些传说,现在,我却深信不疑。诸葛亮不仅能算到后世的一切,甚至可以布局千古。我们不就是一步步跟着他的安排走过来了吗?”

我正在感叹之间,石碑上忽然裂开了几道细纹,附在碑上的石皮层层脱落在地,一篇近似于白话的留书赫然出现在了我的视线当中。

“公能舍身取义,必是仁义之人,亮请诸位援手,铲除邪魔。若诸君仗义援手,请取左侧锦囊,若不愿,请持右侧锦囊,按地图标记离去。”

“斩魔之行虽有亮之谋划,仍凶险万分,非将生死置之度外者不可为。请诸位慎重考虑。”

我打着手电往石碑两侧的书架上照了一下,那里果然各有一只锦囊。这不就是诸葛亮惯用的“锦囊妙计”?

这又是诸葛亮留下的一重考验。诸葛亮再三出手相试,说明他对斩妖除魔之事极为慎重,哪怕之前连番布置,仍旧无法放下心来,临近机关城又留下了一重考验,而且一再提醒我们慎重考虑。

他怕的不是我们不进机关城,而是害怕我们在关键时刻会抽身而退,给世间留下无穷的祸患。

安然拉了拉我的衣角:“欢哥,咱们真要……”

“不进不行,哪怕不是为了陷在里面的朋友,也得想办法把刑殿引进去。老子吃了亏就得讨回来,不崩断刑殿三颗牙,老子就不姓王。”我毫不犹豫地走上前去拿起左侧书架上的锦囊,那只锦囊刚一离开原位,书架背后就打开了一个暗格,一只木匣随之而出。

陶思羽走过来试探了几次,确定没有危险,才把木匣拿了出来,我也拆开了锦囊,从里面取出一封密信,一目十行地看了下去。

安然好奇道:“欢哥,上面怎么写的?”

我解释道:“大概的意思就是,天下机关之术共分三脉。墨家机关善守;公输机关善攻;偃师一脉机关却可夺天地造化之功,以机关之术模拟万物,以假乱真。”

安然惊呼道:“偃师的传说是真的?”

我还没开口,陶思羽就先一步说道:“我听过偃师的传说。据说,墨子和公输子在听到了偃师的传说之后同时沉默,再不去争夺天下第一机关之术的虚名了。”

叶寻忍不住说道:“诸葛亮在留书当中提到了偃师,难道,机关城还跟偃师有所关联不成?”

第一六九章 诸葛留书3

我继续说道:“本来偃师一脉极为神秘,除了在周穆王时期进献机关傀儡,就再没出现在世人的视线当中。可是墨家传人却在无意间发现了偃师一脉的秘密——他们正在重塑九婴。”

安然和叶寻异口同声地问道:“重塑九婴是什么意思?”

九婴是传说当中的上古凶兽,能喷水吐火,叫声如婴儿啼哭,有九头,故称九婴。尧帝时出水为祸人间,被后羿射杀于北狄凶水之中。

我沉声道:“那个墨家传人本来是想要结交偃师一脉传人共研机关之道,却没想到他们竟然在协助先秦术士复活九婴。”

“先秦时期,术士追求长生不死。他们除了炼制不死仙药,各种匪夷所思的手段也层出不穷。其中一脉信奉九婴,认为九头神灵九头九命,一命可活千年,复活九婴自然就能得到九婴不死的秘密。”

安然忍不住道:“上古到先秦也有千年的光景,传说,九婴被后羿射杀时,是被箭贯穿了九头,难道到了先秦的时候,术士还能找到九婴完整的头颅吗?”

我摇头道:“密信当中没有解释这些。诸葛亮却记载了一件事儿,那就是偃师一脉在利用机关术塑造九婴的身躯。而且……”

我沉声道:“根据那个墨家弟子的描述,邪道术士已经成功将人的头颅转移到了兽类或者人的身上,就像我们所见的妖仆。”

安然凛然一惊道:“皇坟山秘境的不是公输传人,是邪道术士?”

“对!”我点头道,“而且,她已经掌握了一定的机关秘术。”

我继续说道:“根据诸葛亮的叙述,偃师一脉的机关术虽然精妙绝伦,但是也有不足之处,其中几个关键部位也需要有人帮助参详,于是把墨家弟子骗入秘境。”

“那个被骗进了密地的墨家弟子发现邪道术士试图复活九婴的秘密之后,不动声色地与之虚与委蛇,终于取得了对方的信任,以邀请墨家高手共同研究机关的名义将消息传回了墨家。”

“那时的墨家虽然已经一分为三,但是墨家兼爱非攻的本质却未曾改变,三墨联手在黑竹沟中一夜筑城困住了偃师一脉。”

“偃师一脉联通邪派术士几次大举突围都未能成功,但是墨家也一样伤亡惨重,只能邀请公输家加固机关城,共同围困邪道术士。”

“公输世家在墨家游说之下终于赶到蜀中,与墨家联手共战邪魔。两大机关门派将一代又一代的精锐弟子送入黑竹沟,他们也在黑竹沟的中心地带建起了一道又一道的机关城墙,将偃师一脉死死围困在城池核心。”

“可惜,两大门派为镇压邪魔投入了太多的精力,也折损了太多的精锐弟子,机关秘术就在不断消耗中逐渐失传。渐渐的,机关秘术不复当年盛况,机关迷城也逐渐消失在人们的视野当中。”

我拿着密信道:“当年两大门派为了防止宵小之辈图谋邪道秘术,始终对机关城的存在秘而不宣,只留下了一张简易的地图。”

安然惊声道:“你说什么?诸葛亮没留下进出机关城的地图?”

我摇头道:“不是诸葛亮,而是两大门派的前辈。机关城的真正地图从不付诸纸笔,都是口口相传。诸葛亮就是最后一个掌握了机关城地图的人。”

安然追问道:“那公输思月又是怎么回事儿?她总不会是从机关城里跑出来的邪道术士吧?”

“对。”我点头道,“她不叫公输思月,而叫秦思月。相传,她来自于秦代,其父辈就是活跃于秦代的术士之一。”

安然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你的意思是,秦思月已经活了两千多年了?”

我解释道:“秦思月来自秦代只是诸葛亮的一个推测。当初,他遭遇秦思月时,确实把她当成了公输家的传人。”

“根据诸葛亮的推测,秦思月很可能是从机关城里逃出去的九婴精魄。”

叶寻震惊道:“你能确定吗?”

我摇头道:“这一点,连诸葛亮都不敢确定。毕竟这种事太过玄奇,哪怕诸葛亮本身就精通奇门遁甲、善用鬼神之术,也不敢肯定。”

陶思羽忍不住插话道:“你们在说什么?”

“在说九婴的起源。相传,九婴起源于伏羲。”

我解释道:“相传,伏羲氏创造了八卦,八卦正是华夏玄学,甚至华夏文字的原点。后世为了纪念伏羲,铸造了伏羲画卦台了。”

“传说,伏羲氏画八卦的地方不止一个,现在的河南淮宁县北一里、蔡县东三十里都有伏羲八卦台。但是,相传伏羲最早画卦之处就是伏羲降生的地方,成纪,所以成纪也有人铸造了画卦台作为纪念。”

“据传说,每逢下雪之后,成纪的画卦台下隐隐约约还会出现伏羲画八卦的痕迹。伏羲画在地上的八卦日久通灵,遇到盛世就成祥瑞,遇到乱世就为灾患。九婴就是八卦中坎、离二卦的精气幻化而成的。”

“坎卦四短画、一长画,离卦二短画、二长画,总共九画,所以九婴生有九头。因为成纪的八卦图是伏羲氏幼时所画的,所以九婴的头颅都是婴孩的样子。”

“坎为中男,所以九婴九头当中有五个男形;离为中女,所以九婴的另外四个头颅是女形。坎为水而色玄,五个男形头颅都善用水,穿着黑衣;离为火而色赤,四个女形头颅都善用火,穿着红衣。”

我说到这时看向了叶寻:“诸葛亮初见秦思月时,她就穿着一身红衣,周身三尺之内带有燥热之气,所以诸葛亮才会怀疑对方是九婴精魄的化身。”

叶寻沉声道:“后来呢?”

“诸葛亮第一次见到秦思月时,对方曾经提出要与诸葛亮斗战机关之术,如果诸葛亮战败,就要带她进入机关迷城,寻找公输世家遗落的秘籍;如果她战败,则放弃协助曹魏攻杀蜀汉的打算。”

“那时刘备刚刚在蜀中站稳脚跟,大将魏延也未曾驻守汉中,一旦秦思月相助曹魏,蜀汉必败无疑,诸葛亮在无奈之下与她比试了一场。”

安然下意识地问道:“诸葛亮赢了?”

“诸葛亮输了。”我摇头道,“那一场,他们比斗的是小巧型的机关,善于守城的墨家自然不是对手,同时,也让诸葛亮确定了秦思月的身份。”

“那一场比试,本就是诸葛亮有意为之,自然会找到理由将秦思月辩驳到哑口无言的程度,加上诸葛亮精通奇门遁甲之术,秦思月不敢轻举妄动,只好跟诸葛亮约定在十年之后再决高下。”

“这十年之中诸葛亮一共教出了两个机关术的传人,一个是假的传人魏延,另外一个就是真正的传人马岱。”

我深吸了一口气道:“如果没有这封密信,谁会想到魏延一直以诸葛亮继位者身份自居的原因,不是因为他狂妄自大的性格使然,而是因为他从诸葛亮那里学到机关秘术,才误以为诸葛亮会将毕生所学倾囊相授啊!”

“刘备在世时一直没有崭露头角,直到刘备病逝白帝城,诸葛亮七擒孟获才名声鹊起的马岱,竟然会是因为跟随诸葛亮学习机关秘术耽搁了十年光景。”

我沉声道:“诸葛亮也曾经连续几次试探过魏延和马岱的心性,让他们各自铸造了定军山和莲花坝的两处机关秘境。魏延在造好秘境之后将军士全部坑杀,马岱却把军士带在身边随他南征北战。这就是诸葛亮后期选择马岱,放弃魏延的原因。”

“诸葛亮在南征之前始终不让马岱露面,却把魏延放在重要的位置上,只是为了给秦思月造成魏延才是她真正传人的假象。”

安然追问道:“那后来呢?后来秦思月回来之后又怎么样了?秦思月输给了诸葛亮?”

我看向安然道:“秦思月还是没输。她在机关秘境中讲述的事情,有八成以上都是真的。”

“诸葛亮与秦思月交手的过程当中,发现了秦思月身上的两个特点。第一,秦思月并不认为自己是邪魔外道,反而觉得追求长生不死,真是让人生出九头,是让人成为神明的一种方式。”

安然忍不住道:“一个人长特么九个脑袋,那还是人吗?”

我摇头道:“你听说过太古三皇吧?三皇的说法十分繁杂,其中一种就是天、地、人三皇。三皇当中的人皇又被称为九头氏、居方氏。”

“唐·司马贞《补史记·三皇本纪》中记载:人皇九头,乘云四,驾六羽,出谷口,兄弟九人,分长九州,各立城邑,凡一百五十世,合四万五千六百年。”

“后世觉得司马贞是说人皇共有兄弟九人各掌一州。秦思月所在的门派却执著地认为,人皇应该是生着九颗头颅,否则也不会在世四万五千年。四万五千年,不正好合上九五之数吗?一个脑袋五千年啊!”

叶寻听到这里忍不住道:“疯了!”

第一七零章 诸葛留书4

古人有时候对未知的事物确实有一种近乎于着魔的痴迷。就像是长生不死之说,连千古一帝的秦皇汉武也未能免俗。

一旦有人对某种事物沉迷到了不可自拔的程度,就算天下人都告诉他那是错的,他也不会认为自己有错。秦思月大概就是如此。

诸葛亮的正邪之论,正是将她引进陷阱的第一步。只不过,他们所争论的正邪并非是两大门派的机关秘术,而是九头不死之术。

我继续说道:“秦思月的第二个特点,就是信守承诺,哪怕是发现自己已经上当了,也不会背叛自己的诺言。诸葛亮就是利用这两点,将她困在皇坟山的机关秘境当中。”

我轻轻敲着信笺道:“事实上,诸葛亮让马岱建造皇坟山秘境之初,就把那里当成了困阵。我们进入秘境之后,最大的感觉是什么?是秘境当中冰寒刺骨,直到我们贴近秦思月的小筑,这种感觉才渐渐减轻。”

叶寻沉声道:“果然是风水大阵。”

我转头看向叶寻:“叶寻说的没错,秘境中的寒意应该是来自于山下泥潭组成的阵法,诸葛亮是想以水克火,消磨掉秦思月身上的火气。”

叶寻皱眉道:“连风水大阵都压制不住秦思月,她究竟是什么来路?”

我摇头道:“不,准确地说,诸葛亮成功了一半,至少他成功阻止了秦思月自行返回机关城。秦思月被困的这些年里,她本身消耗极大,已经不可能再脱离那口铁箱了,否则就算把我们几个捏在一起,也不一定是秦思月的对手。”

安然道:“既然秦思月已经被压制了,诸葛亮还布什么局啊?”

我摇头道:“诸葛亮要的不只是对付秦思月,而且一举铲除机关城中的邪魔。一个秦思月掀不起大浪,可怕的是没有人知道机关城的核心究竟有多少类似秦思月的存在。”

叶寻猛然抬头道:“诸葛亮是故意在赌局中留下了破绽?”

叶寻指的是我们放出了秦思月的事情。

“也不算破绽。”我解释道,“既然是赌局,就会有输赢两种结果。如果是一个必输的赌局,秦思月也不会跟诸葛亮打赌。况且,秦思月并没违反她和诸葛亮之间的约定。他们当初的赌约就是谁能说服闯入秘境之人,谁就算赢。”

“秦思月一开始想杀我们,无非是觉得我们已经认定了诸葛亮的说法是真。后来,我揭穿了秦思月存在秘境的真相,她就编出了一个足够令我们相信的理由。就算没有刑殿闯入秘境,我们也会带着秦思月离开,不是吗?所以,秦思月赢了。”

陶思羽点头道:“你说的没错。某种意义上,诸葛亮和秦思月都是在用诈术,他们之间的手段也就无所谓正邪之分了。”

安然道:“欢哥,你不是说诸葛亮还有后手吗?后手在什么地方?”

我说道:“诸葛亮的后手就是消失在世人眼中的马岱。马岱从斩杀魏延之后,就带着他的亲兵进入了机关迷城。他们改变了机关城里的设置。”

“也就是说,秦思月再也没有办法按照原来的路线回到机关城的核心了。秦思月回不去,里面的人自然要出来接应,他们双方都会触动机关,那样一来,城中必然会发生一场混战。我们能不能在机关城活下来还是一个未知数。”

陶思羽看向我道:“既然你已经知道了真相,为什么还不走?你是在等外面的刑殿弟子退走吗?”

“我是在等他们进来。”我倒背着双手看向水潭道,“光凭我们几个闯不进机关城,咱们需要开路先锋,刑殿的人马正好合适。”

安然的眼睛差点没瞪出来:“欢哥,你疯了吧?刑殿的人进来,不把我们生吞了就不错了,还替我们打头阵?”

我伸出手去,在书架上推了一下,那座书架立刻在我手上反转了半圈,露出了后面的通道:“我就是要让他们知道,我们从机关密道里进了内城。”

我说话之间,远处的阶梯下面已经传来阵阵拨水的声音——刑殿弟子终于怀疑我们并没死在潭底,开始派人向水下搜寻。刑殿弟子是有备而来,外面的那些血虫根本挡不住他们,用不了多久他们就能从外面冲进这座密室。

我几步走到右边的书架面前,拿起书架上的锦囊快速打开,又把锦囊小心翼翼地放回了原处,才把那座书架也调转了过来,一步跨进了书架背后的密道,向叶寻他们招呼道:“快进来。”

叶寻他们闪身躲进密道之后,我反手关上了大门,自己握着手*枪靠在门口,侧耳听向了外面的动静。

没过多久,我就听见有人上岸的声音。有人说道:“队长,这边有条密道。”

“等一下,我看看石碑上写了什么。”说话的是个女人,而且她的声音我好像是在哪里听过。

“老……”安然刚出了一声就被叶寻给捂住了嘴巴。

外面那人是安然的老婆洛芊芊?

没过多久,我就听见有人往我们这边走了过来。对方好像拿起了书架上的锦囊:“你说,王欢他们会走哪条路?”

那人说道:“我看王欢他们肯定是顺着生路跑了,咱们往这边追。”

洛芊芊笑道:“王欢故意打开了死路的大门,留下生路上的锦囊,就是想给我们造成一种他看似走向了死路,其实是在往出口逃生的假象,实际上,他还是走了死路。”

洛芊芊用手敲了敲书架:“尤其是这里。如果按照你的思维,肯定会想王欢是用手机拍下了锦囊里的地图,又把锦囊给放回了原处。可是他忘了,一件东西挪动过之后,怎么都会留下一些痕迹,锦囊边上被荡开的这些积灰就是最好的证明。王欢想要的就是这种结果。”

洛芊芊冷声道:“如果我们全都往生路上追,王欢才真正安全了。他这点小聪明,放在我的眼里还不够看。”

那人有些不信地说道:“不会吧?王欢他们那种人会明知道必死,还往死路上走?”

洛芊芊冷笑道:“王欢他们并没拿到机关秘术,就算是让他们逃出去,又有什么用?没有机关秘术,他们别说没法叛逃国外,就算那些准备替他们销赃的杂碎也不会轻易放过他们。他们就算是拼了命也得进机关禁地,否则他们干嘛要从外面冲进石门关?我们往这边追。”

“队长英明!”那人恭维了一句之后才试探着问道,“队长,如果我们发现了安然,该怎么办?”

洛芊芊冷声道:“公事公办。如果他不肯束手就擒,那就就地格杀。这句话,我不想再说第三遍。”

“是!”十多个刑殿弟子齐声答应之下,直奔我们旁边那条路上冲了过去。

叶寻等人走远了才松开了手,安然带着哭腔道:“我老婆要杀我……”

我忍不住搓了一下眉头。不管安然怎么看待洛芊芊,她给我的第一印象都非常糟糕。安然为人如何,她应该比谁都清楚,可是她却连一个解释的机会都不肯留给安然,甚至亲自下了格杀令。

洛芊芊对安然如此绝情,究竟是太过嫉恶如仇,还是另有其他什么心思,恐怕也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吧?

有些话,我就算作为兄弟也没法跟安然多嘴,毕竟两口子之间的事情,外人不好多说。

我沉声道:“安然,你记住,一会儿如果我们跟你老婆遭遇,我们肯定不会对她下死手,你也别过来阻拦我们。我们现在每走一步都非常危险,你要是再过来添乱,说不定会把所有人都给陷进去。”

安然红着眼圈看向我道:“要是我老婆遇上危险了呢?你们能不能出手救她?我求你们了。”

叶寻沉声道:“会,拼了命也会救,只要你不添乱就行。”

安然这才擦了擦眼睛不说话了。我调过头来钻进了石碑左侧的密道不久,就隐隐约约听见远处传来的脚步声响,看样子洛芊芊并没急于“追赶”,而是在小心翼翼地步步前行。

我对着身后的叶寻他们打了一个手势,示意他们不要发出太大声响,自己也蹑手蹑脚慢慢往前赶去。我们还没走出多久,就听见有人说道:“队长,我怎么觉得不对呀!咱们怎么总是在一个地方兜圈子?”

洛芊芊沉声道:“做好标记,再往前走。”

我抬手示意叶寻他们停了下来,再次听向了远处的声音。一开始我确实听见洛芊芊他们的脚步声渐行渐远,没过多久,他们的脚步声就转了回来,仍旧停留在原来的位置上。

刚才说话的那个人声音里已经带起了颤音:“队长,我们真走回来了,这地方走不出去了。我们追了王欢他们那么久也没看见他们的影子,他们会不会没进来?”

“你给我闭嘴!”洛芊芊暴怒道,“王欢他们肯定走了这条路,我们没看见他们,说明他们已经走过去了。他们当中的叶寻是个道术高手,说不定能破开这里的迷阵。”

第一七一章诺言

有人低声说道:“队长,王欢他们会不会没进来?而是……”

“闭嘴!”洛芊芊厉声道:“还不赶紧找出路,你们罗盘呢?”

如果,单靠一张罗盘就能走出诸葛亮的八阵图,那么,诸葛亮也就不配称为千古神人了。

叶寻在我身后轻轻碰了碰我的胳膊,又往陶思羽手中的秘匣上指了指,意思是让我看看上面有没有八阵图的图解。

我拿到锦囊里只不过是诸葛亮的留书,真正地图却在陶思羽拿到的那只秘匣当中。

陶思羽把秘匣交到了我的手里,匣子里手扎果然记载了一张阵图:“此路除你等之外,切不可能放行他人,切记,切记。”

我转头看向安然时,远处迷阵当中忽然传来一声惨叫,紧接着暴烈枪火便在阵中漫天而起,陷在阵法里刑殿弟子好像是在与人剧烈交锋,可又像是在漫无目的的开火。

从我角度没法看清阵法中的全部情形,只能借着子弹带起的火光在阵法四周往中心地带来回穿梭。

我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刑殿弟子在互相对射?

我转身看向叶寻时,后者也点了点的头,他虽然没说什么,我大概也在猜到了是有人在甬道当中布置了幻阵,阵法的本身并没有什么杀伤力,真正可怕是阵法让人产生的幻觉,现在刑殿的整个小队不就在拼死厮杀么?

仅仅一瞬之间,刑殿小队之间的拼杀就已经进入了白热化的阶段,不少人打光了子弹之后,抽出随身的兵器冲进阵法中心疯狂砍杀,震耳的惨叫声顿时随风而起,与凛凛刀声混合成了死亡乐章,刑殿弟子在随声狂舞,也在交相扑落,不到片刻的功夫,地上就横七竖八倒下了十多具尸体。

片刻之后,一队人马当中仅剩了五六个高手,拼斗却变得更为激烈,每个人都用出了近乎于敌我皆亡的打法,哪怕身受重伤也要将对手置于死地。

原本屹立在对方周围的石柱,也在几人的掌力和刀锋之下接连崩塌,无数碎石遍地乱滚。可是在阵中拼杀的几个人,不但没有因为阵法被损毁而稍有停歇,反倒厮杀得更为激烈。

我不知道他们看见了什么,唯一能够确定的就是他们正在被难以承受的恐惧所支配,才会爆发惊人的战力。

我正向接近阵法的当口,安然却一下从后面扑了上来:“欢哥,快救我老婆,快点救我老婆啊!”

陶思羽立刻反对道:“现在不行,很多阵石都被他们给打乱了,你们不等阵法彻底平复下来就冲进去,自己也会被困在阵里。”

我正犹豫之间,远处却传来了洛芊芊的一声闷哼,从声音上看,她大概是受了伤。

安然拽着我的衣服噗通一声跪了下来:“欢哥,叶哥,我求你们救我老婆,你们答应过我的。”

“把手松开!”我推开安然向快步冲向了大阵。

相传,诸葛亮留下的八阵图遗址,最为神奇之处就是它拆之不去,哪怕强行拆掉外围累积的石块儿,内层仍旧是完整的阵法,甚至还会因此发生变化,由生门变成死门。即使被洪水淹没,在洪水退去之后也会恢复原状。

诸葛亮的秘匣当中的确留下了一张地图,但是那上面却只有阵法的一种变化,也就是说,我在阵法平复之后,可以按照地图顺利出阵,反之,我自己也容易落进阵法当中不得而出,甚至被活活困死。

可是,我和叶寻都已经答应过安然,一旦洛芊芊遇险,我们拼上性命也要救人。男儿一诺,无惧头断血流。

我冲向阵法的当口,叶寻已经飞身而起,从空中落向了大阵,我眼看叶寻直奔着洛芊芊和他对手的中间插落而下,顿时被吓出了一身冷汗:“小心!”

我尾音没落,叶寻已经在空中倒转身形,头下脚上的悬在空中,双手紧握着血月的刀柄在空中飞旋倒转。顷刻之后,连着刀鞘的血月就在叶寻手中飞旋而出,蓦然震开洛芊芊手中的兵器。

洛芊芊在血月冲击之下连连倒退之间,叶寻身形再才旋转半圈,手中长刀脱鞘而出,雪亮的刀锋在我手电光束的映射之下寒芒如波,杀意凛然的从另外一人咽喉上横扫而过,对方手中的砍刀还没等到叶寻衣角,就跟着对方鲜血狂喷的尸体一前一后的摔落在了地上,叶寻却脚踩鲜血,手持长刀站在了那人尸体旁边。

我还没来得及松上口气,就看见被叶寻挡开的洛芊芊,忽然抽刀而上直奔叶寻背后杀去,叶寻正处在前势已尽,后力未续的当口,洛芊芊去势又快如闪电,他根本无从躲避。

“快闪开!”我来不及多想什么,闪身冲进了大阵当中。

我仅仅冲出五六步的距离,身躯四周陡然狂风乍起,幻想重生,我好像被人一下扔进了远古战场,无数兵马在我身边纵横拼杀,珍禽异兽奔腾呼啸,放眼望去尸山累积,血河奔流,天地混乱的场面让人难以自持,哪怕我明知道那是幻想仍然觉得自己的双腿在微微颤抖。

我几次想要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却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我脑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赶快抓住刀柄,无论是谁冲到我的面前,我都要将他一刀两断。

顷刻之后,我眼前就出现一道浑身是血的人影,对方怪叫着拔刀向我扑来之间,我也举刀还迎了上去。两把长刀只是顷刻之间就撞击在了一处,对方巨力将我逼退三尺之后,我两人再次出刀疯狂砍杀在了一起。

那一瞬之间,我的脑海当中已经没有什么招式,什么躲避的概念,唯一能想到就是拼尽全力将他斩于刀下,我们两人的长刀在一次次的疯狂撞击之间,火星四射,刀声狂鸣。我们两人却谁也不肯倒退半步,不知道多少次互劈之后,蔑天的锋刃终于震断对方的刀身,长刀去势不减从对方头顶击落而下,生生将对手劈倒在地。

我还没来得及喘息,就觉得有人向我身边悄然而来,我眼前的幻象未解,无论看向哪里都是会来回奔走的士兵,他们每个人目光似乎都在紧盯着我的要害,每个人却又像是在专注于军阵,根本就没有把我当做目标。

那个悄然向我袭来的对手显然精于刺杀,我虽然能够感到对手正在接近,却不知道在我身边不停转换的人影哪一个才是对方的本体。

我双手握住长刀,绷紧神经的瞬间,忽然听见叶寻喊道:“戴面具,快点!”

我猛省之下抓出身上的黄金面具扣在脸上,等我再睁眼时,眼前的幻象为之一空,一个手持匕首匍匐身形的人影也已经贴近到了与我不足两三米的距离当中。

“杀——”我反手一刀向对方砍倒在了地上,却连对方的生死都没去看上一眼,直接转身冲向了叶寻。

此时的叶寻已经制住了洛芊芊,他胸前也被对方开出了一道半尺多长血肉外翻的口子。

洛芊芊那一刀如果再深几寸足能要了叶寻的性命,可是叶寻是拼上了重伤,才完好无损的擒下了洛芊芊。

叶寻见我冲来低声吼道:“过来帮忙!”

我飞快的冲到叶寻身边抓取洛芊芊另外一条胳膊,和叶寻一起生拉硬拽的把她给弄到大阵之外抬手推了安然,我刚和叶寻说了一声:“你伤怎么样?”就听见安然惊叫道:“老婆……老婆你……干什么?”

等我再回头时,洛芊芊已经一手扣住了安然的咽喉:“你们几个放下武器,束手就擒,否则,我杀了他。”

安然艰难开口道:“老婆,你……”

“闭嘴!别喊我老婆!”洛芊芊的眼泪也一下子流了下来:“从你背叛探神手开始,我们就没有任何关系了。马上让你的同伙放下武器,跟我回去。”

我沉声道:“洛芊芊,你知道,安然出来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么?你知道,我们为什么要跟刑殿翻脸,冒着被人追杀的危险,还要闯进黑竹沟么?”

洛芊芊厉声道:“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我只知道你们背叛了探神手,你在出卖华夏瑰宝,准备潜逃国外。”

我气得双拳紧握:“洛芊芊,你认识安然多久了,他的为人,你清楚么?你对安然就没有一点信任?”

洛芊芊眼泪一连串的掉了下来:“我相信安然,但那是以前的安然。安然对朋友无话不谈,他能联系那些朋友帮他出货,找退路,就已经足够说明一些了。”

“你特么的!”我被气得破口大骂道:“你特么脑子塞驴屎了吧?”

叶寻冷声道:“姓洛的,我们最后跟你说一遍,安然联系朋友是我们的安排,因为我们……”

洛芊芊不等叶寻把话说完就厉声打断道:“当然是你们的安排,如果没有你们,安然自己绝对不会背叛探神手,做出那些人神共愤的事情。都是因为你们……”

第一七二章承诺2

我不由得一阵头疼,洛芊芊这个女人简直就不可理喻,我们说了这么半天,她就是油盐不进,可我的也不能真就眼睁睁的看着她把安然给杀了。

洛芊芊见我不肯说话,忽然手掌一紧,安然头上冷汗瞬间冒了出来,脸色也跟着一阵发青,洛芊芊却厉声道:“马上把刀放下,束手就擒。”

我正要说话之间,陶思羽却上前一步道:“有本事,你杀一个给我们看看啊?”

我顿时被陶思羽给吓了一跳,叶寻却在我身后悄悄碰了我一下,他大概是想要告诉我:先不要轻举妄动,静观其变。

我侧眼看向洛芊芊时,她也被陶思羽弄得一愣,陶思羽冷声道:“既然,你觉得王欢才是叛离探神手的主谋,那么安然对他们来说就无关紧要,你杀不杀安然与王欢他们有关系么?”

洛芊芊冷笑道:“当然有关系,王欢、叶寻只不过是初入探神手的清风,他们就连装备都要虞枫筹集,他们拿什么去联系各路买家?只有安然在,他们的计划才能成功。安然死了,他们就算拿到秘籍也寸步难行。”

我的脸色顿时一变,我不得不说,洛芊芊的分析正好切中了“要害”,如果,我们真有叛离探神手的心思,那么,安然就是整件事儿的关键。控制住安然确实可以威胁到我们。

陶思羽笑道:“如果,你知道我是谁,或许就不会着这么说了。”

洛芊芊冷声道:“你不就是无鬼宗四小天王之一的陶晞羽么?你是无鬼宗的人又能如何?刑殿已经报请官方,严密监视无鬼宗。只要你们轻举妄动,绝对有来无回。”

我忍不住一皱眉头——洛芊芊无惧陶思羽,我并不觉得奇怪。因为,无鬼宗的大半势力都在国外,国内偶尔出现的无鬼宗弟子,也是小心谨慎,轻易不会暴露自己的行踪。所以,探神手只要不去国外,轻易不会跟无鬼宗发生正面冲突,至于国内,他们就更不需要担心无鬼宗如何了。

可是洛芊芊又是怎么会一口叫破陶思羽的身份?

我正在皱眉之间,陶思羽却慢悠悠的说道:“我不想跟你争辩什么。所谓虾有虾路,蟹有蟹道,我们无鬼宗能不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把人弄走,你心里很清楚。我愿意站出来跟你说话,只不过是可怜你而已。”

“混账!”洛芊芊勃然大怒:“你可怜谁?谁又需要你可怜?”

陶思羽道:“我可怜你,是因为你马上要做一件足够你后悔终身的事情。因为,你马上就会杀掉一个为了你牺牲一切的无辜者。”

“安然?”洛芊芊忍不住看向安然时,陶思羽却再次说道:“不过,我一点都不可怜安然。他死在你的手里纯属活该,因为他贱!”

洛芊芊神色微动之间,陶思羽飞快的说道:“他明明可以不顾你的死活,独自逃生。却不惜跟王欢、叶寻下跪也要救你。”

“王欢,叶寻更贱。他们两个为了所谓的兄弟义气,拼了命也要去闯八阵图,冒着生命危险,把你从八阵图里拽出来,结果却拽出了一条毒蛇。”

洛芊芊脸色阵阵发白,扣在安然喉咙上手指也稍稍松开了几分,可她嘴上却在强辩道:“就算他们有情有义又能怎么样?叛徒就是叛徒,探神手不会因为叛徒的情义对他们丝毫手软。”

“哈哈哈……”陶思羽哈哈大笑道:“叛徒的特质是什么?叛徒先一步背叛的是情,而后背叛的才是门派,甚至是国家,如果,叛徒连情义这一关都过不了的话,哪儿来的所谓叛变?”

洛芊芊微微沉默之间,陶思羽厉声道:“洛芊芊,你实话告诉我,安然会不会背叛你?”

洛芊芊下意识的回答道:“不会!”

陶思羽忽然厉声道:“既然,你相信安然不会背叛你,那么你为什么会相信,安然明知道你会受到牵连的情况下,还要背叛探神手?”

“我……”洛芊芊连说了两个我字,却怎么也接不上后面的话了。

我虽然不懂女人的心思,但是我也看得出来,洛芊芊对安然还是有情的。只不过,探神手的法则,在她的心里早已经根深蒂固,甚至如同圣典,她决不允许有人触碰探神手的禁忌,哪怕那个人是安然。

她奉行探神手的法则,却没有真正抹杀掉自己对安然的感情。当陶思羽换了一个角度去质问对方时,她却无法回答了。

陶思羽却在这时步步紧逼道:“你说啊?回答不上来了吧?”

陶思羽冷声道:“让我来回答你如何?其实,你早就已经厌倦了安然,安然的性格,能给你体贴,却给不了你被人强势征服的安全感。”

“你的性格极为强势,安然对你的顺从也太过了一些。你从心里更希望能遇到一个霸道,强势,能够征服你,让你去顺从他,甚至服从他的男人。只有那样的男人,才能让你感到新鲜的狂野。”

陶思羽忽然话锋一转道:“所以,你早就想要甩掉安然。但是,你又害怕,外人的流言蜚语,所以,你必须给自己立一个牌坊。”

“现在刚好机会来了,所以,你不问青红皂白,不辩是非对错,迫不及待的想要把安然置于死地。对不对?”

“胡说!”洛芊芊气得脸色发白:“你血口喷人。”

原本站在远处一动不动的陶思羽,忽然趁着洛芊芊心神失守的瞬间甩头向后,她头上的发梢也在那一瞬之间飞扬而起,两只铜铃带着刺耳的声响,快如闪电的直奔洛芊芊飞射而去。

不好!

我顿时被陶思羽的举动给吓了一跳——洛芊芊手掌可还扣在安然的咽喉上,只要她稍一用力,安然肯定要一命归西,陶思羽现在出手,不是等于要让安然送死么?

我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洛芊芊的双眼在瞬间失神,两只放开的瞳孔就好像看不见正在向她飞近的铜铃,扣在安然脖子上的手指却随之松开了几分。

铃声,我一下反应了过来,陶思羽的发梢上的铜铃不仅是暗器,还有夺人心神的作用,铃声一起对手就会短暂失神,自然会任由对方宰割。

一个念头刚才我脑中闪过,陶思羽的两只铜铃就打中了洛芊芊的手指关节,后者惨叫之间松开了安然的咽喉,我和叶寻同时抢身而上,挥掌震开洛芊芊救下了安然。

陶思羽的身形虽然比我们晚起一步,却抢在了我们前面出手点中了洛芊芊的穴道。

我没想到安然得救之后,第一时间扑向了洛芊芊:“老婆,你没事儿吧?”

“给我滚开!”洛芊芊厉声喝道:“你最好现在杀了我,要是我不死,早晚要杀你们!”

我伸手拉起安然:“我们走,这娘们疯了,跟他没什么好说的。”

安然一下子哭了:“欢哥,你让我跟老婆解释几句吧?要不然,我怕以后真的没有机会说了。”

我本来想要一个耳光抽过去,看到安然苦苦哀求的眼神,却有心软了下来:“我来说吧!”

我看先洛芊芊道:“你给我听好,不管你信与不信,我都只说一遍。我们出手救你,是因为对安然的承诺,但是,我们也不会一再对你忍让,我解释完一切之后,如果,你再跟上来,就怪我们心狠手辣。”

我停顿了一下之后,把自己和安然所经历的一切,从头到尾说了一遍,只是中间故意略过司若的那一部分。

我说完之后,洛芊芊却冷声道:“这只不过是你们一面之词。”

我听得出来,洛芊芊虽然在强词夺理,但是话音里却已经没了原来的底气。

我沉声道:“我说了,我本来不需要对你解释什么,如果不是因为安然,你早就已经死了。”

我伸手拉过安然:“陶……陶晞羽解开她的穴道,我们走。”

安然含着眼泪道:“老婆,你多保重,我真的没有背叛探神手,等我们从机关城里出来,我就回去找你。”

“等一下!”被解开了穴道的洛芊芊忽然站起身来:“带我进机关城。”

我想都没想的拒绝道:“不行!”

洛芊芊忽然拔出匕首横在了自己的脖子上:“你们不带我去,我马上死在这里。”

我当场被洛芊芊给气笑了:“你死不死关我个屁事儿?”

安然却立刻慌了:“别,老婆,你千万别啊!欢哥,你就答应了吧?要不然,我老婆真的会死。”

叶寻沉声道:“安然,你别忘了,诸葛亮的留书上写过什么,这条密道不能让其他人走。”

安然听完黯然说道:“是我要求太高了,你们走吧!我留下来陪我老婆。”

安然的话异常平静,我听得出来他已经萌生了死意,我理解不了安然的想法,但是我知道,洛芊芊就是他的全部,洛芊芊如果真的死在了这里,安然也不会独活。

安然这是给我出了一个天大的难题啊!

我不会看着他死,诸葛亮的留书却犹如一把悬在我们头上利剑。我该怎么做?

第一七三章 机关迷城

叶寻和陶思羽谁都不肯说话,他们都在等待着我的决定。

如果我的决定仅仅牵扯到我自己,我会当机立断,甚至随心所欲。可现在不行。两边都是我的兄弟,两个人的命运都掌握在我的手里。

我忍不住看向了叶寻,希望他能给我一点建议。叶寻转身向洛芊芊问道:“姓洛的,你为什么一定要跟着我们进机关城?其实,你等在这里,用不了多久就能跟刑殿的人会合。”

洛芊芊沉声道:“我要验证一下你们的话是真是假。”

叶寻又对我说道:“王欢,不带洛芊芊,我们是不是一定能生离机关城?”

“不能。”我仅仅说了两个字就醒悟了过来。带不带洛芊芊,我们都是在走一条死路。机关城内凶险重重,谁能保证我们一定会活着回来?既然不能,我又何必为了一纸千年之前的留书畏首畏尾,搭上安然的性命。

我仰头道:“洛芊芊,你可以跟我们走,但是你最好不要给我们捣乱,否则,别怪我们不讲情面。”

洛芊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轻轻放下了手中的匕首。我拍了拍安然的肩膀:“去陪你老婆吧,路上小心点。”

安然现在只知道一个劲儿地点头。我忍不住摇了摇头,招呼着叶寻他们重新走进了已经平复下来的八阵图。

阵图背后一半源自天然,一半出于人工的通道贯穿了整座山脉,最宽的地方足够五六个人并列同行,最窄的地方一个人侧过身子慢慢挪动都显得有些艰难。

叶寻边走边说道:“这里是机关开凿出来的吧?”

我伸手在岩壁上摸了两下:“的确是。你看这个地方的挖痕,他们使用的机关已经可以比得上现代的挖掘机了。当初建筑这条通道的人,应该是准备用这处山洞抵御外敌,才会把这里修得宽窄不一,否则,按照抓痕的强度,他们足可以把现在的山洞给扩大几倍。”

叶寻又用手比了山洞的宽窄:“嗯,要是在这里藏一队士兵把守关口,在不动用现代爆破手段的情况下,就是有千军万马也很难通过。”

安然忍不住说道:“他们没必要这么玩吧?进黑竹沟的路又不止一条,从山顶上绕过去不是一样吗?”

我摇头道:“从上面绕过去,肯定要付出惨重的代价……”

我说话时,脑袋里不由得闪过了一个念头,赶紧掐断了后面的话头儿,快步向通道尽头走了过去。

通道之外就是一座悬崖似的平台,站在平台边缘眺望,悬崖之下就是被崇山峻岭团团包围的八卦型城池。

连续五层从外向内依次递进却在层层缩小城池,就像是五道巨锁,将一座寒气翻涌、迷雾缭绕的湖泊死死锁在了中间。

这就是机关迷城?

我在强烈的震撼之中久久不能自已。叶寻走到了我的身旁:“别看了,你看到的有一半以上是假象。”

我骇然回身道:“什么意思?”

叶寻沉声道:“下面的迷城,才是真正的八阵兵图。当初,两大机关门派肯定邀请过道家或者阴阳家的高人助阵。我们站在这里看不穿任何秘密。”

我点头道:“走吧,还得下去找秦思月他们。”

“不用找,他们就在那儿。”我顺着叶寻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远处的城门之前果然停着一口巨大的铁箱,司若他们几个或坐或卧的倚在箱子四周,两个妖仆却不知去向。

我毫无掩饰直奔铁箱的方向走过时,司若、陶晞羽、黑蝴蝶同时抬起了头来,唯独没见那个姓姚的老头有动静。司若刚要跟我说话就被我挥手制止了,我自己面向铁箱说道:“秦思月,我来了。”

“哈哈……”秦思月轻笑道,“竟然能直接叫破我的名字,看来,你已经得到诸葛亮的留书了吧?你还知道什么?”

我沉声道:“我知道什么并不重要,你们跟诸葛亮之间的恩怨,我也不想去管。我帮你打开机关大门,你放了我的朋友,我转身就走,绝无二话。”

秦思月淡淡笑道:“本座所做之事,大多是与虎谋皮,却也十有九胜。你们能通过重重考验到达机关迷城,至少可以说明一点,那就是你们也有斩妖除魔之心。不过,本座并在乎那些,更不会在乎你们再玩什么花招。”

秦思月声音一冷道:“带我进入迷城核心,我把你们想要的东西给你,同样也会放开你们的朋友,这是我们之间一开始的约定。你们想要违约,那个老头就是你们的榜样。”

秦思月说话之间,铁箱在无人推动的情况之下竟然会轰然调转过来,露出了背后的姚老头。

其他人被秦思月禁锢之后起码还能移动,姚老头却已经整个人趴在了地上,有气无力地仰着一只手任由着铁箱拖着自己在地上乱转。

姚老头直到被铁箱甩到了我的面前,才勉强抬起头来,用微弱的声音乞求道:“救我……救救我……”

我看见姚老头时,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姚老头虽然已经到了花甲之年,但是对于一个高手来说,他这个年龄远远不到行将就木的时候,很多内家高手的气血甚至比年轻人还要旺盛。

可我眼前的姚老头却已经在短短几天之内瘦得只剩下了一把骨头,嘴里仅剩的那么一颗门牙也在随着嘴唇的颤动摇摇欲坠。姚老头每喊一声,喉咙里都会发出几次“呵呵”怪声,像是随时都可能因为喘不上那一口气来而死在我们眼前。

陶晞羽低声道:“王欢,求你送他走吧!”

我冷声道:“秦思月,你不讲信用。”

秦思月也冷声道:“并非是我不讲信用,而是那个老头儿太不老实。乖乖听话,我不会对他如何,可他一再的想要试探本座,本座自然要加以惩戒。”

秦思月话音一沉道:“为了我们之间的合作,我事先声明,这几个女人身上也中了同样的毒,她们毒发的时间只有七天,七天之后,每过一个时辰她们的寿命就会飞逝十年。如果你想看看一个人怎么在一天之内从妙龄少女变成一具枯骨,大可以拖延一下试试。”

我沉声道:“秦思月,你在找死!”

“哈哈……”秦思月笑道,“我只不过是在督促你尽快完成约定而已。”

“我不可能在三天在之内走进机关城。”我冷声道,“在皇坟山秘境里追杀我的人现在已经追到了这里,而且人数和高手都已经超出了原先几倍甚至是十几倍,我得躲着他们,三天的时间肯定不够。”

秦思月冷声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抱着什么心思,你不就是想要利用我把那些追兵全都陷进机关城吗?这件事儿,我答应你,只要你听我的指挥,追兵再多我也让他们有来无回。”

我点头道:“成交!”

“哈哈……”秦思月笑道,“都说诸葛孔明算无遗策,这一次他算是瞎了眼睛,竟然选了你这么一个继承人出来。我早就跟他说过,世间本就没有什么正邪之分,有的只是人对欲望的控制。”

“能控制住于欲望的人就是圣人,控制不住欲望,并且为之不折手段之辈就是邪魔外道。我说的对吗?”

“似乎有理。”我话锋一转道,“我的事先说清楚,如果不是因为我的原因造成了时间的拖延,你得延缓毒药发作的时间。”

秦思月沉默了片刻才说道:“合理要求。现在,你去打开机关城的大门吧!”

我转头看向陶思羽:“看你的了。”

陶思羽默不作声地走向了机关大门,经过陶晞羽身边时却看都没看对方一眼,就像自己从来不是为了援救陶晞羽而来。

陶思羽站在机关大门面前看了半天才说道:“王欢,你过来帮我一下。”

我走到大门之前,才注意到那座用黑铁铸成的门上,有一只凤凰浮雕。栩栩如生的凤凰像是合拢着双翼引吭高歌,可是它的凤尾却一直垂向了地面,那明明就是凤凰飞舞时该有的情况。可是凤凰双翼未动,又怎么可能凤舞九天?

陶思羽指着凤凰的翅膀道:“锁孔就在凤凰双翼的下面,得有人把翅膀给托起来才能开锁。你帮我一下。”

我刚想要动手时,陶思羽忽然道:“先别急着动手,翅膀上面可能有机关。你自己看。”

我侧着脑袋把脸贴在大门上,转头往凤凰翅膀下面看过去时,陶思羽悄声道:“她们手腕上的锁头我能打开。”

我微微一愣:“需要多久能开?”

“三秒钟一个锁。”陶思羽故意大声说道,“你看,凤凰的羽毛其实就是重叠在一起的刀刃,一旦有外力托举翅膀,刀锋马上会接连弹出。你的手能承受住快刀的冲击吗?”

“不行,那样太危险。”我是在一语双关地告诉陶思羽不要轻举妄动。三个人至少也得花上九秒的时间,如果算上来回挪动的时间还会更久,我不能去赌。

第一七四章 机关城外

陶思羽道:“如果要有一个人帮你,你能坚持多久?”

陶思羽的意思很明白,她是说她想先放开陶晞羽,这样一来她们就能两人一齐动手了,开锁的时间肯定要比原来快上几倍。

我还是摇头道:“再有一个人也不行。我和叶寻都没把手练到刀枪不入的程度,就算我们调换着阻挡机关,也争取不了多少时间。关键还是你,你能用多久打开大门?”

我的意思是:我和叶寻未必能够拖住铁箱中的秦思月。从始至终我都没见过秦思月出手,更不知道那口巨大的铁箱里是不是装着机关,我和叶寻两个人根本没有把握去拖住对方。

我和陶思羽正在说话之间,秦思月却开口道:“看来还算是有点本事。我让妖仆帮你们托着凤凰翅,你们只管开锁就是了。”

我和陶思羽虽然早在防备着秦思月能听见我们的对话,等她真正开口时,我们两个人还是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惊骇。

秦思月也没管我们究竟答不答应,就往远处招呼了一声。我循声看过去时,原本靠着城墙的两块毫不起眼的巨石忽然一下挺身而起,露出四颗面目狰狞的脑袋。

我忍不住暗道了一声“好险”。

机关城外到处都是这种大大小小的石块,谁能想到其中两块石头就是蜷缩着身子趴在地上的妖仆?

两只妖仆带着震颤地面的声响大步走到了大门面前,没用我们吩咐就举起双手,生生把两只铜打铁铸的凤凰翅膀给举上了半空。

两只凤凰翅每抬起一寸,翅膀的长羽毛就张开一分,带着寒光的刀锋也从凤凰的羽翼之下弹射而出,闪闪刀锋瞬时间压在了妖仆手心。

我虽然没过去托举机关,双手却忍不住猛地一握拳——森冷刀锋慢割进肉里的视觉冲击足够让我觉得浑身发冷。

两只妖仆手上的鲜血虽然在噼啪滴落,可它们两人却像是浑然不知自己的手掌正在被寸寸割裂,仍旧在拼命托举着两只机关不断上升。

直到凤凰双翼凌空伸展开来,凤翅根部才传来“咔嚓”一声脆响,那应该是内部机簧被完全扣紧而传出的声音,门上的铁凤也变成了振翅高飞的模样,藏在凤凰翅下面的两只锁孔同时出现在了我们两人眼前。

陶思羽走上前去,打起手电往足够手指粗细的锁孔当中看了一眼,立刻沉声说道:“不对,这不是门锁,只是一个副锁。”

我急忙反问道:“什么意思?”

陶思羽道:“古时候机关锁可以千变万化,很多构想都让人觉得匪夷所思,子母连环锁和雌雄双锁就是最常见的两种奇锁。”

“雌雄双锁,分为一个主锁和一个副锁,通常是副锁在明,主锁在暗。当然,也有可能出现其他的变化。但是,有一点却万变不离其宗,那就是,主锁开门,副锁杀人。一旦有人错把副锁当成了主锁去贸然开启,锁头背后的机关马上就会发动,开锁之人将避无可避、逃无可逃。”

陶思羽看向秦思月藏身的铁箱:“你早就知道这不是主锁对吗?”

“有点见识。”秦思月笑道,“我不说话,就是为了试试你们究竟有多大成色。如果你们连阴阳双锁都看不出来,我也就没有必要再跟你们合作了。”

陶思羽说那是雌雄双锁,秦思月却说是阴阳双锁,这应该是她们年代和认知上产生的差距。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锁技并没有像机关术一样流失殆尽,甚至在后期还出现过某种鼎盛。

不过,我却没心思去考虑什么锁不锁的问题,当即冷声说道:“秦思月,你究竟有没有合作的诚意?”

秦思月笑道:“紧张什么?我比你们更想进机关迷城。你们按我说的做就可以了。小妹妹,你不要去碰锁孔,去拆掉副锁的锁芯,从锁孔边上慢慢拆,不要直接把锁芯卸下来,锁芯背后的机关拉手才是关键。动作一定要快,知道吗?”

陶思羽犹豫了一下,才看向我道:“把你的刀借给我。”

我拔出蔑天递给了对方,陶思羽忍不住说道:“好刀!”

我正想说话时,秦思月幽幽开口道:“当然是好刀,否则,我也不会让你去拆锁芯。”

我顿时凛然一惊——秦思月能看见外面?否则,光凭声音,她很难分辨出我手里藏着一把宝刀。

陶思羽同样震惊,但很快就恢复了过来,用蔑天一点点地削掉锁孔附近的铁皮:“不行了,你的刀太宽,没法绕着锁芯割断附近的绷簧。要是有电锯之类的东西……”

陶思羽的话没说完,秦思月就开口道:“拧下来。”

一只妖仆伸手推开陶思羽,双手掐住露在外面的锁芯,全力往一个方向拧了过去,不到片刻的工夫,我就听见锁芯里面连续传来了几声金属断裂的动静。

让我震惊的不是妖仆从门上抽出来的那一尺多长的锁芯,而是他的手劲儿。妖仆不除,我永远别想对付秦思月。

我正上下打量着妖仆的当口,秦思月却开口道:“王欢,你把手伸进去,那里面有一个拉手,你拉开它就能进大门。”

我刚刚用手扣住门里的拉手,就听见身后传来一声枪响。我还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儿,身边就暴起一片火花。被子弹崩飞而来的铁屑打在我的脸上,虽然不能致命,却疼痛难当,同时也勾起了我心里火气:“洛芊芊,你找死!”

能从我身后开枪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洛芊芊。

我转过头时,果然看见安然抓着洛芊芊握枪的右手,跟她拼命撕扯:“老婆,你这是干什么呀?欢哥他们不是已经解释清楚了吗?”

我冷声道:“安然,你放开她!”

我说话之间就已经动了杀心。洛芊芊一再挑衅,就算泥菩萨也会发火,况且,我从来就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

安然也听出了我的杀机,赶紧一转身挡在了洛芊芊身前:“欢哥,你听我解释……”

“没什么好解释的!”洛芊芊举着手枪推开了安然,“我相信你们是被逼无奈才对抗刑殿,但是,你们想要跟邪魔合作坑杀刑殿弟子,也是对探神手的背叛。任何人都不能以任何形式背叛探神手,否则,定斩不饶!”

我抽出马格南直指洛芊芊道:“安然,对不起了。”

叶寻、陶思羽也在这时挪动了身形。安然惊叫道:“别,别这样!你们别动手啊!”

“等一下!”秦思月忽然开口道,“我倒是很想听听你们之间的事情。你们不介意晚一点进机关城吧?”

我忍不住一皱眉头。按照常理,秦思月才应该是最着急进入机关城的人,现在怎么成了她在拖延?

不对,秦思月狡猾如狐,绝不对无缘无故拖延时间,而且,她也没让我松开铁门里的机关手环,秦思月肯定还有她的目的。

“等一下!”我叫住叶寻他们两个,“洛芊芊,你说我们背叛探神手,那我问你,我们应该怎么样才能洗刷自己的罪名?”

洛芊芊理所当然道:“当然是回探神手总部,申请五派长老仲裁。我不相信这个世上没有可以说理的地方。”

“你脑袋让驴踢了吧?”我怒声道,“你觉得刑殿能放我们回去吗?我跟你打赌,只要我们出现在刑殿百米范围之内,他们马上就能把我们全部击杀,提着我们的人头回去邀功请赏,陷害雪妖狐。”

洛芊芊咬着嘴唇道:“可是,刑殿弟子也一样是出色的探神手,丢掉了刑殿的精锐,对探神手而言绝对是难以估计的损失。”

“哈哈哈……”我忍不住笑道,“按照你的意思,我们应该引颈就戮才算对得起探神手对吧?那我问你,谁来对得起我们?”

我最后的一句话几乎是在怒吼。洛芊芊也不由得哑口无言。这时,我忽然听见山口的方向传来阵阵人声,等我抬头看时,难以计数的刑殿弟子已经漫山遍野的出现在了我的视线当中。

前方的刑殿弟子单膝跪倒在地举枪瞄向了城门,刑殿长老已经排众而出。为首的大长老沉声怒喝道:“王欢,你的问题,我可以解释。没有人需要对得起你们,更没有人需要向你们解释什么,因为,棋手从不需要去征求棋子的意见,我说应该把你摆在哪里,就会把你摆在那里。”

大长老不等我说话就转向了洛芊芊:“洛芊芊,你做得很好。你的表现,本长老全都知道了,你不用再回第五分部了,就归入刑殿吧!此间事了,本长老自然会论功行赏。现在,马上归队。”

大长老见洛芊芊迟迟不动,声音忽然一沉道:“怎么?你不愿意吗?”

洛芊芊低声道:“我能带安然一起回去吗?而且,我也不想加入刑殿。”

我终于明白了洛芊芊的心思。她是一个绝对忠于探神手的人,虽然她人微言轻,在探神手中显得微不足道,但是她的所作所为却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整个探神手。

第一七五章 会动的棋子

大长老往洛芊芊的方向看了半晌才说道:“好吧!我同意了,你能带着安然回来,你们可以去任何一个分部。”

“谢谢!”洛芊芊转头道,“安然,跟我走。”

“我不走。”安然显得异常平静,“是我拼命求欢哥他们带你进来,也是我一再求欢哥不要杀你,现在,你安全了,我也得去陪欢哥他们同生共死了。”

“你住口!”洛芊芊怒道,“你再执迷不悟……”

安然平静地说道:“老婆,我爱你。但是,我也有我的原则。其实,我不是一只小奶狗,我是一匹狼,讲义气、会杀人的狼。”

安然忽然从身上拿出一块令牌:“我在遇上你之前就是四品清风,跟欢哥他们同级……算了,不说了。以后我不在你身边,你照顾好自己。”

安然转身之间,洛芊芊失声惊叫道:“安然,你给我回来,我命令你!”

安然无动于衷地大步向我们的方向走了过来:“男儿世间走一遭,总有取舍总有情。我爱你,可我不能对不起义气。再见了,老婆。”

安然转身的瞬间,周身气质都在翻天覆地地变化,等他向我走来时,已经变得双目如刀、气势如虹,虽然一言不发,却煞气逼人。

“洛芊芊退回来!”大长老怒喝之间,右手猛然扬起,“你再不退,就是背叛探神手。”

洛芊芊骇然回头之间,紧咬着牙关向山坡的方向跑了过去,大长老抬起来的右手也猛然挥落,山坡之上顿时枪声如潮,赤红的火雨在一瞬之间向城门方向覆盖而下。

叶寻、陶思羽同时抽身向城门洞里倒退之间,两只妖仆快步抢到铁箱面前,抬手将铁箱竖了起来,司若他们瞬间躲到了铁箱背后,在秦思月的掩护当中步步倒退。倾天而来的弹雨虽然在铁箱上火花乱溅,却没有伤到司若他们分毫。

秦思月的声音在这时响了起来:“拉动机关!”

我来不及多想就抓住机关手环骤然发力,牵扯着锁链的铜环立刻被我从门里拖拽而出,与此同时,一声嘹亮的凤鸣也在城中冲天而起。

凤鸣?我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等我下意识想要往外看时,一声声杀气冲天的凤鸣横动云霄。

再下一刻,云天蔽日的凤凰虚影已经从机关城的上空伸展而出。

秦思月冷声笑道:“王欢,你不是觉得你们的火器犀利吗?我今天就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凤怒’。凤失其凰,一怒惊天。”

我骇然看向了身后的铁凤凰。原来那不是凤凰,仅仅是凰。很多人都觉得凤凰是同一种神鸟,其实是那是凤与凰的合称,凤为雄鸟,凰为雌鸟。我身后那只铁凤凰头上无冠,只有双尾,其实就是凰的形象。

仅仅一瞬之间,我就看见一只巨大的机关凤凰在空中现出了形影。

大长老厉声呼喊道:“开火,开火,把那只凤凰给我打下来!”

刑殿弟子调转枪口之间,密集的火雨冲天而起,凌空滑翔的凤凰却在一瞬之间调转身形,长达十余米的双翼伸展开来,向九天之上振翅而飞。

我正在疑惑之间,大长老也兴奋地喊道:“快开火,快开火,打凤凰的肚子,把它打下来!”

秦思月冷笑道:“自寻死路。”

两人像是对话般的声音还没落下,雨点似的子弹就在凤凰身上打出了阵阵火星。可是空中狂舞的飞凤不但没有被对方击落,反而在枪林弹雨之中节节攀升。

我一瞬间醒悟了过来。真正支持凤凰飞舞的动力,不是来自于凤凰本身,而是来自于打中它腹部的子弹。古时候虽然没有火器,却有弓弩。设计这只凤凰的人,就是利用了古代将军的心理——他们遇上空中飞禽,只会下令放箭,可是他们想不到的是,自己的强弓硬弩才是送他们一命归西的根源。

短短片刻之间,大长老已经连续发出了几道命令:“开火,继续开火。”

“往后退,往后退……拉开距离,调整好目标。”

“全都给我打凤凰的肚子。”

刑殿弟子的子弹在对方的指挥下开始向一个方向聚集而去,与此同时,凤凰那只高昂的凤冠上也爆出了一道赤红的火苗。仅仅一瞬之间,那团火苗就以燎原之势从凤冠的方向往凤尾覆盖而下。长达十多米的机关凤凰顿时烈火狂燃,火红色的光晕向凤凰四周疯狂扩散,形同烈日高悬半空。

火凤凰仅仅在空中停留了一刻就调转身形,伸展双翼向山坡俯冲而下。

“快散开!”几个长老不约而同地冲出人群,迎着凤凰飞来的方向纵身跳下了山坡,可是原本就聚集在一起的刑殿弟子却在这时乱成了一团。

唯一留在山上的长老举刀高喊道:“开火,给我开火……”

少数刑殿弟子举枪对准天空之间,凤凰双翼忽然同时一震,数以百计的利箭便从它的翅膀上飞射而出,形同火雨排空向山上覆盖而下。首当其冲的刑殿弟子惨叫倒地之间,烈火熊熊的飞凤也接踪而至。

“轰”——

惊天动地的巨响当中,卷裹着残肢断臂的熊熊烈焰冲霄而上,滚滚硝烟满山弥漫,还没被炸死的刑殿弟子从硝烟当中奔逃而出,却在几步之后口吐白沫昏倒在了地上。

我的第一反应就是:“烟里有毒,别呼吸。”

秦思月淡淡地说道:“放心,那些毒烟伤不着你们。跟我走吧!”

两只妖仆抬着铁箱向城门洞左侧方向转了过去,我和叶寻也只能快步跟上,安然往洛芊芊的方向看了一会儿,才从后面追了上来。

我早就注意到了洛芊芊。从火凤出现的时候,她就已经停在了山坡之外,刚才的爆炸并没波及到她,至于后面的毒烟,想要从山上飘落下来,还需要一会儿的工夫,她有足够的时间逃生。

我跟着秦思月走了一段距离之后,才看见有一段城墙已经从里向外塌倒了下来,残落的废墟当中夹杂着一座变了形的铁架——那只机关凤凰应该就是在这个位置发射入空,城墙也因为承受不住机关发射的压力而随之崩塌。

我们几个还没踏上城墙,就听见远处有人喊道:“给我站住,还我刑殿弟子命来!”

秦思月仅仅隔空回应了一个字:“杀!”

原本堆积在山脚下的巨石就纷纷崩开了外面的石皮,一只只妖仆从地上挺身而起,从四面八方向刑殿长老冲杀而去。

短短十几秒钟之内,至少有十五只妖仆加入了战团,硬生生拖住了刑殿高手的脚步。抬着秦思月的两只妖仆却从容不迫地踩着满地碎石一步步登上了城墙。

我跟在秦思月身后道:“你们早就已经控制了这一段城墙?”

“当然。”秦思月直言不讳地说道,“如果我们没有内应,我当初又怎么会从戒备森严的机关城中顺利出逃呢?”

陶思羽沉声道:“跟你们勾结的人,是墨家还是公输家?”

“都有。”秦思月说了两个字之后,马上又纠正道,“‘勾结’这两个字用得并不恰当,我们只能说是互利互惠罢了。”

“对一件事情研究得越深的人,就越是容易陷入一种痴迷的状态。按照你们的话讲就叫走火入魔。他们为了在自己所痴迷的领域当中达到巅峰,会做出种种近乎疯狂的决定。”

“有些人会把亲生儿子扔进炉子里炼丹,也有人干脆自己跳进火里去铸造神剑。这些事情在我生活的时代多不胜数。墨家和公输家从来都不缺这样的疯子。”

秦思月话锋一转道:“那些疯子不缺勇气,更不缺胆量,他们缺少的只有两样东西:一个是思路,一个是时间。这两样东西恰恰就是我们能给他们的。”

“他们想要精巧的机关术,我们有偃师一脉的典籍;他们想要寿命,我们可以给他们再安上一个脑袋。他们当中很多人甚至觉得多一个脑袋来思考,或许更容易在机关术上登峰造极。”

秦思月意味深长道:“所以说,当初两大机关门派的衰败,并不是像你们想的那样完全是为了斩妖除魔。”

我沉声道:“既然你们有内应,还有路线,为什么你不自己回来,非要去跟诸葛亮赌个输赢?”

秦思月反问道:“你以为我不想自己返回秘境吗?那是因为从我离开之后,我们的内线就不知道因为什么暴露了,他们两家重新铸造了机关城。我唯一留下的内线拼死才给我传出了第一道城墙的弱点。那段城墙之所以会崩塌,全是因为我的内线做了手脚。剩下的四道城墙,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进去。”

我忍不住想道:这处城墙明明就是诸葛亮引我们过来的地方,怎么会成了秦思月他们掌握的缺口?

说不定,秦思月所谓的那个内线给她传来的也是一个假的消息,这里其实是两大机关门派留下的最大陷阱,他们为的就是让秦思月从这里走进来送死。

第一七六章 城如鬼域

我越想越是觉得不对,忍不住开口道:“秦思月,你实话告诉我,你在遇见诸葛亮之前,回来过没有,这里究竟还有没有两大门派的人活动?”

秦思月反问道:“你在怀疑什么?”

“没什么,我只是随便问问而已。”我的确在怀疑很多东西,只不过,现在还不到我当面去问秦思月的时候。有些事情一旦说出来,可能会引起不必要的后果。

两只妖仆抬着铁箱在前面慢慢引路,我和叶寻、安然呈品字形护卫在铁箱附近,叶寻忽然快走了两步,悄悄把他的黄金面具塞到了司若的手里,我马上明白了他的意思。

我故意撤开了几步,对司若打了个手势,示意她带上黄金面具,我自己赶紧意念传音道:“司若,司若,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听见了。”司若虽然表面上未动声色,意念之中却带着惊喜。

我飞快地问道:“你们进来之前, 有没有遭到刑殿的截杀?你们是怎么跑过来的?”

司若回答道:“从我们分开之后,刑殿就一直追着我们不放,直到秦思月把他们引进了黑竹沟,才开始慢慢反击。我发觉……”

司若略微迟疑道:“我发觉秦思月好像也不了解黑竹沟的情况,很多地方她都要想一想,甚至是寻找一下标志性的东西才会继续往前。”

我飞快地问道:“黑竹沟里有机关吗?”

“有,而且非常多。”司若快速答道,“但是,黑竹沟里的机关非常简单,大多数都是借助地势才能发挥威力,像火凤凰那类霸道的机关从来没有出现过。”

我再次问道:“那种双头的怪物呢?你们看见了多少?”

“什么双头怪物?妖仆?”司若回答道,“我们进入机关城的范围之后,确实有妖仆出现迎接秦思月。我看见你时,就是怕你贸然动手,才给你打了手势。”

我微微皱眉之下,再次问道:“追杀你们的那些刑殿弟子全都中了毒,你们没事儿吧?”

司若道:“我们进来这一路上遇上了至少十二处毒瘴、毒潭,秦思月知道怎么避毒,我们没事儿。”

我总觉让刑殿弟子舌头上开花的毒药并不像是我们看到的那样简单,可是司若这边却没有半点有用的消息。我正沉默不语时,司若忽然说道:“对了,那个姓姚的老头好像是发现了什么事情,秦思月才向他下了毒手。”

我转眼看向姚老头时,他已经快没了呼吸。

姚老头向我求救那会儿,如果换成别人,我就算没法救人,也会送对方一程,至少不会眼睁睁地看着他生不如死。可是,姚老头这人给我的第一印象异常的糟糕,我干脆没去搭理对方,他现在正半死不活的被拖在地上,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咽气。

我正在琢磨着自己该怎么上去跟姚老头搭话时,走在边上的安然却忽然开口道:“欢哥,你看前面。”

我顺着安然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时,却看见远处城头上涌起了一层白茫茫的迷雾。突忽其来的雾气先是在离地一尺的高度上向前方滚动了几米,之后就像是被一层无形的墙壁挡住了去路,淤积在一处墙垛附近向空中节节攀升。没过多久,我们眼前的一切就全被挡在了浓厚的迷雾当中,城墙两边却仍是景物如旧,我甚至还能看见聚集到了城下的刑殿弟子在与一众妖仆拼死搏杀,唯独那一段被迷雾笼罩的城墙变得难以视物。

我和叶寻同时抢上几步之间,雾气背后却隐隐约约出现了一道人影。对方的身躯不仅异常高大,肩膀上好像还并排生长着三颗人头。

对方六只血光四射的眸子在雾气背后骤然爆睁之间,迷雾背后像是亮起了六盏红灯。带着光晕的血影分别转向我和叶寻的同时,我们身后的妖仆竟然一下跪倒在了地上,全身战栗着无法抬头。

我和叶寻对视之间,一齐抽出兵器退向了铁箱:“前面有三头妖仆。”

“三头妖仆?”秦思月低声道,“难道他们成功了?你们往前走,不用害怕,只要是妖仆就伤到不你们。”

秦思月说话之间口中忽然发了出两声呼喝,站在迷雾中的三头妖仆一步步退向远处,很快就消失在了我们视线当中。可是迷雾之中传来的杀气却不减反增,我甚至觉得不只有一只三头妖仆躲在迷雾当中伺机而动。

这段城墙,真像秦思月所说的那样可以畅通无阻?

我和叶寻本来还在迟疑,城墙下方却枪声乍起,几颗子弹从我们两人身边疾掠而过之间,城头的砖石也在枪林弹雨的狂扫之下石屑纷飞。

我转头看向城下,才发现城下的战况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发生了逆转,大批身穿黑衣、头扎红带的刑殿弟子漫山遍野汹涌而来,五人一组,相互配合着加入了战团。

这些扎着红带的弟子修为虽然不见得比原先那些人高出多少,但是相互间的配合却极为紧密,每招每式都是攻防一体,虽然一时半会儿还无法大面积杀伤妖仆,但是取胜对他们而言也只是时间上的问题。

远处的山坡之上还有至少超过百数的白衣人倒背着双手漠然而立,他们似乎是在观战,又像是对刑殿弟子的生死漠不关心,唯一关心的就是笼罩在机关城上的迷雾。

安然仅仅看了一眼就惊呼道:“欢哥,快点走,刑殿的精锐红带弟子过来了,还有白衣长老团,这都是刑殿压箱底的高手,咱们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走!”我也知道现在到了不进不行的程度,可是跪在地上的两只妖仆却怎么也不肯起身,没人抬动铁箱,我们寸步难行。

“起来!”我连着在妖仆身上踢了两脚都不见对方有任何动静,才怒吼道,“秦思月,你搞什么鬼?”

秦思月道:“妖仆之间等级分明,他们不敢走了,我也没有办法。这样吧,你们再出一个人换掉那个老头,就可以推着箱子往前走了。”

“放屁!”我气得破口大骂——我们已经有三个人被困在了铁箱上,再上一人,不等于是在帮秦思月增加筹码?

秦思月不以为然道:“你们不愿意,我也没有办法。是走是留,你们自己选择吧!”

我刚要张口,安然就上前几步,一刀割断了姚老头的喉咙。对方咽气的一瞬之间,扣在他手腕上的锁扣跟着自行开解了。

我顿时惊呼道:“安然,你干什么?”

“没有时间了,咱们不是长老团对手,再不走,可就真来不及了。”安然把尸体拽到一边,抓起手铐戴在了自己的手腕上:“欢哥,别犹豫了,快走。”

安然话音没落,我就听见城墙缺口的方向传来了阵阵人声。大批刑殿弟子已经冲到城下,正在顺着缺口向城墙上攀登。

与此同时,安然也“咔擦”一声锁紧了手铐。箱子四角同时打开了一道缺口,碗口大的车轮从缺口上探落地面,秦思月冷声道:“抓住箱子上面的把手,推着箱子快走。你们两个阻击来敌。”

两只妖仆同时转身向城墙缺口的方向扑杀了过去,

司若几个人在别无选择之下,只能推动了铁箱顺着城墙的方向飞奔而去。

我却稍一犹豫之后才跟着他们冲进了大雾之中,几步抢到了队伍前方。我还没跑出多远,就听见城墙两侧冒出机关开启的声音,等我转过头时,一架架转射机已经从城墙下方升上了地面。

设计转射机的人应该早就想到了有人会在缺口处登上城墙,转射机从出现的一刻,就是按照高低错落的顺序立于城上,第一架机关紧贴城墙地面,箭锋平射,第二架机关却比它高出了两米左右,箭口向下斜指远方。

我看见了连续三架机关弩之后,正在琢磨第四架机关弩会不会上升到高达六米的位置,却没想到第四架连弩的底座竟然转动了一个方向,把机关推到了城墙之外,悬在半空当中侧向对准了前方。

仅仅片刻的工夫,一座好似孔雀开屏般的弩阵就横列在了城墙之上。

我虽然看不见城墙正面的情景,但是我却能猜到刑殿长老团看到的应该仍旧是一片迷雾紧锁的景象——城墙上的重重雾气就是为了掩饰转射机的杀机。

我仅仅停顿了一刻就听见秦思月喊道:“别停,继续走。”

司若他们推动着铁箱从连射机与城墙的缝隙当中快速穿过之间,迷雾之外也有人喊道:“手*雷开道。”

糟糕!我顿时凛然一惊。刑殿并没像普通探神手那样,把保存遗迹作为第一要务,而是选择了用火力趟平道路、保存实力。

我回过头的一瞬之间,难以计数的手*雷就从迷雾之外破空而来,爆炸声随之冲天而起。首当其冲的转射机顿时塌落在了城墙之上,还没来得及发射的强弩在爆炸声中脱离了弓弦,向四周迸射而去。

“趴下——”我飞身将司若扑倒在了地上。

第一七七章 城如鬼域2

我和司若的身形刚刚着地,被崩飞的强弩也随之砸落在地。在我的印象当中,被炸毁的那架转射机上的弩箭是往不同的方向弹射。

如果外面有人发现弩箭,投向大雾中的火力将会更为猛烈。可是,早就已经蓄势待发的转射机却迟迟没有启动,根本无法压制对方的火力。

我在司若耳边说了一句“趴好”,自己从地上挺身而起,脚踩着城头,往一架转射机上飞身而落。我的双脚刚一着地,就听见外面指挥之人冷笑道:“果然有埋伏。再扔。”

我飞快地在机关上看了一眼,马上抓住上面的扳手狠命地向下压去,数以百计的箭矢在弓弦的震天巨响当中呼啸而出,密如飞蝗地覆上城头。

刑殿弟子的惨叫声在迷雾背后震动云霄的瞬间,浓烈的火光也在城头上掀天而起。被硝烟卷裹着的人影顺着城墙翻落而下之间,我的视线当中却蓦然飞出了一道呼啸的火龙。

火箭!我甚至来不及多想,就从转射机上纵身而下。我人还在半空之中,剧烈的爆炸声响就在我头上猛然掀起。被火箭筒炸碎了的机关拖拽着烟火在我四周纷纭而过时,我也一下摔在了地上。

我顺势向前乱滚几圈才算是稳住了身形,可我头上却传来一阵“嘎吱”声响。等我抬头看时,支撑着转射机底座的机关横梁再也承受不住底座的重量,“咔擦”一声折成了两段,烈火熊熊的机关残骸瞬时间往我头顶砸落了下来。

我顾不上自己的双腿还在钻心剧痛,赶紧手脚并用往墙根底下爬了过去。我刚刚贴近城墙,机关残骸就在我身前轰然落地。被烈火浓烟包裹其中的机关碎片直奔我身上迸溅而来之间,我赶紧双手抱头,在地上缩成了一团,任由着雨点般的木块层层砸落在我的身上。

“王欢——”司若在城上哭喊刚起,我就听见安然带着哭腔喊道:“快走,快走啊!”

“你放开我,我不走!”司若的声音已经变得异常沙哑。

安然的声音也变了腔调:“嫂子,你快走,别让欢哥白白牺牲。”

“停止开火,生擒妖女司若,给我上。”有人一声令下之间,大批刑殿弟子飞速抢进的脚步声也从城头上传了过来。

不知道是安然的那声“嫂子”触动了司若,还是冲进的对手让司若改变了主意,两个人的声音开始变得越来越远,直到大批刑殿弟子从我头上追向了远处,我才站起了身来。

可是,我第一眼看到的人,竟然会是面色铁青的叶寻。对方就站在距离我不远的地方,身上的白衣还染着被火燎过的黑迹。叶寻脸色阴沉道:“给我一个解释。”

我还没来得及开口,陶思羽的声音也在我背后响了起来:“我也需要一个解释。”

“你们两个……”我仅仅说了几个字之后,就猛地往城墙上靠了过去,因为我听见有人正在接近这一段城墙。叶寻和陶思羽陡然变色之间,一左一右地靠到我的身边,用后背紧紧贴着城墙屏住了呼吸。

城上很快传来了有人说话的声音:“看见尸体没有?”

“没有,下面不是烟就是火,什么都看不清。”回话的人不止一个,答的内容却大致相同,城上至少有十多人在寻找我们几个的尸体。

有人发令道:“让绕下去的兄弟往前搜,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咱们继续追。”

城上的脚步声渐去渐远,绕到了城下的追兵却越来越近。叶寻顺手拉了我一下:“快走。”

“不用走,他们过不来。”我躲在城墙垛子背后悄悄往外看时,陶思羽却递过来一面贴在匕首上的镜子。我透过化妆镜看到二十多个全副武装的刑殿弟子手持武器一点点地向我们这边搜寻了过来。

城墙之下除了几个墙垛之外,几乎是一马平川毫无遮拦,以他们现在的速度,只要再过个两三分钟就会贴近我们藏身的地点。

我忍不住将手伸向腰间的枪柄时,城墙一侧忽然弩声暴起,铺天盖地的弓弩从墙面上横飞四射,大半的刑殿弟子顿时被箭矢贯穿了头颅和肋下,倒在了血泊当中。

少数弟子虽然及时扑倒在地,城墙上的第二波箭雨却又接踵而来,这一次的弩箭从平射改成了斜射,一串串弩箭以相隔半尺的距离由近向远排列而去之间,还没来得及起身的刑殿弟子顿时被活活钉死在了地上。

只有一个高手在连番滚动之下逃向了远处,追击而至的强弓劲弩虽在连番呼啸,他却几次都仅以两寸左右的距离在弩箭之前死里逃生,一直挨过了弩箭连击才算站起身来。

我低声道:“叶寻!”

叶寻当即抖开*瞄向了对方要害,那人几乎也本能的感到危险临近,蓦然转头往我们的方向看了过来,他与叶寻对视的一瞬之间,本能的想要叫喊。

我看见对方嘴唇微张之间,当即抽出了匕首。我绝不能让对方喊出声来,否则,我原先的计划就会功亏一篑。

叶寻还没来得及扣动,两只雪亮的刀锋就从那人脚下的泥土当中弹射而出,瞬时间贯穿了对方双脚。那人原来要喊的话音也变成了一声惨叫,整个人仰头向背后倒落了下去。

那人的身躯还没来得及着地,十多把刀锋紧跟着破土而出,从背后将人当场贯穿。

那人的尸体被利刃挑在的半空慢慢向地面滑落的当口,远处的城墙也有人怒吼道:“谁派人下去的?”

有人回答道:“是十三长老的命令。”

“胡闹!”直到这时,我才听出来那是大长老的声音,“传令下去,从现在开始,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擅自行动,更不允许有人再随意更改路线,老十三记过一次。”

“是!”有人领命之后,把大长老的指令一层层地传达了下去。

我听见有人往我们的方向走过来时,赶紧示意叶寻他们不要乱动。长老团的人马都是高手,无论听觉还是感知都超出常人几倍,万一被他们发现我们藏在城下,我们几个必死无疑。

大长老边走边说道:“前面伤亡如何?”

“王欢发动的机关弩折损了我们将近两个小队的人马,好在伤亡的不是红带弟子,损失并不算大。不过,老十三派下去的人……”

那人显然并没在意普通弟子的性命,对红带弟子的伤亡却耿耿于怀。

“哼!”大长老不悦道,“老十三就是立功心切,这个毛病不改不行。地图上明明标注了路线,他却非要去找捷径……”

我听到这时,心里不由得“咯噔”一声:大长老他们也拿到了地图?难道诸葛亮留下的地图不只一张?

大长老越说越气:“地图上一再强调,第一道城墙只能在中门而出,我跟老十三交代了几遍,他怎么就是不听?”

事情跟我估计的一样。机关城五层城墙层层推进,每两道城墙之间都有一定的距离。火凤凰摧毁了第一城之后,到达第二层最快办法就是直接向前。秦思月之所以选择绕行,就是因为她不想触动两城之间的陷阱,这也是我觉得城下追兵不可能接近我们三个人的原因。

引导大长老前行之人忽然停在我们上方道:“这里就是王欢跳下去的地方。”

大长老没有开口,其他人也不见动静,大概是在城头上向下张望。这时,机关残骸上的烈火已经熄灭,但是烧毁残骸上的浓烟却更重了几分,我不害怕对方能发现我们藏身城下,我怕的是他们再有其他的动作。

那人果然说道:“长老,你看我们需不需要再扔些*下去探探虚实?”

我心里顿时一沉:怕什么就来什么!

大长老沉默的片刻之间,我手心当中也冒出了一层冷汗。大长老终于开口道:“用不着那么麻烦,区区一个清风,翻不起什么风浪,王欢就算不死,也逃不出重重机关。命令所有弟子继续前进,无论如何都要生擒妖女司若。”

“是!”那人恭敬应是之间,大长老再次开口道:“洛芊芊带上来没有?”

那人回答道:“已经带过来了,不过她不太愿意配合。”

“不配合就抓起来。”大长老冷声道,“让人带着她在后面走,要是安然死了,就把她处理掉。”

大长老显然是要利用洛芊芊威胁安然,他扔下了一句命令之后就带人往前走去。大队的刑殿弟子一批批的从城头上快速走过,从脚步声听来,他们应该带有重武器。刑殿这一次算是倾巢而出了。

我一直等到他们全部离开,才算松了口气,低声向叶寻他们两个说道:“我刚才是故意从城上跳下来的。秦思月那边我总觉得心里有些不踏实,但是跟在她身边,我只能听她摆布,只有想办法让我消失,我们才有机会反败为胜。你们跟着我下来干什么?”

第一七八章 城如鬼域3

叶寻额头上青筋暴起:“我下来看看你死了没有。”

我干咳两声转过了头去:“咱们等一下从这边穿过去,进第二道机关城。”

我从身上拿出诸葛亮留下的地图道:“你们看,每一道城都有八道城门,按照八卦排列。第一城最安全的位置是坤位,第二城则是坎位……秦思月他们想要过去,需要绕过很长的一段距离。如果我们直接插过去,至少会比他们快上一个小时。一个小时可以做很多事。”

叶寻微微一顿之后才说道:“你不告诉司若一声?她还以为你死了。”

叶寻的黄金面具还在司若那里,我想联系她随时都可以。我犹豫了一下才摇头道:“就让她先觉得我死了吧,否则容易被秦思月看出破绽……哎呀——”

我话没说完就觉得大腿上传来一阵剧痛,等我回头看时,陶思羽已经将一把锥子扎进了我的腿里。对方脸色阴沉道:“这是替司若扎的,你个王八蛋。”

陶思羽是在替司若鸣不平,可是我也有一句话没说出来:现在不告诉司若我还活着或许更好,如果我真的死在了机关城,那就等于是给她希望又让她绝望。与其那样,还不如让她觉得我已经死在了城下。

我一只手揉着腿上的锥子眼儿,一只手往前比了一下。两道城墙之间的直线距离大概有三百米左右,可是这一段看似平静的青砖大道上却不知道藏着什么危险。

我沉声道:“我先走,叶寻接应。陶思羽,你等我们两个过去再走,万一我们两个栽了,你就回去吧!”

我也不管陶思羽答不答应,自己就拔出蔑天,一步步试探着往对面走了过去。我每走一步都在小心翼翼,甚至试探几次才敢落脚。

可我走到一半时,脚下却还是传来了一声轻响。我眼角的余光刚一看见自己脚底的青砖炸成了两段,双足就同时发力向背后飞跃而去,人在空中翻了几圈才平落在了地上。

可我的脚掌刚一接触地面,我双脚之下的四块青砖便同时沉落地底。破开的砖块四周蓦然翻出了四道螺旋形的刀锋,直奔我脚腕上切割而来。

如果让刀锋贴近我的脚边,只要几秒钟的工夫,我的双脚就得齐腕而断。避无可避之间,我调转蔑天向右脚边的刀锋上插落而下,生生用长刀别住了旋转的刀刃。

可我双脚各自站在一个陷阱当中,我能挡住右脚边的刀刃,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丝丝旋动的刀锋割向我的左脚。

千钧一发之间,叶寻忽然飞快地踏进两步,竖起血月贴着我的小腿插进了机关当中。我明显感到一块被刀崩飞的铁片打在了我的腿上,已经削开了裤管的刀尖挑着我的肉皮停了下来。这一刀虽然没伤到我的筋骨,我腿上的鲜血却还是将裤管给染红了一片。

我还没来得及松上一口气,我身体左侧地面蓦然裂开了两道铁闸,四辆并排而立的刀车同时翻上了地面。

我身上顿时冒出了一层冷汗。

刀车,又被称为赛门刀车,是出自墨家的守城器械。刀车本身就是一种极为坚固的两轮木车,车前竖有刀壁,装载二十四把钢刀,车身几乎与城门同宽,一旦城门被破,城中就会出动几十甚至上百将士同时推动刀车堵住城门,与敌人继续鏖战。

这种用于守城的应急器械竟被墨家子弟给做成了机关。如果四辆刀车同时发动,至少可以将半边道路完全趟平,除非我们还有重武器可以抵挡对方,否则就只能被刀车活活撕成碎片。

四辆刀车仅仅停顿了一刻,就带着隆隆巨响往我身前碾压了过来。我的双脚仍旧被卡在两个陷阱当中动弹不得,我只要稍一挪动,陷阱中的利刃就会随之而动。

我想短时间内离开陷阱,就得放弃双脚;反之,我就只能跟着我的双脚一块儿被碾成碎肉。

我仅仅考虑了几秒就开口道:“叶寻,你走吧!我不想一辈子坐在轮椅上活着。能和你做兄弟,我很开心。”

“放你妈屁!”

那是我第一次听见叶寻骂人。我震惊转头之间,叶寻忽然身形骤起,疾奔几步,双手同时化掌为爪,掐住了刀车上寒光四溢的刀锋,身形斜向绷成一条直线,双脚紧蹬地面,生生顶住了隆隆而进的刀车。

叶寻虽然拼尽了全力,可是他仍旧难以对抗机关之力。双方仅仅僵持了几秒,叶寻就在刀车的推动之下寸寸向后滑动而来:“想办法走!”

“松手!”我知道叶寻的功力比我深厚,但是人力永远无法对抗机械之力,叶寻再不松手,用不上多久他的骨骼就会被自己生生折断,那时我就得看着他被压成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

我们两个人交相呼喊之间,我却听见陶思羽厉声喝道:“喊个狗屁,把嘴闭上!”

我都不知道陶思羽是什么时候到了我的脚下,我看见她时,她已经在飞快地拆动我脚下的机关。

陶思羽速度虽快,双手却在不住地颤抖——三条人命全都在她手上,不由得她不慌。

我的目光在陶思羽和叶寻之间连番转动,额头上的冷汗像流水一样滴落在地。

“快点!”叶寻连声怒吼之间,一行行鲜血从他身前滴落在了地上。

叶寻吐血了?

“傻子,松手啊!老子用不着你救!”我在怒吼声中抓住了蔑天的刀柄,猛然提了起来。

一双脚,没就没了吧,至少我从这里爬出去的时候,叶寻不会放手逃生。

蔑天离开地面的一瞬之间,我也紧跟着咬紧了牙关。可我等来的却不是撕心裂肺的剧痛,而是陶思羽狠狠的一巴掌:“傻了吗?快点帮我!”

陶思羽拆掉了我右脚上的机关,左脚却怎么也来不及再救了。我没弄明白对方想要做什么时,陶思雨一下抓住了血月的刀柄:“我往后,你往前,快!”

陶思羽是要用宝刀断去机关上的锋刃?

我心念微动之下,紧跟着对方一刀插进机关当中,两个人同时出刀向左右横扫而起。四道刀锋应声而断之间,我飞快一步赶到了叶寻身边,双手紧握蔑天高举过顶,贴在刀车前壁疯狂斩落。嶙峋而立的刀锋火花飞溅着接连落地,叶寻也跟着身躯一软倒向了车下。

陶思羽不等叶寻摔倒就斜向冲来,拦腰抱住叶寻闪向了一边,我也跟着他们两个连续退后几步,躲向了城墙边缘。

等我们全都躲到了安全地带,我心中才升起了一种深深的无力之感。

我们还没走到一半儿就差点被陷进了神出鬼没的机关当中,等我们走上城头,说不定还会遇上什么。

我第一次怀疑自己的决定是不是正确。

我正沉默不语时,陶思羽忽然道:“你看那边。”

我顺着陶思羽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时,四辆刀车已经先后栽进了远处地面裂开的机关闸门当中。如果我没猜错,这些机关刀车应该是可以循环使用的,它们从右侧开始冲出地面之后,运行一段距离,再进入左侧闸门被机关送回原位,这样一来,机关就可以不断重复出现。

陶思羽沉声道:“我们从那个缺口下到地底下怎么样?”

我震惊道:“你没说胡话吧?”

陶思羽狠狠瞪了我一眼:“论功力、论聪明,我的确比不上你,但是说到偷东西,我可以当你祖宗。干我们这一行,最重要的是什么?是能找到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方式,神不知鬼不觉地钻进别人家里。我觉得,那个机关闸门就是一道可行之路。”

我忍不住一皱眉头。陶思羽说的不无道理。这就好比是一座要塞,不管外面如何枪炮林立、严防死守,一旦钻到里面,它反而会变得不堪一击了。

可我总觉得这个办法太过冒险。

墨家、公输家以机关之术名闻天下,他们建立机关城的时候,会想不到这一点吗?说不定,从那里会更为危险。

我正不断思忖之间,叶寻忽然开口道:“反正都是在赌生死,在什么地方赌又有什么区别?而且,我觉得陶思羽的思路未必不对,我们可以试试。”

我沉默片刻道:“那就试试。”

陶思羽走到刚才被我踩开的机关旁边,用手使劲按了一下,四辆崭新的刀车又从原先的闸门当中翻上了地面,同时往陶思羽的方向推进而来。

陶思羽迅速逃离原位,带着我和叶寻一起跟在刀车的背后,快步往机关入口的方向走了过去。我边走边说道:“陶思羽,你能看明白刀车是用什么作为动力吗?”

“看不出来。”陶思羽摇头道,“这个恐怕得把刀车给拆了才能知道,可我们现在没有时间。”

“是啊,我们现在没有时间。”我喃喃自语之间,远处的机关闸门已经缓缓敞开。刀车眼看就要进入闸门时,陶思羽却喊道:“我们先走。”

第一七九章另一种猜测

先走?

我顿时被陶思羽被弄懵了,我们明明是要跟在刀车背后,怎么就成了我们先走?

先一步跳下闸门的结果,很可能是我们还没站稳脚跟,后面的刀车就会迎头而下。

陶思羽却连一句解释都没留下,就飞快的冲向机关闸门,我和叶寻仅仅的停顿了一秒就跟着陶思羽纵身跃起,跳下了闸门。

我们三个几乎是不分先后落在了一块方形的铁板上时,那块铁板却蓦然间向下一沉,我还没有反应过来,刀车带起劲风就从我们头顶呼啸而下。

我正想起身之间,陶思羽却忽然伸手把我和叶寻全都按回了原位:“别动,相信我。”

千斤刀车从天而降的速度何其之快,我们现在就算是想要挣脱陶思羽也已经来不及了,我只能听天由命的睁开双眼向头顶看去。

刀车前壁上那冷芒四溢长刀,向我们头顶直刺而来的瞬间,车道两边忽然弹出两片半圆形铁闸,向通道中间合拢而来。

轰然两声巨响一前一后震天而起,第一声是两只铁闸怦然闭合轰鸣,第二声却是刀车撞在了铁闸上剧震。千斤刀车虽然被铁闸挡在了外面,车前刀锋却将铁板贯穿几寸,寒光狰狞的悬挂在了我们头顶之上。

铁闸四周簌簌而落的尘土还没完全飘散,陶思羽就把我和叶寻拉了起来,拽到了平台一边。

直到这时我才惊魂未定的看向了陶思羽,是她救了我们一命。

墨家早就想到了有人会跟在刀车背后跳下闸口,只要有东西砸中了下面铁块儿,通道中间的第二道铁闸就会自动闭合,把跳下来的人拦腰剪成两段。

我还站在原地出神的当口,陶思羽已经在机关密室里转了一圈:“王欢,你不是要找墨家埋伏吗?人在这里。”

我顺着陶思羽手指方向看过时,第一眼看见就是墙上一个巴掌大小的开口,陶思羽从开口照进密室的手电光刚好落在了一具骨骸身上。

那具已经不知道死去多少年头的尸骨,正坐在一张已经腐朽的登子上,原本拿在手里机关劲弩连着一截手骨落在尸体右侧,除此之外,那具尸体上看不见任何损伤。

陶思羽道:“这个应该就是守护机关入口的墨家子弟?我们找对地方了。我们顺着密室附近通道走,应该就是安全的路线。”

我沉声道:“先不着急往里去,你帮我找找发动机关控制室。”

“你找那个干什么?”陶思羽的话问道了一半,脸上也不由得露出了凝重:“你在怀疑什么?”

我沉声道:“我从进入机关城开始,就越来越怀疑秦思月那个故事的真实性,我们一直都觉得,是我们在无意当中闯进了诸葛亮和秦思月延续了千年的争斗。可是,事实上真是如此么?”

“秦思月从始至终,都在故意给我们造成一种错觉。那就是,她必须要回到机关的,但是,她回去的路却被两大门派强行阻断。可是,到了机关城之后呢?你不觉得,秦思月才像是机关城的真正主人?”

陶思羽皱眉道:“秦思月确实有些问题,可是,她所作所为可以解释过去。毕竟,当初他们双方在机关城争斗了百年,最了解敌人的人,还是敌人。”

我看向陶思羽:“那么当初的争斗是谁赢了?”

陶思羽沉默了半天才摇头道:“我不知道。”

我声音凝重道:“这才是最关键的地方。当初占据机关城的人哪儿去了?你们那些妄想九头长生的人又哪儿去了?”

“我怀疑机关城已经从诸葛亮之后就易主了。”

我再次说道:“前秦到三国,前后经历了两百多年。三国到现在又经历了千年。诸葛亮在世时,机关术菁华尚在,现在机关术却早已不复存在。”

“诸葛亮的留书当中,说是派马岱率军进入机关城,更改机关路线阻挡秦思月。就是最大的问题所在,马岱为什么要率军进入黑竹沟?如果,那时候墨家,公输还在,只要诸葛亮只要派人送信就足够了,何必要蜀国兵力吃紧的情况下,调来一支百战老兵组成的大军?”

“还有……按照常理来说,当年机关迷城当中应该集中了墨家和公输两大门派的精英,他们就算身处险地也应该能将机关术传承下去,现在呢?两家精英都跑到哪儿去了?机关传承又到哪里去了?”

我手指城墙之外道:“你自己看看外面,哪里还有人在?我们唯一看到的就是一具枯骨。一个没有人烟的地方,是谁在操纵着机关城。”

陶思羽忍不住打了一个冷战:“不会是秦思月的门派,已经占据了机关城吧?”

叶寻摇头道:“如果是那样,秦思月就不用费那么多的手脚了。”

我沉声道:“秦思月的身份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她真的是千年前的秦思月。但是,她离开了机关城之后,她埋在机关城里的暗线也遭到了清洗,机关城事后被人进行了改造,她能进外城却进不了内城。”

“第二种可能就是,秦思月和我们一样从来没进过机关城,她只不过是一个比我们先一步闯进了机关秘境的盗墓贼,她在冒充秦思月。”

我眯起眼睛看向机关城道:“无论是哪一种,我都必须抢在秦思月他们之前揭开机关城的真正秘密。”

陶思羽摇头道:“你的两种猜测都说不通,原因就在妖仆的身上。”

陶思羽飞快的道:“如果,两大门派改造了机关城,那么妖仆也不可能出现在外城,他们应该全部被封死在里面才对。”

“如果,秦思月也是盗墓贼,她又怎么来命令妖仆?如果他拿到了控制妖仆的方法,不就等于是拿到了邪派术士的核心之秘么?她还有必要硬闯机关城么?况且……”

陶思羽话锋一转道:“况且,敢去触碰神话禁区的人,只有三家。无鬼宗在此之前,没人打过机关术的主意,魔门也一样如此。探神手就更不用多说,如果,此前他们就找到了机关城,刑殿也不会倾巢而出。那些江湖上的散兵游勇,别说没有听说过神话禁区,就算知道也不敢轻易过来尝试,我觉得你的推测不对。”

我回答道:“这就是我一定要看到机关中枢的原因。”

我略一沉默之后才说道:“我还是原先的那个理论,机关没有动力永远不可能自行发动,除非当初的墨家掌握的能源技术,已经超出了现在水平。可是《墨子》当中并没有这样的记载。公输家也同样没有留下这样的传承,剩下的就只有偃师一脉了。”

我沉声道:“我倒要看看,真正发动外城机关是什么力量。”

陶思羽点头道:“行,我带你去找。”

陶思羽打起手电领着我们往机关城深处摸索而去,叶寻走在后面说道:“陶思羽,你怎么知道机关中枢的位置?”

陶思羽头也不回的答道:“我是机械学博士,主修机械动力,机关与机械很多地方都有共同之处。我还开了一家修理厂,自己就是修理师父。”

“那你为什么不一直念书?要……”叶寻的话只说了一半就停了下来。

陶思羽声音微冷道:“瞧不起我做贼是么?”

我赶紧碰了叶寻,意思是别让他乱说,结果叶寻的嘴里直接迸出一个字来:“是!”

我忍不住用手捂住了额头,我知道叶寻不太会说话,可也没想到他不会说话到了这种地步,这不是找打架么?

没想到陶思羽却转身道:“其实,我也瞧不起自己。贼就是贼,说的怎么好听也改变不了本质。但是,有些事情已经注定了就没法再去改变。”

叶寻没再去说什么,我赶紧岔开了话题道:“陶思羽,你说偃师一脉的秘术真的存在么?”

“这个很难说。”陶思羽道:“隐藏在神话背后的秘密实在太多,我们在这儿之前,不也没见过双头的怪物么?你不用岔开话题,我并不介意这些,起码我们现在还是伙伴。”

我也被陶思羽弄得哑口无言,一直跟着她往地下走出了三四百米陶思羽才停了下来:“要是我没弄错的话,这里就应该是给机关提供动力的中枢所在。”

陶思羽手指的是一座紧闭的铁门,我摸了两下门上兽形密锁道:“你能打开么?”

“可以试一下。”陶思羽轻轻触碰了几下形同蟠龙的怪兽,才抽出*插进怪兽的嘴里,她仅仅触动两下锁芯就停了下来:“不对,这不是锁孔,帮我找找附近还有没有类似锁孔东西?”

我和叶寻在大门上下连着找了几圈,每一个稍有可疑的地方都被我们触碰了几遍,还是没有任何发现,我忍不住升起了一股怒火,一巴掌拍在了那只突起的铁质兽首上:“妈的,做个锁头都这么复杂……”

让我没有想到的是,我那一掌竟然把兽首拍的转动了半圈。

第一八一章争执再起

有诸葛亮留下的地图,一路上不会存在什么艰难险阻,唯一能让我放慢脚步的就是我难以解释的心。

前一刻,我怒火冲天,恨不得把司若碎尸万段;可是当我真正要踏上那条狙杀司若的秘境时,我却又狠不下心来。

我也不想这样,以前我总说什么“当机立断大丈夫”。可是,这个世上能做到当机立断,毫不拖泥带水的又有几人?那些人只要不死,不出大错,都能称王道霸。

我虽然有那么几分小聪明,却偏偏不是可以成雄的人。我狠不下那个心,哪怕我已经怒火冲天,事到临头却又提不起杀心了。

我这一路上都在胡思乱想,哪怕是几次黄巾力士都已经到了我的眼前,我还是差点跟他们擦肩而过,要不是陶思羽及时提醒,我可能连黄巾力士都收集不全。

诸葛亮明明说她留下了十六尊黄巾力士,那我一路上却只找到了其中的十二尊,另外的四尊力士却不知去向。

陶思羽指着离我不远机关中枢道:“按照地图,这里就应该是第三城的中枢了,可是我们还差四尊力士。”

我仰头看上了陶思羽手指的方向,那里分别立着十二尊高低错落带有绞索的控制台,每组控制台刚好能够容下一尊黄巾力士自由行动。

我用狐铃控制着黄巾力士依次登上控制台,才冷然说道:“有了黄巾力士,机关就能启动,我们要做的就是等待司若他们到来,第三城就是他们的葬身之地。”

叶寻犹豫了一下才说道:“你想清楚了?我觉得……”

我嘴硬道:“没什么想没想清楚,司若敢算计我,,我就让她死无葬身之地。”

我正在说话之间,耳边忽然传来一声锐利呼啸——魔门血卫蝉翼弯刀的嗡鸣直奔我身后而来的瞬间,叶寻一掌打在了身上,我被对方推开几尺之间,弯刀也在从我原先站立的位置上飞旋而过。

等到弯刀向相反的方向飞回时,面色狰狞的孟天东也从暗处现出了身形:“王欢,你这畜生。”

“我早知道是你。”我二话没说拔刀在手直奔孟天东扑去。陶思羽想要上前帮忙,却被叶寻给拦了下来:“不要动,让王欢自己出手就行。”

叶寻话音没落,我已经和孟天东厮杀在一起,蔑天的刀光在我手中化作一团飞旋而动光轮,向对手横劈猛削之间,孟天东手中弯刀煞气冲霄向我身上反迎而来,仅仅一瞬之间,我们两个人的兵器就在有限的空间之内相撞数十次之多,刺眼的火星在我们两人之间蓦然乱闪,我们两人却都在怒目圆睁,紧盯着对手不动,任由点点火星落在我们脸上乱撞。手中兵刃一刻不肯停留的疯狂撞击,直到我们两人再也支持不住这种高强度的对碰之后,才不约而同的猛然向后跃起。

我们两人再次停下身时,头上已经是汗如雨下,孟天东苍白着脸孔道:“王欢,你这个畜生,小姐对你那么好,你竟然想要对她下手?”

我冷笑道:“司若对我好?她是另有目的。”

“放你妈狗屁!”孟天东不等我说完就破口大骂道:“主人,果然没看错你,你就是个狼心狗肺的东西,我真恨自己当初给你留了生路,否则,也轮不到你布局陷害小姐。”

“你特么有脸骂人?”我当场暴怒道:“你们魔门设计坑杀刑殿,故意把我拽进来充当棋子,老子告诉你,老子这颗棋子也能杀人。”

孟天东微微一愣:“你说什么?我们魔门要伏击刑殿?你听谁说的?”

“老子自己看出来的。”我已经缓过了一口气来,手中长刀缓缓抬起,刀锋直指孟天东要害。

孟天东沉声说道:“你特么脑袋进水了吧?小姐故意陷害你,会把血卫一个不留的派到你的身边?会让血卫断后,保着你杀出重围?”

我冷笑道:“那不就是司若一贯的作风么?”

司若为了达到目的,可是毫不犹豫的牺牲手下,这一点对我来说记忆犹新,比起孟天东的说辞,我更相信自己的判断。

孟天东气得浑身发抖:“王欢,你不是人。”

“老子先让你做鬼!”我怒吼之间暴烈杀机汹涌而出,蔑天宝刀带起了一声虎吼似的怪响,向孟天东方向狂舞而去,后者猛然从身后又抽出了一把弯刀,双刀齐转形同狂龙从齐腰方向往我身上飞旋而来。

两道刀光爆闪密室,蔑天刀影如同群山倾颓,碾压四方;血卫弯刀形同江河怒涌,一往无前,仅仅一瞬之间,两片刀芒就在空中相撞,炫目冷光在震耳欲聋的金戈交鸣当中缤纷而起,怒耀长空。

我和孟天东也两柄兵刃的碰撞之间向对方步步迈进,我每每向前迈进一步,就觉得死亡的气息在向我们逼近一分,我们两人只要看准了机会随时都能向对方发起致命一击,其中区别就在于谁能将尸分两段之后,能可以找到机会抽身而退。

“杀!”我蓦然间暴起一刀,在对方刀网的缝隙之中疯狂斩落,孟天东却在一瞬之间飞身回旋,紧挨着我劈落的长刀暴进两尺,手中双刀一齐往我腹部横削而至。

我的蔑天虽然无坚不摧,但是刀身太长,想要劈击对手我就得向后再退一步,可是现在孟天东却不会给我这样的机会,他的两只刀尖随时都可能瞬间豁开我的肚子。

我来不及变招,又避无可避之间,蓦然将心一横,双手握住长刀高举过顶,将蔑天竖直向天,双手紧握刀柄,对准孟天东头顶疯狂砸落。

我想法再简单不过——那怕是我横尸当场,我也不能让孟天东全身而退。

刹那之后,孟天东的弯刀就贴在我肚子上停了下来,我的刀柄却狠狠砸在了孟天东的肩头,我清清楚楚听见一声骨头开裂的脆响之后,孟天东手中弯刀也一齐落在了地上。

我顿时愣住了:“你怎么不还手?”

孟天东吊着一只膀子厉声怒道:“老子,打死你。”

孟天东虽然是在喊打喊杀,眼中却看不到丝毫杀气,只是抬起右手狠狠一巴掌抽在了我的脸上,孟天东一击得手之后,巴掌也跟着一下下的抽了过来:“你个王八蛋,我让你怀疑小姐,我让你狼心狗肺……”

我连续躲闪了几次,孟天东才消了口气,挂着满头冷汗怒吼道:“你特么的,小姐为了你差点死在探神手分部,你还怀疑他?”

我一下子懵住了:“你跟我说到底怎么回事儿。”

孟天东强压着怒火道:“第一,小姐以前不顾手下的死活,那是因为那些人本就不是她直属力量,其中有没有掺杂魔门其他派系的人马,谁都不知道。小姐拿不出那股狠劲儿,在魔门她就无法立足。只有直属血卫才是小姐在魔门立足的根本。”

孟天东道:“小姐耗费了多少心血,立下了多少功勋,才换来的这一支魔门血卫,全都让你给毁了。”

孟天东气得胸口起伏着说道:“小姐为了帮你。带着四个贴身护卫,去找李文忠。她的本意是想私会李文忠,故意给李文忠按上私通魔门的罪名,让刑堂直接处置了对方,好给你洗去罪名。”

“她没想到,自己在制造假象时,却遇上了刑堂大举出动,她搭上了四个贴身护卫,才算杀出了重围,你个王八蛋……”

孟天东指着我破口大骂之间,我也厉声反问道:“你怎么解释自己忽然出现在第三城的事情。”

孟天东毫不犹豫的说道:“那是小姐的安排,她用魔门暗号给我发布指令,让我诈死离开队伍,先一步进机关城探路。免得你个王八蛋先死在城里。”

我这时才仔仔细细的把孟天东打量了一遍,孟天东的身上伤痕累累,很多地方还带着重叠的伤口,如果不是几次死里逃生,他身上不可能留着这么多伤口。

难道我真的弄错了?

孟天东沉声怒吼道:“王欢,你把话给我解释清楚,今天你要是说不出个道理来,老子跟你没完。”

我把自己所遭遇的一切从头到尾说了一遍之后,孟天东也愣住了,对方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道:“如果,我是你也一样会这样怀疑,这不怨你。可是……”

孟天东犹豫了一下才说道:“魔门现在还拿不出这么大手笔来。如果换做是魔门的鼎盛时期,我们或许会这样做,现在不行。”

孟天东叹息道:“魔门表面上看上去是铁板一块,实际上内部早就分裂成了三派,三派人马各自为政,也在互相攻伐。其中任何一派都没有单独算计刑殿的本事,三派联手倒是有那个可能,不过嘛呵呵……”

孟天东摇头之后没有继续再说,但是他的意思却很明显,那就是三派之间不可能精诚合作。

孟天东话锋忽然一转道:“照你的说法,那个秦思月确实可疑,而且,小姐好像也看出了其中的蹊跷。”

第一八二章静待来敌

我急声道:“这话怎么说?”

孟天东皱眉道:“小姐给我任务时欲言又止,好像有什么事情要给我交代却没说出来。她还给了我一个莫名其妙的传信,让我遇险先救你。那时候,你还没出现啊,而且,她给我任务是让我先行探路,既然是我探路,怎么可能会跟你遇上?”

我忍不住一皱眉头:“你们魔门暗语谁还知道?”

孟天东道:“魔门当中有一套通用的暗语,所有魔门弟子都会使用。另外,每个派系还各自有一套暗语。仅限于本派弟子使用。”

孟天东忽然道:“不对,小姐联系我的时候怎么会用通用暗语?那种暗语一向是有别派弟子在的时候才会使用。”

“通用暗语?”我忍不住一皱眉头自言自语的说道:“难道还有别的魔门弟子在这儿?”

叶寻走到我身边道:“现在不是研究这个的时候,你再不动手,他们恐怕很快就要来了。”

我仰头看了看各就各位的黄巾力士道:“陶思羽,你给孟天东看看伤势,我和叶寻出去看看。”

我知道,我应该对孟天东说一声抱歉,可是话到嘴边,我却怎么也说不出口来,我并不想找什么理由,或许,那时我只不过是单纯的不想道歉而已。

我带着叶寻顺着机关通道快步走向了城头,躲在一座城楼当中向外面看了过去,第二城方向此时已经硝烟四起,爆炸不断,刑殿的人马好像已经在那边跟人打成了一团,只不过战火还没波及到第三城而已。

我这边的地势并不算高,我能看见第二城方向的火光,硝烟,却看不见那里的战况,可我越是看不见就越是觉得不安,忍不住的在城楼里转起了圈来。

叶寻低声道:“担心就过去看看。反正主动权是在我们的手里。”

“不行!”我摇头道:“我们现在绝不能露面,否则就会满盘皆输,咱们的对头藏得太深,不到最后时刻,我们不能出去。”

叶寻沉默了片刻道:“你不怕司若有危险?我知道,你着急司若,出去看看吧!万一留下什么遗憾……”

“我相信司若。”这句话其实连我自己都没有底气,司若的能力毋庸置疑,但是牵挂终究是牵挂,除非出战之人与你毫无关系,否则的话,哪怕你明知道他纵横无敌也会焦虑无比。

我不想露面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我真的弄不清司若的真正目的了,孟天东的话,我只能算是半信半疑。谜团没有解开之前,我无法完全相信司若。

可是,万一我错了呢?

我正在犹豫不决之间,忽然听见远处传来一声巨响,我猛然回头之下却看见一段城墙被硝烟烈火掀上了半空,炸开青砖瓦石拖拽烟火从天而降之间,司若他们几个推着铁箱身形终于出现在了远处的城门当中。

司若出现之后就开始往我们相反的方向跑了过去,那边应该是离他们最近的一道城门。

我仅仅犹豫了片刻,叶寻就出声道:“你还不喊她?再不过来就来不及了。”

“我……”我刚说了一个字,叶寻就纵声喊道:“司若往这边来。”

“你!”我震惊看向叶寻的当口,司若猛然回过头来:“王欢?往这边。”

司若毫不犹豫调过头来冲向了我所在城楼,司若越来越近,她的面孔也在我视线当中变得越发清晰,等我看清司若满是血迹和灰尘的脸,心中忍不住一疼。

司若是在边跑边哭,她下意识的想要擦掉眼泪,脸上灰尘越抹越黑。

这是我第二次看到司若在哭,第一次的时候,是我们相遇不久,那时她一个人躲在学校花园里偷偷的哭泣,她只是告诉我她在想家。

那时,我把她当成需要有人照顾的小妹妹,我们也是从那之后变得无话不谈,这一次,我看到还是那个无助的小女孩,只是我们的相逢是在战场。

我正想要现身招呼司若的当口,对面城头上忽然出现了大批的刑殿弟子,刑殿大长老微微挥手之间,上百条枪支同时指向司若身前:“站住。”

司若脚步未停,大长老却冷声喊道:“安然,你也不肯停下吗?”

我转头看向大长老时,刑殿弟子已经把洛芊芊给押上了城头:“安然,你看看这事是谁?”

“老婆!”安然差点瘫倒在了地上。

我转身向赶上来的陶思羽说道:“你帮我拖延时间,我下去接应司若。一会儿,我要是遇险,你就按三重一轻摇四下铃铛。”

我也不管陶思羽同不同意就直接把狐铃塞在了他的手里,自己和叶寻同时退下城头顺着地下密道往第二城的方向摸了过去。

没过多久,我就悄悄推开了暗道上的隔板偷偷向外看了过去,我看到正好一群人小腿,要是我没弄错,这条暗道出口正好藏在墙垛下面,刑殿的人马全都背对我们站在城上,所以我们正好见了他们小腿的位置。

我视线在转了半圈,才发现洛芊芊竟然离我还有十多米远,中间也还隔着五六个人,我们想要神不知鬼不觉的把她弄走实在是太难了。

我正在琢磨着如何去应对眼前的局面,陶思羽的声音已经遥遥传来:“李英杰,你用不着拿谁来威胁我,你想开枪大可以放手一试,我陶晞羽绝不阻止。”

我没听见陶思羽一开始跟刑殿的人说了什么,现在看他们双方应该都已经有了顾忌,比拼的只不过是两边人马的底气。

大长老冷笑道:“口气不小,就算是你们风门天王陶然来了,也得称老夫为李老,你父亲就没教过你尊敬长辈么?”

陶思羽冷笑道:“我爸只告诉过我,就算是王八成精当了你的对手,你也得说直呼其名,别让那些老不要脸的占了便宜。”

“好一个伶牙俐齿的丫头……”李英杰被气得七窍生烟却碍于身份没法跟一个丫头放口对骂。

陶思羽却说道:“我最后再跟你说一遍。陶晞羽是我跟下面那人公用的名字,她死我是陶晞羽,我死她是陶晞羽,但是,我们两个不管谁死在你的手里,都是刑殿杀了无鬼宗的小天王。加上一个魔门少主,我倒是要看看,你们能不能承受住两家的怒火。”

李英杰沉声道:“这是天字禁区,你们死在禁区当中,谁能放出秘密。”

陶思羽哈哈笑道:“你不用自欺欺人,你们刑殿能在我们身边安插细作,难道我们两家的探子就进不去刑殿么?我跟你打赌,只要我们两个一死,最晚到了明天,魔门和无鬼宗就会好好招呼你们刑殿弟子。”

“危言耸听!”李英杰的底气明显有些不足。

陶思羽笑道:“是不是危言耸听,你很清楚。杀了门派少主就等于直接宣战,这是无可更改事实。魔门怎么样,我不清楚,但是无鬼宗四门肯定会倾巢而出,那三门就算跟我们风门不合,也不会袖手旁观,因为他们害怕有一天同样的事情会落在他们的头上。”

陶思羽沉声道:“李大长老,我的提议你到底考虑好了没有?放开洛芊芊,让我带着安然离开,我们风门不再参与机关秘境之争,无鬼宗和刑殿还是像以前一样井水不犯河水多好的办法?你们刑殿并不损失什么,不是么?”

李英杰在沉默不语,显然是对陶思羽的提议极为心动,他旁边却有人说道:“大长老,不能答应啊!放了两个叛徒,我们刑殿就会颜面无存,以后的计划可就更难了。”

有人马上反对道:“这一次,我们在机关城至少损失了三成的精锐,要是再跟无鬼宗开战,恐怕会动摇刑殿根本,那才是真正的得不偿失。况且……”

那人声音一顿道:“生擒妖女司若才符合我们最大的利益,杀了她反倒会让我们陷入被动,我们不能冒这个险。”

他们两人正在争执不下之间,司若的声音忽然从城下传了过来:“陶晞羽,我最后问你一次王欢还在吗?”

司若的话里明显带着颤音,与其说,她在等一个答案,不如说,他是在等一个希望。

孟天东厉声道:“小姐,王欢活着,他还活着,你别……”

“不可能了!”司若的声音显得异常平静:“王欢如果还活着,不可能到现在还不出来见我,我了解王欢,哪怕他再恨我,也会出来跟我见上一面。”

司若忽然扬声道:“孟叔,回去告诉我爸爸,我死在刑殿手中,让他倾尽全力帮我复仇。”

我心里顿时一惊,李英杰也急声怒吼道:“住手,住手,王欢没死,我知道王欢没死。”

孟天东声嘶力竭的喊道:“小姐,你别做傻事儿,我这就让王欢出来见你。王欢,你个王八蛋,你倒是给我说句话啊!王欢,你特么给我说句话啊!小姐要死了,你个王八蛋,快点说话啊!”

我刚想说话时,对面城上就传来了一个虚弱的声音:“司若,我还活着。”

第一八三章 强行突围

我忍不住愣了一下。我的声音怎么会从对面传过来?是陶思羽?应该是她。

对面城上只有陶思羽和孟天东,孟天东还在哭喊,不可能是他在用口技模仿我的声音,唯一剩下的就是陶思羽。

从孟天东喊出让我开口说话的那一刻,我心中的谜团就已经解开了一半。

司若不可能是布局之人。高明的棋手可能会亲身参与棋局迷惑敌人,但是绝不会把自己困在局里不得而出,被困住的只能是棋子。

司若不是布局的人,我一直都在误会司若。

难以名状的剧痛从我心中骤然涌起的瞬间,司若的声音也跟着传了过来:“陶晞羽,你不用骗我,王欢的声音我听了四年,哪怕是在他重病虚弱时,我也能分辨出他的声音。孟叔……”

司若正要交代遗言的当口,我猛然一拳砸开了密道挡板,从密道当中飞身而出,狂舞蔑天向洛芊芊的方向冲了过去。挡在我身前的刑殿弟子还没从刚才那声巨响当中反应过来,就在刀光当中溅血倒地。我快步抢进洛芊芊身边时,李英杰也大喜道:“拿下王欢,抓活的。”

我的出现对于李英杰而言无异于是峰回路转,抓住我就等于是控制了司若,这才是他们想要的结果。

对方一声令下之后,四名长老团成员立即挥掌而来,四道排空呼啸的掌力宛如狂龙,毫无顾忌地分开人群,向我轰击而至。被四个长老振飞的刑殿弟子从我头顶蓦然越过之间,我却放开身形,直奔对方掌风急迎而上。

我知道自己不是他们的对手,但是我也知道,他们是要将我生擒活捉,我赌的就是他们不敢对我痛下杀手。

我仅仅冲进一步之间,四名长老同时大惊失色,拼命收回了掌力。已经形同大河奔流而起的掌力岂是轻易就能收回?大半真气蓦然倒冲之间,四人口中同时喷出了鲜血,剩下不足三成的真气却仍旧打在了我身上。

我只觉得自己像是被重锤连续击中之间,胸前的衣服顿时炸开了两块碗口大小的窟窿,紫红色掌印瞬间压进了我的皮肤当中,残存的掌力顺着手印边缘紧贴着我的皮肤迸射而去,刹那之间就将我的衣服撕成了随片。

我却在漫天纷飞的碎布当中挥刀而进,冰冷的刀锋快如闪电般在四名长老的咽喉上横扫而过。四人的鲜血随刀飞扬之间,我也跟着连挪三步冲向了洛芊芊。

我的速度虽快,刑殿白衣长老团也非易与之辈,仅仅片刻之间就跨过尸体向我身边冲杀而来。看押着洛芊芊的刑殿弟子也在这时强行拖拽着洛芊芊往长老团的方向靠拢了过去。

我想要防御对手,就得放弃营救洛芊芊,那样一来,我不仅前功尽弃,也马上会陷入被动,反过来被刑殿要挟。

千钧一发之间,两支劲弩蓦然从我脑后一齐飞掠而过,叶寻的身形也紧追着利箭冲刺而来:“带人走!”

叶寻声音未落,两名看押洛芊芊的刑殿弟子就被弩箭贯穿咽喉翻倒在地,只剩下洛芊芊孤零零的站在了城头边缘。我在一瞬之间纵身而起,双手抱住洛芊芊的腰部,跟她一块儿翻下了城头。

不是我想要如此冒险,而是除此之外我已经无路可走了。无论我往哪个方向躲避,最终的结果都是身陷重围,跳下城头才是唯一可以死中求活的办法。

我的身形刚刚跌向城下,就看见叶寻脚踩着城墙连奔几步往我身边猛冲了过来。我还没看清叶寻的动作,叶寻已经双掌齐出,狠狠拍在了我身上,我顿时被他凌空推出两米多远。

叶寻那一掌等于破去了我下坠的力道,我横向飞出之后再次砸在地面上时,虽然全身剧痛难当,却没有伤到筋骨,立刻翻身坐了起来。

此时,叶寻也跟着摔在了附近,他刚一起身就喷出了一口鲜血。

“叶寻!”我伸手去拉叶寻时,才看见他身上多出了两道清晰可见的掌印。叶寻应该是硬拼着挨了对手的重掌,才给我们两个闯出了一条生路。

“带她走!”叶寻仅仅说了三个字就又喷出了一口血来。

我拼命拽着叶寻往前跑了几步,李英杰却在此时蓦然怒吼道:“下城追,别让他们跑了!”

我下意识回头张望之间,十多名白衣长老已经脚踩城头站在了城墙边缘,飘飘白衣随风怒扬,形同剑仙临世,却也让人寒意顿生。

千钧一发之间,对面城头传来一声剧震。我无法去形容那声山崩地裂似的巨响究竟带来了怎样的震撼,一瞬之间,我只觉得整座第三城都像是要轰然崩塌般的疯狂震动,甚至带动着整座机关城在冲天怒吼。

等我回头看时,第三道城墙犹如一层层的阶梯从高空之上翻转而下,原本同高同宽的城墙,除了陶思羽他们藏身的塔楼之外,竟在眨眼之间变成了像是拦河大坝延绵而去的梯形长堤,难以计数的青铜傀儡分做几层满布长堤之上,好似千军万马陈兵坝上,军威赫赫、煞气冲霄。

我没有亲眼见过秦始皇陵兵马俑,但是我敢打赌,即使是秦陵兵俑,也不可能比我眼前无数傀儡更让人觉得震撼。

不仅是我被震惊得目瞪口呆,就连已经登上了城头的长老团也在震惊当中忘记了他们该有的动作,一个个呆若木鸡地站在城头之上,看向无尽无际的傀儡大军。

下一刻间,立在阶梯城墙上的傀儡竟然整齐划一地从身上摘下长弓,弯弓搭箭,将箭锋指向了半空。

“下城,快下城!”李英杰吼声乍起之间,我也一刀削断了洛芊芊身上的绳索,自己背起叶寻怒吼道:“快跑!”

我和洛芊芊拼命向对面冲刺当中,有人扑落城头的声音已经接二连三地从我身后连番响起,刑殿弟子挣扎惨叫的声音也随之而来——占据城头的刑殿弟子慌不择路地从我背后跃下了城头,可是他们没有叶寻那样的修为,更没有和我一样的筋骨,摔落城下就是筋断骨折,甚至当场毙命。

可是傀儡手中的长箭却没有因为城下的惨景而停留半分。仅仅片刻之间,无尽箭雨便从我们头顶飞掠而过,我只觉得天空中先是蓦然一暗,很快又恢复了光明,长箭穿透人体的声响也一刻不停地凭空而起,无数人的惨叫声都被如雨狂卷的箭支给生生压在了城头之上。

等我冲到一半儿再回头看时,长达两里左右的城墙上已经再也看不见任何一道人影,剩下的就只有像杂草一样无章矗立的箭矢。城上鲜血顺着砖缝潺潺流落之间,长箭背后的翎羽却还在微微的震颤。

我来不及去估算这一轮箭雨究竟给刑殿造成了多大损失,赶紧带着叶寻冲到了司若的身边。

我还没站稳脚步,司若就往我身边冲了过来,可她刚刚冲出了一步,就被连在手上的锁链给生生拽回了原位。我眼看着司若的手腕被锁链拉扯着流出了鲜血,忍不住心疼道:“你怎么这么傻?”

“你活着真好。”司若虽然还站在原地,眼中的泪水却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陶思羽却在这时站在城楼上高声喊道:“你们赶快上来啊!”

我本来还有很多话想说,可我也知道,现在不是我们应该互诉衷肠的时候,赶紧帮着司若他们拽起铁箱,绕着城下的缺口登上了城楼。

我把叶寻给放下来之后,他却还在吐血。我急道:“谁有治内伤的药?”

陶思羽把药塞进叶寻嘴里,我才不无埋怨地吼道:“你特么疯了吧你,没事儿玩什么命?”

叶寻淡淡笑道:“我答应过安然,就算拼了命也得救她老婆,我做到了。”

“你……”我让叶寻气得好半天都说不出来话来。

我真想指着叶寻破口大骂“我特么就没见过你这么二的人”,可是转过头想,不正是因为叶寻是一言九鼎、重承诺轻生死的人,我们才会成为生死兄弟,一起闯荡江湖吗?

叶寻指了指自己身上:“帮我拿口酒。”

“喝,喝,喝……喝死你。”我没好气儿地翻出叶寻的酒壶塞在了他手里。

陶思羽抬手想去抓叶寻的酒壶:“你现在有内伤,不能喝酒。”

叶寻轻轻让开了对方的手掌:“我的酒有药,可以疗伤。”

这一点,叶寻倒是没有骗人。我以前看见过他往酒里配药,还知道他身上好几种药丸都需要用酒化开才能发挥作用,那是他师门传下来的秘术,要不然我也不会在这种时候把酒壶递给叶寻。

“那也不行……”陶思羽再次想抓叶寻的酒壶时,叶寻一掌格开了陶思羽的手臂。

陶思羽莫名被阻挡之间,美目圆睁着看向了叶寻,她实在弄不清叶寻为什么会忽然“翻脸”。

叶寻带着歉意笑道:“我的酒壶里装着我的江湖,谁也不能碰。”

陶思羽愣了一会儿,才带着七分委屈三分赌气地问道:“王欢为什么能碰你的酒壶?”

叶寻理所当然地答道:“他就在我的江湖。”

陶思羽好半天没说出话来,我却干咳一声道:“陶思羽,你和陶晞羽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

陶思羽蓦然反问道:“你在怀疑我吗?”

第一八四章 意外连连

陶思羽冷眼看向我道:“你在怀疑我吗?”

“没有。”我摇头道,“我只是在确认一些事情。”

陶思羽看了我好一会儿,才直言不讳道:“我们可以说是同一个人,谁先死,剩下的那个人就是陶晞羽。我只不过是为了方便你们区分,才说自己是陶思羽罢了。”

陶思羽怕我听不明白,又解释道:“在无鬼宗里,最容易死亡的人就是四门继承人,所以,每个继承人都有自己的替身。风门只不过有两个陶晞羽,其他三门有三四个一模一样的小天王都不奇怪。”

“只不过,我和晞羽的替身关系比较特殊而已。因为我们有一个约定,谁死谁做思羽,不分真假。”

陶思羽的答案跟我想的差不多。从我遇上陶晞羽之后,她的种种表现都不像是风门小天王,甚至不像江湖人,倒是陶思羽让人另眼相看。

我默默点了点头,转身看向了黑蝴蝶:“说吧!你到底是谁的人?”

黑蝴蝶微微一愣:“我听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我双目如刀地看向黑蝴蝶:“一直以来,你都表现得非常怕死。而且,你也抛出了一个让人觉得你非常容易控制的理由,所以,所有抓住你的人都把你给留了下来,因为只有一个容易控制的人才适合作为内线。你就是用这种办法一次次保住了性命。”

黑蝴蝶慌张道:“王欢,你不要瞎说,我没有。”

我沉声道:“大名鼎鼎的黑蝴蝶,遇事会像一个小女孩一样无助,本身就是破绽。”

黑蝴蝶连连摆手道:“我不是……我不是像你说的那样……”

我步步紧逼道:“还记得我在皇坟山下墓的时候曾经拉过你的手吧?”

我声音忽然一沉:“我对你没有什么怜香惜玉的心思,我只是为了试试你是不是真的害怕。人的神态可以伪装,但是身体反应却伪装不了。你没发觉,我拉你的时候,手指一直扣在你的脉门上吗?你的脉搏和心跳没有任何变化,我会相信你在害怕吗?”

黑蝴蝶终于不再说话了:“你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

“从你和李文忠对话的时候。”我沉声道,“你看似对李文忠表达衷心,实际上,你在侧面提醒李文忠,让他不要杀我们。那时,我还觉得你有几分良心。”

“可是,后来李文忠每次都能恰到好处地尾随而至,就不由得我不怀疑有人在给他们指路了。那个人是你吧?”

一开始,我怀疑黑蝴蝶是司若的人,她是在按照司若的安排,一步步地把李文忠给引进皇坟山秘境。可是,现在我却弄不懂黑蝴蝶在替谁卖命了。

黑蝴蝶平静地说道:“就像你说的一样,有些人不怕死。但是,不怕死的人更容易被控制,因为他们心中还有割舍不下的牵挂。”

黑蝴蝶说话之间转头看向烽烟四起的机关迷城:“江湖就像是这座城,你站在了城里,其实并不是迷城的主宰。我们不止地在危机中挣扎,还是得听从命运的摆布。”

我沉声道:“我没有时间听你感慨,你只需要回答我的问题就行了。”

黑蝴蝶答非所问道:“其实,牵挂这种东西是两个人的,只有一个人并不能称之为牵挂。无论他们当中谁不见了,所谓的牵挂也就没了,你说对吗?”

“什么?”我眉头微皱之间,叶寻忽然喝道:“她要自尽。”

我和陶思羽同时抢到黑蝴蝶身前时,对方口中已经涌出了黑血。陶思羽在对方脖子下面摸了一下就微微摇头道:“没救了。”

黑蝴蝶走得很平静,也很从容。她似乎早就知道自己的结局了,只不过先前还存有那么一分侥幸罢了。如果没有人揭穿她的身份,或者双方人马胜负已分,她或许还能活下来,只是我突然的介入,改变了这个结果。

陶思羽抬手在铁箱上敲了两下:“你是不是该出来了?”

我摆手道:“不用叫了,如果我没猜错,秦思月应该已经走了。”

陶思羽蓦然看向铁箱之间,飞快地从身上拿出一把*,几下打开了箱子上的锁孔,箱子里果然是空空如也。

而那口在我们想象中错综复杂的机关铁箱,到头来也只不过是一只普普通通的箱子罢了,它唯一的作用就是藏人。

陶晞羽惊声道:“箱子里的人呢?什么时候走的?”

“是在我们出城门的时候吧?”司若不敢确定地说道,“我们出第二道城门的时候,铁箱曾经被挡过一次,那时候,我们都在注意后面的追兵,谁也没去理会铁箱。”

陶晞羽颤声道:“那姚老是不是发现了她的秘密才让她给杀了?”

我沉声道:“如果铁箱里真装着一个有心逃窜的高手,她随时都能想办法离去。她什么时候离开了铁箱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究竟有什么目的。”

安然直到这时才开口道:“欢哥,咱们该怎么办?”

“先等等,至少我们现在还是安全的。”我唯一能说的就是再等等。

我们当中,叶寻、孟天东重伤,司若、陶晞羽、安然有没有中毒还是未知数,更糟糕的是,我们已经被夹在了机关城的中间,前有内城、后有追兵,无论我们往什么地方突围都是九死一生。现在我们手上唯一的筹码就是城外的机关傀儡。

可是,这傀儡又能让我们坚持多久?

我坐在地上点起烟来,一口接着一口地猛吸,却始终想不出一点破局的办法。

操纵黄巾力士从外城杀出去,倒不失为一个办法,可是我们逃得出机关城,逃得过刑殿的追杀吗?

我们出去之后,除了加入魔门,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可是,加入魔门就那么安全?我看得出来,司若的父亲一直想要杀我,就算有司若帮着我进了魔门,我也是死路一条。

我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忽然听见头顶上传来了一阵“嗡嗡”的声响,等我顺着城楼窗口往外看时,四架无人机已经从我们头上飞了过去——是刑殿的人在航拍第三城的全貌?

安然拔枪道:“我去把它们打下来。”

“不用管,让他们拍。”我拦住了安然道,“等他们知道攻不破第三城,我们就有机会过去谈判了。”

我任由着无人机在我们头顶盘旋了好一阵子,四架无人机才陆续飞走,对面的城头上也陆陆续续出现了人影。这一次,刑殿并没大张旗鼓地排兵布阵,而是在逐渐向城头运送构建掩体的物资,看样子是打算利用地形跟我们继续对峙。

孟天东看了一会儿才说道:“不对,他们是在吸引我们的注意,你得留心脚下。”

我冷声道:“我怕的就是他们不来。司若,你看见上面有东西马上通知我,陶思羽跟我下密道。”

陶思羽答应了一声,跟着我一起潜入了地下密道。果然像孟天东猜测的一样,刑殿长老团已经悄悄从密道的另外一端潜伏了进来。让我没有想到的是,对方带队之人竟然会是李文忠。

对方十多个高手谁都没有说话,都在一路小心翼翼地往我们的方向摸索。我和陶思羽悄悄挪动着身形,转向了一处机关杠杆。按照地图的显示,那是切断两座城池之间联系的唯一办法。

我试着在机关上压动了一下,杠杆只是发出了“嘎吱”一声猝响就停了下来。陶思羽的脸色顿时一变:“有人破坏了机关。”

“你先修,我拖住他们。”刚才杠杆上发出来的声音虽然不大,但是足够引起对方的警觉了,我再不出去,等到他们把人马分散开来,迎接我们的就是一场无法对等的恶战,我们这边已经经不起这样的消耗了。

我纵身控制室跳到密道当中倒背双手冷然说道:“李文忠,我们又见面了。”

李文忠哈哈笑道:“李欢,是不是恭候为父多时了啊?”

我心头怒火骤然升起之间,李文忠已经继续说道:“你上回不是说,不挑了我的脚筋,就跟我的姓吗?为父觉得‘李欢’这个名字非常不好,你就改名叫李狗子吧!”

“嘿嘿……”我冷笑一声抽身而退,直奔密道深处跑了过去。

这一下,李文忠反倒懵了。

真正高手间的争斗绝不会像小孩儿骂架一样去占这种口头上的便宜,李文忠开口侮辱完全是一种试探,我只要停下来跟他对骂,他身后的高手马上就会扑上来将我撕成碎片,我抽身而去,反倒会让他们心生忌惮,摸不清这条密道背后究竟藏着怎样的危机。

李文忠仅仅愣了两三秒钟就再次开口道:“狗子,乖儿子,你跑哪儿去了?难道你那后爹就没告诉过你,应该尊敬生父吗?为父千里迢迢赶来与你相认,你就这样对待为父吗?端得不为人子啊!”

李文忠连续喊了五六分钟也不见我回应,不由得有些按捺不住了:“王欢,我警告你,你最好赶紧给我出来,否则,一切后果由你自负!”

第一八五章 拱手让城

李文忠话音刚落,密道附近的墙壁上就响起了阵阵机关转动的声响,二十多个机关闸口同时开启之间,一颗颗雕塑狰狞的龙头也从闸口当中探出了形影。

可是,机关龙头仅仅探出墙壁之后就停了下来,龙口当中虽然杀机隐含,却是牙关紧闭。

我心里顿时往下一沉:糟了,机关又坏了。

我抽出马格南准备出手之间,却听见另外一个人喊道:“王欢,我们是带着诚意而来,希望你不要做出让自己追悔莫及的事情。”

我仅仅愣了一下,对方就再次说道:“我相信你也有谈判的意思,否则,你也不会中途停住机关对吗?”

我这才反应了过来。原来对方是以为我准备谈判,才停住了密道机关。

我沉声说道:“可惜得很,我没从你们身上看到任何一点诚意。”

对方知道我是在指李文忠,只能继续说道:“文忠年轻,开惯了玩笑,相信你们年轻人之间不会因为一句玩笑而计较吧?”

我冷笑道:“那我让他跪下叫我声‘爹’,他同意吗?只要他同意,我绝没有二话。”

那人沉声道:“你这就有些小肚鸡肠了吧?文忠是在跟你开玩笑,你却是在故意侮辱文忠,出发点的性质不同,怎么能相提并论?”

我顿时被对方气得笑出了声来:“请问朋友怎么称呼,在刑殿是什么职位?”

对方沉声道:“在下田兴武,刑殿七长老。”

我冷笑道:“堂堂刑殿七长老,也只不过是个不辨是非、颠倒黑白的货色。你还是回去换个有点正气的来吧,我跟你一句话都说不下去。”

我不等对方发作就飞快地说道:“如果刑殿里都是你这样的货色,那就谁都不用来了。明天中午,咱们明刀明枪斗上一场,分个你死我活算了。”

田兴武厉声道:“王欢,我希望你考虑清楚,我们过来是给你机会,如果你……”

我顿时声音一沉道:“我也是给你们机会。如果你们再不走,那就谁都不用走了。”

田兴武沉默了片刻才冷声道:“我们走。”

我悄悄探出头去看向对方背影之间,却看见田兴武在李文忠身上碰了一下,后者心领神地会说道:“儿子,为父走了,你可得好好照顾自己,我还得回去照顾你娘啊!”

这是田兴武最后的试探,如果我再无动于衷,肯定要满盘皆输。

我立刻从暗处跳了出来:“李文忠……”

我后面的话还没说出来,暗道两边的龙头忽然血口怒张,一股股黄烟瞬时间从龙口当中喷涌而出。李文忠刚要开口,我俩之间忽然落下了一道闸门,李文忠惊骇欲绝的面孔仅仅在我眼前晃了一下,就被挡在了闸门背后。

田兴武拼命敲打着闸门喊道:“王欢,王欢,放我们出去……我可以处置李文忠……”

李文忠悲声道:“长老,一切都是你让我做的啊,你不能……”

“给我闭嘴!”田兴武怒斥李文忠之后继续呼喊道,“王欢,你放我们出去,我马上就把李文忠毙于掌下。”

我冷声回应道:“不用了,鞭尸这种事情,我一向做得比别人好。你们可以去死了。”

田兴武怒吼道:“王欢,我只要伤了半根汗毛,刑殿就会跟你不死不休。你想被刑殿天涯海角地追杀吗?想想你的亲人……王欢……”

“王欢,我知道,你背叛探神手另有隐情……你放我出去,我可以替你洗雪冤屈。王欢,你听我说……”

田兴武的声音越来越低,直到最后消失不见,我却始终站在闸门面前无动于衷。这时,控制机关的陶思羽也从后面走了过来:“里面的不是毒气,他们只是暂时昏过去了而已。你想怎么做?”

“把闸门打开。”我走进闸门封闭的那段暗道之后,把刑殿的人马全都捆了起来,又一个个用水浇醒。

李文忠看见我之后,第一声喊的就是:“王欢,你想干什么?”

我冷声道:“你还记得我说过什么吧?”

“不不不……”李文忠的脸色顿时变了,“你不能挑我脚筋,我是刑殿李家的人,李家不会放过你的。”

我面无表情地一刀扫过李文忠双脚,对方的两脚立刻齐踝而断,对方也一下疼昏了过去。我反手一刀刺向李文忠大腿,狠狠一扭刀锋,又生生把对方疼醒了过来:“不好意思,没干过挑人脚筋的勾当,下手稍微重了点。”

我拎起滴血的长刀看向李文忠时,对方也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力气,挣扎着爬起身来拼命磕头道:“王欢,你放过我吧,我的两只脚全都废了,就算活着也是废人,求你放过我吧……”

我沉声道:“我爸跟我说过:站着求死的敌人,可以不杀;跪着求饶的敌人,就一定要杀。向对手下跪的这种事情他都干得出来,还有什么干不出来?所以,你还是死吧!”

“不……我……”李文忠仅仅说了两个字,我手中的长刀就送进了对方的胸口。

我丢开李文忠的尸体道:“本来,我只想找李文忠一个人的麻烦。现在看来,我实在是没什么道理可以再跟刑殿去讲了,各位就一起上路吧!”

“等等……”刑殿长老求饶的话还没说出口来,我和陶思羽的手枪就已经怒焰狂喷,短短片刻之后,十多个刑殿长老全都横尸就地。

我举刀割断了李文忠的脑袋拎到了距离刑殿最近的地方,蘸着对方的血在墙上写了一行字:王欢恭候刑殿大驾。

陶思羽从始至终一直跟在我的身后没有出声,直到我走回了城楼她才开口道:“王欢,我觉得你刚才的事情做得鲁莽了,我们明明可以和刑殿对话。”

我似笑非笑道:“对话之后呢?”

陶思羽看我没有生气才继续说道:“从某种意义上,刑殿是有求于我们,我们可以和刑殿谈条件,把第三城交给刑殿,这样一来,我们至少可以从这件事儿里抽身而退。你说呢?”

陶思羽看我没有说话,才继续道:“现在就算你杀了李文忠,我们一样可以……”

我摆手道:“一开始,我也有谈判的打算。准确点说,是从你中途控制住了机关之后,我才有了这种打算。但是……”

我话锋一转道:“但是,自从我看到田兴武的态度之后,就放弃了这种打算。一个人的行为虽然代表不了所有人,却能反映出整体的风气,只有习惯某种思维之后,他们才会在不经意之间把自己日常的作风表现出来。田兴武如此,整个刑殿也是如此,就算我们想要谈判,他们也会站在上位者的立场上跟我们交流,我们现在浪费不起那个时间。”

“可是……”陶思羽只说了一个“可是”,就停了下来。

我接口道:“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你担心我会激怒刑殿,让他们不顾一切地大举来袭对吗?”

我见陶思羽点头,才沉声说道:“我刚才忽然想通了。如果没有人破坏机关,有些事情我或许还想不明白,正是因为有人稍稍在机关上做了手脚,我才想明白了一个问题。”

我看向陶思羽道:“那个秦思月要的是让我们在第三城与刑殿拼死一搏。我虽然不知道她针对刑殿的全部计划,但是有一点我很清楚,那就是,她在离开铁箱之后,来过第三城地底。她觉得自己原先的计划稍有疏漏,所以,她才准备让我们当中的一些人死在刑殿手里,这样一来,活着的人肯定要发疯了一样催动机关跟刑殿拼个你死我活。”

我看向远处道:“她想让我动手,我偏偏要把第三城送给刑殿。我倒要看看她还有什么花招。”

陶晞羽震惊道:“你疯了吧?把第三城让出去,我们手里可就什么优势都没有了。你是在自杀。不行,我们不能陪着你发疯。”

我沉声道:“秦思月的布局其实很简单,她只不过是算到了人在各种情况下的反应而已。就像你的反应,等于是在她的算计之中,但是她肯定算不到一点,那就是我们会把自己置之死地。”

我说话之间,从几个人脸上依次看了过去。叶寻不用说,哪怕我的决定再怎么出格,他也一样会同意。

司若点头道:“置之死地而后生。我同意你的办法。”

“我也同意。”安然第二个开口。洛芊芊想说什么,最终没有开口。

陶晞羽急得连连跺脚:“思羽,你看看他们,他们这不是发疯吗?你快点说句话啊!”

陶思羽道:“王欢的办法可行,我同意。”

陶晞羽震惊地看向了对方:“不行,绝对不行!你们疯了,你们都疯了。我不能跟你们在一起,我得离开。”

陶思羽沉声道:“你不能走。”

“我凭什么不能走?”陶晞羽厉声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真正的打算。你是不想做风门的小天王才把我推了出来。你不要想要的东西,我想要。你答应过,你死,我就是陶晞羽。”

第一八六章 拱手让城2

陶思羽震惊地看向对方时,陶晞羽已经在向城外步步后退:“你不是不在乎谁来接任风门吗?你不是想要过自己的生活吗?我去找刑殿,我承认我就是小天王,他们不会为难我,以你的本事,想逃出去也没什么困难。你可以隐姓埋名啊!”

陶思羽脸色猛地一沉道:“你给我回来,否则,别怪我不念旧情。”

“我绝不会出卖你们,你们放心。”陶晞羽翻身落向城下,飞快地向对面城门跑了过去。

我伸手拔出马格南交到陶思羽的手里:“你来决定吧!”

陶思羽扬手一枪打向了城外,又把手枪扔还给我:“以后,叫我陶晞羽。”

陶思羽,不,应该是陶晞羽,甚至没去瞄准就扣动了扳机,子弹当然不可能打中她的替身。

陶晞羽接过手枪时,她的替身还没能跑出马格南的射程,如果陶晞羽想要杀人,她的替身马上会倒在血泊当中。可惜,她还是留了余地。

陶晞羽有上位者的杀伐果断,可她也一样承受不住亲手送走替身的打击,毕竟,她曾经为了一个替身甘愿只身犯险。

按照我的思维,那个替身既然已经选择在危难之间离去,甚至可能为此出卖陶晞羽,那么,以前的情义就该一笔勾销了,因为,陶晞羽对得起她们之间的情义。

陶晞羽说道:“这一枪,是陶晞羽对往昔的一个交代,也是陶晞羽真正重回江湖的开始。原谅我的任性,我很抱歉。”

我想说什么,叶寻却先一步开口道:“她的死活无关大局,你不用自责。”

陶晞羽放下手枪不久,我就沉声道:“陶晞羽,你带着他们躲到地图的这个位置上,一定要快,我随后就来。”

那张地图曾经标记出了一个避难的位置,那里相对来说会安全不少,但是,我们全部躲进去的话,就没有人再去操纵机关城,我也不会知道后面将要发生什么,所以必须有人留下来。

陶晞羽带着人快速离去之后,司若却又转了回来。我惊声道:“你回来干什么?”

“陪你。”司若简简单单地说了两个字之后就站在了我的身边,“这次脱险之后,你打算做什么?”

我摇头道:“我没想过。”

我的确没想那么多,我甚至不知自己能不能脱险。

司若望着远方道:“去旅行吧!你欠我一个毕业旅行,没有争斗,也不去探神的旅行。”

我下意识地说道:“你想去哪儿?”

“去哪儿都好。”司若轻声道,“我们不带兵刃,也不带太多的钱,就像我们刚刚毕业时那样,天天想着去旅行,又得仔细算计兜里的钱。那时多好啊……”

我苦笑道:“可惜,那时有太多的阴差阳错。如果……”

“别说如果……”司若微笑道,“我只是想再做一次董小唯。你也再做一次辽科院里的王欢好吗?”

我点头道:“好!我们一起去旅行。”

司若笑着伸出一只手指:“我们拉钩!”

拉钩?

我不由得愣住了。从我踏入江湖开始,都快要忘记这个词了。一言九鼎、千金一诺,属于江湖,重于江湖,豪情万丈,却少了一份纯真之意。

我向司若伸出手时,心中不由得流过了一股暖意。我们仿佛又回到了学生时代,那个能哭能笑,能用两只手指约定一切的时光,她还是董小唯,我还是王欢。

我们两个的手指就要碰到一起时,我耳边却传来了一声火箭破空的呼啸。等我转头之间,四五只推拽着熊熊焰火的*已经向我们的方向破空而来。

“趴下!”我拽着司若扑向地面之间,*的轰鸣声随之冲天而起,我们所在的城楼蓦然被炸开了半边。崩碎的砖石瞬间倾泻而下,我只觉得石块在往我身上噼啪乱砸,却丝毫不敢挪动一下身形,直到爆炸停歇,我才带着司若从灰土中钻了出来。

此时,难以计数的刑殿弟子已经向第三城蜂拥而至,大批人马、密集的火力始终压在城头之上,我和司若仅仅往外看了一眼,就被暴雨般的子弹给压回了原位。

仅仅片刻,无数刑殿弟子就已经冲到了城下,超过了半数的长老团在一瞬之间飞身上城。刑殿的这次总攻事先没有半点征兆,而且兵出神速,在我们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就已经抢占了先机。

是陶晞羽的替身!

如果没有她的佐证,刑殿不可能如此冒险,一下压上所有兵力全速冲阵。

我刚刚站起身来,刑殿大长老李英杰就带领长老团围住了两面城楼。李英杰大步而来之间沉声说道:“王欢,我听说你要拱手让城,我很想知道你是出于什么考虑。”

“我怀疑,有人故意设计刑殿。”我的话刚说了一半,李英杰就哈哈大笑道:“谁能设计我们刑殿,谁又有这个胆量来设计刑殿?你不用危言耸听。你那些所谓的猜测,只不过是你的臆想罢了。交出机关城的秘密,本座可以从轻发落。”

我猜得果然没错。

李英杰从不相信有人会算计刑殿。

这件事,听起来确实匪夷所思。算计一个庞然大物,需要耗费多少人力物力,其中又要有多少人秘密运作,那绝不是一天两天能够做到的事情,尤其是刑殿的暗探事先没有半点察觉,李英杰自然不肯相信。

我正在盘算着怎么去说服对方时,机关城深处忽然传来一阵婴儿的哭声。

婴儿撕心裂肺般的嚎哭本来应该显得尖锐刺耳,可是我们听到的哭声却显得震耳欲聋。那一声声啼哭好像是荒古凶兽在纵声咆哮,搅动了方圆百里之内风云骤变、群山臣服。

所有人都转身向机关城中心看过去时,一道接连天地的烟柱在城中冲霄而起,直上云天。百里风云像是被烟柱牵引,围绕着柱顶盘旋飞转,仅仅片刻之后,就在空中形成了一道红黑交杂的血色旋涡。

李英杰第一个反应了过来,抓着我的衣领怒吼道:“王欢,你到底搞什么鬼?”

“那不是我!”我推开了李英杰的手道,“那是九婴出世了。你进来的时候不是拿到了诸葛留书吗,上面没做九婴的记载?”

李英杰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你说什么留书?”

我忍不住愣了一下,赶紧从身上翻出了自己的那一份密件递给了李英杰。后者一目十行地看过之后,劈手将留书给撕了个粉碎:“好好好……本座纵横半生,没想到栽了这么大的跟头。”

李英杰沉声道:“王欢,我相信你了。如果刑殿弟子全都死在了这里,就带着这两件书信去出找探神五门的明心宗,告诉他们:邪魔现世,探神当前。我们刑殿先走一步了。”

我还没弄清李英杰究竟要干什么,他就补充道:“记住,除了明心宗,谁都不要去找。一定一定要把消息传给明心宗,这是探神手对你的请求。”

李英杰说完向我深鞠了一躬,挺身而起道:“传令下去,谁也不许为难王欢。”

“召集所有弟子,升起探神手大旗!”

李英杰的第二道命令发出之后,一道又一道信号弹被打入空中,一批又一批的刑殿弟子向城头之上奔涌而来,手持兵器屹立城头,无畏无惧地目视远方,犹如长堤横拦城上。

一面绣着金字“探神”的血色大旗在四个白衣长老竖起的旗杆上高高升起、猎猎飘扬,白衣长老团神色肃然地站立旗下。

李英杰大步走向城头,拼尽全力高喊道:“邪魔出世,探神当先。刑殿今日就算全员战死,也不能让九婴跨出禁区一步。刑殿弟子,随我死战。”

“邪魔出世,探神当先!”

数以千计的刑殿弟子齐声高呼,声震云霄,赫赫军威雄震百里,与九婴啼哭凌空碰撞,丝毫不让。

司若紧紧地抓住我的手道:“他们是探神手,真正的探神手。”

我一瞬间明白了,刑殿虽然飞扬跋扈、争权夺利,但是他们的骨子里却还是探神手。探神手法则就是宁可同归于尽,也不能让禁区邪神为祸人间。

那个假冒的秦思月应该也是探神手,而且是探神五脉之一。我想到了魔门,想到了无鬼宗,却唯独没有想到算计刑殿的人会是探神手本身。

此战之后,刑殿将会被连根拔起,得益最大的人恐怕就是探神五脉。李英杰到了最后一刻还是相信探神手,不过,他相信的只有明心宗。

我轻轻挣脱了司若的手掌,把两张密信全都交到了她的手中:“快走,去找明心宗,告诉他们这里发生的一切,我要留下帮刑殿抵御邪魔。”

司若惊呼道:“你留下……可是……”

“放心,我答应的毕业旅行决不食言。”我转头向她笑了一下,大步往李英杰的身边走了过去。

后者听见背后的脚步声,猛然转过头来:“你怎么还没走?”

我淡淡笑道:“送信的事情有司若去就足够了。我也是探神手,不能临阵脱逃。”

第一八七章 探神当先

李英杰怔怔地看了我几秒:“你出现得太晚,如果我早几年见到你,拼了命也得把你拉进刑殿。”

我直言不讳道:“可我不喜欢刑殿。”

李英杰脸色一板:“你还喜欢魔门不成?也对,刑殿里没有千娇百媚的姑娘,吸引不了你们这些偏偏少年啊!”

李英杰哈哈笑道:“不用不好意思。想当年,我年轻的时候,也曾经风靡探神手,多少美女为我伤心流泪啊!”

谈笑生风吗?是吧!

生死之间才见真我,或许这才是真实的李英杰,真实的探神手,而不是那个刑殿大长老。

李英杰正在说话之间,远处那冲天而起的烟柱忽然像是昂首而起的巨蟒,猛地抖动了一下身躯,震散了盘绕在自己身边的烟尘灰土,从烟柱当中露出了真容。

我第一眼看见的就是一条如同参天巨木般耸立入空的蛇身。我分辨不出那条蛇究竟有多长,却明显能够看出它的身躯比第五城的城墙高出一半。

我正在震惊当中,巨蛇忽然俯下了身躯,将半身压在了城头之上,颈部以上的八颗人头也同时向我们的方向瞪视而来。

传说中的九婴长着九颗脑袋,我看见的九婴怎么会只有八颗人头?

我猛然一怔之下,再次往九婴头顶看去,那八颗巨大的人头中间竟然立着一口黑漆漆的棺材,刚才是因为光线的问题,我才没看清人头中间还有棺材。

我忍不住自言自语道:“这是怎么回事儿?”

李英杰沉声道:“估计那口棺材才是九婴关键所在。你仔细看那八颗人头,我怎么看都觉得像是机关密舱。”

我忍不住皱了一下眉头。我们远在几百米之外,还能清清楚楚地看到人头的模样,只能说明人头的体积已经超出了我们的认知。

但是说那是机关密舱,我却不太相信,因为那八颗人头的眉心之处都带着一块黑点。传说,当年后羿射杀九婴,就是以长箭同时贯穿了它的九颗头颅。如果偃师一脉模仿出来的九婴连箭孔都要原封不动地恢复原状,岂不是多此一举?

我正在思忖之间,第五城上蓦然传来一声轰鸣——那是九婴的身躯压过城头发出的巨响。

等我再往前看时,九婴庞大的蛇身已经压在城墙之上向我们的方位游动而来。划过城墙的蛇身犹如巨刀,每从城上划过一段,都将城墙削掉一分。我眼看着城上的砖石被蛇身层层崩飞之间,九婴的蛇尾也跟着消失在了我的视线当中。

而今九婴一定是盘踞在了第四城的背后,随时都可能会越过城墙,城上的刑殿弟子瞬间紧张到了极点,手中枪支纷纷指向对面城头。

李英杰声音沙哑地喊道:“稳住,全都稳住,不要……”

李英杰的话没说完,一声巨响已经掀天而起,距离我们差不多百米的城墙就在巨响之中轰然崩塌,被九婴撞飞的砖块好像炮弹般呼啸而来。

“趴下!”李英杰按着我扑向地面之间,无数砖石声带劲风从我们头顶飞掠而过。刑殿弟子被石块撞飞声音也骤然而起。

一个被石块砸飞出去的长老连滚了几圈摔到了我们身边,挣扎着喊道:“大长老……不可力敌……”那人话没说完就死不瞑目地倒在了我们身边。

我下意识地放眼望去,四周到处都是刑殿弟子血肉模糊的尸体,更多的人却还在挣扎惨叫。

我们还没来得及跟九婴照面,刑殿就已经损失了一成人马。

李英杰愤然起身之间,冲出城外的九婴已经在漫天烟尘当中昂起头来。

“开火!”李英杰纵声怒吼之下,刑殿弟子开始疯狂开火。漫天横飞的火雨向九婴身上放肆激射之间,九婴却强行顶住了枪火,往城墙方向游动而来。

“火箭筒呢?上火箭筒!”李英杰还在纵声狂吼,四只*已经在齐声怒吼之下炸向了九婴的身躯,九婴的身躯仅仅向后一扬,马上又恢复到了原位。

蛇身扬起那一瞬间,我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九婴的蛇身果然是像蟒蛇脊骨一样节节相连的机关密仓。从密舱被火箭炸开的那一瞬间,难以计数的三头妖仆就在密舱当中现出了形影。一双双血光四溢的眸子不约而同地向城头之上瞪视而来,浓烈杀机也随着对方的目光凶猛而至。

“开火,不要停!”李英杰嘶声怒吼之下,九婴已经开始慢慢转动了身躯。立身在密舱前段的大批妖仆虽然在枪火之下血雨纷飞,却立而不倒,死死地挡住了刑殿的枪林弹雨。等到九婴接近城头的一刻,就是妖仆强行攻城之时。

我站起身来拼命向司若喊道:“快去通知陶晞羽,让她启动机关,快!”

不要说我的狐铃一直放在陶晞羽手里没拿回来,现在就算是狐铃在手,那微弱的铃声也不可能穿过千军万马的厮杀传给黄巾力士。

远处的司若还没起身,我就看见毅立在城下的机关傀儡同时伸出右手抓向了腰间的长剑,仅仅一瞬之后,数千把长剑就在龙吟声中齐齐出鞘,炫目剑光如涛似浪地涌向九婴身躯之间,无数妖仆从密舱当中飞身而下,扑向机关军阵。

直到这时,我才明白为什么第三城的机关阵要修成酷似大坝的梯形,原来那是为了防止妖仆攻城的刻意设计,如果那只是一道直上直下的城墙,妖仆现在落脚的位置就应该是城头之上,正面拼杀至少也得五倍以上的兵力才能挡住妖仆的冲击。

妖仆落地的那一刻之间,城下机关军阵忽然发动,第一排傀儡手中长剑带着破风之声陡然刺出。妖仆几乎毫无犹豫地挺身而上,用胸口顶住了傀儡的利剑。

双方仅仅僵持了一刻,第二排傀儡的长剑就再次挺刺而出。这一次,成百上千把利剑却是直取妖仆面孔,刹那间箭锋便贯穿了妖仆的头颅。

鲜血淋漓的剑尖刚从妖仆脑后透出一寸,机关傀儡的手腕就猛然往顺时针的方向扭动而起,长剑疯狂转动之下生生搅碎了妖仆的头颅,之后再次恢复到了原位。两排机关傀儡同时退回原位之间,有些妖仆横尸于地,剩下的妖仆却在惨叫声中向城上疯狂扑进,傀儡军阵同时再度启动……

我仅仅看了一会儿,就发现那些机关傀儡除了异常坚固之外,设计并不算精妙,一个傀儡最多只能发动三种招式,而且是在周而复始地不断持续原来的动作。可是这种简单的傀儡却对妖仆极为有效,仅凭着那么简简单单的三招两式就挡住了凶性大发的一众妖仆。

缓过了一口气来的李英杰忍不住赞叹道:“大道至简啊!诸葛亮不愧是千古奇人。”

我摇头道:“不会那么简单。如果……”

我的话没说完,原先立在远处的九婴忽然向城上砸落了下来。

“快躲开!”我话没喊完,九婴庞大的身躯就好似劈向水波的长棍,轰然砸进了军阵当中。一竖排机关傀儡在对方的撞击之下被生生砸进了里地,九婴等于给妖仆打开了一条冲上城头的通道。

转瞬之后,九婴的脊背之上便打开了几道舱门,一只只妖仆从密舱当中跃身而出,脚踩着九婴的身躯向城头冲刺而来。

“杀——”李英杰拔剑怒吼道。“把它们给我打回去!”

刑殿弟子向九婴的方向蜂拥而至之间,九婴忽然调转头颅,沿着城墙地面喷出一道烈火。

熊熊烈焰仅仅与空气一触之下就腾空数米,沿着城墙的方向蔓延而起。来不及躲避的刑殿弟子当场被烧成了一个个火团,顺着城墙两侧翻滚而下。

九婴身后的妖仆却借着火势的掩护跳上了城头,踩着还没熄灭的烈焰冲向城墙两侧。

我明明看见妖仆的双脚上火星四溅、黑烟直起,但是它们却像是丝毫感觉不到疼痛般发足狂奔,眨眼之间就冲进了战团,与刑殿弟子仅凭血肉之躯厮杀了在一起,纵然血肉横飞却宁死不退,硬生生用尸山血海挡住了对方的脚步。

李英杰怒吼道:“给我下去,炸断九婴,快点!”

一个个刑殿弟子搂抱着*扑向机关军阵,不断躲避着军阵上的长剑,冲向了横在军阵当中的九婴。没过多久,一声声惊天巨响就在九婴身上接连掀起,硝烟烈火卷积的尸体也从军阵当中滚落而下,那当中有刑殿弟子的尸骸,也有妖仆的残肢断臂。

片刻之间,刑殿弟子已经伤亡过半,九婴压在军阵当中扭动着身躯,慢慢向城头游动而来。

军阵上的傀儡虽然卡住了九婴的关节,却阻止不了对方往城上移动。用不了多久九婴就会冲上城头,到了那时,谁还能阻止九婴越城?

李英杰声音嘶哑道:“长老团准备——”

李英杰分明已经下定拼死一搏的决心,刑殿长老团一旦全部投入大战,刑殿就将不复存在了。

“等一下!”我急声道,“再等等,说不定还有转机。诸葛亮既然布置了第三城,就不可能算不到九婴登城。再等一下啊!”

李英杰含泪摇头道:“不能再等了,你快走,带着密信离开这儿,快点。”

第一八八章 真相如此

李英杰双眼赤红着大声呼喝。刑殿是他的心血,可是探神手的天职却让他要眼睁睁看着自己毕生的心血毁于一旦,哪怕他是威震江湖的一方巨擘也难以忍受这锥心之痛。

李英杰推开我怒吼道:“走!你是探神手,你自己看看,探神手的血在流、命在残,你却要为了所谓的生机停滞不前吗?走,杀出去,不要跟着我们一块儿死,这是探神手的天职!”

李英杰不再理会我的反应,高举长剑,率领部众向战场的中心大步而去。

我狠狠一握拳,带着司若转身冲下了城头,直奔机关密室的方向跑了过去。

我应该离开,可是在我走之前,必须把叶寻他们全都带走。

我越是接近密室的方向,心底就越是发冷——城头之上杀声震天,密室虽然深入地下,却一样能听见外界的厮杀。而且我接近密室时并没有刻意去掩饰自己的脚步声响,密室方向怎么会毫无声息?

我忍不住放慢了脚步,慢慢用刀推开了密室的大门,叶寻他们果然已经横七竖八的倒在了地上,他们虽然没死,却被人捆住了手脚,丝毫动弹不得。

我背后的司若轻轻碰了我一下,自己飞身贴近叶寻想要替他松绑。我感到背后传来一阵微弱的脚步声响,等我回过头时,第一眼看见的就是一个全身红衣、脸戴面具的女人。

对方虽然全身赤红如火,面具后面的眼神却异常冰冷:“你想去给明心宗报信?你可以去,但不是现在。等到刑殿全体阵亡,你就可以走了。”

我眼神冰冷道:“你是谁?”

红衣人冷声道:“你没有必要知道我是谁,只需要知道我们有共同的目标就够了。”

我沉声道:“你也是探神手?”

红衣人再次说道:“我已经说过了,不要打听我的身份,我也没有必要告诉你。如果不是看在你无意中帮我完善了计划,你现在早就已经死了。”

红衣人跟我说话的这短短一瞬之间,我曾经几次想要出手,可是对方却始终给我一种无懈可击的感觉。叶寻曾经跟我说过:一旦你发现对手毫无破绽,那就赶紧跑吧,那代表着他的修为已经超出你太多,能逃命就是最大的胜利。

可是现在那个红衣人就挡在密室唯一的出口上,我想逃也逃不掉了。

我沉声说道:“你布这个局花了多少时间?”

红衣人轻笑道:“你想要套话的手法实在非常拙劣,不过,告诉你也无妨。为了算计刑殿,这个局,我布了整整五年之久。五年前,我们就已经知道了机关城的存在,只不过一直秘而不宣。这五年来,我们投入了大量财力,也折损了无数弟子,终于摸清了机关城前四城的情况。有了这前四城,就足够我们将刑殿连根拔起了。”

我沉声道:“诸葛留书全都是你伪造的?”

“当然。”红衣人直言不讳地说道,“其实,你所经历的事情有一半以上是在还原我们当初经历的一切。”

“诸葛亮的确在定军山留下了一道考验,也曾经在皇坟山的秘境当中斗法公输后人,只不过,那个人不叫公输思月,而是叫公输瞻,他们争斗的目的是为了得到机关城的控制权。”

“你们从定军山开始就是在重走我们当初的探神之路。只不过,我们当时是在秘密进行,而你们每走一步都是在刑殿的监视之下。”

我冷声道:“是因为黑蝴蝶?”

“没错。”红衣人笑道,“就像你所说的那样,想要控制一个人其实非常简单,只要找准了对方的软肋,就不容他不乖乖就范。刑殿把黑蝴蝶安插到了探神手当中,我们又用同样的办法把她争取了过来。简单点说,黑蝴蝶就是一个双面间谍。”

“这些年,黑蝴蝶的排名在探神榜上不断飙升,也都是因为我们在暗中帮助,她也同样将刑殿的任务完成得非常出色。有了这两点作为担保,刑殿再不会去怀疑黑蝴蝶的身份了。”

我微微点头道:“你在皇坟山秘境之外为什么故意把我们分开?”

“为了扰乱视听。”红衣人道,“简单的说,我们就是为了要让刑殿相信我是从机关城里跑出来的一只邪魔。只有在机关秘术和斩妖除魔这双重诱惑之下,刑殿才会倾巢而出。”

红衣人转头看向我道:“当然,你还给我带来了一个意外的惊喜,那就是你引来了魔门的少主。这就足够从另外一个角度上证明机关术的重要了。”

我沉声道:“陶晞羽呢?我不相信世上的巧合都能被我撞上。”

红衣回答道:“陶晞羽的出现的确不是巧合,而是我们故意把消息卖给了风门。这样说吧!你虽然加入了探查机关秘术的任务,但是谁也不能保证你一定会闯到皇坟山不是吗?陶晞羽就是我们准备的后手。如果你死在了定军山,那么陶晞羽就会代替你的角色。”

红衣人的声音里带起了笑意:“我真的没有想到,你会把任务完成得如此出色,让陶晞羽加进来,我们反倒要费一番手脚去处理后续了。”

我冷声道:“秦思月是你编出来的名字?”

公输思月、秦思月这两个名字一直是我的困惑。红衣人既然要使用化名,完全可以随意地取个名字出来,但是,她两次都以“思月”为名,应该是想要暗示什么。可无论是史实还是传说,我都从来没听说过“秦思月”其名。

“不是。”红衣人摇头道,“秦思月确有其人。九婴头颅中间所顶的那口棺材里就是真正的秦思月。”

“秦思月是什么人?”我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如果红衣人的说法是真,那么秦思月的名字就应该流传在探神手中间。

“那不是你应该知道的事情。”红衣人忽然反问道,“能发动第三城的机关,是拿到了诸葛亮真正的留书吧?”

“没错。”我沉声道,“诸葛亮还有一封留书放在了机关城深处,他说:有人冒我之名来此,必会葬身城中。”

“王欢!”红衣人沉声道,“我警告你,最好不要把你的那点小聪明用在我的身上,否则,会出现很严重的后果。”

那个红衣人害怕诸葛亮?

没错,红衣人是在用她的愤怒来掩饰自己的惶恐。

诸葛亮留书惊世的传说实在太多,某种传说一旦在人的脑海中形成了印象,很可能会变成挥之不去的梦魇,哪怕理智告诉他传说中的事情不可能成真,他的潜意识里也会首先想到如何去规避可能出现的风险。

红衣人探查机关秘境五年之久,其中肯定受到过诸葛亮的警告,否则,她也不会想出诸葛留书的办法,一步步将刑殿引进机关城。现在听说诸葛亮把目标对准了自己,她不可能无动于衷。

我沉声道:“我有没有吓唬你,你心里很清楚。如果你不去触碰机关城的禁忌,诸葛武侯或许不会跟你计较什么,但是,你触碰了诸葛武侯的底限,他必然会加以惩戒。”

红衣人沉声道:“把诸葛亮的留书给我!”

“留书不在我身上。”我摇头道,“你在暗中看了这么久,不知道我们需要按照留书上的指示去操纵机关城吗?”

红衣人脸色陡然一变,转身向操纵室飞奔而去。

红衣人制住叶寻他们,无非是不想让我先行离开机关城,她不碰操纵机关的陶晞羽也是同样的道理。她对刑殿虽然毫不留情,但是归根结底她还是探神手,“邪魔出世,探神当先”的思想在她脑子里根深蒂固,她不会坐视九婴逃出城外,所以她需要把九婴放在可控范围之内。

又或许,明心宗就是她下一个目标。

红衣人转身之间, 我也跟着向司若打了一个手势,示意她留下救援叶寻,我自己紧追着对方冲向了机关密室。

等我赶到密室中时,陶晞羽已经落进了红衣人的手里。红衣人扬着诸葛留书冷声道:“王欢,你给我解释一下‘必会葬身城中’这几个字在哪儿?”

我沉声道:“你自己看看,诸葛亮明明留下了十六尊黄巾力士,现在这里只有十二尊,另外四尊黄巾力士在什么地方?”

“你想凭几只不知去向的黄巾力士让我相信什么诸葛留书?”红衣人冷笑道,“实话告诉你,我早就注意到了黄巾力士,他们和妖仆一样,只不过是可以控制的傀儡罢了。我能从第五层带出一部分妖仆迷惑刑殿,一样能控制你所谓的黄巾力士,他们在我面前起不到任何的作用。”

我摆出了一个“请”的手势:“既然你能控制黄巾力士,为什么不试试?”

红衣人声音猛沉道:“王欢,你在戏耍我吗?”

我倒背着双手,笑盈盈地向对方看了过去,却一句话也没有再说。

红衣人沉默了几秒之后才沉声道:“本座今天就让你见识一下本座的手段。”

第一八九章 杀招在此

红衣人话一出口,我忍不住微微一愣——红衣人能花费五年时间给刑殿布下如此庞大的一个陷阱,绝不是什么蠢笨之人,怎么会在我的三言两语之间就改变了主意?

红衣人沉声道:“世人常言诸葛亮算尽天机,在我看来却不是如此。他既然能算尽过去未来,怎么会算不到汉室难兴?你们所谓的诸葛留书,只不过是个神话罢了。”

我顿时恍然大悟。红衣人真正害怕的不是诸葛亮,而是天命。“二士争功”、“留书震刘基”在某种意义上说都是诸葛亮事先洞彻天机,否则,诸葛亮又怎么会知道后世会有人偷渡摩天岭、会出现刘伯温?

况且,钟会、邓艾并非死于诸葛亮的谋算,而是死在必然会发生的争斗当中,这就是他们的天命。

在那红衣人的眼中,天命甚至比机关迷城更为可怕,机关城中或许还有路可逃,天命之下逃无可逃。

红衣人推开陶晞羽,傲然地站在密室中间取出一只铜铃在空中连续摇动了三下,别在黄巾力士脑后的狐铃随着铃声怒扬而起,横在空中疯狂震颤。十几道铃声如同潮水爆响连天之间,黄巾力士的手臂缓缓停了下来。

红衣人摇动着铜铃冷笑道:“怎么样?我说过,诸葛亮的谋算也不过尔尔。什么通晓阴阳、窥视天道,都是骗人的东西,本座只知道人定胜天。”

我忍不住皱眉之间,十二尊黄巾力士忽然同时双目暴睁,眼中血光狂涌而出,原本抓在机关杠杆上的双手齐齐握紧,肩膀青筋道道绷起,全身力道蓄势而发。

红衣人震惊当中拼命地摇动铜铃,刺耳铃声虽在密室当中飞旋怒转,那十二尊黄巾力士却完全不肯听从她的命令,齐声怒吼之下飞快地摇动机关杠杆。

机关发动的速度瞬间超过了原先的几倍,连在机关城中的齿轮在飞转摩擦之间竟然爆出了成串的火星。现在只要抬起头来往上空看上一眼,能够见到的就只剩下了漫天挥洒的火雨金花。

陶晞羽蓦然惊叫道:“快走,机关城要塌了……”

“你说什么?”我的话没说完,一道足有桌面大小的齿轮就从密室棚顶崩飞而起,兜起劲风向地面上飞旋砸落。我看着地面上的木板被形同圆锯般的齿轮层层崩飞之间,难以计数的齿轮已经接二连三地从空中飞落而下。

机关密室虽然只有数百米方圆,却呈现出一派天崩地裂似的末日景象。 无数黑铁齿轮从天砸落的瞬间,密室顶端也爆出了阵阵好似大地开裂似的巨响——密室天棚上炸开的裂缝好像瞬息之间就覆盖了密室天宇,用不了多久,密室天顶就会完全崩塌。

我和陶晞羽再也不敢稍有迟疑,赶紧转身往避难所的方向狂奔而去。我们这边脚步刚起,密室崩塌的轰然巨响就在我们背后骤然传来,被棚顶倒塌带起的气流卷动着滚滚烟尘瞬息之间就超越了我和陶晞羽的脚步,我的视线当中就只剩下了四下弥漫的尘土。

我脚步稍停的瞬间,一声轰然巨响再次从身后传来。下一刻,轻功高手来回蹦跃的声音接踵而来,我的脸色顿时一变:“陶晞羽,你回避难所,我去看看怎么了。”

等我转头再次冲向密室时,九婴的八颗头颅已经从天棚的裂口上垂落密室当中。这间密室好像专为囚禁九婴设计,九婴的八个头颅加上一口棺材正巧卡在残缺的机关当中动弹不得。

大批刑殿高手随之从空中扑落,与摔进密室的妖仆厮杀在了一处。

刑殿长老团拼尽全力阻止对方救援九婴之间,全身上下伤痕满布的李英杰沙哑着声音喊道:“快!把所有弹药都投下去,一定要炸毁九婴,快一点!”

李英杰命令一下,各种弹药从缺口中落进了密室,外面的刑殿弟子恨不得把所有能够爆炸的东西全都给扔进密室当中,一旦引爆,整座密室都要跟九婴玉石俱焚。

“不能投!”我高声阻止道,“九婴现在……”

我的话没说完,面孔朝下的九婴忽然转动了头颅,三颗女子头颅同时撞向四周之间,嘴角上也爆出了一串火光。

“不好……”我来不及再去招呼别人,双脚发力之间身形暴起,向密道当中抽身而去。我还没来得及转身,就看见熊熊烈火向我怒涌而来。

我当即转过身去,发疯似的冲向避难所的大门。我冲刺的速度虽然已经达到了自己的极限,可是身后狂涌而来的气浪却比我快出了一步,在我距离避难所只有三四米的距离上将我掀上了空中。

我只觉得自己像是腾云驾雾般的飞进了避难所的大门,马上狠狠摔在了地上。我还没等爬起身来,就被叶寻和安然飞快地拽到了一边儿。也不知道是谁在我背后飞快地将大门关闭插上了门栓,我唯一能够感觉到的就是外面接二连三的爆炸声响。避难所的大门在剧烈震颤,我的心也在跟着摇摇欲坠的门扇剧烈颤抖。

过了好一会儿,外面的爆炸声才停了下来。司若看向我道:“我们要不要出去?”

“再等一下。”我说完这四个字就闭上了眼睛。

刑殿完了……就算他们当中有人在爆炸中幸存下来又能如何?

刑殿精英尽毁,留在各个分部的弟子也会遭到探神五脉的扑杀。这场大战,刑殿才是最大的输家。

这是我想要的结果?没错。

这之前我恨不得把刑殿赶尽杀绝,只有消灭刑殿,我才能生存下来。现在结果有了,我心里却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刑殿弟子前赴后继冲向九婴的壮烈,永远不可能在我心中抹去,哪怕我后半生不在江湖,也不会忘记他们浴血而战的风采。

刑殿有愧于江湖道义,却无愧于探神之名。

说恨,我已经恨不起来了。说敬,我敬重那些死去的勇士。说爱,我觉得无法将自己融入探神手了。

叶寻拍了拍我的肩膀道:“该出去了。”

“是该出去了。”我站起身来,缓缓打开了避难所的大门,第一眼看到的却是透了天的机关城。半座城池都已经被炸成了废墟,那应该不只是弹药的威力,甚至还有九婴本身的力量。

放眼望去,第三城已经变得满目疮痍,刑殿弟子支离破碎的尸体混杂在瓦砾当中,惨不忍睹。我踩着满地废墟走向机关城的缺口时,却看见几个刑殿弟子围在一处大声呼喊着什么。

我快步走上去分开人群,才看见只剩下半截身躯的李英杰。对方挣扎着说道:“王……王欢,你过来。”

我走到李英杰身边蹲了下来,对方在回光返照之间紧紧抓住了我的手道:“我们刑殿无能,让那口棺材跑了。你……你带着剩下的弟子去找棺材,求你……”

我抬头看了看刑殿仅剩的十多个弟子,不仅人人带伤,也已经斗志全无,带着他们再闯机关城,无异于自寻死路。

我摇了摇头道:“他们不能再战了。”

李英杰声嘶力竭地喊道:“你是探神手,你也是探神手啊!探神当先……”

我轻轻拍了拍对方的手掌:“让他们出去报信吧,我自己进禁区。送死的事情,不需要太多人的。”

李英杰这才露出了一丝笑意:“如果我早点遇上你,一定拉你进刑殿。我一生当中,半生无悔,可这后半生……‘探神手不求名利,只求问心无愧’被我忘记得太久了……”

李英杰话未说完就含恨而去。我轻轻抚上了对方的眼帘:“前辈无愧探神之名。”

所剩无几的刑殿弟子忍不住痛哭失声。我等他们哭够了,才向唯一剩下的白衣长老说道:“你们走吧,离开机关迷城,把我受伤的朋友也带走。我会给援军留下标记,希望你们能追过来。”

白衣长老苦笑道:“我们还去哪儿找援军?刑殿完了,不会有援军了。”

我反问道:“你们不是还有殿主吗?”

白衣长老微微点头道:“对,我们还有殿主。我们走,刑殿不能灭。”

我转头看向剩下的几个人道:“叶寻、安然、老孟,你们出去吧,这边我能应付。”

叶寻只是抬起眼皮看了我一下,就抱着长刀站在了我的身后。孟天东想要说什么,却被司若强行拉住:“回去调集剩下的血卫过来接应。”

孟天东沉默了半晌才点头应是,安然也只说了一句话:“你不拿我当兄弟,可以赶我走。”

我转头看向了机关城的方向:“那口棺材是怎么跑的?”

一个刑殿弟子道:“爆炸的时候,那口棺材被掀飞到了城外,当时就落在那边。”

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那边果然有一座被棺材生生砸出来的深坑。

那名弟子继续说道:“当时几个长老带着一队弟子追上去想要彻底把棺材摧毁,没想到他们只是到了棺材旁边就莫名其妙地昏了过去。那时候,从内城里面冲出来一群妖仆,把棺材和我们的兄弟全都给抢进了城里。”

安然顺口问道:“他们抢人,你们就没追?”

第一九零章秦思月

我忍不住狠狠瞪了安然一眼:刑殿已经弹尽粮绝,能把最后的力量压上去已经到了极限,谁还能再去追击?

安然缩了缩脖子,不在说话了。

我伸手拍了拍那个刑殿弟子的肩膀:“后会有期。”

直到我踏上第四城的城墙,那些刑殿弟子仍旧矗立在原地向我远远招手。

那一刻间,我竟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江湖或许就这样奇妙,仅仅一天时间,我和刑殿就从生死大敌变成了战友。

说大义,还是说担当?

我没有这种感觉,或许仅仅是为了一瞬的感动。对,我当时就是因为那一瞬间的感动而舍生忘死。或许,是我越来越像江湖人了。

叶寻走在我背后低声说道:“出了机关城,你有什么打算?”

“能出去再说吧!”我转头问道:“你们谁听说过秦思月?好好想一想?”

司若茫然摇头,陶晞羽却说道:“这个人我有点印象,只不过,那个年代太过久远我才没想起秦思月。”

陶晞羽解释道:“在无鬼宗的典籍里曾经提到了秦思月,她是空道三大祖师之一。可我觉得,他们不可能是一个人。”

“空道还有第三个祖师爷?”我和安然不由得面面相觑,唯独叶寻在点头:“空道的确有三个祖师,只不过,拜第三个祖师的人非常少,真是很多空道中人都不知道还有一个祖师爷。”

小偷这一行,大致上有两个祖师,一个是偷来王母蟠桃的东方塑,一个梁山好汉时迁。空道最后一次鼎盛时期是在旧社会的上海,那时候,空道还保持着拜祖师爷的传统,新中国建立之后,小偷虽然还在,空道那样的组织却已经消声觅迹了。

这段野史有据可查,但是我从来就没听说过空道还有第三个祖师。

陶晞羽解释道:“秦思月又名红衣女,传说,她曾经三次潜入秦王宫偷盗不死仙药。秦始皇曾经派出大批高手追杀秦思月,但是都没成功,所以她才被空道尊为祖师爷。在空道当中只有女性才会拜秦思月。”

“传说,秦思月每次出手都会在现场留下一个月亮的标记,月亮的形状刚好可以对应当天明月,因为,她最早出现在秦朝,所以,空道中人才给她贯以尊号秦思月。”

我点头道:“时间上大体对得上。可是……”

叶寻说道:“我听到的传说比那更早一些,传说秦思月出现的时间,是在秦代之前。几次出手都是在偷盗不死仙药,传说当中,她是唯一潜入西昆仑的人。因为她自称姓秦,才有人给她起名秦思月。”

我疑惑道:“姓秦,跟思月有什么关系?”

叶寻道:“传说,她寻找不死仙药的目的就是奔月,和嫦娥一样飞升奔月。”

我转头看向了叶寻:“你怎么知道?”

叶寻道:“我师门的典籍上是这样写的,具体是怎么回事儿,我也不清楚。”

“奔月,长生?”我反复念叨了几遍之后开始加快了脚步直奔机关城深处而去。

等我越过了第四城之后,才看清了第五城的全面,机关第五城与其说是一座城墙,不如说一座围墙,从城墙的宽度上看,它当初的作用只不过是为了暂时阻挡九婴,真正围困九婴其实还是第四城。

安然看着不算宽大的城墙道:“你们说,当初墨家和公输,为什么要连续修筑五道城墙?有前三城不就够了吗?”

安然的话倒是提醒了我,两道外城分明是在对外防御,中间第三城是内外兼顾,两道内城才是用来压制九婴,难道当初,还有人攻打过机关城?

我强行压住了这个念头,沿着第五城被九婴撞开的缺口登上了城头,那下面就是一座天然形成深坑,现在虽然还是白天,但是从城头下望,下面却是漆黑一片,只能隐隐约约看见一道建筑物的屋顶,再往远处就是被黑暗所笼罩的地带。

“我和叶寻先下去,剩下的人留下殿后,万一出现什么问题,赶紧救援。”我向陶晞羽打了个招呼,各自从背包里翻出绳索沿着天坑的边缘慢慢顺向坑底。

我明显感到自己离坑底还有一段距离的当口,绳索却已经到了尽头,我用手电往上照了两下示意叶寻不要继续向下,自己又将手电照向了坑底。

我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围绕着天坑缓缓流动的清水,水流的源头好像就在天坑中心那座建筑底部,我大致估计了一下自己离地面的高度,那差不多只有五六米远。

从这跳下去虽然伤不到我,可是谁知道那水流的下面藏了什么?

当年惯用精巧机关的偃师一脉占据了天坑,天知道那看似不深水流当中会不会藏着什么机关?

我稍稍挪动了一下手电,想要看看溪水的宽度,却看见溪水对面站着一个赤着双脚,披头散发的女人,对方穿着一身红衣,露在衣服之外手脚却白得吓人,最为奇怪的是那个女人发梢上正在不断的往下滴水,就好像刚刚从溪水中爬出来。

红衣人?

我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那不就是把我们骗进了机关迷城的红衣人么?

我虽然没见过红衣人的真面目,可我却记得她的身形,世上或许有身形相似的人,但是却不会相似的一丝不差的程度。

她真的死了?

我当初说:此人必然葬身城中。只不过是我临时加上去的一句话而已,没想到,那句话竟然成了诅咒!

我下意识的将手电照向对方面孔时,红衣人也猛地一下抬起了头来,当我与她四目相交的瞬间,对方却张嘴吐出了舌头。

对方鲜红色的舌尖刚刚露出唇外,舌头尖端就裂开一道花瓣儿似的缺口,紧接着整条就一层层的炸裂开来,直到变成了一只堵在对方嘴上的鲜花,才停止那种像是花朵绽放似的开裂,殷红的鲜血顺着那人嘴角上直落地面,瞬间将她衣衫又染红了几分。

就在我愣神的那一瞬间,红衣人忽然扬起头来,伸手指向了我胸前,口中随之呵呵冒出了一阵怪声,听上去就像是要说什么,可是堵在她嘴上的舌头却让她发不出半点人语。

她中了毒?

我记得,在我还没进黑竹沟时,刑殿弟子就中了那种类似于妙舌生花的剧毒,明明应该是在机关城外围出现的东西怎么会忽然出现在城里?

我心念急转之间,用重新把手电照向水中,这一次我竟然在水里看见了十多只盛开的红花,每朵花瓣都足有篮球大小,看上去像是浮在水面之上,却丝毫不见红花随波摇曳,花瓣下面难道有人?

我心底猛然升起一股寒意之间,岸上却忽然传来一声像是铜铃般的脆响,原本站在岸边的红衣人,忽然转过了身去一步步走向天坑深处。

这时,挂在绳索上面的叶寻也滑到了跟我差不多的高度上:“你看清了?”

“嗯!”我微微点了点头:“咱们不能下水,得想办法荡过去。”

叶寻接着我的手电光,挑起拇指比了一下:“水面差不多五米左右,荡过去不成问题。我先走。”

叶寻不等我反对就用双手抓住绳索,两脚猛然蹬向了墙面。按照叶寻那一脚的力道,完全可以把自己荡出几米开外,在差不多的距离上凌空翻跃,想要落到对面并不算困难。

可是,叶寻双脚踹开墙面一瞬之间,漆黑的岩壁竟然在他脚下四分五裂,叶寻脚底顿时踩进了墙中两寸。

“不好!”我伸手抓住叶寻身躯将他拉向自己的方向时,炸开的岩壁当中忽然抻出了一双惨白的手掌,直奔叶寻脚踝凶猛抓来。

叶寻再凌空收脚之间,那双空握在一起的手掌上竟然发出了一声金铁碰撞的脆响。

机关?

我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墙上有机关。

没等我完全反应过来,天坑岩壁上就传来一声声石皮开裂的炸响,难以计数的机关手,杂乱无章的透墙而出。

我撑在岩壁的双脚之下也随之传来一声轻震。

我刚才去拉叶寻时,也是用双脚撑住了墙面,把自己支撑在了墙上,我想挪开双脚就会跟叶寻一起撞向岩壁,谁知道,我和叶寻血肉之躯能不能挡住那钢铁机关?

千钧一发之间,叶寻忽然厉声喝道:“松手!”

我下意识一松手掌,整个人和叶寻一起掉进了溪水当中。

从溪水没过我头顶的一刻,我就觉得嘴里猛地灌入了一口像是人血般咸腥的溪水。

坏了!溪水当中肯定有毒。

我心底顿时一凉之间,凭着本能从溪水里站起了身来。

我还没完全站稳,心里就有凉了半截——直到这时我才看清了水中的红花其实是人的脑袋。

溪水当中至少有十多具盘膝而坐的尸体,尸身肩部以下全都泡在溪水当中,只露出了一颗颗花瓣盛开的人头,血红色鲜花从他们脖子开始撑碎了颅骨,在人头中心长了出来,被强行撑开头骨就像是一个个四分五裂的花盆垂在尸体肩头。

第一九一章九首神殿

我猛然抬头看向山壁时,那里只有半截空荡荡的绳子在随风摇晃,司若早就已经不知去向了。

“司若……司若……”那时我已经顾不上自己还身处险境,也不在乎自己会不会引来建筑当中的妖仆,只知道像是疯了一样去喊司若的名字。

“别喊了!”叶寻在我身后沉声说道:“司若应该只是被人抓了。”

我茫然看向了同样站在水中的叶寻,后者抬手指向绳子断开部位:“你自己看水里哪有绳子。司若故意带走绳子就是为了暗示她落在了对方手里。”

我们用的是专业登山绳,不仅极为结实还带有一定的重量,绝不对给这种速度的溪水冲走,水中没有绳子就只能证明是司若带走了断掉的绳索。

我还是觉得不太放心,在水中找了变天才转身登上对岸。

我仰头看先远处犹如金字塔般层层叠高的建筑深吸了一口气道:“咱们走!”

不是我不想悄悄潜入面前的建筑,而是我已经没有潜入的可能,我喊也喊了,叫也叫了,再去遮遮掩掩反倒没有什么意思,不如堂而皇之的走进去,至少也是气势如虹。

我和叶寻各自按着腰间刀柄大步走到阶梯之前时,却看见阶梯边缘上站在五个双头妖仆,为首那只妖仆同时张开四只血眸在我们两人身上轻轻一扫,就弯下腰去坐了一个请的手势,另外那两只妖仆却同时弓身躯亮出两只像是滑竿似的软轿。

我与叶寻对视一眼之后,起身坐在了轿上,两只妖仆抬起轿子一步步走向了建筑顶层。

我悄悄观察对方脚步时却发现妖仆并非是在走一条直线,而是每过一段距离就改变一次方位,本来可以直上直下的台阶,在他们脚下显得异常曲折。

台阶上面有机关?否则,妖仆不会这样来回挪动。

我忍不住挪动了一下身子,想要看看妖仆落脚的地方,可我还没来得及低头,就在哑然失笑之间坐回了原位——建筑的主人如果想要杀我,我就算记住了逃生的路线又能如何?向红衣人那样高手都已经毫无声息的栽在了对方手里,就更不要说我和叶寻。

我坦然坐回软轿之后,却听见叶寻轻轻敲了几下轿子的扶手。

等我抬头看时,却看见台阶上多处一只人面鱼身,生有九颗头颅的青铜雕像。

苍兕?那应该是《论衡》中记载过水怪:“苍兕者,水中之兽也,善覆人船……时出浮扬,一身九头,人畏恶之。”

真正让我觉得心中发冷的并不是那栩栩如生的雕像,而是苍兕的面孔。如果,它只长着一颗头颅,不就是我们在孤山密窟下面遭遇过的鬼面鲛鱼?

我骇然看向叶寻时,后者也微微点了点头,他也同样怀疑苍兕是不是跟鬼面鲛有所联系。

我经过苍兕塑像的当口轻轻用手在雕像上敲了两下,抬着我们的妖仆却陡然发出了一声怒吼,双手一松把软轿扔在了地上。

我凛然一惊之间伸手往刀柄上握去之间,台阶顶端却传来一声女人的怒吼:“放肆!”

四只妖仆同时跪倒在地连连磕头,直到发现上面没人说话才小心翼翼抬起了软轿,重新走上了台阶。

我直到确定四只妖仆没有什么异样,才算稍稍松了口气。

刚才我已经在雕像的回声当中判断出了,雕像工艺与孤山密窟中的青铜柱如出一辙,甚至有可能是出自同一个人手笔。

四川,云南虽然不是远隔万里,但是在前秦时代却分属两国,又都是在当时的少数民族统治之下,信仰,习俗完全不同,谁能跨越千里连续铸造出两处青铜密窟?

是偃师一脉?

孤山密窟当中也有机关,虽然比不上机关迷城的精妙,但也一样令人叹为观止。甚至发动机关的动力也有异曲同工之处,只不过他们一个用了巨蟒,一个用了妖仆。

就在我胡思乱想的当口,我头上忽然迎来一道阴影,等我仰头看时台阶上已经出现一只生着九颗人头的凤凰——九凤。

又一座九头雕像?

短短片刻之后,一座又一座九头雕像就接二连三的出现在了我的面前,开明兽,相柳,九婴……这些《山海经》中所记载的奇兽全被塑造成了青铜雕像,逐层摆在了台阶之上。

我忽然明白过来,这里不是什么偃师传人的据点,而是那支邪派术士老巢,或者说是一座神殿。

红衣人并没说错,这支术士认为长生不死,甚至飞天遁地的力量就是来源于人的头颅,越多的头颅带来的力量也就越大,所以他们崇拜所有传说中九颗头颅的生物,无论是神明,还是怪兽。

当年红衣人获取的这些情报,必然付出了极为沉重的代价,溪水中的那些尸体很可能就是潜入这座神殿的探神手。他们带回了情报,自己却永远留在神殿外面的溪水当中。

我刚才碰了妖仆崇拜的神明,妖仆自然会大发雷霆,如果没有那个女人的压制,他们恐怕早就会扑上来把我撕成碎片了。

就在我脑中思路飞转之间,四只妖仆已经将我到了顶层大殿的门口,妖仆放下软轿就匍匐在地,用双膝慢慢挪动着退到了台阶之下。而我也看见竖立在大殿正中的人皇塑像。

端坐在大殿心中的九首人皇才是那支术士崇拜的终极对象,只不过,巍峨人皇雕像却和机关九婴一样只有八颗头颅,最中间那颗人头被青铜棺材取而代之。

我站起身来对着棺材拱手道:“探神手王欢,见过前辈。”

“你可以叫我秦思月。”棺材当中传来女声虽然不大却声声入耳,让我觉得对方就像是站在我身边说话。

她是秦思月?可我一时半会却不知道该去说些什么?

秦思月却像是老友交谈一样的开口道:“眼前的一切是不是让你觉得奇怪?”

“是!”我干脆站在原地肆无忌惮的抬头看向那口棺材:“如果前辈不介意的话,还请为我解惑。”

“让我想想这件事儿该从何说起。”秦思月只说了一句话就停了下来。

我虽然看不见秦思月的表情,却本能觉得秦思月像是在望向大殿之外,将自己思绪穿过了无数的岁月。

过了好一会儿,秦思月才说道:“你们现在有门派这个词吧?”

“对!”我点头道:“按照词典的解释,门派是武术种类和派别的合称。”

秦思月道:“在我生活的那个时代术士没有门派,甚至没有像样组织,我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这里术士,姑且就叫他们九头门吧!”

秦思月继续说道:“在过去的无数岁月当中,我一直在寻找长生不死的秘密。无论哪里有这样的消息,我都要去探查一番,无论是真是假。哪怕有一丝的线索,我也要去看一看,试一试,就连传说中西王母生活的昆仑秘境也不例外。”

秦思月的话里,给我透露出了一个信息,她不是秦朝的人,她所生活的时间可能比那还久。

如果,她所说的都是真话,她可能就是最早的探神手,甚至在探神手这个名字出现之前,她就已经在开始探查一个个神话禁区了。

我心里虽然震惊莫名,表面上却不动声色的听了下去。

秦思月继续说道:“秦始皇嬴政追寻不死仙丹的时候,我就闯入了秦宫,可我却没能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直到汉朝的皇帝刘彻再次想要寻求长生不死时,我才听说世间还有一个以九颗头颅追求长生的人,那个人也曾找到刘彻进献长生之法,不过刘彻却认为那是邪术,差点杀了对方。那人在汉武帝宫中失意而去之后,曾经在长安逗留了一段时间,我就跟根据他在长安留下的线索一路找到了这里。”

“等一下!”我忽然打断了秦思月:“前辈既然已经了秦皇和汉武两大帝王的时代,不已经是长生不死了吗?你还需要寻求不死之道么?”

秦思月笑道:“这件事情也有人问过我,我只能告诉你,我寻求长生不死之术,并不是为了我自己。而且,就连我自己都说不清,自己为什么会长生不死。你能听明白么?”

秦思月的话,虽然矛盾重重,但是我大致上还是听得明白她是什么意思。

只不过,我没有完全相信而已。

她的话本身就是一种矛盾。一个已经可以长生的人,怎么会不知道自己不死的原因?难道,她连自己经历过什么都不知道么?

秦思月的意思是她在为别人寻找不死之药,那个人如果没有吃过不死仙药,恐怕早就已经在化成一堆枯骨了,秦思月该找的起死回生之药才对。如果那人数百年没死,秦思月为了一个已经得到长生的人,寻找不死仙药还有什么意思吗?

可是,秦思月在这件事儿上骗我,也一样没有任何意义,她已经占据了绝对优势,又何必多此一举?

第一九二章选择

秦思月并不知道我在想什么,而是自顾自的说了下去:“我花了整整一年的时间追踪九头门,可是等我赶到这里时,这里已经被墨家和公输占据。我在不得已之下只好再闯机关城。”

秦思月慨然道:“我从没想到过所谓机关之术会如此强悍,我两次硬闯机关城都以失败而告终。最后,还是被一个墨家弟子悄悄带进了城里。”

秦思月并细说那个墨家弟子为什么会将她带入城中,这其中的故事或许精彩,或许平淡,但是都与任务无关,我也不需要继续追问。

秦思月继续说道:“直到我深入九头门腹地才知道,他们的想法确实是异想天开,人怎么可能长出九颗脑袋?”

“可是外面……”我下意识指了指外面。

“妖仆是九头门按照第一代门主的形象弄出来的怪物。但也只能做到将两个人合为一体罢了。”秦思月道:“相传,九头门第一代门主就是天生双首。那样的人我也见过,他们并没有比常人强大多少,可能九头门祖师是个异类吧?”

秦思月的话里我大概可以听出,九头门的祖师是一个连体人。连体人在今天的医学条件下,成功分娩率也只有二十万分之一,更不要说是在医疗水平地下前秦了。

那个时代出生的连体人,要么会被当做妖孽,要么会被当作神明,九头门祖师大概属于后者吧?

秦思月继续说道:“九头门术士,也执着的认为,上古人皇生有九首,人皇的子孙也应该生有九首,只不过,人皇子孙的九首后来因为某种原因合而为一,那以后才在没有九首之人的出现。”

“所以,他们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怎么让人合在一起的九个脑袋再重生出来。所以,他们炼制的丹药就成了一种奇怪的毒药,人吃下之后脑袋会从里往外炸开变成救瓣形状花朵。”

我顿时凛然一惊,外面溪水里的尸体不就是从脖子上长出了九瓣儿形状的红花?

我忍不住沉声问道:“他们成功过?”

“只有一个人在服用的丹药之后没死,反倒有了通天彻地的本事。”秦思月道:“那就是第三代的九头门主,也就是我遇上的那个人,也正是他的研究出了妖仆。”

秦思月沉声道:“我不得不说,那家伙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他研究出将两个人合为妖仆的办法之后,又生出了要把三个人合二为一的想法,但是,他的三头妖仆并不算成功,失败的机会在九成以上。”

我正弄不明白秦思月想说什么的时候,她忽然话锋一转道:“和你说这些并没有什么用处。我把话扯远了。九头门最大的秘密其实是在九婴的身上。”

秦思月沉声道:“当年的九头门主不知道在哪儿找到了九婴的遗骨,又把它给带进了黑竹沟。九头门主就是靠着九婴骨骸的粉末炼制丹药造出了妖仆。”

我听到这时心头微微一震:这是什么手段?基因提取,还是融合?我找不到一个科学上的名词去解释这种事情,但是我敢肯定即使现在的基因技术也达不到这种水平,九头门主拥有什么样的神通,才能做出这样逆天的事情?

秦思月没有理会我的震惊,而是继续说道:“九头门主在无法融合三头妖仆的情况下,竟然生出了更为异想天开的念头,那就是复活九婴。”

秦思月道:“不过,九婴的遗骨就只剩下了那么几颗头颅,想要复活九婴就得给它重塑身躯。九头门主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偃师一脉。他想要通过偃师的机关秘术塑造出一个可用的九婴之躯。可惜,偃师一脉也做不到这一点。”

我微微一皱眉头道:“偃师人偶的传说是假的?”

“真真假假谁能分得清楚呢?”秦思月并没正面回答我的问题而是继续说道:“当年,我闯入禁地之后就想要离开。可是九头门主执意要挽留我探讨炼丹之道。我也就留下跟他探讨几天,就是在这几天当中他悄悄在我的食物中下了九头秘药。”

秦思月敲了敲棺材:“如果不是这口棺材,我说不定已经变成外面的红花了。”

我忍不住反问道:“九头门主为什么要这样做?”

“为了让我留下看守秘境。”秦思月继续说道:“九头门主知道自己大限将至。但是又舍得不他苦心研究出来成果,所以,他希望我能继续留在秘境当中研究九头永生之道。因为我可以长生不死,所以我最不缺的就是时间。”

我点头道:“你们的过往讲完了,那机关城又是怎么回事儿?”

秦思月道:“我的话说出来,你可能不信。但是,我还是要说,其实我也不知道机关城究竟是怎么回事儿。我唯一知道的就是,曾经有人攻打过机关城。不过,他们被墨家,公输联手击退。”

我眉头不由得微微一动:一开始,我还以为机关城的两道外城是用来防备秦思月的东西,没想到,真正的作用是为了防御另外的一支力量。

秦思月继续说道:“后来,有人在两大门派的联手防御之下悄悄潜入了这座神殿,等他们发现九头门头早已死去之后,再次悄然离开。”

“我虽然不知道他们是谁,进入机关城的目的又是什么?但是我总有一种感觉,他们专程为了击杀九头门主而来,当他们发现目标不在之后,也就彻底放弃了机关城。不过……”

秦思月话锋再次一转:“不过,墨家,公输家的人在你那之后不久,也在一夜之间全部消失了。一个不剩的消失了,只留下了这么一座机关城。”

我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你不知道他们消失的原因?”

“不知道?”秦思月否定道:“我说我当时也被吓得心惊胆战,几天都不敢合眼,你相信么?”

秦思月自问自答道:“你绝不会想象得到,几千人在一夜之间毫无声息的失踪究竟是一种怎么的恐怖?”

秦思月似乎不敢去回想当时的情景:“两家高手消失了,我敢肯定他们绝不是撤走,而是凭空消失。他们留下的机关却一直把我们困在这里。直到五年前吧?”

秦思月继续说道:“五年前,有一批人忽然潜入了机关人,他们付出了极大的代价,才潜入了神殿,不过,这一次我却没有出去见他们,而是不断的让他们掌控大殿的一切,甚至让他们轻易带走了妖仆。”

秦思月轻轻敲着棺材道:“那个穿红衣服的女人很可笑,她觉得凭着一只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铃铛,就能操纵妖仆?如果,不是我给妖仆下达了命令,她永远也别想让妖仆挪动半步。”

秦思月不用我开口就解释道:“我这样做,其实只是为了让我能离开机关城罢了。那个女人虽然不太聪明,但是她背后之人制定的计划却十分完美。加上我的辅助,他们不是已经打破了机关城么?”

我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高明!”

我看向秦思月的棺材问道:“我想知道,我一路以来所看见的诸葛亮留书是不是真的?”

“诸葛亮?”秦思月思索了一会儿:“你说的是一个师承墨家的小家伙吧?那个人多智如妖,我对他的印象很深,他曾经几次改动了城里的机关,正是因为有他的在,我才一直没有冲破机关城的围困。”

秦思月说道:“再此之前,我一直都不敢去触碰第三城。因为,我知道,那是出自诸葛亮的手笔。如果,不是你们揭开了第三城的谜底,我甚至不敢轻易操纵机关登上城头。”

秦思月的话倒是有几分可信之处,诸葛亮惯用疑兵之计,连老谋深算的司马懿都逃不出他的空城计,何况是已经被机关术打怕了的秦思月。

表面上平淡无奇的第三城,在秦思月的眼里就是一张惊天巨网,随时都可能将她笼罩其中,没有摸清第三城的底细之前她不敢乱动。

我沉声道:“前辈既然已经能够离开秘境,为什么还要把我们找过来?”

秦思月笑道:“你们在秘境当中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我的耳目,你和刑殿化敌为友甚至并肩作战,是为了什么?大义?”

秦思月的话未免有些夸张,但是有些事情她还是可以推敲出来,比如我操纵机关阻击九婴,因为那时她就藏在九婴头上的棺材里,看见我和刑殿弟子并肩守城并不奇怪。

我犹豫了一下才说道:“算是吧!”

秦思月忽然反问道:“你为了大义可以放下私仇,但是你能放下私情么?”

“什么意思?”我猛然一惊之间,秦思月棺盖居然腾空而起,携带劲风向我身上凶猛砸来,我凛然一惊之间脚下连错了两步才躲到了一边,几寸厚的棺盖瞬间砸落在了我的脚边,地上碎石蓦然崩飞而起,形同暴雨般的打在了我的身上,我却一动不动的抬头看向了棺材上方秦思月。

第一九三章 私情

那是我第一次看见秦思月。

似雪肌肤在一身如血红衫之下似隐还现的秦思月,就像是血水中出浴的妖女,明明让人觉得危险至极,却还是忍不住要走上去看看她的真容,她身上那种血腥似的殷红恍若就是一种致命的魅惑。

秦思月轻轻拍了拍双手,我脚前地面上缓缓升起了一张石桌和两张石椅。

我还没弄清秦思月想干什么,她却忽然腾身而起,形同火云般飘落在我对面的石椅之上,向我比了一个“请”的手势:“请坐。”

我坦然坐到了秦思月对面时,秦思月轻按了一下桌面,桌底顿时升起一只黄金打造的酒杯。秦思月淡淡地说道:“这些年来,我一直在想方设法地化解九头门主给我服下的毒药。”

“我花了不知道多少个年头才把毒药破解了一半。我炼制出来的毒药只能让人身上一个地方绽开血花。血花开放的地方不一定在哪儿,或许在头顶,或许在手臂,但是最多的地方还是人的舌头。”

秦思月慢慢说道:“我还没完全破解毒药之前,就只能每天在棺材里躺上十个时辰,否则我必死无疑。不过,你让我看到了希望。你是唯一能中了红花之毒却没有发作的人。”

“什么意思?”我骇然回头往叶寻身上看了过去。叶寻的脸色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一片惨白,额角上的冷汗像是流水一样顺着脸颊淌落在地,只不过他一直死死地攥着刀柄没有出声罢了。

我的目光稍稍一偏,就看见一股鲜血正顺着叶寻持刀的袖管不断流落——他中了红花之毒,毒发的位置在肩膀上。

我手拍石桌厉声喝道:“把解药拿出来。”

“解药我当然会给你,不过不是现在。”秦思月轻轻拍了两下手掌,四只妖仆已经推搡着司若他们从大殿之外走了进来。

秦思月似笑非笑地说道:“他们四个也一样中了我的红花之毒,想要解药,拿你的血来换。我需要你的血,只有你的血才能让我彻底离开秘境。你割一杯血,我放一个人。”

秦思月伸出两只白玉似的手指轻轻敲打着酒杯道:“在你动手之前,我有一件事儿需要提醒你。那就是,九头门的秘法全都掌握在我的手里,我就是你们常说的妖孽、魔头,一旦我离开了秘境,会有很多人因我而死。放不放人,你要考虑清楚哦!”

我伸手敲向桌面:“秦思月,你也是一代豪杰,玩这种猫捉老鼠的游戏,对你来说很有满足感吗?”

秦思月一手托着香腮,轻轻笑道:“你是说,我把你擒下来也能割血对吧?但是,那时候血会因为你情绪上的变化,变得不纯,甚至带着几分火气,那不是我需要的。我需要的是,你心平气和的割血给我。你明白吗?”

秦思月笑盈盈道:“这就是我刚才问你的问题。为了大义,你能放弃私情吗?”

秦思月的声音忽然一沉:“你有一炷香的时间考虑,时间到了,他们身上的毒伤就会发作。点香。”

一只妖仆走上来点起了黄香,我也随之缓缓闭上了双眼。不久之后,我再度睁开了眼睛,抬起左手,用刀向自己的手腕上割了下去。我的血滴答带响地落向酒杯之间,洛芊芊忽然厉声叫道:“王欢,你不能这样,这个魔头出去会杀害多少无辜,你这样做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吗?”

我平静地说道:“如果中毒的是安然,坐在这儿的是你,你会怎么样?”

洛芊芊毫不犹豫地说道:“我会立即自尽,哪怕死,也不会让魔头得逞。”

我眼角看向安然时,后者眼中虽然划过了一丝伤感,却没有太多的表情,他早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答案。

我沉声回答道:“我不是你,你能做到的事情,我做不到。”

洛芊芊厉声道:“王欢,你是混蛋!你只知道自己失去爱人和朋友的痛苦,可你怎么不想想,放走了魔头,会有多少人失去亲人?你想想啊!”

我举在空中的手臂不由得微微颤抖了一下。这些事情我不是没有想过,只不过,我不敢去想罢了。

我沉声回答道:“那些事情离我太远,我的兄弟、我的朋友都在我的眼前。”

“王欢,你混蛋!”洛芊芊厉声叫骂道,“你这是自私,你只顾着自己……你不配做探神手,不配!”

“我本来也不算探神手。”我说话之间,鲜血已经灌满了面前的金杯。

我伸手向杯子比了一下:“请吧!”

秦思月将杯中血一饮而尽:“说吧,你想先放谁?”

我毫无犹豫地指了一下叶寻:“他!”

“解药。”秦思月挥手之间,一只妖仆走上前来,将解药灌进了叶寻的嘴里。

秦思月手中的金杯在接触桌面的那一刻,忽然裂开了一道道网格似的口子,等我仔细看时,金杯竟然自行顺着网格的方向拉伸开来,仅仅眨眼的工夫就比原先胀大了一圈:“这杯子也是机关?”

秦思月微笑道:“这是我闲暇时弄出来的小玩意儿,名叫藏海杯,意思就是一杯可藏海。我每次把它放在桌上,它都会膨胀一圈。你可得仔细算好,你的血能不能连续填满五杯。”

人的血量终究是有限,如果仅仅是刚才那只金杯,五杯血最多也就是让我元气大伤,如果金杯会一次次胀大,说不定我还没灌满五杯鲜血,就已经死在这里了。

秦思月看着我道:“继续啊!我很想知道,最后那四个人谁对你更重要一些。”

我再次抽出匕首一刀割上了手腕。我的血重新流入杯中时,我却开口问道:“其实,有个问题我一直没弄明白。为什么九婴只有八颗脑袋?”

秦思月道:“因为还有一颗脑袋被九头门主用掉了,他拿着那颗头颅炼丹制造妖仆。”

“原来如此。”我继续说道,“我还有一个问题。你怎么会允许那个红衣女人冒充你?”

秦思月歪着脑袋看了我一会儿:“你是想问我那个女人是谁吧?我也不知道她是谁,但是我通过妖仆的传讯,听到了一个消息。那就是,她想杀你。”

“有人给了她一个命令,就是不动声色地把你除掉。她曾经问过自己的主子为什么非要杀你不可,她的主子好像说,你活着就是污点。其余的,我就不知道了。”

我忍不住一皱眉头。什么叫我活着就是污点?我是谁的污点?

我爸?不可能!我爸知道我还活着,第一时间就会过来找我,更不要说是杀我。

可是除了我爸之外,我跟谁之间能联系上“污点”这个词?

我虽然百思不得其解,但我并没怀疑秦思月在撒谎。那个红衣女人当初一而再再而三地强调我最适合进入机关城时,我也怀疑她的动机,只不过那时我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去解释她的反常罢了。

我还在胡思乱想时,秦思月却自顾自地说道:“至于,我为什么要让她知道我是秦思月,只不过是为了证明一下,世上还有没有跟我一样的人。”

我凛然一惊道:“这世上除了你,还有人可以长生不死?”

秦思月笑着岔开了话题:“我虽然佩服你生死之间还能谈笑风生的勇气,但是我得提醒你一下,现在你该想的不是谁还能长生不死,而是你需要救的人是谁。”

我抬起头看向了四个人。

陶晞羽一直闭目不语,她很清楚自己跟我的关系,所以她也从没想过我会先去救她。

安然眼巴巴地向我看过来,但是我知道,他想让我救的人不是他,而是洛芊芊。

洛芊芊在对我怒目而视,恨不得要将我生吞活剥。

唯独司若眼中蒙着一层雾气,她像是有话要对我说,却紧紧咬着嘴唇一言不发。

秦思月笑道:“这样吧!他们四个人当中,除了那个司若之外,你可以任意选两个人出来,我可以把他们当成一个人放了。但是,剩下那两个可就不行了哦!”

我沉声道:“我选安然和洛芊芊。”

“欢哥……”安然眼泪顿时流了下来,“欢哥,我……我……”

我冷声道:“怕屁憋回去,带着你的女人走。”

我说话之间,秦思月已经喝光了杯中鲜血。她抬起一根手指轻轻抹去自己嘴角上滑落的那丝鲜血:“还有两杯,你要选好。”

我再次举刀割向自己手腕时,耳边却忽然传来一声风响。站在我不远处的叶寻上前一步拔刀出鞘,一刀震飞了什么东西之后,旋动身形冲到洛芊芊身前,举手给了她一个耳光:“贱人!”

洛芊芊刚才应该是向我发动了暗器,否则叶寻也不会勃然大怒到出手去打安然的老婆。

安然气得连连跺脚道:“老婆,你疯了?你怎么对欢哥出手?”

洛芊芊擦着嘴角上的鲜血:“叶寻,原来你跟王欢是一路货色。安然,你要是还有点良心,就帮我拖住叶寻。”

“老婆……”安然的声音里不由得带起了哭腔。

第一九四章 私情2

安然左右为难道:“老婆,你别这样啊!欢哥救了我们……”

“废物!”洛芊芊怒吼之间,直奔我身后冲了过来,叶寻脚下连错了两步,不仅挡在了我身后,更是扬手一巴掌把洛芊芊给抽得飞了出去。

披头散发的洛芊芊擦掉嘴角上的鲜血冷笑道:“鬼神双刀好大的本事啊!一个自私到放走魔头,一个却只会打女人。那个魔头也是女人,你怎么不敢过去打她?你的兄弟就快死了!”

叶寻冷漠道:“王欢说的没错,你就是个傻逼娘们儿。”

“你……”洛芊芊只说了一个“你”字,就被叶寻强行打断:“你还是赶紧闭嘴吧,你根本就不懂男人。”

洛芊芊尖叫道:“对,我不懂男人,我看到的男人不是窝囊废,就是自私自利之辈……”

叶寻声带杀意地说道:“安然,你再不管你的女人,别怪我替你管。”

安然吓得赶紧拽住了洛芊芊:“老婆,你快少说两句吧,寻哥生气了真会杀人。”

暴烈的杀机从叶寻身上陡然升起之间,洛芊芊终于闭上了嘴。

秦思月微笑道:“好一句‘不懂男人’。那位小妹妹,你还真是不懂男人之间的默契。”

秦思月指向叶寻道:“你知道王欢为什么第一救的人是叶寻吗?”

洛芊芊冷声道:“我怎么知道他们之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

“他们是兄弟,最有默契的兄弟。”秦思月笑着说道,“叶寻不会阻止王欢救人,哪怕他亲眼看着王欢死在这里也不会阻止,因为他知道,王欢活着,其他人死了,王欢会痛苦一生,与其那样,还不如让王欢死在这里。”

秦思月的话音一冷道:“但是叶寻会杀人。他知道,我喝下王欢的鲜血之后会陷入解毒的过程,这个过程就是他出手的最好时机。”

“王欢先救叶寻,就是让他尽快恢复功力,好出手杀我。叶寻就算是拼了命也会把我留下。他们之间不需要交流就知道对方想做什么,这就是男人之间的默契。我说的对吗,王欢?”

我忍不住微微一愣。秦思月一口道破了我的心思,可是她却毫不在意我的安排。秦思月是无惧叶寻,还是说她另有什么打算?

我微微错愕之间,秦思月却轻轻敲了敲桌子:“血要满出来了,你还不止血。”

我伸手按住自己手臂的当口,眼前忍不住一黑,这是失血过多的表现。

秦思月一口喝光了杯中血:“你现在想好该救谁了吗?”

我沉声道:“放了陶晞羽。”

本来还在闭目的陶晞羽猛然一下睁大了眼睛,她万万没有想到我会救她。站在她身边的司若看向陶晞羽的眼中不由得带起了伤感,可她仍旧一言不发。

陶晞羽几步走到叶寻的身边,双手自然地垂在身体两侧。高手出招之前,未必会是紧张异常,有时越是放松就代表着他的招式越是猛烈。陶晞羽大概就是如此。

我微微颤抖着拿起匕首压在自己左臂上慢慢向后划了过去,冰冷的刀锋一寸寸渗进我肌肉当中,鲜血也顺着刀尖缓缓流落在地上,我刚想起身,人就跟着往前一倾,手臂一下砸在了桌子上。

等我想要抬手时,却觉得左手怎么也使不出力气。可能是我刚才那一刀太狠,已经割断了自己的肌腱,才让我左手怎么也抬不起来。

我用右手抓起自己的胳膊架在了足够海碗大小的杯口上,任由着鲜血一点点向杯中流落,自己却微笑着向秦思月说道:“你可以让桌子矮一点,这样更有利于灌血。”

“如你所愿。”秦思月轻轻拍手之间,大厅中间的石桌果然向地面上沉落了半尺。

秦思月的目光在陶晞羽和司若的脸上来回转动了一下道:“两个女子各有千秋、互不相让,如果让我选,也一样难以选择。不过,你已经救了一个人,为什么还要再救另外一个?”

秦思月像是恍然大悟道:“我明白了,你是两个都舍不得吧?嗯,多娶几个夫人倒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我淡淡微笑道:“你错了。我最后要救的人,才是我真正要拿命去换的人。”

我话一出口,司若猛然向我看了过来。我轻声道:“为朋友负伤和为朋友舍命,是两个概念。陶晞羽跟我们一起出生入死,不救她我心里过意不去,但是把她放到最后,我又怕自己会临时收手,因为我也怕死呀!”

秦思月愣了一会儿,才哈哈大笑道:“我发现你这个小家伙很会哄女人。要是你真用心去骗一个女人,她恐怕被你骗死了还不知道。”

秦思月声音一沉道:“不怕死的人,到了什么时候都不会怕死,无论他面对的是谁,又是为了谁死。所以,就算她们两个换过来,你一样会毫不犹豫地下刀。”

“你救陶晞羽,她肯定会因此而感激你。她现在不就站到叶寻身边了吗?”

“你故意跟司若说那一番话,无非是想让她感动莫名,所以司若一样会拼了命地对我出手。”

“只用了一句话,你就能把三个本来不会合作的人全都拖进了一场生死局,让他们拼尽全力将我留在秘境,我不得不佩服你的手段和对女人的了解。”

“哈哈……”我想放声大笑,可我却连笑的力气都没有了,“我也很佩服你本事。我本来就没想那么多,反倒被安排出了一段剧情。佩服。”

我笑容一敛道:“如果是那样,我自己先跑不就行了,何必要多此一举?”

秦思月摇头道:“那时候,你跑了,他们也没有得救的机会;现在不同,他们至少还有机会抽身而退。”

我和秦思月实在说不出理来。我眼前的景物开始渐渐模糊,身上忍不住地打起了寒颤。我也不想再去跟秦思月斗嘴,因为我还有话没说。

我转头看向了司若:“抱歉,要欠你一个毕业旅行。”

“不!”司若拼命摇头道,“我们之间的约定,一定要完成,你答应过我的。”

我伸手摘下了胸前的噬神妖虎:“带着它去吧,它是王欢。”

我把噬神妖虎扔向司若时,她却没有伸手去接,任由着噬神妖虎掉落在地上:“我要真的王欢,我要真的王欢陪我!”

司若哭得就像是一个被抢走了心爱玩具的小女孩,可是我却偏偏没法把那件玩具还给她,因为,我已经只能听见她的声音却看不见她的样子了。

也不能说看不见她的样子,司若的样子就在我脑子里,从前的董小唯、现在的司若,我不知道哪一个才是真实的她,可是她们在我的心里还都像是那个要我照顾的邻家小妹……

为了司若而死,我不后悔,也没有怨恨,可是说我为了爱情而死,我却实在有些不愿承认这个理由。我和司若之间不是男女之爱,我很清楚。

我终于承受不住眼皮的重量,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好像还听见了叶寻的怒吼……

不知道过了多久之后,我又睁开了双眼,我看到挂在病床上的血袋。病床边上的安然见我醒来,顿时惊喜道:“欢哥,你醒了?”

“这是怎么回事儿?”我刚想起身,眼前就是一阵天旋地转。我应该只是失血过多昏迷过去了而已,我流出来的血并没要了我的命。

我仔细回想了一下,当时我只是看见金杯不断扩大,其实并不知道金杯内部的容量是多少。可能金杯的容量并不算大,我才没一命呜呼吧?

安然没用我问就叽里呱啦地说道:“你昏过去之后,寻哥就像疯了一样地追杀秦思月,但是,秦思月的功夫实在太高,我们好几个人都不是她的对手,最后全都让她打昏了。”

“等我们醒过来,秦思月已经走了,九头神殿里的妖仆也不知道怎么死得一个不剩。”

“司若本来想要陪着你,可是探神手的援军到了,她和陶晞羽不方便留下,就先走了一步。我们这不就被探神手给救回来了吗?”

“叶寻呢?”我没看见叶寻就觉得心里没底。那家伙不会是被打成重伤了吧?

安然被我这么一问,顿时尴尬到了极点,过了好半天才说道:“寻哥被带走调查了。”

“什么?”我顿时从病床上坐了起来:“谁干的?”

“探神手总部。”安然道,“我老婆什么都跟总部的人说了,总部本来想把你们两个全都带回去,后来寻哥跟人翻了脸,差点杀了人,他们才没带你走。但是,寻哥跟人走了。”

我立刻坐了起来:“带我去总部。”

“欢哥,你别冲动。”安然强行按住我道,“寻哥那边有枫哥她们照应,出不了事儿。况且,你们也没犯什么大错,他们不会为难寻哥的。”

“放你娘的屁!”我被气得破口大骂。

什么叫没犯大错?单是跟魔门少主来往密切这一条就足够我们死上几个来回了,还特么说没事儿?

再说,谁知道探神手总部那边都是什么货色?如果是一群不分青红皂白的主儿,叶寻还能回来吗?

第一九五章 今不如昔

我站起身来就想往外走,安然顿时急了:“欢哥,你别冲动啊!你现在找过去,乱子只能越来越大。你听我一句劝,回来好好等着吧,寻哥出不了事儿。”

“给我松开!”我推开安然就想往出走,结果没到门口就被赶过来的任天晴和虞枫给拦了回来。

虞枫沉声道:“叶寻回来了,你这是要往哪儿去?”

我顺着大门往外一看,果然看见叶寻站在外面:“叶寻,你怎么样,那帮孙子没为难你吧?”

“还好。”叶寻只说了两个字,我这句话算是白问了。

虞枫走到屋里坐了下来:“刑殿那边出面力保,才把事情给压了下来。你这回算是欠了刑殿一个人情啊!”

我惊讶道:“刑殿还有能量?”

“刑殿算是完了。”虞枫摇头道,“你们在机关城大战的时候,魔门和无鬼宗的火门、风门、地门共同大举攻杀刑殿各个分部,刑殿精锐折损九成以上,白衣长老仅剩一个人,三大太上全部阵亡。好在刑殿那边还有点老面子,要不然叶寻还真保不下来。”

安然惊讶道:“两大宗门攻击刑殿,五脉就全都看着不管?”

我忍不住摇了摇头。这次刑殿被困是五脉在暗中操作,他们和魔门、无鬼宗之间应该早就达成了协议,坐视刑殿被屠也是应有之意。

我沉声道:“魔门和无鬼宗损失如何?”

“同样伤亡惨重。”虞枫道,“据说,好多人都没能回去。无鬼宗唯一没出手的就是谣门。可我觉得,这里面肯定有谣门在穿针引线,否则两大宗门也不会投入那么多实力。”

“不只!”我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虞枫摆手道:“剩下的话,不要乱说了。有些事情说多了不好。”

其实不只是虞枫,只要是个明眼人就能看得出来魔门和五脉之间属于互惠互利的关系。

司若被派来执行机关城任务,绝不是一个巧合,而是她父亲有意的安排。司若的父亲是魔门名义上的首领,但是门下总会有不同的声音,他与五脉合作,不仅是为了消灭刑殿,也是为了铲除异己。司若被困,就是他父亲“投鼠忌器”、“按兵不动”的最好理由。这次魔门损失的人马肯定不包括司家的嫡系。

探神手、魔门,两个不共戴天的敌人竟然能达成一致,江湖就是这么奇妙。

可是,有些事情即使看破了也不能说,江湖上从来就不缺聪明人。

虞枫道:“最近这段时间,你们就安心在医院养伤吧!探神手各个分部现在都是一片混乱,你们回去也没有任何好处。分部那边有什么消息,我会通知你们。”

“行,我等你消息。”我送走了虞枫和任天晴之后就在医院里待了下来。

我在医院足足躺了半个月,这半个月里,探神手可谓是风云变幻,每天都会传来各种消息,让人应接不暇。

先是刑殿因为损失惨重,连降了两级。然后,刑殿殿主何荣殇与五脉达成了某种协议之后,带领刑殿搬离探神手总部,屈居废弃据点,正式更名血衣堂,也就是刑殿最初成立时的名号。

三天之后,探神手总部宣布取消清风,所有清风全部并入探神五脉。

而后的几天,所有清风都在忙着寻找出路,毕竟他们加入五脉总得找个靠山才能站稳,否则,最多也就只能是一个类似于跑腿儿的存在。就连虞枫和任天晴也没有时间跟我们联络。

我对这件事情并不着急。机关城的事情之后,我多少对探神手有些失望,大不了我不当什么探神手,两次任务赚到的钱也够我隐姓埋名做点小生意了。

安然一样没把分配的事情当回事儿,按他的话讲,到了哪儿都是助手,有以前的人脉在,不愁吃喝。

反倒叶寻问了我一句:“你有什么打算?”

我随口说了一声“随遇而安”,叶寻的脸色就凝重了起来:“我不去魔门。”

我猛然看向叶寻时,他马上又说道:“我想留在探神手。”

叶寻的话多少让我觉得有些意外。我实在看不出探神手有什么好的,也不知道叶寻为什么非得留在这里。不过,叶寻不说,我也不好追问,这件事儿也就这么停了下来。

几天之后,我接到了虞枫的通知,让我去第五分部报到,说是探神五脉过来挑人了。

我和叶寻、安然赶过去时,任天晴早就踮着脚尖等在了门外,一看见我们立刻赶了过来:“你们怎么才来,选拔都要结束了。快点跟我进去,枫姐在里面等你们呢!”

任天晴一边走一边说道:“一会儿可能会有人对你们有些意见,你们千万别气,退一步海阔天空知道吗?”

我忍不住皱眉道:“什么意思?”

任天晴看看左右没人才压低声音道:“这回刑殿和魔门大打出手,甚至动用了不少火器,引起了官方愤怒,已经下令禁止探神手使用火器了。探神手没了枪支,战斗力会大打折扣。他们觉得这件事儿跟你也有关系,所以有些意见。”

“一群怂货!”我冷笑一声,踏脚往大厅里走了过去。

等我走进会场时,大厅中间也就只剩下了那么二三十个愁眉苦脸的清风,其他人多数都站到了大厅四周,看样子他们已经经过了挑选,加入某个门派了。

坐在主席台上的四男一女都在漫不经心地翻动着眼前的资料,谁也没有理会那几个苦苦等候的清风弟子。可是他们越是这样,那几个人的愁容也就越深,有些人的脸都已经红到了脖子。他们显然已经尴尬到了极点,却没有一个人敢有丝毫怨言。

我大致上看了一下,这些人差不多都已经四五十岁了,他们在探神手里混了半辈子,出去之后又能做什么?没有门派要他们,他们甚至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

我正皱眉之间,任天晴已经低声说道:“你看上面。左边台面上印着一只眼睛的门派是破晓。只眼洞阴阳——破晓。”

“侧耳听天地——闻世。”

“一指拨云雾——拨云。”

“心灯明千古——明心。”

“事了拂衣去——无名。”

“这就是探神五脉。你父亲眼力超群,很可能是破晓的弟子。如果你想查你父亲的下落,不如加入破晓吧!”

任天晴看没人注意到她,才继续说道:“上面负责考核的人全都是五脉长老级别的人物,习惯了久居上位,说话可能不太好听,你们多忍耐一下。”

我忍不住再次皱眉之间,破晓的长老随手丢掉了眼前的资料道:“乏善可陈哪!怎么每个分部都有这样的人?上面还定死了不能落下一个清风,这可让人怎么挑啊?”

闻世的长老也摇头道:“要我说,上面还是心慈手软。”

闻世长老顿了一下才说道:“算了,不挑了。我看这样吧!把他们都编上号,咱们抓阄,谁抓着算谁的。”

“这个主意不错。”拨云的长老挥手向两个弟子说道,“你们做阄儿,动作快点。真是浪费时间。”

我忍不住眉头一立。这几个长老分明就是在侮辱人,却又觉得是理所当然。

那几个探神手清风深深埋着脑袋不敢看人,有些人的身躯甚至还在微微颤抖。

负责贴号的人依次往他们身上贴上编号后,往我身边走过来,举着编号就贴在我身上。我冷眼看向对方:“滚!”

不仅那人被我骂得一愣,台上的五位长老也一齐向我看了过来。任天晴连忙道:“误会了,误会了,我们是刚进来的,还没递交资料。”

破晓的长老微微冷笑道:“年轻人挺有脾气嘛!把资料全都拿上来,给我看看。”

有人在对方耳边说了两句,破晓长老立刻笑道:“原来是第五分部的后起之秀任天晴啊!我们破晓要了……”

“慢着!”五个人当中唯一的女长老开口道,“任天晴和虞枫是宗主点名要的弟子,你们就都别想了。”

其余四个人忍不住微微一愣,看向任天晴的目光更为柔和了几分:“原来是秦宗主钦点的弟子,我们可不敢争了。那我先恭喜无名收到如此优秀的弟子了。”

“好说好说。”女长老不咸不淡地答应了几声就闭上了眼睛。

对方的态度显然让其他四个人下不了台,可是他们几个却偏偏不敢轻易发作,只能把一腔怒火发泄到了我的身上:“那个小子,你们的资料我也不看了,说说吧,你们都完成过什么任务?”

任天晴连忙道:“他们两位就是新进名声鹊起的神鬼双刀,王欢和叶寻,论修为、论实力,比我只高不低。”

那个女长老忽然睁眼在我身上打量了一番:“你就是王欢?”

“是!”我刚刚说了一个字,对方就打断道:“我什么都没问你,只是想告诉你,无名不收败类,你就不用考虑无名了。”

我冷眼看向对方道:“张口闭口就给人冠以罪名,我看无名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第一九六章 今不如昔2

女长老足足愣了五秒钟之后,才拍案大怒道:“放肆!你敢侮辱无名宗?”

我冷声道:“辱人者,人恒辱之。你张口闭口说我是败类,我想问你,你凭什么?就凭你是无名宗长老?”

女长老厉声道:“你的劣迹有目共睹,还需要我说吗?”

我脸色阴沉地握住了刀柄:“你今天要是说不出个一二三来,老子拼了命也要跟你论个四五六。”

“你……”女长老抬手之间似乎要喊“拿人”,可她话没出口,全场唯一从没开口的明心长老忽然说道:“师妹,我觉得你还是把王欢的劣迹摆出来的好,免得让人说我们五派肆意加罪于人。”

女长老脸色阵红阵白之间,沉声道:“王欢的第一条大罪就是勾结魔门。”

“笑话!”我抬眼看向对方,“你们宗主还了我清白,你却说我勾结魔门,你是说你们宗主有眼无珠,还准备公然栽赃陷害?”

“你……”女长老被我噎得哑口无言。

破晓长老却低声道:“王欢,你虽然没有勾结魔门,但还是与魔门之间稍显暧昧,这个可以算作一条。”

这一次,我干脆懒得和对方辩解了,直接抬起头来看向了天棚。

两个长老顿时被我气得银牙紧咬。女长老好半天才说道:“是你王欢害得探神手被禁用火器。这点,你必须给所有探神手一个交代。”

“对,给所有探神手一个交代。”原先还一言不发的五派弟子顿时被对方惹出了怒火,一齐让我给探神手一个交代。

我手扶长刀冷笑着看向一个个拼命呼喊的探神手弟子冷笑道:“好一群欺软怕硬的狗奴,有本事谁都别喊,上来跟爷伸伸手。老子今天就让你们看看,老子不用枪也一样是你们亲爹。”

我那一句话把所有人都惹得勃然大怒,立刻有人向我围拢了过来。我刚想拔刀,就听见虞枫喊道:“站住!都给我回去。”

这些人虽然已经加入五脉,但是他们终归出身于第五分部,虞枫一句话足够把他们压回去了。

虞枫倒背着双手走到台前:“你们就不觉得脸红吗?探神手武器被缴,究竟是因为什么,你们比谁都清楚。在真正应该负责的人面前,你们连屁都不敢放,却敢跟王欢喊打喊杀?”

虞枫厉声道:“觉得王欢好欺负是吧?好。外面的生死擂还开着,你们有本事现在就拉王欢上生死擂,打死打生,我绝不阻拦。”

虞枫一通怒吼把所有人都给震在了当场,刚才已经冲出来的探神手又都乖乖退了回去。那个女长老原本打算斥责虞枫几句,话到嘴边却终究没有说出来。

那个女长老在忌惮虞枫?

这个念头刚从我脑中闪过,女长老就淡淡开口道:“今天的事情,我可以不和小辈计较,但是无名宗绝不收王欢入门。”

“破晓宗同样不收王欢入门。”

“闻世宗不收王欢。”

“拨云宗也一样。”

四大宗门纷纷表态之下,明心宗长老犹豫了片刻才说道:“王欢,你的确是一个人才,但是出于很多方面的考虑,明心宗不能收你,抱歉了。”

“可以理解。”我面无表情地回应之间,无名宗女长老忽然开口道:“叶寻,人才难得,如果你愿意加入我们无名宗,可以马上列为核心弟子,重点培养。”

叶寻脸色阴沉着道:“没有王欢在,我哪儿也不去。”

女长老脸色微变道:“叶寻,加入无名宗,前途无量,你最好还是考虑一下,不要为了所谓的义气自误终身。”

叶寻微微摇头:“我这个人身无长物,唯一剩下的就只有义气了。”

叶寻不是一个话多的人,换做平时,他肯定会调头就走,他之所以说这么多话,无非就是为了给我争取一个加入宗门的机会。

女长老沉默了片刻之后,忽然加大了价码:“如果你愿意加入无名宗,可以享受名誉长老的待遇,但前提是,你必须跟王欢划清界限,最好现在就割袍断义。”

女长老这番话不由得惹来了一阵惊呼,绝大多数人都面带羡慕地看向了叶寻,唯独虞枫和任天晴在微微皱眉。

叶寻转身看向我时,女长老的脸上也露出了一丝笑意,她在等着看叶寻如何跟我割袍断义。

叶寻伸出手来抓住了我的胳膊:“我们走,这个探神手不待也罢。江湖之大,我就不信没有我们兄弟容身之所。”

“可是……”我知道叶寻想要留在探神手,可是他这一走,不就等于再没有机会回来了吗?

叶寻不等我说话就拉着我往外走去。安然一路小跑地跟了上来:“等等等等……”

安然笑嘻嘻地伸出一只胳膊:“你们看《三国演义》里,袁绍看不起刘备,当时刘备出去的时候,可是一手拉着张飞,一手拽着关羽。你这边还少一个人呢!”

“就你屁多!”叶寻忍不住露出一丝笑意,伸手拉起安然,大步向外走去。

女长老蓦然怒喝道:“叶寻,出了这个门,你会后悔!”

叶寻仿佛什么都没听见,拉着我们大踏步走了出去。我们三个刚刚走出大门,就见对面有人迎了上来。为首的那个人我见过,却叫不上来名字,他就是在机关城里最后一个跟我说话的刑殿白衣长老。

那人走上来向我微微躬身道:“王欢,我们刑殿,哦,血衣堂,可以邀请你加入吗?”

我仅仅迟疑了一下,那人便苦笑道:“算了,血衣堂已经今不如昔,就连被五脉挑选剩下的清风都不愿意加入血衣堂,更何况是你这样的人才。我自取其辱了。”

那人应该是已经知道了大厅里发生的一切,才会过来找我碰碰运气,只不过,他把话说到一半儿就觉得我是打算离开探神手,另谋出路,这才打算自嘲而去。

我不等对方转身就开口道:“谁说我不想加入血衣堂?”

那人猛然回头看向我道:“你说的是真的?你没有骗我?”

我郑重拱手道:“血衣堂门下王欢,见过长老。”

那人愣了几秒钟之后才语无伦次地说道:“不用拜见,不用……你来了怎么能让你当弟子,最少也是长老……走走,咱们去见堂主。他知道你们加入血衣堂,肯定很高兴的。”

那人带着我赶往血衣堂的路上,我才知道他名叫张大成,也是当年白衣长老团里的中坚力量。当年的刑殿,仅仅正式成员就超过一千五百人,足足是探神五脉的总合,加上外围的成员,甚至可以达到三四千人;而今,加上堂主在内,也只剩下不到五十人,其中一半儿还带着重伤,能不能治好还是个未知数。说今不如昔,都不足以形容血衣堂的凄惨。

这些事情,张大成都没有瞒着我,只不过,他每次说起血衣堂近况的时候,除了唏嘘之外,还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意思,像是生怕我会在听完血衣堂的条件之后甩袖而去。

说实话,单就条件而论,探神手只有两种可能会加入血衣堂,一是真的跟血衣堂有过命的交情,不求利益,也不怕被五脉继续打压,毅然加入血衣堂;另外一种可能性就是脑袋被驴踢了。

我的脑袋很清醒,跟血衣堂之间非但没有交情,还有点恩怨,之所以接受了张大成的要求,就是为了叶寻。

叶寻不想去魔门,更不会像无鬼宗的人那样去干偷鸡摸狗的勾当,他只想留在神探手。加入血衣堂就是留在探神手的唯一办法。

这一点,我和叶寻之间都心知肚明,只不过谁都没说而已。我和叶寻之间或许早就已经把话说得一清二楚了,有时候默契会超过言语。

本来我已经做好了足够的心理准备,到了血衣堂之后,还是心凉了半截。

血衣堂比起第五分部不知道差了多少。从外面看,就像是用院子围起来的棚户区,除了三趟平房和一个空出来院子,其余什么都没有,就连厕所都是那种老式的旱厕,院子里只有一个水池,用水大概也还得定时。这不就是电视里那种上世纪五六十年代的职工宿舍吗?

我刚看了一眼,张大成就不好意思地笑道:“王欢,下车吧,堂主在门口等你。”

我刚刚推开车门,一个满头白发却精神健烁的老人就大步迎了上来:“神鬼双刀,王欢、叶寻,还有安然,对吧?”

“堂主。”我在来的路上已经无数次猜想过血衣堂主的模样,只不过从来都没想过,曾经威震探神手的刑殿殿主何荣殇会是一个像邻家老伯一样和蔼可亲的模样。

何堂主走上来拉住我们的手道:“来来来,屋里说话。条件简陋,两位不要嫌弃才好。”

何堂主吩咐手下给我们上茶之后才说道:“你们能来,我很高兴,但我还是希望你们能在了解了血衣堂实际情况之后再做出选择。”

我微笑道:“来的路上,张哥已经说过了。”

何荣殇正色道:“不,他介绍的远远不够。”

第一九七章 血衣为名

张大成一下站了起来:“堂主……”

何堂主摆手道:“既然他们想要加入血衣堂,与我们这些人同生共死,那我们就该以诚相待。”

张大成缓缓坐回椅子上之后,才郑重道:“两位,如果你们不愿意加入血衣堂,也请不要把我们的状况说出去,我求……”

“大成,你不必这样。”何堂主摆手道,“他们说与不说,探神手也会知道我们血衣堂沦落到了什么地步。”

“唉……”张大成哀叹一声,不再说话了。

何堂主拿出一叠文件推到了我的眼前:“看看吧,这就是我跟五脉定下的条件。”

我随手翻看之间,双目不由得猛然一缩——协议上的第一条就是:血衣堂可以缉拿五脉弟子,但是不许随意处置,只能连同罪证一起交给五脉,由他们内部进行处理。

这一条就等于是废去了血衣堂最大的权力。

我继续看了下去。第二条:血衣堂要像探神手一样,每年完成一定数量的任务,积累功勋,向探神手总部换取物质;功勋不够,探神手总部不会发放任何奖励,包括基础物质。

这一条又把血衣堂的命脉完全掌握在了手里,等于是让五脉卡住了血衣堂的脖子。

第三条:血衣堂照例参加探神手年会……

我虽然不知道探神手年会究竟是什么,但是本能地觉得五脉是想借机羞辱血衣堂。

我仅仅看了三条就不看了,伸手把文件给推了回去。何堂主不由得叹息了一声:“血衣堂的现状就是如此,我不想说什么空话。两位还有前途……”

我平静地说道:“我听说,是堂主答应了五脉的条件,才保下了我和叶寻?”

何堂主摆手道:“就算没有你们的事情,我早晚也会答应这些条件。说句实话,也正是因为你们对于五脉来说无关紧要,他们才会故意卖给我一个所谓的面子。所以,你们无需为此觉得内疚。”

何堂主的话说得云淡风轻,可我却对他高看了几分。能在这种情况下还为他人考虑的人,的确不多。

我反问道:“堂主为人,在下钦佩。可当年的刑殿……”

我话没说完,张大成就抢先道:“殿主已经不问刑殿之事很多年了。”

何堂主摆手道:“还是我来说吧!很多年前,我们一群年轻人意气风发地加入了刑殿,后来,我们有人成了殿主、有人成了长老,也有人建立了长老团,可是我们之间的关系却变了……”

“我找他们谈过很多次,虽然我们还能像以前一样促膝长谈,却再也找不到那时的感觉了。再后来,我索性也就不再去理会刑殿的事情了。”

何堂主唏嘘之间,我也点头道:“我明白了。能遇上堂主,是我之幸,我愿意加入血衣堂。”

何堂主足足看了我十多秒钟才哈哈大笑道:“血衣堂能有你们加入,何尝不是血衣堂的荣幸。血衣堂欢迎你们。”

我刚要起身时,却听见有人在门口说道:“血衣堂欢迎他们,不会不欢迎我吧?”

我转头之间不由得愣在了当场。雪妖狐?

从外面走进来的人,正是当初给了我一对狐铃的人。她会是雪妖狐米时吗?

何堂主像是早就知道她在外面,脸上只有意外,没有惊讶:“能得十大高手之一的雪妖狐加入,血衣堂求之不得。可是,以米师妹的身份,随便加入哪个门派,至少是客卿的身份,为什么一定要加入血衣堂?”

雪妖狐自然地坐了下来:“我儿子都来了血衣堂,我怎么能不来?”

儿子?谁?我?

我脑袋里顿时“轰”的一声。雪妖狐真是我妈?

我日思夜想的母亲终于出现在我面前了,可我却实在没法一下接受眼前的现实。

何堂主皱眉道:“据我所知,米师妹云英未嫁……”

他把话说到一半儿就停了下来,米时却说笑着说道:“我的确没有嫁人,更没生过儿子。但是战哥答应过我,他的儿子会认我当干妈。我说王欢是我儿子,也没说错啊!”

“干妈?”我下意识地喊了一声,可心里却多少有些失望。

何堂主笑道:“原来如此。那我就不打扰你们母子叙旧了。”

何堂主起身要走,米时却把他拦了下来:“不用走,其实我们之间也没什么不好说的事情,正好我还有话要问你。”

米时直截了当地问道:“机关城是王欢他们打下来的,功勋怎么算?”

何堂主苦笑摇头道:“刑殿弟子战死的功勋自然是结算了。但是,那处秘境当中带出来的东西里却没有机关动力的核心之秘,所以并没有什么太大的价值,功勋自然少得可怜。”

“原来是这样。”米时并没感到意外,我却不解道:“该不会是后去的人把秘密藏起来了吧?”

米时笑道:“你还是不了解神话禁区。很多禁区异常凶险,其实里面并没有太大的秘密,或者说,秘密早已经被人销毁了。这种事情已经不止发生一次了。”

米时话锋一转道:“再说,瞒功不报、有功不赏,是探神手的大忌,那等于触犯了所有探神手的利益,五脉不会干出这种事情。”

我这才点了点头。事实上,我更倾向于秦思月带走了禁区当中的秘密。

米时的声音一沉道:“老何,对刑殿下手的人是谁,查出来了吗?”

“不知道。”何堂主摇头道,“从大成他们的复述上看,我觉得像是无名的人。但是这种事情,没有真凭实据,没法妄下结论。”

米时冷声道:“我倒是觉得机关城的杀局,很像是秦红妆的手笔。”

后来我才知道,探神五绝之一的红颜枭雄秦红妆,就是无名宗的宗主,她的标志就一身红衣。所以,无名宗长老级别往上的人物都穿着红衣,而且无名宗也以女弟子为主。

何堂主摆手道:“这种事情不能乱说。况且,刑殿遭劫之后,很多人都已经叛出刑殿投入了五脉,其中也不乏高层,谁又能说得清他们当中谁是卧底?”

米时摇头道:“那这件事儿就先不说了。反正,给刑殿设局的人早晚也会跳出来,我们等着就是。”

米时说话之间,仰头看了看四周:“你这窝也太寒酸了一点吧?”

何堂主尴尬道:“我本来也不是什么富贵人家出身,寒酸惯了。”

“你寒酸惯了,可不能委屈了我儿子。”米时随手拿出一张支票扔给张大成,“去添置点东西。还有,这地方我觉得不能住,太不利于防守了。我在东北那边有座山庄还不错,收拾收拾东西搬过去吧!”

何堂主拱手道:“那我就先谢谢了,我马上去安置伤员。”

何堂主起身走了之后,米时才看向我道:“你是不是有很多话想要问我?”

“是!”我点头道,“我爸去了什么地方?”

米时看向我道:“我说,我跟战哥之间虽然搭档了很多次,但是我也不知道他真实的身份,你信吗?”

我沉默了一会儿才点头道:“我信。”

米时笑了:“你很像战哥。说实话,我只知道战哥是探神手,他应该是清风,但是他眼睛上的功夫从哪儿来的,却一直是我心里谜团。哪怕是以眼力著称的破晓宗,也没有人能比得上他。”

我忍不住一愣时,米时解释道:“破晓宗的人眼力超群不假,但是战哥的眼睛能杀人。他练的才是最正宗的眼功,甚至比破晓宗的人还要正宗。”

米时直言不讳道:“我很早之前就爱上了战哥,可他却一直不让我接近他。我隐隐约约能感觉到他心里有一个人,可是他却从来都没承认过。”

“有一次,他对我说,自己将来有了孩子,一定要认我做干妈。我那时以为他是在开玩笑,没想到,几个月之后他真的抱回了一个儿子,他说那孩子叫王欢。”

我听到这里,不由得有些替米时难过。我想象不到当时的米时受到了多大的打击,哪怕事情过去了二十多年,米时的眼中还是透着丝丝伤感。

米时继续说道:“战哥带着你出现不久就忽然消失了,谁也不知道他究竟去了哪儿,我动用了所有的手段都没能找到他。”

“五年之后,他却忽然找到了我,说是要和我合作生意。那之后,我们又搭档过几次。战哥每次都是匆匆来匆匆走,对自己的近况也绝口不提,再怎么问他,也只不过说一句:我过得很好,不用担心。”

“其实,我觉得他过得并不好,起码那个女人并没有跟他在一起。一个人出门时,是谁给他收拾的包裹,我还是可以看出来的。给他收拾包裹的绝不是一个女人。”

米时抬头看向我的时候,我黯然点了点头:“你说得对,我从来没见过我妈。”

我反问道:“你说不知道我爸在什么地方,你后来又是怎么找到我的?”

我相信这个世上存在了某种巧合,也相信某个巧合的出现可以引发出一连串的故事。

可我不相信,雪妖狐米时过来找我会是一个巧合。

第一九八章 难以预料

米时道:“我找到你的确是一个巧合。我在东北招收预备弟子的时候,看到了战哥留下的标记,我才一路找了过去。按照标记的意思,应该是接引新弟子,所以我才把你当成了他的传人。”

米时直言不讳地说道:“我刚看见你的时候,确实有些失望,比起战哥当年,你实在太弱了,根本不像他的传人。”

“我后来想的是,大概你是战哥的独子,他不忍心下狠手训练你,才让你仅仅只能达到不入品级的程度吧,或者,他只是想把你训练成探神助手。所以,我才给你找了一个难度较低的任务。”

米时长叹道:“后来虞枫他们给我传信时,我才知道自己弄错了。当时,我也是一阵后怕。万一你出了事儿,我该怎么跟战哥交代?”

“好在,你继承了战哥的头脑,不仅把任务完成得非常出色,而且短短的半年之内就拿到四品清风的位置,我很欣慰。”

我沉默了一会才试探着说道:“我爸会不会,不是探神手?”

米时的脸色顿时一沉:“这种话绝不能往外说。在任何人面前都只能说战哥是不知名的探神手,或者直接说他是清风。明白吗?”

我面带不解地看向米时之间,安然赶紧低声解释道:“探神手探查神话禁区得到了官方的允许,其他人就不行。就算没有官方通缉,探神手也不会饶过他们。就像……就像魔门和无鬼宗。”

米时说道:“二十多年前的信息技术还不像现在这样完善,很多探神手的档案都不完备,所以后来建立的数据库里缺少了一部分探神手的资料,自然也包括战哥的资料在内。所以战哥就是探神手,这一点绝不能有任何疑义,明白吗?”

“我明白了。”米时和安然都在告诉我一个道理:如果我爸不是探神手,那么探神五脉绝不会放过我。

米时这才笑道:“这样就好。准备一下,我们搬家。”

所谓的搬家,其实并没有什么太多需要拿走的东西。何堂主从刑殿出来的时候,除了一块“血衣堂”的牌匾,什么都没带走。我们需要搬动的唯一大件儿也就是那块牌匾和祖师爷塑像了。

祖师像何堂主一直都用红布蒙着抱在胸前,我也没有问过祖师究竟是谁,我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了所剩无几的血衣堂弟子身上。

用老弱残兵来形容这些人也不为过。四十多人当中,重伤成残的占了一半儿;剩下的一半儿里,七成上了岁数;真正能战之人,加上堂主还不足十人。

我不知道这些人里因为实在找不到出路而留在血衣堂的人有多少,真正对血衣堂忠心耿耿的人又有多少,我唯一知道的就是何堂主对他们一视同仁,不管如何也不愿抛弃任何一人。即使有张大成跑前跑后,何堂主还是会起身看看属下的情况,哪怕他的年纪已经超过了那些下属。

我看着时不时就站起来看看门下弟子的何堂主,忍不住低声说道:“有这样的堂主,是血衣堂的幸运,也可能是血衣堂的不幸。像何堂主这种人,其实不适合江湖。”

叶寻笑道:“我们几个就适合江湖?”

坐在我们前面的米时转头道:“一群傻子凑在一起,就将就着过吧,要不还能怎么样?”

我被米时噎得好半天说不出话来。跟米时相处的这几天,我发现了一个问题,她的作风跟她的外表绝对是两个人,尤其是混熟了之后,一说话就扔砖头,不把你砸得眼冒金星,都不算跟你聊天。

要光是这样也就算了,她还逼着我们三个叫她“狐妈”。叶寻没意见,安然一口一个“狐妈”叫得那个甜,我叫了几次怎么叫都觉得别扭。她要是跟我爸没啥关系也就算了,这要是我爸回来,知道我没事儿认了个妈,他还不得疯过去?

我不叫,米时就变着法子地欺负我,最后逼得我没办法只能跟着他们一起叫了。

唉,人的外表和内心差别就是这么大。

我这一路走过来,最担心的倒不是什么前途如何,而是,安然。

安然的心思全都放在洛芊芊身上,可是这么多天过去了,我就没看见洛芊芊联系过安然。安然嘴上没说什么,可是时不时就把手机拿出来看看,充电宝也从来没离过手。

直到我们安顿下来,他还在等洛芊芊的电话。我好多次都想说他几句,可是话到嘴边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直到一天晚上,安然才兴冲冲地跑了过来:“欢哥、寻哥,我老婆来了,她说晚上要请你们吃饭,感谢救命之恩,晚上你们一定要来。”

安然说完就一溜烟儿地跑了。他几天都没刮胡子,估计是打扮去了。我看向叶寻道:“你说洛芊芊是不是来跟安然摊牌的?”

“八卦!”叶寻看都没看我一眼,只顾着拿着本书在看。

我从床上坐了起来:“你当我真是跟你八卦啊?洛芊芊要是真把安然给踹了,他还不得寻死觅活啊?”

叶寻这才把书放下来:“说得也是。但是这种事情,你想拦也拦不住。我看还是见机行事吧!”

“也只能这样了。”我还能说什么?

我不知道安然为什么喜欢洛芊芊,总之我对她没什么好的印象,她执着于探神手的天职,我并没有生气,我讨厌的是她的固执和自我。

谁都有私心,谁都会为自己考虑,尤其身在江湖,心里没个小算盘的人活不下去。但是,洛芊芊的自我和小算计还不一样,她的私心里有一种让人难以承受的霸道。

她对安然好不好,我不知道,我看到的是,她始终是要把自己的意志强加给安然,甚至在大庭广众之下也不给安然留丝毫情面。换成是我,恐怕早就想要动手抽人了,安然能忍下来也是种能力。

安然对洛芊芊的感情我没法理解,但是我知道安然没有洛芊芊可能活不下去。今晚,如果洛芊芊真是要找安然摊牌,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处理眼前的状况。

我坐在床上连着抽了几根烟,还是想不出一点办法,只好悄悄溜出去找了狐妈。

狐妈听我把话说完,也忍不住直皱眉头:“这样吧!晚上我跟你们一起过去,看看那丫头到底想干什么。”

我觉得这样也好,起码米时比我和叶寻会劝人吧?

可是晚上的事情却大大出乎了我的意料。

一开始我们吃饭的气氛还算融洽,可是过了没多久,我就听见自己的手机响了起来。我点开微信一看,刚喝下去的酒顿时醒了一半儿。微信是狐妈发过来的,上面只写了一句话:“洛芊芊看叶寻的眼神不对!”

我这才注意到,整个晚上都是洛芊芊在跟叶寻不断说话,叶寻不吱声,她就自己说,有时候还替叶寻倒酒夹菜。

如果从朋友的角度来看,这倒是没什么,关键是她看叶寻的眼神里,竟然带着爱慕。

我没谈过恋爱,可是陪同学两口子吃饭的事情也不少,他们之间的眼神怎么样,我还能看出来。

我只是稍稍注意了洛芊芊一下,心里就打了个哆嗦,赶紧给狐妈回了个信息:“你没看错吧?”

狐妈的信息马上返了回来:“你看洛芊芊的盘子。”

糟了!

我往洛芊芊盘子里看了一眼之后,心里顿时凉了半截。安然给她夹的菜,她一口都没动,就那么原封不动地摆在盘子里。这分明是一种不失礼貌的拒绝啊!只有互相不熟悉的人才会这样。

洛芊芊她该不会是……

我顺势在桌子底下踹了叶寻一脚,对方不动声色道:“吃得差不多了,我们就不打扰你们两口子……”

“先等等!”洛芊芊连忙道,“我还有话要说。”

我给叶寻递了一个眼色,后者又坐了下来。事到如今,是死是活也得听下去了。

洛芊芊道:“叶寻,我此次来,一是为了感谢你和王欢,二也是受了门派的委托,邀你加入无名宗。我们的条件……”

叶寻不等她说完就打断道:“你什么条件都不用说,没有王欢的地方,我不去。”

洛芊芊道:“这次的条件当中就包含邀请王欢,而且你们两个的待遇一致,神鬼双刀也不会被拆散。王欢,你说呢?”

我摇头道:“俗话说,好马不吃回头草。我们既然已经加入了血衣堂,就不会再去无名宗。”

洛芊芊低声道:“可是在血衣堂没有前途的。血衣堂所有资源都处于停滞的状态,很多任务你们抢不过五脉,再加上五脉弟子对以前的刑殿都不太满意,在外面遇上了,肯定要找你们麻烦。我看,不如你们加入无名宗,至少不会无缘无故的被人针对。”

我沉声道:“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也都考虑过。但我还是决定留在血衣堂,因为这里让我觉得很舒服。”

“那好吧!”洛芊芊不无遗憾地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我就不劝说二位了。”

我听到这里才算是松了口气。

第一九九章 改变

我就说嘛,狐妈肯定是看错了。洛芊芊看叶寻只不过是要劝他加入无名宗,哪来的什么男女之情。差一点让狐妈吓死。

我还没来得及看上狐妈一眼,就听见洛芊芊开口道:“叶寻……我……我们可以做朋友吗?”

我当时就打了一个激灵,全身的汗毛一下全都竖了起来。

洛芊芊这个娘们是疯了吧?在当今这个年代,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这种话并不稀奇,很多少男少女不也在众目睽睽当中大声宣布爱情吗?很多人甚至会为他们大声喝彩。可是你洛芊芊不行,你的身边还有安然啊!

安然慌忙站了起来,却一不小心碰翻了桌子上的酒瓶,酒水顺着桌面洒了安然一身,他却像是一点没有察觉,两只眼睛直愣愣地看着洛芊芊,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叶寻皱了皱眉头:“我和安然、和你,都是朋友。”

叶寻的话说得再清楚不过,他在提醒洛芊芊,安然在这里,我们是安然的兄弟,否则,也不会跟你洛芊芊认识。

洛芊芊仍旧看着叶寻直言不讳地说道:“我说的是男女朋友,只有我和你。”

叶寻的脸色终于沉了下来:“第一,我不打算和你做什么男女朋友。”

“第二,我也需要提醒你,安然才是你的爱人。”

洛芊芊严肃道:“我和安然曾经是情侣,但是不代表以后也是。我和你……”

“够了!”叶寻怒道,“希望你自重一点,也给彼此留点面子。王欢,我们走。”

叶寻拂袖而去,我犹豫了一下才追了出去,我们两个一言不发地走出几百米,我才抓着脑袋说道:“这特么的叫什么事儿啊?洛芊芊移情别恋也别坑人哪!”

叶寻回过头来狠狠地瞪了我一眼:“你在幸灾乐祸?”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我哪有半点笑的意思,我现在连哭的心都有。过一会儿,安然要是冲上来找叶寻玩儿命,我怎么处理?

也不对,安然为什么要找叶寻玩儿命?又不是叶寻勾引了洛芊芊,是她自己贴上来的。

我顿时一个头两个大,脑子里面简直就是嗡嗡直响。

我正不知道如何是好时,狐妈从我们后面走了过来:“你俩在这儿?”

我赶紧问道:“安然怎么样了?”

“正在跟洛芊芊谈。”狐妈摇头道,“但是,我看谈不出什么结果来。洛芊芊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直接跟叶寻示爱,她就不可能再去理安然了。”

我懊恼道:“这叫什么事儿啊?”

狐妈摇头道:“安然爱洛芊芊,可是洛芊芊却未必爱安然。因为都是东北分部的人,他们两个我早就见过。洛芊芊很强势,她需要的是一个能强势征服她的人,而不是一个温柔体贴、把她照顾得无微不至的人。”

我疑惑道:“这样的人不好吗?安然宠着她也不对?”

狐妈苦笑道:“宠爱这种东西,就像是糖偶尔吃上一颗,你会觉得很甜;吃多了,你就会觉得腻了。但是,征服却不同。怎么说呢?”

狐妈想了一下道:“我这样给你比喻吧!呵护与被呵护的人,就像是做糖和吃糖的人。做糖的人永远都在想怎么才能把一块糖做得更甜,让吃糖的人觉得更开心、更幸福。”

“可是吃糖的人呢,早就已经习惯了这种甜,她吃不出更多的味道,也就觉得索然无味。安然和洛芊芊正好就是这样。”

我顿时火冒三丈:“索然无味就是洛芊芊肆无忌惮伤害安然的理由?”

狐妈摇头道:“原本洛芊芊喜欢的人也不是安然,安然的出现只不过是一个巧合。当年,洛芊芊的男友葬身在地级禁区当中,洛芊芊伤心欲绝,安然恰巧在这个时候出现,她才接纳了安然。”

“我听说……”狐妈道,“当年他们还做过一个约定,那就是洛芊芊明确地告诉安然,如果将来有一天,无论是谁遇上了更令他们心仪的人,都可以直接离开。”

我的眼珠子差点没瞪出来:“安然也答应了?这他么叫人话吗?”

不是我的想法过激,而是洛芊芊摆明了在耍安然。如果他们两个都是抱着玩一玩的心态在一起倒也算了,可是,洛芊芊玩的是假,安然可是真啊!洛芊芊就没想过她会给安然带来多大的伤害?

叶寻沉声道:“这件事儿,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也纳闷,狐妈是怎么知道的?这些话不会是她怕叶寻被洛芊芊惹毛了,动刀子杀人,故意编出来的吧?

狐妈道:“这件事儿,整个第五分部都知道。不信,你在第五分部随便找个人问问都行。要不,第五分部里怎么会有那么多人瞧不起安然,说他是洛芊芊的小奶狗呢?”

狐妈摇头道:“以前,还有人当着安然的面,肆无忌惮地给洛芊芊送花,就是因为他们知道,安然并不能算是洛芊芊真正的男友。当然,那个时候,洛芊芊也没有接受。”

我忍不住道:“安然到底是怎么想的?”

狐妈道:“安然大概是觉得时间久了他就能感动洛芊芊吧。有些时候,有些事情,时间并不能改变什么。”

“呵呵……”狐妈自嘲似的苦笑了一声道,“这个世上最能随着时间改变的就是人心,最无法改变的也是人心,唯一的区别就是命运让你遇上了哪个人。”

叶寻摇头道:“我对命运的说法不感兴趣,我现在只想知道安然怎么样了。”

狐妈无奈道:“我也不知道。他们究竟谈了什么,没人能知道。等着吧!等下去说不定就有结果了。”

我们三个在回山庄的路上等了整整两个小时也不见安然回来,这其间我又给安然打了好几个电话,也不见那边有人接听。就在我和叶寻合计着要不要过去找人的时候,安然回来了。

我离着老远就看见了安然摇摇晃晃的身影。

一手拎着酒瓶一只手里夹着烟卷的安然一步三晃地走了过来:“你们都在啊!怎么还不回去睡觉?”

我看得出来安然笑得很勉强,似乎也不愿意多说什么。我走上去拍了拍安然的肩膀:“走吧,回去睡觉。”

“对!睡一觉,说不定什么都忘了。呵呵……”安然往前晃了两步,却差点栽倒在地上。

我赶紧把安然给背了起来:“你慢着点,要吐的话,先告诉我一声。”

安然趴在我身上迷迷糊糊地说道:“我老婆走了,一句话都没留。”

“一个女人而已,明天哥给你找个好的回来。”我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直接把上大学吹牛逼的话给说了出来,“咱们兄弟差哪儿了?要人品有人品,要模样有模样,不差事儿更不差钱儿。三条腿儿的蛤蟆咱们逮不着,两条腿儿的人满大街都是。”

这话其实也不是在吹,血衣堂虽然落魄了,但是安然以前出任务得来的奖金也足够他多娶几个媳妇儿了。

安然趴在我背上哭道:“可我就是喜欢我老婆啊!”

“我呸——”我气得差点破口大骂,“洛芊芊到底哪个地方好?你告诉我!”

“漂亮?漂亮的妹子有得是,比她好看的一抓一大把。”

“温柔体贴?这四个字跟她就挨不上边儿你知道吗?”

我说得正起劲儿,安然却来了一句:“我是忠犬。”

“我呸!”我气得差点没把安然扔下去,“你特么怎么不说你是孝子贤孙?”

“这个词用得好!”安然傻呵呵地笑道,“七年之前,我第一次看见我老婆,我就觉得认定她了,这辈子一定要好好守着她。可那时候,她有男朋友……”

安然絮絮叨叨地说了半天,忽然大声喊道:“寻哥,寻哥!你可要对我老婆好啊!你对她不好,你都对不起我!”

“放你妈屁!”叶寻这下真的怒了,转身就奔我走了过来。他还没到跟前儿就被给挡了回去:“安然喝多了,你别跟他一样的。”

“寻哥……”安然好像一直没看见叶寻已经被气得半死,“寻哥,我承认我不如你,可是有些地方,你不如我啊!”

叶寻看了安然半天,才长叹一声,摆了摆手道:“走吧!这人没救了。”

我一路把喝得烂醉如泥的安然给背回了山庄,好不容易把他塞到了床上,回头之间却发现叶寻没了。我顿时吓出了一身冷汗,赶紧顺着大门追了出去。

我这一路都没看见叶寻,赶紧找机会给虞枫打了个电话,要了洛芊芊的电话号码,一个电话给洛芊芊拨了过去,问清了她的地址,一路马不停蹄地赶到了洛芊芊入住的酒店。

我在酒店附近站了没多一会儿,就看见叶寻出现在了酒店附近。等我顺着窗户爬到洛芊芊客房的露台上,正好看见叶寻坐在洛芊芊的对面,他的长刀就放在两人中间的桌子上。

糟了!叶寻果然是奔着杀人来的。

我刚想进屋,就看见叶寻用手指头在刀鞘上连着敲了几下——他看见我了,意思是让我别动。

第二零零章 在一起

叶寻没想杀人?

对!以叶寻的性格,他想要杀洛芊芊,对方早就是一个死人了,叶寻绝不会跟她废话。

我看见洛芊芊站起身来走到吧台旁边:“你喜欢喝酒是吗?你喜欢喝什么酒?”

“我只喝自己的酒。”叶寻面无表情道,“我这次来……”

洛芊芊不等叶寻说完就打断道:“你是专程来拒绝我的对吧?”

洛芊芊郑重其事地说道:“爱不爱你在我,接不接受在你。我不会轻易放弃。”

叶寻看向洛芊芊的眼睛里微微闪出了寒光:“你觉得,这样对安然公平吗?”

我看见叶寻的表情就知道要糟。叶寻每次动手之间,都是眼神先动,被他盯住,下一刻可能就得迎上叶寻致命的一刀。

叶寻是在等洛芊芊的答案,一旦洛芊芊的答案让他不满,叶寻很可能就会杀人。

洛芊芊平静地看向叶寻道:“在我回答你的问题之前,我也想问你一个问题。”

“你说。”叶寻从口中挤出了两个字来。

洛芊芊问道:“一个女孩在正式嫁人之前,有过一个或者几个男友算正常吗?”

叶寻沉默了一下才点头道:“算。”

“好!”洛芊芊继续说道,“那么,我再问你。如果,一个女孩和同班同学分手之后,又和临班的同学恋爱,她有错吗?”

叶寻犹豫了一下才说道:“没有。”

“好!”洛芊芊再一次问道,“两个情侣之间分手,存在着绝对的对错,或者绝对意义上的背叛吗?”

叶寻沉声道:“你在诱导我?在我看来,你对不起安然。”

洛芊芊摇头道:“这你就错了。我和安然并没有结婚,我们之间既没有道德上的约束,也没有法律上的约束,所以说,我们之间谈不上背叛。”

“第二,我和安然相处之初,就已经事先言明,我们之间并不算是真正的情侣关系,他遇到更心仪的女孩,完全可以转身离去,我不会有任何纠缠。这一点,你可以问安然。”

叶寻狠狠吸了一口气,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我站在窗外也觉得一阵头大。现在就算是我站在屋里又能怎么样?这件事儿上,我还真想不出什么办法去辩驳洛芊芊。

我现在进去估计也就是跳着脚大骂对方“贱人”,可这有什么用?洛芊芊是认死理的人,她认定的事情绝不会认为自己是错的。

叶寻沉声道:“说道理,我说不过你。但是,我也希望你能明白一件事。那就是最好别跟我纠缠,惹烦了,我会杀人。”

洛芊芊笑道:“大概不只你会杀人,王欢也会杀人吧?他刚才打电话说要跟我谈谈,算算时间,他也应该到了。”

洛芊芊的声音忽然拔高了几分:“王欢,你在吗?出来见见如何?”

我知道藏不住了,干脆从阳台上走了出去。我看了叶寻一眼,却在他眼里看到了无奈。

我明白了。

叶寻过来并不是想要杀人。叶寻被气得火冒三丈不假,但是他也知道洛芊芊是安然的心尖子,杀了洛芊芊,我们就得等着跟安然翻脸了。

我正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时候,洛芊芊先一步开口道:“叶寻,正好你的好兄弟也在,那我就宣布一件事儿:从明天开始,我要正式追你,凡是你在的地方,我一定会出现。”

我咬牙切齿道:“洛芊芊,你的心是铁打的吧?”

我们暂时没有任务,离不开血衣堂,就算我们拿到了任务,也一定得带上安然,没有助手沟通官方,我们可能会寸步难行。洛芊芊如果一路追下来,对叶寻嘘寒问暖,会把安然置于何地?

我手背上的青筋不由得一根根地绷了起来。要不是洛芊芊是女人,我真想一个嘴巴抽上去。

洛芊芊微笑道:“我不管。我想做的事情,没人能够阻止。况且,我也相信你们不会对一个带着好意的女孩大打出手。”

叶寻沉默了几秒钟之后,才说道:“你不用白费心思了,我喜欢的人是王欢。”

我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叶寻把手拉了过去,五根手指紧紧地扣在了一起。

我顿时懵了。叶寻扬了扬我们扣在一起的手指道:“我本来不想向你证明什么,但是为了不必要的误会,我还是说清楚点好。我们走。”

我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叶寻给拽到了门口。洛芊芊迟疑着道:“王欢不是有司若了吗?”

叶寻沉声道:“套用你的话讲,爱不爱他在我,接不接受在他。”

叶寻说完直接把我拽出了门,直到上了电梯才把我的手给松开。

“你……那个……”我刚说了几个字,叶寻就从牙缝里挤出来一个字:“滚!”

还好,还好,还好……

我一连在心里说了三个“还好”,才算放下心来。

万一叶寻真那个啥,我又打不过他,后果简直没法想象。

我真打不过叶寻?我好久没跟他过招了,或许……我能打过他吧?

我的脑子里正在嗡嗡作响的时候,叶寻又把手给伸了过来。我顿时吓了一跳:“你要干啥?”

叶寻咬牙切齿道:“演戏!”

我这才想起来,从洛芊芊露台的拐角上应该能看见外面的人行道,我们俩要不拉着手出去,先前的一切就算是白演了。

我不情不愿地把手伸过去之后,叶寻一把拉起我的手,大步就往外走。

那时候,虽然已经到了半夜,但是路上还是有人来往,看见两个男人拉着手逛街,都忍不住往我们这边看了过来。

我跟着叶寻走了几步才发觉不对劲儿。叶寻在前面昂首挺胸、趾高气扬,我却像是见不得人一样低着脑袋让他拽着走,小狗儿似的跟在后面。

这个画风不对,绝对不对!我以前好像在哪儿见过!

我的脑袋里顿时又是一阵嗡嗡乱响。可是我们离着街口的拐角还有一百多米,不拐过去真没法松手,我也就只能迷迷糊糊地让叶寻拉着往前走。

我俩还没走出多远,就听见洛芊芊在阳台上喊道:“叶寻、王欢,你们不用再演戏了。叶寻,你就算不喜欢我,也不用拿这种理由拒绝我,你们的戏演得太假了。”

洛芊芊不喊还好,她这一喊,原来没注意我们的人也把脑袋转了过来,还有人拿出了手机在给我们拍照。我当时真恨不得找个地缝一下钻进去。

我他么刚才考虑那么多干什么?干脆一刀剁了洛芊芊,一了百了算了。

洛芊芊却还在阳台上喊道:“叶寻,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可是你也不用拿王欢出来做挡箭牌啊!王欢他有喜欢的女孩了……”

满大街的人不是拿手机对着我们两个,就是去拍洛芊芊,简直乱得不能再乱了。

我使劲捏了叶寻两下,意思是让他赶快走。

没想到,叶寻却停了下来,转身抱住我的双肩,用额头顶住了我的脑门,轻轻地说道:“我们永远在一起,好不好?”

妈的,你用内力!

叶寻那句话明显是用上了内功,声音虽然不大,却能传出百十多米去。这一下,满大街的人都变得鸦雀无声……

我吓得有些微微发抖,满眼惊恐地看着叶寻,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也不知道是谁在人群里喊了一声“在一起”,人堆里就像是炸开了一样,一浪接着一浪地高喊道:“在一起……在一起……在一起……”

我虽然看不见自己的脸怎么样了,可我却觉得自己的脸皮上一阵阵发烫。叶寻咬着牙传音道:“说话!”

“好……”我都不知道自己的声音怎么会在颤抖。

“哦——”人群当中顿时爆出了一片欢呼声。叶寻拉着我推开人群往街角跑了过去,我俩也不知道跑出去多远,附近总算是没有人了。

叶寻这才松开了我的手。我停顿了三四秒钟之后,疯狂地怒吼道:“叶寻,你个王八蛋,我杀了你!”

叶寻那个平时没有几句话的蔫货竟然一句话没说调头就跑了,我在后面一直追着他跑回了山庄。

可我还没进山庄大门,就看叶寻停了下来,还看见狐妈拿着手机从山庄里走了出来,手机传出来的声音竟然是排山倒海似的“在一起……在一起”。

我顿时一个头变得两个大:“狐妈,你这是干什么?”

狐妈举着手机:“挺精彩的,再看一遍。刚才你们两个亲上了没有啊?要不,我把你们寝室的床换换,改成双人的?”

“无聊!”叶寻扔下一句话就走了,只剩下我跟狐妈两个人在院子里面面相觑。我憋了好半天才说出一句话来:“狐妈,你相信吗?”

狐妈的话差点让我吐了血:“这世上匪夷所思的事情多了,再说,这种事情也不算少见,我有什么信不信的?”

狐妈忽然脸色一沉道:“你们两个闹够了,说点正事儿吧!你们两个还是太年轻了,有些事情没看明白。王欢,我问你,你不觉得洛芊芊有点不对劲儿吗?我不是说她对叶寻的态度,而是她的行事作风。”

第二零一章 再次旅行

我顿时恍然大悟道:“对,洛芊芊不像洛芊芊啊!”

洛芊芊的智商如何,我暂时没法评判,但是她的情商绝对不高。可是这次洛芊芊就像是换了一个人,尤其是在酒店和叶寻交谈的那次,简直一步步在带动叶寻的思维,让叶寻跟着她的节奏。换成以前,洛芊芊只会跟叶寻争锋相对。

更重要的是,洛芊芊出现在露台上的表现,完全不像是她的作风。换成以前的洛芊芊,只会跳脚大骂,或者干脆冲下来,而不是像刚才一样煽风点火。

我沉声道:“你的意思是说,洛芊芊是人假扮的?”

“不,那肯定是洛芊芊本人。”狐妈摇头道,“世上还没有谁的易容术能逃出我的眼睛,我只是在怀疑洛芊芊的真正目的。”

我忍不住一皱眉头:“洛芊芊的目的是什么?”

如果说,洛芊芊专程为了挑拨我们之间的关系而来,这个手法未免太过低级了。况且,凭她洛芊芊,还没有挑拨我们兄弟关系的那种本事。

洛芊芊是专程为了打击安然?也不对,她没有理由打击安然。况且,安然对于现在的血衣堂来说,并不是什么至关重要的人物,打击他完全没有必要。

为了叶寻?如果是为了叶寻,就更说不通了。无名宗要争取叶寻,就不该用这样的手法。挑拨安然去杀叶寻?除非叶寻真的杀了洛芊芊,否则,安然不会动手。退一万步讲,就算动了手,他也杀不了叶寻。

洛芊芊过来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我正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狐妈已经开口道:“这件事儿,我看还是静观其变的好一点。但是,我建议,你们三个人暂时不要接触,先分开一段时间比较好。”

“怎么分开?”我本来不太在意狐妈的说法,但是转念一想,狐妈说的也没错。现在叶寻和安然要是碰了面,肯定会异常尴尬,最好还是我们各自出去做任务。

我犹豫了一下道:“这样吧,你挑挑有没有什么简单点的任务,我把安然带出去,让叶寻在家里安心养伤。”

“那就先这么办。”狐妈连夜给我们挑选任务去了。

可是,狐妈那边的任务没找到,我却先接到了司若的电话,她找我去“毕业旅行”。

我想了半天才决定把安然一块儿带走。从心里话说,整天都在失魂落魄的安然并不适合做任务,他这种状态说不定就容易在什么地方送了命,带他先去旅行几天也是不错的选择。

我是用做任务的名义把安然给诓了出来,谁知道,他看见司若之后就改了主意,说什么都不肯跟我们一起去了。安然的拗劲儿把我气得火冒三丈:“我说安然,我好心把你弄出来旅行,你还推三阻四,我还能把你带出去卖了吗?”

安然苦笑道:“欢哥,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但是,我真不想打扰你和司若姐。你们的旅行多出一个人来,你俩不觉得别扭,我都觉得难受。”

安然不等我说话就抢先道:“你放心,我暂时不会回血衣堂,也不会去干什么傻事儿。我也打算出去旅行一段时间,去把我和我老婆以前走过的地方再走走,就算是跟我的过往告个别吧!也许,走完了这一圈,我就能想明白很多事情。”

我沉默了半天道:“这样也好。你去吧!有什么事情跟我联系,不管多远,我都会赶过去。”

安然笑了:“能有什么事情?你别忘了,我以前也是清风,四品清风,不比你和寻哥差多少。”

安然说完拎起背包大步走出了酒店,不知道为什么,我看向安然的背影时,心里竟然涌起了一股莫名的惆怅。

我在酒店门口站了好半天才走了回去。等在酒店里的司若直接递给我一瓶矿泉水,眨着眼睛道:“这瓶水里有毒,你要喝吗?”

“有毒?”我忍不住皱了一下眉头。

司若勉强笑了一下:“果然,很多事情都跟以前不一样了。以前,你会说‘有毒我也喝’,然后装出一副毒发身亡的样子,说‘董小唯,你谋害亲夫’。”

换成以前,我确实会这样,因为我对面的,是可以肆无忌惮去开玩笑的董小唯。

可是,她的名字换成了‘司若’之后,我却在第一时间本能地去怀疑水里是不是真的有毒。

我尴尬地笑了一下,才拿起水来一口喝掉了半瓶。

我还没来得及跟司若说话,就觉得全身一阵发冷,身上的力气就像是被瞬间抽空了七成,两腿一软,差点摔倒在地上。

水里真的有毒?

我还没反应过来,司若的脸色已经变得一片惨白:“王欢,你怎么了?”

我举着手里的水瓶,无法置信地看向了司若:“这水……”

司若一把抢过了水瓶,仰头将剩下的半瓶水全都灌进嘴里。仅仅几秒之后,司若就跌坐在了椅子上:“水里真的有毒!”

我挣扎着想要起身之间,司若却轻声说道:“爸爸,你还不出来吗?”

司若在喊“爸爸”,魔门之主也来了?

我猛然转头之间,司若的父亲已经站在了门口。对方沉声道:“看住这层楼,任何人都不许靠近,如果有人强闯,格杀勿论。”

“是!”门外至少有四个人在同声领命。

这是我第二次看到司若的父亲,可我却无数次听过了对方的鼎鼎大名。

魔主司命,司人之命。

司命,本来就是古代神话中掌人生死的神明。屈原在《九歌》中就曾经提到过少司命。按照楚文化,司命是至高神明,大司命掌控生死,少司命掌控福禄。

江湖之中没人觉得魔门之主以司命为名是狂妄无边,相反,却对他畏如神魔。魔门之主虽然不能主人之生,却能控人之死。司命横行江湖数十年,他想杀的人从来没人逃脱。

据说,强如司命,也没能完全掌控魔门。至于其中缘由,就没人能够说得清楚了。

司命站在门口不言不动,可他仿佛能将人世间的一切全都带入幽冥,整座房间都因为他的出现而变得阴冷。司命却像是控人生死的神祗,傲立于世,藐视天下。

司若倔强地抬起头道:“爸爸,我已经答应过你,我旅行之后就会老老实实地回到魔门,统领血卫,你为什么还要这样做?”

司命沉声道:“我来,就是为了帮你完成这个心愿。”

司若眼圈微红道:“用蚀心散来完成我的心愿?”

我虽然不知道蚀心散究竟是什么东西,却直觉地感到那应该是一种慢性发作的毒药。

司命沉声道:“你不是想回到以前吗?那好,我用蚀心散化去你们全部功力,让你们和普通人没有任何区别,这样你们就可以像常人一样去旅行了。”

司命的说法听上去没有太大的恶意,司若却冷声道:“仅此而已?”

“不!”司命沉声道,“我还要让你们重新经历一次毕业旅行,像上次一样。”

司命的声音变得异常低沉:“神门的人又在考验预备弟子。这一次,他们用的还是同样的手法,让一群毕业学生在不知不觉中踏入一场危机。他们当中有神门的新进弟子,也有老牌的精锐,但是我不知道他们是谁。”

“你们的任务就是跟着他们进入一个神话禁区,然后再活着回来。这一次,没有任何人会出手帮你们,你们进去之后是生是死,全凭天意。你听明白了吗?”

一直倔强以对的司若终于红起了眼圈:“你为什么要这样做?难道连一点快乐的回忆都不肯给我吗?”

司命冷声道:“回忆是这个世上最没有用的东西,况且,我已经允许你有了太多的回忆。还有他……”

司命指向我道:“就算我不动手,你们也不可能再像当时一样无忧无虑地去旅行了。在他眼里,你早就是魔门妖女,唯一不同的是,他还不是神门的高层,否则,你的这颗人头就会被他给拿去邀功请赏。”

“你……”我本来想要喊“你放屁”,可话到嘴边却被司若死死地拉住了手臂,我也只好把后面的两个字给咽了回去。

司命冷笑道:“神门是什么货色,没人比我清楚,你最好把嘴给我闭上。”

司命沉声道:“你知道,不按我安排的去做,会是什么后果。当然,你可以赌一下父女之情,但是我跟那个小子可没情可言。”

司若沉默了半天才说道:“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因为,你是司若,魔门少主。”司命冷冰冰地扔下一句话之后转身而去,甚至没有多看司若一眼。

司若呆坐良久才说道:“我们最后的一次毕业旅行也没有了。不过,还好还是我们两个人旅行。我叫司若,难道注定了要一辈子失落吗?”

“别胡说!”我实在想不出什么话来安慰司若,唯一能说也就只有这句了。

司若摇头道:“不是在胡说。你知道我为什么叫司若吗?”

我忍不住抬头看向司若时,她却看向了窗外。

第二零二章 同样的开局

司若望向窗外时,嘴角上带起了一丝自嘲的微笑:“我爸爸一直希望生一个男孩来继承魔门。我听妈妈说过,爸爸曾经无数次在她面前规划那个男孩的未来。”

“可惜,十拿九稳的魔门少主竟然在降生的一刻变成了魔门公主。我爸爸当即给我取名司若,可见他当时是有多么的失落。”

司若苦笑道:“我爸爸虽然没等到他想要的魔门少主,却还是开始了他原先的计划,除了教导武学的师父换成了女人,其余什么都没有改变。”

“我从三岁就开始接受英才式教育。那时候,跟我一起学习的还有三十多个孩子,我们一起生活,一起长大,亲密无间。”

“我十六岁生日那天,他们一起给我庆祝生日,送我礼物。我觉得那是我最开心的一天。可第二天,我爸爸就把我们召集到了一起,宣布了一件事儿。那就是,我们三十多人从现在开始就是生死之敌,一年之内,我们之间只能活下来一个,生存下来的人就是魔门少主。”

“我爸爸说:你们之间的竞争没有任何规则,也没有任何公平。你们可以使用任何手段,甚至可以求助外援,只要能杀死同伴就是胜利者。”

司若的身躯在轻轻颤抖,虽然时隔多年,我却仍旧能感觉到她心中的恐惧。

我走上去拉住了司若的手:“别说了。”

“让我说完。”司若说道,“那天,我们谁都没有说话,各自离开了会议室。那天晚上还有小伙伴找到我,说我们不能互相残杀,可是仅仅过了一夜,就有三个人死在寝室里。”

“那时,我们之间的战争彻底爆发了。十多岁的孩子之间爆发的战争却比你看过的任何一部电影都要残酷。那种场面,你能想象得到吗?”

“我们三十多人就关在一座废弃的学校里,像一群蛊虫一样互相杀戮,吞食着同类,想逃都逃不出去。我们每活一天都要小心翼翼,但是再小心也躲不过同伴的算计……”

司若颤抖着声音说道:“当我杀掉了最后一个同伴,浑身是血地走到我爸爸面前时,我才第一次看到了他欣慰的笑容。那个笑容,或许是对我的一种奖励,或许是对我的一种认可。”

“那时,我爸爸问我想要什么奖励。我告诉他:我想上学,想要像正常人一样,过完大学的生活。我爸爸当时脸沉似水,可是他说过的话从来都不曾反悔过。他答应了让我过完大学生活,我才化名董小唯去了辽科院,也遇见了你。”

司若勉强笑道:“你知道这次我是靠什么说服了我爸爸吗?还是靠他当初的承诺。他当初答应我,要让我过完大学的生活,但是他却耽误了我的毕业旅行,所以,我要把旅行拿回来。他同意了。可他还是……”

我低声说道:“不管旅行的结果怎么样,只要是我们两个在一起,就是我们的毕业旅行。”

“说得对!”司若终于露出了笑容,“那我们去找线索吧……不对,是开始我们的旅行吧!”

司若拉着我跑出了酒店,我虽然想要打听一下蚀心散到底是什么东西,可是话到嘴边却没法开口。我实在不想去破坏司若心中这短暂的美好。至少我们还没找到这次试炼的线索之前,我不能去破坏司若的心情。

我不说话,司若却先开口道:“我们得快一点了。蚀心散是一种能腐蚀人经脉、丹田的*,不管是多厉害的高手,只要中了蚀心散,功力就会快速消失,肌肉也会随之坏死,直到全身瘫痪。”

“蚀心散要不了人的命,却比鹤顶红、孔雀胆还要可怕。我们得快一点,多拖一段时间,我们就多一分危险。”

司若深吸了一口气道:“我爸爸一向说到做到,他说不在乎我的生死时,绝不是在开玩笑。就像当年我在跟同伴生死争斗时,几次差点死在了同伴的手里,他却从没出来救我。”

“别想那么多,我们看看附近有没有大学再说。”我在地图上查了好半天,终于找到了当地的一所大学。我一边向学校走一边说道:“如果你父亲想要重现当时的场景,那肯定还是一场毕业旅行。可是,探神手就这样把一群无辜的学生给卷进探神之路,就不怕有人死于非命吗?”

司若解释道:“探神手与魔门、无鬼宗不同。魔门和无鬼宗做事从不计较后果,什么阴谋手段都敢用,哪怕是牵连再多的无辜也不在他们的考虑之内。”

“探神手除了探查神话禁区之外,还有另外一个重要的任务就是保护无辜。探神手绝不会允许牵连无辜的事情发生在自己眼前,否则的话,无论探神手把任务完成得多么出色,或者他们立下过多大功勋,都会受到严厉惩罚,甚至当场处决。”

我忍不住一皱眉头:“他们能保证不出事?”

“能。”司若点头道,“每次预备弟子试炼,背后至少要跟随五个以上的高手,甚至有人直接化妆后混进队伍,来确保无辜者的安全。但是,参加试炼的弟子却不知道这点。”

我惊讶道:“可我们那次身边明明没有探神手在。他们遭到魔门截杀了?”

司若直言道:“我们原本安排了一批血卫去截杀探神手,可是,我们的人却没派上用场。因为那次试炼,探神手并没安排任何人接应。这也是我一直觉得奇怪的地方。雪妖狐没告诉过你?”

“没有。”我不是不相信狐妈,可是这件事儿未免会让人产生怀疑。我越来越觉得,孤山密窟的试炼是一场阴谋,一场针对我的阴谋。布局的人,应该不是狐妈吧?

我低着头往前走时,却听见有人喊道:“同学……同学,你是今年的毕业生吗?”

我回头之间,正看见一个染着粉红色头发、显得俏皮可爱的女孩走了过来:“同学,你们是应届毕业生吗?想不想报名参加免费旅行?”

我和司若对视了一眼,同时点头道:“想!”

女孩笑眯眯道:“我这里有一张旅行邀请函,只要你们通过考核就能参加。报名地点在前面那条街的汽车旅行社。”

我接过女孩手里的传单看了起来:带你探寻蓬莱仙境,揭秘徐福寻仙之路,童男童女配对参加,免费享受五星级服务。

我看完之后忍不住笑道:“探寻蓬莱仙境那是噱头吧?现在的大学里,想找出能配成对儿的童男童女还真不容易。”

“我要是过去说我是童男,你们还能验出来吗?要是真有人敢上来检验,就不怕我告你们侵犯人权啊?”

那个女孩也笑了:“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我是旅行社雇来发传单的。不过,验证的事情倒是真的有哦!祝你们好运。”

那个女孩说完就转走了,我等她走远了才说道:“寻找蓬莱仙岛能作为初级任务吗?”

“不可能。”司若直接否定道,“寻找海上三大仙山,是天级任务。寻找徐福不死仙药之谜,同样也是天级任务。如果把两个并在一起,就是神级任务。”

我忍不住皱眉道:“神话禁区不就分为‘天、地、玄、黄’四级?还有神级?”

探神手任务等级与禁区等级对应,虞枫告诉过我,禁区只分四个级别。

司若摇头道:“在天级禁区之上还有神级禁区。因为神级禁区牵涉到的都是上古神话,就算探神手中的元老人物都不敢轻易触碰,所以一般的探神手并不知道神级禁区的存在,以为只有天级而已。但是……”

司若话锋一转道:“但是,很多人都知道所谓的神级任务。真正的神级任务,难度至少在天级五倍以上,甚至还要更高。”

“探神手里众所周知的所谓神级任务,只不过是在天级任务上叠加了一层而已。就像这个……”

司若扬了扬手里的宣传单:“寻找徐福不死仙药之谜本身就是天级任务,但是蓬莱仙岛也被列为天级禁区。进入天级禁区完成另外一个天级任务,就等于把任务难度进行了叠加,这就是所谓的神级任务,或者叫次神级任务。”

司若继续解释道:“就算是一品探神手也很难完成次神级任务,这种任务绝不会出现在预备弟子的考核当中。我估计,这应该是探神手总部为了给新人增加难度故意弄出来的迷魂阵吧!”

我诧异道:“还有这种说法?”

“当然有。”司若道,“就比如,我故意给你一个假的线索,让你根据线索往下找,如果你一直转不过弯儿来,你的考核就算失败了。这其实是在考新人的分析力和判断力。毕竟,作为一个合格的探神手,头脑才是第一位,身手显得有些次要了。”

司若看向我道:“探神手的杰出人物个个都是人精,笨蛋永远没法进阶高品探神手。就比如你。”

“谢谢夸奖。”我面无表情地走向了街角。

第二零三章奇怪的邀请

那个女孩说旅行社很容易找,我离着老远就看见旅行社的牌子。

司若低声道:“看招牌是一家老旅行社了。”

“不对。”我摇头道:“这个牌子做过旧,应该是新挂上去的东西。”

古董行里有新货做旧的说法,说的直白一点就是让新货看上去像是老物件,我是古董行出身的人,旅行社招牌上的那点小把戏当然瞒不住我。

我低声道:“你看看附近有没有探神手的联络标记?”

我刚进探神手不久,还没来得及学暗语和标记就进了血衣堂,这事儿还得司若来弄才行。

我装着抽烟站到了旅行社附近的一颗小树下面,司若在旅行社附近转了一圈才摇头道:“没有什么标记。”

我轻轻悄悄指了指头顶:“你看那是什么?”

司若离开不久,我就看见一片树叶下面被人用红笔画了一只血红色眼睛。那只眼睛的笔画虽然简单,但是眼眸中心却透着杀意凛然的凌厉,哪怕它只是一个画在叶子上的死物,也能让人在乍看之间毛骨悚然。

司若仰头之间也忍不住一愣:“这是探神手的标志?”

“不是破晓么?”我记得破晓宗的标志就是一只眼睛。

“是么?我怎么觉得有点不像……”司若自言自语的声音很低却没逃过我的耳朵。

司若抬头道:“算了,能确定这里的事情跟探神手有关就行,不用理会太多。我们去旅行社大厅看看。”

“也好!”我刚走到大厅门口就看见一群在那排队等着报名的男女学生,我刚才还说不可能有人会去检查什么童男童女,可是人家还真就查了,我前面排着报名五十多人,不到一会儿就让旅行社给刷下来一多半儿。

旅行社的负责人也没用什么仪器,更没什么过分举动,打眼往人脸上一看,就直接告诉你:行,还是不行。

我扫了一眼一个红着脸往出走的女生对司若说道:“这种事情能用眼睛看出来?”

“应该是不能吧?”司若低声道:“我觉得可能是一种心理战术吧?说不定他是根据和人对视时,对方的第一反应来判断真假。”

一眼能看出人的心理变化,虽说也一样让人觉得匪夷所思,但总算是一个合理的解释。司若这样说,我还多少能安心一些,起码我们没碰到一个抬眼就能看穿人心的怪物。

我和司若正在说话之间,却忽然听见一个女生尖叫道:“你说什么?你凭什么说我不合格?你给我拿出证据,今天你要是拿不出来,我就不走了,就坐你们门口,来一个人告诉一个人,你家就是骗子。”

旅行社负责人等她喊够了,才慢慢站在了起来,附在她耳朵边上说了句话,那女生当场被吓得脸色煞白,像是见了鬼一样转身就跑,一路上还摔了两个跟头。人要不是慌张到一定程度绝不会连路都走不稳,那人究竟说了什么才把他给吓成那样?

我顺手用手机对那个女生拍了张照片,才往接待处看了过去,负责人看到我和司若之后微笑着点了点头:“两位很不错,复合公司的要求,请填表吧!填好了就可以回去等通知,我们最晚明天早上就会联系你们。”

我接过报名表时特意盯着那个负责人看了好一会儿,那个人像是道士一样扎着头发,却被一身休闲装弄得看不出一点仙风道骨,倒是他透着乌黑的指甲让人看着有些纳闷,不是常年接触带有毒素东西的人,指甲不会轻易发黑。

我装着填表时,悄悄看了司若一眼后者微微摇了摇头,在报名表上填上了“董小唯”的名字,我填的还是王欢,反正虞枫那边给我弄了新的身份,就算有人想查也无从查起。

我一边填表一边用我和司若才能听见的声音说道:“我想知道他刚才和那个女孩说了什么,我帮你填表,你去试试能不能找到那个人。”

我刚把报名表填好不久,司若就给我传来了消息,那个女孩叫小美,在一家ktv上班像找她只能等到晚上,我和司若当晚就找了过去,指名道姓要见小美。

对方来了之后,我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小美和白天的女孩就是同一个人,只不过花了浓妆,我才没一下看出对方的身份。

我直接了当的说道:“我想知道,今天白天那个旅行社的负责人跟你说了什么?”

小美警惕道:“你们是什么人?问这个做什么?”

我从身上拿出一叠现金道:“我们是什么人不重要,只要你告诉我,他说了什么。这些钱就是你的。”

小美眼睛一亮,马上就摇头道:“他没说什么。”

司若抬手又扔出一叠钱来:“这些够了么?”

没想到,小美竟然腾的一下起身尖叫道:“谁稀罕你们的臭钱。想听段子回家找你妈讲去。”

司若脸色一沉,伸手一下捏碎了桌子上的酒杯,被她攥碎的玻璃像是沙子一样从她指尖慢慢滑落当中,司若森然说道:“你要是不想死,最好马上给我坐回去。”

小美吓得脸色发白,战战兢兢的坐回了原位,司若轻轻甩掉了手上的玻璃:“说吧!说完桌子上的钱还是你的。”

小美咽了咽口水:“那个人……那个人说……”

小美说话之间低下了头去,原本颤抖的声音忽然变得异常沙哑:“传说中的事情,有些人相信,有些人不信。一个流传了千百年的传说,经过了无数次有意无意的修改之后,可能已经面目全非,变成了纯粹的故事,反而丢失最初的真相。当你揭开了传说背后的秘密,或许会让你大吃一惊。”

“你说什么?”司若拍案而起之间,我伸手拦住了司若:“这话,不是她说的。有人在替小美说话。”

我试探着往前探了探身子:“小美,小美……”

我刚刚喊了两声,就看鲜红的血液从小美脸上一滴滴的落在了她丝袜上。

我没来得及伸手触碰对方,小美就侧着身子栽倒在了地上,七窍当中鲜血直流。

司若伸手在对方脖子上试探了一下:“人死了。”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见走廊上有人说道:“开灯,警察。”

我和司若对视了之后,我飞快的把小美的尸体抓了起来,司若掀开沙发坐垫,从身上翻出一把匕首,几刀划开了坐垫下面的布料,和我一起把尸体给塞了进去,盖上坐垫坐回了原处。

我俩刚刚坐好不久,警察就走了进来:“你们俩把身份证拿出来看看。”

我和司若分别把身份证递过去之后,对方再次说道:“刚才,你们叫了一个小美的人进来,她人呢?”

“走了!”我靠在沙发上说道:“她不是我们要找的人,我就把人打发走了。”

“走了?”警察微微一皱眉头:“你们找小美干什么?”

我直接回答道:“我们有一个同学,也叫小美。我们受人之托,过来劝劝她赶紧回家。”

警察微微点了点头之后,忽然瞥见了桌子上玻璃:“那玻璃是怎么回事儿?你们打架了?”

“这杯子……”我刚说了三个字,就忽然感到沙发下面动了一下,就好像是有人用手在下面推了一下沙发的坐垫。我凛然一惊之间,警察已经催促道:“杯子怎么会回事儿?”

“我捏碎的。”我说话之间试探着坐直了身子,坐垫下面的力量却在这时再次袭来,我明显感到有人把手指给扎进的桌垫当中隔着一层海绵探向了我的椎骨。

警察却在这时说道:“你能把杯子捏碎了?再说捏杯子干什么?”

“谁还不爱在女朋友面前装个逼啊?逗着玩呗!”我抓起桌子上啤酒瓶子右手猛一发力,顿时把满是啤酒的瓶子给捏了个粉碎,瓶子里酒水顺着我手心向外飞溅的当口,我跟着猛地往下一座,生生把伸向我的人手给压了过去。

我压下人手的那一瞬间,分明听见一声像是骨骼折断的脆响。

当时,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我手里的瓶子上,加上那声音一闪而过,除了我之外也没有人发觉任何异常。

警察愣了几秒之后才说道:“年轻人喜欢炫耀没什么,但是要注意安全。你们继续玩,我们走了。”

警察从屋里出去之后,我和司若马上掀开了沙发坐垫,可那下面哪里还有小美影子,唯一剩下就是一滩鲜红的血水,要不是沙发的外面的皮革挡住了血浆,血迹早就从里面渗出来了。

我一惊之后,伸手把桌垫给翻了过来,没想到那上面竟然插着两根折断的手指。

刚才小美尸体肯定动了,而且还想要出手杀我,但是不知道什么原因,让那具尸体在即将得手的情况下化成了血浆,只有被我折断的几根手指完整的保存了下来。

我犹豫了一下,找服务员要了一瓶矿泉水,倒空了里面水瓶把手指装进瓶子里,带着司若飞快的离开了现场。

第二零四章船来

我俩一直走出几百米才停了下来:“司若,你能看出尸体是怎么回事儿么?”

司若摇头道:“看不出来,咱们是不是弄点武器回来?”

司若正在说话之间,我手机里忽然接到一条短信:“请于明后天晚9点赶到青岛码头集合,过时不候——汽车旅行社。”

我们人还在东北,要在两天之内赶到山东青岛,必须明天早上就出发,我看着手机摇了摇头道:“已经来不及了,先过去再说。”

我和司若马不停蹄的赶到青岛码头时,夏日的夜幕降临在码头上时,等待在码头上少男少女已经耗光了所有的耐性。

有个女孩大声抱怨道:“都怪项临,好好一个毕业旅行,被他给弄成这样!项临,你给我过来,你说的导游在哪儿?这都快要九点了,人怎么还不来?”

一个看上去吊儿郎当的男生不紧不慢的点起一根烟来:“我的陈潇,大班长,当初是谁说要体验一下‘寻仙之旅’的?当初谁拿着这宣传单笑得找不着北?还说这个好,可以免费。用不着向家长要钱?强拽着我参加什么毕业旅行。现在,人没来你怨我身上了是吧?”

班长陈潇没有注意到项临的脸色仍旧强词夺理道:“就算是我决定怎么样?旅行社是你去联系的吧?我们过来车票也是去买的吧?对了,不是说全程免费吗?车票钱怎么没免?是不是被你揣起来了?”

原本,还坐在地上的项临猛地站了起来:“你要不是女生,老子今天就抽你。”

项临快要滴出水来脸色,配上一米八几的身材,顿时把陈潇吓得不敢出声了,人群里却有人说了一句:“吓唬女生算什么本事?”

那人话刚说完,项临几步走了上去,从人群里拽出来一个男学生,左右开弓给了他两个耳光:“老子让你嘴贱。”

项临抬腿一脚把对方给踹回了人堆里,才若无其事的走了回来。这下码头上不管认识不认识的项临的人,都不敢说话了。

我看着那个揍人的项临不由得想起了当初的自己,忍不住笑着说了一句的:“身手不错。”

项临转身看向我看了过来道:“你胆子也不小嘛?朋友怎么称呼?”

“王欢。”对方平静说了两个字就不在开口了。

项临还想说话的时候远处有人喊道:“参加寻仙之旅的游客,请跟我上船。”

我转头看过时旅行社负责人,已经着举着一张黑底白边的大旗走进了码头。

大旗上用小篆写成的“秦”字在码头的灯光下映出一片刺眼的血红,尤其飘荡大旗边缘的布条乍看就像是死人招魂幡上的白穗,让人觉得有一种说不出的诡异。

那人喊了一声之后也不管那些游客怎么想,就打着大旗走向了停靠在码头边上的那艘仿古式的庞大木船。

陈潇几步走到那人身后:“你把我们扔在码头上几个小时,不解释一句就走吗?”

那人客气说道:“宣传单上已经说了,要完全还原徐福出海寻仙的过程。当年,徐福就是在亥时出海,子时转向了东走,寻找传说中的蓬莱仙岛。”

“为了表示歉意,我给各位准备了秦代服装,上船之后大家可以先换好服装拍照,船会在海上走一段时间,等到子时我们就往蓬莱方向进发。”

陈潇听说导游准备了服装,气才消了不少。

项临却开口道:“你这话说的不对吧?我不知道,徐福具体什么时候出海。传说,秦始皇好像亲自送徐福去找不死药吧?秦始皇会半夜三更的送人,怎么也得选个白天吧?”

那人笑道:“世上的事情好多都是假的,书上的事情是假的,传说里的事情也是假的。所以嘛,还是别去相信比较好。”

项临笑道:“我怎么知道,你说的就是真的?”

“等我带你们看到蓬莱仙岛,你们就知道了。”导游回头对着项临笑了一下。

项临下意思的停了下来:“这个导游怎么神神叨叨的?别是里面有鬼吧?”

项临站在船边不走,其他人且陆陆续续上了船,导游伸手把项临的同伴拦了下来:“你们的同学到底上不上船?不是童男童女搭配,我们不接待。”

陈潇转头喊道:“项临,你干什么呢?”

项临道:“我觉得这船有问题……”

“有什么问题?”导游还没说话一个女孩就不高兴了:“项临,你是害怕了,还是故意跟陈潇过不去?都已经到了船边了,你说不上船,刚才在码头上欺负人的狠劲儿哪儿去了?”

项临明明是好心却被那女孩一阵抢白,火气立刻冒了出来:“你们愿意上当受骗,你们自己去,我没工夫陪你们犯傻。”

项临转身要走,导游却开口道:“他走了,你们就再下去一个人吧?”

那个女孩伸手在同伴的身上拍了一下,悄悄指了指项临的背影。被她拍到那个女孩赶紧追了过去拉住项临的衣角:“项临,别走好么?再过两天同学们就要各奔东西了,我很珍惜跟你们相处的机会,留下来好么?”

“可是,我真觉得……”那个项临的感知能力应该超乎常人,这艘船确实给人一种异样的感觉。

女孩说道:“你功夫那么好,专业搏击教练都不是你对手,就算有危险也不怕啊!回来吧?”

项临叹了口气转身有往船上走了过去,那个女孩在项临背后悄悄向陈潇她们比了一个胜利的手势。

那人把我们领进了船舱之后,我特意把导游给他准备古装拿起来仔细看几遍,那不是现代工艺缝制出来的衣服,手艺人甚至没有去掩饰衣服上的针脚,可是做衣服的布料却不是秦代通用麻布,而是现代使用棉料。

我拎着那件衣服向司若说道:“你说项临像不像探神手的弟子?”

“他肯定不是。”司若摇头道:“探神手首先要做的就是掩饰自己的身份,项临太张扬,这不是探神手的作风。我倒觉得今天早上给我们发传单的那女孩有点像是探神手。”

我忍不住问道:“你看见她了?”

“看见了。”司若道:“她就混在人堆里,只不过,她把头发给染回来了,又没怎么化妆,看着才不那么明显。”

我把衣服放回了原处从船舱里走了出来,正看见一群学生正拿着手机对着海里拍照:“导游导游,你这条船没有发动机?全靠船桨作为动力。”

我伸头往船舷外面看了一眼,这条足能容纳上百人的大船,的确是在两排船桨的划动下极有规律的慢慢前行。

我仅仅向外船上扫了一眼,就看见船头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了一头像是蚣蝮的神兽。

蚣蝮,就是传说中龙之九子之一,又名避水兽,头部像龙生有双角,身形似龙非龙,似虾非虾,生有虎尾,古人专门把蚣蝮修在桥上用来镇水。

但是,作为船家却绝不会把蚣蝮给弄到船上,船家本来就是靠水吃饭,对江海一向敬畏,怎么会把镇水神兽给弄到船上来挑战海神。更为奇怪的是,那只神兽不仅不是蚣蝮俯卧的形象,反而面向海水绷紧身躯,作势欲扑。

这是在还原徐福的海船,他是要出海,还是要镇海?

我还没来及仔细去看那只镇水神兽的模样,负责人就走到船头:“各位,王欢们重新认识一下,鄙人姓徐名佑,有什么问题,你随时可以问我。”

陈潇第一个说道:“传说,徐福去了日本。你是不是也带着王欢们去日本?”

徐佑摇头道:“徐福没去日本。而是找到传说中蓬莱仙岛,并且去信请秦始皇入仙岛授长生。可惜,秦始皇并不相信徐福,而是选择了以另外的一种方式谋求长生不死。”

“胡说八道!”陈潇反驳道:“徐福去了日本,专家早有定论,他带去的五百童男童女就是日本人祖先。”

“哈哈哈哈……”徐佑笑道:“那五百童男童女只不过是他沿途祭祀海神的祭品罢了,剩下没死的人也在深入仙岛之后一去不还。”

徐佑的声音变得异常阴森:“当年,徐福每隔一段时间就要把人成双成对的扔进海里,数不清的鲨鱼追在船后面等着吃人。大规模祭海的时候被挖了心的人漂在水里,被鲨鱼一块块儿的撕开,船边的海水都翻着红浪。”

“那些追寻长生不死的孩子还没看见仙山,就成了海底的冤魂。他们不甘心那,所以一路都在追着徐福的船,只要有机会就会从船底下爬上来,拽走以前的同伴。他们得不到长生,也不想让别人长生。”

陈潇尖叫道:“别说了,你什么意思,我们是来旅游的,不是来听你讲鬼故事的。”

徐佑慢慢转过身来:“可我说的就是事实啊!再往前走一段,那些落进海里的人就该出来了。”

陈潇尖叫道:“你还说,你还有完没完了,你再这样,我就打电话到旅游局投诉你。”

第二零五章 沉船

“不说就不说吧!”徐佑转过身躯径直走向了船舱,把一群人给扔在船上不管了。

有人小声说道:“你们谁看清那徐佑的脸么?我怎么觉得他扭头的姿势不对?”

我猛然醒悟了过来,刚才徐佑往回走的时候,他面孔一直朝向大海,似乎是不想跟我们见面。正常人转头多少带动肩膀,可是徐佑的肩头却是四平八稳,一丝都没有挪动。

我还没回过神来就有人叫道:“导游转过头,他进船舱的时候转过一次头,我看见过他的侧脸,他的脸长得就像是七八岁的小孩儿……”

“你别吓唬人!”有人吓得哭了起来。

“别哭了!”项临像是受不了别人哭哭啼啼:“你们等着,我去把徐佑叫上来,让他把话说清楚……”

陈潇转头看了看船舱:“那你小心点。”

项临走到一半儿忽然回过头来看向我道:“那个哥们儿,你不去吗?刚才在码头上,你不是叫唤的挺凶的么?”

我微微皱了皱眉头,项临却走了过来:“哥们儿,是爷们儿就跟我下去,别光嘴上喊的厉害。”

我沉声道:“你走你的,我想去自己会去。”

项临斜着眼睛看向我道:“说自己软蛋就完了,别特么……”

我不等对方把话说完,抬手一个耳光抽了过去,项临显然是没想到我会忽然出手,结结实实的挨了我一下,身子一歪差点摔倒在地上。

我上前一拳打中对方小腹,三两下就把他放倒在了地上,抬手拎住了对方的头发:“下回装逼先看准对象,不是谁,你都能惹得起。现在站起来给我滚。”

项临的脸色涨得通红,看样子还想起身反击,我看向对方的眼神立刻涌起了杀机,如果,对方还不知道深浅,我不介意给他一个终身难忘的教训。

项临仅仅与我对视了一眼就猛地打了个激灵,赶紧低着脑袋溜到了一边儿。这就是他与江湖人的区别,项临的确有点身手,但是,他没见过血,也承受不住我的杀气。

刚才跟项临过了那几手之后,我就发现自己的力量的确是退步了不少,否则,我起手那个耳光就能让项临不敢起来。

我不知道蚀心散究竟什么时候会忽然爆发,可我知道,我必须争分夺秒,蚀心散一旦爆发,我将死无葬身之地。

我没有时间去跟谁计较什么,也打不起那个嘴仗。我转身向司若说道:“我下船舱里看看,你自己小心。”

“好。”司若轻轻点头之间,我已经走到了船舱门口。

拿船舱的确让人看着心里发毛,整个船舱就像是一座阴森的山洞,黑漆漆的深不见底。甲板上的灯光最多就只能照进船舱大门一两米的距离,可就是这点灯光,把甲板和船舱分成了半明半暗的两个世界,甲板上似乎还带着哪一点人气儿,船舱里剩下了死一般的寂静。

我刚要踏进舱门,司若就往前追了两步:“你自己小心。”

我摆了摆手道:“放心,我不会有事儿,你们有危险就喊我。”

我那时候只想着去追徐佑,却没注意到甲板上的细节。后来幸存下来的人告诉我,我刚进船舱外面就出事儿了,

我走进船舱不久,船舷下面就传来一阵尖锐刺耳的声响。听上去就像是有人用五指抓着船板慢慢往上爬,那人指甲在木头上划出来的声响,像是猫在挠木板听上去从心里往外的打颤。

一个女生抓着陈潇颤抖道:“徐佑不是说了,掉进海里的人不甘心,要回来抓人吗?陶小瑶呢?我怎么没看见陶小瑶,他不是已经掉海里了吧?”

陶小瑶就是在学校外面给过我传单的那个红发女孩。她从上船之后就再没露面,也没有人知道他去了什么地方。

陈潇吓得脸色发白:“项临,你快点找找。不对,那位小姐姐,你去喊你男朋友啊!让他快点回来……”

司若冷声道:“现在没必要让他回来。”

船舱里没有一点动静,司若不开口也没人敢下船去找我。

船外面人手抓着木头的声音却越来越近,躲在船下的那个人像是随时都能从船舷上探出头来……,

甲板上的人不约而同的躲向了船舷另外一侧,紧紧的挤在一起,船外的声音却在他们挤到船舷边缘时,忽然停了下来。

有人小声说道:“你们男生,谁去看看……”

有人气急败坏的说道:“你怎么不去看……”

陈潇忍不住喊道:“都别说话,等着那个大哥回来。”

人群里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声:“他要是回不来了呢?”

“谁在胡说八道?”陈潇转头喊道:“都什么时候了,你们还说自己吓唬自己。”

那人却说道:“可我说的是事实啊!你能保证,他一定会回来,还是能保证回来的就一定是人?”

陈潇尖叫道:“你说什么呢?你疯了吧?”

“都闪开,让他随便说。”司若的双手轻轻押在了腰间——司若虽然说过这次旅游是为了弥补毕业时的遗憾,我们出来都不带武器,但是,我们两个却不约而同的带了匕首。有些事情一旦成了习惯,想改都改不过来,就像我们出门必须带防身的家伙,哪怕仅仅是一只匕首。

那人嘿嘿笑道:“人呐!有时候就是不肯相信眼前的现实,哪怕是死人站在自己跟前了,还是想要找个理由解释一切。”

司若沉声说道:“你是死人么?”

那人答非所问的说道:“你们还不知道吧?你们是在替一群死人旅游?”

陈潇尖声道:“你胡说八道。”

那人说道:“你们知道旅游系的人是怎么死的么?”

人群中忽然有人喊道:“我想起来了,旅游系的人跟我显摆过,说是有公司给他们赞助旅游了。”

那人点头道:“嗯,说的对。但是那些接到过赞助的人全都死了。”

那个人幽幽说道:“其实,你们的旅游劵上都带着人名,他们当中有些人,你们应该也认识吧? ”

“啊——”一个女生顿时尖叫着把旅游劵给扔在了地上:“血,血……那上面有血。”

司若伸手拿出旅游劵,前后翻看了两眼,旅游劵背面赫然多出了一只血红色的眼睛,眼球中间就是一个鲜红的人名。我们拿到旅游劵时就反复确认过,上面肯定没有什么特殊的东西,那些忽然出现的血迹就连司若也得觉得心里发寒。

司若很快镇定道:“谁知道旅游系的事儿,赶紧说出来。”

“别说……别说……”陈潇哭着喊道:“什么都别说,太吓人了。”

司若倒背着双手说道:“没人说,那个不人不鬼的家伙就不存在了么?你们不说,他也会说,他说出来未必就是真话,我要听真话。”

凭司若的眼力,早就已经发现那个说话的人,其实是一个多出来的家伙,她一直没有动手只不过是想看看对方在耍什么把戏?

司若也不相信,这个世上真有鬼魂。因为,探神手可以说是这世上最不相信鬼魂的人群之一。

人群中终于有人开口道:“这件事儿,我知道。”

“旅游系实习比我们要求严格,他们早就去附近景区当了实习导游,就在半个月之前,拉他们从景区回来大巴,遇上了山体滑坡,一车人全都被掀进了山沟子,连司机在内十三个男的,八个女生,无一生还。”

“目击者说,那场事故很奇怪,本来,旅游线路上不应该有危险地段,那几天也没下大雨,可是山体偏就滑坡了。还有人说,当时司机还特意在滑坡的地方停了几分钟,后面车怎么按喇叭都没人搭理,车上二十多号人连一个伸头的都没有。有人说:他们那是在故意等死。”

倚在船舷上的怪人哈哈笑道:“说得对,说得对,你们拿的就是他们的旅游劵啊!”

那人冷声道:“你们当中要是有人在古董行里待过,就会知道,古董行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就是不能占死人便宜。”

“你们别看古董行有时候会从盗墓人手里收东西,但是,绝不会直接拿死人东西出来卖,按照行里人的话讲:阴间债不好还,占了死人便宜,等他找回来的时候,你说不定得拿命还。”

那人声音显得显得异常阴森:“那些人本来应该死在海里,可是他们死在了不该死的地方,如果,没人碰他们的东西就算了。现在你们拿了他们的东西就得替他们去死。”

“那些人就是拿来的祭海的贡品,现在你们才是贡品,你们上船的时候,听没听见有人说:童男童女齐了,可以走了?”

有人颤着声音说道:“我听见了,你们有人听见了么?”

司若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她似乎也听见有人说过这么一句话,可她就是想不起来说话的人究竟是谁,又是在什么地方说过这句话。

司若强自镇定道:“你在胡说八道,船上的人是两两搭对儿,跟死去的人对不上。”

第二零六章沉船2

按照那个人的说法,这艘船上的人,至少也比当初死在山里的旅游系学生多出了一半,就算是还债大概也没这个还法吧?

那人嘿嘿笑道:“这就是这场游戏最有意思的地方,不是每个上船的人都会死,要死的只有那十多人罢了。你们还是有机会活着的。”

司若脸色阴沉问道:“你是想让我们自相残杀?”

“不不不……”那人摇着头道:“你说的太难听了,你可以认为这是一场求生的游戏,求生,你懂么?”

那人忽然抬头道:“陪着你做游戏的人还有很多,你看,你们的对手来了。”

紧盯着那人的司若本来不想回头,船上却有人在一瞬间疯狂尖叫了起来:“有船,要撞上啦!”

“旋涡,水里有旋涡……快找救生衣,快找救生衣啊!”

司若猛然回头之下,深不见底的海水像是被鬼神戳来一个连接着幽冥地狱的窟窿,方圆几百米之内海水正以无可阻挡之势向地狱之中疯狂灌落,滚滚浪涛在卷起的巨大旋涡仅是声势就足以让人心胆俱寒,更何况是亲眼看着自己被卷入旋涡中心?

更为可怕的是,一艘满是游客的游船正在旋涡的另外一侧,直奔木船飞驰而来,用不上多久两艘船就会在旋涡中间相撞。

难以形容的绝望瞬间袭上了所有人的心头,除了司若就没有一个人不是在放声大哭……

游船甲板上剧变陡生,我却浑然不知一路摸向船底。这一路上,我每走一步都小心翼翼,两只耳朵一直都在注意两侧客房当中的动静。

一开始,整座船舱都是静如死域,不久之后,我就听见舱门背后微弱的呼吸,好像每一座客舱之下都有人在拼命压制着呼吸。

杀手?

不对,惯于隐藏身形的杀手,哪怕面对比自己强大数倍的敌人,也不会让对方明显听见自己的呼吸声,他们暴露行踪的结果就是死路一条。

藏在房门背后的还能有谁?他们在害怕?

对,那些人的呼吸当中明显带着惧意。

那声音听上去就像是遭遇大难,不得不躲起来求生的人发出的声响,他们不敢让外面的人听见自己的声音,可是越是恐惧就越是无法压制哭泣,只能死死的捂着嘴,尽可能不让自己出声。我反倒更像是一个准备提刀的杀人的凶徒,在走廊当中不断徘徊。

我悄无声息走出两步之后,看准机会一脚往房门上踹了过去,木质房门应声而断,我也跟着一步闯进了房里。

房间当中除了学生留下的行李之外,哪还有什么其他的东西。

我正想回身时,却猛然看见房门背后的墙壁上竟然印着一个小孩的人影。对方用双手抱着脑袋紧紧的缩成了一团,像是生怕被人发现一样拼了命的挤在房门背后。

房间里除了我之外,没有半个人活人,可是那道影子却实实在在的摆在了我的眼前。

我忍不住蹲下身子慢慢靠近人影之间,那条人影不仅在微微颤抖,嘴里也跟着发出一阵像是哭泣似的呜呜声响——影子是活的?

这个念头刚从我脑袋里冒出来,墙上人影就忽然回过了头来,用一双暗红色的眸子跟我对视在了一处。

那个小孩的脑袋除了两只圆滚滚的眼睛之外,全是黑漆漆的阴影。可就是那两只眼睛才更人觉得心胆俱寒。

我本能向后倒退一步之间,那道人影却一下站了起来,飞快的冲出舱门,向走廊当中狂奔而去。

我仅仅迟疑了一秒就追着人影冲向了船舱,对方还没跑出多远就像是跳水一样,一头扎进了盖在地上一道暗门,我几步追到那道嵌着黑铁龙头的暗门跟前才停了下来。

像是所有通向船只底仓大门一样,那道方形木门完全扣在了地上,龙口上的拉环就是开启舱门的唯一办法。

我上前一步抓住拉环猛地往上一提,船舱下的一些,却把我惊得目瞪口呆——暗门之下就是木船的底仓,按照常理下面应该藏着划动船桨的奴隶,或者干脆就是现代化的发动机。

我没想到的是,底仓之下除了错综复杂的机关,竟然空无一人。

难道这是一艘机关船?

我还没来得及完全看清船舱下的情景,耳边就传来了一声巨响,我猛然抬头之间,漆黑的海水已经从四面八方砸进船舱。

“不好!”我来不及多想什么撒腿就往船舱外面跑,大量海水从木船裂口当中奔涌而入之间,我也拼命冲上了甲板。

我的脚步刚一站稳, 整艘木船就被掀翻了在旋涡当中,我在水里连转了几个方向,看到的只有翻腾怒吼,节节攀升的浪头。直到汹涌的海水再也支撑不住耸立的惊涛,已经不知道掀起多高浪头才带着绝峰崩颓的气势向逃生的人群拍击下来。

我顿时在击落海浪当中失去了意识,等我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躺在了一座满是残船断木的海滩上。

我挣扎着爬起来时,却看见远处有个个人揪着自己的头发,发疯似喊道:“天门闭鬼门开,月在刀锋不过海……后面是什么,后面是怎么唱的来着。”

我几步走上去:“你是谁?”

“滚一边去……”船长声音沙哑喊道:“《活命歌》后面怎么唱,怎么唱的来着……”

我伸手抓住船长领子,把人拽了起来,抬手给了他两个耳光:“你冷静点!”

那人被我两巴掌打蒙了,过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你你是谁?我怎么没见过你?”

我厉声道:“你先告诉我,你是谁?”

那人颤着声音道:“我叫董大海,是白鸥号游船的船长……”

董大海说了一半儿变色忽然变得煞白:“你你你……你不会是从鬼船上下来的人吧?你是人是鬼?”

“放你娘的屁!”我差点被对方气疯了,但是转念一想,谁在海上看见一艘挂着大秦旗帜的木船都会觉得奇怪。

我好不容易把自己上船的经历跟董大海解释了一遍,谁知道对方竟然暴怒道:“你们特么的找死!你们想死也别带着别人啊?马勒比的,你们……”

“我艹!”我本来就烦的要命,被董大海一喊火气直往上涌,二话没说上去就是一顿臭揍,等到董大海被打老实了,我才揪着对方的领子问道:“什么特么鬼船,你给我说清楚。”

董大海捂着我抽青了带着哭腔脸说道:“这边有个传说,海王爷每过几年就得找些童男童女下去伺候,海王爷挑人的时候,肯定要拍鬼使上岸来接。老辈人都跟小孩说,要是看见十根手指头发黑的人千万不能跟他走,那是海王爷的鬼使,跟着他走就再也回不来了。”

董大海继续说道:“传说,鬼使把童男童女带上船之后,就会找个地方把船沉了。海上跑船的人看见了鬼船都得绕着走,哪怕自己亲生儿子在船上也能去拦,谁拦谁就死。”

我沉声道:“万一要是躲不开鬼船怎么办?”

董大海哭丧着脸道:“那就是两艘船撞在一块儿,一起往海底下沉呗。我要是知道出海能遇上鬼船,打死我也不往这边来啊!”

我直视着对方道:“你以前见过鬼船没有?”

“我还能见过鬼船?不怕死啊?”董大海又带起了哭腔:“我都已经够倒霉的了,谁知道又碰上鬼船了。”

我忍不住一皱眉头道:“你什么意思?这是什么地方?你刚才唱什么呢?”

我一连串的问了三个问题,一下把他给问懵了,董大海好不容易镇定了下来:“我们被卷上鬼岛了,这是死人岛,上来就别想出去。老辈人以前传下来一首《活命歌》。我爷爷告诉我,万一哪天我被卷进鬼岛,按《活命歌》上唱的走,就能活命。”

“鬼岛?”我忍不住转头看向四周。

从海滩往外凭借肉眼能够看见的,就只有像是围墙一样的浓雾,雾气之内的海面不仅没有湛蓝色的苍茫,反而带着死气沉沉的漆黑,给人的感觉就像是被囚禁浓雾当中的死水,岛屿四周满是被海浪冲毁的船只,沉落在海滩上木板已经不知道堆积了多少年头,上面已经沾满了贝壳。

再往岛上看,只能看见一路走高的地势,天上阳光都高地势挡住了一半,我看不清岛屿的全貌,只知道自己像是站在了山脚之下,这样的地方,任谁一眼看过都只能相信这是一座鬼岛。

“不对!”我脸色一沉:“你没说真话。”

“我特么的……”

“嗯?”董大海刚喊了一声,我就把巴掌给举了起来,立刻把他吓得没声了。

我冷声道:“你开的是游船。不可能离海岸太远,更不可脱离旅行社规定的航线,开进危险的海域。”

“还有,游船在相对安全的环境出了意外,海上搜救队不可能迟迟不到,更不可能放弃一座海图上标明的岛屿。除非这座岛从没被人发现过。现在领海之内可能存在没被发现的岛屿吗?”

第二零七章 《活命歌》

董大海委屈道:“那是因为你没听过鬼岛哇!这片海里,只要半夜出现海市蜃楼,肯定就是鬼岛来了。”

“放你妈的屁!”我猛地一下把董大海给拽了起来:“你家能大半夜出现海市蜃楼?”

理论上,夜里也可以出现海市蜃楼,只不过,我一直觉得海市蜃楼只能在白天出现,才第二次把董大海给揪了起来。

董大海带着哭腔道:“我说的都是真的,鬼门出现之前都有海市辰楼哇!你自己都遇上鬼船了,咋就不信海上能出鬼门呢?”

董大海一下把我给问愣了——从我上了木船之后,出现每一件事儿都显得匪夷所思,难保对方说的就不是真话。

我沉默了片刻道:“你大晚上把船开出来干什么?”

“旅游公司定的,人家给了大价钱,非说要去看夜景。”董大海指天骂娘喊道:“他么的,那旅游公司的人长得跟他妈牛鼻子老道似的,一看就不是好人。”

“你说什么?”我急声道:“你把那个老板的长相跟我说一遍。”

董大海描述了半天才把对方长相说了个清楚,那人是徐佑。是徐佑一手导演了这场沉船?

我沉声道:“你们是怎么沉的船,给我说明白。”

董大海说了半天,我才听明白,在游船被掀翻之前,海面上的确出现过一次海市蜃楼。

那时,船上游客还在看海,一座从海面上悄然竖起的山峰却强行插入了海天一色的景色当中,云雾缥缈的绝峰像是瞬间越过浩渺无际的沧海向游船倾轧而来。

山峰上的一切也变得越发清晰,尤其是山顶上那座紧紧闭合的高大宫门就像是近在咫尺,随时都会是从山顶跌落,船上游客在短暂的惊恐之后,爆发出了惊天欢呼声。

董大海却被天上出现奇景吓得亡魂皆冒,疯了一样想要转舵调头,游船却在这个时候失去了控制,直奔着海市辰楼出现的方向冲了过去。

按照董大海的说法,他们就像是强行冲进了海市蜃楼的虚影当中,眼前景物有那么一瞬间变得模糊不清,等到他们眼前的景物再恢复的时候,游船已经碰上旋涡。

我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你刚才说的《活命歌》是怎么回事儿?”

董大海说道:“我们这里有一个传说。说是古时候海上妖魔横行,渔民不仅不敢出海打渔,每年还要给海妖献祭活人。”

“后来,有神仙路过怜悯百姓,想要斩妖除魔。可是,那些妖魔实在来头太大,神仙也不敢轻易斩杀。就把他们抓起来囚禁在一座海岛上。”

“神仙怕沿海百姓误入囚禁妖魔的岛屿,特意留下了一首歌谣叫《活命歌》,万一谁被卷进鬼岛,按照《活命歌》上唱的话走,就能活着出去。”

董大海揪着头发唉声:“我小时候还唱过来着,后面的我怎么都想不起来了。”

我忍不住皱起了眉头:“我还是那句话,你怎么确定我们肯定进了鬼岛?”

“《活命歌》里是这么唱的……”董大海道:“我不是,说在海上看到的海市蜃楼了吗?”

董大海说道:“海市蜃楼里那座大门就是天门,以前在海上出现过好多次,每次大门都是开着的。老辈人说,一旦天门关上了,藏在海里的鬼门就开了,海上的船一不小心就会闯进鬼门里。”

我沉声道:“天门闭,鬼门开,就是这个意思?下一句是什么意思?”

董大海道:“下一句是,月在刀锋不过海。意思是,海市蜃楼散了之后,天上会留下一道像是被刀砍过一样细线,月亮要是沉到那条线附近,就不能再往前去了,往前走说不定就能钻进鬼门里。”

我厉声道:“你不是说,海市蜃楼还没散,你们冲进去了吗?”

董大海道:“海市蜃楼消失过几秒钟,对对,确实消失了几秒钟,然后就又出来了。”

当时,我确实不太相信董大海的话,后来我才知道,他并没撒谎。那时候,董大海一开始被我被吓懵了,并没完全说清楚游船冲出去经过。

实际上,海市辰楼曾经短暂的消失过几秒钟。海上的虚影消散之后,天空中确实出现过“一线云”的奇景,狭长的云线就是刀锋在如洗蓝天上划过划出的裂痕,初升半空白月正好沉在一线云当中。

我知道再问下去也不会有什么大用,干脆说道:“《活命歌》后面怎么唱的?”

董大海摇头道:“好像是遇山什么转上高台,还有什么仙人遥指神山外,我记不住了,真的记不住了。我想了好半天,一句都没想起来。”

我急声道:“谁还会唱《活命歌》?”

董大海敲着自己的脑袋道:“我们这片跑海的人都会,《活命歌》就是我们小时候唱的童谣,小时候我们全都唱过,长大了也就不唱了。”

这一点,到不能怨董大海,小时候的童谣谁还能记得清,现在让我去想小时候唱过的儿歌,大概也只能记起来那么一两句罢了。况且,像是《活命歌》那样童谣,只有长大点孩子就不会去唱了,唱出去让人笑话。

我把董大海给拽了起来:“走,咱们去找其他人,我不信就咱们两个被卷进了鬼岛。岛上肯定还有其他人,咱们顺着海边找,说不定能找到。”

董大海眼睛一亮,赶紧跟着我站了起来,我边走边问道:“董大海,你以前听说游船闯进鬼岛的事情么?”

董大海摇着脑袋道:“我在这片海里已经跑了二十多年,从来就没看见过什么怪事儿,也没听说谁被卷进过鬼岛。那些传说都是老辈人留下来的……”

董大海苦涩道:“老辈人讲古,真的假的乱讲一气,谁当真啊?可谁想到这些事儿它就成真的了。”

是啊!老辈人讲古谁能当真?有些个故事朝代,人物都能弄混了,一听一乐呵也就算了。谁能想到,有时候这故事里的事情,真能定人生死啊!

董大海的话其实矛盾重重。

海王爷索要童男童女,会派鬼使上岸索命。那么,海市蜃楼惊现鬼门又是怎么回事儿?

通常来说,一个地方不会出现两个互不相连的传说。如果撇开宗教的因素不谈,那么,某一个区域之内人们敬畏的都是一个神明。即使有其他的传说,也是与那个神明有所关联的存在,比如师徒,比如兄弟。像《西游记》里火云洞六百里山川,六十个山神土地的事情很少会出现。

如果,董大海的说法成立,那就只能说明这片海域当中有两个神明,这不合常理。

更让我觉得迷惑不解的是,我们出发之前司命已经直言不讳的告诉我和司若,这次我们是在插手探神手弟子的任务,探神手可能会把我引向某一处禁区,但是不会故意弄翻游船。

就算探神手不顾船上无辜者的性命,他们又凭什么断定预备弟子肯定能在海难当中存活下来?人力再强也不可能对抗自然,海底旋涡能将钢铁打造的游船生生撕裂,难道还埋葬不了几个探神手的预备弟子?

除非探神手明确的知道,海底旋涡不会伤人,只会把人给送到这座荒岛上?

这不可能啊!

我马上否定了自己想法,这种想法太过荒诞,完全不符合实际。

会不会是我和司若根本就没找到探神手的预备弟子试炼任务,而是被卷进了另外的一场危机?

这可能么?

我们遭遇的种种事件与孤山密窟何其相似?简直就是出自同一个人的手笔。还有破晓的暗记作为佐证,怎么看都像是探神手的一场试炼。

这里面会不会还有别的什么的东西?

司命?

我不怀疑司若如何,我担心的是司命。传说中的魔门之主绝不会是什么简单的角色,他会因为跟女儿赌气就故意安排出这样一个杀局?

不应该啊!

我脑子越想越乱,一直低着头往前走,董大海一步步离的跟在我后面,沿着海边往前走了一段距离之后,我却越走越觉得不对。

我一直不想靠近海边,可我越走离海越近,没一会儿的工夫两只脚全都踩进了齐踝深的水里。

我出发的时候离着海水差不多有十多米的距离,一路上还在下意识往岸上靠,我怎么踩进了水里连自己都不清楚。

我拉着董大海往岸上走了十多米之后才道:“再走走看,我就不信咱们还能再踩水里。”

董大海紧紧跟在我背后:“咱们还是往山上去吧?我可听老辈人说了,有些地方的海会勾人咱们可别稀里糊涂的死海里……”

董大海害怕,我心里也一样在发毛,有些事情不能去想,越想就越让人害怕。

我刚才往海里看时,真觉得涌动的海水下面藏着不知道死去了多少年的冤魂,随着海浪试探着向前挪动,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能从细碎砂砾中伸出手来,摸向我踩在水里的双脚。

“那就往走走看!”这个时候我也不敢执拗。

第二零八章 惊现探神手

我不知道是,远处还有十多个死里逃生的游客,正在向我们迎面走来。

后来,我在幸存者那里听说:如果,我沿着海边往前,用不了多久就能跟他们碰面,正是我改动这次路线让两方失之交臂。

几分钟之后,我沿着山路走上一座断崖,导游领着游客也走到断崖之下,我们两拨人不约而同隔着一层悬崖停了下来。

我身后的董大海拍着大腿道:“我想起来,后面那句是‘遇山左转登仙台,山中自有神仙在’,咱们两个不就是在仙台上面么?快找找这附近有什么东西?”

我跟着董大海往山里跑时,站在断崖下面的导游也颤抖着声道:“《活命歌》后面两句,‘遇山莫上断头台,离崖百丈见仙牌。三拜九叩得神助,仙人指引鬼门外。’你们看上边那悬崖不就是断头台吗?”

古时,沿海一带处决囚犯,未必会在闹市搭建断头台,尤其是处决海盗时,为了震慑惯匪。官军很有可能把人拉到海边突起的悬崖上斩首,尸体直接扔进海里。大规模处决海盗时海水被血染红数里,海水之下鱼虾翻滚争食尸首,蔚为壮观。

久而久之,海上的断崖就成了名副其实的断头台上,甚至悬崖边上岩石都会被血浸红再不褪色。

我刚才登上去那块断崖,不仅带着令人心惊肉跳的暗红,悬崖下面淤积的海草也一样殷红刺眼,乍看之间就像是刚有尸体被人投进悬崖之下。

有人小声道:“离崖百丈是什么地方?咱们是不是得从悬崖底下穿过去?”

那时,导游往我指着我和董大海离去的方向道:“应该是那边吧?《活命歌》上不是说,不上断头台吗?咱们应该往这边走吧?”

“《活命歌》上说的仙牌,应该是庙宇之类的地方。我们过去看看再说。”导游带着离开的方向,正好与我形成了一个斜角,但他们同样是在深入鬼岛腹地。

我和董大海从山崖上面一路往前,很快就看到一座残破的营寨。

“军营?”我和董大海对视一眼,小心翼翼的摸向了军营。

那座军营已经不知道在存在了多久,营寨的木栏已经坍塌了大半,营中帐篷经残破不堪,只有前后两边炮台还算保持完好,奇怪是,到处的散落着生锈的兵器,却找不到一具尸体。

我用木棍连着挑开几座被埋进地里帐篷道:“军营里怎么没人?”

“都走了呗!”董大海拎着从地上捡起来的长刀:“兄弟,咱们赶紧走吧!这不是什么好地方。”

我却自言自语的说道:“不对,你看地上箭头,还有这里明显打过一场恶仗,驻守在军营里官兵很有可能已经全军覆没了,可是这里怎么一具尸体都找不到,还有人替他们收尸不成?”

董大海急得直搓手道:“你就别想了,咱们赶紧离开这里才是正经事儿。”

“不对!你等会儿。”我制止了董大海自言自语道:“军营要么是踞险而守,要么是为了正面遏制敌军。”

“这座军营一共有四座炮台,两座对山,两座对海。这明显是腹背受敌,这是兵家大忌,他们为什么会在这儿扎营。”

我转过身去用手往大门的方向比了一下:“我们从军营大门进来,前方没有明显布兵的痕迹,大部分营帐集中在了军营背后。他们是为了把守军营背后的东西,过去看看。”

我从地上捡了把刀,直奔大营背后跑了过去,董大海在后面连喊了两次都不见我回头,只能跟着我往军营后面跑:“兄弟,你等等啊!这可不是什么好玩的地方啊!你小心着点啊!”

我们两个人越往里走,地面残落的兵器就越为集中,看样子官兵最后决战的地方就在兵营深处,可是那里却一座圆形的石台。

那座完全由青色石条搭建平台,离地大概三米左右,从正面看,石台左右各修建着一座供人上下阶梯,石台正上方背靠着背围坐着三具尸体。

正对着我的尸体身上穿着纯白色八旗铠甲,盘膝而坐,我从下往上正好能看见尸体低沉的面孔,那分明是一具已经脱水的干尸,可是尸体的面孔上却覆盖一层金属的光泽,乍看之间就像是有人故意给尸体刷上了一层金漆。

董大海小声道:“兄弟,这地方不能是清朝时的兵营吧?”

“差不多吧?我们上面去看看,你小心点。”我从小在古董行混日子对古代的兵器多少有点研究,从散落在地上佩刀上,他早就怀疑这是清朝的兵营。

我绕道平台上才发现,围成一圈三具尸体并不全是的武将。

武将左手边的尸体已经化成了骷髅,身上穿的虽然是官服胸前却没打补子,也看不出那人究竟是什么品级;

右手边的尸体干脆连官服都没有,看打扮就像是古时候书生。这人会是武将的僚属?

我好奇之下用刀轻轻在左面的尸体上碰了一下,身穿官服的尸体却砰然散落在地,已经腐朽骷髅像是滚球一样擦在我脚边掉落在了地上,尸体的袖口里瞬时掉出一根白铁打造,一尺长短的短杆。

“粘杆处?”我顿时懵了。

清世宗雍正究竟有没有创建“血滴子”众说纷纭,但是只属于雍正的特务机关“粘杆处”却是正史记录存在。传说,粘杆拜唐用以表明身份的东西就是这种不足一尺长铁质粘杆,同时,这种中空的粘杆也可以用来传递密函。

我用刀在铁杆上拨弄了两下,右手边上尸体也因为失去了支撑缓缓栽倒在了地上,那具尸体刚一接触到了地面就溅起一层青烟,刚刚还保存完好的骨骼,瞬间化成了尘土,尸体的袖口上也跟着突起了一块方形东西。

我用刀挑开了地上衣服,才从下面翻出了一块近似方形的铁牌。铁牌正面刻着一只单指伸向云端手掌,栩栩如生的手掌,像是小心翼翼却又蓄力待发,好像随时可以拨开重重迷雾,一探背后的真相,铁牌背后只刻着一行苍劲楷书“一指拨云雾”。

拨云宗?

我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狐妈给我讲过探神手的等级,理论上探神手分为九品,一品最高,每个等级的探神手都有标明自己身份的令牌。但是探神手也极好面子,最少也要达到四品的实力才回去考核品级。所以,探神五脉只做了一批四品之下的令牌。此后就再没制作过新的五至九品令牌。

身上带有令牌的人,最少也是四品探神手。没有令牌的人,要么是没入品级的低阶弟子,要么就是超过了一品顶尖高手。

一个至少四品精锐弟子就这样死在荒岛上,甚至数百年之内都没人给他收尸,这肯定不是试炼之地!探神手不会让低阶弟子进入这么危险的地方。

我还在摆弄着那块铁牌,董大海却惊叫道:“兄弟,你快看,这里有字。”

我几步赶了过去之后,果然看见将军尸面前用匕首刻着字迹,可惜大部分字迹都已经被强行划去,只能断断续续看到大致意思:“登州总兵……于雍正十一年奉皇命追妖人入海,于……激战七日……终为……所误……与宁海营将士葬身于此……不可轻信……”

登州总兵应该是写了不少东西,但是中间的内容却被人刻意抹去,唯一能够确定就是一营清军在雍正十一年闯进了鬼岛。

我伸手在划痕上比了一下:“这是人手抓出来的痕迹,谁有这么大力气?”

我在没中毒之前也能徒手抓开石块,自然之道想要抓破石头需要多大的力气,这个武将修为决计不低。

我转过头把武将腰间佩刀摘了下来。

分辨一个武将身份高低,一是看他的官服,二是看他的佩刀。我看不懂对方身上甲胄却是懂刀的人。

登州总兵的腰刀极为朴实,刀身却异常厚重,不是膂力过人怕是无法轻易挥动,这把沉寂数百年的长刀出鞘之后却仍旧冷光耀目,寒气逼人,刀身上刻有御制二字。

康雍乾三朝当中,康熙,乾隆御制佩刀都极为奢华,唯独雍正讲求朴素。雍正年间能得皇帝御赐佩刀的人,必然是雍正的心腹大臣,这个登州总兵官拜二品大院,又得皇帝御赐宝刀,应该来历不凡。

可越是这样就越让我觉得心惊。一个总兵,一个粘杆拜唐,一个高阶探神手,加上一营兵马全都陷落荒岛,这是什么概念?这里或许比机关迷城更为可怕。

我正想仔细端详刀身时,却忽然觉得头顶光线一暗,等他下意识抬头时,天上烈日已经被乌云覆盖,荒岛昼夜像是在一瞬间忽然调转,整座军营在短短几秒之中陷入黑暗当中,虽然还不至于伸手不见五指,却也被卷入了森森夜幕。

“这天咋啦?”董大海忽然叫道:“兄弟,涨潮啦!涨潮啦!”

“放屁,咱们在悬崖顶上哪来的潮水?”我话只说了一半就见,涛涛浪花顺着大门的方向往军营当中涌动而来,海水真的上崖了。

第二零九章 突围

涌进大营的海水虽然没掀起惊涛骇浪,却连绵不绝地层层递进,用不了多久,整座军营就会被海水覆盖。天知道涌进军营的海水会涨多高,我也不敢去赌待在军营当中会不会遭到灭顶之灾:“快,往山上跑!”

董大海早就已经懵了:“兄弟,咱们从哪儿上山啊?两面都被水给围了。”

“从炮台方向上山。”

我拉着董大海往炮台方向跑时,董大海忽然喊道:“你看那边是不是台阶?”

我顺着董大海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时,隐隐约约地看到几段顺着山势蜿蜒而上却又断断续续的阶梯。

那条石阶如果没被摧毁,应该从山脚一直通往石崖,可是现在这条石阶却被清军炮火连续截断了几次,乍看上去就像是一条被人斩成了数段的巨蟒,散落在山坡上。

“上去再说!”我回头往涌动的海水看了一眼,带着董大海快速冲上了石阶。我跨过一段断开的石阶,本能地向下一个石阶走了过去,等到我再往前看时,面前的景物却变成了寂静的军营:“我什么时候转的身?董大海,董大海……”

原先一直跟在我后面的董大海现在却站在另外的一段石阶上,与我隔着十多米的距离,带着哭腔道:“你是人是鬼,怎么一下飞出去了?”

飞出去?我明明记得自己就走了几步,怎么会飞出去?

“我是人。咱么一起走了这么长时间,你还看不出来我是人吗?”我转身往董大海的方向跑了过去,后者吓得撒腿就跑:“你别过来,你先等会儿。”

我只跑了两步就停了下来,盯住了董大海的背影。

人在逃命的时候,通常会用最快的速度按直线逃生,除非前面被什么东西挡住了才会拐弯。董大海从石阶上跨出去之后,却一路往左,跑向了另外一段阶梯,直到他踩上石阶,又莫名其妙地转身往我这边跑了过来。

我只是挪了一下身子就挡在了董大海面前。冲过来的董大海乍一见我,“噗通”一声跪了下来:“老神仙,老神仙,我董大海一辈子没干过缺德事儿,您老开恩……您老开恩饶了我,我上有……”

“闭嘴!”我抬腿一脚把董大海给踹倒在了地上,“你好好看看我是人是鬼。”

“你你……”董大海连说了几个“你”字,“您老法力高强、神通广大,就别耍我了。要不然,我怎么能跑到你前面?”

我把董大海揪了起来:“你现在睁大眼睛看着,看着我往前走。”

“我不敢,我不敢……”董大海吓得连头都不敢往起抬。

“你敢不看,我就把你眼珠子抠出来。”我揪着董大海把他给按在石阶上,自己往石阶上方怕跑了过去。

这一回,我没抬头看路,而是一直盯着自己的脚尖。按照他走出去的路线来算,大概十多步之后,他就能停在跟下一段石阶平齐的位置上,可是他的脚尖却偏偏顶在了下一段台阶边缘。

下一步,他该转身了?

我故意把脚尖一沉,前脚狠狠踩在石阶的边缘,后脚猛然绷直,把全身力道沉向脚尖。按照常理,这个姿势在没有外力推动的情况下应该纹丝不动,可是我抬头时,却看见了本来应该站在我身后的董大海。

我的第一反应就是:山,肯定是上不去了,这里是被布下了迷阵。如果叶寻在,我们或许还有上山的可能,可我自己就只能选择向别的地方逃生。

当初,宁海营炮轰石阶,说不定就是因为没法冲上山顶,才想用炮火强行开路。可是那一营人马却仍旧被拦在了山腰之下,他和董大海已经没有时间研究怎么上山了。

我冲到董大海身边:“往回去,看看那边能不能下山。”

“往回?有鬼……”董大海刚一回身就吓得坐在了地上。

原本沉进黑暗中的军营不知道什么时候竖起了一支支用木根扎成的灯架,被三根木棍支起来的黄铜火盘上火光暴卷,将整座军营照得一片通亮。

地上涌动的海水最少也已经超过了半米,大片红顶军帽浮在水上,随波逐流地向军营深处缓缓而来,乍看之间就像是将士归营。

“起来!”我拽了一下董大海,后者却怎么也站不起来:“别别……我起不来了……”

“那你就等死吧!”我把刀鞘背在身后,单手提着长刀纵身跃进水中,蹚开过膝深的海水向军营背后飞奔而去。

海水从断崖方向的营门涌入军营,左侧山坡没法向前,军营右侧虽然没发现什么危机,但是那里却架着两座炮台,这就意味着宁海营也曾对那个方向严防死守。我不敢去赌那边能不能脱困,只能冲向相对安全的后营。

我跑出十多米之后,董大海哭喊着从后面追了上来:“兄弟,你等等我,别扔下我……”

我就是为了吓唬董大海,并没有把他扔下来的意思,听见他从后面追来,立刻停下脚步。

我转身想接董大海的瞬间,却看见四顶被火光染红的军帽像是见血的鲨鱼,拖拽着人字形的波浪,直奔董大海身后悄然袭来。

“小心!”我几步赶到董大海身前,伸手抓住对方的衣领往自己身后一带,右手上的长刀也跟着向一顶军帽劈落下去。贴水闪过的刀光直透水面之间,浮在水上的军帽一分为二沉进水里,其他三顶帽子也在刀锋带起的水花之下翻向水底。

帽子下面没人?

我仅仅一愣就发觉不对。被我拽到身后的董大海怎么没了声音?

等我回身看时,水面上出了一圈圈涟漪,哪里还有董大海的影子。

我立刻跨前一步,把手插进涟漪中心向水底摸了过去。我手指刚刚碰到带着拉锁的衣襟,立刻化掌为爪攥住对方衣领猛然向上提了起来。

可是这一次董大海却显得异常沉重,直到我把人拉出水面,才发现有人从董大海背后勒住了他的脖子,对方手中的短刀正好压在董大海脖颈边缘,只要稍稍一动就能让人血溅当场。

我不但没有松手,反而一鼓作气把董大海硬给拽了起来,自己隔着董大海的脑袋与他身后之人对视在一处。

对方的半边脑袋剃得铮亮,脑后拖着一条清朝人的长辫,辫梢在脖子上连绕了几圈。他的面孔竟然和圆台上的总兵一般,同样是翻动着淡淡金色的干尸。

我不等两人站稳就放开了抓着董大海衣襟的左手,手掌顺着董大海的领口向上一扬,直接扣住了清兵的手腕,猛力向外一拉,自己也跟着往后退出一步。

早就已经快要窒息的董大海顺势跪在了水里,我却在拽开清兵手掌之后猛然跨前一步,扬起脑袋往清兵头顶上猛磕了过去。

我身高一米八五,本就比清兵高出了不少,加上前冲的力道,两个人额头上顿时爆出了一声像是石块撞击般的巨响。我头顶鲜血崩飞之间,对面清兵也控制不住地往后退出两步。

“杀——”我不等对方站稳,就将长刀高举过顶,直奔清兵头顶劈落而下。还在倒退的清兵虽然躲过了断头之灾,却被刀尖划进了眉心。狰狞刀口瞬间从他头顶拉向了下颚,对方也仰面倒进了水里。

被尸体推开的海水再度聚拢之间,水面忽然浮起了一层煤油般乌黑的渍迹。

我来不及去想那是不是对方身上涌出来的血迹,赶紧拽起惊魂未定的董大海向军营背面一路狂奔。我们俩人还没跑出多远,顺水而来的军帽就从四面八方向我们围拢了过来。

董大海一边跑一边回头:“兄弟,快跑,快……鬼兵追上来了!”

我其实也在回头张望,不敢跑得太快是因为兵营深处还坐着一个武将。变成干尸的清兵能出水杀人,那个武将难道就不能统兵再战?

可是,顺水而来的清兵已经封锁了我们的退路,我们两个就算想要回头,也冲不出重重包围。

我忽然加速之间,董大海却一脚踩上了沉在水里的军刀。那把长刀原先卡在石头缝里,刀刃正好向上翻起,董大海脚下一滑,脚掌就顺着刀刃滑了过去。刀刃瞬间割开了董大海的鞋底儿,直接切进了他的脚趾,董大海惨叫着倒在了水里。

四具清兵的尸体同时跃水而出,举枪往董大海的身上刺了下去。听见董大海惨叫的我早就已经回过了身来,反手一刀横斩对方钢枪。

四支枪杆先后被长刀削断崩飞远处,摔进水里的董大海也连爬带游地从我背后水里钻了出来。奇怪的是,被我一刀断开长枪的清兵并没有继续追击,反而是蹲下身形重新潜回了水里。

四顶漂浮在水上的军帽立刻分成两边绕过我往他背后方向包抄了过去,后面大批清兵军帽随着水波蜂拥而至。

我回身之后猛一低头钻到董大海腋窝底下,单手搂住对方双腿,将人横背在身上继续狂奔而去。军营背后的山崖是我们唯一的出路,可是我却不知道那边有什么在等着我。

第二一零章 突围2

我一路狂奔之间,那座坐着将军尸的石台很快就出现在了我的眼前。

我背后的董大海忍不住叫道:“兄弟,快……快点往台子上跑,台子上面高……”

按照常理,董大海说的确实没错,海水虽然已经漫过了军营,但是这里地处山顶,存不住多少水,海水一直在顺着营地的方向往外流淌,我也在跟着水流的方向狂奔,我爬到那座台子上面等着海水退潮才是最安全的办法。

可我却没听董大海的话,一路背着他拼命往前。

董大海不知道我要干什么:“兄弟,你跑什么啊?”

“这个地方不能待。你别说话……”我头也不回地往出跑,“你自己想想,海边能出现干尸吗?那三个人应该是一起死的,他们的腐化程度怎么不一样?”

尸体只有在气候干燥、降水量极少的情况下才能自然形成干尸,比如沙漠就是形成天然干尸最多的地方。在海边这种地方,并不具备形成干尸的条件,如果没有人对将军尸进行过处理,不可能变成干尸。

还有另外两具,一具化成了骷髅,一具却是一触即碎。难道两个人死亡的时间相隔了几年?那他们怎么会坐在一起?

董大海显然是误会了我的意思,吓得声音乱抖着道:“你是说那将军还活着?”

“他活不活,咱们都得走……路哪儿去了?”

我仅仅在军营里待了不到一个小时,海水就已经涌到了与断崖一齐的位置上,一波波海水还在崖顶推进,我们走过的山路已经被海水完全淹没。用不了多久,海水就会盖过军营,就算我们爬到高台上也没有用了。

我正急得满头是汗的当口,忽然听见正前方的位置传来了一声像是水坝决堤似的爆响。原先已经快要没过我腰间的海水却在一瞬之间带着轰隆巨响往一个方向狂涌而去,我双脚来不及扎稳,就被水流推着往前跑出了七八步远。

我越过高台那一瞬之间,将军尸却在我眼角的余光当中转过了头来,面带冷笑地看向了我的侧脸。

我心里暗道了一声“糟糕”,赶紧飞快地向水流的方向狂奔而去。可我还没来得及冲出多远,心里就凉了半截。

我面前根本就不是什么山路,而是一座断崖,汹涌而去的海水正形同瀑布般向崖底疯狂涌落。光凭落水的声音,我就能判断出来山崖距离海面的高度已经超出了我的想象,贸然跳下去说不定又是死路一条。

可我再想回身却为时已晚,大批红顶军帽已经顺着水流漂荡而来。以我现在的状态,就算想要自己杀出重围都没有可能,更何况我还带着一个董大海。

我无奈之中只能试着冲向山崖边缘,崖口渐近之间,我的视线中竟然出现了一道足够我们落脚的岩石——原来军营背后还藏着一处形同天柱一般、跟军营对立的石峰。那块岩石正好从石柱边缘突起,只要跳过去,我就能博出一线生机。

我干脆放开双腿往崖口狂奔而起。这时,趴在我背上的董大海却哭出了声来:“兄弟,你跑吧!背着我,你跳不出去啊!”

“闭嘴!啊——”我纵声怒吼之间,借着冲向双脚的水势纵身而起,直奔着岩石的方向跃起了身形。我人在半空之间,先把董大海给扔了出去,对方一下摔在岩石上时,我自己也跟着往前疯狂迈进几步,双手直奔岩石边缘抓了过去。

就在我双手快要碰到岩石的当口,身形却忽然一沉,落向了崖下……

完了!我心里凉意刚起,董大海却忽然从岩石上探出来半个身子,一把抓住了我的手掌,把我给提在了半空:“快上来!”

我赶紧蹬着岩石边缘爬了上去。可我还没站稳,就见脸色憋得通红的董大海脸上忽然又是一白:“兄……兄弟……”

我顺着董大海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心中顿时也凉了半截——数以百计的清兵已经在我跳崖的瞬间破水而出,分作两排,呈扇形围住兵营前面的山崖。一个个面带暗金的清兵在滔滔海水之中矗立不动,手中寒光四射的长弓遥遥指向了我们立足的岩石。

将军尸从军旅背后排众而出,蓦然扬起了手掌,前排清兵立刻半蹲在水中,手中箭锋向上微微太高了一寸。浑浊的海水顺着清兵帽檐滴答而落的声响好似一声声巨锤直奔我心中敲来,可是将军尸却迟迟不肯放下扬起的手掌。

有人跟我说过,死囚最害怕的时候,不是他在断头台上等着刽子手落刀。一刀断头,无外乎就是几秒钟的事情,况且死囚也早就已经认命了,所以死囚才会自己伸长脖子等着砍头。最让他们害怕的,就是走上断头台,等着监斩官扔下断魂签的时候。因为他们不知道刽子手的鬼头刀还有多久才能落下来。

我现在就和跪在断头台上的死囚一模一样,心在砰砰乱跳,人却丝毫没有挣扎的余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将军尸扬在空中迟迟不落的手掌。

我伸出手去紧紧握住刀柄,低声向董大海说道:“你看着那死人的手,只要他手一落,你在心里数两个数,就往山崖底下跳,说不定还能活。”

“啥?”董大海颤着声音道,“那你呢?”

我沉声道:“我留下给你引箭。”

董大海不知道长箭没射出来之前,弓手还有调整箭矢的机会,如果我们立刻跳崖,弓手只要压低箭头,我们两个就得一块儿被射死在空中。

两秒之后,大部分箭支离弦,才是最佳的起跳时间。但是总得有人站在岩石上吸引弓箭手的注意力,否则,等到后排箭手调整了方向,我们一样会死。

我说话之间,站起身来向将军尸平视了过去,与此同时,对方的眼里也微微泛起了寒光。

就在我们两个对峙的刹那之间,石峰之下忽然响起了水波之声,我稍一转头,就看见一艘木船飞快地闯进我们两方中间的水域。

木船之上灯火通明,足够我把船上一切尽收眼底。让我诧异的是,木船上的军士竟然明明抬头就能看见山崖上的清兵,他们却像是毫无反应一样直立在船上一动不动。

这时,山崖上的将军尸竟然也跟着发出一声怒吼,血光四射的眸子瞬间转向了崖底。

“跳!”我伸手抓住董大海,纵身跳向了木船。

我知道木船上装载的不是活人,也知道跳下去吉凶难料,但是,木船的高度已经足够把我们跳崖的距离缩短到安全落地的程度,况且,船上还有可以落脚之地,总比我们站在岩石上等死要强得多。哪怕我明知道九死一生,也必须跳下去博一线生机出来。

我和董大海的身形刚一离开岩石,对面的弓弦已经震天而起。无数箭矢从我们头顶接连飞过之间,我和董大海也一块儿落在了船上。

短短几秒之后,我已经挺身而起,一刀劈向了对面的士兵。对方的头颅被我砍上半空的瞬间,我也听见了背后的脚步声响——有人杀过来了!

等我准备转身之间,远处的士兵竟然对我举起了火铳。对方手中的武器虽然古老,但是在这距离上,足够将我一击毙命。

我仅仅稍一犹豫,就被身后的董大海拽到了船下。我双脚刚刚离开船舷,火铳上冒出的红光就破空而过。我还没看清船上士兵移动的方向,人就掉进了海中。

等我本能地从水里冒出头时,却看见大批士兵从船上伸出火铳,向我遥指而来。

就在对方想要开火的一瞬之间,董大海忽然从背后按住了我的脑袋,强行把我塞进了水里。

我入水的一刻,船上的火铳就掀天而起。奇怪的是,我明明可以听见枪响,却丝毫没有看见子弹入水带起的波纹。潜进了水里的董大海从旁边抓住我,一只手拉着我拼命地游向远处之间,我好不容易从水里露出头来呼吸了两口空气,却看见山崖上的清兵箭如雨下,船上的人马却在对天射击。

他们两边打起来了?

我正在皱眉之间,董大海却喊道:“你干什么呢?快点走啊!”

“哦!”我答应了一声之后才跟着董大海飞快地往岸边游了过去。等到我们两个上岸,一团火光也出现在了我们的视线当中。

董大海用手往火光传来的方向一指:“那边……那边有房子。”

那边的确有一座像是庙宇一样的房子,董大海想要往前,却被我一把拽了回来:“别过去!那边有什么东西,你吃得准吗?”

“可是……”董大海犹豫了一下,正想要跟我解释什么,我却听见远处有人在喊我的名字:“王欢,王欢,你快过来啊!”

“司若?”

我顿时欣喜若狂。从我在沙滩上醒过来就一直没见到司若,我虽然相信司若不会死在海里,可是没见到对方,终究难以放心。

我不会像个傻子一样,因为看不见司若就到处喊她的名字,疯了一样地满天下找人,但是那种压在心里的焦急却更容易让我失控。我在海滩上一直揍董大海,有一半的原因是因为我找不到司若。现在司若回来了,我怎么能不高兴?

我立刻往司若的方向跑了过去。

第二一一章 碰撞的传说

司若就站在一座用石块堆积的庙宇门口,庙里还聚集了二三十人,有游客也有学生。

我没心思去看别人如何,径直冲到司若跟前,与她异口同声的问出了一句:“你没事儿吧?”

我们两人相视而笑之间,屋里有人喊道:“快看,快看……船来了,仙人来接我们了。”

我和董大海一起回头的当口,那艘把我们逼得不得不跳水逃生木船竟然无声无息的停在了海滩上。

屋里立刻有人惊喜道:“船来了,快上船。”

有人刚想往出跑,就给我给拦了下来,我横身挡在了石庙门口:“谁告诉你们那是仙船?你们自己看看船上是仙人么?”

有人理直气壮吼道:“《活命歌》是那么唱的……你看那船上怎么就不是仙人?”

我是背对着大海在阻拦人群,等我回头时,海边木船上的军士已经变成一个个手持拂尘,道服飘然的修士,笼罩在木船上的肃杀之气早被朵朵祥云取而代之,从船底涌起云雾好似将木船托在了半空,远远望去赫然一副度难仙舟的景象。

站在我身前那人双眼通红的喊道:“你给我滚开,耽误了老子上船,我跟你玩儿命。”

他这一喊,被我堵住的人群顿时炸开了锅,好多人一块往我身上冲撞了过来,他们不敢杀人却敢把我从门口推开。

我干脆一侧身子给他们让出了一条路来:“该说的话,我已经说了,上了那艘鬼船是生是死都是你们自己的决定,怨不了别人。”

“我呸——”第一个冲出去的人临走还不忘呸了一声。

我原本还想阻拦却被对方那一声气得停住了动作,他们想死,我再拦也没有用处。

不过,我刚才那番话还算有些作用,有人迫不及待的爬到了船上,有人却迟疑着停了下来:“小兄弟,那这不是仙船?”

我冷声道:“信不信由你。”

说话那人犹豫了好一会儿还是停了下来,翘着脚往船上张望,这时,已经有接近一半儿的人爬到了船上,站在船头道士大声喊道:“还有人上船吗?”

先前问我的人再次开口道:“小兄弟,你看……”

我面沉似水的道:“我什么都不会看。”

那个人吃瘪之后更拿不定主意了,船上道士却沉声道:“仙人指路,只渡有缘。”

那人愣了一下之后马上抬腿往船上跑了过去,他这一走又带走了一小半儿犹豫不决的游客。

他们明明就是在送死,我却只能见死不救,被强烈的执念所迷惑的人是没法救的,除非我动手打断他们的双腿,才能把人全都留在海岸上,否则,我说得再多也没有人会相信,他们甚至会把我当成仇人,冲过来跟我拼命。

我干脆闭上眼睛倒退了几步,倚在了石庙的墙壁上不再理会那些犹豫不决的人了。

这时,我身后却传来了项临的吼声:“快点走啊!再不走船开了。”

“不……我不敢……”死死拽着项临不肯撒手的女孩拼命哀求道:“项临,你别走,我觉得那船好可怕……那肯定不是仙船……”

项临指着我这边喊道:“别听他胡说八道。大家都上船了,我们赶紧走。”

“别上……千万别上啊!”那个女孩大声哭道:“你们相信王欢吧?求求你们了,你们相信王欢吧?他说的肯定是真的……”

那个女孩的哭声传遍了整个海滩,原本还打算上船几个人又犹豫不决的停了下来,项临却当场暴怒道:“凭什么相信他,他说的就是真的么?你别忘了,他是唯一下过船舱的人……”

“不,我相信王欢。”那个女孩拼命挣扎喊道:“王欢,你说句话啊?你告诉他们那船不是真的。”

那个女孩干脆放开了项临,向我这边冲了过来,我还没来得及开口,船头上的道士已经森然开口道:“开船!”

“等一下!”项临带着几个同学转身冲向了海滩,那艘木船却飞快破涛而出,短短片刻之间就消失在了我们的视线当中。

一直追进水里的项临,红着眼睛冲到岸上,用手指着我破口大骂道:“都是你,要不是你在这儿搞事儿,我们已经上船了,都是因为你。”

我冷眼看向对方:“你要是想死,我可以现在就送你一程。”

项临被我眼中的冷意吓得不敢出声,他身边几个同学却炸开了锅:“你叫王欢是吧?一会儿要杀这个,一个要杀那个……你哪来的那么大威风?”

“什么本事都没有就知道添乱……”陈潇厉声道:“我们这么多人,都是因为你才上不了船。”

我微微眯起双眼往前走了一步之间,司若却从后面拉住了我的手:“别理他们。不值得。”

我冷着脸点了点头道:“你是怎么过来的?”

司若指向远处:“我被卷进海里之后就昏过去了,等我醒过来,发现自己在那边的海滩上,我就带着几个人一路顺着海岸走,不知道怎么会走到这里。”

司若又指向石庙道:“我过来的时候,看见一个导游领着人拜石庙,我问她……”

司若把导游说过的话重复了一遍之后,我忍不住皱起了眉头:“董大海,你确定自己的《活命歌》没唱错?”

“没唱错,肯定没唱错。”董大海慌忙道:“我学过的《活命歌》里就被没有仙牌之类的话。《活命歌》肯定是让我们往山上走。”

“这就怪了……”我几步走进了石庙当中,庙里正中只有一座竖起来的石碑:“这就是仙牌?”

那座石碑的外形与平时能看到牌位确实有几分相似的地方,可是石碑上却没有仙人的名讳,更没有画像,唯独让人觉得不一样的地方,是这座石碑没有底座,全靠插进地底的半截碑身支撑着重达千斤的石碑。

我伸手摸向石碑表面时,我身后却有人喊了一声:“你干什么?你阻止我们上船逃生,还打算亵渎仙牌吗?滚开——”

我拔出身上的长刀倒插在了地上:“谁再没完没了,别怪我心狠手辣。”

“别听他放屁!”项临怒吼道:“把他打出去,我们好拜仙牌,原先导游不就是带着我们拜了仙牌,仙船才过来的吗?”

“把他打出去……”失去了理智的学生顿时一拥而上,往我背后猛冲了过来,我刚想回身拔刀,司若就抓住了我的手掌:“别动手,看看他们想干什么?”

我仅仅一愣之后,就明白了司若的用意,她过来的时候,应该是没看见的那些人膜拜仙牌的过程,她是想要看看这座所谓的仙牌里究竟藏着什么玄机。

我微微点了下头,伸手拔出长刀退到了一边儿,项临却得意洋洋的看了我一眼:“怂货!”

我眼中怒意顿生之间,项临却别过了头去:“快点跪下,我还记得那个导游说过什么。”

项临恭恭敬敬的跪了下来,对着仙牌三拜九叩之后大声说道:“上仙在上,草民项临,误入鬼岛,求上仙怜悯收为弟子,破禁离岛。”

跟在他身后的十多个人全都学着项临的样子,一边自述其名一边不断叩首。

不久之后,我就觉得仙牌微微动了一下,一开始,我还以为是自己眼花,没想到仅仅眨眼之后,仙牌就再次震荡而起,石碑底部土块竟也随着石碑的激荡向四周翻动而起,乍看之下就好像是石碑凭空的从地下长出了两寸。

我刚一皱眉,项临就欢呼道:“仙牌动了,仙牌动了……快出去仙船马上就会来。”

项临带着一群人冲出石庙不久,原先那座木船就在众人翘首以盼当中缓缓驶来,可是岸上的人还没来得及欢呼,嘴里的声音就变成了尖叫:“鬼啊!”

“救命……我不要上船啦……”

再次驶来的木船上已经没有仙风道骨的修士,取而代之的却是一根根竖在船头上的长矛,倒立的矛尖个个挑着一颗鲜血淋漓的人头,最前端那颗人头不就是临走时呸了我一声的游客?

一群人吓得放声尖叫之间,那些人头脖子上的断口之下竟然飘出了一阵阵像是荧光似的绿火,眨眼之后,纷纭舞动的荧光就在鲜血乱滴的首级之下聚成人形。

我眼看着人头之下,像是魔术变装一样从上到下出现了一身蓝色的道袍,刚刚还是狰狞恐怖首级,仅仅几秒之后就全都变成了道貌岸然的修士。

为首那人甩动了两下拂尘,面带微笑的看向了人群:“仙人指路,只渡有缘。诸位还不上船么?你们看我,不是已经成就道体?快上船吧!”

“不不不……”陈潇吓得哭出了声来:“我们不上,不上……”

那人冷笑道:“仙船临世,没有空船而归的道理。上一个人也是上,你们不来,那贫道就只能自己选人了?”

“不要!”陈潇狠命的一推项临:“你去,都是你,要不是你非要拜仙牌,他们也不会回来,你过去,别连累我们。”

第二一二章 身份明了

“放你妈的屁!”项临顿时暴怒道:“要去,你特么去,老子不去。”

项临忽然从身上拔出了一把匕首,指向身边的同学:“你们谁过去?再没人过去,老子捅了他。”

“项临,你……”陈潇倒退了两步之后尖叫着向我跑了过来:“王欢救命啊!王欢……”

我冷眼看向了抓着匕首的项临,对方厉声怒吼道:“王欢,你别多管闲事。我让他们过去也是为了大家好。你不怕他们选的人是你吗?”

我伸手对项临比了一个“请”的手势,就抱着肩膀退到了一边儿。

项临见我不肯出手才算松了口气,跑到我跟前的陈潇却傻了眼,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王……王欢……”

远处的项临几步走到刚才拉住他的那个女孩身边,伸手揪住了的对方衣领:“是你……都是你……当初要不是你说什么珍惜同学相聚的机会,骗老子上船,我也不会落到现在的地步,你给我上船,上船……”

项临怒吼之间,我抽刀在手,雪光的刀光想是一道划过夜空的惊雷,从项临脸侧蓦然闪过之间,后者下意识停住动作往我身上看了过来。

与此同时,我的离手刀也跟着脱手而出,呼啸飞旋的三尺长刀瞬时间化成一道白色的光轮,紧贴着水面从项临脚后横扫而过,锐利的刀锋顿时割断了对方脚筋,项临在惨叫声中扑倒在地,那个女孩趁机逃向了远方。

我没法向叶寻一样以气御刀,长刀脱手就再也飞不回来,好在被我甩出去的长刀,仅仅飞出几米就掉落在了水中。

我倒背双手向船头上的道士说道:“这个人给你了。”

“王欢,你他么不得好死……”项临还在咒骂之间,那个道士轻轻一甩拂尘,船头立刻飞出两只前段带着铁爪的链锁,抓住了还在挣扎的项临,把他给拽上了船去。

项临上船之后,鬼船上就再没了声息,为首的道士一甩拂尘:“开船!”

鬼船再次消失在了我们的视线当中,陈潇才带着哭腔问道:“我们该怎么办啊?我们完了……”

我丢下哭成一团人群几步走到董大海身边:“朋友,我们是不是应该重新认识一下了?”

对方沉默了片刻才说道:“你叫王欢?原先第五分部的弟子,现在血衣堂的执事?”

“说的没错!”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成了血衣堂的执事,对方竟然能把我这个身份揭出来。

对方点头道:“我叫阮大龙,拨云宗三品探神手,董大海是我的化名。你怎么会发现我的身份?”

我沉声说道:“你的反应太快。”

如果说,阮大龙在岩石边缘将我拽回石头上是一种巧合,他在鬼船上的表现就不能用巧合来解释了,他的身手明明与我全盛时期相差无几,却在海滩上被我揍得不敢还手,这本身就是个问题。

我看向阮大龙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阮大龙摇头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原本我是负责预备弟子的试炼,谁知道,怎么就会被卷到这座鬼岛上来了。”

我冷声道:“你最好把话给我说清楚。”

阮大龙犹豫了一下道:“这么说吧!预备弟子的试炼有真有假,直接把弟子送进一个初级禁区,就是真的试炼。故意迷惑弟子,让他们误以为自己进入了神话禁区就是假的试炼,也叫模拟试炼。”

“模拟试炼时,预备弟子闯入的地方都是我们这些教官在故意搞鬼,也不会有任何危险。这次试炼就是假的。”

我眯着眼睛看向了对方:“你在海滩上不是说什么天门合,鬼门开么?那也是假的?”

“那是真的。”阮大龙垂头丧气的说道:“一开始,我是按照原定的计划,在船上散布假消息,让预备弟子产生恐慌。等海市蜃楼出现之后,我就觉得事情不对了。探神手的本事再大,也不可能弄出海市辰楼的奇景。”

“后面的事情,就像我跟你说的一样,我们莫名其妙的被卷进了这座荒岛。《活命歌》不是我自己编出来的童谣,而是确实存在的东西。”

阮大龙说道:“很久以前,拨云宗的弟子就在这片海域摸索过蓬莱之秘,大部分拨云宗弟子无功而返,少数人却消失在了海上。”

“根据拨云宗的记载,这片海域里应该有一座被隐秘掉的岛屿,当地流传的《活命歌》只是告诉渔民怎么避开鬼岛,或者怎么从鬼岛出去,并不是走进鬼岛的办法。”

阮大龙道:“我很久之前看过《活命歌》,可我却没记住全文。”

我沉默了片刻自后才说道:“你在海滩上的时候为什么不还手?”

阮大龙道:“我比你先醒过来,也检查过你的状态。你筋骨很强,胜过了一般的外家高手。但是,你又不像是练外家功的人,我一时半会确认不了你的身份,只能装成当地的船夫跟你对话。”

阮大龙说的没错,我的筋骨经过了几次强化之后的确堪比外家高手。但是,我的身上却没有外家功最明显的特点。修炼外家功的人需要从小打熬筋骨,所以外家高手的个子都不算太高,我这样一米八五的外家高手可以算做异类了。

我沉声道:“《活命歌》还有别的版本么?”

“我不知道。”阮大龙摇头道:“本门的记录当中只有一个版本。毕竟这种事情谁也说不清真假,本门也没有去探查一座鬼岛的意思。自然也就草草记上两笔就弃之不理了。”

我沉声道:“免费游仙岛的事情,也是你们弄出来的?”

阮大龙顿时愣住了:“什么免费游仙岛?”

我把自己经历过的事情跟阮大龙详详细细的说了一遍,只不过,我没说自己是根据司命的要求混进了试炼,而是说自己发觉,这次旅游十分诡异,所以才跟上来看看。

阮大龙知道我新进探神手不久,也就相信了我的说法。

但是,我在木船上的经历却让阮大龙听得连皱眉头:“你说的,这些倒是很像探神手考核弟子的手法。但是,我没听说哪个宗门还在这里考核弟子啊?”

我冷声道:“你不是说,有个假道士找过你吗?”

“有是有……”阮大龙道:“他当时打出了探神手的暗语,我以为是他是别的宗门过来帮我们布局的人。”

阮大龙解释过之后,我才明白,探神手考核预备弟子时,很可能不是本门的人在布局,而是从其他支脉请来高手,阮大龙是把那个假道士当成了其他门派的同道。

阮大龙见我没有说话才继续说道:“不过,按你的说法,那个假道士很可能是破晓宗的人。除了他们也没有谁能一眼看穿对方是不是童男童女?”

我故意说道:“破晓宗的人真有那么厉害?”

阮大龙失笑道:“也就是他们自吹自擂罢了,其实,破晓宗跟人对视的时候,更多的是注意对方表情和眼神上的变化。”

这倒跟我想的差不多。

阮大龙忽然问道:“你们从海上出来之后,是怎么走的?”

我从地上捡起一根树枝大致画了一下我们出海的路线,阮大龙皱眉道:“这条路没错啊!你们要是一直往那个方向走,正好就是我们布置考核地方的荒岛。要是这么看的话,他们确实是跟在考核预备弟子。难道,我们真的是在无意中被卷进什么地方了?”

我和阮大龙说了半天,那些被吓得六神无主的人也都停下了哭声,我转过头去像其中一个游客问道:“哎,给你们唱过《活命歌》那个导游呢?”

“上……上船了……”那人结结巴巴的说道:“我看见她跑到船上去了。”

我皱眉之间转头看向了陈潇:“你们当中那个叫陶小瑶的学生呢?”

陈潇摇了摇头道:“我从上岸之后就没见过她。”

陈潇正在说话之间,远处却有人接口道:“我在这儿。”

我转头看过去时,陶小瑶已经带着一男一女两个学生模样的人走了过来:“破晓宗弟子桃小妖见过两位同道,你们刚才说的话我都已经听见了。我可以告诉两位,那个旅行社的负责人也就是徐佑,并不是我们破晓的人,我以为他属于拨云。”

我和司若蓦然对视之间,都看见对方眼中的怀疑,我们两个都是在怀疑那个徐佑来自于魔门,他利用破晓和拨云的疏忽同时骗了两边的人马。

桃小妖指了指身边两个人道:“我们破晓的弟子全都在这儿,没有损伤。你们呢?”

阮大龙嘿嘿一笑,向远处招了招手:“兄弟过来吧?”

一直站在远处的中年男人大步走了过来,仅仅向我们点了点头就算是打过了招呼。

桃小妖开口道:“我们既然已经被卷到了这座鬼岛上,就该精诚合作,一起想办法离开这里……”

桃小妖的话没说完就被后来的那个人生生打断:“合作可以,但是合作的对象不包括她。”

第二一三章 仙牌之下

那人狠狠瞪向司若:“她是魔门妖女司若吧?说不定这回的事情就是魔门搞出来的阴谋。想要合作,先拿下妖女再说。”

那人话音一落,破晓的两个弟子眼睛同时一亮,脸上露出了跃跃欲试的神情。

我横身挡在了司若前面:“我看谁敢!”

阮大龙立刻阻止道:“张元,你给我停下。你在干什么?”

“当然是除魔卫道。”张元厉声道,“王欢,你身为血衣堂弟子,却跟魔门妖女混在一起,就不怕探神手的家法吗?”

我双目微寒道:“谁来处置我?你吗?”

张元沉声道:“别以为你有点本事就能为所欲为,你逃不过家法。赶紧跟妖女划清界限,亲手将她斩杀,才是你唯一的出路。”

“我逃不过家法?我让你走不出去,谁还来找我执行家法?”我说话之间已经动了杀机。

阮大龙脸色一变,马上跟张元站在了一起:“王欢,现在不是内讧的时候。”

阮大龙说完马上转头看向张元:“还有你,张元,现在是什么时候了,你还在挑起事端?”

“我……”张元本来还要再说什么,却被阮大龙狠狠瞪了一眼,硬是把后面的话给憋了回去。

桃小妖赶紧站出来圆场道:“大家现在都被困在这座岛上,还是暂时放下门派之争吧!如果我们动了手,肯定会出现损伤,剩下的那些人该怎么办?探神手的责任就是保护无辜。”

桃小妖不等我们开口就说道:“现在,除了我们之外,还有十五个人,我们三队人马每一队负责五个人的安全,大家有意见吗?”

我点头道:“我没有意见。”

张元冷笑道:“我倒是没有什么意见。但是,让魔门的人负责安全,未免有些儿戏了吧?跟着他们的人,只会被魔门拿来铺路,‘保护无辜’这四个字跟魔门有关系吗?”

我冷眼看向张元时,桃小妖也犹豫道:“这样吧!你们要是信得着我们几个,可以自行挑选组队。由我们负责保护你们的安全。大家现在都过来吧!”

桃小妖话一说完,一大半儿的人就全都跑到了桃小妖那边,剩下几个也跑到了张元身后,只有那个被我从项临手上救下来的女孩站到了我们身边:“我叫程小七,我相信你们。”

张元摇着头道:“真傻呀,真是傻到家啦!羊入虎口啊!魔门的人也能相信?这跟把毒蛇揣到怀里有什么区别?”

程小七高声道:“我不知道什么魔门不魔门,我只知道刚才项临要杀我的时候,是王欢救了我,而不是你们这群正派名门。”

“你懂什么!”张元像是受到了极大的侮辱,面红耳赤地怒吼道,“我们那是为了看看魔门究竟有什么阴谋。”

程小七根本就没去理会对方:“陈潇,你要是相信我就过来,那些人靠不住的。”

陈潇犹豫了半天才低声说道:“我不去……王欢……王欢太凶……”

张元这才露出了笑容:“这就是魔门的本性。不相信他就对了。”

我冷然看了张元一眼,才说道:“你们在这儿等我,我马上回来。”

我是要去捡我扔进水里的刀。我这次出来没带兵器,唯一趁手的也就只剩下那把长刀了。可是我蹚着海水摸了半天,却没摸到长刀究竟去了什么地方。

“不应该啊……”我自言自语之间,把手伸进了水下的沙子当中。就在我指尖触碰到刀柄的瞬间,却忽然觉得手腕一紧,好像有人在水底忽然握住了我的双手。

我还没来得及出声,漆黑的海水当中就浮现出了一张惨白的面孔,那明明就是一个躺在水里的女人。眨眼之后,对方的面孔就清清楚楚地映在了我的眼里——那人竟然会是司若。

冰冷的海水顺着司若精致的鼻尖向面孔两旁缓缓流落之间,她也从水里坐起了半个身子:“王欢,别怕。我已经死了,你后面的人是假的。”

我心中顿时一凉,司若却在这时把脸贴到了我的耳边:“小心那块仙牌。记住:逢水且退五步外,遇草不走一线天。千万要记住。”

司若说完忽然躺回了水里,我双手猛地往中间一合,想要把司若从水里拉上来时,两只手掌却捞了个空。等我再想往水下找人时,我的手心里却多出了一只刀柄,就好像是有人特意把刀塞在了我的手里。

我提刀出水之间,下意识地往自己脸上摸去,却在自己腮边摸到了一层细沙。那是“司若”刚才贴在我脸上时留下的沙子?

我转头看向岸上的司若之间,对方的面孔已经在火光的掩映之下变得半明半暗,在俏丽中带着一种说不出的阴森。我与司若仅仅对视了一眼,后者就开口道:“王欢,你找到刀了没有?”

我顿时又是一惊——司若被火光照亮的面孔明明没动,她隐藏在光影之下的另外半张脸上却泛起了一丝冷笑。那足以让人彻骨生寒的笑容虽然一闪即逝,但是我却将那诡异的一幕看得清清楚楚。

“找到了。”我提着长刀往回走时,心里却在一下下抽搐。岸上的人究竟是不是司若?

我不相信什么鬼魂的说法,但是水中出现的那个女人又该怎么解释?如果她想杀我,从她抓住我双手时就有机会,可是她却在我耳边说了几句话。

那几句话的韵脚像是《活命歌》。

司若是不是真的死了?她在还魂救我?

我刚刚走到岸边,司若就走了过来:“你的脸怎么了,怎么全是沙子?我帮你擦擦。”

“没事儿……”我刚刚说了三个字就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司若摸向我面颊的手掌竟然凉得吓人,就像是五把钢刀同时贴在了我的脸上。

这不是司若的手。

司若是练武之人,气血旺盛,就算是把她给扔到冰天雪地里,她的五指也不会冰冷发僵。

她不是司若?

可她真是司若怎么办?

我下意识地握紧了刀柄,任由着司若的手掌在我脸上滑动,只要她稍有异动,我的长刀就能出手。

司若凉冰冰的手掌从我的脸上慢慢滑向了我的脖子,那才是人体的要害所在。以司若的功力,只要轻轻一下,她的指甲就能割断我的动脉,让我血溅当场。

我全身绷紧的瞬间,却忽然听见程小七喊道:“你们快看石碑?”

司若第一个回过了头去,我往后退了一步才转头看向了石庙。

立在石庙中心的仙牌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从土中升起了三尺多高,带着湿度的沙土正顺着石碑底部成块砸落在地,石碑下面也跟着隆起了一座像是坟包一样的沙丘。

从我的角度远远看去,破土而出的石碑上像是刻着字迹,我还没看清上面写着什么,将近三米高的石碑就被隆起的沙包给掀翻在了地上。

石碑轰然砸落的瞬间,一颗巨大的龙头随之破土而出。

“龙?”有人刚刚惊呼了一声,龙头背后就掀起了一座盾甲狰狞的龟壳,远远看去就像是一头被放大了无数倍的鳄龟。

“是龙龟,快跑!”张元的惊叫刚起,龙头的怒吼就冲天而上。

我顾不上去看龙龟的全貌,就一手拉起司若,一手抓住程小七把她抗在肩上,绕过人群夺路而逃。剩下的人仅仅比我反应稍慢了一些,就被我给甩在了身后。

我还没跑出多远,就听见背后传来一声巨响,大大小小的石块像是出膛的炮弹从我头上呼啸而过,我也下意识地转头向石庙方向看了一眼。

仅仅是这一眼,就让我倒吸了一口凉气。石庙正面已经被横冲直撞的龙龟给撞得七零八落,刚才从我们头顶上飞过去的石头就是被它崩飞的庙门。

让我没有想到的是,庞大的龙龟行进之间竟然快如奔马,仅仅眨眼的工夫就冲向了人群。一个来不及躲避的游客被龙龟撞倒在地之后,刚想抬手呼救,他背后的龙龟便迎头咬落了下来,瞬时吞没了对方的半截身躯。咬住猎物的龙龟猛一仰头,把对方叼在半空当中,左右甩动了起来。那人的身躯顿时在龙龟的巨力之下四分五裂、血肉横飞,只有被龙龟咬在嘴里的半截身躯还在往龙龟的咽喉中慢慢滑落。

刚才还在拼命逃生的人群瞬间被龙龟捕食生人的景象吓得双腿发软,有人竟然直接瘫倒在了海滩之上。阮大龙纵声怒吼道:“你们快跑,我回去救人。”

阮大龙和张元飞快地冲向一个游客之间,刚刚杀了一个人的龙龟也直奔两人的方向冲了过去。桃小妖也在这时飞身而起,赶向了阮大龙身边。我稍一犹豫,才把程小七交给了司若:“你们快跑,到山坡上等我。”

我也不管司若答不答应,转身就冲向了战场中心。这时,阮大龙他们三个人已经跟龙龟缠斗在了一处,三个人凭着身法在龙龟左右辗转腾挪,不断吸引着对方的注意,虽然暂时把龙龟给困在了原地,却怎么也救不了那几个瘫在地上的游客。

阮大龙看我过来,不由得惊喜道:“王欢,我们拖住它,你快点想办法救人。”

第二一四章 危机重重

阮大龙拖住龙龟的当口,我飞身一步,紧贴在沙滩上滑出了几米,抓住一个吓瘫的游客,把人给拽到了一边儿,又往下一个人身边冲了过去。

我本意是把人一个个拽到安全的地方再去增援阮大龙,谁知道,我刚刚抓住第二个人的肩膀,对方的身形竟然毫无征兆地猛然一沉,我猝不及防之下竟然被对方挣脱了手掌。

等我再想过去拽人,远处却传来了龙龟的怒吼。庞大无比的龙龟仅仅在瞬息之间就向我身边凶猛扑来,带着血腥之气的龙息远隔两米之外就将我的头发扬上了半空,我再立身不退就只能是死路一条。

我刚要挪动脚步,地上那人却猛然抱住了我的右腿,无论如何也不肯撒手。我连拽了两下右脚之后,发狂的龙龟已经向我猛冲而至,贴近我头顶上方张开了巨口。

我在避无可避之下,猛一扬腿,把拽住我小腿的游客给扬上了半空,龙龟的利齿随后而至,凌空将人咬在了口中。刺耳的裂骨之声在我耳边响起之间,那人才算松开了双手。我虽然抽身而退,却被龙龟口中喷溅的鲜血给染红了半边身躯。

我还没等撤到安全地带,阮大龙和桃小妖已在呼喝之间发出暗器,随之打向了龙龟的脖颈。

龙龟全身都被覆盖在盾甲之下,唯独颈部才是致命的弱点,淋漓鲜血从龙龟脖子上蓦然迸起之间,本来已经稍稍安静下来的龙龟再度发狂,张嘴甩掉了嘴里的半截尸体,双目充血地再次向我冲来。

就算我在鼎盛时期也没法正面抗衡这只龙龟,更何况我现在的力道已经流失了近半,更不可能是龙龟的对手。我不等对方靠近,撒腿就跑,发狂的龙龟却在我身后穷追不舍,腥臭的龙息几次喷在我背后之间,我不得不连连加速。

可我知道,我无论怎么加速,早晚都会因为体力不支而放慢速度,只要我脚步一停,就是我葬身龟腹之时。可越是如此,我反倒跑得越慢,两腿几次不受控制地阵阵发软,险些跪倒在地上。

是蚀心散发作了!

换做以前,我再怎么急于逃命都不会出现这种情况,除蚀心散之外,我想不出什么东西能让我双腿发软。

短短片刻之间,我的额头上就冒出了层层冷汗,我身后的龙龟却越来越近……

千钧一发之间,我忽然听见司若喊道:“王欢,抓绳子。”

我仰头看去时,司若已经从一颗树上抛下了绳子。形同暗器的绳头直奔我眼前飞舞而来时,我一步跃起,凌空抓住了绳索的一端,在司若同时发力之下,我竟然如同腾云驾雾般飞上了树梢。

我的身形还没站稳,司若已经抓着绳索飞身而起,落向了远处山坡。与此同时,追击而至的龙龟也轰然撞向了树身。足够一人合抱的参天巨木就在龙龟的冲击之下拦腰折断,我顿时从树上栽落了下来。

我人在半空之间,司若也在远隔几米之外再次发力,拽着我凭空飞向了远处的山坡。折断的树木还没倒地,我就落在了山坡之上。司若伸手把我拽上一块岩石之间,我下意识地回头看了过去,原本已经追到了山下的龙龟却猛一转身,重新扑向了远处的人群。

一场血腥杀戮就在我眼前赫然展开,短短片刻之间,还没有离开海滩的游客就被龙龟给撕成了血淋淋的肉块。

阮大龙他们几个也绕过了龙龟两旁登上山来。三个人的脸色都已经阴沉到了极点,只有张元怒吼道:“王欢,你竟然为了自己逃命,滥杀无辜,用人喂食龙龟!你还是不是人?”

我冷声道:“你有本事,你下去救人啊!下面还有人没死,我倒要看看你怎么行侠仗义。”

如果不是我体力还没恢复,我肯定会上去给对方两记耳光,可是蚀心散已经发作,我能勉强站直身子不让对方看出破绽已经到了极限,更别说上去跟人动手了。

张元被我两句抢白之后,呛得火冒三丈:“你他么的……”

“够了!”阮大龙暴怒道,“张元,你跟魔门之间的恩怨,出了这座岛之后,你愿意怎么解决就怎么解决。但是现在,你最好把你那套阴阳怪气儿给我收起来,老子没心情帮你擦屁股。”

张元脸上阵红阵白之间,却一句都不敢多说,狠狠瞪了我和司若一眼之后别过了头去。

阮大龙刚刚教训完张元,山下就传来了龙龟移动的声响,满身血腥的龙龟已经在这片刻之中回到了山坡之下。有人惊声道:“我们快跑啊!”

“不能跑!”司若沉声道,“山上什么情况还不知道。刚才跑上去的两个人,除了一声惨叫,就再没有动静,山上说不定更危险。”

张元冷声道:“我看,你是想拿这些人把龙龟喂饱吧?”

“把嘴给我闭上!”阮大龙这次真的动了火气,抬腿就给了张元一脚,“你不说话,没人拿你当哑巴!”

张元虽然不说话了,桃小妖却向她的两个同伴问道:“她说的是真的?”

“是真的!”那个女孩回应桃小妖之间,我也转头往山坡上看了过去。

我现在唯一能看到的就是山形的轮廓,除此之外,到处都是一片漆黑,就连山上是不是生着树木都看不清楚,谁敢贸然往山上硬闯?可是,我们站在原地不动,龙龟也早晚会顺山而上。

就在我们左右为难的当口,已经走到山脚边缘的龙龟却在连续抬了几下前爪之后,慢慢地退向了远处,最终调头走回了石庙的方向。

幸存的几个人忍不住低声欢呼之间,我的心却猛然提了起来。

我可不认为龙龟是在吃饱之后才放弃了捕食。但凡猛兽,对领地的意识都极为强烈。龙龟能在海滩上纵横无忌,却在接近山脚的位置犹豫不决,那绝不是因为它在考虑是不是该去捕杀剩下的猎物,而是在选择是不是应该踏入别人的地盘。

我虽然没有回头,对着山顶的脊背上却泛起了阵阵凉意。那种感觉,仿佛有一双带血的眸子正在暗处紧盯着我的脊背,让人忍不住阵阵战栗。

阮大龙沉默了片刻才说道:“原地休息吧,等天亮了再说。看看附近有没有能生火的东西,先把火点上,都别走太远。”

一群人在黑暗中摸索了半天,隆起了火堆,我看着不断跳动的火光,却心乱如麻。

司若救了我,可我却更怀疑她不是司若。

司若和我一样都中了蚀心散的毒,我现在明显感觉到大半的力气使不出来,可是司若却仍旧能用轻功飞渡数米,还能在几米之外用绳子把我甩上半空,这明明就不是中毒的症状。

如果司若有人假冒,那她为什么要救我?可是种种迹象又让我觉得她不是司若。

我正百思不得其解时,远处却有人喊道:“水,这里有水。”

我猛地一下站了起来。海水里出来的那个女人曾经跟我说“逢水且退五步外”,难道她说的不是海水?

我本能地喊了一声:“别靠近那水,退回来!”

我的本意是想要救人,可是我们这些人都已经大半天水米未进,刚才又在一路逃命,不要说是那些普通人了,就算是我也已经饥渴难耐,看见有水恨不得冲上去先喝个饱。

那人根本不听我说些什么,低下头去,趴在水边一顿狂饮。其他人想要往水边走时,阮大龙却怒吼道:“谁都别过去!站住……”

阮大龙和张元拼命拦人的当口,我却绕开人群,几步抢到水边。微微泛着玫瑰红色的池水刚刚映入我的视线当中,那个还在喝水的人已经惊喜喊道:“蛤蟆!水里有蛤蟆……”

水里怎么会有蛤蟆?我顺着那人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时,确实看见了一只巴掌大小、背脊发红的蛤蟆正一动不动地趴在水里。

我还没来得及阻止,那人已经挽起袖子往“蛤蟆”身上抓了过去。他的手指还没碰到目标脊背,那只趴在水里的“蛤蟆”却猛然破水而出。

那哪是一只蛤蟆,分明就是一条巨蟒的头颅。刚才它把身子全都潜在水里,只露出了半块脑壳,乍看之间就像是蛤蟆的脊背,直到有人伸手,潜在水中的巨蟒才狰狞毕露。

那人想要躲闪却已经来不及了,仅仅一瞬之间,巨蟒的四颗獠牙就完全陷入了对方手腕当中。那人惨叫刚起,我已经抽刀在手,上前一步直奔蟒蛇脖子上劈斩而去。刀光闪过之后蛇头应声而断,可是鲜血乱溅的蛇身还没跌落在地,另外一颗蛇头却从水中电射而出,一口咬住了那人咽喉。

“双头蛇!”我惊呼之下再次出刀斩断了蛇头,伸手抓住那人向后倒退而去。

我仅仅退出了三五步远,那人就全身抽搐着在我手中咽下了最后一口气。直到那人的尸体扑倒在地,那颗被我砍下来的蛇头还死死地咬在他咽喉之上。

那蛇有毒!

我看着面色发黑的尸体,心中猛然一沉。

第二一五章 危机重重2

双头怪蟒足以让人心里发寒,更何况这蟒蛇的身上还带着剧毒。要不是蟒蛇没把我当成目标,我恐怕也难以脱身。

我还没从震惊当中回过神来,就听见水池的方向传来了一声轻响。等我回头看时,一条足有人腿粗细、鳞甲赤红的双头巨蟒已经从水中直立而起。分叉的蛇头形同铁钩般弯曲空中之间,两双蛇眼同时向我瞪视而来。

我本想避开双头蛇的目光,可我的眼睛却不由自主地对上了双头蛇倒竖的瞳孔。我的目光仅仅与对方一触之间,就像是一只被天敌盯住的小兽,除了瑟瑟发抖,连一丝逃跑的勇气都难以提起。

刹那之后,两只蛇头同时暴起而来,四颗獠牙同时锁定了我身上要害。我眼看着两颗蛇头在我眼中不断放大的当口,双头蟒蛇的身躯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在后面牵住了一般,蓦然停顿在了半尺之外,只有两道丝丝乱响的蛇信子蓦然贴向我的面孔。

直到这时,我才算被蛇信带起的凉意给惊醒了过来,双腿一软,坐在了地上。双头蛇却在这时发出一声不甘的嘶吼,咬住了被我砍死的同伴,飞快地退回了水中。

司若赶紧从后面冲上来抓住我的衣服把我拖到了远处:“你刚才怎么不躲?”

“我躲不开……”我懵懵懂懂地回答道,“我刚才被蛇盯住的时候就不能动了。”

“呵呵……”张元冷笑道,“我看他是被吓傻了吧?就这么点胆量,也配做探神手?”

司若厉声道:“张元,你不就是想要除魔卫道吗?好,我给你机会。现在我们就到山坡下面单打独斗,不死不休。你敢来吗?”

“有什么不敢?”张元大喜之下,起身就要下山。阮大龙却抬手给了对方一个耳光:“张元,你当我说的话是放屁吗?你想单挑是不是?好,老子陪你。”

张元双眼通红地吼道:“阮老大,她是魔门妖女,你为什么要阻止我报仇?”

阮大龙暴怒道:“该说的话老子说过了,我不想多说。你想单挑,冲我来!”

张元犹豫了半天,扔下兵器,背对着人群坐到了一边儿。

我虽然听见了张元的冷嘲热讽,也听见司若为了维护我而跟对方针锋相对,可我的脑袋里却在嗡嗡乱响。

逢水且退五步外,遇草不走一线天。

那个女人说对了,她在告诉我怎么逃生。我刚才从水边退开的距离差不多是五步左右,那条双头蛇却因为半尺之差没能要了我的命——双头蛇攻击的范围就是在离水五步之内。

她的一句话准了。第二句话我还没有遇到,可是万一也准了呢?

阮大龙沉声道:“离水远点,那条蛇出不了水,不用害怕。我守着水边,你们休息。”

事到如今,就算他们再怎么害怕也只能停在原地等待命运的安排了。

我虽然闭着眼睛倚在一块石头上,可我的耳朵却一直在留意着身边的动静,直到我听见司若的呼吸渐显均匀,才悄悄站起身来摸向了山脚。

我前脚刚一落地,就听见桃小妖轻声说道:“你想去哪儿?”

我回过头时,桃小妖正在我三步之外,看样子她比我先一步下了山。我沉声道:“我要去看看龙龟背后的那块石碑上究竟写了什么。”

这完全是我编出来的理由,我是想回到海里看看那个女人还会不会出现。

桃小妖道:“我也想去看看石碑上写着什么。一起走,也好有个照应。”

我现在再想理由已经来不及了,况且,我也不想让人知道自己真正的目的,只能跟着桃小妖悄悄摸向石庙的方向。

桃小妖的思路未必不对。

在华夏当中,很多地方都能看见龟驮碑,有些石龟只是单纯的龟形,有些则是龙首龟身,但是总体绕不开“龙之九子”的传说。

传说中,石龟名为赑屃,又名霸下,生性喜欢负重。有传说,是大禹治水时,将功德碑压在了赑屃身后;也有传说,是朱元璋不愿助其开国的九龙子回天,故意骗赑屃背上了功德碑,赑屃被功德之力压住,无法升空,只能留在人间,其他龙子也就一齐留了下来。

不管传说如何,总跑不出一个共同的地方,那就是石碑上刻录着功德。桃小妖想看的,大概就是那块石碑上究竟记录过什么。说不定,我们逃命的线索就在那块石碑当中。

我们两个一路上都在小心翼翼地往石庙边缘靠近,等我们到达庙门边缘时,却又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那只龙龟不知道什么时候把那些被自己撕碎的尸体全都挪到了石庙当中,堆积在它爬出来的那座坑里。从我们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看见一堆血肉模糊的死尸,却找不到石碑究竟在什么地方。

桃小妖向我比了一个“等待”的手势,自己蹑手蹑脚地绕着石庙转了半圈,才回来对我说道:“石碑应该是被龙龟给压在身子下面了。我去把龙龟引开,你想办法去看石碑。你的动作一定要快,我拖不住多久。”

我还没来得及反对,桃小妖忽然从手里探出一颗钢珠,直奔着龙龟煽动的鼻孔打了过去。

正在熟睡的龙龟身上虽然盾甲满布,但是鼻孔里面却没有什么防护可言,骤然被一颗钢珠打中,顿时痛彻心肺,蓦然怒吼之间挺身而起,往桃小妖的方向狂冲而去。我赶紧一闪身形躲在了石墙背后。

我还没站稳身形,龙龟就将我身边的墙壁撞得石块纷飞。形同铁锥般的龟甲几乎贴在我的身边擦行而过。好在龙龟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桃小妖的身上,才没发现自己身边还有一个人存在。

我眼看着龙龟追着桃小妖飞快地跑向了远处,赶紧一转身形闯进石庙当中。可是龙龟刚才趴过的位置上哪有石碑?我在庙里转了半圈,才在堆积如山的尸体下面看到了石碑一角。

我纵身跳进坑底伸手去推压在碑身上的尸体时,石块当中也伸出一只手来飞快地压住了我的手腕。我惊悚之下猛然抬起头来,却看见了司若的背影。

司若正背对着我坐在血淋淋的尸体当中,反转着一只手扣住了我的手腕,她身上的衣服已经被血浸透了大半。

就像披着一身红袍的司若,身躯一动不动地坐在原地,脑袋却慢慢转向了身后:“你想看石碑上的话对吗?”

司若只是轻轻一拂,石碑上的尸体就被分向了两边,露出了几行被血染红了的大字:千里寻真仙,茫茫山海间。欲求长生道,需登九重天。

司若幽幽道:“这四句话的意思是,你们想要寻仙问道,就得从这里上山,山高九重,天高九重,等你们走进天门,就能找到想找的东西了。”

我沉声道:“你究竟是谁?是不是司若?”

司若答非所问地说道:“从这里上山,一路上你们会遇上很多意想不到的事情,每重山上都有上山的线索,你找到了就能登顶,找不到就是死无葬身之地。”

“明天还会有人过来找你们,他们当中有死人也有活人。你记住,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要跟你认识的人动手,他们可能会是你们的活路,哪怕他已经死了。”

我厉声道:“我在问你话!你究竟是不是司若?”

司若仍旧自说自话道:“你们上山的过程当中肯定会又饥又渴,有些东西能吃,有些东西千万别碰,否则就是万劫不复。你一定要记住。”

我深吸了口气道:“你为什么要帮我?”

司若继续说道:“如果有机会,你就弄死那条蛇,挖了它眼睛吃,四颗眼睛,一颗都不要落下。蛇尾的地方,有些东西你用得着。记住,那东西只有你能用,千万不要让别人看见。”

我见对方什么都不肯说,只能换一个说法:“这里是什么地方?”

“可能是蓬莱,也可能不是。”司若道,“没有登上九重天之前,谁也无法断定这座岛屿究竟是仙岛还是鬼岛。能不能逃出去,全都看你的运气了。”

司若说话之间,忽然把另外一只手伸进了尸堆当中,从里面抓出一只染着血的球体塞进了我怀里:“抱着它跑。”

“龟蛋?”我顿时被手里的东西给吓了一跳。龙龟生性暴虐、嗜血好杀,要是看见我拿着它的蛋,还不得对我拼命追杀?

我刚想把龙龟蛋放回去,司若忽然猛一回身抓住了我的脖子,另外一只手单指竖起刺破蛋壳,将龟蛋开口的位置对准了我的嘴里:“喝了它,有它支撑,你可以暂时不吃东西。有些东西千万不能入口。”

我只觉得蛋清像流水一样灌进我嘴里时,龙龟的震天怒吼也从远处蓦然而来。

坏了!

龙龟肯定是返回来了。

司若忽然抓住我的衣领,把我直接从石庙里扔了出去:“抱着蛋快跑,晚了你就没命了。”

不用她说我也知道,一旦让龙龟看见我手里被喝下去小半儿的龟蛋,肯定会因恨发狂,将我碎尸万段。

第二一六章 危机重重3

我身上已经沾上了蛋液,就算是把龙龟蛋扔出去,也讨不到什么便宜,干脆抱着龟蛋往山上一路狂奔了过去。已经发狂的龙龟在一瞬之间爆发出了惊人的速度,在我身后紧追了上来。

说来也怪,自从那个鬼魂司若给我喂下了蛋液之后,我身上的蚀心散竟然像是被压制住了药性,体力在顷刻之间恢复了大半,远远把龙龟给甩在了身后。

我这边刚刚冲到山口,张元就从山坡上探出了头来:“王欢,你干什么?你手里是什么东西?不许上山……”

那颗龙龟蛋足有篮球大小,就算是我想藏也藏不住。

“王欢,你给我回去!”张元厉声怒喝之间,取出暗器瞄准了我的方向。

“离手刀!”我纵声怒吼之间长刀脱手,翻动着寒光的刀锋带着刺耳嗡鸣飞向张元的当口,我也在岩石上连踏几步,登上了山顶。

这一次,追在我后面的龙龟再也没有半分迟疑地随着我的身形一块儿冲到了山上,脚踩着翻滚的岩石向我身后猛追了过来。

我不等龙龟靠近就将龟蛋扔向了水池的方向,自己翻身倒地,在地面上连滚了数圈,逃出了龙龟追击的范围。那头龙龟果然与我擦肩而过,轰然砸进了水池当中。

池中流水瞬时间被龙龟给挤压一空,藏在池底的双头怪蟒也在龙龟落水的瞬间缠住了对方脖颈,张口咬上了龙龟的双角。

两只庞然大物在水中翻腾搏杀之间,方圆百米之内顿时飞沙走石、水花四溅,凭我的眼力也只能看见龟蛇纠缠的虚影在上下翻滚,却不知水中战况究竟如何。

“快,快点下山,躲远点……”阮大龙在远处带人逃生之间,水中龙龟却忽然发出一声暴吼,那条赤红色的蟒蛇被它给生生撕成了几段。断裂的蛇身就像是一节节崩断的绳索飞入半空之间,龙龟豁然从水中站了起来。

不好!

我本来以为龙龟和怪蛇会两败俱伤,没想到龙龟竟然轻易就撕开了蛇身。等到龙龟从水里上来,我用什么抵挡对方?

就在我准备抽身而退的当口,一道人影忽然跃水而出,手里抓着龟蛋往远处狠命地投掷了过去。本来已经快要冲到我跟前的龙龟却在这一瞬间被蛋壳吸引了注意,转头往龟蛋飞落的方向追了过去。

我还没弄清楚怎么回事儿,就看见鬼魂司若从水里站了起来:“愣着干什么?快点去找蛇眼啊!”

我仅仅迟疑了一下,鬼魂司若就蓦然消失在了我的视线当中。

阮大龙还在带着人向山下不断撤离,冲进黑暗当中的龙龟不知道遇上了什么,竟然发出了一阵阵撕心裂肺的惨嚎。充斥夜空当中的嘶吼足以让人心惊胆寒,任谁都不敢过去一睹究竟。

现在是我接近断蛇而不被人发现的唯一机会。

可我究竟要不要相信鬼魂司若?

这个疑问在我脑中连续翻腾了几次之后,我才快步冲向了水边。

直到这时,被龙龟撕开的两颗蛇头还在狰狞扭动,其中一颗蛇头竟然在我接近对方的瞬间张口往我鞋边上咬了过来。我不等对方贴近我的脚掌,暴起一刀将蛇头钉在了地上,拔出匕首生生将两颗蛇眼挖出来攥在了手里,又往另外一颗蛇头的方向走了过去……

我虽然连着挖出了四颗蛇眼,却没敢立刻吃进肚子。天知道那个鬼魂司若说的是不是真话。

我稍一犹豫之间就跳进了水池,池中水早已经被龙龟卷走了大半,现在只能没过我的脚踝,水底的一切我自然看得一清二楚。

那条残留在水中的蛇尾被一条铁索前后贯穿数次死死地锁在了池底,难怪这条怪蛇没法离开水池五步之外。

我顺着池底摸索了半天,才在蛇尾的位置上翻出了一块玉板,上面赫然用篆字刻着:《鬼瞳术第二重:生死凝眸》。欲修此秘法,必服食双头血目龙之眼……此法,非本门弟子不可修炼,否则必会爆目身亡。

这篇《生死凝眸》最为可怕之处就是修炼者与对手对视之间,可以让对方短暂地陷入无法抵抗的状态。高手过招,哪怕是顷刻之间,便足以分出生死,几秒的停顿完全可以扭转战局。

《生死凝眸》让我心动不已,可是秘籍末尾的一句却直言只有本门弟子可以修炼。除非我爸教给我的眼功来自《鬼瞳术》,否则,贸然习练《生死凝眸》就是死路一条。

可是,那个鬼魂司若却说那件东西只能由我拿走。难不成,她比我还要清楚我眼功的出处?

练还是不练?

练!

这座荒岛危机重重,我身上蚀心散的毒性未结,手上也没有足够的火力,唯一能拿来傍身的就是《生死凝眸》,我只能赌一次生死。

我毫不犹豫地将四颗蛇眼全部吞入口中,按照《鬼瞳术》所说姿势坐在了原地。短短片刻之后,我就觉得一股热流顺着我腹部陡然升起,沿着我身上的经脉向双目猛冲而去。

我只觉得自己的眼珠像是要被某种从里向外的巨力生生顶出来一样,胀痛难忍,恨不得伸手去把眼珠按回原位。可是秘籍上却一再说明“行功期间,不可触碰眼球,否则必然会引起眼珠炸裂”。

我无奈之下,只能死死地捂住长刀,全身绷紧了去抵挡眼球上的剧痛。好在剧痛持续了不久就开始慢慢消减。片刻之后,我双眼爆睁,抓起身边的长刀照向了自己面孔。

我清清楚楚地看见自己的眼里像是流动着妖异的精光,当我缓缓运功之下,我的眼睛竟然形同猛兽般,瞳孔倒竖而起、凶芒四射,原本应该无形无质的杀气却像是凝聚成了实体从我眼中狂涌而出。

这就是“生死凝眸”,一视而定生死。

我还没来得及兴奋,就听见远处有人说道:“王欢,你在干什么?”

我转过头时,却看见桃小妖带着两个弟子站在了距离我五六米的地方。他们三个应该已经来了一会儿了,只不过我刚才正在修炼《生死凝眸》,没发现他们的存在。

这时,龙龟的嘶吼声已经停了下来,整座山峦除了呼呼风响,再没有任何声音。

我还没说话,站在桃小妖背后那个女孩就带着质问的口气道:“王欢,我们在问你话!”

“我有义务回答你吗?”我抬眼看向对方时,后者理直气壮说道:“我明明看见你在修炼眼功。天下眼功,九成出自破晓,我怀疑你拿了破晓的秘籍。把你修炼的眼功交出来,我要检查。”

我用眼角扫向桃小妖时,发现对方没有反应,忍不住冷笑道:“我十多年前丢了一个闺女,她胸前有颗红痣。我怀疑你是我闺女,把衣服脱了,我要检查。”

“放屁!”那个女孩气得面红过耳,“你耍什么无赖?”

我冷笑道:“依我看,无赖的人是你们。要不是看在同为探神手的份上,光凭你们随便想要看人秘籍这点,就足够我出手杀人了。”

“你还想……”那个女孩只说了三个字就被桃小妖给拦了回去:“薛雨露,不要冲动。”

桃小妖上前一步道:“王欢,你刚才睁眼的时候,眼睛当中闪过了一道血光,这和破晓的眼功非常相像,为了避免不必要的误会,才请你说明一下你眼功的出处。”

我扬了扬手中的玉牌:“我说,从水里发现的,你信吗?”

“《生死凝眸》?鬼瞳术?”桃小妖忍不住皱起了眉头,“你能把玉牌给我看一下吗?”

我扬动玉牌的时间只不过是那么一秒左右,对方就看清了玉牌上的字迹,以眼功著称的破晓宗果然名不虚传。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从远处走过来的司若就断然拒绝道:“不行。这篇秘籍是王欢冒死找出来的东西,凭什么拿给你们看?”

薛雨露反驳道:“那应该是本门丢失的秘籍,王欢有义务归还。”

我冷声道:“就算是你们破晓丢的东西又能怎么样?现在秘籍被我找了回来,就是我的。你们说看就看?好大的威风。”

桃小妖为难道:“这件事儿……”

薛雨露不等对方说完就喊道:“小妖姐,别跟他废话,他不给,我们动*就是了。”

“那你试试啊!”司若飞快地站到了我的身边,与我互成依仗,一齐看向了桃小妖等人。

桃小妖手指司若:“这是我们探神手之间的事情,你给我滚开。”

我双目陡然一寒:“你再敢指她一下,我就把你手指剁下来。”

桃小妖抬手道:“这件事儿,是我们失礼了……”

薛雨露不依不饶道:“小妖姐,凭什么说我们失礼啊?明明就是他拿了本门的秘籍。”

“闭嘴!”桃小妖沉声道,“这件事儿,暂时不要争论……”

桃小妖的本意大概是想要暂时息事宁人,可是薛雨露却不依不饶地喊道:“这也不争论,那也不争论,你和阮大龙想要争论什么?我真不知道那个魔门妖女有什么可怕,你们为什么都怕她?”

第二一七章分道扬镳

“说的对!”张元从山下走了上来:“我也想问,你们为什么要害怕那个妖女,那个妖女明显已经受到重创,刚才想要增援王欢都需要连续调息几次。我们何必怕她?”

张元背着双手走到了桃小妖身边:“阮老大不想动手,无非是害怕给我们造成损伤,现在妖女已经是强弩之末,我们还有什么好怕的?我打头阵如何?”

桃小妖微微沉默之间,薛雨露却飞快问道:“阮老师是什么意思?”

张元冷笑道:“他到现在都没上来,不是已经表明态度了么?”

张元看向桃小妖时,见她微微点了点头,张元这才冷笑一声飞身向我们冲了过来。

我回手推开了司若,双手将长刀持在胸前,两脚连踏几步,直奔张元的方向迎击而去。

直到现在我都分不清身边的司若究竟是真是假,可我不能再把她丢给张元,让张元去试探她的真假。

司若站到我身边的时候,让我想明白了很多事情。

我爸以前就跟我说过:后悔这种事情,也有长有短,有些后悔也就是一闪而过,尤其是人临死之前的悔意,把眼一闭也就什么都没了。可是想死不能死,想活却在一直后悔的感觉,才是最折磨人的东西,不管你怎么去修心,怎么去养性,都抹不掉的那种悔,才是磨人的恶鬼,永远跟你纠缠不休。

在机关城里,我已经怀过司若一次,那一次,险些让我后悔终生。再来一次,哪怕我明知道身边司若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给我致命的一刀,我也要等到刀锋刺进我心口的时候再去后悔。

仅仅几秒,我手中长刀就和张元的兵刃凌空碰撞在了一处,我们两个人同时被兵刃上巨力给震退了半步之间,张元哈哈大笑道:“什么神鬼双刀,连老子一半儿的力气都不到,今天你就别走了。”

武林中人都有一个近身格斗之间,第一眼看的是对方双目,对手目光当中会暴露很多信息,哪怕是对方情绪在眼中一闪即逝,你也能感觉到对方是在胆怯退避,还是目带凶光。

张元双目充血的向我看过来时,我倒竖而起的瞳孔也一下对上了他的眼眸。张元与我凝视之间,就像是看到一头扑进他身前的猛虎,身躯剧颤之间双手竟然不自觉的往自己眼前挡了过去。

只是眨眼之后,我刀锋所化作的雷霆便当空劈落,活生生把张元劈成了两半,我站在分作两片尸体中间,手举长刀指向了桃小妖:“还有谁来!”

桃小妖的脸色微微发白,她身后薛雨露早就被我吓得说不出话来。

从远处走来阮大龙忍不住叹息道:“王欢,你不该杀人。你知不知道,你杀了张元就等于背叛了探神手?尤其还是为了维护魔道中人,你……”

我手扬着长刀冷声道:“别跟我提什么神门,魔道。我只知道,司若是我的朋友,谁想碰她,我就杀谁。你应该庆幸,你也是探神手,否则,我马上送你和张元见面。”

阮大龙看了我半天才无奈的叹了口气:“王欢,我不想多跟你说什么,现在开始,我们井水不犯河水,各行其是吧!”

阮大龙又转向了桃小妖:“小妖,我们汇合在一起吧!我自己照顾不来那么多人。”

桃小妖点头之间与对方转身离去,没过多久程小七就被他们派人给送了回来,他们不相信曾经跟我们一路的程小七。

司若安慰了程小七几句就坐在了我的身边,幽幽说道:“你从海里回来就一直在防备着我对么?”

“我……”我犹豫了一下之后还是点头道:“是的。”

司若很聪明,也过惯了跟魔门之间勾心斗角的日子,我知道,我细微的动作瞒不住司若的眼睛,与其遮遮掩掩,倒不如直言相告。

有时候,两个聪明的人碰在一起,所谓的博弈就是在下明棋,谁都知道对方在想做什么,又会做什么。唯一的差别就是看谁的运气更好,因为,当你对一个人了如指掌时,胜负就是由老天来决定了。

我原原本本的把自己遇上那个女人的事情说了一遍,司若的眼中忍不住闪过了一丝落寞:“换做是我,也会怀疑。休息吧!一切等天亮再说。”

司若这是怎么了?

从前,她无论遇到什么事情都会跟我说的清清楚楚,她心里的想法也从来没向我隐瞒过什么,我们之间无话不谈啊!

可是,这一次司若的冷静,却让我觉得她对我带着几分疏远。

那一瞬间,我很想抓着她问个究竟。可是最后我还是生生压住了这种念头,探神手,魔门,我们身份本来就该带着一种疏离不是么?或许,从我在机关城里第一次怀疑司若,我们就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我看似闭着眼睛倚在树上,却整夜都没有合眼,司若大概也一样,她呼吸的频率一直都在变化,睡着人不会这样。或许,她已经没法在我身边安心沉睡了吧?因为,她找不到当初那种被人守护的感觉。

我在胡思乱想之中过了一夜,直到天亮之后才带着司若走向了山顶。

我选择上山并不是完全相信石碑上的话,而是有必须上山的理由,山下没有淡水更没有食物,有的只有一条神出鬼没的木船,我们继续沿着海岸求生,早晚会被活活困死在山脚下,只能上山去寻找一线生机。

我还没走出多远就看见阮大龙他们站在一块草地之前,低声的商量着什么事情,我顺着山坡的方向看过去时,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昨天晚上,将我们追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龙龟,不知道什么时候横尸在山坡上的一片草地当中,龙龟全身的血肉已经不翼而飞,甚至连骨骼都不成留下,只有一只空荡荡的龟壳平放在了草地之上。

我特意弯下腰去,往龟壳里看了一眼,我看到的却是龟壳对面透过来的光亮。

我头顶冷汗顿时流了下来,那只龙龟就算不是洪荒异种,至少也能在海域当中称王称霸,可它却在短短一夜之间被生生掏空了血肉。我不知道杀掉龙龟的究竟是什么东西?但是,我知道那致命的杀手肯定藏在草地当中。

我低声自语道:“逢草莫走一线天,说的是这里?”

司若低声道:“你相信那个女人话?可她说的一线天在什么地方?”

我四处张望了半天,才看见草地边缘上有一块中间裂开的巨石,那就是人常说的“一线天”,因为走在巨石的裂缝当中看到天空也只有那么一道缝隙,岩石前面也正好是野草最为稀薄的地方,石缝当中正好是一条光秃秃的夹道,连一根草叶都看不见。

我低声道:“你看那边,要是速度快点应该能跳过去。”

我的话没说完就听见薛雨露怒斥道:“王欢,你太令我失望了。你护着司若,我可以理解,你刚才明明在说‘逢草莫走一线天’现在又说能跳过草地,你是什么意思?”

我顿时暴怒道:“我说我的,你走你的,老子没拿刀逼着你往前走,你咋呼个屁?”

桃小妖抬手阻止了薛雨露:“别跟他计较,我还是那句话,前面需要有人探路,咱们谁过去?”

那个男弟子犹豫了一会儿才说道:“抽签吧!这样公平一些,毕竟是要玩儿命的事儿……”

“你去做签……”桃小妖的话没说完,陈潇就喊道:“为什么要抽签?你们不是口口声声说要保护我们的安全吗?现在为什么让我们跟着抽签?”

陈潇说话之间伸手往我们这边一指:“你们一直说什么王欢他们是邪魔外道,还说他们的话不可信。王欢却能冲出去救人,也没让程小七过去抽签。你们连邪魔外道都不如!”

“放屁!”薛雨露怒吼道:“你没看见王欢为了活命,把人扔给龙龟?”

“你才放屁!”陈潇针锋相对的吼道:“别以为我没看见,当时是那个叫张元的故意放开了龙龟,让他攻击王欢。你们现在回过头来指责王欢,就不觉脸红吗?”

薛雨露冷声道:“既然你那么相信王欢,就过去跟着他啊?这边没人留你。”

“走就走,总比在这儿被你们害死强。”陈潇说完大步往我这边走了过来。

我顿时一皱眉头,一种不好预感顿时涌上了我的心头。

薛雨露却在这时抱肩冷笑道:“还有谁想过去,就一起过去吧!我们这边不留那些不明事理的人。”

对面立刻有一半儿的人往我们这边走了过来。

司若从我身边跨步而出,面向薛雨露冷笑道:“这是你们早就算计好了的吧?好一个正派名门,好一群正义侠士。你们不想带着一群累赘,又不打算让自己背上抛弃无辜的骂名,就想出了这么一个办法把人分到我们这边对么?”

司若忽然抬手指向了薛雨露:“你们的戏做得太假了,我看着都觉得恶心。”

第二一九章 冒死一搏

我看向薛雨露的目光顿时泛起了杀机:“你在找死?”

鬼岛上的物资极度匮乏,就算是一条绳子也显得极为宝贵,因为关键的时候绳子能够救命。

阮大龙也愣住了:“薛雨露,你想要干什么?把绳子还给人家。”

阮大龙当初言明是找我借绳子,现在薛雨露直接把绳子扣下,他必须出面解决,否则,于情于理他都挂不住这张老脸。

薛雨露却振振有词地说道:“现在绳子不能还给他。这里只有一条绳子,我们所有人都想通过绝地,没有绳子,其他人都不过去。万一王欢走了之后,把绳子也带走,我们就只有死路一条。魔门的人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大伙说对不对?”

“对!”薛雨露一方马上有人附和道,“我们过去了肯定把绳子还给他。”

有人说道:“姓王的小伙子,我们这些人都是上有老下有小,我们一死,一家人就完了。你就把绳子给我们先用吧,用完肯定还给你。”

薛雨露得意洋洋地往我脸上看过来时,阮大龙气得脸色通红:“薛雨露,你别特么闹了,把绳子还给人家!”

“不还!”薛雨露道,“我又不是为了自己,我是为了大家着想……”

“放你妈屁!”有个男学生忍不住破口大骂道,“你们是人,我们就该死?抢……”

这些学生早就憋了一肚子火气,有人带头,立刻全都冲了上去。我拔刀拨开人群,直取薛雨露。后者显然是没有想到我会不顾一切地向她出手,顿时吓得脸色惨白:“王欢,鬼船要来了,你再……”

“去你妈的,老子先杀了你再去闯关!”我怒骂之间,长刀如电直取薛雨露要害。

我也知道鬼船近在咫尺,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冲上山顶,到了那时,我们才是真正的四面楚歌。

薛雨露就是看准了这点才肆无忌惮。我估计,按照她的想法,我应该尽快妥协,争取早点冲过一线天,肯定不会继续跟她纠缠。

可我的脑子里却只有一个想法:我一次妥协,就得次次妥协,也就会被她用所谓的“大义”一次次地绑架,况且,我也不认为她身上有什么大义可言。

像李英杰那样为了责任、为了探神之名宁可粉身碎骨也要步步向前的人,才配谈大义;那种口口声声为了大义,逼别人做出牺牲的人,除了可恨,更让人恶心。

我能忍住一次,不代表我次次都能忍得住。不杀薛雨露,我将寸步难行。

我杀机暴起之间,阮大龙也变了脸色,从身边抓起一根他捡来的长枪,直奔我胸前刺了过来。

我两个人就在一个照面之间厮杀在了一处。刀光枪影在我们身前来回轮换之下,我们两个竟然打了一个旗鼓相当。桃小妖他们三个却趁机向司若的方向围杀了过去。

司若以一敌三立刻险象环生。薛雨露在远处高声喊道:“王欢,你不是要护着妖女吗?我们就先杀了她,我看你还怎么勾结魔门。”

“去你妈的!”我暴怒之下转身往司若的方向冲杀而去。阮大龙的功力本来就不在我之下,我分神之间顿时被对方一枪刺进了肩头。血光从我肩上迸起的瞬间,阮大龙竟然愣了一下:“王欢,我不是……”

我根本没有心情去听他说些什么,单手抓住枪杆,另外一手扬刀而起,生生将长枪给斩断成两截。阮大龙抓着断枪向后倒退之间,我却把半截枪头从肩膀上血淋淋地拔了出来,以枪做刀向薛雨露飞掷而去。

枪头在空中飞旋呼啸之间,我手举长刀紧追着枪尖飞动的方向狂奔而至,桃小妖一方的男弟子抬刀挡开了枪头之间,我却已经冲到了对方身前。

此时的桃小妖和薛雨露正好分别站在那人左右两边,如果他们全力施救,除非我愿意拼着身负重伤才能出手杀人,否则,就只能选择抽身而退。

“住手!”桃小妖呵斥着想要阻止我出手时,却被司若给缠在了原地,薛雨露却在惊叫声中放开了同伴,飞身退向远处。

我手中长刀凶狠劈落的瞬间,身后却传来了阮大龙的怒吼:“住手!”

阮大龙手上的枪杆似乎比他的声音更快了几分,怒卷劲风向我身后直袭而来,我手中长刀却仍旧没有停留半分地继续劈落而下……

与此同时,桃小妖手中的匕首一下贴在了司若的脖子上:“住手!”

我骤然一惊之间,猛地收住了刀锋,贴在对方头顶的刀刃却仍旧割开了那人的头皮,阮大龙从背后刺来的枪杆却跟着贴在了我的背心。

他手中的枪杆虽然只是一截被砍断了的木头,可我仍旧能够感到枪杆上传来的阵阵真气。阮大龙只要愿意,足能用一截木杆刺穿我的后背。

薛雨露得意洋洋地喊道:“都别打了,你们的救世主王欢都被我们抓住了,还有什么可打的?”

还在跟对方厮打的几个学生愕然停手之间,薛雨露戏谑道:“我让王欢的人停手,可没让别人停手,你们继续打啊!”

“打!”吃了亏的几个游客顿时向学生反扑了过去。

人在打架的时候,除了下手要狠之外,拼的无非就是个底气,要是底气没了,就先输了大半。那些学生因为我在才能爆发出一股狠劲儿,可是现在他们却没了底气,任由着对方把自己按在地上拳打脚踢。

薛雨露在惨叫声中走了过来:“怎么样啊?你不是很狂吗?你的狂劲儿到哪儿去了?把你身上的玉牌交出来,否则,我就当着你的面杀了妖女。”

我沉声道:“你们的人也在我手里。”

“在你手里又怎么样?”薛雨露不以为然道,“探神手哪天不死人?死上个把人不算什么。但是,你……”

“够了!”桃小妖毫无征兆抬手一个耳光扇在了薛雨露的脸上。

薛雨露捂着脸不敢置信地看向桃小妖:“你打我?你敢打我?”

桃小妖反手又是一巴掌打了过去:“我打的就是你。”

桃小妖厉声道:“你看看你的样子,哪里像是探神手?”

薛雨露伸手指向我道:“我不像探神手,难道王欢就像探神手?”

“对!”桃小妖沉声道,“王欢更像探神手,起码他没故意伤害无辜,甚至还在明知要被连累的情况下救了一批人。”

薛雨露不服道:“可他勾结魔道妖女。”

桃小妖冷声道:“你才是魔道。你虽然人在探神手,但是心已经入魔了。”

阮大龙收起了枪杆:“薛雨露,探神手容不下你了。你走吧!”

薛雨露震惊道:“你们要赶我走?为了一个勾结魔道的王欢,赶我走?你们知不知道我是谁?”

阮大龙冷声道:“我不想知道你是谁,不管你有什么背景或者什么靠山,考核预备弟子的权力在我手里。我现在把你开除出探神手,你再敢纠缠,我就杀了你。”

“你……你们……你们好,很好!”薛雨露咬牙切齿道,“我就不信,没了你们,我走不出鬼岛。等我出去,一定上告总部,让你们死无葬身之地。”

薛雨露像是生怕我们会赶上去杀人一样,话一说完撒腿就跑,找到一个远离鬼船的方向跳进水里,消失了踪影。

桃小妖向我颔首道:“抱歉了,之前因为某种原因,我必须维护薛雨露,现在……”

我沉声道:“现在说什么都已经晚了,你自己看看水涨到什么地方了。”

蔓延而上的海水已经涨到了距离我们只有三五米的地方,以海水上升的速度,就算我们想要强冲一线天也已经来不及了。

我们并不知道“一线天”里究竟藏着什么危险,等我试探着走过去又能如何?司若他们所有人都会死在鬼船的抓捕之下。

桃小妖脸色惨白道:“抱歉,我……”

“别说抱歉。”我沉声道:“你们敢不敢跟我冲鬼船?”

桃小妖的脸色顿时又白了几分:“你想抢占鬼船,跟着海水越过草地?”

我冷声说道:“不然呢?站在这里等死吗?”

“我跟你去!”阮大龙第一个站了出来,“不管怎么样都得赌一次。能抢出一线生机最好,抢不出来了,总比窝窝囊囊死在这里强。”

桃小妖这时也镇定了下来:“那就赌一下。郭阳,你留下照看他们。”

我转头看向司若笑了一下,正想说话时,海面上忽然传来一声爆响,巨大的鬼船顿时破水而出。三角形的船头形同利刃斜刺半空之间,大半船身也怒扬而起,向水面之上节节攀升,直到整艘鬼船快要斜立海面时才怦然砸进水中。

船身两侧扬起的水花飞溅长空之间,我和阮大龙对视了一眼,飞快地跳进水里向鬼船的方向游了过去。

我们游到了船下才贴着船板从水里探出了头来,我指了指船顶的方向,双手扣紧木板的缝隙,飞快地爬向船舷了。

我快要接近船舷时,眼前的木板却缓缓拉开了一个缺口……

第二二零章冒死一搏2

不好!这是一艘战船!

我心里顿时一凉。

普通商船会在船上配备侍卫,却不会在船上修筑炮口。那木板敞开的地方不正好就是战船炮口的位置吗?

没等我挪动身躯,战船的炮口已经完全敞开,可是从那里面推出来的东西却不是一门火炮,而是一根粗如手臂长弩,足有工兵铲大小的箭头骇然指向了我的眉心。

我来不及躲闪之下,双手猛然一沉把自己给挂在了船舷之外,等我抬起头时,长弩已经从我头顶推出了两尺多远,弩床绞动的声响不断传来之间,船身开始缓缓转动,它是准备将弩床对准岸上的人群?

我双手扣住木板缝隙连续在挪动了几次,绕开弩床的方向,飞快爬上船舷,抽刀跳上了甲板,可我刚一落脚之间就愣在了当场,鬼船甲板上竟然空空如也,除了被一排被绞开的弩床连一个人影都不存在。

这时,阮大龙也跟着我跳了上来:“怎么没人?不对,这不是我们一开始遇上那艘船。”

我这才反应过来,这艘战船的样式,与昨天晚上接走游客的“仙船”大相径庭,单从船头的形状上看,它应该比那艘“仙船”的年代更早。

我和阮大龙各自拿着兵器走向舱门时,原本紧闭的舱门却忽然一下从内打开,成队甲士拖着一群身穿白衣死囚从舱门当中鱼贯而出,在船舷上站成了一排将死囚押跪在地。

其中两个甲士明明是从我们身边经过,却像是没有看到我们的存在,径直在我眼前走了过去。

我转头看向阮大龙时,后者微微摇了摇头,用手在我背后写了两个字:“鬼魂!”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舱门当中走出了一个道士打扮的老者:“献祭海神。”

船上甲士拔刀而起,整齐如一的挥刀之间,成排的人头一齐抛向半空,接二连三的落进了海里。奇怪的是,那些被砍了脑袋的尸体,竟然像是泥塑一样一动不动跪在甲板之上,成行的鲜血形同流水从尸体的脖子淌落在地顺着弩床开口流向了海中。

片刻之后,茫茫沧海陡然风云变幻,一波波海水冲天而起,银光闪耀水柱以数米为距向船身的方向铺陈而来,眨眼之后五道水柱就紧贴在船舷边缘直冲半空。

原本站在尸体身边岿然不动的甲士,同时倒退半步,一左一右架起船上的尸体,往海中抛去。直到尸体落水,冲天而起的水柱才轰然崩散,化成连绵暴雨洒落甲板,浸在甲板上血水随着暴雨向船底流去时,一个身穿红袍的官员悄然走到道士身边:“道长,这已经是第四批死囚了,我们带来的死囚快要用完了啊!还有淡水……”

默然站在甲板上的道士,良久之后才长叹了一声道:“听天由命吧!再找不到蓬莱仙岛,我们就只能效仿徐福远遁海外了。”

官员惊声道:“你是说徐福当年……”

道士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才转身走进了船舱。

我和阮大龙对视之间不约而同的跟着对方走下舱门,我俩刚一下船就又是一惊,船舱之下竟然满是手持长枪的军士。

我们这样下来不是等于自投罗网么?

我和阮大龙刚一扬刀,却发现所有军士竟然都对我们视若无睹,就像我们从来没有出现在船上一样。

阮大龙试探着把手伸到一个士兵眼前晃了两下,对方一样毫无反应。

鬼魂故意要让我们看到什么?

这个念头从我脑中闪过之后,我再不迟疑,迈步往那个道士身后追了过去,那个道士一直走到船舱前,才挥手道:“你们都下去吧!没有命令,不许有人靠近舱门。”

过道里的士兵纷纷退去之间,我和阮大龙一步抢进船舱在角落里站了下来。

那个道士像是毫无察觉一样,关好舱门坐了下来,开门见山的说道:“李大人,贫道知道,你是皇室宗亲,对陛下忠心耿耿。可我问你,如果我们带不回去不死仙药,会是什么后果?”

李大人的脸色阴晴不定的变幻了半天才说道:“诛三族。”

“对!”那个道士说道:“欺君之罪谁也担当不起,就算大人不为自己考虑,也得为家人考虑一二吧?幼子被戮,妻女被发往官卖,何等凄惨啊?大人就忍心如此么?”

李大人身躯微微颤抖之间好不容易挤出一句话来:“道长,我们真的找不到蓬莱仙岛了?”

“找不到!”那个道士摇头道:“除非,我们九天之内就能进入蓬莱仙岛,否则,我们必死无疑。那头畜生跟了我们那么久,就是在等着吃人。我们还有多少死囚可用?”

李大人忽然暴怒道:“可你不是信誓旦旦的说什么出海就能找到仙药么?”

道士长叹道:“仙道缥缈哇!秦始皇,汉武帝都曾寻找长生之道,可是他们找到了么?没有。”

“陛下,向贫道求问长生,我得怎么答复?说这世上没有不死仙药?那样的话,不止贫道自己,我们长生观数百修士都得人头落地,道门的地位也会一落千丈,贫道不能说啊!”

李大人双眼通红的喊道:“那你就能肆意欺君?”

“不是贫道想要欺君,是贫道也抱着一丝希望。”道士说道:“当年徐福出海寻找仙岛,并非是在欺骗秦始皇。他只是做了两手准备而已。找到仙药皆大欢喜,找不到他就要远遁海外。”

道士说道:“事到如今,我们只能选择逃亡了。”

李大人怒道:“我们一去不回,我的家人怎么办?你的长生观又怎么办?”

道士说道:“贫道离开长生观时已经做好了准备,如果,贫道没有在约定的时间返回,自然有人会上报陛下,贫道魂灯熄灭,死于海上。”

“茫茫大海之上,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既然,我们已经葬身海底,陛下自然不会追究我们的责任。”

李大人这才安静了下来:“我们船上有三百禁军,他们当中肯定有陛下的耳目,他们不会听从我的指挥。”

道士压低了声音道:“那就需要大人去仔细甄别了。那头畜生会一直跟着我们,直到把船上的人全都吃光了为止。死囚用完了之后,就用禁军祭海。那个时候,大人肯定能找出皇上的耳目对么?”

李大人沉声道:“你想往哪儿去?”

“倭国!”道士沉声道:“我们现在能去的地方只有倭国,倭人对大唐仰慕已久,我们到达那里必然会受到礼遇,以大人的身份,学识,到了倭国不说封王,至少也能拜相。总比,在大唐做一个无权无实的散官好吧?”

李大人心动道:“可我们船上的淡水,能支持我们到倭国么?”

道士从怀里拿出一张海图:“大人请看,这里有一座岛屿,我们完全可以在那补充淡水,想到倭国并不困难。现在海上危机重重,还请大人早做决断。”

“容我想想……容我想想……”李大人的声音越来越低,身形也开始变得越来越淡,几秒之后他和那个道士就是被风吹散的烟雾一样消失在了我的眼前。整个船舱再次变成了散发着腐木气味的沉船模样。

我忍不住自言自语道:“刚才那些是鬼魂么?”

“应该是吧!”阮大龙也不敢肯定我们看到了什么?

我飞快的问道:“你见过鬼魂么?”

“没见过。”阮大龙摇头道:“我在探神手里混了二十多年,却从没见过真的鬼魂,刚才那些究竟是什么东西,我也说不清楚。如果说是幻术……”

“不可能!”阮大龙马上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幻术必须要有一个术士在附近施法,鬼船是真实的存在,哪里来的术士。”

我俩正在说话之间,走廊上忽然火光乍起,士兵来回奔走的声音蓦然传来,刚才消失在我们眼前的李大人一下撞开了房门:“道长,不好啦!不好啦!外面有阴兵,有阴兵杀人啊!”

刚刚消失的道士,忽然又在屋里冒了出来,看上去就像是刚从打坐中站起身来:“胡说八道,光天化日之下哪儿来的阴兵?”

“真是阴兵啊!”李大人喊道:“你快去外面看看吧?阴兵已经快要上船啦!”

“带我过去!”道士拔出挂在墙上的宝剑大步走出了舱外,我和阮大龙也一块儿跟着对方上了甲板。

这时,战舰对面又出现了一座双层的楼船,无数甲士手持长戈横陈甲板之上,另有人马端举着弓弩瞄向了我们的战船。

李大人手指前方颤声道:“你看,那不是秦军的弩阵吗?我们遇上了阴兵啦!遇上阴兵啦!”

那个道士不由得哈哈大笑道:“我们找到了,找到了……蓬莱仙岛就在附近。”

李大人骇然道:“道长,你说什么?”

那道士已经激动到了语无伦次的程度:“那些兵士有影子,他们不是阴兵。原来徐福当年未曾远遁海外,而是找到了蓬莱仙岛。就连他带走的秦军也长生不死了,我们终于找到仙岛啦!”

第二二一章 述当年

李大人听得目瞪口呆:“道长,你说的是真的?我觉得……”

那个道士兴奋道:“别管那么多,打进去,只要冲开这道防线,我们就能找到蓬莱仙岛了。我们都能长生不死,永享荣华富贵,快呀!”

李大人咬牙拔出宝剑:“大家都不要怕,那不是鬼魂,跟我们一样都是活人,杀进去。”

“杀——”*怒吼声中绞动船上的弩床,与对面秦军厮杀在了一处。

双方刚一接触便互有损伤,可是*反倒打出了勇气,至少他们已经看出对面的秦军,并不是杀之不死的阴兵。短短瞬间*气势便节节攀升,催动战船向对方楼船靠拢而去……两支劲旅眨眼之间,就短兵相接,厮杀在了一起。

两支名震千古的强军还没分出胜负,船底就爆出了一座巨大的旋涡,两艘足以容纳上百军旅的大船,顷刻之间就被卷进了茫茫海底。

我和阮大龙正在震惊当中,眼前的景象蓦然消失无踪。我们所在的战船竟然缓缓驶入鬼岛,船只前方正好是我和阮大龙苏醒的那座海滩。

这时,狼狈不堪的李大人和那个道士再次出现在船头上,李大人惊喜道:“道长,你看,仙岛,是仙岛啊!”

道士脸上阴沉如水:“这不是仙岛。”

李大人顿时变了脸色:“道……道长……你说什么?”

那个道士脸色凝重道:“贫道自问在望气一道上还有几分修为,这岛上邪气萦绕,处处杀机,绝不是仙岛该有的景象。”

李大人嘴唇颤抖着道:“道长,你不会看错了吧?你看……那山峰顶上有道门,那是不是仙门?”

道士仰头看向山顶巍峨大门之间,我也飞快的向阮大龙问道:“那是不是你们看到过的天门?”

“是!”阮大龙道:“我们看到的天门附近有云雾缭绕,这座天门……”

我们眼前出现的天门只是立在光秃秃的山顶上,四周除了乱石不见任何景物。是山不够高,还是云雾没有升起?

我正在皱眉之间,那个道士已经开口道:“仙家自有仙家气派,你什么时候看过仙门立在穷山恶水之中了?你仔细看那仙门,门栏下面有血光萦绕,仙家之地怎么会出现血污之气?”

李大人面色惨白道:“那我们,那我们……”

那个道士长叹了一声:“后方海域已经被妖雾封锁,我们还是沿着海岸找一找有没有落脚的地方吧?”

李大人有气无力喊了一声:“转舵,绕着海岸航行……”

战船绕过我们停留的区域,向相反的方向驶去。我却低声问道:“老阮,你说,他们的船怎么没碎?”

阮大龙也被我问得一愣:“是啊!他们的船怎么没事儿?”

我乘坐的鬼船坚固程度不下于这艘战舰,阮大龙的游船更不用说,现代工艺制造出来的船只再怎么样也比木船坚固,可是我们的船全被旋涡生生撕成了碎片,为什么这艘唐代的战舰却能安然无恙穿过旋涡到达内岛?

不,不止这一艘战舰,还有仙船。甚至清军的战舰也没受到过重创,否则,他们也不可能把火炮挪到山顶。

我和阮大龙正在揣测之前,战舰已经绕过了大半个岛屿,停在一座山洞面前。

李大人沉声道:“点火把,把船开进洞去。”

他的命令并没有错,很多远洋停靠的船只,都会首选这种天然形成的封闭式码头,只有这样才能最大限度的保护船只。

战舰缓缓驶入山洞中时,*火把也将洞中照得亮如白昼,我借着火光向洞中看去时,马上被一尊大鼎吸引了目光。

摆放在山洞底部的青铜巨鼎,足有半人高矮,顶盖之上青烟袅袅,鼎下炭火未熄,看上去就像开鼎炼丹的人刚刚离去,还没来得及熄灭丹火。

“下船看好丹鼎。”那个道士快步走到巨鼎跟前,轻轻吸了几下鼎中的白烟:“这是上古丹士炼制丹药的宝鼎?”

李大人眼睛一亮:“那不是说……”

“等等!”道士挥手制止了对方:“过来两个人,把顶盖打开。”

两名*合力之下才推开鼎盖,浓郁的白烟也跟着翻腾而起,绕外大鼎附近的*不自觉露出了享受无比的神情,一个个都在拼命的吸动着烟气。

我低声向阮大龙问道:“你闻到什么味道没有?”

“没有。”阮大龙摇头道:“你是想说,我们看到的全是假象吧?”

高明的幻术,不仅可以让人产生视觉的幻觉,就连触觉,嗅觉都会随之出现混乱。

对方既然能够弄出如此宏大的幻术,就不会仅仅停留在视觉的幻影上,对方是故意想让我们知道他没有恶意?

我正在揣摩之间,那个道士和李大人同时面色铁青的抬起了头来,道士不动声色挡开了两个开鼎的士兵:“全都退后,仙家丹药不可沾染世俗之气,所有人退出五丈之外,跪地叩首。”

*纷纷退后之间,李大人和道士道士却在频频用眼神交流。

李大人伸手比了一个扣鼎的手势,那个道士却按住了他的手腕,狠狠摇了摇头,李大人连着向鼎中打了两个眼色时,道士也跟着沉默了下来。

他们两个到底在鼎里看见了什么?

我心念急转直下大步走到鼎边,探头往鼎中看了一眼,也不由得变了脸色。鼎里竟然盘坐着一个十多数岁的女孩,对方早就已经死去多时,脸上皮肉还带着被蒸煮的痕迹,看样子像是被活活的蒸死在了鼎里。

尸体的双手呈抱丹状的拢在突起的小腹之上,乍看之间就像是守护着腹中的胎儿。

我只觉得头皮发麻之间,阮大龙飞快的说道:“这是人鼎炼丹,丹法当中的邪术。”

我沉声道:“把腹中胎儿炼成丹药么?”

“不是!”阮大龙道:“人鼎必须是童男童女,只有童男童女的纯阳之气才适合滋养丹药。那尸体肚子里不是什么胎儿,而是成形的仙丹。”

我正要说话之间,道士已经走到了丹鼎旁边,将手伸进鼎里轻轻一划,剖开了尸体腹腔,足有龙眼大小的丹药瞬间从尸体腹中滚落而出。

那个道士缓缓说道:“我们现在无水无粮留在岛上最终也是等死,幸好有仙人指路赐下仙丹,这不仅是我等生路,也是我等机缘啊!”

那个道士的话显然不是说给一众*,而是说给李大人,后者脸色阴晴不定的变幻了半点才咬牙道:“道长说的是。都过来吧!领取仙丹。”

没有*看到过青铜鼎中景象,自然也不会有人怀仙丹的真假,一个个走上来双手接过仙丹,郑重其事的服下了丹药。

道士和李大人却始终在一旁冷眼旁观,直到所有*将药服完,他们才合力盖住了鼎盖。

他们是在等待丹药的效果发作?

这个念头在我脑中闪过不久,我就看见,盘坐在地上的*纷纷站起身来,拼命冲向了海边拼命把头扎进水中狂饮海水。

李大人惊声道:“你们疯了?喝海水不要命了吗?”

“我渴!”那个*推开李大人又把头扎进了水里。

坐倒在地的李大人连滚带爬的跑到道士身边:“道长,道长这是怎么了?”

那个道士的脸色也是阵阵惨白:“是丹药,丹药发作了。”

“你你你……”李大人指着道士好半天说不出话来,道士脸上像是喝醉了一样泛起阵阵潮红:“你也吃了丹药了?”

“没错!”道士一开始还在拼命控制,不让自己冲上海滩,不到一会儿的工夫,他就已经控制不住饥渴冲上前去低头狂饮。

我眼看着喝饱了*一个个跌坐在了岸边不久,头上就渗出了带着血色的汗珠,乍看之下,就像是全身的血液都从汗毛孔里蒸发了出来,顺着脸颊滴落在地。

可是所有人竟然都像是浑然不知的躺在地上,舒展着四肢,半闭着双眼,像是正在享受酒足饭饱的安逸。没过一会儿,那些人就全都站了起来,再次跑到水边低头狂饮……

周而复始的几次之后,*头顶终于流出了清色汗珠,可是他们皮肤却变成泛着金芒的颜色……

我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原来海岛上追杀我们的那些尸兵就是这么来的?那些清兵也服用过青铜鼎里的丹药?

等我再看向岸边时,那个已经变成了干尸模样的道士,摇动着拂尘道:“李大人,这里就剩下你了,想要长生不死,仙鼎里还有丹药。”

“不不不……我不吃,我不吃……”李大人吓得瘫软在地手脚并用的连连后退。

道士却长叹了一声道:“随你吧!”

那个道士随之闭上了双眼,看似坐在那里打坐,洞外的日月连续在我眼前轮换了几次,施展幻术的人是想要告诉我们,时间正在流逝?

等我再次看向李大人时,他已经奄奄一息,道士再次开口道:“李大人,你还不吃丹药么?”

第二二二章亦幻亦真

“不……我不吃……”李大人的声音越来越低,挣扎半晌才垂下了头去。

这就是一种选择。

那个道士选择了不人不鬼的长生,李大人却选择了像人一样死去。孰对孰错只怕只有他们自己心中才能衡量吧?

道士呆立李大人尸体之前沉默良久,才缓缓摇了摇头,最终站起了沿着山洞边缘走向外面。

我不断的看着那个道士山洞里进进出出,有时一去一天,有时半天就回,也不知道他究竟是在做些什么?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之后,那个道士才停了下来,伸出手指在山洞墙壁上写道:“天门闭鬼门开,月过刀锋不过海。活人去死人来,宁走绝境不走白。”

《活命歌》?

我与阮大龙顿时面面相觑的愣在了一处:“《活命歌》是他写的?”

我们两个人还没反应过来,眼前景象就像是潮水向四周退去,我和阮大龙还站在唐代战船甲板上,战船仍旧漂浮在距离山顶不远海面上。

那幻象当中,我们经历了几个昼夜,现实中却仅仅过去了几分钟而已。

阮大龙迟疑道:“怎么办?”

“下甲板!”我转身钻进了船舱,舱中一切都与我在幻境中见到的一模一样,唯独不同的是,在舱中打坐的道士已经变成了一具干尸。

道士见我走进来便缓缓睁开了眼睛:“贫道,李青阳这厢有礼了。”

我沉声道:“刚才的幻境是你弄出来的?”

“一点江湖把戏让小友见笑了。”李道士笑道:“当初,贫道要不是靠着些许幻术,又怎么能赢得陛下的信任,出海寻仙?”

李道士喟然道:“其实,当年骗过了秦始皇和汉武帝的术士,也不过是精通幻术罢了。算了,不说这些……”

李道士的说法从某种意义上站得住脚,皇宫中的侍卫未必精通江湖戏法,但是眼力还是有的,一般的戏法瞒不过他们的眼睛,但是精通幻术高手就另当别论了。

汉武帝时自称白蝙蝠精的道士,不就让堂堂千古一帝信服不已么?

还有淮南王刘安留下的成语“鸡犬升天”,难道能解释为刘安得道飞升,说不定传授刘安炼丹秘术的八公,也个幻术高手。

李道士继续说道:“你刚才看到的一切都是贫道经历过的事情,这座岛上的秘密全在丹药二字?”

我沉声道:“这里真是蓬莱仙岛?”

“应该不是!”李道士摇头道:“但这里肯定是上古丹士的聚集之地。不计其数的丹士都曾在这里开炉炼丹。这座岛上有很多丹士的遗迹,但是也有异兽守护。”

我再次看向对方:“你是什么意思?”

李道士说道:“你觉得岛上的异兽都是怎么来的?”

李道士不等我回答就解释道:“岛上的那些珍禽异兽,无非是食用了丹药残渣,或者干脆是食用了丹药才变成了现在的模样,我们不也是如此?”

我忍不住想起了阮大龙所说的那个关于仙人在岛上囚禁了海妖的传说。

如果,按照李道士的说法进行推测,恐怕又是另外的一番景象了。

在数千年之前,曾有上古丹士发现了一座灵气充沛,地点隐秘,极为适合炼制丹药的小岛,于是他们占据了这座岛屿在岛上寻求长生之道,一心想要练出不死仙丹。

占据荒岛的丹士周而复始的炼制丹药,又将丹药的残渣倒进海中,附近生物受到丹药的影响发现了变异,一座原本应该灵气萦绕就在丹药的侵蚀之下渐渐变成了绝地,变异海兽也就成了妖魔。

但是,变异的海兽已经无法离开被丹药改变的环境,就只能在小岛附近生存,偶尔才会外出捕食,久而久之,这里就有了所谓“仙人囚妖”的传说。

但是在徐福等人的眼中,这座岛就是所谓的蓬莱仙山。

有人曾经对徐福出还寻找仙山做出过疑问。第一,徐福为什么非要出海寻找蓬莱?第二,徐福如何断定,蓬莱就一定藏有不死仙药。

第一个疑问,后人已经做出了解释,那就是现今的蓬莱市附近,因为地理原因经常会出现海市蜃楼。古人把那种缥缈在云雾当中山峦、岛屿当做了仙山。这就是海外三仙山的由来。

第二个疑问,恐怕只能用李道士的话来解释了。这座岛屿本来就是上古丹士的炼丹之地。这座小岛在后来丹士心中的地位,就像是习武之人心目中的少林、武当,是所有人都向往的圣地。

徐福应该是知道这座岛屿的大致位置,所以才会渡还寻仙。

可是,我又该如何去解释,围绕在岛屿外围的旋涡?

我正在思忖之间,李道士已经继续说道:“这座岛上没有任何可以食用的东西,更没有可以饮用的水源。哪怕你们抓一把草来吃,也是在服用毒药。岛上唯一能吃的东西就是丹药。”

我紧盯着对方沉声道:“吃完了丹药呢?像你们一样变得不人不鬼?”

“不!”李道士摇头道:“我们会变成这副模样,完全是因为吃错的丹药。”

李道士幽幽说道:“据说这座岛上曾经聚集了数以千计的丹士,他们留下的丹鼎遍布岛屿,什么匪夷所思,甚至荒诞不经的东西,都曾经被他们拿来研究过。岛上丹药也是五花八门,越往上走丹药也就越为神奇。”

李道士道:“当然,你们也可以像那位李大人一样,宁死也不去服用仙丹。可你们能做得到么?”

我向阮大龙看了一眼,后者却在微微摇头。

其实,这个道理再明白不过。在食物充足的情况下,谁都不会让可能有毒的东西入口,但是在即将饿死的时候,哪怕明知道有些东西可能会吃完就死,还会去赌一赌它有没有那么大的毒性。

李道士苦笑道:“当初,我就是没做到这点,才变成了这副模样。”

我犹豫了一下道:“你说,越往上去丹药越神奇,是怎么回事儿?”

李道士说道:“这座岛就像是一座九层宝塔,身份越高的人,才能占据更高的位置。停留在地层的只不过是低阶的丹士罢了。”

李道士说话之间,低头往自己身上看了看:“可就是这么一群低阶的丹士,竟然能把我变成这副模样。”

我顿时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只是低级丹士就能炼出不死药,那高级丹士又该如何?

李道士大概是看出了我的疑问:“我现在的样子算是不死吧?可我也一样不是活人,最多就只能算是会动的尸体。这不是那些丹士追求的长生不死。像正常人一样的活着,才是长生不死的第一步,飞升仙界才是长生的最终目的。仙岛顶层大概就有这样的丹药吧?”

我紧盯着李道士翻动的双眼道:“你上去过?”

李道士摇头道:“没有。他们不允许我上去。”

“他们?”我顿时凛然而惊:“这岛上还有其他人?”

“有。”李道士笑道:“我一个吃了低阶丹药的人尚且能活到现在,岛上可能没有上古丹士中的大能么?”

“我曾经几度想要上岛,都被人给拦了回来。但是,你们还有上岛的机会。”

李道士抬起头来一字一句的说道:“因为,你们还没服食丹药。”

我忍不住一皱眉头:“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李道士说道:“据我观察,岛上的人是想要让人试验丹药的结果。只有没服食过丹药的人,才会被允许上岛。最好能是童男童女。”

我飞快的追问道:“以前有人上过岛?”

“有。”李道士肯定说道:“很多年前,经常有人从岛上下来,悄悄潜入附近的城镇带回童男童女。那些孩子上岛之后就再没下来,只有领路人还在往返海上。”

传说又对上了,阮大龙说过,这里有两个传说,其中海神爷带人入海,不正和李道士所说的话吻合么?出现在附近掠夺童男童女的人就是藏在岛上的丹士。

阮大龙忍不住问道:“那些人多长时间出来一次?”

李道士想了想道:“过去大概是三十年左右一次。最近他们却很少出海,很多时候都空手而归,最多的时候也只不过带回了三两个人。”

探神手试炼撞上海岛丹士或许是一种巧合。在兵荒马乱的年代当中,想要把人弄走,连官府都不会去理睬。谁还会大规模下海找人?

现在又是什么时候?警方的“天网系统”无处不在,想要强行掠人,除非他们抓了一个人就走,否则,绝逃不过警方的追击。再想大规模带回童男童女,海岛丹士当然要换个思路。

探神手这次试炼正好与他们的想法不谋而合,他们很可能是直接干掉了探神手当地的联络人,然后移花接木用那艘鬼船换掉了本该出现在海边的游船。

我沉默了半晌才说道:“外面的那些清兵是怎么回事儿?就是那群带着圆形帽子的人。”

李道士缓缓道:“他们进来是为了追一个人。”

第二二三章绝境仙丹

“他们啊?”李道士说道:“他们是为了追一个人才闯到了岛上。他们当中有个人很有些本事,如果没有那个人,他们也不可能在山上安营扎寨,可惜啊!他们还是斗不过那些丹士啊!”

我皱眉道:“他们追的是什么人?”

“不清楚。”李道士摇头道:“他们口口声声说什么谋害皇上的妖人。具体是什么我也不清楚,不过,那个人应该是跑到山上去了。”

阮大龙惊声道:“你是说那个人能上山?”

“对!”李道士点头道:“我来了这么久,只见过两个能上山的人,一个是被清兵追得妖人。另外一个来自明朝的锦衣卫。”

阮大龙震惊道:“明朝也有人过来?”

“哈哈……”李道士笑道:“他们的皇帝好炼丹哪!”

明代皇帝喜好服食仙丹尽人皆知,明代帝王炼丹的理由跟秦皇汉武不一样,他们觉得长生不死不太现实,所以明代皇帝追究的是得道成仙,但是炼丹本质仍旧相同,他们派人寻找海外仙岛也就不足为怪了。

至于,清代只有雍正帝一人服食丹药。雍正帝的死因正史当中的记述极为模糊。在野史当中更是众说纷纭,什么吕四娘摘了雍正人头,什么乾隆害死雍正,五花八门,不一而足。

但是,根据雍正重臣张廷玉的私人记录,雍正是七窍流血,暴毙而亡。这明显是中毒的症状。加上乾隆继位之后,第一件事儿就是驱赶了雍正养在宫中的丹士,足以说明雍正和很多明朝的皇帝一样,是因为服用丹药中毒而死。

如果,按照李道士的解释,就是雍正豢养的丹士当中有人在悄悄下毒,那支清军应该是为了追杀下毒之人冲进了海岛。

这两件事里却透露出了一个信息,那就是直到清代为止还有人知道海上丹士的存在,也能够准确的找到这座岛屿。

我再次问道:“《活命歌》是你写的?”

“哈哈……《活命歌》?”李道士哈哈大笑道:“我都不知道《活命歌》究竟能不能活命。”

李道士猛然抬头道:“《活命歌》不是我写的,而是我捡来的。这座岛上有不计其数的《活命歌》。有的是教你怎么上岛,有的是教你怎么出岛。但是,每一首《活命歌》都是真假参半。你能找到其中的关键就能安然过关,找不到,就得看你有多大的运道了。”

我沉声道:“《活命歌》出自谁的手笔?”

“不知道。”李道士摇头道:“我上岛之后就发现了《活命歌》,可我却不知道它出自何处。我也不敢去试验《活命歌》究竟能不能救命。”

我眉头一挑道:“什么意思?”

李道士苦笑道:“我现在这副样子能出去么?出去之后还是要像鬼一样活着,甚至天亮了都不敢露面。在这里熬日子,起码我还能看见日出日落。”

我沉默了片刻才说道:“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因为,我想死。”李道士缓缓解开衣襟,露出了开着窟窿的胸膛:“我从服用的丹药开始就死不了了,哪怕我挖出了自己心,也一样死不了。还有人为了死,甚至把自己的脑袋给割了下来。结果,他的身子是死了,可脑袋却活着。”

李道士苦涩道:“我活着的这些年,就是不断在寻找死去的办法。我什么办法都试过了,就是死不了哇。我知道,唯一能让我死的办法就在山上,就在某一个丹炉里。可是我们上不了山。”

“每一个上山的人,都会被砍掉四肢从山上扔下来。他们活得更惨。我帮你们就是为了让自己死。很可笑吧?”李道士眼巴巴看向我时,我沉声说道:“你跟我们一起上山么?”

李道士摇头道:“我不敢……”

我冷笑道:“你自己都不敢上山寻死,还想让我们帮你去找死法?你就那么确定我们下得来?”

李道士说道:“贫道自问在卦术一道上还有几分道行,我已经占过一卦了,小友此行必能让贫道得偿所愿。”

我冷声道:“你就没算算我答不答应么?”

李道士微微一愣:“你难道不想带着他们逃出丹岛?”

“不是想与不想,而是行与不行。”我沉声道:“我想,你大概也能看出我们有多少可战之人吧?区区五个人而已,可我们却要护着超过三倍的无辜,你觉得,仅凭我们能够上岛么?”

“这……”李道士不由得一时语塞。

我沉声道:“你们既然想死,那就跟我们一起上去,否则,你就自求能死得快一些吧!”

“王欢……”阮大龙像是怕我跟道士闹僵,想要上来阻止我再说。

我却抬了一下手掌挡住了阮大龙:“李道长,我这个人一向当着名人不说暗话,直白些说,我不信你。你大概也信不着我。而且,没有约束的约定也最不可信。”

我紧盯对方道:“你想约束我们,我们不会乖乖就范,同样,我们就算找到了出岛的途径,也未必会回来给你送药。跟我们一起上山才是最好的办法,如果,李道长执意不肯,我们大不了就是拼个鱼死网破。”

我们所在的船舱本来异常安静,除了我们在说话之外听不到半点声响,可是就在我声落之后,舱外却陡然传来了阵阵呼救。

“王欢,救命啊!”

“王欢,你在哪儿,水漫上来了……”

“王欢……”

是司若的声音?

我身躯不由得微微一颤之间,李道士也似笑非笑的往我脸上看了过来。

阮大龙急声道:“王欢,快点救人。”

我伸手挡住了阮大龙:“不用,那是幻术。”

李道士微笑道:“你就那么肯定,那是幻术?按照时间上算,海水应该已经漫过山坡了。”

我沉声道:“不是幻术,我也当它是幻术,这样我心里会舒服不少。”

我向李道士表达的意思十分清晰,那就是我可以为了减少自己的心里的愧疚,对外面的呼救充耳不闻,然后把一切过错全都推到李道士的身上,那样一来,我会把他当做仇人,而自己却毫无心理负担。

其实,我只是再跟李道士比拼谁更沉得住气,或者说,我的心够不够狠。

我心里很清楚,按照海水上升的速度,现在海水应该已经漫过了山坡,山上的人说不定已经被逼到了草地边缘,随时都可能发生危险。我不敢跟李道士拖延太久,胜负可能就在那么短短的几分钟之间。

李道士从始至终都在似笑非笑的紧盯着我面孔,一言不发,我却渐渐沉不住气了:“既然道长不愿意上山,那就后会有期了。”

“我们走!”我拉起阮大龙转身要往甲板上走时,李道士忽然开口道:“等一下,你的人,我帮你救。我也跟你上岛。”

我还没反应过来,就听李道士喊道:“所有人听令,抛下绳索把下面的人拽上来。”

数以百计的唐*军忽然涌上甲板向外抛出了绳索,可是水里的人群却在尖叫逃命,一下子散开到了战船四周,没有一个人愿意去接船上的绳子。

我站在船头上喊道:“接绳子,快点上来,船上没有危险。”

有人尖叫道:“别信他,他后面有死人,他肯定被死人控制了。”

原本就在迟疑的人,这一下被吓得更不敢轻易上前了,纷纷逃向了远处,我急得连连跺脚:“司若,你先上来,没有危险。”

司若起身跳上了甲板之后,桃小妖和郭阳也先后落在了甲板上之上。

李道士挥手道:“全都下船,把人抓上来,注意别伤了人。”

我只是稍微迟疑了一下就退到了一边——事到如今,我已经没有时间去跟别人解释船上为什么没有危险了,放手抓人才是最有效的办法。

阮大龙低声向桃小妖他们解释的时候,李道士却幽幽说道:“有的时候啊!人与人之间没法建立那种信任,哪怕你前一刻还救过他的命,后一刻他就会觉得你别有所图。”

李道士面带着笑意看向我道:“我敢跟你打赌,你把那些人救上来,他们不但不会谢你,还会恨你。恨不得要杀了你,你信么?”

我心里顿时一沉:“也许吧!”

李道士道:“我经历过隋唐战乱,也进过皇室宫廷。这辈子没学会什么,只学会人心了。我自觉,人心是我学的最精的本事,但也是最不精的本事,因为你永远都看不透人心。”

李道士话锋一转道:“我答应帮你,无非是把你当成了一个讲信用,重感情的人。有时候,只有这样的人才不会骗人,但是这种人一旦骗起人来就更为致命,希望我的选择没有错吧!”

我沉声道:“你放心,我就算找不到解药,也会想办法杀你。”

“你想敲碎我的脑袋,或者用火把我烧化了对么?”李道士摇头道:“没有用的,能试的办法,我们都已经试过了,没有半点用处。”

第二二四章 迟疑

李道士说话之间,抓人的唐*军已经陆续返了回来,把那些游客全都放在甲板上,有人带着哭腔喊道:“王欢,我们那么信任你,你为什么要害我们啊?”

我冷声道:“我是在救你们的命,如果你们不相信,现在就可以跳下去,老子没必要跟你们解释那么多。”

那些人被我吓的不敢出声,阮大龙却开口道:“大家不要害怕,我们已经和船上的人达成了协议,他们可以帮我们渡过难关。”

有人的眼睛顿时一亮:“你们达成了协议,那就让船代我们出去啊!我们走了,你们也没了累赘,想干什么都行啊!”

“对对……赶快送我们出去。”有人应声道:“王欢,我知道你是好人,只要把你们送出去,你要多少钱,我们给你多少钱?”

我忍不住一皱眉头,不少人都围了上来,七嘴八舌跟我说起了好话:“王欢啊!我知道。你这小伙子仁义,可不能这么带着我们走啦!万一要是上面出了什么事儿,你心里也过意不去是不是?”

我沉声道:“这船出不去。”

我说的是实话,我虽然不知道这艘船能不能离开海岛,但是有一点我很清楚,那就是操纵战船的主动权在李道士手里,他绝不会同意把船开出去。如果,我现在强行跟李道士翻脸,就算我能杀出重围,这些人也会被全部杀光。

况且,这附近还有另外一艘鬼船,那条船让不让我们出去还另当别论,一旦双船交手,谁胜谁负还是未知之数。

这种要求,我根本就用不着去跟李道士提。

我的话一出口顿时有人急了:“你说什么呢?什么叫出不去? 我看你是另有打算吧?”

有个女人叉手指着我喊道:“王欢,你想要什么,你说,要钱,要房产,要车,只要我们能拿出来的,全都给你,别婆婆妈妈。”

我冷眼向那女人看了过去:“我最后再说一遍,这船出不去。”

离我最近的一个人气急败坏的吼道:“什么叫出不去,我看肯定行,你就是……”

我再也憋不住火气抬手一个耳光扇了过去,那人被扇得连转几圈摔在了地上,谁知道,他这下摔出来胆子:“王欢,你特么打我算什么本事,有本事,你跟他们打?怪不得,薛雨露他们说你是魔道……”

我顿时火冒三丈:“全绑起来。”

李道士稍一挥手,船上唐*军就纷纷上前把人一个个给捆了起来。

我冷声道:“谁再叽歪一句,我就把谁扔下去。想要活命就全给我闭嘴。”

桃小妖本来想要上来阻拦,却被阮大龙给挡了回去,我故意装着看不着桃小妖的举动,和李道士一起转向了船头。

李道士淡淡笑道:“怎么样?我没说错吧?这就是人心啊!”

我虽然火冒三丈,但是也知道,他们的反应是人之常情,谁会轻易把命交到一个陌生人手里?谁有会在生死攸关的情况完全听一个陌生人指挥?

如果,我是警察,或者军人,他们或许还会因为我的身份相信我。可我已经被冠上勾结魔道恶名,他们绝不会相信我什么。哪怕我说破了嘴,他们也会认为我另有图谋。还不如捆起来再救他们来的直接。

我正阴沉面孔看向远处时,李道士已经开口说道:“你看那边那道像是堤坝一样的山梁,只要我们上去了,就是岛屿的第二层,上面究竟有什么连我也不知道哇!”

“船能直接跨过山梁?”我看向慢慢涨高的海水:“按照常理,就算海水涨潮也不可能升起这么高吧?”

李道士摇头道:“以前确实不可能,大概是在几百年之前吧?也就是那个清兵追杀的妖人上岛不久,这座岛屿忽然发生过一场震荡。那之后,海水每隔一段时间就能没过岛屿第一层一次,大概十天半月之后,就会再次退回原位。”

“那时候,有很多丹鼎像是滚石一样从山上翻了下来,但是,我们却没见过到有人摔下来过。”

我看向李道士:“另外那艘鬼船为什么要杀人?”

“那艘船的主人和我的想法不太一样。”李道士解释道:“我想让人成功上岛找到解药。清兵和锦衣卫却觉得应该把人全都留在岛下,不让人上岛才能断绝类似我们的悲剧再次发生。”

我们两个正在说话之间,我却忽然觉得脚下战船,像是被什么东西由下而上的狠狠撞上了船底,猛然向上掀动了一下:“怎么回事儿?”

“食龙草来了,全体备战。”李道士一声令下,所有唐*军立刻如临大敌,手持兵器站到船舷两侧。

李道士沉声道:“把你们拦住的草地就是食龙草,只要是有血肉的东西,无论是什么都会被它吞食。准备杀人祭海吧!趁着食龙草吞食尸体,我们或许还有机会冲上山崖,否则……”

“给我闭嘴!”阮大龙怒吼道:“我就不信,我们还斗不过几根草。”

李道士摇头道:“那就拭目以待吧!”

李道士的话刚说完,我就觉得战船停在了原地,好像毒蛇过草一样的沙沙声响也在战船四周骤然而起。我转眼看向船舷之间,像是绿色纱幔一样草叶贴近船身掀上了半空,直到超过船头半米才像是流水般从空中扑落而下,紧紧抓住船舷,向甲板上蔓延而来。

手持长刀的唐*军转身挡在我们身前,挥刀向草叶上猛斩而去之间,片片绿草随着刀锋四下飘落之间,食龙草却从人墙的缝隙当中冲向了唐*军背后的人群。

我挥刀扫断了向我逼近草叶转头喊道:“带他们下船舱。”

所有唐*军都在防御食龙草,根本没有人能带着那些全身被捆住的人下船,我扫飞了逼近草叶,快步冲到人群之前几刀砍断了其中两个人身上的绳索,又身上拔出匕首扔在了地上:“拿着救人,把人全都带到舱下。”

我顾不上去那些人的情况,转身又往人墙的方向冲了过去:“李道长,快点下令开船。”

李道士也跟着吼道:“我已经下令了,但是食龙草扎住船底,下面的军士清理船舱还得等一段时间……”

李道士挥舞长剑道:“前面食龙草太多,这段距离怕是不好过去。”

“不好过也得过……”我正说话之间却听见背后传来一阵脚步声响,我以为是有人唐*军过来增援,根本没想过要回头,可是几秒之后,那人却贴近到了我身后。

“王欢,小心……”

“你给我死吧!”

两个声影同时在我背后响了起来,我下意识的一侧身子,对方刀锋直接从我肋下划了过去,虽然没有伤到我的筋骨,却在我衣服上开了一道口子。

我顺势握住了那人手腕把他给提到了身前:“为什么要杀我?”

那个曾经被我抽了一个耳光的人厉声怒吼道:“你不让我活,我就先让你死!”

“你先死吧!”我抬手把那人给扔进了食龙草里,原先还在不断蔓延的食龙草,瞬间向那人身边围拢而去,几秒之间就把他团团包围,刚才还绵软如纱的草叶仅仅瞬间就变得锋利如刀,毫不留情的扎进了对方体内。

李道士沉声道:“点火!”

几个唐*军飞快从甲板的角落里搬出了,不知道是用什么东西炼制出来油脂倒在了那人身上,有人拿过早就准备好的火把,点燃了油脂。

附在那人身上的食龙草就像是被火烧着的毒蛇,丝丝乱叫着在火光当中拼命扭动,却死也不肯放开到手的猎物。

李道士再次发令道:“把人撅下去。”

四名手持长枪的唐*军跨步而上,将枪尖斜向伸进那人身下,同时发力把那人横着挑上了半空,四人不等尸体落地同时以枪为棍,往尸体身上抽了过去,横在半空的尸体顿时被抽飞到了船外,卷在尸体上食龙草也随之落进了船底。

我冷眼看向李道士:“你是故意的?”

“贫道只是让你看清事实……”

李道士话没说完,战舰船身却忽然向后一仰,我也跟着踉跄了两步才稳住了身形。

等我转头之间心底不由得猛然一沉。

战船一侧被解开束缚,另外一侧却仍旧在食龙草的控制之下,战船不仅无法前行一步,甚至还在另外一侧食龙草牵引猛然向后偏移了过去。

李道士怒吼道:“快点,抬人祭海,快点……”

“不行!”桃小妖和阮大龙一齐挡在了人群之前:“谁敢来!”

“王欢!”李道士沉声道:“我的合作者是你,你说怎么办?”

怎么办?

我也在想怎么办。

现在随便扔出一个人去,像刚才一样击退食龙草才是最安全的办法。可是,让我滥杀无辜,我却过不去心里那道坎。

而且,这个口子一开,就再也收不住了——我们距离终点还有几百米,食龙草想要消化掉一个人却用不上几分钟,等我们在被食龙草拖住呢?再杀人填海?我要杀到什么时候为止?

我紧握长刀看向人群之间,桃小妖已经厉声喊道:“王欢,你别忘了,你是探神手。”

第二二五章 迟疑2

我沉声问道:“李道长,要是把船全部点燃,我们能不能在船被烧毁之前上岸?”

李道士愣了一下道:“五成把握。”

“那就赌这五成。点火!”我踏步之间冲向了船舷,抽刀向食龙草上狂斩而去。

李道士大吼道:“全船点火,所有人下去摇桨,全力冲上山顶。”

“不行……不行啊!”有人拼命往我这边挤了过来,“王欢,不能点火啊!船烧了,咱们都得死啊!抽签吧?抽签吧!”

“滚!”我扬手把那人推到了一边儿,“点火!快点……”

“不能点哪……”船上的人顿时乱成了一团,有人在推唐*军,有人却拼命地去推身边的同伴想要把人推进食龙草。

我连续劈斩着草叶连连怒吼道:“点火,谁再阻拦就杀谁!”

“听他命令!”李道士一声令下,唐*军立刻推开了身边的人群,快步将火油倒在船上,点燃了两侧船舷。火光冲天而上之间,船舱当中也卷起了滚滚浓烟。

刚才躲进船舱的人又捂着嘴跑了出来:“下面的人疯了,把船舱点着了!”

“王欢才是真疯了,他让人点的火……”有人刚喊了一句就被司若狠狠抽了一个耳光:“闭嘴!”

我转身向李道士喊道:“全速前进!”

李道士再次下令之间,战船底部的船桨飞舞而起,带动着满是火焰的战船向山顶方向冲刺而去。

唐*军的战船早已老旧不堪,没被一下烧成火团全是因为船从海里出来带着水迹,可是如此强度疾行却是在风助火势,顷刻之间船上大火熊熊而起,被风力牵扯的火苗犹如毒蛇的血信丝丝颤动着向我们脸上舔刮而来。

我们几个探神手虽然在烈火面前岿然不动,船上的人却乱成了一团,数之不清的咒怨和叫骂声好像蹦豆一样接连不断地灌入了我的耳中。

我面沉似水的当口,战船四周竟然传来一阵木板崩裂的声响,阮大龙惊呼道:“怎么回事儿?”

李道士回应道:“速度太快,船要散架了。准备好跳水。”

“你说什么?我们完了……”有人当场哭了出来,“王欢,你个王八蛋,我们被你害死了……”

我当即沉声道:“还能不能再快点?”

李道士一脚跺在地上:“全力加速!快——”

船桨飞舞的速度蓦然加快了两倍,银色水浪在船舷两侧翻腾而起,本来就已经形同利箭般的战船再次加速,船板断裂的声音不绝于耳。我们脚下的战船再也经受不住超负荷的速度,开始全面崩溃。带着火苗的船舷一块块落向水中时,船上的哭声又是震天而起,几乎让人头疼欲裂。

李道士厉声催促道:“快点,再快点,还有几丈啦!直接冲上去……”

李道士话音没落,船舷一侧却传出了“咔擦”几声巨响,折断的船桨瞬间从船舷一侧崩飞而起。

“不好……”我话刚出口,还在飞速行驶的战船就猛然一下在水里调过头来,连续盘旋着撞向了远处的山梁。我只觉得轰然一声巨响之后,踩在甲板上的双脚就不由自主地往火光燃动的船舷上挪动了过去。

李道士伸手将我拽回原位之间,纵声怒吼道:“破船,接应他们下去。”

早就严阵以待的唐*军齐步冲向船边,挥刀劈开了带火的船板,硬生生地在熊熊烈火当中开出了一条路来,抓住那些人飞速退向船下。

我和司若最后下船时,所有人都已经站到了山梁下面的积水当中。我大致看了一眼丹岛第二层上的情况,却忍不住一皱眉头。

丹岛第二层就像是一块巨大的浅水池,前面那座形同堤坝似的山梁正好将一二层分隔成了两段,外面是长满了食龙草的土地,里面却是差不多齐腰深的浅水。浑黄的积水覆盖了二层岛屿,唯一露在水面上的就是一株株奇形怪状的参天巨木。

我还没看清岛上的情况,就看见站在水里的人不约而同地别过了头去,有人甚至还在低头之间悄悄往我脸上瞄了几眼。

不好!

我心念急转之间,伸手抓住了身边的司若,纵身往堤坝下面跳了过去。我们两个就势向前翻滚了几步之后,我才猛然头回向我们刚才站立过的地方看去。

我仅仅看了一眼,心里便凉了半截——我刚才所站的位置已经完全被食龙草所覆盖,绿色的草枝正在徐徐扭动着向前蔓延,如果我刚才稍晚一步,就会被食龙草吞噬一空。

他们所有人都看见了食龙草,却没有一个人给我提醒,甚至全都转头看向了远处,生怕我会发觉身后出现了危机。

就在我心寒至极之间,已经漫过山梁的食龙草,却在接触到了山上的积水之后纷纷退回了一层。

我缓缓站起来冷笑着看向了阮大龙和桃小妖:“两位感觉如何?”

阮大龙面露难色道:“这……这也算是普通的人一种本能吧……”

司若上前一步厉声道:“这是本能?这是人性的丑恶!他们根本就不值得我们去救。”

有人不服道:“王欢是在救人吗?他是在害人。他们本来能直接送我们出去,凭什么一次次带着我们往死路上走?”

桃小妖大概是怕他们说出更难听的话来,赶紧出来打圆场道:“他们都是普通人,不懂江湖,也不懂我们探神手的艰难。”

司若冷声道:“他们可以不懂江湖,可他们连人味儿都不懂吗?王欢拼死拼活救了他们,他们却想要看着王欢去死,这是人能做出来的事情?他们是狼,是蛇,是畜生!”

“放屁!”有人怒骂道,“谁是畜生?我们说王欢才是畜生,动不动对我们又打又骂,我们谁欠他什么了?”

“你说王欢拼了命救我们,我看他就是为了自己出风头。点着战船全力冲刺,他觉得自己很厉害是不是?什么都能算准对不对?他差一点就把我们全都害死了。”

司若怒极反笑道:“你们都这么想吗?”

司若见谁都没有说话,才冷声道:“不点燃战船,就得有人出来祭海。你们谁愿意舍身取义?出来啊!当时我怎么没看见有人站出来?”

司若指向刚才跟她说话那人:“当时让你去喂食龙草,你同意吗?”

“我我我……”那人“我”了几声才说道,“我们可以抽签啊!谁抽到死签,算谁的命不好,总比把所有人都给搭进去强。”

司若气笑道:“王欢,这就是你拼死都要保护的人。”

我沉声道:“阮大龙、桃小妖,我不想再看着这些人了。你们想管他们就留下,我们各走各的。”

桃小妖咬着嘴唇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王欢,你的心情,我可以理解,可是探神手的天职……”

“别跟我提这些。”我冷声道,“探神手是人,但不是圣人。以德报怨的事情,我做不到,更不屑去做。没亲自动手杀了他们,已经是我最大的忍耐了,你最好不要再试探我的底限!”

我说话之间已经动了杀机,桃小妖还要再说什么,阮大龙已经无奈道:“算了,人各有志,让他们走吧!”

我向李道士点了点头:“出发!”

“先等一下!”李道士从身上摸出三枚铜板递到了我的手里,“你先摇上一卦。”

我莫名其妙地按照李道士的吩咐摇了几次铜板,对方拿着树枝在地上画出了一副卦象:“走这边,这边是你的吉位。”

对于摇签算命这一类的事情,我一向都不相信。

我以前在古董行的时候,也遇上过几个算命先生,他们说的话乍一听头头是道,其实仔细想想,他们的话都是在“两头堵”,万一哪个地方没算准,他们还能用那些模棱两可的说辞把话再拉回来。

说句过格的话,算命的人十个当中有九个是没考证的心理咨询师,他们算的不是未来,而是怎么让人心理舒畅,起码也得给客人一个心理安慰。

可是现在,我也不知道应该往什么地方走,既然李道士说那边是吉位,那就先往吉位上走吧!

我点头之后,李道士挥手道:“出来四个人前面探路。”

四个唐*军并排而出之间,用长枪向水中一点点试探着走进了树林深处。李道士见前方没有什么危险,才让*护卫在我们四周,列成方阵走向了树林。

我们还没走出多远,李道士便回身道:“我说那边是王欢的吉位,可没说是别人的吉位。你们要是执意想跟上来,万一遇上什么危险,死在树林里,可别怪我们见死不救。”

李道士的话虽如此,那些人却一定会跟上来。有人蹚过的路走起来才相对安全,桃小妖他们肯定会选择走在我们背后。

我明知道那些人跟在后面也没去阻止,李道士却边走边说道:“你的心还是不够狠。有时候,妇人之仁怕是要害人害己啊!心软对你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儿,说不定还会让你陷入两难之境。”

我脸色微微一沉:“你什么意思?”

第二二六章 试药

李道士摇头道:“没什么意思,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我现在来不及去想李道士的意思,只想早点见到丹鼎。我从上岛开始已经差不多一天一夜水米未进了,刚才我们一直都在逃命还没觉得什么,现在紧绷的神经暂时松懈下来,我就觉得胸腔里火烧火燎般的难受,恨不得不去管脚下的水里究竟有什么东西,赶紧蹲下去一通狂饮才来的痛快。

可是,这里的水,我却不敢去喝,唯一的希望就是能找到可以用来充饥的丹药。

我在四处张望的当口,忽然看见远处水面上掀起了一道人字形的波纹,像是什么东西潜在水底往我们的方向疾行而来。

我刚刚转身挡住了司若之间,破水声响就从四面八方同时传来,无数道的人字形波纹,绕着在我们四周飞速右转之间,我身后却传来了冷嘲热讽的声音:“让他嘚瑟,被盯上了吧!”

“咱们赶紧走,王欢不救咱们,咱们也别管闲事。”

桃小妖怒声道:“大龙,你带人先走,我去增援王欢。”

“那怎么行?”有人当即反对道:“我们这边能打的就你们三个,你走了,谁来保护我们,不行!”

“王欢不是有能耐吗?你管他干什么?”

一群人连吵带退挪向远处之间,李道士却沉声怒道:“防御!”

所有唐*军立时全部向外,紧挨着身躯围成了一座方阵。

我顿时一愣:“这能防御?”

所有唐*军都是肩贴肩的站在一起,把我们四周围得密不透风,看上去虽然是一种保护,可以一旦方阵被人攻击,他们就连动手的空间都没有,又拿什么去抵御对手?

让我没有想到是,向我们身边冲刺而来的水波,竟在距离唐*军不足一尺的地方停了下来,其中几道波纹在唐*军身前反复徘徊了几次又潜入了水中。

我的额头上顿时冒出了一丝冷汗,如果说刚才我还能勉强确定水下物体的方位,现在却完全不知道水下潜藏了什么危机,真要动手,我们必然吃亏。

我握紧长刀之间,李道士却忽然笑道:“现在考验你是不是心软的时候到了。”

“什么?”我下意识问出两个字时,桃小妖的方向忽然传来一声惨叫,仅仅一瞬之间,就有三四个人被拽进了水里。桃小妖他们虽然拼命向水中劈斩,却始终找到对方位置。

他们仅有三人就算速度再快,也不可能完全护住十多人的队伍,只是几秒之后,就有人被拽向了水中。

桃小妖惊叫道:“王欢,快点过来帮忙啊?”

我冷眼向人群看过去时,那些人早就哭成了一团,还有人在向我大声呼救:“王欢,救命啊!救命啊!”

李道士悠然说道:“我们都是死人,这座岛上的东西只有一个好处,那就是不吃死人。我们把你挡起来,他们自然不会接近,至于那些身上散发着血气的人嘛,呵呵……”

李道士冷笑之间,我却看见一个学生抓着身边的一个游客狠命的推了出去,那人一个躲闪不及直接栽进了水中,对方刚刚入水就本能的想要挣扎起身,可是没等他抬起头来,就被水中伸出来一只人手给抓住了头发,生生拽回了水里。

这一次,他再没起来。

桃小妖举着兵器想要往水下试探却怎么也不敢落刀,她是怕自己一刀过后,不仅杀不了对手,反倒让落水之人死于非命,就那么眼睁睁的看着那人消失在了水里。

那个推人下水的学生拼命喊道:“王哥,骂你的人都已经死了,你也该出气了吧?快点救我们啊?”

我冷眼看向了桃小妖:“你自己看看,你们救下来的人都是些什么货色。”

桃小妖拼命的向水中挥动着兵器:“王欢,现在不是讨论这些的时候,快点救人。”

“我们走!”我转过头去不在往桃小妖那边多看一眼,迈步向树林深处走了过去。

如果,刚才那个学生不去推人,我或许还会有些心软。这个世上谁都怕死,每个人也都有私心,凡事先从自己的立场考虑,也是人的一种本能。但是,怕死也好,私心也罢,都不是拽人填命的理由,我再去救他们,最后自己也会被他们送进地狱。

我刚刚走出两步就听见阮大龙在我身后喊道:“王欢,你回来,我用探神金令换你出手。”

探神金令?

我听狐妈说过“探神金令”,那个东西相当于探神手中的免死金牌,只有为探神手立下了重大功勋的人才会得到一块探神金令。

探神金令分为三等,最低一等金令也可以在探神手中换取大量的物资,或者免去自己的一次罪过。高等金令甚至可以要求探神手出手三次。

每一块,探神金令都珍贵无比,甚至可以当成传家之宝,阮大龙竟然愿意拿金令去换这些人的命?

我转头之间,那块被阮大龙举在手中的金令也落进了我的眼里,司若在我身后轻声说道:“那是真的。拿过来,对你有好处。”

我稍一犹豫之后才说道:“出手,把人救回来。”

李道士微笑道:“如你所愿,过去救人。”

唐*军忽然并做一排将手中长枪插入水中,斜端着长枪往人群身边冲了过去,唐*军的阵型等于是用人墙去趟水下的敌手,办法虽笨却十分有效。

可是让我没有想到的是,唐*军冲去之间,水下竟然变得毫无动静,方才袭杀了几个游客东西,竟然像是在一瞬之间无声无息的消失了踪影。

冲到人群跟前的唐*军蓦然停了下来,随手抓起一个游客把他们往空中举了过去:“上树。”

我眼睛顿时一亮:“我们也上树。”

我带着司若攀上一根树杈之后,唐*军已经把所有人都举到了树上,刚才平静下去水纹再次出现在了树下,围绕着树干来回转动了几圈才慢慢退走。

我大致估计了一下两棵树之间距离,凭我和司若的力道应该可以在树木之间飞跃,但是那些游客肯定做不到这点。

我正沉默之间,阮大龙却喊道:“王欢,接着。”

我转头时,阮大龙已经把探神金令给扔了过来,我在手里掂了两下金令又给对方扔了回去:“这东西,我要没用,还给你。”

阮大龙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至极:“你不想再救人了?”

我刚要说话,李道士却低声开口道:“你还是找他们要些东西的好。要不然,他们不会放心。”

我不由得微微一愣,李道士见我没有明白干脆自己说道:“这个世上可没有白白救人的道理,大夫看病还得收个诊金,你们就想凭白从这儿出去么?”

李道士说完那边的人眼睛顿时一亮:“我们这里有卡,还有点手饰全都给你……”

一群人竟然毫不犹豫的凑起了钱来,甚至没人吩咐就有人拿出了书包把值钱的东西全都扔了进去。

我一下明白了,他们是不相信,这个世上真有平白无故去救人的侠客,比起江湖大义,他们更相信的是雇佣关系,其实归根结底也不过是那么一句话,他们可以相信警察,相信军人,却没有人会轻易相信江湖。

直到有人把书包给我扔过来之后,我才缓缓道:“李道长,你能让唐*军背着他们往前走么?”

“没有问题!”李道士挥手之间那些唐*军全都站在了树下,任由着对方骑在自己脖子上,往林中快步而去。

李道士边走边说道:“王欢,你说他们对你的信任能坚持多久?”

“我不知道。”我确实没法回答这个问题。

李道士微笑道:“我说最多不会超过下回试药,你信么?”

我皱着眉头任由着唐*军背着我快速前行,唐*军一直带着我走出了小半天的时间,我也渐渐开始坚持不住了,因为缺水像是被火烧了一样胸腔,让我恨不得能把胸口撕开放出里面的热气,就更不要说,其他人是如何反应。

要不是他们被唐*军死死抓住,说不定现在就能直接跳下去喝地上的水。有人实在忍不住道:“王欢,小妖,你们就让我和一口水吧!哪怕喝完就死,我也愿意啊!”

“给我闭嘴!”我连吼声当中都带着热气。

“别着急,别着急……马上就好了。”李道士站在一个唐*军肩膀上四下张望了一会儿:“往那边走,那边有丹鼎。”

背着我的唐*军转过一颗大树之后,我果然看见一座立在石台上丹鼎。

托举着丹鼎的石台,露出水面两尺左右,乍看之间很像古时的炼丹台,可是丹鼎之下火坑当中残存的东西却不是木炭而是一块块像是冰块一样晶体。不止如此,就连丹鼎上也覆盖着一层白霜。

我越是接近石台就越是觉得那丹鼎寒气逼人,仿佛我眼前的不是一只青铜丹鼎,而是一块万年寒冰。

我犹豫了一下才伸出手去,慢慢推开了鼎盖,一个寒气顿时翻涌而出,直到寒气散尽,我才看见了鼎底亮如冰晶似的丹药。

第二二七章 试药2

我用匕首挑出一颗丹药转身道:“谁过来试试?”

这一下,所有人全都低下了头去,有人还小声说道:“你不是答应要保护我们吗?”

我沉声道:“我就是在保护你们。现在这座岛上唯一能吃的东西就是丹药,你们只有两个选择,一个是试药,一个是活活饿死渴死在岛上。当然,你们可以选择后者。”

有人指着大树道:“那树上不是有叶子,应该可以吃吧?”

我指了指水面:“树长在水里,如果水不能喝,树上的叶子也一样不能吃。你们非要试试树叶,我也不拦着。不过,我得提醒你们,吃树叶其实和试药没有任何区别。”

道理我已经说了,也不是没有人明白,却没有一个人愿意搭腔。

我抬手指向那个把人推进水里的学生:“把他抓过来试药。”

“为什么是我?”对方一下变了脸色。

我冷声道:“你欠了别人一条命,就该由你试药。”

“不不不……我不去……”那人拼命拉着阮大龙道,“阮哥,你救我,救我啊!”

阮大龙刚要开口,桃小妖却抢先道:“让他去吧!以后这样的事情不一定会遇上多少次,总得有人去,下一次我们抽签。”

“对对……”几个人同时附和着桃小妖的说法,把那人给推了出来。

两名唐*军生生把他架到台上撬开了嘴巴,我用刀尖挑着丹药送进了对方嘴里:“你最好别挣扎,否则死得更快。”

那人被刀锋压住了舌头之后,顿时不敢乱动了,任由我把丹药送进了他的喉咙。仅仅片刻之后,那人就打起了寒颤,双手捂着肚子翻倒在地:“我肚子疼……我要死了,要死了……”

“按住他!”我挥手之间,两名唐*军立刻按住了对方的四肢。那人像虫子一样在地上惨叫扭动了好一会儿才安静了下来,刚刚还是惨白如纸的面孔也渐渐恢复了血色。

我紧盯着那人的双眼道:“你现在什么感觉?”

那人颤声道:“好……好多了……我不渴了,也不饿了……就是有点冷。”

我蹲在那人身边足足看了对方将近半个小时才说道:“丹药没事儿,就是有点冷,才会引起不适。吃吧!”

我自己首先拿起一颗丹药吃了下去,丹药入口就像是吃进去一颗冰球,透体的寒意足以让我胃部阵阵痉挛,我自己也忍不住捂着肚子弯下了腰去。只不过,我很快就恢复了过来,原先像是火烧一样的饥渴随之一扫而空。

其他人看我没事儿也纷纷吃下了丹药,李道士却忍不住叹息道:“要是我们当年早点发现这丹药该有多好,也不至于落到今天这般田地。休息吧,天色晚了,没法再走了。”

我抬头看了看渐渐暗下来的天色:“全都到树上休息,明天再走。”

在树上睡觉,对于我们练武的人倒没什么,但是对于那些普通人却非常困难,有人试了几次才勉强躺了下来。不久之后,树林当中渐渐响起了鼾声。

我刚刚合了一会儿眼睛,就听见身边传来一阵“沙沙”声响,等我睁眼看时,却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离我不远处的一个女生,不知道什么时候像蛇一样柔弱无骨地紧紧缠在了树枝上。她的身子整整在树上缠了四圈,除非她全身的骨骼已经都被打碎了,否则绝不会这样。

我刚刚探起身来,那个女孩头顶的位置就发出一声像是皮革撕裂的声响。我眼看着她后脑上裂开了一道带着血丝的口子之后,那道伤口顺着她的脖子向背后延伸了过去。

没过一会儿,她的人皮当中就探出了一颗像是蛇头一样黑鳞满布的脑袋,原本穿在身上的衣服也在对方的挣扎之下层层崩裂从树上落了下去。那个女孩就像是一条蜕皮的蟒蛇,缓缓钻出了人皮,压着自己血淋淋的人皮趴在了树上。

我下意识地往她双腿上看过去时,却发现她的腿已经变成了蛇尾,缠在树上的尾巴尖还竖在空中丝丝颤动。更可怕的是,她仅有一条腿变成了蛇尾,另外的一条腿却在人皮的牵引之下悬挂在树梢上随风晃动。

眼前的场面说不出的诡异,可是我附近的人却谁都没有发觉异常,就连站在树下守卫的唐*军也像是全都睡着了一样一动不动。

那个变成了蛇人的女孩仅仅在树上趴了一会儿,就纵身跳进了水里,只在树上留下了一张空荡荡的人皮。

那条蛇人落水的地方刚巧就在两个唐*军中间,可是直到被蛇人溅起的水花打在两人脸上,两人都没有半点反应。我的目光一直随着对方落进水中之后,水面上才掀起一道人字形的波纹。

白天伏击我们的都是蛇人?

我心中不由得一动,赶紧站起身来抓着一根藤条向往水波远去的方向荡了过去。我在几棵树木之间来回跳跃着追赶水波时,水波远去的速度也开始越来越快,我几次都差点追之不及,好在水中树木生长密集,对方遇到树木需要绕行,我才勉强跟上了对方的速度。

我追出一段距离之后,那道水波却在一株足够几人合抱的大树跟前停了下来,对方绕着树干连转了几圈之后,才试探着从水下伸出双手抓向光秃秃的树干爬了上去。

我看见对方大概爬到距离树木差不多两三米的高度上时,忽然一下消失了踪影。

人呢?

我陡然一惊之间,忽然觉得背上传来一阵冰凉,蟒蛇腹部的横鳞紧紧贴着我的脊背,从下而上地往我肩上爬了过来。

我飞快地握住刀柄的瞬间,肩头上却忽然像是被利爪抓开了皮肉般剧痛钻心,整条臂膀随之一麻,握刀的手臂想抬也抬不起来了。

我在惊恐之中微微转头时,一张蛇鳞满布的面孔忽然转向了我的眼前。对方口中分叉的蛇信从我鼻尖上丝丝扫过之间,蛇人也张口往我嘴边上贴了过来。

我猛然一惊之下忽地张开双眼,从树干上坐了起来——原来刚才的一切只不过是一场噩梦。

我擦了擦头上的冷汗,深吸了两口气才算平静了一下。刚才的一切就跟我在抚仙湖的遭遇有七八分的相似,大概是抚仙湖里的经历给我留下的印象太深,我才会在遇水之后联想起当时的情景而做了一场噩梦。

我转头看向旁边树杈上的司若,看见她还在睡觉,才算放下了心来。等我转过头往梦中的那根树杈上看过去时,却看见梦中的那个女孩竟然轻飘飘地站在树杈上,随着起伏的树枝在空中上下颤动。

怎么回事儿?

我仰头往上看时,却看见了一根绕在女孩脖子上的树藤——她是被树藤给吊在了空中,两只脚根本没有搭在树梢上。

我还没来得及看清对方是生是死,那个女孩紧闭的双眼便爆睁而起,眼中血丝满布地往我身上看了过来。嘴里随之发出一阵呵呵冷笑。

她的笑声好似夜空中的一声惊雷,把所有人都惊醒了过来。我身边顿时传来一声惊叫,有人把持不住树干,直接掉进了水里。

我顾不上去看那人究竟如何,干脆抬头往那女孩脸上看了过去。对方张口之间,还没说话嘴角上就先流出了一行鲜血:“李青阳,我跟你说过什么,你不记得了吗?仙岛不可攀,长生不可期。你是想要生不如死吧?”

李道长淡淡道:“贫道早就已经生不如死了,还在乎更惨一些吗?你故意来拦我,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些?”

对方说道:“我是来带人走的。既然你给我送来了血食,我又怎么好意思不要呢?”

对方话一说完,缠在她脖子上的藤条顿时断成了两截,那个女孩的身躯直挺挺地从两个唐*军之间掉进了水里。那两个唐*军就跟我梦境中见到的情况一样,对自己身边落水之人毫无察觉。唯一不同的是那个女孩在落水之后就蹚着齐腰深的污水走向了远处,直到走出一段距离之后才转过身道:“李青阳,你最好能一直坐在树上,下水你就跟他们一样再也动不了了。”

女孩阴冷的目光顺着我们这些人脸上一一扫过之后,再次开口道:“知道你们吃下去的丹药都是什么吗?它唯一的作用就是保证你们不死。我不喜欢吃死了的东西,只有活着的东西才新鲜。你们死不了,但是也走不了,等我吃完这个人,就会回来找你们。”

那个女孩把话说完,猛地往旁边的树上拍了几掌:“这些血食都是我的,下回再敢抢我的东西,小心我断了你们根基。”

被她拍中的树木竟然发出了一阵阵像是害怕似的颤抖,树上的绿叶跟着一片片地掉落了下去,女孩这才笑道:“这就对了。掉下来那个给你们了,我不喜欢吃被水泡过的东西。”

她的话刚说完,水里就传来一声惨叫,刚才落水那人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给抓住了双脚拖进了水里,紧接着,附近几棵树下的污水却像是开锅一样翻起了阵阵水泡,那情景就像是有什么东西要破水而出。

第二二八章 再见鬼影

仅仅片刻之后,一具具尸体就紧贴着树干冒出了水面。一具具尸体就像是被捆在了树干上,背靠树木立而不倒。从他们身上残破不堪的衣服上还能看出那是白天被拽进了水里的游客,可是他们的相貌却已经面目全非,尤其面孔,就像是被狼群给啃食过一样,只剩下了满是齿痕的白骨。

可是让我心惊胆寒的却不是水里冒出的尸首,而是静悄悄的树林。刚才那些人还在惊恐尖叫,现在他们眼前的景象已经比当初恐怖了十倍,为什么没有人出声?难道说,他们都已经被吓得不会发声了吗?

我缓缓转头向人群看去之间,心里不由得猛然一沉——包括阮大龙和桃小妖在内所有人都像木偶一样保持着刚刚起身时的姿势,停在树干上一动不动。

“司若……阮大龙……”我连喊了两声,对方除了眼珠还能转动之外,就连话都说不出来。

道士李青阳却在这时开口道:“不用喊了。那个女人不是说了吗?她只吃新鲜的东西。这些人就是她囤积的食物。她不让人死,但是也不让他们跑,等她饿了的时候就会找东西吃。”

李青阳抬头道:“你见过黄鼠狼囤食儿吗?那个女人做的这些不就跟那一样吗?”

我以前听人说过,黄鼠狼会钻进老鼠窝里将山鼠的四肢咬断,把它们养在鼠窝的粮堆附近,等到饿了时候再回来把活鼠拖走。现在那些人和黄鼠狼养着的老鼠有什么分别?

我心念一转道:“我为什么没事儿?”

李青阳摇头道:“我也在想你为什么没事儿。你以前肯定服用过丹药一类的东西,或者说,你本身的体质就不怕剧毒。”

我不相信自己是百毒不侵之体,否则,我也不会被蚀心散控制。要是说我以前服用过丹药,还有那么几分可能。水神血、巫药、熊罴之血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我吃了不少,天知道哪样东西里面有克制丹药的作用。

我低头思忖之间再次看向了李青阳:“你怎么也没事儿?”

李青阳呵呵冷笑道:“贫道自认为还有几分本事,那个女人不敢轻易碰我。”

我紧盯着李青阳一字一句地问道:“她是谁?”

“不知道。”李青阳摇头道,“她除了警告过我一次之外,再没有出现过。我只知道她是仙岛二层的霸主,其余的一无所知。”

我沉默了片刻才说道:“你在这里看着他们,我去去就来。”

我不等李青阳答话,立刻跃身而起,抓住垂在树杈上的藤蔓往那个女人消失的方向荡了过去。我追出一段距离之后才发觉不对——一路上的景物怎么跟我梦境中的一切那么相像?这明明就是我在梦中追赶那条蛇人的路线。

我下意识地抬头朝距离我最近的一条藤蔓上看了过去。我记得自己在梦境当中看到两条并排的树藤,我抓住其中一条的时候,差点拽断树藤掉进水里……

我的目光落在藤条上时,心头不由得微微一震——那条树藤已经被人给拽断了一半儿。那不就是我跃上远处树梢之后反过头时看到的情景吗?

难道刚才的梦境是真的?

我心里虽然阵阵发冷,却无法停滞不前。片刻之后,我就咬紧牙关一跃而起,抓住树藤往远处跃去。那株曾经在我梦里出现的参天巨木渐渐浮现在我眼前时,我也落在了一根树杈之上。

我刚刚在树上蹲好,身上就掀起了一股凉意——我正用梦境里同样的姿势蹲在一根同样的树杈上。

我忍不住往自己左手边的地方看了过去。

记忆中,我右手去握刀时,左手按在树上固定身躯,等我被蛇人从背后缠住时,左手曾经不自觉地抓了一下树干,以我手指的强度,应该可以在树上留下痕迹。

我回头之间,果然看见了树上的四只指印。

我震惊之间,看见一缕黑发从树上垂了下来,浓密的发梢正好落在了我的手腕之上。我猛然抬头之间,却看见一个倒吊着的女人贴着树干慢慢向我身边滑落了下来。

一息之后,对方没有五官的面孔就与我贴在了一起。我下意识想要拔刀之间,对方却发出了一声幽幽的叹息:“为什么没人相信我没有恶意呢?”

司若的声音?

我顿时火冒三丈:“你是谁?”

“曾经提醒过你的人。”女人四肢未动,却像钟表上转动的时针一样,身躯笔直地贴在树上转过了身来,用双脚踩住树干道:“你有胆子跟我走一趟吗?”

我看了对方一眼:“有什么不敢?”

“好,跟我来。”那个人女人忽然伸展双臂从树上飞身而起,扇动连在衣服上的两只翼膜,像蝙蝠一样往那株巨树的方向滑翔而去。

对方的身形即将贴近水面的当口,地上的积水却忽然分向了两边,生生给她让开了一条大路。女人落地之后才转身叫道:“下来吧!”

我脚蹬树干往对方身前落下去时,本来已经分开了一半的积水再次两半开裂,一直将道路扩展到了我的脚下才停了下来。我双脚不偏不斜地落在道路中间时,故意扭动了两下脚尖。

我脚下的地面丝毫没有半点泥泞,就好像这里从来没有被水淹没。

我的这个动作自然没能逃过对方的眼睛。无面女人轻轻笑道:“仙岛上的一切都是半真半假、亦幻亦真,你看到的每一样东西都是如此。你现在回头再看。”

这时,我已经走到女人的身边,等我回过头去,地面上的积水已经恢复了原状,仍旧是浑浊无比、平静无波。

无面女人轻轻拍动了两下手掌,一道形同大道似的石台在她掌声之中从水底徐徐升起,一直延伸到了我刚才落脚的树梢之下。

我看着顺着石台两侧纷纭而下的积水,心中不由得微微震惊道:刚才接住我的不是一条土路,而是一座石台?如果是那样倒也能解释我为什么没法在路面上踩出脚印了。

可是,无面女人让我看这些东西,究竟是为了什么?

无面女人转身道:“跟我来吧!我有东西要给你看。”

无面女人说话之间,抬手按向了树干。肉眼看去像是刀剑难伤的大树,竟在对方的纤纤玉手的触碰之下,像是遇上了烙铁的冰雪飞快地融化开来,眨眼之后就露出了一条直通地底的石阶。

“跟我来。”无面女人从身上取出一只巴掌大小的珠子托在手里,举步向石阶上走出。

我紧跟着对方迈下台阶之间,身后那从树洞中透进来的月光蓦然间消失而去——刚刚开启的树洞又在瞬间闭合了。

我每走一步,身后的石阶就跟着消失一级,我四周除了无尽的黑暗以及向台阶两侧无限延伸的空间,再看不到任何的东西。我们两人就好像是在一座立于虚空中的台阶上一步步走向幽冥。

无面女人边往前走边说道:“你觉得害怕吗?”

“害怕。”我的手一直抓住刀柄不放。

无面女人淡淡笑道:“其实我也害怕。寂静、空茫的黑暗才是最可怕的东西,它给人的恐惧并不亚于一只活生生出现在你面前的鬼魂。”

“鬼魂站在你的面前,至少你还知道那是什么东西,无尽的黑暗却能给你带来无数恐怖的联想,因为你不知道黑影背后下一刻中会出现什么东西。”

无面女人声音一沉道:“你在害怕什么?是不是怕我回头?这条密道当中,你唯一能看到的就是我。你在害怕,我披着一张你熟悉的人皮吧?”

“等你看到我的脸时,你肯定会觉得,你熟悉的人已经死了,而我只是一个披着人皮的恶鬼。你最怕见到谁的面孔?是不是你的小司若?”

“你给我闭嘴!”我怒吼之间把长刀拔出了一半。可我心里知道,我的怒吼只不过是在掩饰心中的恐惧罢了。

无面女人却轻轻笑道:“我再走两步就要回头了。如果你站在原地,我们之间正好就是一刀的距离,你只要出手就能把我劈成两半。”

对方说话之间,已经迈下了一个台阶,我却本能地停了下来。

“我回头了!”无面女人再次迈下一个台阶之后,缓缓地转过了头来,她本来像是蒙着一层白布似的面孔却在她转头的瞬间泛起了肉色,就好像是有一张人皮正顺着她的面孔一侧往她脸上覆盖而去。

她的半张面孔在我眼中变得越发清晰之间,无面女人却将手中的夜明珠往自己脸上贴了过去,她的面孔瞬间又被夜明珠给盖上了一层朦胧的光影。

我能看到她的脸,却看不清她那究竟是谁的相貌,唯一能确定的就是她的面孔无比熟悉,就像是我曾经朝夕相处的人。

那个女人忽然将手一合,掩去了夜明珠的大半光芒,她的面孔也清清楚楚地出现在了我的眼前——那是我自己。

“杀——”我怒吼之间一刀劈落。

第二二九章 鬼瞳

对方不避不闪地迎着刀锋抬起头时,我的长刀也向她眉心上劈斩而去。

一瞬之后,我就觉得自己的刀像是砍上了一块石头,不仅刀锋之上火星乱溅,我的双臂也被震得阵阵发麻。

我手握长刀倒退一步之间,数以百计的珠光在四周同时亮起,我立身的空间顿时被照得亮如白昼。

直到这时,我才看清自己的长刀竟然砍在了一块石碑上,那个无面女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到几米之外:“我说了,这里的一切都是半真半假。”

我沉声道:“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无面女人指了指石碑道:“你不先看看石碑上写着什么吗?”

我看向石碑时,不由得目瞪口呆:“鬼瞳传承之地。”

如果说那几个字只是让我觉得惊讶的话,那行大字下面的图画就是让我震惊莫名——那里画着一头噬神妖虎,狰狞的虎头就和我胸前的挂坠一模一样。

我忍不住摸向了自己胸前的虎头挂坠。我在机关城时,秦思月也曾看过我的挂坠,那时,我以为她已经带走了虎头,等我醒过来时,虎头却又回来了。

一样的噬神妖虎,一样的眼功传承,我爸会是鬼瞳术的传人吗?

我抬头看向无面女人时,后者说道:“你的眼功练得不到家,什么都看不破、看不穿,比起当年留书之人,你差得远了。”

我颤声问道:“留书的人是谁?”

无面女人抬手把夜明珠扔了过来,又指向石碑道:“你往下看吧!用你的眼功去看,你看不懂就别怪我了。”

我手举着夜明珠贴近到了石碑跟前,可我看了半天之后却什么都没看出来。

我刚要起身说话,却听那女人冷冷说道:“你有一炷香的时间,如果一炷香之内你看不明白石碑上的留字,外面的树上就会多出一个死人。”

那个女人绝不是在跟我开玩笑,从她身上透出的杀意已经锁定了我全身的要害,我敢轻举妄动绝对逃不出她的手心。

无面女人冷声道:“外面所有人的安危都系在你一个人的身上。我知道你不一定在乎别人的生死,但是你连那个叫司若的丫头也不在乎吗?”

我狠狠瞪了那人一眼,干脆盘膝坐在石碑面前,脑子里不断地回想着我练过的眼功。

“生死凝眸”肯定没法用在这块石碑上,我还剩下什么了?

我拼命回想之间,忽然想起我爸在教我练习眼功的时候,一开始在绿豆里混上红豆,让我只凭眼力把红豆挑出来;后来他把绿豆换成了黑豆;再后来,他用的是黑线跟红线;最后他连红线都不用了,把不一样粗细的黑线混在一起,让我挑出比较粗的黑线。

这一招“明辨分毫”我足足练了五年也没达到我爸的水准。

难道,石碑需要用明辨分毫才能看出来?

我仔细看向石碑上的纹路时,果然发现大部分的石纹粗细相同,天然形成的石纹绝不会出现这种情况。有人故意在上面隐藏了暗记?

我不断地比较石纹之间,排除掉相同的纹路之后,石碑上果然出现了字迹。我下意识地跟着念了下去:“吾于雍正十一年被清军追杀到此,为防本门《鬼瞳》秘术遗失,留秘籍在此。夏姬是我托付之人,此间除夏姬之外,皆不可信。”

我念到最后时,脑袋不由“轰”的一声:“鬼眼王战!王战?我爸?”

我颤声道:“我爸是雍正十一年的人?那他不是活了将近三百岁?”

从雍正十一年到现在差不多二百八十多年,当年闯入丹岛的不可能是个婴儿,至少也得是二十几岁的青年,如果那人真是我爸,那他至少也得三百岁了。

这不可能!绝不可能!

我拼命地想要否定一切,可我脑子里却乱成了一团。古董行的人一直都说我爸长得年轻,怎么看都不像是四十多的人。

我仔细想想,我爸的样子好像真就没什么变化。最奇怪的是,有时候他还会故意把头发给焗白一些,他说这样显得成熟,客人看了有信任感。

他真是为了看上去显得成熟?还是他在故意掩饰自己毫无变化的样子。

我看向洞里的女人时,她的面孔已经发生了变化,精致的五官从脸上慢慢凸显出来,仅仅几秒钟之后,一个绝代风华的女人就站在我的面前。

我不是没见过美女,司若、虞枫、任天晴、陆心遥、狐妈、陶晞羽,甚至是秦思月,都是千里挑一的美人,可是她们的美却都在这个女人面前黯然失色。

司若的美,让人觉得亲近;虞枫是干练的气质;任天晴带着俏皮的灵气;陆心遥的美是一种疏离;狐妈身上的江湖气才是她引人之处;陶晞羽是她隐藏的忧伤;而秦思月身上有一种致命的神秘。

可我眼前的这个女人却带着唯我独尊、舍我其谁的霸气,只是站在那里就让人觉得她是在傲视寰宇、称雄天下,也正是这种气质才能配上她的霸道之美。

我看了对方半晌才说道:“你是夏姬?”

对方点头道:“夏姬是我的名字,却不是这张面孔。”

夏姬抚摸着自己的脸道:“我从生下来就没有面孔。听起来很奇怪是吧?一个没有五官的人怎么可能活着?”

夏姬幽幽道:“其实,我有五官,只不过我的五官就像是在一个面团上戳出来的五个窟窿。生我的人说了,那些东西只不过就是一副皮囊,早晚要烂掉,有与没有,并没什么区别。可我也想有一张面孔啊!哪怕是一张难看的面孔也好,就算没有人疼爱,起码还能有人说话,最少不会让人觉得我是妖怪。”

我沉声道:“你一开始不在丹岛上?”

“在!”夏姬道,“我一直都在丹岛上。这里也有人在,自然有男有女,有情有爱。哪怕是孽情、虐爱,也不是我能得到的东西。我干脆就用幻术蒙蔽了自己的面孔,守在第二层上不再出去。直到有一天,我遇上了王战。”

我听到这时,心却不由得狠狠揪了起来:“你是怎么遇上他的?”

夏姬目视远方,像是陷入了回忆:“那时,他被人给追上了丹岛,从下面一路杀了上来。他的刀好狂、好霸道,人也像是一头发了疯的猛虎。守岛尸兵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硬生生被他杀出了一条血路。”

夏姬幽幽道:“就连我也挡不住他。我的幻术在他面前丝毫不起作用,他只要一眼就能看穿我的破绽,我本来以为自己会死在他的刀下,可是他却没杀我。”

“王战扔下我往山上走时,我问他为什么不杀我,他说看到了我的眼睛之后,就不想杀我了,他从我的眼里看到了我们是同一类的人。”

“王战走了之后又回来了,那一次,他身负重伤。我明知道上面的丹士在追杀他,却拼命把他藏了起来。他在这里住了三个月才把伤养好。”

“那时候,我真希望他的伤永远不会好,那样,他就能一直陪着我,至少,我还有个朋友可以说话。可他还是走了,走上了丹岛,只有那里才能让人出去。他临走前,跟我约定,只要他不死,就一定会回来完成我的心愿,给我一张完美的面孔。”

夏姬微微一顿道:“我知道,从来就没有人能在丹岛上逃生,上了九重天就不会再有人回来了。王战也害怕自己再也回不来,就在这里留下了《鬼瞳》秘籍。”

“他告诉我,以后只要有人戴着噬神妖虎上岛,就把《鬼瞳》的第二重‘生死凝眸’教给他。如果那人练成了‘生死凝眸’,就把他带到这里。”

“要是那个人能看清石碑上的留字,就传给他《鬼瞳秘法》;如果他看不懂,就杀了他。”

我听到这时也不由得心中一紧。不管那个王战是不是我爸,他也已经预料到了此行凶多吉少。

那个王战并没有什么未卜先知的本事,更不知道我会上岛,他赌的只不过是一个缥缈的希望,那就是鬼瞳术的传人会在若干年之后登上仙岛。

更重要的是,那个王战肯定不是探神手,否则,那个带着拨云宗令牌的人又怎么会把他追杀至此?虽然探神五脉彼此不睦,但是古时候讲究的是连坐之法,身为探神手的人敢毒害皇帝,探神手必然会被连根拔起。探神手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

退一步讲,就算那个拨云宗的人是来杀人灭口的,他也会秘密进行而不是带着粘杆拜唐。

我想到这时才颤声问道:“后来呢?”

夏姬像是没有听见我说什么,只是自顾自地回忆道:“王战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着离开,但是,我却一直相信他肯定会回来。我一直等在这里,守着这块石碑等他回来,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我下意识地看向石碑时,才发现那头噬神妖虎上带着黑色的光泽,而且显得极为圆润,那是有人长期抚摸留下的痕迹。

夏姬没有说谎,她一直都在等待着王战。

我轻声问道:“那后来,他回来了吗?”

第二三零章 鬼瞳2

我虽然竭尽所能地想要控制自己的情绪,可我的双手却在微微颤抖。

我心里知道,那个王战肯定是回来了,否则,夏姬也不会多出一张面孔。

我想知道的是,那个王战究竟是什么时候回到了丹岛?如果是……

夏姬的脸上露出一丝苦涩的笑意:“王战回来了,他在二十多年前回到了丹岛,给了我现在的面孔。我还在为自己拥有一张绝美的面容欣喜若狂的时候,却在王战的眼中看到了一种痴迷。”

夏姬用手捂着心口道:“你知道那时候我有多害怕吗?我不相信王战会凭空画出这样一张面孔来,他一定见过某个人,或者按照谁的样子造出了我的脸。”

“我怕的是,那眼中的痴迷不是为我,而是为了这张面孔原来的主人。”

夏姬的眼泪不自觉地流了出来:“可他还是说出了我最害怕的答案……他说这张脸属于他心爱的女人,他无论如何都要去找到她。”

“我当时想跟他说:你把我当成是那个女人可以吗?我们有一样的面孔啊!”

“可是这句话我怎么都说不出口。我一生都在钻研幻术,我知道,假的就是假的,永远都不可能成真。就算王战把我当成那个女人又如何?我还是留不住他的心。”

“就算我苦苦守着王战又能怎样?如果有一天,那个女人出现在他面前,完全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就带走他的心哪!”

夏姬的眼泪止不住地流了下来:“王战走了,他说他不会再回来了,还告诉我,可以不用再去管那块石碑了,就把它毁掉吧!”

夏姬轻轻抚摸着石碑道:“可是,我舍不得啊!除了我的面孔之外,这是王战唯一留下来的东西。我怎么能亲手把它毁掉?”

“那时,我心中还有一丝希望,因为我知道,他还没有得到那个女人。我一直在悄悄地想,如果王战真的没有得到那个女人,他会伤心、会难过,也会回来,因为这里还有一个一模一样的人在。等他回来的时候,看见这块石碑还在,他会不会很开心?”

夏姬轻声道:“我又像上次那样等在这里,等着他回来。可我等到的人却是你。从我看到你时,就知道王战不会再回来了。你们长得多像啊!看到了你,我就像看到了当初的王战。”

夏姬指着自己的眉角道:“可是,你的眉眼却跟我一样,不对,是跟她一样。你是他们的孩子对吗?你母亲是她对吗?”

时间已经对上了,笔迹、暗记、噬神妖虎都对上了,那个人肯定是我爸!可是他怎么会活了三百多年啊?这座岛上真有长生秘法吗?

我在想丹岛的事情,夏姬却以为我是不好意思开口:“告诉我好吗?别怕我难过。”

我看了夏姬半天才摇头道:“我不知道。我从来没见过我母亲,我从小就是跟我爸一起长大,他甚至从来没跟我提过我母亲的名字。”

我也忍不住苦笑道:“要不是我跟我爸长得太像了,我甚至会怀疑我是他抱养来的孩子。你在等我爸,我爸也在等我母亲。”

“怎么会这样?”夏姬勃然大怒道,“她怎么能这样对王战?她凭什么要这样对王战?”

我被对方突忽其来的火气给吓了一跳。我正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时候,夏姬却轻声道:“王战现在还好吗?还是一个人吗?”

我摇头道:“我不知道。我爸在两年前就失踪了。”

“你说什么?”夏姬一下把我从地上给拽了起来,“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我把我爸失踪的事情大致上说了一遍,夏姬的脸色微微有些发白:“难道那些人还在追杀他?”

“什么意思?”我的心顿时一沉。我爸当初的安排就让我觉得莫名其妙,他留给我的信里,明显是写着会有一群人过来找我,那些人不可能是探神手,那就是还有一批想要对付我爸的人。

夏姬沉声道:“当初王战说过,有一批很厉害的人在追杀他,他一直在躲着那些人。我当时还说:追杀你的人不是都已经死在岛上了吗?”

“他说不是,如果仅仅是清兵在追杀他,他有无数的办法可以脱身。”夏姬轻声道,“至于追杀他的人究竟是谁,他没说。”

我忍不住问道:“那我爸会不会有危险?”

我问过之后才觉得不对。所谓关心则乱,夏姬已经很多年没见过我爸了,她怎么会知道我爸的事情。

夏姬轻轻摇头道:“应该不会吧!王战很厉害,他能冲上九重天,就说明普通高手没法对付他。”

夏姬说完马上催促道:“你赶紧把《鬼瞳秘术》记下来。等你记住了,我跟你一块儿上九重天,我们一起杀出去找王战。”

我看向夏姬时,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情字,可能是这个世界上最脆弱的东西,经不起考验,也经不住时间的消磨;但也可能是这世上最坚固的东西,哪怕山河轮换,它也岿然不动。

我不知道该怎么去评价夏姬的执着,但是我可以肯定的是,她确实是可以相信的人——一个能守着冰冷的石碑几百年的人,怎么都不可能是我的敌人。

可我从夏姬手中接过秘籍之后,却忍不住皱起了眉头。《鬼瞳秘术》虽然威力强悍,但是每一重都需要有东西作为辅助,就像“生死凝眸”需要有双首赤血蛟的眼珠一样,第三重“一目破障”需要的是灵猿金睛,我现在到哪儿去找一头灵猿过来?

我刚想把秘籍放进兜里,夏姬就把我拦了下来:“王战说过,秘籍绝不能离开这座山洞。你要是练不了,就先背下来,然后把秘籍销毁。”

我爸的考虑不是没有道理,一旦我带走秘籍,说不定就会在什么地方将它遗失,为防万一,记在脑子里才是最好的办法。

我把秘籍背了几遍之后,夏姬又反复考了我几次,才秘籍撕成碎片扔进水中,直到把它绞成纸浆才转身道:“跟我走,我带你上九重天。”

我边走边说道:“你当时为什么要扮成司若的样子,跟我说话?”

夏姬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为了解开我心中的疑惑。这样说吧!我跟王战相处了几个月,知道他一言九鼎,说过话的绝不反悔,可是他对我却没有那种情。”

夏姬深吸了一口气道:“不都说儿子像父亲吗?我想看看你对司若那个丫头的感情到底能不能达到拼死相护、不离不弃的程度。从你身上,我就能看到王战对她究竟如何了。”

我听完不由得有些哭笑不得。夏姬的这个理论,真的没法成立。人跟人,哪怕是亲如父子,也不可能在一个观念上完全一致。

就像我爸对狐妈。如果换成是我,恐怕就难以取舍了,更别说十几年避而不见,甚至连自己在哪儿的消息都不告诉她。

还有夏姬。我爸那么聪明的人,不可能看不出夏姬的心思,可他却直接堵死了夏姬的所有心思,这不能不说是一种残忍。

可是我爸对我妈却又情比金坚。该说他有情,还是该说他无情呢?

我正胡思乱想的时候,夏姬却忽然说道:“不过,我看司若那丫头好像是有点问题。”

“什么意思?”我顿时被她给吓了一跳。

夏姬说道:“我跟你说过,这座岛上所有的事情都是半真半假,哪怕是你身边的人也一样。我总觉得司若好像有点不对劲儿,可我却没看出她身上哪里有问题。你没觉得司若有些不太正常吗?”

夏姬这么一说,我才猛然醒悟了过来。

司若最不对劲的地方就是她从我们上山开始就很少说话,尤其是薛雨露跟我针锋相对的时候,她从始至终都一言不发。

这不符合司若的性格。司若是在任何时候都会出来维护我的人,她怎么会坐视我跟薛雨露争吵而不开口呢?

还有就是司若的身手。她虽然只出手了两次,但是我仍旧看得出来,她的功力并没受到什么影响。难道是她身上的蚀心散没有发作?

不可能啊!

我们两个从服下蚀心散之后功力就在不停地退步,这一点我从司若身上能感觉出来。

我迟疑道:“夏……夏前辈……”

“你还是叫我夏姑姑吧,毕竟我和你父亲也算是旧识,叫我一声‘姑姑’不为过。”夏姬说的没错,在我老家这边,不是见到比自己年纪大的女人就要叫姨,那得看辈分是从谁身上论起,要是从我爸这边论辈分,我确实要叫姑姑,从我母亲那边论的话才要叫姨。

夏姬对我母亲有一种本能的排斥,她肯定不会允许我叫她夏姨。

我只能改口道:“夏姑姑,我身上中了一种毒,能不断消耗我的功力。我……”

夏姬不屑道:“就你身上那点东西还能叫毒?岛上随便来个人就能解开。别人吃了冰寒丹会不能动弹,你吃下去,只能帮你解毒。这就是只有你一个人能动的原因。”

我惊声道:“可是司若身上也中了一样的毒,她怎么还在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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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三一章 怨气

夏姬忽然停住了脚步“司若没有中毒。”

“不可能!”我当即否定道,“司若当时跟我喝下了同一种毒药,她不可能没中毒。”

夏姬看向我道“你就那么确定她跟你一样服下了毒药?”

我沉声道“我确定!”

我虽然怀疑过司若不是她本人,但是我从没怀疑过司若并没中毒。

夏姬沉默了片刻才说道“那她就有可能不是你说的司若。看来,我当初的判断没有错。”

我心头猛沉道“你怎么知道?”

夏姬缓缓地说道“我早就告诉过你,这个岛上的一切真真假假不能全信,有些东西哪怕再真也是假的。你们那群人至少有一半儿以上上有着邪气,他们很可能已经被岛上的某些大能控制了。”

我沉声道“你有什么根据?”

夏姬摇头道“我现在拿不出任何证据。我能看到的,你看不到,就算我现在立刻教你幻术也已经来不及了,除非……”

夏姬顿了一下道“除非你能练成《鬼瞳秘术》的第三层‘洞若观火’。当年王战就是凭着这招杀进了九重天。”

夏姬说了等于没说,我现在找不到灵猴金睛,拿什么去练“洞若观火”?

我加快脚步之间却忽然回头道“李青阳是怎么回事儿?”

夏姬说道“李青阳是守山尸兵的头目。据我所知,岛上一共有五支守山尸兵,其中三支集中在了海岛一层。”

“岛上大能留下他们的目的,原本是为了守护海岛,不过,他们后来好像各自有了别的心思。这三支尸兵都曾经试探过海岛上层,只不过他们最远达到第三层之后就被削掉四肢扔了回来。”

我沉声道“他们真的死不了?”

“死不了。”夏姬摇头道,“尸兵,就算只剩下一颗头颅也能活着。当年他们吃下去的丹药,是丹,也是毒。”

我听到这里才算把心放下了一点,起码,李青阳在这件事儿上没有骗我。

夏姬很快又说道“你们这一路过来我都在看着你们,我总觉得李青阳是在故意挑拨你们之间的怨气。你没觉吗?”

我仔细回想了一下,李青阳一路的所作所为好像真有那么几分意思“他为什么这么做?”

“不清楚。”夏姬摇头道“李青阳这个人很狡猾,他曾经几次秘密潜入过第三层,虽然无功而返,但是也没有损伤。我总觉得他上有什么秘密。”

我忍不住又加快了脚步“《活命歌》是怎么回事儿?”

这是我第三次问《活命歌》。我总觉得《活命歌》里藏着什么秘密。

夏姬道“《活命歌》就是第一代丹士留下来的谜题。关于《活命歌》的说法五花八门,其中流传最多的就是第一代丹士觉得上天应该给人留下一条活路,所以他们把出岛生机藏在《活命歌》里,能破解《活命歌》就能走出这座岛。”

我诧异道“你说第一代丹士?这座岛上还有几代丹士?”

夏姬苦笑道“你看到李青阳他们了吧?他们可以不死,却不是真正意义上的长生。那些丹士中的大能,如果没有确定不死仙药的真正作用,宁可老死也不会服食。所以这个岛上曾经出现过几代丹士。”

“后来,又有其他的丹士66续续地来到了岛上,只不过,他们上岛之后就没再下来,谁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

夏姬越说我就越觉得事不对,忍不住再次加快了脚步往落脚的方向赶了过去。

我离着他们停留的地方还有二三十米时就看见一排没了头颅的唐军。

那些人就和我刚刚离开时一样,衣甲整齐、手扶刀柄、形笔直地站在树下,可是他们的项上人头却不翼而飞,只留着那么一截光秃秃的脖子露在衣甲外面。

我打眼看见唐军的尸体之后,猛然抬头往树上看了过去。我第一眼看见的就是背对着我坐在树杈上的李道士,他的脑袋也已经被砍了下来,用他自己的头吊在了树上。

其他人都还安然无恙,只不过他们的眼里却在泪水直流,看样子是被吓得不轻,只不过他们没法说话罢了。

我几下爬到树上,先看了司若一眼,她还保持着刚才的样子沉睡不醒,可是她脸上却泛起了一片像是醉酒似的潮红。我伸手往司若脸上摸了一下,她从脸颊到额头上都烫得吓人,看上去就像是了高烧。

“司若,司若……”我连叫了两声都不见对方有反应,赶紧回拎起李青阳的脑袋,“李青阳,我知道你没死,赶紧给我说话。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李青阳缓缓地睁开双眼“我也不知道。我只觉得有一阵风从我后吹过去,我的脑袋就掉了。”

“你连谁把你脑袋挂在树上都没看见?”我怒吼道,“他们都是怎么回事儿,你看见了吧?”

李青阳再次摇头道“我也没看见。你再喊也没有用,我已经完了,你喊破了天,我也想不出别的办法。”

我一巴掌往李青阳脸上扇了过去“你特么给我放明白点!你再不开口,我就把你脑袋镶在树里,除了树干,什么你也别想看见。”

李青阳苦着脸道“可我真的什么都没看见啊!对了,那阵风刮过来的时候,我闻到了一股桂花的香味,剩下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我厉声道“那些唐军呢?他们的脑袋哪儿去了?”

“在水里。”这回说话的人是夏姬。她挥手之间dang)开了地上的积水,那些唐军的人头全被整整齐齐地摆在水里。那一瞬间,水中人头同时张开双目,可他们还没来得及开口,dang)开的积水就自动流回了原位,重新掩盖了唐军的级。

“第三层的人动手了。”夏姬跳上树来,在每个人上都看了一遍,“他们又中了不同的毒。动手的人没想让他们死,只是想要拿他们试丹。”

我急声道“结果会怎么样?”

夏姬摇头道“不知道。岛上的丹药千奇百怪,谁也不清楚服药之后人会变成什么样子。不过,我可以肯定,长生不死只有几万分之一的可能。”

这个希望太渺茫了,我不可能去赌。

我强行压制着绪说道“有什么办法可以解毒?”

夏姬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丹岛上一直有个传说,就是在积尸之地能生出一种灵药,可以压制任何一种仙丹的药。但是,那种灵药具体是什么东西、能不能压制住仙丹的药,却没有人真正去验证过。”

我沉声道“你有几成把握?”

“三成吧……”夏姬不敢肯定地说道,“按照丹士的说法,天地万物相生相克,毒虫肆虐之处,必有解毒良药。整座丹岛都已经被丹毒渗透,所以,岛上肯定生有克制丹药的灵物。”

“当然,这只是他们提出的一种猜想。不过,有人却专门搜寻过克制丹药的秘法。据说,那个人找遍了整座丹岛,唯独没敢深入积尸地。如果真有那种灵物的存在,也必然在积尸地无疑。”

我沉声道“积尸地在什么地方?”

夏姬皱眉道“积尸地非常隐秘,没人能带你过去,就算我画了地图,你也一样找不到。可是,我过去的话,谁来守着这里的人?你总不能把他们背过去吧?积尸地里步步凶险,你带着司若的话……”

我正进退两难之间,李青阳忽然开口道“我带你过去。我以前找到过积尸地,你也可以拿我试验灵物,只要你能让我死就行。”

李青阳一心求死,带他过去倒也是一个办法。

我犹豫了一下道“夏姑姑,这里交给你了,我去去就回。”

我也不管夏姬答不答应,直接提着李青阳的人头从树上跳了下去,按照对方的指引向积尸地的方向跑了过去。我越往前跑,水中的植被就变得越为稀薄;到了最后,满地积水当中就只剩下了那么三三两两的树木;再往前去,就连树都没有了,我能看见的就只剩下了一片空dang)dang)的水域。

我忍不住低喝道“积尸地在什么地方?”

李青阳也急了“你等我想想。我很久以前潜上来过一次,我记得那边应该有棵树才对,转过那棵树就是积尸地。”

我顺着李青阳目光斜睨的方向看了过去,那边哪有什么树木“你是不是记错地方了?”

“应该不会啊!”李青阳道,“我们跑过来的地方都对,怎么到了这里就什么都没有了?”

我擦了一把头上的汗水“你先告诉我积尸地是什么样的地方。”

“就是丹士抛弃尸体的地方。”李青阳道,“那些丹士对试丹而死的人从来不做掩埋,都是集中扔到一个地方,任由他们自行。他们堆积尸体的地方年深久就成了积尸地。”

李青阳道“据我所知,积尸地只有丹岛第二层才有。那些丹士除了被放逐之外,绝不会踏入一层,甚至第二层都很少驻足,所以他们都是把尸体扔在第二层。”



第二三二章 怨气2

积尸地?

听完李青阳的解释,我脑子里就一直在转动着一个问题丹岛为什么非要弄出一个积尸地?

这本身就不符合常理。况且,岛上丹士精通丹药,对任何一种药物都了如指掌,他们会不知道积尸地里会生出足以克制丹药的灵物?

我正在思忖之间,却听见李青阳喊道“那边……就是那边!你往东走一百步,看看水底下有没有树桩!”

我犹豫了一下才小心翼翼地往他指引的方向走了过去。李青阳却一直在不停地絮叨“对,就是这个方向……把手伸进水里,在这个地方摸,仔细找找,就在这里……对,就是这儿……”

我虽然看不见水底的情况,但是手掌却摸到了一截断开的树桩“这有树……”我的话没说完,背心中就猛然升起了一股凉意。我分明感到有什么东西从水下潜行而来,悄悄盘踞在了树桩底部,由下而上地看向了我摸向树桩的手掌。

我的身躯蓦然绷紧之间,李青阳却说道“好,好,沿着这截树桩再往南走两百步,你就能看见一座山洞。”

我虽然听见李青阳的话,却没敢马上起身。我不知道水底下究竟藏了什么东西,一旦他趁我起身时忽然动攻势,我将避无可避。

李青阳却在这时说道“你不用管水底下有什么,你不碰它,那东西就不会伤人。你站起来,一会儿用脚蹚着水走,别踩着东西就行。”

我试着将手抬了起来,却感觉到水下的东西也在随着我缓缓直起的身形慢慢地浮上了水面。我分明觉得对方就在距离水面几寸的地方隔着浑浊的污水看向我的面孔,我甚至觉得自己只要往水面吹上口气就能拨开污水看到对方的真容。

李青阳沉声道“不用管它,慢慢往后退,只要你不碰疼它,不会有事儿。”

我试着往后倒退了两步之间,一道人字形的水波也追着我的脚步向前移动而来。

我连退三步,对方连续挪动了三次,每一次都停在距离我不足一尺的地方,既不出手也不肯浮出水面。

李青阳急声道“我跟你说了,别管它,它不伤人。快点走,等会儿天亮了,积尸地就进不去了。积尸地的入口只在夜里出现,天亮了,你就得再等一天。”

天色确实已经要亮了,可我还没找到积尸地的入口。情急之下,我也顾不上去管李青阳说的是真是假,转身就往他指的方向走了过去。

脚下游动的水波却在跟着我步步前行。转瞬之间,我就觉得有东西在我身后破水而出。对方掀起的阴影蓦然间从我背后覆盖而来,一直越过我的头顶,倒映在了水里。形同山峦左右起伏的虚影以我为中心向四面扩展之间,我猛然回头向身后看去,可我背后除了静静浮动的水波,一无所有。

我提起来的心还没放下去,脚跟就碰到了什么东西。

那东西又绕到我身后去了?

我凛然一惊之下,下意识地用脚往后划动了半圈。我只觉得自己的脚跟像是在一个人的腰间触动了一下,对方显然也被吓了一跳,赶紧往后挪动了几尺。

像是人手划水的声音在我背后骤然而起之间,我再次转身看向身后。我眼看着水波横着退向远处时,差点伸手拔刀。李青阳却冷声说道“你要是不敢走,就在这儿等到天亮吧!天亮了我再告诉你应该往什么地方去,只要你能等得了就行。”

“闭嘴!”我提着李青阳的级,蹚开水面快步走向正南的方向时,一座隐藏在雾气中的山壁也渐渐浮现在了我的眼前。

可我越是往前,视线就变得越是模糊,从山壁之下氤氲而起的浓雾覆盖了半边山体。雾里望山,我只能看见山峰的轮廓,其他的东西却什么都看不清楚。

我沉声道“你说的山洞在哪儿?”

李青阳回答道“就在雾气升起来的地方。你仔细听听,这附近是不是有流水的动静?那是有水在往洞里流。”

我停下脚步之间,果然听见了细细的流水声响,水声离我不远也不太急,听上去就像是缓缓地在往某个通道中灌落。

我顺着水声往前走出一段距离之后,果然看见了一座山洞。山洞入口处被人用青石砌出了一座差不多半人高的石台,漫过石台的积水正是顺着这里的洞口流向地底,遮挡在山壁上的雾气也是从山洞当中翻涌而出。

李青阳说道“你看清了吧?积尸地常年涌动的尸毒就是无人敢去靠近的原因。哪怕是丹士,也不敢轻易尝试踏入积尸地。”

我沉声道“既然无人敢进,你为什么还要让我过来?”

李青阳解释道“积尸地,丹士没法靠近,寻常人却未必进不去。这里的尸毒跟别处不同,说得清楚一些,就是尸毒当中带着怨气。”

“丹士,也是道门一脉,炼丹也修道。他们不怕尸毒,却怕怨气祸乱道心,所以不会深入积尸地。但是常人不同,因为你本身就没什么道心可言。”

我再次冷声说道“你的话没说完吧?”

“呵呵……”李青阳尴尬地笑道,“其实,走进积尸地最好的办法,是你心中也有怨气。活人的怨念往往和死人的怨气重叠,如此一来,你也就安全了,甚至不用去惧怕尸毒。”

李青阳还是没有说实话。我看过关于僵尸的传说。在华夏的所有传说当中,僵尸都是靠着胸中一团凝聚不散的怨气支撑,换言之,僵尸身上的尸气就是怨气的一种转换。

传说中,上古形成的四大僵尸,都是因为受到了不公的待遇,才滋生怨气成了僵尸。

我心里的怨气越重,吸收尸毒成为僵尸的可能性就越大。

我缓缓地开口道“僵尸能保持原来的意识吗?”

李青阳沉默了半晌才说道“那要看你的意志力有多强。如果你能在自己完全尸化之前从山洞里出来,或许你还能记得自己要做什么,否则的话……”

李青阳的话早就在我的意料之中。传说中,低阶的僵尸没有思维,只知道按照自己的本能去捕猎和进食;至于那些神话中的高阶僵尸,究竟存不存在,还是一个未知数。

我再次看向洞口之后,举步往山洞中走了过去——为了司若,我必须赌一场,赌我能不能扛住尸毒。

我大步向前之间,却忽然听见有人喊道“站住!”

我循声望过去时,却看见薛雨露站在距离我几米开外的地方,她身后竟然跟着整队的清兵。那具将军尸手扶长刀、形同护卫一样地站在薛雨露背后,冷眼向我看了过来。

我淡淡地看了薛雨露一眼“我很忙,你最好别来打扰我。”

薛雨露上前一步道“我就是知道你要做什么才特意过来阻止你。”

我双目微寒之间,薛雨露已经冷声道“一个魔门妖女,也值得你拼命吗?放弃积尸地,我可以当做什么都没生过,你还是血衣堂的探神手。否则,不要说是你王欢,就算血衣堂也要受到牵连。”

我冷眼看向薛雨露之间,大致上盘算了一下自己到山洞的距离。

如果对方出手,我应该能在清兵追上来之前跳进山洞。

薛雨露冷声道“你不用想着怎么逃跑,你敢从这儿跳下去,我立刻带兵回去追杀妖女。他们可跟你手里提着的那个废物不一样。”

我握刀的右手顿时一紧“你是在找死!”

“‘找死’这个词用不到我们身上。”薛雨露得意道,“挑衅强者才是找死,对你而言,谈不上这个两个字。”

我还没开口,李青阳就先说道“不用相信她。无面女不是那么好对付的,那片树林全在她的控制之下,他们敢进去,就是有死无生。”

薛雨露哈哈笑道“他说的倒是有几分道理。不过,王欢,你敢赌吗?你就不怕,自己拖着快要变成僵尸的身体赶回来的时候,看到的是一具尸体?”

薛雨露脸色一沉道“我杀了司若那个妖女之后,也会把她的人头挂在树上,专门为了等你回来。”

我眼中杀机迸射的瞬间,薛雨露却继续说了下去“王欢,你也不用摆出那副面孔。从你加入血衣堂开始,就是五脉的公敌,就算没有妖女,我也一样要杀你。”

“当年的刑殿,处置了多少本不该死的探神手,他们杀人的时候毫不留情。所以,我对你也不会有半点同情。我就是要看着你进退两难,看着你被生生折磨致死。”

“回去吧!回去守在你的女人身边,看着她怎么慢慢死去,抱着她的尸体嚎啕大哭,然后想着找我们报仇吧!”

薛雨露脸色阴沉道“不过,你永远都没有报仇的机会。因为,我们永远比你更强。你活着,就只能日以继夜地盼着我们什么时候老死,或者盼着虚无缥缈的报应到来。”

薛雨露话音一顿之间,挥手道“抓他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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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三三章尸中藏谜

我冷眼看向薛雨露时,站在水里的脚尖也跟着挪动了一下,我的脚掌再一次从人形物体边缘划过去时,我忽然一转长刀往水中扎了下去。

潜在水下的东西丝毫没有预料到我会忽然出刀,当即被我一刀贯穿了身躯,一股暗蓝色的汁液顺着我的刀身冲天而起之前,薛雨露脸色剧变“你疯啦?”

我飞快的抽刀之间,方圆百米之内的积水忽然暴烈冲天,密不透风的水柱成片激射之下,场中像是掀起了一场倾天暴雨瞬时间迷乱了我们视线。

我正想要抽身而退时,一道黑影也从我身后掀天而起,形同巨浪压顶般的向我头顶狂击而来,我不用回头就已经知道从天上袭来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因为,从我感觉到有阴影掀起的那一瞬之间,多达十数道花瓣形阴影已经同时在我们四面八方掀出了水面,几只生满了犬牙似弯钩的花瓣之上,还悬挂着没有完全被腐蚀的尸体。

其实,刚才我一直都是踩在一朵巨大魔花之上摸索前行,我脚尖碰到的人形物体,不过是被魔花捕获之后,还没吃尽的尸体。

我们几十号人马就被那朵巨大魔花收入其中,闭合而起的花瓣也即将把我们一口吞没。

灭顶之灾即将袭来的瞬间,我拎起李青阳的头,把他的人头缠在了自己腰带之上,双手紧握长刀猛然回身,纵声怒吼道“虎怒惊天!”

虎怒惊天,是《虎王决》的拼命绝招,叶寻曾经跟我说过虎怒惊天是在狂怒之下将自己全身内力瞬间爆而出,你没有内功,用了虎怒惊天就等于是在自杀,弄不好一刀劈出之后,你全身骨骼都会断裂。

可我现在却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

我手中长刀怒扬半空之间,虎啸之声随刀而起,人也好似瞬间化成了一头疯虎,周身上下爆而出劲力猛然集中在长刀之上,刀身震荡声如龙吟。

龙吟,虎啸,同声而起;

刀锋,怒意,一齐劈落。

我手中长刀划向坚如牛皮的花瓣之间,雪亮刀锋在花瓣上长驱直入后,又势如破竹沉向地面,高如墙垛的画面瞬间被我撕开了一个口子。

我不等刀势耗尽就纵身而起,用双手挡开花瓣边缘滚向外围,等我连翻了两圈重新爬起来时,李青阳的人头却已经不知去向。

“李青……”我刚刚喊出了两个字,口中便喷出了一股血箭。“虎怒惊天”虽然没震断我的骨骼,却震伤了我的内脏,我只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像是被重锤击中,在腹腔之内来回翻滚,稍稍一动就剧痛钻心。

“我在这儿!”李青阳的人头就漂浮在距离我不远的地方。

我伸手抓住人头髻,把他给扔进了积尸地的入口,自己也双手撑着身躯翻过了那座矮墙。

我从墙头上摔落的一刻,就已经再也站不起来了,好在矮墙背后并没修筑阶梯,而是一条直通地底的斜坡,我挣扎了几下之后,就跟着涌进山洞的流水一齐滚落洞底。

我都不知道自己滚出了多远,又在沿途上吐了几口淤血,直到自己撞到了一座台阶上才停了下来,我好不容易把脑袋钻出水面倚在台阶上,全身上下却像是散架一样使不出半点力气。

我用脑袋枕着石阶,看向漫天翻滚的尸气之间,眼泪不自觉的流了下来。

我不怕死,从我出的时候就做好了死的准备,我也不怕变成僵尸,只要能让我回去,变成僵尸又能如何?左右还是一个死字罢了。

我救不了司若,我死不瞑目哇!

司若一直像是个小妹妹一样依赖着我,照顾着我,她为了我出生入死,也差点命丧机关迷城,她对我的要求,也只不过是一个属于我们两个人的旅行。

可我却在她最需要我的时候,就要死在积尸地了。

我不甘心!

我眼泪还在流淌之间,却听见身边传来一阵水花翻动的声响,等我转动着眼珠向水里看过去时,却看见一个人头从水下慢慢翻了上来,那颗脑袋就像是一条想要透气的鱼拼命把嘴伸到水面上“王欢,吃你身边草,那是疗伤药,快点……”

离我不远的地方的确长着一丛像是兰花似的杂草。

我不认识草药,更不知道那东西到底有毒没毒,李青阳既然说他有效,哪怕是毒药,我也一样会吃,不用多,只要那草药能支持着我回去就好。

我用手撑着身躯,一点点的往药草的方向挪了过去,像羊一样趴在草上,连草带泥的一块儿啃进了嘴里。那堆草说不上有是什么味道,但是合着泥土一块吃在嘴里就像是在嚼腐烂的尸体,我一口口把草咽进肚里,也在拼命的压制着阵阵泛起的恶心……

好在,草药入口不久之后,我就感到自己伤势像是被强行的压制了下去,可是,我腹中内脏却不知道怎么会带起了阵阵下坠般的感觉。

我站起来抓过李青阳的脑袋就想别在腰间,对方却说道“你还是提着我的好,这样,我多少能看见前面的情景。”

我想了一下,才提着李青阳的人头一步步往台阶上走了过去。

地洞当中修筑的台阶并不算太高,我仅仅走了几十步就到了石台顶端。那里并非像是我想的那样满是尸骨,乍看之间只不过是一座平整的石台罢了。

我刚要向前就觉得哪里不对,伸手从自己身上掏出了火机,我从落水之后身上的烟就泡得不能再用了,不过火机却始终揣在我的兜里,我试着打了两下现火机还能使用,举着火机往四周照了过去。

李青阳低声道“你不用找,岛上只要是能进去人的地方就都有火槽,你去墙那边看看。”

李青阳说的没错,墙上确实留着火槽,可我点燃火油之后就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石台上并不是空无一物,而是整整齐齐的排列着上百道暗红色的人形图案,每道图形虽然大小不一,但无一不是双腿笔直,双手紧贴在身体两侧。

这里曾经停留过大量尸体,那死尸被人整整齐齐的码放在地面,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腐化,最后就连骨骼就化成了尘土,但是尸体腐烂时液体和油脂却渗入了地面石缝当中,在这里留下了难以磨灭痕迹。

当初所有的尸体,都是脚向洞口,头朝着洞里,山洞外面没有任何有据可查的线索,灵药唯一可能出现的地方就洞中。

我轻轻绕开了地面上人形图案,走向山洞深处时,耳边却传来了阵阵尖锐的哭嚎。

是我惊扰了沉睡在积尸地里的冤魂?

这个念头从我脑中冒出来之后,就再也挥之不去,我仅仅偏移了一下视线,就看见地面上人影正在扭曲变形,好似鬼魂般向我脚下挪动了过来。

他的哭声越来越近,我心里却不知道为什么会忽然生出一种难以排泄的委屈,就仿佛是在一瞬间被整个世界抛弃,想要找人倾诉却只能看见四周冰冷的岩壁。

那一瞬之间,我从小到大所有受过的委屈,哪怕是已经被我遗忘,或许想要遗忘的事情,都在我眼前浮现了出来,又被无限扩大。我拼命的想哭,却怎么也哭不出声来。

被我提在手里的李青阳拼命大喊道“别受怨气的影响,这里没有鬼魂,你被怨气入体了,别总想着以前的事情……”

不想?

我也不想去想,可是这时的情感却不再受我的控制。

压不住伤心,抹不去的失落,忘不掉的委屈,散不了悲意。本就是缠在人心里的情绪,或许,有些人在人前还能强颜欢笑,还能掩饰忧伤。换到了此时此地,我拿什么去抵挡这里千年不化的怨气?

“圣——”李青阳忽然的纵声怒吼,像是一记惊雷在我耳边蓦然炸响,我总算是短暂的恢复神智。

李青阳的嘴角却在微微颤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你说什么?你说什么?”我把李青阳提到自己的眼前时,后者却怎么也无法开口。

我心里刚刚被压下去的怨气陡然间爆而出,两只手抻住了李青阳的面颊两边,用额头向李青阳的头顶猛的撞击了过去“你说什么?说什么?”

在我怒吼声中我一下下的撞向了李青阳的头顶,不到一会儿的工夫,我额头之上就迸出了鲜血。

我明明可以看见滚圆的血珠顺着李青阳的鼻梁,向他下颚不断流落,也明明知道,他脸上淌下来的其实是我的鲜血,可我却怎么也停不下来。

那时候,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要么是让李青阳说话,要么是把我活活撞死在他的眼前。

嫣红的血迹从我眼皮上滴落下来时,我却忽然听见有人喊道“圣——”

这一声怒喝,虽然不似李青阳的声音,却一样让我暂时恢复了神智。

我抓着李青阳的脑袋缓缓回头之间,却看见薛雨露抓着一把长剑,勉强支撑着身躯站在距离我十米开外的地方。

那一声是她喊的?



第二三四章尸中藏谜2

薛雨露扶着长剑怒吼道“圣可压邪!那是探神手的话!圣字,我只能喊一遍,你能理解圣道,就能压制怨气,理解不了,我们全都得死在这里,你的时间不多了。”

“圣?”我忍不住一阵恍惚“什么是圣?”

我没修过道法,也不是儒家子弟,佛门的经典倒是看过几本却丝毫理解不了。让我怎么悟那个“圣”字?

我脑海在不断飞转之间,却只想到《说文解字》里面的内容。我上大学的时候学过“古代汉语”,我记得当时好像还考过“圣”字的解释。

“圣”字在《说文解字》当中的解释与现在流行的玄幻小说根本就是两个概念

圣,可以解释为人格最高尚的、智慧最高的人;可以解释为最崇高的,对所崇拜的事物的尊称,可以代表封建时代美化帝王的说法,也可以称乎学问、技术有极高成就的人。≈1t;i>≈1t;/i>

可以说现在的小说里,圣人却是相当于神明的存在,可以与天道契合,这种说法未必没有道理。

人不成圣,永远忘不了七情六欲,永远看不开喜怒哀乐,没有谁能做到真正的无情。成圣?成圣的人恐怕早就已经失去了人的本性了吧?

不对,圣人无情,正是他们看穿了世间的一切,直达事物的本质。

我的脑袋里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冒出一个传说“庄子鼓盆”。

传说中,庄子妻子离世。亲友悲怆痛哭时,他却敲盆长歌,在他的眼中人的生死,就像是春夏秋冬一样,是自然的规律。

虽然后世的学术界也有人说庄子鼓盆其实是真悲伤中的真性情,他是用悲歌代替了悲意。≈1t;i>≈1t;/i>

但是,有一点不可否认,庄子成圣因为他的智慧,越死亡,甚至越了一切的智慧。庄子走向生命尽头时悠然而去,很有诗意。他不敬畏死,但没有随便而活,他看穿了生而在世的本质才忘却了生命,精神是那样的愉快。

看穿所有才能淡漠一切立身天地,看万物轮回。

那一瞬之间,我好像是从怨气的包裹当中挣脱了出来,重新站在无数冤魂面前,看着他们在身前拼命的哭号,却无喜无悲,他们经历的一切在我眼前盘旋,可我却把看到的一切当成的幻影。

我正想要从怨气当中脱身而出时,却听见远处传来一阵鼓掌的声音“不错,不错,我要人终于凑全了。”

我猛然回头之间,却看见在鬼船上消失的徐佑出现在了山洞当中,刚才鼓掌的人就是他。≈1t;i>≈1t;/i>

薛雨露厉声道“保护王欢。”

将军尸稍一摆手,他所带的清军立刻沿着阶梯快步而上,把我围在了中间,枪尖向外的对准了徐佑。

徐佑淡淡说道“这种打招呼的方式,可不怎么友好啊?”

薛雨露沉声道“王欢,我拖住他,有机会,你赶紧走。”

我平静的说道“不需要走,有机会杀了他不是更好?”

薛雨露顿时急了“你想什么呢?你……”

薛雨露的话没说完,我手中长刀泛起的寒芒就在她脸上一扫而过。

“王欢,你听我解释!”薛雨露惊叫之间想要抽身而退,我的刀锋却在距离她不到两寸的地方横扫而过,瞬间压到了李青阳的脖子底下。≈1t;i>≈1t;/i>

“王……”李青阳刚刚说了一个字,我手中长刀就猛然一沉从他脖子上割了进去,我手压刀柄向后抽刀之间,李青阳的级之下却浮现出了一副穿着道袍的身躯。

“住……住手……”李青阳的话没喊完,我就已经把他的人头割了下来,重新提在了手里。

李青阳断开头颅的尸体,砰的一声跪倒在了地上,双手撑着地面立而不倒。

等我冷眼看向徐佑之间,对方却向我摆了一个“无所谓”的手势。

我顿时就是一愣难道远处的徐佑不是幻象?

这个念头刚从我脑中闪过,我手中的人头就忽然化成了一片磷火飘散在地,紧接着,李青阳跪在地上的尸体也随之崩散,炸成了满地游动的荧光。≈1t;i>≈1t;/i>

我松开手掌再次看向徐佑时,后者忍不住笑道“李青阳那边只不过是我故意卖给你的一个破绽,我的幻术无懈可击,就连无面女都看不出来。如果不是我故意卖给你破绽,你能乖乖的往积尸地里走吗?”

我的脸色不由得沉了下来。

我提着李青阳的人头赶往积尸地时,就觉手中人头的重量生过几次微弱的变化,那时候,我就怀疑,李青阳只不过是用幻术掩盖掉了自己的身形,只让我看见一颗人头,他本人却一直半蹲着身子随着我快前行。

直到我把人头挂在腰间去冲击魔花的时候,我已经完全可以确定对方在使用幻术。

就像是徐佑说的一样,就算我知道,他在用幻术又能如何?不到积尸地,我不敢轻易揭穿他的把戏,我看不穿幻术就只能选择有绝对把握的时候拿下李青阳,一旦让他逃脱,我还怎么去救司若?≈1t;i>≈1t;/i>

我冷声道“你究竟是谁?”

徐佑笑道“我已经介绍过了,本人徐佑。至于,我的另一重身份嘛,你们可以把我当成徐福的后人。我来到丹岛,是想取走先祖留下的东西。”

徐佑顿了一下道“丹岛上的几样禁制,必须特殊的人才能打开,所以,我不得不施展一点小小的手段,去找些合适的人过来帮我。只不过,我也没有想到,你们会给我带来这么大的惊喜。”

徐佑倒背着双手像是用长辈点评弟子口吻说道“这个叫薛雨露的小丫头不错,修为虽然不算太高,但是胆子不小。看穿了我埋在你们当中的暗线。”

徐佑摆手道“你不是想跟王欢解释么?直接说吧!”

我转向薛雨露,后者犹豫了一下才说道“你和小妖姐下去寻找龙龟时,我就觉,我们的队伍不对了。我的眼功虽然没有练到家,但是也能看出一些问题。比如被你杀掉的张元,其实他一直都在被人控制。”≈1t;i>≈1t;/i>

难怪我杀了张元,阮大龙和桃小妖还能忍得住,原来他们早就觉张元身上有鬼儿,才放任我干掉了张元。

我微微点头道“你继续说。”

薛雨露道“我们分不清队伍当中究竟有什么问题,只能想办法从别的方向试探。我们第一个想到的人是你,只有把你逼出队伍,才最为合适。至少,让潜在队伍中的人觉得比较合理。”

“可是,我们却被食龙草给挡在了山上,不得不跟你会合。那时,小妖姐就把任务交给了我。让我想办法脱离队伍,暗中辅助你们。所以,我才会处处找你麻烦。”

这就对了。

狐妈跟我说过,探神手里没有一个人是笨蛋,笨蛋也当不了探神手。薛雨露在食龙草地之前种种表现跟白痴毫无区别,偏偏作为主管的桃小妖却还奈何她不得,虽然桃小妖当时给人的感觉是她在忌惮薛雨露的背景,才会对她处处忍让,实际上这个理由,在这种环境当中显得极为牵强。≈1t;i>≈1t;/i>

只不过,那个时候,我并没往这方面去想,只是单纯的把薛雨露的行为当成了在针对魔门,针对我而已。

薛雨露道“我离开队伍之后,就按照你说的地方游向了文德成的军营。”

原来,那具将军尸叫文德成,据我所知文德氏应该是满八旗正蓝旗的老姓,看来对方在石台上的留言应该没错。

薛雨露道“文德成当初带领探神手冲进丹岛之后……”

薛雨露复述的事情就和我在李青阳船上的看到情况一模一样,只不过主角换成了文德成,不愿服用化尸丹被活活饿死的人却成了那个探神手的前辈。

按照这样看来,李青阳确有其人,徐佑是把李青阳和文德成经历的事情各取一段变成了幻象,呈现在了我和阮大龙的眼前。≈1t;i>≈1t;/i>

薛雨露并不知道我在想什么,自顾自的说道“那位探神手的前辈不愿意化成僵尸牺牲在丹岛上,可他临终之前,却告诉文德成,以后如果有能认出令牌的人出现,一定要助他离开丹岛,只有探神手才能攻破丹岛。这就是,我能带回清兵的原因。”

薛雨露看了看我的脸色才说道“我也是根据文德成的说法,找到了积尸地。那时候,我看见你身边好像是围绕着幻象,才想阻止你进入积尸地。”

“那时候,我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又怕被那个给你制造幻象的人看出问题,才不得不拿司若说事儿,想要把你留下,谁知道……”

薛雨露略带委屈的说道“谁知道,你的手段如此激烈,差点把我留在积尸地外面。”

我静静的看着薛雨露道“你被人给骗了。”

“被骗了?谁?”薛雨露惊恐道“你是说……”

薛雨露的话没说完,我们周围的清兵忽然调转了枪尖指向我们两人要害,站在薛雨露背后将军尸更是出其不意的掐住了对方的脖子“他说的人是我。”



第二三五章 徐佑出手

薛雨露的脸上血色顿时褪尽,清兵是她唯一的依仗,现在这种依仗却变成了致命的威胁,先前的所有挣扎等于满盘皆输,薛雨露的眼中除了绝望已经找不到任何情绪。

我平静的看向徐佑说道“这种把戏有意思么?”

徐佑淡淡一笑“放开她。”

将军尸轻轻松手之间,薛雨露一下躲到了我的身后,我倒背双手站在寒光游动的枪尖当中平静的看向了徐佑“你想说什么,说吧!”

徐佑一挑拇指“果然还是跟聪明人打交道比较容易。简单的说,你们帮我上丹岛九重天,我带你们离开丹岛。”

我沉声道“是你把我们弄上了丹岛?”

徐佑点头道“没错,早在两年之前,我就上了丹岛,我足足用了两年时间才摸清了丹岛上的情况,可我也止步于丹岛二层,想要上岛就需要有人铺路。所以,我才用了点手段。”≈1t;i>≈1t;/i>

我冷声道“你所谓的手段就是把探神手牵扯进来?你就不怕探神手找你麻烦么?”

徐佑摇头笑道“怕就不做了,凭探神手的那点微末技艺还能找到我不成?”

从我们上船直到现在,有很多地方我都想不明白,徐佑既然想说,我何不让他说下去,或许,还能听出一些有价值的东西。

我冷声道“你骗人入海就是为了铺路上岛,你毒杀那个叫小美的女孩,又是为了什么?”

“试药!”徐佑沉声道“不管岛上丹士是否还在,这都是一场丹士间的争斗。我自然得保证自己的丹药,万无一失。那个丫头被我撵走之后竟然还想报复,我正好缺少一个试验毒丹的对象,也就便宜她了。”

我冷声道“丹药当中还有毒丹?”≈1t;i>≈1t;/i>

“当然!”徐佑说道“上古丹士在炼丹时,匪夷所思的想法层出不穷,他们炼制的东西自然也五花八门。不就是出自丹士之手么?”

“况且,丹士之间的争斗,是用丹药。毒丹就是我们争斗的手段之一。”

徐佑淡淡道“这些事情跟你说了,你也不懂,等到我正式斗法岛上的丹士,你就明白了。”

我沉声道“你既然想要人铺路,为什么还要让两船相撞?有更多的人在不是更好?”

“你错了。”徐佑道“其实,我不需要那么多人。我只要两种人,第一种胆子大,命硬。第二种就是能适应丹药。”

徐佑说道“想在丹岛上闯关,没有足够的胆量,说不定人还没到地方就先被吓死了,死人是试不了丹药的。我从上船开始就在不断的吓唬你们,为的就是要看出谁的胆子更大。”≈1t;i>≈1t;/i>

“让你们沉船当然也是一个道理,那就是看看谁的命硬,有时候,丹药这东西就是在赌运气。丹岛上的丹士,留下那么多千奇百怪的丹药,也是为了考验来人的运气。”

我忍不住一皱眉头,徐佑的理由有些牵强,运气这种东西本来就是虚无缥缈,说它在就在,说它不在也没有人会说不对。

徐佑肯定还有别的目的。

我沉声道“那后来呢?出动鬼船杀人的是你吧?然后给我制造梦境,让我离开树林,又给司若他们下毒的人,把我逼近积尸地的人,也是你?你这样做的目的呢?”

徐佑道“除了铺路的人之外,我还需要几个比较特殊的人。其他三个人我已经选出来了。只有最后一个悟性极高的人,我一直都没找到。”≈1t;i>≈1t;/i>

“本来,我觉得那个叫阮大龙的人比较合适。后来,我却觉最合适的人是你。我把你送进积尸地就是为了试一试你的悟性有多高。”

我沉声道“用你的幻术?”

“不不不……”徐佑连连摆手道“这里的怨气是真的,尸气也是真的。无论是谁,在没有服用过丹药的情况下走进来,都会被怨气所影响,无法自拔。”

“你在最短的时间内触碰‘圣’字边缘,除了是在生死之间被激了潜能之外,跟你的悟性和心性也不无关系。”

徐佑说话间忽然转身向我指了过来“所以,你才是我要找的人。”

我眯着眼睛看向了徐佑道“这么说来,我是别无选择了?”

“当然!”徐佑沉声道“要么是你陪我一块闯关,要么就是你们全都留在丹岛。当然,你也可以拒绝。你有无面女帮忙,或许能活下去,但是,你不是丹士,也做不了那种白穷经的事情,憋在一处荒岛上,如果没有某种心念支撑,你早晚得疯。”≈1t;i>≈1t;/i>

我沉默了片刻道“好,我答应你。”

“聪明!”徐佑一挑拇指“等我拿到了先祖留下的东西,不止会送你出丹岛,还可以给你一颗仙丹,帮你脱胎换骨。”

我冷然一笑没去接对方的话头,徐佑大概也知道,我不会相信他所谓的仙丹,自然不会再去开口。

我们两人重新走向积尸地之外时,我才开口道“徐福真的来过这座岛?”

“来过!”徐佑仰望丹岛道“这里就是传说中的蓬莱。”

“前秦时,没有人可以解释海上的海市辰楼究竟是怎么回事儿,所以,他们把海市蜃楼当成神话中的仙境,这就是海上三仙山的由来。”

“后来,不知道哪个上古丹士,不仅看穿了海市蜃楼的奥秘,而且在海边枯坐十年观察海市蜃楼的变化。终于被他现一个从没出现过的岛屿,那就是现在的丹岛。”≈1t;i>≈1t;/i>

徐佑转头看向我道“这个传说听起来荒诞不经对么?可是事实就是如此。这座丹岛的外围不仅有天然形成的暗流,还一座大到了你想象不到的幻阵。”

“至于说,那座幻阵究竟是出自谁的手笔,就连现了丹岛的上古丹士也无法说清,所以,他执着的相信,这里就是传说中的蓬莱仙岛。”

“那个丹士,登上仙岛之后,不由得欣喜若狂,丹岛简直就是一座天然的炼丹圣地。没有什么地方能比丹岛更适合炼丹了。”

“所有,他当时收罗了天下所有知名的丹士聚集丹岛。这段秘辛虽然没有记录在典籍当中,却在无数丹士当中口口相传,后世6续有丹士找到了丹岛,先祖徐福就是其中之一。”

我沉声道“你说的上古丹士,出现在什么时候?”≈1t;i>≈1t;/i>

徐佑摇头道“具体的时间不知道,据我推测应该是在春秋战国之前,战国之后丹士的本事,不及上古的丹士万一。”

徐佑说法,跟史料当中记载的道家外丹派出入太大,很难让人相信。

外丹术,曾经是道家的重要流派,道家通过各种秘法烧炼丹药,用来服食,或直接服食某些芝草,以点化自身阴质,使之化为阳气。炼丹术,又称外丹黄白术,或称金丹术,简称“外丹”,以区别于长寿真人丘处机全真龙门派的“内丹”导引术。

根据资料记载,炼丹术约起于战国中期,秦汉以后开始盛行,两宋以后,道教提倡修炼内丹(即气功),“丹鼎派”风行一时而排斥外丹术;直到明末,外丹火炼法逐步衰落而让位给“本草学”。道家外丹黄白术在华夏盛行了近两千年。≈1t;i>≈1t;/i>

如果,按照徐佑的说法,从战国中期之后开始逐渐崭露头角外丹术,岂不是成了真正炼丹术的一点皮毛?

徐佑见我沉默不语,才带着笑意道“你不相信是不是?那你总该知道炼丹术是起源于黄老道吧?”

黄老道,我倒是知道一些,是古代流行教派,尊黄帝,老子为鼻祖。崇尚无为而治,也讲求治身治国,据说炼丹术就来自于黄老道。

徐佑笑道“上古时期早就有炼制丹药的传说,否则,哪儿来西王母长生不死药,又哪儿来的嫦娥奔月?上古丹士的祖师爷说不定就是轩辕皇帝。要不然,黄老道怎么会把两个想个了两千多年的人同时尊为祖师?”

我眉头不由得微微一动“徐福当年既然找到了蓬莱仙岛,那徐福东渡日本的传说又是哪来儿的?”≈1t;i>≈1t;/i>

徐佑沉声道“这座岛进来就别想出去。从秦皇到如今,只有两个人冲出过丹岛,一个是先祖徐福,另外一个人叫王战。”

徐佑说话之间目光锐利向我看了过来,我心中忍不住微微一惊。

徐佑一连两次对我试探,难道就是因为他怀疑我身上藏着离开丹岛的秘密。

我心中的震撼一闪而逝之后,双目直视着对方道“你自己不也从丹岛闯出去了?”

“我?”徐佑忽然停了下来,昂望向丹岛,沉默许久之后才说道“我不算,我没能真正逃出丹岛。”

我还没弄明白对方究竟是什么意思,徐佑已经大步往树林的方向走了过去。

夏姬远远看见我们就从树顶飘然而落,紧盯着徐佑道“是你?”

徐佑淡淡笑道“无面女好久不见了。”

夏姬沉声道“你不是已经死了,怎么又会回来?”

“回来拿走属于我的东西,顺便和丹岛做一个了断。”



第二三六章 上岛

徐佑说话古井无波,可我心中却掀起了惊涛骇浪。

徐佑和夏姬分明早就认识,他究竟是谁?

徐佑伸手拿出一把丹药“给他们吃下去吧!然后跟着我走。你不是也想离开丹岛吗?”

夏姬冷眼看向徐佑“王欢和司若也吃么?”

“聪明人不需要吃这个。”徐佑把丹药塞在了夏姬手里,从树下飞身而上,将司若接了下来,随手掏出一个药瓶在司若鼻子底下晃了两下“她的毒解了。我们之间的承诺算是完成了一半了吧?”

司若紧张道“王欢,你们之间……”

我不等司若问完就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放心,就是联手出丹岛,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我说的风淡云轻,司若的脸色却微微白,她知道,我每次说没事儿的时候,其实都已经到了大战的边缘。≈1t;i>≈1t;/i>

徐佑背对我们说道“各位,我想,我已经不用重新介绍自己了吧?我想说的只有一句话,那就是我不是王欢,也不在乎死人。我给你们的命令绝不会下第二遍,如果,有人有任何疑义,死亡就是他的唯一下场。现在出,往山上走。”

“王欢……”有个女人刚刚喊了一声,早就准备好的清兵立刻上前一步,一枪将对方透体而过。

我还没反应过来,那个女生就已经倒在了地上,徐佑沉声道“我已经说了,我的话绝不会说第二遍,如果还有人想试试,大可以站出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往我身上集中过来时,徐佑忽然抬手在空中拍了两下,他掌声没落,原先落在水里头颅,就一个个破水而出,落回了尸体身上,像是扭动的螺丝一样在尸体脖子的断口上连续拧动了几圈才停了下来,眼中杀气四溢的看向了人群。≈1t;i>≈1t;/i>

这还是幻术,刚才那些根本就没被人斩,我所看到的惨景,只不过是徐佑故意留下的幻术而已。

可是那些游客却不知道其中的隐秘,一个个吓得瑟瑟抖,一声不吭的转过了身去,在两队尸兵的押解之下,走向了丹岛三层。

天色大亮之后,我们也终于踏上了丹岛三层的地面。

从我所在的位置上放眼看去,丹岛三成到处都是植被覆盖的丹鼎,大大小小足有上百之数,可见当初至少也有上百丹士在这里开路炼丹,加上随身伺候的丹童和仆役,这里恐怕聚集过千人。

百人开炉盛况早已不复存在,被遗忘在岛上的丹鼎业已淹没在泥土当中,就算几只置于高台上的巨鼎,也布满了藤蔓了。≈1t;i>≈1t;/i>

徐佑倒背双手站在丹鼎之前,目视良久才说道“派出五个人,往前走。”

站在我们背后的尸兵不由分说的拽出了五个人来,用刀尖逼着他们往前走了过去,几个人背影在我视线当中渐去渐远之间,徐佑忽然喊道“停下,往左走五步……”

我的第一个反应就是这些丹鼎里有阵法,否则,徐佑也不会在让他们挪步。

五个人仅仅挪动了几下,就凭空消失在了我们的视线当中。等我再才看向徐佑时,他的脸色已经阴沉到了极点。

短短几秒钟之后,我就看见冲天血雾在一座丹鼎旁边骤然暴起,乍看之间,就好像是有人在丹鼎背后被砍去了头颅,没等尸体倒地腔子里的鲜血就已经喷上了半空。≈1t;i>≈1t;/i>

第一道血雾还没散去,就有血箭冲天而起,刚才那五个人是一起消失在了我们眼前,可是两团血雨之间却差出了二十多米的距离,难道仅仅几秒就让两个吓得浑身抖的人拉开这么远的距离?

我还没回过神来,刺耳的惨叫声就接二连三的从远处不断传来。从古鼎背后迸起的鲜血最远一段竟然差出了三十米左右,如果不是那边飞出红雾,我几乎无法确定哪里有人毙命。

刺眼的鲜血顺着离我们最近那座丹鼎上滴答而落之间,徐佑冷声道“这回出五个士兵,还是按他们原来的路线走,走到百步停下。”

五个尸兵应声而出之间,提刀向阵法当中大步而去,可是他们仅仅走三十几步,就再次从我们眼前凭空而去。这一次,鼎阵背后却久久未曾传出任何声响,有时候,没有声息甚至比尖叫更为可怕。≈1t;i>≈1t;/i>

徐佑的额角上不由得渗出了汗珠,站在原地犹豫了半晌才说道“该你动了。”

我转头看向四周之间,徐佑身边的空气忽然掀起了一层波纹,披着一件斗篷的项临像是撕开阴阳之界,冲破空间阻隔,从幽冥当中踏步而出。

“啊——”几个女生尖叫着向往外躲,却被尸兵给推了回来。

徐佑没有解释项临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我却猜了个七七八八。他说过,需要四个特殊的人,项临就应该是其中的一个,当初他被拖上了鬼船,并没死在船上,而是被徐佑给带在了身边。

从项临出现开始,我就感到他身上带着一股冲天怨气,乍看之下就像是一只地狱里爬出来寻仇的怨鬼,可我却能感觉得到,他直到现在还是一个活人。≈1t;i>≈1t;/i>

徐佑抓住项临之后,应该是把他送进了积尸地,让他沾染了一身的怨气。他把我弄到积尸地的原因,大概也跟项临一样。只不过,我们之间结局却不同。

徐佑沉声对项临说道“你进去吧!随便你怎么走,找到鼎阵出口时候,回来找我们。”

“好!”项临在跟徐佑说话,眼睛却一直看的是我,直到他转身离去,眼中如刀似剑的怨毒,仍旧徘徊在我左右。

项临很快就消失在鼎阵当中,我看向了目不转睛的徐佑道“你当初不断撩拨我的情绪,其实就是想象让我心生怨恨吧?只要,我心中怨恨滋生,我就有可能把积尸地里的怨气给吸入体内。那时候,我是不是会变成第二个项临。”

徐佑沉默了片刻才说道“对!我需要身带怨气的人去把某些东西给引出来。”≈1t;i>≈1t;/i>

我转眼看向徐佑“你有没有想过,如果项临躲在鼎阵里跟你谈条件的话,你该怎么办?”

“他敢?”徐佑下意思怒吼之间,陡然变了脸色。

我抱肩看向对方“如果。项临真的跟你谈了条件,那就说明,有人解开了你的毒丹。下一步,你该怎么办?”

“这……”徐佑顿时被我问得说不出话来。

徐佑的额角正在不断渗出汗珠之间,项临的声音忽然从鼎阵当中远远传来“徐佑,我已经找到鼎阵的出口了。”

项临开口第一句,我就知道,他已经摆脱了徐佑控制,否则,他也不会直呼其名。

本已慌张的徐佑,这一下更乱了阵脚,忍不住往我身上看了过来。≈1t;i>≈1t;/i>

项临却厉声道“徐佑,你想让我带你出阵,也不是不行,你让王欢和司若进来。只要我报了仇,马上带你们走。”

“放屁!”徐佑怒吼道“王欢不能进去,他对我来说,还有大用。”

“那是你的事儿,跟我无关。”项临冷声道“我只知道,当初是王欢逼着我死,要不是他,我也不会变成这副不人不鬼的模样。不把他扒皮抽筋,我不甘心。”

“不行!”徐佑再次怒吼道“你杀了王欢,心中的怨气就没有了。那时候,我们谁也走不出去。”

我早就知道会是这种结果。

我在鬼船上就已经看穿了项临,那个人看似有几分血性,也带着几分义气。其实他胆子非常小,要不然也不会在船上叫我下舱。而且,他所谓的义气,只不过是为了显示自己的虚荣,生死关头,他暴露出来的却是自己自私的本性。≈1t;i>≈1t;/i>

这样人绝不会认为自己有错,他只会觉得是我害他如何?一旦被他脱困,第一个要杀的人就是我。

项临冷笑道“我不管,我唯一愿望就是亲手杀了王欢,看着他在我眼前生不如死,你不放他过来,就想办法再弄一个跟我一样的人出来吧?我就怕你回不去第二层。”

徐佑猛然转头之间,脸色变得一片铁青,我们身后的大路明明就和原来一模一样,到底是什么东西让他变了脸色。

夏姬悄然靠向我的身边“路已经被封死了,你仔细看地面。”

直到这时我才现,地上沙土的颜色竟然会深了几分,要不是夏季提醒,我还真没注意这点。

夏姬道“路上被人放了丹砂,上去就会中毒。徐佑没法带人下山。一会儿,我想办法把你送到十丈开外,你跑到第二层就安全了,那是我的地盘。”

我还没来得及去说什么,徐佑已经抢先道“王欢,你准备怎么办?”

“当然是入阵!”我话一出口,夏姬就惊声道“不行,你进去也杀不了项临。”

我摇头道“就算我能跑回第二层又怎么样?还不是一样要被困在岛上?与其如此,我不如进去会会项临。况且……”

我转头看向大阵当中“况且,我从来就没把项临放在眼里,就凭他还不配当我的对手。”



第二三七章 怨气横生

项临勃然大怒“姓王的,你敢瞧不起我?”

我冷笑道“你还真说对了,我就是瞧不起你,在船上一样,在这儿也一样;你是人时一样,是鬼时还一样;就算是让你生出七十二般变化,我还是一样不把你放在眼里。”

项临快要被我气疯了“王欢,你有本事就进来,你给我滚进来!”

徐佑强压着惊喜,压低了声音道“再刺激他,把他弄出来。”

我摇头道“我说,现在就算是你当着他的面儿挖了他祖坟,把他爹挫骨扬灰他都不会出来,你信吗?因为他没有这个胆子。”

我丝毫没有去掩饰自己的声音,鼎阵里的项临自然听得一清二楚。

项临如同一只狂的野兽声嘶力竭地喊道“王欢,你给我滚进来,滚进来——你不进来,我就让你们活活困死在这座山上!我说到做到,说到做到——”≈1t;i>≈1t;/i>

“呵呵……”我冷笑之下,拉起司若大步向鼎阵当中走去。

我的确看不起项临,却没法看不起丹岛的鼎阵。我每走一段距离都会在司若手背上轻敲几下,意思是让司若记住我们一共走了多少步。

司若低声道“用步数记录阵法没有丝毫作用。你听我的话走……”

司若懂阵法?

对,司若说过,她从小就接受英才式教育,我没学过的东西,她未必没有学过;况且,狐妈也说过,阵法是探神手必修的几样东西之一。

司若带着我连续走出几步之后,忽然低声说道“我们再往前走一两步之后,肯定会被阵法分开。在这座阵法里,除了你自己,什么都不要相信,更不要相信我有危险。”≈1t;i>≈1t;/i>

司若直视着我的双眼“我是魔门少主,除了掌管生死的少司命,没人能杀得了我。无论是谁在你面前提及我的生死,你都不要相信。”

我忍不住微微一皱眉头,司若却跟我错开了脚步,仅仅两三米的距离,就像是咫尺天涯。那一瞬之间,我心中竟然升起了一种难言的不舍,好像司若再退一步,我们就将会天各一方。

司若的脚掌仅仅在我眼前挪动了半步,她的脸庞就在我视线当中渐渐模糊。直到她在我眼中消失而去,我却还站在原地注视着司若离去的方向。

那时候,我身后的一座丹鼎也悄悄挪开了鼎盖,一蓬好似流水般的黑也从药鼎边缘滑落而出,悄悄向我身后蔓延而来,与此同时,另外几尊药鼎也跟着掀开了鼎盖,成片的黑从鼎中狂涌而出。短短片刻之间,我身后就堆集起了一片好似潮水般漆黑的乱,一根根丝好像还在互相纠结游动,似乎都在争抢着想要先向我出手。≈1t;i>≈1t;/i>

我仅仅沉默了一刻之间,满地黑已经汹涌而来,层层推进着窜向了我的脚跟。

就在黑即将碰撞到我脚底的瞬间,我忽然纵身而起,直奔距离我前方最近的一座药鼎猛扑了过去。我抬腿一脚踹在了鼎身的边缘,人也借力转身,在半空当中扑向了身后的药鼎。

从我飞身而起的瞬间,地上的黑就随着我的身形怒扬而起,一股股拧成尖刺的梢犹如望空迸起的利箭直奔着我双腿倒射而来。我却在距离梢不足两寸的高度上飞掠而过,降临药鼎边缘之间猛然出腿向药鼎上踢了过去。

重达数百斤的药鼎顿时在好似木槌撞铜的声音当中微微倾斜了几分。追在我身后的黑随之一泄之下,我探脚落在了药鼎边缘,低头往鼎中看了过去。≈1t;i>≈1t;/i>

与此同时,一张只有两眼的面孔也从鼎中扬起了头来,同我对视在了一处。我反手拔出长刀,调转刀锋向鼎中凶猛扎落。长刀利刃瞬时穿透对方眉心之间,一蓬好似火焰般的红芒也在刀锋两侧喷涌而出。

我仅仅愣了一秒,就看见那张人脸上掀起的熊熊火光顺着它的面颊往四周扩散而去,方才还在我身后肆虐飞扬的黑就像是遇火的汽油,一瞬之间火光冲天而去。被烧着的黑像是落进了烈火中的毒蛇,丝丝带响地披火狂舞,原先还在它附近纠缠的同类陡然向四周飞窜,生生甩开了被点燃的同伴,向四面八方暴退而去。

两息之后,我脚下的药鼎当中烈火狂炙,高度过了一米的火舌从鼎口冲向天空之间,我不得不翻身落地,绕过火焰狂舞的药鼎,直入鼎阵。≈1t;i>≈1t;/i>

我在前面一路狂奔之间,围绕在我附近的药鼎当中同时传来了鬼哭般的惨嚎,乍听上去就像是有无数只被囚禁在鼎中的冤魂想要破鼎而出。

我仅仅跑出几步之后,一只药鼎当中就传出一声轰然巨响,重达百斤的鼎盖瞬间飞上半空,像是被旋风缠住的落叶,声带呼啸着在离地几米的高度上飞旋转,迟迟无法落地。

我下意识地向飞旋的鼎盖看了一眼,一个又一个鼎盖就在砰然炸响当中连续飞上天空,一齐往我头顶的方封锁而来。顷刻之间,我头上的天空就被飞舞的铜盖完全封闭,四周景物变得一片漆黑。

我不得不停下戒备之间,难以计数的黑已经从铜鼎当中汹涌而出,形同潮水从四面八方往我身边怒卷而至。≈1t;i>≈1t;/i>

没路了。

我只是迟疑了片刻,就被满地的黑封锁其中,除非我能像鸟一样插翅而逃,否则就只能踩着地上的丝闯一条生路。

我正想咬牙冲向最近的一只药鼎之间,我身躯一侧却忽然传来一声爆响,等我转头去看时,一尊圆形的三足药鼎不知道什么时候翻倒在了地上,直奔我身边滚动而来。

我正在震惊当中,那座被撞翻的铜鼎已经压过满地黑冲到了我的脚边。我在避无可避当中纵身而起,双脚踏住铜鼎来回挪动着方位,踩鼎向大阵边缘狂冲而去。

我本以为脚下的铜鼎能压着地上的黑带我闯出一条生路,却没想到巨鼎仅仅滚出三五米的距离就被地上的头缠住了鼎腿儿。

我脚下的药鼎重达千斤,加上滚动之力,带起的力道不会低于数千,可是它却在区区几根头的牵扯之下被拽在了原地。≈1t;i>≈1t;/i>

不好!

巨鼎仅仅一顿之间,鼎下人就顺着鼎身蔓延而上,我再想躲避也已经来不及了。

千钧一之间,我脑中忽然灵光一闪,拔出长刀狠狠往巨鼎边缘猛然劈落。刀身、鼎身在瞬间撞击之中火星四射,汹涌而来的黑却在点点星火当中猛然一顿,惊慌退去。

我却在那千钧一之间用手压住长刀由下往上抽刀而起,赤红火星顿时从我刀身边缘向刀尖上流动而去。等我从铜鼎被劈开的缝隙当中抽出长刀时,半截刀锋已经变得赤红如火,甚至隐隐带起一股灼人的热浪。

我不等刀上火光散尽,就猛挥长刀往脚下黑上横扫而去。刀尖急掠之下一道火线从我刀锋之间窜地而起,将铺陈满地的黑横切两段。≈1t;i>≈1t;/i>

落在前方的丝火光四起之间,短却在鬼哭似的惊叫声中向外抽身急退。

我来不及去看我这一刀究竟造成了什么样的结果,从我出手开始就向远处足狂奔。

那时,我虽然还没到慌不择路的程度,却可以说是漫无目的。我看不懂阵法,更不知道自己要跑到什么方向,那时候我只不过是在跟着感觉往自己认为安全的地方跑罢了。

可我很快就觉自己的感觉并不可靠——原先那些已经被甩在了身后的药鼎不知道什么时候一尊尊地重新聚集在了我身边,形同狼群般挡住了我的去路。

我双手握住长刀,小心翼翼地靠向其中一尊药鼎时,耳边却传来一声像是低语似的动静“不要碰它,往边上跑,就算是它挡着你,你也别用手推,比它快就足够了。”

我稍一思忖之下,脚下连错了几个方位,几乎是从药鼎边缘平移而出,错开对方拦住的地方,猛然向前飞奔而去。与此同时,两只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钻出来的药鼎也一左一右地从两边向我身上碰撞而来。

我再想闪避却已经晚了一步,只能咬牙向两鼎之间猛冲而去。我的衣襟紧贴着鼎身飞而过的瞬间,两只铜鼎也在我背后相撞在了一处。

我已经顾不上去看背后究竟是什么结果,丝毫不停地从几座药鼎中间夺路而逃。

仅仅几息之后,我就好似冲到鼎阵的边缘,除了一排拦在我身前的巨鼎之外,我能看到的就只剩下了一座断崖。

我无法看清崖口之外究竟是什么地方,但是我却知道,这一次算是真正无路可走了。就算我靠着劈击鼎身再次让长刀起火,也没法从原路返回,我唯一能赌的就是那座断崖不高,起码跳下去之后要不了我的命。

我再次握紧长刀准备冲阵之间,却听见背后传来一阵冷笑“王欢,你还觉得瞧不起我吗?我只不过略施小计,就能把你逼上绝路。你算什么东西?”

项临?



第二三八章 独自探秘

我循着项临的声音转头看去时,黑衣罩体的项临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在远处的一尊药鼎上,得意洋洋地往我这里看了过来。

我半扬着脑袋向对方看了过去“看不起你就是看不起你,哪怕是成神成魔,在我眼里也是一钱不值。”

项临脸色忽然一变,气急败坏地吼道“它,它,还有它……这里的药鼎、这里的怪物全都是我引出来的!我现在只要动动指头就能杀了你,你凭什么看不起我?凭什么?”

我抱着长刀冷笑道“就凭你不是汉子。”

我冷笑道“你除了能在你同学面前耍耍威风,还能做什么?那时候,尸兵就在你眼前,你敢上去跟他拼命吗?你敢自己上船去杀个天翻地覆吗?你不敢。”

“那是……那是……”项临连着说了两次“那是”,却怎么也接不上后面的话。我故意等了他一会儿,项临才说道“那是还没到拼命的时候。”≈1t;i>≈1t;/i>

“什么时候才轮到你拼命?”我冷笑道,“到了只剩下你一个人的时候,还是到了你不得不死的时候?”

我脸色猛然一沉“我告诉你,就算是到了那个时候,你还是不敢拼命,你只会跪地求饶。”

“放屁!”项临怒骂道,“你凭什么说我会跪地求饶?”

我淡淡地说道“在码头上,你能轻易被那个女孩说动,说明你对她带有好感。可是事到临头呢?你不敢站出来保护自己心爱的女人,却要把她送上死路。你觉得,我应该看得起你?”

“放屁!”项临第二次怒吼道,“当初不是她骗我,我也不会上船!”

“哈哈哈哈……”我忍不住大笑道,“男人要是栽在女人手里,除开公平较量之外,就别说谁骗谁了。人家可以下饵,你也可以不咬。忍不住三分性子,你怨得了谁?”≈1t;i>≈1t;/i>

我面带轻蔑地说道“你是怎么活下来的?跪地求饶,还是摇尾乞怜?又或者……”

“你给我闭嘴!闭嘴——”项临厉声道,“徐佑不是人,他是鬼……是鬼!”

我冷声道“你真正的仇人是徐佑,不是我。只不过,我看起来比徐佑更好对付一些,你才更恨我。你不敢去碰看起来更强的人。”

我在说话之间横起了长刀“来吧!有什么猫三狗四的本事都用出来,老子接着,也让你看看什么才叫堂堂爷们儿。”

项临看了我好半天才说道“你说得对,我的仇人是徐佑,我对付不了他……你走吧!悬崖后面就是唯一的生路,你跑出去,有机会帮我杀了徐佑。”

我抱肩冷笑道“你改了脾气了?”≈1t;i>≈1t;/i>

项临眼中怨气四溢“我恨你,可我更恨徐佑。让你活着,就是让你们狗咬狗。你滚,你快点滚……”

项临喊了两声都不见我有什么反应,忍不住怒吼道“你走还是不走?再不走,我杀人了!”

我目视项临良久才点头道“谢谢了。”

我不等对方说话就转身向鼎阵边缘飞奔而去,直到快要到达药鼎边缘时才纵身而起,踩在了其中一只鼎盖之上。

我还没来得及站稳,就听见鼎中传来一声巨响。

不好!

这两个字刚在我脑中闪过,我就被从下往上崩飞的鼎盖掀上了半空,摔下了山崖。

我在空中连转了两圈之后,忽然回身出刀,拼尽全力将长刀插向崖壁。锐利的刀锋瞬时间没入山石半尺之后,我也稳住了身形,伸手扣住岩石的缝隙,爬向了崖顶,在距离山崖一尺左右的地方停了下来,将身子紧紧地贴在山崖上等着上面的动静。≈1t;i>≈1t;/i>

片刻之后,项临果然跑了过来,站在悬崖边缘歇斯底里地吼叫道“王欢,你个王八蛋,我让你看不起我!我让你处处装逼!现在怎么样?你死了吧?哈哈哈……”

项临放我的理由虽然充分,但是我却从没相信过他。一个已经被怨恨侵蚀的人,不被逼到最后的关头绝不会跟你妥协,哪怕他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愿意跟你和解,也是为了以后的报复。

我从转身的时候就在防备着对方,这才是我能死里逃生的原因。

项临越笑越疯“王欢,你他么的死了没有?没死就喊一声,我下去救你啊!哈哈哈……”

“我没死!”我在怒吼之间,单手力,从悬崖下探出了半个身子。

项临被我那一声怒吼吓得魂飞魄散,等他转身想逃的时候,已经被我一把抓住了脚踝,生拖硬拽地拉到了悬崖底下。≈1t;i>≈1t;/i>

我扔飞了项临之后,又猛一撒手,自己也跟着往悬崖下面掉落了下去。

那座悬崖看似深不见底,实际上也只有那么两三层楼的高度,我在早有防备之下安全落地,被我扔飞出去的项临却被摔断了一条腿。

前一刻还在抱着断腿惨嚎的项临,看见我落地之后立刻变了脸色“王欢,别杀我,别杀我……上面那些怪物都听我的,我让他们下来救我们,把你送出去。”

“你给我把嘴闭上。”我抱着长刀冷声道,“从现在开始,我没让你说话之前,你要是敢出半点动静,我就砍你一刀,我倒要看看你能挨得过几刀。”

项临不止闭上了嘴,连看都不敢看我一眼,可我却能感觉得到他身上的怨气有增无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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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项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相信。

徐佑只是为了控制项临,不可能在短短几天之内就把他变成了独当一面的术士。据我观察,项临就连药鼎中的东西是什么都不知道,又谈什么控制?

项临之所以能在鼎阵当中来去自如,是因为他身上带着怨气,那些怪物的身上也有怨气,所以他才被对方当成了同类,至于说命令对方,想都不要多想。

我跟项临说话的当口,目光已经把四周扫视了几次“出来聊聊如何?你把我从山上弄下来,总不会是打算让我一直站在这儿吧?”

“我在这儿。”说话的声音从我正面而来,可我一直看到的就是笼罩在山地当中的迷雾。

我还没来得及开口,眼前的迷雾就开始层层散去,一株没有枝叶的枯树随之而出。差不多能与悬崖一齐的树上远远看去就像结满了蛛网,只不过仅有的三五根树杈上吊着的却是人的头,树杈中间还悬着一颗像是果实般的美艳人头。≈1t;i>≈1t;/i>

美人头向我眨着眼睛道“看到我,你就不害怕吗?”

我平静地说道“你能把我引下来,我就不用害怕。”

“是吗?”美人头轻轻笑道,“如果,我说我把你引下来只不过是要单独享用你呢?你只有一个人,大家分着吃太少了。”

我抱着长刀笑道“你都打算吃我了,我再害怕还有用吗?”

“无趣,无趣……”美人头微微摇头道,“你是我看见的第二个无趣的人,第一个人叫王战。”

我听到这里,瞳孔不由得猛然一缩。我爸不会连这里也来过吧?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美人头就微笑道“你不用紧张,我既然能把你弄下来,就没想杀你。你也不用总去看自己的刀柄,你这个习惯跟王战实在太像了。”≈1t;i>≈1t;/i>

我的确是在看自己的刀柄——我在鼎阵当中跟司若分别以后,没有回头就知道背后的一切,就是因为我在悄悄地看自己的刀柄。

这把御刀的刀柄上包裹着一块光滑如镜的精钢,虽然不能直接用来照人,但是想看见背后大致的情景也足够了。

我以前就听人说过,刀柄末端的精钢外套本来就是给武将防备刺杀用的东西,过去我没怎么留心,这次还真派上了用场。

我沉声道“阁下既然有事找我,我想,有些话就不应该让别人听见吧?”

美人头轻轻点头道“你说的有道理。”

项临顿时大惊失色“不不不……我什么都不会往外说的……王欢……不,那位美人姐姐,你别相信王欢,他这人一向诡计多端,而且言而无信,你千万不要相信他……”≈1t;i>≈1t;/i>

美人头像是沉思道“你说的也没错。当年,王战下来的时候,曾经给过我一个承诺。这么多年过去了,他的承诺还是没有实现。王欢,你说我该不该相信你?”

我沉声道“我爸一向一言九鼎,答应过别人的事情,哪怕是上天入地也要给人办好。如果他真没完成……”

项临抢着喊道“美人姐姐,常言道,‘有其父必有其子’啊!王战不是东西,他儿子肯定也不是东西,你可千万不能相信他。”

我冷眼看向项临之间,美人头忽然说道“项临,你一直叫我‘美人姐姐’,我真的美吗?”

“美,美……”项临忙不迭地点头道,“天上地下,只有姐姐最美!”

美人头忽然转过头来问道“王欢,你说我美吗?”

我淡淡地回答道“你的脸很美。但是,没有身子的女人,就算是再美,也是连一个子儿都不值。”

“你说什么?”美人头怒喝之间,身后的枯树之上黑气翻滚,缕缕长好似妖蛇在对方身后飞扬而起,居高临下地压向了我身前。



第二三九章 子承父业

美人头蓦然森然看向我道“我可以给你机会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项临急声喊道“美人姐姐,俗话说,‘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啊!王欢心里就是这么想的才会这么说,他就算改口,心也不会那么想啊!”

我面不改色地抱着刀看向美人头“我说出来的话,从来就不会更改。”

项临指着我的方向哈哈大笑道“美人姐姐,你听见了吧,他就是在藐视你。”

“呵呵……”美人头森然冷笑之间,漫天乱舞的黑犹如倾天箭雨铺天盖地地向我爆射而来。我避无可避之下干脆放弃了防御,怀抱着长刀看向潜在黑当中的美人头。

漫天黑声带呼啸地往我身前进击而来的瞬间,一双形同枪尖似的梢簌然逼近我眼瞳。那一刹那之间,我好似看见两根钢针狠狠地扎向了我的眼睛,即使对方锋芒未到,我的眼中也随之升起了阵阵刺痛。≈1t;i>≈1t;/i>

有人说过,生死只是千钧一,但是生死之间的恐惧却是一种永恒——在你意识还没消失之前,你将会被一直禁锢在这种恐惧当中无法解脱,那段时间对你来说就是一种堪比永恒的漫长。

我现在的情况就是如此,眼看丝向我眼中逼近,而我却只能等着剜眼之痛的到来。

转瞬之后,两缕梢全都停在了我的眼前,原先还悬在空中的美人头忽然顺着并排挺立的梢贴近了我的面孔“王战最惹人喜欢的地方就是他的眼睛,你的眼睛跟他一模一样,我真不舍得剜出来啊!”

我平静地看向对方“那你想如何?”

“我嘛……”美人头像是微微思忖之间,围在我身边的黑忽然像无数条灵蛇同时缠上了我的身躯,其中一段头更是直接勒住了我的喉咙。≈1t;i>≈1t;/i>

强烈的窒息冲向我的神经之间,悬在空中的美人头却像是一条美艳到可以令人窒息的毒蛇,缓缓游到了项临身边“小朋友,我长得美吗?”

“美,美……”项临嘴上在奉承对方,可他脖子上的汗毛却明明根根倒竖。

美人头轻声道“如果,我会老、会丑呢?”

项临的脸色变得微微青“美人姐姐真会说笑,你怎么会老?”

“女人啊,早晚会老,会变得丑陋不堪。”美人头像是带着小心地问道,“如果,我吃了你,就不会变老了,你愿意帮我吗?”

“不不不……”项临吓得脸色白,“你吃王欢,吃王欢啊!他是练武的人,他气血旺盛,你吃了他肯定会青春永驻……”≈1t;i>≈1t;/i>

美人头转脸看向我时,缠在我脖子上的黑稍稍松开了一点,刚好可以让我说出话来,她才缓缓说道“你呢?愿意让我吃吗?”

我冷笑道“捕食者不是一向不问食物的感受吗?如果可能,我只想杀你,而不是被你吃掉。”

“是啊!没谁愿意为了我死……”美人头呵呵笑了两声,身后黑蓦然暴起,从四面缠住项临的身躯,把他抻在了半空。

项临顿时被吓得魂飞魄散“美人姐姐,你不是要杀王欢吗,他在那边,就在那边啊!”

“他比你可靠。”美人头仅仅说出了五个字之后,项临就被当空撕成了几段。沐浴在血雨中的人头就像是抹上了一层妖异的胭脂,显得越诡异、美艳。≈1t;i>≈1t;/i>

美人头淡淡地说道“看来,王战什么都没告诉过你,否则你也不会到了生死关头还不亮出我们之间约定的暗号。”

我忍不住一扬眉头道“你和我爸之间有约定?不对,你们之间什么时候做过约定,你又凭什么认定我爸就是你说的王战?或许他们两个同名呢?”

美人头缓缓说道“我们之间的约定,大概快要三百年了吧!他答应帮我找回身躯,我答应帮他挡住追兵。就是如此简单。”

“至于说,我为什么认定你就是王战的后人,那就更简单了。”

美人头看向我道“只要进了这个岛,或许会死,但是,只要你能在这座岛上活过一年,就再也不会死了。哪怕像我一样只剩下一颗脑袋,也一样会活着。”≈1t;i>≈1t;/i>

我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当初徐佑扮成李青阳对我说尸兵就算只剩下一颗人头也不会死的时候,我还以为对方在骗我,现在看来,事实就是如此。

美人头面带微笑地说道“而且,这座岛上出去的人,后人身上都带着岛上的气息,血缘越近,气息也就越重。”

我沉声道“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美人头说道“挽开裤腿儿,看看你的腿。”

我弯下腰去挽起裤管,我的腿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了一片像是被针扎出来的血点。我仰头看向对方“你吸过我的血?”

“只是为了验证一下你跟王战的关系有多深而已。”美人头徐徐说道,“你的血里杂七杂八的东西不少,但是最多的还是岛上的药味。三百年来,这里只出去过一个人,那就是王战。除了他,你还能是谁的儿子?”≈1t;i>≈1t;/i>

我沉声道“徐佑不是也出去过吗?”

“他?他不算。”美人头否定道,“出去转上一圈再回来,不算离开丹岛。我想出去也一样可以。只有一甲子不归的人,才算是真正出岛。据说,这样的人只有两个。其中一个就是王战。”

美人头继续说道“王战在二十多年之前回来过一次,说是要一一兑现他的承诺。他给了无面女一张面孔,给我带来的却只有一个消息。他说,找到了我的身躯,但是他却没法把它带出来,除非我能亲自过去。”

美人头的嘴角上掀起了一丝冷笑“我现在的样子能出得去吗?王战没做完的事情,自然得换成你来做。”

我微微一皱眉头“你让我带你出去?”

“不!”美人头摇头道,“是把我的身躯带回来。”≈1t;i>≈1t;/i>

美人头不等我说话就先一步说道“这一次,我不会再像上次一样毫无保留地相信王战,我总得留下点什么能让你回来的东西才行。”

对方脸色忽然一沉“你说,我该拿什么让你回来呢?”

我心里虽然也跟着微微一沉,表面上却不动声色道“这座破岛好像真就没有什么值得我回来的东西。”

“连司若也不行吗?”美人轻笑之间,围在我身边的黑层层散去,司若的身影也出现在了那棵古树之上。

我看了一眼被黑捆在树上生死不知的司若,才脸沉似水地看向了美人头。这个时候,我再去问“你想如何”已经显得多余。

美人头看向我道“有她在,我不信你不回来。”≈1t;i>≈1t;/i>

我淡淡地说道“这个世上,为了自己活命抛弃至亲的事情并不少见,况且,司若还不是我的至亲。”

“很快就是了。”

我还没弄清楚对方想做什么,仍旧缠在我脚上的丝猛地一下将我掀飞了起来,我毫无反抗之力的情况下在空中连转数圈摔向了地面。

缠在我脚上的丝不等我身形落地就再次力,蓦然将我甩出数米。我只觉得眼前一阵天旋地转之后,整个人就像是被倾飞的麻包,怦然撞上山崖之后又在地上连滚数圈才停了下来。

等我抬起头时,却现自己被扔进了摆放着石床、石桌的山洞当中。

没等我看清山洞的全貌,司若也被涌动的丝从外面给推了进来。≈1t;i>≈1t;/i>

我起身护住踉跄而来的司若时,那颗人头也浮现在了洞口之外“至亲只不过是那么几种,夫妻自然也算其一。这间石屋虽然简陋了点,但是用来给你们当做洞房也足够了。今晚你们洞房,明天一早我放王欢离开。王欢,你不就有了必须回来的理由了吗?”

我正想开口之间,那颗人头却再次说道“如果,我明天早上过来的时候,现你们没有洞房,你们就挑一个人死吧!”

那颗美人头的话一说完,层层叠叠的黑就像是从地上涌起的云雾,封锁了整个洞口。本就狭小的山洞顿时变得黯淡无光。

外面的黑就要封死洞口时,山洞外面落进来两根红烛,那颗美人头的声音也再次响了起来“点上吧!虽然简陋了一点,但也聊胜于无。你们放心,天亮之前没人会看山洞当中究竟生了什么;天亮之后,你们想躲也躲不掉。”

那颗没人头的声音渐起渐远,我直到确定对方已经离开,才掏出火机点燃了红烛。跳动的烛光在洞中掀起一丝暖意时,司若也手足无措地向我看了过来“王……王欢,怎么办?”

司若显然是尴尬到了极点,仅仅看了我一眼就低下了头去,双手不住地搓动着自己的衣角。我像往常一样走到司若身边拍了拍对方的肩膀“船到桥头自然直。放心,不会有事儿。”

我嘴上说着没事儿,其实早已心乱如麻。如果我今晚真的想不出办法来,难道真的要跟司若如何如何吗?

不行,这绝对不行,起码这对司若就是一种伤害。



第二四零章 闯山

我坐在司若边上低声说道“那个女人究竟是什么东西?”

司若说道“应该是怨灵的一种吧?有些像是怨女,但又不像,我也说不准那是什么。”

其实,我早就知道那是什么。我爸爸留下来的藏书里有过关于鬼怪的记载,但是,我爸爸也在《百鬼录》上批了注解世上鬼怪九假一真,未见者,切不可信以为真。

《百鬼录》中曾经记载过一种怨灵,名为女。传说,女都是为人抛弃的痴情女子,每当她们想起与负心人的缠绵悱恻,就会不断地撕咬自己的身躯,直到把自己吃得只剩下一颗头颅为止。

正因为她们生前都与对方立下过“结同心”的誓言,所以她们的怨气就全都化成头,丝越长,代表着她们的怨恨越深,头既是她们的怨气,也是她们追杀负心之人的利器。

徐佑大概是知道这座鼎阵当中究竟藏着什么东西,才会将项临弄成一个类似于怨鬼的存在,要么是准备用项临的怨气引出女,将她带到鼎阵之外击杀;要么就是想让女把项临当成同类,让项临给他们找出一条安全的通道。

我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你说,那女人非要让我们成亲是什么意思?”

司若低声道“我们成了亲就是夫妻,你要是一去不还,我心里肯定会对你生出怨气,哪怕那种怨气只是一点儿,她也会通过怨气找到你。”

“鬼怪可以跨越阴阳两界,她从阴间找你,可以不受地域的限制。”司若低声道,“我想,这就是她非得让我们成亲的原因吧!”

“嗯。”我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司若却低着头说道“那我们要……要成亲吗?如果……如果,女明天早上来了,现我们什么都没做,会不会……”

司若的声音比蚊蝇声大不了多少,要不是我耳力群,根本听不见她说什么。可我现在能做什么?

装作什么都没听见?那会伤了司若的自尊。

要是像女安排的那样去做?我实在是做不出来。毕竟,我对司若没有男女之间的那种感情,这种事情可不像握手、拥抱那样的简单。

我轻轻拍了拍司若的肩膀“先等等,等我想想……会有办法的。”

我嘴上说着会有办法,可是究竟有什么办法,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啊!

司若低声道“要是一直活在这座岛上也挺好。只有我们两个,像古代人那样日出而作日入而息,不用去想什么恩怨,也不用去想什么江湖,安安静静地活着,不好吗?”

“现在不是我该安静的时候啊!”我说的是实话。还有很多的事情等着我去做,我安静不下来,也没法安静。

司若倚在我的肩上“那就让我安静一会儿吧……”

我任由着司若倚在我的肩上,脑子却在飞快地旋转着从我们上山以来的每一个细节。

我脑海当中忽然灵光一闪之下,“噌”的一声拔出了长刀。司若顿时被眼前闪过的刀光给吓了一跳“你这是……”

“这把刀有问题。”我把长刀凑到烛火之前,从上到下的连续看了几次之后,才调转刀鞘,在刀身上敲了几下,刀鞘当中很快就落下了一层红色的粉末。

“原来如此。”我忍不住冷笑了一声。

司若赶紧凑了过来“你说什么原来如此?”

我指着刀上的粉末道“有人在我的刀上动过手脚。他应该是比徐佑还要高明的丹士。”

我刚才在药鼎把长刀扎进了一个女的头颅之后,她当即被燃起的火焰烧成了灰烬。那时候我并没多想什么,只是觉得那是女被杀之后的自然反应。

当我被逼到踩着铜鼎逃生时,我只不过是赌了一下女怕火,却出现了意想不到的效果。那个时候,我就在怀疑我的刀出了问题。

金属之间的摩擦可以产生火星,也能产生一定的热量,但是肯定不会让一把精钢百炼的长刀达到像是烙铁一样可以直接引燃其他物体的程度。

只不过我一直没有时间去看自己的刀罢了。现在看来,我的长刀能够起火,全是因为刀鞘里的药粉。

药粉肯定是出自丹士的手笔,而且这个人一定离我不远,否则他也不可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往我的刀鞘里塞东西。

司若惊讶道“就算还有一个丹士在,也改变不了什么吧?”

“不对。”我摇头道,“还有人在,就说明他也想上丹岛九重天。而且,那个人并不跟徐佑一路,他们两个完全是一种竞争上的关系。徐佑着急,那个人更着急。看来,我得想办法给他点压力才行。”

我说话之间,把长刀上的药粉分成两份,将其中一份洒向刀身之后,猛然挥刀往石桌上劈了过去。点点火星从我刀下迸起时,我手中的长刀又像是被炉火锤炼般的掀起了赤红的颜色。

我不等刀上的灼热退却,便反手一刀劈向了封锁在洞口上的黑。层层丝遇火即燃,从中间开始崩向两边。那颗美人头的怒吼也随之而起“你们想要作死吗?”

我手提长刀贴在洞口边缘沉声说道“那位朋友,你让我帮你办事儿,总得告诉我你的身躯在什么地方吧?如果你的身子已经被自己吃了,我上哪儿去找你躯骸?”

那个美人头厉声道“你是王战的儿子,他会什么都不告诉你?”

我沉声道“我要是有儿子,也未必会什么事儿都告诉他。”

外面的美人头不由得沉默了下去,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说道“如果,我告诉你,我名叫貂蝉,你相信吗?”

我忍不住微微一愣。

外面那颗人头虽然美艳至极,但是说她是貂蝉,我却不敢相信。

貂蝉本来就是一个极有争议的人物。先,正史当中并没记载过貂蝉其人。据今人考证,貂蝉本名任红昌,15岁时入宫,专门掌管汉代时官员帽子上所戴的一种装饰物貂尾、蝉羽,所以人们唤她为貂蝉。《三国演义》中貂蝉的原型很可能就如罗贯中所写,是王允的一个婢女。

至于貂蝉在吕布死后的去向,也成了一个谜团。有人说,貂蝉被曹操收入了铜雀台;也有人说是被曹操赏赐给的了关羽,关羽不被美色所迷,将貂蝉斩,后世戏曲当中也就有了《关羽月下斩貂蝉》。

我沉声道“你大概是说笑了吧?我就当你是貂蝉吧,你身上的怨气是哪里来的?来自董卓?他早被吕布杀了。来自吕布?吕布当年为了你不肯突围,结果被吊死在白门楼,你会对他产生怨气?”

貂蝉冷声道“这个不是你该问的事情,你只要负责找回我的身躯就行。”

我笑道“你总得给我一个大致的位置吧?”

貂蝉说道“我只知道王战说过,我的身躯藏在美人冢,至于那是什么地方,我也不知道。”

我冷声道“你这也不知道,那也不知道,让我怎么去找你的身躯。你干脆还是杀了我算了,免得那么多麻烦。”

貂蝉冷笑道“王战能找到的地方,我相信你也能找到。你用心点去找就行了,还需要说得更多吗?”

我沉默了片刻才说道“我总得先证明你就是貂蝉吧?”

貂蝉的声音顿时一冷“你想要怎么证明?”

我悄悄撒开了握着药粉的手掌,暗红色药粉顿时顺着我的刀锋往刀尖上流落了下去,在短短片刻之间覆盖了整个刀锋。

我不动声色地对洞外说道“传说,貂蝉没有耳垂。我想看看你究竟有没有耳垂。”

相传“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的四大美人,各自都有一定的缺陷,貂蝉的缺陷就是耳朵小,而且没有耳垂。貂蝉为了掩饰自己的缺点,明了耳坠。传说,戴上精美的饰加耳坠,在月光下更是风情万种,似天上翩翩起舞的仙女堕落凡尘。

洞外的貂蝉顿时不悦道“你不觉得自己的要求太过无理了吗?”

“不觉得。”我沉声道,“事关两个人的性命,我想确定你的身份难道也错了?”

貂蝉强忍怒火道“好,我就给你看看。要是你看过之后再推三阻四,就别怪我心狠手辣了。”

我眼看着封锁在洞口上的丝层层打开之间,转头向司若喊道“媳妇儿,把蜡烛给我拿过来。”

本来已经拿起蜡烛的司若,手掌却在这时轻轻抖了一下,红色的蜡油一下滴在了她的手上。

我顿时吓了一跳。

如果等门口的丝全部打开,貂蝉马上会看见我拎着刀站在门口,她就算再傻也会猜到我想做什么。我唯一可以出手的机会就是丝要开未开的那一瞬间。能不能在最短的时间引燃刀上的药粉,全靠这点烛火了。

司若的动作稍慢一点,我就会功亏一篑。我看向司若之间,她也快步往我身前走了过来,可是她手中的烛火却也被她带起的气流当场吹灭。



第二四一章 闯山2

司若的脸色微微一僵,马上又开口说道“你的火机呢?我帮你点火。”

外面的貂蝉冷声说道“你要点火干什么?以你的眼力看不清我的脸吗?”

“事关生死,我总得谨慎一些。”事到如今,我能找到的理由只有这么一个了。

貂蝉的声音隔着一层布幔似的黑传了过来“你的理由太牵强了。除非你的眼力不及王战三成,否则,不可能看不清我的样子。”

貂蝉的声音里已经带起了丝丝杀气——她开始怀疑我了。

司若却在这时大步走了过来“王欢,你让开,让我看看……”

“你看什么?”我下意识地问出一句话之后,司若忽然朝我瞪了一下眼睛“女人看女人,肯定比男人看女人仔细。你一边儿去。”

“哈哈……”藏在丝背后的貂蝉忍不住笑道,“刚刚改口叫了‘媳妇儿’,醋劲就来了吗?不过嘛,她的话说的也没错,女人看女人和男人看女人的确不一样。”

男人看女人,第一眼往往是看她给自己带来多少惊艳,如果没有人事先提醒,他们通常不会在惊艳之余刻意去找对方上的瑕疵。

女人看女人恰恰相反,越是漂亮的女人凑在一起,越是会在最快的时间里找到对方上的瑕疵。

所以有人说,任由男人打量的女人未必是美女,敢随便让女人打量的女人,才是真的自信。

貂蝉哈哈笑道“王欢,你退后吧,你媳妇儿看得肯定比你仔细。”

我刚才故意喊司若“媳妇儿”,只不过是为了迷惑貂蝉,却没想到会在这里收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司若轻轻推开我道“还不赶紧把火机给我?”

我一言不地把火机递给了司若,她也点起烛火站在了我和貂蝉的中间。

司若手里举着的烛火刚好在她脸颊一侧,无论我从哪个角度出刀,烛光都足够引燃刀上的药粉,可是那样一来,貂蝉濒死反击的对象就成了司若。

司若刚才是故意熄灭的蜡烛?

我震惊之余,甚至忘了去听貂蝉在说什么。

司若轻轻摇了一下蜡烛“王欢,有些事,你是看不懂的,哪怕你练出一双神眼,也有看不见的东西,就像你面前的女人。”

貂蝉呵呵笑道“男人啊,永远看不明白女人……”

“我知道!”我怒喝之间,一脚扫向了司若的脚踝。

司若没有想到我会忽然出手,毫无防备之下被我一脚撂倒在地,她却在倒地之间扔出了手中的蜡烛。

烛火摇曳的红蜡飞上半空的瞬间,我手中长刀雷霆刺出,刀尖穿透烛火的瞬间,熊熊火光也从刀尖开始向刀柄的方向逆行而去。刹那之后,炫目的烈火就在刀柄护手上崩飞而起,我眼前的一切在火光遮挡之下变得赤红如血……

我的眼睛虽然看不见刀锋所向的结果,但是刀柄上传来的触感却告诉我,我那一刀并没刺中目标。

我那一刀虽然快如雷霆,却还是慢了一步,我放倒司若的那一脚引起了貂蝉的警觉。如果没有那一脚,我肯定能一刀贯穿对方的头颅,可是,现在我只能去赌人头躲闪的方向。

“杀——”我怒吼之间脚下连进两步,手中刀拼命往前刺出。

从我第一次跟貂蝉交手的时候我就看出了她的破绽。她的力量虽强,却没有多少跟人交手的经验,攻杀之间破绽百出,只不过她用力量弥补了这些缺陷而已。

一个不善于近搏杀的人,乍见刀尖刺来,不是往后躲闪就是用手去挡,我赌的就是貂蝉不会随机应变,只会惊慌后退。

仅仅刹那之间,我手中刀锋呼啸的利刃就向前突进了半尺,我只觉得自己的刀锋像是刺中了什么东西。刺耳的鬼哭在我前激dang)而起时,密如暴雨的丝同时向我前飞刺而来。

一根丝的力道可以忽略不计,可是千根万根的丝汇聚在一起产生的力道却足以开碑裂石。那一瞬间,我像是被万道钢针同时刺进了躯,又像是被重锤击中了躯,整个人倒飞而起,直奔几米之外摔飞了过去,手中长刀再也把持不住地被我扔向了远处。

我的人还没落地,就看见司若纵而来,接住了空中落下的钢刀,举刀过顶向我前力斩而下。舞动着火光的刀锋在距离我几尺的地方当空劈落之间,仍旧扎在我前的黑立时被刀锋崩断,我随之倒在了地上。

我的人还没爬起来,就看见洞口燃起了冲天大火,貂蝉上的丝无尽无际,以黑做为燃料也同样无边无沿,被貂蝉引动向洞口扑来的鬼哭无休无止。

我勉强撑起躯“司若,突围,我掩护你……”

司若一手提刀一手架住了我的胳膊“走!”

我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司若扛住一只胳膊强行冲进了火海。

熊熊烈火从我们两个上掠过之间,我只觉得上的皮肤被火烧得滋滋作响,难以忍受的剧痛像是成千上万的钢刀在上来回切割。一开始我还用手去挡着司若的面孔,不久之后,我就觉得自己的手掌像是失去了知觉,甚至不知道自己的手有没有搭在司若的肩上。

司若一直扛着我跑出不知道多远才把我扔在了地上,我还没等起来就被司若给按了回去,压在我的上拼命地拍打我衣服上的烈火。

“司……”我刚刚喊了一个字,头上就重重的挨了一下,当场昏迷了过去。

等我醒来的时候,上已经被换上了一古代丹士所穿的衣服,全上下不仅感觉不到火烧之后的剧痛,反倒透着丝丝凉意,就好像是有人用凉水给我擦了一遍子。

“司若!”我第一眼看见的就是同样穿着道袍背对我坐在远处的司若,等她听见我的声音才慢慢回过了头来。

司若的脸上蒙了一层白色的麻布,原本像是画在她脸上的两道弯眉早已经不知去向,只留着两道被烧红的皮肤,要不是那双熟悉的眼睛,我甚至不敢相信那是司若。

我颤声问道“司若,你的脸怎么了?”

司若下意识地碰了一下自己脸上的白布,才用沙哑的声音说道“我没事儿……”

“我看看……”我的手掌还没碰到司若的脸颊,后者就飞快地躲到了一边“不要看好吗?给我留下一点自尊吧!”

司若从没这样哀求过别人,哪怕是她化名董小唯时,也一样不会如此。

我仅仅停顿了几秒就低声怒吼道“我的上怎么会没有伤?你找到了伤药对不对?为什么不给自己用?”

司若摇头道“我用了没有效果。那边还有伤药,不信你看。”

我顺着司若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那边只有两具已经散碎在地上的尸骸。

从地上的痕迹看,那两具尸骨原先应该是盘坐在草丛当中,直到被司若剥去了衣服才会散落在地。距离尸骸不远的地方确实放着一个还剩下小半药膏的陶罐。

我不懂药,却能分辨出药膏的味道,罐子里装的就是被司若抹在我上的伤药。

伤药对我有效,为什么对司若不行?

我暴怒之下一脚把陶罐踹了个粉碎,可我的心却像是被生生撕裂了一样剧痛难当——罐子下面根本就没有什么药膏,有的只是一层带着药味的草叶罢了。

不是药膏对司若无效,而是不够两个人用,司若为了救我,放弃了自己的面孔。我暴跳如雷地吼道“你傻呀!我这张脸值钱吗?一个老爷们儿要什么脸?你……”

我吼到一半就再也说不下去了。我在司若的眼里看到了笑意,就像是过去每次恶作剧之后的得意,只不过,这一次她付出的代价太大了。

我缓缓放下手道“走,咱们一起闯山。我就不信丹岛上没有能治好你的灵丹。”

司若指了指那堆骸骨背后“那边有半截石碑,我觉得……”

我顺着司若手指的方向找过去之后,果然看见上面用小篆写成的留书一方可载千古事,一丹可屠百万兵。一人可上九重台,一简可留万世。

什么意思?

我脑中飞快地闪过了无数个念头,大概也看明白了留书上的意思。说的简单一些,不管来了多少人,只有一人能登上丹岛的九重天,剩下的人就只能被留在山下,成为铺路的冤魂。

我思忖之间,脑中忽然灵光一闪“司若,你过来帮我。”

司若道“你要做什么?”

“杀人!”我把石碑扛了起来,飞快地跑到山坡边缘,把石碑埋在了土里,小心弄好附近的土坑,才飞快地退回了山上,跟司若一起趴在了草丛当中,“等会儿徐佑他们就差不多该来了吧?”

司若不解道“你想做什么?”

“你让我想想……”我看向司若道,“你会用毒吗?”

“不会。”司若摇头之下,却猛然醒悟了过来,“我会布阵,布阵的效果差不多也一样。”

“那就布阵,越快越好!”我说完一句话之后就趴回了草里。



第二四二章 闯山3

没过多久,我就看见徐佑带着人从远处慢慢向这边摸索了过来。

山下的大火虽然已经停息,但是火焰过后的浓烟还在山间弥漫,被我立在山坡上的石碑就好像是飘dang)在迷雾间的鬼神,冰冷森、俯视众生,石碑之下偶尔迸起的火星又凭白给它增添了几分狰狞。

徐佑还没走到石碑近前就停了下来“一方可载千古事……这是什么意思?这是什么意思……”

徐佑忽然猛一回“你们几个给我上去。”

“不……”一个游客刚说了一声“不”字,站在他后的将军尸就手起刀落,把他的人头砍落在地。

徐佑厉声道“谁敢不听,他就是榜样。现在,给我上去。”

几个游客战战兢兢地走向山顶时,我低声向返回来的司若问道“你布的是什么阵?”

“杀阵。”司若压低了声音道,“我是用藏在那边草丛里的金丹布阵,他们不走进阵里,看不见阵法在哪儿,等到看清了就已经来不及了。”

我正要说话时,司若低声问道“是不是觉得我不该滥杀无辜?你是探神手,我是魔门妖女,不在乎这些。”

我正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时候,山坡上却忽然传来了几声惨叫,刚刚上山的几个人还没接近石碑,就接二连三地从山坡上滚落了下去。

徐佑随手拎起一具尸体,再次喝道“蒙住他们的面孔,让他们憋着气往山上走。”

几个尸兵纷纷扯开了衣服,缠住了剩下几个游客的口鼻。徐佑扬手怒喝道“弯弓搭箭,谁敢扯掉布条,就给我死谁。”

尸兵拉满弓弦,瞬时间对准了游客的脊背。仅剩的几个人拼了命地往山坡上跑了过去,他们不能不跑,就算没有弓箭的威胁,他们在无法呼吸的况下也坚持不了多久。

几个人还没等冲过带着火星的地带,再一次纷纷倒地。我这次才注意到了他们的脚掌,有人的双脚似乎在一瞬间肿大了几倍,已经把鞋帮给撑开了不少。

我明白了,司若不仅用丹药布置了阵法,还把一部分丹药给扔进了火里,被火焚烧之后的丹药自然散的毒,才是最为致命的杀手。

徐佑的脸色不由得变得铁青一片“几位探神手的朋友,现在是不是该你们动手了?”

桃小妖上前一步道“如果我说‘不’呢?”

“那就是死!”徐佑扬手之间,桃小妖忽然打出了一个手势,站在桃小妖对面的徐佑顿时连退了三步,“你也是丹门的人?”

桃小妖抱肩道“你说呢?你以为,你那点把戏真能步步为营?如果不是我在暗中帮了你几次,你在放传单的当天就会被王欢揭穿。”

徐佑冷笑道“我怎么看不出你在帮我?”

桃小妖道“你给那个叫小美的人下的是烈毒药,如果她直接死在了王欢面前,王欢马上就会怀疑你不是探神手,那时候,你想走都难。”

“要不是我压制了你的毒药,又控制着对方说话,骗过了王欢,你以为他会让你轻易离开?”

桃小妖上前一步道“你扮成李青阳时,王欢不是没有怀疑过你,而是我故意放走了薛雨露,再转移王欢的视线,否则的话,你以为他不会出手对你试探吗?”

徐佑不自觉倒退了两步之后,才强硬说道“就算没有你,我也一样可以应付。”

“是吗?”桃小妖道,“那我怎么没见你应付得了无面女?你当着她的面把王欢送进鼎阵时,无面女没有任何反应,是因为她最终的目的也是要上九重天,自然不会阻止王欢探路。但是……”

桃小妖话锋一转道“你对王欢见死不救,就触碰了无面女的底线。你真以为,光凭你手上的那点丹药就能bi)走无面女?没有我在背后帮了你一把,你现在已经是个死人了。”

徐佑冷声道“那又如何?我现在……”

桃小妖不等对方把话说完就反问道“你想说,自己控制着两队尸兵就能让我任由你宰割是吗?你为什么不回头看看?”

徐佑转头之间,他后的尸兵已经分成了两队,战力更盛几分的唐军飞快地贴向了桃小妖的侧。

桃小妖冷然道“实话告诉你,你控制尸兵的那点手段,我也会用,毕竟我们师出同门。”

站在远处的阮大龙和薛雨露虽然没有说话,却紧紧地靠在一起,摆出了戒备的姿势。离他们稍远了几分的郭阳还没来得及跟他们靠拢,就被尸兵给bi)回了原地。

徐佑和桃小妖谁也没去多看他们两个一眼。徐佑紧盯着桃小妖道“你想怎么样?”

桃小妖说道“先联手,后斗丹。”

徐佑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道“我要现在斗丹。”

“你有点傻。”桃小妖摇头道,“你敢肯定封锁我们去路的是丹岛之人吗?我觉得,更像是王欢的手笔。”

我听到这里,不由得微微一惊。我不怕徐佑,是因为他只善于布局,却不善于短兵相接。从他在鼎阵之外的表现上就能看得出来,他在急智上十分欠缺,一旦事出他原先的预想,他就没法应付。

我故意在丹岛的三四两层之间布置迷阵,为的就是bi)住徐佑,让他方寸大乱,我才有机会将他生擒活捉。

徐佑也是丹士,他虽然没法让人长生不死,但是我不相信他连治疗烧伤的药都练不出来。

可是桃小妖的出现却打乱了我的计划。我早就知道还有一个丹士藏在队伍当中,我一直把那个人当成了薛雨露,从始至终只有她在积尸地时接近过我边。

那时候,我的长刀已经出鞘,她正好可以在我的刀上做点手脚。

可我万万没有想到,那个隐藏起来的丹士会是桃小妖。

我脑中思维在飞快转动之间,徐佑已经开口问道“王欢应该已经死在大火里了,他怎么可能跑到我们前面去布局?”

桃小妖道“你别小看了王欢。他不是一个任人摆布的人,以他的格,恐怕在入阵之前就已经想好了要借着鼎阵脱。如果他没死在鼎阵里,在这儿布局的人就是他。”

糟糕!

我进入鼎阵的时候走得太痛快,没想到竟然引起了桃小妖的怀疑。

徐佑争辩道“胡说八道。这几个人明明死在了丹毒上,王欢根本就不会用丹。”

“就因为他不会用丹,我才怀疑是王欢在布阵。”桃小妖道,“你自己好好看看尸体。”

徐佑低头看向尸体时,我也往尸体上看了过去。第一批死去的尸体已经开始快腐烂,第二批尸体却还保持着原状。

我没看出什么,桃小妖却说道“如果是丹岛上的人布置了这座杀阵,他们会把两种对冲的丹药放在一块儿吗?”

“如果刚才上去的不是普通人,而是一个内家高手,他完全可以趁着两种毒对冲的瞬间,用内功压制药,那时候,他们未必会死。”

我忍不住看向了司若,后者的眼中也满是无奈。司若也不懂用毒,这才把丹药放错了位置。

徐佑终于服软道“那我问你,现在该怎么办?”

桃小妖伸手一指阮大龙和薛雨露“让他们两个上去,他们和王欢一样同为探神手,让他们探路再合适不过。我不信王欢会陷害同门。”

徐佑冷眼看向对方道“你们两个上去。”

薛雨露刚要说话,将军尸就把长刀架在了郭阳的脖子上。徐佑冷声道“你们要是不想看见自己的同伴被我刀刀凌迟,最好赶紧往上走。”

阮大龙和薛雨露对视了一阵之后,才无奈地收起兵器,一齐走向了山坡。

我连着皱了两次眉头,才压低了声音对司若说道“你看在这里,我去山上看看。”

司若低声道“我可以不顾他们两个的死活吗?”

“你活着,才最重要!”我扔下一句话,飞往山上退出。

我一直趴在草丛中没有抬头,度自然要比原来慢上很多。我仅仅挪出百十多米,就听见薛雨露声嘶力竭地喊道“王欢,是不是你,是不是你在布阵?阮大哥要不行了……是你就出来啊!”

“阮大哥没有对不起你,他还救过你啊!”

薛雨露的哭喊一声声传过来时,我忽然加快了脚步,形如电地往山坡上猛冲了过去。

我加快度,只不过是为了破局,丝毫没有逃避现实的意思。

我不是什么英雄,更不是什么圣人,我未必会滥杀无辜,但也不是为跟我无关的人慷慨赴死。

为、为义,我可以拼命,为了一时的感动我也可以赴险,但是,让我为了一个原本就没什么好感的人,冒着暴露司若的危险回去玩命,甚至把自己陷入两难之境的事,我肯定不会去做。

我没那种大义。

我连续几次加快脚步之间,终于看见了一座横栏在山坡上的城墙。这座两边全都无法望到尽头的城墙才是丹岛的第三层,我要找的地方终于到了。

我闯还是不闯?



第二四三章 城中陈兵

青石垒砌的城墙居高临下俯视山峦,死死扼制进山要道,这分明是为了防御山底的设计。

可是这个位置未免……

我脑海当中不由得生出了一个想法丹岛其实不是九层,而应该是分为上下两层,下层是丹岛上变异的怪物占据的领地,上层才是丹士的地盘。

上层的丹士用一座城墙把丹岛一分为二,这座城墙就是用来抵御怪物的进攻、守护丹士安宁的防线。

我这样直接冲上来,不是等于把自己暴露在了对方的强弩之下?

我躲在草丛里观察了好一阵子,却不见城头有人出现,不由得一皱眉头。

按照常理,这个时间应该有士兵巡夜,可是墙头上不仅空无一人,就连照明的火光都看不见一点。城上之人凭什么监控全岛?况且,刚才丹岛三层火光冲天,难道城上的丹士丝毫不见?

还是说,这座岛上已经没丹士的存在了?

我试着摸到城下,沿着墙壁看向城头之间,看到的却是墙上大大小小的缺口。我随手往墙上的缺口比了一下,那道好似用铁签生生开凿出来的坑洞足有脚掌大小。

如果有人想要攻城,甚至不用借助云梯,只靠墙上坑洞就足够攀上城头了——这里被人攻打过……不对,攻城的不是人,人力不可能在城墙上开凿出像蜂窝一样的凹槽,那分明是有什么东西用指爪生生抓碎了城上的青石,强行攀上了城头。

这难道是一座死城?

我回头往司若的方向看了一眼,那边没有什么动静,说明司若的杀阵还没被攻破,我还有时间从容布置。

我犹豫了一下,才抓住墙上的坑洞飞快地攀上城头。

我双脚没等落地,就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城墙上并非没有士兵,数以百计的士兵全部背靠着城墙内侧跪坐在地,一支支青铜长戈整整齐齐地摆放在士兵手边,随时可供他们起迎敌。

数百士兵不言不动却军容整齐、军威犹在,仅凭着整齐的阵容就足以让人心惊胆寒。

我小心翼翼地从城头上落下去,紧贴着外墙挪动了几步,就看见一支横放在地上的紫色大旗——齐。

齐?这是齐旗?

对,这些士兵全都使用青铜戈,他们至少来自西汉之前。

青铜戈从殷商时代直到战国时期都是军队主战兵器,尤其是车战,长戈更是必不可少,秦代仍在使用,直至西汉时期才被淘汰。

这批士兵的兵器以长戈为主,说明他们应该来自于前秦。

战国时期,阳家学说盛行,各大诸侯国的旗帜颜色与服饰主色都极有讲究。据说,战旗的颜色就是该国的天赋德命,比如,崇尚水德的秦国,从战旗到军服全是黑色。

齐国,姜齐仍然以天子之德为德,旗帜、服饰皆为红色,田齐时代改为紫色。

齐士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齐国也有丹士闯岛?

不对!

我脑中忽然灵光一闪。

徐福就是齐国人。

徐福,字君房,是秦朝著名方士、道家名人,曾担任秦始皇的御医,出生于战国时期的齐国。

徐福受命出海寻找不死仙药的其中一个说法就是为了保存齐国血脉。相传,徐福带走的五百童男童女大多数是齐国后裔,他出海寻药是假,想要保存齐国血脉才是真。

徐福来过这座岛?

至少徐佑是这么说的。

徐福最终的去向,普遍认为是去了本,但是,《史记》记载秦始皇大悦,遣振男女三千人,资之五谷百工种种而行。徐芾得平原广泽,止王不来。

这里的徐芾就是徐福,但是司马迁为何将徐福改名,不得而知。

司马迁的意思是,徐福找到了一个“平原广泽”,也就是水草丰美的地方,自立为王,再不回来。可是所谓的“平原广泽”究竟是什么地方却不得而知。

更为重要的一点是,既然徐福在海外自立为王,那么司马迁又如何知道徐福找到了“平原广泽”之地?难道,徐福的手下曾经返回中土,向秦始皇报告了徐福的去向?

徐福会许手下返回?还是说,仅仅几个人就能在航海技术极为落后的秦代远渡重洋?

这些都不现实。

也正是因为《史记》当中语焉不详的记载,才让徐福的去向成了千古悬案。

难不成,《史记》当中所记载的东西也是一段“探神密码”?

我反复思忖了几遍之后,脑袋里竟然冒出了一个奇怪的想法——徐福在算计秦始皇。

秦始皇虽然统一了六国,但是六国贵族在民间仍旧潜藏着庞大的力量。

如果徐福的移民说成立,那么,徐福就是藏在民间的六国贵族之一。否则,徐福凭什么能收罗到那么多属于齐国的童男童女?

秦始皇是华夏帝王中最为强势的几人之一,如果他知道徐福在海外自立为王,会不会派兵征讨?答案是肯定的。秦军出海,国内空虚,不正是六国贵族起事的机会?

再往深处想,如果徐福以丹岛作为饵,会不会让秦始皇相信这里就是蓬莱?如果徐福能设计让始皇御驾亲征,秦国必亡。

这座城墙易守难攻,加上丹岛之下层出不穷的杀局,秦军一旦陷入丹岛,不就正应了那句一丹可屠百万军?

我忍不住顺着城墙往城中看了过去,黑漆漆的城墙底下竟然停着三艘楼船。其中一艘楼船正对城门,船舷两侧强弩并列,无数甲士跪坐两侧,赫然一副严阵以待的架势。

如果徐福真的在这艘船上,他一定是在楼船的中心。

我目视楼船主位之间,眼前不由得一阵恍惚。我的目光仿佛是瞬息千里,穿越了时间与空间,和端坐在楼船中心的古尸对碰在了一处。

我在城头,他在船舱,可是我们两人的目光却像是毫无阻碍地凌空交集。

那一瞬间,我竟然看到了对方嘴角上掀起一丝笑意。

“爸爸!”我一下子喊出了声来。

楼船当中那穿道袍的古尸,竟然和我爸长得一模一样。

不对,那就是我爸!

或许,我会认错一张脸,可我绝不会认错那双眼睛。

我曾经无数次地跟我爸对视,他的目光,我再熟悉不过。

我手压着城头想要跳下楼船之间,我后却忽然传来一声巨响。等我回头时,半边山峦轰然开裂,龟甲似的裂痕遍布山坡,形同狼烟似的黑气一道跟着一道冲天而起之间,原本已经熄灭的山火瞬间重燃,一片片火星从地缝两侧掀起的烈焰骤然化成燎原之势,向山顶狂卷而来。

地火?

不会是火山喷了吧?

我顿时被吓出了一冷汗。等我再往下看时,却看见司若已经被困在一块像是孤岛一样的岩石上,炸裂的地缝在司若边纵横交错、火光四溅,司若已经变得岌岌可危。

“司若,坚持住!”我左手按住城头,纵往楼船上跳了下去。我的双脚同时踏上船板之后,拼命跑向了船舱“爸,爸……我是王欢,帮我一下,帮我一下啊!”

我爸的声音在船舱当中响了起来“全军备战,听他安排。”

原本坐在船板上的尸兵轰然而起,目露血光地向我上看过来时,我猛地一转形,用手指向了城门“冲出城去。”

两个尸兵快跳出船舷绕向船只背后……

我刚刚听见船尾传来了一声像是铁索崩断的声响,斜压在山坡上的木船就在轰然加之下往城门上碰撞而去。

城门带起的影刚刚盖过我的头顶,我就翻扑倒在地上,用双手抱住了脑袋。下一刻间,楼船撞上城门的巨响就在我的头顶蓦然掀起,成片木屑形同暴雨当空砸落。

我早就看出楼船高出了城门不少,想要快出城,唯一的办法就撞坏楼船。

短短一瞬之间,船上的木楼就被城门给削平了一截,巨大的木船顶着半段掀了盖的船舱,风驰电掣般地冲下了山坡。等我抬起头时,楼船已经冲到了距离司若不足五十米的地方。

“司若,坚持住!”我抓住船头上的一截绳索,纵跳出甲板,拼命向司若dang)了过去,抓住司若的手掌将她给拉上了半空。

我和司若还没稳住形,楼船就从司若所在的岩石上碾压而下,我眼看着石块在船面前四分五裂之间,厉声喊道“想办法把船停住!”

我知道自己不可能在地火当中来去自如,只能让船强行冲过地火。可是,木船收不住前冲的势头,我们还是要被烧死在山上。

我吼声刚落,船尾的位置上就传来一阵阵铁锚抛落的声响,船上的尸兵是想用船锚拖住船,可是冲向山底的木船仅仅停顿了一下,就再次向山底俯冲而下。

熊熊烈焰虽然被船头劈向两边,灼人的浪仍旧蒸腾四起,我再次怒吼道“拉我上船,快点!”

船上的尸兵飞快地把我拽向船头时,整艘木船已经冲进了火海中心,不论我看向何处,看到只有赤红光芒。



第二四四章 两难之间

我大步走向船尾“把所有弩箭都给我退到船尾去,弓开满弦,对准山顶,快……”

如果说,这艘船上还有一个人能活,那就只剩下司若了。

司若的轻功不在叶寻之下,只要给她足够落脚的地方,让她飞纵百米绝对不成问题。我让尸兵推上来的劲弩,就是给司若准备的垫脚。

船上全都是可以轻易穿土制城墙的大弩,只要cao)作得当,司若应该可以落到安全的地带。

司若刚想说话,我却先一步开口道“你拿着我的虎头进城,那里还有两艘船,让他们想办法过来接我。我能不能活,就看你了。”

司若愣了一下之后,才勉强点了点头。

“弩箭准备!”我抬手怒吼之间,后也传来了一声低吼“她不能走!”

“爸?”我骇然转之间,我爸已经从楼船上走了出来。他不是应该已经下船了吗?

我爸往前走了几步道“她在,你才能活;她走了,全船的人都得跟着她死。”

我爸抬手指向了船下的火海“这片火海不是无解,只要有人被扔下去祭祀神明,火海自然会消退,而她,就是唯一的祭品。”

“不行!”我下意识地喊出两个字之后,抬在空中的手掌却怎么也落不下去了。

我爸沉声道“我知道你舍不得她死,否则,你也不会冲下来救人。可我也不希望你死。你自己决定吧!”

我转头看向司若之间,她却微微地低下了头去。

司若知道,为了她,哪怕是刀山火海我一样不会退缩,这已经不需要再去验证什么了,可是船上还有一个人,一个对我至关重要的人。

我爸本来可以在我催动战船的时候就跳船而去,可他还是跟下来了,他不放心我独闯火海。

他们两个谁都不肯说话,也都在等待着我的选择。

可他们越是沉默,我就越是进退两难。

这和有人问你“你妈和你老婆一块儿掉进水里,你会救谁”有什么区别?

这本来就是一个无解的难题。想出这道题的人,不是疯子就是个变态。

或许,有人会自作聪明,说我救谁,然后跟另一个一块儿死。

即便如此,那也是一种对感的背叛。况且,既然已经做出了选择,就不可能再出现陪谁一起死的况了,因为他从选择的那一刻开始就代表着他在上岸之后会被他选择的感继续牵绊,除了站在岸上放声嚎哭,绝不会再跳下水去,一起去死了。

可我现在就是被bi)到了这种境地,甚至连自作聪明的机会都没有。

我双眼通红地看向我爸,他却缓缓闭上了眼睛,坐在船上,任我怎么喊他都不往我上多看一眼。

我转头看向司若时,她却仍旧低着头“王欢,我……我尊重你的选择……”

“我……”我猛地撒开了司若的手掌,慢慢往我爸边靠了过去“司若……”

我本来想跟司若说些什么,可是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来。

司若就孤零零地站在甲板中间,像是一个被人抛弃的小孩,孤单、无助,却又不知道该向谁呼救。

我一步步退到我爸边,忽然一下抽出长刀,反手往他上砍了过去。对方在毫无防备之下,被我一刀砍成了两段。

司若一下子愣住了“王……王欢……”

我手里提着长刀纵声怒吼道“司命,你给我滚出来!特么的,你这么干有意思吗?”

司若惊恐叫道“王欢,你在说什么?”

我连喊了两声都不见附近有人反映,我猛然举刀指向了司若“司命,你再不出来,别怪我不客气了。”

司若连退了两步“王欢,你究竟在说什么?你是不是已经……已经疯了?”

我举着长刀一步步往司若边走了过去“司命,你还想玩什么花样?”

“我是司若啊!”

司若话没说完,我忽然举刀往她头顶狂斩而下。凛冽刀锋即将触碰到司若头顶时,我耳边忽然传来一声冷笑,我四周的一切就像是被那声冷笑蓦然击碎,荒岛、火海、战船、尸兵都在一瞬之间炸成了碎片,轰然崩落。

我眼前一黑之间,却听见司命喊道“不用装死了,你刚才不是很狂吗?”

我缓缓睁开眼时,第一眼看见的就是酒店的天棚。

我还是躺在与司命第一次相见酒店当中,司若像是个做错事的孩子,坐在我旁边那张上搅动着手指,两只眼睛丝毫不敢看我。

阮大龙、郭阳、薛雨露、桃小妖、项临……除了徐佑之外,所有我在丹岛上见过的人全都坐在屋里。

我从上坐起来时,脸上仍旧是没有五官的无面女飞快地从我上拔出几根银针,转向司命道“主公,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司命轻轻摆手道“你下去吧,我和他们有话要说。”

无面女走出房间之后,司命却坐在原处一言不。司若低声说道“刚才……刚才我们全都陷入了梦境,那个没有面孔的女人就是魔门心魔堂长老,她对我们施展了心魔秘术,把我们带入了梦境。”

我微微点了点头道“我们进入梦境多久了?”

“梦境过去几天,我们就入梦几天。”司若说话之间,我已经看见了自己手背上的针孔,等我再往房间里看时,大概也明白了几分。这几天,司命他们一直在用输液的办法维持着我们的生机,难怪我起来之后会又渴又饿。

司若小心翼翼地给我递过来一瓶矿泉水“你喝吗?”

我对司若笑了一下,拧开水瓶一口灌了下去,司若这才露出了笑意。

上一次,我是因为喝了司若递给我的水,才被陷入梦境。如果我没猜错,我和司若从走出酒店去寻找线索开始,就已经进入了司命安排的梦境当中。

我和司若相视而笑之间,司命却冷声道“你们看看,这个人叫王欢,加入探神手不到一年,却是唯一看穿迷局的人。你们几个都是各堂口精心培养出来的弟子,就不觉得脸红吗?”

阮大龙等人同时低下了头去,可是眼中却都闪烁着不服之色。

司命沉声道“你们当中也就只有桃小妖还算有几分本事。”

“薛雨露,你自以为脱离队伍去控制尸兵是一条捷径,可你控制住尸兵了吗?被人反杀,不如不走。”

“郭阳,你一直藏在队伍当中想要坐收渔利,可你从头到尾都做了什么?除了错失良机,我就没看见你有任何表现。畏畏尾,哪像魔门弟子?”

“阮大龙,你本来可以联合王欢,可你却选错了合作的对象。你扔掉了最佳的合作对象,却选择了最不该合作的桃小妖。判断失误就是你致命之处。”

“桃小妖的表现倒还不错。”司命的脸色总算是缓和了一些,但是马上又沉了下来,“你表现得再好,只不过占据了略懂丹药的便宜,也不值一提。”

桃小妖只能点头。司命看向项临时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你还可以。”

项临顿时大喜过望“谢魔主夸奖。”

项临还是没看明白,司命夸奖的只不过是他的演技,并不是他的人,他在司命眼里至多算是一个戏子罢了。

司命摆手道“你们全都出去吧,到一楼等候命令。”

一群人从屋里走出去之后,司命才说道“司若,你其实让我很失望。魔道无,你怎么还看不明白?”

司若直视对方道“魔道有。这是师父说的。”

大道无,魔道无,或许是殊途同归。但是,魔道有却是反其道而行,也就是常说的“以入魔”。

叶寻以前跟我说过,以入魔是魔道当中心魔的一大分支,其中不乏绝顶高手,只不过,那些人都有着致命的弱点,那就是劫。所以,魔门下的高手绝少善终。

司命忍不住摇头道“我真不该让你拜他为师。我希望你能追寻无上魔道,可我不希望你以入魔。自古以来,以入魔的人就没有什么好下场。”

司若却反驳道“魔门中人,谁有过好下场吗?”

“你……”一代魔主竟然被自己的女儿气得瞠目结舌、说不出话来。

我忍不住“噗呲”一下笑出了声来,司命顿时勃然大怒“还有你!你以为自己能在最后关头破局很了不起对不对?被人牵着鼻子走了一路还不知道,你师父是怎么教你的?”

“做事优柔寡断,为了几个毫不相干的人差点送了命不说,还带着对手闯了两关。”

“想要脱破局,却没有那个本事,差点连累别人一块儿死在阵中。”

“事到临头只知道拼命蛮干,你有几条命可以拼?你根本就不知道什么叫‘赌命’。”

“生死关头把希望全都寄托在别人上,你就不知道‘幻境如心’的道理吗?你敢确定那个王战就是真的?”

司命最后几乎怒吼了出来“如果没有司若的暗示,你小子也不会在最后关头看破梦境。简直就是废物!”



第二四五章 选择

秦思月并不知道我在想什么,而是自顾自的说了下去“我花了整整一年的时间追踪九头门,可是等我赶到这里时,这里已经被墨家和公输占据。我在不得已之下只好再闯机关城。”

秦思月慨然道“我从没想到过所谓机关之术会如此强悍,我两次硬闯机关城都以失败而告终。最后,还是被一个墨家弟子悄悄带进了城里。”

秦思月并细说那个墨家弟子为什么会将她带入城中,这其中的故事或许精彩,或许平淡,但是都与任务无关,我也不需要继续追问。

秦思月继续说道“直到我深入九头门腹地才知道,他们的想法确实是异想天开,人怎么可能长出九颗脑袋?”

“可是外面……”我下意识指了指外面。

“妖仆是九头门按照第一代门主的形象弄出来的怪物。但也只能做到将两个人合为一体罢了。”秦思月道“相传,九头门第一代门主就是天生双。那样的人我也见过,他们并没有比常人强大多少,可能九头门祖师是个异类吧?”

秦思月的话里我大概可以听出,九头门的祖师是一个连体人。连体人在今天的医学条件下,成功分娩率也只有二十万分之一,更不要说是在医疗水平地下前秦了。

那个时代出生的连体人,要么会被当做妖孽,要么会被当作神明,九头门祖师大概属于后者吧?

秦思月继续说道“九头门术士,也执着的认为,上古人皇生有九,人皇的子孙也应该生有九,只不过,人皇子孙的九后来因为某种原因合而为一,那以后才在没有九之人的出现。”

“所以,他们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怎么让人合在一起的九个脑袋再重生出来。所以,他们炼制的丹药就成了一种奇怪的毒药,人吃下之后脑袋会从里往外炸开变成救瓣形状花朵。”

我顿时凛然一惊,外面溪水里的尸体不就是从脖子上长出了九瓣儿形状的红花?

我忍不住沉声问道“他们成功过?”

“只有一个人在服用的丹药之后没死,反倒有了通天彻地的本事。”秦思月道“那就是第三代的九头门主,也就是我遇上的那个人,也正是他的研究出了妖仆。”

秦思月沉声道“我不得不说,那家伙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他研究出将两个人合为妖仆的办法之后,又生出了要把三个人合二为一的想法,但是,他的三头妖仆并不算成功,失败的机会在九成以上。”

我正弄不明白秦思月想说什么的时候,她忽然话锋一转道“和你说这些并没有什么用处。我把话扯远了。九头门最大的秘密其实是在九婴的身上。”

秦思月沉声道“当年的九头门主不知道在哪儿找到了九婴的遗骨,又把它给带进了黑竹沟。九头门主就是靠着九婴骨骸的粉末炼制丹药造出了妖仆。”

我听到这时心头微微一震这是什么手段?基因提取,还是融合?我找不到一个科学上的名词去解释这种事情,但是我敢肯定即使现在的基因技术也达不到这种水平,九头门主拥有什么样的神通,才能做出这样逆天的事情?

秦思月没有理会我的震惊,而是继续说道“九头门主在无法融合三头妖仆的情况下,竟然生出了更为异想天开的念头,那就是复活九婴。”

秦思月道“不过,九婴的遗骨就只剩下了那么几颗头颅,想要复活九婴就得给它重塑身躯。九头门主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偃师一脉。他想要通过偃师的机关秘术塑造出一个可用的九婴之躯。可惜,偃师一脉也做不到这一点。”

我微微一皱眉头道“偃师人偶的传说是假的?”

“真真假假谁能分得清楚呢?”秦思月并没正面回答我的问题而是继续说道“当年,我闯入禁地之后就想要离开。可是九头门主执意要挽留我探讨炼丹之道。我也就留下跟他探讨几天,就是在这几天当中他悄悄在我的食物中下了九头秘药。”

秦思月敲了敲棺材“如果不是这口棺材,我说不定已经变成外面的红花了。”

我忍不住反问道“九头门主为什么要这样做?”

“为了让我留下看守秘境。”秦思月继续说道“九头门主知道自己大限将至。但是又舍得不他苦心研究出来成果,所以,他希望我能继续留在秘境当中研究九头永生之道。因为我可以长生不死,所以我最不缺的就是时间。”

我点头道“你们的过往讲完了,那机关城又是怎么回事儿?”

秦思月道“我的话说出来,你可能不信。但是,我还是要说,其实我也不知道机关城究竟是怎么回事儿。我唯一知道的就是,曾经有人攻打过机关城。不过,他们被墨家,公输联手击退。”

我眉头不由得微微一动一开始,我还以为机关城的两道外城是用来防备秦思月的东西,没想到,真正的作用是为了防御另外的一支力量。

秦思月继续说道“后来,有人在两大门派的联手防御之下悄悄潜入了这座神殿,等他们现九头门头早已死去之后,再次悄然离开。”

“我虽然不知道他们是谁,进入机关城的目的又是什么?但是我总有一种感觉,他们专程为了击杀九头门主而来,当他们现目标不在之后,也就彻底放弃了机关城。不过……”

秦思月话锋再次一转“不过,墨家,公输家的人在你那之后不久,也在一夜之间全部消失了。一个不剩的消失了,只留下了这么一座机关城。”

我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你不知道他们消失的原因?”

“不知道?”秦思月否定道“我说我当时也被吓得心惊胆战,几天都不敢合眼,你相信么?”

秦思月自问自答道“你绝不会想象得到,几千人在一夜之间毫无声息的失踪究竟是一种怎么的恐怖?”

秦思月似乎不敢去回想当时的情景“两家高手消失了,我敢肯定他们绝不是撤走,而是凭空消失。他们留下的机关却一直把我们困在这里。直到五年前吧?”

秦思月继续说道“五年前,有一批人忽然潜入了机关人,他们付出了极大的代价,才潜入了神殿,不过,这一次我却没有出去见他们,而是不断的让他们掌控大殿的一切,甚至让他们轻易带走了妖仆。”

秦思月轻轻敲着棺材道“那个穿红衣服的女人很可笑,她觉得凭着一只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铃铛,就能操纵妖仆?如果,不是我给妖仆下达了命令,她永远也别想让妖仆挪动半步。”

秦思月不用我开口就解释道“我这样做,其实只是为了让我能离开机关城罢了。那个女人虽然不太聪明,但是她背后之人制定的计划却十分完美。加上我的辅助,他们不是已经打破了机关城么?”

我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高明!”

我看向秦思月的棺材问道“我想知道,我一路以来所看见的诸葛亮留书是不是真的?”

“诸葛亮?”秦思月思索了一会儿“你说的是一个师承墨家的小家伙吧?那个人多智如妖,我对他的印象很深,他曾经几次改动了城里的机关,正是因为有他的在,我才一直没有冲破机关城的围困。”

秦思月说道“再此之前,我一直都不敢去触碰第三城。因为,我知道,那是出自诸葛亮的手笔。如果,不是你们揭开了第三城的谜底,我甚至不敢轻易操纵机关登上城头。”

秦思月的话倒是有几分可信之处,诸葛亮惯用疑兵之计,连老谋深算的司马懿都逃不出他的空城计,何况是已经被机关术打怕了的秦思月。

表面上平淡无奇的第三城,在秦思月的眼里就是一张惊天巨网,随时都可能将她笼罩其中,没有摸清第三城的底细之前她不敢乱动。

我沉声道“前辈既然已经能够离开秘境,为什么还要把我们找过来?”

秦思月笑道“你们在秘境当中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我的耳目,你和刑殿化敌为友甚至并肩作战,是为了什么?大义?”

秦思月的话未免有些夸张,但是有些事情她还是可以推敲出来,比如我操纵机关阻击九婴,因为那时她就藏在九婴头上的棺材里,看见我和刑殿弟子并肩守城并不奇怪。

我犹豫了一下才说道“算是吧!”

秦思月忽然反问道“你为了大义可以放下私仇,但是你能放下私情么?”



第二四六章 选择2

司命转身道“王欢对你有情,可以为你舍命,但是他对你的情,却不是你想要的那种情,甚至还带着几分利用你的意思,这一点,你比谁都清楚。”

“不对,王欢没想过要利用我!”司若拼命辩驳道,“我和王欢相处了四年,我很了解他。”

司命摇头道“这个世上,没有谁能真正地了解谁,哪怕你们相处了四十年、四百年,也是一样。男女之情是最容易利用的东西,只要使用得当,就能变成一把利刃。当年,我就是个中高手,谁心里想什么,我最清楚不过。”

司若低吼道“那是你的臆断。”

司命沉声道“王欢怀疑过你,这点你总不会否定吧?他对你没有绝对的信任,就像你有时也会去防备他一样。这件事情,我不想多说。你回去吧!”≈1t;i>≈1t;/i>

司若目视对方良久,才一言不地离开了凉亭。我虽然远在十多米之外,却觉得离去的司若眼圈红。

司命等到女儿走远,才轻声说道“出来吧!试试我的茶道如何?”

我知道自己瞒不过司命的五感,干脆走了出来,随便坐在了司命对面。司命看了我一会儿才说道“很多年没有人能神态自若地坐在我面前了。”

我淡淡笑道“你约我品茶,又不是决斗,我何必如临大敌。你想杀我,我有反抗的余地吗?”

司命冷笑道“你遇上女时,也是同样的态度。你是觉得有恃无恐,还是觉得这次一样有惊无险?你遇见女的时候,其实就是一种试探对吗?”

我不置可否地端起了茶杯“差不多吧!”≈1t;i>≈1t;/i>

当时,说我在试探女的虚实也未尝不可,因为我确实没有感觉到对方身上的杀意。

司命平静地说道“你觉得这杯茶和酒比起来,哪个更好?”

我放下茶杯“我不懂茶,同样不懂酒,它们对我来说唯一的作用就是喝。不过,我听人说过,茶是越喝越淡,酒是越喝越浓。”

“说的没错。”司命端起茶杯道,“女人如茶,江湖如酒,茶可以解酒。”

我摇头道“我还没醉,不需要醒酒。”

司命放下茶杯“刚才的话,你应该已经听到了,作何感想?”

我沉默了片刻才说道“你是故意让司若进入这场争斗。在某种意义上,她进入丹岛会比留在你身边更安全,因为你要有一番大动作,司若才是你唯一的弱点。”≈1t;i>≈1t;/i>

“司若落入别人手中,你就会像我在梦境中一样,落进两难境地。你不怀疑司若的能力,但是你身边却没有一个可以拼死保护司若的后辈,起码,你现在找不到这个人。”

我直视司命道“梦境其实是对我的考验对吗?”

“你在避重就轻。”司命话锋忽转道,“但是,你猜得很对。我最后问你一次,你出不出手?”

“仅此一次!”我直视对方,“我是在救司若,而不是跟魔门合作。此番之后,我还是探神手。”

司命的嘴角上露出一丝冷笑道“你就这么相信魔门?”

我平静道“我相信的是司命之名。”

“你这个马屁,我听着舒服。”司命半闭着眼睛说道,“你想问什么,可以说了。”≈1t;i>≈1t;/i>

我飞快地问道“秘境当中关于我爸的事情,有多少是真的?”

司命沉声道“王战的确是唯一上过丹岛九重天的人,只不过,不是在三百年前,而是在二十年前。我不知道他怎么骗过了徐佑,但是,有一点我很清楚,他是百余年来唯一练成了鬼瞳秘术的人。”

我忍不住扬眉“你怎么知道?”

司命道“《鬼瞳秘术》本就是取自一处天级禁区。根据魔门典籍的记载,破晓宗和魔门都曾经记录过《鬼瞳术》,但是七重鬼瞳秘术需要太多奇遇,理论上来说,不可能有人把秘术练到第七层,但是王战做到了。”

我惊声道“你怎么知道我爸练成了鬼瞳术?”

“徐佑说的。”司命道,“我们的人几次与徐佑交锋都落了下风,原因就是他也练过鬼瞳术,而且,不比王战差上多少。”≈1t;i>≈1t;/i>

司命道“我知道的就只有这些。”

司命话锋一转道“从你在孤山密窟死里逃生之后,我就一直在秘密调查你。你父亲王战极为神秘,我才会怀疑他就是当年闯过丹岛的王战。我在梦境之中故意给了你《生死凝眸》的秘技,就是为了确定你父亲是不是当年的王战。”

我脸色阴沉地看向了对方“这就是你给我的答案?”

“至少比没有要强。”司命笑道,“我在梦境中给你《鬼瞳术》,算是对你的一点补偿吧!”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司命就开口道“其实,你修炼的《鬼瞳术》叫做‘魔眸’更为贴切,因为,它已经被魔门高手重新修改过了。”

我听到这时,双眼不由得微微一缩。≈1t;i>≈1t;/i>

司命却自顾自地说道“当年,魔门当中也有修炼眼功的一脉,他们得到鬼瞳术之后欣喜若狂。可是,魔眼一脉的人却全都死在鬼瞳术上。”

司命伸出两根手指在自己的眼睛上比了一下“他们全都是爆眼而亡。最后,魔眼一脉的三大长老自己剜掉了双目去修炼鬼瞳,没想到,三个瞎子竟然推演出了完整的鬼瞳。”

我沉声道“你不是说魔门记录过鬼瞳吗?”

司命摇头道“魔门只有鬼瞳前三层,后四层的秘籍在破晓的手里。我给你的七层鬼瞳,就是三个瞎子推演出来的东西。”

我听完之后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在之前,有人修炼过鬼瞳,不对,修炼过魔眸没有?”

“从来没有。”司命道,“所以,我说这是给你的补偿,免得你因为使用鬼瞳秘术带来麻烦。你放心,魔眸极为安全,至少不会出现双目自爆的情况。”≈1t;i>≈1t;/i>

司命的话可以相信,至少他不会拿着司若的命去开玩笑。

我沉默了片刻再次说道“无面女化成的那个女人呢?”

“就算不是你的母亲,也是对王战极为重要的人。”司命说道,“你在梦境中被无面女引进去的树洞,就是王战曾经被困的地方,那里有王战留下的一幅画像,画的就是那个人。”

司命停顿了一下才说道“一个人在绝境当中还能想起的那个人,必定对他至关重要。但是……”

司命犹豫了一下才说道“如果在你见到王战之前就见到了那个女人,千万不要去求证什么,最好也不要走到她的面前让她看见你,否则,你会给自己惹来杀身之祸。”

我眉头一扬道“你知道她是谁?”≈1t;i>≈1t;/i>

“知道。”司命沉声道,“但是,我不能告诉你。知道了她的身份,对你没有任何好处。如果有一天你能把自己的名字写入探神榜前十,或许还有直面对方的可能,在此之前,你不要做任何求证。”

我心底微沉之间,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我忽然又醒悟了过来“你没见过闯过丹岛的王战,怎么会知道那就是我爸?”

司命道“我见过王战,准确地说,我是见过他的影像。”

司命说话之间把手机推到了我面前“你看看这个人是不是你父亲。”

我拿起手机时,不由得愣在了当场。手机上的那个人正踩在食龙草地上若无其事地走向山顶,录像的人不仅喊过对方几次,甚至还向那人打出过暗器,那人回身拦截暗器的时候露出了正脸,那就是我爸!≈1t;i>≈1t;/i>

司命说道“这段录像拍摄在一年之前,也就是你和司若进入孤山密窟的时候。魔门出动了不少人手,才查出了对方的真实身份,他就是你父亲王战。”

我顿时懵了。按照司命的说法,我爸应该又闯了一次丹岛九重天。他去那里究竟是要做什么?总不会是去探查神话禁区吧?

司命道“我查遍所有探神高手,都没现一丝跟你父亲有关的信息。当年跟你父亲合作过的人,除了雪妖狐之外,不是失踪就是战死,但是雪妖狐不也一样在找你父亲的行踪吗?”

我本来以为司命会给我带来什么线索,可是他却给我带来了更大的谜团。

司命站起身道“该说的事情,我都已经说完了。你在秘境中看到的事情八成以上都是丹岛上的真实存在,可以留作参考。还有……”

司命顿了一下道“算了,你父母的事情,还是留给你自己去查证吧!我唯一能告诉你的就是,他们都不是普通人,你在查证他们身份的时候,一定要小心再小心。”

“关于你父亲的事情,我会帮你抹去残存的那点痕迹,就当是对你的一点奖励。”

司命把魔眸说成是对我的补偿,却把这件事说成了奖励——难道我爸不仅不是探神手,还是探神手想要追杀的人吗?

可能是。否则,狐妈也不会对我说“我爸必须是探神手”。

我正在心乱如麻之间,司命却忽然高声喊道“看了这么久,也该出来了吧?”



第二四七章 搬救兵

谁?

司若?

我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司若,除了她,不会有谁躲在暗处偷听。

让我没想到的是,从阴影中走出来的人竟然会是叶寻。

司命微微点头道“你很不错,至少比王欢要强。”

叶寻像是没听见司命在说什么,一言不地站在原地。司命不以为意地说道“你们谈吧。别忘了你的承诺。”

司命缓步离去,叶寻却大步走进了凉亭。我想了好半天才说道“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你死了没有。”叶寻面无表情地坐到了我的对面。

我这才想起我和叶寻、狐妈之间的约定。

我这次出来旅游的事情只有狐妈和叶寻知道,他们告诉我,一天给他们一次信息报个平安。可我连续昏迷了几天,哪儿还顾得上什么信息?≈1t;i>≈1t;/i>

叶寻这是不放心,找过来了。

我笑嘻嘻地看着脸色阴沉的叶寻“你都听见了?那个……司若这边我总不能见死不救。再说……”

叶寻把我的装备扔在桌子上之后,一言不地看了我半天才开口道“我觉得,你应该先跟狐妈打个招呼。”

我猛然醒悟了过来。我怎么没想到跟狐妈先通个气儿,最起码狐妈也能给我些建议。

我赶紧掏出电话给狐妈打了过去,把这几天生的一切详详细细地跟她说了一遍。狐妈在电话那头静静地听我说完,才沉声道“既然答应了司命,就多找他要点好处。你帮司若是情义,但是对老丈人决不能手软,该怎么下刀就怎么下刀。”

我在电话这边听得瞠目结舌“狐……狐妈……那个……这回我是要跟魔门……”≈1t;i>≈1t;/i>

狐妈不以为然道“这个你不用担心,我和老何会帮你处理好。探神手跟魔门暗中的交易多了,不差你一个。”

后来我才知道,探神手和魔门之间的关系十分微妙,多数时候两方水火不容,但是在遇到天级禁区,双方又相持不下的时候,也有过合作。

狐妈快地说道“这边的事情,我让老何马上着手处理,就算探神手现你跟魔门合作也无所谓,这个你放心。不过,你得想办法拖延一下时间,最好让司命把出的时间押后半个月,实在做不到,一个星期也可以。”

狐妈不等我问就快说道“我得帮你去找一个贱人,那个贱人愿意出手,你的事儿就成了一半儿。你先去找司命拖延时间,我尽快联系你。”≈1t;i>≈1t;/i>

狐妈不由分说地挂掉了电话,我拿着电话茫然地看向了叶寻“狐妈说她要去找一个贱人。”

叶寻冷着面孔道“贱人还用找吗,这就有个现成的。”

“你纯粹是被狐妈传染了。别的不学,学她嘴碎。”我被叶寻气得火冒三丈,他却一脸严肃地看着我不动。我实在受不了他那德行,干脆跑去找司命谈判去了。

我不得不说,司命作为一代魔主,有没有雄才大略我没看出来,我唯一看出来的就是真特娘的抠门儿。我提了半天条件,他就给了我一杯茶,还是他喝剩下的。

不过,我事后想想,还是自己没法拉下脸皮跟司命耍无赖。敲诈这种事情,做不到没脸没皮,肯定抠不出东西。司命吃准了我不会放着司若不管,我说什么他都装着听不见。≈1t;i>≈1t;/i>

好在司命答应把进入丹岛的时间拖延半个月,我才算放下心来。

没有两天的工夫狐妈就给我打来了电话。等我和叶寻赶到对方约定的地点时,立刻就傻了眼——狐妈的那个打扮差点没让我背过气去。

狐妈说,女人要是刻意打扮,能千变万化,我以前还不相信,这回我算是相信了。狐妈那身打扮比我还年轻不说,举手投足之间都透着女人的韵味,就算不去刻意撩人,也能让人目不转睛。

我慢慢走过去“狐妈,你这是……”

狐妈咬牙道“你当老娘愿意?不给甜头,王八不咬钩儿。”

这是狐妈,肯定没错,她在熟人面前说话一直这样。

狐妈指了指旁边那条全是小贩儿的市场“一会儿,盯紧一个卖豆腐的。那老小子腿脚不是一般快,千万别让他跑了,追到天边儿也得把他追上,知道了吗?”≈1t;i>≈1t;/i>

我茫然点头之间,狐妈又咬着牙从身后的背包里拎出好几块砖头,挨个塞进我和叶寻的背包里“实在追不上就往死里揍他。那老小子是铁打的脑袋,肯定打不死他。千万别手软,手软了你就救不回司若了,明白吗?”

“明白!”我嘴上说着明白,心里却一直觉得狐妈不怎么靠谱。

狐妈也不管我怎么想,脑袋一甩就带着我们两个走进了菜市场。我离着老远就看见有人用竹竿挑起来的一支幡子,上面写着“豆百知”。

狐妈低声道“仔细看好那老小子。”

我顺着狐妈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正看见豆腐摊上那上长得精瘦、面色黝黑、头上扎着一只小辫儿、下巴上留着山羊胡子的老头儿。那家伙看上去像是在豆腐摊上忙前忙后,两只眼睛却贼溜溜地在几个妹子身上乱转,丝毫没有注意到我们正在往他身边走。≈1t;i>≈1t;/i>

直到狐妈快要走到对方近前时,那个老头才猛地一下回过了头来。对方看见狐妈的第一反应竟然是把豆腐摊子一下掀上了半空。一块块豆腐铺天盖地地砸进了人群当中,不少人在猝不及防之下被豆腐砸了一身,方圆十多米之内一下子乱成了一团,那老头却“嗖”的一下钻进了人群。

狐妈抓起一块没落地的豆腐,在手中掂了一下,抬手扔进了人堆里。

我眼看那块豆腐“啪叽”一声在一个人的脑袋上砸了个稀碎,狐妈抬手往那人身上一指“抓住他!”

我还没反应过来,那人就像兔子一样蹦了起来,跨过路边的菜摊,“滋溜”一下钻进了市场大厅。

叶寻几步追了上去,没想到却被混乱的人群给挡了回来。我情急之下一下拔出了蔑天“砍人,都给闪开,砍死别怨我的。”≈1t;i>≈1t;/i>

我这边刀还没举起来,前面的人就“呼啦”一下闪到了两边儿。那个穿着一双人字拖的老头竟然比兔子还快,就这么几秒钟的工夫已经跑到一百米开外去了。

我和叶寻撒腿就追,那老头却越跑越快,三两下的工夫就在我俩眼皮底下没了踪影。

糟糕!大意了……

我气得只想给自己两个耳光——狐妈早就说过那老头不是等闲之辈,我却一点没往心里去。要是一见面就下重手,也不至于让他在我眼前没了影儿。

我正在懊恼之间,就听见前面传来一声惨叫。等我抬头看时,那老头不知道怎么会从距离我们三四十米的一座墙上掉了下来,捂着脑袋满地转圈儿。

拎着半块砖头的狐妈忽然从墙上跳了下来,迎头又是一砖。我只听见“啪嚓”一声之后,狐妈手里的砖头在那人脑袋上拍了个粉碎,那老头却像是被拍醒了一样,转身就往外跑。狐妈伸手抓向对方衣领时,老头“唰”的一下脱了衣服,只穿着一条大号的夏威夷短裤夺路而逃。≈1t;i>≈1t;/i>

这下我和叶寻卯足劲儿追了上去,直到把对方撵进了一条没人的胡同,我直接从背包里抽出板砖打向对方后脑。让我没有想到是,板砖带起来的风声一响,那老头儿竟然不自觉地停了一下,飞出去的砖头直接拍在了对方后脑勺上,老头儿顿时被打了一个跟头儿。

我和叶寻趁机抢进到了距离对方不足五米的地方。那个老头仅仅是停了一下就飞快地窜了起来,一跃几米,逃出了我和叶寻追击的范围。

“叶寻,你使劲追!”我干脆把背包挪到了身前,把砖头一块又一块地撇了出去。

砖头这东西体积太大,扔起来兜风的声音太响,并不适合作为暗器使用,但是砖头对付那老头却有奇效,尤其是砖头带起来的风声,甚至能把对方吓得直打哆嗦。≈1t;i>≈1t;/i>

砖头肯定是藏在老头心里的阴影。

一个人的心理一旦在幼年时产生了阴影,就很难磨灭,不管他后来的成就有多高,或者武功有多强,这种阴影都会像冤魂一样跟他死死纠缠,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从他心里跳出来狠狠地摆上他一道。

那个老头的情况大概就是如此。我扔出去的砖头个个风声呼啸,老头几次吓得双腿软,硬是让叶寻给追到了身后。

这一次,叶寻也没跟对方客气,出手就是杀招,五根手指像是要分筋错骨般抓向了对方的肩膀。

我顿时被叶寻的举动给吓了一跳“别……”

我这边刚准备伸手去抽砖头,却在背包里抓了个空。

糟了!

我心里猛然一沉之间,那个老头却忽然回过了手来,伸出两指点向了叶寻手心。两人的手心仅仅在空中撞击了一下,叶寻就被震出三步开外,被震伤的手臂怎么也抬不起来。

那个老头儿却趁着叶寻被震开的当口拔地而起,手搭着前面的墙沿翻墙而过。

等我再想去追却已经晚了。



第二四八章 搬救兵2

叶寻脸色阴沉道“怨我!我继续……”

叶寻也已经反应了过来。老头儿能被我们追上,完全是因为我们在利用他的心理弱点。叶寻刚才如果不出手去抓对方,而是抽出砖头继续吓唬他,我们肯定能将他生擒活捉。

正是因为叶寻忽下杀手,才激了那个老头儿作为江湖中人的本能,他的一次反击就让我们功亏一篑。

我摆手道“没那么严重。我就不信他还能跑到天边儿去,总有找着他的时候。”

我正说话之间,狐妈从对面墙头上探出来半截身子“过来,找到人了。”

我眼睛顿时一亮,带着叶寻飞快地翻过了墙头。那堵墙背面就是一片老旧的棚户区,放眼看去到处都是高高低低的平房,我上哪儿找人?≈1t;i>≈1t;/i>

狐妈带着我们两个在棚户区里转了几道弯儿,才跳进一家院子“人就在里面。”

我顺着门口往里看了一眼,屋里连个电视都没有,只有一座土炕和一张桌子。土炕上躺着一个病得奄奄一息的老头儿,身上盖的那床被子也不知道多长时间没洗了,上面的油垢都带着“亮光”。

我往前走了两步,那老头翻着一双白花花的眼仁往我这边看了过来“三儿?三儿啊,是你吗?给我带吃的没啊?”

那老头是瞎子?

我伸手在老头眼前晃了两下,他果然没有任何反应。

我还是不放心,干脆掀开被子看了一眼。那个老头儿双腿的肌肉已经萎缩得不成样子了,两条麻杆儿似的腿还没我胳膊粗,看样子稍一用力就能断成两截。他能是刚才跑得比兔子还快的老头儿?≈1t;i>≈1t;/i>

我忍不住看向了狐妈。

虽然我相信狐妈,但是,我怎么看这个病得快要死了的老头也不像个高手啊!据说,善于易容的高手能在瞬间改变自己的相貌,可是这老头总不至于把自己体型也给改了吧?

狐妈伸手把我推到了一边儿,抬起一条腿踩在了炕沿上——狐妈穿的是条裙子,现在抬脚踩在炕沿上,要是从那老头的角度去看,风景如何惊心动魄,可想而知。

那老头的眼睛顿时一亮,两只手不自觉地往狐妈腿上伸了过去。

“贱人!”狐妈从背后拽出一块板砖结结实实地拍在了那老头的脑袋上。

那人被拍得捂着脑袋满床打滚“死米糊儿,你奶奶的,你特么下死手打我?”≈1t;i>≈1t;/i>

狐妈把腿放了下来“爬起来,把自己弄成人样儿,好好说话。”

“行。你出去!”老头儿捂着脑袋坐了起来,把我们全都赶出了门去。

狐妈站在门口道“屋里那货名叫吕以非,是个本草高手。他一直都在追寻上古丹士的线索。如果说现如今还有谁能炼出丹药的话,他肯定能算一个。”

“真的?”我倒不是怀疑狐妈,而是我觉得吕以非能炼丹的事情有点匪夷所思。

狐妈摇头道“我也不敢完全肯定。吕以非对丹药的认识全都停留在理论上。但是有一点我可以肯定,那就是吕以非是你这次任务最佳的帮手。”

狐妈往屋里看了一眼“吕以非一辈子有两个怪癖,第一个是好做豆制品。要是只论做豆腐,国家特级厨师见了他都得叫祖宗。”≈1t;i>≈1t;/i>

“第二个怪癖,就是追不上他的人别跟他谈任务。只要让他溜了,什么任务他都不接,逼急了甚至能直接把人给毒死。他有本事却不出名的原因就在这儿。”

狐妈低声道“我和那贱人要不是早就认识,还真抓不住他。”

狐妈虽然一口一个“贱人”,但是我看得出来,她跟吕以非不仅是老相识,而且关系极好,否则,狐妈不会如此了解吕以非,吕以非也不会躺在这破屋子里等着狐妈过来抓他。

狐妈虽然在跟我说话,但是也已经渐渐地不耐烦了“豆驴子,你特么倒扯完了没有?老娘们画脸都没你那么费劲儿。”

“别急,别急。多年不见,你总得让我找找当年的感觉。”吕以非的声音不紧不慢地从屋里传了出来,“米糊儿,你进来吧,我打扮好了。”≈1t;i>≈1t;/i>

我走进屋里一看,顿时又是一阵目瞪口呆。吕以非虽然还是一副老头的模样,可头却一丝不苟地梳在脑后,一根小辫儿扎得异常精致,下巴上的胡子像是特意烫过一样根根不乱,怎么看都带着几分艺术家气质。

狐妈撇嘴道“怎么倒扯还不是个驴样儿?”

狐妈不等对方说话,就指着我道“这俩人都是我干儿子,这个叫王欢,那个叫叶寻。”

狐妈一回手“这个老东西叫豆驴。”

我上去抱拳道“晚辈……”

“别晚辈,也别前辈,直接叫我豆驴就行了。”豆驴半点都没开玩笑的意思,“近乎套多了准没好事儿,咱们还是生分点好。”

豆驴把我噎得好半天没说出话来,狐妈却没把豆驴的态度当回事儿,说道“豆驴,废话我也不多说,我这次来就是为了找你帮忙。我干儿子要出趟任务,这回的任务不一般,我怎么看都觉得你最合适。”≈1t;i>≈1t;/i>

“别介!”豆驴急了,“我这些年卖卖豆腐、看看姑娘,活得挺有滋味。我可不想年纪轻轻的就去送死。”

“我呸——”狐妈当场吐了豆驴一脸。没想到那老家伙竟然像是擦粉一样在脸上使劲儿擦了擦“味儿没变!”

“你爷爷的……”狐妈强压着想要揍人的冲动,“丹岛,你也不去?”

豆驴愣了一下才嗤笑道“别特么蒙我。现在有个狗屁的丹岛?”

狐妈道“王欢,你把事情经过跟他说一遍。放心,这个死老头子的嘴严得很,不会把你的事儿说出去。”

我把自己遭遇的事情详详细细地说了一遍,豆驴的脸色变得越来越凝重,听完之后又问了我不少问题,才点头道“看来传说中的丹岛真的出世了。这究竟是福是祸啊?”≈1t;i>≈1t;/i>

狐妈说道“你不是一直想去丹岛吗?现在就是你唯一的机会。”

“我干嘛……”豆驴的话没说完,狐妈就抢先道“你想说干嘛非要跟我干儿子合作对吧?其实道理很简单,探神五脉不会找你合作,就算勉强把你弄去,你也做不了主,只能听喝儿受气。你愿意去吗?”

“跟王欢过去,你至少可以做一半儿的主。只要操作得当,你甚至能带着王欢往九重天里闯,那不是更好吗?”

豆驴点头道“道理倒是这么个道理。可你这两个干儿子……”

豆驴的话没说完,但是意思却十分明显,那就是他不相信我们是探神四秀的对手。

狐妈冷笑道“豆驴,你怎么越活越回去了,被几个没断奶的孩子吓成这样?”≈1t;i>≈1t;/i>

“放屁!”豆驴瞪眼道,“弄死几个小崽子容易,惹上他们背后的人却挺麻烦。我怕惹祸上身也错了?”

“你不惹他们,这辈子都没有机会进丹岛了。”狐妈不紧不慢地说道,“想怎么样,你自己挑吧!”

豆驴想了好一会儿才说道“让我去也行,但是,你总得付出点报酬吧?”

狐妈爽快道“行,你想要什么?只要我能拿得出来,肯定给你。”

“真的?”豆驴一看狐妈点头,立刻四仰八叉地躺在了炕上,“坐上来,自己动!”

狐妈的脸色“啪”地一下沉了下来,伸过叶寻装满了砖头的背包,抡圆了往炕上砸了过去“老娘自己动?老娘今天就给你动个够!”≈1t;i>≈1t;/i>

“我艹,你下死手啊!”豆驴的惨叫隔着几条街都能听见,我生怕狐妈一激动把他给打死了。好在狐妈没真下死手,气消了也就停下来了。

豆驴真是铁打的,就这样挨揍也没被打死。等他从炕上爬起来,又一本正经地说道“闯丹岛,光有我还不行。有我在,最多只有三成把握,至少还得加上一个无鬼宗的风门高手,最好是能开锁的人。”

我眉头一扬道“需要那么麻烦?”

豆驴冷笑道“如果不是你眼力好,还得弄个破晓宗的人哩。我出去溜达一圈。你们要是能找到风门高手,咱们就出;要是找不到,就当你们没见过我。”

豆驴说完就背着手走了。这一次,狐妈倒没去拦他“你们在这儿等我几天,我去找风门的人。”

“不用,我们手头有人。”叶寻出乎我意料地拿起了电话,“陶晞羽吗?我有事儿需要你帮忙,是一趟任务……”

我在一边儿都看傻了。我们上回跟陶晞羽分开,我就没要过她的联系方式。叶寻什么时候闷出溜儿地把人家电话弄来了,好像还跟陶晞羽很熟。

叶寻撂下电话才向我看了过来“你怎么这个眼神看我?你没事儿吧?”

我向叶寻挑了一下大拇指“你是闷骚,绝逼一个闷骚!”

叶寻脸色顿时沉了下来,狐妈却像是没看着一样“男人,除了和尚,有几个不骚的?太监都骚得很。要我说,这回正好是你们的机会。王欢把司若办了,叶寻把陶晞羽办了,就算是圆满完成任务。”

我的眼珠子差点没瞪出来“狐妈,咱要点脸吧?”

狐妈理所当然地说道“人在江湖,要脸干嘛?”



第二四九章 备战

我实在是弄不懂狐妈的脑回路。她都已经是成名高手了,这脑袋里一天到晚都装的什么?

我这要是去把司若给办了……其实,想想还有点让人心动……

不管怎么说,事情定下来一半,我也安心了不少,干脆就守着豆驴那狗窝等他回来。

没到两天的工夫,陶晞羽就先赶了过来。我满是八卦地猫在门后面想看看她跟叶寻见面是什么情景,可是啥也没看着。那俩人就跟高级领导人会面似的,充满礼节性地握了个手,坐下之后竟然半个小时都不说一句话,我差点怀疑他俩是在那儿比坐禅,看谁定力更高。

我正看得眼睛酸,刚想揉揉眼睛,就被身后的磨牙声吓了一跳。等我一回头,差点没吓得背过气去——狐妈正咬牙切齿地往茶壶里下药。≈1t;i>≈1t;/i>

我顿时蒙了“狐妈,你想干啥?”

“给他俩开开窍……”狐妈硬是把茶壶塞进了我的手里,“过去,给他俩倒茶。今天不把他俩办了,老娘就把你办了。”

我差点被狐妈当场吓死。可我不去还真就不行,狐妈那眼神都已经要杀人了,我只能脑袋里“嗡嗡”响地端着茶壶往屋里走。我前脚才进屋,就看见叶寻往我脸上看了过来“陶晞羽来了。”

“来……来了……”我自己都觉得自己的笑容僵。我这辈子就没往出挤过笑,可现在就是生往出挤呀!

叶寻站起来想要接我手里的茶壶。我看着叶寻把手伸过来的时候,心里忍不住一酸——叶寻一直都很相信我,我端过来的东西他肯定不会怀疑。他把这玩意儿喝了,对他来说虽然是占便宜的好事儿,但是以他的性格,跟我之间的信任就没了。≈1t;i>≈1t;/i>

叶寻还没碰到茶壶,我就抢先一步把壶抓了起来,嘴对着壶嘴地给喝了个精光“我渴了,这壶茶我先干了。你们聊着,我再去弄一壶。”

叶寻目瞪口呆地看了我两三秒钟才从牙缝里挤出来两个字“神精!”

“你们聊,你们聊……”我现在哪还顾得上叶寻什么态度,赶紧去找解药才是正经事儿。

我仅仅走了两步,就感觉到胃里的茶水在不断翻腾,好像随时都能吐出来一样。我顿时被吓出来一身冷汗,赶紧加快脚步冲到了门外。

一脸寒霜的狐妈没等我冲出院子就走了过来“你想要干嘛去?”

我气急败坏道“找解药!”

狐妈满脸鄙夷地看了过来“你知道去哪儿找?”≈1t;i>≈1t;/i>

“我……”我这下真蒙了。我知道那种东西好像不用什么解药,找到人就行。可我上哪儿找人去?总不能从大街上随便拉个人过来吧?

我站了半天才低吼道“我去医院总行了吧?我就不信……哎呀……”

我话没说完就觉得肚子里一阵绞痛,那感觉就好像是有人把我的肠子生生拽出来拧了一圈之后又打了个死结。我差点没疼昏过去“狐妈,你下毒?”

“毒你奶奶个爪儿!”狐妈伸手往边上一指,“厕所在那边,快点跑,别拉裤子里。”

“泻药?”我刚说了两个字就忙不迭地跑进了厕所,好一阵排山倒海。

我一个下午什么都没干,就是不断地在厕所里进进出出。等到药劲儿过去,我也像条死狗一样趴在炕上起不来了。≈1t;i>≈1t;/i>

我迷迷糊糊地听见狐妈在外面说道“陶丫头,你看见了吧?王欢就是一个白痴,为了朋友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你不用担心他会在合作时忽然反水,除非你对他先动了手。”

陶晞羽淡淡地说道“其实,你不必如此。叶寻和王欢的人品,我在机关城时已经验证过一次了。”

“不一样!”狐妈声音严肃道,“那一次,你们是在合作逃生;这次你们是在合作出任务,而且还是把你直接扔在探神手里,稍有一点疏忽,恐怕就是万劫不复。这段戏,其实就是为了让你心安。”

陶晞羽点头说了声“谢谢”,也就没了下文。”

其实,陶晞羽知道狐妈的这场戏不是为了让她安心,而是对她的一种警告。≈1t;i>≈1t;/i>

所有人都知道探神手和魔门势不两立,但是魔门、探神手与无鬼宗之间却是水火不容。在某种情况下,如果三方凑到一起,很可能是魔门、探神手先联手干掉无鬼宗,然后再解决彼此之间的恩怨。

这种事情听起来可能让人觉得奇怪,但是三方之间的关系也确实如此。无鬼宗不止坑探神手,连魔门也不曾放过,只要有利益,他们从来不在乎对手是谁,也不会在意出现什么后果。

无鬼宗的人惯于隐匿,如果他们不想被人找到,哪怕探神手动用全力,也找不到他们的老巢。这就是无鬼宗能与探神手、魔门分庭抗礼的根本。

狐妈的意思很简单王欢、叶寻可以毫无保留地对你,那你也应该真心以待,否则,就不是一副泻药那么简单了。≈1t;i>≈1t;/i>

我知道狐妈的好意,但是对她的做法却颇有微词。有什么话,大大方方说出来不好吗?就算你想拐弯抹角,也不该拿我下药啊!

这一下午拉得我头昏眼花、双腿软,连站起来的劲儿都没有。这投名状也太要命了。

但是,没有多大一会儿工夫,我又乐了——叶寻和陶晞羽吃了狐妈做的饭,也开始疯狂地拉肚子。我看着他们两个用轻功抢厕所,差点笑疯了。

我的老天,轻功啊!满院子都是他们两个像蝴蝶一样来回穿梭的身形。尤其是叶寻,拉到脸色白,还板着一张脸,那表情要多好笑有多好笑

我忍不住拍着炕沿笑道“人家说啊,这个尿了裤子还能笑出来的肯定是高手。我看,拉了稀,还能一脸严肃的人也不差。我说叶寻,就你这定力,改行算了,当演员!当演员保证行,演冷酷杀手不用化妆。”≈1t;i>≈1t;/i>

我还没笑够就被狐妈拽了起来,掐着脖子往嘴里灌了半碗药。我刚缓过来的肚子马上又闹腾开了。

“狐妈,你想杀人啊?”我差点没哭出声来。

狐妈面无表情道“这是为了任务,给你做的前期准备。你体格好,得多喝点才能清干净。”

“你好毒……”我都来不及去跟狐妈说话,捂着肚子就往公共厕所跑。那一晚上我就没出来过,第二天一早才被狐妈拖回了院子。

不过,这种折磨远远没有结束。狐妈连续三天,除了给我们喝葡萄糖水就是给我们喝泻药,直到把我们三个全都折腾到半死不活的程度,豆驴子才不紧不慢地回来了。

豆驴子在我们几个脸上挨个看了一圈“嗯,不错!可以洗剥干净,小火慢炖了。那丫头一会儿送到我房间去,我亲自给她洁身下药……哎呀——”≈1t;i>≈1t;/i>

豆驴子的话没说完,就被叶寻一砖头拍在了脑袋上。叶寻拍完那一砖,马上就摔在炕上起不来了。

我真不知道叶寻是哪儿来的力气,人都要拉虚脱了,还能蹦起来抡砖头。

狐妈像是拖死狗一样把我和叶寻拖进了豆驴子的豆腐坊,扔进了煮豆子的大锅里开始小火慢炖。豆驴子一边往锅里扔药,一边嘱咐道“你们放心,火不大,煮不熟你们,只要身上没蜕皮,就给我老实儿地在锅里待着;渴了旁边有药,自己拿着喝,一人三大碗,谁也不能少。”

我忍不住问道“你这是要干什么?”

豆驴子解释道“按照你的说法,丹岛上下都渗有丹毒,没有祛毒的法子,上去之后就等于把自己的战力降低了三成,再有几场仗打下来,再厉害的高手也得吃亏。我这么做就是为了能让你们抵抗丹毒。”≈1t;i>≈1t;/i>

豆驴子道“上了岛之后,你们不要随便吃喝,只能吃我给你们的丹药,明白吗?”

我忍不住皱眉道“这能有用吗?”

豆驴子冷笑道“本草和炼丹其实拜的是一个祖师爷,你说有用没有?”

本草在《说文解字》中的解释是“药,治病草也”,是中医最为重要的组成部分。相传,中医四大经典之一《黄帝内经》就是在黄老道理论上建立了中医的“阴阳五行说”,这一点与炼丹术有异曲同工之处。

至于《黄帝内经》的成书时间,有人认为是在战国时期,有人认为是先秦,但是最晚肯定不会过西汉。这段时间,长生不死之术正好也大行其道。

本草和丹术都源自于黄老道的理论,豆驴子说它们师出同门并非没有道理。

只不过中医还在悬壶济世,丹术却已经成了传说,我才下意识地觉得中医不能克制丹术。

叶寻沉声道“在没有水的情况下,我们靠你的丹药能在岛上维持多久?”

“这个很难说。”豆驴子摇头道,“我没亲眼见到丹岛究竟被丹毒渗透到了什么程度之前,不敢随便去下结论。但是有些事情还是提前准备的好。”

豆驴子的话没错,做好准备总比直接打进丹岛要好。

我们这边有了豆驴子,司若那边呢?魔门是不是也有本草高手?



第二五零章 出发

我越想越觉得不放心,可是狐妈说什么都不让我提前离开。她一直在安慰我,说魔门比我想象中的可怕。

可我却始终放心不下司若。好不容易熬过了三天,我就心急火燎地跑回了酒店,可是司若却早已经不知去向,只是在前台给我留了两个字——勿念。

勿念?我真不知道司若怎么会轻飘飘地说出这么两个字来,这跟“我很好”、“别担心”有什么区别?有时候,这种“勿念”才是最要命的东西。

我怅然若失地赶回豆腐坊之后,狐妈给我带回来的消息顿时让我火冒三丈。

老何以血衣堂的名义让我加入探查丹岛的任务,却遭到了五脉的强硬拒绝。最后,还是老何与理据争之后,五脉才同意让我们自行找路进入丹岛,能进丹岛就代表血衣堂有参与任务的资格,否则一切免谈。≈1t;i>≈1t;/i>

我本来就憋了一肚子火气,这下彻底爆了“狐妈,这次任务有什么限制吗?”

狐妈嘴角上也露出一丝冷意“放手干,没人不能碰,也没有人不能杀,只要你能抢到禁区之秘,就算捅出天大的娄子,我和老何也帮你兜着。”

“有你这句话就行。我去办点事儿,出那天肯定赶回来。”我扔下了一句话就匆匆离开了豆腐坊,在全队出之前才赶了回来。

等我赶回来时,豆驴子已经把自己给化妆成了张大成的模样。张大成原先虽然是刑殿长老团的白衣长老,但是他在刑殿的辈分并不高,要是抛开血衣堂的身份不谈,从狐妈那边论辈分,他比我还要小上一辈,算作新进弟子并未为过。

但是,论起实力,张大成在年轻一辈中也是翘楚人物,否则也不会年纪轻轻就加入白衣长老团。豆驴子把自己化装成张大成,等于是在吸引别人的注意,不管谁要对我们动手,第一个琢磨的人肯定是他。不过,豆驴子不在乎这些。≈1t;i>≈1t;/i>

陶晞羽被豆驴子化妆成了一个丑丫头。他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硬是在陶晞羽脸上糊上一块巴掌大的胎记不说,还在胎记上黏上了一层黑毛,离着老远看上去就像是脸上长了一块猪皮。

叶寻忍不住问豆驴子“你至于这么糟践陶晞羽吗?”

豆驴子的回答让我不得不服,他说“这么一来我就淡定多了,不会耽误事儿。”

放在平时,我准能一口吐过去我就没见你过这样的奇葩。可是那时候,我心里已经烦躁到了极点,根本没心情去跟豆驴子都斗嘴。

丹岛究竟在什么地方,我连半点头绪都找不到。按照狐妈的说法,五天之内我们要是赶不到丹岛与五脉汇合,我们就会直接被判出局,就算去了也没用了。≈1t;i>≈1t;/i>

大海茫茫,我去哪儿找丹岛?

我一路上都在回忆梦境中丹岛的位置。我们的船出海之后一直是在往东走,可是鬼船出事儿的时候,我一直在船舱里,根本没注意到船只有没有转弯。

更重要是,梦境和现实中肯定会存在差异。心魔堂的人能控制梦境,那就代表他可以省略掉很多过程,现实中需要走三天的路,很可能被他们给压缩到几分钟里。

想从梦境推测丹岛的具体位置不太现实,魔门那边也不可能现在就出来跟我联络……本来应该极为顺利的事情,现在变得毫无头绪。

我忍不住向叶寻问道“叶寻,你说丹岛究竟会在什么地方?”

叶寻沉声道“丹岛不可能距离蓬莱太远。以秦代的航海技术,徐福能到达日本已经是天大的运气了,至于说他到了南美洲的说法,我一直都不太相信。要是按我估计的话,丹岛不会距离蓬莱太远。”≈1t;i>≈1t;/i>

“对啊!”我猛然醒悟了过来,“古代没有领海概念,现在有啊!如果按梦境里的事情推断,两艘船肯定没出领海,否则很容易被海防拦截。”

我刚高兴了一会儿又蔫了——就算是船没出领海吧,蓬莱附近的海域也不小,我总不能一寸一寸地过去搜吧?

我正急得团团乱转,豆驴子却慢悠悠地开口道“我说王欢,你师父是谁?”

我没好气儿地回了一句“干嘛?”

“我想看看谁把你教得这么坨。”豆驴子嘀咕道,“肯定不是米糊儿,她鬼点子多着呢!”

豆驴子不等我开口就说道“这个世上没有什么东西会被完全泯灭,它们只不过是在等着有人掘而已。一个神话找不到的线索,可以到十个神话里去找线索,说不定哪个看似无关的神话当中就带着蛛丝马迹。”≈1t;i>≈1t;/i>

豆驴子从身上抓出一把炒黄豆慢慢嚼着说道“蓬莱仙山的传说可不仅仅在不死药上。”

我琢磨了半天“除了不死药,哪还有什么神话跟蓬莱有关系?”

“八仙过海,你没听过?”豆驴子拍了拍身边的陶晞羽,“给那两个呆瓜讲讲。”

陶晞羽无奈道“八仙过海的传说尽人皆知,但是八仙为什么要过海却有两种说法,一是说去给王母娘娘祝寿,另外一种说法就是要去蓬莱仙岛。可以说,过海寻找仙岛就是他们成仙的最后一个考验。”

我皱眉道“八仙过海我听过,那跟我们找蓬莱没有什么关系吧?”

“有些关系。”陶晞羽从背包里拿出一张地图铺在了地上,“八仙过海其实是有原型的故事,他们的故事源自于北宋的八个囚徒。”≈1t;i>≈1t;/i>

北宋年间,在距离登州大概六十公里的沙门岛设立沙门岛砦用来流放囚徒,《水浒传》里的玉麒麟卢俊义就是被判刺配沙门岛。

沙门岛空间狭小、环境恶劣,因为小岛四面环海,即使犯人从监狱里逃了出去,也逃不出这个小岛。流放沙门岛甚至比流放岭南还要严重。

北宋时,朝廷每年只给监狱三百个人的食物,但是随着犯人的数量逐渐增多,这些食物已经远远不够了。于是监狱的看守就想了一个办法每当犯人过三百这个数字的时候,就随机抽取多出来的犯人进行处死。

这样的办法让囚犯们每天都活得战战兢兢,但很多人还是难以逃过被处死的命运,几年下来,大约有七百多人被处死。在这样的境况之下,人们渐渐地有了求生的,不再听天由命,选择了自己拯救自己,跳海逃生,但大多还是以失败告终。一次,有五十多名犯人得知自己将被处决的消息,纷纷跳入了大海。≈1t;i>≈1t;/i>

为了增加活命的机会,他们有的选择抱了葫芦,有的抱了木板,拼命地往蓬莱的方向游去。但很多人不是被大海吞没,就是被官兵又抓了回去,只有八个武艺高强、身强体壮的人活了下来。他们游到了6地上,在一个山洞里躲了起来,几天后,他们被当地的渔民现。当大家知道他们是从沙门岛游过来的时候,所有人都觉得他们不是凡人。

后来这个故事经过不断地演化,跟宋代著名的八仙联系到了一起,也就成了人们耳熟能详的“八仙过海”。

陶晞羽指着地图道“你看,北宋的沙门岛,也就是现在的山东庙岛,往这边就是蓬莱。”

我用手在地图上比了一下“庙岛到蓬莱的距离不近,但是……”≈1t;i>≈1t;/i>

我一时半会儿不知道该怎么往下说了。

陶晞羽说道“你想象一下,当初在北宋时代,村民遇上逃狱的囚徒会怎么样?就算再如何惊叹,也会把他们扭送官府吧?八个囚徒怎么会成为仙人?”

陶晞羽顿了一下道“唯一的解释,就是那个八个囚徒暴露之后再次逃遁,这一次,他们还是往海里逃。只不过这一次他们没有被官兵抓获,反而在若干年之后又从海上露面,这才有了八仙的传说。”

我稍一琢磨道“你说的有道理。你的意思是说,那八个囚徒误入了丹岛?”

“对!”陶晞羽拿出笔在地图上圈画了起来,“这里是登州蓬莱县,这里是沙门岛,这里是渤海……当时,几个囚徒正在逃命,不会往沙门岛和内6走,所以,他们还是会选择乘船逃离。”

“往渤海的方向走等于自寻死路,他们只有往黄海的方向走……跨越了这片海域就是日本,那里才是他们唯一的生路。”

我听陶晞羽说到这里,忍不住问道“凭他们八个人就能跨越重洋,远渡日本?”

陶晞羽道“从唐代以后,日本就不断地派遣使者远赴华夏,这片海域并非没有船只往来。如果他们的运气好,遇上往来两国的船只,一定能逃出生天。”

陶晞羽用笔在地图上画了一个圈“我估计,丹岛的位置,应该是在这个区域。”

我搓着眉头道“你这随便一画,也有几十公里吧?我们得搜多少天?”

陶晞羽道“探神手想要出海也得用船,有船就得登记。让雪狐前辈想办法调查一下最近这段时间从地图上这几个港口出海的船只,大概就能画出具体的位置。”

叶寻点头道“说得对。我去联系狐妈。”



第二五一章换位

“等一下!”我挥手阻止了叶寻“先等等,让我想一想。”

我在低头思忖,叶寻为了不耽误时间,不等我做出决定就给狐妈挂了电话,狐妈那边的消息很快就传了过来——探神手行动出现最为频繁的地方竟然会是庙岛。

探神手先后出现的位置,全都在庙岛东南角的一处山崖附近,叶寻仅仅看了那座山崖一眼就说道“这里有人布置迷阵,跟我来。”

其实,山崖上迷阵并不高明,最多也就只能骗骗普通人,叶寻只不过转了两个弯儿,就是把我们带到了挂着几根绳子的悬崖边缘。

从悬崖下望隐隐约约的能看见紧贴山壁的海面上浮着一艘木船。

豆驴子趴在崖边看了一会儿才说道“下面应该有暗流,这个地方相对偏僻,不利于船只出海却是囚徒逃狱的最佳地点,从这里跳下去只要跟龙王赌运就行了,不用担心官军追击。如果我是被囚禁在沙门岛上的囚徒,也会选择在这里跳海逃生。”≈1t;i>≈1t;/i>

豆驴子用手比了一下道“去丹岛的话,应该是从这里出,咱们下去抢船。”

“等等!”我挥手阻止了豆驴子“陶晞羽,你想办法看看下面的情况。”

陶晞羽从背包里取出一架拆开的无人机,快拼装在了一起,控制着无人机飞下了山崖,遥控器的屏幕当中很快就出现了一行用油漆写在山壁上大字“血衣白痴来吃屎。”

“果然有诈!”我的话音没落,山崖下的小船里就传来一声巨响,摄像机镜头马上被覆上了一层暗黄,仅仅一会儿的工夫,山崖下面就飘起阵阵恶臭。

“他么的!”陶晞羽罕见的爆出了粗口,抬手把遥控器给扔到了山下。

叶寻的脸上也是一片铁青。≈1t;i>≈1t;/i>

探神五脉的人分明就是在侮辱我们,他不仅是告诉我们他对我们不屑一顾。也在直言,我们就算早上去也是自取其辱。

我沉声道“先回酒店再说。”

我们几个赶回酒店不久,狐妈也跟着赶了过来,他见到我之后就直接问道“王欢,你有什么打算。”

后来,我才知道,叶寻给狐妈打电话的时候。狐妈就这样问过叶寻,他告诉狐妈,我让他先别打电话,正在想事情。所以,狐妈找过来之后才会第一个问我。

我慢慢说道“现在想去丹岛只有两条路,第一个办法等魔门的人过来接引我们。但是,这条路不太好走。司若他们提前出就是为了掩人耳目,魔门过来接人等于暴露了我的意图,适得其反。除非他们能做得天衣无缝。”≈1t;i>≈1t;/i>

狐妈沉声道“我想听另外一个办法。哪怕你的办法在不靠谱,我也要听。”

我想了想道“另外一个办法就是让五脉的人,自己请我们进去。”

我看向狐妈道“叶寻说要给你打电话的时候,我就在想,五脉对血衣堂究竟是什么态度?”

“五脉不希望血衣堂重新崛起,但是也不能让血衣堂就此消息。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不让血衣堂接到任何任务,当然也包括了这次探查丹岛。”

“血衣堂常年没法接受任务,很快就会被人忘记。直到被抛弃在探神手的角落里自生自灭为止。封锁血衣堂就是五脉要做的第一步。”

“其实,五脉已经开始这样做了。他们让我自行进入丹岛,只不过是在故作大方,实际上,他们从没想过让我加入。”≈1t;i>≈1t;/i>

狐妈点头道“说的没错。我想听的是,你想怎么让五脉的人请你进去?”

我平静的说道“其实也只是想想罢了。让他们请我进去,第一个就得有我必须进去的理由。五脉用不着我。这么条件不会成立。”

“第二个条件就是丹岛里有足够让五脉动心的利益,而且这个利益必须牵扯到血衣堂。现在的血衣堂……”

我的说到了一半就停了下来,以狐妈的聪明,肯定能也知道,我想说的是,现在的血衣堂还有什么能值得五脉动心的东西么?

狐妈看着笑着点了点头“说的没错,看来老何眼光的确比我好。”

狐妈从兜里掏出手机对着话筒说道“老何,你的眼光不错。”≈1t;i>≈1t;/i>

老何的声音很快就从手机里传来过来“我看人的眼光一样很准。就凭王欢这几句话,我也得押上血衣堂的老底儿赌一赌。你慢慢跟王欢解释吧!我去安排。”

我莫名其妙的看向狐妈时,后者却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慢悠悠的跟我说道“王欢,你知道探神手为什么不叫五宗,五派,而叫五脉么?”

我摇了摇头道“难道不是因为五脉绝学是一脉相承,而且各有分支的原因?”

“不!”狐妈道“过去的五脉一直叫做探神五宗,直到明末清初探神手经历一场剧变之后,才改名叫做探神五脉。”

“其实,五脉的划分还要从华夏大地的神话分部上说起,因为,华夏神州的神话传说可以分作‘仙、魔、巫、妖、鬼、神、隐’七大脉络,每一条脉络都有集中了一定范围之内。像我们所在的东北就属于鬼脉,因为东北的神话传说大多数属于鬼神和大仙,所以被称为鬼脉。”≈1t;i>≈1t;/i>

我听到这时忍不住插话道“你的意思是,东北这一片能打开的禁区都是跟鬼神有关?才被定名鬼脉?”

“没错!”狐妈看向我道“你自己就经历过玄级禁区的黄金面具,难道感觉不出来什么么?”

“原来是这样!”我点头之后才示意狐妈继续再说。

狐妈再次说道“当年那场剧变其实就是因为探神五宗,因为争夺禁区控制权掀起的一场大战。此战之后,五宗精锐折损过半,元气大伤。五宗的高层不得不坐下来谈合。”

“为了避免五宗再起纷争,五宗决定以抓阄的形式瓜分神话七脉,不管抓到什么都只能在所属的脉络中活动,不经其他宗门同意,谁都不得越界探神。”

狐妈说到这里才顿了一下道“当时,五宗之外也有血衣堂。但是血衣堂只是象征性的存在。对五宗丝毫不构成威胁。所以五宗心照不宣的把剩下两脉交给了血衣堂。”≈1t;i>≈1t;/i>

“他们知道血衣堂没有本事探神,交给血衣堂只不过是储备在对方手里罢了。有朝一日,他们还能把地盘取回来。”

“他们把五宗改名为五脉。就是在为了提醒对方,我们各有各的地盘,你们最好不要妄动。”

我冷笑道“五脉那时候就那么没脸没皮么?”

“混江湖,要脸干嘛?”狐妈白了我一眼才说道“后来,魔门司家横空出世,一统魔门。大举杀向探神手,五脉联手之下还是差点被司家打残,魔门后来虽然在五脉宿老的威胁下退走,但是也强行抢走了属于闻世宗的魔脉。”

“五脉为了脸皮,象征性说血衣堂作为执法的堂口,可以随意进入五脉所属禁区探查隐秘。算做是给血衣堂的补偿。”≈1t;i>≈1t;/i>

狐妈冷笑道“五脉以为自己很高明,也觉得血衣堂不可能有本事进去五脉地盘探神才故作大方。他们谁也没有想到,血衣堂后来会练出两位不世奇才,毒笑,荆霜。这两个人在短短几年之内就将血衣堂推上了巅峰。也为后来的刑殿崛起打下了基础。”

“那时候,五脉再想要去要第六脉已经要不回来了,再加上老何他们一大批被毒笑招揽的青年俊杰加入血衣堂,刑殿的崛起已经再也无法逆转。”

狐妈重新看向我说道“现在我可以告诉你的是,第一七脉当中的隐脉,还在血衣堂的手里。第二,血衣堂太上毒笑,荆霜还在人世。”

我震惊道“毒笑,荆霜还在人世?他们不得几百岁了?”

狐妈摆手道“毒笑,荆霜,只不过比老何大了一些,最多也就七十岁左右。”≈1t;i>≈1t;/i>

我下意识的说了一句“那就好!”

七十岁对于普通人而言,已经是古稀之年,早已经不可逞筋骨之能了。但是对于绝顶高手来说,这个年龄还不到颐养天年的时候。

难怪五脉把血衣堂逼到这种地步,却没将它彻底覆灭,原来血衣堂还有两个泰山北斗般的人物坐镇。

叶寻听到这时忍不住问道“既然两个太上都在,他们为什么会看着刑殿覆灭,还不出手相助。”

狐妈道“血衣太上虽然修为高深,但是他们有一个最大的毛病,就是他们是纯正的执法者。只要五脉没触碰探神手的规则,他们不会出手。哪怕是看着刑殿打劫,他们也会置若罔闻。况且……”

狐妈道“也有传闻,血衣太上早就对刑殿的作为有所不满了,他们大约也有清理刑殿意思,才会放任五脉动手。但是五脉对血衣太上的畏惧却也半点不假。”

我沉声道“你是说,丹岛属于血衣堂掌握那一脉的地盘?”

狐妈摇头道“严格的说,丹岛属于仙脉。但是也属于血衣堂掌握的隐脉。”



第二五二章入丹岛

狐妈见我听不懂就解释道“隐脉,是唯一没有固定方向的脉络,如星落满布似的散落在神州各地的神话区。狂沙文学网隐脉中隐藏的秘密都属于人神,也就是历史上确实存在过,又被神话之后消失无踪的人物,比如墨子,鬼谷子,张三丰这些千古奇人。”

“徐福当然也可是算作是隐脉的人物,所以,老何绝对有理由找到血衣太上出手把五脉的人马全都踢出丹岛。”

我皱眉道“这能行么?”

“为什么不行?”狐妈笑道“只有没脸没皮在江湖上才吃得开。就算五脉据理力争,在血衣太上没做出决断之前,他们也不能继续探查丹岛。这个哑巴亏,他们吃定了。还有……”

狐妈话锋一转道“更重要的一点是,五脉犯规在先。因为,当初五脉的约定中就有那么一条。谁在三年之内毫无功勋,谁就要把手中掌握的地盘交出来。五脉不许你们进入丹岛本就是违规。他们理亏在先,肯定会惹怒血衣太上。”

“不对!”叶寻道“既然魔门也参与了丹岛之争,那就是说明,这里的规矩不那么严格,血衣太上会出手么?”

狐妈摆手道“这就是我要的说第二件事儿。魔门与探神手,在探神五脉之间,一向有赌地的规矩。”

狐妈简单的解释道“比如我看好你地盘上的一块区,非要进入不可。我就可以拿自己地盘上同样级别的区跟你打赌,赢了,我可以自由进入你的地盘。输了,我的区就要归你所有。”

“刚才老何说自己要赌,我估计,他已经猜到五脉不会轻易放手,为了争取时间,他可能会压上某块区跟他们对赌。”

狐妈抬头看向我道“隐脉的区本来就少,天级区就更少。这一次,你们如果失败了,血衣堂可能不止要丢掉一个区那么简单。”

狐妈的意思我明白了,这次老何一旦跟对方达成了赌约,那就代表着,两个血衣太上已经准许五脉与血衣堂对赌,五脉对血衣堂的压迫很快就会随之而来。

一场接着一场的赌局会跟着连连上演,直到血衣堂输掉了整条隐脉为止。

如果,老何真的跟人立下赌约,那么,我不仅要赢,还得赢的漂亮,只有让五脉心中忌惮,才能给血衣堂迎来喘息的机会。

老何本来无需如此。

一个上位者,应该站在全局的位置上考虑利益的得失,却不该有太多的义气。可是,年过五十的老何,忽然像是一个毛头小子一样跟我讲起了义气,倒是让我难以适应了。

我正在沉默之间,老何的电话就打了过来“妹子,这边的事成了,告诉王欢他们放手去干,天大的娄子,我先顶着。”

我从狐妈手里接过电话“老何,你跟人家赌什么了?”

老何愣了几秒之后才哈哈笑道“这个不需要你去关心,你只要尽心尽力把事办好就行了。”

我还要在说什么,老何的声音却跟着一沉“王欢,你不用为了这些事担心,即使血衣堂没有你,我早晚也要跟五脉对赌。”

“其实,人生就是一场跟着一场的赌博,每个江湖人都是天生的赌徒,跟人赌,跟命赌,也跟天赌,胜负成败只不过是一瞬之间,没有谁能百战百胜,等你推牌退场时,仍旧面带笑容,你就是英雄。”

老何沉声道“我名叫何荣殇,我一辈子都在跟人赌,胜负参半,早就习惯了下注。胜负对我来说,何荣何殇?但是,你不同,你还年轻,只要还没输光一切,就能从头再来。好好做,只要你回来,我们就有翻本的机会。”

“谢谢!”我现在能说的只有“谢谢。”

那时的老何,就像是明知道自己孙子是个赌徒,还要拿出棺材本来给他翻本的老头。有溺,也有期望,当然他不是期望儿孙能靠赌翻本,而是期望他不要再赌。

我们都知道,这一局是为了不赌而赌。

我放下电话之后,狐妈才沉声说道“老何就是这样的人,从来不会给人压力。但是,我得做一下坏人。”

狐妈郑重道“拿出全力,手段无所不用,这局必须赢,而且要赢得漂亮。当然,这局你胜了,还是会给自己惹来无穷的麻烦,那你就继续赢,赢到五脉正视你王欢,赢到他们不敢轻易跟你对赌为止。”

我郑重点头之间,狐妈站起来拍了拍我的肩膀“放手做,不用顾忌五脉的实力,委屈了自己,血衣堂是你的后盾。”

狐妈说完不等我表态就离开了酒店,她知道,很多豪言壮语说出来只不过是为了让自己,让别人都稍有安心,但是结果如何,有时候真的要听老天的安排,所以有些事还是干脆不说的好。

狐妈走后不久,就有人找了上了门来,对方见到我就开门见山的说道“我是马元驭,破晓宗探神四秀随心公子的人,过来接你们入秘境。起来跟我们走。”

我本来就是要跟人进入区,自然也不会去跟一个小人物多费唇舌,干脆起跟他走出了酒店。我的不愿计较落在马元驭的眼里却变成了畏惧,对方轻蔑冷笑道“我们车是给人做的,你们几个自己找车去吧!告诉你们,老子耐心有限,五分钟之内你们找不到车,我可不等。”

马元驭话刚说完,我就一言不的走上前去,拔出匕一刀捅进了对方肚子。

马元驭见匕没入自己躯才满眼不敢相信的往我脸上看了过来,我随手抽出匕。转头向司机说道“告诉你们那个什么j巴公子,换个会说人话的过来。”

司机愣了几秒之后才气急败坏的吼道“你知道,你在得罪谁么?”

我冷声道“你最好回去告诉你们那公子一声,让他想明白自己在得罪谁?我不去,你们就等着魔门先一步行动吧!耽误了两家对赌,老子概不负责。还有……”

我踢了一脚躺在地上挣命的马元驭“你也可以继续再跟我多吹一会儿牛bi),好好吹吹你们那公子有什么丰功伟绩,看看这货能不能被你吹得伤势痊愈。”

破晓宗那边只来了两个人,自然不敢跟我硬碰,连一句狠话都没敢撂下就带着人走了。他们两个走了不到半个小时,破晓宗就又换了个人过来,这次来的是个叫余娜的漂亮女孩,十分客气把我们带到了码头。

我也是第一次见到了探神四秀中的随心公子。

狐妈跟我说过,探神手的年轻一辈中一共有六个领军人物“烈火冰凝,冷雨随心”合称探神四秀,排名在四秀之上还有一王一狂名声虽大却很少露面。

随心公子虽然名为公子,却是一个女人,只不过,她从来不着女装,对漂亮女孩也有独钟。更不许别人去提她的别,才得了随心公子的名字。

随心给我第一个感觉,就是纯粹的武者,她高至少也在一米八左右,虽然披着一头长,上却满是阳刚之气。乍见之间比我更像一个刀客。

随心向我微微点了点头比了一个请的手势,我抱拳还礼之间,余娜开口道“我家公子,天生不说话,很多时候都是我代为表达他的意思。希望几位不要介意。”

“无妨!”我说话时,随心的目光像是无意间跟叶寻碰撞在了一处,他们两人同时把手按向了刀柄,仅仅几秒之后,又各自松开了手掌,相视而笑。

余娜笑道“公子很久没这么开心了,他觉得叶寻先生是个刀客。他也只喜欢纯粹的刀客,希望任务结束之后,能跟叶先生切磋一番刀法。”

叶寻面无表的道“我的刀除了杀人之外,只跟兄弟切磋,我看还是算了吧!”

余娜不以为意的笑道“公子只是见猎心喜,并没别的意思,叶先生不想切磋也无妨。两位里面请。”

我跟着对方走进船上的客厅之后,余娜轻轻拍了拍手很快就有人端上来一个托盘,那上面正式马元驭死不瞑目的人头。

余娜先是轻轻指了指人头道“这人自作主张得罪了王先生,公子已经把人处置了,希望先生不要介意。”

我转头看向了随心时,她只是微微点了点头就把目光挪向了一边儿,余娜继续说道“这次任务是破晓为主,拨云为辅助,也有血衣堂的参与。公子希望我们能够精诚合作,共同对抗魔门。”

余娜不等我表态就继续说道“这次对局,魔门少主司若亲自出马,对方阵容不容小觑。据说王先生与司若颇有几分交,是不是可以请王先生简单介绍一下司若?”

我脸色顿时一沉“你是什么意思?”

余娜说道“王先生怕是误会了,我们只不过是想知己知彼而已。如果,你觉得不方便也可以……”

我站起道“我刚刚还以为随心配得上刀客二字,现在看来不过如此。话不投机,我不想多说,房间在哪儿我要休息。”



第二五三章 各行其是

余娜见我起,微笑道“来人,带王先生休息。”

我故作愤然地离开船舱,只不过是为了多做准备,却不知道一场危机从我离开船舱的一刻就已经悄然而来。

后来,有人告诉我……

我离去不久,自称从不说话的随心就开口道“娜娜,你觉得那个王欢如何?”

“不足为惧。”余娜轻蔑道,“王欢控制不住自己的绪,单就这点已经显得城府不足。仅凭几分急智,他走不出丹岛这座斗场。我们无须担心王欢。”

随心笑道“你看人一向很准。但是,何荣殇这次下注如此之大,会派一个不靠谱的人领队吗?”

“血衣堂人才凋零,不让王欢领队,还有别人吗?”余娜摇头道,“我研究过王欢前几次任务,他能杀出重围,靠的是临机应变,却不会兼顾全局,更不要说布局谋事。这一次的任务恰恰就是要统领全局。谁能把所有对手玩弄于股掌之间,谁就是最后的赢家。”

余娜冷笑道“这一点王欢做不到,叶寻也做不到。我们只要略施小计,就能把他们留在丹岛。”

随心沉默了片刻才说道“我觉得还是再观察一下的好。”

“有什么可观察的?我跟你打赌,王欢现在肯定在房间里暴跳如雷,你信不信?”余娜随手打开了桌子上的电脑,“咱们看看王欢的丑态,权当旅途消遣了。你看,王欢不正在骂娘吗?”

我的声音很快就从电脑里传了过去“什么特么的狗公子……瞧不起老子……老子一定让他好看……”

余娜摇头道“只会像狗一样叫嚣的人,能有什么作为?这次任务我们赢定了。”

“不对!”随心指着屏幕道,“你看王欢的手!”

余娜也不皱起了眉头。她看见我的右手一直在空中比比划划,左手却始终放在桌子上,手指还在很有规律地敲动。

这时,站在我对面的陶晞羽像是哄小孩似的说道“好啦,好啦!别生气啦!人家再怎么说也是探神手中的翘楚,我们又……”

“连你也瞧不起我?”我暴怒起之间,手指着陶晞羽怒吼道,“你给我滚,下了船马上滚,我们不需要你!”

陶晞羽眼圈红地坐到了一边儿,叶寻也把我拉到了门外,给我点上了一支烟“消消气。”

我站在走廊里抽烟的时候,监控另外一头儿的余娜却急声道“给我找一个能翻译暗语的人过来。”

没过多久,一个探神手就站在了屏幕之前“王欢的确是在打暗语,他在给那个女孩安排任务。”

余娜皱眉道“什么任务?”

那个探神手道“王欢的手势被他自己给挡住了一大半,我只能看出几个关键的词。”

“原计划,离开,线索,我爸爸……”那个探神手道,“我只能看出这么多。他说他爸爸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血衣堂那边还派了上一辈的高手过来?”

“这不是你该猜测的事。你下去吧!”余娜冷着脸撵走了那个探神手才说道,“难怪何荣殇敢下大注,原来他们早有线索。”

“让我想想,让我想想……”余娜连说了两个“让我想想”,“我调查过王欢的世,他父亲应该是探神手清风,曾经多次与雪妖狐合作,但是具体师门不详,疑似破晓弃徒。”

随心道“破晓宗最后一次将弟子逐出门墙是在六十年之前,和王欢的年龄对不上。除非……除非那个弃徒是王欢的祖父。”

随心转喊来了手下“去给我查一下六十多年前被宗门驱逐的弟子。”

没有一会儿的工夫,随心就拿到了资料“那个被逐出门墙的人名为王虎,被废之前是破晓宗少宗主最有力的竞争者。如果王虎没被逐出门墙,宗主之位很有可能会因此易主。”

随心沉声道“但是,资料却证明不了王虎与王欢之间的关系。”

余娜道“这一点无所谓。我现在至少有五成把握可以肯定当初潜入丹岛的那个探神手就是王战。”

“现在看来,何荣殇在意的不是这次赌约的输赢,而是丹岛当中的某种东西,只要王欢能拿到那样东西,血衣堂付出一脉的代价也值得。”

随心皱眉道“什么东西能让何荣殇付出一条隐脉的代价?”

余娜摇头道“血衣堂最大的资源不是那条隐脉,而是可以随意进入任何一脉所辖区执法。刑鼎盛时期不就相当于独掌六脉吗?”

“现在刑没有那么多人手,自然不能再像以前一样飞扬跋扈;如果他们再次掌握足够的人力,仅凭他们可以随意踏入区的特权,就足够血衣堂快崛起了。何荣殇押上一脉并不吃亏。”

余娜的话音里带起了丝丝杀意“这一次,我们绝不能让王欢带走丹岛之秘。”

余娜沉默了片刻道“心心,你带着人马去跟司若周旋,我去会会王欢。”

“嗯!”随心点头的那一瞬间,就代表着我和探神手青年一代的较量正式开始了,虽有征兆,却没有准备地开始了。

江湖中的较量就是如此,如果你没提早一步去谋算对手,哪有什么客气宣战,哪有什么时间排兵布阵?每一场较量都像是短兵相接。丹岛之争对我而言就是如此。

我就像是一颗被扔进了别人棋盘的棋子,最大的可能就是被对弈的人随手捏起扔到一边儿,因为那本就是一个废子,完全不在棋手的考虑之列。

我方才所做的一切,只不过是为了不被立刻扔到棋局之外。其实,我并不知道我的房间里是不是装有监控或者是不是有人在监听,我完全是在赌运气。

叶寻出门之后就低声问了我两个字“有用?”

听天由命吧!

演戏可以bi)真却不能强调,当你一再强调一件事儿的时候,反而会引对方的怀疑。我已经演过一次戏了,没法去演第二次。

下船之后,我第一件事儿就是要赶走陶晞羽。如果对方不上当,我就只能让陶晞羽先行离去,那样一来,我只怕要先输一半。

我一直等到下船才倒背着双手看向丹岛九重天。我眼前的这座丹岛就和我梦中一模一样,三艘古代的战船全部被击毁在海滩附近;大批尸兵全被人拆解成了标本,装在各种器皿当中,源源不断地送进魔门设立在海滩上的研究所。

我只是轻轻转了一下头,就看见研究所背后像垃圾一样堆积如山的尸体。

余娜冷笑道“魔门就是这么恶心。几位,那边就是神探手的驻地,跟我来吧!”

我当即冷声道“刘妍,你现在可以走了。”

刘妍就是陶晞羽现在用的化名。豆驴子赶紧说道“王欢,算了,刘妍又不是有意的,何必呢?”

我冷眼看向了豆驴子“我办事儿的时候,你最好别说话。”

豆驴子被我一句话弄得脸色通红,好半天没说出话来。

我不得不佩服豆驴的本事,他脸上带着一张面具,却还能看出脸色的变化——他的易容术恐怕已经到了登峰造极的境界。

陶晞羽低着头不说话,我却心急如焚。如果余娜他们还没有任何表示,我的戏该怎么往后演?

我沉默了几秒之后再次开口道“刘妍,你没听见我说的话吗?”

陶晞羽小声道“你让我去哪儿?”

“去魔门,去宗门,或者干脆等在船上,你随便,总之别让我看见你就行。”我冷声道,“叶寻,我们走。”

我和叶寻抬脚就往前走,余娜却始终一言不。我走到十米开外的时候,没跟上来的豆驴子终于动了“丫头,你现在船上等着吧!我劝劝王欢。”

“嗯!”陶晞羽仅仅说了一个字,余娜就开口道“王欢,虽然我不知道你们之间生了什么事,但这是在两军阵前,我们有什么事可以回去解决,别让外人看了笑话。”

我冷声回应道“我在管教血衣堂的人,用不着你们来cao)心。”

余娜笑道“既然你已经把她赶出了血衣堂,她就不是你们血衣堂的人了,不过,她仍旧属于探神手。我看这个妹子不错,就让她跟着我好了。刘妍妹子,你到我这里来。”

我皱眉看向余娜之间,陶晞羽低声道“血衣堂对我有恩,我想留在血衣堂。”

余娜忽然开口道“据我所知,你从没出现在血衣堂,他们对你有什么恩?”

“这个……这个……”陶晞羽微微一愣之后马上说道,“这个不方便说。总之我不想离开血衣堂。”

我接口道“算你有点良心,跟着我走吧!”

陶晞羽赶紧跟了上来,在前面的破晓宗弟子引导下走进了探神手的营地。那处营地正好在我梦境的清军大营的位置,山上被炮火炸断的阶梯还在,只不过被人插上了各种颜色的小旗,看样子是在标注上山的路线。

我站在山坡上看了一会儿之后才走进了营地,也彻底被探神手忽视。



第二五四章 再上三重天

我独自坐在帐篷当中,不断地回想梦境中的一切。狂沙文学网

这个时候,司若他们不会跟我有任何联系,梦境中的经历就是他们留给我的惟一线索。

那段梦境对丹岛的描述可以说非常详细,甚至等于揭开了三层丹岛的秘密。可是,我总觉得魔门像是遗漏了什么事。被魔门遗漏的东西才是这次任务的关键。

我抓过叶寻的手掌,在他手心上轻轻写了几个字晚上行动!

叶寻微微点头之间不动声色地潜出了帐篷,直到夜幕降临,他才赶了回来“没有暗哨,我们走。”

我们从帐篷里溜出去之后直接摸向了梦境中的悬崖,从悬崖上跳进了海里,顺着石庙的方向,用豆驴子配制出来的药粉蹚过了食龙草地,摸上丹岛的二层。

被水淹过的那片树林在我印象当中异常清晰,我没费多大工夫就找到了夏姬指引过我的那棵巨木。树上的洞口还在,密道之下确实还有一片空间,唯独缺少的就是梦境中记载了《鬼瞳秘术》的石碑。不过,山洞里却明显留着有人生活过的痕迹。

梦境当中关于我爸的事应该是司命让人强行加进去的东西,为的就是扰乱我的思路。

我第一个要跑到这儿来,无非就是不肯死心,总想亲眼看看树洞里的景。现在看到了,也就死心了。

我刚要转的工夫,眼角的余光却瞥见了墙上的一块暗黄。那里的黄土就像是被人刻意涂在了墙上的。我几步走了过去,用刀刮掉墙上的黄泥之后,我梦境中见到的夏姬出现在了黄土背后。

那用匕刻在墙上的图画栩栩如生,就像是夏姬幻化出的那个女人活生生地站到了我的面前。唯一与梦境中不同的是那个女人脚下趴着一头懒洋洋的老虎。

那头翻开肚皮、半眯着眼睛的老虎,我再熟悉不过——我爸没事儿做的时候会去画虎,别人的老虎都是虎虎生威,我爸画出来的老虎就像是一只大猫,还总是像晒太阳一样翻着肚皮躺在地上。

我爸跟我说猛兽在你面前露出了肚皮,就代表它绝对相信你,否则,不会把最为脆弱的地方暴露在你的面前。

这个道理我懂,可我不明白的是,为什么我爸每次画虎的时候都会在老虎背后留出一大块空间,又什么都不画。

现在我明白了,他的画里少了一个人,少了那个在抚摸着老虎的女人。我爸一直等着在画里填上她的影子。

我爸真的来过。

我在石壁之前站了五六秒钟,猛然拔出刀往壁画上砍了过去。三刀过后,壁画四分五裂,成片的石皮从墙上脱落在地,石皮背后却又露出了四行大字一丹可屠百万兵,一方可载千古事,一简可留万世,一人可上九重台。

这不是我在梦中见到的最后一《活命歌》?那《活命歌》是我爸写的?

不对,两《活命歌》的顺序不对。有人故意打乱了《活命歌》的顺序。

我正在思忖之间,叶寻忽然说道“王欢,你竖着看,是不是‘丹方见人’?”

我从头看了一遍《活命歌》,一句话的第二字连在一起,不就是“丹方简人”?难道,这座岛上藏着一个丹方?

我心电急转直下,沉声道“我明白了。丹岛上的《活命歌》里应该藏着一张丹方。收集全了《活命歌》就能找到丹方,开炉炼丹就能见到岛上的丹士。”

豆驴子迟疑道“你怎么知道?”

我说道“就拿第一《活命歌》来说,天门合鬼门开,是什么意思?其实,应该是说开炉炼丹的最佳时间,开炉的时间应该是在子时,那个时候,正好阳气最弱,鬼门大开时间。”

“再下一句,月过刀锋不过海。月过刀锋,根本就不是什么月亮沉在某一个位置上,而是指的弦月。也就是炼丹的时间,从月相看弦月如同镰刀。而且上弦月出现的时间大概是每月的初七,初八。这就代表的炼丹七天之后,需要熄火一次。我说的对么?”

我是在问豆驴子,他是我们当中唯一会炼丹的人。

豆驴子点头道“听着有点道理,但是,你提供的信息太少了。我什么也听不出来啊?而且……我们总得看到完整的丹方才能知道是怎么回事儿。”

炼丹不像是熬药,有个个把时辰就能把药弄好,炼丹是一个非常漫长的过程,丹士所说的耗费“七七四十九天”“九九八十一”炼成丹药绝不是在信口胡说,一种丹药动辄花费十天半月的事并不少见,就算炼上个一年半载也不算稀奇。

所以说,炼丹的时间也是丹方的一部分。这就好比开了中药之后,大夫会特意告诉你怎么熬药一样。

豆驴子道“你的意思是去收集《活命歌》?”

“现在收集来不及了。我们先走!”我不由分说的连出了几刀把墙上的文字给砍了个粉碎“先跟我走。”

我走出树洞之后想了想,又故意往积尸地的方向转了一趟,直到我脚下碰到了魔花上的尸体才停了下来,再次调转了方向越过鼎阵,赶向齐军修建城池之下。

齐军城池是我在梦境中看到的最后一个场景,当时我故意打断了司命设置的梦境,我并不清楚魔门是否攻克了城池,只能小心翼翼的向城池靠近。

我还没摸到城下,就看见草丛中出现了一道人影——项临。

项临毫不掩饰的出现在我们面前“王欢,大小姐派我过来跟你联络。”

我脸色顿时一沉“你就这么过来了?”

项临笑道“这是我们魔门的地盘,我有什么好怕的?况且,正式较量明天一早才会开始,现在不会有人潜进我们的地盘。”

项临微微一顿道“退一步讲,就算是有人跟着你们过来,你们没觉对手,也是因为你们无能。”

叶寻脸色一沉就要上前,我伸手把叶寻给挡了回去“你回去告诉司若,让她尽可能的收集《活命歌》,拿到《活命歌》之后第一时间跟我联络。”

项临一皱眉头道“你要《活命歌》干什么?《活命歌》除了迷惑探险者之外毫无用处,这一点魔门当中早有定论。”

“这个你不用多问。”我冷声道“你只要把原话告诉司若就行了。”

“抱歉!”项临摇头道“我在没有弄清,你真正意图之前不能传话。这次对赌,我们双方出动的人手都极为有限,如果分出人去找《活命歌》可能会给我们造成难以估量的损失。我必须确定《活命歌》的价值才能转告大小姐。”

我脸色一沉“你只需要干好自己分内的事就够了,分不分兵是司若的事,用不着你来cao)心。”

项临眼中的怒意虽然一闪即逝却没逃过我的眼睛,我沉声道“当然,你也可以选择不说。那样的话,你最好祈祷我永远见不到司若,否则,你做好尝尝魔门家法的准备吧!”

项临的眼中终于露出了几分怯意,嘴上却仍旧强硬道“好,你不说是什么原因,但是,你总得给我点依据,让大小姐去说服别人吧?毕竟,有些事,大小姐也不能一言而定。”

我想了想道“你就说,我在岛上看到了我爸留下的暗记就可以了。”

“你爸留下的暗记?”项临忽然哈哈大笑了起来“你可别逗了,你爸上过丹岛么?那是主公跟你开的玩笑,你真当你爸是探神手的精锐弟子啊?这不是往自己脸上贴金吗?”

我毫无征兆向前滑出一步,抬手掐向了项临的脖子,后者似乎早有准备脚下微微一错,就躲开了我的攻势“你真当这是在梦里,告诉你,老子不让着你的时候,你连我的边儿都沾不着。”

项临嘲笑还没结束,就被叶寻从后面袭来的一刀生生憋了回去。项临不知道叶寻的厉害,否则,他第一个防备的人不应该是我,而是叶寻。他那点法在叶寻那里根本不够看。叶寻只不过挪了两步就把长刀架在了对方的脖子上。

我走上掐住对方脖子把人给提了起来,伸手撕开他的衣服,用匕在对方上狠狠刻了五个字“收集活命歌。”

我下刀之间项临虽然疼得浑战栗却一言不,眼中满是怨毒的盯着我不放,直到我把字刻完松开手掌,他才扣上衣服“王欢,今天的事儿,我记住了,咱们后会有期。”

项临刚要转离去就被叶寻给抓住了脖子“你的话没说完吧?”

“该说的,我都说了。”项临挣扎道“该说的我都说了。你们还想知道什么?”

我抬手指了一下城墙“这座城是怎么回事儿?”

项临毫不掩饰的说道“这座城,我们没打下来。你就别想着按照魔门的指引进城了。”

我脸色不由得微微一沉项临的话如果被人听去,马上就能觉我在装神弄鬼。或许,已经有人跟在我们附近摸上来了,项临的话是故意说给人听的吧?



第二五五章 城为炉

我冷然看向项临之间,叶寻忽然抽出匕伸进了项临嘴里“既然你不愿意传话,以后就别说话了。”

叶寻的匕在项临嘴里搅动了一圈之后抽刀而出,项临惨叫声中嘴里喷出的血块顿时染红了地面,眼中的怨毒却丝毫未减。

我居高临下地看向对方道“爬起来,滚回去,这里不需要你。”

项临捂着嘴站了起来,狠狠瞪了我一眼之后飞奔而去,我却再次看向齐军城池。

曾经阻拦丹岛要道的城池已经被炸得面目全非,尤其是城池的大门,像是被炮火击中,被炸得支离破碎;堵在城中的三艘楼船,两艘被毁,仅剩一艘楼船横在了城中,将破碎的城门堵住了一半。

魔门并没攻破城池,否则最后一艘楼船也不会留下。我早就见识过魔门的战斗力,城中的齐军究竟是用了什么办法bi)退了魔门弟子?

我仰头看向楼船顶层“城池的秘密应该就藏在那一层。一会儿,我们全力抢占楼船顶层。”

豆驴子忍不住道“你能确定吗?”

“能!”我沉声说道

“城中船,船中仙,寻仙不必走天边。”

“山中海,海中山,无海无山一重天。”

“歌中意,意中缘,不悟真意不通玄。”

“人通玄,玄中玄,九重天外见真仙。”

我轻声说道“这就是《活命歌》的总纲。”

豆驴子震惊道“这《活命歌》你是从哪儿听来的?”

“我爸留下的线索。”我沉声道,“我爸离开之前,不是什么东西都没留下,只不过我没往那方面去想罢了。”

叶寻忍不住道“你是说,你爸留下的那些古籍里有线索?”

“嗯!”我点头之间,从上拿出几颗药丸,“我离开的那几天就是弄了这个东西。这叫僵尸丹,吃下去之后,上会人气全消,正好能让我们潜进楼船。”

豆驴子拿过僵尸丹闻了两下“这东西有用吗?”

“有没有用也得试试。”我摇头道,“这东西是我按照古籍上的手法配置出来的,我自己都没试过,现在必须得试试才行。”

我不等豆驴子说话就把药丸给扔进了嘴里,一股辛辣气味顿时从我嘴里滑落腹中,我上没来由地出一阵阵像是腐尸般的恶臭。好在那股臭气只是持续了一会儿,否则,我怕是要吐个翻江倒海。

叶寻他们几个捂着鼻子退出十多步远,我却转道“你们赶紧吃,吃下去就没事儿了。”

叶寻一咬牙把药丸给吞了下去,陶晞羽却死活不肯服药,豆驴子冷笑一声道“我从来不吃别人的药。放心,我死不了。”

“那就走!”我飞快地冲向城门时,陶晞羽也跟了上来。我眼看陶晞羽拿着什么东西在自己鼻子底下擦了两下,才不好意思地对我笑了笑。

陶晞羽抹在鼻子下面的东西,应该是盗墓贼用来防止瘴气或者尸臭的秘药,她大概是涂上了这种东西才闻不到我上的臭味。

我飞步跃向船头的瞬间,楼船四周蓦然涌出了阵阵黑烟。浓密的烟雾片刻之后就将整座楼船包裹其中,完全断绝了跟外界的联系,毫无光线的船上更是伸手不见五指。

下一刻间,我就觉得自己四周像是忽然多出好多人来,对方不仅把我们四个围在了中间,甚至还在往我们中间穿插而来。

“靠在一起,把陶晞羽放中间。”我说话之间猛一转把陶晞羽挡在了后,叶寻马上贴在了我左侧,豆驴子虽然慢了一步,好在跟我及时会合。我们三个呈品字形把陶晞羽挡在背后之间,我轻声说道“我开手电,你们小心。”

现在的楼船就好似一座森鬼域,不计其数的冤魂就围拢在我们附近伺机而动。

老辈人说过,知道边有鬼,只能好言相劝,把他弄走,千万别去开灯,也别吓着了鬼魂,要不然说不定能看见什么东西?点灯,点灯,小心鬼能抠你眼珠子。

我现在就是要给鬼点灯!

我右手按住手电之后,轻轻在上面敲了三下,意思是让叶寻他们做好准备,可我的手指还没碰到手电的开关,就觉得一种微弱的压迫感向我眼前悄然而来。

那感觉就好像是有人在黑暗当中举着一根手指慢慢地按向了我的眉心,却又偏偏不去触碰我的面孔。

对方的手指在向我靠近的瞬间,我猛地一下推开了手电。电筒的光束由下向上照向半空之间,陶晞羽的面孔竟然出现在了距离我不到两尺的位置上,伸向我眼前的那只手正是陶晞羽。

对方看到我时也吓了一跳“你背后……”

短短一秒钟之间,我背后就传来了阵阵凉意。我只觉得冷如刀锋的手掌顺着我的脊背猛然向上窜动而起,直奔着我脊梁上抓来。如果让对方一下抓断了我的脊骨,我必死无疑。

没等我反应调转形,叶寻和豆驴子的两把长刀就同时向我倒刺而来。我形暴起之下推开陶晞羽冲出几步之外。我的双脚还没站稳,不计其数的人影已经冲开迷雾向我们边围拢而来。

我已经顾不上再去考虑什么,回手一下捏开了陶晞羽两腮,把一颗僵尸丹强行塞进了她的嘴里“吃下去!”

我死死地捂着陶晞羽的嘴不让对方吐出丹药的当口,十多把长戈已从四面八方齐齐地向我指来。我眼见叶寻想要出刀反击时,低喝一声“别动!”

叶寻刚刚停住了长刀,就被一支铜戈压上了肩头。我躯微颤之下,两把长戈也一块儿搭在了我的肩上,长戈只是轻轻一翻,前段的锋刃就压住了我的咽喉,只要持戈武士稍稍向后力,我的人头就会被他们生生割落下来。

我明知道自己已经服下了僵尸丹,额角上却仍旧冒出了一丝冷汗。

片刻之间,一具双眼泛白的齐军从军阵当中绕到了我的跟前,扇动着鼻息往我脸上贴了过来。对方紧贴着我的鼻尖抽动了两下鼻子,才慢慢抬起头来,转往叶寻的方向走了过去。

我还没来得及松上口气,对方忽然猛一回,腰间长剑粹然出鞘,剑锋如电般bi)向了我的咽喉。我忍不住往后倒退了一步,对方的长剑却如影而至,直奔我的咽喉上刺了过来。

我再想倒退时,两只戈尖同时顶在了我的腰间,我退无可退之下只能停住了脚步。

我相信僵尸丹的功效,才敢拿命去赌,却没想到对方会忽然出手,等我再想反击,也已经来不及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支寒光游动的长剑压上了我的咽喉。

本来杀机四溢的长剑却在与我皮肤接触的瞬间停住了锋芒。我死里逃生之下忍不住大口喘息了起来,站在我对面的齐军连续抽动了几下鼻子,才收起了长剑,往叶寻他们的方向走了过去。

我冷汗淋漓之间,心中也不由得泛起了阵阵惊骇。

我一直都以为岛上的尸兵全是死人,现在看来,徐佑假扮李青阳时并没说假话,那些根本就不是什么尸兵,而是一群以令人恐惧的方式长生不死的人。他们是服用了不死仙丹的失败者,他们的思维还在、意识还在,只不过他们没了人气。

齐军剑士刚才那一剑,只不过是为了验证我的上到底还有没有“人气儿”,他直到觉我呼出来的是尸气时,才确定了我是他们的同类。

齐军剑士连续从叶寻和豆驴子边走了之后,才猛一挥手。我后的兵士马上收回了长戈,各行其是地走回了原位,笼罩在船上的黑气随之退出,船外夜空仍旧月朗星稀。天上的月光洒向船时,站在我边的士兵却像是受不了光芒的直,用手轻轻遮挡了一下眼睛,稍稍偏过了头去。

陶晞羽颤声道“他们的眼睛是怎么回事儿?”

“退化了!我们来对地方了。”豆驴子的声音虽低,却带着一股难以压制的兴奋,“走走,快走……”

那些士兵的眼睛的确已经退化到了无法视物的程度,但是他们的嗅觉甚至是听觉却已经出了常人,或许这也是一种进化。

我来不及去向想太多,急忙走向了船舱,叶寻却在我背后问道“陶晞羽,你刚才怎么跑到我们外面去了?”

陶晞羽道“我也不知道。本来我是想往你们边靠,谁知道我靠过去的时候,边什么都没有了。我能听见王欢说话,又不知道他在哪儿,只好试探着往前摸,我什么都没摸到,王欢就把手电打开了。”

陶晞羽当时明明就在我们后,她怎么会无缘无故地转了一圈,跑到我们前面去了?

我沉声道“你往我们这边靠过来的时候生了什么?”

陶晞羽沉默了片刻才说道“什么都没生,我只不过感觉有人在往我们中间挤,不过,那人没碰着我,我也没挪动。”

豆驴子诧异道“你没挪动,人是怎么出去的?”

陶晞羽刚要说话,却被我挥手阻止“现在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赶紧想办法把门打开。”



第二五六章 碰面

我们刚走进船舱不久,就被一道铜门挡住了去路。狂沙文学网门上虽然带着锁孔,数量却有数十之多,乍看上去就像是有人在门上用锁孔排列了一幅河图。

陶晞羽凝眉道“这道锁不好开。你们退后一点,我来试试。”

陶晞羽刚刚试探着把铁丝伸进锁孔,全船上下忽然铃声暴起,原本已经安静下来的齐军同时转头杀向了船舱。手持长戈的甲士并排冲锋之间,我和叶寻一齐挥刀相迎,两把长刀寒光暴起,在齐军铁甲之间纵横穿梭力阻来敌。

可是仅仅片刻之后,我和叶寻也被齐军分隔开来,压在了下风。

从古自今,江湖中人都怕官军,并非是一句虚话。

单打独斗,官军可能不是江湖人的对手,只要官军形成了军阵,江湖人绝对挡不住对方的两个冲锋。

单枪匹马闯连营的事可能存在,但是大多数的江湖人却做不到这点。我们的法再怎么灵活,也需要一定的空间去辗转腾挪,一旦官军以人数压制了我们活动的空间,江湖人武功再高也得被乱刃分尸。

我和叶寻本来就站在狭小的甲板之上,再加上要守护船舱,不到一会儿就被bi)向了墙角。

“用手电!”我怒吼之间一刀挡开敌军的长戈,左手推开手电往对方脸上照了过去。对方下意识地转头之间,我手提长刀欺而上,手中刀瞬间砍开了对方铁甲,斜肩把人劈成了两半。

我还没来得及喘息,四支长戈同时向我头顶竖劈了下来。我本能地双手持刀反迎长戈的瞬间,手里的电筒也随之脱落在地。

四支长戈仅仅与我刀锋一触,持戈军士就将兵器向后拖拽而去,镰刀形的长啄顿时卡在了我的刀上,形同铁钩般地将我连人带刀拽向了军阵。

我手持长刀与对方互相较力之下厉声喊道“豆驴子,帮忙!”

“我手电打不开了!”豆驴子急得连连跺脚。

“你特么的……”我急之下趁势向前踏出一步,将手中刀往前送出几寸之后,双手同时转动刀柄,长刀蓦然调转方向,将刀刃对准了自己。

四个齐军收势不及之间,长戈再次往刀刃上碰去,铜戈上的长啄顿时在蔑天的锋刃之下应声而断,四名齐军一齐仰倒地。我冲上前去挥刀横斩之间,四颗级同时飞落,附近齐军却又向我围拢而来。

“杀——”我暴怒挥刀的当口,豆驴子终于弄开了手电,举着电筒在结队冲锋的齐军眼前来回晃动,我和叶寻趁势出手杀入敌群,总算压制住了齐军的攻势。

“放箭!”我和叶寻只是刚刚站稳了脚跟,对方的弓箭手就排开了阵势,围拢船舱。

我和叶寻与对方弓箭手只不过相隔十多米的距离,对方不用瞄准就能把我们覆盖在箭雨之下。

“退!”叶寻怒吼声中回手两刀砍掉了船舱大门,把门板横在前推向船舱。

我上前帮着叶寻接住门板的当口,军阵当中已经箭如雨下,我和叶寻用手扳着门板一块儿顶在船舱门前。我们脚跟还没站稳,剑锋击木板的声响就在我们前骤然而起,迎面而来的长箭虽然没有透门而过,却在木板背后露出了锋芒。

我眼看一支支箭尖穿透木板之间忍不住大声喊道“陶晞羽,你弄好了没有?”

“快了!”陶晞羽仅仅喊了两个字,我就听见船舱外传来一阵“嘎吱嘎吱”的巨响。

船上的齐军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推出了三架弩,足够手臂粗细的箭锋直指船舱。战国时代的弩威力虽然不及宋代八牛弩,精准度也相对较差,只适合大规模齐,但是如此近的距离之内,三架弩同时,不要说我们手里只有一块木板,就算是面前挡着一座土墙也会被重箭崩得四分五裂。

叶寻放开木板抽刀而起“杀出去,砍了弩!”

我正想撒手,陶晞羽却喊道“成了!”

我侧头之间,那道大门已经向内敞开,露出了一条笔直的通道。

“这不是船!别往里进……”

我话音没落,弓弦震动的声音却乍然而起。叶寻伸手抓住我的肩头把我按在了地上。我俩躯还没着地,我们前的木板就在重弩的轰击之下木屑纷飞,三支劲弩同时从我们眼前飞而过,直入甬道深处。

我和叶寻起之间,大批齐军已经堵住了门口,齐齐向甬道当中挤压而来。

我们再想冲出去已经不可能了,只能在齐军的强压之下步步后退。

我刚才不让陶晞羽进入甬道,是因为我目测了那条甬道的距离。

我们上船的时候,战船是横向停在了城池门口,而那条甬道至少也有五十多米。战船本能有多长?甬道的尽头如果没有深入山坡当中,不可能修出如此长度的甬道。

可是,船舱明明是顺着船修建,战船两头并没靠向山坡,甬道又怎么可能深入山腹?甬道当中不是带有迷阵,就是被人施展了幻术。

我趁着叶寻抵挡对手时,往甬道当中看了一眼,却不由得暗暗一惊。原先守在甬道入口的陶晞羽和豆驴子此时都已经不知去向,就连进甬道中的三支重弩也无影无踪。

我刚想提醒叶寻,前的齐军忽然在怒吼当中手持着长戈并排向我们冲杀了过来。

我和叶寻不约而同倒退了一步……

可是就因为这一步,我就像是掉进了无尽的黑暗当中,四周景物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我背后的一道阶梯。

我站在原地等待了几秒,才转走上了台阶。

我往前走出不久,眼前就出现了一间摆着茶几的静室,穿道袍的徐佑坐在茶几背后伸手道“请用茶。”

我在徐佑对面坐了下来“徐先生,我们又见面了。”

徐佑微微一愣“你见过我吗?”

我平静地看向对方道“几天前,你把我扔进了海里,我当然记得阁下是谁。”

徐佑脸色微微一沉“你是谁?”

我早就知道我肯定会在丹岛上见到徐佑,他才是进入丹岛的关键人物。

司命不会无聊到弄出一个虚假的人物过来骗我,他特意把徐佑作为梦境的核心,必然有他的深意。

更重要的是,司命在梦境当中给了我一个提示,那就是徐佑善于统御全局,一旦事的展出了他预计的范围,他就会进退失据,甚至不知道该如何应变。

我上来这一句话马上打乱了徐佑的思路。

我端起徐佑面前的茶杯道“徐先生还是这么喜欢使用幻术?幻术这东西偶尔用用还行,想要骗人,不能只玩幻术。你说对吗?”

徐佑沉着面孔道“你是两个月前跳水逃生的那个人?”

“不像吗?”我微笑道,“难道,你不知道,这世上除了幻术,还有易容术?”

徐佑深吸了一口气才冷笑道“你在骗我?”

“你不是也在骗人?”我看向徐佑道,“这样说吧!我想要丹岛之秘,你也一样。但是,现在我们两个却是角逐丹岛的各方势力中最弱的一方。我需要你帮忙,你大概也需要一个盟友吧?”

徐佑脸色沉地说道“我不需要盟友,也不会与人分享丹岛之秘。”

“你先别急着拒绝。”我直言道,“我对长生不死不感兴趣,我想要找一个人的去向。丹岛上无论有什么秘密都是你的。”

徐佑扬眉道“就这么简单?”

我的声音跟着微微一沉“我还要几个人的命。”

徐佑沉默了片刻才说道“你要谁的去向?那个人跟你有什么关系?”

“我父亲王战!”我说道,“我想知道,二十年前我父亲有没有来过丹岛,他又出没出去?”

徐佑的眼睛顿时一亮“在岛上留字的那人是你父亲?你怎么证明……”

徐佑话没说完,我的双目已经对上了他的瞳孔,徐佑恍惚之下僵立在了原地。

我在梦境中练成的“生死凝眸”也被我给带了出来。司命虽然没有给我解释原因,但是我估计是我在梦境中吃掉了蛟蛇双目的时候,司命在梦境之外把真正的蛇眼塞进了我的嘴里,引导着我在梦中修炼,否则,我也不可能练成生死凝眸。

片刻之后,徐佑就猛地一个激灵惊醒了过来。我看着对方笑道“这就是我的证明。我想杀你,只不过是手到擒来罢了!但是,我杀了你,肯定斗不过外面的两方人马,所以,我们还得联手。”

徐佑沉默了片刻才说道“你想怎么合作?”

我沉声道“那得看你对丹岛了解多少。”

徐佑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你想要我的话吗?”

我摆手道“你想多了。你先前的布局,无非就是想让人在你前面探路,但是,你的手法似乎有些……有些低劣。你把自己摆在一个探险者的位置上,谁会替你去送死?”

“想要骗人,你就得让他们觉得,你掌握了丹岛上最大的秘密,这样才会有人抢在你面前去送死。我说的对吗?”



第二五七章 定计

徐佑紧盯着我看了半天,才沉声说道“你外面说的那四句《活命歌》是不是真的?”

“你说呢?”我仰头看向了徐佑,“我说是真,你信吗;我说是假,你信吗?真真假假,不到最后谁能相信?”

江湖人都有三分赌,越是到了绝境,赌也就越重。徐佑虽然没被bi)到绝路上,但也是个时间问题,如果他有上岛的本事,他绝不会蹲在楼船上等着有人进来。

我敲着面前的桌子道“把我的朋友放出来吧,有些事当面谈谈更好一些。”

徐佑沉默之间轻轻地在桌子上敲了两下,我们周围的一切瞬间消散一空,只剩下了摆着一口棺材的船舱。

我在徐佑的示意之下向门外喊道“都上来吧,这里没有什么危险。”

叶寻他们几个6续从门外走了进来。叶寻不动声色地用手指在我背上敲了几下,他的意思是附近有人。

楼船的位置并不算隐秘,我们几个又处在楼船的顶层,只要有人在附近架上一副望远镜,就能看见我们的口型,我们说什么全都逃不过对方的眼睛。

我伸手虚引道“我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就是我父亲当年在岛上的挚友,徐佑。当然,你们也可以叫他徐福。”

徐佑躯微微一震之间,转头向我看了过来“你怎么知道我是徐福?”

“那是我爸的猜测。”我看向徐佑道,“我爸一直都怀疑你是徐福,只不过他找不到证据。”

徐佑沉默良久,忽然一抬手掀开了面前的棺材“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徐福。”

那口棺材当中赫然躺着一具跟徐佑一模一样的尸体,唯一不同的是,尸体上的道袍已经变得腐朽不堪,轻轻一触就可以化成残渣。

豆驴子贴在棺材边上看了半天,还特意撕下尸体的衣角搓了两下,才向我点了点头。

徐佑像是没有看见对方的举动,自顾自地说道“我有好多事都记不清了,只记得怎么炼丹……还记得我在岛上落下了什么东西。可是,我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究竟是落下了什么。”

徐佑沉声道“我的记忆里,我应该带人上过岛,而且带的是童男童女。但是我想不起来应该从什么方向上岛,又是为了什么。”

徐佑看向了窗外“所以我一直都在想,应该让别人先往岛上走,等他们走上去,我或许还能想起一切事。”

我沉声道“你记不记得一副需要在子时开炉的丹方?”

“好像是有……”徐佑皱着眉头道,“那副丹方我也记不太清了。好像……不对,不对,丹方不能在子时开炉。子时阳气最弱、气鼎盛,不适合炼丹。”

我顿时脸色一沉。这个徐佑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我明明就是让他配合我撒谎,他怎么会在中途摆了我一道?

我看向徐佑时,后者缓缓说道“可我却在《活命歌》里找到了一副丹方。”

徐佑转头笑道“《活命歌》本来就是假的,你怎么从里面看出的丹方?”

我从离开营地开始就知道有人在我背后监视——余娜他们不会相信我,就像我也不会相信他们一样。我的一举一动肯定会落在对方二目之中。

我顺利离开营地,无非就是余娜他们故意放我出来。我这一路上一再地强调《活命歌》,就是想让暗中监视我的人觉得《活命歌》才是解开丹岛之秘的关键。

魔门和探神手只要开始争夺《活命歌》的石碑,我和司若的压力都会随之减轻,我的下一步计划才能进行。

可是徐佑不但没有配合我,反倒一下拆穿了我的计划。徐佑冷声道“你抛出《活命歌》,无非是想转移别人的注意。王战当年也这样做过。岛上的《活命歌》九成出自王战的手笔。《活命歌》里究竟藏着什么,你难道不知道吗?”

徐佑不等我说话就抢先道“当年,我与王战约定,各带一物在此会面。你空手前来,还想让我去蹚浑水?老夫告辞了!”

徐佑说话的同时形倒而起,直奔窗外落去。我起之间,对方已经飘出了窗口“等你想通了,就带着东西到第四层天的秘火窟找我。”

徐佑的声音还在空中回dang),人却已经不知去向。

我想把徐佑给拽进乱局,他也有同样的想法,只不过我没想到徐佑会忽然给我致命一击。他现在没了影子,所有人都会把目标集中在我的上。

我刚往窗外看了一眼,徐佑的声音就再次传了过来“看在你父亲的面上,我不跟你计较太多。船上那两百齐军将士算是我送给你的小小礼物,你手中的狐铃就能控制他们。”

“徐佑……徐佑……”我连喊了两声都不见对方反应,被bi)无奈之下只能从船上走了下来。

我还没走到门口,船上的齐军已经闻声而动,直奔船舱围拢而来。我刚刚向后倒退了一步,豆驴子就急声道“王欢,你试试狐铃。”

我双脚连续后退之间,忍不住怒吼道“你也相信徐佑的鬼话?”

“狐铃是王战给米糊儿的。”豆驴子的一句话差点让我愣在了当场。

我爸既然把狐铃送给了狐妈,她又怎么会把铃铛还回来?

可是,豆驴子的话我又不能不信。他和狐妈之间虽然打打闹闹,我却能看出来他们互相之间非常信任。

我犹豫了一下就拿出狐铃挂在手腕上当空摇动了几下,原本杀气腾腾的齐军将士在一瞬之间安静了下来,纷纷向外左右退去。

“狐铃真能控制齐军?”我本来是在自言自语,却没想到有人接过了我的话头儿“狐铃为什么能控制齐军得问你啊!”

我循着对方的声音看过去时,余娜已经带着十多名全副武装的探神手往我这边走了过来“王欢,眼前的事,你不该解释一下吗?”

我冷眼看向对方道“我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需要解释的地方。”

余娜厉声道“魔门暗中派来的联络人是怎么回事儿?《活命歌》是怎么回事儿?”

我沉声道“谁说魔门的人在跟我联络?”

余娜轻轻挥手之间就有人把项临给推了上来。余娜指着项临口上的刀伤道“你自己写的字,总不会不认识吧?”

余娜见我沉默不语,干脆拿出一张纸条扔在了我面前“司若的亲笔,你总该认识了吧?”

纸条上的确是司若的笔迹,她只写了一句话当心破晓,尽快上山。

我淡然看向了余娜“一张没头没尾的字条能代表什么?”

余娜笑道“这的确代表不了什么的,若是加上魔门弟子的认罪状,可就不一定了。”

余娜指着项临说道“你当初真应该连他的手一块儿打断,这样他就连字都写不了了。”

我忍不住笑道“你怎么知道他不是在陷害我?”

余娜声音一沉道“王欢,我们暂且不论你跟魔门之间的关系,你为探神手,掌握了区的报就该拿出来与同道共享,难道你还打算针对两大宗门不成?”

余娜应该是在试探我。

我沉声道“我再跟你说一遍,我的上没有任何秘密,信不信由你。”

“那你就跟我回去找驻地的长老解释吧!”余娜轻轻挥手之下,跟在她后的探神手立刻往我前围拢了过来。我扬手摇动了狐铃,原先静止不动的齐军顿时长戈怒扬,转杀向了余娜。

我拉起叶寻“走!回船舱!”

我们四个接连后退之间,双方人马已经杀成了一团。我带着叶寻快步冲上楼船顶层,踹开窗户登上船顶,从船尾的方向跳落到了船下,沿着山坡向丹岛第四层飞奔而去。

余娜在我后怒吼道“王欢,你跑不了,拨云宗饶不了你!”

我忽然停住了脚步,狠狠地摇动了两下狐铃。刺耳的铃声在夜空当中声传数十米之间,船上的齐军瞬时狂,不计后果地向余娜的方向疯狂冲去。原本与齐军势均力敌的探神手顿时被压在了下风,接二连三地扑倒在地。

我在冷笑之间冲向丹岛四层,我后的豆驴子边跑边问道“王欢,你家老爷子真到过丹岛?”

“应该是!”我回答道,“我爸写字有个习惯,就是下笔的时候很重,他不管写什么字,起手第一笔都像是故意地顿笔。这个习惯他一直都没改过来,山洞里的字肯定是他留下的。我现在还没看见其他的《活命歌》,不知道有没有我爸留下的东西,总得看见了才知道。”

豆驴子道“你家老爷子就不给你讲他探神的事?”

我摇头道“我没遇上狐妈之前,都不知道我爸说的生意就是探索区。这个你问狐妈就知道了。”

我和豆驴子说话之间,踏上了丹岛第四层。

从我所在的位置放眼看去,岛上只有一望无际的荒草,立的草尖足有半人多高。这还仅仅是草地的边缘,越往里去,荒草也就越高,几乎能够过我的头顶。

“这地方能进出吗?”



第二五八章 敌不动,我先动

在东北,这种荒草甸子并不少见,但是也没人随便往草甸子里钻。先不说荒草里有什么,单是可以将人没顶的草枝就足够让人敬而远之了;何况荒草甸子里面泥泽满布,掉进去就是凶多吉少。这丹岛上的荒草甸子能随便往里进吗?

我正在犹豫时,豆驴子忽然道“拨云宗的人上来了。快点走!拨云善于追踪,让他们堵住就走不了了。”

我回过头时,随心已经带着大批高手向山顶飞纵而来,单看身法,他们当中至少有一半儿以上跟我和叶寻旗鼓相当,一旦交手,我们肯定会吃大亏。

“走!”我咬牙之下低头钻进了荒草当中。我虽然是在逃命,也不敢走得太快,每走几步都得用刀在地面上试探两下,免得自己一脚踩进泥沼死于非命。

我们几个才跑出二三百米,我就感到身上一阵阵地痒。等我往手上看时,我的手臂上已经掀起了一片片暗红色的斑点,皮肤上阵阵奇痒让人恨不得一刀把痒的肉片割下来扔在地上。≈1t;i>≈1t;/i>

“这是过敏?”我转头看向豆驴子,他的手上也浮现出了一块块红斑。最严重的人是陶晞羽,她的脸上虽然戴着面具,但也能看出面孔已经膨胀了起来,甚至连呼吸都有些困难。

这是严重过敏的表象!

“这里的草有问题。”豆驴子拼命按着手臂道,“赶紧找个地方,我给你们配药,再晚就来不及了。”

我和叶寻一左一右架起陶晞羽飞快地往草丛深处跑了过去,把她放在一块相对干爽的草窝里“豆驴,你看着陶晞羽,我和叶寻去引开他们。”

我和叶寻原路返回时,随心已经顺着我们的脚印追到了附近。我伸手拉了一下叶寻“往这边走!”

我踩着自己的脚印转身往别处跑了过去,直到遇见水流才停了下来“贴水走,千万别往深水里去。”≈1t;i>≈1t;/i>

我刚刚把脚踩进水里,就看见随心往我们的方向搜索了过来。有人低声说道“统领,前面的足迹只剩下两个人,他们会不会分开逃了?”

余娜沉默了一会儿道“那两个人应该是王欢和叶寻。他们的确分开了,但不是分头逃走。他们当中应该是有人受伤了,王欢和叶寻故意想要引开我们。顺着四个人的脚印追。”

糟糕!

余娜不是随心的助手,而是跟随心同级别的身份。她是冷雨公子?

我伸手在叶寻胳膊上碰了一下,后者悄悄取出瞄向其中一个探神手扣动了弓弦。从他手中飞射而出的冷箭凶猛没入对手太阳穴半尺,那人的尸体才怦然倒地。

“那边……”

有人拔出兵器想要往我们的方向追杀之间,余娜却阻止道“不用追,王欢是想故意把我们引来。继续按照原路追,小心戒备。”≈1t;i>≈1t;/i>

我和叶寻对视之间,同时一皱眉头。我对着叶寻比了一个“悄悄过去”的手势,自己从叶寻的背包里拽了一把,拎在手里慢慢退向了河道中心。

一般荒草甸子都是沿着河道生长,没有充足的水分不会出现如此茂盛的荒草。但是河流也代表着危机,潜藏在荒草中的猛兽也要依赖着河流生存,我刚才不想叶寻下河的原因就在这儿。

我退到河流中心时,河水刚好没过我的膝盖。我扎稳了双脚之后,拔出匕在自己胳膊上轻轻划了一刀,血迹顺着我的手臂一滴滴落进了水里。没过多久,我就看见河水下游翻起了片片涟漪,看上去像是有什么东西从水底逆流而上,往我身边飞接近。

我当即举起连射三箭,自己拔腿往河岸上飞奔而去。我刚刚踩上河岸,身后就传来一声爆裂似的巨响,我虽然没有回头,却能感到如同城墙般的水幕在我背后掀天而起,往我身上猛扑了过来。≈1t;i>≈1t;/i>

我冲出三步之后,脚下猛然一滑,侧身躺在地上往旁边翻滚而去。我仅仅滚出了几米之后,就看见一截老虎的身躯。我没看清对方的面目,却清清楚楚地看见那怪兽身后扬着八条虎尾。

天吴?6吾?还是开明兽?

《山海经》中三种虎形数尾的怪兽在我脑中飞快闪过之,我眼前的怪物也慢慢转过了头来。我第一眼看见的就一张威严的人面,他眼睛里插着半截弩箭,看向我的右眼却是凶光四射。

我来不及多想什么,抬手往对方身上射出一箭。我不等去看那一箭的结果就爬起身来夺路而逃,直奔着随心的方向冲了过去。

这时,比我先一步上岸的叶寻还没做好伏击对手的准备,忽然看见我向他冲来,干脆回过身来迎着我的面孔扣动了机簧。≈1t;i>≈1t;/i>

与此同时,我身后劲风忽起,好像是有什么东西直上半空……

我眼看叶寻一箭射来,却在瞬间加快了脚步,直到箭锋快要触碰到鼻尖的刹那才忽然错开脚步,紧挨着长箭转动身形。劲风呼啸的弩箭紧贴着我的鼻尖飞向身后的瞬间,我也看见了身后直立而起的水流。

拔地而起的银白色水流好似天神之力将一道瀑布凭空搬到了我的身后,又让它逆流天际。那头怪兽披散着长的面孔隔着水幕向我身后冲击而来的瞬间,叶寻的弩箭穿透了水层,向怪兽眼中穿射而去。

刹那之后,一团血花就在水幕当中蓦然乍起,怪兽撕心裂肺的怒吼随之冲天而上,本来立在空中的河水在那瞬间轰然崩散,如同暴雨洒向百米方圆。

我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水流从头到脚地洗刷了一遍。冰寒刺骨的河水灌进我领口之间,叶寻飞快地往我身边冲刺而来“快走!”≈1t;i>≈1t;/i>

我俩同时起步冲向人群的当口,双目尽残的怪兽却在怒吼之下卷动河水往我们的方向狂扑而来。

“脱衣服!”叶寻撕掉了自己的外衣,扬手扔向了不远处的一个探神手。

我一愣之下也把衣服脱下来往那人身上砸了过去。两件衣服一前一后打在对方附近之后,追杀我们的怪兽却猛一调头冲向了那人。

后者还没反应过来,怪兽的两只虎爪就扑面而下,活生生把人给撕成了两片。

我还来不及惊骇,就被叶寻一脚踹进了附近的水坑,他自己也跟着我跳进了水里。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叶寻强行按进了水里。等我憋着气在水里停顿了几秒之后,头顶上却传来阵阵惨叫,叶寻按着我的手掌也渐渐松开了几分,我才慢慢浮上水面,从污水当中露出了眼睛。≈1t;i>≈1t;/i>

附近的荒草已经被怪兽扫平了一片,放眼看去,到处都是探神手被撕开的肉块。我只不过潜进水里几秒,那头怪物就在岸上大开杀戒,随心三分之一的部下都死在它的利爪之下,那头怪物却还在距离我们不远的地方徘徊。

我只是稍稍转了下头,就看见附近水里冒出了几个满是泥浆的脑袋,其中一人与我稍一对视之后,马上暴起一刀向我直劈了过来。

对方的砍山刀骤然而起的劲风瞬时刮飞了盖在她脸上的泥浆,我这才看清了对方的面孔,那是随心。

随心跟我对视的刹那,我手中长刀随之迎击而上。两把长刀在空中对碰之间,我只觉得自己的双脚猛然陷进了泥里几寸,随心的砍山刀也被震得扬上了半空。

一刀之间我俩平分秋色,我马上又蹚着泥水往随心的方向追击而去。≈1t;i>≈1t;/i>

就在我俩的兵器即将再次相撞时,远处的怪兽却像是踩着水波一滑数米地出现在了我们眼前,两只倒插着弩箭的眼睛同时看向了我和随心。

我们两人不约而同地退向水边,叶寻在疾呼声中破水而出“别出水!”

叶寻不让我出水,他自己的身形却拔地而起,横在空中连翻数圈,手中刀横在身前,刀光如练般地斩向了一个探神手头顶。

对方没想到叶寻会在怪兽近在咫尺的情况下忽然出手,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叶寻一刀削飞了头颅。

那人的级冲上半空的瞬间,原本站在我和随心左右的怪兽忽然转身向叶寻扑杀而去。

“小……”我刚刚喊出了一个字来,叶寻伸手抓住了空中的人头,凌空甩向了怪兽身前。那颗级上的鲜血尚未流尽,在叶寻甩手之下串串血珠如雨洒出,溅落怪兽满脸,原本冲向叶寻的怪兽不知怎么忽然停了下来,叶寻也趁势落进了水里。

叶寻入水掀起的水花尚未停歇,怪兽已经直奔叶寻落水的方向扑落了下去。

“叶寻……”我惊呼之中拔腿扑向了怪兽身侧,叶寻却在这时从水里钻了出来,捂着我的嘴,拼命把我拽向了一边儿。

从叶寻出水到我挪开脚步仅仅用了几秒钟的时间,那只落水的怪兽却叼着被叶寻劈杀的尸体跳上了岸边。这一次,怪兽并没急着撕开猎物,而是用爪子在猎物身上摸了两下,等到对方现自己的猎物没有头颅时,才蓦然出一声怒吼,双爪疯狂抓落之间生生把尸体撕成了碎块。

叶寻紧紧盯着疯狂泄的怪兽低声道“千万别动,小心被它现。”



第二五九章 步步后退

叶寻低声道“那是天吴。”

天吴在《山海经》中的形象与开明兽和6吾极为接近,都是人头虎身,但是天吴却是八八尾,比起开明兽少了一尾。开明兽和6吾分别镇守西昆仑两面天门,天吴却是传说中的水神,也有人直接把天吴定义为了河伯。

岸上的那头怪兽能够操纵水流,只能说明它是天吴,只不过它并没生出八颗脑袋。但是不管怎么说,天吴的出现,让我更加相信这里是上古丹士的炼丹之地了。

神话当中的不死仙丹,不是出自黄帝之手,而是出自于西昆仑上的西王母。西昆仑有虎形神兽镇守,丹岛上出现了天吴,或许就是因为岛上的丹士在效法西昆仑,弄出了一头虎形天吴镇守丹岛。

叶寻低声道“刚才我射瞎天吴的时候,它崩散了水流,它应该是靠着带有自己气味的水珠在寻找我们的位置,出水我们就死定了。”≈1t;i>≈1t;/i>

叶寻的话不只是说给我听,也包括我身后的随心。或许随心早就认出了天吴,才会躲在水里迟迟不动。

我这边刚刚静下心来,天吴也在挪动着四爪绕向我们身边。

“蹲下!”叶寻按住我的肩头把我压进水中之后,我闭着眼睛摸出弩箭压进了弩槽。

我虽然不敢在污水里面睁眼,但是我的耳朵却能听见周围的动静,仅仅眨眼之后,我就确定了一个方位,抬手一箭往对方身上射了过去。

弩箭刚刚离弦不久,附近就传来了一声惨叫。那人本能地跃水而出,岸上同时虎吼暴起、劲风狂掠,下一刻间,天吴就已经扑进了水中。

我下意识地睁眼看去之间,巨大的虎身压着一条人影沉入了水底,殷红的血迹在泥水当中疯狂上涌的瞬间,天吴咬着鲜血淋漓的尸体跳出了水面。没过多久,人体被虎爪撕裂的声响便再次隔空而来。≈1t;i>≈1t;/i>

我趁着这时悄悄地在水里转动了身形,端起瞄向了另外的方向。在我的印象当中,天吴入水的一刻,那边应该也有人在挪动。

我还没来得及扣动机簧,就感到身边水流在微微波动。等我回头看时,余娜已经悄然潜行到了距离我两尺左右的地方,手中短剑悄无声息地刺向了我的腋下。

我回身一箭向对方射去的当口,随心也带着四个探神手往我们身边飞潜近。几个人全都放弃了原有的兵器,个个拔出匕贴近到了我和叶寻身边。

我们藏身的水坑,按照东北话讲就是个水泡子,水深最多一米五左右,我站起身来就能从水里露出小半截身子,天吴在岸上不断虎视眈眈,我们就只能蹲在水里互相攻杀。

我眼看随心靠近,一刀往对方匕上横拦过去时,随心的手下也把匕送到了我的身前。我脚蹲在地上,用刀挡住随心,伸手去抓对方的匕时,原本被我避开的余娜却从我身后悄然而来。≈1t;i>≈1t;/i>

我三面被围,叶寻也一样陷入危机,我们两个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放弃招架对方的匕,猛然跃身而起跳出了水外。叶寻人在半空当中,抽出了对准天吴的方向连两箭。

弩箭弓弦震荡的声音刚起,天吴立刻狂,直奔叶寻扑落了下来。

“出手!”叶寻暴喝之间一掌向我身前打来,我跟着挥出一拳打向了他的手心。我俩各自借着一记重击分向翻入水中,天吴却在我们两人之后扑进了水里。

我下水之后的第一反应就是夺路而逃。让我没有想到的是,这一次落水,天吴没再扑击目标,反而立在水中出一声虎吼。

好似呼啸云山般的巨响冲天而起之际,混杂着泥浆的水流全数被震上了天空,我们一群人也尽数暴露在了泥坑之下。≈1t;i>≈1t;/i>

“快走!”叶寻向我招呼一声就翻身向岸上跳去。我正要起身之间,天上泥水纷纭而落,我脚下一滑,顺着水坑的坡度倒退了半米之远,等我再想起步时,天吴的虎爪却往我身后贴近而来。

我正想转身迎敌,叶寻却抓住了一个爬上岸去的探神手往我们身上砸了过来。本来已经贴到了我身后的天吴被风声吸引,蓦然转身,我也起步窜上了岸边。

守在岸上的余娜没等我站稳身形,就飞快地探出一剑压上了我的咽喉“叶寻,弃刀。”

余娜仅仅说了四个字,叶寻就扔下了长刀。余娜冷声道“留下四个人拖住天吴,剩下的人带他们走。”几个探神手飞快地冲来,分别在我和叶寻的肩头上拍进了两根长针,把我两个一块儿拽向荒草深处。≈1t;i>≈1t;/i>

我被对方强行拉扯着往前跑时,几次想要抬手反击,两只胳膊却怎么都抬不起来。那两根钢针差不多相当于琵琶钩,一旦锁住了囚徒的琵琶骨,任你有再高的武功也无法力。

随心一直带着我们跑出了五六百米才渐渐停了来,对方不等我站稳就一脚把我踹在了地上“对同门下手,你也配做探神手?”

我冷笑看向了对方“你们何曾把我当做探神手的一员?”

随心不由得被我问得愣在了当场。我站起身道“你敢说自己的任务里没有杀我这一项?你们想要杀我,我为什么不能反击?”

随心脸色阴沉道“看好他俩,我去接应那几个兄弟。”

随心还没动身,余娜就摆手道“不用了,那四个人本身就是留给天吴的。我们继续走。”≈1t;i>≈1t;/i>

“你……”随心沉声道,“破晓的人都过来。”

余娜脸色微变道“随心,你什么意思?”

随心平静地说道“道不同不相为谋。他们两个是你擒下的,我不要你的人,但是我必须带我的人离开。”

余娜声音一沉道“随心,你要想清楚……”

“我没什么可想的。”随心摘下身上的长刀,“我们的合作到此为止。我们走!”

随心带着手下快步离去,余娜眼中泛寒道“带上他们,继续深入。”

余娜带着我们几个快抢进小岛深处不久,我就听见背后传来水流涌动的声响。余娜仅仅往后看了一眼就骂了一声“该死,天吴怎么冲着我们来了?这附近……”≈1t;i>≈1t;/i>

我接过余娜的话头儿道“这附近没水,但是有树。看见远处那棵树没有?躲在树下面,天吴就不敢过来了。”

踏水而来的天吴度快如奔马,我们就算不去顾忌脚下的泥泽,也跑不过天吴。余娜咬牙之下拽着我们躲到了树下。

余娜等人如临大敌地围着那株大树站成了一圈,齐齐看向放慢了脚步却仍旧在向大树靠近的天吴。我却背靠着树干坐了下来“叶寻,坐下歇会。”

余娜此时已经失去了往昔的冷静“你们两个给我站起来。”

我平静地笑道“站起来干什么?帮你御敌?你先把我身上的钢针拔了再说。”

“你……”余娜被我气得七窍生烟却毫无办法,她不能拔掉我身上的钢针,更不能在天吴接近的时候跟我置气,对我大打出手,只能小心戒备地看向了远处的天吴。≈1t;i>≈1t;/i>

双目尽残的天吴仅仅走到距离大树差不多一百米的地方就停了下来,抬起前爪连番试探了几次都不敢落向地面,最终不得不收了回去,绕着大树转起了圈来。

仔细去看天吴行动的轨迹,就像是有人特意给他画了条线,他只敢在线外活动,却不敢跨过那条根本不存在的暗线半步。

余娜连着观察了天吴好一会儿,才冷声道“你怎么知道天吴不会过界?”

“猜的。”我只说了两个字就闭上了嘴。

余娜反手抽出短剑按在了叶寻的脸上“你要是不想让这个小白脸破相,就实话实说。我要是觉得你的话说得不准,我就在他脸上划上一刀。”

我冷然看向余娜之间沉声说道“这头天吴明显不是真的水神。它和那些尸兵一样都是岛上丹士造出来守护海岛的东西,换句话说,它只是个半成品而已。”≈1t;i>≈1t;/i>

“既然岛上的丹士造出了天吴,就得有限制他的东西,这方圆两三里之内,除了这么棵树,还有什么?既然已经跑不了了,为什么不赌一赌树底下能不能活命?”

余娜看了我一眼之后忽然一按短剑,雪亮的剑锋瞬时间割进了叶寻的脸颊。余娜作势想要用力下划之间,我蓦然暴怒道“你干什么?”

余娜目露冷光道“你没说实话,所以,我得让你见见血。”

“住手!”我一下从地上站了起来,“秘密在我背后!”

余娜伸手把我推到了一边儿,仔仔细细地在树干上看了一圈“你是不想让叶寻活了吧?”

我冷声道“你找一个破晓宗的人过来就能看出来了。”

余娜微微皱眉之下抬手指向了一个人道“你过来看看。”

那人拿出手电在树干上照了半天才说道“是破晓的独门手法‘蛛丝马迹’。有人在上面留了一句话,但是被王欢用后背给蹭掉了一部分,只能看见‘活命’两个字。”

余娜冷眼看向我道“上面是什么?一字不差地给我说出来。”

余娜挥手之间,已经有人把刀按在了叶寻的脸上。



第二六零章 暂时的和平

我眼中杀意渐起,余娜却在悠然冷笑“想杀我?你现在什么都做不了,主动权在我的手里,我相信你会做出明智的选择。”

我沉声道“那上面不是《活命歌》,只是说遇到天吴,此树可活命。”

“你撒谎!”余娜抬手之间,他的手下又把刀刃压在了叶寻脸上。

我沉声说道“叶寻脸上要是再出半寸口子,我保证一句话都不说,咱们一块儿在树下等死。”

余娜哈哈笑道“你是再跟我比谁的心硬吗?目前为止,我还没看见谁的心比我更硬。把叶寻的眼睛给我挖出来。”

有人提着匕压上了叶寻的眼皮,向里按下了刀锋。刺眼的血迹顺着叶寻眼皮滴滴流落之间,叶寻的另外一只眼睛杀意四射地看向了对方。≈1t;i>≈1t;/i>

那人下意识地退后一步才厉声怒吼道“再看,老子把你那只眼睛也挖出来!”

“那就把他两只眼睛都挖出来。”余娜微笑道,“他们射瞎了天吴,这算是他们的报应。”

那人再次走向叶寻之间,我忽然暴起身形跃空而起,凌空一脚踢向离我最近的一个探神手。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叶寻身上,谁也没有想到我会忽然出手,直到我的腿风逼近,那人才算反应过来,等他想要躲闪却已经晚了,被我当场踢断了颈骨,双目圆睁着倒在了地上。

我落地之后踩着尸体快步冲向远处的天吴。余娜厉声吼道“王欢,你是想让叶寻死吗?”

我忽然回过身去,面对余娜倒退着跑向了天吴“我是想让你们死。只要我死在了天吴手里,你们一个都别想活着出去。”≈1t;i>≈1t;/i>

“挖了叶寻的眼睛!”余娜到底是老江湖,没有跟我多费口舌,而是直接打上了我的要害。

持刀之人故意要给我考虑的时间,推动着刀锋慢慢往叶寻眼皮上贴了过去,我却在一瞬之间加快了脚步,骤然冲向了天吴。

余娜冷然向我看来;

探神手加快了刀锋;

我脚下步履连动;

天吴在我身后虎爪怒扬。

所有人的所有动作都在瞬间生,也将在瞬间结束。

我没法去看背后的天吴在做什么,只要我敢回头,余娜马上就会看出我在心虚,这场心理上的较量就会以我的失败落幕。

我能看的只有余娜的神态,可她却始终面无表情。≈1t;i>≈1t;/i>

我能感觉到天吴已经在我背后人立而起。它不敢越界,并不代表它不能把虎爪伸进圈里将我拖拽到外面,它用后脚扎地站起身躯,就是为了能让自己前爪能深入圈内。

我飞身急退几步之后,余娜的脸色终于起了变化“王欢,你不想要叶寻的命了?”

我一言不地加快脚步之间,余娜厉声吼道“马上给我了叶寻,不许再拖!”

余娜声音没落,我却猛一转身扑向了天吴的怀里。

真正的狠辣不在于你如何叫嚣,而是在一言不之间让对方人头落地,或者干脆与对手同归于尽、敌我皆亡。

我转身的那一瞬间就已经抱定了必死之心,要么逼着余娜放开叶寻,要么就是我冲开屏障放进天吴,跟对手同归于尽。≈1t;i>≈1t;/i>

余娜终于绷不住了,向我拼命尖叫道“王欢,你停下,我们言和……”

我在快要扑进天吴胸前的一刹那间,用双腿在地面上猛然蹬起,身形向后暴起倒翻之间,两脚一前一后地踹向天吴的下颌。

早就蓄势以待的天吴没有想到我会忽然反击,猝不及防之下被我一脚踹中下巴,硕大的头颅猛然扬起之间,两只虎爪也顺着原路抓了下来。

天吴仓促迎战,我也是临时变招,两方都是误打误撞,等我看见天吴的爪子抓向自己的膝盖时,想躲也已经来不及了,眼睁睁地看着天吴的爪尖在我腿上一扫而过。

等我在空中翻动半圈再次落地时,钻心的剧痛从我腿上骤然而起。我的左腿自膝盖往下被天吴的利爪硬生生地刮出了两道口子,鲜血顺着被撕开的裤管不断滴落,我却咬牙挺着颤动的双腿站起身来,看向了余娜。≈1t;i>≈1t;/i>

后者这才松了口气,我偷瞄着背后暴怒起身的天吴,挪动了几下脚步,站在一个既不让天吴碰到,又可以随时退向对方的位置上冷声说道“余娜,你想怎么样?我最后跟你说一次,你的答复如果让我不满,我马上自尽,跟你们一起留在这个岛上。”

余娜想了想道“我们负责保护你和叶寻的安全,你提供线索带我们上岛。丹岛功勋,我们三七分成,我占七成。”

我冷笑道“放开我和叶寻,我们可以合作上岛。丹岛之秘的归属,各凭本事。”

余娜沉声道“王欢,你别忘了,我们也是探神手。”

余娜言下之意是他们就算不靠我和叶寻也一样可以登上丹岛,她给我的条件已经非常优厚了。≈1t;i>≈1t;/i>

我淡淡说道“你们是探神手又如何?神话禁区当中全军覆没的探神手还少么?”

我不等余娜说话就抢先道“其实,两大宗门的意思很清楚。他们从来就没打算让你和随心登上丹岛顶层,拿到不死之秘。”

“他们要的只不过是让你和随心在三层之下,干掉司若,胜出赌局。只要魔门退走,探神手就可以独霸丹岛,那个时候才是他们投入大批高手探查丹岛的开始。或者说……”

我微微一顿道“或者说,干脆把丹岛重新封禁。等到合适的时机再去开启。”

我的意思也很明白,余娜的任务本就不是开启丹岛,她一开始也的确没有这种打算。但是,余娜得知我能找到登岛的线索之后,她的心思就变了。≈1t;i>≈1t;/i>

余娜打算自己上九重天拿走丹岛之秘。

开启天级禁区的功勋,足够余娜在探神手中风生水起,甚至是一飞冲天,后面将会跟随的利益有多少,恐怕她自己都算不清楚。

人有了贪心就容易妥协,甚至可以冒险。

余娜现在就是在赌我必须跟她合作。

余娜微微思忖之后才开口道“你提议不错,但是我的筹码不止叶寻。”

“你说的筹码是陶晞羽吧?”我仰头看向了余娜“豆驴子是你们的人,而且,豆驴子给我们的所谓丹药,其实就是一种慢性的毒药对么?”

余娜瞳孔猛然一缩,我却曼声说道“你觉得,让豆驴子给我下点药粉,就能让我们兵分两路是吧?随心其实是去追杀陶晞羽,对么?”≈1t;i>≈1t;/i>

“除掉无鬼宗小天王的功勋,只怕不会比丹岛之秘小多少,而且也更容易实现。你故意放开这个功劳给随心,是不是打算让她少分一点功勋?”

我脸色忽然一沉“你就那么相信,随心能都得过陶晞羽?你能算计我,难道我就不能算你么?”

余娜脸色终于变了“你什么时候觉吕以非是我们的人?”

“从他想要一个无鬼宗风门高手加入任务开始,我就在怀疑他。”我冷声道“以狐妈在探神手清风中的地位,想要弄来一个精通偷盗的探神手还不是手到擒来?为什么非得要风门弟子?”

“那是因为你们一开始就在设计血衣堂。你知道,仅凭一个证据不足的勾结魔门,难以对血衣堂造成致命打击。但是,我的队伍里冒出一个无鬼宗小天王性质就不同了。”≈1t;i>≈1t;/i>

我目光微寒道“生擒陶晞羽,彻底打击血衣堂,你们好大的算计。”

我还有一句没说那就是魔门当中早就有人把司命的意图通知了两大宗门,甚至在我没出去找豆驴子之前,他们就已经做好了安排,否则,豆驴子也不会恰到好处的说出需要风门高手的话来。

余娜冷声道“仅凭这点,你就能怀疑雪妖狐的挚友?”

“当然不止!”我沉声道“你在试探我的时候,难道我就不能试探你么?”

“是你自己暴露了自己。”我冷声道“你对陶晞羽太感兴趣,才是我确定豆驴子是内奸的关键。因为,你知道手头没有人质就算把我生擒活捉,我也不会就范。”

“你一再追逐陶晞羽,无非是想自己手里多出一个筹码,甚至在明知道我和叶寻在旁边埋伏的情况下,还原路不动追杀陶晞羽,已经足够证明,你对我们的情况了如指掌了。否则,你又凭什么断定,我和叶寻是吸引你们注意?”

这场对决,我和叶寻才是主导,余娜在主要目标出现时,还是原路不动追赶陶晞羽,足以证明一切了。

余娜的嘴角泛起丝丝笑意“说的没错。神鬼双刀果然有几分本事。你觉得,自己有多少把握能跟我谈条件?”

我笑道“那得看你逃生的有多强。如果,你拼上自己一条命也想把我们留在丹岛,那我输了,大家什么都不用谈,坐下来等死就好。”

“如果,你还想活命。那么,咱们还有机会说说的别的。”我声音一顿道“你是在等随心的消息吧?咱们不妨一块儿等等,就看看随心究竟能给你带来什么好消息。”



第二六一章 暂时的和平2

我从贴着天吴站下来开始,就等于在跟余娜下一局明棋,她知道我想做什么,我也知道她的打算,唯一需要较量的就是我们两个的安排最后能得到什么样的效果。

至于说,这场明棋带来的压力,恐怕余娜还要比我更大一些。

我看得出来,余娜一开始就没把我放在眼里,甚至连敷衍一下的意思都没有。

可是,我这个一直没被她放在眼里的人,却在瞬间逆转成了可以跟她势均力敌的对手,她的第一反应应该是重新梳理自己的计划。

现在她还能平心静气地考虑自己的疏漏吗?

我们都知道,随心他们不出来,我们两个人比的是定力;出来,比的才是结果。哪怕我们两个心里已经乱成了一团,表面上也会让对方觉得自己异常镇定。≈1t;i>≈1t;/i>

我在张牙舞爪的天吴面前垂手而立,静静地看向余娜。余娜虽然表面上云淡风轻,可她额角上却渗出了丝丝汗珠。

我们两个一直对峙到了中午,余娜才沉声道“我可以同意你的条件。但是,你拿什么来保证我们可以精诚合作?”

“毒药!”我平静地说出了两个字来,“我觉得,只有毒药才是最公平的办法。”

我沉声道“我的身上有毒药,你们那边有豆驴子。你和我,各自吞服一颗对手的毒药,足以保证我们的合作继续了。”

“好!”余娜轻轻地拍了拍手,随心忽然带着人从远处的荒草当中钻了出来,飞快地赶到了余娜身边。

随心的人少了小半儿,豆驴子却站在了随心身边。看来,他们在陶晞羽的手里吃了暗亏。≈1t;i>≈1t;/i>

余娜沉声道“陶晞羽呢?”

随心脸色阴沉道“让她跑了。”

余娜转头看向我道“你是不是应该让陶晞羽出来?你们留一个人在外面,我们还怎么合作?”

我摇头微笑道“我的两只胳膊都动不了,你让我怎么联系陶晞羽?把叶寻放过来。”

“我可以……”余娜刚说了三个字就被我强行打断“聪明人从来不会做出蠢到家的事情。认为对手好骗就是最蠢的一件事儿。你不用说什么‘可以’,我也不需要知道你可以做什么,我只知道可以拔掉我身上钢针的人只能是叶寻。”

余娜深吸一口道“放人!”

有人刚一拔掉叶寻身上的钢针,叶寻忽然乍起身形,双指如电地向对方眼中刺去。那人与叶寻近在咫尺,也没有想到他会暴起难,哪还能躲得过叶寻的杀招,仅仅一仰头的工夫,叶寻的双指就插入了他的眼眶。≈1t;i>≈1t;/i>

那人惨叫倒地之间,围在叶寻身边的探神手同时拔刀向叶寻身上指了过去。

叶寻若无其事地拿起了我们两个人的装备,轻轻弹着手指上的血迹往我身边走了过来,声如寒霜地对余娜说道“他伤我眼皮,我要他双眼。至于你……”

叶寻回头看向余娜时,后者被他身上爆出的杀机吓得倒退了一步,叶寻这才说道“你会看到我怎么找你报仇。”

叶寻说完就不再去看余娜一眼,大步走到我身边拔掉了我肩上的钢针。

我稍稍活动了一下胳膊,才开口道“陶晞羽,出来吧!”

余娜刚要说话,脸上就露出了震惊的表情,顺着我的目光猛一转头往自己背后的树上看了过去。≈1t;i>≈1t;/i>

陶晞羽也若无其事地从树上跳了下来。陶晞羽的长随风而扬,拴在她梢上的铃铛却丝毫未动。从她换回自己原先的装束开始,无鬼宗小天王就赫然站在了探神手双秀的面前。

余娜下意识地问出了一句“你什么时候躲到了树上?”

随心冷声道“她是跟着我们一块儿进来的。”

陶晞羽的确是跟着随心的人马进到了圈子当中。陶晞羽早就已经来了,只不过她化妆成了探神手的模样躲在草丛里,直到随心带人闯了进来,她才混在人堆儿边上跳上了树梢。她正是在那会儿卸掉了伪装,改回了自己原来的装束。

整个过程我前前后后看得一清二楚。

那时,随心忙着防备天吴,余娜急于打听陶晞羽的情况,才没注意到他们一直在找的人其实近在咫尺。≈1t;i>≈1t;/i>

随心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想通了其中关键,足见探神四秀没有一个简单人物。

余娜很快就恢复了常态,冷声说道“王欢,你的人现在已经聚全了,该你兑现承诺了。”

我伸手从兜里夹出一颗蜡封的药丸扔给了余娜,后者直接把药丸递到了豆驴子手里,豆驴子捏破蜡封闻了两下,才脸色凝重地摇了摇头。

他的意思应该是在告诉余娜,自己分辨不出药丸的成分,或者是自己没法解开毒药。

余娜开口道“吕先生,把你的毒药拿出来吧!”

余娜刚才跟我说话的时候,随心他们已经到了附近,他们之间应该有什么办法可以不动声色地联络,否则,余娜也不会不跟豆驴解释什么就让他拿出毒药。≈1t;i>≈1t;/i>

豆驴子从身上拿出一个蜡丸之后,想了想又塞了回去,重新拿出一颗毒药。他刚想把药扔过来,却还是觉得不太放心,又第三次换了新药。

我微微冷笑着看向对方道“你到底挑好了没有?”

豆驴子冷哼一声才把药丸给扔了过来。我捏开蜡封,像吃糖豆似的一下嚼碎了毒药咽进了肚子“该你们了。”

余娜和随心对视了一眼之后,随心才拿过药丸吃了下去“现在是不是该告诉我们怎么对付了天吴了?”

我缓步走到树下“等到晚上,自然有人对付他。”

余娜脸色一沉“你们还有人在?”

“没有。”我摇头道,“我们来了多少人,你不是很清楚吗?至于谁会对付天吴,我说出来你们也不会相信,等到晚上就知道了。”≈1t;i>≈1t;/i>

我说完之后,也不管对方什么反应,找了一个有太阳的地方枕着背包躺了下来。

等我睁开眼睛的时候,夜色已经降临,一直徘徊在树木附近的天吴开始越过白天的范围,一点点往树前逼近。不到半个小时的工夫,天吴就走出了五六米远。

余娜急声道“王欢,这是怎么回事儿?你不是说有人可以对付天吴吗?”

我沉声道“这棵树就是天吴的克星,树木在阳光的照射下可以散出一种人闻不到,却足够震慑天吴的气味。现在太阳落山,树上气味减弱,天吴当然能进来。”

“什么?”豆驴子暴怒道,“你怎么不早说?我们要是……”

我冷声道“你知道得再早有个屁用,你是能扛着树往外跑,还是能出去对付天吴。”≈1t;i>≈1t;/i>

天吴最为可怕的地方,不是他的利爪,而是他可以控水。过这棵树百米之外的地方就容易出现积水,有水的地方谁都不是天吴的对手,这才是余娜他们不敢随意冲阵的原因。

豆驴子怒吼道“现在怎么办,你告诉我!”

“不行就躲树上,我就不信了,这树会一点气味都没有。”我说话之间,天吴再次逼近数米,喉咙当中也随之出了阵阵低吼——它迫不及待地想要杀人,却只能等着树上的气味慢慢消散。

可以预见的是,天吴等待的这段时间只能让它戾气狂涨,一旦树上的气味消失,天吴就会以凶残百倍的势头大开杀戒。

短短片刻之后,天吴逼近到了距离树干十多米的位置上,我们不得不跳到了树顶,或低或高的踩在树杈上稳固着身形。≈1t;i>≈1t;/i>

树下的天吴停顿数秒之后,仰天出了一声怒吼,方圆几百米之内的水流全部随着天吴的吼声向树下翻滚而来,数秒之后就在树干附近卷起了阵阵激流。

再过片刻,围拢树木的污水开始顺着一个方向流动而起,渐渐地在树下搅起了一个围绕树木疯狂旋转的旋涡。滔滔水声隔空而至之间,余娜再也忍不住了“王欢,你到底搞什么鬼?”

我也忍不住暴怒道“我说了,再等等!”

“还等个狗屁?”豆驴子破口大骂道,“再他么等一会儿,天吴就要踩着水上树了!”

豆驴子说的没错,原本蹲在树下的天吴此时已经脚踏水面从地面上升起了两尺,它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按照天吴往前推进的度上来看,至少也得等到一个小时之后,它才能接近树干对我们下手,他现在搅动水流,等于是加消散树上的气味,用不了多久,他就能驾驭流水过树顶,甚至将我们全都冲进水里。

余娜也在这时喊道“王欢,你究竟想要做什么?你连自己的命也不要了吗?”

我烦躁道“他不是真的天吴,如果它能随心所欲地操纵流水,我们根本跑不到这里。别被它的虚张声势吓到了,等一会儿再说。”

余娜听我说完才稍稍放心了一些。至少在我们藏身水坑的时候,天吴并没表现出水神应有的威势,对我们来说,这或多或少也是一种安慰。

谁知道,随心却忽然开口道“天吴未必就是假的。你们难道没有觉,天吴在入夜之后更为强悍了吗?天吴的力量恐怕和昼夜的变换有关。王欢,你到底有什么办法,赶紧说出来!”



第二六二章 火中取栗

脚踏水流的天吴越升越高,转眼之间就升到跟树冠一齐的高度,踩在水流之上弓起身躯,蓄势待地转向树顶作势欲扑。一旦天吴扑来,足能瞬间撼动树干,将我们全部震落水中,水里就是天吴的天下。

余娜终于忍不住了“王欢,你再不想办法,别怪我出手无情!”

余娜说话之间,几个探神手同时拽出弩箭往我背后指了过来。我厉声道“现在不到时候,你杀了我也没用!”

余娜怒道“你说的是什么时候?”

“等有人出现!”我音声忽然一沉,“也许出现的未必就是人,总之,等那东西来了,我们才有救……”

“放屁!”豆驴子气得破口大骂,“天吴都逼到跟前了,你他么的不人不鬼地说个狗屁呢?”≈1t;i>≈1t;/i>

“统领,我看他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杀了他!”豆驴子厉声怒吼之间,伸手就要去抢弩箭。余娜只是犹豫了一下就给那个探神手递了个眼色,后者本来是要闪躲,得到暗示之后只是象征性地动了一下就被对方抢走了。

豆驴子“啪”地一拉弓弦“王欢,你再不动手,老子弄死你。”

“去你妈的!”我暴怒之间回手一箭往豆驴子的胸口上射了过去。后者没想到到我会忽然还击,仓促之间脚下一滑,掉在了树下。

我扔开跟着对方跳了下去“拦住别人,老子弄死他。”

叶寻,陶晞羽同时向探神手难之间,我拔出蔑天直奔豆驴子狂斩而去,对方刚刚落地,脚步不稳,见到刀锋劈来,除了拼命闪躲再,连拔刀的机会都找不出来。≈1t;i>≈1t;/i>

我也没有想让他拔出兵器公平一战的打算,手中刀光好似江河翻滚怒卷,寸步不离对手左右。豆驴子的身法虽快,四周却没有能供他挪动的空间,只能绕着大树躲避我的刀锋,短短瞬间就连中了两刀,身上弄得鲜血淋漓“统领,救我,救命啊!”

豆驴呼救之间脚下慢了一步,我迎头一刀向豆驴身上狂劈而去,蔑天掀起的刀光形同半月当空怒斩之间,豆驴子被我眼中爆出滚滚杀气吓得双腿一软摔倒在了地上,下意识举起手来护住头顶,我手中长刀却毫不留情的往交叉在头顶的双臂上斩落而下。

霍霍刀光即将触碰到对方手掌的瞬间,不知道什么时候跳下树来的随心,在斜下当中一刀暴起,反向我的蔑天迎来,生生架住了我的刀锋。

两把长刀在空中碰撞出的火花还没散去,瘫在地上豆驴子一跃而起,抽出匕刺向了的小腹。≈1t;i>≈1t;/i>

变生肘腋我已经来不及去阻挡对手,只能抽身后退,只要让我退出三步之外,我就能再次动攻势,劈斩豆驴。可我仅仅退出了一步,豆驴子就被随心扯着衣领硬生生的拽了回去“给我住手!”

豆驴子惊声道“统领,我这是……”

“我自有主张。”随心把豆驴拉到了背后,脸色阴沉的向我说道“按照天吴的度估计,再有二十分钟它就能冲破防线,十分钟之内,要是还没生任何转机,我们所有协议立刻作废。”

随心冷声道“那时候,你仍旧可以选择是交出解药,成为俘虏,还是拼死一搏,跟我们同归于尽。”

余娜惊声道“随心,你怎么……中毒的是我!”

随心沉声道“死,并不可怕。况且,你的仇人也会跟你一块灭亡,就更没有什么可怕的了。”≈1t;i>≈1t;/i>

“可是……”余娜话没说完就被随心强行打断“你按我说的做就行了,冷雨随心,随心为主。”

我骇然看向了余娜——他就是探神四秀中冷雨公子?

应该是,随心最后那句话“冷雨随心,随心为主”不就是说,他们两个在一起的时候,必须以随心公子的意见为准么?

冷雨随心全都在对付我,谁在对付司若?

我沉声道“探神四秀来了几个人?”

随心看了我一眼才说道“三个!我本以为上峰派我们两个来对付你是小题大做。现在看来,你有让我们两个出手的资格。”

随心冷声道“你还有十分钟的时间,十分钟之后,再分生死。”≈1t;i>≈1t;/i>

随心比起余娜更为直接,也更为果断。她不说话,并不代表她不聪明,相反她更能找到对方的要害。

她和余娜试探我的方式完全不同,余娜是抛出了豆驴,她却想要跟我立见生死。

如果十分钟之内,出现了转机,对我而言不是什么好事儿。那等于直接承认了我对丹岛了如指掌,随心和余娜不会再跟着我走,而是会出手将我拿下。

可是,我看不到路上的提醒,对丹岛一样是一无所知。到了那个时候,他们还会相信我的话么?

我脑袋里的思维正在飞快旋转之间,围绕在我们附近水流却在瞬间轰然炸裂,混杂着泥浆的水花就犹如大坝决堤般向四面八方崩散而来,我和随心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水流冲向了树干。≈1t;i>≈1t;/i>

我们两人同时保住大树稳固身形当口,聚集在树上的探神手却在那一刻间纷纷摔落,大部分人被水流卷向了远处,只有少数人勉强稳住了身形。

天吴反击了?

这个念头从我脑中闪过之后,我顿时心凉了半截。

可我没想到的是,大水竟然只是来去匆匆在我们身上奔流而过之后就没了后续,等我抬头看向天吴时,却看见天吴像是等食儿的小猫一样趴在了一个灰衣道童的脚下。

脸色苍白,面无表情道童,站在距离天吴一米左右的地方,手中端举着一只盛放着丹药的托盘。

我急声道“机会来了,想办法用毒药换掉托盘里丹药快点,药性越烈越好。”

所有人目光全部投向了豆驴子,后者呸了一声道“你特么傻呀!你当那人是瞎子,我们换了丹药他不知道么?”≈1t;i>≈1t;/i>

“他就是瞎子!快点!”这一次说话的人是随心,从她角度刚好可以看见那道童泛白的眸子。只有瞎子的眼仁才会如此。

豆驴子不敢说话了,飞快的抓出一颗毒药,往道童的托盘上打了过去,快如飞火的药丸还没接触到托盘,就被道童狠狠一下扇飞了到了远处。

那道童也翻动着一双惨白的眸子,往我们身前看了过来。我对道童对视的一刹那间,身上竟然泛起了阵阵冷意,他的眼珠虽然毫无神采却散着一阵阵死亡的气息。

好在对方只是与我稍一接触就把目光投向了别处。

豆驴子顿时急了“怎么办?”

陶晞羽沉声道“再来,让两个会暗器的人一起来。”≈1t;i>≈1t;/i>

冷雨,随心,各自从豆驴子手里抢过一颗药丸之后,同时出手往道童的托盘中打了过去。与此同时,陶晞羽也随之甩出四只铃铛,刺耳的铃声在冲天而起时,天吴,道童一齐转头往我们的方向看了过来。

天吴正要抬爪之间,那个道童却蜷起了一只手指出手如电的向铃铛方向弹了过去。四只火点几乎不分先后的凌空炸起,陶晞羽的四枚铜铃也在变形之后簌然倒射而去,将随后飞来的毒药撞得粉碎。

道童正要收手之间,叶寻忽然抢过一颗丹药用手指捏住弹向了道童的托盘。叶寻出手的力道不大,弹出去的丹药只是在托盘边缘碰撞了一下就掉在了地上。

豆驴子气得脸色铁青“你特么到底行不行,我就剩下那一颗毒药了。”≈1t;i>≈1t;/i>

叶寻冷眼看了对方一下就转过了头去,我沉声道“谁还有毒药快点拿出来。实在没有液体的毒药也行。”

江湖人用毒其实更喜欢使用药粉或者毒液,这两种东西更容易溶解在酒水当中,或者更方便用来淬炼兵器,只有像豆驴子这样炼药的人,才会带着没有稀释分解的成丸毒药。这种药丸的毒性也更为猛烈。

有人从身上翻出药瓶的当口,站在远处的那个道童却忽然一翻托盘把丹药给倒在了地上,自己拎起盘子转身就往回走,看都不看天吴一眼。

趴在地上的天吴连连点头之后,才伸出舌头把地上药丸一个个的舔了起来,那颗混在丹药中的毒丸也被天吴给卷进了嘴里。

“吃了,吃了……”豆驴差点喊出了声来。

我在豆驴兴奋之间冷声说道“小心戒备,有要命的东西要过来了。”

“放屁!”豆驴刚说了两个字,随心就拔出了长刀“他说的没错,全都小心。”

我没有未卜先知的本事,却能从天吴的动作里判断出他在戒备。

天吴每吃下几颗药丸都会抬起头来听听附近的动静,可是他的主意力却没在我们这群人的身上,他防备的东西根本就不是我们。

这就好像草原上雄狮,山林中老虎,虽然都是一方霸主,但是他们进食的时候也会小心谨慎的防备着附近可能出现捕食者。

这附近很可能还有一个捕食者连天吴都要忌惮的捕食者。

随心轻声道“不能再等了赶紧走。”

我向叶寻他们比了一个手势,陶晞羽马上转身往道童消失的方向追了过去。



第二六三章 一波又起

陶晞羽、叶寻离去,余娜也带着其他探神手飞快退走,只有我和随心自留下来殿后。

天吴明明听见我们正在撤离,却在犹豫了几次之后再次低头寻找起了地上的丹药,直到它把丹药吃掉了大半,才猛然转头向远处的草丛中出一声示威似的低吼。

我顺着天吴的目光看过去时,却看见草丛当中多出一座暗黄色的土包,土包正中好像还插着四根树杈。

我的目光仅仅在树杈上停顿了一下,就看见树杈下面泛起了两道血光。

羊?那两道血光是羊的眼睛?

我第一次看见眼露凶光、面带冷笑的羊。

不对,那是土缕!

传说,西昆仑6吾附近有一群名为土缕的怪兽,土缕就是头上生着四角的羊,只是它不吃草,只吃人。≈1t;i>≈1t;/i>

藏在草里的那只土缕的眼珠在我们和天吴身上来回转动之间,轻轻地挪了一下身子,天吴却猛然出了一声怒吼,刚刚想站起来的土缕又趴回了原处。

“快走!”随心说快走时,声音已经带起了丝丝颤意。

刚刚那只土缕明显是在我们和天吴之间做出了选择,如果不是天吴误以为它要抢食丹药,草丛中的土缕只怕早就奔着我们冲过来了。

我不清楚土缕的战力如何,但是我知道土缕从来就不是一只而是一群,等到土缕聚集过来,我们想走也来不及了。

我和随心同时往土缕的相反方向快后退之间,土缕再次站起了身来。没等土缕破草而出,天吴就出了一声暴吼。

这已经是天吴第三次在警告土缕,阵阵杀意也随声而起。土缕本就畏惧天吴,这下更不敢轻举妄动了。≈1t;i>≈1t;/i>

我和随心一连退出百米之后,才同时转身向叶寻他们消失的方向狂奔而去。

我们两个刚刚跑出去不久,身后就传来天吴撕心裂肺般的嘶吼。等我回头看时,一道好似龙卷倒悬的水柱在那颗大树附近冲天而起,当空狂卷。

毒药作,天吴狂,本来方圆百米之内不该再有生灵靠近,可我却听见水柱附近传来一身刺耳的尖叫。是土缕?它在招呼同伴。

我刚刚打了一个激灵,就见远处的荒草向两边飞的劈散开来,与此同时,十数道重物压倒荒草的声音也从四面八方骤然而起。

“戒备!”我呼声乍起之间抽出兵器与随心背对着靠在了一块儿。我们两个刚刚拉开了架势,一只只土缕就在我们两人身边穿行而过。它们的目标是围杀天吴,无暇他顾,才让放过了我们两人。≈1t;i>≈1t;/i>

可我还没来得及松上口气,我身后的随心忽然矮了半截。等我低头看时,我们脚下已经炸开了一座好似旋涡似的土坑,我刚好站在土坑边缘,随心却在猝不及防之下被卷进了土坑当中,随着不断往坑底倒灌的泥沙滑向了地底。

此时,土缕的四角也在土坑中心扬起。

我从来就没听说过土缕还能遁地,可是事实就在眼前,也不由得我不去相信。

我只是慢了一步,土缕就在坑底扬起了头颅,张开獠牙迎向了随心的脚尖。随心此时却像是傻了一样,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脚掌往土缕口中滑去,却不知道该怎么闪避。

眼睛!

是土缕的眼睛让随心无法反抗。土缕的眼睛恐怕是天生的“生死凝眸”。≈1t;i>≈1t;/i>

我想清楚的那一瞬间,猛然拔出蔑天,纵身跳进土坑当中。

随心是被动滑落,我却是主动落进坑中,我的度比起随心更快了几分,眨眼之后就达到了与她并排的位置。

我靠近随心的瞬间,猛起一掌推向随心身躯,自己却在出掌之后往土缕身上撞了过去。

本来是想接住随心的土缕也在这瞬间转头往我脸上瞪视了过来。对方泛血的目光刚刚对上了我的眼珠,我的双眸当中寒光四起,生死凝眸瞬间动。

我与土缕的四道目光隔空相撞之下,我们双方的身躯竟然在同一时间一齐僵直在了原处。

土缕还是獠牙毕露地等待着猎物,我却在流沙的推动之下双手持刀刺向了土缕口腔……≈1t;i>≈1t;/i>

等我从恍惚之中回过神来,我手中的长刀已经没入土缕口中半截。我来不及去看对方是否死透,赶紧转动了刀锋,足有巴掌宽的刀刃在对方嘴里旋动而起,土缕头颅四分五裂。

我伸手想要去抓土缕的脑壳之间,土缕潜在坑底的尸体却蓦然陷落地底,在坑底留下了一个黑漆漆的深洞,我周围的泥沙瞬时之间像是河水倒灌般地往下陷落而去。

我控制不住地栽向洞口时,裤带的位置像是被什么东西抓住了一样蓦然一紧,下一刻间,我整个人就被外力从坑里拽了上来。

直到我落在安全的地方,才看见随心收起了一把飞爪。刚才她就是用飞爪抓着我的裤带把我给拽了上来。

我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见随心用飞爪从土坑里抓出了一件东西。等她转身时,手里已经多出了一颗血淋淋的土缕脑壳“你在找这件东西吧?”≈1t;i>≈1t;/i>

“没错。”我刚说了两个字,随心就把脑壳塞在了我的手里“东西给你,你的人情,我还欠一次。”

随心把话说完转身就走,根本没给我开口的机会,我飞快地挖出了土缕的两只眼睛吞了下去。《鬼瞳术》里说过,能找到同类妖兽眼珠吞噬,可以提升眼功一层威能。土缕的眼睛刚好可以对应生死凝眸。

我在随心身后说道“你是破晓宗的人,应该知道我要土缕的眼珠是为了什么。你就不怕,我反过来杀你吗?”

随心头也没回道“恩怨,人情,我分得很清楚。恩尝三倍,仇还十倍。所以,我还欠你一次人情。”

我看向随心的背影之间不由得露出了一丝笑意。这个随心,很有意思。≈1t;i>≈1t;/i>

我和随心都不再开口,一路飞奔着跑出大概一两里地之后,才看见了等在远处的叶寻等人。

我还没走过去,就听见陶晞羽说道“余娜,你这么做太过分了!”

余娜笑道“我只不过做了跟王欢同样的事情,怎么就算过分?在上一棵树下,王欢告诉过我们树上留有暗记吗,他又给我们解读过暗记的意思吗?我们现了暗记,也没有必要跟你们解释什么吧?”

陶晞羽沉声道“那时我们还没合作!”

余娜针锋相对道“合作之后,王欢不是也没直接说出上一个区域的秘密?”

我走过去时,第一眼看见的就是被剥掉了一大块皮的树干。

余娜的人不仅剥掉树皮,还把树皮给绞了个粉碎。看来,这棵树上也有用“蛛丝马迹”的手法留下的暗语,余娜不仅先一步现了暗语,还将它彻底毁去。≈1t;i>≈1t;/i>

陶晞羽见我过来,正要开口,我却对她比了个手势“等我们休息一下,大家就出。这里有土缕,等它们过来,恐怕就来不及了。”

现在我大概可以确定一件事情丹岛四层被分成了若干个小的区域,每一个区域都以一棵树作为界限,上一个区域属于天吴,这个区域属于土缕。

白天树上散的气味让它们不敢越界,到了晚上树上的气味消失,就是各个区域的怪物互相攻杀的时候。土缕现在不就在分食天吴吗?

余娜应该是本以为我会找她争论,没想到我却连一句话都没问她,原先准备的全部落空,就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脸色古怪地站了半天,才给豆驴子递了个眼色。

豆驴子心领神会地站了出来“王欢,你现在是不是该给我们一个解释了?”≈1t;i>≈1t;/i>

我冷声道“你想让我解释什么?”

豆驴子沉声道“你怎么知道一定会出现道童喂养天吴?叶寻又怎么会知道道童一定能把丹药倒在地上?你们是不是早就跟岛上的妖魔有所勾结?”

叶寻冷眼看向豆驴子道“你家喂猫的时候,不是盘子放在地上,而是你跪在地上举着盘子吗?”

豆驴子被叶寻噎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从天吴对道童的态度上看,它只不过是有人豢养的一头牲畜罢了,喂食的人就算不把食物倒在地上,肯定也要把盘子放下。只要盘子落地,叶寻的计划就算成了——家畜把食物从槽子里弄出来再正常不过了。

豆驴子被气得脸色白,可又找不到话来反驳,过了好半天才怒吼道“你怎么知道会有道童出现?”

我淡淡地说道“树上的暗语就是这么写的岛上丹士,养妖为畜,镇守丹岛。”

“养妖为畜又怎么了?”豆驴子指着我喊道,“就算是他们豢养了妖兽,你也没法断定他们会出来喂食。”

余娜也冷声道“留有暗语的那块树皮只有两个巴掌大小,上面能写下多少字?你在撒谎。”

我冷声道“我就不会从别的地方看吗?难道暗语就必须写在一个地方?要是我没猜错,这棵树上的暗语也不会过两只巴掌大小,你就看得出它提示你下一步该往哪儿走吗?”

我的话一说完,余娜就变了脸色。



第二六四章 井

余娜厉声道“你说什么?”

我冷笑着看向对方“不能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的道理,你都不懂吗?”

暗记,本来就是非常隐秘又极为简单的东西,最多只是告诉同伴自己来过这里又去了什么地方,绝不会出现长篇累牍的事情,那样的话,暗记就不能称为暗记了。

余娜的脸『色』顿时变得极为精彩。豆驴子犹豫了半天才说道“这附近还有暗记?”

我看向对方道“你们把暗记都给毁了,我上哪儿找去?听天由命吧!”

余娜的想法其实非常简单,那就是先把重要的线索掌握在自己的手里,反过来头来威胁我们。可我一下让她的计划潜入了一个不尴不尬的境地,余娜反倒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了。

随心道“王欢,我想知道你究竟是靠什么在丹岛来去自如的?难道仅凭暗记?”

我反问道“除了暗记还能有什么?如果我什么都知道,会跟你们混在一起吗?我可以告诉你的是,就算我看到了全部的暗记,有些事情也得靠猜。就像刚才……”

我顿了一下道“其实,暗记中只是提了一下有人豢养妖兽,子时进食。我要等的就是在天吴进食的时候,给它吃下毒『药』。”

随心沉声道“你有把握用凡品毒『药』毒死妖兽?”

我反问道“这世上真有妖兽吗?”

“世上真有大妖,只不过难得一见,只有品禁区当中才会出现大妖。”随心话锋一顿道,“不过,你说得对,天吴不是真的妖兽,更不是水神。”

神话中的天吴应该是八八尾,可以驾驭江河。一直在追杀我们的天吴有八尾,却没有八,它可以控水,却始终在保留实力,不敢全力驾驭水流。这只能说明,它不仅是被人伪造出来的赝品,而且它也不敢『乱』动“神力”。

这就好比一个仅带着有限的子弹在坚守阵地的士兵,自然要尽可能节省弹『药』,保持对敌人的威慑;但是,等他确定了补充的弹『药』很快会被运上阵地时,也就不再保留了。

天吴的神力应该是靠着道童送来的丹『药』维持。

随心看了我好半天才微微点了点头,她虽然有所怀疑,却没法反驳,只能说道“那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

我指了指余娜“这个你得问她。是她在追踪那个道童,也是她毁了暗记,你问她更合适。”

随心和余娜的脸『色』同时变得古怪了起来。余娜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道“暗记上只是写了‘离此地’,其余的什么都没有。”

“我信!”我嘴上说着“信”,眼神里却没有半点相信的意思。

余娜眼中怒意刚起,随心就挥手道“算了,赶紧离开这里是对的,一旦被土缕包围,我们想走也走不了了。余娜,你们不是一直在追踪那个道童吗?我们继续追踪他的方向走。”

余娜低声道“过这棵树的范围,道童就被追丢了。我们……”

随心和余娜一开始的判断并没有错,跟着给妖兽喂食的道童走,必然会找到岛上丹士的所在。现在道童消失在两个区域之间,却等于给我们出了一个难题。

前方区域凶险未知,附近土缕又随时可能返回,我们现在的处境就是进退两难。

随心沉默了片刻道“无论如何,我们都得冒险一试。往前走,试试能不能找到道童的行踪。”

余娜点头道“你们三个向前探路,每过五百米返回一次。剩下的人做好警戒,往前走。”

第三块区域当中仍旧是茫茫草地,唯一不同的是,这片区域已经不是一马平川,而是变成了高低起伏的丘陵。越往前去地形便越为复杂,一个挨着一个的土丘就像是大大小小的坟茔散落在深草当中,不想分散路线就只能在土丘中穿行。

走在前面的余娜忽然停了下来,指向身边的一个探神手道“你上去看看。”

那人点头之间几步跃上了身边的土丘,可他上去之后就没了动静,任凭余娜怎么呼喊就是一言不。

余娜又指向另外一个人道“你上去看看他怎么了。”

“等等……”豆驴子拦住那人,掏出两颗『药』丸递了过去,“把这个塞在鼻子里再上。”

那人分别把『药』丸塞进了鼻孔,才小心翼翼地爬上了土包。那人刚上去不久,山丘上就传来一声惨叫,在场之人同时戒备之间,刚刚上去的那人就又滑了下来。余娜厉声道“王铨呢,他怎么没下来?”

那人颤着声音道“他死了,掉进井里死了。我上去之后就看见王铨在一口井边上低着头往井里看,我刚走过去,他就掉进井里了。”

“我趴在井边上往里看了一眼,里面全都是血,王铨的脑袋像是球一样漂在井里……”

“掉井里了?”余娜皱眉之间,豆驴子忽然问道“刚才那声是谁出来的?”

刚刚那声惨叫听上去不像是人声,也分不出来究竟出自谁的嘴里。

那人回头看向豆驴“你什么意思?刚才那声是王铨喊的。”

豆驴子步步紧『逼』道“王铨是自己掉进井里,还是你给推下去的?”

“放屁!”那人暴怒道,“我怎么会推王铨?他是自己掉进去的!”

豆驴子冷声道“你手上的灰从哪儿蹭的?是不是王铨身上……”

那人连看都没看自己手心就吓得跪了下来“随统领,你要相信我,一定要相信我!我就是拍了王铨一下,我真的没推他……”

随心没去理会跪在地上的手下,而是看向了豆驴子“你怎知道他手上蹭过灰?”

豆驴子伸手在旁边的人身上『摸』了一把,等他再扬起手时,手心上已经多了一片暗绿的颜『色』“我在每个人身上都下了这种可以染『色』的『药』粉,为的就是以防万一。”

随心微微皱眉之间,余娜先一步开口道“是我让的。我不放心某些人,才让豆驴下了『药』粉,免得我们兄弟在背地里着了别人的道儿。”

随心看了余娜一眼,才转向地上那人“老实说,上面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那人带着哭腔道“我真没杀王铨啊!我就是拍了他一下,他就掉井里了。统领,你一定要相信我啊!”

“你在撒谎!”随心厉声道,“你们在上面究竟做了什么?”

“我说的都是实话,真的都是实话……”那人苦苦辩解道,“上面真的只有一口井。”

随心还要再说什么,豆驴子却再次开口道“那边还有一口井,你走过去看看。”

我顺着豆驴子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时,果然看见土丘中间的岔道上立着一口青石八角井,正对我们的井壁上赫然雕刻着一只狰狞兽。

没有豆驴子的提醒,我们这十多号人竟然都没觉那口古井。

余娜厉声道“谁看见过那口井?”

“不……不知道……”有人回答道,“我刚才就从那条路上转回来的,我没看见有井啊!”

那人话一说完,不少人都打起了寒颤。众目睽睽之下多出来的一口井,远远看去寒意森森,漆黑的井口似乎带着一种魔力,在引着你过去一看究竟。

随心沉声道“绕开它。”

打头的探神手调转了方向,绕开了那条岔路。没过多久,走在前面的人就停了下来“前面还有井!”

十多只手电一齐往他手指的方向照过去时,青石井口再次出现在了我们眼前。这一次,『露』出地面的井口好像高出了几分,雕在井口上的兽扬起头来,口中獠牙毕『露』,眼角上渗出的血珠一颗颗地滚落在井口边缘。

“退!”随心当机立断想要带人退走时,后方有人喊道“后面也有井!”

我转头看向岔道背后,那里果然多出了一座井口。我马上打起手电往另外的一条岔路上照了过去,那里也一样被井口封死了去路。

我们现在刚好是站在一条三岔路口的中间,三面道路已经全被井口封死,想要过去只能翻越山丘。等我们几个抬起头时,三座山丘上却各自多出了一座红砖青瓦的小庙。

只有那么一间屋子大小的庙宇,好似想要捕食猎物的猛兽,居高临下地趴在山丘一侧斜对着人群。黑漆漆的庙门就像是巨兽的血口往我们头顶罩落下来,像是随时可以凌空扑落,吞没下方的人群。

“戒备!”随心呼喝之间,所有人都背靠背地站在了一起,将手中兵器指向了不同的方向。

十多双眼睛紧紧盯着庙宇、古井一眨不眨,那些凭空出现的古井、庙宇却也像是死物一般一动不动。

高手对决,最可怕的就是这种僵持,谁先承受不住心理上的压力,谁就会失去先机。

如果僵持在一处的真是两方高手,我们或许还能找出对方的破绽,可现在我们却连古井、庙宇是死是活都不清楚,还怎么跟它僵持?这样,先承受不住压力的人反倒成了我们。

不知道多久之后,终于有人坚持不住了“统领,我们要不是派个人过去试试?”



第二六五章古井,古庙

随心沉默了片刻才点头道“自己小心。”

那人打着手电慢慢走上山丘,一点点往庙门的方向靠了过去,直到贴近庙门一两米时,那人像是忽然看见了什么东西,失声惊呼了出来。

可是下一秒钟,那人却把手电扔到了脚下,大步的走向了古庙大门。

“回来!”随心惊呼之中同时摘下两只飞爪,一起往那人肩头上抓落下去。

我眼看着两只虎爪形的钢爪,同时按在对方肩头又猛然收紧了爪尖,飞爪上的钢指不仅抓住了那人衣服,也抓穿了他的肩头。

那人肩上血迹飞溅的瞬间,所有人却都跟着松了口气——仅仅抓人衣服,不可能把一个人被外力迷惑的人救回来,他很可能撕碎自己外继续前行。只有让他在瞬间感到剧痛钻心,才会让人清醒过。

谁都没有想到的是,那个被抓伤肩头的探神手,竟然一步不停的冲向了庙门。

随心下意识的拉动飞爪之间,余娜也跨过来一步双手抓住飞爪后面绳索骤然力,往自己的方向拖拽了过来。

随心惊呼道“你干什么?”

“救人!”余娜嘴上说着救人,手下没有半分救人的意思。随心的飞爪虽然抓破了那人肩膀,却没伤到他的筋骨,余娜绷紧绳索之后已经抓进那人肌中的钢爪再次收缩,瞬时间穿透了对方的骨头。

碎骨之声骤然暴起之间,余娜又再次力,钢爪锋刃生生撕碎对方肩膀,那人就算是被救回来也是个废人,余娜是想用一条人命去试探古庙的虚实,嘴上却一再强调要去救人,比起魔门明目张胆的用人铺路,更让人觉得心寒。

随心正想正要阻止余娜时,已经走到庙门跟前的探神手忽然力往前挣出了两尺,我眼看着钢爪一点点的撕开了对方肩膀,那人却像是浑然不觉的披挂着满鲜血闯进了古庙,对着庙里缓缓跪倒了下来。

我和叶寻同时扬起手电照向庙门之间,却只看到了那个探神手鲜血淋漓的背影,他的人头已经在他跪倒的那一瞬间不翼而飞。

我刚刚倒吸了一口凉气,就听见有人喊道“你们干什么呢?统领,他们跑到井边去了。”

我转头看时,两个探神手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井边,一起弓着子看向了井口。寒气四溢的水井里也不知道有什么东西吸引了他们两个,任凭同伴怎么叫喊也不见他们两人回头。

随心正想起救人却被余娜生生拦了下来“等一会儿,看看他们要做什么?”

余娜话音刚落,左边那人就说了一句“你看见什么了?”

右边的那个探神手缓缓转头,面容诡异的说道“我看见你在井里。你看那不是你么?”

“哪儿?”对方刚说了两个字,就被右边的同伴抓住腰间掀进了水井,那人的两只脚尖刚刚消失在井口,浓郁血雨就在井中喷薄而出,站在井边的探神手却若无其事的走了回来,重新站在了队伍当中。

“拿下!”余娜一声令下,早已经戒备多时的探神手一起出手将那人按倒在了地上。直到这时那个人才算反应过来“你们干什么?干什么?统领,你们为什么抓我……”

余娜没有理会对方,反而一伸手指向了那个曾经登上过土丘的手下“把他一起拿下,详细审问,必要的时候可以动刑。”

“统领,我没……”那人还没来得及哀求就被人按在了地上。

直到这时余娜才转看向我道“王欢,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什么怎么回事儿?”我冷笑反问道“我们一起过来,你看见了什么,我就看见了什么?你问我,我问谁去?”

余娜冷声道“你父亲王战来过丹岛,你难道不知道这里有什么秘密么?”

“我父亲留下的暗记都被你们毁了,我哪里知道什么秘密?”我冷笑反驳之间,余娜厉声怒吼道“别以为我不知道,王战在岛上留了人接应你。接应你的人是无面女对不对?”

我双目猛然一缩道“这些是谁告诉你的?”

“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余娜冷声道“你真以为,我对你怎么出现在岛上一无所知么?”

余娜步步紧bi)道“你真以为魔门之主司命,会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后起之秀去辅助司若,非要找一个探神手来参与这场对魔门而言至关重要的赌局?”

“司命只不过是看中了王战留下的秘密,你从山上开始就一直在暗中联系司若,她走的每一步其实都是跟在你的后,对不对?”

我冷眼看向余娜“你都已经替我安排好了剧,有何必要问我对不对?”

余娜没去接我的话头儿,自顾自的向后说道“你真以为,自已引来我们就能让司若高枕无忧了?我实话告诉你,司若真正的对手是探神四秀之,杀人王烈火。”

我一直都没弄明白四秀之是应该叫杀人——王烈火,还是杀人王——烈火。但是,有一点我很清楚,那个人是用无鬼宗和魔门高手的头颅堆积起了烈火之名,他对战魔门从不留手,司若遇上烈火恐怕不会轻易取胜。

余娜冷笑道“你很想回去救人对不对?可惜,你没有这个机会了。你想拖住我,我又何尝不想拖住你?”

我沉声道“你想要做什么?”

余娜的笑意当中带起了一丝冷味道“你带着我们走出这片地狱,我可以给你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否则,我就先替探神手清理门户。”

我抱肩看向余娜“你有那个本事吗?”

我话一说完就脸色顿时一变“你做了什么?”

“不是我,是他!”余娜指向边一口接着一口抽烟的豆驴子“他既然是我的人,给你泡浴用的草药就不是什么防备丹毒的东西,而是实实在在的毒药。”

余娜冷笑着向前一步道“你刚才要是少说两句话,或许还有突围的机会,现在,你就只有死路一条。”

余娜随手在叶寻和陶晞羽上拍了两下,两个人立刻像是被人推倒人偶,一声不响的栽倒在了地上。

余娜冷声道“把人抬起来扔进井里。”

几个探神手一前一后的把陶晞羽和叶寻给抬起了起来大步走到井口边缘。

余娜冷笑道“我数到三,你不开口,我就扔下去一个人。我再数到三,还会有一个人被扔进井里。我倒要看看,你能嘴硬到什么时候?”

余娜刚刚伸出一根手指,嘴里还没来得及吐出那个“一”字,井口的方向就传来一声惨叫。

等到余娜回头看时,井口上已经溅起了一层血雾,被两个探神手抬着陶晞羽不知去向,另外两个探神手也把叶寻给举了起来。

“谁让你们扔人的?住手,住手……”余娜连喊了三声住手,那两个探神手却把叶寻直接塞进了井里,殷红的血雾当空暴起之间,余娜的脸色变得一片惨白“我不是……”

“噗——”余娜话没说完,我嘴里就喷出了一口鲜血,眼中杀机随之暴起。

豆驴子几步抢到我跟前,在我上摸了两下“他的肺气炸了,活不了了。”

“我不管……”余娜厉声怒吼道“你把人给我救回来。”

“没用了!”豆驴子摇头道“救不回来了,就算救回来,他会开口说话么?”

“滚——”余娜上前几步推开了豆驴子,从背包里抽出几根金针想要刺向我头顶时,随心忽然阻止道“住手,你想做什么?”

“来不及解释了。”余娜焦急道“趁着王欢没死,我还能用金针bi)出他脑袋里的报,要是等他死了,可就什么机会都没有了。”

余娜不由分说将一枚金针刺向了我的头顶,余娜的金针虽然没有穿透我的头骨,却顺着头扎进了里。

余娜不等我出声就连续几针扎进了我头上道“王欢,你是不是魔门的暗子?”

我眼神涣散之下,声音机械的回答道“不是!”

“放!”余娜厉声道“魔门找过你。”

“我没答应!”我说话之间嘴角上开始不断涌出血迹。

余娜不敢再问其他,赶紧说道“怎么才能从这里走出去,说?”

“不知道!我没看到暗记。”我缓缓答道“只有看见暗记,我才能找到答案。我爸怕有人先拿走了丹岛之秘,把线索全藏起来了。”

余娜顿时急了一把抓住我的领子“怎么才能找到暗记?”

“在……”我只说了一个字就一偏脑袋闭上了眼睛。

“死了!”余娜站起来狠狠往我上踢了两脚“谁让你死的?混账东西!混账东西……来人,把他我剁成酱,剁成酱。”

随心却在这时厉声问道“你用的是什么手法?”

“我用的……”余娜刚说了三个字脸色顿时一变“随心,你听我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你一定要听我解释。”



第二六六章 汇合

余娜越是辩解,随心就越是一言不,余娜终于忍不住喝问道“随心,你是不是怀疑我?我也是……”

“你也是什么?”随心的声音当中带起了阵阵杀机“魔门的金针bi)魂,非魔门核心弟子不可学。狂沙文学网你从哪儿学到了金针bi)魂?”

“是他!”余娜指向豆驴子“是他教给我的,真的。”

豆驴子吓得连连摆手“你可别瞎说,金针bi)魂哪儿是一学就会的东西,别瞎说,别瞎说……”

余娜终于绷不住了“我是余娜,是冷雨公子,你听我解释……我用的不是金针bi)魂。”

余娜步步倒退之间,随心拔出兵器走向对方“如果你是余娜就站下来。”

“不……不行……”余娜忽然转直奔一座水井的方向飞而去。

“拦住他!”随心一声令下,四五个探神手同时向余娜拦截而去。

余娜厉声喝道“我是冷雨公子,你们谁敢拦我?”

本来已经抽出兵刃的探神手,仅仅稍一迟疑,余娜就在几人中间穿行而去,形同飞燕掠波般越过井口消失在岔路上之后,那几个人才想到追击,其中一个人的脚尖刚刚踩上水井边缘,刻在井壁上兽就猛然合拢了嘴巴。

两双石刻的獠牙碰撞一处的声音蓦然乍起之间,踩着井沿的探神手好似被巨锤击中了脑门,像是在天旋地转般的摇晃了两下就一头栽进了井口,殷红血雾顿时从井中喷涌而起。

“快,趁现在过井!”随心惊呼之下几个探神手连续从井口上飞而过,等到第五个人踏上井沿时,井壁上的兽再次狰狞张口,那人顿时栽进了井中。

“再过!”随心挥手之下,又有五人接连飞过井口,井上猛兽第三次露出了狰狞。

随心缓步走到我的边“上次说还欠你一个人,我送你和你的朋友团聚,就算是还上你的人吧!来人,把王欢扔进了井里。”

几个探神手快步上前把我抬到半空当中,大头朝下的扔进了井里,顺着井壁滑下去两米之后,忽然一伸手撑住了井壁两边,慢慢把自己顺向了井底。

我的躯还没落地,就看井壁上悄无声息的伸出了一根铜管,下一刻间,雾状的血液就从铜管当中喷涌而出,封闭了井口。

我赶紧用手推着地面退进了井底的暗道,穿着道袍的徐佑已经在密室当中倒好了茶水“请用茶。”

我侧耳听了一下井口上的动静,确定随心他们已经去远才说道“我的朋友在哪儿?”

徐佑伸手拉开茶桌附近布帘,指着盘膝而坐的叶寻和陶晞羽道“我怕他们两个出声,暂时没解他们上的毒药。”

徐佑随手端起茶杯慢慢走向叶寻,把茶水灌进了他的嘴里,叶寻活动着子道“王欢,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我平静的说道“简单点说,豆驴子和你眼前的这个徐佑都是我们的人。要不然,我凭什么能在第四层上来去自如?”

“他……”叶寻差异的看向了徐佑时,后者也在微笑之间撕掉了脸上面具,叶寻和陶晞羽忍不住一齐惊呼出声“秦思月?”

假扮徐佑的人正是秦思月。

我平静说道“从狐妈去找豆驴子,我就知道,这场任务没法善了。想要全而退,光凭我们几个远远不够。我们需要一个强力而且隐秘的外援。我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秦思月。我借口离开的那两天,并不是去找司若,而是去了四川黑竹沟寻找秦思月。”

其实,我刚往黑竹沟时,只不过是带着碰碰运气的想法,我并不敢确定秦思月一定还留在黑竹沟里,事实证明,我的运气不错。

秦思月一直都在找长生不死之法,丹岛对她而言就是一种致命的惑。她不可能不来。

我花了不少唇舌才说服了秦思月跟我合作,等我赶回豆驴子的狗窝时,秦思月已经先从司若那里拿到进岛的办法,提前几天进入了丹岛。

秦思月上岛之后直接闯进了齐军城池杀掉了真正的徐佑,楼船之中是我和秦思月第一次碰面,楼船棺材里的尸体才是真正的徐佑。

秦思月说出第四层碰面的时候,我就知道,整个丹岛四层有已经在她的控制之下了,我上岛之后有恃无恐的原因就在这里。

事实上,秦思月也一直没有离开我们左右,而且一直都在向我传音。所谓的什么暗记根本就不存在,所有安排都是我在跟秦思月暗中联络而已。

不过,这些事就连叶寻和陶晞羽都不知道而已。

我把前因后果解释了一遍之后,才想陶晞羽微微躬道“抱歉了,为了防备破晓,闻世,我事先没有跟你沟通。”

“可以理解!”陶晞羽并没生气,生气的人是叶寻。他虽然什么都没说却跟我摆起了脸色,看都不看我一眼。

陶晞羽像是没看见叶寻的脸色“那豆驴子又是怎么回事儿?”

“那是狐妈的计划!”我笑道“豆驴子是狐妈推荐的人,以狐妈的眼光不会看错人,但是,觉得她会看错的人蠢货却非常的多。豆驴子离开磨坊那几天就有人找到他,想让他成为内应,一举摧毁血衣堂的希望。”

我声音一沉道“既然他们有这个想法,我们就得满足他们。豆驴子的背叛就在理之中了。”

叶寻这才说道“你一开始就把目标设定在余娜的上?”

“不,随心和余娜都是我的目标。”我眼中泛寒道“他们两个人的区别就在与谁去杀人,谁要被杀而已。几次接触之后,豆驴子就把目标锁定在了余娜的上,余娜比随心聪明,但是也比随心贪心。只有贪功的人才更容易落进圈。”

我看向叶寻道“豆驴子那人看着像是个不靠谱的逗比,其实,他做事异常靠谱。如果,我没猜错,从始至终他都在刻意引导余娜。”

“树洞里的壁画和被颠倒过来《活命歌》全都出自秦思月的手笔,却让余娜觉得那是我爸留下的标记。”

“后面我一再的引起余娜误会,都是为了让她相信我手里掌握着丹岛的秘密。”

“天吴之战,其实是秦思月的刻意安排,那只天吴早就被控制在她的手里了。我做出的一切解释,都是为了让这场戏更为合理。”

我说到这里转头看向了叶寻“你追踪那个道童时,应该看到余娜毁掉暗记的过程了吧?那时候,豆驴子是不是起到了主导?”

叶寻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豆驴子说话滴水不漏,但是仔细想想,他确实是在不断给余娜提醒。你是想让余娜和随心自相残杀?”

“对!”我点头道“只要让他们自相残杀,我才能腾出手来安排下一步计划。下一步,我要对付魔门。”

叶寻眉头一扬道“你是说魔门当中还有内?”

“没错!”我声音冷道“如果没有魔门的人通风报信,余娜怎么会相信,我爸曾经登上过丹岛又破岛而去?如果,余娜没有一再跟魔门联系,随心又怎么会那么快就相信,余娜是魔门暗子?”

陶晞羽扬眉道“你连这个都算到了?”

“算到这些的人不是我!”

我的确没有那个本事,真正算到一切的人是司命。

魔主司命岂是易与之辈?他把我引入梦境开始就一直在提示我一件事,那就是六个魔门弟子当中藏着内。

我们之间虽然没有直接交流,却有一种自然形成的默契。他在凉亭当中与我约谈,看似一种巧合,实际上却是他刻意的安排。他是想让内把我跟魔门合作消息传回探神手。

司命这样做虽然冒险,但是cao)作得当的话却能收到意想不到的效果。就像现在探神手的那边一直都觉得自己在和司命下一局暗棋,实际上,我和司命早就已经把这场对弈给下成了明棋。只不过,我们谁都没去说破。

这局棋还不到最后,每个人都没动的暗子,等到最后,魔门,探神手暗子尽出时,才是决胜的一刻。

这一点,现在还不是往外说的时候,所以我只能对叶寻点到为止。

我说到这时停了下来,转向秦思月道“我的第一步计划已经开始了,我还需要你帮我填上一把火。”

秦思月摇头道“填火的事先不着急。难道,你就不好奇丹岛第四层究竟是什么存在么?”

我心里不由得微微一沉:坏了,秦思月这个的时候故意不肯出手,只能说明她已经起了别的心思。究竟是什么事,让她在这个时候跟我翻脸?

我心电急转之间,表面上不动声色的说道“我确实对丹岛有几分好奇,但是,我一直没看出丹岛有什么特别之处,还请前辈替我解惑。”

秦思月沉声说道“第一,这座丹岛确实是上古丹士炼制丹药的所在,也就是传说中的蓬莱仙山。”

我骇然看先秦思月“这里真是蓬莱?”

作者话昨天睡觉不小心从上翻下来摔了个半死,今天想到读者群里寻求下安慰,就了段话作者昨天生意外,至今昏迷不醒,据说需要亲读者的亲亲才能醒过来。结果,咳咳咳,老怀大慰啊!想知道他们说了什么吗?且听下回分解!



第二六七章 确有蓬莱

秦思月点头道“不止蓬莱,海上五仙山都是真实的存在。但是,能够找到的只有蓬莱。”

很多人都听过蓬莱、方丈、瀛洲海上三仙山的传说。事实上,先民认为一共有五座仙山,除了世人熟知的三大仙山之外,还有岱舆、员峤两座仙山,但是岱舆、员峤因为流入海底,只剩下三大仙山。

三大仙山都有长生不老之药,尤其方丈山,甚至因为仙人居室炼丹,丹室名为‘方丈’而得名。

秦思月沉声道“三大仙山在海上漂浮不定,唯一能找到的就是蓬莱。曾经有传说,三大仙山都是无根之地,会随波逐流,岛上仙人未免仙山颠簸,将蓬莱锢。这座丹岛外面的大阵既是幻阵,也是困阵,是它困住了蓬莱。”

我忍不住低声道“难怪有传说三大仙山唯有蓬莱是真实之地。”

秦思月像是没听见我在说话,自顾自地把话说了下去“上古丹士聚集蓬莱炼制仙丹的事早有流传,黄老道的核心传人也能找到仙岛所在。很多年前,我也曾经追踪过蓬莱仙岛,只不过我没能找到丹岛所在罢了。”

我反问道“你怎么敢断定这里就是蓬莱?”

秦思月竖起一根手指说道“第一,这里的环境适合炼丹,而且众多遗迹也足够表明这里是丹士聚集之地。就像我们脚下的丹岛第四层,其实是一座废弃的药园,这里当年应该有大批丹士种植过草药。”

“土缕!”我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你还算聪明。”秦思月说道,“神话当中的土缕,正是西昆仑上镇守花园的妖兽。西昆仑上人面虎的英招,则用来看守土缕,不放它们随便吃人。”

“岛上丹士用仿制出来的土缕镇守药园,是在效法西昆仑。他们把英招换成了天吴,无非是因为岛上缺少淡水,需要天吴浇灌药园罢了。”

我听到这里时,眉头越皱越紧。秦思月却说道“第二点,上古其实追求长生不死的术士通常会把山门建在人迹罕至的地方,因为他们所做的事件件惊世骇俗,决不能出现在世俗当中。九头门的祭坛如此,海上丹岛也一样如此。”

我忍不住自言自语道“蓬莱不成了海上秘密基地了吗?”

秦思月点头道“你也可以这样理解。”

秦思月不等我说话就再次说道“不过,我怀疑占据丹岛的上古丹士很可能在徐福到来之前就已经弃岛离去了。”

我忍不住看向秦思月道“你怎么能断定上古丹士在徐福到来之前就走了?”

“这只是我的一种猜测。”秦思月道,“岛上的种种迹象都可以表明,上古丹士因为炼丹造成了丹毒泄露,才让这座岛变成了妖兽横行的所在。”

“但是,岛上的妖兽却又可以清楚地记得有人给它们喂食丹药的景。据我所知,自从徐福之后就没有人能再炼长生不死丹了。”

“徐福尚且追不上上古丹士,后世的炼丹者难道还能越徐福吗?徐福之后,应该也有人来过丹岛,他们只不过是捡取上古丹士留下的残羹剩饭罢了。”

秦思月不等我开口就说道“你是不是想问我,怎么会知道徐福来过丹岛?这点,你问她,更合适。”

被秦思月指中的陶晞羽一脸茫然道“我?”

秦思月看了对方一会儿才说道“看来我是想错了。那个徐佑根本就不是什么丹士,而是无鬼宗的谣门长老。”

我一下弄明白了过来。难怪徐佑做事神神秘秘却又让人觉得半信半疑,原来是他是谣门的骗子。

无鬼宗“地火风悬”四门中的悬门就是专靠行骗为生的谣门,只不过他们自己从不把自己当骗子,才特意把“谣”字改成了“悬”字。

徐佑是想要骗探神手去打头阵,自己好火中取栗拿到丹岛之秘,可是他没能骗过秦思月,反倒是把自己的命给搭了进去。

秦思月道“我在你们没上来之前,找遍了丹岛前四层,除了徐福曾经在三四层中间的位置上建立过一座城池之外,只有一个人登上过第四层,那人名叫王战。”

秦思月双目如电地向我看过来时,我忍不住震惊道“我爸……不,王战什么时候登上过丹岛?”

秦思月沉声道“最早的一次是在二百多年之前,还有一次是在二十年前。”

我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司命弄出来的梦境居然是真的。司命当初跟我说,梦境里有三件事是真实的存在,并不是为了欺骗那些内,而是在告诉我,二百年前与二十年前的王战是同一个人。

我声音颤抖地问道“那个无面女呢?她是不是……”

秦思月道“无面女也曾经存在过。只不过,她也已经离开了丹岛,而且,是在王战第二次来过丹岛之后。”

我心中忍不住一颤心魔门的无面女会不会与梦境中的夏姬是同一个人?

这个念头从我脑中闪过之后就再也挥之不去了。

秦思月却没有理会我究竟在想什么“我想和你说的是,如果,我能在丹岛上找到不死丹方,那么,我们以前的约定不会有任何更改。”

秦思月的声音忽然一沉道“如果,岛上没有丹方,那么我就要见王战,我怀疑他就是拿走不死丹方的人。退一步讲,即便他没有得到丹方,我也要见一见那个和我一样可以长生不死的王战。”

我本能地反驳道“可是,那个王战,不一定就是我父亲,你要找也该找徐福啊!”

秦思月道“徐福,我当然会去找,我敢肯定他也没死在丹岛上。但是,我对王战更感兴趣。你不用跟我辩解什么。如果没有人告诉你《活命歌》里藏着丹方,你也不会说出那番话来。”

我不由得好一阵哭笑不得。《活命歌》里藏丹方的事,只不过是我为了取信余娜顺嘴编出来的东西,没想到秦思月却相信了,我真是……

我猛然反应了过来。秦思月本就会炼丹,她不是相信了我的话,而是真正现丹方的存在。

我很想告诉秦思月这是一个因为巧合造成的误会,可是话到嘴边又被我咽了回去。秦思月高深莫测,也有点喜怒无常,万一我真触到对方的霉头,她翻脸杀人,我们一个都别想跑。

这件事儿,我还是慢慢再跟她解释吧!

秦思月见我低头不语,才满意地点了点头“如果岛上的《活命歌》全都保存完整,我不会出此下策。但是,《活命歌》至少已经损毁了三成,我自然得先小人后君子。”

我忍不住小声嘀咕道“知道毁了三成还要找,不是……”

我话到嘴边才把“闲得没事儿干”这几个字给咽了回去。

秦思月却冷笑道“三成《活命歌》全都毁于王战的虎爪功。如果说,这个世上没人知道不死丹的下落也就算了,只要有一个人知道,那个人肯定是王战。”

我心中又是一颤。我爸当年到底在岛上干了什么,怎么会毁了《活命歌》?

好在这事儿只有我们几个知道……

我还没来得及清醒,梦境中的一个画面就从我脑海中簌然闪过——司命也知道《活命歌》毁在了我爸的手里。他特意在梦境之中点明《活命歌》是骗人的东西,只是为了帮我掩饰一些事实。

司命甚至还提醒过我,他已经知道了《活命歌》背后隐藏的真相,否则,他也不会让将军尸用手抓掉了自己的遗书。

到了清代以后,两军对垒已经不会再出现阵前斗将的戏码了,清代的将军也犯不着刻意修炼什么鹰爪功之类的硬功夫,他们虽然有武功在,但是绝达不到武林高手的程度,将军尸用匕划掉遗书才更为合理。

可惜,我从来都不知道我爸来过丹岛,也从没相信过梦境中的那些桥段。结果等到我去布局的时候,不仅对手相信我拿到了怎么上岛的秘密,就连队友也一样如此。

秦思月淡淡地说道“这座药园下面所有的水井都可以互通。我把地图给你,足够你在地下来去自如。以你的聪明,想要陷落几个小辈不在话下。”

秦思月把一张地图连带着一瓶丹药一块儿扔到了我的手里“这瓶是我用岛上丹炉炼制出来的东西,一旦遇上妖兽,可以拿去引开妖兽。我先去九重天等你们。”

秦思月的话一说完,也不管我们答不答应,立刻转而去。我在后面追了几步道“别忘了我们之间约定。”

秦思月笑道“我一个几千岁的人,还会赖掉你一个小孩的丹方不成。”

秦思月话音落处人已经消失在了水底暗道当中。叶寻忍不住问道“你们之间做了什么约定?”

“拿到不死丹方,她留拓本,我留原件。就这么简单。”

我们这次闯入丹岛,不仅是要打败对手,带回丹方也是目标之一。可是我现在却越来越看不明白这座丹岛了。



第二六八章 再起波折

我正有些不知所措的时候,叶寻轻轻碰了碰我道“我们下一步去什么地方?”

“我也不知道该去什么地方。要不,出去吧?”我把地图递给了叶寻。我的脑子现在已经乱成了一团,丹岛上的真真假假、虚虚实实早已经让我陷入了一个谜团。

我爸真是跨越了两百年时光的探神手?

或许是吧!他从来没跟我提过我爷爷是谁,我们的家族如何,就算我偶尔问起,他也是含糊其辞。

还有我爸的眼功,究竟是来自什么地方?破晓宗垄断了探神手的眼功,《鬼瞳术》来自于神话禁区,我爸的眼功肯定另有传承。他的眼功会不会来自于二百年前的破晓?

如果真是那样,我爸在拼命躲避的人又是谁?

比起秦思月,我更想知道丹岛的真正秘密,那关系到我爸的去向。≈1t;i>≈1t;/i>

一连串的疑问在我的脑中飞转之间,叶寻轻声道“这里的地下水道其实是一座阵法,阵法的核心就在这儿……”

叶寻用手在地图上画了一个圈“按照水井的方位看,余娜无论怎么跑,最后都会闯到阵法核心的位置上。我们先去这里等着她。”

水井下面的杀招全部来自于秦思月,秦思月离去,地下反而会比地上安全。

余娜不知道这里布置着大阵,又在被随心追杀,哪怕是从地面上走,也不会比我们更快。

叶寻带着我们两个站到阵法核心之地时,余娜他们还没赶过来。

阵法核心下面已经不能用水井来形容,那里就像是一座地下水池一样的开阔空间,空间四周至少有十几条联通在墙壁上的水道,我们就是从其中一条水道当中落进了井底。≈1t;i>≈1t;/i>

站在我的位置看向空中,就是五座按照东、西、南、北、中方位排列的井口。

我指着井口问道“叶寻,你看上面。上面无论从哪个井口放落木桶,都可以在水池中取水,修出五座井口,不是多此一举吗?”

“不对!”叶寻皱眉道,“上面的五个井口是按五行方位排列,加上周围的水道……井口和水道的方位连在一起,不是河图,就是洛书。”

叶寻重新铺开地图用指甲在地图上滑动了几次才说道“丹岛第四层的水井方位含有河图,山丘就是洛书。可是……”

我伸手拿过了地图,从上面撕下一角仔细看了一会儿“这是一张古图。秦思月是从哪儿找来的?”

前秦时代,造纸术还没出现,当时能够承载文字的东西无非是相对坚固的龟甲兽骨,或者竹简、绢丝。这张地图却被画在了一张明清时期的纸上。≈1t;i>≈1t;/i>

地图应该出自后来人的手笔。陶晞羽低声道“这张图会不会是你父亲画的?”

“我爸的字儿我认识……”我话说到一半就停了下来。

我真的认识我爸的字?大概我从来就不知道我爸惯用的字体。古董行里人人会造假,我爸虽然没有造假骗人,但是我却看见过他跟人打赌。那时候,连续写了十多张名家字帖,除了纸张之外,完全可以达到乱真的程度,哪怕是古董行里的老鸟,不看纸张质地也分不出真假。

我抓着地图愣在了原地,叶寻却说道“王欢,现在不是该想你家老爷子的时候。揭开丹岛之秘,一切才会水落石出,现在想什么都是多余。”

叶寻的话没错。我们现在还在局中,不到破局的一刻,永远不会知道蓬莱背后的隐秘,更不会知道我爸的去向。≈1t;i>≈1t;/i>

我正在思忖,忽然听见外面传来余娜的哭喊声“随心,我跟你说了多少次,我不是叛徒,你怎么就是不肯相信?”

随心冷声道“别以为只有你能联系到魔门的暗线,我在魔门那边得到的消息是,我们当中混杂着魔门弟子。你告诉我,那个人是谁?”

“王欢!肯定是王欢!”余娜的声音越来越近,“王欢跟司若的关系,你不是不知道!”

随心冷声道“唯一不可能的卧底就是王欢。你自己也接到除掉王欢的命令了吧?司命用一座魔脉禁区交换王欢人头的事情,你会不知道吗?”

“那是假的,肯定是假的!”余娜尖叫道,“那是司命为了保护王欢,故意放出来的消息!”

我和叶寻对视之间,不由得同时一皱眉头。≈1t;i>≈1t;/i>

司命出这条悬赏,太明显了。就算没有他的悬赏,探神四秀也不会让我活着离开丹岛,这条悬赏无异于是画蛇添足。

随心冷声厉喝道“余娜,你已经无路可走了。放下武器,束手就擒。”

“好,我不走了。”余娜真的停了下来,倚在了正北方的井口上。

从井口上传来的声音上判断,应该另有人马从相反的方向包抄了过来,余娜是在无路可走的情况下才选择了投降。

随心冷声道“豆驴子,你过去擒住余娜。”

我刚刚听见豆驴子的脚步声往井口靠近,远处就传来一阵弓弦颤动的声响——那应该是随心故意弄出来的动静。随心是在警告豆驴子,也是在威胁余娜,只要他们做出什么异常的举动,迎来的就只能是万箭齐。≈1t;i>≈1t;/i>

豆驴子边走边说道“余统领,事到如今,你还是配合一点吧!吃了我的丹药,你最多就是功力尽失……”

“你害我!你跟我一块儿死吧!”余娜厉声怒吼之下抓住豆驴子一块栽进了井里。

我眼看着两个人纠缠在一起的身影同时从井口上掉落了下来,立刻和叶寻一块儿飞身而去,一齐出手往他们身上拍了过去。

两个人在外力作用之下被凌空推出几尺,同时翻滚在地。陶晞羽飞身向前点住了余娜的穴道,顺势一下捂住了豆驴的嘴。

我们几个动作刚刚停下,几束手电光就从井口上照落了下来,我和叶寻赶紧退向了井口边缘。手电的光束就在我们刚才落地的位置上摇晃了几圈才慢慢转向了远处“统领,下面什么都看不清楚。”≈1t;i>≈1t;/i>

“等一会儿……”随心话只说到一半,忽然转口道,“烈火,你怎么来了?”

一个我从来没有听过的声音从水井上方传了过来“我把魔门的人追进第四层,就一路往这边来了。你没看见魔门的人?”

“只看到了一个魔门奸细。”随心飞快地把事情说了一遍之后,烈火冷声道“你上当了,王欢没死。”

“你说什么?”随心惊声道,“我明明看见王欢已经断气了。”

烈火沉声道“那个叫徐佑的人说过要跟王欢在第四层回合。从始至终,你看到过徐佑出现吗?我敢跟你打赌,当时徐佑就藏在井里。还有那个豆驴子,八成也有问题。”

“据我所知,吕以非是个宁折不弯的人,否则,他也不会宁可去卖豆腐过活,也不肯接受五派招揽。我看,豆驴子跟王欢联手,故意挑起你们内斗的可能性更大一些。”≈1t;i>≈1t;/i>

随心略带惊慌道“那我是错怪了余娜?”

“未必!”烈火缓缓说道,“余娜的功利心太重,难保不会做出勾结魔门的事情。真相究竟如何,找到王欢也就知道了。”

随心问道“下井去找王欢?”

“不用。”烈火声带杀意地说道,“抓住司若,就能让王欢自己出来。司若已经被我逼向了河图木位,我们现在赶过去,很快就能对她形成合围。我不信王欢不出来。”

“走!”随心带着大批人马飞快撤离之间,叶寻也低声道“我们从井底下赶往木位。那边……”

“等等再说!”我在井底站了五六分钟之后,从背包里翻出飞爪抛向了井口,几下爬上地面,仔细观察了好一阵子,才翻身落回井里,“解开余娜的穴道。”≈1t;i>≈1t;/i>

陶晞羽刚刚点开了余娜的穴道,她马上颤声问道“王欢,你想做什么?”

我沉声道“说出魔门暗线,我给你一个痛快。”

“王欢,我们可以合作……”余娜试图说服我,“我们有共同的目标,你也想要救援司若……”

我沉声道“我确实想要救司若,但是我不会赶去什么木位,揭穿你们就足够了。”

余娜脸色微变道“王欢,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我平静道“有一话叫‘人可谋虎,虎亦谋人’。想在江湖上活着,就永远不要认为你在算计别人的时候,他们不会看穿你的谋算,甚至将计就计。”

我冷眼看向了余娜“你们早就现豆驴子是卧底了对吗?你故意装成被我算计,其实是想混入我的身边,然后通过及时出现在外面的烈火对我施压,想让我再次跟着你们的思路前行。”

我蹲下身来紧盯着余娜道“我们合作之后,你是不是会想办法让我暂时放弃营救司若,抢先一步到达丹岛核心?”

“不……不是……”余娜摇头道,“你的疑心病太重了。”

“是我疑心吗?”我抓起自己背包使劲往地上甩了两下,背包里的装备散落遍地之间,一颗扣子大小的金属物体也掉在了地上。我一把捏起那个小东西道“你能不能给我解释一下这是什么?”



第二六九章 合作

余娜的脸色瞬间惨白“我不知道。”

陶晞羽却在这时冷声说道“那是窃听器。你们在我们背包里放了不只一个吧?”

我还真不知道随心他们是什么时候在我的背包上动了手脚,我估计不是在我们躲避天吴的时候,就是在第二段分界点之前。

冷雨随心可能并没制定什么计划,但是多年的默契却能让她们知道彼此想要做些什么,这就足够了。

如果不是烈火出现得恰到好处,我或许还不会怀疑。烈火的出现就像随心喊出“司命悬赏我的人头”一样,虽然合理,却无异于画蛇添足。

就算我把窃听器拿到了余娜的眼前,她还是一样在拼死辩解“就算随心在你们身上动了手脚……”

我站起身道“豆驴,人交给你了,就算把她人皮剥下来,也得从她身上翻出窃听器。”≈1t;i>≈1t;/i>

豆驴子嘻嘻奸笑着把余娜拖进了一条岔道之后,陶晞羽的脸色却阴沉了下来“王欢,想要搜身,我比豆驴更合适。余娜虽然是敌人,但也是女人。你这样不觉得过分吗?”

我点起一支烟道“相信我,你会为没去搜身感到庆幸。”

我的话刚刚说完不久,就听见岔道那边传来一声惨叫“眼睛瞎啦!”

叶寻和陶晞羽飞快地冲进岔路之后,却看见豆驴子脸色惨白地倚在墙角上浑身抖“男……男人……余娜是男人!”

陶晞羽往身上看了一眼,立刻退到一边儿“叶寻,还是你来吧!”

叶寻还没说话,豆驴子就从地上跳了起来“都给我滚开,我要杀了那个死变态!”≈1t;i>≈1t;/i>

我拼命拽住豆驴时,余娜面色不变地沉声说道“王欢,你今天给我的羞辱,我会千倍奉还。”

我走向余娜道“你已经没有机会了。也不知道拿你当祭品能不能抵上一对儿童男童女。”

余娜脸色青“你说什么?你想要干什么?”

我从地上把余娜给拎了起来“当然是拿你献祭,就在井口下面献祭。你们觉得这里只不过是一口井?那你们就错了,这里才是第四层药园的核心,炼丹之水的真正所在。”

炼丹并非仅仅是控火,对水的要求也一样很高。明代皇帝就曾经专门收集露水炼丹。岛上的丹士肯定不会无聊到在一个水池上方开出五个井口来自欺欺人,井口之下必有玄机。≈1t;i>≈1t;/i>

余娜冷笑道“王欢,你用不着自作聪明。你所谓拿我献祭,不就是为了把烈火和随心再引回来吗?他们不会回来。拿下司若才是最好的筹码,他们没有必要回来受你威胁。”

我脸色微微一沉“不试试怎么知道?”

我抓起余娜往井口方向走过去时,却看见五道光束同时从空中打向了井底。

月光?

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月光,除了月光之外,没有什么东西能够完全覆盖井口。

空中洒下的月光像是被井口放大了数倍,赫然化作了五道连接天地的光柱。

陶晞羽惊声道“王欢,你看柱子上是不是有字?”

“好像……”我说出两个字之后,一篇篇古篆就从光柱上浮现了出来,“秘密就在井底!走!”≈1t;i>≈1t;/i>

我松开余娜飞身扑向井底之间,扬刀刺向地面上的石板。蔑天的锋刃簌然没入土中几尺,我却听见头顶传来一阵风声,紧接着,一颗被人拉开的手雷就落在了我的脚下。

“快走!”我飞起一脚将手雷踢向远处的同时,自己也跟着抽身而退。从我背后冲来的叶寻揽住我腰间,猛地在原地转了半圈才将我扑倒在了地上。

我们两个刚一着地,手雷爆炸之后产生的火光就在我们两人眼前飞闪而过。

我刚要起身,十多颗手雷又从空中掉落而下。叶寻拽着我直接退进了边上的岔路,任由着手雷在外面狂轰乱炸。直到爆炸停歇,我隔着漫天弥漫的硝烟听见随心问道“你这样就不怕伤了冷雨?”

烈火冷声道“王欢不会放冷雨活着,我不下杀手,他也会杀人。下井!”≈1t;i>≈1t;/i>

烈火一声令下,6续有人从井口跳落洞底。先头落地的探神手把守住四壁上各个洞口之后,随心才带人从空中落了下来。

我为了躲避洞口前那个探神手的目光,始终贴在墙上没有露头,但是外面的声音我却能听得清清楚楚——两只铁爪在空中碰撞的声音,正代表着随心落在了地上。

随心的声音很快传了过来“挨个洞口搜,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是!”把守各个洞口的探神手刚刚说了一个字,我就听见有人惊呼道“水!地上有水!”

我和叶寻互相对视之间,果然听见水流翻动的咕嘟声响从洞口的方向传了过来。我的第一反应就有水从洞底翻上来了。

难道说,我刚才立身的山洞里,本来就有五座被石板压制的泉眼,随心他们用手雷炸碎了石板之后,地面上开始向外翻水了?≈1t;i>≈1t;/i>

这个念头刚从我脑袋里一闪而过,我就听见岔路背后传来一阵阵空气翻滚的声响。大量的气流像是被什么东西从山洞深处挤压了过来,推着我和叶寻向洞口的方向倒退而去时,滔滔水声随风而至。

糟了!

我赶紧把蔑天背在身后,从腰间拔出匕咬在嘴里。我的身形刚一站稳,好似江河决堤似的水流就从水道深处狂涌而来。

我们四个被无法抗拒的水流冲倒在地之后,又被推向了五方井所在的空间。

我和叶寻一前一后冲出水道之间,无尽流水连绵不绝地从各个水道灌进了井底,仅仅片刻之中就将五方井所在空间填满了一半。

我和叶寻踩着水波推向五方井边缘时,明亮的月光再次从天而降,五方井中瞬时亮如白昼,随心等人全神戒备的面孔同时映入了我的视线。≈1t;i>≈1t;/i>

“杀——”随心挥掌怒吼!

“杀——”我抓起匕挥刀而上!

我们两方人马全部手持短刃劈开涌动的水流向对方快游去,眨眼之间就在水中短兵相接。

我眼看着一个探神手的短刀直奔我咽喉刺来的瞬间,干脆偏开脑袋任由对方的刀锋紧贴着我的脖子飞划过,自己抬手一刀快如闪电地刺向了对方喉管。

那人没想到我会用出这样不要命的打法,还没来得及收刀,我的匕就已经押上了对方的脖子。我一刀割断对面探神手的喉咙之后,不等尸体沉入水中,就抓着尸体往另外一个对手身上推了过去。

后者眼看尸体撞来,本能地想要伸手拨当,我却紧随着尸体游出半米,在尸体腋下猛出一刀捅进了对方小腹。我这一刀没能让对方立刻致命,那人的惨叫声顿时冲天而起。还在水中交战的人群不约而同地往我这边看来时,我对着随心冷然一笑,马上潜进被血染红的水波当中。≈1t;i>≈1t;/i>

随心厉声喊道“别管别人,全力捕杀豆驴子!”

一直没跟我们过来的豆驴子却在这时哈哈大笑道“想杀我,已经晚了。你们等死吧!”

豆驴子一边拍水一边喊道“都往我这儿来,放心,他们动不了。”

我和叶寻一齐靠向豆驴之间,忽然感到身上传来一阵像是针扎似的剧痛。我骇然看向豆驴时,后者得意地冷笑道“老子的毒药可不是白学的,我已经在水里下了毒。你们先挺一会儿,他们很快就能被毒死。”

叶寻、陶晞羽先后从水里钻了出来,聚集在豆驴子周围。随心带着人浮在我们对面全力戒备之间,陶晞羽忽然拔出匕架在了豆驴的脖子上“他们怎么会没事儿?”≈1t;i>≈1t;/i>

豆驴子这一下也懵了“不……不知道,可能是毒药还没作……”

“你想死?”陶晞羽将刀尖压向豆驴咽喉时,我也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情况不对!

在我们现在的处境之中,需要的是尽快杀敌、及早脱身,可不是什么遥相对峙、等待时机,拖的时间越长,对我们来说就越为不利。所以,豆驴子上来就应该痛下杀手,直接在水里放上烈性毒药。

可现在怎么回事儿?随心的人马毫无损,反倒是我们几个在浑身难受,难怪陶晞羽会怀疑豆驴子。

我看向豆驴时,对方的脸色也变得一阵惨白“王欢,你也不信我?”

我还没开口,叶寻已经说道“药有问题!”

我顺着叶寻的目光看过去时,才知道叶寻是什么意思。随心和她手下十多个探神手全都是面对我们的方向,他们不仅没有丝毫中毒的迹象,脸上也看不到一丝惶恐或者焦急的神色。

一个人或许还能强撑着作假迷惑对手,一群人难道也能作假?总有人会露出破绽。可我在他们脸上连续扫视了几次都没看见哪怕一丝的破绽,这只能证明他们没有中毒。

我骇然看向豆驴子时,后者眼圈忽然红了起来“王欢,你不信我,也该信米糊吧?米糊会骗你吗?”

随心悠然冷笑道“王欢,放人吧!事到如今,你还想反抗吗?”



第二七零章 水淹蓬莱

豆驴子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王欢,我真没有……”

“陶晞羽,放开豆驴。”我轻轻摆手之间,陶晞羽犹豫着收起了匕。

我对面的随心马上一扬手掌“散开,不用跟他们多做纠缠,等着抓活的。”

“杀——”我在怒吼之间翻身钻进了水里,直奔随心的方向冲杀而去。对反果然没有跟我纠缠,飞快地让开了我的匕,向别处游了过去。

我干脆放弃了随心,一头扎进了人堆儿。让我没有想到的是,挡在我面前的探神手同样一哄而散,谁也不肯跟我交手。

地下水池的范围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如果探神手群起而攻,吃亏的未必就是他们,这样躲来躲去,反倒容易给我们可乘之机。

我不相信探神手不怕死,可他们的所作所为怎么解释?难不成真是豆驴子在搞鬼?≈1t;i>≈1t;/i>

我转头看向豆驴时,后者像是疯一样抓出身上所有药剂拼命倒进了水里“我让你们害人,让你们害人……老子跟你们同归于尽……”

豆驴子疯了,不管瓶子里面究竟装了什么东西,全都一股脑倒进了水里。他附近水面顷刻之间就被染成了一副花花绿绿的颜色,豆驴子却还在疯狂地掀动着水流往外猛推。没过一会儿的工夫,豆驴子自己脸上先变了颜色。

“救人!”我怒吼之间和叶寻一起往豆驴的方向游了过去,狠命把他给按在了水里。

我好不容易安抚住了豆驴,身上的刺痛也越来越重,就好像是有成百上千把刀子一起割开了我的皮肉,把刀尖按在我的骨头上来回乱划,我好几次都差点抓不住豆驴的胳膊,险些让他给挣脱了出去。≈1t;i>≈1t;/i>

叶寻干脆一个耳光扇在了豆驴脸上“你给我老实点,我信你。”

叶寻虽然在死死地压着豆驴,两只手臂却在不住地颤抖——他也在拼命压制着身上的剧痛。

豆驴子双眼无神地吼道“王欢、叶寻,我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我……”

“别出声!”我伸手搂住豆驴子肩头强行把他按在了原地——我对面的探神手至少有一半儿以上像木桩一样笔直地站在了水里。

池子里的积水虽然不算太深,但是我的双脚也一样够不到池底。谁都不可能在不踩水的情况下站在水里不动,可是对面的探神手却偏偏做到了这点。

随心也觉了情况不对,赶紧转眼往手下的方向看了过去。随心的目光刚刚落在一人身上,那人就缓缓沉向了水底。≈1t;i>≈1t;/i>

随心脸色忽然一变“快上去!烈火,拉我们上去……”

五六道绳索同时从井口飞落之间,叶寻忽然将背后长刀甩向空中。叶寻以气御刀一向无往不利,化作寒光的刀轮凌空飞转之间连断五道绳索重新飞回了叶寻手中。

叶寻斜提长刀指向随心之间,豆驴子哈哈笑道“装啊!你倒是再装啊!这水里本来就有毒,你们感觉不到疼,是被毒素麻痹了神经;我们觉得疼,是药性在跟毒素对抗!哈哈哈……”

随心脸色铁青地看向豆驴时,探神手刚刚沉落的地方却猛然涌出一股血水,一团完整的人皮转眼间漂上了水面。

一开始还是蜷缩成一团的人皮片刻之间就像是一团被水泡开的纸,在水面上缓缓地舒展开来,平铺在水上随着水波上下起伏。≈1t;i>≈1t;/i>

我对面的随心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水底下有东西,我们得赶紧出去。”

随心的话是对我说的。我和叶寻如果拼命阻止对方,他们一个也别想逃出井底,同样,我和叶寻也得被留在井下。

我冷眼看向随心“可以。你和烈火都服下我的毒药,我就让你们出去。”

我们现在处于绝对劣势当中,五方井只有一条出路,不让随心和烈火服毒,我们出去也必死无疑。

随心还没开口,井口上的烈火却先一步说道“你们几个束手就擒吧,我可以考虑暂时不杀司若。”

我猛然仰头看向井口时,已经有人把一个俘虏推到井沿边上,压着他的脑袋对准了井口。烈火用手电照向那人面孔道“这个人,你不陌生吧?”≈1t;i>≈1t;/i>

“郭阳?”我刚认出对方的身份,烈火便手起刀落将郭阳的人头砍进了井里。郭阳的级沉入水中不久就浮了起来,双目圆睁着漂在血水当中缓缓转动了几下。

我心中猛然一沉。要是我没弄错,郭阳才是司命秘密安排在队伍当中保护司若的人。他已经被烈火生擒斩,那司若呢?

“再带一个人上来。”烈火挥手之间,又有人把薛雨露给按在了井沿上。

烈火用刀锋压住了薛雨露的脖子“我不是余娜,对丹岛上的秘密毫无兴趣,我的任务就是杀尽魔门,生擒司若。你也不必认为我会因为你手里的秘密有所忌惮。如果我不是欠了随心的人情,也懒得跟你废话。你有十秒钟的考虑时间。”

薛雨露尖叫道“王欢,你投降吧!你上来,大小姐不会死,我们也不会死……”≈1t;i>≈1t;/i>

我扬声道“你想杀人就动手好了。能带走探神四秀中的两个人,我的任务也完成了。”

“王欢,你个王八蛋……”薛雨露话到一半戛然而止——烈火的刀锋已经割开了对方的脖子。成行鲜血像是流水一样淌落井中时,随心也怒吼道“烈火,你这个畜生,算我看错了你!”

江湖中人在生死之间通常会做出两种选择,一是跪地求饶,摇尾乞怜;另外一个就是拼死一搏,哪怕自己人头落地,也要拉上对手陪葬。

烈火在上面不断杀人,就是在逼我和随心同归于尽。

烈火对随心的怒吼充耳不闻“再给我带人上来。”

上面有人推开了薛雨露的尸体之后,又带上来一个我没见过的俘虏。那人刚被压上井沿,我们头顶上就传来几声枪响。押解着魔门弟子的探神手扑倒在井边时,烈火哈哈大笑道“司若,你终于出来了。抓住她。”≈1t;i>≈1t;/i>

地面上瞬时间杀声四起,我也瞬间弄清了烈火的意图——他刚才在井口上与随心的那翻对话,不是为了要用司若把我引向木位,而是要用我把司若引出来。

地面上的惨叫声频频传来时,井底的积水忽然上涨了几分,浮在水中的探神手一个接着一个沉入了水里。一团团血花随波乍起之间,随心也慌了手脚“烈火,我若不死,跟你不死不休!”

地面上的烈火对随心的咒骂充耳不闻“司若,王欢在没在井里,你已经看清楚了吧?王欢现在无路可退,我随便往井里扔点什么东西,他都必死无疑。你现在出来投降,我保证王欢的安全,决不食言。”

“开火!全都压上去,最短时间消灭对手!”司若的声音终于传了过来,外面的枪声也猛烈数倍,有人抵挡着枪林弹雨快步前行,烈火的属下也在拼命还击。≈1t;i>≈1t;/i>

烈火冷笑道“既然司若大小姐不顾王欢生死,那我只好先替探神手清理门户了。扔手雷,延时三秒再扔。”

我猛然抬起头时,几颗手雷同时从空中掉落了下来。

“进水!”我拼命向下一压豆驴子,带着他潜进水池深处。我刚刚蜷好身子,赤红的火光就透过水面直达井底。手雷碎片四下飞射之间,我却借着火光在水池地面上看到了一行大字五方井动,水淹蓬莱。

不好!

我心头剧震之下,取出手电对着随心连续晃动了两下,又把手电照向了地面。随心的脸色也是一变,潜在水中向我连打了两个手势,意思是让我跟她一块儿出水。

我们两个人同时浮上水面之后,随心立即怒吼道“烈火,快点通知总部撤离。五方井动,水淹蓬莱。”≈1t;i>≈1t;/i>

我也随后喊道“司若,快走,这里不是丹岛,是陷阱!快点走!”

烈火狂笑道“这么蹩脚的理由你们都想得出来?看来生死之间化敌为友的事情更容易生啊!”

“司若,我再给你十秒钟的时间考虑,你不投降,我扔下去的就不是手雷,而是炸药了。”

司若沉声道“我看见王欢,自然会投降。”

“司若!”我站在水里怒吼道,“你赶紧走!否则……”

烈火冷声道“你最好不要喊什么‘否则’。你身边还有三个人,你想让他们全都变成碎肉,大可以说说你的‘否则’。但是,我警告你,你说一句,我就杀一个人,决不食言。”

我强行压制着心中的杀意“扔绳子!”

“按他说的做。”烈火笑道,“司若大小姐,你看到了吗?你在王欢心里或许比他的命重要,但是绝对没有他兄弟的命那么重要的。”

烈火悠然说道“男人哪,要是敢说自己爱一个人,哪怕杀尽天下人也要护她周全。像你,呵呵……”

司若沉声道“烈火,你可愿弑父弑母护你心中所爱?”

烈火理所当然道“我无父无母,也就无爱。”

“所以你不配批评王欢。”司若冷笑反驳之间,我和叶寻已经爬到了井口。



第二七一章 水淹蓬莱2

“拿下!”烈火挥手之间,五六把长刀一齐压在了我们几个人的脖子上。我们没有任何反抗余地地被人捆上绳子拉出井外。

烈火的手下不但没去增援井里的探神手,反而一刀砍断了井沿上的绳索。

随心厉声道“烈火,你干什么?”

“拖延点时间而已。十几个,暂时够井里那东西吃了。”烈火说话之间,举枪顶住了我的脑袋,“司若小姐,你还不出来吗?”

司若从远处的树林当中走出来时,烈火再次说道“把你的手下也叫出来,我不希望有人去通风报信。”

司若面无表情道“都出来!”

十多个魔门弟子放下武器走出树林时,我飞快地在他们脸上扫了一眼。桃小妖和阮大龙都没在人群当中,我多少还能带点希望——他们两个在外围,怎么说也能起到点作用。≈1t;i>≈1t;/i>

烈火忽然猛一扬手,他身边的属下立刻乱枪齐打向已经放下武器的魔门弟子。对方身形已经完全暴露在探神手射程之内,仅仅几秒之间就全部倒在了血泊当中。

司若好像早就预料到了这种结果,面不改色地站在血腥弥漫的空气当中直视烈火,一言不。烈火反倒像是失去了控制,蓦然暴怒道“你的手下全都因为王欢而死,你就没有半点心疼吗?”

司若平静道“他们死得其所。”

烈火狂怒道“什么叫死得其所?王欢凭什么让他们死?”

“就凭他是王欢,够了吗?”司若脸上古井无波,我的心中却掀起了无数波澜。

“好好好……”烈火狂怒道,“我倒要看看,你为了王欢能做到哪一步!把你的衣服脱了,一件不剩……”≈1t;i>≈1t;/i>

“我艹你妈!”我暴怒之间挥手一肘子撞向了身后的探神手。后者像是早就料到我会反抗,躲过了我足以震碎石碑的一记重击之后,反手一刀往我身前打来。

我正想出手招架之间,烈火却形同鬼魅般出现在我身后,一掌劈中了我的后心。

烈火那一掌毫不留情,我只觉得眼前一黑,一口鲜血猛地从嘴里喷了出来。烈火怒吼道“把他给我架起来!”

两个探神手抓着我的胳膊把我架在原地之间,司若毫无表情地扔掉了自己的外衣,探手按向了自己的衣扣……

“够了!”烈火暴怒道,“不许再脱了!司若,你是魔门公主,是魔门的司若,你怎么能为了一个男人如此卑微?你是不是疯了?回答我!”≈1t;i>≈1t;/i>

司若的表情仍旧平静如水“他是王欢!”

“混账!给我拿下司若。”不知道是在骂谁的烈火毫无征兆地拔出佩刀,一刀削飞了身边属下的人头。直到尸体栽倒在地,他才瞪着一双满是血丝的眼睛往我身上看了过来“王欢……”

烈火一步步往我身边走过来时,眼中的杀气像是凝成了实质,每走一步,身上的杀气就浓重一分,手中刀甚至不用灌注内力就在杀气的影响之下出了微微的震鸣。

“王欢——”烈火第二次叫出我的名字时,叶寻忽然间猛一甩头,长犹如鞭梢飞扬之中,四点寒芒也在他长之下爆射而出,直取烈火要害。

叶寻头底下藏着暗器的事情,除了他自己,只有我一个人知道。他跟我说过,每一个高手都有保命的招式,他绝杀的一刀就藏在自己的头里。≈1t;i>≈1t;/i>

当时,他还告诉我,保命绝技就像是外家功的罩门一样,关系到自己的生死,哪怕是夫妻、父子也不能轻易告知,保命绝技一旦被人知道就没有用了。

那时,我还跟他说你把自己的保命绝招告诉我了,就不怕我以后杀你吗?叶寻只是笑了一下,没有回声儿。

这也是我第一次看见叶寻的中刀。

两道飞刀快如闪电地打向烈火的当口,叶寻长之间再次飞出两道寒光,直奔我背后那两个探神手的咽喉而去。

六把中刀分向而出却几乎不分先后,两道寒光贯穿了我身后守卫的咽喉之间,烈火的长刀也瞬时间崩飞了叶寻的暗器。

我不等烈火变招,已经扬刀而起直奔对方杀去——拿下烈火才是我们唯一活命的机会。我出手之间,蔑天的刀声犹如鬼魂狂啸,刀光如电而起。≈1t;i>≈1t;/i>

“不入眼的东西!”烈火挥刀如风地向我反击而至。

我们两个人的刀锋还没碰撞到一处,方圆几米之内的空气已经在两把狂刀之下剧烈颤抖,被刀身反射的月光穿过漫天飞舞的气流隔空相撞之后,两把宝刀也蓦然碰撞在了一起,火星乱射。

被长刀带起的气浪犹如惊涛拍岸层层不息地向四周排压而去之间,我和烈火的目光也碰撞在了一处。

我眼中杀机暴烈、烈火双目凶光怒闪。

“生死凝眸!”我眼中的杀意瞬间被妖异的红芒取而代之,烈火的全身肌肉蓦然颤抖。

足以决定我们生死的一刹那间,我忽然抽身急退,瞬间退出了五步之外,烈火却在这时挥刀而进,好似可以撕裂空间的暴烈刀锋瞬时之间逼近了我眼前半尺。≈1t;i>≈1t;/i>

烈火根本就没被我的生死凝眸所控制,刚刚那一阵颤抖并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在积蓄力量,我若不退,他就能将我当场分尸。

“杀——”

我不甘示弱之下再次与对方狂拼一处,刀与刀、人与人之间几乎没有任何间隔地纵横狂舞,猛烈刀锋顷刻间就撕开了我们两人身上的衣物,直达身躯。我俩每出一刀,身上都会鲜血狂溅,可我们两个却谁都不肯轻易收手,都想在自己力竭之前给对方再添新伤。

短短片刻之间,我们两人互换了十刀之多,各自鲜血淋漓地踉跄倒退,分别以刀拄地支撑着身躯才勉强看向了对手。

和着鲜血的汗珠从我眼皮上滴答而落之间,有人厉声喊道“王欢,放下武器,否则……”≈1t;i>≈1t;/i>

我强撑着身躯看向烈火,一字一句地说道“你是魔门卧底!”

“放屁!”烈火还没说话,一个探神手已经举枪指向了我侧脑,“你敢诬蔑统领?”

“你叫烈火吗?”司若平静地说出五个字之后,烈火忽然把手按在自己的嘴唇上打出一声嘹亮的口哨。好似鬼哭般的哨声拔地而起的瞬间,所有探神手全部七窍流血栽倒在了地上。

“杀随心!”我虽然第一个反应了过来,陶晞羽和叶寻却稍晚了一步,等他们转身时,随心已经退到了十多米之外。

如果陶晞羽和叶寻立刻追击,未必没有拿下随心的机会,可是他们两个却同时选择了迟疑。已经退到远处的随心一刻不敢停留地飞身钻进了荒草当中消失而去。≈1t;i>≈1t;/i>

陶晞羽为了什么迟疑,我不清楚,叶寻肯定是为了报复烈火。如果不是因为烈火是魔门中人,他现在肯定已经拔刀拼命了。

司若几步赶到我身边扶着我坐了下来“烈火,你究竟是谁?”

烈火闭起双眼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睁眼道“在生死之战中吃了你半块饼干的人。”

烈火从贴身的地方拽出一只锦囊,小心翼翼地从里面取出一条手绢“还记得它吗?当年,是你亲手缠在了我这里,用一张油毡纸盖住了我,我才没死。”

烈火指了指自己的手腕“那半块饼干我已经吃了,什么都没留下,但是这条手绢,我想你应该认识。”

那块手绢的一角上绣着一个“若”字,那是司若的名字。≈1t;i>≈1t;/i>

后来我才知道,烈火是在和司若生死竞争的孩子当中唯一活下来的人。司若小的时候跟烈火之间并不算要好,可是她在烈火重伤之下给了烈火半块饼干,把他藏了起来。

其实司若的想法很简单,就是不想让烈火死得没有尊严而已,谁都没有想到烈火竟然一直藏到了最后。

烈火沉声道“魔主说我能藏到最后,说明我有足够的耐心,也善于伪装,才把我派到了神门。我才是这场赌局中真正的暗子。”

司若脸色阴沉地说道“谁让你出手对付王欢?”

烈火犹豫了一下才回答道“是魔主。魔主说,王欢不足以信,如果他没有死在神门手里,就让我尽全力将他除掉。”

烈火的说法跟我猜测的差不多。从我知道司命画蛇添足地给我做了一次掩饰之后,我就猜到司命已经对我动了杀心,只不过魔门杀手还没拿到他们想要的东西,才暂时按兵不动。

说到底,还是我爸在岛上留下的种种暗记救了我。

当我跟烈火对视的那一瞬间,我分明看见对方稍稍转了一下眼珠。中了生死凝眸的人只会目不转睛,绝不会有其他的反应,那时我就知道自己的生死凝眸失效了。

鬼瞳术是司命交给我的东西,司命自然也知道其中的破绽。探神手在魔门里的暗线再如何强悍,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详详细细地给司若身边的人讲解怎么破解生死凝眸,唯一的解释就是司命派人教会了烈火如何克制我的鬼瞳术。

如果不是我那灵光一闪的判断,司若会恨探神手,却绝不会想到我是死在了司命的手里。

司若双目泛寒地看向了烈火“你很好!”



第二七二章 长生

我躺在司若怀里,忍不住一阵苦笑。

司命一直没有放弃杀我的打算,让我参与这次对决,只不过是他临时起意而已。

司命在梦境当中看见我对丹岛之秘丝毫不知,但是又觉得我可能会在丹岛上找到我爸留下的线索,才故意『露』出破绽,让我冲破了梦境,否则,我在梦境当中就应该是个死人了。

我死之后,心魔门只要对司若稍动手脚,她就不会现我是在梦中身死。

烈火才是司命安排的真正杀招。

司若看向烈火道“我记得,你不叫烈火。”

烈火点头道“我叫陈长风。因为生死对决时的一场大火掩盖了我没有死亡的真相,我才给自己改名烈火。”

“原来是这样。”司若总算是确定了烈火真正的身份,“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烈火束手道“我的任务已经暴『露』,不能执行下去了。我听大小姐指挥。”

“你先止血。”

烈火由始至终都没对自己身上的伤口看上一眼,一直任由自己的鲜血滴答落地,直到司若开口,他的脸上才『露』出了一丝笑容。

我飞快地说道“快点走,蓬莱岛可能就要沉了。”

司若震惊道“刚才你不是在骗人?”

“我在水底下看到留字……”我的话没说完,就听见远处传来一阵阵井涌般的声响,仅仅片刻之后,一道又一道水柱就从地下喷涌而出。放眼望去,丹岛四层上所有的水井都在疯狂井喷,高低错落的水柱遍布全岛。

“快走!”烈火急声道,“跟我往高地上撤,那边有棵树可以做木筏子。”

叶寻弯腰把我背了起来,飞快地冲向岛上最高的一个山丘。烈火、豆驴两个人飞身攀上树顶,将参天巨木的枝杈不断砍落。我和司若飞快地捆绑木筏之间,岛上的轰鸣声频频而动,无数道水柱开始破土而出,丹岛四层瞬间变成了一片汪洋。

滔滔洪水向山丘上蔓延之间,陶曦羽忽然惊叫道“小心,有东西过来了!”

我转头回望之间,却看见一只只『露』在水面上的羊角在向山丘的方向飞快移动而来。是土缕?

“小心戒备!”我拔刀起身时,像是蒿草一样的羊角已经紧贴在山丘之下围成了一圈。

仅仅片刻,我就看见被水包围的山丘像是融化掉的积雪,凭空缩减了一圈。

“怎么回事儿?”我仅仅一愣,就见山丘四周的土块像是塌方一样成片地翻进了水中,原先还带着坡度的山丘很快就变成了一座像是被刀削过的圆台。

土缕这是要放树?

土缕比我想象的还要聪明,它们知道自己躲不过这场大水,干脆想到放倒山丘上的这座参天巨木,以木为舟,好让自己度过一劫。

所以,他们不必冲上山丘,只要把下面的泥土挖空就足够了。

整座山丘在不计其数的土缕疯狂挖掘之下,不到一会儿的工夫就被削掉了一半儿,好似无根平台的土层瞬时间变得岌岌可危,就连山丘顶端的巨木也开始向外倾斜。

叶寻干脆从树上跳了下来“你们继续弄木筏,我下去挡它们一阵。”

“不行!”我阻止道,“既然它们想把树弄倒,就让它们弄,等一会儿咱们聚在树上反击。”

我话没说完,就听见远处传来一声轰鸣。等我回头看时,丹岛上层竟然像是失去了支撑,整个陷入了地下。山峰沉落的剧震带动附近水流向外急剧扩散之间,丹岛四层竟然掀起了一卷圆形的巨浪。

几米高的浪头带着千军万马纵横奔涌声势由内向外卷动而来,环形的浪头还没接近山丘,被巨浪推动的狂风已经从我们身边急掠而过。

本来就已经摇摇欲坠的山丘,在水流的推动之下好像是海中游船随之颠簸而起——它绝对经不住海浪的冲击。

“上树!快!”我拉着司若冲上树顶之间,滔滔巨浪已经临近山丘边缘。

“抓稳!”我刚喊了一声,掀天而起的浪花就压过山丘边缘。

我只觉得仅剩下一半的山丘像是被连根拔起,顺着巨浪推动的方向轰然倾塌,屹立在山上的巨木笔直落向水中。我双手紧紧握着一截树枝拼命固定身形时,耳边却传来“咔擦”一声巨响——我刚刚才抱着的树杈蓦然之间断成了两截,我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连人带树一起卷进了洪流。

我根本看不清周围究竟有什么东西,只知道自己像是一片落叶顺着水流的方向不断盘旋,不知道自己究竟会被冲向哪里,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停下来。

我身上的刀伤本就没有仔细包扎,加上正在全身力,原本已经止血的刀口在片刻之间全部崩裂。在我身上渗出的血水还没等染红水面就被卷进浪花消失不见,我都不知道自己还有多少血可流,还能在水里坚持多久……

那时候,我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这茫茫大海就是我的葬身之所,什么探神手、什么神话之秘、什么江湖恩怨,都与我无关了,我能做的就是等待死亡的来临而已。

我抓着树杈的手渐渐松开时,却忽然看见海上飘来一道红影。

不,她不是漂浮而来,而是劈开波涛破水而至。

秦思月,那是秦思月。

秦思月的一席红衣就像是燎过了海面的烈火,披荆斩棘、无可阻挡。她落在我身前的瞬间,我甚至清清楚楚地看见方圆几米之内的海水像是在避让那团从天而降的火红,在她脚下飞舞而起,生生破开了一块空间。

飞身而来的秦思月伸手把我抓了起来,带着我一路飞向深海,直到我再也看不见蓬莱仙岛时,她才把我给扔在了一条船上。

我斜倚着船舷道“我的朋友呢?”

秦思月冷声道“你现在还有心思关心他们?没人给你止血,你很快会死。”

我再次问道“我朋友都到哪儿去了?”

秦思月答非所问地说道“王战在哪儿?”

“看不见他们,我一个字都不会说!”我抬眼看向秦思月,“你不用威胁我什么,赌命的把戏,我们早就已经在黑竹沟里玩烂了。”

秦思月冷眼注视了我好一会儿,才冷声道“等他们回来,你最好给我一个合理的理由。”

秦思月反身冲进了茫茫大海,而我却因为失血过多倚在船上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直到听见有人在喊我的名字,我才醒了过来。

等我睁开眼时,叶寻、陶曦羽、豆驴子三个人已经站在了船头,唯独少了司若。

我心里顿时一沉“司若呢?”

叶寻说道“司若被魔门的人接走了。他们有高手在西山压阵,丹岛倾塌的时候他们就赶了上来,司若跟着他们的船走了。”

秦思月强行打断了叶寻“现在,你该把丹岛的秘密说出来了。”

我苦笑道“我说自己对丹岛一无所知你相信吗?”

我不等对方再问,就把我加入探神手的经过简要地说了一遍。秦思月频频皱眉之间,终于还是点了点头“你没撒谎。”

秦思月沉声道“如果我没看错,你父亲应该是两百年前闯入了丹岛的王战。”

秦思月从怀里拿出一只木匣扔在了我的脚前“你看看吧!”

我拿出木匣里的兽皮看了好半天才缓缓摇头道“这上面的字,我都不认识。”

“这是上古丹方——《长生方》。你不认识上古文字也很正常。”秦思月幽幽道,“蓬莱岛上的丹士是在研究如何长生,而不是如何不死。”

我忍不住道“长生和不死有区别吗?”

“天差地别!”秦思月道,“蓬莱丹士研究的是怎么让人活到他应有的寿命。”

我忍不住道“你是说人的理论寿命?”

秦思月道“按照你现在的说法,应该是吧!”

人的理论寿命非常漫长。根据现代科学预算,人类比较合理的理论寿命应该是1oo到175岁之间,按照目前的记录,人类的极限寿命已经过了2oo岁。

但是在医学落后、物资匮乏的古代,人的平均寿命却非常短暂。

原始社会,人的平均寿命只有十三四岁;奴隶社会就可以达到十八到二十五岁之间;封建社会生产力虽然有所改善,但是人类的平均寿命大概只是在3o岁左右,所以才会有“人过七十古来稀”的说法。

如果上古丹士真的能让人达到理论上的寿命,寿数过百,完全可以称之为长生。但是,长生并不代表不死,丹士的寿命还是会到尽头,更不要说是像秦思月一样经历千年面容不老。

我忍不住自言自语道“难道古代丹士追求的长生只有这么简单吗?不可能……”

“我也觉得不可能。”秦思月沉声说道,“如果让他们追求的仅仅是长生,那么他们做到了。仅看岛上残留的异兽就证明他们已经做到了。”

秦思月看向茫茫大海“我怀疑,蓬莱上的丹士是遇到了什么危机,或者因为某种原因,在某一个时间里集体撤离了蓬莱,只留下了这么一座空岛。”

“蓬莱丹士在撤离之前曾经留下了大量的线索,掌握着这些线索的人就是王战。”



第二七三章 不死

我震惊道“你有什么根据?”

秦思月道“第一,《活命歌》肯定出自王战的手笔。《活命歌》上的字体不同,但是运笔的习惯却足以证明它出自一人之手。”

“第二,《活命歌》就像是你说的那样,藏着一个秘密,但不是什么丹方,而是王战最后的去向。但是,岛上的《活命歌》曾经被人破坏过,我没法确定王战去了哪里。”

“第三……”秦思月犹豫了一下才说道,“我觉得王战最后一次到达蓬莱时,彻底改变了蓬莱的布局,他把这里变成了一个陷阱。”

“蓬莱表面上看是为了告知同伴自己的行踪,实际上,他是打算把追踪而来的人全部留在岛上。”

秦思月说话之间指了指远处“这些都是我登上了九重天天门之后找到的答案。王战没有想到你会到蓬莱,但是他肯定给别人留了线索。”

我急声问道“我爸……不,王战留下了什么线索?”

我心里虽然有九成相信岛上的王战就是我爸,但是没有确定之前,我觉得还是别乱喊的比较好。

秦思月道“他在天门背面写了两个字——‘方丈’。或许,他是入海寻找方丈山去了。”

“如果我没猜错,王战和我一样都是不死之人,但是,我们的不死仙药却不是出自同一个地方,王战的不死药出自蓬莱。”

“我不知道王战为什么会时隔两百年之后再回蓬莱寻找不死仙药。但是,我可以肯定,蓬莱已经没有了不死仙丹,他只能去找方丈或者瀛洲。”

秦思月看向茫茫大海“或许,我也该去方丈山看看。”

我猛地挣扎起道“你能找到方丈山?”

“不知道。”秦思月摇头道,“如果没有你的指点,我甚至找不到蓬莱。但是,我能不死、无尽的寿命就是我的优势,沿着一个方向去找,我早晚能找到方丈。”

秦思月肯定知道了方丈山的大致位置,她肯定也隐瞒了什么重要的事。只有她一个人登上过蓬莱的后五层,也只有她一个人窥视到了蓬莱最后的隐秘。

秦思月转头看向我道“不要想着跟我一起寻找方丈,我不想带着一个累赘。况且,我能在海上经年不死,你能做到吗?”

我知道秦思月说的是实话,可是让我就这样放弃我爸唯一的线索,我又不甘心。

秦思月不管我是不是还想再说什么,连一句多余的话都没留下就飞落下海中“船给你们了。后会有期。”

等我追到船头时,秦思月的影已经化成了沧海上的一颗红点,转瞬之间消失无踪。

我紧握着船上护栏道“叶寻,世上真有方丈仙山吗?”

叶寻像是下示意地说道“有也不在海上。”

我猛一转看向叶寻“你知道方丈山在哪儿?”

叶寻指了指天“就在天上。”

“去你大爷的!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闲扯。”我差点被叶寻给活活气死,那家伙却像没事儿人一样给我包扎起了伤口。

我虽然暂时脱险,却一直在担心司若。

魔门有高手接应,探神手就没有安排后手?探神手的方向应该也有人在,万一司若撞上了探神手的埋伏……

从我脱险一直到上岸,差不多经历了一天一夜。我也胡思乱想了一夜一天。

可我上岸之后却再没找到司若的消息。

司若如果回来,她不可能不跟我联系。难道司若还没从海里上来?

我一直在海边等着司若出现,豆驴子也在四处帮我打听消息。可是司若那边渺无音信,探神手也没有任何消息,就好像蓬莱之后,什么都没了音信。

整整过了三天,豆驴子那边才算传来了消息“蓬莱沉了。”

“秦思月把咱们救下来之后,整座蓬莱山崩地裂,炸成了几块沉进了海里。好多人都没跑出来,破晓、拨云长老都折了五六个,跑出来的人还不足三成。”

我急声道“魔门呢?魔门的人出来没有?”

“不知道。”豆驴子摇头道,“我只听说,魔门在近海的地方跟两大宗门的人交过手,两大宗门损失惨重……”

豆驴子看了看我的脸色“魔门那边带队的人是魔主司命,听说他活撕了四五个宗门长老,他的手下也像疯了一样见人就杀,好多人都折了。”

“两大宗门已经放话,要让魔门血债血偿,魔门那边干脆下了战书,约了两大宗门在关外开战。”

陶晞羽追问道“两大宗门应战了?”

“不应战不行啊!”豆驴子沉着脸道,“两大宗门先放了狠话,他们不应战,这张脸没地方搁。两大宗门正在调兵遣将,看样子是真要开战了。”

我听到这时,双眼无神地坐倒在了椅子上——司若出事儿,肯定是出事儿了,否则司命不会疯,更不可能同时约两大宗门开战。

叶寻走过来道“你先别急,现在没有消息说不定就是最好的消息。秦思月救我们的时候,我亲眼看见司若上了魔门的船,她边有魔门高手照应,应该不会出事儿,再等等说不定就有消息了。”

“说得对,说得对……”豆驴子赶紧说道,“走走走,咱们先去喝两杯,你先冷静冷静,说不定喝着酒,司若就有消息了。”

大多数男人不知道怎么去安慰同类,在男人的脑袋里,多数的事不需要安慰,反正事也就是那么回事儿,说一万遍也是一个结果,还不如直接两杯酒下肚一醉解千愁,能把醉鬼稳稳当当地扔回家里就算可以了。

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跟着豆驴子和叶寻进的酒馆。豆驴子张罗着点了一桌子菜,菜没上来之前,我随手从前台上盛了一碟子咸菜,一杯杯地给自己灌酒。

我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的时候,一群人从酒馆外面走了进来,为那人指着我说道“你是王欢?”

我醉眼朦胧地看向对方道“你是谁?”

那人微扬着下巴看向我道“我们是五宗盟执法堂。你的事犯了,跟我们走一趟。”

“我走你麻痹!”我已经压制了好几天的绪在一瞬之间爆了出来,“去你麻痹的探神手,去你麻痹的什么神话区,老子不玩了,你们特么找谁找谁!”

那人脸色顿时一沉“就凭你这两句,你就不够资格做探神手。”

“老子当你麻痹的探神手!”我从上拿出自己的令牌,“啪”的一声扔到了地上,“滚!”

那人指着地上的令牌道“你马上给我捡起来,否则……”

我不等对方说完,伸手一下扣住了对方的脖子,把人从地上拎上了空中。

“住手……”跟他一块儿过来的人刚刚喊了两个字,就全都东倒西歪地栽在了地上。豆驴子吧嗒着不知道什么时候点上的烟道“欢子,你该干嘛干嘛!放心,一般人进不了这个屋。”

那时候我已经喝多了,完全不知道哪些人怎么倒在了地上,后来是豆驴子告诉我,他的烟里面有毒。

我喝酒的时候一直没注意外面的动静,叶寻他们三个可半点没喝多,早就现有人往这边来了。豆驴子没等人进屋就做好了准备,那些人刚一难,就全都被他放翻在了地上。

我完全没去理会别人如何,一手抓着那人的脖子,把他给按在了桌子上,一手拎起桌上的酒瓶奔着他的脑袋拍了下去。酒瓶顿时砸了个粉碎,鲜血也顺着那人头顶流了下来。

那人怒吼道“王欢,你敢打我?我看你……”

“看你麻痹!”我抓着桌子上的酒瓶一个一个往他脑袋上砸了下去。没过一会儿工夫,满桌上再也找不到一个空瓶儿,那人的面孔也变得血模糊,除了还能看清五官的位置,早就分不清他究竟是什么模样了。

“妈的,瓶子呢?瓶子哪儿去了?”我转找了半天也没找到瓶子在哪儿,干脆拎起一只盘子往他头上砍了下去。盘子不是砍刀,但是被砸碎的陶瓷也一样能割开人的头皮,我那一盘子下去之后,鲜血立刻从那人头上迸了起来,溅在了我的脸上……

后来,陶晞羽告诉,我那时候就像是一只疯的恶鬼,满是血到处找盘子,直到把那人打得没了动静才算收手。

我放开桌子上那个人,转往一个探神手边走了过去,抄起凳子劈头盖脸往他上打了过去“让老子交代什么?去干什么?想说老子是魔门是不是?老子就是魔门怎么了?妈的……”

“看你们特么那德行,比魔门好到哪儿去了吗?一个个装什么正人君子?装bi)装到老子头上,老子现在就剁了你们这群bi)养的玩意……”

我手中的凳子“咔嚓”一声碎成几片,叶寻也一步冲到我边抓住了我的胳膊“差不多了,别再闹了。”

“我闹个狗!”我暴怒之下推开叶寻,拔刀出鞘,“老子现在就弄死他们,反出探神手!我艹的了,老子凭什么受他们鸟气……”



第二七四章 三探蓬莱

“够了!”有人在门口沉声怒喝道,“你还想闹到什么时候?”

等我转,酒馆已经被人团团包围,打头的人里赫然还有狐妈在内。狂沙文学网为的中年人侧脸向狐妈问道“妖狐,你怎么说?”

“打得好!”狐妈冷笑道,“要我说,还打得轻了,应该直接抠了他们的眼珠子。”

狐妈冷声道“王欢说的没错,探神手已经不是原先的探神手了。探神大义不在内斗。可是你们自己看看,你们都在做什么?五派争雄?简直就是个笑话。”

“你们怨恨刑的压制,没了刑,五派就是无法无天。灭宗之祸已经离你们不远了。”

那人脸色猛沉道“雪妖狐,注意你的言辞!”

狐妈冷笑道“五派已经霸道到不许人说话的程度了吗?”

那人厉声道“别忘了你是什么份!你也是探神手。”

狐妈转道“实在不好意思,我已经不再是探神手了。”

“你敢叛宗?”那人厉喝之下,所有人都拔出了兵器。

狐妈风轻云淡地说道“我本来就没加入任何一个宗门,谈什么叛宗?况且……”

狐妈话锋一转,从上拿出证件道“就算我叛宗,你敢动我吗?”

那人的脸色顿时变得沉无比“你加入了国安?”

“不行吗?”狐妈笑道“不仅是我,就连王欢和叶寻、吕以非全都加入了国安。你现在可以动手抓我们试试。”

那人脸色晴不定地变换了几次,才冷哼一声道“咱们走着瞧。带上人,我们走。”

那人毫不拖泥带水地带领手下转离去。已经打成一片的酒馆再次安静了下来,我的酒也已经醒过来大半“狐妈,这是怎么回事儿?”

狐妈坐到桌子边上,自己给自己倒了杯酒道“其实,我也舍不得离开探神手,探神手里有我太多的回忆。可是,我们不走不行啊!”

狐妈沉声道“五脉争雄已经开始了,探神手五脉可能要重新归为一统。这个过程将会无比血腥,最后能留下来的探神手不会过三成。血衣堂将会是最先被消灭的对象。我们没法不走。”

我惊声道“不是还有血衣太上吗?”

狐妈摇头道“他们一样有探神五绝,五对二,血衣堂没有任何胜算。况且,官方也觉得探神手尾大不掉,需要对探神手进行限制。五脉合一,官方乐见其成。”

“但是,我们不能搅进这个旋涡,否则,等待我们的只能是粉碎骨的结果。”

我微微点头道“那我们加入国安又是什么原因?”

狐妈正色道“官方有意培养自己的探神组织。原本他们想要吸纳一部分探神手。但是不知道什么原因,他们忽然放弃了这个打算,开始试行特别行动组。6心遥推荐了你和叶寻。”

狐妈笑道“说到底,还是我沾了你的光才进了特别行动组。还有豆驴子。”

我对探神手本来就没什么感,只要能让我有机会找到我爸的去向,我加入什么组织都无所谓。倒是叶寻……

我转眼看向叶寻时,后者开口道“既然如此,官方为什么不直接取缔探神手?”

“不行。”狐妈摇头道,“探神手存在的时间太久,掌握的资源太多,很多人除了冒险,已经不会做别的事了。一旦取缔探神手,原先的探神手很可能化整为零,变成魔门、变成无鬼宗,甚至变成盗墓贼。这等于是在探神世界里掀起了一场灾难,会造成大批的秘密流逝。这不是官方的初衷。”

“至于说特别行动组,虽然只是一个试行机构,但是也有助于吸纳探神手的新血。你们明白我的意思吗?”

叶寻点头道“我明白了。我没有意见。”

我到了这时才算松了口气“那老何他们?”

狐妈摇头道“老何不走。他们一生都在探神手,就算死也会守着血衣堂。我们走了之后,血衣堂就成了摆设,没有人会再去关注,老何说不定能躲过一劫。”

“这样也好。”我知道老何有老何的信念,他的心在探神手,他的人就走不了,哪怕探神手只剩下最后一人,那也一定是老何。

至于叶寻,他好像一直对探查神话区有一种特殊的执着,我们不再是探神手,却仍旧在做探神手的事,他自然会同意。

狐妈的话说完了,可我坐在原地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再次沉默了下来。

狐妈犹豫了一会儿道“如果你能承受住心里压力,我觉得,你应该下一次海底去看看沉没的蓬莱。”

我猛然抬头道“你说什么?”

狐妈说道“蓬莱仙岛虽然沉进了海底,但是不代表上面一无所有。而且,司若就迷失在蓬莱海域的附近。你们潜进海里,或许会有所收获……我是说‘或许’。”

狐妈的话没说完,但我明白她的意思,她是说,我潜入海底之后,或许会看见司若的尸体。

我沉声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你帮我安排吧!”

“好。你等我消息。”狐妈离去不久就给我传来了消息,他从官方那里给我弄来了一艘潜艇。

我拿着电话愣了好半天“官方为了探查区,还能调用潜艇。”

豆驴子却不以为然道“这就是区别。有官方支持,很多东西都不算事儿。以前我们属于探神手,官方只会提供便利,却不会全力支持;现在不一样了,你看方便了多少,是吧?”

对这些我倒没有太大的感觉,我着急的是赶紧找到司若。

就算有潜艇,我心里还是一样没底。潜艇毕竟不是潜水器,世界上最好的潜水器能潜入万米深海,但是潜艇不行,而且官方也不可能调用最好的军用潜艇给我,能达到水深六七百米的程度也就差不多了。

这个距离,能见到蓬莱吗?

我从登上潜艇开始就一言不。过去我从不相信什么神佛保佑的事,可这一次,我却把自己能记住的漫天神佛求了个遍。直到舰长在喊我,我才惊醒了过来“王少尉,你看前面。”

我从潜望镜里看出去时,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蓬莱仙岛附近的海底竟然到处都是通天彻地的石柱,每根石柱的直径都在两到三米左右,底部直通海底,石柱顶端深潜在水面之下。

我转头道“我们现在下潜多深了?”

“35o米。”舰长道,“我们要不要从上面开过去?”

“不行!”我摇头道,“我们上去之后马上会迷失方向。叶寻,你来。”

叶寻走过来道“先别进去,绕着石柱外围转一圈,我看看这究竟是什么阵法。”

潜艇绕着石柱群转动了大半圈之后,舰长说道“石柱太过密集,潜艇进去不好转弯,很容易触及障碍,我们得越过去。”

我摇头道“上面走不通,只能从水下走。”

“不行!”舰长断然拒绝道,“我要对全船负责。”

我顿时暴怒道“我也是在对全船负责。现在,你是听我的指挥。”

舰长也动了火气“对于不合理的命令,我有权拒绝执行!我要请示上级!”

“你……”我的怒火一下子蹿了起来,豆驴子赶紧拉住我道“别生气,官场和江湖不一样,他做的没错。”

我看了与我对视的舰长半天才说道“你请示去吧!”

舰长很快赶了回来“上级又派了一艘潜艇过来执行跨越石柱的航线。我们听你指挥。”

我这才点了点头。叶寻拿着笔画出了一张阵图“返璞归真哪!这座阵法不像后世的阵图那样花俏,但是威力却更为强大。给我点时间。”

叶寻不断破解阵法之间,另外一艘潜艇却从我们头顶开了过去,不久之后通讯兵就惨白着脸色说道“1o2号失联了……”

“怎么会这样?”舰长的脸色也一下苍白到了极点。

我沉声道“这些石柱是封锁蓬莱仙岛的阵基,虽然没有浮出水面,却能在海上形成幻阵。你等几分钟再联系,说不定能联系上另外的潜艇。”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舰长越来越焦躁不安,一遍又一遍催促通讯兵联络1o2。直到半个小时之后,1o2才传来了消息,他们出现在了十多海里之外,早已经偏离了原来的航线。

我沉声道“告诉他们,立即返航,不要再回来,也别想着从上方跨越阵法。”

我嘴上说着话,脑袋里却在飞快地转动“叶寻,你说我们一开始上去的地方,会不会不是蓬莱?”

叶寻转头道“这话怎么说?”

我从叶寻手里拿过红蓝铅笔,用红色笔芯在图纸上画了一条线道“我们现在的路线是当初探神手所走的路线,当时我们虽然是在船舱里,但是我大致上还记得船只行进的方向。我们应该是……”

我在图纸上划出来的路线,刚好与叶寻用蓝笔画出来的路线相反,也就是说,当我们穿过了阵法之后,很可能进入了另外一片海域。

叶寻也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今天又说改备注的事我说你们就不能弄点正能量的,积极向上的?有好备注,我红包!结果全群沉默,就这么把天聊死了?肯定不是,我相信自己的魅力,我可的读者们是不是想好的备注去了?



第二七五章 蜕变

叶寻沉默了片刻道“我坚持我的想法,破阵应该走我画的路线。”

我沉声道“舰长,按照叶寻画的路线走。”

这一次,舰长不敢再有任何疑义,赶紧指挥着潜艇缓缓驶入石阵。

不久之后有人报告道“我们后面的障碍物正在消失。”

我透过潜望镜看向潜艇背后时,我们走过的地方已经黑暗掩盖,无尽无际的黑暗就是就像是一头紧随在潜艇背后的巨兽,我们每走一步他就将我所在的空间吞噬一段,就像是在切断我们的后路,也像是在驱逐着我们前行。

舰长紧张道“王少尉,我们要不要回头?”

“不行!继续走!”我沉声道“什么都别想,按照原定路线前进。”

“可是前面转不了弯儿了!”舰长急声道“如果我们往左移动的话……”

往左去正好是我画出来的路线,我沉声道“撞过去!”

舰长犹豫了几秒才咬牙道“撞——”

潜艇开足马力直奔石柱方向撞了过去,我只听见一声轰鸣之后,通天石柱就被拦腰撞成了三节,浑浊的海水从下往上翻滚而起的瞬间,我也听见船顶爆出了阵阵轰鸣。

石柱砸着潜艇了?

这个念头刚从我脑中闪过,潜艇就像水中在原地转起了圈来,刺耳的警报声骤然而起,船舱也在闪烁的红灯之下乍明乍暗。

“稳住!”舰长怒吼道“检查故障,全力抢修,王少尉你们先进逃生舱,做好弃船的准备。”

我倒背双手道“你怎么不走?”

“我是舰长,舰长永远要和军舰在一起。”

“你不怕死,我有何惧?”我摘下蔑天,手拄着长刀端坐在了椅子上“既然舰在人在,那咱们就一块儿到阎王殿里走一朝。”

舰长深深看了一眼转身走向指挥室“全力排除故障,舰在人在。”

我能听见士兵在身边不断奔走,也能听见他们紧张的喘息,没有人不怕死,但是人在临死之前能想清楚很多事情。

我沉声向叶寻问道“叶寻,你怕死么?哪怕是被我连累冤死在海里?”

叶寻平静道“从来没怕过死。无论是因为什么而死,是你一直在害怕我死。好好想想吧!想清楚了,你就是真正的江湖人。”

“我是该想想了!”

我当初为什么毫不犹豫的加入探神手?

无非是因为恐惧。恐惧江湖,恐惧那支未知势力,甚至在恐惧将来。

我加入探神手之后,为什么处处被人压制,几次死里逃生,却仍旧没有离开探神手?

仍旧是因为恐惧,我没有跟探神手翻脸的底气,甚至不知道离开探神手又该往哪儿走,看不清前路,也看不见未来,才让我不得不委曲求全。

我为什么蓬莱仙岛上几次错失良机,每走一步都要小心翼翼,甚至还要去计算后果。

无非也是因为恐惧,我害怕探神五派,害怕损失,害怕自己会连累朋友。

事实上,正是因为我的恐惧,才连累了司若失踪。

如果,我在山上联手秦思月屠光探神手,哪里还会有后面种种波折。

身在江湖,就是另一种亡命天涯。

身在江湖,不能快意恩仇,何谈江湖?

身在江湖,何必畏畏尾?

我传承《虎王决》,身带噬神妖虎,可我却活成了一只猫!

我若生离蓬莱,并将兴风狂啸,不成虎王,刀折人亡。

我手握蔑天,以刀顿地之间,一股好似来自于荒古之间,幽冥之下的凶戾之气,从我心底爆涌而出,我全身关节都在噼啪作响,如刀似剑气流在我经脉之中飞快游走直入丹田。

我压制不住想要仰天长啸,可我口中却爆出了一声虎吼。

等我睁开眼时,全船的人都不约而同的往我身上看了过来,很多人手中工具掉落在了地上却丝毫不觉,豆驴子嘴唇颤抖着道“王……王欢,你怎么了?你身上怎么会冒出一头老虎?黑色的老虎!”

只有叶寻面带着微笑向我看了过来“真正的《虎王决》终于被你炼成了。”

我忍不住问道“你早就知道?”

“除了你,我是唯一看过《虎王决》的人。那时候,你心里充满了恐惧。根本无法理解虎王的精髓。没人能帮你消除这种恐惧,只能靠你自己。”

“等你想通了,《虎王决》的真气会自动运行,将残留在你体内的巫门秘药化作内力,冲击丹田,让你一举成为武林高手。”

“如果,你想不通,你一辈子都只能停留在原地。哪怕有再多的奇遇也无法跻身于高手之列。因为,你没有强者之心。”

“一年,我没想到一年之后,就能看见心目中的万兽之王。噬神妖虎!”

叶寻摘下酒壶自己先喝了一口,又把酒壶往这边扔了过来“这杯酒,祝贺你真正踏入江湖。”

我举着酒壶笑道“你不是不让别人碰你的酒壶么?”

叶寻微笑道“你在我的江湖。”

“说的好!”我哈哈大笑之间仰头灌下了半壶烈酒才把酒壶扔给了叶寻。

从始至终,我们都没去看船舱里的情况,更没有人去问潜艇会不会沉落海底,我们无视了生死,潜艇却在我们无视中恢复了正规。

我看向叶寻道“你早知道潜艇会撞上柱子?”

“那根柱子就是阵眼。阵眼一破,前路畅通无阻。”叶寻的嘴角上掀起了一丝笑意“只不过,我没想到你个笨蛋能在这个时候顿悟《虎王决》。”

叶寻这个家伙就是这样,不到最关键的时候什么都不说。

我走进指挥室再次向外看去时,潜艇已经穿过了困阵的海域,按照常理前面不远处就应该是蓬莱的废墟,可我看到的却是一座巨大海眼。

潜艇斜下方那座像是火焰口一样环形海眼几里方圆,海眼之下漆黑如墨深不见底,海眼四周依稀还能看见蓬莱的外围的轮廓。

我沉声道“能不能潜下去仔细看看?”

“不行!”舰长摇头道“海眼位置太深了,我们潜不下去。”

叶寻沉声道“王欢,你仔细看海眼背面,像不像蓬莱前四层。”

“那就是蓬莱!”我深吸了一口气道“蓬莱上面那五层哪儿去了?还能长腿儿跑了不成?”

叶寻道“当初,我记得蓬莱上面那五层从第四层开始直接沉进了地里,上面五层会不会就在海眼里面?”

叶寻的猜测有九成的可能是事实,如果真是那样的话,蓬莱之谜怕是要真正的永沉海底了。

我的眉头忍不住越皱越紧时,叶寻却说道“不对这不是岛。我们都犯了一个错误,我们一直没去注意蓬莱仙岛的属类。舰长,继续往前越过海眼,找着附近有没有山脉。”

我这才反应了过来,海上岛屿大概可以分成大6岛,珊瑚岛,火山岛和冲积岛这四种。

蓬莱县附近不具备形成火山岛和珊瑚岛的条件,冲积岛就更没有那种可能。唯一成因就是因为6地下沉,或者海面上升形成大6岛。

既然是大6岛,蓬莱附近怎么没有海底山脉?难道蓬莱仙岛是谁凭空造出来的东西不成?

我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舰长已经提醒道“王少尉,前面出现了大6架,从这里我们现在位置往海面上升应该可以看见岛屿。”

我眼睛不由得一亮“快,升上去再说。”

潜艇浮上水面之后,我第一眼就看见一座面积不大海岛,那座岛上除了一座像是坟包一样凸起来山洞,就只剩下一艘靠在岸边上的破船。

“有船!”

我强行压制着兴奋道“舰长,我们几个游过去,你在这里等我。如果,一天之内,我们还没回来,你们就不用等了。还按照原路回去。”

我说完之后也不管舰长答不答应,舱口跳进了海里,飞快往海岛的方向游了过去。我离着海岛越近那座山洞在我眼里也就越清晰,直到我快要上岸时,才看见山洞一侧的尸体,从服饰上看,他应该是魔门的精锐弟子。

我小心翼翼的靠近尸体时,豆驴子却伸手把我给拦了下来“小心点尸体上有毒。”

魔门弟子的尸体的确七窍流血,脸色漆黑,从尸体蜷缩的程度上看,对方应该在死前经受了极大的痛苦。

我从背包里拿出手电往山洞里照了一下,却看见山洞被一座拔地而起石柱给分成了两边,石柱正中间刻着一串古怪的符号。

我轻轻手电的光束向下挪动了一点,就看见有人用刀刻在符号下面繁体汉字“蓬莱丹室”

“这才是真正的蓬莱?”豆驴子惊呼道“下面的字是谁刻的?是王战?”

“先别下结论!”我顺着字迹看了下去“试丹向左,炼丹向右。什么意思?”



第二七六章 丹士丹室

我还想继续往下看,可是留言到了这里却戛然而止,后半段全都被人强行抹掉。

我伸手在石壁上摸了两下“留言刚被抹掉不久,有人从这里进去了。”

一直在山洞里转悠的豆驴子开口道“这座山洞不那么好进,我看这里应该是上古丹士留下的一道考验。”

豆驴子指着山洞里的暗门说道:“暗门开启的条件,要么是服用鼎中仙丹,要么亲手炼制仙丹,这就是试丹往左,炼丹往右的意思。”

我走过去在暗门上试了两下“这道门至少也有上千斤的力道。你的意思是,人吃了仙丹就能推门而入?”

豆驴子点头道“就是这个意思。你自己看,这道门不久之前被人打开过,说明已经有人服用仙丹从这里进去了。咱们……咱们还是走另外一条路吧?”≈1t;i>≈1t;/i>

陶晞羽问道“你有几成把我能练出仙丹?炼制一次炼丹需要多长时间?”

豆驴子沉吟道“要说炼丹,得看是什么丹药。毕竟本草科与丹士虽然同源,并不同宗。我不知道自己能炼制到什么程度。至于时间,一炉丹药至少也要三四个小时。”

“不行!”我摇头道“时间上来不及,我选择试丹。”

我转身走向丹炉时,陶晞羽把我拦了下来“其实用不着那么麻烦,在我们风门的眼里,只要是门就能打开。”

陶晞羽走到暗门跟前,把脸贴在门上用手轻轻敲动暗门边缘“这个位置,你们谁把刀伸进门缝里,割断里面的锁芯就能开门。”

我这才恍然大悟炼丹术与机关术虽然都兴起于春秋战国时期,但是按照神话传说里的时间,炼丹术起源于三皇五帝的时代,机关术最早的记载是在周代。上古丹士的机关术比不上陶晞羽,她想开门易如反掌。≈1t;i>≈1t;/i>

只不过,我们一开始把上古丹士的本事想得太高,才执着的想要去服用丹药。

叶寻把刀尖伸进门缝之间,豆驴子却说道“你们走这边,我去试试炼丹,我总觉得,这道门没有那么简单。”

我沉吟道“也好,你去吧!万一有什么事情,赶紧退出来。”

“放心!”豆驴子抽身而去之间,叶寻已经划断了门里锁芯,墙上暗门缓缓开启时,一具魔门弟子的尸体也出现在了甬道当中。

叶寻用刀鞘推动着软绵绵的尸体看了一眼道“这个人被丹药激出了所有潜能之后,虽然推开了暗门,也因此耗尽气血,死于非命。外面的丹药是用来杀人的东西。”

“这里也是陷阱?”我脑袋里顿时嗡的一声。司若可能在几天之前就闯进了蓬莱丹室,如果这里也是陷阱,那司若……≈1t;i>≈1t;/i>

“走!”我顾不上再去考虑什么沿着甬道一路追了下去。

我们越往下走,死去的魔门弟子也就越多,直到我们通过了第九道暗门才听见有人说话的声音,我向叶寻比了一个手势,自己悄悄挪动脚步走仔细听起了密室里的动静。

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带着几分焦急说道“大小姐,你到底考虑好了没有,我们时间不多。你把红丸给我,我们或许还有出去的可能,否则的话……”

司若冷声道“林长老,我最后再跟你说一遍,你现在悬崖勒马还来得及,我可以对以前的事情既往不咎,你还是我父亲的心腹爱将,也还是魔门的长老……”

“别跟我说这些!”林长老暴怒道“我现在只想活命。”

≈1t;i>≈1t;/i>

司若叹息道“你离开江湖太久了,已经忘了江湖的险恶。这里明明就是一个陷阱,你为什么要相信那些不切实际的东西。”

“因为我知道确实有那么一群人存在。”林长老道他们是魔门,神门,鬼门共同的敌人,除了三门高层之外,没人知道他们的存在。”

司若冷笑道“你在危言耸听么?”

林长老暴怒道“你懂什么?你知道上古丹士是什么样的存在吗?那是一群最接近长生不死的人。他们的战力已经不知道过了现在的神门多少倍,就连他们都被迫放弃了蓬莱岛。我们能做什么?”

司若沉声道“上古丹士,不是放弃了蓬莱,而是将蓬莱变成了陷阱。”

林长老不等司若说完就怒吼道“有区别吗?如果他们能斗得过那些人,为什么要放弃蓬莱?以一座仙岛为陷阱,需要多大的手笔?他们有这样的人力,为什么不跟对方背水一战?别傻了!我们斗不过他们的。”≈1t;i>≈1t;/i>

司若道“你说的这些全都来自于王战的留言,你怎么知道他说的是真话,或许……”

“或许什么?你想说什么?”林长老抓狂道“你想说那个组织早就已经不存在了是吗?你错了,王战在天门上故意留下线索,说自己去了方丈。只不过是为了把人引向深海,他这么做是为了保全蓬莱丹室。”

林长老像是着魔一样怒吼道“长生不死的秘密就藏在这个丹室里,只要我们能拿到这个秘密,魔门就能所向无敌,你爹一生的心愿不就是让魔门独尊吗?机会就在眼前啊!你怎么就轻易放弃了?”

司若低声道“让我想想……”

“好!你想!”林长老不在出声,我的心里却翻起了惊涛骇浪。≈1t;i>≈1t;/i>

我早就觉得所谓的蓬莱仙岛是一个陷阱,只不过,这个念头刚一出现就被我直接否定了而已——谁会放弃整个蓬莱去布置一个惊天陷阱,蓬莱丹士要对付的敌人又有多强?

对了,齐军堡垒,我一直没有想通的地方就是齐军堡垒怎么会出现在蓬莱。

徐福应该是到过蓬莱,但是没人知道他究竟有没有出去,司马迁《史记》中记载的徐沛究竟是不是徐福?

或许,真相就像是我推测的那样,徐福驻兵蓬莱静待始皇,另外一支队伍继续漂洋过海,真正的徐福已经葬身在蓬莱仙岛,《史记》中记载的那个称王之人就叫徐沛。

若干年后的王战来到了蓬莱仙岛,他为了摆脱身后的追兵利用了岛上所有可以利用的东西,甚至弄出了《活命歌》来迷惑对手。≈1t;i>≈1t;/i>

但是,他觉自己的对手远比想象中的强大时,他选择了在天门中留下前往方丈的线索,自己远遁他处。也就是一直隐秘在蓬莱仙岛附近丹室。

这里是王战停留在蓬莱仙岛的最后一站,他也在这里得到了不死之秘。

如果,我没有猜错。沉没的蓬莱仙岛上还有王战没有现的秘密,所以他才第二次,甚至第三次登上了蓬莱,只不过,后两次进入仙岛并没留下任何东西,仅仅是是来了又去。

既然,蓬莱丹士已经放弃了整个仙岛,为什么不把最后残留的这座丹室也一并毁掉?

是不甘不死秘术泯灭于世,故意留下最后得线索?

不对!

我猛然间醒悟了过来。≈1t;i>≈1t;/i>

密室仍旧是一座陷阱,但是真正的杀招不在左边,而是在有右边。

我飞快的挪到了叶寻身旁“快去找豆驴子,无论如何都要阻止他继续炼丹。快——”

我最后的一个“快”字说的太过急促,声调稍稍高了几分,这点声音对于普通人来说不算什么,但是对于武林高手无异于是一个危险的信号。

“谁?”林长老厉声喝问之间,往我这边闪身而来,我推开叶寻,一拳向对方反迎了过去。

掌风,拳劲凌空碰撞,爆响四起,我和对手各自退到了几步之外,我不等身形站稳,马上错开脚步闯进密室当中。

我眼角余光落在司若身上时,心里不由得猛然一沉——司若的脸上泛起了一层像是醉酒似的红润,嘴唇带着失血般的青色,整个人像是有气无力倚在墙角,手里却死死的攥着一只铜球,那应该就是林长老始终不敢靠近司若的原因。≈1t;i>≈1t;/i>

“王欢!”林长老哈哈大笑道“来的好,来的正好。司若,王欢来了,等我拿下他,我看你还怎么反抗……当着你小情人的面儿拿了你的红丸,也是一大快事。”

我冷眼看向对方之间,手中刀陡然出一声龙吟,蔑天随着我心中怒气震颤不止,暴烈杀气由人向刀汹涌而出。

我双目如刀凝视对手,刀尖斜指地面,刀锋之上掀动的丝丝真气将地上积土生生破开了一道缺口。

林长老的脸上也露出前所未有的凝重“你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子,敢在老在面前冒充高手?老子今天不打断你四肢,誓不为人。”

司若强撑着身躯站了起来“王欢,快走!”

“杀!”林长老率先难之间,双手同时挥出的漫天爪影,如同暴雪降世铺天盖地的往我身上笼罩而来,连天爪影密不透风,指尖真气丝丝乱响,好似每一根手指都带着致命的杀招,让人躲无可躲,避无可避。

“王欢,你快走!”司若已经喊哑了嗓子。

我却仍旧站在遮天蔽日的爪影当中纹丝不动,透过让人眼花缭乱的鬼爪直视对手双眸。

仅仅一瞬之间,对方鬼爪就已欺进我身前半尺,我身上衣衫在对方爪风之下化成碎片,漫天乱舞,一道道鲜血也在我身上狂飙而起。



第二七八章 丹士丹室2

“王欢——”司若的惊叫之间摔倒在了地上。

从她的角度来看,林长老已经贴近到我无法反击的距离——蔑天的刀锋太长,对手贴近我两尺左右,我就无法出刀杀敌,况且林长老的手掌已经到了半尺之间。无论我想后撤还是出刀,都已经来不及了。

“王欢,不要……我……”

司若哭喊声中,我忽然出手调转刀锋,刀口向外地把蔑天给竖在了身前,寒光四溢的刀锋正好挡在了林长老食中两指之间,对方再进一寸,必断一指。

林长老惊呼之间慌忙缩手,我却趁他变招的瞬间放开长刀,双指并拢如剑,直刺咽喉。

我的两根手指接触对方皮肤的刹那,就好像是点上了一块石碑,被生生挡停了下来。

对方运转真气护体的度远远出了我的预计,仅仅是在眨眼之间,他的护体真气就挡住了我的指剑。≈1t;i>≈1t;/i>

林长老的嘴角上也随之泛起一丝轻蔑的笑意。

我眼中杀气骤然迸射之间,一股真气也从我指尖爆射而出,生生洞穿了对方咽喉。

直到鲜血从林长老口中涌出的一刻,他仍旧难以相信自己被杀的事实。

我看向林长老圆睁的双眼,忍不住叹息了一声。这一声,不是为我,而是为了我和司若。

我快步走到司若面前,把她给背了起来,跑向了山洞之外。

我必须要快,必须在豆驴子引来追兵之前赶紧离开这座地下密室。

岛上的丹士既然已经放弃了蓬莱,再设计什么服药入门,完全是多此一举。服药入门只不过是为了蒙蔽外人的东西,他们真正要的是有人点起丹炉重新炼丹。≈1t;i>≈1t;/i>

如果我的推测没错,那么,想要覆灭蓬莱仙岛的人,不会因为蓬莱崩塌而放弃追踪岛上丹士的去向。丹士故意弄出这样一个密室,就是为了让对方觉得他们留下了传承,等待丹炉重燃,一直守候在附近的杀手很快就会找上门来,到了那时,密室中的埋伏也会随之启动,与对方同归于尽。

豆驴子开炉炼丹就等于是给对方出了信号。

我现在能做的就是争分夺秒地冲出密室,返回潜艇。

可我冲出密室却怎么也找不到豆驴和叶寻,只能咬牙跑进了密室右侧的通道。

我刚刚闯进去不久,就看见豆驴子站在一座青烟怒卷,烈火通明的丹鼎旁边,飞快往里添加着草药,叶寻倒在离他不远的地方生死不知。≈1t;i>≈1t;/i>

“豆驴!”我忍不住怒吼出声,大步往豆驴子身边走了过去,后者却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嘴里不断嘟囔道“金丹三转了,第四转……第四转……”

“我去你妈的三转四转。”我暴怒之中飞身而起,一脚踹在了豆驴身上,把他踢出去两米多远。

豆驴这才回过神来“你怎么会没事儿?你不是应该……应该……”

“应该昏迷对不对?”我伸手抓起了豆驴的衣领“你赶紧把叶寻给弄醒!”

我不用问都知道,豆驴子肯定是炼丹炼疯了,为了炼丹连叶寻都被他给放倒在了地上,他甚至还打算把我一块毒倒。

我身上有秦思月给我的秘药,他能弄倒叶寻却弄不倒我。≈1t;i>≈1t;/i>

“救叶寻!”我把秘药扔给陶晞羽之后,自己扯着豆驴的领子往外就拽。

豆驴子哭喊道“你放开我,放开我啊!金丹马上就要成了,让我看一眼金丹,让我看一眼金丹吧?”

“看你个狗屁!”我身上还背着司若,手脚没法全力施为,豆驴子的力气偏偏大得出奇,我一时半会儿奈何不了对方三两下工夫就被他给撕扯着倒在了地上,我死死抓着豆驴子不放生怕他趁机跑得无影无踪,我没法跟狐妈交代,那货却挣了命的想要过去炼丹。

我们两个正在纠缠的当口,叶寻几步走了过来,一脚踹在豆驴脑袋上把人给踢昏了过去“我背着他,赶紧走。”

我重新背起司若冲出洞口时,海面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漂起了一层暗红色海藻,连绵无际水草就像是浮动的蛇群,把整座海岛围得水泄不通,别说是我们无法下水,就连远处的潜艇也没法靠近海岛的边缘。≈1t;i>≈1t;/i>

我把司若交给陶晞羽,自己跑到魔门弟子的尸体旁边,连续几脚把尸体给踹进了水里,尸体刚一入水,附近的海藻就是蛇群一样往尸体上缠绕而去,眨眼的工夫,海面上就只剩下了一个被海藻缠绕的人形轮廓。

仅仅片刻之间,海藻蓦然散去,一副血肉全消的枯骨随着抽会海水里的草叶被甩向了天空,我见着漫天飞舞的人骨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冷汗瞬时间从我的额头上流落了下来。

这一回,我们算是真的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了。

叶寻沉声道“王欢,你觉不觉得外面的水草有点像是五方井里的东西?”

“你说什么?”我顿时懵了,我们当初在五方井遇险的时候,我并没去注意脚下究竟是什么东西在不断吞噬探神手,难道当初叶寻看见了?≈1t;i>≈1t;/i>

我转头看向叶寻的时候,陶晞羽也说道“当时你一直在盯着随心的动静,没注意脚下。我当时看见,五方井下面的砖缝里伸出过这样水草。”

我转头看向昏过去豆驴子“赶紧把他弄醒!”

我和叶寻把人扔在地上叫了好半天,才豆驴给弄醒了过来,我拎着豆驴的衣领喊道“咱们让海草给围住了,你身上还有药么?”

“没有!”豆驴子的倔脾气又来了“我要回去炼丹!”

“炼你奶奶个脚啊!”我恨不得一下把对方掐死“都这会儿,你还想着炼丹?”

“我……”豆驴子刚说了几句话,叶寻就从地上抄起了一块看着相对有些菱角的石头“你再说一遍?”≈1t;i>≈1t;/i>

豆驴的冷汗顿时流出了出来“我我我……”

我抓着豆驴道“我知道,你肯定还配过药。这里不是丹药传承的地方,这里是……”

我的话没说完就忽然听见海面上传来几声巨响,等我回头看时,十多条大如游船海鱼已经从海底破水而出,扇动着赤红色鱼鳍浮在了水面之上。

“那是什么鱼?那不是鱼!”陶晞羽惊叫道“那是机关船!”

直到这时我才看清,那几条“鱼”除了背鳍之外,全身上下都泛着一层像是打过油漆似的光泽,那分明就是做工精巧的上古机关。

“这是……”我还没从震惊当中回过神来,十多道竖在空中鱼鳍就以同样频率出了阵阵颤鸣,刺耳嗡鸣声就好像是机关船动总攻的信号,十多条木船摆动着鱼鳍直奔海岛上冲击过来。≈1t;i>≈1t;/i>

“往后退!”我护着司若和陶晞羽步步后退之前,冲在前方的前方的机关船好似飞鱼一样跃水而起,冲天数米之手伸展腹部下双鳍凌空拍打着,在离水不到一米的距离上往我们这边滑翔而至。

“快躲!”

机关船的目标分明就是我们几个,现在不躲等到船只上岸,再想躲避追杀怕来不及了。

我们几个以最快的度往后撤离之间,原本停在水中随波起伏的海草忽然像是倒射而起的利箭,密如暴雨般的直冲云霄。

犹如弩箭射进墙面似的朵朵声响掀天而起的瞬间,暗红色海草全部穿进了船板,原本还在空中飞舞的机关船仅仅一息之后就被强行拉进了海里。

我本来以为木船入水不会再有什么作为,不曾想,五六艘落水的船只竟然像是活鱼一般在水中翻滚而起,活生生附近海草全都缠到了身上。≈1t;i>≈1t;/i>

五六艘船只就像是五六个红色的雪球在海中越滚越大,海面上海草却开始越来越小,不到片刻的功夫就海面上出现了大片的空白。

这才是机关船的真正目的?

这个念头从脑中一闪而过之间,剩下的机关船同时动,穿过空白的海域向山洞的方向蜂拥而至。

“跑!”我怒吼之间背起司若冲向了海边。

在我起步之初,机关船头就压上了沙滩。

我冲出几米之后,十多艘机关船就在海边列成了扇面的形状,往洞合围而来。

船队的目的是要围拢洞口。

现在船与船之间还略有缝隙,一旦他们完全合拢,我就真的无路可逃了。

我面前的缝隙在渐渐缩小时,我也连续几次加快了脚步,滚滚沙土在我身后掀上半空之间,两艘船只之间也只剩下一人宽的缝隙。

如果,我背着司若如能从缝隙之间快冲过,我却无法做到这点。除非我愿意扔下司若独自逃生。

我在不断加快脚步之间,大声喊道“司若,你把手松开点!”

司若仅仅愣了一下就松开了搂在我脖子上手臂。

“走——”我也在这时怒吼一声把司若从背上拽了下来搂在了怀里,自己猛的一侧身影用后背紧靠着一艘战船外壁,贴在船上滑出了几尺才算在两船之间夺路而逃。

我脚步还没站稳时,整只船队就在一阵阵砰砰乱响当中合并在了一处,形同铜墙铁壁般扑向了山洞。



第二七八章可怕的猜测

“快走!”

我看见所有人都跑了出来,头也不回的跳进了水里。

我虽然好奇接下来会生什么,但也不会不要命的留下来看个究竟。

我们几个拼命往潜艇上游过去时,散落在海里水藻也同时向我们围拢而来,短短片刻之间,海面就掀起了五道手掌似的红线,从我们背后尾随而至。

我眼角余光稍稍向后一扫,就见赤红色的海草像是浮水的毒蛇,从我们直立而起,形同触角的尖端在空中弯成了钩形悬在我的头顶。

我来不及去招呼别人,赶紧的调转方向往左侧游了过去,我身形刚刚离开原位,水草就紧贴着我的身躯落进了水里。

“快走……快……”我拼命呼喊之间,忽然觉眼前一暗,一道阴影从我头上碾压而至之间,我却是一阵狂喜——舰长把潜艇给开过来了。≈1t;i>≈1t;/i>

我拼命往前游动了两下,双手抓着潜艇边缘飞快爬了上去,舰长亲自带人把我们接进船舱,马上动潜艇调转船头冲向了海底大阵。

沉入水中的潜艇连续动了几次都不没法加,舰长忍不住怒吼道“怎么回事儿?”

“艇身被海草缠住了……”

“全前进,快!”舰长也变了脸色。

潜艇在海中并不是所向无敌,大片海草一旦被卷入了潜艇螺旋桨,看似无害的海藻也一样能给潜艇造成致命的危机。更何况,外面的红水草本就是嗜血的妖类,我们每停留一秒就会多一分危险。

潜艇全力动之下,舰身忽然猛的向前一震,强行脱离了水草控制的范围。向海底大阵狂冲而去。≈1t;i>≈1t;/i>

我看着舰艇就要贴近大阵边缘之间,惊天动地的巨响却从舰艇前后两个方向同时掀起,蓬莱丹室和外岛大阵在一瞬间全部崩塌,海底瞬间涌起了一个巨大的旋涡,由下而上席卷海面。

“上升,快……”舰长命令刚起,叶寻就急声道“不行,现在上升我们跑不过旋涡。继续往石阵里闯,按照我说的走。”

舰长看了叶寻两秒马上改变了命令“全舰听爷少尉指挥。”

叶寻当仁不让站在指挥室当中“听我命令,走离火……”

叶寻本来是想说五行八卦的方位话到嘴边又改了口“调转船头往顺时针方向……”

潜艇叶寻的指挥之下疯狂闯进了不断坍塌的石阵当中,我虽然看见外面的情形,但是石块擦过潜艇的声响却是声声入耳,不断刺激着所有人的神经。≈1t;i>≈1t;/i>

司若从始至终都紧紧的握着我的手,我知道,她不是在害怕,只是需要对我片刻的依靠,危机过后她仍是司若。

我和司若半倚在一起时,忘记的颠簸,也忘记了危机,有的只是我们当初毫无顾忌的依靠,毫无保留的信任。

直到潜艇停靠到了码头,我才轻轻把睡着的司若抱起来送回了酒店,自己却跑到酒店天台上拉开一罐啤酒。

我手里的酒还没喝完,叶寻就找了过来“你在想什么?”

“很多事情!”我一口喝掉了手里的啤酒“你带酒了么?”

叶寻拎着一箱子啤酒扔在我脚边“自己拿!”

“还是你了解我。”

叶寻不喜欢喝啤酒,觉得像是在喝水,我却不喜欢白酒,觉得酒气太重。他拿来的啤酒却是我最喜欢喝的牌子,顺道还给我带了一包花生。我喝酒可以什么都没有,但是必须有花生,相处久了,我想什么他都知道。≈1t;i>≈1t;/i>

叶寻喝了一口酒道“想什么,一件一件的说。”

我想了一下才说道“我在想,蓬莱丹士的对手是谁?”

“你自己回忆一下,当初我们在机关城的时候,秦思月也说过,两大机关门派的人在一夜之间全部消失,下落不明。机关秘术也因此失传。”

“攻击蓬莱的东西分明就是机关战船,甚至是机关术里登峰造极之作。这说明什么?说明机关秘术并没被人毁灭,而且已经有了传承。”

我转头看向叶寻道“世上肯定还有一个与探神手一样的组织。他们的目的不是探索秘境。而是毁灭秘境中的一切,不让秘术流传出来。”

叶寻皱眉道“你猜的未必全中,应该也离真相不远了。那些人为什么要这样做?”≈1t;i>≈1t;/i>

“不知道!”我摇头道“我密室里的时候,听见那个林长老一直都跟司若强调‘他们’如何的可怕。林长老口中的‘他们’应该就是那支神秘组织。”

我深吸了一口气道“司若是魔门少主。就连他都没有资格知道那些人是谁,可见魔门高层也对那些人讳莫如深哪!”

我说话之间忽然猛一转头“什么人?”

“是我!”陶晞羽从楼顶的阴影当中走了出来“我刚到不久,正好听见你在猜测那些人的来历。”

陶晞羽道“我虽然不知道那人是谁,但是师父却跟我说过,如果有一天我在天级禁区里遇见了不是探神手,也不是魔门,却在阻挡我的人。不管得到了什么,赶紧放下,然后离开禁区,否则……”≈1t;i>≈1t;/i>

陶晞羽说到这里时停了下来,我却沉声道“否则,怎么样?”

陶晞羽一字一句的说道“会给无鬼宗招祸。”

我和叶寻对视之间,同时看见了对方眼中震惊——无鬼宗可以说神鬼不惧,只要有利益无论魔门,还是探神手,他们都敢下手,却偏偏会对“他们”忌惮如此,“他们”究竟是谁?

陶晞羽道“我曾经问过师父,那些人究竟是谁?他说,那不是我该知道的事情。而且,那些人只在天级以上禁区中出现。我未必会以上他们。告诉我只不过是给我提个醒而已。”

“原来是这样。”我虽然在点头,心中却又更沉了几分。

那些人只出现在天级禁区,就说明他们对一般的神话禁区不屑一顾。探神手里能触碰天级禁区的人已经是顶尖高手,那些人却在直接毁灭禁区,他们究竟是怎样的存在?≈1t;i>≈1t;/i>

难道当年追杀我爸的人会是“他们”?

叶寻沉声道“王欢,我知道,你肯定在盘算怎么找他们,怎么找你父亲。但是,我得劝你一句,在你羽翼未丰之前最好不要去招惹连魔门,探神手都不愿意招惹存在。”

我沉声道“我知道你说的是实话,‘他们’对我而言遥不可及。只要我王欢不死,早晚要让神惊鬼惧。”

“我相信!”叶寻只说了三个字,但已经足够了。

陶晞羽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我该走了,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再联系我。”

“我送你!”叶寻放下啤酒走向了陶晞羽,后者也没拒绝,就这样一前一后的走下了天台。

换做以前,我肯定会悄悄跟上去看看他们之间能不能生点的吻别之类的事情,现在,我却一点心情都没有。≈1t;i>≈1t;/i>

不只是因为我爸的事情,还有司若。

我与司若之间经历了这么多,说我对她仍旧是兄妹之情,还是把她当成哥们儿,连我自己都不相信。

在学校的时候,我确实把她当成了哥们儿。

抚仙湖之后,我却没法确定我对她是种什么感觉,那时的司若,对我而言完全是个陌生人。

机关城,不死岛之后呢?司若还是原先的司若,我也还是原先的我,虽然我们已经身在江湖之中,但是我们仍旧为彼此赴死,毫无犹豫,毫无怨恨。

这是情,而不是义,至少不是兄弟间的义气。

可我不知道该如何去处理我和司若之间的关系。

这不是因为门派之争,如果只是为了门派,我完全可以告诉司若“去他么的探神手。”≈1t;i>≈1t;/i>

也不是因为江湖,我想长相厮守时,完全可以不要什么江湖,现在这个江湖除了叶寻和狐妈,还没有什么值得我去留恋的东西。

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司若,完全是因为司命。

司命,对我一直都带着敌意,从他安排烈火出手时,我就知道,司命绝不会放过我,他一定会将我置于死地。

烈火是司命精心安排的暗子,如果烈火不被暴露,他早晚会成为断送探神手的一支暗箭。可是司命为了杀我,竟然动用了烈火这颗暗子。

司命不要重创探神手机会也要杀我,可见他的执念已经到了什么程度。

如果,没有司若,我哪怕明知道不是司命的对手,也得跟他碰上一碰,就算粉身碎骨也得让他知道什么叫疼。

但是,我们之间夹杂着司若,就代表着我没法去跟他碰撞。哪怕是种试探也不行。

我抽光了兜里的烟才站起身来,往楼下走去。

无论如何,我都该去给司若一个交代,至少也该让他知道我的心意,再用什么兄妹之情,朋友之义去敷衍,我自己都接受不了。

我站在司若的门口时,几次抬手想要敲门,几次都把手给缩了回来。

一会儿看见司若,我该说什么?

我正在犹豫之间,房门从里面打开了,司若就站在门口向我伸出了双臂。

我们两个重新拥抱在了一起。



第二七九章 我等你

这不是我和司若第一次拥抱,却是我能听到彼此心跳的第一次相拥。

那一刻,我忘记了什么江湖、什么魔门,我的眼中只有司若。

我好似本能地低下头去轻轻吻在了司若的嘴唇。

我只是轻轻一触就想要抬起头来,没想到司若却揽住了我的脖子,跷起脚尖,深深吻向我的嘴唇。

我沉浸在司若的热情当中时,背后却传来针扎似的刺痛。我只觉得眼前一黑,耳边传来一阵阴冷的声音“该回去了!”

司命?

我敢确定司命在一瞬间已经动了杀心。

等我醒来的时候,司若已经不知去向,只留下一封折成纸鹤的信笺。

王欢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你已经可以从我身边毕业了。≈1t;i>≈1t;/i>

虽然我们最后的旅行并没有留下我想象中的温情,却足够我珍藏一生。我终于看见了我梦中的王欢。

你相信命运吗?

我师父曾经给我算过命,算过我的姻缘。

她说,江湖就是天涯,姻缘只隔一剑。

我在浪迹天涯之间遇见了你。那时候,我知道自己早晚有一天要离你而去,飘零江湖。你把我当成了朋友,我也从未向你表达过什么。

直到那一天,你以探神手的身份站在了我的面前时,我才感到了从未感到的恐惧。

姻缘只隔一剑。

我不断地问自己,我们两个谁会握着剑柄,将剑锋指向对方?

还好,你只会用刀,我也可以不再用剑嘛!嘻嘻≈1t;i>≈1t;/i>

我本来想在这次旅行之后各奔东西,不再牵扯对方。可我现在改变主意了。

我想等到你无视江湖的那一天。我知道,以你的能力肯定可以做到,只是你想不想去做而已。

我知道,你看似强势,其实你心里一直希望自己可以像闲云野鹤隐居山林,过着平静的生活。

你会为了那一剑的距离争霸江湖吗?

你想与不想,我都会等你。

等到你能给我一个温暖的怀抱。

女人都会有点小小的贪心,这一点是可以理解的对吧?

你和叶寻号称“神鬼双刀”,其实你们没有分清谁是神刀、谁是鬼刀,对吗?

叶寻是神刀,他有神的冷清,也有神的淡漠。≈1t;i>≈1t;/i>

你是鬼刀,你是一只能缠在人心头上的恶鬼。

可我偏偏没有想过驱鬼祛邪。

我等你!

司若

我看完那封信时,忍不住握紧了双拳。

我是缠在你心头的恶鬼,你又何尝不是萦绕在我心间的精灵?

无视江湖,我现在做不到,将来必定做到。

我小心翼翼地收起那封信,走出房间找了叶寻和豆驴子“问问狐妈,我们现在去哪儿?”

我们脱离了探神手,原先的地方肯定是回不去了,只能问问狐妈应该去什么地方。

叶寻面无表情地说道“狐妈早就安排好了地方。我们走吧!”≈1t;i>≈1t;/i>

叶寻把我带进了一辆停在酒店里的军车,上车之后豆驴子那张破嘴就没闲着“欢子,欢子,快跟我说说,昨晚怎么了?”

“你把事儿办了没有?”

“我昨天没去听你窗根儿够意思了吧?你怎么也得给兄弟们交个实底儿啊!”

我听完之后顿时火冒三丈,也没管是不是在车里施展不开,把豆驴子抓起来按在车里就是一顿猛捶,一直把他打闭了嘴才算完事儿。

叶寻却谈谈地说道“你在司若房里待了一晚,就这么让人走了,是不是有点渣?”

“我渣你个鬼呀!我差点没让司命弄死!”我把司若的信拿出来给叶寻递了过去,他大致上看完,脸色才算缓和了一些,淡淡地说道,“你没干对不起司若的事情就好。”≈1t;i>≈1t;/i>

我差点没被叶寻气死“我是那种人吗?”

豆驴子挣扎着坐了起来“你不会是不行了吧?我给你号号脉……”

“老子先给你按个摩!”我转过身去对着豆驴子又是一顿猛捶。

我差点把豆驴子捶背过气去才算松了手,汽车也跟着开进了一座荒山。

叶寻目视车外道“好一处风水宝地。这山里怕是另有乾坤吧?”

开车的司机没有搭话,却加快了度,一直把车开进了重兵把守的基地才停了下来。我们还没下车,就有人迎了上来“你就是王欢少尉吧?我是第五研究所的负责人,你可以叫我白雪飞,也可以叫我白博士。”

如果摘掉眼镜,白雪飞肯定是一个满是书卷气的清秀女孩,可那副挡住了她多半边脸的眼镜却像是一张面具,不仅掩住了她的相貌,也给她平添了几分神秘。≈1t;i>≈1t;/i>

站在我身边的叶寻轻轻碰了一下刀柄。叶寻只有在感觉到危险的时候才会做出这样的反应。那个只有二十多岁的女孩能够让叶寻觉得危险?

白博士看向叶寻微笑道“叶少尉对吗?你很警觉。我觉得你完全不用这么紧张,这里是军方的研究所,安全上没有问题。你看王少尉不就没有在乎吗?”

我忍不住老脸一红。我不是不在乎,是没感觉到危险。

不过,白博士这番话也让我对她有了一个初步的了解——这个人聪明绝顶、观察入微,但是情商有待商榷。

白博士也没管叶寻是什么反应,边带着我们往基地里走边说道“米少校出去执行任务之前告诉过我,让我帮你们详细检查一下健康状况,同时也分析你们带回来的秘密。三位请跟我走吧!”≈1t;i>≈1t;/i>

我忍不住问道“第五研究所是什么机构?”

“专门研究神话禁区秘密的机构,直属军方。”白博士直言不讳地说道,“第五研究所刚刚成立不久,以前都是七所在跟探神手联系,负责研究课题。自从特别行动组成立之后,上级就把五所剥离出来编入行动组。”

我点头道“特别行动组有多少人?”

“目前只有你们四人,米少校任组长。很快就会有其他人加入。”白博士说道,“米少校出去就是为了吸纳新的组员。”

我忍不住皱眉道“从探神手里吸纳组员?”

“不。”白博士摇头道,“除了你们三个之外,凡是探神手一律不要。米少校说她有办法找到组员。”≈1t;i>≈1t;/i>

白博士说话之间把我们领进了实验室,从头到脚反复给我们检查了几遍。她越做检查对我的兴趣越大,我看她的目光就像是恨不得把我切成片儿,一片片地进行研究。

我陪着她折腾了两三天之后,她才拿着报告找到了我们几个“从报告上看,叶寻、吕以非的健康状况良好。王欢的情况却很特别。”

我忍不住问道“是好是坏?”

白博士沉默了一会才说道“这样说吧!如果,不出意外,你应该可以达到人类寿命的极限,也就是理论上的年龄。但是,你的身体机能似乎是被改变过。我已经申请了对你进行长期研究,相信……”

“你什么都别相信。”我赶紧摆手道,“我可不想被关笼子里,没事儿蹬蹬转轮给别人看。”≈1t;i>≈1t;/i>

“我们并不是要把你当成白鼠。”白博士一本正经地说道“我们只是……”

“那也不行!”我的脸也沉了下来,“你最好别扯犊子,我也不会同意。”

“这样啊……”白博士脸上露出了难以掩饰的失望。

失望过后,她好像还不死心“你在丹岛上有没有吃过所谓仙丹一类的东西?”

“没有,没有……我什么都没吃过。”我赶紧把事情给推了个干净。

其实,我在丹岛上确实吃过丹药,只不过那些丹药是出自秦思月之手。但是,这件事儿我打死也不能说,天知道那群研究狂究竟能想出什么花招儿。

“这样啊……”白博士再次失望道,“那你以前吃过什么特殊都东西没有?”≈1t;i>≈1t;/i>

我一本正经地问道“小时候吃过屎算吗?”

我本来不该这么说话,为了早点打消对方的念头,我只能什么都来了。

没想到白博士竟然拿出记录本“大概是在什么时间?吃了什么动物的排泄物?当时谁在场?附近有没有特殊的生态环境……”

我差点没背过气去,豆驴子却差点笑抽了。

我好不容易让白博士相信了我在开玩笑,马上就转移了话题“我从蓬莱带回来的秘录有用吗?”

白博士道“那种药剂如果能够研制成功,并按照一定剂量长期服用的话,可以达到人类的理论寿命。你拿回来的秘密可以说非常有价值。但是……”

白博士的话锋一转道“但是,其中很多工艺无法复原,有些材料的名称也从未被人记录过。我们还需用长时间的摸索、研究,才能复原长生丹。”

“还有,这些文字你见过吗?”白博士递过来的照片拍的是长生丹秘录的背面,上面的符号与我在密室墙上看到大体相同。

我摇头道“我见过,但是不认识。”

“嗯!”这一次白博士倒是没有追问什么,“根据我们推测,这应该是一种已经失传了的文字。这种文字应该一直流传在炼丹术士当中,可以说是他们用来交流的某种密码。这与欧洲炼金术师秘方有些类似……”

我不等的对方说完就打断道“探神手里也没有人知道这种文字的意思?”



第二八零章 征途

白博士摇头道“你大概混淆了探神手的概念。”

白博士解释道“从探神手出现的那天开始,他们就只负责冒险,不负责任何研究。有很长的一段时间,探神手甚至不用去辨别禁区宝物的真伪,只负责将宝物带回即可。”

白博士背着手道“这是朝廷与探神手之间共同制定的规矩探神手敢私自研究禁区之秘,立斩不赦。探神手自然也没有人去触犯这种忌讳。”

“这样做虽然可以限制探神手,但是一样会消耗过多的人力物力,甚至还会出现弄虚作假的事情。朝廷也就允许探神手对禁区之秘进行先期辨别,但是他们拿到的秘密一样真假不一,甚至毫无价值。”

白博士说到这里停了下来。我问道“你想告诉我什么?”

白博士皱着眉头道“你还需要我说得更直白一些吗?”

白博士略显为难地说道“其实,我想表达的意思是……探神手普遍文化程度较低,中早期的探神手,绝大多数都是文盲,除了金银珠宝,不认识别的东西。所以,他们不可能认识这种古文字,更别说创造文字了。”

我听完确实觉得有点别扭,可我不得不承认白博士说的是事实。

古代的教育并不普及,现在人念个十年书还是初中毕业,古代念上十年书的人已经具备一定的社会地位,开始瞧不起‘粗鄙武夫’了。况且,人的精力毕竟有限,自古以来文武双全的人就十分稀少,文武双精的人就更是凤毛麟角。哪怕在现代社会里想要找出个文武双精的人也不容易,古时的探神手就更难找出这样的人杰了。

叶寻皱眉道“我不同意你的观点。人的智商、能力跟文化程度并不成正比,现今社会高分低能的人也比比皆是。”

白博士耸了耸肩膀道“我就知道会这样。为什么我每次阐述事实的时候,都会有人反驳我?”

“高分低能!”豆驴子忍不住从牙缝里迸出了四个字。

我看得出来,白博士没有讽刺挖苦我们的意思,只是在直白地表达自己的观点,但是解释的过程能否让人接受就另当别论了。

我没心思去看他们斗嘴,脑袋里一直都在转动一个问题,那就是,丹岛上的王战怎么会认识上古丹士的文字,又把它原原本本地翻译了过来?

那个王战的身份越神秘,我就越烦躁。我本来以为自己好像是离那个王战越来越近了,可现在,我却觉得自己离他越来越远了。

好在白博士并没对文字的事情产生什么怀疑,剩下的事情就是按照她的安排,对我们几个进行了短期的培训。

我从心里觉得这样类似于特种兵的培训,对探索神话禁区来说,没有丝毫作用,还不如学学道家画符、布阵、奇门遁甲一类的东西。可是,上边做了这样的安排,也不容我们反对,我只能含含糊糊地应付着训练。

我们三个在基地里折腾了半个多月,狐妈才赶到了基地。我正想跟她吐槽,她却先来了一句“安然出事儿!”

“怎么回事儿?”我和安然分手的时候他还好好的,怎么几天就出事儿了?

狐妈脸色阴沉地说道“当初,我们猜对了。洛芊芊跑来撩拨叶寻,的确另有目的。她的目标不是叶寻,而是安然。”

狐妈道“这件事儿,还得从东北分部那个神秘杀手身上说起。”

“最近这几年当中,东北分部的杰出人物接连被杀,凶手的手段极为残忍,但是他杀人的目的却只是为了泄愤。探神手先后锁定了很多嫌疑人,其中有魔门,也有无鬼宗,甚至还有一些探神手,但是他们的嫌疑先后被排除,神秘杀手一直逍遥法外。”

狐妈说到这时,我不由得瞪大了眼睛“你不会告诉我,那个杀手就是安然吧?”

狐妈面带伤感地点了点头“那个杀手就是安然。他最后一次出手杀掉的人是张臣。”

“张臣?”我想了半天才想起来,张臣不就是我和叶寻刚到第五分部时过来找我们麻烦的那个人吗?当初,要不是他先一步被人弄死在屋里悬尸示众,我和叶寻肯定会出手杀人。

他是死在了安然的手里?

张臣的尸体是被人给吊在了院子里,悬尸示众不是为了示威就是为了警告和震慑他人。安然这是做什么?

狐妈说道“第五分部的事情最后惊动了探神手里号称‘智囊’的冰凝公子,他只用了两天时间就找到了那些死者的共同之处——他们都曾经打过洛芊芊的主意。”

我的脸色顿时一沉“是打过洛芊芊的主意,还是已经得手了?”

狐妈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得手了,始乱终弃。否则,安然不会杀人。”

“安然的脑袋让驴给踢了吧?”我再也压不住火气,“为了这么一个货色,心甘情愿地放弃了四品清风;为了这么一个货色,到处杀人,还被人追杀?我艹!我……”

我不知道该怎么往下再说了。

叶寻眼中杀气弥生道“洛芊芊该杀!”

我沉声道“对,再见洛芊芊,我一定亲手把她千刀万剐。哪怕跟安然翻脸,我也要让洛芊芊不得好死!混账东西,王八犊子……”

我说洛芊芊该杀,并不是因为她的私生活如何?她的私生活乱与不乱,跟我都没有半点关系,安然愿意接受,我也只当视而不见。我恨的是,她竟然回过头来算计安然!

安然杀人是为了谁?安然守在东北分部又是为了谁?洛芊芊却反过头来用叶寻去算计安然。如果叶寻也是个毫无底线的风流种子,下一个死在安然手里的人就是叶寻,安然自己也会因此暴露,被探神手追杀。

洛芊芊的心未免太毒了!

我强压着怒火道“安然是怎么暴露的?”

狐妈说道“你和安然分开之后,洛芊芊又故技重施,安然果然掉进了圈套,被明心宗团团包围。他虽然拼死杀出了重围,但是也受了重伤。可是……”

狐妈深吸了一口气道“安然自己又回去了,自投罗网。”

我咬牙切齿地问道“是因为洛芊芊?”

“对!”狐妈点头道,“明心宗只不过是放出了洛芊芊被扣押的消息,安然就上钩了!”

叶寻声音中的杀气犹如实质“安然怎么了?”

狐妈说道“谁都没有想到,安然竟然能在明心宗的重重埋伏之下全身而退。这一次,安然没有回去,而是逃进了苗疆。”

我和叶寻对视了一眼,才问道“安然跑进苗疆干什么?”

狐妈解释道“安然有一个不为人知的身份——苗疆蛊师。他能在东北分部接连杀人却不被人怀疑,就是因为他会用蛊毒。”

狐妈反问道“你们还记得张臣的死状吧?”

“记得。”我记得当时张臣被人吊在树上剜心而死。那时候,我还觉得对方出手狠辣,现在看来,安然剜去张臣的人心,大概有几分想要把他的心给掏出来看看是什么颜色的意思。

狐妈却说道“安然掏出死者的心脏,是为了掩饰他是用蛊高手。安然的蛊毒直接可以搅碎人心,如果他不掩饰,他的身份早就暴露了。”

叶寻皱眉道“安然既然逃进了苗疆,不就等于安全了吗?”

苗疆自古以来就在江湖中自成一脉,无论是武学还是秘术都是如此。苗疆内部如何虽然不得而知,但是对外而言却非常团结。中原江湖想要进入苗疆地域办事,以礼拜访、客气相求或许还能把事做成,想要强行进入苗疆的人从没讨到过便宜。安然既然是蛊师,逃进苗疆自然不会有什么问题。

狐妈摇头道“你们错了。安然逃进苗疆才是真正的九死一生。他进了苗疆的神话禁区——雷公山!”

叶寻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那是苗疆的圣山啊!他跑那儿去做什么?”

雷公山,现今被列为国家级自然保护区,本身不仅是苗疆山脉的主峰,也是苗疆的圣山,其中隐藏着多少神秘无人可知。至于雷公山的传说,我知道的不多。那里也有神话禁区的存在?

狐妈说道“雷公山确实有一个神话禁区,禁区等级直到现在也没有完全确定。探神手几次想要探查禁区,都被苗疆诸强阻挡在了苗疆之外。”

“可是这一次……”狐妈沉声道,“苗疆诸强竟然同意了探神手帮助探查雷公山禁区的要求,明心宗方面提出的要求就是抓捕安然。”

我心中微沉道“安然身上藏着什么秘密吗?”

我不相信没有起因,一直防备着探神手的苗疆诸强会轻易跟探神手合作。

说不定安然就是双方合作的契机。

狐妈凝重道“根据各方面的消息,我推测,安然很有可能是五毒圣教留在这世界上的传人。”

我好半天没有回过神来“世上真有五毒教吗?那不是武侠小说的东西?”

欲知后事,请看第五卷《五毒圣教》。



第二八一章 先找药王

狐妈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五毒教确确实实存在过。某种意义上,五毒教也是一个神话。”

“五毒教可以说是这世上最为神秘的教派之一,他们信仰的最高神明说法不一,但是五毒教确实叱咤风云了数百年之久。”

狐妈说道“五毒教最为奇怪的地方,是他们身在苗疆,却不是纯粹的蛊师。”

我忍不住问道“什么意思?”

狐妈想了想道“这个得从蛊毒的起源说起。通常意义上,蛊毒带有浓厚的巫术色彩,蛊师也是巫师。如果你仅仅把蛊毒当成毒虫,那就错了。毒虫只是蛊毒的一部分。毒虫、动物、植物,甚至物品,都可以成蛊。”

“古代对蛊毒的记述甚至可以理解成对巫术的记载,尤其汉武帝时最为著名的巫蛊之祸,完全可以理解成诅咒。同样,苗疆蛊师在下蛊之前,也会进行某种神秘仪式。这些都和巫术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

狐妈说到这时,忽然话锋一转道“但是五毒教不同。五毒教可以说是纯粹专研毒药、毒虫的门派,他们不仅精于用毒,也善于豢养蛊虫,每逢对敌也不会启动什么繁琐的仪式,出手必杀。”

“正是因为如此,五毒教不仅让中原江湖谈虎色变,也整整压制了苗疆蛊师数百年之久。五毒教没有消亡之前,所有人都把五毒教当成了苗疆蛊师正统,实际上,他们在苗疆蛊师的眼里,才是真正的旁门左道。”

我马上抓住狐妈话里的关键“你说五毒教没有消亡之前?现在五毒教已经不复存在了?”

“对!”狐妈点头道,“五毒教在明末时达到了巅峰,清代初年也有活动,直到康熙年左右,五毒教就忽然消声匿迹。”

“当年声势浩大的五毒教一夜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最为奇怪的是,随着五毒教消失的,不仅是数以千计的教众,还有教派总坛。”

我震惊道“你是说五毒教连房子都一块儿没了?”

“你没听错,我也没说错。”狐妈说道,“传说,当年五毒教在雷公山上的总坛殿宇连绵、气势恢宏,堪比王庭。自从五毒教众失踪之后,五毒教总坛也一起消失在了雷公山里。”

我沉声道“历史上记载过原住民集体消失的事件并不少见,但是他们总会或多或少地留下一些遗迹,从没有哪个存在过的城市会被凭空抹去。我不相信五毒教没留下什么蛛丝马迹。”

狐妈说道“很多人都不相信,包括苗疆蛊师在内。可是苗疆诸强整整找寻了数百年,几乎翻遍了整座雷公山,也没有找到五毒教的去向。但是,他们从没放弃过寻找。”

“相传,五毒教消失之前,曾经得到了苗疆巫蛊的最终之秘。探神手和苗疆对这个秘密极为看中,探神手曾经多次提出联手探秘,但是他们双方从没达成过协议。”

“这一次,他们之所以会合作,就是因为出现了一个重要的线索。这个线索很可能就在安然的身上。”

“我明白了。”我点头道,“我准备一下,马上就动身去苗疆。”

“等一下!”狐妈眯起眼睛道,“你们去苗疆之前,最好先去办一件事儿。这件事儿怎么办,豆驴知道。”

豆驴子清了清嗓子道“苗疆毒虫横行,想要在那里来去自如,就得百毒不侵。至于怎么百毒不侵呢?这个很简单,那就是先弄到可以克制毒虫的东西,比如说蛟龙血。”

蛟,也可以解释为毒虫。传说,成年蛟龙足能压制天下虫类。

豆驴子道“关于蛟龙嘛,我倒是可以给你们提供点线索。京城王府井下面有个锁龙井,传说,刘伯温在那里锁了一条蛟龙。那里也算是一个不大不小的神话禁区,你们偷摸去挖开就行了。”

豆驴子一本正经,眼神却在躲躲闪闪,他说的话,我一个字儿都不相信。

我抱着肩膀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锁龙井在哪儿。我要是敢在王府井地面上抠一个窟窿,不等看见井口,就能被警察抓起来你信吗?你给我好好说话。”

“我就是在好好说话啊……”豆驴子的话没说完,狐妈就一挥手道“给我揍他!”

我和叶寻撸起袖子就要开打,豆驴子却一下跪在地上“米糊啊,你可不能坑人啊!那事儿我干不了,我真干不了啊!”

狐妈蹲下身道“驴子,我不是在逼你,而是为了你好。你拼了命地想要炼成金丹,是为了什么?还不是想要重归门派。拿到五毒之秘和炼成金丹的功勋,有什么区别吗?”

豆驴子哭丧着脸道“那能一样吗?找五毒教的风险太大了。”

狐妈柔声道“什么事情没有风险?况且,那个人既然帮了你一次,肯定就能帮你第二次。她不是一心想让你重回师门吗?据我所知,那个人已经等了你十多年了吧?人生有多少个十年可等?”

“你现在已经多大年纪了,连一个传人都没有,等你两腿一蹬,谁替你重回师门?就算我能找到朋友把你的骨灰送回师门吧,你就那么确定自己会被埋进祖坟?说不定你连把骨灰撒在门派附近的资格都没有。”

豆驴子颓然地坐在了地上“你容我想想,容我想想……”

狐妈站起身时,豆驴子却伸出手道“王欢,你有烟吗?给我一支。”

我把烟和火机一块儿递了过去,豆驴子就那么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吸起了烟来。

狐妈轻轻向我摆了摆手,意思是让我们先出去。我和叶寻走出门外才小声问道“豆驴这是怎么了?”

狐妈也不怕豆驴子听见,直接开口说道“豆驴子是药王谷正宗传人,但也是药王谷的弃徒。”

“药王谷?你是在讲武侠小说吗?”我并不是想跟狐妈抬杠,可是,换成谁在一天之内同时听见两个武侠小说中的门派,都会觉得懵。

狐妈道“我第一次听见五毒教、药王谷,跟你反应也差不多。但是,我说的确实就是事实。”

狐妈解释道“当年,中原江湖有过这么一句话苗疆五毒狂,妙手有药王。事实上,当初五毒教没能进入中原,正是因为药王谷。他们两家就像是天生的对头,从来没有停止过争斗。”

“中原江湖倒是希望药王谷能狠狠给五毒教一个教训,但是,他们两家却在无数次争斗之中惺惺相惜,成了亦敌亦友的存在。每隔几年,不是药王谷进入苗疆,就是五毒教涉足中原公开切磋技艺。”

“药王谷是唯一到达过五毒教总坛的门派,他们肯定有关于五毒教的记载。”狐妈转头看了看豆驴子,“我刚才就是想让他潜回药王谷把密档弄出来。”

“可是……”我话到嘴边又不知道该怎么表达。

狐妈说道“这趟任务,豆驴子必须跟去,他不去,你们寸步难行。”

“药王谷和五毒教一样,能救人也能杀人,区别就在于他们更侧重哪一个方面。”

“药王谷的毒,是草木之毒,也叫死毒。换句话说,药王谷善于在草木当中提炼毒药,制成药粉、药剂给人下毒,手法虽然诡异,事后仔细想想也能猜个七七八八。”

“五毒教的毒,是毒虫之毒,又叫活毒。他们不仅可以制药,也可以指挥毒虫直接杀人。下毒的手法匪夷所思,往往被害者死到临头都不知道自己怎么会中了毒。”

“生毒死毒,谁优谁劣,就是两派较量的起因。直到五毒教烟消云散,两派也没能分出胜负,药王谷主才留下了两个遗愿一是炼成金丹,越本草;二是找到五毒教,再决高下。”

狐妈看了看跪在屋里抽烟的豆驴子道“豆驴只要能完成其中一样,不管他当年犯了什么错误,都能重回门派了。”

我这才点了点头,狐妈却继续说道“你们想要入苗疆,就得有个精通用毒的人陪着,否则,只能是死路一条。豆驴子正合适。”

我转头看了看愁容满面的豆驴道“万一豆驴不想去呢?”

“我也不知道。”狐妈摇头道,“我能逼他去丹岛,却没法逼他去苗疆,毕竟,这是在逼他返回宗门。有些事情……唉……”

我打断了狐妈道“既然药王谷有线索,探神手的人为什么不去找药王谷?”

“药王谷跟探神手之间有一段扯不清的恩怨。药王谷一直把探神手视为仇敌,哪怕是探神手身受重伤,药王谷也一样见死不救,更别说是跟探神手合作了。”

狐妈道“豆驴子当初加入探神手,也是因为跟宗门堵了口气。可他加入探神手之后,却一直在干些出工不出力的事情,要不然他也不会立下那么一个奇怪的规矩,非得让人追上他才肯出任务。”

“原来是这样。”我沉默了片刻才说道,“还是别难为豆驴了。我和叶寻去弄装备,明天就出。先把蛟龙血找出来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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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八二章 故地

我从探神手里出来,自然不用再受探神手“不能使用火器”的限制,所以白博士给我们弄来的装备全都是为我和叶寻量身定制的东西,小巧精致却威力惊人。

枪支,我仍旧选择了马格南。叶寻还是不肯用枪,白博士给他换了两副,箭支也被换成了特制的箭头,威力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刀,我们肯定要带,近身拼杀还得靠它。

我收拾好行囊之后,却看着白博士给我们准备的血清、药品了愁。这些东西实在是太多了,仅仅是蛇毒血清就弄了好几样。

先不说我一时半会儿记不住血清的用法,万一我们真要是中了蛇毒,还有时间躺下来输液吗?

我干脆咬牙道“除了止血药、伤药,全都不带了。带多了反倒麻烦。”

白博士反对“你们不带解毒药,怎么进苗疆?”

我咬牙道“听天由命吧!我命硬。”

“不行!”白博士当即反对道,“没有血清,你们寸步难行……”

我正想解释之间,豆驴子推门走了进来“他们有我!我想通了,我跟你们去苗疆。给我也弄一套装备。”

我走上去拍了拍豆驴子的肩膀“好兄弟,同生共死,没有度不过去的难关。”

“我相信。”

豆驴子只说了三个字就不再开口了,一路上一直望着窗外,心事重重。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是从他的神态上我能看出,豆驴子一直很矛盾。

我给豆驴子递了根烟“江湖就是如此,你想要的东西都得去赌,只不过赌注不同而已。你是在用你的过去,赌你的未来。”

豆驴子幽幽道“你说错了,我是在用梦去赌现实。输了,我连做梦的资格都没有了。让我静一静,开局之前我得保持最佳的状态。”

我知道豆驴子不是要保持什么状态,而是要最后做一次梦。

是梦碎还是成真,都要等到他梦醒睁眼的那一刻。

我按照狐妈的指引,把车开到了药王谷附近,才推醒了满眼血丝的豆驴。

豆驴子看着从山下蜿蜒而上的谷道,长叹了一声道“跟我走。”

药王谷并不是深入山峰当中的裂谷,而是从山脚开始向山顶延伸的斜谷。药王谷门人为了稳固山谷,沿着谷道两边修筑的城墙贯穿全山,站在城上,谷口方向一览无余。豆驴子作为药王谷弃徒,自然不能拜山而入,只能选择绕行。

豆驴子把我们带到了药王谷后山的一座山洞才停了下来,小心翼翼地打着手电在洞里找了好半天,才指着倒挂在山洞边缘的一只蝙蝠叫道“这只蝙蝠还在!还在……樱桃没忘了我。”

豆驴子上前几步,脚踩山壁纵身而起,在空中连出几掌,才把蝙蝠给抓在了手里。

“小心!”我眼看着那只蝙蝠露出獠牙,豆驴子却不以为然地把手指伸到了蝙蝠眼前。后者只是轻轻嗅了几下豆驴的手指,就像小猫一样伸出舌头往他手上舔了过去。

“乖……乖……”豆驴子一时之间老泪纵横,颤抖着把一张纸条绑在蝙蝠腿上,撒手将它放了出去。那只蝙蝠很快就消失在了夜幕当中。

蝙蝠飞走之后,外面迟迟不见动静,豆驴子也背着手在山洞里转起了圈来“怎么回事儿?怎么还没有动静?”

我安慰道“再等等,说不定什么事情耽搁了。”

“也对……也对……”豆驴子嘴上说着“也对”,话音里却连一点底气都提不起来。

我和叶寻也被他弄得一阵阵心虚时,山洞外面忽然有了动静。一个身穿蓝色道袍的中年人毫不掩饰地往洞口大步走来“吕以非,你还敢回来?”

“十七师叔!”豆驴子颤声道,“樱桃呢?”

十七师叔怒吼道“别提什么樱桃,你不配提她!马上给我滚!”

豆驴子顿时慌了“樱桃怎么了,她为什么不来见我?”

十七师叔怒吼道“我再说一遍,立刻给我滚,否则,就让你留在药王谷。半刻钟之后,巡逻队再现你逗留在药王谷附近,定斩不饶。”

十七师叔说完,看都不看豆驴一眼,转身离开了洞口。豆驴子颓然坐在了地上,好半天才有气无力地摆手道“我们走吧,哪儿来哪儿去……”

“不对!”我沉声道,“我们被骗了。药王谷里肯定有事儿。”

豆驴子有气无力道“王欢,都这个时候了,你还骗我?我不进药王谷,咱们走。”

我一把抓起豆驴子“你傻了吧?你自己想想,你离开药王谷多久了?那只蝙蝠怎么会一直等在山洞里?”

自然界里,蝙蝠的寿命很长,有些种类的蝙蝠甚至可以活上三十多年。我不知道守在山洞里的这只蝙蝠是不是当初第一代传讯蝠,可我知道蝙蝠是群居动物,很容易聚集在一起。

这座山洞里只有一只蝙蝠,只能证明附近的环境并不适合蝙蝠生存,如果没人喂养,这只蝙蝠早就死了。喂养这只蝙蝠的人花上十几年的时间让它等在这里,难道就是为了告诉豆驴子“快滚”?如果是那样,直接弄死那只蝙蝠岂不是更省事儿些?

我飞快地说道“你再想想,你那个樱桃既然让你滚蛋,难道她就不该跟你说点别的,或者传封书信让你死心?”

豆驴子的外号不是没有来由,他那脾气就是个属驴的,倔劲儿上来,谁说什么都不会听。樱桃明知道他的脾气,还留着这么一个没头没尾的话,是想让豆驴走,还是想让豆驴死?

豆驴的眼睛里多少恢复了一点神采“你是说樱桃出事儿了?”

我正色道“我不敢肯定,但是肯定不会像你想的那么简单。”

我正和豆驴说话时,叶寻忽然开口道“你那个十七师叔的左腿是不是受过伤?”

“没有啊……”豆驴子猛然道,“你想说什么?”

“你过来看地上的脚印。”叶寻指着地上两只深浅不一的脚印道,“他在山洞门口的时候,故意用上轻功,没有留下足迹,但是他走出二三十步之后,就坚持不住了。你自己看地上的脚印,是不是一深一浅。”

豆驴子变色道“不对,十七师叔的腿没受过伤。药王谷出事儿了!快跟我走……”

豆驴子纵身而起,我和叶寻也跟在他背后向药王谷的方向飞奔而去。

我们还没跑出多远,就看见草丛当中躺着一个人影。我伸手拉住豆驴子,示意他不要乱动,自己拔出蔑天小心翼翼地往那人身边靠了过去。

草丛里的人正是刚刚离去的十七师叔。对方脸朝下趴在草丛当中一动不动,看上去好像是没了生息。我绕到尸体一侧,把刀贴着地面插进了尸体身下,想要将尸体翻过来看看。可我还没来得及力,就见蔑天刀锋上出现了一道大概有面条粗细的红线。

那条红线爬在刀身上飞向长刀护手的方向窜过来时,竟然变成暗淡的金色,转眼与蔑天刀身的颜色融为了一体。如果不是我刚才看见那道红线出现,绝不会想到有什么东西正往我手边袭来。

千钧一之间,我体内真气也向刀身上涌动而出,蔑天刀锋随着真气剧震之间,一条金色的粗线也在刀上仰身而起,半抓着刀身立在了空中。

我刚想再动真气,豆驴子忽然拿出一只铁镊子,出手夹住了粗线顶端,将它生生拔了起来。“粗线”在剧痛之下绕着镊子连缠了几圈,像一条垂死挣扎的虫子卷着身躯拼命扭动。

豆驴子却声音沙哑地喊道“把尸体翻过来,快!”

我和叶寻同时用刀挑住尸体,一齐力将尸身转动了半圈之后,原先盖在尸体上的道袍顺着尸身肋骨塌下了一个深坑——尸体内脏已经空了。刚才跟我们说话的很可能只是一具尸体,正是那件宽大的道袍掩去了他空空如也的腹腔。

叶寻正想用刀划开对方衣服看个究竟,豆驴子急声喊道“别动!让我来。”

豆驴子从身上拿出一颗药丸,捏在指尖往尸体上弹了过去。药丸仅仅与尸体一触,就掀起了一片淡蓝色的火光。近尺高的火苗瞬时间向尸体全身蔓延而去,眨眼之间就在草丛中烧出了一道人形的火球。

豆驴子死死盯住尸体不放,我却借着火光飞快地往豆驴手里看了一眼——他用镊子夹住的东西哪儿是什么“粗线”,那分明就是一条半透明的蜈蚣。

我一直生活在东北,野外虽然也能看见蜈蚣,但是蜈蚣的个头却没法跟南方的同类相比,不仅短小,还瘦得可怜。豆驴子手里的蜈蚣倒是跟东北土生的虫子有几分相似,可我却从没听说过蜈蚣还能变色。

如果我没有内力在身,那条蜈蚣说不定会顺着刀身窜到什么地方。

我正觉得后怕之间,尸体的方向忽然传来一声鬼哭。等我回头看时,熊熊烈火之间已经竖起了一道狰狞的蛇影,乍看之间就好像是一条青蛇钻开了死人的肚子,立在火中对着我们丝丝狂啸。



第二八三章 药谷惊变

我和叶寻同时抽刀戒备的当口,豆驴子忽然向火里撒出了一把药粉。

半透明的药粉扑落火中的瞬间,赤红色的火苗腾空而起。尸体上的烈火骤燃数尺之间,被包裹在火中的蛇影蓦然崩散,方才还在对空狂炽的烈火也在片刻之间消散殆尽。

覆盖在尸体上的衣服已经被火焚烧一空,地上的尸体却没有受到太大的损伤。

豆驴子几步抢到尸体身边,打起手电往尸身上照了过去,我第一眼看见的就是一串盘踞在尸体腹腔里的蛇骨。

叶寻用刀把蛇骨挑上半空之后,我才看见穿在蛇骨缝隙中的铁丝——原先藏在尸体里的东西就不是一条活蛇,而是用铁丝固定的毒蛇骨骼。可是刚才那条蛇影是怎么回事儿?

叶寻挪动了一下手电,照着刻在毒蛇颅骨上的符文道“这是咒文。有人在下咒。”

“毒蛇咒!”豆驴子脸色剧变,“药王谷出事儿了,快跟我走。”

我和叶寻紧随着豆驴子从一块突起的岩石上跃身而起,扑向岩石下面的城墙。从这里落下去,正好是药王谷的一个城楼,下了城墙就能进入山谷。

按照常理,这里应该有专人把守才能万无一失,我们三个从山上落下着地有声,周围却毫无反应,可见药王谷外围已经完全失守。

豆驴子顿时慌了“快走,快走,咱们……”

“有动静!”我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侧耳往城墙背后听去,那里果然传来一阵虚弱的呼救声。

我们三个立身的这段城墙和药王谷岩壁之间并非严丝合缝,而是留着一道近米宽的缝隙,呼救声就是从那里传来的。我打着手电往下一看,那里横七竖八的堆积了十多具药王谷弟子的尸体。

我仔细看了半天才现两具尸体中的缝隙里还有一只缓缓晃动的人手。就是那人在呼救?

“我去救人。”豆驴拽出绳子就要往自己腰上缠,我却伸手把对方挡了回去“那人没救了,赶紧进谷才是正经事儿。”

“不行!”豆驴子的眼睛顿时红了,“哪怕有一丝希望也要救。药王谷的弟子能救下来一个算一个。”

我和叶寻对视了一眼道“叶寻,帮我拽绳子;豆驴,你给我压阵。我下去。”

豆驴犹豫了一下才算让到了一边儿,我把手电绑在头顶,用绳子缠住腰间,头下脚上地从城墙上顺了下去,在距离尸体一米左右的地方猛一扬手,示意叶寻把我倒悬在了空中。

我套上了一副特制的手套,才小心翼翼地抓住了上面那具尸体的手臂,慢慢把尸体挪向了一边儿。

我仅仅把尸体给掀起来一半儿,就见尸体下面露出了半张诡异的人脸,对方就像是斜躺在尸体当中,稍稍露出了半张森森冷笑的面孔。

我的目光刚与对方接触,那颗落在尸体上的脑袋就自己滚落到了地上,仍旧是翻着眼皮盯着我的面孔不放。

换做常人,肯定会在对方似死还生的目光当中心惊胆战,我却只是跟那只放开了的瞳孔对视了一下,就转头看向了伸在尸体上颤动的那只人手。

我从城上下来是为了救人,而不是去看什么尸体,那只手的主人才是我的目标。

我抓住对方手掌的瞬间,食指不自觉地扣在了那人手腕上的脉门。我刚与对方轻轻一触,面色就陡然一变——我震惊的不是对方没了脉搏,而是他的脉搏太强,甚至强到了出常人几倍的程度。

我震惊之下本能地往手臂背后看了过去,可我看到的却是一截在尸体当中扭动的蛇身。

“拉我……”我仅仅喊了两个字,眼前的尸体就被一股巨力掀翻到了一边儿,一条足够手臂粗细的黑蛇在尸体下面弹身而起,两颗狰狞的獠牙迅雷不及掩耳地向我鼻尖上狂噬而来。

我避无可避之中抬手一下狠狠往蛇头上抽了过去,足有鸭蛋大小蛇头被我一巴掌抽偏了半尺,城头上的叶寻也在这一瞬之间把我从地面拉了起来。

叶寻拽着我上升的度不可谓不快,被我打偏的黑蛇却更快了几分。过两米的蛇身在地上直立而起,像是一根竖在地面上的竹竿追着我节节上升,形同倒钩似的獠牙几次在我眼前露出了狰狞,却又因为仅差寸许的距离而收回了蛇吻。

如果不是叶寻拽着我飞快攀升,那条毒蛇至少也有三次以上机会把我一击毙命。

就在我觉得快要脱离对方追踪的范围时,黑蛇忽然张嘴,从獠牙上喷出两道亮如秋水似的毒液。

我本来就是倒吊在空中,对方喷毒的度又快如闪电,等到我想要荡开身形却已经来不及了。千钧一之间,我双手并在一起挡住了面孔。

我刚刚护住自己露在外面的皮肤,就听见我的衣服上传来一阵沙沙声响,带着腥气的白烟瞬时间从我手臂上四溢而起。

我只是吸入了一口烟雾就觉得一阵头晕目眩,差点当场呕吐,护在脸上的双手也不自觉地垂了下去,面部完全暴露在了蛇口之下。只要毒蛇再次喷出毒液,我肯定避无可避了。

城下的黑蛇果然在这瞬间再次张开了血口,两颗獠牙好似两支上弦的弩箭,杀意凛然地向我脸上直指而来。

“上来!”

城下黑蛇再次张口之间,叶寻蓦然一声暴喝,将我凌空提起来一米多高,几下把我给拽上了城头。与此同时,黑蛇口中的毒液再次爆射而出。好在叶寻几把我拉到了城上,才让我躲过了一劫。

豆驴掐着我的脖子给我灌了两口药酒,我总算缓过了一口气来。等我转头看时,叶寻已经用脚踩着城头向直立在地上的黑蛇连射了三箭,其中贯穿了蛇头的一箭生生把黑蛇给钉在了岩壁之上。

一时没有断气的黑蛇拼命地扭动着身子缠向弩箭之间,蛇尾竟然挑起了一只人手。

那条蛇的半截尾巴就扎在了断开的手腕上,人手那惨白的五指却还在随着蛇身的扭动不断伸缩,乍看之间好似在不停地呼救。

我急声道“叶寻,把蛇尾巴钉墙上。”

叶寻端起又是一箭,箭支破风而去,从下方贯穿蛇尾没入石壁几寸。这一次,失去了力道的蛇尾才算是垂了下来。挂在蛇身上的人手缓缓脱落在地,露出了一根像是柳枝一样分成了三叉的怪异蛇尾半垂在空中丝丝作响。

“那蛇会钓鱼?”我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我让叶寻射穿蛇尾就是想要看看它是无意识地把尾巴伸进了死人手里,还是说那就是黑蛇天赋的异能。

现在看来,黑蛇就是在利用尸体的残肢吸引猎物。如果我刚才反应稍慢一点,又或者是我身上没有白博士特制出来的防护服,我早就已经死了。

我下意识地看向自己双臂时,又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我双手上迷彩面料的两只袖子全都被蛇毒给腐蚀成了筛子,要不是刚才豆驴子及时往我手上倒了解毒药酒,说不定蛇毒还会继续向内腐蚀我穿在内层的防护服。一旦蛇毒沾上了我的皮肤,后果可想而知。

这一次,白博士为了完全起见,特意给我们各穿了一套防护服。这身衣服虽然不像防弹衣一样刀枪不入,却能防备蚊虫叮咬,对防水也有一定的功能。所以蛇毒只是烧坏了我的外衣,并没碰到我的皮肤。

我转头看向豆驴道“老驴,我知道你心里着急,但是你现在也看见了,闯进药王谷的人已经在路上埋了杀招,咱们要是不管不顾地使劲往里闯,说不定哪下就得折在路上。咱们得小心。”

我不是在危言耸听,那条黑色怪蛇肯定是有人留下的埋伏。他故意把尸体全都扔在城下,又将黑蛇塞在死人堆里,就是为了引人上钩。

更重要的是,那条人手边缘留着整整齐齐的刀口,分明是有人把人手给砍下来帮黑蛇布置了陷阱——那条蛇必定是有人豢养的毒物。

豆驴子沉声道“抱歉了,下回我听你的。跟我走!”

豆驴子干脆带着我和叶寻跳下城头。从山谷阶梯中间直奔药王谷的深处去,山道上就隐隐约约地出现了半幅太极图。

豆驴子说道“你看到那幅太极图了没有?那是百草泉,也是药王谷真正的入口。”

豆驴子给我解释了之后,我才知道,百草泉是药王谷待客所在。

药王谷里漫山遍野的都是草药,从山里流出来的泉水经过草药根茎,已经带有一定药性,药王谷迎接贵宾时,通常会把人让到百草泉之前,奉上一杯用泉水煮好的草茶,再请人进谷。

换句话说,过了百草泉,就是药王谷的内门。豆驴子说这是药王谷的真正入口并不奇怪。

我们距离百草泉越来越近,空气当中渐渐浮起了浓重的血腥。从我们所处的山道上往前看去,青石砌成的阶梯两侧渐渐涌起了黑色雾气。

“毒瘴!”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毒瘴。

叶寻猛地停了下来“那好像不是毒瘴,我看着怎么有点像是阴气。你俩小心点。”

阴气?



第二八四章 药王陨落

阴气在民间的说法带有鬼魂的色彩,但是道家阴阳学说里却是与阳气对立的存在,引申到不同的地方就有不同的解释,比如寒气、肃杀之气也可以称之为阴气。

豆驴子把辟瘴的药丸塞进我们鼻子里之后,我试着往前稍稍挪动了两步,带着刺骨奇寒的气息随之扑面而来。那股冷意就像是东北腊月里的寒风吹在身上,好像被刀刮一样疼痛难忍。

药王谷地处南方,不可能如此寒冷,浮动在山道上的阴气肯定有诈。

我和叶寻同时拔刀在手的瞬间,阶梯顶端也蓦然闪现出了一道红色的身形。

对方半垂着脑袋、赤着双足站在阶梯顶端,两手平举在身上往前挪动了一步之后,就蓦然消失在了我的视线当中,与此同时,一股带着血腥的阴气也向我眼前滚动而至。

刺骨寒风刮过我咽喉的瞬间,那条人影蓦然出现在了距离我不到一米的地方,对方扬起的双手同时抓向了我的咽喉。

我顺势向后一仰身形,以双膝为点,身如铁板似的平躺在了空中。

叶寻反手一刀从我眼前狂扫而过,刀锋直奔对方颈下,瞬间将人头砍落在地。无头尸体鲜血狂喷却立而不倒,冲上天空的血花如同暴雨,直奔眼前当头盖落。

“快躲!”豆驴子第一个反应了过来,伸手一抓我的肩膀,拼命把我拽向了远处。

如果我是双腿直立,或许还能在仓促之下跟他一起倒退,可我现在是半躺在空中,两脚无从力,滚圆的血珠又往我头顶砸落,我也无法起身。我倒退的度肯定没法快过血珠的落,要是等到豆驴子把我拽开,一切都已经晚了。

电光火石之间,我双脚猛地一蹬台阶,身形向后挺起,跟豆驴子撞成一团,一块儿滚落了阶梯。

我们两个抱在一起连滚几米之后才算是停了下来。我刚要用手撑住地面站起身来,就觉得自己手底下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

等我抬眼看时,我的两只指缝之间已经竖起了一条足有筷子粗细的蝎尾。

那是我头一次看见活的蝎子,瞬间就慌了手脚,也不知道该怎么躲避蝎子尾巴上的毒钩,本能地把手指狠狠一并,用两指夹住了蝎尾。

透明亮的毒液从蝎尾的倒钩上渗透而出时,我却觉得自己的手腕上传来了一阵剧痛——那条暗红的蝎子被我夹住了尾钩之后,竟然弓着身子用两只前螯撕开了我的袖管,夹进了我的肉里。

钻心剧痛过后,我的手掌就已经失去了知觉,夹在蝎尾上的两指不受控制地放开了一道缝隙。原本还被我钳在手上的蝎尾竟然在那瞬间翻动着毒钩往我虎口上蜇了过来。

千钧一之间,被我压住的豆驴子忽然爬起身来,抽出匕,用刀身贴着我的掌心一挥而过,一刀斩断了前螯、蝎尾。毒蝎光秃秃地落在了地上,随后赶来的叶寻凌空一刀从毒蝎背部刺了进去“快救王欢!”

我不知道自己脸上究竟出现了什么状况,光看叶寻的神态我就知道不好。

豆驴子翻过了我肿起来的胳膊,生生把毒蝎断在我胳膊上的两只前螯给拔了下来,两手抓住我的胳膊,往外挤出一股黑血。

豆驴子连续挤出两次黑血之后,才从身上抓出一把药粉按住了我的伤口。可是黑色血液却很快从药粉下面渗了出来,雪白的药粉瞬时间变成了腥臭的“黑泥”。

“不行!”豆驴子把我背了起来,“叶寻,咱们往百草泉那边冲,用泉水帮他解毒。”

我沉声道“先等一下,不着急。”

“不着急个屁!”豆驴子差点哭了,“再等一会儿你就得毒身亡了。”

我冷声道“叶寻,你先看看台阶上有没有阵法。从侧面看!”

叶寻转向石阶侧面不久,忽然飞身而起,直奔台阶上猛冲了过去。

叶寻双脚刚刚离地,我就看见台阶顶端又冒出了染血的人影。

叶寻跨出三步之后,那道人影却忽然出现在了距离叶寻身前,抬手摸向了叶寻咽喉。

叶寻双脚猛然向外一转,紧贴着人影指尖向外滑出三步,绕过人影,纵身而起,形同飞燕掠波一般直上七层阶梯才停下了身来。

没等叶寻脚步站稳,又是一道满身血污的人影在叶寻身边凭空出现。这一次,对方却是站在叶寻身边,伸手往他肩头上搂了过去。

叶寻双手扣住那人单臂,双手上下一错,生生扭断了对方的胳膊,将人推向远处之后再次起身,落向阶梯顶端。

我不等叶寻落地就高声喊道“别往你预计的位置上去,隔空打他。”

叶寻凌空抽出往百草泉山门牌坊旁边连射三箭。弩箭落处,牌坊边上却忽然爆出了一阵嗡嗡声响,等我再看时,差点被吓得亡魂皆冒。

山门边缘竟然一下涌出一团黑云似的毒蜂,铺天盖地地往叶寻身上飞落了过去。

“快逃!”我一下喊得变了腔调。叶寻身形还没落地,在如此近的距离当中,他怎么去躲避漫天的毒蜂?

我急得冷汗直流之间,叶寻却忽然抬起左脚往自己的右脚背上猛地磕动了一下,整个人在空中倒翻而起,双手抱住脑袋把身子缩成一团,飞快地从阶梯上滚落了下来。

漫天乱舞的黄蜂也随着叶寻的身形好似乌云一般压落了下来。

背着我的豆驴子不等叶寻落地就把我扔在了地上,自己三两下脱掉了衣服,抓起一把药粉撒在衣服上,掏出火机点燃了衣角扔在地上,自己双手抱头趴在了我的身边。

我们两个刚一趴好,从山上滚下来的叶寻也用手拄地稳住了身形,跟我们两个并排趴在了一起。

与此同时,刺鼻的气味也随着衣服上的火光冲天而上。

暴雨似的蜂鸣声随之而来,在我们头顶盘旋不休。

短短片刻之间,我就看见一只只黄蜂像是雨点一样落在我们附近。有些还没断气的黄蜂仍旧在煽动着翅膀拼死挣扎,在我们身上、地下好像陀螺似的转成了一圈。

豆驴子连连喊道“别动,千万别动,他们伤不着人,动了就糟了!”

在东北赶山的人不怕碰着长虫,就怕遇见山蜂子。

毕竟东北剧毒的蛇类不多,也没有那种主动攻击人的毒蛇,被蛇咬到多数都能活命。但是山蜂子不一样。东北山上的野蜂蜜值钱,山蜂子也同样凶悍。树上、地上,蜂巢筑在什么地方的都有,一不留神碰坏了蜂巢,不管白天还是晚上,都别想逃过野蜂的追击。被山蜂子活活蜇死的人不在少数。

赶山的人都知道,山蜂子打不绝、拍不净,越是用东西拍打,它们蜇人蜇得越凶;而且蜂子的毒针不短,除非穿着棉袄、戴着棉帽子,要不然什么衣服都能蜇透了。

但是山蜂子最怕烟,只要能忍着疼趴在地上,把衣服点着了弄出烟来,这条命就算是救回来了。

豆驴子点衣服不仅是为救命,他在衣服上撒的那些药是想一块儿要了那些毒蜂的命。

仅仅片刻之后,离我最近那只毒蜂就停止了打旋儿,渐渐伸开双腿死在了地上。从它尾部伸出来的毒针直到毒蜂丧命仍旧带着猩红色的锋芒,让人看上去不寒而栗。

第一只毒蜂暴毙之后,我们身边毒蜂鸣动的声音也开始变得越来越小,等到最后一切都归于死寂,我们三个人才试探着爬起了身来。

叶寻反应度虽然不慢,身上却仍旧被毒蜂蜇了几下,额头上鼓起了一个鸡蛋大小的红包,左边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儿,眼泪控制不住地从他眼角上流了下来。

叶寻起身之后却一把拽住了我的手掌,嘴里含糊不清地问道“豆驴……王欢怎么样……”

我的手已经比原来肿大了两圈,五根手指被撑得并不到一起,半条胳膊没有一丁点儿的知觉。

豆驴子一边抹着眼泪一边说道“他没事儿。我先给你消肿。这毒蜂厉害着呢,不消肿一会儿就能要你命。”

豆驴子拿出药膏小心翼翼地抹在叶寻的伤口上时,两行眼泪顺着腮边滚滚流落。

我急声问道“豆驴,你哭什么?到底怎么了?”

豆驴边哭边说道“药王谷完啦……连药王谷的护山金蜂都被人拿出来弄成了陷阱,药王谷还能剩下什么?药王谷肯定是完了……”

豆驴子看到怪蛇和毒蝎时没有半点反应,看到毒蜂却痛哭流涕,怪蛇、毒蝎不是药王谷的毒物,毒蜂才是?

我忍不住一皱眉头“带我上去看看。”

豆驴子强忍着悲意领着我冲上了阴气消散的山道,直达百草泉跟前。

药王谷弟子在正对山门的岩壁削平之后,刻出了一幅太极图。从太极图的阴阳鱼上流出来的一凉一热两道泉眼,就是大名鼎鼎的百草泉。为了保证泉水不会白白流失,他们还在泉眼下方修出一座面积不小的水池,供人提取泉水。

本该清泉荡漾的水池早已被血染得猩红一片,十多个药王谷弟子沉尸水底,只有一具尸体盘膝坐在水里,尸体的额头上被人用钢刀钉了一张纸条。



第二八五章 再见留书

豆驴子指着那具盘膝而坐的尸体颤声道“那是五师叔……他也……”

“叶寻,把纸条弄过来。”我跟叶寻说了一声之后,叶寻探出了一只小型的飞爪,缠住纸条上的钢刀,连着钢刀一块儿拽到了我们眼前。

叶寻用镊子小心展开纸条,亮出里面清秀的留字能到百草泉也算不错。泉水就是蝎毒解药,你敢喝吗?

“太嚣张了!”叶寻转头看向我时,我已经拿起扔在池子边上的一只水碗,舀起被血染红的泉水仰头喝了个精光。

“你疯啦?”叶寻一下站了起来。

豆驴子干脆掐着我的脖子吼道“快点吐出来……”

“别动!”我抬起手腕时,被毒蝎子钳开的伤口上已经冒出了丝丝暗红色血迹,肿胀的手掌也在以肉眼可见的度飞快地复原。

“泉水真能解毒?”豆驴子目瞪口呆。

“快走!药王谷还有救,带我去药王谷核心。”我没时间跟豆驴子解释什么,抓着他直奔药王谷的深处飞奔而去。

豆驴子惶恐道“欢子,你说药王谷有救?你快跟我说说,怎么回事儿?”

我一路上解释道“在百草泉附近布置陷阱的人,可以说是算无遗策,不仅算到了我们的行动路线,现在连我们每一个反应都算得清清楚楚。但是,正因为他算计得太过仔细,我才觉得药王谷并没彻底沦陷。对方很有可能是在你用蝙蝠传讯之后才开始布置的。”

我沉声道“那个人做了三手准备。第一次,他是想用你十七师叔的尸体把你给骗走。我们验尸的时候,他在墙垛下面布置了那条怪蛇,我们前前后后被阻挡了两次,他才有时间从容布置百草泉。但是,你没觉百草泉外面的陷阱其实非常简单吗?”

“百草泉前面的阶梯看上去阴气缭绕,实际上,只是一个简单的奇门遁甲,说白了,他是想用尸体把我们吓住。那些尸体的指甲看上去被浸过毒药,可是杀伤力非常有限。”

行动迟缓的尸体,就算忽然出现在咫尺之处,也很难伤到武林高手。对方安排尸体的目的,无外乎是在将我们逼向预定的地点。

叶寻也开口道“阶梯上的奇门阵并不复杂,布置得也很仓促,要不是阵法当中暗含缩地成寸,我也不会被对方唬住。”

我继续说道“我们第一次落地的时候,台阶下面只有一只毒蝎。如果对方时间足够,为什么不安排大量毒蝎埋伏在山道上?那样的话,我们当中至少得留下一个人来。”

我沉声道“换做常人,被那只怪异的蝎子毒伤之后,自然会疑神疑鬼,不敢轻举妄动。可惜,他们没算到我们当中还有你和叶寻”

伤到我的那只毒蝎,可以说是异种毒物,普通蝎子只有尾钩带毒,可是那只蝎子的前螯也带着毒素。我受伤之后,手臂无法再动,没有叶寻,我们冲关的时间会被大大拖延。

我说到这时,豆驴的眼里也随之恢复了些许生气“你是说,他们故意弄出护山金蜂,不是为了杀人,而是为了诛心?”

“对!”我点头道,“奇门遁甲背后带着护山金蜂,只不过是为了给我们造成一种错觉,那就是他们早就攻占了药王谷。”

我转头看向了豆驴子“你信不信,我们从这里一直冲到药王谷中心,都不会再遇上什么阻拦?他们没有时间继续布局。”

“快走!”豆驴子连续加快脚步,带领我们冲向药王谷的核心,药王谷弟子的尸体越来越多。从尸体上看,入侵药王谷的人是从正面一路杀伐而来,药王谷弟子节节败退,想要固守药王殿,沿途之中曾经几次拼死抵抗,却落得全员阵亡的结果。

“救命……救命……”

我们三个正在冲刺之间,倒在路边的尸体全都血肉模糊地抬起了头来,血淋淋地伸着手掌凄凄冷笑着往我们身边挪动了过来。

叶寻冷眼向看向不断移动的死尸“不用管他们,全都是幻阵。继续往里闯。”

我们三个人同时加快脚步,从满地乱窜的尸体当中横穿了过去之后,药王谷中心的药王大殿尽入眼底。

高达三层的药王殿门户大开,横尸遍地,药王谷最后的弟子全都丧生在药王殿中,几具尸体被人高悬在房梁之上,看他们的服饰,应该都药王谷高层。

大殿中心直达建筑顶端的药王雕像被人开凿得千疮百孔,很多地方都像是被人用刀生生挖掉,只留下一个空洞,乍看之间就像是有人对药王施加了某种酷刑,强行挖掉了药王身上某些关键的部位。

“师父——”我还没来得及仔细观察药王雕像,豆驴就当场哭跪在了地上——悬在房梁上的尸体当中肯定有一个人是他的师父。

我示意叶寻看好豆驴,自己绕开地上的尸体走进了药王殿中。药王谷被害弟子的尸体千奇百怪,有些像是被抽掉了筋骨软绵绵的瘫成一堆,有些却紧紧缩成了一团,像圆球一样蜷缩在地……但是所有尸身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七窍流血。

药王殿也曾经以毒药纵横江湖,而今他们全都死在了毒药之下,仔细想想,难免让人不寒而栗。

我连续让过几具尸体走到药王雕像面前,打着手电照向雕像脚下那块被人抠开的窟窿时,打眼就看见了放在空洞里面的一张纸条。

我小心翼翼地用刀尖把纸条挑了出来,却看见那上面写道当你看见这张纸条,我们已经从后山离开了。后会有期。

我猛一回头往药王殿的后窗上看了过去,那边果然挂着几道绳索。

我狠狠地把纸条攥成了一团“他么的!豆驴,起来收敛尸体,我们走。”

谁曾想,刚才还跪在地上的豆驴已经站起了身来“这不是我师父,有人用假尸体骗我们。”

叶寻把吊在梁上的尸体一具具全都放了下来,豆驴子挨个人的脸上都摸了一遍“全都是假的,药王谷正副掌门、四大长老,全都是假的。我们走,把尸体留给别人收敛吧!”

我一边往外走一边说道“豆驴,你们药王谷究竟有什么东西让人如此惦记?”

“不知道。”豆驴摇头道,“药王谷大部分医术都已经失传了,留下来的东西全都是现今正统的中医。那些东西上大学一样能学到,不同的就是有没有名师指点而已。我还真没觉得药王谷有什么东西值得别人惦记。”

我看向豆驴“不可能。如果药王谷没有秘密,那些人为什么要掳人?还有药王像上那些窟窿是怎么回事儿?你别告诉我他们是为了泄愤。”

豆驴子哭丧着脸道“我真的不知道啊!当初我被逐出师门的时候,只不过刚刚晋级核心弟子,很多东西都没接触过。”

“这样……”我也只能无奈点头。

药王谷的线索就这么断了?我实在是有点不甘心啊!

杀入药王谷的人明显善于用毒,也精通巫术。我想不往苗疆蛊师身上联想都不行啊!

苗疆蛊师这么多年都与药王谷相安无事,怎么会忽然杀人灭门?说这里面没牵扯到五毒圣教的事情,谁会相信?

可是,硬要说两方大战跟五毒教有关,未免有些牵强。五毒教刚有那么一点消息,苗疆蛊师就能冒着天大的风险进击药王谷?这有点说不通吧?

我正在胡乱联想的工夫,豆驴子忽然一拍大腿“还有一个地方我们没去!跟我走!”

豆驴子一转身,把我们给带进出药王谷的后山,在山林当中穿梭了差不多半个小时之后,才抬手让我们停了下来。

我顺着豆驴子的目光往前看过去时,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一棵挂满了红色丝带的大树。

树上丝带的颜色有深有浅,大部分看上去已经有些年头了。这种大树我在东北也看到过,上面的系着的红绸子都是有些小孩儿认了“干妈”扎上去的。可是,药王谷地处南方,总不会也流行认“干妈”这一套吧?

豆驴子一猫腰扒开了树下的落叶,露出了一个足有半米宽窄的树洞“手电!”

我打着手电看向树洞之间,顿时吓了一跳——那里竟然趴着一条通体雪白的狐狸。要是按东北的说法,那就是狐仙哪!

等我仔细再看时,才现那条白狐只是一块白色的石头。整条石狐通体上下不仅极为圆润,而且看不出来一丝人工雕琢的痕迹。如果这是自然的鬼斧神工,仅凭白狐的神态就足以成为无价之宝了。

豆驴子一边拨动树叶一边说道“这是药王谷有名的白狐洞。相传,药王谷的某一代掌门还与白狐之间生过一段人狐之恋,后来这段恋情以悲剧告终,白狐也就化成了石头守在了药王谷背后,与恋人遥相守望。”



第二八六章 蛇缠药王

豆驴子手里那张纸条只有一寸宽窄,上面用眉笔潦草的这着几个字“大难临头,寻药王像。”

“樱桃……”豆驴子手中纸条蓦然飘落在的地上“王欢,你说樱桃不会有事儿吧?”

单从这张纸条上看,那个叫樱桃的人,应该是在大战刚起的时候就跑过来把书信藏进了白狐的耳中,那之后又马上返回了战场。

药王谷弟子全军覆没,那个樱桃如果不是药王谷高层,怕是也凶多吉少。

我安慰道“你不是没看见樱桃的尸体,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不用太过担心。”

“对对……樱桃很激灵,福气也大,肯定不会出事儿。”豆驴子分明就是慌了手脚。

我想了想才说道“要不咱们先回去挨个地方找找,看看有没有樱桃。”

“不!不用!”豆驴摇头道“我相信樱桃不会有事儿。咱们去找药王像。”

我沉声道“药王像究竟是什么东西?”

“我也不知道?”豆驴子茫然道“你们别这样看着我,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我就知道药王殿里有一座药王像。”

“药王像!药王像!”我自言自语的连说了两边“药王谷被人灭门真相肯定藏在了药王像里,要不然,大殿里的雕像也不会被人挖出那么多窟窿。”

我追问道“豆驴,你再好好想想,药王谷还有什么地方藏着药王像?你仔细想……”

“我真不知道哇!”豆驴子差点哭出了声来“我只知道药王殿里面有座药王像……对了……”

豆驴子一拍大腿道“我听长老说过,过去药王谷里一共有九尊药王像。也不知道哪一代谷主说的,药王独尊孙真人就把原先的药王像全都给送走了。至于送到哪儿去了,谁也不知道。”

“药王独尊孙真人?孙思邈?”我沉吟道“叶寻,你查一查这附近还有有没有药王庙?”

叶寻摇头之间,我也大致回想了一下,药王殿里的雕像的确是孙思邈。但是历史上被尊药王的人却不止孙思邈一人。

药王是道教当中的俗神,从古代历史上传说演化而来。世人耳熟能详的药王除了唐代孙思邈之外,上古神农,春秋扁鹊,三国华佗都被奉为医神或者药王。各地民俗当中唐代三韦,河北安国的邳彤同样被尊为药王,受到后人建庙祭祀。

可是,这样满打满算也只有八位药王,药王谷里第九位药王是谁?

如果药王谷曾经供奉九位药王的话,谷主就不应该把其中八尊药王像送走。

药王谷的弟子大多数穿着道袍,道家门派就算想要独尊一圣,也没有把自家神明请出去的道理,至多是建立偏殿分清主次。

送走药王像本身就不合理,附近没有药王庙就更不合理,其他八尊药王再怎么说也是道家真神,药王谷作为道家弟子会随随便便找个地方把药王像弃之不顾么?

我正沉吟之间,豆驴子说道“你就别想了,这方圆几百里都有药王谷了,哪还能再出个药王殿啊?就算他们能盖出药王殿,他们还能弄出百草泉吗?没个神迹,哪儿来的香火,想要等着饿死啊?”

“你想说什么?”我猛然看向豆驴子“你说的对,快走!”

在我们这些江湖人的眼里药王谷是流传百年的门派,在普通人眼里药王谷的招牌未必是那座药王殿,游览药王谷的人不见得能记住药王孙思邈,但是他们肯定能记住百草泉。那才是药王谷远近闻名的根本。

我怎么就忘了百草泉?

百草泉,是药王谷的门户,按照正常的思维,任何人藏宝都不会直接埋在大门底下,谁都得从大门进进出出,说不定哪一眼就能看出不对。

可是,仔细想想谁会再出大门的时候特意去看看门槛或者正对大门的屏风?都是一扫而过就是算了。这样一来,最危险的地方也就成了最安全的地方。

况且,铸造神像的材料,无外乎金属,木材和泥塑三种,这些东西都怕水腐蚀,藏在泉口中间反倒没人怀疑。

如果说,药王谷那还有最适合藏匿药王像的地方,那就只剩下了百草泉了。

我飞也似的赶到百草泉一步跳进了水里,趟着齐腰深血水抢到太极图的跟前,拿着刀柄在太极图上敲了起来。

大千世界虽然无所不有,但是九成以上都不会完美无缺,百草泉里这两道看似一模一样的泉眼,之所以让人觉得惊奇,就是因为有人在泉眼外面扣了一层雕刻太极图的石板而已,如果仔细看,不难现藏在阴阳鱼里面铜管。

换句话说,百草泉的两只泉眼并不在阴阳鱼的两点上,而是有人为了让百草泉看起来更为神秘,才用铜管改流泉水的方向。

这就说明,百草泉石壁背后应该留有很大的空间,如果往里深挖几米,想要藏几尊药王像不成问题。

我连续敲了几下之后石板上终于传来中空的声响,我退后一步道“就是这儿。”

叶寻抬手一掌将石板劈得石屑纷飞,却仅仅伤到石板的一点皮毛,按照叶寻这个打法就算他一直劈到明天早上,也别想震碎石板。

我用手在石板上敲了两下“准备定点爆破吧!咱们不是带着炸药么?”

我们半个来月的集训,倒是也没就饭吃了,一开始贴黏土,甩引线也算有模有样,到了装药的时候,我们三个全都懵了。

我们不知道石板究竟多厚,也弄不清炸药的威力,药装少了不起作用,装多了怕是连里面的药王像也给一锅端了。

我和叶寻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咬着牙把炸药给填充了进去,一直退到水池之外,才试探着按下了引爆器。

我只听见轰的一声巨响之后,石壁前的泉水当即排空而起,不计其数的石块像是穿越水幕的炮弹,往我们身前呼啸而来,我赶紧双手抱头趴在水池底下,从我们头顶飞掠而过落在地上噼啪一阵乱响。

药放多了!

我虽然用手抱着脑袋却也一阵脸红。早知道这样,我上课的时候应该认真一点,不然也不会出这么大的乌龙,这下说不定连药王像也一块儿成灰儿了。

现在去想这些还有什么用?

我抱着一线希望抬起头往石板上看时,太极图已经白完全炸开,山壁上那左右并排的两个泉眼中间果然修着一座密室。

密室的大门已经被炸得七零八落,端坐在密室中心的药王像却丝毫没有受到损伤。单从药王像表面上的金漆,很难看出它在密室里端坐了多少个年头。但是密室外侧的青苔却已经表明它在石板背后经历的百年岁月。

当年,药王像被人送走果然没那么简单。

我刚想走过去看个究竟,豆驴子却一把将我拉了回来“你看药王像脚底。”

我顺着豆驴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时,药王脚下已经隆起一个小小的土堆,就好像是有什么东西想要破土而出,

下一刻间,一条差不多有我手臂粗细的金蛇摇摇晃晃从土里钻了出来,颤着药王双腿游上了他膝盖,直奔着药王像腹部爬了过去。

“抓住它!”我虽然不知道这条蛇怎么会出现在密室当中,可我本能觉得不能轻易把它放走。

豆驴子比我还要快了几分,趟着泉水跑到药王跟前出手如电的掐住了金蛇的脖子,把那条将近两米长短金蛇生生从密室里拽了出来“快点找条口袋?”

我这次出来就没有捕蛇的打算,上哪儿去找什么口袋,叶寻找了半天才把一具尸体的外裤给扒了下来扎紧裤腿递给了豆驴子。豆驴子废了半天的力气才把金蛇塞进裤子。

我却围着药王像转起了圈来,刚才离得太远并没看清药王像有什么特别之处,现在走得近了,我才现药王像全身上下满是蛇爬的痕迹。

换句话说,那条金蛇是跟药王像被一块儿封在了密室当中,金蛇虽然不能离开密室却可以缠在药王像上来回游走,年深日久也就留下了蛇痕。

我用刀把药王像从头到脚敲打一遍之后,终于在药王像左腿上敲出一声空响“药王像左腿里东西。”

叶寻蹲下来身来用匕切开了雕像左腿,从那里面取出了一支装着地图的铁筒“凤凰城,这是什么地方?”

豆驴子脸色一变道“凤凰城就是苗疆的边缘。”

苗疆这个词从明清两代才开始出现,广义上苗疆涵盖了六个省的部分地区,狭义上的苗疆却是以雷公山为中心黑苗聚集地区,想要进入苗疆腹地就必须经过贵州凤凰城。

“五毒教?”我和叶寻对视之间同时说出三个字来。

叶寻重新看向地图“你看这里明显有一道蛇形的暗记,蛇就是五毒之一,这是通往五毒教的地图?”



第二八七章 再寻药王像

我嘴上跟叶寻说着话,脑子里却在不断地回想着大中的那座药王像。

那座雕像看上去千疮百孔,实际上所有刀口大概就集中在九个地方,药王的左腿就是其中之一。

杀入药王谷的人,其实就是在找我手里的这张地图。他们不知道的是,通往五毒教总坛的地图被藏在九尊药王像里,而不是藏在药王大。他们几乎屠光了药王谷,却等于是无功而返,这也是他们掳走药王谷高层的原因。

按照豆驴子的说法,药王谷和五毒教是因为互相切磋技艺才互有往来,现在看,事远远没有那么简单。

江湖中,药王谷、五毒教,代表的是一正一邪。

传说当中,也是药王为神,毒虫为妖。

把两者强行放在一起,是要让正邪相容,还是说要争出个高下?

我沉声道“豆驴,你好好想想,当初药王谷送走九尊药王像是什么时候的事?”

“我想想,我想想……”豆驴道,“好像是第十一代药王,也就是清朝末年的事。”

我急声道“那药王谷什么时候开山立派?”

“元末明初。”豆驴子毫不犹豫地答道,“这点肯定没错,我不会连祖师爷是谁都记不住。”

我忍不住皱起了眉头“药王谷建立在元末明初,五毒教横行江湖也是在明代初期。这么说,两者几乎脚前脚后地出现在了江湖当中。”

“清末,五毒教消声觅迹,药王谷送走九尊药王像,它们之间,不可能毫无关联。”

“药王像最终的去向才是关键。”

豆驴子用手狠狠往地上一指“找!就算是挖地三尺,也得把药王像全都给找出来!王欢,你给研究所去信,咱们调兵过来围了药王谷,一寸一寸地搜。”

我摇头道“剩下的八尊药王像不在这儿。”

我指了指地图“要是我没猜错,第二尊药王像应该是在凤凰城。叶寻,你联系一下总部,让他们给我弄一张特许证过来,我要带着那条金蛇坐车走。”

火车上连宠物都不许带,更别说是一条蛇了。没有特许证,我怕是连车站都进不了。所以,我只能暂停一步。

我们几个仅仅在酒店里等了一天,狐妈就带着人匆匆赶了过来,开口第一句话就问道“你搞什么鬼,让叶寻给我打电话,还在电话里敲密码?”

“你们学的那密码都是什么东西啊,我猜了好半天,才猜出来你让我带三个跟你体型差不多的人过来。你要干什么?”

我飞快地对豆驴说道“快,给我们几个易容,把我们的相貌全都换过来。”

豆驴子手脚麻利地拿出面具给叶寻换脸时,我也把自己在药王谷里的经历跟狐妈说了一遍“我怀疑,自己开启百草泉密室的时候,那些人还没走。我要换脸,是想把他们先给引到苗疆。我们三个要去安国药王庙。”

狐妈沉吟道“你的想法是对的,可我觉得对方未必会上钩。”

很多人都觉得,湘西只有原始宗教,多数人信仰巫师。实际上,从明代开始,道家就在湘西传道,广收门徒,也逐渐形成了湘西的道家文化,湘西一带赫赫有名的武术门派多数源于道家。

但是,湘西苗疆一带,原始宗教仍旧是主流,尤其苗疆核心更是如此。

我利用地图把人引向苗疆外围的思路肯定没错。但是,我的对手也极为狡猾,仅凭他在药王谷的那一番布局,就能看出对方的算计何其精准,想要引他上钩,不是什么容易的事。

狐妈说道“你这样……豆驴,你把他们三个易容成你们三个的样子。一会儿,咱们几个人一起出去。你们把那条金蛇给我,我带着蛇去湘西,你们该往什么地方去就往什么地方去。”

“虚虚实实?”我看向狐妈道,“不行,办法是好,但是太危险。”

“呸!”狐妈呸了一声道,“瞧不起老娘是吗?老娘纵横江湖的时候,你的小茶壶嘴儿还不会往起翘翘呢!”

“你说话能不这么……这么……”我都不知道该说狐妈什么好,用东北话讲怎么一开口就彪扯扯的,什么嗑儿都敢往外扔啊?

可这话我不敢说,怕被狐妈当场打死。

“我说话怎么了?”狐妈抬手就给了我一个脑瓜镚儿,“你小时候,股上有几块青,我都数过。我说的不对吗?”

“你对,你对!”我实在没法再往下接了,“可是,我想带着金蛇走。我虽然不知道这条金蛇到底能干什么,可我总觉得它跟寻找药王像有些关系。”

狐妈还要再说什么,豆驴子却把我的话头儿给接了过去“人能易容,蛇也一样能易容。这家酒店后厨就有菜蛇,一会儿你们去弄一条差不多大小的过来,我给打扮打扮,保证不抓手里,谁也看不出来那是假的。”

“行!”狐妈点了头,就悄悄溜进了酒店的厨房,没过多久就拎回来一条菜蛇。

豆驴子只用了半个小时工夫就把那三个人的面孔给换了过来,那条菜蛇也让他给染成了金色。我看着两条差不多一模一样的金蛇道“不行啊!差距太大了。”

那条菜蛇个头虽然不小,可是一进屋子就被吓得缩成了一团,就算被豆驴抓着都不敢活动一下躯,它肯定是被金蛇给吓成了这副模样。这就好比是一个没见过世面的乞丐,忽然被拉到了帝王眼前,对方虽然一言不,仅凭着气场就能让乞丐瑟瑟抖、无法抬头。

狐妈拎着这么条蛇,只要进了湘西,马上就得露馅——菜蛇终归是菜蛇,它可没有能让方圆几百米之内的同类不敢现的气势。

狐妈不以为然道“这个豆驴有办法。”

豆驴从包里拿出一瓶药粉放在手里轻轻摩挲了几下,眼中不自觉地露出了几分怀念“当年我在药王谷的时候,师兄弟之间总玩斗毒虫的把戏,他们漫山遍野的去找虫王,我就是随便从蛇棚子里抓条毒蛇了事。”

“我能赢他们,全靠这瓶药。这是我自己配出来的龙王散,一般蛇吃下去,保证能变成蛇王,别的蛇到了它面前来,头都不敢抬,趴在地上由着它随便吃。”

豆驴子带着伤感道“可惜啊,我那些师兄弟全都没了,死的死、走的走,一个都没剩下……”

“你看好!”豆驴子很快收拾好了心,捏着菜蛇的脖子给它灌了龙王散。

药一入喉,那条吓得半死的菜蛇就从桌子人立而起,转头盯住了远处的金蛇丝丝吐出了蛇信。

刚才还懒洋洋地趴在玻璃缸里的金蛇猛然间竖起了形,凶四溢地转向了对手,把鱼缸的玻璃撞得啪啪直响。要是没有这层玻璃阻挡,两条蛇早就扑在一起分出个你死我活了。

豆驴子笑呵呵地说道“行了行了,这就成了。别看这是条菜蛇,给它吃点药,照样傲如王侯。米糊,你就拎着它嘚瑟去吧,不行就给它嗑药。”

狐妈呸了豆驴子一脸“什么人配什么药。要我说,你年轻的时候就已经不能行了,要不怎么年纪轻轻就能琢磨出这么种玩意。”

豆驴子被狐妈气得脸色通红,我赶紧干咳了两声道“狐妈,你说杀进药王谷的人会不会是五毒教的人?”

我话一出口,所有人的表都严肃了起来,豆驴的眼睛里更是放出了凶光。

狐妈沉吟道“这件事儿,我现在还不敢肯定。如果全凭推测的话,我倒觉得出手的人是无鬼宗,或者是探神手。”

豆驴子颤声道“这话怎么说?”

狐妈解释道“江湖人都觉得苗疆蛊师专门喜欢做背地下毒、暗中放蛊的勾当,实际上这是一种误解。我和苗疆蛊师也打过交道,那些偷偷摸摸害人的家伙算不上是真正的蛊师,最多也就是学点蛊术,却不入流的货色。”

“真正的蛊师,往往自视甚高,不屑背后出手。能面对面下毒,甚至直言‘我要用毒’的人,才是蛊师中的高手。他们出手之前,一定会露面提醒对方。”

“那些人敢明目张胆地杀进药王谷,毒毙一众药王弟子,肯定是将蛊毒修炼到了登峰造极的人物,他们绝不会干那种不告出手的事。况且……”

狐妈顿了一下道“能抗衡药王谷的蛊师,随便站出来一个就能让你们寸步难行,犯得着设下陷阱算计你们吗?”

“五毒教作为苗疆蛊师中的代表人物,不仅用毒出神入化,武功也自成一脉。我觉得,不像是五毒教门人出手阻拦你们。”

豆驴子反驳道“可是此一时彼一时啊!要是五毒教的全盛时期,他们肯定会明火执仗地动手;现在探神手、苗疆蛊师都在寻找五毒教传人,他们敢随便站出来吗?”

狐妈道“这就是我一直吃不准对方份的原因。王欢,如果有人继续跟踪你们,你一定要想办法弄清他们是不是五毒教的人,这点非常重要。”

“我明白!”我也想弄清是谁袭击了药王谷。



第二八八章 金蛇被抢

我们和狐妈同时走出酒店之后立刻分兵两路,赶往不同的方向。

我带着一条毒蛇,没敢去坐高铁,万一我没能甩掉对方,在高铁上动了手,我们三个连跳车的机会都没有,不如坐特快来得方便。况且,高铁上的人也太多,动刀动枪很容易伤及无辜。

等我坐进车厢,豆驴子才低声问道“欢子,你就那么肯定下一尊药王像在河北任丘?”

华夏各地民俗不同,药王庙祭祀的药王也不尽相同,河北任丘药王庙祭祀的是战国时名医扁鹊;河北安国祭祀的是皮场王;陕西耀县是孙思邈的家乡,药王山(小五台山)上供奉的神明自然非孙思邈莫属。

我微笑道“想把一片树叶藏起来,最好的办法就是把它扔到一堆树叶里。想把药王像藏到不容易被人觉的地方,最好的办法就是把它放在遍地都是药王像的地方。任丘、安国、药王山不就是这样的地方吗?”≈1t;i>≈1t;/i>

豆驴子点头道“你说的倒是有些道理。可是,据我所知,药王谷与各地药王庙之间并没有什么往来,驻外弟子也没人在其他药王庙常驻。那么重要的东西放过去,谁来看守?”

“用不着看守。”我笑着看向豆驴子,“贼很少会去偷神像,神像放在庙里其实是最安全的办法。再说,有些事情去了才能找到线索,光凭猜……”

我正说话时,听见车厢地面上传来一阵“嗡嗡”的响声。等我低头看时,一个小孩玩的陀螺已经从车厢一头儿往我们这边跳了过来。

那只陀螺乍看上去像是被人抽得太狠,才会在车厢里弹跳着乱转,可是车厢当中连一个小孩都没有,谁会去抽陀螺?

坐在过道儿另外一边的叶寻顺手从桌子上捏起一颗花生,抬手往陀螺的方向弹去。快如暗器的花生米仅仅与陀螺边缘一触就被崩成了两瓣,地上的陀螺也随之弹跳而起,直奔我的面孔上撞来。≈1t;i>≈1t;/i>

在空中飞旋的陀螺还没贴近我眼前,陀螺四周同时探出四道螺旋形的刀锋。空中的陀螺随之一沉,刀锋如电地逼向了我的咽喉。

千钧一之间,我双手抓住车座之间的桌面,猛一用力,生生把桌面给掰了下来,挡向了自己身前。

我只听见陀螺的刀锋在桌面上连划了三响之后,寒光闪动的刀尖顿时将桌面割开了一道口子,贴近着我的鼻尖停了下来。

车厢里的乘客被我吓得目瞪口呆时,我忽然听见头顶传来“嘶啦”一声像是帆布被刀割开的声响。

糟了!

我为了防止那条金蛇乱动吓坏了其他乘客,把装蛇的袋子给放在了行李架上。

从车厢里飞过来的陀螺只不过是为了吸引我们的注意,他们真正的目标是的行李架上的金蛇。≈1t;i>≈1t;/i>

我还没来得及抬头就听见有人尖叫道“蛇,行李架上有蛇?”

所有乘客一下全都站起身来,往行李架上看了过去。我和叶寻同时起身之间,蛇鳞划动着行李箱的声响就在我们头上嚓嚓闪过,直奔着车厢一端飞窜去。

“那边!”我和叶寻一齐跳上了过道之间,豆驴子干脆翻到了车座上,跨过车座靠背往冲向了车厢大门。

早就已经恢复了体力的金蛇,度快如闪电,加上车厢里乘客乱成了一团,我和叶寻还没推开挡在身前的乘客,就看见金蛇啪嗒一声从行李架上掉落了下来,半盘着身子立在了餐桌上。

餐桌对面的乘客当即被从天而降的金蛇吓傻了过去,两只眼睛直勾勾看着晃动的蛇头,嘴里却一声都出不出来。≈1t;i>≈1t;/i>

从我的角度看过去,明显看见蛇身正在渐渐绷紧,那是蛇类蓄势力,准备噬人的前兆,再没人阻拦,那个乘客很快就会葬身蛇吻。

我不自觉地拔出手枪之后,又把枪收了回去——马格南的威力太大,就算我能一枪击碎蛇头,对面乘客也会当场毙命。

无奈之下,我只能和叶寻一起赤手空拳的扑向了金蛇。

此时,从车座上冲过去的豆驴也到了金蛇附近,我们三个刚要出手,车窗外忽然出现一道倒挂金钩似的人影,对方仅仅与车窗一触,套在手指上拳剑就击碎了车窗。对方的半截身子也在漫天乱飞的玻璃当中破窗而入,单手掐住金蛇七寸,飞快的将蛇扯向了窗外。

仅仅一息之间,对方身形就消失在车窗之外,只剩下半条垂在窗外蛇尾,还没被完全拽走。≈1t;i>≈1t;/i>

豆驴纵身扑向车座,伸手抓住还没完全被拽出车厢的蛇尾,双方较力之下猛然将金蛇绷着成了一条直线。

“出去!”我站在车里连开两枪崩碎了车窗玻璃,和叶寻一前一后跳出车外,抓住了车厢边缘。

我刚想纵身跃向车顶时,眼角的余光却看见被抻直了金蛇,像是皮筋一样向车厢了反弹而去。

上面那人松手了!

我忍不住倒喊道“豆驴小心!”

金蛇本就凶猛狂暴,差点被人拽断之后,再扔回原位,肯定要当场疯,豆驴子处理不慎就得命丧当场。

我这边声音没落,就看那条金蛇被豆驴从车窗里甩了出来,豆驴惊叫道“快点抓蛇。”

我和叶寻同时用脚蹬住车身,落向地面,车厢上方人影暴起,以飞燕掠波之势滑翔数米,双手同时抓向草丛中金蛇,十指钳住蛇身在地面上连翻几圈,弹起身来飞快的向道边跑去。≈1t;i>≈1t;/i>

那人冲出几米之后,我和叶寻才同时落地,我刚想举枪射击,那人却用一只手举着金蛇左右摇晃了两下。

他的意思再简单不过不想要蛇,尽管开枪。

火车道两边除了草地,树林就是乱七八糟的石块,我想击毙对手容易,但是他临死之前肯定会把金蛇扔出几米,以那条金蛇的狡猾,绝不会乖乖待在原地等着我们去抓。只要它随便往哪个草丛里一钻,我就算调来千军万马一时半会儿也别想把它找出来。

到了那时,我还找个屁的五毒教,光是这条金蛇就能耗尽我们的人力。

“追!”我暗恨之间把枪收了起来和叶寻拔腿往对方身后追了过去。

我们两个人还没追出多远,一辆开足了马力的哈雷摩托就从大路旁边的树丛当中飞跃而出,那人纵身跳上摩托后座,像是摇旗一样抓着金蛇向我们使劲挥了挥手,才在阵阵烟尘当中绝尘而去。≈1t;i>≈1t;/i>

“他么的!”我被那两个人气得头倒竖,却拿他们毫无办法。

这时,豆驴子也从后面追了上来“王欢,你怎么不一枪撂倒那俩小娘们儿?”

“你特么就知道小娘们儿!”我也看出刚才从我们眼皮底下溜走的是两个女人,两个人的身材全都显得娇小玲珑,其中一个人摩托帽下面还飘着长,不是女人的可能性非常之小。

可我现在关心不是他们是男是女,而是正在为丢了金蛇恼火“我把人撂倒容易,金蛇钻进草里怎么弄?”

“你傻呀!我是干什么的?”豆驴跳着脚骂道“你特么当我是死人那?蛇丢了,我不会往回找哇!”

“你特么也没说,你能找回来!”我本来就在生气,这下火气也更大了几分,差点就跟豆驴子翻了脸。≈1t;i>≈1t;/i>

叶寻趁着脸道“行了,说这些有什么用?胜败乃兵家常事,失手一次就翻脸,再失手一次你们怎么办?动刀子么?都好好的,咱们走!”

我和豆驴子被叶寻训得满脸通红,一言不离开了铁路——车上出了这么大的事儿,就算我们有特许证,车也不能再坐了。只能转道去了长途车站。

好在我和豆驴子都不是小气的人,进了长途车站就把刚才的不愉快岔了过去。

我坐在候车室里低声道“叶寻,豆驴,你们说,那两个小娘们儿是不是把什么都算计好了,要不然,怎么处处都能掐在关键的地方,打中我们的软肋?”

叶寻答非所问的道“我现在不担心那两个,我担心是狐妈!”≈1t;i>≈1t;/i>

“不好!快点联系狐妈。”我猛然反应了过来,我们丢了金蛇,不就等于是暴露了狐妈拿着假蛇吸引对手注意的布置了么?狐妈那边有危险。

豆驴子一个电话给狐妈拨了过去“米糊,我们把东西给丢了,你那边……”

我隔着听筒听见狐妈说道“丢就丢了呗!我的东西还在就行。你们忙你们的,不用管我。”

狐妈说完就挂了电话,豆驴子反倒是松了口气“这下不用担心了,你们别小看了米糊,雪妖狐的名字不是白叫的。别说她带着一条蛇,就是什么都没有也能把人耍得团团乱转。”

豆驴子安慰着我道“你们这是关心则乱,米糊只不过是不愿意争,否则,也不会站在探神榜第六。她真要起疯来,就连探神榜上第一都得哆嗦几下。”

“那就好,那就好……”我其实并没真正的了解过狐妈,就像很多孩子并没有真正的了解过父母一样,他们已经习惯了父母的呵护,父母也会随便告诉他们自己的艰辛。

我正在沉默的之间,一个六七岁大的小女孩蹦蹦跳跳的跑了过来“叔叔,你是王欢吗?”



第二八九章 半毒

我看着眼前那个粉嘟嘟的小女孩,不由得愣了一下。

我们三个为了方便说话,特意找了一个没有人的地方坐着,一般来说,不会有人特意过来找我们。这个小孩怎么会忽然跑来问我是不是王欢?

我下意识地抬头往远处看了看,附近也没有小孩儿的父母在场。

叶寻虽然没动,手却悄悄地按上了刀柄。

我俯下身来笑着问道“小妹妹,我就是王欢。”

小女孩眨巴着两只大眼睛,小心翼翼地看着我道“你真是王欢叔叔?有个姐姐让我把信给你,我怕给错人了。”

“什么样的姐姐啊?”我刚才没现附近有什么可疑人物,干脆没再抬头去看。

“很漂亮的姐姐。”小女孩强调道,“就是很漂亮很漂亮的那种!”≈1t;i>≈1t;/i>

我笑着说道“我就是王欢,你把信给我吧!”

小女孩紧紧地握着一张纸条,满脸戒备地看着我道“不行,你得证明你是王欢。”

我拿出身份证“你认识字吧?姓王的王,欢乐的欢。”

“嗯!”小女孩开心道,“给你吧!对了,那个姐姐说,你会送我礼物哦!”

我这下懵了。我身上哪有什么哄小孩的东西,总不能给她一颗子弹拿着玩吧?

我想了半天,干脆从身上掏出一百块钱来“叔叔没时间给你买礼物了,这钱给你,自己去买礼物好不好?”

小女孩怯生生地缩回了手“这不好吧?妈妈说……”

“放心,我不是坏人,这是你应得的奖励。”我把钱塞在小女孩手里,看着她走远之后才打开了那张纸条。那上面用铅笔写道先抢金蛇,再取地图。三个笨蛋,无功而返。≈1t;i>≈1t;/i>

我顿时火冒三丈。这不仅是在挑衅,而且也直接表明了对方的身份——她就是在药王谷布局,差点坑了我三个人的家伙。

“混账东西,别让我抓到你!”我气得把纸条撕了个粉碎。没等我把碎纸摔在地上,就听见有个稚嫩的声音从远处传了过来“王欢,你给了我一百块钱,你死了,我就买一百块的黄纸烧给你。”

“谁?”我循着声音看过去时,却看见远处柱子背后冒出了一个鬼气森森的人影。

那是刚才给我送信的小孩儿,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换了一身血红色的裙子,从立柱背后探出半个身子,用惨白的手掌举着一张纸币向我轻轻摇晃了两下,那张纸币竟在我眼中渐渐扩大了几圈,纸币边缘缓缓现出了一行蓝字“酆都银行”、“一亿元”。≈1t;i>≈1t;/i>

“混账!”我暴怒之间抬手就是一枪。马格南的子弹把柱子崩开了碗口大的一块之后,我才反应了过来——我不该在公众场合开枪。

整个车站在我的枪响之后顿时乱成了一团,到处都有人在尖叫乱跑,守在车站里的保安、乘警同一时间往我们身边围拢而来。

我本来想要招呼叶寻趁乱快走,却在回头之间心凉了半截。坐在我身边的叶寻不知道什么时候中了毒,面上已经浮起了黑气,要不是他在拼命地运功压制,说不定这会儿已经毒倒地了。

我想要救援叶寻之间,右手心里却传来一阵像是火烧似的剧痛,我条件反射似的一下扔飞了马格南。

等我往自己手上看时,我的五指上同时浮现出的青黑,正飞快地往我手掌上散布开来。仅仅眨眼之间,我的右手就像是被人涂上了一层墨汁,漆黑亮。≈1t;i>≈1t;/i>

我中毒了!

我伸手掐住了自己的手腕,阻止毒气继续向上蔓延。

远处持枪而来的警察也把枪口指向了我们三个“双手抱头,蹲在地上。”

唯一没事儿的豆驴子想了一下才抱着脑袋蹲在地上“他们两个中毒了,快点救人,我们有特殊身份。”

站在远处的警察仔细往我们身上看了一会儿,才踢飞了地上的枪支,快步靠向我和叶寻,给我们戴上了手铐。

当地的警察很快就查清了我们的身份,一刻不停地把我们给转进了军区医院,可是麻烦却也随之而来。我们在公众场合开枪的事情属于严重违反纪律,在没有解释清楚之前,不允许离开医院半步。

我们等于是被变相地关了禁闭。豆驴子被关起来之后就愤愤不平,我却始终在思考着自己究竟怎么着了对方的道儿“豆驴子,你先等会儿再尥蹶子。你看出咱们怎么中的毒吗?”≈1t;i>≈1t;/i>

豆驴子本身就是用毒的高手,有他在我们眼皮底下,我们还能中毒,对方下毒的本事比豆驴子还高?

豆驴咬牙道“那张纸条上用的应该是半毒,半毒是看不出来的。另外一半的毒在那小孩手上。”

豆驴子给解释了之后,我才知道,江湖中玩毒的人都知道什么是半毒。简单点说,就是某种东西本身没有毒,但是碰到了另外一种无毒的物质之后,马上就会变成剧毒。

下半毒通常都是用毒高手之间玩的把戏,为的就是防止被同行一眼看穿。有时候,对手甚至会在连续接触了几样东西之后才会中毒,所以半毒才会让人防不胜防。

江湖中一直有一句话玩毒玩的是手段,半毒玩的是算计。

如果我没把钱塞在小孩手里,我也不会中毒。≈1t;i>≈1t;/i>

我沉声道“那叶寻呢?他没碰过那小孩啊!”

豆驴子想了想道“纸条上的毒,应该是某种挥性的毒物,你展开纸条的时候,就会把毒给吸进鼻子里。叶寻当时在你身边,他也中了纸条上的半毒。但是,叶寻中的另外一半的毒药,应该就在他自己身上……他进站之后喝过酒。”

我大致回想了一下。我们三个人从火车上下来之后,一路马不停蹄地赶到了车站。我和豆驴子在进站之前买了矿泉水,豆驴子还在路边吃了几个茶叶蛋。

有人守在路上在我们食物里下毒的可能性太低。长途车站附近到处都是小贩儿,除非他们一开始就知道我们肯定会在哪个人的摊位上买东西吃喝,否则找不到下毒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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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寻可以一整天不吃东西,但是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喝上一口酒。从理论上说,想要毒倒叶寻,只要弄点跟酒融合就可以化毒的东西就行了。

我惊声道“那毒药碰在一起就能变成剧毒,那叶寻……”

我本来想说那叶寻不是等于寸步难行了?

豆驴子却打断我道“没你想的那么严重。叶寻找我要过解毒药泡进了酒壶,真正跟半毒作的东西是他酒壶里的药物,他把酒倒了,换上新酒就没事儿了。”

我这才放下心来“看来,那伙人跟着我们的时间不短啊!”

叶寻泡解毒药的事情只有我们三个人知道,连狐妈和白博士都不清楚,我们自然不会把秘密说出去。但是叶寻自己却有可能暴露自己的秘密。≈1t;i>≈1t;/i>

叶寻在火车上也喝过酒,如果当时有草药高手坐在我们附近,光凭气味就能分辨出叶寻的酒里有什么草药。也就是说,当时车厢里除了我们三个,还有一个高手。

我仔细回想了一下才想起来,我在过去抓蛇的时候,曾经在车厢里看见过一个吓得把头埋在妈妈怀里的小女孩,那时候我没看清她的面孔,但是从身材上看,她应该就是给我送信的小孩。

大意了!

这不仅是我的大意,也是对手的高明。小孩往往是最不受江湖人留意的人群,尤其是在那种混乱的情况下,谁还会注意一个被吓得不敢抬头的小丫头?

我不得不点头道“高手!”

“唉……”豆驴子叹息道,“人家高明的地方还不仅仅是这点。其实你中了两种毒,其中还有一种可以说不是毒的毒。”≈1t;i>≈1t;/i>

豆驴子看向我道“你就没想想,自己怎么会傻不拉几的跟个二愣子一样往人堆里打枪吗?”

我这才醒悟了过来。豆驴子说的没错啊!放在平时,我肯定不会干出这么蠢的事儿来。那种情况下开枪,先不说能不能伤到人,光是造成的混乱就足够让对方从容离去了,开枪没有任何意义。

我当时是怎么想的?

豆驴子说道“你中的毒里有一种能引人情绪的东西,可以让人瞬间变得暴躁,甚至是失去理智。这种东西不算是毒,但是有的时候比毒药还要命。这不,咱们被人关起来了。”

我不由得一阵气结。还真是豆驴子说的那么回事儿。我们被人关押起来,等于是步步失了先机,等我赶到左丘,说不定那边的药王像早就已经没有影儿了。

失策了!

我想要算计对手,让他们跟着我的思路走,对方却反过来算计了我,直接让我脱离战场。这下,他们可以从容地赶去左丘药王庙取走地图了。

“三个笨蛋,无功而返”……他么的!

我们的人手还是不够啊!否则,对方也不会轻易就打中了我们的软肋。

我正坐在屋里恼火时,却听见外面的士兵并拢军姿的声音“长好!”

有人来了?

门外那人只是简单地说了两个字“开门。”



第二九零章 底气

该来的终于还是来了,不论我想不想面对,他都会来。

我仰头向门口看过去时,一个面容冷峻、棱角分明的中年人从外面走了进来。对方虽然穿着便装,身上却自然流出了军人的铁血悍气,举手投足稳如泰山却又气势隐含,他不止是军人,也是高手。

豆驴子看见对方就下意识地站了起来,有些手足无措地退到了一边儿,把我让到了前面。

叶寻怀抱着长刀稍稍挪动了一步,站在了我的身后。对方进门之后没有立刻开口,而是把所有人的反应都看在眼里之后,才目光如电地向我看了过来。

我与对方平静地对视了足足一分钟之后,那人才微笑道“你叫王欢?你比我想象中的要好。”

我平静地说道“阁下怎么称呼?”

“我叫陈文,是你们的直属长官,你可以叫我老陈,也可以叫我陈长官。”老陈自然地坐了下来,“我把你们聚集到第五研究所的目的,你们已经清楚了吧?”

我点头道“听狐妈说过。”

老陈点头道“米糊……米少校接到的是几天前的任务,现在总体的任务已经变了。”

老陈不等我说话,就继续往后说道“上级原定的计划是慢慢吸收可靠的探神手充实第五研究所。现在已经改变了原计划。我们打算培养自己的探神手,我就是这次培训计划的总教官。我打算利用三年的时间训练出一批装备精良、素质强的探神部队。但是……”

“这三年的时间,我们不能白白丢弃,还需要有人继续探索神话禁区,并且牵制探神手。这就是你这三年之中的任务。”

老陈目光灼灼地看向我时,我不由得皱起了眉头“这个任务,我不可能完成。”

老陈笑道“你自己大概还不知道神鬼双刀在探神手中的名气吧?探神四秀,冷雨随心栽在了你的手里,杀人王烈火名义上输给了你。你在探神手中的名声已经可以直追探神榜前十了。”

我明白老陈所说的烈火名义上输给我的意思。

烈火是魔门暗子的事情已经暴露了出来,探神手为了名声,不可能承认他是魔门中人,只能把他的死或者失踪算到我的头上。

我淡淡地笑道“神鬼双刀得来的怕不是什么好名声吧?”

老陈点头道“探神五派虽然没有挂出绝杀令,但也出了悬赏。你们的处境非常危险。”

我只是微微点了点头,就示意老陈继续说下去,老陈对我的反应似乎更为满意了几分。

老陈沉声道“探神手想要杀你,也得问问我答不答应,我不让你死,探神手没人敢明目张胆地出手。”

老陈虽然没有言明,但是我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探神手与官方之间的第一场博弈已经开始了,我正好就是这场博弈中的马前卒。

用一个不太恰当的比喻探神手对于官方而言就相当于权臣与皇帝,皇帝想要在没找到合适的人员取代权臣之前,还得依靠对方,但是也要有人站出来制衡。

我是暂时牵制探神手的人,却不是取代他的人。官方不需要再出现一个探神手,却需要一支服从命令的探神部队。等到这支部队建成,也就是我们该功成身退的时候了。

我似笑非笑地看向了老陈“你觉得,我能胜过探神手吗?”

老陈说道“探神手青年一辈的交锋,老辈探神手不会亲自下场。探神手拥有的资源,你也一样有,犹有过之,你还怕什么?”

老陈抬手看了看房间四周“难道这么点小小的挫折,就让你丢了底气?如果是那样,只能说明米糊看错了人。”

我缓缓抬头道“狐妈不会看错人!”

“哈哈哈……”老陈笑道,“我算是知道米少校为什么要认你当干儿子了!”

老陈笑容一敛道“你很聪明,但是,你不善于利用手中的资源。强大的资源就是你们以区区几个人对抗探神手的底气。”

“就拿你们现在的处境来说。其实,你们是败在了资源上。”老陈敲着桌子道,“探神手也有自己的情报来源,甚至外围人员。你从买到车票开始就已经被人盯上了。”

“你在候车室里等了四十分钟,对方却已经着手布置了四十分钟。这么长的时间,足够影响一场战役的胜负了,更何况是一场江湖争斗?”

我的脸顿时涨得通红。我还自以为聪明地想要给人下套,没想到,还没出就先输在了细节上。

我只不过是用身份证买了一张车票,却差点把自己送进了鬼门关。对方完全可以提前布局,把我坐的位置、要去的地方、在什么地方逼我们下车、在什么地方再次埋伏全都算得清清楚楚,难怪会步步为营。

老陈笑道“其实,米少校从你们买票的时候就知道你们肯定会吃亏。她故意没有提醒你们,就是为了把这个机会留给我。”

狐妈啊!

你这手玩得是真狠啊!一下就玩没了我们的一条金蛇。

我心中虽然在苦笑,却没有怨恨狐妈的意思。老狼训练狼崽子的时候,可没什么搂着、抱着、牵着、护着的说法。像个老妈子一样护着崽子,永远训不出狼王。

老陈像长辈一样说道“不用气馁。输了,赢回来就是了,没什么大不了的。米……米少校说了,你们自己有本事把蛇弄丢,肯定也有本事弄回来。放手去做,不用顾忌什么。”

我点头道“我明白。”

“你不明白。”老陈紧紧地直视着我的双目道,“你听说过六扇门吗?古代的六扇门半在官场、半在江湖,背靠官场行江湖之事,是官场中的江湖人,也是江湖中的官员。没人危害家国、触动律法时,他们在江湖说江湖;反之,他们在江湖说法度。这就是六扇门最有特色的地方。”

老陈郑重地说道“你们现在就是探神手中的六扇门,你明白吗?”

我沉思了片刻才点头道“这次我明白了。”

“很好!”老陈起身道,“记住,国安就是你们的底气,无论遇上谁都不用怕,也不用慌。只要你们身正心正,任他江湖风沉浪恶,也别想伤你半分。”

老陈声音一顿道“你们需要资料可以联系白博士;需要情报可以联系6心遥;需要人力物力甚至武力支援,直接联系我。”

我站起身来接过老陈的通讯方式“谢谢!”

“不用谢我,这是你们应该得到的资源。”老陈微微顿了一下才说道“你们应该谢谢的人是米少校,本来,国安只打算吸收她一个人而已。”

狐妈!

狐妈是上辈子欠了我们老王家,还是我们老王家这辈子注定要欠狐妈的人情债啊?

我们从医院走出来之后,豆驴子才开口道“欢子,咱们还去左丘吗?咱们耽误了两天,就算过去,也什么都捞不着了。要不咱们去跟米糊会合吧?”

“还去左丘!”我沉声道,“药王像应该不那么容易找,咱们先去了再说。”

左丘药王庙占地极广,是当地名副其实的旅游景点,香客游人终年不断,可是等我们赶过去时,药王庙门前却是冷冷清清,不仅看不见游人,就连附近的商贩都没有多少,药王庙门口还被消防队给拉上了警戒线。

我找到附近一个看热闹的人打听道“这药王庙是怎么回事儿?”

那人神秘兮兮道“药王庙这两天闹蛇灾了,也不知道怎么了,到处都是蛇。那蛇大白天都不避人,明目张胆地往庙里爬。你没看消防队的人都拿着捕蛇的叉子吗?”

那人比划着说道“你看那边,那是野生动物保护站的人,他们搬的那些箱子里面全都是蛇,也不知道哪儿来这么多蛇。”

那人说着话反问道“你们是来旅游的吧?蛇没弄干净之前,药王庙肯定是进不去了。你们还是换个地方旅游吧!”

“谢谢了!”我转身把豆驴子给拽到了一边儿,“这是怎么回事儿?”

豆驴子压低了声音道“那条金蛇肯定是在庙里。金蛇是蛇中王侯,只要是到了有蛇的地方,就能引动群蛇朝圣。前几天,我一直用药物压着它,要不然早就有蛇进酒店了。”

我皱眉道“你能用药压住金蛇,那个小女孩就不能?”

“这个不好说。”豆驴子摇头道,“玩毒的人对毒物的态度不一样,有些人是玩毒,有些人是尊毒。不管是金蛇还是其他什么毒王,到了尊毒的人手里都会被供起来,当成神明一样供着,他们肯定不会压制毒物。”

“不对!那小丫头不是尊毒的人。”我摇头道,“他们要是敬畏毒物,在火车上就不会掐着蛇来回跑了。尤其是跟你一块儿抻蛇尾巴,哪有半点儿尊敬的意思?还有其他的解释?”

豆驴子的眼睛忽然一亮“有!说不定是双王会啊!要真是那样,第二尊药王像肯定就在这座庙里没跑儿。”



第二九一章 双王会

豆驴子解释道“我跟你说,毒物也有领地意识,越是高级的毒物就越是如此。达到毒王层次的毒物,除非它允许,否则在一定的范围之内别想看到任何同类。”

豆驴子的话很好理解。这就好比眼镜王蛇的领地之内很少会出现别的蛇类一样,出现的同类要么成了王蛇的食物,要么就是被吓得逃之夭夭。

某种意义上,眼镜王蛇就是自己领地上的“毒王”。

豆驴子继续说道“毒王并不是一辈子只待在一个地方,有时候也迁移领地,要是它跑到了别的毒王的地盘上就叫双王会,不分出一个你死我活决不罢休。”

豆驴子指了指药王庙道“我说的毒王全是灵虫,毒虫当中真正的王者,因为它们能召集同类。就像是那条金蛇,就能号令群蛇,所到之处群蛇相随,如拥王侯。”≈1t;i>≈1t;/i>

我诧异道“你的意思是,大哥掐架还得叫小弟先上?”

“不光是叫小弟,小弟还得先往上冲哩!”豆驴子说道,“两只毒王碰面的时候,毒物相随、互相吞噬,那场面,我就看见过一次,两群蛇在山上山下掐得昏天黑地,最后有一方全都死光了才算是完事儿。”

豆驴子瞄着庙里道“要我说,那些人抢蛇也不是没有道理。第二尊药王像里要是也有毒王,只要把金蛇往附近一扔,两边就能掐起来,到时候再找药王像就容易多了。”

我沉吟了片刻才说道“假如药王庙里还有一尊毒物的话,你说能是什么?”

豆驴子肯定道“癞蛤蟆,肯定是癞蛤蟆。河北这片找不到像样的毒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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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间所说的五毒,是蛇、蟾蜍、蜈蚣、蝎子和守宫(壁虎),却没有蜘蛛。国内蜘蛛个头比较小,毒性也不大,即使南方的蜘蛛也没有多少毒性。让人闻之色变的狼蛛黑寡妇的产地在非洲和南美。

穴居狼蛛在新疆虽有分布,毒性也能致人死命,却没被排进五毒,除了地域偏远之外,还有另外一个重要的原因,那就是华夏文化中大多数事物都是以“德”排序。

比如“颜柳欧赵”楷书四大家里,赵孟頫的行楷堪称一绝,但是身为宋朝官员,赵孟頫偏偏在宋朝灭国之后跑到元朝的宫廷里做了官,所以他只能排在第四。

“米黄苏蔡”就更不用说了。蔡,本该是蔡京,就是因为他名声不好,直接被后人从北宋四大家里踢出去,换成了蔡襄。≈1t;i>≈1t;/i>

古人排序书法如此,排序其他的东西也是如此。五毒虽然狰狞可怕,但是五毒却都能入药。“五毒”的说法最初是作为良药出现于典籍当中,后期才被逐渐引申。蛇能排在五毒之,并不是因为蛇性最毒,而是蛇在中药当中运用最广。

蜘蛛虽然也能入药,但是使用并不广泛,也容易被其他药物代替,所以没被列入五毒。

豆驴子说药王庙里只能是癞蛤蟆,是因为河北不是盛产毒物的省份,就连毒蛇的品种都无法和云南、四川相比,更别说其他什么毒物了。庙里的毒王能召唤来的东西大概也只有蟾蜍了。

我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豆驴,联系老陈,让他想办法让消防队的人停上一天,咱们进庙看看他们到底想搞什么名堂。”≈1t;i>≈1t;/i>

我等消防队撤离,我们就躲进了空无一人的药王庙,在屋顶上守到夜幕降临,药王庙门外果然传来一阵阵沙沙声响,没过多久,一条条的蛇影就游进庙门,向药王庙中间的空地上聚集而去。

近半个小时的工夫,数以百计的蛇类就像排兵布阵一样以一尊香炉为界,占据了药王庙空地的半壁江山。

我低声向豆驴子问道“你看出来什么没有?”

豆驴子小声道“看样儿,金蛇要输啊!你仔细看,打头的毒蛇只有那么几条,后面的长虫个头虽大却全是菜蛇,弄不过蟾蜍。”

我不认识蛇的品种,也看不出来有毒没毒,但是我看得出来,那些毒蛇不敢越过香炉。如果庙里真有毒王,肯定就藏在香炉附近。≈1t;i>≈1t;/i>

我趴在房檐上给对面的叶寻打了个手势,后者轻轻掰掉了一块瓦片,往打头的毒蛇身上弹了过去。细小的石子不偏不斜地打中了蛇尾之后,那条毒蛇猛地窜了起来,蓦然越过香炉一米多远。

等它反应到自己误入了毒王领地之后,再想往回逃却已经晚了。那条惊慌失措的毒蛇度不可谓不快,可是它仅仅调转了一个方向,就肚皮一翻,一动不动地躺在了地上。

守在界线之后的毒蛇不由得出阵阵悲鸣,齐齐往后挪动了一点。

等我再往下看时,从香炉往前差不多两三米的地方,忽然飘出一层雾状的白烟,地上的青砖像是被什么东西给从下往上顶起了一点,但是很快又落回了原位。

我小声道“那地底下有东西。”≈1t;i>≈1t;/i>

“应该是蛤蟆!那东西善于打洞,在洞里趴上一年半载都没事儿。”豆驴子说道,“那蛤蟆没叫同伙儿,看样儿这附近的蛤蟆都被它吃光了。”

豆驴子说话之间,地上的青砖再次隆起几寸,这一回,我清清楚楚地看见青砖下面露出来一片像是暗红色的蛙皮。

藏在石板下面的蛤蟆像是受不了毒蛇的挑衅,想要破土而出大杀四方,却又像是不屑跟一般的小蛇动手,觉得会失了毒王的身份,才不停地顶着石板起起落落,等着蛇王的出现。

我盯着那块石板看了半天,忽然拔出枪来瞄准了两块青砖中间的缝隙扣动了扳机。我虽然是蹲在房檐上,但是距离石板也只不过一二十米的距离,正好在马格南的有效射程之内。≈1t;i>≈1t;/i>

在夜幕中划出一道红光的子弹在两块青砖中间轰然爆开,两块砖头连带着一张被染得花花绿绿的胶皮一块儿从地上掀了起来。

“假的?”豆驴子忍不住惊呼了一声,从房檐上站了起来。

“趴下!”我拉着豆驴子,把他拽倒在房顶的瞬间,两支弩箭也从我们头顶上簌然飞过。

我们两个还没来得及抬头,距离我不远的一块瓦片就顺着房檐的坡度向我滑落了下来。我本能地躲开落瓦时,却看见一段青鳞满布的蛇身从瓦片下面飞快地游了过去。

“房瓦下面有蛇。”我刚刚招呼了豆驴子一声,就看房顶上的琉璃瓦一块接着一块的掉落了下来,数十条毒蛇像是从飞落的瓦片之下钻上房顶,丝丝吐动着蛇信子往我们身边飞快地游来。≈1t;i>≈1t;/i>

豆驴子忽然抓起我的胳膊,把我从屋顶上给掀了下去“你先走,我会会他!”

我被豆驴子掀飞之后,在空中连续转了两圈,不等自己落地就先撒出一把雄黄,聚集在地面的蛇群在雄黄粉飘落的瞬间惊慌退去,给我让出了一块空地。

我双脚落地之间,还在房上的豆驴子已经扬声喊道“在下药王谷弟子吕以非,附近是哪位玩毒的朋友,出来见见如何?”

“药王谷?”豆驴子脚下的大殿里蓦然传来一声冷笑,“一群冤魂野鬼罢了。他们活着的时候都不能把我如何,死了还能逞凶?你想见我也行,自己踩碎房瓦下来吧!”

那人话音刚落,屋顶上就传来一声瓦片碎裂的动静。房上的豆驴跟着碎瓦一前一后地落进大殿之后,立刻开口喊道“王欢,这里有毒阵,你别进来!”≈1t;i>≈1t;/i>

豆驴只不过喊了一声,屋里就没了动静,我的心也猛然提了起来。

就在这时,叶寻藏身的房顶上也传来一阵阵刀风破空的声响。

叶寻也在那边跟人动手了?

我刚一转头往叶寻的方向看了过去,就听见叶寻在屋顶喊道“站住!”

“叶寻,别追!”我想要阻止叶寻却已经来不及了,眼看着叶寻的身形在房顶纵身而起,落向了对面的药王正殿。可是叶寻一只脚刚刚踩上屋顶,他脚下的琉璃瓦就在一瞬间纷飞而起,瓦砾弹射着崩向四周,叶寻毫无意外地掉进了大殿当中。

“叶寻!”我刚想过去增援,原本退到了远处的蛇阵却在瞬间向我围拢而来。我的脚步本能地一顿之下,原先还大敞四开的主殿门窗却在刹那之间同时闭合,生生隔断了我的视线。

大殿之中随之刀声暴起,叶寻同时喊道“王欢,别过来,这里有埋伏!”

“叶寻,叶寻……”我连喊了两声,回应我的却只有裂风狂笑的刀声而已。

我赶紧拉过身上的背包,从那里面抓出了一把雄黄粉。可我还没来得及将雄黄撒向蛇群,就听见有个带着稚气的声音在我附近说道“别费劲了,我的蛇不怕雄黄,它们平时都用雄黄水洗澡。如果你非要试试的话,我也不介意你给我的宝贝们洗个澡。”

我循着声音看过去时,那个在车站里给我纸条的小女孩已经从药王殿的阴影当中走了出来。

我看了对方一眼,就把手中的雄黄给撒了出去,地上的毒蛇不但没有倒退半步,反倒是迎着漫天飘落的雄黄粉向我游了过来。

那个小孩忍不住摇头道“我说实话就怎么没有人信呢?”



第二九二章 交易

对方明明是个六七岁大的小女孩,说起话来却老气横秋,尤其是背手摇头的动作,看上去就像在学大人故作深沉,换个场合让人一看就忍不住想笑。

可我现在不仅半点想笑的意思都没有,还全身戒备地伸手按向了刀柄“朋友怎么称呼?”

“我叫蓝宝儿!”蓝宝儿一本正经地说道,“不过,我不想和你做朋友,你也不要用‘朋友’来称呼我。”

我沉声道“你来自广西还是云南?”

我在《万象经》里曾经看到过关于蓝氏家族的记载。蓝氏后人在福建、广东分部最广。但是,传说中广西瑶族蓝氏与苗族同源,也曾出现过赫赫有名的蛊毒大家,云南蓝氏则善于使用死毒。

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这两家。

蓝宝儿笑道“你想探我的底?我偏不告诉你。”

蓝宝儿笑眯眯道“现在不是我们互探根底的时候,而是应该谈交易的时候。不是吗?”

蓝宝儿用手比出了一个地图的形状道“那张五毒教的地图对你来说没有什么用,但是,你的朋友对你非常重要。拿出一张残图换你两个朋友的命,很划算的哦!”

我沉声道“你是五毒教的人?”

蓝宝儿用手扶着额头道“你这个人听不懂话吗?我是在跟你谈交易,你怎么一直想要问我是谁?”

蓝宝儿不会谈判,也抓不住对手的软肋,用不上多久她就会落入下风。她不是主事人。

我伸手在自己上衣口袋上拍了一下“地图就在这儿。但是,我怎么确定我朋友的安全?没有看见他们之前,我宁可毁了地图,也不会给你。”

蓝宝儿顿时傻了眼,眨巴着两只眼睛看了我好半天,才从兜里翻出一只耳机飞快地塞进了耳朵里。

戴上耳机的蓝宝儿立刻露出了一副“凶狠”的表情“王欢,如果你不想要你两位朋友的命了,大可以跟我拖延下去。我倒要看看他们两个能在五毒大阵里坚持多久。”

“哈哈哈哈……”我忍不住笑道,“你们没人了吗?竟然派一个连话都说不明白的小孩儿来跟我装神弄鬼。我不跟小孩儿过家家,你自己出来见我。”

我的话是说给蓝宝儿,同时也是说给她背后之人。

蓝宝儿愤然握着小拳头“人家不小了,人家已经十九了!”

我有些好笑地看向了蓝宝儿“十九就长你这样?叫你家大人出来说话。”

我表面上是在逗弄小孩儿,心里却在暗暗震惊——我一点儿不怀疑蓝宝儿的真实年龄,如果说真有怀疑,我也只能怀疑她的岁数比十九更大一些。

这个世上有神童,却没有无师自通的绝顶高手。决定一个人成就的,不仅是资质,还有时间。除非玄幻小说里那种上古大能夺舍重生的事情真能生,否则,一个小孩儿不可能把毒虫玩到炉火纯青的程度。

至于说,蓝宝儿表现出来的幼稚和天真,肯定也是真的。世上有很多东西可以抑制人身体的生长,包括一些邪道功法在内。但是,能够御蛊、御兽的人,必然心思相对单纯,只有这样的人,才更容易跟人类以外的生灵接触。

蓝宝儿差不多就是这种情况。

蓝宝儿被我气得直跺脚“王欢,我在正经地跟你说话……”

蓝宝儿的话说了一半,声音忽然一沉“王欢,你给我听清楚,我跟你说的每一句话,都代表着我们的意志。我给你三分钟时间考虑。”

我沉声道“我还是那句话,我要确定我朋友的安全。”

蓝宝儿冷声道“你现在没有资格跟我谈条件,只要回答行与不行就可以了。三分钟之内,我也不想听见任何废话。”

蓝宝儿话一说完就抱着肩膀靠在大殿的柱子上不说话了。我与对方对视之间,蓝宝儿好像受不了我如刀而至的目光,下示意地转开视线,看向地上的一条毒蛇。

我稍稍偏移了一下目光之间,蓝宝儿忽然开口道“王欢,一分钟已经过去了。”

我的声音也跟着一沉“不是没到三分钟吗?”

蓝宝儿冷然一笑,从身上拿出一只铜铃,轻轻摇动了几下。两座大殿里的打斗声顿时激烈了几分,尤其是叶寻的刀声已经带起了尖锐的哨响,可见叶寻那边已经陷入了危机。

我沉声道“你不讲信用!”

蓝宝儿好整以暇地说道“这才是我要跟你做的第二个交易。”

蓝宝儿慢悠悠地说道“五毒残图只能换你朋友的命。想要让他们毫无伤的出来,你必须立誓退出寻找五毒教的任务,否则,我不敢保证你的朋友从毒阵中出来不会少点什么。”

我微微眯起双眼道“你是什么意思?”

蓝宝儿机械地重复着对方的话道“我的意思再简单不过,五毒教的任务,不需要你来参合。”

我微微一皱眉头,蓝宝儿却把一只白嫩嫩的小手平伸出来,举在了半空,我眼看着一只淡蓝色的蝎子从她袖口里爬到了她手心。

蓝宝儿托着那只犹如宝石雕琢而成的蝎子道“我叫它精灵,毒门的人却更喜欢叫他蓝焰。这种蝎子身上的毒并不致命,却能让人肢体坏死,直到从关节上掉落下来为止。某种意义上,蓝焰比毒王还要可怕,因为它能让人生不如死。”

蓝宝儿说着话,把蓝焰抛向了空中。化作一道暗蓝色光影的毒蝎在空中稍稍转了一圈,却像鸟儿似的滑动半尺,快如闪电地钻回了蓝宝儿的袖口。

蓝宝儿歪着头看向我道“你的枪再快,能挡住蓝焰吗?”

我沉默了片刻之后摇了摇头——那只蝎子的度太快,如果我用刀也许能在近距离上把它斩成两段,如果用枪,九成以上会被对方逃掉。

蓝宝儿笑眯眯道“那两座大殿里各藏着十只蓝焰,再过一分钟,装着蓝焰的机关秘匣就会开启。蓝焰的脾气也不算太好,尤其对人更不友好,看见你的朋友肯定会群起攻之。你希望叶寻和吕以非后半辈子都坐在轮椅上等人喂饭吗?”

我的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

蓝宝儿却笑眯眯地说道“你还有一分钟的时间考虑。一分钟之后,我可不敢保证会不会有很严重的事情生。”

蓝宝儿说完就靠回了柱子上,我也目光灼灼地盯住了对方的双眼。蓝宝儿像是被看得浑身别扭,小脑袋一会儿向左一会儿向右的,不知道该往哪儿转了。

我不得不说,蓝宝儿背后的人更善于把握人心,短短几句话之间就能将人的心理防线层层突破,不断给人增加压力,一旦对手慌了手脚,就是跟着他的节奏任他予取予求的开始。

那个人的要求绝对没有那么简单。

时间一秒一秒地流逝之中,两座大殿当中的打斗声开始变得越来越慢,但是始终没有人能从里面破门而出,这只能说明,里面的人渐渐体力不支,开始落入下风了。

我也忍不住开始悄悄将目光扫向两座大殿。

我的目光落向主殿大门上时,一条只有筷子粗细的红色小蛇也从门缝里钻了出来,像是死了一样把身子搭在了门框上。

与此同时,蓝宝儿再一次抬头起来“王欢,时间就要到了,你考虑得怎么样?”

“我……”我犹犹豫豫地说出了一个字之后,目光忽然一冷,手中蔑天脱鞘而出,刀尖蓦然指向地面之间刀锋翻转,刀刃向外地横扫而起,暴烈刀气顺着刀锋扬起的方向怒啸而出,紧贴地上飞射两米,连续斩断了几条毒蛇之后,直奔着蛇群中心的一条翠绿色的小蛇飞射而起。

“青儿快躲!”蓝宝儿急得差点哭出了声来。

刚才我跟蓝宝儿对视的时候,她的目光就落在那条蛇身上,我仅仅扫了那条小蛇一眼就现了它的与众不同。

那条小蛇体型虽然不大,却是唯一一条懒洋洋地躺在蛇群中的异类。就好像全军待命而大将气定神闲,因为它不需要待命而动,只需要布命令就足够了。况且,它也不认为我这个对手能对它造成什么威胁。

灵蛇毕竟只是虫豸,不懂如何掩饰,它暴露自己的身份,就等于迎来了自己的死期。

等我刀风暴起,那条青蛇再想躲闪就来不及了。对方仅仅挪动了一下身子,擦地而去的刀气就在青蛇七寸之处将蛇身斩成了两段。血淋淋的蛇头被刀气崩上半空却犹自血口怒张,不分敌我地往身边的同伴咬了过去,形同倒钩似的獠牙狠狠咬住了一条黑蛇,再也不肯松口。

青蛇一死,蛇群立刻乱成了一团,大半无毒的蛇类瞬时间逃得一干二净,只有少数毒蛇还在地上左右徘徊,蛇阵已然告破。

“青儿——”蓝宝儿小脸儿吓得阵阵白之间,我一摆长刀,绕过四下乱窜的毒蛇,往蓝宝儿的方向猛冲而去。

我仅仅冲出了两步之后,刚刚陷入了混乱的蛇群却在我脚步落地的一刻同时调转蛇头,直奔我身边围拢而来。



第二九三章 脱手

直到蛇群向我逼近,蓝宝儿才眼泪汪汪地喊道“你杀了青儿!给我咬他……”

本来就已经围拢过来的蛇群像是听懂了蓝宝儿的命令,瞬时间狂,不顾生死地往我脚边冲来,眨眼工夫就挡住了我所有的去路。

我明知道眼前毒蛇满布,却眼睁睁地往蛇身踩了下去。被一脚踩在身上的毒蛇在剧痛之下疯狂扭转身躯往我腿上狂噬而来,锐利的毒牙瞬间穿透了裤腿陷进我的小腿。

与此同时,十多条毒蛇或高或低地探身而起,接二连三地咬上了我的双腿,毒牙深入我的裤管之后就再也不肯松口,整条蛇完全挂在了我的腿上,随着我的身形一路前冲。

蓝宝儿看我挂着满身毒蛇疯狂冲来,顿时被吓得脸色白“你怎么……”

“杀——”我怒吼之间刀锋暴起,蔑天刀光形同半月向蓝宝儿头顶劈斩而下,仅仅一刀就将蓝宝儿撕成了两半。

左右纷飞的两半尸体被刀气冲上半空之后怦然落地,顺着地面滑出半米多远才算停了下来,可我眼角余光却没见到鲜血溅地的情景。

等我再回头看时,落在地上的尸体已经变成了两片被刀撕开的外衣,蓝宝儿自己已经跑到了几米之外“你不怕蛇咬?”

“巫术!”我敢肯定蓝宝儿这种类似于“金蝉脱壳”的招式已经出了武学的范围。蓝宝儿与苗疆蛊门肯定有所关系。

等我再想转身追击之间,蓝宝儿忽然打了一个口哨,刚才咬在我身上的毒蛇瞬间松口,缠着我的双腿往我腰间盘绕了过来。

我不怕毒蛇,并不是因为我百毒不侵,而是我来之前特意让人给我弄了牛皮裤子。

在东北,无论是下河摸鱼还是进水沙金,都得长时间站在齐腰深的河水当中。要是一天半天,最多就是寒气入体,火炕上睡一觉也就没事儿了,但是时间一长准得落下病根儿。所以下河的人都会穿上齐腰高的牛皮裤子,为的就是御寒。

一般毒蛇根本咬不穿牛皮,那些挂在我腿上的毒蛇只不过是咬穿了我的外裤,毒牙从没穿透里面的牛皮。也就是在河北我才敢这样冒险,如果蛇群中掺杂了一两条眼镜王蛇,我绝不敢这么冲阵。

我虽然是冲过了蛇阵,但是死里逃生的蓝宝儿也一眼看穿了我的把戏,她咬我腰部往上的部位,就是为了逼着我停止追击。

我明知如此,却也不敢不停,等到蛇群全都窜上来,我想停也没有机会了。

我飞快地抓住身上的毒蛇抛向远处之间,蓝宝儿也跑到了大殿跟前“王欢,你杀我的青儿,我就……我就杀你的朋友……让你心疼!”

蓝宝儿话音没落,大殿大门却被两道刀光从里向外劈了个粉碎。叶寻紧跟着漫天木屑破门而出,一掌往蓝宝儿背心上拍了过去。

“啊——”蓝宝儿惊叫之间,双手抱着脑袋在地上连滚了两圈,才算脱离了叶寻掌风控制的范围。没等叶寻挥刀再进,蓝宝儿就一骨碌爬了起来“你别过来!精灵,蜇他!”

蓝宝儿惊叫之下,两只蓝焰毒蝎从对方袖中飞舞而出,她自己却连退两步冲向了门口。

豆驴子却在这时倒背着双手好整以暇地从门口走了出来“你想往哪儿跑?”

“啊——”蓝宝儿顿时吓傻了,“你……你们……”

豆驴子阴沉着面孔步步紧逼着说道“你真当我们药王谷是吃干饭的吗?药王谷的人玩起毒来,不比你们差。”

蓝宝儿吓得哭了起来“你们别过来,我……我还有毒药……”

我和叶寻同时亮出长刀,从两面向蓝宝儿合围了过去“蓝宝儿,别装可怜了,你那点把戏骗不了人。”

“谁在骗人啊?你们要怎么样……”蓝宝儿“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我虽然放缓了脚步,身上的杀意却丝毫未减“别演了,你演得一点都不像。一个小孩儿,会在说出烧一百块钱黄纸祭我的话吗?那才是你的本性。杀——”

我和叶寻双刀暴起,一前一后砍向蓝宝儿。如果让我们两个一刀砍实,蓝宝儿立刻就会被分尸三段。逃无可逃的蓝宝儿非但不知道怎么抵抗,反倒吓得捂着眼睛蹲在了地上。

两把狂刀毫无停歇地向蓝宝儿砍了下去。狰狞怒吼的刀光还没贴近蓝宝儿两尺,我就听见空中传来一声拉着长音的刺耳历啸。

“炮弹?”我的第一反应就是有人向我们开炮。

我虽然没上过战场,但是电影却看了不少,我绝对没有听错,那就是炮弹破空的声音。

等我抬头看时,空中落下的黑点已经在我视线当中变得越来越大,炮弹的着落点刚好就在我们几个中间!

“快,趴下!”我已经顾不上再去追杀蓝宝儿,中途收回长刀,飞快地向远处暴退而去,找到一个没有毒蛇的空地,双手抱头扑向了地面。

等我身形刚刚着地,就听见远处传来了一串“咣当”、“叮叮叮”的声响。

炮弹没炸?

我从地上缓缓抬头之间,却看见一颗顺着地面的坡度滚向了远处,刚才还被我们围杀的蓝宝儿却已经不知去向。

“妈的,上当了!”我几步走到炮弹边上,一脚把炮弹给踢到了一边儿。那颗炮弹刚刚被拆掉了,只能落地,没法伤人。

我转头看向炮弹飞来的方向道“走吧!咱们过去看看那几位朋友给我们留了什么话儿没有。”

豆驴子跟我说药王庙里有“双王会”的时候,我就本能地觉得对方是用药王庙给我们设了一个陷阱。我想将计就计把对方引出来,没想到我不仅只引出了一个蓝宝儿,还让她从我眼皮子底下溜了。

对方想的比我更全面,甚至想到了蓝宝儿一旦失手,怎么能在不现身的情况下让她脱身,否则我们头顶上也不会冒出那颗炮弹来了。

按照对方一贯的作风,肯定会给我留下话来。

我沿着炮弹飞来的方向走出了几百米之后,终于在一处隐秘的地方找到了一门二战时的老式迫击炮。我抽出迫击炮下面的纸条,轻轻念道“两次交锋,许你小胜一局。左丘城外,十里桥下,药王像前,再决高下。”

我扔掉纸条道“我们走!”

我们几个刚刚走出几步,身后那门迫击炮的支架忽然间毫无征兆地散落在地,杯口粗细的炮管落地之间,连弹了两下,一颗炮弹也顺着炮管的方向滑出了炮膛。

我眼看炮弹像陀螺一样直奔脚边而来时,本能地挪动了一下脚步,可是那颗滑动过来的炮弹却在距离我脚前一寸的地方“啪”的一声裂成了两半儿,一只足够核桃大小的蜘蛛从空空荡荡的炮弹当中弹跳而起,直奔我的左腿飞射而来。

我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了炮弹上,等我看见那只蜘蛛,再想躲闪已经晚了一步,眼睁睁地看着它咬住了我膝盖。

我身上的牛皮裤子连毒蛇都没法咬穿,更何况是一只蜘蛛。我不以为然地随手一下往蜘蛛身上拍了过去。我的巴掌还没落实,就听见豆驴子喊道“别动!”

我猛然停住手掌之间,却觉得手上像是沾上了什么东西。我下意识地抬手看时,一根亮晶晶的蛛丝已经被我给挑上了半空,刚才还趴在我腿上的蜘蛛这时已经顺着丝线飞快地往我手上爬来。

站在我旁边的叶寻暴起一刀,凌空刺向蜘蛛身躯之间,豆再次喊道“别碰它!”

叶寻虽然在几寸之间收住了长刀,刀尖上带起的劲风仍旧把悬在空中的蜘蛛给吹扬而起。这时,旁边的豆驴子已经伸手抓向了地上的炮弹。

“别动!”这一次喊“别动”的人是我。豆驴子快要接触到炮弹的手掌硬生生地停了下来。我自己却抽出匕,把匕往空中一抛,让刀在天上转动半圈,刀尖向里的落在我的手里。

我手掐着刀刃,用刀柄往悬在空中的蛛丝划了过去。

粘性十足的蛛丝虽然被我一刀斩断,但也黏住了匕的刀柄。悬在空中的蜘蛛原路不变地往匕上爬过来时,被我连带着匕一块儿扔在了地上。

刚才还在来回跳跃的蜘蛛刚一触地,就像是一只被摔在了地上的水球,“啪”的一声拍得四分五裂。暗绿色的毒汁顷刻之间浸染地面两尺方圆,刺鼻的浓烟随之飞扬而起,可见蜘蛛体内爆出的毒性何等猛烈。

我转头看向豆驴子道“你不让我们碰蜘蛛就是为了这个?”

豆驴子的脸色阴沉道“真悬哪!这是琉璃蛛,咬人的时候不带毒,等你去拍它的时候就会爆出剧毒。而且,这东西就像玻璃一样不经拍,只要轻轻一下就能炸出满地彩,你要是一巴掌拍在它身上,想躲都躲不开。”

豆驴子擦着头上的冷汗道“我刚才没有时间跟你们解释这些,你们还一个个非要把蜘蛛弄死,差点没把我的魂儿吓出来。”

我笑道“差点被吓掉了魂儿的是我,他们的目标是弄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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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九四章 我不去

墨家的衰弱固然与汉武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有关,而更多的原因在于墨家本。先不说墨家是否还保持着生机和活力,仅仅是他们将自己转换成一支神秘组织这一点,就很难再被统治者甚至世人接受,墨家的衰弱也就成了必然。

我说了半天,叶寻好像一个字儿都没听进去“你还忘了一个机关大师。”

我惊讶道“谁啊”

我实在是想不出来还有哪个我不知道的机关大师。叶寻一本正经地说了三字“诸葛亮。”

“我艹”我差点没让叶寻吓死,“诸葛武侯啊那是机关大师不假,可你还敢去鼓捣他的墓咋地你别扯犊子了,这事儿不能干,太不靠谱了”

叶寻面无表地说道“我是认真的。”

“你可千万别认真。”我差点把脑袋给晃下来,“诸葛亮是最后一个机关大师不假,可是诸葛亮是什么人那是成了神的人你去鼓捣他,那是找死。我可不去,你也趁早绝了这个念头。”

叶寻眯着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你怎么才肯跟我一起去”

我得想个办法掐断叶寻的念头。可我怎么才能断了他的念想儿我站起来转了两圈,忽然眼睛一亮,指着窗户外面的一个女生说道“叶寻,你看见外面那个妹子没有你去把她裙子掀了,我就陪你去。”

我知道叶寻肯定干不出这事儿来,他不动手,我就耍赖不去。

谁知道,叶寻往外面瞄了一眼之后转就往出走“你等着。”

他玩真的不可能吧

我顿时懵了。没一会儿的工夫,我就看见叶寻拿着一盒烟走了出去。

叶寻不抽烟,他拿我的烟干嘛

糟了,上当了叶寻会道术,我怎么把这茬儿给忘了

我眼看着叶寻抽出一根烟叼在嘴里,像没事儿人一样往那女孩边上走了过去,两只手装成点烟的样子凑到嘴边,仅仅一秒之后,叶寻手心里就透出了一丝火光。

他在烧灵符这个畜生,这招他也想得出来

我刚想提醒那个女生注意,叶寻拢着火的那只手就垂了下来,还没烧光的灵符在他手心中燃起一串火点儿的当口,叶寻忽然惊叫一声,像是被火烧了手指一样把手往地上甩了过去。

叶寻的手掌稍稍在空中一顿之后,院落当中狂风乍起,从下往上卷动的风旋一下把那女孩的裙子掀了起来。对方红着脸去按裙子时,叶寻却面无表地从她边走了过去。

叶寻这王八蛋,什么招都能想出来

我正在厨房跳脚的工夫,叶寻无声无息地走了回来“看过瘾了吧过瘾了就收拾东西,准备出。”

“什么叫我看过瘾了”我当即耍起了无赖,“你去掀人家裙子关我个事儿再说了,我答应要跟你去了吗我立字据了吗你有录像吗”

“你们干什么呢说什么证据”虞枫莫名其妙地走了进来,“我在厨房里装了摄像头,你们需要什么证据”

我吓了一跳“你在厨房装那个干什么”

任天晴指了指摄像头的方向“厨房外面就是院子,装摄像头还不是为了安全你们要看什么”

叶寻眯着眼睛道“你往回放两分钟就行。”

“哦”任天晴点了一下手机,我的声音马上从里面传了出来“看见外面那个妹子没有你去把她裙子掀了”

虞枫脸色铁青地往我这边看了过来“王欢,你个臭流氓”

“什么叫我臭流氓,谁知道叶寻真能去干那种事儿哎哎你抄家伙干什么我艹,那是枪别开枪叶寻,我跟你不共戴天”我让虞枫吓得撞碎厨房玻璃才逃到了外面,她还在后面穷追不舍,要不是我动作快,说不定就被她给一枪毙了。

我好不容易甩掉了虞枫,却不知道自己该去哪儿了。我跑得太匆忙,连钱包都没揣,这可让我去哪儿好啊

我正不知道应该往哪儿去的时候,任天晴却从附近的小树林钻了出来,扔给我一瓶矿泉水“喝吧”

我拿着水道“虞枫没追过来吧”

“没有。”任天晴吃着棒棒糖说道,“虞枫又不是真想杀你。你干嘛那么抵触去找诸葛亮墓”

我说道“如果是我自己,让我下地府我都不怕。叶寻要找九鼎,其实是为了给我治病。诸葛亮墓的牵扯太大,我不能拖着他去冒这个险。”

任天晴道“你跟叶寻是搭档,以你对他的了解,你觉得,如果你不去,他会不会自己去江湖中的义气,可以以心换心,也能以命换命。叶寻跟你不一样,他是纯粹的江湖人,他找你去,只不过是怕他自己走了,你会再追去,或者他死在途中,你会内疚一生。其实,他可以不找你的。”

我猛然回头看向任天晴“你怎么知道”

任天晴笑道“我们探神手能纵横无忌,除了本的修为,能靠得住的也就只有义气了。”

“义气这种东西,没有谁欠了谁的。这次你可以为了我拼命,下次我也一样可以为了你赴汤蹈火,时间一长就像是烂在锅里,谁也分不清谁欠了谁的。你需要我的时候,我能出现,能全力以赴就足够了。”

任天晴说道“回去吧,叶寻还在等着你呢等你走惯了江湖,很多事就明白了。”

“你说得对。”我站起来向别墅的方向走了过去。

我一直不愿意欠别人东西,尤其这次叶寻要为我拼命,我本能地就想去阻止。可是仔细想想,既然我和叶寻能彼此之间以命相托,谁为谁拼命又有什么大不了的,我又何必矫下一次、下下次,我们不是还得一起出生入死吗

等我回到别墅,叶寻已经收拾好了行囊,连带着我那份装备也放在一起。叶寻抬手把背包给扔了过来“看看还缺什么东西”

我随手翻了两下道“枪呢”

虞枫解释道“探神手大部分时间不会用枪。枪械的威力虽大,但是火力很有可能控制不住,容易损伤地里的物品。也许你一枪下去,一个秘密就会随着你的子弹而消失。”

我正犹豫之间,虞枫又继续说道“如果你想用枪的话,我可以帮你申请,但是那需要再等一天的时间。”

“给我申请两把枪,最好是大威力手枪。”我犹豫了片刻之后还是决定要申请两把手枪,有枪在手至少能解决不少麻烦。

“好吧”虞枫点头道,“不过大威力手枪只能申请一把,另外一把,我给你换成一类的小手枪吧,方便你携带。”

“也好。”我点头之后,虞枫才再次说道,“这是你们加入探神手之后的第一个任务,按照惯例,除了助手之外,只能由你们两个完成,我和任天晴不会参与你们的任务。不过,我会给你安排一个得力的助手。”

我忍不住问道“助手是做什么的”

虞枫说道“就是帮助你们沟通官方、收集资料、安排住宿一类的事,说白了就和生活助理差不多。”

叶寻冷声道“我们不需要。”

虞枫摇头道“既然你们不需要助手,我也可以不做安排。你们先准备一下,我去给你们申请枪械。”

我没有立刻出,是为了万全起见。诸葛亮本就是一个传奇,不做好足够的准备,我不敢轻易去触碰这处地。我没想到的是,正是因为我耽误的这一天,让我和叶寻陷入了一场巨大的危机。

只不过,那个时候我并不知道一场危机已经悄然而来,还在琢磨着该去哪儿找诸葛亮墓。

叶寻看我一直坐在沙上没有说话,知道我在想事,给我扔过一盒烟来就不说话了,任天晴却眨着眼睛问道“王欢,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诸葛亮墓究竟在什么地方。”

我沉声道“史料记载,诸葛亮病逝五丈原,葬于汉中定军山。郦道元的水经注中曾经提到过,诸葛亮墓因为地势没起坟垄,墓地是后世人起封的。现在的武侯墓区建于明清两代,不可能是诸葛武侯长眠之地。”

叶寻皱眉道“那诸葛亮墓究竟在不在定军山”

“按照常理,应该是在定军山。”我说道,“诸葛亮一生为振兴汉室鞠躬尽瘁,他死后葬于定军山,守望汉中,符合诸葛亮的格。”

“司马懿想灭蜀汉,必须先取汉中。诸葛亮葬于定军山,大概也有告诫姜维汉中是重中之重的意思。但是,历史上却是因为姜维决策失误收拢兵力才丢掉了汉中,让魏军长驱直入进bi)成都。”

“按照这些资料推断的话,诸葛亮真正的墓葬应该是在定军山,只不过很难确定具体位置。”

我说到这时,转过了话头儿道“可是我总有一种感觉,诸葛亮并非葬于定军山。有一个传说,可以侧面证明诸葛亮造过疑冢。”

各位朋友我先声明一下机关迷城虽然提到诸葛武侯的墓葬,但是主角不会去盗诸葛亮墓。崇拜诸葛武侯的朋友可以放心观看



第二九五章 豆驴的过往

黑老斜眼看向那个小声嘟囔的探神手“你倒是会说!”

黑老话音刚落,那人就掐着自己的喉咙翻到在了地上,疼得满地打滚,嘴里却只能出像是野兽似的低吼。

我几步跑上去按住了对方“他中邪了,快点过来按住他,弄口酒来……”

我周围的探神手全都吓得站起了来,却没有一个人上来帮忙。

黑老呵呵笑道“你这领路的心肠倒是不错。看在你什么都不懂的份上,我不跟你计较。把人放了吧!”

“你……这……”我懵懵懂懂地站起时,黑老却看向了随心“领路的不懂事儿,你那手下也不懂事儿吗?”

随心铁青着脸色道“他确实什么都不知道,刚才那番话也只不过是随口一说。”

黑老笑呵呵道“他也老大不小了吧,走了这么多年江湖,连祸从口出都不知道吗?既然他是随口一说,那我就当他是中了邪吧!领路的,你想办法救救他。”

黑老是在对我说话,眼睛看的却是随心。随心的脸色连着变了几次,才低声道“这次确实是我的手下无礼,我代他向前辈赔罪。”

“看在你师父份儿上,我也不跟他计较啦!”黑老手脚未动,那个躺在地上挣命的探神手嘴角上却流出了一行黑血,人跟着缓过了一口气儿来。

黑老眯着眼睛看向我道“领路的,你看我这手段怎么样?”

我惊讶道“您……您老是大仙?”

黑老先是愣了一下,马上就哈哈笑道“我老太太可不就是大仙儿吗?以后有什么事儿先跟太说,少不了你的好处。”

“一定一定……”我忙不跌地答应了下来。这个黑老肯定是蛊门中人,但是她对东北大仙儿的事却只是一知半解。东北大仙儿没人自称太,只有真正的仙家才会这么说话。

黑老也不管我在想什么,转头看向随心道“给我讲讲那个药王谷弟子。”

随心沉默了一会儿道“吕以非被逐出师门之前,曾经晋升药王谷的核心弟子,据说还是一个长老的亲传。但是,他被逐出药王谷之后,却对自己的出绝口不提,甚至从来不给人看病抓药,一直都以贩卖豆腐为生。”

随心停顿了一下道“吕以非加入探神手之后,也很少跟其他人合作,可以说他这辈子没什么朋友,所以我们对他了解得并不多。”

黑老沉声笑道“你没说重点。”

随心抬头看向黑老时,后者已经开口说道“我虽然没出过苗疆,但是这世上的江湖却都一样。江湖混得久了,有些事儿自然看得明白。有时候,小娃娃要是不老实打上一顿,不会听话。”

随心的脸色连续变换了几次才说道“吕以非跟探神手接触得不多,我们掌握的资料才十分有限。直到上次蓬莱仙岛的任务结束,我们才开始关注吕以非。”

黑老丝毫不留面地说道“算你圆过去了,继续往下说。”

随心道“根据我们掌握的资料来看,当年吕以非被逐出师门的原因,是因为他痴迷于炼丹,并且偷偷修行了炼丹之术。”

黑老奇怪道“道士难道不炼丹吗?”

看样子,黑老对药王谷的认知,还停留在道家的门派上。

随心解释道“外丹派早已没落多年,连道家弟子都不相信服用丹药能修道成仙了,更何况是专研本草科的药王谷。”

“嗯!”黑老不置可否地点了头,示意随心继续。

随心道“药王谷对炼丹的事一向深恶痛绝,藏经阁里虽然有一本《丹经》,却是拿来教育弟子不可沉迷丹药的反面教材。”

“第三代药王谷主甚至留下了一条规矩谁能炼成金丹,就可以对药王谷予取予求,哪怕想要成为谷主,也可以立即就位。”

我听到这儿时,不由得一皱眉头。

豆驴子和随心解释的不一样啊!

豆驴子说炼成金丹在药王谷是无上功勋,随心的意思却是药王谷主对所谓的金丹不屑一顾?

随心继续说道“吕以非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竟然莫名其妙地迷上了丹药一道,哪怕在药王谷,也在偷偷地修行,最后事败露,才被逐出药王谷。”

“据说,当时药王谷主在吕以非的师父的苦苦哀求之下,才没废掉他的修为,却狠狠羞辱了吕以非。据说,他当着药王谷所有男女弟子的面儿剥光了吕以非的衣服,把他给赶出了谷口。”

随心停顿了一下道“吕以非虽然被逐出了门派,却对药王谷念念不忘。他加入探神手的目的就是为了找到上古金丹秘术,练出金丹,重返药王谷。”

“根据我们调查,吕以非从加入探神手之后,只主动参加过三次任务,而且都和炼丹有关。”

“很多探神手都知道吕以非的出,有人甚至愿意开出高价请他加入队伍,吕以非却从没答应,有几次甚至在大怒之下毒死了上门找他的说客。”

“如果说,吕以非在探神手里还会给谁三分薄面的话,除了雪妖狐,就再没有别人了。”

随心说到这里,才停了下来“我们能掌握的资料只有这么多。”

黑老听到这里,忍不住皱起了眉头道“《丹经》?不应该啊……”

黑老猛然抬头道“你是不是漏了什么事没说?”

随心也被问得带起了怒气“黑老,我虽然只是晚辈,但是也知道双方合作应该以诚相待,我能找到的资料一定会与你共享。这就是我找到的全部资料,况且……”

随心话锋一转道“我同样不认为吕以非是什么关键人物。”

黑老看了对方半天才说道“看来,你也被人骗了。我可以告诉你,那个吕以非不但是关键人物,而且,掌握着药王谷的核心之秘。”

随心紧盯着黑老看了半天,才缓缓说出三个字来“我不信!”

黑老摇头道“你知道,五毒教覆灭之后,苗疆蛊师为什么也失去了与药王谷争雄之心吗?”

黑老自问自答道“因为药王谷同样也丢了半部《毒经》。当年药王谷全凭着《毒经》才能制衡五毒教,否则的话,他们凭什么与我苗疆蛊师平起平坐?”

“据我所知,《毒经》分为《杀人篇》、《济世篇》,药王谷丢掉的就是《杀人篇》。药王谷觉得悬壶济世是医家根本,《杀人篇》可有可无;我却觉得《杀人篇》才是《毒经》的精髓所在。我也从不相信药王谷会随随便便丢掉足以称霸江湖的秘术。”

黑老说到这里才正色道“我这次远出苗疆,就是为了《毒经·杀人篇》。”

随心喃喃自语道“《毒经》会在吕以非的手里?”

“肯定在。”黑老说道,“就算他没有完整的《杀人篇》,也应该掌握了其中一部分内容。他有多少,我就要多少。”

随心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按照我们的约定,《毒经》自然归属于前辈。但是,我想知道,前辈如何断定《毒经》就在吕以非的手里?”

黑老对随心的态度似乎十分满意,声音和蔼地说道“因为吕以非跟蓝宝儿交过手了。蓝宝儿的毒阵虽然稚嫩了一些,但是毒虫的构成却十分复杂。如果见招拆招,不是浸毒术三十年以上的高手,别想解开毒阵,如果强行破解嘛……”

黑老声音一沉道“强行破阵就得炼出能毒死蛊虫的奇毒,那种东西只有《毒经》上才有记载。”

随心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蓝宝儿的毒阵被人强行破解了?”

黑老沉默点头之间,我心里震惊到了极点。

我布置反攻蓝宝儿计划的时候,最为关键的一点就是怎么能让叶寻和豆驴子冲出毒物的埋伏,如果他们不能先反杀,我什么计划都实施不了。

那时候,豆驴子拍着脯告诉我,他出手肯定是万无一失。他确实也做到了。

难道《毒经》真的在豆驴上?如果是那样的话,有些事,我就得重新考虑了。

我的思维在不断转动之间,随心却先一步问道“前辈有把握对抗《毒经》?”

黑老脸色一沉道“我可不是蓝宝儿。”

“晚辈失言了。”随心虽然没有刚才的傲气,但是我知道她心里必定还是不服。

黑老站起来,代替随心号施令道“都歇够了吧?歇够了就起来赶路。领路的,咱们还得多久才能追上你哥?”

“应该……应该是快了。”我恭恭敬敬地说道,“老神仙,你掐指一算不就……”

“算你个狗!”黑老立刻瞪起了眼睛,“天黑之前,你要是找不着你哥,有你的好果子吃。”

我赶紧说道“是是……您老先歇会儿,抽袋烟?我先到前面去找找,看看有没有我哥留下来的标记。”

黑老看着我冷笑道“要去,咱们就一起去。都起来,跟着他走。”

我心里顿时暗暗一惊怎么回事儿?难道她在怀疑我?



第二九六章 踪迹全无

随心会雇我带他们进山,还有一个重要的理由,那就是有人告诉她,王欢雇“我哥”带着他们进了兴安岭。狂沙文学网

赶山子虽然常年在山里进出,但是有些深山老林,就连赶山子也不会轻易涉足。那里未必有神话区,却藏着无数的神异与玄奇,当人无意间触动了山中的忌时,他自己也就变成了传说的一部分,永远留在山里了。

赶山子进黑林之前,都会跟兄弟、子侄这样的至亲约定好标记,一旦几天不归,外面的人就会顺着标记进山救人。

我一直是按照前面的标记找人,只不过留下标记的人不是我哥,而是叶寻。

按说,赶山子领路,先走个几十、上百步,看看前头有没有危险,再回来接人是在理之中。领路赚的不就是这个辛苦钱?

黑老忽然把我留下,是什么意思?

我装着一脸不懂的样子看向黑老时,后者笑眯眯地说道“我觉得你这娃子不错。你来,跟我说说话,说着话走路不累。”

我也知道说着话走不累,可我不敢往她边凑合,这倒不是因为我怕她上的蛊虫,我敢混进人堆里就没做过什么全而退的打算。

我怕的是黑老现我上还藏着毒药。为了以防万一,豆驴子给了我一颗只有高粱米粒大小的药丸。他告诉我,到了bi)不得已的时候,这颗药丸能跟所有探神手同归于尽。那颗药丸就藏在了我匕的刀柄里。

可是,现在黑老叫我,我却没法不过去。在东北山里,大仙儿愿意跟你说话,那是求都求不来的事儿,我不过去,就等于是自爆了份。

我脑子里心思急转,脚底下却一刻没停“老神仙,你有什么吩咐?”

黑老指了指前面“顺着那边往里去是什么地方?”

我回答道“是大仙洞,也叫七王洞。”

黑老转头道“什么意思?”

我说道“咱们这地方有个传说,说是老黑龙王被锁在黑龙江里,可是老黑龙王的子孙不干哪!几条小黑龙就从黑龙江里跑了出来,在兴安岭里安家落户了。大仙洞里就住着七条龙啊!”

关于黑龙江因何得名,有很多传说,大体上都跑不出白龙和黑龙争斗夺江的故事。其中一个传说,就是东海龙王的孙子小白龙为祸一方,一条土生土长的黑龙为救百姓,与其争斗数,最后斩杀白龙,却因为得罪了东海龙王,被天庭锁在江底。黑龙江因此得名。

几条小龙跑出来占山为王的事却是我编出来的,当地没有这种传说,却有黑龙。

黑老斜眼看着我道“你见过黑龙?”

“我可没见过。”我赶紧摆着手道,“见了黑龙还能活命啊?那片林子,连黑瞎子都不敢往里进,谁还能跑过去送死?要是你们给的钱多……嘿嘿……”

黑老一点没在意我说错了话“人为财死嘛,可以理解。既然没人见过黑龙,黑龙传说是哪儿来的?”

我赶紧说道“前几年下大雨的时候,山水呼呼往山底下灌,你们猜怎么着?山水里有鲤子,一尺多长的黑鳞鲤子一条一条往山下游,老辈人都说,那是龙子龙孙上山拜祖宗去了。山上要是没龙……”

我话没说完,就听见随心冷笑道“这算什么,我还看见过黑蛇游山呢!刮场大风,从山上顺下来两条鱼是多大个事儿?农村人没见过世面。”

“什么叫农村人没见过世面?”我轻轻憋了口气,把脸色憋得通红,“前几年,老李家人进了大仙洞……”

“没回来是吗?”随心打断道,“别说了,就那些事,骗骗农村人还行,当我们面儿说出来,只能让人笑话。”

有人跟着嗤笑道“山上走丢个人就能往山精水怪上联想,也就只有你们这些没见过世面的乡下人能干得出来。还特么有龙王?”

我顿时急了“谁说这山上没有龙王?老辈人都这么说!”

随心冷笑道“老辈人?老辈人都骗了几辈人执迷不悟了,还拿着没有的事儿骗新人。我都替你们悲哀。”

我怒吼道“谁说没有?山里还有一个龙神菩萨哩!”

我话一出口,随心他们全都是一愣。有人急声道“什么龙神菩萨?赶紧说!”

“我凭啥告诉你?”我也来了脾气,“你们不是不信吗?你们全都不信,我还说啥?”

“你特么的……”那人转往我这边走了过来。

我顺手摘下上的老洋炮“想动手咋地?”

我为了把自己装成赶山子,把所有的装备都交给了叶寻,明面上的东西就只带着一支老洋炮和一把砍刀。

那人冷笑着背手往自己后摸过去时,黑老却开口道“行了,你们挤兑人家半天,还不让人家动气吗?给我滚一边儿去。”

黑老向我招了招手道“娃子,别理他们,你给我说说,龙神菩萨是怎么回事儿?”

“老神仙。”我收起枪道,“我听人说,龙王洞其实不是个旱洞,往里去就有水,龙神菩萨就盘着腿坐在水里。老辈子上的人都说那是菩萨怕七条龙惹事儿,坐在水里给他们诵经度化哩!”

黑老皱眉道“你说说,龙神菩萨长什么样儿?”

“不知道。”我摇头道,“我就听说,是金的,长什么样谁都没见过。以前也有人上山找过龙神菩萨,进了龙王洞就没出来。”

“嗯嗯……你在前头带路吧!”黑老把我支到前面,才低声对随心说道,“你怎么看?”

随心说道“王欢潜入兴安岭,肯定是要找药师佛。可是他怎么会知道药师佛就在龙王洞里,这才是让我最怀疑的地方。”

黑老冷笑道“就凭他们三两个人,能掀起什么风浪?我看你是多虑了。”

“不!”随心否定道,“我虽然恨不得把王欢碎尸万段,但是我也不得不承认王欢的能力。他能在势单力薄的况下连败探神三秀,足矣证明他狡猾。”

随心长叹道“我败给王欢之后,曾经无数次地问自己,如果让我和王欢易地而处,我能不能像他一样,仅凭着那点有限的资源火中取栗,连败强敌?”

黑老不以为然道“王欢再强,不也被你们bi)出了探神手?”

“离开探神手的王欢才更可怕!”随心说道,“在探神手里,我们可以利用种种手段打压王欢,甚至控制他的命脉,让他寸步难行。现在的王欢如同猛虎出闸啊!只要他手头有了资源,我相信用不了多久,他就能威胁到探神手的高层。”

黑老诧异道“这是你给他的评价?”

“不是。评价他的人是明心宗的百炼生。”随心道,“百炼生已经向各大宗门出了警告。这一次,五毒之争由冰凝全权负责,五派高层不会插手。”

“如果冰凝取胜,探神手会放过王欢,甚至可以让他再小胜几场。毕竟用一个介乎于有才无才之间的人,更有利于以后的博弈。等到陈文现我们舍小利而布大局的计划,他再想改变什么,就已经来不及了。那时,他们还是得依靠探神手。”

随心的声音一顿道“一旦冰凝失手,探神手的高层就会亲自下场,将王欢置于死地。”

黑老声如夜枭似的笑道“你跟我说的这些,应该都是探神手里的隐秘吧?你就这么相信我?”

随心笑道“这件事儿,在探神手里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上风的命令是伤而不杀,不过,谁也没说应该伤到什么程度。不是吗?”

黑老嘿嘿笑道“你想让我伤他到什么程度?全残,还是半残?”

随心沉声说道“我要让王欢俯帖耳、唯命是从,你能做到吗?”

黑老冷哼道“你们汉人就是喜欢拐弯抹角,不如我们苗人来得直接。说吧!你能给我什么?事先说明,不要画饼敷衍我。”

随心之所以和黑老说那么多,只不过是为了表达自己的诚意。探神手中大概也有人跟她抱有同样的想法。想让黑老给我下蛊容易,难的是bi)退其他的蛊师,让随心独占蛊毒的控制权。

黑老就是听懂了随心的意思,才敢坐地起价。

随心沉声道“如果,我能帮你拿到《毒经》呢?”

黑老惊声道“是你们袭击了药王谷?”

随心不置可否道“这是探神手的机密,我也不太清楚。但是,我可以保证,只要吕以非手里有《毒经》,我一定能帮你拿到。”

黑老冷笑道“只要让我找到吕以非,还需要你帮忙吗?”

随心不以为忤地说道“我可以直言不讳地告诉你,吕以非最擅长的就是逃跑,他想跑的时候,你抓不住他。”

“呵呵……”黑老冷笑一声,没有去接对方的话头,笑声中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随心却不以为意地说道“我的交易一直有效,黑老需要的时候,我们可以再谈。”

这一次,黑老连跟随心说话的兴趣都没了,扬声向我喊道“带路的,什么时候能找到人?”



第二九七章 踪迹全无2

“标记没了!”我自己都觉自己的声音变了调儿。

“你说什么?”随心当场暴怒,大步往我身边走了过来。我却丝毫没有理会随心的愤怒,像疯了一样到处翻找叶寻的标记。

我不是在骗随心,而是叶寻留下的标记真就在我眼前毫无征兆地戛然而止了。

按照原先的约定,现在还不到叶寻应该让我们停下来的时候。除非叶寻遇到了什么危险,不然他不会轻易跟我断去联络。

我早就慌了手脚,随心却偏偏在这个时候喊道“你给我过来,给我说清楚是怎么回事儿!”

“给我滚一边儿去!”我烦躁之下当场卷了随心的面子,随心勃然大怒“把他给我抓过来,让他跪着给我解释清楚!”

“不知道深浅的东西。”一个探神手冷笑之间使出擒拿手法扣向了我的手腕。

“艹你妈的!”我不等对方手掌接近就反手扣住了对方腕子,右手上抽出的匕也一刀跟了过去。

五寸多长的刀锋带着刮骨声响穿透了对方大腿,我马上抽出匕转头跑进了树林。

“追!给我追上去!”随心怒吼之间,探神手紧追着我冲进了林地。

我心急叶寻的去向,没有心思跟他们恋战,跑出不远就顺着一块坡地滚入了山林。

兴安岭的原始森林千百年无人踏足,树上枝叶春生秋落,周而复始,虽然大半化作泥土,但是留存下来的落叶却足够掩盖任何一个人的痕迹。

我滚进落叶之后就停了下来,追在我后面的探神手找不到我的踪迹自然停了下来。

没过多久,我就听见随心怒吼道“废物,全都是废物!连一个种地的都追不上,留着你们有什么用?”

黑老笑呵呵地说道“你别小看了一个山里人,他们的身份虽然没有你高,但是他们祖祖辈辈在山里生存,给他一把枪,他能把你们当中一大半的人留在山里。”

随心冷然“黑老,现在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吧?”

黑老没去理会随心,反而高声说道“领路的小娃子,你出来吧,咱们好好谈谈。”

黑老见我没有反应,再次说道“你别忘了,我是大仙,你不出来,我也能算到你在哪儿。”

我不由得凛然一惊,那老太太狡猾得很,绝不会是要把我给诈出来。她要干什么?

黑老大声道“小娃子,你要找你哥,我们要找龙王菩萨。你出来,我们帮你找你哥。”

我明明能听见对方说话,却仍旧趴在树底下一动不动。黑老笑道“你不出来是吧?等你家太奶抽完了这口烟,就去找你。等我找到你,可就没现在这么好说话了。”

黑老说完,果然坐下抽起了烟来。随心忍不住问道“我真不明白,你为什么非得找他出来?”

黑老沉声道“我还是那句话,你别小看了山里人。有些事情,他知道,你不知道。在山里丢了向导,就等于是丢了半条命。就算是他把我们领到了龙王洞边上,也不能随便碰他。”

我看不见随心的表情,但我估计她肯定是对黑老的话不屑一顾,黑老的声音里顿时带起了几分火气“我半辈子活在山里,见过的东西比你多,等到真出了事儿,你再想找人也已经晚了。”

“我信!”随心好不容易从嘴里挤出两个字之后马上又转移了话题,“按照常理,那个领路的应该是把我们给带到龙王洞附近了,黑老看出什么没?”

“我看见死人了,满山遍野的死人。”黑老神神叨叨地说道,“这里曾经死了好多人,他们谁都没走出过这片山林,等着有人进来把他们带出去。现在我们来了,说不定,每走一步都有死人跟着我们,等着咱们带人走呢!”

随心声音不悦道“黑老,你这是不是有些过了?咱们是来探秘,不是来抓鬼的。鬼故事那些东西,还是留着去吓唬小孩儿吧!”

黑老不以为然地说道“你不信?那我告诉你,下面那片落叶里面就有数不清的鬼魂,你只要掀开树叶,就能看见他们。你想不想试试?”

随心显然是不信树叶底下有什么鬼魂,连对方的话都没去接。

可我却觉得自己的四周缓缓升起了一股寒意,就好像是有人把冰块儿给塞进了我身子底下,刺骨的冷意顺着身体四周氤氲而起,一阵阵地钻进了我的领口、袖管儿。

短短片刻之后,我就感到自己身边的树叶颤动了几下,就好像是有什么东西潜在落叶之下往我身边爬了过来。我下意识地抬头看过去时,我眼前的落叶当中已经伸出了一只满是泥土的人手。

正对着我面孔的手指左右摇晃着拨开了黄的落叶,一寸寸地往我眼前伸了过来。我伸手按住刀柄之后,才觉得不对,索性惊叫一声,从落叶里蹦了起来,拼了命地往山坡上爬“老神仙救命,救命啊!下面有鬼……有鬼啊!”

“抓住他!”随心一声令下,两个探神手同时抓住我的胳膊把我提上半空,又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我赶紧爬起来喊道“有鬼,下面有鬼!”

“胡说……”随心刚刚说了两个字,山坡下的落叶好似流动的河水一样翻滚而起,一浪压着一浪地向山下汹涌而去,渐渐地在远处堆积起了一座金黄色的山包。

掀去落叶的地面果然露出了上百具被木质长钉给钉在地上的尸体,尸身上的衣服早已经腐烂殆尽,很难分辨出他们生活的年代。但是从尸体蜷缩起来的手指上看,他们全都是在活着的时候被钉在了地上,否则,那些人也不会疼到生生把手指抓进了地里。

随心的脸色顿时难看到了极点“你们下去一个人,把钉尸体用的钉子拔起来一颗看看。”

我身边的探神手推了我一下“你下去!”

“他不能去。”黑老冷声道“要去,你去!”

“我?”那人看了看黑老,又回头看了看随心,见随心目无表情,才小心翼翼地从山坡上跳了下去,抓住一枚木钉狠狠拔了出来,双手捧着递到了随心面前。

“镇魂钉?不对,镇魂钉不应该有这么粗。”随心低声自语道,“可是钉子上面明明有符文……”

传说当中专门用来钉住魂魄,不让鬼魂投胎的镇魂钉,确实刻有符文。而且,不论是三钉、七钉镇魂,肯定有一枚钉子是钉在死者的脑袋上,因为古人相信,人的魂魄居住在泥丸宫里。

那颗钉子无论是从人眉心钉入,还是从头顶钉入,都必须直达大脑中心。用木头做成的钉子没法穿透人的颅骨,所以镇魂钉通常非铜即铁。这就是随心一时半会儿拿不准主意的原因。

随心左右端详了好一会儿,正想伸手去碰木钉时,旁边的黑老忽然从一个探神手身上拔出刀,抬手一刀活生生砍断了那人捧着木钉的双手。

属下当着自己的面儿双手被斩,随心岂能不怒?随心当即抓住腰间刀柄厉声喝道“你干什么?”

黑老提着砍刀飞快地退出去两步道“你自己看他手。”

随心仅仅往那人手上扫了一眼,马上抽身而退,站到了几米开外的地方。

等我往那人手上看时,也跟着倒吸了一口凉气。那人手掌断口就像是已经死去多时的尸体,除了暗红色的肉丝,连一滴血都没有。更奇怪是,那人明明被砍了双手,自己却像是什么都不知道,仍旧端着两只光秃秃的手腕站在原地。唯一跟刚才不同的是,他面孔在这瞬间压低了几分,就像是盯着自己掉在地上的两手看。

随心沉声道“他是怎么回事儿?”

“他中蛊了。那截木桩子就是蛊毒。蛊毒已经入脑,他没救了。”黑老说话之间抬手又是一刀,把那人的脑袋给砍了下来。这一次,尸体的脖子上总算是流出了一点血迹,但也仅仅就是那么一点,至多只是染红了对方的领口而已。

那颗滚落在地的人头连滚了几圈之后正好面对着自己的尸体停了下来,两只眼睛一直盯着自己光秃秃的脖子不放,偶尔还会眨动那么两下。

随心再次挪开脚步向黑老喊道“你明知道下面有蛊毒,还让我的人去送死?”

黑老的脸色异常凝重道“不管你相信也好,还是不信也好。我只能告诉你,我一开始也没看出木桩就是蛊毒。要不是我看见他身上出现了中蛊的迹象,我自己也会去碰那木桩。”

随心沉着脸没有说话,黑老却说道“有苗疆蛊师来过这儿,那个蛊师比我还厉害,他会失传了的草木蛊。”

苗疆蛊师素来高傲,他们能当众承认某个人本领高强,肯定是对那人到了心服口服的程度。随心的脸色顿时就变了“那个蛊师也是你们的人?”

“不是!”黑老说道,“现在不是谈论这些事情的时候。领路的那个娃子,这附近有没有庙?要是有,你就先带我们过去。”



第二九八章 踪迹全无3

黑老的想法并没错。很多人都觉得穷山恶水当中找不到山神庙,实际上,恰恰相反,越是险恶之处,越容易找到山神庙。

险恶之处的山神庙可能极为简陋,却可以算作是一种标志,或者是给后来人的一种安慰。无论是谁,在山野当中看到山神庙,第一反应就是以前肯定有人来过,那么顺着山神庙附近的山路往回走就是生路。

七王洞,既然是传说,就应该有传说的依据,山神庙就是传说的依据之一。

可我真不知道山神庙在什么地方啊!

我能判断出最后一尊药王像在兴安岭,完全是因为《万象经》的记载。《万象经·野话篇》里记载了很多小的传说,其中很多传说都不着边际,但是我爸却对这些传说进行了详细的注解,甚至还留下了他个人的判断。

根据我爸的推断,药师佛道场之所以会在黑龙江镜泊湖的龙泉山,是因为龙泉山一带对药师佛的供奉可以追溯到一千六百年前的渤海国。

唐代,东北的粟末靺鞨酋长大祚荣控制了靺鞨各部,于公元六九八年在今吉林建立震国。公元七一三年,唐朝册封大祚荣为左骁卫大将军、渤海郡王,加授忽汗洲都督。从此,去震国与靺鞨号,专称渤海。当时的渤海国上京龙泉府就供奉着消灾延寿药师佛。

我爸就关于兴安岭“佛陀镇毒龙”传说进行过仔细的推敲,他一直觉得七王洞里应该是药师佛的塑像,甚至还在后面写下了自己判断的理由和进入七王洞的大致路线。

以前我在看这段记录的时候还不觉得什么,现在,我却觉得我爸当初应该是探查过七王洞,或者说,已经做好了准备探查药王洞的打算。

我故意打破常规,就是为了把探神手从中原地区引出来。

我问过狐妈,东北鬼脉是探神手投入资源最少的一支禁区脉络。东北分部不仅高手少,资源也少,情报更少。只有在他们资源、情报全都不占优势的情况下,我才能让我们之间势均力敌。

我的计划也很简单,就是让叶寻他们先进山里埋伏,像我们在蓬莱上一样,一明一暗地混在探神手身边慢慢跟他们周旋。

可是,我们计划还没开始,叶寻就先丢了。

山上竟然还出现了蛊毒。

我的计划全都被打乱了。现在,我不但不能立刻消灭这支探神手,反而要利用他们帮我找叶寻。

更要命的是,黑老竟然要让我带着她找山神庙。我上哪儿去给她找山神庙?

我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山神庙在什么地方。这片林子要棒槌没棒槌,要药材没药材的,有年月没有人来了,谁知道哪儿有山神庙啊?”

黑老点了点头道“你觉得山神庙能在什么地方,就带我们往哪儿找。快点!”

“行!”我伸手指了指旁边的一棵红松,“你们谁上去看看,找着河在什么地方就喊我。”

我解释道“山里人修山神庙都是在前面有水、后面靠山的地方。看着河了,顺着河找就差不多了。”

随心随便指了一个人道“你上去。”

那人抓着树杈三两下子爬上了树顶之后,随心向黑老问道“黑老,以你估计,那些蛊师什么时候在这儿留下的蛊毒?”

“至少上百年之前。”黑老凝重道,“桃木蛊是草木与尸毒的组合,草木吸收尸毒的时间越长,威力也就也大。到了百年之后,桃木蛊究竟会成长到什么程度,连我也说不清楚啊!”

黑老正说话之间,树上那个探神手忽然声嘶力竭地喊道“死人,死人过来了……”

“你说什么?”随心怒吼道,“把话说清楚点!”

“是老三,被你们砍了脑袋的老三,他回来了。”那人喊道,“他往这边走呢!”

“放屁……”随心刚要呵斥对方,就看见那无头尸体摇摇晃晃地从远处走了过来。

“拿黑狗血、驴蹄子。”随心令之间,自己从身上拔出长刀向后倒退了两步。

黑老却沉声道“别动黑狗血,那不是僵尸,给他让条路,让他自己过去。”

走过来的东西的确不是僵尸,如果不是他没了双手和头颅,完全就是在昂阔步向我们大步而来。

随心沉声道“怎么让?”

“站在两边,中间让条路,等他走过去就好了。”黑老说话之间,自己先站到了一边。

随心赶紧贴着她身边站了下来“快,站好,听黑老吩咐。”

不久之后,所有探神手就像是夹道欢迎一样,沿着尸体行进的方向站成了两排,给无头尸身让出了一条路来。那具无头尸体脚踩着落叶一步步走向人群中间时,所有探神手都下意识伸手摸向了武器。

黑老沉声道“谁都不要动,尤其是不能对他露出杀气,千万千万记住。”

“照做!”随心第一个松开了武器,无头尸体却停在了随心的眼前,慢慢转动身子对向了随心。

我明显看见随心的身躯微微一颤,右手再次伸向了刀柄,黑老却在这时扣住了她的手腕,死死拽着对方的胳膊道“别动,千万别动,你一动,我们就全都完了。”

随心挣扎了两下停了下来,无头尸体也跟着慢慢转动了身子,用脚蹚开地面上的落叶,继续前行。

黑老的脸色顿时一变“蛊尸的动作怎么变了?”

无头尸体刚才还是踩着落叶大步向前,这么一会儿的工夫就变成了用脚蹚着树叶擦地而行,尸体仅仅走出两步随心就变了脸色“血土!”

我赶紧踮起脚尖往尸体背后看了过去,被尸体蹚出来的地面上全都是暗红色的泥土,乍看之下就像是被人给泼上了鲜血。

血土!

我听人说过,盗墓的人最怕看见的就是血土,土层染血,说明地下阴气聚集,说不定不等开棺就会遇上尸变。

这片树林子里面怎么会有血土?难不成我们脚底下根本就不是什么山包,而是一座巨大的古墓?

我赶紧往黑老脸上看了过去,后者脸色阴沉到了极点“还有谁没过来?说!”

“谁?”随心猛地一抬头,“只剩陈梁栋了。”

随心说的是刚才那个爬到树上瞭望的探神手。作为队伍斥候,不到队伍走进安全范围,决不能轻易离开岗哨,他不下来是在情理之中。黑老却咬牙切齿道“让他下来,跪在蛊神面前自尽,快点!”

随心厉声道“不行,他没有……”

“别说什么‘不行’!”黑老厉声道,“现在没有时间给你解释那么多,赶紧让他下来。”

随心干脆扭过头去装作什么都没听见。

探神手不是魔门,对属下没有绝对的控制权,作为上位者,平日里拉拢属下还来不及,哪会无缘无故地牺牲手下?

黑老急道“你让他下来,我同意你的条件,快点啊!”

随心的脸色终于变了——黑老刚才还咬死不肯放口,非要随心拿出厚利交换才答应对我下蛊,现在直接舍弃所有利益也要那人从树上下来自尽,只能说明,连她都觉得到了生死关头,不得不舍利保命了。

随心当即喊道“陈梁栋,下来吧!你家人的抚恤……”

树上的陈梁栋喊道“统领,你为了一句话就让我下去送死?”

随心沉声道“门派需要你的牺牲。赶紧下来,否则……”

随心仅仅碰了一下身边的暗器,那具尸体就猛地一下转过身去对准了随心。

“别动杀意!”黑老顿时吓了一跳,“树上那个,你下来,你想要什么都好商量。”

那人冷声道“我只想要活命。统领,我跟着你鞍前马后那么多年,几次出生入死,你为了外人的一句话就让我送死,我不服!”

我能理解陈梁栋的心情。现在生的一切并没到生死关头,任何一件事儿都只是黑老的口述,危机不来,谁会相信需要牺牲同伴才能渡过难关?就算做出牺牲,为什么一定要选我陈梁栋?

每个人都想活命,每个人都不愿意死得不明不白,现在偏偏有人为了一句话让他去死,他能甘心吗?

随心强压着怒火道“你不服也得服。你现在不死,等到危机过去,我就上报你叛宗之罪。宗门如何对待叛徒,你应该清楚。”

“哈哈哈……”陈梁栋声如夜枭般的惨笑道,“好,好……我陈梁栋叛宗,我是叛徒……好,好……你上报去吧!只要有人相信,你随便去报!”

随心终于忍不住了“我一个人说话,自然没有人相信;所有人说话,谁还不会不信?同意我的意见的人把手举起来。”

糟了!

我心里顿时“咯噔”一声,随心玩失策了。

老江湖自然能看出我们现在的处境,却不代表应该在这个时候集体表态,这不是在刺激陈梁栋吗?



第二九九章 踪迹全无4

良久之后,树上的陈梁栋忽然怪笑道“原来你们都想让我死?好,我死!”

“别——”我刚刚喊出了一个字,树上陈梁栋拔出匕直奔无头尸体扑落下来。

东北红松能长到二三十米,深山中红松甚至能长到五十米以上。陈梁栋虽然没爬到树顶,但是距离地面也有十多米高,丝毫不做防护的扑落下来自己纵然会粉身碎骨,被他砸中人也好不到哪儿去,更何况,他手里还握着一把匕。

黑老被陈梁栋吓得亡魂皆冒“别让他……”

在场的人除我之外,谁也没有想到陈梁栋会来上这么一手,想要反应却已经来不及了,眼睁睁陈梁栋砸在了无头尸体上。

双方仅仅一触之下,无头尸体就像是被压爆了气球,砰的一声炸得血肉纷飞,我眼看朦朦血雾向我扑面而来之间,举起双手护住了自己的面孔,飞快的向后退去。

我度虽快却还是没能逃开血雾笼罩的范围,漫天血点只是与我轻轻一触,我手上就传来一阵像是针扎似的剧痛,等我抬手看时,手背上已经多出了一片像是被钢针扎出来的红点儿。

附近探神手同时惨叫出声,不是在拼命拍打手臂,就是伸手在脸上乱划,我们二十多人谁都没能幸免,全都或多或少沾上了鲜血,个个身上泛起了红点。

等我在往陈梁栋身上看时,却吓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已经摔得血肉模糊的陈梁栋,全身上下像是刺猬一样冒出了几寸长的木刺。

密密麻麻木刺只有牙签粗细,却穿透了陈梁栋身上的防护衣,鲜血淋漓的竖在半空。

我眼看一颗从针尖上滚动下来的血珠慢慢渗进了血土时,黑老破口大骂道“混账东西,我要灭他九族。”

随心挣扎起身道“黑老,这究竟是什么回事儿。”

黑老咬牙道“苗疆曾经出现过五个极为诡异的蛊神,他们既是蛊师也是赶尸人。只有他们善于用尸体养蛊。也只有他们敢略五毒教之锋芒。”

“当年,他们用尸神蛊与五毒教争锋时,整个苗疆都被卷进了那场大战。五尸神虽然一败涂地,五毒教也损失了不少长老。”

“那之后,五毒教对五尸神残余的势力展开了血腥清洗,很多蛊师无辜被杀,甚至连他们所在的寨子都被血洗一空,从那之后,苗疆就在没有了五尸神记载。但是……”

黑老话锋一转道“苗疆一直流传着一个传说,五尸神并没死在五毒教手里而是远遁他乡,集聚势力,准备卷土重来,也正因为如此,五毒教才会毫不留情对五尸神的弟子进行屠杀。”

随心惊声道“你的意思是,刚才那尸体就是五尸神的蛊毒?”

“对!跟传说中一模一样。”黑老点头道“我刚才还在奇怪,苗疆的草木蛊怎么会出现在东北,现在看来,这里应该就是五尸神最后落脚的地方。”

黑老说道“东北天寒地冻,不利于毒虫生长。所以苗疆蛊师很少会踏足东北,就算过来也只会选择夏季。但是五尸神不同,他们的蛊毒不受气候的影响。”

黑老脸色变得异常凝重“五尸神的蛊毒,既是毒也是咒,他极为精通咒术一道。蛊咒双重作用之下,很少有人能逃出他们的追杀。”

黑老沉声道“五尸神有一个毛病就是极好面子。他们不一定会因为你杀了他们弟子跟你结仇,肯定会因为你薄了他们的面子,对你追杀到底。据说,当年他们五毒教开战就是为了脸面之争。”

“我刚看见桃木蛊时,就怀疑那是五尸神的手笔,可是,我很快就否定了自己的判断。五尸神已经消失了将近两百年,那还怎么巧被我们给碰上?”

“直到那具尸体走过来,我才知道是五尸神来了。刚才我们只要恭恭敬敬的把尸体送走,也就没事儿了,现在……”

黑老看着地上的尸体咬牙切齿的道“我们全都中了五尸神的蛊咒。”

随心的脸色有些白道“你解不开蛊咒?”

“你当我是谁?”黑老暴怒道“五尸神纵横苗疆的时候,连我祖师爷都没出生,我拿什么跟他们斗法?”

有人小声道“两百年都过去了,五尸神说不定都已经化成灰了。”

“可他们的蛊毒留下了。”黑老急躁道“现在怎么办?怎么办?领路的,现在往回走,得走多久才能回去?”

我赶紧道“咱们进来走了四天,就算没日没夜往回赶也得两天啊!”

“来不及了,来不及了。”黑老急得团团乱转。

我小声道“老神仙,要不咱们去求求金菩萨,说不定拜拜菩萨……”

“对,你说的对!”黑老不等我把话说完就喊道“全力去找药王像,找到了说不定还能有一线生机。现在就去找,领路的,你赶紧带我们去找山神庙,就往你觉得能找到地方找。”

“行!”我刚才让陈梁栋往树上爬。其实就是为了给自己争取点时间,好去考虑下一步的计划,山神庙应该在什么位置上,我心里大致已经有了个估量。

我带着人往山坡背后走时,有人冷着声音道“你走错地方了吧?这是背阴的地方,山神庙不是应该建在向阳的地方么?”

我回答道“正常肯定是那么回事儿,这次不一样啊!这地方那么邪性,山神庙不应该是那邪性往哪儿压着么?我估计……”

“估计你个狗屁!”那人怒道“你算是个什么东西?让你领路,你就好好领,怎么做我们心里有数。你倒替我们做上主了。给我滚回来。”

“等等……”黑老道“他说的不是没有道理!”

那人道“黑老,这天马上就要黑了,要在由着他瞎跑,说不定能被他个领到什么地方去?我看咱们还是……”

我不等黑老说话就反驳道“什么叫我瞎跑,我领你们去的地方要是有山神庙咋办?”

“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那人眼泛冷光的道“要是找不到山神庙,我就剥了你的皮!”

“指不定谁剥谁皮!”我冷哼一声加快了脚步。

我故意带他们往背阴的地方转,不是想要去找山神庙而是想去找叶寻。

我虽然不懂什么尸神蛊,但是我听叶寻说过,但凡是僵尸类的东西都喜阴,越是阴气聚集的地方就越是容易生尸变。

如果叶寻他们也现尸神蛊,以叶寻的性格肯定要哪有危险,他就往哪儿扎。找到尸神蛊的根源,说不定就能找到叶寻。

我一路往山坡下过去时,却现山势也是往下植被就显得越少,等我翻到了山腰周围不仅看不到像样的树,就连荒草都不见了踪影,再往下去就是漫山遍野的黑石堆。

刚才跟我较劲那人忍不住喊道“庙呢?这特么哪有庙?”

我回头喊道“你家庙修在半山腰子上?不爱走别走,老子还特么不爱领你呢?”

“你特么的……”那人奔着我冲过来时,随心怒喝道“够了,领路的,我们再跟你往前走五百米,要是还没看不着有庙,你马上给转头。听见没有。”

“知道了!”我嘴上这么答应心里急得不行,我一路走过来,两只眼睛就没闲着过,把附近的东西全都给看了遍,可这附近连半点可疑的迹象都没有,叶寻要是来过,再怎怎么样也会给我留下一点标记,叶寻和豆驴子究竟跑哪儿去了?

难不成,我真找错地方了。

我正着急时脚底下忽然一软,好像是踩在了水管一类东西上面。

蛇!

我赶紧缩脚时,却看见一条身体灰色带着白磷大蛇从我脚下游了过去。

铁树皮?

铁树皮是东北能看到的最毒的毒蛇,属于蝮蛇的一种,毒性仅比响尾蛇稍差一些,被它咬到不及时救治只有死路一条。

我刚才踩到的东西就是它?

我仔细看过去时,才现那条铁树皮的鳞片已经被石头给膈开了一块,里面红肉都经翻了出来,这明明就是我一脚踩上去的结果。

别说我踩到的是一条毒蛇,就算是踩了一条菜蛇,它也能反口咬人。可是这条铁树皮,被百十多斤人踩在身上,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我正看着毒蛇愣的时候,黑老就兴奋道“领路的,你走的路没错,赶紧跟着蛇走,别让他跑丢了。”

我跟着那条铁树皮往山下跑时,才现附近游动的毒蛇越来越多,而且全是清一色的铁树皮,成百上千的毒蛇都在向同一个方向游动,看着就让人觉得头皮麻。

我却心安了一半儿,这是有人在故意引蛇,如果,附近没有其他用毒高手,引蛇的人肯定是豆驴子,他们没死,没死就好。

我连追几步之后,忽然觉不对,赶紧站了下来——我一个带路赶山子,看见蛇群就算没吓得屁滚尿流,也得撒腿就跑啊!怎么会往蛇群里面钻?



第三零零章五尸再现

还是被黑老现了?

我心中凛然之间,随心也带着探神手的人马向我围了过来“你不害怕么?”

“怕?怕有用么?”我强自镇定道“都到这儿了,我还能跪下求饶啊?我给长虫磕头,他们听得懂么?”

随心冷声道“世上没谁不怕死,不怕死的人必有仗持,我看你不像是赶山子?你凭什么敢往蛇群里钻?”

“你啥意思?”我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随心绕着我转了几圈“我越看你越不像是赶山子。”

我表面上没动声色,心里却是咯噔一声,脑子里飞快的把自己一路走来的表现回想了一遍,我好像没出什么纰漏。

随心微笑道“你是不是可以先解释一下,你为什么不怕毒蛇?”

南方人不怕蛇,东北人却一向敬而远之,有时在山上遇见长虫都不打。别说是往蛇群里钻了。

我从身上摘下一个水壶“就凭它。”

黑老把水壶接过去闻了闻“这药酒做得还算马马虎虎,在东北能把蛇药做到这种程度就算不错了。”

那壶药酒是豆驴子临走给我的,为的就是装得更像赶山子。

赶山子身上哪有不带蛇药的道理?

豆驴子也说,这个蛇药配的不算高明,配得太好反倒容易露馅儿。

黑老把水壶扔还给我的当口,随心忽然抓住我的后衣领,猛地往下一扯,硬是把我衣服了撕了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往我身上看过来时,有人低声道“他什么没有暗记,不是探神手。”

原来他们帮我当成了探神手?

“给他一件儿衣服!”随心随意摆了摆手,转身想走的工夫,我忽然抓住随心的后衣领猛地扯了下去,随心绝没想到我会来上这么一手,猝不及防之下当场被我撕开了衣服。

“啊——”随心尖叫之间用手护在胸前“给我杀了他!”

“艹你妈的!”我摘下老洋炮顶住了随心胸口“臭逼娘们儿,老子跟你上山,又没卖给你们。一会儿这,一会儿那,我不跟你一般见识,还特么撕我衣服,你真当老子好欺负?”

随心被气得脸色铁青却又不敢作,老洋炮威力虽然不大,但是贴着身子开枪,就算横练高手也受不了一枪。

“说的好!”黑老笑呵呵的把住了我的枪管“看看这娃子,他比你们还像探神手。这次,你要是不死就跟我吧!保证比你赶山过得舒坦。先把枪放下,有话好说。”

“那不行!”我脖子一梗道“他们这么多人,你让我放下枪,万一我吃亏了咋办?”

黑老笑呵呵的道“随心啊!看在我的面子上,你就别和这娃子计较了?”

随心强压着火气“行,我不和他计较。”

“我信老神仙。”我刚把枪收起来,几个探神手就一拥而上,按住了我的胳膊。

随心冷声道“我不跟你计较,不代表我的手下不跟你计较。”

我破口大骂道“你特么说话怎么跟放屁一样?逼娘们吭声就不能当话听,老子今天认了。”

“你们是在打我老太太的脸么?”黑老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我刚才那一顿指桑骂槐还有她一个。她怎么能不生气?

随心还没来得及开口,黑老就说道“今天这娃子要是倒了一根汗毛,你们谁都别想活着出去。”

随心的脸色阴晴不定的变换了几次,才咬牙道“放开他!我告诉你,没有下次了。”

我冷笑道“有老神仙在,我怕你个逼娘们儿?”

“你……”随心正要作之间却看见黑老似笑非笑站在往他身边挪动了一步,才生生把到了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

我嘿嘿冷笑了一声站到了黑老身后“老神仙,我给你带路。”

黑老笑眯眯的往我手里塞了一个龙眼大小的药丸“这东西你拿着,它可比那药酒管用多了,有它在,什么蛇都不敢伤你。”

“谢谢老神仙。”我攥着药丸再次跑向了山下,没过多久我就渐渐听见了水声,那条山沟下面果然有藏着山涧,从山上下来铁树皮,游到水边就停了下来,小心翼翼的沿着山涧边缘结队游向了上游。

黑老伸手在山涧里捞了一下“水里什么都没有,蛇怎么不下水?领路的,上游是什么地方?”

“好像是大仙洞。”我记忆力七王洞的就应该是在这个方向。

“往上走,注意被踩着蛇。”黑老挥手之下所有人都跟在蛇群的背后小心翼翼的往上游搜索了过去。

没过多久,我就看见自己跟踪的那条铁树皮调转了方向,顺着山坡爬向了山涧旁边的石碓,拧动着身子钻进了石头缝里。

我拿着砍刀往石头堆上敲了两下“石头后面是空的。”

我绕着石堆转了半圈才现,石堆的背面是一座像是坟包似的山洞,那堆石头正好封死了洞口“这……这不能是座坟吧?”

各地习俗不同,打坟的方式也就不太一样,东北普遍都是坟坑,区别就在于棺材下葬的深浅。像是山洞一样的封口坟也不是没有,但是相对而言会少上很多。

黑老绕着山洞转了一圈道“把洞口挖开。”

“不行,不行……”我赶忙道“山里的坟可不能随便挖,谁知道坟里埋的究竟是啥呀?这要是挖了仙家坟,咱们还能活命么?可不能这样……”

“你给我滚一边儿去!”随心伸手把我推到一边儿“你们几个看着他,再敢叽叽歪歪让他好看,你们几个过去挖坟。”

那几个探神手虽然是在挖坟,但是每一步都小心翼翼,每搬下来一块石头都得看看附近的动静。

一开始,被探神手扔出来的石块还只是带着些湿润的浮土,没过多久,被探神手扔出来的石块上就带起的血迹。

随心脸色凝重道“做好防护,继续挖。”

几个探神手赶紧带上防毒面具,其他人也跟着退出了几步开外,小心戒备看向了石坟,被人从坟里撤出来的石块上沾染的血迹也越来越多,到了最后满地的石头像是被血浸过一样遍体通红。

一条条毒蛇也开始有气无力从石缝里爬了出来,黑老随手抓起一条铁树皮,捏开蛇嘴用手往它毒牙上碰了一下“都小心着点,铁树皮的毒液没了,它在里面咬过东西。”

我不知道被强行采集毒液的毒蛇会不会变得虚弱,但是从那些毒蛇游动的度上看,它们明显萎靡不振,即使被人碰到也不知道反击,很多铁树皮还没来得及爬出石洞就已经死在了石缝当中,要不是还有些相对强壮的毒蛇游了出来,方圆十几里之内的铁树皮就该彻底绝种了。

我双眼正一眨不眨的盯着坟门的当口,堆在门口石块忽然轰的一声塌了下来,一个躲闪不及的探神手当场被从里向外倒下来石头砸在了地上。

他身边的同伴只是抓着那人手臂向外拖动一下,那人被石头压住的左腿从膝盖开始啪的一声断成了两截,断口处的伤痕就像是被刀切过一样整整齐齐却看不见有血流出,断腿探神手足足盯着自己伤口足足看了五六秒中之后,才出一声惨叫“我的腿……统领……统领,我没中蛊,我没中蛊……你一定要相信我。”

黑老凛然道“把他拖到干净地方放火烧了,快!活着烧。”

“照做!”随心现已经顾不上其他,只能亲自下令处决手下,架住那人的两个探神手互相对视了一眼,才拖着人跑到一块岩石后面。

冲天火光呼的一声从背后窜上半空之间,带着人肉味儿的浓烟随之狂卷而来,那个被烧着了的探神手,猛然从岩石背后直立而起,挂着满身乱窜的火苗伸出一只手来,声嘶力竭的喊道“我就是你们下场,你们等着吧!谁都跑不出去……”

我身边探神手伸过我背后老洋炮,对准那人就是一枪,火光燃动的枪砂喷薄而出之下,将那人整个掀翻在地,落到岩石背后再也没法起身,只有黑漆漆的浓烟滚滚而出。

黑老顿时大怒道“谁让你开的枪?”

抢走我火枪那人顿时吓得把枪扔在了地上“我……我就是……我就是……”

“混账东西!”黑老抬手给了那人两个耳光,还不解恨又往他身上踹了两脚才算稍稍消气“把旁边那两人也杀了。他们中蛊了。”

随心的手下刚一举刀,那两人转身跳进山涧,拼命窜上了对面山坡,黑老声嘶力竭喊道“动手哇!你们都干什么呢?放箭射他们快啊!”

这些探神手身上虽然带着弩箭,但是随心没有下令,别人也不敢随便放箭,只是眨眼的工夫就让那两人跑得无影无踪,黑老跺脚道“你们怎么回事儿?废物,全都是废物!”

黑老指着随心大骂道“怪不得你能输给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王欢,关键时刻犹豫不决,你不输谁输?”

随心怒吼道“他们毕竟是我的手下。”



第三零一章 再见五尸神

“你说什么?”随心面色微变道,“你再说一遍?”

黑老压着火气道“我说几遍有什么用?你们不知道五尸神的可怕,等到知道了,想要后悔也晚了。”

黑老干脆不再去理会随心,转头指向了山洞“看看洞里都有什么。”

几个探神手打着手电往山洞里照过去时,我第一眼看见的就是一具盘膝而坐的尸体,尸身的左腿明显齐膝而断,就跟刚才死去的那个探神手一模一样。

盘坐的尸身从脸上开始直到双腿都布满了毒蛇牙印,刚才钻进了坟里的铁树皮就是在啃咬这具尸体?

我的目光仅仅往下一挪,心里顿时“咯噔”一声——那尸体的胸口上竟然插着一把刀,叶寻的血眸!

三尺多长的刀身完全没入了尸体前胸当中,只留下一截刀柄露出外面,随着尸体上下起伏的胸口在微微颤动。

叶寻肯定跟这具尸体近距离交过手,否则他的长刀不可能将死尸透体而过。叶寻究竟是碰上了什么,怎么会连刀都拔不出来就让尸体跑了?

我身上忍不住一阵冷,站在我边上的黑老低声道“娃子,你在害怕吗?”

我颤声道“对,对……你看那死人胸口……他还在喘气啊!”

“他已经死了。”黑老沉声道,“那把刀不是普通的玩意儿,能把尸神蛊定住,那至少也该是有高手加持过的法刀,说不定还是道门大能的随身兵器,难怪尸神蛊要往外逃。就让那把刀那么插着,谁也别去动。咱们走。”

到了这会儿,我再怎么放心不下叶寻,也得跟着他们往前走。

我虽然没去碰叶寻的血眸,心里却乱成了一团。

我从进入这片林地已经连续遇上了两次尸神蛊,叶寻他们是不是也遭遇了蛊毒才跟我断去了联系?

我开始拼命地回想《万象经》里的记载。我爸特意标注了药师佛传说,肯定是做好了探索这片禁区的打算,他不可能无备而来。

可他准备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我虽然达不到过目不忘的程度,但是记忆力也非常好,只要特意去记的事情,十年八年都不会忘。可是我从孤山密窟出来之后,很多事情都想不起来了,其中也包括了大半的《万象经》。

我爸到底写过什么来着?

我拼命回想之下忍不住用拳头敲起了自己的脑袋,走在我后面的黑老忽然开口道“娃子,你想什么事情想不出来了?”

我只能敷衍道“我记得老辈人说过大仙洞的事儿,我怎么就想不起来了?”

黑老眼睛一亮“你坐下,好好想想,不着急往前走,想起来再说。”

我干脆找了一块石头坐了下来“老辈人怎么说的来着……”

黑老在旁边提醒道“你仔细想想,老辈人有没有提过草药什么的?或者大仙,或者说什么坟?你好好想……”

我猛然一拍大腿道“对了,有坟!老辈人说了,这座山里有狐狸坟。老辈人说,山上本来有个白大仙,后来龙王来了,白大仙没打过他们,就认了人家当干哥哥。求不动龙王爷的事情,可以求白大仙。龙王爷稀罕那个干妹子,白大仙说句话,肯定好使。”

这话其实是我编出来的。我爸曾经在备注里连写了三个“白狐”,还有“棺材”。那些东西只是为了给他自己提个醒,没有必要记得那么详细,具体是什么意思只有他一个人知道,但是,他肯定不会无缘无故地连写了三遍“白狐”。

“狗屁!”一个探神手破口骂道,“你们这帮乡下人,什么骚事儿都想得出来!还哥哥、妹妹、狐狸精,你们怎么不说那狐狸精是龙王养的小三儿?”

“怎么说话呢?”我起身怒吼道,“在山里,什么话你都敢瞎说,不要命了?”

那人抱肩冷笑道“你让那个什么白大仙出来啊!看看她能不能啃了我一根毛去?”

“闭嘴!”黑老呵斥了那人一句,才和颜悦色地说道,“娃子,你能找到白大仙吗?”

“不知道。”我摇头道,“老辈人都说白大仙后来渡劫不成,死了,可她的棺材却一直在山里,具体在什么地方,没人看着过。”

我话锋一转道“老辈人说,想找白大仙,只要在树后面放上三个鸡蛋就行。白大仙吃了,晚上过来。吃了你的东西,你再求她,肯定有求必应。”

我是为了让白大仙的事情听起来像是真事儿,才故意这么一说,没想到,黑老却真的开口道“你们几个往附近找找,翻了天也得把鸡蛋给我弄回来。我们不走了,就在这里扎营,等明天再走。”

鸡蛋有没有我都不怕,本来就是传说里的事儿,鸡蛋在不在,谁还能真去深究什么吗?黑老要在这儿扎营,却正好合了我的心思——我是想要在晚上就近赶过去看看叶寻有没有在刀上留下什么线索。

等到半夜我才悄悄从营地边缘爬了起来,小心翼翼地摸向了石头坟。我还没走出多远,就听见随心的声音“黑老,你怎么那么相信那个领路的?他就是满嘴废话……”

“不!”黑老说道,“他说的那些传说,跟真相越来越接近了。你们没接触过药王谷,应该不知道药王谷里其实有一件至宝叫‘药狐’吧?”

黑老不等随心问就解释道“传说,药王谷会用草药喂养异种灵狐,灵狐会在若干年之后变成通体洁白形同白玉。到了那个时候,药狐就会变成石雕似的东西,但是割开药狐脉络却能放出血来,药狐血就是一种圣药。”

黑老沉声道“我虽然不知道药狐血究竟能做什么,但是我却知道药王谷培养过三只药狐,其中一只送给了五毒教,另外一只在很多年前不知所踪。后来的药王谷里就只剩下了一只药狐。”

我听到这儿时不由得微微一怔。豆驴子在狐仙洞里看见的那只白玉狐狸难不成就是药狐?

黑老道“五尸神不会无缘无故地潜进这荒山野岭,要是药王谷的人当年也来过,那就另当别论了。我怀疑,那娃子说的白大仙就是一只药狐。”

黑老说话的声音明显越来越远,她是在往前走?那边不就正好是石头坟的方向?她们想要干什么?

我赶紧加快脚步跟了上去,可我又不敢跟得太近,只能落在距离她们二十多米的地方。再往前去,说不定就能被随心觉我的行踪。

我跟出一段距离,随心的声音又隐隐约约地传了过来“黑老,我们这是去做什么?”

“去拿那把法刀!”黑老道,“五尸神当年横行一时,却没能离开苗疆,最根本的原因就是道门法术能克制尸神蛊。当年对敌五尸神的先锋就是药王谷。”

随心诧异道“药王谷还修道法?”

黑老也同样惊讶道“这点你们应该比我更清楚!你们不知道吗?”

“不知道!”随心摇头道,“根据我们调查的结果,药王谷的传人从没修行过道法,武学也谈不上独树一帜,与道家武学流派有很多互通之处,药王谷的高手在江湖上并不出彩。”

“看来时间过去得太久了。”黑老像是低声自语道,“江湖早就忘记了五毒教和药王谷的可怕之处。”

随心像是随口道“如果药王谷真像传说中那样神秘莫测,也不会轻易被人灭门了,不是吗?”

黑老试探着问道“覆灭药王谷的人是不是你们探神手?”

“这件事情……”随心正说到关键之处忽然停了下来,“噌郎”一声拔出了兵刃。我赶紧蹲身往随心的方向看了过去,看到的却是一具单腿独立、身上插着长刀的尸体。

石头坟里的独腿尸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从坟里弄了出来,背对随心站在了远处的山坡上,从他背后上透出的寒光四溢的刀锋不仅只剩下了半截,还在一点点地向后收缩——有人站在尸体正面拔刀?

我赶紧低下脑袋贴着地面往前看去,可是那具尸体的独腿之下却是空空如也。

站在尸体前面拔刀的人,要么侧着身子用肩膀顶住尸体,一点点向外拽刀;要么就是那人根本没有身子……

我忍不住把手伸向刀柄时,随心沉声问道“那边是哪位朋友在装神弄鬼,既然来了,何不出来一见?”

躲在尸体背后那人不但没有说话,反倒加快了度,刺穿了尸体的血眸蓦然之间带着刀刃刮骨的声响猛地缩回半尺。背对着我们的尸体也像是受不了刀锋抽回的剧痛,面对脚尖儿弯下腰去。

尸体背上的刀锋直竖向天,刀上寒光从刀锋开始向尸身脊背上缓缓流去之间,莫名掀起的冷煞竟能让人在几米开外蓦然心悸。我忍不住一把按住了刀柄。

黑老把手伸进了斜跨在腰间的口袋,压低了声音说道“你想办法把死人转过来,我要看看尸体正面到底有什么东西。”

随心稍一犹豫之后,从背包里拽出一只连着绳索的飞爪提在了手里。



第三零二章 再见五尸神2

随心用飞爪的本事,我在蓬莱仙岛上就见识过,从她拎出飞爪的一刻,我就屏住呼吸伏在了草丛当中。

随心放开的飞爪还在空中前后摆动之间,对方忽然一声轻喝,手中飞爪电射而出,紧贴着断腿尸体的右腰掠过之后,又忽然回转,抓进了尸体腰间。随心只是轻轻一带飞爪后面的绳索,那具直立在地面上的尸体好似陀螺一般以单脚为轴猛地转动了半圈,变成了正对我们的方向。

这时,我才看见尸体胸前竟然挂着一只雪白色的雪狐。

那只白狐正用两只后爪蹬在尸身腰间,前爪揽在尸体的脖子上,嘴里含着刀柄一点点往出拔刀。

“狐狸!”

“药狐!”

随心和黑老几乎不分前后地喊出了声来,那只狐狸好像也被突忽其来的变故给吓了一跳。

狐狸看似狡猾,其实非常胆小,遇见强敌会第一时间逃命。可是那只白狐却在暴露了身形之后猛地向上一窜,把尸体给扑倒在地上,用后脚蹬住尸体前胸,前爪扳住长刀的护手,猛地挺身而起,硬生生把长刀从尸体上拔了下来,衔着刀柄向树林的方向跑了过去。

“抓住它!”黑老的话没出口,随心就先一步冲向了衔刀逃逸的灵狐。

叶寻的血眸看似狭长轻便,实际上却是不折不扣的重刀。经过了千锤百炼的长刀,普通人只要挥动十次左右就会手臂酸痛,那只狐狸能有多重,它拖着一把跟自己分量差不多的长刀又跑得多了快?

狐狸还没跑出几米,就被随心追到了身后。白狐明知道随心临近,急得围着长刀团团乱转,却还是不肯弃刀而去。高奔跑的随心眼看狐狸不动,蓦然加快脚步猛冲数米之后飞身而起,双手犹如苍鹰捕食一般凌空往白狐背后抓了过去。

围着长刀打转的白狐这时再想逃跑却已经晚了,吓得缩成一团趴在地上。就在随心手指快要碰到白狐皮毛的瞬间,我忽然从草丛里站了起来,厉声喊道“黑老想杀你!”

已经把白狐抓在手里的随心顿时就是一惊,急忙在空中转身往黑老的方向看过去,她的目光正好对上了扬起手掌的黑老。

两个人一个像是准备暗中偷袭,另外一个却像是猛然惊醒,对视在一处时,随心忽然抓着白狐往黑老身上砸了过去。吱吱惊叫的狐狸像雪球砸向黑老的当口,后者赶紧放下手里的东西,双手往狐狸身上接了过去。

我却趁着黑老出手的瞬间,摘下了身上的老洋炮,对准黑老后背就是一枪。成片的铁砂蓦然打在对方身上时,黑老背上浓烟四起,她的人也跟着一个踉跄,差点栽倒在了地上。

我丢开老洋炮飞快地往随心身边跑了过去。后者见我过来,先是一愣,马上反应了过来,跟我错开几步形成犄角之势看向了黑老。

我们两个刚刚拉开架势,我就捂住肚子弯下了腰去。

我的第一个反应就是自己中蛊了。可我到现在都没弄清楚黑老是什么时候对我下的手。

黑老一手掐着灵狐,声如夜枭般笑道“想跟我斗,你们嫩了一点。都给我留下吧!”

“走!”我强忍腹中绞痛,一手抓起地上的血眸,一手拉起随心撒腿就跑。我们身后的黑老仅仅追了几步就停了下来,站在远处冷笑着看我们钻进了树林。

我带着随心跑出一段距离之后,终于支持不住,一前一后地跪在了地上。

我强忍着剧痛摘下了身上的酒壶猛往嘴里灌了两口。事到如今,我也只能希望豆驴子的药酒能暂时压制蛊毒了。

两口药酒下肚之后,我只觉一阵恶心,双手撑在地上翻江倒海地吐了起来。直到我从嘴里吐出一口混着青色蛊虫的粘液,才觉得好受了不少。

我犹豫了一下,把药酒给随心递了过去,后者也吐出了一口蛊虫才看向我道“你是王欢?”

我刚才提醒随心的时候忘了去用假声,想在想要掩饰也掩饰不住了。

随心见我点头才厉声喝道“你想干什么?”

我微怒道“我特么还想问你要干什么?你们追我追到了东北,现在反过头来问我要干什么?你不觉得自己有病吗?”

随心被我气得脸色一阵白,过来好一会儿才说道“你为什么要救我?”

“为了自保!”我沉声道,“那个老太太对我没安什么好心,你活着,我还能利用你压制她一下;你死了,她很快就会对下手。我不得不救你。”

黑老从始至终都对我表现得太过热情,尤其到了后期,她一直都打算利用随心看不起山里人又不允许我随意“挑衅”她威严的毛病,想让我寸步不离地跟在她左右,甚至完全依赖她。这种做法,不由得不让我起疑。

我第二次生疑就是在石头坟外。黑老让人烧掉中蛊探神手在情理之中,但是活烧却又有故意挑拨随心和下属关系的意思,尤其是本应该由她自己动手的事情,非要交给两个探神手去做,就更容易让人怀疑她另有目的。

直到我听见黑老要去石头坟里找叶寻的血眸,就知道她大概是想要对随心下手了。既然她已经打起了血眸的主意,为什么不趁着白天拿刀,非要等到深更半夜,毒虫活动最为频繁的时候回去?她大概是想要无声无息地把随心留下。

后面的事情果然跟我想的差不多。如果没有我的提醒,随心现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随心擦着头上的冷汗道“王欢,你能看出来黑老对我下手的目的吗?”

“为了控制你的手下。”我沉声道,“黑老一开始并没把你们当一回事儿,直到那具无头尸出现,她才一而再再而三地让你的属下出来送死。我看得出来,她需要有人死。”

我停顿一下才继续说道“你不死,他们不会完全听黑老摆弄。而且,她每次动手都得先征求你的意思,由你向手下布命令,这样一来可能会浪费掉很大的一段时间。如果没有你,又会怎么样?”

随心脸色一变道“起来,跟我回去救我的手下。”

“来不及了。”我摇头道,“现在他们应该已经着了黑老的道道儿,你回去也只能是面对一群中了蛊毒的下属,回去有什么用?”

“那我也得回去!”随心执拗道,“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我的属下死在黑老手里!你跟我回去。”

我没好气地骂道“我回你个狗屁!”

随心冷声道“你不跟我回去,我现在就信号,让我手下赶过来。他们过来之前,你跑不掉。”

我被随心气得脸色铁青“骂你傻逼娘们儿一点不冤枉你!你他么‘随心公子’的名号是跟人睡出来的,一点脑子都不长?”

“我们现在回去能干什么?你是会解毒,还是会下咒?回去除了送死没有第二条路。你想死,我不拦着,别特么把我算上。老子刚才就不该救你个傻逼。”

随心被我骂得脸色白,却一个字都没法反驳,紧盯着我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道“那你说,现在怎么办?”

“帮着我去找叶寻。只有找到叶寻,才能找到豆驴子,他们两个出来,我们就有救了。”

“那我的属下怎么办?”随心腾地一下站了起来,“不行!你现在带我走出去,我要找宗门申述,让他们再请蛊师过来主持公道。”

我沉声道“你现在还信得着蛊师吗?再说,我们身上的蛊毒有没有解开还是两句话,你就确定自己能活着走出去?”

随心也愣住了“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想怎么办?”

我正色道“你求救信号,把别的探神手也给引过来。人多了,黑老反倒不好下手,她总得有所顾忌,你说对吗?”

“你是想把山区里的探神手一网打尽吧?”随心话一出口,马上觉自己说错了话。她等于是在告诉我山区当中不止他们一支探神手在。

我故意装着没有听懂“话我说到了,信不信由你。那些人是你的手下,又不是我的手下,他们都死光了,我只会拍巴掌乐呵,他们活着我才难受。”

我的话刚说完就听见附近传来一阵脚踩落叶的声响,奇怪的是,那脚步声不是在步步前行,而是在一下下地往前跳跃。

断腿尸?

我和随心对视了一眼之后,同时想要后撤,可是我身上刚一力,全身上下就从里往外地掀起了针扎似的剧痛。那就好像是有无数钢针想要从我肉里长出来一样,从肌肉到关节,就没有一处不疼的地方。

我们身上的蛊毒没解?

我转头看向随心时,她已经蜷缩着身子跪在了地上,豆大的汗珠顺着她的额头滚滚而落。随心脸色惨白地向我看过来时,毫无血色的嘴唇也跟着颤动了两下,像是想要求救,只是“救命”两个字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第三零三章我扶你

我身上蛊毒作,全身关节剧痛钻心,明知道怪尸临近却连逃生的力气都使不出来。只能拼命拽着随心不断倒退,尽可能把身躯缩紧山坡下面荒草当中。

断腿尸独脚踏地的声音越来越近,不到一会儿的工夫,我就听对方的独腿落在了我们头顶上方,我伸手抓向血眸的瞬间,却听见随心嘴里出一声闷哼。

我赶紧回手捂住了对方嘴,狠狠瞪了随心一眼。

可我却在这时也被左臂关节上传来的剧痛疼出了一身冷汗。

我眼见一根像是松针似的木刺穿透了我的衣服,从手臂上钻出了体外。滚圆血珠从木刺尖端簌然流落,尖锐的木刺也在节节攀升。

那根只有钢针粗细的木刺,就好像是牵扯着我手臂上的神经不断拉扯,每向外钻出一点,我都觉得痛彻心肺,脑袋里除了剧痛什么都想不起来。

尸神蛊?

我还记得那像刺猬一样全身被木刺扎穿的探神手,他死前就是中了尸神蛊。

黑老说过,尸神蛊是蛊毒也是咒术,如果没有巫门秘咒,那根木刺怎么会凭空从我身上长出来?

我正疼得几欲昏厥之间,断腿尸却沿着山坡一步步的跳了下来,用一条独腿撑住地面,将身躯拔得笔直。

我不见手脚移动,他却在山坡上缓缓转过了身来,脸色阴冷的看向了我和随心。

我与对方四目相交的瞬间,我就知道自己已经跑不了了——从我四肢上生出的木刺,好像四支长钉,毫不留情的钉死了我四肢关节。

我双腿已经变得僵直无力,提刀的手臂又回不过弯来,就像是被钉在砧板上的活鱼,只等着有人过来下刀。

断腿尸轻轻垫着脚步一下下的往我身边跳过来时,我猛一转头咬住了我自己肩膀上的木刺,仰头向后拽去,硬生生把木刺给扯出了体外。

木刺离体我只觉得像是把自己的手筋活生生的拽了出来,差点疼得魂飞魄散。可是为了活命,我却只能强忍着剧痛,把手肘送到了随心嘴边“咬住,快点!”

随心毫无迟疑咬住木刺尖端,我自己拽着胳膊奋力向外一扯,硬是拔出了手肘的毒刺,我的手也在惯性的作用下向外甩动而起,从伤口上溅射而出黑血也一路洒向了地面。

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快要失去知觉的手掌怎么按上了血眸的刀柄,只记得自己凭借着本能打出了一记离手刀。

三尺长的血眸在我手中飞旋而起,化作刀轮,在离地一米多高的地方凌空而去。

我在千钧一之间出的一刀,明显带着死里求生的意志,人的精气神全都集中在了刀上,换做平时我刻意出刀。也未必能在瞬息之间就达到那种以神御刀的境界。被生死激出来潜能让我那一刀带起电闪雷鸣般威势,刀锋所指,所向披靡。

我那一刀也同样是在赌命,我出手之前手臂几乎没了知觉,完全是靠着自己残存的意志控刀出手。

一刀得手,我们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一招失手,我们就只能坐以待毙。

我甚至不敢去看那一刀结果。

直到数秒之后,我才听见了一声刀锋砍断了骨骼的声响。

等我回头看时,横飞而去的血眸已经斩断了尸体的独腿,鲜血淋漓挂在了远处树干之上,无腿尸体仍旧是躯干笔直立在草丛当中。

我那一刀是要去削尸体的级,可刀锋却偏离了我预计的方向。

糟糕!

我的脑袋刚刚冒出两个字来,就再也承受不住身上传来的剧痛,眼前一黑昏死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才慢慢恢复了知觉,我还没来得及睁开眼睛,就听见身边传来了一阵阵压抑抽泣声。

等我慢慢睁开眼睛,第一眼看到就是泪流满面的随心,对方就像是被的扔在狼窝的小女孩,明明吓得想要放声大哭,却又害怕吵醒了身边的恶狼,只能强压着恐惧一下下抽泣,或许只有这样的哭泣才能让她稍稍化解她的恐惧。

随心看见我醒了来,强忍着哭声给我打了一个眼神,我稍一转头就看见了那具双腿齐断的尸体。

面孔僵硬的死尸用双手撑着地面,一动不动矗立在距我不到一尺的地方,从他身上流出来的黑血已经把我身下泥土浸透数尺,带着腥气黑血还在一滴滴的从尸体的断腿上滴落而下。

“有什么可哭的?死猪不怕开水烫,都已经中蛊了,多中几样还能怎么着?”我挣扎着摸向自己左肩咬牙将木刺给拔了出来,三根木刺接连离体之下,我疼得全身冷汗淋漓,手臂和双腿却渐渐恢复了知觉,唯独左腿却像是被人从身上砍下去一样,丝毫没有感觉。

我试着挪动了一下左腿,整条腿却像是不是我身上的东西,半点都不听使唤。

我的脑子顿时“嗡”的一声,整个人都傻在那里。

“王欢……王欢……你怎么了?”随心像是觉我身上不对试探着喊道“王欢,你说话啊?”

“我腿废了!”我沉声之间,用手撑着地面站了起来,像是那条独腿残尸一样,一步步蹦到树边奋力拔下血眸,两刀砍断了树枝做了一个简易的拐杖,支撑着自己的残腿慢慢挪回了随心身边,伸手拔掉了她身上的木刺……

随心疼得嘶声尖叫,我却面无表情的把她四肢上木刺全都拔了下来,才对疼到全身打颤的随心道“你走吧!赶紧会合探神手,说不定还能找到生路。”

随心在我转身时忽然喊道“你呢?”

“我还有事情要做!”我要去找叶寻。叶寻和豆驴子是因为我的计划被带进了兴安岭,不确定他安然无恙,我死不瞑目。

我刚刚走出几步,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阵沙沙声响,等我回头时,却看见那具无腿尸体竟然用手撑着地面从我背后跟了上来。

我本能一扬手中血眸之后,想了想就放下长刀,任由着尸体跟在背后,一步步的走向山下。

我还没走出多远随心就从后面追上来,架住了我胳膊“我扶你!”

我莫名其妙的看向了随心“你不怕死?”

随心一言不扶着我走下山坡,那具尸体始终寸步不离的跟在我背后,我走,他就往前,我停,他就留在我们附近。

我几次回头看向死尸,他都是在用一双空荡荡的眸子跟我对视,直到我再次转身向前为止。

扶着我的随心反而变得越来越冷静“你想去哪儿?”

“去找狐狸窝!”

狐狸极为狡猾,但也并非无迹可寻,有经验的猎人很容易就能找到狐狸的老巢,但是能不能将它给堵在窝里却又另当别论了。

那只被黑老抓住的白狐一直在想办法拖走叶寻的血眸,说明它应该距离自己老巢不算太远,找到它的老巢说不定就能找到叶寻的踪迹。

我以前在古董街的时候,也有人在倒腾狐狸皮,我还特意问过他们怎么能抓着狐狸。

那人喝多了之后,跟我说了一堆上山打狐狸的事情,我也不知道,他说的究竟靠不靠谱,可事到如今,我也只能碰碰运气。

可是山区这么大,我身边连条狗都没有,我又上哪儿去找狐狸?

我正在拼命回想那个皮货贩子,当初告诉我怎么才顺山找狐狸的时候,却觉得随心架在我胳膊底下的手臂忽然一紧,等我回头看时,随心的五指已经抓进了我肉里,她的手指是在扣我经脉?

我左手架着一支拐,右手上提着血眸,随心正好扣住了我右臂上经脉,我半边身子都在跟着麻,持刀的右手也渐渐把持不住刀柄。

“你想干什么?”我话说之间,眼角的余光上却看到一双从随心背后伸过来的人手,对方的双臂绕过了随心肩头搭在了随心脖子上微微收紧,随心的脸色已经被勒得有些青,嘴里却连一个字都布出来,只能拼命的转动眼珠示意他背后有人。

我稍稍转动了一下视线,就看见一只贴在随心脑后的空荡荡的眸子——断腿尸?

我一路走过来曾经几次跟那具尸体对视,他的眼睛里除了一双已经放大了无数倍又毫无神采的瞳孔再无它物,可是眼中那空茫的死气却足以让人心惊肉跳,不敢再与他对视。

断腿尸一路跟着我们走过来,就是为了等待时机,向我们下手?

我轻轻挣了一下胳膊,意思是让随心放开手指,好让我调转刀锋。

现在唯一能对付断腿尸的东西,就是我握在右手上的血眸,只要随心松开我的胳膊,我就能在最短的时间内调转刀锋,把刀尖对准身后,贴在我们两人之间出刀,重创随心背后的尸体。

可我连续几次示意之下,随心不仅没有松手,五指反而越收越紧,扣在我的经脉上不放,我握着血眸的双掌也渐渐失去了力道,血眸的刀柄开始在我手里慢慢滑落,我连着用手指勾动了几次,都没法抓回血眸。



第三零四章白狐

我在血眸掉落瞬间,左手暴起抓向腰间的匕,回手一刀向身边甩去。

只不过,我的刀锋不是指向随心背后,而是指向了我和随心脚前。

飞而去的匕紧贴着我俩脚尖没入土中的瞬间,我脚尖凭空乍起了一声狐狸的惨叫——那只被黑老抓住的白狐,也不知道怎么跑了出来,悄无声息的躲在了我的脚前。

我甩出去的匕正好刮过白狐的肋下插进了土里,白狐在惨叫之中连滚了两圈,逃出了我和随心可以控制范围,才转过头来向我怒目而视。

直到这时随心才缓过了一口气来“我刚才……”

“抓那只白狐!”我怒吼之间放开了随心,蹲下身来拔出了地上匕。

随心同时扯出两只飞爪,双手轮换着向白狐飞掷而出,两只凌空乱舞的飞爪像是将随心的手臂凭空延长了几米,爪影飞扬的罩向白狐身周。

那只白狐却像是武林高手在方圆几尺之间来回翻滚,屡屡避开飞爪锋芒却不肯轻易离去,随心几次没有击中白狐顿时心头火起,双手几乎化成幻影操纵着漫天飞舞的飞爪向白狐推去。

我只看见漫天爪影化成的天罗地网,笼罩在几米方圆向白狐覆盖而下,本以为这一次白狐逃无可逃,却没想到白狐竟然在爪网罩落一瞬之间凭空窜出几米开外,带着丝丝劲风的飞爪紧贴着白狐扬起的尾巴抓进地面,将白狐四周的草皮纷纷掀上半空,却没伤到它分毫。

白狐带着无限不甘嘶叫了一声之后,穿过随风狂舞的草叶,往树林深处跑了过去。

白狐的前爪刚要踏进树林边缘,我忽然挥动匕砍向了血眸的刀身,两把刀在碰撞之下火星四溅,龙吟四起,转身要跑的白狐忽然刹住脚步,猛一回头向我看了过来。

我眼看白狐停步,马上挥动的匕继续往血眸上砍了下去,刺眼的火星连连迸射之间,白狐被急得团团乱转,却不敢轻易靠前。

我给随心打了一个眼色,后者当即投出飞爪往白狐身上抓了过去,白狐看见飞爪来临,先是犹豫了一下才贴着地面滚动而出,躲开了随心凌空一击。

我冷笑一声紧握匕刀尖向下刺向了血眸刀身,我丹田中的内力瞬间贯穿手臂注入刀身,从刀尖上丝丝爆出,直压血眸。

瞬息之后,千锤百炼的血眸在我内力强压之下向下弯曲而去,远远看去就像是即将被我生生折断一样,蓦然弯成了弓弦的形状。

我跟叶寻形影不离,自然之道血眸的特性,血眸看似重刀,但是柔韧程度却堪比软剑,哪怕是被压得尾相连,也不会轻易改变形状。

但是,那只白狐却不明白其中的奥妙,看见血眸被强行压弯,不由得急得吱吱乱叫,两条后腿直立而起,将两只前爪合在一起向我连连鞠躬。

“抓!”我向随心低喝一声,后者当即甩出飞爪在白狐身上连缠数圈,把它给提上了半空。

刚才还在作揖求饶的白狐,这么一会儿的工夫就像是死了一样,被随心抓着尾巴倒提在空中一动不动,任由着随心怎么摇晃也不见对方有半点反应。

随心把手伸到了白狐鼻子前面,试探着说道“它好像是没有呼吸了。该不会是死了吧?”

我冷着声音道“先把他脚筋挑断了再说。”

我话音一落,那只白狐竟然动了起来,拼命在空中摆动着身体,好像是要证明自己没死。

我淡淡道“随心想办法锁住白狐的四肢,锁的越复杂越好,总之不能轻易让他跑了就行。”

随心稍一思忖,立刻从身上拽出一截钢丝拧成的绳索,分别捆住了白狐的四肢,又在它脖子上打了个结儿,才把白狐放在了地上。

白狐一落地就把自己缩成了圆球,不管随心怎么触碰,它都不肯动上一动。

我轻声对随心说道“你把绳在一头系在我手上,打死结,那怕是我死了,也不能让这狐狸跑掉。”

随心沉默了一下才小心翼翼的说道“还是系在我手上吧?我保证不会出事儿。”

“也好!”我等随心系好了绳子,才蹲在了白狐前面用匕往血眸上敲了两下,比了一个斩断的姿势。我的意思是你不听我的话,我就废了血眸。

那只白狐赶紧站起身来,可怜巴巴对我连连鞠躬。

我指了指血眸,往刀柄上握了一下,又回手指了指自己之后,才把手指向了远方。

我的意思是让白狐带着我去找这把刀的主人。

我不知道白狐懂不懂我的意思,只好蹲下来盯住白狐的眼睛不放。

白狐的一双小眼睛溜溜的转了几圈,才耷拉着耳朵站了起来,垂头丧气的往前走去。

随心牵着白狐向我问道“你怎么知道刚才是这只狐狸在捣鬼?”

我低声解释道“东北的黄鼠狼子能迷人的事儿你知道吧?”

我见随心点头才继续说道“其实,狐狸也能迷人,只不过,狐狸出现的频率没有黄狼子多,就算偷鸡也轻易不会让人看见,所以,狐狸迷人的传说才比黄狼子少。”

“但是,你一旦着了狐狸的道儿,却比被黄狼子迷了还厉害。老辈人说黄狼子迷人最多是让人害怕,狐狸却知道你想什么。你想什么,狐狸就能弄出来什么,直到把你给骗死为止。”

随心有些不敢相信的说道“你说的都是真的?”

我反问道“你不是亲身经历过了么?”

黄鼠狼能迷人的事情,科学上早有定论,黄鼠狼排出的气体当中带有能让人致幻的成分,尤其是意志力相对薄弱的女人,更容易在吸入气体后产生幻觉。

狐狸身上的气体比黄鼠狼更胜几分,甚至连男人都能控制,但是,就像我说的一样,相对黄鼠狼来说,狐狸接近人群的情况很少,留下的传说自然没有黄鼠狼多。

我在随心的脸色微变时,继续说道“我醒过来之后,并没觉得那具尸体有什么问题,但是,他开始跟着我们走的时候,我就觉不对了。那具尸体上没有血腥味,反倒是带着点骚味。”

随心惊声道“你的意思是,断腿尸是假的?”

“断腿尸是真的,断腿尸一开始追我们也是真的……”我伸手往自己左腿上拍了拍“断腿尸说到底是蛊,不是鬼,它已经让我中了蛊,再来追我们就毫无意义了。”

我指了指那只狐狸道“这家伙,比我们想想还要聪明,简直都快要成精了。我大致回想了一下,我是走出了十多步之外,那尸体才跟了上来。那时候,你应该是我背后,而不是尸体背后吧?”

“对!”随心轻轻点了点头道“你是说,断腿尸根本就没动,是狐狸代替断腿尸的位置?”

“没错!”我说道“我现尸体跟过来的地方,正好是我们两个视线的死角,我们不往回走,看不见真正的断腿尸,自然也就把狐狸当成了尸神蛊。”

“咱们这一路走过来,好几次都是在下风的地方,狐狸身上的气味飘过来之后,我们脑袋里产生的幻觉就越来越深,直到刚才差点栽在一只狐狸的手里。”

随心低声道“这个……我不信,一个狐狸还能跟人的思维一样,他还能控制人的思维么?那不就真成了狐仙了?”

我微微摇头道“狐狸控制人类思维的事情,我也不太相信。可是狐狸精的故事可从来都没少过,这个也算是神话吧?”

随心点头道“青丘狐国被列为地级禁区,属于妖脉。不过一直没有人能挖开青丘。谁也不知道,青丘神话背后隐藏了什么,有机会真想去看看传说中青丘国。”

我笑道“等能出去再说吧!”

随心小声问道“如果我邀请你去探索青丘,你会来么?”

我直接摇头道“那是我能活着出山之后的事情,现在想这个太早。”

随心悄悄叹了口气之后,才转移了话题“你想让这只狐狸带你去找叶寻?”

“那是唯一的线索了。我不相信这只狐狸会无缘无故的抢夺血眸……”我正在说话之间,前面领路的白狐忽然停了下来,抬着爪子指向了远处。

我顺着狐狸爪子看过去时,第一眼看见就是一口被落叶埋住的棺材,暗红色的棺木像是按照东北下葬的习惯落进坟坑大半,只留着棺盖露在外面。

我刚想向前看个究竟,一阵从我背后刮来的山风就在我眼前掀走了大片的落叶,叶寻的酒壶赫然出现在棺材盖上。一片被风掀起来的落叶立在酒壶上微微转动之间,我也闻到一股混着泥土味道的酒香。

“叶寻!”我心中顿时一沉。

叶寻肯定出事儿,血眸宝刀和白玉酒壶都是他的命根子,平时少看一眼都不行,他先在石头坟丢了刀,现在又丢了酒壶,他要是没出事儿早就应该找过来了,难道酒壶下面的那口棺材……

我不受控制的想要往棺材那边走时,一只从背后伸过来的人手忽然搭在了我的肩上。



第三零五章 白狐2

我身子微微向前一倾时,那只手掌猛然收紧把我给拽回了原位。

我回头之间才听见随心喊道“不要过去,看清楚再说。”

“你给我滚开!”我的脑子已经不会再考虑别的事情了,当即一掌往随心身上打了过去。

后者倒退了半步与我互换一掌之间,蓦然压低了身形,出腿扫向了我的左脚。

我左腿失去知觉之后,一直没有习惯单腿力,现在忽然跟人动手,又习惯性想要挪动双脚躲闪对方突忽其来的一击。

没等我挪开脚步,随心已经一脚扫断了我腋下的木拐,我在失去了支撑之后,侧身摔在了地上。

我身形落地的刹那,随心挺身而起,猛地一抖手中绳索,把那只白狐给甩上了半空。

“住手!你……”我话没说完,随心手中的钢丝已经绕着附近的一根树杈连缠了几圈,把那只白狐给吊在了空中。

“你要干什么?”我挣扎站起身来想要开远处的棺材,随心却连续挪动着脚步飞快地转动几个方位次次都挡在了我身前,把我逼回原位,“刚才你救了我,现在轮到我救你了。”

“放屁!你给我停下!”我从来就没像现在一样窝火。

我双腿无恙的时候,不惧随心,现在,我一条腿废了,叶寻在我眼前生死不知,我自己却被随心当成猴子一样戏耍,哪还能平心静气?

我恨不得破口大骂之间,被吊在空中的那只狐狸已经快被随心勒断了气儿,忍不住出一阵悲鸣。我顿时暴怒道“随心,你特么再不让开,老子……”

随心停住脚步,强行打断我道“在那只狐狸被吊死或者弄清棺材究竟如何之前,我不会让你离开两米之外,你就死了那条心吧!”

“去你妈的!”我终于忍不住心中的怒气,双手猛然一击地面,利用双拳反震的力道豁然起身,单腿站在原地,双手同时蓄力待,还能移动的右腿也在瞬间蓦然绷紧。

如果叶寻在我旁边,肯定知道我这是在情急拼命。我对面的随心也忍不住皱起了眉头“王欢,你疯了?”

我连话都没多说一句,双臂关节随之出一阵爆响,“虎王诀”的真气瞬息运至顶点,拼命杀招“疯虎啸天”随时可能暴怒出手。

随心干脆抽出长刀摆出防卫的姿势与我对峙在了一起“王欢,你冷静一下。你自己仔细看看,呃……”

原来还在跟我对峙的随心毫无征兆地扔掉长刀跪倒在了地上,短短瞬间,一根木刺就从她肩头沥血而出。

我只是微微一愣,全身上下立刻剧痛暴起,刚才已经被我提上顶峰的劲气也在剧痛之下轰然溃散,我自己也跟着随心摔倒在了地上。

棺材里有尸神蛊!

我身上的蛊毒上次作就是因为碰上了尸神蛊,这一次会不会还是因为附近有尸,才引动了我们身上的蛊咒?

我用手撑住地面转头向棺材方向看过去时,那边哪里还有什么棺木,原先安放棺材的地方只剩下了一片被落叶覆盖的泥坑。

一双满是污泥的人手已经从泥里伸出了地面,好似两条伺机而动的毒蛇静静地伏在污泥边缘,等待着猎物靠近。

我刚才只要再往前走上几步,就算不被那双手抓住拖进泥里,也得深陷淤泥无法挣脱。

那只狐狸!

它明知道淤泥里藏着尸神蛊,却偏偏把我们给带了过来,它是想要我的命。

我抬头看向树杈之间,刚才还在死命挣扎的白狐身体已经渐渐软了下来,那一双渐渐失去生气的眼睛拼了命想要转向远处,像是想要看看那边有没有人过来,可是它却怎么也没法摆脱绳索的控制,两行泪水从它眼眶中滚滚而落。

我眼看着白狐快要被吊死的当口,忽然听见豆驴子喊道“撒手,快撒手!那狐狸不能死!”

“我艹你妈的!”我惊喜交加又怒气横生之下,忍不住骂出了声来。

豆驴子三步并做两步地跑到我们身边,先是乱起一刀砍断了树杈,又从身上抓出两道灵符,双手各持一道符箓同时向泥坑中拍落而下。

刚才还平放在水里的那双人手在灵符临近之间忽然抬手而起,变掌为爪向豆驴子手里抓了过去。四只手掌在顷刻之间凌空对碰,豆驴子收手而退,他手中的灵符却留在对方掌心。

尸神蛊还没来得及再有动作,两道灵符同时烈火暴起,将对方双手烧成了两团火球。尸神蛊抖动着双手缩进泥坑的当口,豆驴子已经冲到我们身边,把我和随心一齐拽了起来,强行拖进远处的树林。

豆驴子拽着我俩跑出十多米之后才颤声道“王欢,你们中了尸神蛊?”

我疼得全身直打冷颤“少特么废话,叶寻哪儿去了?”

“跟我走!”豆驴子往我嘴里灌了几口药酒,才继续拽着我俩钻向树林深处的山洞。

我进洞之后第一眼看见的就是躺在地上生死不知的叶寻。我还没来得及去看叶寻的情况,那只白狐就先是惊叫一声扑到了叶寻的身上,用脑袋在他脸上来回乱蹭,颇有几分劫后余生、情人重逢般的亲昵。

我转头向豆驴子吼道“这他么怎么回事儿?”

豆驴子苦着脸道“这片林子比你想的还玄哪!这地方不光有药王谷的人来过,就连苗疆的五尸神都来了……”

“我特么知道!”我打断豆驴道,“我问你,叶寻是怎么回事儿?”

豆驴子道“叶寻中了五圣草的毒,要不是他内力深厚,早就……”

我颤声道“五圣草有解吗?”

豆驴子微微摇头“有解也等于无解。”

我单腿扎地往前蹦了两步,一把抓住豆驴子领口“你把话给我说清楚,到底有没有解?”

豆驴子想了半天才咬牙道“要是说有解的话,就得拿你或者叶寻的命赌一场。五圣草和尸神蛊可以互相克制,把一个人身上的毒转移到另外一个人身上,只要能让两种毒达到平衡,就能保证中毒的人不死。可是你们俩……”

我放开豆驴子道“把毒转我身上,快点!”

“你……”豆驴子摇头道,“叶寻醒了要是知道我把毒弄到你身上,他还不得跟我玩儿命?要我说还是……”

“是你个狗屁!”我被豆驴子给气得七窍生烟,“现在他昏着、我醒着,你特么就该听我的。再说,你怎么让一个昏迷的人配合你吸收毒素?少特么跟我废话,现在就给我移毒,你特么再不懂,老子先跟你玩儿命!”

豆驴子苦着脸道“可你身上的毒不够啊!”

我伸手一指随心“先把她身上的毒给我移过来,要是还不够,老子现在就出去让泥坑里那货咬两口,那够不够?”

“别!”豆驴子吓得脸色白,“我现在就帮你弄。”

豆驴子让随心坐在地上,在她身上连下了十多道灵符,又给随心服下了几颗药丸之后,随心曾经被无头尸毒血喷中的地方很快转出一片暗红色的木刺。豆驴子小心翼翼地用镊子把毒刺拔了下来“王欢,你忍着点,千万忍着点。”

我刚一点头,豆驴子抬手一下把木刺拍进了我的身躯。锥心刺骨的剧痛轰然冲向我脑中时,豆驴子赶紧抓起身边的水瓶,把一瓶凉水泼在了我的脸上。我本来已经疼得即将昏迷,被凉水一激,又醒了过来。

豆驴子小心翼翼地问道“还能挺住吗?要是不行,咱们就先缓缓再说。”

我已经疼得说不出话来,只能拼命点头。豆驴子叹息了一声之后,拿出一根两头带针的管子,分别扎进我和叶寻的手腕“叶寻身上的毒全都被我压制在了手里,一会儿我会把他的毒强行逼进你的体内。两种剧毒在你内力互相对抗的过程比凌迟还疼,你一定要挺住,万一你昏过去,可就再也醒不过来了,知道吗?”

“来!”我勉强说出了一个字之后,豆驴子已经运起内力逼出了叶寻的毒血。

片刻之后,我就觉得自己双手像是被人给塞进了油锅,从里往外不断烹炸。我死死咬着牙关看向叶寻之间,豆驴子红着眼圈道“王欢,实在不行,咱们就说说话,说说话,说不定能好点……”

我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道“你们怎么中毒的?”

豆驴子道“我们按照你的安排先一步进了树林,本来是想在林子里埋伏,谁想到,我们还没埋伏好就遇上了尸神蛊。本来尸神蛊已经被我给骗到泥塘子压住了,就是在你刚才看见的那个烂泥塘子里。可是……”

豆驴子一指那只白狐“可是我们往回走的时候,叶寻正好看见被五圣草缠住的狐狸。他当时也不知道是抽了哪门子的邪风了,非要救那狐狸不可。狐狸倒是救下来了,他自己却让五圣草给伤了。”



第三零六章 生死情

我能听见豆驴子说话,可我却觉得自己的意识正在渐渐模糊。

豆驴子说叶寻中毒的时候,我就已经感觉不到身上剧痛了,整个像是轻飘飘的躺在天上,全身说不出来的舒服。

我以前听人说过,一个人别管是在被人凌迟,还是在火烧,冰冻。疼也就是疼上那么一会儿,等到人要死的时候就是一种享受了。那时候的人就像是被温水泡着飘在天上一样,要多舒服有多舒服。人没断气之前就那么一直飘着不动,什么时候感觉自己飘远了,也就再活不过来了。

我知道自己要死了,我也想开口跟豆驴子说两句话,能张嘴就说明我还能多挺一会儿,可我嘴里却连一个字都不出来。

豆驴子扑过来抓着我拼命摇晃道“王欢,王欢,你可得挺住啊!王欢……你这要是没了,我一会儿怎么跟叶寻交代啊?你挺住啊!”

随心急道“我这里有人参丸,能不能给他吊吊命?”

“不行!”豆驴子带着哭腔道“人参也是药,他身上的毒太多……”

豆驴子说到一半忽然哑着嗓子喊道“王欢,你挺住,想想司若,想想米糊,还有叶寻,还有你爸……这么多人都等着你回去呢!你可千万不能把自己扔在山上啊!”

“王欢,王欢……”豆驴子喊得声嘶力竭却不敢哭出声来——我们这里的人都相信,人快死的时候,只能喊不能哭,你一哭出声来,可就真的把人送走了。

我能感觉到豆驴子一只手在使劲推我,另外一只手好像在他脸上划拉着什么东西。他是在擦眼泪?

我真的快完了?大概是吧!要不然,我怎么连眼睛都睁不开?

“王欢,你特么怎么回事儿?”

叶寻?

是叶寻的声音,他醒了?

我拼着命想喊叶寻的名字,可我只张了张嘴却一声都不出来。

没过多久,就感觉到自己像是躺在了谁的怀里,嘴里也涌起了一股辛辣的酒味。

是叶寻,他在给我喂酒?

这个念头刚才我脑袋里闪过去,我就听见豆驴子慌乱道“叶寻,你咋还给他喝酒啊?酒能催毒啊!”

叶寻低沉道“送兄弟走时,什么都可以没有,却绝不能没有酒。”

豆驴子破口大骂道“你说什么屁话呢?王欢还没死,你瞎送什么?”

“酒是好东西,人活得喝,死了更要喝,黄泉路上太冷,有口酒才暖和。有酒,有兄弟走刀山,下黄泉都不怕。有兄弟带着酒陪着他多好,谁先下去就带酒等着。现在我给他酒喝,过几天他才能带着酒等我。”叶寻仍旧平静如水,可是声音里却带着哭腔。

“你说啥屁话呢?你说啥屁话呢?”豆驴子终于绷不住哭出了声来。

叶寻在一口接着一口给我灌酒,可他的手却一直在抖,我只觉冰凉的酒和带着温度的眼泪一块儿落在我的脸上,顺着我的脸颊慢慢滚落。

“兄弟,能喝你就多喝几口!要走,你就走慢一点。”叶寻头一次说那么多话“你爱玩,路上多看看风景。神鬼双刀不管上天入地都不能少了一个。你等着我,等我把那些人一个个带下去给你赔罪,你不是说走江湖,死都不能吃亏么?咱们不吃亏,肯定不会吃亏。”

叶寻的话说得越多,我就觉得身上越疼,我好像是又能缓过一口气来,可我身上却疼得直打寒颤,本来我还想说点别的,可是话到了嘴边就变成了一句“你别逼逼了行么,我麻的慌。”

“去你大爷的!”叶寻声音里总算带起了一丝人气儿“你特么的傻逼呀?把毒往自己身挪?”

“我挪怎么了?”我呵呵笑道“我总不能看着你死我前头吧?”

我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就絮叨了起来“当年是你带着我进了江湖,也是你教我武功,带我探神,咱们兄弟这一路走过来,生生死死过了多少关,从来没分开过。你在我心里不止是兄弟……”

我挣扎着道“你要是先死了,我在你坟前老泪纵横的,多特么丢人,让你哭我多好?你哭了没有?谁带手机了赶紧照照……”

“去你爹的!”叶寻的声音里终于带起一点笑意。

我还要说话的时候,忽然听见山洞外面有人喊道“随心,从里面出来吧!”

黑老!她跟过来了?

我本能的想要往外看时,叶寻却轻轻把我脑袋给扳了过来“好好躺着,你只管活下来,其余的事情什么都别管。”

随心这时已经冷声道“姓黑的,既然你来了,咱们之间的账也该算算了?”

黑老呵呵笑道“找我算账,你想怎么算?又凭什么找我算账?凭你自己的本事?还是凭你带来的二三十个手下?你喊一声,看他们还听你的话么?”

我虽然能感觉到随心的怒意,可她却始终一言不,因为他知道,那些探神手既然能跟着对方包围山洞就已经表明了自己的立场,她再怎么晓以大义,或者苦苦哀求都无济于事,唯一的结果就是被人当成笑话。随心也是个骄傲的人,她不会给对手嘲笑自己的机会。

叶寻轻轻把我放在地上“老驴,把酒给我。你看好王欢,他出了事儿,我饶不了你。”

“叶寻……”我拼命睁开眼时却看见叶寻抓着一只酒壶在仰天狂饮,等他甩开酒壶之间,手中血眸缓缓扬起,光华四溢。一袭白衣随刀飞扬,一身杀气也与刀暴起。

无数探神手逼近洞口,我隐隐约约的看到探神手不断向洞中聚集的人影,对方是要强冲山洞?也有人对准山洞举起了弩箭。

“放箭!”

黑老怒喝声中洞外箭如雨下,叶寻回转身形怒迎箭雨,杀出了洞外,凛凛刀声暴卷四野,惨叫声随之而起……

我拼命的想要抬头看看外面的战况,可我却只觉得眼前阵阵黑,终于撑不住昏了过去。

没过多久,我就醒了过来,叶寻已经回来了,他还站在山洞里疯狂灌酒,这时的叶寻却是周身浴血,殷红的血迹从他身上,刀上不住滴落,他却只知道拼了命的喝酒。

那酒里有药,他在用药性抵挡蛊毒?

我刚刚反应过来,叶寻对我笑了一下,再次挥刀冲出洞外,这一回洞外杀声明显熄落很多却变得越暴烈,人群的怒吼已经没了人声,听上去就像有无数恶鬼在洞外互相吞噬,叶寻始终一声不出,血眸怒啸却在声声起落……

“豆驴,帮叶寻……”我强撑着身子喊道“快!”

“不不……不行!”豆驴子急得团团乱转“你不能没人看着。”

“我命大,你快出去……”我眼前又在黑,在我昏过去之前,一定得把豆驴子撵出去,他不出去,我不放心。

豆驴子带着哭腔道“你们两个王八犊子都特么是畜生,你们讲义气,让我怎么弄?”

豆驴子正急得团团乱转的当口,随心提着长刀站了起来“把我解毒药给我,我去。”

“你……”豆驴子犹豫了一下才把装着药酒的葫芦递给随心,我直到看着随心拎着酒壶冲出洞口才昏死了过去,这一次,我不知道昏迷了多久才醒过来。

山洞外面天色已经大亮,空气当中却还飘荡着浓重的血腥,叶寻和随心都倚在山洞昏睡,我刚想去招呼叶寻,那只白狐却先一步挡在叶寻身前露出了尖牙,似乎是在警告我不要打扰叶寻。

我有些好笑的看向那只白狐时,对方却满是怨念的盯住了我的眼睛,龇起了两颗尖牙。这个小家伙,还没忘了我差点把它吊死的事情。

我正和小狐狸对眼儿的工夫,豆驴子就从外面跑了进来“王欢,你没事儿了?”

叶寻和随心同时醒了过来“你没事吧?”

我大致活动了一下四肢“好像是没事儿了!”

豆驴子几步抢到我的身前伸手按住了我的脉门“你身上的毒还没解。两种毒素只是暂时达到了平衡,正在互相消耗,短时间内,你最好不要跟人动手。万一你运用内力不当,削弱了其中一种毒素,你马上就会毒身亡。”

我哈哈笑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阎王要是想在这片林子里收我,我能有什么办法?”

我转头看向叶寻道“叶寻,我要是真交代在这儿,你就……”

“我就奸尸!”叶寻面无表情的说道“让你做鬼都没脸见人。”

我看着叶寻懵了好半天,才结结巴巴的问道“老……老驴……你的药有副作用吗?叶寻不会是让你把脑子毒坏了吧!”

豆驴子脸色怪异的道“难怪米糊说你们俩好那个调调儿,这特么真是……”

“放你妈屁!”我差点没让豆驴子气死“狐妈那话能听么?”

“没法听,没法听……”豆驴子说着没法听,可那眼神却没有一点认同的意思。气得我真想一刀砍过去让他闭嘴算了。

叶寻却在这时岔开话题“王欢,这一路过来,怎么跟你的计划不太一样?”



第三零七章 出乎意料

随心显然是把我思考的那几秒钟当成了意有所指,略带黯然地站起身道“你们聊,我也该走了。”

我抬头道“留下吧!你现在能去哪儿?”

随心回身道“我们还是敌人。”

“在走出这片山林之前,是朋友。”我之所以会救随心,并不是因为我真的把她当成朋友,而是我觉得留着随心的命,可以牵制黑老,她们两个互相制衡,对我有利无害。

但是,随心两次救我之后,我却欠了对方的人情,这个时候没法再把人撵走了。

随心笑了一下坐回了原位,我不知道对方的笑容究竟是什么意思,却看得出来她的脸色比刚才好看了很多。

我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我所得到的资料上,只有药师佛被人藏于七王洞的传说。我最开始的计划就是把暗中伏击我们的那支探神手给引过来,利用自己占据先机的优势,让豆驴子在半路下毒,消耗掉那支探神手,从他们手里抢回金蛇。我也没想到自己的计划到了这里就全都被打乱了。”

我抬头看向随心“一直以来都在追踪我们的人,是你们吗?”

“不是。”随心摇头道,“我得到的消息是,明心、无名两大宗门已经拿到了七张地图,同样也得到了你持有金蛇图的消息。我的任务就是追上你,抢夺金蛇图。”

随心道“我是从京城直接到了东北,中间没和你交过手。”

随心的话可以相信。我跟随心打过一次交道,她并不善于布局,更没有揣摩对手心思的习惯,她在对敌时更善于短兵相接。那个处处算到我前面的对手应该不是随心。

我微微点了点头才看向豆驴子“你怎么看?”

豆驴子道“你怀疑第九尊药王像在这里的思路应该是对的,至少,山里的五圣草可以证明药王谷高层曾经在这里生活了很长的一段时间,甚至培育出了一部分五圣草。第九尊药王像很可能就在山里。”

我打断了豆驴子“五圣草是什么东西?”

豆驴子解释道“五圣草是传说中的毒药,也叫五虫草。五圣草的外形与五毒极为相似,甚至能像毒虫一样主动咬人。但是五圣草都带着根茎,不会像五毒一样到处乱跑、主动捕食,只能等着猎物自己上门。”

“当年药王谷能克制五毒教,凭借的就是五圣草。药王谷的秘辛当中也有‘五圣克五毒’的说法。但是,五毒教覆灭之后,五圣草也随之销声匿迹。我都没想到在兴安岭里还能看见五圣草。”

随心忍不住问道“东北适合种植五圣草?”

豆驴子微微摇头道“理论上应该不行。我怀疑,当初药王谷的前辈曾经改良过五圣草。”

中草药并不是随便找块地就能种得出来。把南方草药挪到东北种植,就算强行用大棚培育,药效也无法和南方自然生长的药草相比。

五圣草既然是药王谷的不传之秘,它的根底就应该在药王谷的幻境当中,把它挪到东北来确实不是什么明智之举,况且,药王谷始终也没有迁移宗门的打算,他们在山里种植五圣草究竟有什么目的?

我沉声道“那五尸神呢?他们又是怎么回事儿?”

豆驴子道“我以前在药王谷的时候,跟随藏经阁长老做过一段时间的杂役,虽然没接触过藏经阁里高深的医书,却看过不少药王谷密档,那里面记载过药王谷和五毒教之间的几次合作,其中一次就是剿灭五尸神。”

豆驴子说道“根据密档的记载,如果没有药王谷的参与,五毒教无法对抗五尸神,因为五尸神不怕蛊毒。”

我和叶寻对视了一眼才说道“什么意思?”

豆驴子解释道“按照密档里的说法,五尸神相当于活死人,他们本身的机能已经完全破坏掉了。五毒教的蛊虫再强也没法咬死死人吧?”

豆驴子怕我听不明白,又解释道“按照现代医学的说法,蛇类毒素大概可以分为血液循环毒素、神经毒素和混合毒素。五尸神说白了就是会走的死人,血液和神经统统没有了,你把它扔在蛇堆里还能怎么着,最多就是疼两下呗!”

“但是,五毒教的高手受不了尸毒啊!五尸神把尸毒给玩到了出神入化的程度,就连五毒教长老沾上尸毒都必死无疑,他们能不怕五尸神吗?”

豆驴子略带自豪道“当年要是没有药王谷高手出手相救,被灭掉的就不是五尸神,而是五毒教。”

叶寻听到这儿时,忽然来了一句“王欢,你觉不觉得五尸神跟蓬莱上的活死人有点相似?”

叶寻话一出口,我们几个人的脸色都是一变。

过了好一会儿我才问道“神话禁区还能有什么联系吗?”

“有。”随心点头道,“神话可以互通,禁区自然也会互通。有时候,在一条脉络上的神话禁区实际上就是传说的接续。”

随心正色道“尤其是关于隐脉的禁区更是如此。隐脉上传说的都是人神,或者是历史上神秘消失的人物,他们活着的时候就神秘莫测,死了更是如此。”

“有时候,他们可能在一个地方留下传说之后,又在相隔几万里的地方再次出现又留下一段传奇,这样一来,两个禁区当中就等于是藏着一个人的传说。不打开所有禁区,没人会知道他们究竟埋下了什么秘密。”

随心道“五尸神的祖师很有可能就是某个流浪在外的丹士,或者干脆就是方丈或者瀛洲丹士的后代。”

“不可能!”我摇头道,“前秦到明清都过去上千年了,五尸神怎么一直没露面?”

随心耐心解释道“传说中的人物,未必能长生不死,但是,他们留下的秘术却有可能跨越时空,在几百甚至上千年之后在某个地方重现。这就像……”

随心思考了一下才打着比方道“就像武侠小说里,主角从悬崖上掉下去之后,找到某个武林高手留下的秘籍一样。他们不一定要指定传人,但是会把自己的秘术用‘留待有缘’的方式传承下去。这种事情在江湖中实在太多,你想听,我随时能给你举出几个例子。”

我微微点头道“你的意思是说,五尸神是丹士的隔代弟子?这倒也有可能……”

随心轻轻摇头道“这只是一个猜测而已。在没有证实之前,还不能把五尸神和海外丹士联系在一起。”

“说的也对。”我看向豆驴子道,“你还现了什么?”

豆驴子沉声道“我怀疑,药王谷和五尸神可能在山中生过一场大战,结果双方两败俱伤,甚至还来不及清理他们留在山里的埋伏就双双全军覆没了。”

我看向对方说道“你的意思是说,我们这一路遇上的几处蛊毒,其实是五尸神和药王谷还没来得及清理掉的陷阱?”

“对!”豆驴子点头道,“玩毒的人最善于布置陷阱,能让人在不知不觉间中毒身亡。毒门各派之间的争斗其实更多的是比斗心机,比斗谁的陷阱更加高明,很少会明火执仗地大打出手。”

豆驴子说的这些事情,仔细想想其实很有道理。玩毒本就不是什么正大光明的事情,玩毒的人又怎么会光明磊落?无所不用其极、无处不在算计,才应该是他们的特性。

豆驴子说道“更重要的一点是,毒门高手布置的陷阱往往都是环环相扣,一计不成一计又生。可我这一路过来,看到的全都是独立的陷阱。那些玩意儿就连常走江湖的人都不一定能骗住,更别说是毒道高手了。”

“有道理!你继续说。”我其实也感觉到了这一点。五尸神的各个陷阱之间并不连贯,甚至还有些东一下西一下、胡乱布置的意思。这着实不像高手所为。

豆驴子说道“我按照五圣草推断过他们被人种植的时间,如果我没弄错,药王谷种植五圣草的时候,正是五尸神在苗疆与五毒教对峙的年代。”

“那时双方大战一触即,五尸神不赶紧备战,还要派高手深入东北挑衅药王谷,不是等于自寻死路吗?这一点,让我觉得非常疑惑,可我却一直都没找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我从背包里拿出烟来,轻轻用手敲了两下火机“叶寻,你昨晚动手的时候,把那个黑老太太杀了没有?”

叶寻摇头道“那老家伙滑得狠,不看我中毒都不跟我正面交锋。我后来拼着吸了她一口毒烟,才算是卸了她一只膀子。她受伤以后就溜了。”

我看向随心“那个老太太究竟有多大成色?”

随心想了想道“这次探神手与苗疆蛊师合作,聘请了大批蛊毒高手,这个黑老太婆大概属于蛊师当中的中上游人物。”

“不对!”我和豆驴子同时摇头。

我觉得黑老太来历不凡,是因为她一路上的表现。一个深居简出的苗疆蛊师怎么知道那么多江湖秘辛?她并不是想看上去的那么简单。



第三零八章 鬼棺葬

豆驴子肯定道“那个老太太绝不是一般的蛊师。我不知道苗疆蛊师的等级怎么划分,但是,我知道她蛊毒很厉害,一般蛊师在她面前根本不够看。”

“那货还会咒术。要不是我身上带着几样硬货,叶寻又精通道术,单独放一个人出来绝对压不住她。可惜让她跑了,要是抓住她,准能从她嘴里扣点东西出来。”

豆驴子说到这儿才停了下来“欢子,你的计划全都乱了,咱们下一步该怎么走?”

“让我想想!”我坐在那里抽完了一根烟之后才说道“其实,咱们忘了还有一个家伙能找到药王像。”

我转着眼珠看向那只白狐,那小家伙刚跟我对视了一眼就一下蹦起来转进了叶寻怀里,把头埋在叶寻的胳膊底下怎么也不肯出来。

豆驴子诧异道“你说它?你还真把它当成人了?”

我把黑老关于药狐的那段话给豆驴子重复了一遍之后,豆驴子一把将白狐拽了出来,从头到尾的仔仔细细看了几遍之后,蹭一下拔出匕就要往狐狸腋窝底下下刀。

“你干什么?”叶寻挥手一掌拍掉了豆驴的匕,把白狐抢过去抱在了怀里“你敢碰它,老子弄死你。”

叶寻说话的方式跟我越来越像了。

豆驴子急道“不放它点血,谁知道他是不是药狐?”

“是不是也不许放血。”叶寻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我看得出来,豆驴子要是固持己见,他真能动手。

我赶紧说道“咱们先别说放血的事儿,你让我问问它。”

叶寻这才把白狐放在地上“大耳,你听他话。”

叶寻起名的本事烂到家了,那只狐狸的耳朵是不小,可是叫大耳,还不如叫耗子,我看白狐尖嘴猴腮的就跟耗子差不了多少。

我一边腹诽叶寻取名的本事,一边捡起草棍在地上花了一个棺材的图案“你见过这东西么?”

大耳歪着脑袋看了一会儿才点了点头,我惊喜道“你能找到不?”

大耳又点了点头,转身往洞口走了两步,才回头向我们看了过来,意思大概是让我们跟着它走,我们几个赶紧收拾好装备,快步跟着大耳走出了山洞。

大耳带着我们渐渐深入丛林之间,山中地势开始变得越险要,很多时候,大耳都得停下来等上我们一会儿,才能继续往前。

豆驴子边走边说道“欢子,你说这狐狸是不是成精了,我怎么觉得它比人还精。”

“成精个狗屁!”我没好气的道“狐狸的寿命最多也就是十四年,修炼不到百年狐狸就该化成土了。你给我弄出个修炼千年的狐狸看看。”

豆驴子不服道“那你告诉我,这狐狸怎么能听懂你说话,还能带着咱们赶路?一个七八岁大的小孩也做不到这点吧?”

这个也是我觉得奇怪的地方,狐狸的智商应该不低,但是也不可能高到这种程度。

尤其是它骗我那段,别说七八岁的小孩儿,就是笨点的大人都做不到把握对手心理,可是这么一只狐狸居然做到了。难不成这个世上真有狐妖?

我心里这么想,嘴上可没认输“带路怎么了?狗也能给人带路,不信,你去问问,好狗保证比猴儿精。”

我正和豆驴子斗嘴时,随心却插话道“青丘的狐狸能成精。探神手的密档当中有过记载。青丘狐的寿命非常的长,有些可以活上三四百年。甚至还有探神手跟狐妖交过手。”

我顿时懵了“探神手真有这样的记载?”

“有!”随心郑重道“不止一代探神手留下了关于青丘狐的记载。探神手资料库里有两座卷柜专门存放青丘狐的资料,里面甚至还有权威机构作出的骨龄报告。距今为止,被探神手捕获的,寿命最长的一只青丘狐活了三百四十多岁。”

“资料上说,按照那只青丘狐细胞活力进行推算的话,它至少还能再活一百六十年左右。神话传说里,狐狸修炼五百年就是一大劫,度过之后就是千年劫。这点跟神话十分吻合。所以,青丘才一直被列为天级禁区。”

我听到这时不由得看了前面的大耳一眼,对方的两只耳朵明显是在扇动了几下,它是在偷听我们说话?大耳难道真是一只青丘狐?

我虽然好奇却没有想在大耳身上探知究竟的意思,我现在连五毒教的事情都没处理利索,哪还有心思管狐狸精的事儿。

随心看我没有什么反应,眼中不由得闪过了一丝失望。

走在前面的大耳也加快了脚步连着跳动了几下踩在了一块突起的石头上,抬着爪子指向石块下方。

我们几个人马上加快了脚步,赶到大耳附近趴在石头上向下看去。

那块岩石下方是一座直上直下形同深井似的天坑,仅凭目测,天坑的深度至少也在二十米以上,

从天坑东侧山洞里涌出山水,绕过天坑正中心的那座插着一口棺材的石台之后,正好把天坑从中间一分为二。

从上向下看去,整座天坑就像是一只圆滚滚的眼珠,那座立在坑底的圆形石台就是它的眼仁。但是,那口竖在石台上的棺材,却好似钉瞎了巨眼的钉子,显得极为诡异。

难怪小狐狸一开始没忍出我画的棺材,原来是因为我画了一口卧棺,小狐狸看到却是一口竖棺。

这就是我爸在《万象经》里提到的白狐和棺材?

我忍不住低声自语道“棺材怎么是竖着的?”

叶寻小声解释道“这叫鬼棺葬,是一种邪术。这种棺材不是为了葬人,而是为了镇压棺材底下的人。”

“鬼棺葬的棺材里不见得是什么东西,有可能是某种野兽,有可能是用草扎成的傀儡,或者干脆是一具被活活折磨致死,足够成为怨鬼的死人。”

“那些死人也好,草人也好,都带着诅咒的意思,施术的人把他们装在棺材里,就是为了让它们不倒下去,能一直踩在被咒的人脑袋上。这样一来足能压得被咒者的后人永世无法翻身。”

“要是鬼棺葬踩在某条地脉的龙眼上,那就等于绝了地脉,连带着方圆几百里之内风水都会受到影响。”

叶寻指了指那口棺材道“如果,那棺材真是鬼棺葬的话,埋进土里那一面肯定没有棺材板,棺中小鬼儿的两条腿是从棺材里面伸出的,不然踩不着下面的东西。”

我轻声道“鬼棺葬是哪一派的邪术?”

叶寻说道“要是大体上划分的话,应该是属于风水邪术这一脉。不过,具体出自谁的手里却没有定论,因为鬼棺葬还涉及了咒术。”

“原来是这样!”我正想仔细看看棺材的模样,水道左侧的忽然游出了一条蟒蛇。

那条巨蟒将足有树干粗细的蛇身,盘绕在鬼棺一侧连转几圈才抬起头来,居高临下俯视鬼棺,口中蛇信喷吐数尺,丝丝作响的落向了棺头。

没等蟒蛇再有什么动作,我就看见一条足够一尺宽窄的红头蜈蚣从鬼棺右侧舞动长须蓦然现身,数以百计的暗红色长足紧抓地面之间,直对蟒蛇昂起头来,头上两只触须就竖上半空,停在仅距蛇信不到一尺的位置上嗡嗡颤动。

两条足以惊世骇俗的毒物,对峙片刻之后,蟒蛇先缩回身躯退向了山壁上的洞口,直到它把蛇身完全缩进洞里,那条蜈蚣才慢慢退走。

我脸色铁青的看向豆驴子道“这特么还是不是东北,怎么有这么大个儿的毒虫?”

豆驴子脸色凝重的说道“咱们找对地方了,药王像肯定在天坑底下,你看见那条蜈蚣了没有?那不是真的百足,那是五圣草中的蜈蚣草,也叫千足花。”

我顿时懵了“你说是蜈蚣是株草?”

“对!”豆驴子点头道“五圣草最大的特点就是形同毒虫,你自己看那边不是长着青藤么?”

蜈蚣出现的地方的确长着大片藤蔓,草杆四周更是枝叶满布,看上去就像是有人在地上铺了一层紫叶绿藤。

豆驴子道“五圣草是根据外在形态克制五毒,蜈蚣草就是蛇类的克星。药王谷前辈不会无缘无故在天坑里种出这么大一片蜈蚣草来,他们是在用蜈蚣草看着那口棺材。”

豆驴子又解释道“那条蛇也不是东北的蛇类,应该是五毒教从苗疆弄过来的异种毒蛇,他们的目的也是看着那口棺材。”

我不由得恍然大悟,药王谷能改良五圣草让它适应东北的气候,五毒教为什么不能驯养出一条耐寒的毒蛇出来?当年在这里长期驻扎的人不只是药王谷,还有五毒教。

否则,《万象经》里也不会留有黑龙王的传说,那条所谓的黑龙肯定是五毒教豢养的毒蛇,在东北很少能看见大蛇,五毒教的灵蛇也就自然而然的被传成了黑龙。

五毒教,药王谷当年肯定是达成了某种协议,或者是在联手做什么事情,他们既一起合作,又在互相防备着对方,所以才会各自留下一种毒物把守那口鬼棺。



第三零九章 螳螂黄雀

我从岩石上滑了下来,背靠着石块坐在地上说道“两只毒物互相制衡,也等于是在死守鬼棺。怎么能想办法把棺材弄上来?”

豆驴子回头往天坑里看了一下“不弄死那两条毒物,别想把棺材弄上来。就算咱们弄架直升飞机过来,也得有人下去绑绳子不是?那俩货能容咱们下去吗?再说了,咱们要的东西可能不在鬼棺里面,而是在鬼棺下面。”

我用手指头敲着火机道“豆驴,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干掉两只毒物?”

豆驴子道“想弄死那条蛇倒也容易,咱们都带着,几捆子下去,我就不信炸不死它。蜈蚣草嘛,咱们得想办法断了它的根儿……实在不行,就用汽油倒下去烧。”

我顿时一瞪眼睛“你傻了吧?咱们带的都是军用,几捆子下去,连棺材都能端了。倒汽油焚山,还是特么一样,烧完了咱们下去扒拉灰玩吗?”

豆驴子顿时也愣住了“咱们还得要那口棺材,这可怎么弄?”

我沉声道“豆驴,你有没有蒙汗药一类的东西,就是能把蜈蚣草和毒蛇一块儿麻翻的玩意儿?”

“不行……”豆驴子连连摇头,“那么做太危险了,鬼知道那俩东西的抗药有多强,万一咱们人下去了,它俩再醒过来,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不入虎焉得虎子。”我沉声道,“这回,咱们拼了命也得试试。弄吧!”

“等一下!”叶寻忽然开口道,“蜈蚣草说到底不也是草吗?弄点百草枯下去行不行?”

“那东西是扯淡!”豆驴子道,“百草枯烧不到植物根茎,全都是作用在叶子上,蜈蚣草没有叶一样能活。”

我忽然一拍大腿“有了!豆驴,你想办法配药,能让两条毒物暂时别动就行。叶寻,你带的卫星定位器和电台呢?赶紧跟附近的部队联系……”

没过多久,附近部队就给我派来了一个工兵排。我和工兵排长互相敬礼之后绕过天坑边缘指着出水口道“现在让你封死那条出水口,你有多大把握?”

排长举着望远镜看了一会儿“不用水泥加固,没办法完全封死出水口。但是采取定点爆破的话,减慢排水度完全不成问题。”

“那就足够了。”我转头看向豆驴,“你那边怎么样?”

豆驴子咬牙道“王欢,你真要下去?我配不出来让毒物昏迷的药物,但是能让它们暂时避开你。你听好,是暂时,我也不知道我的药能让毒物避开你多久。”

“没事儿,我心里有撇。”我抬手往叶寻肩膀上拍了拍,“上面的事儿交给你了,我能不能活命,全都看你的了。”

叶寻微微点头之间,伸手帮我系上了安全绳,慢慢把我放到了悬崖下面。

我还没落到悬崖一半儿的距离,刺鼻的腥气伴着流水声响从崖下翻涌而起,我虽然早就做好了防备,还是被刺鼻的腥气呛得一阵头晕目眩。

我赶紧抓住岩壁,抬起一只手来示意上面放慢度,豆驴子在上面传音道“是不是遇上瘴气了?把我给你的药吃两颗下去,要是没有缓解,赶紧上来。”

我往嘴里塞了两颗药丸,趴在岩壁上缓了好一阵子,才调过头来,头下脚上地继续向坑底滑落下去——天坑下面的出水口紧贴着地面,我想要在出水口上方安放,要么是站在水里,要么是倒吊在空中。

站在水里虽然方便一些,但是豆驴子涂在我上的秘药也会被水冲散,毒物杀来,我没有把握及时逃生。

倒吊在空中,虽然不会有秘药消散的危险,一旦秘药失效,毒物就会直接攻击我的头部,那时候,我就连断肢逃生的机会都没有。

我这样下去,也是考虑再三才做出的决定,行与不行只有赌过之后才能知道。

我的形渐渐接近坑底之间,两只毒物蓦然警觉,那条黑蟒瞬间抬起头来,形如电地往我前侵袭而至,我缠在腰间的绳子随之绷紧,那是站在上面的叶寻现我陷入危机想要救援,拉紧了绳索。

我眼看毒蛇暴袭而来却猛一扬手,意思是让叶寻不要乱动,可是叶寻却仍旧骤然力,把我给拽起来半米多高。原本向我冲来的蛇头紧贴着我的下颚往小腹的位置上滑动而去,黑蟒冷腻的蛇鳞擦着我的皮肤停在我的口之后,才忽然间向下一沉。

我本来以为黑蟒是在药水的作用之下落回了地面,等我低头看时却被吓出了一冷汗。那条黑蟒已经在我下昂而起,正对着我的前亮出了獠牙。两颗獠牙在我下赫然外翻之间,凝聚着毒液的牙尖森然而现,形同刀锋般地对准了我的双目。

我腰间的绳索再次绷紧,叶寻肯定是慌了,否则他也不会在这个时候拉紧绳索。

我抬起一只手来,对着空中连连挥手,意思是让叶寻不要乱动。现在把我拉起来,就算他的度再快,也快不过想要暴起伤人的毒蛇,反倒容易阻碍的我行动。

我在抬手之间,蹬在石壁上的双腿也在缓缓放松力道,让自己往后退去几分,为的就是能在千钧一之下力外冲,躲开那条毒蛇的致命一击。

让我没有想到的是,我下的那条黑蟒竟然在我悄悄蓄力之间闭上了蛇吻,慢慢退向了远处——是豆驴的药有效了?

我还没来得及松上口气,黑蟒口中血红色的蛇信却忽然向我眼前弹而来。两根分叉的舌头丝丝作响地贴近我的鼻尖时,我本能地向上猛一仰头,黑蟒却在这时忽然猛进半尺,猩红的舌尖瞬时间贴在了我的脸上。

颤动的蛇信好像沾上了冷水的刷子在我脸上连连扫过之间,我全上下汗毛乍起、冷汗淋漓。

我伸手想要拔枪的瞬间,那条去而复返、吐动着蛇信的黑蟒却像是沾上了什么令它作呕的东西,飞快地撤回了形,转头游向了远处。

我惊魂未定地举着一只手在空中停了好一会儿,才对上面做了一个继续下落的手势。

我再次向天坑底部慢慢下落了两米左右,我边终于亮起了激光瞄准器出的红点。那是我跟工兵排长的约定,等我下落到预定的位置上,他就会用激光瞄准器给我指引装药位置。

瞄准器出的红点在我边晃动了一下之后,就挪向了出水口左上方的位置上停了下来,那就是第一个装药点……

我刚刚装好了第一处,瞄准器出的红点又挪到了我的上,慢慢对准我的脑袋停了下来,冷的杀气也随着那束激光簌然而至,我的头顿时一阵麻——上面出事儿了!

天坑上的确出事了。

后来叶寻告诉我,他第二次放下绳索不久,就现蹲在天坑对面的那个狙击手慢慢地将眼睛对准了瞄准镜,手指也扣上了扳机。

叶寻顿时凛然一惊。那个狙击手只是负责帮工兵排长指引装药点,根本用不着精确瞄准,更不需要把手扣住扳机,他那分明是摆出了击的姿势。

叶寻还没来得及说话,工兵排长就一头栽倒在了地上,乌黑的鲜血顺着他的七窍狂涌而出。

“豆驴……”叶寻惊呼之间,他们附近的士兵已经接二连三的摔倒在地,一只足有人巴掌长短的蜘蛛也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了叶寻的肩头之上,扬起蝎尾对准了叶寻的颈部动脉。

“蝎子!”豆驴子还没来得及反应,黑老的声音就在远处响了起来“你最好别碰我的毒蝎,你的手没有它快!”

豆驴子转看向黑老“你什么时候在叶寻上下的蛊?”

“你猜呢?”黑老脸色森道,“我没时间跟你们废话。我一路跟你们走过来,可不是过来跟你聊天的。”

豆驴沉声道“你想怎么样?”

黑老沉“第一,你交出《毒经》。”

豆驴子点头道“可以!”

黑老继续说道“第二,天坑下面的东西归我所有。”

豆驴转头看了看叶寻才说道“也可以。”

黑老终于露出一丝笑意“第三,我要那小子的一双胳膊。”

黑老指的人是叶寻。

豆驴子顿时暴怒道“你特么别太过分!”

黑老似笑非笑地说道“他砍了我一只手,我只要他两条胳膊也叫过分吗?换做以往,我至少要断他四肢、挖他双眼,让他好好长长记。”

豆驴子脸色铁青地看向对方时,黑老再次说话“我还要下面那个领路的娃子跟我走!”

“办不到!”豆驴子勃然大怒道,“我警告你,最好别得寸进尺,bi)急了,老子跟你一拍两散!”

黑老冷笑之间从袖口里翻出一支竹笛,放在嘴边呜呜地吹了起来。她笛声未落,天坑对面却“砰”的炸起了一声枪响。豆驴子赶紧伸头往下一看,他看到的却只有漫天乱飞的石块。

那人那一枪没打到我,却崩碎了我边的石头。



第三一零章 螳螂捕黄雀

豆驴子脸色青地转过头时,我的声音也从天坑下面传了上去“上面怎么了?叶寻,叶寻……”

黑老呵呵笑道“那个娃子死到临头,第一个想到的是拉绳子的娃子吧?他可是把命交给你了,可他想不到,你连一双胳膊都舍不得。”

“你给我闭嘴!”叶寻沉声道,“老子的胳膊就在这儿,有本事你就过来砍。”

“叶寻,你疯了?”豆驴子眼睛瞪得通红,叶寻却像是没听见对方在说什么“我的胳膊,你过来拿啊!”

黑老冷笑道“随心,你过去替他抓着绳子。”

随心抿嘴走向叶寻的当口,黑老也森笑道“那白衣娃子,你听好了,等随心碰到绳子,我的毒蝎就会蜇你肩头,那时候,你可把千万别松手,你手一松,领路的娃子就没命了。”

“随心两只手碰两次绳子,毒蝎就蜇你两次,你可千万都得住,万一你手一抖……呵呵……”

“白衣娃子,你放心,我的蝎子蛰不死人,最多是让你两条胳膊慢慢烂掉,直到烂得从你膀子上掉下来为止。”

“药王谷那娃子,你最好是别动,你的手,没有我的蝎子快。你最好别惹我老人家生气,知道吗?”黑老冷喝之间,豆驴子也咬牙松开了准备弹出去的药粉。

黑老得意道“随心,你是没吃饭吗?几步路,你还想走多久?”

随心走到叶寻边低声道“对不起。”

叶寻面无表“接绳子吧!”

随心把手伸向绳索,伏在叶寻上的蝎子也随着黑老的笛声扬起了尾针。

随心的手掌渐进,毒蝎全绷紧。

黑老的笛声忽然拔高了几分。犹如鬼哭的尖锐笛声穿云直上的瞬间,一直被叶寻挡在脚前的大耳,双爪勾住叶寻的裤管,形同闪电般地窜上半空咬住了毒蝎尾钩,衔着死命挣扎的毒蝎一齐滚入草丛。

黑老大惊失色之下,天坑对面枪声乍起。在空中划出一道红芒的子弹从叶寻两腿之间穿行而过,直透黑老左膝,从对方腿弯上带血飞出。

黑老猝不及防之下惨叫倒地,手上的竹笛脱手而出,甩飞几米。对方连连惨嚎之间,手脚并用着爬出几步想要去抓竹笛时,叶寻却形同鬼魅般出现在了黑老眼前,一言不地挥刀而下,血眸的刀光从对方手腕爆闪而过。

趴在地上的黑老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手腕几秒,才惨叫着抬起了光秃秃的手臂。或许刚才她心中还有那么几分侥幸,直到她看见了自己鲜血狂喷的手腕,她才知道叶寻对敌的狠辣。可惜一切都已经晚了。

叶寻面无表地提刀走向大耳的方向“豆驴给她止血,别让人死了。”

豆驴子不用吩咐就已经抢到了黑老边,将成把的金疮药生生按上了黑老的伤口。

黑老失声尖叫道“我不服,我不服!你们怎么会算计到我?”

豆驴子嘿嘿笑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把戏,我们汉人玩了几千年,早就玩烂了。我们现在研究的,是怎么玩螳螂捕黄雀。”

“你一直待在我们边没走是吧?”豆驴子笑嘻嘻道,“你就没看王欢说话的时候一直都在那儿敲打火机吗?告诉你,他不是没事儿瞎敲东西,那叫摩斯电码。知道吗?特种兵都会用,我们可不是白训练的。”

豆驴子往天坑对面指了指“看见是谁打你没有?是工兵排长。王欢故意安排两个人在对面,一个拿枪,一个把枪放在脚边上,你肯定会选择控制狙击手,毒倒指挥王欢的排长。他连你怎么对付他都想到了,你不死谁死啊?”

黑老尖叫道“你提前在他上用了解药?你怎么知道我会下什么毒?”

豆驴子摊手道“我不知道啊!我不需要知道你下什么毒,只要保证能在短时间之内压制住他上的毒就够了,反正你也不敢把人毒死。”

江湖人虽然嚣张跋扈,但是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会对官方的人下死手。黑老敢把人毒倒昏迷,却不敢直接要了那些官兵的命。他们出了事儿,黑老马上就会遭到通缉,她没这个胆子。所以用普通解毒药足够短时间压制黑老的蛊毒了。

普通的解毒药对什么毒都有效,但是效果肯定不大。这就是好比,流感特效药和普通感冒药,普通感冒药也能缓解流感的症状,但是肯定没有特效药有用。可是我们要的不是立刻解蛊,而是给工兵排长一个起开枪的机会。

豆驴子笑嘻嘻地给黑老止血之后,随手又一掌拍断了她的右腿,才忙着去给其它官兵解毒。

我这时也在工兵排长的指挥下安好,快退了回来。我双脚刚一着地,工兵排长就按下了引爆器开关。地动山摇的一声巨响过后,被炸塌的岩石顷刻间堵住了出水口,灌入天坑的水流开始以眼可见的度在坑底聚集。

游在水中的蟒蛇开始渐渐焦躁不安,不时冲出水面,贴在岩壁上左右乱窜,看样子是打算放弃守护鬼棺,拼命地想要逃出天坑。

我抱肩看向那条黑蟒道“蜈蚣草怎么没动静?”

“你真当那玩意儿长脑子啊?”豆驴子解释道,“蜈蚣草又不是草木成精,能靠本能捕食猎物就不错了,你还指望一个植物能思考问题、临危自救啊?”

“明白了。”我向工兵排长招手道,“开始进行下一步吧!”

排长出信号不久,两架运输直升机一前一后轰鸣而至,把一包包生石灰从空中投进了天坑。仅仅片刻,整座天坑就像是一口被煮满了沸水的大锅,水泡乱涌、白烟四起。我们几个站在天坑外侧,也一样感到阵阵浪扑面而来,更不要说在坑底的黑蟒。

站在我们边的随心担忧道“你们煮开天坑,就不怕破坏了鬼棺下面的药王像?”

我摇头道“埋下药王像的人既然能把它藏在水道中心,就说明药王像并不怕水。况且,他这样设计藏宝之地的本意也是准备让后来人用石灰煮沸天坑。”

随心惊讶道“你怎么知道?”

我伸手指了指远处道“我们过来的路上其实有一座天然的石灰石矿,如果我们有足够的人手,根本就不用调动部队,自己往出烧制生石灰就够了。”

我停顿了一下道“我要是没有猜错,其实出水口往下去的某个地方应该也有闸门的设计,只不过我们没有那个时间和人手去找闸门。”

我看向豆驴子道“豆驴,有句话,我不知道当不当讲。”

豆驴子看了看我才说道“我们之间有什么话不能说?”

我尽可能委婉地说道“你师父当年让你修炼丹术,说不定就是为了这里的药王像。”

豆驴子脸色微变道“这话怎么说?你有什么话就直说,不用掖着藏着,我能受得了。”

我这才直言不讳地说道“我不懂炼丹,但是我听说过,丹士善于提炼矿石,比如提炼朱砂、石英、水银一类的东西。用石灰石烧制生石灰也是丹士必修的一门功课吧?”

豆驴子的脸色顿时苍白如纸“你你你……”

我的话等于是在告诉豆驴子,他只不过是药王谷计划当中的一个牺牲品而已。

在某种意义上,东方丹术和西方炼金术可以称为现代化学的先驱,丹士完全可以用炼丹的理论去完成某种化学工艺。

当年药王谷也曾经想要开启第九尊药王像,丹术就是开启药王像的一个重要环节。而且,开启药王像也不只需要烧制生石灰这一项内容,豆驴子就是他们挑出来学习丹术的人。

只是后来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改变了主意,为了保密,药王谷干脆在豆驴子不知的况下把他给逐出了师门。

我正想要安慰豆驴两句时,天坑之下忽然传来一声巨响——受不了沸水熬煮的黑蟒像一条破水而出的蛟龙,嘶声惨叫着弹飞半空。被沸水煮得白的蛇在空中疯狂乱甩,挂着水珠的蛇鳞好似飞雪凌空飘落之间,已经露出白的蛇头竟然一下搭在了天坑边缘。

“开枪!”我第一个拔出马格南对准蛇头连扣扳机,附近的工兵也先后开火。十多道火蛇瞬间向蛇头集中而去,眨眼间就将硕大的蛇头覆盖在了火网之下。

染血的蛇鳞在空中乱溅之间,被枪火压住的黑蟒竟然凶大,紧压着天坑边缘弓起躯,张开蛇吻想要择人而噬。

“上手雷!”事到如今,我也顾不上什么后果了,只想赶紧把那条黑蟒打进水里。

“我来!”叶寻将我推到一边之后,端起向黑蟒口中出一箭。带着一支铜管的弩箭进蟒蛇口中之后,箭上的铜管滴滴响过两声,轰然爆炸。

暴烈火光从水桶大小的蛇口当中倒喷而出的瞬间,刚才还狰狞扭动的蛇头顿时血横飞,我没等躲避就溅上了一蛇血。

等我放下挡在面孔上的手臂在往天坑边缘看时,坑底已经传出了重物落水的声响。我随之一皱眉头“叶寻,你听,下面是不是还有蛇在折腾?”



第三一一章 杀蛇

那条黑蟒被我们连番重创,就算不立刻毙命,也不可能再做剧烈的挣扎,天坑下面的声音是怎么来的?

我和叶寻快步走到天坑边缘,下面的沸水已经乱成了一锅粥,五六条大小不一的黑蟒在沸水当中上窜下跳、疯狂挣扎,被石灰烧开的积水在群蛇搅动之下犹如飞雪漫天飘扬。

但是,这几条蛇显然没有那条黑蟒弹跃云天的本事,无论怎么挣扎都逃不出那咕咕作响的沸水。

没过多久,一条黑蟒就翻动着肚皮漂在了水里。

我看着那条随波起伏的死蛇道“看样儿差不多了,再过一会儿……”

我的话没说完,就看见一条蟒蛇从水中直立而起,拼着命地把半截躯探出水面;另外一条黑蟒缠住了它的子,紧贴着对方头颅竖起躯,拼尽全力将子挣脱水面;紧接着,第三条蟒蛇又顺着它们的蛇攀沿而上……

“!”水中黑蟒明显是要牺牲自己让同伴逃脱,我又怎么会眼睁睁地放虎归山?

我从一个士兵手里接过,端枪瞄准最下面那条黑蟒时,一直惨嚎不止的黑老却忽然怪笑道“那些黑蛇舍命救子,是世间的大大义,你就忍心断绝他们的生路?你这样做,迟早是要遭报应的。”

我没去理会黑老,直接透过瞄准镜看向了最下面的一条黑蟒。对方似乎也感觉到危机来临,在我瞄准它的一瞬之间拼命地竖起了蛇鳞,仰头向我看了过来。黑蟒的一双眼珠已经被沸水给煮得白,乍看之间就像是已经瞎了眼睛,可我却不知怎么会在它眼中看到一股怨毒的冷厉。

蛇眼当中本来就带着无的冰冷,哪怕是将死的一刻也不会露出任何感,可我在与它对视的瞬间,却明明看见了刻骨的仇恨。

我总有一种感觉,就是那条黑蟒像是要把我的样子刻进它的灵魂深处,只要它魂魄不灭,生生世世都会与我纠缠不清。

黑老嘿嘿笑道“你敢开枪吗?你怎么杀它,将来就有人怎么杀你;你让它不得好死,将来也会有人把你生生折磨到疯狂,折磨到生不如死……”

“让她闭嘴!”我话说之间挪动枪管对准了黑蟒颈下那块失去了鳞片的伤口。

豆驴子大步往黑老边走过去时,后者声如夜枭般狂笑道“你开枪啊!打死它啊!你杀了它们全家,它们也不会放过你!它们……”

“啪”——豆驴子狠狠一个耳光把黑老抽得没了动静。对方的声音戛然而止的瞬间,我也扣动了扳机,的子弹瞬间从黑蟒上透体而过。刺眼的鲜血在黑蟒上前后穿之间,已经快要触碰到天坑边缘的蛇梯怦然崩塌,几条黑蟒全部落进了水里。

我刚要收枪,耳边却传来了一阵鬼哭似的尖叫,就好像是有人在我耳边声嘶力竭地疯狂诅咒着我的灵魂。我下意识地用手捂住耳朵,纵声怒吼道“继续扔石灰,煮死它们!”

已经盘旋而去的直升机不久之后再次回航,将一袋袋石灰倾入天坑。天坑附近顿时变得水声鼎沸,飞机嗡鸣盘旋,可我耳边却清清楚楚地传来了黑老的笑声“杀吧!杀吧!你杀了黑蛇,自己也好不了,早晚得被蛇神活活缠死。”

我转头看向黑老“把她给捆起来,吊在水坑边上。”

豆驴子愣了一下之后,马上明白了我的意思,拿着刚才吊我用的绳索缠住了黑老,强行把一副通讯器戴在了黑老的头顶,一脚把她踹进了天坑。

我拎着通讯器说道“老子不管你是谁,我问你的话,你如实回答,我就拉你上来;敢说半个‘不’字,我就砍断绳子把你煮成一块熟。”

黑老嘿嘿怪笑道“问吧,问吧!我跟一个快要死了的人还有什么好计较的?你想问什么,我都告诉你。”

我沉声道“你为什么想要豆驴子上的《毒经》?”

黑老说道“五圣克五毒,药王谷的《毒经》专门可以克制五毒教,要找五毒教遗迹,必须先拿到《毒经》,这有什么不对吗?”

我转头看向豆驴子“放绳子,把她的腿给我沉进水里。”

豆驴子稍一松手,黑老就厉声叫道“王欢,你不讲信用!”

我冷声道“你不说实话,我为什么跟你讲信用?”

“住手,住手——”黑老尖叫道,“我告诉你!传说,五毒教和药王谷曾经合作过,他们两边好像一起在研究一种秘术,这段秘术曾经被记载到《毒经》当中。”

我飞快地问道“他们研究的是什么秘术?”

“不知道!”黑老道,“我只知道他们有过合作,而且还合作了很长一段时间,具体是研究什么秘术就不清楚了。我还听说,五毒教和药王谷每隔几年的碰面根本就不是什么较量用毒,是互相交换研究的心得。”

“哦!”我顿时来了兴趣,“这些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黑老说道“几年之前,我无意中找到了一个五毒教长老的遗骸,从他的私人笔记当中看到了那么一知半解的东西。”

我转头看向豆驴时,后者却微微摇了摇头,意思是他什么都不清楚。

黑老的话或许值得相信。两个宗门之间的合作牵扯的隐秘,只有宗门中的绝对高层才能完全了解,就算是普通的长老最多也就是知道个大概而已。

从目前接触到的种种迹象上看,药王谷和五毒教之间的确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我沉默了一下之后再次沉声问道“你为什么三番两次想要把我弄走?”

“这个嘛……”黑老呵呵笑道,“因为我看上你这娃子了。虎背熊腰还面皮白净的娃子,伺候起来还舒服啊!”

“噗——”豆驴子一下笑出了声来,“你怎么净招这个?”

我顿时火冒三丈“你特么找死!我看你……”

我话没说完,就听见黑老怪笑道“我不用你杀我,我自己能行。”

“你说什么?”我一步抢到天坑旁边时,下面顿时传来“咕咚”一声人体落水的动静,紧接着通讯器里就传来了尖锐的电流声响。

我赶紧把通讯器扔在了地上“她怎么自杀了?”

豆驴子的脸色顿时一白,随心也跟着颤声说道“黑老不仅是蛊师,也会咒术。她该不会是……”

随心的话没说完,可我明白她的意思,她是想说黑老开始跟我说话的时候,只不过是在拖延时间准备咒术,等到她准备好了诅咒,自然就跳进了沸水,用自己的命给我下了一道血咒。

我沉声道“不用担心,那个是旁门左道罢了,有什么大不了的。”

我话虽如此,心里却仍旧涌起了一丝不安。巫门咒术名震天下,自然有它的独到之处,黑老之死,怕是不会轻易善了。

我说过之后就一言不地站在天坑边缘,看着那几条黑蟒被渐渐煮死在坑里,才安排工兵排长去找到出水口下游进行了二次爆破,将天坑中的积水全部排尽,再次露出了下面直立的鬼棺。

豆驴子试探着往蜈蚣草的方向扔了点东西,现那里没有什么反应才点头道“成了。”

“下去!”我把一部分工兵留在外围,自己带着几名精锐用绳索顺下到天坑,绕着那口棺材连转了几圈“这棺材是铁打的,难怪折腾成这样还不见它倒。”

七条巨蟒被活活煮死在了坑里,临死前的拼命挣扎哪还分得清什么东南西北,竖在天坑中心的鬼棺肯定经受过几次撞击,至今还能立而不倒的原因,除了下面石台的加固之外,就是它本的重量。

工兵排长用匕往棺材上敲了几下“长,想把棺材弄出来需要器械,最少也得搭个起重架,要不就得叫直升机过来。”

我沉默了一会儿道“调直升机过来,你们负责起吊,一定要注意安全。”

没过多久,工兵排长就用钢缆捆好了棺材,自己举着通讯器指挥道“上……上……慢一点,上……好,再上……”

我眼看着直升机将那口棺材慢慢地从石台中心抽了出来徐徐升上半空,整口棺材从中段开始明显分成了两种颜色。看样子它已经被半埋在土里不知道多少个年头了,这一次重见天,也不知道将会带来什么样的结果。

我仰头看向悬在半空的铁棺之间,工兵排长就慌了神“往右,往右……让你平移,怎么还在上升?”

我顿时觉得不好“怎么回事儿?”

工兵排长急道“飞机不听指挥。”

豆驴子几步抢到工兵排长边抢过通信器怒吼道“我是国安特别行动组少尉组长吕以非,我命令你马上下降!”

直升机驾驶员非但没有听从指挥,反而加快了上升的度,吊着棺材脱离了天坑的范围之后,马上调头往北飞去,那不是军区的方向。

我厉声道“通知军区拦截那架直升机。另外,派兵控制山区,有可疑人物全部拿下。”

随心慌忙道“不行,你不能这样!”



第三一二章 魔手佛心

随心几步赶到我前“王欢,事都还没弄清,你怎么能光凭主观臆断就下令抓人?”

随心的心里很清楚,我所谓的可疑人物就只有探神手。狂沙文学网探神手其他宗门的人马起步可能是比我们晚了一些,现在肯定已经大举进入了山区。我前后三次调用直升机,等于是早就暴露了我们的位置,他们现在应该正在往我们边集结。部队开来,他们一个都跑不掉。

我沉声道“职责所在,我没有选择。”

“什么职责所在……”随心怒吼道,“你是不是早就已经安排了一切?”

随心以为,那架直升机忽然飞走是我的安排,目的就是制造出一个消灭探神手的理由。

我平静道“如果你非要这么理解,我也没有办法。我们两次出生入死,我能对你说的只有一句话直升机带走棺材,不是我的安排。信不信由你。”

我没法多跟随心解释什么,事实就是事实,我只能承认我让那口棺材在自己的眼皮底下丢了。

但是,我心里也很清楚,探神手没有从军方手里抢走棺材的胆子。我依然下令逮捕探神手,确实带着削弱探神手的目的。

“我相信你。”随心黯然道,“我们到底不是战友。”

随心并不是傻瓜,她能听懂我的意思,也明白我对探神手的态度,更知道我不会因为我们之间的交集放过这些到了嘴边的探神手。她除了黯然叹息之外,无路可走。

我也不想跟随心解释什么。人在江湖,不能因为某一刻的心软就去改变什么。有时候,意志足以决定一切。

我走到石台边缘低头往棺材下面的坑洞里看了过去,那里果然摆放着一尊盘膝而坐的鎏金药王像,从我的位置下去刚好能看见药王像的头顶。我转头看向豆驴“驴子,检查一下坑里的况,要是没有什么问题,就让人把底下的东西弄出来。”

豆驴子反反复复地检查了几遍,才亲自跳下去给药王像绑好了绳子。

药王像出土之后,我们全都愣在了当场——那尊药王像虽然是盘膝而坐,一手竖在前、一手平放膝头的佛陀模样,却不是佛门供奉的药师佛,而是一尊没有面孔的神明。

更为奇怪的是,药王像的两只手全都像浸过墨汁一样漆黑亮,十根指头犹如兽爪指甲过寸,利如刀锋、凶外露,怎么看也不像是佛陀的手掌,倒像是一件杀人的利器。

尤其是药王像的口上那个前后透亮的窟窿,乍看之间就像是被人给生生掏走了心脏。

我忍不住转头向叶寻问道“这是神像?”

“看不出来是什么。”叶寻也连连摇头,“就算是神像,也该是某些原始先民供奉的神明。可你看神像的工艺,像是上古的东西吗?”

“肯定不是。这神像虽然是件古董,铸成的时间最多也不会过三百年,这还是当年药王谷埋下去的东西。”我绕着神像仔细看了好一会儿,才现神像的掌心上刻着一篇公正的小楷。

叶寻见我盯着药王像手掌不放,才走过来说道“那上面写着什么?”

我解释道“大概的意思是说,当年,五毒教与药王谷合创秘术《魔手佛心》,魔掌天下至毒,佛心为天下至善。五毒教掌控魔掌,药王谷收藏佛心。”

“但是,他们很快就现,魔掌与佛心之间其实就是以子之矛攻子之盾的关系。魔掌无物不可毒,佛心无毒不可解。那么究竟是魔掌为尊,还是佛心为尊,就成了两派之间的矛盾。”

“说白一点,就是他们两派虽然是在合作,实际上,各自都想压过对方一头。而后,两派之间就开始了疯狂的竞争。”

豆驴子忍不住道“这就是药王与五毒多年之间亦敌亦友的原因?”

“大概是吧!”我沉声道,“他们之间是敌是友,只怕不仅仅在《魔手佛心》这一件事儿上。”

我又转头看向了神像的另外一只手掌“这里是接着神像左手上的留言写的。”

我继续说道“就在两派不断将《魔手佛心》推向巅峰时,却有人现《魔手佛心》当中隐藏着一个巨大的谋,有人在利用两大门派研究某种秘术。五毒教、药王谷每每将《魔手佛心》提上一个高度之后,那支力量就会窃取其中一个部分,年深久,对方竟然拿到了两派的精髓。”

“两大门派也开始在设法应对第三方势力所带来的危机。五毒教选择了正面对敌,药王谷却选择了暂避锋芒。药王谷门人送走九尊药王像的原因就在于此。”

“五尸神!”叶寻和豆驴子同时向我看了过来。

我犹豫了一下道“如果按照黑老说的那段时间推算的话,药王谷送走药王像,正好是在五尸神崛起苗疆的时间。那之后,五毒教和五尸神之间就陷入大战。药王谷虽然也参战,但是没出全力。”

豆驴急声道“后来呢?后来怎么样了?”

我指了指神像的口道“最关键的地方被人给挖走了,我也不知道后来是什么结果。”

豆驴跺脚道“这他么是什么事儿啊!咱们折腾了这么老半天,最后弄出来一个半截子的留书,这特么不是坑人吗?”

我摇头道“目前看,我们至少可以断定两件事儿。”

“第一,当年五毒教与五尸神的争斗并没有必胜的把握。药王谷在帮助五毒教决战苗疆之前,提前送走了药王谷的秘密。他们可能是为了保存火种,也可能是为了防止五尸神得到《魔手佛心》之秘。”

豆驴听完忍不住说道“可是后来五毒教赢了啊!”

我摇头道“如果五毒教真的赢了,也就不会忽然失踪了。我怀疑,当年五尸神并没被完全消灭,而是继续潜伏在了苗疆。”

我再次竖起了一根手指道“第二,我们不是第一个找到这尊药王像的人。有人比我们早一步拿走了佛心。”

我用手指在神像前的空洞里敲了两下“你们自己看,这个空洞当中带着卡槽,也就是说,药王谷一开始铸造神像的时候,就在这里留下了藏匿隐秘的暗格。那里面恐怕不止藏了关于《魔手佛心》的记载,可能还有第九张地图。”

豆驴子敲着手心道“那咱们不是等于白费了那么大功夫?地图凑不全,咱们还得一寸寸地去搜苗疆,咱们得搜到猴年马月才是个头儿啊?”

“也不一定。”我说道,“一张地图拆成九份,如果我们拿到其中八份,就算少了一块儿,也能推断出大致的范围。现在差的是,我们不知道少的那一块在什么地方。想要凑全地图,还得从探神手上下功夫。咱们先回去再说。”

这里已经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了,我们再翻找下去也只不过是浪费时间,我干脆让工兵排长安排人手把区遗迹给炸了个精光,自己带着人走向了山外。

我这一路上都没说话,直到快到山口的时候,叶寻才从后面追了上来“王欢,你这一路上都在想什么?”

我沉声道“我一直在想五毒教、五尸神和药王谷之间的关系。他们三者之间,看似存在着矛盾,可又像是一个整体。这种关系让人想不明白啊!”

我忽然转头向叶寻问道“叶寻,你说当年算计五毒教和药王谷的人会不会是‘他们’?”

我说的‘他们’就是指那支让蓬莱丹士退避三舍的力量。

叶寻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我觉得不是。如果真是他们,药王谷现在应该也不在了。再说,陶晞羽不是说过,他们只出现在天级区吗?”

“也对!”我确实有点杞人忧天了。

丹士是最早玩药玩毒的一群人,“他们”连丹士都不怕,怎么会无法撼动药王谷。

五毒教的隐秘还是应该落在那三方争霸上。

叶寻忽然压低了声音道“我们快要出山了,你想怎么处理随心?”

我转头看向随心时,正好与她的目光对碰在了一处。随心赶紧装作赶路,低下了头去。她知道,现在是真正面对我的选择的时候了。

我们已经出山区,原先同舟共济的关系早已经不复存在,剩下的只有敌对关系。作为一方指挥,我应该把随心留下,跟那些被俘的探神手一齐关押起来,争取更大的利益。

“随心。”我停下来时,随心的躯忍不住微微一颤。

我平静地看向随心“随心,你走吧!回去之后,把所有责任都推到我上,无论你怎么说,我都会帮你担下来。”

随心像是不敢相信似的抬头向我看过来时,我却微笑道“我们不是战友,但是终归一起出生入死过,你的人我得还上。你多保重,我们后会有期。”

随心在我挥手转时忽然开口道“我还是留下吧!”

“你说什么?”这回轮到我懵了,我怎么都没想到随心会主动要求留下。



第三一三章 毒咒

随心苦笑道“你不了解探神手。我的属下第二次全军覆没,我又是安然无恙地回去,换做是谁都不会相信我跟你没有勾结。我还是老老实实当你的俘虏吧!有时候,花大价钱赎回去的人,反而会比自己逃回去的人更让人放心。”

随心见我点头,赶快又补充了一句“你对我不用有什么优待,那样反倒会让人起疑。”

“那就委屈你了。”我确实没打算优待那些被俘的探神手。那些人刚被带回部队,就被我投进了审讯室,我给特务连的交代是怎么审敌特就怎么审他们,打死了活该。

审讯的事自然用不着我cao)心,我要做的是怎么安排下一步计划,用我手中这张图以小博大,把另外八张地图弄过来。

我虽然占据着军方的资源,但是有些事却不能仅仅靠武力解决。况且,在没有绝对把握的况下,我也不可能随便调动军方的力量,毕竟军队是国之重器,除了国家,不能服务于任何人。

如果我因为强行调动部队,给军队造成了损失,别说是我,就连陈文都得受到牵连。这次我能抓捕探神手,是占了直升机失踪的便利,这种巧合可遇而不可求,更不能人为地去制造机会。

从根本上说,我在探神手面前还是不占优势。

我正在思量该如何应对探神手时,却觉得眼皮越来越沉,没过多久,我就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我正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却忽然觉得有人在边推我“长,长……你要的资料,我们找到了。”

“放下吧!”我坐在椅子上伸了一个懒腰的工夫,猛地被吓出了一声冷汗——举在空中的胳膊竟然不知道该怎么放下来了。

在我伸手后仰的那一瞬间,我分明看见墙上映出了一道人蛇头的黑影。

那道人影就是站在我边上的通讯兵,可是他被灯光照在墙上的影子里却长着一颗毒蛇的脑袋。

我的目光在人跟黑影间来回转动几次之下,却彻底确认了那就是通讯兵的背影。

那人见我仰在椅子上愣,不由得低下子问道“长……长……你怎么了?”

“没事儿。”我嘴上说着“没事儿”,眼珠却在飞快地转动。

通讯兵低下头时,墙上的黑影也随之转动了方向,三角形的蛇头形同弯钩似的往我上接近而来。

我不动声色地按住了右腿边上的匕“你进来之前,没遇上什么事吧?”

“没有啊!”通讯兵懵懵懂懂地说道,“长,你怎么了,头上怎么全是虚汗?”

通讯兵说话之间像是下意识地把手伸出来摸向了我的额头“要不要叫医护人员过来看看?”

“不用了。你出去吧!”我始终在黑影与对方上来回转换的视线忽然间看见墙上的蛇影弓起了子,将蛇口对准了我的额头。

蛇要咬人!

这四个字在我脑中飞闪而过之间,那个通讯兵的脸上蓦然浮现出一层细细的蛇鳞,两只眼珠瞬间变得昏黄一片。形同刀锋般的瞳孔在他眼中倒竖而起时,对方的嘴角像是被人生生撕裂了一般豁然咧到了耳根,整个下颚从腮边拉长了下来,瞬间将嘴扩大了几倍,两只獠牙从他口中翻向嘴边!

蛇!

那分明就是一条要吃人的蛇!

我没有任何犹豫地拔出匕,用左手揽住对方的脖子,一刀往对方咽喉上扎了过去。

几寸长短的匕从对方咽喉背后透体而出之间,我只觉得眼前一阵恍惚,等我再次看清眼前的一切时,却不由得愣在了那里。

我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办公室里跑出来,到了一间审讯时里,还扑在了一个探神手的上。那个被我压住的探神手脖子上血模糊,早已经气绝亡,而我的嘴里却一阵阵翻动着血腥。

负责审讯的士兵满脸惊恐地持枪对准了我的脑袋,叶寻、豆驴子也全都赶到了门口,脸上除了震惊,再也看不到别的表。

我看向叶寻道“我这是怎么了?”

叶寻抬手压下了那个士兵的枪“你是王欢?”

“我就是王欢!”我刚说了一句话,就知道刚才肯定是出事儿了,不然叶寻也不会这么问我。

叶寻飞快地问道“《虎王诀》倒数第三招是什么?”

“魔虎飞天!”我说出四个字之后,叶寻才松了口气“把枪放下,这里没事儿了。”

“等一下!”一个穿着少校军装的人从外面走了进来,“叶少尉,我觉得王少尉现在的况不太适合继续留在这里,应该先做隔离。”

叶寻还没开口,我就抢先道“就在这间屋里隔离,你们把门锁好,把我也给锁起来。我要知道刚才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那个少校微微点了点头,道“执行命令。把附近的人员撤走,马上给陈文长致电,汇报这里的况。另外,今晚生的事,谁也不许外泄,否则,按泄露机密论处。”

少校连下了几道命令之后,从屋里退了出去。豆驴子亲手把我固定在审讯椅上,有人拿来一台笔记本电脑,打开了里面的监控视频。

视频是从我办公室里开始,录像当中没有拍到墙上的黑影,只拍到了我一刀捅死了那个通讯兵。

我在杀人之后,举着刀子在原地呆坐了几秒,忽然从椅子上滑了下去,平平整整地趴在地上,像蛇一样扭动子爬向大门,伸出一只手打开门锁,绕过门框贴着墙根爬上了走廊。

我看到这时,额头上忍不住冒出了一层冷汗——我那一连串的动作,除了开门之外,那分明就是蛇类游走的习惯。我变成了一条蛇了?

视频画面很快就变成了我所在审讯室,我游到门口之后就蜷缩着子等在了门外,仅仅几秒钟之后,刚才拿枪指着我的那个士兵就从里面打开了大门。

我在对方开门的一瞬之间,暴起形直奔对方面孔扑击而去。那人在猝不及防之下差点被我扑倒在地,好在他用双手推了一下我的肩膀,才把我推偏了方向。

我没能扑倒那个士兵,却扑倒了他后的探神手。我把对方压在下的瞬间,狠狠一口咬中了对方的咽喉,生生从那人喉咙上撕下了一块来,血淋淋地咽进了肚子。

直到这时,那个士兵才反应过来,冲着门口大喊了几声之后拔枪指向了我的脑袋,我也在这一瞬间停住了所有的动作,那个士兵才没立刻开枪。

我看到这时,忍不住伏在椅子上翻江倒海地吐了起来。

我醒过来之后,就怀疑是自己咬死了那个探神手,可我没想到自己还把他的人给咽进了肚子。

叶寻在我背上拍了好一会儿才说道“王欢,你刚才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不知道……”我把自己能记住的东西全都说了一遍,叶寻才皱起了眉头。

豆驴子轻声说道“你办公室里那具尸体,我已经看过了,没有任何异常反应。你很可能是误杀了对方。”

我脸色微沉道“叶寻,你去把随心给我找过来。”

叶寻很快就把随心带进了审讯室,我也没向对方隐瞒什么“随心,我是不是中蛊了?”

“应该是蛊咒。”随心说道,“如果我没猜错,黑老临死对你下的诅咒作了。”

蛊咒这种东西,自古就有记载,甚至被赋予了神话色彩。我原先就隐隐约约地觉得黑老临死的诅咒肯定能给我带来麻烦,却没想到麻烦来得这么快,又这么严重。

豆驴子沉声向随心问道“你知道怎么能解咒吗?”

“不知道。”随心摇头道,“诅咒这种东西,只有巫门的人能解,但是他们轻易不会给人解咒,尤其是人临死时用命达成的血咒。更何况,苗疆巫师也是巫门的分支,他们更不会帮你解咒了。”

随心低声道“苗疆巫师对外一向非常团结,哪怕有再大的矛盾,他们也会一致对外。黑老……”

叶寻摆了摆手道“算了,实在不行,就在道门想想办法。豆驴,你给狐妈去个电话,问问她能不能找到道门高手出手相救。”

豆驴子还没说话,随心就先开口道“没用的。道门、巫门之间一向井水不犯河水,他们不会去沾染这些是非。你找不到人。”

豆驴子怒吼道“那怎么办?让王欢等死啊?”

豆驴子也是快要急疯了,才会无缘无故地把一腔怒火全都泄到了随心上。

随心咬着嘴唇一言不,我开口道“驴子,别乱火,这不关随心的事儿。随心,你先回去吧,我自己想办法处理。”

我说着想办法处理,心里却是一点底儿都没有。我们三个不会道术,也不会巫术,甚至连个高手都不认识,我到哪儿去找能破解苗疆巫蛊的人啊?

随心走到门口时又停了下来“实在不行的话,你们就找萨满试试吧,说不定他们有办法。”

我眼睛不由得一亮。对啊!萨满在某种意义上也属于巫门,一样精通诅咒。况且,东北还是萨满聚集之地,运气好的话,说不定真能找到萨满高手。

我赶紧让豆驴子把那个少校给叫了过来,对方听我说完了自己的况,沉吟了半天才说道“这件事儿太大了,我没法做主,我得请示一下长。”

我心里顿时就是一沉。



第三一四章 千里奔逃

坏了!这一次我遇上的麻烦,真的大了。狂沙文学网无缘无故出手杀人,哪怕是放在江湖当中也无法善了,更何况是纪律严明的部队?

如果上面坚持要查清真相再放我出去,不要说是解咒,就连五毒教的任务都要耽搁下来。

豆驴子想要争辩两句却被我给挡了下来“如果我短时间内出不去,你就和叶寻一起去找狐妈,听她的指挥。我们加入国安的第一个任务不能就这么折了。”

“豆驴,你去,我留下。”叶寻的声音不大,却不容置疑。

我微怒道“叶寻,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执拗这些。我在这儿死不了,你们不去,狐妈那边撑不住。”

叶寻像是没听见我说话,抱着长刀坐在门口,摆出了一副把守大门的架势。

叶寻就是这样,他不想做的事,你说破天,他也不搭理你。我要是跟他讲道理,用不上五分钟,他就能进入半睡半醒的状态,那德行足能把活人气死。

我只能咬牙看向豆驴“老驴……”

“你别看我,你别看我……”豆驴子连连摆手道,“我现在过去找米糊,那是找死,她能把我扒皮吃了,你信吗?”

“去你妈的!”我怎么就遇上了这么俩货。

豆驴子慢悠悠地说道“欢子,我得说你两句。江湖不止是义,其实义这东西就像是江湖里的船,有些漂在水上,有些沉在水底,不到风云骤变、恶浪滔天的时候,你就不知道这船会不会翻。”

豆驴子看向我道“现在是什么时候?是我们应该同生共死的时候。别想什么任务,想想怎么活下去才是真的。”

我微微沉默之间,那个少校从外面走了进来“陈文长给你们争取了三天时间,你们只有三天时间去澄清事实。你们的动作得快一点。”

“明白了!替我谢谢老陈。”我整理好装备连夜离开了部队。我们一直跑到火车站,叶寻才开口道“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平天海!”我现在能想到的地方只有平天海。我和叶寻的结义大哥耶律德光,也是我们唯一能找到的真正萨满,除了他,我实在想不出还有谁能不计代价地帮我们对抗巫门。

我们几个坐上高铁,叶寻才低声说道“咱们这么坐高铁是不是太冒险了?万一对方在高铁上动手,怕是不好应付。”

我轻轻摇头道“我也知道坐直升机是最快也最稳妥的办法,但是咱们已经给老陈添了那么多麻烦,要是再给他弄丢一架直升机,可就真没法交代了。”

豆驴子压低了声音道“你就不怕咱们三天之内到不了平天海?”

“听天由命吧!”我说着话时,两只眼皮就开始不停地打架,不管我怎么甩头都压制不住那股强烈的困意,没过一会儿就坐在椅子上睡了过去。

我意识当中自己好像仅仅是迷糊了几秒,就猛地一下惊醒了过来,等我再往四周看时,整节车厢已经变成了钟嶙峋的岩洞。

从车厢上垂落下来的钟石形同利剑般的悬在了我的头顶,冰凉的流水顺着石尖儿一滴滴地掉落在我的头上。等我仰头向前看时,一条鳞片白的黑蟒不知道什么时候竖着子立在了车厢尽头。

“蛇!”

我惊叫之下伸手抓向了枪柄,没等我扣住藏在腰间的马格南,那条黑蟒已经压在车座上高低起伏地往我面前游了过来。

我眼看着篮球大小的蛇头从车座前方竖上半空,在即将触碰到行李架的当口,又向前方车座上沉落下去,不多时又再起从车座背后抬起了蛇头,周而复始,上下起落着往我面前飞而来。

我总觉得那条黑蛇下一刻就能扑到我的眼前,可我迟迟都等不到黑蟒扑进的那个瞬间……

仅仅刹那之后,我就听见脚下传来一声蛇鳞擦地的声响,等我低头看时,黑蟒三角形的蛇头从我前面的车座底下钻了出来,贴着我的小腿猛然昂窜向我的小腹,从蛇嘴里喷出的信子带着足以让人战栗的寒意扫向了我的下颚。

我本能地从拔出马格南顶住黑蟒下颚时,脸上却升起了一阵火辣辣的剧痛,豆驴怒吼的声音随之而来“你疯了!”

我猛地一个激灵醒了过来,也被吓出了一冷汗——我手中的马格南正好顶在了前面的车座上,如果我刚才扣动了扳机,前面的乘客必死无疑。

叶寻一只手正紧紧地掐着我的手腕不放,豆驴子在我边上扬着巴掌“啪”的又给了我一下“你睡魔障了?还拿把玩具枪,你梦游呢?”

整个车厢的人都在看着我,我也只能装成大梦初醒的样子,迷迷糊糊地问道“你怎么打我?我刚才怎么了?”

“你梦游了!赶紧给我坐下!”豆驴子连着向我打了几个眼色,叶寻也一把抢走了我手里的马格南,按着我坐了下来。

豆驴子给车厢里的乘客赔了半天不是,才坐下来,压低了声音道“你刚才怎么回事儿?”

“我刚才睡着了……”我正说着话时,没法控制的困意就再次向我袭来。

我跟豆驴子只有那么十多厘米的距离,我却偏偏看不清他面孔,昏昏沉沉地往豆驴子上靠了过去。

我还没碰到豆驴子肩膀,就被他反手一个耳光给抽醒了过来“还睡,还睡,再睡你就魔障了!站在来溜达两步!”

“哈哈哈……”车厢里的乘客已经笑成了一片,我却只能连连点头“行,行,我起来走走!”

我刚从座位上站起来,眼前又是一阵模糊,整个人像是失去了控制一样,双手扶着过道两边的车座栽倒在了地上,呼呼出了鼾声。

那时候,我不知道自己出现了什么况,豆驴子后来告诉我,我刚一栽倒下去,车厢里就开了锅。

有人笑着问道“兄弟,你们那朋友多长时间没睡觉了,这样都能睡着了?”

“你别打他了,你就让那小伙儿多睡会儿吧!”

乘客七嘴八舌劝着豆驴,他的脸色都白成了一片。他知道那是蛊咒又作了,也顾不上别人说什么,抬腿就往我上踹了两脚“起来,赶紧起来!”

不管豆驴子怎么踹,我就是趴在地上不醒。没过一会儿,我趴在地上像蛇一样扭起了子,一点点地往车厢前面篡了过去。

“糟了!”豆驴急得满头大汗,“叶寻,怎么办?”

叶寻左右看了几眼,才用手压着车座的靠背跳到了过道上,抱起一个站在车座上看闹的小孩,对着我吹起了口哨“嘘嘘嘘……”

“你干什么?”那小孩的家长顿时站了起来,“把我孩子放下!”

叶寻头也没回地喊道“拦住他!”

豆驴子侧跟叶寻换了一个方位,伸手拦住了那个家长“就是找你家孩子借泡尿,也没干别的,你慌什么?一会儿差多少水钱,我还你。”

“你放!”那家长抓着豆驴想要推人的当口,我忽然腰向后地从地上扬起子,双目冷厉地向叶寻吐出了舌头。

“他变成蛇了?”有人在车厢里喊了一声之后,车厢里的乘客立刻乱成了一团,有人拿着手机拍照,有人在喊乘警。

那个家长也像是疯了一样抓扯着豆驴子尖叫道“放开我孩子,放开我孩子,不然我跟你拼了……”

豆驴子一边抵挡着对方的双手,一边解释道“那家伙中邪了,我们得要童子尿。”

我在这时忽地一下扬起来,直奔着叶寻手里的小孩咬了过去。叶寻倒退一步之间,一脚点地快转,把小孩护在了怀里,用自己的肩头往我前靠了过来。

我也狠狠一口咬在了叶寻肩上,温的鲜血离立刻顺着我的嘴角将叶寻的白衣染红了一片。

我在血腥的刺激之下双眼瞬间变得通红一片,眼中瞳孔也像蛇一样倒竖而起,咬住叶寻的牙齿也生生撕开了叶寻的衣衫。

豆驴一把抢过叶寻手里的小孩“你个败家孩子,你倒是往出尿啊!”

那个小孩已经吓得哇哇直哭,哪还能顾得上撒尿。豆驴正无计可施的时候,坐在小孩旁边的乘客从车座底下抽出了一个矿泉水瓶“这有童子尿!”

豆驴子也不管那瓶子里究竟是什么,一把抢过瓶子劈头盖脸地洒在了我和叶寻上。我上顿时冒出了一缕白烟,整个人像是被抽掉骨头的毒蛇,贴在叶寻上软趴趴地滑倒在了地上。

豆驴子拎着空瓶,像是傻了一样喃喃自语道“真有用……”

叶寻看都不看自己的伤口,转把手伸到了我的脖子底下“人没事儿。”

这时,有人试探着说道“小伙子,你们……你们还是下车吧!你们差多少票钱,我给你们!”

豆驴子狠狠瞪了那人一眼“把嘴给我闭上!叶寻,咱们怎么办?”

叶寻沉声道“收拾东西,我们下车。联系老陈,让他弄直升机过来,现在只能赌一把!”

叶寻不是一个好赌命的人,可是事到如今,他却选择了陪我赌命。



第三一五章 千里奔逃2

生了这种事情,乘警和列车长也一块儿赶了过来,叶寻亮出证件之后,压低了声音道“我们正在执行任务,现在任务出了意外,你们就近停车。”

列车长苦着脸道“高铁不是普快,没法说停就停,再说,列车也快要到站了,我看……”

豆驴子低声道“咱们不能坐飞机。王欢的蛊咒作了,谁知道上了飞机会出什么事儿,还不如……”

叶寻冷声道“把人全都弄出去,谁也不许进这个车厢,包括你在内。”

到了这个时候,已经没人敢再跟我们一个车厢了,不用列车长多说就都收拾东西退出了车厢。叶寻和豆驴坐在我身边守了半个多小时之后,我才醒了过来。

我知道自己蛊咒作之后,脸『色』也跟着阴沉了下来。

我被蛊咒缠身,却连破解的办法都没有,谁知道它下一次作是什么时候,我还能不能找到童子『尿』救急。

我正在沉默之间,叶寻却忽然低声说道“王欢,你听见有人在笑吗?”

“谁在笑?”我的修为虽然赶不上叶寻,但是耳力和眼力却胜他一筹,我听不见的东西,他怎么会听见?

我的目光落在叶寻肩头上时,心中顿时就是一颤——叶寻的肩膀已经流出了黑血。他也中毒了,中的是我的毒?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耳边就传来一阵嘿嘿冷笑。

“黑老?”

我敢肯定那就是黑老的笑声。我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过去时,那笑声却像是一条游动的毒蛇瞬间窜进了车座底下,在车厢当中四处游动。

我顿时暴怒道“给我滚出来!有本事,你就出来跟我明刀明枪地干一场!”

“我为什么要出来”黑老冷笑道,“我又不是武士,没有心情跟你正面交锋。”

“我早就说了,你杀了那些黑蛇,早晚要遭报应。没有那七条蛇魂,我也没法给你下咒。七条蛇和一个人都死在了你的手里,我们八只鬼魂一齐缠着你,你想不还债都不行。”

黑老声音阴冷道“我说了,那些黑蛇尝过的痛苦,它们都会加倍还给你。我这次出来,就是告诉你们,到了该你们选择谁先去死的时候了。”

“当初被你开枪打死的那条黑蛇,就是选择用自己的死去换同伴逃生的机会。火车到站之前,你们只能有两个人活着走出车厢。让谁先死,你们自己选吧!”

我正在要说话时,车厢里的温度却毫无征兆地直线上升,没过一会儿,我和叶寻就热得汗流浃背,成行的冷汗像流水一样从我们额头上滴滴答答地淌落在地。

再过片刻,灼人的热浪从车厢两侧一波跟着一波地往我们身上涌动而来,仅仅十几秒之后,我就觉得自己像是被人扔进了渐渐煮沸的开水当中,怎么也抵挡不住围在身边的灼热。

我抬头看向叶寻时,他的脸上也开始泛起了一层像是承受不住高温般的『潮』红。

豆驴子像是后知后觉一样看着我们两个问道“你俩怎么了,怎么出了这么多汗?叶寻,你脸怎么红了?你手……你手上怎么起了水泡?这是怎么回事儿?”

“你给我闭嘴!”我冷喝了一声,“豆驴,你把酒壶拿出来,要是看见我身上起了泡,就赶紧往我身上抹,别管有没有效,给我抹在身上就行,听见没有!”

“哦……”豆驴不知道我究竟要做什么,就只剩下了点头。

我在豆驴子点头之间再次说道“我要想点事情,我没说话之前,就算看见我死了,你也别去管别的,继续给我和叶寻上『药』就行。听明白了?”

“明白了。”

豆驴子再次茫然点头时,我已经闭上了眼睛。

我从闭上眼睛那一刻开始,就强忍着身上的剧痛,开始回想我过往的经历。

我从出道以来,只有一次真正跟巫咒打过交道,那就是在平天海。

那一次,平天海中看似危机重重、魔咒丛生,事实上,每一个人都是死在了强烈的心理暗示之下。每一次诅咒作之前都会出现相应的媒介,让人产生心里暗示,比如石碑,比如黄金面具。

黑老对我也用了同样的手法,她利用的就是那条黑蛇。

蛇,本身就足以让人产生恐惧,尤其是我们这些探索神话的人更是如此。古今中外的神话当中,蛇类多不胜数,却有一个共通的特点,那就是代表着死亡、恐惧和邪恶;只有极少数的神话当中才另具其他的象征意义。

从我跟黑蛇对视的那一瞬间,黑老就抓住了我的心理,故意用语言引导我的恐惧;而后,她又用自己的死,把这种恐惧推上了顶峰。这就是黑老蛊咒的第一步。

可她想要杀我,却不能仅凭这点心理暗示,她肯定还留了后手。可我亲眼看见她死在了我的眼前,她的后手谁来完成?是她的鬼魂?

我猛然睁眼之间,伸手从背包里抓出黄金面具扣在了自己的脸上,转头往车厢里扫视而去的瞬间,我的眼珠上却蓦然传来一阵剧痛。

那股突忽其来的剧痛就像是有人把开水泼进了我的眼里。我顿时惨叫一声,捂着眼睛蹲在地上,那条黑蛇被水烫熟了的眼珠也一遍又一遍地出现在我的眼前。

那只白花花的眼珠子就像是要跟我的眼睛重叠在一起似的,挂在我眼前挣脱不去,我眼中的剧痛也随之阵阵钻心而动。那只蛇眼每出现一次,剧烈的疼痛就会增强一分。我心里清清楚楚地知道,一旦到了我摆脱不了那只蛇眼的时候,我的眼珠也会被活活煮熟。

叶寻推着我喊道“王欢,你怎么了?你说话!”

“面具,把你的面具也给我,快点!”

戴上黄金面具,是我唯一能想到的自救办法。

在孤山密窟,我就是戴着黄金面具控制了巫门战士;在平天海,我戴上黄金面具跟耶律德光拼得你死我活。

我不知道黄金面具能不能克制巫咒,但是我知道它肯定能让人的精神力在瞬间爆。我赌的就是黄金面具能带给我心理安慰,可以压过黑老的暗示。

叶寻不知道我要做什么,却把面具递到了我手里。

我看都没看一眼就把面具盖在了自己的脸上。两张面具合二为一的瞬间,我的耳边却忽然响起了耶律德光的笑声“哈哈……兄弟,你终于把两张面具戴在一起了。”

耶律德光的声音忽然低沉了很多“兄弟,虽然你们认我做了兄长,但是,我也知道你们对我始终心存芥蒂。我给了你们黄金面具,你们也未必敢把它完整的戴在脸上。”

“我曾经在想,或许你们知道这张面具出自我手之后,一辈子都不会将它合二为一了吧……能看见你把面具合并,我很开心!”

“两张面具合一,你们就能直接跟我联络了。大哥别的不行,行军布阵或许还能帮上你们的忙。”

我刚刚戴上面具时,已经疼得几欲昏厥,虽然听见耶律德光在说话,却顾不上回答。这一会儿的工夫,我眼睛上的剧痛总算稍稍缓解了一点。

我这才松开了差点被我咬碎的牙关怒吼道“大哥,救命,有人对我下咒!”

“谁敢动我兄弟?”耶律德光暴怒之下,我只觉得有一股力道在面具当中汹涌而来,从我眉心当中直冲泥丸宫。我的身躯随之向后一震之间,脑海当中杀声暴起,就好像有两个绝世高手同时把手伸进了我的意识当中,在我的脑海深处互击了一掌,又一齐收手撤出了我的神识。

“鬼眼,开——”

“鬼眼,开——”

两声怒吼一前一后在车厢当中冲天而起,前一声来自于耶律德光,后一声却自我口中。我们两人用神识扬起的怒吼重叠在一处之间,我双目爆睁开来,殷红血光从我眼中四溢而出,我也猛然转头向车厢扫视而去。

仅仅刹那之后,我就在前排车座后面看到了一团跳动的黑气。我来不及去招呼叶寻,伸手从他身上抢过了马格南,扬手一枪向黑气浮动的方向打了过去。

疾飞而去的子弹从斜下里把车座打得四分五裂,我也像是被抽空了力气,跌坐在了地上。

我还在庆幸自己死里逃生的当口,耶律德光也凝重道“兄弟,给你下咒的人本事不小,我只是暂时把他击退,他很快就会回来。你快点到为兄这儿来。我现在离你太远,帮不上你太多的忙。”

“我很快会来,你小心!”我在神识当中回了耶律德光一句,才用手撑着地面坐起来道,“豆驴,你看看那边怎么样了。”

豆驴子很快就从被我打碎的车座下面拎起来半截带血的蛇身“这儿有条蛇。”

“果然是有人在跟着我们。”我脸沉似水地坐回了椅子上,“豆驴,你看看叶寻身上的毒伤能不能压制。我想想下一步该怎么走。”

耶律德光是我们唯一的生机,可我们在对方步步紧『逼』之下,真能赶到平天海吗?



第三一六章 偶遇

我干脆背靠座椅坐在过道上“叶寻、驴子,你们说诅咒这东西到底是什么?”

我以前一直不相信什么诅咒,总是觉得那东西跟骂人差不多,除了痛快痛快嘴,不会给对方造成什么实质的伤害。狂沙文学网这回算是信了。

叶寻沉默了一会儿道“诅咒,其实就是祈求鬼神降祸给自己所恨的人。”

豆驴子说道“别的咒术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但是苗疆蛊师的咒术,我多少有些研究。”

豆驴子侃侃而谈道“天下诅咒大同小异,无非就是给人造成一种鬼神降祸的错觉。实际上,被诅咒的人,要么是被自己活活吓死,要么就是中了或者感染了某种病毒。古人医疗手段落后,而且对神明极为敬畏,才会让诅咒横行一时。”

豆驴子拎着半截死蛇道“苗疆蛊咒的中心在蛊而不在咒。他们拜的是蛊神,蛊神降祸还是需要蛊毒。蛊师下咒的时候,附近肯定要出现蛊虫,就像这条蛇。”

“但是蛊虫太小,有些蛊虫甚至还没我小手指头大,随便找个地方就能藏起来。被下咒的人多数不知道蛊咒里面的门道儿,咒术作就会先乱成一团,蛊虫又在隐秘的地方潜伏不动,说不定,等人死了都不知道自己其实是死在了蛊虫的手里。”

我下意识地拿出火机,轻轻敲着火机道“老驴,要是按你的说法,下咒的人是不是应该也潜伏在被害者的附近?”

“这个不好说。”豆驴摇头道,“御蛊是苗疆的不传之秘,没有人知道他们用什么办法控制了蛊虫。那些什么笛声之类的东西都不靠谱,说不定就是苗疆蛊师掩饰御蛊秘术的一种手段。”

豆驴的话,我相信。

驯兽的事好理解,毕竟兽类的大脑相对达一些,能够接受人的指令。但是御蛊却完全是另外一种概念。多数虫豸都是靠外界的刺激做出的判断,并没有思考的能力,也不会接受人的指令。

就像印度人舞蛇一样。眼镜蛇看似在随着舞蛇者的笛声起舞,实际上,眼镜蛇不具备听觉能力,根本听不见笛声,更不是在随着笛声起舞,而是在跟着笛子的晃动做出准备攻击的反应。

如果御蛊杀人成为苗疆蛊师不传之秘的原因就在于此,在苗家只能下蛊不能御蛊的人称不上大蛊师。

我敲动着火机道“火车还有多长时间能到站?”

“还有四个小时。”豆驴刚看了下表,我就把马格南塞进了他的手里“我先睡一会儿,你盯着。万一……我是说万一我上出现了不可控制的况,你就动手杀了我。”

豆驴差点把枪掉在了地上“你说什么呢?”

“你没听错!”我只说了四个字就倚在车座上睡了过去。刚才那一番折腾,我的精神消耗得太过严重,脑袋更沉了几分,倚在车座上就睡了过去。

我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之后,就迷迷糊糊地感觉到有人在推我。我微微睁眼之间,眼角的视线中却出现了一条黑蛇,拳头大小的蛇头正压着我的胳膊悄悄往我肩上窜动了过来。

我猛然惊醒之间,反手一刀向黑蛇的方向扫了过去。刀尖就快碰到黑蛇的当口,原本贴在我上的蛇头忽然一分为二,化成了一条双头毒蛇,一前一后咬住了我持刀的右手。

蛇牙渗进我手腕的剧痛刚刚冲向了我的神经,我眼前又竖起了两条黑蛇。对方昂立的蛇头仅仅在我眼前一晃,就同时扑向了我的双眼。我只觉得自己的面孔像是被双拳重击一样,在剧痛当中扬向脑后,耳边也响起了叶寻的喊声“王欢,醒过来……”

“我又……”我再次睁眼看时,叶寻和豆驴一边扣着我持刀的手腕,一边又摆出了再次出拳的姿势。

我上的蛊咒果然是又作了。刚才要不是叶寻及时反映,我扫出去的那一刀刺中的人就是叶寻。

豆驴子按着我说道“这样下去不行啊!蛊咒作得越来越频繁了,这么弄,早晚得出事儿。”

“先下车再想办法。”叶寻不由分说地把装备扔给了豆驴,他自己扣着我的一只手腕下了火车“王欢,不管生什么事,你都记住一点——拉着你的人是我。只要我没死,肯定会拉着你的右手不放;就算我死了,我的手也拉在你的手上。不管遇上什么危险,都别往右侧出刀,我就站在你边上。”

叶寻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这一句话——我在你右边,无论生什么我都在。

叶寻也许不知道什么叫心理暗示,也不知道怎么去破除诅咒,他唯一能做到的就是不断地提醒我右边有你的兄弟。

一开始我还能听见叶寻在说话,不久之后,我的神经就开始越绷越紧,垂在边的左手一次又一次地摸向了腰间的枪柄。

豆驴子赶紧过来按住了我另外一只手腕“王欢,你怎么了?”

我像是了癔症一样喃喃自语道“蛇!好多蛇!”

我的确看到了很多蛇,准确地说是像蛇一样的人——从我走出车站开始,无数的行人与我擦肩而过,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每一个从我边走过去的人都在悄悄地看我,每个人的目光都像蛇一样异常冷、毫无感。

起初,我还没觉得什么,时间一久,我就开始不自觉地与人目光对碰,所有人的目光都是一触即退,可我看到的却是倒竖起来的瞳孔——他们不跟我对视,就是怕我看见蛇眼?

“蛇!好多蛇!”我盯住一个行人的双目时,后者快步从我边走了过去,我随着他的形猛一回头,后却已经变得毒蛇满布。

人来人往的广场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空无一人,只有满地游走的毒蛇。

“蛇——”我惊叫之间拼了命地想要去抓枪柄,却被叶寻死死地按在了原地。

我推开叶寻道“别管我!我……”

“你给我冷静点!”叶寻抬手给了我一巴掌。这一次,我不但没有清醒过来,反而比原先还狂躁了几分“你给我松开,要不然老子连你一块儿弄!”

“你……”叶寻这下彻底懵了,“老驴,想办法……”

叶寻说的想办法,无非就是让豆驴把我打昏过去,除此之外,我们没有任何办法可想。

我还在拼命挣扎的当口,路边上摆摊的一个老头快步冲了过来,含着一口白酒喷到了我的脸上。我被白酒一激,顿时清醒了不少。

那个老头不等我开口就跟叶寻说道“快点,把他弄过来。”

叶寻现在也没了主意,只能按照老头的话,把我给拉到了那个老头的卦摊上。老头看了看左右没人才压低了声音道“这小伙子是被常仙给缠了吧?”

在东北,没有什么五毒的说法,但是东北人都不轻易打蛇。东北人相信大仙,蛇,就是东北五大仙家之一的常仙。在东北的民间传说当中,无缘无故打蛇,遭到常仙报复,或死或疯,甚至全家遭劫的事屡见不鲜。老头一开口,我就知道是什么意思了。

我点头道“前几天上山打死了一条黑长虫。”

“你们这些孩子啊,什么都不懂,就是胆子大,什么事儿都敢干,也不怕给家里惹祸。”老头隔空用手指往我上点了两下,“我认识一个大仙,住的地方离这儿不远,你要是信得过我,就过去找他,说不定能救你一命。赶紧去。”

我犹豫了一下道“我还有事儿。老神仙,你刚才那招能不能教教我?我办完了事儿就过去找大仙。”

老头立刻不高兴了“你这小伙子,我好心帮你,你还推三阻四。行,算我老头多事儿。脸上喷酒这事儿,一次两次还行,多了就不管用了。不信你自己看看,我这是什么好酒吗?”

老头边只有那么一瓶五六块钱的二锅头。

我还没说话,就被叶寻推到了一边儿,他自己跟老头说道“老神仙,你跟他一般见识。你给我们指条道儿,我们肯定忘不了你,逢年过节肯定过来看您老。”

“那倒不用,给我买瓶好酒就行了。”老头这才乐了,从兜里掏出笔来给我们写了一个地址,“你们赶紧去,那大仙过了晌午不看事儿,现在过去还能找着他。见了面儿别忘了叫张叔,就说是火车站老马介绍来的。”

我还想再说两句,却被叶寻生拉硬拽地弄上了出租车,按照那个老头给的地址找到了那个大仙。

在东北,请大仙看事儿、解难的人不少,但是东北大仙却从来不在路边摆摊,多数都是在家里等着有人上门,偶尔也会由熟人介绍出去给人看事儿。

我们几个过去的时候,求大仙办事儿的人刚走。叶寻上下打量了那个其貌不扬的大仙一眼道“张叔是吗?我们是火车站老马介绍过来的。”

张叔往我脸上看了一眼“这特么姓马的,一天到晚净能给我找事儿。进来吧!”



第三一七章 对策

我跟着张叔进了屋子,对方先是在窗口的位置上点了三根香,转过头来就瞪着眼睛把我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你惹的事儿不小啊!怎么得罪着大仙了,你仔细跟我说说。”

我以前就听说,东北大仙看事儿,他不用你开口,打眼就能看出七分,否则也没有在这行里混饭的资格。今天算是头一次见识了。

我把在七王洞里的事全都略了过去,只告诉他我用生石灰煮死了七条黑蛇。

那个张叔听完哼了一声“你没全说实话,你弄死黑蛇是为了图财害命吧?”

我刚想解释两句,张叔却先摆手道“你不用多说,前因怎么回事儿,我也不问了。江湖中的事儿,知道得多了,不是什么好事儿。但是仙家的事儿,咱们得说道说道。”

张叔点起一根烟道“你把黑长虫煮死,它们不怨你。守山蛇早晚得死,不管是谁想去拿东西,都得弄死它们;就算你手下留放了它们生路,丢了宝贝,它们也活不过一年。它们的命早就已经定了,它们不怨你害了命。”

张叔声音一沉道“但是,它们怨你没给留余地。当初,那黑长虫求你饶命了吧?”

“没有啊!”我确实没看出来那些黑蛇还有求饶乞命的意思。

张叔看了我一眼道“长虫不会说话,它当时肯定是做了求饶的动作,你没看出来就是了。”

张叔道“它求你,你不饶。现在轮到你求它了,看它饶不饶你吧!”

我忍不住反问道“怎么叫它饶不饶我?”

张叔抽了一口烟才说道“当时,你动手煮死了黑长虫,黑长虫也得还回来。你要是信得着我,我就找一个地方把你们放在水里煮,让黑长虫看着。”

“黑长虫在水里求你的时候,你不饶他,现在换成你在水里求它。要是你小子嘴甜会说话,能把黑长虫说动了,破点财也就没事儿了;要是你说不动它,它一时半儿也不会再过来找你,毕竟你也受了不少皮之苦。”

豆驴子听完立刻不干了“这特么胡说八道。我怎么知道他饶不饶我?万一你手底下没个深浅,把我们哥儿几个全都煮熟了,你还打算卖汤啊?”

“怎么说话呢?”那个张叔翻脸道,“我好心好意救你们,你还特么满嘴话。信信,不信滚犊子。”

在东北找大仙问事儿,最忌讳的就是当人家面说不信,对方肯定当场翻脸。

豆驴子却一点觉悟都没有“你说那啥玩意儿?你把我们放水里煮,是捆着,还是让我们坐着?你不捆着,水一我就能蹦出来;要是想把我捆上,我能同意吗?再说,我特么怎么知道那蛇说什么?你当我是哈利波特呢?”

张叔被豆驴子一顿抢白噎得好半天说不出话来,最后来了一句“我只能告诉你,黑长虫说啥,我能听明白,到时候,我站在边上给你们照应着就完了。这事儿,你要是不信,我也没办法。”

豆驴子瞪着眼睛道“你就不能想啥招儿把那长虫灭了?”

“滚犊子!”张叔咬牙切齿道,“你们不是来问事儿,是来找事儿的吧?”

东北大仙驱邪,不像道家直接开坛做法、拔剑斩鬼,绝大多数都是起到中间人的作用,两边说和,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动手。豆驴这么说话就是在砸场子。

豆驴子和张叔斗嘴时,我的脑子也在飞快地转动,直到两个人快要闹崩的当口,我才开口道“老驴,别说了。这位老神仙,我们按你说的来,您老随便安排吧!”

张叔半沉着脸道“要不是老子心善,就冲那老犊子几句话都不能管你们。你们等着。”

张叔拿着电话联系了好半天,才给我们包下了一家大众浴池。等我们几个脱了衣服坐进池子里,外面就开始往池子里注水。

一开始往池子里灌的还是温水,不一会儿的工夫就开始往池子里加水了,澡堂里的温度越来越高,张叔也跟着点起了三支香来。

袅袅青烟从香炉中徐徐而起,成行的汗珠子也顺着我的脸颊流落而下。一滴接着一滴从我眼皮上掉落下来的汗珠差点挡住我的视线时,张叔也跟着怪叫了一声,踮着脚尖儿、手舞足蹈地在澡堂里又蹦又跳,嘴里模模糊糊地出一阵怪异的音节。

按照东北的说法,这是大仙儿来神儿了,也就是有仙家附在了张叔的上跟黑蛇的亡灵交谈。

仅仅一会儿工夫,张叔就像蛇一样扭动着子趴在了地上,从水池外面扬起头来,将下巴压在水池边缘,嘴里带着丝丝声响地说道“你欠我的债该还了。”

我沉声道“你的债不是我欠的,而是当年把你放在天坑里看守棺材的人欠下的,他当年的布置就是为了杀你。”

“我知道!”对方狂怒道,“我没想过要活命,我只是想让你放我的一个兄弟出去,给我们留下一丝血脉。你是怎么做的?你让我们全家死绝!”

“嘿嘿……”对方声冷笑道,“‘打蛇不成窝,成窝不打绝’的老话儿,你没听过?你杀我全家,我也杀你全家。所有跟你有关系的人全都得死,全都得死……”

对方的尖声狂笑在浴池当中来回激dang),就像无数恶鬼围绕在空中纵声狂笑,池水的温度随着他的笑声陡然升高。浪阵阵袭来之间,我忽然抽出压在股底下的马格南塞进了对方嘴里“我能杀你一次,就能杀你第二次。”

张叔的眼睛猛然间瞪得溜圆,嘴里含糊不清地说道“你你你……”

我向叶寻微微点了点头,后者悄无声息地跳出了浴池,赤着脚踩在地上贴向了门口。外面就是更衣间,我们的衣服全都扔在了外面,叶寻所在的位置刚好在控制外间。

叶寻侧着子轻轻用脚拨开了大门,外面也随之传来一声惨叫。

“成了!”我和豆驴对视一眼,同时从水里跳了起来,拎着地上那个张叔,直奔试衣间冲了过去。

在火车站里给过我们地址的老马已经昏倒在了试衣间里,手里还抓着我的外衣。豆驴伸手在老马鼻子下面试了一下“还行,就是昏过去了。”

“马上联系部队,让他们按我们计划的准备。”我扔下一句话,提着老张出了浴池,绕到了浴池后面的锅炉房里,拉开了烈火熊熊的炉门,一手掐着老张的脖子道,“你敢跟我动手,就应该知道我是什么人。在我眼里,没有什么优待俘虏的说法。你说实话,还能留下一命;不说,我就把你当成柴火烧了。”

老张冷笑道“我还真不信你敢把我怎么样。”

我抓着老张的头,把他那张冷笑不断的脸给按在了锅炉上,一股白烟瞬间升起,老张也撕心裂肺地叫了起来“你敢伤我,苗疆蛊师不会饶过你……”

“你现在可以死了。”我抓着老张的脑袋往炉膛里塞了过去。老张也顾不上锅炉被火烧得滚烫,两只手死死地推着炉门拼命挣扎道“饶了我吧!我什么都说,你就饶了我吧!饶了我吧!”

我充耳不闻地抓着老张的脖子把他的脑袋塞进了炉口,炉膛里的火苗顿时顺着他的头窜了起来,老张子一软,直接昏了过去。

我甩手把昏死的老张扔在地上“把那个姓马的拎进来。”

叶寻刚把老马拽进锅炉房,对方就跪在地上“两位,两位……饶了我吧!我就是在火车站混饭吃的,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有人出钱让我骗你们,我就干了。两位饶了我吧!饶了我吧……”

我走过去沉声问道“是谁雇了你?”

“不认识啊!”老马赶紧回答道,“雇我那个女的蒙着脸,我什么都没看清。他们还在我和老张上下了蛊,不听话,我就得死啊!”

我冷声道“她还让你们干什么了?”

老马回答道“那个女的说要你们的衣服,让我想办法让你们把衣服全都脱了。你们遇上黑蛇的事儿,也是她告诉的。”

我沉声道“通知部队,把他们两个带回去仔细问,一个字都不能漏,有消息马上通知我。咱们走。”

我把老马扔给部队的人,自己带着叶寻驾车赶向了平天海。叶寻刚把汽车开出市区,我就觉得眼皮越来越沉“老驴,我上的蛊咒又要……老驴,老驴……”

我回头往后看时,豆驴子已经口吐白沫昏倒在了汽车后座上。

“豆驴!”我猛然一惊,“叶寻,快停车!”

我话没说完,开车的叶寻忽然趴在方向盘上昏死了过去,叶寻压在油门上的右脚却一下把油门踩到了底。原本就在飞驰的汽车疯一样正对着一辆迎面而来的大巴箭而去,短短瞬间,大巴乘客的尖叫声就穿透了车窗钻进了我的耳朵。

我抓住方向盘猛地向外一推,飞驰的汽车急转了半圈冲下国道,一头扎进了路边的稻田,翻倒了过去。



第三一八章 千里驰援

我在车里天旋地转地连翻了几圈,头朝下倒栽在了车厢里,昏了过去。

我昏倒之前,隐隐约约地看见一双不大的小脚踩着稻田里的水往我这边走了过来。

不久之后,就有人打开车门把我拽了出来“快,快……上担架,抬进车里。”

我感觉到有人把我抬上了救护车里,车开的方向却不是城里,而是绕向了城外。

没过多久,那些人就把我抬出来扔进了满是泥水的稻田里。地上的泥水漫过面孔的一刻,我也听见蓝宝儿的声音“淹死你,让你弄死了我的精灵。淹死你给我的精灵报仇。”

没过一会儿,蓝宝儿就让人把我从水里拽了出来,扔在稻田边上。蓝宝儿在我身边绕来绕去,为难道“我好想杀了你,可是枫姐姐不让,我该怎么办呢?”

“要不……要不……我废了你的武功吧?反正,枫姐姐说不杀你就行。”蓝宝儿蹲在我身边用手按住了我的丹田,可她还没力就又把手给撤了回去,“也不行!废了你的丹田,人就真的废了,不能跑不能跳的。我该怎么办啊?”

蓝宝儿正抱着脑袋冥思苦想的时候,我从地上坐了起来“要不,我帮你想吧?”

“好!啊——”被我吓了一跳的蓝宝儿还没来得及抬手,就被我掐住了脖子。

躺在我附近的叶寻和豆驴同时跃身而起,向附近的人马痛下杀手。

被我掐住脖子的蓝宝儿拼命挣扎想要来抓我的手腕,我却蹲着身子把人给提了起来。

蓝宝儿死命挣扎之间,她的手下疯似的向我们两人身边疯狂扑来。叶寻、豆驴的长啸声中,刀光血影也在我身边爆闪而起,一具又一具的尸体接二连三地扑倒在我脚边,飞溅的鲜血从我和蓝宝儿中间交错迸射,蓝宝儿的脸色也越来越白,一双水汪汪的眼睛也渐渐合了起来。

我一直等到蓝宝儿不动,才松手把她扔在了地上,等她缓过一口气来,我又掐着她的脖子把人提了起来“你的人想救你,我却想杀你,你说怎么办?”

“坏……坏人……”蓝宝儿的嘴里含糊不清地喊出两个字时,叶寻忽然一声长啸,手中长刀冷光爆闪,刀分左右连续两刀从对手双肩上先后劈落,那人立即尸分三段,血溅当场。

我冷然凝视着蓝宝儿的双眼道“看到了吗?这叫人字分尸斩,一刀下去,人被砍成三半。等会儿,我再让他给你演一个‘三横一竖’王字刀,保证比这个精彩。”

蓝宝儿眼角泪水直流“别……别杀人……他们都是……好人……”

我怒吼道“好人会对我下蛊?好人会滥杀无辜?你们不来惹我,都会好好活着。战决,杀——”

“杀——”叶寻狂啸之下刀如狂龙向仅存的几个对手怒卷而去。豆驴子虽然一言不,人却形同苍鹰怒击长空,双手掀起了漫天爪影,在凌空扑落之间抓进对手的天灵之后沥血而起。

仅仅不到十息之间,五六个江湖好手横尸于地,仅剩下一个护士打扮的女人再也不敢恋战,虚晃一招之后转身就跑,我冷然抽出马格南指向对方背后。

“不……不要……杀……”蓝宝儿眼中泪水狂涌之间,我忽然压低了枪口扣动了扳机。马格南的子弹从那人腿弯上透体而过之后,我又调转了枪口指向了那人微微抬起的脑袋“下一枪,我就要她的命!”

我稍稍松开手掌时,蓝宝儿终于“哇”的一下哭出了声来“别杀,不要杀,你不杀她,我什么都答应你。”

我沉声道“老驴,把人拽过来。她说实话就放人,说假话就杀人。”

豆驴大步走过去拎着那个女人走回来扔在了地上,叶寻亮出滴血的长刀压住了那女人颤抖的后颈。

我沉声道“控制我身上蛊咒的人,怎么会是你?”

蓝宝儿抹着眼泪道“一开始不是我,黑老给你下咒的时候,我还没进山区。她用自己的命对你下了咒,控咒的是她的族人黑木,那个人就混在探神手俘虏里。”

我看向豆驴,后者却摇了摇头道“我能找出蛊师,找不出巫师。”

豆驴的意思是那个黑木是纯粹的巫师,专精下咒,却不去动蛊,这才是他没能及时现黑木的原因。

在部队时,那些俘虏距离我并不算远,如果有个咒师混在他们当中想要暗中对我下手,易如反掌。

我沉声道“当初被弄走的直升机是怎么回事儿?也是黑老他们下的手?”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蓝宝儿摇头道,“黑木没告诉我。”

我一皱眉头“你们之间联系过?”

蓝宝儿点头道“咒师想要控制一个人并不难。我们赶进山里之后,就现探神手已经成了你们的阶下囚,就马上退了出来,没跟你们相遇。但是,我们也没走太远,一直都停在部队附近,因为我知道你们俘虏的人里有蛊师,也有咒师,他们不会束手待毙,肯定会派人送信,没过多长时间,我们就等到了黑木的人。”

我冷声道“那个人是谁?怎么识别他?”

蓝宝儿道“那人是个当兵的,我不认识。但是想找他也不难,只要找到眉心上有颗红点的人就行了,黑木控制人的手段都在那个红点上。”

我点头道“你继续说。”

蓝宝儿继续说道“黑木给我送出来的信里说,你被黑老下了蛊咒,他已经控制你杀了人,让我想办法给他送一批蛊虫进去,他好逃生。我还没来得及给他准备蛊虫,你们就出来了,黑木马上把控制蛊咒的东西给我送了出来,让我跟着你,找你报仇。”

“嗯!”我点头道,“老驴,马上通知部队那边,让他们抓住那个黑木,严加审讯。”

豆驴子跟部队联系时,我才冷声问道“我身上的蛊咒是怎么来的?”

蓝宝儿有心不说,我却猛地挥了下手,叶寻的刀锋顺势往下一压,那人的脖子上顿时被割出了血来。蓝宝儿吓得哇哇大哭道“你们别杀人,我说就是了!”

蓝宝儿抽泣道“黑老在临死前给你下了咒,也下了蛊。这只人偶就是控制蛊虫的东西,只要我拿着它在你们附近出现,肯定能引你的蛊咒。”

我接过蓝宝儿从身上拿出来的人偶看了看,才递给了豆驴子。后者把人偶放在地上,拨出匕当头一刀把人偶给劈成了两半,人偶一左一右地炸裂之间,那里面也掉出来一条白胖白胖的虫子。

豆驴上去一刀把虫子给钉在了地上,又往死虫子身上撒了一把药粉。虫子身上滋滋冒出一层白烟时,我也觉得脖子上传来了一阵刺疼。

我本能地伸手往脖子上一摸,竟然从自己身上拽出来一条白线似的虫子。

豆驴子不等虫子挣扎就把蛊虫抢了过去,拿出火机把它给烧成了灰儿。

豆驴子后来告诉我,人偶里面的蛊虫是母虫,只要把母虫弄死,我身上的蛊虫自己就会钻出来。

蓝宝儿低着脑袋不敢看我“其实,那条虫子没那么厉害,它得好几天才能让你产生一次幻觉。我为了报复你,悄悄往你身上撒了药粉,那虫子才疯了。”

我大概是听明白了。扎进我体内的蛊虫大概可以释放出一种能够让人致幻的神经性毒素。黑老临死之前一再地暗示我黑蛇会回来报仇,等到蛊虫放出毒素时,就会牵动我对于黑蛇的恐惧,我所看到事情自然就跟蛇有关。

但是,那种虫子释放毒素也需要一定时间的积累,这就和毒蛇不能持续不停地释放毒液的道理相同。因为毒素是定时作的,所以才更像是诅咒。

蓝宝儿应该是在用了什么手段刺激了那只蛊虫,才会让它频繁地放出毒素。

蓝宝儿是什么时候对我下的手?我当时虽然在赶路,但也小心翼翼,她应该没有接近我的机会。我忽然醒悟道“高铁上那瓶子童子尿,其实是你催动蛊虫的东西对吗?”

“你怎么知道?”蓝宝儿的眼睛一下瞪得溜圆。

这么看来,就算当时叶寻不去抱那个小孩儿,也会有人把童子尿递给他。叶寻出身道门,相信童子尿能辟邪,一定会用童子尿救命。可他不知道童子尿不但救不了我,反而会加蛊咒的作。

那条被我打碎了的蛇,八成也是他们临机应变留下来的东西,目的就是为了他们下一步的计划。就算没有耶律德光的帮忙,他们大概也会让我现那条蛇,只有这样我才能找东北大仙应急。

我在车站外面遇上的老马肯定不是他们临时雇来的人,应该是探神手的外围人员,或者是跟探神手合作过的江湖人,否则他们不可能在那么短的时间里就安排好一切。

他们的目的还是想要我身上的金蛇地图。

我正要再问蓝宝儿,一旁的豆驴子终于憋不住了“说,你们把药王谷的人都弄到哪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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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一九章 千里驰援2

药王谷之劫才是豆驴最为锥心的事情,一路上他虽然没提药王谷,却在悄悄叹息。他忍到现在才开口,完全是因为刚才的杀伐化解了他心中的躁气,而今杀戮一停,他再也压制不住心中的急躁了。

“不不……不是……”蓝宝儿被面色狰狞的豆驴吓得浑身抖,“我们赶到药王谷之前,那里就没人了。我们就是给你们制造了点麻烦。”

豆驴子一步步走向蓝宝儿“控制我师叔的尸体,也是为了制造点麻烦?在城墙下面留一条怪蛇,差点要了我们的命,也叫制造点麻烦?”

“什么怪蛇?什么控制尸体?我不知道啊!”蓝宝儿吓得脸色惨白,“我们就是在山门布了一个阵法,埋了几只毒虫。我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

“放屁!”豆驴子伸手把蓝宝儿拽了过去,用匕压住了她惨白的小脸儿,“我这把刀上抹了腐肌散,我一刀下去,你脸上的肉就会一块一块的烂下来,等你的脸长好之后,就得变成半边露着骨头的怪物……”

蓝宝儿吓得“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我不知道,我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

豆驴子眼神冷“我的耐心有限,只给你三秒钟的时间。一……”

任何人都不会相信药王谷之劫跟蓝宝儿无关。药王谷阻截环环相扣,内部人员从容撤走,没有精密布置无法做到,谁能相信蓝宝儿只是比我们先到了一步?

豆驴子目光一寒,手中刀锋顿时压向了蓝宝儿的面孔,鲜血顺着刀尖滴落而下时,蓝宝儿终于绷不住了“啊!不要!有人让我告诉你们,你敢动我,耶律德光就死定了!”

“你说什么?”我伸手挡开了豆驴子的匕,“你再给我说一遍。”

蓝宝儿哇哇哭着道“我来对付你们,她们已经去了平天海找耶律德光。你对付我,有人就会对付耶律德光。”

我赶紧戴上黄金面具,连续喊了几声“大哥”都不见那边有人反映,心里顿时微微一沉——耶律德光出事儿了。

蓝宝儿见我脸色阴沉,赶紧说道“你们可不能杀我,我死了,耶律德光也完了。”

“带上她,我们走!”我让豆驴子制住蓝宝儿和那个女孩,又联系了一辆车,火急火燎地赶向了平天海。直到上了汽车,我才沉声向蓝宝儿问道“你说的她们,是谁?”

“虞枫和任天晴。”蓝宝儿很痛快地出卖了同伙。

“她们两个?”我顿时懵了。

在探神手里跟我能称得上朋友的人,除了老何他们几个,就只剩下虞枫和任天晴了,我没想到连续几次出手的人竟然会是她们。

仔细想想的话,应该就是她们两个。在药王谷中布局的人始终对我们手下留情、阻而不杀,我也早该想到是她们两个。

我仰头向天半晌不语。虞枫和任天晴能独掌第五分部数年,强压两派,又被无名宗主亲点入门,其实力可见一斑。我从加入血衣堂那天开始,就知道我们之间早晚有一天会生碰撞,这一天终于来了。

如果说我心里没有一丝波动那是自欺欺人。但是,江湖如此,杀伐已起就没人能置身事外。再见虞枫,刀兵相向,我也不会留手。

我从车座上坐直了身子“虞枫这次去了多少人?”

“我不知道。”蓝宝儿一问三不知。

“把她扔下去!”我冷然吐出几个字来,豆驴子马上拉开了车窗,把蓝宝儿拎了起来。

“别扔啊!”蓝宝儿再次被吓得哇哇大哭,“你们欺负小孩!”

“我只欺负会杀人的小孩。”

蓝宝儿从来就不是一个小孩。蓝宝儿就像是一条翠绿的竹叶青,看上去小巧玲珑、美如碧玉,一旦出手,就足以致命,绝不留情。

蓝宝儿双手支着车窗哇哇乱叫道“我们小队都在,大概二十多人,都是无名宗精锐。”

豆驴子把人拽了回来“这下麻烦了,无名宗善于利用地形游斗,让他们潜入丛林,能抵得上千军万马。”

我的眼睛微微露出了冷意“我不管他们是谁,敢伤我大哥,我就把他们全都留在平天海。”

叶寻一脚踩下油门,风驰电掣地赶向平天海时,我也戴上黄金面具不断地在联络耶律德光。

除了我和叶寻之外,虞枫和任天晴是唯一进入过平天海深处的人。那时,她们不是找不到耶律德光,而是没去打扰他的安宁;这一次,无名宗悍然出手,必定直捣黄龙。耶律德光虽然厉害,可未必是无名宗的对手。

耶律德光的为人如何,我不想去评价,能成枭成雄的人,没有一个是有誉无毁之辈。我知道耶律德光对我亲如兄长,这就足够了。

我越想就越是觉得心烦,眼前甚至几次浮现出了耶律德光被人遗骸、魂飞魄散的情景,心里的火气一股接着一股地冲上天灵。

我自问从加入探神手以来,并没亏欠过探神手什么,可是探神手却不断地对我无故打压,甚至几次想要将我置于死地。我身在探神手时无法反击,现在我还会忍气吞声吗?

她们不动耶律德光,我还会手下留情;耶律德光要有个三长两短,我不择手段也必灭无名宗。

我强压心中焦躁之间,叶寻也把车停在了山口。我和豆驴子各押着一个人从悬崖滑入平天海外围,心里立刻凉了半截——平天海外围的山寨已经被人夷为平地,被烧毁的梁柱上火星未熄,残墙断壁当中血腥犹在,地上却不见尸。

我们来得晚了,虞枫他们不仅与耶律德光在平天海交手,而且已经清理战场,从容退入平天海腹地了。耶律德光输了。

“快走!”我的声音里已经带起了颤意。

“从哪儿走?”叶寻和我走过的地方只有日月石壁下面的通道,可那是一条死路,只要有人前后堵死洞口,就算有千军万马也别想闯过通道。虞枫他们已经先走一步,不可能放弃这次伏击我们的机会。

我目视日月石壁上的洞口道“不能走也得走。”

我拽着那个俘虏走进隧道不久,就听见虞枫的声音从洞外传了过来“王欢,你很令我失望。”

我侧耳之间已经现有人抄了我们的后路。我慢慢向前移动着,淡声说道“我没想到这次的对手是你。”

“造化弄人。”虞枫扬声道,“我可以直言不讳地告诉你,我这次任务就是为了让你退出五毒教的竞争。”

我沉声道“你觉得可以劝退我?”

虞枫沉声道“我知道我劝不退你,所以我要逼退你。逼不退你,就会有人让你死在任务当中,那不是我想看到的结果。”

我悄悄给叶寻打着手势,嘴里继续回应着虞枫“探神手有胆量杀我?”

虞枫沉默了片刻才说道“探神手的确不敢与官方正面为敌,五宗高层只不过想让官方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没有秘术,无法探神’。”

“《探神诀》才是探索神话禁区的根本,没学过《探神诀》的人步入禁区只有死路一条。你这次加入五毒教之争,其实就是介入了探神手与官方之间的博弈。棋子通常都不会有好下场,你还是回去吧!”

虞枫的话顿时让我火冒三丈,她等于是带着怜悯的语气告诉我这不是你该参与的游戏,回去吧,老老实实地做你的普通人。你不仅没有参与江湖盛事的本事,甚至没有旁观的资格,唯一的作用就是用死亡来证明陈文决策的失误。

我冷声道“虞枫,你们探神手未免自信得有些过头儿了吧?”

虞枫否定道“如果放在我没加入无名宗之前,我也会生出同样的想法。但是,我加入无名宗之后却真真切切地体会到了什么是探神。”

“神话禁区的重心在于神话,而不是禁区。没有对抗神话的本事,就算你手握千军也一样会在禁区当中消磨一空。探神秘术不在官方,就是探神手有恃无恐的根本。我这样说,你能明白吗?”

我冷声道“你那些话留着对陈文他们去说吧!你把耶律德光怎么样了?”

虞枫说道“这正是我要跟你说的事情。耶律德光在我的手里,蓝宝儿在你的手里,看似筹码均等。但是,你忘了一件事儿。耶律德光是你唯一的结义兄长,蓝宝儿却不是唯一的蛊师,所以,你先输了三分。”

蓝宝儿像是不敢置信地说道“枫姐姐,你一开始不是这样说的。”

虞枫像是没听见蓝宝儿的话“我在洞外,你在洞里,我随时可以杀你,你却无法反击,你等于又输了三分。”

虞枫不等我开口,又继续说道“我们在外界没有什么值得牵挂的事情,而你还有一个致命弱点——米前辈。我们的人已经大举赶赴苗疆,围攻雪妖狐。你再次输了三分。”

“十成把握的事情,你已经输了九分,还需要再跟我谈下去吗?只要你誓永远退出江湖,我马上放你离开。这就是我唯一的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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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二零章 一怒拔刀

虞枫的话显然是没有说完,十分的胜负,我先输了九分的话,那就证明还有一分的胜算在。虞枫留下的那一分胜算,是足够压垮骆驼的稻草。

我沉声道“你还有什么话没说,赶紧说出来吧!”

虞枫沉声道“当然,你还有一分胜算,就是耶律德光能冲开我们布置的阵法,但前提是耶律德光愿意在一炷香之后灰飞烟灭。”

“探神秘术各有千秋,无名宗的秘术善于压制精神类的妖魔。在道门看来,耶律德光是一条残魂;在无名宗而言,他只不过是耶律德光生前用某种媒介留在世间的意志力。只要我们能将他的意志力消耗一空,他在世间就再无痕迹了。”

虞枫声音一顿“你的时间不多,如何取舍,该早做打算。”

我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耶律德光为了救我,跟探神手为敌,我能看着他灰飞烟灭吗?

我还没来得及开口,豆驴子就抢先道“王欢别信她,她明显是在耍我们。我们誓不出手,她就能相信?”

“当然不信。”虞枫道,“你们誓之后,我会让蓝宝儿把你们藏起来,直到五毒教的任务结束再放你们出来。那时候,你们的誓言也就成真了。”

这才是虞枫的目的。我们在探神手与陈文争锋最烈的时候忽然消失,等于是釜底抽薪,陈文必将一败涂地。这个责任陈文承担不起,他很可能因此被革职。有了陈文的下场,谁还敢再用我们?那就等于断了我们的探神之路,无论我们如何不甘,都只能退出江湖了。

我双手紧握成拳之间,豆驴子却从身上掏出来一把药丸,像嚼黄豆一样一颗一颗地扔进了嘴里“欢子,一会儿我先冲阵。你别管我怎么样,自己能冲出去就好。”

“不管药王谷当初让我修炼《丹经》是什么目的,那总是生我养我的地方。如果将来有机会遇上我师父无慧真人,别忘了帮我跟他说一声吕以非不负药王谷。”

我猛地拉住豆驴子的手“你要干什么?”

豆驴子淡淡地笑道“江湖啊,就是这样,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得拼命。我们不玩命,谁替我们玩命啊?老哥哥先走了。对了,要是米糊肯为我哭一场,你来给我上坟的时候别忘了告诉我。哈哈……”

豆驴子微笑之间把手里剩下的药丸送到了嘴边,虞枫却在这时说道“吕以非,我劝你不要轻举妄动。你们三个当中能拼命杀出来的人只有你。可你别忘了,你是药王谷最后的传人,你死,药王谷必灭。”

豆驴子已经放到嘴边的手掌一下子停了下来。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坚持和牵挂,豆驴子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药王谷,如果药王谷门人真的一个不剩,那传递门派薪火的重担就落在他的肩上了。

虞枫未一招一式却句句诛心,三言两语就让我们毫无还手之力。

我正两难之间,洞外却忽然传来一阵阵马嘶人沸的喊杀,就好像是有千军万马在结阵冲锋,决然呐喊惊天动地。

是铁林军,是大哥!他在拼命!

我猛然看向洞外时,战马扑倒、骑士跌落、兵刃崩毁、千军溃散的声音接连而来,耶律德光的声声呐喊怒上云霄“铁林军结阵,随朕冲杀!杀——”

虞枫厉声喝道“王欢,你还要再等吗?”

不行,我不能再等了,再等下去铁林军必败、耶律德光必亡。

我深吸一口气看向叶寻“对不起了,兄弟。”

我答应虞枫的条件,第一个对不起的是人狐妈、陈文,其次就是叶寻。我知道他自己还有很多事情没做,他离不开江湖。可我为了一个兄弟,却要将另外一个兄弟推出江湖之外……

为了耶律德光一个人,放弃五个人之间的情义,看似在做赔本的买卖,可是情义却从来都不是买卖,也无法去计算得失。在情义面前计较得失、衡量利弊时,人也就开始无情无义了。

那一瞬间,我只觉得胸中有一股压不住的郁气在向外狂冲,我只想放声大哭,只想仰天长啸,可我什么都不能去做,至少不能在敌人面前如此。

我抓向蔑天刀柄时,眼中的泪水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叶寻一言不地摘下血眸,扬手扔到了山洞之外“我们是兄弟。”

“我们是兄弟!”我终于忍不住哭出了声来,狠狠将蔑天投出山洞之外,强压着哭声,沙哑了嗓音地喊道“虞枫,放人,我答应你的条件。”

“先等一下。”虞枫忽然说出的一句话差点让我暴跳如雷,她马上接口道,“让蓝宝儿给你们下蛊之后,你们就可以出来了。蓝宝儿,动手吧!”

“嘻嘻……”蓝宝儿眉开眼笑地挣脱了豆驴子的手掌,“你这人会医术,最麻烦了,我得先给你下蛊……”

“先对王欢下蛊!”蓝宝儿还没动手,虞枫的声音就传外面传了进来。

我的脑子里立刻冒出了一个念头——虞枫能听见我说话?

我猛然看向洞外时,外面忽然传来了一声龙吟,某种生物划过长空的历啸声瞬间而来,有人惊呼道“怪物,快把它打下来……”

蝠龙?

我能想到的就是蝠龙!

仅仅一息之后,外面杀声冲天而起,蝠龙应该是已经扑进了敌群。

我当即飞起一脚把蓝宝儿给踹向了远处,和叶寻一起冲出洞外,抓起了地上的长刀。

虞枫显然没有想到蝠龙会忽然来袭,短短片刻之间就被蝠龙打乱了阵脚,再想将我和叶寻逼回却为时已晚,只能出手向我们两人攻杀而来。

我和叶寻各持长刀挡住了虞枫和任天晴之间,蝠龙也跟探神手绞杀在了一处。

我侧眼看向蝠龙之间,却看见像疯了一样不顾生死地在人群中冲杀的蝠龙两眼泪流不止、悲悯不断,那明显就是失主的表现。

“虞枫,你杀我大哥!”我狂怒之下运刀如飞地向虞枫身上狂斩而去,虞枫也被我打出了火气,再也不去躲闪我的攻击,双手从背后拽出一长一短两把铁剑,幻出层层剑芒反迎蔑天向我碾压而来。

我手中刀光犹如江河狂涌,刀浪连绵不绝;虞枫手中双剑形同狂风,剑影随波流转、寸步不让。我们两人在刀光剑影当中来回交错之间杀招迸。

虞枫的剑身在一声龙吟当中化出了点点星芒,交织穿射着抢进了漫天刀影当中,准确无比地撞上了我的刀身。金铁撞击声顿时响成一片,我也在火花四溅当中扔掉了长刀。

这时,虞枫也已经不再迟延留情,有如一朵黑色的云影飘然向前,人尚未至,剑光的芒尾便像一溜溜的闪电射向了我胸前要害。

“你上当了!”我在狂吼当中双拳齐出,连续砸向了虞枫的长剑。

虞枫没想到我会丢弃长刀抢出一个近身搏杀的机会,等她再想向后撤退却已经来不及了,只能竖起短剑封向了我的手掌。

我的拳头却接连不断地砸向了她的剑身。

“当当当”……金铁交击的怒响仿佛是正在鸣放的花炮,连串不停,虞枫也在我的重击之下连连后退。

那边正在跟叶寻交手的任天晴顿时急了“你们别打了……这里面有误会……”

“杀!”我不等任天晴说话,就暴起一拳往虞枫身上打了过去,

虞枫双剑并举之下全身真气怒涌、长扬飞,双手将长剑往我身上推来。

长剑、铁拳瞬间撞击之间剑气弥漫、劲气纵横,方圆十多米间每一寸空气都被我俩的真气布满了,我们两个人也同时退出了几步之外。

我垂在身边的双手鲜血淋漓,虞枫的嘴角上也渗出了一丝血迹。

我狠狠瞪向虞枫之间,豆驴子也从山洞里冲了出来,直奔受伤的虞枫冲杀了过去。有他接战虞枫,我自己空出了手来,从身上拔出了马格南“虞枫,你不是让我选吗?我现在也让你选。你选束手就擒,还是选让你的手下死于非命?”

任天晴惊叫道“王欢,你想干什么?”

“杀人!”我回手一枪往一个与蝠龙拼杀的探神手身上打了过去,后者立刻被马格南的子弹洞穿胸口,惨死在地。

还在与蝠龙拼杀的探神手被枪声惊醒,想要回身对付我时,蝠龙却再次狂,往探神手身上狂冲而去。蝠龙本就以度见长,身上皮革坚如铠甲,探神手一时半会儿奈何它不得,它却能缠住对手。

我拎着马格南转手又是一枪“我倒要看看你能坚持多久。你虞枫不是一向爱惜手下吗,拿出个样子给我看看啊!”

“砰”……我连连射击之间一个又一个探神手接二连三的倒在了地上。任天晴急得团团乱转道“别开枪!耶律德光没死!”

“放屁!”我怒骂之间换好了子弹再次往探神手身上打了过去。

没过一会儿,大半探神手就被放倒在了地上。我倒提着马格南一颗颗地填装着子弹走向了那些垂死挣扎的探神手,将枪口对准了地上伤者的脑袋“虞枫,现在是不是该你选了?告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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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二一章 一怒拔刀2

任天晴惊叫道“王欢,你疯了吧?”

我冷眼看向满头是汗的虞枫扣动了扳机,地上的探神手当场毙命,我又踩着满地鲜血走向了另外一个人。

已经把剩余对手全部放倒的蝠龙像是看懂了我的意思,咬着还没断气的探神手送到了我身前。

我提着马格南道“虞枫,曾几何时,我还在思量该如何面对你,面对我们曾经在第五分部时的义气。现在不用了,我谢谢你让我看清了江湖。”

我每说一句就击毙一人,短短三句话间就让三个探神手命丧当场。

我看都没看虞枫一眼,仍旧提枪走向下一个俘虏“你念及别人对你有义的时候,别人早就已经把你当成了傻瓜。这样也好,至少杀人的时候,我不会顾念什么第五分部。”

“我大哥死了,我跟探神手之间从此不死不休,探神手,我见一个就杀一个。”

我一枪打死地上那人之后,手举着马格南指向了一开始被我们抓住的蓝宝儿和那个护士。

任天晴惊叫道“王欢,别再杀人了,你杀了她们,真就无法挽回了。耶律德光没死……”

我冷声道“你觉得我还会相信你吗?你们杀我大哥的时候,可曾想过无法挽回?你们怎么杀我大哥,我就用他教我的东西杀你们。”

我声音一落,连开了三枪,那个护士立刻倒在了血泊当中,到死也没闭上眼睛。

“王欢,你混蛋!”任天晴泪水横流之间,被叶寻一刀击退,手捂着伤口退向了一边。叶寻毫无迟疑地挥刀追去,刀刀夺命地杀向了任天晴。

我调转枪口指向蓝宝儿扣动了扳机,马格南的枪膛当中却传来了一声空响——我把子弹打光了?

我下意识看了一眼马格南,立刻提刀走向了蓝宝儿,后者被我吓得放声大哭“别杀我,别杀我啊!”

我陡然加快了脚步,倒拖长刀向蓝宝儿快奔去,手中长刀瞬间扬起。从我手上爆的刀气远隔几步之外向蓝宝儿急掠而去时,一团黑气忽然从蓝宝儿身上爆涌而出。好似狼烟的云团以蓝宝儿为中心向四面八方轰然滚动之间,我连退两步,用长刀护住了身形。

再下一刻,那片掩住了蓝宝儿的气团便从里向外爆出了一声巨响,五道烟柱同时从气团中心飞射而出,其中一道直奔我面孔击来。

我眼看烟柱贴近,立刻身形后仰,以双膝为轴,身如铁板似的躺在空中,双手持刀翻转刀锋,将蔑天刀尖向上、刀锋朝外地竖在了空中。

蔑天还没完全立稳定,凌空呼啸的黑雾就已飞到了我的眼前,我瞬时将刀锋压向烟柱之间,锋锐的长刀顿时将其一分为二。我眼看着两股黑烟在我头顶分向飞舞时,豆驴子怒声吼道“别呼吸,烟里有毒!”

我虽然早在出刀之前就憋住了一口气,却仍旧在毒烟飞舞的瞬间感到鼻腔当中生出了像是火燎般的剧痛。

“王欢,快躲开!”豆驴子放开虞枫向我快步而来之间,我忽然挺身而起,双手抓住刀柄向黑烟中心狂斩而去。茫茫刀气刹那飞起,形同刀锋破竹,从烟柱尖端长驱直入疾飞数米,隔空砍向了掩住了蓝宝儿烟幕。

让我没有想到的是,满空翻转的浓烟竟然像是被刀锋刺中的气球砰然爆裂,滚滚烟雾紧贴地面席卷十几米方圆之间,我忽然感到有什么东西混在烟雾当中向我悄然袭来。

“王欢,夜战八方!”叶寻拼命嘶吼着冲向我时,我手中刀也跟着抡卷而起,舞动刀气向四周铺排而去。

“夜战八方”并不是什么高深的刀法,说得直白一些就是在自己看不清对手方位时的一种被动反击。刀手看似在短时间内连出十六刀之多,实际上却等于是在往自己四面八方没有目的地乱砍,为的就是逼开靠近的对手,给自己争取一点喘息的时间。

我刚刚砍出两刀之后,身边就传来了一声惨叫,刺鼻的血腥随后而起,等我再想去找对手,那人却已经消失无踪。

我一手提刀一手拼命扇去眼前的黑雾之后,却看见蓝宝儿已经飞身跃向虞枫和任天晴,一手一个把她们两人拎在手里飞纵而去。

我和叶寻同时倒吸了一口凉气——蓝宝儿竟然是一个隐藏的高手。

虞枫和任天晴虽然都是女生,但是常年练武的人骨骼不弱,加在一起至少也有二百多斤。拎着两百斤东西健步如飞我也能做到,但是纵身飞跃、踏草而行却不是普通高手能达到的境界。如果不是我逼得太紧,还逼不出蓝宝儿的真实身手。可她为什么要一直隐藏功力?

我只是微微愣了一下,蓝宝儿就已经逃出了百米之外,再想追击已经来不及了,叶寻不等我开口就甩出搭上箭支瞄向蓝宝儿背后。

没等叶寻瞄准,远处就传来一声冷喝“站住!”

那声怒吼虽然不大,却像是一声炸雷,震得蓝宝儿连晃了三下喷出了一口鲜血。叶寻哪会放弃这个机会,随后扣动了绷簧,电射而出的弩箭瞬间贯穿了蓝宝儿的左腿,她却跟着挺身而起,挂着一支颤动的弩箭几个起落在我们眼前消失而去。

“大哥?大哥,是你吗?”我来不及去管蓝宝儿的去向,转头向冷喝传来的方向看了过去。

耶律德光手扶着一株大树慢慢走了出来“还是被你们看见我狼狈的样子了,大哥给你们丢人了。”

“不不……”我几步抢到耶律德光身边,扶着他坐了下来,“大哥,你先歇歇,先歇歇。”

耶律德光的相貌没变,可我还是看得出来,他身上早就没了往昔的霸气。一代帝王一旦气势不再,就说明他早就到了油尽灯枯的边缘。

耶律德光躺在我怀里,仰望着长空“能这么躺着真好。为兄争霸一生,却从没像这样躺在一个人怀里好好休息休息,哪怕是我小时候也一样。从我记事起,我就要表现得比别人更强,只有这样才能讨到父皇和母后的欢心,才能从众多兄弟当中脱颖而出。”

我强忍着眼泪道“大哥,你先别说了,养养精神,等你……”

“哈哈……”耶律德光笑道,“能看见兄弟真心实意地为我流泪,真好啊!我也有兄弟,可是我从没享受过兄弟之情,我的兄弟才是我时时刻刻要防备的人啊!”

“老天待我耶律德光不薄啊,在我临死之前还能有兄弟来给我送行,足够了。”

“大哥!”我终于忍不住流下了泪来。

耶律德光笑道“哭什么?人不就是这样吗,生生死死,死死生生,哪一天不在上演?来这世上走上一遭,临去再无遗憾,就已经够了。”

耶律德光挣扎着坐起身子“金狼是我大契丹的神兽,当初我想把金狼面具送给你们做个纪念,又怕你们不敢收下,便把它一分为二。你们走了之后,我又重新做了两张金狼面具,这两张面具我加持过,戴着它,你们可以不惧诅咒。”

耶律德光徐徐说道“本来,我还想传给你们一些萨满秘术,现在来不及了。我能告诉你们的是,所谓诅咒都是万变不离其宗,就是人与人之间意志的对抗,你心中无惧,自然鬼神不侵;你若心中有鬼,就逃不开鬼神的纠缠。”

“以前有人来平天海的时候,说什么自己身上有浩然正气。那人确实有几分本事,但是他所谓的正气,没修炼到家,还是得任我摆布。如果他真能修练到他口口声声所说的境界,哪怕大萨满都不是他的对手。你能听懂我说的意思吗?”

“明白!我明白!”我一个劲儿地点头。

耶律德光却笑道“兄弟,你今天好像有点鲁莽了。那两个丫头明显是对你手下留情啊,不然她们何必跟你谈什么条件,前后点火一烧,你们就得死在洞里。”

“大哥,你先别说话。”我现在已经心乱如麻,根本就不想再去想别的什么。

耶律德光却说道“让我说完。从你们被困在山洞里的时候,我就来了,你们所做的一切,我都看见了。我很开心,很开心。”

“我大契丹有的是勇士,他们也甘愿为我赴死,但那是我给了他们无上的荣耀和无数的财富,他们对我的是忠诚,也有畏惧。你们不同,你们给我的是情义。有情有义可真好,我称霸半生,却觉得只有今天最痛快。”

耶律德光笑道“那两个丫头没想过要杀你们,她们对我也只是围而不杀,真正让我死去的是我自己。如果我不去冲击她们的阵法,我就不会死。”

“大哥……”我抱着耶律德光哭出了声来。

耶律德光却豪迈笑道“你是江湖人,江湖人的眼泪最值钱,怎么能随随便便就流出来?为兄虽然不久人世,但也此生无憾,有什么值得伤心的?别哭了,陪为兄好好看看这片天。你看,这天多蓝哪!”

我仰头向天空中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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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二二章 赴苗疆

每个人都活在天空之下,却不是每个人都会抬头看天。狂沙文学网

不看天的人,不会觉得自己少了一分忙碌。

看天的人,也不一定会生出什么感悟。

我不知道大哥临去之前为什么一定要看看头上的天,我做的也只是陪着他仰望长空。

耶律德光缓缓说道“我年轻的时候一心想要征服天下,想让苍穹笼罩之处全都成为我大契丹的土地,直到我死之后才知道,人逃不出头顶这片天。哈哈……”

“我死之后,你让蝠龙驮着我飞走,不要管它去了哪里,也不要去找我的下落,我只是想再看看我大契丹曾经的土地。”

“嗯!”我微微点头之间,又忍不住红了眼圈。

“很久没这么安静过了。无牵无挂、无忧无虑地躺在这里真好啊!”耶律德光的声音越来越低,直到没了声息。

“大哥……大哥……”我连喊两声之后,痛哭失声,远处的蝠龙也出了一声悲鸣。

豆驴子从背包里取出枪支对空放响,叶寻振刀相送,他们在为一代枭雄壮行,我却只知道放声大哭。直到我哭得累了,叶寻才帮我扶起了耶律德光的遗骸,让他伏坐在了蝠龙的上。

“走吧!”我狠狠地在蝠龙上拍了一下,后者在长鸣声中振翼而去,渐渐地变成一颗黑点消失在了天际,我却在地上长跪不起。

就像耶律德光所说的一样,我当初确实对他带着防备,甚至不敢轻易使用金狼面具,直到我在危难之间才想起了耶律德光。可是他却为了我灰飞烟灭。

这份谊,让我如何承受?

叶寻走到我边拍了拍我的肩膀道“起来吧!逝者已矣,你再如何他也不会回来。走吧!”

“是该走了。”我站起来走出平天海。这恐怕是我最后一次来到平天海,这里已经再没有我值得回来的地方了。

这一路上,我一直没有说话,因为我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豆驴子几次言又止之后,终于忍不住道“欢子,有句话,我不知道当不当讲。但是,我不说出来,憋在心里又难受。那我说了啊?”

豆驴子见我没有反对才飞快地说道“其实,我觉得虞枫和任天晴未必就是想杀你,这事儿也不能全怨她们。”

豆驴子说完像是怕我动手揍他,就抱住脑袋缩在了车座上。

我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道“我看得出来,虞枫她们没有杀我的意思,从药王谷开始她们就在处处留手。她们打算bi)着我退出任务,却没有杀我的意思。”

叶寻冷声道“她们是没有杀人的意思,但是虞枫要打断王欢的脊梁!”

叶寻指的是虞枫在山洞之外的那一番话。如果我当时真的被她bi)得退出江湖,各种打击就会接踵而来,等我失了锐气,就等于断了脊梁,甚至想起探神手就会觉得丧气,心唤不回来,人也就算是废了。

豆驴子看了看我的脸色才说道“既然要bi)王欢退出江湖,就得打碎他的信心啊!他的心如果还在江湖,他肯定会想方设法地卷土重来,那跟没动手有什么区别?”

叶寻冷冷说道“人的脊梁断了,还能接上吗?”

豆驴子小心翼翼道“以我对疯丫头的了解,她不是你们想的那种人。你们也跟她打过交道,应该了解她啊!”

“前几次交锋她一直都没现,而且处处留有余地。这一次她忽然出来,还如此绝,肯定有什么原因。我觉得,下次见面还是……”

“别说了!”我强行打断了豆驴子,“耶律大哥因为她们而死,我也杀了她们那么多手下,所有的一切都已经无法挽回了,下次相见就是生死之敌了。”

“唉……”豆驴子长叹了一声,不说话了。

我们就这样一路上不声不响地赶到了凤凰城的接头地点。早就等在那里的狐妈看见我们,第一句话就是“这回,你们干得不错,给我们争取了不少筹码。尤其是挖出黑林那一手,玩得也很漂亮,上面对你们的能力非常认可。”

狐妈说话之间,白狐大耳从狐妈后跳了出来,迫不及待地窜进了叶寻怀里。

“这个小没良心的。”狐妈笑骂了一句才把我们带进了会议室。

我点起烟道“白狐过来,那些俘虏是不是也过来了?”

“对。”狐妈说道,“这回抓住的俘虏里面有一半以上是五宗精锐弟子,他们损失不起。这些人就是我们跟五宗之间谈判的筹码。”

我微微一皱眉头“你们要跟探神手合作?”

狐妈无奈道“这一次,恐怕是不合作不行了。半个月前,探神手明心、破晓、无名三大宗门联手进苗疆,其中还有大批蛊师相随,结果铩羽而归,一下子就折损了七成高手,剩下的三成人马还个个带伤。”

“我赶过来之后,也曾经试探过雷公山。我虽然没有损失人手,但是我带进去的一个排都已经失去了战斗力。要知道,我们特工当中也有精通蛊毒的人。”

我忍不住暗暗震惊道“五毒教是探神手和苗疆蛊师联手都打不开的神话区?”

“不!准确点说,我们根本没找到五毒教的遗迹。”狐妈摇头道,“我根据探神手活动的范围,大致估算了五毒教秘境的位置,结果搜索过去之后却碰到了一块毒虫满布的绝地,差点全被留在那里。”

狐妈心有余悸道“幸亏我们走错了地方。如果像探神手一样一头扎进秘境外围,后果不堪设想。”

豆驴子的眼睛差点没瞪出来“五毒教真有那么厉害,三宗联手就连外围都进不去?”

“起初,我不敢相信,后来,我却不得不信。”狐妈站起道,“跟我来吧!”

狐妈把我们带进了部队医院的隔离区,隔着一道玻璃墙道“你们看,那些就是中毒的士兵,他们靠着我带来的蛊师勉强返回了驻地,可是上的毒素却一直没法清除,只能靠不断输液维持现状。”

“让我进去。”豆驴子走进隔离病房给那些士兵依次号脉之后才说道,“采集血液样本没有?”

“采集了。白博士也来了,她就在实验室。”狐妈把我们带到实验室之后,豆驴子往显微镜下面看了一眼,脸色变得异常凝重“这是五毒教的蛊?”

“目前还不能确定。”狐妈小心地问道,“你能解吗?”

“让我想想,让我想想……”豆驴子扶着额头坐到一边时,我忍不住好奇地往显微镜下面看了一眼,顿时感到头皮一阵阵的麻。

显微镜下面只有那么一滴鲜血,可那一滴血里却藏着两条金线蛊虫。两条金色的蛊虫就像是被扔进了水池中的毒蛇,在有限的空间当中不住纠缠翻滚,只要看上一眼就足够让人全冷。

我过了好半天才算适应过来。实验室里的人不但没有嘲笑我,反而露出了感同受的表。我敢打赌,不是蛊师或者不为了工作,没有人愿意往那滴血里看上第二眼。

豆驴子坐了好一会儿才说道“你们用过药了吗?”

狐妈道“能试的东西全都试过了,什么作用都没有,下药太猛的话又怕适得其反。”

豆驴子站起来道“我倒是有办法弄死蛊虫,但是那得赌命,成功的机会不会过一半。要试试吗?”

狐妈犹豫了一下才说道“还是先让白博士想想办法吧!如果她那边没有进展,再用你的办法。”

“也好。”豆驴子并未反对狐妈的意见,毕竟赌命是万不得已的办法,“白博士在哪儿?”

“跟我来。”狐妈一直领着我们走进重兵把守的地下实验室才停了下来,“探神手那边给我们送来了五个中了蛊毒的人,这五个人就是他们谈判的筹码。我们解不开这五个人上的毒,谈判就会落入下风。豆驴,这回看你的了。”

“先看看人再说。”一向喜欢吹上两句的豆驴子这回丝毫不敢大意。

等我们走进实验室,一股浓重的药味立刻扑面而来——实验室的玻璃窗里放着五口上面开口、下面架着柴火的荷花缸,被小火蒸的药液在玻璃上结成的水珠正在串串滴落,我们虽然隔着一层玻璃,浓重的药味仍旧不断涌来。

五个只穿着内衣的探神手盘坐在像桑拿房似的屋子里,一边成把往嘴里塞药,一边不停地灌水。

狐妈走到监控室,对脸色白的白博士问道“研究得怎么样了?豆驴过来了,不行的话,你先休息一下吧!”

白博士摇头道“不能歇,实验到了关键的地方,现在休息等于前功尽弃。不用为我担心,我可以一个星期不睡觉。”

我走过去道“他们上的毒能解了?”

白博士眼中微亮道“我已经配置出了第三代药剂,我相信,这次一定能成功。我正在准备实验,等我十分钟。”

我看向狐妈时,后者低声说道“探神手的冰凝公子在向我们示威。那里面蒸煮的草药是探神手拿来的配方,冰凝是想告诉我们,不与探神手合作,没人可以解开蛊毒。”

我们正在说话之间,白博士已经准备好了实验。



第三二三章 诛心

白博士让人将其中一个探神手固定在手术上,亲自将解毒液注入了那人体内。狂沙文学网

短短几秒钟之后,那人就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小腹瞬间向上隆起了一道蜈蚣形状的皮肤,看上去就像是有一条近尺长的蜈蚣潜在对方人皮下面,往他心口上飞快窜去。

“快——”白博士往后退出一步,她的助手马上将一块浸透了药液的白布蒙在了那人上。

原本往那人心口飞窜的蜈蚣很快安静了下来,慢慢退回了那人丹田,等到助手解开药布,那人上已经被药水烫得一片通红。

那人挣扎着骂道“我艹你妈的bi)娘们,你不行就早说……想磨死老子?”

白博士向病上的探神手深鞠了一躬“对不起,我会……”

“会你个狗!”那人破口大骂道,“你除了会吹牛bi),还会什么?连伺候男人都不会吧?你用了三次药,差点把我们弄死,还会……”

我轻轻对边的警卫摆了摆手“把人全都弄出来,扔手术室去。叶寻、老驴,咱们走。”

我走进手术室时,那人正骂得起劲儿,白博士的眼圈已经阵阵红,只不过强忍着没让眼泪掉下来。

我一脚一个把门口的四个探神手全都踹进了屋里“全都给我绑了。”

白博士被我吓了一跳“王欢,你干什么?”

“没什么,就是想看看他们上中了什么蛊。”我说话之间给叶寻递了一个眼神,后者出手点住了白博士的道。

躺在上那个探神手冷笑道“你们那小娘们儿不行了,换你来?你特么……”

我上前就是一个耳光“省点力气吧,一会儿有你喊的时候。”

我随手摆弄了一下桌子上的手术刀“这玩意儿不行,还得用它。”

我转向那个探神手,“蹭”的一下拔出了匕,拿着酒精慢慢倒在寒光雪亮的匕上。

那人被我吓得脸色白“你……你要干什么?”

我把匕按在对方肚皮上道“看看什么蛊啊!不把你肚子豁开,我怎么知道里面有什么?”

“住手……你这是要杀人!”那人吓得哇哇大叫之间,白博士也出声阻止道“王欢,你别乱来,你这是谋杀!”

我冷眼看向白博士“怪不得人家骂你,你也是真够jian)的。冰凝把他们弄过来,其实就是为了让他们死在你眼前。只有用五个死人打击了你的信心,让你一蹶不振,他们才有谈判的筹码。这五个烂货都不在乎自己的命,你cao)的哪门子心?”

“放!”那人厉声喊道,“公子不是那种人!他让我们过来,就是为了救我们……”

“啧啧啧……”我摇着头道,“真可怜,到死都不知道自己被人卖了。我跟你打个赌,我现在弄死你,然后把你肚子里的蛊虫给探神手送过去,他们很快就会给我拿来第二张药方,你信不信?”

“放,放……”那人破口大骂道,“你个被探神手扫地出门的货色,吃了两天半的皇粮,不知道自己是谁了吧?你敢碰老子一下试试?”

我冷笑之间轻轻压下了刀尖,鲜血瞬间从那人小腹上流了出来。那人尖叫道“王欢,你住手,你这是谋杀……白博士,你不管管他!”

“王欢,你住手,我命令你给我住手!”白博士在怒吼声中流出了眼泪,“米少校,你快阻止他,你们快阻止他……”

“等一下!”豆驴子赶上来挡住了我的匕。

那个探神手刚刚露出一丝得意,就听豆驴子说道“你这么干不行,看我的。”

豆驴子伸手往那人肚子上弹了一抹药粉,刚才已经安静下去的蜈蚣立时狂,从那人小腹上隆起躯钻向了对方心脏。

短短瞬间,我就看见那人心口上鼓起了一个拳头大的包,虽然隔着一层皮筋骨,我却仍然能听见那人心脏被毒虫生生搅碎的声响。

几秒之后,乌黑的血迹就从那人七窍当中喷涌而出,那个探神手圆睁着双眼睛死在了手术台上。豆驴子忽然手起刀落划开那人心口上的皮肤,硬生生地把一条两指宽窄、一尺多长的蜈蚣血淋淋的拽了出来,装进瓶子里递到了我的手里。

我把蜈蚣扔给狐妈“派人给冰凝送过去,就说我们破解了一条蛊虫。”

狐妈知道我这是故意让她离开手术室,马上抱着瓶子走了出去。

直到这时,被吓得目瞪口呆的白博士才从刚才的血腥中缓过神来“王欢,你为什么如此残忍?他是人,那是一条生命,我们明明可以救他,你却残忍地杀害了一个无辜。”

我注视了白博士半晌才说道“江湖之中无冤魂。但凡江湖中人,都应该被拖出去枪毙之后再打下十八层地狱。”

我指向手术台上的尸体“再说,他的任务就是过来死给你看,让你明白你解不了蛊毒。”

“你胡说!”白博士哭道,“除了你,谁会那么残忍?”

我平静地看向白博士“你下过棋吗?不对,你看过战争片吗?作为将军,为了胜利,明知道是把成千上万的人派出去送死,也会毫无犹豫地签署命令。那些士兵在他的眼里,只不过是必要的牺牲者。这五个人在冰凝的眼里也是一样。”

“我不信!”白博士摇头道,“我不信哪个统帅会让自己的士兵去送死,哪怕是为了胜利,也会做好相应的布置。”

我沉声道“不想跟你争辩什么,一切让事实来说话吧!”

我说完就不再去理会白博士,转头向她的助手说道“你有这个人生前拍摄的x光片吗?我需要看一下。”

助手刚要去拿片子,白博士就大声喊道“不许去!你去了就是助纣为虐,他还会滥杀无辜!”

我冷眼看向白博士“姓白的,好话赖话我都已经说过了,你别不知道好歹。”

白博士冷哼一声昂起头来,看都不看我一眼。

我转向那个助手“去拿片子。”

那个助手犹豫了一下才说道“我只接受直属上级的命令,你的要求……”

对方话没说完,我抬手一个耳光抽了过去。那人只是一个不会武功的普通人,立刻被我一巴掌抽翻在了地上。我没等他爬起来就拔出马格南顶住了那人的脑袋“你不去,那以后也就不用去了。”

“王欢——”白博士吓得声音走了调儿,叶寻也开口道“欢子,一个小人而已,不用跟他计较。”

我用枪管敲着对方的脑门道“白雪飞,他不愿意去拿,就你去拿,拿不来,我保证要他的命。叶寻,放人。”

叶寻伸手点开了白博士的道,后者迟疑了两秒才飞奔了出去。叶寻小声道“欢子,你下手太狠了吧?”

叶寻不用我多说什么就能知道对方的意思——白博士人不坏,却很固执,我们之间的合作早晚会遇上意见相左的事。

这次蛊毒之争仅仅是一个开始。我可以跟她解释,但是没有时间慢慢给她讲解什么是蛊毒、什么是江湖、什么是谋,况且有些话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详详细细地解释清楚;就算我一次把事解释清楚了,还会有第二次、第三次,我不能反反复复地去跟她解释这些。一次压住她,以后的事也就好办了。

我正用眼神跟叶寻交流时,白博士也带着片子气喘吁吁地赶了回来“把我的人放开。”

“他死不了。”我抢过x光片对着灯光看了一下才递给了豆驴子。

豆驴看了两眼说道“你看,那条蜈蚣的脚全都缩在一起,应该是扎进了那人的肠子里。如果强行下药的话,蜈蚣在剧痛之下肯定要挣扎翻滚,能活活撕烂那人的肠子;如果不下药,蜈蚣就会在他肚子里乱钻,直到吃光了他的内脏为止。”

我忍不住问道“蜈蚣知道先吃人心?”

“我也不太清楚。”豆驴子摇头道,“想要弄死这条蜈蚣,最好的办法是开刀。但是,在野外根本就不具备动刀的条件。”

我冷眼看向白博士道“这一点,你也知道吧?你明知道开刀是最好的办法,为什么不给他动手术,反而在不断地试验你的药剂?说白了,你也是在杀人,而且比我还残忍。”

“我……我没有……”白博士的脸色瞬间苍白,“我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只是拿着实验掩盖你杀人的事实对吗?”我冷哼了一声不再去看对方,“豆驴,你继续说。”

豆驴子道“我验过探神手送过来的药,基本上属于麻醉药的范畴,但是他们麻醉的不是人,而是虫子。麻而不杀,只能治标。这点我也能做到。想要把虫子弄出来,我还是那句话,得赌命。”

我看向豆驴子道“你有几成把握?”

“七成……不,六成。”豆驴子道,“最多也就只有六成。钻心蜈蚣是五毒教的手法,我以前没遇到过,不敢保证一定能成功。”

“六成……”我沉吟道,“六成也足够了!”

探索神话区,六成就够我们赌一次了。



第三二四章诛心2

我正在沉吟之间狐妈已经赶了过来“让你猜对了,冰凝,果然又给了我一张药方。”

我连看都没看的把药方扔给了白博士“就在这里配药,当着那几个白痴的面熬药,让他们喝下去看看效果。”

白博士沉吟道“我要辩证一下药方的作用……”

我不等她把话说完就对豆驴子说道“豆驴给那四个人加点药,十分钟之内白博士辩证不了药方的真假,就让他们去死。”

“王欢!”白博士跺脚道“你能不能不要张口闭口都是杀人?你除了血腥和暴力,还会什么?”

我冷着脸道“如果,这是在野外,你能让毒虫等你一会儿,还是能让对手稍作休息?我明明白白的告诉,在探神手已经打草惊蛇的情况下,你每浪费一天,都是在给我们增加危险,如果,你想亲手把自己的战友送进地狱,我不介意陪你磨蹭。”

白博士紧紧咬着嘴唇不肯出声,狐妈轻轻接过了药方“来人,按照药方抓药,马上给他们服下去。”

白博士这次没有阻止狐妈,剩下的四个探神手在服药不久就开始急剧腹泻,很快就排出了四条蜈蚣。

白博士拿着助手汇报结果好半天才说出一句话“怎么会这样?他们明明可以解毒,为什么还要让人过来送死。”

我冷声道“你以为那几个人身上的毒真的解开了?我跟你打赌,用不上一会儿,他们的蛊毒还会作,你信不信?”

“不可能!”白博士反驳道“他们这样做已经很过分了,难道真想让那四个人送命不成?”

“那就请博士拭目以待吧!”我点起一根烟抽了起来。

我的烟还没抽完,白博士的助手就闯进了屋里“博士,那几个人身上的蛊毒又作,前面的药剂全都无效。”

“快带我去!”白博士第一个冲了出去。

我们几个不紧不慢的走进了附近的监护病房时,那四个探神手已经被狂的蛊虫钻开了腹腔,只有不到手指长短的蜈蚣,在几个探神手千疮百孔的腹腔当中疯狂施虐,不断从人身上沥血而出,拖着满身血迹在雪白的床单上到处乱爬。

白博士弄得满身是血却还在指挥抢救“王欢,你快点想办法啊!他们要……”

我看着一条条到处乱爬的蜈蚣摇了摇头“他们没救了。”

“王欢!”白博士终于哭出了声来“刚才是我不好,你救救他们,救救他们,他们都是人,都是生命啊!”

白博士拼命哀求之间,又一个奄奄一息探神手拼命挣扎着说了声“谢谢!”脑袋一偏死在了病床上。

白博士转身冲上其中一人“快,氧气瓶呢?快一点,准备电击……”

那个探神手微笑道“不用了,博士……你是个好人……可你太天真……别……”

那人话没说完就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我沉声道“他想说,别跟江湖人混在一起,你会吃亏。”

白博士哭喊道“王欢,你的风凉话说够了没有?”

仅剩的一名探神手吐着血沫挣扎道“博士,王欢说的没错……我们这些人本来就是来送死的……老李确实想说,让你别跟江湖人混一起……你要是非走江湖……就听王欢的。”

那些拼命挣扎看向了白博士“谢谢你,你是唯一在意……在意我们生死的人!”

那人带着微笑栽倒在了地上,我的眼睛也闪过了一丝不忍。

白博士带着满身鲜血站了起来茫然说道“人怎么可以这么坏?他们连同伴都能牺牲?”

我从看见那几个探神手的时候,就知道他们是被冰凝送过来的弃子。他们身上没有五宗暗记,说明他们不是五宗弟子,只是被合并进去的清风。五宗当中没人在意清风的生死。

我淡淡说道“江湖人有时候为了利益什么都可以牺牲,这四个人的死,就是他们谈判的第一个筹码。他们很快还会拿更多的人命去增加自己筹码!”

白博士一脸茫然,豆驴子却惊声道“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我淡淡道“我说的是,我们抓来的那些俘虏包括随心在内很快就会被人毒毙。他们有七成可能性是中蛊而死,另外三成的可能就是被人用药王谷的手法毒死,杀人罪名很可能会被推到你身上。”

豆驴子吓得半天没出声“不能吧?”

“为什么不能?”我冷笑一声道“那些俘虏是我们唯一的筹码,他们死了,筹码就没了。他们死于蛊毒,探神手会直截了当告诉我们五毒教神出鬼没,没有他们帮助,我们必死无疑。”

“他们死于药王谷的毒药,探神手会要求陈文给他们一个交代,你就算有惊无险的度过调查,短时间内也别想跟我们一起进苗疆,现在就看探神手方面怎么想了。”

狐妈微微皱眉道“王欢的推测不是没有道理。那些探神手死就死了吧!留着也没什么大用,不过随心倒是有点用处,你们陪着白博士,我去看看。”

狐妈匆匆离去,我们倒是显得无所事事了,谈判的事情用不着我们,我们一时半会儿不知道该往什么地方找五毒教,只能留在部队等消息。

白博士像是受了刺激,从那天之后就一直把自己锁在屋里谁也不见。

白博士没有动静,外面的消息却不断传来,和我预想的大致相同。

被我们带过来的俘虏,一夜之间遭人毒毙,探神手方面想要带回遗体,狐妈却以防止蛊毒蔓延为由,只给了他们一堆骨灰——狐妈果然是救下了随心。

紧接着,我们收到了一队探神手在雷公山附近神秘失踪的消息。冰凝虽然在跟我们谈判,但是背地里却一直没有放弃寻找五毒教的打算。如果算上兴安岭的那批人马,这应该算是他们损失的第三批人手了。

探神手快要经不起消耗的消息,对我们来说也不知道是好是坏?

狐妈以前说过,探神手一旦现神话禁区无法开启,或者损失惨重,得不偿失,很可能会将禁区资料归档封存,等到合适的时机再去探秘。如果探神手撤出,我们再难拿到地图,这场竞争很可能以平手告终。

特别行动组虽然没有什么损失,可是,安然的去向怎么办?豆驴子的宗门又怎么办?

我们几个虽然表面平静,实际上却早已经心乱如麻,过了两天我实在是坐不住了,干脆拉着叶寻和豆驴一起去逛街。

我们三个说是逛街,实际上却在漫无目的的乱走,叶寻边走边跟我说道“你在云南的时候,特意跑到古董店去找消息,这回怎么不去了?”

“这回不一样。”我摇头道“古董这行里,跟蛊毒有关的东西是冷门中的冷门。一千个玩家里面不见得有一个去玩蛊盅,我都没见过蛊盅长什么样儿?就是去了古董店也看不出来真假,去了等于白去。”

我正说着话的时候,眼角的余光却落在路边一家另类宠物店的橱窗里挪不动了。

我悄悄的给叶寻打了一个手势,叶寻赶紧把豆驴子给拽了过来“你看宠物店里那条蛇,还有那蝎子,跟蓝宝儿养的像不像?”

豆驴蹲着身子看了好一会儿“应该是一个品种的东西,进去看看。”

我刚一进门就有一个漂亮女服员迎了上来“先生想看点什么?”

我直接了当的说道“你们老板在吗?我想大批进货,要找他谈谈。”

服务员皱眉道“请问先生想要进什么货?”

我伸手指向了橱窗道“就那种蓝色的蝎子和绿色小蛇。”

服务员比了一个请的手势“三位请随我来吧!我们老板等你们很久了。”

我跟着服务员走进宠物店后院,还没进门就闻到了一阵酒香,也看到一个安安静静的女人。

我只能用“安静”两个字来形容对方,她看似在等人,可是给人的感觉却像是她并不在这个世界,她身边所生的一切对她而言都是像是一场戏,而她就是那个在安安静静看戏的人。静待着剧情的展却不会参与其中。

直到我走到摆着三只酒碗石桌跟前,对方才抬手道“三位请坐,我叫安静。你们可以把我当做蛊师。有朋友自远方来,我先敬各位一杯酒。”

我看了一眼酒杯才开门见山的说道“在下王欢!朋友用蝎子,毒蛇把我引到这儿来,不会是想请我喝酒这么简单吧?”

“当然不是。”安静并没在意我喝不喝眼前的酒“我知道,你们进入苗疆是为了寻找五毒教。作为惯例,我会劝说寻到五毒教的人离开。我同样也用这杯酒劝你。”

我不动声色的的问道“你跟五毒教有关?”

安静摇头道“这个不是你该问的事情,你只要回答,走与不走就可以。”

我平视着安静道“让你来找我的人是安然么?”

豆驴子和叶寻一齐向我脸上看了过来,我却在目视安静等待着她的答案。



第三二五章 信不信

安静仍旧古井无波般地问道“你走,还是不走?”

我看向对方道“任务没有结束之前,我不会走。”

“那就喝了这杯酒。”安静指向桌子上的酒碗,“你走,这杯酒是给你送行;你不走,这杯酒还是给你送行。”

我端起桌子中间那只酒碗一饮而尽“后会有期。”

“等一下。”安静说道,“他们两个还没喝酒。”

叶寻和豆驴子各自喝下杯中酒,安静才说道“你们手中的地图,是五毒原的内图,没到五毒原之前,它们没有任何作用;进去之后,有没有图,也一样是听天由命。所以,不用在意,也不用争夺。”

我瞳孔微微一缩“你到底是什么人?”

安静答非所问道“五毒圣教不像你们想象的那么简单,很多传说都已经随着岁月而改变。想要圣教传说的真相,只能靠你们自己。记住,不要相信任何一个传说,也不要放过任何一个线索。三位请吧!希望我们还有再见面的机会。”

我站起身来向对方抱了抱拳,快步走出了宠物店。豆驴子紧紧跟在我身后小声问道“你怎么知道那女的跟安然有关系?”

我加快了脚步“桌子上面有三杯酒,一杯是我常喝的那种啤酒,一杯是叶寻爱喝的大高粱,还有一杯就是安然自己喜欢喝的老窖。”

“我们三个平时吃饭各喝各的酒,而且酒杯摆放的位置,也是按照我们吃饭时的习惯。不是安然安排的,没人会去注意这些细节。”

豆驴子快步追着我道“那你怎么不找安然出来?”

“安然很可能不在凤凰城。等回去再说。”我再次加快脚步往驻地赶去。

如果按照目前的情况推断,探神手那边至少比我们多出了两张半的底牌。

探神手方面掌握着洛芊芊,她是安然致命的弱点,有了洛芊芊,安然早晚会露面。洛芊芊就是探神手的第一张底底牌。

如果我没有猜错,控制直升机带走棺材的人就是巫师黑木,那口棺材如果落进了探神手的手里,自然会成为他们的第二张底牌。

除此之外,他们还掌握着八张地图,那等于是半张底牌。

开局我们就等于是落进了下风。

我赶回驻地,看见狐妈之后第一句话就是“我要找洛芊芊。”

狐妈听我把话说完才沉吟道“看样子,那个安静是在引着你去抢洛芊芊啊!来人,给我查一下那个宠物店。”

一个副官应声而去不久就又赶了回来“宠物店里已经没人了,探神手在里面死了四个高手。”

狐妈露出一丝冷笑道“这回不只是安然要人,探神手也得放人了。安然好算计。”

狐妈给我解释了之后,我才知道,狐妈和冰凝都打过洛芊芊的主意,冰凝甚至还放任洛芊芊自己带队去找安然,结果,除了洛芊芊之外,所有分队全被人留在了山里。

狐妈和冰凝全都放弃用洛芊芊做饵的打算,现在我来了,洛芊芊这只鱼饵就又有了作用。

探神手甚至会保持默契地让我把人带走,他们有手段追踪洛芊芊。

狐妈沉声道“你们放心带洛芊芊走,我帮你们挡着追兵。能不能找到五毒教,就看你的了。”

“我马上收拾东西。”我这边还在整理装备,白博士却背着一只箱子走了过来“我跟你们一块儿去。”

“你?”我诧异地看向了狐妈。后者微微点头道“白博士对考古和神话很有研究,有她在,对你会有帮助。”

白博士低声道“你放心,我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你在,本身就是个麻烦。

我打心眼里不想带着她走,可是狐妈说话了,我不能不听,只好带着白博士一起赶往了情报里提到的那个酒吧。

根据狐妈的情报,洛芊芊自从被探神手闲置之后,就躲进酒吧里再没出来,我想找人,只能去酒吧。

我在酒吧里转了半天,才看见躺在一个男人腿上的洛芊芊“洛芊芊,起来,跟我走。”

洛芊芊醉眼朦胧地看着表情不太自然的那个男人“我老公来找我了,我得走了。”

那人冷声道“你不会是跟我玩仙人跳吧?”

那人应该也是个老江湖,一眼就看出了洛芊芊没说实话——哪个女人被老公堵在别人身上,还能这么若无其事地说笑?

洛芊芊指着叶寻道“你问问他,是不是我老公。”

我当场火冒三丈,上去把洛芊芊给拎了起来“跟我走!”

我们这边一闹腾,酒吧保安很快就赶了过来“你们干什么?”

“还能做什么,捉奸呗!你说是不是,亲爱的?”洛芊芊往那个男人身上抛了一个媚眼儿,又对叶寻腻着声音说道,“老公,是他先勾引我的哦!”

那个刚才就觉得不对劲儿的男人,洛芊芊话一出口,他顿时炸了锅“跟我玩仙人跳,给我打死他们!”

我不等有人动手,抄起酒瓶子一下放翻了对面那人。我本来想的是震慑对方,然后赶紧带着洛芊芊离开,却没想到刚才还带着一身酒气的洛芊芊忽然挣脱了我的手掌,纵身一跃跳到了沙背后。

没等我转身,周围十多个人立刻一拥而上,把我们几个围在了中间。

“都给我滚!”我手里的半截酒瓶还没扔掉,眼看有人冲过来,想都没想就往那人身上刺了过去。半截酒瓶“噗嗤”一声扎进那人肩头的瞬间,我却看见对方身上迸出了一道黑血。

“不好!快退!”我想往后退时,却已经来不及了,那人的前胸忽然像是被人用机枪扫中了一样,连续炸开了五六道窟窿,铺天盖地的血雾一瞬间弥漫四周。我用手挡住面孔连退几步才脱离血雾飞溅的范围,赶紧脱下外套扔在了地上。刚才还围在我们身边的几个人捂着面孔惨叫倒地,没过一会儿就全都没了动静。等我再往附近看时,不仅洛芊芊没了踪影,就连刚才跟她在一起的那个男人也不知去向。

“快追!”我拔腿想走,却被白博士拽了回来“这些人,你就不管了吗?他们……”

“他们个狗屁!”我顺手抓住白博士的胳膊往起一掀,扛在身上冲向酒吧后门。白博士却一路尖叫道“王欢,你放我下来,我们不能见死不救!王欢,放我下来!”

丢了洛芊芊,我本来就心烦意乱,被她一喊,再也压不住火气,把人举起来扔进了酒吧后面的垃圾桶,自己顺着胡同的方向追上了大道。

可是酒吧外面除了一条人来人往的大街,哪还有洛芊芊的影子。

我正急得跺脚时,身上的电话却忽然响了起来——豆驴!

我回头向胡同里看了过去,从我后面追出来的只有叶寻一个,豆驴不知道跑到什么地方去了。我赶紧接起电话,那边很快传来了豆驴的声音“我在追人,一会儿到了给你电话!”

“别……”我刚喊了一个字,电话那边就传来了忙音,我头上的冷汗顿时流了下来。

这下糟了!

这是洛芊芊他们布好的局,他们的目标就是豆驴。

擅长逃跑的人,一定擅长追踪,豆驴就是其中的高手。洛芊芊能在我眼皮底下溜之乎也,却逃不出豆驴的追踪。他们故意弄出一个带着毒血的人来,无非是为了把我和豆驴分开,集中力量针对豆驴。

现在,我们这边只有豆驴一个玩毒的高手,他要是出了什么问题,我们必然满盘皆输。是我大意了!

我正急得团团乱转时,叶寻却从包里拎出大耳扔在了地上“去找那老头儿。”

大耳在空中嗅了两下,飞快地往一个方向跑了过去。我和叶寻撒腿就追,一直从市区跑到了郊外,大耳才停了下来,转身冲向旁边的一棵大树,双爪按住树干几下窜上了树顶。

“狐狸也能上树?”我顿时懵了,从来就没听说过什么犬科动物还能爬到树上,可是大耳却偏偏做到了。我仰头看向树顶的时候,树冠上忽然飞出来一道橘色的影子,大耳的白影也紧随着对方从枝叶里飞了出来。

大橘?

直到黄影落地,我才看出来那是虞枫和任天晴养的肥猫大橘。大橘对着大耳比了一个挑衅的姿势,“嗖”的一声窜进了草丛。

“别追!”我正想阻止大耳,它却头也不回地追着大橘跑了,追进草丛之前,它甚至还特意对着我撅了一下屁股。我在山里对大耳下手太狠,换成叶寻喊它,它或许还会听一听,我喊它站住,换来的只能是无视加上挑衅。

又是虞枫在布局,只有她才能把每一步都算准。

我正想喊虞枫出来,脚下却忽然传来一阵沙沙声响。等我低头看时,成群结队的蜈蚣从草丛里钻出把我和叶寻给围在了中间。

“撒雄黄!”我从背包里抓出雄黄撒向地面,却没想到沾上了雄黄的蜈蚣竟然瞬间狂,卷着身子往我们脚下滚了过来。我眼看着一条缩成球状的蜈蚣几下弹落在我脚边张口向我咬来,马上下意识地往后缩了一下脚尖。那蜈蚣虽然没能咬穿我的鞋面,可我却清清楚楚地听见了蜈蚣利齿在我鞋尖上划过的声响。

豆驴不在,我和叶寻怕是跑不出这蜈蚣阵了。



第三二六章 对碰

雄黄只是我用来应急的东西,在御蛊高手面前丝毫不起作用。狂沙文学网狂的蜈蚣转瞬之间形同潮水般向我们涌来,我和叶寻交替着出手,将刀光连成一片向四周击斩而去。一条条蜈蚣虽然在轮转的刀光之下尸分两段,可是断开的毒虫却仍旧扭动着子往我们脚上狂噬而来。

一条蜈蚣至少也要斩上两刀才能彻底杀死,可我们脚下的毒虫多不胜数、无穷无尽,可我们两个却终究有内力耗尽的时候。用不了多久,我们就得倒在虫海当中任由蜈蚣啃食。

短短片刻之间,我的额头上就冷汗直流“叶寻,一会儿我往前冲,你踩着我肩膀冲出去。找到老驴,咱们两个就有救了。别反驳,听我的。”

叶寻微微点头“你自己小心!”

“我数到三……一!”我借着叶寻的刀气向后倒退半步,弓起躯做好了冲刺的准备。

我目视前方,看准了自己即将落脚的地方低沉怒喝道“二……”

叶寻在怒喝声中刀气暴涨,如水刀光疯卷地面,满地蜈蚣形同落叶被叶寻的刀气卷上长空。更多的毒虫却在源源不断地向我们脚下蜂拥而来。

我将真气bi)向双腿,正要闯向虫阵的当口,忽然看见一辆军车从大路一头飞驰而来。横冲直撞的车轮碾过满地毒虫,一个刹车停在我和叶寻眼前。白博士伸头招呼道“快上车!”

我来不及去想白博士怎么会忽然开车赶来,赶紧跳进了车里,白博士一脚油门碾过地上的毒虫绝尘而去。直到汽车开出一两百米,我还觉得像是能听见车轮压过蜈蚣的噼啪声响。我坐起往汽车后面连着看了几次才算是放下心来“谢谢!”

白博士没有好气儿地回应道“不客气。下次别把我扔进垃圾桶里就行。”

“嘿嘿……”我只能干笑着去掩饰自己的尴尬——白博士的头上不是菜叶就是手纸,整个人都带着一股恶心的馊味,我坐在她后面都能闻到“那个……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我定位了你的手机。猪脑袋!”白博士在怒骂之间猛地一打车轮,把汽车拐下了国道,“吕以非应该就在附近,你们准备好……”

我和叶寻对视了一眼,忍不住露出了哭笑不得的表。我和叶寻平时连手机都不怎么用,遇事头一个想到的不是电子追踪,而是江湖人惯用的路。没想到,我和叶寻束手无策的事就这么被白博士解决了。

我和叶寻正在相视苦笑之间,白博士忽然把车停了下来“你们看,前面那人是不是吕以非?”

我仅仅往前扫了一眼就跳到了车外。被人剥得只剩裤头扔在大道中间的那个老头就是豆驴子。

豆驴子不仅被人剥了个精光,两只手臂被生生打断,手掌以怪异的角度反向手肘两边,掌心上横七竖八的划了十多刀,脸上也被人割出了几道深可见骨的刀痕。鲜血早已模糊了豆驴的面孔,要不是他还有微弱的呼吸,任谁都会把他当成一个死人。

“老驴……老驴……你醒醒……”我连喊了几声,豆驴子才缓缓睁开了眼睛,可我心底却又是一沉。豆驴的双眼就像是蒙上了一层白霜——他的眼睛让人毒瞎了!

豆驴子拼命地转动着眼珠,喉咙“咯咯”出几声闷响,像是想要跟我说话,可嘴里却连一个字都不出来。

“走!老驴,你住,我带你走!”我把豆驴抱回车里,“快,回部队!”

白博士将车开回部队,就把豆驴推进了急救室。我站在急救室外面一根接着一根地抽烟,狐妈也沉着面孔一言不。我知道狐妈看似在闭目养神,其实她已经到了爆的边缘,随时都有可能暴起伤人。

时间过去不久,白狐大耳忽然蹦蹦跳跳地从外面跑了进来,一看屋里的气氛,马上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小心翼翼地缩到了墙角。

叶寻一下站了起来,拎住大耳的后颈把它从窗户扔了出去。没过一会儿,大耳就哭着跑了回来,抱住叶寻的小腿不断磨蹭,像是在跟叶寻认错。

叶寻毫不犹豫地把它拎起来再次扔到了外面“滚!以后别跟着我!”

没过一会儿,大耳就又哭着跑了回来。这一次,它没敢接近叶寻,只是站在远处抱着两只前爪不断地向叶寻作揖。叶寻“蹭”的一下站起来,大步走向大耳时,我却低吼道“行了,你扔它有什么用?就算它没被那只猫引走,咱们也一样得中埋伏。”

“不对!”叶寻冷着声音道,“虞枫他们先把大耳引走,肯定是因为它能镇住毒阵,否则,也不会在它走了之后才动手。”

叶寻一反常态地怒吼道“这种不听话的东西,我要它有什么用?”

我也火了“这次出事儿都是我的安排,你是不是也打算把我扔出去?”

“够了!”闭目养神的狐妈暴怒道,“你们两个看看自己像什么样子!江湖人谁不失手?哪个江湖人又是白给的货色?做不到一路无敌,就得知道怎么败而再战。”

狐妈骂过之后还不解气,站起道“我知道你们现在不好受,可是不好受,不是自乱阵脚、窝里耍横的理由。你们自己看看自己的熊样儿!你们怎么不现在出去拿刀互砍?有这个本事,你们就去啊!现在就去!”

我和叶寻被狐妈骂得不敢抬头,大耳悄悄溜到叶寻边,叶寻叹息了一声才把大耳抱起来。大耳像是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把头埋在叶寻胳膊底下“呜呜”的哭了起来,叶寻只好抱着大耳轻声安慰。

我们几个相对沉默之间,白博士终于从手术室里走了出来“老吕的命保住了。”

我颤声问道“他的手呢?眼睛呢?”

白博士轻声道“老吕的双手被人打断、手掌被挑,但是对方也手下留,并没完全废了他的手掌。创口我已经给他接上了,修养几个月就能恢复。他的眼睛……”

白博士顿了一下才说道“他的眼睛不知道被什么毒素侵蚀,虽然短时间内不会失明,但如果一直无法解毒,怕是……怕是会终残疾。”

我脸色一下沉了下来“狐妈,你说我是不是太中规中矩了?”

狐妈冷声道“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天塌了,我给你顶着。”

“叶寻,跟我去杀人!”我沉声怒吼当中直接拉出了两连全副武装的士兵直奔探神手驻地杀去,到了山庄门口,二话没说,开车撞碎大门冲进了院子。

我车上跳下来喊道“包围院子,谁敢乱动,格杀勿论。”

大批士兵跳落车下,持枪冲进院中。探神手的负责人也从屋里赶了出来“王欢,你想干什么?没有王法了……”

对方话没说完就被我抬手一枪打穿了心口。我举枪指向旁边探神手“双手抱头,靠墙站好,谁敢乱动谁就死。”

随后而来的士兵不由分说地把其余的探神手全都押跪在了地上。我拎着枪边走边喊道“挨个屋子给我搜,哪儿都不要放过,仔仔细细地搜。”

冲进屋里的士兵把探神手的兵器一件件扔出屋外之间,忽然有人喊道“住手!你们是哪个部队的?”

我转头之间,却看见一个穿军装、佩戴着中校军衔的人和一个面色白皙、文质彬彬的青年并肩向我走了过来。

那个军官沉声道“你们是哪个部队的?谁让你们过来搜查?”

我拿出证件道“现在有证据表明探神手虞枫、任天晴、蓝宝儿蓄意谋杀特别行动组少尉组员吕以非,我们要带人回去调查。”

那个军官的脸色一下沉了下来“李冰凝,你为什么没告诉我有现役军官遇害?”

那个青年就是探神手的冰凝公子?我一开始还以为冰凝公子也是个女人,这次总算是遇见了真人。

李冰凝微微皱眉道“这件事儿,我也不太清楚。我们……”

“用不着你们我们……”那个军官当场暴怒,“王少尉,你继续搜查,如果有需要,我可以带人全力配合。”

军人未必个个都亲如兄弟,但是他们永远是一个整体,哪怕这个军官与李冰凝有些私交,也不会因为私交去阻止调查。

李冰凝再次皱眉之间转喊道“全力配合调查,不要生冲突。”

那个军官的脸色这才看好了一些。李冰凝道“王少尉,关于吕少尉遇害的事我深表同,我一定……”

“少废话,把人全都给我带走!”我表面上声色俱厉,心里却不得不暗赞冰凝公子的能屈能伸。我今天本就是奔着大开杀戒而来,可是李冰凝却在关键时刻下了不得反抗的命令,反倒是把我从规矩之外拉回了规矩之中。

我只能把所有探神手全都带回了部队,等我再见冰凝公子,已经到了审讯室里。李冰凝好整以暇地看向我道“此此景与王兄相见,倒也别有一番趣。重新认识一下。在下李冰凝,探神手闻世宗三代弟子。”



第三二七章 对碰2

我注视了李冰凝半晌才开口道“我并不觉得与你见面是什么值得庆幸的事。我只问你一次,虞枫和任天晴在什么地方?”

李冰凝摇头道“我们虽然同为探神手,却不在一个宗门,她们两个也不受我节制,她们具体在什么地方,我也不清楚。”

我脸色微沉地看向对方道“你觉得我会相信你的话吗?”

李冰凝道“既然王兄觉得我在说假话,那我就再多说几句假话给王兄听听如何?”

我坐在椅子上点起一根烟道“好哇!我倒要看看,你能说出什么花样儿来。”

李冰凝缓缓道“如果我说,我在被王兄带来之前就已经决定放弃任务,你会相信吗?”

李冰凝不等我开口就继续说道“从这次任务开始,我就一直觉得有一支神秘力量在干扰我们寻找五毒教,我曾经几次试探过对方,结果都以失败告终。”

李冰凝严肃道“从心里讲,我不甘心失败;但是从理智上讲,这次任务,探神手必须退出,我们已经损失不起什么了。”

李冰凝直视着我道“王兄,作为探神手,我以探神手之名为荣,可是我不得不承认,失去了刑节制的探神手已经变得危如累卵。”

“五宗争雄,听上去何等霸气。可是五宗争霸也代表着探神手又一次浩劫的开始。”

我听到这里不由得一皱眉头。李冰凝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

李冰凝并不在乎我在想什么,而是继续说道“现在,所有探神手都沉浸在五宗壮大、盛事空前的美梦当中,可是他们看不清的是探神手的四面楚歌。”

“其一,探神手高层始终脱不开自己是江湖霸主的想法。这种想法十分危险,官方不会毫无底线地容忍探神手的存在。”

“其二,探神手唯一依仗的《探神秘术》早晚会被破解。一旦官方揭开了探神秘术的面纱,势必会强势取缔探神手。”

“其三,五宗争雄就代表着无穷的内耗。尘埃落定,五宗也会精英尽毁。”

李冰凝看向我道“王兄,我说五宗合一之就是探神手覆灭之时,你相信吗?”

我沉声道“你说下去。”

李冰凝淡淡笑道“探神五脉早晚会不复存在,但是新一代的探神手也势必崛起,王兄就是新探神手未来的领军人物。”

我脸色微沉道“你是特意来拍马的吗?”

李冰凝摇头道“我李冰凝虽然称不上顶天立地,但是也有自己的骄傲。拍王兄马的事,我还做不出来。不过,王兄可以把我今天这番话当做是宣战,我李冰凝代表闻世宗的宣战。”

李冰凝站起道“我李冰凝人微言轻,改变不了探神手的格局,唯一能做的就是拖延探神手覆灭的脚步。如果可能,我会尽全力阻止王兄的崛起,哪怕与王兄同归于尽。只有这样,才能稍稍拖延探神手的覆灭。不过……”

李冰凝话锋一转道“这次五毒教的任务,我却必须让给王兄。”

我冷眼看向李冰凝时,对方继续说道“五毒教的任务对于探神手而言是祸非福,我们还没接触到五毒教核心就损失了大批低阶弟子,想要打入核心,至少也得损失上百精锐,这个代价太大了。五宗争霸之前,能保存精锐才是根本。”

李冰凝神色异常凝重道“况且,五毒教秘法绝不能落进探神手的手里,那是足以成为祸根的东西。”

我不得不成承认李冰凝的话很有道理。掌握了五毒秘术的探神手会变得更为危险,官方不会许这种事生。

李冰凝叹息道“王兄,你应该看得出来,我在几次与雪妖狐前辈的拉锯当中都是在拖延时间,甚至直接扔掉了最大底牌洛芊芊。可是很多事已经出了我的预计,王兄能明白吗?”

我直到这时才反应了过来。狐妈号称雪妖狐,以狡猾、凶狠闻名探神手,她应该早就看出了李冰凝的意图,只不过她并没有确定李冰凝的真正目的。狐妈的按兵不动足以说明一切。

难怪狐妈会说探神手方面这次会放弃洛芊芊,看来她早就得到李冰凝的某种暗示。这次豆驴子遇害,才是狐妈暴怒激进的根本原因,她已经不相信李冰凝了。

李冰凝道“其实这次王兄把我们抓进来,对我而言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儿,起码,我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李冰凝所说的目的,是保全自己带出来的这批精锐。如果他不是在做戏,我也确实是在无意中帮了他的忙。

我冷声道“你就不怕我动手把你杀了?”

“哈哈哈……”李冰凝哈哈大笑道,“如果王兄动手的话,那就当是我李冰凝看错人了吧!”

我和李冰凝对视了一阵之后才说道“你们总共掌握了多少关于五毒教的资料?”

“除了八张地图之外,几乎一无所知。”李冰凝摇头道,“你手中的金蛇图是地图的核心。我曾经按照地图上的标注搜索过雷公山,却没找到任何相似之处。我甚至怀疑,地图所画的地方不在雷公山里。”

我忍不住又是一皱眉头。李冰凝的说法跟安静所说的一样,九张图是指五毒原,没找到五毒原之前,九张图形同废纸。

李冰凝道“至于说,吕以非被袭的事,我觉得未必是虞枫和任天晴的安排。她们两个的任务跟我不同,但是,不到万不得已,她们应该不会对你痛下杀手。”

“换做以前或许不会……”我只不过下意识自言自语了一句,李冰凝就皱起了眉头“如果她们真的越界,那可就……”

我抬头看向了李冰凝“如果我非要让你加入寻找五毒教呢?”

李冰凝脸色微变道“王兄,你没开玩笑吧?”

我直视李冰凝道“你觉得,我像是在开玩笑的样子吗?你有两条路选,一是带着你的精锐继续探索五毒教,二是我现在就把你的人全都留在这儿。”

李冰凝沉声道“王兄,我对你推心置腹,你……”

我抢先道“说你‘推心’,还有可能;说到‘置腹’,可就未必了吧?我现在想告诉你的是,我要你陪我往雷公山走一遭。你怎么说?”

李冰凝微笑起道“既然王兄有如此雅兴,我再推三阻四就显得矫了。我去准备一下。”

我比了一个“请”的手势,把李冰凝给让出了审讯室,狐妈和叶寻也从审讯室后面的监控区走了出来。狐妈看向我道“王欢,你想干什么?”

“既然谁都想要五毒教的遗迹,那就让他们全都来吧!”我眯起眼睛沉声说道,“狐妈,帮我安排一下,全力通缉虞枫和任天晴,不管用什么办法,一定要把她们两个给bi)进雷公山。”

我沉吟了一下道“另外,帮我在苗疆放出消息,就说五尸神、五毒教、五圣草全部重现人间,正在向五毒教的秘藏进。”

狐妈倒吸了一口凉气道“你疯了吧?这样的消息放出去,整个苗疆的蛊师全都会集中到雷公山,你想干什么?”

我沉声道“既然五毒教遗迹的水已经浑了,那我就把它搅得更浑一点。群雄必至,看似危险,实际上却最为安全,人越多就越不容易动手,该出现的人也就越容易出现。”

我看向叶寻道“你也去准备一下,我去看看老驴。”

叶寻和狐妈转离去,我自己一个人走向到了豆驴子的病房,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才推门走了进去。

我明显看见豆驴的眼睛眨了两下——他知道我来了,却故意没有睁眼。一个高手忽然成了废人,他没疯已经是个奇迹。我能理解豆驴的心,也就没去说破。

我坐在豆驴边点了一支烟道“老驴,我要出了,最近几天没法过来看你,你好好养病,别多想。咱们并肩江湖的子有得是,不急于一时。我走了,过几天再来看你。”

我刚走到门口,就听见豆驴子喊道“欢子,你相信我吗?”

我丝毫没有犹豫地说道“我信!”

豆驴却执拗道“哪怕我什么都不告诉,还让你往死路上走,你也信我吗?”

“我信!”我再次说道,“咱们几个几次出生入死、舍命相互,我还有什么不信?”

豆驴子强撑着坐起来“你去准备一口棺材,棺材用什么木料、大小尺寸、样式,包括棺材里要放什么东西,我全都告诉你。等你做好之后,就把我放进棺材里面,背着我走。”

“记住,这口棺材只能你背着,哪怕是睡觉也别放下来。跟人动手,你不用护着棺材,该怎么来就怎么来,哪怕扔出去也可以,但是事后你还得把棺材背上。这口棺材何人都不能给,包括米糊在内。你能做到吗?”

我看向豆驴道“我能做到。”

“那就好!”豆驴子终于露出了笑容,“有你这个兄弟,我值了。此行之后,我还能活着,再把事慢慢说给你听。”



第三二八章 深入苗疆

我没问豆驴为什么非要把自己装进棺材跟我一起上路,却按照他的要求弄好了棺材装进了车里。

狐妈一直把我送到雷公山附近才停了下来“前面就是雷公山腹地,没有公路可走,你们得自己上山。我得留下来阻挡探神手的高手增援雷公山,你们自己小心。”

“放心!”我把棺材斜着背在身上转身要走时,狐妈却伸手在棺材上拍了两下“老驴,我不知道你在搞什么鬼,但是你给我记住,你怎么死我不管,我两个干儿子决不能有事儿,不然我打下十八层地狱也得把你抓出来挫骨扬灰。”

豆驴子在棺材里嘿嘿笑了两声算是回应,可是他的声音却有些让人毛骨悚然,哪怕我明知道他是豆驴,身上也掀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狐妈没去理会豆驴的装神弄鬼,狠狠在棺材上拍了两下,催促着我们三个赶快赶路。我带着叶寻和白博士在山道渐行渐远,也真正感受到了雷公山的险要。≈1t;i>≈1t;/i>

传说,雷公山上住着雷公,神明所在之处,凡人自然没法轻易接近。直到现在,雷公山里仍旧有人迹罕至之处,而我们要去的地方也正是从没有文献记载的圣山腹地。

我们三个人一直走到了天黑,才远远地看见了一座苗寨,那就是我跟李冰凝约定碰头的地点,苗寨里燃起的三堆篝火就是我们约定好的接头暗号。

可我走到苗寨里才现里面已经驻扎了两批人马,其中一支是李冰凝带领的探神手,另外一支队伍有男有女,全都穿着苗人的服饰,女人围坐在火堆附近,男人全在远处背手而立。

苗人当中为的那个女人看见我进门之后,两只眼睛都落在了我身后的棺材上。对方盯着棺材看了足足半分多钟才开口道“你就是李冰凝要等的王欢?”≈1t;i>≈1t;/i>

“我就是!”我说话之间转头看向了李冰凝,后者介绍道“这位是苗疆大巫,夏天。这一次……”

李冰凝还在组织语言,夏天就打断了对方道“我们苗人的事情,有苗人自己解决,你们汉人就不要插手了。两位请回去吧!”

我冷笑道“如果,你们苗人解决不了呢?”

我不等对方说话就抢先道“据我所知,几百年前,苗疆诸强被五毒教压得无法抬头,五毒教又差点在五尸神的手里断了传承。现在,五毒教、五尸神同时卷土重来,夏天大巫自信能应付过来吗?”

夏天脸色微变道“你见过五尸神?”

“见过。”我转头看向李冰凝,“李冰凝没告诉过你?”≈1t;i>≈1t;/i>

李冰凝也是一脸茫然,看样子他也还不知道五尸神出世的消息。

夏天大巫深深看了李冰凝一眼,转头跟身后的一个年轻女孩低声商议了几句,才说道“五尸神出世,非同寻常。但是苗疆圣地也不允许外人擅入。我们就把一切都交给神明来决定吧!”

夏天挥手之间,两个身配腰刀的苗家武士将一只封着口的坛子搬到了我们三方中间,夏天大巫也低声念起了咒语。

我皱眉看向那只粗陶坛子的时候,白博士低声道“她有问题。”

“什么意思?”我把耳朵凑近白博士身边,后者再次压低了声音道“在苗疆,凡是涉及鬼神的都是女人,也分老中青三种。年轻美貌的女子多数是落花洞女;相貌较为丑陋的中年妇女是蛊师;老年妇女是巫师。你看那夏天老吗?”≈1t;i>≈1t;/i>

我沉声道“你说的情况不是绝对,我就见过苗疆的男巫。”

白博士再次说道“苗疆的人崇拜祖先、畏惧鬼神,却不信神仙,哪怕是提及神明,也是随口一说。她怎么说‘神明’?”

我微微皱眉时,摆在我中间的坛子忽然从底部开始炸出了一片裂纹,带着蛇腥的气味瞬时间从陶罐当中四溢而出;紧接着,陶罐内部就传出了一声巨响,整个坛子被一股从里向外巨力崩的粉碎。犹如狼烟的黑气从炸碎的陶罐当中喷涌入空之间,无数陶片形同暗器般向四方飞射而出。

盘坐在地的李冰凝从兜里掏出一把折扇前后挥舞之下,轻描淡写地将迸射而起的陶片全部击落在地。

我和叶寻同时将白博士挡在背后,护体真气从我们两人身上怒啸而起,不等陶片飞近就在一米之外将其震成了碎末。像烟粉般的碎瓷还在空中浮动之间,我也透过烟尘看向夏天大巫的阵容。≈1t;i>≈1t;/i>

以夏天为的苗家强者个个端坐在地岿然不动,任由着锋利如刀的陶片打在自己身上。我眼看着碎瓷扎进一个女孩脸上,殷红鲜血顺着她白皙的脸庞流落而下,对方不仅全然不知疼痛,脸上还带起了笑意,仿佛自己不是被陶片破相,而是受到了空前的奖励。

我目光仅仅与对方一触,马上转到了坛子的方向。

此时,场中黑烟已经完全散尽,一条手臂粗细、头生独角、全身翠绿、覆盖龙纹的大蛇也从炸碎了的坛子当中舒展开了身形。

“青龙!”我身边的白博士忍不住惊呼出声。

那条青蛇从外形上看,像极了号称“大青龙”的莽山烙铁头。可是传说中毒性猛烈、身长可达两米的莽山烙铁头只栖息在湖南、广东一带,而且也不会生有独角,我们眼前这条蛇难不成还是莽山烙铁头的变种?≈1t;i>≈1t;/i>

我正微怔之间,那条青龙飞快地向我们身边游了过来,对方还没靠近我们身前三米的距离,藏在叶寻背包里的大耳就跳到地上,全身绒毛瞬间炸起,低伏着身子向青龙出了一声怒吼。

夏天大巫沉声道“没想到你们还带着灵狐。青龙是先祖的使者,它会帮我们挑选伙伴,被它咬中的就是敌人。你们想要留下,最好把灵狐收起来。”

我摆手道“叶寻,带着大耳和白博士后退,这里交给我。”

“你小心!”叶寻抱起大耳往后退出了几米,李冰凝的人也跟着向后散开,把他自己留在了场地中间。

刚才还在狂躁的青龙立刻退回了原位,转动着蛇头在我和李冰凝的身上一一扫过。

夏天大巫沉声道“苗人的朋友不能沾上苗人的血,你们当中如果有人曾经杀过苗人,青龙会第一个把他找出来。”≈1t;i>≈1t;/i>

我心里顿时微微一沉。黑老就是死在了我的手上,青龙会针对我?

这个念头从我脑中划过之间,青龙的蛇眼已经撞上了我的视线。一人一蛇的目光凌空撞击之下,我身上忍不住翻起了一丝冷意。

我的第一反应不是去关注青龙,而是把目光投向了远处的李冰凝——黑木死在了他的手里,我逃不出青龙的审判,他难道就能置身事外?

可我看向李冰凝时,后者却神态自若地摇动着折扇坦然地与青龙对视。他真的就不害怕?

一个接着一个的疑问在我脑中不断盘旋时,青龙的蛇头不仅忽然在我和李冰凝之间变得摇摆不定,而且越转越快,短短几秒之间,就在火光的映照之下晃出一片虚影,乍看上去就像是青龙又多出了一颗蛇头,分别对上了我和李冰凝。≈1t;i>≈1t;/i>

我正觉得奇怪,盘踞在场地中间的青龙身形忽然暴涨了几米,化成一条双头巨蟒,两只形同矛尖般的三角蛇头同时往我和李冰凝的身上狂噬而来。

我第一个动手就是伸手摸向了刀柄,可我的手指还没触及蔑天,就在空中改变了方向,抓起挂在腿边上黄金面具,扣在了脸上。

黄金面具刚一沾上我的面孔,青龙的毒牙就接踵而至。毒牙尖端划过面具上额之间,我在面具背后怒睁双眼,两颗毒牙也在面具的眼孔当中露出了尖端,两颗卡在面具开口上的蛇牙瞬间带着摩擦金属的声响逼近了我的瞳孔。

青龙的毒牙长达几寸,黄金面具又紧贴着我的面孔,蛇口不用完全闭合蛇牙就能刺进我的眼珠。那一瞬间,我甚至已经看见蛇牙上渗出的毒液……

千钧一之间,我口中忽然喷出一股真气,将黄金面具打落在了地上,右手顺势拔出腿边匕,一刀贯穿了还在地上挣扎的青龙,猛然抬头向夏天大巫的方向怒视而去。

刚才毒蛇扑进的瞬间,我不仅放弃了拔刀,也在口中含住了护体真气。那招“舌底箭”是叶寻后来教给我的保命绝招,在对手近身搏杀时,一道从舌底弹出的真气足以扭转战局。如果我没学过舌底箭,这里怕是要多出一具双目被剜的尸体了。

我怒视夏天大巫之间,后者怒吼道“王欢,你敢杀死神使?苗家人绝不会饶你!”

我哈哈大笑道“夏天大巫,你一开始就想要杀我,又何必故作姿态呢?想要动手,你来好了。”

我说话之间,我身后的棺材里忽然传来了豆驴子的声音“你先别动手,尽可能拖延几分钟。我说动手的时候,你先干掉夏天身边那个人,然后马上往东边跑,洛芊芊藏在那边。”

我没法去问豆驴怎么知道洛芊芊藏在哪里,只能抬眼盯住了夏天大巫。



第三二九章 信任

夏天大巫森然冷笑道“你不必逞口舌之利,任你如何狡辩也逃不过圣使的双目。留下吧!”

我淡淡笑道“你们的圣使,连我身上有黄金面具都看得出来?”

青龙在动攻势之前,忽然一分为二,明显是有人在使用巫术,为的就是给我造成青龙袭来只是幻觉的假象,实际上,向我杀来的却是真正的青龙。假如,我一味地将青龙当成幻象,必死无疑。

如果,夏天不知道我身上带着黄金面具,也不会用出这种真真假假,亦实亦虚的杀招。

夏天冷声道“你先杀我苗家同胞,现在杀害青龙使者,苗人留不得你。”

我厉声道“不是苗人留不得我,而是五毒教的蓝宝儿留不得我?我说的对么?五毒教东方青龙使夏蓉雪?”≈1t;i>≈1t;/i>

夏天微微一愣道“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杀了他!”

夏天身边苗人武士向我奔来之间,我却好整以暇说道“好好看看地上的青龙!你们谁拿青龙当祖宗?”

“等一下!”站在夏天附近的巫师抬手拦住了苗人武士。

夏天惊呼道“方睿大巫,你要做什么?”

方睿平静的说道“我想想听听王欢说什么?”

夏天脸色猛然一沉“你相信他的鬼话?”

“至少听听没坏处。”方睿冷眼向我看来“汉家娃子,你最好能说出些有用的话来,否则,你的下场会比死还惨。”

我用刀挑起地上青龙道“我要是没有看错,这条蛇应该是莽山烙铁头吧?它也叫大青龙,是湖南瑶家人崇拜的图腾,苗家人也信青龙?”≈1t;i>≈1t;/i>

方睿冷声道“只凭一条蛇,你就断定夏天大巫是五毒教青龙使?”

“当然不是!”我脑筋飞转着说道“五毒教擅用什么毒物?苗家人又擅用什么样的蛊毒,难道大巫心里就没有个衡量么?”

其实,我对苗疆蛊毒一窍不通,更不知道五毒教跟苗疆蛊师之间的区别,完全是在胡说八道。

方睿冷哼道“你是词穷了吧?来人,把他拿下,我让让它尝尝……”

方睿话没说完,我就听见豆驴子传音道“把蛇肚子豁开!”

我本来就是用刀挑着青龙,豆驴子话音一落,我立刻用左手掐住了青龙下颚,右手抓住刀柄,顺势往下一划,生生把青龙开膛破肚。

让我没有想到的是,青龙被豁开的蛇腹当中竟然掉出了一颗像是结石似的东西,我指着掉在地上的石子“这个东西,不知道大巫想要作何解释?”≈1t;i>≈1t;/i>

“灵蛇内丹!”夏天惊呼出声。

方睿脸色猛沉“夏天,你是不是该解释一下,你的蛊里怎么会有内丹?”

夏天顿时慌了“我……我也不知道……我从来就……”

我沉声道“传说五毒教众的身上都有五毒纹身作为标记,你们剥开夏天的衣服看看,不就一目了然了么?”

“放肆!”夏天厉声怒吼。

方睿却沉声道“夏天,五毒教余孽事关重大。你最好能自证清白,否则……”

两人在互相争执不休,我也在心电急转之下把手背在身后给叶寻打了个手势,后者立刻悄悄从我背后退走。

这时,有人在人群低声说道“夏天大巫沐浴都是由盲女服侍,会不会。”≈1t;i>≈1t;/i>

“谁在说话?”夏天勃然大怒“诬蔑大巫该当何罪?”

方睿步步紧逼道“夏天,苗疆六大巫师全都在这儿,如果你能证明自己不是五毒教传人,我们立刻将王欢扔进蛊池,让他受刑而死。”

夏天到了这时却冷静了下来“好,你们给我看好王欢……”

夏天大巫的话没说完,李冰凝的方向却忽然射出了一支冷箭,箭矢化成的冷光直奔方睿而出时,后者倒退了半步,轻描淡写的把隔空飞来的利箭抓在了手里“什么人?”

苗家武士同时看向李冰凝阵营的瞬间,被方睿抓住的箭支上却忽然亮起一个滴滴做声的红点,方睿警觉之下刚要弃箭,那支精箭却在她手里轰然炸裂,方睿在一瞬间被八方横卷火光掀飞了半颗头颅,围在她身边的武士也被炸得七倒八歪。≈1t;i>≈1t;/i>

我不等别人反应过来,就从身后拔出马格南对准豆驴子预定的那个目标扣动了扳机,后者没来得及反应就被我一枪贯穿了胸口,尸体在马格南之下向后倒飞而起,我第二子弹又接踵而至,凌空击穿了对方眉心。

我对着尸体飞去的方向再次扣动了扳机,却没去看第三枪的结果,转身拉起白博士向山寨正东的方向飞奔而去“李冰凝,给我拦住他们。”

“你……”李冰凝快被我气给疯了。

叶寻躲在探神手背后射出了一箭,已经让苗家武士把他当成了敌人,加上我这一声,他想解释,也未必有人肯听。

连续死伤两个大巫的怒火在苗家人当中轰然爆,苗家武士向率先杀向探神手,远处的蛊师随之放出了蛊虫……≈1t;i>≈1t;/i>

我只往杀声震天的苗寨里看了一眼就加快了脚步——探神手一开始就落进了下风,用不了多久就得全盘溃散,我再留下来观战,说不定得把自己也给陷在里面。

我边跑边敲着棺材问道“老驴,人在什么地方?”

“正东!还没动……人动了,你快追……”

我连续狂奔之下,白博士却已经跟不上我的脚步,我背着一口棺材加上白博士的拖累,能达到现在度已经到了极限,再想加也力不从心,额头上也渐渐渗出了汗珠。

我连连回头之间终于看见叶寻从后面赶了上来“背上白博士快跟我走!”

叶寻横着将白博士抗在了肩上飞步向我追来,我连连加之下却渐渐开始呼吸困难,可我却始终没看见洛芊芊的影子。≈1t;i>≈1t;/i>

我越追越觉得不对,前面不但没有洛芊芊的人影,地上也找不到有人踩踏过的痕迹,除非洛芊芊能站在草尖上疾奔,否则,绝不会无迹可寻。

我忍不住放慢脚步时,豆驴子却忽然喊道“不能停,继续追,再晚她就真的没影儿了。”

我再次加快了度,叶寻却沉声问道“洛芊芊距离我们多远?”

豆驴子微微沉默之后才说道“在你们视线之外的地方,相信我……你们一定要相信我……”

豆驴子语气已经近乎哀求,我只能强行压下心中的疑惑,快步往前追去,趴在叶寻肩上的白博士却在这时反问道“他们看不见洛芊芊,你怎么知道洛芊芊在哪儿?”

豆驴子支支吾吾的道“我追她的时候,在他身上下了毒……总之,我就是知道。”≈1t;i>≈1t;/i>

白博士沉声道“吕少尉,我个人觉得你有必要解释一下,你现在所做的事情。原先,你对苗疆表现得一无所知,现在却又处处都熟悉无比。你不觉得太过反常么?”

豆驴子隔着棺材沉声道“王欢,你相不相信我?”

我还没来得及开口,白博士就抢先道“这不是信与不信的问题,作为队友至少我们应该在行动之前,弄清楚每一步计划的原因,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只凭着信与不信,到处乱闯。这不是商场,而是苗疆圣山!”

白博士的语气严厉无比,豆驴子却在棺材当中长叹道“王欢,我还是那句话,信我,你就跟着我走。不信,你就把我放下。现在不是跟你解释的时候,总有一天,我会把一切都跟你解释清楚。”≈1t;i>≈1t;/i>

“王少尉!”白博士也把矛头向我指来“作为全队指挥,你该三思而后行!”

“叶寻,把她嘴堵上!”我扔下一句话之后再次加,直到我按照豆驴子指引的方向登上山顶,豆驴子才说道“你从现在的位置往下看。”

我才山顶向下俯视之间,第一眼看见的就是一道像是滑梯似的斜坡,坡道尽头的山洞里隐隐能看见杂乱无章的棺材,我忍不住低呼道“这是葬人的山洞?”

洞葬是高坡苗族的习俗,他们相信把逝者送进岩洞可以让死者的亡灵回归到祖先的居住之地。用于洞葬的山洞,并非只葬一人,而是不断将逝者送入山洞,经年累月洞葬中棺木数以千计。

现如今即使在苗疆也已经不见洞葬的习俗,洞葬的地点也逐渐被人遗忘。目前已经被现的大型洞葬地点共有八处,但是有学者断言洞葬地点远远不止这些。

难道,我在这里碰上洞葬群。

我挺起身时,豆驴子也在棺材中说道“洛芊芊一直往前面去了。她最后出现的位置,应该你直线七八百米的地方。现在,我也弄不清她究竟在哪儿?你想追,就往前追追试试吧!”

我还没开口,豆驴子就继续说道“我马上陷入沉睡,可能很长时间都不会醒过来。你到哪儿就带我到哪儿,能守住棺材就守,守不住就把我扔了,先保护好自己要紧。但是,你记住,千万不要打开棺材,切记,切记……”

“老驴……老驴……”我连喊了两声都不见豆驴子回应。



第三三零章 夺路而逃

叶寻和白博士同时向我看过来时,我沉声道“准备一下,咱们下去。”

“不行!”白博士伸手把我拦了下来“下面情况不明,仅凭吕以非的猜测就贸然闯进山洞,太危险了。就算出于对战友的信任,你也该三思而行。”

“我很清楚我在作什么!”我推开白博士,从山坡侧面看向了洞口,我附近却忽然想起了沙沙声响,等我转头看时,不计其数的毒蛇已经漫山遍野向我所在的方向蜂拥而来。

蛇群来时无声无息,等到它们出声响,我再想突围却已经来不及了。

我在情急之下解开了绑在身上的绳索,将棺材立在地上,自己和叶寻一左一右跳上棺材,各用一只脚踩在棺材两端保持住了平衡,才伸手把白博士给拽了上来,像是叠罗汉一样让她在站在了我们两人肩上“你站稳了,千万别掉下来。”≈1t;i>≈1t;/i>

我安顿好了白博士再去低头看时,成千上万条毒蛇汇聚而成的河流,从山顶倾泻而下,往棺材的方向滚滚而来,不久之后就像是流水一般,绕过棺材之后流向了洞口。

可是,连绵不绝的蛇流并没有进入洞口,而是紧贴着山洞边缘停了下来,重新分成两股游向山洞两边让出了一条路来。

蛇群没有人指挥却井然有序的排列成队,最为贴近洞口一排毒蛇,蛇身竖起近米长的高度,蛇头稍稍向下如同行礼似的躬身而立。

我虽然认不出毒蛇的品种,但是仅凭这些竖身而起的毒蛇,能让号称五步必倒的尖吻蝮(五步蛇),缩在后面不敢逾越,就能判断出那些起身直立毒蛇都是一方霸主。

这些足以称霸的家伙,怎么会像是迎接王侯一样毕恭毕敬的立在山洞两边?≈1t;i>≈1t;/i>

等等。

迎接王侯?

不好!

我猛然转头看向山顶时,一片暗紫色烟雾从山顶草丛当中氤氲而起,伴着蒙蒙雨雾犹豫过山,向我们这边缓缓移动了过来。

我还没看明白那究竟是怎么回事儿,蹲在我肩膀上白博士两腿阵阵战栗着道“蛇王,不对,是龙王过来了。”

我急声问道“什么意思?”

“洞葬跟龙有关?”白博士已经吓得有些说不清话了,我的脑袋里却像是炸开了一道惊雷,震得脸色白。

已经现的最为有名的两处洞葬当中,“甲定洞葬”里有人留字“安息于龙宫”

“杉坪洞葬”的碑额上却刻着“龙村锁匙”≈1t;i>≈1t;/i>

没人知道,那两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但是从字面推敲,应该是指苗人祖先长眠之处就是“龙族”栖息之地。

苗疆盛产的毒物当中蛇类习惯在山洞中繁衍生息,洞葬中的棺木不就是在与蛇相伴?

在华夏神话里龙蛇又可以互相转换,很多地方都称蛇为小龙,我们身后洞葬难不成是一条巨蛇的巢穴?

肯定是,否则,不计其数的蛇群也不会集中在山下,迎接王者回宫。

我转头看向山下时,山顶上飘荡而起的云雾再次逼近,虽然我还没看清烟雨当中龙王真容,却已经感到凛冽杀机随着浓重的蛇腥一齐拂面而来,龙王已经动怒了。

我飞快往山洞的方向看了一眼“冲下去!”≈1t;i>≈1t;/i>

叶寻点头之间,飞快的向我身边推来一掌,我们两人分作两边扑落棺木的同时,白博士直接被我们扔在空中。

“啊——”白博士的尖叫声没落,我已经把人接在了怀里,叶寻却在这时飞起一脚将棺材踢下了山坡,装着豆驴的棺材像是冲下山道的铁滑车,压在满地青草当中往洞口方向冲刺而去。

我和叶寻紧追几步,纵身起跳,一前一后的落在棺材上,各自拔出兵刃守住棺材两边,风驰电掣冲向洞口。

我本来以为守在山道两侧会在我们冲下山坡时,对我们群起围攻,没想到,蛇群谁在昂起头颅连连嘶啸,却没有哪条毒蛇敢越过雷池半步,哪怕他们早就摆出了攻击姿势。

我们两个人刚刚滑到山坡一半儿,喊杀声也从蛇群背后蓦然而来。≈1t;i>≈1t;/i>

我故意打着手电往杀声传来的方向照了两下,那边被苗人追杀的探神手马上现了我们的行踪“王欢那个王八蛋,在那儿!”

“上去杀了他!”

探神手在纵声咆哮,苗疆巫师却在疯狂阻止同伴向前“快回去,退回去,那边有群蛇朝圣,龙王要回宫了,别过去。”

有人大声喊道“放箭,放箭,把那些汉人逼进蛇群,让毒蛇咬死他们。”

苗人的,射程虽然不比弓弩,但是单论威力却比弓弩更为可怕,箭上剧毒触之即死,哪怕顶尖高手也不敢轻易对抗十几人组成的箭阵。

远处声起,探神手的方向就传来了阵阵惨叫,李冰凝隔空怒吼道“王欢,我以诚待你,你何以对我?”≈1t;i>≈1t;/i>

“是否以诚,你心中有数。”我从没相信过李冰凝会对我以诚相待,不过有些事情我还得把他拖进来加以验证。

我站在棺材上喊道“李冰凝,前面洞葬就是五毒教遗迹了入口,你要是敢跟过来,咱们两个再算恩怨。如果,没那个本事,后面那些苗人就交给你来对付了,后会有期!”

我说完就蹲下了身去,看都不再看对方一眼。

李冰凝沉默数秒之后,蓦然怒吼道“不惜一切代价,跟随王欢冲击洞葬,快!”

前有蛇群,后有追兵,两害相权之下,似乎蛇群更容易对付一些。李冰凝果断下令冲击蛇群,走在前面的探神手不知道用了什么东西,眨眼之间就在地上掀起一片熊熊火海。

≈1t;i>≈1t;/i>

已经扑向对方的蛇群顿时冲天烈火烧得吱吱乱响,没被火焰波及的毒蛇也顺势向火海两边飞退去,李冰凝却带着探神手跨过地上火焰追进了山坡。

探神手掀起的火焰容易通过,他们背后追来的苗人却不好对付。

李冰凝只带了一半人马冲到了我们身后,剩下探神手反身杀进敌人与苗家武士纠缠一处,拼死替李冰凝挡住了追兵。

我只是侧眼向战场当中瞄了一下,就看见四三个周身浴血的探神手,倒在了苗家武士的乱刀之下,剩下的人马却仍在披血狂进,形同疯虎般的压制对手,为李冰凝争取时间。

我不得不佩服李冰凝的统御部下的能力,他是迄今为止,我遇到探神四秀当中最能让部下令行禁止的统帅,冷雨随心比他差了不止一星半点。≈1t;i>≈1t;/i>

李冰凝明知道部下在不断殒命,却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从冲进滑道就开始对我穷追不舍。

只是转眼之间,山上的场面就变成了。我蹲在棺材上向山洞飞滑行,李冰凝带着探神手在我们身后撒腿狂奔。苗疆人马从不同方向接连突进山道。

三股人马,分作三段,在山道飞驰片刻之间,我们踩着的棺材就撞到了岩洞的边缘,我赶紧从棺材上跳了下来,重新把棺材背在身上,跟叶寻一块冲进了山洞。

直到这时,我才借着手段的光束看清了山洞的全貌。

足够两辆卡车并排驶入山洞,呈现直线向山腹当中一通到底,我却看不清这条洞穴深入山中多远?

洞中的棺材全部用井字形的木架,固定在山洞当中,从洞口开始四副一排,头向洞中,脚往洞外的向地底不断延伸,乍看上去就像是有人故意用棺材铺出了一条通道,指引来人深入地底。≈1t;i>≈1t;/i>

我随手用电筒在棺材上扫了一下,立刻看见了三大一小四双鞋印。

“蓝宝儿!”除了蓝宝儿,我这一路上就没看见过小孩儿,那双七八岁孩子的脚印肯定来自蓝宝儿。

“追!”我跳上棺材向地下追去之间,人脚落在棺材上的声响也在我们背后不断传来,探神手的人马也追进山洞了。

刚才我们是仗着棺木滑行的度,才胜过了对方一筹,现在我们不仅优势尽失,还得加上两个拖累,不到一会儿的工夫就被李冰凝追到了身后。

我明知道对方接近,却没回头看上一眼,而是像老友相见一样跟对方打起了招呼“来啦?”

李冰凝厉声道“王欢,你……”

“不用你你我我!”我冷声道“我相信你的话,但是我更相信,你希望我直接死在苗疆,这样你既不用得罪任何人,也能达到你的目的。”

李冰凝咬牙道“这就是你坑害探神手的理由。”

“我不是在害你,而是在救你!”我头也不回的说道“我问你三个问题,你要是都能给我答上来,我二话不说,立刻调头回去。答不上来,你再好好考虑一下后面的事情。”

我不等李冰凝说话就加快了脚步,口中飞快问道“第一,与你们探神手合作的苗疆蛊师,个个都打算要我的命,是你们探神手的意思,还是他们自己的意思?”

“你说什么?”李冰凝脚下明显一顿。

我再次说道“第二,攻击军方直升机,是不是你们探神手的主意?”

李冰凝再次愣道“军方的直升机真被人攻击了?”

我沉声道“第三,探神手为什么非要得到五毒秘术?深入苗疆与人合作,究竟是谁的意思?”

这下,李冰凝彻底愣住了。



第三三一章 五毒原

我没有回头去看李冰凝,却仍旧可以感到他的惊悚。李冰凝快向前赶了两步道“你的意思是说,探神手已经……”

“或许不止探神手。”我沉声之间连续加快了脚步。

李冰凝犹豫了半晌才说道“我的人,听你指挥。”

我刚想跟李冰凝客气,却看见排列在我们前方的棺木开始层层叠叠从地面向上排列而起,乍看之间好像是登天而上的阶梯,仔细看时却让人觉得那是有人用棺材故意排列出来的某种图案。

我猛然停住脚步之间,追在后面的探神手也向我集中了过来,李冰凝沉声道“怎么不走了?”

“前面的棺材有问题,我得看一下。”我打起手电顺着棺材堆叠的方向往上看时,大批苗疆高手已经开始向洞中迫近。≈1t;i>≈1t;/i>

李冰凝怒吼道“搬棺材防御。拼死守住山洞,绝不能让人轻易往前。”

我正举着手电在棺材上到处乱晃时,后面追击而来的苗人已经越来越近。李冰凝沉声道“沉住气,有棺材挡着,苗人的吹箭不起作用……”

短短片刻之后,苗家武士踩踏棺木的声响已经清晰入耳。双方大战随时可能一触即,岩洞当中却忽然响起了水声。我顺势将手电照向洞顶之间,却看见岩洞上方悄无声息地炸开了无数道细纹,寒气浮动的水流正从石纹当中飞快渗出。

埋葬着数千口棺木的岩洞像是承受不住水流的压力,四面开裂。从我们头顶冲下来的流水变得越来越急,转瞬之后我就像是置身于暴雨当中,目光所致不是水幕延绵,就是水花飞溅……≈1t;i>≈1t;/i>

李冰凝急声道“山洞要塌了,我们往外突围。”

我沉声道“事到如今还冲得出去吗?你自己看看水里有什么。”

“蛇!”站在棺材边缘的李冰凝被惊得倒退半步,“准备,快!”

从洞顶倾落下来的水流已经漫过了棺材底部,也不知道哪里来的毒蛇已在水面完全铺满,一个个昂着脑袋随着不断上升的积水贴着棺材上下乱窜,用不了多久,它们就能随着积水窜上棺盖。

看着群蛇慌的不光是我和探神手,我们对面的苗家武士也慌了手脚,踩在棺材上不知所措,还有人在用苗语和几个巫师说着什么,后者也是满脸焦急、连连摇头,看样子他们也一样对付不了毒蛇。

就在所有人都乱成一团的当口,岩洞外侧忽然巨响震天,无数棺木被巨力掀上天空,像纸片一样当空乱舞、翻滚跌落,远远看去就好像是什么庞然巨物冲进洞里,撞碎了堵着洞口的棺材,向我们的方向冲撞而来。≈1t;i>≈1t;/i>

洞中形式岌岌可危,站在外侧的苗人竟然在齐声呼喊之间全都跪在了棺木上向洞外拜倒了下去。

李冰凝急道“那些苗人在拜龙王,是不是什么东西进来了?”

糟糕!

那条卷动风雨的龙王真的进来了。我拔出蔑天,持刀看向洞口“准备屠龙吧!”

叶寻与我并肩站在一处时,我们身后的白博士忽然喊道“王欢,先别冲动,你看这里……”

我顺着白博士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时,却看见一口竖立在远处的棺材。

从我所站的位置再往前几步就是山洞的尽头,洞中棺材也开始沿着岩洞的形状往洞顶堆叠,垒成阶梯状的棺材全都横放在地上,唯独那口棺材是竖在地上的。≈1t;i>≈1t;/i>

我早就看见了那口与众不同的棺木,一直以为那是用来加固棺材阶梯的东西,难道那里面还有什么玄机不成?

我快步走向白博士时,后者飞快地说道“这上面有上古文字,大致的意思是与守门鬼神较力取胜者,可入回归先祖之地。”

“守门鬼神?”我稍一迟疑,就抬手一掌往棺材上拍了过去。几寸厚的棺盖在我掌下木屑纷飞之间,一股巨力也从棺材内部向外反冲而出,棺盖被轰开了一个碗口大小的窟窿——那是一只人手破棺而出竖在了我的面前比出一个“较力”的手势。

这就是守门鬼神?

我已经来不及犹豫什么,当即伸出手掌与对方握在了一起。

对方先是轻轻一触,示意我准备,马上翻动手腕向我扣了过来。≈1t;i>≈1t;/i>

所谓的较力,只不过是我和守门鬼神在“掰腕子”。我们两边全都站在地上,手肘没有可以着力的地方,对方的身形又明显比我矮小了不少,我干脆两脚扎住马步,脚心力、气沉丹田,将全身力道灌注右臂,与对方僵持在了一处。

我们双方相持不下的当口,洞中积水却像是被某种力量瞬间沸腾,水浪翻涌的声音从洞外往里卷动而来。我侧眼朝水中看时,一条条毒蛇像是出水的鲤鱼,成群结队地跃水而出,毫无目的地到处乱弹,多数毒蛇重新落回水里,少数跳上棺盖四下游走。

“保护王欢!”李冰凝率领部下将我围在核心,挥舞兵刃阻挡毒蛇,寸步不退。

少数毒蛇却仍旧冲破了探神手的防线,向我脚下游动而来。我虽然知道叶寻和白博士仍旧守在我的身侧,却忍不住分神看向了蛇群。≈1t;i>≈1t;/i>

高手过招讲究心无旁骛,更何况我还是在与对手较力僵持。守门鬼神瞬间力之下,我只觉得双脚一沉,被我踩在脚下的棺盖顿时四分五裂。我的双脚虽然没有直接踩进棺材,却往下沉落了几分。

卷裹着尸臭的黑气从我脚边喷涌而起时,我也骤然力反攻而去。可我连续几次力之下,鬼神不仅岿然不动,反而带着无可抗拒的力道缓缓向下压来。

“给我开!”我怒吼之下,体内虎熊之血骤然沸腾,手臂肌肉向上隆起之间,贴在我身上的衣服竟然出一声绵布撕裂般的声响。犹如猛虎捕食、熊罴震怒般的力道从我手上轰然推出,鬼神的手臂被我强行扳倒,棺木背后也传来一声机关转动的声响。

顷刻之后,立在我面前的岩壁就像是大门般向左右挪动开来,原本倚墙而立的棺材像是被鬼神卷动的草席,沿着岩洞的方向舒展开来铺展在地,一直往岩洞深处延绵而去。≈1t;i>≈1t;/i>

我正要往前,苗人阵营当中却传来一声怒吼“给我站住!”

一个苗人大巫踏步而出“苗人祖先安眠之地,汉人不许踏足,否则,格杀勿论!”

我转身道“苗家鬼神请我入门,苗家龙王携风雨相送,你说不让我入门,是想违背鬼神意志吗?”

这一回,我倒没有信口雌黄。从大门开启,洞外追杀而来的龙王就已经安静下来了;原本还在窜动的蛇群全都沉进水中,宁可将自己泡在冰冷刺骨的积水当中,也不肯再往棺材上挪动半步,这与躬身相送有什么区别?

“放屁!”苗人大巫怒吼道,“鬼神开门、龙王相送,是对我们苗人,不是对你们汉人。”

苗人大巫冷声道“你们马上退出龙宫,我们可以既往不咎,否则,我们必让你们死无葬身之地。”≈1t;i>≈1t;/i>

我冷笑道“那你就来试试吧!我们走。”

我背着棺材举步向前之间,那个苗人大巫也挥手怒喝道“把他们全都拿下!”

苗人武士抽刀而起,守在后面的蛊师取出竹笛凑向嘴边……

李冰凝怒喝道“准备迎敌!”

前方探神手全部端起指向了冲进的苗人武士,后续人马则悄悄取出背在了身后,一手拿着火机凑近瓶口上的布条。

我们一方蛊师全失,唯一能阻挡蛊虫的东西,大概也就只有他们手里的了。

双方弓拔弩张的瞬间,原本已经蛰伏水底的龙王忽然挑飞几口棺木,咆哮起身,岩洞当中霎时间风起雨飘,龙王暗紫色的身躯也在漫天暴雨当中显出了形影。≈1t;i>≈1t;/i>

我扬声大笑道“那位大巫,这回是你触怒了龙王,我看还是你自己收场吧!所有人,把武器放下。”

所有探神手蓦然向我看来,却没有一人听从命令——在苗人逼近、龙王出水的局面之下,再让放下武器,不就等于引颈就戮?探神手没有一人敢去冒险。

“放下武器!”李冰凝再次怒喝,才让探神手收起了兵刃。

远处龙王却暴怒未熄,掀开路上的棺木向苗人队伍猛扑了过去。一个苗人巫师大声喊道“龙王在上,我们是为了……”

那人话没喊完,竖身而起的龙王已经从雨雾当中伸出了头颅。直到这时,我才看清了龙王的全貌,那分明就是一条头上生着两只肉球似的短角的大蛇。

按照神话当中蛇龙的划分,这条大蛇已经可以算作最为低等的虬龙了。

龙王并没为巫师的恭敬稍熄怒火,反而张口喷出一道水珠般的毒液。来不及躲闪的苗人巫师顿时在毒液之下血肉纷飞……

从我的角度看出去,先是看见清澈如水的毒液在那人身侧迸射而起;

下一刻间,那人身上的血肉被飞溅的毒液带离身躯;

仅仅眨眼之后,那里就只剩下了一副伸展双臂像是对天祷告般的人骨;

再过一息,就连人骨都散落在棺木之上。

龙王暴怒,三息杀人的情景,足以让人不寒而栗。



第三三二章 五毒原2

一个活生生的人,一个万人之上的苗疆巫师,在不到三息的时间里,不仅变成了一堆白骨,还在飞融化……所有人都被眼前的一幕震惊得鸦雀无声。

片刻之后,染血的毒液顺着棺木横流入水,原本安静下去的蛇群再次暴动。不计其数的毒蛇像是被火烧到了一样跃水而出,在空中疯狂扭动着身躯掉回了水里,不到片刻就翻起肚皮浮在了水里——龙王的毒,竟然能将毒蛇轻易毒毙。

全场再次陷入死寂之间,我却哈哈大笑道“那位大巫,此情此景,你感想如何?要不要再让你的武士冲进几步看看?”

苗疆大巫阴沉着面孔道“全都住手,一起进去祖先安眠之地。”

苗人武士收回长刀之间,立在水上的龙王也缓缓沉入了水中,我再次举步沿着棺材铺成的大道一步步向洞中走去。≈1t;i>≈1t;/i>

我走出十多米之后,洞中的地势开始渐渐升高,斜向通往地面。

我在脑海中大致想象了一下从洞葬入口开始的这条形似隧道般的山洞,其实是在地下画出一道斜躺在地下的“1”形。

前半段是在笔直前行,直到我破开鬼神守护的大门,又开始向地面延伸而去。我们从这里进去,等于是从地下越过了面前的山峰。

山峰背后难道就是传说中五毒教总坛所在之地五毒原?如果真是那样,为什么一直没有人现五毒原所在?

我胡思乱想之间,无意中往后看了一眼。那一眼之后,我再次皱起了眉头。

从洞顶落下的水流已经将我们走过的地方完全淹没,放眼看去,阶梯之下只剩浮动的浊浪和盘踞在水中的龙王。≈1t;i>≈1t;/i>

后路被断,我们只能一路向前。可是我身后的这些人……

没过多久,我头顶就露出了曙光,那是洞葬的出口。当我从洞口踏步而出时,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一望无际的原野。

近处,稻田、村落,清晰入目;远处,隐隐可以看见一座隐藏在云雾中的宫殿,宫殿虽然只是露出一角,却仍旧难掩其恢宏之气。

苗疆神话禁区,五毒教总坛?

神话之地!

毒道至尊!

我强压心中震撼转头看向身后时,探神手和苗疆人马已经6续走出岩洞,随后而来的水流也在眨眼之间抹平了洞口的痕迹。如果我不是刚刚从岩洞里爬上了地面,我准会把那里当成一座深不见底的水潭。≈1t;i>≈1t;/i>

我沉默片刻才看向苗人阵营,对那位领头的大巫说道“大巫阁下,如果我没看错,这里就是传说中的五毒原。我可以直言不讳地告知阁下,我们必进五毒教总坛。大巫想要如何选择?”

那个大巫沉默了片刻才说道“这件事,我自己做不了主,我需要商议一下。”

“请。”我比了一个手势之后退到了李冰凝身边,“你知道他们是什么人吗?”

李冰凝压低了声音道“刚才跟你说话的人,苗家名字叫尼久莫,汉名水清柔。”

从清代改土归流,苗民编户、入籍开始,苗家人就6续改姓汉姓、起汉名,即使在苗疆,用汉姓的苗人也不罕见。

李冰凝悄悄指向水清柔左侧的老太太道“那个老太太叫麻冬,也是蛊神级别的用蛊高手。还有那边那个年轻点的女孩叫龙梅。别看她年轻,水清柔和麻冬都要让她三分,她究竟是什么身份,我到现在也没弄清楚。”≈1t;i>≈1t;/i>

李冰凝一顿道“还有就是失踪了的那个夏天,也是蛊毒高手,地位仅比麻冬稍差了一点。对了,你怎么知道夏天是五毒教的人?”

我压低了声音道“我不知道,那是我瞎编的。”

李冰凝的眼睛差点没瞪出来,要不是我们身边人多,他肯定能喊出声来“你你你……你说她叫夏蓉雪,是青龙使。”

我看向李冰凝“我说什么,你就信什么?你以前没看过武侠小说吗?随便编个武林高手的名字,弄个什么称号很难吗?”

李冰凝脸色又白了几分“你不是还从青龙肚子里剖出了内丹?”

“我都不知道那东西是什么。”我随口道,“我当时就是为了拖延时间,谁知道那蛇肚子里还能蹦出内丹来?对了,他们看见内丹怎么那么大的反应?”≈1t;i>≈1t;/i>

李冰凝看了我好一会儿才确定我没说谎,只好压低了声音解释道“毒物内丹就是五毒教和苗疆蛊师之间最大的区别。”

“苗疆蛊师善于御蛊、用毒。但是,蛊虫对他们而言只是一种消耗品,一批蛊虫用完了,他们会再去培养下一批的蛊虫,只要留住相当于蜂后的原虫,他们的蛊毒就会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你明白我的意思?”

李冰凝看我点头,又继续说道“但是,五毒教不同。五毒教之所以称之为教,是因为他们有自己的教义。五毒教义究竟是什么,我不知道。但是从资料上看,五毒教吸收了很多道家的思想,尤其是丹道。”

“据传说,五毒教在培育蛊虫方面也是独树一帜,他们培育出来的蛊虫往往百年不死,甚至孕育出内丹。有人说,五毒教在学习道家外丹派炼丹,只不过他们使用的鼎炉是蛊虫罢了。”≈1t;i>≈1t;/i>

我听到这里,不由得一皱眉头。

道家外丹派中也有不少分支走上了歧途,其中最为有名的就是采补之术,善用采补术的人也把对方称之为鼎炉。五毒教为什么不能以毒虫为鼎炉?

可是,五毒教这样做不就违背了苗疆故有的秘术了吗?

这就是五毒教与苗疆蛊师互相对立的原因?

李冰凝继续说道“五毒教秘术虽然失传,但是从五毒教留下来的江湖传闻当中不难现,大多数五毒教众是把毒物内丹炼化到自己体内,增加本身的修为。在某种意义上,把五毒教众称为毒人也不为过。”

“用一个不恰当比喻,炼毒入体的五毒教,就相当于眼镜王蛇,本身剧毒无比,体内又含有抗毒的血清,其他蛇类的毒液对它无效,它们却能轻易杀死对手。这也就是五毒教能在苗疆横行霸道的原因。”≈1t;i>≈1t;/i>

我微微点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难怪五毒教能在苗疆称霸多年。”

李冰凝道“五毒教覆灭之后,五毒秘术就成了苗疆的禁忌。苗疆蛊师一方面想要得到秘术,另一方面又担心新的五毒教崛起苗疆,所以他们从不让外人探寻五毒秘术。”

我沉声道“那这一次是怎么回事儿?”

李冰凝犹豫了一下才说道“我就跟你说实话吧!这一次,苗疆蛊师之所以会联合探神手,就是因为他们现了五毒教传人的踪迹。据悉,五毒传人也在寻找五毒教当年留下的遗迹,苗疆蛊师这才觉得开启秘葬已经迫在眉睫,主动派人联系了探神手。”

我看向李冰凝“安然是五毒教传人?”

“这个没法确定。”李冰凝摇头道,“安然会用蛊毒确实不假,但是我们没有任何证据证明他跟五毒教有关。这样说吧,我们是为了对苗疆方面施压,才故意给安然扣上了五毒传人的罪名。所以说,找不找安然对我们而言没有太大作用。所以在试探了两次之后,我也就放弃了。”≈1t;i>≈1t;/i>

我阴阳怪气道“探神手办事儿还真是光明磊落啊!”

“呵呵……”李冰凝只能干笑以对。

我忽然话锋一转“你特么的知道寻找安然没用,还故作姿态把洛芊芊给我让出来。”

李冰凝尴尬道“王兄,其实你也应该明白,我这也是各为其主,争斗当中有点手段,可以理解吧?况且,王兄本身也不是什么光明磊落之人。”

我被李冰凝给噎得无话可说了。

其实,我们两个就像是被困在一起的两头狼,一边想要冲出绝境干掉对手,一边还在盘算着怎么给对方两口。谁也没拿出真心实意,又何必为了谁骗过谁动气?

李冰凝大概也明白我的意思,很快就转移了话题“一开始,我们跟苗疆的合作还算愉快,很快,苗疆人马就单方面中断了合作,不仅撤走了所有蛊师,还限期让我们撤出苗疆。”≈1t;i>≈1t;/i>

我皱眉道“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就在你们赶到苗疆不久,准确点说,是我第二次给你们送解毒药的时候。”李冰凝苦笑道,“原本,我还以为是你通过官方对苗疆方面施压,才促成了对方撕毁合约,现在看来不是那么回事儿啊!”

难怪李冰凝会那么好心跟我说他要主动退出寻找五毒教的任务,原来他早就看出苗疆蛊师不是在官方的压力下终止合作,而是另有其他的原因。他那番作为,只不过是想让我去跟苗疆蛊师碰撞,他好隔岸观火。

不过,话说回来,我故意把他拖进来,不也有类似的打算吗?只不过我没有他想的那么复杂,只不过是想试探一下探神手是不是真有两种态度罢了。

我跟李冰凝的这番对话,用叶寻后来的话讲就是两只狐狸在互相舔毛,看着亲密,实际上全都恨不得弄对方一身骚。

我们两个正在说话之间,三个苗疆大巫一齐往我们这边走了过来。



第三三四章 九宫毒池

我似笑非笑地看向了李冰凝“冰凝公子,你想拖延时间,我无所谓;你想坐等起价,我也无所谓。反正,我这边只有三个人,大不了咱们一拍两散,看看是你死的人多,还是我们死的人多。”

李冰凝沉声道“王兄,要是论人数,肯定是我们吃亏;但是论损失,还是王兄吃亏吧?”

李冰凝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他是在告诉我你们那边满打满算只不过四个探神手,无论谁死,都是无可挽回的损失。

我淡淡笑道“你还是没弄明白一件事儿……”

我话到嘴边又改口道“这事儿,咱们明天再说。告辞了。”

我说完就拉着白博士走向了远处,任由李冰凝怎么喊我,我都没有回应,直到退到山边才坐了下来。

≈1t;i>≈1t;/i>

白博士甩开我的手道“王欢,你明明拿着地图,为什么不跟李冰凝合作?你这样会贻误战机,你知道吗?”

我冷声道“我办事儿的时候,你最好把嘴给我闭上。”

“王欢,我有权……”白博士还没说完,我就怒吼道“这是命令!我命令你从现在开始不准说话。”

白博士看了我半天才从牙缝里挤出一个“是!”

叶寻走到我身边低声道“你在等人出现?”

“对!”我沉声道,“安然应该来了,虞枫应该也来了,可他们人在什么地方?”

豆驴在沉睡之前一直说他在追踪洛芊芊,如果我没有追错地方,洞葬密窟就是进入五毒教遗迹的唯一通道。≈1t;i>≈1t;/i>

我打开的鬼神之门不具备还原的可能,所以洛芊芊肯定没走在我前面。

可我上来之后,通道就被龙王封死,洛芊芊也没有随后跟来。她究竟是在什么地方?

李冰凝说过安然不是五毒教的传人。可是,安静为什么会知道五毒原?

还有蓝宝儿,她在平天海逃生时表现出来的战力,已经出了我的想象。蓝宝儿给我的感觉,不像是一个普通蛊师。

现在苗疆蛊师已经全面停止了与探神手之间的合作,甚至开始联手抵制探神手,为什么蓝宝儿没有出现?她还没停止跟虞枫之间的合作?

到了现在,所有人都觉得洛芊芊变成了一张废牌。可我总觉得,洛芊芊的身上应该还有什么秘密。≈1t;i>≈1t;/i>

不把他们全都找出来,我不敢轻易闯九宫图。那里作为五毒教的第一道关口,绝不是什么易与之处,在没有确定后顾无忧之前,我不想急着跳进去。

叶寻已经猜出了我的目的才会如此一问。我低声回应道“有苗疆蛊师打头阵,我们急什么?正好看看五毒教的布置还有没有用。”

苗疆队伍自从进入九宫图之后,再没出半点声响,就像是凭空消失在了九宫图里,这种安静才更让人觉得恐怖。探神手都在注意着九宫图的动静,我却在注意着探神手。

仅仅片刻之后,我就看见有人坐在火堆旁边睡了过去。连番激战之下,有人疲惫昏睡并不奇怪,可我却被那人的睡姿给吓了一跳。

我眼看着那个坐在火堆旁边的人缓缓放倒身躯躺在了篝火附近,他原本放在胸前的手掌顺势滑进了火堆。短短片刻之后,人肉被烧焦的浓烟就随着跳动的火苗升入了空中,那人却偏偏没醒过来。≈1t;i>≈1t;/i>

我刚想提醒李冰凝,附近的探神手顿时警觉道“什么味儿?老五?快救人……”

几个探神手刚要动手拉人,李冰凝却低喝道“别用手碰,拿钩子。”

那个人马上撤了回来,从背包里取出飞爪把人给拖到了一边儿,李冰凝也大步向我这边走了过来“王兄,事到如今,如果你能解毒,还请你帮我个忙。”

“我去看看。”白博士不等我说话就抢到那人身边,从他身上抽出一管血来,又在自己背的箱子里拿出了显微镜“王欢,你过来看。他中了跟我们侦察兵同样的蛊毒。”

我凑近显微镜看了一眼“行了,我知道了。回去吧!”

“王欢,你要去哪儿?”白博士站起身道,“他是在自然环境中染上了蛊毒,正好有利于我的研究。在我没研究完蛊虫之前,我哪儿也不去!”≈1t;i>≈1t;/i>

我紧盯着白博士一字一句地说道“我命令你回去!”

白博士强硬道“王欢,作为一个指挥官,你应该对全局负责,而不是把你的狭隘用在同伴的身上。我现在严重怀疑你的指挥能力,我拒绝服从你的命令。”

我微微眯起双眼道“白博士,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白博士怒吼道“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作为军人,我的确应该服从命令。但是,军人的前提是人。无论是在战场还是在研究室,我先要讲的是人道主义,而不是跟着一个狭隘的主官一再放弃能够挽救的生命。”

李冰凝面带笑意地看着白博士跟我争论,丝毫没有插嘴的意思,可是他的手下却把白博士给捧上了天“博士说得对,就算是上了战场,还有人抢救对方士兵呢!咱们怎么了?咱们再怎么说,也不是在两军对垒吧?”≈1t;i>≈1t;/i>

“刚才咱们拼死替王欢挡追兵的时候,他怎么不急三火四地要走人?这会儿要卸磨杀驴?怎么不跟白博士学学?”

有人干脆跪了下来“博士,求你救救我们的兄弟……”

白博士满眼愤怒的看向我道“王欢,你不配做一个军人!”

我竖着手指隔空点着白博士道“好,你很好!你留下来救死扶伤,做你的圣人吧!叶寻,我们走!”

我转身要走时,眼角的余光却忽然扫见了一条人影,我猛然回头之下不由得愣在了当场。

被龙王封死的洞口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了一个苗家少女。对方用一只手撑着地面,侧身坐在水潭边上痴痴望着水中,不时的露出微笑。

我和李冰凝对视一眼,立刻抽出枪支指向了那个女孩背后。白博士趁我不备,死死地攥住了我的枪管“王欢,你想干什么?”≈1t;i>≈1t;/i>

“你给我滚开,那是落花洞女。”我甩开对方手臂再次看向水潭时,那个女孩已经撩起了洞中积水。带着紫色光晕的水流从她指间滑落时,山洞之中波澜再起,紫色的涟漪从水潭中心向外慢慢扩散开来,突涌而起的水柱也缓缓出了水面。

落花洞女号称“湘西三邪”之一。传说,湘西一带的苗家少女,有时忽然变得容光焕,总是痴迷地看着水中自己的倒影露出少女热恋时的笑意。

当地人认为那是少女迷恋上了“井神”或是“洞神”,神明即将迎娶少女过门,家人自然会为少女准备“出嫁”的事宜。

不久之后,少女就会开始不吃不喝,直到死去。少女家人会将她送入井中或是山洞,嫁给神明。

那座水潭当中除了龙王还有什么?龙王迎亲,不就要破水而出?≈1t;i>≈1t;/i>

我再不阻止对方,后果将会不堪设想。可是白博士却死死地抓着我的枪管不放,我哪还有时间去跟她解释什么?

我挡开白博士的当口,李冰凝却勾动了。寒光四起的弩箭从背后射穿了少女的脖颈,对方俯身摔倒在了水中。殷红血迹随着水波向外扩散之间,白博士厉声怒吼道“你在滥杀无辜!”

李冰凝正要解释时,有人大声喊道“有人!又有人来了……别让她过去!”

我顺着对方手指的方向看出去,果然又有一个身穿盛装的少女从九宫图的方向款款而来。外围探神手同时举起了瞄向了对方。

白博士却忽然抽出怒吼道“我看谁敢动!”

“你个傻娘们儿,疯了吧?”刚才还在恭维白博士的探神手当场翻脸,又有一半儿以上的调转弩箭指向了白博士。后者干脆扣动了扳机扫向对方脚下“谁动,我打死谁!”≈1t;i>≈1t;/i>

“别动!”

“别动!”

我和叶寻同时护在白博士身侧,举枪指向了几个蠢蠢欲动的探神手。

白博士虽然脑袋里面缺了根弦儿,但终归是我们的同伴,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死在自己眼前。

我背对着白博士吼道“你把枪放下!”

“不行!”白博士固执道,“我放下枪,他们就会滥杀无辜,也包括你王欢在内。别忘了,你是军人,军人的天职不是滥杀。”

“你……”我顿时被她气得七窍生烟,“你看不出来她是落花洞女吗?”

“是又怎么样?”白博士厉声道,“落花洞女的成因早有定论,那是一种心理障碍,跟鬼神无关。”

站在我对面的李冰凝眼珠一转道“白博士,你能用科学解释落花洞女,我们马上收手。”

白博士竟然真的解释道“落花洞女其实是人在长期心理压抑之中……”

白博士的话还没说到一半儿,站在她背后的叶寻忽然出手往她手腕上抓了过去。叶寻的五指扣住白博士脉门之间,白博士却猛地一下拉开了自己的衣襟“我看你们谁敢动!”

炸药!我脑袋顿时“嗡”的一声。我万万没想到,她竟然会在自己身上捆了炸药。



第三三五章 九宫毒池2

我顿时火冒三丈,却拿以死相逼的白博士毫无办法。

有些人,本心并没有什么恶意,却可以不分场合、不分情况固执地坚持着自己的“好意”。可她不知道的是,自己的“好意”带来的后果,往往比恶意更为可怕。

我强压着怒火道“白雪飞,你赶紧放手,你再闹下去,会害死很多人!”

“每一个生命都应该得到尊重……”白博士怒吼声中,第二个落花洞女已经走进了深潭,将一半身躯浸在潭水当中,双手撩起潭水,缓缓伸展双臂,像是要去拥抱无形中的爱人。

“糟了!”李冰凝急声道,“全部后退,往九宫图的方向撤,快点……”

“不行!”白博士厉声道,“谁也不许动!你们是准备换方向继续杀人?谁敢动,我就跟他同归于尽!”≈1t;i>≈1t;/i>

“你个傻逼娘们儿!你想害死我们吗?”一向温文尔雅的李冰凝气得爆了粗口,白博士却死死地盯着对方丝毫不肯退让。

两个人正在僵持之下,潭中积水忽然爆。直径近米的水柱冲天而起之间,站在潭中的洞女就像是被人扔上半空的玩具从水中翻滚而起,在空中连转了几圈之后又扎向了水潭。

已经破水而出的龙王没等少女落水就张口接向了对方头颅,冲天而上的龙王像是已经算好了猎物的大小,仅仅一次张口就从头顶吞到了对方双肩。

咬住尸身的龙王凌空拧转身躯之间,少女的尸身一寸寸的滑进龙王咽喉。我眼看着尸身撑起的人形鳞片向蛇腹移动而去,厉声怒吼道“姓白的,你满意了没有?”

白博士终于松开了按在炸药上的手掌,双眼失神地自语道“怎么会这样……”≈1t;i>≈1t;/i>

“快走!”叶寻不管别人什么反应,伸手抓起白博士,把她横着扛在身上向我身边飞退开。

李冰凝咬牙道“第一队还剩多少人?除了二队、三队,全给我顶上去,拖住龙王。其他人跟我往后撤。”

李冰凝带来了七队探神手,十人一队。在没闯进五毒原之前他就损失了近半人马,除二队、三队保存完整之外,剩下人数最多的就是一队。

差不多二十名探神手一齐向水潭边缘围拢之间,立在空中的龙王形同被鬼神挥动的皮鞭凌空抽向地面,蛇身落地,尘土飞扬。

探神手迎风而动,从四面八方冲向地上的巨蟒,趁着龙王还没完全吞咽猎物,行动不便的当口刀剑狂落。巨蟒身上的鳞片随之层层炸起,原本粗如巨木的蟒身在瞬间又膨胀两圈,在乱刀之下肆意游走,不断卷动身躯将围住自己的探神手驱赶到同一个方向,蟒腹当中的尸身也以肉眼可见的度飞快缩小。≈1t;i>≈1t;/i>

有人厉声喊道“它想把我们一网打尽!突围,快点突围……”

被巨蟒围住的探神手想要向外突围之间,刚刚还像是在嬉闹玩耍的巨蟒忽然暴怒,方圆十余米之内的尘土在蟒身飞卷之下扶摇而上,潭水四周飞沙走石,十多条疯狂挣扎的人影全部被掩盖在了漫天飞扬的尘土之下。

频频回头的李冰凝颤声道“一队的弟兄们完了……”

“不会……他们还没……”白博士惊叫声中,满天弥漫的沙土渐渐飘落,露出了围成一圈的紫色蟒身。

我眼看着龙形巨蟒舒展身躯向我们飞游来之间,成堆的白骨也在巨蟒背后露出了形影——十多个探神手仅仅片刻之间就在龙王的毒液之下无声无息的化成了白骨,甚至连一声惨叫都没留下,龙王凶残可见一斑。≈1t;i>≈1t;/i>

“快走!往九宫图里退!”李冰凝怒声道,“还剩多少手雷,全都扔出去,能挡一会儿是一会儿!快点!”

五六个探神手快步抢出,拉开手雷投向巨蟒,其余人也以最快度冲向了九宫图。

手雷爆炸的火光接二连三拔地而起,刺红的弹片八方狂舞之下,就算精兵强将也只能倒地自保。暴怒而来的龙王却强压火光飞急进,眨眼之后就逼近了人群。

“冲!”一个探神手拉开了手雷,趁着龙王张口之际,飞快地向前冲出几步合身扑倒在地,举着手雷贴地滑出两米之后,将手插进了蟒蛇口中。

龙王的毒液从对方头顶如水浇落之间,那人紧握的手雷随之炸裂,暴烈火光顺着蛇口两边喷涌而出,龙王也在剧痛当中昂入空拼命嘶嚎……≈1t;i>≈1t;/i>

“小心龙王狂!全都顶上去!”李冰凝一马当先冲出了人群,他身后的探神手稍一犹豫也大步而上,以血肉之躯连成人墙挡在了我们身前。

李冰凝头也不回地喊道“王欢,我们先走一步,别忘了我说过的话,就当是一个探神手临死之前对你的哀求吧!”

李冰凝持刀看向龙王的当口,后者身形再次砸落在地。这一次,龙王在重伤之下好像是失去了方向,对挡在九宫图要道上的探神手看也不看,斜下冲向了一块稻田,好像一条受惊的草蛇簌然钻进田里不见了踪影。

惊魂未定的李冰凝愣了好半晌才打起手电往稻田里照了过去。

我们几个仅仅是往田中看了一眼,就觉得脊梁上升起了一股凉气。≈1t;i>≈1t;/i>

刚才还纵横无敌龙王,仅仅是冲进田里几秒,就变成了一条平铺在地上的死蛇,紫鳞满布的蛇身就像是被充水的皮管,从蛇头的方向高低起伏、层层波动着干瘪了下去,我们甚至能看见鲜红的血浆从蛇口当中持续不断地喷涌而出。

乍看上去就像是龙王把自己的血肉、内脏全都从嘴里喷出了体外。不到片刻,刚才还在生吞活人的蛇中霸主就变成了一张蛇皮。

暂时安全的李冰凝像是被人抽空了力气,瘫坐在了地上,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道“王兄,咱们是不是该进阵了?”

我仍旧摇头道“不行!再等等!”

李冰凝次暴怒道“你还想等什么?我们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难道还不够吗?你还要等到什么时候?”≈1t;i>≈1t;/i>

我沉声道“李兄,不是我不想走,而是几个关键的人物都没出现。他们还没现身之前,我不敢轻易进入九宫图。”

李冰凝呆呆看了我半晌才点头道“是我鲁莽了。原地休整,做好警戒。”

这一次,我们和探神手会和在了一处,围着火堆守在了九宫图的入口上。

李冰凝走到我身边“能给我支烟吗?”

李冰凝显然是不会抽烟,刚吸了一口就被呛得连连咳嗽。我平静地说道“你想说什么就说吧?”

李冰凝道“王兄,这一路走来,我虽然打着自己的小算盘,可是有件事儿却是真的,我不希望看见探神手毁灭。”

李冰凝指了指我腰间的马格南“自从刑殿覆灭,官方禁止我们使用火器,就连炸药都不能随便供应,要不是,我们偷偷藏了几颗手雷,这一次我们怕是回不去了。”≈1t;i>≈1t;/i>

我看向李冰凝道“你究竟想说什么?”

李冰凝苦笑道“这样说吧!我们这些探神手,是为了探索神话禁区而生的人。可是,我都不知道我们不断探索禁区究竟是为了什么。或许,探神手的高层知道,但是,对于普通的探神手而言,探索禁区就是自己维持生计的手段。”

“神话禁区就是我们这些人的葬身之地,我们为神话而生,最后也要葬身在神话当中。”

李冰凝遥望着九宫图道“我从小在探神手里长大,冒险就是我生命的全部。我看到过太多探神手的前辈一去不回,可是一代又一代的探神手却仍在前赴后继地踏上这条不归之路。”

李冰凝沉声道“我不希望看到探神手不复存在,哪怕只留下探神之名,也代表着我们曾经存在过。这一点,五大宗门可能都做不到了,但是王兄可以。”

李冰凝忽然停了下来,平视着我的双眼道“王兄,你相信顿悟吗?”

我点头道“相信!”

顿悟是佛教禅宗术语,但是也可以引申为因为某一时刻产生的灵感,而想通了某一件事儿。

李冰凝郑重道“我承认,自己一开始确实有让你葬身五毒教的打算,可我刚才却忽然想通了。只要我活着一天,我就得保证你不死,哪怕我万劫不复,也得留住你。你在,探神之名才在。否则,若干年之后,世间再没有探神手了。”

李冰凝自嘲地笑道“没想到,我李冰凝有一天会变成探神手里的卧底。”

李冰凝的话,我只能相信一半。如果有一天形势逆转,探神手占据了上风,李冰凝还是会回过头来对付我。

在他心里,探神手才是第一位,他是一个拼死维护探神手的人。

我伸出手与李冰凝握在了一起,相视一笑,各自拿出了地图拼凑在了一起。

完整的九宫图呈现在我们面前时,我们两个人不由得同时皱起了眉头。李冰凝抬头道“王兄、叶兄,你们怎么看?”



第三三六章 九宫毒池3

叶寻也皱起了眉头道“这分明就是一张死图。五毒教的人能走过去吗?”

叶寻用手按着图纸道“你们看,九宫格之间的纵贯线条上连续画了几个红叉。这些红叉的位置,明明就是阵法的原点,走到原点转折才是出阵的正路。可是这些地方明明就是死亡标记。画图的人意思是此路不通?”

叶寻说话之间,几个精通阵法的探神手也凑了过来“叶寻兄弟说的没错,按照常规破阵,就是往死路上走。”

那个探神手说道“你们看这个点,刚才苗人的队伍就是在这儿全部消失。咱们再按图纸走,必死无疑啊!”

我正皱眉时,白博士低声说道“图纸上写的是在格子里面走。”

“滚一边儿去!”那个探神手没好气地骂道,“要不是你,哪来那么多事儿?”≈1t;i>≈1t;/i>

白博士脸色惨白地低下头时,我却开口道“她说的没错。”

那人一愣道“你也相信她的鬼话?王欢,你不会是……”

我沉声打断了对方“你别忘了,进入总坛的都是什么人。五毒教众会害怕自己养出来的蛊虫吗?”

那人顿时变了脸色。

这座九宫阵其实就是为了防御外人的东西。五毒教众绝不会被自己培养的毒虫所伤,每座毒池都能来去自如,他们会在意什么九宫阵格吗?

那人脸色惨白道“那么说,咱们不是等于要被困死在这儿了?”

“未必!”我敲了敲图画上的金蛇,“这就是破阵的关键。药王谷当年不会无缘无故地留下九种毒物,跟着药王像放在一起的毒虫可能就是冲破九宫格的关键。那八种毒物,你们带来了没有?”≈1t;i>≈1t;/i>

李冰凝脸色惨白道“那八种毒物,不是被我们打死了,就是交给了苗疆蛊师,我们手里没有了。”

李冰凝到了这时候不会说谎,况且,我也没看见探神手身上带着装有毒物的器皿。

我站起身道“那就还有一个办法。就是我们往九宫阵的死路上走,去找苗疆蛊师,把他们救出来,跟他们联手闯五毒教。或者……”

我转头看向水潭的方向“或者等安然他们出来,跟安然合作。”

我说这话,其实自己心里都没有底气。走九宫阵能不能找到苗疆蛊师还是个未知数;安然的身份变得扑所迷离,会不会出现也没有定数。

神话禁区中的一切瞬息万变,谁又知道我们一直苦守下去会出现什么样的结果?≈1t;i>≈1t;/i>

李冰凝权衡利弊之间,白博士忽然说道“王欢,你不是还背着吕以非吗?”

“你给我闭嘴!”叶寻狠狠地瞪向白博士。

我也不觉一阵头疼。豆驴子确实是唯一能破解九宫图的人,可是现在我却没法放他出来。

我只能向李冰凝解释道“李兄,豆驴的确在我的棺材里,但是他已经因为重伤陷入了沉睡,我现在没法把他叫醒。”

“可以理解。”李冰凝的话没说完,他的一个手下却开口道“统领,你手里不是有一颗在遗迹中现的大还丹吗?实在不行,就把棺材打开,给吕以非……”

李冰凝怒吼道“你也把嘴给我闭上!”

李冰凝的手下悻悻闭嘴,白博士却说道“我也带着针剂,如果可以的话……”≈1t;i>≈1t;/i>

我这回真的压不住火了“白博士,我最后警告你一次。我尊重你的科学素养,但是神话禁区里的事情,并不是靠科学就能解决一切。这里只有江湖道。我不求你能挥什么作用,我只希望你不要给我们添乱。”

白博士不服气地回应道“我怎么是添乱?我只是……”

我抬手指向水潭“你自己看看那一堆森森白骨,如果不是你固执己见,他们会死在龙王口中吗?你说我滥杀无辜,那么我问你,他们的死,该由谁来负责?”

白博士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我……我只是……对不起……”

一个探神手暴怒道“你说‘对不起’就完了?十几个兄弟被你这个蠢货害得连具尸体都没留下,你轻飘飘的三个字就能把他们救回来?这要是在江湖上,我就该砍了你的脑袋给他们赔罪!”≈1t;i>≈1t;/i>

“我……我……”白博士忽然哭道,“我替你们闯阵,给你们探路,给他们赔罪行了吧?”

“你要干什么?”我刚想阻止,白博士就转头冲向了九宫图,她原本就站在人群边缘,等她转身,我再想反应却已经晚了。

离白博士最近的几个探神手也没有要阻止她的意思,眼看着她跑向了九宫图。

“站住!”叶寻纵身而起,双脚腾空,连踏了几步向白博士追去。

李冰凝犹豫了一下,也施展轻功跟了上去。

后先至的李冰凝几乎与叶寻同时赶到了白博士身后,一齐出手抓向了对方肩头。叶寻情急之下指尖上甚至爆出了丝丝真气,李冰凝为了让开叶寻的手掌,干脆贴地一腿踢向了白博士的脚跟。≈1t;i>≈1t;/i>

两人一爪、一脚同时贴近白博士身躯的当口,对方却像是撞碎了空间的屏障,紧贴着叶寻的指尖消失在了我的视线当中。

叶寻落地之间,怔然看向了自己的右手,似乎不敢相信一个触手可及的活人会在自己眼前凭空而去。

李冰凝却在收势不及之下向前滑出了半米,跟着白博士一前一后消失在了咫尺之外。

“不好!”我几步抢到叶寻身边时,所有探神手也向九宫图边缘蜂拥而来。我刚想阻挡探神手继续冒进,对方却忽然散开阵型,把我和叶寻堵在了九宫图的入口边缘。

我和叶寻对视了一眼才喊道“大家先冷静一下,我们……”

我的话没说完,就有人带头举起了弩箭“王欢,你马上打开棺材,放出吕以非,带我们进去救援统领,我们还是兄弟;要是你敢说半个‘不’字,就别怪我们无情了。”≈1t;i>≈1t;/i>

带头那人第一个拉开上的保险,卸开弩箭保险的声音顿时响成了一片,十几道寒光闪动的箭锋瞬间瞄准了我和叶寻的要害。

我轻轻碰了一下叶寻,才开口道“各位兄弟,请听我说两句。”

领头的探神手怒喝道“少废话,我只问你,救还是不救?”

“当然得救人!”我说话之间,把棺材卸下来推到了身前。装着豆驴的棺材还没立稳,叶寻已经一脚点向地面倒飞而起,向路口当中飞快落去。

我伸手抓住棺材背后的绳索,用棺材挡在身前,紧跟着叶寻退向九宫图的入口。

“放箭!”领头的探神手率先勾动了弩箭,无数箭矢立刻密如飞蝗般地向我连射而来。我拖着棺材连续倒退之下,弩箭钉入棺木的“笃笃”声响也随着我脚步的移动变得越密集。第一轮箭雨完全倾落之后,有人喊道“上手雷炸死他!”≈1t;i>≈1t;/i>

我一惊之间,把棺材给扛在身上,转身冲向了九宫阵的入口。

我刚才用棺材去挡弩箭,是因为我在打造棺材的时候,特意在棺材盖子里面装了一层铁皮,棺木的厚度加上铁皮,足够挡住弩箭,可我不敢保证它也能挡住手雷。

我背起棺材飞快地窜进九宫阵时,爆炸的声响也在我背后轰然而起、我本能地纵身飞跃扑倒在地之间,却感到地面随着我的身形往下猛地一沉。

糟了!

这幅九宫图,说白了只不过是用田间小路画开的九块稻田,两块田地之间的距离,只够两个人并排走过而已,我纵身扑落的地方正好就是稻田的边缘。那里的土质本来就显得疏松,我自身的重量加上一口装了人的棺材,至少也过了六百斤,在离地差不多一米半的位置砸在松土上,地面哪还有不往下塌的道理?≈1t;i>≈1t;/i>

可那时我却偏偏不敢随便起身,如果我再力往地面上按上那么一下,地面只怕会塌得更快一些。我现在只能等着先我一步跳进九宫图的叶寻过来救我脱困了。

可是,我不动,却不代表着地也不动,叶寻迟迟不来,我身下的土块却成片的滚向了田中。短短片刻之后,我的身形就跟着塌陷的泥块一起栽进了田埂。

千钧一之间,我只能孤注一掷,狠狠一掌推向田边,自己借力向右侧翻身而动,我背后的棺材在重心倾斜之下,带着我的身躯在空中翻动了半圈,仰面朝天的掉进了稻田当中。

我和棺材刚一落地,我就觉得身边传来一阵沙沙声响,好像有无数毒虫从四面八方蜂拥而来,我却像是一只翻了壳的乌龟,四脚朝天地躺在地上,怎么也挪动不了自己背后那口龟壳一样的棺材。

我在情急之下,抽出匕割断了自己身上的背带,从棺材上跳了起来,脚踩着棺材底部停在了田埂中间。让我没有想到的是,棺材的四周竟然连一只蛊虫都没出现,可我刚才明明听见了虫潮涌动的声响?

叶寻!

我猛然回头往田间看了过去,那边除了空荡荡的田间小路,哪还有叶寻的影子?

我们只不过相差了几秒钟,难道就会擦肩而过,找不到对方的位置了吗?

我的脑袋里顿时“嗡”的一声。



第三三七章 九宫毒阵

叶寻不会掉进另外一边的田埂里了吧?

我的手脚顿时一阵冰冷。

不可能!

叶寻什么都没带,轻功又好,不会轻易掉进田埂里。

缩地成寸,咫尺天涯?

叶寻跟我说过,有一种阵法可以让两个平行行走的人在一瞬间擦肩而过,各自走向不同的方向。这里也有阵法?

我正在胡思乱想的工夫,忽然看见路边的泥土里竖起了两根天线似的东西。

没有一会儿的工夫,两根暗红色的“天线”就越竖越高,几乎达到离地一米左右的地方,才上下颤动着往我身前贴了过来。

我虽然不认识蛊虫,但是也知道那是什么东西的触角,一旦让它碰到,藏在土里的虫子马上就会暴起伤人。≈1t;i>≈1t;/i>

我只能慢慢挪动脚步,踩在了棺材的边缘上,将身子拼命往后闪躲。可是随后而来的两只触角却仍旧在步步紧逼,两只触角的尖端几乎要贴上我的鼻尖时,我的身子也已经在棺材边缘仰成了一道斜线。要是继续往后,我就再也没法控制自己的身躯,早晚会掉进田埂,可是那双触角却不依不饶地寸寸推进。

无奈之下,我干脆把心一横,抽出匕,反手一刀由下向上地将触须给削上了半空。

两截飞在空中的触角还没落地,田边忽然泥土暴起,一条过尺宽窄的蜈蚣随着飞扬入空的泥土昂而起,身上百足向两侧伸展开来,犹如一张巨网挡住了近米方圆。大半的棺材都在蜈蚣百足的笼罩之下,我想躲也无处可躲了。

我不知道蜈蚣能不能像那条龙王一样喷吐毒液,但是我决不能给它正对我的机会。≈1t;i>≈1t;/i>

我不等蜈蚣低头就抽出马格南,连开了三枪。

在不到两米的距离当中,马格南足以洞穿钢板,更何况只是一条蜈蚣?

三颗子弹从蜈蚣身上透体而过,暗黄色汁液也通过枪口喷涌而出。我抬手去挡蜈蚣毒血之间,被子弹贯穿的蜈蚣竟然在连续仰头之后,原路不动地向我扑来。暗红色的头颅犹如巨锤向我胸前冲进之间,我抽刀暴起,双手持刀直奔蜈蚣头颅劈斩而去。

蔑天化作的雷光逼向蜈蚣头顶之间,我双手连续力。我要的就是一刀将蜈蚣头颅从中间破为两半,只有如此我才能自救。

可是,蜈蚣却在电光火石之间蓦然合拢,生生钳住了刀身两侧。削铁如泥的蔑天宝刀竟在对方的钳制之下再难寸进,但是与我僵持在一处的蜈蚣却也不敢松口。≈1t;i>≈1t;/i>

我们一人一虫就在咫尺之间拼尽全力地对峙在了一起,谁也不敢轻易松懈半分。

短短数十秒之后,那条蜈蚣竟然用后腿撑住地面,从后向前再次力,咬着我的长刀向上拔起了身子。

它想夺刀?

我赶紧向下一沉双臂,却看见蜈蚣的两只前足悄无声息地向我身体两侧合拢而来。

不好!

那条蜈蚣根本就没有夺刀的打算,它只不过想要让把自己的身躯稍微抬高一点,这样一来,它就能把两只前足对准我腰间两侧,甚至是我腋下双肋。

蜈蚣前足锋利如刀,一旦被它刺中,足尖必然会穿透我穿透皮肉,撕开我的内脏。

我惊惧当中猛沉双手,生生把对方压低了几分,却看见对方的两只毒颚当中渗出了两道清如泉水却又腥气四溢的毒液。我赶紧跟着一压刀身,强行让蔑天向下稍稍倾斜,让毒液滴落在自己脚前,可是蜈蚣口中的毒液却仍旧在源源不断地向外涌出。≈1t;i>≈1t;/i>

这样下去,毒液早晚会越过长刀护手接触到我的皮肤,天知道被毒液触体将会是什么结果?就算我没被当场毒毙,也该双手尽废了吧?

“给我开!”我在怒吼之下连续两次力都没能压下长刀,却也让蜈蚣扎在土中的百足向后挪动了几分。

我趁着蜈蚣后力不续的当口,将全身力道集中在了右臂之上,单手持刀压住了对方,左手绕过自己腰间摸向了马格南,奋力抽出手枪对准了蜈蚣头顶。

我这一枪下去,势必可以贯穿蜈蚣头颅,可是蜈蚣也会随着枪火飞溅而起……是生是死,只能听天由命了。

正当我准备扣动扳机时,我脚下却忽然传来“咔嚓”一声脆响——棺材碎了!

我顿时一惊。≈1t;i>≈1t;/i>

豆驴跟我说过,千万不能打扰他的沉睡,更不能打开棺材,可是现在棺木却在我脚下炸开了一条裂缝,那里面的豆驴子……

我手上力道下意识地为之一泄之间,蜈蚣忽然趁势猛进,我再想开火就只能跟对方同归于尽了。我在千钧一之间松开了枪柄,任由马格南掉落在棺材之上,双手持刀猛然压向了蜈蚣头顶。

刚刚出现的一道曙光就这样先机尽失,又重新回到了人虫僵持的局面。

我额头上也不禁冒出了一层冷汗。豆大的汗珠顺着我的眼皮向下滴落的当口,蜈蚣身侧忽然刀声乍起——叶寻凭空出现在了蜈蚣身旁,双手持刀直奔蜈蚣两只关节之间凶猛斩落。血眸刀光从虫身上闪过之后,我只觉得手中力道为止之一轻。≈1t;i>≈1t;/i>

叶寻也怒吼道“往外甩刀!”

我下意识地将刀身往外甩去,蜈蚣断开的头颅也顺着刀身滑出数米,飞落远处。

被斩断的蜈蚣依然可以咬人,要不是叶寻那声提醒,我说不定已经命丧当场了。

我惊魂未定地看向叶寻“你怎么找过来的?”

“跟着枪声过来的。这里有缩地成寸的阵法,走错一步就容易掉进田里。你先上来。”叶寻双脚扎在田边伸手把我给拽了上去。

我找了一块结实的地面蹲了下来,抻出蔑天在棺材上敲了几下“老驴,老驴,你怎么样了?”

我为了尽可能降低棺材的重量,只是做了一副里面包着铁皮的薄棺。棺材底下虽然是被我踩开了几道手指宽窄的裂缝,里面的铁皮却没裂开。我只能祈祷豆驴不会因此出事儿了。≈1t;i>≈1t;/i>

我连敲了几下都不见豆驴有所反应,心里不由得凉了半截“豆驴,豆驴,你怎么样了?你倒是跟我说句话啊!”

过了好一会儿,豆驴像是梦呓般的声音才从棺材里传了出来“别叫我,让我再睡会。把我扔在这儿别动了,再动,我才真会死。千万别动我,等我去找你。”

“豆驴,豆驴……”我又连喊了两声还是不见豆驴反应,才站起身来看向叶寻,“咱们怎么办?”

“先把豆驴放在这儿吧!他躲在蛊虫堆里应该出不了事儿。”叶寻沉声道,“你是想往出走,还是想往里走?”

叶寻指了指背后道“我们其实离出阵的地方不算太远,往回走还能出去。要是往里走……”

叶寻没把话说完,但是我也明白他的意思,往里走就是生死难料。≈1t;i>≈1t;/i>

我隔空看了看隐藏在夜幕中的五毒教总坛“往里走吧!幸生不生,逢死不死。往外走,只不过是在等死;往里去,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

“行!”叶寻伸出手来,“你拉着我走,千万别走散了。”

我拉着叶寻,跟着他一步步走向九宫图深处之间,也在不断地打量身边的两块稻田。

两块稻田当中虽然没有水稻,但也一样杂草不生,方圆几百米之内甚至听不见虫鸣的声响,可见这里只有毒物栖息。

当年五毒教是在这里种植水稻,还是豢养毒物,或者两者都有?那他们种出来的大米不也一样带毒?

大米?

我脑海当中忽然灵光一闪之间,叶寻也跟着停了下来“前面就是第一个交叉点,我看咱们还是……”≈1t;i>≈1t;/i>

我顿时停了下来“往回走,马上出阵。”

叶寻转头看向我道“你说什么?”

“我说马上出阵。快走!”我重复了一遍之后,叶寻才带着我走向大阵出口。我们还没走出九宫图,就听见李冰凝在外面破口大骂“谁让你们逼着王欢进去救人的?说!”

有人低声道“王副看你消失在阵法里面,着了急……”

“放屁!”李冰凝大骂道,“着急?着急就能对王欢动手?你到底长没长脑子?我一再强调,我不在的时候,你们不要跟王欢冲突,你们当我的话是耳旁风吗?老王呢?”

“他进去找你去了。”那人可能是看见李冰凝的火气稍消去了一些,才小声道“头儿,你为什么那么重视王欢?”

李冰凝沉声道“我最后再说一遍。我们都死光了,王欢也不能死,哪怕是我和他之间只能活一个,你们也得选择杀我,然后力保王欢。你们听明白了没有?”

“明白了。”探神手的回应当中明显带着不服。

九宫阵外面忽然传来一声耳光的脆响,李冰凝应该是在打了人之后又怒吼道“给我重说一遍!”

“明白了!”探神手洪亮回应之下,李冰凝的火气才稍稍小了一些“我进去找王欢,他要是先一步出来,你们就算跪着,也得求他留下。谁再敢违背我的命令,只要我不死,就绝不轻饶。”

李冰凝不是在演戏,他不可能知道我什么时候出来,不可能恰到好处地演戏给我看。这回,我总算是可以暂时放心跟他合作了。



第三三八章 破阵

“准备探阵!”李冰凝散开队伍准备再次进入九宫图时,我和叶寻迎着对方走了出来。

“王兄,你没事儿?”李冰凝看见我们出阵,惊喜异常,“我为刚才的事情……”

我挥手道“套用你的讲,叫‘可以理解’。”

我重新走到九宫阵对面站了下来“李兄,你觉不觉得我们一直都在犯一个错误?”

李冰凝茫然向我看过来时,我竖起拇指估算了一下两座稻田之间的距离“五毒教应该已经不复存在,那么九宫阵里的毒虫由谁来喂养?”

李冰凝的眼睛顿时一亮“我怎么没想到?毒虫不可能不吃不喝地繁衍生息,他们肯定会越过边界猎杀其他毒虫,或者干脆吃同类果腹。这样算来,九宫格之间的蛊虫并不是和睦相处,而是处于敌对的状态。”≈1t;i>≈1t;/i>

“我们要的是进入五毒教总坛,而不是收服九宫格里的毒虫。只要我们打开两个九宫格之间的屏障,引动蛊虫互相吞噬,就算不能让它们同归于尽,也能元气大伤。王兄是不是打算这么做?”

“对!”我也是遭遇了那条蜈蚣之后,才想到对方其实是在捕食。没有我,它一样会去捕食田埂里的毒虫。

我继续估算着距离道“你们带了多少炸药?”

九宫格之间不可能全是泥土,否则,善于打洞的毒虫早就已经打穿屏障越界而出了。

“炸药,我们倒是有一些……”李冰凝沉思了一下道,“我先让人炸一下试试。你们几个过来准备装药。”

我转头向叶寻道“九宫格之间的阵法能不能破开一点?”≈1t;i>≈1t;/i>

“不行,大阵的核心不在外面。”叶寻摇头之间,李冰凝已经让人用绳子缠住两个探神手腰部“我们拉着绳子,让他们把身子伸进一半儿,在里面布置。一旦成功,我们就炸开第一道关口。”

我点头道“可以试一试。”

李冰凝挥手之间,两个探神手同时伏在地上,匍匐爬向了九宫阵入口。李冰凝也沉声道“拉住,一定要拉住他们。你们两个稳着点……”

叶寻的眉头越皱越紧“你们这样怕是不行……”

叶寻的话没说完,两个探神手的前半身已经挪进了阵法当中,原本缠在他们身上的绳子在一瞬之间蓦然绷紧,不仅两个探阵的人像是被某种巨力向阵法中拖拽而去,就连保护他们安全的两个探神手也被拽得一个踉跄,差点栽倒在地上。≈1t;i>≈1t;/i>

“拉住!”

“松手!”

李冰凝和叶寻同时怒吼出声,却没人去听叶寻的吩咐,五六个探神手同时出手抓向绳索之间,被隔在阵法中的两个人不由得一齐惨叫出声。刺耳的碎骨声响隔空响起,探神手虽然生生把那两个人拽到了九宫图外,两个人的腰部却也扭曲得不成样子,有人已经昏了过去,另外一人也满嘴是血。

叶寻赶过去伸手在两人腰间摸了一下“骨头断了。”

李冰凝深深闭眼道“送他们走吧!”

我看得出来,那两个人即使被救活,也只能靠轮椅度日,现在我们没有能力带着两个人强闯神话禁区。

有人默不作声地走上来把两个探神手抬到边上,没有多久,那人就走到李冰凝身边“统领,两位兄弟走了,走得很安详,没喊没叫。”≈1t;i>≈1t;/i>

李冰凝沉声道“两位兄弟有什么要求吗?”

那人低声道“两位兄弟的要求都在临走的时候备了案,没有什么其他要求了。”

李冰凝很快调整了自己的情绪“叶兄,这个阵法真没法破解吗?”

叶寻摇头道“这是纯正的缩地成寸,不到阵心,我破解不了。”

“明白了。”李冰凝挥手道,“去准备一下。”

那时候,我的心思全都放在阵法上,并没注意李冰凝的手势,直到他的手下退去,我还在轻声自语道“阵法真有这么大的威力?这些太悬了。”

李冰凝走过来说道“阵法一道早已失传。相传,真正的法阵足够逆转山河、轮换日月。如果有一天,王兄能杀入仙脉的某一个顶级禁区,或许还有破解阵法之秘的可能,现在我们却只能把它当成现实中的神话,不到万不得已时,一定要敬而远之。”≈1t;i>≈1t;/i>

叶寻微微点头之间,我喟然自语道“可我们现在真的是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了。”

李冰凝沉声道“所以得有人牺牲。”

“你说什么?”我转头看向李冰凝时,几个探神手也大步走了过来“统领,人选好了。”

李冰凝依次拍过几个人的肩膀“委屈你们了,能回来,我们再把酒言欢;回不来,就一路走好,下面有兄弟等你们。外面有我们照应,你们放心。”

“统领保重!”几个人同时向李冰凝躬身施礼,李冰凝鞠躬相送。

他们要去九宫图里炸开屏障?

肯定是!

九宫图当中的空间太过狭小,他们引燃炸药之后,甚至无处躲避,要么是被炸得粉身碎骨,要么就是落进蛊坑,尸骨无存。≈1t;i>≈1t;/i>

这就是李冰凝所说的牺牲?

几个探神手大步走向九宫图时,我仿佛又看见刑殿血战机关城时的悲壮,一样的无畏无惧,一样的视死如归。

李冰凝看着几个人消失在九宫图入口的背影缓缓说道“王兄,你看到了吗?这就是探神手的归宿。神话禁区就是我们的墓地。”

“我心里很清楚,总有一天我也要长眠于此,也总以为自己早晚会看淡神话禁区里的生生死死,可是,每一次看到探神手这样离去,我还是不能自已啊!”

我沉声道“并不是每一个探神手都如你所想。”

“对。”李冰凝点头道,“我曾经的梦想是建立一支自己心目中的探神手。可是梦想终归是梦想,我没有那种能力。或许,未来会有那样一个人吧!”≈1t;i>≈1t;/i>

李冰凝说话之间,九宫图里也传来了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烟火交汇的云朵在两座蛊坑交界之处翻滚腾空,一具支离破碎的尸体带着熊熊烈火散落遍地之间,田间的道路也被生生撕开了一道缺口。

我们几个人同时向前数步,一齐往蛊坑的方向看过去时,那里除了几块燃动着火焰的碎尸,竟然看不到一条蛊虫。

难道我们一开始就估计错了?

我转头看向李冰凝,后者也是满眼疑惑“会不会我们在外面看到的情景跟阵法里面不一样?”

叶寻摇头道“应该不会……”

“打起来了!”有人指着缺口喊道,“你们快看!”

我再次转头时,黑压压的蛊虫已经封锁了缺口一侧。再过片刻,缺口附近泛起了一层红黑相间的诡异色彩,远远看去就像是有人在墨汁里撒上了人血,黑浪浮动、血光流转,腾腾杀气紧随虫潮四溢而起,向缺口一边疯狂推进。≈1t;i>≈1t;/i>

另外的一个蛊坑当中却好像是丝毫不见动静,对方是在按兵不动,还是已经被来敌的杀气所慑,失去了反抗的能力?

“蜈蚣!那么多的蜈蚣……”一个探神手惊叫之间,从缺口处向外翻腾而来的虫潮已经散开了阵型,犹如扇面向蛊坑当中围拢而去。直到这时我才看清了蛊虫的全貌,那分明就是不计其数的红头蜈蚣,难怪刚才它们会在缺口上掀起一片如墨染血的颜色。

虫群向蛊坑深处不断突进的当口,虫阵前方忽然像是劲风掀草般的扬起了一片土黄色波浪,从我的角度看去,虽然只能看见虫阵的前沿,但也能分辨出那是一座蛇坑。

成千上万条毒蛇早就严阵以待,专等着对手扑进,它们甚至没出示威性的嘶啸,便向对手电射而去。≈1t;i>≈1t;/i>

短短片刻之后,两群毒物就厮杀在了一起,放眼看去,蛊坑边缘到处都是纠缠扭曲的虫蛇,我们虽然远在百米开外,却仍旧能听见蛊虫互相撕咬出的啪啪声响,成千上万道怪响汇聚一处,足以让人不寒而栗。

我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还好没硬往里闯,要不然得连渣子都剩不下了。”

叶寻低声道“你把老驴留在蛊坑里,万一要是双方在棺材附近打起来……”

我压低了声音道“我感觉老驴是故意想要留在蛊坑里,他肯定还有什么事情没说。这个先不用担心,老驴不是能随便把自己扔进去的人。”

我正在说话之间,蛇群已经开始大规模反攻。一条王蛇率部冲上缺口之间,单枪匹马堵住缺口傲然挺立、睥睨四野,无数毒蛇形同洪水从它身侧奔流而过,涌入对面蛊坑。

我好整以暇地说道“叶寻,你说它们谁能赢?”

叶寻摇头道“看不明白的。”

李冰凝却说道“我以前听人说过‘天龙克地龙’,蜈蚣也叫天龙,地龙就是蛇。现在看似毒蛇占了上风,但是它们却已经出动了王蛇,蜈蚣那边还没出现毒王。”

李冰凝指着那条竖身而立的王蛇“你看,那条王蛇看似威武,其实是在挑衅,它是想把对面的毒王给引出来。”

我转头道“蛊虫还会兵法?”



第三三九章 破阵2

在我看来,虫豸都应该没有什么智商,捕猎、反击,全都是依赖本能。

说那条王蛇在伺机而动,我还相信;说它在主动诱敌,我却有些不信了。

李冰凝道“我这段时间一直在旁敲侧击地询问苗疆蛊师关于蛊毒的事情。在他们看来,蛊虫也有智慧,达到了蛊神级别的高手甚至可以和蛊虫交流。至于说……”

李冰凝的话没说完,那条立在缺口上的王蛇忽然从脖子裂成了两段,狰狞的蛇头被某种外力甩上半空,断开的身子却还直挺挺地立在原地。

“怎么回事儿?”我震惊之下,却看见断开的蛇身当中伸出了一对触角,仅仅片刻之后,一条身染鲜血的金色蜈蚣就从王蛇断开的身躯当中钻出了半截身子,压在王蛇尸体上舞动百足连连示威。≈1t;i>≈1t;/i>

那条蜈蚣刚才应该是被王蛇给吞进了肚子,可它不仅没有成为对方的腹中餐,反而从里向外地将对手撕成了两段。天龙凶猛,可见一斑。

金色蜈蚣百足狂舞之下,刚刚冲进对方阵营的蛇群又如潮水般倒退了回去,大批蜈蚣追杀而来,刚刚被蛇群占领的蛊坑缺口就在顷刻之间再度易手。

金色蜈蚣一马当先杀下斜坡冲向蛇海,两批毒虫好像是争夺阵地的军旅,在缺口附近来回拉锯,缺口附近的尸体开始越积越高。

短短十几分钟之后,缺口附近就已经分不清究竟是活着的毒虫在互相厮杀,还是虫豸的尸体在被同伴拨动了,放眼看去只有不计其数的线条在蜿蜒扭曲。

李冰凝沉声道“给里面的兄弟信号,告诉他们,先别往蛊坑的方向靠,毒王要动手了。”≈1t;i>≈1t;/i>

有人拿出信号枪向空中连放了两枪之后,又隔空一枪往蛊坑缺口的方向打了过去。

红色信号弹划破夜空向蛊坑的方向飞舞之间,一条两尺多长的蜈蚣刚好在缺口上抬起了头来,不偏不斜地撞上了飞掠而至的枪火。

信号弹靠的是镁铝和金属氧化物的快燃烧来给对方提供信号,燃烧能放出大量的热,虽然不足以将一个正常穿着的人全身点着,却能造成严重的烧伤。

一条蜈蚣哪能挡得住信号枪的冲击力?我只听见“砰”的一声巨响之后,耀眼火花向四面散落而下,那条蜈蚣也被打碎头颅,顶着一团火焰栽倒在了坑里。

还在缺口附近厮杀的毒虫像是被突忽其来的火焰震慑,瞬时间安静了下来。≈1t;i>≈1t;/i>

可是短短几秒之后,蛇坑方向就传来了一阵像是雄鸡破晓似的啼鸣声响。

“鸡冠蛇!”李冰凝惊叫道,“真有鸡冠蛇这种毒物?”

我也听说过鸡冠蛇。简单地说,就是蛇头上生出雄鸡一样的鸡冠子,甚至能像雄鸡一样啼鸣。鸡冠蛇剧毒无比,也能飞天遁地,但是最可怕的是鸡冠蛇可以号令群蛇、一呼百应,有鸡冠蛇的地方必然能掀起蛇潮。

换言之,鸡冠蛇未必是蛇中王者,但它肯定是蛇中将帅,统领群蛇攻无不克。

我以前一直以为鸡冠蛇是传说中的生物,或者是谁看花了眼想象出来的东西,现在听见蛇群中的鸡鸣声,我不得不怀疑那里有一条鸡冠蛇。

我踮起脚尖、伸着脖子往蛇坑的方向看过去时,不仅没看见鸡冠蛇,反倒看见了一道飞在天上的“红色绳子”。≈1t;i>≈1t;/i>

绳子能上天?

还能像龙形风筝一样悬在天上?

那是蜈蚣!一条近米长的蜈蚣!

我还以为自己看花了眼。等我再看过去时,终于确定了那是什么东西——那是一条背后生着两双透明蝉翼,振翅而飞的蜈蚣。

蜈蚣伸展在空中的百足犹如百双木桨划动气流在空中上下起伏,暗红色的头颅狰狞如龙,俯视蛇群。

“飞天蜈蚣!”李冰凝已经带起了颤声。

鸡冠王蛇!

飞天蜈蚣!

两种不可能出现的东西全都活生生地出现在了我们眼前,不由得我们不震惊莫名。

我还没从震惊当中回过神来,飞天蜈蚣的双翼上就同时出了一声翼膜划破长空的锐啸。≈1t;i>≈1t;/i>

与此同时,一声雄鸡的啼鸣也随之拔地而起。

两声呼啸凌空相遇之间,无数条毒蛇形同箭雨倒射入空,直奔对面蛊坑弹射而去。难以计数的蜈蚣也在一瞬之间弹身入空,反击而至。

难以计数的毒虫在空中相互碰撞,又纷纭摔落,拼尽全力扭打一处,更多的毒虫却在隔断缺口之上层层叠叠地纠缠在一起疯狂撕咬,不知道是血、是毒的液体在双方厮杀当中如水迸溅。

飞天蜈蚣震动翼膜的尖啸一声高过一声,狂的蜈蚣几乎压着蛇群尸体形同流水般向蛊坑当中碾压而去。

一场生死之战看似大局已定的瞬间,蛇坑当中卷起了一阵狂风,像是从地下卷上天际的风旋离地数尺之后忽然甩出了一道蜿蜒曲折的绿火。≈1t;i>≈1t;/i>

鬼火般的熊熊绿火掠空数尺,好似飞龙扑向了飞天蜈蚣,与对方凌空纠缠在了一起。

让我没想到的是,与绿影缠在一起的飞天蜈蚣竟然调转身形,往我们的方向飞了过来。

“把它打下来,不能让它们靠近!”李冰凝一声令下,所有探神手都端起了弩箭,铺天盖地地向飞天蜈蚣爆射而去。

无数光雨在空中呼啸穿梭,身上颤着一道绿影的飞天蜈蚣却形同幽灵在光雨当中飞空游走,连续几次紧贴弩箭擦身而过,往我的方向呼啸而来。

叶寻同时抖开两把,单膝跪地,双手向天斜举同时扣动了扳机。两支弩箭齐声历啸穿行百米向空中蜈蚣平行射去,对方果然躲向了两支弩箭中间的空隙。≈1t;i>≈1t;/i>

叶寻不等蜈蚣插进两箭中间,又以不同的高度连四箭。六支箭矢在空中交叉成了一座飞空闪动的铁笼,同时控制了上中下三个方向,飞天蜈蚣除了钻向箭矢中间,无论上下都会被弩箭射中。叶寻的后四箭就是在逼它钻进陷阱。

“王欢……”叶寻低喝之间,我已经跨出一步,甩手一枪往飞天蜈蚣的头顶打了过去。

被困在弩箭当中的蜈蚣避无可避之下,竟然拼着被弩箭射中的危险在空中扬起了身来,将腹腔对准了飞射而去的枪火。

刹那之后,半空之中鲜血飞扬,四段被马格南强劲火力炸开的身躯同时崩飞在了空中,我也看到了一条狰狞狂舞的带冠绿蛇。

鸡冠蛇真能飞天?

≈1t;i>≈1t;/i>

这个念头刚刚从我脑中闪过,两条被炸断的毒物就一块儿落在九宫图外距离我们十多米远的地方。

一黑、一绿两段身躯落地之后拼命挣扎,地面之上顿时尘烟乱起,远远看去就像是两条瞎了眼的毒虫在灰尘暴土之间拼命寻找对手想要一决高下。

几乎所有人都在紧盯前方时,我却忽然喊道“小心脚下!”

前方探神手震惊之间猛然低头,却正好迎上了溜到他脚边儿的半条鸡冠蛇。

谁也没有想到,已经被打成两截的毒蛇还能拖着断开的身躯飞窜十多米的距离肆意逞凶,等那个探神手反应过来却为时已晚。

半截断蛇从地上弹起将近两米,张嘴咬向了那人面孔,两个带着倒钩的毒牙瞬间从那人鼻梁两侧扎进了对方面颊。怪蛇的毒液连带着鲜血顺着那人的面孔肆意淌落之间,那个探神手吭都没吭一声就倒在了地上。≈1t;i>≈1t;/i>

叶寻上前一步连续挥出了两刀,第一刀斩断了鸡冠蛇的头颅,之后马上调转刀锋,回手一刀把死死咬在尸体上的蛇头也给劈成了两半。

我不等叶寻收刀就厉声喊道“快找那条飞天蜈蚣,快……”

鸡冠蛇既然能够濒死反击,飞天蜈蚣为什么不能临死逞凶?况且,从始至终我看到的也只有半条蜈蚣尾巴,上半截断虫始终没有露面。那半截蜈蚣哪儿去了?

刚刚亲眼目睹了同伴毙命的探神手纷纷扯出兵器向四周分散开来,两两一组交相掩护着在地上寻找飞天蜈蚣。

我和叶寻互相对视之间,不由得微微点了点头。从我们在部队里接受的训练来看,探神手的姿势并不算标准,但是我感觉他们的动作才更为实用。

看来,陈文想要训练出一批探神手,仅凭理论远远不够,有些东西不深入神话禁区就永远没法磨练出来;可是,让他们深入禁区,就得付出血的代价。其中取舍,大概只有陈文能去衡量吧?

我只是往探神手的方向扫了一眼,就现其中一个人的背后好像贴着什么东西,等我把手电的光束照向对方背后时,才看见那条断开的飞天蜈蚣正用前足勾着那人的衣服,悄悄地扇动着双翼摸向那人脖子。

我的手电光接触到那人脊背的同时,他身边的同伴顿时一惊,却又立刻镇定了下来,举起手中长刀试探着伸向蜈蚣身下。

那个探神手虽然屏住呼吸徐徐推动着刀锋,刀尖却在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他只有那么一次的机会,如果一刀之下没法把蜈蚣挑飞,不仅他的同伴会命丧当场,就连他自己也可能会死在飞天蜈蚣的毒液之下。



第三四零章 破阵3

“稳住!”李冰凝和我齐声低喝出声。

那人微微点头之间,在刀尖渐渐贴近蜈蚣身躯的当口忽然抬起左手按在了自己不住颤抖的右手腕上,右手骤然力,一刀如电地紧贴着同伴的衣服将刀刺进了蜈蚣身下,奋力向外挑出。

半截蜈蚣像是早就耗尽了力气,被刀锋挑飞到了几米开外,翻着肚皮落在了地上。

守在附近的一个探神手一刀扎穿蜈蚣身躯将它钉在地上之后,迅抽身而退。

马上就有人上前一步,将点着了的摔在长刀之下。直到火焰当中爆出了蜈蚣身躯被火烧裂的“噼啪”乱响,所有人才都松了口,尤其是刚才那两个配合着挑飞蜈蚣的探神手,更是全身脱力似的瘫坐在了地上。

我却在这时再次看向了两座蛊坑。让我没想到的是,刚才还杀得天昏地暗的两批蛊虫竟然完全安静了下来,除了还没完全断气的毒虫还在垂死挣扎,两座蛊坑之间已经听不到任何蛊虫厮杀的声响了。≈1t;i>≈1t;/i>

它们之间的大战结束了?

就算两边罢手,也不可能这么快就全部撤出战场。即使是训练有素的士兵,正在拼命厮杀的时候也无法做到立即停手、全盘撤离,更不要说是没有多少智慧的蛊虫。可是战场之中怎么会如此安静?

我干脆从一个探神手那里拿过了望远镜,仔细往蛊坑那边看了过去。尸骨累累的蛊坑断口附近竟然看不到有毒虫在吞噬尸体,这绝不合理。

毒虫攻击目标,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原因是为了捕食,如果没有受到惊吓或者遭到攻击,它们不会放弃到嘴的猎物。既然大战已经结束,它们为什么不留下来吞噬尸体?毒虫之间可没有掩埋阵亡敌军的说法,任何对手的尸体都会变成它们的口中食腹中餐。

我正在疑惑不解的时候,九宫格的方向忽然又传来一声巨响。暴烈火光掀起的飞沙走石漫天乱舞之间,又有两道蛊坑之间的屏障被人生生炸开。≈1t;i>≈1t;/i>

这一次,两座被联通的蛊坑之间仍旧不见动静,可是再没有人会因此掉以轻心,所有人都在死死地盯着两座蛊坑,静待着下一场大战的来临。

可是,想象中的蛊虫大战迟迟没有生,一个灰头土脸的探神手却在蛊坑当中站起了身来。

稻田的高度虽然低于地面,但也达不到能遮挡一人全身的程度,那个探神手站起身时,我就看清了对方的样子。

那人举起双手在空中连续挥动着喊道“这座坑里没有蛊虫!”

那人像是怕我们不信,还在蛊坑里面来回走了几步。李冰凝大声喊道“蛊坑里面都有什么?”

“什么都没有……不对!地上有个窟窿,很大的窟窿!”那人连续跳了几下,“就在蛊坑边上。”≈1t;i>≈1t;/i>

“你别过去,等我命令!”李冰凝喊过之后才转头看向我道,“王兄,你怎么看?”

我用手轻轻扶着额头道“我也迷糊了。你遇上过这种情况吗?”

“没有。”李冰凝摇头道,“神话禁区里的事情虽然千奇百怪,但是我从来没到过苗疆,蛊毒的事情说不准啊!你说,会不会是蛊虫长时间没有人喂养,全都已经饿死了,才会只留下了一座蛊虫曾经栖息过的地洞?”

“应该不会吧?”我也不敢肯定,“毒虫应该不会将自己活活饿死,饿到一定程度,就算明知道必死,它们也会出来捕食。再说了,有些毒虫吃过一餐之后,几个月甚至一年不进食都不会被饿死。你的说法可能性不大吧?”

我对毒虫虽然不太了解,但是也遇到了那条想要越界捕食的巨型蜈蚣,它不就是因为难忍饥饿才爬了出来的?≈1t;i>≈1t;/i>

“不对!”我猛省道,“那几座蛊坑里可能真没有毒虫。你自己想,刚才飞天蜈蚣和鸡冠蛇在空中交战的时候,是纠缠在一起斜着跨过两座蛊坑才飞到我们附近的。”

“如果说那两座蛊坑当中也有毒虫聚集的话,会没有毒王?哪一个毒王会允许其他毒物在自己脑袋上面耀武扬威?就算它们不能飞天,也该出来出点警告吧?毒王呢?毒虫呢?”

听我说话的李冰凝虽然是在点头,却没有完全赞成我的观点“如果九宫图里只有几座蛊坑带有毒虫,怎么会那么巧被我们炸开了其中两座?这未免有些说不过去。”

我和李冰凝正在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叶寻忽然开口头道“你们停一下,先把地图拿出来给我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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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李冰凝重新拼好了地图,叶寻手指地图道“苗疆蛊师消失的位置是这里……我们炸开的地方在这儿……我明白了。”

叶寻拿出纸笔飞快地写起来“从入口进去,大概会沿着阵法出现在这几个点上,每到一个点,其实都可以按照九宫的方位往中心的位置上走……”

叶寻连续画了几张图“我把所有的可能性都给画出来了,你们都记住,一旦自己出现在某个位置上该怎么走,最后全都向一个方向集中,明白了吗?”

李冰凝不解道“叶兄,这是什么意思?”

叶寻起身道“我怀疑,九宫图的九个蛊坑不是屏障,而是九道门。具体的情况,得进去之后才能知道。”

李冰凝沉默片刻道“把叶兄的阵图画下来,各拿一份。我们出!”≈1t;i>≈1t;/i>

李冰凝紧跟我和叶寻走进九宫图之后,竟然没有改变方向,走在前头的叶寻忍不住回头看了我一眼“你们等一下,我自己往前走走试试。”

叶寻一直走出十多米远才停了下来“九宫阵被人解开了。我们走……”

“先别走!”我听见叶寻说到阵法告破,立刻蹲下了身去,沿着地面的痕迹往前寻找了一段距离才咬牙道“我们上当了!”

李冰凝也恨声道“咱们是被那群苗疆蛊师给骗了!他么的!”

叶寻也转过身,重新在地上搜索了几次才说道“苗疆蛊师里有探神手吗?精通道法的探神手?”

我们身后的探神手不明所以地问道“统领,你们在说什么?”≈1t;i>≈1t;/i>

李冰凝给我递了一个眼神,他的意思是让我解释——接下来,李冰凝会以我为主探索五毒教秘境,我来解释其中缘由,更容易树立威信。这一来,最起码我在号司令之后,李冰凝不用再做重复,会省去不少的麻烦。

我组织了一下语言才说道“按照地上的痕迹看,这里有道家阵法‘咫尺天涯’,但是没有我们想象中那么神妙。这里的阵法最多也就是能让两个一块儿进来的人擦肩而过,彼此找不到对方的位置。其实,用障眼法解释,更为合适一些。”

我说完之后看向了叶寻,叶寻微微点头之后替我说道“这里其实还有一个巫门的阵法。这个阵法才是关键,它能让人无意识地走出一段距离,等到那人反应过来之后,说不定已经在十多米甚至更远的地方了,所以人才会产生一种自己被瞬间传送到其他地方的错觉。”≈1t;i>≈1t;/i>

“迷惑对手心智,让对手不断产生错觉,甚至幻觉,是巫门惯用的手法。而且……”叶寻举起了两只从地下挖出来的木桩道,“这两只刻着巫文的木桩,刚刚埋下去不久。”

有人问道“可是刚才老乐他们不是差点被阵法给撕了吗?”

我指向田垄边上的浮土道“这里刚才站着人。那两个探神手进来之后就被人拦腰抱着在往前拽,他们的腰椎是被人给活活勒断的,跟你们没有什么关系。”

刚才拽着绳子的那个探神手顿时红了眼圈,紧紧握住刀柄的手背上青筋暴起,可见他已经愤怒到极点。

我握拳沉声道“我们以为苗疆蛊师是不懂九宫阵才在九宫格里乱转,其实,他们当中不仅有人懂得九宫阵,而且更明白探神手的行事作风,甚至连我的反应都给算计到了。”

“苗疆人马第一次进入九宫阵时并没有迷路,他们走出来就是为了在入口的地方埋下巫蛊木桩,把道家阵法和巫门秘术合二为一,让我们没法轻易走过这九座蛊坑。”

“第二次,他们派出落花洞女引动龙王,一方面是想消耗我们的力量,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增加我们的心理压力,给我们造成九宫阵凶险无比的错觉,让我们每走一步都小心翼翼。他们却给自己留下了足够时间去探索九宫阵。”

“现在阵图打开了,他们全都离去,巫阵因为没有人主持而失效,九宫阵也因为他们弄坏了里面的阵心而彻底告破。我们虽然及时追了进来,可还是比他们慢了一步。”

我的话一说完就有人低吼道“谁在帮着苗疆蛊师?是不是安然?还是洛芊芊?老子非剥了他们的皮不可!”

李冰凝摇头道“洛芊芊没那个本事。是不是安然还很难说。”

李冰凝在怀疑安然,我却在怀疑虞枫。这里使用的手法跟虞枫的布置实在太像了,料敌先机、牵动对手思路,不正是虞枫最为擅长的事情吗?



第三四一章 选择

叶寻像是看出了我的心思,不等我说话就抢先开口道“咱们先往九宫阵中心看看,那里说不定能有什么线索。”

我刚一点头就被叶寻拉着赶向了阵法当中,叶寻悄悄向我传音道“我知道你在怀疑虞枫。你先不要声张,我总觉得这里的布置不像是虞枫的作风。你先别乱了思路。”

我装着没有听见,把头转向了豆驴棺材的方向,看见那边的棺材还原封不动摆地在那里,我才稍稍放下心来。

叶寻却在这时低叹了一声,加快了脚步。我们还没走到中间蛊坑的边缘,就看见一具趴着的尸体。

李冰凝几步抢到尸体身边“老王?”

那是当初李冰凝失踪之后,带头想要控制我的那个探神手。

那人虽然是趴在地上,可是脑袋却被强行扳到了背后,按在身边的右手死死地抓进了泥里,左手扭曲着别在了身后。如果我没看错,他应该是在背后遭受了袭击。≈1t;i>≈1t;/i>

那个探神手曾经落进过身后的蛊坑,他落地之后因为某种原因冲出了重围,逃向两座蛊坑之间的隔层,结果被人从背后追上,反剪了他的一只手臂将人按倒在地,又从后面扭断了他的脖子。

李冰凝扳开了尸体压在地上的手掌,我才看见那人手心里藏着一支被捏碎了的试管。

那人在临死之前应该一直拿着试管在向前狂奔,直到被杀时才在剧痛之下将手心里的试管攥得粉碎。

我虽然能闻到试管当中传来的淡淡香气,却分辨不出那究竟是什么东西。

我看向李冰凝时,后者也摇了摇头。

一直站在我们身边的叶寻却在这时开口道“我估计的果然没错,每一座蛊坑里都有一座地下暗门。”≈1t;i>≈1t;/i>

我早就看到了蛊坑中心的暗门。我们一路走来,每座蛊坑里都能看见一扇平修在地上的铁门,门后的阶梯一直修进地底,却不知道通往何处。

如果我没猜错,原先在蛊坑里肆虐的蛊虫,应该是被某种信号引进了蛊坑中的暗门。

李冰凝循着地上的痕迹走到暗门边缘“老王是从门里跑出来的。他当时应该是跟着什么人一起走下了暗门,被对方现之后才遭到了追杀。”

“望远镜给我。”我踱到九宫图边缘,举着望眼镜向五毒教总坛的方向看了过去。

五毒教的亭台楼阁仍旧隐没在云雾当中,目光所及仍旧只是五毒殿的冰山一角。

从我所在位置向前不远就是一片连接着五毒大殿的水草地,有人用刀拨开地面的野草试探了两下“草地下面藏着泥潭,不好走啊!”≈1t;i>≈1t;/i>

被浅草掩盖的沼泽本就凶险万分,谁也不知道自己下一步会不会踩进泥沼陷入泥潭。更何况,前方还是以毒物著称的五毒教总坛,仅凭“五毒”二字就注定了这片沼泽是生人勿进的毒虫地域。

我正在沉思之间,将两把长刀连在一起的李冰凝轻轻拨开远处一片的野草,露出了一块两尺见方的石块“这里的石头,应该是供人落脚的地方吧?”

那块石头虽然青苔满布,却仍旧能看出人工打磨的痕迹。如果附近还有类似的布置,就说明五毒教曾经在沼泽里用石块堆积出了一条供人进出的通道。

“我去看看。”一个探神手从附近找了一根木棍绑在刀柄上,拎着长刀跳上石块,试探着拨开了附近的野草,与他相距两米之外的地方果然露出了一块相同的石头。≈1t;i>≈1t;/i>

那人用刀在石块上敲了几次,才纵身跳了过去……

那人用同样的方式连续跳出了十几米之后,再次停下身来,可他脚下的石头却在这时毫无征兆地托着他向左挪动了几尺,那人猝不及防之下险些摔进泥里。等他稳住了身形,一块块圆形的石墩就像是意欲捕食猎物的毒虫,纷纷在藏身的浅草当中现出身形,从四面八方向他围拢而来。

与此同时,被那人踩在脚下的石墩也在肉眼可见的度沉向了泥水当中。

那人在一瞬之间慌了手脚,踩在石头上来回乱挪,却不知道该跳向什么地方。

“稳住!”李冰凝急声怒吼之间,几步赶到水边飞快地计算起了石块的方位,“往左,跳到十一点钟的方向,隔一个石墩子,跳到后面去。”≈1t;i>≈1t;/i>

李冰凝的意思是让他别碰正前方的石墩,落在更远一点的地方。这段距离大概有四米左右,对于常人来说绝难做到,但是对于修炼过轻功的探神手,只要有一个借力的地方,不难跨越四米的距离。

那人猛然力之间,手操着木棍跃身而起,人在半空当中举棍向前方石墩点了过去。

对于高手而言,这点力道足够他借力御风再次前行了。

那人将木棍点向石墩的当口,李冰凝不觉松了口气。可是谁都没有想到,木棍尾端与石墩接触的一刹那间,竟然像是一条被人拉到极致又忽然放手的皮筋,带着风声往那人身上抽了过去,绕着对方手臂连缠了两圈才停了下来。

与此同时,被那人握在手里的棍头,忽然拧转方向,露出两颗形同钩刃似的獠牙,狠狠咬上了对方手腕。≈1t;i>≈1t;/i>

还在空中的探神手惨叫一声摔进了泥水当中,双手握着缠在身上的“木棍”死命挣扎了几下,就被翻滚的泥浆吞没了身形。

短短片刻之后,我看见一条将近两米、前后粗细相同的黑蛇从水里游了出来,趴在岸边缓缓舒展身躯,把自己绷成一条直线之后,渐渐僵硬地趴在了地上——这就是刚才那个探神手拿起来探路的木棍?

我试探着抓起那根“木棍”轻轻挥动了两下,从手感到外形都跟一截折断了的树枝没有任何的区别,如果我没亲眼见到这根“棍子”化蛇伤人,也一样会认为这是一根折断了的树杈。

我干脆把“木根”扔在地上一刀砍了下去,直到鲜血迸出,那条断开的黑蛇才再次露出了狰狞,竖起蛇头“丝丝”的一阵鸣叫。≈1t;i>≈1t;/i>

周围探神手顿时乱刀齐下将黑蛇砍成了数段,附近草丛当中随之传来一阵沙沙声响,等我回头看时,十多根“木棍”已经扭动着身子游进泥水当中,与沼泽的泥浆混成一色,消失了踪影。

我正在皱眉之间,忽然听人喊道“你们快看那边,老李……老李的骨头……”

我转头看向那个探神手沉入泥浆的方向,一副穿着探神手服饰的白骨已经浮上了水面,端端正正地坐在了他没能跳跃过去的那块石墩上。

那副白骨除了全身血肉全消,就连衣服都没生半点破损,背包也还背在身上,不知道为什么没有散落的骨骼双手搭在身前,盘膝而坐、目视前方,似乎是在等待另外一个同伴的到来。

“白骨引路!”李冰凝倒吸了一口凉气道,“王兄,你听说过白骨引路吗?那是苗疆的一个传说。在苗人的眼里,不是任何人都能变成鬼魂,正常死亡的人都会回归到先祖之地,只有恶死之人才会变成邪鬼。”≈1t;i>≈1t;/i>

“传说,在山川沼泽深处,常常会出现化成了白骨的邪鬼,看到白骨领路的人,往往会跟着白骨指引的方向前行,直到走进鬼门,或者……”

李冰凝说到这里停了下来,我忍不住问道“或者什么?”

李冰凝正色道“或者是被白骨指引到鬼神的聚集之地,从而得到鬼神的馈赠。”

我忍不住一皱眉头“按照你的说法,不是等于说,白骨引路未必就是坏事儿?”

李冰凝点头道“对!传说,只有大智大勇的人,才能在白骨的指引之下找到鬼神之地,并且活着出来,成为当世英雄。”

李冰凝正在说话时,托着人骨的石墩子忽然沿着顺时针的方向缓缓转动了起来,直到把白骨面孔对准了两点钟方向才停了下来,座上白骨随之伸出手掌指向了远处。≈1t;i>≈1t;/i>

那里的野草竟在人骨的指点之下向左右分散开来,一只石墩从草叶之下缓缓移出,正对着人骨那根白森森的手指停在了水里。

与此同时,伸手指路的人骨也在一瞬之间蓦然崩散,一块块散落在水里,只剩下一只背包还立在石墩之上。

李冰凝沉声道“那是白骨在给我们让路,它的意思是让我们踩着他所在的石墩子往前跳,落在他指引的地方。”

我看向两座矗立在水中的石墩道“白骨引路,只有一次,还是每隔一段距离就需要再来一次?”

“不知道。”李冰凝摇头道,“我也是听一个苗疆蛊师喝多了之后讲出来的传说,就连他自己都没遇上过白骨引路的情况。”

我指着面前的泥沼道“这片沼泽就算直线向前也有五六百米的距离,就当五百米算,每隔两米出一个石墩,咱们得付出多少条人命才能一路踩过去?”

李冰凝摇头道“想从这儿过去的确不太可能。那我们就只能走蛊坑里的暗道了。”

蛊坑下面的暗道也未必安全。所有蛊虫都已经撤进了密道当中,我们下去就等于是一脚踩进了虫子窝里,我们有几个人能活着从里面走出来?



第三四二章 兵分两路

我稍一思忖之后开口问道“李冰凝,你觉得怎么走好?”

李冰凝犹豫了一下才说道“我个人倾向于下地道,最起码下面还有可以落脚的地方,况且,那些苗疆蛊师应该也进入了暗道。但是……”

李冰凝话锋一转道“现在你才是队伍的主导,我愿意服从你的决定。”

李冰凝把主导权交给了我,我却一时半会儿也拿不定主意该如何是好。

叶寻从我身后走过来道“白博士应该下了暗道,我们这些人里,除了她,没人带着试管。你不下去救她?”

“让我想想。”这是我第一次在救不救人的问题上犹豫。

我正在沉默之间,有人低声说道“咱们不是还有一个药师在吗?要是把他放出来……”≈1t;i>≈1t;/i>

“不行!”我冷声道,“谁敢去碰豆驴,别怪我不客气。”

我的话可能是说得重了几分,立刻就引起了探神手的反弹。有人当场怒吼道“王欢,我们这一路上为了你牺牲了多少兄弟,让你叫醒一个药师怎么了?”

“你给我闭嘴!”李冰凝怒指对方道,“你不说话,没人拿你当哑巴!”

“统领!”那人反驳道,“这一路上,殿后的人是我们、冲锋的人是我们、探路的人还是我们,我们五十多个兄弟,现在连一半儿的人都没剩下……”

李冰凝不等对方说完就怒吼道“我让你给我闭嘴,你听见没有?”

“统领,你就是杀了我,我也得把话说完。”那人眼圈微红着沙哑声音喊道,“统领,你不看看王欢这一路上都做了什么?”≈1t;i>≈1t;/i>

“要不是王欢两次算计我们,我们能死伤那么多兄弟吗?”

“王欢不地道,他的人也添乱!要不是王欢身边那个姓白的女人,我们又怎么会折了好几个弟兄。”

那人喊到这里,才像是累了一样稍微停了下来。李冰凝冷然问道“你的话说完了?”

“没有!我还要说!”那人到了这个时候,已经顾不上什么统领的威严,只想把自己心里的话全部都说出来。

李冰凝的声音也冷到了极点“没说完,你就继续说。”

有人轻轻拽了那人一下“斌子,别说了!”

“不行,我要把话说完。”斌子甩开那人之后,带着哭腔喊道,“统领,我们都是跟着你出生入死的老兄弟,你的话我们从来没有不听。”≈1t;i>≈1t;/i>

“我们是看在你的面上替王欢拼命。可我也想问一句,凭什么,我们能拼命,王欢不能?凭什么,我们的人可以死,王欢的人却叫都不叫?”

斌子说到这里才停了下来,李冰凝冷声道“你的话说完了?”

李冰凝见斌子没有出声,才沉着声音说道“我最后再说一次。我们的任务就是保护王欢,包括我在内,所有人都死光了,王欢也不能死。”

“统领……”斌子不敢相信地看向了李冰凝时,后者忽然从身上抽出匕扔向对方。寒光闪烁的匕在空中转动了两圈之后才倒插在了斌子脚前。

斌子猛然抬起头来,像是第一次见到李冰凝一样圆睁着双目颤声道“统领,你要处置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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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冰凝面无表情道“家法在这儿,你自己了断吧!不听命令的手下,我不需要。”

斌子颤抖着双手看向地上的匕时,所有探神手都围了上来“统领,你饶了斌子吧!他就是一时糊涂。”

“斌子,你快给统领道歉……”有人不断推着斌子的肩膀让他过来道歉,斌子却倔强地抬头,像是等着李冰凝最后的决定。

有人干脆到了我身边“王……王哥,你给说句话,现在只有你能救斌子了。我们……我们……我们全都听你的。”

我知道,李冰凝一直都不说话,就是为了把“做好人”的机会留给我。

可是,我做了好人,他在探神手心中的威望就会一落千丈,甚至会无法立足。≈1t;i>≈1t;/i>

他只是为了自己心中的目标,就放弃了自己在探神手多年积累下来的威望,甚至还要放弃探神四秀之名。可是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在赌一个虚无缥缈的未来。

我忽然觉得自己有些佩服李冰凝了。

我爸跟我说过心中有所坚持的人非智即愚,非圣即魔。我不知道李冰凝是不是傻,是不是陷入了魔障,可他现在所做的一切都让我觉得他在义无反顾。

我只是稍稍沉默了一下,斌子蓦然怒吼道“别求他!我死也不用他救!”

这一次,连李冰凝都已经收不住局面了。到了这个时候斌子还不知道收敛,等于是逼着李冰凝杀他。

李冰凝脸色铁青地怒吼道“全都给我住嘴,立刻执行家法!”≈1t;i>≈1t;/i>

所有探神手全都不情不愿、欲言又止地撤向一边儿时,我却沉声道“你们不用争了,我去找豆驴试试。但是,我丑话说在前头,豆驴醒了,怎么都好说;要是豆驴没醒,谁也不许叫他,否则,别怪我翻脸无情。”

“王兄……”李冰凝想说什么却被我挥手制止。我凑近李冰凝身边压低了声音道“有时候,坏人还是我当的好。”

李冰凝微微一怔时,我已经转身往豆驴子的方向走了过去。豆驴的棺材还在那里,周围却多出了不少蛊虫爬过的痕迹,看样子豆驴等于是在虫海里面走了一遭。

我刚刚跳下蛊坑,还没来得及去敲豆驴的棺材,就听见他在棺材里面喊道“不用麻烦了!我已经醒来了!”

“老驴!你醒了?”我惊喜过后,额角上却忽的渗出了一丝冷汗——豆驴的棺材动过。≈1t;i>≈1t;/i>

我跟那条巨型蜈蚣对峙的时候一直站在棺材上,棺材距离蛊坑边缘究竟多远,我比谁都清楚。

我走之后,这口棺材肯定挪动过,至少是往蛊坑深处挪出了两三米远。

豆驴子没从棺材里出来,棺材是怎么挪过来的?

我的眼角往四周转动了一下就将蛊坑中的情形尽收眼底。

这座蛊坑里没有暗门,或者说,暗门就在棺材的下面。

有人从这里下了密道?还把棺材挪过来压在洞口上了?

我正思量的工夫,豆驴的声音再次从棺材里传来“我已经醒了,但是还不能走出棺材。不过嘛,帮你解毒还是可以的。”

豆驴没管我在想什么,继续说道“你们刚才说的话,我也听到了一些。王欢,你是在纠结,应该飞渡泥沼,还是应该潜入地道吧?”≈1t;i>≈1t;/i>

我下意识地点头道“嗯,对!”

“要我说,你就该兵分两路,两边都走。”豆驴的话,让我当场愣在了那里。

豆驴却慢悠悠地说道“我先说一句你们会相信的话吧!”

“沼泽和密道都是凶险万分,无论走哪一边都有全军覆没的危险。如果你在其中一边折损了大批人马,就别想再走另外一边。不如将人手分开,两边都试一试。”

李冰凝看向我点了点头道“兵分几路,是探神手惯用的手法,就算不能到达目的地,也能带回各个岔路上的情况。”

豆驴等李冰凝说完再次说道“既然你觉得有几分道理,那我就说一个你们不信的理由。”

豆驴子道“安然跟着苗疆蛊师,从棺材下面的暗门进了密道。他们故意用棺材盖住入口,又把那个姓王的尸体拖到主坑边上,就是为了让你们从主坑的方向下地道。”≈1t;i>≈1t;/i>

我和叶寻对视了一眼才问道“你能肯定吗?”

“我不会听错!”豆驴子又说道,“还有一件你们更不会相信的事儿,那就是洛芊芊走的地上沼泽。”

“你说什么?”我一直都在纳闷豆驴子怎么就敢一次次地肯定洛芊芊的位置。

豆驴子呵呵笑道“你看,我都说了,你们肯定不会相信我说的话。这不就不相信了吗?”

李冰凝沉默了片刻才说道“王兄,你准备走哪边儿?”

我看向叶寻道“叶寻,你带人抬着棺材从密道走,一路上小心。我走沼泽。”

叶寻微微一愣,才算点了点头“你也小心点。”

李冰凝道“二队,抬上棺材跟着叶兄走,一路上听叶兄的吩咐。谁敢阴奉阳违、不听号令,家法从事。”

李冰凝挥手道“一队,你们跟我一块儿随着王兄走。都去准备。”

豆驴子不等探神手分散开来就说道“王欢,你把蛊坑之间的隔断给挖开,把里面的木头取出来,那是真龙木,可以克制低阶蛊虫,你拿着做踏板过沼泽吧!”

我早就猜到隔断蛊坑的土拢当中藏着某种东西,才能让蛊虫相安无事,只是我不懂药理,不敢轻易挖开土拢而已。

豆驴子郑重其事地说道“但是,你记住,真龙木只能克制毒王之下的蛊虫,遇上毒王,它起不到太大的作用。遇上毒王一定要先下手为强,别给它任何的机会,否则就容易死无葬身之地。”

我急忙问道“怎么才能分辨出毒王?”

这一路走来,我总觉得能够称王的毒虫都有一定的智慧,不止会等待机会,也会制造机会。

可我却分不出哪条虫子才是真正的毒王。



第三四三章 兵分两路2

豆驴子想了想才说道“我现在没有时间去详细给你解释毒王的特征,但是,你记住,但凡毒虫中的王者,都在两个极端。”

“第一,毒王要么天生异象,要么平淡无奇。第二,毒王所到之处,要么有万虫前呼后拥,如迎王侯;要么就是所有毒虫退避三舍,如遇猛虎。”

豆驴子的解释太过笼统了一些,听得我直挠脑袋,豆驴又继续说道“还有一点,就是所有毒王都是凶横暴戾之辈,不允许对方有任何挑衅,哪怕是伴侣也不行。你明白了吗?”

“大致还行吧!”我含糊地回答了一句之后,豆驴忽然道“王欢,你过来!”

我贴近棺材边缘,豆驴子也把棺材稍稍地掀起来一点,从里面递出来一个包裹“这里面是毒药,万一,我是说万一,你被毒王咬伤,赶紧吃下去,以毒攻毒,说不定能暂时保住你的性命,等再遇到我的时候,我再想办法帮你解毒。”≈1t;i>≈1t;/i>

我用手掐着包裹一角把东西给拽了出来,豆驴子马上合拢了棺盖,似乎是不打算让我往里面多看一眼。

这时,拆掉了真龙木的探神手也把木头做成一米长短、像木屐一样带着绳子固定脚掌的踏板,又给每个人带上一块以备不时之需的木板,列队站在了李冰凝的身后。

豆驴子像是知道外面的情景,伸手在棺材上敲了两下“还等什么呢?还不赶紧过来抬棺材?”

四个探神手强忍着怒火把棺材抬起来时,身形不由自主地晃动了一下,满眼震惊地向我看了过来。我的目光扫到他们落在地上的脚印,心里顿时微微一惊——棺材变沉了。

从地上的脚印上看,棺材的重量至少也过了六百斤。我背着豆驴子满山狂奔的时候,棺材绝对没有这么沉。≈1t;i>≈1t;/i>

那四个探神手之所以会出露出震惊、敬畏的眼神,就是因为他们以为这是棺材原先的重量。一个能负重六七百斤还步履如飞的人,足能跻身顶尖高手之列,不由得他们不怕。

我斜眼看向几个探神手轻蔑一笑,转过了身躯“叶寻,你自己小心。遇见白博士,尽可能保住她的命。”

“我知道了。”叶寻第一个走进了地下暗门。

我看着他们6续离开,才带队走进了地上的泥沼,踩着踏板一点点往泥沼中心蹭了过去。我还没走出多远,李冰凝就从我后面赶了上来“王兄,我们该往哪个方向走?”

“直走,用最快的度通过沼泽地。”我低声道,“那个苗疆蛊师没说,如果不按白骨指引的方向走,会怎么样吗?”≈1t;i>≈1t;/i>

“没说。”李冰凝低声道,“可我觉得肯定不会有什么太好的结果。传说这个东西大同小异,其他地方的传说……”

李冰凝在说话之间,我们已经偏离了那个白骨指定的石墩子,可我越走就越是觉得不对。

我们刚刚走进沼泽的时候,还能看见远处有毒虫逃窜,从偏离方向开始,我们附近能看见的毒虫就越来越少,直到消声觅迹。

李冰凝先我一步扯出了兵刃“传令下去,小心戒备。”

“小心戒备!”

“小心戒备!”

跟在我们后面的探神手不断传令之间,我和李冰凝的脸色同时一变——我们后面的人少了一个。

穿越沼泽最好是一个跟着一个排成纵队前进,这样更容易彼此照应,分散开来反而容易掉进淤泥。≈1t;i>≈1t;/i>

我和李冰凝同时转头之间,末尾的一个探神手脸色已经变得一片惨白“老余呢?他刚才就在我后面。”

李冰凝急声问道“你什么都没听见?”

“没有,真没有!”那个探神手连连摆手。

我侧开身子往队伍背后看了过去,茫茫沼泽上除了随风晃动的青草,甚至看不见一点涟漪。一个训练有素的探神手就这么无声无息地没了。

没等我转身,我对面的探神手就喊道“统领,你们看那边!”

我顺着那人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时,远处不知道什么时候露出来一座石墩,刚才消失的那个探神手化成的白骨正端坐在石墩上,缓缓抬起白森森的手指,指向我们刚走过来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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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冰凝连续挪了两步才喊道“继续走!我殿后!”

跟我们一块儿过来的斌子咬牙道“还是我殿后吧!”

“闭嘴!”李冰凝怒喝道,“你再敢违抗命令,我现在就踢你出去。”

斌子咬牙看向我道“王欢,你怎么说?”

我摆手道“你们往前走,我和李冰凝殿后。”

斌子这才带人从我和李冰凝中间走向沼泽深处。我等到队伍全部过去,才跟在队伍末尾,拔出了一把匕,悄悄把光滑如镜的刀身对准了自己身后,每走几步就往刀身扫上一眼……

不久之后,我就看见一道水波向我背后飞袭来,直到贴近我身后一米左右的地方,忽然沉进了水里。我抽出马格南,将手绕过自己身前,从腋下伸出枪管斜对水面扣动了扳机。≈1t;i>≈1t;/i>

震耳的枪声蓦然暴起之下,所有探神手全都转过了身来,不约而同地架起了,被我盯住的水面上却翻出了几块被枪打碎的肉块。

我虽然一时半会看不清那是什么东西的尸体,却判断出那只毒虫肯定不大,最多也不会过我巴掌大小。这么一个小东西能把人弄进水里?

“王兄……王兄……”站在我侧面的李冰凝颤声低呼道,“你看我背上是什么?”

我的目光扫向李冰凝肩膀之间,背心不禁窜起了一股寒气——我在李冰凝背上看到了一只小孩一样的小手。

只有筷子粗细的小手一边一个地落在李冰凝的肩头,乍看之下就像是有个淘气的小孩用手搭着李冰凝的肩头,吊在他背上藏了起来。≈1t;i>≈1t;/i>

我抬手示意伸手的探神手不要轻举妄动,自己悄声说道“你转过去,慢点转。”

李冰凝慢慢挪动着脚步侧过了半个身子,一只像是猴子一样全身长着褐色长毛、没有尾巴的东西也在他背后现出了全貌。

那只“猴子”加上手臂,也只能达到李冰凝半身的长度,就算用双手坠在李冰凝肩头,两脚只不过堪堪蹬在他的腰间。可是那东西的脑袋却大得出奇,看上去就像是把一个正常人的脑袋砍下来接在了猴子身上。

我看见那只怪物的同时,它也转头往我身上看了过来,两只差不多占据了它半张面孔的圆眼与我目光对碰的刹那间血光四起,我没看见对方张嘴,耳边却炸起了一声像是鬼哭般的尖笑。

笑声入耳的刹那之间,我只觉得自己的耳朵里像是被人扎进了一把钢针,不仅剧痛钻心,人也跟着一阵头晕目眩,差点栽倒在地上。≈1t;i>≈1t;/i>

我勉强稳住身形之后,第一件事儿就是抓起金狼面具扣在了脸上,隔着面具重新看向那只怪物。

对方似乎觉得自己刚才那一声历啸足够让我短暂昏迷,对我看都不看就转过了身躯,从口中弹出一条半尺多长的舌头,舔向了李冰凝汗毛倒竖的脖颈。

尖细的舌尖顺着李冰凝雪白的脖颈一点点地舔上对方的耳垂,飞快地探向了李冰凝的耳眼儿……

已经被逼到山穷水尽的李冰凝再也顾不上危险,猛地摸向自己腰间的匕。他的手掌还没碰到刀柄,我已经喊道“别动!”

我怒喝声起的瞬间,那只怪物也蓦然转过了头来,再次与我瞪视在一处。

我的“生死凝眸”却在这一瞬间忽然动,两道目光凌空相撞之下,对方竟然像是受到重击,忽地扬起了头来。等到它把脑袋重新扳回原位,我手中的蔑天也已经向它眉心当中直刺而去。≈1t;i>≈1t;/i>

那只怪物似乎没有想到自己会对上一把夺命钢刀,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刀尖刺穿了眉心。

我毫不停顿地推刀急进之下,蔑天的刀锋破开了对方头颅,从脑袋中带血而出。我手握刀柄猛力往外一带,将怪物的尸体挑在了空中。

李冰凝还没松上口气,被我刺穿头颅的怪物却像是一只被人飞快充气的皮球,圆滚滚的鼓了起来。

“快扔出去!”李冰凝还没把话喊完,我已经把怪物甩上了半空。像皮球一样的尸体在空中连续翻滚了几圈之后,“砰”的一声炸得粉碎,带着腥臭的绿气瞬间弥漫开来。

刚刚缓过一口气的探神手还没来得及完全恢复,就听见刺耳至极的鬼哭一声接着一声地从我们附近传向远处。

不到片刻的工夫,远处的鬼哭再次折返回来,围在我们不远处响成了一片。乍听上去就像是数十只刚才那样的猴子蹲在远处草叶当中对着我们厉声尖叫。

李冰凝的脸色瞬间苍白到了极点“快跑!水鬼要过来了!”

李冰凝所说的水鬼,大概也就是民间传说里的水猴子、水虎或者日本神话里河童一类的东西。刚才那只猴子与神话中的河童多少有几分相似,可我不觉得它会是水鬼。

但是现在也不是我应该去考虑那是什么物种的时候,我该想的是往什么地方逃命。



第三四四章 退守祭坛

李冰凝带出来的探神手到底是精锐之士,大敌将近仍旧临危不乱,飞快地收缩阵型,摆出了向外防御的阵势,等待着我的下一步命令。

我大致估算了一下距离“往白骨手指的那个方向冲。”

“撤!”李冰凝一声令下,探神手开始交相掩护着向外撤离,斌子却在这时脱离阵型“统领,咱们不能往那个方向走。我们进入沼泽不远,赶紧撤回去还来得及。往那个方向走,万一落进重围。”

这一次,李冰凝却连一句废话都没多说,直接抓过同伴手里的弩箭,对准斌子扣动了机簧。对方也没想到李冰凝会痛下杀手,当即被人一箭贯穿。

李冰凝却对死不瞑目的尸体看都不看,抬手将弩箭丢还给了手下“马上撤退!”

全队探神手一言不地变换了阵型,向沼泽中心飞快撤离。≈1t;i>≈1t;/i>

不到片刻的工夫,我就远远看见斌子浮在地面上的尸体缓缓地站起了身来,伸手抓住自己胸口的弩箭,一寸寸地抽出体外,将鲜血淋漓的箭锋指向了人群中的李冰凝。

李冰凝微微一怔“王兄,你的枪借给我!”

我举枪挡在李冰凝身前“不能停,继续往后撤,我给你们殿后。快走!”

一个个探神手从我身边擦肩而过之间,斌子身后的沼泽也掀起了一道道水波,就好像是有无数水虎掀开地上的泥浆,潜身在淤泥之下破水前行。

“埋炸药!”李冰凝再次下令,两个探神手脱离队伍蹲在淤泥当中飞快地埋药,其余人马将弩箭对准两人身侧作为掩护,连连后撤。

我们刚刚拉开了一段距离,就连原本在地面平齐推进的水波忽然向两边分散而去,绕开了那两个还没完全安装好引线的探神手,在地面上划出了一道弧形之后,重新聚集在一起,再尾随在队伍背后,向我们飞靠近。≈1t;i>≈1t;/i>

那两个人微微一愣之下,伸手把埋进泥里的炸药给拽了出来,抱在胸前向水虎背后快冲来。

两个人已经抱定了必死的决心,仅仅冲出几步之外就拉开了引线。丝丝带响的火花在两人手中飞射而出的瞬间,两个人竟然在全身剧颤之中同时停住了身形,下一刻间,他们胸前就各自探出了一只带血的猴爪。

犹如钢刀般从二人背后刺出的手臂鲜血淋漓的在空中停顿了一刻之后,马上向后抽出,在尸体上留下了一个血肉模糊的窟窿。

藏在泥里的水虎不仅凶猛至极,而且懂得诱敌,先是绕过探神手埋藏炸药的范围,吸引两人回头增援,藏在远处的水虎立刻尾随而至,出其不意地将两人一击毙命。

两具尸体倒地不久,被他们压在身下的炸药就轰然爆炸。支离破碎的尸身被掀上半空之后,燃动着烈火散落在地。≈1t;i>≈1t;/i>

炸药爆开的巨响就像是给水虎动了总攻的信号,数以百计的猴影从泥浆当中破水而出,伸展双臂,或高或低的在空中微微停顿之间,我只觉得苍天烈日全被满是泥浆的猴影遮挡而去,天昏地暗、泥腥四起。

短短刹那之后,空中的水虎就已全数落地,四肢并用地向我们连续弹跳而来。探神手干脆甩开脚上的木板,双脚踏在泥浆当中持弩点射。

“放箭,层层阻击,往后撤!”李冰凝大声指挥探神手反击之间,自己也抖开,向遍地而来的水虎不住点射。

一开始,探神手还能从容不迫地继续后撤;不久之后,大片水虎蜂拥而来,探神手出的弩箭已经明显无法阻挡水虎结队冲锋了。

一个探神手摘下自己身上的背包扔给同伴,自己抓出包里的炸药“你们先走!能活着回去,别忘了咱们的约定。”≈1t;i>≈1t;/i>

接过对方背包的人仅仅点了点头就挥刀冲向了李冰凝“统领快走,他拿的是。”

李冰凝带着人马飞身奔走之后,那人抓着炸药扑向了敌群。我眼看一只水虎在他身上凌空跃起,双手如钩地剜向了那人双目,血淋淋地抓出了两只眼珠。

那人却在惨叫之间死死地抓着炸药踉跄前冲。一只只水虎也在瞬间扑向了对方身躯,挥动利爪不断撕下对方的血肉投向空中。那人却在血肉纷飞之中披血前行,直到体力不支,才抱着炸药跪倒在了地上,周围水虎却在瞬间向他蜂拥而去。

“轰”——炸药掀起的火光终于冲天而上,无数猴影漫天乱舞,刚才还遍地乱窜的猴群顿时被清空了一片。原本快要对我们形成合围之势的水虎群终于在那名探神手付出尸骨无存的代价之后被生生打乱了阵型。≈1t;i>≈1t;/i>

烈火烧焦皮肉的气味随风而来时,我和李冰凝也终于带着剩下的探神手冲出了水虎包围的范围,一座用岩石垒成的祭坛也出现在了我们的视线当中。

“上祭坛!”我虽然不知道祭坛能不能挡住水虎的攻势,但那已经是我们唯一能找到“据险而守”的地方。再在沼泽中乱跑下去,我们就算不被水虎包围,也得陷进淤泥。

重新装好弩箭的探神手立刻围成半圆,不断阻挡着冲进的水虎群开始两两向后撤离。

我和李冰凝冲上祭坛之后,立刻回身增援同伴,没想到负责殿后的两个探神手已经被水虎扑倒在地。李冰凝微微闭眼之间,往后倒退了一步,像是不忍去看同伴惨死的情景。

可是,祭坛之下的水虎却没打算就此放过对方,片刻之后,就把两颗血肉模糊的人头给扔到了祭坛上来。两颗带血的级早就已经面目全非,上面的皮肉被撕掉了大半,处处露着血迹斑斑的白骨。≈1t;i>≈1t;/i>

一个探神手当场失控“妈的!老子下去跟它们拼了!”

“站住!”李冰凝抬手给了对方一个耳光,“守住祭坛,谁也不许乱动。”

从我们登上祭坛开始,水虎群就止步于祭坛之外。现在看来,我们暂时安全,但是死守下去却是后果难料。

短短片刻之间,围在祭坛附近的水虎就越来越多,放眼看去到处都是猴形的身影,无论把目光转向何处,看见的都是如同水波一样浮动的红光。

李冰凝踩在祭坛边缘道“传说中的水虎是溺水之人的怨气化成的阴物。一般的鬼怪都害怕阳光,我们在这儿守到中午,或许能等到对方蛰伏。”

我看向远处大大小小的猴影“这些东西真是水虎?”≈1t;i>≈1t;/i>

水虎其实就是传说中的河童,关于水虎的传说,一般都集中在黄河上游和江淮一代。下面那些猴子的形象跟水虎只有三分相似,除了身形像猴子之外,背后没有龟甲、脸上没有鸟嘴,头顶更没生有半透明的碟形薄膜。更重要的是,水虎一旦出水就会全身无力,可是下面那些猴子却足能将人生生撕碎,这些都不是河童的特征。

李冰凝沉声道“我也觉得不太像。但是我们现在只能赌一赌它们怕不怕阳光了。”

我们昨晚在蛊坑当中激战半夜,清晨才开始横渡沼泽,现在距离正午只不过还有几个小时而已,是不是水虎,很快就能分晓。

天上烈日渐渐升高,地面上的水虎也开始逐渐躁动不安了起来,不到一会儿,就有水虎掘开地面的淤泥,潜进土里把自己埋进了泥浆当中。≈1t;i>≈1t;/i>

盖过了水虎的地面很快就变成了一座浅浅的水坑,偶尔才会冒出几颗气泡,如果不仔细去看,只会把那当场一条潜在水坑里的草鱼。

不到半个小时的工夫,越来越多的水虎就66续续地潜进了淤泥当中,等到烈阳当空,地面上已经没了水虎的影子,剩下的就只有一个挨着一个的水坑。

李冰凝挥手道“探路!”

一个探神手放下装备小心翼翼地走下祭坛,绕着地面上的水坑慢慢走向远处。他每走一步都十分小心,生怕惊动了潜在水里的怪物。

可他走到十多米之后,却仍旧一不留神滑进了水坑当中,一只脚踩进坑里直没小腿。对方猛地一个激灵从水里抽出脚来,拔刀对准了地面。

李冰凝同时带人端起在祭坛边缘围成了一圈,箭锋直指水面,为的就是掩护对方及时撤退。

那人举着长刀等了好一会儿,水下却没有出半点动静,就好像是从来没有潜入什么怪物。

那个探神手这才松了口气,重新走向了猴群外围。对方一直走到了包围圈外,才快折返了回来,走到祭坛边缘还不放心,再次转身走出包围……

那人来回走了两趟之后,才放心道“统领,下面没有危险。”

李冰凝也松了口气“互相掩护,尽快通过包围。带好木板,咱们得尽快穿越沼泽。”

仅剩的几个探神手正准备离开祭坛的当口,我却挥手阻止道“全都别动。我觉得有问题。”

刚才探路那人不悦道“能有什么问题?我都走了两次了,不还是什么事儿都没有?你要是害怕,我背你过去,别耽误时间。”

李冰凝脸色一沉“你怎么说话呢?”



第三四五章 退守祭坛2

李冰凝虽然在训斥手下,却并不同意我的看法“王兄,我觉得应该没有什么问题。阳光就是所有阴物的克星,没有什么鬼怪能在中午阳气最足的时候肆意横行,我看,我们还是赶紧撤离吧?”

李冰凝是在提醒我,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午时才是全天阳气最重的时候,过了下午一点,午未相交,阳气就会稍稍减弱,到了申时之末也就是下午五点之后,阴阳又会开始转换,强横的鬼怪已经可以活动自如了。

我们现在只不过是到了沼泽三分之一的地方,想要横跨沼泽还有很长一段距离要走,这一路上会遇到什么险阻尚未可知,谁能保证我们可以在傍晚之前就通过沼泽?

我看向李冰凝道“如果换成全靠本能进食的蛊虫,我当然不怕。但是,那些猴子的智商很高,你就不怕他们是在埋伏?”≈1t;i>≈1t;/i>

“这个……”李冰凝也是微微一惊。

刚才探路的人不服道“你怎么就能证明他们是在埋伏?你要是不信,我再探一次。”

那人的情绪,我可以理解。他未必是在针对我,可能只是单纯的不服这口气罢了。

换成是谁,冒着生命危险,在猴群当中几进几出,终于确定路线之后,忽然又一个人跳出来,将他先前所做的一切全盘否定,他都会翻脸,这是人之常情。

那人说完之后又大步走到了猴群中间“我现在就站在这儿,我走一步,你们就走一步。我就不信,能出现什么问题。”

我没有理会对方,直接从祭台上跳了下去,靠近其中一个水坑,慢慢将耳朵贴近了地面,不久之后,我就听见水坑之面传来这一阵被强行压制呼吸。≈1t;i>≈1t;/i>

无论是人还是野兽,在埋伏对手时,都会处于精神紧张的状态之下,猎物越是接近,他们表现得越为紧张。这种精神上的亢奋会一直持续到战斗完全结束为止。

呼吸急促就是精神亢奋的表现之一,人能强行压制呼吸的声音,却消除不了那种亢奋,听对方呼吸就足以判断是他们是在蛰伏,还是在埋伏。

我轻轻站起身来,悄无声息的撤到李冰凝身边“他们是在埋伏,赶紧撤回去。”

李冰凝稍一犹豫,立刻向站在远处的那个探神手摆了摆手,意思是让他别出声音,悄悄后撤。

那人顿时急了“统领,这都什么时候了,你怎么还在犹豫不决啊?咱们不能再等下去了,等下去只能是死路一条哇!”≈1t;i>≈1t;/i>

李冰凝顿时怒道“我命令你给我回来,马上。所有人全都撤回祭坛,谁敢违抗命令就地处决。”

“是!”那人终于垂着脑袋答应了一声,可他刚刚走出两步,围在他身边的水坑同时泥浆暴起,十多支水虎跃空而上,从四面八方向那人凶猛扑去。

那人大惊之下扬手一刀向外劈出,将一只水虎凌空砍成了两段,断开尸体还没落地,他就被十多只怪物同时咬在了身上,惨叫着滚到在地,周围水虎立刻一拥而上,将那人湮没在猴群当中,人体被利爪撕裂的声响顿时隔空而来。

等到一只只嘴角滴血,全身赤红的水虎重新分散开来,地面上除了一滩混进泥水当中的血迹,就连一块白骨都没留下。

我看向一只只舔舐着身上鲜血的水虎,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1t;i>≈1t;/i>

我早就见过水虎的凶残,更不会因为眼前血腥颤抖,真正让我震惊的是,水虎的智商,他们绝不是普通的怪物。

它们明明可以嚼碎人身上任何一块骨骼,却偏偏留下了两颗人头扔上祭坛,为的就是激怒上面探神手下去跟他们拼命。

它们明明无惧阳光,却装出忍受不了烈日暴晒的样子,66续续的钻进泥里,哪怕是被人踩在头顶也不肯出来,为的就是趁我们撤离祭坛时,把我们一网打尽。

即使一般的兽群也做不到这点,他们却差一点就埋伏成功了。

我看向面色凝重李冰凝道“你说,那些怪物是不是能听懂人话?”

李冰凝的脸色顿时一变。

那些怪物是在李冰凝下令之后,才突然动了攻势。在他们潜藏之前,李冰凝也站在祭坛边缘说过水虎害怕阳光。≈1t;i>≈1t;/i>

如果,它们听不懂李冰凝在说什么,怎么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做出反应?

李冰凝骇然看向地面水虎时,对方竟然露出了阴森笑意。

李冰凝脸色白的问道“王兄,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我紧盯着其中一只水虎慢慢说道“先等等看。往往毒虫聚集之处,都有克制毒虫之法。鬼怪也是如此。我不信他们丝毫没有弱点,起码,他们就不敢攻击这座祭坛。我们先守住祭坛再说。”

我说话之间始终没有放开水虎双目,我明明看见一丝恐惧在水虎眼中一闪即逝,却不知道自己究竟是那句话触动了对方的神经?

或许能够克制水虎的东西,就在我们脚下的祭坛当中。

≈1t;i>≈1t;/i>

这座用青石累积起来的祭坛,大概只有百十平方的面积,上面除了青苔和石缝,再看不见半点奇怪有价值的东西,我和李冰凝在地上找了半天,才在祭坛的一角上看到了一个月亮形标志?

我看向李冰凝道“苗人崇拜月亮?”

“没听说过!”李冰凝摇头道“我只听说苗人崇拜先祖。”

李冰凝说道“这座祭坛会不会跟月光有关?昨天是阴历的十五,今天是十六,如果我守在祭坛上,说不定会有线索,可是……”

李冰凝不禁苦笑道“算了,就算真有什么变故,我们现在也没法突围。听天由命吧!”

李冰凝闭口不言,祭坛又安静了下来,湿漉的泽地却在日光猛烈的照射之下水汽氤氲,方圆数百米空气都像是高温之下轻微的颤抖,整片沼泽似乎在涌动的热浪当中渐渐扭曲。≈1t;i>≈1t;/i>

我在几次昏昏欲睡之间,忽然间感到有什么东西在向我脚边缓缓靠近,我猛的一下从瞌睡中惊醒了过来,往自己脚前看了过去。可我脚前却是空空如也。

我刚想伸手擦汗眼角余光却扫到腿边上一只手印——刚才我脚前不是没人,而是他在我睁眼之前,从我身边绕过去了。

我微微侧头之下,靠在我背后的李冰凝也同时转过了头来。我与对方四目相交的瞬间,李冰凝的瞳孔里骤然闪过一道血光,两只眼睛就像是一双滴血而成的涟漪,带着赤红颜色一圈圈的向外扩散而去,仅仅片刻就占据了对方大半个面孔。

我在李冰凝眼中血光流动的瞬间,就伸手抓住了身边的匕,直到对方眼眶向外扩散时,我已经用刀尖顶住了对方咽喉。≈1t;i>≈1t;/i>

李冰凝却像是浑然不觉,危机来临,两只眼睛死死的盯着我不放,沉浸在血光中的瞳仁似乎变成了两只顺时旋动的旋涡,牵引着我的目光向他眼中陷落而去。

我一瞬间变得头晕目眩,两只手像是喝醉酒的人虽然还能活动,却怎么也使不上力气,本来已经压制住对方的匕,片刻之后就顺着我的指尖滑落在地。

而我却像是陷入的梦魇的人,心里清清楚楚的知道,危机来临,鬼影在侧,四肢却怎么都无法移动,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梦中恶鬼扼住我喉咙。

就在我全身渐显得无力之间,我却忽然感到自己脸被喷上了一层温热的水迹,整个人猛然惊醒了过来。

等我在看时,李冰凝仍旧坐在我的对面,大腿上多出了一把刀来,他的嘴角也在不断滴血,整张面孔惨白到了极点“王兄快走,瘴气……我身上的解毒丹……”

李冰凝话没说完,人已经栽倒在地,可我却听懂了他的意思,他是说沼泽里有瘴气。

瘴气是热带原始森林当中,动植物的尸体常年无人清理堆积腐烂而产生的毒气。沼泽反倒不会产生瘴气,沼泽通常都是一马平川,即使生出毒瘴也会被风吹散,不对在某个地方淤积。

可是五毒原不同,这里本就是在雷公山腹地,四面被山峦封死,加上毒虫聚集,一旦产生瘴气必然无比猛烈。

我们接近五毒原沼泽时已经到了清晨,早上温度不高,沼泽潜藏在积水下的瘴气并非蒸,到了中午温度渐渐升高,水下瘴气上涌,方圆几百米的范围之内自然变成了毒泽。

我赶紧转头往四周看去,整座沼泽不知道什么时候腾起了玫瑰色的烟雾,氤氲浮动玫瑰烟雨,瑰丽炫目却暗藏杀机,守在祭坛边缘的探神手早已经口吐白沫栽倒在地。

我和李冰凝却不知道为什么同时产生了幻觉,李冰凝比我还能稍好一点,最起码他在紧要关头,一刀刺中了自己大腿,硬生生把自己从幻象当中挣脱了出来,又咬破了舌尖往我脸上喷出了一口鲜血,才把我从毒瘴中惊醒。

李冰凝已经快要失去了意识,却还在像是梦呓一样反复说道“王兄,快走……快走……别忘了约定……”



第三四六章 月光

李冰凝到了这个时候,还在惦记着探神手?

那时候,我来不及去感叹李冰凝的执着,立刻把手伸进了李冰凝胸前衣兜,他刚才说解毒丹就在哪儿。

我的手刚刚伸进李冰凝兜里,人就跟着愣住了——他的兜里只有那么一颗丹药,给了我,他只能长眠毒泽。

我仅仅迟疑了一秒,就把丹药塞进了他的嘴里,自己拿出豆驴给我的毒丹吃了下去。

李冰凝很快就醒了过来“我怎么没事儿?”

李冰凝咂了两下嘴道“王欢,你做什么?你为什么自己不吃丹药,你不能死知道么?不能死。”

我平静的说道“我已经吃过解毒丹了,你的手下也吃了。他们一会儿就能醒过来。”

“解毒丹?”李冰凝微微一愣之后再次暴怒“你吃的是毒丹吧?吕以非给你的毒丹?”≈1t;i>≈1t;/i>

李冰凝恨铁不成钢似的,用手指点着我道“你为什么不给我吃毒丹,你自己吃我的丹药?那颗丹药是花了重金从苗疆蛊师那里求来的,能破毒瘴,避毒虫。你吃的那是什么,你是在赌命,你知道么?要赌命也该我去!”

我淡淡说道“我没有让女人替我赌命的习惯。”

“你……”李冰凝的脸顿时一阵通红,下意识的伸手摸向了自己的衣兜。

我刚才伸手拿药的时候也触碰了那种柔软。

李冰凝脸色微红道“是女人又怎么样?探神四秀本来就是两男两女。”

我轻咳了一声,其实我顺嘴揭穿了李冰凝的秘密之后,自己也有点尴尬“那个……我觉得你应该在手下面前保持点威严,他们就要醒了。”≈1t;i>≈1t;/i>

李冰凝转头看向即将苏醒的下属,轻声道“谢谢你救了我的手下。”

“没什么可谢的。毕竟,我们现在还是同伴。”同样的话,我也跟随心说过,李冰凝和随心反应截然不同“或许,我们以后也会是同伴。”

李冰凝重新坐了下来“全都放低身形,尽可能放缓呼吸,坚持到日落。”

即使她不出声,仅剩的几个探神手也不敢轻举妄动,李冰凝自己取出绷带在我身边包扎着伤口低声道“王兄,你现在觉得,我们还有几分生还的希望。”

我沉声道“我现在反倒觉得,我们生还的希望更大了。”

我指向祭坛下方来回游弋的猴子道“你觉得那些东西,是鬼怪还是蛊毒?”≈1t;i>≈1t;/i>

“鬼怪!”李冰凝毫不犹豫的道“如果是蛊毒,我早就该被毒死了。”

我沉声道“五毒教与苗疆蛊师的最大的区别,就在于他们只会用毒,不懂巫术。他们要那些鬼怪没有任何用处,他们把那些东西养在五毒教核心地带做什么?”

李冰凝道“或许,他们是为了用水虎喂养蛊虫,也不对,水虎是怨气凝聚的鬼类,蛊虫吃掉他们没有任何意义。”

我淡淡道“那不是水虎,是血眼尸童。”

李冰凝震惊道“你认识那东西?”

“我也是刚刚想起来。”如果,我刚才没在李冰凝的眼里看到旋转的血色旋涡,我也猜不到围困我们的东西就是血眼尸童。

《万象经》里有关于僵尸的记载,血眼尸童就是炼尸中的四凶之一。≈1t;i>≈1t;/i>

根据《万象经》的记载,血眼尸童并不是天然形成的僵尸,而是善于炼尸的邪门术士后天炼制的一种凶尸。

血眼尸童最为可怕的地方,不在于锋利如刀的双爪,更不是来去如风的度,而是它的眼睛。血眼尸童双目足以摄人心魄,让人在瞬间头疼欲裂,完全丧失抵抗的能力,任由对方宰割。

传说,炼制血眼尸童的秘术之所以会失传,是因为炼制者用尽了从某种僵尸身上抽出来的“母血”。

不过,我爸却否定了这种说法,在他看来,僵尸身上不可能带有大量血液,即使有,也不会被人随意抽取。

抛开了传说的真假不论,这里能出现大片的血眼尸童,足以证明,这片澡泽当中有可以炼制鬼眼尸童的东西,或许就是那只传说中的僵尸。≈1t;i>≈1t;/i>

我把鬼眼尸童的传说,大致上说了一遍道“或许,我的潜意识里早就认定了下面的东西是鬼眼尸童,只不过,一直没敢确定,直到我在毒瘴当中产生了幻觉,才在你眼睛里看到了血色旋涡。”

李冰凝压低了声音道“王兄,你是不是猜到了什么事情?”

“你知道五尸神么?”我见李冰凝点头才说道“你不觉得,血眼尸童应该出自五尸神的手笔?”

“五尸神?”

“在这儿?”

“五毒教的核心?”

李冰凝一连串的问了三个问题。

我点头道“或许,五尸神和五毒教之间的关系,并不是想我们想象的那样。他们很有可能就是一体的存在。五毒教用蛊,五尸神下咒。”≈1t;i>≈1t;/i>

李冰凝迟疑道“这种事情可能么?”

“那我们脚下的祭坛,外面的血眼尸童又是怎么回事儿?”

我沉声道“睡榻之侧,岂能容人安卧?五毒教再傻也不会把一个潜在的对手放进来,还让他们在自己眼皮底下造出一个藏尸的毒泽。”

“如果说,那是五尸神打进五毒教总坛之后,建立起来的据点,就更不可能了。建造一座尸体为主的沼泽据点,需要多长的时间?如果五尸神能在这里坚持那么久,五毒教早该覆灭了。”

李冰凝摇头道“我还是有点不相信你的话,我总感觉,很多地方的都解释不通。你的理由太牵强了。”

“或许吧!”其实,我也觉得自己的理由并不充分,起码在五毒教,五尸神为什么会反目成仇这一点上就解释不通。≈1t;i>≈1t;/i>

我会做出这样的猜测,完全是因为兴安岭里的那口棺材,按照棺材安放的位置上看,那明明就是三分天下的格局,如果没有药王谷和五毒教的允许,五尸神怎么会在那里按上一口棺材?

李冰凝道“其实,我觉得,五毒教和五尸神之间,就像是天敌一样的关系。他们的存在就是为了互相克制。”

我不太相信命运,但是有的时候,造物主确实给世上留下了各种谜团。他在创造某种生物的同时,往往会给他留下天敌,让他们互相克制。“毒虫出没之处,必有其克星”并非只是传说。

五毒教能够压制苗疆,是因为他们本身不惧蛊毒;

五尸神险些覆灭五毒教,应该是因为他们不惧五毒。试想,一个已经死了的人,就算被毒蛇咬得千疮百孔又能如何?死人总不会再被毒毙一次吧?≈1t;i>≈1t;/i>

但是说,五尸神能把祭坛修到五毒教的门口,我却还是不敢相信。

我正在胡思乱想的工夫,天上的圆月已经渐渐露出了娇容,如水月光洒落毒泽,反倒给如同炼狱般的澡泽平添了几分柔和。

我抬头看向天上明月时,月光也倒映在了祭坛一角,那里正好就是画着圆月印记的地方。

李冰凝兴奋道“王兄,你没猜错。你看,月光往我们这边移过来了。”

入水蔓延的月光,缓缓挪向祭坛中心时,我和李冰凝也同时退后给让出了自己所在空间。

不久之后,祭台中心就浮现出了三只亮如明月,碧如翡翠的圆圈,呈现品字形列在一处圆圈就像是某种神秘难解的符号,好像是要告诉我们什么,却又故意隐藏了其中秘密。≈1t;i>≈1t;/i>

我看先三个圆环时,李冰凝沉声道“刚才,我们是不是就坐在圆圈中间了?”

“对!”我刚刚点头,李冰凝立刻回身道“你们过来,刚才你们被毒瘴熏倒之前,有没有产生过什么幻觉?”

几个探神手同时摇头道“没有,我们只是闻到了一股花香之后就昏过去了。没看到什么幻觉!”

花香是典型的瘴气,可以致人死命,却没听说能够致幻。

李冰凝回身道“王兄,我们所坐的位置,可能藏着底下密室。让我们致幻的毒气,应该是从石头缝里渗出来的。”

“走!”我几步赶到刚才所坐的位置,跟几个探神手一齐用刀尖挑开了地上石头,我们把石头掀开了几块,看到的却只有一层夯土。

一个探神手忍不住道“统领,你闻闻,这土里有股子怪味儿,好像是木头烂了的味道,刚才你们中的瘴气不能是从土里传出来的吧?”

我伸手从地上抓起来一把泥土说道“土里确实有毒,但是也有人动过这里的土。”

用土铸造祭坛,肯定要把土夯实。只有压紧再压紧的实土才能经得起风吹雨打,绝不会让我就这么随随便便的给抓起一把来。

李冰凝道“继续挖!”

几个探神手连续往下挖了一米却还不见有任何变化,忍不住抬头道“统领咱们还往下挖么?”

到了这时,李冰凝也忍不住怀疑起自己的判断“王兄咱们是不是弄错了?”

我低头往土坑里看了一会儿才说道“你们往后点,我用炸药往里打一下试试。”

一个探神手说道“没有这个必要吧?现在炸药多宝贵啊?要是浪费了……”

那人话没说完,就被同伴悄悄踢了一下脚。赶紧闭上嘴。



第三四七章 再见洛芊芊

我们带进来的装备本就十分有限,连番大战之下又丢失了不少,带在身上的炸药用一点就少一点,这种东西关键的时刻说不定就能救命。

李冰凝看了看自己的手下,又向我看了过来,分明是欲言又止。

她的意思,我很清楚,那就是留下炸药,万一祭坛上没有任何生机,我们还可以捆上炸药在群尸当中杀出一条血路,虽然未必能全身而退,但是多少也有一丝活命的希望。如果我把炸药用尽,就等于断绝了最后的一线生机。

我看向李冰凝“我坚持自己的看法。”

“那就动手吧!”李冰凝亲手帮我向土坑里装上了炸药。让我没有想到的是,李冰凝的手法竟然比我这个受过专业训练的人还要娴熟,短短片刻就装好炸药,退向远处。≈1t;i>≈1t;/i>

我退到祭坛边缘按下,祭坛中心土浪纷飞,压在土坑边缘的石块也被掀上了半空。飞落祭坛的碎石还在满地乱滚,围在祭坛附近的血眼童尸忽然齐声怒吼,暴烈杀气围绕祭坛汹涌而来。

守在外围的探神手同时转身“尸群要冲上来了!”

“守住!”李冰凝怒吼之间拔出长刀,快步向祭坛边缘冲去,暴动的群尸也在瞬间压进,一只只满是绒毛的尖锐手指接二连三地搭在了祭台边缘,指尖关节微微向上弓起,看似随时都可能出力道翻到台上。

我向祭坛边缘扫了一眼“放心,它们不会上来。”

李冰凝早已经紧张到了极点“可是它们……”

“你忘了血眼尸童能跳多高了?”我说话之间,已经跳进硝烟四溢的土坑当中,用刀往泥土中慢慢探去,几下之后就触碰到了金属物体。≈1t;i>≈1t;/i>

“下面有东西!”李冰凝眼睛一亮,跟着我一块儿跳进坑中飞快地拨开了地上的泥土,很快就在坑底找到了一扇平镶在土里的铁门。

铁门的位置差不多被埋进祭坛两米左右,如果我没坚持动用炸药,我们一时半会儿都没法找到这扇深藏地下的暗门。

“你们守好祭坛,我和王兄下去看看!”李冰凝吩咐了一声,就掀开铁门第一个走下了祭坛。

暗门背后直上直下的阶梯深入地底不过十米左右,阶梯尽头仍旧是三个呈品字形排列的房间,与刚才月光中映出的三个圆圈几乎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就是其中一个房间里亮着灯光。

我还没来得及仔细去看房间里的情形,就听见其中了一个房间里有人说道“你们来了?”≈1t;i>≈1t;/i>

洛芊芊?

那分明就是洛芊芊的声音!

我和李冰凝对视一眼,同时向那个房间走了过去。没等我俩靠近,房门就已经从里敞开,洛芊芊平静地说道“进来吧!这间房子没什么危险。”

那个房间不大,里面除了床铺之外就只有一张安放着油灯的桌子,所有生活用品都被堆积在墙角。洛芊芊就坐在桌子前面“有客夜来茶代酒,可我这里却连茶都没有,只能请你们坐坐了。”

我往房间扫视了一眼,坐到了洛芊芊对面“你怎么会在这儿?”

洛芊芊似笑非笑地看向我道“我说,是安然把我关进了这间密室,你会相信吗?”

“我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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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坛下面的密室不仅被人从外面封死,而且有人特意在祭坛上做了掩饰。那人显然是一个造假的高手,就连石块上的青苔都显得极为自然,以我混在古董行的眼力都没觉有人在刻意造假。

如果那个人只是想把洛芊芊困死在这里,不会给她准备那么多生活用品。对方因为怕她寂寞,甚至还给她留下了几本小说。对一个“囚徒”如此细心的人,我只能想到是安然。

洛芊芊直视着我的双眼道“你一直觉得是我对不起安然对吗?”

“对!”我直言不讳道,“如果你不是安然的女人,你早就死了。”

洛芊芊愣了几秒钟之后,忽然哈哈大笑了起来。过了好一会儿,洛芊芊才擦着笑出来的眼泪道“果然啊,人都会被自己看到的东西所蒙蔽。难道,你们就没想过,从始至终都是安然在害我吗?”≈1t;i>≈1t;/i>

“我不相信!”我的话里已经带起了怒意。

“看来,你的眼力还得修炼啊!”洛芊芊摇头道,“你们走吧,你们帮不了我。”

我顿时火冒三丈,按着桌子站了起来。

李冰凝却伸手拦住我道“王兄,既然洛芊芊觉得她有委屈,让她说说又何妨?”

李冰凝向我急打眼色,我却再也控制不住心中的怒气“狗屁!这个人尽可夫的烂货,有特么什么委屈?安然多少次为了她出生入死,她却半点都没放在心上,除了像疯子一样往安然心里捅刀,她还做了什么?”

“安然会一次次出去杀人,还不是因为这个烂货在外面勾三搭四?被人白玩了,再回安然那里找安慰,安然那个傻逼就出去杀人。”≈1t;i>≈1t;/i>

我紧盯洛芊芊道“安然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老子不活剥了你的皮,我就跟你姓!”

我暴跳如雷,洛芊芊却在频频冷笑,直到我吐出一口怒气,洛芊芊才慢慢开口道“你说完了吗?没说完,我可以让你再说一会儿。如果你说完了,是不是该轮到我来说两句了?”

“你……”我刚刚压下去的火气腾的一下又蹿了起来,抬手就想要揍人。

李冰凝死死地抱着我一只手道“王欢,你冷静一下。让洛芊芊把话说完,你再火也不晚。”

坐在我对面的洛芊芊从始至终都似笑非笑地看着我,一言不,这绝不是洛芊芊的性格。在我的印象当中,洛芊芊的性格极为急躁、执拗,从来就不是一个不愠不火的人。≈1t;i>≈1t;/i>

一个人的性格会忽然生改变,要么是经历了重大的变故,要么就是你看到的从来就不是他真正的性格。

我犹豫了一下才坐了回去“好!你今天要是说不出一个子午卯酉来,我立刻就杀了你。”

洛芊芊反问道“王欢,我问你,一个苗疆蛊师,为什么要隐姓埋名地躲藏在探神手里?”

我不由得微微一皱眉头。李冰凝低声道“苗疆蛊师很少跟外人合作,也不会轻易离开苗疆,越是出色的蛊师,越是如此。根据我们聘请的蛊师判断,安然用蛊的本事已经非常接近蛊神了。这样的蛊师不会在苗疆籍籍无名,哪怕是他想要隐瞒,也隐瞒不住。”

如果李冰凝说的都是真话,那就只能证明,安然是一个在苗疆之外成长起来的蛊师。≈1t;i>≈1t;/i>

我忍不住问道“你们查过安然的来历没有?”

李冰凝道“查过,但是没有任何有价值的线索,唯一能查到的就是他在孤儿学校里长大。”

我忍不住皱眉之间,洛芊芊再次说道“王欢,我再问你第二个问题。安然的身手比你如何?他为什么甘心做一个助手,而不去晋级探神手?”

“那是安然为了照顾你……”我话说到一半儿就停了下来。

我从来没去想过这个问题。我们闲暇的时候曾经切磋过武功,安然的身手虽然比我和叶寻稍差一些,在东北分部里却足能名列前茅,至少他不会轻易输给虞枫或者任天晴。

作为探神手助手,虽然能照顾洛芊芊的生活起居,却没有探神手来得直接。助手只是负责外围的事物,很少会跟随探神手进入神话禁区。≈1t;i>≈1t;/i>

安然那么爱洛芊芊,应该跟她一路探险,在禁区当中保护她的安全。况且,同是探神手,更容易照顾洛芊芊的生活。安然怎么会做出这种本末倒置的选择?

洛芊芊似笑非笑道“一个拼命掩饰自己修为、从来不愿晋级的人,你可以说他胸无大志,也可以说他自甘堕落。但是,他故意从第三分部自请调转第五分部之后才掩饰掉了自己的身份,你不觉得奇怪吗?”

我转头看向了李冰凝,后者微微点头道“安然的履历中写过,他曾经只用了两年的时间就在第三分部晋级为四品清风,第三分部负责人对他极为看好。当时的刑殿也有意要争取安然。”

“后来,安然在一次执行任务当中受了重伤,修为大打折扣,才淡出了第三分部高层的视线。那之后,他又因为跟第三分部探神手不合,自请调动到第五分部,成为了探神手助手。”

李冰凝正色道“安然当初所在的第三分部就在贵州一带,那里也处于苗疆的范围。”

洛芊芊冷笑道“你们既然查到安然的履历,那么,你们就没查到安然刚到第五分部的时候是在负责什么工作吗?”

“资料库管理员。”李冰凝下意识地说出了几个字。

我也愣在了当场。探神手的资料库里,不仅有探神手的档案,更多还是各种当地的传说和历代探神手进入神话禁区的笔记,那些东西才是探神手最为宝贵的资料。

安然待在资料库里做什么?是要找最后一尊药王像的去向?



第三四八章 再见洛芊芊2

按照正常的思维,很难有人把两个不相关的地方、两件不相关的事情联系在一起。李冰凝就是其中之一。她彻底放弃追踪安然,无非如此。

如果我不知道最后一尊药王像藏在兴安岭,也不会联想到安然从贵州到东北的真正目的。

李冰凝他们当初强加给安然的罪名,竟然奇迹般的变成了真相,安然真的和五毒教有关。

洛芊芊继续说道“安然在资料库待了一年之后才申请成为探神助手,仅仅不到半年时间,就成了最不称职的探神助手。因为,他在探神手执行任务的时候,经常以各种理由到处乱跑,不见踪影。你觉得,这是一个助手应该做的事情吗?”

安然隐身在东北分部多年,一直没能现最后的一尊药王像,是因为那尊药王像没有任何的传说。我在兴安岭那一通胡言乱语,只不过是根据《万象经》的记载编出来的故事。≈1t;i>≈1t;/i>

李冰凝知道,有些话我不好开口,干脆帮我问道“那你跟安然之间的感情纠葛又是怎么回事儿?”

洛芊芊看向我道“你应该知道,我为什么会跟安然走到一起吧?”

我微微点了点头“知道。”

我听狐妈说过,安然是在洛芊芊的初恋男友葬身神话禁区之后,才跟她走到了一起。

洛芊芊颤声道“于浩也是死在了蛊毒之下。那时候,我亲眼看着他在最为关键的时刻忽然体力不支,掉进禁区的陷阱,尸骨无存。”

“我在陷阱附近放声大哭的时候,曾经看见于浩支离破碎的尸体里爬出了一条小蛇。那个时候,我并没有在意这些。直到我和安然住在一起,才无意中现他养着一条同样的蛇。”≈1t;i>≈1t;/i>

洛芊芊的话里没有丝毫情绪的波动,可我却能看见她眼中的痛苦“那时候,我问过安然,那蛇是哪儿来的。他只告诉我,那是一个朋友送给他的宠物。后来,那条蛇就不见了。安然喜欢那些东西,我也没去多想。”

李冰凝低声道“我们的资料里,安然曾经有过一段时间非常痴迷另类宠物,养过很多蛇、蝎、蜈蚣、蜥蜴作为宠物,后来因为跟洛芊芊吵了一架,才把宠物全都送走了,那之后,就没再养过那些东西了。”

我沉声道“你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安然?”

“从我们跟第三分部会武之后。”洛芊芊道,“那时候,第三分部来人非常嚣张,还当众侮辱了安然。安然当时忍了下来,我却跟对方生了冲突,也受了伤。”≈1t;i>≈1t;/i>

“那时候,虞枫还不是第五分部的负责人,可她却带着任天晴打上了门去,砸了第三分部队员的驻地,连伤了对方十多个高手,那个打伤我的人也在其中。”

“本来,当时有负责人出面平息了事态,没想到,那个人却在第二天离奇死亡,而且是死于中毒。我被叫去问话的时候,刑殿的人出示了一张照片,照片上就是安然养的那条蛇。”

“我旁敲侧击问了几次,刑殿的人才告诉我,那条蛇产于苗疆,属于蛊毒。我当时说出了安然养蛇的事情,刑殿专门派人调查,得出的结论却是安然养的是一条与蛊虫近似的无毒蛇,而且,他也有不在场的证据。这件事情就不了了之了。”

洛芊芊露出一丝冷笑道“可我一直觉得安然没有那么简单。从那之后,我就在不停地试探安然,逼着他扔掉了宠物,对他非打即骂,一再践踏他的尊严,可他全都忍了下来。你不觉得这很可怕吗?”≈1t;i>≈1t;/i>

一个男人宁可失去全部尊严,还要卑躬屈膝地守护在一个女人的身边,不是对她爱到了极致,失去了自我,甚至产生了某种病态的心理;就是另有目的,在达到自己的目的之前,他说什么都不会离开,哪怕是最卑微地活着。但是,一旦让他达到了目的,他就会展开疯狂的报复,把自己受到的屈辱千百倍地还回去。

我看向洛芊芊道“你觉得安然是后者?”

洛芊芊抬头看向天棚“我也迷茫过,直到现在我还是觉得迷茫。安然对我所做的一切,让我分辨不出是真心还是假意了。”

“这一次苗疆之行,我虽然一直没有看见安然,但是,我能感觉到,他就在我附近。我几次都想要把他引出来问个究竟,可他从来都没出现,直到你们过来找我。”≈1t;i>≈1t;/i>

洛芊芊道“那天你们追出酒吧之后,我就被安然带走了。他把我弄昏了过去,带到了这里。我还没来得及问他任何问题,就被关在了这个暗无天日的地方。他是想杀我吗?”

洛芊芊带着一丝冷笑,看向了我的双眼,可我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的问题。安然想做什么,我也看不明白了。

我岔开话题道“豆驴子,就是跟我们一块儿过去的那个老头,追上你没有?”

“没追上。”洛芊芊肯定道,“那个老头很有本事,我不是他的对手。我出了酒吧之后还没跑出多远就被他堵住了,我本来已经做好准备跟他动手,没想到,远处又跳出了三个人来拦住了那个老头,安然也在这时把我带走了。”

我沉声道“那三个人长什么样?”≈1t;i>≈1t;/i>

洛芊芊毫不犹豫地答道“有两个女的,但是都蒙着脸,我没看清她们的样子。还有一个小孩,应该是个小女孩吧,我听见她说话了。”

我紧盯着洛芊芊道“她说了什么?”

“这回你跑不了了……”洛芊芊犹豫了一下道,“后面好像还说了什么,我没听清楚。”

我心中的怒火再次翻腾而起。虞枫!又是虞枫!

上一次,她害死了我大哥耶律德光;

这一次,她废掉了豆驴的双手。

我忍不住握紧了刀柄,洛芊芊却在这时说道“哦,对了,那个老头也说了一句话,他喊了一声‘是你’。”

我顿时一愣。难道说,攻击豆驴的人不是虞枫?豆驴那句话,明显是认出了对手。如果那人真是虞枫,豆驴没有必要惊讶;如果凶手不是虞枫,她应该杀豆驴灭口才对,而不是留下豆驴去拆穿她的身份。≈1t;i>≈1t;/i>

我正觉得矛盾之间,李冰凝却说道“安然把你放在密室之后就走了?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

洛芊芊摇头道“从我被他弄昏之后,我就再没见到过他。我唯一能确定是安然暗做手脚的证据,就是他留下的一张纸条。”

洛芊芊把一张皱巴巴的纸给扔到了桌上,那上面只写了两个字等我。

“这确实是安然的笔记。”我轻轻地敲动着桌面道,“你被关进来之后就没想过要出去?”

“出去?我能去哪儿?”洛芊芊指了指她面前的墙壁道,“去外面的毒泽,给那些鬼怪送食儿吗?”

“你能看见外面?”我好奇之下起身走到墙壁跟前。那面用青石修筑的墙壁上,竟然镶着一块茶色的晶体,如果不是走到近前,还看不出里面的玄机。≈1t;i>≈1t;/i>

那块晶体就像是祭台上的一个瞭望口,不仅能看到外面的一切,甚至能听见血眼尸童来回走动的声响。

我试着用手在墙上敲了两下,却觉祭坛墙壁的厚度出了我的想象,绝非是仅凭人力就能轻易打碎的壁垒。

洛芊芊在我身后说道“我已经在这里看了一天一夜,除了互相吞噬的毒虫,就是你们在跟那些猴子殊死搏杀。”

我转身道“旁边两个密室,你没去看过。”

洛芊芊脸色微白地说道“我看过,但是我相信,你不会想知道那里面究竟有什么。不信的话,你可以自己去看看。”

我给李冰凝打了个眼色,自己快步向左侧密室走了过去。与洛芊芊所在密室不同的是,那间密室更像是一间囚室,不仅是镔铁打造的大门,而且,门框上还镶有机关闸口。

门上的三个机关手柄虽然年代久远,但是,我大致上还能推断出,那是用来控制密室内部的东西。这里根本就不是什么祭坛,而是某个用来刑讯或者秘密处决人犯的刑台。

我透过大门看向密室之间,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密室中间竟然锁着一头身材魁梧、眼带血光的巨猿。

巨猿抬起头来的一刻,双眼当中瞬时掀起了两道血色旋涡。我仅仅与它对视了一下,再想去转动视线却已经来不及了。我只觉得自己的目光像是被对方吸进了血腥弥漫的旋涡当中,不受控制地往旋涡中心节节深陷,再也无法摆脱对方的吸引。

千钧一之间,我只觉得自己后脑被人给狠狠抽了一下,眼前一花,蓦然清醒了过来。站在我后面的李冰凝颤声道“你刚才怎么了?好像是要动手去开大门。”

我确实已经在不知不觉之间靠近了牢门跟前,李冰凝再晚点动手,说不定,我就会伸手去拉墙上的机关。

李冰凝下意识地踮起脚尖想要去看牢房,却被我一把给拽到了旁边“别往里看,那是血眼尸王。”



第三四九章 屠王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血眼尸童不敢接近祭坛了,它们的王被囚禁在祭坛当中,这里对它们而言就是禁地。可是对于善于炼尸、控尸的巫师而言,却是独一无二的圣地。

我爸在《万象经》备注中否定的事情,竟然真的存在。当初那个炼制血眼尸童的术士,就是从囚室的尸王身上拿到了母血。可是谁能想到,真正的尸王竟然会藏在以蛊毒著称的苗疆深处?

我再次看向铁门时,才觉那扇铁门明显出了普通人的身高,我站在门边能直接看见囚室情形,换做李冰凝就得踮起脚尖儿,这明显是为了方便门外看守躲避尸王目光所做的设计。

墙上的三个机关手柄,肯定可以克制尸王。

我伸手往机关手柄上指了一下,意思是问李冰凝懂不懂机关。≈1t;i>≈1t;/i>

李冰凝低声道“给我半分钟。”

我向对方比了一个小心的手势,自己慢慢向另外一座密室挪动了过去。这一次,我显得异常小心,甚至不让自己脚步出半点声响。

我还没走到牢门跟前,牢门的铁栏当中就射出了一道红芒。我大惊向后倒退了半步,那道红芒紧跟着停在了距离我鼻尖不到两寸的地方——那分明就是一条巨蛇吐出来的信子。

我顺着微微颤抖的蛇信向牢门中看过去时,牢门上一尺见方的窗口已经完全被黄底黑纹的蛇头堵死。

足有半米多长的蛇信子虽然没有触碰到我的皮肤,可我却觉得蛇信颤动带起的气流在我脸上丝丝碰撞了几次。

那条几乎堵住了整座大门的巨蛇也像是对我失去了兴趣,侧过脑袋沉向了牢房当中。≈1t;i>≈1t;/i>

巨蛇那双像是覆盖着雪花斑纹的眼珠从我眼前扫过之后,我却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我不是第一次看到体型庞大的巨蛇,也不是巨蛇看似冰冷无情却又无法视物的眼珠;让我觉得恐惧,真正让我惊骇的,是巨蛇身后那条长着毒钩的尾巴。

那是钩蛇?

传说中的钩蛇生于洪荒时代,后世神话却已经不复存在,但是其凶猛却不在能吞食大象的巴蛇之下。传说的钩蛇不仅剧毒无比,而且尾生巨钩,常年潜伏在水下,用尾钩将岸上牛马钩入水中吞噬。

《山海经》、《水经注》、《续博物志》中都曾有过记载。但是《续博物志》之后,无论是神话还是传说,都没有了钩蛇的影子,它就好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1t;i>≈1t;/i>

我万万没有想到自己能在苗疆看见钩蛇。

李冰凝颤声道“王兄,那是不是钩蛇?”

“要是咱们都没看错,就应该是……”我很快就从震撼当中回过了神来,“你说,当初建造这座密室的人,为什么会把尸王和钩蛇放在一起?”

“制衡?”李冰凝说完之后脸色随之惨白。

我却低声说道“尸王?我看那不是什么尸王,而是某种异种的猿猴。我不知道它究竟是什么东西,姑且就称它为尸王吧!”

“尸王和钩蛇应该势均力敌,把它们放在一块儿,谁也不敢乱动,否则很可能就是两败俱伤的局面,所以,它们始终在互相制衡,也维持了这片毒泽的平衡。”≈1t;i>≈1t;/i>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片毒泽就是蛇和血眼尸童的天下。两边的王者都被囚禁在了祭坛底下,它们才能相安无事,同样也不会越界而出,跑到蛊坑或者五毒教总坛里搅动风雨。”

我说到这儿忽然话锋一转道“但是,我们想要通过毒泽,就得做出一个选择。”

我把话说到这里忽然停了下来。我的意思已经再明显不过了——我们应该选择跟两只毒物其中一只妥协,然后去干掉另外一只。只不过,我不想让尸王听见那些话而已。

因为我怀疑能听得懂人话的不是外面的血眼尸童,而是监牢里面的尸王。

李冰凝当然是明白我的意思,她先是指了指钩蛇的囚室,又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和耳朵,然后摇了摇头。≈1t;i>≈1t;/i>

李冰凝的意思是应该联合尸王干掉钩蛇。在她看来,我们不能去赌钩蛇有智商,能听懂我们的话。虽然这世上也有灵蛇报恩的传说,但是谁能保证对面那条钩蛇就知道报恩是什么意思?

我犹豫了一下,回手指了指墙上的机关。

我是在问李冰凝机关有什么用处?

李冰凝指着第一个手闸,比了一个“杀”的手势,又指向第二个手闸,比了一个“放”的手势。

我和李冰凝用手势交流的时候,一直背对着牢房。等她指向第三个手闸时,我眼角的余光就扫见了门里的尸王。

它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牢门的边缘,双手抓着门上的铁栏,两眼一眨不眨地看向了我和李冰凝的背影。

≈1t;i>≈1t;/i>

我猛然回头之下,尸王微微一愣,马上对我露出了讨好似的笑意。

它看懂了我和李冰凝的意思?

我几步走到手闸跟前,抓向第一个机关手柄,门里的尸王忽然一声怒吼,双手抓着铁门连连晃动了起来。与此同时,钩蛇牢房里也传来了一声巨响,硕大的蛇头再次堵住了窗口,蛇信随之探出了窗外。

尸王却在这时停了下来,伸手指向钩蛇露出了一丝笑意。它不是想要越狱而出,只是想用事实告诉我,那条钩蛇是个傻子,你没法跟它合作。

我看向尸王,猛不丁冒出了一句话“我能相信你吗?”

尸王下意识地点了点头,才露出了懊恼的神色。它大概是觉得自己表现得越是聪明,我就越不会相信它。≈1t;i>≈1t;/i>

我看向尸王道“我喜欢和聪明人说话,只有聪明人懂得取舍,也更容易合作。你说对吗?”

尸王马上笑着连连点头。

我指了指钩蛇的方向道“怎么才能让它出来?它的弱点在什么地方?”

尸王先是指了指自己,又在自己的肚皮上拍了两下,意思大概是说,只要它出来,就能把钩蛇给引出来。钩蛇的弱点就在肚子上,只要能攻击到对方的肚皮,足以把钩蛇干掉。

尸王见我点头,立刻拍了拍胸脯,又伸出两只手指比了一个往前走的手势。他大概是说,出毒泽的事情就包在它的身上了,只要我能干掉钩蛇,他保证能让我走出毒泽。

我似笑非笑道“我现在只有两个人,你却带着大队人马,我害怕呀!”≈1t;i>≈1t;/i>

尸王明明听懂了我意思,却露出了茫然的眼神。它想给我传递的信息,无非就是它只能听明白简单的话,我说得复杂了,它就听不懂了。

我冷笑道“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只不过是在装傻。我能帮你,自然也能帮它。如果你想选择被杀,我不介意去跟钩蛇好好谈谈。”

尸王到了这会儿仍旧是一脸茫然,仿佛听不明白我说什么。其实它什么都懂,只不过,它不相信我能沟通钩蛇罢了。

我对着尸王冷笑了一声,转身看向李冰凝“去,跟钩蛇谈谈。”

李冰凝诧异地向我看过来时,我不动声色地往自己上衣口袋上拍了一下。

我知道李冰凝兜里装着一只钢哨,那是探神手在禁区当中互相联络的工具。≈1t;i>≈1t;/i>

神话禁区不是处于深山老林就是深入地下,走入禁区,除了军用电台,任何一种通信设备都无法使用。探神手不是没有军方淘汰下来的电台,但是只在大规模的行动中才会使用;普通探神手在禁区当中,都是用特制的钢哨保持联络。

那种哨子的声音极为尖锐,具有很强的穿透力,就算隔着几堵墙也能听见对方的声音。探神手本身也有一套哨声联络的暗号,可以表达简单的意思。

我还没来得及学习怎么用哨声联络,就被探神手给踢了出来,但是并不妨碍我了解钢哨的作用。

李冰凝瞬间明白了我的意思,拿起钢哨走到了我刚才停顿的位置,门后的钩蛇再次挺身而起,向李冰凝吐出了蛇信。

钩蛇好像只对尸王感兴趣,现李冰凝的气味不对之后,马上就又趴回了原位。李冰凝却在这时吹响了钢哨。

李冰凝哨声一起,密室外面马上就传来了一长一短的两声哨响,大该是上面的探神手以为李冰凝生了危险,在用哨声跟她联络。

李冰凝马上左右挪动着身躯连续吹响了钢哨。我知道,她那是在用哨声告诉上面的探神手“自己并没遇上危险”,来回晃动身形却是在吸引钩蛇的注意。

李冰凝现在的做法就跟印度耍蛇人的手法异曲同工,无非就是吸引钩蛇的注意,让钩蛇摆出攻击的姿态。这样一来,钩蛇看上去就像是随着李冰凝晃动的身形“翩翩起舞”,至于能不能给尸王造成压力,还得看后面该如何操作。

短短几秒之后,钩蛇的脑袋果然在牢门背后晃动了起来。

我虽然是侧对着尸王,却是用眼角频频观察着尸王的表情。

尸王看到钩蛇晃动,先是微微一愣,马上就镇定了下来,双手抓着牢门上的铁栏,把脸贴在门上看向了钩蛇。

它害怕了?

不对,我分明看见了尸王眼中带着一丝笑意。它是在故意骗我?



第三五零章 屠王2

尸王是在戏耍我们?

这个念头刚刚从我脑子里冒出来,正对着李冰凝的钩蛇却忽然停住了身躯。

不好!

我来不及多想什么,出其不意地一脚踹向了李冰凝的胯骨。

全神贯注地戒备钩蛇的李冰凝完全没有想到我会忽然给她一脚,当即被我踢出两米多远。李冰凝莫名其妙起身之前,一道带着弯钩的蛇尾忽然从铁门当中飞射而出,锋利如刀的钩身正好悬在李冰凝刚才所在的位子上。

钩蛇一击未中,并没撤回尾钩,悬在空中的蛇钩停顿一刻之后,悄无声息地卷起了一阵令人食指大动的香气。

我刚刚闻到那股香味,胃里却掀起了一阵火烧火燎似的饥饿,恨不得赶紧扑上去抱住那条紫光游动的尾钩狠狠咬上两口。≈1t;i>≈1t;/i>

我不自觉地往钩蛇的方向走出一步之后,耳边也传来了有人在吞咽口水的声响——是李冰凝,她不但盯着蛇钩不住地吞咽口水,两只眼睛还在不断地往我身上乱扫,像是生怕我会忽然扑向尾钩抢走她的食物。

糟了!

我虽然饥饿难耐,但还没完全丧失理智,李冰凝却已经陷入了一种无意识的状态,就是见了饵的鱼,脑子里除了充满诱惑的鱼饵,再没有什么危险的概念,唯一的念头就是赶紧吞掉鱼饵,哪怕片刻之后就是肠穿肚烂。

我看向李冰凝的一刻,后者忽然力往蛇钩上猛扑了过去。

“给我停下!”我怒喝之下双拳齐出,直取对方肋下。

我也快要控制不住那种疯狂的饥饿感了,哪怕心里明白我是在阻止李冰凝“上钩”,拳风当中却带起了杀意,直贯李冰凝肋下。当我觉自己已经失控,再想收回拳劲儿却早就晚了,我拳头上带起的劲风已经带动了李冰凝的衣衫。≈1t;i>≈1t;/i>

千钧一之间,好像丧失意志的李冰凝却在生死之间恢复了本能,身形后撤,抬掌封向了我的拳头。一拳一掌凌空相撞的爆响震颤密室,我和李冰凝各自退出了三步之后,她却连一刻都没停歇,纵身又往蛇尾上猛扑了过去。

“给我回去!”我干脆背对着蛇尾,连续出拳挡向李冰凝。后者双掌纷飞之下,向我连攻而来,丝毫不肯退让。

拳掌相撞的声音爆响成串,钩蛇的毒尾却悬在空中丝毫不动。尸王隔着牢门连连冷笑,整座密室变得混乱无比。

我和李冰凝正纠缠难分时,我却听见有人在背后喊道“统领,你们这是……”

糟了!探神手看见我和李冰凝交手,他们的第一反应肯定不是阻止李冰凝……≈1t;i>≈1t;/i>

我猛然回头之下,却看见那个探神手正盯着钩蛇毒尾连舔嘴唇,两只脚一步步往前挪动了过去。

“停下!”我刚对着那人喊了一声,李冰凝的腿风就扫向了我的脚腕。我只觉得脚上剧痛钻心,人也跟着横飞半空,侧着身子摔向了地面。

如果李冰凝想要杀我,只要跟进一步,无论出腿还是出掌,都足以将我一击毙命。李冰凝却连看都没看我一眼,抬腿从我身上跨了过去。

她唯一的目标就是蛇尾上的毒钩,有人要去抢她的食物,她怎么能不心急如焚?为了抢食,她甚至忘了地上还躺着一个并没失去战斗力的对手。

我肩头刚一触地,就伸手扣住了李冰凝的脚腕,把她凌空掀了起来。我不等对方落地,就先一步坐起身来,双手抱着李冰凝的两腿,搂着对方向外翻滚而去。≈1t;i>≈1t;/i>

我们两个滚出不远,就听见远处传来“噗嗤”一声巨响,浓重的血腥瞬间在密室当中弥漫开来。

已经变得有些疯癫的李冰凝这才安静了下来。我紧紧压着李冰凝,抬头看向钩蛇时,那个探神手已经被钩蛇用毒钩贯穿胸口,提上了半空。

一时半会儿还没断气儿的探神手,竟然像是不知道一只致命的钩子已经贯入了自己的胸口,还在拼了命地想要去咬那只毒钩。

鲜血乱滴的尾钩仅仅在空中停留了片刻,就猛然缩回了牢房当中,还没断气的探神手“砰”的一声撞在了牢房的铁栏上,被生生堵在了门外。

牢门上很快就传来一阵骨骼碎裂的声响——钩蛇拼命地想把猎物拽进牢房,可是牢门上的那个缺口实在太小,根本就无法容纳一具尸体进出。尸体的双肩生生被挡在了两根铁栏中间渐渐碎裂变形,尸身被蛮力撕裂的声响却阵阵而来。≈1t;i>≈1t;/i>

我顺手推开了不再挣扎的李冰凝,拔刀起身,屏住呼吸冲到牢房门口,上下两刀从牢门铁栏上横扫而过,五六根铁柱顿时被我贴根斩断,牢中钩蛇顺势把猎物给拽进了门里。

直到钩蛇吞咽尸体的声音在牢房中响起,李冰凝才回过了神来。

我看向李冰凝道“抱歉,我低估了钩蛇的本事。”

李冰凝摇头道“生死有命。在探神江湖里,判断错误其实就是种运气,没有谁能保证自己的判断完全准确。”

我还想再说什么,却看见尸王隔着牢房向我看了过来。对方虽然是满眼无辜,可是怎么也控制不住嘴角上的笑意。

我倒背着双手往前走了几步“你是觉得吃定我了是吗?”≈1t;i>≈1t;/i>

尸王露出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好像是想专等看我如何暴跳如雷之后再去求它跟我合作。

我带着笑意看向了尸王“我说的是喜欢跟聪明人交易,但是我非常不喜欢耍小聪明的人。有时候,你让我付出的代价越大,我让你付出的代价也就越大。”

我说话之间,拿出金狼面具戴在了脸上。尸王看见面具的一刻,不由得微微一愣。看它的表情,它应该是见过类似的东西。

面具确实是巫门必备的法器之一,巫师脸上的面具,一则可以保持他们的神秘,二则可以代表他正在沟通神明。当年抽取尸王母血的是个巫师,它就不可能没见过类似的东西。

我戴上面具的瞬间,眼中立刻闪出了两道红光。尸王本能地想要转动血眼旋涡时,我却猛一回身往钩蛇的方向看了过去。我背对着尸王步步走向牢门之间,钩蛇那巨大的头颅也从门中抬了起来。≈1t;i>≈1t;/i>

丝丝乱动的蛇信再次向我吐来,我却迎着对方颤动的信子近前一步,任由着对方分叉的舌头扫在了我的面具上。对方仅仅跟我接触了一下就退了回去,昂着脑袋立在牢房门内,与我对峙在了一起。

我双眼紧盯着牢房里的钩蛇,两耳却一直都在注意着尸王的动静。

迄今为止,我还不知道黄金面具究竟有什么作用,更不可能凭借面具去跟人以外的东西沟通。尸王并不知道这点,它只知道有人戴着巫门面具在面对钩蛇。

尸王果然慌了,猛地一下贴上了牢门,往我背后看了过来。

可是,刹那之后,从我背后传来的门响就一闪而逝,尸王的牢房再次恢复了平静。

尸王还是不相信我能跟钩蛇沟通。≈1t;i>≈1t;/i>

刚才尸王扑向牢门的那一下表现得太急,而我表现得太过镇定。

它想用撞门的办法试试我是不是在恫疑虚喝;我不动,也是为了让它相信我不是在虚张声势。

我敢站过来,是我在赌那条钩蛇对外界的感知比其他蛇类更差。

蛇类的视觉和听觉非常低下,大多数是通过气味来辨别猎物的位置。

那条钩蛇的眼珠上蒙着一层白花儿,它肯定是瞎子,至于听觉,我看也未必灵敏,否则,我从楼梯上下来之后,第一个抬起头的应该是钩蛇,而不是洛芊芊。

我从看见钩蛇之后,它三次抬头吐信,我一直以为它的味觉已经灵敏到了可以辨别空气中气味儿的程度,可我后来觉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儿。≈1t;i>≈1t;/i>

钩蛇跟李冰凝对峙之间不断吐出蛇信,像是在锁定李冰凝的位置,可是我把她踹倒之后,钩蛇就再也找不到目标了。其实,它当时只要把毒钩挪动一两米,我和李冰凝全都得暴露在它的攻击范围之内。

可是,钩蛇做了什么?它做的只不过是亮出毒钩,等着猎物上钩。

在某种意义上,造物主一旦让某种生物的某种能力特别凸显,他肯定也会拿走那种生物其他的优势。造物主从来就不会创造完美的生物。他既然赋予了钩蛇钓取的能力,那么肯定会带走钩蛇的其他感知,否则,钩蛇岂不是可以纵横无敌了?

而我赌的就是自己现在的判断是对是错。故意不去避开钩蛇的舌头,就是为了让它舔到黄金面具。

黄金面具是我不常用的东西,并没沾染到我身上的气味。钩蛇从面具舔到我胸前,感觉到的肯定是两股气味,我赌的就是它会因此迷惑。

不出所料的是,钩蛇果然是停住了。

我现在要赌的就是钩蛇的下一个动作会是什么。

我仅仅与钩蛇对峙了两三秒钟,就看见它身后渐渐抬起了一道流动着紫色光晕的毒钩——钩蛇果然是要开始捕食了。

可我现在不仅不能乱动,还得表现出一副极力说服钩蛇的样子,否则,我骗不了狡猾的尸王。

我眼见着钩蛇的毒尾越抬越高,额角上也不觉渗出了丝丝冷汗。



第三五一章 屠王3

短短几秒之后,钩蛇的蛇尾开始向后微微倾斜,它是在蓄力。蛇类在捕食之前都会蜷缩身躯积蓄力量,一旦出手之时快如雷霆,一击毙命。

现在,是我唯一能够全身而退的时候,等到钩蛇动攻势,我再想躲闪,恐怕就来不及了。

我垂在身侧的双手不自觉地握成了拳头,双腿肌肉也在瞬间绷紧,我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积蓄力量准备躲闪对方的攻击,还是想要让自己看起来有恃无恐、临危不惧。

站在我背后的尸王却在这时出一阵冷笑。

我心中顿时向下一沉——我的计划被尸王看穿了?

尸王和钩蛇,已经不知道在这间密室对峙了多少个年头,对于对方的习性再了解不过,它是看出了我在虚张声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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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脑中念头不断飞转之下,钩蛇竖在空中的毒钩却缓缓落了下去,原本顶在牢门上的蛇头也随之沉落在了牢房当中。

我冷哼了一声,向李冰凝说道“我们走!”

我对尸王看也不看地转身走回了洛芊芊的房间。此时,洛芊芊虽然还坐在桌子前面,脸色却苍白如纸,身躯也在微微颤抖,直到看见我进来才说道“王欢,你……你……”

我不等她问完就说道“等会儿再说,我得让钩蛇好好考虑考虑。”

李冰凝低声道“王欢,你真的能跟钩蛇对话?”

“有萨满面具在,我能跟它进行短暂的交流。不过,它好像不太相信我。”我嘴上说着话,却用手蘸着矿泉水在桌子上写道我在耍诈。≈1t;i>≈1t;/i>

李冰凝回头往尸王的方向看了一眼,也写到有把握吗?

我摇了摇头,嘴上却说道“有几分把握,不过得看钩蛇怎么想。一会儿,我再过去一次。”

我在屋里坐了十多分钟,再次站起身来,李冰凝赶紧在桌子上写道别去,太危险。

我也知道危险。上次钩蛇不知道什么原因没有动手,我也不敢保证它能一直对我的“挑衅”一再隐忍,可我却不能不赌。

我正要往出走时,洛芊芊忽然说道“王欢,你等等。你这次问问它,如果你能给它找到烛龙果,它愿不愿意跟你合作。”

我忍不住问道“什么叫烛龙果?”

洛芊芊道“我被安然弄进来之前,曾经迷迷糊糊地听他说五毒教蛇王殿里藏着烛龙果,能帮助蛇类快凝结内丹。你问问钩蛇想不想要。”≈1t;i>≈1t;/i>

我皱眉看向洛芊芊时,她却学着我蘸水写道我在胡说。

我故意问道“你能确定蛇王殿里一定有烛龙果?别到时候,我们把钩蛇弄去,再找不到东西。”

“肯定有!”洛芊芊道,“安然以为我彻底昏迷了,说话没背着我。他说,五毒殿各有一件镇殿之宝,蛇王殿里的就是烛龙果,而且那东西挪不走,只能养在蛇王殿。现在肯定还在。”

“行!那我试试。”我大步走向钩蛇之间,一直在留心我们动静的尸王终于慌了,不等我走到密室中心,就抓着牢门铁栏向外一阵狂吼,拼命地给我打起了眼色。

我却连看都不去看它一眼,径直往钩蛇的方向走了过去。尸王见我始终不肯理它,忍不住出了一声怒吼,在它对面的钩蛇蓦然间抬起头来与它对峙在了一处。≈1t;i>≈1t;/i>

我在这时候插进它们两个中间,肯定会激怒钩蛇,可我不动,却又不足以取信尸王。

我仅仅站了几秒,手心中就冒出了一层冷汗。

有人说,人被逼急了,脑子转得就快。我忽然想起谁跟说过,蛇怕刺激性的东西,酒精、雄黄、烟草都能驱蛇,烧着了的硫磺也可以。

我身上带着雄黄,也有烟草,可我两样都不敢用。用雄黄太明显,钩蛇能闻到,尸王也能闻到;烟草又不太顶用。

可是,事到如今,我也只能赌上一赌了。我点起一根烟叼在嘴里慢悠悠地往前走了过去,边走边拆开了马格南的子弹,把里面的倒在了我的刀上,等我走到两座牢房中间,直接就把嘴里的烟头给吐到了刀上。璀璨的火光从我刀身暴起之后,硫磺的气味瞬时充斥了大半密室,原本怒气冲天的钩蛇顿时退回了牢房。≈1t;i>≈1t;/i>

我面向尸王冷笑了一声,再次戴上了黄金面具。尸王这一次真的绷不住了,将双手从窗口中探了出来,向我连连作揖,口中不断呜咽。

这一次,才真正到了火候。

我摘下面具走向尸王“这是最后一次问你,是要合作,还是等死?”

尸王只能连连点头,我伸手指向了密室之外“外面那些血眼尸童怎么算?”

尸王犹豫了好一会儿,才伸手在自己脖子底下比了一个“杀”的手势。

我满意地点头之后,脸色却忽然一沉“我的手下,因为你死了一个,这笔账又怎么算?”

尸王想了半天,才无奈摊手,大概是说它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1t;i>≈1t;/i>

我冷声道“你还不老实?我们没谈合作之前,你杀我的手下,我可以不做计较。两军对垒,我也杀了不少尸童,我们算是扯平。但是……”

我的声音陡然拔高“但是,因为你不老实,我的一个手下就这样白白牺牲了。我固然要杀钩蛇给他报仇,你也得付出些代价。”

尸王苦着脸抱了抱拳,又指了指自己,意思大概是说你想要什么?只要我有就行。

我紧盯着对方道“我要你身上的血。”

尸王这才松了口气,向我连连点头。我想,在它看来,自己以前就经常被人抽血,现在再被抽几次血也算不上什么。

这头尸王的智商很高,而且,性情跟猴子也有几分相似,我对他表现得越为宽松,它越不会相信我;我表现得越为严苛,他反倒会觉得放心。≈1t;i>≈1t;/i>

我从洛芊芊那里拿了两只矿泉水瓶扔给了尸王,后者很快就咬破手腕向瓶子当中灌入血液。两只瓶子还没完全灌满,尸王就明显带起了萎靡不振的神态,也在不断地用眼神向我求饶。

“行了。”我冷声道,“把血给我。你该做下一件事儿了。”

尸王转过身去,面向密室之外大声咆哮。外面的尸群随之出了阵阵怒吼,如同群鬼啸天般的叫声在茫茫夜色当中此起彼伏,让人不寒而栗。

我干脆从密室当中走了出去,重新站到祭台之上。就在我走出密室的片刻之间,外面的血眼尸童已经形同军旅般集结成阵,十多头高如猿猴般的血尸先后破土而出,并排站在了尸阵前方。

刚才我们被血眼尸童一路追杀的时候,它们没尽全力,否则,我们早就应该被它们撕成碎片了。≈1t;i>≈1t;/i>

群尸结阵,尸王却仍旧在不断咆哮。随着尸王的啸声,澡泽深处也涌起了一层好似波浪般的蛇潮。不计其数的黑蛇汇聚而成的浪涛很快就向祭坛之下蜂拥而来,列阵尸童也摆出了如临大敌的架势。

瞬息之后,尸王忽然出了一声长啸,原本还集结不动的尸童在齐声咆哮之间纷纷纵身而起,扑向蛇潮,手抓着黑蛇疯狂撕扯。短短片刻之间,黑蛇的鲜血就染红了大地。从我的角度放眼看去,到处都是被撕碎了的断蛇,断开的蛇头虽然还在狰狞舞动,却早已难耐尸童分毫。

我从双方交手开始就注意到了一点,从远处涌来的蛇群虽然数量众多,却像是专程过来送死的。它们的毒牙根本就咬不穿覆盖在尸童身上的皮毛,有些毒蛇甚至在尸童蹦到身边时,就像是遇上了天敌,伏在地上瑟瑟抖,乖乖地被尸童抓起来一扯两段扔向远处。≈1t;i>≈1t;/i>

尸王这是在做什么?向我表现它手下的强大吗?在向我示威?尸王应该没有那么大的胆子。

我正在疑惑之间,屠杀却已经接近了尾声。蜂拥而来的蛇群被尸童杀得横尸遍地,所有尸童都周身浴血,却还在尸王的指挥之下在遍地死蛇当中来回游弋,寻找残余的敌人。

到了这时,尸王虽然还在不断地咆哮,可是它的声音里却带起了阵阵悲意。从祭坛底部传来的啸声就像是一只恶鬼正在掩面嚎哭,恐怖中透着无尽的凄凉。

片刻之后,尸王的哭声戛然而止,我也看见一个尸童像是喝醉酒的人,摇摇晃晃地倒在了死蛇当中再也爬不起来。紧接着,第二个、第三个……数以百计的尸童接连倒地,尸王的哭声也彻底平息了下去。

与此同时,几十条足有人腿粗细的巨蟒也从毒泽深处蜿蜒游来。打头一条巨蟒不慌不忙地咬住一只尸童的双腿,慢条斯理地将它吞进了肚子。

被蟒蛇吞噬的尸童明显还没断气,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身躯一寸寸的没入蛇口,一双血眼再也没有了当初的戾气,剩下的只有求饶的目光和不断涌出的泪水。

巨蟒吞掉了一只尸童之后,意犹未尽地向下一个目标游了过去,一个个地将尸童吞进了肚子。粗如人腿的蟒身很快就隆起了一个又一个圆球,那条巨蟒却还像是不知吃饱一样不断地吞噬着猎物。

我终于明白这片毒泽是在用什么方式保持平衡了。



第三五二章 屠王4

这座毒泽中生物的相生相克,似乎是一种另类的存在。

血眼尸童无惧蛇毒,也可以生撕活蛇,但是蛇血对它们而言,却相当于能够让人全身无力的麻药。沾染了蛇血的尸童意识还在,却丝毫提不起反抗的力气,只能任由蟒蛇肆意宰割。

但是,那些蟒蛇想要强横霸道的血眼尸童变成自己口中的美食,也得付出沉重的代价,起码它们得牺牲掉大半个族群才能消灭血尸。

我倒背双手看向战场之间,游动的巨蟒已经吞掉了最后一只血眼尸童。数十条像是链球一样的蟒蛇也已经撑到无法行动的地步,懒洋洋地趴在祭坛附近,开始慢慢消化食物。

“看好外面,不管底下生什么都不要下来,切记!”我给最后两个探神手扔下一句话,转身走了回去。≈1t;i>≈1t;/i>

已经安静下来的尸王听见我走下密室,才隔着铁门向我看了过来,它眼中除了还未散尽的凶戾,也多出了一丝落寞。

我走到铁门跟前“你能不能把钩蛇从牢房里引出来?最好能一下就让它冲出来。”

尸王想了想,才指向了钩蛇牢房门口的墙壁。李冰凝走到我身后低声道“那里有机关暗格。”

尸王所指的位置刚好就在钩蛇毒钩覆盖的氛围之下。不懂怎么安抚钩蛇的人,只要靠近暗格,就等于是把自己的后背暴露在凶兽的毒钩之下,任谁都不会轻易过去尝试。

我犹豫了一下,再次拧开了子弹倒出,点上一根烟叼在嘴里慢慢靠近机关暗格,飞快地扯开暗格当中的手柄,退向了远处。≈1t;i>≈1t;/i>

我的身形还没站稳,就见钩蛇牢门上缓缓敞开了一道像是狗洞似的暗门,门洞大小刚好可以容纳钩蛇勉强进出。暗门出现的同时,牢门前面的地面上也敞开了一个巴掌大小的机关暗格。

奇怪的是,暗格下面除了金属打造出来的圆管,再也不见其它的东西。

尸王却盯着暗格愣住了,很快就从牢门的窗口上伸出一只手拼命地拍打起了铁门,意思是想让我赶紧动手杀蛇。

我却没去理会尸王的催促,而是信步走到了暗格面前,摘下身上的蔑天,将刀柄向下倒着插在了暗格当中,用刀锋对准钩蛇的牢门。一米多长的蔑天顿时沉进暗格大门,露在外面的只有一尺左右的长度,但也足够用了。

东北人虽然普遍不爱吃蛇,但是不代表打猎的人对蛇束手无策,埋“开膛刀”就是其中一个办法。≈1t;i>≈1t;/i>

东北山里所有打洞的动物里面,唯有蛇类只认一条道,进出蛇洞都走那么一条路。打猎的人只要找到蛇道,把薄锋匕倒着埋在土里,只露一个刀尖儿,就可以等着捡蛇了。

蛇类不仅不会改路回窝,而且不会倒退,被刀尖儿豁开下巴之后,只会拼了命地往前爬,结果就是被刀从头到尾的开膛破肚。

如果打猎的一直不把刀起出来,几天工夫就能把一窝蛇全都打绝。只不过猎户怕损阴德,只要拿上几颗蛇胆就会收手,很少去干那种绝户的事情罢了。

我扔下蔑天退到一边儿转头看向了尸王,后者却停下不动了。

尸王比我想象的还要聪明,从机关暗格出现,它就现了问题的关键——我要它没有用了。只要我能把钩蛇从牢房里弄出来,我竖在地上的蔑天就足够干掉钩蛇,我还需要和它联手吗?≈1t;i>≈1t;/i>

看来,尸王只知道墙上有一个开门的机关,却不知道这个机关也能要了钩蛇的命,否则,它绝不会去指点我怎么开门,而是想办法让我先把它给放出来。

我转头向尸王看过去时,后者出乎意料地出一声狂啸,一道血箭也从它口中箭射而出,准确无比地落上蔑天的刀背。滚滚血珠顺着刀身流落之间,两条钩蛇的尾钩也从门板上下两个方向爆射而出,一只横在空中竖直劈向长刀上方,另外一只却紧擦地面往蔑天的刀上横扫而去。

我这才想起来,按照《山海经》上的记载,钩蛇的蛇尾分成了两叉,也就是说,它应该是长着两条尾钩。钩蛇与尸王本就是天敌,骤然闻到它的气味儿,怎能不双钩齐出?

“糟了!别呼吸!”我马上反应了过来。钩蛇攻击对手的利器不只是毒牙,还有背后的毒钩。尸王故意往刀上吐血,不是为了引动钩蛇,而是要激怒对方。≈1t;i>≈1t;/i>

李冰凝甚至比我还快了一步,她飞快地从背包里翻出两只防毒面具,把其中一个扔到了我的手里。我也不知道这东西在钩蛇面前到底管不管用,但是有了总比没有要强得多。

我抓住防毒面具套在自己脸上的瞬间,钩蛇凌空狂劈的尾钩已经停在了半空当中,贴地扫出的毒钩却在地上划出一道扇形之后,向长刀上疯卷了过去。

抽中刀身的蛇尾在惯性的作用之下蓦然间绕着刀身缠绕了半圈之后,狠狠地往刀刃上甩了过去——这才是尸王的真正目的,它要让钩蛇断尾。

我不等钩蛇的蛇尾完全扫中刀锋就弹身而起,往尸王所在牢房的机关手柄上猛扑了过去。

钩蛇方向的机关只有一个,作用只不过是放钩蛇进出,至于杀与不杀,全看开闸者的心愿,杀则埋刀,不杀则放其自由进出。≈1t;i>≈1t;/i>

尸王身边的机关却有三个,可见当初关押尸王的人就已经预料到了对方难缠,这三个机关当中肯定有一个可以完全克制尸王。只不过,我只有一次三选一的机会。

我脚步虽快,却没快过钩蛇疯狂扫来的蛇尾。我仅仅奔出两步,掀动着风声的蛇尾就已经撞上了蔑天的刀刃,刀锋断骨的声响瞬间乍起。被蔑天斩断的毒钩拖拽着一串殷红刺目的血珠,旋转如风地激射半空。

让我没有想到的是,倒插在地里的蔑天竟然也被钩蛇那狂暴一击生生地从地里给打了出来。染血长刀连带着被崩飞的砖块一齐追着钩蛇毒尾飞入空中。

牢中钩蛇在剧痛之下狂啸而起,蛇头猛然撞向了铁门。不知道多厚的镔铁大门瞬时间在震耳巨响当中变了形状,就好像是一只吹动了的气球从里向外鼓了起来。≈1t;i>≈1t;/i>

我双脚一刻不停地向尸王的方向疯狂挪动之下,钩蛇同时收回了两道蛇尾,压低头颅,钻向了铁门下面的空洞。仅仅眨眼之后,钩蛇喷动白气的前额就从门中钻出了一半,几尺长的蛇信弹在嘴边丝丝作响。

钩蛇现在已经到了暴怒的顶点,一旦脱困,必然大开杀戒——这才是尸王的目的,我现在不放它出来,只能独自面对因怒成狂的钩蛇。

我转头看向尸王之间,它脸上也露出了阵阵冷笑,侧眼看着我抓向了机关的手掌。

我仅仅犹豫了一秒就将手挪到了用来开闸的那根手柄上,咬牙拉下了手闸。

尸王牢房的大门也同样在下方打开了一个小门。

这还是当初设计牢房的人用来以防万一的东西,大门整体不开,只留小门,尸王想要进出,只能向钩蛇一样爬着出来,只要它在里面露头,站在外面的人就有足够的时间将它挥刀斩。≈1t;i>≈1t;/i>

现在的尸王,还怕我会痛下杀手吗?

我杀了它,自己也得葬身蛇腹。

尸王有恃无恐之下,仰面躺在了地上,双手扳住铁门边缘,一点点地将头颅挪出了门外。

我不得不佩服尸王的谨慎,它几乎是在万无一失的情况下,还在防备我忽下杀手。它这样仰面出门,度虽然会慢上一些,但是也能看见我的下一步动作,可进可退。

我等到尸王的脑袋整个露出门外的瞬间,忽然一下拉下了主管刑杀的扳手。

“啊——”尸王在惊骇欲绝之下第一次出了人的动静。

牢房里机关转动的声响蓦然乍起,尸王也一样没了选择,除非它想死在牢房当中,否则,就只能用双手扳住牢门,以最快的度从里面挣脱出来。

到了这个时候,尸王已经顾不上我还有什么阴谋,双手按住门边就想力自救。我却在一瞬之间腾身暴起,双手化掌为爪形同苍鹰捕食,同时抓进尸王的眼眶,把它的两只眼珠子活生生地抠了出来,塞进了兜里。

我带着满手的鲜血飞暴退之下厉声喊道“李冰凝,捡刀还有蛇尾,带着它们一块儿走,快点。上面的人,点炸药。”

其实,在我冲向牢门的时候,李冰凝就已经把我的蔑天给抢了回来,只不过她没去碰钩蛇的毒尾罢了,听见我的吩咐才飞快地捡起了蛇尾,抽身往祭坛楼梯的方向跑了过去。

我们两个所有动作都生在电光石火之间,直到李冰凝靠近了楼梯,钩蛇才从大门中钻出来小半截身子,双目被挖的尸王还在捂着眼睛失声惨叫。

让我没想到的是,我们开始逃亡之后,第一个反应过来的竟然会是钩蛇。它探出来的蛇信颤动之间偏向了李冰凝的背后,另外一条带着倒钩的尾巴也从大门上方飞射而出,调转方向指向了李冰凝——它闻到自己尾钩的气味了?



第三五三章 屠王5

千钧一之间,我停下身来抽出马格南对准钩蛇扣动了扳机。

我知道马格南的威力未必就能洞穿上古凶兽的皮甲,也没将枪口瞄准蛇头,而是往前偏移了几寸。

马格南喷射而出的火舌贴着钩蛇嘴唇打进地面,钩蛇的信子瞬时被子弹给炸成了两截,崩飞到了几米开外。

钩蛇在连番受创之下再次狂,已经快要触碰到李冰凝的尾钩横空卷起,往我头上甩了过来。

我顺势压低了身形,猫着腰往楼梯的方向冲了过去。

我在临走之前也没忘了去看捂眼狂吼的尸王,它虽然被我重创,却没失去理智,已经从牢房当中挣脱了出来,蜷缩着身子躲到了大厅的一角。

尸王虽然双目成盲,但是听觉未失,他能听见钩蛇在连连怒啸,自然不会轻易闯进我和钩蛇的战团被我利用。≈1t;i>≈1t;/i>

可是,被我打断了信子的钩蛇却在一击落空之后调转身形往我脚下冲击而来,那是我的气味最后一次出现的地方。

我眼见蛇头冲来,立刻加快了脚步,可我却仍旧比不上钩蛇的度,几秒之后,我就感到在我背后尾随而来的钩蛇蓦然张开了獠牙。

“抓住!”就在我想回身拼命的瞬间,却看见李冰凝从上面抛下来的绳子。

我伸手抓住绳头纵身起跳,上面两个探神手也同时力把我给拽上了半空,钩蛇狂舞而来的蛇头几乎贴着我的脚底撞上了密室阶梯,用青石构建的阶梯瞬间被撞得石块纷飞、塌落半边。

站在上面的探神手一齐力,三两下把我给拽上了祭坛,我还没等站稳就喊道“炸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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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点。我这儿有手雷。”一个探神手拿出了手雷。

我没法去责怪对方不听命令。刚才我和李冰凝全都在密室当中与猛兽周旋,谁能保证我们究竟能在多长时间之内冲出密室,炸药引线自然不好控制,倒不如手雷更为容易掌控。

可我现在已经顾不上那么许多了,从那人手里抢过手雷拉开保险,用双脚挂住密室入口的边缘,把半个身子垂到阶梯上方,悬在了到处寻找仇人的钩蛇头顶,扬手把手雷扔向了躲在角落中的尸王。

尸王虽然狡猾,却被狂的钩蛇给干扰了听觉,它根本就分不清漫天乱飞的响声究竟是被钩蛇抽飞的石块还是其他什么东西,任由着手雷落在自己身边轰然爆炸。

我没看清爆开的手雷究竟把尸王伤到了什么程度,却看见对方在涌动的火光当中飞身而起,扑在了钩蛇的身上。正找不到对手的钩蛇瞬间掉头卷向了尸王的方向……≈1t;i>≈1t;/i>

“成了!快跑!”我唯一害怕的就是哪头凶物会从密室当中追出来,现在它们两个打成了一团,我们再没了顾忌,干脆从祭坛跳了下去,撒腿冲向沼泽对岸。

我们还没跑出几步,那些已经吃饱的巨蟒就被脚步声惊醒了过来,纷纷调转身躯向我们围拢了过来。

“蛇钩给我!”我向李冰凝伸出手,后者犹豫了一下才把蛇钩递了过来“小心上面有毒,你用什么……”

李冰凝一直都是把手缩在袖子里,用衣服挡着手心,没有直接接触毒钩,她的意思是让我找点东西垫上,免得被毒素渗进手心。

我却直接把毒钩接了过来,举在空中对准了蜂拥而来的巨蟒。

将近两尺的毒钩在月光下泛起幽幽紫芒之间,围拢上来的巨蟒却像是遇上了天敌,一瞬间低下了头去,伏在地上瑟瑟抖。≈1t;i>≈1t;/i>

我赌对了,钩蛇果然是这片毒泽中的王者,哪怕它已经消失了若干年,但是它的余威却始终留存在沼泽蛇类的记忆当中,蛇钩上的气味足以让它们噤若寒蝉,不敢稍有异动。

我举着蛇钩飞奔两百多米,直到抵达沼泽中心,才被李冰凝给拽住了胳膊“别往前走了,你自己看地上!”

前面的沼泽明显多出了不少翻动着气泡的水坑。

沼泽中出现水坑并不奇怪,奇怪的是这些水坑竟然是按照一定比例整整齐齐地排满了半个沼泽,乍看上去就像是有人按照一定的规律在地上打出了一片水井。

更让人觉得迷惑不解的是,那些水坑有些平静无波,有些却在翻动着气泡。那下面都有活物?

我看向李冰凝道“那是阵法吗?”≈1t;i>≈1t;/i>

“不是!”李冰凝摇头道,“就是单纯的泥坑。可是,你看下面的水泡。我怀疑那下边儿藏着蛊虫,我们得绕开有蛊毒的水坑才能走到对岸去。但是……”

李冰凝话锋一转道“我确定不了哪一座水坑藏着蛊毒。有些蛊虫很善于隐藏自己,没法用水坑翻不翻气泡来判断下面有没有蛊虫。”

我皱眉之间,忽然听见背后传来一声巨响。等我回过头时,祭坛中心已经像是被炸开了一样,石块、泥土同时崩飞到了空中,肩膀上插着半截毒钩的尸王随着漫天飞舞的土石跳到了祭坛之上。

尸王仅仅停顿了一下,就像是疯了一样往我们这边冲了过来。

我把毒钩扔进身后的背包,拔出蔑天插刀入土,右手端起马格南,左手压住了右手腕,双脚平行开立、扎紧地面,举枪瞄向狂奔而来的尸王“你们全都往边上去,他的目标是我。”≈1t;i>≈1t;/i>

“不行!”李冰凝斩钉截铁道,“我不能留下你自己拼命!”

“一边儿呆着去!”我怒吼道,“我一个人还能跟它周旋,人多了反倒碍手碍脚!快去!”

李冰凝被我吼得一愣,她身后的探神手赶紧冲过来把她拽到了一边儿。

这时,狂怒的尸王已经冲到了一条巨蟒身边,后者对它可没有对钩蛇那么客气,转身就扑向了对方的脚掌。凶性大的尸王竟然把粗如人腿的巨蟒抓了起来,双手顺着蛇身往两边一捋,硬是把蟒蛇中间一段给抻得笔直。

还能转动的蛇头、蛇尾同时卷向尸王双臂之间,尸王却在怒吼之下再次力,活生生把一条巨蟒扯成了两段,双手轮换着往我这边扔了过来。≈1t;i>≈1t;/i>

断开的蟒蛇落在地上死命挣扎,尸王却踏着鲜血再次往我身前扑进。这一次,满地的巨蟒像是已经看出了尸王是没想跟它们纠缠,赶紧挪动身躯躲向了一边,任由着对方穿过蛇群,只有一些动作稍慢的家伙惨遭尸王毒手,被它活活撕开。

我眼看着蟒蛇的鲜血像是暴雨般浇在尸王身上,可它的度却丝毫不减。

我来不及去考虑是蛇血对尸王没用,还是只有黑蛇的血液才能起到麻痹的作用,只顾全神贯注地盯着尸王的动静。

短短片刻之后,尸王就冲到距离我五十米左右的地方,我也把枪瞄向了尸王鲜血横流的眼眶,那是我唯一有把握能一枪贯穿它头颅的地方。

尸王快冲进,我咬牙扣动了扳机。马格南的枪声冲天而起时,尸王竟然做出了一个前翻的动作,双手抱住脑袋像是滚球一样朝我身边滚了过来,马格南的子弹正好贴着对方的身子飞向了远处。≈1t;i>≈1t;/i>

我一击不中,马上往左挪出,调整枪口,扣动了扳机。这一回,子弹不偏不斜地打在了尸王的身上,血肉纷飞,对方却在惨叫之下挺身而起,迈开脚步往我身上扑了过来。

我开第一枪时,尸王被枪声震慑,不敢轻易抵挡兵锋。

等我再开第二枪,它却做了一个试探,任由着子弹打在身上。等它现子弹的力道并没有它想象的那么大时,再也没有了顾忌,立刻撒开双腿向我狂奔而来。

我对准尸王连开两枪,每开一枪都往后倒退一步,尽可能地与对方拉开距离,我的子弹却连续打偏了两次。

我屏住呼吸瞄准尸王的脑袋再次扣动了扳机。暴烈红光从枪口喷射而出时,我的右脚随之向后退出,冰冷的泥水却透过我的鞋帮灌进了鞋里。

我猛然回头之间,才现自己已经到了水坑边缘,无路可退了,再想装弹也为时已晚。

马格南只有五颗子弹,最后一枪我本来是瞄向尸王的左眼,不曾想,尸王却在千钧一之间偏转了脑袋,子弹炸碎了对方的左耳,跟着崩飞的肉块一齐掉在了地上。

再次负伤的尸王狂性大,双脚同时顿地,跃起数米,往我身上疯狂扑来。我也在那瞬间同时身形向前扑倒,学着尸王的样子双手抱头在地上连滚了几圈,从对方脚底滚向了远处。

我还没起身就听见背后传来一声重物落水的动静,紧接着尸王的怒吼便冲霄而上。等我回头看时,尸王已经带着满身像是青蚕一样的蛊虫从水里跳了出来,可他跳跃的方向却不是岸边,而是另外一片水坑。

凶悍至极的尸王再次落水之后却没能起来,就像是被捆住了手脚的人,翻动着身子沉进了水里。

短短片刻之后,一副像是猿猴一样的白色骨架从水底缓缓升起,伸出一根手指指向了水坑背面。

白骨引路。这又是一次白骨引路。只不过,这一次的骨骼来自于血眼尸王。



第三五四章 洞若观火

白骨引路!

上一次出现白骨引路,把我们引向了祭坛,虽然凶险万分,但也闯出了一线生机。这一次的白骨指向了水坑的背后,它是要让我们穿越蛊坑走上对岸哪!

李冰凝沉声道“王欢,我们过去给你探路,你自己小心!”

我看向李冰凝“怎么探路?还是拿人命去填?我们还剩下几个人?”

李冰凝道“一个人不行,就两个人,两个再不行,我亲自去填。如果我……”

我平静地挥手道“这一次不用了,不能总让你们替我拼命。这一次我自己来。”

“王欢,你……”李冰凝的话没说完,我已经把尸王的两颗眼珠塞进了嘴里“我要修炼眼功,你们替我护法,如果我真交代在这里,你们就自求多福吧!”≈1t;i>≈1t;/i>

“王欢,你赶紧吐出来!尸王身上有尸毒啊,它的眼珠怎么可以吃?”李冰凝急得要过来掐我的脖子,可我已经把眼珠咽了下去,盘膝坐在了地上。

高手运功修炼,最忌有人打扰,李冰凝急得团团乱转,却不敢过来碰我。

我从看到血眼尸王开始,就在琢磨着怎么把它的眼珠子给抠出来。

《鬼瞳秘术》中的“洞若观火”需要服用灵猿双目才能修炼。灵猿自古罕有,想要找到一只灵猿完全得看机缘,况且,也没人敢保证遇上灵猿就能活着抠出它的眼珠。

我从看到血眼尸王开始,就判断出它应该是一头灵猿的尸体,而不是人类。在某种意义上,尸王的眼珠比猿猴更具灵性,但也同样带有尸毒。≈1t;i>≈1t;/i>

我不知道吞服尸王眼珠练功究竟会带来什么后果,却知道这是我唯一可以修炼“洞若观火”的机会。错过了这次机会,我可能永远会跟《鬼瞳秘术》失之交臂,将来想要后悔都来不及啊!

况且,到了这个时候,我不去拼命,有谁能去替我拼命?

我吞下带着腥气的尸王眼珠,就感到一股暴戾之气在我胸中骤然涌起,随着我的经脉全身游走,我眼前好像出现了一次次与万兽搏杀的情景,到处都是淋漓舞动的鲜血、堆积如山的尸骸。

自古可以称王道霸者,无一不是在血水中泡大的凶悍之辈,哪怕他的骨子里没有那种与生俱来的霸道,上天也会赋予他滋养凶戾和霸气的环境,直到他成王或者是毁灭。

尸王就是在无尽的厮杀当中存活下来的霸主,哪怕是死后也一样带着生前的威风、悍气。眼珠就是尸王毕生精华所在,我吞掉了它的眼睛,它的气息自然会在我体内翻天覆地。≈1t;i>≈1t;/i>

我很快觉得自己压制不住体内涌动的戾气了,恨不得立刻站起身来跟人厮杀一场,活活将对手撕成血淋淋的肉块,然后畅快淋漓地仰天长啸,才能泄暴动的戾气。

“啊——”我在怒吼声中忽然睁开眼睛,无意识地扫向四周,就像一头在寻找猎物的凶兽,不为捕食,只为杀戮。

“王欢……”李冰凝颤声道,“你怎么了?你的眼睛里怎么全是血?王欢……”

我能听见李冰凝在喊我,也在不断地运行《鬼瞳秘术》。我知道自己快要撑不住不了,可越是如此,我越要加快运功的度。

那时候,我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或许我在理性崩溃之前完成鬼瞳术的修炼,还来得及自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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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那股从心底而生的戾气却在一次次地冲击着我的神识。就在我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候,不知道怎么会忽然运转起了《虎王诀》。

虎王悍气从我身上狂飙而起之间,尸王的凶性竟然在《虎王诀》的压制之下层层跌落,最后消失不见,我却形同猛虎,无意识地出一声虎吼。

等我双目爆睁,身边所有人都摆出了戒备的姿势,两个探神手甚至已经扣紧了弩箭的机簧。

“我没事儿!再等我的一会儿!”我扔下一句话,重新运转《鬼瞳秘术》。这一次运功显得无比顺利,我体内也没有爆出想象中的尸毒,仅仅片刻就完成了修炼。

我睁开双眼之后的第一件事儿就是把匕当做镜子照向了自己的面孔“有点看不清……你们谁有镜子?”≈1t;i>≈1t;/i>

“我有。”洛芊芊给我递过来一面化妆镜,我才看清了自己运转“洞若观火”之后眼睛生的变化。

我的眼睛虽然不像尸王可是爆出血色的旋涡,却带着尸王身上那种摄人心魄的杀气。我能预想到,一旦有人接触我眼中那种几乎凝成了实质的戾气,必然会受到难以想象的精神冲击,就算我并没练成“洞若观火”,那“生死凝眸”的威力也会更胜几筹,这也可以算作一种意外的收获。

我把镜子还给洛芊芊,面向水坑的方向运转“洞若观火”,却在血光闪动之间看见水面浮起了一阵阵带着颜色的气体,这就是鬼瞳术的高明之处。

“洞若观火”除了可以破解幻象之外,更重要的一点,它能对无形无质的气息进行具象化。≈1t;i>≈1t;/i>

道家中有望气的说法,简单地说就是风水先生可以看到无形的地气,墓穴散黑气为大凶,散紫气则是大吉。有些算命先生也说能看人头顶气运,其中说法更为玄妙。

“洞若观火”与望气术的道理相同,但是看到的却不是气运,而是气息。任何一个活着的潜伏者都不可能做到完全不去呼吸,哪怕他呼吸再怎么微弱,也会被鬼瞳术捕捉到蛛丝马迹。

这就是“洞若观火”克制幻术的最大依仗。除了事先布置好的大型幻阵之外,无论是谁动用幻术,都是不可能离对手太远,一旦被人在重重幻象当中锁定了施术者的气息,他就离死期不远了。

水坑当中散黑气,就代表下面有蛊虫潜伏。一条蛊虫呼吸出来的气体可能微乎其微;数以万计的蛊虫汇聚在一起,足以让我对潜在的危机一目了然。≈1t;i>≈1t;/i>

我挥手道“都跟着我走,千万别踩到水坑里。”

我小心翼翼地绕过了一个个散着黑气的水坑,贴在没有蛊虫的地方走向沼泽边缘时,眼前却出现了一条满是粉红色野花的地带。

那种随处可见的野花像是一条粉色的彩带,紧紧地围绕着沼泽向远处延伸而去。花带背后就是青砖铺就的路面,五毒教大门赫然耸立在砖路尽头。

一个探神手惊喜道“我们到了,我们终于到五毒大殿了!统领……”

“别高兴得太早!”我沉声道,“那片野花不那么简单。”

李冰凝犹豫道“我看不像吧?那不就是随处可见的野花吗?”

我指了指脚下的淤泥道“这片沼泽毒虫满布,说不定连水土当中都带着毒性,那些野花能在沼泽边缘扎根,肯定不是普通的东西。”≈1t;i>≈1t;/i>

一个探神手也谨慎道“王……王先生说得对!虫子最爱往花花草草里面钻。你们仔细看,那些花里连一条虫子都没有,说不定这片野花就是五毒教种出来阻挡沼泽毒虫的东西。”

另外一个探神手道“你这么说也有道理。不过,有些植物虽然能挡住毒虫,但是本身没什么杀伤力,就像艾草能驱蚊子,但是对人无害。这样,我过去看看,万一有什么不对,你们接应我。”

李冰凝微微点头道“你自己小心点!”

那个探神手把背包扔给了同伴,自己拔出长刀试探着走到花丛边缘,用刀往野花里拨动了几下,见地上的花草没什么反应,才试着往前走了两步,把一只脚踩进了花丛里。

“统冷……好尚……没哈……”那人扭过脑袋招呼李冰凝,却不知道自己的舌头已经僵硬,说话都走了动静。

“快回来!”另外一个探神手猛然上前一步伸手抓向对方想把同伴拉出花丛时,却没想到对方竟然会在这时仰面朝天的摔进了花丛当中。刚想上去救援的探神手收势不及之下,跟着对方一齐栽进了花丛。

李冰凝正想上前,却被我死死地拉在了原地“别过去,他们两个救不回来了。”

“不……他们还没……”李冰凝本来想说他们两没死,两个人却已经一动不动地趴在了花海当中。围在他们附近的鲜花就像是活了过来,飞快地合拢了花瓣,拧动着身子从泥里拔出根茎,飞快地爬到两个探神手身上,将花根扎进对方胸膛,重新绽放出了妖异艳丽。

片刻之后,大片拔出根茎的野花就像是捕食的虫群,密密麻麻地涌向了地上的尸体,顷刻之间就将两个人湮灭在花丛深处。几秒之后地面就只剩下了两座人形的花包,扎根在尸体上的野花也泛起了血色的鲜红。

李冰凝的脸色瞬间变得一片惨白“那花也是蛊毒?”

我低声道“看来,我们一开始的判断是对的,通往五毒教的路在地下,而不是地上。五毒教也对付不了毒泽中的凶物,才用鲜花封锁了整座毒泽。他们进出总坛的路全在地底。”

“那怎么办?我们现在返回去,从蛊坑进五毒教?”李冰凝一时间也没了注意。



第三五五章 洞若观火2

我沉声道“现在回去已经来不及了。不能及时跟叶寻他们会合,谁能想到会有什么后果?”

李冰凝急道“可是这片花海,我们过不去啊!”

“说不定会有办法。”我转头看向了洛芊芊,“你说对不对?”

洛芊芊微微一愣道“你问我?我怎么知道有没有办法?”

我忽然拔出马格南顶住了洛芊芊的额头“别动。李冰凝,把她抓起来。”

李冰凝稍一迟疑就抽出绳子把洛芊芊给捆了个结实,放倒在了地上。

从李冰凝出手,我的枪口就一直没有离开洛芊芊的脑门,直到确定对方完全被我控制,我才沉声说道“洛芊芊,我们是不是该重新认识一下了?你是苗疆哪一路人马?”

洛芊芊矢口否认道“王欢,你是急疯了吧?我怎么会是苗疆的人?”≈1t;i>≈1t;/i>

我冷笑道“你对安然履历背得很熟,那我也说说你的履历如何?你洛芊芊虽然一开始就加入了神探手的第五分部,但是在你加入第五分部之前的履历却是一片空白。”

洛芊芊打断了我的话道“这很重要吗?任何一个探神手的履历当中都有空白。”

“说得对!”我继续说道,“但是,你的履历有一条很有那么点意思,你也是孤儿,领养你的人就来自于苗疆。”

洛芊芊的眼神终于起了一丝变化“那能代表什么?”

我冷声道“你成为探神手之后,多次放弃了条件优厚的任务,却对探寻‘常仙’和龙王的传说情有独钟。你别告诉我你是迷上了《白娘子》才没事儿去找蛇玩。”

洛芊芊冷眼看向我道“这就是你牵强附会的理由?你想找理由杀我,替安然报仇,你现在就像个爷们儿一样开枪啊,何必找那么多理由?”≈1t;i>≈1t;/i>

我冷笑道“既然你不想承认,那我就再说点有用的。”

“跟你生过关系,并且离奇死亡的人,其实,还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他们都得罪过你。第五分部甚至还流传过一个笑话谁对你不好,你就对谁好。有人甚至还做过实验,只不过他最后也死于非命。”

我的声音猛然提高了几分“更重要的是,几个跟你有关的人都是死在禁区当中。安然作为助手,通常不会进入禁区,也不可能恰到好处地让他们死在禁区当中。真正杀人的是你。”

我说到这里,眼中已经透出了杀意。安然之所以被人陷害,遭到探神手追杀,都是因为这个洛芊芊,可她八成就是这场追杀的始作俑者,甚至故意“揭穿”了安然的身份。

洛芊芊嗤笑了一声道“安然是五毒教传人,想要控制蛊毒作的时间,对他来说还不是小菜一碟?他完全可以在禁区之外下毒。”≈1t;i>≈1t;/i>

我强压着怒火用枪口敲了敲洛芊芊的脑门“如果,你觉得那些远的事儿没有证据,那我就跟你说点近处的事情。就说密室毒王。”

洛芊芊反问道“密室毒王怎么了?你又想诬陷我什么?”

我沉声道“这个世上真正能保持平衡的,不是两方对峙,而是三足鼎立。当年的密室设计者也是按照这种理念修筑了祭坛。藏在第三间屋子里的人就是第三只毒王。”

“事实上,不止密室毒王是在三分天下,沼泽中的毒物也一样是三种。另外一种就是能把人化成白骨的东西。一路出现的这几次白骨引路,其实都是你在搞鬼。”

“你被困在密室当中出不来,所以需要有人从外面打开密室救你。你才像那只尸王一样,暗中操纵蛊虫吞噬探神手,想利用白骨引路的传说把我们给引向祭坛。”≈1t;i>≈1t;/i>

“你现我不肯上当之后,你又用蛊虫引来了一只血眼尸童,从背后袭击李冰凝,进一步引尸童暴动,强逼着我们上了祭坛。我说的对吗?”

洛芊芊嘲笑道“我很佩服你的想象力。如果我是毒王,现在就杀了你。”

“那是我没给你机会!”我冷声道,“你觉得,我一直把注意力全都放在尸王和钩蛇身上对吗?其实,我试探过你两次。”

“原本,我并没怀疑你什么。毕竟,有些事情就像你说的一样,我确定不了在第五分部下蛊杀人的是你还是安然。但是,你却自己暴露了自己。”

“我和李冰凝被钩蛇毒尾迷惑,生死一线的时候,守在上面的探神手为什么会恰到好处地下来送死?是你在通风报信对不对?”≈1t;i>≈1t;/i>

洛芊芊冷声道“就算是我去叫人又能如何?难道我该看着你们死吗?我真的该看你们死无葬身之地,不然我也不会遭到这样的羞辱。”

我继续说道“从那之后,我就开始在试探你。钩蛇是上古异种,怎么会被燃烧的气味熏退?其实是你借着我点燃的机会,使用了其他药物,逼了钩蛇对吗?”

“你愿意怎么想,就怎么想好了。”洛芊芊干脆别过了头去。

我再次说道“我第二次试探你,还是在利用钩蛇赌命。你知道是在什么时候吗?就是我过去埋刀的时候。”

“其实,那一次不是你想暴露自己,而是设计密室的人在逼着你暴露自己。”

“当初,设计密室的人就是太过了解钩蛇,才会只设计了一道机关,让牢房的闸门和埋刀暗格一块儿开启。因为,他有办法在不惊动钩蛇的情况下从容埋刀再安全离去,所以他没必要多费心思再去设计另外的一道机关。”≈1t;i>≈1t;/i>

我紧盯着洛芊芊的眼睛道“他能让钩蛇不动的东西,也是一种人类无法嗅到气味,却能让钩蛇感知的药物。”

“我当时故意拧开子弹,托着刀过去,只不过是给你一个掩饰的借口罢了,如果我不举刀、点烟,你也不会动用那种药粉。”

洛芊芊只从嘴里挤出了四个字“胡说八道。”

“是吗?”我忽然一伸手,抓住洛芊芊右腿的裤管顺势往外一扯,硬是撕碎了她的裤管。

洛芊芊惊叫道“王欢,你要干什么?你非礼兄弟的女人,你禽兽不如!”

我张开握着碎布的手“你能给我解释一下,你为什么会在裤管里面放上几瓣儿干花吗?你可别说,是为了掩饰你身上的骚味儿,说了我也不会相信。”≈1t;i>≈1t;/i>

洛芊芊气得银牙紧咬,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因为被我撕下来的那片布料上确实在她贴着身子的那面缝了一个装着很多不知名的干花的口袋。

洛芊芊抬眼看向我道“我还是低估了你的无耻!”

我冷声回应道“你不该低估我的眼力,更不该低估我的脸皮。你以为你是安然的女人,我和安然又是兄弟,就算现你有什么不对,也不好意思撕开你的裤子去看你的大腿,对吗?”

如果她早点处理掉这些干花儿,我还真没有什么证据证明她如何。

洛芊芊不以为然地正了正身子“好,我认栽,我承认自己也是苗疆的人马。我把你们引过来目的,也跟你说的一样,就是为了把自己从祭坛下面弄出来。只不过,蛊虫的事情跟你说的有出入。”≈1t;i>≈1t;/i>

洛芊芊话音一顿才继续说道“这边养蛊池距离我实在太远,我没法控制金身蛊,只能操纵散落在祭坛附近零星的蛊虫,不然的话,你们别想走到这儿来。”

我指了指后面的水坑“你刚才怎么不动手杀我们?”

洛芊芊带着些许遗憾的口气道“要不是我身边那个探神手看我看得太紧,你以为我不会杀你吗?”

洛芊芊显然是没说实话。刚才,两个探神手一起落进花丛的时候,我和李冰凝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了那两个人身上,作为一个御蛊高手,那点时间足够她动蛊虫了。洛芊芊刚才没动,显然还有别的目的。

洛芊芊忽然转移了话题道“你既然已经看出我有问题,怎么还让那两个探神手探路?你是故意消耗李冰凝的实力吧?李冰凝……”≈1t;i>≈1t;/i>

洛芊芊话没说完就被李冰凝抬手扇了一个耳光“把你那点把戏收回去,否则,我现在就让你好看。”

洛芊芊丝毫没有在意自己嘴角上的血迹,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李冰凝。

李冰凝没有多说什么,可我却不能什么都不说。我转向李冰凝道“我没有及时拆穿洛芊芊,是因为我们深处毒泽当中,我不敢轻举妄动,害你损失最后两下手下。现在,已经被逼到无路可走的地步,我才下定决心冒险。”

我想说的是,即使现在也不是揭穿洛芊芊的最佳时机,有些秘密一旦揭开,反倒会适得其反。

我看着两个探神手过去探路,未加阻止,确实也有几分侥幸的意思。如果他们探路成功,我还是不会拆穿洛芊芊,静静地等着看她还想做什么。

李冰凝不等我说完就摆手道“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们是吃了没有蛊师相助的亏,这件事儿不能怨你。”

李冰凝话一说完,我却愣在了原地。她的话让我脑中灵光一闪。



第三五六章 洞若观火3

李冰凝的话等于是提醒了我。原先我没有想过的事情,一下子在我脑海中浮现了出来。

五毒教覆灭之后,世上只剩下了两大善于用毒的门派——药王谷和苗疆蛊师。

药王谷,在五毒教任务还没动就已经惨遭灭门,门中仅存的高手也不知所踪。

苗疆蛊师,不轻易与外人合作,一旦危机解除,他们就会取消与探神手之间的交易。

这就等于断绝了探神手追查五毒教秘境的可能,除非他们愿意拿人命一路填到五毒教总坛。

有人一开始就想要对付探神手。他们不仅知道探神手的行事风格,更重要的是,他们了解探神手现在的处境,知道探神五宗不愿付出过高的代价去探寻五毒秘境。

这个人是谁?他阻挡探神手进入苗疆的目的,或许才是五毒禁区中最大的秘密。≈1t;i>≈1t;/i>

这个念头从我脑海中飞快地闪过之后,我又看向了洛芊芊“你们究竟想做什么?”

洛芊芊似笑非笑道“在我回答你的问题之前,我也想问你一个问题。”

洛芊芊不管我答不答应,直接开口道“你是想在这儿听我慢慢给你讲一件千百年前的传说和五毒教的来龙去脉,还是想赶紧通过血花河去接应叶寻?”

洛芊芊微笑道“你想听故事,我不介意给你讲一段传说,甚至讲到天亮也没有问题。不过嘛,你还来不来得及去接应从地下闯进五毒教的叶寻,可就不好说。”

我眼中虽然戾气爆闪,却不得不强行压制怒火道“带我们走过去。”

洛芊芊道“你把我扔进花丛里就行了。动手吧!”≈1t;i>≈1t;/i>

我忍不住迟疑了一下,洛芊芊却哈哈笑道“怎么?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王欢也没胆子啦?你刚才喊打喊杀地让我带你过血花河,现在我告诉你怎么过去,你反倒怂了?”

我不是怂了,而是怕我把洛芊芊扔出去之后,她会像鱼归大海跑得无影无踪,到了那个时候,我还是会被困在这里生死两难。

“你在找死!”我咬牙将马格南顶住了洛芊芊的脑袋。

洛芊芊却笑道“我告诉你真话,你不听,非要我说假话吗?那好,你把我放开,让我慢慢想办法化解血花河的毒性,放你们过去。”

放开洛芊芊,我更不敢。我们身后就是藏着蛊虫的水坑,我把她放出来,万一她不带我们走花丛,反而去引动蛊毒,我们不是更为被动?≈1t;i>≈1t;/i>

洛芊芊忍不住哈哈笑道“我就是喜欢看男人为了我左右为难的样子。大名鼎鼎的神鬼双刀,现在也进退两难了吧?你要不要求求我啊?就像那些男人求我做这做那一样!哈哈……”

我心里顿时火往上涌,可我偏偏不敢出手杀人。我气得七窍生烟的当口,李冰凝却忽然抓住洛芊芊的衣服,把人给高举过顶,在原地连转了两圈,往花丛当中扔了过去。

“别……”我还没来得及阻止,洛芊芊就在尖叫声中砸进了满地鲜花当中。

“你怎么……”我刚说了三个字,就见洛芊芊从花丛中站了起来,李冰凝捆在她身上的绳子被她轻轻一抖就脱落在了地上。

奇怪的是,洛芊芊脚边的鲜花竟然像是被开水烫过了草叶,以肉眼可见的度迅枯萎了下去,没过一会儿就让出了一条路来。≈1t;i>≈1t;/i>

远处抽出了根茎的血花虽然向洛芊芊蜂拥而来,却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挡在了一米开外,无论如何也不敢向前再进半步。

短短片刻之间,拥挤在洛芊芊两侧的血花就一层层地堆叠了起来,像是两道花瓣乱摇的高墙矗立在洛芊芊两侧。

洛芊芊倒背着双手站在了两堵花墙中间“王欢,你可千万别开枪哦!我一死,血花河马上就会恢复原样,到那个时候,你们还是过不来。”

我的确有开枪的打算,只不过一直没有拿定主意罢了。

洛芊芊伸出手指轻轻撩拨着附近的鲜花道“你看这花多美!其实啊,有些人就像是这些野花一样,在风吹雨打的时候才会联合在一起,变成一望无际的花海,等待风雨过后,反倒会因为争夺一块泥土而互不相让。”≈1t;i>≈1t;/i>

“有时候,野花也希望能有人把它带回家里,哪怕只是在那里占据一小块空间也好,起码有人呵护。可是,野花终究是野花,开得再艳也难登厅堂啊!有人过来嗅过、摸过、拍拍照片,也就不会再记得那里还有一片野花了。”

洛芊芊说了一通莫名其妙的话之后,忽然看向我道“王欢,如果有可能的话,救救安然吧!他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是他不会背叛兄弟。如果……算了,随缘吧!”

洛芊芊说话之间转过身去,将后背对着我道“我走出花海之后,你们跟着我走过的路就能出去。前面就五毒大殿。”

“能到五毒大殿的人才是这场游戏的最终参与者。但是,你别轻易相信任何人。有时候,人心比蛊虫还要毒,等到他的毒牙咬到你的时候,你想后悔也晚了。”≈1t;i>≈1t;/i>

洛芊芊说完,抬脚向前走去,我在后面紧追了一步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洛芊芊停了下来“我也想知道自己是什么人。”

洛芊芊忽然回过头来“如果你遇上安然,就帮我带一句话给他。他上次临走之前不是问过我,我们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吗?你告诉他我们就像是两条蛇,想给彼此温暖,却没有体温。”

洛芊芊说完,头也不回地往花海之外走了过去,直到快要走出花海的时候,她才再次停了下来“作为你给我带话的回报,我告诉你一件事儿。叶寻和你都是这场游戏里不可或缺的猎物,有人把你们给当成了目标,你得小心了。”

“什么意思?”我刚刚问了一句,洛芊芊就消失在了花海之外。≈1t;i>≈1t;/i>

我咬了咬牙,快步往洛芊芊走过的通道里飞奔而去,仅仅几秒就冲上了青石路面。洛芊芊没有骗我。

我不由得茫然地站在青石路上向身后赶来的李冰凝问道“你说洛芊芊是什么意思?”

李冰凝犹豫了一下才说道“我觉得,洛芊芊对安然未必无情,只不过……”

李冰凝支支吾吾道“我不太了解他们之间的事情,有些事儿我也不好胡乱猜测。”

“也对。”我说着话踏上了青砖路面。

李冰凝像是怕我误会什么,赶紧从后面追了上来“我觉得,你下次遇上洛芊芊,还是先别动手的好。”

“洛芊芊说她和安然像是两条蛇,你有没有想过,其实她是在说,她和安然其实是在互相算计又相互依存,就像是……就像是两个不得不合作的仇人……不对,这么说也不对……我也不知道怎么说,总之,我觉得洛芊芊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坏。”≈1t;i>≈1t;/i>

我下意识地说道“她真的不像我想的那样?”

李冰凝生怕我不相信,带着强调的语气道“相信我,女人的直觉一向很灵的。”

“女人的直觉?你祖上是算卦的?”我莫名其妙地看向李冰凝。

这句话我不是头一次听见,可我真就是弄不明白,说这句话的女人究竟是从哪儿找来的根据?

难道女人的直觉就能处处灵验不成?

尤其是这个时候,还谈直觉?两军阵前,江湖之中讲的不应该是真凭实据吗?再不济,也该是入情入理的分析和推测啊!

李冰凝被我气得直翻白眼“我说的不是探寻五毒教的事情,我说的是感情方面的事情。女人天生情感细腻,对这方面直觉很强,也非常准。”≈1t;i>≈1t;/i>

“我明白了。”我嘴上说着明白了,心里却在不住地腹诽难不成女人还个个都会“洞如观火”?

我跟李冰凝说话之间已经走到了五毒殿前阶梯的跟前,我直到这时才看清了五毒殿的全貌。站在毒泽对面,我们只能看见屹立在山顶的五毒教主殿。实际上,五毒教总坛一共有八座大殿。

除了山顶并排耸立的三座主殿之外,沿着山道两侧另外建着五座分殿。从我们脚前再往前十米,整条山道就变得尸骨累累。

遍地的白骨揭示着这里曾经生过一场惨烈大战,至少也有数千人惨死在大战当中。他们的尸骸甚至没有人收敛,就那样暴露在天日之下,任由着风吹雨打,直到化成枯骨,与曾经盛极一时的五毒教一起湮灭在岁月当中。

我仰望着前面三座主殿对李冰凝说道“你不觉得,那三座大殿有点奇怪?”

李冰凝也点头道“是很奇怪。按理说,五毒应该是一体,他们怎么会把神殿分开?”

通常,多神宗教都不会把主神分开供奉。就像道家三清,虽然也有主次之分,但是道观之中只要同时供奉三清,都会把神像供奉在一座大殿当中。

五毒教弄出三座主殿,难道是五毒教中有三尊至高神明?

李冰凝的想法大概跟我一样“五毒教的神明不是五毒?那他们应该是建五座主殿才对,怎么只有三座?还有山道上的五座大殿又是怎么回事儿?”

我沉声道“上去看看再说,反正第一座神殿离我们也不算远。”



第三五七章 意外

神话禁区就是如此,你不走到禁区的核心,永远不知道里面埋葬的真正秘密。传说只能作为一个辅助。

我嘴上说着要上去看看,人却蹲在地上,看向了尸骨累累的台阶“这里有人走过。对方虽然做了掩饰,还是留下过痕迹。”

李冰凝侧着头道“这不是探神手掩饰足迹的手法。你先走,我来扫尾。”

我微微点头之后小心绕开地上的尸骨向上走去。李冰凝边走边说道“当年在这里决战的都苗人。苗人武学自成一脉,使用的兵器跟中原不同,这里散落的兵器都是来自于苗家武士。当年似乎没有外人参战。”

地上的尸骨经过的年代实在太久,衣服早已残破不堪,只能从上了锈的兵刃上分辨他们的身份。阶梯前半段的确都是武士的骸骨。从骨骼的位置上看,当年应该是有大批武士拥挤在狭窄的山道上亡命厮杀,他们甚至还在山口进行了几次拉锯,才造成了惊人的伤亡。≈1t;i>≈1t;/i>

可这里不应该是五毒教总坛吗?蛊毒在哪儿?巫师在哪儿?

我正在疑惑之间,眼角的余光当中却出现了一个侧身坐在白骨丛中的少女。我本能地想要伸手拔枪时,才觉对方气息全无。

那个少女身上的衣物已经腐烂了大半,挂在身上的一丝半缕再也掩饰不住少女曼妙的身姿,以及吹弹可破的皮肤。

从她身上的布料来看,她已经不知道与白骨为伴在山道上坐了多少个年头,可她的皮肤上却仍旧带着水润的光泽。

我特意走上去,用手在少女的脸上按了两下“尸体竟然还有弹性,她死了多久?”

李冰凝用刀尖在尸体腿上轻轻刺了一下“尸体里没有血液,肌肉也已经完全坏死。你看她身上饰的氧化程度,我估计她应该也是死在大战当中。”≈1t;i>≈1t;/i>

我不怀疑她是死于那场大战,可我想象不到,是什么力量才能让一个妙龄少女坐在倾天彻地的喊杀声中,坐在战场边缘,面对堆积如山的尸骨,去撩动潺潺流淌的血河。除非她也是战场中的一份子。

李冰凝反复观察着尸体道“她坐的这个位置有点奇怪……你看她的眼睛……”

用刀尖挑开了尸体眼皮的李冰凝惊叫退回,我却用刀尖再次撩开了尸体的眼睑——尸体的眼珠早已不翼而飞,只留下两只黑洞洞的眼眶。

李冰凝颤声道“她的眼睛,会不会早就没了?她因为看不见武士厮杀才坐着不动?”

“应该不会。”我顺着少女的尸身往前走了几步,眼前也多出了十几具同样的尸体,她们无一不是面向阶梯上的尸骨,坐在战场附近。≈1t;i>≈1t;/i>

“不对!”我忽然道,“这些尸体被人动过!她们一开始不是面向山下,而是面向山上。”

我快步走到一具尸体旁边“你看地上。挪动尸体的人虽然小心掩饰过,可还是带出了一些被尸体压住的湿土。这些女孩是跟着攻山的队伍一起走上了阶梯,然后在武士的掩护之下坐在了山道边缘。”

我站在一具尸体旁边往山看去,看到的刚好是山道左侧第一座大殿“她们在攻击大殿。走,上去看看。”

大殿门口已经被白骨堵死。我和李冰凝抓着门框跳进殿内,我俩脚步刚一站稳就看到一座干涸的水池。

修筑在大殿中心的水池足有两百平方,水池中的平台上散落着一副巨大的蟾蜍白骨。从它的骨骼上看,这条蟾蜍在没死之前至少也得过两米。≈1t;i>≈1t;/i>

李冰凝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五毒教供奉的神明是活着的毒物?”

“应该是!”我也觉得震惊莫名。一只长到两米左右的蟾蜍,无论放在什么地方都足以引起轰动,难怪会被五毒教奉为神明。

既然蟾蜍是活的,那剩下的四种毒物会不会也是活着的东西?

我正想仔细看看水池中的蟾蜍骨骼,却听见大殿外面传来了脚步声响——有人踢开路上的尸骨,毫无顾忌地闯上了山道?

我和李冰凝对视了一眼,起身跳进了殿中水池,躲到了平台背后。

没过多久,我就听见有人怒吼道“找一找,看看那个姓叶跑到哪儿去了!给我抓活的,我要让他尝尽所有蛊虫再死!”≈1t;i>≈1t;/i>

那是水清柔的声音。

叶寻是在地道里遭遇了苗疆蛊师,好像还让对方吃了亏。

看样子叶寻没事儿。

我刚刚松了口气,就听见龙梅说道“大巫,我觉得现在不是追杀叶寻的时候。五毒教的余孽已经进山了,我们应该专心对付他们。至于叶寻,我们有那个姓白的在手里,不怕他不出来。”

白博士被抓了?

“不行!”水清柔低吼道,“不杀叶寻,难消我心头之恨!给我散开了找。”

龙梅见阻止不了水清柔,也不再开口了。水清柔所带的苗家武士很快就冲进了大殿,沿着水池两侧搜索而来。我靠在平台背后抽出枪来,悄悄瞄向了平台一侧,李冰凝也随之打开了。≈1t;i>≈1t;/i>

龙梅却在这时喊道“不要往后面搜,全都退回来。”

水清柔冷声道“龙梅,你是什么意思?”

龙梅不紧不慢的解释道“大巫,我觉得叶寻不会躲在这座大殿当中。他带着一口棺材逃脱,行动起来并不方便,如果躲到大殿里,肯定会被我们堵住。他不会干这么蠢的事情。”

水清柔冷声道“你是说我蠢对吗?”

“不敢!”龙梅不卑不亢道,“但是,我觉得为了叶寻浪费时间,确实不是什么明智之举。五毒教余孽抢先进入秘境,如果让他们拿到五毒教留在秘境的秘密,不仅我们十分危险,甚至会让五毒教卷土重来,称霸苗疆。我们不能再冒这样的风险。”

水清柔的声音越冷厉“你的意思是我多此一举?那我问你,你怎么知道叶寻背着的那口棺材里装的不是尸神蛊?我怀疑叶寻是五尸神的人,现在不把他找出来,一样后患无穷。”≈1t;i>≈1t;/i>

龙梅叹息道“既然大巫这样认为,我也无话可说,只要大巫不后悔就好。”

“我做事从不后悔。”水清柔厉声道,“给我搜,仔细地搜!”

刚刚停下来的苗家武士立刻重新沿着水池两侧搜索而来,我和李冰凝随时都可能暴露在对方的视线当中。

我轻轻碰了一下李冰凝,示意她做好突围的准备,自己猛然从石台背后挺身而起,抬手往水清柔的方向连开了两枪,又转手一枪打向了龙梅。

水清柔几次开口都是在跟人怒吼,我早就通过声音确定了对方的位置,她也没想到有人会躲在平台背后忽然开枪,还没等反应过来,就被两颗子弹贯体而过,两道血箭从她身上喷射而起时,子弹在空气中划出的红芒也打向了龙梅身边擦行而过。≈1t;i>≈1t;/i>

“走!”我来不及多看什么结果,带着李冰凝从水池当中一跃而起。李冰凝却在我们脚跟尚未站稳的瞬间,往人群当中扔出了一颗手雷。

“趴下!”龙梅惊呼卧倒,我和李冰凝同时起身撞碎了后窗跳出了大殿。

我本来以为后窗外面会是一块平地,再不济也该有个落脚的地方,谁知道那座大殿背后竟然会是万丈深渊,我们两个甚至来不及回身自救就掉进了深渊当中。

我从腾云驾雾般地掉下深渊的一刻,双手就在拼命地往旁边抓扯,可是深渊两侧却只有寸草不生的岩石,我就算想找一颗救命的荒草,老天也不会给我这样的机会。

我还没来得及后悔,就重重地砸在一张像是捕鸟用的大网上。搭在树上的网兜在我和李冰凝的冲击之下猛地向地面沉落了数米才拽断了树枝,卷着我和李冰凝滚落在了地上。≈1t;i>≈1t;/i>

我好半天才算回过神来,贴着惊魂未定李冰凝的脸道“我腿上有匕,你抽出来割网。”

我和李冰凝被鸟网给缠得结结实实,我的两只手根本就无法移动,只能让李冰凝伸手抽刀。对方在我腿上摸了半天也没碰着刀柄,我们身边却响起了脚步声。

有人问道“十四,这两个人怎么处理?要不要扔进池子里喂蛊神?”

“先带回去,看看大姐想要怎么落。”十四的声音顿时让我凛然一惊——那是安然。

我拼命挣扎着想要回头,脑袋后面却重重的挨了一下,眼前一黑就昏了回去。

等我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被铁镣扣住手脚,抻成一个“大”字挂在了刑室的墙壁上。李冰凝就被挂在距离我不远的地方,还没醒过来。

我正在琢磨怎么才能挪开手铐的当口,门外就传来了安然的声音“把门打开!”

“这个……”看守犹豫道,“十四哥,大姐说了,不让你进去。你看……”

安然冷声道“大姐那边我会去解释,你放我进去就行。”

“十四哥……”

安然的声音忽然一沉“你连我的话都不听了?我不为难你,你放我进去,再把门锁上,然后自己找大姐,跟她说我非要进门。”

“那好吧!”



第三五八章 意外2

门外的看守打开牢门之后,像是生怕我们跑了一样,赶紧锁好大门,匆匆离开了牢房。

我和安然对视了十多秒钟,谁都没有说话,最后还是安然率先打破了平静“欢哥,抱歉了,我是五毒教的人。”

我看向安然微笑道“我想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儿?”

安然道“这里面的事情非常复杂,一时半会儿跟你说不清楚。总之,五毒秘境里要生一件大事,弄不好,我们都会死在这里面。”

安然停顿了一下才说道“我没有太多时间跟你解释,总之,这回你们不应该搅进来。能走就走吧,尽快离开五毒秘境,不要再回来。”

安然说着话就要过来给我解开手铐,我却沉声道“我还没找到叶寻。”

安然犹豫道“我会想办法找寻哥。你别乱跑,赶紧从哪儿进来就从哪儿回去,一定要快。”≈1t;i>≈1t;/i>

“我是洛芊芊送进来的,她不在,我回不去了。”安然手里的钥匙一下掉在了地上“她从密室里出来了?她怎么能这样?她怎么能把你们都给搅进来?我……”

从安然的反应上我看得出来,洛芊芊并没有说谎,她确实是被安然给封进了密室。安然这么做是为了救她,让她远离这场是非,可是洛芊芊不仅没有理解安然的苦心,反而在这场是非当中越陷越深。

我沉声道“洛芊芊说,让我进来救你。还有,她让我带句话给你,说你们两个人就像是纠缠在一起的两条蛇,想要给彼此温暖,却没有体温。”

安然的眼圈一下红了,飞快地从地上捡起钥匙“欢哥,我放你出去,你去救芊芊,快点,再晚就来不及了!我……”≈1t;i>≈1t;/i>

“你想放他去哪儿?”安然刚刚把我从囚室上放下来,安静就出现在了门口,眼神冷厉地看向安然道“十四,你想背叛圣教吗?”

“大姐!”安然脸色惨白道,“大姐,欢哥是跟我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他救过我。你想要人,我现在就出去给你找,探神手的人多得是。我……”

“闭嘴!”安静冷声道,“你知道王欢对圣教的意义。世上有几个王欢?”

我忍不住微微一愣我从没跟五毒教打过交道,我对五毒教能有什么意义?

安然跪倒在了地上“大姐,欢哥真的是我的兄弟啊!我不能……”

安静冷声道“他是你的兄弟,难道我们就不是吗?你不愿意动手,那就换成我来吧!你们两个,进去把十四拽出来。”≈1t;i>≈1t;/i>

牢门在外面蓦然敞开,三道人影同时出现在了门外。站在安静身边的两个武士一齐走向门口之间,安静背后同时爆出了两道劲风。

一道如同云朵般的白影蓦然出现在一个武士肩头,对方本能地转头之间,白影亮出两排森森利齿,毫不留情地咬进了对方咽喉。

另外一个武士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背后飞来的长刀贯穿了背心,倒在了地上。

唯一没有遇袭的安静还没来得及出手,就被形同鬼魅般出现在身后的人掐住了咽喉。

叶寻!

从他们背后忽然出现的人就是叶寻。

我后来才知道,我和李冰凝潜进大殿时,叶寻就在大殿屋顶上了。≈1t;i>≈1t;/i>

他们走进地道不久就和苗疆人马狭路相逢,双方一言不合大打出手。跟着叶寻一块儿进去的探神手全军覆没,叶寻却在豆驴的帮助下干掉了那个姓麻的巫师,杀出了重围,背着豆驴的棺材一路逃到五毒殿。

棺材里的豆驴再次昏迷,叶寻在不得已之下带着棺材躲进了金蟾殿,把棺材扔在了大殿上方。

叶寻比我先一步看见了水清柔带领的苗疆人马,只不过怕被人现才没出声招呼。

叶寻看着我掉进深渊,也看着我落在捕鸟网上,他等到苗疆蛊师退走,才从上面跟了下来,也刚好看见我和安静对峙的一幕。

叶寻出其不意地控制了安静,我本来应该感到高兴才对,可我的心却一下揪了起来——安静是五毒教的传人,她真正可怕的地方不在搏杀,而是用毒。叶寻毫无防范地掐住对方的脖子,这不是等于自投罗网吗?≈1t;i>≈1t;/i>

仅仅眨眼之后,叶寻掐在安静脖子上的手掌就泛起了一层漆黑的颜色,一根根血管像是蠕动的蚯蚓从叶寻变色的皮肤下条条绷起,没过多久,叶寻的右半边面孔就变得一片漆黑。

“快撒手!”我吓得亡魂皆冒,几步冲向了叶寻,后者却怒声道“别过来!”

“你快点……”我根本就没听叶寻在喊什么,几步冲到了牢房门口,伸手就要去抓叶寻的胳膊。

没想到,白狐大耳却比我更快了一步,我还没来得及站稳,大耳就跳到了叶寻的身上,扬起一只爪子向我比了一个“稍安勿躁”的动作。

我仅仅一愣,大耳就把嘴凑到了叶寻嘴边上,轻轻往叶寻嘴唇上吻了上去。

我顿时之间火冒三丈!这都什么时候了,小狐狸还有心思跟叶寻亲嘴?≈1t;i>≈1t;/i>

我刚想去拽狐狸尾巴,就看见叶寻脸上的黑气快地消退了下去,没过多久,就连他的手背都恢复了原来的颜色。

跟小狐狸亲嘴能解毒?

对了,在兴安岭的时候,黑老不是一心要抓狐狸吗?难道是它真是传说中的药狐?

短短几秒之后,叶寻脸上的黑气就已经完全褪尽,扣在安静脖子上的手腕忽然一紧,把人给生生提了起来。

安然吓得双手乱摆“寻哥,寻哥,你可别杀人啊!那是我姐,那是我姐啊!”

叶寻冷声道“我不杀她,还等着她来杀我吗?”

按照叶寻的尿性,他想杀人的时候绝不会废话,他已经开了口,那就是给安然的面子。≈1t;i>≈1t;/i>

安然赶紧道“我保证,保证大姐不会再对付你们。你相信我,寻哥!”

相信?这种时候,我真没法相信对方。谁会在生死存亡的时候,拿着自己的脑袋去赌对方的信誉?

叶寻犹豫了一下,把安静给推进牢房,自己从尸体上拔出染血的长刀“我要她自己说。”

安静看了叶寻片刻才说道“我现在相信你们和安然是生死兄弟了。但是,我不会放你们离开五毒秘境。”

叶寻眉头微皱,安然急声喊道“大姐,寻哥他们早已经收手了,你就……”

安静摇头道“这一次,不止我们五毒教进入了秘境,五尸神、落花门也来了。我放他们走,五尸神和落花门会放过他们吗?”≈1t;i>≈1t;/i>

我干脆背对着牢房大门坐了下来“我想知道,五毒秘境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我在说话之间,背后忽然传来了杂乱的脚步声响,至少也有过十个高手向牢房当中快步赶来。

我明知道背后有人,却没往向门外多看一眼“我在跟你们大姐聊天,愿意听就在外面站一会儿;不愿意听,你们也可以动手试试。”

安静向我身后打了一个手势,示意他们不要轻举妄动,自己也盘膝坐在牢房一角道“你应该听说过‘湘西三邪’吧?”

我点头道“听说过。”

赶尸、蛊毒、落花洞女,号称湘西三邪,流传已久。即使没到过苗疆的人,也多少知道一些关于湘西三邪的传说。≈1t;i>≈1t;/i>

安静抬头看向我道“如果,我告诉你,五毒教、五尸神、落花门就是湘西三邪的前身,你会作何感想?”

我顿时愣住了。我从来就没把这些东西联系在一起,没想到湘西三邪当中还有这样一段隐秘。

安静平静说道“很奇怪是不是?事实上,赶尸人和落花洞女就是五尸神和落花门流传在民间的技艺,虽然两门秘籍流传在外的东西已经百不存一,但是也足够震慑一方。”

我敏锐地抓住了安静话里的漏洞“那五毒教呢?据我所知,五毒教好像跟苗疆蛊师站在对立面上。”

“这件事儿,还要从我们所在的这块密地说起。”安静反问道,“你们是从敬天泽进来的吧?”

安静见我点头,才继续说道“你们在进山入口的位置上看到的三座大殿,其实,就是当年的蛊毒、尸王、落花三殿。你们走过来的那块敬天泽,其实是当年三殿弟子互相斗技的地方。”

我抬头道“那五毒教呢?”

安静苦笑道“五毒圣教没有列入三殿之中。如果我告诉你,当年的五毒圣教其实就是三殿守卫,你会相信吗?”

我忍不住和叶寻对视了一眼,也看到了彼此眼中的震惊——堂堂五毒教竟然只是一个守卫?

安静继续说道“有些传说,其实并不准确。圣教能掌握的毒功只有五毒,而当年的苗疆蛊神却能驾驭十大神蛊。那些都是传说中的毒虫啊!”

“圣教前辈一直都在被三殿奴役,直到圣教的第一代教主五毒上人的出现,才改变了苗疆的格局。相传,五毒上人因为触犯了蛊神,被扔进了蛊坑,可他却奇迹般地活了下来,悄悄流落中原,等他回来的时候,却把中原术士的秘法带回了苗疆。”

我听到这里忍不住扬眉道“你的意思是说,五毒教其实融合了道家思想?”



第三五九章 圣教往事

“对。”安静说道,“圣教就是融合了道家内丹学说,把蛊毒融入自身,才创出了独一无二的毒功。”

我沉声道“那么说,当年是五毒教把三殿高手赶出了秘境?”

我是顺理成章地推测,但是安静却摇头道“你只说对了一半。准确地说,圣教只是赶走了其中一部分人而已。”

安静解释道“五毒上人虽然惊才绝艳,但是圣教弟子的培养却没法一撮而就。上人返回秘境蛰伏十年,才培养出了近百名圣教弟子。这点人手,怎么可能驱逐三殿诸强?”

安静沉声道“三殿的强者是自己消失在秘境当中的。”

我强压心中的震惊道“什么意思?”

“简单地说,就是秘境当中还有秘境。”安静说道,“当初三殿在秘境落脚,其实是为了一件大事。至于是什么,恕我不能详细说明。”≈1t;i>≈1t;/i>

我点头道“可以理解。你继续说。”

安静说道“为了完成那件大事,三殿经过了成百上千年的积累,终于迈出了第一步——集合三殿所有精锐进入苗……秘境。”

安静临时改口,显然不想让我知道秘境的真正意义,我也没去继续追问什么。

安静说道“当年的五毒上人虽然不清楚三殿进入秘境的目的,却多少知道秘境的凶险。三殿进入秘境的结果,就像他预料的一样,没人能再走出来。”

“五毒上人率领一百弟子杀进三殿总坛之后,却和三殿长老达成协议三殿退出秘境,圣教继续留守。”

“当时很多人都力劝上人斩草除根,可是五毒上人却力排众议,放走了三殿传人。那之后,圣教控制了秘境,在这里繁衍生息,三殿传人却散落在整个苗疆继续传承秘法。”≈1t;i>≈1t;/i>

安静说到这里,忍不住道“圣教历代弟子都不理解五毒上人当年的做法,只有教主五毒上人自己才推崇备至。可是这种推崇毕竟改变不了三殿弟子东山再起的结果啊!”

“若干年后,先是五尸神杀进了圣教秘境。双方一场大战之后,五尸神全军覆没,圣教也元气大伤。”

“等到圣教的元气刚刚恢复不久,落花门就联手五尸神卷土重来。那一次,他们一直打到了圣教总坛。教主将圣教中的一批幼童从密道送走,吩咐他们去中原展,他自己却带着教中长老重返战场。”

“从那之后,五毒圣教就在苗疆彻底销声匿迹。但是圣教门徒却对回归密地念念不忘。直到如今,我们终于回来了。”

≈1t;i>≈1t;/i>

我看向安静道“我不明白,究竟是什么力量促使你们回到了五毒秘境?”

安静摇头道“这涉及了圣教之秘,我不能告诉你。”

我冷笑了一声“涉及圣教之秘?我看你们就是一群蠢货,让人当成鱼钓,还特么沾沾自喜。”

“你说什么?”站在我身后的五毒教弟子同时暴怒。

安然赶紧道“都别生气,别生气。欢哥判断事情一向很准,你们等他把话说完啊!”

我冷声道“我特么真不知道你们从哪儿来的自信。就凭你们这几个人,比得上当年的五毒教,还是比得上当年的三大殿?你们冒冒失失回来干什么?去探查秘境?准备送死吗?”

安静沉声道“我们敢回来,自然有所依仗,这个不劳心。”≈1t;i>≈1t;/i>

“你依仗个狗屁!”我破口骂道,“你是不是想说,自己找到药王谷跟五毒教联手创出来魔手佛心了?你们拿到佛心了吗?”

安静顿时愣在了那里。我继续说道“我不知道你从上一代教主那里得到了什么秘术,但是,我敢说,当年你们五毒教和药王谷是在差点遭遇灭顶之灾的情况下藏匿了魔手佛心。”

“先是药王谷被灭,然后又是你们五毒教回归。这里面就特么没有一点联系?我不信!”

安静猛然看向我道“你说药王谷被灭了?”

这个时候,已经醒过来的李冰凝郑重说道“我以人格担保,药王谷在半个月前遭人覆灭,门派弟子大半战死,少数高层不知所踪。”

≈1t;i>≈1t;/i>

安静倒吸了一口凉气“十四,当初给我带来佛心的十五呢?”

“死了。”安然摇头道,“十五在你闭关参悟佛心的时候遭遇五尸神传人,死在外面的敬天泽外围。”

安静的额头上顿时流出了冷汗“可我觉得佛心让我的毒功更进了一层啊!”

我沉声道“你把佛心拿出来给我看看。”

“不行!”安静断然拒绝道,“魔手佛心涉及本门最高机密,除了教主继承人,谁也不能看。”

“好!一会儿,你别求着我看。”我转头看向李冰凝,“你们什么时候开始追踪安然,又是谁给你们提供了安然是五毒教传人的信息?”

李冰凝道“我们追踪安然,是因为有人现安然是几次杀害洛芊芊男友的凶手,这件事情,也得到过洛芊芊的证实。对了,当时洛芊芊怀疑过安然就是苗疆蛊师。”≈1t;i>≈1t;/i>

“后来,我们通过关系找到苗疆蛊师打听安然出自于谁的门下,才知道,安然不属于苗疆蛊师的传人。安然五毒教弟子的身份就是在那个时候被人揭露了出来。”

我沉声道“也就是说,安然是被洛芊芊给拆穿了身份,是吧?”

我见李冰凝点头,不由得说道“我这一路过来,现了一个问题。就是有人把五毒教弟子和苗疆人马在往秘境里引。但是,他们做得却并不明显,每次都是恰到好处地给我们制造巧合,让我们一步步地现线索,再一步步地走进五毒教秘境。”

“可是……”李冰凝看向我时,欲言又止。

我知道李冰凝想说什么。

她想说的是,自己是在跟着我跑。≈1t;i>≈1t;/i>

而我是按照豆驴子留下的线索追踪洛芊芊。

我紧盯着安然道“安然,我问你,洛芊芊究竟是什么人?”

安然道“我一直觉得她出身苗疆,而且是圣教灵蛇一脉的传人。所以,我才一直关注她。”

我诧异道“你们自己都不知道五毒教有多少传人?”

安然解释道“圣教在鼎盛时期曾经演化出了好多分支,灵蛇一脉就是其中之一。灵蛇一脉的人习性非常像蛇,在某种意义上,他们就是在把自己修成蛇人。而且……而且……灵蛇一脉在那个方面……特别……特别……”

安然说得结结巴巴,我却听明白了不少。他是想说蛇性好淫,所以洛芊芊才会放荡不羁。

“你……”我咬着牙往安然身上指了指,“你简直……你特么跟洛芊芊睡了那么多年,连她真正的出身在哪儿都不知道!”≈1t;i>≈1t;/i>

我怒吼道“老子现在告诉你,她是落花门的人!”

“不……不能吧?”安然结结巴巴道,“她怎么会是落花门的人?”

我被安然气得七窍生烟“沼泽外头那条血花河,就是洛芊芊带我走过来的。你们五毒教的人有那个本事过血花河吗?”

“没……没有……”安然摇头时,我又追问道“我再问你,是谁把洛芊芊给封在了敬天泽祭坛下面的密室里的?你别告诉我不是你。”

安然懵懵懂懂地问道“敬天泽里面还有祭坛?我从来都没进去过。”

我顿时被气得一阵眩晕“全特么上洛芊芊的当了!我再问你。你最后一次见洛芊芊是什么时候?”

“应该是十天之前吧……”安然道,“那时候,我看见芊芊带着人在山里找我,我悄悄见过她一面。”≈1t;i>≈1t;/i>

我转头看向李冰凝时,后者也跟着点了点头。她以洛芊芊做诱饵,想把安然给钓出来的时候,大概也就在那个时间。

洛芊芊当时躲进祭坛下面肯定是另有原因。她当时利用我们对安然的印象骗了我和李冰凝。

我沉声道“我们都是被洛芊芊给引进秘境的,她在不断聚集蛊师和探神手。你们还觉得,自己这一路过来,是一种巧合吗?”

安静抬起头来想要说话,可她连着张了两次嘴都没吐出半个字来。最后还是安然开口道“欢哥,要不……要不……你给看看那颗佛心是怎么回事儿吧?”

我沉着脸斜眼瞄向安静“她让我看吗?”

安静红着脸,从贴身的口袋里拿出一颗白玉雕成的心形玉件,双手给我递了过来。我只是扫了一眼便说道“你让安然看看,就这东西,在仿真货市场一百块钱一个,你跟老板说两句好话,人家还送你一个外包装。”

那块白玉的仿真度很高,不是行家很难看出有人在作假。我那样说,就是故意给安静难堪。

安然把东西接了过去,翻来覆去地看了半天才摇头道“大姐,我们被人骗了,这是一块仿真玉石。作假的人手法很高明,但是,他却犯了一个错误,他在用古文写成的秘籍里夹了两个简体字。”

安静的脸色顿时变得一片惨白。

我能猜得出来,安静得到佛心之后就如获至宝,谁也不给看,如果她当时能拿出来让安然仔细看看,说不定不会上当。

设计骗了安静的人,不仅手法高明,对安静的性格也极为了解。

我沉声问道“安静,你这块佛心是从哪儿来的?”



第三六零章 三邪齐聚

安静低声道“还是十五。当时他在探神手的第四分部,后来被合并到了明心宗,是他拿回了佛心,跟我说是在开启佛门遗迹中现了佛心。”

我看向李冰凝“最近探神手方面开启过佛门遗迹?”

李冰凝点头道“一个月之前,我们确实开启了一处佛门秘葬。秘葬主人是一位有道高僧,生前一直游方天下、行医济世,在民间的声誉很高。”

“高僧的具体身份,我们还在查证。但是,我们在墓葬中现了一本医典。那本医典中带有关于用毒的记载,甚至还详细记载了蛊毒的资料。我们也是因为那本医典,才把目光投向了五毒教。”

我听到这里不由得一皱眉头“那本医典是原作,还是伪作?”

“原作!”李冰凝肯定道,“探神手的古董鉴定水平不属于任何专家,甚至还要更高。如果只是伪作,我们不会去招惹苗疆蛊师。”≈1t;i>≈1t;/i>

我当即追问道“那佛心呢?你们现佛心没有?”

“没有。”李冰凝道,“我们只是在秘葬当中现了一尊被挖开了心口的药师像。当时,我们的专家觉得那应该与佛门禅学有关,并没在意。”

我转头看向安静“你见过那尊药师像吗?”

“十五拿回了照片,说是自己悄悄拍下来的。”安静指了指李冰凝,“当时他也在照片里。”

李冰凝皱眉之间,我却长出了一口气“环环相扣啊!遗迹中的药典是真的,遗迹也可能是真的,甚至包括药师像都是真的,唯一作假的地方就是遗迹背后的传说。好一个造假高手。”

造假当中最为高明的手法,就是用真货造假货。这种事情听起来很奇怪,却偏偏有人这么做。≈1t;i>≈1t;/i>

我在古董行的时候就见过一次。当时有人给我爸拿来一块鸡血石,让我爸给掌掌眼。我爸开口就说那东西是假的。对方不服,我爸就指给他看。

造假的人把真鸡血石上的血纹抠下来,再一块块地粘到另外一块鸡血石上。因为每一个小块都是真的东西,所以,根本就看不出后期染色的痕迹。

而且,很多人也不会往这个方面去想。那等于是一下子废掉了几块珍品鸡血石,去做一个假货,损失掉的价值已经远远出了那块假货的拍卖价,这等于是在做赔本的买卖。

造假都是为了谋取暴利。正常人看来,除非造假的人脑袋缺弦儿才会干这种事情。但是,换一个角度去想,造假的人不是想要卖掉那块鸡血石,而是要拿着它去谋求更大的利益,这种看似赔本的买卖也就不奇怪了。≈1t;i>≈1t;/i>

五毒教事件的背后主使者拿出真的东西制造假的密藏,就是为了把苗疆几方人马集中到五毒秘境,揭开五毒秘境的真正秘密。

好大的谋划,好大的手笔。

我沉声说道“安静,到了现在,你还觉得自己回到五毒秘境正确无比吗?”

安静颤声道“我……我错了。可是……谁在谋算圣教?”

“我现在不知道是谁。”我的声音渐渐冷,“但是,我敢肯定,对方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组织。没有严密的组织,他不可能同时谋算几方人马。”

我的声音一顿道“更重要的是,那个人肯定藏在这几方人马当中。他不亲临秘境,就没法掌控全局。”

安静慌了“那怎么办?要不……要不,我们撤吧?说不定还能……”≈1t;i>≈1t;/i>

“撤?”我冷声道,“老子可没有吃了亏,调头就跑的习惯。我不把那小子找出来剥皮抽筋,就不姓王。”

“那小子?”安然诧异道,“你怎么知道他是男的?在苗疆,高明的蛊师、巫师全都是女人。”

我摇头道“就是因为高明的蛊师都是女人才不好伪装。苗疆强者很少出现在外界,也没有精准的情报来源,只有掌握大量信息资源的人,才能从容布局。”

“这样的人必须常年生活在外界才行,他想要冒充苗疆蛊师非常困难,但是,想要变成蛊师的护卫武士却易如反掌。所以他肯定是个男人。”

安静反驳道“你的理由太牵强了。我觉得,对方是苗疆蛊师的可能性更大。”

“我们不争论这些。”我直视安静双眼道,“我现在需要你听我安排,你能做到吗?”≈1t;i>≈1t;/i>

“这……”安静犹豫之间,安然抢先道,“大姐,咱们现在与欢哥应该站在同一条线上,只有咱们联手,圣教才有一线生机。圣教就剩下这么一点火种了,你想看着圣教灰飞烟灭吗?”

“是啊!大姐,咱们不能吃这样的亏啊!”安然的几个师兄弟纷纷开口道,“大姐,我们跟王欢联手吧,只有联手才有生机啊!”

安静犹豫了半天才咬牙道“好,我听你的安排。但是,我要以保证圣教的利益为前提。”

我沉声道“我不需要你做别的事情,我只要你传信给其他人,告诉他们,五毒教愿意退出苗疆纷争,交出自己掌控的秘密,然后彻底离开苗疆。”

安静猛然看向我道“那然后呢?”≈1t;i>≈1t;/i>

我似笑非笑道“然后,当然是你们全部撤出秘境,离开苗疆,我自己留下来继续跟对方周旋。这不影响你们五毒教的利益吧?如果操作得当,你们甚至可以最大程度上保全弟子。”

“可是……”安静低声道,“圣教的秘密,不能轻易示人。我们……”

我声音顿时一沉“安静,做人有时候不能太贪心。圣教之秘和圣教火种之间该如何选择,我相信你知道孰轻孰重。”

“说句不客气的话,五毒教除了这么几个弟子,还剩什么?你们无法开枝散叶,无法返回苗疆,你们的秘密早晚会随着某个弟子灰飞烟灭。我说得对吗?”

安静犹豫了半天才点头道“那好吧!你们几个去给几方领传信,告诉他们,今夜子时在蛊毒殿相见。”≈1t;i>≈1t;/i>

几个五毒教弟子匆匆离去之后,安静把我们安排到了一间客房。

我在客房当中打量了一番道“你们五毒教后期又回来过?这里修得不错嘛!”

安然苦笑道“我也是第一次来。当年,圣教虽然称霸苗疆,但是一直存在着强烈的危机感,像这样的密室都不知道修了多少。我们就是……”

“咳咳……”安静不等他把话说完就干咳了两声打断了安然。安然满脸尴尬地看向我时,我却不以为然地笑了笑,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安然,你打算怎么面对洛芊芊?”

“我……我不知道……”安然沉默了半晌才说道,“我希望她能活着。”

“明白了。”我闭上眼睛靠在墙上,不再去问安然和洛芊芊的事情。≈1t;i>≈1t;/i>

他们两个都希望对方能活着,可又都不想再见对方。伤了心,未必就断了情。

安然见我不说话才低声道“我相信芊芊有她的苦衷。”

我睁开眼睛道“何以见得?”

安然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怎么说,总之,我觉得芊芊做的所有事都是被逼无奈。”

“苦衷”这种事情,对外人来说似有似无,别人能理解的,才是苦衷;不能理解的,就叫借口。

“鬼迷心窍!”叶寻冷哼一声打断了安然的话,后者也不再多说什么。

刚才还趴在叶寻身上的大耳却忽然蹦了起来,钻到床下拖出来一条活蛇,用前爪抱着像是吃薯条一样“吧嗒吧嗒”地啃了起来。≈1t;i>≈1t;/i>

我转头看向安静,后者轻声道“秘境当中到处都是毒物,我们早就习惯了,也没做防范,几位见谅。”

安静说着话,抬手往地上弹了一点药粉,只有十多平方米的屋子里马上窜出了五六条色彩斑斓的毒蛇和两条近尺长的蜈蚣。站在门口的五毒教弟子明明知道有蛇从自己脚面上爬过去,却连看都没看一眼,就像从自己脚边跑过去的不是什么致命的毒蛇,而是他养的家猫。

我对安静稍一点头,再次靠在了椅子上闭目养神。

其实,我脑子里一直都没静下来过。我想得最多的事情不是这次任务,而是豆驴子。

我和叶寻都很有默契地没去提豆驴的事情,甚至谁也没有去找装着豆驴的棺材。

直到现在为止,我遇到的每一方人马当中都有那么一人让人看不透、想不清的人物。

我们这边的人里,最让人琢磨不清的人就是豆驴。豆驴一再让我相信他,却从不说自己的目的,这才是最让我迷惑不解的地方。

叶寻暂时把他放在金蟾大殿上,我们又开始着手牵制各方势力,那就暂时让他待在那里吧!有时候,不去追根问底也是兄弟之间的一种情义。

我迷迷糊糊地坐了很久,才被安然给推醒了过来“欢哥,欢哥,我们该走了。”

“走!”我跟着安静他们从另外一条密道赶往五毒殿时,忽然开口问道,“安静,你在牢房里说,我和叶寻必须留下是什么意思?”

安静愣了一下之后才说道“那件事还是不提了吧,我估计也是假的。前面就是蛊毒殿了,你要小心。”



第三六一章 三邪齐聚2

安静不等我再问就推开密室走进了蛊毒殿。聚集在大殿中的三方人马忽然看见有人从墙里走了出来,顿时露出了戒备的神色,我也顺势往大殿中扫视而去。

当年让江湖谈虎色变的五毒教总殿,而今早已变得残破不堪,大殿当中甚至看不见完整的神像,殿门之外仍旧是尸骨如山。当年显赫一时的江湖巨擘在化作枯骨之后,就这样被人随便抛弃在天日之下,无法入土为安。

或许这就是江湖,像是丛林一样的江湖,生前的威风霸气永远不会化作死后的追思敬慕,只能散落在江湖的尘埃当中。

聚集在大殿中的三方人马各自选择了一块地域,刻意保持着距离。

龙梅成了苗疆诸强的领袖;

洛芊芊带着一支年轻女子组成的队伍站在了苗疆蛊师附近;≈1t;i>≈1t;/i>

与他们形成品字形交错的第三支队伍只有十几个人,但是从头到脚全都包裹着黑色的披风,看不清具体样子,但是他们身上却散着淡淡的腐尸的气息,他们应该是五尸神的人马。

三方人马见到五毒教出现,竟然谁也不肯开口,最后还是安静率先打破了沉默“在下安静,将各位请到蛊毒殿,是有一件事要宣布。作为圣教传人,我愿意交出圣教秘密,退出苗疆,只求能化解过去恩怨。”

龙梅第一个冷笑道“当年五毒教背叛苗疆,现在想要一走了之,世上没有那么便宜的事情吧?”

安静当即反驳道“当年是圣教背叛苗疆,还是苗疆背叛圣教,你我心中各有衡量,我不想在这件事儿上争论什么。圣教已经准备放弃所有秘密,从此不再返回苗疆,如果你还要咄咄逼人,那么我也不介意再让当年圣教之战重演。”≈1t;i>≈1t;/i>

安静说话之间,她身后的五毒教弟子全部上前一步,摆出攻杀姿势,三方人马也同时散开,整座大殿当中一时间剑拔弩张。

洛芊芊却在这个时候站了出来“两位稍安勿躁。我觉得,安教主的提议也未必不值得考虑。”

龙梅冷笑道“朋友是忘记当年的血海深仇了吗?那么多先辈死在五毒教手中,你张口就想抹去当年那累累血债,你以为自己是什么人?”

洛芊芊不以为忤地笑道“难道,当年苗疆蛊师的前辈就没留下话来,昨日恩怨昨日了吗?难道你们的传承当中,就没有人告诉你们,等到四方齐聚、秘术重现,先开秘境再问恩怨吗?”

龙梅的脸色瞬时间变得难看至极“苗疆先辈确实有过这样的遗嘱,但是我不相信五毒教的人。”≈1t;i>≈1t;/i>

洛芊芊慢条斯理地说道“其实,我们这一次聚集苗疆,无非就是为了完成当年先辈并没完成的任务。”

“当年五毒教与苗疆诸强之间孰是孰非,没有开启秘境之前,谁也无可定论。在我看来,我们还是先开启秘境要紧。等到几方勇士带出秘境遗物,再论是非也不晚。你们说对吗?”

“我同意!”五尸神的领简简单单地说了三个字。从他的声音里大概能听出那是一个男人的动静,而且年纪不会太轻。

龙梅咬牙道“我同意进秘境,但是五毒教的人也得一块儿进去,免得他们畏罪潜逃。”

一个五毒教弟子当即厉声道“你嘴放干净点,什么叫畏罪潜逃?我们已经放弃了秘境隐秘,你们还想怎么样?大不了现在就动手,让我也看看你们苗疆蛊师有多大的长进。”≈1t;i>≈1t;/i>

“放肆!”安静呵斥道,“给我退下去,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儿!”

龙梅却像是抓住了安静的把柄“怎么样?我就说五毒教没安好心。这是他们准备放弃秘密的态度吗?如果五毒教不进秘境,谁又能相信他们的话?”

龙梅的话一说完,四方人马再次陷入了沉默当中。我低声在安然耳边说了几句话,后者马上站出来道“既然,三位不肯相信我们,不如我们先把圣教的秘密说出来,相信你们可以辨认出真假。”

洛芊芊先摇头道“不行,不进秘境,谁也没法确定秘辛的真假。”

龙梅也冷声道“我看你们是准备套取我们三家的秘密,然后再痛下杀手吧?”

“你……”安静顿时被龙梅气得脸色白。≈1t;i>≈1t;/i>

五尸神领开口道“按我的想法,还是像以前一样……”

“不行!”洛芊芊和龙梅异口同声地拒绝之后,洛芊芊接口道“三殿不比往昔,就算我们没把所有精锐都集中过来,剩下的弟子也不会太多。我们已经经不起那种消耗了。”

五尸神领微怒道“那你说怎么办?”

洛芊芊极为认真地说道“四方同时进入秘境。”

“这倒是个办法。”五尸神领话锋忽然一转道,“五方进入秘境,谁来主持大局?”

洛芊芊忽然抬手指向我道“他,王欢!”

“他?”所有人都往我身上看了过来,就连我自己都感到极为意外。

五尸神领冷声道“他是谁?凭什么主持大局?”≈1t;i>≈1t;/i>

“他是探神手。”洛芊芊不紧不慢地解释道,“他能不带任何蛊师、不通巫术,仅凭着十多个人就穿越了敬天泽,从正面进入圣山。就凭这一点,在座诸位谁能做到?”

五尸神领转头看向我时,藏在披风当中的双目不由得闪出了一道精光“你说的是真话?”

洛芊芊道“我可以用先祖的名义起誓。龙梅大巫也可以证明。”

龙梅不情愿地说道“他的确穿越了敬天泽。”

龙梅不等别人开口马上又说道“可我不相信他。跟五毒教混在一起的人,就没一个是好东西。”

我冷笑道“你怎么知道我就非要进入秘境?你们一厢情愿的想法找别人去,老子没闲工夫跟你们扯淡。我见到五毒秘境就算是完成任务了,剩下的事情,跟我没有关系。”≈1t;i>≈1t;/i>

“你……”龙梅被我气得脸色铁青,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五尸神领道“既然王欢不想进秘境,我们也不勉强。我们手里也有探神手,让她带路也一样。”

五尸神领挥手之间,站在他后面的两个人解开披风露出了面孔——虞枫、任天晴!

我双目不由得猛然一缩。她们两个竟然跟五尸神混在了一起?蓝宝儿哪儿去了?

我的目光在人群中流转之间,蓝宝儿已经从一个五尸神弟子的披风下面钻了出来,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她长得实在太小,我才没觉她的存在。

五尸神领道“这两位也是探神手中的佼佼者。有她们领队,我更放心。”

“可我不放心!”龙梅似乎任何人都不愿意相信。≈1t;i>≈1t;/i>

五尸神领的声音顿时阴沉了下来“阁下的意思是自己准备做主事人吗?只要你有那个本事,我可以让你来当这个主事人。”

龙梅想了想道“我也选王欢当主事人好了。”

“嗯?”五尸神领惊疑之间,龙梅轻一挥手,站在她后面的苗疆武士立刻推出一个人来。

白博士!我忍不住一皱眉头。

“他的人在我手里,我不信他敢耍花样。”龙梅淡淡笑道,“多谢丘纪大巫提醒。”

龙梅话里的意思在明显不过——五尸神肯定是控制了虞枫,才敢放心用她开路。她是学着五尸神,用白博士来威胁我。

“哼!”五尸神领冷哼了一声别过头去。原来他叫丘纪。≈1t;i>≈1t;/i>

洛芊芊悠然笑道“既然大家都拿出了筹码,我不拿出些什么,反倒是显得小家子气了。带上来!”

洛芊芊向外招手之间,有人从门外抬进来一口棺材——豆驴!

豆驴落进洛芊芊的手里了。

洛芊芊摊手道“这样公平了吧?我们是不是可以出了?我们一共是四组,每一组不得过十二人。具体选谁,你们自己定。”

安静挑选五毒教高手时,李冰凝贴近我说道“你看出什么没有?”

“什么都没看出来,局面太乱了。”我现在唯一知道的就是,苗疆所有人都有必须进入下一个秘境的理由,其余的,却什么都看不明白。

不过,洛芊芊的这番布置又让四方势力达到一了种平衡。这是她自己的安排,还是在替别人传声?

我总觉的她替别人传声的可能更大一些,但是我却没看出她带领的人马当中谁更像是主事的人。

安静很快就选出了人手“王欢,这次拖累你了。”

“无妨。”我淡淡笑道,“反正也有恩怨要算,没什么拖不拖累。”

我转头看向安静“到了这一步,你总该告诉我苗疆真正的秘密是什么了吧?”

安静摇头道“这个……这个恕我暂时不能告诉你。毕竟,你不是苗人,秘境当中又是我们苗人共同的秘密,我不希望……”

我不等她说完就挥手道“无所谓,你不方便可以不说。”

“抱歉!”安静满怀歉意地退后之间,洛芊芊在远处说道“几位都准备好了吗?再过一会儿,怕是路不好走了。”



第三六二章 秘境中的秘境

我转头向其他的队伍里看了过去。其他三方选出来的人马都是领带队,看样子,他们谁都不放心属下带人进入秘境。

事实上,却已经暴露了一个秘密——开启秘境就等于在赌门派的更迭,作为掌门,必须进入秘境当中。

我跟着安静向后山走去时,装作地问道“安教主选好下一任教主继承人了?”

安静的身躯微微颤抖了一下,却马上恢复了平静“选好了,他不在圣教总坛。”

我随口道“原来如此。”

“你不相信我?”安静的声音里明显带着不悦的情绪。

“无所谓信与不信。”我转头笑道,“五毒教又不是我的门派,我只不过是随口一问罢了。”

安静还想再说什么,却被安然给生生打断“大姐,欢哥这个人就这样,他最善于从蛛丝马迹中找线索,说不定谁的一句话就能给他什么灵感,让他破解谜题。”≈1t;i>≈1t;/i>

安然絮絮叨叨道“我不是跟你说过机关迷城吗?欢哥仅凭着一件小事儿就破解了千古迷局,你说他厉不厉害?”

安静看向我时,李冰凝也转身道“王欢真正成名的一战是在蓬莱岛。探神四秀连出三人都折在了他手里,最后只有他自己带回了蓬莱的秘密。你相信王欢。”

安然和李冰凝你一言我一语地吹捧我时,安静的脸色稍显不太自然了起来。远处的蓝宝儿却不服气道“你们可就别吹了!王欢那么厉害,还能被枫姐姐算计?”

虞枫却在这次开口道“他们不是在吹嘘王欢。我能赢他,只不过占了他还没熟悉手头资源的便宜。我们连着动用了四大宗的实力在算计王欢,他还能安然无恙地闯到这儿来,如果让他掌握了跟我一样的资源,说不定谁胜谁负。”≈1t;i>≈1t;/i>

蓝宝儿诧异道“枫姐姐,你没说错吧?他明明笨得可以。要不是你不想杀他,他早就死了。”

虞枫平静道“不是我不想杀他,是杀不了他。你知道王欢最厉害的是什么吗?是他的眼睛。”

虞枫说道“王欢的眼功,甚至过了破晓宗的核心弟子,很多细微的变化都逃不出他的眼睛。前几次我能赢他,是因为他身边有吕以非。”

蓝宝儿惊叫道“那个老头儿?他不是王欢的人吗?他还能帮我们?”

虞枫极为严肃地说道“这就是你不明白的地方。有的时候,敌人可以帮你,而且,他还不知道自己帮了你的大忙。”

“药王谷是吕以非的宗门,他现药王谷遭劫,肯定心急如焚,一直催促王欢赶往宗门腹地。这个时候,王欢没有时间去仔细观察周围的环境,才着了我的道儿。”≈1t;i>≈1t;/i>

虞枫说到这里,微微一顿道“但是,等到王欢冷静下来,身边没有任何牵绊的时候,他就能无往不利了。你仔细想想,他凭什么能在不带任何毒师的情况下通过敬天泽?连你都做不到吧?”

“那倒是!”蓝宝儿马上不服道,“谁知道他走了什么狗屎运,说不定,敬天泽的毒物看到一个丑男人进来,全都恶心自杀了呢!”

我本来还在听蓝宝儿说话,她这句话一出来,我差点没摔在地上。都说小孩儿爱记仇,蓝宝儿这个老妖婆子也记仇,他奶奶的!

更让我生气的是,大耳竟然从叶寻的背包里钻了出来,用一只爪子捂着嘴,把眼睛眯成了两道月牙,就差没笑出声了。

“好可爱的狐狸!”蓝宝儿“嗖”的一下从人群里冲了过来,“我要!”≈1t;i>≈1t;/i>

叶寻顺势拔刀向蓝宝儿身上指了过去。几个五尸神同时起身从后面追来,却比蓝宝儿慢了一步。叶寻刀尖直奔蓝宝儿劈出之间,安静忽然一掌推开了叶寻的刀锋“住手!现在不是自相残杀的时候。”

叶寻冷眼看向安静之间,大耳从叶寻的背包里跳了出来,踩在叶寻肩头上全身绒毛炸起,呲起满口尖牙向蓝宝儿连连低吼。

冲上来的蓝宝儿一下子愣住了。直到后面赶上来五尸神弟子把她拉到一边儿,蓝宝儿的眼中才蒙上了一层水汽“小狐狸这是不喜欢宝儿吗?”

任天晴赶紧把蓝宝儿拽到一边儿低声安慰。为的五尸神弟子面向叶寻冷声道“你这么大个人怎么欺负小孩儿?”

叶寻举刀指向对方“我只欺负会杀人的小孩儿。她再敢靠近我,别怪我不客气。”≈1t;i>≈1t;/i>

“你……”那个五尸神弟子还要再说什么,远处的丘纪却厉声吼道“退下!”

“掌教,这个人……”五尸神弟子的话没说完,丘纪再次厉喝道“给我退下,听见没有?”

“是!”那个五尸神弟子声带不甘地退到了一边儿。

丘纪沉声道“阁下抱歉了,我下次会约束好我的人。”

叶寻没有理会丘纪,却把目光投向了安静“下次,我做事的时候,你最好别碍手碍脚,否则,我连你一块儿杀!”

安静本来想说什么,却看见我在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的反应,才把到了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我会注意。”

本来已经剑拔弩张的事态,到了这会儿却完全平息了下去。安静赶紧带着我们加快脚步登上了三殿背后的山峰。≈1t;i>≈1t;/i>

从下面看,三殿已经矗立在山顶,事实上,换一个角度去看,三殿背后其实还有一座二十多米高的岩石山峰。如果放在平地上,二十多米的岩石山最多能算成一座小山包,但是放在绝峰之上,它就变成了登天之台。

事实上,确实有人把这块岩石修造成了带着阶梯的石台,石台顶端被人以人力完全削平,足够近百人在上面宽松站立。从平台下望就是滚滚云海,漂浮不定的云朵掩盖绝峰之下的种种神异,乍看之间只让人觉得云波如水、杀机四伏。

云海背后则是一座绝峰斜插天际。笔直的岩峰好似被神明扔在了人间的兵刃,锋刃沉没在云海当中,只剩下手柄半露在云层之外。

安静站在平台边缘道“你知道雷公山因何得名吗?”≈1t;i>≈1t;/i>

“因为雷公在山上居住?”我也听过一些关于雷公山的传说。传说,雷公就住在山顶,雷公山也因此得名。

安静摇头道“那只是民间的传说。雷公山真正得名的原因就在这里。”

安静指向绝峰道“那就是传说雷公掷锤的地方。”

华夏神话中,雷公的形象在不断演变。雷公形象最初出现在《山海经》里,人头龙身,鼓其腹而成雷。后期,道家供奉雷部诸神时,雷神已经出现了等级,最高的雷神尊号“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雷神也被赋予了惩罚罪恶的职责。

但是,被世人熟知的雷公形象则是鸟嘴人身、手持金锤。如果仔细去看那座云海中的山峰,确实有些像是金锤的手柄。

≈1t;i>≈1t;/i>

安静道“那里就是雷公山真正的腹地所在,也是从不被外人所知的秘境。等一会儿,月光移动,我们就可以进去了。”

我忍不住一皱眉头。那座所谓的雷公山至少距离我们有两百米,我们难道要飞进去不成?

我转头看向安静时,后者却说道“现在什么都不要问,等到走进雷泽秘境,我会告诉你一切。”

我倒背双手看向雷泽绝峰。

雷公山本就神秘莫测,其中很多地方是连苗人都没踏足过的原始森林。五毒教所在的密地又像是一座从雷公山里分割出来的空间,不到进秘境,谁能想到雷公山里竟然藏着平原、沼泽。

我本来以为五毒原、敬天泽、三大神殿已经到了秘境的至极,却没想到秘境背后竟然还藏着一座更为神秘的所在。≈1t;i>≈1t;/i>

我正注视着对面的山峰时,天上的月光已经在绝峰上缓缓游动。如霜月光好似在兵刃上流动的寒芒,带着冷厉的杀气从峰顶向云海当中缓缓游去。

仅仅片刻之后,冷冽的月光便停在了山峰中间。安静目视着月光停顿的位置,向左走了几步“祭坛在下面。十七你下去吧!”

一个五毒教弟子向安静躬身施礼之后,带着朝圣般的虔诚,一步步走向了悬崖边缘。所有五毒教弟子,包括安静在内,同时躬身相送。

洛芊芊也开口道“小花儿,你去吧!”

丘纪沉声道“丘明,走吧!”

一直没有开口的龙梅显然是没想到还会出现这种情况,犹豫了好半晌才指向其中一个苗疆武士“你去!”

那人吓得脸色惨白,可又不能不动,在原地踌躇了半天,才一步步挪向悬崖。

洛芊芊却在这时开口道“龙梅,下去献祭的人只能是巫师或者蛊师,武者做不了这个。到时候出了什么问题,别怪我没提醒你。”

龙梅再次犹豫之后,才伸手指向一个中年妇女“你去吧!”

“大巫……”那人刚想说什么,龙梅的眼中就闪过了一道厉色。后者很快面无表情地往前走了过去,一直跟在三个人背后走到悬崖边缘才停了下来,整整齐齐地跪在崖边。

四个人的膝盖刚刚着地,他们面前的岩石就自动突出了地面。



第三六三章 深入雷山

我眼看着四座直径将近一尺的圆形石柱在四个人面前缓缓升起,忍不住轻轻点了李冰凝一下,后者拉过我的手,用指头在我手心上写了两个字机关!

我连着给李冰凝递了两次神眼,她却无比肯定地点了点头。

从那四个人的表情上看,他们明明是将四座石柱当成了神迹或者是神明的召唤。除了后来的蛊师,每个人都显得虔诚无比,甚至带着几分狂热。

李冰凝不敢说话的原因就在这里。如果让别人听见她说那是机关,这里至少得有四分之三的人当场跟我们刀兵相向。

难道,他们当中就没有一个人看得出来,有人在这里设计了机关?

我正疑惑不解之间,四座石柱已经停在了四人面前。五毒教弟子率先举起左臂,攥紧了拳头,将手腕悬在石柱上方,狠狠一刀割开了自己的血管。≈1t;i>≈1t;/i>

那人对自己下刀,毫无犹豫也狠辣至极,我远在几米之外都听见了手筋被他自己生生割断的声响。那人本来平端在空中的拳头失去手筋的支撑,慢慢垂了下去,可他的手臂却仍旧端在空中纹丝不动。

成行的鲜血好似流水般浇落在石柱顶端时,平滑的石柱竟在血流的冲击下,以肉眼可见的度沉陷出了一个凹槽。那人手上流出的鲜血源源不断地汇聚到了血槽之中,他的脸色也开始渐渐白,脸上却还满是荣耀。

落花门、五尸神弟子相继割开手腕之后,跪在地上的苗疆蛊师却迟迟不动。龙梅忍不住道“上去帮她一把。”

两个苗人武士快步走上前去,一人抓住了蛊师的手腕,一人拔出长刀凶狠地割断对方的血管。血光迸射的瞬间,那人像是猛然惊醒了过来,尖叫着想要反抗,龙梅却一个箭步冲到对方身后,往她身上撒了什么东西,原本已经从那人袖口、裤管中钻出的蛊虫像是遇上了天敌,顷刻间全部缩回了原处。≈1t;i>≈1t;/i>

龙梅厉声道“再来两个人,给我按住她。”

几个苗家武士同时抢上前,将她死按在了祭台上。那个被割断血管的蛊师虽然被四五个人同时压住,却还在拼命尖叫挣扎,从她身上迸出的鲜血漫天乱飞,没一会儿的工夫就把几个苗家武士弄得全身是血,几个武士却还像是周身浴血的恶鬼一般死死地按着对方不放。

我干脆不再去看那个蛊师如何,而是将目光投向其他三人。三个人身前血槽中的鲜血越积越多,他们也渐渐体力不支。第一个割开手腕的五毒教弟子终于在几番坚持之下栽倒在地,安详地闭上了双眼。安静缓缓说道“请他回归先祖。”

两个五毒教弟子快步而上,轻轻搬起尸体投入云海之中,等到尸身摔落云层,才带着羡慕退回了原处。紧接着,五尸神和落花门的弟子相继倒地,也被同门郑重地送下云海。≈1t;i>≈1t;/i>

龙梅看着死不瞑目的蛊师和只盛了小半鲜血的血槽,咬牙切齿地说道“送她回归先祖!”

这一次,不仅几个守着尸体的武士犹豫不决,三派中人也一下围拢了上去。洛芊芊厉声问道“龙梅,不得安详之人,不得回归先祖,你不知道吗?你想要亵渎先祖吗?”

“我……”龙梅脸色铁青,却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过了还一会儿才厉声道,“把她拖下去,碎尸万段!”

四个全身染血的武士像是做贼一样低着头把尸体拖到远处,整个过程连看都不敢多看别人一眼。

洛芊芊冷哼了一声,才对安静点头道“安教主可以开始了。”

安静从四柱旁边缓缓走过去,站在悬崖边缘唱起了晦涩的经文。滚滚云海随着安静不断拔高的声音,从安静脚下开始云开天裂似的向两边翻滚而去,渐渐劈开一道长达百米的裂缝,直通雷神绝峰的铁索连桥也在云海当中现出了真容。≈1t;i>≈1t;/i>

我偷眼瞄向李冰凝时,后者不由得点了点头,她的意思是,那还是某种机关所在。

安静“唤出”铁索桥之后,转身走向盛满五毒教弟子鲜血的石柱,用手蘸起了还带着余温的鲜血在自己额头上重重一抹,举步踏上了索桥“跟我走,中途无论生什么都不要害怕。先祖接受了忠诚的鲜血,会保佑我们到达圣山。”

五毒教弟子一个跟着一个地走了过去,每个人经过石柱时都会蘸起鲜血抹上自己的额头。

我和叶寻彼此对视了一眼,才学着安静的样子走上了索桥。我从走上铁索桥开始就在频频回头。

我在上桥时特意往血槽里看了一眼,按照血槽的容量,龙梅一方虽然没把血槽填满,但也足够他们在额头上染血了,白博士应该不会有危险。≈1t;i>≈1t;/i>

我担心的是豆驴,他一直躺在棺材里面,也不知道是睡是醒,洛芊芊不知道会不会把他给带过来。

不久之后,我就看见洛芊芊的人抬着棺材上了吊桥,我又忍不住皱起了眉头——洛芊芊如果想要人质,没必要非得带上棺材,她把豆驴搬到桥上肯定有必带对方的理由。我第一次怀疑豆驴受伤的真相,可我却没法去问跟五尸神混在一起的虞枫。

我正在思忖之间,却听见木板砸在铁索上的声响从索桥对面成串传来。我侧头往前看过去时,却看见一块块桥板不知道被什么力量从铁索上掀起了一尺之后又落回了原处,形同波浪连绵起伏地往队伍前方飞快卷动而来。

站在队伍前头的安静目视飞动桥板,伸手向后比了一个不要乱动的手势,一块木板也从她面前弹射而起,直飞半空。随着那块木板一起冲天而上的,却是一颗连着蛇身的巨大人头。≈1t;i>≈1t;/i>

我顿时被那颗足有人头给吓了一跳。那颗五官分明、面色白皙的头颅,分明就是一个艳丽的女子,可是她的双目当中却带着竖着两道毒蛇般的瞳孔,尤其是随着呼吸上下起伏的腹鳞,更让她平添了几分毒蛇般的邪异。

那条怪蛇居高临下地看向安静头顶之间,后者却像是颔致意似的微微低下了头去。

怪蛇从口中吐出的蛇信瞬时间触碰到了安静头顶,安静的身躯忍不住微微一颤之间,怪蛇忽然从背后伸出了两只满是红磷、形同人手般的利爪。

我敢肯定自己没有看错,那条怪蛇的双爪虽然指甲过寸、满是鲤鱼般的圆形红鳞,但确确实实是一双人手,而且是一双肩膀、手肘一应俱全的人臂。

雷公?≈1t;i>≈1t;/i>

不对,那不是雷公。龙的形象早在春秋就已经大致定型,虽然后期有所改变,但是绝不会长着人手。

我刚刚否定了自己的猜测,怪蛇的双手就同时抓向了安静的头顶。我在对方利爪落向安静后脑的瞬间,抬手按住了腰间的枪柄,可是带着风啸的双手却停在了距离安静两寸左右的地方,猛然抬头往我身上看了过来。

糟糕!那条怪蛇肯定是感觉到了我本能间露出的杀意,才把目标锁定在了我的身上。

仅仅几秒钟之后,怪蛇就放开了安静,将手按在索桥左侧铁链上,来回倒换着双手,一步步往我身边爬了过来。好似没有尽头又粗如树干的蛇身压向吊桥一侧时,整座吊桥都随着怪蛇的重量向左偏移了过去。

安静厉声喊道“不要慌,雷神不会伤害忠诚的子民!抓住护栏,别掉下去。”≈1t;i>≈1t;/i>

其实不用她说,所有人就都抓住了铁索桥右侧的护栏,斜着身子站在了桥上。

那条怪蛇缓缓游到我脚前,竖起身子盯住了我的双眼,站在我身边的叶寻不动声色地将血眸拔出鞘外两寸,手抓刀柄瞄向了怪蛇咽喉。

叶寻只要不是怒到极点就能控制住自己的杀意,他不出刀,谁也看不出他想杀人。他没有惊动对手,却做好了一刀封喉的准备。

我赶紧握住叶寻的手腕慢慢把他的长刀压回了刀鞘“别动,千万别动!”

我正在说话之间,蛇怪忽然吐出来的蛇信就像一把分叉的钢叉直奔我咽喉而来。我刚刚觉得喉咙上传来了一丝滑腻的冰凉,那条暗红色的信子就顺着我的脖子滑到了脖颈背后,在我脖子上缠了两圈才把舌尖压上了我的嘴唇。≈1t;i>≈1t;/i>

我头上的冷汗瞬间流向面颊,按着叶寻的手腕却丝毫没有放松。我宁可赌命,也不能让叶寻在这个时候出刀,一旦叶寻出手,后果将会不堪设想。

即使怪蛇不在临死之前崩碎索桥把我们弄下万丈深渊,所有跟我有关的人也逃不过苗家人的前后夹击。

这条蛇在我眼中是山精野怪,但是在安静他们眼里却是活着的神明,只要叶寻敢伤对方分毫,除去我们之外的所有人,都会像狼群一样扑上来把我们吃得连骨头都不剩。

我压住叶寻的瞬间,明显感到了叶寻的挣扎,他的想法肯定跟我相反。

叶寻平时跟我极为默契,这时候怎么就想不明白我的意思?

我又急又气之下,头上的冷汗像流水般淌落了下来。与此同时,凝视着我双眼的怪蛇也在瞬间双目爆睁,抬手往我脸上抓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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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六四章 苗疆秘境

叶寻挣扎拔刀之间,怪蛇的双爪已经快如雷霆般地压在了我面颊两侧,尖锐的指甲刹那间按在了我两侧的太阳穴上。从对方手上传来的力道虽然不大,但是我却能感觉到只要对方双手稍微力,就足能在一瞬之间捏碎我的头颅。

我和叶寻同时停止了挣扎——我们的度再快,也快不过那条怪蛇的手臂,剩下的就只有听天由命了。

短短几秒之后,我就看见怪蛇手臂上的肌肉骤然隆起……

与此同时,我头上的汗珠也顺着面颊滚滚而落。我眼前一颗混着血迹的汗珠子从鼻尖上滴落而下,缠在我脖子上的蛇信子也迎着我的鼻子窜上了我的脑门,在我眉心上连续颤动了几下又“簌”的一声缩了回去,同时放开了按在我头上的双手,退回索桥一边。

我忍不住松了口气,下意识地将手摸向了自己脑门——是我涂在额头上的人血救了我一命。≈1t;i>≈1t;/i>

这条怪蛇不是什么雷神,而是苗疆禁地的守门人,它通过人血的气味辨别来人的身份。没有五毒教弟子的人血,我早该死无葬身之地了。

豆驴!

我脑海中猛然间闪过了惊悚。

豆驴藏在棺材里,他抹上人血没有?

我用手抓着索桥护栏侧头往队伍后方看去时,那条怪蛇的双手已经按上了棺盖,十根指头好似尖刀一寸寸渗进了棺木当中。

不好!

我抬手按住马格南时,叶寻却对我摇了摇头。

叶寻是什么意思?

那是我第一次弄不明白叶寻的意思。

我知道叶寻是让我不要开枪,可是,我不动手,豆驴就可能会死在怪蛇的利爪之下。叶寻是断定豆驴不会有事儿,还是说他有别的什么想法?≈1t;i>≈1t;/i>

无数个念头在我脑中飞快转动之间,那条怪蛇竟然收回了手臂,绕开棺材,往队伍末尾的方向爬了过去。

我骇然看向叶寻时,他向我微微点了点头。

叶寻早就怀疑豆驴子跟苗疆的人有关,他不让我开枪就是为了确定豆驴的身份?

我满眼震惊地看向叶寻之间,他又摇了摇头。我还没弄明白叶寻的意思,就听见队伍背后传来了一声惨叫。等我回头看时,龙梅的一个手下已经被怪蛇抓着双肩活活撕成了两半儿。

怪蛇将血淋淋的尸体扔下索桥之后,用蛇尾绞住吊桥护栏,强行插入洛芊芊与龙梅的队伍之间,在桥上立起身来,背对洛芊芊,面向龙梅,越过龙梅等人头顶,向队伍俯视而去。

≈1t;i>≈1t;/i>

洛芊芊急声道“不要乱动,你们敬神之心不诚,雷神怒,赶紧跪下赔罪,否则,咱们全都得被你们连累。”

龙梅面对那条怪蛇,整个人都傻在了那里,要不是洛芊芊提醒,她甚至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龙梅全身颤抖着跪倒在桥上,她身后的人也跟着一下子矮了半截。怪蛇同时伏下身去将蛇信吐向了龙梅脑门,后者吓得几欲昏厥,即便是跪在桥上也在不住地摇晃,像是随时都会昏倒在地。

怪蛇只是舔掉了对方头上的血迹,马上挺身而起,向下一个目标移动了过去。怪蛇挪向龙梅背后之间,她也像是被人抽空了力气,软绵绵地栽倒在了桥上。

没等龙梅缓过一口气来,一个苗疆巫师就被怪蛇抓住肩头甩上了半空。怪蛇不等对方落地,就以蛇尾缠住吊桥护栏,从桥上探出半个身子,凌空将人抓在手里活生生拧断了脖子,抱着尸体从桥边垂落了下去,绕着吊桥把身子藏进桥底。没过多久,桥下就传来了一阵阵利齿撕咬骨骼的声响。≈1t;i>≈1t;/i>

桥下的碎骨声每响一次,跪在桥上的龙梅都跟着颤抖一回。尤其是龙梅身后的苗疆人马,明明已经吓得浑身战栗,却连站起来逃跑的胆子都没有,就那么跪在桥上听着怪蛇啃食着他们的同伴。

我低声向身边的安然说道“我们走不走?”

五毒教在队伍最前面,我们不动,后面的人谁都动不了。安然轻轻摇了摇头道“现在不能走,只有雷神允许通过的人才能过桥,先等等。”

我眯起眼睛看向队伍背后。那条所谓的雷神凭什么分辨谁可以通过吊桥?就凭我们头顶那几滴血?

我总觉得事情有什么不对。那条怪蛇肯定是在择人而噬,但是它挑选猎物的标准绝非几滴血那么简单

我正在思忖之间,尸体从高空中跌落的风声从桥下骤然传来,口中鲜血乱滴的怪蛇重新翻上了桥面,吐动着蛇信重新看向我的方向。≈1t;i>≈1t;/i>

我总觉得它是有意在跟我对视,可我不明白自己有什么地方能让那条怪蛇感兴趣。

对方与我对视了几秒钟后,又转身钻进了桥底。这时安静才松了口气“恭送雷神!”

“恭送雷神!”桥上之人同时施礼,重新走向远处的雷山。

我才走出几步,就觉得脚下的木板轻轻颤动了一下,等我低头看时,一尺多长的蛇信子已经顺着吊桥木板的缝隙喷出了桥面,贴着我脚前丝丝乱响。

我刚刚作出戒备的姿势,就听见安静喊道“不要慌,正常往前走。那是雷神在护送我们前行,你当做没看见就行。”

我试探着向前迈出了一步,桥下也随之往前挪动了一寸,两只眼睛透桥缝重新与我对视在了一起。≈1t;i>≈1t;/i>

叶寻跟说过高手过招,一定要注意对方的双眼,对方是不是动了杀心,全看他眼中有没有凶光。

我和那条怪蛇对峙,与武林高手单打独斗何其相像。我明显看出了它眼中游动的杀机,可是它不知道为什么始终都在压制着自己的性子,就算用双手抓穿了吊桥的木板,也没见对方做出什么越界的举动。

有人在控制这条蛇,不让它碰我?

我仰头看向队伍前方,那里看不见任何人有可疑的举动……

前方的队伍渐渐贴近桥头时,五毒教弟子也开始抢占桥头上有利的地形。我估计自己差不多可以在最短的时间之内冲上桥头之后,不动声色地一脚往怪蛇的信子上踩了下去。

刚才还颤动着的蛇信,毫无意外的被我碾在了脚下,怪蛇在剧痛之下蓦然捏碎了桥上的木板。破碎的木块从我脚前崩上半空之间,本来眼中杀气四溢的怪蛇却忽然缩回了桥下,连看都不再看我一眼。≈1t;i>≈1t;/i>

我的猜测没错,控蛇的人就在我背后,他不仅能看见我的每一个动作,而且能猜到我下一步的打算。如果对方没有提前向怪蛇下令,它绝不会在暴怒之中还能克制杀意。

那个人是谁?虞枫,还是任天晴?

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她们。

我偷眼看向虞枫时,后者不动声色地挪开了目光,任天晴却冷哼一声向我直视而来。

不像是她们?

我正在惊疑不定之间,站在桥头岩石上的安静却开口道“我们到了。按照先辈的盟约,我们应该拿出地图了。”

四方领向同一个方向聚集而去时,我也顺着自己所在的平台看向了山下。

斜插在地面上的绝峰就和我们在远处所看到情景一模一样,只不过,我们在山峰对面看不见藏在岩石背后的阶梯——这座绝峰完全可以理解为通往云海之下的梯子。≈1t;i>≈1t;/i>

从我们所在的位置下望,翻滚的云海就像是被某种力量隔绝在山峰一侧。山峰背面不仅不见云朵流动,甚至让人觉得达不到想象中的高度,山峰到地面的距离似乎还不足十米。

李冰凝压低了声音道“下面不是深渊最底层,往下去应该还有一层。”

我们正在说话的工夫,洛芊芊走到平台一侧点燃了藏在石壁上的油槽,近尺高的火焰形同灵蛇沿着石壁向山体下面游动而去。

片刻之后,我就看见流动的火焰在山脚下分成无数道火线在地面上铺展开来,好似铺天盖地的火网,覆盖方圆数里。

我刚刚皱起眉头,就听山下传来一阵地动山摇似的震颤,难以计数的正方形石柱如同雨后春笋在山下破土而出、节节拔高,刚才从山上流动而下的火焰被地上升起的石柱顶在空中随风摇动,将整座山谷照得亮如白昼。≈1t;i>≈1t;/i>

可是,我们这角度看下去,山底之下已经变成了被方形石柱排列成的巨大方格。

成百上千的石柱不仅大小相同、高矮一致,甚至连横竖的间距都完全相同。很难想象出仅凭人力怎么会在这里修建出如此壮观的石阵。

我压低了声音向李冰凝问道“这也是机关?”

李冰凝直到现在都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我也不知道,应该是吧……”

洛芊芊站在石阶旁边道“诸位,这里生的事情,与先辈记述的传说一模一样,各位还有什么疑义吗?如果没有,就请把地图拿出来吧!”

洛芊芊说话之间,安静挪开脚步走到平台上唯一的石桌旁边,从怀里取出一张人皮地图,郑重其事地摆在了桌上。洛芊芊和五尸神领丘纪各自拿出一张相似的地图拼在了一起,同时看向龙梅道“你们的地图呢?”

龙梅的脸色顿时涨得通红“我……我没有地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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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六五章 苗疆封魔

五尸神丘纪当即怒吼道“你没地图?那你过来做什么?”

龙梅脸色惨白道“我真的没有地图。历代大巫都传说有一张地图的存在,但是谁也不知道地图在谁的手里,为了这件事,我们还曾经生过几次争斗,但是谁也没法奈何对方,那张图一直没有出现过。”

丘纪声带悲意道“我们历经千辛万苦终于再次进入秘境,你却告诉我们没有地图的存在。你们向先祖谢罪吧!”

三方人马同时面色不善地向龙梅围拢之间,龙梅惊声道“等一下,王欢他们不是探神手吗?他们能不能推断出剩下的地图上画着什么?”

丘纪沉声道“他们如何是他们的事情,现在,我要你向先祖谢罪。”

龙梅到了这时反而强势道“我本无罪,为什么要谢罪?你再咄咄相逼,别怪我不客气。”≈1t;i>≈1t;/i>

丘纪冷笑着向前走出了一步,洛芊芊却伸手把人给拦了下来“等一下,龙梅说得对。现在不是我们自相残杀的时候。就算我们杀了龙梅又能如何。她还是拿不出最后一张地图。不如让王欢试试能不能推算出最后一块地图上的路线。”

丘纪停下来低声道“这合适吗?”

“我觉得可以。”安静第一个点头。

洛芊芊也说道“我就是因为觉得可行,才提出了这样的意见。”

三个人说话之间,也在彼此用眼神不断交流,安静和洛芊芊的眼里明明露出了隐晦的杀机。

我不知道那张图究竟有什么作用,但是我能断定,那张图涉及到了苗疆隐秘,决不能被外人看到,等我破解了那张地图,就是我的死期。≈1t;i>≈1t;/i>

洛芊芊刚刚开口那会儿,已经有苗疆武士悄无声息地绕到了我们身后,断去了我的退路。

三个人还在用眼神交流之间,叶寻忽然用内力在我耳边传音道“毁图!”

我不动声色地看向叶寻之间,李冰凝的眼中也露出了惊诧的神色——叶寻也在给她传音。

这时,洛芊芊她们三个已经达成了默契,纷纷撤到石桌附近给我让出了一条路来。我只要走到石桌附近,就会被三个人包围,插翅难逃。

洛芊芊笑意盈盈地看向我道“王欢,这回要看你的本事儿了,可别让我失望哦!”

我刚刚向前迈出几步,跟在我身后的李冰凝忽然拽出一只往石桌上扔了过去,我顺势拔出马格南。丘纪眼见瓶子飞近,出手将接在了半空。≈1t;i>≈1t;/i>

我不等丘纪再有动作,立即扣动了扳机,一枪将连带着丘纪的手掌同时打了个粉碎。冲天火焰在丘纪手中骤然迸起之间,对方的衣服也被烧成了火球。

站在丘纪身后的五尸神弟子冲上前撕扯被火烧着了的斗篷,却忘记了去救地图。

洛芊芊、安静虽然抢回了己方地图,属于五尸神一脉的图纸却在火焰当中化成了灰烬。

我一击得手之后,立刻抽身而退,反手一枪打向了守在阶梯前方的苗人武士。马格南的子弹将人从阶梯上掀飞数米之间,叶寻血眸带起的刀风也后先至地劈向了另外一个对手,对方还没来得及吭声就被叶寻一刀砍飞到了山下。

我和李冰凝同时飞身抢进,顺着山壁上的阶梯飞奔而下,我们三个人从出手烧图到夺路而逃,全都生在短短数秒钟,彼此配合天衣无缝,等到洛芊芊他们反映过来,我们三个已经跳下了阶梯。≈1t;i>≈1t;/i>

“追!”洛芊芊惊呼之间,大批高手从我们背后疯狂追来。我和叶寻枪、弩齐射,连续掀翻几人,快步奔向山下时,我却听见身后传来一阵“噗噗”声响。

“吹箭!小心!”我和叶寻同时侧过身形,顺着阶梯滚向山底。

苗人武士的吹箭通常都是并排射,覆盖范围虽然不广,但是角度刁钻,加上山道上空间有限,就算我们两个交叉移动也难以躲开背后的吹箭,甚至容易撞在一起,同时中箭。

所以,我们两个只能躺在地上向下翻滚。我们两个刚刚反倒在地不久,十几道形同钢针般的吹箭就在我们头顶飞掠而过,射向了远处。

我和叶寻不等对方调整方向就同时出手拍向地面,加滚向了山底,躲到阶梯一侧。此时,跟在我们后面的李冰凝却传来一声闷哼,等我抬头看时,李冰凝的脸上已经蒙上了一层黑气。≈1t;i>≈1t;/i>

我赶紧把李冰凝从石阶上拖了下来,把她背在身上,跟叶寻一块儿冲进了山下的石林。叶寻带着我在石柱中间连转了几次之后,我竟然觉得自己已经踏入了另外的一个空间,不仅身后的喊杀声戛然而止,就连石柱之间的空隙也像是拓宽了不少。

我扶着李冰凝倚在一根石柱上坐下来时,才现她的肩头钉进了一只吹箭。叶寻伸手撕开李冰凝的衣服,用匕在李冰凝肿起来的肩膀上割了一个十字,一手扣住了李冰凝的肩头,一手压住了对方的胳膊“王欢,你来。”

“我?你怎么不来?”我知道叶寻是让我吸出李冰凝身上的毒血。李冰凝要是男的,我不会犹豫什么,可现在我却觉得有点难为情。

叶寻板着脸道“少废话,我在防止毒气扩散。你来!”≈1t;i>≈1t;/i>

叶寻两手掐住了李冰凝的肩头和胳膊,确实是为了阻止毒气攻心。

他是算计好的!

我狠狠瞪了叶寻一眼,才张嘴含住了刀口,吸出一口毒血吐在了地上。

可我连续吸了几次之后都不见血液彻底变红,头上不由得冒出了汗来。叶寻的脸色也有些难看“大耳,你来。”

小狐狸跳到李冰凝身上伸出舌头飞快地舔舐着对方的伤口。李冰凝伤口上的毒血虽然渐渐变红,可她脸上的毒气却丝毫没有消散,人也跟着起了高烧,昏迷不醒。

我伸手在李冰凝的脑袋上摸了一下“不行,得赶快解毒。再这样下去,她肯定会死。”

“大耳,你看着她。王欢,你跟我走。”叶寻站起身来从两座石柱之间绕了出去,我紧紧跟在叶寻身后道“你怎么知道这石头阵该怎么走?”≈1t;i>≈1t;/i>

叶寻沉声道“这不是石头阵,是道家的九宫封魔阵。有道门高手用九宫阵聚集了山川当中的阴阳二气,灌入大阵核心。阵法下面肯定封印着什么邪魔。”

“不……不可能吧?”我顿时懵住了。

“怎么不可能?”叶寻头也不回地说道,“你别忘了,这里叫雷公山。雷公山里养蛊虫,就不犯地名的忌讳吗?”

叶寻的意思,我听明白了。

雷电是纯阳之气,蛊虫多数属于阴物,尤其蛇类更是如此。雷电克制阴气。按照中原风水上的说法,地名相克是最大的忌讳,雷公山里不应该出现大量蛊虫。

我转念道“难道,雷公山就没有惊蛰的意思?春雷一响,万物复苏,蛰伏的蛊虫也会被春雷惊醒,重新恢复生机。”≈1t;i>≈1t;/i>

叶寻说道“说不定,当初给雷公山定名的人,也是用你这套说辞骗了苗人。你别忘了,这么大规模的九宫阵,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建造出来的东西。说不定,布阵之人用了几年的时间才完成了这个骗局。”

叶寻快步向前道“我就想不明白了,道门高手在苗疆封印了什么东西?不会是什么上古毒虫吧?”

“说不定就是。”我说道,“安静不是说过吗?当初的苗疆蛊神能够驾驭的十大活蛊,都是上古凶虫。如果当初蛊神殿的凶蛊没被封禁,五毒教也不会轻易推翻他们的统制。叶寻,你是不是想进去加固封印?”

叶寻道“加不加固封印那是后话,咱们现在得想办法救你的小女朋友。”

“什么特么小女朋友!”我刚要作就看叶寻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时,却看见龙梅带着人从远处走了过来。≈1t;i>≈1t;/i>

龙梅的手下全都聚拢在对方身边,每走一步都小心翼翼,可是其他三派的人马却已经不知所踪。他们四方人马在大阵当中走散了?

有人低声说道“大巫,我们这么走不是办法啊!就这么一会儿工夫,我们连续走丢了三个兄弟。要是……”

“闭嘴!”龙梅厉声呵斥道,“别废话,继续往前走。有人会过来救我们。”

有人会救他们?

谁?

我下意识地把手按在石柱上往龙梅的方向看过去时,却忽然感到掌心下面出了一记清脆的炸响,好像是我在无意间把岩石雕刻成的柱子给摁碎了那么一块儿。

我赶紧往后一缩手掌,柱子上的石皮噼啪掉落在地,一条像是出土幼蝉一样身躯暗黄、两只黑色眼珠的怪虫用两只前肢拨开石块,一点点从石碑当中钻了出来。

如果我稍慢半分,就得被这只怪异的虫子给刮开手心。我还没等看清那条虫子的全貌,就听见龙梅喊道“你过去看看那边是怎么回事儿。”

一个苗人武士立刻应声而出,小心试探着往我们这边走了过来。

叶寻也在这时悄悄抽出对准了那人咽喉。



第三六六章 较量

我在叶寻眼中冷意迸射的瞬间轻轻压住了他的胳膊,指着那个武士比了一个捂嘴的动作,后者心领神会地放下了,我却从他的箭囊里抽出两支箭矢拿在了手里。

我们两个人的动作只生在短短几秒之间,那个探路的武士就走到了石柱近前,叶寻趁着对方探头时,掐住那人的脖子,强行把他拽到了石柱背后。

那人刚被叶寻控制,外面就传来一阵惊呼“人怎么没了?大巫,我们怎么办?”

龙梅的额头上也冒出了冷汗“等一下,再等一下看看。”

从我在石柱背后看见龙梅开始,就猜到这座九宫封魔阵,不仅能封印邪魔,而且,可以用石柱封闭出一个又一个独立的空间,站在外面的人没法看见空间中的事物,否则,叶寻也不会肆无忌惮地靠在柱子上举弩瞄准。≈1t;i>≈1t;/i>

我趁着外面的龙梅进退失据、不敢轻举妄动的当口,像拿筷子一样把两支弩箭握在手里,夹住了那只从石缝里钻出来的蛊虫,对着叶寻指了指那人的嘴唇。

那只蛊虫虽然像极了夏天的知了,但是它的两只前足不同于普通的知了,反倒有些像是螳螂的刀臂,不仅锋利至极,而且带着难以想象的力道。我用箭支夹住蛊虫的一刻,后者的前足就削上了箭杆,像是铁戳摩擦金属的声音骤然暴起之下,两只箭矢也在我手中连续震动了几下,差点脱手而出。

我向叶寻打了一个“快点”的手势,叶寻一手掐住那人的脖子,一手强行捏开那人的嘴。我在对方惊恐万状的目光当中把蛊虫塞进了他的嘴里。

叶寻趁势把人拽了起来,双掌同时拍向了那人肩头,那人在踉跄倒退之间,双手抓住自己喉咙连续几步摔出了空间之外。≈1t;i>≈1t;/i>

“快……”龙梅刚喊了一个“快”字,那人就坐倒在了地上,嘴里鲜血狂涌着抬手指向我们面前的石柱。

他是想说我和叶寻藏在阵法背后,可是龙梅却弄错了对方的意思“那柱子后面有蛊虫,小心戒备。我看看……”

龙梅仅仅说了两个字,那人咽喉上就从里向外地爆出一团血花——刚刚被我塞进了那人嘴里的蛊虫强行撕开了那人的咽喉破体而出时,已经长出了一双蝉翼。被翼膜震起的血珠犹如迷雾笼罩虫身,只有普通鸣蝉大小的蛊虫却在火光的照应之下从血雾中泛起了阵阵金芒。

“金蝉蛊!”龙梅掩口惊呼之间连退了两步,“快抓住它,别让它招引同伴。”

围在金蝉蛊附近的苗疆蛊师脸色骤变,纷纷脱下外套向金蝉蛊的方向围拢而去,一起挥动衣服罩向了空中振翅的金蝉。≈1t;i>≈1t;/i>

几件外套从四面八方向金蝉盖落之后,生生将它扣在了地上。几个人同时压紧外衣之间,衣服底下连续爆出了棉布被虫足撕裂的声响,像是利刀一样的蛊虫前足瞬时间刺穿了地上的绵布外衣,向外划动而去。

站在外围的蛊师不等金蝉蛊划破衣服,就同时从身上抓出药粉,隔着衣服撒向了金蝉背后。

药粉飘落,刚才还在不断挣扎的金蝉蛊忽然间安静了下来,围住金蝉蛊的蛊师也跟着松了口气。其中一个蛊师笑道“这只金蝉蛊是我的了。”

“胡说!”有人当即反驳,“按照规矩,谁出力最多谁得蛊虫。我凭什么把金蝉蛊给你?”

那人面色一沉“秘境当中机缘遍地,你又何必非得跟我争夺一只金蝉蛊。下一次……”≈1t;i>≈1t;/i>

“这次我要金蝉蛊!下一次归你。”对方寸步不让。

“够了!”龙梅脸色铁青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你们还为了一只蛊虫争执不下?要知道……”

龙梅的话没说完,地面上忽然传来一声像是快刀划裂了绵布的刺啦声响,刚才已经蛰伏的蛊虫瞬间跃起,向其中一人的咽喉飞射而去。

站在那人身边的一个武士不等蛊虫靠近就隔空一刀砍向了飞动金蝉。

“别伤了神蛊……”刚才吵着要拿下金蝉的蛊师还没来得及阻止,武士手中的长刀就在空中与金蝉撞出了一声脆响。

谁都没有想到,那只仅有两寸长短的蛊虫不但没被长刀斩成两段,反倒绕着刀刃转动半圈立在刀身上,仰头看向了面无人色的苗人武士。≈1t;i>≈1t;/i>

后者刚要弃刀后撤,那个蛊师就厉声喊道“别动!千万别动……”

那个武士勉强托举着长刀看向蛊师的瞬间,趴在刀上的金蝉忽然震动着双翼出了一阵像是知了般的叫声。蛊虫声音一起,龙梅脸色剧变“金蝉蛊要暴动了,快走!”

“大巫,我们往哪儿去啊?”所有人都在一瞬间慌了手脚。他们已经被困在了九宫阵里,四面八方全是石柱,稍有不慎就会迷失方向,这个时候他们要往哪儿走?

龙梅手足无措之间,我身边的石柱接二连三地传来石皮炸碎的声响,一只只金蝉蛊的幼虫纷纷破禁而出,趴在石块上褪去了蝉衣。

我向叶寻轻轻招了招手,后者倒退一步,猛起一脚踹上面前的石柱。那根直径差不多达到一尺的柱子在他脚下轰然折断,倒在了苗疆人马面前,叶寻自己却趁着石柱折断、尘烟四起的功夫藏到了我的身边。≈1t;i>≈1t;/i>

藏在石柱当中的金蝉蛊幼虫虽然已经破石而出,但是距离它们完全褪去蝉衣振翼飞天还有那么一小段的时间,足够我和叶寻演一出打草惊蛇的好戏了。

龙梅刚一看见密密麻麻的金蝉幼虫就吓得慌了手脚,顾不上自己还在法阵当中,转身冲进了两道石柱之间消失了踪影。

“追!”叶寻轻轻拉了我一下,先一步往迷阵当中闯了过去。我跟着叶寻跑出了几步就听身后惨叫连起——金蝉蛊已经动了,来不及逃走的苗疆人马陷入蛊虫包围当中,全军覆没只是一个时间上的问题。

我快步跟随叶寻冲出几百米之后,却看见龙梅跌坐在了一根石柱旁边,殷红的血水从她身上不住滴落,人也好像没了声息。

我和叶寻对视了一眼之后,分作左右绕到了龙梅身旁。叶寻伸手在对方脖子上摸了一下“人已经死了,一刀致命,刀伤在心口上。她死之前不仅没有反抗,而且好像还是故意接近的那人。”≈1t;i>≈1t;/i>

叶寻伸手拨开了龙梅胸前染血的衣服“凶手用的是,出手之后还转动过刀身,直接搅碎了龙梅的心脏。”

我看向地面染血的脚印,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出了一组画面龙梅看见凶手的第一反应不是戒备,而是想要伸手拥抱对方,就在她张开双臂想要扑进对方怀里的瞬间,却被凶手一刀刺进了胸口,对方不仅出手如电,甚至还转动了刀柄。

从龙梅那双未曾合拢的眼中能就看出她被杀的那一刻是何等伤心欲绝——对方在拔出刺刀时,龙梅并没当场死亡,她甚至还往后退了两步,好像是要重新看一眼那个凶手的模样,因为她致死都不相信对方会向她痛下杀手,可她最后看到的却是一张让她绝望的面孔,因为那张面孔她太熟悉了。

正是因为如此,龙梅的脸上才会留着泪痕,她在临死之前流着眼泪看向了凶手离去的方向。≈1t;i>≈1t;/i>

我站起身道“失算了。”

我的本意是想拆开龙梅的人马,单独拿下龙梅。可我没想到自己第一步成功了,却在走第二步时候被人给抢先了一步。

叶寻看向我道“对手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厉害。启动暗子吧,你再不动她,说不定她也会有危险。”

“现在动暗子会不会早了点?”我犹豫道,“我相信暗子比我们想象中的厉害。先回去再说。”

叶寻微微点头之间,又带着我绕开了金蝉蛊控制的范围,返回到了李冰凝藏身的地方。我们两个刚走到李冰凝附近,就同时把手伸向了武器。

大耳不在,地上只有李冰凝,这里肯定是出事儿了。

大耳爱耍些小性子,但是对叶寻吩咐的事情肯定会不折不扣地执行。李冰凝身上的剧毒还没解开,大耳不会把她扔在这里不管。

我和叶寻一步步走向李冰凝时,后者的身躯忽然从地上弹了起来,横在空中连翻了几圈,双手探出五指钢制的利爪同时往我和叶寻身上抓了过来。

叶寻顺势向外退开了一步,我却在一瞬之间拔刀出鞘,向对手封杀而去。蔑天的锋刃穿透漫天爪影刺向对手胸口时,那人的双手同时扣住长刀,十只钢爪瞬间卡住了我的刀身,向外拉扯而起。

我们两人僵持的一瞬之间,我猛然握住刀柄顺势往外翻转而去。四尺蔑天在我手中转成了一道金色的光柱,对手的钢爪刹那之间完全崩断,随着刀身转动的方向弹落在地,我顺势推动了刀柄。

蔑天的刀锋在对方毫无防备之下从她胸口刺出,直透背后。

对方用手扶住刀背,挣扎着说道“想要真相,往金蛇宫。”

我微微一怔之间,那人已经软绵绵的倒在了地上。



第三六七章 暗子

我看向地上那具面带微笑的尸体,不由得浑身冷。

这个人的出现仅仅是为了传信,她出手看似凶猛,却完全没有伤到我和叶寻任意一人的本事,但是让她传信的人也又不想因为她暴露任何信息,所以她被当做了弃子。

甚至她本人也知道这点,仍旧义无反顾地充当了这个角色,连死都带着微笑。她觉得能为了主公而死是莫大的幸福和荣耀?

我从出道以来,看到过很多能一言决定属下生死的人,司若、李冰凝,刑殿、魔门都是如此,可是他们却没有一个人能让属下死得如此欣慰,如此安详。我这一次的对手却做到了。

我一直在找的那个对手终于开始渐渐浮出水面,可他仅仅小露一手,就足以让我叹为观止。

“叶寻……”我刚刚喊了一声就觉不对。叶寻怎么一直都没走过来?≈1t;i>≈1t;/i>

我猛然回头之间,却看见叶寻手拄着血眸站在原地向我微微摇了摇头。他是在告诉我自己没事儿,还是不让我乱动?

我一个箭步冲到叶寻身边时,却看见他左脚下面渗出了一片血迹。

“你怎么了?把脚抬起来。”我赶紧蹲下身去抓住了叶寻的脚腕,把他的脚掌抬了起来。

叶寻脚下扎进了一颗三角形的钉子,殷殷鲜血正顺着叶寻的鞋底向外渗出。

“你忍着点。”我用匕别住钉子边缘猛力向外一挑,长钉顿时带着血迹飞出半米开外,叶寻的脚掌上也跟着喷出一道血箭。

我被叶寻脚上喷出的黑血吓了一跳“你赶快坐下,我给你……”

叶寻面无表情道“你别打算亲我的脚,我已经把毒血逼出去了。”≈1t;i>≈1t;/i>

我被叶寻气得半死“你身上的毒解开了?”

“没有。”叶寻摇头道,“我只是控制住了毒性而已,我中的毒应该跟李冰凝一样。”

我站起身来往叶寻侧面走了几步,果然在地上现了几枚藏好的三角钉。我在看见地上暗器的一刻,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又被对方算计了。

我这才想起来龙梅逃跑的方向不对。

对方比叶寻更熟悉九宫阵,他早就知道我和叶寻的位置,甚至有可能比我们提前一步进了九宫阵。他没在阵中埋伏我和叶寻,而是跟在我们附近,我和叶寻的一举一动全都落在了他眼里。

附近藏着一个高手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他能推算出我们下一步的打算。≈1t;i>≈1t;/i>

我想抓龙梅,他先我们一步把龙梅引到了别处。我记得当时龙梅是面向金蝉蛊聚集的方向。人在慌不择路的时候,第一个选择的会是本能地往危险相反的方向逃走,可是龙梅却是侧向插入了阵法,这就方便了我和叶寻追击她。

那个人在杀掉龙梅之后马上返回了李冰凝的位置,带走了李冰凝和大耳,并且从容布局,伤了叶寻。

他算到我和叶寻在那个死人突然出手之后肯定会有人向左右某个方向闪躲,留下一人跟对方较量,躲开的那个人必然会踩中他事先埋下的毒钉。他的目的就是先伤我们一人,让我们不得不往他预定好的方向走,否则,我们没人能解开身上的剧毒。

我走到叶寻身边道“我要动暗子。咱们两个都戴上金狼面具,从现在开始,只用面具交流,你听我的。”≈1t;i>≈1t;/i>

叶寻拿出金狼面具扣在了脸上。我戴上面具的一刻,眼中蓦然闪出了阵阵血光。仅仅片刻之后,我就听见远处传来一声枪响,两颗绿色的信号弹从九宫封魔阵的一角冲天而起,凛冽杀声也随之而来。

“开始了!”我背起叶寻撒腿跑向封魔阵时,叶寻飞快地给我传音道“你跑的是死路。那边转进去就是迷阵,说不定会把我们给转到哪儿去。”

“去的就是死路!”我蓦然睁开双眼之间,“洞若观火”也随之启动。

那里果然跟我想的一样,迷阵的方向里没有蛊虫。

我跟着叶寻追踪龙梅时,曾经两次悄悄运起“洞若观火”观察四周,我现叶寻领我走过的地方,多多少少都有一些蛊虫隐匿的气息,他不走的地方却没有蛊虫。≈1t;i>≈1t;/i>

如果我推断的没错,在很早以前,就有人把九宫封魔阵的生路全都变成了死路。

苗疆人虽然淳朴,但并不是傻瓜,当初有人利用他们建筑了九宫封魔阵,那么他们为什么不能反过来利用对方给苗疆之秘加上一道屏障?

九宫封魔阵可以阻止苗疆蛊师进入大阵核心,但是苗疆蛊师在所有生路上安放凶蛊,大阵就会反过来变成那些阵法师的葬身之地——他们不懂蛊毒,想要从原路出阵,就会撞上十大凶蛊,有死无生;不按阵法去走,他自己也会被活活困死在阵里。他们一死,九宫封魔阵就成了只有苗疆蛊师能够自由进出的地方。那些道门高手一切的努力都是在为苗疆提供方便罢了。

我敢往迷阵中间去闯,不光是为了死中求活,也是为了验证一件事情,那就是,当年被困死在阵中的道门高手有没有留下什么后手。≈1t;i>≈1t;/i>

我跟叶寻闯进九宫阵不久就迷失了方向,在几十根石柱中间来回乱转,却怎么也走不出去。

叶寻忍不住开口道“你放我下来,我爬到石柱顶上看看。”

“别动,你等一会儿。”我双眼向周围连续扫视之间,却看见大片蛊虫的气息从我们四周隐隐传来。那些蛊虫就像金蝉蛊一样蛰伏在石柱内部,没有外界的刺激不会轻易暴露,它们都是在等除了蛊师之外的闯入者。

唯独我和叶寻所在的这片区域没有任何气息流出。我伸手指向附近道“叶寻,你看看那边,还有那边,究竟什么地方是生路?”

“看不清。”叶寻摇头道,“你闯进来的地方已经是九宫阵的杀局了。现在除了布阵的人,就算是大阵师来了,不拿阵法图也别想出阵。”≈1t;i>≈1t;/i>

我连续向周围看了几次才沉声“那我们就来对地方了。你先下来,留意附近的动静,有什么不对马上告诉我。”

我放下叶寻之后,拔出匕趴在地上用刀柄一寸寸敲了起来。等我把整片地面来回敲了两遍,也没现有什么异常,额头上不由得冒出冷汗“难不成是我算错了?那就糟了!”

叶寻忍不住问道“你说什么算错了?”

我直起身来把自己的推测说了一遍,又指向四周道“这里四面都有蛊虫蛰伏的痕迹,也就是说,当年肯定有蛊师中的高手故意在这里围困某个人,那个人应该就是布置了九宫阵的道门高手。”

我说完才丧气道“可是这里怎么会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叶寻抬手指向一根石柱道“你看那边有没有东西。”≈1t;i>≈1t;/i>

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时,却看见那根石柱上有一块一尺见方的地方与石头的颜色差出了很多。我走上去用匕在石柱敲了两下,柱子上的石皮就应声而落,露出了一只藏在里面的红木匣子。

我刚要伸手去碰,就听见叶寻说道“那是机关木匣,你小心点。”

我赶紧把手缩了回来,从背包里拿出一副手套戴在手上轻轻把木匣给搬到了地上。

可我看着木匣上面的罗盘却起了愁来。我以前跟狐妈他们闲聊的时候,听她说过,这种外面带着罗盘的匣子,就相当于古代的密码锁,拼对了用天干地支排列的密码就能顺利启秘匣,要是弄不好,就容易启动秘匣里面的机关,那时候,开锁的人因为离着秘匣太近,就算是想跑都跑不了,只能等死。≈1t;i>≈1t;/i>

我不会开锁,更不懂什么天干地支,弄出这么一个秘匣来,还不如什么都没现。这种明明希望就在眼前,却怎么也碰不到的感觉才最让人难受。

我正在团团乱转时,叶寻却低声说道“你去把风,我来试试。”

“你?”我惊讶道,“你可别乱来,这东西不是闹着玩的。”

叶寻摆手道“我跟陶晞羽学过开锁,天干地支本来就是我们道门的东西,我比你管用。你好好看着,别让人打扰我,尤其是那个人。”

“好吧!”事到如今,我也只能由着叶寻试试了。

我退到远处之后,叶寻就慢慢推动了匣子上的罗盘,我的心也跟着一下子提了起来。

叶寻显得异常冷静,我脑袋上的汗珠却成串的落到了地上。我一边擦着头上的汗珠子,一边观察着四周的动静。

我也害怕自己躲不过对手。我的所有谋算都是以打乱对手的布置,反过来牵制对方为目的,否则,一直被他牵着鼻子走,就算我和叶寻都有通天彻地的本事,早晚也得栽在他的手里。

我启动暗子只是第一步而已,下一步就是得让我在对方的视线当中暂时消失。要是真被他给找过来,我的计划就等于输了大半。

我往叶寻那边看一眼,就得往周围看上三眼,就算没有叶寻吩咐,我也得小心留意。

我正在焦急之间,却听见叶寻那边传来一声锁芯开启的动静。



第三六八章 秘图

“别动!”

“别过来!”

我和叶寻同时怒吼,可是他没法阻止我快抢进,我也一样阻止不了他打开秘匣。

我冲到叶寻身边时,他已经推开了秘匣的盒盖,那里面只有一张折好的布条和半截断开的指骨。

没等我们看清那布条上究竟有什么东西,叶寻按在盒盖上的双手就在瞬间肿了起来,手掌在短短片刻之间肿大了几圈,手上的皮肤像是被涂上了墨汁,黝黑亮。

“你中毒了?”我正想拔刀替叶寻双手放血,叶寻却咬牙说道“先看那张布条,快点!”

我仅仅一愣之后就把布条从匣子里挑了出来,用刀摊开在地上,布条上只有一行用血写出来的大字上当了吧?你们用蛊毒困死贫道,贫道也让你们尝尝毒药的滋味。我地听道人也不是好惹的人物。≈1t;i>≈1t;/i>

完啦!

我看到那行血字就心凉了半截——地听道人笔锋足以看出他断指留书时的恨意。那人已经因恨成狂,不可能留下什么解药。

叶寻中的毒……

我只觉得自己手脚阵阵冷之间,叶寻却开口道“你扶我起来,我要把秘匣放回去。”

“你说什么?我……”我想说你不一刀劈了木匣,还把它给放回去?

叶寻不容置疑地说道“按我的话做!”

“好吧!”我满是不甘地把叶寻扶了起来,陪着他郑重其事地走到石柱跟前。叶寻双手将木匣放回原处,向后倒退了一步,以道家之礼对着石柱三拜九叩。

我正被叶寻气得要死,他却站起身来,背靠着石柱往周围看了过去。没过多久,他的目光就落在了一根柱子上“王欢,你去把那根柱子砸了。用手砸,别用刀劈。先别问我为什么,快点。”≈1t;i>≈1t;/i>

我快步冲向那根石柱,蓦然出一声虎吼,双拳成风地向石柱上狂击而去。

叶寻受伤,李冰凝失踪,我们被困在石阵当中无路可走,一腔怒火早就在我心头淤积已久,这一拳,一半是听从叶寻的命令,另外一半却是在泄心中的怒火。两只包裹着劲气的拳头同时砸在石柱上时,血花、石屑飞扬半空,过尺宽窄的石柱却炸出了一道断口。

我顿时愣在了原地。我的一拳有多大的威力,我自己再清楚不过,碗口粗的小树挡不住我的一拳,但是我也绝不可能砸开石头柱子。

难道这柱子原来就有断层?

叶寻急声道“别愣着,砸断它。”

我再次举拳砸落,石柱应声而断,折断的柱子当中竟然露出了一只黄铜手环。≈1t;i>≈1t;/i>

“往外拽!快点!”叶寻的声音因为太过激动而变了调子,我再来不及去犹豫什么,赶紧抓起铜环狠命向外拽去。

我本来以为连在铜环背后的锁链不会太长,谁知道竟然拽出了半米开外还没达到锁链的尽头。

我正想停下来看个究竟,叶寻已经急声促催道“快点拽,千万别停,一直拽到头儿为止!千万不能松手知道吗?”

我拽着铜环步步后退,连在后面的锁链也被我越拽越长,直到拽出三米开外之后,我也跟着退到了两根石柱边缘。再往后退上两步,我就会走出目前所在的这片空间,重新陷入九宫阵中。

如果换个方向斜着去拽锁链,这块空间的距离还够。我要不要……

叶寻大概是看出了我的心思“快往后拽,别转弯,相信我……”≈1t;i>≈1t;/i>

我咬牙外后倒退了一步,锁链尽头终于传来“咔嚓”一声轻响,紧接着,机关转动的声音就好似地龙翻身一般,在我脚下往四面八方隆隆而去。

不久之后,远处的九宫阵里就传来一声石柱折断的巨响。我下意识地回头往那边看时,石柱崩塌的声音就接二连三地传了过来。整座大阵的每一个方向都有石柱在轰然崩塌,找不到规律也辨别不清方向,唯一能够确定的就是随处都有轰鸣怒起。

我在震惊之间缓缓看向了叶寻,后者也像是全身脱力一样倚着柱子坐到了地上。我赶紧冲到叶寻身边“你怎么了?”

“咱们算是暂时得救了。”叶寻擦了一把头上的汗水,指了指自己背后,“你看看那柱子。”

我看向被叶寻挡住的柱子,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整根柱子不知道什么时候露出了一片像是蜂窝般的坑洞,每个开孔里都藏着一根毒针,一旦机关射,我们就算没被当场射死,也会被逼进九宫阵里,那时候再想出来就难了。≈1t;i>≈1t;/i>

我忍不住问道“你怎么知道这里有机关?”

“地听道人是我……是本门的前辈,与天视道人齐名,当时,合称‘天视地听’。”叶寻道,“我看到他的留字,就知道这里其实是他对后来者的一个考验,只有本门的弟子才能猜到他的用意。”

叶寻说到这时忽然反问道“你是怎么猜到这里另有布置的?”

我随口道“这还不简单吗?能布置出这样大阵的人,绝不会是个傻子,哪怕他看起来像个傻子,也不会真傻,通常都会留上一手;尤其是在现对方意图不轨之后,肯定会想办法反击,就算自己必死,也得给对手留下一个致命漏洞。”

我往前面指了指“这个漏洞肯定不会太远,他要是把漏洞留在大阵核心,就等于白费心机。我就是误打误撞才闯过来的。”≈1t;i>≈1t;/i>

“我还以为你跟天视道人有关系……”叶寻小声嘟囔了一句之后,才解释道,“本门识别后辈弟子的考验其实非常简单,那就是后辈弟子必须相信前辈高人不管到了什么时候都不会加害后人。”

“我把匣子放下来的时候,藏在这根柱子里的机关就已经启动了,如果我找不到纸条暗语上的标记,就是死路一条。”

叶寻指了指自己站过的地方“那里是唯一能延缓机关动的地方。我靠在石柱上,就是为了不让机关动,给你争取时间,等你拉开机关手环也就没事儿了。多亏你一直听我的话,没往别的地方去。”

叶寻说得轻描淡写,我却被吓出了一身冷汗。

叶寻宗门的考验看似简单,实际上却需要莫大的信任,才能完成每一个步骤,无论在哪一步上出现犹豫,都会死无葬身之地。≈1t;i>≈1t;/i>

换做其他的探神手过来,就算事先知道其中的奥妙又能如何?他们绝不会像叶寻一样毫无保留地信任地听道人。

我心有余悸地看向叶寻的双手“你的毒……”

“已经好了。”叶寻抬起消肿的手道,“本门不会用毒,我一点事儿都没有。我们……”

叶寻正在说话之间,刚才那根连着铜环的石柱却向后挪开了两尺,露出了一块密闭的地洞。我和叶寻快步赶过去之后才现那只不过是一座安葬着道门高手仙蜕的小型墓室而已。

从仙蜕的姿势上看,他生前应该是自行坐进了密室当中,并且在自己身前留下了一只真正的秘匣。

叶寻跪在地上三拜九叩之后,才小心翼翼地把秘匣给取了出来,打开了里面的一封密信。≈1t;i>≈1t;/i>

我虽然觉得好奇,但也知道那是叶寻师门的东西,不能随便偷看,干脆退到一边点着香烟慢慢抽了起来。我的一根烟还没抽完,叶寻就重新启动机关封死了墓室,顺手把密信付诸一炬。

我莫名看向叶寻时,他已经从秘匣里拿出了六只虎爪形状的短刀。叶寻伸手在刀柄上轻轻一按,刀锋立刻由一变三,连成一只顺时针回旋花瓣状的暗器。

叶寻道“这是本门失传的暗器——随风斩。这东西不太适合你用,就不给你了。这本秘籍你收着,闲着的时候可以练练。”

我莫名其妙地接过只有两三页的秘籍“这是什么东西?”

“练耳功的东西。天视地听嘛,你练过耳功有基础,练好了这套功夫,只要趴在地上,能听见百米开外的人说话,非常有用。”≈1t;i>≈1t;/i>

叶寻不等我开口就说道“别推辞,我不太适合练这套地听神通,你不接,说不定这门神通就失传了。”

“那谢谢了!”我没跟叶寻多做矫情,我们之间也不需要这些,“这里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叶寻说道“按照地听道人留下的密信记载,当年他在云游的时候,曾经现这里魔气四溢,苗疆很多巫师都在想方设法地镇压魔气。

地听道人自告奋勇,想要帮苗疆封魔,苗疆巫师也同意了他的请求,于是地听道人就联手几位道门高人兴建了这座九宫封魔大阵。

就在大阵即将完成的时候,他才现苗疆的秘密。那个时候他想撤掉大阵也已经晚了,因为苗疆蛊师已经控制了几个道门高手,那些人按照苗疆蛊师的要求改动了大阵的关键环节,把封魔阵给变成了聚气阵。”

我震惊道“你的意思是,九宫封魔阵其实是在吸收灵气去滋养本来应该被封印的邪魔?”

“对!”叶寻点头道,“地听道人知道单凭一己之力已经无法挽回当时的局面,所以他在大阵上动了手脚。”



第三六九章 四大天王

我飞快地问道“他把大阵给改回来了?”

“没有。”叶寻道,“地听道人学究天人,在阵法和机关上都颇有研究。因为这座大阵有九成是靠机关支撑,所以他窜动了几处重要的机关。只要有人拉动他留下的机关圆环,大阵当中就有七十二根石柱随之崩塌,九宫阵自然会变成杀阵。”

叶寻扬了扬从匣子里拿出来的一张阵图道“这张阵图才是破阵的关键所在,有它在,我们就能在阵法当中畅通无阻。”

“那当年……”我本来想说“当年地听道人自己怎么不启动杀阵”,可是话到嘴边又被我给咽了回去。

叶寻说道“我知道你的意思。当年,地听道人中了慢性蛊毒,已经没有能力再跟对手周旋了。他在临死之前,本来想把自己关于机关、阵法的秘术全部留下,却已经力不从心,只能空留遗憾啦!”≈1t;i>≈1t;/i>

叶寻深吸了一口气道“本门秘术又失传了。再这样下去,也不知道还能给后人剩下多少东西。”

“你还想那么长远哪?”我随口道,“咱们现在想想怎么反败为胜才是正理儿。”

我不等叶寻说话就问道“地听道人没说苗疆封印的是什么邪魔吗?”

“没说。”叶寻摇头道,“事实上,他自己也没见过邪魔的真正面目。大阵核心的位置一直都被魔气所笼罩,以他的修为也不敢轻易接近。”

我干脆站了起来“咱们现在这么乱猜也不是办法,先去找人试试。往李冰凝的方向该怎么走?”

叶寻摆手道“先不忙着走,我们现在还没彻底打乱对方的计划。你把豆驴留下的药丸给我,我暂时压住毒性,你试试用多久能练成地听神通。你有地听神通的话,对我们非常有利。”≈1t;i>≈1t;/i>

我迟疑着把药丸给叶寻,才一目十行地看向了秘籍“给我半个小时。”

我按照秘籍飞快地运转真气,虽然没能把地听神通练到极致,却达到了入门的程度。练功这种事情,欲则不达,能达到现在的程度已经是我的极限了

我转头看向叶寻“你怎么样,咱们可以走了吗?”

“跟我来。”叶寻带着我走出阵法之后,在迷阵中快穿梭了一段距离,忽然停了下来,向我传音道“前面有人。”

叶寻能感觉到前面有人,我却能听见有人在说话。我干脆把耳朵贴在地上运转地听神通,很快我就听见了蓝宝儿的声音。

蓝宝儿愤怒道“你答应过我,不去利用枫姐姐。你怎么说话不算数?”≈1t;i>≈1t;/i>

一个中年男人笑呵呵地说道“我什么时候说话不算数了?我没利用虞枫。”

蓝宝儿的声音猛然提高了几分“你别以为我不知道,枫姐姐当初在平天海留下的困阵没有那么强大,肯定是你趁着她不在,篡动了阵法。还有……”

蓝宝儿大叫道“是不是你故意撩拨那个什么德光,让他冲阵的?你不许骗我!”

我听到这时,心里不由泛起了阵阵惊涛骇浪,按在地上的双手忍不住抓进了地面上的青石。

那人沉默了一会儿,才无奈道“好吧!我承认是我跟在后面篡动了阵法。不过,我都是为了你……”

“为了我,为了我……”蓝宝儿的声音里不由得带起了哭腔,“你每次都说是为了我。为什么我喜欢谁,你就要害死谁?你别不承认,你已经不止一次这样做了。小梅姐……要不是你,王欢也不会杀了小梅姐。”≈1t;i>≈1t;/i>

那人说道“宝儿,你不喜欢王欢是吧?你也不希望虞枫喜欢王欢对吧?我这样做不好吗?这样一来,虞枫和王欢就会成为死对头,她再也不会喜欢王欢了,只对你一个人好,这样多好啊?”

我顿时懵住了,额头上的汗珠像流水一样淌了下来。

那人对蓝宝儿说的话,就是在骗小孩儿的理由,可是,我却能得到一个结论,那就是,对方故意挑起了我和虞枫的生死之战。

原来不是虞枫对不起我,而是我对不起虞枫,我杀了她那么多手下……

蓝宝儿低声道“那好吧!可是……可是,你不许再利用枫姐姐和晴姐姐了。”

那人想了想道“这样,我去跟虞枫谈一谈,让她留下来一直陪着你好不好?”≈1t;i>≈1t;/i>

“好啊!”蓝宝儿明显高兴得跳了起来,可是她很快又小心翼翼地问道,“可是,枫姐姐会同意吗?”

那人自信道“我去跟她说,她一定会同意的。不过,你不许跟我过去。你先跟小狐狸玩一会儿,我马上回来。”

“那你快点哦!”蓝宝儿不肯放心地说道,“你可千万别为难枫姐姐!”

“放心!”那人说完之间往他们所在位置的西北角走了过去。

我赶紧招呼叶寻道“往那边走!快点!”

我根据那人的脚步声响,在地方上给叶寻指引方向,叶寻带着我绕开那块区域,停了下来。

我一直都在绕路,等我停下来时,那人早就已经碰到了虞枫“虞小姐,我们又见面了。”≈1t;i>≈1t;/i>

虞枫的声音平静如水“还没请教阁下大名。”

那人失笑道“以虞小姐的智慧,应该早就猜到了在下的身份,又何必多此一问呢?”

虞枫道“我的确想到了一个人,只不过,我不敢肯定你是不是他,我需要你的答案。”

那人兴致勃勃地说道“我倒是很想听听虞枫小姐猜到的人是谁?”

虞枫沉声道“无鬼宗悬门大天王,情妖蓝漠影。”

“哈哈哈……”那人显得十分高兴,“没想到蓝某将近二十年未现江湖,还有人记得蓝某贱名。虞枫小姐如果不介意,可以叫我漠影。”

虞枫淡淡笑道“在下没有那个胆量。我怕这两个说出来,你的名字便如魔影,再也挥之不去了。”≈1t;i>≈1t;/i>

蓝漠影笑道“那只不过是江湖上以讹传讹罢了,蓝某还没有那个本事。虞枫小姐不信大可以喊上一声试试。”

我听到这时,心里顿时“咯噔”一声,差点就想冲向虞枫所在的空间。我还没等起身就被叶寻给按在了地上“你要干什么?”

我传音道“对手是情妖蓝漠影!”

叶寻也一样露出了惊骇莫名的表情。

狐妈知道我们两个人踏入探神江湖之后,早晚有一天会与各路高手不期而遇,她很早就开始帮我们熟悉各路高手的资料,其中重点就是无鬼宗,这个蓝漠影又是无鬼宗里的重中之重。

狐妈说到蓝漠影的第一句话就是“如果有一天你们与蓝漠影为敌,那就不要相信你身边任何一个女人,我是说任何一个女人,哪怕她曾经为了你们付出过一切。”≈1t;i>≈1t;/i>

蓝漠影号称“情妖”,凡是遇上他的女人都会死心塌地地跟随蓝漠影,为他赴汤蹈火,甚至做出种种惊世骇俗的事情。

那时,狐妈的表情无比凝重,我甚至感觉她不是在说一个人,而是在说一尊魔神,一尊随意掌控人命运的魔神。

一开始我还不以为意,狐妈却连问了我三个问题。

你会相信,一个女人为了蓝漠影,亲手毒死了自己全家,包括她的父母、丈夫和孩子吗?

你会相信,一个女孩为了蓝漠影,主动打开门派大门,让无鬼宗高手杀入门派腹地,血洗全宗吗?

你会相信,一个女孩仅仅为了蓝漠影的一句玩笑,就当众自尽来证明自己对他死心塌地吗?

我当时好半天都没说出话来,可是狐妈却告诉我“当一个人女人为爱而疯的时候,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你不会想象到她们的疯狂。”≈1t;i>≈1t;/i>

狐妈说道“你也不要相信用蓝漠影的女人可以控制他。他的女人对他而言就是暗器,一旦动,就不会再收回去,他随时都可以牺牲他的女人。”

“我研究了蓝漠影好多年,但是我现他几乎无懈可击。就算没有女人为了他卖命,他本身无论是修为还是智谋都堪称顶尖。能跟他对敌的人并不多见。”

我当时也问过狐妈,蓝漠影控制一个女人需要多长时间。

狐妈却给了我一个让人十分绝望的答案“可能只有几秒钟。他可以把‘一见钟情’这四个字挥到极致。”

“有人说,蓝漠影擅长迷心术。探神手也曾经出动高手去研究被蓝漠影迷惑的女人,他们没有现那些人有任何遭到催眠或者药物控制的痕迹。蓝漠影究竟有什么魔力,一直都是江湖上的谜团。”

狐妈给蓝漠影的结论就是漠影如魔影,一旦被他缠绕心头,终生挥之不去。

不过狐妈并不太担心我会撞上蓝漠影,因为,他在二十年前与探神五绝的一场大战之后就销声匿迹了,很多人都传闻他重伤在了任纵横的铁掌之下,不知道死在了什么地方。

我原本以为这辈子都不可能撞上蓝漠影,谁曾想,竟然会在苗疆遇上对方。

蓝漠影一再让虞枫喊他的名字,难道是在向虞枫施展法术?

可我现在再想出去阻止对方也已经来不及了。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下一步的进展。



第三七零章 漠影之局

很快,我就听见虞枫说道“蓝先生的身边似乎不缺对您亲昵相称的人吧?”

糟了!

我心里顿时往下一沉。虞枫虽然没去喊对方“漠影”,但是她说话的语气和对蓝漠影的态度,却明显转变了很多。

蓝漠影的魔力竟然如此可怕?

“当然不缺。”蓝漠影笑道,“但是,她们都不是能陪宝儿的人。虞枫小姐与天晴才是我心目中的人选。”

如果说,我刚才只是担心,现在就已经是心凉半截了。

蓝漠影对虞枫的称呼,还带着一种礼貌性的尊重,但是对任天晴却已经直接昵称“天晴”了。任天晴已经沦陷在了他的魔掌之中了?

虞枫果然沉默了下去。我相信,虞枫此时的震惊并不会比我少。≈1t;i>≈1t;/i>

虞枫好半晌之后才说道“你对天晴做了什么?”

“什么都没有。”蓝漠影又加了两个字,“目前。”

虞枫松了口气道“你想让我做什么?”

蓝漠影的声音里带起了笑意“我越来越欣赏虞枫小姐了,你果然是我心目中的最佳人选。”

蓝漠影道“宝儿是悬门真正的小天王。可她目前的状况并不适合接任悬门,而我也不适合坐镇门派。所以,我需要一个精明干练,又能被宝儿接纳的人守护在她的身边。”

“我这次故意放出宝儿,其实是想考验一下随心或者李冰凝,但是,宝儿却阴差阳错地遇上了虞枫小姐。”

“不过,虞枫小姐的表现却让我倍感惊艳。所谓的探神四秀,比起你差出了不止一星半点。探神手呵呵……还真是善于埋没人才的地方。”≈1t;i>≈1t;/i>

蓝漠影说话之间,我的脑筋也在飞快地转动。

无鬼宗悬门名义上的小天王,就跟陶思羽一样,只不过是一个随时可以放弃的替身。

只有七八岁大小的蓝宝儿,的确没法接任无鬼宗小天王之位。在无鬼宗这种好似狼群的地方,没人守护蓝宝儿,她早晚会尸骨无存。

蓝漠影是在给她选择护道人。但是,护道人不仅要能力出众,而且要对蓝宝儿绝对忠心。

选择这样的人,说难不难,说易也不易。把一个探神手的叛将放在蓝宝儿身边,其实也是不错的选择。

探神手不允许有人背叛,凡是叛徒,都会遭到探神手的无情追杀。蓝漠影一旦逼反了虞枫,她就只能一心一意地守在蓝宝儿身边。≈1t;i>≈1t;/i>

这就是蓝漠影对虞枫的目的。

虞枫沉默之后才开口说道“我想问蓝先生一个问题。有那么多出色的女子愿意为你赴汤蹈火,你为什么非要选择我来做宝儿的护道人?”

“问得好!”蓝漠影直言不讳地说道,“蓝某一生都在玩弄情术,换言之,爱这种东西,在我手里是情,也是术。我的女人的确可以照顾宝儿,但那是为了我,不是为了宝儿。”

“为爱痴狂的女人很难捉摸。她们一面对宝儿好,一面又在嫉妒宝儿,其实是一种非常危险的信号,说不定什么时候,那种嫉妒就会化成杀机。那种杀意防不胜防啊!所以,在必要的时候,我会出手掐断这种危机。”

虞枫的声音忽然一沉“小梅就是吗?”≈1t;i>≈1t;/i>

“对!”蓝漠影道,“我故意逼死耶律德光,一是为了让你和王欢成为死敌,二是为了除掉小梅。她看宝儿的眼神,让我觉得非常危险,所以她得死。我不希望宝儿恨我,所以我只能让她死在王欢手里。”

我听到这时,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蓝漠影的算计比我想象的还要可怕,他竟然把一切都给算进去了。

蓝漠影带着淡淡的笑意道“所以,你可以放心大胆地叫我漠影。因为,我不会让你爱上我,我只会让你爱上宝儿。”

虞枫低声回应道“我明白了。你是想让我做出选择对吗?你的筹码就是天晴?”

“说得没错。”蓝漠影道,“虞枫小姐不必怀疑我的手段。我能让洛芊芊背叛安然,能让安静背叛五毒教,能让龙梅背叛苗疆,为什么不能让任天晴背叛探神手。?≈1t;i>≈1t;/i>

我虽然贴在地上,却忍不住骇然睁眼。所有的一切都是蓝漠影在背后操纵,他等于控制了所有苗疆的势力。

虞枫沉声道“我从没怀疑过蓝先生的手段。我想,你下一步的计划,就是让我出招逼死王欢。我所有布局,你都会记录下来并传给探神手,那时候,谁都会认为我是你的女人,探神手里也就再没有我的容身之地了,对吗?”

“说得很对。”蓝漠影笑道,“我生平还是第一次用人质来威胁女人做事,虽然感到有些羞耻,不过效果却比我想象的要好,因为,你是一个聪明人。”

蓝漠影声音忽然变得异常温柔“虞枫小姐要不要考虑几分钟?”

“不用了!”虞枫说道,“我同意你的安排。但是,你不能伤害天晴,无论从什么角度。”≈1t;i>≈1t;/i>

蓝漠影郑重道“这一点,你大可以放心,我蓝漠影从不骗人。”

虞枫沉声道“我想知道你先前的安排。”

蓝漠影道“这个说起来时间太长了。我可以先告诉你,我们进入九宫封魔阵之后的事情。”

蓝漠影不等虞枫说话,忽然话锋一转道“我从洛芊芊那里得知,你和任天晴的任务就是逼王欢退出江湖,而且,还要保证他的生命安全。这不像是无名宗的作风。我能知道是为什么吗?”

糟糕!

我听到这时,不由得握紧了拳头。蓝漠影是在试探虞枫。

蓝漠影信任虞枫的前提,不是虞枫爱上他,而是虞枫不爱他。

如果虞枫在这短短瞬间之内对蓝漠影动了情,那么,她肯定会把宗门的隐秘说出来。≈1t;i>≈1t;/i>

可我现在想要阻止虞枫,也已经来不及了。

虞枫平静地说道“我也一直在为此疑惑,不过,无名宗内却没有人给过我任何答案。”

蓝漠影满意道“虞枫小姐的答案,让我很放心。”

蓝漠影慢悠悠地说道“王欢比我想象中的要聪明不少。他能在绝对困境之下给自己抢出一线生机,已经远胜于同辈中人;又在绝对劣势之下,动阵法打乱了整座九宫阵,足可以媲美老辈探神手了。如果可能,我还真不希望他这样的人才落进官方的手里。可惜,探神手不会用人。”

虞枫沉声道“王欢打乱阵法,是运气,还是布局?”

蓝漠影道“虽然有些运气的成分在里面,但是更多的原因是他抢占了先机。而且,王欢一再提到他在我的人里埋有暗子,我想他应该是早就安排了。”≈1t;i>≈1t;/i>

虞枫沉吟道“你能把王欢进入五毒秘境之后的事情跟我说一遍吗?”

“可以。”蓝漠影把我进入秘境的事情大致说了一遍,他越说,我就越是心惊。

我在秘境中走的每一步都在他的掌握之中,就像是亲眼看见了一样。他究竟有什么法力能做到这点?

虞枫思忖片刻才说道“洛芊芊没有露出破绽,她的出现,甚至让王欢惊疑不定。”

“龙梅虽有破绽,却不明显。这个过程中,洛芊芊也曾经帮她掩饰过。王欢现龙梅身份的时间,应该是在你杀了龙梅之后。”

虞枫的声音一沉道“唯一暴露的人就是安静,她的表现太明显了。安静是关心则乱,她明明知道你的本事,却在王欢揭穿了你用假象吸引探神手时慌了手脚,连续出现了几次失误。以王欢的聪明,不可能猜不到安静已经背叛了五毒教。”≈1t;i>≈1t;/i>

“王欢提出让她召集人手三方会盟,其实就是一种试探。就算你们当中没人提出把他给逼进秘境,他自己也会找个理由进来。那个时候,他就已经开始提前戒备了。”

虞枫的判断几乎跟我想的一模一样。安静从我揭穿骗局之后,几次表现都颠三倒四,甚至还对我动了杀心。我在五毒教密室当中闭目养神时,床底下的那条毒蛇就是出自于安静的手笔。要不是大耳吃了那条蛇,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把那时候的尴尬给应付过去。

蓝漠影饶有兴趣地问道“你是说,王欢所谓的暗子是安然?”

“不是。”虞枫否定道,“王欢没有那个时间去安排安然,而且,他也不会完全相信安然。”

蓝漠影像是在考校虞枫“那他的暗子会是吕以非?”

“也不是。”虞枫再次否定道,“吕以非自封木棺,本身就会成为所有人都注意的焦点,就算吕以非还有什么后手,也只能做明子,不能做暗子。”

蓝漠影像是还不死心地问道“那他的暗子,肯定就是雪妖狐米时。这颗暗子,不仅分量足够,而且千变万化,有她出手,能顶上半个宗门。这回我猜对了吧?”

“还不是。”虞枫第三次否定了蓝漠影的推测,“雪妖狐的分量足够,但是,她得牵制6续赶来苗疆的探神手,根本无暇分身。”

虞枫沉声说道“那颗暗子肯定是你想不到的人。”

蓝漠影的笑声一敛“我想知道,那人是谁?”



第三七一章 虞枫的安排

蓝漠影像是有意考校弟子一样地不断询问虞枫,难道蓝漠影从现在就开始收集虞枫“背叛”探神手的证据了?

虞枫的语气显得异常平静“我觉得,王欢的暗子应该是白博士,白雪飞。”

蓝漠影带着笑意道“我怎么觉得她是最不可能成为暗子的人?”

虞枫说道“智商高情商低的人,虽然容易得罪人,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但只能说明那个人的智商还没高到一定程度。”

“在我看来,人的智商如果高到了一定程度,在某种情况下,智商完全可以代替情商。蓝先生不觉得吗?”

虞枫的意思很简单,那就是,特别聪明的人,思维也异常缜密,如果他习惯了理性思考,无论遇上什么事情都会本能地压制或者干脆抛弃感性。有的时候,高智商的人漠然处事,并不是他们不懂人情世故,而是用理性看穿了事物的本质,不愿意再去迎合,再去敷衍。≈1t;i>≈1t;/i>

白博士在虞枫的眼里就是这样的人。

蓝漠影淡淡道“据我所知,白雪飞是个很感性的人。”

“但她也是军人。”虞枫反驳道,“如果王欢作为主官向她下令,她一定会服从命令。况且,白雪飞脱离王欢队伍的过程实在太过激进,这不符合一个军人的作风。”

蓝漠影道“白雪飞单独混进苗疆能做什么?”

虞枫道“你别忘了白雪飞的智商,她带着很多实验材料。只要给她一定的机会,她不难配制出解毒药剂。她以前一直没有成功,无非是因为缺少样本。一旦让她拿到毒素样本,就是苗疆蛊师的末日。另外……”

虞枫沉声道“我也不相信一个敢在自己身上绑炸药的女孩会是贪生怕死的人。”≈1t;i>≈1t;/i>

“说得有点道理。”从蓝漠影的态度上看,他到现在也不相信白博士会是我的暗子。

事实上,虞枫已经猜到了我的目的,白博士确实是我放出去的人。

虞枫再次说道“还有更重要的一点你可能没有想到。”

虞枫凝重道“直到目前为止,没有一个人知道你的真正目的,包括我在内。如果说,现在有人觉了你计划的核心内容,除了白博士之外,我不做第二人想。”

虞枫不等蓝漠影问就继续说道“按照你的说法,白博士对上古文字很有研究。只要让她看到秘境当中的遗迹,她不难推算出苗疆秘境里真正的秘密。”

“九宫封魔阵的崩溃绝非偶然,我相信,是王欢启动封魔阵的某种机关。一旦让白博士与王欢取得联系,那么王欢就有了直插中枢的机会。蓝先生确定能在王欢抢进中枢之前拦住他吗?”≈1t;i>≈1t;/i>

“没想到,小小一个王欢,竟然给我的计划增添了这么多的变数。”蓝漠影的声音中似乎多了一些凝重。

蓝漠影话锋一转道“虞枫小姐,按你的想法,我应该如何?”

虞枫回答道“无非就是两条路。一是等在王欢的必经之路上阻截他,二是用所有跟王欢有关系的人逼他出来。如何选择,还请蓝先生自己决定。”

蓝漠影慢悠悠地说道“两种办法我都想用,不过,我实在是分身乏术。请虞枫小姐帮我一个小忙如何?”

蓝漠影的声音陡然一沉“我带宝儿去大阵中枢等待王欢,你去捕杀所有跟王欢有关的人。你带着我的扳指,无论出现在哪方势力面前,都会有人帮你。”

蓝漠影沉默了一会,似乎是把什么东西交给了御风,又似笑非笑地说道“虞枫小姐在阵法一道上的修为,蓝某颇为欣赏。相信虞枫小姐带着我推演出来的阵图,很快就能找到其他几波人马的位置。”≈1t;i>≈1t;/i>

蓝漠影说完,和虞枫分别走向了不同的方向。我听见两个人的脚步声渐渐走远,赶紧站起身来把刚才听到的话简短地跟叶寻说了一遍。

叶寻皱眉道“按照这么看的话,蓝漠影应该早就潜入了九宫封魔阵,而且,对阵法进行了很长一段时间的研究,不然,他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推算出变阵的结果。”

叶寻脸色凝重道“我可以通过阵图大致推算出另外几方人马被困的位置。我们先去找谁?”

“最好能先找到豆驴。”我沉声说道,“刚才的信号弹出自白博士。先放开她那边不管,剩下的地点,我们得碰运气了。”

“往这边!”叶寻拉着我往石阵当中飞奔时,快问道,“豆驴那边,你心里有谱吗?”≈1t;i>≈1t;/i>

我沉默了一小会儿才说道“我只知道,豆驴的手是被他自己弄断的。”

“你说什么?”叶寻猛然停了下来。

“先走!”我边走边说道,“一开始,我也以为是虞枫她们设计打断了豆驴的胳膊。可是后来狐妈把豆驴的片子拿给我看,她告诉我,豆驴左手骨折的力点不对。”

“狐妈说如果从骨头受力的方向上看,豆驴应该是左臂被外力迎面打折之后,右臂强行杵在某种硬物上造成了骨折。她那时候就在怀疑豆驴是自己打断了自己的手。”

叶寻低声道“这可能吗?”

“很有可能!”我说道,“虞枫和任天晴当时并没想杀豆驴。豆驴的毒全是药粉,虞枫只要用刀在他手上多割几道口子,他就没法去抓毒药,短时间内自然没法动手。”≈1t;i>≈1t;/i>

“你别忘了,豆驴手上的刀口看上去吓人,实际上下手极有分寸,没有伤到他的筋骨。虞枫既然已经这样做了,又何必打断豆驴的胳膊?还有……”

我话音一沉道“豆驴在养伤的那几天好像想通了什么事情,他才决定藏在棺材里,跟我们一起进入秘境。希望他的想法别太过激啊!”

叶寻担心道“你想到什么了?”

我犹豫了一下才说道“蓝漠影布局苗疆,并非一年半载,也许,从洛芊芊出现在第五分部的时候就已经开始了。你还记得安静提到的那个假密藏吗?”

“记得。”叶寻微微点头。

我继续说道“那个密藏,肯定出自于蓝漠影的手笔。他是想用密藏引出谁?五毒教、落花门,还是药王谷?”≈1t;i>≈1t;/i>

“如果我没算错,当时的蓝漠影并没找到苗疆三殿的传人,但是,他用一个密藏把所有人都牵扯了出来。换句话说,那处密藏只是蓝漠影的鱼饵,五毒教、落花门都先后上钩,药王谷跑得了吗?”

叶寻惊声道“你是说,剿灭了药王谷的人,其实是蓝漠影?”

“就算不是蓝漠影,跟他也有莫大的关系。”我深吸了一口气道,“其实,我觉得蓝漠影对虞枫没说实话。按照常理,蓝漠影既然谋划苗疆,就应该尽可能地减少一切变数。把探神手也拽进来,绝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叶寻道“或许,是因为他绕不开探神手?”

“我也这么想。”我点头道,“蓝漠影先前故意放手,让探神手和苗疆蛊师合作,后期就开始着手让探神手知难而退。但是,他没想到这里面夹杂了我们这个变数,最后还是不得不把探神手放进苗疆……”≈1t;i>≈1t;/i>

我正在说话之间,叶寻却忽然停了下来“你看前面。”

我顺着叶寻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时,看到的却是遍地尸体“落花门遇袭了。”

我快步走向地上的尸身,试着把尸体翻了过来“七窍流血,全是中毒身亡。动手的人是豆驴?”

“应该是!”叶寻快步走向远处的棺材,“豆驴的棺材还在,人不见了。棺材上面有手印,有人想要开棺。”

从落花门遇袭的现场上看,她们是打算强行打开豆驴的棺材,结果被豆驴出手干掉了大半的人马。我仔细看了一圈之后,那些人里没有洛芊芊。

我站在原地沉吟了半晌才说道“叶寻,我们的方向好像错了。”

“怎么错了?”叶寻反问道,“我们不是一直都在深入苗疆腹地,不是一直都在寻找苗疆隐秘?这个方向错了?”≈1t;i>≈1t;/i>

“你等等,让我好好想想。我们肯定是弄错了什么事情……”我点起一支烟狠狠抽了两口,“错在哪儿了?”

按照常理,我们一路上好像都没有错,寻找五毒教秘境,又从雷公山进入封魔大阵,似乎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可是我怎么总觉得自己漏掉了某些关键的东西。

五毒教,落花门,五尸神,药王谷,苗疆蛊师……

蓝漠影把他们凑在一起是为了开启秘境?这些人的确可以作为先锋,可是这里的人未免太多太杂了一点。把他们凑在一起,必须有一个能强势压制几方势力的高手坐镇。

试问,一群心存芥蒂甚至不共戴天的人聚在一块儿,能精诚合作吗?答案是否定的。没人强势镇压,这股看似强大的力量只能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他们即使进了九宫阵,还不肯同舟共济,而是分头行事,就足以说明一切了。

可是,蓝漠影到了这个时候还没从幕后走到台前,他是对自己驾驭女子的能力太过自信,还是根本没在意过这些人?



第三七二章 想要什么

我的脑子越想越乱,好像是有什么线索就在我的眼前,可我却怎么也抓不住其中的关键。

我敲着脑袋左右为难时,叶寻忽然道“有人来了!”

叶寻是想让我躲一躲,我却坐在原地纹丝没动“来了,就会会他。”

我和叶寻一齐顺着脚步声看过去时,一个苗疆武士踉踉跄跄地从阵外闯了进来。

对方看见我们的时候,显然是想举刀,可他手中长刀还没举到一半儿,人就已经扑倒在了地上。

那人在闯入阵法之前就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能勉强支撑到这里就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我和叶寻走近对方,轻轻触碰了一下趴在地上的武士,后者嘴里却出了几个微弱的音节“夏天……夏天……叛徒……”≈1t;i>≈1t;/i>

我再想仔细听时,那人却已经气绝身亡。

“夏天?”我想了半天才想起来,夏天就是那个在双方会盟时被我陷害的大巫。我忍不住骂道“说她是叛徒有个屁用?”

我骂了一句,就像是找到了宣泄的口子,嘴里的胡话一句接着一句地往出蹦“什么特么大巫,还不是落进蓝漠影手里了?我特么就弄不明白了,蓝漠影是特么狐狸精啊,谁见了都能要死要活的?我特么……”

叶寻淡淡说道“每个人都有他想要的东西,当执念成魔的时候,就会不惜一切。蓝漠影只是挑动了人心底的魔性罢了。其实……”

“等一下!”我脑中忽然灵光一闪,“你刚才说什么?每个人都有他想要的东西……蓝漠影想要的是什么?”≈1t;i>≈1t;/i>

蓝宝儿!

蓝宝儿就是蓝漠影的执念。

蓝漠影对蓝宝儿的溺爱已经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甚至为了一个微乎其微的可能就会出手杀人。

所以蓝宝儿才是蓝漠影的软肋。

想要反败为胜,我们只有一次机会。

我站起身道“叶寻,我们回去找蓝宝儿。”

“找她?”叶寻马上就反应了过来,“蓝漠影不应该把蓝宝儿带在身边吗?我们现在回去能找到蓝宝儿?”

我深吸一口气道“这是一赌。赌赢了,我们还能反败为胜;赌输了,我们原先的优势也得荡然无存。敌人越是想让我们做什么,我们越不能做什么。去试试吧!”≈1t;i>≈1t;/i>

叶寻犹豫了一下才点头道“行,听你的!”

叶寻重新拿起地图,在阵法上连续画出了几个红圈“这就是蓝宝儿最有可能藏身的地方。这几个位置相对来说比较安全,我觉得蓝宝儿应该就这个地方。”

我沉看了一会儿才沉声道“我觉得蓝宝儿应该不在九宫阵里,而是在阵外。咱们出去。”

我也知道自己的感觉非常的渺茫,或许,当时我就是任性地去赌一种感觉。

这就好比赌徒在红了眼的时候,总会觉得自己下一把肯定会翻本。其实他就是在赌自己的运气,如果他命不该绝,老天或许会让他在下一把翻本,反之,他就是自己把自己给推进了棺材。

很多事情都像是攥在手里的骰子,扔不扔在你,可是一旦扔出去就没法反悔了。≈1t;i>≈1t;/i>

我现在就是如此。

叶寻一直带着我冲出大阵,我才趴在了地上,这一次我隐隐约约地听见蓝宝儿在说“小狐狸,我们做朋友好不好?以后我叫你雪球……你怎么不高兴?”

“在那边!”我伸手指了一下,“你把大耳弄过来。”

“这能行?”叶寻的确能把大耳叫过来。大耳在他面前就跟一只小狗差不多,但是他一出声,不仅大耳能听见,别人也一样能听见。

我站起身道“叫吧!咱们的一个老朋友也在。”

叶寻把两只手指放在嘴里打了一个响亮的口哨,蓝宝儿的惊叫声马上就传了过来“雪球,你去哪儿啊?你别跑,别跑……”

仅仅几秒钟之后,大耳就出现在了我的视线当中,它后面紧跟着的就是蓝宝儿。我手中的马格南锁定了蓝宝儿的额头之间,任天晴也忽然出现在了蓝宝儿身后“宝儿,别过去,那边……”≈1t;i>≈1t;/i>

“不行!雪球要跑丢了!”蓝宝儿仅仅挣扎了几下,叶寻就如同鬼魅般地出现在了她们身后,断去了蓝宝儿的退路,我也举枪漫步走了出来“任天晴,放开蓝宝儿,二对一,你没有胜算。”

“不行!”任天晴死死地护在蓝宝儿身前,“你对付一个孩子,算什么本事?”

我沉声道“我不想替自己辩解什么,小人也总得有人去做。不拿下蓝宝儿,很多人都会死。所以,现在请你让开。”

任天晴寸步不让“不行,她还是个孩子,不应该搅进江湖恩怨。你们……”

我厉声道“任天晴,你可以护着蓝宝儿,但是,你必须替虞枫做一个决定。那就是虞枫背叛探神手,加入无鬼宗。这个决定,你做得起吗?”≈1t;i>≈1t;/i>

“你说什么?”任天晴的脸色瞬间惨白,“不会的,这里面肯定还有……”

“我不想听什么还有。”我沉声道,“你怎么对待虞枫,跟我没有关系,但是,我的朋友必须拿蓝宝儿去换。你再不离开,别怪我们不念旧情。”

“等一下,你肯定是弄错了……”任天晴的话没说完,我就扣动了扳机。

我这边枪声一响,任天晴立刻抱住蓝宝儿滚向了一边儿。叶寻趁机抽刀而上,出手往任天晴的身上砍了过去。任天晴一只手抱着蓝宝儿,一只手拔出短刀连续抵挡着叶寻的血眸,身形不断向后撤离。

我也在这时拔刀出鞘,向任天晴包抄而去。两把长刀瞬时间封死了任天晴的退路,她却拼命往我的刀锋上迎了过来。我震惊之下手中刀稍稍一顿,紧贴着任天晴的脖子停在了半空。≈1t;i>≈1t;/i>

任天晴趁机把蓝宝儿给扔了出去“宝儿快跑!”

“往哪儿走!”叶寻闪身出刀,直奔蓝宝儿追击而去。

被任天晴扔出去的蓝宝儿从地上爬起来之后就像是吓傻了一样,眼睁睁地看着叶寻的刀锋往自己的咽喉上直刺而来。

“住手——”任天晴不顾自己还在我刀锋的控制之下,飞快地扑向了叶寻,想要用手去抓叶寻的血眸。

如果任天晴五指握实,就算没被叶寻一刀削掉半个手掌,也会被活活割断手筋。她宁可废掉自己的一只手,也要保护蓝宝儿?

千钧一之间,我忽然厉声道“住手!”

叶寻似乎也不想伤了任天晴,在她手掌抓来的一刻就已经偏移了刀锋。≈1t;i>≈1t;/i>

任天晴紧贴着叶寻的长刀冲向蓝宝儿,把她给抱在了怀里,单手持刀重新看向了我和叶寻。

叶寻也在那一瞬间挪动脚步封死了任天晴的退路“任天晴,放手吧,你赢不了。”

任天晴厉声道“你们两个怎么变成了这样,连一个小女孩都不放过?”

我微微闭了闭双眼,长吸了一口气道“别打了,我们输了。”

叶寻猛然看向我道“你说什么?”

“那不是蓝宝儿。”我摇头看向任天晴,“你是不是从来没见过蓝漠影?”

“谁?情妖蓝漠影?”任天晴震惊之间看向了自己怀里的蓝宝儿,“你说宝儿是……”

我挥手道“把人放下吧,我们中计了。情妖前辈,到了这个时候,你是不是该现身一见了?”≈1t;i>≈1t;/i>

我声落不久,远处就响起了轻轻的掌声,一个身材修长、风度翩翩的中年男人从石阵当中缓步而出——情妖蓝漠影。

情妖之名,让人谈虎色变,我初见蓝漠影,忍不住上下打量起了对方。

蓝漠影的相貌并非能让人惊若天人,可他身上气度却让人觉得非常的舒服,忍不住想要与他近亲,与传说中的惊艳如妖大相径庭啊!

蓝漠影先我一步开口道“这位想必是神鬼双刀中的鬼刀王欢吧?幸会!”

“幸会!”我下意识地拱手为礼,蓝漠影却大笑道“不愧是最近名声鹊起的神鬼双刀。就连探神手五宗之主来了也不敢与我正面交谈,你们两个人却始终神态自若、不卑不亢,单凭这一点,无鬼宗的后辈都在你们面前黯然失色啊!”

我忍不住笑道“黯然失色又能如何?我们还不是落进了前辈的算计?”

“那只是你们不了解苗疆秘境的真正秘密而已。”蓝漠影说完向任天晴怀里的小女孩轻轻招了招手,后者马上推开任天晴跑到了蓝漠影面前“叔叔。”

蓝漠影在小女孩头上摸了两下,那个小孩的脸上竟然泛起了一阵潮红。

我忍不住从心底出了一阵惊悚——那个小孩看蓝漠影的眼神不是女孩的目光,而是女人的眼神。这太可怕了!难道这个世上真就没有哪个女人能逃出蓝漠影的掌心吗?

蓝漠影蹲下身来“辛苦你了。你先去那边睡一会儿,叔叔一会儿来接你。”

“嗯!”小女孩十分乖巧地跑到一边,直接在毒虫出没的草丛当中枕着自己的小手躺了下来。

任天晴顿时急了“小妹妹,你不能睡那里……”

任天晴连喊了两声都不见小女孩反应,立刻举刀指向了蓝漠影“蓝漠影,快点放她起来!”

蓝漠影微笑道“放心,她很安全。我蓝漠影从不杀小孩儿。王欢,我们现在是不是可以谈谈了?”



第三七三章 苗疆秘事

我看向蓝漠影道“前辈无非是想让我们把你领进大阵核心而已。请吧!”

事到如今,我要是还看不出来自己怎么中的圈套,就真是个笨蛋了。

蓝漠影其实走不进大阵核心,只能在外围来去自如,却判断出了我和叶寻有入阵的可能。但是在大阵之中,他还没做好万全的准备,所以干脆利用自己和虞枫的对话,把我们给诓了出来。

“爽快!”蓝漠影挑起一根拇指,“二十年来,能让我欣赏的后辈不多,你王欢就是其中之一。可惜,你去错了地方,无鬼宗才真正适合你。”

我沉声道“我去不了无鬼宗。道不同不,相为谋。”

蓝漠影忍不住笑道“你是说,你的手够狠,心还不够黑是吧?无鬼宗的确是手段无所不用其极,比魔门的人还要狠。魔门的人只是无情,无鬼宗的人却能让你不相信世间有情,因为你不知道无鬼宗的情是真是假。”≈1t;i>≈1t;/i>

蓝漠影有些自嘲般地笑道“虚情假意这种事情,只要是适应了,大概也就习惯了。”

任天晴到了现在还在跟我赌气“我看,王欢离无鬼宗的人也不远了。”

让我没想到的是,蓝漠影竟然会帮我辩解道“任小姐,你的眼力比王欢差了不少啊!他早就看出宝儿不是个小孩儿了,可你到了现在还被蒙在鼓里。”

任天晴错愕地看向蓝漠影的背影时,后者继续说道“宝儿得了一种怪病,身体的成长被限制在了七八岁大小,但是,她的智力却和成年人无异。宝儿的实际年龄不比你小。”

任天晴低声自语道“难道宝儿的天真烂漫都是装出来的?”

蓝漠影长叹一声道“只能说,有一部分是装出来的吧!我为了保护宝儿,强行用秘法改变了她的一部分性格。这么说吧!宝儿的身体里其实有两种人格,一种是小孩宝儿,一种是真正的宝儿。当遇上危险的时候,她比任何人都危险;在安全的环境里,她就是一个小孩。”≈1t;i>≈1t;/i>

蓝漠影说到这里停了下来“王欢不就是因为这一点看穿了宝儿的替吗?”

我沉声道“蓝宝儿论身手,不比你差,而且善于用毒。她在我和叶寻的围攻之下岌岌可危,为什么不出手?你就看不出来吗?”

任天晴眼圈微红地说道“对不起!我……”

“算了,即使你不阻止,我们还是输了。”我拍了拍任天晴的肩膀,又转向蓝漠影,“蓝前辈,你已经胜券在握,是不是该给我们解惑了?”

蓝漠影沉思片刻道“这件事儿说来话长,还得从我无意间现了苗疆之秘开始。”

“自从宝儿患上怪病,我就一直在给她寻找治病的办法。现代医学无法救治宝儿,我就把目光投向了神话禁区。一开始,我隐瞒身份求助药王谷,他们在一部医典当中找到了个方子,那个药方需要苗疆的一种蛊虫作为药引。我在十多年之前为了寻找蛊虫,现了苗疆禁区。”≈1t;i>≈1t;/i>

蓝漠影说到这时停了下来“你知道苗人的先祖是谁吗?”

“蚩尤。”我下意识地说出了两个字之后才惊声道,“你是说这里封印的邪魔是蚩尤?”

根据历史文献记载,苗族先民最先居住于黄河中下游地区,其祖先是蚩尤;“三苗”时代又迁移至江汉平原;后又因战争等原因,逐渐向南、向西大迁徙,进入西南山区和云贵高原。

任天晴也惊讶道“难怪这里叫雷公山,原来是镇压蚩尤的地方。”

“什么意思?”我知道苗人信奉蚩尤为祖先,却不知道还跟雷公有什么关系。

任天晴解释道“贵州关岭一带流传有《蚩尤神话》。”

“传说,远古时,苗族居住在黄河边上,共八十一寨,他们的领叫蚩尤。蚩尤为民除掉了危害苗民的垂耳妖婆,使百姓过上了安居乐业的生活。后来妖婆的三个妖娃请来了赤龙公和黄龙公(即炎帝和黄帝)复仇。蚩尤率领苗族人民英勇作战,多次打败赤龙和黄龙二公。赤龙、黄龙二公联合起雷老五(即雷公),水淹苗兵,擒杀了蚩尤,焚毁了八十一寨,剩下来的苗族子民被迫远走他乡。?”≈1t;i>≈1t;/i>

任天晴道“关岭一代的神话与我们详知的神话有很大的出入,所以我没去关注过。按照传说,雷公也曾经参与过讨伐蚩尤。蚩尤的埋骨之地又叫雷公山。那不是说,这里其实是镇压蚩尤的地方?”

蓝漠影沉声道“传说的内容,我们暂且不去讨论。我敢肯定的是,这里镇压着蚩尤的残躯。”

在“黄帝战蚩尤”的神话传说当中,蚩尤被黄帝擒杀,尸身被分数段,分别埋于天下各处。如果传说是真,那么这里埋葬的肯定只是蚩尤的一部分身躯。

蓝漠影道“苗疆的巫师也好,蛊师也罢,其实都是传承了蚩尤时代的秘术。”

任天晴低声道“对啊!神话当中,蚩尤兴起过大雾,黄帝造出了指南车破解迷雾。而且,也启用过毒阵。巫术、蛊毒,难道这些东西都是蚩尤的传承?”≈1t;i>≈1t;/i>

蓝漠影道“是与不是,已经无法考究了。但是苗人从没放弃过复活蚩尤的想法。”

蓝漠影转身道“听起来很奇怪是不是?如果蚩尤拥有完整的尸身,我不会觉得奇怪。但是想要复活一具残尸,就连我也觉得不可思议。不过,我不得不承认,苗人当中确实有惊才绝艳之人。”

蓝漠影道“谁都知道蛊师善于用毒,却不知道蛊师的祖师只是意外研究出了蛊毒,他们最初的想法是想把蛊虫与人合为一体。”

“蛊师觉得有些虫豸可以断肢再生,甚至被斩成两段也能重生,所以他们想把虫豸炼进蚩尤的残躯,让他重生复活。”

蓝漠影声音一顿道“你能想象得到,五千年前的人,可以想到基因融合技术吗?”≈1t;i>≈1t;/i>

我震惊之下几乎无意识地摇了头“这可能吗?现在的科技都做不到的事情,他们能做到?”

“所以我说这是个神迹……”蓝漠影道,“而且,我感觉到他们当时几乎成功了。”

我忍不住问道“‘几乎’是什么意思?”

蓝漠影道“根据当时苗疆先民留下的记录,蛊师在几次失败之后就分成了三派。”

“一派坚持认为蛊虫一道可以重生蚩尤残躯。也就是后来的蛊师。”

“另外一派则认为应该先复活尸体,然后再让肢体重生,他们开始利用巫术研究如何让死者复活。也就是后来的五尸神。苗疆赶尸人就是五尸神弟子无意间流出秘术成就的一个特殊群体。”

“还有一脉也觉得基因融合才是真正的出路,只不过他们没有选择蛊虫,而是选择了生命力更加顽强的植物。苗疆的草木蛊其实就是出自这一脉的手笔,他们自称为落花门。”≈1t;i>≈1t;/i>

任天晴低声道“落花洞女不是出自于落花门吗?可是……”

蓝漠影微笑解释道“你是说,落花洞女只是嫁给了井神对吗?你说的是事实,但是迎娶洞女的不是什么井神、洞神,而是落花门的人。被带走的落花洞女最后都成了她们的传人。”

“原来是这样。”任天晴低声道,“那三殿之间的冲突又是怎么回事儿?”

蓝漠影道“三殿之间生冲突,只不过是早早晚晚的事情,理念不同的门派不可能没有碰撞。但是,后期的五毒教崛起,却是蛊师的安排。”

“蛊师在经历了无数次的失败之后,才觉得或许换一个思路可能会有新的现。但那个时候,苗疆蛊师的思维都已经被先辈的经验所禁锢在有限的思路当中了,他们找不到出路的时候,只能想办法去中原学艺。”≈1t;i>≈1t;/i>

“那时候,苗疆与中原互不往来由来已久,蛊师中的有识之士自然不可能大张旗鼓地派人前往中原,所以,他们选择了一个本来应该被处死的人,也就是后来的五毒上人。”

我听到这里,忍不住问道“你的意思是说,五毒上人被扔进蛊坑还能奇迹生还,并不是什么上天的眷顾,而是某些蛊师有意的安排?”

“说得没错。”蓝漠影点头道,“五毒上人并没学习到高深的蛊术,所以只能驾驭五毒,却与十大凶蛊无缘。但是,这并不妨碍五毒上人另辟蹊径。他拜入道家内丹派门下之后,竟然将毒术与内丹融为一体,不仅毒功大成,而且开山立派独创一家,造就了纵横江湖近三百年的五毒教。”

蓝漠影道“你们应该听安静说过五毒教与蛊师之间的恩怨吧?她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她唯一不知道的就五毒教其实也只出自于蛊师罢了。”

我皱眉道“按照你的说法,当初苗疆三殿应该都在秘境当中。五毒教覆灭蛊毒殿,那两派就无动于衷?”

蓝漠影笑道“所以说,上天在眷顾一个人的时候,他会处处走运。当年的五毒上人就是这样的幸运儿。”



第三七四章 苗疆秘事2

蓝漠影说道“五毒上人的运气堪称逆天,在他外出学艺的时候,三殿就曾生过一场大战。三方虽然不分胜负,但也各自元气大伤,落花门、五尸神不得不离开了秘境。”

“蛊师殿虽然经过几年的休养生息,但是威势大不如前。加上大半长老都进入雷山,蛊师殿内部空虚,五毒教趁机成就了威名。”

“五毒上人也是在那时知道了蛊师复活先祖的真相,五毒教也就接替了蛊师殿留守五毒秘境。蛊师殿彻底退出秘境,分散苗疆各地。”

蓝漠影倒背着双手道“五毒教虽然开启了苗疆蛊师新的纪元,但是也没能完成先辈复活蚩尤的愿望。五毒教在后期不断压迫蛊师,其实就是为了掌握蛊师手中的一部分传承,继续蛊师一道的研究。”

“不过,天道好还啊!很多年之后,经过休养生息的五尸神终于卷土重来,与五毒教决战苗疆。五尸神虽然战败,但是五毒教也遭受了重创。”≈1t;i>≈1t;/i>

“五毒教还没来得及恢复,落花门随即回归,结果五毒教与落花门几乎同归于尽。外界山道中的累累白骨就是当年的两派弟子。”

任天晴忍不住点头道“原来是这样。没想到,苗疆还有一段这么复杂的往事。你怎么会知道这么多苗疆秘辛?”

蓝漠影淡淡道“如果你能同时掌握苗疆几方高层,你也能做到这点。”

“情妖!”任天晴的手不自觉伸向了刀柄——江湖中一直有一个传闻遭遇情妖,如果不想生不如死,那就先自我了断吧!

蓝漠影苦笑摇头道“任小姐大可以不必担心,为了你对宝儿的维护之情,我不会对你出手。”

蓝影魔说话之间把我们领到了刚才他和虞枫说话的地方“我认识的路已经走到头了,该你们走了。”≈1t;i>≈1t;/i>

我向叶寻点了点头,对方一言不地向前走去。

从走进石阵开始直到现在,我都是走在蓝漠影的身后,他也从没戒备过身后。现在轮到我们领路,我自然不甘落在下风,干脆与叶寻一起并肩前行。

走在后面的任天晴赶紧小跑两步凑到了我的身边——她不敢单独走在蓝漠影附近。

蓝漠影就像看着带着三个小孩散步的老人家,慢条斯理地走在我们背后“王欢,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我一定言无不尽。”

我缓缓道“你整个布局,我大概也有了一个了解。我只是希望你能说得更明白一些。”

蓝漠影笑道“我很想听听你猜到的是怎么回事儿。”

我组织了一下语言道“当初,你在雷公山寻找灵药的时候,无意中现了五毒教逃离的密道。那座密道应该是在山背面,也就是虞枫、任天晴他们进来的地方。我说得对吧?”≈1t;i>≈1t;/i>

“没错。”蓝漠影承认道,“我不止现了密道,还了解到了苗人想要复活蚩尤的秘密。你继续说。”

我继续说道“你了解到了当年的隐秘,但是那么秘密并不完全。你为了了解其中隐秘,控制了一个苗疆蛊神。如果我没猜错,那个人应该是夏天吧?”

“对。”蓝漠影再次承认道,“我不仅控制了夏天,还把宝儿送到了她身边跟她学习用蛊。宝儿在她身边呆了十五年,尽得夏天真传。宝儿是这世上唯一不是苗人的蛊神。”

我冷声道“可你还是杀了夏天。”

我敢肯定夏天已经死了。她那条带有内丹的青龙必然出自蓝漠影之手,既然蓝漠影从那个时候就对她动了杀心,他还会放过夏天吗?≈1t;i>≈1t;/i>

蓝漠影并没替自己辩解什么“你继续往下说。”

我再次说道“你得到苗疆秘辛之后,觉得看到了曙光,所以你开始疯狂地寻找三殿后人。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第一个找到的人应该是洛芊芊吧?”

蓝漠影饶有兴趣地问道“哦,何以见得?”

我说道“按照你的说法,三殿弟子当中唯独落花门最容易暴露。你只要待在苗疆,等着落花洞女出现就可以顺藤摸瓜找到落花门。所以,你控制了洛芊芊。我想知道,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蓝漠影直言不讳道“就在洛芊芊的第一任男友战死之后。我找到了洛芊芊,却没想到意外地现了五毒教弟子安然。那时候,他们两个正在纠缠不清。”≈1t;i>≈1t;/i>

我厉声道“你控制了洛芊芊,又通过洛芊芊控制了安然?”

蓝漠影笑问道“如果我说自己并没去控制洛芊芊,而是任由她和安然纠葛,你会相信吗?”

我猛然回头看向了蓝漠影,对方的双眼清澈如水,我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他。

我深吸了一口气道“洛芊芊男友葬身禁区是五年前的事情,你既然找到了洛芊芊,为什么不在五年前动计划?让我想想……”

我沉思了片刻之后才说道“你当时没有动计划,是想让基因融合的把握更大一些对吗?因为,你从洛芊芊的嘴里得知她在寻找《魔手佛心》的秘笈?”

蓝漠影点头道“你说得很对!落花门从三殿秘境离开之后,也一分为二,一部分人藏在了苗疆,另外一部分人却潜入了中原。药王谷当中有一个支脉就是落花门的后人,而且那一脉人马曾经在药王谷占据过主导地位上百年之久。”≈1t;i>≈1t;/i>

“原来是这样。”我忍不住自语道,“难怪药王谷能与五毒教惺惺相惜。看来,当年他们早就知道了彼此的身份,他们所谓的《魔手佛心》,其实就是在联手研究基因融合对吧?”

“对!”蓝漠影的声音里明显带着几分试探的意思道,“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药王谷忽然送走了《魔手佛心》的秘籍,甚至自毁《毒经》,断绝药王谷毒术的传承。”

我表面上静静地听着蓝漠影讲述当年的隐秘,心里却在暗暗震惊。我有一种很强烈的感觉,当年是“他们”出手灭掉了五毒教,也是“他们”逼得药王谷不得不舍弃多年研究以求自保。

我相信蓝漠影应该也对“他们”有所了解,但是我还没傻到直接去跟蓝漠影打听“他们”的程度。≈1t;i>≈1t;/i>

我转头道“藏在兴安岭里的《魔手佛心》秘籍落在你的手里了?”

“并没有。”蓝漠影道,“你们在兴安岭混战的时候,我还在专心对付最后出现的五尸神,根本没有时间去顾及那边的事情。”

“原来《魔手佛心》早就被人取走了……不对……”我转过头,把当时在兴安岭生的事情说了一遍,“带走那口鬼棺葬的人不是前辈?”

蓝漠影摇头道“我没有那个本事,也没有那个胆子。不过,我倒是觉得,拿走鬼棺和佛心的是盗门中人。要不要我在无鬼宗里帮你找找?”

“不必了。”到了现在,我已经可以肯定带走佛心的人就在棺材里。可我想不出来,谁能在生石灰遇水之后的高温下被熬煮半个小时还不死,除非那个人能控制鬼棺葬里面的尸体。≈1t;i>≈1t;/i>

那个人对我来说就是一个足够让我惊悚的谜团,但是他越是离奇,我越是没法相信他是盗门中人。

或许,蓝漠影对那人有所猜测,但是蓝漠影不肯把话说明,我也没有丝毫办法。

我沉声道“你控制了洛芊芊之后,又弄出了一个假的密藏,先后引来了五毒教和药王谷……”

我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蓝漠影打断“我只引来了五毒教和五尸神,药王谷并不在我的计算当中。他们是自己进来的。”

“你说什么?”我不由得再次转身看向了蓝漠影,“你没骗我?”

蓝漠影摊手道“到了这个时候,我骗你还有什么意义吗?”

蓝漠影道“你不否认我有能力让你进不了苗疆吧?”≈1t;i>≈1t;/i>

“不否认!”我几乎是被蓝漠影给放入了苗疆。我一直都在奇怪,他为什么要放我进来?

没有我的存在,他才会更为顺利。惹上探神手,对他而言,并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蓝漠影道“你们没进苗疆之前,我一直在跟药王谷谈判,没有时间去顾及你。你们进来之后,我们的谈判仍旧没有结束。我甚至带着五尸神和落花门跟药王谷小小地较量了一场,结果是,我只能把他们放进来。”

我转头看向了任天晴——她和虞枫一直跟着五尸神,她应该是知道蓝漠影说的话是真是假。

任天晴低声道“他说的是真的。我要是没弄错,他应该就是五尸神的领,丘纪。”

这就难怪了。

我忍不住点了点头。原来丘纪就是蓝漠影,他始终没有离开主战场,难怪把一切都了如指掌。

要是我没弄错,我在一步步探索敬天泽的时候,他的主要精力都放在了药王谷那边,等我真的走进来时,他只是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才在命令四方人马各自行事。

可是那个时候,药王谷的人在哪儿?

我眼珠一转道“蓝前辈的手段实在高明,能让那么多人在蛊毒殿配合你把戏演得如此逼真,不做导演倒是屈才了。”



第三七五章 会合

蓝漠影哈哈笑道“如果我说他们不是在演戏呢?”

蓝漠影向我摇头道“如果有一天,你的身边也有一群女人的话,你就不会羡慕那种左拥右抱,而是觉得不胜其烦了。”

“女人的嫉妒心一旦作,就会一不可收拾,只要你给她们一丁点的机会,她们就会想办法给对手下点绊子。我当时只不过没去阻止她们,收到的效果却比演戏更好。你不觉得吗?”

我仔细回想了一下,当时的情景看似洛芊芊在一锤定音,实际上,每次决断都是在“丘纪”开口之后。

我看得出来,安静、洛芊芊,包括龙梅和夏天,没有一个是庸才,可她们却都像是蓝漠影手里的傀儡,心甘情愿地被他牵制。情妖之名,名不虚传啊!

我正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时,蓝漠影忽然抬起手来,在空中轻轻拍击了两下“听够了就都出来吧!”≈1t;i>≈1t;/i>

安静第一个从附近的石柱后面走了出来“漠影。”

蓝漠影只是微微点了点头,就把目光投向了安静身后。五毒教的弟子少了一半儿,安然被人捆住双手押在队伍后面。

蓝漠影淡淡道“怎么能如此对待安然?我不是说,看在王欢的面上,要对安然以礼相待吗?”

安静顿时慌了“我这就放人……十四,其实我……”

挣脱了绳索的安然抬手就给了对方一个耳光“别叫我十四,你不配做我们大姐。为了你的奸夫,你竟然不惜放弃圣教。你……”

安静不等对方说完,眼中就闪起了杀机“你可以骂我,但是不许侮辱漠影,否则……”

蓝漠影沉声道“你想干什么?把安然放了。”≈1t;i>≈1t;/i>

安静像是做错了事的孩子,低头退到了一边儿。安然双眼通红地看了她半天,才转身往我这边走了过来“欢哥,我……”

我伸手拍了拍对方的肩膀“有时间再说,先跟着我。”

我能猜到安然经历了什么。他被最亲近的大姐背叛了亲情,又被最心爱的女人背叛了爱情,偏偏两种背叛的根源都集中在了一个人的身上,换成谁都会伤心欲绝。

但是,现在却不是应该安慰安然的时候,我只能在他肩上拍上几下聊做安慰。

洛芊芊很快也走了出来,面无表情地站在了远处。蓝漠影只是对她点了点头“吕以非、虞枫、白雪飞都去哪儿了?”

洛芊芊低声道“都落在药王谷手里了。”≈1t;i>≈1t;/i>

安静嗤笑道“无能!”

洛芊芊的头埋得更低了几分,脸色涨红到了耳根——安静的那句“无能”足以让她无地自容。

蓝漠影却平静道“跟我想的差不多。你没伤到就好。”

洛芊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安静的脸色却在瞬间变得煞白。

蓝漠影好像没有注意到她们两个人的反应“王欢、叶寻,你们的朋友都在里面,两位请吧!”

叶寻点头之间,带着我们拐进了石阵的岔道。蓝漠影低声自语道“原来是这样。我怎么没想到‘绝处逢生’呢?”

安静赶紧安慰道“漠影,你别难过,给你点时间,你肯定能想到。”

“可我缺的就是时间啊!”蓝漠影快步向前时,安静也紧紧地跟了过去,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她应该是知道蓝漠影的性格,蓝漠影不需要安慰的时候,她即使心疼也不敢开口。≈1t;i>≈1t;/i>

我看了一路,也在一路皱眉。

我没法去评论这种迷失自我的爱情是对是错,但是我知道,一旦我跟蓝漠影动手,围在他附近的女人都会以命相抵。

我不断估算着双方实力之间,叶寻却停了下来。从他所在的位置往前,是一座被人在岩石上挖出来的深坑,数以百计的铁索从深坑中心向外延伸而来,穿入坑洞四周的岩壁当中,铁索的另外一头却集中在了坑洞中心,看不清究竟连着什么东西。

如果我没猜错,那坑洞下方被用铁索围绕着的东西就是蚩尤的残躯。只不过,从我的角度往下,看不清那里是棺材,还是干脆就是一具尸体。

我故意往前走了两步,悄悄运起“洞若观火”,也一样没有看见下面有任何生命的反应。≈1t;i>≈1t;/i>

我的眉头忍不住越皱越紧时,蓝漠影开口道“药王,我已经来了,你是不是也该现身一见了?”

“不急。”石坑对面传来了一个女人的声音,“白博士还没研究出基因溶液,我们还需要一段时间。”

叶寻低声道“他们没出阵。”

蓝漠影道“你不需要五毒教和落花门的秘辛吗?”

药王说道“暂时不需要。等我需要的时候,会通知你。”

安静当即大怒道“药王,你究竟是什么意思?我们……”

蓝漠影摆手道“无妨,再等等而已。”

我后撤了一步道“蓝前辈,我有话要说。”

蓝漠影道“你想说什么可以等一会儿。”≈1t;i>≈1t;/i>

蓝漠影已经开始着急了。

我沉声道“我用三个问题,跟你换三个人。你可以选择不换,但是希望你到时候不要后悔。”

蓝漠影眉头微皱着向我看过来时,安静抢先道“你有什么资格跟漠影谈条件?我现在告诉你,用你们三条人命换你的三个问题,你同意吗?”

我转头看向安静“你能替蓝漠影做主吗?”

“我……我……”安静顿时说不出话来,眼睛一直在我和蓝漠影之间来回乱转。

我和蓝漠影对视片刻,后者才开口道“三个问题有道理,我送你三条人命。”

我伸出一根手指道“第一,我敢肯定,下面的尸身没有任何生命反应。就算当时苗人先祖觉得虫豸可以断肢重生吧,谁又听说过死了的虫子还能重生?”≈1t;i>≈1t;/i>

“狗屁!”安静厉声道,“先祖的智慧是你能够随意揣摩的吗?你能懂什么?”

蓝漠影犹豫了一下才说道“这不算一个问题。”

安静听见蓝漠影支持自己,更加得意道“王欢,你如果想要危言耸听,大可以不必了。你那点聪明不及漠影万一,还是不要拿出来卖弄的好。”

我冷笑道“换一个场合,我可能不及蓝漠影,但是在一个把传说当成了救命稻草的人面前,我却有言的资格。”

安静厉声道“你敢侮辱漠影?”

蓝漠影抬手道“让他说下去,我很想听听他下一个问题是什么。”

我继续说道“我第二个想问的问题就是,几次进入雷山的苗疆蛊师都没走出来,难道苗疆秘辛里就没半点记载吗?”≈1t;i>≈1t;/i>

蓝漠影眉头微皱之间,安静先一步开口道“那是他们没能复活先祖,自觉无颜再见后辈,全都留在秘境当中继续钻研秘法了。你还想问什么?”

我追问道“那他们钻研的结果呢?难道没有只言片语从秘境中流传出来吗?”

“这……”安静顿时无言以对了。

我看向安静道“还有,这里的封魔阵是怎么回事儿?你最好别告诉我,你什么都不知道。”

封魔阵的事情,叶寻解释过,但是也仅仅解释了一半儿。地听道人并不清楚当初苗疆诸强自行镇压蚩尤的起因,换句话说,蚩尤的残躯曾经威胁到了苗疆。

只不过,那段秘辛好像已经被人强行抹去,甚至连五毒教的后人都不知道当年的真相。≈1t;i>≈1t;/i>

蓝漠影终于把头转了过来,正视我道“你想说什么?”

我沉声道“我还有第三个问题没问。”

我不等蓝漠影说话,就快抢先一步道“你让蓝宝儿学习蛊毒,无非是想让她跟苗疆秘术,也就是所谓的基因融合更为契合。但是,你想没想过,蓝宝儿身上其实没有苗人的基因,也就是说,她不是蚩尤后裔。你真能融合苗疆秘术?”

蓝漠影的脸色终于变了“我……我怎么……”

安静的脸色也随之剧变道“漠影,你不要听他瞎说。我相信……”

“你给我闭嘴!”蓝漠影怒吼之下,安静吓得双眼含泪,什么都不敢再说,乖乖地退到了一边儿。

蓝漠影沉声道“王欢,你究竟现了什么?你说出来,只要你说的是真话,我蓝漠影欠你三个人情,绝不食言。”

我直视着蓝漠影的双目道“其实,你所谓的基因融合已经成功了,只不过,他们不是把基因融合给了蚩尤,而是把蚩尤和蛊虫的基因同时融合到了人的身上。你还记得守在桥上的所谓雷神使者吧?那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蓝漠影脸色剧变之间转头看向了安静“你告诉我,那是什么?”

“那……那是雷神……传说中的雷神就是那样……”安静吓得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蓝漠影再次转身看向了洛芊芊“你告诉我,雷神是什么?”

洛芊芊诡异地笑道“你叫它人蛇,或者蛇人都可以。王欢,你刚出道的时候不是在孤山密窟见过类似的水神吗?其实,它们同出一辙。”

蓝漠影眯起了眼睛道“这些事情,你是怎么知道的?”

洛芊芊笑道“因为我来自落花门啊!落花洞女落洞之后究竟是嫁给了洞神,还是自己变成了洞神,你叫得准吗?”



第三七六章 入地

洛芊芊话一出口,蓝漠影脸色骤变。

洛芊芊却跃身而起,踩着石坑边缘的铁索跳进坑里,连续几个纵身消失而去。

我猛然回头道“去看看那边怎么回事儿。”

一个五尸神弟子飞快地奔向药王所在石阵当中,没过一会儿就提着一个人跑了回来“那边就一个人。”

安静上前一步抓住那人的头,凶狠喝道“说!你们有什么阴谋?你……”

那人从安静拎起来的一刻,七窍当中就冒出了黑血。

蓝漠影脸色阴沉道“王欢,我需要你帮忙。”

我看向蓝漠影“我还是那句话,三条人命,一条也不能少。”

“我答应你。”蓝漠影沉声点头之后,我指向了石坑“那就探路吧!”≈1t;i>≈1t;/i>

蓝漠影指向一个五尸神弟子“你下去!”

对方毫无犹豫地跳上一条铁索,踩在锁链上向前滑动了几米,再次弹身而起,向另外一条锁链上落去。这一次,对方的双脚刚刚触及铁索,石坑边缘就飞出了一支冷箭。那人猝不及防之下被长箭瞬间贯穿腿弯,栽下了铁索。

那人临危自救之下,双手同时抓向了身边的铁索,强行把自己给吊在了半空,没等他再有下一步动作,石坑两侧已经乱箭齐。

我明显看见那人想要死中求活跳进坑底,却怎么也松不开抓在铁索上的手掌。仅仅是眨眼之后,箭支穿透人体的声音就在对方身上接连暴起,那人还没来得及挣扎就变成了一具吊在铁链上的尸体。

蓝漠影沉声道“下去一个人,不要在铁索上多做停留,借力之后立刻跳跃。快点!”≈1t;i>≈1t;/i>

又一个五尸神弟子大步而出,纵身跳下石坑。这人的轻功明显已经到了登堂入室的程度,双脚只是在铁索上轻轻一点,就立刻跳向了一下个方位。

那人连续跳动了五六次之后,正想再次纵身起跳,身形却猛然向下一沉,落回了原位,紧接着整个人就趴在了铁索之上。

从我的角度只能看见对方的背影在不断抽搐,却不知道他究竟出了什么状况。蓝漠影高声喊道“打手电,往他身上照!”

五六道手电光束同时集中在那人身上时,所有人都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有人甚至吓得把手电扔在了地上——那个五尸神弟子明明就是被人从下面给搂住腰身,强行压在了铁链之上,可是抓住他身体两侧的东西,不仅仅是两只人手,还有六七对蜈蚣的长足。≈1t;i>≈1t;/i>

仅仅片刻之后,抓住那人的怪物就从尸体下面翻了上来,背对我们压住了尸身。直到这时,我才看清了那只怪物的全貌。它的身躯虽然还是人形,却像是被外力强行拉长了几倍,从头到脚足够三米长短;从颈椎稍微向下的位置上就开始出现了像蜈蚣一样生着双腿的节肢;两只脚虽然还像是人类的双足,却从膝盖往上的位置长合在了一起,只有膝盖向下的小腿分成两岔,支在身后,看上去就像是蜈蚣的一对尾足。

我虽然没有看到怪物的面孔,却远在十几米的位置上听见对方在啃食人肉的“嚓嚓”声响。人类的牙齿绝对没法如此快地撕咬生肉,那人的脑袋至少有一半已经变成了蜈蚣的模样。

殷红的鲜血顺着铁索向外滴答淌落之间,蓝漠影沉声道“再来人!”≈1t;i>≈1t;/i>

“等一下!”我抬手阻止蓝漠影,“蓝前辈,到了这个时候,我不得不说,苗疆蛊师应该已经完善了所谓的基因融合,只不过,人的基因并没作为主导。一旦让他们完成了全部基因试验,咱们就只有等死这一条路了。”

蓝漠影沉声道“你想说什么?”

“赌命!”我看向蓝漠影,“咱们所有人一起跳下去,各凭本事往封魔阵的深处闯,能冲进去几个算几个。蓝前辈觉得如何?”

“不行!”安静第一个拒绝道,“漠影不能冒险!我们圣教愿意做开路先锋,我们就算都死光了,也要给漠影拼出一条路来。”

我似笑非笑地看向蓝漠影“蓝前辈,我想你应该有冒险的理由吧?”

我从入阵以来就一直没看见蓝宝儿,反倒是蓝漠影的脸色前后生过几次剧变。以他一向风轻云淡的性格,不涉及蓝宝儿的事情,他不会失去镇定。我有七成把握,蓝宝儿已经落进了洛芊芊的手里。≈1t;i>≈1t;/i>

蓝漠影沉声道“所有人一起下天坑,生死各安天命。”

“漠影,你等一下……”安静还没来得及阻止,蓝漠影就已经飘身落向了石坑当中。

“好轻功!”叶寻称赞了一声,也飞身而起,紧随着蓝漠影向一条铁索上跃去。

安静狠狠地瞪了我一眼“漠影少了一根汗毛,我让你赔命!”

我冷笑一声,起身往铁索上跳了下去。论轻功,这些人里属我最差,所以叶寻先一步跳进坑里,就是为了给我探路。我追在对方身后连续几次起落,脚下忽然一滑,侧着身子栽向了铁索。

我栽倒的一瞬间,本能地伸出手去抓锁链想要稳住身形。等我手掌伸到一半才想起来,这些好似蛛网一样带有粘性的铁索不能去抓,否则,就得像那人一样变成吊在半空中的尸体。≈1t;i>≈1t;/i>

我的思维在不断提醒我不能去碰锁链,可是那条铁索却像是带着无穷的魔力,不断吸引着我向前伸手。仅仅一瞬之后,我的手指就触碰到了锁链的边缘,我分明感到自己的一根手指像是按上了胶布,被粘在了锁链之上。

千钧一之间,一道刀光忽然压着铁链往我手上横推而来,快如雷霆般地从我指尖与铁链之间倏然扫过。我只觉得自己的手指肚被那一刀贴在骨头上削了下来,人也跟着向外猛然栽倒。

没等我身形栽落坑底,就有人从铁链下方推出一掌,强行把我的身躯给扳回了原位。

我的身形还没站稳,就看见任天晴从我身边掉下了坑底。

刚才救我的是任天晴?

任天晴手中的短刀虽然被她给甩飞了出去,刀上的血迹却清晰可见。刚才任天晴如果不用短刀削我的手指,她应该可以安然落地,可是为了救我,她自己却摔向了下方铁索。≈1t;i>≈1t;/i>

我现在就算想救任天晴也已经晚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急剧下落……

就在任天晴快要落上铁索的一瞬之间,她忽然脱下自己身上的外套扔上了铁索,自己隔着一层外套抓住锁链停在了半空。

我还没来得及松上口气,却看见任天晴使劲活动了两下手掌。

她的手被粘住了?

这个念头刚从我脑中划过,我就看见任天晴咬着牙从铁链上把手缓缓地撕了起来,殷殷血迹也顺着她的手掌流落而下。

我这才看清楚任天晴刚才虽然是掷飞外套自救,可她却在仓促之间没算准自己落下去的位置,结果半只手掌还是落在了铁索之上,她想自救就只能强行撕掉自己的手上的皮肤。≈1t;i>≈1t;/i>

没等任天晴把手抬起来,锁链一头已经异变陡生,一条过米长的蜥蜴脚踩锁链飞快地向任天晴攀爬而去。

“小心!”我怒吼之下飞身跳下铁索,在空中拔出马格南往蜥蜴的方向连开了三枪。碗大的血花从蜥蜴身上爆射而起之间,后者也在怒吼声中人立而起,两只后爪蹬住锁链,转身向我吐出了舌头。

我只觉得一道劲风向自己飞射而来,刚想转身躲闪,却猛地停了下来,任由着蜥蜴的长舌在我腰间连缠了两圈。

没等我站稳身形,就被蜥蜴口中传来的巨力凌空拖拽着向它飞了过去。

刹那之后,蜥蜴泛血的目光已经清晰入眼,血盆巨口对着我迎面张开,两只前爪同时往我肋下抓来……

我在千钧一之中举起马格南对准蜥蜴口中连开了两枪,连成一线的两颗子弹从蜥蜴口中贯穿对方后脑飞射而出。被子弹打穿的蜥蜴仰身要往下倒,我却在对方即将栽落锁链的瞬间站在了铁索上用手搂住了蜥蜴的身躯,强行把蜥蜴鲜血直流的尸体给抱在了铁索之上。≈1t;i>≈1t;/i>

我转头向目瞪口呆的任天晴喊了一声“想办法自救”,立刻把马格南给塞进了腰间,单手从背包外格里拽出一把信号枪,对准坑底扣动了扳机。

红光闪耀的信号弹落向坑底之间,两颗绿色信号弹也随之破空而起直冲天际。

蓝漠影远在十多米之外高声喊道“王欢,快点启动你的暗子!”

“王欢——”

蓝漠影第一声是在喊我启动暗子,第二声却变成了惊呼,因为他看见我抱着蜥蜴的尸体从锁链上扑向了坑底。

“王欢——”几个人的声音同时响起之间,我已经抱着蜥蜴砸在了一条锁链上。蜥蜴的尸身在锁链上滑出一段距离之后,再次往坑底掉落。

我猜的果然没错,那些不人不虫的毒物身上果然有某种可以隔绝锁链粘性的东西,只要我带着蜥蜴,就可以畅通无阻地落向地底。

短短片刻之间,我已经在无数铁索上连续砸落了几次,石坑下方也掀起了一声长啸。



第三七七章 碰面

那声尖锐、绵长的呼啸就像是某种可怕的信号。

啸声一起,每条锁链的尽头都张开了一双血光四溢的眸子,整座石坑像是忽然被挂上了无数的彩灯,光晕四起、斑斓炫目,可是随着烁烁血光汹涌而来的凛冽杀机却又让人毛骨悚然。

连绵不断的呼啸声忽然拔高了几分,好似一只恶鬼尖声痛哭着从坑底冲天而起,不计其数的毒物也从锁链尽头露出了狰狞。无论铁索上是不是站着它们的猎物,得到了命令的毒物都在向锁链上飞移动,错落有致地停在了锁链上。

现在只要有人站在坑底仰头上望,看到的就只有错综复杂、横空而过的铁索。千奇百怪、狰狞毕露的毒物几乎封锁了整个天空。

原本只是飘荡着血腥的空气当中蓦然浮起了一层迷雾。≈1t;i>≈1t;/i>

瘴气!那肯定是瘴气,是无数绝世毒物汇聚在一起呼吸出来的瘴气。

刚才它们只不过是在锁链尽头蛰伏,等到猎物撞击锁链才会被铁索惊醒,出来捕食;现在,它们却在啸声的召唤之下倾巢而出,遮天蔽日般地列成毒阵。

我仅仅在落向地面的瞬间向空中看了几眼,就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那些被毒物封锁的人,心中的恐惧可想而知。

叶寻!

叶寻还在上面?

我正想控制蜥蜴尸身时,却听见叶寻出一声怒吼道“王欢,保护好自己,老子比你厉害!”

叶寻要干什么?

我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石坑上方传来一声钢刀劈断铁索的声响。等我抬头看时,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在空中迸射的火花,紧接着一条被人砍断的铁锁就从空中呼啸而下。≈1t;i>≈1t;/i>

原本攀在锁链边上的毒蝎被铁索崩断带起的力道给甩飞半空之间,叶寻白衣飞扬的身影也凌空而起。

我还没等看清上面究竟生了什么,就听见蓝漠影怒吼道“砍锁链,想活命就砍锁链!”

短短片刻之间,兵刃断铁的声音接二连三地从空中传来,一道道黑影也随之在空中呼啸砸落……

我虽然想要抬起头来去看看上面究竟生了什么,可我却没法控制自己下落的度。我带着那条蜥蜴的尸体连续几次狠狠砸上了空中的铁索,刺耳的碎骨声从我身前不断响起,我却丝毫不敢撒手。

一旦我控制不住自己翻落的方向,就不是我用尸体充当肉垫,而是我托着尸体垫背了。那时候,我听到的就该是自己的骨头被铁索崩开的声响。≈1t;i>≈1t;/i>

我紧咬着牙关被铁索弹飞了几次之后,终于落在坑底,原本就已经摔得皮开肉绽的蜥蜴尸体被我怦然压在了身下,鲜血四溢。

我也顾不上满身的血迹,抽出匕割断了缠在腰间的舌头,抬头往天空中望了过去。

这时,不计其数的毒物已从空中不断摔落,但是被叶寻他们砍断的锁链分明没有那么许多,更多的却是刚被锁链挂住,吊在空中的尸体和拼命挣扎的活人。

我连续看了几眼才看明白,原来每一条铁索对于毒物来说都相当于它们自己的领地,它们决不允许另外的毒物以任何一种方式入侵自己的地盘,哪怕它们只是失足掉落也一样不行。

短短片刻之间,我就看见至少有十对毒物在锁链上拼命厮杀,更多的毒虫却仍旧从天而降。闯进石坑的三殿弟子已经损失了大半,剩下的人大概也看出了毒阵的门道儿,都在不顾一切地劈砍铁索,他们只有让两只毒物先打起来,自己才有趁势脱身的机会,否则,只能像自己的同伴一样变成吊在空中的食物。≈1t;i>≈1t;/i>

“叶寻!”

“任天晴!”

我在下面连喊了两声都不见有人回答,额头上不由得冒出了一层细汗。

就在这时,天上忽然掀起了一蓬火光,震耳欲聋的爆炸从空中滚落而下时,暴雨似的碎石也在漫天乱飞。天上除了翻动的火光和硝烟,我已经再看不见其他的什么东西了,但是却能听见无数道呼呼作响的风声从天而降。

从风声的大小上看,从天上砸下来的不光是石块,还有被爆炸给掀飞的毒虫。

我不敢断定所有毒虫都能在落地之后被活活摔死,一旦被垂死挣扎的毒物包围,我就算有通天的本领也别想杀出重围。在逼不得已之下,我重新拔出马格南,不住地向后倒退。≈1t;i>≈1t;/i>

我这样做只是希望自己能够贴上石坑墙壁,不至于腹背受敌,没想到,我的身躯在贴上石墙的瞬间,却被人从后面抓住肩膀。

我凛然一惊之下,正想反击,对方却狠命地将我拽进了一扇暗门当中。

我的脚步刚一站稳,暗门就自动闭合,从后面抓住我的人也飞快地跑进了暗门背后的通道,等我回头看时,那人的身影在我眼中晃动了一下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深吸了一口气,举着马格南快步冲向通道尽头,等我从门口走出去,才看见一座灯火通明的大厅,消失了不知多久的白博士正在灯光最亮的地方不断地配制着什么药剂,看都没往我这边看上一眼。

豆驴的棺材就停在距离白博士不远的地方,再往远处却是被捆在架子上的虞枫。≈1t;i>≈1t;/i>

所有跟我有关的人几乎都要凑齐了。我一直没有找到的李冰凝正坐在大厅中间的椅子上,好整以暇地往我这边看了过来“王兄,久违了。”

我收起马格南道“你是药王?”

李冰凝淡淡道“这个问题,我过一会儿再回答你。有些事情,还是人到齐了再说会好一些,免得一次次地解释起来,我觉得麻烦,你也听得厌烦。王兄,如果不介意,可以抽根烟坐上一会儿,相信不久之后,你的朋友就会赶过来。”

李冰凝举起手来轻轻拍了两下,大厅的地面上顿时升起了几座石椅,后者也向我比了一个“请”的手势。

我自然地坐到石椅上时,椅背上忽然翻出几道机关铁锁,把我生生铐在了椅子上。≈1t;i>≈1t;/i>

李冰凝微笑道“我很奇怪,王兄这样精明的人,怎么会轻易就往椅子上坐?”

我平静道“这张椅子我坐与不坐,并没什么区别。与其过一会儿被你逼着坐上来,不如自己主动点,免得丢了脸面。”

李冰凝摇头道“跟你这样的聪明人打交道,虽然痛快,却没有强势碾压对方的快感,未免有些索然无味啊!可惜,这次跟我交手的人都是些聪明人,更让我觉得没有什么意思。”

李冰凝把话说到这时,忽然停顿了下来“又一个聪明人来了。或许,你们之间会有点话题。”

我顺着李冰凝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时,蓝漠影已经出现在了大厅门口。

此时,蓝漠影虽然风采依旧,身上却是血迹斑斑,从背后把他给押进来的人,竟然会是五毒教主安静。≈1t;i>≈1t;/i>

蓝漠影对我点了点头,才被安静押着坐在了离我不远的石椅上。安静轻轻地在蓝漠影的额头上吻了一下“漠影,你好好坐着,我先过去了。”

蓝漠影的嘴角上泛起了一丝冷笑时,安静已经走李冰凝身边,躬身道“教主。”

“嗯!”李冰凝摆了摆手示意她退到一边,自己闭着双眼躺在了椅子上,“等人到齐了再喊我。”

不久之后,安然、叶寻、任天晴就一个接着一个的被人给押了进来。直到叶寻被人扣住,我认识的人都已经集中在了大厅当中,可是厅中还留着一张空出来的石椅。

安静低声道“教主,人已经到齐了。”

李冰凝闭着眼睛微微摇头道“还差一个人。”≈1t;i>≈1t;/i>

安静这才退到了一边儿。不久之后,就有人把洛芊芊给押了进来。对方看见坐在石椅上的安然时,脸色瞬间白到了极点。

安静诧异道“洛芊芊?怎么会是你?”

洛芊芊蓦然怒吼道“王欢,你是干什么吃的?”

安然厉声道“别怪欢哥,他尽力了。”

李冰凝这个时候才算睁开了眼睛“人总算是到齐了。你们有什么想问的话就问好了,我一定毫不保留地给你们解惑。”

我沉声道“你真是李冰凝?”

“如假包换的李冰凝,如假包换的五毒教主。”李冰凝笑道,“如果我在这张脸上作假,只怕骗不过探神手。我索性不再作假了,用自己的真实面目登上探神四秀之位,不好吗?”

我嗤笑道“探神手真特么有出息,探神四秀排名靠前的两个人,一个是魔门暗子,一个是五毒教主。他们的眼睛都是拿来喘气的不成?”

李冰凝笑道“不是探神手不行,而是我们隐藏得太好。圣教弟子混迹探神手至少也有三代传人了,我们想要把自己的身份掩饰过去很难吗?”

我反问道“你们混在药王谷多少年了?”

“药王谷存在多久,五毒教就存在多久。”

李冰凝说道“五毒祖师本来就是药王谷的弟子,他的妻儿都在药王谷中,只不过,那群笨蛋一直不知道罢了。否则,他们也不会替五毒教培养出那么多后辈弟子啊!”



第三七八章 碰面2

从李冰凝的话里,我至少听出了一个信息,那就是当年五毒上人推翻了苗疆三殿之后,他这个苗疆霸主做得并不安稳,所以干脆把自己的子嗣留在了药王谷中。

后期,药王谷力挽狂澜阻止五毒教向中原扩张,很可能是五毒教与药王谷联手演出的一场大戏。五毒教从没有称霸中原之心,他们无限抬高药王谷,只不过是想让自己留在药王谷中的一脉后人掌握大权罢了。

我看向李冰凝道“按照你的说法,我是不是可以认为这个世上早就没了落花门,只有五毒教?”

李冰凝点头道“你说得没错。其实,你和蓝漠影的猜测已经对了大半,唯一没有猜对的就是落花门与圣教一场大战之后,双方同归于尽,落花门没有任何一个人逃出那场大劫,圣教弟子也伤亡殆尽。”≈1t;i>≈1t;/i>

李冰凝长叹道“如果不是五毒祖师有先见之明,圣教恐怕真的会永远消失在滔滔江湖之中了。你看到的所有圣教弟子,绝大多数出自于药王谷一脉,只有安氏一脉才是当年苗疆的弟子。”

我再次问道“你们既然已经把药王谷变成了第二个五毒教,为什么还要混入探神手?”

“当然是为了重启秘境。”李冰凝道,“圣教在最后一战当中彻底封闭了总坛秘境。我们虽然能在秘境当中自由进出,却没法复原当年的圣教秘术。太多至关重要的东西都已经毁于那场大战,我们只好派弟子加入探神手,在禁区当中寻找合适的东西来重启秘术。”

我冷笑道“你们就算能重启秘境又如何?你们以为现在还是当年山高皇帝远,拉个百把号人马就能占山为王的时代吗?五毒教还妄想称霸苗疆?”≈1t;i>≈1t;/i>

“不可以吗?”李冰凝反问道,“只要拥有了令人忌惮的实力,任何事情都有可能。”

我摇头道“我不想跟你争论这些,我只想知道整件事儿的经过。”

“如你所愿。”

李冰凝道“我们并没做好深入苗疆、开启禁地的准备,如果可能,我希望是在五年之后再开始行动,那时我们才更有把握。可是,我的计划却出现了变数,那就是蓝漠影。”

“蓝漠影控制苗疆大巫,想要开启禁地的计划,我没法阻止,但是也不能任由对方肆意作为,我只好抛出了所谓的落花门。”

我听到这时,忍不住打断对方道“你是故意把洛芊芊卖给了蓝漠影?难道,你就不怕洛芊芊爱上对方,出卖你的计划吗?”≈1t;i>≈1t;/i>

“当然不怕!”李冰凝道,“情妖之名虽然如雷贯耳,但是圣教弟子却不会被情妖所惑。这点,还得谢谢你们中原的风流侠士。”

李冰凝不用我问就继续说道“圣教当年征战中原时,很多自命风流的侠少英豪听说湘女痴情,都想要施展风流手段迷惑圣教弟子为己所用。有些人甚至无比下作地用上了下五门的东西。那是什么,我想你应该知道吧?”

“略知一二。”我的脸色未免有些阴沉。那些下作的东西,简直就是江湖人的羞耻。堂堂名门正派弄出这种玩意儿对付湘女,哪怕是听着我都觉得丢人。

李冰凝笑道“所以嘛,那个时候,圣教就一直在防备着这类事情生。洛芊芊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安静不也没有臣服于蓝漠影?”≈1t;i>≈1t;/i>

我冷笑道“你们五毒教应对的办法,就是拿着滥情去取代痴情?”

这句话,不是我想问,而是我在替安然问。我知道安然需要一个交代,哪怕是最残酷的真相也好。

李冰凝说道“如果你非要这样解释,也并无不可。总之,有我们的秘术在,圣教女弟子会每隔一段时间就移情别恋一次,而且,每一段感情都像是真的。这样一来,就不会有人为情所困而出卖圣教了。”

“恶心!”任天晴忍不住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来。

“没办法,被逼无奈而已。”李冰凝摊手道,“安然不知道洛芊芊也是圣教弟子,在我们让洛芊芊着手与蓝漠影周旋时,他一头撞了进来,又能怨得了谁呢?”≈1t;i>≈1t;/i>

我转头看向蓝漠影“你跟洛芊芊那么久,就没觉不对?她……她跟很多男人……暧昧,你就没起过疑心?”

蓝漠影苦笑道“没有,以前也有类似的事情。”

“哈哈……”李冰凝笑道,“你还是不了解情妖的战绩。过去有不少痴情女子,为了引起蓝漠影的怜惜,不惜与人,咳咳……可惜,这些对于蓝漠影没用。”

“这特么的……”我真是无法形容现在的心情。

李冰凝说道“你想要的第一个答案有了,我们继续往下如何?”

我点头道“你请。”

李冰凝想了一下道“那我们就从蓝漠影聚集三殿弟子的计划说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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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冰凝说道“按理说,蓝漠影聚集三殿弟子的计划,十分可行。唯一的漏洞就在于,他大张旗鼓地弄出密藏,必然会引起探神手的注意。探神手对苗疆秘术垂涎已久,必然会倾巢而出,所以我得想办法把水搅浑。”

我冷声说道“所以,你利用了洛芊芊和安然?”

“对!”李冰凝道,“洛芊芊杀过探神手,安然也一样杀过人,只要我稍加运作,安然五毒教弟子的身份就会浮出水面,探神手自然会把目光投向安然。”

“你很好!”我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那药王谷又是怎么回事?”

李冰凝不无得意地说道“既然想要把水搅浑,自然得让整个事件越神秘越好。刚好,我也打算放弃药王谷,将所有圣教弟子迁回苗疆。”≈1t;i>≈1t;/i>

“那么多人忽然消失,必然会引起怀疑。既然如此,我何不让别人怀疑得更深一些,也好从容布局。”

李冰凝似笑非笑地看着我道“事实证明,我的布置效果不错。”

我冷声道“你用药王谷所有人的命布局,就是为了争取时间这么简单?”

“当然。”李冰凝道,“毕竟蓝漠影也是一时人杰,想对付他,必须有足够的时间。”

我沉声道“那九尊药王像呢?也是你在布局?”

“不是。”李冰凝摇头道,“事实上,药王谷和圣教根本就没研究过什么所谓的《魔手佛心》,那九尊药王像只不过是当年副教主在故布疑阵而已。”

“圣教毁灭,必然会有江湖势力想要从中渔利。当年,副教主,也就是药王谷主为了以防万一,在江湖中人联想到药王谷时好做出某种缓冲,故意藏了药王像和九宫图。就算有人找到了药王像,他们除了会觉得两个宗门在研究某种毒功而已,还会联想到什么?”≈1t;i>≈1t;/i>

我用被铐在椅子上的手挑了一下拇指道“佩服。”

我确实是被药王谷的布局给绕进去了,直到遇见蓝漠影,我还在想“佛心”的去向。谁能想到,当初就没有“佛心”的存在?

我看向李冰凝道“那架飞机是你做的手脚?”

李冰凝直言不讳道“对。而且,我一再带着探神手向苗疆深入,只不过是为了让探神五宗觉得我和你正在苗疆争锋而已。”

“苗疆之内,有你我较量;苗疆之外,有雪妖狐率兵坐镇。探神手无论如何都不会向苗疆增兵。这样一来,雷公山就成了一个相对稳定的环境,在我没拿走秘境至宝之前,没有人会来打扰我们。你说对吧?”

我点头道“你很不错。探神四秀果然没有易与之辈。”≈1t;i>≈1t;/i>

李冰凝嗤笑道“不要把我跟冷雨随心那两个笨蛋相提并论。两个被人捧出来的废物,还不够入我的眼。四秀当中,唯一让我忌惮的人只有烈火。就连你都比他差了一筹。”

我不置可否,李冰凝却转头道“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可以问了。”

我眼中泛寒道“豆驴是谁伤的?”

李冰凝道“可以说是他自己。我真不知道,世上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笨蛋,为了什么都没用的感情舍生忘死。吕以非就是这样的货色。”

我冷声道“豆驴口中的那个樱桃也是你们的人?”

“对。”李冰凝点头道,“樱桃就是五毒教两位副教主之一。”

“虞枫和任天晴抓住了吕以非,割开了他的手掌,想要让他退出任务,却并没伤到吕以非的根本。我们做出樱桃被俘的假象,逼着吕以非自残双目、自断一臂。樱桃也在吕以非双目成盲之后打断了他另外一只手。”

我厉声道“你们为什么要这样做?”

李冰凝微笑道“当然是为了让吕以非进棺材。圣教弟子潜藏药王谷的这些年,并非什么事情都没做,而是创造出了一种炼制药人的办法。嗯,就和你看到的那些毒人一样。只不过,药人是把草木精髓炼进人体,毒人是把毒虫炼入人体罢了。”

李冰凝声音一顿道“吕以非就是我们挑选出来的药人。他的师父一直以药人的方式在培养他,如果他继续呆在药王谷,早晚会被人现他的特殊体质,我们才故意陷害吕以非,把他逐出了师门。但是,樱桃却一直跟他保持着联系,为的就是在关键时刻能用上这个药人。”



第三七九章 山穷水尽

我冷眼看向李冰凝“现在就是关键时刻?”

“对!”李冰凝道,“我们弄瞎了吕以非之后,又给他制造了一场樱桃拼死相救,把他带出重围,樱桃自己被人生擒活捉的假象。”

“吕以非为了救樱桃,一定会动用当初他师父给他的紧急秘术,把自己活活炼成药人,只有这样,他的眼睛和骨骼才会快恢复。而我们,也就可以提取吕以非身上的基因,继续探索五毒秘法了。”

李冰凝看向我道“我知道你很生气,不过,这有什么用呢?如果你没有什么问题了,就安安静静地等着见证奇迹吧!”

“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我缓缓说道,“当年,是五毒教背叛了苗疆,还是苗疆背叛了五毒教?”

李冰凝微微一怔之后,挑起了拇指道“王欢,你果然聪明,竟然能从安静的只言片语里推断出这么多的事情!”≈1t;i>≈1t;/i>

李冰凝道“苗疆三殿一直想要复活蚩尤,无非是想让苗疆更为强盛。五毒祖师也曾想复活先祖,可是他在无数次失败之后,终于明白了,用残躯复活先祖,就是一种异想天开、不切实际的妄想。但是……”

李冰凝话锋一转道“五毒祖师却现,从蚩尤残躯炼制的药物,可以让人与五毒虫豸合为一体,变成毒人。”

李冰凝无比郑重地说道“苗疆蛊师复活蚩尤的目的,无非就是要壮大苗疆。可是复活了蚩尤又能如何?一个蚩尤能带动整个苗疆?如果苗疆人人都成了蚩尤,那才是空前的强盛。所以,五毒祖师反其道而行之,将蚩尤残躯里的力量转移到人的身上。”

“不过,蚩尤的力量太过强大,哪怕只有一点,常人也无法承受。五毒祖师继续了三殿的想法,将人与蛊虫继续融合。但是,效果还是很不理想。”≈1t;i>≈1t;/i>

李冰凝指了指外界“外面的那些毒人虽然强大,却成了不人不鬼的怪物。如果圣教弟子全都变成了那种毒人,就算再怎么强大,也将不容于世。圣教一直在研究,如何让弟子既能得到力量,又不会变成毒人的办法。至于你的问题……”

李冰凝沉思了一下道“不能说是谁背叛了谁吧……圣教与苗疆诸强的目的是一样的,只不过理念不同而已。让先祖融于己身,不也一样是一种复活?”

我沉声道“当年修建了大阵的人,是五毒祖师吗?”

李冰凝点头道“没错。当年祖师获取蚩尤血液的时候出了一点意外,没能控制住那些蛊师化成的毒人,让毒人杀入了苗疆。”

“值得庆幸的是,刚好有一个游方道士来到了苗疆,还傻乎乎地想要帮着祖师镇压邪魔。祖师为了能永久地控制雷山秘境,才倾尽全力造出了外面的石阵。”≈1t;i>≈1t;/i>

“后来那些道士的下场嘛……”

李冰凝的话没说完,可我却已经知道了答案。地听道人的尸骸已经足够说明一切了。

李冰凝道“你们拿到那张九宫图,其实是按照九宫封魔阵画出来的假图,除了扰乱视听,并没有什么实际上的作用。”

“说到这里,我还得感谢蓝先生,他帮了我两个大忙。第一,没有蓝先生破解九宫封魔阵,我们永远无法到达祖地核心。”

“第二,没有蓝先生控制了五尸神和苗疆蛊师,说不定圣教还没进入苗疆,就又要面临一场生死存亡的大战。有了蓝先生无往不利的迷情之术,我们不仅很愉快地进入了秘境,也同时得到了其他三家的秘法。”

我听明白了李冰凝的意思。她是说,表面上看,蓝漠影一直是从三殿后人和五毒教那里套取秘法;实际上,五毒教又何尝不是通过蓝漠影拿走了其他几家的秘术。≈1t;i>≈1t;/i>

李冰凝不仅利用了所有的资源,甚至在利用敌人替她完成目标。

我由衷道“佩服!如果假以时日,你李冰凝必成一方霸主。”

“假以时日?如果?”李冰凝哈哈笑道,“你的意思是,我过不去你这一关对吗?”

李冰凝脸色一沉道“王欢,我承认你确实是年轻一辈中出类拔萃的人物,但是,我实在看不出来,到了这一步,你还怎么反败为胜。”

李冰凝带着好奇的表情看向我道“难道,你想说,你的暗子还有左右?”

李冰凝指了指全神贯注配置药剂的白博士“你所谓的暗子就是她吧?白雪飞的确非常出色,她跟你联手演的那场戏几乎骗过了所有人,但是,唯独没有骗过我。”≈1t;i>≈1t;/i>

“白博士冷静、敏锐、智商群,身手也堪称一流,但是她也是一个研究狂人。”李冰凝定义道,“一旦遇上让她感兴趣的事情,她就会忘记一切,专心研究,直到得出结果为止。”

李冰凝笑盈盈地看向我道“我们打个赌如何?过一会儿,白博士会毫不犹豫地从你身上抽血,甚至抽取骨髓进行研究。你信吗?”

我微一皱眉,李冰凝就说道“你知道,我们为什么一直对你感兴趣吗?因为,你的资料里写着,你的身躯曾经被巫族秘药改造过。或许,你身上就有什么基因能让我们的研究更为顺利。”

我深吸了一口气道“我这个人有毒,你就不怕毒死你的圣教弟子。”

李冰凝故作无奈地摇了摇头“人,怎么就不肯相信自己的失败呢?你的三颗暗子全都废了,你还拿什么扭转局面?”≈1t;i>≈1t;/i>

李冰凝冷笑道“你的第二颗暗子是安然,但是,我们从来就没信任过他。一个被我们当成弃子的人,你不可能把他重新放回棋局。”

安然的脸上不由得露出了黯然的神色。

安然是个多情的人,无论对亲情、友情还是爱情,他都有一种无所保留的执着。当他知道视为亲人的人将他当成弃子,甚至从没相信过他时,他心中的伤感可想而已。

李冰凝再次说道“你的第三颗暗子就是洛芊芊?说到佩服,我也有几分佩服你了。你与洛芊芊仅仅照面了两次,就能从她的话里听出她会配合你出手的意思,倒也难得。”

“洛芊芊不仅明里暗里帮了你两次,甚至还派人配合放出了信号弹。”

李冰凝脸色阴寒道“我把你藏有暗子的事情传讯给了安静和洛芊芊,安静小心控制安然,洛芊芊却安排人手放出了信号。她是为了扰乱我的思路,让我觉得暗子另有其人,可惜却暴露了自己。”≈1t;i>≈1t;/i>

李冰凝看向洛芊芊“看来圣教的断情秘药还是没有做到位啊!你竟然敢冒着万蛊噬心的危险去救安然?你很不错!”

李冰凝的眼中已经露出了丝丝杀机,洛芊芊却平静道“我很可惜自己没能覆灭五毒教。”

李冰凝声音渐冷“你敢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吗?”

“有什么不敢?人到临死的时候,就没有什么不敢做的事情。”洛芊芊道,“李冰凝,你忠心五毒教,是因为五毒教那些丧心病狂的事情并没生在你的身上。如果让你我易地而处,你还会对五毒教忠心耿耿吗?”

“放肆!”安静蓦然怒吼之下,洛芊芊平静地说道“我此生唯一的愿望就是亲眼见证五毒教的毁灭。可惜,我等不到那一天了。”≈1t;i>≈1t;/i>

安静沉声道“我不会让你死,我会让你生不如死地活着,让你亲眼见证圣教崛起。”

洛芊芊冷声道“好啊!我得谢谢你。你让我多活一天,我就能多看一天五毒教怎么走向毁灭,我的心里就会更安慰一分。如果能看到五毒教灰飞烟灭,我就是每时每刻都被蛊虫噬身,也一样甘之若饴。”

“混账!”安静气得双眉倒竖。

李冰凝却平静道“让她说好了。很多人不都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吗?等她看到圣教崛起,才会明白自己是多么愚蠢。”

“是!”安静恭恭敬敬地站到了一边儿。

李冰凝看向我道“现在,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如果没有的话,我可要让白博士在你们身上试验药剂了。”

我直视着李冰凝道“我想说的是,你们五毒教的弟子已经死了一半儿了。”

李冰凝微微一怔之后,哈哈大笑道“王欢,你真会讲笑话。你是想求我给你一个痛快,才故意讲笑话逗我开心的吗?你放心,只要你的基因能帮助圣教弟子融合,我不仅不会杀你,还会好好地养着你,让你享尽艳福,留下无数子嗣。你的子嗣才最适合改造毒人。”

我微笑着扬起了头来“李冰凝,我套用你的一句话吧!这个世上不见棺材不掉泪的人实在太多,你就是其中一个。”

我脸色忽然向下一沉“你不相信五毒教弟子死了一半,不妨把他们叫出来试试?”

李冰凝自负道“你觉得,我会相信你拖延时间的把戏吗?你再如何拖延也等不到救兵。我不知道卫星上能不能看到雷山秘境的存在,但是我知道坐着飞机绝对找不到秘境的位置。就算雪妖狐能调动千军万马地毯式搜山,没有十天半月,也别想现你的踪迹。”



第三八零章 动手

李冰凝脸色一沉道“收起你那套小孩的把戏吧!”

“啧啧啧……”我面带轻蔑地咂嘴道,“女人啊,要是自以为是起来,真比驴还倔。你说对吗蓝前辈?”

蓝漠影笑道“这是女人的通病。每个女人多少都有些自以为是的毛病,只不过有些人特别严重而已。不过,这位冰凝小姐却不是自以为是。”

李冰凝刚刚露出了一丝得意,蓝漠影就接着说道“她只是自觉小胜了一场之后,自我膨胀了而已。”

李冰凝的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蓝漠影却像是没看见对方的脸色“女人有的时候就跟小孩儿差不多,明明只是做了一点力所能及的事情,却总是自以为很了不起,非要炫耀一下,得到大人的肯定才会开心。”

“够了!”安静第一个暴怒道,“王欢,我现在就把圣教弟子喊进来。不过,他们每进来一个人,我就会让他在你身上割一刀,直到把你千刀万剐为止。”≈1t;i>≈1t;/i>

李冰凝从安静开口就再没说过一句话。安静见李冰凝默许自己召唤五毒教弟子,立刻上前一步高声喊道“青龙堂弟子听令,马上进入总坛密室,不得有误。”

安静声音一落就倒背着双手冷眼向我看了过来,可是仅仅几分钟之后,对方的笑容就凝固在了脸上——所谓的青龙堂弟子竟然一个都没出现。

安静骇然看向李冰凝时,后者也变了脸色“再叫!”

安静马上运起内力高声喊道“青龙堂弟子来祭坛密室,谁敢违命,教规处置!”

安静用内力激的声浪如同雷霆滚动向四面八方扩散而去,仅仅一瞬之间,白博士试验台上的器皿就同时炸裂,无数道花花绿绿的水珠刹那间向四周飞溅而去。≈1t;i>≈1t;/i>

白博士用手护着一支试管连退了几步,才怒目看向了安静。

李冰凝抬手给了安静一个耳光“混账,你用什么内力传音。”

安静捂脸后退,李冰凝赶紧向白博士道“实验还能继续吗?”

“我希望这样的事情不要再生。”白博士仍旧没向旁边多看一眼,从箱子里重新取出样品,重新开始了实验。

李冰凝这才压低声音道“喊白虎堂弟子。”

安静这次不敢再用内力了“白虎堂弟子到祭坛,到祭坛……”

短短几秒之后,安静就喊哑了嗓子,祭坛附近的几道大门却丝毫不见动静。

李冰凝的脸色变得难看至极,从后面赶上来推开安静,自己喊道“圣教弟子全部赶到祭坛集合,不得有误。”≈1t;i>≈1t;/i>

这一次,终于有五毒教弟子出现了,可是李冰凝的脸色却更黑了几分。

我们所在的地下密室,并非只有一条通道。如果把密室划分成五角星的形状,除了李冰凝背后不见暗门之外,密室其余四个方位都带着一道暗门。可是除了我和蓝漠影方向的两道门里有五毒教弟子走出,其余两道大门却丝毫不见动静。

如果每一道大门背后的人数全部相等,那就真的应了我的话,五毒教的弟子已经死了一半儿。

李冰凝气急败坏地吼道“王欢,另外一半圣教弟子都到哪儿去了?”

“真好笑。”我悠然笑道,“你的手下哪儿去了,你来问我吗?你刚才不是说,你们圣教弟子绝不会有事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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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账!”李冰凝厉声道,“来人,给我杀了王欢!”

五毒教弟子向我蜂拥而来的瞬间,我厉声怒吼道“动手!”

“你在跟谁说话?”李冰凝吼声没落,远处的棺材里就传来了一声巨响,过寸厚的棺木被从里向外出的巨力炸得四分五裂。

崩碎的木片还在空中呼啸狂舞,五颜六色的毒烟已经从棺材当中汹涌而出,连绵不绝地涌向了五毒教弟子。

原本杀气腾腾的五毒教众不约而同地在骤变之后呆立在原地,完全忘记了李冰凝的命令。

“先杀王欢!”李冰凝纵声怒吼之下,五毒教众总算是回过了神来,可是他们还没来得及移动,我已经双臂齐震之下按上了石椅的扶手。≈1t;i>≈1t;/i>

“给我开!”我在怒吼声中全身力,向身下石椅猛击了过去,原本坚如金铁的座椅在我双臂震荡之下无声无息地碎成了粉末。我抓着从椅子上掉落下来的铁铐暴起身形,往五毒教弟子头顶疯狂砸落。

对方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铁铐砸得头迸鲜血,扑倒在了地上。

我却丢开手铐,向棺材的方向飞奔而去。与此同时,石椅崩碎的声响也从四面八方同声而起,叶寻、蓝漠影先后挣脱了石椅的束缚,一个抓取安然,一个劈碎石椅救出洛芊芊和任天晴,纵身冲向棺材的方向。

仅仅眨眼之间,我们几个全部落进了漫天弥漫的毒物当中,我第一眼看见的就是盘腿坐在棺材底儿上的豆驴,那是整口棺材唯一没被豆驴给崩坏的地方。≈1t;i>≈1t;/i>

豆驴抬起头来对我笑了一下“兄弟,谢谢!”

我仅仅向他挑了挑拇指,就转头看向了追杀而来的五毒教众。对方还没完全冲进五彩烟雾的范围,就纷纷七窍流血,扑倒在地。

李冰凝厉声道“放五毒烟,快点!”

五毒教众不断后退之下,抽出像是牛角号一声的东西,鼓动着两腮吹出了阵阵黑烟。两种肆意弥漫的烟雾犹如两只巨兽,当空相撞之后就开始近乎疯狂地互相吞噬。

我们和李冰凝也各自站在己方的烟雾当中对峙在了一处。李冰凝咬牙切齿地说道“王欢,你好大手段。我倒要看看你能不能挡得住苗家箭阵。准备吹箭!”

整座大厅空无一物,我们的装备又全被人收缴一空,一旦五毒教众动箭阵,我们必然会变成对方的活靶子。可我却好整以暇地笑道“李冰凝,你刚才猜的那些暗子,其实只对了半个。豆驴才是我的第二颗暗子。你猜猜我的第三颗暗子是谁?”≈1t;i>≈1t;/i>

李冰凝脸色骤变之下厉声喝道“我管你的暗子是谁!我先杀了你,就算你有暗子又能如何?准备!”

“动手!”我再次怒喝之下,五毒教众的背后忽然传来一片凛冽刀声。

李冰凝惊骇回头的一瞬之间,正好看见五六个人头同时飞上了半空。

李冰凝万万没有想到原先应该是护卫在箭阵之后的武士,会在我一声“动手”之后忽然抽刀砍向了前排的箭手。那些箭手要么是挺身而立,要么半跪在地上全神贯注地瞄向毒阵,完全没有想到身后的同伴会忽下杀手,仅仅一瞬之间就像是在刑场上引颈就戮的死囚,毫无反抗地被人给削掉了脑袋。

鲜血狂喷的无头尸体还没完全栽倒,忽然反水的五毒教弟子就挥动长刀杀进了人群。≈1t;i>≈1t;/i>

原本列阵整齐的吹箭高手,只是眨眼的工夫就被打乱了阵脚。李冰凝也厉声喊道“祭坛近卫,马上动手诛杀叛逆,一个都不能放过!安静,你……”

李冰凝本来想要给安静下令,却没想到在回头间看见了安静手里向她刺来的匕。李冰凝大惊失色之间强行挪动脚步让开了要害,却被安静一刀刺进了小腹左侧。

安静还没来得及收手,李冰凝的手掌已经往她头顶劈落了下去。

“小心!”蓝漠影惊呼之间闪身而动,形同鬼魅般地瞬间挪向安静背后,李冰凝的手掌也拍中了抽身而退的安静胸口。

安静虽然让开了李冰凝击向她天灵的一掌,却没躲开李冰凝追向她胸前的变招,被对方结结实实地一掌打在了身上,口中鲜血箭射而出。≈1t;i>≈1t;/i>

蓝漠影却从安静身后冲上前将她抱在了怀里。

蓝漠影像是看不见李冰凝在抽身倒退,抱着口吐鲜血的安静,将她缓缓地放在了地上。安静微笑道“漠影,我终于可以真正为你做一件事了。能死在你的怀里,真……”

安静含笑而去。蓝漠影冷然起身时,脸上已经没了原先温文尔雅的笑容,取而代之的只有冲天杀气“杀尽五毒教,鸡犬不留!”

蓝漠影一声令下,十多个穿着五尸神服饰的人忽然从一座暗门当中挥刀杀出,加入了战团,好像没有痛觉一般地迎着五毒教众的刀锋冲向了对手,举刀将人劈成两半。

一具具被长刀分开的尸体在密室当中竞相栽落,李冰凝用手捂着刺在她体内的匕,冲向了唯一还被吊在刑架上的虞枫“王欢,马上住手,否则……”

“动手!”我看向李冰凝再次暴喝出声,李冰凝顿时吓得一个激灵出手抓向了虞枫的咽喉。直到她扣住了虞枫,才厉声喊道“王欢,我倒要看看你还能耍什么把戏!我不相信就连虞枫也是你安排好的暗子。”

我倒背双手道“虞枫确实不是我的暗子,但她是蓝漠影的暗子。”

“你别想骗我!”李冰凝的嘴里已经泛起了血迹,双眼却死死地盯在我的脸上不放。

我摊手道“你看,你又不相信我的话。”

李冰凝尖声叫道“我不相信你能算无遗策!”

ps:李冰凝不是五毒教主,猜猜真正的五毒教是谁



第三八一章 死地

我和李冰凝说话之间,虞枫的领口里已经窜出了一条金蛇。

李冰凝仅仅说了两句话,攀到虞枫肩头上的金蛇就悄无声息地竖起身子,瞄向了李冰凝卡在虞枫脖子上的手腕。

李冰凝浑然不觉地紧盯着我和蓝漠影道“王欢,你是赢了,可是你和蓝漠影的同伴都在我的手里,你……”

我不等李冰凝说完就对她摆出了一个“动手”的口型,李冰凝火冒三丈“你还装神弄鬼,啊——”

停在虞枫肩头上的金蛇终于动了。没等我口型合拢,金蛇就快如闪电地咬上了李冰凝的手腕,寸许长的毒牙瞬时扎进了对方动脉之间,李冰凝惨叫着甩手连续向后倒退了几步,才狠狠将金蛇从手腕上扯落了下来。

原先像是昏厥过去的虞枫在李冰凝惨叫倒退时就睁开了眼睛,从袖口里翻出一把,夹在两只手指之间,自己打开了手铐,活动着手腕从刑架上走了下来,与我和蓝漠影从三面围住了李冰凝。≈1t;i>≈1t;/i>

我平静地说道“李冰凝,你确实有些智慧,但是你也小看了江湖中人。笨蛋在江湖上活不久,也不可能扬名立万。”

李冰凝脸上渐渐浮起了黑气,人却仍旧陷入了疯狂“王欢,你以为你赢了?不,你输了,我还有毒人!有外面的那些毒人在,你跑不出去!”

我带着怜悯地看向了李冰凝“你错了。外面的那些毒人对我没有半点威胁。你没看见白博士一直在试验吗?其实她试验的东西,不是怎么进行基因融合,而是怎么去破坏已经融合的基因。或许她没法做到尽善尽美,但是她肯定能配制出对付毒人的致命毒药。”

“不可能!”李冰凝尖叫道,“她是个研究疯子,她怎么会……”

“你不知道科研应该先从基础开始吗?”我无奈道,“你也应该清楚,白博士不是傻瓜。”≈1t;i>≈1t;/i>

“你……你……”李冰凝的眼中终于露出了恐惧。

我步步紧逼道“你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败吗?你太自信,也太不自信。”

我悠然冷笑道“其实,你修为很强,又身具毒功,如果你刚才立刻抽身而退,我和蓝漠影未必敢去拼死阻拦你。我们当中唯一会用毒的豆驴还要对付你的手下,也不会拼死追击,你完全有时间从容撤退。”

我声音猛地拔高了几分“可是,你宁愿相信人质的威胁,也不愿意相信自己的实力,非要去抓虞枫。这就是你今天必死的原因之一。”

李冰凝气急败坏地喊道“王欢,你想耀武扬威,找错了对象!我……”

我没有理会李冰凝的叫喊“你对自己的毒功太自信了,觉得被金蛇咬上一口不会有什么问题,甚至连解毒药都没吃。这就是你必死的第二个原因。”≈1t;i>≈1t;/i>

“放屁……”李冰凝下意识地想要后退之间,我却上前一步道“你本身带毒,豆驴五彩毒烟的毒、金蛇的毒,合在一起就是毒上加毒,你想不死都不行。不信,你现在摸一下你的鼻子,看看是不是已经出血了。”

“你放屁……”李冰凝嘴上不肯承认,手却下意识地摸向了自己的鼻子,“血……不对,这不是毒血……不是……”

李冰凝看见沾在自己手上的黑血顿时慌了,两只手轮番往自己鼻子下面乱抹“不是……不是……这不是毒血……这不是毒血……”

没有一会儿的工夫,李冰凝就把自己弄得满脸血污,大量的黑血仍旧从她七窍当中潺潺而出。

我不紧不慢地说道“李冰凝,你不用白费力气了,上路吧,下面还有好多人在等着你。”≈1t;i>≈1t;/i>

李冰凝尖声喊道“我死了,你也好不了!探神手只知道我追着你进了苗疆,却不知道我是五毒教的人。我死了,肯定会认为是你害了我。你等着被探神手追杀吧!”

我平静地看向李冰凝“我跟探神手之间早就不共戴天了,探神手不来杀我,我也会去找他们。倒是你……”

我嘴角上掀起了一丝冷笑“都已经要死的人了,何必再去挣扎,走得平静一些不好吗?你看看自己现在的样子,哪有半点一派掌教的风采?五毒教的脸被你丢尽了。”

“不……不……”李冰凝拼命地想要去整理衣服,让自己看起来更为从容一些,我却冷声说道“别忙活了,从容而去是一种气度,而不是外表。贪生怕死的人就算穿上龙袍,也挡不住他的怯懦。”≈1t;i>≈1t;/i>

我用放缓了的语,带着循循善诱的语气说道“好好走吧!你快走一步,就少一分羞辱,给自己稍微留下一点面皮如何?”

“你……你好狠毒……”李冰凝的身躯缓缓瘫软在了地上,拼尽全力地指着我道“你让我死都死得不安心,你早晚……早晚会有报应……我……”

李冰凝的话没说完就倒在地上气绝身亡。我从叶寻那里接过了自己的装备,对着李冰凝的尸体连开了五枪,才算松了口气“终于干掉了。”

蓝漠影却悄悄放开了背在身后的双手。

我们两个看似云淡风轻,事实上都在全力戒备。

五毒教主这个名头实在太可怕了,与她为敌,稍不留神就会万劫不复。≈1t;i>≈1t;/i>

幸运是,李冰凝犯了一个阴谋者的通病,太过在意阴谋,忘记了本身的力量。一旦阴谋曝光,就像是拔了牙的毒蛇,虽然仍旧狰狞可怖,却没有了致命的剧毒。

我还没来得及跟蓝漠影多说什么,就闻到了一股生油味道“怎么回事儿?”

“地上有油,快走!”蓝漠影惊呼之间抽身向外退去,直到这时我才看清,密室墙壁的缝隙中不知道什么时候渗出了大量的黑色油脂,等我们反应过来,地面上已经被铺上了一层薄薄的黑油。

蓝漠影刚刚后退,密室四周就传来了机关攒动的声响,等我抬起头时,安放在密室周围用以照明的灯座已经在机关的推动之下,缓缓从墙里探出了一尺。

“快走!”我惊呼之中护着豆驴、叶寻飞快地向洞口退出,密室中的四座暗门却同一时刻迸出了断龙石。千钧巨石带起轰隆巨响清晰入耳之间,所有人都反应了过来,除了已经失去了理智的五尸神弟子还在疯狂挥刀,没被缠住的五毒教众都在瞬间溃散,疯狂地冲向了正在飞下落的闸门。≈1t;i>≈1t;/i>

糟了!

我心底不由得猛然一沉。

沿着暗门砸落的断龙石只需要几秒就能将密室封死,就算我们度再快,也不可能在瞬息之间挡开拥挤在门口的人群,等到我们屠光了五毒教众,恐怕只有等死的份儿了。

就在我绝望顿生的一瞬之间,忽然看见断龙石下伸出的一双手掌,以顶天立地之势将断龙石擎在了空中。忽然出现在石闸之下的蓝漠影蓦然怒吼道“愣着干什么?”

我看见蓝漠影时,心里也说不上是什么感觉,总之我没有想到蓝漠影会在这个时候以命相抵,托起了断龙石。

“快走!”从后面冲上来豆驴双掌齐扬之间,手中药粉犹如两道白练横冲数米,从挤在门口的人群当中穿行而过,仅仅几秒之间,五毒教子纷纷倒地。≈1t;i>≈1t;/i>

我们几个踩在五毒教众身上冲出了闸门。我前脚刚刚踏出门口,墙壁上的几盏油灯便被转动的机关倒倾了过来,被灯火燎过的灯油瞬时间化成了几道从天而降的火线落向了地面。

密室火光顿起,近米高的火焰向四面八方疯狂卷动之间,墙上、地上烈火顿起,放眼之处尽是赤红。

蓝漠影直到此时还在托举着断龙石。我仅仅犹豫了一下,就站在对方身侧,双手成拳同时轰向了断龙石底部。千斤石闸微微颤动之间,蓝漠影抽身而退,我也跟着翻身滚向了前方。

我们两人还没起身,断龙石就在我身后轰然砸落。蓝漠影抓着我的肩膀把我给拽了起来“快走!再过一会就要爆炸了!”

不用他说,我也不敢在这儿稍作停留,撒腿就向密道出口狂奔而去。我们还没跑出多远,就看见密道两侧的墙壁裂开了一道道细纹,漆黑的油脂像流水一样从墙上潺潺涌出。

糟了!

我心中顿时凉了半截。

我虽然不太了解机关,但是也能把这里的布置猜到个七七八八。整座石坑的机关,可能都是靠连接在石坑四周的铁索触。

叶寻他们跳落石坑的时候砍断了锁链,其实已经触了机关。只不过机关设计者似乎考虑到了能否把入侵者一网打尽,放缓了机关动的时间。可是机关一旦动,就会奇快无比,不给入侵地底的人逃走的机会。

机关火攻已经开始,整座石坑很快就会成为火池地狱,我们唯一能逃生的地方就是连在坑中的铁索。可是那锁链却粘如蛛网,从上面跳下来倒还能立足,从下往上,哪有不用手的道理?我们只要敢伸手,用不上多久就得变成一块吊在链子上的烤肉。



第三八二章 死地2

我一路飞奔之间脑袋里转过了无数的念头,但是,已经动的机关却不会给我思考的时间,仅仅片刻之后,我就听见身后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熊熊火光卷裹着碎石从密室当中喷涌而出。

被火光冲飞的石块砸向墙壁的声音连番暴起之下,密道两侧的墙壁像是承受不住石块的重击,缝隙炸裂的度更快了几分,墙中的油脂像是喷水一样溅射而出。

我和蓝漠影已经顾不上去看自己身上沾了多少黑油,像是踏水前行一样踩着迸溅的油脂疯狂逃向出口。

比我们更快几分的烈火也在瞬息之间尾随而来,仅仅几息之后,我们身后红光骤然暴起,灼人热浪腾空而动,我周围的空气也像是一下子被抽空了大半,就连呼吸都艰难了几分。可我却丝毫不敢停住脚步,强忍着胸口传来的憋闷撒足狂奔。≈1t;i>≈1t;/i>

从我身后追来的火光已经越来越近,我身上也已经浸透了黑油,只要沾上丁点儿火星,就会被烧成火团,而我却已经没法过火焰的度,只能等着火焰袭来。

就在我准备放弃挣扎的瞬间,蓝漠影忽然从背后抓住了我肩的膀,将我凌空拽起,脚尖点向地面的黑油,好似踏水前行般连续几个起落,冲出了密道之外。

我们两个还没站稳,就同时抬头看向了石坑上空。锁链上残存的毒人似乎已经预感了危险的到来,没等烈焰冲出密道,就开始向天坑上方疯狂逃窜。

原先那些碰面之后就像是不共戴天的毒人,已经顾不上什么敌视、厮杀,跳出坑外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先我们一步冲出密道的叶寻已经站在石坑的边缘,从上面投下了绳索。不知道从哪儿钻出来的蓝宝儿趴在石坑边缘使劲挥手道“爸爸,快上来!”≈1t;i>≈1t;/i>

“走!”蓝漠影拽着我纵身飞跃,从地面上直起数米,单手抓住了悬在空中的绳索。

我俩身形刚一停稳,蓝漠影的嘴里就喷出了一口鲜血,脸色瞬间苍白如纸。

情妖蓝漠影也并非是无敌的存在,力接断龙石已经让他受了严重的内伤,两次带着我纵身飞跃,更造成了他内伤加剧,他只不过一直在压制着伤势,甚至不断地把涌到口中的鲜血咽回腹中,现在终于再也控制不住地喷出了血箭。

我眼看蓝漠影抓在绳子上的手掌渐渐失去了力道,赶紧伸手搂住对方腰间,接过了对方手中的绳索“往上拽!”

叶寻、虞枫几个人同时力之下,我和蓝漠影飞上升,熊熊烈焰也在密道中喷涌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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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是低头看了一眼,就见涌动的火光如同井涌般腾空而起,向我们两人脚下追击而来。

我干脆闭上了眼睛。

我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等着叶寻他们把我拽出洞外,或者是被火焰吞噬。至于叶寻和火焰,谁比谁更快,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短短片刻之后,我就觉得自己像是腾云驾雾似的飞上了半空,又重重摔在了地上。

我还没来得及睁眼,就被人抓住肩膀拖向了远处。等我睁开眼时,正好看见冲天烈焰从洞口上喷涌而出。熊熊火柱冲天数米之后才失去了力道,化成缤纷火雨洒向四周。

我盯着火焰狂舞的石坑看了好一会儿,才缓过了神来“蚩尤残躯就这么烧了?”≈1t;i>≈1t;/i>

叶寻沉声道“可能当初的五毒教,已经想好了最坏的打算,一旦秘境被破,他们宁可烧掉蚩尤身躯,也不让遗骸落进别人手里。”

我挣扎着站起身道“那些毒人呢,不会全都跑出去了吧?那可就糟了!”

白博士道“这个你不用担心,那些毒人跑不出石阵的范围。我研究过毒人,它们已经适应了石坑当中的环境,一旦离开石坑,很快就会死亡。所以,它们只能作为秘境守护者留在这里。”

我看向白博士道“你的试验完成多少了?”

“还差一点。”白博士低声道,“给我五天,不,最多三天时间,我就能完成试验。”

我转身道“走,咱们先离开这个鬼地方。”≈1t;i>≈1t;/i>

我们进来的时候是一路摸索,回去的时候却是跟着蓝漠影走进了另外一条密道。

一路上,我还特意往石阵里看了几回,直到连续看见几具倒毙在石阵中的毒人尸身,才算是放下了心来。

洛芊芊、安然他们似乎是不想说话,白博士却兴致勃勃地把藏在密道里的上古文字给我们翻译了一遍。我却没有心思听她说些什么,一路敷衍着回了驻地,跟狐妈交代了一声,蒙头就睡。

等我醒过来,已经是十几个小时之后了,我却连饭都没吃上一口,就招呼叶寻和豆驴找上了蓝漠影。

蓝漠影似乎早就知道我会找他,也没有隐藏自己的意思,很快就被我现了他的行踪。我看见蓝漠影时,他正坐在一座新坟旁边编着花环。≈1t;i>≈1t;/i>

我往新坟的墓碑上扫了一眼,上面写着安静,长眠之处。

我缓步走到坟前“你不在安静的名字前面加点什么?”

“加什么?爱妻?挚爱?吾爱?还是妹妹?”蓝漠影全部心思都在手里的花环上,甚至连一片花瓣都不肯碰掉,直到把花环编好,才小心翼翼地安放在坟头上。

蓝漠影站在坟前沉默了半晌才说道“其实,我也想往墓碑上写点什么,可我实在不知道该写什么。”

蓝漠影转头道“你怎么看情妖秘术?”

我直言不讳道“邪术!不折不扣的邪术。”

“你说对了。”蓝漠影像是在自言自语道,“心软的人就不该学这种邪术。我和那个人都是如此,也不知道谁更惨一点。”≈1t;i>≈1t;/i>

我略带疑惑地看向了蓝漠影“还有人会情妖之术?”

“这件事情,你以后也许会知道。不谈这些。”蓝漠影似笑非笑地看向我道,“王欢,我是应该高看你一眼,还是应该低看你一眼呢?是该赞叹你把暗子玩得出神入化,还是应该是骂你一句狗屁不通呢?”

我的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你最好还是不要高看我,所谓的暗子确实狗屁不通。如果我真有算无遗策的本事,我大哥也不会枉死。”

蓝漠影道“你所谓的暗子,其实就是无数个巧合,除了博士白雪飞。”

我微微点了点头道“白雪飞是我故意放出去的。我现白博士具有极为敏锐的洞察力,但是她的好奇心实在太强,把她留在我们身边作为辅助型的角色太可惜。而且……”≈1t;i>≈1t;/i>

我看了豆驴一眼“而且,白博士在我身边太久,会控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去研究老驴。真让她打开棺材,老驴的计划就算白费了。”

豆驴沉声道“五毒教的人以为毒瞎了我的双眼,我就什么都看不见了。其实,他们不知道,我曾经跟米糊交换过耳功,我的耳朵比暗器高手还要敏锐。樱桃他们说的话,我虽然只听了几段,但是也足够了。”

豆驴深吸了一口气道“王欢救我的事情我知道,为了我去找探神手算账的事情,我也知道。我一直装作昏迷不醒,实际上是在考虑一些事情。王欢来找我的时候,我终于想通了。”

豆驴的声音里泛起了丝丝杀机“爱情里一旦带起了杀机,那就只能称为阴谋。我再爱一个人又能如何?从她向我递刀的那一刻起,我就该举刀反杀了。”≈1t;i>≈1t;/i>

“我是在把自己炼成药人,但是,不是解药,而是炼毒药。我能活,就杀他个鸡犬不留;我活不了,也得让五毒教的计划落空。”

“从他们把我抢进密道,我就把毒药下在了五毒教弟子的身上,但凡靠近棺材半米的人都中了我的毒,他们又把毒传给同伴。”

豆驴的声音阴沉道“我唯一觉得可惜的,就是没亲手扭断樱桃的脖子。”

蓝漠影微微点头道“跟我想的差不多。不过,王欢,你怎么就敢确定我一定会成为你的暗子?”

我看向蓝漠影道“因为,我不相信情妖蓝漠影会看不出自己落进了圈套。”

“你在领我们入阵的时候,一直在解释自己的布局,其实并不是炫耀自己的谋划,而是为了让暗中监视的人更相信你还被蒙在鼓里。”

“更重要的是,蓝宝儿从你进阵之后就失去了踪迹。你不会让蓝宝儿冒险,这就只能说明,我们在阵外抓的那个小女孩才是真正的蓝宝儿,或者说,真正的蓝宝儿从来就没进入过秘境。”

我沉声道“我不知道你和虞枫达成了什么协议,但是我可以肯定一点,你和虞枫对话的时候,知道我就在阵外。你放走了虞枫,把她当成反败为胜的暗子,同时也让我把仇恨从虞枫那里转移到了你的身上。我不去追杀虞枫,她才更容易成为暗子对吧?”

蓝漠影摇头道“你对虞枫的成见太深。我现在可以很明白地告诉你,我和虞枫的协议只有一个无论如何都要保护你冲出重围,逃离苗疆。就是虞枫甘愿冒险的原因。”

我冷眼看向蓝漠影“你觉得我会相信吗?”



第三八三章 沉住气

我说话之间,原本垂在身边的右手已经握上了蔑天的刀柄。

叶寻和豆驴也不动声色地切断了蓝漠影的退路。

蓝漠影的名头实在太大了,对他,我不敢丝毫大意,甚至不敢选择用枪。对于蓝漠影这样的武林高手来说,我一枪不中,再想变招就已经晚了,所以干脆直接用上蔑天。

蓝漠影平静地看向我道“你不信我,总该相信它吧!”

我看见蓝漠影从身后拿出的黄金面具时,不由得猛然睁圆了双眼——他的手里,怎么会有黄金面具?

蓝漠影道“你们戴上自己的面具,我们再说其他。”

我和叶寻将信将疑地戴上自己的金狼面具之后,三张面具同时出了犹如金铁撞击般的共鸣,耶律德光的声音也在我耳边响了起来“蓝先生有情、有义、有信。信他,助他!”≈1t;i>≈1t;/i>

我愣了好一会儿才彻底相信那就是耶律大哥给我留下的遗言。我看向蓝漠影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蓝漠影道“虞枫赶去围困耶律德光时,他已经被人给困在了法阵当中。虞枫破解不了那座法阵,只能退走。我随后赶到时,与耶律德光交谈过几句,他唯一的要求,就是让我带走这副黄金面具,在必要的时候交给你。”

我不信道“仅仅交谈了几句?”

“对!”蓝漠影道,“他用萨满秘术和我交换了条件。他还让我带一句话给你,等你弄清楚他为什么非要带你看天,再去想其他,否则,不要追查他的去向,也不要想着给他报仇。”

我一直觉得大哥临走之前带着我一起看天,是因为他在享受人生最后一刻的安逸。≈1t;i>≈1t;/i>

现在看来,他是另有目的。

他应该是想告诉我,我们都是被笼罩在一片天宇之下,无可逃脱,也无法挣扎。

他所说的“天”究竟是什么?是命运,还是一个人,或者说是某个组织?

他不让我去探查他的去向,自然有他目的。

我强压心中的情绪,颤声道“我大哥还活这吗?”

“不知道。”蓝漠影摇头道,“就像他所说的那样,如果有一天,你能参透他的意思,再去探寻他的下落吧!”

蓝漠影半扬着面孔看向了天空“我们这些探神者都在探查神话禁区,殊不知,我们就在制造神话。或许,有朝一日,也会有新一代的探神者挖开你我的墓葬,看看里面究竟藏着什么秘密。你说对吗?”≈1t;i>≈1t;/i>

“或许吧!”我正在心烦意乱,而且不知道蓝漠影为什么会说出这么一段莫名其妙的话来,只能含糊答应了一句。

蓝漠影摇头道“你还是缺少了几分大将之风,你的心乱了。”

我深吸了一口气看向蓝漠影“虞枫跟你的协议是怎么回事儿?”

蓝漠影皱眉道“我也觉得奇怪,虞枫拼死也要护你,可你毫不领情。我本以为你们之间又是一段痴男怨女的桥段,可是……”

蓝漠影正色道“我看不出虞枫对你有情,而你好像对她还有几分排斥。唯一的可能就是,虞枫接受了某种命令,一定要保护你到底,你对她而言就是个任务。除此之外,我实在解释不了你们之间的事情。”≈1t;i>≈1t;/i>

我忍不住皱起了眉头。蓝漠影的解释合情合理,我也相信虞枫是在接受了某种命令的情况下才会对我拼死相护。

可是,我想不出来给她下令的人是谁,又为什么向她出了这样的命令。

蓝漠影似乎不想让我在这件事儿上纠缠,趁着我暗自思忖时开口问道“你在密窟里曾经说要跟我换三条人命。我想问问,这三个人是谁?”

我摇头道“原先,我确实有三个人选,现在我却想不出来是谁了。”

蓝漠影比了个“请”的手势“过来,坐下说。”

我们两个像是一对老友席地而坐,同时看向了驻地的方向。蓝漠影先一步开口道“说说你怀疑谁是真正的五毒教主。”≈1t;i>≈1t;/i>

豆驴惊声道“五毒教主不是李冰凝吗?”

“不是!”我摇头道,“一开始,我确实以为李冰凝就是五毒教主。可你不觉得李冰凝死得太过容易了吗?一个能同时算计蓝漠影和探神手的人,会那么轻易栽在我的手里?”

“说得对!”蓝漠影点头道,“起初,我和王欢的想法一样,都觉得李冰凝就是五毒教主。可自从李冰凝死后,我就推翻了自己的想法。李冰凝绝不是五毒教主。”

“李冰凝说出了五毒教的秘密。但是,我们都忽略了一点。哪怕是有上古巫术和蛊毒秘术的存在,也不可能完成基因融合。否则,苗疆诸强也不会实践千年还毫无结果。”

“五毒教主本来以为他在得到了秘术之后很快就能达到自己的目的,当他现基因融合还需要相当长的一段时间进行研究时,他就改变了策略。”≈1t;i>≈1t;/i>

蓝漠影道“五毒教主要彻底抹掉关于五毒教秘术的一切痕迹,然后带着现有的研究结果远遁他方。”

“李冰凝死亡、五毒教内讧、密室机关动环环相扣,时间拿捏得恰到好处。没有人在暗中操纵,绝不会出现这样的效果。”

“而且,对方明显给我们留下了余地,就算我不去接断龙石,我们当中至少也有一半的人可以逃出升天。五毒教彻底覆灭的‘真相’也会随着我们的逃亡公诸于世,那时的五毒教主才真正安全了。”

蓝漠影说完看向我道“王欢小友,还有什么需要补充的吗?”

“没有。”我摇头道,“从我们进入雷山秘境开始,五毒教主就在跟我们下一场明棋。换句话说,局势在我们心里早就已经明朗了,唯一的杀招就是我们各自握在手里的暗子。”≈1t;i>≈1t;/i>

我看向蓝漠影“你说,五毒教主有没有猜到安静就是你的暗子?”

蓝漠影点头道“我原本以为他猜不到,现在看来,他是猜到了。以前确实有人用蛊毒化解过情妖秘术。但是这次我在安静身上加上了血印,普通情蛊化解不掉秘术的威力,只能消除掉表象,所以我一直都以为自己胜券在握。可是……”

蓝漠影说到这里,不由得摇了摇头“王欢,你觉得五毒教主会是谁?”

我敲着手里的火机道“不是安然,就是洛芊芊。”

蓝漠影反问道“你为什么不觉得那人是博士白雪飞?”

蓝漠影不等我说话就继续道“白雪飞是全场当中最不受关注的人,也是最容易被我们忽略的人。如果五毒教主化妆成白雪飞,足能轻而易举地混在我们身边离开五毒秘境。”≈1t;i>≈1t;/i>

“还有,你不觉得白雪飞对毒人的解释有些牵强?我们进入雷山秘境的时候,第一次遭遇的毒人不就一直生活在石坑之外?它为什么没事儿?”

蓝漠影道“我甚至怀疑,那些毒人会从坑底逃窜,是有人在背后指挥的结果。据我观察,毒人的习性更为贴近毒虫,毒虫在逃命的时候,无论是谁挡在它们身前,它都会狠狠一口咬上去。那些毒虫为什么会绕开叶寻,任凭他救人?”

我摇头道“我也怀疑过白博士,所以我一路上都在注意对方,等我回了驻地,就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因为白博士通过了实验室的指纹和虹膜验证,这种东西做不了假。”

“那就好。”蓝漠影微微点头之间忽然说道,“你是不是把白博士当成了诱饵?”≈1t;i>≈1t;/i>

“是!”我没有隐瞒的打算。因为接下来我们很有可能面对真正的五毒教主,蓝漠影才是那场大战的主力。

我继续说道“五毒教主狡猾无比,也懂得取舍,关键时刻就算让他放弃整个五毒教,他也没有犹豫半分。我赌的就是五毒教主的贪心。”

“没有白博士研究出来的基因秘术,他一样可以重建五毒教,但是那需要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中间甚至还有断绝五毒教传承的可能。你说对吗?”

“说的没错。”蓝漠影道,“当年五毒教在苗疆失了根基之后,虽然还有留在药王谷中的后手,但是经历几百年的繁衍生息,也只不过留下了近百名弟子。”

“他们想要东山再起,说不定又需要百年蛰伏。对于一个善用阴谋的人来说,蛰伏就是一种难以忍受的折磨。但是,他一旦拿到秘术卖往国外,足能在短时间重建五毒教。”

豆驴听到这时,忽然插言道“你们的意思是,如果五毒教主不贪,立刻撤走,咱们就再也找不着他了?”

师门之仇刻骨铭心,我们这些人里,没有谁比豆驴更想干掉五毒教主。他忍不住出声之间,眼珠也跟着泛起了血丝。

我却只能微微点头。五毒教主是谋算高手,他不可能看不清问题的关键。我们现在连对方是谁都没弄清,如果他一走了之,就真的鸿飞冥冥了。

叶寻沉声道“白博士并非唯一,上古秘术却独一无二。五毒教主有没有可能不找白博士,直接带走巫门秘术与海外交易?”



第三八四章 诱鱼上钩

叶寻的担心才是最关键的地方。事实上,五毒教主只要拿走上古巫术的记载就足够脱身了,又何必非要去等白博士的基因溶液?除非他还有别的目的。

蓝漠影摇头道“先前,五毒教主一再拖延我们的脚步,为的就是这个目的。后来,王欢兵分两路的做法,给我们争取了不少时间。我们进入雷山秘境的度非常快,对方没有时间带走巫族秘法。”

“而且,我也相信白博士在这方面做了防备,否则,王欢不会故意去问白博士还有多久能完成实验。我说得对吗?”

我点头道“五毒教主虽然也是一时人杰,却并非神明。他能算计我们,但是也怕计划出现意外,所以必须时时刻刻注意我们的动向。他没有时间取走全部秘法,唯一有时间这样做的人就是白博士。”≈1t;i>≈1t;/i>

“我把白博士当成了鱼饵,就看这条鱼咬不咬钩了。”

豆驴急声道“你都下饵了,还不过去盯着啊?还有闲心在这儿等着?”

我笑道“钓鱼,越安静越好,人多了会把鱼吓跑。我们在这里等着就够了。”

豆驴急得团团乱转“我说王欢,你是不是被毒傻了?你特么就算是下饵也得过去看着吧?要是鱼跑了,你哭都没处哭去。”

“放心。”我点起一根烟道,“我睡了十六个小时,对方应该也准备了十六个小时。一个小时之内,他再不动手,白博士就会和资料一齐转移。他没有那个时间了。”

我吐出一个烟圈之后,驻地当中果然响起了刺耳的警报。

豆驴猛然回头看向驻地“人来了,快点回去啊!”≈1t;i>≈1t;/i>

“不急!”我摇头道,“来的未必就是人。”

“你胡说八道什么呢?”豆驴急得连连跺脚,他却不知道,从正面冲入驻地的仅仅是大批的毒虫。

我平静地说道“你放心,有狐妈坐镇,他们讨不到好去。你不相信狐妈排兵布阵的本事吗?”

豆驴敲着手道“米糊的本事,我相信,可是驻地里有多少能打的人?那一个连确实有枪有炮,可是他们对付不了蛊毒啊!你这不是让他们去送死吗?赶紧回去吧!”

我不以为然道“你放心,那边还有五个能打的人。有她们在,所有的问题都不是问题。”

我抬手指了指驻地大门的方向“门口有虞枫、任天晴两个人就够了。她们两个足够抵挡全部五毒教众。”≈1t;i>≈1t;/i>

在大门方向严阵以待的确实只有虞枫和任天晴。

警报响起的瞬间,大批毒蝎已经如同潮水般涌向了驻地操场,放眼看去,遍地毒蝎就像是黑色浪潮,连绵不断地攀上驻地围栏,向操场上蜂拥而去。

站在门口的虞枫微微抬手“放水!”

五六道高压水流在同一时间从驻地各个楼层向外喷射而出,向地面狂扫而去,地上的毒蝎顿时被水柱掀入空中,随着水波翻向了门外。

大楼门前水流不断、银浪翻滚;浪花对面无数毒蝎互相纠缠着身躯连缀成片,好似一张巨大的草席,虽然随着水流上下起伏,却仍旧堵在门前不肯倒退。仅仅片刻之后,半边操场就被划成了泾渭分明的黑白两色。

虞枫再次抬手道“停水,拉电闸。”≈1t;i>≈1t;/i>

几条高压电线被人从楼上倾入地面积水,蓝色电光遍地横流,被电流蒸的水雾接二连三的氤氲而起,堵在门口的毒蝎成片翻入水中。

虞枫仍旧眉头紧皱,丝毫不敢放松警惕。站在她旁边的任天晴忽然一指天空“看那边。”

距离驻地围墙百米开外的树林当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冲起了几道狼烟,黑色烟柱在空中聚集成片,犹如乌云压城般地涌向驻地大楼。

“关电闸,封闭门窗,全都撤向第二道防线,听蓝宝儿指挥!”虞枫扔下一句话,与任天晴一前一后纵身而起,脚点水面向树林方向飞纵而去。两个人刚刚站到围墙上方,掠空而来的乌云已经压向了墙顶。

毒蜂!

任天晴拿出一副防风镜戴在了脸上,如同浓烟般的黑色蜂群也往她们身上冲击而去。拇指长的毒蜂撞向两人身躯之后接连弹向远处,也有毒蜂勾住两人的衣服,顺势爬上两人头顶。≈1t;i>≈1t;/i>

不到一会儿,两个人就被毒蜂完全覆盖,乍看之间就像是给两人穿上了一件黑色风衣,只有她们两人拎在手里的兵器还泛着冷煞寒光。

起初还能看见墙上站立两道人形的轮廓,短短几分钟之后,围墙上就只剩下两座梭形的蜂堆,不计其数的毒蜂在两人身上来回爬动,又成团掉落在地上。

大批毒蜂却从两人身边穿行而过,扑向驻地大楼。

原本就在高飞行的蜂群,在距离大楼十多米的位置忽然加,如同箭矢撞向驻地门窗。

第一只毒蜂在玻璃上撞得四分五裂,模糊肉浆顺着玻璃流向窗沿的当口,无数毒蜂又前赴后继地向窗口撞击而去。毒蜂爆裂的“噼啪”声响接连暴起之下,大楼门窗终于承受不住毒蜂的冲击,怦然炸裂。≈1t;i>≈1t;/i>

雪花似的玻璃好使冰河倾落般漫天飞舞之间,大批毒蜂也从窗口涌进了大楼。

此时,站在墙上的虞枫、任天晴周身真气爆,将满身毒蜂震开丈外,双双飞身冲进了树林。

两人的脚步刚刚踩上林间落叶,尖锐的哨声就在林中冲霄而起。好似彩灯般挂在树上的蜂巢在哨声中猛烈颤动,无数毒蜂震颤而出,瞬时封闭树林内外。

虞枫和任天晴同时亮出兵器向蜂群冲去时,守在林中的五毒教弟子疯狂吹动的竹哨随之掀起一阵阵鬼哭般的鸣啸,原本浮在空中的蜂群忽然变换了阵型,堵在树木中间,从天到地的连起一座屏障,彻底封死了两人的去路。

虞枫、任天晴却视而不见地加快了快步。

催动蜂群的五毒教弟子嘴角冷笑尚未掀起,就见一道粉色的身影从铜墙铁壁般的蜂群当中飞射而出,几寸长短的毒蜂纷纷被对方撞飞丈外。≈1t;i>≈1t;/i>

撞破了蜂群的任天晴在刹那之间欺进五毒教弟子身前,抬手掐住对方咽喉顶在了树上,右手刀高扬过顶,向对方脖颈凶猛刺落,近尺长的短刀带着碎骨声响没入对方体内,只留刀柄。

任天晴拔出短刀冲向下一个目标之间,蹲在树上的五毒教长老也豁然起身。

没等那名长老再有动作,就听见树下有人轻声喝道“你想去哪儿?”

对方骇然低头之间,也正好对上了虞枫冷意飞扬的双眸。比虞枫眼中冷电更快的却是她手中的长剑。刺眼剑光顺着树干飞扬而起之间,足够一人合抱的树干被剑芒从下向上的一分为二。

那名五毒教长老随之踏空而起,人在半空之中就拔出双钩攻向了虞枫。≈1t;i>≈1t;/i>

虞枫本能地出剑抵挡之间,对方忽然按动了铁钩手柄上的机关。两道从铁钩前段喷出的毒烟近在咫尺地吹在虞枫脸上,虞枫却毫不避让地一剑刺出。冷光四溢的长剑穿透烟雾之后,蓦然崩碎了对方的牙齿,从他想要放声大笑的口中长驱直入,穿透对方后脑,带血而出。

虞枫缓缓抽出长剑,斜扬着沥血不断的剑锋,缓步向五毒教弟子走去。瘆人心肺的惨叫声瞬时间在树林之中掀天而起……

虞枫和任天晴在林中剿灭五毒教外围弟子时,我正好坐在山坡上指着她们大战的方向跟豆驴胡吹“看看,我说了吧,两个人都能挡住五毒教弟子。看看,那边又倒了一个。你拿望远镜就能看着……”

豆驴呲着牙花子道“那俩丫头下手还真狠,招招都能要命。她们两个怎么不怕剧毒?”≈1t;i>≈1t;/i>

蓝漠影略带炫耀地说道“当然是宝儿的安排。宝儿这些年的蛊毒可不是白学的。”

豆驴说道“人杀光了,那些毒蜂怎么办?不会失控吧?”

蓝漠影脸上带着得意道“你们别看宝儿平时就知道玩闹,其实她的心很细。毒蜂的事情,你们大可以不必担心,宝儿会处理好,保证一只都飞不出去。”

“嘚瑟!”豆驴从牙缝里挤出了两个字来,蓝漠影却笑得更为得意了几分。

我注视着驻地大楼的方向道“五毒教剩下的弟子应该不多了,外围那些人估计已经过了半数。虞枫把他们留下,就等于要了五毒教的半条命。”

叶寻沉声道“外围应该是五毒教的普通弟子吧?杀了他们,还不至于让五毒教伤筋动骨。冲进大楼的毒蜂怎么办?”

我微微笑道“冲进大楼的不止是毒蜂,还有第二批人马,他们是从地底下进去的。不过,你放心,那边有蓝宝儿在,那可是一个会杀人的小孩。”

叶寻下意识地说道“蓝宝儿能行吗?要不要让豆驴回去?”

蓝漠影略微不悦道“你是担心,五毒教不怕蛊毒,宝儿拦不住他们吧?这个你大可以不必担心。苗疆蛊师也不是白给的货色,宝儿尽得夏天大巫真传,五毒教弟子不露面就算了,露面必死。”

豆驴忽然问道“王欢,你怎么知道五毒教的人会从地底下进去?”



第三八五章 诱鱼上钩2

我深吸了一口气道“那是因为人会放他们进去,那个人不是安然,就是洛芊芊。”

豆驴猛然睁大了双眼道“你你你……你说什么?”

豆驴见我没有反应,才像是自言自语似的说道“千万不能是安然,千万不能安然……”

如果让豆驴在安然和洛芊芊当中选上一个叛徒的话,他宁可那人是洛芊芊,也不希望对方是安然。

我们杀了洛芊芊,安然虽然也会翻脸,但是那不是安然背叛了我们之间的友情;反之,昔日的兄弟就会变成我们的刀下亡魂。

蓝漠影却在这时说道“王欢,你当初想要从我手里换走的人命,其中两个是安然和洛芊芊吧?”

“是洛芊芊。”我平静道,“洛芊芊死了,安然活不了。我不换安然,是因为我不会让兄弟死在我前面。”≈1t;i>≈1t;/i>

我当时的想法很简单,就是换蓝漠影解开洛芊芊身上的情妖秘术。

蓝漠影点头道“看来,我也有算错的时候。你放心,我交代过宝儿,不动他们其中任何一人。”

我和蓝漠影说话之间,五毒教的第二批弟子已经从地下密道中钻进了驻地大楼。对方小心翼翼地顺着走廊摸向驻地中心时,却看见一个小孩儿正在旁若无人地逗弄着一只白狐。

被蓝宝儿穿上了一套连衣裙的大耳气得肚子溜圆,像是没脸见人一样用爪子捂着脸躺在大厅沙上,不管蓝宝儿怎么摆弄都不肯抬头。

蓝宝儿的嘴噘得老高“雪球,你不喜欢这套衣服啊?红色的裙子多好看!要不,我给你做一套蓝色的?就跟我身上穿的一样。”≈1t;i>≈1t;/i>

“呜呜呜……”大耳被蓝宝儿给气哭了。

带头冲进走廊的五毒教弟子看见蓝宝儿,先是一愣,马上就开口道“你们几个去打开房门,把毒蜂全都放出来,再布置血蝇卵。我要让这里的人死得一个不剩。”

几个五毒教弟子立刻分散开来,抬脚踹向走廊两侧的大门。房门洞开之下,他们第一眼看到的却是满地死蜂。踹门的五毒教弟子惊呼之间连退了几步“堂主,毒蜂全都死了。这里有蛊毒高手。”

领头弟子骇然看向蓝宝儿“安然,她究竟是不是蛊师?”

安然一直低着头站在队伍背后“你别问我,我不知道。”

领头弟子怒吼道“把他们两个全都抓起来,我要用他们的尸体养血蝇卵!”≈1t;i>≈1t;/i>

他身后的五毒教众刚要上前,就捂着踹门的腿跪倒在了地上“我的腿不能动了。”

蓝宝儿冷声道“你们五毒教不怕毒,但是未必不怕麻药。你们进来的时候,不管碰过什么东西,都会被药物麻痹。只要你们不动就死不了。”

蓝宝儿的话刚说完,原本还想出手的领头弟子也跟着双膝一曲,跪在了地上。可是对方非但没有求饶的意思,眼中反而闪出了凶戾冷芒,伸手摸向身后的吹箭“用吹箭射死她……”

蓝宝儿伸出手来拍了两下,几个士兵立刻从走廊两头闪身而出,手中枪口直指人群扣动了扳机。四道火蛇疯狂喷射之间,五毒教弟子成片跌倒,走廊上鲜血横流。

守在走廊两边的士兵明明看见五毒教弟子倒地身亡,却一刻也不敢放松,仍旧压着枪口向地面上的尸体疯狂扫射,在地面上弹飞的弹头不分方向地在走廊墙壁上来回乱撞。≈1t;i>≈1t;/i>

成片墙皮好似飞雪漫天乱舞之间,倒在地上的一具尸体的肚皮却毫无征兆地鼓了起来。短短几秒之后,尸体的肚子就像是一颗被打足了气的气球,撑破了尸体上的衣服圆滚滚地挺露在外,肚皮上的青筋根根暴起,清晰可见。

刚才还在端枪扫射的士兵不知所措地看向蓝宝儿时,后者却一下捂住了大耳的耳朵“不要听!”

“砰”——蓝宝儿的话音刚落,尸体的肚子就跟着轰然炸裂,大量气流向四面八方飞溅之间,不计其数的黑点也随之崩落在地。

落进血水里的黑点稍一停顿就翻起身,震动着双翼飞上半空,成群结队地扑向了走廊两头。飞虫还没贴近士兵身前,浓重的血腥味就已经盖过满天硝烟,钻进了士兵鼻腔。≈1t;i>≈1t;/i>

前方士兵干呕了两口之后,捂着嘴蹲在了地上。

“苍蝇,全是苍蝇……”一个士兵惊叫后退,“长,怎么办?”

“慌什么?”蓝宝儿不紧不慢地拿出遥控器按了两下,整栋大楼所有的通风系统都在同一时间启动,大量药粉随着空调吹进了所有的房间、走廊,刚才还气势汹汹、遮天蔽日的血蝇一撞上了漫天飞扬的毒药,就纷纷跌落在了地上。

蓝宝儿开口道“那是用死人养出来的血蝇。下回打人先打肚子,尸体肚子破了,就没有足够温度孵化血蝇卵了。动手吧!”

蓝宝儿说完,又把大耳的耳朵捂了起来。

惊魂未定的几个士兵随即起身再次扣动扳机向地上的尸体扫射而去,猛烈的枪火再一次在走廊里蔓延开来。≈1t;i>≈1t;/i>

两次开火之间,唯一没被子弹打中的安然却从始至终都一动不动地站在枪林弹雨之间,任由着被子弹掀飞的墙皮在自己身上胡乱击打,两只眼睛却像是失去了焦距,茫然地看着遍地死尸。

蓝宝儿直到枪声停歇,才放开了捂在大耳耳朵上的小手,抱着大耳笑眯眯道“整理队形,跟我走,我带你们去杀人。”

蓝宝儿若无其事踏过地上的尸体,走到安然身边停了下来“王欢让我给你带一句话每个人都有被逼无奈的时候,回来了就是好兄弟,我们在家等你。”

安然茫然地看向蓝宝儿“王欢真这么说?”

“他还说狐妈积的酸菜快好了,猪肉粉条得有人抢着吃才香。”蓝宝儿偏着脑袋问道,“猪肉粉条真那么好吃吗?”≈1t;i>≈1t;/i>

“王欢……”安然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用双手捂着脸蹲在地上嚎啕大哭。

蓝宝儿却抱着大耳越过安然走向走廊尽头。她只带了六个人,却在大楼当中疯狂追杀着几倍于己的敌人。

暴烈的枪声从大楼当中传向山坡时,我微微点头道“听枪声,是很有规律地在移动,蓝宝儿这是在带人追杀五毒余孽啊!”

我说着话看向了蓝漠影道“你一直把蓝宝儿当成心肝宝儿,怎么会忍心让她双手沾血呢?”

“不忍心又如何?”蓝漠影喟然叹息道,“如果可能,我希望宝儿能在我的保护之下,永远像小孩儿一样无忧无虑地活着。”

“可我做不到永远在她身边,她也不能永远不面对江湖。既然如此,我为什么不让她早点接触江湖?免得有一天,我不在时,她连人心善恶都分不清楚。”≈1t;i>≈1t;/i>

“说得也对……”我不知道为什么,也跟着叹息了一声。

后来,我才想明白,那时候我大概是从蓝漠影身上看到了我爸的影子。我爸也一样不让我接触江湖,什么都没教我,什么都不告诉我,甚至临走时还想着怎么能让人放过我。要不是我遇上了叶寻,或许我早就死了。

父爱相同,但是我爸比起蓝漠影,却少了几分果决。

我正沉默时,蓝漠影却反问道“三楼那里一直都没动静,我想应该是雪妖狐在那里坐镇吧?”

“对。”我点头道,“五毒教主很清楚我们这边有高手坐镇,所以他必须出动一到两个宗师级别的高手。狐妈正好可以对付他们。”

蓝漠影笑道“如果五毒教主不知道坐镇的人是雪妖狐,他会出动两个宗师;知道的话,至少也要动用三个宗师级别的高手才能保证他们都能全身而退。”≈1t;i>≈1t;/i>

我反问道“五毒教还有那么多高手?”

“两三个还是有的……”蓝漠影的话没说完,大楼方向就传来了一声轰鸣,三楼的墙壁像是被火炮从里向外轰击了一样轰然爆裂,砖块、水泥满天横飞,五道人影几乎是不分先后地从楼里飞向操场。

四个身穿五毒教服饰的人像走马灯般在狐妈四周轮番上阵、游斗不休,被围在核心的狐妈以一敌四仍旧不落下风……

蓝漠影由衷道“雪妖狐的功力越精深了,她已经无限地接近探神五绝了,给她一段时间,她应该可以达到五绝的高度。”

蓝漠影沉声道“五毒教主没有小看雪妖狐,一下出动了四大宗师。这些人应该是五毒教最后的底蕴了吧?雪妖狐虽然出类拔萃,但是久战必失啊!你就没做其他的安排?”

我点头道“做了。虞枫和任天晴会帮她。”

“她们两个?”蓝漠影不相信虞枫和任天晴能对付宗师级别的高手,哪怕是两人联手也一样不行。

“她们有办法。”我话音刚落,远处就传来一声震耳的枪响,一个围攻狐妈的宗师顿时被子弹贯穿了肩头,身形也在子弹的牵动之下不住后退。

狐妈一步跟进,单掌拍向那人头顶,踩着对方血浆纷飞的尸体冲出了重围。



第三八六章 诱鱼上钩3

“狙击手?”蓝漠影双目微缩之间,转头向我看了过来,“你安排了狙击手?”

蓝漠影郑重道“现代火器虽然犀利,但终究是外物。你这样做,有辱武者的尊严,会被真正的武者所不齿。”

我看了蓝漠影半天,才觉他纯粹是在以事论事,并没有其他的目的。

我没想到,善用情妖秘术的蓝漠影竟然会有如此深厚的武者情怀。我还是说道“我论的不是武道,而是江湖道,只要能赢,我不介意用什么工具。比如,蛊毒不也是一种武器?”

蓝漠影摇头道“五毒教之所以无法跻身武林大派的行列,就是因为他们太注重于外物,而忽视了武者本身的力量。”

蓝漠影喟然道“其实,武道也是一种神话。你看过武侠电影吧?电影里的手法虽然夸张,但是古代武者却未必没法做到。”≈1t;i>≈1t;/i>

“就连现在的武术家都以为古时剑仙侠客飞天遁地、追星逐月的盛况都已经随着神功魔法的流逝而彻底消失了,事实上,那些绝世神功只不过是躺在某个神话禁区当中等着有人掘罢了。”

蓝漠影郑重道“王欢,你始终没有接触到真正可怕的神话禁区,在那里,枪械和火器毫无用处,真正能救命的东西只有武道。”

蓝漠影看我不以为然,才无奈摇头,转移了话题“你安排了几个狙击手?”

“加上虞枫和任天晴一共十个。”我看向驻地的方向,“宗师级别的高手,没有三四个人配合别想留下他们。有狐妈牵制,我估计至少也得二十分钟才能拿下剩下的三个宗师。”

我说话之间微微眯起了眼睛“这段时间足够外面的人摸进白博士的实验室了。那个人还是洛芊芊或者安然他们当中的一个。”≈1t;i>≈1t;/i>

蓝漠影略带担忧道“白博士的身手究竟有多高?能挡住安然他们吗?”

叶寻沉声回道“白博士的身手不比我差,甚至还可能更高。我在五毒秘境的地道里看过她出手。”

“那就好……”蓝漠影连连点头。

我却在微微震惊。白博士能得到叶寻的肯定,说明她确实有过人之处,或许是我低估了白博士的能力。

我和蓝漠影一来一往地对话之间,确实有人溜进了白博士的实验室,可她推门的一刹那间,看见的却是坐在沙上悠然晃动红酒的白雪飞。

白博士一反常态地举着酒杯,优雅地说道“洛小姐,久违了的。”

悄悄潜进白博士实验室的人正是洛芊芊。≈1t;i>≈1t;/i>

洛芊芊乍看白博士,眼中不由自主地闪过了一丝慌乱。洛芊芊很快就镇定了下来“没想到白博士也是一位高手。”

白博士晃着酒杯道“你怎么就能断定我是高手?”

“就凭你大敌当前仍旧气定神闲的气度。不是高手绝对做不到这点。”洛芊芊摇头道,“王欢还是那样算无遗策,什么都逃不出他的算计。”

白博士摇头道“你错了。王欢算错了很多事情,唯一没有算错的,不对,不能说没有算错,应该是唯一致胜的法宝,就是对吕以非的信任。”

“这一点,智商越高的人越做不到。可是王欢却偏偏做到了。王欢所谓的暗子,其实一个都没有,他只是在赌吕以非能不能及时恢复战力罢了。”≈1t;i>≈1t;/i>

洛芊芊叹息道“这就足够了。王欢这不是赢了?”

白博士摇头否定道“还没赢,至少在那个人没动手之前,他不算赢。”

洛芊芊微微沉思了片刻才说道“虽然我知道你是高手,但我还是想试试能不能把你擒下来。白博士,请吧!”

白博士稳稳当当地坐在沙上道“我很少跟人交手,也不懂什么江湖规矩,但是,我跟人动手的时候,更喜欢别人叫我白雪飞。”

“这杯酒,我敬你!”白博士话一说完,手中酒杯飞旋而出。

晶莹剔透的高脚杯在空中回旋而动,纯净典雅的红酒在杯中旋舞。

飞旋的酒杯在空中寸寸推进,浓郁的酒香四溢而出。≈1t;i>≈1t;/i>

酒杯仅仅推出了一米,整个房间就被酒香笼罩。

站在白雪飞对面的洛芊芊脸色异常浓重,垂在身边的双手一会儿并做两指,一会儿化为鹰爪,一会儿又平伸开来……

洛芊芊在短短十几秒内连续变换了六七种手势,才将掌心向上地分开了右手,两指夹向酒杯。

洛芊芊的手掌仅仅与酒杯一触之间,杯中的红酒就瞬时化作了雾状向外翻涌而出。洛芊芊手托着酒杯,双膝一曲,砰然跪倒在地“你……你会用毒……”

白雪飞笑道“会用毒的人,不止五毒教一家。‘云南白氏’听说过吗?没有这点儿本事,我凭什么主动请缨跟随王欢进入苗疆秘境,又凭什么单枪匹马去闯九宫毒池?”

白雪飞喟然道“可惜,白氏沉寂的时间太久了,世人早已经忘记了当年赫赫有名的云南白氏。”≈1t;i>≈1t;/i>

“佩服!”洛芊芊仅仅说了两个字就扑倒在地,人事不省。

白雪飞信步闲庭地走到洛芊芊的身边,自言自语道“还得把你带回去,真是麻烦。”

白雪飞伸手去抓洛芊芊时,走廊忽然闪出一条人影,只在眨眼之间就逼近了白雪飞身前三尺,双手如钩直奔白雪飞咽喉抓落了下去。

白雪飞却像是没有察觉到强敌欺进,仍旧把手伸向了地上的洛芊芊。

白雪飞的手掌按上了洛芊芊的肩头,来人的双爪也逼近了白雪飞的咽喉……

就在两个人都要完成自己预定的动作之间,走廊上再次异变陡生——走廊上方的通风口蓦然被一股外力击得粉碎,一道人影以魔神临世之姿从天而降,单掌向来敌迎去,对方也在刹那之间化掌为爪攻向那道人影。≈1t;i>≈1t;/i>

两人掌风刹那相撞之间,走廊上的空气以两人掌缘为中心荡出了阵阵涟漪。仅仅数秒之后,涟漪崩溃、空气沸腾,雪白色的气浪瞬间横扫数米,轰向走廊两侧,所有门窗纷纷炸裂,两人各退一步之后,又在如雪狂舞的玻璃之间重新厮杀在了一处……

白雪飞却拖着洛芊芊信步闲庭似的走向了自己的实验室,轻轻在桌子上拍了一下之后,又毫无顾忌地走进了墙上打开的暗门。

白雪飞一走,走廊上的两人内力的互拼进入了白热化的阶段,好似雷鸣般的爆响穿越层层高墙传向了驻地后山。

蓝漠影仅仅听了一会儿就惊讶道“驻地里还有大宗师?”

我点头道“我们这边是陈文,狐妈早就把他弄过来坐镇了。五毒教那边不知道是谁,但是,我估计应该是五毒教最强的高手了。除非他们有两个大宗师,否则讨不到半点好处。”≈1t;i>≈1t;/i>

不是流传千百的大派,很少会有大宗师级别的人物坐镇,我不担心五毒教还能冒出两个大宗师来。

蓝漠影苦笑道“如果是铁血悍将陈文亲临,就算五毒教有两个大宗师也没什么大用。你这么安排就不怕把五毒教主吓跑吗?”

“不仅吓不走,还能把她弄过来,你信吗?”我似笑非笑地把自己的安排跟蓝漠影说了一遍。

蓝漠影一皱眉头道“白博士真是云南白氏的后人?据我所知,以善用蛇毒著称的云南白氏并没留下什么传承。”

我摆手道“白博士出生在云南不假,说话也有改不过来的云南口音,但是她跟白氏连半毛钱的关系都没有。我让她扔酒杯,就是为了迷惑对手。她的酒杯里装的不是毒药,而是烈性麻醉药。以白博士的聪明,只要稍微掩饰一下,哪怕是用毒高手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分辨出酒杯里究竟是什么。”≈1t;i>≈1t;/i>

我眯着眼睛说道“五毒教主不怕秘术落在官方手里,有些东西,就算是顶级的科学家,也没法在短时间里研究透彻。但是她怕那些东西落在江湖世家的手里,尤其是白氏那样精通用毒,也精通巫术的世家。”

“白博士把洛芊芊弄进地下室之后,五毒教主最后的筹码也就没了。想要拿回秘术吗?她就需要一个足够跟人交易的筹码。”

“仔细算算的话,我和叶寻两个人加在一起大小长短倒正好合适,所以她很快就会过来找我们。”

豆驴目瞪口呆“你你……你刚才不还说,怕他什么都不要直接溜了?”

“现在她溜不了了。”我冷笑道,“两批精锐弟子、四个宗师、一个大宗师全都折了,五毒教还拿什么东山再起?她要是在第一批弟子失陷的时候就开溜,我还真拿她没办法。现在嘛……呵呵。”

蓝漠影点头道“他如果输了,那就是输在自己太过贪心上。通常,一个贪心的人,在连续丢了几样东西之后,就会像个输红眼的赌徒,明知道下一把未必能赢,也得下次赌注看看自己能不能翻本。”

“王欢说得对,五毒教主很快就会来。雪妖狐是个重情的人,他只要抓了王欢和叶寻,就能逼雪妖狐用资料换人。”

我趁着蓝漠影说话的工夫看向他道“你说,五毒教主会是谁?”



第三八七章 围杀

蓝漠影有些莫名其妙地看向我时,我似笑非笑地问道“我想问你的一个问题。你真有杀自己女人的习惯?”

蓝漠影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不到万不得已,我不会杀跟自己有关系的女人。”

我忽然问道“龙梅是不是你杀的?”

“不是!”蓝漠影猛然道,“龙梅不是死在了你的手里?那是……”

我沉声道“你杀女人的时候,通常会给她们留下全尸吧?”

“会!”蓝漠影倒吸了一口凉气,“你是说,五毒教主是夏天?”

“我想来想去,只有夏天最有这个可能。”我分析道,“我始终都在怀疑,五毒教从没离开过苗疆。”

“你也说过,五毒教没法真正称霸中原的原因,是因为他们太过注重外力。一旦失去了苗疆的土壤,五毒教还是五毒教吗?”≈1t;i>≈1t;/i>

我微微一顿道“夏天这个名字听起来很有意思。你不觉得她的名字应该侧重于那个‘天’字?五毒教曾经是苗疆的天。夏天是不是有几分想要恢复五毒教荣光、重登天宇的意思?”

蓝漠影低声自语道“你仅凭一个名字就能断定夏天是五毒教主?”

“不全是。”我转头道,“老驴,你当时为什么让我去剖那条青龙的肚子,又为什么要我去杀一个巫师?”

豆驴道“毒虫有没有内丹,其实很好分辨。当年我在药王谷的时候,就养过结成内丹的毒蛇。你当时不是找不到诬陷夏天的证据吗?我就顺口提醒了你一下。至于那个巫师……”

豆驴子沉默了一下道“至于我让你杀的那个巫师嘛,怎么说呢?我总是觉得那个人非常危险,你不杀她,很容易被她给留下。”≈1t;i>≈1t;/i>

我重新对蓝漠影说道“如果我没估计错的话,夏天在那个时候早就想好了脱身的办法,就算我找不到证据,李冰凝也会找出证据。但是,她想同时骗过你我,就得让我们都觉得她死了。”

“夏天骗了我之后就找到了你,死在了你的面前对吗?”

蓝漠影点头道“她在重伤之下过来找我时,我动手杀了她。”

我沉声道“你杀女人的时候,有一种特殊的手法吧?”

蓝漠影直接承认道“对!那招叫做碎心劫,就和摧心掌的道理一样。被碎心劫打中的人,表面上没有伤痕,但是心脏会被完全击碎。”

蓝漠影深吸了一口气道“我明白了。夏天是用某种东西化解了我碎心劫的掌力。”≈1t;i>≈1t;/i>

蓝漠影话音刚落,我就听见附近树林里传来一个阴沉的声音“为了化解你的碎心劫,我杀了圣教豢养数百年的灵蟒,用它的皮做了一副护心甲。”

我们几个人同时转头之间,夏天已经从树林中走了出来“我千算万算,还是没算过你们两个。”

我抱肩道“俗话说得好夜路走多了会见鬼。你算计得再怎么精明,早晚也会遇到你算不过的人。废话少说,动手吧!”

夏天从树林走出来之后,双脚自然开立,垂手站在了空地中间,身如苍松岿然不动,唯独双手五指在轻轻颤动。

豆驴低声道“注意她的指尖,别让她手指划着。你们放心打,我有办法压制她的毒药。”

我正面看向夏天的瞬间,却被蓝漠影给推向了一边儿,他自己代替了我正面进攻的位置,我和叶寻各持长刀从两边包围了夏天。≈1t;i>≈1t;/i>

我不知道夏天的功力究竟有多高,但我估计,她至少已经到了宗师的级别,或者,比那还高。

当我全神贯注地看向夏天时,对方的袖口当中忽然弹出了两把软剑,接近三尺长的剑锋指向了地面之间,一红一篮两道液体也顺着剑柄流向地面。

奇怪的是,两道水流即将顺着剑尖滴落地面时,竟然又流了回去,反卷着道道波纹逆流而上,重返夏天掌心。

蛊虫!

我的头皮忍不住阵阵麻。

从夏天的剑柄上流下来的哪是什么液体,分明就是不计其数的细小蛊虫——一条条只有米粒长短的虫子汇聚在一起,乍看之间犹如水流顺着剑锋蜿蜒流动。

我偷眼看向豆驴,后者的额头上也冒出了冷汗。≈1t;i>≈1t;/i>

我终于明白了夏天这些年一直潜伏在苗疆的原因,其实就是为了学习纯正的蛊毒,她是想要采苗疆蛊师与五毒教两家之所长,另创毒功。

她做到了?

夏天不等我们仔细去看,便双剑齐出,向蓝漠影猛攻了过去。夏天剑锋一动,箭上的蛊虫便犹如烟花缤纷暴起,她的身形瞬时间被笼罩在两团红蓝彩雾当中,好似携彩云向蓝漠影冲击而去。

“你们退后!”蓝漠影见我和叶寻也想强攻,怒吼一声之后才爆出了护体罡气迎向了夏天。

我仅仅稍一迟疑,就觉得身上猛然一冷。

那种感觉就好像是我的身躯被什么东西分别拖进了不同的空间,腰部以下好像还站在原来的地方,上半身却像是被塞进了冰窟。刺骨的寒意不仅将我冻得双手麻,好像还在往我体内猛钻。≈1t;i>≈1t;/i>

不好,中蛊了!

我第一反应就是拼尽全力抽身而退。我仅仅退出一步之间,身上的衣服就传出了一声像是冻裂般的脆响。

我第二步踏出,上衣已经被银白的色霜花完全覆盖。

我第三步刚落,身上的衣物就已经碎裂成片,好似雪花般飘落在地。

我第四步还没来得及踏出,就觉得像是有成千上万道冰针同时刺进了我的体内,殷殷鲜血像是一颗颗从毛孔中渗出的汗珠,瞬间染红了我的胸口。

千钧一之间,豆驴闪身冲到我面前,用嘴咬开酒壶,将成壶的酒水全都倒在了我的身上。卷动着刺鼻酸气的白烟带着丝丝声响从我身上翻腾而起时,大量蛊虫也在我身上成片掉落,给脚下的草地染上了一层晶莹的湛蓝。≈1t;i>≈1t;/i>

豆驴拉着我跑出十多米远才停了下来“你特么不要命了?让你退,你怎么不知道退?你当自己是蓝漠影啊?”

我下意识地低头看向胸口时,那一大片像是被针扎出来的坑洞还在丝丝往出冒着血珠。豆驴刚才要是再晚一步,让蛊虫钻开我的皮肤,扎进内脏,就算神仙来了也救不了我。

豆驴飞快地抓出伤药,像涂墙似的往我身上乱抹,我却抬头看向了叶寻的方向。他比我快了一步,没等蛊虫作就退到十多米之外。他的衣服也被扯落在了地上,不过身上却没见血迹。

我稍稍松了口气之后,转头看向了疯狂厮杀的蓝漠影,他全身上下都被包裹在罡气当中。夏天的蛊虫虽然无孔不入,却始终穿不透蓝漠影的护体罡气。两个人陷入了僵持的状态,谁也没法奈何对方半分。≈1t;i>≈1t;/i>

我看得出来,纯论修为,蓝漠影高出夏天太多,但是他为了防备蛊虫,不敢全力施为,反倒是夏天像灵蛇般围绕着蓝漠影飞快游走,手中蛊虫源源不断地涌向对方的身躯。

仅仅片刻之后,我就觉蓝漠影的护体罡气被削弱了几分——他快坚持不住了。

武林高手的修为无论如何精深,体内的真气都达不到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程度。蓝漠影罡气耗尽,就是他的死期。

我忍不住怒吼道“蓝漠影,用情妖秘术啊!”

我也知道自己让蓝漠影使用情妖秘术的做法卑劣至极。到了杀人的时候还要迷惑对方,其实是件非常恶心的事情。可是到了这个时候,不用情妖秘术,我们还能反败为胜吗?

没想到夏天竟然也跟着说道“漠影,你怎么不用情妖秘术呢?临死之前还能享受那种脸红心跳、心如鹿撞的感觉也是一种欣慰。”≈1t;i>≈1t;/i>

蓝漠影虽然已经渐入下风,却仍旧谈笑风生“情术,唯有对有情之人才能有效。蓝某想要杀人的时候,从来都是无情。”

蓝漠影故意一顿“不仅无情,而且无欲。”

夏天微笑回应道“杀欲也是欲,你怎么能对我无情无欲呢?漠影,如果我没对蓝宝儿动杀心,你会杀我吗,哪怕是我杀了你的龙梅?我想听真话。”

“不会!”蓝漠影沉声道,“我从不参与女人之间的争斗。”

夏天笑道“说得好。你只给女人留情,却不管她们是否快乐,甚至不会管她们如何争风吃醋。可是,女人一旦吃起醋起来,非常可怕。”

“就像是宙斯与赫拉。宙斯身为神王,不也一样要对家里的妒妇退避三舍吗?”

夏天声音一沉“我喜欢赫拉那样的女人,管不住老公,却可以对所有跟她老公有染的女人下手,甚至连他们的子嗣都不放过。”

“漠影,你可得加把劲哦!如果你杀不了我,我还会回头去杀蓝宝儿,杀所有跟你有关系的女人。”

夏天是在故意挑拨蓝漠影的神经,可是蓝漠影的护体罡气却明显带起了阵阵波动——他动怒了。

夏天却对蓝漠影的暴怒视而不见“宝儿跟我学艺多年,她的毒功都是我教出来的。你就没仔细想想,我究竟教过她什么吗?”

糟了!

我心里顿时往下一沉。



第三八八章 蓝魅红殇

我心中暗道“不好”的时候,蓝漠影身上的真气猛然爆,将如云似雾的蛊虫不断地推向远处,双掌轮换着向夏天猛攻了而去。

夏天带着丝丝冷笑,身如灵蛇八方游走,丝毫不给对方任何可乘之机。

蓝漠影的攻击看似凶猛,实际上已经是回光返照。

高手过招,讲究的就是心如泰山、八风不动。蓝漠影的心却已经乱了。蓝宝儿就是他的软肋,哪怕仅仅是威胁,也足够扰乱他的心神。

蓝漠影不断强攻,是为了拿下对手逼问结果。

夏天在游动之间又给蓝漠影加上了一剂猛药“听过‘师父教徒留一手’的说法吧?难道,我就不能在蓝宝儿的身上留上一手?你猜猜,我是没对她倾囊相授呢,还是在她身上下了禁制?”≈1t;i>≈1t;/i>

蓝漠影一言不地加快了攻势,冲霄掌力纵横呼啸,四周草木被他连续掀翻而起,两个人的身影几乎要被漫天纷飞的泥沙、草木掩盖其中……

我伸手按住豆驴“不能再等了,再等下去蓝漠影必败无疑。你的药水能让我坚持多长时间?”

“也就两三秒钟……”豆驴子话一出口,才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你是不是疯了?”

“我没疯!”我劈过豆驴手里的药酒,举过头顶浇在了自己身上,“帮我!”

豆驴咬牙之间双手齐扬,一把五彩药粉从他手中飞扬而出,我两脚的力道同时爆,强行冲进了战团,手中蔑天刀卷千层浪影,向夏天身后覆盖。

夏天却在我刀锋临近的一刻,颤动软剑弹向了蔑天刀身。≈1t;i>≈1t;/i>

对方好似柔弱无力的剑身拍向蔑天的瞬间,就仿若巨锤硬悍长刀。蔑天在我手中龙吟四起、剧震不断,一股股力道向我不断冲击而来,我却双臂力,强压刀身向手指上靠了过去。

仅仅刹那之间,我双手的虎口就同时崩裂,淋漓鲜血从我手指缝中迸射而出,蔑天强行往前压低了两寸,紧贴着剑身向夏天手掌横扫而去。

夏天显然是没有想到我会拼上双手被废的可能横出一刀,当她想要变招却为时已晚,握在剑柄上的拇指仅仅与刀尖一触便崩飞半空,我手中长刀再也把持不住地飞落在地。

蔑天、软剑、手指、鲜血同一时间扑落地面,我也开始向后疯狂倒退——沾在我身上的蛊虫已经彻底作。

钻心似的剧痛从我身上蓦然掀起时,我就像是被人扔进了开水,全身上下剧痛钻心,却分不清究竟是哪儿在疼,恨不得把自己缩成一团压制身上的剧痛。我仅仅退出几步,就再也坚持不住地摔倒在了地上。≈1t;i>≈1t;/i>

豆驴也在这时飞快抢进,手中药粉挥洒攻向围绕在夏天身边的无尽蛊毒。好似烟雾般的毒粉与蛊虫凌空相撞之下,竟然出了一阵阵好像是烟花般的爆响。

我已经来不及去看两人毒物对拼的结果,拼命支撑着身躯看向了夏天。我故意断开对方的手掌,就是想让蛊虫见血反噬,没想到蛊毒不仅没有弑主,反而更加狂暴了几分,仅仅两次碰撞之后就将豆驴逼到了节节败退的程度。

豆驴一直退到我的身边才停了下来——他已经没法再退,再往后一步就得把我暴露在对方的蛊虫之下。豆驴拼命遮挡着我的身躯,各种药粉轮番挥洒,抵住夏天,半步不退。

我们两人岌岌可危,蓝漠影和叶寻一前一后同时攻杀而来。≈1t;i>≈1t;/i>

夏天纵声长啸之间,沾满了蛊虫的软剑脱手而出,犹如寒星追月般直奔叶寻而去。

叶寻不退反进,将长刀竖在胸前劈斩而出。刀锋、剑芒凌空撞击之下,三尺长剑在叶寻血眸的撞击之下寸寸崩断,漫天蛊虫却如霜似雪般往叶寻身上覆盖而去。

我眼看叶寻周身鲜血飚飞,他却还在步步逼近,往夏天身边强攻而去。

叶寻被血染红的刀光豁然暴起之间,蓝漠影却在叶寻身侧急掠而过,罡气满布手掌穿过漫天飞舞的蛊虫,拍向了夏天胸口。对方竟然不避不闪地迎向了蓝漠影的掌风。

蓝漠影落掌之间,夏天缓缓倒地,原先被她控制的蛊虫纷纷落向方圆十几米的草坪,染成了红蓝相间的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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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漠影伸手抱住夏天半跪在蛊虫当中“你是故意的?”

夏天的口鼻当中已经涌出了鲜血,却虚弱微笑道“反正都是要死,死在你的手里,不是更好吗?”

“圣教败亡,教主必须以身殉教。从你们杀出秘境,我就知道圣教离败亡之日不远了。可我还是想要放手一搏,就算搏一丝希望也好。”

其实,仔细想想,夏天从找过来的时候,大概就已经萌生了死志。

她花了几年的时间布局,五毒教却在这一战之下精英尽毁,也失去了继续繁衍的根基。就算她带着残余弟子撤离,五毒教也绝难东山再起。

抢夺秘术是他们唯一的希望,以夏天的聪明,看到狐妈出手镇压四大宗师,就看清了眼前的死局。她最后出现,只不过是抱着万一的希望而已。≈1t;i>≈1t;/i>

她与蓝漠影缠斗越久,这种希望也就越渺茫。随着时间流逝,她唯一希望的就是死在蓝漠影的手里。

夏天微笑着看向蓝漠影“你相信我喜欢宝儿吗?”

“我信!”蓝漠影郑重点头。

夏天微笑着指了指地面“这些蛊虫是送给宝儿的礼物,也是我最后培育出来的蛊虫‘蓝魅红殇’。本来我希望有一天能在飞舞的蛊虫当中与你共证白。现在这样也好,能死在你怀里也好。”

我默然看向红蓝交舞的蛊虫,心中不知道该作何感想。

蓝魅红殇!

蓝色的蛊虫带着无尽的魅惑,红色的蛊虫不就代表着逝去的夏天?

夏天恐怕早就预料到了这一天。≈1t;i>≈1t;/i>

夏天轻声道“钩蛇的毒尾,在我身后的背包里。宝儿一直想要一件趁手的武器,那条蛇尾正好适合她,等她长大了就能用了。”

夏天挣扎道“我没对宝儿下手,你相信吗?”

“我相信!”蓝漠影再次点头。

夏天小心翼翼地问道“我算是你的女人对吗?”

蓝漠影郑重道“你是我的女人!”

夏天终于露出了笑意“你也会给我扎一只那样的花环?”

“我会!”蓝漠影的声音里带起了沙哑。

“谢谢!”夏天满足地闭上了双眼。

最后一代五毒教主在荒山当中与世长辞,她没能再建五毒教的神话,却死在了自己心爱男人的怀里。≈1t;i>≈1t;/i>

她在生命最后一刻想到的不是五毒教的存亡,而是在述说她心中的“蓝魅红殇”。

我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想起了我爸很久以前说的一句话

江湖上的成成败败、是是非非,没人能说得清楚。

你要的是千古霸业还是悱恻缠绵,只有心中自知。

我爸当年说那句话是什么意思,我不清楚,可我总觉得他和蓝漠影有些相似。

我还在看着蓝漠影出神的时候,豆驴轻轻碰了我两下“走吧!给他们留点空间。”

我们三个默不作声地互相搀扶着从山坡上退了下来,把那里留给了蓝漠影。

我返回驻地之后,第一时间找到了安然和洛芊芊,只对他们说了四个字“夏天死了。”≈1t;i>≈1t;/i>

洛芊芊呆立了半晌之后才双手掩面失声痛哭。

安然好像早就预料到了这样的结果,坐在原处一直没有说话。

我轻轻关上房门,让豆驴把我扶到隔壁的屋里替我和叶寻处理伤口,自己悄悄运起了地听神通。

不是我的好奇心太重,而是我实在不放心安然那个家伙。

叶寻大概是看出了我的心思“你放心,安然上次会把人领进来,是因为他的师门。现在师门不在了,安然不会再做傻事。”

我摇头道“我不是担心安然会为师门寻仇,而是在担心洛芊芊。”

“你没觉洛芊芊比起安然更在乎五毒教?安然最多只能算作五毒教的蛊师,洛芊芊却是五毒教徒。当一个人的信仰达到极致的时候,他们能忘记一切,心甘情愿地以身殉教。这才是宗教最为可怕的地方。”

豆驴的眼睛顿时一立“你是怕洛芊芊撺掇安然找你们报仇是吧?我跟你说,你和叶寻对洛芊芊都已经够忍让了,她要是再来这么一出戏,你们不动手,我都得出手弄死她。”

我无可奈何地看向了豆驴“要不是有安然,洛芊芊早就死了几回了。你可千万别说什么‘兄弟如手足,老婆是衣服’的屁话。这话在古代有用,在现代没用。”

古代的女人只不过是男权社会的附属品,为忠孝仁义杀妻的事情不但不是罪过,还会受到大力的褒扬,甚至广为传颂,也没人会在乎杀妻证道的人心里究竟作何感想。

我和安然是兄弟,但是也没有非要让他抛弃洛芊芊的权力。这件事情,最后还得看安然的决定。

叶寻也沉声道“安然的事情让他自己处理吧!但是,洛芊芊敢再对不起安然,也别怪我心狠手辣。”

我能看出叶寻的认真。他一认真起来,确实有几分让人头疼。



第三八九章 各自离去

我们三个人正在相对沉默的时候,隔壁的哭声也渐渐停了下来。

我听见安然低声说道“芊芊,圣教没了,你有什么打算?”

安然看洛芊芊没有说话,才试探着问道“要不,你跟我留下来吧?王欢他们组建了新的部门,一样是在探索禁区,我们……”

洛芊芊反问道“我的情况,你应该知道。你能接受一个随时都可能移情别恋,随时都会睡到别人怀里的女人吗?”

安然沉声道“我可以的。留下吧!”

“呵呵……”洛芊芊忍不住笑道,“不是有句俗话么吗?宁娶从良女,不要过墙妻。你可以不在乎我的所作所为,但是你愿意成为别人的笑柄吗?”

“跟我在一起,会有无数人嘲笑你戴了绿帽子,会在背后对你指指点点,甚至还会像第五分部的人一样,为了找乐子、寻刺激来诱惑我,打赌什么时候能把我弄到手。”≈1t;i>≈1t;/i>

“那个时候你怎么办?继续杀人,然后继续逃亡?你跟着王欢他们,就已经不能算是江湖中人了,无论做什么都要负责。”

安然低声道“我可以控制自己。”

洛芊芊无奈道“如果我控制不住自己呢?如果我再像上次一样去撩拨你的兄弟呢?王欢和叶寻不会对我如何,可是你的兄弟会越来越多。如果有一天,我跟你的兄弟生了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你该怎么办?”

安然忽然说道“那我们回圣教秘境吧?那里只有你和我,就当我们给圣教做最后的交代,好不好?”

洛芊芊的声音里带起了哽咽“我不去。我已经为圣教付出得太多了,那里只有我的噩梦,没有我的回忆。”

≈1t;i>≈1t;/i>

安然继续说道“那我们就到别的地方。我还有做饭的手艺,我们开个小餐馆,安安稳稳地活着?”

“让我想想……”洛芊芊终于哭泣了起来,“别这么快逼我答应,让我想想好不好?”

“好!”安然道,“我等你。”

我听到这里才算松了口气“行了,走吧,去看看蓝漠影。”

我刚从房间走出来就被吓了一跳。狐妈和白博士居然全都在走廊里,两个人看见我走出来,一齐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她们是不放心安然?

我压低了声音道“狐妈,咱们谈谈?”

我把狐妈和白博士带回了房间“狐妈,我想问你一件事儿。其实,我是官方的试验品对吗?”≈1t;i>≈1t;/i>

狐妈稍稍犹豫了一下才点头道“官方要组建探神手部队,就必须要进行试验。特别行动组和第六研究所就是试点。”

“我明白了。”难怪狐妈当初非要让我把白博士带进苗疆禁区,白博士实际上是在对我们的行动能力进行评估。狐妈一开始不肯言明真相,其实是怕引起我的反感。

白博士道“王少尉,你们这次的表现非常出色,比很多人想象的都要出色。陈文长对你们的表现非常满意,亲自向上级签署了报告。”

白博士微微一顿道“隶属于第六研究所的探神手部队很快就会正式成立,你们就是第一批属于国家的探神手。恭喜你们。”

“谢谢!”我伸出手跟白博士握了一下。

≈1t;i>≈1t;/i>

白博士继续说道“陈文长对你们的期望很高。他不仅希望你们能破解神话之谜,也希望你们创造出新的神话,属于我们探神手部队的神话。”

“我尽力而为。”我现在只能说“尽力而为”。荒山一战,我已经清楚地认识到了自己跟顶级探神手之间的差距,可蓝漠影还不是探神手中的顶尖人物。

我不知道站在探神手巅峰的探神五绝究竟是怎样存在,可是他们的传说却让我心驰神往。

豆驴插话道“白博士,你以后还会跟我们一起探索神话禁区吗?”

白博士笑着摇头道“不了!探神江湖虽然多姿多彩,但是并不适合我。我可不想再做几次王欢的暗子。”

“咳咳……”我差点没被自己的一口唾沫当场呛死。≈1t;i>≈1t;/i>

狐妈赶紧转移了话题“白博士,这回从苗疆秘境中带出来的资料究竟有多大价值?”

“可以说是无价之宝,也可以说一文不值。”白博士皱眉道,“苗疆蛊师虽然创造出了基因融合的巫术,但是这种技术似乎需要注入更为强大的基因才能促进人和蛊毒的融合。那种基因应该是来自于蚩尤的残躯。”

白博士带着遗憾道“我们后续部队虽然对石坑进行了抢救性的掘,但是蚩尤残躯却已经被付诸一炬。以我们现在掌握的资料,想要破解苗疆巫术的机会近乎为零。”

白博士看向我道“如果,你们在探索其他禁区的时候,拿到了蚩尤基因的样本,我们或许还能……”

“停停……”我忍不住打断了白博士的遐想,“蚩尤是上古神话中的人物。凭我们现在的实力,根本碰不了跟蚩尤有关的禁区。我还想多活两年,不打算这么早就鞠躬尽瘁。”≈1t;i>≈1t;/i>

“现在不行,不代表将来不行。”白博士自信满满地说道“我相信,早晚有一天,你们会把所有的神话一个个挖掘出来。”

好在白博士没再在这件事儿上继续纠缠,我才算松了口气,有些无可奈何地看向了狐妈。

狐妈也给我递了一个眼神。我估计她是想说,白博士的脑子有时候可能不太好使,别跟她一般见识。

白博士的脑子大多数时候智商凡,但有的时候却是一块石头,关键是,我不知道她脑子什么时候会变成石头才是最要命的。好在她以后不跟我们一起行动,才让我多少有了点安慰。

我这边才把白博士送走,蓝宝儿就闯了进来,手里拿着一封信道“王欢,这是我爸爸让我给你的信。”≈1t;i>≈1t;/i>

我把信接过来一看,顿时火冒三丈。蓝漠影走了,连个招呼都没打就溜得无影无踪不说,还特么让我帮他照顾蓝宝儿,说是欠我一个人情!

我差点气疯了“我日他个蓝漠影!当我这儿是什么?托儿所吗?让我看着蓝宝儿,也不怕她把我药死?不行,狐妈,你赶紧派人出去抓蓝漠影,我不能把蓝宝儿留下!”

狐妈无奈道“抓不着。蓝漠影想走的时候,谁都抓不着他。当年探神手出动了上千人围杀蓝漠影,不仅被他在眼皮底下溜之乎也,还顺手把几个谋划者的老婆给办了。谁能抓住他?”

我指着蓝宝儿道“那这个活祖宗怎么办?你看着啊?”

“我看着啊!”狐妈赶紧把蓝宝儿抱了起来,“你看这孩子不淘气的时候多可爱!以后跟阿姨一起玩,别搭理王欢。”≈1t;i>≈1t;/i>

“阿姨好!”蓝宝儿很乖巧地被狐妈抱走,临走的时候不往地颤着小舌头气我,“略略略……气死你!”

我顿时被那个败家孩子气得火冒三丈,差点一口气没倒过来昏过去。豆驴无奈地摊手道“我说,你还是忍了吧!米糊母爱作的时候,谁都拦不住。”

“不忍怎么办?”我摔门离开了房间,“老子要回去睡觉,谁也别打扰我。”

我这一觉又睡了十多个小时,等我醒过来的时候,安然已经等了我几个小时了。安然看见我头一句话就是“芊芊走了。”

我刚想说“走了就走了”,安然却先开口道“芊芊说,她要去找解决自己身上问题的办法,如果能找到,无论如何她都会回来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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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沉声道“咱们这边这么多医道高手,就解决不了她身上的问题?”

“解决不了。”安然摇头道,“据我所知,五毒教的‘移情散’也来自于一座上古遗迹。除非找到相关的遗迹,否则没人能解。”

安然说的应该是某一处神话禁区。

很多神话禁区看似分散,其实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有些禁区里的东西甚至可以互相克制。洛芊芊去寻找上古禁区的希望实在太过渺茫。

安然抬头看向我道“兄弟,我知道你现在缺人手,可是我安不下心。我打算去找芊芊,或者也去寻找神话禁区。”

我立刻道“我陪你去。”

安然笑道“有你们这些兄弟,我很荣幸。我知道,只要我开口,刀山火海你们都会陪我一起去闯。但是,你们现在谁都走不开。而且我和芊芊之间的纠葛也不是一天半天就能解开的事情。这次,我自己走。”

我犹豫了好一会才点头道“这样也好。如果需要帮忙,一定要告诉我们。不管多远,你在的地方,我们就在。”

“好兄弟!下次见面我请你喝酒。”安然和我拥抱了一下,背上行囊大步而去。

我目送安然离去,不由得怅然若失。

上一次我送走安然,他还不是五毒教众;这一次再与安然分别,我们不知道会不会再次重逢在某个禁区当中。或许,我们再没有重逢的机会——他或者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禁区吞噬,永无归期。

我理解不了安然对洛芊芊的感情,但是我得尊重他的选择。



第三九零章 各自离去2

参与过五毒教之战的人6续离去,整个驻地除了我们第六研究所的人,就只剩下了虞枫、任天晴。

她们两个一直没走,我也没动手撵人。我总觉得她们故意留下,是有什么事情要做。

一开始,我们两边人还各干各的事情,谁也不和谁说话,时间一长,我们又恢复到了当初在第五分部嘻嘻哈哈没大没小的状态。

尤其是大耳跟大橘,那两个家伙就没个消停的时候,驻地差点没让它俩给作翻天了。

我那天刚从外面进来,就看见虞枫和任天晴不知道聚在一起鼓捣什么,连头都没抬一下。

大耳跟大橘那俩家伙趁着虞枫她们不注意,踮着脚尖、撅着屁股趴在茶几上,伸着小爪子悄悄把我放在桌子上的薯片推到茶几边缘。我再晚进来一会儿,它俩就得手了。≈1t;i>≈1t;/i>

我悄悄走过去蹲了下来“你俩在干嘛?”

两个家伙同时转过头来,眼珠子瞪得溜圆,眼睛里满是无辜地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我冲着它俩挑了下眉毛“薯片是我的。”

大橘“喵”的一声捂住了脸,大耳举起爪子指向了大橘,意思是说它是主谋。

我伸手抓住两个家伙后脖颈的上皮,把它俩拎了起来“你俩想变成猪啊?一天就知道吃。把你俩炖一锅,够我吃一个礼拜。虞枫、小晴,你俩干嘛呢?”

“嘘——”任天晴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又开始专心致志地调整设备。没过一会儿,她设备里面就传出了来回踱步的声音。

“欧耶!”任天晴握着小拳头比了个“给力”的姿势,“成功了!豆驴觉得自己变帅了,想找狐妈表白。我废了一晚上劲儿才把窃听器装好。快来听!”≈1t;i>≈1t;/i>

“你俩是无聊大了吧?”我嘴上说着她俩无聊,人却坐在了沙上。凭我的耳朵,不戴耳麦也能听见那边的动静。

听脚步声,豆驴那货好像是一直都在狐妈门口绕和,就是不敢往里走。

虞枫和任天晴急得恨不得赶紧把他踹进屋里,我坐在沙上抱起了肩膀。

我早就知道豆驴对狐妈有意思。从心里话讲,我一点不觉得他配得上狐妈。五十来岁的人,长得跟七十岁差不多就算了,还特么黑吧溜秋的,没有几两肉,乍一看像他娘泥鳅鱼成精了似的,跟狐妈站一块儿,说那是她爹都有人信,哪地方配得上狐妈?

这回豆驴遭劫之后,也算是因祸得福,伤好了,人也白了不少,看上去年轻了十多岁。他自我感觉良好,可我还是觉得他不配狐妈。≈1t;i>≈1t;/i>

不说别的,就他那看见漂亮妹子,眼珠子就恨不得掉进人家领子口里那损德行,哪点像是靠谱的人?比我爸差得远了去了。

可是,人家要表白,我也不能拦着啊!

他最好在门口转悠一宿,累死丫的!

我表面不动声色地坐在沙上,等着豆驴知难而退,那货却推门进屋了“米糊啊,我来跟你说点事儿。”

“有屁快放!”狐妈一点没给豆驴面子。

“那个……我那个……我就是……”豆驴支支吾吾了半天,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我肚子都要乐抽筋了那货怂了。哈哈,该!过一会儿豆驴要是还憋不出个酸屁,狐妈保证能把他踹出来。豆驴至少多半年不敢打狐妈的主意,我爸不就安全了。≈1t;i>≈1t;/i>

我正摸着下巴等着捡笑儿,狐妈那边也憋不住了“你要是没话,在这儿跟我硬往出挤,就赶紧给我滚犊子。我这儿不是药房,不卖开塞露。”

豆驴小心翼翼道“这话有点不好说……”

狐妈咬牙道“说!”

我听见狐妈的动静,就知道她肯定是火了,赶紧悄悄伸出手指头开始数秒。我估计,用不上五秒钟,狐妈就得踹人。谁知道我刚数到四,豆驴的嘴也利索了,话也来了,可他么他说的就不是人话。

“米糊啊,我来跟你说说王欢、叶寻那俩孩子的事情。我看着那俩孩子心里急啊!挺大两个小伙子,上厕所都在一块儿,你觉得正常吗?”

我艹,我差点把自己舌头咬下来。豆驴为了自救,这是把犊子扯哪儿去了?≈1t;i>≈1t;/i>

狐妈道“这有什么不正常?俩人关系好呗!”

“再好,我也没见过俩人能好到用一把牙刷的程度。”豆驴子道,“那天我亲眼看见王欢拿着叶寻的牙刷刷牙!”

我差点没气疯。那天要不是我一不留神把牙刷掉进了马桶,我能拿叶寻的牙刷吗?

狐妈不以为然道“你操那个没用的心干嘛?王欢绝对有做渣男的潜质。你看,他撩过6心遥吧?虞枫和任天晴对他也挺好吧?随心看他也挺顺眼吧?最重要的是他有司若。上回我让她办了司若,那小子一脸便秘的德行,眼珠子却在那叽里咕噜地乱转,不定心里想什么。”

狐妈这是疯了吧,嘴上怎么没个把门的?

我无意当中一回头,正好看见了虞枫和任天晴无比怪异的眼神。我差点没背过气去。≈1t;i>≈1t;/i>

豆驴那破嘴也没闲着“不对!王欢跟司若都认识四五年了,两人都没睡到一块儿去,你说这正常吗?”

“狗屁!”狐妈不以为然道,“我跟王欢他爸认识二十多年了,不是也没睡一块儿去?”

“咳咳……”豆驴干咳了两声,“你就不觉得,叶寻对王欢特别的好?叶寻对别人什么时候笑过,跟王欢有时候还开玩笑……”

狐妈道“你脑袋抽了吧?他俩是兄弟,开玩笑怎么了?再说,叶寻看着冷冷清清,实际上那家伙腹黑得很。他和王欢是一路货色,两个人都是腹黑高手。你没看他俩用的窗帘都是黑的?”

“对了呗!”豆驴拍着巴掌道,“他俩用的窗帘都是同款,还能没事儿?”

疯了!≈1t;i>≈1t;/i>

我真要疯了!

哪个男的出去买东西还精挑细选?我买窗帘的时候,顺手给叶寻带了一副,怎么就成情侣款了?

豆驴煞有介事道“王宝强说得好啊!房间整洁无异味,不是娘炮就是gay。你看叶寻屋里,还点灰都没有。再看王欢屋里,不把袜子堆到能用洗衣机的时候,从来不洗。”

狐妈语气古怪道“这能代表什么?”

豆驴神秘兮兮道“我怀疑,叶寻正在对王欢潜移默化……说白了就是在盘他。这么下去,王欢早晚得被叶寻盘包浆了。”

我差点一口老血喷在地上。虞枫和任天晴同时向我看了过来,拉着长音“咦——”

“‘咦’个狗屁啊?”我终于憋不住了,“你俩是钢丝儿啊,在这儿听相声呢是吧?我跟你们说……”≈1t;i>≈1t;/i>

我的话没说完,叶寻就推门走了进来。

我赶紧把后面的话给憋了回去。

叶寻径直走到我面前,拿出一百块钱扔在了我的脸上“今晚到我房里来。”

“啥玩意?你要干啥?”我直接从沙上蹦了起来。

叶寻莫名其妙道“你不是说自己会拔火罐吗?过来给我拔一罐子。夏天那冰蛊虫太厉害,我现在骨头缝还在疼。”

我刚松了口气,叶寻又扔出一百块“一张不够,再给你一张。买了罐子早点过来。”

我知道叶寻是让我拿钱去买火罐,可这话听着怎么就着这么别扭?

我刚想说话,叶寻就已经拎起我放在茶几上的薯片扬长而去。≈1t;i>≈1t;/i>

我拿着钱傻了……

“咦——”虞枫、任天晴还“咦”上瘾了。

我刚想爆,更让我吐血的事情生了。大耳和大橘那俩货像是怕被我灭口一样,钻到沙垫子后面藏了起来,双双捂着耳朵,咔吧着眼睛偷偷往我脸上乱瞄。

“我特么……”我话没说完,虞枫拎起大橘,任天晴抱着大耳直接溜了。

我站在原地想了半天,还是拿着钱去买了火罐。

结果,我趁着叶寻不在,从他房间里抠出来四个摄像头、六个窃听器。任天晴这是要给我现场直播啊!

我拎着火罐找上了豆驴,一堆罐子全都拍在了他的脑袋上——打死那货都难消我心头之恨。

豆驴没被我打死,我却差点被虞枫和任天晴气死。她俩每次吃饭都刻意把我和叶寻挤到面对面的位子上,还时不时往我们脸上偷瞄两眼,害得我没事儿总得往叶寻身上看看,生怕他搞出什么动作。

叶寻倒是很正常,可我却无意间听见任天晴说“疯子,你现没有,王欢好像是开始弯了,总对叶寻眉目传情、暗送秋波。你看他那小眼神儿……”

这日子没法过了,她俩不走,我能被逼疯!

等我动了撵人的心思,狐妈也和虞枫单独谈了一次,至于她们谈了什么,谁都没告诉过我。不过,第二天虞枫就找过来跟我辞行。

虞枫真正要走的时候,我又有些不好意思“抱歉,害你损失了那么多手下。”

虞枫摇头道“这件事情,我不想追究。当时的情况,你很难相信我。准确点说,还是我的计划失误了。”

我抬头道“我能问问,你们为什么非要逼我退出江湖吗?”

“宗门给我的命令就是保护你的安全,同时逼你退出江湖。我也不知道宗门为什么要给我这样的任务,但是,我知道宗门不会善罢甘休。或许,我们还有见面的机会。后会有期!”虞枫伸出手来跟我握了一下,转身离去,毫不拖泥带水。



第三九一章 千古红颜

虞枫和任天晴也走了。

虽然虞枫临走时跟我说的那番话有点莫名其妙,但是我也没往深处去想。类似的话,李冰凝也说过。

探神手对我们的策略大概就是如此,不正面对抗,却要处处为难;不触碰官方的底线,但是也要让我们什么事儿都做不了。

陈文把行动组和研究所合并改编成了神话研究所,我们还是特别行动组,只不过隶属研究所而已,狐妈任组长,我是副手。我对着这件事儿倒是没有什么感觉。行动组的大事小情让我管,我也不知道怎么弄,不如专心探索神话禁区。

让我意外的是,随心竟然也加入了研究所,还跟我们一起集训了半年。

我和叶寻闲了半年之后就又坐不住了,天天琢磨该去弄什么任务。≈1t;i>≈1t;/i>

我们两个还没把任务选好,狐妈就把我们给叫进了会议室“探神手那边有动作了。”

“什么意思?”我被狐妈弄蒙了。探神手有没有动作,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狐妈拿出一张烫金请帖拍在桌子上“探神手竟然出请柬,邀请研究所参与他们的天级任务,而且,在半年之内连续出了五次邀请。他们是在挑衅!”

狐妈说道“陈文已经放了话,一味退让不是我们的作风,探神手敢给我们下绊子,我们也得狠狠抽他们一嘴巴。这回你们的任务就是狠狠抽他们的脸。”

我和叶寻对视了一眼才说道“探神手这回要干什么?”

狐妈说道“探神手觉得苗疆之行失了颜面,想要挽回面子,又不想放出真正的神话禁区,才拿出了一个不伦不类的任务跟我们叫板。这次的任务叫做‘千古红颜’。”≈1t;i>≈1t;/i>

狐妈解释道“千古红颜的任务,说难不难,说易不易。简单说,就是探查历史上众多绝世美女最后的去向。”

“打个比方说吧!就说沉鱼落雁、闭月羞花这四大美女。除了落雁王昭君之外,其他三位美人的最终去向众说纷纭。”

“正史记载,杨贵妃被赐死马嵬坡;而传说中,杨贵妃是随遣唐使去了东洋。”

“西施在吴国灭亡之后,究竟是随范蠡泛舟太湖不知所踪,还是被越王沉入江底香消玉殒,也没有定论。”

“貂蝉究竟是死在了关羽手中,还是被曹操收于铜雀台,又或者世上本就没有貂蝉其人,也一样众说纷纭。”

狐妈微微一顿道“这还只是千古美人中的几个代表,还有很多美女也同样消失在历史当中。想把她们找出来,可以说是大海捞针。”≈1t;i>≈1t;/i>

我听到这里忍不住道“探神手是特么吃饱了撑着了吧?非要找那些美人干吗?”

“不!”狐妈摇头道,“某种看似偶然的事情,一旦在几千年里不断地重复生,就不仅仅是巧合。传说的背后可能会牵扯到你想象不到的事情。”

“据我所知,一开始探神手布千古红颜的任务,确实带着几分兴致所至的意思,可是,连续四批探神手在任务当中离奇失踪,才引起了探神手高层的注意。”

“换句话说,千古红颜是用探神手的人命活生生堆积出来的任务。你还觉得探神手是在多此一举吗?”

“嘶——”我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探神手折损的都是什么级别的人物?”

≈1t;i>≈1t;/i>

狐妈正色道“上一代探神榜排名前二十的人物,无一生还。”

我和叶寻对视之间看到彼此眼中的震撼——探神榜前二十的人,不乏宗师级别的高手,连他们都无一生还,可见这“千古红颜”并非我们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狐妈道“我一直不想接招的原因就在这儿。可是探神手步步紧逼,我想不接招也不行了。”

狐妈的话轻描淡写,但是我敢肯定狐妈与探神手之间必然生过一场博弈。她是万不得已才接受了对方的挑战。

这次任务,我们只能赢不能输。

我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道“狐妈,关于这个任务,你那里有什么线索吗?”

狐妈摇头道“千古红颜的任务,难就难在线索上。这个任务看上去有无数条线索,可是每一条线索都似是而非,就是有人故意用传说抹去绝色佳人的痕迹。线索还得你们自己找。”≈1t;i>≈1t;/i>

豆驴插话道“那探神手那边呢,一点线索都摸不出来?”

豆驴的意思很简单——狐妈这么精明的人,肯定会在探神手里安插内线。

狐妈摇头道“千古红颜的资料早就被探神手封存多年,我现在贸然启动内线,不仅拿不到资料,还有可能暴露内线的身份,得不偿失。”

我沉声道“那就不动内线。”

豆驴一拍大腿道“找不着资料,咱们可以找人啊!咱们跟着探神手不就得了。探神手那边的动向还能逃过米糊那双狐狸眼咋地?”

狐妈白了豆驴一眼“你脑袋里装什么了?我们跟着探神手,就代表处处都比他们晚了一步,吃屎你都抢不着热乎的。再说,探神手又不是傻子,他们给你下个陷阱,我们得损失多少人手?”≈1t;i>≈1t;/i>

豆驴嘴犟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说怎么办?咱们总不能满大街地吆喝吧?”

“你先把嘴给我闭上!”狐妈火冒三丈,豆驴顿时蔫了。

叶寻开口道“这次探神手出动的是什么级别的人物?”

狐妈沉声道“小辈儿当中,能跟你们争锋的只有探神四秀和虞枫。”

“探神四秀,除了烈火,全都栽在了你们手里。虞枫这次不会出手。我估计,探神手那边会把一些人降低辈分,拿出来跟你们争锋。”

狐妈冷笑道“以探神手的脸皮,说不定会把探神榜前二十甚至前十的人弄成宗门小辈。你们要小心。”

豆驴直接抓住了狐妈话里的漏洞“虞枫为什么不参加?”≈1t;i>≈1t;/i>

“千古红颜的任务,不允许女人参与。”狐妈道,“这是探神手留下来的规矩,至于为什么,我也不太清楚。”

我敲着桌子道“魔门和无鬼宗会插手吗?”

狐妈摇头道“目前看,魔门和无鬼宗对千古红颜的事情都不感兴趣。那两个宗门都是无利不起早的人,他们在没确定禁区价值之前,不会随便投入人力物力。”

我搓着眉头道“这么说,咱们一点线索都没有了?等我回去查查资料。”

“其实……”狐妈试探着说道,“有一个人应该能掌握千古红颜的线索,只不过,跟他合作十分危险。”

“谁?”我眼睛顿时一亮。

“蓝漠影。”狐妈说出三个字之后郑重道,“蓝漠影那个人专门研究过千古红颜的任务,甚至还接触过死在任务当中的探神十杰。能找到他,说不定可以拿到线索。”≈1t;i>≈1t;/i>

豆驴忍不住道“蓝漠影那个老白脸儿好这一口儿,比他大一千多岁的老娘们儿他都琢磨?这特么真是吃老姜去大火啊!”

“滚!”狐妈骂了豆驴一句才对我说道,“我已经从宝儿那里要到了蓝漠影的联系方式,但是这个电话得你来打,蓝漠影欠着你的人情。”

其实,我也知道蓝漠影是故意留下蓝宝儿,一个原因是想要还上次他欠我的人情,另外一个原因才是保护蓝宝儿的安全。

从心里讲,我不想跟蓝漠影有什么牵扯。这个家伙总是给人一种虚实难辨的感觉,而且智商极高,跟他牵扯太多,很容易不知不觉地从吃亏。

但是,事情已经到了这步,也不由得我不去联系蓝漠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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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接过电话给蓝漠影打了过去,对方很快就接起了电话,我们两人寒暄之后,我才把事情说了一遍。

蓝漠影在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才用极为认真的语气说道“实话讲,我确实收集过千古红颜的资料,但我建议你最好不要看。我手上的资料全都是各种片段,组不成线索链,你看多了反而影响你的思路。所以,我建议你自己去找资料。”

“那麻烦你了。”我说着就想挂断电话——蓝漠影不想帮忙,我也没心情跟他纠缠。

我还没来得及挂机,蓝漠影就说道“我能告诉你的,只有千古红颜当中的几个共同点。”

“第一,千古红颜每一个人都牵扯到了王朝纷争,而且,与帝王霸主关系密切。在某种意义上,她们甚至牵扯到了王朝变革。你想找线索,就从这个方面入手。”

“第二,不要只把目光放在四大美女身上,她们只不过是千古红颜的几个代表性人物,还有很多人跟她们的情况极为相似,比如四大妖姬。”

“第三,每一个绝色佳人的传说都经过了无数的篡改。你想找佳人,就得破解传说。还有……”

蓝漠影犹豫了一下道“我建议你带一个女人进入这次任务。”

“嗯?”我听到这里不由得愣住了,“据我所知,探神手禁止女人参与千古红颜。你这是让我反其道而行?”

蓝漠影道“我当年接触过探神十杰。探神手的记载是他们全部栽在了千古红颜的任务当中生死不知。但是……”



第三九二章 千古红颜2

蓝漠影沉声道“我肯定其中几个人现在还活着,但是,他们谁也没有正式复出江湖。”

“我当年接触到十杰的时候听人说过,千古红颜最初是不许男人参与,后来因为某种原因才改变了规则。至于是什么原因,我不清楚。但是,我觉得这件事情非常重要。”

蓝漠影说到这里,话音一顿道“我能告诉你的事情只有这么多。如果你需要帮忙,可以随时联系我。”

“谢谢了,有需要我一定联系你!”我挂断电话道,“我先去找些资料,看看应该从哪儿下手。”

那之后,我连续翻了好几个小时的资料,又开始拼命回忆《万象经》。

可我却回忆起了一件奇怪的事情。

《万象经》里并非没有关于古代美人的记载,很多美人的传说都在,我爸却抹掉了所有备注。≈1t;i>≈1t;/i>

《万象经》真正实用的不是传说,而是传说之后的备注。那些备注并非出自一个人的手笔,而是经过了很多人的验证。能在《万象经》里找到的东西,往往比资料有用。

五毒教一战,我能反制探神手,很大程度上都是依靠《万象经》里关于药王像的记载。

我不知道我爸为什么要抹掉《万象经》里的备注,但是备注里牵扯到的秘密,会比想象中的更为可怕。

我们几个还在翻找资料,狐妈又把我们叫到了会议室“探神手方面已经行动了。这次他们兵分四路,各自探查四大美女的去向,队伍配置极为精干,怕是不好对付。你们这边怎么样了,准备好出没有?”

豆驴道“出倒是随时都能出,但是往哪个方向走是个问题。王欢,你说。”≈1t;i>≈1t;/i>

我点头道“蓝漠影给我们的思路是对的。每个绝世美人都牵扯到了皇权纷争,在某种意义上,她们都是皇权争霸的牺牲品。四大美人无一例外。”

“单就以杨贵妃举例。事实上,所有人都清楚,大唐由盛转衰并非应该归罪于杨贵妃,即使没有杨贵妃也会生安史之乱。安禄山做大的主要原因来自李隆基对安禄山的信任,他想要利用安禄山牵制其他节度使,才一再给安禄山放权。这点与杨贵妃没有任何关系。”

“马嵬坡禁军哗变为什么一定要赐死杨贵妃?这点本身就无法理解。如果说陈玄礼在杀掉杨国忠之后又力主赐死杨贵妃,是害怕杨贵妃为族兄报仇,既有道理也没有道理。”

“处不处置陈玄礼在于李隆基,而不是杨贵妃。陈玄礼力主赐死杨贵妃,等于是得罪死了李隆基。如果李隆基想要报复,岂不是比杨贵妃还要可怕?”≈1t;i>≈1t;/i>

狐妈听到这里点头道“你继续说。”

我继续说道“关于杨贵妃的死因,大致上有四种传说,一种是死于自缢,一种是死于吞金,还有两种是死于乱军,也就是说除了死亡地点是马嵬坡之外,杨贵妃的死因并没有明确定论。”

“至于说杨贵妃没死的传说就更为离奇了。正史记载,杨贵妃葬于马嵬坡。传说中,李隆基在还朝之后曾经寻找过杨贵妃的遗体,但是没找到。如果是就地安葬,怎么会找不到尸体?”

“另外还有一个传说,就是陈玄礼不忍杀死杨贵妃,于是与高力士密谋用侍女代替了贵妃。高力士用板车运送遗体,陈玄礼负责验尸,两人合谋之下偷梁换柱救下贵妃,由陈玄礼的亲信护送南下,到达现在上海附近,扬帆出海,到达日本油谷町久津。”≈1t;i>≈1t;/i>

我说到这里顿了一下道“如果,这个传说是事实,那就更让人难以理解了。马嵬坡禁军哗变的主导者就是陈玄礼,杨国忠被禁军乱刀分尸,用长矛把级给挑在了驿站大门之外。可见,陈玄礼请李隆基赐死贵妃的态度度何其坚决。”

“既然陈玄礼已经把事情做到了这个地步,他为什么又要把杨贵妃放走?况且,杨贵妃去了日本,那么日本的学术界为什么一直都没有相关史料?要知道,那个时候的日本视大唐为天朝,杨贵妃到达日本,不可能默默无闻地度过余生。就算日本官方有所保留,也该留下一些民间传说吧?我觉得东渡日本的说法不足采信。”

豆驴不以为然道“有些传说当不得真,可能就是人的一种美好愿望。兴许就是有人不忍心相信一位绝代佳人香消玉殒才编出了这个传说。白居易不也说‘六军不无奈何’吗?”≈1t;i>≈1t;/i>

我点头道“所以我才说想找当年的线索实在是太难了。除非还能找到一些贴近事实的传说,否则,就算我们现在去马嵬坡挖地三尺也别想找到什么线索。”

狐妈沉声道“我不想听这些,我想知道你的计划。说说你想从什么地方下手吧!”

我继续说道“蓝漠影告诉我,不要把目光盯在四大美人身上。他给我举的例子是四大妖姬,妲己、妹喜、骊姬、褒姒。最近的一个,骊姬,是在春秋时期,其余三个都在前秦,能找到的资料更少,基本上不作考虑。”

我拿着资料道“我顺着资料大致捋了一下。宋代牵扯帝王又下落不明的佳人只有李师师。明末的秦淮八艳勉强能算得上与皇朝有关的只有陈圆圆。吴三桂冲冠一怒为红颜,大清由此入关,但是陈圆圆的下落却极为明确,她可以排除。”≈1t;i>≈1t;/i>

豆驴急了“说来说去,你是一个人都没找着啊?”

我摆手道“不。清代还有一个下落不明的人,只不过她引起的动荡太小,才一直被人忽视。那个人是吕四娘。”

“她?”豆驴的眼睛差点没瞪出来。

吕四娘一直被认为是民间传说中的人物,如果没有雍正的离奇死亡,或许吕四娘的传说也不会出现。

根据正史记载,雍正是在夜间忽然暴毙。虽然史学家倾向于雍正因为服用丹药造成毒身亡的说法,但是关于雍正的死因也在民间出现了种种传说,其中流传最广的就是吕四娘刺雍正。

雍正年间,湖南秀才曾静上书陕西总督岳钟琪策动反清。岳钟琪稳住曾静,密报朝廷。雍正将曾静下狱之后,就此事大做文章,对案犯严加审讯,广肆株连,由此引出了浙江文士吕留良文字狱案。吕留良虽然已死,却被开棺戮尸,株连九族。≈1t;i>≈1t;/i>

其孙女吕四娘在安徽乳娘家中幸免于难,其后拜大侠甘凤池为师,借宫中选妃的机会混入皇宫,暗杀雍正,并带走了雍正的级。乾隆无奈之下,只能用黄金给雍正铸造级下葬。

吕四娘的故事曾经被编撰成了连环画,就算我不去解释,豆驴他们也很清楚。

豆驴琢磨了半天才说道“吕四娘的这个传说,不是早就被学术界推翻了吗?有学者考证,吕氏被诛九族的时候,吕四娘只有四岁,哪怕是几年之后,以她的年龄根本就不可能刺杀雍正。你觉得这个传说靠谱?”

我严肃道“学者的考证未必准确。”

叶寻先说道“如果按照千古红颜的标准,吕四娘确实是最有可能的一个人。虽然传说中并没描述吕四娘的容貌,但是她能被宫中选中,就算不是绝色佳人,至少也不会太丑。”≈1t;i>≈1t;/i>

叶寻说完才转头道“你还有什么依据没有?”

我继续说道“我还听过一个传说。你们现在看清宫剧,被皇上盘牌子侍寝的嫔妃都要用毯子卷起来送进宫中。这样做的目的,就是防止嫔妃在身上私藏兵器刺杀皇上。”

我声音一顿道“这个规矩并非清代入关就有,而是出自雍正之后。更重要的是,这段秘辛是出自清朝末代皇帝溥仪之口。”

豆驴震惊道“溥仪承认雍正是被刺杀身亡?史学界怎么没有记载?”

我摇头道“溥仪只是解释了嫔妃被毯子卷裹入宫的事情,并没承认过雍正是被刺杀身亡。毕竟,这里面牵扯到了皇家脸面,就算真是那么回事儿,他也不会承认。”

我沉声道“至于是与不是,我们进雍正墓看看不就知道了吗?”

“你特么疯了吧?”豆驴的唾沫星子差点没喷出来,“雍正墓至今保存完整,官方都不允许轻易开,你想钻进去看看?你特么就不怕陈文把你稀屎打出来?”

我似笑非笑地看向了狐妈“这个就得狐妈进行沟通了。”

我不知道狐妈最后怎么说服了陈文,他同意让我们在不破坏陵墓内部的情况下探查雍正墓。

命令倒是这么下来了,我和叶寻却犯愁了——我们两个人谁都不会盗墓,打不开墓门,我们怎么下墓?找专家直接开掘肯定不现实,就算陈文开口,文保部门也不会同意。

我们俩思来想去,只能带着随心上阵了,我们这些人里,也就只有她和狐妈学过盗墓。

如果可能,我一百个不想带随心走。这不是因为随心本身,而是因为她在探神手的眼里已经是个死人了,我再把她带出来,说不定还会惹来更多的麻烦。

随心本人好像对自己叛出探神手的事情并不十分在意。我并没多问随心,连夜出赶去了清西陵。



第三九三章 朕等你

清代帝王陵墓分为东陵和西陵。雍正皇帝葬于西陵,也就是河北易县的泰陵。康熙、乾隆,包括慈禧太后,都葬于河北遵化的清东陵。

我们虽然拿到了许可,却没在第一时间进入泰陵,而是爬到了泰陵附近的永定山,站在山顶居高临下地俯视泰陵。

随心和叶寻同时拿出罗盘站在山顶定位时,我站在边上有一句没一句地跟豆驴闲聊“你说,雍正为什么不进清东陵,非要自己搬出来单过?”

豆驴清了清嗓子,卖弄道“这个你还真问对人了!雍正不进清东陵的说法大概就那么三种。第一个说法,是他篡改诏书继位,没脸去见他爹,就自己出来单过了。”

“第二种说法,是雍正觉得自己的功绩能盖过清代所有帝王,自己非要出来另起门户。”≈1t;i>≈1t;/i>

“第三种说法,是雍正本来是打算去清东陵,结果找人一看风水,东陵风水好的地方没了,唯一还凑合的地方也不适合建陵,他就另选了西陵。”

我听完之后忍不住摇头道“我看这几个说法都不靠谱。雍正继位的事情早有定论,篡改诏书纯属胡编乱造。而且,雍正不是好大喜功、狂妄无边的人,第二种说法基本可以否了。第三种嘛……”

我看向豆驴“东陵风水不好,乾隆怎么没葬进西陵陪着他爹?清代后来的皇帝也没进西陵的。大清朝的皇上就雍正一个人信风水?”

豆驴一拍大腿“我知道了!东北不是有个讲究——横死和凶亡的人不进祖坟吗?雍正要是被人摘了脑袋,那不就是凶亡吗?”≈1t;i>≈1t;/i>

在东北的一些地方确实有这样说法。横死,就是遭到横祸而死的意思,车祸、意外而死的人都可以算是横死;凶亡,是说因为凶杀或者斩而亡的人。按照迷信的说法,这人死的时候戾气太重,容易闹坟,所以不能进祖坟。

我看了豆驴半天,差点吐了他一脸“雍正从登基就知道自己肯定死于凶亡啊?你脑袋让驴给卷了吧?”

“不对!”叶寻忽然开口道,“雍正墓有问题,墓里有杀伐之气。”

叶寻是道门弟子对风水之术有些研究,尤其是望气术,说他玩得炉火纯青也不为过。他说雍正墓有杀伐之气,肯定错不了。

随心震惊道“你确定自己没看错?”

叶寻面无表情道“我看风水从来没错过。”≈1t;i>≈1t;/i>

随心的脸色微变道“杀伐之气,不是只有伏兵之地才会有吗?那墓里……”

我急忙施展洞若观火往泰陵的方向看了过去,可我却什么都没看到。

叶寻说的杀伐之气只有军旅所在之处才会出现,千军万马就算静止不动,一样气势逼人。凡是杀伐之气强盛的地方,不是军营就是藏有伏兵。

叶寻摇头道“这个我也不清楚。我听说清东陵是百凤朝阳局,可是西陵我却没看出是什么风水局。这里山名永定、墓名泰陵,倒是有几分江山永固的意思。按照常理,雍正应该选择合适的风水局与地名,陵墓配合。这里没有风水局是怎么回事儿?”

叶寻的话不全对。事实上,皇陵建筑本身就是一种风水局,叶寻说的是这里没有术门意义上的风水局。≈1t;i>≈1t;/i>

我皱着眉头道“未必。东陵大盗孙殿英差不多席卷了整个东陵,为什么偏偏放弃了西陵?是他看不上西陵,还是说,他当时没有那么多的兵力?别忘了,泰陵里可有金砖铺地的传说。”

相传,雍正建筑泰陵的时候,考虑到地宫防水问题,想要用青白石来修建,但是当时的大学士马尔赛却告诉雍正“这个世界上唯一不朽的东西就是黄金,陛下乃天下共主,何不用黄金修建泰陵?”于是雍正用了五百块二尺见方的金砖铺了自己的墓室,其余的地方还是青石砖。

这个传说曾经让无数盗墓贼为之疯狂,但是,直到孙殿英把乾隆、慈禧的陵墓洗劫一空,雍正墓仍旧保持完好。

是孙殿英不知道泰陵金砖铺地的传说,还是他没敢去挖泰陵?≈1t;i>≈1t;/i>

豆驴这才反应过来“你是说,当时的孙殿英有人指点,没敢挖西陵?”

“我觉得是。”我解释道,“那时候的军阀多数都很迷信,有些还专门养着风水术士。如果孙殿英手下术士也看出了泰陵的杀伐之气,他未必就敢去碰泰陵。”

“对!”叶寻也说道,“那个时候兵荒马乱,盗墓高手层出不穷。满清虽然还有些遗老遗少,却连台面儿都上不去,他们拿什么看守泰陵?就算盗墓贼被官府抓了,奉上些银子就能保命;说不定连守陵的八旗子弟都打过盗墓的主意。可你看,谁碰过泰陵?”

“说的是啊!”豆驴连连点头。

叶寻继续道“资料上说,八十年代的时候,曾经有人在泰陵现过盗洞,文物局也曾经打算对泰陵进行抢救性掘,最后现盗洞没打穿封土层,马上重新封好盗洞退了出来。这能说明?”≈1t;i>≈1t;/i>

叶寻自问自答道“这只能说明,从清末直到民国,都没有人打过泰陵的主意。那个时候可是盗墓的黄金时代,盗墓贼水平极高,难道就真没人打过泰陵的主意?”

豆驴点头道“除了半路出家、只知道蛮干撞运气的小蟊贼,那些盗墓大家都会望气,有些人甚至比风水先生还要厉害,说不定就是看出了泰陵的隐秘才没敢动手。咱们还下去吗?”

我忽然问道“随心,知道探神十杰消失的事情吗?那件事儿生在什么时候?”

“多少听过一些。好像是8o年左右的事情……”随心猛然道,“你是说,当初是探神十杰里的人碰了泰陵?”

“我只是猜测。咱们下去看看!”我装成游客走进泰陵之后,一路走到神道碑亭都没现任何不对。等我想要转身时,随心却低声道“亭子上面有机关。”≈1t;i>≈1t;/i>

我下意识地抬头往天上看了一眼“机关在什么地方?”

“就在碑亭上面的横梁那儿。”随心不动声色地往神道碑亭正中的横梁上指了一下。

“等晚上过来!”我从碑亭里出来之后,第一件事儿就是找到管理处出示了证件,一直等到晚上才重新返回神道碑亭。

我用手电照向了横梁“随心,那个机关怎么启动?”

随心仰着头道“要是我没看错,整根横梁都是机关,那道横梁应该可以转动。”

我背着一只手道“那就转下试试。”

随心从身上取出飞爪“你们先出去,没有危险再进来。”

“用不着,这道机关不会有危险。”我用手电在横梁上晃了一下,“你不觉得,那道横梁应该是挂牌匾的地方?”≈1t;i>≈1t;/i>

随心、豆驴一齐看向我道“什么意思?”

我解释道“雍正继位,没有康熙遗诏,所以总觉得不是那么名正言顺。他自己想出了一个传位的办法,就是把遗诏藏在乾清宫‘正大光明’匾的后面。从雍正之后,清代帝王传位都用了这种办法。你们看,那道横梁的位置,不正好可以用来挂牌匾。”

“神道碑亭,说明白点,就是专门安放皇帝牌位的地方。神道碑上用汉、满、蒙三种文字镌刻着雍正的庙号和谥号,换句话说,相当于雍正自己坐在那里。如果把神道碑下面的贔屃比作龙椅的话,会不会觉得更形象一些?”

我沉声道“既然雍正有把遗愿留在正大光明匾后面的习惯,那咱们就看看他是不是也在这里留下了另外一块匾。随心,动手吧!”

随心点头之间抛出了两只飞爪,同时抓住了横梁两头,与豆驴各自拉住一道飞爪后面的绳索试探力之下,那道横梁果然缓缓转动了方向。

横梁转动了一周之后,神道碑亭上方忽然传来一阵门窗开启似的声响。等我抬头看时,神道碑亭上方同时打开了四道天窗,天窗之下更是多出了几面铜镜。

银白色的月光从天窗当中洒落碑亭之后,被铜镜连续反射几次,调转方向之后落向了空中的横梁,就再也不动了。

我沉声道“随心,把横梁上的木头打开看看。”

随心从身上抓出一把钢珠,双手连续轮换着打向亭上横梁。梁上木屑连续纷飞之下,我却忽然听见了一声金属撞击般的动静。

“往那个位置打!”我伸手一指木梁上出声响的地方,叶寻也从兜里掏出一把硬币飞快出手。两人的暗器轮番撞击之下,横梁上的木片被削掉了一层,终于露出了一片好似铜镜般光滑闪亮的金属。

“那是面铜镜?”我稍一思忖,马上说道,“随心、豆驴,你俩再拉绳子,把月光反射过来。”

两个人慢慢用飞爪调整铜镜的位置,被镜面反射的月光也开始在神道碑亭的墙壁上慢慢游走,直到触及一面藏在门框上方的镜面之后,才被再次反射到了神道碑。

镌刻着雍正庙号的神道碑上竟然露出三个大字朕等你。



第三九四章 猎狐

“朕等你”。

虽然只有短短三个字,但是笔力深沉、大气磅礴,挥笔之间如遣万军,帝王气度一览无余。

这是雍正亲笔!

叶寻沉声道“笔锋犀利、怒气隐含,当时的雍正必然是在盛怒之下写出了这三个字。雍正这是要等谁?”

“不知道。这里的机关……”我话没说完,眼角余光当中却蓦然闪出了一道红光。

等我回头看时,碑亭外的地面上忽然冲出了十余道烟花似的火焰。璀璨火光入空三尺,围绕碑亭冲霄而上,暗青色的烟雾紧随火光四下弥漫。

亭外烟火仅仅一顿,就像被点燃了引线,沿着地面上的砖缝拽动乱闪的火光向神道碑亭飞驰而至。

“出去!”我的第一反应就是冲出神道碑亭的范围。≈1t;i>≈1t;/i>

“回来!”豆驴没等我抬脚就把我拽了回来,“那烟有毒,别往出冲。上房。”

我和叶寻拽住随心飞爪上的绳索起身跳上了房梁,沿着横梁几次纵身,从房顶天窗跳了出去,贴着瓦片趴在了碑亭屋顶上低头看向了屋里。

向碑亭飞驰而至的烟火在贴向墙壁的瞬间似乎熄灭了强行冲进的势头,短短几秒之后就在碑亭内再次爆出了火光,直袭击神道碑底。

眨眼之后,驮负神道碑的龙龟身下火焰暴起,重达万斤的龙龟在一声惊天动地的爆炸之下四分五裂,神道碑一折两段,向火光之下沉落而去。

我仅仅看到火焰狂涌的情景,就做出了想要跳地逃生的动作,可我身形刚起,就被叶寻给拽了回来。≈1t;i>≈1t;/i>

我被叶寻拉扯过去的身躯刚刚接触到房瓦,被炸碎的龙龟就撞碎了碑亭外墙飞向远处。碎石乱滚的轰鸣未落,遍地流转的火焰已经连成了四个大字一决胜负。

我刚刚看清碑亭里的情景,被火焰平添了几分暴烈的字迹就被翻滚的硝烟掩去了真容,碑亭之内反倒增加了诡异的杀气。隐去的火光就好像是被藏入了硝烟的利剑,随时都可能暴起伤人。

满头冷汗的豆驴一边擦着汗珠子,一边说道“这就完事儿了?”

“不可能。”我摇头道,“雍正既然下了战书,肯定还会有后续的安排……”

我话没说完,就听见下面传来一阵机关转动的声响。碑亭中心的地面上缓缓敞开了一道闸门,刚才弥漫碑亭的浓烟像是被某种力量吸进了地底,好似流水般淌入闸门当中。≈1t;i>≈1t;/i>

神道碑亭里弄出了这么大的动静,外面的人不可能全然不知,不到一会儿的工夫,管理处的人都往碑亭方向赶了过来。

这里的事情已经瞒不住了,我干脆跳到地上拦住了负责人“这里的事情涉及重大机密,任何人不得围观,马上退出去。你们几个哪儿也不许去,交出通讯设备,不许和任何人联系。”

我随便指了一个人“你去把值班人员全都找来,一个都不许漏。”

管理处负责人刚要说话,就被随心用枪顶住了脑门“这是命令,谁敢抗命,格杀勿论。”

负责人吓得脸色煞白,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其他人赶紧乖乖交出了手机。

我没去管随心怎么处理这边的问题,转头向豆驴道“联系附近部队,让他们派人包围皇陵。”≈1t;i>≈1t;/i>

短短十几分钟之后,大批士兵6续赶来,将整座泰陵团团包围,神道碑亭里的硝烟也完全散尽,露出了那道直通地下的暗门。

我沉声道“雍正要跟人一决胜负的地方是皇陵地宫,咱们下去之后,让部队守住碑亭,任何人都不许靠近一步。另外……”

我话没说完,豆驴就在后面扯了扯我的衣服,压低声音道“现在不能进去啊!米糊刚来电话,说是文物局那边要派专家过来跟咱们一起下去,专家没来之前,谁也不许乱动。”

我顿时火冒三丈“不是已经封锁消息了吗,文物局那边是怎么知道的?”

“我也不知道。”豆驴摊手道,“咱们这边刚出事儿,米糊就收到消息了。对方动作太快了。”≈1t;i>≈1t;/i>

我下意识地看向远处的永定山,冷笑道“我们没跟着探神手,他们倒是跟过来了。那就让他们来,正好我们还缺炮灰。”

碑亭爆炸,我就马上封锁了消息,部队赶来也只用了十多分钟的时间。文物局就算得到消息,至少也得是在第二天早上。没有一天时间,他们别想查到我们隶属机构,联系上直属长官。

对方的动作这么快,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有人给他们提供了消息。除了探神手,没人能准确地掌握我们的行踪。

文物局不知道我们之间的江湖恩怨,只知道保护文物,得知泰陵被炸,肯定第一时间做出反应,也就稀里糊涂地给探神手当了枪。

我估计,赶过来的专家里肯定藏着探神手的人。≈1t;i>≈1t;/i>

既然探神手不怕死人,我会跟他们心慈手软吗?

那时,我虽然猜到了探神手在暗中监视我,却不知道他们还在策划着另外一场阴谋。

后来,狐妈留在探神手里的暗线传来消息,我才知道了当时的情况。

我在神道碑亭暴跳如雷的时候,探神手的人马就在永定山上监视着我们的一举一动,就连所在的位置都跟叶寻望气的地方一模一样。

那个站在山崖边上,脸上纹着蓝色火焰的女性探神手不仅能看到我的一举一动,甚至能通过我的口型分辨出我所说的每一句话“这个王欢,小胜几场就得意忘形,果然是不堪大用。雪妖狐怎么会看上这么个货色?”

她身后那人除了脸上纹着赤色火焰之外,无论长相还是身形都与她一模一样。除了纹身的颜色,能够将两人区分开的就只有她们身上的气质了。≈1t;i>≈1t;/i>

冷焰的纹身虽然清冷,脸上却带着妩媚的妖异;赤焰则恰恰相反,她的身子只有沉静的冷傲。

赤焰道“你别小看了王欢。李冰凝那个丫头冷静起来,连我都要让她三分,她都栽在了王欢的手里,可见王欢还有几分本事。”

冷焰转身笑道“大姐,你这次出手,可是犯了两个错误。第一,你提前通知了王欢,就不怕他马上带人下地宫,抢在我们前面挖走泰陵之秘?”

“第二,以王欢那点小聪明,肯定会想到我们在考古队里安插了卧底。你就不怕,他把我们的人当成炮灰?”

赤焰笑道“这两个错误,放在王欢的身上,不但不是错误,还是致命的杀招。”

“第一,王欢这个人虽然对敌凶猛如虎,但是对身边的人却异常重视。他杀入苗疆主要是为了安然。一个跟他认识不久的人都能让他拼命,何况是他最重视的几个朋友?所以,王欢肯定会等待考古队到达才会下墓,他需要有人探路。”≈1t;i>≈1t;/i>

冷焰故作无奈地摇头叹息道“这下完了,我们又要损失好多精心培养的弟子了。”

赤焰冷笑道“谁说我们会损失弟子?我没在考古队里安插人手,哪儿来的损失?”

“你说什么?”冷焰惊讶道,“你不安插人手,我们到哪儿去找资料?”

赤焰说道“不用我的人,才能给王欢致命一击。王欢觉得我们的人在队伍当中,肯定会逼着他们去送死,甚至自己动手杀人。如果他杀的是探神手,当然没有问题,如果他杀的是自己人呢?”

“研究所那边虽然有些特权,但是也不会毫无底限地庇护杀人凶手。扒掉行动组的那身虎皮,王欢就得任我们予取予求。”

“王欢的性格缺陷永远都改不了,这就是他最为致命的弱点。”≈1t;i>≈1t;/i>

赤焰微微一顿道“退一步讲,就算王欢没有逼死考古队,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这处密藏在我的计划里,本来就是卖给雪妖狐的东西。没有这处密藏,雪妖狐就不会跟着我们的思路往下走。”

冷焰低声道“可是这座密藏才是关键啊!千古红颜的任务……”

赤焰摇头道“千古红颜的任务对我们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怎么拔掉雪妖狐这根钉子。有她在,研究所只会日益壮大。等到研究所可以比肩五大宗门之后,还有我们探神手的立足之地吗?”

赤焰微笑道“第二,王欢拿到的资料,早晚会到我们手里,只要我们耐心等待就可以了。”

冷焰不解道“你不是说王欢那边没有我们的人吗,他会自己把资料送到我们手里?”

赤焰轻描淡写地说道“敌中有我,我中有敌的游戏,才会其乐无穷。有些东西,任何人都没法改变;有些东西,却能轻易移位。我说王欢的资料会到我们手上,就一定不会出差错。”

冷焰小心地说道“你是说,随心是我们故意扔到王欢那边的人?”

“这个你就不用关心了,耐心等结果吧!”赤焰看向远处道,“猎狐,不仅需要智谋,还需要耐心。只要有足够的耐心,再聪明的狐狸也会自己走到你的陷阱里。”

赤焰说完转身而去,冷焰狠狠一跺脚才追着对方走了。

我当时并不知道她们说了什么,因为,我在等待考古队的到来。



第三九五章 下马威

一天之后,考古队就抵达了泰陵。

我大致往队伍里扫了一眼,整个队伍一共二十个人,除了三个学者模样的人,其余都是学生,怎么看都不像是有功夫在身的模样。队伍里面倒是有我的一个熟人——6心遥。

我离着老远就向6心遥招手道“你怎么来了?”

“负责协调。”6心遥伸手虚引道,“这位是xx大学考古系张教授。”

大概五十多岁的张教授看见我,第一句话就是“王少尉对吗?马上组织人手进入墓葬,没有得到我们允许之前,你们不要乱动任何东西。还有……”

我不等对方说完就从嘴里迸出一个字来“滚!”

张博士似乎没听明白“你刚才说什么?”

我紧盯着对方一字一句地说道“我说,滚!”≈1t;i>≈1t;/i>

张博士顿时大怒道“你是怎么说话的?你的长官是谁,让他出来见我!”

我冷声道“这里,我就是最高指挥官。你马上滚,这里不需要你指手画脚。”

6心遥一看我们翻脸,赶紧打起了圆场“王欢,你别这样。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大家都是为了任务,把话说开了不就好了?”

我冷声道“那好,我只说一遍,听不听随便你们。”

我伸手指向神道碑亭“你们自己看看。那下面是什么地方?这里不是普通的皇陵,而是……而是一座杀机重重的禁区,稍有不慎就得死无葬身之地。”

我又一指张教授“他他么上来就要做主,他他么懂个狗屁?一会儿下去指手画脚,用不上一个小时就得出人命,老子没心情给一帮老小孩儿擦屁股。”≈1t;i>≈1t;/i>

人生气,有的时候是真生气,有的时候是假生气。假生气肯定带有一定的目的。生气的人只不过是要用怒吼来表达自己的态度或者立场,我现在就是假生气。

6心遥很快就看出了我的目的,转过身说道“张教授,王欢这个人在部队呆的时间太久了,说话直来直去,你别介意。他的态度虽然有问题,但是他话却很有道理。”

“泰陵自动敞开入口,本身就是一件值得推敲的事情。任何人都不会敞开大门迎接敌人,除非他已经设下了陷阱。神道碑亭下面很可能就是一座巨大的陷阱。”

“王欢并不怀疑各位的学识和专业水平,但是墓葬里的一些东西,并不是可以用常理衡量的存在。如果……”

6心遥在试图说服张教授,他的学生当中却有人说道“6女士,你是在给我们讲盗墓故事吗?如果你想说墓葬下面有机关的话,我们的专业知识足以应付。还有……”≈1t;i>≈1t;/i>

那人伸手指向我道“他们是做什么的?他们的职责就是保护我们的安全,而不是命令我们做什么。”

那人越说越起劲“这位王欢先生除了会打打杀杀还会什么?他知道明清史吗?他看得懂古籍、文物吗?让他莽撞行事,一旦毁掉了墓中瑰宝,我们在场的每一个人都会成为千古罪人。”

对方一番康概陈词之后,原本已经有些意动的张教授马上表明了态度“如果他们不听从指挥,那么我们会直接向上级反映,重新封闭墓道。我们……”

我不等对方说完就摆手道“把他们都给我抓起来,我们不出来,任何人不得放走。”

站在远处的士兵瞬时向张教授围拢了过去,对方被气得浑身乱抖“你们想要干什么,无法无天了是不是?你们……”≈1t;i>≈1t;/i>

我对张教授的怒吼充耳不闻“我们走。”

“你们站住!站住……”张教授气得跳脚,“小6,你快点拦住他们,不能让他们毁了墓葬!”

“王欢……”6心遥紧追了几步,“王欢,你别冲动。这样吧,我们先下墓,如果遇上突情况,大家再商量。”

我刚要说话,就被6心遥轻轻碰了一下。我这才点头道“行,我给你面子。但是,他们要是给我找麻烦,别怪我到时候不客气。”

我走到暗门附近,向一个排长招了招手“一会儿,我们下去之后,暗门很可能会自动关闭。如果出现那种情况,你们不用着急开门,等我们72小时。过了72小时我们还没有消息,你组织人救援,明白了吗?”

“明白!”排长问道,“长,用不用我带几个战士下去保护你们的安全?”≈1t;i>≈1t;/i>

“不用。”我想了想道,“给他们每个人准备一把防身的匕。豆驴,你去给他们匕。”

豆驴过去准备的时候,我低声向叶寻问道“看出什么没有?”

“没有。”叶寻看着密道台阶,“那些人里没有带工夫的人,不像是探神手。”

我和叶寻正说话的时候,张教授已经带着人从后面走了上来“都跟我走。”

6心遥刚要阻止,却被我给拦了回去“他们想送死,随他们去呗!死两个他们就消停了。”

张教授只当没有听见我说什么,怒气冲冲地带着学生从台阶上走了下去。一开始跟我叫板那人站到台阶尽头才回头道“王少尉,你好像看错啦!墓门没自己关起来,我站着的地方也没有机关,是你危言耸听了吧?”≈1t;i>≈1t;/i>

我刚要开口,叶寻却抢先道“你往前走几步试试。”

那人脸色顿时一白,叶寻紧跟着说道“怂了?你不是说没有机关吗?没机关,你怎么不走?”

我略带震惊地看向了叶寻——这家伙说话怎么跟我越来越像了?

我和叶寻还站在台阶上没走下去,从那人的位置只能仰头看向我俩,就算我们什么都不说,那种居高临下、满是轻蔑的眼神已经足够挫伤对方的自尊了。

那人脸色阵红阵白地连换了几次,才怒吼道“谁不敢走?我现在就走给你看看!”

“等一下……”张教授还没来得及阻止,那人就连续往出跨了三步“怎么样?我有事儿吗?你们是盗墓小说看过头了,脑子坏了,还是想在我们这儿找存在感?”≈1t;i>≈1t;/i>

叶寻斜眼看着对方道“你再往左挪半步试试?”

那人连走三步,自然有了底气“我挪一下又怎么样?我挪完一步,要是还没有机关,你们道不道歉?”

张教授这回不但没有阻止他的学生,反而脸色阴沉地向我们看了过来。或许,在他心里也像那个学生一样对“墓葬机关”的事情不以为然,甚至还打算给我们一个下马威。

叶寻冷笑道“你挪一步不出事儿,别说道歉,我们听你的都行。”

“好,我现在就让你输得心服口服!”那人抬起脚来狠狠一下跺向了地面,地上青砖应声而碎的瞬间,我们背后的暗门轰然闭合,原本还能看见光线的墓室顿时变得伸手不见五指。

“啊——”也不知道是谁在黑暗中出了一声尖叫,考古队一下就乱成了一团。有人跌倒在地的声音不断传来之间,张教授拼命喊道“别乱,都别乱跑!开手电,快点开手电!”≈1t;i>≈1t;/i>

考古队的手电还没打起来,墓室当中却忽然燃起了火光。不计其数的火把自动从墓道两侧接连点亮,将整座墓室照得亮如白昼。

正对阶梯的地面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升起了一座高达两米的石碑,那个踩中了机关的学生被石碑上方垂下来的铁环套住脖子吊在了地上,正用双手抓着铁环拼了命地蹬动着脚尖儿。

那人脚跟距离地面并不算高,双脚多蹬那么两下自然能缓过一口气儿来,要是他没了力气,就只能是被吊死在石碑上了。

张教授指着那个学生颤声道“救人,快点救人啊!”

我们这边四个全都站在原地纹丝没动,考古队的学生想要救人却无从下手,急得团团乱转。张教授气得全身抖“王欢,你在干什么,见死不救吗?”≈1t;i>≈1t;/i>

我搓着额头道“我盗墓小说看过头了,脑子坏了,不知道怎么救人。”

“王欢!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计较这些?”这一次开口的人是6心遥,“考古队里的每个人都很重要……”

我扬声道“他们都特么傻呀?不知道先把人抱起来吗?”

考古队的学生全被被我骂得脸色通红。这么简单的道理,他们竟然想不明白,不能说是他们太笨,而是他们没经历过生死的考验,遇事立刻就慌了手脚。

两个男生被我骂过之后才反应过来,赶紧各自搂住对方一条腿把人举在了半空。有人想要去摘那人脖子上的铁环时,随心及时开口道“别乱动!那个铁环里藏着机关,你们一动,他马上会死。”

想去摘铁环的学生顿时吓得把手缩了回去“那……那现在怎么办?”

我和豆驴同时走到石碑跟前把那人给接了过来,叶寻用手指沿着铁环四周轻轻敲了几下,才抽出了一根钢丝举在手里道“那位张教授,这个人的生死,你能做得了主吗?”

张教授的额头上顿时冒出了冷汗“你……你是什么意思?你是说……”



第三九六章 互不信任

那个学生吓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张教授惨白着面孔问道“你……你什么意思?”

“你自己过来看。”叶寻用钢丝敲着铁环道,“这只铁环其实是把机关锁,铁环里面藏着刀锋,稍有不慎,刀锋就会崩出来割断他的喉咙。你要是能做主,我就试试开锁;做不了主那就算了。”

“算了?”有学生阴阳怪气地说道,“你的意思是准备见死不救对吧?”

我冷眼看过去道“我们的意思是,拿几块砖头给他垫脚,让他先站在这儿,等到有个万全之策再进行救援。”

那人被我说得满脸通红,小声嘀咕道“你们现在就通知外面救援啊!”

6心遥道“墓葬机关环环相扣,就算我们通知救援,一旦外面的人再度触机关,后果只怕不堪设想。”≈1t;i>≈1t;/i>

张教授犹豫了半天才说道“先用砖头给他垫上脚吧!我再想想,再想想……”

我给豆驴打了个眼色,后者从地上挖出几块青砖垫在了那人脚底下“站稳当了,别乱动,一会儿自己摔了,可别怨别人。”

我用手托着那个铁环前后看了好一会儿“叶寻,你有多大把握打开铁环?”

叶寻道“这只铁环一共有三道锁芯,必须从三个位置同时动手才行。要是陶晞羽在这儿,肯定能打开密锁。我只跟她学过一点基本的东西,剩下的都是自己在研究。我……我最多有五成把握。”

我下意识地说道“五成已经不少了。”

按照江湖人的脾性,五成把握已经是非常高的几率了。很多时候,江湖人都是在只有三层机会的情况动手,遇上生死存亡的大事,哪怕只有一成把握也敢去赌命。≈1t;i>≈1t;/i>

我的话落在张教授耳朵里却完全变了味道,对方几步走了上来“你们想要干什么?只有一半的机会,你们都要动手吗?如果何洋是你们的学生、你们的亲人,你们还会这么轻描淡写地去决定他的命运吗?你们完全就是在不负责任地草菅人命。”

我马上退后一步,双手向天地比了一下“您请,您请……您老年高德勋、学术精湛,这么大的事儿,您来……您来……”

张教授冷哼了一声,大步走到那人身边,打起手电围着铁环看了好一会儿,才拿出纸笔仔仔细细地画了一张草图“大家都过来研究一下……”

几个学生立刻到了火把下面。他们讨论什么,我听不懂,也不打算去听,我现在关心的是墓葬里的情况。≈1t;i>≈1t;/i>

我试探着往墓道当中扫了几眼,又趴在地上听了好一会儿才说道“地底下有机关转动的声响,动静不大,但是一直都没停下过。”

叶寻压低了声音道“王欢,咱们当初进入机关迷城的时候,不是得到过一个结论,机关秘术已经失传了?结果,苗疆有机关,皇陵里也有大型机关。会不会是我们判断错了?”

我摇头道“我们的判断没错。失传的应该是机关动力的那部分秘密,机关术还是被流传下来一部分。就像圆明园的十二兽,不也是一种机关术吗?十二生肖机关用的就是水动力。”

我继续说道“目前看的话,雍正墓用金砖铺地的传说,很有可能是事实。单论防水,古代工匠有的是办法保证皇陵不受水浸。以前开过那么多大墓,有几个帝王是被泡在一片汪洋里的?金砖的作用说不定就是保护机关核心。找到金砖,大墓的秘密就算是揭开了一半儿。”≈1t;i>≈1t;/i>

随心也凑了过来“根据记载,泰陵于雍正四年开始修建,其本人是在雍正十三年暴毙身亡。也就是说,从雍正继位不久,他就开始修建一座足能称为陷阱的皇陵。这一回,我们可能不仅仅要探查‘千古红颜’那么简单了。”

我正点头时,身后却忽然传来“咣当”一声轻响,等我回头时,靠着石碑的何洋不知道怎么踩翻了脚下的砖头,背靠着石碑跌坐了下去。

何洋的身躯仅仅牵动了一下碑身上的铁索,他脖子上的圆环当中就同时迸出了几把刀刃……

“不好!”我喊声没落,何洋的脖子上就传来“啪”的一声脆响,对方的人头被当场绞落下来,套在铁环当中,面部向下挂在半空当中。鲜血乱喷的无头死尸背靠着石碑缓缓坐在了地上,泉涌似的鲜血将青色石碑染成了一片猩红。≈1t;i>≈1t;/i>

全场陷入了短暂的死寂之后,各种尖叫声立刻掀天而起。有人承受不住心理压力,完全失控道“我要出去……”

“随心、6心遥,把人控制住。”我快步赶到石碑跟前时,石碑上已经露出了一行被血染红的大字君威如狱。

“什么意思?”我用匕在石碑上轻轻触动了一下,几寸厚的石碑顿时一折两段。向后倒折的半截石碑顿时平拍在地上,六块被石碑击中的石砖同时向地底陷落之间,墓道中的灯火忽然由红变绿。阴森灯火瞬时间将地宫覆上了一片冷辉,放眼地宫,形同地狱。

刚刚安静下来的学生再也坚持不住了,有人抱着脑袋尖叫道“我要出去!现在就要出去!”

“给我闭嘴!”我怒吼之中,脚下忽然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了地上——我们站在位置竟然像是一座轮盘,顺时针向转动了几米,我们正对的那条墓道眨眼间就被转动的墙壁给挡住了一半。≈1t;i>≈1t;/i>

几个学生顿时慌了手脚“王欢,我们怎么办?”

我厉声喝道“站着别动!”

“别听他的!现在不走,咱们就全被困死了!”有个学生撒腿就往前跑,飞快地钻进了墓道当中,从墙壁背后伸出一只手来“快,快过来,这边有生路。”

考古队的学生早就被吓得六神无主,一听“有生路”,顿时一窝蜂地冲向了墓道入口。

“别动,快回来!”6心遥连续挡住了几个人之后,却还是有五六个学生拼了命地钻进了墓道入口。

那个站在入口背后的人声音忽然一沉“快点吧!墓门要关上了,你们再不进来,就没机会了。”

被6心遥拦住的学生顿时翻了脸,强行推搡着6心遥,疯似的要往墓道里冲“你放开我们……”≈1t;i>≈1t;/i>

6心遥措手不及,让一个学生从她身边跑了过去。6心遥拼命拉扯着其他人,喊道“王欢,你别站着看热闹,快点过来帮忙啊!”

我沉声冷笑道“找死的人,你不能拦着,你越是拦着他们,他们就越恨你。放手吧!让石门后面的死人把他们拽进去不是更好吗?”

我的话音不大,却足够让所有人听见。刚才还在跟6心遥撕扯的学生吓得猛打了一个激灵“你胡说八道什么?”

那个冲到墓道入口的女学生也被吓得停了下来“胡涛,是你在……”

她的话没说完,墓道当中用墙壁挡着面孔的人忽然将手一翻,抓住了外面那个女学生的头,强行将人拽进了墓道当中。

“啊——”≈1t;i>≈1t;/i>

“砰”——

那个女生的尖叫声刚起,墓道就被旋动的墙壁完全封死,我们所在的墓室重新陷入了死寂。

我转眼往剩下的十多个人身上扫了过去,从张教授开始,每个人都被吓得脸色白,谁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6心遥微怒道“王欢,刚才那个学生明明能活,你怎么不阻止她?他们现在是你的队友,不是当初在平天海里的小鬼子。”

我看向6心遥,摇头道“队友,必须得先达成某种共识,才能称之为队友。我就算救了他们又能怎么样?理念不同、认知不同,就算我把他们强行留下,他们也不会有人相信我的话,反而会恨我不给他们逃生的机会。”

我抬手指向6心遥身边的几个人道“他们刚才相信过你吗?没有吧?现在又感谢过你吗?也没有吧?我跟你打赌,下次再有危险,他们还是会不顾一切地往火坑里跳,甚至把你一块儿拽进坑里。”≈1t;i>≈1t;/i>

6心遥被我噎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一个女学生含着眼泪尖叫道“王欢,你口口声声说什么我们会把你拽进火坑,可是你们做了什么?你们明知道墓道有危险,还激何洋去踩机关!要不是你们,何洋会死吗?”

那个女生声嘶力竭地尖叫道“你们都是杀人凶手!”

叶寻沉声道“你们确定自己了解你们那个同学何洋?”

那个女生冷眼看向叶寻“我们不了解何洋,难道你了解?”

我沉声道“我能看明白的东西,你们看不懂。”

那个女生全然不顾我们会不会翻脸“你当自己是谁?什么叫我们看不懂?你看懂了什么?”

我冷笑道“那我就给你说说。那个叫何洋的人虽然在跟我们叫板,眼神却异常冷静,说明他当时的情绪并没那么激动。”

“更重要的是,一个人在心里没底的情况下,只会小步挪动,不会大步向前,除非他当时就知道机关在什么位置,否则,不会做出那种大步迈进的动作。还有……”



第三九七章 互不信任2

我沉声一顿道“何洋侧向跨步的时候,最后的一个动作只不过往外挪动了半只脚。这是一个正常的动作吗?他是在试探机关。”

“你你……”张教授浑身乱抖,“无耻之尤,无耻之尤……你们故意谋杀了一个学生,还把责任推到他的身上……你们……你们……”

张教授气得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我却抱着肩膀连连冷笑。

我刚才并不是在信口开河,何洋的所有动作都跟我说的一模一样,他就是在寻找机关。

本来我以为他会把别人当做牺牲品,引爆我和张教授之间的矛盾,可我没想到,他竟然把自己给搭了进去。

离间计,最难解、奏效最快的就是死间。

考古队的人没走过江湖,也不会用江湖人的思维去考虑问题,他们只会相信何洋这个死间。≈1t;i>≈1t;/i>

可是,探神手刚入皇陵的时候就给我安排出来一个死间,完全没有意思,除非他是想让我跟考古队立刻动手。可我却没看出考古队里有什么高手。

我抱肩冷笑的当口,6心遥帮我解释道“张教授,王欢是非常出色的侦探,请你相信他的眼光。”

张教授当场暴怒“你的意思是,让我别相信自己的学生,去相信一个杀人凶手对吗?我不相信!我要告他……”

张教授话没说完,我就从身上抽出了马格南,一枪打在了对方脚下。张教授被我吓得连退了两步,6心遥伸手扶住了他的胳膊,张教授才没摔在地上。

我提枪冷声道“我最后警告你一次,我不想跟你如何,你们也别给我找麻烦,惹火了老子,我把你们全都留在这里。”≈1t;i>≈1t;/i>

这一次,连6心遥都看不过去了“王欢,你究竟想要干什么?”

我正要开口时,转动的墙壁忽然间停了下来,另外一条墓道随之出现在了我们眼前。

墓道两侧同样悬挂着绿焰幽幽的火把,青砖地面却被换成了一条雾气缭绕的黄土大道。

若有若无、时隐时现的土道似乎带着某种魔力,让人看一眼就想要踩上去一直走到尽头。

豆驴咽了口唾沫“欢子,我看这路怎么有点像黄泉路啊?”

“先往前走再说。”我第一个踩上土道,一步步往前走了过去。

6心遥见我们动了,也低声向张教授说道“咱们跟着王欢走,有他们开路,会安全很多。”≈1t;i>≈1t;/i>

张教授犹豫了一下,才带着学生走向黄土大路。

墓道中的土路足够六七个人并排前行,所以我们互相之间并不干涉。

我们还没走出多远,我就听见随心喊道“别碰!”

等我回头时,正看见一个学生把手从地面上缩了回去。距离他指尖不远的地方落着一块黄金打造的令牌,令牌中心却只写了一个“生”字。

从令牌的位置上看,我刚才正好从它旁边走了过去,以我的眼力不可能看不见地上放了一块黄金,哪怕它被地面上蒸腾的雾气挡住,我也会在从令牌走过的瞬间看到它的存在。

难道是我刚才太过专注于探路,漏掉了这块令牌?

我转头看了看叶寻,后者也在微微摇头。叶寻就在我身后两三米的位置,就算我没看见令牌,叶寻也应该看见。他摇头,就只能证明那块令牌是我们经过之后才出现的东西。≈1t;i>≈1t;/i>

我和叶寻之间的眼神交流只不过是两三秒钟的时间,张教授却忽然喊道“小柳,你把令牌给我拿过来看看。”

6心遥刚要阻止那个学生,他就已经捡起令牌交到了教授的手里。我扫了对方一眼“继续走。”

我刚刚往前走了几步,就听见张教授说道“这应该是大内侍卫用来表明身份的腰牌。你先收着。”

“地上还有令牌,好多令牌!”

我听见有学生惊呼,马上转头看了过去。我们走过的地面上竟然多出了七八块金令,每一块令牌上都刻着一个“生”字。

几个学生纷纷把令牌捡起来带在身上,可我却越来越觉得不对。如果那真是大内侍卫的腰牌,他们总不能个个都叫一个同样的名字吧?≈1t;i>≈1t;/i>

我仅仅稍一出神就忘了去看脚下,迈出的脚尖不经意间踢到了什么东西。我还没看清自己究竟踹到了什么,距离我两三米的地面上就传来一声轰隆巨响,长达二十米的墓道转眼之间轰然塌陷,滚滚黄土翻天而起,好似雾气一般弥漫半座甬道。

我虽然被漫天黄土阻断了视线,却能听见隆隆轰鸣从我面前缓缓升起,就像是有什么庞然巨物打算破土而出。

我连续向后倒退之间大声喝道“快点往后退,有东西要出来了。”

我和叶寻交相掩护着退出了十多步远,翻滚在我们面前的黄土才渐渐落去,墓道当中出现了一座五六米的山包。

或许,我用山包去形容眼前的东西并不贴切,准确点说,那应该是园林的手法造出来的假山,山上奇峰突起却不见草木,怎么看都像是一座有石无树的孤峰。≈1t;i>≈1t;/i>

“这是……”张教授激动道,“传说秦始皇墓中有浓缩的山川河流、日月星辰,没想到雍正墓里也有这些。看来,雍正皇帝自比圣主,觉得自己能够盖过清代所有帝王的传说是真的。快,你们快扶我过去看看。”

“教授,还是我先上去看看……”一个学生自告奋勇地爬到假山顶上,脚踩着一座突起的人造峰顶喊道,“教授,这里有……”

那人话没说完,一把三尺多长的刀锋毫无征兆地从他脚下弹了出来,穿透了对方的脚掌,血淋淋的立在峰顶。那人惨叫之间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身形,仰头摔在了假山上。对方的脊背刚接触到假山,十多把刀锋就从假山上弹射而出,瞬间贯穿了对方身躯,把人活生生钉死在了山上。从尸体上流出来的鲜血顺着假山上的水道缓缓流向地面,就好像刻意给诡异的假山添上了几条血色的溪流。≈1t;i>≈1t;/i>

“刀山!”我下意识地说出两个字时,考古队再次被吓得放声尖叫。6心遥猛地往我这边看了过来“王欢,要不要退出去?”

“退不出去……”我还没来得及解释,就听见墓道背后传来一阵巨响。等我回过头时,却看见墓道的地面上塌掉了一块,像是激流般的水声从塌掉的地下赫然传来。

整个墓道就好像是架在了一条地下暗河上的石桥,因为经受不住河水冲击,开始节节崩塌。崩坏的断口成尺成米地往我们身前不断推进之间,我终于看见了断口之下翻腾咆哮的黑水。

那根本就不像是水流,而是粘稠、漆黑的墨汁在飞奔涌。

“快退,快往后退!”6心遥拼命呼喊之间,考古队虽然一退再退,却远远跟不上地面崩塌的度。仅仅眨眼之后,塌陷的地面就追到了一个学生脚下。≈1t;i>≈1t;/i>

那人尖叫声没起,地面崩塌的断口就贴着那人脚跟停了下来,那人双腿一软,直接跪在了地上。有人想要回身拽人时,地面却越过两人所在的区域,在距离他们一米之外的地方再次塌陷,两个人就那么凭空的被搁在了只有一米见方的黄土地上,悬在两块水道中间。

奇怪的是,那两个人刚一站稳,墓道地面就停止了崩塌。

6心遥急道“王欢,想办法救人!快点啊!”

“准备飞爪!”我话刚出口,就看见墓道远处多出了一道人影。那人我刚刚见过一次,他就是在墓口机关开启时,第一个逃进另外通道的那个学生。

“韩雷……”有人下意识地想要喊那人的名字,却被我挥手阻止“别出声。”≈1t;i>≈1t;/i>

韩雷一步步走到断口边缘停了下来,口中机械地出声音“黄泉路,鬼门关,忘川河后有刀山……黄泉路,鬼门关,忘川河后有刀山……”

有个女生惊叫道“韩雷,你说什么呢?你要干什么呀?”

韩雷慢慢抬头之间,身上的户外装忽然从肩头开始变了颜色,瘆人的惨白像是泼落的染料从他肩膀开始往下缓缓流落。韩雷身上很快就像是被罩上了一件白色的长袍,双腿都被挡在了一整块的惨白背后。

韩雷头顶上也渐渐升起了一顶白色高帽。如果韩雷再把舌头伸出嘴唇,他就成了一只活脱脱的无常鬼。

“啊——”那个女生抱头尖叫之间,我蓦然暴怒道“洞若观火,开——”

我的两眼当中瞬时间爆出两道血光,双目如刀地向韩雷的方向逼视而去。

我的目光落在对方身上时,也被惊得目瞪口呆。

洞若观火专破幻象,也能看见活物的呼吸,可是韩雷身上那件白袍不仅没在“鬼瞳术”目前化于无形,反而更加清晰了几分。

更为奇怪的是,韩雷的五官七窍当中竟然看不到一丝一毫的人气儿,他从出现开始就没有呼吸?

我顿时懵住了!

如果韩雷是一具被人控制住的尸,我还可以理解,起码我曾经亲眼看过五尸神。可是他刚才明明就在说话。

什么秘术能让死人开口?

我眼前站着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第三九八章 不赦之罪

“洞若观火”毫无结果之下,我立刻转动了地听神通。

我是想从滔滔水声当中分辨出对面的韩雷是不是还有呼吸。可我耳功刚起,就被一声刺耳的尖叫震得耳膜生疼——有个女生尖叫道“他眼睛里有红光,他是鬼啊!”

我下意识转头看向那人时,眸子里的血光清清楚楚地落在了考古队的眼里。这一下,整个考古队全都乱了,所有人都被吓得放声尖叫,不约而同地挤向了墙角。

“别慌,都别慌……那是王欢的特异功能……他不是鬼!”6心遥拼命安抚考古队时,站在对面的韩雷忽然开口道“拿到‘生字令’可活,无令者必死。”

我猛然回头看向韩雷之间,他的身躯就像是一片落叶,倒飞而起,身躯笔直地凌空后移数米,隐没在了绿火萦绕的墓道当中。≈1t;i>≈1t;/i>

我向那两个被困在水上的学生问道“你们谁身上有令牌?”

“我有!”踩在木板上的一男一女当中的男生拿出一块令牌举在了手里。我刚想喊“你跳进水里游过来”,就看见那个男生把令牌塞在了同学的手里“先救她!”

我看着对方足足愣了五秒钟,才喊道“随心,放飞爪,我过去。”

随心从身上拽出两只飞爪,扬手打向了墓道棚顶。锋利的爪刃贴上天棚的瞬间蓦然收紧,好似钢钩般抓进了棚顶夯土,我抓住绳索拽了两下,起身向两人的方向荡了过去。我人在半空,忽然转身用脚绞住绳索,在自己腿上连缠了两圈,又放开了双手,头下脚上地垂在空中,向两个学生伸出了双手。

两个人一齐向我伸手之间,韩雷的身形再次出现在了墓道当中“没有生字令,必死无疑。”≈1t;i>≈1t;/i>

我伸手抓住两人的胳膊,将两个人同时提在了半空当中。韩雷背后箭矢齐射,无数利箭往我身上穿行而来的瞬间,我的身形也随着绳索的摇摆往对岸反荡了回去。

我们三人身形渐起,漫天箭雨呼啸而至。

我们的度再快,也快不过飞射的弩箭,我如果再迟疑半分,我们三个人全都得被人射死在空中。

千钧一之间,我双手猛然力,借着绳索回荡的惯性把两个学生给抛向了对岸,自己猛然起身抓住脚上的绳索往上连爬了几尺。

眨眼之后,数十支利箭从我身下穿行而过,我也抓着绳子回过了头去。

被我扔飞的两个学生到底没有快过弩箭的度,仅仅片刻之后就被弩箭凌空射中。七八支劲弩瞬时间将那个男生透体而过;同样凌厉呼啸的弩箭打在女生身上,却像是撞上了钢盔铁甲,纷纷崩飞几尺之外。≈1t;i>≈1t;/i>

瞬息之后,女生安然无恙地落在了岸上,被弩箭射穿的学生掉进了奔腾的黑水当中。

那人含笑而去的尸体刚刚在水中翻动了一下,原先还立在两段河道之间的地面就轰然塌落,将那人的尸身砸向了水底。殷红血花仅仅在水中翻动了一下,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与此同时,我头上蓦然爆出了一声闷响——飞爪抓穿的夯土经过连续几次的震荡之后,再也承受不住我的重量,从棚顶脱落了下来。

我几乎是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直奔着黑水当中砸落了下去。

我的身形猛然下坠的瞬间,随心的飞爪也隔空而来,在我腰间缠绕了两圈之后,蓦然力将我拽向了岸边。

此时,站在对面的韩雷忽然再次扬手,叶寻、6心遥不等对方开口就跨步而出,枪、弩齐地向韩雷连连狂射,无数弩箭也在韩雷身边飞射而出。双方武器带起的寒光、火影还在空中交相穿射,我的身形已经坠向了水中。≈1t;i>≈1t;/i>

“快拉!快点……”随心怒吼声中,拽着我的绳索忽然加大了力道,我本来应该坠落水中的双脚仅仅与水面轻轻一触,就被人往空中提起了几尺。

拽住绳子的人连续几次力才把我拉到了岸上。此时,站在对岸的韩雷再次消失而去,叶寻、6心遥仍旧端举着武器紧瞄对岸,一刻未曾放松。

我凑到叶寻身边“看清什么了?”

“什么都没看清。”叶寻压低了声音道,“想办法破刀山吧,不然咱们谁也走不过去。”

我转头看向考古队时,刚刚死里逃生的女生早已经泣不成声“他是为了救我……刚才要不是他带着令牌,我早就掉进去了……”

考古队里的人大概都跟女生一样的想法——墓道塌陷时,她之所以没掉进水里,不是因为她的运气太好,而是站在她身边的人带着“生字令”,顺带着保住了她脚下的地面。≈1t;i>≈1t;/i>

那个女生大声哭泣之间,忽然出了一声惊叫——握在她手中的“生字令”不知道为什么毫无征兆地裂成碎片,一块块的从她手心里掉了下来。

那个女生吓得坐倒在了地上。人群中当也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句“生字令,是不是只能用一次?”

那人的话就像是一声惊雷,把所有人的声音都给压了下去。

我眯着眼睛看向考古队时,多数人脸上都带着惨白。他们当中只有一半的人有“生字令”,这就说明,他们只能有半数人走过刀山。

考古队里虽然没有人开口,可是这种沉默才最为可怕。生死是对人性最大的考验,当年孤山的情景再一次浮现在了眼前。

我下意识地把手伸向了枪柄。一旦考古队为了争夺令牌自相残杀,我该不该出手阻止?≈1t;i>≈1t;/i>

张教授推了推眼镜,从兜里拿出一块“生字令”“这块令牌,你们拿着,先走吧!”

张教授把令牌塞进一个女生手里时,后者的眼泪止不住地流了下来“教授,你……”

张教授微笑道“我已经老了,你们还有大好人生。再说,如果不是我一意孤行,你们也不会陷入险境,有些事情我该去负责。走吧!”

一个考古队的男生也把令牌拿了出来“女士优先,令牌送给你了。”

有人拿出了令牌,有人却死死地抓着令牌不放,却没有人真正出夺,这已经比我经历的江湖好出太多了。

我沉声道“老驴,你不是也捡了令牌吗?拿出来给他们。”

我们这些人只有豆驴偷偷捡了令牌,而且是在极为隐蔽的情况下动的手。≈1t;i>≈1t;/i>

豆驴不情不愿地把令牌给拿了出来,竟然会有七八块之多。

“王先生,你你你……”张教授看向我时,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你”了半天也没说出下文。

我看向张教授道“拿着吧,我们不需要这些东西。我们不会轻易把命交到别人手里。”

张教授向我深鞠一躬“王先生,我知道你们是江湖奇人。可是……”

“知道就别婆婆妈妈!我们江湖人过的就是刀口舔血的日子,刀山火海走过不止一趟,你们走你们的,我们有办法过去。”

我转头看向6心遥道“你拿一块令牌先过去,保护他们的安全。”

6心遥点头之间拿起一块“生字令”,试探着走向了刀山。6心遥为了让我看得更清楚一些,从上山开始就一直举着令牌。≈1t;i>≈1t;/i>

我的双眼始终盯在令牌上一寸不移。从6心遥上山,直到她走上峰顶,“生字令”都没出现任何变化。

如果那只是一块普通令牌,“生字令”是靠什么去阻止机关动?

这个念头在我脑中不断闪动之间,6心遥手中的令牌忽然出了一声蝉鸣。

令牌声音刚起,所有生字令全都颤动了起来,好似鬼哭般的声响在所有人手中不断游走,就好像是一只恶鬼不断地在人群中游窜狞笑,不住地撩拨着人的神经。

我猛然回头道“随心,把6心遥拉下来!快——”

随心手中飞爪蓦然暴起之下,6心遥双脚点地身形倒翻,一跃离开了刀山半米。与此同时,无数长刀也在山顶连续迸出,雪亮的锋刃如同劲草倒插天际,6心遥的身形也跟着扑向了地面的刀锋。≈1t;i>≈1t;/i>

“离手刀!”我怒吼之间蔑天脱手而飞。长刀化作的锋轮贴着山峦横扫之下,无数刀刃接连崩断,生生给6心遥扫出了一块空地。

6心遥双脚刚刚站稳,叶寻的血眸化成的刀光随后而至,紧擦着6心遥的脚边再次扫过,断去6心遥身后的刀锋,这才让6心遥站稳了脚跟。

随心也在这时用飞爪绕上了6心遥腰间。等她再次腾空而起时,已经被我和叶寻扫断的刀锋重新从假山当中倒刺入空。铮明雪亮的刀刃又一次立在山顶上时,刀锋上划过了一溜溜湛蓝色的光影。

豆驴沉声道“刀上淬过毒,剧毒。”

6心遥虽然落在我们身边,额头上却止不住地渗出了冷汗——刚才她要再晚一步,就得变成挂在刀山上的尸。

6心遥心有余悸地看向刀山“生字令没了,咱们……”

6心遥话没说完,韩雷的声音就在墓道当中幽幽传来“‘生字令’是皇上赏赐的生机,你们私送御赐金牌,就是欺君之罪,当诛九族。”

韩雷的声音飘忽不定地在墓道当中来回碰撞,我也悄悄按住了枪柄。



第三九九章 过刀山

我不断扇动着耳根在捕捉声音来源,口中沉声道“皇上?你说的是哪个皇上,雍正?”

“大胆!”韩雷暴怒道,“直呼圣名,有大不敬之罪,当斩!”

我挪动了一下脚步道“好啊!你出来斩我一下试试。”

韩雷冷声道“谁取此人级,戴罪立功,皇上可以酌情赦免尔等死罪。”

“哈哈哈……”我大笑道,“按照《大清律》,偷坟掘墓是斩立决。我们私入皇陵,又是谋大逆之罪,在你们眼里那就是十恶不赦。你的那位皇上会赦免罪行吗?你骗谁呢?”

“十恶不赦”是指古代十种不可赦免的罪行,哪怕遇上皇帝大赦天下,也不会因此减刑。“谋大逆”就是其中之一。在古代帝王眼里,破坏皇家陵寝、宫殿、庙宇,仅次于谋反。因此,“谋大逆”也被列为十恶不赦的第二条。≈1t;i>≈1t;/i>

韩雷沉声道“按理,谋大逆者当斩立决……”

“给我滚出来!”韩雷话没说完,我已经在怒吼之间举枪往远处天棚顶上斜向打了过去。子弹掀开棚顶的瞬间,韩雷的声音也戛然而止。

我提枪站起身时,韩雷的声音再次响起“入此墓者,论罪当斩。然皇恩浩荡,特命尔等诛贼赦罪。诛一贼者,可赦死罪。”

“诛两贼者,可编入禁军。”

“诛三贼者,可随王伴驾。”

“钦此——”

这一次,韩雷的声音换了一个方向,我一时半会儿找不到他藏身的位置。对方却飞快地说道“皇上为示皇恩,放尔等过此刀山。过山之后就是尔等诛贼立功之时,切莫自误。”≈1t;i>≈1t;/i>

韩雷的声音一顿之后,再次拔高“过山之时,切莫挣扎。自误了性命,别怪杂家言之不预。”

我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连续几个转身,韩雷的话音却在我每次转身的瞬间飞快地移动,丝毫不给我捕捉对方位置的机会。

短短十几秒之中,我连换了六七个方位,韩雷的声音却忽然消失而去。

我举枪四顾之间,头顶上却忽然传来一阵机关开启的声响。等我抬头往上看时,墓道天棚上已经裂开了十道缺口,一条条连接着铁爪的绳索从棚顶飞落而下。我和叶寻等挥刀拨开铁爪连续暴退了几步,才在如同垂柳般的绳索当中站了下来。

考古队的人却在猝不及防之下被机关铁爪连续砸中。原本五指怒张的铁爪,在触碰到了人体之后马上锁紧了爪锋,尖锐的是指甲瞬时间刺入了队员体内,鲜血直流。惨叫和哭泣的声音在人群中此起彼伏之间,扣住学生的铁爪忽然回缩棚顶,把人生生拽上了半空。≈1t;i>≈1t;/i>

我仰头向天之间,天棚上的机关索道也开始缓缓转动,带着被吊起来的队员往刀山上缓缓挪去。几个队员的鲜血一路挥洒,惨叫声不绝于耳。那几个队员早就喊得变了动静,吊着他们的铁爪却在刀山上方停了下来,带着蓝光的刀尖几乎要贴在几个人脚底之下。

从我的角度去看,明显能看出打头那人的脚尖距离刀锋还有两寸左右。可是从他的角度下望,无论是心理上的作用,还是视觉上的差异,都会觉得刀尖快要贴近了自己的脚底。

就算出于本能,他也得拼命往上缩腿,差点把身子给缩成了一团。扎在他肩膀上的铁爪忽然崩开指尖,五道血淋淋的爪锋在空中怒张,那人也毫无意外地摔在了刀山峰顶。钢刀透骨的历啸与殷红鲜血同时迸起,仍旧挂在空中的几个队员魂飞魄散,拼了命地放声尖叫、乱踢乱蹬,好像只有这样才能让他们觉得自己可以远离刀山。≈1t;i>≈1t;/i>

叶寻忽然运起内力大声喊道“全都别动,你们越挣扎铁爪开得越快。别动,让铁爪带你们过去。”

叶寻的声音震得我耳膜嗡嗡作响,墓道里的尖叫声也被压低了下来。吊在空中的那个女生试探着把脚压低的瞬间,抓住她的铁爪猛然往下一沉,将她的双脚垂向了刀尖。

对方尖叫之间正想挣扎,随心忽然掏出两颗钢珠抬手往对方腿弯上打了过去。钢珠从对方腿上弹开的瞬间,她的双腿也无力地垂向了地面。

卡在对方身上的钢爪微微晃动了一下,那个女生的脚尖贴着刀锋滑了过去。我眼看着锋利无比的刀刃割开了对方鞋尖,从她脚前缓缓而过。一颗血珠顺着长刀上的血槽徐徐滚落之间,那个女生也被钢爪带向了刀山背后。≈1t;i>≈1t;/i>

对方一直滑出两三米远,钢爪才蓦然崩开,那个女生也在尖叫声中摔落在地。还在滴着鲜血的铁爪又在机关的推动之下徐徐转动了回来。

我沉声道“那些铁爪只要拼命挣扎就会松开,上去的人别动,跟着它走就行。”

张教授脸色白地问道“这……这能行吗?”

“行不行也只能试试了。”我沉声道,“我们带不过去那么多的人。而且,刀山前面的墓道很快就会塌陷,你们不走,机关也会逼着你们走。”

墓道中的黄土地面就像是在验证我所说的话,从我声落不久就开始节节崩塌。张教授他们再也不敢犹豫什么,只能把手伸到铁爪之下,任凭铁爪抓在身上将他们带上半空。

6心遥看向我道“我们该怎么办?”≈1t;i>≈1t;/i>

被铁爪吊在空中对任何人来说都是足以致命的危险,一旦绳索崩断或者机关炸毁,我们将会避无可避地被吊在空中任由对方宰割。

可是,我们不上绳索,就得掉进所谓的“忘川河”里。任谁都不会觉得河水之下是什么好的去处。

我在低头思忖之间,节节崩溃的黄土大道也直奔着我脚底塌陷而来。黄土落向水中的声音就像是法场上的催命鼓点,密不透风地砰砰乱响,一刻不停,让人心惊肉跳。

我的脑子在飞快转动之间厉声喊道“你们跟着绳子走,谁都别跟我来。”

我话一说完,一个鹞子翻身,面向刀山方向往后倒跃而起,人在空中翻动了半圈之后,再次保持着原来的方向落进“忘川河”里。≈1t;i>≈1t;/i>

“王欢……”豆驴吓得拔腿想追,却被叶寻一掌给挡了回去“听王欢的,快走!”

那时候,我虽然能听见叶寻他们的对话,却不知道上面究竟生了什么。

我从掉进水里之后,就被水流的巨力往前卷出了两三米远。

“忘川河”里不仅是水流湍急,而且漆黑如墨,哪怕是凭我的眼力也看不出多远。

我在水里勉强稳住了身形之后,第一件事儿就是全力往墓道墙壁的方向靠近,好在我距离墙壁不算太远,被水流推得滑动了两次之后,终于抓在了墙上。

我沿着墙壁步步向前时,地听神通开始疯狂运转。

狐妈告诉我地听神通其实就是探神手闻世宗的不传之秘《谛听术》,地听神通与《谛听术》第一层“彻地千里”极其相近。≈1t;i>≈1t;/i>

我没有得到完整的《鬼瞳术》,狐妈也只是得到了小半的《谛听术》,所以她才会在探神手中以耳功闻名。至于说她怎么拿到了闻世宗的秘术,她没跟我说过。

但是,我被她逼着炼成了《谛听术》的前三层。

我在水里用的就是《谛听术》里的“抽丝剥茧”。这种秘术练到极致,可以在成千上百道声音当中分辨出自己想要听的东西。

哪怕是一群人在你身边说话,你也能听清目标究竟在说什么。

我的耳边虽然水声咆哮,可我却能清清楚楚地听见远处有机关转动的声响。

我正顺着声音慢慢往前贴近时,向我冲来的水流却忽然加。猛烈的冲击力排山倒海似的往我身上狂压而来时,我也在猝不及防之下连续往前冲进了两步。≈1t;i>≈1t;/i>

趟过河的人都知道,遇上水急的时候,千万不能顺着水走,被水冲开一步就再也收不住脚了,说不定哪下被水冲倒,想站都站不起来。

我刚才全靠着“千斤坠”的功夫把脚扎在水底,才没随波逐流,现在水流破去了我双脚上的力道,想停也停不下来了。我仅仅迈出三步之后,就听自己正前方的水声蓦然一变。

水流声音当中掀起了一阵犹如刀锋破水的声响,而且,我越是往前移动,这种声响也就越清晰,短短三步之间,那种声音就像是鬼魂的呼啸,在我耳边不断急掠。

水里有刀?

我的第一反应就是前方暗藏着杀机。就算前面没有正对水流的刀尖儿,也应该插着长矛一类的东西,否则,也不会出现那种河水冲过利刃的声响。

我知道自己不能再走,双脚却还在水流的推动之下步步前移。

千钧一之间,我从身上拔出蔑天,拼尽全力地往自己身侧刺出一刀。三尺多长的刀锋就在一瞬之间全部没入了墙壁当中,我用手顶着刀柄强行站在了水里。

我刚刚刹住脚步,身形就在水流的推动之下不由自主地往前挪动了一点,也正是因为这一点的距离,差点就要了我的命。

那一瞬之间,我清清楚楚地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刺进了我的额头当中。



第四零零章 过刀山2

我人虽然是在水里,也被触动到额头上的尖锐吓得猛起了一个激灵。

我虽然早就判断出了前面立着刀尖,却没想到刀锋会距离我如此之近。如果我刚才没有及时止步,必然会在水流的推动之下被刀锋贯穿头颅。

好在我的额头只是在刀锋上轻轻一触就停了下来,才让我逃过了一劫。

我还没想出该怎么脱身,身后的水流却再次加。

浪头临近之前并非毫无征兆,当你觉得水流的力道渐渐增大,那就说明浪头已经离你不远了,等到怒浪击来,才是真正的排山倒海。

我现在是用刀锋撑住身躯,才勉强不让自己顺着水流向前。我相信蔑天的锋利,却不敢相信墙面的坚固。

退一步讲,就算是蔑天划不开墙面,我又能顶得住身后袭来的滔滔巨浪吗?如果我硬顶浪头不动,身上所要承受的力道不会低于武林高手的全力一击,那时候我就算不被震得筋断骨折,也得内伤吐血,最后的结果还是要葬身水底。≈1t;i>≈1t;/i>

我身后水流的力道飞增强的瞬间,我也不知道是不是下意识的反应,把脚往前探出一步。我的脚尖大概伸出半米之后,却没碰到任何东西。

贴近水底的地方没有刀锋?

这个念头从我脑中闪过之后,我已经顾不上再去考虑其他,拼尽全力抓住刀柄,将蔑天抽出墙外,蹲下身形,将刀插进了地底。

蔑天刀锋没入地下的瞬间,一股巨浪也狂袭而至。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身躯,顿时顺着水流向前漂起,唯一能做的就是用双手死死地抓住刀柄,不让自己被水冲走。

仅仅一息之间,我的身躯就被水流抻成了一条直线,双臂也连续传来几声关节被强行拉动的脆响。

如果水流持续不停,用不上多久,我的手臂就得在激流的冲击之下完全脱臼。好在那一波巨浪只是瞬息来去,我才渐渐稳住了身形。≈1t;i>≈1t;/i>

浪头过后,“忘川河”里的水流竟然缓慢了下来,我这才试探着睁开了双眼。我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一座像水车般转动的机关齿轮。

“忘川河”就是从我所在的位置上冲向齿轮,来带动机关的运转。如果我刚才坚持不住松开了双手,现在早就已经被搅进齿轮当中变成一堆碎肉了。

等我抬起头来向上看时,却看见距离我头顶差不多一米左右的地方开着一座两尺见方的方形暗门。

看来,我一开始估计的没错,刀山并不是完全扎根在忘川河底,而是留出了一块距离。“忘川河”水由源头上奔涌而下,到达刀山跟前时,被上面的墙壁挡住了大半,底下仍旧可以冲向齿轮,这样一来,河水力量再次增加,也正好能推动齿轮不断运转。≈1t;i>≈1t;/i>

我头上那个方孔大概就是进出刀山内部的一个通道。我挣扎之下慢慢抽出蔑天,蹲在地上挪到方孔下方,猛然站起身来,单手抓住空洞的内墙,钻进了刀山当中。

我刚刚推开手电,眼前就晃起了一片寒光。数不清的刀锋高低错落着排列在我眼前,刀身在手电照射之下泛起的冷光几乎刺得我无法睁眼。

过了好一会儿之后,我才算是适应了过来。

控制刀山的机关就在我的眼前,可我却一时半会儿不知道该从什么地方下手。

我在集训的时候,狐妈特意找人给我们讲解过机关的原理,可我却没怎么认真去听——念了半辈子的文科,一听见理科的东西,我就觉得头大如斗。

有叶寻在,我觉得自己不用去学那些东西,他学得比我认真也就够了。≈1t;i>≈1t;/i>

那时候,我甚至还在想,他是不是打算去泡陶晞羽,才抻着脖子听机关、开锁的课程。

可我现在却只想给自己两个嘴巴子。机关中枢都已经到了眼前了,我却不知道该怎么破解,这不是要命吗?

后来我才知道,我在机关密室里急得团团乱转的时候,叶寻他们也到了生死边缘。

我跳进水里不久,叶寻他们四个就按照我的话抓住铁爪背后的绳索,跟着机关吊上了半空。

机关铁爪仍旧在带着他们从刀山上移动,可是原本像是金字塔形的刀山却在叶寻他们临近的瞬间骤然开裂,形同莲花般往四周炸成了八瓣。分开的花瓣中随之探出了无数刀锋,如同草木直指天空。整座刀山就好像是一头张开血口的洪荒巨兽,等待着猎物自行掉进他狰狞满布的嘴里。≈1t;i>≈1t;/i>

“放飞爪!”叶寻怒吼之间,四个人同时从身上扯出飞爪往空中抛去。

他们早在抓住绳索之前就已经做好绳索万一断裂的准备,提前把飞爪给挂在了腰间。

只是他们没有想到,头上的绳索没断,脚下的刀山却变成了无端扩大了几倍的钢铁兽口。

叶寻用飞爪扣住了天棚上的机关滑道,立刻改换绳索抓住飞爪吊在半空。

他们四个人的身形还没完全停稳,那些悬在空中的铁爪就在一瞬之间纷纷断裂,如同暴雨噼啪落地。

铁爪砸在钢刀上的声音还在墓道当中来回激荡,墓道的棚顶却忽然传来一阵刀锋嗡鸣的声响。等到叶寻抬头看时,四道从棚顶垂落下来螺旋刀轮好像电锯般疯狂旋转着往他们的方向推动而来。≈1t;i>≈1t;/i>

当年设计机关的人似乎早就算到了有人会改换绳索,才在棚顶加上了四道足以扫断任何缆绳的刀轮。

叶寻倒吸一口凉气之间,抖开,押上一支爆炸箭矢,瞄向棚顶“开枪,把刀轮打下来。”

6心遥她们没用叶寻吩咐,早已经拔出配枪,向刀轮上连连点射。

她们的手枪威力虽然不及马格南,却是制式军用手枪,近距离射不难击穿铁板。可是三个人连续射击之下,却只见天棚火星乱闪,却不见刀轮掉落。

叶寻虽然端着爆炸弩,不到万不得已,也不敢随便射。

他那时就跟我在水底的顾虑一样——万一炸塌了整个天棚,他们一样要被乱刀分尸。

四只刀轮渐渐逼近,叶寻额头上的冷汗也在不断渗出,扣住弩箭机簧的手指也在微微颤抖……≈1t;i>≈1t;/i>

叶寻几个人神经紧绷的瞬间,先前落下去的考古队当中却有人喊道“后面的人,踹他,踹前面那个人,他们能荡出来……”

那人喊得不清不楚,叶寻他们四个却全都听懂了对方的意思。他是说让后面的6心遥和随心荡动绳索去踹前面的叶寻和豆驴。

这样一来,两个人完全可以借着绳索摆荡的力道跳出刀山的范围,但是,6心遥和随心就得永远留在刀山上。

6心遥和随心连一秒都没犹豫,振臂就想晃动绳索。叶寻却急声吼道“别听他的,我们摆不出去!”

两个人稍一迟疑之间,那人却再次喊道“相信我,你们只要能把绳索荡到七十五度左右,产生的力量就能把他们推出来。”≈1t;i>≈1t;/i>

“放你妈的屁!”豆驴也蓦然暴怒,“你再敢胡说八道,老子一枪毙了你!”

豆驴真的把枪口指向了人群,6心遥却阻止道“别动手。我觉得他的话有道理,咱们可以试试……”

“试个狗屁!”豆驴转头骂道,“你们两个折在这儿,我们怎么跟王欢交代?我们两个老爷们儿就算冲出,还有脸活了吗?”

“你还想这些……”

6心遥和豆驴争执不下时,四道刀轮已经贴近了叶寻预定的距离——刀轮再往前推进一尺之后,如果叶寻还不放箭,他就没有机会再用爆炸箭头了。因为,到了那时,他再去炸墙,就连自己都会受到爆炸的波及。

叶寻举起弩箭,瞄向了他预定的位置……≈1t;i>≈1t;/i>

那个时候,叶寻他们不知道其实我早就进入了机关中枢,只是我找不到控制机关的手闸在哪儿,才迟迟没让机关停止运转。

我虽然听不清外面的情形如何,但是我也知道,我多拖上一秒,叶寻就会多一分危险。

就像我说的一样,江湖人不到万不得已不会把命交到别人的手里,更何况对方还是准备将自己置于死地的敌人。

我就是不相信我们几个能被铁爪安然带过刀山,才冒险蹦进了河里。要是我迟迟找不到机关开关,我刚才赌上性命的一搏还有什么意义吗?

我连着转了几圈之后,干脆一咬牙,走向机关齿轮的方向,飞快地从背包里翻出了用油纸包好的黏土,一块块贴在齿轮的轴心附近。

我现在能想到的就只剩下定点爆破了。我就不信,炸了机关的主动力轴,机关还能正常运行。

我飞快地装好炸药,退出十多步开外,缩在密室的角落当中狠命地按下了。暴怒的火光在震耳巨响当中顺着主轴方向冲天而上,足有一尺直径的动力轴在爆炸声中一折两段。

爆炸带起的浓烟还没散去,密室当中就生了连锁反应。机关断裂的声音忽东忽西地不断传来,某些零件被外力崩飞的声响也在接连迸起,我却不知道机关中枢到底被我破坏到了什么程度。

我心里忍不住翻起了阵阵的后悔。



第四零一章 分歧再起

我还是太冲动,炸毁了机关中枢,能不能让机关停下来暂且不论,万一引起了连锁反应,反倒会把我们全都陷入险境。

爆炸已经开始,我就算想要回头也回不去了,只能用手抱头缩在密室角落当中,等着爆炸结束。短短十几秒的时间里,密室当中连续爆出了五团火光,浓烈硝烟层层暴卷着冲上半空,顺着刀山利刃的缝隙冒出地面。

吊在空中的叶寻看见刀山之下浓烟暴起,立刻收起了弩箭“谁都别动,相信王欢。”

随心、6心遥闻声停手之下,疯转的刀轮却在一瞬之间忽然加,风驰电掣地扫向了吊住叶寻的绳索。叶寻再想出手却为时已晚,眼睁睁地看着刀轮割向自己的缆绳。

“踹我!”豆驴声嘶力竭的叫喊当中,6心遥猛然震动绳索,一脚踹在豆驴腰间。后者平飞三米,伸手抓向了叶寻腰间,与此同时,叶寻的飞爪也被刀轮生生割断。≈1t;i>≈1t;/i>

豆驴、叶寻身形同时往下一沉,被豆驴飞爪扣住的横梁也随之出了一声爆响。

那道横梁似乎已经承受不住两个人的重量,虽然没有立刻折断,却不住地出“吱嘎”声响,好似随时都有可能断成两截。

随心、6心遥拼命地晃动绳索想要救援,可她们头上的横梁也开始炸出了裂痕。

叶寻四人岌岌可危之间,敞开的刀山却忽然兜带劲风仰天而起,形同猛兽咬向了叶寻双腿。

“起!”豆驴拼尽全力把叶寻推上半空,刀山也在两人脚下怦然闭合。

豆驴还在力救人,他们头上的横梁却在这时一折两段,两个人一块儿掉在了刀山峰顶。两个人不约而同地闭目等死,等来的却不是乱刃分尸,而是一阵“咚咚”巨响。≈1t;i>≈1t;/i>

豆驴头一个睁开了眼睛“王欢成功了?”

叶寻猛地坐起身来“王欢被困住了,他在敲门。快点找声音来源。”

叶寻说的没错,我确实是被困住了。我炸断了机关中枢之后,刀山上的所有机关全都停止了运转,我也找到了一座通向地面的大门,可我就是弄不开那座大门上的暗锁,不得已之下只能拼命砸门向叶寻求救。

叶寻把我从机关门里拽出来之后,一脚把我踹在了地上,面无表情地走向了随心的方向。豆驴又在我身上补了一脚“你特么傻了吧?招呼都不打一声就特么往忘川河里蹦?你当那是什么地方,是你家洗脸盆啊?你一个猛子把自己扎没了,我们怎么跟米糊交代?”

东北话里,管向前跳水的动作叫“扎猛子”;老话儿骂谁“洗脸盆里扎猛子”,就是说他“不知道深浅”的意思。≈1t;i>≈1t;/i>

豆驴的唾沫星子直往外喷“你告诉我,你怎么想的?你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我就踹死你。”

我没法只能解释道“那条所谓的忘川河,虽然水色漆黑,但是水里并没有什么异味,我早就觉得河水应该是没有剧毒。”

我伸手指了指自己鞋底儿“我差点掉进河里那次,其实已经碰到了河水。你看我鞋底下是不是黑的?我一开始也没注意,直到刀山机关启动,我才现鞋底儿上沾着染料。”

我声音一顿道“制造机关的人故意把水弄成黑色,不仅是要模仿出忘川河,给我们增加心理压力那么简单,更重要的一点,就是为了掩饰刀山机关的弱点。”

我仰头看向刀山道“这座刀山机关环环相扣,处处隐藏着杀机,不会让我们轻易就跟着机关走过刀山。与其把命赌在这上面,不如我冒险跳到河底下试试能不能找到机关中枢。”≈1t;i>≈1t;/i>

“这把你能的!”豆驴咬牙切齿地骂道,“你咋不上天呢?”

我和豆驴正在说话的当口,6心遥忽然喊道“王欢,你会治毒伤吗?”

我和豆驴对视之间快步赶到6心遥身边,后者指着一个学生的脚“你看是不是中了毒?”

那个学生的脚掌已经肿大了几倍,从脚腕往下的皮肤变得一片乌黑,那种黑色还在向对方腿上蔓延。

豆驴拔出几根银针封住了对方的穴道之后,用针尖试探着往他大脚趾上扎了下去“疼不疼,有没有感觉?”

那人连续摇头之后,豆驴才拔出了银针,他刺入对方脚里的针尖也变得一片乌黑。

豆驴举着针看了半天才摇头道“这是一种慢性的毒药,虽然不能让人立刻毙命,但是非常难缠。如果在皇陵外面的话,我想解毒也得费一番手脚,现在……”≈1t;i>≈1t;/i>

豆驴摇了摇头,没继续再说,可是谁都明白他的意思。张教授颤声道“这位……这位先生,真就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

豆驴犹豫了一会儿才说道“有倒是有,但是太不现实了。”

豆驴不等对方追问就继续说道“按照毒性蔓延的度,距离毒大概还有十二个小时左右。能在十二小时之内冲出地宫,我或许还能把他的命救回来。”

“第二个办法嘛……”豆驴指了指对方的脚道,“就是在毒气蔓延到他膝盖之前,把他的小腿给砍下来,强行阻止毒。”

张教授咬着牙道“这位先生,要是截肢的话,你有几成把握能把人救活?”

豆驴刚要说话,那个学生就哭喊了起来“叔叔,你不能让他砍我的腿!他们有办法……肯定还有别的办法……你求求他们,求求他们啊!”≈1t;i>≈1t;/i>

张教授脸色难看道“6小姐,麻烦你帮我安抚一下张亮。这位……先生,你看……”

豆驴摇头道“我们没带那么多急救的药品,甚至连麻药都没有,真要动手砍腿,能不能活,就得看他的造化了。还有……”

豆驴道“我说砍腿救命,是在毒性漫过膝盖之前。毒气一旦进入人体主要脉络,就算砍腿也没有用了,只能想办法尽快出皇陵。”

张教授脸色变得异常阴沉“毒性还有多久能漫过膝盖?”

“最多不会过三个小时。”豆驴话刚说完,张亮就哭喊道“叔,别信他!他是想杀人,他是想杀人啊!韩雷不是说了吗?杀一个人就能活,杀三个人就能成为皇陵里的鬼侍。韩雷不就是杀了人才成鬼侍的吗?”≈1t;i>≈1t;/i>

“你给我闭嘴!”张教授暴跳如雷,“那些话能信吗?你给我冷静点。”

韩雷成为鬼侍的事情,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韩雷说话的时候,曾经自称“杂家”,那是古时太监的自称。如果他没成鬼侍,怎么会冒出一句“杂家”?

当时追着韩雷进入密道的人至少也有五个,那些人谁都没出来,唯独韩雷变成了鬼魂。那几个人的下场早就已经不言而喻了。

豆驴转头看向那人,阴阳怪气地说道“老子想杀你,还用得着那么费劲吗?你最好把嘴给我闭上,惹火了老子,我现在就把你的腿卸下来。”

张亮好像已经失去了理智“你们是顾虑才不敢随便杀人。你们当初把我们骗上刀山,不就是为了让我们送死吗?”≈1t;i>≈1t;/i>

张教授没等我们开口就怒喝道“你说什么混账话呢?”

“叔!我说错了吗?”张亮不服道,“他们是怕出去之后背上杀人的罪名才不择手段……”

“闭嘴!”张教授大步走上去,狠狠抽了张亮一个耳光,“把嘴给我闭上,闭上……”

张亮终于不再出声了,张教授这才转身向我们道歉道“对不起,张亮他只是……只是……”

“可以理解。”我淡淡答应了一声道,“要是都休整好了,那就继续往前走。”

考古队里有六个人受了不同程度上的外伤,无论是抓住他们的铁爪,还是割破过他们脚掌的刀锋,都在不同程度上淬上了毒药,他们哪怕只是伤到了一点儿都会引起毒,考古队只能背着他们继续前进。≈1t;i>≈1t;/i>

墓道里的路却越来越难走。刀山之后的地面不仅石块满布,碎石缝隙当中也被人撒满了菱角分明的铁渣;地上的鹅卵石表面极为光滑,走在上面难以立足,稍有不慎就会摔倒在地。如果被石缝里的铁渣磕破了皮肤,后果难以预料。

豆驴走出几步,小心翼翼地把铁渣挑了出来,轻轻嗅了几下“铁渣里有毒,都小心点,别磕破了皮。”

豆驴不说这句还好,说完之后,原本就小心前行的考古队更不敢轻易落脚了,每走一步都得小心试探几次,被他们背在身上的伤员也在几个人身上连续调换了几回。他们已经没有体力背人前行了,短短几十米的距离,竟然走了将近半个小时。

一个女生终于忍不住问道“王先生,你们能不能帮我们背一下伤员?”

我摇头道“我们现在不适合背负伤员,你们可以走得慢一点。”

那个女生显然没有想到我会一口回绝,满脸通红地站在那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围在她旁边的几个队员向我冷眼相视时,张亮冷笑道“你求他干什么,他还巴不得我们赶快死。别找不自在了,赶紧走吧!”

我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第四零二章 分歧再起2

人在逆境中有情绪,我可以理解,但是不代表我能一再容忍。

我正要开口说话时,6心遥却抢先道“王欢并不是不愿意帮你们背伤员。他们现在要保护整个队伍的安全,如果背着伤员,遇上突情况,他们没法及时作出反应,整个队伍都会面临危险。所以他才说不适合照顾伤员。”

张亮却不依不饶道“他们有四个人,分出两个人来照顾伤员不行吗?”

有人也帮腔道“别求他们,也别问他们了,我们本来就不是一路的人。”

“你们刚才没看见吗?我们队员遇上危险,他们谁都不肯出手;他们自己人遇险的时候,他们一个个都在拼命救人。我们本来就不是一路人,求他们做什么?”

豆驴顿时被那人给气乐了“我们不救自己人,难道还去救敌我不明的人?况且,我们有什么义务非要救你们不可?”≈1t;i>≈1t;/i>

那人指向豆驴怒喝道“你说谁敌我不明?”

“说你们怎么样?”豆驴针锋相对道,“就你们特么那点狗心思,谁看不出来?你们早就在琢磨着怎么把同伴弄死,给自己保命了吧?”

豆驴干脆撕破了脸皮“刚才我们吊在梁上那会儿,你们特么的一个个叫唤着让我们踹人往出跳,是特么的想救人还是想杀人,你们自己心里有数。”

我听到这儿时,脸色顿时沉了下来“真的吗?那话是谁喊的?”

6心遥的脸色微微一白“王欢,你别冲动。他们未必就是有其他心思。”

“我问是谁喊的?”我怒吼之下拔出马格南指向了张亮,“你说!”

6心遥赶紧挡在张亮面前“王欢,你别冲动,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1t;i>≈1t;/i>

豆驴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也一块儿过来拦住我道“王欢,你把枪放下吧!那会儿太乱了,我们也没看清是谁在说话。你先别动手。”

我强压着怒火把枪收了回来“你们滚,自己往前走,是死是活别特么让我看见。”

6心遥急道“王欢,他们只是普通人,你让他们闯地宫,不是等于让他们送死吗?”

我冷声道“我没杀人,就是最大的忍耐了。再敢废话,我连你一块儿杀。”

6心遥脸色惨白,往后倒退了几步,才默不作声地点了点头“我明白了。我们走。”

张教授叹息了一声,才带着人艰难地往前走去。

叶寻一直等到他们走出十多米之后,才压低了声音道“你怎么连6心遥也一起赶走了?”≈1t;i>≈1t;/i>

我低声回应道“6心遥知道我想要干什么。不把他们逼走,藏在考古队中间的那个人永远出不来。”

叶寻皱眉道“王欢,我怎么觉得他们当中没有探神手。”

我摇头道“考古队里肯定有探神手,不然他们不会来得这么及时。那个人藏得太深,不把他们给逼到绝路,肯定不会出来。”

我沉声道“咱们先休息一会儿,看看那边究竟怎么样。”

没过多久,6心遥就匆匆赶了过来“王欢,不好了,考古队全都起了高烧。你快点想办法。”

我沉声道“你现什么异常没有?”

“现在还说这些?”6心遥拉起我就往前跑,“考古队里的张教授在科研院的身份不低,他要是出了什么问题,咱们没法跟上面交代。你快点跟我走。”≈1t;i>≈1t;/i>

等我赶到考古队落脚的地方,他们已经倒下了大半,很多人都高烧不退,甚至开始神志不清。

我连续摸了几个人的额头之后,脸色不由得阴沉似水。

我佯装暴怒赶走考古队,是想逼那个卧底现身。他却反过来倒逼了我一手。

我不动手救人,用不上多久,考古队就会折损大半。

我出手救人,不仅所有掩饰都会前功尽弃,我也不得不重新跟考古队的人绑在一起,想分都分不开。

我眯着眼睛问道“豆驴,这几个人是怎么回事儿?”

豆驴脱掉了几个高烧队员的鞋道“他们的鞋里进了铁渣,高烧的诱因就是他们脚上的伤口。”

豆驴话刚说完,几个伤员就往我们身上看了过来,他们的意思再明显不过——我们一路走过来,都踩在同样的铁砂上,为什么他们个个高烧不退,我们几个却安然无恙?≈1t;i>≈1t;/i>

张亮挣扎道“王欢,你们究竟做了什么?是你们在暗中动手杀人是不是?”

“住口!”张教授再也按不住怒火道,“你把嘴给闭好,再敢胡言乱语,小心我揍你!”

张亮讪讪住口,我才沉声说道“他们的毒,我解不了。现在只能大量地喝水排毒。你们身上要是带着水,就赶快喝。”

考古队的人不会想到进入地宫会是这样的结果,身上带着的饮用水极为有限,就算全给一个人喝又能起到多大作用?但是有水可喝,至少也能让人心里多少有点安慰。

我转头对6心遥说道“先休息一会儿,看看他们还有多少人能走。”

考古队现在还剩下十多个人,如果他们都走不了,我们五个就算轮番去背,也不可能把人全都背到安全的地方。≈1t;i>≈1t;/i>

我们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原地等待。如果他们当中能有一半人凭着体质挺过高烧,说不定还有活命的机会,否则的话,我就只能放弃考古队。

6心遥一开始还在我们身边来回踱步,没过一会儿的工夫,她就缓缓坐了下来,把头倚在一个女生的身上睡了过去。

我坐在距离6心遥不远的地方,看见她睡着之后,我的眼皮也开始渐渐沉,没过一会儿,就闭上了眼睛。

我感觉自己仅仅打了个盹儿就猛地惊醒了过来。

我还没等看清眼前的情景,鼻子里就钻进了一股浓重的血腥——包括张亮在内的几个受伤的队员全都横尸在地,各个身上刀痕满布,每一具尸体上至少被人扎了十多刀。

剩下的队员全都脸色惨白地缩在墙角,离考古队最近的6心遥也跟我一样,对刚才究竟生了什么丝毫不知,脸上带着茫然地向我看了过来。≈1t;i>≈1t;/i>

我伸手指向一个女生,沉声道“你说,刚才生了什么?”

那个女生抱着脑袋蹲在地上“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刚才睡着了,我刚醒过来就看见张亮死了。”

我转向另外一个人厉声问道“你说,怎么回事儿?”

那人小声道“你问那么多干什么?你不是早就想弄死张亮吗?”

我倒背着双手走到尸体旁边“他们每个人身上至少挨了十刀,你们也正好是十个人。你们每个人都对同伴下刀了对吧?”

先前那人大声道“你别胡说八道!谁杀人了?”

我站起身走到张教授身边“你们手里唯一的武器,就是下墓之前,我给你们自卫的匕。那些匕,我全都做了手脚,只要沾血,刀锋就会变成蓝色,你们想擦都擦不掉。不信,你们可以把刀给拔出来看看。”≈1t;i>≈1t;/i>

我在说话之间,所有人都下意识地摸向了自己的匕,却没有一个人真正拔刀。

张教授气得嘴唇抖“你……你们……他们都是你们的同学……”

张教授站起身来,指着那些人喊道“你们竟然会杀人……你们……”

我趁着张教授不备,忽然猛一矮身,把人从地上背了起来,抗在肩上飞快地往墓道方向跑去“快走!”

叶寻、随心、豆驴子飞步向我身边冲了过来,6心遥却迟疑道“可是他们……”

“走!”已经冲出五步的叶寻反身冲到了6心遥身边,抓住对方一只手,扯着6心遥跟我一起跑进了墓道。

6心遥边跑边喊道“王欢,你这是干什么?”≈1t;i>≈1t;/i>

“考古队里已经没有活人了,快走!”我飞奔跑之间,考古队的队员忽然出现在了墓道的前方。

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换上了一身黑色长袍,像布片一样的衣袍从他们的脖子开始一直覆盖到了脚面,衣袍边缘离地半尺,随风而动,可我却偏偏看不见对方的脚尖。

几个考古队员面带冷笑地举起匕,翻动眼珠向我看过来时,我从身上抽出马格南,单手举枪直奔对方冲了过去。

我在飞冲进之间连连扣动扳机。枪口火蛇凶猛喷涌,正对我的那名队员仅仅一个照面就被子弹生生撕碎,身上的布片漫天纷飞,只有悬在空中的人头向我呵呵冷笑着倒飞而去。

我仅仅愣了一下,就再次向前冲进。

我已经打空了枪里的子弹,跟在我身后的豆驴、随心、6心遥同时快步抢进,三把手枪同时怒吼之下,子弹化成的流光在墓道当中交相飞舞,连续不断地打向了那几个队员的黑袍。

浮在空中的人影就像是被刀撕碎的纸片,瞬时间舞遍长空,就好像是在墓道当中掀起了漫天的黑雪。悬在黑袍上的人头却在舞动的布片当中飞上半空,高低错落地上下浮动、冷笑连连。

“叶寻,打人头!”我回头招呼叶寻的当口,却看见他把弩箭对准了我的背心。我额头上瞬间冒出了一片冷汗。



第四零三章 杀机浮动

我骇然看向叶寻之间,他的双眼也碰上了我的目光。

我们两人仅仅对视了一下,叶寻就把弩箭扬上了半空。

叶寻还没来得及扣动机簧,飘在空中的布片忽然像是被风卷起的雪花,打着盘旋飞向了墓道两侧绿火莹莹的油灯。

布片与灯火凌空相触之下,就像是在火尖儿上喷上了一层火油,暗紫的火光忽然撩空而起,整座墓道在紫色的火光当中乍明乍暗,飞在空中的人头却在一瞬之间推向了漫天狂舞的紫焰。

叶寻调转弩箭瞄向人头的瞬间,浮在空中的火光忽然向墓道深处倒卷而去。原先还在空中狞笑的鬼影就像是被紫火卷进了地狱大门,顷刻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一条狭长清冷的墓道。

没等我们再有下一步的动作,墓道前后两侧忽然同时落下两道千钧石闸,瞬时把我们封死在了墓道当中。≈1t;i>≈1t;/i>

随心、6心遥各自奔向一道石闸,在上面敲了两下“这是断龙石,咱们出不去了。”

“未必。”我把张教授给放了下来,“张教授,你现在不要考虑我们在什么地方,也不用想具体方位,你就当我们是刚从神道碑亭那边走过来,算一下雍正的棺材应该是在什么方向?”

张教授大致估计了一下道“应该是在这边。但是……”

我挥手打断了张教授后面的话“叶寻,下炸药,把墙崩开。”

“不行!”张教授拼命阻止道,“你们这是在破坏帝王陵墓。你们……”

我干脆把张教授给拽到了一边儿。叶寻和豆驴飞快地安放好了,猛然按下了。

“轰”的一声巨响之后,墓道外墙被炸得土石纷飞,却仅仅只是被崩出了一道深坑。我走到墙边摸了两下“再炸!”≈1t;i>≈1t;/i>

这一次,叶寻他们还没放好,地面上忽然打开了一道直通地下的暗门。

我刚刚起身向暗门靠近,一道洪亮的声音就从底下滚滚而来“朕,等你。”

我背起张教授道“既然有人等我们,那我们就下去看看。”

我背着张教授从暗门当中走下去不久,前面的墓道就分成了三岔。

我拍了拍身上的张教授“张教授,泰陵里埋的是谁?”

“是雍正皇帝,孝敬宪皇后、敦肃皇贵妃。”张教授道,“这里一共只有三个人。”

我用手比了一下“叶寻,你带6心遥走中间;豆驴,你和随心走左边;我走右边。”

我也不管他们两个答不答应,招呼了两个人一声就直奔右边的墓道走了过去。≈1t;i>≈1t;/i>

我走出十多米之后才说道“老张啊,敦肃皇贵妃应该是年羹尧的妹妹吧?”

“对。”张教授道,“敦肃皇贵妃就是年羹尧的妹妹,也是雍正朝第一个受封的皇贵妃。”

“哦,原来是这样!”我边走边说道,“哎,我说老张,你的高烧是怎么退下去的?”

“我……我……”张教授支支吾吾地说道,“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好了……”

我声音忽然一沉“你杀了人吧?”

张教授身子微微一颤“你可不能瞎说,我什么时候……”

我声音渐渐冷“你真当我看不出来你的身上有血吗?你当时是在死者左边下的刀,因为你第一下没把刀把稳,所以只是扎穿了他的肚子,但是没要他的命。”≈1t;i>≈1t;/i>

“那人被你捅了一刀之后,疼醒了过来,然后你捂着他的嘴,下了第二刀。我说的没错吧?”

张教授颤声道“你别瞎说,你没有证据,就是在诬陷。”

我忽然把张教授给扔在了地上,蹲下身来掐住了对方的脖子“我不需要什么证据,只知道你是考古队里唯一的左撇子就够了。张亮挨的那两刀全都是你扎的对不对?”

张教授的脸色顿时变了“我……我杀了人又怎么样?反正他也活不了了,我杀了他,我还能活。”

我声音一沉“你那么相信那只鬼魂的话?”

“不信又能怎么样?”张教授道,“到了这会儿,我只能相信他说的是真话。你没看张亮死了之后,我们全都恢复到原样了吗?”≈1t;i>≈1t;/i>

张教授猛然抬起头道“你相信,一定要相信我,那个鬼魂说的话全是真的。雍正……不,皇上在招兵买马,只要我们愿意……”

“闭嘴!”我抬手一个耳光打了过去。

张教授捂着脸怒吼道“你不杀人,别人就不杀你了吗?6心遥,6心遥也杀了人!你看见……你看见有个女生脖子上那一刀没有?那是6心遥割出来的。6心遥当时为什么要挨着那个女生打盹?她就是为了杀人。”

我忍不住一皱眉头“你是怎么知道的?”

张教授道“那时候,墓道里面的人,有些睡着了,有些没睡。我当时也是在打盹,后来忽然一下惊得醒了过来,正好看见6心遥在用刀割人的脖子。她用的不是自己的刀,而是我们队员的刀。她杀了人之后,又把刀悄悄塞进了那人身上。”≈1t;i>≈1t;/i>

“6心遥看见我醒了,本来还想要杀我,她怕我乱喊,才改了主意。”

张教授信誓旦旦地说道“我誓,当时6心遥跟我说了很多话,总之就是说,这座皇陵不杀人就出不去,想要活命就只能杀人啊!”

“我当时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就相信了她,站起来给了张亮两刀。我杀完人之后就悄悄躺了回去,可我不知道自己身上怎么会忽然舒服了好多。我从来就没那么舒服过。那时候,我才相信杀人真的能活命啊!”

张教授说到这里才停了下来。我沉声问道“后来呢?”

张教授颤声道“后来,后来……我一直在装着睡觉,可我听见有人站了起来,走到那几个身边对他们动了手。”≈1t;i>≈1t;/i>

“我听见匕扎进人身上的动静一声接着一声在响,还听见有人在哭。每个人都在装睡,他们都杀了人,可是他们谁都装着什么都没生过。”

张教授用手捂着脸道“我也杀了人,亲手杀了我的侄子。”

我冷声道“然后呢?”

“然后……然后……”张教授看了看我的脸色才小声道,“我好像听见你们那边也有人站起来杀人了。我不知道那个人是谁,但是肯定是你们那边的人。”

他说的那个人是叶寻。我在检查尸体的时候,看见一具尸体上的刀口出自于血眸,凶手下刀的手法也跟叶寻一模一样,出刀极快、一刀毙命。

张教授不知道我在想什么,仍旧自顾自地说道“那个人杀完人之后,也不知道是谁尖叫了一声,她喊的是‘血’。我估计她可能是摸到谁的血,吓得再也不敢装睡了,才喊了那么一声。”≈1t;i>≈1t;/i>

“然后,所有人就装着惊慌失措地样子挤到了墙角。再后来,你就醒了。”

我沉声道“我睡了多长时间?”

“不知道。”张教授摇头道,“那时候,谁还能去看什么时间啊?”

我问到这里才停了下来,张教授却说道“王欢,有句话,我不知道当不当讲。”

我没好气儿地回了一句“有屁你就快放。”

张教授道“其实,你的朋友也想杀人哪!”

“我看见你喊他什么老驴的那个人,悄悄把药粉给抹在了一个学生的脚上……”

“还有叶寻,刚才你背着我往外跑的时候,他连着用弩箭瞄了你两三次。”

我紧盯着对方道“你想死吗?”≈1t;i>≈1t;/i>

张教授赶紧说道“我知道你相信你的朋友,可他们如果不是你朋友呢?”

我脸色顿时一变“你想说什么?”

张教授道“我们过了刀山之后,我听见你在喊,让他们别管你,赶紧过刀山。那之后,刀山那边就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动静。后来,他们四个才从刀山背后出来。”

“他们一开始还好好地往刀山这边挪,后来忽然停在中间不动了。那时候,棚顶上的铁爪子没全掉下来,还有一个在随心的边上。”

“我当时看见她拽了几下那个铁爪。后来,我学生里有人喊让她们踹人,就是因为看见随心在拽铁爪,感觉不对才这么喊的。”

张教授举着手道“我誓,我说的全是真话。那个学生在喊话之前,还特意跟我请示过。”

“你想想,那机关带过来这么多人都没出事儿,怎么就在他们过来的时候出事儿了?这能跟随心一点关系都没有吗?”

张教授忽然压低了声音道“你相信鬼魂附体吗?”

我微微一皱眉头“你什么意思?”

张教授飞快地解释道“我以前也不相信,我一直都相信科学。可是,我在开一座古墓的时候,亲眼看见了鬼魂附体啊!”

“那时候,先是我们考古队里有一个队员对着镜子不停地梳头,头都被梳子一缕一缕的给拽下来了,还在一边笑一边梳头,我们费了好大劲儿才把她的梳子个抢下来。结果……”

张教授瞪大了眼睛“结果,那个队员换成了别人的声音跟我们说,谁也不许碰她的梳子,否则就要杀人。我当时还以为她是了神经,谁曾想,我们第二天就在古墓里找到了一具抓着梳子的女尸。”



第四零四章 杀机渐起

张教授言辞凿凿,我不由得自言自语道“难道世上真有鬼魂附体这种事情?”

“真的!我敢誓。”张教授道,“如果说那把梳子只是巧合的话,我还在那座古墓里遇上过更诡异的事情。”

“我们挖出梳子的时候,现那具女尸保存得非常完整。跟我们一起的考古专家提出要进行解剖研究,结果他当天晚上就死了。”

“那个专家临死之前一直用一个女人的声音说话,说他就是那座古墓里的女尸,说她跟我们无冤无仇,我们却把她开棺戮尸,她绝饶不了我们。”

张教授说到这里,眼中忍不住地泛起了恐惧的神色“就算是那个时候,考古队里还是有人不相信那是鬼魂附体,一边找大夫,一边跟那个女人攀谈。结果,她所说的话与古墓里的事情全能一一对应,我们想不相信都不行啊!”≈1t;i>≈1t;/i>

我沉声道“我对你那座古墓没有兴趣,你告诉我凭什么怀疑叶寻他们当中有人被鬼魂附体就行。”

张教授支支吾吾道“其实……其实我就是一种感觉……一种感觉。”

“感觉?你特么怎么不告诉我是第六感?”我气得差点揍人。

张教授赶忙说道“你相信我,我真有那种感觉。那次我们从古墓里考古回来,我特意咨询过民间高人,他们说,被鬼魂附体的人,肯定有跟平常不一样的地方,或者说有什么特别的变化。”

张教授的那番话,就像是拉开了一道闸门,一幅幅诡异的画面从我眼前不断闪过。我心里猛然一震,整个人像是傻了一样,站在那里半天都没说出话来。

豆驴在给人检查伤势的时候,他后脑勺露出了一撮白毛。传说被黄仙附体的人,脑袋后面都会撅着一撮白毛儿,那是黄狼子的尾巴尖儿,想藏都藏不住。≈1t;i>≈1t;/i>

叶寻好几次跟我说话,眼睛都是瞅着别的地方,从来就不跟我对视,他跑在我后面的时候,我亲眼看见他的眼珠子里透着血色。

老辈人说,晚上走路,要是现背后有人,头一眼就得看他的眼珠子,他眼珠红,赶紧往他身上吐唾沫,只有吊死鬼的眼珠子才泛红。叶寻让吊死鬼附体了?

还有6心遥。

6心遥不应该无缘无故地选择靠在一个陌生人的身上打盹。作为特工,她难道不明白这是一种大忌?

6心遥在靠向那个人肩膀的时候,故意吸了两下脖子,脸上也带起了一层像是醉酒似的潮红。

她在吸人的阳气?

那随心呢?

我在拼命回想随心举动,却现随心正常得不能再正常了。≈1t;i>≈1t;/i>

不对,随心也不正常,她太过小心、太过刻意了。一个人如果不是在刻意掩饰什么事情,不会处处留意。

“糟了!”我下意识地说出两个字,伸手把张教授给拎了起来,“快走!”

“咱们要去哪儿?”张教授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我给拽倒在了地上。

我已经顾不上管对方站没站稳,拖着张教授撒腿就跑“去救人。”

我拖着张教授奔向叶寻所在的墓道时,车轮压过青砖的声响也向我迎面而来。

我仅仅在墓道当中转了一个方向,就看见一辆囚车横在了墓道中间。半扬着脑袋的叶寻被卡在囚车中间,双目圆睁着直视天空,生死不知。

“叶寻!”我正想加之间,斜提着血眸的6心遥却忽然出现在了囚车一侧,纵身跳上囚车,将叶寻的血眸高举过顶。≈1t;i>≈1t;/i>

叶寻将血眸视若性命,他能把血眸交到6心遥手里,就说明他对6心遥绝对信任。有6心遥在,我至少不用担心叶寻会有危险。

我刚刚松了口气之后,脑袋顿时“嗡”的一响——6心遥的刀锋对准的不是囚笼,而是叶寻的脖子。

“住手——”我怒吼刚起,6心遥已经挥刀而落。雪亮的刀锋紧贴着囚笼横扫而过,叶寻的人头瞬间飞上了半空,腔子当中血如泉喷。

叶寻的人头飞起的瞬间,我已经傻在了那里,脑子里一直嗡嗡作响,一双眼睛除了殷红鲜血,什么都看不见了。直到6心遥凌空把叶寻的人头接在手里,我才算反应了过来。

“6心遥——”我声嘶力竭的怒吼顿时撕破了自己的喉咙。咸涩血腥涌进我嘴里,从嘴角上滴滴流落之间,我手中的马格南也在疯狂怒吼。≈1t;i>≈1t;/i>

囚车木栏被子弹连续炸断两根之后,被血染红的囚车却在暴怒的枪火当中飞快后退。囚车背后的墙壁在车轮飞靠近的当口蓦然开启一道专门,轻而易举地将囚车卷进了墙壁当中。

等我冲到墙壁跟前,墙上的暗门已经怦然闭合,除了像是伸进墙里的两道车辙,再也看不见半点囚车走过的痕迹。

“6心遥,你给我出来——”我狂怒挥拳之间,墙上的石皮和我手上的鲜血一齐崩飞在地,隐去了6心遥的暗门却还是纹丝不动。

我越是砸不开暗门,心中怒火越是无从泄“6心遥,老子今天就算跟你同归于尽,也要炸死你!”

我把背包里的全都倒了出来,疯似的往墙上乱贴时,从后面冲上来的张教授死死地拉着我喊道“别冲动,你听我说……”≈1t;i>≈1t;/i>

“给我滚一边去!”我扬手一下把张教授给甩出了两米,后者摔得头破血流,却像是不知道疼一样,翻身爬了起来“你不能炸地宫啊!这里的一切都具有很高的研究价值,一旦损毁,你就是千古罪人。”

我用匕凿出十多个窟窿“老子不炸死6心遥,这辈子都心里不安!我们当初对6心遥……”

我的话音忽然变弱了不少“6心遥为什么要杀人?真有鬼魂附体的说法?”

我自言自语之间转头看向张教授“你说,6心遥为什么要杀人?”

“还不是因为鬼魂附体。”张教授算是认准了这一条儿。

我有些茫然道“如果6心遥是被鬼魂附体,我该杀她,还是不该杀她?你真能确定吗?”≈1t;i>≈1t;/i>

张教授道“我也不知道,我又不是民间高手。但是,我听说,有些磁场可以影响意志薄弱的人。”

我双眼猛睁道“传说里也说过,能被鬼魂附体的人,不是意志薄弱,就是身体虚弱、气血不足。练武之人不会轻易被鬼附体。”

我声音再次一沉“如果真出现了能附体武者的鬼魂,它的修为都足够自行杀人了。肯定不对!”

张教授叹息道“王先生,有句话我不知道当不当讲……你相信人心吗?”

我脸色微沉道“什么意思?”

张教授徐徐说道“生死存亡的绝境才是对人心的考验。我们考古队就是最好的例子。有的时候,我宁愿相信他们是被鬼魂附体才干出了那种事情。”≈1t;i>≈1t;/i>

我冷然看向张教授,后者悲声道“如果我告诉你,我后悔了,你会相信吗?可我真的后悔了。”

“我捅了张亮一刀,我活了下来。可是我知道,我将来还是要下十八层地狱。”

张教授不知道是哭是笑地说道“你知道吗?我当时杀张亮的时候,脑子里只有一个概念,那就是我的选择无比正确,我就是对的,我是为了活命,我的行为牵扯不到自私,也谈不上道不道德,在生死面前没有什么道德可言。就这样,我拿起了刀……”

张教授茫然地看向了自己的双手,似乎想要看看他的手上是不是沾着血。

“6心遥会因为……”我说话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6心遥从跳上囚车到出手杀人,中间丝毫没有半点迟疑,甚至连伸手接住级的动作都敏锐无比。≈1t;i>≈1t;/i>

我听说被附体的人动作多少会有些不太流畅,可是6心遥的动作敏捷无比。她真的……

我再一次看向墙壁的时候,却听见豆驴沙哑的声音从地面上传了过来“王欢,王欢哪!你快跑……”

我循着声音看过去时,却看见豆驴伸着一双血淋淋的手从墙里爬了出来“王欢!”

“老驴!”我惊呼之间,一步冲向了豆驴。可是我的脚尖却从豆驴的脑袋上扫了过去……

我的脑袋顿时变得一片空白,整个人都呆在了那里——豆驴死了,从墙里爬出来的是豆驴的鬼魂。

我慢慢转头看向地上的豆驴时,他的影子变得模糊一片,唯独背上的伤口显得异常清晰。那是被飞爪抓出来的血痕,尤其是脖子边上那三道血肉模糊的抓痕。

我虽然看不清飞爪在豆驴的身上抓进去多深,但是可以肯定那才是致命的一击,而且,对方是在豆驴身后出的手。

豆驴沙哑着喊道“王欢,你快点走吧!随心、6心遥她们全都疯了!随心,她……”

我虽然不知道豆驴身上究竟生了什么,可我能感觉到豆驴看到随心手中血淋淋的钢爪时的绝望。

我无法去形容那种绝望,但是我敢肯定豆驴那时的感觉跟我看见叶寻被斩飞人头时的感觉一模一样,撕心裂肺的痛楚和难以置信的绝望交织在一起,足以让人在瞬间崩溃。

那时的豆驴如果还没咽气,他最后又该经历过怎样的挣扎?



第四零五章 生字

我的眼泪瞬间涌了出来“随心在哪儿?”

“别去找她!”豆驴声音嘶哑地喊道,“我不怨她,她也是……我来就是告诉你快跑。这不是地宫,是阴曹地府,这里到处都是鬼魂,我们斗不过他们。你快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我猛然扑倒在地道“告诉我随心在哪儿,6心遥在哪儿……告诉我……”

“6心遥在随葬墓室里……随心……”豆驴的话没说完,就像是被人给拽住了双腿,身形蓦然倒退之间,眨眼就缩进了墙里。

“老驴,老驴……他么的!”我站起身来大步走向原先的暗门,又想往墙里去塞炸药。

“住手,住手……”张教授喊道,“我有办法找到密道。”

“你说什么?”我转身揪住了张教授的衣服,“你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1t;i>≈1t;/i>

张教授赶紧道“我是说,地宫里的设计其实大同小异,我差不多能找到随葬密室在哪儿。”

我红着眼睛喝道“带我去!你要是找不着密道,我就连你一块儿杀。”

我不由分说地把张教授给拽倒在地,拖着他往密道深处跑去。张教授不断指点道“往这边……这边……”

我跟着他手指的方向连续转了几个路口之后,面前出现了一道虚掩的密室大门,6心遥的人影也在门口一晃而逝。我拖着张教授闯进墓室的当口,正好看见了半藏在棺材后面的6心遥。

“6心遥——”我暴怒之下抬手一枪往对方身上打了过去,顺带着向后一脚关上了密室的大门。

远处的6心遥一矮身形躲到棺材背后,马格南的子弹瞬间洞穿了棺木,我也持枪向棺材的方向快步奔去。手中的马格南随着我的脚步声声怒吼,五子弹接连不断地轰击在棺木之上,几寸厚的棺材被我打出了一个窟窿。≈1t;i>≈1t;/i>

直到把马格南的子弹打尽,我扔掉手枪,拔出蔑天,将长刀举在身前,脚下碎步飞移,直奔棺木的方向狂奔而去。

这时,6心遥从棺材后面站起身来向我连连摆手“王欢,你要干什么?”

“给我去死!”我不由分说地举刀往棺材上劈了下去。寒芒刺眼的刀光一瞬之间暴涨三尺,杀气凛冽地砍上了挡在6心遥身前的棺材。

几寸厚的棺盖被我一刀劈成两半,蔑天仍旧去势不减地往地面上骤然沉落。顺着刀身暴卷而起的气流瞬时间将整座棺材震得四分五裂,破碎的棺木从我刀锋两侧飞舞腾空,被真气带动的灰尘暴土怒扬而起,半边墓室都被笼罩在了烟尘当中。

我提着长刀站在漫天飞灰之内颤动着双耳之间,却听见附近传来了几声枪响。≈1t;i>≈1t;/i>

等我转身的瞬间,墙上的火把已经被6心遥给打了下来,灯中火油遍地横流之间,暗绿色的火焰在墓室当中蔓延而起,整座墓室都被笼罩在暗绿色的光影之下。

“6心遥,你给我出来!”无论我怎么沉声冷喝,都不见6心遥的动静。对方是在等着火焰熄灭!

6心遥跟我配合过平天海的任务,知道我练过眼功。她打掉墙上的油灯,就是为了让密室陷入黑暗,否则她逃不开我的追杀。

短短十几秒后,密室中的火光就熄落了下去,我也推开手电照向了密室门口。这间密室只有一道大门,6心遥想走,只有两条路,一是把我留在密室里,二是趁我不备悄悄溜走。

我缓缓挪动着脚步道“6心遥,你给我出来。你不说话,我早晚也能找到你在哪儿!你就算躲到天涯海角,我也会把你挖出来挫骨扬灰。”≈1t;i>≈1t;/i>

无论我说什么,6心遥都不肯出声。我慢慢晃动着手电,挪动脚步,沉声道“6心遥,我最后再说一遍,你给我出来。你出来,我只杀你;如果你让我找到,我出去之后就杀你全家。”

我的话音刚落,就听见密室角落里出了一声轻微的声响。我猛然转身之下,手中蔑天刀走游龙,直奔几米之外的阴影当中猛刺了过去。

我那一刀几乎达到了以力御刀的极致,被刀锋划破的气流厉声呼啸之下,从我身体两侧急掠而过。长刀与手电交织而出的光芒如同霹雳划破黑暗,映照出了6心遥那张惊骇欲绝的面孔。

6心遥手中枪下意识地向我指来的瞬间,我手里的力道忽然暴涨几倍,蔑天的刀尖瞬时点上了6心遥的鼻尖儿……≈1t;i>≈1t;/i>

“啊——”

我明明看见6心遥抬起来的枪口,也知道6心遥如果在我出刀瞬间扣动扳机,我们就将是同归于尽的结局,我却在怒吼当中继续催刀而进。

蔑天刀锋快要接近6心遥鼻尖的瞬间,我忽然间一颤刀柄,让长刀紧贴着6心遥的脸颊刺进了墙里。对方马上伸出左手抱住了我腰间,右手里的枪从我肋下伸出,在我背后连扣了两枪。

6心遥的枪声刚起,我们两个马上错开身形,同时向她开枪的地方急奔而出。眨眼之后,我手中的长刀就指向了中枪倒地的张教授“张教授,你这是准备去哪儿啊?”

张教授还没来得及开口,6心遥就飞快地出手掐住了对方的下颚,从他嘴里拔出一枚装着毒药的假牙,又卸掉了对方的双臂关节,才站起身来捡回了我扔掉的马格南。≈1t;i>≈1t;/i>

被6心遥一枪贯穿大腿的张教授疼得满头冷汗“王欢、6心遥,你们要干什么?”

我蹲在地上道“我是该叫你张教授好呢?还是该叫你生教授好呢?”

“你你……”张教授脸色一变,“我听不懂你说什么。”

我站起身道“你听不懂,我可以慢慢跟你说。”

我的话刚说完,密室外面就传来了一阵铁闸落地的轰鸣。

张教授这才如卸负重般长舒了口气“好啦!这下我们都走不出去了,有什么话,你可以慢慢说了。”

6心遥几步赶到门口,在大门上使劲敲了两下,现大门纹丝不动,才厉声道“这里还有没有密道?”

张教授哈哈笑道“当然没有。你们就等着困死在这里吧!”≈1t;i>≈1t;/i>

张教授翻动着眼睛道“你们两个吃过人肉没有?没吃过的话,可以拿我试试。只要我不死,人肉就能一直保持新鲜。我差不多够你们吃上个把星期的吧!哈哈……”

6心遥忍不住打了个激灵——一个若无其事地告诉你可以一片片的把他活剐之后吃下去的人,只能说明他已经不在乎自己的生死,甚至不在乎自己怎么死了。

对于这样人,你无论对他用什么酷刑,都别想撬开他的嘴。

6心遥转头看向我时,我却把手电竖了起来,让光柱直接打向了棚顶。这样一来,一两米范围之内就被笼罩在了光亮当中,即使对方有什么动作,我大概也能及时反映过来。

我不紧不慢地坐在地上,点起了一根烟道“6心遥,你也一块儿坐吧!既然姓生的朋友想要聊聊天,咱们就坐下好好聊聊。”≈1t;i>≈1t;/i>

6心遥也跟着坐下来道“你怎么知道他姓生?”

我吐出一口烟,似笑非笑地说道“我不仅知道他姓生,还是知道他是年羹尧的后人,也是雍正秘密培养的特务。这位生大人,你属于粘杆处,还是血滴子啊?”

对方冷哼了一声没有说话,6心遥却开口道“王欢,你确定自己没有说错吗?”

我淡淡说道“年羹尧被雍正赐死之后,处斩了年羹尧的长子年富;年羹尧其余子嗣,凡是年龄过十五岁以上的人,全都被配边疆。但是,雍正五年,皇帝就赦免了年羹尧诸子,交给年遐龄,也就是年羹尧的父亲看管。”

“年遐龄害怕年羹尧诸子再次获罪,就将一部分人秘密送往福建沿海,这些人从此改姓,姓生。因为,把‘生’字中间那一竖给倒过来,就是‘年’字。我说的没错吧?”≈1t;i>≈1t;/i>

对方冷哼一声道“就算你知道生字姓氏的由来,又能怎么样?”

我平静地说道“看来,我说的没错。那后面的事情,可就有意思了。”

“所有人都知道,明代的皇帝建立了华夏历史上最大的特务机构,锦衣卫和东厂。但是,清朝有两位皇上也一样把特务这个行当玩得炉火纯青,甚至到了出神入化的程度。其中,一个是康熙,另外一个就是雍正。”

“康熙皇帝的特务机关就是内务府。谁能想到,一个本来应该管着皇上吃喝拉撒的机构,其实就是康熙手下无孔不入的特务机关?”

“雍正虽然建立了赫赫有名的粘杆处,据说还有一支专职暗杀的血滴子。但是雍正并没限制内务府的权利。内务府仍旧自成系统,不与外庭大臣交集。换句话说,内务府还是清朝最大的特务机构,粘杆处、血滴子只不过是游离在内务之外的两把利刃罢了。”

那个姓生的抬眼看向我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冷笑道“我想说的是,雍正四年的内务府大臣,名叫年希尧,是年羹尧的亲哥。你说,这件事儿是不是非常有意思啊,生大人?”



第四零六章 秘闻

姓生的那人虽然静静地看着我没有说话,但是他的脸色却起了变化。

我看向脸色不善的生大人道“其实,仔细看看年希尧的履历,不难现,其实他一直都是雍正的特务。年希尧先是做到广东巡抚这样的封疆大吏,后来受年羹尧牵连被罢官。”

“雍正四年,年希尧又被启用,先后担任过工部右侍郎、景德镇督陶官、内务府总管、管理淮安板闸关税务及左都御史。”

我沉声道“景德镇督陶官、淮安闸关这两个位置,其实就跟康熙朝江南织造曹寅的位置一样吧?都是管御一方的特务机构。”

“后来,雍正让他担任左都御史,其实是有意淡化他特务的身份。所以,年希尧才没在雍正死后落得曹寅一样的下场,仅仅是被乾隆罢了官。”≈1t;i>≈1t;/i>

我紧紧盯着对方道“这些我都没说错吧?”

姓生的沉声说道“既然你想故意卖弄野史,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我笑道“好,既然你不想听野史,咱们就说点正史。”

我声音一沉道“所有人都知道,雍正前期对年羹尧宠爱至极。但是,很少有人知道,雍正不仅仅宠爱年羹尧,对年氏家族也极为崇信。”

“年羹尧的父亲年遐龄,其实并非是什么千古名臣,死后却被雍正追封为一等公爵,这可是清朝除了皇族之外,最高的爵位。”

“年羹尧的妹妹年氏,不仅是雍正朝的位皇妃,位皇贵妃,死后还谥号为敦肃皇贵妃,随葬泰陵。”

“殡葬期间,雍正派遣七个近支王公为皇贵妃穿孝,诚亲王允祉、廉亲王允禩等亲王以下奉恩将军以上之宗室,民公侯伯以下四品官以上之百官,全被要求朝夕三次齐集举哀。”≈1t;i>≈1t;/i>

“就算如此,雍正还是觉得葬礼的仪仗草率,礼部尚书直至礼部侍郎,数人因此议罪,礼部尚书连降两级。那可是朝廷六部的一品大员哪!”

我在对方脸色不断变化之间又飞快地说道“年氏所生八皇子福惠虽然夭折,雍正却下旨以亲王之礼安葬。那时候,年过十八的乾隆就连贝子都不是。如果福惠不死,说不定乾隆皇帝就不是弘历,而是福惠了。”

我声音忽然拔高道“你能告诉我,雍正为什么如此宠爱年氏一家吗?”

“我不知道。”生大人冷哼了一声道,“我真想不明白,你都已近死到临头了,怎么还有心思去研究什么年氏?”

我平静地笑道“只有研究好了年氏,我才知道该怎么跟你们把游戏给继续下去。”≈1t;i>≈1t;/i>

其实,我并没真正研究过清朝的历史,我所说的一切还是来自于《万象经》。

让我觉得奇怪的是,《万象经》里虽然着重记载过年氏家族,却偏偏删掉了其中最为关键的部分,其中就包括了雍正恩宠年氏的原因和雍正真正的死因。

坐在我对面的生大人呵呵笑道“继续游戏?你们从进来就被我耍得团团乱转,还有什么资格跟我谈继续游戏?”

我嘴上掀起了一丝冷笑“你真当我没看穿你那点小把戏?我一件件跟你往后说如何?”

对方这次什么都没再说,只是在连连冷笑。看样子,他是不相信我能看破地宫之秘。

我深吸了一口烟道“这样说吧!这座地宫其实就是一个大型魔术表演场,你们就是一群会耍江湖戏法的杀手。”≈1t;i>≈1t;/i>

我话一说完,对方的脸色顿时一变。

我却假装没有看见“只要是在地宫当中,处处都是你们的魔术舞台。你是在利用光影和地道在跟我玩鬼魂附身的游戏。”

我伸手往墙上指了指“魔术,说穿了都是大同小异,无非是利用光线、机关道具、手法去迷惑观众。墙上那些加了材料的火把就是你们的道具。这是从年希尧那里传下来的吧?”

年希尧虽然是朝廷大员,但是其中学术方面的成就一样成绩斐然。

年希尧在绘画、数学、医学、史学方面都取得极高的成就。年希尧在任景德镇督陶官的九年中,实验过各种新技术,以及掘传统工艺,世称为“年窑”。

年希尧在意大利传教士郎世宁的帮助下完成的《视学》,比被誉为画法几何学奠基人的法国数学家蒙日出版的《画法几何学》还早6o多年。《视学》的其中之一现存在英国皇家学院,而国内仅存两部再版本。≈1t;i>≈1t;/i>

清泰陵始建于雍正八年,年希尧被重新启用是在雍正四年,那时候,年希尧刚好担任内务府大臣。而且,年希尧在绘画光学方面成就极高,整座泰陵地宫又都在运用光影,我想不往年希尧身上联想都不行。

我故意不去看对方的脸色“从我们下墓开始,你们就利用光影杀人。那个被勒死在石碑上的何洋,并不是自己往机关上踩,而是受到了某种引导。”

我把拿着手电晃了两下“你们当时的手法就跟这个手电差不多,应该是用光点一类的东西在指引何洋往前往后吧?”

那人冷笑道“你当何洋是傻子吗?”

我笑道“如果换一个环境,他肯定不傻,但是,人在极度紧张的情况下,很容易丧失思考的能力。这个时候,哪怕只有一点提示,他们都会跟着往前。何洋就这么死在了你们手里。”≈1t;i>≈1t;/i>

我再次说道“还有那个站在忘川河对面的韩雷,他之所以会变成白无常,也是你们利用了光影的效果,给他换了一套衣服。”

“那个时候,我一直在观察韩雷的气息。他的身上生气全无,人却能向后倒飞,是你们用钢丝一类的东西,给我们演了一段吊威亚似的好戏吧?”

我说话之间,那人的脸色越来越沉,我却继续说道“那个时候我一直在想,你们怎么能让一个死人说话。等我跳下忘川河才想明白,这座地宫里其实遍布暗道,你们不仅能来去自如,也可以在任何一个地方声。那些所谓的鬼怪,其实都是你们活人。”

说到地道,雍正的粘杆处才是把地道给玩到了极致的组织。当年粘杆处就是通过地道进出皇宫。直到乾隆继位,觉得特务用地道进出宫廷有损皇家颜面,才把宫中地道填平了。≈1t;i>≈1t;/i>

那人看着我冷笑道“你亲眼看到叶寻被杀、豆驴化鬼,难道也是光影?”

“当然不是!”我走到那人面前蹲了下来,伸手在他脸上撕下来一张人皮面具,那人随之露出了一张中年人的面孔。

“易容术?”我摆弄着手里的面具道,“你们无非是利用易容术把某个考古队的成员换成了叶寻的样子而已。至于说,斩杀队员的那把刀,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是你们临时做出来的道具吧?所以,那个假的6心遥在杀人之后,一直都把刀藏在囚车后面,不让我看见。”

我沉声道“其实,你不会演戏。你在假叶寻被杀之后,表现得太急了。如果你一言不,我或许还会疑神疑鬼,但是,你一再想要让我相信6心遥是被鬼魂附体,我反倒觉得不信了。”≈1t;i>≈1t;/i>

我把人皮面具扔在地上道“我当时忽然问你6心遥为什么要杀人,就是想试试你们还有多少人在附近。”

“结果,你藏在暗处的帮手以为我现了什么事情,迫不及待地又弄出了一个豆驴的影子。你们的光影魔术玩得高明,但是也太假。如果,你们再让豆驴晚点出来,说不定我这真能上当。”

我对面那人咬牙道“你看穿了又能如何?你们还是得死在这儿,统统死在这儿!我就不信,你们六个人全都有看穿一切的本事。”

“啧啧……”我故意咂着嘴摇头道,“难怪大清完了。就连大清朝最精锐的内务府特务都一代不如一代,大清不完,谁完哪?”

我伸手指了指6心遥“我从走入地宫岔路开始就没跟她见过面,你说,我们两个靠什么互相配合骗你上钩?你是相信我和6心遥有心灵感应,还是觉得我们之间有什么暗语?”

那人冷哼道“我怎么知道?”

我用手指在蔑天上轻轻敲了几下“这叫摩斯电码,我们在墓道里就靠它联系。”

“其实,你们一再演戏,就只有一个目的,让我们自相残杀。我们故意在岔路上分开,就是为了把你们引出来。”

我声音一沉道“我见到6心遥之后,一直都在想尽办法去掩饰她的动作,实际上,我是在给6心遥制造机会,想把你和你的同伙一块儿留下。”

“不过,你的同伙好像是溜到别的地方去了,我只好先把你给留下来了。”

我从进门之后,一直都是背对那人,为的就是不让他看见我眼中流动的血光。我用“洞若观火”在密室当中看了好一会儿都没现屋里还有其他人在,只好退而求其次,只留下了这么一个人来。

我目光灼灼地看向那人时,他的嘴角上却泛起了一丝冷笑。



第四零七章 惊现妖虎

那人呵呵冷笑道“就算你把我留下又能如何?你们的下场还是无法改变。”

我低头看向了那人的眼睛“我们分开,是各有各的任务,现在叶寻他们差不多开始干活了。”

那人脸色陡然一变“你你……你还有安排?”

“当然有!”

我慢悠悠地说道“当你认为我们落进陷阱,毫无还手之力的时候,你们就已经输了。”

“你真当那个叫豆驴的老头儿是普通的大夫?他是一个毒师,出身药王谷。他不是解不开你们那点毒,只是我没让他去解而已。”

“豆驴过了刀山之后,给每一个队员都检查过伤势,那个时候,他其实不是在查毒,而是在下毒。无论你们谁碰了那些队员,都会中毒,而且流毒无穷。”≈1t;i>≈1t;/i>

我沉声冷笑道“你还是祈祷你的那些同伙之间没有互相接触过吧!否则的话,他们现在应该已经毒了。”

“你……你胡说……”那人终于变了脸色。

我沉声道“豆驴还有一个本事,就是用毒药的气味儿去追踪对手。你们的人最好是没把考古队员带进大本营,否则的话,被豆驴给堵在门口,一把毒药下去,可全都玩完了。”

那人厉声道“不可能!考古队员也在囚室里,你就不怕他们……”

那人把话说到一半就停了下来,因为他知道,我们从一开始也没把考古队当成生死同伴,最多也就是暂时保护他们的安全而已。

我似笑非笑地看向对方“如果说豆驴那边还不够弄死你们的话,我们还有叶寻在。”≈1t;i>≈1t;/i>

我的声音忽然一沉道“你知道叶寻干什么去了吗?他去炸雍正的棺材去了。”

“不可能!”那人厉声怒吼道,“你们不可能找到皇上的龙体!”

我摆手道“没什么可能不可能的。叶寻是道家传人,你以为地宫里的八门金锁阵能困得住叶寻吗?我们一开始没动手炸墙,只不过是想看看你们耍什么把戏。现在看明白了,也该轮到我们动手了。”

我冷笑道“你犯的最大的错误不是小看了我们,而是非要坐下跟我聊天。如果你早点通知同伴自己被困,或许还有反败为胜的机会。”

“现在,不是你陪我等死,而是,我陪着你看着你的同伴怎么灭亡。”

“不……”那人惊叫之间想要起身,却被我一把掐住了喉咙“你最好别动,再动一下,我先送你上路。”≈1t;i>≈1t;/i>

我的话刚说完,就觉得自己脚下的地面微微晃动了一下。等我低头看时,一把尖刀已经在我脚后两尺的位置上破土而出,刀锋切开地面之后,往我脚跟竖直劈来。

我提着那人的脖子,猛然转身挪向了一边,6心遥同时起身倒退,举枪向地面扣动了扳机。

五六子弹接连打进地面,地上的夯土在枪火冲击之中四下纷飞,竖在地上的刀锋却仍在破土而行,度丝毫不减。

我在接连倒退之间,抓起手里的俘虏对准刀锋扔向地面。对方在毫无反抗之力的情况下砸落尘埃,可是地上的刀锋却在即将穿透对方身躯的一瞬倏然收入地底。

被我扔出去的人怦然拍向地面,尘烟四起,却没伤到半分——从地上探出来的长刀竟然在对方身边划过一道弧线,重新向我脚下急掠而来。≈1t;i>≈1t;/i>

我在对方落地的一刻就拔出了蔑天,只不过我没去管地上飞快推进的长刀,而是提刀杀向了那个倒在地上的对手。

此时,快步追进的6心遥又从背后拔出一把手枪,双手持枪连番射击,红芒怒卷的子弹围绕刀锋如雨倾落,尘土激扬,竖在地上的长刀就像是被烈火给围住的毒蛇,无论如何挣扎都逃不出被子弹控制的范围。

我快步抢进之间,双手持刀向地上人影凶猛劈落,长刀还在半空,呼啸而出的刀气却已经纵贯两米,直击对手腿间。后者来不及起身躲避,只能用双脚连蹬地面向后疾退。贴地而行的刀锋却翻动着尘土往对方身前紧追而去。

对方被刀气带飞的泥土迸溅满身的瞬间,我的刀锋也贴近了对方要害。我手中真气即将爆的瞬间,对方忽然停住了身形,从袖口当中翻出两只铁钩,左右交错封住了进击的长刀。≈1t;i>≈1t;/i>

与此同时,致命的危机也在我身后蓦然暴起——一道黑影冲破了我背后的地面,举刀跃起,往我后脑疯狂斩落。

“小心——”6心遥惊叫之间,我紧贴着蔑天刀柄回过身来。对方手中刀光顺着我胸前乍闪而过,我胸前的纽扣被锐利刀锋从上到下连续分成两半,上衣前襟顺势崩开,在真气催动之下向后飞扬而起。

我在仓促之中被两个敌人一前一后地围在了中间,处于绝对劣势之下,纵然全力反击,也得身受重伤。

可是,狭路相逢,我却不能不动。

我趁着身前对手收刀倒退的刹那,猛然出一声虎吼,脚下随之大步跨出,手上双拳如风,向对手暴击而去。

那人猛地一横钢刀,一手握住刀柄,一手挡住刀身,平举长刀往我身前推来。≈1t;i>≈1t;/i>

刹那之间,我的双拳就砸上了刀身。三尺长刀在我的轰击之下弯成了一道弧线,对方仅仅与我僵持了不到一秒,双脚就紧擦地面向后滑行而去,口中鲜血连续喷出。

我正想追击之间,忽然听见身后风声暴起,我背后的对手已将双钩同时劈向了我的肩膀。

“住手——”被我打飞的那人疾呼声中又是一口鲜血喷出了体外。

我背后的对手虽然在千钧一之间停住了双钩,却极为不甘,撤回铁钩时故意撕开了我肩上的衣服。他八成是想警告我不要乱动。

我前后两人骤然分开之间,6心遥也把枪指向了我的背后。

直到现在,我和6心遥都可以确定,地上竖起的那把钢刀实际上就是吸引6心遥注意的东西,对方真正想杀的人是我,所以,那把刀下根本没人。≈1t;i>≈1t;/i>

我冷眼看向那个不断吐血的对手时,后者拄着长刀道“你胸前的噬神妖虎是哪儿来的?”

我下意识地摸向自己的胸口——我一直贴身佩戴着噬神妖虎,要不是对方一刀划开了我的衣服,任谁也没法看清我胸前的吊坠。

我本来不想跟对方多做废话,可一道灵光从我脑中闪过之后,我却沉声回应道“这是我家传的东西。”

那人双目圆睁道“你是王战的后人?青龙卷日天地变……”

对方显然是想让我去接下一句。我脑海中飞快回旋之间,忽然想起一本《万象经》的背后写着那么一句没头没尾的话“虎藏九峰啸月寒。”

那人仅仅愣了两三秒钟,忽然跪了下来“卑职血滴子三等侍卫,生一,拜见大人。”≈1t;i>≈1t;/i>

我还没反应过来,我身后那人也跪了下来“血滴子三等侍卫,生十二,拜见大人。”

我和6心遥对视了一眼之后,才问道“你玩什么把戏?”

生一伸手拉开自己的衣服,他的左肩上竟然纹着一头嘴角滴血的噬神妖虎。

我忍不住一愣之间,生一飞快地说道“王大人刚才所说另外两位大人已经杀向了地宫深处,究竟是不是真的?”

我点头道“没错。”

“糟了!”生一急声道,“血滴子的三位佐领全都在地宫当中坐镇,他们不知道两位大人的身份,说不定……”

生一站起身来,在我劈碎的那口棺材下面扭了一下,墙上顿时打开一座暗门“王大人,这边请。我们再不出面,那两位大人怕是会有危险。”≈1t;i>≈1t;/i>

我只是稍稍思忖了一下,就跟着对方下了地道。

我并不完全信任生一,毕竟,我不知道他那一声“王大人”究竟含有多少水分,或者隐藏了什么阴谋。但是,我必须跟他们赌上一手。

我在丹岛上时,一直觉得清军一营水师是为了追杀“王战”进入了丹岛。

可现在,噬神妖虎却出现在了血滴子身上。这该作何解释?

青龙卷日天地变,虎藏九峰啸月寒。

大清朝一向独尊青龙。青龙卷日,不就是代表要改天换地?虎藏九峰,是不是说大清还有一支力量藏在名山大川之间,呼应苍龙?

这其中究竟有什么秘密,不见血滴子三大佐领,我永远得不到答案。

更重要的是,生一是在我处于绝对劣势的情况下叫停了同伴,如果他真想杀我,只要稍作停顿,生十二的铁钩就足够将我毙命,他们没有必要再跟我玩一出大戏。

种种理由叠加在一起,足够我拿命跟他们赌上一场了。

我跟着两个人下了地道之后,两个人的度都慢了下来,我忍不住把手凑向刀柄时,又停了下来“你们两个还能走吗?我俩背你们。”

生一重伤吐血,生十二被6心遥一枪打穿了大腿,两个人能跑出这么长的一段距离已经到了极限,再跑下去,只怕没到地方就得有人重伤毙命。

生一转头看向我看了过来,我的目光也碰上了对方的双眸。



第四零八章 生字军

有人的眼睛未必会说话,但是不经意闪过的眼神却足能暴露人的内心。

我说要背生一的那一刻,对方眼中除了惊讶之外,就剩下了感激“大人,我们怎么能……”

“事权从宜。你上来……”我不由分说地把生一给背在了身后。生十二却说什么都不肯让6心遥背他。我干脆让6心遥把急救包扔给了对方,自己背着生一快步冲向了地宫深处。

我边走边问道“你们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守在地宫里杀人?”

生一犹豫了一下才说道“现在我只能告诉你,我们是血滴子,真正的血滴子。至于我们为什么要守在地宫当中,我没法跟你细说。等你见到了三大佐领,他们自然会告诉你一切。”

我再次问道“三大佐领的功力有多高?”≈1t;i>≈1t;/i>

“高深莫测。”生一自信道,“血滴子并非浪得虚名,甚至比传说中的更为可怕。三大佐领的修为未必能称雄江湖,但是杀人手段却层出不穷。以大人您的功力,遇上三大佐领,怕是要吃亏啊!”

我心里顿时“咯噔”一声——我刚才说的并不是假话,豆驴和叶寻确实是按照我的安排各奔一路而去。如果真像生一所说,那就糟了。

我急声问道“血滴子是暗器还是毒药?”

血滴子在民间传说中是一种能够在百步之外摘取人头的暗器,凡是被血滴子所杀的人,都会莫名其妙、无声无息地丢了脑袋。血滴子的凶名就是由此而来。

但是,也有另外的传说血滴子只是一个代号,真正可怕的是血滴子的毒药。凡是被血滴子暗杀的人,都会离奇化成脓血,尸骨无存。≈1t;i>≈1t;/i>

所以,我才会有这样的疑问。

生一犹豫了一下才说道“暗器、毒药、刀法各占其一,三大佐领各自擅长一项。说句不中听的话,那位出身药王谷的大人如果跟佐领斗毒,未必是他的对手。”

生一一直都在强调那三个人是佐领。

从字面的意思上说,佐领是有辅佐的意思。那么说,他们是血滴子的副手。难道雍正本人亲自统领血滴子的传说就是事实?

可我那时没有时间去考虑其他,只想快点找到叶寻和豆驴。

那时候,我背着生一飞快地赶路,却不知道豆驴他们已经出事儿了。

我始终弄不明白,为什么对手明明可以利用地宫机关袭杀我们整个队伍,非要弄出那些花俏的手段,一步步把我们逼死。但是,我敢肯定一点,那就是他们还会继续用同样的手段杀人,直到把我们全部杀光。≈1t;i>≈1t;/i>

我们当时扔下幸存的考古队员逃之夭夭,其实是在赌,藏在地宫中的人不会把所有队员全部杀光,他们需要有人继续演戏。

考古队很可能会被地宫守卫带走,豆驴的任务就是跟着他们追踪对方的老巢,下毒杀人。

豆驴跟我们分开之后,确实是按原定的计划返回了考古队所在的密道,可是整个考古队却已经不知去向。

豆驴仅仅吸了两下鼻子,就顺着一个方向追了下去。

豆驴擅于逃跑,同样擅于追踪,在有药粉的情况下,豆驴的鼻子甚至比狗还灵,哪怕追踪的目标是藏在人堆里,他闭着眼睛也能把人给找出来。

可是这一次,豆驴追出一段距离之后,忽然捂着鼻子惨叫着蹲在了地上。跟在他后面的随心吓了一跳“你怎么了?”≈1t;i>≈1t;/i>

“有人下毒!快走!”豆驴松开手时,鼻孔当中已经是血流如注。

随心刚想去扶豆驴,墓道地面忽然间像是一块从中间折断的木板向下陷落而去。两个人猝不及防之中顺着木板形成的坡度滑向了地底。

奇怪的是,地面陷落之处并不是什么追魂夺命的陷阱,而是一块只有十多平米大小的空地,地面上除了几块打磨光滑的青砖,就连一块碎石都没有。这样的地方能杀人吗?

两个人的身形刚停下来,墓道左右两侧的墙壁也像是两块被人推倒的木板,缓缓向后倾斜而去。

随心取出飞爪“你先上去!”

“先别动!”豆驴说话之间,鼻子里的鲜血再次向外流出。

两个人仅仅说了一句话的工夫,不停倾斜的墙壁就停了下来。他们立身的坑底,在短短几秒钟之内就变成了一座,四面斜坡的漏斗形状。≈1t;i>≈1t;/i>

豆驴仰头向上看时,一个身穿白衣、形同无常模样的人已经缓步走到了坑边“姓窦的朋友,久违了。”

那人是不知道豆驴的真实姓名,误以为他姓“窦”。

无常不等豆驴说话就开口道“窦朋友应该也是个玩毒的行家。只可惜,此时此地不允许你我斗毒,否则,在下必请朋友痛饮三杯断肠酒。”

豆驴强行压住体内的毒气“你是什么人?”

“无常鬼!这里就是十八层地狱。”那人笑道,“你已经掉进了车崩地狱,就好好在底下赎罪吧!”

那人挥手之间,十多辆囚车被人整整齐齐地推到深坑边缘,考古队幸存的队员全都被绑在了囚车当中。

豆驴看到囚车时,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1t;i>≈1t;/i>

陷阱上方的囚车,除了在中间立着囚笼之外,车前还铸造着黄铜兽。一只只铜兽不仅獠牙外露、狰狞毕露,在铜兽下颚的地方还斜向铸造着尖锐的矛刺。

可以想象的是,这种囚车一旦被人从坡顶推落,车前的矛尖就会紧贴地面向前飞推进,人被囚车撞中,必然会在双腿粉碎之后被卷进车轮,粉身碎骨。

刚才那人提到一句“车崩地狱”,豆驴从看到那辆囚车就明白了对方的意思——修建地宫的人,是刻意地模仿十八层地狱。

神话当中,生前犯下凶残善嫉、违背人道……离间团队、背叛国家的人,死后都会被投入车崩地狱,遭到有厉鬼操纵的兽火轮车碾压,身躯四分五裂之后,还要被烈火焚烧,直到烧成灰烬。≈1t;i>≈1t;/i>

但是,成灰的鬼魂还会重新凝聚成形,再遭火轮车崩碎、焚烧,周而复始,永不休止。

豆驴看向囚车时,微微掀起了一丝冷笑——如果落进陷阱的只是普通人,面对囚车必死无疑,但是以豆驴和随心的功力想要脱困,虽然不说易如反掌,但也难不倒他们两人,只要他们当中一个跳出陷阱,就是外面那些人的死期。

站在坑边的无常似乎看出了豆驴的心思,一句话都没多说,就伸出手掌在空中拍了两下。

对方掌声刚落,陷阱中间的地面上就打开了一道缺口,有人从缺口中间探出了头来。

豆驴、随心回身戒备之间,地上的暗门却在那人下巴探出地面的瞬间骤然闭合。藏在暗门之下的机关连续锁紧,生生把那人的脑袋给卡在了地面上。≈1t;i>≈1t;/i>

“王欢!”随心惊叫之下冲向被机关卡住的囚徒,因为她看见的就是我的面孔。

豆驴也被当场惊出了一身冷汗。

豆驴还要戒备陷阱上方的无常,虽然焦急,却没敢乱动“人怎么样?”

“人还活着,就是昏迷不醒。机关……”随心的话说到一半就停了下来,意思却十分明显机关太过复杂,短时间内无法打开。

陷阱边上的白无常却悠然笑道“窦朋友,本人一向觉得,游戏如果只有胜负,没有彩头,就索然无味了。我们要玩游戏,就得玩出彩头才有意思。我们来玩一个可以选择的游戏如何?”

无常说完,抬脚往其中一辆囚车上踹了过去,对方鞋底与黄铜兽碰撞的声音刚起,囚笼木柱就喷出了一片烟雾状的火油。仅仅几秒之后,囚车中的考古队员就被火油浸透了衣衫,对方还没来得及开口求饶,囚笼四周已经火焰暴起,那个队员眨眼之间就被烧成一团惨叫的火球。≈1t;i>≈1t;/i>

无常将双手抱在胸前,站在乍明乍暗的火光当中,面带冷笑地看向豆驴道“看到了吗?铜兽车只要受到外力冲击,就会将车上的囚徒焚成灰烬。但是,你不去阻拦铜兽车,你的朋友……”

无常把手放在自己脖子底下,比了一个割喉的动作“你朋友的脑袋就会被铜兽车活活铲下来。被铜兽车铲飞的人头能蹦起几米的高度,那个时候,你不仅可以看见人头带着鲜血在空中乱转,还能看见死人腔子里的血像喷水一样喷在囚车下面。这种事情,你从来没看过吧?不可不看,不可不看。”

“王八犊子!”豆驴咬牙之间,无常猛一挥手,一辆囚车就顺着斜坡向豆驴的方向呼啸而去。

陷阱上的坡度,满打满算也只有十米的长度,数百斤铜兽车想要冲击下来,也就只有眨眼的工夫,豆驴的脑袋再快,也没法去考虑什么。

豆驴眼看铜兽车带着“轰隆”巨响向自己的方向冲击而至,立刻加飞奔,迎着铜兽车冲上了坡顶。

豆驴并不是不能在坡下阻挡兽车,但是那样一来,他很有可能会在兽车的冲击下向后倒退。

豆驴与假扮我的人之间只有短短几米的距离,这点距离也许是一个缓冲,也许是一种致命的冲击。他不敢去赌自己会不会失手,就只能拼着性命迎击兽车。



第四零九章火起

一车一人转眼之间就冲到了不足两米的距离之内,豆驴双脚力,蹬空而起,双腿轮换着踢向了车身,庞大的铜兽车在几次巨响之后,斜着栽下了滑道,烈焰四起,车上的队员原本已经昏迷不醒,这是却在烈火焚烧之下生生疼醒了过来,双手抓着囚笼嘶声惨叫,人肉被烧焦的气味蔓延而起,对方惨叫声却渐渐停歇。

刚才还在空中的豆驴借力向后翻滚了几圈,面向无常落在坑底,却看见无常猛一挥手,铜兽车那足以撼动墓道的轰隆声响就在豆驴身后骤然乍起。豆驴甚至来不及停歇就转身冲向了背后滑道……

豆驴拼了命的阻拦铜兽车的当口,随心也在飞快开解地面的上机关,可是那些正反锁紧暗扣又怎会那么容易解开?

随心一时半会无法无法奈何地上的机关隔板,铜兽车却在接连不断的轰鸣而来……≈1t;i>≈1t;/i>

一辆又一辆兽车被豆驴接连掀翻,没被推下来的人终于忍不住对豆驴破口大骂,豆驴却充耳不闻的死死盯着陷阱四周,丝毫不敢放松,成行的鲜血止不住的从他鼻腔中滴滴流落,只是片刻之间就染红了豆驴前胸。

无常却在这时抬手手来“窦朋友,你好像是支持不住了啊!你我都是玩毒的人,你难道不知道,中毒之后运功越是激烈,毒的度就越快么?”

无常沉声道“你现在快要压制不住毒性了吧?我估计,你最多再挡住五辆车就得毒身亡。但是,你现在就放弃王欢冲上来的话,还有一战之力。你上来,喝一杯断肠酒如何?”

断肠酒是毒门高手之间赌命的游戏。

双方各自拿出三杯酒,向酒杯当中下毒,彼此喝对方的毒酒,谁用毒的手法高明,全看三杯酒下肚,会不会肝肠寸断,毒身亡。≈1t;i>≈1t;/i>

豆驴从中毒开始就被步步紧逼,没有时间坐下来解毒,如果,真要斗毒,豆驴未必会输。

豆驴狠狠擦去脸上鲜血“废话少说,还有什么骚的,臭的,全抖搂出来吧!老子接着!”

“放车!”无常挥手之间,有人在排在后面的囚车里喊道“住手,住手,你再不住手就是杀人凶手!”

豆驴顿时愣了一下,那个人显然不是在喊无常住手,他是再让豆驴停手。

无常面带冷笑的挥了挥手,有人把后面的囚车给推了上来,囚车里张教授声嘶力竭的喊道“你给我住手,不能再杀人了。”

豆驴冷眼看向对方时,张教授大声呵斥道“豆驴。你知不知道,你杀的都是什么人?他们都是精英,将来对社会的贡献会有多大,你知道么?”≈1t;i>≈1t;/i>

豆驴脸色阴沉着道“照你的说法,我兄弟就该死么?”

张教授怒吼道“没有谁该死。但是,作为军人,你们应该对得起自己的职责,应该在关键的时候做出牺牲。我的学生不能再死了,你知道,为了培养他们,学校付出了多少心血吗?你知道……”

“去你么的!”豆驴稍一挺身鲜血就从他嘴里涌了出来“那个扮无常的哥们儿,麻烦你先把那老货推下来。”

“哈哈哈哈……”无常大笑道“有意思,有意思,读书人看不去粗鄙武夫自古如此,古人诚不欺我。你想杀他,我偏不让你如愿。”

无常忽然一抬手道“四辆兽车一起放,我倒要看看,他能坚持多久?”≈1t;i>≈1t;/i>

无常话音一落,就有人将四辆铜兽车同时推到了陷阱四周的滑道上。

豆驴深吸一口气站直了腰杆“随心,把你的刀借我,随心……随心……”

豆驴连喊两声还不见随心回应,猛然转头往身后看了过去,随心已经倒在地上生死不知。

豆驴缓步走向随心从她身后抽出了长刀,单手斜提战刀目视前方,凛然之气随刀而起。

“好汉子!”无常也缓缓抬起了手掌

他手掌落下的一刻,就是四车同之时……

豆驴陷入危机之时,叶寻也一样陷入生死难关。

按照,我原先的计划,我们兵分三路,叶寻负责就是穿过地宫中埋伏直捣黄龙,控制地宫主要墓室。≈1t;i>≈1t;/i>

叶寻却在跟我们分开不久之后,让6心遥过去接应我,他自己肚子闯进了地宫中枢。

叶寻自己都没想到,刚刚走出甬道范围就看见了地宫主墓室的大门。

叶寻的目光刚一触碰到了大门上黄金兽,他身后的墓道就被蓦然砸落万钧铁闸彻底封死。

叶寻只是下意识的回头向墓道当中看了一眼,远处的墓室大门就在他目光偏移的瞬间缓缓开启,猩红血水如同洪流决堤从大门当中倾泻而出。

片刻之后,半座广场就被覆上一层热浪氤氲血水,刺鼻的血腥弥漫四野,韩雷的冷笑声也幽幽传来“叶寻,你想冲击地宫,打扰皇上,罪不可赦。这座血池地狱,就是你的葬身之所。”

叶寻稍稍看了一眼到处弥漫的鲜血“藏头露尾的东西,没脸出来见人么?”≈1t;i>≈1t;/i>

韩雷大笑道“杂家就算坐在这里不动,你能走过血池找到杂家么?杂家不妨告诉你,你脚下的血池,只要沾上一点就会像是掉进沸水,全身皮肉都会被一点点煮熟掉落。你要是度快点的话,说不定能在自己烂成一副骨头之前跑到杂家眼前。”

韩雷说话之间,滚滚血流已经向叶寻蔓延而去,鲜红血浆带着腾腾热气向叶寻脚底快推进之间,叶寻也抖开,瞄向了远处大门。

韩雷哈哈笑道“你以为那支破弩能伤到杂家……”

韩雷话没说完,叶寻忽然将弩箭射向了遍地横流的血水当中,身形随箭而起一跃几米,踩向还在血水当中晃动的弩箭,箭尖仅仅向下一颤之间,叶寻接着箭矢的反弹之力,重新飞身而起,手中弩箭再次向血中射去……≈1t;i>≈1t;/i>

短短数秒之内,叶寻三次出箭,三次纵身,身形如电的向地宫大门急掠而去。

藏在暗处韩雷似乎没有想到,叶寻能用这种办法横渡血池,等他反应过来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搬动了机关闸口,原先只是半开的大门,忽然之间完全敞开。

“我倒要看看你的弩箭能有多长?”门后血水在韩雷的冷笑之中,纵声狂涌,滔滔而起,形同怒浪向叶寻狂卷而来。

叶寻的弩箭长不过一尺而已,在血池蔓延时,还能在血水露出箭尾,等到他第三次起身,地上水深就已经尝过了箭支,就算叶寻再次出箭也无济于事,更何况,门内血流已经开始咆哮决堤。

千钧一之间,叶寻忽然出脚踏上了血红色的浪头,脚掌在血水上平拍一声之后,整个人就在崩飞血花当中拔地而起,入空三米,脚掌也随之向外甩出。≈1t;i>≈1t;/i>

如果,那时有人站在叶寻对面,肯定能看见叶寻的鞋底已经被血水腐蚀开来,鞋下胶皮像是流水般掉落而下,眼看就要露出叶寻脚底的当口,他却飞起一脚将鞋给甩了出去。

叶寻一只鞋子在空中盘旋疾飞之间,叶寻人在空中连踏八步,追着飞动而去鞋子奔向了城墙。

“踏天步。你是天……”韩雷惊呼刚起就被飞来的鞋子强行打断——叶寻的鞋子拍上地宫墙壁的瞬间,韩雷就知道自己暴露了位置。

韩雷及时闭嘴,却仍旧没有躲过叶寻随之而来的一脚。

叶寻第九步凌空踏出之后,兜起劲风的右腿也随之踢向了墙壁,墙上青砖轰然开裂之间,藏在墙后的密室顿时暴露在了叶寻眼前。

藏在墙后那人还没取出兵器,叶寻长刀已经电射而出,将对方钉死在密室之内。≈1t;i>≈1t;/i>

叶寻踏进密室之后才现这仍旧是一条死路,只有十多平房的密室里,除了几道控制地宫闸门的扳手,就只剩下的一道从背后封死的铁门。

看样子,从叶寻踢开外墙,就有人做出了反应,宁可牺牲掉假扮韩雷的同伴,也要把叶寻封在血池地狱当中。

叶寻连着试了几下,才转头向外望去,此时从地宫大门中流出的血水已经铺满了地面,正在沿着墙壁缓缓升起,再过不久,热气氤氲的鲜血就会涌进密室,吞噬一切。

叶寻站在密室边缘一动没动,静静的看着血水上涨。

后来,叶寻告诉我,他其实并不知道后来将要生什么,他站着不动,只不过打算看看血水究竟能涨到多高而已,如果血池地狱不能填满墓室,自己或许还有逃生的机会。

叶寻仅仅站了几秒钟之后,就听见有人说道“小友,好俊的功夫。你这样的人,不该这么死,至少也该让你有足够的理由下血池地狱。”

神话传说当中,人生前是流血而死,或者不敬神佛,死后才会被投入血池地狱当中,对方的意思在明显不过了。

叶寻抬头之间,血池两侧的墙壁各自伸出一条像是跳台般的木板,两道木板在缓缓延伸了一段距离之后,在相聚五米左右的地方停了下来。

一个身穿劲装面色阴沉的老者缓步走向其中一道木板“小友请吧!”



第四一零章火起2

叶寻表面上声色不动,心中却早已震惊万分——那条木板之下没有任何支持,全凭本身的韧性挑在空中。

按照常理,只要有踏上去,木板就应该随着他重量颤动,甚至当场折断。可是那个老头,从走上木板直到站在木板边缘,整条板子都纹丝未动,仅凭这份轻功就足以骇人。

叶寻微微皱眉之间,那老头却冷笑道“小友,是不敢上这断魂木么?如果,我告诉你,你不上来就有人会死,你将作何选择。”

老头微微挥手之间,叶寻对面的墙上也打开一道暗门,两个鬼卒打扮的人,快步将一个俘虏推向门口押跪在地,一人压住了对方的脑袋,另外一人却把将架在了俘虏的脖子上。

老头再一挥手之下,其中一人抓着俘虏的头,将他的脑袋给扬了起来。≈1t;i>≈1t;/i>

“王欢!”叶寻双目猛睁之间,抓住俘虏的鬼卒又把他的脑袋重新按回了地面。

叶寻一言不的纵身而起,仍旧施展“踏天步”往木板上飞纵而去,转瞬之间落在木板之上。

叶寻的身躯还在随着弹动的木板起伏,对面的老头就已经开口道“小友,为什么不把那口血吐出来?你把血咽回去,只能暂时压制你的内伤,一会儿动了手,你的内伤恐怕的会立即加剧啊!”

侧身对着老头的叶寻,忽然之间双手齐扬,两道箭光瞬间从他手中迸射而出,谁都没有想到,叶寻会在这个时候忽然出手,而且,目标就是押着俘虏的两个鬼卒。

等到对方现弩箭临近却已经晚了,还没来记得防御就被弩箭贯穿了喉咙,扑腾一声栽进了血水的当中。≈1t;i>≈1t;/i>

本就白雾蒸腾的血池,在两人落水之后更是烟雾四起,让人难以视物,可是叶寻却仍旧看见两具从血水当中翻起的白骨。

两具尸体从落水到被融成白骨,只有短短数秒的时间,可是就算两具尸身仅剩的骨骼,也没能逃过会溶解的命运,仍旧浮在血水当中慢慢变色,溶解。

叶寻刚刚收回了手掌,一声尖锐刺耳的怪啸就向叶寻飞射而去。

叶寻的身形像是不受控制微微一顿之后,马上拔出血眸往啸声飞来的方向反迎了过去。

叶寻刀光倒冲天宇的瞬间,才看清了飞来的东西,那东西明明像是一只锋刃外露的刀轮,上面却又扣着一个碗状带孔铁罩子。

刀轮,铁罩虽然紧贴在一起,却明显被分作了两层,中间好像是被什么东西,给连在一块儿。在它没有展开之前,叶寻没有办法,也没有心思去判断它的材质罢了。≈1t;i>≈1t;/i>

叶寻刚刚看清那张类似于暗器的东西,盘旋呼啸的锋刃就贴近了叶寻头顶。

叶寻手中冲天而上的刀光,却在一瞬之间犹如白莲盛开,刀光一分为九之后,在同一时间迎上了旋转的刀轮。

九声金戈争鸣的巨响,几乎不分先后的暴起之间,叶寻手持长刀连退了四步,对面老头也牵动怪轮背后的铁索,将暗器收回了手中。

叶寻冷眼看向对方说出了三个字来“血滴子!”

对方淡淡说道“有些眼力。”

饶是叶寻定力过人,也不由得微微一愣。

其实,当时换做是我站在老头对面,也一样会懵在当场。

我和叶寻闲聊的时候,也说到过血滴子。我俩那时候都觉得,“血滴子”肯定是一个杀手组织的代号。电影里那些取人头于百步之外暗器,纯粹就是扯犊子的玩意。≈1t;i>≈1t;/i>

人又不是木头桩子,还直挺挺的站在那里等着血滴子往脑袋上罩吗?不管是沿途埋伏,还是潜入府邸刺杀目标,血滴子这种的东西,绝对没有弩箭来得方便。

可是,今天叶寻却是真正见识到了血滴子的恐怖。

血滴子真正可怕的不是来去如风的度,或者诡异射的手法,而是它带起来的声音,那种刺耳的啸声,足能让人在短时间内失去神智,真像木头一样站在原地,等着被血滴子摘取人头。

叶寻刚才反应再慢一步,对方收回的就不仅仅是血滴子,而是带着叶寻的人头了。

手持血滴子的老头嘿嘿冷笑道“我还是低估了你的心智,夺命啸,竟然没能控制住你。血滴子共有三种啸声,我老头子很想看看你能坚持过几种?”≈1t;i>≈1t;/i>

老头声音一顿道“你在临死之前没有什么话需要留下么?”

叶寻飞快的从背包里撤出纱布,卷成两团塞进了耳朵,才冷声说道“不用阁下操心,动手吧!”

老头冷笑之下,双目当中寒芒爆射,手中血滴子怒上长空之间,飞旋转动的血滴子,立刻出一连串震耳荡魂的锐利尖啸,如影子盘旋的暗器,瞬时间放出无数道的虚影,连缀在一处暗影,好似风卷残云般向叶寻头顶滚滚而来。

“杀——”叶寻怒吼如同雷霆,声震四方,硬生生盖过了血滴子的尖啸。手中血眸银芒四射,刀气腾舞,再次向血滴子飞斩而去。

仅仅眨眼之后,两件兵器就在交织而成光影,就迷乱了整座墓室。

此时,控制着血滴子的老头忽然闭上了双眼,双手不断拨动着暗器背后的铁链,飞在空中的血滴子就像是活了过来,围绕刀光上下翻飞,既与叶寻的长刀碰撞,也不离叶寻头顶左右。≈1t;i>≈1t;/i>

叶寻的功力虽然比我更高,但是他没练过眼功,耳力也不及我五成,仅仅片刻之后,无论是视觉,还是听觉全都陷入了一片滚乱当中,手中刀也开始转攻为守。

更糟糕的是,叶寻脚下木板也在连连震颤,叶寻双脚渐渐开始难以保持平衡,只能不向后倒退。

不到片刻的工夫,诡异至极的血滴子就连续几次穿透了叶寻的防御,在他身上连开数道血口,淋漓鲜血顺着叶寻身躯迸落之间,他手中长刀又慢了几分。

与叶寻对战的老头,冷声喊道“来人,先杀王欢。”

对方声音一落,不远处的密室当中就掀起了一声长刀挥落尖啸。

按理来说,叶寻不可能从血滴子的鸣啸当中,听见远处的刀声,可是那一声刀锋斩落人头声响,却清清楚楚的传进了他的耳里。≈1t;i>≈1t;/i>

叶寻仅仅稍一迟疑,从天而降的血滴子就盖在他的头顶,连缀着刀轮铁网像是黑色面纱一般从叶寻脸上刮过之后,血滴子内力迸出刀刃也跟着卡在了叶寻的脖子上。

与此同时,叶寻手中的血眸也绞住了血滴子背后的铁索。

只要叶寻力,以血眸的锋利不难断开锁链,可是叶寻却手持长刀停了下来。

老头哈哈笑道“你很聪明,如果你自己挥刀断锁的话,就会自己把自己的脑袋给揪下来。相反,你持刀不动,由我来力,你手中的宝刀说不定还真能碰断铁索,救你一命。”

老头声音忽然一沉“但是,你忘了,自己站在什么地方,这里又是谁的地盘。放箭,放火箭!”

老头话音一落,从密室里窜出来的人,已经点着了沾满火油长箭,往空中抛射而去。≈1t;i>≈1t;/i>

短短一瞬之间,十多只烈火燃动长箭就钉在了木板之上,赤红色的火光开始星星点点的在木板上蔓延来开。

老头如果想要烧毁木板,使用会比火箭更快,他之所以选择火箭,就是为了不断挑衅叶寻的神经。

老头一手拎着锁链慢悠悠的说道“你脚下这块木板很快就会被火烧断,那时候,你无论怎么做都会掉进血池当中。”

“如果,我伸伸手的话,你的脑袋就会在你掉下去被我抓到天上,那样一来,你会少受很多痛苦。不过,我不会这样做,我会让你直上直下的掉下去,站在血池里,被血水一节节的腐蚀双腿,直到你剩下半截,我在割你的脑袋。”

老头无论说什么,叶寻都是一言不,隔着面具冷眼看向对手一动不动。≈1t;i>≈1t;/i>

了解叶寻的人都知道,他不说话,不是不想开口,而是在酝酿着致命的一击。

老头看叶寻不动,忽然再次开口道“我很奇怪,你跳上木板之后,为什么不防备我,而是放箭杀人?你不知道,杀了那两个人也救不了你的朋友么?”

叶寻终于说话了“没人能让我的兄弟跪在地上,就算是天王老子也不行!谁让他跪,我就杀谁。哪怕只是维护他片刻的尊严,我也一样要出手杀人。”

老头微微动容之后,忽然狞笑道“我很佩服你的勇气,可惜,跪在地上的人不是你的兄弟。等一会儿,我就会把你的人头摆在王欢的面前,我倒要看看,他会不会因此狂,像你一样不顾生死的杀人报仇。”

“你没有那个机会。”叶寻声音再次响了起来“我不会让自己的级,落在你的手里,哪怕你有血滴子。”

叶寻背在身后的手掌,其实已经摸出了他从苗疆找到之后,却从没有显露过的暗器“随风斩”。

他的杀招就是本来是指向对手,可这时他却变换了按住随风斩的手势。

叶寻的暗器如果出手,目标就不是对面的老头,而是血滴子背后连接的铁索。他是想要崩断锁链,让自己的人头落进血池。

老头明明看见了叶寻的手势却没阻止对方,两个人再次陷入了僵持当中。

整个墓室就只剩下了燃烧木板在噼啪作响,好像是随时都能因此崩断。



第四一一章 雍正秘史

在叶寻那次遇险之前,我一直不相信“心灵感应”的说法,那次之后,我却开始相信人与人之间真的会有心灵感应。

叶寻遇险的那一瞬之间,我猛然间感到了一种强烈的不安,就好像是有至关重要的亲人要离我远去。那种感觉从我心里冒出来之后,不仅再也挥之不去,而且越的强烈。

我每向前一步,都是在向叶寻接近,可我却觉得自己似乎离叶寻越来越远,或许刹那之后我们就将是天人永隔,再也无法相见。

我猛然停住脚步,把生一从背上扯了下来“告诉我,怎么能立刻通知你们三位佐领停手,说!”

生一被我吓了一跳“没办法……不……有办法,墙里有传音筒。但是我们距离佐领太远,你喊他们,他们也未必能听见。”≈1t;i>≈1t;/i>

“传声筒在哪儿?”我顺着生一手指的方向,连续两刀劈向了墙壁,破开了藏在墙里的传音筒,对着缺口放声怒吼道“青龙卷日天地变,虎藏九峰啸月寒……我是王战后人,王欢……全都停手……全都停手……”

我用内力出的怒吼犹如滚雷向地宫当中疯卷而去,原本还站在我旁边的生一、6心遥被声浪震得头晕目眩,双手捂住耳朵蹲在了地上。我却仍旧抓着传音筒放声怒吼,直到喊破了嗓子才算停了下来。

我正抓着传音筒不知道该不该继续喊话时,地宫墙上忽然打开了一道暗门,一个鬼卒打扮的人站在门口道“你们跟我来吧!”

我跟着那人走过了三条密道,才被他领进了一间密闭的大厅,豆驴、叶寻、随心全都被人捆绑在大厅一侧。我看见他们三个人安然无恙才松了口气,把目光投向了主位上的三个老头。≈1t;i>≈1t;/i>

那明明是三个人,看上去却像是同一个人的三道分身,不仅面孔一模一样,就连身上那种阴沉、冷厉的气息也如出一辙。要不是他们的呼吸频率不同,我还真难以分辨出他们的身份。

坐在左上的老者缓缓开口道“你是王战的后人?把噬神妖虎给我看看。”

我摘下胸前的吊坠扔到了对方手里,那人看了一会儿才说道“这是复制品,但是铸造手法却跟真正的噬神妖虎一模一样。嗯,复制了信物的人,应该长时间地接触过噬神妖虎。”

中间的老头微微点头道“王欢,真正的噬神妖虎在谁的手里?”

我随口答道“在我父亲手里。”

老头本来想要进行下一个话题,却又像想起了什么“你父亲叫什么名字?”≈1t;i>≈1t;/i>

“王战。”我说话之间双目紧紧盯住了对方的面孔,三个人果然同时瞪大了眼睛,但是,对方的惊骇仅仅坚持了一秒就消失而去。

左老者向同伴说道“根据生一的描述,王欢修炼过《虎王诀》。还需要再确认一下吗?”

中间那人沉声道“还是确认一下的好,毕竟事关重大。”

先前说话那人轻轻挥手之间,就有人给我端来了一只盛着血红色药丸的托盘。

那人沉声道“这是血滴子秘药,吐真丹。你吃下去之后,除了会说真话之外,没有任何副作用。你放心,无论你说出什么秘密,我们三个都会守口如瓶。”

我看向药丸的时候微微迟疑了一下——毕竟,没人愿意说出自己的秘密。≈1t;i>≈1t;/i>

我的这一迟疑就引来了四道刀光——血滴子的部下就在我沉默的瞬间将刀架在了叶寻他们的脖子上。

我看了那三个人一眼,面色平静地吞下了药丸。

不久之后,我就觉得眼前一阵恍惚,很快就失去了知觉。不知道过了多久之后我才醒了过来,三个老头同时向我抱拳道“小友果然是王大人之后,我们冒犯了。”

那三个人自我介绍之后,我才知道他们全都姓生,还是三胞胎兄弟。

老大生无悔,擅长使用血滴子,是个不折不扣的杀手;

老二生无怨,擅长用毒,毒功不在豆驴之下,甚至已近宗师;

老三生无泪是个哑巴,从生下来就不会哭,所以叫生无泪,但是他的刀法却异常歹毒,是名副其实的武林高手。≈1t;i>≈1t;/i>

生无悔介绍完三个兄弟之后,才说道“我们读取过你的记忆,我不知道你父亲为什么也叫王战,但是我们可以确定,你就是王大人的后代。”

我震惊道“你是说王家人也是血滴子?”

“不是。”生无悔道,“血滴子的总领只有一个,那就是皇上,也只能是皇上。”

“皇上未登基时,与王大人一见如故,亲自赠给王大人噬神妖虎作为信物。如果说,除了皇上还有谁能命令血滴子,除了当年的王大人,就没有别人了。”

生无悔声音一顿道“现在看来,令尊并没告诉你噬神妖虎的由来,甚至没有打算传授你《虎王诀》。当年皇上与王大人的约定,你怕是无法完成了。”

生无悔摇头之间,生无怨却说道“大哥,现在的情况怕是更复杂了,我们真不去启动那个计划?万一……”≈1t;i>≈1t;/i>

“让我想想,让我想想……”生无悔倒背双手在屋里来回踱步,“小友,你们先休息一下如何?”

生无悔不想让我知道他们兄弟之间在商议什么,我自然识趣地退了出来,找到叶寻低声道“刚才他们都问我什么了?”

叶寻道“一些关于你身世和修炼的问题。我们探神的事情,他们一点没问。”

我这才松了口气。身世的事情,我不担心,我担心的是自己在不死仙岛上的事情漏出去。我在没有确定仙岛上的王战究竟是不是我爸之前,还不想把这个秘密暴露在生家人的面前。

我大致问了一下豆驴他们几个人的情况之后,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这座地宫显然是雍正设下的一座陷阱,他是在针对某一个人,而不是进入地宫的盗墓者。≈1t;i>≈1t;/i>

地宫当中所有的谜团可能会在下一刻解开,也可能因为生无悔的顾虑永远成谜。我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待。

好在我等待的时间并不久,血滴子的人很快就把我们带进了泰陵墓室。

当我走进墓室时,直接愣在了那里。

用来盛放帝王遗体的楠木棺椁被敞着棺盖给放在了一边,墓室正中的位置上却摆放了一张龙椅,一具身穿龙袍的尸身犹如帝王端坐龙椅正中,一手平放在膝头,一手紧握成拳。

座上帝王不知道死去了多少岁月,但是威仪尚存,仍旧散着俯视天下的帝王之气。这就是雍正的遗体?

我特意看向遗体的头颅,那并不是一颗黄金打造的人头。当年吕四娘刺杀雍正的传说是假的?那我不是等于白白闯了一次地宫?≈1t;i>≈1t;/i>

我正在胡思乱想之间,生家三兄弟却向遗体三拜九叩之后起身道“王欢,皇上说过,王家人不到,他右手不开。现在你来了,去打开皇上的右手吧!”

我缓步走到遗体身前,打开了对方的右手,却在他掌心看见了一截断开的虎牙。

那是噬神妖虎的断齿!

雍正当年留下的信物?

可我明明记得我爸说过,他噬神妖虎是在“做生意”的时候折断了虎牙;狐妈也证实过,那时候我爸是为了救她,崩断了噬神妖虎。雍正遗体的手里怎么会有半截虎牙?

生无悔说道“这就是当年皇上与王老大人约定的信物。我问过你关于你父亲身上妖虎吊坠的事情,我估计,你父亲身上的妖虎吊坠也是一件复制品。当年那尊噬神妖虎,可能已经随着王老大人消失而去了吧……”≈1t;i>≈1t;/i>

我转头看向生无悔“你一直说王老大人。难道,你们是从雍正年间一直活到现在的6地金仙?”

“哈哈……”生无悔失笑道,“这世上哪有什么金仙?我们只不过是继承了生家前人的秘辛罢了。如果有人从小就教给你这些,你也一样会说‘王老大人’。”

“几位这边请,我们有话要说。”生无悔把我们让进一间密室,让人摆上茶点,才缓缓开口道,“几位,我接下来的话,涉及到皇家秘辛。你知道这段秘辛之后,就算不愿意,也会被我们拖进接下来的神话之秘,可能会是九死一生。如果几位不愿意蹚这次浑水,我便以茶代酒,送各位离去。”

生无悔道“几位不要急于答复,有些事情还是考虑好了再说。”

我沉默了片刻才说道“我进入泰陵是为了千古红颜的任务。你所说的皇家秘辛,与千古红颜有没有关系?”

我的想法非常简单。我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解决“千古红颜”带来的危机,如果血滴子所谓的秘辛跟任务没有关系,我也不想蹚这趟浑水。

至于说,当年王战和皇家之间的秘密,我也一定要知道,但是必须在任务之后。

生无悔正色道“大有关系。”

生无悔显然已经知道了我接受任务的具体内容。

我不由得微微沉默了下去——现在,并不是该我一个人做决定的时候。我不由得转头向叶寻他们看了过去。



第四一二章 雍正秘史2

叶寻只说了两个字“你定!”

豆驴笑道“怎么做任务还不是玩命,区别就是多一回少一回的事儿。你是组长,你定不就完了吗?”

我向两个人点头之后才说道“我们同意了。”

生无悔端起茶杯轻轻喝了一口,才缓缓说道“皇上创立血滴子、建造泰陵地宫的秘密,还得从顺治时期说起。”

“顺治爷在位的时候,曾经求问一个高僧大清国祚能有多久?那个高僧说我身不残,国祚不灭。”

“顺治爷没有参透其中玄机,就改了一个问法大清帝王能传几代?高僧回答十帝在位九帝囚,还有一帝在幽州。此后,无论顺治爷再怎么问,高僧都闭口不言。”

生无悔说到这里忽然停了下来,向我问道“小友能明白那位高僧的意思吗?”≈1t;i>≈1t;/i>

我稍稍想了一会儿才说道“清朝的末代皇帝是溥仪,‘仪’字的繁体字里,‘义’的下面是个‘我’字。‘我身不残,国祚不灭’,说的就是溥仪吧?据说,溥仪天生有些残疾,所以一直没有子嗣。”

我停了一下道“历史上一直有满清十二帝的说法,但是,努尔哈赤、皇太极在严格意义上并不能称为皇帝,那时的清朝还没入关。高僧说的‘十帝在位’,应该是从顺治算起。”

“这么算的话,清朝传到第九个皇帝光绪的时候,正好应了‘十帝在位九帝囚’。光绪不就相当于是被慈禧囚禁吗?‘还有一帝在幽州’,呵呵,要是伪满洲国也算一帝的话,那就没错了。”

生无悔点头道“大清灭亡之后,回头去看历史,自然能轻易猜中高僧的意思。可是数百年前的顺治爷怎么会想明白这些?”≈1t;i>≈1t;/i>

“顺治爷一生笃信佛法,后来也出家为僧,但是,那位高僧的话却一直是他的心病。后来康熙爷也同样在想办法破解那道谜语。当时康熙爷收罗了很多奇人异士去推演大清的气运,可越是推演就越是让他觉得心惊肉跳。”

“那些术士最终得出了一个结论大清在关外的龙脉太过薄弱,气运很快就会流逝殆尽。龙气衰弱之时,就是国运跌落之日,而且是盛极而衰。”

生无悔说到这时忍不住道“虽然我不信风水术士,但是,我也不得不承认,他们说的没错。乾隆爷在世时,大清国运达到了巅峰,他驾崩之后不就是盛极而衰吗?”

生无悔很快又把话题拉回了正轨“康熙爷得到这个结论之后,心急如焚,一再催促江湖术士想办法保存大清龙气,甚至动用了一些非常手段。”≈1t;i>≈1t;/i>

“最后,那个术士被逼无奈,才想出了一个办法,那就是寻找禹王九鼎镇压大清气运。禹王九鼎消逝千年,想要寻回九鼎谈何容易?康熙爷不得不启用了已经在明末沉寂多年的探神手。”

生无悔说到这时停下来喝茶润喉,我心中也在暗暗震惊。

虞枫跟我说过,历代探神手的幕后老板都是皇室帝王。我那时候并没太过在意这些事情,没想到,一段关于探神手的秘辛,竟然活生生地出现在了我的眼前。

生无悔继续说道“康熙爷虽然全力支持探神手探索九鼎之秘,但是直到康熙爷驾崩,雍正爷继位,探神手都没找到九鼎的去向。”

生无悔话音忽然一沉道“康熙爷也知道九鼎难寻,并没怪罪过探神手。可是探神手却给大清惹来了天大的麻烦。”≈1t;i>≈1t;/i>

我听到这时,不由得眉头一扬。

生无悔却继续道“探神手在探查神话禁区时,不知道做了什么,惹到了一支神秘的力量。那些人没去理会探神手,却开始了对大清的报复。那些人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引起了康熙爷在位时的诸王夺嫡。”

我忍不住打断了对方道“你的说那些人是谁?”

“不知道。”生无悔摇头道,“我们唯一能够确定的就是那是一群女人。”

生无悔道“很多人都知道,康熙爷朝皇太子胤礽两度被废,但是其中隐秘却不为外人所知。”

我微闭眼道“据说,胤礽初次被废之后,曾经陷入疯癫,疑似被鬼附身。后来又在大阿哥家里找出诅咒用的人偶,康熙认定太子是受人诅咒,才会行为失常。你说的是这件事儿吗?”≈1t;i>≈1t;/i>

“不止!”生无悔道,“野史里太子私通母妃,并不是什么传说,而是事实。”

生无悔声音忽然拔高“你自己想想,太子为什么要私通母妃?大阿哥又为什么要诅咒太子?这一切,都是因为背后有一群女人在暗中操纵。这些女人当中,也包括了传说中与太子私通的郑春华。”

“雍正爷曾在继位之后派人挖开了被秘密赐死的郑春华的坟墓,那里面只要一副空棺材和一张纸条,上面只写了四个字大清必亡。”

太子私通郑春华、大阿哥被现使用巫蛊,大清皇位最有力的两个竞争者先后倒台,诸子夺嫡顺势爆。那些人当年的谋划可谓环环相扣啊!

我正沉默之间,生无悔又继续说道“当时参与夺嫡的诸王,每个人身边都有那么一个女人,她们未必就惊容绝世,却被各个阿哥引为红颜知己。可以说是这些女人一手促成了康熙朝诸位阿哥的自相残杀啊!”≈1t;i>≈1t;/i>

豆驴听到这儿时,忍不住说道“不是绝色妖娆的美人,这群阿哥爱个什么劲儿啊?他们都没见过女人吗?”

随心忍不住横了豆驴一眼“肤浅!”

生无怨摇头道“这位豆兄弟的江湖地位怕是不太高吧?”

豆驴反驳道“这跟江湖地位有什么关系?”

生无怨道“很多人都觉得能迷惑男人的必然是绝世红颜,其实这种理论对,也不对。”

“男人,有的时候并不是仅仅盯着一副皮囊,尤其地位越高的男人越是如此。绝色皮囊可能只是他们的一种追求,到手之后就未必会去珍惜了。”

“真正能让他们把红颜留在身边的,不是皮囊,而是感觉,一种舒适、放松的感觉。尤其是像当年的那些阿哥,更是如此。”≈1t;i>≈1t;/i>

“康熙朝诸位阿哥,除了吃饭睡觉之外,上朝下朝、府内府外,无时无刻不在跟人勾心斗角。他们手握重权,生杀予夺,但是一样精神紧绷着防备对手。这样的人,最需要的就是放松。”

“那些女人能给他们的不止美色,也有来自心底的舒适。”

生无怨沉声道“这就是那些女人最为可怕的地方。”

我忍不住心头一震“温柔乡,英雄冢,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

生无怨道“差不多吧!”

生无悔继续说道“这件事,本来雍正爷也不清楚,直到他遇上了王战。”

“雍正爷年轻的时候也曾经微服化名行走江湖,结识了不少江湖奇人,但是称得上一见如故的人,却只有王战一个。”≈1t;i>≈1t;/i>

雍正年轻时行走江湖的事情,也是民间的传说之一,其中最为有名的就是雍正与童林。

生无悔这么说,我倒也有几分相信“我想问一下,雍正结识王战时,王战是什么身份?”

“疑为探神手。”生无悔道,“雍正爷并没说过王战的身份。根据先祖的推测,王战应该是探神手。”

生无悔说“可能”,就代表着很多的变数。当年的那个王战未必就是探神手。

生无悔好像是没有留意我的表情,继续往后说道“雍正爷从王战那里得到了那些女人的秘密,一直都在留意身边的女人。”

我忍不住问道“藏在雍正身边的女人是年妃?”

我问过之后,马上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年妃不是什么来历不明的女人,更不是民间女子,而是名门之后,其父亲年遐龄从康熙年开始就是朝廷重臣。年妃的身份绝对清白。≈1t;i>≈1t;/i>

生无悔却说道“年妃的身份一直都是雍正爷心里的一个悬疑。如果说,年妃不是暗子,她却是雍正爷身边唯一符合暗子条件的人;如果说,年妃是暗子,她对雍正爷助益良多,两人感情甚笃。”

我摆手道“咱们先不去讨论雍正和年妃之间的感情,你继续往后说。”

“雍正爷从王战那里得知真相之后,就对身边的粘杆处产生了怀疑,另行组建了血滴子。世人都在传说血滴子是雍正爷用来铲除异己的杀手队,事实上,却是专门对付那批神秘女人的队伍。”

生无悔继续说道“雍正爷组建血滴子之后,与王战联手铲除掉了不少祸根,对方也因此蛰伏了一段时间。可是,谁都没有想到,她们竟然把手伸向了年氏。”

我双目猛然圆睁道“你的意思是说,年羹尧恃宠而骄、专横跋扈,也是因为那些女人?乌云琪琪格?”

传说中,年羹尧身边最后唯一下落不明的女人就是乌云琪琪格。乌云琪琪格翻译成汉语就是“美貌与智慧并存的女人”。

“不对。”我再次摇头否定道,“她是蒙古西海贝勒色卜腾札尔的女儿。况且,当初也不是年羹尧抢占乌云琪琪格,而是那位蒙古贝勒非要嫁女。这件事儿,我说的没错吧?”



第四一三章 雍正秘史3

我这样说并非没有依据。

年羹尧一开始并没有打算纳乌云琪琪格为妾,反倒是那位蒙古贝勒不断鼓动年羹尧,最后年羹尧上书雍正,得到雍正肯,才正式纳妾。

让我没有想到的是,生无悔竟然点头道“这次,你说对了,藏在年羹尧身边的人恰恰就是乌云琪琪格。乌云琪琪格最后也不知所踪。”

“根据血滴子后来的调查,乌云琪琪格嫁给年羹尧之后,性情大变,开始不断鼓动年羹尧,甚至几次透露出想让年羹尧谋反的意思。”

“年羹尧最终并没有走向那一步,这才是雍正爷几次饶过年羹尧,总是对他贬而不杀的原因。”

生无悔叹息道“如果不是因为年妃身亡,雍正爷也不会杀年羹尧啊!”

生无悔不等我再问就解释道“年羹尧获刑之前,年妃曾经密会年羹尧,想让他迷途知返,可是年妃回宫之后就忽然病重,不治驾薨。”≈1t;i>≈1t;/i>

“雍正爷就是在那之后处置了年羹尧,可是乌云琪琪格却不知所踪。年羹尧直到被赐死也没说出乌云琪琪格的下落,雍正爷对此恼怒异常,最终赐死了年羹尧。”

我听到这时,才微微点头道“那泰陵又是怎么回事儿?”

生无悔道“雍正爷对那些女人深恶痛绝,同时她们也念念不忘找雍正爷报仇。后来的吕四娘就是她们的人。”

“雍正爷从秘建泰陵开始就利用血滴子传出消息,他生,要跟对方一决胜负;他死,也要在泰陵与她们了结恩怨。”

“雍正爷驾崩之后,就留下了我们这支血滴子看守泰陵,等待对方的到来。”

生无悔喟然叹息道“我们生家这一等就二百多年啊!”≈1t;i>≈1t;/i>

我沉声道“吕四娘刺杀雍正的事情,到底是不是真的?”

“吕四娘确实刺杀过雍正爷,但是并没有成功。”生无悔道,“那次宫中选秀,是雍正爷故意安排的,她又怎么会被吕四娘刺杀?吕四娘确有行刺之举,但是并没有成功,最后死在了我们的刀下。”

生无悔道“雍正爷早就预料到了自己的死亡,丹药并不足以维持他的生命。但是雍正爷也无惧死亡,他知道,自己不死,大清和那些人的恩怨就永远无法完结。所以他选择了在地宫与对方交手,死者与生者之间的交手。”

生无悔站起身道“雍正爷生前给我们留下了两条密令。”

“第一,必须把泰陵修成十八层地狱的模样。在雍正爷眼里,那些人都应该下十八层地狱。”≈1t;i>≈1t;/i>

“第二,就是用尽一切办法让那些人自相残杀,让他们也尝尝手足相残的滋味。”

我这才明白过来生无悔他们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地放着机关不用,非要引诱我们自相残杀,原来病根儿是在雍正身上。

我看向生无悔道“你守护地宫这些年里,都有谁进来过?”

“只有你们。”生无悔道,“对方并没上当。你们是第一批进入地宫的人。”

生无悔沉声道“本来我应该把你们放出去,继续等着对手的到来。可是,我不想等了。血滴子等了他们二百多年,已经等待了太长时间,再等下去,不用对方来攻打泰陵,我们自己就会消失在陵墓当中。”

我看向生无悔,后者苦笑道“听起来很奇怪对吗?事实就是如此。当年我们血滴子一共有三百人守护泰陵;而今加上我们兄弟,满打满算也就剩下了三十人。”≈1t;i>≈1t;/i>

“生家的后人对皇权已经不再敬畏,感念皇家恩德的人也越来越少。哪怕我们像是先祖对我一样,从小就给他们灌输皇权的思想,十人当中能有一人被我们所用就是天大的侥幸。”

生无悔倒背双手道“我这次冒险告知你真相,就是想要趁着我们这些人还能动,赶紧完成雍正爷留下的使命,也尽快结束生家的磨难。”

生无悔没有说错,这种事情无论对谁都是一种磨难。

不管是一个人,还是一个家族,想要死守一个任务数百年不变,必须要有近乎狂热的忠诚或者信仰。现在皇权已废,就算当年雍正对生家有过天大的恩惠,也没有人会记得几百年前的恩情了。

生家面临的就是这样的问题。在我看来,生无悔的决定是对的。≈1t;i>≈1t;/i>

我思忖了一下才说道“雍正做出这样的安排之后,王战去哪儿了?”

“出海了。”生无悔道,“当年,雍正爷不知道和王战做了什么约定,王战带着一营人马出去了蓬莱,从那之后就了无音讯了。”

我瞳孔猛然一缩。原来当初上了丹岛的王战,不是被人追杀,而是带兵登岛。

可是,岛上的种种迹象,却表明当年的王战是受到了清兵的追杀。王战出海之后到底生了什么?

这里面的事情恐怕没有那么简单!

我看向生无悔道“你们守墓这些年,难道就没有什么现吗?”

“没有。”生无悔摇头道,“我们只知道镇守地宫,其他的事情一概不知。要不是我从你那里听说了千古红颜,还不会想到那些女人可能跟千古红颜有所联系。”≈1t;i>≈1t;/i>

生无悔道“虽然我现在还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确定我们是不是在做同一件事儿,但是,我觉得吕四娘他们很有可能来自于千古红颜。”

生无悔郑重道“我们没有资源去查证千古红颜,但是我们愿意和你合作。你觉得如何?”

生无悔的条件让我无比心动。我们现在缺的就是人手。血滴子的修为我看到过,如果能把他们拉出去,对我们来说无疑是最大的助力。

况且,我也想从他们身上找到某些秘密。

可是,生无悔这些人却让我觉得并不安全。至少,我还不能完全确定生无悔所说的话是真是假。

我忍不住看向了叶寻,却看见后者正在点头。

我这才说道“我愿意跟你们合作,但是,有些事情,最好能听我指挥。”≈1t;i>≈1t;/i>

生无悔犹豫了一下才点头道“我同意。我先送你们出地宫,三天之后,我们还在永定山上会合。”

“合作愉快!”我伸手跟对方握了一下,才跟着他们出了地宫,撤走了外面的人马。

按照常规的做法,我该找狐妈把地宫中生的一切跟她报备,再确定我的下一步计划。

可是,我们还没等回到研究所,就接到了狐妈那边协助调查的通知。

我和豆驴他们莫名其妙地在附近军区等了一天,狐妈才匆匆赶来,见我的第一句话就是“豆驴让人给告了。”

“被告了?谁告的?告什么?”我一连问了三个问题。

狐妈的脸色难看至极“告他的人是张教授,他们告豆驴蓄意杀人。”≈1t;i>≈1t;/i>

“艹特么!”豆驴当场暴怒道,“他特么有脸告老子?早知道老子就该在地宫里弄死他们!”

“你跟谁说老子?”狐妈也来了脾气,“你又想跑是不是?我告诉你,这回你哪儿也别跑,老老实实地接受调查。”

豆驴顿时怒吼道“我特么凭什么?”

狐妈深吸了一口气道“你跑了,接受调查的人就是王欢,我们也就再没有翻盘的机会了。我知道你委屈,可是有些时候,即使是委屈也得受着。顾全大局,你明白吗?”

豆驴看了看狐妈,又看了看我,才默不作声地坐在椅子上抽起了烟来。

其实,我心里也一样是火冒三丈,可是,事到如今,我们也只能接受调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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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本来就带着火气,见了调查组也没给对方好脸色,三句话不到就闹得不欢而散。我干脆摔门走出了大楼。我没想到的是,自己竟然在楼外面遇上了张教授。

我刚要开口,对方却先走了过来“王少尉,我专程过来跟你解释。”

我冷声道“你想解释什么?”

张教授推了推眼镜“我刚刚接受过调查。我想告诉你,当时在车崩地狱里质问吕少尉的人并不是我。”

我双眼一眯“你说什么?”

张教授道“事实上,我并不知道当时在车崩地狱里生了什么事情,直到调查组找我,我才了解到当时的情况。”

我沉声道“你什么都不知道,就去告吕以非?”

张教授不安地看向我道“我说,不是我告了吕少尉,你相信吗?”

张教授说完才摇头道“我知道,你不会相信。事实上,我到现在也不知道是谁冒着我的名义告了吕少尉。我出来找你解释,并不是为了想让你相信,只是想求心安而已。告辞。”

“等一下,我相信你!”我喊住对方道,“我想问你,你什么时候被人调换了?”

张教授道“就是在吕少尉给我们看脚伤之后。那个时候,我已经陷入了短暂的昏迷,那是我唯一不清楚身边状况的时间。”

我再次问道“你被人调换之后,去了什么地方?”

张教授道“我一直都在昏迷,等我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在地宫之外了。”

我紧盯着对方看了好一会儿“你的学生呢,也没告过吕以非?”



第四一四章 红颜突现

我沉声道“你为什么要来对我解释?”

张教授沉声说道“我不在江湖,也不在官场,这个世界在我的眼中,黑就是黑,白就是白。吕少尉当时的做法,我不认同,但是也能理解。”

“有人举报了吕少尉,我会把自己知道的事情说出来。但是,我觉得这次举报并不是单纯的事情,甚至可能不是来自于我的学生。”

张教授幽幽道“我昨天想了很多,我们进入地宫,或许就是一个阴谋。我不想被人当成枪使,所以我来找你解释。”

张教授是个学者型的人物。专心做学问的人或许不够圆滑,但绝不是笨蛋,有些事情很快就能想明白。

张教授道“我知道你是有个有本事的人,希望你能将凶手找出来,给我的学生一个公道。”≈1t;i>≈1t;/i>

我对张教授点了点头“谢谢!”

张教授摆手离去,我却陷入了沉思。有人给我出了一个难题啊!

我不知道的是,我正在琢磨如何摆脱眼前困境的时候,有人也在设法将我推进深渊。

那时候,冷焰与赤焰就在距离我不远的地方。赤焰道“姐姐,你说,这一次我们会给王欢造成多大的困难?”

冷焰道“那要看王欢怎么选择。如果,他选择不动,最多只是被断去一臂;如果他非要现在救吕以非不可,那就是他和生家之间的一场死斗。”

冷焰微笑道“其实,这个局很好解,无非就是把生家人交出来而已。”

“王欢一直咬住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吕以非最多会被判入狱几年。吕以非不在,就等于断掉了王欢一条臂膀,接下来,他就更容易对付了。”≈1t;i>≈1t;/i>

“如果王欢想救吕以非,生家也不是什么易与之辈,放跑了其中一个,就是后患无穷。王欢,这次怕是骑虎难下了。”

赤焰点头道“你说王欢会怎么选择?”

冷焰微笑道“我猜,他会选择吕以非。王欢、吕以非他们其实都是同一类人,除了自己的同伴,他们不在乎任何人的性命。这是他们躲不开的软肋。”

冷焰的声音一凝“我们不杀王欢,但是生家人可以。让他们对付王欢没什么不好。况且,我们这次探索千古红之秘还在其次,要的任务是对付王欢。”

赤焰不解道“姐姐,你怎么知道泰陵里面有生家人?”

冷焰笑道“你知道三十多年之前,泰陵被人盗过一次的事情吧?那一次动手的人就是探神手。当初,五宗的人觉得泰陵并不是什么神话禁区,也就没有继续探查,当然也就没有必要跟生家人冲突。不过……”≈1t;i>≈1t;/i>

冷焰话锋一转道“那时候,探神手倒是跟生家的某个人结了些善缘。”

“三十多年以前?”赤焰不解道,“那个时候,五宗的人就知道有一天会用到生家?”

冷焰语重心长地说道“有的时候,人脉就是资源。那些资源你现在未必用得着,或者可以一直留着不用,但是,说不定某一天就会用到。”

“就像生家的那个内应,当初五宗的人只不过给了他几千块而已,现在,他带给我们的回报已经远远出了当初的投资不是吗?”

冷焰仰身靠在了椅子上“我们现在只要等着王欢选择就行了。”

两个人正在说话的时候,外面匆匆跑进来一个探神手“统领,生家人全军覆没了。”≈1t;i>≈1t;/i>

冷焰惊讶道“王欢这么快就动手了?”

“不是王欢动的手。”那个探神手道,“王欢一直没有离开军区,附近的部队也没有调动。但是生家人却在跟王欢约定碰头的地方遭到神秘力量的围剿。”

冷焰的脸色微微一变“生家人全都死光了?”

探神手道“我们探查过现场,那里没有现生家三老的尸体。”

“凶手没有清理现场?”冷焰忽然抬手一个耳光向探神手扇了过去,“蠢货,谁让你们去探查现场的?”

冷焰厉声道“马上撤离,快点!”

冷焰虽然带人撤退,脚步却仍旧从容不迫,一队又一队探神手从建筑四周向冷焰汇聚而去,片刻之后,就在她身边聚集成出五十多人的队伍。≈1t;i>≈1t;/i>

冷焰又走出几步之后,忽然停了下来“负责守卫的暗哨怎么没来会合?”

暗哨作为最后撤离的人员,迟迟不来会合,立刻引起了冷焰的警觉。

“他们在这儿!”忽然出现的声音虽然声如银铃、清脆悠扬,却让冷焰毛骨悚然。等她转身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过去时,却现门口多出了一道如幻如仙的身影。

那个侧着身子随意站在门口的女人,或许只能用美艳不可方物来形容。冷焰虽然也是千里挑一的美女,在她面前却只能成为陪衬。

冷焰颤声道“你是什么人?”

对方轻轻说道“探神手又出动了吗?看来,当年给你们的教训还是不够啊!短短三十年不到,就让你们忘记了探神十杰的教训。”≈1t;i>≈1t;/i>

冷焰连退两步“你是千古红颜?”

“呵,千古红颜。”对方冷笑道,“我非常讨厌这个名字。”

那人说话之间转过了身来,她的半张面孔足以惊心动魄,当她完全转过来时,全场当中鸦雀无声,每个人都像是屏住了呼吸,生怕惊动了人间的仙子。

那人微笑道“我很美吗?你们愿意为我死吗?”

“愿……愿意……”一个探神手抽出刀缓缓割向了自己的脖子。锐利的刀锋从他咽喉划过的瞬间,殷红鲜血便如箭而出。可是对方却像是丝毫不知自己正在走向死亡,双眼仍旧凝望在对方脸上,手中刀一刻不停地渗进自己的咽喉。

冷焰明明听见那人喷出的鲜血在自己身后丝丝作响,却怎么也不敢回头。直到那人的尸身栽倒在地上,冷焰才猛地打了一个激灵。≈1t;i>≈1t;/i>

紧接着,第二道、第三道鲜血喷射的声音从冷焰背后接连响起,冷焰却在尸体扑倒的声响当中渐渐麻木,甚至失去了战栗的本能,就算地面横流的鲜血已经浸透了她的鞋帮,冷焰仍旧麻木地站在血水当中一动不动。

那个女人缓步走到冷焰面前“真没有意思,我现在杀人,连别的话都懒得多说了。看人自杀实在索然无味。对了,小妹妹,你们叫什么名字,在探神手中有名号吗?”

冷焰木然开口道“我叫苏子墨,她是我妹妹苏子萱,我们在探神手中合称‘魑魅双骄’。”

如果还有其他探神手在,必然会为两人身份震惊。“魑魅双骄”就是探神榜排名第八第九的顶尖高手,我也是后来才知道魑魅双骄竟然会是如此年轻的两个女孩。≈1t;i>≈1t;/i>

“嗯!”那个女人点了点头道,“能有名号,就说明你们在探神手中地位不低。我叫楚寒烟,从现在开始,我就是你们的主人,我需要你们去做一件事儿。”

“你……你想让我们做什么?”苏子墨的眼中虽然闪过了一丝挣扎,但也仅仅是一闪即逝。

楚寒烟的声音一沉道“杀人,杀探神手,杀血滴子,杀一切想要探寻千古红颜之秘的人。我相信你们能做到。”

“不……”苏子墨仅仅说了一个字,楚寒烟的眼中闪出幽幽绿芒,苏子墨的挣扎一瞬间被某种力量强行压制“谨遵主人命令。”

“很好!”楚寒烟微笑道,“说说你的计划。”

苏子墨道“探神手集中了精锐弟子赶往虎丘剑池探查西施的去向。我觉得,将那里作为决战之地再合适不过。”≈1t;i>≈1t;/i>

“嗯!”楚寒烟点头道,“那里确实是决战的好地方。你有把握把所有人都留在剑池?”

“只要他们去,我就有把握。”苏子墨道,“前提是王欢必须也赶往剑池,没有他,就少了一道。况且,王欢有官方支持,一旦他失控狂,就是探神手与官方全面冲突的开始。”

苏子墨一顿道“但是,我现在还没想好怎么能把王欢引向剑池。王欢那个人极为狡猾,稍有不慎就会被他看出破绽。如果他不按我们的安排往下走,说不定会出现什么变数。”

楚寒烟道“王欢那边我已经做了安排,只要他前往生家人被围剿的现场,就会落进我的圈套。剩下的事情,你来做。”

苏子墨躬身道“是,属下这就去安排。”

“等等!”楚寒烟阻止道,“你要好好谋划一下,不仅要把王欢引过去,还要把所有觊觎千古红颜的人全部引向剑池。我要功毕一役,让所有势力至少在六十年之内不敢再打扰我族。”

“这个……”苏子墨迟疑道,“这恐怕有些困难。目前,探神手并没出动绝顶高手,如果五宗长老,甚至太上长老出手,恐怕……”

楚寒烟冷笑摇头道“他们不会。只要你最大程度地消耗掉探神手的精锐弟子,你的任务就算是完成了。剩下的事情,自有我来处理。”

“属下必定全力以赴!”苏子墨躬身施礼之后,楚寒烟飘然而去。



第四一五章 红颜突现2

苏子墨带队大举撤离时,我也接到了生家人遇袭的消息,我的第一反应就是带队赶往了出事的地点。

生家人遇袭的地方在永定山的一处山坳里,地方十分隐秘,正适合江湖人藏身。山坳四周至少有四处可以供人迅撤离的地方,如果没有数百人事前埋伏在附近,很难一次就把生家人全部留下。可是,三十多个武林高手却偏偏被人给杀了个横尸遍野。

狐妈在附近看了一圈才说道“出手的只有四个人,杀人的方式也非常简单,就是站在附近用机枪扫射。”

我蹲在一具尸体旁边看了好一会儿道“这些人临死之前没有任何防备,甚至在外围的人被打倒之后,还有一大半的人坐在原地等死。你确定只有四个人出手?”

狐妈白了我一眼“你怀疑我老眼昏花是不是?”≈1t;i>≈1t;/i>

我也忍不住翻起了白眼。女人的脑回路要是不正常起来,绝对不分岁数,说不定岁数越大,脑回路越容易跑偏。

好在狐妈没在这件事儿上继续纠缠“按照你的说法,生家人里有擅用暗器和毒药的高手。暗器高手是最难被偷袭的人群,用毒高手也一样非常小心,不会轻易中毒,可是对方却偏偏偷袭得手。对手来历不凡啊!”

我沉声道“我现在想的是,生家人为什么要在这里聚会?”

我站起身道“全体注意,包围附近两公里,一寸寸地搜,任何蛛丝马迹都别放过。”

部队开始大规模地搜山,叶寻却在尸体当中挑起了一截被血染红的布料“王欢,你看这是什么?”

“好像是纱。”我捏过布料道,“没错,是纱。这应该是女人用的东西吧?”≈1t;i>≈1t;/i>

“那是纱裙的边角。”狐妈从远处走了回来,“有人在故意挑衅。”

狐妈伸开手时,手里已经多出了一枚耳环“千古红颜来了。”

我不解道“什么意思?”

狐妈解释道“你没觉,杀手是在东南西北四个方位同时开枪?”

“你们所在的位置上,有人留下了一块纱裙的边角;我在那边现了一枚耳环;还有那边……”

狐妈伸手指向了一块石头“站在那里的人穿着能够拖在地上的披风。他们在警告我们不要继续探查千古红颜失踪之秘,否则,下场就会跟这些人一样。”

我疑惑道“我没明白。你是什么意思?”

狐妈说道“那四个人代表着四大美女。传说当中,四大美女并非完美无瑕,她们各自都有缺陷。”≈1t;i>≈1t;/i>

“西施脚大,所以她明长裙,掩饰自己的双脚。”

“貂蝉的耳朵小,就弄出了耳环,才遮挡了自己的耳朵。”

“王昭君有些水肩,所以她多数时间穿着披风,这样就能掩住自己的肩膀。”

“杨贵妃据说有狐臭,所以她改良过胭脂。”

狐妈沉声道“对方故意以四大美人的形态出现,就是在警告我们‘千古红颜’并不好惹。”

叶寻转头看向远处山峦“不好惹,也得惹一惹。这次我们决不能输给探神手。”

我知道叶寻心里想什么。

他好像对九鼎异常感兴趣。如果不是生无悔提到康熙是因为寻找九鼎惹上了一群女人,叶寻不会先开口做出决定。≈1t;i>≈1t;/i>

我沉声道“狐妈,你有探神手的情报没有?既然咱们线索断了,那就抢他们的地盘。”

“没有。”狐妈摇头道,“探神手这次行动非常隐秘,很多人已经提前半年出,他们的去向,我们一无所知。”

我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道“那继续找蓝漠影?”

狐妈也犹豫道“蓝漠影那边,我总觉得不太踏实……”

狐妈还在犹豫的当口,一个士兵匆匆跑了过来“长,附近山洞有人。”

我和狐妈对视之间立刻往山洞赶了过去。

那座山洞离事地点不远,里面并排躺着四个身穿古装的女孩,其中一个只戴了一只耳环,另外一个身上的纱裙被撕掉了一块,断口正好和叶寻找到的纱布吻合。≈1t;i>≈1t;/i>

狐妈伸手在四个人身上摸了几下“人还活着,先把人带回去。”

那四个女孩一直昏迷不醒,驻地军医都束手无策,就连豆驴也找不出她们昏迷的原因。

狐妈拿着检查的结果道“那四个女孩在昏迷之前开过枪,现场的足迹也完全吻合。但是,她们的身份却是附近大学的学生,两天前在学校失踪,校方已经报了案。”

我皱眉道“我看那几个女孩身上的衣服全都是现代工艺。她们的服装是哪儿来的?”

狐妈说道“校方说,她们在失踪之前一直在排练舞台剧,舞台剧的名字就叫《千古红颜》。”

“你说什么?”我顿时懵了,“这是巧合还是人为?”

狐妈再次摇头“不知道。校方一直没有看到剧本。据说,写剧本的那个老师也失踪了。想要找出答案,除非是她们四个醒过来,或者是找到那个失踪的老师。”≈1t;i>≈1t;/i>

我把豆驴给喊了过来“老驴,那四个女生到底是因为什么昏迷不醒?”

豆驴道“肯定不是中毒。我跟部队的军医讨论过,要是没弄错的话,她们的脑神经应该是受到了某种外在力量的冲击。”

我忍不住一皱眉头“什么外力?”

豆驴道“可能是某种电波,也可能是某种辐射,总之不是外伤。”

我沉吟之间,部队军医忽然赶了过来“那四个女孩醒了。”

我马上带着人赶了过去。四个女孩全都茫然地坐在病床上,丝毫不知道自己身上生了什么。部队的人正在不断开导那几个女孩,尽可能地安抚她们的情绪。

我等到她们情绪稳定了下来,才从狐妈手里接过资料,走到一个叫黄小蕾的女孩面前“你们前天晚上在什么地方?”≈1t;i>≈1t;/i>

“前天晚上……”黄小蕾小声道,“我只记得在话剧社和夏老师做了一个游戏。”

我紧盯着对方道“什么游戏?”

“就是……就是请鬼的游戏……”黄小蕾颤抖着声音道,“当时老师说可以把我们扮演的四大美女给找来,让我们看看真正的美人。”

我沉声道“然后呢?”

“然后……然后……然后夏老师在我们每个人身前都点了一根蜡烛,让我们去看烛光。我当时看见烛火好像是在扭动着,就像一条小蛇一样地扭动。”

黄小蕾说话变得越来越流畅“后来,那条小蛇的身子不仅越扭动越快,好像还转过了身回头看着我的眼睛。我那时候就觉得眼前像是被什么东西罩住了,什么东西都看不清了,只能看见火红色的光圈……”≈1t;i>≈1t;/i>

“再后来,我好像看见了一个女人,一个非常非常美的女人。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她的美,总之,那是一种能让人震撼到骨子里的美。后来,我就失去了知觉,什么都不知道了。”

黄小蕾道“再后来,我就看到了你们。”

我没能从黄小蕾身上看出任何破绽“把她们分开问话,用测谎仪。”

询问结果很快就出来了,狐妈拿着报告道“四份结果一模一样,仪器显示她们没有撒谎。但是,她们在每一次提到夏老师的时候都产生了情绪上波的动。测试人员也试探过她们几次,每次提到夏老师,她们都会有情绪上的波动,但是并不明显。”

狐妈抽出一张纸道“这里有一段笔录很有意思。她们的夏老师说,如果有一天找不到她,又必须找她的时候,就到红颜凋零之地去找她。”≈1t;i>≈1t;/i>

我皱眉道“那是什么地方?”

狐妈摇头道“不清楚。应该是某个绝色美人香消玉勋的地方吧!”

我思忖半晌才说道“狐妈,你说历史上真有郑春华这个人吗?如果有,她死了,应该被葬在什么地方?”

“如果郑春华存在,就应该葬在太监坟。”狐妈道,“太监坟那里还有一座庙在。去那座庙看看吧!”

京都,曾经埋葬最多宦官的地方就是常说的太监坟,也就是现在的中关村。相传,中关村原名中官村,中官也就是古时对宦官的别称。

生无悔提过郑春华来自于那支神秘势力。那个夏老师所说的“红颜凋零之地”太过笼统,我现在唯一能想到的就只剩下郑春华的去处了。

这一次,豆驴还在被审查的期间,不能乱动;豆妈继续留下收集资料;剩下我们四个赶到中关村古庙的时候,已经到了午夜。

没有灯火的古庙显得异常阴森。从我们所在的墙头向下看去,整座古庙当中只有那么一间屋子里透着昏黄的灯光。

我侧头向屋里看去时,却隔着窗纸看到了两道人影,其中一道像是伏案疾书的人,似乎不知道她背后还有一个身穿着满清宫装的人在。

我的目光刚与两道人影一触,那个宫装女子就在屋里回过了头来,映在窗上的身躯仍旧是一道黑影,两眼当中却闪出了幽幽绿芒。

我的目光碰上了对方的双眼时,没用我运功,“洞若观火”就自行动。眼中血芒不自觉地开始疯狂运转,我的两只瞳孔瞬间变成了血色漩涡。



第四一六章 红颜突现3

屋里明明是两个人,可我的“洞若观火”却只看见了一个人的呼吸,站在椅子背后的宫装女子身上竟然看不到一丝人气。

蹲在我身边的叶寻猛然看见我动眼功、身体僵直,立刻举起弩箭对准人影的双眼连射两箭。两支破风而去的劲弩往窗口飞射的瞬间,眼中绿芒幽幽的人影忽然转身扑在了另外一人身上。

叶寻的弩箭穿透窗纸射进屋内的瞬间,两道人影竟然融为一体,端端正正地坐在只有一盏油灯的书桌之前。

我也在一瞬之间停止了运功,飞身跳下墙头,冲向了屋里。

那间屋子里却只有一个穿着休闲装的女孩。对方大概只有二十多岁,说不上有多漂亮,可是坐在那里却显得仪态万千,举手投足都带着贵气。

“夏轻盈?”我能认出那个女孩的面孔,却认不出她的气质。≈1t;i>≈1t;/i>

资料中的夏老师名叫夏轻盈,我甚至看过对方讲课时的视频。真正的夏轻盈身上带着书卷墨香似的清纯,可我眼前的这个人却有自骨髓中的贵气——她不是夏轻盈。

夏轻盈微微开口道“你可以叫本宫郑春华。”

我和叶寻互相对视了一眼,才沉声问道“你真是郑春华?那我问你,你是怎么死的?你的尸体又在什么地方?”

我忽然问,只不过是一种试探。因为,我从来就不相信鬼魂附体这码事儿。

夏轻盈幽幽道“如果你能回答本宫一个问题,那么,本宫也愿意回答你所有的问题。”

我悄悄和叶寻拉开了距离,各自占据了有利的位置“你说!”

夏轻盈说道“当年,胤礽明明知道自己太子无望,为什么不肯承认我们两情相悦,反倒要说是本宫引诱了他?”≈1t;i>≈1t;/i>

夏轻盈说话之间,我一直紧盯着对方的双眼。夏轻盈眼中的幽怨和伤感,就像是一只穿越了数百年却又疑惑了数百年的女鬼,丝毫不见作假。

我沉思道“第一,他心中对皇位还有那么一丝期望,哪怕仅仅是万分之一的希望,他也愿意去赌康熙会顾念父子亲情。”

“第二,无论他是皇上还是皇子,都必须抹去自己身上的污点,哪怕污点永远无法抹去,他也要尽可能地将其淡化。私通母妃,无论是古是今,都不容于世。”

夏轻盈流出了眼泪“那他没有想过我吗?”

“有或者没有,只有他自己清楚。”我故意道,“当他在康熙面前说出是你引诱他时,你们之前的什么山盟海誓就已经化为了乌有。别忘了,你的罪名在大清朝如果明正典刑的话,将会是什么下场。”≈1t;i>≈1t;/i>

我没用夏轻盈回答就沉声说出了两个字“凌迟!”

夏轻盈的身躯忍不住微微颤动“他为了自己,宁可看我被凌迟?”

我步步紧逼道“他不会去看,也不会给你求情。一旦他开口,他先前所说的一切就会被全部推翻。他把你的命运交给了康熙,你怎么死,全看康熙念不念旧情。”

夏轻盈抬头道“你确定那是胤礽的想法?”

“不。”我摇头道,“这只是我的推测。至于他当时怎么想,谁会知道?该你回答我的问题了。”

夏轻盈道“本宫是被皇上赐死的,尸身埋在这座庙往北三里的地方。但是,本宫的尸身后来又被挖了出来,挖本宫出来的人不是皇上。”≈1t;i>≈1t;/i>

我沉声问道“把你挖出来的人是谁,又把你带到了什么地方?”

夏轻盈答非所问地用手指着自己道“看好这具躯体,她能带你找到你想要的答案。记住,一定看好这具身躯……”

“什么意思?”我刚刚出口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阵刺耳的啸声。站在我身边的叶寻伸手将我推到一边时,呼啸而来的血滴子就撞碎了窗棂,直奔夏轻盈飞了过去。

我和叶寻几乎同时出刀拦向了血滴子。三把兵器在空中猛然相撞,火星四射,我和叶寻各自退出去一步,拎着血滴子的生无怨也出现在了窗外“你们两个还想救那妖女不成?”

我横刀挡住了夏轻盈“事情还没弄清,别急着下杀手。”

生无怨冷声道“什么叫‘事情还没弄清’?她就是郑春华那个妖女。你不会也被她的美色所迷了吧?”≈1t;i>≈1t;/i>

我的脸色顿时一沉“郑春华死了两百多年,你相信鬼魂附体的事情吗?”

“装设弄鬼,她就更该杀!”生无怨厉声道,“你把她交给我,剩下的事情,你就不用管了。”

我还没来得及开口,坐在椅子上夏轻盈却先说道“有些真相,不在于你的感知是否敏锐,而是在于你能不能坚持到底。你放开了这具身躯,就代表着你永远得不到真相。”

我侧眼看向夏轻盈时,她的身躯软绵绵地倒在了书桌上——按照老辈人的话讲,附身的鬼魂忽然离去,人会就此昏倒。

站在远处的生无怨随之出一声冷哼。

生无怨厉声道“那个女人必须死。”

“不行!”我摇头道,“我还有很多事情没问,她现在死了,不要说我们的线索会被完全掐断,就连你们生家之死也会永远陷入谜团。”≈1t;i>≈1t;/i>

生无怨的脸色不由得阴沉了下去“好,我先放过她。但是你记着,只要我们确定她和那些人有关,我必来取她人头,你敢阻拦,就是血滴子必杀之人。”

生无怨刚要转身,我就抢先开口道“等一下!你们生家人为什么会聚集在山坳里等死?”

“这个不劳你费心。”生无怨扔下一句话来,起身飞向了墙外。

我看向叶寻道“叶寻,你说沿着庙往北去能找到郑春华的坟吗?”

叶寻沉思了片刻“我觉得郑春华的坟应该是在这座庙里。”

叶寻说道“这是一座关帝庙,如果说这里曾经是太监坟的话,按照常理,关帝庙就不该修建在坟茔附近。关圣帝君被道家尊为护法四帅之一,祛邪辟恶。在坟地附近建关帝庙,鬼魂不安。一般坟地附近的庙宇都应该是土地庙或者城隍庙。”≈1t;i>≈1t;/i>

叶寻沉声道“我估计,这座关帝庙是为了镇压某种东西而修建的镇庙。”

我对随心说道“你能查到关帝庙的资料吗?”

随心道“关于关帝庙的资料,我已经查过了。具体修建年代不详,大概应该是在明清之间,但是在康熙年间曾经进行过修补。”

我听到这时,快步走出房间,再次跃向屋顶,重新把关帝庙看了一遍,却仍旧没有现什么怪异之处。

叶寻跑到门口,一步步走进庙里,一直走到关帝像跟前才停了下来“这里。从这儿往下挖,如果看不到任何东西就不用再找了。”

叶寻所在的位置刚巧是在关帝像正面稍稍偏左的位置。如果把关帝像换成真人手握青龙偃月刀向下横扫,刀锋所过之处就是叶寻脚前。≈1t;i>≈1t;/i>

我从房顶跳下来,跟叶寻一齐动手,用刀撬开了地面青砖,那下面果然露出一块刻着字迹的铁板。叶寻轻轻念道“御笔封镇,不可擅动。这下面还有印章。”

我伸手在印章的位置上摸了一下“这是内务府大臣的官印。按照传说,官印代表王朝权威,自带官气,可以镇邪驱鬼。下面肯定有东西,继续挖。”

我一刀断开了铁板上的暗锁,叶寻刚刚推开铁板,棺材腐烂的气味就从铁板之下汹涌而出。下面果然封存着一口铁打的棺材。

古时的棺材多数都是木制,少数是石棺,却极少取用金属打造棺材。就连帝王下葬都是使用楠木为棺,而不是打造金棺。因为,在五行学说当中,“金”主杀伐,尤其铁器更是如此。用生铁打造棺椁,不是用于镇压恶鬼,就是要让棺中鬼魂不得安宁。≈1t;i>≈1t;/i>

我和叶寻好不容易弄开了棺材,却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那口棺材当中从上到下铸造了十多根一尺多长、尖端朝上的三棱钢钉;躺在棺材里的女尸被钢钉从后向前刺穿了身躯,其中两只长钉更是从尸体眼眶当中透出了体外。

站在我背后的随心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下手的人到底多恨这个女人才会下这么重的手?”

叶寻道“下手的人是要让这个女人永不生,无休无止地被钢钉折磨。这和生无怨说的不一样。”

我站起身道“随心,通知狐妈,让她调兵过来,把整座庙的地面都给我掀开。我倒要看看,这下面有多少女尸。”

随心惊讶道“你是说,被镇压的女尸不止一具?”

“这是我的推测……”我正在说话之间,忽然现6心遥双眼呆滞地站在棺材边上一动不动。我试探着问道“6心遥……6心遥……你怎么了?”

我连喊了三声,6心遥才说出了一句话“那具女尸眼睛里有光!”

“你说什么?”那具女尸明明是被长钉贯穿了双目,两只眼睛除了血肉干枯的窟窿,怎么可能会放出光来?

我话没问完,6心遥就身躯一软栽向了地面。我不等6心遥跌倒就把她拦腰抱住“通知狐妈,赶快派人过来。随心,你别往棺材里看。”



第四一七章 寻路

我喊着随心别往棺材里看,她却已经盯着那具女尸愣在了原地,没过多久就像6心遥一样栽倒在了地上。

我和叶寻费了好大工夫才把两个人给弄上救护车带回了部队。

可是,两个人却一直昏迷不醒。狐妈无奈之下只好把她们给送回了研究所。现在我们只能把希望寄托在白博士身上了。

狐妈护送两个人返回研究所时,夏轻盈却醒了过来。

我清清楚楚地记得,我第一次坐在夏轻盈面前时,她并没有表现出我想象中的慌乱,反倒像是老友重逢一样和我对视在一起。

我们两个人看向彼此眼睛时,我总有一种感觉,自己好像是在什么地方见过夏轻盈,但是我敢肯定,在今天之前,她从没出现在我的视线当中。

夏轻盈先开口道“如果我告诉你,我以前见过你,你会相信吗?”≈1t;i>≈1t;/i>

我沉声道“现在不是你问我,而是我问你。你清楚自己身上生过什么吗?”

夏轻盈道“我只记得我在写剧本,一个关于千古美人的剧本。”

“《千古红颜》?”我拿起从古庙里搜出来的剧本——夏轻盈没有昏倒之前正在写的就是《千古红颜》。

我在剧本上随意翻了两页“你在写西施。按照你的剧本,西施最后不是传说当中那样与范蠡泛舟太湖,而是被人送进了虎丘剑池。我很奇怪,你有什么依据做出了这样的判断?”

夏轻盈道“如果我告诉你,是我亲眼看见的,你会相信吗?”

我忍不住又是一皱眉头。夏轻盈却说道“有时候,我会觉得自己身体里藏着很多人的灵魂,她们的记忆也会在某种时候从我身体里觉醒。就像西施,我看她,或者说是我自己被押进了虎丘剑池。”≈1t;i>≈1t;/i>

我眯着眼睛道“你被押进剑池的时候,范蠡在什么地方?”

夏轻盈轻声道“他还没和勾践一起杀进吴国。把我押进剑池的人,就是一直口口声声说我重于君位的夫差。那时候,他需要一个人进剑池,带出那里的三千名剑。”

相传,吴王阖闾的墓葬就在苏州虎丘山下剑池当中。剑池是因为吴王阖闾带着三千把名剑随葬而得名,其中也包括了名剑“鱼肠”。

几年前,为了证实这个传说,曾经有专家抽干了剑池的池水,在池底中间现了三角形洞穴,也证实了那是吴王阖闾的墓葬入口。

但是,经过专家的推测,只要有人开启墓葬,岩石上方的虎丘塔就会随之塌陷,可能会对墓葬造成重大的损失,剑池勘探也就此搁浅。≈1t;i>≈1t;/i>

不过,那次开却证实了阖闾葬于剑池的传说。

夏轻盈的话,或许能解释通西施的去向。除了阖闾的亲生儿子夫差,谁知道如何进入剑池?

可是她的话却又解释不通。西施那样的柔弱女子,就算进入剑池又能做什么?

我看向夏轻盈“西施进入剑池之后又生了什么?”

夏轻盈摇头道“不知道。无论我的脑海中苏醒了谁的记忆,都只是一个片段。我只看到了西施被人带进剑池。”

我沉默片刻忽然问道“那你看见过貂蝉没有?”

夏轻盈微微一愣道“我只看见过貂蝉遇吕布,其余都没看见。”

我飞快地说道“如果我告诉你,貂蝉被人砍了人头,而且人头被带到了一座岛上,你相信吗?”≈1t;i>≈1t;/i>

夏轻盈脸色变得一阵惨白“你怎么知道貂蝉的去向?”

我紧盯着夏轻盈道“因为,我上过那座岛。”

我不等夏轻盈再说话,就站起身来“你先休息一下,明天我们出去虎丘。”

我从审讯室里出来,叶寻就迎上来问道“问出什么结果没有?”

我摇头道“没有,现在什么都问不清楚。你那边怎么样了?”

叶寻说道“关帝庙下面挖出来九口棺材,每一副棺材里都有一具被钉死的女尸。化验结果显示,那些女尸至少也应该存在二百年以上。我去看过尸体,其中一具尸体生前练过武,而且修为不弱。”

“九子夺嫡吗?”我皱眉道,“生无悔说,康熙九子身边都有那些女人存在,看来当初有人已经把那些女人给翻出来了。那个练过武的女人很可能是吕四娘。看来,生无悔没完全跟我们说实话。”≈1t;i>≈1t;/i>

我话音一顿道“先不管他们,明天我们出去虎丘剑池。”

第二天,我如期坐上了火车,夏轻盈却在上车之后一言不,直到列车员走过来,她才要了一盒水果。

夏轻盈拿起一个红透了的李子“你知道李子上的这道印是哪儿来的吗?”

我看了一眼她手里的李子,摇了摇头。我平时不怎么吃水果,也没去关注过这些。

夏轻盈道“原本李子上没有这道印,那是西施用指甲划出来的。”

我看向夏轻盈时,心中微微一颤——出了问题的人不是夏轻盈,而是我们附近的乘客。从夏轻盈开口说西施,很多人的耳朵就在微微颤动。

江湖上的耳功不止一种,但是练过耳功的人都有一个特征,那就是耳朵可以活动,更方便捕捉附近的声响。≈1t;i>≈1t;/i>

夏轻盈说道“传说,吴越争霸的时候,勾践战败,是范蠡亲自把恋人西施送进了吴国。范蠡在路上怕西施口渴,就给她摘了一篮李子。西施用指甲划破李子的外皮吸食里面的果肉,再把果核扔到车外。后来那里长出了李子树,上面的果子全都带着一道红印,那就是西施用手划出来的印记。”

我不动声色地听着夏轻盈继续往下说道“其实,我知道,西施用指甲划开李子,不是为了吃里面的果肉,而是为了给人留下暗号。”

我听到这时,忍不住问道“她在给谁留暗号,那些人为什么要追她?”

夏轻盈道“我想不起来了,什么都想不起来了。我得看到些东西才能想起当时的事情。”

“想不起来就不用想。”我平静道,“你先睡一会儿,我们很快就能到苏州。叶寻,苏州那边准备好了没有?”≈1t;i>≈1t;/i>

叶寻点头道“已经准备好了。剑池附近已经被完全封闭,不会有人打扰我们行动。”

“那就好。”我说完,躺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几个小时之后,我终于看见了传说中动用十万民壮才修筑而成的剑池。

传说,当年阖闾修筑剑池之后,为了保住剑池之秘,把修筑剑池核心的一千工匠全都集中在了虎丘附近的平台斩杀。工匠死后怨气不散,直到今天,每逢阴雨,那座石台还会变成像是鲜血凝固的暗红。

我倒背着双手看向虎丘时,却听见有人说道“王欢,你过来是为了要坏规矩吗?”

我循声看去之间,全身白衣的中年人带着二十多个探神手从附近树林里走了出来。≈1t;i>≈1t;/i>

很多人都喜欢穿着白衣,可是那人身上的白衣配上对方青白色的面孔,只能让人觉得对方鬼气森森,想要敬而远之。

那人见我不肯出声,干脆先开口道“我叫秦玉,你也可以叫我白无常。”

我眼中不由得露出一丝凝重——“一僧二道三霸王,四盗五匪悍无双。雪域青丘两妖狐,魑魅之后是无常”。探神榜上排名第十的白无常秦玉,竟然会跑到虎丘剑池来。

秦玉看我没有说话,沉声道“王欢,按照探神手的规矩,讲究先来后到。我们先到了虎丘,就得由我们先探剑池。在我们还没撤离之前,你只能等待,不能参与。现在,你请回吧!”

我冷笑道“那是探神手的规矩,不是我的规矩。我现在郑重警告你,天黑之前撤出所有人马,否则,我就以盗墓的罪名把你们全抓起来。”≈1t;i>≈1t;/i>

秦玉脸色一沉“你敢坏江湖规矩?”

我直视对方双眼道“我什么时候承认过自己是江湖人?不想死,最好把嘴给我闭上,乖乖滚出虎丘的范围。”

秦玉深吸一口气间强行把握成拳头的右手背到了身后“吴王墓现,虎丘塔倒。风云变色,水淹苏州。”

秦玉没头没尾地说了四句话“虎丘剑池不是谁都能碰得起的东西,咱们走着瞧吧!”

秦玉扔下一句话正要扬长而去,我却在他背后大声问道“叶寻,陶晞羽来了没有?”

秦玉身躯一颤,厉声道“你敢跟无鬼宗合作?你作死吗?”

我似笑非笑地说道“我跟谁合作,你管得着吗?有本事,你现在就动手;没那个尿性,哪儿凉快就上哪儿撅着去!”

秦玉向我看过来时,脚下青砖瞬间炸裂数块,两只脚掌跟着沉进地里一寸之多——刚才他已经忍不住想要出手,却又在运转内力的瞬间生生压住了想要动手的冲动。

秦玉冷眼看向我说了一句“你很好”,才带着手下大步离去。

我很清楚秦玉说的是什么意思。当年考古专家没敢去碰剑池,就害怕开启墓葬会导致剑池上方的虎丘塌。

我想下剑池容易,却一样没有把握能保住虎丘塔。我必须拽一个盗墓高手进来。



第四一八章 放眼皆敌

天还没黑,陶晞羽就赶到了虎丘塔,可她见到叶寻的第一句话却是“你们到底在干什么?无鬼宗高手来了上百人,探神手在外面集中了将近两百精锐,连白无常秦玉都到了,你们这是要在剑池开战吗?”

我摇头道“我也不想这样,可是现在还有人等着我们去救。不解开千古红颜的秘密,我们的同伴生死难料。他们不想动手最好,想动手就让他们来吧!他们以为我王欢不会杀人吗?”

陶晞羽忍不住摇了摇头,指向她带来的人道“他叫刘帅,是我能找到的最好的盗墓高手。我们刚才已经在附近转了几圈,想要打开剑池,势必要触碰到虎丘塔。”

陶晞羽说到这里才正色道“我这次来就是提醒你,谁弄倒了虎丘塔,谁就得遭到官方的通缉,包括你在内。我觉得你们还是及时退出这次任务比较好。”≈1t;i>≈1t;/i>

我摇头道“你说错了。其实,我们一直都在被传说欺骗。‘吴王墓开,虎丘塔倒’应该是个伪命题。”

我不等陶晞羽说话,就继续道“吴王阖闾生活在春秋战国,虎丘塔建于后周,落成于北宋。自明代开始,由于地基的原因,虎丘塔逐渐向西北倾斜,但是至今立而不倒,所以虎丘塔也被誉为东方比萨斜塔。我说的没错吧?”

我看向陶晞羽身边的刘帅“从春秋到北宋的这段时间,不是没有人知道虎丘下面藏着吴王墓,‘虎丘剑池’那四个字原为唐代书法大家颜真卿独子颜頵之手。虎丘塔未成之前,难道就没有盗门高手打过剑池的主意?”

刘帅直言不讳道“确实有人下过剑池,但是从来没人出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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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伸手指了指头上的虎丘塔道“虎丘塔倾斜,就说明地基不稳,这说明当初修建虎丘塔的人并没让地基深入山体。他们明明想要修建七级八面的宝塔,却不把地基打牢是什么道理?”

刘帅眼睛忽然一亮“他们是不想打穿吴王墓?不对,修筑虎丘塔的人,已经无限接近,甚至可能已经把地基打进了吴王墓里。这座塔说不定就是‘烛台’。”

烛台,是盗墓贼的术语,取的就是“灯下黑”的意思——盗墓贼在不方便打盗洞的时候,通常会选择在目标附近盖座房子,借着房子的掩护,从屋里把盗洞给打进大墓。那座房子在盗墓贼嘴里就叫“烛台”。

“拿一座塔当烛台?”陶晞羽像是低声自语道,“这手笔也太大了吧?盗门能做到吗?”≈1t;i>≈1t;/i>

“这个……”刘帅一时语塞之间,我却开口说道“盗门做不到,探神手却能做到。你别忘了,探神手里有一个明心宗。”

如果按渊源划分,出身于术门、道门的人各占探神手四成,剩下两成源自佛门。明心宗的人半数以上都是僧人打扮,不过他们并不是真的僧人,而是方便探神罢了。

我沉声道“白无常敢带人来,就说明他们握着剑池的线索。他们没进去,是因为线索只有三分之一。”

陶晞羽仰头道“这话怎么说?”

我解释道“如果,明心宗已经掌握了全部线索,他们早在北宋就能下剑池,又何必等到今天?虎丘塔下肯定有他们没能破解的谜题,所以他们只握着三成线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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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帅的眼睛微微放光道“那另外的两条线索呢?”

我看向刘帅“一条在我手里,一条在你手里。”

我不等刘帅说话,就把手指向了始终一言不的夏轻盈“我那条线索就是她。”

夏轻盈茫然看向我时,我已经说道“夏老师,你自己还不知道你出身于通灵世家吧?”

大多数人觉得通灵的意思是沟通灵魂,由通灵者去代替雇主完成生者与死者之间的交流。事实上,通灵的意思是沟通神灵。也就说,通灵者不仅能和灵魂沟通,也能和神灵、精灵交流,甚至引神灵之力入体。在某种意义上,名闻天下的茅山神打也是通灵的一种。

每个地域当中都有一定的通灵者存在,他们的手法不尽相同,但是所能达到的效果却是殊途同归。≈1t;i>≈1t;/i>

我派人调查过夏轻盈的背景。夏家三代之内确实没有任何奇异之处,但是再往前去,却是世代灵媒的通灵世家。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夏家到了近代之后就再没出现过能够通灵的人,通灵世家就此断去了传承,夏轻盈也就成了普通的大学老师。

我倒背双手道“我虽然不知道夏家为什么会丧失通灵者的传承,但是我敢肯定,夏家的通灵特质已经开始在夏轻盈的身上逐渐觉醒,她很有可能成为夏家有史以来最强的通灵师。”

刘帅迷惑道“可是这能代表什么?你总不会说,四大美女都能被夏轻盈通灵吧?”

我淡声道“事实上,她已经开始觉醒西施的记忆了。只要我能在虎丘激她身上的通灵特质,让她成为真正的通灵师,我就等于掌握了正面进入剑池的路径。”≈1t;i>≈1t;/i>

刘帅抬头看向我道“你不是探神手吗?你会……”

刘帅的话虽然没说完,但是意思十分明显——只有通灵师才有可能激别人的通灵特质。刘帅是在怀疑我的能力。

我拿出金狼面具晃动了一下“我是纯正的萨满,别人做不到的事情,我未必做不到。”

我倒背着双手道“退一步讲,就算我激活不了夏轻盈的通灵体质又能如何?我死守虎丘塔,白无常敢进来吗?他们既然敢给我下绊子,那就别怪我不讲规矩。”

“好!”刘帅竖起了大拇指道,“我就喜欢交你这样的朋友。你说剩下三分之一的线索就是我们的盗门秘术对吗?我这就回去找帮手,等你激活了夏轻盈的通灵体,咱们就动手。”≈1t;i>≈1t;/i>

刘帅向我一拱手,匆匆离开了虎丘塔。他走远之后,叶寻才轻声道“你相信他?”

我沉声道“我相信陶晞羽。”

我正式与无鬼宗碰撞时,才知道刘帅出门不到十分钟就把我给卖了。

那一次,刘帅并不是只身而来,他和无鬼宗早就已经取得了联系。这一次,无鬼宗过来的是地门长老风千里。

风千里听完刘帅的回报,不由得冷笑道“王欢还算有几分本事,简简单单就压住了白无常。”

刘帅略带兴奋道“那属下现在就去联系王欢?”

“为什么要联系王欢?”风千里道,“这次咱门地门要做的就是待价而沽。无论是王欢还是白无常,没有我们地门相助都进不去剑池。谁开的价高,咱们就跟谁合作。等着吧,先抻抻他们再说。”≈1t;i>≈1t;/i>

刘帅低声道“长老,咱们这么等下去,会不会……会不会把生意抻黄了?”

“当然不会。”风千里冷笑道,“王欢那边如何,我不清楚,但是探神手这回却到了不得不破解千古红颜的程度。探神手不放弃,王欢就会跟他们硬杠到底,等着财吧!”

刘帅有些担忧道“长老,风门那边的铁情也来了。要是他出手的话……”

“哼!”风千里冷哼道,“我借他十个胆子,他都不敢。那是个见小利忘义、干大事却又惜身的人,他不敢往剑池里去。”

“长老英明!”刘帅总算是把心给放了下来。

无鬼宗那边在等着待价而沽,我却开始主持夏轻盈的启灵仪式。

我用了一天的时间在虎丘塔上插满了蜡烛,封闭塔门,把夏轻盈自己留在了烛火通明的塔里,我自己在外面戴上黄金面具,手持蔑天宝刀,守在火堆旁席地而坐。≈1t;i>≈1t;/i>

我转头看向叶寻道“开始吧!”

叶寻拿起火机点燃了连在一起的烛芯,幽幽火光顺着我连接烛芯的引线,从塔底由下往上盘旋而起,七层虎丘塔开始被一层层点亮。

不久之后,立在塔尖上的巨蜡烛火骤燃,近尺高的火苗向空中飞窜而去时,我的口中也涌起一阵阵晦涩的经文。我用内力传出去的声音瞬息之间震荡四野,哪怕是站在百米开外,也能清晰地听见我在诵经。

不懂萨满语的人不会知道我在念什么,但是肯定能听出我念的经文前后连贯、节奏极强,绝不是像江湖骗子那样胡编乱造出来的东西。

事实上,我念的确实是正宗的萨满经文——我在集训的那段时间研究过萨满秘法。

不过,萨满的秘法太过晦涩,又没有真正的萨满教导,全靠我自己摸索的情况,我除了能记住几篇经文,会跳几段萨满舞之外,连入门的水平都没达到。

就连我摆出来的这个所谓法阵都是胡编的东西。我要的只是给人造成一种视觉上的冲击,除此之外,我没有什么别的目的。

我口中声调不断拔高之间,人也跟着站了起来,围绕着火堆疯狂舞蹈。

叶寻看准时机,悄悄打出两支栓着钢丝的弩箭,我跟着跳上了钢丝。

叶寻弄出的钢丝,在光影照耀之下,不走到近前不可能看见我踩在钢丝上,只会觉得我是站在火焰上跳舞。



第四一九章互掀暗子

我的双脚在火焰当中来回挪移之间,声调也开始越来越高,口中长啸犹如穿云利箭,声动云霄之间,佛塔周围忽然风云变色,狂风乍起。

我忍不住微微一愣之下,脚底不由得慢了半分。、

我的脚上没有抹任何可以防火的东西,能在火焰上跳动,完全是因为我度够快,现在忽然停脚,跳动的火焰瞬时间燎上了我的脚踝,我也差点从钢丝上栽了下来,赶紧稳住身形,重新踏上了钢丝。

等我再次抬起头时,虎丘塔附近已是狂风暴卷,塔上烛光被风牵扯着往一个方向不住倾斜,却偏偏没有一根熄灭。

我忍不住从钢丝上跳了下来,倒背着双手站在了塔前,叶寻赶紧带上了金狼面具,飞快问道“你会萨满术?”

我面向虎丘塔一动没动“我会不会萨满术,你不知道么?你在哪儿买的蜡烛?”≈1t;i>≈1t;/i>

“就是路边随便买的。”叶寻也怀疑道“现在的蜡烛质量能好到这种程度?”

普通蜡烛哪怕是做得跟胳膊一样粗细,也别想在这样的风当中坚持过十秒,可是那满布塔身的烛火却足足坚持了一分多钟,还没有一盏熄灭。

我正紧盯着塔上蜡烛之间,天空中忽然响起了一声惊雷,整座虎丘山在雷光照耀之下忽明忽暗,无数光怪6离的影像在山野当中激闪窜动,犹如万千妖魔冲破阴阳之间的屏障从幽冥之中联袂而来。

在下一刻间,天上大雨倾盆而落,覆盖山峦,仅仅片刻之后,我身边火堆就被雨水给压灭了大半,距离完全熄灭只不过是时间上的问题而已。

可是所有烛火却统统挺立在暴雨当中丝毫不动,哪怕是有雨珠掉进烛火,最多就是炸开一朵烛花儿,却怎么也无法撼动跳跃的火焰。≈1t;i>≈1t;/i>

这时,就连我都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要不是我知道自己有多少斤两,就连我都得相信,是自己做法引来神明降临,否则,怎么去解释眼前的一切?

我站在漫天烛火之前目瞪口呆之间,叶寻忽然小声道“你看千人血石!”

我猛然回头看向剑池附近的千人石,整座石块已经在暴雨当中变了颜色,整块巨石好像是被人鲜血生生冲刷了一遍,从上到下处处透着刺眼的殷红。

暴雨在石块上激起的袅袅轻烟,望空蒸腾,一道道紫褐色的人影也在千人石上缓缓浮现,就像是有无数冤魂跪在石块上大声哀嚎着想要破石而出。

我正觉得自己头皮阵阵麻之间,天上暴雨竟然像是接到了某种号令,在最为狂暴当口戛然而止。≈1t;i>≈1t;/i>

我骇然看向塔上,一行行混着灰土的雨水从虎丘塔四周缓缓流落,塔上砖瓦被雨水冲刷一新,刚才那一场暴雨仿佛是专门为了洗净虎丘宝塔迎接某位神明的到来而举行的仪式。

下一刻间,立在塔顶的蜡烛忽然熄灭,烛火幻灭的青烟如同丝带往空中袅袅而去时,原本还是深红色的蜡烛,却在片刻之中褪去红妆,变成了惨白的颜色。

我忍不住看向叶寻,他却从包里扔出一支用剩下的红烛。

进献香火时不用白蜡,叶寻不可能买到白蜡,可是谁又见过红蜡变白?

我和叶寻对视之下,塔上灯火又熄灭了一层。

就这样

刚才还风雨无惧的烛火,每隔一段时间就向下熄灭一层;≈1t;i>≈1t;/i>

刚才还在人影浮现的千人石,回归了原样,犹如冤魂重返幽冥;

刚才还在山峦之上肆意狂舞的光影,早已消失无踪,山野当中万籁俱寂。

虎丘山上一切都好像在瞬间蛰伏,恭迎魔神降临。

我正仰头看着塔上烛火呆的瞬间,我们附近忽然传来枪响,几掠空而过的子弹眨眼崩飞了塔上蜡烛。

等我转向枪声传来的地方,附近枪声接二连三的怒扬而起,那一瞬间至少也有十多人躲在附近向塔上的烛火射击,一支支蜡烛被子弹崩向天空之间,我和叶寻同时闪身奔向虎丘塔两侧。

我两个还没冲到对手附近,忽然看见两道人影向虎丘塔附近飞身抢出,直奔大门冲击而去。≈1t;i>≈1t;/i>

“不好!”我和叶寻同时出手,齐扬地指向两人后背扣动了扳机。

我虽然不知道忽然蹦出来的两个人究竟属于哪一方势力,但是有一点我很清楚,那就是对方不想让我启灵成功,或者说是,打算强行冲开虎丘塔,看一看究竟有没有启灵之说。

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我都得阻止对方进塔。

可我手中枪刚举起来,那两人就已经冲到了虎丘塔门口。

没等我扣动扳机,虎丘塔大门当中就射出了两道剑光,破门而出的凛凛寒芒,仅仅迸射两尺之后就被染上了一层血色。

我清清楚楚的看见两道剑芒不分先后的,从那两人咽喉上透体而过之间,虎丘塔也在瞬间敞开了大门,一只手提着长剑的夏轻盈,从门内跨步而出,傲然站在两具尸体中间。≈1t;i>≈1t;/i>

夏轻盈冷眼扫向虎丘塔四周时,仅仅说了两个字“当诛”。附近草丛中微弱的声响就在瞬间戛然而止,我身上不由得泛起了一阵寒意,小心戒备地看向了对方。

夏轻盈却在与我对视的瞬间,软绵绵地扑倒在了地上。

我推了叶寻一下“叫人封锁现场,不管谁在附近,一个都不能放走。”

叶寻向外送命令当口,我几步冲到夏轻盈身边把她给拖进了塔里。

夏轻盈就算已经昏迷,手里还死死地抓着那柄长剑。

我废了好大力气,才算把她手里的剑给拿了下来,这时叶寻也从外面跟进了塔里“怎么样?”

我仔细端详着长剑道“这是春秋时期的古剑盘郢。”≈1t;i>≈1t;/i>

叶寻沉声道“盘郢不是随葬吴王墓了么?怎么会到了夏轻盈手里?”

传说中,吴王随葬的三千宝剑当中就包括了盘郢,鱼肠两把名剑。

我刚想说话,就听见塔外传来了密集的脚步声响——大批士兵将虎丘塔团团包围,有人敲门道“长,外面一共现了十六具尸体。”

“全都搬进来!”我开门说了一句话就关上了大门,再没从塔里出来。

守在外面的部队,一直把虎丘山封锁到了第二天早上,才开始不断调动人手,从剑池里往外抽水,直到把剑池给抽空了大半,我和叶寻还是没有露面。

守在外面远远观察情况的风千里终于坐不住了,悄悄派人掠走了一个负责守塔的士兵。≈1t;i>≈1t;/i>

风千里不敢杀人,却能用无鬼宗的秘药套出对方的秘密。

一番询问之后,风千里很快就变了脸色“上当了,王欢是在玩金蝉脱壳,去找白无常。”

风千里第一时间找到了白无常,开口就说道“我要跟你合作。”

白无常冷眼看向风千里“探神手不和无鬼宗合作,请吧!”

风千里冷声道“难道,探神手宁可看着王欢拿走红颜之秘,也不肯跟我们合作?”

白无常嗤笑道“王欢没有那个本事。”

“可是王欢已经走了,他人不在虎丘塔里。”风千里怒声道“你到现在还不明白,王欢比你聪明么?”

白无常看向对方道“他不在虎丘塔还能在哪儿?是凌霄宝殿不成?”≈1t;i>≈1t;/i>

风千里强压怒火道“我已经从一个军官的嘴里套出了秘密,那天晚上我们的人全都死在剑下。每具尸体的致命在咽喉,一剑毙命,毫不拖泥带水。”

“而且现场也没有留下任何足迹,除非是有人站在草叶上出剑,否则,就算对方功力再高,也不可能没有留下蛛丝马迹。”

白无常脸色虽然随之一变,嘴上却说道“这能代表什么?”

“代表王欢启灵成功了。”风千里气急败坏地道“除了被他弄回来的鬼魂,还有什么能在不留痕迹的情况下,连续杀掉我们那么多高手?”

风千里再次说道“而且,我得到消息,王欢派人把一把古剑给秘密送回了研究所,那把剑叫专诸。专诸剑究竟是谁的陪葬品;夏轻盈引来的灵魂究竟是谁,王欢金蝉脱壳去了什么地方,你自己想吧?”

风千里一连串问了三个问题,白无常也被对方给问得哑口无言,过了好一会儿,白无常才喊过一个人来。低声嘱咐了几句,后者快步而去之间,白无常也换上了一副笑脸“风兄,远道而来,不如坐下喝杯水酒如何?来人,上酒!我和风兄好好喝两杯。”

风千里当然没有喝酒的心思,轻轻碰了碰酒杯就坐在那里不再说话了,好在不久之后,被白无常派出去的人就赶了回来,在他耳边连续低语了几句。

白无常脸色微变道“风兄的判断是对了,王欢不在虎丘塔里。我同意跟你合作。但是,杀王欢的罪名得你来担。”

“呵呵……”风千里冷笑道“你们探神手能给我们什么好处?让我来担这么大的干系?”

白无常道“一条禁区脉络如何?”

风千里眼睛顿时一亮“此话当真?”

白无常翻开手给对方看了一下,他手里显然是握着什么东西“你不相信我,也该相信他。”

风千里猛地一拍桌子“这事儿干了!咱们现在就走,截杀王欢。”



第四二零章螳螂黄雀

“等一下!”白无常摆手道“你知道王欢在什么地方么?”

风千里道“你不是应该知道么?”

白无常道“王欢的判断没错,从虎丘塔里下去,的确有一条盗洞,我还知道,另外一条盗洞的位置,但是那条盗洞没完全打开,如果我先进去,正好能截住王欢。怎么进就看你的了。”

风千里笑道“秦兄放心,我们地门做事,包你满意。”

白无常和风千里集合人手赶往虎丘塔时,

我已经悄悄离开虎丘山,赶往了苏州吴县。

其实,他们只是判断对了一半儿,我的确不在虎丘塔里,但是,我却没进塔下的盗洞。而是把吴王墓整个留给探神手和无鬼宗。

叶寻坐在车上向我问道“王欢,你故意放出风声,真能陷了白无常?”≈1t;i>≈1t;/i>

“肯定会!”我沉声道“探神手肯定有办法坚持我们的行动,而且,那个人很可能就藏在研究所里。我故意放出专诸剑,就是为了把对方引出来,你告诉狐妈可以收网了。”

叶寻给狐妈了信息后说道“你这么干,不是等于暴露了狐妈留在探神手里暗子?”

“放心!”我摆手道“我出之前就跟狐妈沟通过了,她动手之后就会通知暗子撤离。狐妈在探神手那边留下的不止一个暗子。”

我脸色阴沉道“陷害豆驴的这笔账,我得好好跟他们算一算。”

“那就好!”叶寻说道“我们现在是去什么地方。”

“去找胜玉!”我是在看到了盘郢剑之后才改变了方向。≈1t;i>≈1t;/i>

传说中盘郢剑并非是被吴王阖闾带进了坟墓,而是成了阖闾最小的女儿胜玉公主的陪葬品。

相传吴王阖闾对胜玉(也做滕玉)极为疼爱,但是胜玉却在十几岁的时候自刎而死,她自杀的起因只不过是因为一条鱼。

传说,阖闾在吃饭的时候,席间,有一道蒸鱼,吴王吃了一半,把另一半给胜玉吃。谁知这个举动惹恼了胜玉公主。胜玉觉得那是阖闾在故意侮辱她,奔回房间拔剑自杀。

吴王阖闾因为胜玉之死悲痛异常,在胜玉出殡时演出了一场“白鹤舞”,数百人各自手持竹子做骨架,白绢做身子和翅膀的“白鹤”翩翩起舞,吸引了上万百姓跟随观看,送葬的队伍却把百姓引进了胜玉的坟墓,吴王却在这时派人封死了墓葬入口,让上万百姓给胜玉做了陪葬。≈1t;i>≈1t;/i>

胜玉的坟墓就在苏州吴县西北六里左右的女坟湖底,夏轻盈手里的那把盘郢剑就是胜玉的陪葬品,也是唯一一把流传到吴国,却没被阖闾带进坟墓的名剑。

开车带我们出来的陶晞羽听我说完后,才开口道“女坟湖好找,可你知道怎么进胜玉墓么?这世上最不好盗的就是水下墓葬。”

“放心,我带着潜水设备。”我沉声道“我有一个推测,那就是胜玉墓里有能让我们来去自如的墓道。”

我离开虎丘塔过了一天,直到现在才赶往女坟湖就是去弄潜水设备。

陶晞羽把车开到湖边,我才把设备全都弄了出来“每人一件,夏老师也穿上跟我们一块儿下去。”

我让夏轻盈下湖时,陶晞羽往我身上看了一眼,张嘴想说什么,却叶寻一个眼神给挡了回去。≈1t;i>≈1t;/i>

夏轻盈本人也没有什么特殊的表示,穿上潜水服跟我们一块儿跳进了湖里。

叶寻和陶晞羽下水之后就极有默契的分成两边看住了夏轻盈,我自己按照叶寻一开始定位的方向潜向了女坟湖中心。

不久之后,我就看见了一条通往湖底的阶梯。当年那些被白鹤吸引的百姓应该就是从这里走进了墓穴,成了胜玉的陪葬品。

我刚想向阶梯的方向下潜,就被叶寻从背后拍了一下,我回过头时却看见夏轻盈的身躯直立浮在了水里,像是散步一样踩着水波往阶梯的西北方向走了过去,将手指向一块立在水中的岩石。

我和叶寻对视之间同时往岩石边游了过去,绕着岩石转了几圈才摘下身上的蔑天连带着刀鞘一起劈向了石块,足够一人多高的岩石,应声而裂,长满了青苔的石皮一块块掉落在了湖里,一只青铜打造而成的仙鹤,也在脱落的岩石当中慢慢露出了形影。≈1t;i>≈1t;/i>

我还没看清铜鹤的全貌,夏轻盈就在铜鹤下面碰了一下,原本像是在沉睡的铜鹤忽然间缓缓展开了双翼,昂向天,作势欲飞。

我们三个小心戒备着铜鹤的当口,身后忽然传来一阵强大的吸力,我在猝不及防之下瞬间向背后退出了几米,等我回头看时,湖底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敞开了一道大门,向门中汹涌而入的湖水已经形成了一道旋涡,我和叶寻正是在旋涡牵引之下被卷向了地下暗门。

叶寻飞快的向我游来后伸出了右手,我却向对方摆手,之后放弃了抵抗,任由着汹涌的湖水把我给拽向了洞中。

我连续倒退之间,用双手护住头部,在水里缩成了一团,随着旋涡飞快转动了几周才渐渐停了下来,等我在水里站稳了身形,才看见自己被卷进了一间空旷的密室。≈1t;i>≈1t;/i>

足够数百人站立的密室已经被水给淹没了一半,室内水位却还在不断上涨。

我仅仅扫了一眼就判断出,这间密室其实就是专门供人进出公主墓葬的通道,立在密室一侧的阶梯上方连着一扇天窗似的暗门。

在湖水没漫过密室之前进入暗门,或许就能封死通道安全进入密室。

我还没靠近阶梯,叶寻他们就6续通过水流闯进了密室当中,陶晞羽把我放到最后,推开暗门钻进了密室“这道暗门后面是死锁,一旦我重新把它合上,谁也别想再次开门。进不进墓室,你得想清楚。”

“关门吧!实在不行,我们身上还带着炸药。”我退后两步一脚踢翻暗门,直到门扇落地,我才看见铁门背后带着一只白鹤形的浮雕。≈1t;i>≈1t;/i>

暗门关闭带起的回音还在墓室当中四处回荡,白鹤已经缓缓展开了双翅,锁芯自动探入锁槽扣紧卡簧的声音,从暗门四周不断传来。

片刻之后,我就看见门上白鹤缓缓扬起头颅,看向门边石墙,我却在这时忽然听见头顶传来一阵怪响。

等我抬头看时,巨大石条已经紧贴着墙壁,在暗门上方轰然而落。

“快退!”我抽身向后之间石条怦然落地,尘土暴扬,滚滚土浪弥漫四方,我不得不闭上眼睛连续向后退去,等我再次睁开眼时,一道足够四人合抱,高达三米的石条已经严严实实地压住了暗门,这下,就算我们带着炸药,也别想炸开暗门潜回水底了。

我下意识的转头之间,却看见远处还有一条一模一样的石柱立在墙边“看来,咱们不是头一批从湖里进来的人哪!”≈1t;i>≈1t;/i>

陶晞羽走到石柱边上用手翻动了一下地上的积土“这根柱子落下来很久了。在我们之前进来的人,说不定早就死在了墓里。他们连另外一道门都没找到哇!”

陶晞羽正在说话之间,夏轻盈忽然喊道“你们看头顶。”

我这才仰头看向了密室上方,整座密室天棚就像是被人给镶上一块块的玻璃,放眼看去到处都是半透明的方形顶板,更为奇怪的是,玻璃的背后似乎堆满了暗红色淤泥,如果仔细去看,那些像是液体一样的泥水似乎还在不规律的缓缓流动。

陶晞羽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血泥。这下麻烦了!”

我转头道“什么是血泥?不会是血土吧?”

陶晞羽脸色凝重道“血泥和血土是两种东西,盗墓者不怕血土,却害怕血泥。”≈1t;i>≈1t;/i>

“有血土的大墓,说明墓葬当中阴气汇聚,很有可能滋养出厉害的僵尸。墓成的时间越久,里面的僵尸也就越强。但是,只要不出现神话里的飞天僵尸,盗墓者足够应付一些。可血泥不同啊!”

陶晞羽沉声道“墓中一旦出现血泥,就代表成千上万的人曾活活殉葬在了墓穴当中,日积月累,死者尸骨就会化成带着血色的淤泥。泥土本身就带着猛烈的尸毒,人掉进去必死无疑,况且……”

陶晞羽一顿道“血泥当中不一定会滋养出什么样的怪物,这么大范围血泥,说不定……”

陶晞羽的话还没说完,我就看见棚顶上划过一道像是大鱼一样的人影。

对方似乎也看见我正站在墓室当中与他对望,蓦然停住了游动的身形,从上往下隔着一层玻璃向我看了过来,我们两人目光对接的一刻,我只觉得脑袋像是被针扎了一样,从外向里掀起一阵剧痛,我身躯晃了两下差一点栽倒在了地上。

“你怎么样?”叶寻想要过来扶我时,却被我给吓了一跳。

叶寻后来告诉我我抬头睁眼的时候,眼珠已经变得一片血红,就连眼仁都给盖在了血丝之下。

“走开!”我一掌推开叶寻,从身上拔出马格南举枪对准了天棚。

“你疯了吧?”叶寻,陶晞羽一起往我身边扑了过来。



第四二一章血泥倾泻

叶寻,陶晞羽完全没想到,我会忽然狂,等他们想要出手夺枪却已经晚了,叶寻的指尖还没碰到我的胳膊,两颗子弹已经怒吼升空。

谁都没有想到,以马格南的威力,竟然没能一枪穿透棚顶的晶体,只在像是玻璃板似的天棚上留下了一颗白点。

可是第二子弹却在瞬息之间接踵而至,不偏不斜的与第一枪打在了同一个位置上,枪上晶体再也承受不住子弹冲击,在我们眼前炸开了一片像是雪花似的裂痕。

下一刻间,殷红的泥水便从晶体裂缝当中四溢而出,棚顶结晶虽然没有完全炸碎,但是迟早会承受不住血泥的压力,彻底崩裂。

叶寻赶紧抢下了我手中的马格南,点我的穴道把我给背了起来“背上夏轻盈,快走!”

叶寻声音刚落,我们头上天棚就跟着轰然炸裂,漫天崩飞的晶体还没落地,猩红色血泥就像是血色瀑布从空中倾泻而下。≈1t;i>≈1t;/i>

接近着,天棚上所有方块都像是产生了共振的玻璃,一个接着一个的轰然炸裂,数十道血色泥流满布天空疯狂倾落。

叶寻从晶体炸碎时就开始背着我飞狂奔,等到墓室棚顶完全塌陷,我们几个已经冲到密室边缘,叶寻连看都没看前面阶梯一眼,就带着我冲进了石壁上的拱门。

叶寻刚刚冲上台阶不久,一道千钧铁闸就紧贴拱门轰然砸落,彻底封闭了血泥狂倾空间。

叶寻明明听见背后铁闸落地,双脚却一刻不停的连连力,疯似的顺着阶梯冲上墓道顶端。

多亏是叶寻没停下来去看身后——叶寻几乎每跑出五米左右就有一道铁闸从天而降,,往往一声巨响未落,另一声轰鸣便纷至沓来,闸门崩碎青石声音不绝于耳。我们四个几乎是被闸门迸溅的碎石一路驱赶着冲上了墓道,墓道中铁闸终于在连续砸落九道之后偃旗息鼓。≈1t;i>≈1t;/i>

叶寻再也支持不住负荷的狂奔,带着我一块儿倚在最后的一道铁闸上坐了下来,陶晞羽也脸色煞白的看向我道“你……你特么什么疯?”

我直到这会儿才算缓了过来“我也不知道。当时就是想开枪,怎么都控制不住?”

叶寻也喘着粗气问道“你不是会眼功么,怎么还……”

叶寻话没说完,我就听见墓道下方传来了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整座墓道都像是在这声巨响当中猛烈震颤,墙上积土形同流水般簌簌而下之间,第二声巨响接踵而来。

两声巨响相隔不到十秒钟,可我却觉得第二声轰鸣,向我们接近了不少。

我和叶寻一起跳了起来,把陶晞羽和夏轻盈挡在身后,举枪对准了墓道上铁闸。≈1t;i>≈1t;/i>

如果说第一声轰鸣响起时,我们还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儿,第二声巨响已经清清楚楚的在告诉我们,有什么东西正在轰击铁闸,而且,已经连破了两道闸门。

我虽然不知道铁闸究竟多厚,但是从它落地的力道上看,哪一座闸口都不应该轻于万斤,到底是什么东西轻易就得轰开了闸门?

我和叶寻刚刚站好,第三声,第四声,第五声的轰鸣就接二连三的传了过来,我甚至觉得自己都双腿都在跟着颤动的地面不住战栗。

第六声,第七声巨响轰鸣而来时,我几乎难以把持手中枪支,枪口开始上下震颤,我的眼前也晃出一阵阵的虚影。

连续冲开闸门的东西,应该已经贴近到了距离关口十米左右的地方,我们脚下的青石地面,在一瞬之间炸出了一条条的裂痕。刺鼻的血腥也随着地裂丝丝溢出。≈1t;i>≈1t;/i>

可是,冲击闸门东西,好像是撞开了第七道铁闸之后,停了下来。

隔着两道闸门,我们根本就弄出请他在积蓄力量,准备冲击第八道铁闸,还是在连番冲击之下身受重伤,无力再闯墓道退回血泥当中休养生息?

我和叶寻一刻都不敢放松的紧盯着闸口看了半天,下面还是没有半点动静。我们才收起武器向墓葬深处慢慢退去。

我边往后退,一边说道“陶晞羽,这座地宫什么名堂,你看明白没有?”

陶晞羽道“这应该是回字葬,我们现在正好是在棺椁的同一层。”

所谓的回字葬,就是像是写回字一样,把墓葬修成了一圈套着一圈的结构。墓葬本身就好比是一座迷宫,外来的人能进入第一层,未必能绕过第二层到达墓葬中心。≈1t;i>≈1t;/i>

我们从墓葬下面进来,等于是绕过了墓葬外围,也就是万人殉葬之地,直达墓葬第二层。

陶晞羽说着话,我就停了下来“按照你的说法,咱们应该穿过会回字葬之后,就应该是到达棺椁的位置对吧?”

陶晞羽莫名其妙的点了点头道“对!你想说什么。”

我向叶寻摆手道“叶寻,别走了。咱们不费那个劲儿,安炸药,炸墙。”

陶晞羽不可思议的看向我道“你是疯了吧?墓葬里面是什么情况还不知道,你就炸墙,万一你炸出……”

我平静道“最多也就是炸出来一个千军万马,还能怎么样?炸墙!”

我不由分说往墙上装了炸药,当场墓穴墙壁炸出了一人多高的窟窿。≈1t;i>≈1t;/i>

爆炸的硝烟还没完全散去,我就听见墓道铁闸的方向传来一声巨响,铁块击打墙壁的声响连连暴起,卷过着血腥的气流也在瞬间向墓道当中横卷而来。

最后一层铁闸碎了,而且是被某种巨力从外向里的轰成了碎块,否则,墓道当中也不会传来如此猛烈的巨响。

“快走!”不到万不得已,我还不想跟那个连铁闸都能撞碎的东西正面硬抗,当即伸手一拉叶寻跳进了被我炸开的墓道当中。

我双脚刚刚落地,眼角处就闪出了一条黑影,我猛然转头之下,才现墓道里蹲着一只生铁打造出来的狐狸。

浑身黝黑亮的狐狸,像是看门家犬一样,上身挺直的面向着被我炸开的墙壁,蹲坐在一座方形的石台上,横在了墓道中间,铁狐塑像前后两边正好可以容纳一个人正常通过。≈1t;i>≈1t;/i>

到了这时,我已经来不及多想什么,转身跑向了铁狐塑像相反的方向。

我顺着墓道撒腿狂奔之间,那只铁狐塑像很快再次出现在了我的眼前,这一次,黑狐的塑像却好像是往前挪动了几米,正好对准墙上的那个窟窿。

墙外的墓道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灯火通明,明亮的烛光从正面打向黑狐塑像,却在它背面的墙上映出了一道人形的影子。

我的第一个反应不是抬头去看那只狐狸,而是回头去看叶寻。

叶寻,陶晞羽他们仍旧紧紧的跟在我的身后,这就说明,我一直都没有离开他们的视线。

我往后倒退了两步“我中途转弯了没有?”

叶寻摇头之间亮了亮掐在手中的罗盘,罗盘上的指针像是被什么力量压制在了罗盘中心一动不动,这座陵墓当中肯定安放着磁石一类的东西,否则,罗盘不会失效。≈1t;i>≈1t;/i>

我刚要转身,就看叶寻抬手往黑狐的方向指了一下,我顺着黑狐的身躯往下挪动目光之间,却看见塑像漆黑的底座——那就是磁石。铁打的黑狐,蹲在一块磁铁上面?

叶寻用手向前比了一下,我们两个才交错身形倒退了几步,转过头往黑狐相反的方向跑了过去。

这一次,我故意让陶晞羽和夏轻盈跑在了前面,而我却一直在盯着两个人背影,她们两个人一直都在跑一条直线,从身形到脚步没有一丝偏移,我敢肯定她们两个绝没偏离原先位置,可是,那只黑狐却再一次出现在了我们眼前。

铁打的狐狸仍旧守在被炸开的洞口上,但是这一次,黑狐却转动了一个方向,两只眼睛正好盯在了我们的脸上。

我看向黑狐瞬间,对方眼睛好像是眨动了一下,淡淡的绿光在它眼中一闪而逝,站在前面的陶晞羽连退两步颤声道“那狐狸的眼睛好像会动。”≈1t;i>≈1t;/i>

叶寻沉声道“你看错了!”

“怎么可能,我明明就是……”陶晞羽的话说到一半就被我给接了过来“咱们一直犯了一个错误。我们始终都觉得,那只狐狸守着的是被我们炸开窟窿。可是我们什么时候走过去看过?”

陶晞羽像是没明白我的意思,夏轻盈却说道“王欢说的对,如果,狐狸旁边的那道墙是透明的东西呢?那我们会不会把外面射进来的灯光当成是炸开的墙壁?”

“春秋时候不可能有玻璃……”陶晞羽把话说到一半就停了下来,我们刚刚已经见识过一次形同玻璃的晶体了。

我越过陶晞羽大步走到黑狐旁边,果然看见墙上覆盖一层半透明结晶板,外面灯光正是从这里投进了墓道,所以我才会产生黑狐守门的错觉。

我犹豫了一下,伸手拍向了狐狸的脑门。

狐妈在集训的时候跟我说过,但凡是被做成兽型,或者人形的机关,控制机关的东西全都在它头顶,古人认识头部是六阳之,操纵机关位置肯定是在头部。



第四二二章强行突破

生铁打造的黑狐在我掌心下慢慢低下头颅时,墙上那块像是玻璃似的东西好像拉门一样缓缓挪动开来。

陶晞羽快走了两步,用刀在玻璃上敲动几下“这真是玻璃?春秋时就能造出玻璃?”

“说不定可以。”我大致上对玻璃上还有些了解,最早玻璃制品出现在4ooo多年前的埃及,国内是从南北朝开始出现琉璃,也就是最早的玻璃。但是琉璃透明度却达不到现代工艺的水平。

我敲了敲那块玻璃道“你知道战国水晶杯吧?战国时能打造出水晶杯,为什么不能造出半透明的玻璃,这里说不定又是一段失传秘辛。”

199o年,杭州市半山镇石塘村出土了一只战国时期水晶杯,其铸造和抛光工艺堪比现代技术,被列为国家级文物,水晶杯的主人至今没有定论,学术界认为水晶杯主人很可能是楚国官员。≈1t;i>≈1t;/i>

“可是……”陶晞羽还是不能相信墙上琉璃出自吴国之手,我却没再跟她争论什么,直接从墙上缺口跨步而出。

我还等看清墓道背后的情景,一股带着腥味气流就从黑狐一侧暴卷而来。站在我背后叶寻,用刀鞘往黑狐的下巴上猛磕了一下,快缩手。

黑狐头颅又被扳回原位之间,我们身前那道琉璃大门开始缓缓关闭,墓道中卷动的腥风却也越来越急,我抬手示意陶晞羽和夏轻盈后退,我和叶寻同时躲到了琉璃门两侧。

我们两人脚步刚刚站稳,琉璃门就在我俩身边完全闭合,下一刻间,我分明感到有什么东西压在了琉璃门上,像是利刃划过琉璃的刺耳声响骤然而起之间,我和叶寻同时屏住呼吸,握紧了兵器。

可是,墓道背后东西却像是贴在了门上,好半天都一动不动。≈1t;i>≈1t;/i>

我悄悄向叶寻比了个手势,叶寻从包里掏出一面镜子悄悄向我扔了过来,我轻轻有脚尖托住镜子往琉璃门的方向照了过去。

镜子里很快就出现一道人影。

琉璃门透明度实在太低,我也只能看见一道人形的轮廓,对方紧贴在门上一动不动,不知道究竟在做什么。良久之后,那道黑影忽然一闪无声无息的消失在了门上。

还没等我松上口气,却忽然听见黑狐机关向下低头的声响,我的心顿时提了起来,双手抓住了身边马格南,把枪举到跟自己眉心一齐的位置,这个位置可以快调整枪口,一旦对反马格南必定直指对方太阳重穴。

叶寻压住血眸将长刀缓缓后侧,双手同时握紧刀柄,做好了横斩对方双膝的准备。≈1t;i>≈1t;/i>

我们蓄势待的当口,刺鼻的血腥从墓道背后汹涌而出,可是我俩面前却始终不见人影出现。

我虽然看不见门里的情形,却能感觉到有人如同君临天下,倒背双手在琉璃门内傲然而立,目视前方,岿然不动。或许,他已经感到我和叶寻的存在,却丝毫没有把我们两人给放在眼里,因为,我们两个在他眼中没有对面那堵墙来的重要。

时间一秒一秒的飞快流逝,藏在琉璃门背后的人影似乎也没有出来的打算,仅仅站了几秒钟之后,琉璃门就再次关合,在墓道当中弥漫的腥气随之飘散而去。

我和叶寻对视了半晌才缓缓收起了架势。

我虽然没和那人交手,却觉得全身像是虚脱了一样,只想坐在地上大口呼吸,哪怕那人再来一次,我也不打算再站起来跟他对峙了。≈1t;i>≈1t;/i>

叶寻虽然没像我一样坐在地上气喘吁吁,但也拄着长刀靠在墙上“刚才那是什么东西?”

“不知道!”我喘着气道“太吓人了……”

我们两个还在心有余悸的当口,夏轻盈拿着不知道从哪儿弄来火石,在我们对方墙壁上狠狠划了一下,刺眼的火花从墙上迸起的瞬间,原本空无一物的墙壁上却多出了一副像是用木炭画出来的壁画。

叶寻沉声道“你从哪儿来火石,你怎么知道墙上的画,需要用火石?”

夏轻盈摇头道“火石是我从地上捡来的,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我就是想拿火石在墙上划一下,就像这样……”

夏轻盈拿着火石又在墙上狠狠划动了一下,棱角分明的火石瞬间在墙上带起了一道近米长火花。≈1t;i>≈1t;/i>

按照常理,火石打出来火星应该一闪即逝,可是墙上的火点却像是烟火一样连闪了数秒,画在墙上的图画也显得越清晰。

叶寻死死盯着夏轻盈时,我的目光却落在壁画,那分明画着一个横剑自刎的女孩,可是女孩的剑柄上却多出来了一只手,那只手臂的主人应该是站在女孩背后,帮着她握紧长剑割向了自己的脖子。

墙上壁画很快就是一变,本来想要自刎女孩,却在最后关头调换了姿势,将横刎变成了直刺,生生把剑给刺进女孩胸口。

我站起身走到壁画面前轻轻的在上面摸了两下“这个女孩是胜玉公主。她当年不是自杀,而是他杀。”

“你们看第二幅画,女孩手臂明显跟身体不成比例,剑锋也稍往下斜。说明,当时有一个比那女孩高的人,站在她身后把剑刺进了她胸口。当年万人殉葬的传说别有隐情啊!”≈1t;i>≈1t;/i>

我沉声道“在我的印象当中吴王阖闾也是一代雄主,否则,他也不可能挥师攻破楚国都城,差点灭楚。这样的君主怎么可能会随意把吴国百姓送进墓葬?况且,事地点还是在吴王国都附近,难道他就不怕失去民心么?”

我指向壁画道“如果,这幅画上的人是胜玉公主,那么只能有一个解释。吴王阖闾强行将百姓殉葬,其实是在替胜玉报仇。”

“当时,阖闾应该是用了什么办法,让凶手觉得胜玉没死,想要混在送葬的队伍里看个究竟,阖闾在不知道谁是真正凶手的情况,把上万人困死了墓葬当中。”

陶晞羽轻声道“这可能么?这也太疯狂了。”

我用手划过墙上的壁画“我的猜测究竟是真是假,得找到胜玉的棺椁才能知道。”≈1t;i>≈1t;/i>

我转向琉璃门道“刚才咱们炸开的地方,距离黑狐不算太远,如果我们再往边上挪动一下,说不定就能炸到黑狐。我们一路跑过来一共看见三只狐狸,也就是说,有四只黑狐守在墓葬的四个方位。”

我沉声道“四方形的墓葬,四面黑狐守门,我觉得,墓葬就像是一座方城,城门应该就在狐狸背后。我们要不要试试去炸狐狸背后那面墙?”

叶寻犹豫了一下道“王欢,你不觉得从血泥出来的东西,是想把我们逼进墓葬么?”

“想过!”我凝重道“可是到了这步,我们能不往里走么?是死是活咱们都得试试。”

我正在说话的时候,夏轻盈忽然颤声道“王欢,你听墙后面是不是有动静?我是说,壁画后面那面墙?”≈1t;i>≈1t;/i>

我刚才一直都在说话,完全没注意墙壁后面的动静,夏轻盈刚一提醒,我马上留意到了墙壁背后异常。

“你们靠后!”我推开夏轻盈,自己把耳朵给贴在了墙上,石墙背后马上传来一阵像是剑尖划过墙面的声响,乍听上去就像是有人在用长剑顶着墙壁慢慢划动。

我刚刚捕捉到剑锋移动的方向,就听见利刃破墙声响,往我这边猛然袭来,我只是稍一偏头,穿透了石墙的青铜长剑就紧贴着我的面颊刺出墙外半尺。

“开门!”我怒吼之间倒退半步,拔出蔑天往墙上反向刺出,瞬间没入石墙,

我清清楚楚的感觉到蔑天的刀锋连续两次遭到了阻挡,说明我那一刀不仅刺穿了墙面,也刺穿墙后的剑手。

我在抽刀之间快步后退,利剑破墙声响也随着我的脚步轰然暴起。

仅仅一瞬,几十把青铜长剑就破墙而出,一掌宽的剑锋以同一个高度,整整齐齐的在墙上排成了一条直线。

覆盖剑身上石粉顺剑洒落,剑锋上的寒芒却随光暴起,整排长剑几乎在同一时刻全力下沉,生生在墙面上开出一道道裂口。

墙上石粉随着剑飞扬之间,叶寻也弄开了我身后的琉璃门“快进来!”

“往回走!”我原本打算绕过墓道,赶向下一只黑狐所在的位置,却没想到我们刚刚跑过来地方,已经被一道石闸完全封死。

我们除了往前再无路可走了,可是从血泥中冒出来怪物应该也是赶向了墓道的另外一边,我们再往前去就等于是再追着他跑。

“炸墙,快!”我索性被背包里的炸药全都倒在了地上,叶寻和陶晞羽一块儿往墙上安装炸药的当口,琉璃门外却传来一声巨响。

长达百米墙面在墓道当中轰然坍塌,我虽然隔着一层琉璃门但也能看见一排高达两米的人影,斜提长剑从墙中踏步而出。

数十剑手齐头并进,步步向前,踏出的脚步犹如鼓点,声声震耳,整座墓葬都在剑手脚步当中不住战栗。

我也在一瞬之间屏住了呼吸。



第四二三章 强行突破2

仅仅片刻之后,门外剑手扬起了手中长剑,高举过顶。凛凛剑刃对准墙面之间,狂野杀气排山倒海地碾压而来。他们想要再次破墙而进?

这一次,我清清楚楚地看见两名剑手正对琉璃门摆出了双手握剑的姿势。以剑手的高度,等到对方长剑劈落,必然是雷霆一击。

我频频回头看向叶寻的当口,他也拉着引线快步退向甬道一边儿“快点躲开!”

我抽身而退之间,青铜长剑划破空气的厉啸随之而起,无数利刃破墙而出,琉璃大门被劈成碎块漫天乱舞,数十柄长剑再次整齐透出墙壁的当口,叶寻也按下了引爆开关。

我没想到的是,叶寻竟然还有时间在黑狐雕像的底座上安放炸药。暴烈火光瞬时将黑狐倒掀而起,头下脚上地砸向了门外。≈1t;i>≈1t;/i>

漫天飞扬的尘土还没散去,我就和叶寻一人抓着一个丫头飞快地冲向了破开的墙面,纵身跳进了第三层墓道“叶寻,快点再装药,我看着大门。”

我早已经做好舍命一搏的准备,可是直到叶寻再次爆破成功,那些能够穿墙破壁的剑手也没再往前推进一步。

等我连续炸毁了三道墙壁总算闯进了灯火通明的墓室,胜玉公主的金棺铜椁就摆在墓室正中的高台上。

七只头上顶着油灯的狐狸塑像围绕棺椁一周,带着居高临下之意守住了地上的棺椁。

我和叶寻推开棺盖之后,第一眼看见的就是一具被长剑洞穿右胸的尸骨。三尺多长的青铜宝剑直立在棺椁当中无数岁月,却仍旧光亮如新、寒意逼人,足见当年铸剑师技艺已达登峰造极之境。可是这样的一把宝剑却钉着尸体在棺椁当中埋葬了千年。≈1t;i>≈1t;/i>

更为奇怪的是,尸骨的双眼当中还钉着两枚一尺多长的方钉。两枚长钉棱角分明,直贯死者颅骨。这不是在让死者入土为安,而是要让她永无安宁。

我伸手握住剑柄想要将剑拔出棺外,没想到,那把青铜剑就像是被焊接在金棺当中,我连续两次力都没能撼动插入铜棺的长剑分毫。

我正想放弃之间,脑中忽然灵光一闪,抓着长剑来回摇动了两下才缓缓松手道“夏老师,咱们该怎么出去?”

夏轻盈微笑看向我道“你觉得我是谁?”

我直视夏轻盈道“你是血滴子的大统领,我说得对吗?”

我不等夏轻盈说话,就开口道“生无悔虽然跟我们达成了合作,但是,他不信任我,我也没有完全信任他。我虽然不知道生家军被屠是怎么回事儿,但是我敢肯定,引我去找你的黄小蕾也是你们的人。”≈1t;i>≈1t;/i>

“你在关帝庙里给我演了一场鬼魂附体的好戏,目的就是为了让我把你带在身边,来找吴王墓。”

夏轻盈笑道“你既然已经看穿了一切,为什么不拆穿我?”

我摇头道“到达虎丘塔之前,我没法拆穿你。无鬼宗、探神手大举而来,我手上的资源用来应付他们已经是捉襟见肘了,再加上一个血滴子,我必败无疑。”

夏轻盈道“其实,你心里还有别的打算。你当时也打着万一不敌两方人马,就把我们血滴子拖进来让我们鹬蚌相争的主意吧?”

“嗯,说得没错。”我继续道,“我知道你不会通灵,但是你却伪造了通灵师后人的身份。这个身份,你花了很久才弄出来吧?”

夏轻盈微笑不语,我却继续说道“我打算在虎丘塔演一场萨满启灵的大戏,用你骗我的把戏把白无常和无鬼宗全都引下剑池。没想到,你却做得更绝了几分。”≈1t;i>≈1t;/i>

我沉声道“卖蜡烛给叶寻的人是血滴子吧?”

“对!”夏轻盈点头道,“那些蜡烛其实就是江湖戏法所用的道具,风吹不灭、雨打不熄,但是遇到了某种特殊的药粉却能自己熄灭。我给你上演的那场魔法还精彩吧?”

叶寻冷声道“江湖戏法而已,难怪血滴子不登大雅之堂。”

叶寻出身道门,真正的道门中人,对魔术艺人没有什么偏见,但是最看不起的却是用江湖戏法装神弄鬼、自称神仙的骗子。

在叶寻眼里,弄出了十八层地狱的血滴子能跟那些骗子画上等号。

陶晞羽沉声道“当时的狂风骤雨,也是你们弄的戏法?”

夏轻盈笑道“天公作美,恰逢其会罢了。如果,我们也能呼风唤雨,也就用不着跟你们合作了。”≈1t;i>≈1t;/i>

我继续说道“你当时故意装成胜玉附体,却一直没有开口说话,是想让白无常他们误会你引来了吴国剑士的鬼魂,但是,你却假造了一把盘郢剑,向我抛出来一条线索。”

夏轻盈接过了我的话头“然后,你将计就计,给探神手和无鬼宗制造了你潜入剑池的假象,把他们全都诓进了剑池,你自己却带着我来了女坟湖。”

夏轻盈问道“我现在很想知道,你为什么在最该揭穿我的时候,装着什么都不知道,还带着我一起进了胜玉墓?”

我看向夏轻盈“因为,我相信,雍正时期确实出现过一批足以致命的女人。这批女人不仅出现在了雍正朝,在春秋战国甚至更早的时候,她们就已经在兴风作浪了。”≈1t;i>≈1t;/i>

“我一路上一言不,无非就是想看看,你们究竟是设局的人,还是破局的人。”

夏轻盈道“现在呢?你看清了?”

我点头道“你们是在破局。这座古墓,早就已经暴露在了你们血滴子的视线之内,但是,你们一直也没能勘破古墓的奥秘。”

我将双手抱在胸前往前走了几步“年希尧专研《视学》,不仅仅是为了作画,对吗?在内务府,他研究出了属于你们血滴子的光影戏法。在外面,他是想破解胜玉墓的流光溢彩?”

夏轻盈点头道“早在雍正时期,血滴子就找到了胜玉墓,而且前后两次潜进墓中,却全都输在了墓中的光影之下。”

“年公虽然想出了破解光影的办法,但是,我们却不敢去赌第四次下墓的胜败。因为,只剩下最后一次的机会了。”≈1t;i>≈1t;/i>

夏轻盈道“就像你猜测的一样,这座墓其实是按照方城规格修建而成的,四面城墙、四道大门,每道门只能进出一次。”

“正门被血泥堵死,我们先后走过西门和南门,那两道门也无法再次开启,现在我们走的是北门。北门被也已经封死,咱们怕是出不去了。”

叶寻冷眼看向夏轻盈“你知道自己就快死在墓里,难道就不害怕?”

夏轻盈笑着说道“我相信王欢能找到生路。我以前虽然没见过他,但是他在泰陵里的表现,看似鲁莽,实际上每一次都是谋而后动。我相信,他绝不会冒冒失失地把自己置于死地。”

夏轻盈笑盈盈地看向我道“最不济,他也会跟人约定炸开女坟湖的时间。”≈1t;i>≈1t;/i>

我向夏轻盈挑了挑拇指。她说的一点没错,我进来之后,还敢一个劲儿地低头往前闯,就是因为我和狐妈做了约定,四个小时之内,我不出去,她就会派工兵炸墓。

夏轻盈轻轻敲着金棺边缘道“我们花了那么多时间,终于从外面进来了,可我却没看见我想要的东西。你看出什么了?”

我淡淡说道“我只看出一件事儿,这座墓葬所有杀招都不是在防备盗墓贼,而是在看着她!”

我伸手指向了棺材里的胜玉“阖闾是早就准备要杀胜玉吧?不然,这座墓不会修建得如此缜密。他耗费这么大心思,难道还怕胜玉复活不成?”

夏轻盈道“这个,我暂时还说不清楚。或许,在吴王看来,胜玉确实有可能会复活吧?”≈1t;i>≈1t;/i>

我沉默了一会儿,才伸手指向棺材“金棺钉尸这种杀人的方式,从吴王阖闾一直用到了清朝雍正。我想知道,这种杀人方式有什么奥秘?”

夏轻盈道“这是一种秘法,专门用来镇杀狐妖。你回想一下,无论雍正朝的镇魂钉,还是胜玉金棺里的盘郢剑,是不是都是钉进了死者的右胸?狐狸的心脏长在身体的右边,所以钉心剑必须插进尸体右胸,才能让狐妖永世不得生。”

我微微一皱眉头道“你是说,千古红颜全都是狐狸精?”

“是青丘狐。”夏轻盈沉声道,“传说,她们全都来自青丘,又归于青丘。所以,世间只有她们来时的传说,却没有她们去时的痕迹。”

我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狐狸精的传说是真的?”

夏轻盈道“在我没有弄明白最后一件事之前,我不能解答你的问题,以免影响到你的判断。”

我站在棺材旁边来回活动了两步之后,伸手抓向了盘郢剑的剑柄,慢慢往尸骨头顶的方向推了过去。

我刚才拔剑的时候就现,盘郢剑其实是被卡在了一个可以活动的转轮上,只要推动剑柄,它就能像杠杆一样往一个方向倾斜。

我知道那是机关,但是,想要解开胜玉墓的秘密,我必须得试试这座机关。



第四二四章 胜玉之死

盘郢剑在我的推动之下寸寸压落,胜玉的胸骨也在剑锋之下根根崩断。眼看剑柄已经碰到金棺边缘的瞬间,我们脚下的高台忽然像是天塌地陷一般直奔地底沉落而下。

叶寻和陶晞羽刚要纵身起跃,我却伸手把他们两个给拽了回来“别动,跟着棺材下去。”

两个人茫然地看向我面孔的当口,我们脚下的石台忽然加快了度,就好像失控的电梯,带着刺耳的摩擦声响往地底飞沉落。

“小心!”我凛然之间双手抱头,微曲着膝盖靠在了金棺边上。没等我完全站稳,承载着金棺的石台就已经砸落在了地底深处,猛烈的冲击直接将我震坐在了地上。

等我松开双手,本能地看向头顶之间,守在棺材边缘的七只黑狐却在同一时刻双目爆睁,眼中透出的凛凛血光犹如利箭怒射地窟之间,黑狐身上的铁皮从里向外纷纷炸裂。≈1t;i>≈1t;/i>

顷刻之后,黑狐的前爪就从塑像当中破禁而出,可我看见的却是一只指爪如刀的人手。

从塑像当中挣脱出来的双手仅仅一顿,就翻转十指抓向自己胸前,生生撕开了包裹在自己身上的铁皮。两息之后,一只接近常人高矮的黑狐好似破茧成蝶一般从高台上长身而起,像人一样岔开双腿,怒扬双臂,仰天出了一声狐鸣。

我和叶寻同时拔刀出鞘之间,站在高台上的巨狐一跃而起,双爪如电地向我们头顶扑落下来。

我始终是站在棺材边缘,金棺落进的地洞又比棺材宽不了多少,我站在原地,双脚无法借力,不可能经住对方从高空扑落之后的全力一击。

我拔刀之间双脚力,拔地而起,先一步落进了棺材。棺中女尸两条腿骨在我脚下应声而断,我的双脚也跟着向下沉落三寸之多。≈1t;i>≈1t;/i>

有机关!

我感到自己把棺材板给踩进地里的瞬间,彻骨生寒的惊悚也在我心里一闪而过。

我还没来得及去看脚底,就见地洞当中探出了两道好似犬齿交错般的闸门。

两道闸门一左一右飞射而出,犹如两把对碰的钢刀,仅仅眨眼之间就在我头顶怦然闭合,从天上落下来的巨狐毫无意外地撞上了铁板。

第一声狐爪撞击铁门的巨响刚刚闪过,金戈交鸣般的巨响就在我头顶接连暴起,仅仅片刻之间,厚达几寸的铁板上就透出了一只只爪印。用不上多久,那只巨狐就能抓开铁板再次降临。

我马上收起长刀抽出马格南,双手持枪瞄向爪印最为密集地方,只等铁板开口就举枪射击。≈1t;i>≈1t;/i>

让我没有想到是,没等巨狐抓穿铁板,空中就传出一阵像是流水般的沙沙声响,而后砂砾跳动般的声音在我们头顶如雨倾落之间,狐爪撕铁的动静也戛然而止。

“糟了!是流沙阵!”陶晞羽的脸色顿时一白。

盗墓贼最害怕的就是流沙阵。很多大墓都会在墓室上方灌注流沙,一旦有盗墓贼不小心踩中机关,藏在墓道的断龙石马上封锁墓门,墓顶流沙也会随之倾落,将墓室重新埋葬,盗墓贼的下场只能是变成墓主的殉葬品。

流沙阵看似笨拙,却是墓穴当中最为凶险的机关,从来没有盗墓贼能在流沙阵里逃出生天。

刚刚铁板上传来的响声分明就是砂砾洒落的动静。

我的脸色也一下难看到了极点。要是我们被流沙阵埋住,就算狐妈炸开了墓穴又能如何?≈1t;i>≈1t;/i>

这么狭小的空间,能够存储多少空气?等到狐妈搜索过来,看到的也只能是四具被活活憋死的尸体。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仅仅几秒之后,我就觉得胸口堵满淤气,豆大的汗珠从我头上一层接着一层地冒了出来。

叶寻脸色也不太好看“放慢呼吸,能坚持多久就坚持多久。”

我慢慢收回长刀,从棺材里跳了出来“先别闲着,找找看附近还有没有机关。我总觉得,这里……”

我正在说话之间,夏轻盈脚下忽然传来了一声石块碎裂的声响。碎石擦过砖缝向地下沉落的动静传进我耳朵里之后,我本能地喊了一声“小心”,伸手把夏轻盈给拽到了一边儿——夏轻盈肯定是踩上了机关,否则,她脚下的石块也不会沉向地底。≈1t;i>≈1t;/i>

夏轻盈还没站稳,棺材两头的墙壁就同时打开了一道暗门,对流的空气从门中卷入地洞之后,我才算吐出了憋在胸口中的闷气。

棺材前后那两间密室,无论陈设还是大小,全都一模一样,尤其密室中间那两盏青焰怒燃的灯座,就连火焰的高低都一般无二。

如果不是两间密室之间还有空气流动,我甚至会以为其中一间密室是镜子映出来的影象。

叶寻忽然拔刀指向夏轻盈“该走哪边?”

夏轻盈微微一怔之后才冷声“该走哪边,应该你们自己去判断。我说走棺材尾的方向,你相信吗?”

叶寻眼中冷意森然,夏轻盈却丝毫不为所动。

叶寻怀疑夏轻盈,并非事出无因,可我却不觉得夏轻盈就是操控机关之人。≈1t;i>≈1t;/i>

我轻轻按下叶寻的长刀“走前面。”

我跨步走进密室之间,我身后的棺材却忽然在无人触碰的情况下直奔反向那间密室飞滑去。等我反应过来,重达千斤的金棺已经滑到密室中心,撞上了那盏立在地上的灯座。

灯上油盏在金棺的冲击之下倾斜落地,掉落在了棺椁当中,灯中清油瞬时被火点燃,几尺高的火苗从金棺当中翻腾入空,整间密室也在火光的映照之下赤红如血。

我倒背双手看向燃动着熊熊烈火的棺材“叶寻,你往棺材边上射一箭试试。”

叶寻端起弩箭扣动了绷簧,破空而去的箭矢眨眼间炸裂一块青砖,倒插在了地上。

长箭背后的翎羽还在微微颤动之间,密室当中忽然弓弦爆响之声炸裂成片,铺天盖地的箭矢从四面八方往棺材四周怒射而去,眨眼之间就在地上铺起了一层荒草似的乱箭。≈1t;i>≈1t;/i>

按我目测,立在地上的每支长箭都已经过一米。这种比起正常的箭矢长出三成的羽箭一般需要用机簧射,爆的力道自然也不能与人力同日而语,所以每支长箭都射入地面深达几寸。如果棺材边上站着旁人,此时早就应该乱箭穿心死于非命了。

我还在暗自惊叹墓中机关歹毒的当口,第二波箭雨接踵而至。这一次,齐射显得更为猛烈,箭头也被换成了铁质带钩的利刃。

春秋战国时期,我国已经出现了铁制的兵器,但是诸侯争霸所用的武器仍旧是以青铜为主,大面积使用铁质箭头的情况极为罕见。吴王阖闾这是下了血本,才修出了这么一间密室。

我一直等到箭雨停歇,才缓缓说道“夏总领,狐狸精这回死透了,你是不是应该找找这间密室当中的秘密了?”≈1t;i>≈1t;/i>

夏轻盈莫名其妙地看向我道“你在开玩笑吗?”

“我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

我缓缓地解释道“吴王阖闾从始至终都是在试探我们是青丘狐还是其他的什么人。”

我说道“他既然已经认定了胜玉是青丘狐,也在外围设下了伏兵,为什么要用狐狸雕像守门?”

“还有,如果你仔细去看围绕在金棺附近的七只狐狸,就会现它们其实不是在守护胜玉的遗骸,而是在等待胜玉的复活。”

“从这两点上来看,吴王始终相信胜玉可以通过某种神秘的仪式复活。但是,这种仪式必须有相应的人走到棺材附近才能举行,所以,他故意留下了一把能够前后活动的长剑。”≈1t;i>≈1t;/i>

我转头指向对面密室“我敢跟你打赌,如果我当时不是把长剑推向尸体头部,而是压向尸体身躯,金棺不会下落,反而会引附近的机关,把我们全部埋葬。”

“因为,从古至今,人们都以头部为尊,如果是胜玉的同伴到来,肯定不会把长剑压到胜玉的脸上。”

夏轻盈看向对面密室时,也忍不住心有余悸道“那从上面蹦下来的狐狸是怎么回事儿?”

我解释道“那是吴王的第二次试探。金棺沉落,就会引第二道机关。如果我没猜错,上面的狐狸并不是什么妖魔鬼怪,而是偃师一脉精心打造的机关傀儡。”

“我能启动地道上的闸门也是同样的道理。青丘狐不会像我一样跳进棺材里,踩着胜玉的尸身去跟傀儡硬拼。只有踩碎了尸骨,才能终止傀儡下落,否则,我们只能在狭小的空间当中跟那七只傀儡玩命。”

我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就算这样,吴王阖闾还是不肯放心,又设下了第三次试探。我估计,我们刚才无论走哪边,棺材都会往相反的方向移动,最后撞上油灯,被烧成灰烬。”

“如果我们敢去抢救胜玉的尸体,下场就是万箭穿心,死无葬身之地。”

我说到这里,才看向了夏轻盈“吴王废了这么大周章来试探我们的身份,总不能仅仅是想给我们一条生路那么简单吧?他肯定还有什么事情需要交代。现在,就看你能不能找到吴王阖闾留下来的线索了。”



第四二五章 密室留书

夏轻盈一直在听我说话,既没赞同也没有表示反对,直到我把话说完,才开口道“我同意你的判断,但是,我没看出这间密室有什么特异之处。”

我指向密室当中的灯火“整座胜玉墓其实都在一种光影戏法当中,但是他们的手法比起血滴子却差了不止一筹。墓中的戏法只是利用跟墙壁颜色相近的琉璃干扰人的视线。我们在第二层墓道当中不断转弯却不自知的原因就在这里。”

“如果我没猜错,这间密室里还是有光影戏法。你找找看,说不定能找到吴王留下的东西。”

夏轻盈微微点头环顾四周一圈,竟然有些茫然地向我看了过来“我没看出有什么光影戏法。我……”

“一起找找,我不信这屋里什么都没有。”我们四个同时分散开来,一寸寸地搜遍了整座密室,却没现一丝线索。≈1t;i>≈1t;/i>

“难道我弄错了?”我的心里不由得猛然一沉。如果我的推断错了,那么先前遭遇的一切将会被全部推翻,也就代表着我们这次冒险将是有死无生的结局。

我正在皱眉之间,夏轻盈忽然隔空一掌熄灭了密室当中火焰,整座密室瞬时间落进黑暗当中。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就看见密室墙壁上泛起了阵阵荧光,一行行像是绿火燃动似的字迹诡异地出现在了墙壁之上。

陶晞羽惊讶道“那上面写的什么?”

我摆手道“让我看看再说。”

秦始皇扫灭六国之前,华夏文字并未统一,加上篆字难以辨认,没有专门学习过篆字的人很难读懂先秦时期的原始文献。我在古董行混过一段时间,虽然没法完全看懂墙上的字迹,但是想要弄清大致的内容还是没有问题的。≈1t;i>≈1t;/i>

我看了半天之后,才点起了一根烟来狠狠吸了一口“咱们碰上大神了。”

我慢慢解释道“胜玉公主的事情,还得从吴楚之战说起。”

“传说中,吴国兴兵攻楚的理由是因为一把宝剑‘湛卢’。相传,春秋七把名剑,吴王独得其三,‘盘郢’、‘鱼肠’、‘湛卢’。”

“鱼肠随吴王陪葬剑池。”

“盘郢随胜玉陪葬女坟湖。”

“唯独湛卢,因为惧怕随吴王陪葬,化身成鱼,顺江逆流而上潜入楚国,莫名其妙地出现在楚王枕边,为楚王所得。”

“吴王失剑,勃然大怒,以为是楚王派人盗剑;楚王也因为枕边多了一把宝剑,暴跳如雷,认为是吴国故意示威。吴王因此兴兵攻打楚国,这才有了后来的两次吴楚之战。”≈1t;i>≈1t;/i>

陶晞羽听到这里,忍不住打断我道“墙上的字证明了这个传说?”

我摇头道“没有。吴王留书只是提到湛卢失窃,吴王伐楚。前秦文字十分简练,有些事情得靠我自己推敲出来。你听我往后说。”

我继续说道“吴王阖闾始终不肯相信湛卢是自己去了楚国。如果真是那样,不就代表吴王是不被神器认可的无道昏君?他攻打楚国的原因有一半以上是为了证明湛卢被楚国盗取,而不是自行入楚。”

“吴楚大战正酣之际,阖闾却在无意间现了胜玉的秘密。他现胜玉身带狐行。这件事儿引起了吴王的警觉。吴王几次试探之后,现胜玉被狐妖附身。”

陶晞羽道“胜玉不是吴王的女儿吗?他自己的孩子是不是狐妖,难道他自己不清楚?”≈1t;i>≈1t;/i>

我摇头道“我不知道吴王用了什么办法,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吴王最终确认了胜玉的身份,而后开始了镇杀胜玉的计划。”

我转身看向陶晞羽“你还记得我在墓道那边的推测吧?当时,我推测是有人在背住长剑刺杀了胜玉,那个人就是吴王阖闾。”

陶晞羽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亲手刺死自己的亲生女儿,吴王肯定已经把她当成了狐妖。”

我点头之间向夏轻盈问道“那幅壁画是出自血滴子的手笔吗?”

“不是!”夏轻盈摇头道,“我能破解壁画,是因为我看出了对方掩饰壁画的手法。”

叶寻冷声道“那密室里的火焰又是怎么回事儿?你为什么一开始不去熄灭火焰,非要等到我们束手无策的时候再动手?”≈1t;i>≈1t;/i>

夏轻盈淡淡一笑,把目光投向了墙壁。

叶寻的双目随之泛起了寒意。

我赶紧岔开话题道“吴王留书当中有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那就是,吴王在杀掉胜玉之前,就开始修筑这座地宫了。换句话说,阖闾一早就知道吴国会出现狐妖。”

叶寻的注意被我给吸引了过来“怎么回事儿?”

我解释道“阖闾早就知道有人在寻找禹王九鼎。那些所谓的人,就是一群不死不灭的狐妖,哪怕他们被人分成几段,也会再次复活,抢夺九鼎。”

陶晞羽也惊声道“不对,那个时候周王室尚在,吴王怎么会有九鼎?”

我沉声道“吴王留书中并没提到这点。如果让我推测的话,我觉得周王室的九鼎并非禹王鼎,而是周王再造的赝品。”≈1t;i>≈1t;/i>

关于九鼎去向的种种传说中,最不为人认可的传说,就是真正的九鼎在殷商取代夏朝就已经不知去向,从商代开始,九鼎就成了赝品。

不过,这种说法也有一定的道理。大禹传位于夏启,成一家之天下。禹王鼎势必成为镇国神器,夏朝诸王自然不会允许九鼎落入他人之手。

我继续说道“如果说,九鼎在殷商代夏时就不知去向的话,吴国未必不能得到其中一尊或者几尊禹王鼎。”

“吴王阖闾带三千名剑随葬的传说,或许,可以理解为吴王觉得九鼎不全,无法镇压吴国气运,干脆将鼎熔炼成三千把宝剑带进剑池,用来镇压国运。”

“吴王该杀!”叶寻莫名其妙地迸出一句话,马上又反问道,“你说吴王熔鼎铸剑的事儿是真的?”≈1t;i>≈1t;/i>

“只是我的推测。”我也没想到叶寻会有这么大的反应,赶紧把话题引向了正轨,再也不敢去随便推测。

“吴王似乎早就知道有狐妖会来寻鼎,所以他一边提防狐妖,一边修筑了这座胜玉墓。按照他的想法,只要他能把狐妖镇杀在墓中,就能保住吴国安宁。只不过,他没想到那只狐妖会是自己的亲生女儿罢了。”

“后面生的事情,就跟我猜测的一样。吴王虽然杀了胜玉,但是他害怕胜玉还有同伙,就想出白鹤引路的办法,宁可错杀上万百姓,也要把狐妖赶尽杀绝。”

“就算是这样,吴王还是觉得不太放心,所以才留下了后面的种种布置。”

我伸手指向了墙角道“那里有吴王留下的盘郢剑。按照他的想法,再入胜玉墓的人,不是狐妖,就是为了追杀狐妖而来,他留下盘郢剑,是想把名剑作为酬金或者说谢礼,用来铲除狐妖。”≈1t;i>≈1t;/i>

陶晞羽按照我手指的方向走了过去,果然从一个暗匣当中翻出了名剑盘郢。

千古名剑时隔千年仍旧耀目胜寒、锐气逼人。我举着盘郢看了一会儿,才拔剑递给了夏轻盈“你善于用剑,这把剑你留着吧!”

“谢谢!”夏轻盈对盘郢爱不释手,叶寻却微微皱起了眉头。

陶晞羽道“吴王留下了盘郢剑,就没说怎么从这儿出去吗?”

“吴王留书里说,盘郢剑离开秘匣,这里就应该出现墓门啊!”我正在疑惑之间,刻着吴王留书的墙壁忽然坍塌,露出一条笔直的墓道。

我刚想往前,就被叶寻拦了下来“等一下,把事情说清楚再走。”

叶寻沉声道“关于狐妖寻鼎的事情,究竟是真是假,跟千古红颜有没有联系?”≈1t;i>≈1t;/i>

我沉默了片刻道“如果按照千古红颜出现的时间看,四大妖姬全部活跃在先秦时代,那是九鼎传说最为集中的时期。”

“夏之妺喜、商之妲己、周之褒姒、晋(春秋晋国)之骊姬,个个相伴君王,尤其是前三人,伴随的都是亡国之君。那时候,天下大乱,谁还能顾及九鼎?那是转移九鼎的最佳时机啊!”

我顿了一下道“至于说四大美女嘛……吴国关于九鼎的事情已经摆在眼前。”

“唐代武则天曾经重铸九鼎,杨玉环刚好是在武则天之后出现在了唐代。”

“王昭君、貂蝉,一个汉初,一个在汉末。刘邦灭秦立国,汉代皇室是最有可能证实九鼎所在的人。至于说貂蝉……”

我沉声道“你别忘了,开创探神手的人是谁。王莽身死,他组建的探神手还在,汉室同样是最有可能得到王莽时期探神手秘辛的人,甚至,他们自己也动用过探神手。”

我再次说道“我们在追查千古红颜的时候,曾经还提到过李师师。宋朝也曾重铸九鼎。你不觉得,每次有关于九鼎的消息出现,都会有红颜出世吗?”

“有道理!有道理!”叶寻像是自言自语地连说了两句“有道理”,才看向夏轻盈“清朝找到过九鼎没有?”

“只找到过赝品。”夏轻盈道,“毕竟九鼎消失多年,想要找回九鼎谈何容易?”



第四二六章 横剑

叶寻面无表情地看向夏轻盈道“那些狐妖仅凭着一个猜测,就敢倾巢出动,霍乱王朝?”

夏轻盈反问道“从殷商到战国,从西汉到明清,哪一次红颜现世时,出现了真正的九鼎?”

叶寻被对方问得愣住了。如果,禹王鼎确实在某个朝代被帝王所得,史官肯定要大书特书,怎么会只有传说,没有史料?

叶寻强压着怒火道“那你说的青丘狐呢?他们究竟是不是狐妖?”

“不是。”夏轻盈肯定道,“她们是和你我一样的人类。与我们不同的是,她们不仅拥有风华绝代的容颜,也有无可匹敌的智慧,更重要的是,她们还掌握着狐族秘法。”

美貌、智慧、秘法,三者合一,确实足够青丘狐横行天下了。

夏轻盈说道“根据血滴子调查的密档,青丘狐最大的依仗就是移魂术。”≈1t;i>≈1t;/i>

我扬眉道“他们能转移灵魂,还是能让狐妖附体?”

夏轻盈看向我道“按照现在的说法,移魂术就是催眠术。但是狐族的秘法却比现在任何一种已知的催眠术都要猛烈,甚至可以完全掩盖掉一个人原有的性格和记忆,让他彻底变成另外一个人,就像是被妖魔附体。”

我微微一皱眉头“催眠术真有那么厉害?”

夏轻盈道“你一直都在说我是通灵世家的传人,你真的了解通灵术吗?”

夏轻盈见我摇头才解释道“通灵术其实也是一种催眠术,快地自我催眠。术士在自我催眠的过程当中做出种种不可思议的行为,其实都是他潜在的机能在无意识地爆。”

“通灵师每次通灵之后都会陷入极度的虚弱,就是因为他们无意识地透支了自己的潜能。”≈1t;i>≈1t;/i>

“神打术、笔仙、碟仙这一类的东西,在某种意义上都属于通灵术的范畴。你不觉得他们都是在自我催眠吗?”

我听到这时,忍不住自言自语道“这么说,青丘狐不等于是防不胜防了?”

“对!”夏轻盈点头道,“所以,没人抓住过活着的青丘狐,反倒追踪青丘狐的人全都死于非命,或者干脆不知所踪。”

夏轻盈道“我学通灵术,无非就是为了对抗青丘。”

我不由得问道“有效果吗?”

“如果有效果,我就不会亲自送生家军上路了。”夏轻盈道,“生家军占了血滴子半数的精锐,不到万不得已,我不想出此下策。可是,生家军已经被青丘狐渗透,我在找不到谁被妖狐魅惑的情况下,只能牺牲全部的生家军。”≈1t;i>≈1t;/i>

我紧盯夏轻盈道“那生家三兄弟呢?他们没事儿?”

“应该没事儿吧……”夏轻盈无法肯定道,“生家三老,是血滴子的核心,如果他们死了,血滴子就真的完了。没有消灭青丘之前,他们决不能死。”

夏轻盈似乎不想在这个问题上跟我们纠缠,当即岔开了话头“在你们到来之前,探神手的人曾经接触过生家军的人马,她们自称是苏子墨、苏子萱。”

“魑魅双骄?”陶晞羽惊声道,“她们都出动了。”

我听狐妈说过魑魅双骄,她们的确是难以对付的角色。我忍不住再次皱眉时,叶寻直言道“我不相信她。”

叶寻不相信夏轻盈,有足够的理由。在他们看来,如果夏轻盈有意跟我们合作,一开始就应该表明态度,而不是一步步地把我们给引进胜玉墓。≈1t;i>≈1t;/i>

但是,我的想法却和叶寻截然相反。如果让我和夏轻盈易地而处,我也会选择同样的做法,因为我弄不清对面的人究竟是能够同生共死的伙伴,还是随时能反手出刀的青丘狐。

小心谨慎总归没错。况且,夏轻盈虽然是把我们引进了女坟湖,期间却并没做出什么不利于我们的举动。

夏轻盈并没去反驳叶寻,而是倒背着双手退到了一边。这下,叶寻反倒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有些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

我刚要开口,陶晞羽已经先一步说道“夏轻盈,我觉得,既然想要合作,就应该以诚相待。你一开始不肯表明身份我可以理解,但是,王欢揭开了你血滴子统领的身份之后,你为什么几次欲言又止?”

陶晞羽飞快地说道“如果不是叶寻几次逼问,你会说出移魂术就是催眠术吗?”≈1t;i>≈1t;/i>

夏轻盈转头道“狐族移魂秘法只是我们的猜测,在王欢没有翻译完阖闾留书之前,我不敢确定狐族确实使用过移魂术。”

夏轻盈的话,我完全可以理解。如果说四大美女的来历相对比较模糊,可以被人轻易伪造的话,那么胜玉又该如何解释?他是吴王的亲生女儿,自小在王宫长大,被人调换的可能近乎为零;如果不是中了移魂术,怎么会身具狐行?

夏轻盈想要表达的意思也是她先前对移魂术只是一种怀疑,是吴王留书让她真正确定了移魂术的存在。

陶晞羽却步步紧逼道“既然你一开始不确定狐族移魂术的存在,为什么还要抹去生家军?难道,你们血滴子的人已经多到了每隔一段时间不得不去杀上一批的程度了吗?”≈1t;i>≈1t;/i>

夏轻盈脸色微沉道“控制一个人,未必非要移魂术不可,药物、金针,甚至绑架人质都可以。无鬼宗不就是个中高手吗?”

“你……”陶晞羽气得脸色红,我赶紧打起了圆场“好了,好了,都消消气。咱们还没出胜玉墓,用不着这样剑拔弩张。有什么事儿,咱们出去再说。”

“不行!”陶晞羽断然拒绝道,“话没说清楚,人也没看明白,现在还不能走。”

夏轻盈与陶晞羽针锋相对道“你和叶寻不相信我,我也同样不相信你们。这座陵墓当中的危险并没消除,你们两个却一再地在墓葬当中与我争执。究竟是我有问题,还是你们两个动机不明?”

陶晞羽冷声反问道“你在怀疑我?”≈1t;i>≈1t;/i>

“够了!”我就是听不得女人吵架,一听见她们喋喋不休,脑袋就涨。我终于忍不住暴怒道“你们想吵是不是?想吵就在这儿吵个够!”

我抬手一指陶晞羽“你怀疑她,行,现在就动手把她弄死。”

我不等陶晞羽说话,转头看向夏轻盈“你也怀疑她对吧?你手里的宝剑怎么不上去砍死她?”

两个丫头被我一顿臭骂,谁也不吭声了,叶寻的脸色也显得有些难看。

“还不赶紧走……”我刚说了一句,就闻到刚刚敞开的墓道里传来了阵阵血腥。

糟了!

从血泥出来的东西终归还是找过来了。

我向叶寻打了一个手势,后者犹豫了一下才闪向了通道一侧。≈1t;i>≈1t;/i>

陶晞羽和夏轻盈互相对视之间,也跳向了叶寻对面,做好了伏击的准备。

我正对墓道拔出蔑天持刀而立。

刚才,我一直被对方追着乱跑,现在,却是逃无可逃、避无可避,不如放手一搏来得痛快。

仅仅片刻之间,我就看见墓道当中出现了一道高大的人影。对方的身高接近两米,五官棱角分明、酷似刀削,全身上下只围着一片像是从尸体上扯下来的白布麻衣,露在外面的肌肉似乎每一寸都蕴藏着难以想象的劲力。

对方向我走过来时,慢慢扬起了一块铁板。

我看到对方第一眼时,就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对方手里的兵器分明就是刚刚从某一个铁闸上撕下来的门板。对方能生撕门闸,手上的力道达到了何等程度?≈1t;i>≈1t;/i>

我凛然握住长刀之间,对方忽然足狂奔,直奔我的方向狂野冲进。对方未曾完全力,脚下青砖就已纷纷炸裂,被他双脚迸起的碎石犹如暗器在墓道中擦地飞射之间,对方手中的门板也暴扬而起。

此时,对方还没冲到近前,他手中门板带起的狂风已经向我扑面而来,我垂在额前的头竟在一瞬间被对方带起的劲风吹向了两边。

我知道对方来者不善,从他出现的一刻,“虎王诀”的劲气就开始在我体内疯狂运转。直到对方扬起兵刃的瞬间,我再也压制不住内力劲气,蓦然出一声虎吼,双手举刀向对方怒斩而去。

蔑天刀气纵贯三米,对方门板掀起的狂风呼啸过丈,两股气流在我们两人中间轰然相撞之后,道道劲气咆哮狂舞。

我和对手在飞窜的气流当中同时抢进两米多远,举起手中兵器猛然对轰在了一处。

无坚不摧的蔑天宝刀瞬间砍进了门板几寸,我也被震得双臂麻。好在我还能勉强控制刀锋,将对方的兵器架在了空中。

“杀——”我再次怒吼之间,双手劲气同时爆,强行推向了对手。后者在冷笑之间力反震,我只觉得自己的双臂在连连剧颤之下瞬时间失去了知觉。

对方眼中随之掀起了一阵冷意——他在等着我兵刃落地,再将我斩杀。

“生死凝眸!”

我在千钧一之间怒吼出声,血光闪动的双眼顺势碰上了对手的眸子,刚才寸步不让的巨汉终于在我瞳术动的瞬间停了下来。



第四二七章 绝境

我之所以会在出刀之前纵声怒吼,无非就是为了给叶寻传讯,让他们出手合击。

我的长刀架住对方门板的一刻,叶寻三人刀光暴起,分成三面向对手狂击而去。

叶寻的长刀劈向对方头颅的一刻,竟出一声像是砍在金属上的巨响,足能削金断玉的血眸连对方头皮都没劈开,就被挡在了那人头顶。

我分明看见惊骇的目光也在叶寻眼中狂涌而起时,夏轻盈的长剑和陶晞羽的匕不分先后地刺向了对手的双肋,两把兵刃毫无意外地带着划过金属的声响偏移了方向。

夏轻盈、陶晞羽同时控制着兵器分向后撤之间,那人蓦然一声怒吼,手中劲气爆,被他托在空中的铁板顺着蔑天劈入的位置炸成了两半,两块生铁犹如暗器向左右两边飞舞而去。≈1t;i>≈1t;/i>

夏轻盈、陶晞羽还来不及反应就被铁块击中,口吐鲜血,暴退数尺才勉强站稳了身形。

那人手中的半截门板却直奔我身前狂击而来。我再想躲闪却已经晚了一步,只能抽回蔑天,硬碰硬地往对方手中的铁板上招架而去。仅仅一声巨响之后,我就被对方凌空撞飞,摔向几米开外,一口鲜血喷在了地上。

我正想要挣扎起身之间,那人已经回手一下将铁板扫向了叶寻头顶。

“小……”我还没来得及去喊“小心”,叶寻的身形已经形同鬼魅般随着铁板扫来的方向挪向了远处。

我眼看着叶寻的身形像是被狂风推动的落叶,顺着铁板扫来的方向,在距离铁板不足一尺的地方旋转挪动了一圈,与那人调换了一次方位之后,再次返回了自己原来的位置。≈1t;i>≈1t;/i>

直到这时我才看见,那人背后多出了两块沾着高爆炸药的黏土,那是叶寻刚才趁机贴在对方身上的东西。

叶寻没有时间连线引爆,故意让对手转身,是想让我开枪引爆炸药。

黏土毕竟不是胶条,不可能一直贴在一个剧烈厮杀的人身上,引爆的机会稍纵即逝。可我却在拔枪之后,把马格南扔给了陶晞羽,自己强撑着身躯,挥刀冲向了叶寻。

高爆炸药有多大的威力,我再清楚不过。我引爆了,叶寻也会跟着粉身碎骨,我无法看着他在我面前血肉横飞。

我冲向叶寻的瞬间,后者破口大骂“你个畜生!”

“王欢,你个王八蛋!”陶晞羽接住马格南的瞬间带起了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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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机关城里见过陶晞羽的枪法,我们当中,除我之外,能打中炸药的只有陶晞羽。

我把枪扔给陶晞羽,等于是扔掉了自己的愧疚,却把那种痛苦强加到了陶晞羽的身上,她会破口大骂也在情理之中。

“动手!”我疯舞长刀向那人猛劈而去,疯似的刀光如同泼水向对方怒击而去,就算那人刀枪不入,也在我的疯狂攻击之下连连倒退。

可我知道,我自己的这种疯劲儿坚持不了多久,那人身上的更坚持不了多久,能否脱困而出,全看陶晞羽能不能下得了那个狠心。

“动手!”我第二次怒吼之间,陶晞羽却做了一个让我目瞪口呆的动作——她把枪扔给了夏轻盈,自己拔出匕往我们身边杀了过来。≈1t;i>≈1t;/i>

“你……”我再次开口,手中蔑天那股无畏狂进的气势也为之一泄,那人双手并掌成拳,直奔我落下的刀刃顺势反轰。我只觉得手中刀像是砍上了全冲来的车头,在一声金戈震动的巨响当中脱手而出,飞向了远处。

那人兜带着劲风的铁拳也在一瞬间袭向我的面门。

我只觉得死亡的气息向我扑面而至,我已经毫无反击之力,只能闭上双眼等着自己的头颅在对方的轰击之下血肉横飞。

仅仅眨眼之后,对方的拳风就碰上了我的鼻尖,我只觉得鲜血顺着我的鼻孔穿射而出时,那人却忽然张开五指,变拳为爪,顺着我的领口往小腹抓落下去。

对方的五指像是五根铁钩,从我胸口划过之间,我胸前的皮肉随着对方的手指反卷而起,血浸衣衫。≈1t;i>≈1t;/i>

我向后连退两步之后,就看那人的双爪从叶寻身上连扫而过,片刻之后,叶寻的白衣就被染成了血色。

叶寻倒退了几步之后,蓦然出一声长啸,手中血眸随着啸声化作雷光,以瞬息千里之势向那人眼中刺去。

以神御刀!

叶寻跟我说过,他只不过达到了以气御刀的中位,除非他的内力能更进一个层次,否则,别想达到以神御刀的境界,但是,他拼上重伤不起,也一样能触动到以神御刀的边缘。

叶寻这是要拼命了?

没等我回过神来,叶寻的长刀已经贴近到了那人身前,对方冷笑之间伸手握向了叶寻的刀锋,叶寻也在瞬间将内力提升到了极致。

交战双方互不相让之下,毫无意外地碰撞一处。叶寻的长刀在对方虚握的手心当中飞急进之间,刺耳的金属声响瞬间乍起,又在瞬间连续减弱。≈1t;i>≈1t;/i>

叶寻的长刀怒进一尺之后,却在近距那人眼皮不到两寸的地方停了下来。

那人眼眸一眨不眨地顺着刀锋的方向看向叶寻之间,叶寻忍不住喷出了一口鲜血。滚圆的血珠顺着刀身滴答而落当中,那人也缓缓抬起了右手。

“住手!”陶晞羽惊声尖叫之下,手中双匕轮换成的刀影向那人手臂上交替斩落。

陶晞羽的匕就要与那人撞在一处的瞬间,夏轻盈却形如魅影般地出现在了叶寻身前,抬眼往那人眸子上凝视而去。

对方仅仅一愣之后,就松开了叶寻的长刀,转身往对面密室里走了过去。

夏轻盈像是虚脱般靠在叶寻身上“快走!”

陶晞羽却向相反方向挪动了两步,想要伸手去捡掉在地上的黏土炸药。≈1t;i>≈1t;/i>

夏轻盈却阻止道“别碰他,现在有人碰他,他就会醒过来。快走……”

我到这时才反应过来,夏轻盈是催眠了对手,但是她的催眠术似乎也维持不了多久。

陶晞羽犹豫了一下,才伸手扶住了叶寻。夏轻盈拄着长剑与我互相搀扶着快步走向墓道尽头。

可是,我们越往前走,我就越是觉得不对——我们每挪动一点,墓道里的血腥就浓重一分,等我看见墓道大门时,空气中的血腥气味已经达到了刺鼻的程度。

血泥!

我脑海当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血泥。

事实证明,墓道尽头确实是一座长达百米的血泥池。这里泥浆的颜色甚至比我们初入胜玉墓时遇见的血泥更为鲜红,就像是有人刚刚把鲜血给混进了翻动着气泡的泥水当中。≈1t;i>≈1t;/i>

我刚在墓道边缘停住脚步,墓道背后犹如擂鼓般的脚步声就已经步步逼来,那人应该是已经挣脱了催眠术的束缚,重新走向了墓道。

前方没有路走,后面那人又不是我们能够匹敌的存在。是冒险度过泥池,还是放手一搏?

我正在犹豫之间,叶寻忽然把陶晞羽给抗在肩上,纵身跳进了泥池当中。

我明明看见叶寻是想用轻功向前横渡几步,可他还没踏出几米就陷入了染血的泥浆,被血泥一直淹没到了咽喉。

泥浆不像水流,一旦泥足深陷,就算是绝顶高手,在没有人帮助的情况下,也别想震开身边的淤泥脱困而出。

我刚要伸手去拿背包里的飞爪,就看见叶寻身前翻出一片密集的气泡。≈1t;i>≈1t;/i>

“叶寻低头!”我想让叶寻低头,自己瞄准血泥下面翻上来的东西,可是叶寻身后背着陶晞羽,就算他低下脑袋,也一样还有个人挡在我的枪口前面。

被叶寻抗在身上的陶晞羽好像是让叶寻点住了穴道,不仅无法挣扎,就连话都说不出来。

叶寻不喜欢别人婆婆妈妈,跳进血泥之前肯定是一块封住了陶晞羽的哑穴。

我脚下连续挪动了两个方位,却怎么也没法绕过叶寻,瞄准泥坑,干脆纵身一跳,奔着叶寻身边落了下去。

我的双脚没入血泥之后,才现自己已经偏离了预计的位置两米多远,正好落在叶寻的斜后方。

光影戏法,又是光影戏法!

我刚才明明是想跳到叶寻身边,可我在起跳之前被墓室的光影误导,落向了远离叶寻的位置。

唯一能值得庆幸就是,我所在位置正好能瞄准叶寻身前。我双手举起马格南瞄向叶寻的瞬间,却听见岸上传来的脚步声戛然而止,有人轻声喝道“你别动!”

我被困在血泥当中无法回头,但是也能听出那声低喝是第五个人的动静。刚才跟我们厮杀的那人已经过来了,他是在让夏轻盈别动。

我身后的夏轻盈果然没有出任何动作。

短短数秒之后,叶寻身前的气泡开始越翻越急,潜藏在血泥之下的东西随时都能破土而出。

可我举着马格南的双手却在不住地颤抖——从我跳进泥里之后,血泥当中的毒素就顺着我胸前的伤口涌进了我的体内。

我唯一的感觉,就是有一股滚烫的液体在顺着我的血管当中疯狂游走,它每走一寸,都像是有钢刀生生刮过我的身躯,剧痛难当却又让人无法昏厥。



第四二八章 绝境2

锥心似的剧痛一阵阵冲击着我的精神之间,一座石碑也在叶寻眼前破土而出,上面赫然刻着一行篆字某年某月某日,四人到此,能从夜叉手中逃生,资质尚佳,可委以重任。池中泥水含有尸毒,非我族秘法无解。

什么意思?

我脑中刚刚闪过一个问题,自己身前就已经翻起了气泡,没过多久,另外一块石碑就在我身前露出了全貌。

那上面同样刻着一段篆字永沉泥潭,化作为僵尸,永受尸毒之苦;破境脱困,潜入阖闾剑池寻回九鼎,你可任选其一。

我微微一皱眉头。难道布局的人不仅算好了我们潜入女坟湖的目的,就连我们会落到什么位置都算得一清二楚?否则,这两座用机关托举的石碑怎么会出现得如此恰到好处?

留字那人的目的也很简单,那就是让我们闯入剑池,带走禹王鼎,去找他们换取解药。可是他自己为什么不闯剑池?≈1t;i>≈1t;/i>

无数念头在我脑中飞旋之间,我面前那块石碑忽然再次升起了两尺,另外的一行篆字也出现在了我的眼前想以身试毒,原地别动;想要交换解药,请岸上之人从原地跳入泥池。

我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听见岸上的夜叉冷声说道“你现在可以选择了。”

他说的选择,不是让我选择,而是要让夏轻盈选择。

现在唯一的选择权确实是在夏轻盈的手里,全场当中,除了她,没有人能动。

可是夏轻盈却迟迟没有做出反应。站在夏轻盈附近的夜叉却开口说道“你选好了没有?”

夏轻盈平静地开口道“我选好了,我下去救他们出来。但是,我不能自己跳,得你扔我下去。”≈1t;i>≈1t;/i>

“嗯?”夜叉沉声道,“你说什么?”

夏轻盈仍旧是平静地回应道“光影戏法,我也会用,你们那点把戏影响不到我什么。我原地起跳,肯定落不到相应的位置上,所以得你帮我。”

夜叉沉默了片刻之后,岸上忽然传来一阵重物破风的声音,紧接着夏轻盈就落在了我的右前方。

现在,我们三个人正好站成了一个倒三角形。

不久之后,夏轻盈的面前也浮起了一座石碑明智之举,得禹王鼎后,自然有人寻你。

我刚刚看清了石碑上的字迹,脚下地面就传来剧震,半座泥池从地底缓缓升起,粘稠的泥浆顺着我们身躯而下,向背后疯狂灌落之间,我们三个也渐渐挪动了身躯,从升起的地面走向了远处的墓道。≈1t;i>≈1t;/i>

这一次,我们畅通无阻地从女坟湖附近的暗门走上了地面。我用湖水洗净了伤口上的血泥,才现自己身上被抓出来的伤口已经变得一片乌青,就连流出来的血液也隐隐带起了青色。

叶寻沉声道“这是尸毒入体的症状。咱们得想办法化解尸毒,否则,用不上二十四个的时辰,我们就得有人毒尸化。”

我深吸了一口气道“你知道怎么化解尸毒?”

“不知道。”叶寻摇头道,“道门化解尸毒的办法,我师父在别人身上用过,只能暂时延缓尸毒的作,没法根除。况且,我感觉,我们中的不是一般的尸毒。”

我虽然没有说话,但是却不甘心就这样被人控制。

陶晞羽轻声道“地门有尸毒解药,我可以……”≈1t;i>≈1t;/i>

陶晞羽的话说到一半就停了下来,我却听懂了她的意思。如果放在平常,她或许还能花费些代价换来解药,可是我刚刚狠狠摆了地门一道,一旦被地门现是我们中了尸毒,陶晞羽绝对拿不到解药。

或许,陶晞羽也想过找别人出头,但是,无鬼宗又有几个人可以相信?无鬼宗最大的特点,就是同门之间会像蛊虫一样互相吞噬。

我故意岔开了话题,向夏轻盈问道“你们血滴子善用光影戏法,难道只是为了进女坟湖?”

“不是。”夏轻盈摇头道,“传说,青丘狐族就像狐狸一样,视觉、听觉、嗅觉都能达到骇人听闻的程度,正是因为他们视觉太好,才会对光影极为敏感,经常会被乱影迷惑。所以,想要抓捕青丘狐,最好的办法就是把他们给引进到处都是光影戏法的地方。”≈1t;i>≈1t;/i>

“我明白了!”我恍然道,“难怪吴王要在胜玉墓里存放大量的尸体,他是想用尸体的气味去迷惑狐族,把他们困在墓里无法脱身。”

“在吴王看来,狐妖可能是不死不灭的存在,所以他才设下重重机关用来对付进入墓中的狐妖。”

夏轻盈道“那个夜叉,好像不是青丘狐。我故意让他扔我,就是为了试探他的身份,他丝毫没有犹豫就能准确地把我扔到预定的地点,说明他不是青丘狐族。可我想不明白他究竟是什么人。”

“我想,我可以解释。”陶晞羽从身上翻出了一块铁质的令牌,“他应该叫隋兴义,绰号飞天夜叉。”

我看向陶晞羽手中的腰牌,不觉呆立当场。那是探神手闻世宗的令牌,腰牌背面赫然刻着“飞天夜叉隋兴义”。≈1t;i>≈1t;/i>

我忍不住道“隋兴义不会是探神十杰吧?”

“我不知道。”陶晞羽摇头道,“我从来没听过这个名字。”

“走,上车!”我赶到车上,拨通了狐妈的电话。

狐妈听完我的情况才说道“隋兴义虽然不是探神十杰,但是,他在没有失踪之前,声望可以直追当时的探神榜前十。如果他没有失踪,宗门长老团里必然有他一席之地。”

我追问道“隋兴义因为什么失踪?”

“具体的情况,我不清楚。闻世宗的人对他的失踪一直闭口不谈,当年跟他关系密切的几个人也先后葬身禁地。隋兴义的去向在下层弟子中变成了谜团。不过……”

狐妈话锋一转道“有一个人应该知道他失踪的原因。那个人就是随心,她是隋兴义的女儿。”≈1t;i>≈1t;/i>

“据说,随心的名字还是隋兴义亲自取的。谁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不让随心用自己的姓,而是给她用了一个同音的字。”

难怪随心一直对青丘的传说感兴趣,还两次邀请我去探索青丘,原来,她是要找她父亲的下落。如果她知道隋兴义变成一具不人不鬼、类似于僵尸的东西,还在为青丘狐族服务,不知道她能不能接受得了这个现实。

我深吸了一口气道“随心呢?醒过来没有?”

“这个……”狐妈犹豫了一下道,“随心和6心遥全都失踪了。监控录像上看,她们两个是自己离开了医院,而且……而且,她们翻出墙外的动作不像是人类,而像是狐狸。”

糟糕!青丘狐动手了!

我心里不由得猛然一沉,嘴上却平静地说道“白无常那边有消息吗?”≈1t;i>≈1t;/i>

“没有。”狐妈道,“我只知道,探神手和无鬼宗在剑池里吃了大亏,没撤出几个人来,后面的事情就不知道了。我跟进去的内线也没出来。我再想办法弄消息。”

我心里再次一沉“狐妈,你那边有什么消息尽快联系我。这边的事情,我自己处理。”

我挂上电话才说道“这回麻烦了。狐妈那边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拿到情报。看来,我们真得下一趟剑池了。”

陶晞羽道“我知道有一个人到了这附近,我能联系上他,说不定,他能给我们一些消息。”

我现在也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走,有点消息总比没有要好。

陶晞羽给我介绍的人叫铁情,可是那人身上却看不出来半点铁血豪情,见我之后就四仰八叉地躺在了沙上“王欢是吧?我知道你,半个官面儿上的人。你们不差钱吧?资料,我有得是,想要,你得拿钱来。”≈1t;i>≈1t;/i>

我似笑非笑地看向对方“要是我没钱呢?”

铁情嘿嘿笑道“有钱就有资料,没钱只有马尿。”

放在平时,我或许还能多说两句,跟对方讨价还价,可是现在我却连多说半句话的心情都没有。对方冷笑还没落地,我已经从沙上一跃而起,抓着对方的领子把人按在了沙上,马格南的枪管随后就塞进了对方嘴里。

铁情带来的两个人刚要动弹,叶寻的长刀就贯穿了其中一个人的咽喉。另外一个人吓得当场跪在了地上“别杀我,别杀我……”

我松开掐着铁情脖子的手,在他脸上“啪啪”拍了两下“钱,没有;马尿,老子也没有。但是,你的命在我手里。夏轻盈,动手。”

夏轻盈拿着一只针管走了过来,随手撕开了我的衣服,把针贴着我伤口扎进肉里,抽出一管暗绿色的血液,连消毒的过程都省了,直接抓起铁情的胳膊,把一管子绿血给他推了进去。

整个过程,铁情一下都没敢乱动,脑袋上的汗珠子却一串一串地滚了下来。等到我抽出插进他嘴里的枪管,沙靠背已经被他的冷汗给打湿了一片。

好不容易才缓过一口气的铁情带着哭腔问道“王……王组长,你这是给我打的什么玩意儿啊?”



第四二九章 逃

“你中的是尸毒。”

我蹲在铁情面前,三言两语把自己中了尸毒的事情说了一遍“现在咱们两个是一条绳儿上的蚂蚱,你不想死,最好跟我合作。当然,你也可以试试地门的解药能不能化解血泥里的尸毒。”

铁情眼珠一转道“我们地门有秘药,说不定能化解尸毒,我这就去找。要是好使,我马上给兄弟送来。”

“他……”铁情一指自己那个手下,“我把他留下。王兄弟放心,我怎么都会来接我的手下。”

我比了一个“请”的手势“那就快去吧!”

铁情一溜烟儿地跑了之后,叶寻才开口道“你相信他能回来?”

我微笑道“铁情这种人,你不能跟他谈价钱,越是跟他谈,他就越是得寸进尺;只能把他们跟我们绑在一起,才有机会让他为我所用。”≈1t;i>≈1t;/i>

我转向叶寻“铁情肯定会回来。解药有效,他必须回来吃这口肥肉;解药无效,他也得回来救命。等着吧!用不上几个小时他就能回来。”

我只是躺在沙上眯了那么一会儿,铁情就急三火四地跑了回来,见了我的面儿还没说话,就抽出匕一刀捅进了那个手下的肚子。直到对方断了气儿,铁情才收手道“王兄弟……王哥,你想要什么,你说,只要我能弄来,我说死也得帮你把事情办了。”

我好整以暇地坐在沙上道“我问你,探神手和无鬼宗下了剑池之后怎么样了?”

铁情还没说话就先打了一个激灵“剑池那地方太邪门儿了,下去的人死了九成九啊!那里的剑会杀人啊!”

我皱眉道“什么意思?”≈1t;i>≈1t;/i>

铁情道“一开始,他们是想要抄近路截杀你们,谁知道,刚下去就扑了空。当时风千里信誓旦旦地说你们肯定没下墓葬,是跑到别处去了。”

“说这话,白无常本来也信了,后来,却看见有人往剑池里进……”铁情说话的时候看了陶晞羽一眼。

我沉声道“你看她干什么?”

铁情小声道“那人是陶晞羽……我可没胡说八道啊!当时我也看见了,看得真儿真儿的。”

“你继续往下说。”我知道那个人不可能是陶晞羽,当时陶晞羽正跟我在一块儿。

铁情继续说道“那时候,风千里和白无常都以为是陶晞羽扫掉了你们下墓的痕迹,就一路追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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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刚下剑池的时候,遇上了不少被人破坏掉的机关、陷阱,我们以为那是你们动的手,就一路往前追,后来总算是在一个机关里看见了两男两女四具尸体。风千里以为那是你们。”

我沉声道“他凭什么断定那些人是我们?”

铁情说道“那四个人当时被砸得血肉模糊,几乎看不出人样了,不过尸体都是新的。除了你们,应该也没人下剑池,所以……”

我往前探了探身子,紧盯着铁情的双眼道“你没说实话。别跟我说别的,我练过眼功,你说话时,身上每一个细微的变化都逃不出我的眼睛。给我说实话。”

“王兄弟,你看你……我这不是觉得自己瞎猜的事儿不一定准,才没跟你说嘛!”≈1t;i>≈1t;/i>

铁情陪着笑脸儿道“我估计风千里那老东西当时就看出来那几具尸不是你们了,他一口咬定尸是你们,不是因为他顺手摸了什么东西,就是因为他准备要摸什么东西。”

铁情怕我不信,赶紧解释道“风千里原本是空门的人,后来才转投了地门。”

地门是盗墓贼,空门是小偷。

陶晞羽就是空门中人。以我的眼力都没看见她是什么时候从隋兴义身上摸走了令牌,可见空门的手法何等隐秘。风千里倒真有可能在吴王墓里摸走了什么东西。

也不对!

按照常理,越是接近墓主的棺椁,随葬的物品才越是珍贵。在墓道外围能有什么东西值得他偷偷摸摸地出手?≈1t;i>≈1t;/i>

“你接着往后说。”我一时半会儿想不明白,只能让铁情继续。

铁情说道“我当时看那架势就知道要糟啊!风千里这是琢磨着怎么坑了白无常。我赶紧找了个地方猫了起来,看着他们往墓葬深处走。”

“他们全都走到了墓里面,我才敢出来,就在风千里待过的地方转悠了一会儿。谁曾想,我还没转上多大工夫,墓室里面就是吱哇乱叫啊!”

“探神手和无鬼宗的人都在玩儿了命地往外跑。凡是从墓葬里面出来的人,手里都拿着青铜剑,全身上下到处都是剑伤,就连白无常都弄得跟个血葫芦似的,脸上都快分不出人样儿了。”

“我一看不对劲儿,得赶紧往出跑啊!我不等他们凑到近前,转身就往外面跑。谁知道,我还没到门口,就让一把剑给拦住了。”≈1t;i>≈1t;/i>

我听到这里,打断对方道“你说的是空剑?”

“对,一把没人拿着的空剑。”

铁情的脸色不自觉地变得有几分惨白“那把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给立在了地上,挡在我前面,我往哪儿走,它就往哪儿挪。我当时脑子就像坏了一样,一门心思地想把剑拔出来往自己脖子上抹。”

我沉声道“那你后来是怎么出来的?”

铁情道“说来也巧了,我要拔剑的时候,有个人先跑过来把剑拔了,一下抹了自己的脖子。我赶紧捂着眼睛玩儿命地往出跑,这才从剑池下面逃了出来。”

我皱着眉头道“你闭眼睛都能从剑池里跑出来?”

“能啊!”铁情道,“只要我走过的地方,我全都能闭着眼睛走回来。”≈1t;i>≈1t;/i>

我看向陶晞羽时,后者微微点头道“铁情对地形非常敏感,只要他走过的地方,哪个地方有块石头他都能记得清楚。他说能闭着眼睛跑出来,一点都不夸张。”

“嗯!”我沉声道,“你继续说。”

铁情道“我跑出来不久,探神手和无鬼宗的人也6续出来了,活着出来的人还不到进去的人的十分之一,而且个个都带了重伤。”

我看向铁情“他们出来之后呢?”

铁情舔了舔嘴唇道“探神手的人,我不知道;无鬼宗的人全都躲起来了,我想找都找不着他们。依我看,他们不太像是躲起来的养伤。”

我顿时来了兴趣“这话怎么说?”

铁情道“我找不到无鬼宗的人,就开始悄悄监视探神手的人。白无常受伤之后,再没露过面,但是,他手下人却每隔一段时间就少一个。”≈1t;i>≈1t;/i>

“什么意思?”叶寻上前一步道,“你把话说清楚。”

铁情无奈道“我说得很清楚了啊,就是每隔一段时间少一个人。那人也不知道哪儿去了,就像是平白无故蒸了一样,连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你们找我过来之前,我的人还在监视白无常。我刚才特意问了一下,他们的人又丢了,大概是每隔一个时辰就少一个人。白无常的手下都快要吓疯了,一个劲儿地跟探神手总部求援。”

铁情说到这儿,看了看我的脸色“我听说,探神手本来是要过来增援的,结果全都被雪妖狐给拦住了,一个都没来上。”

我站起身道“除了这些,还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吗?”

铁情摇头道“没有了。”≈1t;i>≈1t;/i>

我站起身道“我劝你最好考虑清楚,现在咱们的命攥在你手里,你想死,我们都陪着。”

“我知道啊!可是我……”铁情把话说到一半儿忽然停了下来,“等等,我想起来了。我从墓里往外跑的时候,大致上扫了一眼,从墓里跑出来的人,全都是风千里的嫡系。”

铁情不等我再问就解释道“风千里带出来的人,全都出自空门,说白了就是偷儿。这帮人的眼睛毒着呢,手也够快,就算是无鬼宗的人,不小心提防都容易着了他们的道儿。他们能跑出来,肯定不会空手。这帮人保证有线索。”

我想了一下道“那些人都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模样,你给弄出来。叶寻,给他叫个会素描的人过来。”

“不用,我自己就行。你等我会儿。”不大一会儿的工夫,铁情就把五个人的画像摆到了我眼前,叶寻也联系上了当地的警方,不到三个小时就找到了其中两个人的位置。

与此同时,铁情的手下给我们传回了消息,白无常的人果然又丢了一个。

负责监视的人告诉铁情“我前一秒钟还看见那个人靠在墙角抽烟,转过眼那人就没了,只剩下落在地上的一截香烟。”

那人怕铁情不信,还特意给他传了两张照片过来。我往照片上扫了一眼,双目微微一缩之后,才开口道“先不管他。叶寻,你带陶晞羽去抓那个金花鼠。我和夏轻盈、铁情去找那个黑山雀。找到人,一定要留住活口,马上把人带回来,别在外面多纠缠。”

“我知道了。”叶寻点头之间,带着陶晞羽快离去,我也带着人赶去了黑山雀藏身的酒店。



第四三零章 眼

黑山雀是偷儿,按照常理,他应该找个隐秘的地方藏起来,可我得到情的报却是黑山雀明目张胆地住进了一家高级酒店。

我赶到那家酒店时,已经到了深夜。

我刚刚走进酒店走廊,就看见一个戴着鸭舌帽的瘦小男人从我身边擦肩而过。

跟在我身后的铁情忽然间一抬手打飞了那人的帽子“黑山雀!”

“我不是!”那人下意识地想要伸手捂脸,我和夏轻盈几乎同时出手抓向了那人手腕。

我明明感觉到自己的擒拿手扣住了对方的腕子,可是等我想要收紧五指将对方双手掰向身后时,手掌却握了个空——黑山雀竟然平白无故地从我眼前消失而出。

我看了看自己还带着余温的手掌之后,又看向了夏轻盈“刚才……”≈1t;i>≈1t;/i>

我本来是想问我们刚才抓住那人没有?

夏轻盈却对着我翻动了一下手指,她的指甲缝里挂着几块带血肉皮——刚才夏轻盈肯定是抓住了对方的手腕,而且那人也在拼命挣脱时被夏轻盈的指甲给挠开了肉皮。

“分头追!”我扔给夏轻盈一句话就冲向房间,破门而入。

黑山雀刚才正好走在了走廊中间,从我们身边夺路而逃,冲向楼梯是最快也最直接的逃生办法,但是也最不安全,最容易被人追上。

高明的贼会选择往回跑,躲到我们想不到的地方,等我们追错了方向再想办法脱身。我破门进屋,只不过是在反其道而行。

我一只脚踩进门里之后,“洞若观火”带起的血光也从我眼中爆闪而出。我的目光在屋里转过一周,却只看见窗角的位置上飘起了一丝淡淡的人气。≈1t;i>≈1t;/i>

黑山雀藏在窗外?

我大步走向窗口之间,迈进的脚步却开始越来越快,到了临近窗边的时候,已经跑了起来。等我反应过来自己正在向前冲刺,明明想要停脚,双脚却在冲刺最快的时候猛然力蹬向地面,直奔着窗户撞击而去。

我双手交叉着护住了头脸的瞬间,窗上玻璃应声而碎。我的身躯在探出窗外的瞬间,甚至还做了一个双腿前曲往胸前收紧的动作。

我这是想干什么?

这个念头刚从我脑袋里闪过,我的双脚就狠狠蹬在了窗沿上,硬是把自己推出了一米多远,完完全全就像是一个想要破窗逃生的人纵身扑出了十五楼窗外,又忽然展开了身形,犹如带着无限的激情般伸展双臂投向了大地。≈1t;i>≈1t;/i>

等我反应过来,自己的身形已经开始急剧下落。

我的脑袋瞬间清醒之后,又变得一片空白。

我以前不知道跳楼的人在临死之前会出现什么反应,现在我终于知道了。人在跳楼的时候,脑袋会停住运转,除了知道自己会掉下去,再也不会思考什么,甚至听不见耳边还有风声掠过。

下一刻间,我忽然觉得腰间一紧,整个人像是被绳子拴住的摇摆,猛地往酒店外墙撞了过去。直到剧痛传来的瞬间,我才恢复了清醒。夏轻盈一只手抓着我的腰带,另一只手抓着一条窗帘垂在了酒店窗外。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见铁情喊道“你们两个赶紧上来,窗帘要绷不住了。”

我反手抓住窗帘的一刻,却觉得头顶的光线忽然一暗,等我抬头看时,一道形同蜘蛛似的人影已经贴在酒店外墙上攀援而下。≈1t;i>≈1t;/i>

黑山雀!

那人就是刚才从我们眼前消失的黑山雀,可他现在却仅仅用手指按着墙面就能倒悬在墙上飞快挪动。

对方仅仅与我对视了一下,就张开十指向下滑落而来,仅仅眨眼之间,对方就冲到了窗沿的上方。

抓着窗帘的铁情看我们两个迟迟不动,还在不断地往上转动视线,不由得颤声问道“王兄弟,你俩看啥呢?我头顶上有什么?”

“什么都没有!”我说话之间,悄悄拔出枪来,把枪口贴着墙皮指向了自己头顶。

用手指压着墙面的黑山雀却伸出一只手来,在铁情的头上拨动了两下。

铁情顿时吓得打了一激灵“兄弟,有东西……有东西在弄我头!”≈1t;i>≈1t;/i>

“你弄错了,那是风。”我举着手枪迟迟没有动手。

不是我不想动手。

黑山雀明显是把目标放在铁情的身上,可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还不动手。他不动,我也不敢乱动。万一出手的方向不对,我和夏轻盈马上就会掉下楼去,粉身碎骨。

我不动手,铁情的双手却开始在微微颤“兄……兄弟……我头上没事儿,你举着枪干嘛?还……还有妹子……你眼睛……”

我下意识地转头看向夏轻盈时,却看见她眼里流转出了两道冷芒,哪怕是眼角的余光,也带着一股如同刀剑似的杀意。

我仅仅是与她的目光对触了一下,心中顿时为之一颤。我虽然只是触碰到了她眼中的余光,却感到猛烈如火的杀意向我扑面而来,我握在手里的枪,差点脱手掉落。≈1t;i>≈1t;/i>

我好不容易握紧枪柄时,夏轻盈的目光却忽然一换,眼中杀意瞬间被闪烁的精芒代替,双眸所及之处好像往后挪动了几分。

铁情忽然哈哈大笑之间,也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力气,双手抓着窗帘拼命向后拽动,仅仅两下就把我和夏轻盈给拽起来一米左右。

与此同时,贴在房檐上的黑山雀蓦然扑落,双爪如钩地抓住了铁情后脑,张嘴咬向了铁情的脑壳。

千钧一之间,我单手抓住窗帘,用脚撑住墙面,往后倾斜几度,抬手一枪打向了黑山雀的身躯。近距离射的马格南瞬间洞穿了对方身躯,黑山雀顿时摔向了楼下。

我的目光刚刚扫向了翻滚掉落的尸体,刚才就连一点风吹草动都能感觉到铁情却像是根本不知道自己刚从鬼门关走过一遭,疯狂大笑着把我们两个拽上了窗台。≈1t;i>≈1t;/i>

“金子啊!”铁情疯了一样抱着我的脑袋张嘴就想往我脸上亲,我抬起手中的马格南狠狠一下敲在了对方头上。铁情捂着脑袋惨叫倒地之间,我几下爬进了屋里“刚才怎么回事儿?”

“狐族来了,比我们早来了一步。”夏轻盈深吸了一口气道,“黑山雀中了他们的移魂秘法。他本来应该在第一时间攻击铁情,被我用通灵秘术逼住了双眼,所以才迟迟没动。”

“他真变成蜘蛛了?”我知道蜘蛛的视觉和听觉极为迟钝,全靠触觉和嗅觉进行捕食。我开始以为黑山雀迟迟不动,是因为他真的变成了蜘蛛,没想到只是夏轻盈与狐族之间催眠术的对碰罢了。

我再次问道“你施展催眠术的时候不能说话?”

“嗯!”夏轻盈一点头,后面的事情我自然也就明白了。≈1t;i>≈1t;/i>

夏轻盈虽然震慑住了黑山雀,但是铁情也感觉到了对手的存在,那个家伙胆子太小,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撒手,夏轻盈只好转头催眠了铁情。

当然,夏轻盈这种做法也是在赌命。如果我没及时反映过来,或者中间稍有什么迟疑,我和夏轻盈必死无疑。

好在我在最后关头反应了过来,我俩才能死里逃生。

我一边往门外走,一边问道“我刚才怎么会自己往玻璃上撞?”

夏轻盈严肃道“你应该是被瞬间催眠了。你进屋之后,肯定是看见某种东西或是闻到了某种气味,才造成你被瞬间催眠。那个时候,你的思维和意识是分开的,你的意识里其实很清楚,但是控制不了你的身躯,所以才会造成你明知道前面有危险,却还要往出跳的结果。”≈1t;i>≈1t;/i>

等我们找到楼下那具尸体的时候,警察已经封锁了现场。铁情绕着摔得面目全非的尸体转了两圈“兄弟,想个办法让我们自己验尸,身边谁也别带。”

“我知道了。”我跟着警察到了尸检中心,就把所有法医全都撵出了解剖室。

铁情根本就不会什么解剖,连手术刀都没拿,直接用匕划开了尸体的肚子,下手就在尸体胃里翻了好大一通才说道“怎么特么的什么都没有啊?”

我皱眉之间,夏轻盈低声道“我听说,把贵重东西吞进肚子里,是盗墓贼中人藏匿私货的手段。铁情大概是想看看黑山雀在临死之前有没有留下什么线索。”

我听完之后打了一个电话,才摇头道“负责勘察现场的警察说,酒店卫生间的浴缸里有呕吐物,我们过去之前,黑山雀吐过一次,估计不会有什么线索了。”

“不可能!黑山雀这小子贼溜得很,他不会不留后手。”铁情说着话,把手指头伸进了尸体的“谷道”——那里也是盗墓贼藏匿私货的去处。

夏轻盈捂着鼻子退了两步,铁情抓着脑袋道“不对呀!这小子不可能什么线索都不留……”

铁情忽然眼睛一亮,伸手把尸体侧着身子翻了过来,尸的腋窝下面果然露出了几道用针缝合过的痕迹“这小子把东西缝在身上了。”

铁情提起匕,挖进了尸体腋下。



第四三一章眼2

我以前在古董行的时候,听说过,古时候的波斯商人会割开自己大腿或者腋窝把珠宝缝进体内,秘密运回波斯。这样做不仅保险,而且经过人血滋养的珠宝也会变得异常光润,身价倍增。

黑山雀知道自己早晚会死,他为了报复一定会留下线索。

黑山雀是个高明的贼,他知道盗墓贼惯用的办法瞒不过青丘狐的眼睛,才像波斯商人一样把东西缝在了自己身上。

可是,这个办法会不会太简单了一点,他真得能瞒过青丘狐?

我正胡思乱想的工夫,铁情已经从尸体上挖出一颗龙眼大小的珠子“这是什么玩意?”

铁情看不懂那颗珠子,我也一样看不明白那个白底儿,黑心儿珠子究竟是什么东西?

说它是珠宝,我却从没见过类似的东西在世面上流通。≈1t;i>≈1t;/i>

说它只是普通珠子,它却显得光洁圆润,在灯光的照射下光泽游动——这不是普通珠子应该出现的表象。

我捏着珠子对向屋里的白炽灯时,那颗珠子当中也泛起了一层细细的血丝“这东西应该是随葬的珠宝。珠子里的血纹有点像是血玉的纹理。”

世上没有天然形成的血玉,所谓的血玉都是埋在坟墓中的老玉而已。老话说,血玉上的血纹就是死人身上的血渗进了玉石,事实上,那只是玉石吸收了土壤里铁元素,出现了血色的纹理。

现在看这颗珠子确实像是一颗从墓里掏出来的玉石。

我捏着玉石沉默了半天,不知道该如何去判断它的作用了。

如果说,这是黑山雀故意留下想让同门复仇的线索。那么单凭一颗珠子,我们能推断出什么?≈1t;i>≈1t;/i>

如果说,这只是黑山雀出于习惯顺手从墓里掏出来的东西,那么他有必要割开自己腋窝,生生把珠子缝进肉里么?

我正想得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叶寻那边给我打来了电话“快点过来,我这边有线索。”

我揣起珠子赶出了尸检中心,打开叶寻给我的定位——他正好跟我隔着大半个城,想要过去,最快也得半个多小时的车程。

一开始,我们走得还很顺利,不久后,我就觉自己前后多出不少车来。

短短几分钟后,大大小小的车辆就把我们的汽车给堵在了车流中间,可是从四面汇聚的车流却偏偏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一直在簇拥着我们的汽车不断向前推进。

铁情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妈的,火门的人怎么过来了,这要是废啊!”≈1t;i>≈1t;/i>

我听狐妈说过,无鬼宗火门的前身不是响马就是胡匪,哪怕现在的火门也一样继承了当初的匪气,谋而后动,来去如风,根本不给对手反应的机会。

铁情把兜里的家伙一件一件的掏了出来“这是要玩命儿啊!”

开车司机带着哭腔道“你们这是说啥呢?你们别是惹上什么人了吧?要是……”

“闭嘴!”铁情翻出匕顶在司机的腰上“给我开车,我说不许停,就不许停。”

我掏出手机一看,手机信号已经被完全屏蔽,我想求救都打不出去电话,夏轻盈轻声安慰道“别急,我已经派生无怨先一步赶到叶寻那边了,他们那头不会有事儿。”

我这才放下心来,抽出了马格南拿在了手里,侧眼看向汽车后视镜,可当我的目光刚刚与镜面一触时,脑袋里就是“嗡”的一声——叶寻和陶晞羽竟然会在我们背后的那辆卡车顶上。≈1t;i>≈1t;/i>

两个人一直都是蹲着身子,用手按着卡车车顶,俯视我们车辆背后,看样子,他们来了不止一会儿的工夫,可是他们两个人却始终没有出来跟我见面。

这是怎么回事儿?

我正想转头去看叶寻,坐在我身边的夏轻盈忽然低声说道“你还记得,我给你讲过西施和李子的故事么?”

我微微一愣道“什么意思?”

夏轻盈垂着脑袋说道“上次的故事,我没说完。你还想继续往下听么?”

“你往下说!”我说话的时候,坐在副驾驶的铁情忽然暴躁道“还听个狗屁啊?赶紧跳车啊!汽车要进隧道了,进了隧道火门的人肯定会动手。”

我抬头往车窗前面看了一眼,汽车果然是在贴近一条隧道,漆黑的隧道入口就像是一只巨兽,在不断吞噬着进去的车辆。≈1t;i>≈1t;/i>

一盏接着一盏的汽车尾灯在我视线当中渐去渐远,铁情已经慌了手脚“快点下去吧!还有一搏的机会。”

“把嘴给我闭上!”我举起马格南顶住了铁情的后脑勺,自己对着夏轻盈道“你往下说。”

夏轻盈缓缓说道“当年,范蠡连续换了几条路才把西施送到吴国,西施一路往下扔李子,只不过是为了给后面的追兵留下标记,让他们从后面追上来……”

夏轻盈说到关键的地方忽然停了下来。

我一边瞄着汽车和隧道之间的距离,一边追问道“追上来的人是谁,他们为什么要追西施?”

“让我想想……”夏轻盈只说了四个字,却让我凛然一惊——夏轻盈的声音变了,变成了另外一个人的。她声音虽然仍旧柔美动听,却让我心里忍不住地生出了一股凉意。≈1t;i>≈1t;/i>

“那个人好像是……”夏轻盈刚要说出那个人名字,我们的汽车就在瞬间蓦然加,疯一样地冲进了隧道当中,追在我们后面的车队,几乎是贴着我们的车尾追了上来。

我只觉眼前忽然一暗,之后汽车就冲进了隧道当中,按照常理这时司机应该马上打开车灯,可是他不仅没有这么做,反倒一脚刹车停了下来。

我第一个反应就是伸手去抓夏轻盈,可我却在瞬间抓了空。

为了安全起见,我特意把夏轻盈放在了尾座中间,她却在我眼皮底下消失得无影无踪。

“人呢!”我忍不住怒喝出声时,一声尖锐的呼啸直奔着夏轻盈所在位置急掠而来,我和铁情同时闪身的瞬间,利刃撕开车座的声音也在我们两人中间骤然而起。≈1t;i>≈1t;/i>

我分明听见车座的靠背,被锯齿一样的东西给削成了两段,崩飞到了远处。那声怪异的呼啸又按照原来的方向疾返而回。

血滴子!

我第一个反应就是有人在用血滴子。

我还没来得及再找夏轻盈,就听见了一声车窗给人击碎的声响,紧接着,车窗炸裂的巨响就在隧道里接二连三的响了起来,所有停在隧道里的车辆,都好像在同一时间被人撞碎了车窗,藏在车里的人不断地逃出了车厢。

我仅仅慢了片刻,就觉得有十多人紧贴着窗外飞快地往隧道前方跑了过去。

火门的人马,不是应该第一时间向我们动攻击吗,他们怎么会往前跑?

“铁情!”我只喊了一声就觉铁情和司机都没了踪影,这一下,车里就只剩下我自己了。≈1t;i>≈1t;/i>

我刚刚犹豫了一两秒钟,随后抬手就是一掌,劈开了车门,翻身落向车底,撒腿冲往隧道的方向。

可我刚刚过头车的位置,前方的声音就戛然而止了。原先跑在我前面的人似乎在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慢慢放缓脚步之间,脚掌却像是踩到了什么东西,我下意识地稍一用力,脚掌两边就传来一股像是被人紧握的感觉——我踩着了一只人手。否则,对方也不会在一瞬间握住了我的脚。

等我低头看向脚下时,对方忽然五指力,猛然捏住了我脚掌两边,与此同时,我也把力道沉向了脚底。

对方是想要抓碎我的脚骨,我则是想踩断对方的手掌,我们两方力僵持的同时,我却忽然觉得有什么东西从我头上垂了下来。≈1t;i>≈1t;/i>

对方来势奇快,却又无声无息,等我反应过来时,对方一只手已经不偏不斜地压在了我的头顶,另外一只手中的刀锋也悄无声息地压住了我的咽喉。

对方倒垂着身子缓缓贴近我的耳边,悄声道“夏轻盈呢?你把人给藏到哪儿去了?”

我冷声道“你在前面追她,怎么回头问我?”

“前面没有夏轻盈。”那人冷声道“我不想杀你,但是你也别逼我动手!”

那人说话之间猛得往后一收刀锋,我的脖子也不自觉地扬了起来。我顺势往上看了过去,看到的却只有一条用飞爪勾在隧道棚顶的绳索,按住我的人只是用一条腿勾住绳索从空中倒垂了下来。

对方出手太快,我连拔枪的机会都没有,就被对方用刀压住了咽喉。

就在我等待对方下一步动作的时候,隧道当中忽然闪出了无数道血红色光点,放眼看去就像是狼群无声无息潜入了隧道当中,慢慢围住了停在原地的汽车。

压住我的对手不自觉颤动了一下,手中刀差点就割断了我的喉咙,刀锋上的鲜血顺着我脖子向下滑落之间,那人握刀的手也在不住颤抖,冰冷的刀锋在我脖子底下摩擦之间,我除了觉得头皮阵阵麻,还能感到一股犹如洪流蓄势般的杀气。

我能感觉到从隧道外面潜进来的兽群,始终都在压制着自己的杀机,它们步步逼近,非但没有嘶吼咆哮,就连脚步都无声无息,可越是如此就越为可怕。



第四三二章突变

被兽群积蓄的杀气就像是被长堤挡住的洪水,不断地冲击着摇摇欲坠的堤坝,一旦被他们找到了缺口,必定会以山崩地裂之势宣泄千里。

仅仅数秒后,兽群所爆出的杀气就开始越显得张狂。按住我的杀手,忽然收回尖刀猛然在我身后一推。

我身形刚一踉跄,抓住我脚底那人,同时力把我掀上了半空,我身躯不受控制,在空中连转了两圈之后,直奔兽群当中砸落了过去。

待我的双脚接地之后,第一个动作不是拔刀出手,而是用胳膊护住了自己的咽喉。

野兽伤人要攻击的就是咽喉,我只有挡住要害,才有后退脱身的可能。

让我没有想到的是,我仅仅向后倒退了半步,整个兽群就在瞬间爆,大大小小的野兽从我身边急掠而过,我只觉得野兽身上炸起了毛尖儿,从我双腿两侧不断刮过之间,被野兽带起的劲风,也在汽车四周倏然而起。≈1t;i>≈1t;/i>

天上地上交错飞腾的风声,往不同方向急扩散之下,惨叫声也在我附近接连响起。

我明明听见黑暗当中传来了刀声却没听见野兽负伤的嘶嚎难道我身后只有野兽在杀人,却没有人能对付野兽?

这个念头从我脑海中闪过不久,我挡在身前的双手就不自觉地放了下来,可我手臂还没端平,一双毛茸茸的爪子就搭上了我的手腕。

我本能的想要力外推的瞬间,一条手臂从背后缠绕了过来,狠狠勒在了我的脖子上“别动,这条隧道里除了你和火门的人还有好多无辜。”

“你不动,很多人会死,但是你和叶寻都不会死。你一动,别人都会活下来,只有你和叶寻会死,你选择吧!”

我仅仅停顿了几秒,就听见一辆汽车顶棚上传来了一阵阵刺耳的惨叫——攻击我们的兽群已经蹦到车上了?≈1t;i>≈1t;/i>

我下意识地暗暗蓄力之间,藏在我背后的那人却轻声说道“你想力反抗么?别忘了,我现在是贴在你身上,你的任何一个动作都瞒不过的我感知。”

“藏在车顶上的人已经死了,你猜猜,我们下一步会不会进到车里杀人?”那人声音渐渐冷。

我的额头上也渗出了一丝丝冷汗。

我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觉得一只冰凉的鼻尖轻轻碰到了我的鼻子上——贴在我脸上的东西,不是狗就是狼,因为只有犬类的鼻子才会带着这种湿漉漉的凉意。

下一刻,带着腥味的热气涌进了我鼻孔,我对面那只野兽慢慢挪动着鼻子,从我鼻尖上一路嗅了下去,紧贴着我咽喉张开了利齿,两排牙尖就好像是两道刀锋卡住了我的喉管,我背后的人也缓缓抽出了勒住我脖子的手臂。≈1t;i>≈1t;/i>

那人把一只手搭在我的肩膀上“你没听我的话——没有马上下剑池寻鼎,所以,我得对你略做惩罚。”

我沉声道“你是在血泥里留书的人?”

对方根本没有理会我的问题。“从现在开始,我们玩一个游戏,我每次出现,你都会面临两个选择。选对了,我会告诉你怎么能见到我,选错了,肯定有人会死。至于死去的人是谁,我可不敢保证。”

那人声音一沉道“现在,你可以选择出手,还是不出手。不出手,你一定不会死,但是车里不会剩下一个活人。出手,你和叶寻会不会死就得看你们的本事了。”

那人说话之间,开始步步后退,很快就消失在了我能够感知的范围之内。≈1t;i>≈1t;/i>

他的身形刚刚离去,整条隧道就从头到尾地爆出了玻璃破碎的声响,人群的尖叫声刚刚响起就戛然而止了,就像是所有汽车上的乘客都被人在一瞬间掐住了脖子,想动都动不了一下。

我虽然看不见车里生了什么,可我却像是能听见,野兽的利齿正在谁的脖子上慢慢收紧,尖锐的牙齿瞬时撕开了对方喉管,一寸寸撕裂猎物的喉结……

我的脑海当中甚至出现一张流淌着鲜血的狼嘴和一个人死不瞑目的双眼。

那时,我的视线就像是悬浮在了车厢的天棚上,以上帝的视角俯视着整个车厢,咬住人喉管的恶狼就在我视线当中死死的压着猎物,等着对方慢慢咽气,而那人却始终睁着眼睛直视着我的面孔,他的瞳孔在慢慢放大,眼中渐渐地没了生气。≈1t;i>≈1t;/i>

坐在那人身边被恶狼咬住喉咙的女孩,想哭,却哭不出声来;想跑,却又不敢起身。我全身战栗地看着一个个活生生的人死在自己眼前,我却无能为力……我双拳紧握,任指甲深深嵌入手心,留下月牙般的凹槽印记。

我仅仅沉默了几秒,蓦然一声怒吼,双手化拳同时向前崩出,对方倒飞而去的一刻,我明显感到对方利齿从我脖子两侧狠狠刮过,我脖子上的鲜血还没等流进领口,扑在我身上的野兽就被我给轰出几米开外。

我拔出枪来想要回身的瞬间,隧道当中瞬时间变得灯火通明,惊叫声也在瞬间爆,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疯狂尖叫,抱头痛哭,整个隧道都乱成了一团。

我明明看见有人想要跳车逃生,却在伸出脑袋的瞬间,被满地的残肢断臂吓得瑟瑟抖,缩回了车里。≈1t;i>≈1t;/i>

这时,叶寻和陶晞羽也从后面追了上来“怎么只有你自己?”

我急声问道“看见夏轻盈和铁情没有?”

叶寻摇头之间,我也借着灯光看清了隧道里的情景。

刚才从车上跳下来的人,除了我们三个人之外,无一生还,全被野兽无声无息地撕成了血淋淋的碎块,散落在隧道当中。我招呼了叶寻一声,便起身跑到车边,在隧道里来来回回找了几遍也没现夏轻盈的去向。

直到附近的部队赶来,我和叶寻才脱身而去。叶寻跟我经历的事情几乎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是,叶寻说出了一句让我毛骨悚然的话来“袭击我们的是人,能变成狼的人。”

“你说什么?”我猛然看向叶寻时,后者慢慢说道“我当时感觉到有狼贴在我身边站了起来,像人一样砸开了窗户跳进了车里。”≈1t;i>≈1t;/i>

“狼人?”我惊声道“不对,狼人不是西方传说里的东西么,怎么会出现在国内?”

叶寻道“我也觉得奇怪,但我确实感觉到了狼人的存在。还有,就算退一步讲,刚才那些不是狼人,而是普通的野狼……”

“那么,狼从哪儿来?这是苏州,又不是东北,也不是西北,就算把动物园里的狼全都给放出来,也不可能组成狼群。”

“还有,就算我们能解释得了狼群的来源,又怎么解释狼群的行为,那些东西要是没有人统领,会连一点声响都没有么?除非那些狼个个都是智兽。”

叶寻所说的智兽,就是带有一定智慧的野兽。那种野兽往往千里无一,就像狼群中的狼王,即便能给狼群分配任务,但也并不能算是智兽,只有那些能带领族群不断跟猎人周旋,甚至反杀捕猎队的王者才能称为智兽。≈1t;i>≈1t;/i>

智兽不仅能成为某个区域中的灾难,也一样会成为那里的传说。

如果,刚才的那群狼中真有智兽,那就太可怕了。

我沉默了几秒钟道“会不会有人在御兽?”

“不可能!”叶寻摇头道“这个世上还没谁不弄出半点动静就能御使野兽。”

“妈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我沉声道“通知狐妈通缉夏轻盈,我就不信,她能跑了。”

叶寻仅仅点了点头就拿起了电话,我却在沉默之后,把电话打给了蓝漠影,后者沉默了半天才说道“她们果然回来了。”

蓝漠影道“王欢,在我跟你说话之前,我要完全确定一件事儿,那就是,你是不是相信我。如果相信,我会告诉你一个秘密”。≈1t;i>≈1t;/i>

“如果不信,那你听我的话,赶紧退出千古红颜的任务。因为这个任务你完成不了,探神手也没法完成,所以,你肯定不会输。我告诉你退出来,也就等于我还了你的人情,明白了么?”

我沉声道“你说,我相信你。”

蓝漠影深吸了一口气道“电话里说不方便,你到苏州xx酒店等我,我到之前,你一定要找到夏轻盈。拼尽全力护她周全。她才是破局的关键,切记,从现在开始,除了夏轻盈之外,不要相信任何一个女人,哪怕是雪妖狐出现在你眼前,你也不要相信。”

蓝漠影一再提醒我之后,还是不放心“一定记住我的话,等我赶到。”

我挂断电话之后眼中不由得闪过了一丝浓重。

蓝漠影一再让我保护好夏轻盈,说明夏轻盈与千古红颜有着莫大的关系。

可是她既然能从我和叶寻的眼皮底下无声无息得没了踪影,我们想把她找出来等于是难过登天。

我正在沉默之间,叶寻却说道“王欢,我觉得夏轻盈不可信,那个蓝漠影更不可信。我这回出了假消息,就是为了试试夏轻盈,现在看结果怎么样?”

“你出了假消息?对了,你怎么跑过来了?”我这才想起来去问叶寻怎么会忽然现在隧道外面。

叶寻说道“我用附近派出所警察的手机录了音,又把我的手机给那个警察,告诉他,等你给我打电话的时候,就用我的手机定位把你骗过去。”



第四三三章 据点

“我查过地图,除非你已经出了苏州市,否则的话,你无论在什么位置,想赶到我所在的地方,那条隧道就是你的必经之路。我一直都在隧道附近等你。”

“结果,你那边应该刚动身,火门的人马就开始在附近集结。你的行踪是怎么被露出去的,你就没想过吗?”

我沉默了片刻道“陶晞羽,无鬼宗有没有秘密联络的办法?”

“有,而且非常多。”陶晞羽道,“我也觉得,光凭无鬼宗在附近集合就怀疑夏轻盈,并不合适。”

叶寻沉声道“夏轻盈的失踪该怎么解释?”

陶晞羽像是不想和叶寻争执,不再去接叶寻的话头,我却沉声道“关于夏轻盈的事情,我还想试一下。”

叶寻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行,你想试就去试试吧!你现在去哪儿找她?等着她出来?”≈1t;i>≈1t;/i>

我思忖了片刻才说道“我知道去哪儿找人了。我看过苏州的地图,咱们走!”

我带着叶寻、陶晞羽去的地方是“江苏巡抚衙门”的旧址。我们三个赶到巡抚衙门的时候,已经到了深夜。我们借着夜色的掩护登上房顶,叶寻才低声问道“你领我到这儿干嘛?”

“找生家人。”我沉声道,“雍正在位的时候,血滴子一直都在跟那些女人周旋。既然虎丘剑池是在苏州,雍正肯定要在这里下点功夫。”

“雍正年间,江苏一代已经展成了江南的经济中心,清廷对江苏极为重视,设立二品大员的巡抚职位,而且,把巡抚衙门设在苏州。如果血滴子也在苏州寻找那些人的线索,肯定会有秘密据点。那个据点很可能就在江苏巡抚衙门里。”≈1t;i>≈1t;/i>

我说话之间,正巧看见巡抚衙门后院的假山上闪过一个火点“那边!”

我们跳下房顶追赶到假山附近时,正巧看见那座假山由西向东缓缓转动,藏在假山下面的暗门随之出现在了我们眼前。

夏轻盈从暗门当中走了出来“里面请吧!”

我悄悄向叶寻比了一个手势,才跟着夏轻盈走进了假山背后的密道。我悄然按住枪柄问道“你把我们带到这里,不想解释点什么吗?”

夏轻盈边走边说道“如果我告诉你,当时我被人催眠了,你会相信吗?”

叶寻冷笑道“一个催眠高手,会被别人催眠吗?”

夏轻盈微怒道“按你的理论,是不是刀法高手就不能死在刀下,只能被枪打死?”≈1t;i>≈1t;/i>

叶寻一时语塞,陶晞羽却冷声道“你不要混淆概念,刀法与催眠术怎么能相提并论?”

夏轻盈淡淡一笑,加快了脚步。我跟着对方连下了四段台阶才进入了地下一座密室。面无表情的生无怨给我们送上茶水“请用茶。”

“不忙!”我放下茶杯,“我想知道雍正当年在巡抚衙门建立密室的真正目的。”

“等人,等狐族的人。”夏轻盈道,“雍正朝的术士曾经推算出九鼎之一落进了吴王的手里,吴王最有可能藏匿九鼎的所在就是剑池墓葬。”

陶晞羽沉声道“雍正不是在找寻九鼎镇压清朝气运吗,他自己为什么不开剑池?别告诉我,雍正是起了爱民之心,又或者,雍正爱惜虎丘塔古迹才没去触碰剑池。”≈1t;i>≈1t;/i>

陶晞羽的讽刺不无道理。封建时代君主才是天,所谓“民为重,君次之”在封建帝王的眼里并没有多大的分量。只要确定九鼎存在,哪怕苏州真的变成一片汪洋,血滴子也会强行开启剑池,何况是一座虎丘塔?

夏轻盈马上回答道“九鼎镇国。单独一鼎,镇压吴国气运倒还绰绰有余,但是拿来镇压大清气运只能适得其反。除非同时找到九鼎,否则,无法开启九鼎大阵。”

我听明白了。古时候,华夏被分为九州,九鼎镇国,各镇一州。如果雍正只拿一鼎,其他八州气运无法镇压,势必引来变数。他不敢轻易移动禹王鼎。

我倒背着双手道“你的意思,吴王墓里肯定有九鼎存在?”

夏轻盈摇头道“我说了,那只是推断,并没有确定。血滴子曾经三次探查过吴王墓,结果全军覆没。所以,我们可以说并不知道剑池地下究竟藏着什么秘密。”≈1t;i>≈1t;/i>

陶晞羽冷笑道“血滴子也有进不去的地方吗?”

夏轻盈反唇相讥“你的意思是说,世上的陵墓只要能找到,就一定能进去是吗?我是不是应该嘲笑无鬼宗孤陋寡闻呢?”

夏轻盈说的没错,世上的陵墓并不是只要找到就能开启。

就拿一代女皇武则天长眠的乾陵而言,打过乾陵主意的黄巢、温韬、孙连仲哪一个不是一方军阀,哪一个没动用过千军万马?黄巢动用四十万大军开山,没能触碰乾陵分毫;孙连仲出动了一个机械化整编师,也没能见到女皇真容。

这些事情陶晞羽不是不知道,她也不是一个喜欢多嘴多舌的人,她一直针对夏轻盈,大概是因为叶寻两次在夏轻盈面前吃瘪,她想要为叶寻找回场子。≈1t;i>≈1t;/i>

但是,她自己现在也被夏轻盈给怼了回来,我不能这么看着无动于衷啊!

我轻轻咳嗽了两声道“大伙儿先别斗气。平心而论,夏轻盈的身上确实有很多疑点,有的时候,我也不得不怀疑她的动机。但是,我们现在是在合作。在没有确凿证据之前,我希望大家,先不要互相攻击,这对我们的合作没有好处。”

叶寻刚要说话,话到了嘴边却又咽了回去。

我和叶寻出道以来,曾经和探神手合作、和魔门合作、和无鬼宗合作,哪一次不是在与虎谋皮,哪一次不是在死里逃生?

目前,我们能够达成合作的只有夏轻盈。虽然这次的合作并不让人放心,但是,面对青丘狐族,我只能先与夏轻盈联手。≈1t;i>≈1t;/i>

我相信,叶寻应该明白我的心思。

叶寻不再说话,陶晞羽干脆别过了头去,我也只能当做什么都没看见,勉强笑了一下道“你继续说。”

夏轻盈道“从雍正朝开始,血滴子就一直有人负责监视剑池,可是狐族却始终没有出现过。探神手虽然有过异动,但也没能带出九鼎。”

我沉默片刻才说道“剑池的事情,咱们暂时不论。刚才隧道那边生了什么?”

夏轻盈道“我和生无怨都中了催眠术,对方的目的是想让我们自相残杀。好在我及时挣脱了出来,但是生无怨那时候一直被催眠术控制,我只能暂时把他引走。事情就怎么简单。”

我转头看向生无怨时,后者眼中顿时闪过了一阵羞恼——我估计,被人控制对生无怨来说,无异于奇耻大辱。≈1t;i>≈1t;/i>

陶晞羽冷声道“那你为什么不跟我们会合,直接跑到这个地方来?”

“让你们把人引过来。”夏轻盈沉声道,“难道,你们没看出来,你们的一举一动都在别人的监视之下?其中就应该有青丘狐。”

夏轻盈自信道“就算青丘狐不来,无鬼宗和探神手的人也会来,我要在这儿给他们留下点教训,免得他们一直碍手碍脚。”

夏轻盈说话之间,整个密室忽然警铃大作。

夏轻盈抬眼道“果然来了。放狐狸。”

生无怨随手拉开了墙角处的暗门,三只健狐从墙里飞窜而出,眨眼就消失在了密道当中。

我看向夏轻盈“你用狐狸抓狐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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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轻盈点头道“青丘狐族未必真是神话中的狐狸精,但是,从血滴子与青丘狐对战开始,我们就在利用狐狸追踪对方。事实证明,只有狐狸才能找到狐狸。”

夏轻盈还在说话之间,生无怨就伸手拉开了密室当中的机关,亮出了藏在墙里的十多支铜管。

这还是泰陵里一样的把戏,血滴子当初就应该是用铜管里传来的声音对我们进行定位。

没过多久,其中一支铜管里就传出了急促的狐鸣。

“甲字位的方向。我去看看……”生无怨抽身而去之后,十多支铜管几乎同时传出了惨叫,紧接着,刀尖撞击的声响就在密室当中乱成了的一团,听上去就好像是有数以百计的高手在据点的密道当中亡命厮杀,惨叫、咒骂起此彼伏。

我沉声道“夏轻盈,你在密室里设置了多少机关?”

夏轻盈好整以暇地回答道“这里的机关虽然不比泰陵,但是足够抵挡数百高手同时进攻了。除非对方动用烈性炸药,否则,别想突破外面的埋伏。”

我皱眉道“我怎么觉得,你的机关已经被人攻破了呢?”

夏轻盈脸色微变道“你什么意思?”

我指了指墙上的铜管“你自己听。那些人打斗的声音,是不是太有节奏了?”

外面的惨叫声虽然不是自一人,但是刀剑撞击的声音却显得异常温和,甚至每次撞击的间隔都一模一样,听上去就像是两个人在极有默契地互相击打对方的兵器。

夏轻盈侧耳之下脸色剧变,几步抢到一支铜管跟前对着铜管大声喊道“生十一,外面怎么了?”



第四三四章 救谁

夏轻盈话音刚落,铜管当中就传来一声狐鸣。在下一刻间,尖锐的狐鸣就在各个铜管当中同时爆响而起,我在猝不及防之下只觉得耳膜被震得一阵麻。

“怎么回事儿?”我转头看向夏轻盈时,后者的脸色也是一变“我只放出去三只猎狐……出事儿了,快走!”

夏轻盈伸手拉开机关,先一步闯进了墙壁上的暗门。我向叶寻比了一个手势,才跟着夏轻盈闯进了密道“你要去什么地方?”

夏轻盈急声道“这个据点一共有六个入口,如果没有人全面入侵,不可能所有节点都有狐鸣。据点失守了。”

陶晞羽在我们背后问道“你就不管生无怨了?”

夏轻盈急声道“生无怨有办法脱身,我们……”

夏轻盈的话只说到了一半就停了下来,右手按住盘郢剑柄,身躯紧绷地站在了原地。≈1t;i>≈1t;/i>

我越过夏轻盈往前看时,也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生无怨的尸体竟然盘膝堵在了通道尽头。

生无怨的人头早已不在项上,腔子里喷出来的鲜血已经浸透了对方大半个身子,尸体的右手里还握着“血滴子”的连锁,斜扣在地上的血滴子还是鲜血横流。

一个惯用血滴子的高手竟然用自己的武器摘了自己的脑袋!

夏轻盈刚要往前,我们附近的铜管当中就响起了一个女人的声音“王欢,我们又见面了。也说不上见面吧,应该是你又听见我的声音了。”

是她!那个在隧道里勒住我脖子的女人。

夏轻盈冷声道“你是谁?”

那个女人没去理会夏轻盈,继续对我说道“王欢,你还记得我上次跟你说过什么吧?我每次见到你,都会让你做出选择。你现在听好。”≈1t;i>≈1t;/i>

对方声音一沉道“第一个选择,是你出手杀了夏轻盈,提着她的人头走出去,那样的话,你们谁都不会有事。第二个选择是你不杀夏轻盈,这样一来,外面有数以百计的高手在等着你,就算你能在他们手里逃出性命,也会遭到两大宗门的追杀。你自己选择吧!”

我沉声道“我凭什么相信你的话?”

那人笑道“你可以再往前走几步看看。”

我向叶寻他们打了一个小心戒备的手势,自己提着马格南往前走出了几步之后,瞳孔顿时猛然一缩。

距离生无怨尸体几步之外的地方,横七竖八的躺着十多具尸,从服饰上看,那些应该都是探神手的弟子,每具尸体的致命伤都在咽喉上。立在尸体中间的一把青铜长剑直到现在还在缓缓地淌落着血珠,墓道地面已经被血染红了一片。≈1t;i>≈1t;/i>

我只觉得头皮阵阵麻——死人,我并不害怕。机关城的尸山血海我都蹚过来了,会害怕这么几具尸体吗?

让我害怕的是他们的死法。这些人明显是一个接着一个走到长剑跟前,拔出剑来狠狠抹向了自己的脖子,在自己还没断气之前又把剑插回了原位,否则,地上也不会出现如许长剑直插的痕迹。

后面的人明明看见前方同伴割开自己的咽喉,狂喷鲜血倒地不起,却仍旧踩着他们的尸继续拔剑自刎。

有些人在被尸体阻挡之后,甚至会把地上的尸体拖到一边儿,再重新走回去,接着抽剑自尽。

是那把剑上带着能让他们无视死亡的魔力,还是说他们全都迷失在妖狐的魔法之下,才做出了如此骇人的举动?≈1t;i>≈1t;/i>

我还没从震惊中反应过来,那人已经轻声笑道“你看到那把剑了吧?我可以实话告诉你,那就是从吴王墓带出来的三千名剑之一。”

“探神手、无鬼宗幸存下来的人全都亲眼目睹了吴王墓名剑杀人的过程,而且,在他们的印象里,除了他们,只有你进过剑池吴王墓。”

“你说,他们会不会觉得,是你设下圈套把他们引到巡抚衙门屠杀?而且,你也掌握了吴王墓名剑杀人的秘密。”

对方说到这里,故意停了下来,我也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会!”

“这不就对了!”对方带着笑意道,“所以,于仇、于利,他们都得杀你。”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对方的话锋忽然一转道“但是,只要你杀了夏轻盈,一切问题就能迎刃而解,甚至,你说她是青丘妖狐也并无不可啊!”≈1t;i>≈1t;/i>

我沉声道“你想杀夏轻盈,为什么自己不动手?”

那人哈哈笑道“想杀她很容易,但是杀了她,就没了游戏的乐趣。相反,让你动手杀人,才更有意思,不是吗?”

我正要说话之间,那人再次转移了话题“你可以回头看看叶寻和陶晞羽。”

我猛然转头之下,看见两人安然无恙才松了口气。可是我还没彻底放下心来,心头就又是一紧——叶寻和陶晞羽虽然站在原地没动,但是两个人的眼睛却一直都盯着地上的血滴子。

他们停住,停在了看向血滴子的一瞬间。

他们就像是我在酒店里抓住黑山雀手腕时那样,思维和感观全都停在了看向血滴子那一刻,完全不知道身边生了什么。≈1t;i>≈1t;/i>

等到他们再反应过来之后,会重新把自己看到的事情接续到断篇的记忆上。

他们不会听见我和那个女人的对话。

我快步走向夏轻盈时,她也饶有兴趣地向我看了过来,就像是打算看看我会不会出手杀人。

我沉声道“从这儿出去是什么地方?”

夏轻盈道“巡抚衙门后大街,不算隐蔽,但是也不是车水马龙的地方。”

“解开叶寻他们的催眠。”我说话之间也看向了夏轻盈。后者走到叶寻眼前,慢慢仰起头来看向了叶寻的眸子。两人四目相交之间,夏轻盈的眼里流出一阵如水精芒,叶寻跟她对视的眼眸中也缓缓恢复了灵动。

我明白了,夏轻盈不会瞬间催眠,她的催眠术同样厉害,但是需要时间蓄势。≈1t;i>≈1t;/i>

我正在紧盯着叶寻的当口,夏轻盈忽然开口道“王欢,你不会在背后杀我吧?”

“不会。”我下意识地回答了对方一句之后,夏轻盈却忽然道“可我好想杀你,该怎么办啊?”

我凛然一惊之间,夏轻盈的右手忽然向外一翻,亮出了夹在指缝间的长针,反手一掌往我身上猛拍了过来。

我虽然做出了侧身的动作,却仍旧比她慢了一步,被对方一掌拍在了身上,将近三寸长短的钢针瞬间扎进了我的肚子。

我头上的冷汗在剧痛之下蓦然暴起时,叶寻、陶晞羽的目光瞬间恢复了清明,正好看见了夏轻盈把长针拍进我体内的一幕。

“找死!”叶寻暴怒之下一拳打出,他虽然跟夏轻盈近在咫尺,可是拳风当中却带起了击破空气般的爆响,可见叶寻这一拳何等猛烈。≈1t;i>≈1t;/i>

“别……”我再想阻止叶寻已经来不及了,只能拉住夏轻盈,把她拽向了自己背后,叶寻收势不及的铁拳却一下砸在了我的胸口。我明显听见一声骨骼断开的脆响之后,一口鲜血忍不住喷出了体外。

我只觉得眼前一黑,差点栽倒在了地上,身体却在某种本能的驱动下又转了半圈。我根本没看清自己对面是谁,就觉得自己身上又传来一阵剧痛,好像是有人把刀扎进了我的肚子。

陶晞羽!

扎了我一刀的人肯定是陶晞羽,我们几个当中只有她善用匕。

我并不知道那一刀扎得有多深,只是在昏厥之前下意识地握住了对方的手腕,没让陶晞羽继续转动刀柄。

“保护好夏轻盈!”我挣扎着喊出了一句话之后就昏了过去。≈1t;i>≈1t;/i>

我第一次稍稍恢复意识时,只感觉到自己趴在了谁的背上,身边的刀声已经达到了密不透风的程度。我眼角里好像看见了浑身是血的叶寻一手持刀、一手举弩地疯狂厮杀,护着我在爆炸箭头掀起的冲天烈火中疯狂突进,而我却在火光当中又失去了意识。

等我第二次醒过来的时候,只是模模糊糊地看到了夏轻盈的面孔。我好像是躺在了夏轻盈的腿上,至于我在什么地方,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唯一记得的就是耳边有警车的声音,可我却分不清自己究竟是躺在警车里面,还是有警车在背后追我。那次的情形大概也只是那么五六秒钟的时间。

我第三次恢复意识的时候,并没睁开眼睛,只能听见身边有人说话“叶少尉,这位王少尉血液里面有异常物质,我们判断不出血型,没法给他输血。”

“他是b型血。”叶寻的声音有些冷,“不用管什么异不异常,直接给他输血就完了。”

“可是……”医生刚一迟疑,叶寻就暴怒道“没什么可是,马上动手!”

“我是大夫!”医生被叶寻气得七窍生烟。

“我会杀人!”叶寻只说了四个字,屋里的温度就像是一下子冷了下来,那个医生吓得不说话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之后,我又听见好像是有护士在我身边说话“这个王欢命可真大,这样都能活下来。可惜,活下来人也差不多废了。”



第四三五章 救谁2

我心里顿时就是“咯噔”一声。

另一个护士说道“可不是嘛!肋骨被人打断了三根,断开的骨头都插进肺里了;肚子上一刀,差点扎进脾脏;还有那根针,那针才是最轻的,从肠子缝中间穿过去了,要不然,他能不能活还真难说。”

“你看见王欢那个朋友没?就是叫叶寻那个。他可真够狠,全身上下挨了十五六刀,好几个地方连骨头都看见了,硬是拎着一把枪站在手术室里一动不动,看着主任他们把手术做完才昏过去。”

“瞎说。谁受了那么重的伤还能站着不动?”

“我可没瞎说,你去问问就知道。当时抢救叶寻的大夫把血袋给挂在了棚顶上,三个人围着叶寻,往他身上缝针,中间连麻药都没打,叶寻连一声都没吭。”

“你们没看见,当时叶寻那眼睛可吓人了,谁都不敢往他脸上看,生怕他会杀人哪!”≈1t;i>≈1t;/i>

“叶寻不都说了吗?救不回来王欢,他就让主任去给王欢赔罪。主任的脸都绿了。”

“现在,王欢只能算是救回来一半儿……”一个护士正说着的话,忽然没了动静。我刚刚感觉到有人扑在了我的身上,就又听见一声人体倒在地上的声响。

屋里说话的总共只有两个护士,一个扑倒在我身上,一个摔在了地上,肯定有人出手了。

我猛地一下睁开了眼睛,可是嘴里却连一声都不出来。

我眼睁睁看着一道黑影从外面闪了进来,快步走到床前,从身上抽出了匕。

陶晞羽!

等我看清那人的面孔,眼睛猛然瞪得溜圆。拎着匕走进来的人竟然会是陶晞羽?≈1t;i>≈1t;/i>

眼带杀机的陶晞羽肯定不是来探望我的病情,她是想要杀我!

这个念头刚从我脑中闪了过去,陶晞羽的匕就直奔着我的咽喉割落下来,出手毫不留情。

匕刀锋即将触碰到我皮肤的刹那之间,一道剑芒从门外飞闪而至。陶晞羽回手一刀阻挡剑芒的瞬间,手握盘郢剑的夏轻盈也冲进了屋里。

两个人的兵器在我眼前爆出一片火花之后,陶晞羽和夏轻盈同时调换了方位,手中兵器再次碰撞在了一起。我只觉得两道寒光在我眼前不断飞闪,却已经分不清她们两个人究竟谁在什么地方。

短短几招之后,两人的兵器就先后爆出了划破空气的历啸,平直相撞在了一处。

两把兵刃的尖锋在我眼前嘶啸相撞之间,我眼看着陶晞羽手里匕被震断成三节,崩飞数米之外,夏轻盈的利箭长驱直入,直奔陶晞羽的咽喉而去。≈1t;i>≈1t;/i>

夏轻盈即将一剑封喉的瞬间,门外也传来了叶寻的怒吼“住手!”

夏轻盈猛然收手,叶寻的血眸也在这时指向了夏轻盈颈下“怎么回事儿?”

陶晞羽抢先道“夏轻盈要杀王欢。”

夏轻盈缓缓放下长剑“我说,陶晞羽要杀王欢,你会相信吗?”

叶寻转头向我看了过来“王欢,谁要杀你?”

直到这时,我才现自己不仅说不出一句话来,就连脑袋都没法转动。

叶寻再次开口道“我问你话,你眨眨眼睛。你能听见我说话吗?能就眨一下眼睛。”

我刚想有所表示的时候,忽然反应了过来,直接放空了自己的视线。≈1t;i>≈1t;/i>

叶寻连问几声都不见我反应,顿时怒吼道“大夫!大夫人呢?这人是怎么回事儿?”

三个大夫急三火四地从外面跑进来之后,在我身上检查了好一会儿“目前看,王少尉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但是,他现在的情况,的确让人难以判断。我觉得可能是跟他体内血液的异常有些关系。”

叶寻刚要作,又强行压住了火气“我知道了。你们都出去,给我准备一辆救护车,我马上离开医院。车上不许留任何人在,我说的是任何人,明白吗?”

“我马上去安排!”几个大夫全都退出去之后,叶寻才慢慢放下了长刀“夏轻盈,我怀疑你,但是王欢昏迷之前交代过,让我保护好你。在他清醒之前,你最好按我说的去做,否则,我不介意先废了你。”≈1t;i>≈1t;/i>

陶晞羽道“你这样把她留在我们身边,就不怕后患无穷吗?”

“不是还有你在吗?”叶寻挥手道,“你们把床推过来,跟我上车。”

叶寻其实很聪明,他并没有因为跟陶晞羽更熟就相信了对方,反倒是把她们两个给放到了一块儿。这样一来,她们两个人在互相监视之下,我反倒会变得更为安全一些。

我不知道叶寻要开着救护车去什么地方,也没去想他究竟要干什么,我的脑子里一直都在回想从寻找千古红颜开始所经历的一切。

从我们到达剑池附近,所有生的一切就充满了矛盾。

吴王阖闾明显与青丘狐之间进行了一场跨越千年的博弈,他们各自留下了后手,又全都在适可而止的范围之内停止了攻杀。≈1t;i>≈1t;/i>

不对,我现在还不能下这个判断。因为,我始终没有进入剑池,那里应该还有我不知道的线索存在。

我现在唯一能确定的是,青丘狐不想进剑池,吴王阖闾也没有办法在剑池之外对抗青丘狐。

如果我做个大胆的假设,西施就是青丘狐,所谓越国的美人计,只不过是吴越争霸中的一个摆在明面上的博弈,这个故事的背后还有一场不为人知的搏杀。

阖闾生前对青丘狐族极为忌惮,死后也在防备对方。

传说中,虎丘之名的由来,是因为吴王阖闾下葬之后,夫差前去祭拜时看见一头趴在石头上的白虎,吴国大臣称白虎为阖闾精气所化,保佑吴国大兴,那之后才正式给虎丘定名。

难道虎丘之名就没有几分兽王镇妖狐的意思?≈1t;i>≈1t;/i>

夫差在继位之初也曾励精图治,如果没有西施的出现,他很有可能成为战国的另一位霸主。但是,恰恰是因为西施才导致了吴国的覆灭。

那么,有没有可能是青丘狐找不到接近夫差的办法,而选择了与勾践合作?

正因为勾践清楚西施的来历,才在率领三千越甲杀入吴国之后,第一时间处理掉了西施。他选择的方式就是把西施给送进剑池。他是想用西施把其余青丘狐引入阖闾布下的圈套。

夏轻盈曾经说过,西施是在吴国覆灭之前被夫差送进了剑池。当然,这个说法也有很大的可能性。如果夫差也像纣王一样在即将灭国之前现自己的宠妃是只“狐狸精”,他会不会做出送西施下剑池的选择?

这两个推测,无论哪个是当年生的事实,都只能证明一点,剑池下面藏着针对青丘狐族的办法。≈1t;i>≈1t;/i>

推测有了,可我现在不得不承认一点,这个推测对我目前而言毫无意义。

现在的情况,不仅是我无法再下剑池那么简单,最为重要是,我没办法去破解青丘狐族的移魂秘术。

直到现在我都弄不明白自己怎么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中了对方的催眠术。

难道,青丘狐真的到了不用任何媒介也不用出现在目标眼前就能将对方催眠的程度?

如果,他们真能做到这点,不就跟神话传说中的妖狐附体一样,让人防不胜防,又破无可破了吗?

不对。所谓的青丘狐族肯定不是妖狐,他们的移魂秘术肯定存在破绽,只不过我们谁都没有现罢了。

≈1t;i>≈1t;/i>

我还在拼命回想自己几次被人催眠的过程之间,坐在我左侧的陶晞羽轻声对夏轻盈说道“我给过王欢两个选择,他选择不杀你,现在我也给你两个选择如何?”

陶晞羽的声音变了,变成了那个两次跟我说话的女人。

夏轻盈冷声道“我什么都不想选,所以你还是给我闭嘴吧!”

陶晞羽冷笑道“你不想选也得选。现在后车厢里只有你我两个人,如果王欢死在这里,叶寻他们就会跟你不死不休。”

“或许,你不害怕叶寻。但是,你不害怕王欢和叶寻背后的势力吗?现在已经不是大清朝了,你们血滴子没有皇权支持,跟江湖匪类没有太大的区别。王欢他们不同,他们背后有官方支撑,他死了,你们血滴子就算藏得再深,也得被王欢的义母一个个挖出来碎尸万段。”

夏轻盈没有说话,陶晞羽却继续冷笑道“我知道,你们的人在泰陵那边只不过是折损了三成而已,另外那些人马才是血滴子的精锐,你不舍得把他们拿出来。如果,他们毁在雪妖狐的手里呢?”

夏轻盈终于忍不住说话了“你以为,我会让你出手杀人吗?”

陶晞羽哈哈笑道“终于肯说话了?你的通灵秘术需要长时间全神贯注才能挥作用。这期间,你决不能乱动,更不能说话,开口就代表着你已经分神了,你的秘术也就不灵了。”

陶晞羽略带得意地说道“你不知道我什么时候会对你下手,所以你从上车就开始紧绷着神经。这样做其实很不好,太容易消耗精神力了。而我根本就没用移魂秘术。你在消耗的时候,我在养精蓄锐。现在的你,肯定不是我的对手。况且……”

陶晞羽指向我道“这里还有一个王欢。你救得了自己,救不了他。”



第四三六章 眼3

我虽然看不见夏轻盈的脸色,但是我听得出来,夏轻盈已经落进了下风。

夏轻盈沉声道“我不明白,你明明有杀人的本事,为什么要一再逼迫对手杀人,自己却不动手?”

陶晞羽说道“这个问题,我不能回答你。如果人有魂魄,到了九幽之下,你可以问问狐族前辈,我相信,他们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案。”

陶晞羽的声音一沉道“废话少说,该你选择了。”

夏轻盈沉声道“我很想知道,如果我一直看着你,你有什么办法能让王欢死在我的手里?”

陶晞羽微笑道“其实还有一个办法,就是我让王欢自己站起来杀你。到时候,你还是面临两个选择,一个是杀他,一个是被杀。”

我心中顿时凛然一惊之间,眼皮下意识地向上翻动了一下,我的视线当中顿时闪现出了一幅图画的边角。我虽然没有看清图画的全貌,但是从我看见的一点形状上,我可以看出那应该是一只眼睛。≈1t;i>≈1t;/i>

从我看到那幅图,我的眼珠就被图画吸引,慢慢向整幅图画的方向不断转移。

就在我即将看到整幅图画之间,救护车忽然一个急刹停在了路上。我只觉得身形一晃,视线也被强行挪出了图画。

我额头上的冷汗像流水一样簌簌而落,记忆的闸门也像是在一瞬间轰然开启。我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被瞬间催眠了——我每一次被催眠之前都看见过那只眼睛。

那并不是一幅简易的图画,而是将不同符文当做线条勾勒出的魔眼。我看到图画,就等于是在飞快地扫视整片符文。

我第一次看到魔眼,是在钳住黑山雀之后,那幅魔眼就在酒店走廊的墙上。我抓住目标时,眼睛不自觉在墙上扫视过一次,那时我看见了魔眼。≈1t;i>≈1t;/i>

魔眼第二次出现是在酒店套房的窗口,我看到了黑山雀的气息,也就看到了魔眼,所以我才会飞快冲进,破窗而出。

第三次是在隧道附近的车窗上。那时候,我虽然在听着夏轻盈说话,但是眼睛却一直都在扫视车外。我记得有一辆轿车从我车边驶过时,车窗上也画着这样一只眼睛。

那只眼睛应该就是催眠的媒介。狐族应该是在用图画对人进行催眠的同时,利用构成图画的符文对目标下达了指令。

那些符文应该是某种语言,一种能让人在潜意识里识别,却无法正常读懂的语言。我后期所有的动作都在这种命令之下逐步完成,哪怕我心里明知道自己是在走向地狱,肢体也不会继续受我支配。

而且,我可以断定,这种图画不会永远存在,一定时间之后就会自动消失。这就是后来警方翻遍了整个酒店也没找打任何蛛丝马迹的原因。≈1t;i>≈1t;/i>

我虽然现狐妖移魂之秘,却忍不住暗暗心惊——布置催眠符文必须有一个前提,那就是得算清对手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反应,符文才能奏效。

酒店抓捕黑山雀时,倒还容易解释。江湖中人在制服对手时,都会习惯性地往周围扫视一眼,看看附近有没有危险,或者对手的同伙,我们肯定会看见符文。

在血滴子的据点里,叶寻、夏轻盈同时被人控制,就不得不说是对方把我们每一个人的反应算到了极致。

我被对方骗走去看那把长剑,叶寻肯定会盯着我离开的方向。如果我没弄错,对方应该是在我背后的某个位置上做了手脚,叶寻才会被人催眠。

夏轻盈看到的魔眼应该是被画在了生无怨的尸体上。生无怨是她的手下,血滴子之间应该存在某种临死传信的办法,夏轻盈习惯性地去找生无怨留下的暗记时,必定会被对方有机可乘。≈1t;i>≈1t;/i>

我现在唯一不知道的,就是陶晞羽什么时候成了对方的傀儡。

蓝漠影跟我说过不要相信身边任何一个女人,包括雪妖狐在内的任何女人!

我现在总算是明白了,他不是在夸大其词。

或许,历史上的四大妖姬、四大美女一开始也不是青丘狐族的一员,但是,他们在到达了预定目的地之后,就被青丘狐强行转化成了自己的部属,就像《封神演义》中的苏妲己。

如果,进入朝歌的人是翼州候苏护之女,而不是被九尾妖狐附身的苏妲己,纣王的结局会不会被改写?

《封神演义》……

探神密码!又是一个探神密码!

为什么一开始我没想到?≈1t;i>≈1t;/i>

《封神演义》当中,翼州候苏护是因为起兵反商战败,才送女儿苏妲己入朝歌请罪来保全性命。

那么,苏护为什么要反商?因为纣王要纳苏妲己为妃,苏护大怒之下,在午门外提下反诗“君坏臣纲,有败五常;翼州苏护,永不朝商”,愤而离开朝歌。苏护回到翼州之后却又说出了“彼时心甚不快,偶题诗句於午门而反商”,可见当时苏护反商,只不过是一时冲动的结果。

苏护作为一方诸侯,会是一个因为一时冲动就留书造反的人物?况且,纣王既然已经知道苏护起了反心,怎么会轻易让他回到翼州?

这是《封神演义》里的漏洞,还是作者故意留下的探神密码?

我更相信是后者。因为,《封神演义》的作者究竟是明代小说家许仲琳,还是明代道家内丹东派的创始人6西星,至今仍旧存在争议。≈1t;i>≈1t;/i>

或许,当年某个人也曾经探查过千古红颜之秘,但是他们解释不了“妖狐附体”之说,才在《封神演义》中留下了探神密码。

我的思维还在飞快地转动之间,坐在车里的陶晞羽再次开口道“夏统领,你到底考虑好了没有,是你死,还是让血滴子被彻底抹去?”

夏轻盈沉声道“我从不相信狐狸精的话。”

“哈哈……”陶晞羽笑道,“狐狸精未必一直都说假话。如果你想聊天,我们还可以多聊两句。现在的叶寻听不见车厢里的动静,我们完全可以畅所欲言。”

陶晞羽是在一步步击溃夏轻盈心中的挣扎,后者却一直都在沉默以对。

陶晞羽用脚轻轻在车厢里踏了两下“时间到了,你该做出选择了。等我第三次敲地,王欢就会站起来跟你拼命。你不会想看见那样的结果吧?”≈1t;i>≈1t;/i>

“我……”夏轻盈刚说了一个字,救护车忽然一个急刹停在了路边,车厢从外面砰然洞开之间,叶寻跳进了车里“抬上王欢,跟我走!”

陶晞羽马上换了一副表情“这是荒山野岭啊,你要去哪儿?”

“来不及解释!赶紧走!”叶寻不由分说地把担架拽出了车门,夏轻盈、陶晞羽一前一后地把我抬了起来,跟着叶寻转向北方。

我不知道叶寻是想把我带到什么地方,却能感觉到我们一直是在往山上走。

陶晞羽边走边问道“叶寻,我们这是要去哪儿?这是荒山啊!王欢重伤未愈,经不起长时间奔波。”

叶寻正要说话之间,夏轻盈却强行打断了对方“小天王,这么着急知道我们的去向,不会是想要给你的狐朋狗友通风报信吧?”≈1t;i>≈1t;/i>

陶晞羽反唇相讥道“我们无鬼宗虽然名声不好,但是总比遗臭万年的狐狸精高明几分。”

叶寻蓦然怒吼道“闭嘴!现在谁都别说话,跟着我走就行。”

陶晞羽、夏轻盈同时闭嘴跟着叶寻一路向山上飞奔,可我却明显能感觉到夏轻盈的度在逐渐减慢,好几次都差点跟不上陶晞羽的脚步,被对方拽得踉跄几下,松开了一只手掌。

我顿时从担架上摔了下来,就地滚出了两米。

叶寻暴怒道“你们怎么抬的担架?不会抬,给我滚一边去!”

夏轻盈低声道“抱歉,我没拉住。”

叶寻强压着怒火,把我抱起来重新放在担架上“夏轻盈,你抬前面,陶晞羽抬后面,跟着我走。天亮之前必须翻过这座山,快点走!”≈1t;i>≈1t;/i>

陶晞羽道“叶寻,要不你自己先走吧,我们跟着你留下的足迹走。王欢现在的状况经不住颠簸。”

“不行!我自己过去没有用,必须王欢在才行。赶快走……”叶寻说什么都不肯透露自己的目的,一再催促两个人快走。

这一次,陶晞羽和夏轻盈调换了方位,夏轻盈背对着我快前行,我却正好能看见担架后面的陶晞羽。

叶寻、夏轻盈都在飞快赶路,谁也没有注意到身后陶晞羽的眼睛里已经闪出了阵阵绿芒,只有我对上了陶晞羽那双如鬼如狐的眸子。

我与陶晞羽目光对触的瞬间,不自觉地扬起了脖子,陶晞羽的眼中也随之泛起了杀机。如刀似剑的杀意直刺我双眼之间,“生死凝眸”的血光也我眼中迸射而出,迎向了对方双眼。

我们两人目光凌空相撞之间,陶晞羽仅仅晃了两下,我却觉得脑袋像是被什么重物击中,眼前一片空白之后,整个脑袋都像是要炸开了一样,重重地摔回了担架上。

我觉得天旋地转的当口,却忽然觉得自己身子一轻,直奔地面摔落了下去。



第四三七章 眼4

我几乎是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平拍在了地上,五脏六腑都像是在强烈的剧震之下从腔子里翻涌而起,差点又要喷出一口血来。

我在拼命挣扎之间,却看见叶寻和夏轻盈全都站在了山坡上一动不动,唯独陶晞羽慢慢走过来,蹲在了我面前。

我看向陶晞羽的一刻,却看见对方往远处的树林里挥了挥手,那边瞬时传来一阵脚步轻踏落叶的声响。

那边应该有陶晞羽的同伙,叶寻和夏轻盈就是中了他们的催眠术,才会这样毫无防备地站在山上。

我本以为陶晞羽下一刻就会向我动手,没想到我身边竟然又多出了一个人来。我刚想转头去看那人的面孔,就被陶晞羽强行按住了脑袋,无论我如何挣扎,只能勉强看见对方的脚面。

对方轻轻挪动脚步之间,陶晞羽已经慢慢开口道“鬼瞳术,生死凝眸。很不错,我已经很多年没有再见过鬼瞳术了。你姓王,应该是王战的后人。但是,你又不会妖虎噬天诀,你应该不是王战唯一的传人。不知道,杀你了,王家妖虎会不会找回来了。”≈1t;i>≈1t;/i>

我心里忍不住暗暗一惊。血滴子提到过王战,青丘狐族也提到了王战,他们之间肯定有过较量。

陶晞羽声音一顿之间,忽然抓着我的头,把我的脑袋给提了起来,我还没来得及看清眼前那人的模样,就对上一双精芒闪动的眸子。

我的鬼瞳秘术也在不觉之间飞运转,从“蛛丝马迹”直到“洞若观火”整整连提了三重才算停歇下来,可我却一直没看清与我对视那人的面孔。

等我的鬼瞳秘术停止了运转,又被陶晞羽给按回了地上。那人像是自言自语似的说道“他的鬼瞳秘术已经练到了第四重。不是王战的传人,不可能得到鬼瞳秘术。可他为什么不会妖虎噬天诀?问问他。”

陶晞羽恭恭敬敬地回道“主人,王欢断开的肋骨伤到腹部,现在说不了话。”≈1t;i>≈1t;/i>

“废物!”那人沉声开口道,“你说,王欢是不是王战的传人,练没练过妖虎噬天诀?”

“王欢的父亲就叫王战。”叶寻的声音就像是在背书,听不一丝一毫的感情,“他父亲不想他加入探神手,没传他武功。他的功夫是我教出来的。”

“嗯?”那人连续问了几个问题,叶寻丝毫没有隐瞒地一一回答了出来。

那人猛然问道“你要去找什么东西?”

叶寻机械地回答道“潮汐灵泉。”

那人震惊道“这里有潮汐灵泉?你怎么知道的?”

叶寻道“师门留下的线索。”

那人厉声道“潮汐灵泉有什么异兽看守?”≈1t;i>≈1t;/i>

叶寻对答如流“没有,只有师门留下的阵法。”

那人沉默片刻道“跟着他,务必找到潮汐灵泉。知道了?”

“是,主人!”陶晞羽恭敬回应之间,那人转身离去。陶晞羽一掌拍向了我的胸口,混着尸毒的鲜血立刻从我口中狂涌而出。

陶晞羽抱着双肩慢条斯理地说道“夏轻盈,把他抬起来。”

夏轻盈重新把我抬起来之后,陶晞羽用一条腿顶着担架,轻轻打了一个响指之后,大声惊叫道“叶寻……王欢不行了!”

“什么?”叶寻猛然回身之下,正好看见我又涌出了一口鲜血。叶寻已经顾不上其他,直接把我从担架上拽起来背在了身上,撒腿往山上跑去“你们两个在后面跟着。”≈1t;i>≈1t;/i>

叶寻一鼓作气冲出几百米之后,身形忽然一顿,张口喷出了一团带着绿色的血雾——他也毒了?

叶寻喷出去的血点还没完全飘落在地,他的双脚就再次力而起,带着我直奔山顶冲刺而去。我几次用手去勒叶寻的脖子,希望他能停下来,可是叶寻却死死地抓着我的双手不放“你别乱动,相信我,咱们兄弟都能活下来,像以前一样在刀山火海里活下来。相信我……噗——”

这一次,叶寻喷出来的不再是血雾,而是一口血箭。青红混杂的鲜血冲口而出之后,叶寻连续晃了几晃才勉强稳住了身形,我明显感觉到他抓着我胳膊的双手一直在剧烈颤抖,他已经拽不住我了。

叶寻猛吸了一口气,蓦然松开了我了胳膊,飞快地把双手背到身后,把我托在了身上。≈1t;i>≈1t;/i>

我的眼泪止不住流了下来——叶寻要坚持不住了。背人最为省力的办法就是把两只手交叉在身后,托着对方臀部。但是江湖中人却很少会这样做,他们宁可选择把人绑在身上,也不会用这样的办法背人,一旦生意外状况,他们背在身后的双手很难快抽出来迎敌,叶寻如果不是没了力气,也不会这样背着我。

叶寻连续深吸了两口气道“兄弟,淌什么猫尿?死在一块儿也是种幸运。这里风水不错,冲不出去,咱们就在这儿长住也没啥不好。走——”

叶寻怒吼撒腿狂奔,一块块草皮在他脚下掀上半空时,我耳边的风声呼啸而起,刚刚流出来的眼泪被风吹得顺着眼角飞向远处之间,我只觉得自己在跟着叶寻的身形往山顶节节攀升,直到我感到自己像是摇摇欲坠地立在山尖之上才睁开了眼睛。≈1t;i>≈1t;/i>

放眼望去,我能看见的只有茫茫星空。那一瞬之间我甚至有一种叶寻背着我飞在星空之中的错觉。很快我就觉自己不是置身于什么星空之中,而是被叶寻背在身上,站在了一块突起的石柱顶端。

我们脚下的那根石柱直径只不过一尺宽窄,叶寻只能有一只脚支撑着我们两个人的重量,只要山风吹来,叶寻就会控制不住地随风摇摆。

我知道身下的叶寻已经到了强弩之末,全身都在不断战栗,可他迟迟不肯起身,一直扬着脑袋仰视星空,也不知道他究竟在看什么。

片刻之后,我们身后就传来了脚步声响,陶晞羽急声喊道“叶寻,你快下来,太危险了!你在做什么?”

我听见陶晞羽在向我们飞接近之间,叶寻的身躯忽然一转,侧着身子从石柱上摔了下去。≈1t;i>≈1t;/i>

一开始,我还没看清石柱下面究竟是什么地方,直到我摔在地上,才现那是一座立陡的山坡。

我和叶寻一前一后顺着山坡疯狂滚落之间,尖锐的石块从我脸上不断割过,石子像是挑开了我的肉皮之后,在我骨头上不断摩擦。

可我却怎么也控制不住自己的身形,一次次从地上弹起来之后,又摔在了山坡上继续翻滚,一声又一声断骨声响从我和叶寻的身上连续传来。

我已经算不清自己的骨头到底断了几根,只知道难以承受的剧痛在不断地冲击我的神经。比起骨头被石块生生磕断的疼痛,我脸上那点皮肉外伤根本就不算什么痛苦,唯一能起到的作用就是再下一次断骨之前提醒我你还活着。

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滚出多远之后,终于停了下来,血沫从我的嘴里一股股涌出体外。我想去看看叶寻如何,却根本挪动不了不知道断了多少骨头的身躯,只能趴在地上静静等死。≈1t;i>≈1t;/i>

我甚至在恍惚之中听见了绳索抖动的声响,那大概是黑白无常在抖开拘魂索,要把我拽进幽冥吧?

这样也好,至少黄泉路上还有叶寻陪我一路前行。

我正想闭上眼睛笑上一声之间,脚腕忽然被什么东西给缠了起来,把我慢慢拖向远处。很快,我就觉得自己像是掉进了水里,全身上下被清凉的水流完全包裹,刚才还锥心刺骨的剧痛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我也在水里慢慢睁开了双眼。

可我还没看清水底的情景,就听见有人站在岸上说道“二姐,这是不是潮汐灵泉?”

“应该是。”二姐说道,“你说他们两个人的伤势不是正在愈合,就连尸毒都从伤口里渗出来了?这肯定是潮汐灵泉。”

先前说话那人还是不敢相信“潮汐灵泉会不会找得太容易了一些?”

“不会。”二姐否定道,“你没看叶寻在滚下山崖之前一直在确定方位吗?如果不是按照预计的位置滚下来,就会被山下的阵法给送到别处,永远也别想找到潮汐灵泉。更何况……”

二姐顿了一下又接着说道“叶寻敢这么拼命,就是因为,他早知道这座山里有传说中的疗伤神物潮汐灵泉。你自己看,他们两个不是跟传说的一样吗?只要伤者生机不灭,就能被泉水救活。”

先前说话那人这才赞同道“原来是这样,难怪叶寻拼了命也要往山上跑。他故意从山顶上跳下来,是想要甩掉陶晞羽和夏轻盈吧?”

“当然!其实叶寻很狡猾,他既不相信陶晞羽,也不相信夏轻盈。如果不是我们在中途把他们给拦了下来,说不定叶寻会利用跳崖的机会彻底甩掉陶晞羽她们两个。”

那人小声道“叶寻不是跟陶晞羽很熟吗?”

二姐冷笑道“叶寻只在乎王欢的死活,其他人不在他考虑范围之内。把人捞上来,潮汐灵泉这样的天地至宝不能糟蹋在他们的身上。”



第四三八章 叶狐狸

我被人强行从灵泉里拽出来扔在了岸上,等我慢慢睁开眼睛,远远看见两个泡在水里女人的背影。其中一个人沉声道“二姐,你说这次族里究竟要做什么?”

二姐叹息道“还能做什么,像以前一样出手自保呗!这一次,来打青丘主意的人太多了,也不知道青丘能不能渡过这次危机。”

年轻女孩不以为然道“探神手、魔门、无鬼宗当年出动了多少高手,最后还不是铩羽而归?寒烟姐不是说了吗,这一次要给所有人一个终身难忘的教训,至少让他们一甲子之内不敢轻犯青丘?”

二姐摇头道“寒烟的计划是好,却是在刀锋上跳舞。青丘现在的状况早已今不如昔。如果,战卫还在,我们又何必出来抛头露面?”

年轻女孩还是不以为然“青丘的神通又不在征战。有人替我们拼命,我们何必亲自动手?”≈1t;i>≈1t;/i>

二姐摇头道“你说错了。世上没有破不开的局,一旦青丘迷局被破,最后能够依仗的还是无上的武力,这恰恰是青丘不具备的东西。”

年轻女孩似乎不想在这件事儿上争执,顺口岔开了话题道“二姐,探神手一直追查的千古红颜究竟是不是我族前辈?”

“千古红颜,没有一个跟我族有关。”二姐冷声道,“所有人都觉得狐狸精就是红颜祸水,可是我们狐族真的没有祸乱朝堂。”

二姐幽幽道“可是世上没有一个人愿意相信狐族。他们宁可相信虚无缥缈的妖精之说,也不愿意承认君王、臣属的无能。”

年轻女孩若有所思道“那雍正为什么一直都在针对狐族?吴王阖闾又为什么非要布下天罗地网捕杀我族?”≈1t;i>≈1t;/i>

二姐的声音一冷“我族确实与阖闾、雍正有过殊死较量,但是较量的起因无关乎情爱,只关于九鼎。这里面不仅牵扯到千年秘辛,还有狐族的声誉。很多事情就连我也不太清楚,你还小,不要去理会这里面的东西。”

年轻女孩放松身躯斜倚在水坑上“也对!有大姐安排,我们干嘛去操心这些事情。凭大姐的本事,肯定能把那些笨蛋玩弄在股掌之间,要他们做什么,他们就做什么。”

二姐摇头道“你别小看了天下英雄。如果没有狐族秘法在,仅凭斗智,大姐未必是三家高层的对手。不说那些人如何,单单是眼前这个王欢就不好对付。你没看到他在泰陵里的表现,如果我们没有内应,他早就破局而出了。况且,狐族秘法也不是无懈可击……”≈1t;i>≈1t;/i>

二姐说到一半就停了下来,年轻女孩转头往我这边看了过来“这两个人一会儿怎么处置?”

“杀了。”二姐简简单单地说道,“这两个人必须死,但是不能死在我们手里。只有让他们死无鬼宗或者探神手的手里,雪妖狐米时才会狂出兵,这才是我们要的结果。至于血滴子……”

二姐抬头看了看像木雕一样站在远处的夏轻盈道“现在还不到她们该死的时候。这个夏轻盈倒是有几分本事,没有修炼魅魂五重以上的人很难瞬间迷惑对方。这次大姐派我来,就是为了压制夏轻盈。”

二姐转头冷笑道“不过夏轻盈的通灵术正好可以帮我们一个大忙。几十名血滴子,加上一个会用通灵术的女性高手,足够让人相信夏轻盈就是青丘狐族了。让探神手拿了她的脑袋,自然有人帮着我们瞒天过海,做出青丘覆灭的假象。”≈1t;i>≈1t;/i>

我听到这时,不由得心中一沉。我终于明白青丘狐为什么对我一再伤而不杀了,原来他们是在下一盘大棋。探神手、无鬼宗和我们都是青丘狐的棋子。她们要的就是让我们互相吞噬,最后三败俱伤,再把夏轻盈抛出来收拾残局。

陶晞羽在医院对我出手,就算没有夏轻盈的阻拦,她也一样不会杀我,她的目的就是引出叶寻,坐实夏轻盈青丘狐族的身份。

在连续算计三方势力的情况下,想要布置出这样环环相扣的绝杀,单靠狐族秘法远远不够,更需要惊人的计算能力。狐族不容小觑啊!

我正在暗暗心惊时,忽然听见那个年轻女孩说道“二姐,我刚才一直听你在问什么王战。那个王战究竟是什么人?”

我猛转头看向二姐时,却现对方的身躯忍不住颤抖了一下“王战是非常可怕人,也是狐族的禁忌。狐族曾经在他手里吃过大亏。如果不是有人暗中相助,狐族很有可能在他手中灭亡。他不是人,是魔,真正的魔。”≈1t;i>≈1t;/i>

年轻女孩倒吸了一口凉气道“王欢不是他的后人吗?”

二姐沉声道“这个很难说。王战凭借妖虎噬天决,在狐族禁地纵横无忌,十大长老陨落八人,战狐一脉几乎全军覆没,杀入禁地的人却只有他一个而已。”

“上一代的族长曾经推测过,王战可能会长生不死。如果王战没死,王欢就可能是他的直系后人。”

年轻女孩惊骇转身向我身上看了过来“那我们杀了王欢,不是等于要惹上王战?”

二姐眼中带着冷意地看向我道“杀王欢是大姐的意思。她说了,在王战身上报不了的仇,就报在他后人的身上。不管王欢是不是王战的直系后人,只要他沾上王战的印记,就必须要死。”

二姐冷声道“等着吧!等到探神手的人来了,就是王欢的死期,我们会让他死都不得安宁。”≈1t;i>≈1t;/i>

二姐正在得意之间,叶寻的声音忽然响了起来“恐怕你没有那个机会了!”

我凛然之下转头往叶寻的方向看了过去。从我被人拽出灵泉,就一直没敢去看叶寻,我怕看见一具鲜血淋漓的尸体。等我再看叶寻时,却现他正斜倚在一块石头上,举着酒壶往嘴里灌酒。

叶寻冷笑道“你们可以站起来试试,还能不能走出灵泉。”

二姐刚一挪动身躯就喷出了一口鲜血“灵泉有毒?”

叶寻冷笑道“浸泡灵泉不能过一刻钟,到了时间就必须出来运功调息,否则,灵泉就是死地。”

我泡进灵泉还不到十分钟就被她们给拽了出来。按照时间算,她们两个至少也在泉水里待了半个小时,灵泉之毒早已入体。就像也叶寻说的那样,她们别想再从水里走出来了。≈1t;i>≈1t;/i>

二姐厉声喊道“你们两个还等什么,还不赶紧过来把我拉出去?”

二姐喊话的对象就是站在灵泉附近的陶晞羽和夏轻盈。她们两个已经被催眠术控制,在狐族的眼中就相当于两具傀儡。

叶寻灌了一口酒道“还不动手?”

“你在跟谁说话?”二姐话音没过,垂手站在水边的夏轻盈忽然一指点在了陶晞羽的身上,后者应声倒地,再没起身。

二姐脸色剧变“你……你能挣脱魅魂?”

夏轻盈冷笑道“血滴子跟狐族打了这么多年的交道,怎么会不留点后手?我的确没法防备狐族的魅魂秘术,但是,只要你不立刻杀我,我早晚会从魅魂当中挣脱出来。”≈1t;i>≈1t;/i>

二姐冷眼看向叶寻“你早知道她能挣脱秘术?”

叶寻笑道“我不是不会动脑子,而是有王欢在的时候,我懒得动脑而已。神鬼双刀有一个奸诈之辈就够了,不需要让人看见两只狐狸。”

二姐咬牙切齿地问道“我想知道,你怎么会相信夏轻盈,而不相信陶晞羽?”

叶寻沉声道“陶晞羽话少,就算被人误会也不会去辩解,说得太多不是她的风格。她从胜玉墓出来就已经被你们控制了吧?”

二姐沉声道“你仅凭这点就能断定陶晞羽是我们的傀儡?”

叶寻理所当然地说道“这点还不够吗?从胜玉墓出来,我就在想怎么能找到潮汐灵泉解开我们身上的尸毒。这事儿不能操之过急,当然也不能故意拖延,快了慢了都容易被你们现。”

“好在,你们也不打算给我们停下来思考或者重新布置的时间,从我们离开胜玉墓就在对我们步步紧逼,一刻不停地在算计我们。这样其实很好,至少你们不会怀疑我有时间去算计你们。”

二姐厉声道“潮汐灵泉是天地神物,到了你的手里怎么会变成毒泉?”

叶寻指了指灵泉对面一丛好像是龙舌兰一样的花束道“那种花叫蛟藤。灵泉就是它的栖息之地,所有靠近灵泉的生物都会被它拽进泉水。当它的猎物享受到了灵泉的神妙,自然不愿意出来。”

“时间一久,蛟藤上的毒就会通过灵泉混入人体,浸泡灵泉的人自然会被慢慢毒毙,成为蛟藤的养料。”

“这就像是猪在吃食一样,总想着再吃一口也没有什么问题,结果一口接着一口吃下去,就会被活活撑死。”

“你……”二姐气得浑身颤抖,“我就算死,也会拉着你一起下地狱!”

不好,她要反击。



第四三九章伤心

二姐刚才不断跟叶寻说话,只不过是在蓄势,她话音一落积蓄在体内的力量就爆而出,在一瞬之间跃出水面,对方身形如电凌空飞旋之间,双手同时化掌为爪,远在几米之外隔空对准了我和叶寻,对方双爪还没完全伸展开来,丝丝劲气已经从她指尖透出了体外。

我伸手想要去抓身边的马格南,现我折断了右臂怎么抬不起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对方如同利箭般的真气当空乱舞。

我正想闭眼等死的时候,二姐的血管像是承受不住在她体内疯狂运转的真气,从里向外的爆炸开来,对方身上瞬间爆开的十多个窟窿同时血雾狂喷,对方甚至还没来得及惨叫就摔在了地上。

二姐连续挣扎了几下,却连身躯都没能支撑起来“你们下毒,畜生……”

叶寻还没开口就有人在灵泉后面的花丛里说道“不怪我们下毒,只怨你们狐族对毒药抵抗能力太差!”≈1t;i>≈1t;/i>

老驴!

我听到对方的声音眼睛顿时一亮。

豆驴子果然从草丛背后走了出来,脚踩着水面,倒背着双手走到二姐身边“你特么个傻娘们儿,世上要是到处都有潮汐灵泉,还不人人长生不死了?”

豆驴子蹲在地上道“这里就普通的泉水眼子,只要的在里面动点手脚,我说它是什么泉,它就是什么泉。”

豆驴伸出手来在二姐脸上拍了两下“都说狐狸聪明,我看你也不怎么样?敢算计老子的兄弟,我让你死都死得不安心。你最好祈祷,你的同伴别来给你收尸,要不然,我的毒肯定会流进狐族,让你们亡族灭种。”

“你……”二姐只说了一个字就吐出了一口鲜血,死不瞑目的倒在了地上。≈1t;i>≈1t;/i>

豆驴一直看着地上的尸体,却忘了泉水当中还有一个人。等他抬头的时候,那个年轻女孩已经飞身冲上了山坡。

豆驴冷声道“你们狐族不是喜欢让人左右为难吗?现在我也给你两个选择。”

那个女孩的脚步顿了一下,再次起身向坡顶急纵而去。

豆驴再次说道“你可以选择回来等死,或者是,跑回狐族给他们带来灭顶之灾,你选择吧!”

那个女孩身形连续晃了两下之后,慢慢转过身来“我可以找一个没人的地方等死。”

豆驴冷笑道“除了眼前这道泉眼,你就算藏进隐藏地府,我也能让狐族把你的尸体找回来。你信么!”

已经掠到半山腰的女孩,几番犹豫之后又走了回来,坐在了豆驴面前,像是要静静等死,豆驴却丝毫没有打算给她留下一丝临死前的宁静,出手如电的掐住了对方的下颚,把一颗药丸强行塞进了女孩嘴里。≈1t;i>≈1t;/i>

豆驴一只手捂着女孩的嘴,凑在对方耳边说道“你可以选择自杀,也可以选择等待同伴救援。自杀当然是一了百了,但是你选择同伴救援的话,却可以传出去一个消息,我们的人马已经屯兵青丘山下了,回去看看演习其实挺有意思的。”

那个女孩双目猛睁之间,豆驴也缓缓松开了手掌。快步跑到我身边把我背了起来“陶晞羽,还不快去背叶寻,等什么呢?”

已经被夏轻盈解开穴道的陶晞羽,一言不的把叶寻背了起来,跟着豆驴奔向山谷底部。

豆驴飞快把我给弄进了位于谷底的一座古墓,那座古墓的规模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看上去应该是明清时期,某个达官显贵安眠的地方。

而且,开在古墓附近的盗洞,明显还带着是刚刚弄出来的新土,说明豆驴来的时间并不算长。≈1t;i>≈1t;/i>

豆驴把我放在地上之后,往我喉咙上捏了几下,等我吐出了一口血痰,嗓子总算是缓了过来。原来我不能说话是他硬给搞出的鬼“你什么时候来的?”

“从你给米糊传讯,跟她约定要炸女坟湖古墓的时候我就到了。”豆驴说道“探神手里的掌故,米糊了解的比你多。他知道当年有人打过胜玉墓的主意,也算到了墓里说不定会有尸毒,这才强行把我弄出来接应你。”

豆驴指了指叶寻道“那家伙早上起来好吃茶叶蛋,你知道吧?我连着卖给他三天茶蛋,才定了今天的计划。”

叶寻早上起来吃饭有个毛病,就喜欢拿着东西溜达着吃,早饭肯定不跟我们同桌,豆驴这么传信肯定狐妈的安排。

好在狐妈留了一手,要不然,我们这回可就真的折了。≈1t;i>≈1t;/i>

豆驴说道“米糊做了不少安排,才算是给我创造了一次接近叶寻的机会。好在,你小子太能吸引对手注意了,要不然,我还真没机会下手。”

我大致回想了一下,叶寻从始至终好像也没跟什么人接触过。唯一跟人有过交集就是在手术室里,当时大夫里面肯定是豆驴一个,那时候豆驴应该是给了叶寻什么东西,才能跟他联络。

他们玩得也太冒险了,整个过程稍有不慎,我们就得满盘皆输,好在我算是挺过了这关。

我呲着牙道“你是把我们弄出来了,可我们现在这样能干什么?”

豆驴伸手拍了一下墓室里的棺材“一会儿,我就把你们弄棺材里,像是当初把我自己炼成药人那样,炼你们。用不上五天,你们就能伤势痊愈。”≈1t;i>≈1t;/i>

我大致估算了一下,上次豆驴伤的不比我们现在轻多少,他大概也只用了三四天的时间就恢复了过来,五天时间足够我们恢复了。

“五天?”我忍不住摇头道“时间太长了,外面现在已经打成了一锅粥,五天之后谁知道会出什么事儿?”

“我特么呸!”豆驴破口大骂道“五天已经是最短的时间了,你当我的药是仙丹,吃下去立刻就能好?你们看看自己那熊样儿?要不是你们跟正常人不一样,别说五天就是五十天,你们也别想下地走路。”

我就没法再跟他说什么事儿了,只能让豆驴把我拖进棺材,用成堆的药粉盖了起来。

我虽然一直在棺材里养伤,外面的事情却能听得清清楚楚。≈1t;i>≈1t;/i>

陶晞羽在我进入棺材不久就轻声说道“我想,我该走了。”

豆驴的声音一沉道“现在不行,他们两个没有恢复之前,你最好什么地方都别去。老实儿呆着就行。”

豆驴话说得非常不客气,陶晞羽却没有丝毫反驳。

她想走,大概是害怕再被狐族控制,成为留在我们身边的。

豆驴强行把她留下,也是害怕陶晞羽会成为狐族的傀儡。只不过,他的语气让人有些难以接受。

不久之后,我听见棺材外面没了声响,我自己跟着沉沉睡去。

我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才被一阵铁锹挖地的声音给惊醒了过来。

不对,那不是铁锹的声音,是洛阳铲,有人在盗墓。≈1t;i>≈1t;/i>

我赶紧把耳朵贴上了棺材运转起了地听神通。

有人在我们头顶说道“你说,那货算卦靠谱么?就一句,生人墓中寻。就把我们给弄过来刨坟?王欢他们也不是傻子,还能躲到这附近等着我过去找人么?”

另外一个人说道“这事儿还真说不准,王欢岁数不大却是老江湖,弄不好就能回来。再说,上面交代下来的事情,咱们怎么也得弄完不是?动作快点,挖开这座坟,这一带能藏人的大墓就没了。咱们也好赶紧回去交差。”

我听到这里不由得凛然一惊,按照他们的意思,是有人用卦象推演到了我们的位置。

我一向不相信算卦这回事儿,在我看来,所谓的卦象只不过是卦师一种合理推理的罢了。对方那个卦师说不定就是他们的智囊。≈1t;i>≈1t;/i>

坟墓上方的人还在不断用洛阳铲探墓的当口,陶晞羽忽然开口说道“我出去引开他们。”

“不行!”豆驴断然道“你现在哪儿也不能去,更不能跟任何人见面。”

陶晞羽终于忍不住道“你在怀疑我什么?”

豆驴沉声道“我不止怀疑你,凡是出现在这场较量中的女人各个都不能相信,你还是坐在这儿的好。”

陶晞羽厉声道“外面的人已经快要挖进来了,你不去阻止他们难道要在这里等着束手就擒么?”

豆驴平静说道“这座墓虽然不是什么王公贵族的大墓,但是也做了精心设计,一般的盗墓贼挖不进来。况且,外面那些人连三流的蟊贼都算不上,你就不用操那个心了。”

豆驴说的没错,高明的盗墓贼打眼就能出附近有没有盗洞,那两个人直接从上面往下生挖,实在有些业余。

陶晞羽沉默之间,我们上面的挖土声也渐渐停了下来“下面有夹层挖不进去了。”

“呸——”有人往下吐了一口吐沫道“挖不下去就炸开,看不着里面怎么样儿,咱们回去不好交差。往里装药吧!”

先前那人吓了一跳“这能行么?”

“怎么不行?又没让我们保护文物,炸开看看有没有人再说是。”

两个人话肯定传进了陶晞羽他们的耳朵里,



第四四零章第三只眼

陶晞羽的声音有些冷“吕以非,你现在怎么说?”

豆驴沉声道“夏老师,外面的事情麻烦你了。”

“放心!”夏轻盈扔下一句话快步离去。整座墓室当中再次陷入了死寂。

陶晞羽一直没有说话,可是这种沉默却更让人觉得害怕。

陶晞羽知道,叶寻能听见她和豆驴之间对话,她是在等叶寻的反应。

可是叶寻从始至终都没出半点声音。

无论叶寻是太过冷静,还是在暗自左为难。这种沉默都足以让陶晞羽远离。

陶晞羽千里迢迢赶来驰援,跟着我们九死一生,到了最后却只得到这样一个结果,换做是谁都会伤心。

从现实的角度讲,豆驴的做法并没有错,狐族的魅魂秘法足以将任何人变成傀儡,没人知道,出去再进来的陶晞羽还是不是她自己。≈1t;i>≈1t;/i>

但是,从人情的角度讲,这个结果难以让人接受,起码,我觉得心里过意不去。

短短片刻之后,坟墓上方就传来了几声惊呼,接近暴烈的枪声就在坟墓之外爆响成片,又渐去渐远。直到外部枪声消失而去,陶晞羽才开口道“我想知道,你们真实的想法?”

豆驴思忖片刻才说道“这样说吧!青丘狐族的魅魂秘法,对男人和女人的作用并不相同。”

“对男人而来,魅魂之术就像是一碗参了罂粟的盐水,人越喝越渴,越渴又越要喝,最后想停都停不下来,为了一口盐水他们什么事情都能做。”

豆驴的声音一沉道“探神手在青丘狐面前连连失手的原因就在这里。”

“对于女人而言,狐族秘术就像是妖狐附体,能够控制女人的思维。把任何一人变成藏在我们身边利剑。我临走之前,米糊一再叮嘱,无论是在任何情况下,都不要相信任何一个女人。除了夏轻盈之外。”≈1t;i>≈1t;/i>

豆驴停顿了一下道“我知道,你心里难受,或许你在怨恨叶寻。但是,我可以告诉你,叶寻在进入棺材之前,已经被我下了哑药,他现在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你要怨的话就怨我吧!”

陶晞羽平静道“我什么时候可以离开?”

豆驴再次沉默之后才说道“等到叶寻,王欢伤愈,你就可以走了。但是,你不要再回来,起码在我们没有解决掉青丘狐族之前不要回来。再见你的话……”

豆驴的话没说完,陶晞羽却接口道“我再回来,你会杀我对么?”

豆驴深吸了一口气道“坏人总得有人来当,我不想替自己辩解什么?也不求你的理解,希望这次之后,你和王欢,叶寻还能是朋友吧!”≈1t;i>≈1t;/i>

豆驴的话说完不久,我就听见墓室当中爆出了一声,棺盖崩飞是巨响——我旁边那口棺材的盖子似乎被什么东西崩上了半空,轰然砸落在了地上。

这是一座夫妻合葬墓,墓室里只有两口棺材,我和叶寻各自占了一口,我没动,崩开棺材的人只能是叶寻。

豆驴沙哑喊道“叶寻,你疯了吧?现在出来,你不要命啦!”

短短片刻之后,我就听见了陶晞羽抽泣声。

后来我才知道,叶寻从棺材里站起来之后,什么都没说,只是向陶晞羽伸出了自己伤痕累累的右手,当陶晞羽下意识的把手放在叶寻手心里时,终于控制不住哭出了声来。

那之后,我听见叶寻又躺进棺材里,不,应该说是听见叶寻摔进了棺材里,他拼上重伤就是为了起来见上陶晞羽一面。≈1t;i>≈1t;/i>

后来我又听见豆驴在挪动棺材把叶寻盖了起“你这是要疯啊!我刚才就该把你耳朵也毒聋了,听话,这回别起来,天塌了也别起来。”

我知道,陶晞羽的事情已经告一段落,脑袋里也在拼命的回想这几天生的一切,每一个片段都在我脑海当中连续划过。

千古红颜,矛盾重重,所有的线索都像是在互相的碰撞,互相否定,没有一条明晰的线索供我们继续追查。

就好像蓝漠影给我们的建议,他一开始说最好能带一个女人在身边追查千古红颜。后来又告诉我不要相信除夏轻盈之外的任何女人。

蓝漠影的话本身就是自相矛盾,我该怎么相信这个盟友?

我总算体会到了什么叫八方皆敌,四面楚歌,每一个人都可能是我的敌人,每当我想要去相信一个人的时候,都是在拿命赌博,这种感觉甚至比被重兵围困还要可怕,千军有形,妖狐无形,看不见的敌人才最为恐怖。≈1t;i>≈1t;/i>

我在不断回忆,不断否定,又在不断沉睡和苏醒之间,度过了五天,直到豆驴把我从棺材拖出来,我还是没弄清楚整个任务的关键。

我迷迷糊糊活动了一下手脚才现陶晞羽已经走了,走得无声无息,甚至连一句话都没留下。

叶寻在沉默不语,豆驴叼着烟道“欢子,咱们下一步该怎么办?”

我沉默了许久才说道“探神手和无鬼宗都在做什么?”

豆驴道“米糊那边传来的情报是,探神手和无鬼宗召回了人手,好像有几分偃旗息鼓的意思。”

“不可能!”我摇头道“狐族与九鼎有关的消息并非什么秘密,探神手对禹王鼎志在必得,无鬼宗也觊觎九鼎已久,他们不会轻易放手。暂时撤离只不过是想用我们引出狐族。”≈1t;i>≈1t;/i>

我沉声道“跟青丘狐周旋的势力全都没有目标,就算能调动千军万马也是在白费功夫。他们全都在等着目标出现,再调兵遣将围剿青丘。”

我看向夏轻盈道“那些想要开坟的人,其实早就知道我们在这座坟里。他们不是想要把我挖出来,而是打算给我传递一个信号。我们在别人的监视之下!”

豆驴微微一怔“不会吧?如果是那样,给我们传信的人是谁?探神手,还是无鬼宗?”

我冷声道“应该是无鬼宗。探神手跟我们水火不容,他们不会做任何对我们有利的事情。我们退出去,唯一能得利就是无鬼宗。”

我站起身道“我们杀了青丘的人,已经跟他们不死不休,想退都退不出来。只要无鬼宗能拖到探神手退出任务,就能等到青丘狐来找我报仇的一天。目标能出现,他们目的自然也就可以达到了。”≈1t;i>≈1t;/i>

我沉声道“高明的贼,最不缺的就是耐心。只要有重利,让他们等上十年,他们也能等。”

“我觉得传讯的人说不定是青丘狐!”夏轻盈开口道“青丘狐最爱玩的把戏就是让人着急选择。他们是想让我们去选跟着他们的思路把两派人马引进陷阱,还是退出任务自保。”

我看向夏轻盈皱了皱眉头“你说的可能是对的。让我再想想。”

我在墓室当中来回挪动脚步之间,下意识拿出了从黑山雀尸体上挖出来的那颗珠子,在手里轻轻撵动着道这应该是我们唯一的线索了,可他究竟是什么?

豆驴伸着脑袋一看“你拿那什么玩意,跟他么一颗眼珠子似的。”

“你说什么?眼珠子?”我猛然醒悟了过来“第三只眼!我明白了。”≈1t;i>≈1t;/i>

我兴奋道“传说中第三只眼可以破除一切邪障。吴王阖闾是在墓中留下了线索,让我们去找克制青丘狐族的东西。”

“二郎神!”豆驴也兴奋道“最有名的三眼天神就是二郎神,咱们去灌江口?”

“对!去灌江口。我就不信那里没有神话禁区。”我沉声道“马上联系狐妈,让她给我收集二郎神的资料。”

二郎神的资料很快就传到了我们手里

神话传说二郎神杨戬年幼时曾担山逐日、斧劈桃山救出母亲后,虽接受天庭敕封,但与天庭约法三章一是不上天庭,若有战事,则听调不听宣;二是灌江口一带方圆百里不得有天庭所属出现,如需借道,需事先通知,否则格杀勿论;三是杨戬不需天庭一兵一卒,天庭也不得干涉灌江口军队的活动。

那之后杨戬和哮天犬、梅山兄弟游遍三山五岳、、四大神州,将那些原本都是在各地啸聚山林,为非作歹的妖魔精怪、孤魂野鬼、邪道散修等剿灭降服,将其中法力高强者收归麾下,绕过天庭直接编制成军,驻扎在灌江口。因没有的到天庭的敕封,所以称之为“草头神”。

至于说,二郎神的原型究竟是谁,后世也多有争议。一种说法是都江堰建造者秦蜀中太守李冰的次子李二郞。

还有一种说法是,道教神祇赵昱赵二郞,相传赵昱为隋朝人,曾入青城山学道,后因斩杀了兴风作浪的蛟龙而受州人崇拜,奉为神明。唐朝时,民众为赵昱立庙于四川灌江口,俗称“灌口二郎”。

第三种也就是流传最广的杨戬杨二郞。明清以来,许多流传于民间的小说与戏剧,《二郎宝卷》《封神演义》《西游记》都将二郎神写成杨氏后人,现在人们说起二郎神,都认为他叫做杨戬。



第四四一章 第三只眼2

叶寻拿着资料道“如果按时间推断的话,二郎神的原型最有可能是李冰的儿子李二郎。可是二郎神率领三千草头神占据的灌江口又在什么地方?这个地方早就没了。”

豆驴敲着资料道“我看灌江口应该就在蜀中灌县,那个地方我去过,到处都是二郎庙。我就不信,二郎禁区不在灌县。”

我摇头道“庙多的地方不见得就是神话禁区。人烟越是密集的地方就越难隐藏秘密。你们先开车,让我好好想想。”

从上车开始就在拼命回忆《万象经》的内容,我爸好像是在《万象经》里注解过灌江口,但他只是在上那上面画了十几个“问号”

问号,就代表着疑问。

我爸当时肯定是现了什么让他疑惑不解的事情。≈1t;i>≈1t;/i>

我沉默了半天才说道“叶寻,你说,如果灌江口真有神话禁区的话,会封禁着什么秘密?”

叶寻好像没听明白我的意思“你说什么?”

我解释道“你仔细想想我们经历的所有禁区。大概都有那么一个相同的特点,就是封禁着不为人知隐秘。比如说,黄金面具是萨满传承;机关迷城是机械动力;如果二郎神的禁区有东西会是什么?”

叶寻摇头道“我想不出来。”

豆驴却说道“那有什么难的?肯定是第三只眼呗!我虽然是个中医,偶尔也看看西医的东西,我以前看过一个国外科学家的论证,他说人类其实有第三只眼,只不过后来蜕化掉了。”

我隐隐约约也记得自己看过相关的东西,那个科学家觉得人类的第三只眼就是大脑中的松果体,松果体所在的位置正好可以与人的眉心连成一条直线,可以用来感知外界的事物。≈1t;i>≈1t;/i>

据说,国外还有一个小女孩,可以在被人蒙住双眼的情况下,感知外界的一切。包括看见书上的文字,有人将这种现象归纳为特异功能,有人却认为她的松果体比常人更为达。

我开口道“叶寻,道家不是有开天眼的说法么?开天眼究竟存不存在?”

佛家,道家都有“天眼”的说法,统称为“天眼通”也称为“天眼证智通”

按照两家的说法,天目位于鼻根上印堂的位置,从印堂进去两寸具有成像能力。天眼功练成后,两眉中间的天目被激活开通,人闭上眼睛,额前就能出现屏幕状的东西而且能够成像,天眼机能微视,也能透视,甚至可以看到过去,未来,是宗教神通之一。

“我不知道,起码我不会开天眼。”叶寻摇头道“传说,本门祖师曾经修炼过天眼通,而且达到了极高的成就。但是从祖师之后就再没有人能练成真正的天眼。”≈1t;i>≈1t;/i>

我点头道“如果,灌江口那边真有二郎神留下的天眼神通,说不定就能破解魅魂秘术。可咱们得先弄清灌江口在哪儿?”

豆驴随口道“你慢慢想,离太阳下山远了去了。咱们不差那点时间。”

“呵……”我下意识的抬头看向天上太阳,脑海当中忽然灵光一闪“停车,咱们不入川,往这附近去。”

豆驴转头道“你傻了吧?不入蜀中,上哪儿找灌江口去?”

我沉声道“其实还有一个灌江口,咱们谁都没去注意,《西游记》里孙悟空与二郎神在灌江口大打出手的事情。”

“相传,吴承恩在写《西游记》的时候,曾经顺灌河坐船顺流而下,实地考察过灌江口之后,才写出了灌江口大战。古时候的灌河就叫灌江。我觉得吴承恩的推断更为靠谱一点。”≈1t;i>≈1t;/i>

豆驴道“你可别扯。阖闾活在战国,李冰活在什么时候?也是战国。吴承恩呢?是明清好吧?三个人差了一千多年,你不入蜀中去找二郎神,非要在苏省晃荡。你这事儿不靠谱!”

我笑道“有的时候,不靠谱的事情,反倒更靠谱。先别管那么多,去了再说。老驴,你联系狐妈,让她把咱们要去蜀中找二郎禁区的消息放出去,最好能让狐妈弄出我们要入川的假象来。”

“叶寻调头,咱们往三县交界的地方去。让探神手自己入蜀中玩去吧!”

“夏轻盈,你也让人往蜀中去,不用太多人,只要让生家三老当中的一个露出行踪就行。”

我连着做出了三个安排之后,叶寻也调整了方向马不停蹄的赶往了灌江口。≈1t;i>≈1t;/i>

按照吴承恩的记载,灌江口的位置应该是在三县的交界之处。三条水脉正好在这里交汇一处灌入河道,单就以这点而论,我们赶去的地方就只真正的灌江口。

豆驴跟着我在河岸上看了好半天才呲着牙花子道“这地方,倒是有点像你说的灌江口,可是这附近连个庙都没有,咱们上哪儿找二郎神去?”

“等一会儿!太阳就要落山了。”我指向远处山峰道“看到那座窟窿山没?我估计一会儿太阳就该是在那座山的背后落下去,等到太阳落山,有些事情也就能见分晓了。”

所谓的“窟窿山”就是山上带着巨大孔洞的地方,远远看去就像是山峰被人戳出来一个窟窿。

全国各地有很多这样的山峰,每一座山峰都有它的传说。≈1t;i>≈1t;/i>

我指着窟窿山道“相传,二郎神为了镇压金乌,曾经用挑山扁担,先后背着十一座大山腾云驾雾追赶金乌,连续镇压了十一只金乌之后,挑山扁担终于承受不住山峰的重量断成了两截,二郎神背在身上山峰轰然落地之后,就变成了窟窿山。因为,传说中二郎神就是用扁担把山给戳了个窟窿挑在身上。”

我转头看向豆驴道“这里有不仅有三叉汇聚的河道,还有一座窟窿山,你说,这里是不是灌江口?”

豆驴跟我抬杠道“你说那是二郎神挑过的山是吧?那我问你,二郎挑山,应该挑两座山吧?那边是有一座窟窿山,还有一座山哪儿去了?”

“杠精!”我笑骂了一句转过头去不再理会豆驴,专心等待着太阳落山。≈1t;i>≈1t;/i>

敛去狂暴的红日,没过多久就缓缓落向了山峰背后,与峰顶的孔洞连成了一条直线,夕阳的余晖也透过山峰撒向水面,为河水平添了一抹嫣红。

我看向河面的双目不由得茫然一缩,豆驴也倒吸了一口凉气“你说的地方不能就是水里那个红点吧?从那下去是找死啊!”

从山中投落的日光,确实是在水里形成了一个红。,如果,我没猜错那就应该是二郎禁区的入口,可是那个红点却偏偏是在三股水流交叉的位置上。

光看水流奔腾的声势就足以骇人心魄,更别说是藏在水下的暗流了。

叶寻也开口道“欢子,你是不是弄错了。那个地方就算是条鱼掉下去,也不见得能游出来吧?你觉得,谁能在下面弄出一块禁区来?还有……”≈1t;i>≈1t;/i>

叶寻的声音顿了一下道“你不觉得刚才那道光来的太过诡异了么?无论日月都只能在平静的水面上成形投影,可你自己看看,那个地方的浪花都已经卷成什么样子了,那是能出投影的地方吗?”

的确,刚才形成了残阳投影的地方,正好是三道流水交汇的中心,白浪滔滔,水声滚滚,怎么看都不像是能形成日光投影的地方,可我刚才分明看见了那一抹残阳在水面上足足停顿了十秒之久,那不是我的幻觉。

我倒背双手皱起了眉头“不对,我肯定是还有什么地方没想明白,联系当地门,我要查地方志。三个县的地方志,我全都要查,让他们尽快把资料给我送过来,越详细越好。”

我想查地方志并非无的放矢,有的时候,传说也会在地方志里留下蛛丝马迹。

让我没有想到的是,三个县城的地方志加起来竟然能垒成一堵墙。我不眠不休连着看了一天一夜,终于支持不住睡了过去。

我满脑子还都是地方志里内容,就算是打盹也没睡实,好像还能恍恍惚惚的听见豆驴他们在说话。

豆驴小声道“寻子,你觉不觉得欢子像是有点魔障了,这地方志里能有什么?”

“地方志都是官方的东西,就算是当地有什么传说会被编到地方志里,也是删减过的东西,有些事情根本就不会往里写。尤其是怪力乱神的事儿,绝对不可能在地方志里出现,要我看欢子这回是找错门道儿了。”

叶寻也说道“王欢的判断应该是有他的依据,可我觉得他的办法不怎么靠谱……要我说,还不如去找找当地的老辈人,问问他们听没听过什么传说,还来的快些。”

“理是这么个理儿……”

我听见豆驴的声音变得越来越小,也越来越怪,最后说话的动静好像已经不是人声了,怎么听都像是鬼在嘤嘤。

我忍不住睁开眼睛往他们两个的方向看了过去,却看见叶寻和豆驴全都背着我坐在桌子前面,更奇怪的是,他们两个中间竟然点着一盏油灯,昏黄色的灯光仅仅照亮了他们半张面孔……



第四四二章 寻踪

我看向叶寻背影的当口,心里莫名一颤,我仿佛看家不是两个人,而是两个低声商议阴谋的鬼魂。

我正想起身的瞬间,叶寻和豆驴同时回过了头来,露出两张惨白无血,双眼泛红的面孔,两双眸子一眨不眨的盯在我的脸上,带着暗红颜色的水迹,也从他们两个嘴角上流淌而出。

我猛地一个激灵从椅子上坐了起来,叶寻如同鬼魂般的面孔像也在一瞬间恢复了原样“你怎么了?”

“做噩梦了!”我擦着头上的冷汗道“你们找到什么没有?不对……把刚才那本地方志拿来。”

我从夏轻盈手里抢过一本地方志快翻动了起来“在这儿!这本地方志上记载过,窟窿山对面曾经修建过一座安魂庙,用来安抚落水而亡冤魂。在破四旧的时候,安魂庙被人拆除。咱们去找那座庙。”≈1t;i>≈1t;/i>

安魂庙原先的位置显得极为陡峭,能承载建筑的空地还不到三十平大小,以当时人力想在那里修建庙宇极为困难,可那时却有人生生在岩石峭壁上盖起了一座庙宇。

安魂庙虽然已经被人拆除,但是地基还在。我没用多久就找到了安魂庙的旧址。叶寻拿着罗盘在附近转了两圈道“不对,按风水上讲这个地方不该修庙,尤其是面对河流,阴煞相冲,不仅没法安魂,还有可能惹怒河中水鬼。”

叶寻用手比了一下“如果庙门方向在这个位置,还能避开水中煞气,但是也没法起到安魂的作用。”

叶寻手指的地方,正好跟水流呈四十五度角的方向,如果把庙比成人的话,刚好是侧身站在水边。

我拔出蔑天在地面敲动了几下“这个地方被人改动过,一开始庙门的方向就是在你说位置。”≈1t;i>≈1t;/i>

我不断用刀敲动着地面“这里地基打的不对。调部队过来,把这块岩石全部炸开,我要看看里面究竟有什么东西。”

狐妈那边很快就给我联系到了驻军部队,几次定点爆破之后,那块地面上突起的岩石被炸开大半,那里面也露出一根直径过了一米的铁柱。

那根直达地下的铁柱,就像是一把用来开启地狱大门的钥匙,倒插在了地面上,显得异常诡异。

我绕着铁柱转了两圈才说道“调牵引车来,试试能不能转动柱子。”

我这边正在指挥牵引机关,一个士兵向我报告道“长,有人找你,说有重要的事情。还让我把这个拿给你看。”

我看见对方手里的证件时,双目不由得猛然一缩“人在哪儿?带进来。”≈1t;i>≈1t;/i>

那是6心遥的证件!

没过多久,那名士兵就带着白无常和两个脸上纹着火焰的女孩走了进来,白无常见面拱手道“王兄久违了,这两位想必王兄还不认识吧?她们两个就是探神榜排名第九的魑魅双骄,苏子墨,苏子萱。”

两人向我微微点头之间,我沉声喝道“拿下!”

守在外面的士兵顿时举枪对准了屋里,白无常转头看向无数枪口,哈哈笑道“王兄的下马威,未免有些下乘了。你明明不敢杀我,又何必摆出一副杀气腾腾的姿态?”

白无常好整以暇的坐在了椅子上“当然,王兄也可以试试把我抓起来作为筹码,看看探神手会不会重视一个任务失败的手下?”

我猛的一挥手道“全部退后,指挥部百米之内不许有人。”≈1t;i>≈1t;/i>

白无常看人退开才开口笑道“王兄,作为对手我不得不佩服你的洞察力。我们探神手用了十年时间去勘察三眼之谜,几经周折才确定了二郎禁区的所在,但也没能开启禁区。没想到,王兄只用了两天时间,就找到了我们花费十年才找到的秘密。”

白无常声音一沉道“我想知道,王兄究竟有什么魔力,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确定禁区所在。”

我冷眼看向白无常“你有什么资格问我这些?”

白无常淡淡笑道“我来这里的目的非常简单,无外乎是找王兄合作。作为合作者,我们不是应该互通信息么?就像是我已经告诉你6心遥的下落一样。王兄,是不是也该告诉我些什么?”

我脸色微沉道“当然是有人告诉我的!”≈1t;i>≈1t;/i>

我没说谎,如果没有《万象经》我也不可能这么快就确定二郎禁区的位置。在某种意义上也可以理解为是我爸在告诉神话背后的信息。

白无常飞快的与苏子萱对视了一眼,才似笑非笑的说道“果然如此,看来雪妖狐在我们这边留下的眼线不少嘛?”

我冷声道“你的废话太多了。”

白无常点头道“那咱们就废话少说,说点正事儿吧!二郎禁区的三眼之谜,关系到千古红颜的任务,探神手势在必得,所以嘛,二郎禁区,我们绝不会放过。”

“王兄既然先来一步,我们也不好强夺王兄的禁区。我看,你我联手开启二郎禁区,共享三眼之秘。再各凭本事去探查千古红颜如何?”

白无常悠然道“我知道,王兄自有你牵挂。我们嘛,当然也有我们的执着,某些事情上,我们可以联手。但是某些事情双方都会寸步不让。我们不会让王兄为难,相信王兄也不会让我们失望,对么?”≈1t;i>≈1t;/i>

我看向对方道“你是在威胁我么?”

白无常笑道“王兄如果这样想就太让人失望了。正常交易何谈威胁?”

“这样说吧!人在江湖总得做些自己都要鄙视的事情,光明磊落的人在江湖上活不长。”

白无常微笑道“当然,王兄也可以说自己还要底线。但是,王兄也该想明白,我来见你的目的,不是过来跟你坐而论道,而是为了跟你交易。你说对么?”

站在白无常身边的苏子墨也开口道“事实上,王兄与我们之间的合作并不吃亏。王兄虽然兵强马壮,但是神话禁区并不是依靠人数就能畅通无阻的地方,除非,王兄想要用人命填出一条血路。这样的结果,王兄希望看见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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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无常,苏子墨一唱一和的把我逼向了死角。我却不得不承认,他们所说的都是事实,没有人手就是我最大的短板。

我沉声道“我同意合作。但是,合作之前,你们是不是也该告诉我,你们凭什么断定三眼之秘就是破解妖狐秘术的关键?”

白无常拿出一张照片道“我想,这张照片足以证明了吧?”

我拿起照片看了一眼,那上面是一具摆在古墓当中身穿巫师长袍的干尸。干尸双眼的位置已经被人生生挖去,只是在眼眶当中镶嵌了两块像是黄金似的圆球。

最为关键的地方是尸体的眉心。那里留着一道几寸长的刀痕,从照片上明显可以看见拿到伤口两侧皮肉被拉扯成了一只竖眼的形状,伤口正中间用针线缝着一颗白底儿黑心圆珠,仔细去看就像是长了一只竖眼。≈1t;i>≈1t;/i>

白无常道“这是吴国祭师的尸体,根据我们在墓葬里看到的情景,吴王阖闾是想要提醒后来人,第三只神眼就是克制妖狐的东西。”

事情跟我推断的差不多,黑山雀拿出来那颗珠子,应该就是挖从某具尸体上挖出来的东西。只不过,他还没来得及向人报信就死在了妖狐的手里。

我从兜里拿出那颗珠子把玩了一阵,扔给苏子墨“送给你了,我也是从珠子上面找到的线索。”

苏子墨接过珠子道“谢谢。”

我忽然声音一沉道“那吴王墓里究竟有没有西施?”

“没有!”白无常摇头道“我们几乎翻遍了整座墓葬,虽然现了一些殉葬的尸骸,但是那里面肯定没有西施,除非西施只是穿着奴隶的装扮进了墓室。”

我沉吟道“那墓中古剑杀人又是怎么回事儿?”

白无常深吸一口气道“吴王大概是想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吧?他随葬的根本就不是什么三千名剑,而是三千把诅咒之剑。”

“古墓当中确实长剑林立,但是每把剑上都暗藏杀机,不是连接着机关,就是被抹上了剧毒。有些剑上的咒文还能引起人思维上的混乱,甚至对身边的同伴出手。”

白无常不等我再问就主动说道“至于说,吴王熔炼九鼎铸剑的事情,已经可以确定是谣传了。我们拼死从阖闾墓里抢出了十二把长剑,有专家对长剑进行研究,已经排除了二次铸炼的可能性。”

白无常道“其实仔细想想,我也觉得吴王熔鼎铸剑的可能性不大。阖闾虽然也是一时人杰,但是还没有改天换地的魄力。当时的吴国也没达到秦国的高度,不可能熔炼上古神器铸造自己的传国神物。”

白无常道“退一步讲,即便吴王真的熔鼎铸剑,他也不该把神剑带入墓葬,而是应该传给夫差,你说对么?”

我沉吟片刻之后才说道“按照你的说法,青丘狐与吴国之间的碰撞是一个误会?”



第四四三章 挣命

白无常摇头苦笑道“谁知道呢?就连千年之后的探神手都在执着的相信吴王得九鼎,就不要说是当年的青丘狐了。”

白无常一顿道“王兄还有什么要说的么?”

我沉声道“我想知道当年隋兴义的秘辛。”

白无常微微一怔之后才说道“这个我恐怕没法解答,毕竟,这里面涉及到本门的隐秘。不过,我很奇怪,你怎么会对一个消失多年的人感兴趣。”

“因为,我见过飞天夜叉隋兴义。”我把自己在胜玉墓里遭遇说了一遍,白无常听得连连变色。

我看得出来,白无常一直都想要保持平静,可是他却怎么压制不住心里的震惊,等我把话说完,对方再也坐不住了“王兄,我代表探神手感谢王兄相助,这件事,我要尽快上报总部,我先告辞了。我劝王兄在探神手主力还没赶到之前,先不要探索二郎秘境,那里十分危险。”≈1t;i>≈1t;/i>

白无常把话说完站起身就往外走,我却在后面高声喊道“等一下!”

守在门外的士兵还以为屋内有变,齐齐回身把枪指向了门口,白无常脸色微沉道“王兄这是什么意思?”

我淡淡说道“我只是想要告诉你,不要相信身边任何一个女人。他们很可能是青丘狐的傀儡。”

白无常脸色再变之间,我也随之开口道“你们监视了我这么久,就没注意到陶晞羽已经不见了么?我们差点死在了她的手里。”

我大致上把自己的遭遇说了一遍“我劝你还是小心一些为好。”

白无常把迈出去的一只脚又给缩了回来,站在原地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两位妹子,事关重大,我希望你们能留在这里等待回信,有冒犯之处还望两位海涵海涵。”≈1t;i>≈1t;/i>

苏子萱脸色一沉“你是不相信我们么?”

苏子墨抬手拦下对方道“秦师兄的顾虑我们可以理解,我们就在王兄这里叨扰几天,专等师兄消息。”

“王兄麻烦你了!”白无常拱手之后快步离去,我把夏轻盈叫了过来,让他安排魑魅双骄,自己再一次赶到了河边。

叶寻从我身后跟了过来“你这次失算了?”

“也不算!”我摇头道“起码,我们可以确定一点,探神手比我们更着急揭开千古红颜之秘。等着吧!我估计这回我们能碰上探神五宗的高手。”

我仅仅等了一天,白无常就带着一个和尚赶了回来“王兄,我们的人已经到了,这位是这次带队的觉心大师。”≈1t;i>≈1t;/i>

我刚想拱手招呼对方,觉心就开口道“贫僧不见不相干的人。”

我眉头微皱之间,白无常尴尬道“觉心大师潜心修行,对江湖事不太习惯,王兄见谅。”

豆驴冷笑道“不习惯江湖客套倒也可以理解,要是连做人都不会,那就没法理解了。我劝你们还是找个会做人的人来,免得到时候翻了脸,大家面上不好看。”

觉心冷声道“一群沾着明心宗的恩惠的人,有什么资格让我正视?又有何脸面说什么翻脸失和?”

我脸色顿时一沉“来人,送客。不走就给我打出去。”

“别别……”白无常赶紧道“大家以和为贵,以和为贵。”

“滚——”我挥手挡开白无常“老子给你们三分颜色,就想要开染坊了是不是?今天开始探神手,谁敢踏入方圆十里全都给我抓起来。”≈1t;i>≈1t;/i>

觉心见我翻脸也是脸色微变,白无常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团团乱转“王兄,觉心大师真不是那个意思。况且……咱们进了秘境,还得有擅用天眼的人坐镇啊!王兄,你不看别的,就算看在任务的份儿上,也别冲动啊!”

苏子萱忽然开口道“王兄生气,未必是真气。这样,我们做个约定如何?进入秘境之后,我们各行其是,互不干涉,你看如何?”

我冷声笑道“我没问题,你们怎么说?”

觉心露出一丝不屑的冷笑,转过头去没有说话,白无常大概也看明白了我是什么意思“没问题,绝对没问题。这事儿就这么定了。”

我挥手道“召集人手,咱们出。”

我早就已经安排好了人手,只不过一直等着白无常到来才按兵不动,我们离开指挥所不到十分钟的工夫,外面的机车就开始牵引着生铁密匙在地上面缓缓旋转了起来。≈1t;i>≈1t;/i>

没过多久,我就听见地底深处传来“咔擦”一声脆响,我的身形也在不觉之间蓦然绷紧,背在身后的双手同时抓向了兵刃。

短短几秒之后,我就感到地动山摇似的剧震从我脚下反冲地面,我差点立足不稳摔倒在地。

我刚刚撑住身躯,远处河道当中,蓦然炸起的水柱已经冲天而上,直起数米等我转头时,犹如白龙腾空般的水柱已经上升到了无法继续升高的程度,在半空当中炸成倾天暴雨向四面八方骤然洒落。

不知道是谁在惊恐大喊道“快看河里,快看河里……”

等我冲到河岸边缘,三水交叉之处像是被魔神打开一道直通幽冥的缺口,露出了一座深不见底的漆黑天坑。

本来混在一起的三股河水,已经泾渭分明的离散开来,分作三道向天坑当中汹涌灌落。≈1t;i>≈1t;/i>

片刻之后,浓厚水雾便在天坑深处翻涌而起,只是几秒之间就犹如云海沸腾般翻涌着将方圆百米覆盖其中。

我正紧盯着河面的当口,叶寻几乎毫无征兆的喊道“退后,全体退后,有东西要从河里出来了,快点退后,快……”

我猛一扬手“全体后撤,重武器准备!”

所有部队有序后撤,大批探神手与士兵交错着身形涌向河边。

我回头看了一眼“所有士兵听好,把武器交给你们身边探神手,这是命令。”

还在互相掩护后撤士兵,仅仅犹豫了一下就把手中武器交到探神手的手里。

大步而来的探神手向士兵颔示意之后,接过武器向我身边快集结,枪栓被拉动的声响在我身后连片而起又归于寂静。≈1t;i>≈1t;/i>

上百名探神手精锐,全部端举武器站在了河岸边缘,更多人在他们伸手负手而立,他们是在等待接应同伴,还是准备捡起同伴染血的钢枪,继续死守河岸,只能去看天意了。

“阿弥陀佛——”觉心和尚带领十个僧人打扮的探神手在人群之中一字排开,面临滔滔云雾昂然下望。

我看向觉心时,不自觉的想起当初在机关迷城中的情形。刑殿弟子不也是这样无畏无惧的面对绝境么?

无论探神手在其他方面如何,起码在面对禁区崩溃,邪魔出世时,他们未曾退缩。

片刻之后,河道中心竟然升起了一座八角形的七层铁塔,塔身之高,气势之雄,建筑之宏,足以媲美我所见过的任何一处古迹。

如此雄伟的铁塔就算是修在平地上,也要耗去不知多少人力,物力。可它偏偏被人修在水底,现在又好似被魔神之力托出水面,单单视觉上震撼就让人无法形容,更不要说是那种来自于灵魂上冲击。≈1t;i>≈1t;/i>

直到我从震惊当中回过神来,还有人在盯着铁塔目瞪口呆。

“阿弥陀佛——”觉心再次口宣佛号,硬生生把所有人都从震惊中拽回了现实。

白无常走到我身边道“王兄,你看是不是让部队封锁消息,这事儿,有点大了。”

我赶紧找来部队指挥官“马上封锁消息,不要让任何人靠近河道,你们自己也别过来,就算天塌了,也别让人靠近河岸五百米的范围。”

对方调动部队快离开,我才看向白无常道“你们想怎么进塔?”

“这座塔怕是不太好进,我们先商量一下,王兄要是有什么好办法也请不吝赐教。”白无常拱手之后就把我扔在一边转回了己方阵营。

白无常的话说很客气,实际上根本没把我们当一回事儿,无论在他,还是在觉心的眼里,都觉得我们只不过是占了官方的优势,借着虎皮跟他们蹭机会,他们没有必要,也没有心思跟我们讨论什么事情。≈1t;i>≈1t;/i>

豆驴看着白无常的背影狠狠呸了一声“什么特么玩意?”

我冷笑道“急什么,有人替我们打头阵还不好么?等着吧!看看他们能弄出什么奇思妙想来。”

从铁塔出现,我就一直在观察河道里的情形,刚才已经分开的水流,再次形成了对冲之势,从三个不同的方向冲向铁塔底层,单凭这股水流就足以形成一座天然屏障。更何况是铁塔本身。

叶寻指着铁塔道“所有门窗都处于完全封闭的状态,就算强行进入铁塔,也得战决,一旦铁塔下沉里面的人怕是有死无生。”

我沉声道“你说,有没有可能在铁塔下面还有一座密窟?”

叶寻惊疑道“你想到什么了?”

“没什么,我只是随便一说。”我们两个正在说话的当口,探神手那边已经有个动静。

我也转头看向了白无常的方向。



第四四四章 进塔

被白无常调集的探神手,从河岸上放下两艘小船,顺着水势慢慢划向了铁塔。

从那四个人的动作上就能看出,他们都是控船的高手,两艘小船哪怕是在激流当中,也显得有条不紊,可是不久之后,控船的人就明显压制不住船只,两艘小船就像是两片被冲进激流中的落叶,在水中打着盘旋撞向了铁塔。

仅仅眨眼之间,两艘小船就在塔上撞得木屑纷飞,船上的探神手像被甩在塔身上的面团,血肉模糊的在塔上贴了数秒才被卷进激流。

白无常脸色铁青的道“通知对面的兄弟,用滑翔翼。”

有人打出信号之后,五个探神手就在河道对面的峰顶起跳,形同蝙蝠般的往铁塔上方滑翔而来。

豆驴扬着头道“你说他们能落上去么?”≈1t;i>≈1t;/i>

“估计不能!”我抱着肩膀摇头道“如果铁塔真就那么好进,也就不用称之为禁区了。”

我的话说完不久,就看见空中的五个探神手在同一时间失去了方向,就像是一群瞎了眼的蝙蝠在空中交叉乱飞,怎么也找不到落脚的地方。

没过一会儿,其中一个探神手忽然驾驶着滑翔翼一个俯冲,好像是鱼鹰入水般钻进了白浪飞涌的河道之中。只是鱼鹰入水还能捕鱼而起,他在翻入河道之后就再没出来。

很快就又有人失去的方向,那人在压低滑翔翼的高度之后,围绕着铁塔连转了几圈,狠狠撞向了塔身,我远在百米开外都好像听见了那声骨骼开裂的闷响,对方尸体从塔上滑落之后,漆黑塔身只留下了那么一层血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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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弥陀佛——”觉心双掌合十之间,声如狮吼的佛号贯云而起,还在空中徘徊的三架滑翔翼,有两架像是忽然失去了支撑,头下尾上的倒悬着跌落在水中,被激流冲走。只有最后一架滑翔翼还在空中苦苦支撑的。

豆驴一个没忍住“噗呲”一下笑出了声来“和尚那一嗓子耳够劲儿,把那俩鸟都给吓下来了。”

“少说了两句!”我明显看见探神手在对豆驴怒目而视。

刚才觉心和尚那一声佛号,应该是用上了少林狮子吼一类功夫,他的目的是想震醒那几个失去了方向的探神手,却没想到适得其反直接让人掉进了水里。

我眯着眼睛看向最后一个飞在天上的探神手时,白无常已经运起内力大喊道“你听我指挥,我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现在往左边点飞,往上拉……跳——”≈1t;i>≈1t;/i>

最后一个探神手翻身从滑翔翼上跳落而下,双脚同时踏上了塔顶,身躯微微向前一躬像是想要站稳身形,可是他身躯还没扎紧铁塔,就忽然身形倒翻直奔着水底落去。

那人已经翻出塔顶,双腿才飚出了两行鲜血,整个人就像是拖拽着血线的风筝翻滚落水,他的双脚却还留在铁塔之上。

豆驴盯着那双鲜血淋漓的断脚“欢子,你看清楚他的脚是怎么断的么?”

“没看清!我只看见那人往后翻身了。”我说的是实话,刚才的我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那人的身上,根本就没去看他的脚。

我和豆驴面面相觑,白无常咬牙切齿的喊道“把鱼炮给我推过来,上钢缆。”

白无常说的鱼炮就是过去捕鲸船上的东西,用来射带着倒钩巨型弩箭,哪怕海中霸王被鱼炮打中也别想挣脱深入皮肉的倒钩,只能活活等死。用鱼炮打碎铁塔窗棂,搭一道钢缆过去倒是个办法。≈1t;i>≈1t;/i>

几个探神手把鱼炮推向河边时,觉心和尚却缓缓向白无常摇了摇头,后者往我的方向看了两眼,才走了过来“王兄,这次怕是需要你来帮忙了。”

我淡然看向对方道“你们不是准备好鱼炮了么?”

白无常道“不到万不得已,我们还不想出此下策,一旦用鱼炮打击铁塔,说不定就会造成铁塔内部的损坏,这不是我们希望看到的结果,我想王兄大概也不希望天眼秘术毁于一旦吧?”

白无常看我没有说话,继续说道“我想请王兄帮忙调集一架直升飞机过来,那样……”

“想都别想!”我断然拒绝道“从天上下去的路子,你们已经用过了,我想问你奏效了么?直升机过来的结果也是一样,要是让飞机撞到了铁塔上,后果比你的鱼炮还要严重。”≈1t;i>≈1t;/i>

白无常的脸色一变“是我鲁莽了。我们再想办法。”

白无常转身离去,我却在河边上坐了下来。豆驴蹲在我旁边吧嗒吧嗒的抽起了烟来“欢子,你也没办法进塔?”

我摇头道“按照现在情况看,的确没有任何办法可以接近铁塔。除非,我们有移山填海的本事。”

豆驴的脸又苦了几分“这地方别是一个死禁吧?”

死禁,探神手的行话,意思是,当初建立禁地的人就没有想过容别人进出禁地。所以没留任何余地,甚至把会禁区建在绝地当中,让人不得而入。

墓葬就是最典型,也常见的死禁,除非墓主像吴王一样另有目的,否则,这世上不会有谁能欢迎别人去打自己的安宁。≈1t;i>≈1t;/i>

我摇头道“这个地方肯定不是死禁,否则,建立禁地的人也不会在外面留下密匙,更不会让铁塔浮出水面。进塔的办法肯定有,只不过,咱们没找对方法。”

夏轻盈轻声道“你觉不觉得,那把钥匙还能转?”

我和叶寻一齐看向夏轻盈,异口同声的说道“逆转乾坤锁?”

我和叶寻在集训的时候,也接触过开锁的办法。

狐妈给我讲过,逆转乾坤锁,是古代一种机关锁,锁头只有一把钥匙,却得连转两次,甚至几次之后才能完全打开锁孔。

在外人看来,开锁的人是拿着钥匙在正反不同的方向来回乱转,其实不知道钥匙转动圈数和方向,甚至停留在锁孔中的角度,才是开锁的关键,否则不仅没法打开密锁,还会触动机关给自己惹来杀身之祸。≈1t;i>≈1t;/i>

我和叶寻同时跑向了那把密匙,绕着说密匙转了几圈才把白无常叫了过来,后者听我说完眼睛不由得一亮,赶紧从探神手里调来了一个开锁高手。

那人围着密匙研究了半天,又让人轻轻转了转两下密匙,才摇头道“这是逆转乾坤锁不假,但也是通天密匙入地锁啊!这种锁头,我只是在传说里听过……”

白无常不等对方把话说完就不耐道“少说废话,你就说,你能不能开锁吧?你开不了的话,还谁能碰这把锁?”

那人尴尬道“我没本事碰这把锁,就算咱们探神手里也没人能动得了这把锁。我估计世上能开这锁的只有两个一个无鬼宗空门小天王陶晞羽,还有一个就是她师父。”

“滚一边去!”白无常一脚把对方踹出老远才转头跟我说道“王兄,你看这事儿,是不是得你出出面了。”≈1t;i>≈1t;/i>

“你先回去,这事儿让我想想再说。”我打算撵白无常走,可他硬是装着听不出来“那我就等着王兄想想,反正我也不急在一时。”

我干脆一言不坐在了椅子上点起了烟来。

豆驴看我好半天都不说话,以为我是不好意思找人,狠狠一跺脚道“人是我得罪的,我去请她回来,就算过去给她磕头赔罪我认了。现在都到了这步了,还有什么豁不出去的?不就是一张脸么?反正我也……”

我挥手打断了豆驴道“现在不是请不请陶晞羽回来的问题,而是咱们敢不敢请她回来?”

我沉声道“陶晞羽跟我之间虽然接触的不多,但是我能看出来,她不是个小气的人。这回,你针对陶晞羽也是事出有因,想把她找回来问题应该不大。”≈1t;i>≈1t;/i>

我话音一顿道“问题是,我们谁都不敢保证,被我们找过来的人就是陶晞羽。你就不怕找一个傀儡回来么?”

豆驴睁目结舌的看了我半天,却连一个字都没说出来,白无常皱眉道“王兄,你说的事情,我也有所考虑。只要你把陶晞羽找来,我们自然有办法确定她是不是被妖狐附体,当然必要的时候,我们也会用些手段。”

我冷眼看向白无常“滚!”

白无常像是没听清我说什么“王兄,你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很清楚,滚,越远越好。”我的脸色已经沉到了极点。

白无常却笑道“王兄,无鬼宗和探神手之间,应该选择谁,我想,你比我更清楚。毕竟我们之间有所交易,不是么?”

我随手扔出几张照片“下回想清楚之前,再跟我说交易。”

白无常看见照片之后脸色大变“你……祸不及妻儿……你敢违反江湖规矩?”

我冷声道“你们能做初一,就别怪我要做十五。三个换一个,谁吃亏,谁占便宜,我想,你能想明白。”

白无常脸色铁青道“6心遥不在我手里,你绑架我的妻儿也没用。”

“我不管那么多。”我冷声道“6心遥少了一根头,我就剁她们一只手,至于剁那条胳膊,我可以让你挑。”



第四四五章 偏向虎山行

白无常的脸色惨白到了极点,却还强撑着怒吼道“王欢,你要是个男人就……”

我冷声道“别跟我说那些没用的东西,从你们把6心遥当成人质那一刻开始,你就不配跟我谈什么男人不男人。”

“我们没抓6心遥。”白无常终于承受不住压力声嘶力竭的喊道“我们只是无意间捡到了6心遥的证件,我们并没抓住她。”

白无常的回答跟我推断的差不多,我站到对方面前阴冷说道“你们抓不抓6心遥,我不管。你只要明白,你的妻儿全在我的手里就足够了。”

我凑到白无常耳边低声说道“除了你合法的妻子,我还抓了一个人,那个人跟你的关系,或许叫弟妹更名正言顺一些,你说对么?”

白无常一下坐在椅子上“你……你想做什么?”≈1t;i>≈1t;/i>

我对豆驴轻轻招了招手,后者把一个药瓶强行塞进了白无常的手里“拿着它,找机会弄进探神手的饭里,这个对你来说不难吧?”

白无常凛然一惊之下,药瓶从他手里滑落在地,豆驴把药瓶捡起来重新塞给白无常“你得拿住了,这里可不光是毒药,还有你老婆孩子的命啊!”

白无常颤声道“王……王兄……这……”

我淡然道“有些话,我不说,你也应该清楚,做不做在你。回去之后,你就说我不同意找陶晞羽,剩下的事情,你自己办。”

白无常木然站起身来走向门口,等他出门的一刻马上又恢复了常态,大步往探神手驻地而去,我看向对方的背影道“不愧是老江湖,这么快就恢复过来了,不错。”≈1t;i>≈1t;/i>

夏轻盈低声道“他真能对探神手下毒?”

“下毒最好,不下也无所谓。”我冷声道“我本来也没打算用白无常出菜。等着吧,看看探神手那边能不能弄出别的花样来。”

探神手那边连续安静了两天之后,忽然又有了动作,觉心和尚带着大批高手赶到通天密匙附近时,他身边也多出了一个人来——陶晞羽。

我看见陶晞羽时目光不由得猛然一缩——探神手怎么把陶晞羽给弄来了。

我目光扫向人群之间,却看见一个人悄悄缩回到了人群里。

铁情?

我一直以为铁情已经死在了隧道当中,没想到,他竟然在这里冒出来了,还跟陶晞羽混在了一块儿。≈1t;i>≈1t;/i>

不对!铁情是青丘狐的傀儡!

我在铁情身上打过尸毒,就算他能在隧道的混战当中死里逃生,现在也该尸毒作死于非命了,他是青丘的傀儡!

我倒背双手走向了铁情“铁情,咱们又见面了,你身上的尸毒好了么?”

铁情昂头道“好了,觉心大师帮我治好了,你还想咋地?想诬陷我是青丘狐族咋地?”

我没说出来的话,先让铁情自己给说出来了。

觉心和尚毫不掩饰眼中的轻蔑“王先生,我们在办正事儿,如果想叙旧的话,还请你一会儿再来。”

我转身走出几步之后,才强压着怒火道“大和尚,我得提醒你,这个铁情是青丘狐族的傀儡,你……”≈1t;i>≈1t;/i>

我的话没说完就被觉心和尚强行打断“这个就不劳王先生操心了,你做不到的事情,我们未必做不到,王先生如果没什么事儿就请回吧!”

跟在我后面的豆驴终于忍不住了“我呸——,什么特么玩意,等你们吃了亏,别特么跑到老子面前来哭爹喊娘。”

觉心和尚这次却连跟豆驴搭话的心思都没有,两眼一翻看向天空,对豆驴理都不理,顿时把豆驴给气得火冒三丈“你……”

我伸手拦住豆驴“走吧!人家想死,咱们也没法救人!”

我拽着豆驴往回走时,不知道是谁在人群中冷笑一声“跳梁小丑”探神手顿时哄堂大笑。

豆驴再也绷不住了“特么的,老子今天……”≈1t;i>≈1t;/i>

“走!”我淡淡的说了一个字之后,强行把豆驴给拽了回去。

我这边刚走出不远,大批士兵就从四面八方接连涌来,将探神手团团包围。苏子萱脸色微变道“王兄,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平静道“当然是把借出去的武器全都收回来,你们总不会打算一借不还吧?”

苏子墨皱眉道“王兄,现在禁区当中情况不明,这批武器对我们十分重要,而且,我们也在合作期间,你看是不是……”

“我不会看!”我冷声说出四个字来。

苏子萱笑着说道“姐姐,你还没看出来吗?王兄,这是刚才被大师驳了面子,在往回找场子呢?”

“闭嘴!”苏子墨怒斥道“王兄不是那样的人,王兄的仗义,有目共睹,怎么会为了这点小事儿计较?况且……”≈1t;i>≈1t;/i>

我不等对方说完就朗声道“三人一组,一个一个的搜身,把所有武器都收回来,谁手里少了一颗子弹就马上抓人,谁敢反抗就地格杀。动手……”

苏家姐妹本来以为能一唱一和挤兑住我,却没想到我会当场翻脸。苏子墨走到我的面前“王兄,我为刚才自作聪明向你道歉。”

苏子墨看我没有反应才继续说道“王兄,你曾经也是探神手,应该知道探神之路何其艰难,我们探神手每次深入神话禁区都像是在于亲人诀别,多一件武器,对我们来说就是多一分希望。”

苏子墨指向束手而立的探神手道“他们都是探神手的中坚力量,抛开他们对宗门的意义不谈,单就他们年龄而论,多少人在等着他们回家?王兄,我恳求你给他们一点希望吧?”≈1t;i>≈1t;/i>

我看向苏子墨冷然笑道“给我仔细搜,一个角落都别放过。”

“你……”苏子墨气得脸色煞白,站在远处的探神手恨不得要冲上来把我撕成碎片,但是十几挺已经拉开保险的重机枪,却足够将他们压制到不敢轻举妄动,甚至不敢开口咒骂的程度。

我将目光从探神手愤怒扭曲的面孔一一扫过,才冷声道“苏小妞,你想错了,我想找人麻烦的时候,从来不会心软,而且,你的那些道德也绑架不了我,不,应该说是逻辑,你们探神手本来就无道无德。”

我说话之间有人跑过来报告道“长,现有人私藏武器和炸药。”

“那就把私藏武器的人都抓起来。”我似笑非笑的看向苏子墨道“苏小妞,我不把你们全都带回去调查,足够给你们探神手面子了吧?不用谢我,收队。”≈1t;i>≈1t;/i>

我带人扬长而去,直到走进指挥所才向叶寻问道“怎么样?联系上了么?”

叶寻点头道“我给陶晞羽了暗语,她自己说是自愿回来的,回来帮我们。”

我忍不住皱起了眉头“这就糟了。陶晞羽果然又被狐族控制了。”

陶晞羽不是一个没有分寸的人,她明明知道,只有远离我们才是最大的帮忙,却还在这个时候赶了回来,只能说明他已经再次被青丘狐族所控制。

我沉声道“现在看,二郎禁区有两种可能。第一,青丘狐想要阻止探神手拿到三眼之秘,才不断的往探神手里安插暗子。”

我的声音一沉道“第二种可能,就是二郎禁区本身就是一个陷阱。青丘狐族准备坑杀探神手和无鬼宗的陷阱,谁进去都必死无疑。”≈1t;i>≈1t;/i>

叶寻脸色骤变道“那怎么办?”

我严肃道“是第一种可能还好些,起码我们起点相同,如果是第二种的话……”

我话锋一转道“放弃任务,想办法带走陶晞羽,先撤了再说。”

豆驴点头道“我马上就去安排人手,就算抢也得把陶晞羽给抢回来。”

豆驴这边还没走出屋子,我就听见河岸附近传开一阵隆隆巨响,等我冲出指挥所向外看时,沿着河岸的地方已经升起了两排直径近米的铁柱,那些好似桥墩般的柱子,从河岸开始一直排向了铁塔底部,凭空在水里造出一座桥来。

以那些铁柱之间的距离,就算没有功夫在身的人,只要胆子够大,也能一路走到塔下,更何况是训练有素的探神手?

觉心和尚连跟我打个招呼的心思都没有,直接带着人马踏着铁柱走向了塔底,等我想要去阻止对方却已经来不及了,眼睁睁的看着陶晞羽打开了塔底大门跳进了铁塔当中。

“追!”我一路赶到河边却被探神手给拦了下来“等一下,按照江湖规矩,我们先打开了禁地大门。你们想要进去必须是在一天之后,否则……”

“滚——”我还没来得及开口,叶寻已经一刀劈了过去,对方显然是没有想到叶寻会忽然出手杀人,甚至没来得及喊上一声就被叶寻一刀劈进了水里。

我和叶寻同时起身冲向铁塔,可我们两个还没达到铁塔脚下,苏子萱就从塔门中探出了半个身子,将后背斜倚在门上,用一条腿搭着门框,拦住了大门“王欢,这个时候急不可耐的蹦出来抢功劳,吃相未免太难看了吧?”



第四四六章 偏向虎山行2

苏子萱距离我只有十多米远,我双脚猛然力之下,只用了几秒就冲到了对方身前,苏子萱还没来得及说话,我手中的马格南就顶住了对方的额头。

苏子萱变色道“你要做什么?”

“死!”我暴怒之下扣动扳机,伴着枪声的火光从苏子萱脑后透体而出,对方也在子弹的冲击下连翻了数圈摔在了塔底。

等我跨步向前之间却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摔在地上并不是苏子萱的尸体,而是一个被子弹贯穿额头的假人。

对方竟然能在我的眼皮底下,用一个傀儡代替自己?这究竟是什么秘术。

我提枪跳进铁塔道“苏子墨,苏子萱,你们两个给我滚出来。青丘狐族难道都是一些没脸见人的货色么?”

苏子墨的声音在铁塔当中悠然而起“狐不是虎,你什么时候见过狐狸冲锋陷阵,纵横拼杀?”≈1t;i>≈1t;/i>

苏子墨道“你们现在放弃陶晞羽,退出去还不算晚。等到你走进这座塔就算想出都出不去了。”

“给我滚出来!”比我晚到一步叶寻忽然出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连三箭,苏子墨笑声悠然的道“哈哈哈……你就别白费力气了。还是想想是去是留吧?镇妖塔下四重天,你可以选择走哪个方向,我在四重天下面等着你。”

苏子萱声音一落,铁塔大门轰然封闭,塔中火把层层亮起,整座铁塔瞬时被笼罩在幽幽火光之下。

我下意识的仰头上望之间,只看到了一座直上直下的筒形建筑,可我却觉得七层铁塔之上有无数双眼睛睁向我俯视而来,就好像每一层铁塔上都有人手扶栏杆居高下望,可我却偏偏看不见人影所在。≈1t;i>≈1t;/i>

叶寻走到背后轻声道“你也感觉到了?咱们要不要上去看看?”

“不用!咱们下塔!”我早就看见铁塔之下有八只边门,分别通往不同的方向。

“咱们走哪边儿!”豆驴看着八个边门彻底懵了。

我看向叶寻道“叶寻,你说陶晞羽会走哪个门?”

人有可能会被迷惑,甚至被控制,但是在他们灵魂深处的东西却无法改变,比如说某种习惯。

叶寻转头看向八座边门“如果是陶晞羽的话,她会往天上扔点东西,指到哪个门,她就会走哪个门?”

我指了一扇门道“那咱们就走了这边。”

我快步从走下一座大门“豆驴,往附近下毒,记住从现在开始,无论我们走过什么地方,你都马上下毒。”≈1t;i>≈1t;/i>

豆驴道“你要毒谁?”

“那个和尚!”我沉声说道“我肯定不是青丘狐的第一目标,他们是想要消耗掉探神手的力量。探神手有个毛病就是进不去的禁区,他们不会强闯。如果,进来探神手全都被消耗在塔里,他们马上会撤兵。除非,探神手有不得不进来的理由,才会继续增兵,就像是我们要找陶晞羽一样。把探神手逼进禁地的理由肯定在那个和尚身上。”

我说话之间却忽然听见一声惨叫,等我顺着声音看过去时,一个全身是血的人已经从通道下方冲了上来,我和叶寻同时起身向对象拦截而去时,那人再也支撑不住重伤之躯,怦然摔倒在了地上。

我向叶寻打了个手势,自己把昏倒在地上的探神手给翻了过来,对方的双眼已经被人生生挖了出来,只留着两个血肉模糊的窟窿。那人全身上下至少带着二十几道伤痕,很多已经深可见骨,我很难想象到底是什么东西支撑着对方从地下跑了出来。≈1t;i>≈1t;/i>

我用手掐住对方人中“醒醒,醒醒……”

那人嘴唇微微颤抖几下“石像……眼睛……别看……”

“你说什么?”我眼看那人快要断气时,豆驴从后面枪了上来给他灌了一口药水,那人很快就像是回光返照一样坐了起来。

我赶紧问道“你在地宫底下看到什么了?”

那人好似梦呓一样喃喃自语道“双眼不盲,天目难成。顿悟三眼,鬼神自见。”

“你说什么?”我伸手按住那人肩膀“你说什么,说清楚一些。”

“鬼神!”那人仅仅说出了两个字,口鼻当中就同时涌出了黑血,在我面前气绝身亡。

“死了!顺着脚印走。”我站起身来顺着那人踩出脚印一步步走向塔底深处,我没往前一步,地上的血色脚印就浓重一分,等我看到满地脚印时,已经走进了一座空旷的大厅。≈1t;i>≈1t;/i>

从地上的脚印看,刚才那人就是在这里被人挖了眼睛,那人双目成盲之后还在这里挣扎许久才找到出路,否则,这里也不会留下那么多杂乱无章脚印,门口的墙壁上也不会被按出带血的指痕。

“你看那些手印。”夏轻盈指向墙上的血痕“那人好像是顺着墙摸过来的。”

墙上的血手印的确在往一个方向挪动,看上去就像是有人一路摸索着前行,我慢慢移动脚步顺着血印的方向挪进大厅之间,眼前也跟着出现一副浮雕。

浮雕刻画的是一副恶鬼行刑图,一只恶鬼一手按着受刑之人的身躯,一手抓着他的头,强行把人拉成仰面向天的姿势,按跪在了地上。另外一只恶鬼手持双股钢叉,咬牙切齿插进受刑者的眼眶。≈1t;i>≈1t;/i>

等我转头向附近看去,不由得微微一愣——整座密室的墙壁上每隔几步就能看见一副一模一样的浮雕。唯一不同之处就是受刑者面孔。

我正想再往里走,夏轻盈忽然开口道“你看那个受刑的人,他眼角是不是有什么东西。”

我低头往浮雕上看过去时,果然看见那人眼角上渗出一颗水珠,我伸手在上面抹了一下,手指尖顿时被染上了一层血红的颜色。

怎么回事儿?

我刚一愣神的当口,就听见浮雕上传来噗呲一声闷响,殷红的血迹从受刑者眼中迸射而出,顺着墙壁成行流落。

我还没回过神来,同样的声音就在密室当中接二连三的爆响而起——我的出现好像是一种行刑的信号,无数恶鬼同时将钢叉刺进了受刑者眼眶当中。≈1t;i>≈1t;/i>

无数道鲜血在墙壁上迸射而起的瞬间,我拉着夏轻盈向后抽身急退,密室大门却在我脚步挪动之时,被铁闸完全封死,浓重的血腥也在室内飘荡而起。

“血里有毒!别吸气!”豆驴喊了一声之后马上捂住了口鼻,我正在后退之间却觉得眼睛上传来一阵钻心奇痒,双手忍不住往眼睛上面揉了过去,我越揉就越觉得两眼奇痒钻心,简直恨不得自己把眼珠子给抠出来。

我忍不住用指甲往眼睛上乱挠的当口却听见豆驴喊道“屋里有啄目烟,千万别挠眼睛,用酒往眼睛倒,快点……”

到了这会儿,我已经顾不上豆驴办法管不管用,从包里抓出酒壶仰头往自己眼睛上倒了下去,烈酒入目就像是有人在我眼睛里撒了把火,钻心剧痛让我控制不住惨叫出声,人也跟着倒在地上,满地乱滚。≈1t;i>≈1t;/i>

我正像是挣命一样嘶喊滚动时,却忽然听见头上风声乍起,好像是有什么东西从天而降,往我身上砸落下来。

我本能的用手一撑地面向外翻滚两米,身边同时传来了一声轰隆巨响,我只觉得自己像是被地上传来力道震得弹起半寸才落回了地上。

等我睁开眼时模模糊糊的看见大厅中间多出了一座石雕,我还没来得及看清那石雕究竟是什么样子,就听见豆驴再次喊道“千万别睁眼睛,别睁眼睛……啄目烟再进眼睛就没救了……”

“王欢,你在什么地方!”我听见叶寻在喊我时,我的眼睛上巨疼多少已经缓解了一些。可我还是不敢睁眼只能循着声音喊道“我在这儿。”

豆驴声嘶力竭的喊道“谁都别睁眼,睁眼,眼睛就瞎了。谁都别睁眼!”≈1t;i>≈1t;/i>

我干脆盘坐在了地上“谁都别动,等我想想。”

我其实什么都没想,现在也不是我该去深思熟虑的时候,既然有人在铁塔下面布置了专门灼人双目的毒药,那么他肯定也有撩拨别人睁眼的办法。布置铁塔的人,要的就是让人双目成盲。

可是,睁眼是人在突生变故时的本能,除非那人原本就是瞎子,否则,他不可能永远闭着眼睛。

我慢慢站起身来,一路摸索走向了刚才出巨响的地方。

片刻之后,我的手指就触碰到了一块生铁,刚才应该是有一块铁质的东西从天上落了下来。

我正在触摸那件物体的当口,却听见有人在往我这边挪动“谁?叶寻?”

“是我!”我身边果然响起了叶寻的声音“这里好像是落着一座塑像,是一个跪着的人。你往上摸。”

我顺着塑像往上抚摸而去,很快就摸到了一颗硕大的头颅,那颗头颅至少也有常人的两倍大小,双眼的位置是剩下两只窟窿,可他额头上却开着一颗带着眼珠的竖眼。我手指轻触之下,那颗眼球甚至还能随之转动。

我下意识的用手在眼球上稍稍按了一下,远处就传来一阵铁闸开启的声响。



第四四七章封眼

我沉声道“你们都先别动,等我一会儿,一会儿就好。”

我盘膝坐在了地上,从自己的背包里翻出了一根针来。

本来我身上不可能有针线这一类的东西,可是这根针却是狐妈非要让我带的。按照她的说法,衣服打开了口子好歹用针缝两下,总比露着肉强。我拗不过她才把那根针别进了背包里。没想到,现在竟然派上了用场。

我一只手的拿着针线,一只手捏起了自己的眼皮,把针从眼皮上给扎了进去,拖动着粗线在我眼皮上快穿行而过,那一瞬间我甚至能感觉到棉线贴着我的眼球在上下滑动,那虽然是我自己在缝自己的眼睛,可是棉线划过眼球时带来战栗却仍旧让人难以承受。

我自己都能感觉到自己的身躯在不住颤抖,我双手却在一刻不停的缝着自己的眼皮,直到一只眼皮完全缝紧,我才把棉线打了个节,举针往另外一只眼睛上扎了进去。≈1t;i>≈1t;/i>

我还在自己眼睛上穿动着针线,叶寻却已经沉不住气了“王欢,你在干什么?你给我说话!”

我强咬着牙关回答道“我没事儿?再等一会儿就好了!”

叶寻的声音陡然拔高道“王欢,你是不是在弄自己的眼睛,你干什么呢?”

“我没事儿!”我也怒吼道“让你等一会儿,就等一会儿,哪来那么多废话?我告诉你没事就没事儿。”

我的吼声没落,叶寻已经闪身出现在了我身边,伸手往我眼睛上摸了过来,他的指尖只是与我眼睛轻轻一触就停了下来“你……你的眼睛瞎了?”

叶寻并没碰到我眼珠,他碰到的只是挂在我眼眶上的血,他只是本能的认为我的眼睛已经瞎了,那也是我第一次听见叶寻的声音里带起了哭腔。≈1t;i>≈1t;/i>

我推掉了叶寻的手“我没瞎,你别特么瞎说,都过来一个拽着一个的跟我走,千万别走丢了。”

豆驴一路摸了过来“欢子,让我看看你的眼睛,让我看看,说不定还有救!”

“去你妈的,老子没瞎。”我顺着豆驴的声音把他给拽了过来“我现在好的很。跟在我后面别动。你们都小心点,不管什么时候,千万别睁眼睛。”

我用一只手提着蔑天弯着腰一路敲着地面,把另外一只手举在身前,慢慢的往刚才闸门开启的方向摸了过了,很快就摸到门框,等我的手从门框上摸下去时,手心却触碰到了一片绵软冰凉的东西。

人脸!

这两个字从我脑袋里闪过之后,我忍不住打了一个激灵——那片墙上肯定镶着一张人脸,活生生的人脸。≈1t;i>≈1t;/i>

如果,我没弄错,那人因该是跪在地上被封在了墙里,只留着一张脸露在外面,否则,他的脸也不会露在只有半人高的地方。

叶寻的手正按在我的肩膀上,我的反应当然逃不过他的感知,我一个冷战过后,叶寻就开口道“王欢,你怎么了?”

“没事儿!我摸着点东西!”我不敢说自己摸着了一张人脸,更不敢说自己摸着的那张人脸跟叶寻一模一样。

叶寻面孔,我实在太熟悉了,哪怕我不用眼睛去看,只用手去摸也能知道对方是谁,从我手掌在那张脸上划过,我就觉得那个人是叶寻。

我赶紧在人脸摸了两下,越摸越觉得对方就是叶寻。

叶寻站在我身后催促道“你干什么呢?你摸着什么了?”≈1t;i>≈1t;/i>

“什么都没摸着,我在探路!”我说话之间已经把手顺着墙上人脸往下摸了过去,我记得叶寻胸口上有一道刀疤,他告诉我那是他以前跟人动手时留下的。

只要摸到那条疤痕,我就能确定那究竟是不是叶寻,谁知道,我的手掌刚刚向下一沉,就伸进了一幅热乎乎的腔子里——那人被开膛了,从胸口开始开膛了。

我的手差点全部按进对方的腔子里,甚至还觉得对方的内脏跳了几下,我头上的冷汗顿时冒了出来。

叶寻却在这时再次开口道“你到底摸着什么了,怎么还不往前走?”

“没事儿!”我回答了一声再次往前走了过去,我沾着血的手掌仍旧在墙上慢慢滑行,我指尖上却清清楚楚碰到了一行字迹。≈1t;i>≈1t;/i>

你能确定身后是谁么?

我的脑袋当中顿时“嗡”的一声,我没等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手指就再次接触到另外的一行字迹你闭上眼睛之后生了什么?

两个问题,就像是两声炸雷在我脑中轰然炸开,致命的疑问一旦升起就再也收不回去了。我的确不知道刚才生了什么,也不知道身后的人究竟是不是叶寻。

未知的东西不能去想,越想就越是让人觉得害怕,就像是你知道有人拿着一把刀站在你的背后,就算他不去举刀,你也会觉得他正用刀锋对着你脖子。

我忽然停了下来“叶寻,我问你,你是活人,还是死人?”

叶寻的手仍旧搭在我的肩上“我死之前一定会告诉你。”≈1t;i>≈1t;/i>

“我信!”我说了两个字之后沉声道“墙上留着字,说你们当中有死人,我不信墙上的字,你们最好也不要相信,继续跟我往前走。”

我顺着石阶继续往前之间,身后却忽然传来一声闷哼,接近着就是一声人体摔倒的声响。

“谁怎么了?”我怒吼之间向着人体摔倒的方向扑了过去,等我伸手摸向对方,才现倒在地上人竟然是豆驴。

“我的腿!”豆驴只说了两个字就停了下来,我也顺手摸到了扎在了他腿上的尖刀,那把几乎贯穿了豆驴的大腿的尖刀不仅卡住了他的骨头,刀锋两侧还带着倒钩,只要稍稍一动就能割断豆驴的动脉,我就是相救也救不了他。

我刚从身上抽出止血带,就听见叶寻拔出长刀往一个方向指了过去,那边站着的人应该是夏轻盈,我刚才听见她在往后倒退。≈1t;i>≈1t;/i>

叶寻没等我说话,就一刀往夏轻盈的身上猛削了过去,长刀劈落的风声刚动,利剑反击的啸声也随之而起,两人兵器在空中相撞的瞬间,我也随之怒吼道“都给我住手!”

叶寻第一个跳出了圈外“你到了这个时候还想相信她?”

我沉声道“出手的不是夏轻盈。这个通道里肯定还有别人?”

叶寻冷声道“我怎么没感觉到还有别人?你不会是鬼迷心窍了吧?”

“叶寻,你给我听好!”我当场暴怒“你是我的兄弟,豆驴也是我的兄弟,我不会看着兄弟有事儿坐视不理,谁都不能伤我的兄弟,但是,我可以告诉你,出手的人肯定不是夏轻盈。”

叶寻的声音猛然一沉“不是夏轻盈还能是谁?你在我的前面,豆驴和夏轻盈各自搭着我的一只肩膀。她们离我还不到两尺,这么近的距离,我不可能听不见有人靠近。”≈1t;i>≈1t;/i>

我反问道“那你感觉到夏轻盈出刀了么?”

“没有!”叶寻道“她的手没搭那么紧。”

叶寻的意思很简单,他一直把手按在我的肩上,是因为我们太熟,他不会有所顾忌,我也不会有担心他忽然对我出手。

但是,夏轻盈不一样,抛开男女之别不说。在背后搭人肩头是江湖人的大忌,不是生死兄弟,哪怕是勾肩搭背的动作都不能去做。一旦搭住你肩头的人在你颈椎的部位力,你就算想跑都跑不掉。所以夏轻盈不会把手挨着叶寻太近,更不会用力,她出不出手叶寻感觉不到。

从豆驴中刀的方向和位置上看,出手的那个人必定是夏轻盈无疑。

我的确找不到任何证据,来证明夏轻盈的清白,或者说服叶寻。≈1t;i>≈1t;/i>

我和叶寻之间翻脸争吵,站下远处的夏轻盈却始终一言不。

夏轻盈的脾气又上来了。

我跟她认识的时间不长,却知道她有一个毛病,就是别人怀疑她的时候,她从来都不去辩解。不管这种习惯好与不好,肯定是一种不屑,不屑辩解,甚至对误解她的人不屑一顾。

叶寻见我不说话,立刻将刀指向夏轻盈。

叶寻长刀带起的风声忽泛杀机,他的声音也跟着变得阴冷几分“夏轻盈,你有什么话说?”

夏轻盈冷声道“我没什么想说的,你既然认为是我出手,那就当是我好了。”

“够了!”我再也压制不住心里的怒意“夏轻盈,我知道你不屑辩解,但是我也告诉你,现在不是该置气的时候。我们现在是一个整体,也是一个团队。不是有了误会就能拔刀地方。现在要是不在禁区,你们两个随便拿刀去砍,老子不管,但是现在不行。”

我这边暴跳如雷,夏轻盈却幽幽叹道“你的意思我明白,可我确实没有什么证据向叶寻证明什么?”

“你……”我的话到了嘴边却有强行咽了回去。

夏轻盈的话可能没错,可她却给我出了一个要命的难题,我四个人组合会不会在瞬间瓦解,就看叶寻愿不愿意让步,可是以他的脾气真能向我让步么?

我怕的是,叶寻一怒之下连我的话都不听了。



第四四八章封眼2

我转向叶寻的方向深吸了一口气道“叶寻,我求你,信我一次,就一次。我愿意,拿命去赌个输赢,你别碰夏轻盈,行么?”

叶寻终于在我近乎哀求的语气里放下了长刀“你背着豆驴,我们两个跟着你走。”

我这才算是松了口气,可我这边刚把豆驴背起来往前走了两步,就听见身后传来了一声刀响。

拔刀的人是叶寻,他出刀的方向正对夏轻盈。

叶寻刚刚不还告诉我他不会动手吗?

我还没来记得回身,就听见身后传过来一声机关锁紧的动静。

等我回手去摸时,先是碰着了一根锁链,马上就摸到了一道冰冷的刀锋。

我回手的度太急,手指肚一下顺着刀锋划了过去,我分明感觉到自己指肚被叶寻长刀给割了下来,可我手上的剧痛却抵制不住我心里的愤怒“你们两个在干什么?”≈1t;i>≈1t;/i>

叶寻冷声道“没干什么,用刀按着她而已。”

夏轻盈也沉声道“我给他加了一个血滴子。”

“你们……”我被气得七窍生烟。

叶寻却不以为然的说道“不给她加把刀,我不放心。”

“彼此彼此!”夏轻盈一样不甘示弱。

“你们……”我再也控制不住心里的怒火“你们两个愿意怎么样就怎么样?老子不管了!”

我背起豆驴大步往通道深处走了过去,可我还没走出几步脚下忽然一滑,整个人都摔在地上,顺着地面的坡度滚下了甬道。

我两次想要控制身形,可是地上青砖却偏偏滑不留手,我无论怎么控制都停不下来,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滚出了多远之后,才勉强停了下来。≈1t;i>≈1t;/i>

我还没起身就听见身边传来一阵刀剑出鞘的声响——我身边至少也围了二十多人,有人沉声喊道“心灯明千古。”

明心宗!

我这是掉进探神手的地盘了?

我知道明心宗的切口是“心灯明千古”可我不知道下一句应该是什么?

对方看我迟疑,马上往我这边围了过来,我只觉得十多把长刀一齐往我身上指来时,豆驴哑着嗓子喊了一声“一念照古今。”

有人转向豆驴的方向“我在问他的话,没让你开口。”

豆驴赶紧说道“我们两个全都受了伤,他伤了喉咙,我伤了大腿。要不我们能一起掉下来么?”

豆驴话刚说了一半,嘴里就带起了一阵抽气声音,好像是有人碰到了豆驴大腿上的匕,才把他疼得出不了声。≈1t;i>≈1t;/i>

“真伤了!”说话那人显然是摸到了豆驴身上匕。

探神手的动作虽然停了下来,但是刀尖却没离开我们左右,有人厉声喝道“你们是谁的手下,跟谁一块儿进来的?”

我明白了,原来这些探神手也不能睁眼,否则,他们早就应该认出我的面孔,痛下杀手了。

豆驴就算喊出了切口又能如何?

剩下的事情,我们一个都答不清楚!

“这个我想想……”豆驴只是稍微迟疑了一下,对方的刀尖就往我们身上逼近了几分,我虽然看不见对方动作,却能感觉到对方刀锋上的凛冽杀机正在不断向我逼近。

豆驴这边正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的当口,通道那头就又传来两声人体扑落的声音。≈1t;i>≈1t;/i>

叶寻和夏轻盈也滚下来了?

这个念头刚从我脑中闪过,围在我身边探神手就抽出了一半人手,往叶寻他们方向围拢了过去。

下一刻间,我悄无声息的从背包里摸出一颗手雷,拉开保险,紧贴着地面甩向了远处。

我根本不知道自己把给甩到了什么地方,只听见远处有人说了一句“什么东西?”马上就抱住脑袋趴在了地上。

几秒钟之后,我就听见轰的一声巨响,被爆炸掀起来气流在我头顶破空而过,原先还围在我身边的探神手,接二连三的扑倒在地时,第二颗手雷也在不远的地方响了起来。

那不是叶寻动的手,就是豆驴做出跟我一样的判断。

仅仅一会儿的工夫,几颗就在密室当中响成了一片,弥漫的硝烟当中,到处都能听见重伤的探神手在失声惨叫,我趁着对乱成一团,赶紧挪动着身子贴到了墙上,把一只耳朵贴向地面运转起了地听神通。≈1t;i>≈1t;/i>

很快我就听见有人缓步走向一个痛苦呻吟的伤员,下一刻间长刀入体声音清楚传来,那人马上没有了动静,杀了人的凶手,再次挪动着脚步循着声响往下一个目标走了过去。

对方连续杀了几人之后,整座密室都安静了下来,就连呼吸的声音都显得有几分压制。

我清清楚楚的听见那个杀人的人走到密室的角落中坐了下来“大师,抱歉了,现在我们什么都看不见,唯一能指望上的东西就是耳朵,让他们开口,我们就有危险。”

说话的人是白无常,他们果然也中了啄目香一类东西,只不过,我不知道他们是怎么能保证自己能不睁眼睛。

“可以理解!”觉心和尚说道“两位苏施主,事到如今,你们有什么看法?”≈1t;i>≈1t;/i>

苏子墨的声音很快传了过来“按我看,这座禁区应该是专门留给三眼一族后人的东西。”

觉心和尚不解道“此话怎讲?”

苏子墨说道“大师应该对三眼族有所耳闻吧?”

苏子墨不等对方开口就继续说了下去“神话当中之所以会出现三眼神人,并非事出无因,而是因为三眼族确实存在过。”

三只眼的传说,并非只是出现在《西游记》《封神演义》当中,很多地方都有三只眼传说,其中最为典型就是传说就在蜀中,传说蜀国开国之主蚕从就天生三眼,三星堆出土的铜器里就塑造了蚕从三眼的形象。

只是我不知道这世上还会有其他三只眼的人。

苏子墨继续说道“本门曾经追查过三只眼资料,根据本门长老的推断,三眼族并非是天生竖眼之人,而是,双目成盲,却能用天眼视物之人。”≈1t;i>≈1t;/i>

“三眼族,曾经强盛一时,并且留下了修炼天眼的传承。但是后期却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忽然消失而去,关于三眼族的所有记载也被人生生抹去,这世上也就再没有了三眼一族存在过的痕迹。”

苏子墨声音一顿道“根据我的推断,这座铁塔应该是三眼族消失之前留下的最后传承。”

“三眼族根据二郎神的传说,故意在灌江口修建出了这座禁地,是希望有一天,他们的后人能够找到三眼秘境,重新开启三眼传承。”

“阿弥陀佛!”觉心和尚口宣一声佛号之后才说道“按照施主的说法,三眼族应该是在世间留下过族人。可这世上怎么一直都没有传说中天眼之人?”

苏子墨道“我从进入铁塔之后,就有一个推断。还请大师帮我参详一下。”≈1t;i>≈1t;/i>

“我们进入铁搭之后,就兵分几路走进了塔中。无论我们走了那一条路,最后的结果都是无法睁开双眼。”

觉心和尚赞同道“确实如此,而且我们的人马也全都被集中在这座大厅里。”

“对!”苏子墨继续道“所以,我可以断定,三眼族在铁塔二层设计让人眼盲的机关,其实就是对进入禁区之人的一种筛选。筛掉那些与族群无关的人。”

“我估计,铁塔的第三层,还有另外一种考验。现在我们所有人都看不见东西,只能凭借听力辨别身边的事物。这算不算是一种强压?”

“嗯!”觉心和尚再次赞同道“你说的没错,常人在失明之后肯定会难以适应,生出种种恐惧。而且,我们一路走来,一直有什么东西在不断撩拨着我们睁眼,不少人都死在了睁眼之后啊!”≈1t;i>≈1t;/i>

苏子墨道“那就对了。这就是三眼族的目的,他们的后人在进入禁区之后,肯定会遵照祖训绝不睁眼,甚至还会想办法把自己的眼睛封起来。这样他们就算过了第一关。当然还有第二关。”

苏子墨声音一顿道“我们现在的位置,应该就是三眼族第二关的关口。人在承受压力的时候,通常会出现两种反应一是承受不住压力,精神崩溃,自杀解脱,或者变成疯子。第二种可能就是爆出前所未有的潜能,做出让人意想不到的事情。”

“按照我们手头上的资料推断,三眼一族属于血脉传承的人群。他们比正常人更容易打开天眼。第二关就是在给族人制造强压,让他们爆出天眼的威能,利用天眼所见的一切走进第三关。”

苏子墨说到这里,声音变得极为认真“不知道,大师对我的推断有没有别的看法?”

觉心沉默了片刻才说道“施主的意思是,如果我们当中没有人能打开天眼,就得全部死在这里对么?”

苏子墨沉声道“对!三眼族的第二关考验还没开始,一旦开始的话,我们就会面临极为恐怖场面。”

觉心和尚也沉声说道“按照施主的推断,我们这些人里谁最有可能打开天眼。”

苏子墨一字一句的从嘴里吐出了一个名字“王欢!”



第四四九章杀机

“王欢?”

不要说是觉心和尚,就连我自己都觉得惊讶莫名。苏子墨怎么会觉得,我是最可能打开天目的人?

苏子墨沉声道“根据我们收集到的情报,王欢,修炼过鬼瞳秘术,而且,至少达到了第四重的境界。天下瞳术殊途同归,最后的目标肯定是开天目。”

苏子墨话音稍停之后才说道“据我所知,并不是所有人都可以修炼瞳术,瞳术的根本还在于基因的遗传。不是天生神目的人,很难修成瞳术。王欢刚好就是这种人,所以,我很怀疑,他就是三眼族的后人。”

觉心和尚嗤笑道“一条仗势而吠的野狗而已,就算修炼过什么旁门左道又能如何?依我看,他连第一层禁区都走不过来,还妄想开天目。”

苏子墨否定“大师怕是想错了,我觉得王欢已经进来了,而且,就混在我们的人里。刚才那声爆炸可能就是他弄出来的。”≈1t;i>≈1t;/i>

觉心高声喊道“所有人马上确定身边同伴的身份,现没有人答话,先补上几刀再说。”

糟糕!

我能凭着地听通神确定对手位置,豆驴怎么办?夏轻盈又怎么办?

我仅仅犹豫了一息,立刻抽出马格南往觉心方向连开三枪,枪声暴起的瞬间,那边也传来了一声惨叫,那个声音肯定不是觉心,他应该是坐在了人堆里,否则,我那一枪不可能打不着对方。

我后面两枪全部落空时,大批人马已经向枪声响起的方向飞奔而来。

我看不见他们,好在他们也看不见我,人过来的越多,我附近的脚步声也就越乱,探神手也就越是不好找人。

我干脆就趴在了原地一动没动,静静等着有人摸过来再说,以我的耳力,只要有人接近我一米,他的每个动作我都能听见,跟他们周旋一二不成问题。≈1t;i>≈1t;/i>

可我很快就现我想错了,向我聚集过来探神手刚刚形成合围之势,苏子墨就喊道“围住枪响的地方别动,用弩箭齐射。”

我四周很快就掀起了一片弓弦拉动的声音,转瞬之后暴烈杀气就向我汹涌而来。

与此同时,远处也传来一声被刀啸声掀起的惨叫,出手的人故意没下死手,给那个探神手留了口气,对方也声嘶力竭的惨叫道“有人偷袭,在背后……”

那人话没喊完就被一声刀锋入体尖啸声蓦然掐断。

是叶寻出手了,他在帮我吸引对手的注意。

我刚刚听见身边探神手挪动脚步,苏子墨就厉声喊道“谁都别动,人死光了,也得完成齐射,准备……”≈1t;i>≈1t;/i>

十多人同时端举弩箭的声音蓦然乍起之间,叶寻也忽然狂,在纵声怒吼间连连出刀,探神手的惨叫声也乍然而起,转眼之间,就有五六人被砍到在地的声音先后传来。

苏子墨却厉声喊道“别动,谁都别动!”

苏子墨声音没落,另外一声利刃划破空气的声音,就在距离叶寻不远的地方飞扬而起,与叶寻刀声交错在一起连续突进。从声音上听,就像是两把狂刀在同时推进。

夏轻盈?

第二个出手的人是夏轻盈,她在用剑当刀,不断劈出风声。

苏子墨忽然冷笑道“王欢,你已经跑不了了。弓箭手准备,五品以上高手往刀声的方向去。”

弓箭上杀机再度向我集中而来时,苏子墨的笑声显得越阴冷“那边两道风声一道出自叶寻之手,血眸宝刀声音尖锐,夺人心魄,叶寻只要没死,宝刀不会落在别人手里。另外一道虽然显得沉重,但是还不足以媲美蔑天宝刀的重量,那个人应该是夏轻盈。被我们逼住的人,九成是王欢,所有人里只有王欢用马格南。王欢,你该上路了。”≈1t;i>≈1t;/i>

“住手!”叶寻在怒吼之间长刀狂舞,声如旋风的向我身边冲杀而来。

苏子墨内力传音道“分出一半人手阻拦叶寻,另外一半人手三息之杀王欢。一……”

不对!

苏子墨的目的不及是为了杀我,她还要吸引叶寻和夏轻盈,我分明听见探神手的人马在不断调换方位,向我们三个进行合围。

“别过来!”我终于忍不住怒吼出声,可是下一刻间,我就听见诡异的惨叫声在密室当中凭空而起。

“别动,谁都别动!”苏子墨的声音蓦然变调“来了,它们真来了。全都别动。”

整座密室一瞬间寂静了下来,苏子萱低声道“姐姐,你说什么来了?”≈1t;i>≈1t;/i>

“草头神,是草头神来了。”苏子墨声音颤抖道“你没听见刚才那声惨叫是往天上去么?”

刚才的惨叫声之所以显得诡异至极,就是因为惨叫从平地而起,却是在向天空而去,一直上升了几米之后才戛然而止。

换句话说,刚才肯定是有人被什么东西从地上拽了起来,吊在空中之后才遭到了残杀。

把人吊起来究竟是什么东西?

是机关?是人?还是鬼魂儿?

我估计像我一样不断胡思乱想的人大有人在,这些事情千万不能去想,越想就越是觉得诡异恐怖。

短短数秒之后,忽然又有一声惨叫蓦然而来“有人抓我的脚……”

我分明听见那人声音先是扑倒在了地上,又被拖拽起来,向空中飞升而去。≈1t;i>≈1t;/i>

“放箭!往声音上方射!”苏子墨厉声怒吼之下,马上有人调转弩箭扣动了绷簧。

利箭破风的嗖嗖声响,顺着那人的惨叫声向上层层铺排而去时,那人也已经喊破了嗓子“别放箭,我还在上面,啊——我的腿啊!我……”

仅仅眨眼之间,那人就被活活射死,那些落空了的弩箭也在失去力道之后像是雨点一样噼啪落地,整座密室再次陷入了死寂,唯一能够听见的声音,就是探神手浓重的呼吸和天上血珠不断滴落的声响。

这种几乎可以令人窒息的寂静,仅仅持续了片刻之后,密室当中就传来了一声闷哼,接着有人双腿蹬空的声音就从地面上急剧升起,应该是有人被绳索吊住了脖子从下面拽上空中。

短短片刻之后,那人就没了动静,可我却听见有人喊道“有人,有人在我脑袋上面,他踩着我了。”≈1t;i>≈1t;/i>

“放屁!”有人怒骂道“天上还能走人吗?把嘴给我闭上……”

“真有人,我看见了!”那人话一出口,所有人都懵了。

苏子墨急声道“你看见了?你怎么看见的?”

“当然是用眼睛看见了!”那人笑嘻嘻的道“我真能看见。”

苏子墨沉声道“他旁边有人吗?摸一下他的眼睛。”

几秒之后,就有人惊声惊叫道“他眼睛没了,那是个血窟窿,他是死人,他脑袋……”

“噗——”那人还没说出对方脑袋怎么样,他的声音就被长刀入体的动静生生阻断,从声音上听,那是有人把一米多长钢刀直接刺进了对方体内。

刀锋从那人骨头上刮过去的声响,一刻不停的持续了几秒,尸体摔倒在地的声响才怦然传来。≈1t;i>≈1t;/i>

“放箭,快放箭!”苏子墨厉声叫喊当中,探神手乱箭齐,生生将人射倒在了地上。

苏子萱带着哭腔道“姐姐,那是什么东西?密室里面究竟有什么?”

“草头神,肯定是草头神!”苏子墨颤声道“传说中,二郎神麾下草头神,不仅擅用刀枪,也善于使用绳索和弓箭。他们是把绳子挂在天上,等着我们去钻。谁不小心碰到绳子下场就会跟那几个人一样!”

苏子墨的声音好似女鬼在密室当中悠悠飘荡之间,我就像是看到无数条绳索从天而降,结成像是绞索一样的圆环悬在我的头顶,静静等着我把脖子伸进圆环里。

我忍不住自己脖子上摸了一下,身上跟着打了一个激灵——我头上有人,肯定有人。≈1t;i>≈1t;/i>

我感觉到了,有人正双脚悬空吊在天上,用脚尖一上一下的触碰着我的头,像是随时都能踩在我的头顶,用绞索拴住我的脖子。

我屏住呼吸,慢慢压低了身子,我头上人也跟着踩了下来。

我越是往下沉落身躯,他的来势也就越急,他的两只脚几乎要碰到我头顶时,我扬手一下往自己身边抓了过去——根据我刚才听到的声音判断,我右手边的方向应该有一个人在,我出手的目标就是那人。

我一爪抓出之后,果然触碰到了对方身躯,我不等那人反应就生生把他拽了过来。

我挺身而起的一瞬之间,悬在我头顶东西猛然挪动了方向,追着我的脑袋往旁边移动了两尺左右,我却在对方即将触碰到我头顶的时,跟被我抓住的探神手调换了一个方位。

我还没站稳就清清楚楚的感觉到,一条足有手指粗细的绳索蓦然环绕着那人脖子凶狠收紧,那人连一声求救的声音都没能出来,就被勒住脖子拽向了空中。

我刚想放手,脑中忽然生出一个念头,我将原本抓住那人双肩的手掌,顺着对方身侧倏然滑向那人双脚,扣住了对方脚腕,向下狠命拽去。



第四五零章执迷不悟

天上绳索拽着那个探神手快上升,我却拉着对方双脚狠命下压,两下较劲之下,对方脖子上骤然出一声脆响,那人立刻停止了挣扎,停顿在了半空当中。

我虽然看不见对方的情景,却能估计到对方的尸体已经被被绷成了一条直线,因为,从尸体上面传来的力道,仍旧在不管不顾的继续上升。

上面的是机关!

如果上面是人,或者是鬼怪,不可能在被人挑衅之后还在匀力,多少也会所有反应,只有机关才会机械性的不断攀升。

我还在琢磨是不是应该放手时,苏子萱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姐,我们怎么办?你快想想办法啊!”

我忽然哈哈大笑道“苏子墨,苏子萱。你们不用演戏了,这里的一切不是你俩搞得鬼么?”≈1t;i>≈1t;/i>

我说话时故意用上了内力传音,声音在墙壁上碰撞之后才向其他方向扩散而起,别人能听见我说话,但是听到的声音却飘忽不定,难以分辨出我的位置。

苏子墨还没说话,觉心和尚已经声带怒意道“王欢,有本事你就出来,躲在暗处陷害他人,算是什么本事?”

我冷笑道“假和尚,我看你是动了凡心,被两个妖精迷得不知道北在哪儿了吧?”

觉心当场暴怒“王欢,原先你倒是也有人三分资质能入我之眼,现在你连让我多看半分的资格都没有!”

我大骂道“老子从来不觉得,被哪个傻逼看得起是种光荣的事情?尤其是你这个傻逼。”

我会在这个时候骂觉心,是我看透了他的品性。≈1t;i>≈1t;/i>

觉心的傲,不是一种与生俱来的傲,更不是自骨子里骄傲,他的傲是装出来的东西。

从心里往外带着傲气的人,不会在乎任何人,任何事,除非有人能入他的法眼,否则,他跟人说话的心思都没有。

觉心的傲,只不过是为了显示自己的地位。这样的人,绝不会对别人的挑衅不屑一顾,尤其是被他显示高傲的对象挑衅。

这种人越是求他,越是敬他,他就越是对人不理不睬,相反,对他臭骂一顿,他肯定会跟你说话。

觉心和尚果然强压着怒火道“王欢,我倒要看看,你能说出什么,你今天要是能说出一二,我给你致歉,你要是说不出来,贫僧就算挖地三尺也得把你抓出来碎尸万段。”≈1t;i>≈1t;/i>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豆驴就在一边破口大骂道“少特么在那儿贫僧,老衲的。又不是真和尚,装什么得道高僧。”

糟糕!

我顿时暗暗一皱眉头豆驴没用内力传音,他把自己给暴露了。

我赶紧干咳一声道“傻逼秃驴,我问你,青丘狐善于控制女性变为傀儡,也就是常说的妖狐附体,这点,你应该知道吧?”

觉心声带傲气道“青丘狐在别人面前可以控制傀儡,在我明心宗面前却无所遁形。你还是把你那套把戏收起来吧!”

我冷笑道“明心宗鉴别妖狐的办法好不好使,我不清楚。但是,我敢肯定如果有人帮他们掩饰,你肯定鉴别不出他们两个的真假。”≈1t;i>≈1t;/i>

觉心的声音也随之一冷“谁能帮她们掩饰?谁又敢帮他们掩饰?”

我正要说话之间空中忽然传来一声呼啸,那是有人在放箭的声响,我们几个还没反应过来,有人当场倒在了地上。

“来了!草头神来了!”苏子墨惊叫道“王欢,你还想干什么?草头神已经开始杀人了,再拖延下去……”

“砰——”苏子墨的话没说完,密室里就炸出了一声枪响,苏子墨的声音戛然而止。

探神手还没有人反映,我就先打了一个激灵——那是马格南的枪声,所有人里只有我自己使用马格南。

这个念头刚从我身边闪过,觉心顿时暴怒道“杀,给我找出王欢碎尸万段。”

≈1t;i>≈1t;/i>

密室当中探神手瞬间狂,几乎所有人都在向身边的人呼喊质问“说话,你是谁?”

我立刻撤去双手上的力道,抱着悬在头顶上的尸体,跟着它一块被机关绳索拽上了半空,我停在空中时,密室当中已经乱成了一团,叶寻的刀声顷刻之后便在密室角落中蓦然暴起,他已经开始跟人交手了。

不到一会儿工夫,夏轻盈的剑啸也在叶寻附近骤然爆,他们两个一块陷入了重围?

豆驴呢?他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

我额头上的冷汗瞬时淌落之间,苏子墨的声音也在我耳边响了起来“你是不是想说,白无常在帮我们做了掩饰,觉心才没现我的身份?”

苏子墨在用内力传音,他的声音就像是趴在我耳边低语的鬼魂,凄厉,低沉,可是除我之外却没有人能够听见。≈1t;i>≈1t;/i>

苏子墨冷笑道“你猜的都对,白无常就是在帮我们掩饰,可是那又能如何?别说你没有证据,就算是你有证据,觉心那种刚愎自用的人也不会相信你的话。”

苏子墨的声音忽然变得异常尖锐“我就是狐妖。狐妖永远能让人相信她是无辜。别说觉心那个笨蛋,就算比他聪明十倍的人,也一样得栽在我的手里。”

苏子墨戏虐道“王欢,你那点小聪明在我眼中一文不值。你以为只有你自己知道躲到天上就能避开混战么?嘿嘿……其实我早就已经上来了,在下面的只有苏子萱,她能一人分饰两角。”

苏子墨嬉笑道“你怎么不说话?是不敢说话么?”

我的确是不敢说话,想要内力传音,就必须清楚的知道对方的位置,否则,话音不可能被内力集聚成束,传到对方的耳朵里。我只要一开口马上就能暴露自己的位置。≈1t;i>≈1t;/i>

苏子墨笑道“我能理解你,真的能理解你。你在绝对劣势情况下跳出圈外,其实是人的一种本能,只要一直蹲在这里,至少可以保证不死。但是,你能保证其他人也不死么?”

苏子墨的声音忽然冷“我知道,你很想看看下面怎么样了?我们都看不见下面的情景,但是我们都长着耳朵,你听不见下面如何了吗?”

我早就听见下面刀啸声在逐渐减弱,叶寻他们应该是要撑不住了。

苏子墨冷笑道“我真不知道,你躲上来究竟是为了做什么?难道就是为了上来听听叶寻他们怎么被乱刃分尸么?”

“乱刃分尸”这四个字就像一把巨锤砸向我胸口之间,我的身形下意识的晃动了一下,苏子墨却沉声道“别动,你只要一动马上会死,不仅救不了叶寻,还得把你自己的命也给搭在里面。所以,你不动才是最好的结果。”≈1t;i>≈1t;/i>

我紧紧握住刀柄的当口,大厅之中忽然响起了一声尖锐刺耳的呼啸,啸声凌空的刹那之间,所有声音都被那声呼啸掩盖而去。

血滴子!

夏轻盈动用了血滴子?

夏轻盈的声音果然传了过来“叶寻,我掩护你突围。”

夏轻盈抛出去的血滴子根本就没有目标,始终是带着尖锐的呼啸声在空中急盘旋,她的目的就是用血滴子的啸声掩护叶寻突围。

下一刻间,不计其数的箭矢就往夏轻盈的方向覆盖而去。

我的心里顿时凉了半截——那里不仅站着夏轻盈,还有叶寻。

以叶寻的性格,他绝不会让一个女孩掩护自己撤退,哪怕他曾经怀疑过对方,也一样不行。≈1t;i>≈1t;/i>

叶寻是刀客,刀客的尊严不允许他抽身而退。

叶寻不仅不会走,甚至还会挡在夏轻盈的身前。

乱箭飞射,第一个被射死的人可能是叶寻!

我耳听着利箭破风的声响几乎不分先后推向密室一角时,抽出了马格南对准了绳索下方,我不知道,下面站的人是谁,但是我知道,我这一枪下去,肯定会有伤害叶寻的凶手随他陪葬。

我还没扣动扳机就听见苏子墨说道“别动,不想吕以非没命,你就别动!”

我身躯微微震动之间,手上动作顿时停了下来。

乱箭钉进墙壁,射进人体的声响随之而起,刚刚还在空中盘旋的血滴子,当啷一声掉落在地,顺着地面滚向了远处。

我手中马格南差点随之掉落时,有人喊道“往前搜,只要碰到尸体就先把脑袋割下来。”

苏子墨的声音随后向我传了过来“你别动,也别出声。我知道,你不想别人去碰叶寻的尸体,但是,比起一个死了的叶寻,活着的吕以非是不是更重要一点?”

“你别怀疑我的话,我们不仅仅是靠声音来分辨敌我,我们的鼻子一样很灵,我能从一百种香料里面直接挑出你点到名字的那种,自然也能从这百八十人里分辨出谁是吕以非,他身上的药味太浓了。”

我的心再次随之一沉,豆驴身上的的确带着一股药味,就算我有时候也能闻到,更何况是苏子墨他们,说不定,我们一下来就被人锁定了位置。

苏子墨笑道“你听听,是不是有人往叶寻他们身边走了,你要不要猜一下,那边墙角里被杀的人究竟是不是叶寻?”



第四五一章一怒睁眼

苏子墨的话,不由得让我心中一颤。

叶寻,不会这么轻易死吧?

肯定不会!

叶寻跟我说过,他死之前一定会告诉我,叶寻不会失约!

我耳听着探神手的脚步声向箭矢击落的方向步步逼近之间,利刃割喉的声响也在密室当中蓦然乍起,只是眨眼的工夫,密室当中传出了四声尸体扑倒动静。

“散开,快散开!”有人惊叫道“叶寻……”

那人刚刚喊出了叶寻的名字,利刃划过咽喉的声响就在他身上一闪而过,带着喷血声的尸体,怦然摔倒之间,又有人拼死喊道“趴下,有人会无声暗器。”

眨眼之后,那人向同伴出的警告,就成了他留在这世上的最后一句话。≈1t;i>≈1t;/i>

随风斩!

叶寻用了随风斩!

叶寻以前跟我说过,他从苗疆禁地带出来的随风斩,不仅能随风而动,而且无声无息,只要被随风斩锁定的人,很难逃出被暗器击中的命运。

叶寻单凭一己之力压制了整个密室之后,密室又一次陷入了死寂当中,我虽然看不见下面的情景,但是我能想象的到,所有探神手应该的或蹲,或趴的压低了身形,屏住了呼吸,一动不动留在原地。

他们是在等着叶寻移动,叶寻只要挪动身形就会出声响,蓄势以待的探神手马上就能找到目标。

让我没有想到的是,双方仅仅保持了片刻沉默之后,就有人从地上一跃而起“地上有……”

“噗——”≈1t;i>≈1t;/i>

那人还没来得及去喊出地上有什么,就被叶寻的随风斩一刀封喉,死在当场。

“蛊虫!”有人惨叫出声之间,随风斩随后而至,那人声音戛然而止。

豆驴?

豆驴也没事儿?

我们这些人当中会放蛊的只有豆驴一个,他放蛊的本事虽然比不上蓝宝儿,但是想要对付普通的探神手已经足够了。

被蛊虫暗袭的探神手接二连三惨叫起身,却没有人能喊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场中只要稍有动静,叶寻的随风斩就能瞬息而至,将对方一击毙命。

我的心刚刚放下来一点,就听见苏子墨说道“你先别放心,好戏马上就要开始了?”

什么意思?≈1t;i>≈1t;/i>

我心中刚刚一颤,就听见苏子萱的惨叫声从地面上传了过来。

奇怪的是,叶寻随风斩出手之后,苏子萱的声音并没停止,反而变得越凄惨“姐姐,姐姐,你在哪儿,我好疼,我的手,我的手……”

苏子萱的声音就像是一个瞎了眼的小女孩,又被人割断了手臂,趴在地上举着血淋淋的手掌,大声哭喊着要找姐姐,仿佛只有找到了她的姐姐,她才能觉得有一丝的安全。

哪怕是苏子萱的敌人,听见那种凄惨而无助的哭喊,心中也会隐隐作痛,更不要说是她们的“同伴”

“别伤子萱!”有人愤然而起,下一刻就又在惨叫声中扑倒在地“救……”

那人的声音虽然微弱至极,可是所有人都像是听见他在喊“救救子萱!”≈1t;i>≈1t;/i>

“王欢,你们不得好死!”探神手的脚步声从四面八方往苏子萱的方向集中而去。

马格南瞬间暴起,血滴子也重新呼啸半空,人体扑倒的声音此起彼伏,不断传来,浓重的血腥也在密室当中翻滚而起。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片刻,仅仅是片刻之后,觉心和尚口中佛号,就变成了震天狂笑“哈哈哈哈……苍天有眼让贫僧得开天目,王欢,叶寻,跳梁小丑下地狱去吧!”

不好!

我心中凛然一惊。

觉心和尚在被不断刺激之下,终于愤然打开了天目,他能看见东西了,叶寻危险!

我身上的战栗还没退去,长刀与某种兵器撞击的声音已经爆响长空。≈1t;i>≈1t;/i>

觉心声如厉鬼的嘶吼道“贫僧今日不把你们刀刀凌迟,誓不为人……”

叶寻始终一言不,刀声却在身边不断盘旋。

苏子墨哈哈笑道“王欢,你听见没有,叶寻刚一上来就撑不住了。他本来就不是盲人,眼睛忽然失去光感,肯定不会适应,只能是被动挨打。”

“你仔细听,这么一会儿工夫,叶寻就连续用了四次夜战八方,两次拨刀藏头,他看不见对手的只能选择最笨的办法,用刀护住全身。可他能撑住多久,一分钟,十分钟,还是活活把觉心耗死?”

苏子墨的声音犹如恶鬼“你别看觉心一向以出家人自居,实际上,他根本就不是什么和尚,更不是修心之人,出手比狼还狠,他说要把叶寻凌迟,就绝不会作假。”≈1t;i>≈1t;/i>

“你听,叶寻伤了,他的刀慢了!”

我看不见东西,却能分辨出兵器究竟是落在了人的身上,还是落在了空处,刚才那两声明明就是砍上了谁的身躯。

苏子墨轻轻笑道“对了,我忘了,这个地方是不能睁眼睛的。叶寻,没像我们一样,用防水胶把自己眼睛给贴起来吧?要是没贴的话,他可就惨了,说不定什么时候本能睁一睁眼睛,他的眼睛就瞎了!”

“你给老子闭嘴!”我已经把自己心中的怒火,一压再压,一忍再忍,这下终于忍不住了。

我那一声怒吼之后,只觉得自己全身的血液像是不受控制的往头顶狂涌而去。

从血液冲向我天灵的那一刻开始,我眼前瞬时间出现密室中的景物。≈1t;i>≈1t;/i>

我忍不住微微一怔之下,眼前景物却开始变得越清晰,仅仅片刻,我就已经看见了周围的情景。

我也开天眼了?

不对,这不是天眼!

我不是佛家弟子,也不是道家传人,从来就没修炼过天眼通,就算是我怒到极点也不可能顿悟天眼。

这是鬼瞳术当中的“恶鬼睁眼”,我记得自己在鬼瞳术上看过这么一段不属于任何一重瞳术的记载。

大概的意思是说,但凡修炼鬼瞳秘术的人,都会去挖人双目练功,早晚会遭到报应,双目尽残。一旦鬼瞳术传人双目被挖,还可以看机缘激“恶鬼睁眼”重修瞳术。

“恶鬼睁眼”与天眼通最大区别就是你无论看向什么地方都是一片血红,区别就在于颜色的深浅而已。≈1t;i>≈1t;/i>

我猛然回头之间,正好看见苏子墨用脚踩着一条绳索站在距离不远的地方,我想都没想,一枪往对方身上打了过去。

我甩手一枪的度虽然不慢,但是苏子墨却比我更快了几分,从我枪口调转的瞬间,她就放开绳索跳向了地面。

马格南的子弹苏子墨身边呼啸而过,却没伤到对方分毫,反倒是引起了觉心的注意。

觉心和尚抬头往我身上看过来时,我干脆把枪口对准了和尚脑门“你个傻逼玩意,自己往那边看!”

觉心被我大骂之间,下意识往苏子墨跳落的方向看了过去,正好看见苏子墨,苏子萱并肩站在地上“恭喜大师得开天眼!”

“你们……”觉心和尚到了这会儿还不知道自己上当,就和白痴没有任何区别“你们果然是青丘妖狐!”≈1t;i>≈1t;/i>

“哈哈……”苏子墨掩口一笑风情万种“大师说错了,苏子墨,苏子萱可不是什么青丘狐族,她们只不过是我们的傀儡……”

“你们该死!”觉心和尚暴怒之下双手齐扬,不知道原先被他藏在什么地方的十颗霹雳珠齐声飞出,形同子弹打向了苏家姐妹,刹那间就将两人透体而过。

两个人同时倒飞之下,一前一后摔在了地上,可我最后看见却是两个真人大小的白布人偶,苏家姐妹却毫无损的站在了更远的地方“看来大师的天眼通,还是修炼的不到家啊!否则,怎么破解不了我们的魑魅替身法呢?哈哈……”

苏子墨转头向我勾了勾手指“王欢,你也开了天眼,要不要试试能不能打穿我们的替身,伤到我们姐妹的本体。”

我冷眼看向对方抖出了马格南,苏家姐妹却齐齐向后倒退而去。

苏子萱咯咯笑道“王欢,我们的游戏还没做完。你最好也别做无谓的试探。我们还是给你两个选择,一是马上退出秘境,或许,你们还有生还的机会。二是,继续往秘境下面追我们。陶晞羽可是在我们手里的哦!”

我垂在身边的手掌不自觉的握出了一声脆响之间,苏子墨也笑着说道“觉心大师,这一路上承蒙大师照拂,小女子感激不尽。如果有机会小女子一定满足大师要求,对大师扫榻以待!”

“混账!”觉心和尚气得头顶青筋根根暴起“妖女,贫僧……”

“呵呵……”苏子墨笑道“看在大师一路照顾的份儿上,我提醒大师一句吧!陶晞羽曾经站在大师三步之内对吧?你就没觉自己少了什么东西么?”

觉心下意识的伸手一摸,顿时间脸色剧变“东西呢?”

苏子墨微笑道“我同样给你两个选择,一个是下秘境来找我们,另外一个是就赶紧退出去。”

苏子墨的声音忽然一顿“其实,你还有一个选择,那个选择就让王欢跟你说好了,我们先走一步。”

“站住……”



第四五二章死禁

苏家姐妹冷笑而去。

觉心和尚却转过头来向我咬牙切齿的道“你无故杀我属下,还想活命吗?”

我顿时被对方给气乐了,冷笑过后就是一记暴斩,向觉心直劈了下去。

觉心显然是没有想到,我会一句话不说就忽然出手,等他反应过来时,已经到了只能招架的程度。蔑天的刀锋毫无意外砍上对手中的戒刀,觉心被我长刀震得连退两步才算稳住了身形。

觉心还没说话,叶寻的血眸也从他背后力斩而下,觉心避无可避当中只能往前挪动了一下身子,叶寻刀尖贴在对方后背上急扫落,在觉心背后划出一道一尺多长的血口。

叶寻这一刀虽然带着泄愤的意思却没下杀手,可是觉心刚一站稳,夏轻盈的血滴子就无声无息落在了觉心头上,四道刀锋同时锁紧觉心咽喉之间,我们几个人的动作一齐停了下来。≈1t;i>≈1t;/i>

探神手方面知道我们已经出手,却没人知道觉心落进了我们手里,还在不断向打斗的方向聚集,我向觉心传音道“告诉他们退回去,我给你留点面子。”

觉心故作镇定道“全都退下,我和王先生有事要谈。”

一路摸过来的探神手同时收住了脚步,却迟迟疑疑不肯后退,觉心顿时暴怒道“都愣着干什么,还不退回去?”

已经快到抢到我们身边的探神手,这才慢慢退向了远处。

我看人退走才大声道“觉心师父,咱们是不是该谈谈如何合作了?”

我说话之间,夏轻盈轻轻拽了一下血滴子的绳索,觉心身躯微微一颤“咳咳,王先生请。”

我虽然对觉心恶心无比,但是这个时候却不能不给他面子,以他的性格,如果不是手下全都目不能视,他就算强撑到死也不会跟我妥协。现在只要我让他觉得自己保存了颜面,后面的事情倒是还能谈得下去。≈1t;i>≈1t;/i>

“觉心师父这边请!”我向觉心比了一个请的手势,把他带到密室的角落“觉心,你我都开了天眼,但是这里却有几十号人跟瞎子没什么两样,咱们想要出去就得合作。”

我自己的情况自己心里有数,我的恶鬼睁眼,其实并不完善,先不论我只能看见单一的色彩,单就我不知道恶鬼睁眼会不会忽然失效这一条,就在逼着我不得不跟觉心合作。

觉心干咳了两声道“王先生能打开天眼,我自然愿意跟你合作。可这秘境所得该怎么算?”

“一人一半!”我没有跟觉心讨价还价的心思,干脆直接开出了自己的心理价位。

“嗯嗯!”觉心点头道“那捕获狐妖的功勋……”≈1t;i>≈1t;/i>

我差点没被觉心气死,到了这个时候,他还是计较这些“老子一点不要,就算抓到一千只狐狸,你全都抱走。我只要带陶晞羽出去就行。”

“好好好……”觉心满意道“那我……”

觉心伸手往罩在自己头上的血滴子上敲了两下,我低声道“解开!”

夏轻盈稍稍转动了几下血滴子上的机关,把暗器从他头上摘了下来,觉心脸上立刻得色飞扬,我估计,在他看来,我得依靠他再闯禁区,否则,也不会对他如此“客气”

下一秒钟,我的马格南就顶在了对方脑袋上“我跟你合作,不是我好说话,而是不想浪费时间。你要是敢耍花样,老子不管你开的是天眼还是地眼,一样一枪送你归西。”≈1t;i>≈1t;/i>

我说话的声音不大,除了我们几个别人听不见什么,觉心微微点了点头,算是告诉我,他明白我的意思。

我才放开对方退到了一边儿“叶寻,背上豆驴,咱们走。”

我快步走向地下通道之间,觉心也带着几个人一路跟了下来,我看的出来那几个人都是探神手中听力群的佼佼者,觉心带他们下来就是为了有个照应。

我刚刚从通道走下去一半,听见头顶传来一阵铁闸封门的声响,通向地下甬道被瞬间锁死之后,我们原先所在大厅当中忽然传来一阵铁碾压过地面的声响,

从声音来看,就像是有成排铁质巨轮正在从大厅两侧向中间碾压,铁质巨轮划过地面的刺耳声响,很快就变成了碎骨之声,探神手的惨叫声震耳欲聋。≈1t;i>≈1t;/i>

我虽然看不见上面的情形,脑袋却在不断闪现着探神手被的铁碾生生压碎,无助挣扎的情景,即使他们是我的敌人,我也忍不住会从心底升起阵阵战栗。

甬道里的几个探神手连滚带爬的冲到铁闸门口,狂似的拍打着闸门,有人在铁闸四周不停乱摸,手指在铁闸缝隙中扣得鲜血直流,却丝毫没法触动闸门半分。

一个探神手转身向阶梯下面跑了几步,就一个踉跄栽倒在地,顺着石阶乱滚了几圈,摔在觉心附近,头破血流的跪在地上连连磕头“大师,求你救救他们,救救他们……”

觉心面无表情道“一入禁区,生死由天。那是他们的命,谁也救不了他们。认命吧!”

那人磕头道“大师,求你慈悲吧!我亲弟弟就在上面啊!大师,你慈悲,我当牛做马……”≈1t;i>≈1t;/i>

“住口!”觉心冷然道“看看你现在像是什么样子?我们还身在秘境,前途未卜,你为了一己之私在这里痛哭流涕,停滞不前,哪里还像是探神手?你给我站起来——”

那人非但没有起身,反而往我这边跪行了几步“王先生,求你出……”

那人的“手”字还没出口,觉心已经勃然大怒,一掌拍在探神手头顶。我眼看着觉心五指没入对方头上之后,那人随即倒毙在地,成行的鲜血瞬间从他还眼角上流落而出。

那人临时之前肯定是想圆睁双目,只不过,他仅仅把贴起来的眼皮撕开了一点,就永远失去了睁眼的机会。

觉心击毙手下,我只是皱了皱眉头。那是他的手下,就算我明知道,他只是因为那人转头求我,让他薄了面子,才出手杀人,我也一样无权干涉。≈1t;i>≈1t;/i>

叶寻却在我身后传音道“我想杀人!”

我不动声色回应道“有机会!”

我们两个一来一往的传音之间,觉心厉声怒吼道“都给我滚回来,谁再敢扰乱军心。他的下场就是榜样。”

还站在阶梯上几个探神手,木然停下手上的动作,一个接着一个的从上面走了下来。没有人任何人多说一句,但是我却看得出来,这些人已经开始离心了。

觉心似乎也感觉到不妙“你们可知道,我为什么杀人?你来说……”

觉心指向其中一人时,密室的方向忽然传来了一声巨响,滔滔水声向密室当中汹涌灌入,水浪连续拍击铁闸声音如同巨锤砸向大门,所有人的脸色都跟着一阵惨白。≈1t;i>≈1t;/i>

有人颤声道“外……外面……这是死禁!”

“闭嘴!”觉心一个耳光把对方抽倒在在地,却还不解恨,没等那人爬起来就扑在了对方身上,双拳乱换着疯狂那人头顶,仅仅几下的工夫那人就没了生息,觉心沾满鲜血的拳头却还在一刻不停的疯狂砸落。

觉心是在泄他的恐惧,他嘴上没有承认,但是心里明白,这确实是一座死禁。

我们每往前一步,后面禁地就会随之塌陷,我们现在等于是被封在了水底。

就算破禁而出又能如何?我们不是水里的鱼,更没有铜打铁铸的身躯,谁能承受住三股激流的交叉冲击?

不要说是觉心,就连我也心凉了半截!

那时候,我以为自己心里的压力,已经足够让人难以承受。后来狐妈告诉我,那时,站在岸上的人,差点被当时情景吓疯了过去。≈1t;i>≈1t;/i>

整整几百人,亲眼目睹了七层铁塔轰然崩塌,折断塔身犹如陨石掀动着水浪飞扬四溅,不计其数的残肢断臂从水底翻涌而上,方圆几百米的水域都被染成一片猩红,就算有三河交叉一时半会儿也冲不掉无尽的血腥,整个灌江口差点就变成了地狱血河。

随后赶来的狐妈从看见铁毁就全身僵直在了原地,增援而来的探神手也被水中场面惊得目瞪口呆,最后也不知道是谁先回过了神来“妈的,肯定是王欢那畜生,碰到了什么禁忌,咱们下去兄弟都完了……”

“放你马的屁!”狐妈瞬间暴怒之下双手拔枪对准那人扣动了扳机,两道枪火在狐妈手中怒吼之间,探神手领队勃然大怒“雪妖狐,你他么什么疯?”

“我干儿子死了,被你们害死了,今天所有探神手谁都别走,留下来给我儿子陪葬,给我杀,一个不留!”狐妈甩掉打空了子弹的双枪,拔剑扑向了探神手中高手。

“挡住他!”

“快点撤退!”

几个探神手的领队呼喝之间,守在外围的士兵同时开火,机枪交织成火网顿时封锁了整座河岸,没来得及撤退的探神手连续扑倒在地时,十多个高手一起向狐妈围拢了过去,他们知道现在唯一的生机就是拿下狐妈,否则,他们必死无疑。

狐妈以寡敌众,尤占上风,雪妖狐之名注定要让探神手战栗不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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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五三章死禁2

狐妈带人在河岸上与探神手打得昏天黑地,我在秘境当中却丝毫不知。

觉心几乎把那个探神手砸成了肉饼,才喘着粗气坐起了身来,我淡淡道“你疯够了没有?疯够了就起来,咱们还得继续往下走。”

觉心带着怒意喝道“你是在讽刺我么?”

“我没那个闲心。”我冷声道“你想要面子,我给你了,现在你的面子是你自己丢的,跟我无关。你要是为那张已经丢光了的碧莲疯,大不了站起来咱们比划两下。”

觉心知道他现在站起来肯定不是我的对手,干脆强压着怒火坐回了原位。

我沉声道“你坐着等死么?站起来走!按照苏子墨的说法,这里是三眼一族的传承之地,难道三眼族还能在传授天眼秘术之后,让自己的族人葬身湖底么?走下去就有生路。”≈1t;i>≈1t;/i>

“对!”觉心和尚一下站了起来“快走,快走,咱们快往下走,你们都跟上!”

觉心和尚也不管后面的人究竟能不能跟上,迈开大步走下了通道。

我刚才那番话,实际上就是给别人一点心理上的安慰,就算这里是死禁又能如何?对于青丘狐族来说,他们付出的代价只不过是半路弄来的两个傀儡,探神手付出的代价却是上百精锐和一个觉心和尚。

我不知道,觉心和尚刚才究竟是丢了什么东西,但是按照我先前的推断,这件东西,应该对探神手至关重要,否则,探神手绝对不会增兵。

我现在唯一的希望不是秘境当中,而是在秘境之外。

如果,觉心身上的东西值得探神手去翻江倒海的话,说不定,我们还有一条生路。反之,这座秘境对我们而言就是葬身之地。≈1t;i>≈1t;/i>

我还是胡思乱想的工夫,走在前面的觉心忽然停了下来“王先生,你看前面是什么?”

我抬头往前看过去时,第一眼看见就是一座巨大带槽石板和满地大大小小的方形石块儿“这是什么意思?”

觉心摇头道“我也没看明白。”

夏轻盈低声道“你们看见什么了?”

我把眼前的情景解释了一遍,夏轻盈才说道“我知道了,那是方块拼图的游戏。你见过十字绣吧?原理就跟那个差不多。”

我恍然大悟,用方块拼图的事情并不少见,不同颜色方块按照一定顺序进行排列的话,可以拼出各种各样的图案,这种事情看似简单,实际上比画画还难。

方块拼图需要绘画的基础,还要经过长时间计算,如果我现在手里有台电脑,或许还能按照软件排序,照猫画虎的还能拼出了花样来。可我手里什么东西都没有,拿什么去拼图?≈1t;i>≈1t;/i>

这是三眼族对后人考验?

应该是,有些传承是从骨子里面带出来的东西,人常说的天赋就是如此,三眼族肯定有类似的天赋,否则,禁地之内也不会留下类似的考验。

我沉默之间,觉心忽然拍向了一个探神手肩膀“你过去看看,我告诉你怎么走,你就怎么走。”

那个探神手迟疑了一下。才按照觉心的指示一步步走到了石槽跟前,那人双脚刚一停顿,他脚下的青砖就往地下沉落了半尺,那人半条小腿没入地底的瞬间,锁扣卡紧的声响同时传来。

那人刚要伸手去动机关,觉心已经喊道“别动!机关要不了你的命,我马上让人帮你。”

觉心随手指向一人“你过去,按我说的做。”≈1t;i>≈1t;/i>

第二个探神手一路摸索着走到方形条石的边上,觉心才说道“陈宇,现在我需要你在前面石槽里拼出一副画来,你想要拼什么?”

第一个探神手顿时懵了“我……我不知道……”

“废物,赶紧想……”觉心怒喝道“那个刘涛,你把地上的石块递给他。陈宇,你想好了没有,要什么颜色的石头赶紧说。”

“想……想好了!”第一个探神手硬着头皮道“给我几块绿色的石头。”

“递给他,从你左手边摸三块就是绿的!”觉心厉喝之间,那个刘涛一块块的把石头递了过去,陈宇摸索着把石块码放成了一排,可是最后的一块石头却怎么也放不下去。

我沉声道“石头大小不一样,换石头……”≈1t;i>≈1t;/i>

我的话还没说完,就见陈宇小腿两侧飘出了一片萤火,星星浮动的火点,仅仅在空中停顿了一息就往陈宇的身上集中而去。

那是什么东西?萤火虫?

我虽然看不见萤火的颜色,却本能的觉得那不是火点。

果然,仅仅一刻之后,附在陈宇身上荧光就咬开了对方衣物,钻进了对方体内。

陈宇的惨叫声刚起,暴烈火光就他体内反卷而出。乍看之间就像是陈宇从里往外的爆出了熊熊烈焰。

浮动的火光向外狂舞之间,我分明看见火影当中露出一副完整的骨骼。

下一刻,还在挣扎的骨架便轰然崩塌,化成了一座烈焰狂炽的火堆,大批火萤在火焰当中振翼而出,扑向了守在石堆边上的刘涛。≈1t;i>≈1t;/i>

刘涛不是没有听见陈宇的惨叫声响,可是他双眼无法视物,在这种危机四伏的地方一步都不敢乱动,只能靠着觉心和尚给他下达指令,可他不仅没有等到任何命令,反而等来了凶猛扑落的火萤。

“觉心,我艹你嘛!”刘涛扑倒在地再也没能起来。

仅仅十秒不到,两个探神手就在我眼前化成一堆灰烬,刚才还疯狂肆虐火萤却汇聚成了几道溪流爬回了地底,原先那块被踩落方砖又重新填回了地面。

密室中一切瞬间恢复如初,除了地面上的两团骨灰,谁会想到这里曾经折损了两个探神手?

觉心一下坐在了地上“完啦,这下完啦!我们全都出不去了。我就不该听你的话往下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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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拔出马格南指向了对方的脑袋“你最好把嘴给我闭上。”

觉心乖乖闭上了嘴时,我却忽然感到脚下涌起了一股凉意等我低头看时,我脚下已经淤积了一滩水迹,我猛然回头之下,骇然现河水已经顺着石阶流落了下来。

从石阶冲下来的水流虽然不大,却在给我传递着一个信号——上面铁闸已经承受不住河水的压力,开始慢慢变形漏水了,随时随地都可能完全崩溃,那时我们也会被汹涌灌入河水压成肉饼。

我一愣之间,被我用枪顶住的觉心,忽然反手一掌挡开了我手中马格南,双拳同时往我小腹上猛轰而来,我脚下踩着积水连换了几个方位才算是对方的暗袭,可是,觉心却在我身边抽身而退,悄无声息的挪向了夏轻盈。≈1t;i>≈1t;/i>

“小心!”我余音没落,觉心的右手已经扣住夏轻盈的咽喉“把枪放下。”

我反而握紧了马格南“你把人放开,现在不是我们互较输赢的时候,你放开手,一切好说。”

“你说的话,老子一个字都不信!”觉心厉声道“放下枪,否则,我先杀了她!”

我慢慢把枪方向地面之间,猛然看见水里飘起一条条筷子粗细的小蛇“地上有蛇!”

“放屁!”觉心破口大骂道“这是什么地方?怎么会有蛇,我看你是……”

觉心话没说完脸色陡然一遍“哪儿来的蛇?”

“往后退!”我转身向后倒退之间,像是被水冲过来的小蛇,也随着水流往探神手方向挪了过去,站在外面的探神手听见我们说地上有蛇,却不知道蛇在什么地方,只是稍稍一动就把脚踩进了水里。≈1t;i>≈1t;/i>

我眼看着一条小蛇,贴上对方裤管之后,顺着那人衣服簌然窜起,眨眼间爬到了那人嘴边,那人本能的出手抓向自己的嘴唇时,另外一条小蛇却无声无息的出现在对方肩头。

在那人肩上弯成钩形的小蛇,眨眼之后弹身而起,蓦然半截身躯钻进了对方耳孔,那人惨叫之下,伸手抓住了蛇尾狠命向外一扯,活生生的把那条小蛇给拽成了两段,断开的蛇尾带着血珠在那人手中乱颤,对方已经捂着耳朵怦然扑在了积水当中。

那人疼得趴在水里抱头乱滚,十多条毒蛇齐齐游到了那人身上,顺着他的嘴和鼻孔钻进了对方体内,几秒之后那人就没了动静,后续的毒蛇也源源不断的顺着那人没能闭拢嘴唇,钻进了对方体内。

那人明明已经没了声息,尸体的腹部却在上下起伏,看上去就像是装了水皮囊,只要里面的水流一动,包在外面皮革就会随之起伏,可是,那人的腹腔里明明就是成群,成团的毒蛇。

我连续后退了几步“老驴,你带蛇药了么?地上……老驴……”

趴在叶寻身上的豆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昏了过去,任凭我怎么叫喊都没有反应。

夏轻盈强撑喊道“放开我,我身上有蛇药。”

血滴子也善于用毒,夏轻盈说的应该没错。

“不行!”觉心厉声怒吼道“老子不信,就算你有蛇药,老子也要看王欢先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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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五四章谜题

觉心已经快要疯了!

我强压着怒火吼道“你把人放开,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

“有个狗屁的生机!”觉心满面狰狞道“现在我的唯一的愿望,就是看着你们死去。”

觉心厉声怒吼道“王欢,把枪放下。”

我松开枪柄用一只手指挑住马格南“反正都要死了,放与不放还有什么区别!我现在告诉你,你敢碰夏轻盈,你肯定会死在我前面。”

觉心顿时打了个激灵——控制人质这种事情,得在对方还有希望的时候才有效。在灭顶之灾即将到来的时候,控制一个人质几乎没有任何意义。

觉心的面孔已经扭曲到了极点,扣在夏轻盈脖子上的手却松开了几分。

我还要说话的时,密室地面再次颤动,贴近通道方向整行青砖忽然向地底沉落而去,片刻之后就在地面上形成了一道横拦整座密室的狭窄壕沟,将密室地面隔成了两段。≈1t;i>≈1t;/i>

混杂毒蛇的河水顺势流进沟里,不计其数毒蛇就像是纠缠在一起的虫群在沟里纠结成团,上下翻滚,一眼看去足以让人头皮麻。

我转身看向觉心“你现在相不相信还有生机?”

密室的设计明显是逼着闯入者快前行,我看的出来,那些只有筷子长短的毒蛇,虽然凶猛、诡异,但是只能随着水流游动,从它们出现在密室开始就从没离开流水的范围,水流到哪儿,蛇群到哪儿。

在壕沟被水填满之前,我们还有机会破解墙上机关,一旦河水从壕沟中溢出,我们只能等着葬身蛇腹。

觉心虽然也看清了眼前的情况,却仍旧不肯放手“有生机又能如何?你能破解墙上机关么?”

“你给我等着!”我的目光在石槽上飞快挪动之间,从叶寻身上取下,掰断了一支箭头,把空杆儿箭支搭在弩上,抬手一箭射向了石槽,空箭瞬间入石三分,稀碎的符文也从箭尖的位置向四周炸裂而去,大大小小的石皮顺着箭锋四周纷纷摔落之间,石槽背后也露出一副用方格拼凑而成的图案。≈1t;i>≈1t;/i>

觉心猛然转头道“这是怎么回事儿?”

“苏子墨的他们捣的鬼!”我冷声道“这才是真正的开启秘境的机关。”

我从看到墙上拼图开始,就觉得它不应该如此复杂。

三眼族留下机关是为了考研后辈,不是为了让断绝传承?他们怎么敢保证,所有后辈都有绘画上的天赋?只有这种打好底稿,让人上去拼图的设置才算合理。

觉心愣了几秒之后才阴声说道“你既然看出了机关的破绽,那就过去把机关打开。”

我缓步走到石壁面前,任凭脚下机关锁扣锁紧了自己双腿才说道“到你了,给我送石头。告诉我怎么放?”

我不等觉心开口就直言不讳道“你最好能快点,我的天眼只能看到一种颜色,你不想死就别叽叽歪歪。”≈1t;i>≈1t;/i>

“嘿嘿……”觉心刚刚冷笑了一声,我就把手给举了起来,亮出一块从石槽里抠出来方形石条“按我估计,这里每一块石头都有它的用处,你说,我要是掰断了其中一块儿会怎么样?”

觉心沉着声音道“你够狠!我全力配合你,你也别耍花样儿。”

觉心说话之间飞快的是石条往我手里扔了过来,我按照对方指引把石条一块块拼进图画当中,短短片刻工夫,拼图就完成了大半,我也清清楚楚看见了半张女人的面孔。

我的眼中虽然没有色彩,但一样觉得那个女人美艳不可方物,哪怕她仅仅是一种拼图,她的美也足以让人惊心动魄。

我摆放石条的双手竟在不知不觉之间慢了下来,那时,连我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的小心翼翼,其实是我潜意识里出一种的信号“小心,一定要小心,不要破坏她的完美。”≈1t;i>≈1t;/i>

我手上的动作开始越来越慢,几乎到了精雕细琢的程度,站在我身边的觉心忽然挺身而起“阿弥陀佛——王欢醒来。”

我猛地打了一个激灵,从迷乱当中清醒了过来,等我回头看时,壕沟里的积水已经上升到了距离沟沿不足半尺的地方,一条条贴在沟边上窜动的毒蛇,不时地把脑袋伸出壕沟边缘又落回水中的情景,足以让人心惊胆战。

觉心怒吼道“王欢,你别忘了,你不是一个人,如果,你被画像迷惑,死在秘境中的不止是你的自己。”

我凛然一惊之下再次加快了度,不久之后,整副图画就完全成型,可是画上女人就少了一双眼睛。想象中的如水明眸,变成了一双黑漆漆的窟窿。

“眼睛呢?眼睛在哪儿!”我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的第二声质问在不觉之间变成了怒吼“谁他么看见眼睛跑哪儿去了?”≈1t;i>≈1t;/i>

觉心也跟着怒吼道“找,快点找!就算用手摸,也得把眼睛给摸出来,快点!”

一直没有开口的叶寻忽然厉声吼道“王欢,别看那个拼图,往别的地方看。好好想想那双眼睛能在什么地方?”

不看拼图!

糟了!

我心中猛然往下一沉这幅拼图的真正的杀机,不只在于能否将图拼好。而是图画上的那个女人。

叶寻说的对,如果我能完整的拼出图画,下一步会怎么样?我肯定会陷入痴迷当中,忘却身边的一切去欣赏那个女人惊世之美。那时候,我就算能逃过脚下的萤火之劫,也逃不出背后的蛇潮。

我沉声道“觉心,你不是开了天眼吗?看看附近有没有迷阵,苏子墨他们肯定还没走远,快点找阵法!”≈1t;i>≈1t;/i>

现在能找到阵法的只有觉心一个人,他不动手,谁也别想从这儿走出去。

结果,觉心站在原地一动没动。

叶寻勃然大怒之下,扔掉身上豆驴,出手一刀直奔觉心身上刺去。

我听见刀啸声起时,觉心也哈哈笑道“叶寻,你本来就不是我的对手,我手里还有夏轻盈在,你什么都看不见,就不怕一刀劈在夏轻盈身上么?”

转头看向对方时,叶寻的长刀停在了距离觉心不足半尺的地方,可他的刀尖指向的却是夏轻盈的鼻梁。

“往……”我刚喊了一个“往”字,觉心的戒刀已经从夏轻盈身侧劈出,挡开叶寻兵刃之后,推着夏轻盈快步抢进,把战场挪向了我的身后。≈1t;i>≈1t;/i>

我双脚被固定在地上没法转身,只能听见背后刀风飞旋却不知道他们两个究竟打成了什么样子。

我正在拼命挣扎之间,觉心哈哈笑道“叶寻,你看不见东西,我可以告诉你,刚才那些能把人烧成灰儿的飞虫又出来了,再过几秒就能把王欢包围,你看看,你看看,那些虫子都已经爬到王欢背上了!你杀人哪?你杀了夏轻盈,就能杀我了,你怎么不动手?”

“别听他的!”刚才的飞虫确实又钻出了机关,只不过没有觉心说的那么夸张,振翼舞动的荧光只是星星点点围着我双腿飞动,还没大举出笼,但那只是一个时间上的问题罢了。

觉心冷笑道“对,对,别听我的,我什么都没看见哈哈……”

“王欢,你要不要试试把自己的脚砍下来,借机脱身?你的蔑天宝刀可以削金断玉,要砍自己的一双脚可是容易的很那!快动手啊!”≈1t;i>≈1t;/i>

“闭嘴!”叶寻怒喝之间手中刀开始疯狂舞动,血眸带起的刀声几乎压住了觉心的狂笑,可我却能听得出来,叶寻一直在被动防守,用不上多久,他就会露出破绽。

觉心不住冷笑道“叶寻,你光压制我的声音有什么用?你去喊喊王欢啊!看他会不会回答你,他早就被烧成灰了,可怜啊!他临死之前,还在怕你分神,死咬着牙一声都不敢出啊!”

“你给老子闭嘴!叶寻,给我拦住他!”我怒吼之间拔出马格南,把枪口塞进图画眼眶当中扣动了扳机。

拼图的石槽本就不是什么无坚不摧的神物,马格南的子弹瞬时间崩碎了石板,从石槽背后飞射而出。

觉心顿时被吓得魂飞魄散“你要干什么?”≈1t;i>≈1t;/i>

“一块死呗!”我抽出枪管飞快插进了画像另外一只眼眶当中。

“住手!”

“给我滚回去!”

觉心,叶寻同时暴吼出声。叶寻没法击败觉心,但是想要拦住对方却绰绰有余,觉心哇哇大叫道“上,都给我上,杀了王欢,上暗器,快点!”

觉心差点喊破了嗓子,室内的探神手却一动没动,觉心几次下令都是在让探神手送死。无论是不敢,还是不愿,他们都在这一瞬间选择沉默抗命。

我不需要那些探神手一直抗命,只要他们沉默一刻就已经足够瞬息万变的战场,风云转换了。

叶寻刀锋在这瞬间变守为攻,刀声如雨的向觉心覆盖而去,这一回,叶寻没再估计觉心手中夏轻盈,觉心不退,结果就是跟夏轻盈一块儿被叶寻刀分四段!

“给你!”觉心怒吼之后,叶寻刀风瞬间一顿,人也跟在开始步步后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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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五五章谜题2

如果,我没猜错觉心应该是把夏轻盈推向了叶寻,叶寻为了保住夏轻盈才及时收刀,抽身后退。

短短瞬间,觉心脚步再进,空气中也暴起一声弩箭的长啸——叶寻在用折弩逼着觉心抽刀回防!

我听见觉心的脚步快后退之间,再次扣动了扳机,枪声怒吼,石板崩碎。

无数石块顺着石槽前后飞落而下时,我又对着石槽连开了几枪。

如果说,我第一枪只是让石板开了一个窟窿,后面几枪就是等于把几个窟窿给连在了一起,石板没有不碎的道理。

整块石板就像是被打碎的玻璃,在我面前骤然崩塌,细碎的石块顺着地面四处滑动之间,原本围绕在我腿边的萤火,重新落回了地底。

托举着石槽的底座,也在顷刻之间缓缓沉落地下,露出一条直达地底的通道。≈1t;i>≈1t;/i>

我还没看通道下面的情景,就听见密室四周同时传来闸门开启的声响。

我只是往旁边扫了一眼,就看见密室两个墙角上一齐打开了同样的闸门,那下面一样连接着深入地下的阶梯。

闸门有五个?

这不等于说,觉心他们不需要经过我面前通道,就能进入下层?

觉心哈哈大笑道“王欢,你苦苦挣扎了这么久,还不是给我作嫁衣裳?你的脚现在还是动不了吧?你在这里等死,我先走了。都跟我来。”

觉心飞身倒退,叶寻也往我身边靠拢,合身挡在了我背后——我双脚被制无法移动,如果觉心趁机出手,我只能被动挨打,叶寻这是在舍身相护。

觉心冷笑之间抓起一个浑然不知道生什么的探神手扔进地道,几秒钟后,觉心再次向一人抓去……觉心连抓连掷之下,把所有探神手全都扔进了地道,自己才飞身落向了地底。≈1t;i>≈1t;/i>

觉心刚走,苏子墨,苏子萱的身形就出现在了密室一角,苏子墨提着一杆阵旗向我笑道“王兄,费心了。没有你冒死相试,我们也下不了三眼禁区的第四层,希望我们还能在第四层看见你。”

原来,苏家姐妹一直都没有离开禁区第三层,他们只是依靠阵旗摆出迷阵藏匿了身形,等着我去开启禁区。哪怕是毒蛇顺水飘来,她们也没挪动半分。

为了迷惑我们,苏家姐妹甚至敢冒险给机关石槽加上了一层掩饰。如果,没有那层东西,我肯定不会相信她们先我一步踏进了禁区四层。

如此算计,如此气魄,如此定力,我输的不冤!

苏子墨正要离开时,叶寻忽然厉喝道“站住!陶晞羽在哪儿!”≈1t;i>≈1t;/i>

陶晞羽的声音清冷传来“我很好,用不着你来担心。”

“你活着就行!”叶寻扔下五个字才挪向了陶晞羽声音传来的方向,把我给挡在了身后。

苏子墨笑道“叶兄不必那么紧张,我们想出手,你挡不住。况且,我已经给王兄准备了一些小小的礼物,我们又何必多此一举出手杀人呢?”

苏子萱接过她姐姐的话头“我们给王欢脚下的机关,动了点手脚。这个机关不算复杂,但是必须睁眼睛去看才行,不管是谁的眼球暴露在密室毒烟之下,只要三十秒的时间就会失明,一分钟之后,眼球就会干枯萎缩,从眼眶里掉出来,那时候,你们就算想找人给你移植一颗眼睛都不行了。”

“夏轻盈,你作为血滴子统领,应该也是机关高手吧?你有把握在三十秒之内解开王欢脚下的机关么?如果不行的话,你们可以考虑砍了王欢的脚。只要王欢能挺得住断脚剧痛,又能在失血过多之前跑出禁区,他就能活命了,哈哈……”≈1t;i>≈1t;/i>

苏子萱戏谑笑道“再见了各位,希望我们再见的时候,你们当中没少了谁,或者是没少了什么部件儿。”

叶寻的手指关节握得啪啪作响,却始终一言不。可是,苏子墨并没打算放过叶寻“我忘了提醒叶兄了,在机关上动了手脚的人是陶晞羽,她会的手法,你会六成,要是你选择睁眼的话,说不定也能打开机关?”

“对了!”苏子墨装作猛然想起了什么事情“你们可千万别用宝刀去扫机关枷锁,那个锁扣如果不按顺序开启,会越缩越紧,能直接把王欢的骨头勒断,那个时候,你们想不去砍他的脚都不行了。”

“再见吧!”苏子萱转身要走时,苏子墨却把她拦了下来“等一下,我觉得这场游戏还少了吊人胃口的东西。游戏嘛,就得越激烈才越有意思。你说是不是?陶家妹子!”≈1t;i>≈1t;/i>

“什么?”陶晞羽忽然被对方叫到名字,一时竟然没反应过来。

苏子萱伸手递给陶晞羽一样东西“把它扔到你那边全是毒蛇的壕沟里,会有意想不到效果哦!”

陶晞羽丝毫没有犹豫的结果药丸扔进了壕沟,短短片刻之后,壕沟里就冒出了一阵浓烟,刚才还是沟中窜跳毒蛇,就是一下掉进了沸水,疯一样跃水而出,噼啪乱响着掉在了岸上。

紧接着,大批毒蛇都像是漫过堤坝的潮水,纠缠成片的从壕沟当中翻涌而出。

被压在地上毒蛇像很快就在失水之后气绝身亡,更多毒蛇依靠着身上带着湿度,不断纠缠,碾压的着同伴往我们身边涌动而来。

那不是蛇,应该是某种类似于的毒蛇外形的蛊虫,他们就跟鱼一样,需要保持在水中才能生存,哪怕供他们栖身的水流只有一寸高矮,它们也能存活。≈1t;i>≈1t;/i>

毒蛇一旦离水,还是会有一段剧烈挣扎去寻找水流时间,这段时间里,毒蛇会显得异常疯狂。找不到水,就会找其他的液体代替,比如人血。

陶晞羽的那颗药丸等于断去了毒蛇生存的空间,他们唯一的生路就是我们几个人身上的血,蛇群是在凭借着本能逃生当中,不断把同伴压在身下,疯狂挤压他们身上水分来滋润自己,所以,它们既是在求生也是在互相吞噬。

虽然,蛇群翻滚前进的度缓慢,但是,终会推进到我们身前,哪怕最后剩下的数量只有十分之一,甚至百分之一,我们也会在顷刻之间变成一具千疮百孔的尸体。

真是因为蛇群在缓缓推进,才会显得越恐怖。

就好比刑场上死囚,刽子手手起刀落,人头落地,他即使觉得恐惧也只是在那有限的时间之内。如果把斩换成凌迟,囚徒在没有彻底断气之前,永远都会活在下一刀何时到来的恐惧当中。≈1t;i>≈1t;/i>

我们现在情况不正是如此?

高不到半尺的蛇潮,在我的眼里就像是摇摇欲坠山峦,我能看见它在我头顶左摇右摆,却不知道它什么时候会轰然崩塌,将我埋葬其中。

几种思绪在我脑中飞旋而动之间,叶寻,夏轻盈同时蹲在了地上——他们想要去解我脚上的机关

“谁都别动!”我蓦然怒喝道“你们谁敢睁眼,我立刻横刀自刎,说到做到。”

“你特么疯了!”叶寻忍不住破口大骂“你是打算让我看你断手断脚?”

我笑着反问道“你是打算让我看着你眼珠落地?咱们谁也别说谁,是兄弟,你就相信我,也相信你自己。”

叶寻沉着声音道“你让我相信你什么?”≈1t;i>≈1t;/i>

“相信我骨头够硬,相信你和夏轻盈出手够快!”我把蔑天递到了夏轻盈眼前“我修炼的《虎王决》近似外家功,我的骨骼承受力比常人更强,只要你们手够快,就能在我两只脚被夹断之前把机关劈开,试试吧!”

“不行!太冒险!”叶寻断然拒绝。

夏轻盈却赞同道“这是目前最好的办法,叶寻,你先别动怒,你仔细想想,王欢为什么要赌上自己的双脚,你又为什么不惜自己的双眼?我们没有时间考虑太多,更没有时间去争执什么?我相信王欢,也请你相信王欢。”

叶寻仅仅沉默一息却沉声道“我兄弟,拜托你了!”

“放心!”夏轻盈和叶寻同时用手摸向我脚下机关之间,我也转头向涌动的蛇潮看了过去。往我们这边挤压而来的蛇群,已经形同海潮把我们给围在了中间,按照蛇群度,大概还有一点时间才能围拢过来。

我将真气灌注双脚,脚心尽可能向上隆起,给脚心留出了一小块空间,现在哪怕只是一丝一毫的距离,对我而言都是一种缓冲,至少我的双脚不会被一下压上地面的铁板。

我还在不断向双脚灌注真气,叶寻忽然开口道“你把刀放到哪儿去了,为什么不是跟我一个方向?”

夏轻盈伸手往叶寻那边摸了一下才说道“你的方向才反了,应该是从左往右出刀!”

“不对,应该是从右往左出刀!”叶寻低声怒吼道“右边机关最细,细小钢条会被最先缩紧。”

“较粗的钢条力道更强,你不……”夏轻盈反驳之间,蛇潮涌动的声音忽然拔高几度,等我回头看时,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蛇群不知道受到了什么刺激,竟以几倍的度向我们疯狂扑来!



第四五六章死地

我急声怒吼道“来不及商量了,按你们自己的想法来,快点……”

叶寻,夏轻盈也听见了蛇潮涌近的声响,再也不敢去迟疑什么,手握刀柄同时往自己认定的方向划了过去。

第一根铁条被刀锋崩断之后,剩下的机关同时缩紧,我的双脚也被一齐压向了地面。

第二根铁条折断的声音飙升而起时,我骨骼被勒紧剧痛直向我脑中冲来。

我高估了自己骨头坚硬的程度,我根本就抵挡不住铁条上的力道,就算我能稍稍阻挡铁条的压力,也逃不过双脚齐折的命运。

“啊——”叶寻忽然怒吼之下,手上真气骤然迸,我只觉得两道雪亮的刀芒,在我身边一左一右同时迸射入空之间,脚上压力也随之一轻。

难以形容舒适从我脚上传来的当口,我像是抽空了力气,双腿一软摔倒在了地上。≈1t;i>≈1t;/i>

夏轻盈抓着我胳膊把我拽了起来,将我手臂搭在肩上,用半边身子把我架了起来,跳进了面前的甬道。

“救老驴!”我仅仅喊了一声,就和夏轻盈一块滚下了阶梯,等我头破血流的从阶梯上站起来,叶寻和豆驴也从上面滚落而下。

我抢到昏迷不醒的豆驴身边,把手放在他鼻子低下试了一下,才算是放下了心来。

豆驴只不过是失血过多暂时昏迷,没有什么生命危险。叶寻虽然摔得鼻青脸肿,但也只是受了点皮外伤。

真正让我觉得毛骨悚然的,是我们现在所处第四层密室。

上面的密室当中虽然有五条通道,但是通道连接的却是一个位置,那就是我们脚下的这座像是天柱一样的圆形平台,平台四周各有一道阶梯通往下的方圆形秘境。≈1t;i>≈1t;/i>

我只是往下面看了一眼,心中就升起了一种难言的诡异之感。

平台之下那座圆形大厅就像是古罗马的斗兽场,转圈修筑着两层拱门密室。

华夏不是罗马,古人一直信奉天圆地方的说法,所以很少回去修建圆形的建筑,除了祭天用的祭坛,即使是修塔,也不会修成中规中矩的圆形。

我脚下这座平台就跟祭坛有七八分相似。可是,祭天就得直面上苍,任何祭坛都是在露天修建,谁会躲在地底下祭天?

更重要的是,从秦代之后,祭天就是帝王的专利,除非有人想要造反,否则,绝不会修坛祭天。

我试着压低身形,往斜下的方向看了一眼,那边拱门当中除了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清楚。≈1t;i>≈1t;/i>

“先下去再说!”我带着叶寻他们一步步从阶梯上走下地面时,从第三层延伸而下五条阶梯,就像是被人压动一头的木板同时往空中升起。原本,离地数米圆形高台,也在轰隆巨响当中沉向地底。

“快走!”我本能的喊出了两个字之后,就连自己都愣住了。

走?往哪里走?上天无路,入地无门。我们只能站在地上眼睁睁看着两层阶梯上升,下降。

片刻之后,五道阶梯就严实合缝的并到了第四层秘境棚顶,圆形高台也沉落地下大半,只留下一米高矮的圆顶露在地面之外。

被人嵌在墙上的上百只火盘,在一瞬之间环绕秘境骤然点亮,将整座秘境照得亮如白昼。

我向四周扫过一眼之后,迅抽出匕,往自己眼皮上划了过去,缝在我眼皮上棉线在刀锋之下根根崩断的瞬间,我也睁开了双眼“睁眼吧!我们上当了!”≈1t;i>≈1t;/i>

叶寻,夏轻盈同时睁眼之中,不约而同倒吸了一口凉气——他们像我一样看见了堆积在拱门密室中的累累尸骨。

这不是什么秘境,而是牢房,曾经囚禁过无数生命,又将他们全部扼杀其中的死牢。

环绕在地牢四周的拱门,就是镶嵌着纯钢牢门的囚室,每一间囚室都尸积如山,每一寸地面都带着被鲜血浸泡成了暗红的颜色,哪怕是经过无尽岁月洗涤,地上血迹也未曾消散半分。

夏轻盈颤声道“那些死在牢房里的都是什么人?”

“三眼族!”我沉声道“你没看见地上那些骷髅的眉心上,全都带着一个圆孔么?这里不是三眼族的传承之地,而是,他们灭族之处,我们上当了。”

这是,我第二次说自己上当了。≈1t;i>≈1t;/i>

三眼秘境是一个天大骗局,当年屠杀三眼族的人,故意留下这座秘境,就是想把漏网之鱼,一网打尽。

秘境的前半段确实是在考验来人的身份,三眼族的后人越是往前,就越会坚信这里是祖先留下的传承,无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都要舍生忘死的闯入秘境当中,等他们真正走进第四层的时候,等待他们的就是一座坟墓。

路上的一切考验,一切布置,只不过是为了让他们走得更快一些,最好毫无考虑的一脚踏进这座死牢。

叶寻沉声道“既然这是绝境,那苏子墨他们到哪儿去了?”

我刚想开口时,第二层牢门已经依次洞开,先我们一步进来的探神手全被被人生擒活捉。

被固定在十字形木架上的探神手,不知道被什么东西一个又一个的牢房里扔了出来,悬在一二层牢房中间,好似钟摆左右摇晃。≈1t;i>≈1t;/i>

觉心,苏子墨,苏子萱,白无常,陶晞羽赫然就在列,其中还有一个我从没见过的女人,她是青丘狐族?我记得豆驴曾经说过,青丘狐族控制女人作为傀儡的时候,不会离他们太远,这个人应该就是隐藏在附近控制苏家姐妹狐族。

真正让我惊悚的不是那个狐族的女人,而是被悬在空中的探神手,他们像我一样,全都睁开了眼睛,这些人加在一起,战力不知比我们高出了多少,他们却在短短几分钟之内全部被擒,死牢肯定还有其他人在。

这个念头刚从脑中划过,第二层上几座牢门再次开启,沉重车轮声从里向外蓦然滚动而来。

十多辆像是铁箱一样的铁皮囚车。同时从牢房当中缓缓驶出,车轮直接压向二楼平台的边缘,将半截车身探出平台之外,才前后摇晃着停了下来。≈1t;i>≈1t;/i>

直到这时,我才看见每一辆囚车都伸着一颗头戴高帽,脸色青白,双目紧闭的脑袋。

我还没看清车里究竟是死人还是活人,十多辆囚车就同时往前倾斜了车身,车上人头居高临下看向地面之间,双目暴睁,血光四起。

我与其中一人对视之间,竟被对方如刀似剑的目光,连续逼退了几步。

我在害怕!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跟对方四目相交时,竟然从心底升起了一种心虚般的畏惧。那时候,我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个被当场抓住的贼,怎么也不敢心安理得的跟警察对视。

我的脚步还没停稳,就听见二楼中间那座牢房当中有人沉声喝道“捕囚!”

那人声音刚落,十多辆囚车就同时从空中俯冲而下,沉重车身砸向地面,碎石四溅,尘土飞扬,一众囚车却在暴土当中快推进往我们身边围拢而之。≈1t;i>≈1t;/i>

“杀——”我第一个拔刀冲出,双手举刀往一辆囚车上劈落而下,钢铁相撞,火星四起,蔑天刀锋瞬时砍入车中半尺,囚车的度丝毫不减,推着我向后连退了三尺。

我眼看长刀难以再进一步,干脆放开刀柄,双手成掌轰向了车身,震耳巨响当中囚车外壁连震了数下,车身向后倒退半尺。

我一口真气还没倒换过来,囚车就再次向我面前推进。与此同时,两辆囚车从我左右包抄而至,看那架势是想要把我给合围在中间,我不得不松开双手抽身而退。

我还在步步后退时,被吊在空中的觉心却哈哈大笑道“王欢,你别挣扎了,你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么?那是镇罪囚车,要是雪妖狐在这儿,你可以问问她,当年在阎罗狱,三百探神手都没能逃过二十辆镇罪囚车的追杀,你算什么东西,还敢跟镇罪囚车硬碰?”≈1t;i>≈1t;/i>

“去你妈的!”我骂了一句之后,往夏轻盈的方向飞快退去“我掩护你,用血滴子!”

夏轻盈从身后摘下血滴子提在手中的瞬间,我蓦然出一声怒吼,双脚运转如风连续不断的向一辆囚车踢了过去。我的双脚如同两只鼓槌,接连不断的撞在车身上时,镇罪囚车开始寸寸倒退,原本的合围之势渐渐被我破去。

按照我开始想法,我震退一辆囚车之后,给夏轻盈留下腾挪的空间,我自己则出手拔刀,回斩附近囚车上的人头。三辆的合围之势自然会被彻底打破,我和夏轻盈就能掩护背着豆驴的叶寻从容撤退。

可我没有想到,我连出几脚的同时,原本像是严丝合缝的铁板,忽然毫无征兆的向左右分散开来,我一脚落空之下,已经收势不住小腿,直奔囚车边缘撞击而去。

一声爆响过后,我也在惨叫当中摔落地面,整个人躺在了囚车之前,滚滚车轮顺势间往我身上碾压而来,我在想翻身为时已晚,只能分开两腿,给车轮让出一段空间。

镇罪囚车却来势不减的逼近了我的要害。



第四五七章镇罪囚车

我用双手撑住地面,飞向后倒退,囚车木轮却在步步紧逼,几次都已经压到了我的裤子,又被我拼命挣脱。

电光火石之间,夏轻盈血滴子也从我头上飞掠而过,直奔囚车顶端的人头上扣落了下去。

我那时根本来不及去看车上的情景,只知道疯狂后退,直到血滴与囚车铁板碰撞一处,滚滚车轮才在压着我裤子停了下来。

我身上冷汗刚起,滚滚黑雾就在车门当中喷涌而出。

车上黑雾向我狂涌奔进之间,两双惨白鬼手拨开云雾,直奔我胸前抓来。

“开!”我怒喝之下双手齐扬直奔对方鬼爪格挡而去,却没想到,我在接触到对方手腕的瞬间,一张惨白的人脸忽然破雾而出,瞬息之间贴近我的脸孔。

我还没来得及回手防御,鬼脸忽然开口一声长啸,尖锐的音波如刀似剑的向我双耳狂灌而来。我顿时一阵头晕目眩,在原地晃动了两下就栽在地上不省人事。≈1t;i>≈1t;/i>

等我再醒过来时,已经被人捆在了十字形木桩上。

我醒过来之后第一个感觉,就是自己双手剧痛钻心,等我侧头看时,才现自己手心上钉着两只长钉。几寸长的钉子穿透了我的手背钉进木桩几寸之深,难怪我会被疼醒了过来。

我试着活动了一下双手,才算松了口气——好在钉子是从我的骨头缝里穿行而过,没有扎断我的手骨。

等我回头看时,夏轻盈他们三个也一样被人捆在了十字木桩上,吊在了空中。唯一不同的是,他们手上没被钉上铁钉。

吊在我侧面的觉心见我醒来,凶狠笑道“该,活该!谁让你出手阻拦镇罪囚车,你就等死吧!等死吧!”

我懒得去里觉心那条疯狗,抬头往那个女人身上看了过去“那位狐族的朋友,我们是不是该认识一下了?”≈1t;i>≈1t;/i>

那人苦笑道“都是将死之人,何必问那么多?我叫楚寒烟。”

楚寒烟最后还是说出了自己的名字。

我刚想说话,二楼中间的牢房里就传出一个阴冷声音“带死囚!”

“哈哈哈……”觉心狂笑道“王欢,你完啦!你彻底完啦!现在,只有你自己被绑在下面。他说的死囚就是你。你就等死吧!”

不只觉心,我自己也觉得自己就是那个死囚。

两辆囚车的大门忽然洞开之间,我也将内力灌向了自己的双臂——就算我废了双手,也不会真像死囚一样坐以待毙。无论如何都得让想杀我的人付出些代价。

我仅仅挣扎了一下,就现捆在我身上的绳子,正要交错捆绑在了我的经脉之上,有绳索的压制,我根本无法运用真气,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两个身穿皂衣的狱卒,往我面前缓步走来。≈1t;i>≈1t;/i>

他们两个应该就是刚才藏在镇罪囚车里的人,可是我的鬼瞳秘术却看不见他们身上有半点生气,他们究竟是僵尸,还是鬼怪,或者是某种机关傀儡?

我还没看清两个狱卒的本来面目,两人就忽然一个转身走向一个吊在墙上的探神手,昂站在对方身下。

两个人刚一站稳,二楼牢房当中就缓缓驶出了一辆囚车,囚车尚未达到平台边缘,便调转车身横在平台之上向前推进几尺,压断了吊着那个探神手的绳索,那人顿时在惊叫声中落向地面。

两个狱卒不等对方倒地,就一左一右抓住木架将人托在了半空。那个探神手早已经吓得魂飞魄散,不断求饶道“你们放了我,我跟三眼族没有关系,别……”

二楼那人再次喊道“噤声!”≈1t;i>≈1t;/i>

一个狱卒伸手掐住那个探神手脖子,托着对方下巴将他面孔向上扬起,捏住对方两腮,左手从身上抽出一支近尺的钩针,竖直伸进对方嘴里轻轻向上一挑,那人嘴角上渗出一丝血迹之后,除了还会像野兽一样惨叫呜咽,再也说不出来一句话来。

刽子手!

我听人说过,在刽子手这一行里,有很多阴毒的秘术“噤声”就是其中一种。

古时候,有些死囚必须明正典刑,公开处决,但是又不能让他们随便乱说,刽子手在处决人犯之前,通常都会想办法让他们无法出声。

最简单的方式就在死囚嘴里塞上点东西,再上层一点的就用哑药,把人毒哑。但是,这两种方法都有弊端,明眼人打眼就能看出端倪,反而显得欲盖弥彰。像这种用钩喉针直接断去死囚声带的办法,才是古时刽子手的不传之秘。≈1t;i>≈1t;/i>

这两个狱卒不论是鬼是怪,生前肯定都是刽子手中的佼佼者。

我正在惊疑之间,两个狱卒已经把那个探神手拖到囚室中的圆台上,将十字木桩插进了圆台中心。

那是断头台啊!

我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我刚才怎么没想到,那会是一座断头台呢?

二楼那人没有再给我多想什么时间“断筋!”

两名狱卒各自抽出一把弯刀,在那人手脚之上飞划过,几声人筋被刀挑断的声响蓦然入耳之间,那名探神手的身躯也完全失去了挣扎的力道,软绵绵垂在十字架上。

“破眼!”

我本来以为狱卒的下一个动作是出手剜去那人眼珠,没想到他们竟然从身上拿出一只过尺长的拐形钢钻,其中一人从背后抓住了探神手的脑袋,另外一人用钢钻顶住了对方眉心,快拧动钻头。≈1t;i>≈1t;/i>

钢钻带着碎骨之声慢慢推进那个探神手额头之间,那人双眼几乎瞪出了眶外,眼角之上鲜血横流,可他偏偏无法出声,只能像是濒死的野兽一样连连低吼。

我耳听着一声骨骼被钻透的轻响,从探神手头上传来之间,手持钢钻的刽子手飞快抽回钻头,在没伤到对方脑内组织情况之下,把钻头血淋淋的提在手里退到了一边儿。

“定钉!”

二楼声音再次传来之后,刽子手抽出一支长钉,挑开探神手的头皮,将长钉贴着对方头顶,钉进了他背后的木桩,此时,原本还在痛苦挣扎的探神手就只能昂着脑袋,一动不动的贴在木桩上了。

“上香!”

二楼声音再起之间,两个刽子手取出一把榔头,把一根中空的铁管,钉进了那个探神手头顶当中,在管子里插进了一根点燃的长香,再次倒背双手退到了木架一边儿。≈1t;i>≈1t;/i>

“刑毕!”

二楼那人仅仅说了两个字就没了动静,两个刽子手木然走回囚车,转动车轮消失了一座囚室的深处。

整个牢房一时间寂静如死,唯一能够听见的就是带着恐惧的呼吸声响。

短短片刻之后,觉心疯狂笑道“王欢,你看见了没有,这就是你的下场,你等着吧!这次他们没弄死你,下一个人肯定是你。”

我冷笑道“你个傻逼,还没看明白么?那些人是在处决三眼族的囚犯,他们把我钉在这儿,不是要先杀我,而是把我当成了三眼族的族长,想让我看着族人怎么一个个被人残杀。所以,我肯定不会先死。”

觉心脸色骤变之间,我再次冷笑道“你说,他们下回行刑的时候,我哭着求他们不要杀你,他们回怎么样?”≈1t;i>≈1t;/i>

觉心的脸色瞬间惨白“你你……你不能这样!”

我冷哼道“从现在开始,你最好把嘴给我闭上,我再听见一个闲屁,肯定想办法让他们弄死你。”

觉心眼带狠色低下头时,我却转头看向了楚寒烟“楚小姐,我很想知道,你们青丘狐族,为什么就会对三眼秘境这么感兴趣?”

楚寒烟颓然道“到了这个时候,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么?”

“当然有!”我沉声道“我一直觉得不到最后,什么事情都有生机,说不定这间囚室里就有活路。”

“活路?呵呵……”楚寒烟苦笑道“你没听觉心和尚说那是镇罪囚车么?进了镇罪大狱的人,无论是人是鬼都别想出去。”≈1t;i>≈1t;/i>

我转头看向觉心“那边那假秃驴,你告诉我镇罪囚车究竟是什么东西?”

觉心强压怒火道“镇罪囚车,我曾经在探神手的秘录里看见过一次。执行那次任务的人就是雪妖狐。根据秘录的记载,当时他们是去探索名为‘地狱入口’的天级禁区。”

“当时,探神手方面投入四百精锐,还有五个长老带队,结果,只有寥寥几人逃出了禁区,其他人全都死在了镇罪囚车之下。”

“根据,目击者的描述,镇罪囚车属于精巧机关的范畴,一辆囚车当中至少有三十六种致命机关,一旦探神手被囚车追杀,很难逃过劫数。当年那些人是拼死才带回了镇罪囚车的资料。”

我听到这时打断了觉心道“那些囚车是在自己移动,还是有人操纵?”

“有人操纵!”觉心道“操纵囚车的就是刚才那种狱卒。探神手并不知道他们的具体名字,只能用鬼卒称呼他们。但是,他们肯定不是鬼。”

我看向觉心“探神手是不是研究过鬼卒?给我说实话,这很重要。”



第四五八章三眼之劫

我话一出口,觉心反倒是停了下来,他又动了歪心思。

我冷声道“假和尚,你最好那些没用的心思收起来。你的命不仅在我手里,也在你手里。”

觉心沉默片刻才说道“探神手的确是抢回了一具鬼卒的尸体。几次研究之后才现,所谓的鬼卒,是一种介乎于死人与活人之间的存在,怎么说呢?大概可以算作是妖尸吧!”

“鬼卒,除了带有生前的战斗本能,可以执行一些固定命令之外,什么都不会。更不需要进食或者呼吸。所以,可以把他们定性为死人。”

“根据探神手推测,鬼卒应该是在经受了长期的训练之后,才被炼制成了现在的模样。换言之,当初那些训练,就是为了让他们成为鬼卒,镇守地狱之门。”

觉心说到这里像是怕我不信,赶紧解释道“我知道的事情只有这么多,你再问,就得去找雪妖狐了。”≈1t;i>≈1t;/i>

“我知道了!”我看向楚寒烟“这个时候,你不想说点什么么?”

楚寒烟摇头道“我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带着循循善诱的语气道“事实证明,当初应该是三眼族在这里修建了一座禁区,并且把三眼族重要人物带进了禁区当中。三眼族似乎想要在这里开启某种仪式,但是他们仪式还没启动,就遭到大规模的屠杀,三眼族禁区从此变成了对方用来铲除三眼族后人的陷阱。”

我扬了扬下巴道“就像那座断头台,古时候,讲究天圆地方,断头台都是方台,在古人眼里,罪人没有资格升天,只能镇压地狱,方台也带着震慑的意思。这座断头台,应该还有它没能去完成的使命。”

楚寒烟轻声道“那能代表什么?”≈1t;i>≈1t;/i>

“代表,这里或许还有一线生机。”我沉声道“刚才,我所说的一切全都是我的假设,如果,能证实我推测正确,我们还有一丝挣扎的希望。如果,我的推测是错的,那就别挣扎了,赶紧咬了舌头自尽,还能死的痛快一些,总比,让人在脑门上钻个窟窿,站在台子上面慢慢等死的好。”

楚寒烟露出一丝苦涩笑意“就算我告诉你,你判断错了,你还会挣扎一番对么?那么,说与不说,又有什么区别?”

我沉声道“区别就在于,我脱困之后会不会救你出去?”

楚寒烟笑道“好,我跟你赌一把!我相信,王欢不是食言而肥的人。”

楚寒烟娓娓说道“我们探寻三眼禁区,只不过是为了了解狐族与三眼族之间的一段公案,至于那段公案的源头,恕我不能相告。”≈1t;i>≈1t;/i>

我眯着眼睛道“那你能告诉我什么?”

楚寒烟道“我可以告诉你的是,我并不知道三眼禁区是一个陷阱,否则,我也不会冒险要闯进来。”

楚寒烟声音一顿“在你们到来之前,狐族也曾探索过三眼禁区。但是,我们始终没法通过禁区的第一层,因为狐族没人能打开天眼。”

“这一点,你不用怀疑,每一个种族都有她的天性,狐族善于迷惑对手,善于算计目标,却没有一双通天彻地的眸子。不开天眼,我们永远不可能走进禁区当中。所以,我们也需要有人带路。”

我沉声道“所以,你选择了我们?”

“不!”楚寒烟摇头道“准确点说,是选择了你和探神手的觉心。你们两个都是最有可能打开天目的人,当然,我们也在这个过程当中使用了一些小小的手段。”≈1t;i>≈1t;/i>

楚寒烟道“我在第三层的时候,在你和觉心之间做了一个选择,选择的结果是杀你,留下觉心。因为,他更容易被我控制。”

我的眼角扫向觉心之间,后者的眼里不由得喷出一阵怒火,嘴上没有出半点声音。

楚寒烟根本就不在意觉心想些什么,继续往后说道“不管你相不相信,我还是要告诉你,等我想要动手的时候,却忽然觉得不能杀你。至少,不能直接杀你。否则,我一定会后悔。事实证明,我的直觉是对的。”

楚寒烟没说实话。

我从不相信女人的直觉之类的东西,所谓的直觉都需要有所征兆。否则,人不会平白无故的生出直觉。只不过,我没有心思在这件事儿上跟他争论什么,只拿假话当成真话去听罢了。≈1t;i>≈1t;/i>

我没说话,叶寻却忽然开口问道“我问你,你们妖狐魅魂秘术能让一个在绝对清醒的情况下,还会言听计从。”

楚寒烟微笑道“你在套我的话么?其实,告诉你也无妨。”

楚寒烟傲然道“夏轻盈所了解的魅魂秘术,只不过是狐族秘法的一点皮毛而已。魅魂秘术真正的核心,就在于这是,个‘魅’字上。简单的说,就是狐族的魅力,让人甘心臣服,认狐族为主。”

叶寻沉声道“也就是说,中了魅魂秘术的人,其实都是清醒的对么?”

“说的没错。如果,中了秘术之后神智不清,我们就该把秘术改名叫术,或者慑魂术了。”

楚寒烟虽然身陷囹圄,说起狐族秘术却仍旧难掩傲气“简单的说,术是把目标变成傀儡,那是最为下层的手法,也最容易破解。魅魂术是把目标变成,以为主公奉献一切最高荣耀的不二之臣。你明白了么?”≈1t;i>≈1t;/i>

叶寻深吸了一口气道“如果,你们真有那样的本事,这个天下不就成了你们狐族的世界?”

“哈哈……”楚寒烟笑道“我已经说了,你不用套我的话。就算我把魅魂术的秘密如实相告,你也破解不了。”

楚寒烟声音一沉道“这个世上,不是谁都有资格让我们使用魅魂秘术。能入我们狐族法眼之人屈指可数。不过……”

楚寒烟话锋一转道“有些人,就算我们不用秘术,也一样会拼命效死,你说不是么?”

叶寻用力闭上了眼睛“明白了!”

叶寻不再说话,我却把话头接了过来“当年,狐族与三眼族之间的恩怨,也源自一段孽情?”

“这个……”楚寒烟道“这么说吧!外面那副拼图上的女人就是狐族的一位先祖。她与三眼之间的纠葛不足与人道,你还是别再问了。”≈1t;i>≈1t;/i>

我沉声道“有些事情,我必须问清楚。我想知道,三眼和狐族之间,谁才是那场恩怨当中最后的赢家?”

“不知道!”楚寒烟摇头道“或许,那场恩怨当中没有真正的赢家。他们都是失败者。”

我淡淡一笑靠在了木桩上,闭起了眼睛。

楚寒烟惊讶道“王欢,你不是说要赌一场输赢么,你怎么不动?”

我冷声道“你自己都不在乎自己的死活,我又为什么要动?”

我不等楚寒烟说话,就抢先开口道“你还不够害怕,也不急于离开禁区。咱们之间没什么可谈的了,等你觉得害怕的时候,我们再说话也不晚。”

楚寒烟微微一怔道“我听不明白你的意思。”≈1t;i>≈1t;/i>

“你只是揣着明白装糊涂而已。”我冷声道“狐族与三眼之间的恩怨,才是离开这座密室的关键,你既然什么都不想说,那我们就没有必要多说什么了。一起等死吧!”

“你怎么如此多疑?”楚寒烟嗔怒道“我愿意……”

“别跟我说那些没有用的,你什么都别愿意,我喜欢男人。”我连眼睛都没睁一下。

楚寒烟气急败坏的道“当年,狐族先祖接近三眼,是为了三眼族收藏的《万象经》那只不过是一部杂书罢了。这跟出不出去有关系么?”

我双眼猛睁道“《万象经》最后落在了谁的手里。”

楚寒烟摇头道“其实,那真是一场恩怨。《万象经》分为阴阳两部。《明经》一直为三眼族所有,《暗经》在狐族的手里。”≈1t;i>≈1t;/i>

“两族当时都想得到对方手里的《万象经》,我们两族之间那场恩怨,或许,成为博弈更为合适。那是一场情爱与手段之间博弈。双方都是高手,越是高手过招才越为凶险,两位先祖最后谁都没赢吧?”

“明白了!”我看得出来楚寒烟并没说谎的意思。或许,那场博弈当中真的没有赢家吧!

我犹豫了一下才说道“那个狐族前辈去了什么地方?”

“不知道!”楚寒烟摇头道“如果,我们知道那位前辈的去向,也就不用再进什么三眼禁区了。”

我忽然问道“《万象经》有没有可能被人被背下来?”

楚寒烟道“《万象经》以包罗万象为名,仅仅是《暗经》就有一百五卷之多,两部《万象经》合在一起会过三百卷,你觉得有人能背下来么?”

楚寒烟忽然话锋一转道“哪怕是传说中的那个王战也没有这样的本事吧?对了,据说王战是唯一看过《万象经》的人,难道他没跟你提过《万象经》有多少么?”

楚寒烟的话说得风轻云淡,实际上却一直在留意我的动静。

她是在试探我?



第四五九章斩首

我仰头看向楚寒烟淡然笑道“我告诉你,我能把《万象经》倒背如流,你信么?”

“我不信!”楚寒烟说着不信,眼中却分明闪动着狡黠。

其实,我也有很多事情,想问苏寒烟,可这里却不是我们应该互相试探的地方。

我岔开话题道“我们想从这里逃出去,只有两个办法,要么剪翼,要么斩。你觉得哪个更合适?”

所谓“斩”,顾名思义就是快斩杀对方领,让敌军失去指挥;“剪翼”恰恰与“斩”相反,可以理解为剪除对方羽翼,只留一个领。

楚寒烟眉头微微一动“我觉得应该斩。那些鬼卒全都是听从二楼那人的命令,斩对方,所有镇罪囚车就会失去作用,所以,我们必须斩。”≈1t;i>≈1t;/i>

我点头道“行,你下令吧!”

“我?”楚寒烟惊疑之间,我冷笑道“陶晞羽不是你的人么?你不下令,难道让我下令。”

楚寒烟的脸色短时冷了下来“小陶,你既然有办法脱困,为什么不早说?”

陶晞羽道“我想听听王欢要做什么?王欢最大的本事就是绝处逢生,我相信,我安排会比我更好。”

楚寒烟点头道“现在,你听王欢的安排。”

陶晞羽轻轻晃动了两下手臂,两只手好似柔弱无骨般的从绳子下面抽了出来。

蛇骨功!

陶晞羽果然练成空门的不传之秘“蛇骨功”

相传练就蛇骨功的人,可以像蛇一样随意扭动身躯,甚至能钻进比她本身还小地方。≈1t;i>≈1t;/i>

更为神奇的是,“蛇骨功”里还有一招叫“灵蛇竖鳞”专门用来在捆绑之下逃生。

据说,空门高手在被人捆住之前,身躯会消无声息的膨大少许,即使捆绑他的人,把绳子给勒进对方肉里,他也能从缩紧肌肉从绳子里面抽出手来,陶晞羽用的就是这招。

“咳咳……”我眼看着陶晞羽要从木架上跳落,赶紧轻轻咳嗽了一声。

陶晞羽微微一怔之间,重新贴在了木架子上“王欢,你说下一步怎么办?”

我沉声道“如果,我没猜错,你们身后的绳子全都连着一辆镇罪囚车,你们自身的重量就一种信号,你敢从木架上跳下来,镇罪囚车马上就会出动。你一个人,不可能完成斩。”

我故意顿了一下道“你要做的第一件事儿,就是把人放出来,你能一次放出多少人?”≈1t;i>≈1t;/i>

“十个!”陶晞羽犹豫了一下又说道“最多十二个,不可能再多。”

我抬头看向了楚寒烟“我们有三方人马在场,你说,放谁比较合适?你别考虑太久,那人头顶上香要烧完了。”

楚寒烟冷声道“你是故意的?”

我淡淡笑道“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罢了,你赶快想吧!”

我早就闻出那炷长香里混杂了一股奇怪的味道,我一直拖延时间,就是为了等香烧到差不多的时候,再逼楚寒烟做出决定。

这间囚室当中不见天日,除了那根长香之外,再没有什么能够计时的东西。二楼囚室当中那个鬼卒,所谓的“下次行刑”就应该是以长香燃尽的时间做为依据。

被囚禁在这间密室里的人不止一个,但是,我也相信,楚寒烟不敢去赌,对方会不会随机的挑选下一个目标。≈1t;i>≈1t;/i>

楚寒烟沉声道“放开除了觉心之外的所有探神手,我们这边只放白无常,其余的人,一个都不放。”

觉心听到楚寒烟如此安排,不觉松了口气。

楚寒烟的安排受益最大的人反倒是觉心,探神手全是觉心部下,自然更听他的命令。

觉心身具狮子吼一类的功夫,不用担心自己的手下会被楚寒烟迷惑,只要斩成功,第一个得救的人肯定是觉心。

楚寒烟的打算更为简单,那就是,她有把握完全控制觉心。在某种意义上,楚寒烟是在玩另一次“斩”行动。

我们这边的人却不一样,随便放开一个都足以独当一面,对他们两方而言,把谁放出去都是一种麻烦。

觉心不但没有反对楚寒烟的安排,反而沉声命令道“你们听好,你们脱困之后,立刻全力冲击二楼牢房,就算搭上所有人的性命,最少也得送进去两个以上的高手,明白没有!”≈1t;i>≈1t;/i>

被吊在墙上的探神手,没有一个愿意去回答觉心,对方脸色立刻一沉“你们最好别忘了,我回不去的话,你们留在外面的家人会是什么下场?”

探神手,不至于像魔门一样,控制弟子至亲作为人质,逼他们舍命对敌。但是,探神手却会根据阵亡弟子功过决定抚恤的多寡,觉心回不去,这些探神手家人,可能就会面临穷困潦倒生活,这才是他们最不愿意看到结果。

觉心见还是没人说话,才阴声问道“你们没听见我的话么?”

“尊令!”终于有人回话之后,觉心才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好好干吧!我不会亏待你们的家人。”

陶晞羽见所有人都做好了准备,才开口道“一会儿,我会用刀片放开你们的右手,我相信,你们每个人身上都带着保命的玩意,剩下的绳子,你们自己解开。准备好……”≈1t;i>≈1t;/i>

陶晞羽回头看了一眼刑台尸体上的长香,才用脚撑住木架下方绳索,将身躯拔得笔直,双手同时伸向了颈后,等她将手再拿出来时,两手的指缝当中已经多出六把剃须用的刀片。

小偷通常会把刀片掰成两半,夹在手指缝里割人衣兜,或者拿它伤人,陶晞羽却要把它当成暗器。

我微微惊讶之间,陶晞羽忽然双手齐扬,六把刀片毫无声息的破风而去,瞬息之间就割断了六个探神手手上的绳索。

六个各向藏在身上的保命玩意,陶晞羽却再次出手割断另外六人手上的绳子。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陶晞羽就在打出两次暗器之后,将双手往左右一伸,插回了木架的绳索当中,放松身躯靠在架子上。

要不是陶晞羽脸上带着耗力过多的苍白,我甚至会觉得对方从没有别的什么举动,只是安安静静的挂在墙上等死。≈1t;i>≈1t;/i>

重新挂回墙上,就是我刚才想要提醒陶晞羽的事情。没想到她不用提醒,就比我想象中做得更好了。

陶晞羽一连串的动作,犹如行云流水,直到她重新挂好,那些探神手才从身上抽出小刀,匕一类东西,他们的动作虽然没有陶晞羽流畅却也不慢,眨眼之后就割开了绳索,单手抓着木架,侧身挂在了半空当中。

觉心的喉咙里刚刚出一点声响,就马上改口道“王兄,你是不是该下令了?”

“废物,连下道命令都不敢么?”我蓦然厉喝道“动手!”

“杀——”十一名探神手加上白无常同声怒吼之间,一齐翻上了二楼平台,从左右两边向中间牢房包抄而去。

十二人还在快步冲进,二楼牢门接连洞开,十多辆镇罪囚车从牢门之内隆隆而出,犹如一道道墙壁接二连三的挡在了探神手前进的路上。≈1t;i>≈1t;/i>

车上鬼卒蓦然拧动脑袋,以常人难以达到的角度,将面孔转向了不断冲进的探神手,双目爆睁,两腮高高隆起。

“跳——”白无常怒吼一声率先从平台上跳了下去,其他探神手纷纷起身之间,十多只鬼卒同时张口狂啸,好似鬼哭般声波由肉眼可见之势,形同潮水向四面扩张而去。

先一步起跳的探神手虽然安然落地,却在声波当中不由自主的停住了身形,茫然看向四周,再没了其他动作。

两个探神手仅仅稍慢了一步,就在双脚离地之间失去了意识,整个人毫无防备的栽落地面,头部触地,当场鲜血迸溅,死于非命。

平台上的囚车,却一刻不停的转动了车轮,追着探神手落下的方向挪动了位置,将车身悬在探神手上空,斜向对准了目标。≈1t;i>≈1t;/i>

“觉心——”楚寒烟厉声喝道“你还等什么?”

“醒来!”觉心虽然出一声怒吼,可他的声音却明显带着怯意,本来应该爆出十成力道,却仅仅是将将达到四成,半数探神手被觉心惊醒,在囚车扑落之前飞身离开了原地,另外一半人马却在镇罪囚车之下血肉横飞,死无全尸。

碾动着血浆的囚车缓缓转头之间,白无常已经带人跳上地面刑台向密室飞冲去,追在后面囚车冲到刑台边缘便停住了车轮。

此时,另外两辆囚车忽然出现在了刑台对面,拦住了白无常的去路。

最后五个探神手下意识的停住了脚步,想要绕向囚车两边时,楚寒烟忽然厉声喝道“给白无常开路!”

其中四人仅仅一顿身形就合身撞向了囚车,双手平推着拍向了囚车正面铁板之间,双脚随之弓步而进,扎紧了地面。

两人两车眨眼之间就僵持在了刑台之下,随后跟进的两人纵身而起,直奔囚车上扑去。

车上鬼卒又像是当初躲避血滴子一样瞬间将缩回了车里,两个跳上车顶的探神手,转身坐在在囚车之上堵住了车顶洞口,双手交叠在了胸前“快走!”



第四六零章魅魂

两个探神手决然挡住囚车出口的瞬间,白无常和另外一个同伴飞身而起,单脚踩向了两个探神手托举在半空中的手掌,借着对方双臂上扬的力道翻身而起,向中间牢房箭射而去。

两人身形刚起数米,坐在车顶的两个探神手就被囚车中倒冲而起的巨力推上了半空。

两人还在空中翻滚之间,就不知从哪里爆出力道骤然。

从他们身上喷涌而出的血雾瞬时间迷乱了我的视线,我只能隐隐约约的看见,两道身形在御风踏步,往牢房当中急掠而去。

那一瞬间,所有人的屏住了呼吸……

“杀——”白无常纵身,扑进了牢门。

仅仅一息之后,白无常的惨叫声就隔空而来“不能……”

白无常也还没喊出不能怎么样?人就已经从门里倒飞而出。≈1t;i>≈1t;/i>

我仅仅看了一眼反向飞出的白无常,就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白无常全身上下不知道被人开出多少道伤口,纵横交错的刀伤,鲜血四溅,他那一身白衣早就被染成了血红。

从白无常飞出来的一刻,所有人都已经陷入了绝望,仿佛被人从密室里扔出来的,并不是血淋淋的白无常,而是我们逃生的希望。

白无常每每往后倒飞一尺,我的心就往下沉落一分。

白无常尸身落地声响,就像一记丧钟轰然敲击在了我心中。

我甚至觉得眼前一黑几乎昏厥了过去,等我再次睁开眼时,十多个鬼卒并肩走上了断头台。

觉心第一个承受不住鬼卒逼近的压力,瞬间崩溃,声嘶力竭的哭喊道“别杀我,别杀我……我没想逃狱……是王欢……王欢才是逃狱的主谋……你们杀他……你们杀他啊!”≈1t;i>≈1t;/i>

不断推进的鬼卒,根本就没去理会觉心在说些什么,把地上尸体依次拾掇起来,用钢钻穿透眉心,在尸体级上点燃长香,又面无表情的返回囚车当中,缓缓驶入牢房。

牢房当中只剩下了觉心的哭喊声“王欢,都是你……是你非要探索禁地……是你非要反狱……你怎么不去死……你他么的……”

我到了这时也微微回过神来“你最好把嘴给我闭上,要不然,我马上让你变成死人。”

“放你妈的屁!”觉心涕泪横流着哭骂道“你有本事,给我动一下看看。你特么的!”

“开——”我暴怒之间双手齐震,一点点的把手冲钉子上拔了出来,提着一双血淋淋的手掌,用胳膊连击了两下。砸碎了自己背后的木桩,掐着两尺多长的圆木,大步走到觉心身前,跃身而起狠狠一棍子砸在了觉心头顶,鲜血顿时从他的秃头上淌落而下,对方也吓得闭上了那张臭嘴。≈1t;i>≈1t;/i>

我拎着一截木头转向楚寒烟“你怎么说!”

我当时虽然看不见自己的模样,后来陶晞羽却告诉我,那个时候,我提着一截木头,手上鲜血狂流,两眼杀气乱涌的样子,就像是一头了疯的恶狼,随时都可能扑上去把眼前的猎物撕成碎片。

那个时候,我也知道,自己不该随便乱动。我每一个动作都可能引来镇罪囚车,把自己的脑袋也变成刑台上面香炉。

但是,我不能不动,人在绝境当中,最怕的不是身边强敌环绕,刀剑如林,而是丧失了最后的一丝斗志。

不知道求生的人,哪怕生机就在眼前,也不知道什么叫反抗,甚至会听从屠杀者的话,自己给自己挖出一个坑来。

白无常的死,几乎让所有人都失去了求生的意志,就连我也差点精神崩溃,好在我最后还恢复了一丝意志,这丝意志就是我最后拼命的本钱。≈1t;i>≈1t;/i>

我必须疯!

我不疯,所有人都会意志崩溃。

我不疯,没人能走出这座禁区。

我不疯,谁替我疯!

面临绝境时,你跟别人说上一天一夜,也不如跳出战壕,绝地冲锋时的一声怒吼,我所做的一切,正是那声冲锋的怒吼。

楚寒烟看向我道“王欢,事到如今,我们还能做什么?论功力,白无常与我们旗鼓相当,论人数,刚才我们已经投入了大半人手。我们除了上去送死还能做什么?”

我沉声道“至少,我现在可以确定两件事。”

“第一,这里的鬼卒只能按部就班的活动,并没有什么灵智,我们不是没有机会动手。”≈1t;i>≈1t;/i>

我沉声拔高道“我站在这里没有被杀,就是最好的证明。”

楚寒烟的眼睛顿时一亮,我再次说道“第二,镇罪囚车每次出动之后,看似在等待下一次行刑的时间,实际上,他们是在蓄力,尸体上的那些黄香只不过是迷惑我们的东西。他们蓄力的时间,实际上就是我们的生机。”

楚寒烟的眼睛再次一亮“你有什么根据么?”

我冷声道“楚寒烟,现在应该是我仔细跟你说什么根据的时候吗?”

楚寒烟被我当面训斥,脸色虽然有些难看,却没当场作只,能改口道“王欢,我承认,我已经被镇罪囚车吓破了胆,在镇罪囚车面前,我提不起任何反抗的勇气。”

楚寒烟轻声道“我佩服你勇气,哪怕你是在疯。但是,我想看到希望。”≈1t;i>≈1t;/i>

我深吸了一口气道“希望就在觉心和陶晞羽身上,你们从觉心身上摸走了什么东西?那东西又有什么作用?”

我从进入禁区之后,一直都在打觉心主意,原因就在于,我怀疑他们身上的带着跟三眼禁区密切相关的某种东西。

我冷声道“觉心并不是探神手中顶尖高手,论真正的实力,或许还在白无常之下。探神手凭什么要对他进行增援,因为他们身上有秘宝。一个连探神榜前十都没进去的人,又凭什么带着随身携带秘宝,说他身上东西跟三眼禁区无关,你们相信么?”

我的话音越来越冷“楚寒烟,这点,我想到了,你应该早就已经想到了。不然,你也不会让陶晞羽出手。你在等什么?等我死在禁区,还是等着看我的底牌。”≈1t;i>≈1t;/i>

除非楚寒烟不怕死,否则,他不可能到了这种地步,还不动用觉心身上那件东西。

楚寒烟摇头道“陶晞羽摸走了觉心的东西不假,但不是我下的命令。”

我冷声道“你的意思是,那是陶晞羽自己的主意对么?”

“对!”楚寒烟道“你们认识陶晞羽那么久,应该知道空门中的规矩。”

楚寒烟说话时,并没有注意陶晞羽的表情,我眼角的余光却看见陶晞羽微微合拢的眼睛里泛起了一丝怒意。

我冷声道“陶晞羽虽然出身空门,却一向厌恶空门,所以,不到必要时,她不会出手,除非她接到某种命令。”

楚寒烟摇头道“这一点,你说错了。陶晞羽的偷盗之术,已经到达了空手入悬的境界。换言之,她已经过千万次的练习,甚至吃饭走路的时候都在练习自己手。人要是把某种事物融入了骨髓,就会成为自己的习惯,哪怕处于本能,她也会动手去摸别人的东西。”≈1t;i>≈1t;/i>

楚寒烟缓缓道“说不定,你们身上的东西也曾经到过陶晞羽的手里,只不过,她在你们不知情的情况下,又还给了你们而已。”

楚寒烟信誓旦旦的说道“就像你所说的一样,我们都在困境当中,我没有必要去骗你什么!我做过的安排,我不会否认,陶晞羽自己做的事情,我也不会替她背锅,你自己,去问陶晞羽吧!”

楚寒烟的话刚说完,就被远处飞来的一截刀片划开了上衣口袋,一只暗黄色布袋从她的口袋里滑落了下来,远处的陶晞羽冷声说道“你说,不是你安排我去偷窃,觉心的东西怎么会在你身上?”

“你……”楚寒烟刚想抖开自己身上的绳索,我已经开口说道“你最好是别从上面跳下来捡东西,小心引动了镇罪囚车。”≈1t;i>≈1t;/i>

我缓步走向楚寒烟身边把那个布袋给捡了起来,楚寒烟这才冷声问道“陶晞羽,你什么时候挣脱了魅魂秘术?”

“刚刚。”陶晞羽仅仅说了两个字,就转转过了头去,不再看楚寒烟一眼。

“刚刚?”楚寒烟猛一转头眼带戾气的看向我道“是你在捣鬼?你怎么可能破解魅魂秘术?”

“是你,亲口告诉了我,破解秘术的办法,你自己都忘了么?”

我似笑非笑的看向了楚寒烟“魅魂秘术就是把人变成中兴耿耿的不二之臣。换句话说,就是以个人的魅力,感召对手为己所用,对吧?难道,你就没听说过君臣也会离心么?”

我冷眼看向楚寒烟“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一处不可触碰的禁忌。就算你是她的主君,也不能触动,否者,君臣离心。”

“胡说!”楚寒烟厉声道“纣王想要比干之心,他不是也一样亲手剜心交给了纣王么?”

我嗤笑道“比干忠于商朝,可未必是忠于纣王。如果,比干没有伤心至极,萌生弃主之心,他会乖乖剜心么?”



第四六一章逼问缘由

我似笑非笑的看向楚寒烟“忠心分为两种,一种是士为知己;一种是大恩难偿。你在陶晞羽身上除了索取之外,给予她什么?她为什么非要以死相报?”

楚寒烟的脸色阴沉到了极点“佩服!如果有机会,我一定要在你身上试试魅魂之术。”

我冷声道“废话少说,让我先看看觉心到底是带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能让你这头狐狸如此大费周章?”

我从觉心的布袋里翻出一颗像是眼珠似的石头之后,不由得愣在了原地。

觉心这块石头,不就跟吴王墓中的东西一模一样?

楚寒烟千方百计要拿的石头,在剑池当中不早就唾手可得?

白无常特意给我看过照片,他们不是早就拿到了类似的东西,觉心还会把他当成宝贝!≈1t;i>≈1t;/i>

我忍不住动用鬼瞳秘术重新看向那块睛石之间,却现它比我从黑山雀那里得来的石头更为晶透,石块内部还带一道道血丝样的纹路。

灵气?

对!就是灵气!

剑池中睛石,就像是一个刻意制造出来的道具,没有丝毫灵气可言。

我手中这块睛石,却像是一颗刚刚被挖出来的眼珠。不,准确的说,它即使脱离了本体,仍旧带着应有灵动,我甚至还能看眼瞳当中流转的神采。

我捏着睛石举向觉心“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觉心刚要开口回答,楚寒烟就先一步道“不许说!没有我的命令,你一个字都不许说出来。”

我转头看向楚寒烟“你想如何?”≈1t;i>≈1t;/i>

楚寒烟道“答应我三个条件!我跟你合作,让觉心告诉你,你想知道的一切。否则的话,你应该可以想象到后果,这件密室里,你的人比较多。说不定,鬼卒下次出动,摆在地上的人头就是你的某个同伴。”

“那我们就拭目以待吧!”我扔下一句话,走回原先钉着木桩的地方盘膝坐了下来,从身上拿出伤药慢慢包扎自己手上的伤口。

楚寒烟沉声道“王欢,你不用故作镇静。我知道,你把义气看的比命还重,绝不会看着自己的朋友死在你眼前,你故意对我不理不睬,无非就是想要讨价还价,你在我面前没有那个资格。”

我干脆装作什么都没听见,只是在那自顾自的包扎着手上的伤口。

楚寒烟眼看尸上长香渐渐缩短,也开始沉不住气了“王欢,你应该上过学吧?你的老师,没教过你怎么算概率么?现在,鬼卒只要从两个人里挑一个人出来,就会选中你朋友。你不会想要看他们的级被血淋淋的摆在台上吧?”≈1t;i>≈1t;/i>

我根本没有理会楚寒烟,又拿起那颗睛石,慢慢研究了起来。

楚寒烟厉声道“王欢,你根本不了解那个睛石,那个东西看得多了,眼睛会瞎。”

“对对对……”觉心赶紧道“我一直把睛石带在身上不敢乱动,就是因为害怕受到影响。要我说,你就答应了三个条件又能如何?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哇!”

我还没开口,一股冲天杀气就从我背后蓦然暴起,那是从叶寻身上放出的杀机,他已经锁定了楚寒烟“你脑袋最好能快过我的以神御刀,王欢只要眨一下眼睛,我马上让你人头落地。”

以神御刀,除了刀快如闪电,刀势无坚不摧之外,最大的特点就是御刀之人,可以用神魂锁定目标,让对手躲无可躲,避无可避,哪怕御刀高手下一刻就会双目成残,他出去的刀芒也一样了取人级。≈1t;i>≈1t;/i>

“你……”楚寒烟没想到叶寻会如此霸道“你没看见,我在跟王欢谈判么,你打算……”

“我不管!”叶寻沉声道“无论谁要伤我兄弟,上天入地,我也要让她身异处。”

楚寒烟急声道“叶寻,赶紧把你杀气收起来,万一引动了镇罪囚车……”

叶寻不仅没有收敛自己的杀气,反倒开始用气息去牵引被扔在地上血眸。

我们兵器被人收走之后,全都像是扔垃圾一样堆在牢房一角,叶寻的血眸就被压在兵器之下,现在被叶寻的气息牵引,刀鞘不由得出了阵阵颤鸣。

楚寒烟厉声道“叶寻,你要干什么?你疯了不成?”

鬼卒在某种意义上,就像是野兽一样,虽然也有思考的能力,更多的却是在依靠本能生存。他们可能不会在意我们说些什么,却会在意我们做什么。一旦让鬼卒接触到他们觉得危险的气息,很快就会做出反应。≈1t;i>≈1t;/i>

叶寻肆无忌惮的释放杀气,牵引兵器,无疑是在引起鬼卒的警觉。

楚寒烟顿时慌了“王欢,你让叶寻停下来,有些事情我们可以商量。”

我干脆放下睛石闭上了眼睛,血眸颤动的声响变得越急躁就像是迫不及待出鞘长鸣,楚寒烟焦急道“王欢,你只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仓——”血眸忽然在楚寒烟的惊叫声中脱离了刀鞘,十多道车轮转动的声响也在牢房二层蓦然而起,楚寒烟惊叫道“王欢,你给我停下……停下……我不需要你答应我条件,快停下!”

我微微向后抬了抬手,叶寻也终于停止了外放杀气,已经快要挪到牢门边缘的镇罪囚车,又缓缓的退了回去。

楚寒烟听见镇罪囚车停稳,才算长舒了口气“王欢,你……”≈1t;i>≈1t;/i>

我冷声道“不用你你我我,出了这座大牢,我们之间的恩怨自然需要再算,现在你最好别耍花样,我没那个时间跟你勾心斗角。”

楚寒烟强压着怒火道“觉心,把你该说的事情,告诉他们。”

觉心这才说道“其实,你手里那块石头来自于地狱之门,是探神手拼上了几十条性命,从一个高阶鬼卒眉心上挖出来的东西,我们将它成为恶魔之眸。”

我转头看向觉心道“你继续说!”

觉心说道“根据明心宗高手的推算,恶魔之眸应该是控制鬼卒的关键。但是,我们研究了很久都没能破解恶魔之眸的奥秘。”

“其实,在你们到来之前,探神手就已经开始着手研究三眼禁区,因为我们一直都在怀疑,恶魔之眸与三眼神话有关。”≈1t;i>≈1t;/i>

“这一次,三眼秘境开启,宗门派我带着其中一颗恶魔之眸赶到禁区,就是为了实验它和三眼神话有没有什么关系。”

我眯着眼睛看向了楚寒烟“剑池里面睛石究竟是你们搞的鬼,还是一开始就存在阖闾墓里?”

楚寒烟摇头道“那不是我们弄出来的东西,事实上,我们在剑池下方现三眼遗迹之后,也觉得异常惊讶。寻找三眼之秘也是狐族的任务。”

楚寒烟见我不信,继续解释道“我知道,觉心身上带着睛石,是因为我控制了觉心的心腹手下。在此之前,我也不知道觉心的身上带着睛石。”

我用两只手指搓动着睛石道“这东西应该怎么用?”

觉心摇头道“我也不知道,毕竟,睛石能控制鬼卒只不过是我们的猜测。具体应该怎么操作,我也不太清楚。”≈1t;i>≈1t;/i>

我冷眼看向觉心“是不清楚,还是不太清楚?”

两句话,虽然只有一字之差,但是其中含义却大相径庭。

觉心用眼角偷看了我一眼才说道“有人推测,想要用睛石控制鬼卒,就要先控制睛石。换句话说,就是剑池下面那个巫师一样,把自己的眉心割开,埋入睛石。试试能不能让睛石的波动与自己的脑电波达成一体。当然,这只是一个推测,没有人真正试验过。”

觉心看我一言不,吓得赶紧解释道“我可不是骗你把睛石往脑袋里镶啊!我就是在说明心宗长老们的推断。”

我把玩这那个睛石陷入了思忖当中

觉心的话应该没有作假,探神手对地狱之门志在必得,这颗从地狱门里抢出来的睛石,自然会被他们当成宝贝,一旦睛石失落,他们会派出高手增援,这跟我一开始的推断完全吻合。≈1t;i>≈1t;/i>

我转头看向觉心“探神手凭什么认定,三眼禁区当中会有镇罪囚车。”

“不不不……”觉心连连摇头道“探神手不知道这里有囚车,否则的话,他们早就会大举进攻了。我不知道这里的囚车是不是跟地狱门里的一样,但是我敢肯定,囚车的数量肯定比地狱门的少,能抢下囚车,对探神手更有帮助。”

我微微点了点头觉心的话应该是没错。

我再次看向楚寒烟道“我想知道,三眼族究竟是什么么样的存在。”

楚寒烟犹豫了一下才说道“根据族中记载,上古三眼族确实生有第三只眼,也可以通过三眼动莫大威能。二郎神的形象就是源自三眼族。”

“后来,三眼族中间的竖眼不知道为什么会忽然闭合,就像是休眠一样,不到重要的时刻绝不睁开。再后来,三眼族的神眼彻底闭合,外表与常人相差无几。但是,三眼族人天生眉心上就带着一道像是眼睛一样的印记。”



第四六二章剪翼

我听到这时,忽然追问道“你说的印记,是胎记还是疤痕?”

“疤痕!”楚寒烟毫无犹豫的说道“据说三眼族人,无论男女从出生之后,眉心上就出现一道像是用针缝出来的疤痕,如果顺着疤痕两边画一个轮廓的话,刚好会是一只眼睛。”

我点头道“你继续说。”

楚寒烟道“相传,三眼族人有九成以上的人可以打开天眼,他们凭借天眼可以做到很多别人无法做到的事情。所以,不论是朝廷还是江湖都对三眼族极为忌惮。”

我目光灼灼的看向楚寒烟道“你们狐族呢?也忌惮三眼族?”

楚寒烟冷声道“王欢,你这样问就没有意思了吧?你难道不知道神话当中狐族最怕什么吗?”

我这才恍然大悟在神话传说当中狐狸精有三种最为害怕的东西,一是天目神眼,二是七窍玲珑心,三是千年桃木点火。≈1t;i>≈1t;/i>

天目神眼能让妖狐无可遁形;生着七窍玲珑心的人。天生敏锐又极为聪慧,狐狸精精于算计,却未必能算得过七窍玲珑心。

最简单的例子就是藏在《封神演义》当中的探神密码,书中的苏妲己先后在丞相比干,太师闻仲的手里吃了大亏,比干生着七窍玲珑心,闻仲就是三眼修士。

至于说,千年桃木点火则是一个民间的传说,故事里的狐狸精被桃木火光所照才现出了原形。

按照这个传说推断,青丘狐族和三眼族之间可能真有一段恩怨。

可是,现在却不是我应该去逼问这段公案的时候。

我沉默了片刻才说道“叶寻,我要试试这颗睛石,万一我有什么不对,先杀楚寒烟,再杀我!”≈1t;i>≈1t;/i>

“王欢!”楚寒烟厉声道“你还讲不讲道理?”

我冷声道“我爸跟我说过,千万别跟狐狸讲理,在她们面前,你永远没有道理。遇见狐狸精能躲就躲,躲不过就杀,杀不了就自尽。所以,你最好也别问我什么讲不讲理。”

我说完之后再不起理会楚寒烟,而是郑重对叶寻说道“叶寻,记住我说的话,如果,你下不了手,就让夏轻盈动手,一旦生变,千万不能让我活着。还有……”

我顿了一下道“如果我死了,你记住,想办法剪翼,不要想着斩,只有干掉了牢房中所有的鬼卒,才有机会脱身,一定要记住。”

我说完之后也不管叶寻同意与否,快步走到兵器堆里抽出一把匕重新坐在了地上,将刀尖对准了自己的眉心狠狠划了下去,鲜血顺着我的鼻尖殷殷流落之下,我闭起双眼,抓着睛石按向了自己伤口。≈1t;i>≈1t;/i>

睛石触血之后竟然像是生出了一股吸力,直接贴在了我的眉心上。

仅仅是一息,我就觉得自己身上血液全部向睛石当中狂涌而去,那个睛石也像是活了过来,疯狂钻向了伤口当中,就像是要生生在我骨头上钻出一个凹槽,直接镶进我的头骨。

糟了!

这颗睛石果然有问题!

如果说,控制鬼卒行动的东西就是这种睛石的话,那不是说,他们在临死之前肯定也被人在脑袋里嵌入了石块?

我大惊之间,忍不住伸手抓向了自己的额头,想要把睛石抠出体外。

却没想到我仅仅一触石块,就觉整个脑袋都想要炸开了一样,从里向外疼得嗡嗡作响,不仅失去了思考的能力,而且开始阵阵的眩晕,几次都差点昏厥在地。≈1t;i>≈1t;/i>

楚寒烟厉声喊道“觉心,快点把王欢叫醒,快点!”

“阿弥陀佛——”觉心的佛号传来之间,我虽然感到一丝清明,但是比起我头上的剧痛,这点清醒,就像是浇进烈火中的一点清水,很快就消失得无形无踪。

楚寒烟气得破口大骂道“觉心,你还是不是男人,到了这个时候还在畏畏尾,不敢全力施为,王欢死了,你一样要死……”

楚寒烟不知道看见了觉心怎样的表情,声音一下拔高了几度“觉心,你一直瞧不起王欢,可你跟他比就连屎都不如,王欢有在绝境拼命的胆子,你有什么?你只有跪着求人饶命的一泡猫尿。”

“阿弥陀佛——”觉心暴怒之间口中佛号连起,一声高过一声,可是他的佛号却像是往烈火当中浇上了一桶汽油,不但没能压制我脑中的剧痛,反而让我头疼加剧。他仅仅喊了三声,我就双手抱头翻倒在了地上。≈1t;i>≈1t;/i>

觉心虽然是在口宣佛号,也修炼过佛门武功,但是他不是真的和尚,更没有佛门之心。口口声声念佛,喊出来佛号当中却是戾气弥生,嗔怒不止,哪怕他是在念佛也只能杀人,不能救人。

可是,楚寒烟却偏偏没看出其中的关键,不住催促觉心“尽全力,尽全力……再加把劲……你的佛号正在和邪力冲突,能压住邪力,我们就赢了,快点啊!”

我想要让觉心闭嘴,却疼得满地打滚,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几次想要伸手阻止对方,可我的手刚从耳朵上松开,觉心的声音就随之狂灌入脑,逼着我回手去捂耳朵。

觉心连喊了几声之后,忽然停了下来“不能再喊了,我听见囚车动了。”

“滚!”楚寒烟大骂“我瞧不起你,你这辈子就只配做一条摇尾乞怜的狗。”≈1t;i>≈1t;/i>

觉心说什么也不肯在开口,可我脑中的剧痛却已经到了难以承受的地步,叶寻忽然出一声怒吼“王欢,自救。天眼镇邪,万邪不侵,你能开天目,就能镇压邪祟,你就当自己双眼已经瞎了,用天目对抗睛石。”

我本来就已经疼得睁不开眼睛,也用不着说什么瞎与不瞎,可我从来就没开过什么天眼,我被逼出来的“恶鬼睁眼”本来就是邪术啊!

可是,事到如今,如果我不想就这样死在秘牢,唯一能做就是孤注一掷。

我狠狠咬住牙关,双手抱头猛地从地上坐了起来,拼尽全力怒吼出声“恶鬼睁眼,给我开——”

我吼声一落,我只觉得眼前生出了一片血红的色彩。准确的说,我用“恶鬼睁眼”看到了一片血海,那颗压向我眉心的睛石就像是落在血海中明月,随着波涛上下沉浮起伏之间,似乎也在吸引着我的目光向它而去。≈1t;i>≈1t;/i>

我敢肯定,我的身躯还是在地上一动没动,可我却觉得自己正在随着血海的波涛不断向前,一步步的向睛石方向贴近。

短短片刻之间,那颗睛石就像是在我的眼中放大了几倍,我直到这时才觉,那颗睛石眼仁就像是一颗黑洞,吸引着血海向它眼中疯狂灌落。

我猛然醒悟之间,终于觉了不对。如果,我一直向前不就代表我会随着血海一块儿陷入眼瞳当中?最后,彻底被对方控制?

我拼命挣扎着想要倒退,血海中眼球同时旋转而起,瞬时间化成一道竖在空中飞转的旋涡,搅动血海向眼球深处灌注而下。

“开——”我也不自己究竟是从嘴里喊出了声音,还在意志当中出了一声怒吼。整个人开始踏着血浪不断向后退去。≈1t;i>≈1t;/i>

我仅仅退出了三步之后就觉滔滔海浪竟然在跟着我脚步汹涌倒流,原本已经被吸入眼球的海水随之反向而出,我的脑袋里剧痛顿时一轻,整个人都像是清醒了不少。

我明白了!

我所看到眼球,血海,只不过是那块睛石自带的某种类似于人脑电波的东西,它控制着人的意识,让人产生幻觉,但是人也并非无法与之对抗,只有意志力足够,完全可以摆脱对方的控制。

我估计自己只要不断后退,再后退,直到可以达到某种距离时,就能彻底挣脱血海当中的那颗眼球。

我正在拼命向后挣脱之间,忽然听见镇罪囚车开动的声音隆隆而起。

仅仅从声音上就能听出,这次出动的镇罪囚车规模空前,整座二楼都在车声中微微颤动。≈1t;i>≈1t;/i>

“完啦,完啦……”觉心疯狂哭喊道“这下完了,这么多囚车,谁都活不了!”

叶寻怒吼冲天而上“陶晞羽给我解开绳子。”

瞬息之后,绳索崩断的声音接连传来,觉心的哭喊不绝于耳“别碰我,别碰我……你们想要作死,你们自己去,我哪儿也不去!”

“闭嘴!”叶寻怒骂之间刀啸震天而起。

仅仅片刻,血滴子的呼啸声就牢房盘旋而动,夏轻盈也在拼命。

楚寒烟不断怒吼道“拼了吧!跟他们拼了,护住王欢或许还有一点希望,我们全部战死不能让任何人靠近王欢,全都跟我上,一起杀上去!”

楚寒烟的怒吼还没结束,镇罪囚车砸落地面的声响已经接连而起,整座都牢房还没完全在囚车的轰击下停止战栗,无数鬼哭声就在我附近连连拔高。

那一瞬间,我好像是掉进了修罗地狱,到处都是厉鬼的哭号,到处都能听见刀剑的碰撞。

我仅仅是在分神的一瞬之间,原本已经开始倒流的血海却又向眼眸的方向汹涌灌去。

那颗睛石开始反击了。



第四六三章剪翼2

从睛石反击的一刻开始,我的心就猛然往下一沉——意志之间的对抗,就像是高手过招,讲究的是心无旁骛,稍有分神就可能死无葬身之地。

我朋友,我的敌人,都在拼命去守护最后的一丝希望。可是这种守护,我却承受不了,我永远做不到让她们死在我的面前,哪怕最后是我一个人能活。

我拼命挣扎之间,耳边却响起了长刀落地的声音——蔑天,有人把蔑天扔在了我的身前。

我听见叶寻说道“好好弄那块睛石,现在不是该你拼命的时候,我们活着用不着你去碰蔑天,我们死光了,你再拼命!”叶寻的声音蓦然隐没在了鬼哭当中。

“停下——”我狂怒之下,干脆放弃了意识中抵抗,双手起匕,往自己眉心上刺落了下去。

我抬起匕的一刻,我意识当中那颗眼珠,就开始疯狂转动,层层血海就像是被眼珠引动龙卷往鬼眼形成的黑洞当中倒灌而去。≈1t;i>≈1t;/i>

我任凭着自己的身体被血海牵引着冲向鬼眼,双手拼全力将刀刺向了自己的眉心。

我的意识马上要贴近鬼眼的一刻,却看见横在空中的鬼眼在从后向前的轰然炸裂——我成功了!

我神识中的鬼眼碎片,正在漫天乱舞,我神识中血海忽然换成了无尽无际的尸体,我好像是站在刚刚经历过屠杀的战场当中,放眼看去,遍地尸骸无尽无际的绵延数里,撼人心魄。

我心中的震撼还没平复,眼前的幻象就已经消失而去,我的神识又与身躯合为一体。

等我睁眼之间,第一眼看见的不是疯狂厮杀的场面,而是一辆辆停止不动镇罪囚车。

叶寻的长刀还举在空中“怎么回事儿?”≈1t;i>≈1t;/i>

我同样是一脸惊骇的看向叶寻“我还想问你是怎么回事儿?”

“不知道……”叶寻一脸懵懂“所有镇罪囚车一下全都停住了,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

我下意识往自己眉心上摸了一下,刚才还像是跗骨之蛆似的睛石,已经碎成几瓣掉落在地上,我的眉心仍旧是血流不止。

我的手指刚一接触伤口就一下跳了起来,几步冲到镇罪囚车跟前伸手抓住一个鬼卒的头,把他面孔提到了眼前,那只鬼卒眉心已经被某种力道从里向外炸出了一个拳头大的缺口,半边脸孔面目全非。

我丢开鬼卒,顺着尸体血迹喷出的方向,找了好一会儿才地上翻出了一块儿炸开的睛石“把所有鬼卒的脑袋都掀起来看看,快点!”≈1t;i>≈1t;/i>

叶寻把所有鬼卒的尸体都翻了一遍,才现鬼卒的额头都是从里向外炸裂开来。

有些鬼卒的天灵被整个掀开,有些却只是被炸碎小半儿额头,尸骸保存最为完整的一个鬼卒,眉心当中却只留着一个圆孔。

叶寻往我这边看了一眼之后,举起血眸生生劈开了把那个鬼卒的天灵,用手指从鬼卒的脑袋里夹出一个完整睛石。

我从叶寻手里接过睛石道“我明白了,所谓的鬼卒,只不过是依靠睛石控制的尸体。这块睛石就相当于让鬼卒活动的电池。但是睛石也会在某种频率的震荡下爆炸。”

觉心从地狱门里带出来的那块睛石,要比秘牢鬼卒内体的更为高级,我在误打误撞之下砸碎了睛石,也就牵动其他睛石爆炸,一举摧毁了全部鬼卒。≈1t;i>≈1t;/i>

可是,我头上的睛石为什么没有产生爆炸?

我虽然百思不得其解,但也知道,现在不是我该去探究睛石奥秘的时候,二楼牢房中还有一个鬼卒在等着我们。

我仰头看向二楼牢房,扔下一句“你们接应我”起身向二楼弹射而去,叶寻和陶晞羽一左一右跟着我跃上平台,逼近楼房大门。

夏轻盈虽然没有移动,却站在距离楚寒烟不远的地方,她是在监视楚寒烟。

我小心翼翼接近牢房之间,只看见了一具端坐在牢房中的尸体,除此之外,整个牢房再没有其他什么东西。

那具尸体已经被爆炸掀掉了半张面孔,尸身却仍旧正襟危坐,双手平放膝头,乍看之间就像是在坐在断头台之前监斩官。≈1t;i>≈1t;/i>

我抓起尸体双手仔细看了一会儿,脸色陡然一变几步冲到牢房门口“小心,这大牢里还有凶物!”

楚寒烟凛然道“你别吓唬我,鬼卒都已经没了,哪还有什么凶物。你不会……”

我正要说话时,忍不住看着楚寒烟背后的方向,倒吸了一口凉气。

对方看见我表情剧变,也转身往自己背后看了过去,楚寒烟仅仅一偏头就被吓得失声惊叫着连退了几步——吊在楚寒烟背后的觉心和尚,不知道什么时候丢了半个脑袋。

苏子墨转身挡在了楚寒烟身前“别怕!他只不过是被睛石炸没了头颅,王欢在故意吓唬你。”

他的话没说完,站在原地的夏轻盈忽然飞身而起,落在了二楼平台上,飞步往我们身边退了过来“你们自己仔细看看觉心的伤口,那究竟是什么东西弄出来伤痕,你们看不出来么?”≈1t;i>≈1t;/i>

觉心的脑袋分明不是被炸开的伤口,地上也没有崩碎的骨头;他从鼻梁往上的地方像是被什么东西给生生咬断了半截,甚至伤口边缘上还留着一排锯齿状的伤痕。

谁都没看见觉心什么时候死在了下面,或许是在大战之初,或许是在大战结束,因为,我从叶寻动手开始就没听见觉心再出什么动静。

按照他的性格,肯定会在我们得胜之后,百般献媚,摇尾乞怜。他不出声就是一种不正常,可是,我们偏偏谁都没有注意到觉心异常。

正是因为如此,才更让人觉得恐惧。

一个足以一口咬掉人半个脑袋的东西,无声无息在距离我们五六米的地方,摘掉了一颗人头,然后又不被察觉的悄然退走。除了鬼怪还能是什么东西?≈1t;i>≈1t;/i>

楚寒烟身躯微微僵直道“王欢,你最好赶紧下来,你别忘了,下面还有你的人在!”

豆驴!

豆驴从落进秘境四层就一直昏迷不醒,我们从进入大牢一直在跟鬼卒争斗,几乎忘记了他的存在,甚至连牢房中的鬼卒都一直在对豆驴不屑一顾。谁能保证,啃掉了觉心半颗脑袋的人,会对豆驴不敢兴趣。

我微微思忖之间,叶寻轻声道“我去接豆驴出来,你继续干你该干的事情。”

叶寻所谓该干的事情,无非就是让我去寻找秘境出口,我们击溃鬼卒只能算是暂时保住了性命。出不去秘境,还是死路一条。

“你自己小心,夏轻盈,你去帮叶寻,陶晞羽,你跟我走!”我安排好人手立刻返回了中间那座牢房。≈1t;i>≈1t;/i>

我刚才看牢房尸体的时候,现尸身双手没有见血,才判断出当时杀掉了白无常的东西,不是那具尸体。

白无常当时几乎是被人千刀万剐,如果是尸体出手,他身上怎么会滴血不见?唯一的解释,就是这座牢房里还藏着什么,我们没有觉东西。

更重要的是,存放尸身的牢房,明显比其他房间短了半截,也就是说,尸体背后那面墙壁,可能是一座中空的密室。

我快步抢进尸体身后,往墙上敲了两下,陶晞羽却在我身后说道“这里藏着暗锁,你让开,让我来。”

我退后一步之间,陶晞羽伸手撤掉了墙上的一块方砖,那后面果然藏着一只三角形的锁孔,陶晞羽皱眉道“我需要时间,王欢,你替我护法,不要让任何人,任何事情打扰我。”≈1t;i>≈1t;/i>

陶晞羽抽出插进锁孔的同时,我也感到密室当中浮起了一阵隐晦的杀气。

我明明感觉到有一个无形的刺客悄然潜入牢门当中,无声无息的在我附近举起了匕,可我偏偏找不到对方位置。

我将一只手按向刀柄的当口,也同时运转了洞若观火和地听神通,眼,耳并用的罩向了整间牢房。

我耳边丝毫不见任何声响,眼里也看不见有生气出现,我一向引以为傲的眼功,耳功好像是在一瞬间失去了作用,可我却能感觉到密室当中杀机浮动。

仅仅几秒钟里,我额头上的汗水就一滴滴的滑落在了地上,抓着刀柄的右手也开始越握越紧,手背上青筋根根暴起,暴烈杀气从我身上汹涌而出。

按照常人看来,我是蓄势待,随时准备暴起一击。

可我知道,我只不过是在虚张声势,我看不见对手,就只能用这种方式让它有所忌惮,希望他不敢贸然出手,

蹲在地上陶晞羽忽然开口道“王欢,你的杀气太过分散,这样没用。明眼人一下就能看出,你没有锁定目标。你可以把眼睛闭上,用天眼试试。”

按照,佛门,道家的说法,天眼通有内视,微视,透视,遥视四重境界,肉眼看不见的东西,天眼可以看见。

所有人都以为我炼成天眼通,可我自己很清楚,我那不是什么天眼,而是名副其实的鬼眼。

这种东西能有用么?



第四六四章赌

我正在犹豫之间,室内杀气更加清晰了几分,对方伺机而动,可我却只能用没有目标的杀机去恐吓对手!

我心电急转之下,闭上了双眼,睁开鬼瞳转身往陶晞羽的方向看了过去。

牢房当中只有我们两个,对方目标不是我就是陶晞羽。

我用鬼眼扫向陶晞羽的瞬间,果然看见陶晞羽身边浮动起了一层薄薄的暗影。

不对,那不是什么暗影,而是一种像是水母一样通明的东西。如果不是鬼眼看不见任何色彩,只能用血色的强弱来区分物体的轮廓,我不可能看见那层口袋状的薄膜。

凶冥!

那是《万象经》里记载过一种凶物,按照《万象经》的记载,凶冥薄如蝉翼,状若布袋,来去无踪,却能吞虎裂象。≈1t;i>≈1t;/i>

凶冥,虽然凶悍无比,但是极为脆弱。这点与毒水母极为相似,水母的毒素虽然足以置人于死地,但是只要找到它位置,不论什么武器都能将他置于死地。

这个念头从我脑中闪过之后,竖在陶晞羽身边的凶冥,已经回过头来,在陶晞羽头顶张开巨口,远远看去就像是有人在陶晞羽头上张开一把大伞,伞骨合拢之时,就是陶晞羽断头之时。

我已经来不及考虑,牢房里怎么会有凶冥的存在,从身上抽出马格南扬手一枪打向目标。在空气中划出了红光的子弹,瞬间将凶冥炸得粉碎,一片片如同透明薄膜样残尸飘落满地之间,陶晞羽的身形也在瞬间绷紧,直到她现自己并没受伤之后才放松身躯,再次侧耳听向了锁孔。

我枪管上硝烟散去,就觉得背后陡然一凉,好像是有人什么东西从我身后竖起了身子,居高临下的罩向了我头顶。≈1t;i>≈1t;/i>

凶冥在我背后!

我凛然调转枪口,从自己腋下抬枪对准身后的瞬间,从被背后涌起的杀机,却一下消失无踪,刚刚还站在我背后的凶冥,仅仅用了一息就已不知所踪。

我还能感觉到对方就在密室里没动,可我再次失去了对方的位置。

我还没来得及转头,就听见楚寒烟喊道“王欢,你快点出来,叶寻昏过去了!”

“什么?”我猛然转身冲向牢门,我的脚还没踏出门外,就看见叶寻和夏轻盈同时昏倒在了豆驴附近,人事不知。

我正想迈步之间,忽然想到了什么,赶紧用鬼眼瞄向了叶寻。

出现在叶寻附近的四只凶冥,虽然紧贴在地上,像是流水一样从四面往叶寻身边聚拢而去,却又被某种力量阻隔在了距离叶寻不到一尺的范围之外,迟迟不敢越过雷池半步。≈1t;i>≈1t;/i>

我眼看着其中一只凶冥,试探着往前挪动之间,就像是被火烧到了一样,仅仅过了无形的界限一点就缩回了原位。

叶寻附近有毒!

是豆驴?不对,豆驴已经昏过去了,下毒的人不可能是他,那就是夏轻盈,她也一样会用毒,夏轻盈肯定是在自己昏迷之前做出了反应,才保住了他们两个。

我在心电急转当中,飞步退回了原位,重新守在了陶晞羽身边。

楚寒烟再次喊道“王欢,你不要叶寻的命了?你还不赶紧……”

我沉声道“你还是照顾好自己吧!你脚边上的凶冥已经要吃人了。”

“你说什么?啊——”楚寒烟的话没喊完就出了一声尖叫,紧接着,三道风声同时掠空而起,楚寒烟他们三个人竟然同时落到了牢房门口。≈1t;i>≈1t;/i>

楚寒烟转动双目向我看来之间,我只觉得心脏没有来由的一颤,对方却带着几分幽怨轻声问道“王欢,你怎么不睁开眼睛看看我啊?”

魅魂术!

这三个字刚从我脑中闪过,我心里就忽然一疼,就好像有一双手血淋淋的撕开了我的心脏,让我疼得撕心裂肺。

我不看楚寒烟,是觉得自己不敢去看那张幽怨,凄美的面孔。可我又忍不住想去看她,仿佛我的目光对她而言就是一种安慰。

我强行想要倒退转身时,楚寒烟却幽幽说道“你不看我,是在怨我对么?你怨我,陷害了叶寻?如果,没有我,叶寻不会昏倒在下面,是我,对他动用了秘法,他才会忽然昏厥。”

伤我兄弟者,死!≈1t;i>≈1t;/i>

那是我和叶寻共同信封的信条,没有人能在伤了我们兄弟之后,还逍遥自在的活着。

我该勃然大怒,杀气冲霄,可我却在握住枪柄的一刻,鬼使神差的说出了一句“是!”

这个字刚一出口,我就把头抬了起来“你为什么要伤叶寻?”

楚寒烟幽幽道“如果可能,我不会去碰叶寻。可是,这间密室当中,有我们狐族的恩怨,有我们狐族必须拿回的东西。我们活着,就是为了完成狐族的使命。”

“我活的好累,真的好累,我也想有人帮我完成使命,也想有人站在我面前给我遮风挡雨,可我找不到那样的人,就只能日以继夜的去做那些连我自己都在厌恶的事情,比如杀人,比如伤害叶寻……”≈1t;i>≈1t;/i>

楚寒烟话就像是一把接着一把快刀,毫无停歇,也毫不留情的刺进了我的心里,我本能的抬起手来捂住自己的胸口。

楚寒烟站在牢门外,向我伸出了双手“睁开眼睛看看我好吗?只看一眼……”

“只看一眼!”那时,就连我都不知道这四个字,是我心里出的声音,还是我嘴里放出的声音。

我明明知道,自己睁开眼睛可能就会彻底沉沦在楚寒烟的眼眸当中。

我明明知道,自己那一眼可能会让我和楚寒烟之间生死立判。

可我却像是一条触碰到了鱼饵的鱼,明明知道危险就在眼前,却还忍不住要去试探着吞噬鱼饵。

我双眼缓缓睁开的瞬间,我身后陶晞羽却忽然喊道“醒来——”≈1t;i>≈1t;/i>

我顿时从楚寒烟的声音当中挣脱了出来,双目爆睁之下生死凝眸瞬间动,楚寒烟两眼失神站在我面前时,我压在扳机上的手指却迟疑着不能向下扣落。

这种僵持仅仅持续了一息之间,苏子墨就出手抓向楚寒烟的肩头,将她的身形带偏到了一旁,苏子萱趁势欺身而进,让开了我枪口的方向,冲向牢房。

我那一瞬间的迟疑,并不仅仅是对楚寒烟,甚至对苏子萱也是如此,我分明看见苏子萱出手,也清清楚楚知道,不能让她闯进牢房,可我压在扳机上的手指却怎么可扣不下去,眼睁睁看着她把一只脚跨过了牢门。

下一刻间,苏子萱就像是撞上了一条横在大门上的透明胶带,双手紧紧抓在自己面孔,仰头摔倒在了地上,呜呜乱叫着满地打滚。≈1t;i>≈1t;/i>

是凶冥,刚才被我逼退的那只凶冥并没走远,而是横在了牢门中间。当时,只顾着去看叶寻,并没注意自己脖子低下还横着一条凶冥,如果刚才我再往玩一步,现在那个垂死挣扎的人就该换成我了。

苏子萱被凶冥缠住的一刻,楚寒烟却对我冷笑一声飞身抓住一只火把,往苏子萱脸上按了下去,苏子萱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刚起,站在我身后的陶晞羽,就拽着我的肩膀把我拖进了密室当中。

陶晞羽回身关门的一刹那间,我虽然松了口气,却在目光触及陶晞羽脸庞时,没来由的心跳不已,竟然看着陶晞羽侧脸呆住了。

“王欢……”陶晞羽余光刚刚与我一触,便满脸惊恐的向我看了过来“你的脸怎么这么红!糟了……”≈1t;i>≈1t;/i>

陶晞羽抬手一个耳光抽在了我脸上“醒醒!”

我给陶晞羽打得两眼直冒金星,她却抓着我双肩强行把我的视线转向了密室当中“别看我,千万看我!”

“好好……”我嘴上答应着陶晞羽,眼睛却忍不住的想要往后看。

“再看,我把你眼珠子抠出来!”陶晞羽厉声道“你中了狐族秘术,全完别往我身上看,看里面!”

“哦哦……”我嘴上答应的陶晞羽,脑袋里却连一点思考的余地都没留下,甚至不知道陶晞羽说的是什么意思。

陶晞羽急得连连跺脚“你是不是傻?你不赶紧找出路,想让我跟你一块儿死在这儿么?”

陶晞羽这句话才算把我惊醒了过来,赶紧转头看向了密室。

那时候,我只知道陶晞羽说的对,我必须去做。

可我却不知道,楚寒烟的秘术已经在身上完全爆了,从我按照陶晞羽话重新看向密室时,说明我的思维已经开始以陶晞羽的意志转移了。

陶晞羽见我慌手慌脚的往密室里走,颤声问道“王欢,你在干什么?你……”

我转头看向陶晞羽的第一句话竟然是“晞羽,你的脸怎么了?怎么这么白!”

陶晞羽脸上血色瞬间褪尽“没……没事儿,你别紧张,仔细找找线索,我们的命全都在你手里。”

那是,陶晞羽已经看出我被秘术迷惑,她唯一能做的就是让我沉着应对密室中的一切。

可她不知道的是,她所做的补救,其实,是在一步步加深狐族秘术对我的影响。



第四六五章乱局

那时候,我并不知道陶晞羽已经到了惊骇欲绝的地步,把所有注意力全都放了密室当中。

整间密室除了一排排的空荡荡的书架,再没有其他的什么东西,看上去就像是一间被人给搬空了档案库,我沿着书架走了两圈,才最后一排书架边缘找到一副横卧在地上白骨。

那人生前,应该是被人用铁钉穿过脚踝,活生生的套上两道铁索,拴在了密室墙上,从铁索的长短上看,这人可以在最后的一排书架附近自由活动。

这个人不是囚徒?

不对,应该说他是一个不是囚徒的囚徒。

他应该时被人禁锢在密室当中,负责守护密室,传递室内密档的长老,除他之外大概没人能看到全部的密档。

我蹲下身来试着用刀在骨头上轻轻拨动了几下,才看见那是尸体手骨全部散落在书架最后一层。≈1t;i>≈1t;/i>

我试着趴在尸体身边往书架里看了一眼,正看见一只铁质的手环——这具尸体临死之前,应该是打算启动某个藏在书架下面的机关,结果还没来得及动机关,就被人拍断了脊骨。

我刚想起身之间,眼角的余光却扫见书架背后用血写出三个字“万象经”。

这里果然有《万象经》?难道当年的三眼劫数是来自于《万象经》?

按照,我先前的推断,这座秘境当中曾经聚集了大量三眼族人。这件密室就应该是当时秘境的核心。

现在看来,当时杀入密室的人,要抢夺的东西就是《万象经》

如果,他们当时没有万全的准备,绝不会在守护长老还没启动机关之前,就将对方置于死地。≈1t;i>≈1t;/i>

我站起身来在密室当中走了两步“晞羽,你先出去。”

早就不想待在密室里的陶晞羽转身就溜了出去,我自己却在密室当中坐了下来。

短短几秒钟之后,楚寒烟的声音就从外面传了进来“王欢,你现了什么?”

“机关!”我沉声道“赌命用的机关,这座机关可以毁灭密室,说不定,也能让我们出去,我再想要不要赌上一次。”

楚寒烟沉默片刻才说道“让我进去看看。”

“不行!”我冷声道“你敢进来,我立刻动机关,你可以试试,我们会不会玉石俱焚?”

“王欢……你没资格……”楚寒烟的话没说完,我已经伸手拉动了书架下面的机关铁环。所有书架下面同时火光骤燃,熊熊烈火顷刻之间窜上书架顶端,整座密室瞬间变成了一片火海。≈1t;i>≈1t;/i>

我从室内火焰掀起一刻,我就抽身向室外退去,直到冲向门口才看见了楚寒烟因为愤怒变得煞白无血的面孔“王欢,你你……”

我冷声道“我一向不受人威胁,现在,你还想干什么?”

我的话音刚落,秘境中的光线蓦然暴涨数倍,整座秘境就像是在一瞬之间被笼罩在了白炽灯下,不用手遮挡,根本无法看清眼前的事物。

仅仅数秒之间,滚滚热浪就从室外骤然袭来,那一瞬间,我甚至感觉到每一寸空气当中都像是有火苗在疯狂跳动,整座秘境就像是掉进了熔岩地狱,从天到地全部沉进了灼人的热浪当中。

楚寒烟惊叫道“王欢,你做了什么?”

我懒得去理会楚寒烟,伸手推开对方纵身跃向秘境一楼,这一次,我甚至不用恶鬼睁眼就能看见数以十计的凶冥,在热浪当中翻滚挣扎,吱吱乱叫着窜向大厅四周牢房,拼命钻向了牢中尸山。≈1t;i>≈1t;/i>

等我抬头看时,禁地棚顶被一团好似烈日般火球完全笼罩,不仅整座天棚都被烧成了一片赤红的颜色,而且那轮火焰狂舞的烈日似乎还在向塔底层层压落。

我分明感觉到的秘境中的空气正在以惊人的度被火焰抽空,再这样下去,我们就算不被从天而降的烈火烧成灰烬,也得被活活憋死在这里。

楚寒烟惊叫道“王欢,你干得好事!”

我站在密室中心倒背着双手道“你把叶寻他们弄醒,我告诉你怎么离开密室。”

“不行!”楚寒烟厉声道“你先告诉我怎么出去,否则……”

“那就一起死吧!”我干脆闭上眼睛对楚寒烟看也不看一眼。

“王欢……”楚寒烟连连跺脚之间,我只觉得室内温度像是陡然上升几度,短短几秒,我手上的皮肤就掀起了一片暗红,火烧般的剧痛骤然而起。≈1t;i>≈1t;/i>

我已经尽可能的放缓了呼吸,却仍旧觉得胸中像是被人塞进了一团烈火,恨不得能撕开自己的胸口去释放那股热气。

楚寒烟终于忍不住了“子墨,快点把他们两个就醒。”

苏子墨伸手在叶寻和夏轻盈的鼻子下面抹了一下就飞快退回了己方的阵营。

叶寻,夏轻盈很快悠悠醒来,我伸手一指说旁边牢门道“生路就在大牢里,你们自己找去吧!”

我的话一说完,先一步抓住陶晞羽的手冲向其中一座牢房,挥动长刀拼命的将堆积如山的尸骨,扫向左右,层层白骨不断落地之间,皑皑尸山之下终于露出了一个圆球。

我第一步赌对了。

一开始,我就觉得这座秘境是三眼族祭祀上苍,或者进行某种神秘仪式的祭坛。≈1t;i>≈1t;/i>

直到我看见的天空中出现的那颗“太阳”之后,我才明白过来。

秘境最下层的牢房虽然是偶数,但是其中几座牢房的大小明显不太一致,也就是说,当初这里可能没有牢房的存在,也可能并没建造这么多牢房,那是后来有人改造的结果。

而且,牢房当中尸骨明显带着故意堆叠的痕迹,就算当初屠杀了三眼族的凶手,有意把尸骨堆砌成了类似于京观一类的造型,经过了无数年之后,那些京观应该早在尸体腐烂之后,逐步坍塌,不可能始终保持着原有的形象。

只有经常整理那些尸体,才会出现保存如此完美的尸山。那是,有人在用尸山掩饰什么东西。

直到我推开尸山,看到尸骨之下的圆球,我才明白过来,当年的三眼族曾经在秘境之下摆出了“九星连珠”。≈1t;i>≈1t;/i>

所谓“九星连珠”就是九颗星体连成一条直线,按照古代传说,“九星连珠”出现天地之间必有异象。

如果,我没猜错,秘境中的烈日一旦沉落,被藏在九座牢房里的“行星”就会随之移动,躲在九星当中说不定就能从密室离开。

我怒吼道“陶晞羽,快点看看,这上面有没有机关?”

陶晞羽刚刚低下头去,楚寒烟就厉声喝道“陶晞羽,什么都不要做,退到后面来。”

已经低头的陶晞羽忽然站直了身子,目不斜视往后倒退而去。

楚寒烟冷笑道“王欢,你以为让陶晞羽挣脱了魅魂秘术,我就拿她毫无办法么?从来没有人能逃出狐族的控制,只要我想动手,任何人都会成为我们奴隶。”≈1t;i>≈1t;/i>

“陶晞羽!”我惊叫向前之下,陶晞羽却忽然拔出枪来指向了我的头顶。

楚寒烟步步倒退着说道“王欢,我还是那句话,答应我的条件,我放你们出去。否则,你就等着跟他们一起葬身秘境吧?”

我用眼角瞄向楚寒烟时,悄悄将手伸向了马格南。

楚寒烟那边已经有人打开了牢房中的圆球,楚寒烟好整以暇退向圆球边缘“王欢,你不在乎自己的死活,不在乎叶寻的死活,难道也不在乎陶晞羽的死活么?你看见陶晞羽在你面前被活活烧成灰烬,你的心就一点不疼么?”

我甚至不用去想陶晞羽在烈火中挣扎的情景,就觉得心口剧痛难当,忍不住的把手捂向了自己胸前。

楚寒烟已经把一只脚跨进了圆球“王欢,世上的事情往往只能决定一次,不管你做出什么决定,都该想一想以后会不会后悔对吧?”≈1t;i>≈1t;/i>

楚寒烟的声音忽然一沉“王欢,你看看叶寻在箭指着我。你们或许能在短时间内杀我,但是你们敢不敢赌,我死之后,陶晞羽是会继续保持现在这种,生人勿进的状态,还是会清醒过来,跟你们一块儿出去?”

楚寒烟微笑“五成的机会在你眼前,你要不要赌赌看。”

“叶寻,把箭收起来!”我猛然一个转身用枪指向了叶寻胸口。

叶寻难以置信向我看来“你干什么?我现在……”

“闭嘴,闭嘴……我让你把箭收起来,你听见没有!”我自己看不见自己的眼睛,但是我也能感觉到自己已经把眼睛瞪得一片血红。

叶寻深吸了一口气,缓缓放下了弩箭。我却厉声怒道“把箭扔了,扔得越远越好。”

叶寻应声把箭扔向了远处之后,楚寒烟掩口笑道“你看,我说什么了,你舍不得陶晞羽对吧?你快要没有时间了,再过十秒,我不管你是否誓,都会转身离开。你好好想想吧!你只有十秒钟的时间。”

“不用了!我誓!”我自己都能感觉眼泪在自己眼圈里来回打转“你想让我怎么做?”



第四六六章伤心一叹

楚寒烟沉声道“看着我的眼睛,起誓说,你会同意我的三个条件,无论我提出什么条件都可以,就这么简单。我相信,以你的眼力,就算我们隔着一座大厅,你也能看见我的眼睛,誓可别打折扣哦!不然,我是可以看出来的!”

我深吸一口气,远远看向楚寒烟的双目“我王欢誓……”

我刚刚说出五个字,就听见身陶晞羽的方向传来了咕咚一声轻响,等我转头看时,陶晞羽已经被夏轻盈给打昏在了地上,夏轻盈也飞快的打开了密室里的机关圆球“楚寒烟,只要我在,你就别想得逞。”

楚寒烟不怒反笑道“那咱们拭目以待吧!王欢现在不敢对我开枪,将来他也同样不敢。你可以试试,某一天他会不会在我的命令下向你开枪!”

“啪——”楚寒烟说话之间举起右手,用两只手指比了一个开枪的手势,哈哈大笑着踏入圆球。≈1t;i>≈1t;/i>

从陶晞羽被夏轻盈打昏,直到楚寒烟藏身的圆球闭合,我有无数次的机会,能够开枪射杀对方。

可我每次把手放到枪柄上时,都对想起楚寒烟的那句话——杀了她,陶晞羽是会摆脱控制,还是会就此丧失神智?

换做往常,我不会如此优柔寡断,可那是我的思维却像是被生生的撕成了两半,一面觉得楚寒烟是在危言耸听,一面又觉得她不可能是在骗我。就这么犹豫不决的,眼睁睁的看着楚寒烟消失而去。直到叶寻过来拽我,我才算反应过来,跟他一起跳进了密室里的圆球。

那颗圆球内部的空间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足够五六人缩着身子坐在里面,内部机关一旦锁死,外界很难将圆球再次打开。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九星连珠”本来就是三眼族用于逃生的工具。≈1t;i>≈1t;/i>

到了他们守不住《万象经》的时候,密室中的长老就会动机关,让整座秘境跟来敌玉石俱焚。

密室底层这些圆球是留给三眼族重要人物逃生的工具,只要牺牲掉绝大多数的三眼族人,用他们拖住来敌,这些圆球大概可以供五十人逃出秘境。

当年的三眼族,还没来得及动机关就全族覆灭,我们几个反倒是第一个用上了机关的人。

我坐进机关之后就想跟陶晞羽说话,谁知道,她却有意无意的靠向了叶寻的身边,我看着倚在叶寻身上陶晞羽,心里不由得一阵难受。

我从小到大都不知道嫉妒是什么滋味,可那时我却真正尝到了嫉妒的味道,我越看陶晞羽越是觉得心里酸,就越是想要找个理由爆一场。≈1t;i>≈1t;/i>

我也知道这样不对,可我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就算是我闭上眼睛不看叶寻和陶晞羽,也觉得自己像是被扔进油锅,全身上下说不出来难受。

我不知道该怎么压制心里的烦躁之间,我们身子底下的圆球被什么东西给托了起来,摇摇晃晃的向上升起了几尺。

我凛然道“机关动了,保护好自己。”

叶寻看了陶晞羽一眼,才用双手抱住脑袋把自己缩成了一团。陶晞羽本来是想跟叶寻说话,看见叶寻如此反应也只能咬着嘴唇退回了原位。

我的心里刚刚好受了一点,却有觉不对了。

陶晞羽是在失落?

对,就是失落!

陶晞羽刚才那个眼神,明明就是想让叶寻回身保护她,可是叶寻却一点都没在意陶晞羽,所以她才会失落。≈1t;i>≈1t;/i>

一个女孩只有对他在意的男人才会生出失落的情绪。

陶晞羽喜欢叶寻?

我看向叶寻的眼神里不由得露出了怒意。

叶寻也好像是感觉到了我的情绪,猛然抬头往我身上看了过来,我跟他眼神对触的一瞬间,忽然清醒了不少,额头上瞬时间渗出了一层冷汗。

“叶……”我刚刚说了一个字,就听见外面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

我虽然看不见外界的情景,可我的脑海当中却映出一副天地崩塌,群星轰颓的末日景象。

熊熊烈日扑落地面的瞬间,九颗圆球就翻滚移动着与落日连成了一条直线。

太阳上的火焰也在九星停歇的同时,从向外轰然暴烈。≈1t;i>≈1t;/i>

熊熊火光从下而上怒卷秘境,地牢天棚上闸门随之洞开,大量水流从天而降与已经高温难当的密室碰撞一处,足以惊天动地的爆炸声响就此而起,整座秘境四分五裂。我们藏身的圆球也在瞬间暴动的蒸汽推出了秘境之外,我在剧烈的震荡当中昏迷不醒。

后来有人告诉我,直到秘境爆炸时,把探神手杀得鬼哭狼嚎,抱头鼠窜的狐妈,还守在灌江口的边缘。

那时候的狐妈还抱着一丝希望,直到她看见秘境第二次爆炸,才彻底放弃了等待,但是,她在临走之前也扔下了一句话“我雪妖狐从此与探神手不共戴天。”

那之后的半个月里,狐妈真的成了探神手的噩梦,仅仅是探神手的绝密情报就不知道掀出了不知多少。魔门,无鬼宗几乎倾巢而出抢夺探神手禁地,探神手一时间损失惨重,连下了七道格杀令,悬赏狐妈的人头。≈1t;i>≈1t;/i>

可是,狐妈不在乎,甚至公开和探神手叫板,要跟探神五宗试一试谁先取了谁的人头。

最后还是陈文出面强势镇压,双方才算暂时罢手,但是谁都知道,他们两方都在酝酿着下次碰撞。

我不仅对狐妈那边的事情一无所事,更不知道自己昏迷之后都经历过什么。

只知道自己醒来时已经躺在了医院里,身边除了护士一个人都没有。

那个小护士告诉我,我是被叶寻他们送进了医院,除了我之外还有一个老头在重症监护室。

她说的人应该是豆驴。

可我找到重症监护室时,里面的医生却告诉我,豆驴早就出去了。

我在医院里找了几圈,才觉豆驴的行踪。≈1t;i>≈1t;/i>

不仅豆驴在,叶寻,陶晞羽,夏轻盈都在,看他们三个的架势,明明就是把豆驴的给围在了医院花园的凉亭。

谁都不可能摆着这样位置聊天闲扯,唯一可能就是他们把豆驴给当成了对手。

我本来想要的过去,走到一半儿却想到了什么,蹑手蹑脚的躲在一边侧耳听向了那边的动静。

豆驴莫名其妙的道“叶寻,你不是要说要找我喝酒么?摆出这架势干嘛?”

叶寻沉声道“我是来问问你,什么时候投靠了青丘狐?”

豆驴眼睛一瞪“这话可不能瞎说,什么叫我投靠了青丘狐?咱们是兄弟,但是有些玩笑,也不能随便开。不然,别怪我翻脸。”

叶寻的声音泛起了冷意“我们是兄弟,但那是曾经。从你们对王欢下手的时候,我们就不是兄弟了。”≈1t;i>≈1t;/i>

“我一直没动你,是因为我没找到确实的证据。王欢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不会相信你是叛徒。”

豆驴没有好气儿的道“你现在就有证据啦?有证据,你拿出来看看啊!”

我顿时懵了!

叶寻说道“行!姓吕的,你到现在也不肯承认对么?那我就一条条跟你说。”

叶寻沉声道“在山里,你逼走了陶晞羽。其实,不是狐妈的意思,而是你自己的意思对么?你的目的,就是要让陶晞羽单独离开,好给楚寒烟制造机会。”

“我呸——”豆驴呸了一声道“我还是那句话,证据呢?”

叶寻继续说道“那一次,你所做的事情,符合狐妈做事的风格,我没怀疑你,王欢也没怀疑。你就一直隐藏了在我们身边,直到你第二次出手。”≈1t;i>≈1t;/i>

叶寻的声音渐渐冷道“三眼秘境里有啄目香一类的毒药,但是药效却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强,真正让啄目香弥漫秘境的人是你对么?”

豆驴破口大骂道“三眼秘境,还是我盖的呢?你上我家里翻翻,看看有没有设计图?”

叶寻没去理会豆驴,而是继续说道“等到我们闭上眼睛之后,你就把目标放在了夏轻盈的身上。你知道,她是唯一能在毒药上与你抗衡的人,所以,你做的第一件事儿就是陷害夏轻盈。”

叶寻的声音陡然拔高了几度“你腿上那一刀其实是你自己扎出来的。那一刀看上去伤势很深,其实你用了伸缩匕,我们只是摸到了刀柄,就直觉的以为你被匕贯穿了大腿,实际上,那是浅浅的一刀,而且也没伤到你的动脉。你不可能出那么多血,更不会失血昏迷。那些血也是你弄出来的,对不对?”

豆驴冷笑道“那你告诉我,谁给了我伸缩匕,又是谁给了我血袋?没有那些东西,我拿什么演戏?”

叶寻沉声道“给你东西的人就是楚寒烟,他能用阵法掩饰自己的身形,自然也就能用阵法掩饰留下的物品,我们看不见东西的时候,你能看见,自然也可以把东西拿走。”

“说的跟他么真事儿似的!”豆驴抱着肩膀冷笑道“你继续往后说,我的懒得跟你辩解,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赶紧说!”



第四六七章伤心一叹2

叶寻冷声道“好!那你给我解释一下,你在第三层的时候,几次暴露我们的位置又是怎么回事儿?”

“放屁!”豆驴怒道“我说话,也是暴露自己的位置,跟你们有什么关系?”

我听到这时心里不由得猛然一沉叶寻说的没错,当时豆驴的举动确实是暴露了我们位置,甚至几次把我置于险地,这不是老江湖应该做的事情。哪怕当时,我们全都看不见东西。

叶寻懒得理会豆驴的反问,继续说道“进入第四层之后,你故意装成了昏迷,实际上就是为了避开秘境当中的蛊虫。”

“你是用毒高手,你不昏迷,那些萤火蛊虫和毒蛇根本就没法对我们造成任何伤害。但是,帮我们击退蛊虫,并不符合你们的利益,所以,你只能装成昏迷。让我们自己去对付成群结队的蛊毒。”

叶寻的声音越来越冷“到了秘境最后一层,你一直不言不动,把昏迷假装到底。实际上,我们身边发生了什么,你一清二楚。你就是楚寒烟留在我们身边的一颗棋子,他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

豆驴的声音也陡然拔高了几度“那你说,我干什么了?”

叶寻冷声道“我和夏轻盈跳下去抢救你时怎么会昏过去,你心里没有半点数么?还有……”

叶寻声带杀机道“王欢的体质,超出了我们很多。我们陆续醒来,他却还是昏迷是因为什么?是因为你藏在圆球里的时候用了毒药。”

叶寻往夏轻盈身上一指“要不是夏轻盈早有防备,我们几个现在已经被你送到楚寒烟的手里了吧?”

豆驴厉声道“叶寻,老子要是有什么地方对不起你,你就直说,这是干什么?咱们现在把王欢找来让他评评理。”

豆驴说话起身要往凉亭外走,叶寻伸手把他拦了下来“王欢还在昏迷,你想去哪儿?”

“谁特么说他昏迷?”豆驴指着我的方向道“他就藏在那边。王欢,你特么还不出来?给我出来,你兄弟要杀人了,你还想看到什么时候?”

我知道自己藏不住了,只能从藏身的地方走了出来“你们的话,我都听见了,我觉得……”

我本来是想是去问豆驴几个问题,可是话到了嘴边时,却看见了站在叶寻身边的陶晞羽,心里的怒火没有来由的生了起来“叶寻,你没有证据就指责豆驴,你觉得这样合适么?”

叶寻看向我道“如果,我说,我早就开了天眼,在秘境当中什么都能看见呢?”

叶寻是道家弟子,他的确很有可能早就开了天眼。

我狂怒道“你开了天眼怎么不早说?我们拼死拼活打成那样,你在一边看戏是不是?”

豆驴抱肩道“王欢,你用不着听他瞎说。那就是没屁放了,拿自己开了天眼找引子,你问问他,他怎么只能证明自己开了天眼?”

我转头看向叶寻时,后者说道“你还记得自己在墙上摸到的那几个字吧?那其实是我写上去的。”

我顿时一惊对,那些字不是出自古人的手笔,古人不写白话文,更不会用简体字,那句话肯定是出自现代人之手。

“叶寻……”我顿时暴怒道“亏我那么信任你,你竟然骗我!”

换做平时,我第一个想到的事情肯定不是去质问叶寻,而是会先想一想,叶寻为什么要那样做?

可是,我那时却不知道怎么事儿,只要看见陶晞羽就一门心思的想要去找叶寻麻烦。

叶寻看向我时,夏轻盈忽然出现在了我眼前“看我眼睛!”

我意识的往她身上看时,夏轻盈的眼中蓦然爆出两道像是冰晶似的光芒。

我碰到对方目光的瞬间,只觉得自己心中那种快要因为狂怒而沸腾的血液,像是被冰激了一下,冷热交替之下,不仅清醒了过来,也随之喷出了一口鲜血。

夏轻盈伸手把我扶住“你怎么样?”

我红着眼圈转头看向了豆驴“老驴,你告诉我,这些都不是真的?告诉我——”

最后三个字被我拼命喊出来时,我的眼泪也止不住了留了下来。

我清醒之后,不仅想通所有的事情,也已经肯定豆驴就是藏在我们身边的卧底,叶寻的判断从头到尾半点没错。

豆驴咬着牙不肯说话,楚寒烟的声音却传了过来“我来告诉你,叶寻说的话全都是真的。我能这么快赶过来,就是因为吕以非给了我消息。”

我看向豆驴道“你告诉我为什么?难道,我们几次出生入死,你几次对我舍命相护,全都是假的?”

“不是!”豆驴只说了两个字,楚寒烟就说道“那些义气不是假的。但是他对狐族的情也是真的?你刚才自己不也经历过么?朋友与情人之间,你选哪个?你刚才不也是想要杀了叶寻么?”

我凛然一惊之后,脸色上泛起了阵阵羞红。

我刚才到底干了什么?我竟然对叶寻……

夏清怡侧过身去把我挡在了背后“王欢,你别在意那些,你是中了狐族的秘术。你所有的表现都不是你的性格。”

“那当然不是他的性格。”楚寒烟道“真正的王欢,就算爱上了兄弟的女人,也会把那种感情埋在心里,永远不会对自己的兄弟生出杀意,就算有人要杀叶寻,他也要拼死相护。因为,他觉得护住兄弟,不仅是义,也包含对陶晞羽的情。”

楚寒烟话锋一转道“但是,你们必须要承认,世上没有不带私心的人,而且,每个人都会有嫉妒的情绪,我们狐族的秘术就是把各种情绪无限放大,直到让成狂成魔为止。”

楚寒烟一指夏轻盈“你的那点秘法,给我狐族提鞋都不配。你强行压制我族秘法,对王欢来说就是在饮鸩止渴,下一次秘法发作,势头会来的更加猛烈。我倒要看看,你能压得住几回?”

叶寻稍稍挪动了一下脚步,楚寒烟就转身道“我这次来,本意是想带走王欢,但是,你们已经揭穿了吕以非,我只能选择先把吕以非带走了。作为曾经的兄弟,我想你们这次不会为难他对吧?”

楚寒烟不等我们说话就对豆驴说道“一会儿跟他们打个招呼,就往出走吧?就算王欢他们对你动手,你也别反抗,让他们直接杀了你。”

“好!”豆驴半点没有犹豫的答应了下来,才转身向我们各自鞠了一个躬“两位就此别过了,今后我们各自好自为之吧?”

我沉声道“老驴,我最后问你一句,能不走么?”

“不能!”豆驴毫无畏惧的往我脸上看了过来,我的眼泪也忍不住颗颗滑落。

我不想在敌人面前哭,可我却忍不住那种难以形容的难过。叶寻忍不住长叹了一声,侧过了身去。叶寻没像我一样掉泪,可我知道他的心里也一样难受至极。

曾经,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不仅仅要是就此别过,下次相见就是你死我活。这次决裂不是兄弟做得不到,而是败给了秘法,无可破解的秘法。

叶寻看我说不出话来,又是长叹了一声才摆手道“老驴,你走吧!旁的话,我不想多说了。”

豆驴这次连招呼都没打,就转过身决然而去。

留在原地楚寒烟轻轻鼓掌道“神鬼双刀果然是义薄云天,明明知道吕以非用毒独步江湖,只要给他足够时间配制毒药,你们那边没有一个人是他的对手。可是,你们却放弃了最可能杀他的机会,让他离去。这是给你们之间的情义一个交代吗?”

楚寒烟带着几分俏皮的笑意道“我是该说你们傻呢?还是傻呢?还是傻呢?哈哈……”

楚寒烟转身道“你们是觉得吕以非身上秘法还有可能破解对吧?我可以告诉你们,秘法可解,人性不可解。操纵人性的秘法就更不可解。不信,你们可以在王欢身上试试。”

楚寒烟笑道“本来我是想要让王欢的把秘法作用在我的身上,没想到却阴差阳错的作用到了陶晞羽的身上。这样就好玩了?我一开始怎么就没想到这么好玩的游戏呢?”

楚寒烟指着陶晞羽道“陶晞羽对王欢无心,对叶寻却有意,王欢中秘法把陶晞羽视为禁脔,叶寻一向光明磊落,不会因为秘法就刻意避险。”

楚寒烟的声音当中带起了戏虐“可是你知道么?你和陶晞羽之间的一个眼神,都可能是王欢嫉妒成狂的。说不定什么时候,他就能压制不住心中嫉妒,对叶寻出手!”

“哦……”楚寒烟故作震惊的说道“我忘了,这世上杀人的办法可不止一种啊!说不定,王欢会给叶寻下毒,或者,在叶寻执行任务的时候,在他背后狠狠推向那么一下……”

“有时候啊!人真的是不知道,自己背后站着的究竟是谁啊!”

楚寒烟说话时,远处的陶晞羽下意识的往后挪动了一步。



第四六八章心底的畏惧

楚寒烟第一个发现了陶晞羽的异动“陶晞羽,你想走对么?你可以走走试试。”

楚寒烟微笑道“如果,你想让王欢患上无药可医的绝症——相思病。大可以潇洒离去。你可以试试,王欢会不会在短时间内相思成狂,变成疯子!”

楚寒烟见陶晞羽挪出去的脚步又停了下来才微笑道“这才对嘛!你们武功再高也只能杀人,狐族的秘法却能诛心。”

楚寒烟倒背双手转过身去“你们不知道,亲手导演一个故事是什么样的感觉。那个时候,你会觉得自己犹如神祗。”

“根据你的自己的喜好,去操纵对手喜怒哀乐,一步步安排他的命运。看着他们在你布置的游戏当中死命挣扎,那种美妙难以用任何语言去形容。对我而言,你们每走一步戏,都是一种无比的享受,甚至能达到人类无法给予的。”

楚寒烟迷醉道“王欢,我真的好想把你变成我故事里的主角啊!可惜,有人不让你死。你求我吧?只要,你答应了我的条件,我马上解除你身上秘法,决不去打扰你的生活,你看如何?”

我冷视楚寒烟一字一句的说道“楚寒烟,只要我王欢不死,必让你青丘灭族。”

楚寒烟在我冲天而起的杀意当中微微一愣之后,忽然哈哈大笑道“很多人都说过这句话,但是他们当中有七成以上的人,最后都跪了下来,痛哭流涕的求我放过他们,还有三成现在已经成了青丘的忠仆。”

楚寒烟脸色一寒“我会一直跟着你,直到看见你们兄弟相残为止。”

“神鬼双刀,拔刀互砍!好玩,真是太好玩啦!”楚寒烟大笑离去。

我却把拳头攥出了血来。

我不是没想过直接留下楚寒烟。

楚寒烟既然敢大摇大摆的出现在我眼前,肯定留有后手,我不敢去赌,自己出手会不会立刻引发我跟叶寻或者豆驴拔刀相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对方嚣张而去。

夏轻盈走到我身后“控制自己的情绪,你的情绪波动越大,狐族秘法发作的时间就越快。”

我连着深呼吸了几次,却怎么也压制不住心里的怒火“你们先回去吧!让我自己待会儿。”

“好!你自己多控制一下!”夏轻盈他们陆续离开,我自己一个人坐在凉亭里,一根接着一根抽烟,没过一会儿地上就落满了烟头。

我不知道是第几次把手伸向烟盒时,却发现烟已经没了,我正想起身却看见叶寻站在离我不远的地方,我都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站到了我身边。

叶寻给我递过来一罐啤酒“烟抽多了容易渴!喝一口吧!”

我拿过啤酒仰头灌下去半瓶“你是不是很失望?”

叶寻坐到身边“失望什么?”

“失望……我想杀你……”我带着尴尬道“江湖好汉不都说,兄弟如手足,老婆是衣服么?我为了一件别人衣服想杀人,你不觉得失望。”

我知道自己的比喻并不恰当,但是,我当时却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对。

男欢女爱,人之常情。看着自己心仪的女孩跟别人卿卿我我,嫉妒,愤怒,甚至私底下恨不得把对方碎尸万段,也是正常人情绪。

人有类似的情绪,并不代表他的本质低劣。但是,把情绪转化为行动就代表着下作,卑劣了。

我对这种人从来都不屑一顾,没想到,我自己竟然也干出了这么恶心的事情,我都觉得没脸见人了。

“嗯,是挺失望!”叶寻点头道“我本来以为我才是你的真爱,没想到,你随随便便就能被人抢走了。”

“啥?”我满脸惊恐的看向叶寻之间,后者终于绷不住了,“噗呲”一下笑出了声来。

“你大爷!”我差点被叶寻气死。

叶寻严肃道“王欢,你害怕楚寒烟对么?”

“对!”我点头道“楚寒烟的秘法太可怕了,我真不知道,下一次还能不能控制住。”

叶寻沉声道“其实你错了,不是你怕楚寒烟,而是楚寒烟怕你。真正智者对决,不会用秘法伤人,而是智慧和头脑上的碰撞。楚寒烟一次次动用秘法,就是因为她觉得自己算不过你。”

叶寻声音提高了几分“这就好比,一个小孩拔枪打死了一个壮汉。你说,壮汉是死在了小孩手里,还是死了枪下?我的意思是说,如果没有那把枪,小孩不敢跟壮汉碰撞。狐族的秘法就是那把枪,楚寒烟就是那个小孩。她不是你的对手。”

我怀疑道“这可能么?”

叶寻看向我道“为什么不可能?我一直觉得你生着一颗七窍玲珑心,只要给你时间,什么事情都逃不出你的算计。狐族怕什么,怕的就是七窍玲珑心。”

叶寻声音一顿“你自己想想,楚寒烟为什么会在自己占了绝对上风的情况下,还出来向你挑衅,不停的打击你的信心,撩拨你的怒气,一个真正长于谋略的人,会做出这样幼稚的举动么?不会!”

叶寻正色道“我觉得,楚寒烟是在故意扰乱你的思路,让你陷在陷在某种思维当中无可挣脱,最后只能困死在一段不该属于你的迷情里!”

“真的?”叶寻的话多少让我看到了一点希望,但我还是不敢相信。

“真的!”叶寻直视我双眼说道“我觉得,你可能已经触碰到狐族隐秘的边缘了,只是,你一直被憋在某个思维的死角里没走出来。楚寒烟想让你走不出来。”

“我……”我现在自己都不敢相信自己,从触碰到千古红颜的任务开始,我就一直处于下风,甚至于不敢出手反击。我从没觉得自己碰到了什么秘密的边缘。

叶寻拍了拍我的肩膀“你好好想想吧!我不打扰你。记住,我们的命全都在你手里。”

“等等!”我看叶寻起身要走忍不住喊住了对方“你真的早就开了天眼?”

叶寻转身道“我的师门本就有天眼通,只不过,从祖师开始没有人能练成。当年我师父收我,也是因为我有开天目的天分,只不过,我一直没能成功而已。”

叶寻叹息道“不得不说,三眼族秘境确实是开天眼的好路子,它真能把人的天眼给逼出来。”

叶寻长叹道“我开天眼的时间,只比你稍稍早了一点,你知道,我看见什么了吗?我看见豆驴的手里拿着一只马格南。”

叶寻的声音带起了一丝伤感“我当时真的有些后悔自己开了天眼,我也不愿意相信豆驴会投向青丘。可是,当时的情景我却不能不信。那之后,我就一直在悄悄给夏轻盈传音,我们始终都在互相配合着监视豆驴,可是……”

“我跟豆驴说,自己早就开了天眼,不只是在骗豆驴,也在试探豆驴跟我们之间究竟还剩下多少情义,豆驴,早就知道你来了。我也早知道你来了。”

“豆驴一直在跟我胡搅蛮缠,并不是他不想承认自己的身份,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从秘境出来,他就已经做好了离开的准备。他一直装出自己被我陷害的模样。其实,是在引发你身上的秘术。”

“豆驴做的这些……”叶寻摆了摆手道“算了,不说了,徒增伤感而已。王欢,你一定要找出狐族的弱点,不踏平青丘,我死不瞑目。”

叶寻扔下一句话转身而去。

不踏破青丘,我一样死也不甘!

我或许能体会到叶寻的感觉,曾经对我们舍命相护豆驴,在关键的时候差点狠狠给了我们一刀。

从他配合楚寒烟挑动我体内秘法那一刻开始,就代表着豆驴已经彻底抹杀我们一起出生入死的义气,这不仅是依靠秘法就能解决的东西,这种疼,也不光来自于心里。

青丘狐没杀豆驴,却比杀了他更让我们难受,不破青丘,我恨难平。

还有我,我差一点就步上了豆驴的后尘。差一点就要亲手扼杀我们之间义气,仅凭这一点,我就与青丘不共戴天。

我狠狠握住了手里的酒瓶,直到它在我手里扭曲变形,还是不肯松手。

“你这样是没用的,我说了,你得控制好自己的情绪,你的情绪波动越大,秘术复发的越快。”

夏轻盈走了过来,轻轻拿掉了我手里的酒瓶“从刚才到现在,你已经两次失去了警觉,如果,我和叶寻都是你的敌人,你早就已经死了。”

我凛然之间冷汗直流,我就连江湖人最基本的警觉都没了。

夏轻盈坐在我身边道“青丘狐善于迷惑人心。你越是陷在他们的迷局里出不来,越害怕青丘狐,就越不是他们的对手。”

我小声道“我能不怕么?”

我确实在害怕。

每个人都有他害怕的东西,说一个彪形大汉怕老鼠,怕蟑螂都不是怪事。

我不怕刀光剑影,也不怕妖魔鬼怪,我害怕就是站在我面前的,是我不能出刀的人,我不敢去看对手,看到对方扬刀,我就会觉得全身战栗。



第四六九章灵光一闪

夏轻盈像是看出了我心思“王欢,我不知道该怎么劝你,如果,非要劝的话,我只能说,我很抱歉把你牵扯进了血滴子与狐族的争斗。”

我苦笑道“没有你们,我也一样会撞上狐族。探神手就是跟鬼神打交道的人,老天给我们安排了什么敌人,并不是我们可以去选择的东西。”

夏轻盈反问道“既然,你选择不了对手。为什么不能全力以赴放手一搏呢?”

夏轻盈把我问得哑口无言,她却说道“世上事情,并不是你怕它就不来。也不会因为你怕,它就会自己退去。狭路相逢,你有半点胆怯,死的人就不止是你。”

我深吸一口气道“你们跟狐族斗了这么久,赢过它们么?”

“没有!”夏轻盈摇头道“血滴子输的比你想象中的还要惨。”

我沉声道“难道就没有人能赢过狐族么?”

夏轻盈摇头道“据说所知,狐族曾经经历过几次灭族危机,它们族人也因此损失了大半。狐族肯定也有弱点,只不过我们没有找到。”

我苦笑道“你们找了几百年,还有朝廷的全力支持都灭不了狐族,我还拿什么跟他们斗?”

“不!”夏轻盈道“曾经有一个人,仅凭一己之力就差点让狐族亡族灭种,那个人就是王战。”

“你说什么?”我猛然看向夏轻盈。

夏轻盈直视着我的双眼道“你没听说,我也没说错。当年几乎把青丘灭族的人就是王战,后来,不知道因为什么事情,才让王战中途收手,否则,这个世上早就没有什么青丘妖狐了。”

“我们一直都在想,当初王战是怎么做到了这点。可惜王战不在,我们也始终没有找到王战当初血战狐族的秘法。”

我爸,真的把狐族打到几乎灭族的程度?

可能是,否则,他手里的《万象经》是怎么来的?

夏轻盈见我低头不语,大概是以为我还在意志消沉,不由得说道“王战是你的先祖,他没传给你妖虎噬天绝,难道连他虎啸山林的霸气也没传给你么?”

“青龙卷日天地换,虎藏九峰啸月寒。”

“当年的王战虽然出身草莽却与帝王平起平坐,甚至帝王自诩卷天苍龙的同时,也将王战比作了山中猛虎……”

“等一下!”我抬手道“你说什么?你说雍正把王战比成山中猛虎。虎藏九峰啸月寒,这句话,不是王战自己留下来的?”

夏轻盈失笑道“留下这句切口的人是谁?是雍正皇帝啊!没有雍正皇帝的亲许谁敢那‘青龙’二字,当成堂中切口?就算没人参他们谋大逆,也得被说成是大不敬之罪吧?”

我沉声道“这句切口是什么时候出来的?是王战走之前,还是走之后?雍正又是在什么地方遇见了王战了?”

夏轻盈也懵住了“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

我打断对方道“你先别说话,回答我的问题。”

“是在王战离开之时,据说雍正在送行王战的时候,亲口说要把血滴子的切口改成‘青龙卷日天地换,虎潜九幽震天元’”

夏轻盈道“当时,王战说老虎只活在山里,不会爬到九幽下面。再说,老虎最多也就是守个大门,看个山头什么的,哪能镇得住天元,还是改成‘虎藏九峰啸月寒’吧?”

夏轻盈说道“老一代的血滴子,一直以得到皇上御赐的为荣,可他们想不明白,这其实是让血滴子世世代代给人卖命的魔咒哇!”

我急声问道“王战,那个时候跟青丘狐动手了没有?还有,当时血滴子当中有没有王战的莫逆之交?或者至关重要的人?”

夏轻盈道“那时,血滴子当中还真没有王战的生死之交,当时的血滴子只有一个佐领。那个人对雍正皇帝忠心耿耿,但是对王战却始终处于防备的状态,谁也不知道,他当时的戒备是因为什么。”

“我估计佐领是因为觉得王战来历不明,才一直不肯信任他。当初王战被雍正皇帝带回来的时候,谁都没有查到王战的来历。”

夏轻盈顿了一下道“根据血滴子的密档的记录,当时的佐领对王战几度怀疑。”

我忍不住一皱眉头。

夏轻盈却说道“至于王战对青丘动手的时间,密档中倒是有明确的记载,但我估计是在雍正皇帝驾崩之后。那时,血滴子已经被乾隆裁撤,原先血滴子的佐领已经派去镇守泰陵。”

“王战在泰陵当中与佐领大吵一架之后负气而去,不久之后,王战血洗青丘的事情传来。血滴子佐领在泰陵当中自尽身亡,并留下遗言把自己弃尸荒野,说他无颜去见皇上,也觉得对不起王战。”

夏轻盈幽幽道“很多人都觉得当时的佐领是因为被青丘狐魅惑,犯下了无可挽回的错误,才导致皇上暴毙。否则,他也不会自尽留书,说自己无颜面见雍正皇帝。”

“后来血滴子,不仅不许后人提起那位佐领的名字,甚至不许他的后人姓生。因为,他是死在夏天,他的后人为记住这段耻辱干脆改姓夏。”

夏轻盈道“我就是那位佐领的后人,我们先祖用了几代人时间才重新坐回了血滴子统领之位,但是,我们却始终没有摆脱那段魔咒,无论是谁都要拼命继承先祖遗愿,守住血滴子总领之位,直到完成雍正的遗命。”

我摇头道“你们错了。那位血滴子觉得自己羞愧难当,并不是因为他做出了什么对不起雍正的事情,而是,他没有领会王战临行之前留下的那句切口的意思。”

夏轻盈眼睛一亮“你说什么意思?”

我分析道“王战,还没离开之前,就已经找到能让血滴子对付狐族的办法。只不过,他由于某种理由,既没跟狐族开战,也没把秘法直接交给血滴子。而且,隐晦的提到了破解狐族秘法的办法。”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当初王战应该是跟狐族达成了某种协议。狐族不去触碰雍正,王战也不动狐族。但是,他在临走之前并没彻底放心,所以才留下了这么一句隐晦的切口。”

“一个是为了威慑狐族,另外一个就是为了让血滴子在必要时,能找到克制狐族的办法。”

夏轻盈懵懵懂懂的道“这句切口我们说了几百年了,我怎么没看出来,这里面藏着什么奥秘?”

我忍不住摇头道“其实,王战也是犯了思维上的错误。他把血滴子当成了探神手。如果,以探神手的思维去思考这句切口,很容易就能找到其中的线索。但是血滴子却没法参透其中的奥秘,因为,他们并不了解神话传说。”

在古代,受过教育的人总体比例非常之低,博学多才的人更是少之又少,尤其是习武之人就更没有几个人能识文断字,况且,皇家也不需要近卫有多高的学问。

有清一代真正能算得上文武全才的侍卫大概只有纳兰性德一人,和珅或许勉强能算上半个文武兼修。

我敢肯定当时的血滴子佐领,并没猜透王战的用意。他也可能曾经怀疑过王战留下切口的意思,但是,他内心当中对王战的怀疑和排斥,也让他忽略了这一点。

夏轻盈急声道“你快说,你猜到了什么?”

“不能说!”我摇头道“至少,在我们到达目的地之前不能说,我怀疑狐族也不知道那处禁区的所在。”

我看夏轻盈道“叫叶寻过来联系狐妈。”

叶寻匆匆赶过来之后,我的第一句话就是“联系狐妈,把这里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她。你跟她说,我需要至少三天时间没有任何人来打扰我,我是说没有任何人。”

叶寻点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还有么?”

我忖思了一会儿道“我需要一架直升机,因为,我们要去的地方,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也不能让任何人追踪到。坐直升机过去才能彻底摆脱追踪。”

我说完之后才自言自语的道“我还需要一批人手,一批绝对可靠的人手,可是这批人不好找哇!说不定什么时候我们的人就会成为青丘狐的人。”

夏轻盈犹豫了一会儿才说道“你要是信得过我,我可以调集一批人手过来,你放心,他们对血滴子,对我绝对忠诚。”

楚寒烟好像是说过,夏轻盈手下有一批真正的精锐弟子,那才是血滴子的绝对核心,也是夏轻盈最为舍不得的一群人。

我双眼一眨不眨的看向夏轻盈时,后者好像也想到了什么,不由得略带失落的说道“是我冒昧了,就连生无怨都能被狐族蛊惑背叛探神手,更何况是别人?”

“不不不……你误会了我的意思。”我沉声道“你的提议非常好,至少给我打开了一个思路。你去联系手下,然后按我说安排他们的行程。”

夏轻盈刚刚露出笑意,我就沉声问道“我身上秘法还有多久才能发作?”



第四七零章做狐狸

夏轻盈微微一怔之后才说道“这个很难说,真的很难说。这要看每个人的情况。多情善感的人,发作起来会很快,因为他们不会压制自己的感情。”

夏轻盈微微一顿道“相反冷漠无情的人,发作起来就慢一些,但是并非不会发作,甚至发作起来更为猛烈。”

叶寻急声道“陶晞羽真的不能走?”

“不能走!”夏轻盈摇头道“血滴子当中曾经有人试验过,甚至做得更为决绝,他在自己清醒之后,直接杀了那个让她动心的女人。结果……”

夏轻盈深吸了一口气道“结果,他死得很惨。他身上秘法发作之后,他的感情无可排解,每每想起那个女人,他都会往自己身上狠狠割上一刀,最后……最后活生生把自我凌迟了。”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道“狐族秘法真的没法压制?”

“没有办法!”夏轻盈道“就连我们自己都把我拿来压制你的秘法叫做‘鸩毒’。人的感情不能压制,越是压制,爆发出来的时候就越是强烈。”

“当初,血滴子先辈创造出鸩毒秘法的时候,只是为了在短时间压制狐族,按照他们的想法,只要我们能速战速决,在最短时间内屠掉狐族。一切的问题都可以迎刃而解。”

夏轻盈摇头道“我始终都觉得,这种想法不切实际,我们连狐族的位置都找不到,还谈什么速战速决。”

我忍不住连连皱眉“难道真就一点办法都没有了么?”

夏轻盈看了看叶寻,才欲言又止的停了下来。叶寻开口道“你不用有什么顾虑,经历了这么多次生死危机,我们早已经是同生共死的伙伴了,没有什么话不能说?”

夏轻盈犹豫了一下才点头道“其实,我们还总结两个理论上的办法,但是一直都没用过,究竟有没有效果,我不敢肯定。”

“什么办法说来听听?”我看着夏轻盈的表情,忽然生出了一种不妙的感觉。

夏轻盈咬了一下嘴唇道“第一种办法就是让陶晞羽应和王欢。得到了,他的感情也就不会那么强烈了,或许就是缓解狐族秘术的一个办法。”

叶寻的脸色显得异常难看。

陶晞羽的小脸儿都变得雪白。

夏轻盈在他们脸上看了一圈,赶紧说道“这个办法,我也的觉得行不通。如果陶晞羽是我们不认识的人还好些……要是王欢不断索求,甚至提出一些……一些要求,陶晞羽拒绝王欢……恐怕就……”

“停停停……”我的脑袋摇的比拨浪鼓还快“这事儿不靠谱,不能这么干。”

先不说,夏轻盈的担心会不会成真,单单是狐族秘法这一点就足够要人命了。

天知道,楚寒烟会不会忽然冒出来再次控制陶晞羽,如果陶晞羽再成傀儡,我还对他言听计从的话,藏在叶寻身边的杀手就从一个变成了两个,我决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我赶紧岔开了话题道“不是还有一种办法吗?那种是什么?”

“那种更不靠谱!”夏轻盈本来不想说被我逼问了两次才说道“另外一种办法就是‘以毒攻毒’让王欢用对别人的感情,压过对陶晞羽执念。然后在想办法解开王欢心里对另外一个人的情节。”

如果用江湖中人思维解释“以毒攻毒”,那么就有很多种说法,其中一种就是,人在中了无解之毒以后,可以用更为猛烈的毒药压过原先的毒素,等到有解的猛毒吞噬掉了无解之毒,再去解开猛毒。

这种事情听上去不好理解,却是毒门高手的救命妙招,很多人都成功过。

夏轻盈的意思就是如此。

可是,人的情感毕竟不是毒药,真能这么做么?

我忍不住怀疑道“这可能么?”

“不凭借外力肯定不行。”夏轻盈道“人的感情,不可能一下就被激发到惊天动地的程度。就算有那么一个人出现,也不可能立即压过狐族秘法。而且,狐族也不会给我们那个时间。”

夏轻盈停下来看了看我的脸色才继续说道“所以,想要试验的话,还缺少两件东西。一个是可以短时间就跟王欢心心相印的人,就算没有,也的找出一个跟他互有好感的人来。另外一个……”

夏轻盈像是下了很大决心才说道“就得拿到苗疆巫师独有情蛊,或者同心蛊。我们血滴子跟苗疆之间虽然也打过交道,但是那两种蛊虫是苗疆不传之秘,所以,我们一直也没弄到过。”

我对苗疆蛊师并没有太大排斥,哪怕是曾经跟他们大打出手,也并没觉得蛊师就是不可理喻的人群,至于情蛊,或者同心蛊的这类东西,我却多少有些腹诽。

既然,两个人一直相爱至深,那就不要用什么情蛊。否则,就算用蛊毒留住了人,也一样得不到心,又何必自寻烦恼?所以,我一直没去关注的过情蛊的事情。

现在,听夏轻盈提起来才问道“苗疆真有情蛊这种东西?”

“有,而且比起传说更为可怕!”夏轻盈道“但是,情蛊也有一个前提,那就是,被下蛊的人,最少也的对蛊女有所好感,否则的话,下了蛊也没有用。”

“这倒是个办法!蛊毒我们能找到。可是,让上哪儿找人去啊?”我说这话的时候,真的没有考虑什么,只不过是从任务的角度就事论事而已。

找蛊毒的事情,我并不担心,我们手里还攥着一个蓝宝儿,她用蛊的水平就算不是当世第一,也足够媲美苗疆蛊神,弄点蛊毒,还不是手到擒来?

可问题是,我去找谁跟我一块儿吃蛊毒?

司若?不行,我决不能把她给牵扯进来,司若对我来说就是一条软肋,只能藏起来不能让她暴露在别人面前?

陆心遥?虞枫?任天晴?随心?

我把自己认识的女生从头到尾想了个遍,她们不是下落不明,就是根本不可能过来,说了等于没说。

最后,我竟然直接想到了狐妈头上,我脑子里刚出现狐妈的面孔,身上就打了个冷战。我可是把她当成亲妈,这要是出了点什么差池,我抹脖子都来不及。

我下意识的往夏轻盈脸上看了过去,对方赶紧摆手道“你别看我,别看我……这事儿,我来不了。况且,我对你……”

“别说了!”我不等她把话说完就赶紧摆手阻止了对方,有些话还是让她留着吧!说出来,我怕伤自尊。

我正要否定夏轻盈的提议时,叶寻却抽冷子冒出来一句“情蛊,两个男人能吃吗?”

“啥玩意!”我差点疯过去,叶寻这是要跟我一块吃情蛊啊?

陶晞羽稍微恢复了一点的血色的脸,一瞬间有白成了一张纸,夏轻盈的表情要多古怪,有多古怪“你们……”

我指着叶寻“你你你……”

“你大爷!”叶寻破口大骂道“要不是为了报仇,老子跟你吃那玩意干嘛?我都不怕,你叽叽歪歪什么?”

“好……好吧!我联系狐妈!”我只能硬着头皮给狐妈拨了电话,电话那头狐妈刚“喂”了一声,我就麻爪儿了“叶寻,要不你说!”

叶寻二话没说,“噌”的一声把刀拨出来一半儿“你是不是没死过?”

“别介!”我看着叶寻寒光闪闪的刀锋咽了咽口水,硬着脑瓜皮把事情说了一遍。

我这边话刚说完,狐妈就在电话那头疯了“你变态啊!你彪啊?你没吃药啊?还你俩吃情蛊,你俩吃完再骨碌一块儿去,我可就能抱上大孙子了。你要是在我边上,我现在就抽死你个丫挺的。”

我听了半天,狐妈总算不骂了,我怀疑她是已经喊缺氧了需要歇一会儿再喊。

我赶紧小心翼翼的说道“狐妈,我也不想啊!可我现在都这样了,你总不能看着我拿刀砍了叶寻,再把陶晞羽那个啥了吧?”

“我呸——”狐妈的口水差点没从电话里喷出来“你长得猪心眼子啊?脑袋留着是喘气用的啊?我特么真想把你脑袋抠开看看,看里面是不是装了二斤稀屎。陶晞羽,在你边上没?让她接电话。”

我把电话递给陶晞羽,对方白着脸道“你……你还是开免提吧?”

我没办法只要按了免提,狐妈说道“小陶啊!我跟你说,你知道狐狸精的至高境界是什么吗?”

陶晞羽小声回答道“不知道!”

狐妈语重心长的说道“狐狸精的最高境界,就是我不发一招一式,就能把人迷得神魂颠倒,这点你肯定做不到。但是,还有一层境界,我觉得你有潜质。那就是,我连手都不让你碰,就能把你撩拨得五迷三道,让你对我俯首帖耳。我觉得,你可以试试这么对王欢。”

狐妈不等陶晞羽说话就抢先道“记住,你是在演戏,你在救人,谁也不能说你错,况且,你也没让王欢真的怎么样?”

陶晞羽快哭了。



第四七一章常羊山

狐妈根本不理会陶晞羽的感觉“狐狸,狐狸,你知道吗?知道狐狸的特性么?狐狸精说到底还是狐狸,注意多跟狐狸学学,学不明白就去网上查!”

陶晞羽真的懵了,拿着电话不知所措的看向叶寻“这是什么意思?”

叶寻的脸色也古怪到了极点“这个我也不知道……”

夏轻盈干咳了两声“米前辈的意思是,是让你多学学狐狸精,既能撩拨王欢又保持一定的距离。”

陶晞羽的脸色一阵惨白“不行,这个我来不了。”

狐妈在电话那边吼道“你来不了也得来。夏轻盈,你现在就陪她去面授机缘,快点!”

狐妈疯了,肯定是疯了。

可是狐妈疯的还不止这些。我第二天就得到了消息,狐妈连夜调动了一支部队包围了青丘山,甚至摆出了要跟青丘狐血拼到底的架势。

她这么干,虽然能对我们进行支援,但是也容易激怒青丘狐族,万一他们用了别的手段……

我得到消息就知道不能再等了,三天时间肯定太长。

我拽上所有人连夜出发,登上直升机向关外而去。同时也让夏轻盈调集人手出关,奔向幽州的仇池山。

直到直升机接近仇池山顶时,我才对叶寻说道“你会望气,看看下面有没有杀气沉重的地方?”

叶寻居高临下往山顶俯视而去“那边的山谷潜藏杀机。你要干什么?”

“靠近山谷,贴的越近越好!”我连续催促驾驶员向山谷贴近的时,直升机忽然调头直奔山谷绝峰上撞了过去。

“停下——”叶寻伸手抓向驾驶员肩头,想要让将飞机调头,可是对方任由叶寻五指将他肩头抓得咯吱乱响,也不敢稍动一下。

我眼看着飞机快要撞上山顶之间猛力拉开了舱门“跳——”

我第一个纵身跳下飞机,叶寻他们几个也接二连三的跳落了下来。山峰之下除了万丈绝壁,寸草不生,我从飞机上扑落之后,就在空中拔出了蔑天直奔面前的山壁猛刺了过去,蔑天刀锋瞬间刺进山壁一尺,我双手握着刀柄把自己给吊在了空中。

我身形还没停稳,叶寻,陶晞羽就接连向我左右扑落而来,叶寻同样是用血眸刺破岩石,让自己停在了半空,陶晞羽紧紧抱着叶寻贴在了山壁上。

我正想回头去找夏轻盈时,原本应该撞向山体的直升机去在千钧一发之间停了下来,在空中调转机身,将黑洞洞的枪口指向了我们身后。

我顿时打了一个冷战,驾驶员的声音也从飞机里传了过来“王欢,你以为自己故意不说自己的去向,让雪妖狐兵困青丘山,安排血滴子的人到处乱跑,就能甩掉我们?实话告诉你,你一顿饭吃几粒米,我都知道的一清二楚。仇池山,不可能是你翻身之处,只能是你的埋骨之所。”

驾驶员说话之间,藏在直升机下面已经对准了我胸前。

我偷眼瞄向山下准备强行跳崖的瞬间,一只迎风呼啸的血滴子从直升机下飞旋而上,在空中划过一条弧线击向直升机侧面窗口。

夏轻盈?

夏轻盈跳机之后并没有像我们一样扑向山崖,而是藏在了直升机底下,直到狐族傀儡的声音响起,她才抛出了血滴子。

血滴子边缘上锋刃压在飞机玻璃上疯狂旋转之下,就连普通子弹都难以打穿飞机玻璃,在一瞬之间如雪崩飞,疯狂旋转的血滴子从飞机窗口长驱直入,犹如猎食巨蟒一口吞掉了目标的头颅。

下一刻间,带起成串血珠的暗器倒飞而回,无头尸体上喷出的鲜血瞬间模糊了整座机舱,已经准备开火的直升机彻底失去了控制。

机身上的枪口在火蛇狂喷之间,机身却忽然转向对准了我左侧的山峰。

我本来还想招呼夏轻盈,却看见枪口上的火光爆闪而起,只能猛一转身重新贴在了岩壁之上。

横飞而来子弹在距离我头顶不远的地方横扫而过之中,被崩碎的山石像是雨点一样砸落在了的我的身旁,我刚刚想喊的那声“跳机”,也被枪声生生憋了回去。

连声怒吼的子弹从我头顶扫过不久,暴烈枪声戛然而止,失去控制的飞机直奔附近山崖碰撞而去,熊熊火光冲天狂舞,爆炸之声也掀起了地动山摇,等我再想回头去看夏轻盈时,她已经没了踪影。

“夏轻盈……夏轻盈……”我还在声嘶力竭的怒吼,叶寻忽然开口道“王欢,快点上去,你头顶石头要断了。”

我本来就是用长刀穿透山壁把自己固定在山壁上,刚才直升机的那一轮扫射,已经将山壁炸裂了大半,固定着蔑天的岩石差点被彻底摧毁,我几番回身怒吼当中,那片岩石终于只要承受不住我的重量,将要从中折断了。

我仰头往刀柄看上过去时,眼角的余光却触碰到了紧紧抱在一起的叶寻,陶晞羽,我的脑袋里顿时嗡一声。

别来,千万别来!

我感觉到心中嫉火飞快燃起时,就知道狐族秘法又要发作了。

夏轻盈说过,人的情绪波动越大,狐族秘法发作的也就越快。

我摆脱狐族追踪的计划失算,夏轻盈为救我们,尸骨无存,连番打击之下谁还保持冷静?

我呼喊夏轻盈时,情绪的波动就已经达到了极点,我再想压制也压制不住了。

短短片刻之间,我就觉得自己眼睛变得一片血红,人也跟着转头看向了吊在我斜下方的叶寻。

叶寻仅仅与我对视了一下,就赶忙转过了头去。

那时候,我甚至不知道自己的眼睛里已经闪出了血光——鬼瞳秘术在不自觉的情况之下开始疯狂运转“生死凝眸”的血影也在我眼中迸射而出。

我一直紧紧盯着叶寻不放,也一言不发,可是我身上杀气却越来越重,好像是有什么东西已经开始无法控制了。

陶晞羽惊叫道“王欢,你在干什么?你快把鬼瞳术收起来,会死人的。”

人在对上生死凝眸的瞬间,会完全失去思考的能力,叶寻一旦碰上了我的目光,他马上松开刀柄摔得粉身碎骨。

陶晞羽不说话还好,她一说话,我心里嫉火立刻狂炽而起,双眼当中戾气狂涌,说话的声音里也带起了寒意“叶寻,你看着我,看着我——”

叶寻死死的低着脑袋不肯抬头,我却狠声道“叶寻,你明明知道我喜欢陶晞羽,为什么还抓着她?”

叶寻也来了火气“我不抓着她,还能怎么样?看着她掉下去摔死么?”

“我的女人除了我谁都不能碰!”我声音当中的杀气渐渐涌起“哪怕他被摔死,也不能有人碰,给我放手!”

“你有病吧?”陶晞羽怒吼道“王欢,你简直不可理喻了,你……”

“叶寻,你放手!”我从身上抽出马格南指向了叶寻头顶“我最后说一遍,给我放手。”

“不——”叶寻猛然一下把陶晞羽抛上了半空,自己飞快的拔出弩箭,扬手一箭往我身上射了过来。

叶寻弩箭从我手腕上擦过之间,我惨叫一声松开了手掌,如同一块儿坠石从崖上摔落了下去。

我坠落山壁一刻之间,听见叶寻在声嘶力竭的喊叫“王欢——”也听见陶晞羽在拼了命的哭喊“叶寻别放手,你不能放手啊!我还在你手里……”

很快,我什么都听不见了,我甚至看不见叶寻和陶晞羽的身影——山壁之下的层层云海完全遮挡了我的视线,我能够看见的只有在我眼前汇聚的云雾。

我正在急速下坠之间,忽然被几只从斜下里飞出来的绳索缠住了腰间,飞速向石壁上拖拽而去,我只觉得自己像是一根被绳子拴住的木头,被人横着拽出了几米才落进一座山洞当中。

“快看看人怎么样?”四五个人一块儿向我身边围了过来

有人急声道“不行,他的情绪太过激动,心脉要爆了,快给他放血。”

有人抓起我的手臂一刀割落了下去,鲜血顿时箭射而出,那人却急声道“不行!他的情绪控制不住了,用鸩毒,快点!”

守在我旁边的人道“他眼睛睁不开!怎么办?这人的求生意志快要没了。”

我的求生意志,的确快要消失不见了。

叶寻打向我的弩箭并没对准我的要害,甚至冒了很大的风险擦向了我的手腕——他只是想要打掉我手中的马格南,但是他有不想真正伤我,才冒险挪偏了箭头。

那一箭,如果不能打掉我手里马格南,我肯定毫无犹豫的开枪,那个时候死的人就是叶寻,可叶寻还是这样做了。

可我呢?从自己手腕被伤的一刻开始,心中就忽然涌起了种种的负面情绪,就好像自己的亲人,朋友都同时背叛,同时离我而去,整个世界都在对不起我。而我也开始厌恶这个世界,只有离去才是我唯一的选择。

我明明知道有人在救我却无动于衷,一门心思的等待着死亡的到来。



第四七二章猛虎归山

有人把手放在了我的胸口狠命拍击了下去“他的心跳要停了,赶紧想办法破解秘术,快点!”

“把他眼皮扒开。我来用鸩毒。”有人扯着我的眼皮强行扒向两边时。

我忽然听见有人喝道“我来!”

我刚刚听出那是夏轻盈的声音,就被人拍中了胸口,一口黑血从我口中奔涌而出,等我睁开眼时正好看好了夏轻盈冷芒闪烁的眸子,我的情绪这才平复了下来。

半晌之后,我才捂着胸口坐在了地上“好险,差点就挂了!”

夏轻盈擦着被我喷在身上血迹骂道“你真是疯了,我也疯了,怎么就会陪着你一块儿疯?你的计划稍有一点差错,咱们都得死在这里。”

我嘿嘿笑道“这不是没事儿吗?”

“没事儿,你个大头鬼?”夏轻盈怒吼道“你告诉我,你怎么想出了这么一个不要命的计划?”

我摊开双手道“想出计划的人,不是我,是狐妈。你有怨言得找她申述。”

我看着气鼓鼓的夏轻盈干咳了两声道“其实,狐妈在打电话的时候,一直都在提醒我注意狐狸。她的意思很简单,那就是青丘狐族的脾性跟狐狸差不多。”

“狐狸是野兽,但不是猛兽。没有十拿九稳的时候,他们不会动手。动手之前,他们也会不断寻觅合适的机会。同样,狐狸一旦适应了某种思维就会放松警惕。”

我沉声道“楚寒烟就是一只狐狸。先前,她一再把我压制在下风,对我,自然也有不屑一顾了。她仍旧会监视我,但是,不会想到我还会临机变通。我这次冒险就是为了变通。”

夏轻盈道“你就是这么拿命变通的?”

“不赌命就不会赢。爱赌命,善赌命的人,通常都是最后的赢家。”

我笑着说道“从我给狐妈打电话开始,她就判断出了我的计划。她后来说让你对陶晞羽面授机缘,让她做个狐狸精。其实,是在告诉我,把陶晞羽当成狐族对待,然后利用陶晞羽作为掩护,从狐族的视线中消失。我计划的关键就是你。”

“你和陶晞羽去上网……”我本来想说上网查怎么撩汉子的时候,发现夏轻盈脸色不对,赶紧改口说道道“那个……那个收集资料的时候。我一直都在跟叶寻传音,他是第一个知道我计划的人。”

“然后,我让叶寻去‘开导’陶晞羽,我自己又找到你谈心,让你秘密调集几个可靠的人手过来,在仇池断峰附近等我,就是为了找个合适的时机,从狐族视线里消失。”

我说着话向夏轻盈挑了挑拇指“你果然没让我失望,血滴子传讯秘术天下无双啊!”

从我行动开始,夏轻盈就在跟这几个人秘密联系,我曾经几次留意夏轻盈,都没看出她如何发出指令。血滴子当年威震江湖,并非幸至。

夏轻盈冷声道“你就这么肯定,我们能在仇池断峰附近接住你?”

“所以我说是在赌命!”我不以为然的道“赌赢了,咱们就是猛虎归山,赌输了,大不了死他娘的,总比这么被人不断折磨的半死不活的好。”

夏轻盈气得牙根紧咬“你继续说。”

我干咳了两声道“我开始让你找一个适合跳机,又把握接住我的地方。就是为了给自己诈死做好准备。就算那个驾驶员没被人控制,我也得找个机会跳机。咱们之间的配合不是挺完美的吗?”

夏轻盈冷声道“你跟叶寻之间那出戏是怎么回事儿?”

夏轻盈应该是听见了我在山上的怒吼,才会有此一问。

我沉声道“这出戏码,我自己都没想到,不过,阴差阳错弄出来的这场大戏,实在是太完美了。没有这出戏,还真不一定能骗过那群狐狸。”

我深吸了一口气道“我自己都没想到,狐族秘法会忽然发作,我在山上想杀叶寻是真的,叶寻出箭却是半真半假。”

我看向夏轻盈道“狐族的秘法究竟是什么东西,我怎么觉得不光是能让人意乱情迷那么简单?”

夏轻盈解释道“我们也研究过狐族秘法,但是也只知道一些皮毛。狐族的秘法好像能挑动人的负面情绪,把人性阴暗的东西无限的扩大,直到不可收拾为止。比如,嫉妒。”

“当年,康熙皇帝的长子大阿哥,也中了跟你相同的秘法,否则,他不会做出犯忌的事情。”

“豆驴!”我下意识的说出豆驴的名字时,心里忍不住一阵刺痛。

楚寒烟让我痴迷陶晞羽之后,就再没有机会对我施加秘法,真正有机会接近我的人是豆驴。是他在我身上强加了一道足以让我和叶寻拼个你死我活秘术。

我忍不住问道“中了魅魂术的人,真的全是在凭借自己的意志行动?”

“对!除了魅魂术之外,任何一种控制别人秘术都会带有一定副作用,被控制的傀儡,十成智谋能发挥出五成就是已经极限了。但是,魅魂术不同,它能让人把潜力发挥到最大。”

夏轻盈组织了一下语言道“打个比方说吧!魅魂术就是让你死心塌地的爱上狐族。为博红颜一笑,可以绞尽脑汁,倾尽所有。”

“你自己想想,如果,你从心里去爱一个人,爱到可以掏心掏肺的程度时,会不会想尽一些办法把她所要求的事情作为完美,做到极致?”

我下意识的说了一声“会!”

我说出这句话时,不由得心底一寒。

夏轻盈正色道“所以说,魅魂术才最为上层的魂术,控制人思维的魂术并不可怕,总有克制的办法。唯独魅魂术没有。”

我深吸了一口气道“魅魂秘术没法克制,那有办法解除么?”

“应该有……”夏轻盈含糊了一句,才在我不断追问下慢慢说道“我们也曾经研究过魅魂秘术,但是一无所获,中了秘术的人都像是被鬼迷了心窍一样,怎么也转不出那段孽情。所以,我们处理魅魂秘术的办法就是……”

夏轻盈竖起手掌比了一个下切的手势。

我忍不住闭了闭眼睛“明白了。”

这一次,我们想去触碰青丘狐就得先跟豆驴拼个你死我活,这是我最不想看到的结果,但也是必然会出现的结果。

夏轻盈道“你这样跑了,叶寻知道么?”

“我估计他能猜到一些,但是,不让叶寻难过一下,他没法给我们争取时间。”我说着话试着站起身来走了两步,夏轻盈刚才给我那掌,虽然把我的命给救了回来,但是也让伤的不轻,我刚才一直都在压制伤势,否则,我也会在叶寻帮我牵制狐族的时候,坐在这里跟夏轻盈解释自己的计划。

我活动了几下,发现自己还是没法跟人动手,才又坐了下来“叶寻能不能把戏演好,就得看他自己了。叶寻很聪明,他不会马上跟狐族动手,我估计他会把动手的时间给拖到明天。至于明天之后……”

我沉声说道“不想那么多,你把伤药拿来,我们必须争分夺秒,敢在叶寻败落之前,找到克制狐族的秘法。”

夏轻盈拿过伤药“这是血滴子的秘药,吃下去之后,很快就能压制伤势,甚至不耽误跟人动手。但是,用不了多久就会导致伤势加剧,说不定会留下什么后遗症,你要是……”

我不等夏轻盈说完就把秘药拿过来扔进了嘴里。

我知道,很多秘密组织当中都有某种能够延缓伤势的秘药,为了就是能让密探在重伤之下,仍旧能动手杀出重围,送出关键的情报。

但是,服用秘药的人也会因此付出惨痛的代价,终身瘫痪,或者暴毙身亡的事情并不罕见。

夏轻盈惊声道“你怎么不听我说完?”

“说不说都一样。”我晃了一下手里的药瓶“这种秘药能用几次。”

“最多七次!”夏轻盈道“这种药号称三七绝命丹,吃下一颗并不会对你造成多大伤害,吃下三颗之后,就算你能活下来,也只能躺着度过余生了。”

“吃到第四颗的时候,人就没救了,药效一过必死无疑。吃下第七颗。药效会被发挥到最大,你会在一炷香之内功力翻倍增长,但是,一炷香之后就会经脉寸断,痛苦死去。你……”

我不等夏轻盈说完就摆手道“你告诉我,多久吃一颗就行。”

夏轻盈看向我道“三七绝命丹,没有按时服用的说法,等你撑不住的时候就可以吃下一颗了。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要去吃下一颗丹药。也别抱着什么再吃一颗就收手的侥幸心理,吃下去恐怕就停不下来了。”

“谢谢了!”我把三七绝命丹塞进了兜里“走,往山谷下面去。我们要找的东西应该在那边。”

我转身时,好像听见夏轻盈自言自语的说了一句“能遇上一个愿意为你吃下三七绝命丹的人,也不枉此生了。”

“你说什么?”我回头之间,夏轻盈快步跟到了我的身后“你到底要找什么东西?”



第四七三章常羊山下

我看向夏轻盈道“克制狐族的秘密就藏在这座仇池断峰之下,仇池断峰就是神话传说当中的常羊山。”

夏轻盈震惊道“你说的是刑天埋骨的常羊山?”

传说中,炎帝座下大将刑天,在炎帝战败之后,左手持青铜方盾,右手持斧,冲到黄帝的宫前,与黄帝从宫内杀到宫外,从天庭杀到凡间,直杀到常羊山旁。

黄帝趁刑天不防,挥剑砍断了刑天头颅,落到地上的头颅,顺坡向常羊山脚下滚去。被斩首的刑天蹲下身子,想找回自己的头颅,却不知道自己的头就在他身处的常羊山脚下。

黄帝担心刑天找到头颅后会恢复原身再和自己交战,就拿起手中的宝剑向常羊山劈去。随着一声巨响,常羊山被劈成了两半,刑天那硕大的头颅就势滚进山谷。随后,那两半山又合二为一,把刑天的头颅埋葬在里面。

刑天感觉到了周围的变化,知道黄帝已经把自己的头颅埋进山腹,但是他并没有气馁。他站起来,依然右手拿斧,左手持盾,向着天空胡乱挥舞。陷入黑暗的刑天暴怒,以为目,肚脐为口,继续与黄帝大战。

刑天虽然失败,但是他永不妥协的精神却永远激励着后人。正如晋朝的大诗人陶渊明诗中所云“刑天舞干戚,猛志固常在。”

“对!”我点头道“仇池断峰就是传说中的常羊山。”

夏轻盈惊讶道“你怎么知道?”

“当然是王战那句‘虎藏九峰啸月寒’留下的线索。”我没跟夏轻盈说实话,“虎藏九峰啸月寒”其实只能算作一个引子,真正让我猜到仇池断峰之秘的还是《万象经》里留下的线索。

我爸虽然划掉了关于青丘狐族的记载,却没毁掉藏在《红颜篇》最后一页的那副图画。

那副画上画着一座嶙峋陡峭,云雾缭绕的山风,旁边还有一个顶天立地之人立在山峰一侧。

我一直觉得那副图应该是暗示着一个“仙”字,人与山齐,顶天立地,不是仙又是什么?后来,我发现三眼族的线索才越来越觉得克制狐族的秘密应该藏在二郎神的故乡灌江口。

直到夏轻盈告诉我,王战离去之前故意留下了一句切口,我才梦醒了过来。把切口跟图画连在一起看的话,把山峰换成九峰,人加上九就是个仇字。

我能想到以仇为名的地方只有仇池山。

我怕夏轻盈继续追问干脆悄悄转移了话题“东汉时期,占据过仇池的氐族人,也曾经割开眉心皮肤,镶入黑色石子作为三眼,只不过,少数民族的传说流传不广,我才没想到仇池。”

我喟然感叹道“事实上,被我忽略的传说还不止这一处。关于二郎神的原型,还有一个人。就是仇池国主的二儿子杨二郎。”

“当时,我虽然也想到杨二郎,却觉得二郎神是道家神祗,主动忽略了出自少数民族的杨二郎。”

我沉声道“如果,我们一开始就出发仇池山的话,或许,不会出现这么多伤亡。”

夏轻盈摇头道“你只用了几天就能找到克制狐族的关键,我们血滴子却整整用了两百年,还没找到狐族的隐秘,你做的已经很好了。我们该往哪走?”

“往有风的地方走!”我转头看向仇池山峰底峡谷的方向,我虽然远在上千米开外,却仍旧能听见在峡谷当中阵阵呼啸的风声。

传说当中,刑天头颅被斩之后,一直在常羊山附近挥舞大斧,日夜不息,所以常羊山中有一处所在风声不止。

这个传说的结局实际上与刑天断头存在了一个巨大矛盾,那就是,刑天以为目,肚脐为口,起身再战,为什么他还会在留常羊山里挥舞斧盾?除非,他还是看不见黄帝所在,始终以为对方就在自己附近伺机而动,才会不断盲目挥舞长斧。

我也知道,现在不是我该去研究神话破绽的时候,我要的是藏在常羊山深处的秘密。

我不断接近山谷之间越走越是心惊胆战——山谷中的风声诡异异常。

山谷中的风声既不是急速飞掠,也不是在盘旋呼啸,而是在以固定的轨迹在直线滑动,听上去就像是有人以不同的角度挥动兵器划出的气流声响。

如果仅仅风声,我倒不觉得害怕,就算风声诡异,也有可以解释的办法。真正让我觉得恐惧的是,随风而来滚滚杀气。

每次有风声响起,我都觉得像是凛冽刀风从我眼前扫过,杀气凛然,血腥四溢,我每往前走上一步,就觉得自己像是在往刀风上贴近一分,不知道什么时候,那种凶猛绝伦刀风就从我脖子上狂扫而过,把我的脑袋给劈上半空。

我开始越走越慢,跟在我身后的人也忍不住停了下来,有人颤抖着声音道“统……统领……我不敢走了。我……我有点撑不住了。”

那个人说话的声音里都带起了哭腔,却没有一个人笑话他的胆小。几乎所有人都在双腿战栗着慢慢前行,超过一半的人手不得不用兵器支撑身体才能站在地上。

有的时候,恐惧与胆量并没有太大的关系,就算无惧生死的人也一样能感到恐惧。尤其是那种来自于灵魂深处的恐惧。

我和夏轻盈稍好一点,但是也一样脸色发白,每走一步都在瞻前顾后。

夏轻盈忍不住道“王欢,咱们真的不能再走了,这样下去咱们就算勉强达到谷口,也会完全失去战力。那跟战败没有什么区别。”

我也知道夏轻盈说的没错,可是不往前走,我们怎么去找刑天之秘?

我咬牙道“再坚持一下,说不定能有转机。”

夏轻盈回头道“坚持住,实在不行,你们互相搀扶一下。”

我刚刚转身,就看见两座山峰之浮现出了一只血红的眼睛,如同血月横空而起的眼眸,居高临下怒睁开来,无尽恐惧就像是万斤在我脑中轰然爆开,我连续晃动了两下勉强稳住了身形,我身后的血滴子卫队却像是被风吹到的麦子成片跪倒在了地上,没有任何一人敢去直视空中的血眼。

我强撑着身躯抬起头时,天空中的血眼却在缓缓闭合,我看眼着两只眼睑渐渐合拢之后,压在我心中的恐惧随之一松。

就在我手捂着心口直起身时,本来已经闭合血眼,却在瞬间再次张开,慑人心肺的恐惧又在刹那之间,犹如从天而降的劈山巨斧轰然砍向了众人心头。

我只觉得自己心口狠狠一揪,心理防线轰然崩溃,双腿一软就要跪在地上。

就在我膝头快要触及地面的一刹那间,半边身子却被人生生给托了起来,只有一条腿碰到了地面的石块。

夏轻盈!

从我背后冲过来,用身躯招架住我一条胳膊,硬是把我托起来的人正是夏轻盈。

夏轻盈的脸色已经白到了极点“不能跪!脊梁断了就再直不起来了。死也不能跪!”

我怔然看向夏轻盈时,额头上冷汗直流!

夏轻盈说的对!

男人可以断头,却决不能断掉脊梁,否则,一生也别想在挺起腰身。

“谢谢!”我轻轻推开夏轻盈手臂重新看向空中血眸,一步步的挪动着双腿往山谷走了过去。

我刚刚走出几步,就听见有人身后传来已经惊叫“有人吓死了!”

“闭嘴!”夏轻盈明明是在呵斥对方,声音里却带着颤意。

我本来已经昂起来的脑袋,几乎没法控制的转向了身后,我第一眼看见就是一具面孔扭曲,双目突出眼眶的尸体,对方直到咽气的那一瞬间还在拼命的纠紧胸口,仿佛把手按进了腔子里,捂住自己快要裂开的心脏。

我的视线刚一落在尸体上,就再也拔不出来了——我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具死尸就是我的下场,转身逃跑或许还能有一条生路,再往前走上一步,我就得跟那具尸体一样被活活吓死。

我想跟夏轻盈说话,可我嘴唇连续抖了两下之后,却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脸色惨白的夏轻盈却从牙缝中挤出了两个字“目的!”

这是她,唯一能说出来的话了。

我知道她是什么意思。

她是在问我,一路赶来仇池山的目的是什么?

是跪在地上瑟瑟发抖?还是屁滚尿流转身逃跑!

都不是,我是为了自救,也是为了救人。

不闯断峰口,我就只能等着去个叶寻拼个你死我活,要么是他死在我的刀下,要么是我被他杀了之后,他再来追着我下黄泉!

我怕那颗眼睛,可我更怕亲手杀了自己的朋友,葬送自己的亲人。

“谢谢!”我猛然转头之间,直视天空血眼,大步向前走去。

大不了,就是在谷内罡风之下血肉横飞,除此之外还能如何?

总比让我往叶寻的脑袋动刀好的多吧?

我在步步向前,血眼带来的恐惧仍旧在排山倒海般向我疯狂碾压。

我却在那一刻之间放松了身躯。



第四七四章常羊山下2

不知道为什么,我的脑子忽然浮现出了,我们父子两个的名字。

王战,王欢

王战,是要战天斗地,战遍神魔。可他为什么要是让我“人生得意须尽欢?”

王欢的意思应该是生又何欢,死有何惧?

我不怕死,更不畏生,我怕的是活着的时候留下遗憾,死去的时候不能瞑目。

我踏不过眼前这道山口,永远死不瞑目!

生而无憾,才能尽欢!

“我王欢,为欢而生,为死无惧!”我怒吼之间,迎着空中血眸,大步向前。

我踏出五步之间,却忽然感到心中有什么东西,在血眸的强压之下轰然炸裂,无尽无际的恐惧也在一瞬之间土崩瓦解。

重新看向了两座山峰之间那狭长的天空。

空中风声依旧,浮现在天地之间血色眼眸,却在无声无息间悄然消散,一缕阳光从山峰之间投向大地。

“你做到了!”从后面跑过来的夏轻盈喜极而泣“你真走过来了。我们赢了。”

“恐怕没赢!”我指向前方的山壁道“你看那边!”

远处,山壁上赫然留着几篇字迹。

三篇留字全都是用手指生生刻进岩石当中,那些留言不知道经历了多少年的风吹雨打,却仍旧清晰如新,可见当年留字之人功力之高,已臻化境。

第一篇留字,字迹看似潇洒自如,留字之人却在落笔时犹豫不决。他在写字曾经几次停了下来,留字也略显杂乱。

“贫道云游于此,得见刑天秘境?贫道之幸?贫道不幸?贫道思量再三,不入此门,仅取门前残兵,留作铸造兵刃之用。无论贫道铸成何种兵刃皆命名‘血眸’”

“贫道传人若是有缘见此留字,可凭心意试入秘境。点灯。”

血眸?

叶寻的长刀就叫血眸,而且是师门传承的神兵,那个自称贫道的人,会是叶寻的师门前辈?

他当时,为什么走到刑天秘境的边缘,却不愿意进入秘境当中?

我看得出来,他并不是打算把秘境留给后人,而是想向传人证实自己来过刑天秘境。

这种留言究竟有什么意义?

还有,他最后留下的两个字“点灯”究竟是说他的道号叫做“点灯”还是想让后人去点亮秘境中的某种灯火?

我正在思忖之间,夏轻盈却轻声道“你看那边,王战果然来过这里。你猜对了。”

我看向第二篇留字时,好半天都没说出话来,那里留着的是一首打油诗

男儿当直行,头断心未停。常羊山下墓,煌煌世上名。千年舞干戚,胸中意不平。悬首九门日,举目看天晴。

打油诗的落款是王战

王战是用繁体字写出那首打油诗,可我看得出来,王战的笔记跟我爸有八分相似。

如果硬要说,那两份的差异在哪儿,我只能说,我爸的字迹显得更为成熟圆润,换句话说,就像是一个写了十多二十年字的人,他笔法和风格并没有改变,但是经过了岁月磨砺的笔迹却会显得越发深沉。

跟雍正有过交集的王战,真的是我爸?

这个念头仅仅在我脑海中转了两下,就被我强行排除在外了,没见王战留下的其他线索,我还不能认定那个王战就是我爸!

我赶紧把目光投向了第三篇留字,那篇留字与前两篇相比,透着真正的洒脱。

“两位前辈踏破血眸之地,却未进刑天秘境,我在百年之后得见两位前辈之风采,心满意足。刑天秘境留给有缘吧!任纵横留。”

道士的留言犹豫不决,王战的打油诗只是在追慕刑天,任纵横到达山口却只是潇洒一笑就转身离去,对刑天秘宝没有丝毫留恋,更没有半点羁绊之意,仿佛冲破血眸封锁到达刑天秘境入口,只是为了证实一下,在他之前有没有能走到此处,看到前人留言便满意离去。

弹剑作歌逍遥意,御龙八荒任纵横。

他是探神五绝中的任纵横?

任纵横既然对探寻秘境毫无兴趣,那他为什么又要加入探神手?

我百思不得其解之间,夏轻盈轻轻碰了碰的我的手背“你在想什么?”

“没事儿!”我随便敷衍了一句才说道“我在想前面应该怎么过去。”

我们虽然到了山谷秘境的入口,但也真正见识到了谷中狂风的可怕。

不知道从那里吹过来狂风,在山谷的当中乱成了一团,毫无风向可言的气流在山谷偏偏强劲至极,就像是破空利刃在谷中交相飞舞,让人难进半步。

夏轻盈道“回叔。你办法试探一下前面的情况。”

跟在夏轻盈身后一个老者应声而出,后来我才知道,他叫生轮回,是血滴子当中生家四老之一,代表着现存血滴子的最高战力。

生轮回想了的一下,才从背包里抽出一支空着布袋,让人从山壁上敲下几块石头,装进布袋当中,用手掂了掂分量“再加五十斤!”

我看得出来,他那只布袋里装的石头就算没到二百斤,应该也差不太多,再加五十斤的分量,大概可以跟一个普通内家武者使出“千斤坠”之后力道相差无几,这个重量应该足够了。

生轮回提着二两百的布袋抛向了空中之后,我眼看着布袋在天上仅仅停留了一秒不到,就被一道狂风卷向了山壁,轰然砸出了一声巨响,布袋四周烟尘乱起,山壁之上石皮飞落,一米多长的布袋也被未尽的狂风给强顶在了山上。

贴上山上口袋顺着石壁向下滑落几寸,就又被风力带上了空中直奔着另外一侧山体疯狂撞去……

短短不到半分钟时间,重达两百斤就像是小孩玩的沙袋在山壁两侧来回撞击了六次,布袋第七次撞上山体时,终于承受不住连续撞击从中间撕裂开来,天空之上一瞬间尘土飞扬,可是暴卷而起飞尘仅仅是在空中浮动了一瞬就狂风当中消失无踪。

我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所有血滴子也变得鸦雀无声。

人的骨头再硬,也硬不过刀剑难动的岩石,就连岩石都在六次撞击之下,被硬生生的给撞成了粉末,要是换成活人,用不上三下就得被撞成贴在山壁上的肉饼。

在场之人,谁是铜皮铁骨,谁能在狂风当中来去自如?

夏轻盈咬着嘴唇看向了生轮回,后者伸手指向了一个血滴子沉声说道“你是所有人当中腿功最好的人,你去试试,看看能不能借着风势化解力道?”

那人走出队伍向夏轻盈抱了抱拳“给我上飞天翼。”

几个血滴子很快给他穿上了一件像是滑翔衣似的东西,后者刚要往前,生轮回就喊道“等一下,再给他吃三七绝命丹,一次吃三颗。”

我看向夏轻盈时,后者默然摇了摇头。

我大概能猜出,用来强行压制伤势的三七绝命丹,大概还有止疼,或者可以令人短暂兴奋的效果,否则,生轮回不会一下让那人吃下三颗丹药。

夏轻盈看我没说话,张口想要向我解释什么,我却轻轻摆了摆手“我知道结果!”

夏轻盈这才勉强对我笑了一下。

我俩正在说话之间,那个服下了三七绝命丹的血滴子却在发出一声决然怒吼之后,全力冲向了山谷入口,对方仅仅跑出了十多米远,双脚就不受控制离开了地面,整个人飞速向空中攀升而去。

我眼看着那个血滴子在连续上升了七八米之后,就被蓦然卷来的一道狂风带偏了身形飞向了山崖,后者几乎毫无犹豫的在空中展开双手,放出了背后的那双像是蝙蝠翅膀一样的飞翼。

那名血滴子是想要借助飞翼,减缓自己被风力所推动的速度,没想到,双翼刚起他整个人就像是失控的风筝,在空中翻起了跟头。

夏轻盈不自觉的紧紧握住了我的手掌仰头看向天空,我本来想要把手抽回来,抽到一半却又放开了手掌,任由着夏轻盈握着我的手站在了原地。

短短片刻之间,那个血滴子就在空中连翻了几圈,直奔山壁碰撞而去。

夏轻盈的手掌蓦然攥紧,我也在一瞬之间屏住了呼吸。

天上的血滴子却在千钧一发之间,忽然调转了身形,双腿连续几下踢上了对面山壁,整个人像是直立在山上往空中狂奔数米,总算化去狂风的力道,破掉了危局。

山下血滴子忍不住发出一阵欢呼,可是他们呼声未落,那个立在山崖上血滴子,就被一股像是从山壁中刮出来劲风倒卷入空,反向冲往了对面山壁。

我明明看见对方想要故技重施,再次破解狂风的力道,却没想到,那人双脚刚刚接触到岩壁,脚底就随之一滑,单腿往旁边划出半米之多,立在山壁上左腿顿时齐膝而断,他整个人也在惨叫声中被风卷起砸向山崖。

一声巨响过后,谷中血肉狂舞,断肢横飞,飘在空中的血珠被风力连连击碎,由血化雾,最终消失不见。

刚刚还在欢呼的血滴子顿时变得鸦雀无声,生轮回脸色铁青道“他的鞋滑了,再换人上去试试。”



第四七五章风眼

生轮回转头看向身后血滴子之间,我却伸手把对方拦了下来“不用了,谷里的旋风应该可以停下来。”

生轮回凝视着我面孔道“什么意思?”

我指着那个牺牲血滴子,第二次被风吹起来的地方道“刚才那个兄弟是贴在石壁上被吹了起来。也就是说,这里风,并不是从一个方向过来,甚至不是直接吹进了山谷。”

我环视着周围的山峰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外界的大风在吹向山峰时,从某个空隙中穿透了山体,吹进了山谷。而且,在这个过程当中,风力又被扩大了几倍,才让山谷中的狂风呼啸不止。”

夏轻盈看见生轮回皱起眉头,帮我继续解释道“回叔叔,你想想是你用嘴吹出来的风大,还是在嘴上罩一个管子,吹出来的风大?山谷两边的山峰就相当于那根管子。”

“原来是这样!”生轮回侧着脑袋往山谷里看过去时,夏轻盈再次说道“站在这个角度,看不见里面进风的山洞。但是你看那边的石头,是不是显得更光滑一些。”

夏轻盈指的是曾经被布袋和探神手撞击过山壁,那里的石块常年被疾风吹动,显得异常光滑,刚才那个探神手脚下打滑的原因就在这里。

生轮回再次转头之间,夏轻盈却自言自语的说道“那个自称是贫道的人,说的点灯,是不是需要挡风的意思?”

“对啊!”我猛的看向夏轻盈“这里大风应该可以停下来。”

古人点灯和现在人点烟一样,不管当时刮没刮风,都会习惯性的去做一个伸手挡风的动作,那个道士说的点灯会不会就是挡风的意思?

可他为什么不直接说挡风,反而要说点灯?

生轮回摇头道“这里的风怎么挡?除非,我们调集千军万马把山围起来,把所有能堵的地方全都堵住,否则,别想挡住三面而进狂风。”

我仰头看向山谷峰顶道“如果,我们猜测没错,总有可以挡住大风的办法。说不定,咱们得上去看看。”

我不知道是,在我仰看向山顶的时候,叶寻已经在山上坐了整整一夜了。

叶寻自从我从山上掉下去之后,就一直抱着我的蔑天宝刀坐在风谷的上方。

叶寻很聪明,但是那在他冷静思考的时候。

叶寻,不,应该说任何人都会在失去冷静之后做出某种过激的举动。

我虽然提醒过叶寻,我的计划却没跟他说过,我要跳下悬崖掩去行踪。叶寻眼看着我掉落山底时,就差点跟我一块儿蹦下来。

要不是陶晞羽在最后关头提醒他王欢最善于绝处逢生,说不定,跳崖就是他的计划之一。叶寻早就跟着我一块跌落崖下了。

叶寻看似一直面无表情,实际上他已经到了爆发的边缘,只不过一直在坚守着最后的一丝希望而已。

用叶寻自己的说法,他当时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如果我没死肯定会往山谷的方向去。因为,我在飞机上让他看过什么地方有杀气,他唯一看到杀气盘绕的地方就是风谷,所以,他一直坐在风谷上等我。

叶寻从坐下之后就再也一动没动,两只眼睛一直盯着上山的地方,哪怕风沙在他眼睑上吹过,他眼睛也未曾眨上一眨的,就这样坐了整整一夜,陶晞羽也在他身边守了一夜。

直到天色渐亮,像是石雕一样的叶寻才挪动了一下——他听见有人在飞快的接近山顶。

陶晞羽拔出匕首凝神而立之间,叶寻从背包里拿出一条擦汗用毛巾,从中间一破两半,蒙住了自己的眼睛,将另外半条毛巾缠在自己手上,往蔑天的刀身上擦拭而去“兄弟,你走了,我还在,咱们神鬼双刀联手,把敌人杀个痛快!”

叶寻单手擦过刀锋之间,他的手指也被蔑天的刀刃划得鲜血直流,殷红的血迹顺着刀锋流落之间,叶寻持刀而立转向了山口方向。

短短片刻之后,大批人马就已经聚集到了山顶,如果现在叶寻睁眼去看,肯定会发现领头而来的人就是苏家姐妹,苏子墨狠狠一挥手,跟在她身后的人马立刻悄无声息向叶寻围拢而去,苏子墨的嘴角上微微泛起了一丝笑意。

在她眼里,叶寻自己蒙住双眼是惧怕狐族的魅魂之术,叶寻不敢对视狐族双眸,他们自然有机可乘。

几个人手压刀柄蹑手蹑脚靠向叶寻的瞬间,叶寻忽然挥刀而动,蔑天刀光暴涨三米,横扫四方,五六颗人头随着刀光冲天而起,叶寻却在血雨当中挥刀突进,向苏家姐妹身前冲击而去。

苏子墨,苏子萱,同声冷笑之下,一齐分向了左右,几天前曾经在胜玉墓里,把我们追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飞天夜叉隋兴义,倒提着一把钢叉从两人背后踏步而出,双手握紧钢叉迎头砸向了叶寻。

叶寻在凛凛劲风当中双手往隋兴义的钢叉招架而去,两柄兵器在空中相撞之下,白茫茫的劲气好似被巨石激起的海浪往两人身边狂涌而起,如同爆开的热水向四周炸响而去。

如同雷鸣般的声响还没停歇,叶寻的口中陡然喷出了一道鲜血。呼啸而出的血珠,在离开叶寻嘴角的一刻凝聚成箭,爆射数尺,毫无征兆打向了隋兴义的双眼。

血饮箭!

那是叶寻的拼命绝招,叶寻把自己重伤而出的鲜血凝聚成了暗器直袭对手之间,隋兴义却蓦然闭上了双眼,长达半尺的血珠瞬时间在他眼皮之外,炸成血雾。

出其不意的血饮箭,却仅仅是让对方倒退了半步而已,甚至没能震伤飞天夜叉的眼珠。

叶寻一击得手立刻抽身而退,苏子墨却在叶寻倒退之间不住冷笑道“一点雕虫小技就想伤到飞天夜叉实在可笑。”

苏子墨的冷笑未落,隋兴义忽然捂着眼睛惨叫倒地,除了满地乱滚却怎么也爬不起身来。

苏子萱惊声道“纯阳之血?叶寻身上有纯阳之血!”

“给我拿下,抓活的!”苏子墨挥手之间十多人已经同时往叶寻身边飞掠而去,叶寻手中长刀卷起重重刀浪反压对手,刀啸,血影齐飞天际。

苏子萱看向叶寻道“姐姐,你说叶寻身上怎么会有纯阳之血?”

我是后来才知道,纯阳之血是阴性邪祟的克星,尤其是先天而成的纯阳之血更是如此,僵尸一类邪物只要碰到纯阳之血就会像是被火焚烧,就算没有当场暴亡,也会丧失大半战力。

如果,我当时也在现场的话。

我第一个就会猜到叶寻其实没有什么纯阳之血,否则,他也不会在胜玉墓里中了尸毒,他应该是事先就在嘴里含过什么东西。

苏子墨却不知道这些“谁知道呢?或许有些人天生就跟常人不一样吧?不过这些事情就不用我们担心了,大姐,只要一个有纯阳之血的人,我们管他怎么来的?”

苏子萱笑道“想活捉叶寻可不容易啊!你没看他正在拼命么?你看……你看……他听见咱们要活捉他就连防御的招式都不用了,这是准备敌我皆亡啊!”

苏子墨也跟着笑道“你放心,叶寻不敢真的拼命,因为他现在还弄不清王欢是不是在我们手上。不管王欢在不在我们手上,王欢的消息就是我们的筹码。你说对么?”

苏子萱道“如果,我说王欢是在我们手上,叶寻会不会挨上一刀……哎呀!真挨了一刀?”

苏子萱故作惊讶的喊道“那我说,王欢死了,他会不会又挨一刀?我说的真灵,这刀挨的不轻啊!再偏上一点,他的胳膊就没了。哎,姐姐,你说叶寻现在是不是能看见了?”

苏子墨道“他开没开天眼,咱们试试不就知道了。把后面那个人推上来,砍了他的脑袋。”

苏子墨的声音忽然提高了几度“叶寻,你别害怕,我们砍的只是一个普通的俘虏,不是王欢,你远远的听着刀声就行了,不用冲过来救人。”

苏子墨高喊果然有人从背后推出了一个俘虏,强行押跪在了地上,苏子墨从别人手中接过一把长刀,故意兜着风声举过了头顶。

叶寻从刀锋掀飞一刻就猛然转过了身去,举刀指向了苏子墨。

围在叶寻四周的高手,同时挥刀而进之下,苏子萱却抬起手来,连打了几个手势,围在叶寻身边高手几乎不分先后放缓了一分刀风。

那几个人出刀仍旧是迅猛绝伦,仍旧是狠辣无比,可那一分稍稍减弱刀风,却足够让叶寻脱身而去了。

叶寻飞身而动之下,几个人刀尖全都贴在叶寻身后纷纷落空,几个人却丝毫没有停歇的再次举刀攻向了叶寻背后。

与此同时,又有几人在叶寻的必经之路上展开了带着倒钩的钢丝铁网,这才是他们真正的目的。

追在叶寻身后的人,只不过是为了给他制造一个假象,为的就是让叶寻以最快的速度自投罗网。



第四七六章风眼

叶寻人在中途忽然加速,身形飞纵四米,挣脱了背后的追击。

远处,手持长刀的苏子墨,也在叶寻突进的瞬间露出一丝笑意。

苏子墨的微笑刚起,叶寻右手上蔑天宝刀瞬间上扬,左手伸向背后拔出了血眸。

下一刻间,叶寻左右双刀同时脱手而去,刀化轮光,飞斩魑魅双骄。

“你果然能看见!”苏子墨,苏子萱异口同声的大笑之间,一齐抽身而退,身如落叶般的在长刀卷动的劲风当中向后倒飘而起,在与刀锋仅距不到几寸的地方步步后退,连续飞纵数米开外。

叶寻仅仅一顿之后,就再次起步追向两把还在空中盘旋的神兵,抬手抓向了刀柄,可他手指还没碰到长刀,身后就联系传来五声暗器入体声响——五只长针在同一瞬间,以梅花之形钉进了叶寻背后,叶寻身躯随之一僵。

魑魅双骄却在这时绕过了飞舞的长刀,出手拍向了空门大开的叶寻。

叶寻几乎是在毫无防备之下,被对方击中胸口身形倒飞而起,连续吐出了几口鲜血才摔倒在了悬崖边缘“陶晞羽!”

叶寻强撑着身躯喊出的三个字就是“陶晞羽”。

叶寻在追击对手之后,把自己的背后毫无保留的暴露在了陶晞羽面前,可是给了叶寻致命一击的人也正是陶晞羽。

苏子墨倒背双手站在远处笑道“没想到对么?你和王欢都自诩聪明绝顶,以为三言两语就能让陶晞羽与狐族离心?如果魅魂之术那么容易破解,雍正的血滴子也不会百年寸功未立,探神手也不会对青丘万分忌惮。”

苏子墨冷笑道“实话告诉你吧!中了魅魂秘术就等于化身为狐族,无论你对她做什么,她都不会离心。陶晞羽从来就没有清醒过,更没背叛过狐族。大姐故意把他派到王欢身边,是另有目的。就算没有王欢,以大姐的智慧,也足够破解三眼禁区之秘。”

苏子萱半蹲着看向叶寻道“被自己人从背后一剑的滋味不好受吧?放心,你很快就不会疼了。我们会让陶晞羽亲手把你的脑袋给砍下来,然后提着你的人头去找王欢。那时候的王欢,别想在抵挡狐族秘法,哪怕他有夏轻盈护卫也一样要成为狐族傀儡。”

苏子墨沉声道“叶寻已经被抓住了,你还逗弄的他做什么?”

“好了,我不逗他了。”苏子萱吐了吐舌头才说道“叶寻,一会儿,陶晞羽的确要带一颗人头去找王欢,但不是你的人头,而是一颗跟你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苏子萱伸手往刚才那个俘虏身上指了过去,口中却向叶寻说道“你可以先休息一会儿,顺道见识一下狐族的易容术。”

守在俘虏身边那人飞快的往叶寻身上看了两眼,就在那个俘虏的脸上动起了刀子,那人面孔被他用刀削得鲜血淋漓,那人却像是在化妆一样,不仅闭着眼睛一言不发,甚至还泛起了一丝迎接惊喜似的期待。

那人的面孔很快就变成了叶寻轮廓,下刀的人再次往叶寻脸上看了过去——苏家姐妹没有立刻带走叶寻,不是故意要逗弄俘虏,而是为了给那个动刀人留下参照的样板儿。

他们准备拿着假货骗我这样的眼功高手,只能做到尽量逼真,否则,我一眼就能看出破绽。毕竟,我与叶寻朝夕相处的时间太久,轻易不会上当。

叶寻轻轻擦去嘴角血迹“你们为什么不直接对王欢使用魅魂术?”

“王欢不够这个资格。”苏子墨淡淡笑道“值得狐族动用魅魂术的,都是一时人杰。哪怕是吕以非这样顶尖用毒高手,在狐族的眼里也差了几分意思,要不是他会用毒,我们还懒得理他。”

“你们?”叶寻沉声道“控制了吕以非的人,不是楚寒烟?”

“呸——”苏子萱狠狠呸了一声“凭他吕以非有什么资格成为大姐的座下忠臣?能有一个姐妹出手收复他就已经不错了。”

“至于王欢……”苏子墨笑道“我们根本看不上眼,连收服他的兴趣都没有,所以只给他下了一个毒心咒,中了毒心咒的人,性格很快就会发生转变。变得歹毒无比,王欢不就是个例子么?”

苏子墨起身道“好了,该说话,我都已经说了。现在,该是把你带回去的时候了,说不定,大姐只是要你的血,不是要你的命。”

“我没有被女人俘虏的习惯!”叶寻说话之间,猛然一掌拍向了地面,身形借着掌力腾空而起,在天上连转了数圈,在空中横卧着翻向山崖之外,直奔崖底飞落而下。

“拦住他!”魑魅双骄惊呼上前,却还是晚了一步,眼看着叶寻的身形在悬崖边缘一闪即逝,等到她们冲到了崖口,叶寻早已经不知所踪。

苏子萱手指陶晞羽厉声道“你是怎么办事儿的?暗器竟然没能制住叶寻?”

“你在质问我么?”陶晞羽冷眼看向对方“我用暗器封闭叶寻经脉,把他打倒,你们两个同时出掌将他重伤,现在反过头来说我的不是?”

陶晞羽不等苏子萱说话就抢先道“击伤叶寻的人,是你们,没有出手擒拿叶寻的人,也是你们,看他在自己眼皮底下跳崖自尽的人,还是你们。这个过错,到底应有谁来承担?”

苏子萱厉声道“我看你是缓解了魅魂之术……”

“不要瞎说!”苏子墨呵斥道“陶晞羽说的没错,这次是我们的疏忽。我族魅魂之术从不失手,你最好不要质疑我族秘法。”

“我错了!”苏子萱低头认错之间,苏子墨却出其不意的掏出一面镜子对准了陶晞羽的双眼“陶晞羽看这儿。”

陶晞羽盯着镜子微微一怔“你让我看什么?”

苏子墨这才松了口道“没什么!”

陶晞羽脸色阴沉道“我再说一遍,你刚才在干什么?”

苏子墨犹豫了一下才说道“试试你有没有挣脱我族秘法?”

“大姐说了,我族魅魂秘法并非无懈可击。起码,血滴子就有可能让秘法松动,否则,夏轻盈也不可能压制住王欢身上的毒心咒。”

“这些年,我族一直放任血滴子的臭虫逍遥自在,也是觉得他们可能找到了压制秘术的办法。否则,他们早就该被我族绞杀一空了。”

苏子墨扬了扬手里的镜子道“这是大姐给我用来测试秘法的东西。这回,你满意了么?”

陶晞羽微微点了点头,并没去接苏子墨的话,后者却自顾自的说道“我们走吧!这里没什么好看的了,大姐说了,没人能闯进风谷,就连任纵横都在风谷门外知难而退,更别说几个血滴子,让他们死在风谷里也好。”

苏子萱却摇头道“我觉得,我们还是下去一次比较好,总得找找那两个人的尸体,回去好跟大姐有所交代。”

“这个……”苏子墨不知道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犹豫了起来。

魑魅双骄在山顶说话时,并不知道我正在山下仰头望天,而且就在距离他不远的地方。

我还在仰头观察着风向,却忽然看见天空中落下了一道人影。

短短几秒钟之后,那道人影就在我的视线当中越扩越大,等我看清了那道人影是谁,顿时被吓得魂飞魄散。

“叶寻!把飞天翼给我!”我不由分说的抢过一个人手里的飞天翼,连背包都没打开,就要往风谷里冲。

“拦住他!”夏轻盈出手如电,直奔我肩上抓来。离我稍远的生轮回虽然慢了一步,出手却是快如雷霆,竟然比夏轻盈先一步触及了我的身躯。

生轮回的手掌刚刚压上了我的肩膀,夏轻盈的擒拿手也随后而至,两人一左一右按住我肩头之间,生生把我给按倒了原地。

“滚开——”这时,我已经顾不上拦我的人究竟是谁,又为了什么要把我拦在半路。暴怒之下双臂齐震,虎王诀的暴烈劲力从我手上轰然乍起,硬是把他们两个给甩到了一边儿。

可我手中的飞天翼也在我那次怒震之下脱手而出,甩向了远处。

我顾不得什么飞天翼了,挡开夏轻盈他们两个之后,就飞身往山谷方向狂奔而去。

可我还没跑出两步,趁着生轮回阻挡的当口绕到了我前方的十多个血滴子,就联手向我猛扑而来。

“滚——”我再次怒吼之下,双手握拳,毫不留情的轰向了前方之人。

让我没有想到是,对方并没硬挡我的拳风,而是在我双拳临近的瞬间,抽身倒退,靠向了身后同伴,跟他一块儿冲进的血滴子,忽然抬起手来一个接着一个的把掌心贴向了同伴背心,直到有人把手推向我正面血滴子背后,他才趁着我双拳攻势将近的瞬间,反手出掌往我拳头上猛攻而来。

我只觉得自己像是被铁锤击中了双手,整个人在剧震之下向后倒飞而起,摔出两米开外,还没等起身就喷出了一口鲜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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