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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隐志》


第1章 岛屿女孩(1)

“1234567,这张是几?”

“7。”蹲在地上随意涂鸦的小女孩,背对纸牌回答,屋外的水声淅淅沥沥。

初冬的雨迹顺着窗沿渐渐洇散,像是被一滴墨渗沁的生宣纸。老旧斑驳的窗格下面,坐着位身穿黑风衣的男子。他瞥了眼桌面的红桃七,眉目冷俊得如同远方覆雪的苍峰。院长见他的神色依稀莫辩,便连续加扣七张牌,并承诺小女孩全部答对奖小鹿一只!

小女孩独自缩在溟濛天光与琥珀色灯光形成的阴影交界处,低着头,自言自语念叨小鹿宝宝,同时一气呵成画出一对麋鹿角。黑衣男子看见地面线条流畅而自然的麋鹿角,有些诧异。一笔结束后,小女孩扔下手中的粉笔,转身透视桌面的七张牌,瞳仁里恍如流淌着一道明澈悠远的星河:“5257713,红黑红红红红红!”

院长再次翻牌,全对!

“我的小鹿呢,我的小鹿呢!”小女孩张开稚嫩的双手,指尖上还残留着淡淡的粉笔末。

院长从深棕色的壁柜里取出一只浅色的鹿公仔,小女孩一溜烟跑过去,咯咯笑声宛若一串摇摆的快乐铃铛。黑衣男子的唇角扬起了不易察觉的细小弧度,他缓缓离开座椅,躬下身仔细注视小小的她。

小女孩正心满意足哄怀中鹿公仔睡觉。即便年纪尚幼,但骨子里透出的无邪气质和突破凡庸的超自然异能,使她在他的心里灵气四射,尤其是那双与众不同的眼睛,像水底的净石,澄静、神秘、波光潋滟。

“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

“我是42号。”

院长见黑衣男子微怔,连忙笑吟吟补充:“于先生,她今年才来,编号42,尚未正式取名。”

于先生拍拍小女孩的头:“你最喜欢什么呢?”

小女孩收紧怀中的小鹿:“小鹿。”

于先生温和地说:“那我以后就叫你鹿儿,好吗?”

一辆黑色宾利缓缓发动,在细雨中驶离了青城山脚下的孤儿院。

对于这趟新的旅程,鹿儿看似并无违和感。她兀自坐在后排继续和鹿公仔玩耍,一直到呼吸清浅的睡去。司机老六把车载音乐调到最小。于先生手上拿着一份档案,正在思索鹿儿的身世,黑色风衣领高高竖起,半遮住俊逸的下颌:

“她的出生地可能在三星堆一带!老六,还记得吗,这是最后发现梦行者的地方。”

“于先生,这么多年了,才找到一个能够看见的孩子。我觉得就是她了!”

当鹿儿醒来的时候,雨早已停歇。霁明天空下有一片三面环水的内陆河岛,远远看见一座颜色低调的别墅伫立在岛屿中央。连续经过两道安保森严的铁门,车停在无人路边。

于先生拉开车门,抱鹿儿下地:“我们散步回家,祖母闻不惯汽油的味道。”

鹿儿点点头,于先生牵起她白皙的小手掌,顺着长长的车道,往深处走去。蜀中清雅灵秀,潮湿空气染上凉凉幽幽的松枝香,流水落叶之间倒影熠熠。管家为他们打开门,映入眼帘的草坪即便应季枯黄了,仍然被园丁打理得规规矩矩。两只毛色蓬松发亮的萨摩耶犬从不远处跑来,在他们周围嗅啊嗅。

于先生观察到鹿儿不怕狗,但也不像别的孩子会对狗表现出热情,甚至在萨摩想要舔鹿儿时,她安静又巧妙地回避开。佣人走过来把萨摩牵制在门外,于先生推开屋门让鹿儿进去。

“爸爸,爸爸!”两个打扮精致的女孩星速从二楼跑下,一头扑进于先生怀中。

她们的祖母坐在客厅后方的宽大真皮椅里,笑呵呵抬头:“越儿回来了!”

于越把鹿儿轻轻推到祖母跟前,年长的女孩主动说:“我叫于千帆,我妹妹叫于千雪,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鹿儿。”

“鹿儿?那你姓什么呀?”

鹿儿懵懵摇头,不知该怎么回答。

“我刚满十三岁,你多大了?”

“可能九岁吧。”

“为什么是可能呀?”于千雪觉得很奇怪。

于越打断她们:“鹿儿,她们一个比你大四岁,一个比你大一岁。你们两个,以后要照顾妹妹!”

“你们都是我的妹妹,以后我来照顾你们,你们都要听我的!”于千帆敏捷地伸出左手拉起千雪,再伸出右手拉住鹿儿,“走,我带你们上去玩!”

鹿儿再一次离开于府岛屿,已经是整整半年之后了。

在C市送仙桥,有一片西部最大的古玩市场位于城市的中心位置。于越的琳琅馆也靠近这片区域。老六是独自载鹿儿前往琳琅馆的。临出门时,还听见千雪在嚷嚷为什么爸爸只让老六来接鹿儿!

于家两姐妹从小受的私塾式教育,和祖母一起在岛上过着与外界隔绝的生活。听说是因为她们研究生物学的母亲,曾遭遇绑票和撕票。后来于越在远离市中心的岛屿,建了这座门禁森严的府邸。

天高云淡,轿车驶过葱葱郁郁的浣花公园,停在离古玩市场不远的琳琅馆外面。老六带鹿儿走进去,馆内不大,约莫五十平米。三面靠墙设立几个展柜,柜里只有一些杂件。守馆的人见了老六,立刻挽起后方的蓝色粗布帘。

进入门帘后,一条窄窄的走廊映入眼前。走廊尽头是一间储存室。老六在储存室的墙壁上按照固定节奏敲击数次,陡然间,地板如同门户一般从里面被打开。金碧辉煌的灯光从下面传出,两排身着黑衣的地宫侍卫站立在入口左右。鹿儿吃惊地睁大眼睛,打量着眼前充满奇幻色彩的地宫入口。

老六:“鹿小姐,我们下去吧,于先生正在等你。”

鹿儿一走进去,门户便自动关合。在外人看来,琳琅馆只是一间小小的古玩店,鲜有人知这其实是一座收藏地宫的入口。里面地宫侍卫的家,就是地上相应的整栋公寓。

地宫的第一层是宴客之所。从下面第二层开始,有文献室、天文室、地矿室、建筑室、兵器室、衣饰室、书画室等等。鹿儿觉得这里和岛上有着天壤之别。岛上府邸陈设简洁明亮,绿植丰富;地宫则雕塑林立,万千灯火也掩不住阴森之气。

前方的黑衣侍卫打开一扇门,于越和一位灰色眼瞳的西方女士正坐在里面交谈。灰眼瞳女士伸出修长的双手拥抱鹿儿,然后捧起鹿儿的脸,用流利的中文说道:“这就是我们的小异能人么,这双眼睛真是美得惊为天人呢!”

鹿儿不好意思地抿住嘴,于越柔声说:“待会儿米亚阿姨要为你做检测。别害怕,不会疼。”

鹿儿侧过头,看到左边银白色的检测仪器,不安地问:“会把它放进我胃里吗?”

“怎么会,宝贝!我绝对不会让你有任何不舒适!”米亚博士诧异道。

“她在孤儿院时,曾经做过胃镜,可能留下阴影了!”于越向米亚博士解释。

米亚博士微微颔首:“这台仪器是二战时期德国在几十万列人体试验的基础上研制,不需要探入体内,并且毫无辐射。”

于越弯下腰,把双手放在鹿儿肩上:“愿意相信于叔吗?”

鹿儿点点头,眼神清澈得像初秋的天空。于越把她抱到孔雀色的躺椅上面,米亚博士把仪器的贴片分别放置在鹿儿头部和手部。片刻后,仪器开始发出滴滴运行的声音。

米亚博士一面注视仪器屏幕,一面告诉于越:“她的左脚曾经受过伤,到现在还没完全恢复。”

于越沉声道:“鹿儿,是这样吗?”

鹿儿想了想:“很久以前摔伤过。”

米亚博士继续:“她头部左侧也曾经受过外伤。”

“仪器真的什么都知道呢!”鹿儿探本溯源地感叹,“有一次,我忽然听见有人叫我。我刚停下来,一个水泥桶就从楼顶掉下来。如果当时没有人提醒,那就惨了!可是我回头去找,却找不到叫我的人,整条路上一个人影都没有!后来,我不敢走那里了,就换小路,结果一根木头掉下来,砸到头的左边。”

米亚博士笑了:“你是想说大事化小吗?”

鹿儿很认真:“当时真的有人在叫我!”

二十分钟左右,检测结束了,仪器一一输出鹿儿的各项检测数据。米亚博士从一叠厚厚的图据中,抽出大脑皮层活跃图,越看越震惊:“正常人的视觉细胞活跃度在70-90之间,而她的视觉区域活跃度高达200。仪器的最大测值是200,也就是说,她有可能超出了仪器的可测范围。”

于越大喜过望,他立刻指向墙面挂着的一副明代字画:“鹿儿,看看这副画,你能看到什么?”

鹿儿望着字画,半晌之后,愣愣摇头。

于越把鹿儿从躺椅上抱下来,把她小小的身体推到字画下面:“好好看看!”

米亚博士在于越耳边低声说:“难道你不知道她的想法?”

于越眉头轻蹙:“很奇怪,她应该是无意的,但是我一直无法对她施展读心异能。”

米亚博士一怔,不可置信地望向鹿儿。这么小的孩子,竟然就能够防御于越的读心异能。

“孤儿院的人说,遇到她感兴趣的,她才能看见。”于越分析,“她的松果腺可能只开启了一部分,所以时而能看,时而不能!”

米亚博士的神情,愈加严肃:“一部分?就已经超越仪器的探测范畴!真是不可思议的女孩!”

第2章 岛屿女孩(2)

老六的车在落日余晖下驶回岛上。

经过一棵榕树的庭院门口,于越骤然停下,因为千雪正蹲在草地上哭。她抽泣着说,老六把鹿儿接到地宫去了,爸爸在那里给鹿儿开小灶,却不教千雪,有了鹿儿,就不爱千雪了!

于越走过去,一把将千雪搂在胸间,摇晃着说:“爸爸爱千雪,也爱姐姐,也爱鹿儿。”

鹿儿仰头望着于越的背影,眼眶蓦地有了一些潮湿,眸子亮晶晶的,嘴角露出浅浅的笑容。

千帆冲千雪做了一个怪相,故意说:“我们已经在岛上呆得无聊至极了!爸爸,你答应过等我满十二岁就可以回地宫学习!可是到现在为止,你还没兑现呢!”

千雪带着浓浓的哭腔,一脸委屈:“地宫里有上百个房间,里面全部都是宝贝,爸爸从来不让我去玩,可是却单独带鹿儿去玩,爸爸偏心,爸爸不爱我!”

于越被她们弄得哭笑不得,他抚着千雪的小脑袋,说:“你是在岛上长大的,还晓得地宫里有什么!”

“姐姐说地宫里有好多老师,姐姐小时候在地宫学到好多好多本事!爸爸爸爸,你也带我去地宫嘛,你就带我去一下嘛!”

千雪不依不饶嘟囔着,令于越心里非常矛盾,的确不可能让两个孩子永远在岛上生活。虽然孩子们并没有遗传他的异能,但于家世代家大业大,这两个孩子必须练就一身本事,才能守得住家业,保得住平安。

斟酌良久,他严肃地说:“好,你们三个可以一起去地宫学习,但是必须答应爸爸一个条件!”

“我答应!”

“我们答应!”

两个孩子惊喜万分地喊!

“除了岛上和地宫,你们不可以去别的地方!还有,沿途必须跟老六在一起!”

千帆和千雪拼命点头。

老六郑重道:“我一定会保护好三位小姐的!”



万籁俱静的夜,只剩细雨打在物体上的微音。

可米亚博士听见了,门外比细雨还轻敏的响动。

转眼间,三个人影已至眼前。米亚博士一惊,手中的红酒杯摔碎在地。

三人中为首的女人一脸悠闲靠在摇椅上,如同这里是自己家。绸缎般乌黑的长发垂至她的腰间,细腻亮泽的肤色,丝绒红的唇,看似二十出头的艳丽女子,却一眼的深邃老沉。两名紧身衣男子,一左一右护卫在她身旁。

“秋山渡!”米亚博士脱口而出。

“老朋友,这样都能认出来,多谢惦记!”秋山渡轻拍手掌,欣赏道,“听说于越收养了一个小女孩,是异能人!”

米亚博士平静地说:“我早就交货了,目前我们之间好像没有任何交易!”

秋山渡一挥手,一名紧身衣男子打开一个金属小盒毕恭毕敬递到她面前。米亚博士看到盒里的蓝色药丸,神色立即软下来。

秋山渡拿起一颗药丸,说:“第二次年数!这一次,你不用再揣测交易,也不用再抉择深重,只要这孩子的信息能值得上你未来的命,我就提前送给你!”

一种志在必得的笑容,忽然浮现在米亚博士脸上,她从容不迫道:“她应该就是梦行者!”

秋山渡眼前蓦然一亮,脸上涌现出心旷神怡的喜色,满意地把金属药盒留在了客厅圆桌上。

圆桌后的木窗外细雨绵绵,蓝灰色的天空透出无边阴郁的意味。秋山渡带着两名男子走进下行电梯间,她的面孔开始变幻,岁月与沧桑的褶皱逐渐显现,但肤质又毫无斑点。

一周小雨才过,又是大雾锁城。

都市被白蒙蒙的浓雾包裹,里外都是湿气。隐藏在地下的琳琅馆,却置身舒适的恒温系统。地宫第二层的书画室,由鉴赏、临摹、纹理、题跋、印章、颜料等房间组成。于家三位小姐,获准先从书画室开始学习。

她们尚年少,只能从临摹间开始。明澈的灯光下,鹿儿靠着墙角在草纸上随心乱画。于千帆跑到师傅桌椅前,把玩桌上的各式工具。千雪则趴在桌面睡大觉。

木门被人推开。千帆匆忙把手中鼻烟壶放回原位。一名穿黑色T恤和黑色亚麻长裤的少年快步走进来,在鹿儿对面角落坐下。少年看起来约莫十二三岁的年纪,一部分中长发在头顶挽成一个自然的髻,面容则如同细琢过的石雕,俊美异常。

鹿儿并未分神,依旧在草纸上面专注涂画。千帆走到少年面前,好奇地问:“你是谁呀?”

“我是皇甫夜,你们三个里面就你最高,你就是于千帆吧。”少年朗声回答。

“哼,我不仅最高,我小时候还在地宫学过武术呢!”于千帆骄傲地说。

“哦,我上周也开始学武术了。”提到武术,皇甫夜很感兴趣。

于千帆:“好啊,那过几招?”

皇甫夜站起来,立刻走到中央的空地,比了个请的姿势:“你是女孩,你先出招!”

于千帆六岁时在地宫习过步法,后来因为母亲出事,才搬到岛上。她一看皇甫夜的姿势,就知道他是名新手,不由得琢磨,得一招拿下他,叫他对自己心生崇拜才行。以后她不仅带领两个妹妹,更添加一名帅气男生,这样很酷!于是她故意说:

“你年纪比我小,应该你先!”

皇甫夜一点头,左脚从内侧探出去做了个起势。

于千帆在心里想,果然他也是在地宫学的,呵呵。

就在皇甫夜按着章法行进时,于千帆脚步一虚,一个侧身就让皇甫夜脚前一空。趁着对手步法不稳,于千帆用膝盖一顶他的膝后,皇甫夜不服气地半跪在地。

皇甫夜:“你不按章法来!”

于千帆:“是你不灵活!”

皇甫夜:“你用心机了!”

于千帆:“是你没技巧!”

两人争吵的声音,让千雪睁开了迷迷糊糊的睡眼。她呆呆地看着前方的皇甫夜好一会儿,然后慢慢走到他跟前,惊叹着:“姐姐,你为什么要骂他,这个哥哥长得好好看哦!”

“你有点志气好嘛!是他打输了还耍赖皮!”于千雪大声吼道。

千雪嘟着嘴,一点儿也不情愿地挪回姐姐身旁,表示自己还是支持姐姐的。

皇甫夜愤愤不平地冲到鹿儿桌前,对鹿儿说:“你来评评理,她是不是使诈了!”

鹿儿停下手中的画笔,抬起头,一脸茫然地看了看他们,然后回复:“我没注意到。”

皇甫夜冷笑一声:“你就是鹿儿吧,原来你们只讲关系不讲道理的!”

鹿儿伸出食指抠了抠太阳穴,慢吞吞回复:“我不是说我没注意到她有没有使诈,我是说,我没注意到你们在做什么。”

于千雪一跺脚,朝鹿儿喊道:“你,真是傻乎乎的!”

皇甫夜瞥了一眼鹿儿的桌面,一叠草纸已经被她画得满满当当,忍不住笑道:“好啦,相信你!”

他转身走回坐位,拿起自己那叠草纸,打开活圈,取下一半扔给鹿儿:“提醒一下,在这里要节约用纸!”

千雪一边瞪大眼睛望向皇甫夜,一边跟千帆说:“姐姐,现在你赢了那个漂亮哥哥了么?已经结束了吗?”

于千帆无语,这两个妹妹都智商堪忧啊!

第3章 岛屿女孩(3)

门再次被推开,身着藏蓝色改良唐装的单师爷走进来。皇甫夜起身行礼,千帆千雪鹿儿也纷纷站起来。单师爷感叹数年不见,千帆都长这么高了。千帆歪着头,朝皇甫夜得意洋洋瞥了一眼。

单师爷优哉悠哉走上前,坐进紫檀太师椅,一边喝茶一边对四个孩子说:“书画鉴赏嘛,还是要借助辩证法。这双眼睛,要看到事物之间的相互关系和各种因素的相互作用。师爷会从最基础的临摹教你们,等你们长大了就会知晓,这个行当里面的分水岭,都在细微末节。”

皇甫夜暗暗看向三姐妹,于千帆听得津津有味;千雪眼皮耷拉着,一副快睡着的模样;鹿儿的手在桌上动来动去,显得有些不耐烦。终于,她还是忍不住拿起笔,继续她的乱画之旅。

“你在做什么?”

单师爷僵着脸,一步步走下来,站在鹿儿跟前。

“我,我......”鹿儿支支吾吾,无言以对。

单师爷拿起鹿儿桌面上的草纸,一页页翻开,每页都被她画得乱七八糟。

“你是师未教,就自行成才啊!”单师爷讽刺道。

鹿儿点点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你还点头承认!真以为自己是天才啊?”单师爷笑道。

皇甫夜端量着鹿儿懵懂的表情,忍不住埋下头,偷偷笑起来。

单师爷:“我提醒你们,桌上的各种纸,按规矩每三个月换一次!你今天用完了,明天就没有了!”

鹿儿一阵惊栗:“我,我只用了草纸啊!”

单师爷:“为了让你们精于各样古代肌理,这一季的草纸采用的是日本明治时期的古宣纸。”

鹿儿:“......”

单师爷:“在琳琅馆,我也得按规矩行事。明天上课的材料,你自行解决吧!”

鹿儿忽然想到什么,从铺开的锦缎笔卷下面掏出皇甫夜之前扔来的半叠纸,秀声秀气说:“我已经解决了!”

皇甫夜连忙解围:“师爷,我看她年纪小不懂事,就给了她半叠。”

单师爷没再说什么,迈着颤悠悠的步子,走回他的太师椅。先教几个孩子识笔,再教他们握笔姿势,最后教他们在草纸上画圈画直线,并命令他们在临摹间练够两个小时才能休息。

吩咐完以后,单师爷自个儿先走了。

他前脚刚出门,千雪就蹦跶到皇甫夜桌前,声音甜美乖巧:“哥哥,你也给我一张纸嘛!”

皇甫夜纳闷道:“你不是还有很多吗?”

千雪嘟着嘴:“我就要一张嘛!”

皇甫夜打开活圈,取下一张给千雪。千雪把那张纸贴在胸口,就像抓到救命稻草一样,神采飞扬地跑回去,跟千帆说:“姐姐姐姐,漂亮哥哥也给了我一张纸!”

千帆哼哼:“瞧你这点出息,以后出去别说是我妹妹!”

千雪仰起小脸蛋:“可我就是你妹妹呀!这个师爷对鹿儿好凶哦,我赶紧也要一张纸来提前保护自己!”

千帆微笑:“那不叫凶!他在意我们才对我们有要求啊!”

千雪摇摇头:“要是他再骂鹿儿的话,我就去告诉爸爸!”

鹿儿一惊:“别,你千万别!他只是有点点严肃而已,你要是告诉于叔,师爷以后可就真凶了!”

千雪疑惑了:“这个师爷,他是不是好有本事啊?岛上的老师从来不敢骂我们,这个师爷第一天上课就对我们有点点严肃!”

千帆瞅了一眼皇甫夜,心里暗忖,这你们谁都没我知道得多了吧!于是她提高嗓音:“五十年代,天津八大家大量变卖家产,那时候许多价值连城的古玩字画,都是单师爷亲手鉴定的。”

说完,千帆歪着头,得意地瞪向皇甫夜,却见坐位空着,再一转头,原来皇甫夜不知何时已经跑到鹿儿旁边。他聚精会神盯着鹿儿的毛笔尖,疑惑道:“画得这么直?”

鹿儿专心练习,没回应皇甫夜。

于千帆朝皇甫夜做了个怪相,皇甫夜依旧没看见。

午后,骤然而至的滂沱大雨仿若要淹没整座城市。

而琳琅馆里分外安静,如同大隐于市的老者。

孩子们被分散开来,学习各自的天赋特长。于千帆在武学室,于千雪在天文室,皇甫夜在地矿室,鹿儿在文献室。

文献室依照陆地板块划分,由主室与五隔间组成。鹿儿在等候老师期间,把它快速浏览了一遍。主室是文物考古信息的数字化系统,二维纹理和三维几何信息保存展示等。五隔间则着重各大洲古文献的虚拟修复与破译。

主室门铃响起,鹿儿好奇地跑过去,令她意外的是,文献室老师竟然是于越本人。

于越让她自己找舒适的地方坐,还叫人端来她最喜欢喝的抹茶牛奶,课程就像聊天一样,轻松又惊奇。

这一天,鹿儿正式知道自己还有一个身份,叫异能人。于越为她建立的第一个人生观是,她和他一样迥异常人,拥有与身俱来的天赋异能。

正常人无法理解异能人,所以异能人需要保守自己的秘密,以免与正常世界发生冲突。异能人有自己的人际圈,主要分为两个阵营,寻山会和长生阁。

鹿儿感到自己像在不属于她的圈子迷迷糊糊晃荡很久以后,才找到一扇门,可以一窥属于自己的异能人天地。

“那千帆和千雪也是异能人吗?”鹿儿问。

“她们虽然是我的骨肉,但她们都不是异能人,所以我无法跟她们分享异能的世界!鹿儿,幸好有你,于叔才真正后继有人了!”于越的神情有些沧桑。

鹿儿虽然还不能体会于越的心情,但她隐隐约约有了一种责任重大的神圣感。她想到了什么,继续问:“那皇甫夜呢?”

“米亚博士和她的养子皇甫夜,是地宫仅有的另外两名异能人。”

“那我可以和皇甫夜一起学习异能了!”鹿儿鼓起小手掌,笑逐颜开。

于越厚重的手掌抚过她的小脑袋,略微严肃地说:“鹿儿,异能人也不都是一样的,就像人分三六九等。皇甫夜的检测数据显示他是异能人,但是他的能力到现在为止还没有显现过。而你不同,你身上流着异能贵族的血液,他们没有资格和你一起学习异能!”

第4章 岛屿女孩(4)

傍晚的时候,米亚博士提着一个颇有年代感的皮箱走进文献室。

与初次见面时的西式着装不同,她换了一套纱丽风格的手工刺绣丝绵长裙,同色系的橙丝巾遮发,带着神秘的异域感。

与于越简单交谈几句,她便打开皮箱,取出一个古典雕花香炉,拿起一排排铜质烛台摆放如阵,一一点燃后,整个文献室变得烛光灼灼。她再将数勺香粉添加进雕花香炉中,一缕青烟氤氲旋出。

“咳、咳、咳......”鹿儿忽然一阵咳嗽,被呛得满眼泪花,“于叔,好难闻!我感到很不舒服!”

于越轻轻拍了拍鹿儿的背,转身问米亚博士:“准备好了?”

“ok!”

“鹿儿,米亚阿姨能够瞬间倍增异能,再加上于叔的念力引导,我们会帮助你完全打开松果腺!”

“松果腺是什么呢?”鹿儿不解地问。

“松果腺是被封印的第三眼。普通人的第三眼已经完全退化,可是你的第三眼是活的!”

“既然是活的,为什么还要你们费力打开呢?”

“因为你的第三眼只开启了一部分。”

“那是谁把它封印起来的呢?”鹿儿继续问。

于越沉默了,这是一个他未曾深思的问题。

“笛卡尔认为松果腺就是人类的灵魂位置所在。灵魂借由生气在一个设计精密的脑,就是神经系统中不断穿梭。”米亚博士说,“在《论人》中,笛卡尔并没有描述人,而是使用了一种人的概念模型。这是一种被创造的存在物,分别由灵魂和肉体所构成。”

“那人是被谁创造的呢?”鹿儿很好奇。

米亚博士也沉默了,这是一个她未曾探究的问题。

“笛卡尔是法国人,黑格尔称他为现代哲学之父。米亚阿姨讲的是一种哲学观点。”

“那于叔,你是哪一种观点呢?”

“于叔生在蜀中,从小听老辈子说,人是因缘而生。”

“缘?缘是什么东西啊?”

“可以理解为一种因果规律。”

“规律又不是人,它都没有智能的,怎么能封印人呢?”鹿儿更加不解了。

“就像鸡先生蛋,还是蛋先孵鸡,这是一个永远没有答案的问题。”于越回答。

鹿儿思考了一会儿,嘀咕道:“怎么会没有答案呢?一定是先有鸡才有蛋的!”

“如果没有蛋,鸡又是怎么来的呢?”

“......”

鹿儿伸出食指抠了抠太阳穴,她虽然暂时回答不上来,但本能觉着于越的观点哪里有问题,并不能契合对位地说服她。

准备完毕的米亚博士打断了他们的对话,让鹿儿平躺在文献室中央。于越和米亚开始启动异能,米亚把手放在鹿儿眉间的同时,原本灰色的眼瞳瞬间变得血红。

“疼——”鹿儿一声惊呼,头部产生剧烈的痛楚。

米亚博士显得非常意外:“她的天赋异能太强,已经超过了身体的承受范围!”

从于越的身体周围,开始浮现出一道道荧光般的三角波纹。这表示他的异能已经释放到顶点。他用读心力示意米亚博士,也启用所有的异能:“所以要快!集中念力,把能量全部引向松果腺。”

一阵痛苦的呼叫后,鹿儿眼前出现极明亮的大光。

一瞬间,她的灵魂跳脱身体,置身光中。

这是一个只有光而没有黑暗的领域,从均衡的荣光里,传来一个恍如神祇的声音:

“神行者,不要非法开启松果体!”

一种莫名的信任,从鹿儿心底升起,毫无理由的,她全然相信这个声音。

我不要非法开启松果体,我不要非法开启松果体......她自己的声音也凭空出现,还重复在自己的耳畔。

一瞬间,她的灵魂回到身体,思维立刻按照这些话运行,她不要非法开启松果体。

米亚博士:“怎么会这样?”

于越:“她的思维在逆向运行!”

米亚博士喊道:“鹿儿,我们已经启动全部异能,不可能再瞬间收覆了!你的天赋异能太强,如果你继续抵挡我们,我和于叔都会暴毙的!”

我不要于叔死,我不要你们死!......新的念头出现在鹿儿脑海里。

“鹿儿,集中意念,跟随于叔的引导,把你自己和我们的异能全部引向松果体!”

三种异能犹如爆破一般冲向鹿儿的头部,鹿儿眼前出现了许多高速运行的影像,但是在影像显现的同时,她的逻辑思维因为跟不上影像运行的速度而立刻忘失掉影像的内容。

接着,她看见一扇门朝她开启,在那扇门里面,不仅有光,也有黑暗。

从鹿儿的额间,逐渐显出一颗蓝色的痣。与过去在物质界的透视和超视不同,灵视超越了物质的范畴,她陡然睁开眼睛,看到米亚博士带来的古典香炉上附着一个邪灵,正朝她露出凶恶的牙齿。她汗毛直立,惊魂不定,嗖一下起身冲过去,拿起香炉就砸在地上。

“她怎么了?”米亚博士花容失色。

于越也大惊失色!

“她失控了!”

“不对,她周围的念力场在正常运行!”于越强自镇定。

香炉上的邪灵不仅没有离开,还在持续从烛台和香烟中吸取能量增大体积。鹿儿随手拿起角落的花瓶,朝香炉奋力砸去,三彩瓷碎了一地。

“鹿儿,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于叔,他想害我们!”鹿儿蹲在满地碎瓷间哭泣。

“谁想害你,他是谁?”

“香炉上有个邪灵!”鹿儿惊慌失措地指着香炉,片刻后,又惊悸不安地指向文献室的门,“他从门口跑出去了!”

突然之间,一道淡淡的光束般的守护者显现在文献室门外。守护者手持一把光剑劈向邪灵,然后,邪灵与守护者全部消失了。

鹿儿的看见,令于越和米亚博士难以置信。身为异能人的他们,虽然能够在物质界施展异能,但是从来没有遇见过灵界生物。特别是崇尚科学的米亚博士,她明明相信超自然,却认为肉眼看不见的鬼怪之说纯属迷信,就连香炉这种极易被黑暗权势附着的物品,她也只是当作尊重仪式的步骤和令人安心的辅助。对于灵界,她与于越其实一点经验都没有!

原本想要利用梦行者异能寻宝的于越,却意外触及了另一度空间。

现场变得噤若寒蝉!

寂寥又诡谲的气氛下,于越似乎都能够听见自己局促不安的心跳声。他望着独自哭泣的鹿儿,莫名一阵心疼。迟疑片刻后,他将鹿儿从一地碎瓷片中小心翼翼抱了出来。

米亚博士:“要立刻给她检查身体!她的精神系统出问题了!”

鹿儿一头躲进于越怀里,委屈和抗拒的泪光犹如夜空中的点点星芒:“我真的看见了!”

于越紧紧抱着她,安慰道:“于叔相信鹿儿,不用检查,谁都不能检查鹿儿!”

米亚博士怒道:“我们要对孩子负责!”

于越喝道:“她的异能是看见!我们没有这个天赋,没有资格怀疑她是否真的看见了!”

米亚博士义正言辞:“她所说的,根本不符合研究理论!就像在讲一个哄小孩的鬼故事,而且还发生在文献室!”

于越冷声说:“你忘了吗?当你的家人第一次发现你的异能时,他们是怎么对待你的!每个异能人都有自己的经历,如果我们不相信自己,还有谁能相信我们?”

往事像流水一样,从米亚博士心底趟过。她清楚地回忆起,在她的眼睛第一次由灰瞳变得血红时,周围人以为她是民间传说中的吸血者,人们因为恐惧而毫无怜悯地辱骂责打她......

每个异能人的第一次开启,都希望被信任!

第5章 岛屿女孩(5)

细细密密、深深浅浅,皇甫夜注视着鹿儿画笔下难以辨识的线条,忍不住问了句:“怎么又开始乱画了?”

鹿儿没回答,只是抬眸看前方。皇甫夜诧异地发现,她的额间不知何时多了一颗蓝色的痣。他探究地伸出手触碰了一下她的额头。鹿儿摇晃着甩开他的手臂,继续一声不吭埋头乱画。

皇甫夜无所谓地耸耸肩,顺着鹿儿的视线看过去,前方空无一人,他纳闷道:“你到底在看什么?”

鹿儿手中的笔越画越快,就像在和谁较劲一样。皇甫夜突然扣住她的画笔,俊秀的眉毛极轻地敛着:“你明明可以好好画的,别再浪费时间了!”

鹿儿没有反驳,她扔下手中的笔,又去拿另一支新笔。画纸在不经意间倒转过来,映入皇甫夜眼帘的竟是一副完整无缺的画。他震惊看向前方,前方的确空无一人,但却挂着一副壁画,而鹿儿竟然倒着把这副壁画毫无错谬临摹出来。

“喂,你是不是天才啊!”皇甫夜忍不住惊叹。

“倒过来好画一点!”

皇甫夜难以置信地瞅着鹿儿,见她一脸坦诚,遂收起笑意,专心请教:“为什么?”

鹿儿淡淡说:“正着看立刻就能识别它,在识别的当下,还会附上很多很多的标签。可所有的辨别不都是从过去的记忆和概念中归类的吗!它的顶部在哪儿?边线在哪儿?这里有什么意义?哪里有什么内涵?然后越想越多,越想越怕,怕到不敢下笔,就算下了笔很快又回过头涂涂改改,你不觉得很麻烦吗?”

皇甫夜思忖了一下:“嗯,是挺麻烦的。可思考会使我们知道得越来越多啊!这不就是成长吗?”

“我只想把它画出来,一气呵成,不被打断,不被各种念头扰乱。”鹿儿说,“倒过来画,头脑就不会给它定义一个已知的标签,不用陷入各种联想,只需见一笔画一笔,就画成了。”

皇甫夜饶有兴致注视着鹿儿的画,一夜之间,她似乎就长大了。

“这样的状态,像是进入一个全新的领域,这种感觉很难描述清楚!”鹿儿轻呼一口气。

皇甫夜微微垂眸,墨黑的睫毛涌动着漆亮的光泽,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想要成为她每一个独特见解的聆听者:“停止了头脑里的喋喋不休,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了。”

没想到皇甫夜也理解和支持自己的想法,鹿儿露出浅浅又灿烂的笑容。

皇甫夜沉思着:“因为看见而归类的念头,未必都是真实的!”

鹿儿叹道:“一年前,我觉得最大的幸福就是拥有一只卡通鹿。而现在,已经不一样了!”

“一百岁的我和此刻的我同时看这幅画,一定会出现不同的念头。”皇甫夜呵呵笑着,时间彷如都慢了下来。

鹿儿把下巴搁在手臂上,沉思了一小会儿,忽然说:“啊!我好像知道了,鸡和蛋谁先谁后根本不是重点,重点其实是一定有一个在先!”

皇甫夜:“鸡蛋?”

鹿儿:“你说,地球上是先有鸡,还是先有蛋?”

皇甫夜绞尽脑汁:“唔,嗯,这个嘛......”

鹿儿:“正着看这道题,一定会陷入无解的!因为它把人的思维拉到了只有鸡与蛋的小坑里。可是当我们倒着看——”

皇甫夜想到什么,他陡然站起来,拉起鹿儿就往文献室跑。两人一路穿过幽长的地下走廊,从一片玻璃假海上面跑过。玻璃下的细密海沙,在灯光映射之间闪烁着清爽的蓝白色星芒。两人兴致高昂地打开文献室其中一个电子屏幕,从系统里摄取他们需要的知识。

“自然主义假定宇宙的一切正如其所是,过去如是,将来如是。这种假设就像正着看宇宙之画,附加的全部是符合人类视角的逻辑归类。”皇甫夜的嗓音干净利落,“但是随着科学的发展,大爆炸和广义相对论搭配看,物质空间时间能量都是源于单一奇点!”

“那么能解释这种奇点的任何实体,必须超越物质空间时间能量这四个维度领域。”鹿儿似乎发现了什么。

“对已被大爆炸宇宙学所肯定的奇点而言,从物理学和宇宙学看,智能设计堪称为最佳解释。因为他足以描述物理定律的微调,宇宙常数,和其初始条件的精确配置。微调和初始条件是宇宙本身一开始就有的,这个证据表明,宇宙的起源需要智能者!”

“嗯,完全非位格的智能其实是自我矛盾的词汇!超越物质空间时间能量的智能者,他的创造动作能充分解释宇宙奇点的起源和微调。他先创造的是鸡,就先有鸡!他先创造的是蛋,就先有蛋。所以这道题,要用逆视角去解,要超越到奇点以外的领域。”

两人心潮澎湃,互击手掌,鹿儿整个人变得神采焕发,她情不自禁拉住皇甫夜的衣袖左右摇晃:“皇甫夜,今天是我离开孤儿院以来,玩得最开心的一天!”

皇甫夜一怔,低头凝视她难得一见的娇纵,她把思考称为“玩”,那她的过去到底是有多沉默呢?于是他对她说:“小天才,我打算和你结盟,干脆我们成立一个秘密组织吧!”

鹿儿呆了:“啊?”

皇甫夜凑到鹿儿耳边,低声说:“就叫专门研究人类世界正视角无解的简单问题联盟!怎样?”

鹿儿哈哈大笑,皇甫夜皱了皱鼻子:“你还是别大笑了,都不美了,还有虎牙的!”

鹿儿忽然一脸茫然了。

“跟你开玩笑的啦,知不知道你平时很有神秘感,安安静静挺美的,第一次见你开怀大笑,好不习惯啊。”

“为了保持神秘感,不能开怀大笑,这不也是正视角么?”

“嗯,我俩可是准备建立秘密组织的新生代领袖啊,绝不能忍受平庸!你以后想怎么笑都行,我支持你!谁敢嘲笑你,我就打。”

两人再次欢快击掌,皇甫夜悠悠冒出一句:“那叫五维联盟怎么样?”

“超越四个维度领域的是五......这不也是正视角吗?”

“那你说叫什么,我听你的!”

“我喜欢七,七维联盟!”

“这是什么视角?”

“就是我喜欢啊!”

第6章 岛屿女孩(6)

初冬的哈尔滨,清晨,霰雪纷飞。

老道外区,一栋后现代主义造型的银白色大厦伫立在松花江南岸。它特殊的金属风格与四周的巴洛克建筑群形成极为强烈的反差。

一台Mulsanne轿车停在大厦入口,穿黑西装的俄罗斯保安迎上前,打开车门,身着极简风时装的秋山渡步出。她身上持续散发出冷艳而高贵的气场,冷得令人不想靠近。紧随她步入大楼的两名男子都斜背黑色长型布袋,里面不知裹挟着机械器材还是刀枪剑棍。

经过严密的安保,三人来到电梯前的AI智能扫描仪。一排光束扫过三人眼眸,确认身份,全息投影显现三人的图文介绍:

寻山会会长秋山渡

金刚剑派阳派掌门和仓

金刚剑派阳派执事和川

空间中传来AI武田的声音(日语):

“秋山会长早安!和仓先生,和川先生早安!

三人步入电梯后,AI武田的声音继续汇报:“今晨6点30分召开的紧急会议在9楼会议室举行,网络安全部高管悉数到齐,会议已进行31分41秒。”

9楼按钮点亮,侧面的索引字幕显示:

1-3楼寻山博物馆

4-5楼寻山建设集团

6-7楼寻山智能科技株式会社

9楼超智进化研究中心\/暗物质研究基金会

此刻的会议室,墙面全屏银幕布满各大媒体关于日晴幼儿园喂食儿童不明药片,利用色彩教学摄录孩童瞳孔反应,秘密研究儿童脑波等新闻内容。秋山渡的来到,打断了四名寻山智能科技网络安全部高管喋喋不休的的争论。

秋山渡:“你们有结论了吗?”

网安部总监原梓:“昨天深夜已经销毁所有与日晴幼儿园连线的证据!不过该黑客集团一上来就强行修改中断申请,获取部分资料后没有任何索取倾向,直接在网络曝光了照片,其目的和手法都不是普通黑客可以比拟!”

网安部副总监:“网络部一面紧急加设多重神盾防火墙,一面转移其余资料到武田AI系统,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如果再出现安全漏洞,安装流程会随即启动,只是目前在修复期间,系统本身比较脆弱......”

秋山渡:“我问的是结论!”

原梓:“是......从昨天爆出日晴幼儿园的新闻起,安全部和黑客激战7个钟头,最后反向追踪到他的IP时,发现他竟然把全市的电脑组成殭尸网络,因此追查无果。”

全屏银幕出现黑客攻防战的记录图像,城市电子地图上面某一个IP地址迅速演变成数十万密密麻麻的殭尸网络。

秋山渡:“7个钟头,这就是你给我的结论?”

四位高管面面相觑。他们毕生第一次遇到这样的顶级黑客,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定论。

秋山渡:“神盾系统已被攻破,限12小时内,将寻山会旗下的集团全面升级为武田AI驱动型防御系统。”

副总监:“可是会长,武田尚在实验的最后阶段,而且防御力量愈强,黑客往往转变策略将矛头指向链条中最薄弱的一环......”

秋山渡冷冷看着高管们,缓缓道:“武田!”

空间中再度传来AI武田充满人性化的稳重声音。

AI武田(国语):“秋山会长2:21am下令,启动武田AI防御系统反黑功能,虽然未能揪出幕后黑客,但在3:37am,锁定了本地黑客组织【极光黑客团】。”

AI武田瞬间接管了整间会议室。他迅速调整室内灯光,关闭墙面银幕,打开天顶全息投影仪,投射出昨晚至今,武田AI防御系统的各种记录和监控视频等等。

AI武田:“数据显示【极光黑客团】虽未介入盗取日晴幼儿园资料,但是在网络攻防战中协助幕后黑客完成殭尸网络设置。4:37am,和仓先生率队在靖宇街14巷地下室,捕获极光领导人董毅。”

全息影像上映着和仓率队抓捕极光黑客的过程。虚空中浮现的血腥杀戮,看得四位高管怵目惊心。

第7章 岛屿女孩(7)

天顶全息影像上映着和仓率队抓捕极光黑客的过程。虚空中浮现的靖隅街14巷杀戮,看得四位高管怵目惊心。

AI武田:“行动总结:武田AI驱动型防御系统,在威胁漏洞管理,补丁管理,重要数据识别与加密的计算速度上,高出神盾系统56%以上的控制力。”

AI武田将会议室左侧墙壁转换成玻璃墙面。众人看到防弹玻璃房内,一个数码朋克打扮的年轻人被锁在椅子上,面孔肿得根本看不清五官。他混身瑟瑟发抖,头部和全身各处贴满电磁贴及双色线路,金属坐椅连接着身后的智能逼供设备台。

AI武田:“极光黑客团领导人——董毅,暗网代号:Aurora537。刚才在各位讨论的5分钟内,AI智能监测读取完成,董毅供出幕后黑客身份。”

四位高管惊骇地看着被电磁逼供得几乎脑残的董毅。玻璃墙后,董毅目光呆滞,口中傻傻重复:“Seraph、Seraph……”

秋山渡:“Seraph是谁?”

AI武田:“Seraph,炽天使。关于Seraph最早的记录,是在xxxx年中美黑客大战。xxxx年5月4日上午9时至上午11时15分,美国絔宫网站在8万红客人海战术的攻击下被迫关闭两小时。暗网传闻,在这次历史性冲垮絔宫网站的八万红客中,Seraph是年纪最小的一位。之后Seraph更参与了多起世界知名网络大战,被誉为亚洲第一黑客。”

全息投影出现暗网搜集的Seraph相关信息。

AI武田:“该黑客以Seraph为代号,个性怪癖,独来独往,始终与黑客集团保持距离,但极富侠客精神,多次攻击破坏暗网国际盗卖案件与贩卖儿童组织,令暗网各非法组织闻风丧胆。根据暗网数据统计,Seraph发起或参与的网络攻击战,获得华人黑客高达71.3%的支持率。知名黑客组织红客联盟,鹰派联盟、黑客联盟,都有公开承认的Seraph粉丝。”

秋山渡紧紧盯着全息投影中的Seraph数据,冷厉的眼神中透出一股躁动的怒气。

秋山渡:“把他找出来。”

AI武田:“遵命,会长!”

秋山渡穿过全息虚拟影像走到窗边,窗外凝结厚重冰层的松花江面正在被密集的鹅毛大雪不断覆盖,她的思绪转瞬飘到极北之地的冰雪城池,沉默片刻后,她用日语问道:“寻梦计划进度如何?”

AI武田(日语):“数据反馈,寻梦者已经与梦行者取得连接,寻梦计划成功进入第一阶段。”

秋山渡深沉的目光闪过一抹欣慰,从未想过,他会成为北极城最年轻的队长,接下最高等级3A任务。她望着外面的漫天飞雪,念道:

“梦行者......”

傍晚7:15分,入夜的松花江畔,晚景如梦。

江北岸的冰雪大世界,各种冰雪城堡和冰雕建筑群散发出绚丽多彩的光芒,彷如一道道浓墨重彩的极光。江南岸的寻山大楼超智进化研究中心会议室,网安部总监原梓和三名操作员坐在大屏幕前,监督武田AI驱动型防御系统接管上线前的最后准备工作。

原梓盯着大屏幕,缓缓喝下今天的第10杯黑咖啡。这一天,寻山会全球各机构都忙翻了天。会长非常重视这件事,所以他必须在12小时内完成集团系统的转换。在系统交接转换的关键时刻,武田AI系统将会关机三分钟重启,而会议室左侧的防弹玻璃房,仍然囚禁着身受重伤的董毅。

傍晚7:30分。

武田AI:“全球系统对接完毕,武田AI关机倒计时10秒!”

原梓:“54321,关机!神盾防御系统开始接手!”

操作员:“确认!神盾防御系统接手三分钟!”

电子屏幕显示武田AI系统关机,神盾防御系统仍在运作。忽然之间,对岸冰雪大世界的上空爆出美丽的烟花,会议室里疲惫不堪的众人被烟花吸引,透过玻璃窗仰视对岸的斑斓烟火。

2层中央安保主控室,两名年轻的安保人员遥控顶楼摄影机转向对岸上空并切换到大屏幕欣赏。值班安保主管突然走进来,瞧见手下的散漫,主管眉头一皱,两名安保赶紧把屏幕切换回大楼各处的监视画面,却发现有两个监视画面只剩下杂讯。

安保主管:“B3区是怎么回事?”

值班人员赶紧寻查电脑系统:“报告,系统连线正常!正在排查杂讯原因。”

安保主管开启全频对讲:“全体注意,B3区监视器异常,雪狼3号速往B3区检查!”

正在停车场巡逻的雪狼3号回应:“雪狼3号呼叫PV9即刻前往,over!”

雪狼3号飞速出现在寻山大楼B3区后门,发现后门监视器红灯处于熄灭状态。

雪狼3号:“PV9, B3区监视器没亮......”

话音未落,门上的两个监视器红灯猛然闪烁起来。

“等等......监视器亮了!”

中央主控室大屏幕出现了B3区监控画面。雪狼3号正对着镜头说话时,一阵高频音瞬间袭来,安保室内的工作人员都感到耳膜一震,而画面上的雪狼3号已经应声倒地,一个身穿嘻哈连帽衣的人影快速闪过镜头,画面再次变成杂讯。

一秒钟后,中央主控室的灯全部熄灭,室内备用电源开启。

安保主管喊道:“全体注意,红色警戒!”

很快,大屏幕上百个监控画面逐一变成杂讯。整栋大楼各处电源都被切断。仅存的几台电梯监控画面显示,那位脸面被连衣帽遮掩的神秘男子正在1号电梯内。

安保主管急声吩咐:“把1号电梯给我停了!”

安保操控员一边手忙脚乱操作,一边呼救:“大楼中央控制系统被黑了!”

1号电梯抵达9层,神秘男子不慌不忙走出来。

“目标现在9层,雪狼组守住会议室和审讯室!3层以上各组立刻前往支援!”安保主管急促说完,转头示意身边组员:“快通知总部!”

驻守在3层以上的保安纷纷火速冲向楼梯间,但是安全门已被锁死。屏幕上又出现保安人员冲进2号、3号电梯和备用货梯。安保主管感觉到某种隐藏的不安,随即大喊:“别进电梯!"

安保操控员报告:“主管,通讯被切断了!”

所有电梯关上,从电梯后备灯到手电全部熄灭,四部电梯锁死不动。

9层会议室断电,无法重新启动武田AI系统。原梓和操作员不知如何是好。他们隔着防弹玻璃窗,看见审讯室内的安保人员雪狼4号和5号在微弱的备用电源下移动并占据最佳角度,举枪瞄准门口。

审讯室密码锁自动解开,防弹玻璃门开启的刹那,雪狼4号和5号的耳机通讯系统因为一段插入的高频音骤然爆裂,碎片刺破,两人晕倒在地。

神秘男子冷静地走进玻璃房,来到刚恢复神智的董毅面前。董毅手上脚上的电子锁自动解开。董毅木讷抬头,昏暗的环境下,他虽然看不清眼前男子的样貌,但还是虚弱地问了一句:“你就是Seraph?“

神秘男子没有回答,伸手扶起董毅,带他走出审讯室。

隔壁会议室的神盾系统已经停摆,武田AI无法开机,原梓和操作员听到外面走廊传来安保组呼喊的声音,一阵枪响,夹杂着阵阵高音频爆炸声,接着是安保人员的哀叫声。原梓等人吓得发抖,纷纷躲在桌下。半分钟后,整层楼一片寂静,只剩对岸冰雪大世界传来的热烈烟火声。

大屏幕忽然出现一段动画影片:

一位周身是火的六翼炽天使,两个翅膀遮脸,两个翅膀遮脚,两个翅膀飞翔。

一排中英文字幕在屏幕滚动:

有一撒拉弗(Seraph炽天使)飞到我跟前,手里拿着红炭,是用火剪从坛上取下来的,将炭沾我的口说:看哪,这炭沾了你的嘴,你的罪孽便除掉,你的罪恶就赦免了......

2层中央监控室的电子锁失效,安保主管和组员撞门无果,被反锁在室内。突然,其中一个屏幕亮起,一段儿童版天使动画自动插入播放,字幕还摘录了一截拼音版的经文:你去告诉这百姓说,你们听是要听见,却不明白,看是要看见,却不晓得。要使这百姓心蒙脂油,耳朵发沉......

我可以差遣谁呢?谁肯为我们去呢?

我说:我在这里,请差遣我。“

---以赛亚书6章

画面一黑,字幕结束。

大楼电力终于恢复,所有监控画面纷纷复原。画面中的大堂安保室、前后门、停车场,都躺着尚在昏迷中的安保人员。安保主管满头大汗盯着各个监控画面,如果对方真打算至他们于死地......细思极恐!

松花江上空,一部过江索道缆车里,伤痕累累的董毅躺在左侧长椅昏睡过去。城市的灯火映亮了漫漫夜色,坐在右侧长椅的,是身着连帽衣的清秀少年。少年悠然望向夜空,手中端着一杯刚买的热拿铁。缆车疾速运行,恍若一道穿越冰雪黑夜的烂漫花火。干净的纯棉帽檐下,少年清澈的眼眸似乎闪烁着红色的十字星芒,他轻声说:

“今年的烟花多了3分钟,真好......”

第8章 山藏山(1)

韶光似箭,日月如梭。

三年后,红山碧水之间,一辆越野车在飞驰,狂野的引擎声回荡山间。米亚博士带着鹿儿刚结束西部边境任务。鹿儿戴着遮阳帽,一脸悠闲地坐在副驾极目远眺,车窗外沃野千里,天地辽阔。

回到岛屿,鹿儿听说千雪得了肠胃炎,正在卧床休息。她立刻跑上二楼,敲敲门。

“请进。”

千雪的声音少了往日的清脆,显得很虚弱。

鹿儿走进去,坐在千雪的床边,半月不见,千雪消瘦了,总是高高扎起的黑发垂散下来,柔软地耷拉在肩膀上。鹿儿盯着她认真瞅了一会儿,疼爱地说:“瘦了,安静了,反而比以前更漂亮了!”

“真的吗?”千雪的脸上浮起笑容,眼眸里添了一点点亮光。她还是和往常一样,有了精神,话题就会转移到皇甫夜身上,“鹿儿,你不在的时候,夜哥哥偷偷带我们去峨眉玩了。”

“哦,难道是在山上乱吃才病倒的!”

“姐姐才不许我乱吃呢,医生说是季节诱发的!”

千雪转过身,从床头柜取出一个缃色锦盒,小心翼翼打开来,里面是一串华丽的舒俱来珠子:“好看吗?一路上,夜哥哥只给我一个人买了礼物。”

还没等鹿儿回答,千雪又自顾自说道:“它很贵哦!我们在这家店逛完以后,我只是随口说了句好漂亮,没想到夜哥哥竟然把它买回来了!这可是夜哥哥第一次送我礼物呢!”

午后的阳光,从窗外的树叶缝隙透射进寝室,斜照在床沿上。鹿儿蓦然回忆起炎炎夏季的傍晚,在地宫的一间精工室,皇甫夜还在工作台前面悉心手作的沉静背影。修长的手指,在一片银质叶形书签上雕刻了一头麋鹿。他送给她的礼物,银书签、皮笔套、青瓷杯,一年又一年,皆是亲手细作。

“所以,要珍惜它,一辈子!”千雪伸出左手,把舒俱来珠串戴上手腕,弥足珍贵地轻抚着,一脸岁月静好的小幸福。

鹿儿觉得眼前有些异样。她诧异地盯住千雪的左手,一圈黑影忽然出现在千雪白皙的手腕。当黑影接触到千雪充满青春气息的肌肤时,千雪体内某种蕴含光色的生命力正在流失,正在被黑影吸收,而黑影一点点变大了。

“别戴它!”

“怎么了?”

鹿儿伸手抓住千雪的左手腕,想把舒俱来珠串摘脱。千雪死死护住珠串,泪珠扑簌簌往下掉,再加上她正在病中,看起来弱小又无辜。

无论鹿儿怎么说,千雪就是不信她。直到最后,千雪说了一句,你是嫉妒我!

就这么不信任我吗?鹿儿的眼里,骤然大雪弥漫。她推开门,忧心忡忡地离去。

片刻后,于越心急如焚地赶来。不管千雪怎样哭喊,于越还是毫不留情拿走了她珍爱的舒俱来珠串。那是第一次,千雪委屈地质问,为什么爸爸会选择相信鹿儿,不过是一个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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峨眉年糕、山花桃片、香油米花糖、红薯丝、芙蓉酥,皇甫夜把各样零食装在一个雪白的纸袋里,递到鹿儿手上。纸袋侧面还用瘦金体写着:与君美食复甘眠。

“是不是很好看?”皇甫夜笑逐言开。

“关键是得好吃阿!”鹿儿说。

“对于有恋物志的人来说,食物也是三维的。”皇甫夜憨笑道。

“你怎么不给千雪一份?她收到应该会开心的。”

“她肠胃炎好吗。”

“哦,就你道理多。”

“听说你们吵架了?”

“还不是因为你,以后别乱买东西,那珠子上有邪气!”

“我可是无心之失啊!”皇甫夜微微敛着眉。

“总之以后要注意,别伤到千雪了!”鹿儿嘱咐道,“还有啊,我们四个里面,于叔只让你一个人开始学地脉。以后你每次从外面回来,好吃好玩的,也给千雪留一份嘛!”

皇甫夜沉默了一会儿,淡淡地说:“她哪里需要,所有人都宝贝着她。只有你和我,才是寄居的人。”

鹿儿一怔,半晌,换了个话题:“你还不错,总是相信我!”

皇甫夜自信满满:“我还不了解你吗,你说看见了,就肯定看见了!”

鹿儿有些低落地垂下头,洁白的手指扫过纸袋里五颜六色的糖果:“其实我小的时候,只能看见这个世界的事。那时候,看见对我来说是美好的,能够看见盒子里的点心,柜子里的玩具。可是后来,于叔更多打开我的眼睛,却出乎意外地看见了,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存在。也不知道是好是坏,但是看见不再是那么美好的感受了。哎,好想回到从前!”

皇甫夜轻轻扯了扯她的马尾,安慰道:“别怕,有我在呢,我会想办法帮你的!”

隔日,皇甫夜神秘兮兮地来找鹿儿,把一本泛黄的旧书递到鹿儿手里。封面上赫然印着《灵界见闻录》。皇甫夜郑重地告诉鹿儿,据说这本书的作者可以看见灵界,书中假借奇幻小说的载体,实则记录了他一生对灵界的探索。这本书虽属令米亚阿姨鄙夷的无科学体系论证书籍,但也可以私下参考参考。

几日后,皇甫夜继续神秘兮兮来找鹿儿,把一叠厚厚的打印稿递到她手里。稿件首页印着《论宇宙空间》。皇甫夜非常严肃地告诉鹿儿,这叠文件的内容是尖端科学家论证的多维空间。

再后来,从《特异功能档案》、《灵视力》、到《古法开天眼秘籍》,总之,任何与超自然看见有关的书籍,皇甫夜都会把它们递到鹿儿手里,直到有一天,鹿儿忍无可忍地说:

“求你别再送书给我了!”

“为什么?”皇甫夜愣怔不解。

“用几万字讲理论讲方法,却连一句真正看见的经验都没有,好幼稚!”鹿儿嘟囔。

“可我说过会帮你的!”皇甫夜振振有词。

“那你改变一下搜索策略,去寻找自由开关天眼秘籍吧!”鹿儿无语问天。

“好像,没有这个分类。”皇甫夜吞吞口水,突然恍然大悟,“我懂了,看不见的人才研究如何看见!”

第9章 山藏山(2)

这个世界有正常人,也有异能人。

据说在太古时代,异能族群有自己的族号和知识体系,能够自我了解与完善成长。后来不知何故,这些知识从人间消失。虽然异能人仍然具有天赋异能,但他们不再知晓自己从何而来,为何而生,终将去往何处。

他们只能像正常人一样,学习后天的一切能力,生存,延续后代。那独特的,先天的自我,在他们身体里越来越微弱。他们像黑夜里的星点火花,与世界格格不入又无法脱牢而出。他们研究宗教、艺术、探索人性、发展科学,一代代寻找,当他们仰望浩瀚上空的时候,依旧不知道自己的先祖究竟是谁,仍然无法一窥完整的自我。

异能人,也是血肉之躯,也要面对死亡。

年数,是异能人的寿命。

地宫,文献室,奥秘间。

于越蜷缩在墙角,眼睁睁看着手掌中的纹路变浅。他的读心能力在一日内减半。据说手纹还会持续变浅、变浅,到第七日的时候,手掌里不会再有任何纹路。这是每一个异能人死亡之前的体验,也许在孩童的时候,也许在百年以后,无人知道它何时来到,而现在,轮到他。

他的年数到了!

可是他的两个女儿尚未成熟。他的母亲,岂能承受白发人送黑发人。

iPhone闪烁,一个久违的名字在手机屏亮起,是秋山渡。于越接通来电。

秋山渡:“于越,加入寻山会吧,一粒蓝色药丸,就可以获得一次年数。”

于越:“条件是什么?”

秋山渡:“我要整座地宫。”

于越:“我考虑三天。”

秋山渡:“呵呵,我等你。”

挂掉电话,奥秘间的门灯闪亮。于越强迫自己振作精神,老六步伐凝重地走进来。

于越:“怎么样?”

老六:“对方说,破阵诀的交易条件是空山法师血字曼荼罗。”

于越眉头紧皱:“可是,梦行者曾向家父预言,于家不可收宗教类藏品。”

“老于,长生阁绝不会要我们这种人;秋山渡心狠手辣,贪得无厌;唯一可行的就是破淳于坛的阵!多年来你一直为之准备,虽然尚未十拿九稳,但以地宫现在的实力,也值得一博。一旦拿到长生花,我们可以大量繁殖,未来或许还能代替寻山会,成立我们自己的异能人山头!”

“只是,梦行者的预言向来精准!”于越喃喃低语。

“预言仅说要保于家平安,不可收宗教类藏品。可平安这个词范围大着了!我只知道,有命才有平安!”老六说,“祸兮福之所倚,只能铤而走险了!”



古都西安。

夜幕中的A博物馆雍容雄伟。

邻近博物馆的一间公寓房,汇聚着于越、鹿儿、老六和一组地宫人员。皇甫夜正在调试仪器画面。从画面中的一格,可以看到另一组地宫人员已经在博物馆周围隐蔽就位。画面中的另一格,皇甫夜顺利拦截下博物馆内外网的信号。

于越:“行动!”

另七格画面,分别出现地宫人员追踪进程。鹿儿启动异能,一幅画面超自然出现在她眼前,是博物馆一层大厅。鹿儿在意念中默念,找血字曼荼罗!

眼前画面极速运动,鹿儿的超视范围离开大厅,完全不受红外线和密码锁的影响,超视画面直接进入一间收藏库房,一幅长布画卷放置在保险柜中:

“果然不在展厅!”

于越还不放心:“看看背后,是否赝品,有无血字。”

鹿儿默念,找血字!超视画面犹如特写一般定格在画卷背面的血字上:

“是真品!”

于越面露喜色,众人轻舒口气。

皇甫夜笑道:“2组2组,你们又输了哈。我们已经搞定,你们速度跟上!”

地宫2组:“鹿儿小姐,下次不要这么快好不好!给我们留点颜面嘛。指路吧!”

鹿儿抿嘴一笑,正准备指路,笑容却突然僵住。

从这幅长布画卷浮现出一具邪灵,鹿儿看见他的同时,他也看见鹿儿。

画卷中附着的邪灵朝鹿儿伸出手,并惊奇地发现,因为鹿儿的存在,他竟然能够穿越封闭的空间。他快速掐住鹿儿的脖颈,想把这稀罕的女孩拖至自己的领地。

皇甫夜惊慌失措地望着鹿儿不知何故双脚离地,四肢在空中一阵乱踢。老六立刻朝鹿儿的方向跃去,但是邪灵以更快的速度拖着鹿儿向露台外面的夜空飞去。

除了鹿儿以外,没人看得见邪灵。在众人的视觉中,整个过程发生得无缘无故,惊悚万分!

老六局促喊道:“她好像被某种看不见的力量抓住了!”

空旷的公寓楼上空,鹿儿的身体正在虚空中拼命挣扎,但是仪器里,还在传出鹿儿沙哑断续的声音:“向左,下通道……”

皇甫夜紧抓露台栏杆,仰天大吼:“鹿儿,别再看了!放弃任务!”

耳边是瑟瑟夜风,鹿儿感到自己的气息在一点点流逝。在最虚弱的时候,她还在回忆出发前一夜,于越书房中,纸罩灯炉下,她腼腆地说,于叔,我想要一个完整的名字。于叔若有所思地端量她良久,然后说,鹿儿,明天我们要出一个重要的任务,等西安之行完成,于叔奖励你一个好名字。

“于叔,叫她放弃任务!求你!”皇甫夜双眼殷红,转头朝于叔大喊,嗓音勃然激烈。

一时间,于越杂念纷纭。

因为血字曼荼罗是于越当前迫切需要的救命物。

于越紧张忐忑地望向上空,踌躇不定,犹豫不决。浓郁深沉的夜色里,鹿儿的双腿逐渐安静下来,整个身体停止了挣扎。一股焦灼之感,令皇甫夜周身血液暗涌,突然之间,一组数字密码隐隐约约出现在皇甫夜脑海中:

[6499 北极 66……]

皇甫夜的记忆开始浮现基因研究室,长耳朵小孩,异瞳小孩……

这些外貌怪异的小孩都是谁?

他没有时间再想,只是一心想要救鹿儿。

犹如瀑布一般上涌的血液,混合着强烈的兽性,疯狂冲开催眠在他脑海中的那组数字密码。一些银色毛发从他的手指冒出,他的瞳孔开始闪现泛蓝色泽,巨大的愤怒在胸口汹涌澎湃。他握紧拳头,一股雷霆怒火冲天而出。

于越与地宫1组全部被眼前的画面震惊!

皇甫夜整个人犹如一颗炮弹般冲向楼顶。他凭着感觉朝鹿儿前方的无形邪灵一拳挥去,拳过处如狂风骤雨,邪灵霎时消退。

鹿儿娇小的身体陡然一跌,落向虚空。皇甫夜一把将她揽在怀里,徐徐落地时,他凝视一脸苍白的她,缓缓伸出手,将她额角眉间的乱发理好。

老六瞠目结舌:“没想到这小子的异能这么强,竟然还能飞!”

皇甫夜从地上向上一跃,轻松敏捷地抵达公寓露台。他把鹿儿轻轻放在沙发上。众人围在鹿儿身边,于越不安地问:“怎么样了?”

鹿儿语气虚弱,眼眸里写着不解:“于叔,曼荼罗画卷里不仅有一个邪灵,他还能超越空间距离攻击我,这是为什么啊?”

“于叔也觉得蹊跷。还从未见过这样的事!可能与你过去见到的影子也有关联!”

“鹿小姐,今天我算是信了!没想到还真有这么邪乎的事!”老六叹道。

过了一会儿,鹿儿的嘴唇开始恢复红润和光泽。皇甫夜眼中的蓝色异常完全消失了,手指也恢复成往日的模样。鹿儿望着他,目光恍如日出之前,枝叶上缀满的盈盈露珠:“你的异能好厉害,谢谢!”

皇甫夜露出惯有的憨笑,已经与刚才雷霆万钧的霸气迥然有别。于越欣赏地拍了拍皇甫夜结实的肩膀,沉声道:“等我们从江西回来,让米亚再给你检测一次,于叔一定会尽全力帮你增强异能!”

第10章 山藏山(3)

翌日,地宫宴客厅灯光璀璨,玉盘珍馐,芳香四溢。

于越手持古典金盏答谢众人,并为明晨的启程鼓舞士气。

地宫九组举杯同庆首战告捷,席间,地宫1组纷纷来到皇甫夜身旁敬酒。众人都在议论皇甫夜超常的异能,见到自己的夜哥哥突然间变得众望所归,千雪满眼喜色地跟千帆耳语:“我早就说啦,夜哥哥才不是一般人呢!”

千帆勉强笑笑,只恨自己身无异能,眼睁睁看着皇甫夜和父亲一起外出历练,明日还会同游江西,而自己只能局限在地宫和岛上,无处施展拳脚。

千雪目不转睛看着一饮而尽的皇甫夜,过了好一会儿,才侧过头小声跟千帆说:“姐姐,你觉不觉得夜哥哥比以前更帅了呀?”

千帆抬眼看过去,微微出神,世上怎么会有这般相貌的少年呢,五官完美得就像巨匠手中按照标尺精心雕刻的人物造像,美得甚至失真!

另一边,鹿儿满腹心事,似乎在等待着什么。她寻思昨晚的诡异经历,觉得人的生命既奇妙又无常。天然不绝的呼吸和一呼一吸之间的脆弱,只在眨眼的时间。要是昨晚没撑过去,她的墓碑难道就刻上鹿儿之墓吗,连个姓都没有。

一直等到不少人酒散歇息,于越似乎还没想起古都任务结束后,他会给她取一个好名字的承诺。于是鹿儿鼓起勇气走过去,说:“于叔,你说会给我取一个新名字!”

就这样轻声细语的一句,现场骤然安静了。

鹿儿稚气的眼睛里充满期待,然而在场众人却神色各异。有人觉得这是一个渴望完整家庭的孩子。有人觉得于府家大业大,于越甚是疼爱鹿儿,要是鹿儿也姓于,怕是孩子们长大以后要明争暗斗了。

于越不自觉瞥了一眼千雪,想起某天,千雪哭喊着质问他,为什么会选择相信鹿儿,不过是一个外人,他的女儿永永远远只能是于千帆和于千雪。他从未想过千雪有一天会哭得那么凄惨,哭得他心如刀割。

“昨日你才度过一劫,于叔对你没有别的要求,只希望你能平安一世。就单名一个隐字吧。你天赋异禀,望你也能得上天隐匿,无风无险,一生安好!”

“好!鹿隐,好名字!”老六鼓掌附和解围。

席上跟着传来一片掌声。众人明知这名字无姓,还是纷纷朝鹿儿道贺。

百家姓里有鹿姓吗?鹿儿有些怅然若失。她独自回到原位,皇甫夜立刻从座位上站起来,端着酒杯走到她身边坐下。皇甫夜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指,很轻很轻地扯了扯她柔顺的马尾辫。他努力保持着笑容,一副无所谓的模样,但心里难过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夜深人静,众人都睡了。

鹿儿在半梦半醒间,遥见地宫入口。

这是她第一次经历灵视异能超越空间主动开启。超视的异能范围属于物质界,而灵视的异能范围却在灵魂界。

血字曼荼罗的邪灵依旧附着在长布画卷里,并没有因为狂风骤雨般的拳力而真正消退。灵视力犹如安保监控画面一样,照见那邪灵正迅速移动至地宫门外,跪在地上,朝一位只闻其声不见其形的黯影说:“恭迎主人!”

“很好。”空荡无形中传来黯影的声音。

一道淡淡的光束般的守护者显现在地宫门口,手持一把光剑发令:“止!”

无形的黯影跟守护者辩驳:

“香火血祭,都是对我的邀请!是于越用血字曼荼罗邀请了我,让我拥有了进入地宫的权利。连神都尊重人类的自由意志,难道你一个守护者为了地宫,妄图僭越灵界的规则吗?”

闻言,因于越祖上而护卫地宫的灵界守护者收剑入鞘,瞬间消失无踪。

邪灵在前方引路,无形的黯影进入了地宫。

幽长的走道灯影幢幢,片刻之后,黯影突然停下。

鹿儿在心里纳闷,明明看不见黯影的形象,为什么还能知道黯影停了下来呢?

邪灵:“怎么?”

黯影:“有人看见我了!不,是神行者!”

同一时刻,鹿儿直觉性知道,黯影即将对她发起攻击。她心里一阵惊惧,蓦地醒起,硬生生结束了看见。她坐在床铺上面,寒毛卓竖地伸开两个手掌,掌心里已经冷汗淋漓。

地宫的另一处,正在睡梦中的皇甫夜猛然间睁开了双眼。

“6499 北极 66......”

皇甫夜的脑海中浮现出一组完整清晰的数字密码。十二岁离开东京时,催眠植入的童年记忆,被真实的北极城回忆一一替换......

隔日午后,地宫九组抵达江西上轻镇。

老六打开车门,一位须发半白的老者上车。

汽车驶出古镇,鹿隐安安静静望着车窗外面,各式徽派古筑高脊飞檐,粉墙黛瓦,远处重峦叠嶂,有溪流自谷中而出。沿溪上行十里,碧田层层,青山葱翠,一道悬空的瀑溪一泻千里,蔚为壮观。

约莫半小时,地宫九组的车辆分别停妥。老者走到瀑布下,左脚跺地,朝瀑布打出一个花字。

“破!”老者隐入瀑布中。

于越带领地宫九组紧跟老者进入瀑布。鹿隐发现,在老者破字诀后,这瀑布虽然响彻云霄,但重量已然形同虚设。

穿过瀑布以后,鹿隐忽觉眼前豁然开朗,只见一座雄奇幽峰安坐于烟波浩瀚中央。遥望峰上院落,在云雾间缥缥缈缈,若隐若现。

“这就是传说中的阆风台!”

老者点头:“这瀑布崖后,从地图上看是一地山腰荒水。就算真有人从瀑布进来,若没有破阵诀,他也只见荒水,不见水中央的奇山。”

“山中藏山,水中藏水,绝妙!”于越轻叹。

“师父喜欢安静,又仗着精通阵法,所以常年一个人在阆风台隐居。”老者语带讥诮。

“一个人?看来这趟胜算很大!”老六不忘鼓舞士气。

老者提醒道:“唯一要小心的,就是每年不定什么时候,金刚剑派的人会来山上小住。”

老六笑道:“嘿嘿,地宫九组练的功夫,都是拆解阳派剑招的。就算不巧赶上他们在,也未必是我们的对手。”

老者斜睨老六一眼:“看来你们为了长生花,早已做足准备。那我这破阵诀岂不是给得太便宜了。”

于越招手,皇甫夜取出血字曼荼罗递到于越手中。于越紧握曼荼罗,说:“一到峰顶,血字曼荼罗就是你的了。要知道,为了这曼荼罗,险些折损了我闺女。”

闻言,鹿隐尴尬抬眸。

老者侧头打量鹿隐,忽而自言自语:

“这闺女,我好像在哪里见过!”

第11章 山藏山(4)

老者侧头打量鹿隐,感到似曾相识。他寻思一会儿,又了无思绪,只能暂时作罢。

石、蹊、溪、桥……沿途三十六道阵法,一一被老者化去,众人如入无人之地。

阳光穿透山顶的缥缈薄雾,阆风台的馝馞奇树郁郁葱葱,一景一物犹如身在化境。潺潺清溪也沾染浅香,从树林深处曲折流泻于石隙青苔下。林间一座古老庭院,黄砖黑瓦,幽静沉寂,苍色匾额暗刻“阆风台”三字。两侧墙头砌得高低起伏,正中一扇木门虚掩,三籁琴音断续传出。

庭院外面走动的密集脚步令琴主的曲风骤变。原本的潺潺滴水响彻空山,瞬间换成七十二滚拂流水,似幽壑之滴已出山汇流,渐有风发水湧波涛起伏之势。

“老朋友,多年不见!”于越高声道。

“买通我的孽徒,化去我的阵法,这样的朋友不要也罢!”虚掩的木门内,传出琴主冷冷的声音。

于越一挥手,地宫九组围绕庭院八方迅速就位。他势在必得地说:“淳于坛,我不想为难你,你只需交出长生花!”

“长生花,天生天养,没人能按自己的想法培育。是上苍选择了这里!我不是它的主人,我只是一个护花人。”淳于坛一边说,一边从庭院里面走出来。

一见淳于坛,那带路的老者立刻冷笑道:“师父,你一个人过得可好?”

“师父?你是想确认,山上是否只有我一个人吧!”淳于坛的嗓音里,没有一丝感情。

鹿隐望着前方只着一身蓝衫长袍,却衬得气质更加清雅绝伦的淳于坛,转过头在皇甫夜耳边小声说道:“这人看起来最多三十上下吧,为何老者却叫他师父呢?”

老者耳根一动,盯着淳于坛说:“因为他藏私,只传术法,不传道种。闺女,没想到世上有这样的师父吧!”

鹿隐一愣,没想到老者听力这么好。

顺着老者的声音,淳于坛的视线落在了鹿隐身上。这惊鸿一瞥,令淳于坛意外至极,他所有的注意力都在一瞬间定格在鹿隐脸上。往事如突然而至的瓢泼大雨,不期而遇地洒点在淳于坛沉郁的心底。

“破!”

趁着淳于坛恍神之际,老者朝他打出一个花字。淳于坛一惊,立刻回过神来,发现周身紫光已经乍隐乍显。

“我暂时破了他的护身阵!”老者朝于越喊道,“长生花就在后院!”

地宫九组,前三组进攻淳于坛,后六组向院内冲去。

淳于坛旋即向庭院六方出阵。他并未在花字上面耗费时间,直接以风驰云走的速度将冲向后院的地宫六组全部困在无形阵中。

老者:“师父竟然练成了无字阵!”

于越:“还不快破阵!”

老者:“无字阵,无破解花字,但最多只能维持一刻钟。我们先取淳于坛!”

众人按老者的话,先围攻淳于坛。

鹿隐独自退到后方,寻了个隐蔽处启动超视异能:

“找长生花!”

眼前的超视画面骤然显现:

如火如血的长生花海,

淹没忘川,烧遍荼蘼。

如火如血的长生花海,

香麝四溢,罩染尘光。

鹿隐因超视画面中的景象而心神荡漾,一团团血液般的长生花,红得犹如燃烧的火焰,在微风里摇曳得惊天动地,是她在世间见过的绝美之花!

原来这阆风台树林与溪流的香味,都是从长生花而来。鹿隐感到一阵惊奇,自己不仅可以从异能里看见长生花,而且还能够透过超视异能闻到长生花的香气!

前方的战场,无字阵,无花字可破。虽然只能撑一刻钟,但交战时的一分钟也可能改变整个局势。淳于坛只身一人,却傲睨地以无字阵将于越等人暂时困在阵中。束住众人之后,淳于坛转身便朝鹿隐所在的方向走去。

鹿隐还沉浸在长生花海的绝美视像里不能自拔。远处的淳于坛一个花字束在鹿隐身上,当她反应过来的时候,手脚四肢全都不能动弹了,只能睁着一双大眼睛愤愤瞪着行进中的淳于坛。

就在淳于坛快要靠近她的时候,犹如炮火一般的皇甫夜竟然提前从无字阵中破茧而出,一个翻身,挡在淳于坛与鹿隐之间。

皇甫夜的瞳仁里泛起一丝神秘诡异的蓝光。淳于坛探究地审视他的异瞳,不解地问:“你是什么?你不是异能人!”

皇甫夜没有理会他,伸手一把揽住鹿隐,快速朝密林中飞跃而去。

鹿隐抬眸望着皇甫夜冷厉的模样,与过去憨实的皇甫夜完全判若两人。她顿觉一阵不安,惊呼道:“你要带我去哪里?先放我下来!”

皇甫夜捂住她的嘴,低声说:“鹿儿别喊,相信我!”

鹿隐直觉有事会发生,便乖乖闭上嘴。皇甫夜在浓密的树林中找了一处隐藏的崖洞,将鹿隐暂时安置在里面。

“在这里等我!”话音未落,皇甫夜便飞跃而出,转瞬不见踪迹。

第12章 山藏山(5)

空中传来轰隆声响。

于越举目望去,一辆银色的直升飞机盘旋在阆风台上方。

一组黑衣剑客从机舱跳下,迅速在阆风台庭院的四方就位。黑衣剑客与地宫九组交战时,发现地宫九组练的功夫皆在拆解剑招,因此黑衣剑客很快便处于劣势。

直升机在山巅降落,秋山渡带领和仓等人从舱上走下来。

老六见和仓跟随在秋山渡身后,大感意外:“金刚剑派竟然效忠寻山会!”

和仓冷睨老六:“师门败类,就算你穷尽毕生心血拆解剑术,时代也早就过去了!”

“老朋友,又见面了!”秋山渡意气风发地说。

“你怎么知道我的行程?”于越笑容僵硬,那日电话里,他要秋山渡等待三日,他还以为秋山渡万万想不到第三日时,他已经身在阆风台了。

秋山渡看了皇甫夜一眼,皇甫夜双眼微垂,不予反应。秋山渡一笑,也不作回复。

“原来寻山会的蓝色药丸就是长生花!”于越恍然大悟,他回首注视淳于坛,“没想到,你这个世外高人竟然也归顺了寻山会!”

淳于坛看似一脸淡然,语音却极为桀骜:“我只属于阆风台,但寻山会可以和阆风台合作。”

秋山渡莞尔道:“是呵,阆风台可是上古传承!我做了一辈子进化研究,什么都可以制造,唯独寿命还是得依靠天生天养的长生花。于越,别再犹豫了,加入寻山会吧!”

“今日谁输谁赢,还不一定!”于越突然出手向秋山渡扣去,想要擒贼擒王。

和仓立刻双手出剑,从剑尖射出两道双色剑火,在秋山渡身前一尺形成剑火结界。于越翻身躲过剑火的同时,启动了读心异能。和仓射出的剑火球攻速虽快,但于越透过和仓的意念预估到剑火球的进攻轨迹而提前闪躲。于越连发数枪,两人在剑火中纵横来去,短短数秒,交战已达数十回合。

众剑客纷纷出剑与地宫九组激烈对决。趁和仓与于越交战之时,老六猫着背从衣袖挥出短剑刺向秋山渡。站在秋山渡身后的,一名齐刘海短发女子抬手挡下老六的偷袭。鲜血从短发女子手臂流出,但短发女子似乎毫无痛楚一般,反手一拳将老六震飞数尺,摔落在地。

原本不起眼的短发女子取下手套,她的右臂发出阵阵金属声响并如同魔方般组合成一支重机枪。

老六:“你是什么人?”

于越在打斗的间隙,瞥见短发女子周身根本没有心念电波。他朝老六喊道:

“快跑!她根本就不是人!”

短发女子右臂的枪火径直朝老六扫射过去。迅速解决掉老六,短发女子的弹药强度像一队重装战车般从庭院八方准确扫过。几分钟内,地宫侍卫死伤过半,于越半生经营训练的地宫九组眨眼间不复存在。他盯着秋山渡,感到难以置信:“你真的研究出人体武器了?”

秋山渡冷哼:“寻山会的背后,是你无法想象的存在!”

于越颤抖地拉响撤离信号,剩余的地宫组纷纷往山间逃遁。

和仓:“搜山,活捉异能人!”

几名在林中搜索的黑衣剑客正在靠近崖洞。鹿隐身上的束字渐渐失效,她屏住呼息,暂时躲在大石后面。皇甫夜匆忙赶至,连续击晕几名剑客,但没杀他们。他拉起鹿隐在林间飞跃穿梭,直到看见不远处的瀑布入口。

皇甫夜:“鹿儿,地宫的车就在外面,你快走!”

鹿隐:“那你呢?”

皇甫夜:“我还有任务,稍后跟你们汇合,你先走!”

鹿隐点点头,朝瀑布飞速跑去。穿过瀑布,她浑身上下全都湿透了。于越的车就停在前方,鹿隐挥手跑过去时,短发女子也穿过瀑布,出现在鹿隐后面。一见人体武器,于越的车立刻启动飙出。鹿隐茫然地跟在车后奔跑,但是于越的车速越来越快,只留下一道山地上的车痕。风吹过山腰,但风没有纹路。鹿隐怔怔望着空无人烟的远方,冷得瑟瑟发抖。

身后传来激烈的炮火声。

鹿隐掉转头,看见近似疯狂的皇甫夜正在拖延短发女子。皇甫夜拳脚疾出、招招进逼、痛下杀手,分别击中短发女子的咽喉,胸口以及诸多人体要害。可是短发女子似乎毫无痛觉,只是略微退了两步。紧接着,她的眼睛闪过一波数据型的扫描光束,似乎有什么激起了她的好战之心。

短发女子以武术展开反击,她双掌如风旋转,连消带打,彷如看穿了皇甫夜的武功搏击路术。她手掌的动作虽快,但身型驱动稍稍僵硬,使出的一招一式很像和人类陪练的精密搏击机器人。

数回合后,皇甫夜的背部、手臂、双腿,全部血痕累累。短发女子对这样的结果很是满意,她冲上去奋力一摔,最后一脚把皇甫夜踩在地上。

“鹿儿,跑啊——”

皇甫夜悲哀的声音回响在山间。

鹿隐想逃,但又放不下受伤的皇甫夜,整个人显得张徨失措。短发女子朝鹿隐举起左掌,她的左前臂发出一声金属音,左掌心的弹药换膛成麻醉剂。

即将勾动扳机的时候,短发女子的周围忽然一阵地动山摇。被她踩在脚下的皇甫夜发出一股猛烈的震波,整块地面都开始晃动。犹如火山爆发一样的皇甫夜从地上猛然弹起,一把抱住短发女子朝山崖扑去。

“不要……”

鹿隐放声大哭,一路飞奔到崖边。

皇甫夜朝虚空坠落的刹那,回头看了一眼冲向崖边的鹿隐。他的眼神包含着复杂的情感,彷如在死前做了一件最值得、最放心的事。

鹿隐伸手去抓,可是皇甫夜和短发女子已经向崖底沉沉坠去!

眼前一黑。

第13章 山藏山(6)

鹿隐缓缓睁开双眼。

一阵剧烈的头疼。

这是哪里?

她从床上坐起来,闻到丝丝幽幽的奇异疏香,还有琴音似谷中小溪潺湲滴沥。古典的寝室,窗棂的细木条浮雕出梅花纹样。长案上摆放着烟白色的瓷瓶,里面插满淡黄色的梅枝。窗外屋檐下,一挂薄如蝉翼的彩笺,正随风飞舞。

她推开梨木门,细碎的花瓣落满庭院,阳光将一切映得仿若透明。梅花树下,一位白衣人轻抚琴弦。

“淳……于坛?”

淳于坛止住琴音,回头凝视鹿隐:“睡得可好?”

鹿隐怔了怔,问:“我睡了多久?”

“三天。”

鹿隐心下诧异,竟然一觉睡了三天,而且无梦。三天之前发生了什么,忽觉一阵心痛!

“他们呢?”鹿隐咬牙忍住泪花,声音开始颤抖。

“死了,逃了,只剩下你。”淳于坛冷冷说。

“那你为什么不杀我?”鹿隐不解。

“因为我不杀人!”淳于坛微笑,“是他们自己害死自己,与我无关。小隐,灵泉是你什么人?”

鹿隐摇头,从没听过这个名字。她想一想,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叫鹿隐?”

淳于坛目不转睛审视她,从她澄澈的双眼里,嗅不出一丝谎言的痕迹。半晌,淳于坛叹了口气:“小隐,做我的徒弟吧!”

鹿隐吃了一惊:“我是地宫的!我们是敌人!”

“世间哪有不变的归宿,又哪里有永远的敌人。”淳于坛淡然说,“于越虽然是异能人,但他还是凡夫俗子,无法了解你的异能特质!而我,才是能够开发你的人!”

淳于坛伸出修长的手指,朝庭院上空打出一个花字,说:“这个阵只能维持三天。如果你还想回去找,那个在战场上抛下你的人,三天以后,你再下山吧。”

在阆风台,除了后院的长生花之外,所有房间都是无锁的。这三日,鹿儿可以自由自在出入,整座庭院除了淳于坛和鹿隐,一个人都没有。也就是说,这里以前只有淳于坛一个人。鹿隐打了个冷颤,这位想做她师父的阵术师,得多耐得住孤苦,才能长年累月独自在山上修炼啊!

是夜,无月。

鹿隐在山巅仰望深邃穹苍,河外星云。

她不相信皇甫夜就这样死去,可是却看不见他的画面。

一遍又一遍启动异能,直到鼻血如注,始终看不见皇甫夜的任何影像!她握紧拳头,努力维持异能,能量的消耗使她的四肢瑟瑟发抖,眼前一黑,又一次晕倒在地。

恍恍惚惚中,出现一身白衣,就像书画里面的古人。

淳于坛把她小小的身子抱起来,她隐隐约约听见山风从耳畔呼啸而过。

“不要死,不要死……”鹿隐迷迷糊糊低语着。

回到庭院,淳于坛把她放在床榻上面,为她盖好被子,一举一动,就像在照顾自己的孩子。一盏烛灯下,他凝视她清秀的轮廓,回忆起灵泉初到阆风台的那一年。那是他第一次听到师父赞叹一个人,而且还是一个女人。师父说,她天赋异禀,若留在阆风台修行,自己百年才能抵达的境界,她只需三年!

日出,万物苏醒。

山空天入海。

院子里忽然多了一个女人,叫素晴。

素晴做了一碗面,端到鹿隐房里。从小到大,鹿隐就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面条!素晴是什么人呢?竟然能把一碗普普通通的面做成稀世佳瑶!

吃了一碗又一碗,鹿隐不好意思地看看素晴,饥渴的眼神明摆着在说,可不可以再来一碗啊!

素晴端着空碗回到厨房,这是第三碗了,最简单的清水煮挂面,但起锅时,从银瓶里滴了一滴松雪露。这是淳于坛特别交代的,每十年只能炼制30毫升的松雪露,针对鹿隐目前的身体状况,大补元气又无燥热之虑。

三碗下肚,鹿隐感到神清气爽。她独自在院里游来荡去,觉得脚下有使不完的力气。走过花园小径,眼前出现一片桃蹊。鹿隐数了数,一共二十四棵。虽然树叶暂时都掉光了,只剩一片光秃秃的枝丫,但还是能够看出每一棵桃花树的位置都经过精心设计。桃蹊的中心,有一间秀雅老楼,门匾刻着心泉二字。鹿隐试了试门,也没上锁。淳于坛心真大,和地宫天壤之别!

推开屋门,迎面墙壁是一副落地油画。阆风台难道不应该都是古典水墨吗?

世外桃林竟有一副油画!

鹿隐好奇地走过去,朝阳透过窗棂斜射进来,洒了一地斑驳的流年。

鹿隐就这么静怔了。

油画中一袭白衣的女子坐在树下,膝上放着一本翻开的书,而画中人和鹿隐长得一模一样!

第14章 山藏山(7)

风和日暄。

梅花树下,清风徐徐。

潺潺琴音恰如轻舟已过。

“淳……于坛,油画上的人是谁?”鹿隐喘着气,从心泉楼一路飞跑过来。

“故人!”淳于坛的唇角浮起一抹笑意。

“她和我长得很像!她会不会是我的母亲?或者我的姐姐?我的某个亲人?”

“你自己都不知道吗?”淳于坛试探地问。

“我是在孤儿院长大的!”鹿隐看起来很着急。

淳于坛抬眸打量她,这双澄澈又明亮的眼睛里,真的找不出丝毫谎言的痕迹。

“她叫灵泉。”淳于坛的眼底似乎隐忍雾气。

“那她人在哪里?”鹿隐焦急地问,“我想去找她!”

“不在世上了!”

……

两个人都沉默了!

半晌之后,淳于坛才再度开口:

“如果那时,她能够留在阆风台修行,也许现在,你还能见到她。但她不想逆天而行,选择了顺应天道,于万物一样,归于尘土。”

“长生花也不能救她吗?”

“上苍有好生之德,长生花,悯两世;天道亦是公义,长生花能增添异能人年数寿命,但事不过三。”

鹿隐觉得心中一阵酸涩,虽然她只有十四岁,但是从皇甫夜掉下悬崖那天开始,她对死亡就产生了一种强烈的抗拒。她在心里思忖着,难不成这远离红尘的阆风台,还真有长生之术。她疑惑地问:“跟你学,就不会死了吗?”

“又不是神,都要应劫的!但足够让你活到不想再活下去。”

鹿隐欲言又止,很多事她心里还没理清,只是觉得天大地大,可她又变回只身一人了,像一片无处可去亦无家可归的寂寥浮萍。她眼眶蓦地一红,也没跟淳于坛把话说完,转身便向别处跑去。

身后继续传来幽幽的琴音。她呆在阆风台的这两天,既没礼貌又不守规矩,但淳于坛毫不介意。

冬山寂。

月华如练。

鹿隐躺在山巅看夜空。

这两日,只要天一黑,她就不敢再在寝室呆下去。她怕那种身无一物的死寂。直接面对夜空,与万物同眠,才可以稍稍减弱这份无法详述的痛楚。

“皇甫夜,你有灵魂吗?你的灵魂会在哪里呢……”

青石上满了湿露,鹿隐用食指从湿气上划过,因为服食了松雪露,她的身体并不觉得寒冷,四肢都很暖和。

她躺在青石上启动异能,默念道,找于府。

眼前很快出现清晰的超视画面,岛上于府黑灯瞎火,空无一人。鹿隐纳闷道,找于越。超视画面瞬间离开岛屿,进入一间陌生的寻常房舍,于越的声音渐渐出现在画面里。

“终于理解为什么爸爸不许你出任务了?瓷器怎么能和瓦罐相撞呢!”

千雪忽然插话:“姐姐以前总是说,爸爸更爱鹿儿。要是姐姐也有特殊的能力,爸爸就会更爱姐姐了!”

“千雪,爸爸总是记得那天,你问爸爸,为什么不相信你,为什么要相信一个外人。”于越厚重的手掌,抚过千雪胖胖的脸颊,“等你长大以后就懂了,爱和能力、相信,并不一样!”

千雪气呼呼:“可爸爸就是选择了相信她,拿走了我的珠子!”

于越苦笑:“那为什么爸爸不让她信于呢?”

千帆奇怪地问:“爸,为什么?”

“千雪,因为你说过,爸爸的女儿永永远远只能是于千帆和于千雪啊!”于越心疼地说。

千雪惊讶万分:“怎么可能?我怎么可能说出这样的话?鹿儿是我的亲人呀!”

孩童无心,世故有意。千帆不满地瞪了于越一眼,声音干脆利落:“哼,忽然觉得鹿儿好可伶!”

千雪点点头:“嗯嗯,爸爸怎么可以这样对鹿儿,突然好想鹿儿,鹿儿在哪里呀……”

看到这里,鹿隐心中顿然抽痛,泪水滴滴淌落,忽然像五六岁的孩子一样大哭起来。

“我以后不会再去看你了……”她朝超视画面中的于越说。

初冬的风和着女孩的哭声,回荡在杳无人烟的空寂山间。这是她记事以来第二次大哭。她哭得有些干呕,哭得手脚都在颤抖,哭得以后再也不想哭泣。

月色下,出现一身白衣,就像书画里面的古人。不知何时,淳于坛站在山巅,背对她说:“小隐,跟我修行吧。我不仅能增强你的异能,还可以让你超脱凡世之苦!”

鹿隐咬住嘴唇,吸吸鼻子,带着浓浓的鼻音说:“你可以让我变得很强大吗?”

淳于坛:“至少让你物尽其用!”

鹿隐:“我想要变强大,强大到能保护一切真心待我的人,能蔑视一切蔑视我的人。”

淳于坛眉头轻皱:“怎么蔑视?”

鹿隐:“就是不再需要他们!”

淳于坛忍不住笑起来,鹿隐,还只是一个孩子。

第15章 山藏山(8)

早安,天空、凉风、飞鸟、这座山。

鹿儿仰望天空,竭力去欢笑。以后再没有人捧着一大袋手工包装的零食和整理打印的书籍给她了。也没有人会在那些即将被剥开吃掉的食物外面,用纤长的毛笔,安安静静写下一句瘦金体。

世上没有人可以依靠,或许因为无情,或许因为生命本身的脆弱。

从前不觉得,直到皇甫夜不在了,才醒悟自己曾经有过一位这么好的朋友。过去很慵懒,现在什么都没有了,却开始打起精神,寻找能够让自己奋斗下去,能够让自己开心起来的事物。

总不能一直消沉下去啊。原来,混时间也是一门学问。

淳于坛望着鹿隐的背影,缓缓抿一口茶。灵泉也喜欢仰望天空,与风和飞鸟说话。他早已记不清,究竟在阆风台活了多久。岁岁年年,日月岑寂豁然,早已是断却尘根的人,因为修行清苦,也因为不值得!这世界不值得付出感情,譬如那些所求不得就背叛谋逆的徒子徒孙,譬如那些战乱时代的明哲保身。他的世界没有情感,只有清修和交易。唯一值得怀念的,只有灵泉在的日子。

鹿隐一直不肯叫淳于坛师父。

淳于坛也无所谓,反正见多了风里雨里跪在山门外拜师,最后却形同陌路或仇深似海的徒弟。而这些冤仇,都是为了一个原因——道种!

进入末世,上苍开始收后天法。上古传承阆风台,到他是第六十四代,这是卦的终结。箓军符兵,出一道,上苍收一道,这后天之道已然没落。

他师父应劫后,上方世界再也不敢违逆天命赐下新的道种。唯有倾城鸟,还在地上守护昔日的最后一颗。只是这倾城鸟,无人能驯服,而且迷人心性,若不能破逆倾城鸟语,便会沉沦幻境,直到生命消耗殆尽。他知道那些徒子徒孙,都过不了这一关,所以只能传术法,无法传道种。谁知那些徒儿老去时,见他始终面貌不改,纷纷埋怨他藏私,都不信他。

“淳于叔叔,我们要去哪里呀?”

“小隐,你能不能真正入门,就看今日了!”

“喝、哈——”鹿隐模仿电视剧里的剑指,“你看我这么聪明,一定能过关呐!”

淳于坛抿嘴一笑,过这一关,聪明到不重要,只要心地单纯就好:“小隐,这一关只能你自己去过。记住要心无杂念,越努力,越过不了。要顺其自然,就算过不了关,叔叔也会把阆风台所有的术法都传给你。”

似懂非懂的鹿隐,本来还有百千疑问,听淳于坛这么一说,反倒释然了。她想到了于越和老六,一生苦心谋划,最后落荒而逃。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能过就过,懒得谋算!

晨雾弥漫,阆风台的东边天水相连。东边的尽头,天涵水,水涵空,一道石桥从阆风台崖角伸向远方,远方烟雾缭绕,是一个未知的世界。

“自己进去吧!”淳于坛说。

“我一个人?”鹿隐有些惊讶。

“我已得过道种,不能再进去了。”

“哦!”鹿隐头也不回地,悠悠闲闲走上石桥。

望着石桥上面,鹿隐东张西望渐渐消失的背影,淳于坛轻轻摇了摇头,心里感慨不已。为了让她不紧张,一路上自己尽量淡化道种的重要性,要知道那些徒子徒孙,为了道种可是费尽心机。没想到这小姑娘,像逛马路一样,随随便便就晃荡进去。她今年十四岁,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望上苍垂怜,愿她情窦未开,不知风月!

氤氲烟霭下,试花桃蹊,小桃夭夭。

鹿隐揉揉眼睛,咦,冬天里桃花开啦!

桃林中的青石台上,一个个洁白的纸袋,侧面用纤细的瘦金体写着:与君美食复甘眠。

鹿隐纳闷地想,还没有启动异能,就看得这么清楚!

阵阵风过,粉雪一般的花瓣中央,一位少年正望着桃花雪出神。一瓣又一瓣,细雨飘摇的桃花雪落满他的头发、衣襟、和年轻而英俊的面容。

“皇甫夜,你越来越漂亮了!”鹿隐呆呆望着前方,根本没有发现诡异的烟雾在四周忽隐忽现。

满地粹白的花瓣恍若透明,桃花雨纷纷扬扬,如梦似幻。皇甫夜轻柔地拍了拍鹿隐的肩膀,凑近她细腻的脖颈,呼吸残留在她发丝上面的桃花香。

“好痒!”鹿隐抬手挡开他的脸。

皇甫夜一怔,转而朝她招招手,眼底有绝世的妖娆:“鹿儿,来,看看我给你带回来的零食。”

鹿隐抱着一大袋零食,坐在青石台上两腿晃悠悠。皇甫夜倚靠在桃树枝下,欣赏鹿隐吃零食的愉悦模样。他的眸子变得美如琉璃,风吹过他烟白色的柔软衣襟,就像一场不真实的梦。

鹿隐又一次看呆了。

他再次凑近她洁白的耳根,呵气一笑:“我好看吗?”

鹿隐点头:“我从来没见过,像你这么好看的人!”

皇甫夜忽然又忧伤地伏下身子,趴在鹿隐的膝上,哀怨地说:“我一直在等你,等了好久好久!”

形容一个男子青丝如绢,会不会太过分了,鹿隐在心里想!此刻,趴在她膝上的那张脸,恍如世上最名贵的瓷器,晶莹剔透的光亮和吹弹可破的脆弱并存,让人忍不住想要保护他、呵护他。

皇甫夜拉起鹿隐的手指,放在他俊美无双的脸颊旁:“你喜欢我吗?”

“喜欢啊!”鹿隐答道。

皇甫夜近乎透明的眼眸里,闪现出一丝怪异的暗芒,胭脂色的嘴唇浮现起更为妖艳的红妆:“那你留在这里陪我好吗?”

鹿隐想了想,说:“我们把千雪叫来吧,她也很喜欢你,真的!”

“不,就要你陪我,就我们两个!”皇甫夜一下子显得很孩子气,“答应我嘛,好不好?”

“就我们两个,多无聊呀。桃花开,虽然很唯美,可是一场雨就没了。干脆你跟我去外面玩吧,还有千雪和千帆,我们可以去好多好多地方游历!”

皇甫夜缓缓坐起来,脸上的神色十分惊诧。鹿隐虽然忘失在谜境中,可是却不断违逆他的话,与常人的反应截然不同!

他从身体里施放出浓度更高的迷魂香,央求道:“答应我嘛,就我们两个!”

“哎呀,你好啰嗦!”鹿隐嘟着嘴,别过头去。

皇甫夜一眼惊愕,世上几乎无人能在他迷人心性的香味下,做出逆向的回答。可是十四岁的鹿隐,即便深处上古谜境,却仍然保持了自我。他暗暗较劲,施放出全部的力量,从他体内传出的香气越来越浓,直到整个桃花林都温黁缭绕地沸腾起来。

他得意地闭上双眼,浓浓的睫毛在鹿隐耳边来回颤动,犹如一只在夜风中飞舞的倾城鸟:“答应我嘛!”

第16章 山藏山(9)

皇甫夜一眼惊愕,世上几乎无人能在他迷人心性的香味下,做出逆向的回答。可是十四岁的鹿隐,即便深处上古谜境,却仍然保持了自我。他暗暗较劲,施放出全部的力量,从他体内传出的香气越来越浓,直到整个桃花林都温黁缭绕地沸腾起来。他得意地闭上双眼,浓浓的睫毛在鹿隐耳边来回颤动,犹如一只在夜风中飞舞的倾城鸟:

“答应我嘛!”

鹿隐心里生起一丝不奈。皇甫夜怎么会变成这样?他应该最了解她的说一是一才对啊!可是现在,他在一个简单的问题上面绕来绕去,让她感受到一种不坦荡的谋算。于是她脱口而出:

“就不——”

这个“不”字一出口,皇甫夜立即化作一团烟雾消失了,所有零食也消失了,桃花林也消失了。一对玄色的翅膀从眼前略过,鹿隐的身体从地面慢慢浮起并跟随前方引路的羽翼飘向上空。

她缓缓飘到一个空间,天地彷如都缩小了,但却是无云蓝天。更加不解的是,空间里面还有一道旋转的阴影,与湛蓝晴空形成鲜明的阴阳对比。

那羽翼落地在阴阳二分的空间中央,收起翅膀,原来是一个长有深色双翼的玄衣女孩。玄衣女孩朝漂浮在空中的鹿隐伸出左手,指尖握着一个古老的药瓶。

药瓶一瞬间就传递到鹿隐的手中。

鹿隐垂眸看看手中忽然而至的药瓶,一脸茫然。

玄衣女孩说,吃下去!

……

东方的尽头,天涵水,水涵空。

一道石桥,连接着未知世界与阆风台的缥缈崖角。

天地间响起一声惊雷,末世最后一颗道种问世!

淳于坛仰望上空,一行清泪挂在不老的容颜上。

七十年前,他师父即将应劫,他跪在师父身边哭泣,想要抵挡这最终的命运。

“修炼是逆天之路,干涉造化之平衡!人即使能行三千功德,也不可能一生无罪!上苍有好生之德,但上苍亦是公平!”

“那究竟有谁可以不死?”淳于坛满眼悲愤。

“本门62代传人,无一人能过天劫,无一人能永生不死。”

“就算逍遥千年,最终还是难逃一死,一切又有何意义!”淳于坛不服。

“天道奥秘,人难彻透!你若想参悟天劫,就要倚靠,梦行者!”

……

月悬碧空,山沉远照。

夜风拂过伫立在峰峦奇峻中央的阆风台庭院。

沉睡中的鹿隐遽然醒来,在醒的那一刹,她感到身体像一件正在撕开拉链的外衣,十分柔软地,被打开了。拉链外面的空间均衡密布着具有低度光泽的经纬线条,而她的灵魂竟然漂浮在身体的对面,看到肉身里面,有一个五彩斑斓的器皿。

窗外一群飞鸟,从无边夜色中慢慢掠过。

正在书房闭目静养的淳于坛,察觉到某种异动。他从坐榻下来,走到书架前方,仰望搁置在书架顶部的那本代代传承的阆风册。

古往今来,所有超脱俗世,需要逆天应劫的人类,都会被阆风册收录在案。不过,这本书册已经中断了百年。整整百年失去功用的它,早已如同历史书一般搁置在书架的顶端。然而此刻,阆风册骤然恢复了昔日的光彩,显现出一阵阵流光闪烁的纹路。

“阆风台第64代传人淳于坛祈阅!”

阆风册在一行流光中缓缓展开。

从古至今,走上逆天修炼之路的人名,一一浮现在书册上。淳于坛的目光落在书册的最末一竖,上面写着:淳于坛,33岁。

在这一竖的左边,一些五彩华光正不断汇聚成形,渐渐的,一个新的名字浮现:鹿隐,14岁。

淳于坛惊怔在阆风册前面!

他8岁入山,13岁服下道种,经过二十年苦修,终于在33岁那年初成。而鹿隐在一日之内,竟然书册有名!纵览整本阆风册,进入灵魂界的时间从27岁至百岁各不相同,但最末的名字,只有14岁,并且从一出世开始,就是五彩斑斓的颜色。

淳于坛忍不住喜极而泣!鹿隐的出现,不仅打破了上古的传统,更为他的未来带来抗衡劫难的希望。但很快,他又开始皱眉苦思,甚至连交叠的手指都在微微颤抖。因为阆风册上面一旦出现鹿隐的名字,那天地间其他的灵魂界生物也有可能在各自的典籍中看到鹿隐的存在。灵魂界里弱肉强食,鹿隐才14岁,就要走上防魔护卫的道路,不知她能否承受得住。最重要的是,一旦册上之名擢升为五彩,她就是需要应劫之人了!

阆风册中淳于坛的名字是在百岁之后擢升为五色的。淳于坛原以为在他的照顾下,鹿隐可以在阆风台无忧无虑度过至少百年。没想到从今日开始,她随时随地都有可能面临天劫的降临!

天真烂漫的14岁,难道就要像他一样心有隐患吗!

从此以后,她的肉身就会停留在14岁的样貌。等到她年纪渐长,会对他有所埋怨吗?

淳于坛一时思绪纷乱,与人相处,一直是他的头号难题!年老的人,恨不能鹤发童颜长生久住。而年幼的人,谁又有资格剥夺他们成长的权利呢?

能量守恒,人类的肉身与灵魂,本来具有天然精微的平衡,但修炼会打破这种平衡,演变成重灵魂轻肉身!

道种会抑制肉身的成长,使人的注意力全部放在灵魂的领域。世人总是自相矛盾,唯物者心有空虚,唯心者又怕白活一世!

“淳于叔叔--”

书房外传来鹿隐的声音。

“进来!”淳于坛迅速整饬起絮乱的思绪。

鹿隐刚一跨进书房,淳于坛就看见从她身体里面透出的淡淡紫光:

“是否发生了什么奇事?”

鹿隐仰起脸,好奇问道:“淳于叔叔,刚才我好像灵魂出窍了!”

“这是因为你服食了道种!”淳于坛说,“常人的灵魂体是在一个天然的平衡系统里,而道种会打破这种平衡,使人可以专注在修炼的领域,你以后就是修炼界的人了。”

哇哦,鹿隐咯咯轻笑起来。

看到她纯真的笑颜,淳于坛更感到有责任保护好她,遂详细指点道:“小隐,常人的生活虽然平凡,但是他们除非犯下罪行,否则一生都在天然系统的保护之下,不容易受到鬼魔的惊吓。而进入修炼界的人,虽然可以超凡脱俗,但是因为打开了天然的保护层,所以必须勤修苦练,才能在弱肉强食的灵魂界生存,乃至逍遥长生!”

“淳于叔叔,灵界很可怕吗?”

“天道之下的灵界,被修炼之士称为灵魂界。整个灵魂界都需要能量,而能量守恒,所以灵魂界的众生都在争夺能量。能量大的,就在天界长久享乐;能量小的,就在人界和地界辛勤苦修。而天界和人界地界以上的天道,传说是神的领域,非人力所能抵达。因为本门从未有人飞升至天道的境界,所以门中只知灵魂界,也就是天地人三界之事。”

“原来叔叔认为在古人流传的天界以上,还有一个叫做天道的世界呀?”

“这就像宫字一样!”

“嗯?”

第17章 山藏山(10)

“原来叔叔认为在古人流传的天界以上,还有一个叫做天道的世界呀?”

“这就像宫字一样!”

“嗯?”

“相传仓颉造汉字时,得了天道启示,白日下粟如雨,晚上鬼哭魂嚎。因为有了文字,民智日开,鬼就更难蒙蔽人了。修炼的人喜欢称自己的居所为宫,因为这宫字包含了修炼的奥秘。”

“是怎样的奥秘呢?”

“你看这宫字,最下面的口是大地,也就是修炼之士口中的人界和地界。这宫字中间的口是指天界,自古以来,飞升上界的人就是到了这中间的口。”淳于坛悉心讲解道,“这宫字最上面那一点代表天道,在天道和天人地之间,有一横隔离,因为天地都受限在这一横以下。所以,修炼的人就算在地界逍遥散居百年,或飞升天界寿享千年,最后还是在这一横之下,终将应劫而去。”

鹿隐满脸疑惑,眼睛睁得大大的:“可叔叔不是说,跟着叔叔修炼就可以不死了吗?”

淳于坛冷静地说:“你好好回忆一下!”

……

“跟你学,就不会死了吗?”

“又不是神,都要应劫的。但足够让你活到不想再活下去!”

……

“哦,叔叔说的是足够让我活到不想再活下去。”鹿隐突然回忆起,透过手腕珠串吸食千雪能量的影子和曼荼罗画卷里的黑暗力量,她不由得问道,“失去天然保护层的人,岂不是成了灵魂界抢夺的食物了?那现在,还能把道种吐出来吗?”

淳于坛听了这话,突然深深敛着眉,细眯起眼睛盯着她。

鹿隐顿觉四周气氛严肃得可怕,赶紧补充:“开玩笑的,开玩笑的!都吃下去这么久,早消化掉了。”

淳于坛冷声说:“没想到你才十四岁,就成了需要应劫之人!小隐,日后莫怪叔叔对你太过严厉。”

鹿隐拍拍胸口,轻灵地说:“叔叔放心,我会好好修炼成为灵魂界的强者!”

淳于坛的脸色,这才稍微缓和下来。他细问道:

“说说,刚才你都经历了什么?”

“我感到自己的身体像一件正在打开拉链的外衣。拉链外面的空间,布满了均衡密集的经纬线条。我的灵魂竟然站立在身体对面,看见肉身里面有一个五彩斑斓的器皿。”

淳于坛坐在案前,一边笔录鹿隐的话,一边问:“你自己有何领悟?”

“从个人来说,我发现灵魂与肉体竟然可以分离;从外在来说,空间中的经纬让我联想到坐标呢!而且,这些空间经纬一定经过精确的度量,才能如此均衡又规律。就像一位建筑师在设计空间的时候,会定下所有的坐标,从而长久地支撑住整个空间一样!”

淳于坛停下手中的笔,记得在他初次经历灵魂界时,整整三年时间,他脑海里都是各种门派典故和传说故事。那时的他,每天都在查阅各类古籍,从正典到民间传说,试图透过自己有限的修炼经历与传承的记载,来解释人体这个小宇宙和天地的大宇宙。

直到他在灵泉的帮助下,发现每一种传说背后都有灵魂界的势力妄图利用人类的能力,才从其中抽身而出。之后,阆风台的修炼变得只注重人体自身的研究,但不再祭祀任何流传的偶像。他甚至把传承中大部分的术法定为道外旁门,从师门典籍中逐一剔除。

而鹿隐和他的过往如此不同,她从一开始就能够穿透表象,无视门派的洗脑和各种唯美的传说,直接思考事物存在的基础。淳于坛重新提笔记录下刚才的思考,他越写越快,似乎都忘记了鹿隐的存在。

鹿隐瞅瞅他,忽然有一种在做古风版活体实验的感觉。过了一会儿,她轻声打断他:

“淳于叔叔,你说这是为什么呀?”

淳于坛停下笔,轻咳两声:“小隐,古语说师傅领进门,修行靠个人。叔叔已经活了上百年,还没有见过谁真的参透了天地奥妙,包括叔叔的师父!”

“......”

“你说,还看见肉身里有一个五彩斑斓的器皿?”

“嗯,叔叔看见过吗?”

“没有!”

“......”

“那你有何领悟?”

“器皿当然是用来装东西的,只是那里面好像空着,少了什么一样!叔叔,这又是为什么呢?”

“叔叔暂时也没有答案。小隐,日后你有任何灵魂界的经历,都要告诉叔叔。叔叔懂的,都会悉心教你;叔叔不懂的,我们一起研究。”说完,淳于坛长袖一挥,一个护身阵出现在鹿隐周围,将她身上透出的淡淡紫光连同护身阵一起藏匿,“防身的术法还来不及教授,你就已经进入了灵魂界。这个护身阵可以暂时护住你,但是从今日起,你必须好好修炼了!”

第18章 黑客Seraph(1)

光阴如梭,星霜荏苒,阆风日月轮转,素年水墨清欢。

料峭春寒时季,一个身穿粉红色短衫的小小身影独自走在下山的路上。三年的隐居生活,使鹿隐变得素骨凝冰,身轻如燕。她望着沿途的万壑千岩,暗自琢磨着先天异能与后天修炼的迥异。

她生来就能见常人所不能见,天赋异能根本无需修炼。

可是阆风台的修行,却非常艰辛!

淳于坛是可以对着一把古琴过一辈子的人,而鹿隐毕竟在地宫生活过六年。更令鹿隐头疼的是,淳于坛对她的要求是一日比一日严格,像是稍有疏忽就会大难临头一般。

她思忖着,在21世纪,这些修炼真的用得着吗?

譬如剑法,若只是修身养性,隔三差五锻炼一会儿就行了,哪里用日日闻鸡起舞啊!每次想起初到阆风台时,在瀑布下面追杀她的短发女孩,鹿隐其实更想给自己买一把枪,嗯,还有年底会发布的iPhone8。所以,希望这个月的生意能够再好一点儿!

随着鹿隐对阆风阵法的钻研,半年前,她偷偷开辟出一条下山的小道。每月月圆,淳于坛必须在后院闭关三日。鹿隐趁这三日,就一个人悄无声息地前往上轻镇。

她在镇上租下一套旧房舍,买了一台AppleMacBookPro,办理了WiFi。这些都是因为,她开了一家每月只营业三天的网店。

她曾在地下生活过,而且蜀中空气潮湿,所以皮肤总是过敏。阆风台的后院养育着长生花,山中溪水沾染了长生花分泌的香液,用这些溪水洗浴以后,她的过敏症状很快就不药而愈,而且肌肤日渐洁净,连鼻翼两侧的小雀斑和身体上面的小疤痕都消失无踪了。

灿灿阳光下,她伸出玉指瞧了瞧,确实是肌肤胜雪!

于是,这家每月只营业三天的网店“良风花精铺”,在芸芸网络中诞生了。

她原本不想瞒着淳于坛的,可是淳于坛对钱是真不感兴趣!他不用电脑和手机,十年如一日穿同款古风长衫。他也不需要看电视,据说早已斩断七情六欲。他还不食人间烟火,每天一滴松雪露,一把枸杞,一壶清茶,就可以过一世。

他是百年前出生的当代古人,而自己才十七岁,当然不一样啦!

鹿隐总觉得自己身体里面,有种与阆风台后天术法相排斥的先天力量。守护型的阵法还好,像剑法镖法等等她怎么练都练不好,三天两头挨骂。

不过,她在做生意方面还满有天分的!

她的“良风花精铺”,开业才半年,每月只营业三天,但口碑传遍了美容界各大公众号。诸如长文良风花精铺神秘解析,阅读量早已过万。

走完崎岖的山路,鹿隐的脚步踏进了上轻小镇的街口。

她先在小卖店买了巧克力,再到静水饭店打包豆花饭、茉莉花炒鸡蛋、菌丝凉面、松茸汤、黑芝麻汤圆。回到旧房舍,她推开所有窗户,烧上一壶开水,启动电脑,从抽屉里拿出旧手机,躺在沙发椅里休憩。

随手翻翻良风花精铺当月的浏览量,她洁白无暇的脸蛋上挂起了愉悦的笑容。良风花精铺的店铺模板是她自己改装的,顾客对店面的留言赞赏,让她很有成就感。

店铺里的每一张宣传图片,都是她自己亲笔画的。每一句商品介绍,也都是她自己亲笔写的:

古老东方,良风山巅,有一种神秘的花……

数千里外的厦门市中心,大片阵雨降落。街上行人快速躲避,车行缓慢。

一台蓝色改装跑车里,某计算机系少年正呆视前方反复摇摆的雨刷,慢悠悠的车速闷得他快要睡着。

手机“叮”的一声响,少年顿时清醒过来。他盯着手机银幕,一眼的惊喜:“上线了——”

一个急刹车,蓝色跑车停在大雨滂礴的十字路口。四方来车狂按喇叭,但少年毫不理会。他自顾自发着微信,嘴里还喃喃念叨:“良风花精铺店主……终于上线了……”

北京五道口小巷。

微信传送到正在做指甲的胖女孩那里。

胖女孩立刻从沙发椅上面跳下来,美甲师在一旁直嚷嚷:“甲油还没干呢!”

“等不了了,终于可以和我的大神说话啦!”胖女孩大笑。

“是Seraph吗?是Seraph吗?”胖女孩身边的一高一矮两同学显得一脸激动。

“嗯嗯嗯,你们先做,我赶紧给大神汇报去!”胖女孩急匆匆打开手提电脑。

美甲师奇怪地问:“Seraph?”

矮同学:“就是黑客界的大神炽天使呀!传说他7岁的时候,就参与了黑客联盟发起的中美黑客大战。2001年5月4日,美国白宫网站在人海战术的攻击下被迫关闭两个小时。在这次历史性冲垮白宫网站的八万红客中,他是年纪最小的哦!”

高同学:“他可是公认的亚洲第一黑客耶!只要是他发起或参与的网路攻击战,全球华人黑客界粉丝都在力挺!很多没被新闻曝光的网络战背后都隐藏着炽天使的身影。那些被他攻击过的非法组织,一遇到炽天使出现立马关机逃之夭夭!”

“那是为啥呢?”美甲师一副难以置信的呆萌表情。

高同学:“咱大神只要碰见伤天害理的事,他先来个破阵诀,立马崩了他们的防火墙!再随便来个大挪移,管你是比特币还是瑞士银行帐户,他分分钟把钱掏空转到有需要的慈善机构……”

这对高矮同学,一个高音,一个低音。一提到炽天使,他们就自动开启无缝对接,像连珠炮似的讲个不停:

“……还有三年前的日晴幼儿园事件,就是大神披露了他们的犯罪证据……”

“喂!”胖女孩狠狠瞪了高矮同学一眼。两同学马上意识到这里是公共场合,大嘴巴是会泄漏机密的!

第19章 黑客Seraph(2)

上海某酒店。

LED横幅流动着:长空生物科技集团周年庆

一辆辆高级名车和超跑陆续停下,各界名流步入红毯,两侧媒体记者的闪光灯不断。现场忽然一阵骚动,外围群众开始兴奋呼喊,从压轴跑车走出来的是长空生物科技集团的美女总裁贾桐和连续五年蝉联名人榜的当红女星樊欣。两位名媛手牵手,霸气登场,媒体记者全部蜂拥而上。

记者A:“樊爷,请问贾总是怎么请到您的?您的出场费可是天价呀!”

樊欣嫣然一笑:“贾总可是我的好闺蜜呢!”

贾桐在镜头前搂住樊欣的肩膀,说:“这些年来,长空集团和樊欣爱心基金默默合作了许多优质的公益项目,我们是因为公益而结缘的好姐妹!”

樊欣仰起头,摆出美丽又端庄的身姿,高声说:“今天有全新的公益计划要发布,我来纯粹是为了公益事业,根本分文未取!大家别老关心娱乐八卦,多关注一下社会弱势群体,尽点新闻界的社会责任嘛……”

上百位嘉宾和媒体记者涌入了酒店会议厅。

贾桐首先介绍了第一排的重量级嘉宾。这些VIP嘉宾都是她驰骋商场的人脉资产,光是这排VIP座位上面的人,市值加起来就不会低于数千亿元。

贾桐配合大屏幕视频和数据简报,高调公布了长空生物科技集团上市一年来取得的傲人成绩:

“除了干细胞产品的研制获得突破性成功之外,我们在原有的水痘疫苗、肺炎疫苗、口服轮状病毒疫苗等第二类疫苗产品方面,更是造福了广大群众……通过与樊欣爱心基金的合作,我们更让偏远山区的孩童能够免费接种各类疫苗,让我们把掌声献给长空生物的公益形象大使——樊欣女士!”

一片热烈的掌声响起。

美艳动人的樊欣从VIP席站起来,朝着镜头挥手致意,全场的闪光灯亮个不停。

\/

片刻前,北京开往上海的高铁车厢,一名剑眉星目的男子坐在干净的餐桌旁,望着车窗外高速移动的初春景色。过了一会儿,他俯视左手佩戴的腕表,开始倒计时的默语。

列车进入一条漆黑的隧道,他的眼眸闪烁出一道道暗红色的十字星芒。这些星芒就像一把把发光的钥匙,将无数无形数字编码形成的网络空间展现在他的异能视觉中。

他运用超自然异能,透过眼前不断跳跃的网络信息读取长空生物集团的周年庆直播。

倒计时结束,异能在霎那间分成无数条路径骇进巨大的数位网络:

“Adios!(永别了-西班牙文)”

长空生物科技发布会现场,一阵阵手机音讯此起彼伏,每个人都接收到一串特殊的信息数据包。点开信息后,人们的表情变得诧异,纷纷在交头接耳,以十分异样的眼光看着台上的贾桐。

会场大屏幕突然插进一段视频,清楚播放出贾桐和樊欣在私人会所密谈的内容。

樊欣:“姐,今年公益基金会的钱,能不能再洗多一点?

贾桐:“咋了?”

樊欣:“我怕年后被盯上,趁这会儿还能洗,就多转些出去嘛!”

贾桐:“不是叫你再低调点吗,没事別老发围脖炫富秀恩爱,树大招风啊!”

樊欣:“哎,知道了姐!”

贾桐:“你放心吧,集团的管道绝对安全,想转多少?”

樊欣:“50行吗?”

贾桐:“50?难怪担心被盯上……金额嘛,倒不是问题,就是得快,得多分几次,我多开十个开曼、毛里求斯的空壳过一过……”

这段视频令全场一片哗然。

贾桐用无线对讲系统命令员工立刻关闭视频。

后台负责流程的技术人员苦恼地回复:“贾总,系统被黑了,连关机都不行!”

紧接着,屏幕上出现长空生物科技生产假疫苗、洗钱、哄抬股价等非法交易的视频与录音。樊欣和众多嘉宾立马起身离去,一群记者在她们后面紧追不舍。

更多蜂拥而上的记者把贾桐堵在台上……

高铁列车驶出隧道,明亮的阳光和山色再度映入乘客的眼帘。异能男子轻轻松松喝了口热拿铁,发现刚才因为专心任务,所以漏读了一则黑客粉丝的信息。他将这段五行数字密码的信息转译成文:

【Seraph

晓看天色暮看云,行也思君,坐也思君。

今借良风花精铺店主上线之事件,写不成书,只寄得、相思一点。

盼回信!愿岁月静好。

东方瘦瘦】

Seraph迅速放下手中的咖啡杯,以网络异能连结良风花精铺,店主旺旺果然闪亮着。他启动更多异能侦查店主IP位址,片刻后,低声说了两个字:

“江西。”

另一端,鹿隐正坐在电脑前面回复顾客问题。她感到这位新顾客出奇的啰嗦。譬如,一次买十瓶花精可以打八折吗?九折呢?九五折呃?九七折咧?

Seraph一边透过网络异能提问与追踪,一边喃喃自语:“上轻镇。”

鹿隐的电脑摄像头并未闪亮,但是Seraph已经控制住摄像头开始记录她。她直觉今天哪里怪怪的,身上有一种轻微的失重感。只是现在的她还不知道,这种细微的感觉叫做异能入侵。

“原来神秘的良风店主,是个穿粉红色运动服的小朋友。”Seraph用异能放大电脑摄像头捕捉到的画面,慢条斯理地说,“额头上还有一颗蓝痣!”

第20章 黑客Seraph(3)

古旧的街巷阡陌。

稀稀落落的路人。

在转角跑来跑去的孩童。

镇上的第二日,鹿隐捧着一碗热呼呼的豆浆,坐在街边。一份冒着热气的早餐递到小圆桌上面,还是汤圆,红糖馅的,还有醪糟汤圆。

卖早餐的老人家笑呵呵看着她。老人家记得这个女孩,每月只来两次,每次只点甜食,穿着普通的运动服,大眼睛眨呀眨的,可是举手投足透出一股隐士的气质。这镇上自古以来传说甚多,说不定就是哪位高人之后!

老人家突然侧过头,似乎被什么新事物吸引住。一行人从对面街道经过,眼神锐利的灰衣男士、精干的短发女孩、还有六名身高身形极其相近的魁梧男子。他们的衣着与镇上的人格格不入,一看就是外来的。

鹿隐一愣,手里的勺子停在半空,一个软绵绵的汤圆咕咚掉在桌面。她瞅着街道对面的八个人,吃惊地瞪大了眼睛,是和仓!

鹿隐迅速低下头,恨不能赶紧找个地缝藏起来。

这两年,每隔四个月,和仓会到阆风台取一回长生花果实。往常他们总是等淳于坛三日闭关结束之后才到,可这回不知为何,他们竟然提前抵达了上轻镇!如果被他们撞见,以淳于坛的性格,要是知道她趁他闭关的时候偷偷下山玩,那估计这辈子都不能再下山了吧!

几分钟后,和仓一行消失在街角。

鹿隐赶紧扔下早餐,朝相反的方向一溜烟跑掉。一路上,她边跑边想,还有50瓶花精没发货,一万五千元呢!

过了一会儿,她稍稍冷静下来,边走边想,他们也不可能在淳于叔叔出关前上山啊!他们的剑法再厉害,也不可能突破沿途的阵法,所以他们只能在镇上再等两天。想到这里,鹿隐如释重负,很开森没有未经分析自乱阵脚。

走到旧屋外面,鹿隐在东南西北四方布下了隐匿人体的阵法。

“哈哈哈,这样他们就只见房舍不见我啦!”鹿隐喜滋滋地拍拍手,在阆风台三年了,最初级的剑法镖法,她没有一套学全的,但是逃命的阵法,除了淳于叔叔以外,她敢称第二,天下就没人能称第一!

回到房间,鹿隐打开电脑屏幕,敞开所有的木窗,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窗外朝阳淡淡,远山如黛……

一辆越野车急驶在春山上,车窗外,交替着冬日后的荒芜和浅葱色的新生。

Seraph提高车速,落日的余晖透过车窗玻璃洒在他的脸颊和肩膀。

越野车驶入上轻镇,停在预订的河堤酒店。Seraph打开后备箱,提出暗红色的行李包,随意瞥了一眼酒店门外波浪汹涌的河水和暮色下的清秀山峦,转身步入大堂。

整洁的套房里,Seraph打开手提电脑,很好,良风花精铺的店主还在线上。Seraph的唇角扬起一个美丽的弧度,他兴奋地握了握骨节分明的手指,自信满满地预估,将会在五分钟内搜出店主的具体位置。

他垂眸启动异能,同时朝三个网络路径飞速袭去。

……

“组长,一公里内有组织正在进行网络搜索!”

另一间酒店的会议室,一名短发女孩突然向组长和仓汇报。女孩的左臂,有一块镶嵌在肌肉里的电子屏幕闪烁起橙色警报。

“哦?”和仓意外地抬起头,如此古老的小镇,不可能拥有能够引起橙色警报的搜索组织,除非——

短发女孩盯住屏幕说:“该组织至少有三名A级以上的黑客,他们的搜索目标锁定在上轻镇内。”

“又是哪家不知死活的,敢跟踪我们寻找长生花?”和仓疾言厉色一挥手,“不留活口!”

短发女孩与两名剑客即刻领命出发。

……

“镇东……”

Seraph琢磨着鹿隐的信息,即将定位成功的时候,一股强大的辐射波出现在酒店附近,并且离他所在的房间越来越靠近。

Seraph一惊,依据异能感应到的数据,目前正有一台可移动的超级智能向他的房间走来,其每秒钟的电能堪比整座酒店。这样的数据虽然匪夷所思,但眼前可以确知的是这台超级智能明显是冲他而来。他迅速关闭异能,断开所有网络,按下预设消除键,朝电梯间快步走去。

电梯上行一层,Seraph走到楼道口,再次启动异能。果然,那台超级智能已经抵达他的房间。停留在房间里的超级智能,因为Seraph启动了异能而重新定位,立刻朝电梯间走去。

Seraph马上反应过来,这台超级智能可以探测到他的异能信息。他再次关闭异能,取下腕上的手表扔向窗口,迅速从楼道逃离。

下到一层以后,一名坐在大堂角落的魁梧男子,跟在Seraph后面离开了酒店。一出玻璃旋转门,魁梧男子从袖口亮出一柄长剑朝Seraph刺去。

Seraph诧异对方竟如古人一般使用剑术!他侧身避开锋利的剑身,从上衣内袋掏出一柄拧上消音器的手枪,向魁梧男子小腿射去。魁梧男子飞跃后退,手中长剑幻化出数十个银白色剑圈,将连发射来的子弹一一卷入。这些子弹被锋利的剑身切破,在剑圈内爆出层层叠叠的尖锐火花。

同时,酒店三楼的窗口,被Seraph侦测为可移动超级智能的短发女孩,正举起右手臂组合成的枪械朝Seraph连续射击。

Seraph疯狂朝外面跑,另一名等候在酒店门口的魁梧剑客骤然冲上,嗖嗖数剑,Seraph虽然避开剑锋,但一股猛烈的剑气袭来,他的背后顿时鲜血如柱。Seraph忍住剧痛,边跑边朝剑客连射数枪,转身消失在夜色中。

古镇里巷道纵横,Seraph低头看了看地上的血迹,朝一条灯火通明的巷口跑去。到了巷口,他脱下外衣束住背后的伤口,再转身跑向另一条漆黑的巷道。

短发女孩与两名剑客很快追至交叉路口。女孩观察通往左边喧闹巷子的血迹,再回头查看右边的冷清小道,示意两名剑客往左,自己则往右追去。

这是一条没有路灯的漆黑巷子,但是短发女孩的夜视虹膜使她如行白昼。她仔细搜索整条巷道,地上没有血迹,也没有人类奔跑以后的呼吸频率。她疾速回头,朝左方风驰电掣追去。

“有人闯进了我的48小时藏身阵!”

鹿隐竖起耳朵,停止手中的鼠标按键。

她紧张兮兮地启动异能,超视画面中,一名陌生男子躺在旧屋外,殷红的鲜血从他衣服上面浸染出来。

第21章 黑客Seraph(4)

“有人闯进了我的48小时藏身阵!”

鹿隐竖起耳朵,停止手中的鼠标按键。

她紧张兮兮地启动异能,超视画面里,一名陌生男子躺在旧屋外,殷红的鲜血从他衣服上面浸染出来。

鹿隐慢慢推开门,轻手轻脚走出去。一阵凉风吹过,真有一名陌生男子倒在外面屋角。

风逐渐大起来,夜空中的云朵正在散开,洁白的月光直射而下,将男子身上照耀出一层朦朦的光晕。鹿隐盯着躺在地上的人,他的身形修长,容貌年轻而英气,面色已经白如画纸,即使褴褛的衣服上血迹斑斑,仍有一种游侠般的潇洒气质。

他看起来不像坏人!

鹿隐汗毛直立地伸出援手,硬是把他从地面上抱了起来。三年来,无论风里雨里,每日清晨她都不情不愿地举着一把重如大石的古剑舞啊舞。虽然到现在为止,她还是一套剑法都记不全,可是此刻,这些锻炼终于派上用场了。她竟然像抱一只兔子那样,轻轻松松抱起一名身高至少一米八五以上的伤者!

回到房间,鹿隐瞅瞅整洁的床铺,昨天她才费时换上崭新的真丝床套。她再瞅瞅新买的沙发和打扫得一尘不染的地板,把浑身血渍的他放哪儿好呢?臂弯里的男子,紧紧皱着浓浓的剑眉,连嘴唇也白得仿若透明了。鹿隐顿生恻隐之心,把男子好好生生安置在温暖的床铺上面。

记得小时候,她刚到孤儿院时,孩子们习惯抢床位,弱小的她总是睡在角落的地铺。有一天晚上,她突发高烧,不知是谁把她从地上抱起来,放在一张舒适的白床上。半夜醒来的时候,她摸着厚厚的被子,闻到丝丝棉花的清香,真是永远也无法忘记的温馨回忆呢!

鹿隐小心翼翼解下男子紧束的外套,把他的身体翻转到侧面,低眸察看他背后的伤口。

“金刚剑派!”鹿隐琢磨着,这人是被金刚剑派的剑气所伤。

看来伤者是和仓的仇人。和仓的仇人,就是短发女孩的仇人,就不是鹿隐的仇人!

虽然此短发女孩非彼短发女孩,但鹿隐觉得,这次来取长生花的齐耳短怎么看都跟那日在瀑布下追杀她的齐留海是一批型号!

鹿隐迅速从衣柜里取出另外一张干净的床单,拿起剪刀裁成数条,隔着衬衫束在男子身上暂时压制住血,然后急匆匆出门了。

天上月明星稀,夜露悄悄铺满山路。瑟瑟凉风中,鹿隐小小的身影正在山间奋力攀爬,草上的白霜沾透鞋袜。她选择的是一条无路捷径,沿途沟壑万千,可是能节省至少一半的赶路时间。

半夜时分,鹿隐推开阆风台院门,直接奔向淳于坛的书房。止血粉、雪肌散、松雪露……她每样各取一瓶。

“谁!”从书房门外,传来怯怯的声音。

鹿隐小声说:“素晴阿姨,是我!”

“你怎么半夜回来了?”

“来不及跟你解释了!我还得马上下山!”

“师傅明晚出关,你还下山?”

“我明天天黑以前就回来,你放心好了!”

“你说你跑来跑去的,我看着你都累!”

“好了好了,不跟你说了,我得赶紧下山救人呢。”

“救人?救谁?”素晴皱着眉头问,忽然,她注意到鹿隐的裤脚,“你这孩子,裤子上怎么都是裂纹啊?哎呦,衣服袖子上也是!”

“没时间了,等回来再告诉你!”话音未落,鹿隐已经形色匆匆地消失在夜风中。

回到旧舍,鹿隐给伤者敷上消炎收敛的止血散,再用消过毒的纱布包扎好。天快亮的时候,她才放下心来,缩在沙发椅上面睡过去。

恍恍惚惚中,Seraph微微睁开双眼,周围光线模糊,身上一阵撕心裂肺的刺痛。眼皮愈来愈沉重,他感到自己好像在发烧,就像小时候那次。

......

“放学以后不要乱跑哦,一定要等妈妈来接你啊!”妈妈温柔地伸出手,帮他整理好格纹羊毛围巾。

所有的小朋友都被家长接走了,只有他一个人留在教室。老师很不耐烦,但他坚持留下,要等妈妈来接他。

校园门口,风很冷。

他朝手心呵着热气,经过的行人越来越少,开始下雪了。

从最小的,粉末般的细雪,到鹅毛大雪。他一个人孤零零站在校门外,像冬天里的第一个雪人。

去找一个能够避雪的地方吧,去同学家吧......最后,他一一战胜所有杂念,因为答应过妈妈,放学以后不要乱跑,一定要等妈妈来接他。

等待……

一生中最漫长的等待……

没有结果的等待……

他晕倒在雪地里,好像听见雪花片的笑声,想把他带往另一个世界的嬉笑。当他醒来的时候,是在医院的走廊里。幼小的身体躺在担架上面,周围充满消毒水的味道。

他一个人躺在走廊里,不知躺了多久。他感到自己在持续发烧,偶尔会有护士经过,听说她们被称为白衣天使,可是她们连碰他一下都感到嫌恶。因为他是一个无人前来认领的孩子,就像不得不接收的垃圾一样,躺在走廊的尽头。

他感到嗓子像火烧一样疼痛,他想说渴了,可是声音很微弱。被称为白衣天使的护士们,在不远处闲聊,没有一位白衣天使愿意来到他的身旁。

那天晚上,他做了一个梦,一道十字荣光照向他,一位周身散发火焰的天使来到担架旁,把洁净的水,喂进他干裂的口中。所以,他的黑客代号用了Seraph,意指冒着火焰的天使。他不喜欢寒冷,不喜欢雪,不喜欢等人,他喜欢火焰与红色。如果这个世界没有白衣天使了,那就让自己成为炽天使吧!

......

“妈妈——”光线暗淡的旧屋里,严重的剑伤令他的嗓音低沉而微弱,犹如跌落在童年里的记忆。

旁边沙发椅上面,有一个人噔地跳起来。他好像听见开门声,过了一会儿,那人走近他,把一袋冰敷在他的额头上。他的眼角滑下一滴眼泪,已经很久没有眼泪了,上一次,还是在小时候。

......

等待,

躺在医院的走廊里等待,

直到有一天,外公终于出现,把他接回了中国。

他晕倒在雪地的那一天,父母遭遇意外事故,双胞弟弟也离奇失踪了。

在父母出事以前,他们谈到过一种神秘的花,还有一个古老的东方名字,阆风台。

如果那一天,他没有倔强地等待,也许父母就不会发生意外。这个念头是怎么出现的,他不记得了,可是他相信了这个攻击他的念头。从此以后,他不再等人。

......

“渴——”他的声音很沙哑。

睡在沙发椅上的那个人嗖地坐起来。他好像听见兑水的声音,过了一会儿,一根吸管塞进他干裂的口里。他从没喝过这么好喝的水,还带着花的香味……

第22章 黑客Seraph(5)

骄阳当空的正午。

鹿隐托着腮,一脸苦恼地窝在沙发上面。

她在日落以前必须赶回阆风台,可是旧屋里不仅躺着一名伤者,而且还是陌生的伤者。

一台电脑、一部手机、一个热水壶……鹿隐数点着自己存钱办置的家产,数着数着,突然觉得好惭愧。

就这点钱还挂心!好歹她也是修行人,好歹她也在地宫见过大世面,这点钱,怎么能跟一条人命相提并论呢。

她决定把这名陌生的男子留在旧屋养伤。

于是她趴在木桌上面,给他留下了一封信:

陌生人,

当你醒来的时候,你会发现只有你一个人在这间旧屋。压在这封信上面的两个瓶子,红色瓶盖的是擦身体的药。记住!等你的伤口结痂以后,才能涂抹在伤口上!一定要涂,不仅恢复快还不会留下疤痕。蓝色瓶盖的药水,每天喝一滴就够了。记住!千万别喝多了,不要浪费!这里是我的家,但是我下个月才能回来。在你离开的时候,请记得把窗户和电源关上,把门锁好!拜托!

当Seraph靠在沙发椅上读这封信的时候,已经过去三天了。淡淡的朝阳透过老旧的窗户照射在木桌上面。他把信纸折叠起来,收在衬衣口袋,温和的眸光犹如沉静的星空。窗外,远山如黛……

春根,万物复苏。

雀藏草木下,风游枝叶间。

这是鹿隐在阆风台度过的三年零二个月。苍劲的琴音透过窗棂,从庭院中央传出。一挂薄如蝉翼的彩笺,轻轻摇曳,恍恍惚惚中,她好像听见桃蹊的桃花瓣,飘落在泥土里的声音。

淳于坛的书房,那本古老的阆风册正在缓缓浮起。一些五彩华光在记载鹿隐的那行文字上面汇聚成形,渐渐的,册上的文字出现新的内容:

【鹿隐,17岁,救异人一命。】

新的文字在阆风册上面流光烁彩的闪耀。

强烈的紫光在鹿隐身上显现。她望着周身的紫色,发现自己的灵魂竟然从肉身脱体而出。

脱壳而出的灵魂不受控制地渐渐上升,她垂眸而看,轻飘飘的脚下有几座峰峦雄伟的山。她的衣襟裙角如同云丝一般飘荡在上空,随着距离的增加,下面的山峦看起来越来越微小,而她还在继续向上飞升,直到飞入一处缥缈之门。

她不明所以地立在昏昏暗暗的缥缈处。一位白发白须的老人从不远处走过来,身后还跟着四个身有一丈微弱金光,高如楼厦,穿戴铠甲的天兵。此处没有阳光月光星光,四下阴暗,身上发出微光的天兵,像四盏正在移动的电力不足的灯。

白须老人笑道:“恭喜阁下,飞升上界!”

一道旨书从白须老人的怀中飞向鹿隐所在的方位,并在空间里慢慢展开,上面还写着济世救人之类的古文。鹿隐正在想,这应该是一桩善事吧,可她的天赋异能忽然自动开启了。

在她的异能视角里,原本洁白的旨书上面浮现出黑色阴影,令人恐惧的兽像逐渐清晰。鹿隐尖叫一声,随手把旨书啪一声打落在地,转身惊慌失措地跑了。

她的灵魂速度极快,身边开始出现风速的流线,四个巨人似的天兵却被小小的鹿隐远远甩在后方,一直到再也听不见他们的声响,鹿隐才放慢了速度。她心有余悸地想,善恶不能只看表面,以后得再聪明些才行。明明已经公元2019年了,可那位白须老人还穿着一身古装。根据她在地宫学习的历史知识,白须老人的衣着应该是春秋时期的吧!而四个天兵的穿戴与现代士兵也差了千百年。光从服饰就可以判断出他们是得不到生命更新的古代亡魂,她却还要异能主动开启警告,才发现了黑暗的端倪。

接下去的行程,一定要警醒了!

鹿隐望向不远处,前方朱红色垂花门楼底下,一个身穿老旧制服的人守在那里。鹿隐走过去,正在低头写字的守卫说:

“证件!”

证件?鹿隐不由发怔。

僵持中,穿制服的人搁笔抬眸,一见她身上透出的紫光,忙不迭道:“快请进——”

她东张西望地走进门楼,里面不仅有古典庭院,还有现代屋舍和异域风格的建筑,穿古装和穿现代装的人都有。鹿隐走马观花般游逛,透过一间间屋舍门窗,看到里面堆满成山的美食。住在里面的那些人除了吃就是睡,完全沉浸在山珍美味里,看起来蒙昧又浑噩,犹如一具具只知享受的行尸走肉。

而那些异域风格的建筑群里,无论男女都是一模一样的外衣和一模一样的发型。他们整整齐齐坐在地上,听上方大荧幕演播高端空洞的哲学课。他们的神态严肃古板,仿佛自己站在道德的至高点,或是伫立在宇宙的最高境界一样。可不断增添的知识并不是从他们的生命里创造出来,而是全部来自上方大荧幕的洗脑。他们也没有寻根究底的求证精神,那种毫无生命气息的死板表情,就像从同一部复印机里打印出来的复制品。

不知逛了多久,鹿隐闯进一个古朴沉寂的别院。一个身穿洁白衣裳的小童子,蹲在别院中央的池水旁,手里拿着一个透明玉瓶,正聚精会神打水。好不容易见到一名动作灵活的人,鹿隐不禁问道:“小朋友,这是哪里啊?”

被打断的小童子蹙眉仰头,一见她周身紫光,立即变成起身作揖:

“这是水镜院!”

“那你知道,怎样从这里出去吗?”鹿隐问。

小童子抿嘴一笑,捂住口小声说:“一定是从上界偷跑下来玩儿的吧,呵呵呵呵,我活了这么久,还没出去过呢。”

鹿隐:“嗯……我是从下面上来的。”

小童子捂住肚子,笑得直不起腰:“别编了,虽然你身上有个阵,可紫气东来还是漏出来了,呵呵呵呵,小姐姐,要是我帮你问到怎么出去,你拿什么谢我呀?”

鹿隐再次发怔,问路还要收红包?

第23章 天外天(1)

鹿隐再次发怔,问路还要收红包?

“我叫善水童子,小姐姐,我且帮你打听,等你在下界玩够了,返回上界时千万别把我忘了呀!”小童子乐呵呵向游廊走去。

穿过曲曲折折的游廊,小童子带鹿隐来到一处高大气派的殿堂。小童子推开缃色的双扇大门,里面一阵阵喧闹吵杂的声响此起彼伏。鹿隐跟着小童子走进去,殿堂里面竟然布满牌局。穿时装的、古装的、中式的、西式的,各样打扮的群体围坐桌边,全部一心一意投入在赌局里。

童子领鹿隐走到一处八人桌坐下。坐在他们对面的,是一位打扮高贵的卷发女。卷发女像三天三夜没睡觉似的,眼睛直直盯住牌,表情十分渗人。一叠长得非常奇怪的钞票,就放在卷发女右手边。

小童子机灵活波地打了几圈牌,卷发女的奇怪钞票有一半就到了童子手上。卷发女的眼神开始分两路瞥,一会儿盯住牌,一会儿瞅着那叠钞票,嘴里不断唠叨钱钱钱,叨叨叨讲个没完没了。也直到这时,她才注意到坐在对角的鹿隐,身上竟然散发出紫光。卷发女的嘴角勾起一个疾世愤俗的冷笑,笑容未完,她的注意力又不由自主全部回到牌局,还时不时瞟几眼童子手中的那把钞票。

小童子眨眨眼,冲卷发女说:“我还小,拿这些钱也没用!不如你告诉我怎么下界,我就把钱全部还给你。”

闻言,同桌打牌的另外五个人齐刷刷抬起头看了一眼童子,沉默几秒,又继续埋头在牌局里,对于违规问题完全漠不关心。

卷发女伸出手指勾勾,有人拿着纸笔跑过来。卷发女随手画了张地图递给小童子。成交,喜滋滋的小童子把钱一一递回卷发女手中。

离开这座殿堂的时候,小童子转过身帮里面的上界赌徒关紧双扇门,然后说:“小姐姐,小童子修行不够,身上还发不出光,所以不能出别院。你看,这张地图尽头就是去下界的出口。沿途这里是戒律所,他们很严肃的,你要是不想塞红包,就最好离远点,免得有人去打小报告!”

鹿隐:“嗯,我会绕过戒律所的。”

童子抛了一个小眼神:“小姐姐,我帮了你这么大一个忙,下界那么好,等你返回上界的时候,可千万别把我忘了呀!”

鹿隐:“你这么有特征,我应该不会忘记的。”

“应该?瞧你们这些大人物,讲话多有调调!”小童子眨眨眼,“小姐姐,看你不经世事的样子,我教你一下哈,要是路上遇到谁问你什么,你别看他,也别回答。就你这一身紫光行头,你越傲娇他们越怕你!免得有了语言交流,被发现你其实……嘿嘿嘿……想偷偷下去玩儿!小姐姐快去吧,小童子也得赶回水镜院做晚课了!”

鹿隐接过地图,照着上面的路标往前走。一路上,她谨记小童子的妙招,不理任何人。果然,不管走到哪里都畅行无阻!快到地图上面的戒律所时,鹿隐特地绕道而行,绕着绕着,就找不着方向了。

她撞运气似的四下乱走,前方终于又出现一道门,门里面还有一排下行的阶梯。她探进去看了看,这些下行阶梯长得看不到尽头,应该就是去下界的出口。

等她好不容易走完了下行阶梯,却没有看见下行出口,而是另一排长长的上行阶梯矗立在前方。她不想再返回重来,便沿着新的阶梯继续前行,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蓦地想到,怎么这里一个人影都没有呢?

她根本没注意到,其实在进这道门的时候,门外写着一个大大的:禁!

她更不知道,这道门里面的阶梯能够收缩空间,一阶百里!

好不容易把这段上行阶梯走完,她站在上界的顶峰,视野变得非常辽阔。之前去过的别院和殿堂,在下方看起来像一个个渺小的魔方块。在别院和殿堂的上方,是像千层蛋糕一样的分层空间。每一个分层空间都有风格各异的建筑群,或层台累榭飞阁流丹,或塔刹鎏金殿宇嵯峨。而且分层越高,建筑群就越华丽壮观,似乎这里的居住者越往上越有权势。但奇怪的是,即便上层的建筑富丽堂皇,还是缺少最基本的光亮。整个上界空间无论上下左右,都见不到太阳月亮星宿,周围的云层乌沉厚密,是一个昏暗无光的世界。

在鹿隐站立的顶峰处,有一块突出的圆形平台。她好奇地走到平台附近,看见平台里面刻着控告台三个字。在平台的圆沿之外还立着一个石碑,上面刻着:止.天外天

天外天?鹿隐琢磨着,蓦地回忆起淳于坛曾经讲解过的宫字。

“相传仓颉造汉字时,得了天道启示,白日下粟如雨,晚上鬼哭魂嚎。因为有了文字,民智日开,鬼就更难蒙蔽人了。修炼的人喜欢称自己的居所为宫,因为这宫字包含了修炼的奥秘。你看这宫字,最下面的口是大地,也就是修炼之士口中的人界和地界。这宫字中间的口是指天界,自古以来,飞升上界的人就是到了这中间的口。这宫字最上面那一点代表天道,在天道和天人地之间,有一横隔离,因为天地都受限在这一横以下。所以,修炼的人就算在地界逍遥散居百年,或飞升天界寿享千年,最后还是在这一横之下,终将应劫而去。”

鹿隐回忆淳于坛的话,心里突然一惊,此刻她正站立在上界的顶峰,莫非从这顶峰再往上,就是宫字外一点——天外天吗?

她眼前倏然一亮,两个小手掌放在嘴边,仰头朝穹苍大喊:“天外天,你是什么样子的?我好想看一看你呀!”

淳于坛从未教过鹿隐,人类声音所具有的力量。因为连淳于坛自己都不知道创世与声音的奥秘。一代代的修炼之士,为了超越生死费尽心机,发展出一套又一套繁杂的修炼体系,却没见谁真的借着这些体系长生不死了。谁能想到,真正的奥妙其实是简单的,如同拨对电话号码一样。童心未泯的鹿隐,因着这一喊,揭开了古往今来修炼之士依靠人力无法突破的那一横。

第24章 天外天(2)

鹿隐话音刚落,上方厚密的云层应声裂开一个大洞。她诧异望去,裂帛的云层后面是超越想象的湛蓝,绝美的、绝无仅有的湛蓝!

鹿隐仰望穹苍,忽然有种想哭的冲动。一份超越逻辑的知晓,在她的直觉里显现:

她要回家了!

她是谁?她从哪里来?她要去哪里?

源头,一切的起点,一切答案的终点,超越时间与空间。

无限光芒透过裂天云层照射下来,鹿隐的身体轻盈浮起,她感到莫名的信任。她自然地知道,只要穿过上方的湛蓝,她就回家了,回到灵魂的出处,永恒的源头!

这份信任,让她回忆起于越和米亚博士联手开启松果腺的那一天。当时她的眼前也出现了极明亮的大光。一瞬间,她的灵魂跳脱身体,置身光中。那是一个只有光而没有黑暗的领域,均衡的荣光里,一个恍如神祇的声音说:神行者,不要非法开启松果体!

无需任何理由,她就是全然信任那光与那声音。那份超自然的信任与此刻的信任完全一致!

“不!”

一个沙哑混杂的声音从控告台传来。

鹿隐也记得这个并不动听的声音。这是她第一次经历灵视异能超越空间的主动开启时所遇见的,被血字曼荼罗里的邪灵引入地宫的黯影之音。

“这不公平!这是我的世界!你要说话算数!没有人可以从荣耀之门以外的路径回去!”只闻其声不见其形的黯影,正在朝穹苍绝望吼叫。

无限光芒里,就像有一只温柔的手,最爱自己的,父母的手,眷恋地抚过鹿隐的额头。尔后,光芒消失了,绝无仅有的湛蓝消失了。鹿隐犹如失重一般唰地降落回顶峰。天空的绽裂在一瞬间超然愈合了。

鹿隐趴在平台旁边,捂住嘴痛哭流涕。惊奇、感动、不舍、遗憾,言语难以道尽。她缓缓抬起头,眼底蕴含生平第一缕义怒。她明白,是因为黯影的控告,那无限的光才返回。她朝空荡荡的四周喊道:“你是谁?为什么阻拦我回去?”

无形的黯影发出一阵笑声:“回去?人类总是忽略真实的美好,而对未知的领域充满幻想。你怎么知道,上面就不是空无呢?”

“我就是知道!”

黯影狂妄地说:“这里是修行人的究竟终点,而上面除了自然界的日光以外,空无一物!你应该留在这里,这里饮食不尽,极乐不休!我可以使你超脱俗世,逍遥快乐!”

鹿隐很不服气:“可是这里没有那光,这里是昏暗的,光在上面!”

黯影的语气突然变得忧伤:“所以你就要放弃这里了吗?你是百年难得一遇的修行奇才,你应该留下来,带给这里更多光明。”

鹿隐良心一颤。她双眉紧蹙,忽然有辨不明的困惑。

“你在这里能够得到真正的放松与享受,也可以修学各家的真谛。因为你的修行境界越高,身上散发的光亮就越多。”黯影的嗓音带着一种做作的和平调调。

鹿隐一想到那四个散发微弱光亮的铠甲兵、沿途堆积如山的食物、喧闹沉溺的牌局、像复制品一样的空洞人群,就有一种干呕的冲动。她坚持道:“我想回去!”

黯影安慰道:“我知道你还不习惯这里,但阆风台不是你的家,地宫也不是你的家。人性无常,只要你愿意加入我们,我会让灵魂界的生物反过来保护你。以后你再也不用风雪里练剑自卫,也不用经营收入菲薄的网店。我敢保证,等你过上这里的生活,就再也不想回去了。”

黯影怎么会知道她不喜欢练剑和私下经营网店?鹿隐感到他在打探她的隐私,他很像一个无形的非法监控器,不仅不尊重她的人权,还主观记录观察分析着她的过去。

那他可以知道她的未来吗?在鹿隐思考这个问题的同时,一份强烈的直觉出现。如果他真能知道她的未来,他就无须运用话语诱惑和影响她的自由意志了。他不可能是全知者!其实他很像那种身处穷途末路,急需拉帮结伙增强势力的悖逆者!

鹿隐生性爽直,一点也不喜欢绕过来绕过去的试探!愤怒的火苗再次闪现在鹿隐眼底,她天生就不喜欢啰嗦,特别是委婉性的啰嗦。这一切美食课堂华丽建筑,都像一个欲盖弥彰的阴谋!

鹿隐握紧拳头,一股刚强的力量从心底升起。她义正言辞喊道:“我要回去——”

她所说的话,让脚下的顶峰和阶梯开始一一裂开,无数的石块摇摇欲坠,纷纷脱落。虽然看不见黯影,但是鹿隐的直觉知到,他正震惊地看着这一幕,震惊到暂时忘记了言辞。

阶梯持续绽裂、绽裂,直到露出下方清亮的云层。云层之下,蕴藏着火焰与热情的大地,恍如在召唤鹿隐一般,一股熟悉的地心引力,使她从裂开处飘然坠下。

耳边拂过凉爽的风,凉得如此真实!

从她的身后传来一阵绝望吼叫:“这不公平!为什么,为什么你把神力给了人类!这是我的世界,我不会让他们见到你......”

鹿隐在空中持续降落,她的周围出现极速的流线,衣襟裙角如云丝一般翻飞起舞。耳畔有了响彻空山的古朴琴音,一呼一吸间,终于闻到了长生花的馝馞温黁。

但那光与那声音——

短暂,一刹那的相会,犹如渡过所有浮世。灵魂里,一期一会的憾事!

鹿隐的灵魂回到肉身,从床榻下来的时候,她的脸上还挂着一行晶莹的泪。

她推开门,外面和光同尘,春风如浴。

她朝庭院中央缓缓走去,每一步,都僾然跨过百年。

枯兀梅树下,淳于坛止住琴音。他回过头,见鹿隐的护身阵已破,一身淡紫升至浓烈。淳于坛诧异道:“小隐,你怎么了?”

“我......”鹿隐轻启双唇,一想到无限光芒中,像父母一般温柔的手,眷恋地抚过自己的额头,她的眼眶瞬间涌起湿润的雾气。

泪水潸然而下,却流得无声无息。

淳于坛眉头紧皱,她若像孩子一样直白地哭,到是不会惊动他。平日活蹦乱跳的她,此刻竟哭得毫无声息,如同经历过沧海桑田的人。

鹿隐呜咽着说:“淳于叔叔,我飞升了,可是上面......和想像中的......很不一样!”

淳于坛沉着道:“回来就好!”

鹿隐怔了怔:“我以为......”

淳于坛凝视她,语气平和:“以为我又会责罚你,或是世上无人能够理解你的选择?”

鹿隐抿住嘴唇点点头。

淳于坛:“七十年前,我也放弃了上界的授封,选择在地界逍遥散居!”

鹿隐:“叔叔也看到了天外天和黯影?”

“没有!”淳于坛语重心长地说,“但是灵泉见过!”

第25章 天外天(3)

“油画上的人!”

提到画中人灵泉,鹿隐顿生惊喜与亲切并存的感受,她急切问道:

“那她都看见什么了?”

“灵泉说,在大地上其实有隐藏的神人空间。那里与阆风台不同,并不是依靠后天阵法来与世隔绝地修炼。生活在那里的神人,能够突破宫字那一横的阻隔,直接连结于真道,过在地如在天的生活!”

“哇!那灵泉有说神人空间的具体位置在哪里吗?”

“自从灵泉走后,就再也没有他们的讯息了!叔叔只知道,他们是从太古开始真正追求天人合一的族群。他们认为天,分为穹苍和天空。偶像林立的天空其实是魔类的居所,并不是真正的天道!”淳于坛细心讲解着,“天地之间唯有人类才是万物之灵!因此人类的自由意志具有影像灵界的能力。魔类需要人类发自内心的自愿崇拜才能获得力量,所以他们发展出各式各样美化过的传说来掳掠人类的膜拜,使人类失去与生俱来的权柄,变得越来越弱小!”

“原来天空是魔类的居所?”鹿隐恍然大悟,“所以宫字那一横,如同密不透光的乌沉云层,反而阻隔了人类所在的大地与天道之间的连通!”

“宫字那一横,其实就是魔类与滞留在上界的那些灵魂所形成的黑暗。他们阻断天道与大地的正常循环,从那些不明真相的人类身上获取力量来维持上界的逍遥快乐!”

鹿隐一想到在上界的所见所闻,立刻生起一股义怒:“他们真过分!用披着美丽外衣的传说、暂时的利益交换和空虚的承诺来迷惑人类!”

“在神州大地,太古人本真就知道人是万物之灵,人的灵与天道紧密相连。古人会本能地说老天爷、成事在天、听天由命。古往今来有气节者,无论外在经历怎样的荣辱,内心都相信天道公义!真正的天、道,超越了有限的形象。你看帝都的天坛因为是祭天之所,所以也不立形象。有限的形象不仅不能指向真道,反而会给魔类留出入侵的路径!”说到这里,淳于坛忍不住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淳于叔叔,魔类是不是擅长假扮圣者呢?我在上界看到他们用高深的学说来蒙蔽人类的灵魂,使人们真假混淆是非不分,变得如同行尸走肉一般麻木。那些被完全洗脑失去权柄堕入空无的群体,最后是不是只能乖乖膜拜依附他们,做他们能量的供给来源啊!”

淳于坛严肃地点了点头,然后提醒道:

“小隐,你一定要记住,逆天修行的人随着能量提升,就像水蒸雨落的自然循环一样,会不断经历飞升。你这次是脱体飞升,再往后甚至会连同肉身一起。只是在这个循环大到抵达穹苍之前,会先经过天空居所。那些滞留在天空居所的修炼者,不仅中断了先天的循环,还增加了天道与大地之间的阻隔,徒增罪孽。他们虽然能在上界暂时享福,却失去了真正的永恒,终将应劫而灭,不复存在。”

“嗯,叔叔放心,你看小隐不是已经回到地上了吗!而且我的异能也不喜欢上界!他们的人拿着旨书前来授封的时候,我的异能竟然主动开启了,看见那旨书根本就是假冒伪善的黑暗产物!”

淳于坛忽然想到了什么,他思索着,说:“当初灵泉发现真相,也是因为她生来就有异能!少数信任她的人,都选择了离开上界,回到地上散居!”

鹿隐探着头问:“叔叔,只有很少的人发现了上界的真相吗?”

淳于坛苦涩地说:“就连家师,也曾为上界效力!古时的阆风台威名赫赫,拥有强大的灵魂界军队。帝王将相乃至各路军阀都膜拜旗下。可家师就算能长生久视,气吞山河,最终还是逃不过天劫,形神俱灭!天劫,意味着天外有天。天劫,是穹苍给逆天修行和滞留天空居所者降下的刑罚!”

“淳于叔叔,你好有信念!你的师父在为上界效力,而你却放弃了上界的授封!”

“大师我见过很多,道貌岸然、沽名钓誉、尔虞我诈,不值一提。我会以求证推理的态度来对待流传,也会因为灵泉的人性光芒而信任她的异能看见!”

“每次叔叔提到灵泉,眼里都带着光彩,就像有一道彩虹。”鹿隐模仿着油画上的姿势,俏笑道,“叔叔你看,我和灵泉长得这么像,她会不会是我妈妈呀?”

淳于坛凝视鹿隐,良久,微笑道:“你和她的年代,相隔太远!”

“哦,我只是觉得,叔叔口中的灵泉那么完美,我妈妈要是这样的就好了!”鹿隐瞅了瞅淳于坛,见他心情还不错,便乖巧地说,“叔叔,小隐已经是飞升过的人了。虽然我也跟叔叔一样拒绝了上界的授封,选择在地上逍遥散居,但是从今天开始,也不能再把我算成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了吧!既然小隐学有所成,那以后,是不是就不用每天闻鸡起舞——”

“不行!”淳于坛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你我虽没有加入上界体系,但我们毕竟是逆天修行的人。天道公义,就算我们不与上方世界同流合污,但人生在世孰能无过?你三年就能飞升上界,以后将要面对的考验一定不小,需比常人更加精进才是!”

淳于坛一挥手,一道更强的护身阵显现在鹿隐周围,将她那一身浓郁的紫光连同护身阵一起藏匿。接着,他简洁运指,掌下琴弦清脆劲健,发出蕴天地之浩远的曲调。淳于坛仰望穹苍,唱起一段大雅古乐:

昊天孔昭,我生靡乐。视尔梦梦,我心惨惨。诲尔谆谆,听我藐藐。匪用为教,覆用为虐。借曰未知,亦聿既耄。于乎,小子,告尔旧止。听用我谋,庶无大悔。天方艰难,曰丧厥国。取譬不远,昊天不忒。回遹其德,俾民大棘。

第26章 天外天(4)

月圆三日。

鹿隐的脚步又一次踏进上轻镇街口。

依旧是先在小卖店买巧克力,再到静水饭店打包豆花饭、茉莉花炒鸡蛋、菌丝凉面、松茸汤、黑芝麻汤圆。

她走到旧屋巷口的时候,一辆红色机车驶过,险些撞上正在路边玩皮球的五六岁小女孩。鹿隐冲过去抱起受惊的小女孩,从手里滑落的打包食物掉了一地。机车手连忙向她们赔不是。小女孩的母亲从斜对面慌慌张张跑过来,不断跟鹿隐点头道谢。

饥肠辘辘的鹿隐一脸悻悻回到旧舍。打开房门的片刻,她差点没石化在旧屋门口。

这是……走错了?

鹿隐呆呆望着地面铺着的崭新釉底红羊毛毯和陌生的复古鞋柜,而那位剑眉星目的伤者正从厨房走出来,朝她微微一笑。他看起来精神抖擞,身体应该完全复原了。

“你,还没走啊?”鹿隐非常意外。

“我在等你啊!”

男子一步步走近鹿隐,专注又犀利地凝视她清澈的眼睛,而他的眼眸里恍如有一串暗红色的十字星芒正在闪烁。除了他自己以外,谁也想像不到隐藏在这串暗红星芒背后的,是由无数无形数字编码形成的巨大网络。

“你为什么要等我?”

“因为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啊!”。

“哦!”鹿隐反应过来,嗓音干脆地说,“不用客气的!”

男子优雅地向鹿隐伸出一只手:“我叫关键,你呢?”

“我叫鹿隐。”

“很少有人姓鹿?”关键心下琢磨,“影子的影?”

“隐士的隐。”

“很少有女孩用这个字!”

刹那间,关键的异能分成无数路径骇进全国智能采集数据库的各个区域,可是所有16岁以下的户籍,都搜索不到鹿隐这个名字的身份信息。

“是吗?”与此同时,鹿隐发现自己产生轻微的失重感,虽然这感觉转瞬即逝,虽然这种失重轻微得犹如一根发丝滑过面颊。

关键挑了挑锋利的眉梢,立刻倍增异能进入所有路径搜索,仍然没有任何一个身份信息与眼前女孩的外貌特征一致。关键在心里暗忖,这孩子看似单纯,没想到连真名都不敢示人!同时,他心底开始雀跃,这孩子肯定有秘密,她或许真的是追查线索的重要入口。于是,关键用一生少见的甜溺嗓音问道:“小朋友,你多大了?”

鹿隐睁大圆圆的眼睛,无语地说:“17!!”

关键甜溺的笑容险些僵硬在唇齿间。明明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女孩,却硬说自己有17岁!她爸妈怎么能把小孩儿教成这样?关键轻咳两声,转而问道:“那你爸爸妈妈呢?我应该跟他们道谢才是!”

“我没有父母。”鹿隐回答得很利落。

她那副轻描淡写的表情,令关键差点脚下踉跄。他上下打量她,难道她是故意在装傻吗?关键生平第一次感到棋逢对手,而且对手还是个小朋友。

鹿隐很想不通地说:“这是我租的房子,为什么反而像你家一样?还把我堵在门口一直问问题!”

一丝不悦从关键脸上扫过,她这是在转移话题吗?

不过关键迅速恢复起笑容,朝鹿隐招手道:“那个你,快进来啊!随便坐!”

随便坐?

这是我的屋子,怎么变成他招呼我坐下了?

鹿隐正在不满的时候,关键已经独自朝厨房走去。片刻后,他微笑着走出来,手里还端着一个大大的方托盘,托盘里面盛放了各种各样的美食。

鹿隐的表情很惊讶!因为托盘里面的食物全部是她喜欢吃的,竟然还有透出不同颜色内馅的汤圆!

关键把托盘里的食物一碟碟放在餐桌上,尽量温柔地说:“刚好做了很多食物,一起吃吧!”

关键微微抬眸,看见鹿隐洁白的脸蛋上逐渐浮现出笑容,不由得感叹美食这一招对小朋友确实通杀。幸好他提前在床头柜找到她的手机,并骇入分析出她的饮食喜好。

鹿隐在关键的对面坐下,她心想,我救过他的命,吃他一餐美食应该没什么吧。

关键边吃边说:“小朋友,谢谢你写给我的信!”

鹿隐边吃边回复:“你别再叫我小朋友了,我真的17岁了,只不过个头不够高而已!”

关键眼眸一敛,眯眼看她半晌。她的脸蛋虽然像女孩,但身形却像极为清秀的男孩,一双灵气四射的眼睛恰到好处地点缀在洁白无瑕的脸上。她的皮肤竟然无瑕到连一粒雀斑都找不到,猛然间,关键甚至觉得眼前这孩子有些透明,一身骨骼恍若是通透的玉质!虽然正大口大口吃食物,但她身体里彷如有蓝紫色的光亮透出来一般,干净得涤然出尘,竟不似人间景象。

“你看着我干嘛啊?”鹿隐怪怪地盯住关键。

关键回过神来,即刻继续早已拟定好的话题:“鹿隐,嗯,小隐,谢谢你救了我一命!我一定要报答你的恩德!你目前有什么需要吗?”

鹿隐放下筷子,朝关键连连摆手:“不用不用,要是你昏倒在别人屋外,别人一样会救你的!”

关键急声道:“不行,如果你不好意思接受我的报答,那我就一直留在这里,每天为你洗衣做饭打杂,干什么都行!”

“啊?洗衣做饭......一直留在这里......”鹿隐震惊地望着他,“那你不需要回家的吗?”

“其实我从小父母双亡,身边根本没有家人。前段日子还失业了,被狠心的房东赶出来。原本想到小镇来散散心,结果遇到两帮人打架,我就看了一眼,没想到差点被他们打死!幸好小隐你心地善良,不仅救了我的命,还留下家门钥匙让我暂时有个落脚之处。”关键低垂着头,声音越说越小。

鹿隐听得一阵愤怒!和仓他们也太过分了,竟然在小镇随随便便伤及无辜的游客!她四下看了看旧屋里面添置的新家具,还有这一桌的美食,心里不禁有些难受:“你真的不用报恩,你看你都失业了,还给我买家具。其实我不需要这么多家具的,因为我每个月只在这里住三天而已!”

“我很想报答你,所以把唯一的存款都用来给你买家具了,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这一刻,关键恨不得把头埋到饭桌下面去。那日看完她留下的信,再看到她生活的地方如此拮据,他是良心爆棚影响智商了么,竟然帮她买了一屋子的家具!

一个我行我素的网络界侠盗,在买了一屋子新家具后,再告诉对方自己是一个失业的人,还被房东赶出来,这是有多不会撒谎啊!

可是鹿隐竟然还相信了!

稍后,关键重新整理好思绪,确定她是真相信他的话吗?她还说她有17岁,还没有父母呢!一个没有身份资料的孩子,怎么念书怎么看病?世界上有这样的孤儿吗,不仅白净得连一颗雀斑都找不到,通体上下还像自带闪光灯一样,简直令人怀疑她平时吃的都是金玉之质。

第27章 天外天(5)

听说关键把仅有的存款用来添置家具后,鹿隐的眼眶开始泛红,觉得心里挺不好受的!

“你每月只在这里住三天吗?怪不得我等了这么久,才见到你!”关键仍然低着头,这种柔腻的语气让他不太适应。

“我跟我叔叔住在一起。我叔叔不喜欢网络,而我私下开了一家网店,所以就租下这栋旧屋,每月花三天时间在这里照看网店加发货。”

“三天?这样也能经营下去?”

“能的!我叔叔很懂调养,我的网店有卖一种特殊产品,因为对美容有奇效,所以三天的营业额也不差!”

“这么神奇!”关键想了想,陪着笑脸说,“呃……那我帮你打工好不好,这样营业额不就更高了嘛!”

鹿隐放下筷子,亮晶晶的眼眸里顿时闪过一丝喜色:“对呀,刚巧你失业了!嗯……可是……把你留在这样一个小镇给我打工,会不会太委屈你了?”

关键激动地说:“怎么会呢!我最喜欢的就是上网!我本来就是一名宅男!小镇空气多好啊!”

听到他的想法,鹿隐高兴极了:“太好了!那每个月的营业额,我们一人一半!”

关键惊叹:“一半?!”

鹿隐:“是呀,原本我只能挣三天的钱,忽然就变成了三十天,一下子多了十倍!我想买的东西一个月就能买到,我非常知足了!你这么不容易,要是你能每天帮我守店铺,以后店铺的一半收入都是你的了!”

关键先是震惊点头,接着可怜兮兮地问:“那我可以继续住在这儿吗?”

“嗯……”鹿隐思考中。

关键低声下气地说:“我醒来以后,不想再把你的床铺弄脏,就帮你换了新的床单被罩。我看后面还有一个储藏间,里面挺干净的,就买了一个小床,已经放在储藏间了。”

鹿隐顿生怜悯:“那你前些日子就睡在储藏间吗?”

关键安静点头,鹿隐觉得他好可怜。

关键顺利留了下来,夜晚,他独自躺在储藏间的小床上面休息。百无聊赖的深夜,他释放异能进入小镇十字路口的监控设备,虽然身体躺在狭小的房间,但他可以透过所有的数字设备观察这座古老的镇子。

翌日清晨,鹿隐带关键去吃早餐。

一份冒着热气的早点递到小圆桌上。卖早餐的老人家依旧笑呵呵望着鹿隐。鹿隐捧起一碗热呼呼的豆浆,却发现关键哆哆嗦嗦坐在那里,像一位无处下脚的洁癖症患者一样,连筷子都不碰一下。

鹿隐:“你怎么了?”

关键:“不饿。”

鹿隐:“不吃早饭对身体不好!”

关键:“我以前都工作到很晚,没有吃早餐的习惯。”

鹿隐小小声叹一口气,觉得关键可怜极了。

用完早点,鹿隐带关键去提款机取钱。关键站在她背后,眼眸里星芒涌动,一组无形的数字信息流过,银行账户名是素晴。

捕捉点扫描,特征分析......素晴是一位在小镇土生土长的中年人,在关键的异能搜查下,鹿隐的外貌特征和素晴这个身份信息毫无关联。

片刻后,鹿隐回过头把一叠人民币递给关键,说是提前预付的薪水。关键一愣,看着她清澈的眼睛和手中厚厚的人民币,不由得产生了两分钟的自我怀疑。比如,或许她真的姓鹿,或许她真的17岁,或许她真的和他一样父母不在了……

走回旧屋的路上,一位母亲抱着一个五六岁大的小女孩急匆匆跑过来,不断跟鹿隐说谢谢。小女孩在母亲的鼓励下,腼腼腆腆把手里握着的木偶娃娃送给了鹿隐。

“这里的小朋友都长得好可爱!”关键捏捏小女孩胖乎乎的脸蛋,眼底浮现出一抹朝阳般诚挚的温柔。

常人不能看见的一层黑影,在木偶娃娃身上彰显。

鹿隐心下一惊,立刻知道这木偶娃娃里面附着邪气,但是小女孩感激的眼神又令鹿隐实在不好当面拒绝,只能暂时忍了。

同一个地点究竟有多少空间?

每个人眼中的世界有何异同?

关键看见了数字信息空间,鹿隐看见了灵魂空间,还有呢……

与小女孩告别后,回到旧屋,鹿隐撇下关键匆匆忙忙朝后门跑去。

关键蹑手蹑脚靠着后门墙壁朝外瞅,看见鹿隐随手拿起一匹砖,啪一下把木偶娃娃砸得粉碎。她唰一声擦亮火柴,扔在木偶残肢上。

关键捂住嘴,很惊骇地看着这一幕。

三日期满,鹿隐背上行囊独自返回阆风台。

在她的背包里,藏着一粒泥土颜色的黄金点。

黄金点里面跳动着红色的近乎不可见纳米光点。这是关键外公研制的追踪定位器,仅一粒尘埃的体积大小,能够避开各种型号的探测器。

关键的外公名为应垣,是一位数学博士,70年代与国外接轨的著名电脑专家之一。他是中国巨型计算机开拓者,参与了第一台通用大型电子计算机的研制,对计算机事业尤其是并行计算机技术的发展贡献卓著。

关键追踪黄金点信号离开小镇,一路寻至山间,有溪流自谷中而出。沿溪上行十里,碧田层层,青山葱翠,一道悬空瀑溪一泻千里,蔚为壮观。

黄金点信号在这里消失!

信号在消失前,没有人为关闭或销毁的痕迹。

在关键的网络异视中,黄金点根本没有被任何人发现,一路顺畅前行直至瀑布处,突然毫无理由的,陡然消失了。

关键环顾观察,周围没有任何的人烟,难道是这道瀑布有问题?

他深闭一口气探进瀑布,响彻云霄的水压在他周身猛烈击打。他咬紧牙关坚持探索,但整条瀑布后面都是岩石。冰凉的流水从他发丝眉梢极速滑落,他沮丧地坐在瀑布下,百思不得其解。

第28章 天外天(6)

星斗满天,露水浮地,幽奇疏香弥漫山巅。

浮雕梅纹窗棂外,一挂薄如蝉翼的彩笺在夜色下飞舞。

鹿隐躺在床榻上面,半睡半醒之间,又一次经历灵视异能超越空间的主动开启。

灵视画面逐渐出现一个空无的镜像世界,她超自然地预知,黯影即将出现。果然,几秒钟后,平静无波的镜像世界有了某种无形响动。黯影如同偷食夜猫的脚步一般悄悄走进来,随后僵住,朝鹿隐发出可怖的吼叫。

鹿隐嗖一下坐起来,手臂上汗毛直立,掌心里全是汗水。

她端起床头柜上面的白瓷杯,一口气喝完里面的清茶,独自靠在枕头上出神。两次经历灵视异能超越空间的主动开启,她都撞见了黯影!虽然看不见黯影的形质,但那种惊讶与僵持的气氛令鹿隐知道,黯影也很意外。

每次撞见黯影,她都能全身而退。虽然被吓得一身冷汗,但其实一点损伤都没有!他发出攻击她的声音,她却毫发无伤。所以,那不是攻击吧,会不会是——恐吓?

鹿隐惊觉,黯影一定没有预见到会被她撞见,所以才会僵住!她两次都毫无损伤,而他却在那里吼叫。

“素晴说,会叫的狗不咬人……”鹿隐耸耸清秀的肩膀,“……他想吓唬我,该不会他是害怕我吧?”

黯影为什么要唬人呢?

上一次,他去地宫做什么?

这一次,他去镜像世界做什么?

还有,他为什么要隐形呢?

“他怕被别人看见!”鹿隐的眼里有了晶莹亮光,“可我能够看见他,虽然看不见他的形质,但是好真实的,就是知道他当时的反应……”

他能够出现在天空居所,说明他不是正常的灵魂。不过,他和那些滞留在上界的蒙昧灵魂很不一样。因为,他像是知道上界的真相一样!或许,他并不是修炼上去的,说不定他就是悖逆天道而从穹苍坠落的堕魔呢!

鹿隐尽力去回忆,在上界那次,他说不公平,你要说话算数,没有人可以从荣耀之门以外的路径回去!他在抱怨谁呢?他希望谁说话算数呢?荣耀之门又是什么?

他好像很绝望地在吼叫,为什么把神力给了人类,为什么不给他?

“啊……说明人类有的东西,他其实没有!”鹿隐弹了个响指,“下一次,我才不要再害怕了呢!我一定要坚持看完,看他到底想做什么!”

思考出应对之法,鹿隐的心情变得不错。她整个人窝在柔软的被子里面,又想起了万丈光芒里,眷恋抚过自己额头的,光的手。

可是,为什么光芒很快就消失了?

“没有人可以从荣耀之门以外的路径回去,荣耀之门……”鹿隐翻来覆去念叨,直到睡着。

清晨的露水从叶尖滴落。

春根,二十四棵桃蹊犹如粉白色的烟霞。清风一过,桃花瓣犹如细雨飘摇。

桃蹊中央的心泉楼,淳于坛独自站在灵泉的油画前,与过往不同的是,本来空荡的屋子添置了新的画架、桌案、草席。照理有了道种的人,应该对俗世生活越来越缺乏兴趣,注意力都集中在精神领域才对。可是鹿隐一直很反常,她对生活中的事物充满兴致,画架是她亲手制作的,草席是她亲手编织的,桌案上面还堆着一叠裁剪好的宣纸和水彩纸。从她的画作,能够轻易察觉出她那颗热情而蓬勃的心。

淳于坛低眸望去,草席上面摆满了各式各样的手工制品。他能够想象得到,当她敷衍地练完阵法剑法后,便坐在这里,像寻常人家的孩子,把感兴趣的事物一一变成画作和手工品。他在处心积虑为过劫做准备,她则把大量时间花在这些没用的小玩意上面。

水珠顺着房檐,一滴滴落下。

淳于坛猛然忆起拂晓之前,他在书房静坐时,从铜镜中看见的水元素。

中国古代哲学家用五行来归纳万物的形成及关系。取象比类的五行非五种元素,而是将万物按照润下炎上曲直从革稼穑,归属到水火木金土五个项目中;而西方古代的地、水、火、风,则是指元素。

希腊第一位哲学家泰勒斯,认为水是构成宇宙的原质。水可以变成固体,也可以变成气体。水的变化包含了所有物质的存在状态——固、液、气。

水元素无所不在的状态转化,带给淳于坛无穷无尽的联想和灵感。如果能够让鹿隐炼成水元素,超越空间的异能看见再加上无所不在的状态,那么日后不管遇见什么危险,她都可以气化为水元素而超越肉身的限制,并通过超视异能转移至其它空间。

淳于坛凝视墙壁的油画。画中一袭白衣的灵泉坐在树下,膝上放着一本翻开的书。朝阳透过窗棂斜射进来,画面光影斑驳。晨露从屋檐和树叶滑落的声音,点滴入心。

淳于坛快步走出心泉楼,一路上,粉红色的花瓣落满地面,逐渐强烈的阳光透过树叶缝隙,如碎玉一般洒在书房的旧书上面。他抽出封存已久的阆风秘术,书页快速翻过,停在了最末的冰微术。

冰微术,是阆风台的最高秘术。修习者须为道种已成的女性,通过服食霰冰方而改变一身血液脏腑骨骼,初成能御冰蝶,中成化外物为水,大成化自身为水。

桌案前的鹿隐,发现淳于坛从眉头紧皱到欣喜若狂,忍不住凑上前瞅他手中的书册。

“冰微?”鹿隐小声念着。

“叔叔忽然得了一个灵感,所以找出这冰微之术。若你能炼成冰微,日后遇到劫难时,就可以化水而超越肉身的限制,并通过你的超视异能将自己转移至其它空间,再从水化形。”

鹿隐眨眨眼睛:“叔叔,阵法剑法我还没学全呢,这冰微会不会更难练呀?”

“修炼冰微主要是通过服食霰冰方,到是不难练。反而是叔叔,得花大量时间为你炼药。不过在你之前,本门没有女性成道者,所以冰微之术没有前车之鉴!”

“哦。”鹿隐听得似懂非懂,眼皮沉沉的,有点犯困。

“若要修冰微,那你近日就可以暂停练剑了,须把时间花在召唤冰蝶上面。”

“冰蝶是什么呀?”一听可以暂停练剑,鹿隐立时来了精神:

“冰蝶是一种能够空间穿梭的上古灵物,较青蚨这类民间小术要尊贵万分。依古籍,女性成道者需要连续服食霰冰方二十二天,才能初成冰微。一旦冰微初成,你就能御使冰蝶进入不同空间。这些冰蝶也就成为修炼冰微的助缘参考。待大成时,修炼者连自身也能化水而空间穿梭。”

想到一连二十二天不用早起练剑,鹿隐立马冁然而笑:“淳于叔叔,逃命的方法最适合我啦!”

“冰微不止是逃命的方法!水的变化,包含了所有物质的存在状态,其运用带给人无穷无尽的联想!”

将水精磨成粉,霰冰草捣为泥,取出桃蹊下埋的立春雪水混合二十四处福地的活水,因孤阴不生而加入微量阳炎朱砂,再置入水银鼎炉日夜炼制。若无道种,服食者因朱砂和水银必中毒而亡。反之,则炼化一身血液五脏骨骼为霰冰之质。

第29章 天外天(7)

花阴月移,初夏渐至。

微微熏风穿过绿叶拂荡山巅。

炎炎烈日之下,阆风台庭院反而四处布满冰霜气。

将水精磨成粉,霰冰草捣为泥,取出桃蹊下埋的立春雪水混合二十四处福地的活水,因孤阴不生而加入微量阳炎朱砂,再置入水银鼎炉……淳于坛依照古籍炼药,已二十二日有余。

一只通透似露水的蝴蝶带着幽幽光泽显现,在上空蹁跹盘旋几秒,最后落在一袭白衣的鹿隐指尖。

“淳于叔叔,我成功啦!”鹿隐兴奋喊叫,脸上笑容清新如夏花。

淳于坛站在枯兀的梅树下,望着前方与冰蝶同舞的鹿隐,像在欣赏一件用毕生时光打磨的绝世美玉。

"书房!"

鹿隐用意念启动异能,超视画面出现淳于坛的书房。她以食指和拇指轻弹,指尖的冰蝶在一瞬间进入画面。

鹿隐一溜烟朝书房跑去。

过了一会儿,从书房里传出她更加振奋的喊声:

“淳于叔叔,快看!冰蝶真的在书房!”

淳于坛健步流星来到书房,望着飞旋在檀木书架顶端的那只冰蝶,眼里有心满意足的舒畅。

但很快,他的目光便不解地停留在鹿隐额上。

“等等——”

淳于坛叫住正在书房里跑来跑去追冰蝶的鹿隐。他虚眯起双眼走到她面前,异样地盯住她的额头看了良久,然后才伸出手指抚过她额间的痣。鹿隐那颗蓝色的美人痣,不知何故变作墨黑色了。

“你这颗蓝痣,为何变成了墨色?”

鹿隐一愣,立刻转身跑到铜镜前,探出额头凑近镜面细看。额间蓝痣真的变成了黑痣!

鹿隐纳闷地摆摆头,嘟囔道:“好奇怪,真的变色了!叔叔,这是为什么呀?”

淳于坛神色严肃,陷入一阵沉默。

鹿隐突然咯咯笑起来:“会不会因为我长大啦,所以痣也跟着变深呢!”

淳于坛看着她天真烂漫的笑容,不由得回想起他师父曾经说过,一些异人在经历重大的后天改变时,上苍会在他们身上留下记号。以红为好,黑为恶!

鹿隐与淳于坛朝夕相处近五年,他深知她秉性纯良,所以淳于坛转念又想,或许是冰微大寒改变血液,所以她才有此异相吧!

就在此时,书房窗台的一排问阵灯亮起。

数盏紫色与黄色的灯火依照固定节奏闪烁,像编排过的古老密码。

淳于坛看了一眼问阵灯所言,是秋山渡的人。

过了一会儿,素晴领着一名男子进入阆风台。二人经过冰凉庭院时,恰好遇到正要回房的鹿隐。鹿隐低垂着眼眸瞅过去,男子的眼形和衣着应该是RB人,腰间还配了一把极细的软剑。

男子一进书房,立即身手敏捷地朝淳于坛行礼:

“金刚剑派和川拜见阆风台掌门!”

素晴为男子端来一杯茶,男子谢过,并从怀中取出一封棕色书信呈交淳于坛:

“这是秋山会长写给淳于掌门的书信!”

淳于坛接过书信打开,的确是秋山渡的字体。纸上内容主要说寻山会即将前往耶路撒冷寻物,欲借梦行者的异能相助。

阅完书信,淳于坛即刻回复和川:“小隐年龄尚轻,未经世事,我怕她反而会给你们添乱。”

“淳于掌门,此次任务并非我们金刚剑派负责,无需动武。会长其实是请了一组科研人员前往探寻,行程非常安全!”

和仓的话,令淳于坛的神情顿时缓和下来。

从书房外面传来一阵细碎的响动。鹿隐蹲在墙边,拉住素晴的衣襟商量着,想要外出!想出去看看!想出去见见世面!虽然她放低了声量,但音调却故意控制在能够让淳于坛与和川听见的范畴。

“你们两个进来吧!”

淳于坛一脸无奈地朝和川笑笑。鹿隐噔一下跨进来,睁着一双可怜巴巴的大眼睛极为讨好地望向淳于坛。

和川见势赶紧补充:“会长还说,她知道淳于掌门对梦行者呵护有加,所以稍有风险的任务绝不敢跟掌门借人。此行只是单纯寻物,还望掌门顾念当日的约定!”

淳于坛回忆鹿隐初抵阆风台的那一日。当他赶下山时,秋山渡的手下已经找到昏迷在山崖边的鹿隐。淳于坛和秋山渡都想将梦行者纳入麾下。顾虑到长生花和北极结界,最后秋山渡只能退让一步,但是淳于坛也答应日后秋山渡有需要时,可借梦行者的异能相助。

淳于坛:“小隐,你自己决定吧,我尊重你的选择!”

闻言,鹿隐喜出望外。她在阆风台隐居了近五年,最远就是去到山下的小镇,所以对外面的世界充满向往!

“去,肯定去啊!”

她那已然梦游的表情,让和川都忍不住想笑。和川抱拳道:“谢过淳于掌门!在下会打点好所有身份资料,五日后再来接鹿隐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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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日后,黄金点再次传出追踪信号——

正在查看数字世界的关键很是诧异,因为再次恢复追踪信号的起始点,依旧是那日的瀑布。

黄金点出现在昌北机场——

黄金点出现在香港机场——

黄金点出现在国际航班――

关键打开手机APP,立刻订了一张飞往特拉维夫本古里安机场的国际机票。

第30章 默基洗德(1)

客机引擎“隆隆”作响。

鹿隐将橙汁嵌入杯环。

“米亚阿姨,想不到还能再次遇见你!”

这趟行程,令鹿隐最意外的莫过于同行科研博士竟然是米亚。

“于越投靠寻山会后,秋山渡就接管了地宫。”米亚博士的声音听起来波澜无惊,一头浅色的中短发遮掩住大半部分侧脸。

“千帆她们都好吗?”鹿隐从椅背抽出一本杂志随意翻了两三页,目光中停留着一份淡淡的儿时思念。

“我和她们分开好几年了,她们都去了东京。”

鹿隐侧过头,望着机窗外阴霾的天空,时间过得真快!

米亚博士:“听说你们任务失败的时候,于越把你一个人扔在路上?”

鹿隐暗暗握紧手指,嗓音很低缓:“嗯……是于叔告诉你的吗?”

米亚博士:“怎么可能!听秋山渡聊起过。”

鹿隐脸上浮现起一丝极其细微的失望,半晌,她勉强笑笑:“秋山渡还挺关注我的!”

米亚博士:“当然,异能人就这两个圈子,她不关注你,难道等着长生阁把你抢走吗!”

在鹿隐小的时候,于越也曾经告诉过她,异能人有自己的人际圈,主要分为两个阵营——寻山会和长生阁。回忆童年时期,于越在地宫讲过的那些话,鹿隐有些好奇地问:“米亚阿姨,长生阁是什么样的?”

米亚博士:“长生阁和寻山会完全相反,他们只招收愿意在人类世界遵守和平条律的异能人。”

鹿隐:“为什么异能人都要加入这两个阵营呢?”

米亚博士:“因为怕死啊!寻山会有增加年数的蓝色药丸;而长生阁有一位奇人,他的异能是增加异能人年数!”

鹿隐:“还有这样的异能!上天待他不薄啊!”

米亚博士:“是啊,真是羡慕他!可以不老不死,还有一大群异能人追随拥护!”

鹿隐:“不老不死?”

米亚博士:“其实我没见过他,也不知道这些传说是真是假。因为这位长生阁阁主把自己隐藏得太好,除了长生阁的长老以外,没人见过他的真容。传闻他已经活了很久,而且容颜不衰!”

航班在特拉维夫机场降落。

世界若有十分美,九分尽在耶路撒冷。

世界的精神中心、心灵中心,不是纽约、不是HSD、不是世上任何一个城市,而是耶路撒冷!

耶路撒冷,是和平之城的意思。她镌刻了人类信仰文明的演进史,被史学家普遍认为是世界的起源与中心。据说,这里是地球上离神最近的地方。世界上很少有哪座城市经历过她所承受的岁月哀伤,世界上也没有哪座城市像她一样与众生的历史命运紧密相联。

从机场到庄园的路上,鹿隐困倦地躺在后座,真没想到她竟然会晕机!迷迷糊糊中,她听见坐在前排的和仓说,这片土地记载了最为深重的历史,也记录了最为虔诚的信仰。拿一把铲子可以从这里铲出一层又一层恢弘多元的史料,几乎是所有西方文明和历史的发源地。

房车沿着山坡上行,停在一片安静的庄园门口。鹿隐被米亚博士摇醒。和仓对她们说,时间已晚,大家先休息,明天上午11点,在北楼介绍团队成员。还在严重眩晕的鹿隐半闭着双眼被米亚博士拖到房间。她一头扑在洁白的席梦思上面,不管不顾地呼呼睡去。

翌日,抵达耶路撒冷的第一个清晨,已经恢复饱满精神的鹿隐独自站在空旷露台上,仰望茜色的高远天空。

远处是橄榄山、圣殿山、和层层叠叠依山而建的屋群,山下是一段段深远幽静的石巷。一位迟暮老人手捧古老的小竖琴经过,沿途留下智慧的音调。塔木德说,如果上帝给了世界十分美丽,那么九分给了耶路撒冷,剩下一分给了其他地方;如果上帝给了世界十分哀愁,那么九分给了耶路撒冷,剩下一分给了其他人。

11点,鹿隐准时走进北楼。

北楼会议厅里灯火辉煌,同行团队围坐在黑色的大方桌四周,八扇鹅黄色的厚密丝绒帘全部垂下,将上午的阳光完全挡在窗外。和仓介绍了科研博士米亚,考古学家贾斯珀及助手兼翻译多加,还有五位统一着装的精壮男子,都是和仓的师弟。鹿隐暗自纳闷,说好的和平行动呢?怎么还是有金刚剑派的人?那和川在阆风台跟淳于叔叔讲的话岂不是骗人的吗!

鹿隐在投影仪对面坐下,侧面的德国人贾斯珀是慕尼黑大学的客座教授,大约五十上下,体型微胖。助手多加是一位年轻的中东女孩。密不透光的大厅再加上他们一脸严肃的模样,让鹿隐感到特别困乏。会议才刚开始,她就已经昏昏欲睡了!

和仓则精神抖擞地说,这次任务是为了寻找一间位于耶路撒冷的神秘实验室。这间神秘实验室的主人代号Zoe。众人的任务目标是获得Zoe所挖掘的乌陵和土明的检测数据。

听到新的词汇,鹿隐的睡意顿时消减大半,她问道:“乌陵和土明是什么?”

贾斯珀抬了抬棕色的眉毛,开始向众人解说:“这是古代祭司与神沟通的圣物。有关乌陵和土明最早的记载,是在《出埃及记》中论及祭司胸牌的制作;而最后一次出现则是《尼希米记》中写道,直到有用乌陵和土明决疑的祭司兴起来。根据这段文字记录,显然当时已经没有使用乌陵和土明的人了。”

米亚博士插话进来:“鹿儿,现在你已经身处Zoe实验室所在的城市。就我对你的了解,你的异能应该能在这样的距离范围内帮我们搜索到Zoe实验室的具体地址了吧。”

“哦。”鹿隐心不在焉地回复一声,然后启动了异能。一分钟后,她回复米亚,“看不到!”

和仓意味深长地看了米亚博士一眼,米亚博士继续追问:“鹿儿,多看一会儿再说!”

“米亚阿姨,我自己最了解自己的异能!异能并不是后天学来的,而是与生俱来的特殊能力。使用异能时会运用到意念,想象力,创造力等等。你们说的这个Zoe,我不知道他是谁。这个实验室我也从来没有听说过。连乌陵和土明是什么样子的,我也想像不出来。”鹿隐一脸散漫地双手插兜,很直白地说,“怎么形容呢……嗯,比如我吃过糖果,才能想像出其它的糖果。见过画,才能想像出其它的画。就目前的情况,你们所说的我全部非常陌生,根本不知道从哪入手!”

听完鹿隐这一番注重个人感觉的话,贾斯珀忍不住大声说:“我早就告诉过你们要相信科学!特异功能?呵呵,怎么可能行得通!”

第31章 默基洗德(2)

“我早就告诉过你们要相信科学!特异功能?呵呵,怎么可能行得通!”

和仓保持住险些僵硬的笑容,转头嘱咐多加:“今天午饭后,可以准备好相关资料吗?”

多加眉头紧皱:“没有人见过Zoe!就连他的名字都查不到!我们怎么准备呢!”

贾斯珀高声道:“你们东方人所相信的不!科!学!根本不合逻辑!”

和仓的笑容变得更冷:“我说午饭后要资料!任何相关联的都可以!”

五个身着灰色套装的精壮男子突然凌厉地站起来,大厅里即刻形成一种强制性的压迫气势。贾斯珀一愣,不由得收敛嗓音,转而拍拍多加的肩膀,低头吩咐:“你辛苦一点,一会儿来找我。”

多加不满地点头应允。

看到这一幕,鹿隐不禁微微蹙眉:“午餐是几点呢?”

和仓看了眼表,恭敬回道:“四十分钟后。”

鹿隐:“那我先回去了!”

和仓立刻起身,送鹿隐出去。下到北楼入口处,鹿隐看见一组新的剑客神色匆匆走进来,一起齐整地朝和仓行礼。他们的人数约莫二十位上下,身上全部隐藏着多种武器。

太阳如血,把建筑物的地面阴影拉得斜长。

鹿隐回到房间,独自躺在露台摇椅里面消磨时间。温和的光线像被子一样包裹着懒洋洋的她,想到刚才偶遇的那批剑客,她更觉得这趟行程或许没有那么简单,她振奋精神启动超视异能,眼前很快出现和仓所在的房间。

一名剑客跪在地上,颤栗地说:“不关他们的事,是,是属下立功心切!”

和仓怒喝道:“没有我的命令也敢擅自出手!你们究竟是立功心切,还是想把神行剑据为己有?”

跪在后排的众剑客纷纷求饶:“属下绝无二心!”

和仓怒火中烧,一剑朝跪在最前面的那名剑客刺去。鲜血喷洒在地面,鹿隐实在看不下去,立即关闭了异能。她捂住嘴忍住想干呕的感觉,在心里感叹着:老天爷,为什么世上有这些残暴的人啊!

夏日吹的凉爽风,从新绿缝隙间裹夹着湿润的树叶气息拂过露台。

寂静,只剩自己呼吸的微音。

鹿隐眼眶微润,望着辽阔高远的苍天自言自语:“能不能,让我的生命里,充满美好的人与事!”

万里一碧的穹苍下,历史的更替让许多事物被摧毁,被重建。有的遗迹,深深埋在地下,使耶路撒冷变成一座立体的城市。地上、地下,不同的经历叠成各异空间。

并存的美丽与哀愁,阳光与阴影,成长会令人发现,世界是自己想象以外的另一个样子。

此刻的King David酒店,宫殿般的石灰岩天台里,坐着又一个沉思的中国女孩。她的名字叫天意,刚度过最忧伤的十七岁生日。她垂下鹅毛般密集的睫毛,望着正在楼下泳池嬉闹的师姐们,樱花瓣一般的唇角挂起稚气的失望。师父刚刚过世,她们就玩得旁若无人了!

天蓝色的池水周围环绕一排排优雅的松木,墙壁装饰着亚述、赫梯、腓尼基图案,远处的古城美景一览无余。她师父在世时,每次到耶路撒冷,都会选择这家历经世事沉浮的酒店。

第一次来,是在她七岁的时候。在那间充满回忆的皇家套房里,师父把她抱在膝上,指着手中的画册,一页页告诉她,有关这座城市的故事。令人难以接受的是,在她十七岁生日那天,师父第三次年数到了。

事不过三,每个异能人只能增加两次年数!就算长生阁阁主,也对她师父无力回天。

那天晚上,她师父将长生阁长老的职位传给师姐天澈,而有关她们这个门派的未来,金刚剑派阴派女子传承的掌门,将传给能够找回神行剑的那一位弟子。

十七岁的天意,对于掌门之位一点野心都没有,但是她深深记得师父临终前那种渴慕的眼神,仿若神行剑是唯一可以满足师父的至宝一般。所以,她与师姐一起前往耶路撒冷,她很想很想把这把传说中的剑带回师父墓前。

琉璃般的光线恍如天意身后的背景。她独自坐在天台,太阳如血,把地上的身影拉得斜长。细碎脚步声打断她的沉思,几个服务生为露天餐桌铺上土耳其蓝桌布,清水花瓶插上新鲜的夏花,沙拉、奶酪、胡姆斯酱、饼、腌渍的辣椒、沙卡蔬卡、法拉法、无花果酿鸡肉等一一端上长条餐桌,一眼望去大多是女孩子喜爱的食物。

服务生把英文加希伯来文的禁字支架放置在天台入口,这里暂时成为天意师门独享午餐的地方。几个二十岁左右的女孩嘻嘻哈哈走进来,头发微湿地搭在肩上。她们径直走到餐桌前,胖胖的女孩天庆尖叫起来:“有我最爱吃的炸面团耶!”

“天意——吃饭啦!”另一个脸蛋圆圆的女孩天贺喊道。

天意转过头,无视她们的喧闹,师姐天澈出现在她们身后。

“大师姐!”女孩们起身问候天澈。

天意安静地走过去,坐到天澈对面。眼前明火烤制的牛肉条,各种香料散发的香气再混合炭火烤制过后特有的焦香扑鼻而来。

天澈坐在首座,长而微卷的黑发在风中轻舞。淡眉细眼,唇色殷红,微微突出的颧骨不仅没有给她的脸型减分,反而增添了其她女孩不具备的成熟风韵。

天澈:“天意,怎么不吃饭?”

天意嘟着嘴,摇摇头,不回答。

天庆手拿沾满吉士的炸面团,嘟囔着:“小师妹,别不高兴了,师姐已经确定伊莱沙教授的行踪啦!我们好好大吃一顿,就要出发寻剑啰!”

天意的眼中出现一抹亮光,她一笑,仿若整个世界都变成了晴天:“真的么!”

天庆边吃边说:“当然啦,师姐最厉害了,不会让我们天天在酒店干等的。”

天意朝天澈鼓掌:“师姐好棒!”

天澈微微一笑:“所以,赶紧吃饭。”

“嗯!”天意笑容明媚地点头。

天庆继续说:“师姐,给我们多讲点伊莱沙教授的事呗!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天澈看了一眼天贺。

天贺放下手中的食物,举起右手:“师姐,我有做功课!收集了很多信息哦!”

天澈轻轻点头,天贺擦擦手,从坐位后面的背包掏出平板电脑,念道:“伊莱沙教授率领的法国科研小组,致力搜寻满载**古文物研究院宝物的消失潜艇。在北冰洋俄罗斯亚历山大地岛,他成功打捞出一艘二战时期的德军潜艇,并且在潜艇密室发现了神行剑。去年秋天,他在北京博物馆举办楼兰文物展,展览中最著名的是楼兰美女木乃伊,但是在展区尽头有一块特别开辟的空间,神行剑横卧其中。”

第32章 默基洗德((3)

“木乃伊——”天庆做出夸张惊悚状。

“是美女木乃伊!”天意补充。

女孩们齐齐望向天意,她从十七岁生日那晚就开始沉默,一直到此刻,终于可以像往常一样说话补刀了。

天贺高兴极了,捧着平板念得更起劲儿:“伊莱沙教授自述,多年来从南极、波罗的海、甚至到格陵兰海、巴伦支海和喀拉海之间搜寻,直到2016年,俄罗斯专家在亚历山大地岛发现二战纳綷秘密基地「寻宝」。数据显示1944年7月因某种原因,基地人员乘潜艇紧急撤离,就此消失。教授预估这艘最后离开「寻宝」基地的潜艇,很可能就是满载「古文物研究院」宝物的那一艘。于是从亚历山大地岛建立50海浬搜索半径,终于在岛的东北42海浬冰洋底寻获潜艇。”

“有记者问,来自1700年前的楼兰古剑,竟然在消失了半世纪的二战德国潜艇中出现,请问考古学界有何解释?伊莱沙教授的回答是:我们已着手从科学和史料展开深入研究,试图把古剑如何由陆上和海上丝路横跨千年的历史拼图出来。当然也有可能是历史之谜了,但是不论他历经了怎样的旅程,都应该带他回家,回归东方。特别感谢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的协调和中俄两国的护航,让他可以直接从最新开发的冰上丝路航线回家,赶上2018年的楼兰文物展。”

“伊莱沙教授还写了一本关于楼兰古剑的书。”天意再次补充。

“我已经下载了刚出炉的英文版。”天贺再度朝师姐天澈举起右手。

“虽然是一本奇幻小说,但是小说里有一个人物是我们阴派的祖师呢!”天意说。

天澈轻咳一声,对女孩们说:“元代时期的阴派掌门被马可波罗带往欧洲,成为世系的隐修家族。剑盟的祖传信物神行剑是这个家族传承的秘密。伊莱沙教授是阴派的血脉后裔,同时,他也是一位异能人。据说他能够和神行剑直接沟通!”

天庆用胳膊肘捅捅身边的天意,得意说道:“好羡慕哦!跟你一样呢,也是异能人!”

天澈:“之前他的行程属于国家级安全措施,但是上个月开始,他忽然带着神行剑独自前往耶路撒冷。”

天庆咧着嘴大笑,把手指骨捏得咯咯响:“所以我们滴机会来啦——”

天澈:“不要高兴得太早!首先,他具体有哪些异能,外界无人知晓,而且阳派也一定不会错过这个时机!”

天庆摇摇天意,说:“我们也有异能人呀!哼,阳派,全部都是我们阴派的手下败将!”

众女孩纷纷附和:

“就是,阳派算什么!”

“我才不怕呢,打爆他们!”

“现在流行小鲜肉,阳派肌肉男,注定一败涂地——”



敲门声响起。

鹿隐睁开眼,发现自己在露台上睡着了,时间已是下午。她揉揉眼睛,起身去打开门,米亚博士正站在门外。

鹿隐披上薄衫,与索菲娅博士一同朝北楼走去。会议厅里依旧灯火通明,鹅黄色的丝绒帘全部垂下,将房间包裹得密不透风。贾斯珀已经就坐,助手多加操作投影仪正播放一张修复过的老旧照片。

贾斯珀:“这是唯一一张与Zoe有关的照片。站在照片中间的应该是韦恩博士,右边这一位可能就是Zoe。这张照片拍摄于80年代,因为时间久远且被人为损毁过,所以画面已经模糊不堪。”

多加继续播放,投影仪上面出现虚拟的Zoe实验室3D效果图。

和仓打断她:“等等!上面怎么会有Zoe实验室?”

多加:“您不是需要资料吗?这是我们做的效果图。”

和仓:“我不需要广告资料!!要真实的,哪怕只是细枝末节,只要是真实的!”

多加木讷地望向贾斯珀。

贾斯珀亲自走到播放电脑前,立即调整了播放顺序。

贾斯珀:“我想,我们可以从与Zoe合影的韦恩博士身上,获得一点真实的关联信息。”

和仓颔首道:“继续!”

贾斯珀:“韦恩博士,美国人,四十年前曾在耶路撒冷考古挖掘。韦恩博士的考察方向主要是圣墓领域。左边这张照片,是位于耶路撒冷城郊各各他山的圣墓教堂。右边这张照片是花园冢,又叫花园墓,是位于耶路撒冷老城旁的一个石掘墓。花园冢靠近一个小石崖,自19世纪中期,这一悬崖被一些学者认为是各各他山。80年代,韦恩博士在一处悬崖基部挖掘,该悬崖被当时的人称之为各各他,很可能就是花园冢靠近的这个石崖。

鹿隐:“两个各各他山?”

贾斯珀解释道:“1842年,一群学者认为花园冢自然形成的岩洞,就是传说中的耶利米石窟。先知耶利米曾经住在这些石窟当中,并写下了《耶利米书》和《耶利米哀歌》。”

和仓:“如果那张照片上的人就是Zoe的话,他们合影的地方,看起来很像花园冢的各各他。”

贾斯珀:“是的。”

和仓:“继续!”

“韦恩进一步发掘,发现一块祭坛石突出于崖面,形状犹如架子。他觉得这或许是古老祭坛的遗迹。他在基石上发现一大裂缝,看似地震裂缝。韦恩从这里继续向下挖掘,很快他发现自己身处一洞穴系列之内。他扩阔洞穴的入口并且爬了进去,发现一些腐朽的木板。当他把木板移去却发现一些兽皮,兽皮之下有些光泽。他用电筒向下照,透过裂缝看见一个用金子锻打而成的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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