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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通渡世》 第一章 我找白素贞 深夜时分，大雨滂沱，黄豆大小的雨滴砸在金山湖的水面上，溅起千万朵雨花。 咔嚓！ 一个惊雷劈下，耀眼的雷光通天彻地，将金山湖上空照的通明，湖畔的道路上没有半个人影，白日里拥拥嚷嚷的游客早已离去，就连湖心岛上，金山寺中的僧侣们也已闭门不出。 雷声轰隆不断，电光越压越低，堪堪压在湖面上，灼热的雷光击打在冰冷的水面上，腾起浓浓雾气，就好似蒸笼一般。 这一阵雷雨持续不断，直到后半夜，才逐渐小了起来，临近天明，风雨终于止住。 一夜过后，雨过天晴，和煦的阳光照在湖面上，化作一道淡淡的彩虹。 金山湖中有一座四面环水的小山，名叫金山，金山之上有一座寺庙名叫金山寺，乃是江南四大名寺之一，千年古刹，佛门正宗，历代高僧大德层出不穷。 金山寺外古木参天，绿意盎然，在这层层古木掩映之下，一座汉白玉砌成的石拱桥穿行其间，将湖中金山与外界道路连通起来，此刻，石拱桥下盘膝坐着一位面色黝黑、身材高大的青衣少年。 这少年看年纪不过十六七岁，穿着一件早已在世间绝迹多年的淡青色长衫，双手平摊膝前，双目炯炯有神，饶有兴致地望着湖面上的彩虹。 “八百年，总算修炼成人了…” 这青衣少年并非凡人，乃是湖中一只螃蟹修炼成精。 它本是东海海滨一只寻常螃蟹，八百年前，蛇仙白素贞为救相公许仙，由东海借了半海之水漫灌金山，它便是被海水卷来的十万只螃蟹之一，后来潮水退去，大多数螃蟹都重归东海，它却留在金山湖中。 数年之后，白素贞功行圆满，渡劫飞升，不过，因为当初水漫金山，淹死生灵无数的缘故，引来九重天雷轰击，情非得已之下，只得将机缘所得的一颗明珠祭出，抵抗天上雷劫。 这颗珠子来历奇异，是白素贞修行未成之时，从青城山中一处隐秘石窟得来，刀枪不入，水火不侵，任你什么法术，打在明珠之上，都没有半点效果。 白素贞知道这颗珠子是一宗异宝，得来之后，也曾想法炼化，可惜这珠子就好似一块顽石，用尽诸般手段，都没有半点回应。 今日雷劫凶猛，着实无法抵御，她才想起这颗明珠，打算冒险一试。 一试之下，居然成功，这颗珠子成功将天雷扛下，她也借此渡过雷劫，只可惜渡劫之后，明珠被雷劫击毁大半，只余下些许精粹，坠入金山湖底。 螃蟹当时正在湖中觅食，无意之中吞下明珠精粹，于是生出一点灵智。 白素贞渡劫成功之后，本想从它体内追回明珠精粹，却发现它已生出智慧，不由心生怜悯，便放任明珠精粹留在它体内，并传下一道修行之法，希望它早日修炼成人，踏上金丹大道，飞升天阙之中。 白素贞走后，螃蟹开启了它的修行之路，可它并未修行白素贞所传的法门，因为在明珠精粹之中，暗含了一门修行法诀，被它吞下之后，便印在它脑中，就好像与生俱来的本领一样，不自觉的便会按照这门法诀修行。 这门法诀高深奥妙，比白素贞所传的法诀更为高明，不过数年时间，螃蟹便已小有成就，修成灵仙之体，若是按这个速度，百年之内便有望地仙，飞升天阙也并非遥不可及。 不料，就在它一心一意修行之际，天地元气忽然转衰，数日之内便已枯竭，任你如何运转功法，也无法吸取丝毫元气，不但无法继续精进修为，甚至连本身已有的修为也难以保持。 天下九州，无不如此，神州大地，概莫能外，一时之间，在世修行之人几乎绝迹。 螃蟹无奈之下，也只好陷入湖底沉睡，尽量不动用法力，只是隔上十几年醒来一次，了解世间变化，这种困境直到最近几十年，才稍有改观，世间元气渐渐恢复，勉强可以吸取一些，维持修为不坠。 只是情况虽有好转，它却再也等不下去了，这是因为妖物成精的寿命虽然远远长过人类，但也不过千年而已，如今已过去八百多年，只剩下不过一百多年的寿命，按照目前这个状况，不等它修炼成仙，恐怕就已化作一抔黄土。 螃蟹思前想后，最终决定放弃妖身，运用明珠精粹中蕴含的一种秘术化形为人。 人身暗含天道，修行速度远超妖物，若是转成人身，说不定还有法子精进修行，只是如此一来，不但要放弃已有的修行，整个从头开始，而且还会失去妖族血脉的天赋能力和漫长寿命。 不过，螃蟹并非优柔寡断之辈，权衡利害之后，当机立断，耗尽平生所学，终于在昨夜渡过雷劫，化形为人。 ...... 一阵清风吹过，湖水碧波荡漾。 螃蟹在桥下暗自思量，人身寿命不过百年，独自摸索实在太耗时间，想要在这短短时间内有所成就，要么找高人指点，要么找同道交流，可惜它在这世上一无师门，二无亲长，就算当年有几个相识好友，在经历了八百年的元气枯竭之后，是生是死也不知道，更不要说人在何方。 如果说，与它还有一点渊源，而且一定在世的，恐怕只有修行有成的蛇仙白素贞，想要寻人指点，恐怕也只有找她。 只是，白素贞在哪里？ 白素贞飞升天阙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找她得去传说中的神霄天庭，不过，他刚刚化形为人，以往辛苦积攒的妖气全都用于昨夜渡劫，身上只余下转换来的微弱灵气，压根无法飞行，更不要说飞升天阙。 螃蟹望着天边云卷云舒，心中叹了口气，它要是飞禽成精就好了，早早就能离开此地，也不用在这小池子里宅上八百年。 它却不知道，自天地元气枯竭之后，八百年间神州大陆屡遭杀劫，若不是它在湖中足足宅了八百年，又有明珠精粹护持，维系一灵不灭，恐怕早已化作飞灰，压根等不到元气恢复的一天。 螃蟹正在烦恼，猛一抬头，看到金山一座寺庙，心中忽然一动。 当日与白素贞一同飞升的还有一个叫做法海的和尚，那老和尚就是这座金山寺的主持，与白素贞算是不打不相识，最初虽然有些恩怨，后来却能冰释前嫌，最终一同飞升天阙，也算是功德圆满。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白素贞没有音讯，老和尚却有传人，只要找到庙里的徒子徒孙，便不愁没有老和尚的消息，到时候顺藤摸瓜，找到白素贞也不难。 它倒不担心金山寺中的和尚会出手捉妖，金山寺是法海的道统，法海与白素贞一同飞升，也算结下一点情谊，它则算是白素贞的半个门人，不看僧面看佛面，双方总能相安无事，不然，当年前金山寺中高手如云，它一只功行未满的螃蟹又如何敢在金山湖中修行。 想到这里，它便顺着石拱桥边上的小路，横着往桥上走去，走了两步之后，忽然又停了下来。 原来它在水中一直横行惯了，如今刚刚修成人身，还有点不大习惯直行。 …… 金山寺地处镇江府，属华国三十四州之一的扬州管辖，连同周边的金山湖一起，组成了华国五星级景区—金山景区，号称江南名胜之首。每日里游人如织，有如过江之鲫，从早到晚从不停歇，也就是现在，刚刚上午七点钟，大大小小的旅游团都还没有来，寺里还算清净。 螃蟹飞身跃上石桥，沿着大路来到寺庙门前，高大的牌楼上写着“金山”两个大字，微微点了点头。 这一百多年，世间的修行人渐渐绝迹，它已有百余年未与寺中高僧交流，刚才没有来到庙门之前，还担心传承早已断绝，换了别家传承，现在看来这担心倒是多余了，寺庙牌匾既没有换，传承八成也没有断绝。 金山寺面积极大，全盛时期足足能住三千僧侣，山道也是极长，由山门走到大雄宝殿，足足走了十多分钟。 大雄宝殿门前，一个身材清瘦的和尚，正在殿前观花微笑。 这和尚名叫圆相，年纪约在四十岁上下，身上一件海青色的僧衣，脚下一双千层底的布鞋。 圆相少年时便已出家，在寺里修持二十多年，如今做到了金山寺的知客，负责寺里的迎来送往，平日里每有政界高官、商界名人前来礼佛，都是由他接待。 今日做完早课，圆相趁着游人还没上门，难得忙里偷闲，正在殿前赏花，忽然听到脚步声音，抬头却见一名穿着打扮好似古人的青衣少年向他走来，不由怔了一怔。 不过，圆相多年历练，见过奇人无数，早已见怪不怪，双手合十，施礼说道：“施主，阿弥陀佛！” 螃蟹抱拳还礼：“和尚，有礼了！” 它在金山湖中修行八百年，早先常与过路的修行人交流，还交了不少修行界的朋友，后来修行人逐渐绝迹，湖边游客却越来越多，偶尔醒来之时，能听到湖边听人谈话，虽未踏足红尘，但绝不是不通世事。 圆相笑道：“施主多礼了，不知施主今日是来旅游，还是礼佛？” 螃蟹摇了摇头：“都不是，我来找人。” 圆相笑道：“找人？不知施主是要找那位？寺里上下贫僧都熟。” “我找白素贞！” “白素贞？”饶是圆相见多识广，也不由一愣。 “和尚不知道吗？” “出家人不打诳语，贫僧自然是知道的。” 二十多年前，一部名叫《新白娘子传奇》的电视剧风靡华国，圆相那时还没出家，也是看过的，白素贞这个名字自然熟悉。 “和尚可知道她在哪里？我有事找她。” “这个...” 圆相微微一怔，上下打量了青衣少年一番，看他一脸正色，不像是在开玩笑，忽然之间明白了什么，脸上露出一丝怜悯，问道：“不知施主找她何事？能否先跟贫僧说说？” 螃蟹同样扫视一眼，眼前这个和尚没有半点修为，只怕不懂得修行，摇了摇头，说道：“算了，跟你说也没用，这事得找她才成。” “天底下的事情，未必只有一个解决方法，施主说说有什么事，贫僧帮你参详一下也是好的。” “那你知道法海在哪里吗？” “这个...” “和尚连祖师去哪也不知道？” “惭愧...” “算了，我还是换个地方问吧。” “施主且慢！”圆相连忙把青年少年拦住“施主一路辛苦，不如在庙中歇息片刻，再走不迟。” 螃蟹点点头，答应了圆相的请求，一时之间，它也不知道去哪里才好，在此歇歇脚也好。 …… 顺着大雄宝殿一路向东，穿过观音阁、江天亭，有两排幽静的禅房，圆相的居所就在这里。 圆相请青衣少年在禅房坐下，又沏了壶清茶，这才摸出手机，转身离开禅房，反手关上屋门。 “喂、喂，是长江第二精神病医院吗？贫僧这里有一个疑似精神病人…什么症状？他说要找白素贞，还说要找法海…我在哪里？我在金山寺。” “什么？你们也要找法海？贫僧没跟你们开玩笑！我是金山寺的知客圆相，跟你们陈院长见过的。” “你们什时候到？还要一个小时？好，好，贫僧先稳住他，哦，病人情绪看起来比较稳定…不像是要咬人的样子。” 第二章 拔刀相助 金山寺外，旭日东升，灿烂的阳光照过层层树影，留下一幅幅斑驳陆离的璀璨画面。 螃蟹独自走在寺庙外面的公路上，望着气势恢宏的庙宇，心中有些无语。 明珠精粹传授的秘术神妙无比，肉身化形之后，无论是筋脉骨骼，还是气血神经，都已达到人体肉身所能及的最佳状态，算得上是传说中的先天道体。 也就是现在无人识货，若是放在当年，不知有多少修行门派，哭着喊着要拉它入门。 昨夜化形之后，它虽然还没来得及修行功法，但是形、声、闻、味、触等五感都已达到非人级别，人虽呆在屋里，却能听到方圆百米之内的细微声音，圆相和尚在院里说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它虽不知道什么叫精神病医院，却能猜到恐怕不是什么好地方，于是不等圆相回来，便足尖一点，顺着后窗翻墙走人。 从圆相住处离去，它又找了几个和尚盘问，换来的不是警惕的目光，就是惊愕的眼神，都只当它是疯子，并没有一个人能回答他的问题。 螃蟹心中感慨，没想到金山寺一行居然会是这个结果，真可谓是物是人非事事休，既然如此，也不必继续在此多待。 滴！滴！滴！ 响亮的喇叭声音从身后传来，螃蟹连忙闪到路旁，一个巨大的铁家伙从它身旁风驰电掣般开过，只留下一道尘烟。 一辆汽车！ 它这些年虽然没有出过金山湖，却认识这种叫做“汽车”的铁家伙，近几十年，经常有人乘坐这种铁家伙路过金山湖。 这种铁家伙叫声宏亮，力气极大，一次能拉几十上百号人，没有任何牛车或马车比得上，恐怕只有东海里的龙鲸能够媲美。 铁家伙的长相都差不多，眼前这一头也是，两只会放光的眼睛长在前面，四四方方的身子，飞速旋转的轮子。 不同的是，眼前这只铁家伙的身体两侧写着“东海航空”几个大字，里面坐的全都是年轻漂亮的小姑娘，看方向是要往金山寺那边去。 果然是人心不古，当年哪有姑娘往和尚庙里面跑，更不要说组团去了。 螃蟹扭回头，沿着湖边公路继续往前，逐渐往金山景区以外走去，打算先找一个地方落脚。 ...... 救命啊！ 吱呀！ 咚！ 一声凄厉的叫声之后，是一阵刺耳的刹车声，紧接着，一声闷响从远处传来。 螃蟹顺着声音望去，只见百米之外，金山湖中溅起好大水花，一辆通体纯白的小汽车大头朝下栽入湖中，正在缓缓沉入湖底。 金山湖边游人众多，眨眼之间，岸边已围了几十个人。 这里是江南水乡，会游泳的人是多的，热心的人也不少，若是普通人落水，早已有人下去救人，不过连车带人一同落水，救援难度自然不可同日而语，不是对水性极有自信的人，也不敢贸然一试。 因此围观的人虽多，却没人敢下水救人，大多数都只在一旁围观，也有少数几人打电话报警。 螃蟹眉头一皱，脚下加速，毫不迟疑地向落水处跑去。 它在金山湖里住了八百年，早已把这里视作自家宅院，又岂能放任他人横死在自己家中，事实上，数百年来，它在湖中救人无数，只是做的隐秘，未曾漏过行迹罢了。 几步来到湖边，螃蟹伸手拨开围观的众人，也不脱身上衣裳，飞身一跃，纵入湖中，瞬间钻入湖底，身后只留下一片惊呼。 金山湖水十余米深，汽车入水之后，深深沉入湖底，搅起一阵淤泥，若非是螃蟹出手，换个人下来，莫说是救人，只怕瞧都瞧不清楚。 它在湖中宅了八百年，对这里的一草一木都熟悉至极，当下摆动双足，绕过层层水草，穿过重重泥沙，来到汽车旁边。 白色小汽车扎入湖底，车头深深陷在淤泥之中，车身高高竖起，湖水透过车窗缝隙，正在向车中渗入。 车里只有一个人，是个身材好似气球的胖子，双眼圆睁，手舞足蹈，试图逃出车厢，可惜他身上系着安全带，方向盘上的安全气囊已经弹开，将他紧紧顶在驾驶座上，虽然拼命挣扎，但却纹丝不动。 胖子一眼看到车外的螃蟹，满是惊恐的眼里放出希望的光芒，张嘴大声喊着什么，只是隔着湖水与玻璃，螃蟹什么也听不到。 螃蟹俯下身子，伸手拉了拉车门，车门从里面锁上，一时拉不开。 胖子见状，拼命去抓锁扣，想要从里面打开，可惜胳膊被安全气囊紧紧压住，无论如何也够不到开关。 汽车不是潜艇，防水性能极为有限，湖水渗得的极快，眨眼之间便将车厢灌满大半。 眼见湖水越渗越多，只差半分便要淹没头顶，胖子急的手脚乱舞，可惜这一番动作没有半点用处，被安全气囊死死的卡在车里，丝毫动弹不得。 ...... 啪！ 螃蟹挥动手臂，一拳砸在玻璃上，带起一道白浪。 既然拉不开车门，自然只能砸玻璃，它是先天道体，不但五感超人，体力也是人体巅峰。 “咔嚓”一声脆响，汽车玻璃破碎，湖水顺着破碎的车窗，向车厢内汹涌倒灌。 胖子被湖水一呛，连吞了几大口冷水，翻了一个白眼，就这么晕了过去。 螃蟹丝毫不受湖水影响，顺着车窗伸手进去，随手把胖子身上的保险带扯断，一把将胖子从车中拽出，脚下发力，双腿一蹬，如快箭一般向上方纵去。 这一砸、一拽、一蹬看似简单，却是在十几米深的湖水下完成，四周湖水压力极大，尤其是砸开玻璃的瞬间，湖水向车中倒灌，形成一个小小的漩涡，若是换一个人，只怕被水一卷，连头也抬不起来，更不要说救人了，也就是螃蟹这样深通水性，又有一身神力才能轻易得手。 从下水救人到浮出水面，前后不过三五分钟，当螃蟹拽着胖子回到水面时，湖边拥拥嚷嚷围了上百人，其中有两个人正在穿潜水装备，准备下水营救，这二位都是景区的救生员。 围在湖边的人群见到螃蟹救人上来，惊得目瞪口呆，景区工作人员连忙迎上前去，有人接过胖子安排急救，有人递上毛毯将螃蟹捂的结结实实。 螃蟹初履人世，本来不愿沾染是非，打算扭头就走，可是周围的人实在太多，围得水泄不通，只好先留在原地，换了身干净衣裳。 就在人群外围，站着一位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身穿一件白衬衣，宝石蓝的直筒牛仔裤，一副窄边黑框眼镜，文质彬彬，看起来像是坐附近某个公司的白领。 螃蟹下水救人的时候，他也已赶到湖边，将螃蟹的一番行动全都看在眼里，嘴角露出一丝笑容，轻声自语：“好扎实的根基，真不知道是哪一家弟子，不错，不错！” 只是周围人声鼎沸，螃蟹并没有注意到这个人。 ...... 两个小时后，螃蟹斜靠在“悦容雪叶酒店”餐厅的沙发上，这是一座五星级连锁酒店，在各大景区都有开设有分店，金山寺景区也不例外。 刚才落水的胖子一脸感激地站在螃蟹旁边，不断的打着喷嚏。 螃蟹出手及时，胖子除了被湖水泡了通透，稍微有些着凉以外，再没有其他毛病。 螃蟹救起胖子之后，本想一走了之，不料，等它换了衣服之后，胖子便已醒转过来，抱着螃蟹死不撒手，无论如何也要好好感谢螃蟹一番。 “兄弟，老哥真得好好谢谢你，要不是兄弟你出手，今天真是要玩完，撇下我的宝贝老婆儿子可怎么办！” 螃蟹充耳不闻，救人只是顺手而为，实在算不上什么大事，若不是眼前的美食还有些吸引力，实在没有兴趣在这多呆。 “姜丝炖鲈鱼、软熘鲈鱼、石湾鱼豆腐。”螃蟹将酒水簿从头到尾翻看一遍，反手拍在桌上。 “兄弟别客气！不用给老哥省钱！”胖子诚恳地说道。 “这三个菜不要，其他菜都要。”螃蟹毫不客气。 自从修行人绝迹之后，百余年来，再没吃过人间美食，天天在湖里吃鱼，嘴里早就淡出鸟来了，所以不想再吃鱼了，不过除了鱼，倒是都想尝尝。 胖子愕然。 ...... 半个小时后，螃蟹随随便便坐在餐桌前，在餐桌的另一端整整齐齐的摞着三四十个盘子以及七八个精致的瓷盆。 胖子一脸呆滞的站在饭桌旁边，眼睛瞪得比灯泡还大，在他身后是两个跑地腿脚酸软的服务员。 “兄弟，不是老哥我说你，你这也太能吃了！家里能把你养大不容易啊！”胖子感慨万千。 “我没有家。”螃蟹边吃边说，手上动作一点不慢。 “没家？那你家里人呢？”胖子有些好奇。 “都不在了。”螃蟹说道，普通螃蟹寿命不长，没踏上修行之路的话，万万活不到八百年，这么多年过去，东海的兄弟姐妹应该都不在了。 “啊…”胖子有些黯然，他父母去世的早，也是一个人长大，此刻再看螃蟹，除了感激之外，又多了些许同情，有些感伤地问道：“兄弟，你这年是怎么过来的？” “饿了抓鱼，困了睡觉。” “就靠抓鱼吃？没去上学吗？”胖子眼圈一红，脑中瞬间浮现起一个孤苦无依，扑鱼为生的穷少年形象。 “嗯。” “兄弟，说了这么久，还不知道你怎么称呼？” “我叫…螃蟹。”螃蟹眉头微皱，刚刚化形为人，还没来得及想名字。 “庞…谢？”胖子用手指蘸着红酒，在桌子上写下两个字，“是这么写吗？” 螃蟹低头瞧了瞧，沉默片刻之后，点了点头说道：“嗯，你又叫什么名字？” 对妖物来说，起名是一件大事，意味着身入红尘的第一步。 “庞谢”这个名字不错，他决定以后就叫这个名字，为了表示感谢，他决定记住胖子的名字。 “老哥叫张浩，兄弟们叫我张胖子！”张胖子说道。 庞谢微微点头，示意他记住了。 张胖子说话的功夫，服务员又上了五六道菜，庞谢风卷残云一般，全都吃的一干二净，觉得肚子有八九分饱了，起身就要告辞。 “兄弟，先别着急走，下一步你有什么想法？”张胖子见庞谢起身，连忙张口问道。 “没有。”庞谢实话实说，白素贞的下落打探不到，他打算先找个地方先落脚，再慢慢打探修行界消息，看看如今的修行界是什么样子，是否有精进修为的法门。 不过，这事需要从长计议，着急不得，否则 “兄弟，要不跟老哥我混吧，虽然挣不了什么大钱，不过吃饱喝足倒是没问题。”胖子瞥了一眼堆积如山的盘子，觉得自己开的条件很不错。 第三章 草木幽香 听到张胖子的邀请，庞谢微一沉吟，打算拒绝张胖子的邀请，他在金山湖里宅了八百年，终于化形成功，准备四下里走走，好好瞧瞧这个世界。 就在他要拒绝的时候，餐厅的正门从外面打开，一阵淡淡的香气随风飘入。 随着这阵香气飘来，一群充满青春活力的年轻女孩，穿着或是休闲、或是运动的衣衫，急匆匆地从门口跑了进来。 “兄弟，你先坐一会，老哥去打个招呼！”张胖子瞥见这群姑娘进来，连忙张口说道。 他也不等庞谢回答，起身便迎着这群女孩走去，三步两步来到面前，笑呵呵地说道：“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没多玩一会啊？” “胖子，你还能笑的出来，真够心大的！我们正在庙里拜佛，听说湖边有人出事了，再一打听才知道是你，哪还有心思玩！” 说话的女孩姓曹，十八九岁的年纪，正值青春妙龄，身高约莫一米七多一点，一身十分清凉的T恤热裤，更显身高腿长。 “到底怎么回事？看你这样子不像是有事啊？” 一个柔柔的声音随之响起，声音的主人是李君可，约么二十五六岁，在这一群女孩中算是年纪比较大的，魅力却没有因为年龄的增长逊色半分，眉如远山，眼如秋水，一条素色长裙更显风姿绰约。 “说来话长，咱们稍后再说！你们先去休息，我要好好陪陪我的救命恩人。”张胖子反手指了指庞谢，一副不愿多谈的样子。 “救命恩人？怎么回事？”一束束好奇的目光绕过张胖子，毫不掩饰地扫在庞谢身上。 “不急，不急，回头我给你们解释。”张胖子摆摆手说道。 女孩们见张胖子不愿多说，只得按捺住心中好奇，先行离开这里。 ...... 草木幽香！ 待这群女孩走后，庞谢轻轻嗅着空气里的香气，忽然发现了什么，霍然站起身来，望着一群女孩离去的方向，眼里露出些许惊异。 他竟在这一群女孩中嗅到一丝极淡的草木幽香，这是草木修炼成精之后，散发出的一种特殊香气，能够助益修行，当年曾有修行界的朋友让他嗅过一次。 这一丝香气极淡，这群女孩走的又太快，他若不是修成先天道体，只怕还嗅不到，不过，女孩人数太多，他一时之间也判断不出，这一缕幽香来自何人，只能确定是在这一群女孩之中。 禽兽天生愚钝，修行起来要比人类困难千百倍，人类天生灵慧，只要有心修行，万人之中便能有人入门，百万人中便能有人飞升天阙。但百万禽兽之中，未必有一只能开得灵慧，踏上修行之途的，更是少之又少，至于飞升天阙的几率，只要看看天上周天星宿，有几个是妖物出身就知道了。 禽兽修行已是极难，草木之属想要修行更是难上加难，更何况草木之属纵然踏上修行之路，往往也因为先天所限，毫无战力可言，大多被妖魔邪祟，甚至人间修士擒获，或是直接服食，或是炼成丹药，极少有能够修炼有成的。 “兄弟，养眼吧？”张胖子转过身来，见庞谢直挺挺的站在那里，还以为他被这一群女孩迷住，笑着说道：“她们可都跟老哥我一个公司的哟！来跟老哥混吧！不吃亏的！” “也好。” 庞谢点点头，竟有草木之灵在人间行走，就不怕被人捉去炼成丹药，还是说这株草木之灵本就是修行人豢养？若真是这样，倒可以顺着这条线去瞧瞧现在的修行界是什么样的，他可是上百年没有见过修行人了。 “嘿嘿，果然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张胖子大笑。 ...... 当天夜里，晚上八点二十分。 庞谢靠在舷窗边上，望着逐渐远去的大地，听着窗外刺耳的轰鸣，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 百余年未履人世，他从没想到人类能做到这个地步，凭借这种叫做“飞机”的器物，不必修行任何法术，就可以带着几百人腾空飞行。 修行七大境界，蜕凡、念动，不漏，知命，无拘，不朽，不灭。 只有到“不漏”境界的人仙，才能腾云驾雾，想要带着这么多人一起飞，那至少得有“无拘”境界的神仙才成。 历代修行高人虽层出不穷，但百年也未必能出一名神仙，哪能像这种叫做“飞机”器物，数量多不胜数，他刚才在机场粗粗一数，就看到十余架不断起落。 庞谢唏嘘良久，转回头去，张胖子正闭着眼睛打呼噜，事实上，张胖子上了飞机之后，就进入了熟睡状态。 张胖子这个人还是很靠谱的，在庞谢答应与他同行之后，立即就去行动，先是费尽千方百计，为庞谢办好了身份证明，接着又联系公司总部，通过私人关系向高层申请，把庞谢招入他所在的公司——“东海航空”。 庞谢当日见过的那群美女就是俗称的“空姐”，胖子则是“东海航空公司”一个不大不小的头目，“东海航空长安分部”的后勤部副总经理。 庞谢在金山湖宅了八百年，既不理解什么叫做“航空”，也不明白什么叫做“空姐”，他只知道“东海”两个字是什么意思，那是他的故乡，也是东海龙宫的所在地。 据张胖子说，公司为了犒劳员工，特地组织了为期一周的“临安府度假疗养”，由他负责带队。 今天出了汽车落水的事故，自然不能继续旅游，空姐们已经乘下午的航班先回公司去了，张胖子则与庞谢殿后，乘夜间航班，一同前往目的地—雍州长安府。 ...... 航班从金山机场出发，到长安约莫要两个小时，起飞二十多分钟之后，便已进入平流层，不再发生颠簸，机舱的灯光随之变暗，周围的人大都已沉沉睡去。 平流层的高度约在三十公里，换算成英制就是三万英尺，飞机在这个高度受力稳定，能见度高，是最为理想的飞行高度。 上个世纪华国有位歌手，有一首代表作叫做《三万英尺》，讲的就是与心爱之人在机场离别的故事。 作为一只螃蟹，庞谢已经第二次飞行了，第一次是从东海到金山，那次飞行的体验可不大好，远没有这次平稳舒适。 庞谢向左右瞧瞧，大多数人都已入睡，他却没有一点睡意，双眼透过舷窗，望着窗外璀璨星空。 今天下午张胖子办手续的时候，他也没有闲着，独自去了镇江府内的几处古刹，其中就有同为江南四大名寺的高旻寺。 与金山寺相同，这几处寺庙之中，也都没有修行人的踪迹，虽然也有高僧，论佛学精深不输当年，可是论起真实修为，却是没有半分。 客机居于云层之上，距离地面已有万米之遥，可这还不是人类所造器物之中，飞的最高的器物，据说，还有火箭、航天飞机之类，飞行高度远远超过飞机，甚至能飞上月亮。 可惜，神霄天庭虽然号称“天庭”，却不是真正建在高空，渡劫飞升也不是真的向天上飞，否则，倒可以借用这种器物，上天寻觅白素贞的下落。 ...... 就在庞谢乘飞机离开镇江府的时候，金山湖畔，一处凉亭之中，两人对面而坐。 其中一人昂藏七尺，面色赤红，看年纪约三十岁上下，身穿一件纯黑T桖衫，一条纯黑牛仔裤，戴着一副墨镜，一头短发如刺猬般炸起，手中握着一罐冰镇啤酒，正在大口痛饮。 在他对面坐着一个年轻人，是白日里围观庞谢救人那位，面上含笑，手中握着一瓶冰红茶，正在慢慢饮用。 “敖烈殿下，怎么有空到我这里来了？”年轻人笑着问道 “嘿嘿，昨天晚上这里风雷大作，八成是有宝物出世，我正好在这附近办事，没事过来瞧瞧，万一能捞到手呢？青衡，你小子一直驻扎在这里，近水楼台先得月，有没有看到宝物啊？”敖烈大笑道。 “殿下开玩笑了，风雷大作，也未必是宝物出世，说不定是有人渡劫呢？”青衡微微一笑。 “开玩笑！数百年来天地元气衰微，除去洞天福地之外，压根就无法修行，怎么会有人在这里渡劫！”敖烈一万个不信。 “那就不知道了，不过，宝物我确实是没见着…”青衡摇摇头。 “好吧，你说没有就没有，权当我白跑一趟！”敖烈仰起头，将手中啤酒一饮而尽，随手将空瓶抛开，“啪”的一声，重新又打开一罐。 “殿下，您这次出来办事，不知是要做什么？”青衡换个话题。 “这几年宫里事情多，没有派人上岸巡视，有几个地方的驻守使借机生事，长老们很不高兴，让我巡查一番，实在不像话的就处决了，也给其他人提个醒。”说起这个话题，敖烈面色顿时沉了下来。 “哦，比如说…” “比如说长安府，长安驻守使连续六年都给宫中报平安，我就不信了，当今天下乱象已起，哪有这般太平日子好过！” “那殿下可要小心了，长安府是‘九姓十三宗’中李家的大本营，水深的很。” “嘿嘿，那就看是长安的水深，还是老子的水性好！” “我想殿下一定能逢凶化吉，对了，殿下此去长安，可以顺带考察一人。” “谁？” “庞谢。” 第四章 玄功通神（上） “哐当”一声，客机重重的落在机场跑道上，经过几十秒的滑翔，速度逐渐慢了下来。 几分钟后，客机稳稳停在停机坪上，机舱内灯光亮起，旅客们纷纷起身，收拾随身行李，排队走出客舱。 古都长安位于西北五州中的雍州，与湿润的江南水乡不同，地处西北，风干气燥，空气中混杂着些许黄土的气息。 庞谢走出舱门，一阵干燥的热风迎面吹来，修行八百年，还是第一次来到如此干燥的地方，不由皱了皱眉。 还不容他多想，张胖子已经从后面赶了上来，拉着他大步往候机楼走去。 张胖子出行之前，在机场停车坪里停了一辆福特的都市越野，取过车之后，载着庞谢一起离开机场。 “兄弟，今天时间不早了，老哥先给你安排住宿，明天一早再说工作的事，怎么样？”张胖子问道。 “也好。” 汽车开出机场不远，约莫二十分钟，拐进一处岔道，又开了五六百米，来到一处办公园区前面。 这片办公园区就是“东海航空长安分部”的驻地，园区自成一体，主要是由三栋大楼组成，居中的一栋是主楼，七层高，坐北朝南，供日常办公所用，东面是一栋三层辅楼，包括餐厅、健身房与物资储备中心，西面的一栋五层楼则是员工宿舍，供夜间航班的员工休息。 张胖子为庞谢临时找了一间客房，交代了几句之后，便驾车前往市区，他老婆孩子都在市区居住，一周没见面，早已难忍思念。 …… 庞谢独自站在客房里，呼吸着干燥的空气，心中有些怅然。 这是他八百年来第一次出门，以往他觉得在金山湖中住的太闷，已经有点腻味，不过现在却忽然有点想念那里，想念那里的一草一木，想念那里的水中游鱼。 沉思许久，庞谢微微摇了摇头，已经化形为人，再无回头之路，纵然回到金山湖，也无法再住回湖中，过去的一切都已过去，未来的每一天都是崭新的一天。 环顾四周，宿舍的装修不错，虽然比不上“悦容雪叶”这种五星级酒店奢华，陈设却很用心，该有的设施如小冰箱、保险柜都还是有的。 庞谢对于这些完全不感兴趣，包括正中那一张柔软的大床在内，虽然旅途疲惫，但却没有一丝要躺上去的意思。 因为，他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那就是修行！ …… 今天正好是十五号，月亮如冰盘一般挂在天上。 夜深人静，窗纱拉开，皎洁的月光透过明亮的落地窗如雪一般照在屋里。 庞谢双眼微闭，赤裸身躯，双手平摊膝前，开始化形为人之后的第一次修行。 他在金山湖中施展秘术，将妖身化为人身，以往辛苦积攒一切，都在渡劫时消耗一空，如今这具肉身虽是先天道体，却没有一丝修为。 这也是白日里在金山湖边，青衡误会他是某一家弟子的原因，否则，若是青衡发现他有修为在身，一定会亲自查个水落石出，不会随意委托敖烈代为考察。 庞谢默诵口诀，开始修行一部名叫“玄功通神”的功法。 这部功法来历奇异，他当年吞下明珠精粹之后，自然浮现在脑海之中，没有署名，没有作者。 功法分为上下两部，上半部是提升修为境界的基础法诀，唤作“玄功要诀”，下半部是则是一门秘术，唤作“燃灯通神术”。 “玄功要诀”是他过去八百年的主修功法，按照他的判断，属于道家一脉，修炼出来的力量中正醇和，不愠不火，除此以外，再没有其他特点，虽然也算不错，终究不是最顶尖的功法。 “燃灯通神术”还没有修炼过，这门秘术只能以人身修炼，妖身修炼不得，他还是螃蟹的时候，曾经试过多次，没有半点反应。 这门秘术也是他最终下定决心，决定化形为人的原因之一。 ...... 庞谢定气凝神，将全副心思都聚集在脐下三寸，丹田之中，一念不起，一念不生，就好像老僧入定一样，再没有半分杂念。 片刻之后，心静如水，脑海深处一点性灵之光渐渐亮起，逐渐照到天地间无所不在的元气，一丝丝，一缕缕，虽然稀薄无比，但却真实不虚。 一点灵光起，从此非凡人！ 这点定气凝神，引动灵光的功夫，说来简单，实则太难，没有几十年的禅定修为想也不要想，这世上有许多人，修行一世也不能入门，始终是个门外汉，就是定心的功夫不足，始终无法集中心念，引动灵光，也就无法感受到天地元气。 庞谢还是妖身时，心思单纯，没有杂念，所以才能轻易入定，今日，他虽然已是人身，但有了数百年的修行，再次入定也不过是轻而易举。 一呼一吸之间，功法缓缓运转，周身诸穴渐渐打开，如同一个个元气通道，从天地间吸入淡淡的游离元气。 元气通过穴道，进入周身气脉，运转一个周天之后，转化为纯净的灵气，开始向丹田之中汇聚。 庞谢在金山湖苦修八百年，虽然苦于天地间元气衰微，修为进展极缓，但操纵元气的经验却是极为丰富的，当下稳住心神，以内视之法，返照肉身。 内视之法是修行人常用的一种法门，能以精神感知体内的筋脉血肉，一般来说，只要修行到肉身绝顶，便能掌握这种法门，庞谢这具肉身是先天道体，天生便是肉身绝顶，自然也会这一法门。 庞谢屏住呼吸，以精神引动灵气，轻轻在丹田之中搅动，时间不大，忽然觉得周身一震，耳中听到“嗡”的一声轻响，丹田正中便多了一个淡青色小小的气旋。 青色气旋形成之后，按照顺时针方向，自发旋转起来，从周身百脉不断抽取灵气。 庞谢不敢放松，继续运转功法，从天地间吸取微弱元气，不断补充到青色气旋之中，直到一个多钟头之后，气旋稍微稳定下来，这才放心，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青色气旋的形成，意味着他正式以人身踏上修行之路，褪去肉体凡胎，晋升“蜕凡”境界，成为一名真正的修士！ ..... 寻常人不得真传，无论修行哪一家的法门，练的都是筋骨气血，修行的知识懂得再多，也只能算是肉体凡胎，万万称不上“修士”二字。 除非练到后天绝顶之后，得传上乘修行法门，打通内外天地，引天地元气入体，最终在体内，或是形成灵气漩涡，或是凝成神力种子，总之是形成某种转化天地元气的能量源泉，才能晋升“蜕凡”境界，称得上是“修士”。 当然，不同的流派对这一境界有不同的称呼，与东方不同，西方修行界习惯将这一境界成为“跃迁者”，也是从凡人之中跃迁而出的意思。 这一关极难突破，在修行界一向被唤作“龙门”，想要跃过“龙门”，天赋、法门、机缘缺一不可。 千百修行人中也未必能有一人突破此关，能突破者便是鲤鱼化龙，前途不可限量，不能突破者便坠入凡俗，百年之后化作一坯黄土。 庞谢轻描淡写便能跃过“龙门”，那是他已在金山湖中修行八百年，操纵天地元气早已得心应手，这才能一蹴而就。 不过，跃过“龙门”对寻常人来说虽然值得庆贺，但对庞谢来说，也只是漫长修行道路的一个起点。 修行之路，道阻且长。 据“玄功要诀”记载，修行境界大致分为蜕凡、念动，不漏，知命，无拘，不朽，不灭七重。 蜕凡称修士，念动为灵仙，不漏是人仙，知命做神仙，无拘无束号天仙，永世不朽证金仙，万劫不灭，大罗金仙！ 每一重境界比之前面一重，所具有的的神通、法术、寿元都有翻天覆地般的变化，可以说有天渊之别。 唐时，道门真君吴道子手书一套《神宵登天图》，将这七重境界用七幅图画出。 这套图他没有见过，只是听说前面六重境界都画的清清楚楚，只有最后一幅大罗境界是白纸一张，对此，有人说吴道子不知如何落笔，故此没有画出，也有人说吴道子其实画了，只是寻常人看不到，只有成仙了道才能看到。 这七重境界的每一重都极难突破，单就他目前所处的“蜕凡”境界来说，要想继续突破，便有六道难关要过。 这六道难关便是俗称的“蜕凡六关”，意思是只有突破这六重关卡，方能蜕去凡躯，修成灵仙之体。 这六关分别是肌肉关、神经关、皮膜关、内脏关、骨髓关和脑髓关，需要他运转功法，逐一将肌肉、神经、皮膜、内脏、骨髓和脑髓等六处组织向非人境界转化，只有这六处组织全部转化完成，才能诞生神念，从而成就“念动”境界，称得上一声“灵仙”。 “玄功要诀”博大精深，“无拘”境界以前的功法一应俱全，至于“无拘”境界之后的功法，倒也不着急，以他目前的进度，恐怕很久都用不到。 第五章 玄功通神（下） 明月之下，大地之上，长安府又多了一名修士。 庞谢观察一阵，见丹田之中的青色气旋稳定下来，便停止远转“玄功要诀”，准备修行功法下半部记载的“燃灯通神术”——这门让他惦记了八百年的秘术。 按照功法记载，这门秘术极为强大，种种离奇之处，甚至超过了他的想象，但诡异的是，秘术本身只有寥寥千余字，看起来极为粗略，完全不合修行之理，就好像是一部生编乱造的法诀。 若不是“玄功要诀”修炼起来毫无问题，这门秘术又与“玄功要诀”同属一部功法，只怕他还不敢修炼。 庞谢稳了稳心神，将右手中指放在口中，轻一用力，咬破中指，鲜红的血液顿时沁了出来，不等伤口凝结，一指点在心口，飞速的涂抹了起来，似是画了一盏明灯，又似画了一朵六瓣梅花，献血染成一幅诡异的图案。 图案绘成之后，鲜血竟不干涸，反而隐隐放出赤红色的光芒，在月光的照耀下，光芒越来越盛，眨眼之间，居然在他胸前燃烧起来，最终燃成一团拳头大小的血色火苗。 奇怪的是，火焰虽然炽烈，但他却感受不到半点痛苦，就好像是幻觉一样。 月光之下，火苗猛然一缩，缩成黄豆大小，随即一涨，又涨回拳头大小，一缩一涨之间，庞谢只觉得整个屋子都暗了下来，就好像月光被吸走了一般。 火苗不断缩涨，就好像在呼吸一般，直到十多分钟之后，最终缩成黄豆大小，随即向后一钻，穿过心口处的肌肉，直入心室之中。 庞谢顿时感到一股钻心的疼痛，紧接着，痛感消失不见，低头再看时，心口处肌肤完好无损。 他闭上双眼，以内视之法观察心室，发现在心室之中，悬着一粒黄豆大小的火苗，火苗静静的燃烧，却对周围血液、肌肉毫无影响，就好像是虚幻的一样。 轻轻舒了口气，秘术的第一步成功完成了，看来这一秘术并不是胡编乱造，接下来，可以修行第二步了。 “燃灯通神术”分为两步，第一步是点燃心灯，这一步他已经完成了，从此之后，那一粒火苗，就是他的心灯，一直存在于心室之中，除非身死道消，否则永远不会熄灭。 第二步则是向心灯献祭，只要将蕴含灵机之物，以特殊法诀向心灯献祭，便会得到心灯赐予的神通。 庞谢默念咒语，右手平伸，掌心顿时放出若有若无的七色毫光来，他稍一沉吟，并没有拿出蕴含灵机之物，而是轻轻按在身前地板上。 几分钟过后，掌中毫光依旧，地板也没有任何反应，他转身用掌抚在身旁的椅子上，椅子同样没有反应。 看来记载不错，只能献祭蕴含灵机之物，寻常东西确实不行。 ...... 庞谢沉默片刻，左手伸入怀中，掏出一个巴掌大小的青蟹躯壳，放在身前。 这是他先前的妖身，大凡妖物化形，修成人身之后，妖身都会褪去，这具青蟹躯壳经过八百年的修行，晶莹剔透，青翠欲滴，是他仅有的蕴含灵机之物。 庞谢略微有些犹豫，他本来打算把青蟹妖身留下，日后祭炼成法器，现在么，为了试试秘术的威力，也顾不得那么许多了。 沉思片刻，他最终做出决定，右手轻轻向青蟹妖身按下。 就在掌心贴在青蟹躯壳上的那一瞬间，庞谢骤然感到一阵心悸，就好像被什么极为恐怖的巨兽盯上一般，不由得额头冒汗。 随即，这种感觉消失不见，就好像刚才的心悸只是错觉，不过，他记得清楚，那一瞬间的感觉绝不会错。 掌心处七色毫光照耀之下，青蟹躯壳迅速朽坏，表面的青色硬壳瞬间化作黑色灰烬，露出包裹在硬壳中的白嫩蟹肉，奇异的是，失去了硬壳的支撑，残余的蟹肉也并没有软倒，而是继续立在哪里，就好像失重了一样。 与此同时，心灯之中忽然幻化出一枚虚幻的银色符文，这个符文顺着心室一路向下沉降，最终停在丹田气旋之中。 庞谢顾不得去看符文，继续用右手掌心的毫光照耀白嫩的蟹肉，接下来，蟹肉消失不见，留下暗黄色的脏腑，同时，又有一枚银色符文，沉入丹田气旋之中，下一个消失的是脏腑，留下浅红色的神经，最后连神经也消失不见，原本一具完完整整的妖身，化作一摊黑色的灰烬。 至此，“燃灯通神术”施展完毕，一具青蟹躯壳，拆成蟹甲、蟹肉、脏腑、神经四部分，换成四枚虚实不定的银色符文， ...... 献祭完成。 庞谢长长出了口气，收回右手，用心感知丹田气旋之中的四枚符文，要瞧瞧这四枚符文究竟是什么。 心神甫一触到四枚符文，一大段信息顿时传到脑海，原来这四枚银色符文叫做地煞符文，每一枚符文都蕴含了一门神通，只要以丹田之中的灵气催动，便能运用这门神通。 当然，事情也没这么简单，这四枚符文目前只是虚符，发挥不了什么大用，想要真正发挥其中的神通，还需要用心炼化。 炼化并不容易，一共分为两步，第一步，要以灵气灌注，灌满整个符文。第二步，则是领悟其中真意。 两次炼化便如两次解封，分别是“始解”和“真解”。 “始解”容易，只要用丹田之中的灵气灌注符文，便能初步施展神通，直到全部灌注完成，方才“始解”大成，可以发挥出非凡威力。 “真解”则困难的多，需要领取神通的真意，一旦“真解”完成，便有化腐朽为神奇的功效。 献祭蕴含不同灵机之物，会得到不同的符文。 庞谢刚才献祭了青蟹妖身，得到的四枚地煞符文，分别蕴含了“医药”、“大力”、“射覆”和“饮水”这四种神通。 “医药”神通能使人精通医道。“大力”神通能使人身具九牛二虎之力。“射覆”神通能使人隔板猜物，最为适合赌博。“饮水”神通能使人一日饮尽三缸之水而不撑，或百日不饮一滴水而不渴。 庞谢猜测，青蟹妖身力量极大，所以得到“大力”符文，青蟹属于水族，所以得到“饮水”符文，至于为什么会获得“医药”和“射覆”，一时之间，还想不明白。 炼化符文需要持之以恒，并非一日之功，丹田之中灵气有限，也不能同时炼化四枚，要想炼化得分个先后次序才成。 庞谢沉思片刻，决定先炼化“医药”、“饮水”两枚符文。 选择“医药”是因为这项神通用途极广，无论是别人，还是自己都用得到，事实上，大多数妖物成精都会修行医术，包括渡他一道妖气的白素贞。 至于“饮水”则是庞谢的自身喜好，作为一只螃蟹，如果没有喝够水，总觉得心里不怎么踏实。 选好符文之后，庞谢加速运转气旋，灵气逐渐向两枚银色符文之中注入。 霎时之间，《神农本草》、《黄帝内经》、《素问》、《太乙天医》等无穷医书在他的识海中浮现，一名身穿葛衣，白发垂肩的老者悬于识海之中，口中不断讲述各种神妙医术，就在恍恍惚惚之间，识海之中多了许多东西。 下一个刹那，他识海中又浮现出一头上古神鲸，这头神鲸逍遥于四海之上，猛一张口，便将四海之水吸在口中，再一喷吐便化作一片甘霖，洒在八荒六合之中。 在这一喷一吐之间，在他的身体里，肺部以下，胃部以上，无声无息的多出了一个古怪的器官，这个器官只有指头蛋大小，纯黑色，形状与胃袋相似，与食管连在一起，就好像是第二个胃一样。 庞谢并不知道，就在他体内多出这个古怪器官的时候，骨髓深处，多了一丝奇异的血脉，这丝血脉一现即隐，转眼间便与他原本的血脉溶于一天，再也分辨不出。 第六章 牛刀小试 一夜天明，黎明时分。 庞谢从入定中悠悠醒转，双目轻轻睁开，一道光华从眼中闪过，将屋里照的通明，就好似打了一个雷闪。 “燃灯通神术”远比他想象的更加神奇，任何一样神通，细究下去都会化作一种通天彻地的法术。 “叮咚，叮咚“”，客房门铃声音响起，庞谢穿好衣服，打开房门，张胖子已经站在门外。 “兄弟，先吃早点，吃完了咱们去公司，今天给你把工作的事情搞定！”张胖子手里拎着两碗白粥、十个肉包。 “一块吃吧。”庞谢伸手接过早餐。 “不用，不用！老哥我吃过了，这都是给你带的，我知道你饭量大！”张胖子嘿嘿笑道。 庞谢哑然失笑，当即请张胖子进屋，自己找了张桌子，拆开早点，细细嚼了起来。 “奇怪，兄弟，你今天怎么感觉有点不太一样。”张胖子有些疑惑。 “有么？” “有！但又说不上来。”张胖子挠挠头，他觉得庞谢身上的气质有些变化，却又说不出变化在那里。 庞谢昨夜炼化两种符文，其中“饮水”符文倒还罢了，是在他体内增加了一个器官，外面并看不出来，虽然对血脉也有些隐秘的改变，但这种变化极其细微，一时半刻，也不会显露出来。 “医药”符文之中却蕴含医道，带有许多人类文明的气息。 他将这枚符文炼化，就如饱读千百本医书，俗话说“腹有诗书气自华”，如果说他之前刚刚化身成人，周身带着些草莽之气，现在则是饱读之士，气质自然不同。 ...... 吃过早点，两人离开宿舍，漫步向办公楼走去。 “兄弟，你想干点嘛？”张胖子问道。 “清闲点就行，其他到没什么要求。” 庞谢实话实说，他来东海航空是为了寻找草木之灵，借此了解修行界的现状，倒不是真来打工的。 “这样啊......”张胖子想了想，说道：“老哥好好帮你想想，找个钱多事少的职位，亏不了兄弟你。” 庞谢无可无不可地点点头，工作这种小事，张胖子随便安排就是了。 办公楼里环境不错，地面一尘不染，两旁绿植成荫，修剪的整整齐齐，最为养眼的是，不时有青春靓丽的空姐拉着行李箱擦肩而过，只留下一缕浮香。 笃、笃、笃！ 张胖子带着庞谢直上三楼，小心翼翼地站在“总经理办公室”门前，用食指关节轻轻叩门。 “谁啊？进来吧！”一个略带苍老的声音从办公室里传了出来。 “秦老大，是我，胖子！” 张胖子嘿嘿一笑，脸上堆满笑容，一面推门往办公室里走，一面向庞谢招了招手，示意他跟在后面。 办公室里十分宽敞，正对门的位置摆着一张宽大的红木办公桌，桌上摆了几样古香古色的陈设，办公桌后是一把棕色的老板椅，椅子后面是一排书架，占满了整面墙壁。 办公桌旁边是一张新中式的红木茶几，一套红木沙发，茶几上摆着根雕的茶海，在办公室的一角还放着一张小小的供桌，供着一尊释迦摩尼像，佛像前面点燃三支檀香。 屋里里坐着两个人，办公桌后面坐的是一位老者，年纪在五十岁上下，花白头发，笑容满面，正在小声说着什么。另一人年纪较轻，差不多有四十岁，戴一副金丝眼镜，面色有些苍白，端坐在一旁的沙发上，正在用心泡茶。 “胖子，你总算回来了，听说你这次差点把命丢在外头，可把我担心坏了，下次千万别这么不小心，不然，我以后可不敢把你放出去了。”不等张胖子开口，老者先笑着说道。 老者是后勤部总经理，叫做秦启明，是长安本地人，早年间在总公司跟着集团老总打天下，前几年年纪大了，才找了这么个职位养老，级别不高，影响不小，对张胖子一向非常照顾，当做心腹看待。 “秦老大，这次怪不得别人，都是我不小心，不过这次也不全是坏事，我要不是遇到车祸，也遇不到仗义出手的庞兄弟！”胖子说到这里，连忙把庞谢拉到老者面前。 “哦，这就是你说的小庞，看起来很精神嘛。”秦启明上下打量了庞谢一眼，笑着点了点头。 庞谢微微一笑，他这具身体乃是先天道体，身高体重可以说是黄金比例，身姿挺拔自不必说，更有些诗书华气，单以皮囊而论，绝少有人胜得过他。 “那是，庞兄弟不光人长的精神，而且侠肝义胆，实在是不可多得的人才，能把庞兄弟请进咱们公司，是咱们公司的福气！”张胖子笑容满面，毫不吝啬地对庞谢进行吹捧。 “你这张嘴啊...”秦启明指着张胖子笑了笑：“你是怎么安排的？” 张胖子嘿嘿一笑，说道：“秦老大，这事当然得你来定，不过我觉得嘛，庞兄弟一表人才，尤其是人品好，非得重用不可，我手底下正好缺一个管采购的职位，要不让庞兄弟先试试？” “采购么...也可以...”秦启明略一沉吟。 采购岗位职位不高，权利不小，用人最主要的是可靠，只要信得过，其他条件都好说。 ...... “咳咳，秦总，这个职位恐怕不大适合。”戴金丝眼镜的中年人忽然插话。 说话的人叫王晓峰，是后勤部的另一名副总经理，与张胖子平级，也是秦启明的左右手，平日里与张胖子多有不合。 王晓峰清咳两声，接着说道：“据我所知，咱们公司管采购职位有入职年限的要求，至少在别的岗位上干够一年才能转岗，这样直接任用我怕人资部门没法通过。” “王总说的也是。”秦启明微一沉吟，点了点头说道。 “嗯？”张胖子心中暗怒，他与王晓峰虽然一向不合，但也是面和心不合，没想到王晓峰会当面拆台。 公司是有这个规定，但他也有许多办法绕开这项规定，不过都是私底下的手段，不大方便放在台面上说。 “胖子，要不先让小庞在其他岗位干一段时间，等业务都熟悉了，再去搞采购？”秦启明不愿直接驳张胖子的面子。 “秦老大说的也是，我先回去考虑考虑，看看还有没有其他岗位。”张胖子打算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先避过王晓峰，回头再来秦启明这里想办法。 “咳咳，张总也不用费心了，库房那边缺个值班的，要不让庞先生先试试？”王晓峰的咳嗽声再次响起。 “什么？” 张胖子两眼一瞪，库房的岗位薪水不高，而且还要上夜班，算是比较差的岗位，尤其是库房那边的事情都归王晓峰管，在王晓峰的手底下干，还不知道会出什么幺蛾子。 “这个岗位好像是没什么要求...”秦启明微微点头。 张胖子见秦启明有点头的意思，心中大急，急中生智说道：“秦老大，餐厅最近也缺人，要不先让庞兄弟去试着干干？” “餐厅？”秦启明一怔。 “咳咳，张总，据我所知餐厅的职位也有要求，比如，身体一定要健康...”还不等张胖子张口，王晓峰的咳嗽声再次响起。 “王总，庞兄弟健康不健康我不知道，不过，你今天怎么老是咳嗽，要是身体不适，还是早点去医院的好。”张胖子有点压不住火，转头说道。 “咳咳，不劳张总操心，我这不过是小病...”王晓峰说道。 ....... “你得的是肺痨，可不是什么小病。”庞谢忽然插口。 庞谢自进入办公室以来，没有说过一句话，因为做什么工作，在他眼里做什么都没有区别。 不过，王晓峰一句“小病”倒引出他的兴趣，他昨夜刚刚炼化“医药”符文，正好拿王晓峰练手，当即仔细瞧了他一眼，不料，就这一眼，正好瞧出许多有意思的事情，便忍不住说了出来。 “肺痨？咳咳，你不要胡说八道，告诉你...”王晓峰脸色一变，霍然站起身来，指着庞谢一边咳嗽，一边怒斥。 庞谢上下扫视一眼，微微一笑，露出两排白牙，说道：“情绪烦躁，身形消瘦，双掌内侧有盗汗痕迹，两颊绯红如胭脂色，这些都是最明显的肺痨标识，要是没猜错的话，你想必还有咳血的症状。” 王晓峰脸色骤变，身子不由一晃，几乎要摔倒在沙发上。 庞谢说的症状，正是他近几天的情况，尤其是咳血的事情，他并没有告诉别人，只当是咽喉发炎，也没有放在心上，没想到被庞谢一口说破。 事实上，他这几日因为身体不适，有些情绪烦躁，否则他虽然与张胖子虽然不合，也不会当面拆台。 秦启明见王晓峰的面色不对，连忙问道：“王总，你这两天身体怎么样？” 王晓峰脸色发白，勉强说道：“感谢秦总关心，我这两天是有点不舒服，不过...” 秦启明不等他把话说完，连忙起身说道：“王总啊，身体要紧，身体要紧，别的事先不说了，你赶快去医院检查一下！” 不等王晓峰再说话，秦启明已经起身，亲自把办公室门打开，做出开门送客的表示。 王晓峰无奈，只得点了点头，告辞离去。 秦启明反应这么大，倒不是他相信庞谢的判断，只是因为他上了年纪之后身体不好，肺痨又是有名的传染病，不管庞谢说的是真是假，只要王晓峰有点身体不好的苗头，他都不敢冒这种风险。 王晓峰走后，走了搅局的人，剩下的事情自然十分顺利，在张胖子的游说之下，秦启明爽快答应庞谢的职位，安排他去办入职手续。 离开秦启明的办公室，张胖子一拍庞谢的肩膀，哈哈大笑：“兄弟，你真有本事，两句话就把王晓峰唬走了，他这人也太胆小了，下次见面非要好好笑话他不可。” 庞谢悠然说道：“恐怕你最近是见不到他了，我不是唬他的，他是真的得了肺痨。” 张胖子一怔，随即惨叫一声，说道：“兄弟，工作的事先不着急，先陪老哥检查一下，看我有没有被传染上！” 第七章 入职 张胖子对生命的有着非凡的热情，确认庞谢不是开玩笑之后，立即用与肥硕身材不成比例的速度，飞奔到公司的航医办公室，进行全面消毒之后，方才胆战心惊的离开。 “航医”是航空公司特有的医种，主要工作是应付空勤人员的各种突发疾病，类似于学校的校医，虽然治不了大病，但日常医疗检查还是可以的。 凑巧的是，就在张胖子和庞谢离开航医办公室的时候，秦启明一脸紧张地走了进来，也来这里消毒。 双方相遇，尴尬一笑。 就在张胖子和庞谢去航医办公室消毒的时候，王晓峰正失魂落魄的往公司大门走去。 自家人知自家事，刚才在秦启明的办公室，他虽然坚称自己没事，但连日来胸口发闷，隐隐作痛，却已早有预感，知道病的不轻，只是讳疾忌医，不想去医院检查罢了。 “叮”！ 电梯打开，王晓峰低着头向外走去，连抬头看路的精神都没了。 “嘭”的一声，刚刚迈出电梯，王晓峰就感觉自己不知撞上了什么东西，坚硬如铁，牢固如山，直震的周身发麻，好悬没弹回电梯离去。 “我艹…”王晓峰心中大怒，谁TM在电梯口放的什么玩意？不知道要走人吗？ “嗯？” 话未说完，一声冷哼传到到王晓峰耳中，他连忙抬起头来，瞧见了眼前站着的男人，不由激灵灵打个冷颤。 这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黑漆漆的一张国字脸，双眼似睁非睁，头发乱乱蓬蓬的披在脑后，身材虽然不高，肩膀、腰腹却都非常结实，双手随意垂在身体两侧，就好似两只厚重的熊掌一般，一身驼色户外服，随意涂抹着几条粗大的黑色纹路，绘成一幅狂野的画卷。 “赵…赵部长…好！”王晓峰脸上挤出笑容，心中暗暗叫苦。 眼前这位是“东海航空长安分部”的安保部部长赵虎行，级别不高，权力不小，直接隶属集团总部领导，不受分部任何人管辖，平时也就对同是从总部过来的秦启明客气一点，此外，就连长安分部的总监也不看在眼里。 “怎么慌慌张张的？”赵虎行看来心情不错，居然没有发火。 “唉，还不是被人气的，也不知道张胖子从哪找了个毛头小子，一见面就说我得了肺痨，差点没气死我，刚才就没留神…”王晓峰眼珠一转，使出一招祸水东引来。 “哦。” 赵虎行双眼渐渐睁开，上下打量了王晓峰一番，目光微微一动，右手猛然向前一探，抓住王晓峰的左手，食指和中指并拢，贴在王晓峰的寸关尺处，停了十多秒钟。 王晓峰还没反应过来，左手便被赵虎行抓住，再想把手抽回去，就感觉像是被铁钳子夹住一样，丝毫也抽不动，只能听任赵虎行摆布。 半分钟后，赵虎行把手一松，嘴角挤出一丝笑容，问道：“那小子叫什么名字？凭什么说你有肺痨？号脉了吗？” “那小子叫庞谢，随便来一个毛头小子，我能让他号脉吗？离着我还有好几米远呢！”王晓峰连忙说道。 赵虎行听了王晓峰的话，笑了笑却没有说什么，冲着他摆了摆手，自顾自向电梯里走去。 王晓峰如蒙大赦，连忙离去。 站在电梯里面，赵虎行脸色沉了下来，低声自语：“有意思，连我也得号过脉才能发现他肺里面有问题，居然有人能隔空看出问题来，真不知道是从哪来的，不要打错了主意才好。” …… 张胖子和庞谢离开航医办公室，先去人资部门，办好入职手续，然后直奔基地餐厅而去。 张胖子为人好吃、爱吃、也会吃，分管餐厅工作，正能一展所长。在他的带领下，长安分部的餐饮水平在整个“东海航空”都是拔尖的，甚至要超过公司总部。 餐厅在长安分部东面，共分上下两层楼，总占地面积超过两千平米，算上管理人员和厨师、帮厨差不多有五六十人，分工也很精细，不但有单独的炒菜、面点、凉菜师傅，就连蒸馒头、烙饼也有专人负责。 两人来的早，餐厅里面没人，后厨里烟火缭绕，煎溜熬炖，一派忙忙碌碌的景象。 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聋，五味令人口爽，庞谢此刻就颇有些目盲、耳聋、口爽的感觉。 张胖子泡了两杯茶，拉着庞谢找了个角落坐了下来。 “兄弟，你先随便干点闲活，过两天等秦总把这事忘了，老哥再给你换别的岗位。”张胖子悠然说道。 餐厅工作辛苦不说，厨艺也是必不可少的条件，庞谢只怕没几样能干的，不如在这休息两天，再找别的事做。 庞谢并不是这么想的，他对餐厅的一切都十分好奇，在金山湖里宅了八百年，生食吃得多，熟食吃得少，这几日正吃得开心，正想学学怎么做饭。 目光从后厨众人身上一一扫过，庞谢忽然抬手，指着远处几口热气腾腾的大锅，问道：“那位老先生在做什么？” 张胖子顺着庞谢手指的方向望去，说道：“你说那边啊，那是李师傅在煲汤，他煲汤的手艺也还不错，虽然算不上什么名厨，但也算做的入味。” “那我能不能去煲汤？” “兄弟，这活可不容易干，讲究火候，讲究用料，不是说...” “我能干。”庞谢斩钉截铁。 张胖子不由一怔，想了一想，最终还是答应下来：“兄弟要真想做这个，可以先试试，不行的话咱们再换。” “没问题。”庞谢说道。 ...... 确定职位之后，张胖子为庞谢在分部要了一间正式宿舍，庞谢在人间也算有了个安身之所。 安顿完这一切，已经到了午饭时间，张胖子没有带庞谢再回餐厅，而是带着他去了公司不远处的一家酒店，同时，还喊了另一个人，就是公司餐厅的经理。 张胖子作为后勤部的副总经理，并不是直接参与餐厅的日常管理，餐厅本身也有自己的经理，只不过上午出去办事了，才没跟庞谢碰面。 餐厅经理姓吕，名叫青城，出身蜀地，身材瘦高，双眼有神，一副精明强干的模样，身上最为显眼的是左臂上的盘龙纹身，看起来煞是威风，今年才二十五岁，却已在社会上摸爬滚打了不下十年，处世极为老练，黑白两道都有几分面子，算是张胖子的得力助手。 酒席宴间，张胖子说了庞谢的来历，吕青城自然是信誓旦旦的保证，要把庞谢照顾的妥妥帖帖。 酒足饭饱之后，三人重回公司，张胖子上楼去忙自己的工作，庞谢也终于正式上岗，开始了他人生的第一份工作。 庞谢自打进入餐厅之后，便霸占了那几口用来煲汤的大锅，整整一个下午都围在锅前，用遍了餐厅的各种食材，连续煲了七八锅汤，就连原先的李师傅也插不上手。 吕青城最初还担心庞谢煲的汤不好喝，误了晚餐不好给公司上下交代，安排李师傅在别处又煲了几锅。不料，他尝过庞谢煲的汤之后，只觉得鲜香无比，醇香浓厚，再回过头来尝李师傅的汤，反而觉得寡淡无味。 晚饭时候，张胖子也来到餐厅，喝过庞谢煲的汤之后，也是十分惊讶，没想到庞谢还有这般本事。 几锅香气浓郁的汤摆在餐厅，顿时在公司员工中掀起轩然大波，许多员工嗅着香气，端着碗来盛汤，就连一些平时不喜欢喝汤也员工也不例外。 晚餐过后，餐厅关门结业，张胖子驾车回到市区，庞谢仍然留在食堂，盯着面前的一口渐渐沸腾的汤锅，双目炯炯有神。 ...... 庞谢化身为人时间尚短，离开金山湖之后，便遇到了张胖子，接着就来了古城长安，压根没有进后厨的机会，更不要说去学煲汤了，就连“煲汤”这个词，他也是第一次听说。 事实上，他今天并不是在煲汤，而是在做“药膳”。 所谓药膳，通常的来说，是药材与食材搭配而成的美食，若是搭配得当，既有强身健体、益寿延年的效果，又能填饱肚子，充作美食，算是一等一的好东西。 庞谢做的药膳与通常说的药膳不同，他所做的药膳只用日常食材，并没有用半分药材，但功效却不输于任何药膳。 要想说清楚这其中的道理，就要从“食药同源”说起，上古时期，食材与药材并不分家，直到后来神农氏尝百草之后，编出《神农本草》，才正式将药材从食材中独立出来。 不过话说回来，神农氏只是明确了药材与普通食材的区别，将大千世界之中，药性强烈的食材筛选出来，但并不是说只有选入《神农本草经》的食材才有药性。 所谓药材，就是药性强烈的食材，所谓食材，也就是药性并不明显的药材。 庞谢今天做的事情，就是依照医家君、臣、佐、使之道，将各种药性并不明显的食材熔于一炉，再以特殊手法，萃取其中精华，激发其中药性，煮出一锅补益精元的药膳。 这种境界已不是凡俗医家所能企及，事实上，庞谢的药膳之术来自于他昨夜获得的“医药”符文，本就是“医药”神通！ 庞谢昨晚一夜苦修，初步炼化了“医药”、“饮水”两种符文，今日来到后厨，一眼瞥见炉上正在煲的几锅浓汤，就想起“医药”神通之中蕴含的药膳之术，正好助力修行，于是决定留在餐厅煲汤，试试这门本事。 第八章 药膳 晚上八点。 庞谢搬了一把木椅，稳稳坐在炉火面前，紧紧盯着汤锅。 白日里，他连续煲了七八锅汤，其实都是在练手，他的药膳之术毕竟是从神通中得来，来的虽然容易，但却不甚扎实，许多细节需要实际操作，仔细体味才成。 前面煲的七八锅汤，虽然效果也是不凡，但在庞谢眼里，全都不能算合格，不是火力过猛，产生了药毒，便是火候不足，药性没有完全激发。 煲过七八锅汤之后，他才略有心得，选择上好材料，煲出这个一锅好汤。 半个小时之后，天色渐晚，星光初现，锅中浓汤渐渐散发出一股沁人心脾的香气来。 庞谢缓缓站起身来，关掉炉上灶火，却未立即打开锅盖，而是微微闭上双眼，双手扶在汤锅两边的把手上，催动丹田之中的气旋，将一股灵气透过“医药”符文，再经腹部天枢穴，过胸前太乙穴，通小臂曲池穴，达手腕神门穴，最终导入这一锅药膳之中。 锅里都是凡间食材，手段再高，效果也有限，想要真正做出有益修行的药膳，关键就是这“医药”神通。 这门神通不止会向他传授医术，蕴含神通的符文，才是重中之重。 庞谢先前煲的七八锅汤，因为人多眼杂，都未曾导入灵气，虽然也有些强身健体的作用，但到底算不得灵药，直到此刻，他才第一次施展神通，激发潜藏在食材最深处的药性。 灵气经由双手，导入汤锅之后，汤锅中的药膳猛然沸腾起来，震的锅盖不住抖动，浓浓的香气扑鼻而来，轻轻嗅上一口，沁人心脾，舒爽不已。 庞谢面色不变，依旧催动丹田青色气旋，灵气不住导入汤中。 片刻之后，汤锅慢慢平静下来，浓浓的香气也渐渐消失不见，药膳中的食材尽数融化，眼前一锅浓汤，再无一丝香气，就好像是一锅寡淡的白开水。 庞谢修行道法多年，深通修行之理，知道这是“神物自晦，真水无香”的道理，当下揭开锅盖，双手捧起半米高的汤锅，也不顾药膳滚烫，大口吞服起来。 若是换一个人，这样喝汤纵然不被烫死，两三口也就饱了，喝不了多少，不过，庞谢昨夜炼化过“饮水”符文，体内多了一个奇异的器官，这就完全不同了。 这个器官十分奇异，虽然十分小巧，只有指头蛋大小，却能吸收大量液体，液体进入之后，立即就被消化吸收，就好像灌入黑洞一样，就此消失不见。 因为这个器官是观想上古神鲸而成，庞谢给它起了一个名字，叫做“鲸囊”。 眨眼之间，一锅浓汤下肚，饶是他先天道体，双颊也烫得通红，大颗大颗的汗珠不断从额头滴下。 庞谢当即盘膝坐下，双目微闭，五心向天，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用心炼化药膳之中蕴含的药力。 药膳之中蕴含的药力在他腹中挥发出来，化作一缕缕纯粹的精元，在五脏六腑之中游走。 庞谢默运《玄功要诀》，催动丹田气旋，将这一缕缕精元炼化，化作一缕缕灵气，涌入丹田气旋之中。 他已成就“蜕凡”境界，除了直接吸取天地之间游离灵气之外，还能将体内精元炼化为灵气，只是人体内精元有限，若无额外补充，只是一味炼化，迟早会拖垮身体，必须在有外界精元补充的情况下，才能使用这个方法。 其实，若是在天地元气充足的地方，眼前这点药膳产生的精元，也当不得什么大用，但如今人间元气微薄，这种法子也不失为一种补充之法。 半个小时之后，庞谢感受到丹田中的淡青色的气旋微微浓厚一分，逐渐往深青色转化，脸上不禁露出一丝笑意。 他默默算了一算，施展这门神通，只用了一分灵气，反馈回来的却足有十分，这一锅药膳足足顶他七日苦修之功，这还是选了些普通食材的前提下，若是能够精选食材，恐怕还不止这一点功效。 夜色沉沉，灯火悠悠。 庞谢喝完药膳，时间已经不早，便将厨具收拾干净，锁好餐厅大门，转身往公司宿舍走去。 餐厅位于长安分部东侧的三层小楼里，公司宿舍则是在基地西侧的五层楼里，由东侧的餐厅去西侧的宿舍，途中要穿过一片圆形花圃。 淡黄色的菊花开的正盛，在夜风的轻拂下，迎风摇曳，花摇叶摆。 庞谢路过花坛的时候，五六名空姐穿着深蓝色制服，从办公楼里匆匆走了出来，拉着橘红色的行礼箱，登上一辆小客车，前往机场执行夜间航班。 航空公司与别处不同，并没有明确的上下班时间，飞机一天到晚都在天上飞，空姐自然也从早忙到晚。 庞谢忽然止住脚步，转头汽车离去方向望去，眼中流露出些许诧异。 就在刚才，他再次嗅到了淡淡的草木幽香，只是这一丝香气极淡，又混在菊花香气之中，才没立即反应过来，待他分辨出其中的香气时，几人已乘车离去。 庞谢有些遗憾，他是受到草木之灵的吸引，才决定来东海航空工作，没想到竟然当面错过，不过也不着急，这几人与他在同一家公司，迟早有相遇的时候，就算一时找不到也算不得什么。 ...... 穿过花圃，来到宾馆。 庞谢直上五楼，掏出房卡，打开房门，房号“532”。 屋子里陈设非常简单，只有最基本的桌椅床铺，其他东西都要庞谢自行添置，所幸是单人间，不用跟别人挤在一起，可以省一笔住宿费用。 庞谢坐在松软的沙发上，随手打开电视，五光十色的画面顿时在屏幕上亮了起来。 电视里正在播放一则沐浴露广告，美女鲜花，简单俗套。 庞谢托着下巴，看得津津有味，不谈节目内容，只是这种能动的画面就已经让他感到身份新奇。 无论是传递画面的“镜花水月”之术，还是传递声音的“千里传音”之术，都不是寻常修行者能够施展的，更不要说合二为一。 时间尚早，庞谢还不急着休息，轻点遥控器不断向后换台，随着手指轻点，几十个频道不断变换，古今中外，各时各地的悲喜剧在屏幕中不断显现，倒是让他大开眼界。 看了一阵，庞谢关上电视，默运“玄功要诀”，催动体内青色气旋，吸取天地之间薄弱的元气。 修行虽非一日之功，却一日不可懈怠。 修行之路大致虽只分为蜕凡、念动，不漏，知命，无拘，不朽，不灭七重境界，但是细分下来，却远不止如此。 单单“蜕凡”境界，便有肌肉、神经、皮膜、内脏、骨髓和脑髓六道难关要过。 这六关都是水磨功夫，需要他日夜汲取天地之间的元气，再将元气转化为自身灵气，然后以功法催动灵气，逐渐转化这六处组织，最终将肉身推到非人境界，只有这六关过后，才能凝练神识，冲击“念动”境界。 即使是在元气充足的上古时期，跨过这六关也要数十年时光，更不要说元气衰微的今日了，却是一天都耽搁不得。 庞谢收摄心神，就此沉沉入定。 他如今已踏上修行之路，所需睡眠甚少，完全可以用修行代替水面，不必担心精力不济。 一夜天明，天光渐亮。 庞谢换上雪白的工作服，前往餐厅干活。 妖与人不同，妖物崇尚个体，讲究特立独行，人类则崇尚集体，讲究分工合作。 庞谢并不排斥工作，一方面是因为他刚刚化形为人，对人间的一切都充满了好奇，另一方面有白素贞在前，如此强横的大妖，也会在人间坐堂问诊，其中一定蕴含着什么他还不知道的秘密。 他来到餐厅后厨，跟吕青城打了招呼，便自顾自去煲汤了，既不多话，也不多事。 从这一日开始，他白天工作，守着灶火熬汤，晚上等众人离开之后，则精心烹制药膳，施展“医药”神通，激发其中的药性。 眨眼之间，半个月过去了，张胖子每天都来，瞧瞧庞谢做的怎么样，还给他带来了各种各样的生活用品。 庞谢也逐渐开始熟悉人间生活。 第九章 相识 这天傍晚，餐厅里的人都已离去，庞谢独自坐在炉前，用心盯着面前的三只汤锅。 三只汤锅中，正中一只煲的是各样时鲜蔬菜，左边一只是五谷杂粮，右面一只则是各种飞禽走兽。 当然，三只锅中都没有螃蟹。 三锅药膳各有千秋，却又相辅相成，搭配起来能够提供最为浓厚的精元，庞谢试了半个多月，才试出这种最佳搭配。 对他来说，药膳不是越多越好，他试过腹中那个古怪器官，也就是“鲸囊”的极限，每天至多只能饮用三大锅汤，再多也喝不下，当然，这与他尚未真正练成“饮水”神通也有关系。 眼见汤水渐沸，香气逐渐浓郁，庞谢站起身来，默运丹田气旋，逼出三道灵气，注入药膳之中。 三道灵气注完，庞谢感觉有些疲惫，丹田之中的青色气旋也淡薄了几分，如今天地元气微弱，积攒起来极为困难，用起来却极是容易。 灵气注入药膳之后，将其中食物逐渐化去，融入汤水之中，没有留下半点食物的痕迹，香气逐渐收敛起来，三锅药膳逐渐转化为白水一般透明清亮。 庞谢不等药膳转凉，打开肉汤大口喝干，然后又是谷汤与菜汤。 直到水饱肚圆，菜汤还剩一碗，再也喝不下去了，当下盘膝而坐，缓缓炼化药膳之中的精元。 半个小时之后，庞谢将肚中精元尽数炼成灵气，开始收拾厨具准备离开，收拾完之后，见锅中还有一碗菜汤，便盛在保温盒中，准备明日再喝。 庞谢为人精细，纵然是一碗菜汤，也不愿意浪费。 “好香！好香！煮什么呢？”一个清脆的声音从门外传来，紧接着，餐厅大门推开，露出一张清秀的面容来。 庞谢回头望去，只见一个年纪轻轻的女孩，轻轻咬着嘴唇，略带惊诧的看着他。 女孩年纪在二十岁上下，眉清目秀，身材苗条，一头乌发扎成马尾高高甩在脑后，小麦色的肌肤充满健康的气息，一件淡黄色的帽衫，一条深蓝色的运动裤，脚下一双乳白色的厚底休闲鞋。 面上的笑容十分有亲和力，两只酒窝带着淡淡的笑意，两只眼睛好像弯弯的月牙。 “菜汤而已，你要喝吗？” 庞谢脸上也露出笑容，这还是他自修炼成人以来，第一次主动露出笑容，他是螃蟹修炼成精，人类的美丑俊陋对他来说毫无意义，真正让他感到开心的是，他感受得到，女孩的笑容是发自内心的愉悦，并非与人客套时的假笑。 “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这是五百年前一个俊俏的和尚教给他的诗，这个和尚在苏杭一带的颇有名气，天赋极佳，修为也不错，若不是天地元气衰竭，无法再进一步，未必不能登上西方净土。 女孩脸上笑意更浓，也不虚礼推脱，快步跑了过来，伸出一双小手，捧起保温盒“咕嘟咕嘟”喝了起来，眨眼之间，便将一大碗汤喝的干干净净。 “真好喝！好香！好鲜！”女孩边喝边说。 “好喝？”庞谢反问。 “从没喝过这么好喝的汤！”女孩伸出舌头舔了舔碗底，意犹未尽的说道。 “嗯...” 真水无香，神物自晦，这三锅汤经过“医药”神通激发之后，药性虽全部激发出来，味道却都消失不见，寻常人喝到嘴里，与白开水也没什么区别，这女孩能喝出不同，若不是天赋异禀，就是有修为在身。 可是看这女孩的模样，没有半点修行过的痕迹，那就只能用天赋异禀来解释了。 “你是新来的小师傅吗？我以前怎么没见过？”女孩放下汤碗，连珠炮般发问。 “餐厅里师傅这么多，你都认识不成？”庞谢反问道。 “那当然，谁最会炒菜，谁最会焖饭，谁最会煲汤，我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哦，你叫什么名字？” “本姑娘姓黄名陶，“待到菊黄家酿熟”的黄，“共君一醉一陶然”的陶！” “我叫庞谢。” “小庞同学，谢谢你的汤！” “不用谢，一碗汤不算什么。” “小庞同学，你这汤是专门给自己煲的吧？我以后还能来蹭汤喝吗？” “当然可以。”庞谢笑道，一碗汤对他来说不算什么，他对这女孩倒是有些好感。 “谢谢啦！”女孩展颜一笑，一缕极淡的草木幽香从她周身毛孔散发出来，是草木之灵特有的香气。 …… 这一缕草木幽香倏然而来，倏忽而去。 庞谢还不及品味，淡淡的香气已消散在空气之中，就好像只是一阵错觉。 他怔怔看了黄陶一眼，眼神中流露出浓浓的不解。 无论怎么看，眼前这个女孩都是寻常人类，为何会散发出草木幽香？他前两次嗅到的草木幽香，又是不是黄陶散发出来的？ “看什么呢？”黄陶眼睛一瞪，做出生气的样子，随即又笑着说道“那我什么时候来找你？” “我每晚都在这里煲汤，你没事随时可以过来。”庞谢回过神来，点了点头。 “好！那就这么说定了！我是飞国际航班的，可以带全世界的好吃的给你，你不亏的！”黄陶微微一笑，脸上露出两个小酒窝，摆了摆手说道，“今天先不聊了，我还要去跑步呢，咱们改天见！” 说罢，转身洒然而去。 庞谢盯着她的背影，心中连续转过几个念头，却又一一摇头否定。 这女孩绝不是草木之灵，草木之灵香味特殊，十分容易识别，绝瞒不过他的鼻子，而且，真正的草木之灵一呼一吸之间，都会散发出草木幽香，永远香不离身，不会像她这样，偶尔才散发出草木幽香。 难道是因为她身上带了什么异宝？不对，若是因为外物的原因，她就不会发现这汤的特异之处，她对这汤如此感兴趣，显然是能够品味到其中妙处。 庞谢加入东海航空，就是因为这种草木幽香，想要顺藤摸瓜寻到草木之灵，没想到今天终于遇到了散发草木幽香的人，偏偏又不是草木之灵。 这其中到底隐藏了什么样的秘密，一时之间，他也猜不出来。 ...... 这日之后，黄陶时不时便来庞谢这里讨碗汤喝，只不过她平常工作忙碌，短则两三天，长则四五天才能过来一次。 黄陶也不空手，她在公司是飞国际航线的，每次来不是带点法兰西的红酒，便是带点德意志的乳酪，或者瑞士的巧克力。 庞谢也不客气，当场便拆开品尝，不过大多数食物他都吃不惯，只有极少数能够入口的。 日子一天天过去，庞谢与黄陶逐渐熟悉起来，只是不知为何，两人不约而同，都只聊些闲话，从不聊出身经历。 庞谢发现了一个规律，黄陶平常并不会散发这种略带幽香的草木灵气，只有在饮下药膳之后，被药膳中蕴含的药性一激，才会散发出草木幽香。 数日之后，傍晚时分。 庞谢独自坐在餐厅，静静的望着窗外的月亮，心中不知在想些什么。 “小庞同学，你看姐姐给你带什么来啦？”熟悉的声音又一次在他脑后响起，庞谢面相不过十六七岁，黄陶看模样已经二十出头，故此，她总是自称姐姐。 “巧克力？红酒？还是乳酪？”庞谢也不回头。 “这次可是实在家伙，整整两大包香肠，差点累死姐姐，你赶快尝尝。” “辛苦，辛苦。” “别说辛苦了，汤还留着没？” “自然，都在保温壶里。” “先让姐姐喝两口，国际航线真是累死人。” 黄陶拧开保温壶，双手捧着水壶，仰着头毫无形象的喝了起来。庞谢则抽出一根香肠，慢慢嚼了起来。 香肠的味道不错，比上次带的乳酪强多了。 “你今年多大了？就在我面前自称姐姐？”庞谢边吃边问。 “难道你不知道女孩的年龄是秘密吗？”黄陶放下保温壶，瞥了庞谢一眼。 “哦...”庞谢哑然。 “其实，我也不知道。”黄陶的声音忽然低沉下来，“我跟你差不多，爸爸妈妈早就不在了，跟姐姐一起长大的，姐姐也记不清我的生日了...” “对不起...”庞谢顿了顿，接着又问道：“你还有个姐姐？” “是啊，她也在咱们公司，改天我介绍你们认识！”黄陶脸上忽然带出一丝红晕。 “好啊。”庞谢心中一动，想瞧瞧她姐姐是不是与她一样，也有这些特异之处。 “咦，你好像对她很有兴趣的样子。” “......” “我先跟姐姐约吧，她最近休长假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等她回来咱们一起见个面吧。”黄陶望着庞谢，轻轻眨了眨眼。 “好。”庞谢点点头，静静的看着黄陶，脑中思索如何从黄陶的姐姐那里获得更多的信息。 黄陶说完之后，见庞谢呆呆不动，静静地望着自己，脸上忽然浮现出一丝红晕。 “对了，你的脸怎么忽然红了？是不是病了？长时间劳累之后容易发烧，要不要让我帮你瞧瞧，我懂一点医道的。”良久之后，庞谢忽然说道。 黄陶微微一愣，跺了跺脚，头也不回的跑出餐厅。 庞谢不由一怔，这算什么？讳疾忌医？ 又不是什么大病，随即又想起了什么，大声喊道：“你还没说你姐姐叫什么呢？” 楼道里空荡荡的，只剩下不断的回音。 第十章 邀请 清晨。 灿烂的阳光由东方照入，穿过宽大的落地窗户，晒进空旷的房子里，房间面积很大，足有四五十个平方，却只放了一张木床，一张圆形的小木桌，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木桌和木床都紧紧贴着西侧墙壁，似乎主人连这两件家具也不想要，只想要一个空荡荡的房间。 地面上铺着是厚厚的橡木地板，与市面上卖的木质地板不同，全都选用的是一寸多厚的橡木板，手工拼接而成，踩在上面，就好像回到真的森林一样。 宽大的落地窗下，赵虎行赤身站在那里，迎着初升的朝阳，双手握成虎形，正在凝神练拳。 一招一式速度极慢，就好像公园里修身养性的老年人打太极一般，看起来丝毫没有杀伤力，只有站在他身边，才能听到一阵阵低沉的嗡嗡声从他体内传出。 这是气血急速奔腾带来的肌肉震颤，能将气血催到这般地步，距离肉身绝顶，也只差一小步罢了。 若是换一个人，能有这样的修为，不知要得意成什么样，可是赵虎行脸上不但没有半分的色，反而阴沉的可拍，就好像这一身修为对他来说不是成就，而是耻辱。 一招、两招、三招，数十招后，赵虎行忽然加速，一拳一脚，快若雷霆，激荡四周空气啪啪作响，就好像有人在放鞭炮一样，噼里啪啦响个不停。 半晌之后，赵虎行的动作停了下来，身上笼罩着一层薄薄的汗珠，在阳光的照耀下，反射出古铜色的光芒，整个人就好像铜铸铁灌一般。 “虎行，你起的真早…”随着说话声音，一张白色的毛巾被盖在赵虎行身上，一双柔弱无骨的手，滑腻冰凉，从上到下，开始为他擦拭身子。 赵虎行低下头去，看着这个同样赤裸着身子的女孩，青春，柔弱，苍白，就好像轻轻一碰就会碎掉的瓷器，伸出手去，温柔地**着她的头发，说道：“你再多休息一会吧。” “我不累…你最近怎么样了，好点了吗？” “还是老样子，一天不如一天了，真不知道还能捱多久。” “没办法吗？” “那也不是，只是…算了，不说这个了，总之，我不会就这么认命的。” “我相信你，对了，虎行，你一直让我关注的黄家姐妹…” “她俩怎么了？”不等女孩说完，赵虎行声音猛然提起，忍不住大声催问起来。 “也没什么…只是黄陶最近似乎对一个男孩有好感…” “那也没什么…我还当是什么大事。”赵虎行的语气缓和下来。 “听说那个男孩叫庞谢，是…” “叫什么？你再说一遍。” “庞谢。” 赵虎行脸色忽然凝重起来，似乎想起来什么，沉默了一阵子没有说话，过了一会才说：“我有个任务要交代给你…” ...... 这一天晚上。 庞谢盘膝坐在炉前，三大锅汤已经煲的七七八八，只差些许火候便能入口。 “小庞同学！”伴随着脚步声音，有人在庞谢脑后轻轻的叫了一声。 “今天怎么来这么早？汤还没煲好呢。”庞谢头也不抬，听声音就知道是黄陶。 “这话说的，好像姐姐找你就只是喝汤一样，姐姐今天可以特意来请你吃顿好的。”黄陶爽快地说道。 “不用了，我在餐厅干活，什么吃不到？”庞谢随口拒绝。 “不会吧，请你吃饭都不去？” “不去。” “一点兴趣都没有？” “没有...” “不要嘛，你就当给我个面子，一块去吃个饭啦！” “不...” “这样吧，你跟我去吃饭，我尽快把姐姐介绍给你认识，上次提起我姐姐，你好像蛮感兴趣的嘛...” “要是这样，那倒可以。”庞谢抬头瞧了黄陶一眼，微微一怔。 黄陶的打扮与平时完全不同，往日她都是一条马尾扎在脑后，一身轻快的运动装，一双浅色休闲鞋，活脱脱一个运动少女，今天破天荒的换了一身浅黄色的亚麻长裙，一双细条纹的裸色厚底凉鞋，头发柔柔的梳在脑后，看起来文静了不少。 “啊，不是吧？你真对我姐姐感兴趣？你好像还没见过她吧？”黄陶一脸见鬼的表情。 庞谢苦笑，他是对黄陶的姐姐是感兴趣，只是其中原因，却不大方便说出来。 ...... 庞谢关掉炉火，两人离开公司，沿着公司门前的道路，漫步往西面走去。 “东海航空长安分部”位于长安府郊区，附近原本没什么人家，后来郊区开发，从市区分流过来不少公司，才逐渐热闹起来，但繁华程度与主城区还是不能比。 十分钟后，两人来到一家烧烤店门前，黄陶忽然止住脚步，脸上露出一点不好意思的表情。 “小庞同学...” “嗯。” “今天呢，虽然是我请客，不过是别人付账，还有几个人跟咱们你起吃饭，但是也没什么关系，一会你光吃饭就好了，我说什么你不要反对就成。” “哦？”庞谢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眼中露出浓浓的怀疑之色。 “又不会卖了你，就当帮我好了！” “......” 黄陶脸上露出得逞的笑容，转身走进烧烤店，庞谢微微摇头跟在她身后。 烧烤店有两层，一层是大厅，熙熙攘攘，二层是天台，天台上摆了七八张白色的木制桌椅，旁边撑着太阳伞。 黄陶径直上了二层，站在楼梯口扫视一周，向角落里一张桌子走去。 这张桌旁已经坐了八九个人，都是二十岁出头的年纪，男的多，女的少，其中包括两对情侣，贴身挨在一起，剩下的都是单身，三三两两分散坐开。 这几人男的英俊，女的靓丽，单单坐在那里，便是一道惹眼的风景线，引得周围人不断注目。 其中一名青年远远瞧见黄陶走来，连忙起身，招了招手，大声笑道：“陶陶，在这边！” 黄陶眉头微皱，似乎不大喜欢这个人，随即又舒展开来，几步走到餐桌旁边，笑着说：“大家久等了！” “不久不久，走累了吧，先擦擦汗。”这名青年殷切地递过一卷湿毛巾去。 黄陶微不可查的一晃，让过单身青年手上的湿毛巾，露出身后的庞谢来，笑着说：“小庞同学，你先擦擦汗，要谢谢李山哥哦。” 庞谢也不客气，伸手接过湿毛巾，冲面前这位青年点了点头，浑不顾他略带尴尬的表情。 “小庞同学，我先介绍一下，这几位都是咱们公司的同事，这位是李山哥，这位是jojo姐，这两位是模范夫妻刘玉明、姚雪，这两位是甜蜜情侣周建宇、曹轻语，还有劲松哥、赵楠姐…”黄陶把桌前几位介绍一遍。 “小黄，这位是谁啊？你不介绍一下？”姚雪微微一笑，指了指庞谢问道。 “庞谢，从小跟我一起长大的朋友，今天带出来让大家看一下。”黄陶笑道。 庞谢暗自腹诽，两人什么时候变成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了。 “咳...咳...怎么没听你说过？”李山从尴尬中回过神来。 “他比较害羞么，不好意思见人，今天好不容易才叫出来的。”黄陶说道。 李山有些皱眉，坐回凳子上，脸上虽然勉强还维持着笑容，却失去了刚才的热情。 “小黄，不对吧，我前一段时间在金山寺见过这位小庞同学，他不是张胖子的救命恩人么？才从镇江府来的，怎么会从小跟你一起长大呢？”曹轻语一脸疑惑。 庞谢一眼瞧去，认出曹轻语正是跟张胖子去临安的旅行团成员之一，难怪她认识自己。 黄陶面色不变，依旧笑着说道：“对啊，我也是在镇江府长大的，后来才跟姐姐来的长安。” “啊？” “这么巧？” “不会吧？” “小黄好像是没说过她家住哪里。” 几人纷纷露出狐疑的表情，尤其是李山，露出一副你在骗鬼的表情，不过，黄陶既然这么说了，他也不好在追问什么。 “好啦，好啦，大家都饿了吧，咱们先开饭吧！”黄陶拉了拉庞谢，和他并肩坐下。 李山默然无语，低头坐在一旁，其余几人互相对视一眼，也不再多说。 李山一向单恋黄陶，这是他们都知道的事情，只是黄陶一向李山没什么感觉，所以大家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权当不知道此事。 直到前两天，在同一个乘务组工作的jojo姐，忽然提出要给李山创造一个表露心迹的机会，这才叫上了刘玉明、姚雪、周建宇、曹轻语几人，以聚餐的名义把李山和黄陶约在一起吃饭，也才有了今天这顿饭。 只是没想到黄陶虽然欣然赴约了，却又不动声色的叫上了庞谢，倒是出乎大家的预料。 在座几人各怀心事，餐桌上气氛尴尬起来，好在时间过了没多久，服务员便端来了大盘的烤肉、烤筋、牛肚之类，大家一起吃吃喝喝，才勉强冲淡了尴尬的气氛。 第十一章 醉酒 庞谢在金山湖住了八百年，湖中没法生火，鱼肉虽然不缺，但却没法烧烤，虽然也交过些修行界的朋友，只是这些人路过金山湖时，多半是去金山寺中拜访佛门高僧，纵然给他带些酒菜，也决计不会公然在寺外烧烤。 这些日子，他虽修行成人，又在餐厅后厨帮忙，天南海北的菜吃了不少，可惜后厨其他厨具不缺，唯独没有烤肉架子，也没法做烧烤。 说起来，今天还是庞谢平生头一回吃烧烤。 各种烤品端上来之后，庞谢也不客气，闭口不语，张口便吃，直吃的满嘴流油。 “庞老弟，我看你年纪应该比我小，托大叫你声老弟，我跟黄陶是一个机组的同事，搭班飞了半年多了，怎么从来没听她说过你？”李山忽然抬起头来，双目直视庞谢，目光颇为不善。 “嗯？”庞谢也不吱声，回头瞧了黄陶一眼，示意由她解释。 “他之前一直在老家，不久前才来的公司，我俩有些年头没见面了。”黄陶笑着说。 “来这边多久了？都还习惯吗？”李山继续问道。 “哦。”庞谢不紧不慢，再次吞下几串烤肉，反正是由黄陶进行解释。 “来了没多久，差不多一个多月吧，至于说习惯么，他这人我熟，一向随遇而安。” “你怎不说话，光让陶陶替你说了？大小伙子怎么这么害臊？”李山半是玩笑半是挑衅。 “噢。”庞谢眼皮也没抬，他对眼前几人的兴趣可没有面前的烤肉高。 “他这个人从小就内向，没想到长大还是这么腼腆。” “不想说就不说，这样吧，庞老弟，咱们今天头回见面，兄弟敬你一杯，也算是交个朋友！”李山一手一杯，端起两大杯扎啤。 夏天的烧烤摊，扎啤是烤肉的标配，冰爽可口，份量又大，一杯足有普通啤酒一瓶，喝起来过瘾至极。 庞谢也不推脱，随手接过一杯，仰头一饮而尽。 啤酒进肚之后，全被“鲸囊”分解，丝毫没有影响到他吃烤肉的胃口。 “爽快！再来！”李山也将自己手上的扎啤一饮而尽，转头又端来两大杯。 庞谢也不客气，三大锅药膳都喝得下去，更不要说小小两杯扎啤了。 几杯扎啤下肚，李山有些晕晕乎乎，转回头说道：“你们几个，头回见面，不跟庞老弟喝几杯吗？咱们今天不醉不归！” 周建宇、刘玉明等人互相对视一眼，脸上露出苦笑，知道李山这是要与庞谢为难。 他们几个都是李山的多年同事，深知李山的为人。 李山人品不坏，只是生性桀骜，有些唯我独尊的性子，从不容他人说不，今天请黄陶吃饭，就存了借机拿下的心思，只是没想到黄陶带了庞谢过来，一番心思落了空，自然看庞谢不顺眼。 不过，庞谢既然是黄陶的朋友，李山也不能当着黄陶的面太过分，只想仗着自己这边人多，酒量也好，把庞谢灌醉泄愤。 从心底来说，他们几人并不赞成李山的做法，这种做法只会让他在黄陶面前更加失分，让他追到黄陶的机会更小，只是他们几个都知道李山的性格，从不听人劝告，不得已只好起来给庞谢敬酒。 他们几人心中现在唯一的想法，便是庞谢不要醉的太厉害，否则伤了黄陶的面子，只怕两人日后连朋友也没得做了。 可惜，他们几个注定是想多了... 庞谢是螃蟹修炼成人，天生便能喝水，更何况有“鲸囊”之助，自然是来者不拒，转眼间七八杯扎啤进肚，脸色一点不变。 李山见状，又叫了两瓶白酒，都是长安城特产的太白酒，替庞谢斟上，说是要不醉不归。 庞谢慨然应下，酒水入口之后便被“鲸囊”吸收，眨眼之间，两瓶白酒扫荡一空。 两瓶白酒下肚，李山怔怔发呆，庞谢仍是精神抖擞，嘴里吃的痛快，时不时还喝口酒，冲淡口中的油腻。 “再来两瓶！”李山沉默片刻，回头冲伙计喊道。 “来四瓶吧，两瓶两瓶的叫太麻烦了。”庞谢顺口说道，烤肉好吃，就是太腻，得多喝点酒才成。 “......” 半个小时之后。 “再...再来两瓶，我...” 话未说完，李山“扑通”一声，趴到在桌子上，紧接着，身子无力支撑，“哐当”一声，顺着桌子滑了下去，仰面朝天，摔在地上，就此睡死过去。 以他的酒量，喝一斤就到头了，今天陪着庞谢喝到第三瓶，已经是在众人的帮衬下超水平发挥了。 桌上几人无语，李山喝的虽然不少，庞谢喝的却比他更多，再加上是李山先挑的头，现在纵然出丑，也能自认倒霉。 几人面有愧色，也不好多说什么，唯有那名叫做jojo的女孩的女孩，不住眼的打量着庞谢，见他丝毫没有醉意，微微有些惊诧。 李山醉倒之后，其他几名同事，向黄陶与庞谢告了声辞，提前结过帐后，便把李山背了回去，留下两人在烧烤店里。 ...... “好厉害啊！真人不露相，真没白叫你来！”黄陶展颜一笑，脸上露出两个小酒窝来。 “喝酒算什么本事？”庞谢白了她一眼，却没放下手中的烤肉。 “嘿嘿...你这次可帮我大忙了，李山整天缠着我，都要烦死了，都是同事又不好推脱，这次他被你灌醉，以后他要再烦我，我就拉着你约他喝酒。” “那我可未必有时间。”庞谢摇摇头。 “不要嘛，帮帮忙啦，来，姐姐敬你一杯。”黄陶说着话，斟了两杯白酒，一杯递给庞谢，一杯捧在手上。 庞谢仰头，杯酒下肚。 黄陶也不犹豫，双眼一闭，嘴巴一张，一杯酒灌进肚子。 “你这样子...也会喝酒？”庞谢奇道。 “我不会...”黄陶杯酒下肚，双颊绯红，脑袋摇摇晃晃的。 “那你？” “我这不要表示诚意嘛...”一句话没说完，黄陶“咚”的一声，趴在桌子上。 庞谢无语。 ...... 黄陶酒量实在不佳，一杯酒下肚之后，睡得深沉，怎么也叫不醒。庞谢无语，只得托着肩膀，把她拖起，漫步走出烧烤店。 出门之后，庞谢想到一个重要的问题，他并不知道黄陶住在哪里，也不认识黄陶的其他朋友，再瞧瞧天色已经不早了，等她酒醒恐怕是来不及了，情非得已，只得扶着黄陶先回了自己的住处。 推开房门，庞谢将黄陶放在床上，盖上一床薄被，打算再回餐厅，那边还有三锅药汤没喝。 修行这种事情，一日也耽搁不得。 “好热...”黄陶喃喃说道。 庞谢抬头瞧了瞧，空调的温度设置在26摄氏度，虽然不算凉，但也绝不会热。 “热死了...水...”黄陶在睡梦中叫道。 “嗯？” 庞谢低头再瞧，不由吃了一惊，黄陶双颊嫣红如血，额头汗出如浆，四肢裸露在外的肌肤全都现出淡淡的红晕，显然是体温极高的情况。 “怎么会这样，刚才还好好的...” 庞谢伸手在她额头一搭，额头烫的惊人，需要立即降温才成。 “先用湿毛巾降温，再查查到底是怎么了...” 庞谢倒不惊慌，他已练成“医药”神通，深通医理，处理起来也算容易，只是没想到黄陶的体温上升的这么快。 转身拿了块湿毛巾，敷在黄陶头上，随即双指一搭，搭在黄陶的手腕上，要看看她到底是何病症。 “奇怪，没有生病，相反，气血强的惊人，比平常人强出好几倍...就好像是修行了什么功法，而且还有所成就...” 黄陶的情况比他想象的复杂，并不是生病这么简单。 “嗯？这是...” 忽然，一股浓郁的草木幽香从黄陶周身毛孔散发出来，香气极浓，几乎可以看到白色的薄雾。 “姐姐，快逃，快！快！” 黄陶脸上露出惊恐的神情，呼吸急促，双眼紧闭，双手用力地抓着床单，双脚不停的蹬着床，好像是在逃避什么东西，或者是什么人。 与此同时，周身气血运转也越来越快，体温越来越高，毛孔中散发草木幽香也越来越浓。 “不对！” 随着草木幽香的散发，黄陶的生机急剧消耗，按照这种进度，恐怕撑不过半个钟头... 这是怎么回事？是她的先天体质有问题？还是修行了什么不该练的功法？或者说两种原因都有？ 庞谢脸色一沉，右手双指疾点，连续点中黄陶身上十余处要穴，强行阻断了气血运行。 医术最重要的就是对人体的了解，“医药”神通初成，他对人体的了解，已经深入骨髓，阻断气血这种小事，对他来说不过轻而易举。 气血运转一停，黄陶的体温便不再提升，草木幽香也不再散发出来，呼吸慢慢平稳下来，良久之后，她缓缓进入梦乡，就好像刚才什么事也没发生过。 庞谢不敢大意，守在黄陶身旁，担心她再次出事，所幸黄陶就此沉沉睡去，直到第二天天亮，再没出现过异状。 第十二章 长安府 次日清晨。 黄陶揉了揉眼睛，张嘴打了个哈欠，看到盘膝坐在她床前的庞谢，伸手打了个招呼：“早啊！” “早。” “啊！我怎么在这里！”黄陶忽然反应过来，猛地坐了起来，双手紧紧抱在胸前，一脸惊恐的看着庞谢。 “你昨晚喝醉了，我不知道你住那里，就把你带回来了。”庞谢答道，至于之后的异状，并没有说起。 “你没有做什么吧？”黄陶低头瞧了瞧身上完好的长裙。 “没有。” “那就好，那就好...你真的什么都没做？” “嗯。” “你居然忍得住？” “当然。” “真的？” “你怎么看起来有些失望？” “滚！” 庞谢摇了摇头，起身向门外走去，说道：“要是没事的话，我先去上班了，你好好休息休息，临走时锁好门就成。” “好...” “对了，你以前喝过酒吗？”临出门前，庞谢回头问道。 “没有，姐姐不许我喝，说是我酒精过敏，喝酒很危险。” “你还是听姐姐的话吧，以后不要喝酒了，真的很危险。”庞谢正色说道，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真的要喝的话，记得把我叫上。” “知道啦！”黄陶脸色一红，轻轻挥了挥手，随即扭过头去。 庞谢一怔，看她的表情似乎误会了什么，但也没有解释，转身离开房间，路上忽然想起，又忘了问黄陶的姐姐叫什么。 离开宿舍，庞谢穿过园区正中的花坛，向对面的餐厅走去。 与此同时，就在他头顶不远处的办公楼里，赵虎行站在玻璃窗前，望着下方经过的庞谢，低声说道：“千杯不醉？” “不止是不醉，是没有半点醉意，酒量好的人我见得多了，就算酒量再好，喝点酒也会有反应，这家伙一点点反应都没有，就好像喝的是水。”在他身后坐着一个女孩，若是庞谢在这里，就能认出她是昨天一起喝酒的jojo。 “看来还是得我亲自出去试试他。”赵虎行淡淡说道。 “他真的有问题吗？说不定只是误会，你现在实在不适合跟人动手。”jojo微微皱眉，露出一丝忧色，似乎在担心些什么。 “误会也不行，黄家姐妹关系重大，绝不容有失。”赵虎行冷冷说道。 “她们俩到底怎么了？要真这么重要，为什么不再派人来？你现在明明…”jojo忍不住说道。 “不要多问！”不等她说完，赵虎行便低声一喝，随即温声说道：“这件事你不要问，知道的越少越好！” …… 时光如箭，岁月如梭。 转眼之间，庞谢已经来到长安府两三个月了。 这天上午，庞谢盘膝坐在炉前，默默运转功法，吸取天地间微弱之极的元气。 自从那日醉酒之后，黄陶有几天没来找他了，不过庞谢也不着急，黄陶的情况比他最初以为的情况要复杂的多，太过着急了，反而容易打草惊蛇，倒不如等她姐姐回来，直接瞧瞧她姐姐的情形。 “庞哥，吕经理找你。”后厨负责砧板的小崔忽然走了过来。 “嗯。” 小崔大名崔金虎，本是长安城北郊崔家村的农户，当年东海航空长安分部扩建的时候，买的是崔家村的地，卖地的条件之一便是答应聘用崔家村的青壮年来公司工作，他借着这个机会，进了长安分部，不过，他自幼没怎么上学，没有拿得出手的文凭，也干不了别的，只得在餐厅里做活。 崔金虎一头酒红色的长发，在后厨十分抢眼，平日里谁也不服，但对庞谢十分恭敬，因为在庞谢身上有个十分邪门的传言。 江湖传言，庞谢进公司这件事，虽是张胖子一力促成的，王总却很反对，不料，庞谢当场发飙，把王总揍的吐血，事后，王总就请假回家了，直到现在也还没有回来，而这庞谢不知有什么本事，居然一点事也没有。 传言不是空穴来风，有人确实看到王晓峰在公司门口咳出血来，当然，王晓峰请长假是因为查出来肺痨，不过谣言虽能止于智者，可惜这世上智者实在是太少，所以传言不但没有渐渐平息，反而越传越盛。 吕青城的办公室在餐厅二楼拐角处，上下楼都很方便。 “庞兄弟，来啦！”吕青城笑道。 “嗯。”庞谢点点头。 “兄弟，工资卡办好了，这个月的工资也上账了，虽然不算多，也有五六千块钱！兄弟你先用着，不够花的时候尽管给我说。”吕青城嘿嘿一笑，伸手递过一张是银行卡来。 “多了吧？”庞谢没有接，原本张胖子跟他说的是月薪四千，不知道为什么会多了一两千块。 “不多不多，我听兄弟们说你每天晚上都加班，加班费自然是要给兄弟算上的。”吕青城哈哈一笑。 庞谢哑然一笑，伸手接过卡片。 “兄弟，没事不要老在公司待着，也去城里面转转。”吕青城笑着说道。 庞谢点点头，他原计划就是要去长安城里办事的。 ...... 第二天是周末，庞谢一早便登上了前往市区的通勤车辆，前往长安市区。 “东海航空长安分部”距离距离市区差不多有二三十公里，早上八点钟出发，到达市区中心差不多快到九点。 庞谢下车的地方是长安府城的中心商业区，从早到晚行人不断，浓浓的红尘气息几乎可以用肉眼看到。 金山湖畔幽静，长安城外僻静，人气如此旺盛的地方，他还是第一次来。 旭日初升，时间尚早。 庞谢不着急办事，沿着大街漫步起来，仔细体味这座城市的一点一滴。 长安府城历史悠久，其中最为引入注目的建筑，不是城里新建的现代化设施，而是绕城三十里的城墙，城墙以唐时皇城为基础，屡经战火损毁，屡次翻新重建，当下的城墙是以明朝洪武大帝时的城墙为底子，重新修缮而成。 城墙高达六丈，宽达四丈，墙外护城河又有四丈，在过去那个年代，可以用金城汤池来形容，事实上，就在几十年前，这座城墙还在一次战役中发挥过巨大的保卫作用，并不纯是摆设。 三十里城墙共有四面主门，分别是安远、永宁、长乐和安定门，其中，正北安远门一条大道直通漠北，正南永宁门一条大路径上终南，正东长乐门一路直去便是神都，正西安定门则是汉时“定远侯”班超前往西域三十六国的起点。 此外，还有朱雀、含光、尚德等十四座辅门。 这一十八座城门对应了一十八条道路，这一十八条道路横平竖直，犹如棋盘纹路一般，向四面八方延伸出去，将一座长安城整整齐齐的划分为一个个方块。 华国境内名城虽多，布局如此规整，只有这一座城市。 ...... 距离庞谢下车不远处有一座鼓楼，鼓楼的正后方有一条小吃街，位置好，名气大，日夜游人不断，生意自然也是极好。 庞谢漫步而行，来到这条小吃街上，随着涌动的人流走走停停，随意尝了几样小吃，如蜂蜜凉粽、酸菜馅饼、粉蒸肉之类，小吃样式、做法都很简单，与江南花式繁多、清淡可口的早点不同，用料实在，极重油水，最能填饱肚子。 随意吃过几份小吃，庞谢一路向北，走出小吃街，打算找家药房买药。 这一段时间，他日夜修行“医药”神通，识海中浮现许多医典，除了药膳之法以外，还得了不少仙家秘方，其中有几个方子是专供修行人使用的，或能够补充精元，或能够养护心神，各有不同妙用，他今日来长安城里，就是想要配上几服药材，试试方子的药效如何。 说起来，丹田气旋牵引的四枚符文，虽然各具一种神通仙法，但炼化的路子完全不同。 他炼化“饮水”符文时，脑海中便会浮现一头上古神鲸，只要不断观想神鲸的威势，便能激发体内的“鲸囊”生长，拥有“饮水”之能。 但他炼化“医药”符文时，脑海中出现的却是一位葛衣老者，这位老者会向他传授种种医道至理，他得将其一一学习理解，才能徐徐炼化符文。 这两枚符文炼化方法不一，其中究竟有什么区别，他一时也说不上来，只能留待日后慢慢体会，或许日后炼化的符文多了，能够发现其中的规律。 第十三章 昂贵的药材 庞谢顺着小吃街一路向北，不过二十分钟脚程，来到一条唤作药王洞的小巷。 长安古城，历史悠久。 药王洞虽是小巷，历史渊源也不浅，初唐时期“药王”孙思邈曾在此地驻留，为唐太宗李世民诊治疾病，“药王”孙思邈离去之后，朝廷为嘉奖“药王”的功绩，便在此处建了一座药王庙以作纪念。 至于药王庙为何又改叫“药王洞”，那就是另一个故事。 据说“药王”孙思邈不但医术通玄，一身道法也是当世绝顶，后来故地重游时，借助此处的皇城地气，在此开辟出一座“药王洞天”，为当世修行人所推崇，此地才改名为“药王洞”。 世事变幻如流水，千年时光易流逝，如今莫说“药王洞天”消失不见，就连药王庙也已挪作他用，再无复往日旧观。 药王洞附近药店众多，不过短短几分钟路程，庞谢便看到三四个药房，稍稍思索之后，选择了其中门面最大的一家—杏林大药房（药王洞店）。 庞谢迈步进入店中，店里导购便迎了上来，这是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女孩，齐耳短发，清爽干练，甜甜笑道：“先生，要买什么？” “随便看看。”庞谢说道，他打算先瞧瞧药材质量，然后再作打算。 短发女孩微微一笑，跟在庞谢身后，既不催促，也不远离。 庞谢几步来到药架前方，低头架上药品扫去，“左旋布洛芬”、“利巴韦林”、“盐酸氟桂利嗪”、“头孢拉定”、“头孢拉定”...... 他不由一怔，药盒上所有的字他都认识，但凑到一起之后，就一个词也看不懂了。 “难道这药房还兼售其他东西？” 庞谢暗自纳闷，转头换了一个药架，与刚才那个药架相同，依旧是些云里雾里的东西。 “请问您哪是里不舒服？”短发女孩贴心问道。 “你们店里那里有药卖？”庞谢转头问道。 “这些都是啊。” “嗯？” “请问你的意思是？” “我是说人参、牛黄、虎骨之类。” “啊，先生说的是传统药材啊，我们这里有上下两层楼，一楼都是现代药材，二楼才是传统药材，不过，额外说一句，您说的人参、黄岑、牛黄二楼专柜都有，至于虎骨我们这里没有存货，老虎是国家保护动物，现在各大药房都没有销售。”短发女孩耐心的解释道。 “好吧，带我去二楼看看。” ...... 二楼的正中位置摆着一个展台，展台上是些花花绿绿的保健品，贴着北墙立着一排中药药柜，柜台上放着一块桐木压方，一杆黄铜的小秤，柜台后面却没有人，只有一扇半掩着的玻璃门，玻璃门里传传出浓浓的药香，似是有人正在煎药。 “雷老师，这位先生要买药。”短发女孩冲着小门喊道。 “稍等，我马上出来！” 片刻之后，一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从玻璃门后走了出来，侧分短发，半框眼镜，一件白色大褂，颇有些书生气质。 这人叫雷雨声，是这家药房的坐堂医生，去年刚从长安医科大学毕业，学的是传统医学。 雷雨声冲着庞谢点了点头，脱下一次性橡胶手套，笑呵呵的说道：“方子给我看一下。” “哦...没有。” “没方子？这可不太好吧。” “我说你抓就是。” “那可不成，咱们这个行当是按方抓药，没方子我可不敢卖。” “我也懂医术，你放心抓吧。” “这事可不能开玩笑！”雷雨声眼神中露出狐疑之色。 “你可以试一下。” “这个怎么试？我又不能现场出份卷子...”雷雨声有些挠头 “你随便说几样药材吧，我都说得出药性。” “啊？” “你说就是。” “防风。” “味辛、甘，性微温。” “白术。” “味苦温，主风寒湿痹死肌，痉疸，止汗，除热，消食，作煎饵。久服轻身延年，不饥。” “重楼。” “苦，微寒，有小毒，热伤营阴吐衄血证忌用之。” “赤石脂...” “味甘、酸、涩，性温，涩肠，止血，生肌敛疮。” “雷老师，看来这位帅哥确实是懂医术的，你就开药吧。”短发女孩从旁说道。 “好吧，您需要些什么？”雷雨声见庞谢对答如流，也就安心不少。 “麝香一斤，党参一斤，川贝母一斤，穿山甲一斤，藏红花一斤，鹿茸一斤，三七一斤...” 庞谢随口报出所需的药材，却没注意到雷雨声和短发女孩的嘴巴都越张越大。 “你确定要买这么多吗？”雷雨声表情有些奇怪的问道。 “怎么？有问题？”庞谢问道。 “你这用的量也太大了...”雷雨声苦笑着摇了摇头。 华国传统医学用药极为讲究，药材是按照“君臣佐使”配合使用，各种药材自用量不一，有些药材用量颇大，有些药材却用量极小，比如说麝香、藏红花、鹿茸之类，用量稍多就会虚不受补，从来没有按斤买药的道理。 当然，庞谢已踏上修行之途，凡间药力入体之后，自然会化作一缕缕灵气，绝不会出现虚不受补的情况。 “没事，你开就是，我自有分寸。”庞谢说道。 雷雨声皱了皱眉，说道：“先生，有两个事情我得提前说一下，一是药材用量太多，店里没有这么多现货，二是这些药材价格不菲，我得先跟您报个价。” “多少钱？” “我大概算了一下啊，差不多三十万。” “三十万？”庞谢眉头一皱，这不是一笔小数字。 他现在每个月薪水差不多五六千，一年也才六七万块钱，要凑三十万，差不多需要五六年的时间，时间可有点太长了。 ...... 庞谢默然不语。 雷雨声也不催促，三十万不是笔小买卖，极少有人一次买这么多的，一般能买这么多药材的人，大多都是行家，也不会来这里买药，而是选择药材批发市场。 短发女孩则笑着说道：“先生，咱们这里的药材品质是最好的，价格虽然贵了一点，可是一分价钱一分货。当然，如果没带这么多现钱，可以先买一点回去试用，要是觉得好了，改天再来拿货也行。” 庞谢微微点头，女孩说的倒也是个办法，当下说道：“那就先买一副药吧。” “先生您说。”雷雨声没有半点不耐烦。 “鹿茸一两，三七二两，藏红花...” 庞谢打算先凑足一副补元汤的份量，当然，因为保密药方的缘故，虚报了两味药材，修行人用的药方与凡人不同，寻常人冒然服用是会丧命的。 雷雨声拿过一个算盘，随手拨动算盘珠子，待庞谢报完药材之后，当即说道：“一共是九千六百二十三块，店里都有现货，需要我给您包起来吗？” 庞谢眉间纹起，没想到这样一点药材，也要小一万块，大大出乎他的预算，不过，若是再少的话，连一副药材也凑不齐，那就没什么用处了。 “算了。”庞谢摇了摇头，转身向楼下走去。 …… 离开杏林大药房，庞谢漫步走在小巷之中，斑驳陆离的阳光洒在地上，在他眼里就好像一块块金砖。 他现在终于明白“点石成金”这门仙法的名声为什么会这么大，以往觉得这种法术既无助于修行，又不能护法卫道，并没有什么实际用处，直到今天才明白完全是想岔了。 他是妖物修行而出，一向是独自修行，从来不在红尘中打滚，这才不明白钱财的重要性，若是寻常人出身，入门时便会被师长告知“财地法侣”的重要性。 所谓“财地法侣”实是修行的必备条件，其中，首要便是“财”，人生在世衣食住行都要花钱，只有源源不断的金钱供给，才能使人无后顾之忧，买的起各种各样的珍惜药材。其次便是“地”，若是在红尘闹市修行，今日有人打扰，明日有人上门，如何才能专心，只有寻一个僻静之所，才能心无旁骛安心修炼。再次便是“法”，大道易学，真法难求，若是修炼不得其法，只会满口大道理，百年修炼不过梦幻泡影，长生二字也不过水中捞月。最后则是“侣”，修行之路，道阻且长，孤身难以行远，多一个人交流，则多一份扶助，多一份长生的希望。 庞谢在金山湖底时，天生天养，无需用财，湖中僻静，也算有地，得了《玄功要诀》的传承，法也不缺，再加上他身为妖物自在惯了，更无需道侣伴随，故此，对这四个字没什么感觉。 他如今已修成人身，要在红尘之中打滚，迟早要与这四个字打交道，今日遇到的只是小小困难，若是连这一点困难也无法解决的话，修行之路只怕前途堪忧。 他以往只知人类天生聪慧，修行起来比妖物容易千百倍，却不知道人类也有人类的难处，红尘之中，身不由己，不能像妖物那样率性而行。 庞谢在路边寻了一个自动取款机，查了一下，卡里的余额是六千一百三十二块，有零有整，与最便宜的一副药材还差三千多块钱。 这点钱不算多，解决起来也不难，先找张胖子借点，待下个月薪水发下来之后再还他也成，或者等到下个月发薪水之后再来。 庞谢微微摇了摇头，这两个办法都不是什么好主意，花费时间不少，却也只能解决一副药材的问题，当不了什么大用，要想真正解决药材问题，还是得想法子赚钱才成。 只是他初履人世，又有什么办法赚钱呢？ 第十四章 射覆 “老板，我中了，两百块！”一个黑胖子挥舞着手里的卡片大声喊道。 “兄弟，运气不错啊，一大早开门红！”老板笑嘻嘻的摸出钱包，从中数出两张票子，换过黑胖子手里的卡片。 这是位于药王洞街西口的一家福利彩票站，店里主要经营两种业务，一种是双色球、大乐透这类联网销售的彩票，一种是刮刮乐这种即开型彩票。 店里生意不错，这才上午十点多，就已经拥拥簇簇的站了七八个老彩民，有些在研究墙上的走势图，有些在玩刮刮乐。 刮刮乐这种东西在大街小巷都有摊点，奖金不高，玩的人却不少，钱来的容易，去的也容易，若是运气好，一小会功夫就能赚几千块，若是运气不好，一小会功夫也能赔不少钱。 刮刮乐品种法多，刚才那个黑胖子玩的就是一种叫做“硕果累累”的彩票，这种彩票分正反两面，正面是兑奖区，反面是展示区，刮开正面兑奖区的银色覆盖膜之后，会露出不同的水果图案，反面的展示区标明了不同的水果图案对应的奖金，最高两千元，最低两元。 庞谢站在门外，若有所思的看着店里发生的一切，这玩意赚钱很容易，只要用钱买奖券，再用奖券去兑奖，用不了多大功夫就能挣个几千块，倒是个来钱的轻省路数... 至于兑奖不中的事情，他连想都没有想过，在他的丹田气旋中，吸引了四枚银色符文，其中一枚符文名为“射覆”，只要稍稍炼化，便有隔板猜枚的神通，隔着木板都能猜出背后有什么，隔着这么一层薄薄的覆盖膜，猜里面的水果图案，不要太简单才对！ 唯一的问题就是，这么符文他还没有炼化。 庞谢想到这里，不顾周围人惊讶的眼神，在路边找了块干净地方，当街盘膝而坐，默默催动丹田之中的气旋，开始向“射覆”符文灌注灵气。 随着灵气的渗透，庞谢的脑海之中忽然浮现出一片黝黑的龟甲来，在这龟甲下方，有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在火焰的灼烧之下，龟甲表面浮现出无数龟裂的花纹，花纹粗犷无比，露出浓浓的上古蛮荒气息。 龟甲出现之后，便在脑海中不断旋转，随着龟裂花纹的出现，放出一道道神秘波纹，不断向四周脑海震荡。 庞谢只觉得脑海微微震动，接着就是一晕，似乎看到一副画面，有无数上古先民围在一根图腾柱前，大声念诵祷词，却又听不清楚说的是什么，就这么晕晕乎乎的沉入其中。 与此同时，一道光圈在他脑后亮起，随即又消失不见。 这道光圈太过黯淡，亮度甚至不如过生日时点的小蜡烛，如今又是大白天，再加上一闪即逝，莫说是庞谢自己看不到脑后，就是周围围观的人，也没有一个看清的。 即使有人瞥到一眼，也只会以为是自己眼花，或是别处的光源。 ...... 药王洞街往来行人不少，庞谢这盘膝一坐，引来不少关注的目光，眨眼之间，身边便围上了十几个人。 符文炼化，时间非短，庞谢一坐便是两个多钟头，时间一久，多数吃瓜群众都已散去，只剩下一个年轻人还在不住的打量。 这个年轻人约莫二十六七岁的年纪，一件洗的发白牛仔衬衣，一条浅蓝色的水磨牛仔裤，双眉如刀，斜飞入鬓，双目有神，璀璨如星，只是肤色也有些不正常的苍白。 庞谢坐在此处时，他便注意到了庞谢，两个小时过去了，不但没有离去，眼神反而愈加好奇。 又过了小半个钟头，庞谢双目睁开，长长吐出一口气，缓缓站起身来，脑海中的黝黑龟甲渐渐化作虚影，丹田气旋之中的“射覆”符文也已初步炼化，可以略微施展“射覆”神通。 “射覆”神通与其他两种神通相同，也都分为“始解”和“真解”两个品阶。 “始解”容易，只要将丹田之中的灵气灌注到符文之中便成，待到全部灌注完成，便是“始解”大成。 即使如此，他刚才第一次注入，也消耗了丹田气旋中将近三分之一的灵气，这还是他这几个月不断饮用药膳，修为进步的结果，若是以他刚刚踏上修行之路的修为，初次灌注一枚符文足足要消耗掉他一半的灵气。 至于“真解”，他连边都还没摸到。 庞谢稍微活动了几下身子，转身迈入店里，年轻人默不作声地跟在身后，随他一同走进彩票站。 ...... “小兄弟，头回来吧，想玩点什么？” 福彩站的老板端着杯浓茶，笑嘻嘻地站了起来，他开彩票站已经有些年头，眼力历练的极毒。 老彩民目的性强，进了福彩站，或是看走势图，或是直奔彩票打印机，只有庞谢这种新人才会漫无目的的观看。 “就这种。”庞谢的目光从不同玩法的刮刮乐上划过，最终停在那种叫做“硕果累累”的刮刮乐上。 “好嘞，要几张？”老板放下茶杯，从柜台底下抽出一整本刮刮乐准备撕给他。 “都给我吧。” “整本？”老板微微一愣，一本彩票是三百张，也就是六百块钱，价格虽然不贵，刮起来实在太麻烦，很少有新手买这么多的。 “嗯。” “也成。”老板晃晃手中的彩票本，说道“这本早上刚打开的，才撕了十张，还剩二百九十张，一共是五百八十块钱。” “不急，你把所有的彩票本都拿出来，我自己挑。”庞谢说道。 “兄弟够讲究的呀！” 老板笑了笑，又从柜台里拿出七八本“硕果累累”平摊到桌上，“这玩意我存货不多，就这么多了，兄弟要觉得不过瘾，可以试试别的玩法。” 老板对庞谢的要求，并没有觉得奇怪，买彩票全凭运气，每个人都有特殊的选法，更奇怪的要求他也见过，庞谢这种要求只能算是一般。 庞谢点点头，伸手拿起一本彩票翻看起来。 彩票的正面是覆盖区，没什么看的，背面的公示区分为上下两行，上面一行画的水果图案，下面一行是对应的奖金数额，其中最高奖是苹果图案对应的2000元，其次便是香蕉对应的1000元。 庞谢仔细盯着苹果图案，将其在脑海中默默观想出来。 “射覆”神通初成，只能猜出彩票的覆盖膜底下有没有特定图案，至于有几个，分别是什么，就不是他所能猜到的了。 庞谢捧着彩票本，默默运转“射覆”神通，盏茶功夫之后，摇了摇头，将这本彩票放下。 这本彩票中没有苹果图案，或许这本彩票中还有其他奖品，但这却不在他的神通猜测的范围之内了。 他刚才这一番运转，虽然时间极短，却也消耗不少灵气，差不多用去丹田灵气的二十分之一，看来“射覆”神通对灵气的消耗虽然没有“医药”神通那么多，但也不能无限制的使用。 庞谢又拿起另外一本彩票，再次运转神通之后，盏茶功夫之后，他将这本彩票放到自己身前，这是一本含有苹果图案的彩票。 片刻之间，他将面前七八本彩票一一试过，丹田之中的灵气也消耗了一小半，青色气旋已有些单薄，不过，他也不是全无收获，其中两本彩票之中含有苹果图案，其他几本却没有。 “我要这两本。”庞谢说道。 “好嘞，这两本都是新的，一共1200块！” 庞谢从兜里掏出一沓钞票，数出十二张递给老板，这钱是他刚从取款机取出来的，就这样随便装在兜里。 老板笑嘻嘻的接过钞票，数了数没有问题，贴心地从背后抽了把椅子递给庞谢。 庞谢接过椅子，转身找了张桌子，不疾不徐地刮了起来。 彩票的客人流动量大，就在庞谢刮彩票的功夫，已经换过三四拨客人，只有那位年轻人始终呆在店里。 这位年轻人进店之后，既没有买彩票，也没跟任何人打招呼，眼睛始终盯在庞谢身上。 半个小时之后，庞谢将刮开的彩票整整齐齐分成两沓，其中一沓都是“谢谢惠顾”，这些放在桌上不管，另一沓则是中奖的彩票，将这沓转身递给老板。 中奖的情况比他预料的要好，这两本彩票里一共有三个苹果图案，除此之外，还有若干葡萄、桔子、樱桃之类。 “兄弟，运气不错啊，新人就是手壮！” 老板接过彩票，用力揉了揉眼睛，似乎有些不敢相信，刮刮乐的中奖率虽高，大奖却不容易出，平常一天也难出一个苹果图案，没想到庞谢轻轻松松就刮出三个来。 “一共是六千八百二十块。”庞谢直接报出中奖金额。 “没错，你兄弟算的清楚。”老板点点头说道“兄弟运气这么好，要不要玩点别的？” “不用。”庞谢摇了摇头，施展神通需要消耗灵气，凭他剩下的灵气也赚不了多少钱，起不了什么大用。 老板从兜里掏出钱来，一张张数给庞谢，摇着头说道：“兄弟真有本事，这钱还没暖热乎呢，就得送回去，还是连本带利送，嘿嘿。” 庞谢接过钞票，转身离开彩票站，大步朝杏林大药房走了回去，原先身上有六千多，在这又挣了六千多，除去买彩票用的一千二，还能剩下一万块钱，买一副补元汤已经够了。 福利彩票站里面，连同老板在内，几个人都在感慨庞谢运气好，只有刚才一直关注庞谢的年轻人，眼中露出灼热的目光，远远缀在庞谢身后。 第十五章 窥破玄机 庞谢离开彩票站，再次前往杏林大药房，直接上了二楼，来到售卖传统药材的柜台前面。 柜台前没有人，浓浓的药香从柜台后的玻璃门中传出。 庞谢几步绕过柜台，径直去玻璃门后，想瞧瞧这家药房煎药的手艺。 “嗯？” 玻璃门里的情景令庞谢吃了一惊。 在他想来，煎药用的无非是砂锅，需要掌握的无非是火候，玻璃门里应当摆满了砂锅、火炉才对，没想到玻璃门里，既没有砂锅，也没有火炉，只有两排银光闪闪的机器。 这种机器分为上下两部分，上半部分是一个透明的全封闭玻璃圆桶，约有三十多厘米高，圆桶里是浓稠的药汤，下半部分是一个长方形的金属操作台，台子上有几个按钮，几个把手，还有一个显示温度的荧光屏。 这样的机器差不多有二十多台，绕着房间摆了一圈，雷雨声袖手其间，时不时向四下里瞧瞧，兼顾的设备虽多，却丝毫不显忙碌。 “这是什么？”庞谢有些好奇。 “煎药机。”雷雨声随口答道，紧接着发现不对，说道“你什么时候进来的，我怎么没注意？” “我才进来。”庞谢说道，他已是“蜕凡”境界的修士，若是成心避人耳目，莫说是雷雨声的心思在药上，就算是都放在他身上，也未必注意得到。 庞谢来到一台煎药机前，仔细打量一番，说道：“这机器用起来怎么样？” “比用砂锅煎药强得多，煎药主要是火候，传统砂锅就算再用心，也控制不好温度，这种机器的温度可以精确到0.1个摄氏度。” “煎药机多少钱？” “像咱们店里用这种，差不多五六万一台，一两万的也有，就是温度控制差点，差不多也能用。” “哦”庞谢将目光挪到别处，“对了，刚才我说的那副药麻烦包一下，我要买一副。” 这种机器不错，要是能买一台，可以省不少功夫，不过价格太贵了，不是他现在买得起的，况且他现在连买药的钱也没有，买了煎药机也用不上。 药材就在存在玻璃门后，雷雨声手头麻利，三两下帮便他包好药材。 两人走出玻璃门，门外早有别的客人在等候，正是从彩票站就一路跟在庞谢身后的年轻人。 庞谢有些意外，他刚才就注意到这个年轻人，只是他与这人素不相识，也就没打招呼，转身提着药包去楼下付账。 “天华，今天怎么来了？”雷雨声认识这人，上前打了声招呼。 这个年轻人是药房的老客户，姓李，名叫天华，是长安城里一家航空研究所的工程师，因为身有宿疾，常在这里买药，一来二去也就成了熟人。 “没事转转，小雷，刚才下去那个小兄弟是干什么的？”李天华的声音有些憔悴，但却不失沉稳。 “跟我是同行吧，早上来店里问了一大堆药材的价格，但又没有买，好像是钱不够，刚才出去转了一圈，回来买了一副药，不过跟他最开始想买的还差好多。” “钱不够...我知道了。”李天华眉毛一挑，转身就往楼下走。 “天华，你最近感觉怎么样？”雷雨声在他身后喊道。 “回头再聊，今天有点事....”李天华早已下了楼，声音断断续续的从楼下传来。 ...... 日近中天，艳阳高照。 庞谢提着一包药材，沿着长街信步而行，打算再去买一部手机。 他初履红尘，并没几个朋友，只有少数几个熟人，买手机也不是要与人联系，只是前几天他随手拿崔金虎的手机玩了一会，对上网起了兴趣，发现他可以通过网络随时随地了解这世上发生的一切，比他自己慢慢探索要快得多。 “小兄弟，请留步！” 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叫喊，庞谢顺着声音望去，一个年轻人快步赶了过来。 “有何贵干？”庞谢站住脚步。 “有空喝杯茶吗？”年轻人问道。 庞谢一怔，凝神在他身上扫视片刻，点点头说道：“只要你有时间，我就不着急。” 年轻人脸色微变，苦笑说道：“不着急，不着急！” 在药王洞街南边不远，有一座莲湖公园，园内有半亩莲池，这在江南不过寻常景色，在西北却不多见，勉强算是长安城中一景。 莲湖公园正门有一家茶室，名为“莲舟茶室”，茶室共有两层，一层是大厅，二层是半封闭的天台，敞开的一面恰好对着公园内的幽静湖水，颇有几番景致。 此刻正是上午，店里没几个客人。 两人来到清泉茶室二楼，寻了一处僻静座位，分左右落座。 落座之后，年轻人叫了一壶碧螺春，又叫了几样干果，庞谢一语不发，瞧着公园里的风景。 “小兄弟，我先做个自我介绍，我叫李天华，长安人，兄弟怎么称呼？”李天华一面沏茶，一面问道。 “我叫庞谢。” “兄弟不是本地人吧？不知仙乡何处？” 庞谢摇了摇头说道：“有什么事就直说吧，你日子不多，就别再绕圈子了。” 李天华脸色一白，正在倒茶的手不由一抖，滚烫的茶水溅了出来，洒在手上烫的手背通红，却好像没有半点察觉，苦笑着问道：“你看出来了？” 庞谢点点头，说道：“肺部有瘤，毒根深藏，差不多已经深入骨髓了。” 庞谢口中的“瘤”是华国传统医学的说法，现代医学的说法则是“癌症”，不过，华国传统医学用“瘤”这个字同时指代了“良性”与“恶性”两种肿瘤，没有再做区分，现在医学则分的更精细。 “癌症”这个词出现的虽然很晚，这种病症却一直存在，华国传统医学也在这上面下过很多功夫，寻找许多治疗手段，其中有些还颇有效果，只是数百年来，天地灵气渐弱，神通渐渐不显，许多医家手段都用不出来，已经逐渐放弃了对这种病症的治疗。 刚才李天华找上庞谢时，庞谢一眼便瞧出他身怀宿疾，于是暗中施展“医药”神通，将他全身上下扫视一遍，这才发现他已患有绝症，距离死期不远。 将死之人方知生命宝贵，绝不会将有限的生命用在无聊的事情上，庞谢也是看准这一点，才答应与李天华一同饮茶，否则萍水相逢，他又岂会随随便便就跟人喝茶？ ...... “小兄弟果然是高人，一眼看出来了。”李天华长长叹了口气，径直问道“我这病可还有救？” 庞谢微微皱了皱眉，轻轻敲了敲桌子，没有回答李天华的问题，反问道：“看病有医院，买药有药房，你干吗找我治病？” 李天华轻叹一声，说道：“当着真人不说假话，我这病早就被医院判了死刑，医生告诉我，若是调理的当，至多还有半年的寿命，若是调理不当，只怕三个月都活不过去。” “无论是传统医学还是现代医学，我都试过了，长安城大小医院我都已经跑遍了，有名的大夫我也找遍了。” “本来已经打算在家等死，没想到天无绝人之路，今天早上出门，在福彩站遇到了兄弟你，这才冒昧搭话，想求一条活路。” “福彩站...？” 庞谢敏锐地注意到这三个字，没想到问题竟然出在福彩站，只是“射覆”神通施展起来毫无异象，李天华又能瞧出什么？ 李天华似是看出了他的疑问，呵呵一笑说道：“我这人没什么别的长处，就这双眼睛还行。你当时在福彩站前盘膝打坐，就已经吸引了我的目光，常言说得好，古怪之人必有古怪只能么，对吧？” “这也说明不了什么，要比盘膝打坐，寺里的和尚道士比我强得多。”庞谢淡淡说道。 “那当然，现代社会什么人都有，奇人奇行也不足为怪。真正出奇的是你刮彩票时，眼中既没有期待，也没有意外，宛若秋水一般平静。” “我当时就想，莫非你在刮彩票前已经知道结果，才会有这么平静的眼神？所以我就跟着你，一路去了药房，雷大夫的话从侧面验证了我的想法，你是因为钱不够才去买彩票，而且只买一次，钱就够用。这是有十足的把握，能将福彩站当做提款机的节奏啊，我这时就认定了，你绝非寻常人。” “我这病通过正常手段已经没救了，除非是有些超现实的手段，才有一线生机，因此我才冒昧搭话，希望你能救我一命。” 庞谢听完，默然无语，此次深入红尘，真是见识良多，直到今天之前，他还觉得令人眼花缭乱的科技产品是此次出世的最大收获，此刻他才明白，红尘之中最为精彩的永远都是众生。 明明是没有半点修为的普通人，却能一眼看穿表相，猜出他身具神通的事实。 若是八百年前，有人看出他身具神通并不足为奇，当时天地间元气充足，身具修为之人极多，很容易想到他身具神通。可是如今这个世界，元气衰微至极，修行人几乎绝迹，修行也成了一个传说，李天华竟能不被常识局限，单凭一双肉眼看出真相，这份判断力确实可畏。 庞谢昔日曾听修行人讲过，常有修为高深的妖魔，栽在修为平平，甚至没有半点修为的凡人手中，当时还不以为然，以为只是民间传说，今日遇到李天华才知道，凡人不可轻侮，智慧亦能通天。 第十六章 一言而决 公园之中，莲花池上。 几艘小船悠悠荡荡，船上传来游人的谈笑声与小孩的嬉笑声，热闹中带着几分生机。 一墙之外，清泉茶室，李天华捧着茶杯一语不发，苍白的面孔上露出病态的嫣红，灼热的双眼紧紧瞧着庞谢。 庞谢默然无语，李天华出言相邀的时候，就预感到会发生些什么，所以才直言不讳，点出李天华身患宿疾，想要早点让他离去，没想到李天华找他就是为了治病的事情。 只是庞谢却没有发觉，今日之前，或者说是他未曾修炼“射覆”神通之前，从来没有过这种准确的预感。 沉思良久，庞谢最终摇了摇头，说道：“这事不成。” 李天华目光一窒，声音有些苦涩：“试试总可以吧？” 庞谢用手指轻轻敲了敲桌子，说道：“你先听我说。” “嗯？”李天华眉毛一动。 “相逢即是有缘，你既然看出来了，我也不隐瞒，我确有几分修为，也懂一点医道，只是我这点修为十分浅薄，你患的又是绝症，确实没有治好你的本事。” 庞谢说到这里，一口饮尽杯中清茶，起身就要离去，毫不拖泥带水。 他拒绝为李天华诊治，一方面是因为修为不足，“医道”神通只是初成，莫说是“真解”，就连“始解”也远未大成，治点小病还罢了，对这种深入骨髓的重病，并没有什么好办法，就算他肯出手，十之八九也是徒然。 另一方面是因为他已修行多年，深知六道之中，众生轮回，每时每刻都有无数生灵降生，也有无数生灵死亡，若是每一个生灵都要拯救，莫说是他这一点修为，就算是佛祖玉帝也只能徒呼奈何。 在他看来，只要不踏上修行之路，迟早都要步入轮回，早死几天，晚死几天也没什么差别，在金山湖这八百年里，每日里都有生灵在他眼前出生，也有生灵在他眼前死去，见过的生死已经太多了，眼前这人虽然有几分眼光，却不能令他动心。 至于他怀有异术这件事，倒不担心李天华泄露，如今这个时代，绝大多数人根本不相信世上还有神通存在，就算说出去也不会有人信的。 “庞先生且慢，我不是贪生怕死，实在是有不得不活下去的苦衷。”李天华见庞谢要走，连忙起身将他拦住。 庞谢摆了摆手，转过头来说道：“苦衷不必多说了，红尘俗世，众生皆苦，我也不是什么世外高人。” 李天华起身太急，胸口不小心撞在桌角上，正好撞在病痛处，疼的大口喘气，勉强说道：“庞先生，我不是白白求你救命，我听药房的雷大夫说，你想要买些药材用，但是一时凑不够钱，我愿意出这笔钱，咱们做个交易可好。” “嗯？” 庞谢脚下一顿，盯着李天华的眼睛，说道：“你确定要这么做？我买药材需要的钱，可不是一笔小数目。何况你已经病入骨髓，我若为你诊治，也要开不少药材，两两相加所需钱财不少。最重要的是我修为浅薄，就算全力以赴，也没有什么把握，说不定你会人财两空。”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出手就是。” “那就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 两人说定之后，离开清泉茶室，再次回到杏林大药房，径直去了二楼中药柜台。 雷雨声站在柜台后面，远远瞧见两人一同回来，心中颇为奇怪，这两人刚才还不认识，怎么眨眼功夫就走到了一起？ 他压下心中疑惑，招呼道：“两位好！” 庞谢也不多说，几步来到柜台边上，说道：“雷大夫，麻烦帮我准备一下药材，就是我第一次来要的那些，此外，还需要些其他药材，包括蟾衣二两、田七半斤...” 原先那些药材自然是他需要的，新加的这几种则是给李天华治病准备的。 “哦？好的，没有问题。”雷雨声微微一怔，随即点了点头。 “对了，还有件事。”庞谢说着，反手一指李天华，补充说道：“由他结账。” 雷雨声不由愕然，转头看着李天华，试探的问道：“天华？” 李天华点点头：“没有问题，需要多少钱我付账就是。” “咳...咳...” 雷雨声愣了一下，轻咳几声，快步绕出柜台，扯住李天华的袖子，将他拉开几步，低声说道：“这人之前就订了差不多三十万的药材，再加上刚才说的那些，差不多要五六十万，你确定要给他付钱吗？” 雷雨声与李天华认识不是一天两天了，对李天华的家里情况比较熟悉，知道他虽然很有能力，也很有学问，但却没什么钱，只能算是普通人家，五六十万对他来说，绝不是轻易就能拿出来的。 “哦？” 李天华眉毛一挑，刚才离开杏林大药房的时候，着急去追庞谢，没有细问到底需要买多钱的药，骤然听到这个数字，也不由得动容。 “买药的事情是不是缓一缓再说？”雷雨声察言观色，试探着问道。 这话也是一番好意，他与李天华相识已久，对李天华的病情了如指掌。李天华身染重病，正是病急乱投医的时候，刚才还与庞谢素不相识，现在忽然过来要为庞谢付账，只怕是受了蒙骗，劝这一句也是为李天华好。 李天华微一沉吟，说道：“不必了，该多少就多少，你抓药吧。” 雷雨声深深看了李天华一眼，不再多话，他深知李天华的为人果决，决定的事情，轻易不会回头，于是转身绕过柜台，往玻璃门后的仓库走去，心中虽有许多疑问，却也不再会问什么。 李天华与庞谢之间，必然有不为他所知的秘密，不过，他当坐堂大夫已久，见过形形色色的客人，听过太多的世间故事，知道世事离奇，往往出人意料，李天华与庞谢之间有什么秘密他管不到，只要买药的决定是李天华自己做的就好。 ...... 十多分钟之后。 雷雨声再次回到柜台，手里捏着一份单子，说道：“有一部分药材的分量不够，需要从别的店调货，大概需要半天时间，两位是要等？还是留下电话和地址，我们安排人给您送过去也成。” 庞谢转头说道：“我还没有手机，住的地方也不方便熬药，都送到你哪里成不成？” 李天华自然点头答应。 药材的事情定了下来，李天华又与雷雨声说了些细节问题，便与庞谢一同离开二楼，李天华独自去收银台付账，庞谢则在药店货架之间随便转动起来。 庞谢此时已经知道，与二楼售卖的传统药材不同，一楼销售的都是现代医学的结晶，林林种种，不胜枚举。 庞谢随手提起一个篮子，时不时拿起某种药品查看一番，随即放入篮中，就好像寻常人逛菜市场一般。 十来分钟之后，李天华付帐回来之后，只见庞谢手中提着满满一篮子药品，正在等他。 “麻烦加上这些药。”庞谢说道。 李天华接过篮子瞅了一眼，奇怪地问道：“这些药也有用？” 不能怪他有此一问，实在是这一篮药品实在是种类太多太杂，从最基本的维生素、抗生素，到一些极少用得到的药品都有，根本不是给一个人吃的，倒像是开药房用的。 “或许有用吧，主要是我有点好奇，想带回去瞧瞧。” 李天华二话不说，转头再次回去付账，这篮药品种类虽然不少，价格却都不高，加起来不过千把块钱。 庞谢买这一篮药品，自然不是真的没用，这些药品虽然与他所学神通虽无半点瓜葛，但却是人类现代文明的结晶，自有值得钻研的地方，只是钻研的结果能不能在李天华身上用到，那就不好说了。 ...... 夏日的长安气候炎热，天上的太阳就如火炉一般，一呼一吸都好像在吞吐火焰。 李天华是久病之身，早已身体疲倦，便邀请庞谢一同回家吃饭，等药房的人送药。 庞谢自然没什么意见，便与李天华同行，顺道在路上寻了家手机店，买了一部智能手机。 他选的是一部叫做“小麦4”的手机，这是一块华国手机厂商的产品，前些年的老款，不过还算能用，白色机身，轻薄顺手，最主要是价格便宜，不到一千块钱。 李天华要为他付账，被庞谢拒绝了。 一码事归一码事，庞谢让李天华为他付钱买药，是因为他答应为李天华治病，治病要花时间，会打扰修行，这是公平交易，至于买手机，万没有让李天华出钱的道理。 他一早出门带了六千多块，又在福彩站赚了五千多，在杏林大药房花了九千多，又在手机店花了一千来块，身上基本上没剩什么钱了。 庞谢对此并没什么感觉，平日吃住都在公司，衣食住行也不花什么钱，他本是妖物化形成人，许多人间享受，并没什么吸引力，没钱就没钱吧，也没什么关系。 事实上，他虽化身成人，身入红尘，但还保持着一分超然世外的心态。 庞谢并不知道，他这种状态对许多修行人来说，是可望而不可及的，凡人生于红尘，举手投足都与红尘众生有数不清的纠葛，想要超然世外又谈何容易？ 天道至公，六道轮回，凡有所短，必有所长。 妖物开启灵智虽比人类困难千百倍，不过一旦开启灵智，也有许多便利之处，这份超脱红尘的心态也是其一。 第十七章 见效 从药王洞街一路向西，遇到的第一条南北大道叫做西北路，沿着这条路往北三百米，是长安城一十四座辅门之一“尚武门”，在“尚武门”东面有一座居民小区名叫“顺城小区”。 顺城小区只有三栋三层高的小楼，小区建成于二十多年前，是长安城最早的居民小区之一，绿化、布局都很不错，虽然身处闹市，但却十分僻静，算是闹中取静。 李天华的就在小区三号楼二楼，不高不矮，不冷不热，最为适宜居住。 两人一前一后上楼，推开防盗门，映入庞谢眼帘的是各种不同的飞机模型与堆积如山的专业书籍。 李天华先进了屋，小心翼翼地抱走茶几上的几架飞机模型，说道：“庞先生请坐，家里没人收拾，稍微有些乱。” “没事，不用收拾，我也挺喜欢这些东西。”庞谢指着飞机模型说道。 “那就好，稍坐片刻，我给咱们做点吃的。”李天华笑了笑，放下手中的飞机模型，沏好了茶水，转身走入厨房。 庞谢手捧茶杯，绕着屋子走了起来。 屋子里的装修虽有些陈旧，但还算宽敞，三室两厅，其中一间屋子房门紧闭，其他两间屋子房门大开，一间是卧室，一间是书房。 其实卧室与书房也没什么差别，卧室里除了一张床，一个衣柜，其他都与书房一样，桌子上堆满了专业书籍，墙上贴满了各式各样的图表，角落里摆满了各种比例的飞机模型。 厐谢饶有兴致的看着各种飞机模型，他刚才说对这些模型感兴趣并不是开玩笑。 此次踏足红尘以来，见过的器物之中，最令他感到震撼的就是飞机，其他器物如手机也好，电脑也好，这些玩意虽然新鲜，过去的修行人都可以用神通构造。 唯有飞机这一种最难构造，常言道，“驮凡人如负泰山”，随意一架飞机都可以轻轻松松带几百人出入青冥，寻常修行人可做不到，非得“无拘”境界的神仙才成。 庞谢前些日子也在网上找过飞机的资料，想要看看这种器物到底是怎样制成的，可惜飞机号称“现代工业王冠上最璀璨的明珠”，岂是他一个刚刚踏足红尘的修行人能看的明白的，不过是白费功夫罢了。 没想到李天华，倒是此道高手，还要多多请教才是。 …… 长安城地处西北，城中居民多喜面食，有名的如长安油泼面、岐山臊子面，蒜蘸面等等。 李天华祖辈都是长安人，面条煮的极好，火候恰到好处，忙活了不过二十分钟，便端出两碗辣香四溢的岐山臊子面来。 岐山臊子面做法简单，面条下锅煮熟，浇上配菜即可，最基本的配菜包括猪肉、木耳、鸡蛋、豆腐、黄花菜，至于其他佐料就看个人口味了。 庞谢端起一碗面，提起筷子吃了两口，面条劲道，酸辣可口，味道确实不错。 “还对口味吧？” “手艺不错，经常下厨？” “不下厨怎么办？总得吃饭啊！” 庞谢又吃了两口，指着屋子里的飞机模型问道：“这些飞机模型都是你收集的吗？” 李天华笑了笑，放下手中饭碗，说道：“我是729航空研究所的工程师，主要负责设计导航系统，参与过不少项目，每次项目完成，他们送一个飞机模型。” 庞谢眉毛一挑，说道：“原来你是研究飞机的大行家！” “不敢当，一架飞机需要几千，甚至上万个专家通力合作，我也只是精通一部分罢了。” “需要这么多人？” “这我还是往少了说，只算了研发人员，没有算一线工人。” “如果我想学造飞机，应该怎么办？” “你基础怎么样？” “我没上过学。” 庞谢在金山湖中修行八百年，练的是《玄功要诀》，与现代文明完全是两个体系。 “那你先要从最基础的数学、物理学起，然后还要学习高等数学、理论力学，航空材料，工程设计，差不多五六十门课程吧，快则三五年，满则八九年。” “学完以后就能造飞机了？” “学完以后你就能来我手底下打杂了！”李天华轻轻一笑，随即解释说道：“造飞机哪有这么容易，万米高空，风疾云险，稍有不慎就是几百条人命，任何一点都不虞有失。” 涉及自己专业的方面，李天华一字一句说的都极为认真，丝毫也不开玩笑。 庞谢点头明白。 现代文明有其独到之处，能够聚集千万人的智慧于一身，所以才能造出飞机这种令人难以置信的器物，这在过去的修行界是做不到的。 修行讲究个体的超脱，现代文明则讲究群体的配合，其中孰优孰劣一时难以说清楚，只是现代文明的发展过程中，少了天地元气这个至关重要的影响因素，这就形成了一个极大的短板。 现代文明能够飞天遁地，却不能延长寿命，能够移山填海，却不通预知未来，这样的文明优势太明显，缺点也太明显。 ...... 饭后，庞谢再次为李天华诊断病情。 若是寻常大夫，少不得望闻问切，或是用各种仪器，他却不必如此，无论是传统医学的“望闻问切”，或是现代医学的各种仪器，最终的目的都是让医生最准确的了解病人的病情。 庞谢身负“医药”神通，只要稍微运转神通，便能将李天华周身病灶看的一清二楚，比任何机器检查的结果都要准确。 李天华患的是恶瘤，位置在胸部，用现代医学的说法就是肺癌。 这种病若是早早发现，还有延长生命的希望，但李天华发现的时候已经到了晚期，现代医学没有任何治疗手段，就连庞谢也有些皱眉。 疾在腠理，汤熨之所及也；在肌肤，针石之所及也；在肠胃，火齐之所及也；在骨髓，司命之所属，无奈何也。 李天华的病症早已深入骨髓，如今用药已是极难，凡间药品已然无法奏效，只有神通勉强可以一试，只是能否真正奏效，就连他也没有把握。 庞谢没把握，一来是神通初成，并未练到高神经节，二来是因为如今天地灵气衰退，不但修行困难，就连许多灵药也不再生长。 “医药”这门神通以“医药”为名，真正施展开来，不但需要“医术”，更需要配套的“药材”，如今灵药无存，他纵是巧妇，也难为无米之炊。 ...... 下午，杏林大药房的伙计便把药材送到李天华家里，价值五六十万的药材分量不轻，满满当当三大木箱，全都用防水的纸袋封好，包装的整整齐齐。 庞谢查看了一遍，药材品相不错，虽然算不上一等一的上品，但也差不多合用了。 药材到手，庞谢当下便开始煎药，决定先为李天华煎上一副药试试效果。 李天华患病已久，久病成医，家里有的是煎药的砂锅。 庞谢选出合用的药材，将药材放入砂锅，然后来到厨房里面，用清水浸泡，约莫半个多钟头之后，方才点火煎煮。 这些日子，他在餐厅后厨煲汤，对火候的控制十分熟练，几大锅药膳都能煲的妥妥当当，更不要说这一小锅药材了。 一个钟头之后，药香四溢，满屋都是药汤的芳香，庞谢见火候已足，关掉灶火，取来棉纱，将药汤透过棉纱倒入瓷碗里，滤去其中药渣。 一番功夫之后，庞谢捧起瓷碗，默运“医药”神通，由丹田气旋之中逼出一股灵气，渗入药汤之中。 药汤受这股灵气浸润，顿时发生微妙变化，只是这般变化，庞谢感觉的出来，其他人却瞧不出来。 庞谢施过神通之后，端着瓷碗回到客厅，将手中药汤递在李天华手中，说道：“先喝这碗药汤试试。” 李天华也不犹豫，一仰头“咕嘟咕嘟”大口将汤药灌下，药汤入口之后，感觉顿时不同。 他自患肺癌以来，肺部不时会传来阵阵的隐痛，更有时时伴随着极为痛苦的灼烧感，若不是性格坚韧，恐怕正常生活也维持不下去，这种痛苦的感觉一日更甚一日，就如死神一般，时时向他逼近。 随着这一碗药汤入口，他胸口的灼烧感骤然消失，就好像压住腹部的千斤重担忽然被人搬走一样，舒服的几乎要呻吟出来。 李天华就这么站着，仔细体会胸部的变化，过了好一阵子，嘴里挤出两个字：“厉害！” 庞谢却未放松，又等了二十多分钟，待药力充分发挥之后，再次运起“医药”神通，观察李天华的病情，许久之后方才说道：“这碗药汤是有点效果，不过治标不治本，能不能真正治好，还难说的很。” “已经超出我的预期了，还请庞先生多费心。” “放心，我既然答应你了，必然会全力以赴。”庞谢点了点头，想了一想，接着说道：“我平常不在城里，没时间过来煎药，这样吧，我把今天多煎一点，够你一周喝的，等到下周我再过来。” “辛苦。” 庞谢说做便做，当下又找了一个砂锅，抓好药材，两个砂锅一起煎了起来，其中一个砂锅为李天华煎药，另一个砂锅则为自己煎补元汤。 药汤煎好之后，照样灌注灵气，待放凉之后，一起用保鲜袋封好，李天华要喝的药汤，要他保存在冰箱里，叮嘱他每日一袋，加热服用。 自己的那一份，则打包装好，准备回去服用。 第十八章 酒局 时间过得飞快，不知不觉之间，小区里的路灯渐渐亮起。 庞谢抬头望去，窗外夕阳斜坠，玉兔东升，乌云漫卷，时间已经不早，低头数了数封好的保鲜袋，差不多已经准备了一个多礼拜的量，于是收拾起自己用的药材，打算等这一锅药汤煎好之后就走。 “咔嚓”一声，门锁转动，李天华家的门从外打开。 “哥，我回来了！”屋里传来小女孩的娇笑声，约莫十二三岁的样子。 “月牙，怎么回来这么早？今天补习班放学早吗？”这是李天华的声音。 “舅舅去接我了，送我回来的。” “啊？舅，你来了，赶快进来坐！” “天华，没事，你忙你的，我今天没什么事，想过来转转，顺便去补习学校把月牙接过来，吃饭了吗？” “还没呢，正准备做。” “怎么这么大的药味？” “正好有朋友过来帮忙熬药，我介绍你们认识。” 随着李天华的说话声音，厨房门从外打开，一名气质沉稳的中年男子跟在李天华身后，一起走了进来。 这名男子四十岁上下的年纪，头发梳的整整齐齐，一件有棱有角的藏青色条纹衬衣，一条修身型灰色西裤，金丝眼镜，机械手表，声音清朗，步伐有力，一副久居高位的模样。 “这是我舅舅武中军，舅，这位是庞谢，我朋友，今天过来帮我煎药。”李天华解释说道，但却没有细说看病的事情，似乎不想告诉武中军太多。 “庞先生好。”武中军主动伸出手来。 “你好。” 两人握了握手，武中军看着厨房里堆积的药材，对庞谢似乎有些好奇，不住的打量着他，却忍着没有问什么。 “天华，时间不早了，这锅药汤煎好之后，我差不多该走了，下周用的药汤都已经准备好了，回头你按时服用就行。”庞谢转头对李天华说道。 “吃过晚饭再走吧。” “我住的地方离市区有点远，坐车不大方便，要是回去晚就没车了。” “好吧。” “庞先生要去哪里？我送送他。”武中军忽然插话。 “不用了，我自己走就行。”庞谢摇了摇头。 “不要客气，我平时工作忙，照顾不到天华，你来帮天华，就是帮我的忙了，这点小事就不要推脱了。”武中军坚持说道。 “舅，你跟月牙先先歇着，我开车送送他。”李天华插话说道。 “你身体不好，还是好好休息，我去送小庞。”武中军执意说道。 “好吧。”李天华苦笑说道。 闲聊几句，武中军和李天华先回到客厅，庞谢继续留在厨房。 二十分钟之后，庞谢把最后一份药汤装好，带上了补益精元的药材，从厨房走了出来。 “庞哥哥好！” 客厅里，除了武中军与李天华之外，还多了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肤色白皙，面貌清秀，脑后梳着马尾辫，一件青葱色的连衣裙，更显青春活力，见庞谢出来了，笑嘻嘻地起身问好。 “好。”庞谢含笑点头。 “这是我妹妹李月牙。”李天华指着小姑娘说道，目光里充满柔情。 …… 武中军坐在驾驶员的位置上，在指纹识别器上轻轻一点，“呜…”汽车自动点燃，引擎发出低沉的轰鸣声，转头望着副驾驶座位上的庞谢，问道：“庞先生，咱们去哪里？” “东海航空长安分部。” 庞谢伸了伸腿，车里很宽敞，比张胖子的车宽敞许多。 “庞先生在哪工作？” “嗯。” 武中军点点头，却再没有说什么。 两人一路无言，武中军并不多说话，庞谢也不喜欢多说，就这么沉默着，车里只有电台里传出来的悠扬音乐。 半个多钟头之后，汽车在东海航空长安分部门前停下，庞谢点头致谢，提着药材转身下车。 武中军坐在车里，并没有着急离去，望着庞谢的背影，点燃一支香烟，深深吸了一口，又长长吐了口气，直到庞谢消失在宿舍楼之后，方才掐灭香烟，掏出手机来，拨了一个号码。 “喂，小赵，你跟东海航空的高总联系一下。” “也没什么大事，你问下他们长安分部有没有一个叫庞谢的人，具体是做什么的，品行怎么样，这人大概二十多岁，男的，身材还挺高。” “哦，好，资料整好了给我发邮件。” 说完，武中军挂掉电话，再次发动汽车，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 “您好，是532号的庞先生吗？” 庞谢迈步走进宾馆大厅，正准备上楼休息，忽然听到有人喊他，回头望去，说话的正是前台。 “是我，怎么了？” “一个小时之前，有位先生给您留言，说是等您回来之后，去公司西面的川行客酒店，有位朋友在哪里等你。” 川行客是一家酒店，门面虽然不大，档次却很高，味道也不错，公司里的高层经常去那里待客。 “留名字了吗？” “那位先生他说他姓吕。” “吕…” 庞谢只认识一个姓吕的，就是吕青城，当即点点头说道：“我知道了。” 说罢，转身就要上楼，吕青城找他不会有什么大事，无外乎吃吃喝喝，以往倒还罢了，今天刚煎的补元汤，正要回去试试效果，实在没空过去。 “庞先生，你不打算去吗？” “怎么？”庞谢回头问道，按理说，前台只要把话带到就可以，不会这么多事。 “吕先生电话里说，不见不散，他会一直在那等您，请您务必去一趟。” “哦，好吧，我把东西放下就去。”庞谢微一皱眉，吕青城是老江湖，说话极有分寸，他能这样说，一定有事情。 …… 二十分钟之后，庞谢放下药材，两手空空来到川行客酒店门前，还不等他推门，身穿素色长裙的长发领班已经殷勤地拉开玻璃门，问道：“先生几位？” “我找人，姓吕。” “哦，好的，请这边走，二楼青羊宫。”领班低头查了查登记簿，抬头向他说道。 青羊宫是包间的名字，这间酒店所有的包间都是以蜀州名胜为名。 庞谢点点头，顺着领班指的方向上楼，推开房门，包间里的一切映入眼帘，偌大的屋子里只有一张桌，桌子上摆满了酒菜，两个人，其中一位是吕青城，另一位则是一个中年男人，四十岁上下的年纪，身材极为结实。 这两人面前摆了两个酒瓶，都是够年份的蜀中名酒五粮液，都只剩下少半瓶的样子。 桌上的菜却没怎么动，或冷或热十多盘菜，还都满满当当的，只有一盘尖椒皮蛋少了些许，一盘醋泡花生似乎被人动过。 看到庞谢进门，吕青城就好像看到救星，强打精神站了起来，指着身旁的中年男人，带着满口酒气，说道：“庞…谢，你可…来…来…来了，这位是安保部部长赵虎行，说是想认识你，非要我把你约来…” 庞谢一怔，这个赵虎行是谁？为什么非要认识他？ 还不等庞谢想清楚是怎么回事，赵虎行已经缓缓站了起来，左手贴着吕青城的后背向上滑了半尺，正好到大椎穴的位置，轻轻一拍，吕青城周身一震，眼神里露出一丝迷茫，随即软软向后躺下。 还不等他倒下，赵虎行左手向下一划，穿过他的腋窝，将他架了起来，向后托着走了两步，放在旁边的沙发上，听任他呼呼大睡。 庞谢看在眼里，不由提高警惕，赵虎行刚才这一拍，看似轻描淡写，实则炉火纯青，若是再轻一分，吕青城未必会被震晕，若是再重一分，吕青城气血受挫，醒来之后少不了要头疼几天，也就是这么不轻不重的一掌，吕青城明日醒来，只会以为自己昨日是醉倒了，不会有其他任何想法。 放下吕青城之后，赵虎行这才转身，稳稳斟了杯酒，说道：“庞先生远来是客，恕赵某招待不周，先干为敬了！” 说罢，他一扬脖饮尽杯中美酒，说了句：“请上坐！” “是你要找我？有什么事？”庞谢点点头，拉了张椅子，坐在他对面。 “赵某一介武夫，生平没什么大志，平素不过混碗饭吃，可既然忝居公司安保部部长的位置，便要对公司上上下下的安全负起责任，庞先生身怀绝技却藏而不露，屈尊在餐厅做一名小小的厨子，不知是有何目的，还请当面言明，只要与公司无害，只要赵某做得到的，自然一力相帮，即使赵某做不到，也会全力以赴。”赵虎行外表看着虽然粗莽，说话却很有条理。 “赵部长开玩笑了，我哪有什么绝技。”庞谢摇头否认。 “这就没意思了！”赵虎行怫然不悦，伸手倒了一杯酒，双手将酒杯捧起，向庞谢走了过来，说道：“庞先生既然不肯多说，就请喝了这杯酒吧，只要喝了这杯酒，咱们就是朋友，我只当…” “赵部长客气了。”庞谢伸手去接，他不知道赵虎行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也没有多想。 不料，就在赵虎行双手捧杯，杯口距离庞谢不足两尺的时候，猛然向前跨一大步，双臂一向一下，顺时针向前一绞，酒杯猛烈旋转起来，杯中之酒激射而出，就如离弦之箭一般，照庞谢面门射去。 第十九章 波谲云诡 嗤！嗤！ 杯酒射出，凝成酒箭，这是酒箭破空之声，就好像利剑劈过产生的音啸一般，只听风声，就知道其中蕴含的力道不小，简直令人心惊胆寒。 若是打在脸上，皮开肉绽都是小事，只怕眼睛都要被打瞎。 庞谢没想到这个从未谋面的赵部长，会突然向自己出手。 不过，他虽是骤然遇变，却也不惊慌，手不动，身不摇，牙关紧咬，蓦地发出一身冷哼，“哼”的一声，一道气流由他鼻孔中激射而出，正挡在酒箭前面，虽然没将酒箭打散，却也将其带偏，射到身旁的白橡木椅上，“噗”、“噗”几声，将一寸多厚的椅背打穿了几个小孔。 “好厉害！” 赵虎行一招不中，也没有继续攻击，若无其事的坐了回去，呵呵笑道：“庞先生还说自己不会功夫吗？” 庞谢也是一笑，随手拉了把椅子，坐在赵虎行对面，一笑说道：“赵部长，不知道我有何得罪之处，劳烦您亲自动手，要是说清楚，咱们就当没事发生，要是说不清楚，就请尊驾用命来偿吧！” 谈笑之间，杀气四溢！ 庞谢脸上虽带着笑容，眼里却没有一丝笑意，刚才赵虎行这一下已近于偷袭，若不是他技高一筹，从容化解攻势，接下来还不知会发生什么事情。 庞谢虽然已经活了八百多年，但是大多时间都是独自修行，没有怎么沾染红尘，不会讲究什么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也不会讲究什么表面功夫，只知道善我者善，恶我者恶！ 听了庞谢的话，赵虎行不由一愣，仔细盯了庞谢半晌，发现庞谢并不是在开玩笑，脸上露出一丝苦笑，说道：“庞先生，开玩笑了，不过切磋一下，怎么说的好像不共戴天的仇人一样。” “赵部长说的好轻巧，要是我隔三岔五找你这么切磋一下，不知道你受不受得了？” 谈笑之间，庞谢抄起桌上一副银箸，夹了粒花生米放在嘴里，轻轻一嚼，碎裂开来，边嚼边看赵虎行。 川行客店面不大，档次不低，用的餐具都是银质。 “我只是…”赵虎行正要解释。 还不等他说完，庞谢猛然低喝一声“着！”，同时右手向上疾挥，手中银箸如一道闪电，向赵虎行喉头扎去，这一下若是刺中，只怕赵虎行喉咙上要多个大洞！ 赵虎行的身材十分厚实，肩膀厚如墙壁，双手如同熊掌，看起来十分笨重，像是力量型选手，可是这一瞬间的反应却机敏到了极点，身子猛然向后一仰，向后退出半尺，随即大口张开，满口白牙用力一咬，“咔”的一声，正好将庞谢手中一双银箸紧紧咬住，挡住了这一击。 庞谢见他挡住攻势，也不继续追击，信手将银箸抽了回来，低头一看，只见筷子前面少了一截，看起来参差不平，是被牙齿咬断的痕迹，呵呵一笑，说道：“赵部长牙口真不错！” 赵虎行咧嘴一笑，转头“呸”了一声，两道银光由他嘴里飞出，狠狠钉在地面铺着的木地板上，却是两截被咬断的筷子尖。 吐掉嘴里的银箸之后，赵虎行方才说道：“庞先生，既然动过手，也该消消气了吧？赵某今日出手试探，也是情非得已，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为公司上下安全计，还请庞先生谅解。” 庞谢微微一笑，说道：“我要是心怀不轨呢？” 赵虎行沉声说道：“要是当真如此，赵某虽然驽钝，也要舍命陪君子罢了。” “赵部长多心了！”庞谢笑了笑，摆摆手说道：“我在这里不过是打工挣钱，寻个落脚地罢了，真没有什么别的想法。” “挣钱？”赵虎行似是有些不信，再次问道：“庞先生不要开玩笑，你来这就为了挣钱？” “还能为了什么？”庞谢反问。 “你这么好的功夫，干点什么不好，要挣这个辛苦钱？”赵虎行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那怎么办？我这人又不喜欢出名，总不能仗着功夫好去偷，去抢吧？” “嗯…”赵虎行沉默片刻，说道：“原来你是这么想的，倒是我多事了。” 庞谢一笑，也不说话。 “这样吧，赵某在公司也算有一点小小的权限，庞先生只要不多事，我在权限范围内，能多照顾一点是一点，虽然算不上多，但也聊胜于无。” “那就多谢了。” “可是，庞先生要是真做出什么不利于公司的事情了，可不要怪赵某事先没有说明，到时候咱们脸上须不好看。”赵虎行话锋一转，几句话软中带硬，丝毫也不退让。 庞谢笑了笑，说道：“明白了。” 说罢，转身推门，大步离去，丝毫也不停留。 …… 夜风拂面而过，带来些许清凉。 庞谢走在街上，心思渐渐沉静下来，赵虎行的事情远没有结束，只是一个开端，刚才两人面对面时，他以手中银箸，含怒一击之前，先行喝出了一个“着”字。 他这一声低喝，并不是纯粹的吐气发声，而是夹杂了道家声打的法门，言语之中掺杂了一丝灵气。 赵虎行若只是纯粹的练武之人，外练筋骨皮，内练一口气，没有精神层面的修行，头脑定然会晕上一晕，借着这个机会，足以将赵虎行杀死十次以上。 当然，若真是如此，他也未必会动手，这说明赵虎行是纯粹的武夫，对他毫无威胁，今夜之事，说不定真的只是为了公司安全，试探他一下。 可是赵虎行并未中招，丝毫不受影响，反而咬住了庞谢手中银箸，单着一点便足以说明，赵虎行定气凝神的修为不错，即使不是修行中人，也曾进行过精神层面的修行。 这样一来，赵虎行的目的可就难说了，难不成是有修行人在他背后？指使他做的试探？ 庞谢想到这里，微微摇了摇头，他掌握的信息太少，实在判断不出什么来，不过，他今夜也没泄露自己的底子，用的都是俗世功夫，即使声打之术，也是点到即指，没有留下痕迹，完完全全扮演了一个俗世武林好手的形象。 在没弄清草木之灵的来龙去脉之前，他不打算离开这里，现在希望他扮演的形象，能够多瞒一些日子。 …… 就在庞谢离开后不久，赵虎行也离开酒店，回到自己住处，从床头拿出一部加密手机，拨了一个号码出去。 呜…唔… “哈哈，虎兄，好久不见，别来无恙！”电话接通之后，对面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 “好久不见，最近计划怎么样？”赵虎行脸色肃穆，沉声说道，却没有提对方的名字，似乎并不想提。 “一切顺利，只待时机一到，咱们动手就是，虎兄这边怎么样？” “我这边有点情况，最近公司来了一个年轻人，我有点摸不清路数，你安排人试探一下。” “虎兄，最近恐怕不行啊！” “嗯？你们连这点小事也做不了，咱们的合作恐怕也没什么意思了。”赵虎行声音沉了下来。 “虎兄玩笑了，我说最近不行，实在是为了你。” “哦？” “我今天得到消息，你们东海龙宫派敖烈出来，巡视各处驻守使，可能不久就要到你这里来，最近还是不要生事的好。” “敖烈要来？这消息确定吗？”赵虎行面色一变。 “确定，这人不好对付吗？” “岂止是不好对付，心思沉稳，做事精细，为人冷酷，又不缺杀伐手段，是极难对付的一个人，他要是过来，恐怕咱们的合作是不成了。” “虎兄，不要惊慌，长安府到底是李家的大本营，你我在这里，都只是看守各自家族的产业而已，实在有什么过不去的槛，往李家一推，就说是李家使得绊子，难道敖烈还敢去李家质问吗？我可知道，李家跟你们东海龙宫一向不对付。” “李家对我们龙宫一向有敌意，要是换一个人，未必能把各处产业打理妥当。” “虎兄，你这些年在长安，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就算小节有失，我想敖烈也不会太过苛刻，只要不在这个节骨眼上主动生事，过这一关问题不大。” “你说的也对。” “等过了这一关，只要咱们计划成了，到时候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你我二人也未必受家里制约，到时候天下之大，都可去的！” “希望如此。” 说完这句话，赵虎行信手挂掉电话，静静坐在床上，双目似睁非睁，似闭非闭，不知在想些什么。 翌日清晨。 吕青城从睡梦中醒来，发现自己躺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房间里摆着几张架子床，似乎是什么地方的员工宿舍，穿好衣服，推门出去，才发现是在川行客酒店里，拽了个服务员过来，问道：“我怎么会在这？” “昨天您的两位朋友都走了，你又醉的厉害，一直没醒过来，我们就先让您睡这里。”服务员解释说道。 “我艹…”吕青城忍不住骂道，话说一半，忽然住嘴，他久走江湖，已经反应过来，赵虎行与庞谢之间一定有什么事情发生，而他无意中当了这件事的引子。 至于发生了什么事，他不想知道，也不愿多想，否则，万一事情不妙，引火烧身可就不好了。 想到这里，吕青城叹了口气，转身就要离去，刚走了一步，就发现衣襟被人拽住，回过头去，却发现服务员拽着他不放，不由怒道：“你拽我干嘛？” “先生您好，昨天您的两位朋友都没结账，所以…” “我艹TM！”吕青城终于忍不住骂出声来。 第二十章 李月牙 清晨，第一缕阳光照进屋子。 一个肤色黝黑的英气少年赤裸着身躯，盘膝坐在屋子正中，坚挺结实的肌肉在晨光的照射下，泛出古铜色的光芒，就好像古希腊的雕塑一般。 业已迈入蜕凡境界的肉体，日益脱离凡人的范畴，无一处不完美，即使以审美的眼光看来，也充满了力量感。 一周之前，他从李天华处带走几份药材，回到公司之后，在后厨全部煎好，配合药膳每日一同饮用。 在补元汤药和药膳的配合之下，修行速度比之前提升了何止十倍，丹田中的青色气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深青色转化。 青色气旋灵气越浓，转化肉身的效果就越好，这样下去突破“蜕凡”境界的时间便能大大提前，速度比他预想的要快的多。 “嘘...” 庞谢长出一口气，缓缓睁开双眼，迎着晨光站起身来，在屋中随意打了一趟“罗汉拳”，三两下穿好衣服，简单洗漱之后，去餐厅吃早点。 苦修一夜，周身血脉运行迟缓，打趟拳脚有益血脉运行，这拳法还是四百多年前，金山寺的一个小和尚传给他的，是佛门的入门拳法。 今天是周末，他不用上班，并不着急出门。 半小时后，庞谢洗漱已毕，漫步来到餐厅，远远瞧见张胖子坐在那里，面前摆着好些包子、花卷、豆浆、油条。 “庞老弟，这边！这边！”还不等庞谢张口，张胖子已经大声喊他过去。 “怎么有空来这吃饭？”庞谢取好早点，坐在张胖子对面。 东海航空长安分部距离市区有三四十公里，张胖子平时住在市区，每天早上开车上班要一个多小时，从不在公司吃饭，都是在家里吃饱才来。 “唉，我也不想啊，谁让老哥我昨天晚上值班呢？”张胖子抱怨道。 原来如此，庞谢点点头。 “对了，兄弟，今天没事吧？我这会刚好要回城里，要不跟我一块进城玩玩？尝尝你嫂子的手艺？” “搭车正好，玩就不必了，我今天去城里有事。”庞谢与李天华约好，周末为他煎药。 “有事？什么事？该不会是约会吧？我可听说了，你跟公司小黄玩的不错？”张胖子眼睛里闪烁着八卦之光。 庞谢笑了笑，摇了摇头。 张胖子口中的小黄自然是黄陶，前些日子常来他这里玩，曾说要带庞谢去见她姐姐，后来醉过一次之后，又不提这一茬，这些日子工作忙，天天都在天上飞，也来的少了。 赵虎行也是一样，自从上次试探过他之后，也沉寂下来，没什么反应，只是偶尔在公司照面的时候点点头。 张胖子一身肥肉不是白长的，一个人能吃三人份的早点，庞谢不遑多让，能吃三份张胖子的份量，两人这一通吃，后厨值班的大师傅差点累死。 吃罢早饭之后，两人驾车前往长安市区，张胖子将他放在尚武门里顺城小区便离开了。 ...... 笃、笃、笃，庞谢轻轻敲门。 防盗门打开一条小缝，小女孩从门后探出半个小脑袋，露出稚嫩的面孔，小手使劲揉着眼睛，看清庞谢之后，眼睛忽然一亮，露出两颗可爱的小虎牙，笑着说道：“庞哥哥来啦，哥哥跟我说你今天回来，没想到这么早就来了，他这会去外面买早点了，庞叔叔先进来休息一会。” 这女孩他认识，是李天华的妹妹李月牙，上次临走前见过一面。 说话之间，李月牙解开防盗门的链条锁，庞谢随她一起进去，李月牙为庞谢倒了杯冰红茶，自己则捧着杯橙汁，乖巧的坐在庞谢对面。 李月牙显然是刚睡醒，还没来得及换下睡衣，一件粉红色的兔子睡袍煞是可爱，双手捧着小脑袋，两只眼睛忽闪忽闪的看着庞谢，也不说话只是笑，心里不知在想着什么。 功夫不大，李天华买完早点回来了，见庞谢早到了，倒是吃了一惊，吃惊之余便是不住口的夸赞，这一周来，他感到了身体上的明显变化，一日强过一日，病痛也减轻许多。 庞谢默然不语，待到李天华催着小月牙吃完早点，打发到屋子里温习功课之后，方才沉声说道：“病情并没有真正好转，只是没有继续恶化，你之所以感觉舒适，是因为这副药材有镇痛补气的效果。” “需要换个方子吗？”李天华平静说道，并无半分失望之色。 “这方子已经是最适合你的了，你病的时间太久，若是用了猛药，只怕支撑不住，咱们得先用补药恢复元气，待你元气恢复的差不多了，再下猛药治病，只是多久能见效，现在还不好说。” “这样啊。” “如此一来，用的时间就长了。” “不妨事。” “我只怕夜长梦多。” 庞谢摇了摇头，救病如救火，发现火情之后，就得迅速扑灭才成，若是拖得时日久了，万一火势蔓延开来，哪怕再高明的大夫也难保不会出意外。 更何况真正救人的并不是药材，而是他的“医药”神通，这门神通目前还停留在“始解”阶段，能不能真正治愈李天华并无把握，要想有十成把握，至少得“始解”大成才行。 只是向符文之中灌注灵气，刚开始的时候还算简单，时日已久，越来越难，速度也越来越慢，至于什么时候能够灌满，连一点头绪也没有。 ...... 两人闲聊几句，庞谢便去煎药，今天来得早，若是能多煎几份，下次也可以少跑一趟，省出一点时间修行。 药材和砂锅都是现成的，庞谢当下便去了厨房，抓药、浸泡、煎熬。 时间过得飞快，眨眼之间，已经上午十二点了。 “庞先生，先休息一会，喝杯茶准备吃饭，我给咱们下厨，你想吃点什么，我的手艺还成。”李天华走进厨房问道。 “嗯...随便吧，什么都行。” “那我还是给咱们下面。” “哥，我们今天吃水果披萨，好不好？”李月牙不知什么时候也钻进了厨房。 “啊，时间来不及了吧？”李天华看了看手表。 “没关系，我去买就好了呀，我有零花钱，今天请你们俩吃！” “哦，你个小丫头真是的，庞先生，不知道你能不能吃惯？” “没关系，都行。” “那好，你赶快去吧，快去快回，别太久了。” “嘻嘻，我就知道哥哥对我最好了。”李月牙做了个鬼脸，转头冲庞谢可怜巴巴的说道：“庞哥哥能不能陪我一起去？三人份的披萨很重的...” “你这孩子怎么...我陪你去吧！”李天华苦笑着说道。 “没事，你在家休息吧，我陪她去就好。” “庞哥哥真是好人！” ...... 顺城小区一路往东便是安远门，从安远门往南八百米左右有家“必胜客”，这是一家源于美利坚联邦的连锁快餐店，进入华国已经有些年头了，味道不算最好，用料还算新鲜，生意也不错。 盛夏的长安城气候炎热，行人走在街上就好像走在烤炉中一样，撒点调料简直能当烤肉吃。 李月牙换上了杏仁白的运动T恤，浅灰色的运动短裤，外加淡绿色的跑鞋，活力十足，在阳光下挥洒汗水，丝毫不顾炎热的空气，蹦蹦跳跳地跑在前面。 庞谢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人高腿长，就算是漫步而行，也不会被拉下。 不大会功夫，两人便来到“必胜客”快餐店，李月牙熟练的点了份披萨和几份小吃，要求打包带走，又要了两杯果汁，一人一杯，等餐的时候喝。 “庞哥哥，你好帅啊！”李月牙双手捧着果汁，笑嘻嘻的看着庞谢，双眼弯成月牙。 庞谢无语，他完全没有跟小女孩打交道的经验。 “比古天乐年轻的时候还帅。”两弯小月牙放出无数小星星。 庞谢再次无语。 “庞哥哥，其实我特别特别感谢你...”李月牙表情一变，声音忽然低了下来。 “嗯？”庞谢明显能感觉到眼前小女孩的情绪变化。 “哥哥前些日子病的非常厉害，整夜整夜疼的睡不着觉，他虽然很小心不想让我知道，但我还是知道的。” “自从庞哥哥上个礼拜来过之后，留下几份药汤，哥哥晚上休息好多了，每天都能睡到大天亮，我简直太开心了。” “庞哥哥，爸爸妈妈去世的早，哥哥这几年一个人照顾我，他最爱我了，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给我...” “我希望哥哥能一直陪着我，陪着我长大，我要和他一起去看海、去爬山、去滑雪...” “庞哥哥，你告诉我，哥哥的病还能治好吗？你不要骗我。哥哥一直说他没什么事，舅舅最近来过好多次了，每次走的时候都很难过，要是哥哥没事，他们不会这样的。”李月牙仰着头，紧紧的盯着庞谢，眼眶微微有些泛红。 庞谢有些动容，没想到李月牙年纪虽小，心思却深，早已知道了李天华的病情，却怕引起他的担心，忍住不在他面前说破。 沉默片刻。 “嘘...你放心吧，我会全力以赴的。”庞谢长长出了口气。 “谢谢庞哥哥！”李月牙脸上绽开花朵般笑容。 ...... “必胜客”的夏威夷水果披萨味道不错，外酥里嫩，芝士浓稠，火腿香醇，水果新鲜，配上大份的炸薯条、超大盒的烤鸡翅、一大把飘香四溢的羊肉串、一碗香浓可口的奶油蘑菇汤，足以撑起一顿丰盛的午餐。 李天华与李月牙两兄妹吃到肚饱腰圆，至于庞谢么，以上全部食物乘以三或许能让他感觉到有点饱。 庞谢没有在这两人面前表现出超人一筹的饭量，随便吃了两块披萨了事，要是放开吃，只怕李月牙的小金库立马就要破产了。 吃过午饭之后，李月牙在哥哥的督促下乖乖回房学习，临走之前，偷偷用小拇指跟庞谢拉了拉勾，示意庞谢替她保密。 这对兄妹互相瞒着对方，李天华隐瞒了真实病情，李月牙隐瞒了她知道哥哥病情的事实。 庞谢看着这两人，心里有些好笑，只是不知为什么，好笑之余还有些酸酸甜甜的感觉，这是他过去八百年从未有过的感觉。 他最初答应为李天华治病，只是一宗交易，但不知为何，现在却觉得这是一种责任，一种不能轻易放弃的责任。 为什么会这样，也许是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也许只是不想让面前的小女孩伤心。 红尘多烦恼，庞谢第一次有这种感觉。 第二十一章 准备 寒来暑往，秋收冬藏，一年四季，倏然而过。 只是一个恍惚，就已经过去了两三个月，长安府暑气已去，正是秋高气爽的时节。 这天下午，庞谢正在餐厅忙活，煲了一大锅浓汤，香气溢满后厨，惹得人人侧目，时不时过来盛上一小碗尝尝。 吕青城正好来后厨巡视，看在眼里，忍不住说道：“兄弟们，克制点，别还没端出去呢，咱自己人都喝光了。” 崔金虎手脚麻利，不等吕青城说完，便盛了一大碗汤，递在吕青城面前，吕青城使劲瞪了他一眼，然后端起碗喝了个干净，说道：“庞老弟的汤是越来越好了，咱们自家兄弟能喝就喝吧，别便宜了外人！” 众人一声大笑，四散干活去了。 吕青城放下汤碗，几步来到庞谢身前，上下打量一番，笑着说：“庞老弟，最近气色越来越好了，都是爱情的滋润啊！” 经历了酒馆一事，他知道赵虎行与庞谢之间有一层隐秘联系，便对庞谢的态度逐渐产生了变化，从起初的亲近，变成了敬畏，甚至有些巴结，只是这种态度的变化，他自己也未必察觉得到。 至于他说的爱情滋润，是因为黄陶常常来找庞谢，后厨许多人都碰到过，都以为两人之间有些情愫。 当然，黄陶对庞谢有没有情愫，庞谢恍然不知，庞谢对黄陶却没什么男女之间的情愫，只是有些欣赏，有些好奇。 “还行吧。”庞谢笑着点点头。 得益于李天华所赠的药材，他最近的修行速度，比之前快了何止十倍，灵气转化肉身的速度也大大加快，虽然何时能够渡过“蜕凡”六关还遥遥无期，但起码有了一丝希望。 内化于心，则外化于形，修为日益精深，气色也越来越好。 不过，与修行的进度相比，神通的修炼速度就有些不尽如人意。 因为要给李天华治病的缘故，“射覆”与“饮水”这两门神通，经过灵气初次灌注之后，就没有再继续修炼，这两枚符文还是一副虚实不定的样子，只是比完全没有经过灵气灌注的“大力”符文，要稍微凝实一些。 令庞谢感到奇怪的是，虽然都只经过一次灵气灌注，“饮水”符文要比“射覆”更加凝实，虽然差别极小，但也能够分辨出来。 庞谢不知道的是，“饮水”符文在第一次灵气灌注的时候，在他体内种下一丝极为淡薄的血脉，这一丝血脉随着时日的推移，会渐渐成长起来，从而带动了符文的炼化，只是这种成长极慢，压根觉察不到。 至于他所看重的“医药”神通，在经过数十次灵气灌注之后，绝大部分都已经凝为实质，只剩下一小部分还是虚幻不定，若是按照这个进度，用不了多长时间，就可以完全凝为实质，达到“始解”大成。 可惜不知道为什么，最近一段时间，灵气灌注越来越困难，转化速度也越来越慢，什么时候能够凝为实质，还真说不好。 治疗李天华，全凭“医药”神通，这样一来，什么时候能治好李天华，就变成一件无法预料的事情。 两人谈笑几句，庞谢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接通之后，对面传来张胖子的声音：“兄弟，忙着没，晚上没事一块来我家吃好的！” “还没下班呀!”庞谢瞧了瞧身旁的吕青城。 吕青城也听到了张胖子在电话里说的话，自然不会阻拦，连忙点头说道：“你去吧，这边也没什么事了！” “好吧。”庞谢答应下来，洗了洗手，换了件衣服，大步向公司门口走去。 …… 与此同时，对面的一栋楼里，张胖子正捧着茶杯，眉飞色舞的对秦启明说道：“秦总，你知不知道，我这个兄弟，厉害的不像话，这才去后厨帮忙几天，老李煲的汤都没人喝了，大家点名要喝我这兄弟煲的。” 秦启明笑了笑，说道：“我知道，我知道，我还知道小庞懂医术，上回他说王晓峰是肺结核，没想到他后来去一查，还真是这么回事，确实厉害。” “他有这本事？”张胖子故作惊讶，实际上王晓峰去看病的事情，他早已知道，暗地里不知笑过多少回，只是不好表现出来，低头看了看表，说道：“时候不早了，咱们走吧，一会吃饭的时候，让他给秦总您也瞧瞧，看看您还要怎么补。” “好说，好说。”秦启明笑着答应下来。 砰！砰！ 两人正在说话，门口忽然传来一阵沉重的敲门声。 “请进！”秦启明抬头说道。 屋门打开，屋外一人大步走进房间，反手关好屋门，沉声说道：“秦总，好久不见!” 这人秦启明和张胖子都认识，正是东海航空长安分部的安保部长赵虎行。 “赵部长来了！请坐！”秦启明连忙起身迎接，别看他级别比赵虎行高，但在赵虎行面前丝毫也不拿架子，甚至隐隐有些恭敬。 这是因为别人只当赵虎行是个普通的安保部长，他却知道赵虎行的身份并不是这么简单。 张胖子亦步亦趋，跟在秦启明身后，端上刚沏好的茶水。 赵虎行摆摆手，将茶水挡了回去，说道：“秦总，麻烦帮我安排两辆车，宾利或者劳斯莱斯都可以，两辆车要一个型号的，再帮我安排几个司机，二十四小时全天候待命，尽快准备好，今天晚上就要用。” “没问题！”秦启明点点头，又问了一句：“大概要用多久？” “时间不确定，少则十来天，多则两三月，都有可能，对了，这件事不要告诉其他人，总监也不要说。”赵虎行叮嘱说道。 “嗯！”秦启明一愣，似乎是有些不解，沉默了几秒钟，猛然间好像想起了什么，轻声问道：“来的是什么人？” “姓敖。”赵虎行没有多说。 “嚯！”秦启明脸色大变，几乎喊出声来，连忙问道：“这可是大人物，两辆车够吗？还要我们配合什么吗？” “不要多事！”赵虎行脸色一肃：“你是跟过董事长的老人，我才给你说这么多，不该问的不要多问，你权当不知道来的是谁。” “明白，明白！”秦启明连连点头。 赵虎行说完，又叮嘱了两句，转身离去，从头至尾没有跟张胖子说一句话，就好像这个人不存在一样。 等赵虎行离去，秦启明立刻忙了起来，也不让张胖子插手，亲自打了几个电话，安排好一起之后，才喘了口气，连喝了几大口水。 “秦总，这是谁要来，怎么这么神秘？”张胖子忍不住问道。 “张浩。”秦启明严肃起来，他一年到头，都只叫张胖子外号，难得叫一次名字。 “秦总，您说。”张胖子也紧张起来。 “今天你恰好遇到了，我就给你解释一下，省得你以后瞎打听出事，记住，今天我给你说的话，在这个办公室你可以听，出了这个办公室，你就当我没说过，以后无论谁问起来，我都不会承认给你说过。” “一定。”张胖子的脸色也严肃起来。 “我问你一件事，咱们东海航空的董事长是谁，你知道吗？” “当然！大名鼎鼎的方行，方董事长，咱们华国有名的企业家，也是秦总您的老领导，我怎么可能不知道。” “那你知不知道，方行只是董事长的名字，他的姓是敖，全名是敖方行才对。” “啊？”张胖子双眼圆睁，简直怀疑自己听错了。 “咱们华国东部地区有个姓敖的家族，这个家族很低调，一向只在沿海地区活动，很少来内陆，但是这个家族产业很多，东海航空只是其中一部分，甚至可以说是不起眼的一部分，敖董事长就是这个家族的普通一员。我再告诉你一件事，敖董在我来长安府的时候，给我专门交代过，赵虎行虽然在公司任职，却不归他管，是敖家某位上层的直属部下，如果在这边有什么要求，要我全力配合。” “原来是这样！”张胖子觉得自己的三观都要被颠覆了，从没想到在现代信息社会，还会有这样的庞大隐秘家族，说这话的若不是秦启明，他简直一个字都不会相信。 “唉，我跟你说这么多，是因为你要在公司里一直混下去，有些事情一定要注意，不要不小心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做了不该做的是。” “明白！” 两人又说了几句，离开办公室，往公司门口走去，庞谢早已等的无聊，无聊到数花坛里的菊花。 “你们终于来了！”庞谢低头看了看时间。 “这可不能怪我！”张胖子哈哈笑道：“我刚才可是听说了一个惊天动地的大秘密！这才晚了一点！” “什么秘密？” “都说了是秘密，当然不能告诉你，不过，可以告诉你的是，这绝对你做梦也想不到大秘密！” “我做梦也想不到的秘密可真不多…”庞谢一笑。 第二十二章 驾临 凌晨一点多钟。 赵虎行独自一人，站在候机楼的大厅里，静静等待航班的到来，这班航班已经晚点两个多小时了，四周冷冷清清，就连值班的保安也开始打哈欠，他却没有丝毫不耐，依旧站的笔直。 十多分钟之后，最后一班航班的到港，稀稀落落的旅客慢慢走出候机楼，在人群之中，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分外引人注目。 这人昂藏七尺，面色赤红，穿着一身黑色皮衣，戴一副墨镜，走起路来龙行虎步，雄武异常，神气的就好像得胜归来的将军，一股昂扬之气，迫得周围旅客纷纷侧目。 赵虎行看到这人，眼睛顿时一亮，规规矩矩迎接上去，不顾周围旅客怪异的眼光，深施一礼，沉声说道：“属下长安驻守使赵虎行参见敖烈殿下！” 敖烈一挥手，说道：“咱们没这么多虚礼，先找个地方吃饭吧，饿坏我了。” “是，殿下请跟我来。”赵虎行低头说道。 赵虎行在前面带路，两人一起走出候机大厅，两辆崭新的劳斯莱斯幻影早已等在候机楼外，赵虎行挑了一辆车，亲自当司机，请敖烈坐下，其他人则坐在另一辆车上。 两辆车一前一后驶出长安国际机场。 “殿下，不知您此次来长安府有何贵干，需要属下做些什么？”赵虎行一面开车一面问道。 “也没什么大事，宫里那群老头子见不得我闲，非要给我安排个差事，让我看看各地的驻守使都干的怎么样。” “属下尽心尽力，不敢有丝毫懈怠！” “你做事一向认真，这我是知道的，不像这家伙一样。”说这话，敖烈从口袋里掏出枚一寸见方的黄铜印来，在印玺上方，刻着一个山羊的头颅，栩栩如生，冷哼一声说道：“前些日子路过徐州，发现杨亢这小子欺上瞒下，顺手把他处置了。” “殿下是把他打回原身了么？”赵虎行沉默片刻问道。 “本来我是想把他打回原身就算了，没想到这小子非跟我说，他是七弟手下的人，要我给七弟留点面子！呵呵，敢挑拨我们兄弟之间的感情，我干脆让他形神俱灭了！”敖烈大笑说道。 “殿下执法严明，属下一向佩服。” “算了，不说这个了，咱们换个话题，长安分部前些日子是不是来了个叫庞谢的小子？你认不认识？这小子怎么样？”敖烈问道。 “殿下也知道这个人吗？”赵虎行虎躯一震，小心说道：“我前些日子也注意到了，还专门试探过他一次，好像只是寻常武林中人。” “那你可看走眼了！要真是普通江湖人，那家伙也不会让我专门注意。”敖烈摇摇头，并不认可赵虎行的说法。 “属下眼拙。”说完这句话，赵虎行便沉默下来，不知在想些什么。 “还有件事，最近全真一脉正在跟咱们宫里谈合作，打算在终南山搞一个训练营，选上一批人手，充实一下队伍，你也找一找，看有没有什么好苗子，对了，那个庞谢可以算一个，回头报上去，拉到训练营里瞧瞧。” 说话之间，两辆汽车驶过东海航空长安分部。 …… 车上的两人都不知道，就在他们谈论庞谢的时候，他们的谈论对象正好与擦肩而过。 庞谢也是刚从长安府回来，送他回来的是武中军，也就是李天华的舅舅，这已经是武中军第二次送他回家了，或许是因为他的药对李天华的病情帮助很大，与上次相比，武中军这次的态度明显热情了很多。 庞谢为李天华治病这件事，李天华虽然没有说，李月牙却不会保密，武中军只要有心，很容易知道这件事。 至于为什么是武中军送他回来，这就要从庞谢今天下午的经历说起。 今天下午，庞谢与秦启明一起去张胖子家吃饭，张胖子本就喜欢美食，更有一手绝妙的厨艺，稍差一点的东西都看不上眼，宴请庞谢与秦启明的自然也是好东西。 只是东西虽好，庞谢却无福消受。 三人来到张胖子家里时，张胖子的媳妇已经准备好了一切，满满当当堆了一大桌子，秦启明进屋一看，登时眉开眼笑，而庞谢只看了一眼，便不知说什么好。 张胖子面有得色，指着一桌子菜，大声说道：“秋高气爽，菊香蟹肥，正是吃螃蟹的好时节，我前几天得了一大堆螃蟹，舍不得一个人吃，就搞了个百蟹宴，请两位一起分享，够意思吧？” “够意思，够意思！”秦启明哈哈大笑，他虽是长安人，但在少年时，便已去沿海谋生，在哪里吃惯了螃蟹，最喜欢这种味道。 庞谢无语，他本是东海一只螃蟹开启灵智，化形为人，如今虽然已经脱胎换骨，但毕竟出身蟹类，如何能下得了口？ 当下只能借口对螃蟹过敏，坚决不肯动口。 张胖子见庞谢坚决不吃，连声大呼可惜，觉得庞谢实在是没口福，这么好吃的东西居然吃不了，但也不能勉强，便去厨房专门为庞谢又炒了两个菜。 三人一起小酌，两人吃蟹，一人吃菜，辅以黄酒，其乐融融，只是庞谢时不时的表现出尴尬来，到让张胖子百思不得其解，三人足足吃了两个多钟头，方才酒足饭饱，各自散去。 离开张胖子家之后，庞谢见时间还早，想着既然已经来到长安府城，索性去李天华家里走一趟，多煎上几服药，省的周末还要再跑一趟。 到了李天华家里之后，两人寒暄几句，聊了聊近期的情况，又聊了聊李天华的病情，庞谢便去厨房忙碌起来，一直忙到晚上十二点多钟才结束，煎足了一周的药材，这才告辞离去。 还不等他出门，武中军正好忙完一天公事，来看望李天华，便提出要送庞谢回东海航空。 庞谢也就答应下来。 …… 庞谢下车的时候，武中军低头看了看腕表，正是凌晨一点半。 他并没有急着离开，而是掏了根烟出来，点燃之后，狠狠吸了一口，靠在座椅上，双眼微闭，听凭香烟慢慢燃烧，似乎是在养神，又似乎在想什么事情。 一根烟点完，武中军再次发动汽车，顺着绕城高速，一路向南驶去。 长安府往南便是秦岭，也就是华国南北双方的分界线，秦岭山脉范围极大，其中名山便有终南、太白等等。 山中又有七十二峪，所谓“峪”便是山谷的意思，其实秦岭山脉众多，峪口又何止七十二个，这里所说的七十二峪，只是捡其中最有名的说罢了，包括太乙、太平、太公等等。 此刻，武中军驾车前往的，便是一个无名峪口，这条峪口也通道路，不过不是什么大路，是只容一辆车通行的水泥路。 顺着这条道路，一路往前，开了半个多钟头，终于开到尽头，再往前走，都是山道，汽车已经没法再开了。 武中军停下车，低头看了看表，此时距离他与庞谢分别，已经过去两个多钟头了。 深秋时节，山中渐渐凝霜，凌晨三点多钟，温度已经降到零度左右，堪堪就要结冰。 武中军不顾山中严寒，翻身下车，锁好车门，裹紧了身上的衣服，沿着山道大步向峪口深处走去。 天高月小，夜风如刀，山道两旁，枯木矗立，落叶随风坠在潺潺山泉之中，随着泉水一路漂泊，颇有些逝者如斯夫的意味，任谁瞧上一眼，便有三分寂寞涌上心头。 武中军沿着山道走了半个多钟头，绕过一处山弯，一座道观蓦然呈现在眼前，白墙兰瓦，朱漆大门，门上挂了块木匾，写着“玄幽观”三个字，虽然面积不大，却肃静的很，瞧见这座道观，他微微喘了口气，脸上严肃的神情也渐渐放松下来。 第二十三章 治病不治命 啪！啪！ 武中军趁着月色，来到道观门前，不顾夜深人静，轻轻叩打门环，不大会功夫，大门从中打开，一个花白头发的蓝衣道人提着灯笼从中走了出来。 老道提起灯笼，凑在武中军身前，借着微弱的光线，瞧清了他的模样，惊讶问道：“武施主怎么现在来了？” 武中军拱手施礼，说道：“夙夜来访，多多打扰，还请周老观主恕罪！” “我倒是没什么，你这么晚赶过来，是来见他老人家的吗？”周老观主压低声音问道，似乎是怕吵到了什么人。 “观主说的不错，我昨夜得到消息，听说七妙先生今夜来此盘桓，特地来拜见他老人家。” “武先生何必着急，他老人家这次要在长安呆一段时间。” “人命关天，不敢不急。” “啊？那赶快进吧！” 两人一前一后，往玄幽观里面走去，不大会功夫，便已绕过正殿，来到后面的两排静室，只见其中一间静室屋门微闭，隐隐透出烛光来，里面似乎有人。 武中军恭恭敬敬来到这间静室门前，朗声说道：“长安武中军拜见七妙先生。” “中军来了，进来吧。”一个清脆的声音从屋中传来。 武中军闻言，连忙走到门前，轻轻推开屋门，迈步走了进去，周老观主跟在身后，一起跟进屋子。 屋子里陈设极为简单，只有一张云床，一张木桌子，收拾的却十分素净，看起来是用心打扫过。 云床之上，斜躺着一个年轻人，这人看年纪只有二十岁上下，面如冠玉，目如朗星，一头乌发散在脑后，脸上一副慵懒神情，已经换上了一身棉布睡衣，似乎正要休息。 “弟子拜见七妙先生，老人家一向安好！”武中军躬身施礼，周老观主亦步亦趋，与他一起施礼。 若是不明内情的人在这里，一定以为这三个人吃错药了，明明躺在床上的七妙先生年纪最轻，顶多二十岁出头的样子，石中军与老观主年纪则要大得多，一个差不多四十多岁，另一个满头白发，至少六十开外，可偏偏年纪大的把年纪小的称为老人家，年纪小的也不以为怪，这幅场景说有多怪异，就有多怪异。 可是无论武中军，还是老观主都明白，眼前这个年轻人，真实年龄不知要超过他俩多少，至少周老观主还记得，四十年前，他还年轻的时候，此人就是这副模样，四十年后，风采依旧，就好像没有丝毫变化。 “中军，你不是道门中人，不用行这么大礼，叫我卲还就是。” “弟子岂敢！” “你这么晚过来，是有什么事吗？”卲还朗声问道。 “弟子今日前来，是请先生救命！”武中军肃然说道。 “从你面相来看，近期虽有小小挫折，未来却是一片通途，实在谈不到救命两个字。”卲还打量他一眼笑道。 “不瞒先生，我不是为自己来的，是为了救我外甥李天华。”武中军沉声说道。 “这又是怎么回事？” “此事说来话长，这孩子天生命苦，是我姐姐武中瑛与姐夫李异居的儿子，自从这两人数年前遇难之后，便与他妹妹相依为命。”石中军说道。 “且慢，李异居？这名字怎么听起来像是长安李家子弟？”卲还插口问道。 “先生说的不错，李异居不但是李家子弟，而且李家天策一脉的嫡系子弟。” “那倒奇了，你们武家与李家自唐时便已结仇，可谓仇深似海，居然也会联姻。” “此中内情繁琐，不是短时间能讲清的，也正因为这孩子的出身，姐姐与姐夫遇难之后，两家人都对这两个孩子不管不问，听凭他们在世间飘零，只有我看在过世姐姐的份上，时常加以援手。最初，我还以为能够脱离李、武两家世仇的旋涡，虽然平凡一些，但对两个孩子也是一件幸事，不料，今年年初，李天华忽然染上重病，凡间医院已经没有任何办法了，除非是修行界的医道高人，肯为他炼制灵药，才有挽回的机会，可惜我一向身在红尘，为家族打理外务，半点修行也不懂，向家族求援，族中又以两个孩子都姓李为由，不肯加以援手，这才求到先生门下。” “你们武家不管，我还想得通，这两个孩子既然姓李，也算是李家嫡系，难道李家也不管吗？”卲还有些诧异。 “不知为何，李家确实不管。”武中军说道。 “哦。”卲还微微皱眉。 “还请先生垂怜！”石中军“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你且起来，报上他的生辰八字，容我算上一算。” “好的。”武中军当下将李天华的生辰八字报出。 卲还听罢，掐诀念咒，闭目沉思起来，片刻之后，睁开双眼，摇了摇头，说道：“这孩子我救不了。” “啊！怎么可能？”武中军不由一惊，连忙说道：“先生剑、易术、医、诗、书、画、琴号称七妙，李天华这点病，凡间是没办法，但对先生来说，不过小事一桩，怎么会救不了？” “我说我救不了，不是我治不了他的病，我是救不了他的命，你虽不懂修行，但也应该知道，医者治病不治命，李天华命中有此死劫，纵然我给为他炼药，也一定会有意外发生，病情一定会有变化，终究是难逃一死。” “这…这…难道真的没法可想了吗？”武中军面色有些发白。 “除非有人能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不受命数约束，才能为他改命，可是这样的大能，已经数百年未曾履足凡尘，莫说是你，就算我也没有见过。”卲还细细说道。 “唉…既然如此，弟子告退了。”武中军缓缓从地上爬起，浑身绵绵软软，没有半分力气，就好像被抽掉骨头一样，慢慢向后退出，临出门前，忽然抬头说道：“先生，近日有人为我这外甥开了一副药，似乎有些效果，不知先生能否过目一遍，看看能否增减其中成分。” “你呈上来。” 武中军连忙从口袋掏出一副药方，正是庞谢为李天华开的方子。 卲还拿过方子，扫视一番，说道：“这方子开得不错，虽然救不了命，但也算是对症，我就不改了。” “弟子明白。” 说罢，武中军缓缓退出静室，在周观主的陪伴下，一起离开玄幽观，一步步向山下走去。 此时东方既白，天边显出一丝微光，秦岭山中的巍峨景象，方才崭露头角，可是武中军却心丧若死，丝毫没有欣赏风景的心情。 …… 望着武中军稍显佝偻的背影，周观主摇了摇头，重新回到观中，漫步来到七妙先生所在的静室，叹息说道：“先生，您老适才没有答应为武中军的外甥救命也是好事，免了许多麻烦。” “这是为何？”卲还扬眉问道。 “小道在长安府呆的日子久些，曾听到一些风声，据说李天华父母遇难一事，内情极为复杂，牵扯到李家一件公案，李家上下无人出手，倒也不是刻薄。” “牵扯到什么公案？” “据说，李异居当初得了一件奇珍异宝，到手不久就死的不明白，为了这件奇珍，李家三脉还内斗了很长时间，后来就不了了之，也不知是什么结局，不过，以小道想来，这件奇珍既然是李异居所得，那么即使李异居死了，也应由李天华继承才对。” “可是李天华却不懂修行…” “先生明鉴，这就是其中关节所在。” 第二十四章 机会 滴...滴...滴... 上午六点，闹铃准时响起。 庞谢从入定中醒来，长长吐了一口气，起身来到窗边，拉开厚厚的绒布窗帘，推开玻璃窗，呼啸的北风卷着雪花倏然冲进屋来。 寒来暑往，秋去冬来，他已在长安城住了四五个月。 长安城地处西北，四季分明，一年到头，温差极大，前些日子还是炎炎夏日，转眼之间已是飞雪漫天。 庞谢生于东海，长在江南，生平第一次见雪，厌冷之余又有几分好奇。 滴答... 手机一声轻响。 “庞哥哥，这几天大雪，哥哥开始咳嗽了，好担心，怎么办？”李月牙的微信。 “不要担心，天华的病情日趋稳定，只要不发生意外，雪停之后，天气回暖，就会恢复正常。”庞谢敲下一行字符。 “谢谢庞哥哥，最近天凉，你要注意保暖哦。”末尾是一个大大的笑脸。 “嗯...你也是...”庞谢想了想，又在后面加上了一个笑脸。 距离他第一次为李天华诊治，已经过去三四多月了，李天华的病情没有恶化，但也没有好转，就这么僵持在那里。 庞谢暂时也没什么好办法，要想改变这个局面，要么寻到灵药，依靠药力强行医治，要么突破神通，仰仗神通的玄妙医治，可惜这两条路暂时都走不通。 他从李天华那里拿的药材已经用了大半，在药力的推动下，修为进展迅速，丹田之中的青色气旋色泽越来越深，气息也越来越浓，比当初刚刚凝成气旋时，最少强了五倍以上。 在体内灵气的催动下，全身肌肉已然开始向非人境界转化，无论是爆发力，还是耐力，都已突破了常人的极限，只是转化刚刚开始，想要真正突破蜕凡第一关“肌肉关”，还不知需要多久。 神通也是一样，虽然不断灌注灵气，但是速度已经越来越慢，距离“医药”神通“始解”大成遥遥无期。 庞谢有一个猜测，神通的修炼与修行不同，恐怕要有某种机缘才成，若是没有机缘的话，神通的突破远比修为的突破困难的多。 看了一会雪景，庞谢见时间不早，转身离开屋子，前往餐厅工作。 餐厅后厨蒸汽腾腾，大师傅们忙得脚不沾地。 庞谢独自坐在炉前，盯着炉上的蓝焰动也不动，青菜、虾丸、豆腐都是昨夜准备好的，只要烧水下锅就好，煲汤就是有这一点好处，只要掌握了火候，活计倒是比其他师傅轻松。 螃蟹本是冷血动物，冬天本来就不怎么活动。 庞谢自然也不例外，过去八百年，每到天气转凉，他就静静的躺在湖底淤泥里睡觉，只有肚子饿了的时候，才钻出去捕鱼。 如今虽修成人身，生理上不需要休眠，心理上却没有适应，天气转冷之后，一直昏昏欲睡。 “庞哥，张总找你。” 说话的是一头酒红色发的崔金虎，脖子上多了条作风粗犷的银链子，手上多了几个造型怪异的戒指，这小子最近交了个学美术的女朋友，风格由普通杀马特急剧转向文艺杀马特。 庞谢点了点头，洗了把手，转身往前厅走去。 ...... “怎么今天有空吃早点了？昨晚又值班了？”庞谢懒洋洋地坐在张胖子对面。 “哪的话，我是专门为你来的，有好事！你这两天怎么一点精神都没？难不成失恋了？我听说小黄最近不怎么来了。”张胖子打趣说道，两人这些日子越来越熟，说话熟络许多。 “哈...欠...” “兄弟，提点神，今天真有好事。” “什么事？” “想不想换个职位？” “哦？没兴趣，这个职位就挺好。” “薪水最少乘以二，干的好了乘以四都有可能。” “嗯？” 庞谢顿时来了兴趣，李天华送的药材终究有限，外面的药材价格太贵，暂时还没想到别的挣钱路子，没想到张胖子今天主动提起了这个话题。 “昨天吕青城给发了一个链接，他无意中在公司内网上见了一个招聘通知，说是集团总部安保中心要新招一批安全员，这工作简单，每天就是坐在飞机上跟着航班飞来飞去，保卫航班安全，对学历也没什么要求，主要靠的是身体素质，简单点说就是能打能抗，我觉得你行！” “安全员？听起来倒还不错，具体怎么做？” “通知上说这次是全国统一招聘，咱们长安是其中一个点，先在网上报名，这个你不用管，我已经替你报过了，面试通知也收到了，后天上午十点去朱雀体育场参加面试就行，主要是体能方面的测试，面试通知上说，通过面试之后，是为期三个月的封闭式培训，培训合格之后，就能正式上岗了。” “面试测什么？” “通知上没说，去了现场才知道，只说是对身体素质要求比较高。”张胖子挠挠头问道。 “我知道了。”庞谢点点头。 他是先天道体，又有“蜕凡”境界，身体素质远远超过了人类极限，若是他不行，只怕天下间没多少行的。 张胖子叮嘱再三，要庞谢做好准备，抓住这个机会，叮嘱完之后，抓了两个猪肉白菜的包子，边走边嚼，转身离去。 待到张胖子走后，庞谢沉思起来，上次就是吕青城打电话，请他去跟赵虎行见面，这次又是吕青城给的消息，而赵虎行又是长安分部安保部的部长，这次又是集团安保部的培训，两者之间是否有某种联系？ 不过，庞谢转念又一想，这事要真是集团总部统一安排的，应该也不会是针对他，既然这样，倒不妨去瞧瞧。 ...... 两天之后。 庞谢一早在餐厅请过假，冒着刺骨寒风，坐车前往面试地点—朱雀体育场。 这场大雪断断续续下了一周，直到昨天才停了下来，天寒地冻，积雪难融，整座长安城银装素裹，就好像一座冰封的城市。 朱雀体育场位于长安城南，不单是长安城，而且是整个雍州，乃至西北五州最大的体育场馆，外观呈现椭圆形状，中心的露天部分是标准足球场及塑胶跑道，边缘一周则是各式各样的小型室内体育馆，足可以容纳五万名观众就坐。 咯吱、咯吱... 庞谢用力裹紧身上的大衣，踩着三寸多厚的积雪，来到体育场门前，天气冷的吓人，几乎到了哈气成冰的地步。 穿过体育场正门，庞谢远远瞧见一群人聚在塑胶跑道的一角，差不多一两百人，户外旅者、军旅硬汉、杀马特、运动达人，各式打扮都有，围在两名考官身边。 庞谢快步来到两名考官身旁，离近一看，两名考官年纪都在四十岁上下，一身黑色制服。 其中一人身材魁梧，表情严肃，身高至少在一米九以上，皮肤粗糙，显然是长期在室外训练，一身气血极盛，筋骨强悍，是难得一见的高手，另一人身材瘦小，肤色白皙，手上拿着一份表格，笑呵呵的看着前来报名的应聘者，看起来人畜无害，但呼吸却很绵长，也是一名好手。 庞谢穿过人群，递上身份证明，在两名考官那里报了道，随即的站在一旁，饶有兴致的观察面前这些应聘者。 这些人有的神情彪悍，一副不好惹的模样，有的神色淡然，脸上丝毫没有任何表情，还有几位面相和善，好像文弱书生，身上却带着淡淡的血腥气，真正见过血的狠角色。 庞谢报名之后，陆陆续续仍有人前来报道，又过了二十分钟，身材魁梧的考官看了看表，已经到时间了，便走出人群，大声说道：“诸位，安静一下！” 这人说话声如洪钟，震得周边几人耳朵嗡嗡作响，他见众人安静下来，继续说道：“先做个自我介绍，我姓李，叫李大勇，是咱们这次面试的主考官，现在是上午十点整，报名到此截止，咱们这次一共有一百六十三人报名，计划录取三十人，希望大家努力，发挥出自身的优势，我希望今天选出的是最优秀的三十个人” “我补充两句，我姓尹，叫尹雁翎，是咱们这次考试的副考官，在场考生中谁有特长的，可以在我这里登记，如果是公司需要的人才，我们会酌情加分，如果是特殊人才，可以直接录取。”另一名面试官笑嘻嘻的说道。 “哦。”庞谢眉毛一挑，这个消息事先没有放出来，是由这两名考官临时通知的，看来是要打大家一个措手不及，省得有人提前造假。 “报告考官，我有特长。”尹雁翎话音未落，一个肌肉发达的黑脸青年站了出来。 “哦，什么特长？” “田径，我800米最快跑过1分49秒，拿过雍州城市田径赛的金牌。” “雍州啊，不错，小伙子有前途。”尹雁翎笑着说道。 “谢谢考官夸奖。” “可惜这个成绩还到不了全国前三，要不然就能加分了。” “啊？” 黑脸青年脸色顿时垮了下来，身后响起一片笑声。 “大家不要笑，这位兄弟的勇气还是值得鼓励的。”尹雁翎嘿嘿一笑，拍了拍黑脸青年的肩膀，笑道：“别灰心，虽然不能加分，不过，我跟李考官会着重考察你的。” “多谢考官。”黑脸青年再次兴奋起来。 ...... “还有谁？” “我...”一个面色和善的瘦高青年举起手，眯着眼睛，懒洋洋的说道。 “哦，你有什么特长？”尹雁翎笑道。 “我是前陆军特级狙击手，半年前退役。”瘦削青年慢条斯理地说道。 “哦？”尹雁翎眼睛一亮。 “执行过任务没？”站在一旁的李大勇忽然插话。 “执行过。” “动手了吗？” “保密。” “好，你不用参加面试，已经被录取了。”李大勇说道。 “嗯。”瘦削青年点了点头，一点也没有惊讶。 ...... “啊？考官，这样不适合吧？” 看到瘦高青年被直接录取，场中顿时一片哗然，其中一个面带狠色的蓝衣青年大声抗议。 “来，你过来。”李大勇冲这青年招了招手。 “考官，叫我过来干吗？”蓝衣青年有些不爽。 “你是哪推荐的？” “浩峰武馆。” “捅我一刀。” “啊？” “我看你腰里鼓鼓囊囊的应该是带家伙了吧？” “哦。” “既然带了就捅我一刀，我不会报警的。” “我...” “你不敢？他就敢。”李大勇指了指站在一旁的瘦削青年：“他是随时准备杀人的人，身手不好说，心理素质比你强十倍，遇到任务绝不会退缩，等你什么时候有这份心理素质，再跟我说不合适。” 说完，李大勇转过头去，连他理也不理。 在狙击手之后，还有十来个人展示了自身的特长，不过，大多数都没有被考官认可，只有少数几人获得加分。 庞谢懒洋洋的站在一旁，“医药”神通太复杂，“射覆”神通太玄乎，唯一能现场展示的特长是“饮水”神通，不过，他并不觉得特别能喝会得到考官的认可。 第二十五章 少年田七 西北寒风劲吹，乌云随风而至，遮住了冬日里苍白的阳光，天色越来越暗，洒下飞沙也似的小小雪粒，覆在青青的草皮上，青葱如碧，初雪如盐，颇有一番初冬景致。 庞谢打了个哈欠，口腔里呼出热气，在眼前凝成白雾，他紧了紧身上的大衣，挡住无孔不入的寒风，试图把自己包裹的更加严实。 他已是“蜕凡”境界，按理说无惧寒暑，可惜他的本体是螃蟹，天性厌恶寒冷，身体虽然不惧寒冬，心里却有些不耐，总也提不起精神来。 “各位考生注意，咱们现在开始第一项测试——长跑，给大家五分钟时间做准备，五分钟之后开始测试。”尹雁翎走出人群，笑呵呵地说道。 “长跑？” 黑脸青年眼睛一亮，几乎乐出声来，飞速脱下厚厚的羽绒服，换上纯黑色的背心短裤，露出一身黝黑的腱子肉，在小刀般的寒风中，原地慢跑起来。 在场一百多号人，除去被直接录取的几位，全都脱去厚厚的冬装，换上贴身的运动服，做起准备活动。 庞谢抬头望了望天，丝毫没有换衣服的意思，反而把身上厚重的大衣扎的更紧了。 尹雁翎说完之后，站在一旁，眯着眼睛看着众位考生，时不时点点头，只有看到庞谢的时候，微微“咦”了一声。 五分钟后。 尹雁翎慢条斯理地来到起跑位置，在众人惊讶的眼神中，脱掉黑色外套。 “尹考官，你要跟着咱们一块跑吗？”有好奇的考生问道。 “没办法呀，咱们这一轮面试的规则就是这样，你们跟着我跑，我不喊停不许停，在我喊停之前，跑不动的淘汰，被我超过一圈的也淘汰。”尹雁翎笑眯眯地说道。 “那咱们跑多久？” “先跑起来再说吧。” 说话之间，尹考官已经迈步跑了出去，晃晃悠悠，不紧不慢，就是普通人晨练速度。 凭心而论，这个速度对于参加考试的考生来说，简直就是开玩笑，毕竟能参加今天这个面试的，都不是等闲之辈。 大多数都默不作声的跟在考官身后，有几个甚至跑在考官前面，展示过于充沛的精力。 庞谢裹着厚重的大衣，不快不慢的跟在这一群人身后，他这身打扮吸引了不少眼球，其中颇有几个流露出看白痴的眼神，就差没有直接张口问：“兄弟，你是来打酱油的吧？” 冬天跑步，越跑越热，就算是平常人也会换上轻薄的衣服，从没有穿着大衣跑的。 ...... 西北风越来越强，雪粒越来越大，天色渐渐阴沉下来，刚刚上午九点多钟，天色阴的就像傍晚时分。 二十分钟后。 尹雁翎依旧晃晃悠悠的跑，就好像没有注意到天气的变化，在他身后有些考生已经不耐烦，开始窃窃私语。 “这轮测试太简单了吧？纯粹是溜着大家玩吧？” “还要玩多久，这样也淘汰不了人啊？” 只有少数几个考生发现，尹雁翎的速度不适合一成不变，而是在缓缓加速，只是加速极缓，一般人发现不了罢了。 四十分钟后。 “娘的，这破考官要跑到什么时候，老子有点扛不住了。”有人暗自腹诽。 “这家伙头上连点汗都没出，也太恐怖了吧？”跟在尹雁翎身后的某人惊讶的发现。 “我擦！”一个穿着橘红色运动服的小伙子，忽然抱着腿躺在地上，在他身后的考生纷纷避开，却没有一个人肯耽搁一秒。 庞谢晃晃悠悠的跑到他身旁，俯身在他腿上捏了两把，懒洋洋的说道：“你慢慢起来试试。” “我这是...咦，怎么不疼了...唉，又疼！”小伙子起身之后，发现腿不痛了，一时心急，跑了两步，结果大腿根又是剧痛。 “你大腿拉伤了，一边歇着吧。”庞谢又在他腿上拍了两下，转身继续跟着大部队跑。 “啊...”小伙子发现腿又不疼了，强挣扎着想跑，结果一跑又疼，只能一瘸一拐的往场边走去。 两个小时后。 大雪纷纷扬扬，整个体育场一片银白。 尹雁翎还是一副笑嘻嘻的模样，跑在最前面，时不时回头看看身后的考生，这会已经没人跑在他前面了，跑的最快的，也拉在他身后十来米远。 经过两个多小时的长跑，原本参加测试的一百二十多人，只剩下九十多人还坚持在场上，剩下的不是跑不动了，就是被尹雁翎从后面超过，被迫淘汰。 留在场上的人大致分为四个梯队，第一个梯队大概十来个人，默不作声地跟在尹雁翎身后，其中就有刚才站出来的黑脸青年。 第二个梯队大概二三十个人，距离第一个梯队十多米远，个个都是满头大汗的样子，第三个梯队人最多，差不多三四十个人，个个气喘吁吁，比第二个梯队又差了二十多米，最后一个梯队几乎已经不能称之为梯队了，一共只有十来个人，稀稀落落的跑在后面，一个个大口喘气，随时可能停下的模样。 至于被淘汰的三四十个，大多数都已经离开了体育场，只有五六个人还不死心，坚持站在跑道边上，要瞧瞧这场测试到底是什么结果。 庞谢跑在整个队伍的最后面，雪花顺着领子的缝隙钻入脖颈，冰冰凉凉，潮湿的难受。 他暗自有点后悔，前些天进城应该买条围巾的，可惜没有在北方生活的经验，要不是张胖子提醒，只怕这件大衣都没买。 ...... “啊！” 前面一个考生脚下一滑，狠狠扑到在地上，手掌恰好扣在道边的冰碴子上，划出一道细长的伤口，鲜血顿时渗了出来。 积雪未消，凝结成冰，本就十分光滑，若是体力不支，摔倒是迟早的事情，只是这名考生运气不好，遇到冰碴子划伤了手。 跟在这名考生身后的几个考生，纷纷避开了他，几人都是气喘吁吁，并无多余的精力分心。 庞谢晃晃悠悠跑到这名考生身旁，低头瞧了一眼，这是一张十分稚嫩的面孔，差不多十五六岁的年纪，白皙的面孔冻得有些发青，眼睛亮的吓人，衣衫单薄破旧，袖口磨破了好几处，显然已经有些年头。 “加油。”庞谢伸手将拉住他的左手，触手冰凉，完全不像是正在长跑的样子。 少年点点头，咬着牙站起身来，用力向前跑去。 “啪！” 五十米之后，少年再次滑倒，这次摔的更重，额头磕在地上，渗出血来。 “你休息一会吧，这样没法跑。”庞谢忍不住说道。 这名少年的体质只能说是一般，比寻常人好一点，但在今天参加考试的考生中，居于末流，身体有些消瘦，显然是长期缺乏营养补充，之所以能坚持到现在，还没有被淘汰，完全是凭强悍的意志。 “我不能放弃...一定...要得到这份工作！” 少年咬了咬牙，勉强爬了起来，鲜血混着汗水，从额头流下，模糊了眼帘，用手擦了擦血与汗的混合，继续向前跑去。 庞谢不紧不慢，继续跟在这名少年身后，他就算没有“医道”神通，也看得出来少年的身体已处在崩溃的边缘，随时都会倒下，这种鬼天气，又是这样拼命，倒下就是一场大病。 这少年究竟是为了什么，竟会不惜一切争取这份工作，庞谢忽然来了兴趣。 ...... “啊！” 少年脚下又是一个踉跄，身体向侧前方倒下，慌乱之间用手撑在地上，略微凝固的伤口再次裂开，鲜血滴在白色的雪花上，瞬间凝结成冰。 “咳...咳...” 少年顾不得手疼，挣扎着爬起身来，晃晃悠悠的向前跑去，嘴里喘着粗气，一只手垂在身侧，鲜血滴滴答答的说着手掌留下。 连续摔了三跤，他离前方的大部队已经拉开了距离，虽然在拼命的跑着，距离却越来越远。 跑道上的积雪被人一圈圈地踩实，变得越来越光滑。 一百多米后，单衣少年脚下再次打滑，仰面朝天，后脑勺向下，直挺挺的向地面砸去，他这次再没有多余的力气挣扎，双手无助的向虚空去拉，希望能拉到救命稻草，可惜空中只有飘然而下的雪花。 少年眼睛一闭，准备忍受即将到来剧痛，令他感到奇怪的是，预料之中的剧痛没有到来，他只觉得腰间有人一托，身子顿时一轻，重新站稳在跑道上。 少年回过头去，身后正是庞谢，一手插在大衣兜里，一手按在他腰间，懒洋洋的看着他。 “多谢，请问你是？”少年喘着气说道。 “庞谢，你呢？” “田七。” “一起跑吧。” “不用了，我...” 田七摇了摇头，他的体力早已超过极限，一起跑的话，只会拖累庞谢。 这少年居然会拒绝？庞谢忽然来了些兴趣，他明明拼了性命，也要完成考试，却偏偏拒绝别人的援手，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 庞谢嘿嘿一笑，露出白得发亮的两排牙齿，单手托在田七腰间，也不容他分辨，将他半边身子架起，快步向前跑去。 田七觉得身子一轻，双腿不由自主地飞奔起来，体力不但没有任何消耗，反而逐渐恢复起来，双眼大大的瞪着庞谢，眼神里充满了惊讶。 第二十六章 意外 寒风渐厉，飞雪渐浓，长安城的气温渐渐降了下来。 第一场测试从开始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将近三个小时，留在场上的考生也只剩下七十多人。 尹雁翎独自一人跑在队伍的最前方，一副不紧不慢的样子，十多个体力较好的考生跟在他身后，剩下六十多人稀稀落落遍布整个赛场，勉强迈动步子。 平心而论，这个速度并不算快，只是由于天冷地滑的缘故，考生体力消耗远比平常要大。 庞谢越发懒了起来，一手托着田七的腰，一手插在兜里，悠然跟在队伍最后，丝毫也不着急，田七休息了一阵，脸上慢慢开始回复血色，气息逐渐均匀起来。 “小伙子，怎么出来跑步还穿大衣啊！” 尹雁翎慢条斯理的声音在庞谢身后响起，庞谢回头望去，不知何时，尹雁翎已经超过他俩将近一圈，要从后面赶上。 “我怕冷。”庞谢懒洋洋地说道。 “这么壮的小伙子怎么能怕冷呢，脱了大衣跑吧，要等我追上，你可就淘汰了。”尹雁翎扬了扬手，作势要追庞谢。 “追上再说吧。” “嘿，你这可有点嚣张了！” 庞谢嘿嘿一笑，露出两排白的耀眼的牙齿，扭回头不再理他。 “小子！”尹雁翎脚下发力。 ...... “庞大哥，你自己跑吧，我缓过来了。”田七伸了伸手，试图推开庞谢。 “你刚才太拼命了，已经伤了元气，要是再挣扎着跑，恐怕要大病一场” “我从小就拼命惯了。” “你有钱治病吗？” “我...”田七勉强挣扎的手臂忽然松弛下来，低头再不说话。 “放心吧，他追不上咱们。”庞谢笑道。 尹雁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就在身后三四米远，伸手向庞谢拍去。 庞谢脚下猛然发力，十余米一晃而过，眨眼间超过了原先排在倒数第三、第四的两名考生，将尹雁翎拉开二十多米。 “嘿，还有两下子嘛！”尹雁翎一把拍空，略微有些惊讶。 两名被超过的考生听到尹雁翎的说话声，急的满脸通红，试图甩开身后的尹雁翎，可惜...... “啪！啪！”尹雁翎在这两人肩头各自拍了一记，“连穿大衣的都跑不过，你俩淘汰了” 说着，他不顾这两名考生郁闷的眼神，继续向前方追去，双方的距离迅速缩小到五米以内。 庞谢回头瞧了尹雁翎一眼，脚下再次发力，又一次超过了前面的几名考生，再次将距离拉到十米。 啪，啪，啪，身后又是几声响。 “你们几个淘汰了。”尹雁翎连续拍了拍这几名考生，继续加速，向前面追去，双方的距离再次缩短到三四米。 庞谢听到身后不断传来的啪啪声，头也没有回，迈开两条长腿，大步超过了前面的几名考生，双方的距离又一次拉长，田七一时跟不上他的步伐，脚下一个绊蒜，幸亏是被托着才没有摔倒。 尹雁翎瞳孔猛然一缩，他的注意力刚才都集中在庞谢大衣上，此时才发现田七的脚步早已经乱了，跑起路来足尖点地，完全是被庞谢托着走的。 “这...真是怪物，倒要试试你这样能玩多久...”尹雁翎倒吸一口凉气。 十米、九米、八米、七米、六米、五米、四米... 啪，啪，啪！几名考生沮丧的离开跑道 四米、五米、六米、七米、八米、九米、十米... 庞谢、田七与尹雁翎的距离时而拉长，时而缩短，期间不断有考生被庞谢超越，然后被尹雁翎淘汰。 五分钟之后，跑道上的考生变得稀疏起来，在尹雁翎与庞谢的追逐下，剩下的考生全都面色如土，拼命压榨仅有的一点体力。 ...... “尹雁翎！” 场边传来一声大喝，尹雁翎停下脚步，转头朝声音方向望去。 “差不多就得了，你看看场上还剩下几个人，再跑一会剩下两场不用测了。”说话的是站在场边的李考官，面上透出几分古怪。 “嗨，我光顾追这小子了，一不留神淘汰太多人了。”尹雁翎摇了摇头，指着庞谢说道。 五分钟前，跑道上还有七八十人，经过短短五分钟的追逐之中，还在跑道上的只剩下四十多人，远少于超过了两位考官之前的计划。 他俩原计划通过第一场耐力测试，将考生压缩到六十人左右，然后通过其他两场测试再筛掉一半。 没想到尹雁翎光顾着追庞谢了，一不留神淘汰太多人了，这样的话剩下两场测试选择的余地就有点小了。 “好啦！都停下来吧，剩下的都通过了！”李大勇大声冲着跑道上的考生喊道。 庞谢停下脚步，松开托着田七的手，施施然来到场边，笑呵呵的看着尹雁翎。 “你小子可以啊，穿着大衣还这么快，有机会咱俩单独跑跑！”尹雁翎略微有些郁闷，他觉得自己是能追上庞谢的，只是因为考试的缘故，不得不放弃这个念头。 “来年开春吧，天太冷不想跑。”庞谢打了个哈欠，懒懒的说道。 “做梦吧你，还想等到来年，等你参加培训的时候，我非带着你去山里跑越野不可！”尹雁翎郁闷的说道。 凭庞谢的变态体力，通过这次测试完全是小儿科，他并不认为剩下的两门考试对庞谢有什么难度。 “考官，请问您是那个...尹雁翎吗？” 庞谢和尹雁翎正在闲聊，黑脸青年踱着小步跑了过来，连衣服也没来得及换。 “什么这个那个的？难道还有别的尹雁翎？”尹雁翎说道。 “就是那个连续三次拿到全国运动会马拉松长跑冠军的人啊，我也是刚想起来！” “嘿，都是些陈年往事了，又不是世界冠军，不值一提！” “话不能那么说，您可一直咱们国家田径界的传奇人物啊！” “好啦，先不说这个，你先去做准备吧，紧接着还有两场测试呢，咱们有机会再聊。” “一定啊，尹考官！”黑脸青年依依不舍的离开。 ...... “你拿过全国冠军？”庞谢饶有兴致的看着尹雁翎。 华国三十四州，共有十多亿人，任何一种体育项目的竞争都十分激烈，能拿一个冠军都不容易，更何况连拿三次，绝对算得上一时人杰。 “是啊，可惜离世界冠军太远...”尹雁翎叹了口气，脸上笑意敛去，看来没能拿到世界冠军对他来说确实是一件终生遗憾。 “有多远？” “一辈子吧，凭我的天赋拿个全国冠军就到头了，想拿世界冠军得下辈子重新投胎。” “哦。” “可惜你没练跑步，不然有机会。”尹雁翎的声音忽然严肃起来。 “开玩笑。”庞谢露齿一笑。 “我没开玩笑，你的先天条件太好了，是我见过最好的，再专业训练绝对有机会。” “我可不想干这个...”庞谢摇了摇头，凭借他的本事，参加凡间的比赛自然无往不利，不过，他是妖物化形为人，低调点有好处，要是太高调，招来不必要的麻烦就不好了。 “也是，人各有志，自在最好，就算长跑天下第一又算得了什么...”尹雁翎抖抖身上的雪，唏嘘之间夹带着些许落寞。 ....... 第一场测试结束之后，两位考官带路，剩下的考生来到朱雀体育场旁边的一家健身房里，准备在这里进行第二场测试。 这家健身房分上下两层，加起来面积差不多有两千多平米，一楼是大众常玩的健身器材，如跑步机、动感单车之类，二楼则是拳馆道场，道场正中是一座擂台，周围则是各式各样的沙包与木桩。 健身房里早已预备好了用于恢复体力的饮料和高热量食物，经过半个小时的休憩之后，第二场测试正式拉开帷幕。 “咱们第二场测试是力量测试，内容也很简单，你们尽全力在沙袋上连打十拳，由我来判断合不合格。”李大勇翻身上了擂台，冲着台下的考生大声说道。 “这样不准吧？” “不能直接测举重吗？” 擂台下的考生一片窃窃私语，纷纷对这种测试方法表示不满，认为这种测试标准太模糊，很容易有猫腻。 李大勇听了一会，脱掉身上的外套，将厚厚的外衣搭在擂台周边的围绳上，露出一身壮硕的肌肉。 “既然大家有意见，我连第三次考试的内容一块说了吧，咱们第三场考试是搏击测试，是从第二次考试的合格者里面选出最能打三十个人。我这里给你们开个绿色通道，凡是觉得自己有两下子的，可以不参加第二场测试，来台上跟我玩两手，只要能坚持一分钟不被我击倒，就算通过测试。” “当真？”台下一名考生问道，这名考生秃着脑袋，裸露在外的胸肌满是伤疤，看起来很不好惹的样子。 “你要试试？” “当然！” “你是哪里推进的？” “暴风拳击训练中心。” “好，还有人吗？” 台下的田七眼睛一亮，就要向擂台走去，不料刚刚迈步就被人一把按住，回头瞧了瞧，按住他的正是庞谢。 “怎么？你想去试试？”庞谢一手插在兜里。 “我体力不行，打沙袋肯定通不过，不过我这人能忍，他一分钟肯定打不倒我！”田七认真地说道。 “那你可猜错了，恐怕你上去连一拳都坚持不下来。” “不会的，我从小...” 啪！ 咚！ 田七还没说完，就听到身后“哐当”的一声，再转过头去，刚才那名看起来很不好惹的学员已经晕倒在擂台上，翻着白眼，吐着舌头。 田七张口结舌。 庞谢从大衣口袋里摸出一颗黑乎乎，指头蛋大小的药丸，塞到田七手里，说道：“他可比你们厉害太多了，上台挑战才是找死，你一会打沙袋前把这玩意吃了，保证你能通过。” “这是什么？” “大力丸。” “啊？” “放心吧，很管用的。” “好…吧…” 叮，叮，叮！ 庞谢兜里的手机忽然响起，掏出手机，李月牙的头像出现在屏幕上。 “庞大哥，你在哪里？赶快过来吧，哥哥快不行了！”手机接通之后，另一端传来李月牙带着哭腔的声音。 “别着急，慢慢说...你们在哪里...好，我现在过去！”庞谢脸色顿时一变，随即转身向楼下走去，全不顾正在进行的测试。 田七就在庞谢身旁，忽然看到庞谢转身离去，连忙追了出去，一把扯住庞谢的大衣，说道：“庞大哥，你不参加测试了么？” 庞谢回过头来，摆摆手说道：“有事，顾不得了。” “可是...” “你好好考吧，咱们回头有机会再见！” 庞谢说完，大踏步出门离去，眨眼之间，便消失在白茫茫一片雪雾之中。 田七站在门里，望着庞谢渐渐消失的身影，心中茫然若失，忽然想到还没留下联系方式，连忙出门去追，只是一片大雪之中，那里还要庞谢的影子。 第二十七章 我若信命，何必修行 白茫茫一片大雪天，路上行人少的可怜。 庞谢离开健身房，匆匆在路边拦了辆车，前往长安第一医院。 刚才在电话中，李月牙告诉他，李天华今晨忽然不适，前往医院就医，还没走到医院，中途就开始咳血昏迷，经过一上午的急救，这会总算清醒过来了，只是听医生说，这次恐怕捱不过去了。 庞谢坐在车里，双眼的望着盘旋而下的雪花，一时陷入沉思。 他有“医药”神通，对李天华的病情了如指掌，按照上次见面的情况，只要坚持服药，病情虽然不会好转，这一年半载之内，也绝不会恶化，能发生这种事情，只能是别有变故。 半个钟头之后，出租车停在长安第一医院门前，庞谢付过车钱，迎着漫天大雪，快步向病房赶去。 住院部16楼，12号病房，出了电梯，浓浓的消毒水味道扑面而来。 庞谢顺着走廊，找到病房，伸手推开房门，一眼看到躺在病床上的李天华，蓝白条的病服，头发乱乱的，脸色煞白，唯有两颊处残留着病态的嫣红，双目无神，没有丝毫往日的锋芒，与之前见面判若两人。 病床的另一头，一李月牙伏在那里，双目微闭，脸带泪痕，看样子哭的太累已经睡着了。 庞谢迈步来到病床前，伸手抓住李天华的手腕，随即皱眉问道：“怎么会这样？不应该的。” 适才他用“医药”神通扫过一遍，李天华的病情急转直下，与上次相见大不相同，先前勉强维持的平衡已被打破，随时有生命危险。 “我...”李天华叹了口气，“原因你就不要问了，是我的错，医生说已经没救了，我只想知道你还有办法么？” “你昨天喝酒了，而且喝醉了，醉后被寒气侵袭，对吗？”庞谢没有正面回答。 “我...”李天华露出苦笑。 “你不要多说，我只是要确认你的病因。”庞谢正色说道。 “是。”李天华点点头。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你的病情自己知道，本来就在悬崖边上，如今又来这么一遭，老实说，我只能试试。” “还能开药吗？” “开药已经来不及了。” 庞谢摇了摇头，右手握住李天华左手的寸关尺，左臂探出抓住李天华右臂脉门，随即低喝一声，运转丹田气旋，催动“医药”神通，两股灵气顿时激射而出，经他的双臂导入李天华体内，向胸前病灶处袭去。 “医药”神通不但可以催发药力，也可以直接以灵气治疗，只是寻常人经脉脆弱，冒然渡入灵气有害无益，不过李天华如今危如累卵，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 李天华只觉得手腕一紧，手臂已被庞谢抓住，随即有两股滚烫的热流从手腕流入，经小臂，过肩肘，直到胸前病痛处。 两股热流所过之处，经脉纷纷破裂，针头大小的血点随着热流前进不断从肌肤涌出，眨眼之间，染红了刚换上的病号服。 “嗯...” 李天华一声闷哼，感觉上半身如小刀割肉一般痛苦不堪，手臂不由自主要向回抽，只是他明白庞谢这番作为必然不是害他，这才咬牙强撑。 片刻之后，李天华双臂越来越疼，如烙铁熨烫一般火辣辣的难受，不过，胸口处的感觉却完全不同，凉丝丝的十分舒服，呼吸之间，感受不到丝毫痛楚。 又过了十多分钟，庞谢松开双手，沉声问道：“感觉怎么样？” 李天华低头瞧了瞧手臂，双臂之上满是血珠，沾的衣服床铺到处都是，疼的已经麻木了，只要微微一动，便是钻心的疼。 “不要管手臂，我问的是胸口，你用力吸一口气试试。” “呼...啊...”李天华面色一白，低声说道“不吸气的时候没什么感觉，一吸气就感觉抽疼。” 庞谢脸色沉下，叹了口气，说道：“连灵气镇压也不成么？看来真是回天无术了。” “你是说...怎么会？我这会感觉好多了。”李天华不由一怔。 “我已经尽力了，只是你这病，我确实没什么办法，内侵骨髓，外感阴寒，你现在感觉好些，纯粹是靠我一口灵气吊着，待到这一口灵气散尽，恐怕就是大限了。” “你要是有些修行基础，我还可以徐徐渡以灵气，吊住你一口气不散，可惜你从未修行过，一身经脉脆弱至极，要是我再渡以灵气，只怕你还不等病发，就要经脉尽断而亡。” 庞谢说完这一番话，垂手静坐一旁，再没有多说什么。 他以往在李天华面前，只展示过高明的医术，从未如此明显的展示神通，今天情况危急，也顾不了那么许多了。 凭心而论，他对李天华十分欣赏，此人头脑清晰，眼光锐利，又能决断，非常人可及，只可惜命数太薄，他也无力回天。 “当真没有办法了吗？”生死关头，李天华没有深究庞谢展示出来的本事，只是盯着他问生死。 庞谢沉默半晌，最终摇了摇头。 若是他的“医药”神通能够达到“始解”大成的境界，说不定还有回天返日的机会，可惜他对如何神通突破，一点头绪也没有。 “我还能活多久？”李天华咬着嘴唇问道。 “这一口灵气，可以保你三天。” “三天之后呢？” “三天之后的事情，不是你考虑的范围。” “我明白了。” 李天华面带惨笑，仰面躺在床上，双眼空洞的望着雪白的天花板，庞谢静静的坐在一旁。 “兄弟。” “嗯。” “我以前没问过你多大年纪，总感觉你虽然看着年轻，实际上比我大得多，叫你声兄弟没问题吧？” “没问题。” “你扶我起来，我想收拾收拾回家。” “好。” 庞谢微微一怔，随即理解了李天华的想法，叶落归根是人之常情，若是有一天他大道未成，寿终正寝之际，说不定也会回金山湖坐化。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感慨，在人间这一段日子，沾染了许多红尘气息，若是以往他绝不会这么想，他在金山湖八百年，就从没想过要回东海。 庞谢伸手抓住李天华的手臂，将他拽了起来。 李天华身子一动，双腿碰在李月牙的脑袋上，李月牙揉揉眼睛，坐了起来。 “庞大哥，你来了，我哥哥他...” 李月牙一眼瞧见庞谢，连忙站了起来，随后看到李天华，惊声叫道：“哥哥，你怎么了？怎么一身都是血！” “月牙，别喊，扶哥哥起来，我们回家。” “回家？你的病还没...” 李天华摇手打断了她的话，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听哥哥的话，有庞大哥帮忙，已经没什么事了。” “真的吗？”李月牙转头看着庞谢。 庞谢默然点头。 ...... 漫天飞舞的雪花盘旋而下，飘落在汽车的前挡风玻璃上，遮挡住前行的视线，旋即又被雨刮器刮开，不断落下，不断刮开，就好像一个不断重复的轮回。 穿过大街小巷，碾过积雪寒冰，汽车停在顺城小区门前，小月牙搀扶着李天华，庞谢跟在身后，几人踏着厚厚的积雪，向小区里面走去。 李天华来到楼前，却没有没有上楼，驻足在楼下，低声说道：“月牙，十三年前，也是一个下雪天，我正在家里温书，父亲忽然给家里打了个电话，让我赶快下楼，我下楼之后，就站在这里，看到父亲抱着刚出生的你，后面跟着妈妈，那是咱们一家四口第一次在一起，那天的情景我永远不会忘记。” “哥...”李月牙想说些什么，眼泪却止不住往下掉，什么也没有说出口。 “我原本不该提起的，只是忍不住...” 李天华轻轻叹了口气，用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又用袖口给她擦了擦眼泪，默默的牵起她的手。 “先上去再说吧，楼下太冷，对你身体不好。”庞谢说道。 ...... 回到屋里，时间已经不早。 庞谢赶到医院，是上午十一点多，三人从医院回到顺城小区，路上走了半个多小时，这会已经十二点多了。 庞谢一顿不吃倒没什么，其他人却不行，李天华是重病之身，李月牙又年幼，这会都有些饥渴难耐。 这两人一者重病一者年幼，自然不能下厨。 庞谢当仁不让，前去厨房煮面，在餐厅后厨忙了些日子，虽然没动手做过菜，但填饱肚子还没问题。 在冰箱里寻了一小块豆腐，又拿了块五花肉，打了两个鸡蛋，再加上豆角、西红柿之类，全部切成小丁，下锅炒熟，配上红辣椒，便是上好的浇头，挂面是现成的，开水煮熟，盛在碗里，浇上刚做好的浇头，三碗热气腾腾的面条在冬季里不失为一道美味。 吃过面之后，李天华将妹妹赶回房间午睡，之后，沏了壶龙井，茶香飘满屋子。 “兄弟，今天多谢你了。”李天华脸色出奇的平静，手里捧着茶杯，虽然是在和庞谢说话，眼睛却盯着杯子里上下翻滚的茶叶，淡淡说道：“上次买的药材还剩下不少，都在厨房里存着，你一会走的时候都带上吧，以后就不用来了，剩下的时间，我想和妹妹安安静静的渡过。” “我先不走，还有三天时间，我试试有没有别的法子。”庞谢摇了摇头。 “真的还有法子？”李天华轻笑一声，脸上没有半分激动的神色。 “还有万一的可能。” “算了，我认命了，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活着也是一种折磨。” “我不认，我答应过你，就要全力以赴，除非你已经死了，否则我不会放弃的。”庞谢正色说道。 “你是有修行的人，竟然不信命？” “我若信命，何必修行！” 第二十八章 录取 朱雀体育场外，健身房二楼。 李大勇站在台上，扫了眼擂台下的考生，弹了弹手上的名单，高声说道：“咱们这一次面试就到这里，留在这里的都是合格者，我现在念一下通过考生的名单，念到的人答个到，没念到的跟尹考官报个名。” “李强、唐龙、易尘...周青、韩立、王超、焦飞...田七...” 田七站在人群之中，听见李大勇念到自己名字，长长出了口气。 没有学历，没有技术，没有朋友，只有一个生死相依的盲人弟弟，在这座城市中生存下来着实不易，多少次前往应聘，多少次又被拒绝，遭遇的白眼数也数不清了，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找到一份勉强糊口的工作。 一个偶然的机会，遇到一位贵人，得到一个消息，听说这次招聘不需要学历，只要通过面试即可，利用仅有的休息时间，拼命的训练自己，希望可以藉此改变命运，可惜从小生活艰难，缺乏营养，身体瘦弱，第一轮就要被淘汰了，若不是庞大哥出手帮忙的话。 庞大哥与他素昧平生，却拖着他过了第一轮，又给了他一枚药丸，一枚神奇的药丸，吞下肚子，就感觉到无穷的力气涌了出来，打出的拳头强悍有力，被人打在身上也一点不疼，靠着这枚药丸，他成功的通过了第二轮、第三轮，若不是这样，一点机会也没有。 只是，如今他通过面试了，庞大哥又在哪里？ “好了，你们还有什么问题吗？没有的话，今天就到此为止，一个礼拜后来这里集合，带上日常用的东西，准备为期三个月的集训，联系方式尹考官会给你们，有事跟他联系。” 随着李考官讲话结束，面试也画上了终止符，台下的考生三三两两的散去，两位考官收拾好人员资料之后，跟健身房的管理员道了声别，同样离开这里。 田七没有着急离开，站在健身房门外，望着两名教官渐行渐远身影发呆，若是离得近一点，就会发现他的牙关紧紧咬在一起，似乎有什么难以决定的事情。 迟疑片刻之后，田七忽然迈开脚步，大步朝两位考官追去。 ...... “李考官、尹考官，请等一下。” 李大勇已经发动了汽车，尹雁翎坐在里副驾驶的位置上点起一根香烟，正准备离去，忽然听到远处传来叫声，瞧见一个小黑点朝这边跑来。 “两位考官...好...”一个脸色苍白的少年气喘吁吁的说道。 “是你啊，怎么了，不是给你们留电话了吗，有事打电话就成，不用跑这么辛苦，现在面试结束了，也不用这么严肃，还要叫我考官，叫我尹雁翎就好，要是觉得不方便，叫我尹大哥也行。”尹雁翎放下挡风玻璃，笑嘻嘻地说道。 “我...我...没有手机。” “哦。”尹雁翎眉毛一挑，微微有些惊讶。 华国发展到今天，虽然不能说是人人生活富足，但也不存在物资匮乏的问题，尤其是在城市里，很少有人连手机也买不起。 “尹考官，我有件事要报告。”少年仍坚持叫他考官。 “什么事？” “刚才念通过者名单的时候，没有我的名字。” “没有你的名字？你叫什么？刚才怎么不说？”李大勇脸色一沉，插话说道。 “我叫庞谢。” “庞谢？老李，名单给我瞧瞧。”尹雁翎说道。 “我找找。” 李考官翻出通过面试的名单，尹雁翎接过名单，瞧了一遍。 “果然没有，不对啊，1、2、3、4...名单上是30个人啊，难道录错了？”尹雁翎疑惑的问道。 “能让我看看名单吗？”少年问道。 “行啊。”尹雁翎随手将名单递给少年。 少年站在车外，接过名单，仔细看了很久，许久之后，才抬起头来，用手指着其中一个人的名字，干涩的声音说道：“尹考官，我记得这个人参加过第一轮测试就走了，应该没有通过面试。” 许是因为天气太冷的缘故，他的手指有些发抖。 尹雁翎的目光落在少年的手指处，看到“田七”两个字，脸色忽然一变，抬头瞧了少年一眼，却没有说话。 一旁的李大勇见尹雁翎默然不语，转头朝名单上瞥了一眼，脸上露出奇怪的表情。 “这样啊。”尹考官沉默了片刻，点点头说道，“我知道了，刚才好像是有人提前走了。” 说着，他掏出笔来，从名单上划掉了田七的名字，写上“庞谢”两个字，写完之后，抬头问道：“好了，你还有其他事吗？” “没...没有了”少年低着头，眼眶有些泛红。 “好，那我们走了，你去哪里，要不要坐个顺车？” “不用了。”少年说完，转身离去，一个人走在雪地里，步履有些蹒跚。 ...... 尹雁翎坐在车里，看着少年渐渐走远，狠狠吸了一口烟，将手上的烟灰弹到车外，忽然大声喊道：“田七！” “哎！”少年随口应答，随即发现不对，立即转过身来，脸色变的煞白。 尹雁翎推开车门，漫步来到少年身旁，冷冷地看着他，也不说话。 “尹考官，你...叫错了，我不是田七，我是...” “扯什么呢，小子！你当我和老李都是瞎子吗？连你们谁是谁也分不清？再说你冒充谁不好，非要冒充庞谢，那小子穿一件大衣跑步，这么嚣张，早被我和老李记下了！” “我...” “你怎么想的，我知道的清清楚楚！不就是你第一轮跑不动，他拖着你跑吗？他后来走了，没能被录取，你心里过意不去，想把你的名额让给他，你这跟作弊有什么区别？” “对不起...” “你以为对不起就行了？你知道作弊是什么后果吗？你们两个人都要被淘汰。” 尹雁翎的声音越来越大，他今天在考生面前，一直是一副笑嘻嘻的模样，说起话来温声细语，此时发怒起来，却十分可怕。 田七脸色更白，眼眶更红，泪水不断滑落下来。 尹雁翎怒斥一番之后，逐渐沉寂下来，田七也不说话，两人当面而立，全都沉默不语。 “唉！”尹雁翎沉默半晌，叹了口气说道：“看在你是初犯的份上，今天不跟你计较，一个礼拜后来这报名吧！” “啊？” “啊什么啊？没事赶快回去吧，我还等着回家吃饭呢！” “尹考官，谢谢你，你能不能让庞大哥也一起通过？他是真的有急事要走，他要是在这里，一定能通过的！” “哈哈，你小子，想什么好事呢？缺考还想通过？你真当面试是闹着玩的？”尹雁翎气极反笑。 “我…”田七低下头，无话可说。 “算了，我看那小子体质不错，把他的名字也录上吧，到时候看上面怎么说。”尹雁翎话锋一转。 “真的。”田七霍然抬起头来。 “我骗你个小屁孩干吗？”尹雁翎摇了摇头，转身要走，却发现胳膊被田七紧紧拽住了。 “尹考官，你真的答应了？” 尹雁翎嘿嘿一笑，掏出合格者名单来，重新写上“田七”的名字。 “好了吧，看清楚了吧？” “谢谢考官，你真是好人。” “这小子...别乱发好人卡，赶快滚吧，下回别这么玩了，不是每次都这么幸运！” 直到田七走后，尹雁翎才转身回到车上，随手将名单放在前挡风玻璃底下。 李大勇瞥了一眼，摇了摇头，说道：“你呀，老是这么心软，这可不大合规矩。” “我可不是心软，我只是惜才，半途跑掉那小子体质真不错，搞不好可以更上一层，进那个地方的。” “那个地方？机会太小了...” “难说，那小子是真不错，算了，不说这个了，咱们赶快走吧，快饿死了！” “好，到我那吃涮羊肉去！” “我就好这一口...” 汽车发动起来，缓缓向朱雀体育场以外驶去，李大勇专心开车，尹雁翎靠在椅背上，瞧着尚未走远的田七，忽然低声说道：“这小子跟我年轻时候可真像...” 第二十九章 三天（上） 下午四点多，室外的阳光已经开始昏暗起来。 屋里亮着灯，李天华捧着本闲书，李月牙乖乖坐在一旁，庞谢端着杯茶，却又没有喝，默默思索如何才能突破“医药”神通。 叮咚，叮咚！ 门铃声音响起，李月牙前去开门。 大门打开，一个四十岁上下的中年人走了进来，这人庞谢认识，是李家兄妹的舅舅武中军。 “舅舅，怎么这会来了？”李天华连忙起身迎去。 “天华，你今天去医院了，是不是？”武中军走进屋子，摘下金丝眼镜，从口袋里掏出一块鹿皮软布，擦了擦眼镜上的雾气。 “早上身体不舒服，去医院做了个检查，没什么大事，你怎么知道？月牙给你打电话了？”李天华回头瞧了李月牙一眼，李月牙双手一摊，示意不是她打的电话。 “你不要看月牙，不是她跟我说的，中午的时候，第一医院的叶院长给我打了个电话，说是你今天去医院了，刚开始情况很不好，后来忽然好转了，他感觉很奇怪，特地打电话告诉我，让你抽时间再去检查一下，说这个情况不正常。”武中军正色说道。 “没事的，我的病你还不知道？又不可能根治，时好时坏都是正常，不用再去检查了。” “嗯，现在看着还行，回头再去检查一下吧，你年纪也不小了，什么事也该知道轻重，我这做舅舅的不用多说，不过你要记住，姐姐和姐夫把你托付给我，我就有责任照顾好你们，有什么事情一定要告诉我，千万不要瞒着我。” “我知道了。” “对了，这位是小庞吧？”武中军转过身来，向庞谢伸出右手。 “石先生好。”庞谢与他握了握手。 “今天天气不好，我记得你住的地方比较远，一会先不要走，我送你。” “不用了，我这几天住这里。”庞谢答道 “啊，辛苦了，天华，你得好好谢谢小庞才是。” “知道了，舅舅，你先忙，有事一定找你。” “不急，我把今天下午的安排都推出去了，好好陪陪你们姐弟。” “好吧。” ...... 接下来，武中军留在这里，陪李天华说说话，逗逗李月牙，偶尔和庞谢闲谈几句。 直到六点多钟，准备吃晚饭的档口，武中军提出要吃黄铜火锅，而且不顾风雪，坚持要去三站路外的小吃街买上好的羔羊肉。 李天华听得直摇头，嫌外面风雪太大，李月牙却十分支持，一个劲的夸舅舅好。 临出门前，武中军忽然邀请庞谢与他随行，说是一个人路上太无聊了，找个人一起说说话，庞谢也不推辞。 两人迈入风雪之中，一路向南，并肩而行，眨眼之间，走出顺城小区，往南面的小吃街走去。 “天华的事情，多亏你尽力，我这做舅舅先在这里谢过了。”武中军边走边说。 “武先生不必言谢，我也没做什么。”庞谢说道。 “客气了，你医术很不错，要不是有你出手，恐怕他今天早上就捱不过去了。” “哦？” “上午第一医院的叶院长告诉我，他们对天华其已经放弃治疗了，让我做好一切准备，没想到你去了之后，天华马上就好转了，难道他还能骗我不成？” “你真的相信是因为我的医术？”庞谢有些好奇，他一无学历，二无经历，目前为止，真正相信他懂医术的只有李天华一个人，就连秦启明和张胖子都以为他是碰巧说中的。 “江湖之中，卧虎藏龙，因为工作的缘故，我接触过很多人，也见过许多不可思议的东西，所以我只相信事实。”武中军字斟句酌。 “能说说吗？”庞谢顿时提起兴趣来。 “不好意思，家有家规，国有国法，有些事情我不能外传。”武中军摇了摇头。 “原来是这样。”庞谢点点头。 “先不说这个了，天华的病情如何？还能恢复健康吗？” “难。”庞谢摇了摇头。 “多难？” “只能说还有万一的希望吧。” “他不是看着还行吗？” “回光返照。” “还目前这样子能坚持多久？” “这个...不好说。”庞谢有些犹豫，没有告诉武中军实情，这个消息还是由李天华亲口说比较好。 “我明白了，一切就请庞先生多担待了。” “我答应过他，会尽力的。” 庞谢有些奇怪，武中军明明很关心李天华，却对李天华命不久矣这件事，并不感到震惊。 他并不知道，早在一个多月前，武中军就已经见过七妙先生邵还，知道了这件事。 ....... 大雪下了整日，窗台上堆满了雪，玻璃透出热气，积雪遇热融为雪水，沿着外墙流下，经冷风一吹，重新凝结成冰。 傍晚时分，天色昏暗，整座小区寂静无声，只有昏黄的路灯照在地上，为风雪归人守住最后一丝光亮。 屋外虽冷，屋里却热。 庞谢、李天华、李月牙、武中军围坐在餐桌前面，桌上摆着一个热气腾腾的铜锅，木炭烧的正旺，白汤煮的正沸，涮着上好的羊肉，筋道的爆肚，爽口的竹笋，实是冬日里的一大享受。 铜锅是武中军找人送来的，汤料肉品都是最好的，薄薄的羊肉吃到嘴里，有一股浓浓的奶油香。 吃完火锅，差不多八九点钟了，武中军见时候不早，便告辞离去，庞谢留了下来，在此过夜。 送别武中军之后，李天华为庞谢安排了住处，书房里原本就有架钢丝床，撑开了便能睡人。 庞谢洗漱之后，盘膝坐在床上，掏出手机，给张胖子打了个电话。 张胖子接通电话之后，本来兴致勃勃，要问知道庞谢面试怎么样，在得知庞谢放弃考试之后，登时目瞪口呆，连声大叫可惜，但也无可奈何。 两人闲聊几句，庞谢告诉他这几天有事，暂时不能去公司了，让张胖子帮忙请个假，张胖子自然满口应允，两人又说了几句闲话，便挂了电话。 庞谢挂了电话，盘膝坐在床上。 ...... 屋子里暖气热燥，坐得久了，庞谢有些口渴，起身下床，打算去客厅倒杯冰水，润润嗓子。 推开屋门，只见一人负手面天，站在客厅窗前，静静地望着屋外，正是李天华。 “还没睡吗？”庞谢端杯冰水，缓步来到身旁。 “只能活三天，哦，不，只剩两天半了，换你舍得闭眼吗？”李天华苦笑说道。 庞谢同样苦笑。 “想和你再去吹吹风，虽然已是不同时空，还是可以迎著风，随你说说心里的梦...” 李天华摇摇头，低声唱着一首上世纪的流行曲，伸手拉开玻璃窗，冰冷的空气吹了进来。 “其实，我这些年活的很痛苦，早点死掉也是一种解脱，只是放不下小月牙，她的年纪太小，我不放心她一个人活在世上，这个世界太冷，太残酷，她一个人会很辛苦。” 庞谢默然无语，他修成人身时日尚短，对这些生离死别的事情理解不深。 妖物修行极难，除非天生异种，否则，一个族群中大多数都是浑浑噩噩，只有极少数能开灵智，与其他同类交流也难，更不要说有什么深厚感情了。 李天华不管庞谢是否回应，继续说了下去，谈了心中许多遗憾，说起蹒跚学步，说起情窦初开，直说到凌晨时分，方才说尽心中烦闷。 “有些话说出来之后，心里舒服多了，我先去睡了，毕竟没法三天都不睡觉，这几天还要好好陪陪月牙，咱们明天再见。” 许久之后，李天华长叹一声，转身斟了杯黄酒，捧着杯子回到屋里。 庞谢目送李天华回屋，却没有回屋休息，因为他听到一阵轻轻的抽泣声从李月牙的房中传来，声音极轻，李天华没有听到，他却听得清清楚楚。 缓步来到李月牙门前，庞谢伸手要去推门，沉吟片刻，却又止住，最终回房休息。 ...... 次日天明。 庞谢从入定中醒来，已是上午八点多钟，推开房门，见李天华早已起床，做了一桌早点。 桌上摆着花卷、煎蛋、豆浆、白粥之类，还有两样小菜，分别是涪陵榨菜与凉拌三丝，旁边还摆着切块的苹果、酥梨。 李天华斜靠在沙发上，手中捧着一本《儒林外史》，正读的津津有味，见庞谢出来了，随手放下，笑着说道：“以前工作忙，抽不出时间看书，生病之后请了长假，才有时间看点闲书，也算是有所失必有所得吧。” 庞谢真是有些佩服李天华了。 一夜不见，李天华眼中锋芒再现，再无昨日病态，似乎已经全盘接受了命运的残酷，这份心性若是用来修行，也是上好的修道种子，可惜时也命也。 李天华起身来到李月牙的卧室门前，轻叩三声，喊道：“月牙，起来吃饭啦！” “啊！这都几点啦，我要迟到了！哥哥，怎么没早点叫我！”几分钟后，李月牙穿着一身毛茸茸的睡衣冲出屋子。 “别喊了，我替你已经请过假了，这几天你在家休息，不用去上课了。”李天华轻轻拍了拍她的小脑袋。 “真的吗？哥哥真好！” “哥哥当然好啦。” 几人坐在桌前，李天华胃口不错，一碗白粥，两个煎蛋，一个花卷，李月牙却没什么胃口，一碗豆浆，一个煎蛋，便叫嚷着吃不动了，剩下的食物庞谢照单全收。 “哥哥，咱们今天去哪玩啊？我知道一个地方特别好玩，要不要跟我一起去，我请客！”李月牙双手捧着脑袋。 “玩？谁跟你说要玩？不学习了吗？”李天华眉毛一挑。 “啊，不是不上课吗？” “是不去学校上课，我给你在家里上。”李天华悠然说道 饭后，李天华收拾完桌子，从书房取出一本厚厚的笔记薄，将李月牙唤到身旁，翻看笔记细细讲了起来。 “月牙，你以前的学习方法有些问题，哥哥本来打算等你自己领悟，不过现在...还是我给你好好讲讲吧，省得你走弯路。” “嗯，哥哥讲吧。”李月牙乖乖坐在一旁，靠在哥哥身上，丝毫没有不耐烦的表情。 “好，我们先从数学讲起，数学一词源自于古希腊语，我们华国古称算数，是一门研究数量、结构、变化、空间以及信息等概念的一门学科...” 庞谢望着二人，心中忽然有些苦楚，转身进了厨房，拨弄起房中的药材来。 还有两天多时间，他要全力以赴，将“医药”神通推至“始解”大成！ 第三十章 三天（中） 夕阳余晖透过玻璃窗，照的屋里一片金黄。 庞谢坐在炉火前，望着砂锅里的药汤，微微摇了摇头，无论怎么试，药性都无法再突破。 用了一整天时间，连续换了六副不同的药材，反复在药汤中施展“医药”神通，结果全都一样，药性在达到一个极限值之后，就不在变化，注入再多的灵气只是徒劳。 就像水壶里的水烧到一百度就是极限，继续加大火力只能让水更加沸腾，却不能让水提高哪怕一度。 修行神通，在内不在外。 庞谢闭上双眼，心神沉入丹田，只见丹田气旋之中，四枚银色符文悬浮不动。 这四枚符文刚入气旋时，全都是一点银光，明灭不定，日子久了，逐渐显出差别来，其中一枚符文变化最为明显，几乎凝为实质，乃是“医药”符文，另外两枚虽没有这般明显的变化，但也逐渐向实质转化，这两枚分别是“饮水”与“射覆”，还有一枚符文最为虚幻，仍是一点银光，完全没有向实质转化，正是“大力”符文。 “医药”神通灌注灵气次数最多，转化的也最快，“饮水”、“射覆”两枚符文都只灌注过一次，也在向实质转化，只有“大力”符文还未曾修炼过，仍是虚幻银光。 庞谢暗自揣测，只怕符文凝为实质之日，便是“始解”大成之时，可惜符文转化越到后期越慢，“医药”符文一个多月之前，只差一分便要凝为实质，可这一个月来几乎毫无变化，只有仔细观察，才能发现略微有一丝进展，若是按照这个进度，不知何时才能凝为实质。 “庞大哥，吃饭啦！”屋外传来李月牙清脆的声音。 庞谢关掉炉火，起身来到客厅，餐桌上摆了一桌子菜，夫妻肺片，麻婆豆腐，水煮肉片之类，全都是麻辣口味的蜀州菜。 庞谢霸占厨房，煎了一整天药，李天华没法做饭，午餐和晚餐叫的都是外卖。 吃过饭之后，庞谢自顾自回屋，修行神通。 李天华也不去扰他，继续在客厅给小月牙讲解笔记，讲解的内容早已不局限于数学、物理之类学科，而且包括了他对整个世界的思考与看法。 庞谢看得出来，李天华是想在死前，将自己平生所学的一切都传授给小月牙。 ...... 入夜，凌晨。 庞谢揉了揉发麻的太阳穴，起身来到客厅，这一天耗费的精力不少，神通还是没有一点进展。 倒了一杯热水，庞谢推开窗户，冷空气扑面而来，精神为之一振。 白日里天气不错，阳光和煦，积雪化了不少，不过，积雪消融反倒会吸收空气中的热量，所以雪虽然消了，却比昨日更冷。 庞谢这些日子已经习惯了冬天，冰冷干燥的空气令人清醒，别有一番滋味。 “庞哥哥...”身后有人轻轻叫着他。 庞谢默然回头，李月牙就在他身后不远，一身毛茸茸的小鹿睡衣，眼眶红红的，牙齿紧紧地咬着下唇。 “还没睡？” “我睡不着。” “早点休息吧，熬夜对身体不好。” “其实，那天在医院我就没有睡着，你跟哥哥说的话，我都听到了。” “我知道...”庞谢伸手放在小月牙的脑袋上。 前天刚进病房时，他就发现小月牙没有睡着，只是小月牙没有起身，他也就没有说破，昨日晚间，他听到是小月牙的抽泣声，本想安慰一番，却又不知说什么。 “我没什么...哥哥才辛苦，他只剩两天生命了，还要照顾我，我明白的，他不告诉我真相，只是想和我开心的渡过这几天，留下一个美好的记忆。” “你们俩都不容易...” “我对不起哥哥，也对不起爸爸妈妈，爸爸妈妈不在了...哥哥现在也要走了...”李月牙说着话，忽然扑在庞谢的胸膛上，眼泪如断了线的珍珠一样，顺着脸颊流下，瞬间打湿了庞谢的衣裳。 “不要伤心，又不是你的错。”庞谢用手轻轻拍着小月牙的后背，他是妖物化形为人，并不懂得怎么安慰人，只记得三百年前，金山湖边，一位须发皆白的老和尚就是这样安慰悲痛欲绝的小徒弟。 “庞哥哥，你不知道，真的是我的错，一直都是我的错...” “我的爸爸妈妈在地质科考队工作，八年前的一个冬天，他们去天山考察一座山谷，留下我和哥哥在家上学。有一天，我玩到很晚都没有回来，哥哥着急就出去找我，遇到有人抢劫，搏斗的时候被砍了一刀，伤的很重...” “爸爸妈妈得到消息之后，不顾大雪封山，连夜出山，要赶回来看哥哥，结果出了车祸，汽车滑入深谷...” “庞哥哥，你知道哥哥为什么会着凉吗？” “前天是爸爸妈妈的忌日，哥哥去坟前祭奠，回来之后喝了好多酒，在楼下站了半宿，所以才会这样...” “都是我的错...全都是我的错...” 李月牙泣不成声，依偎在庞谢胸前，身子不断发抖，气也喘不上来，感觉要昏厥过去。 庞谢在过去的八百年里，从没经历过这样的情景，一时之间，也不知说些什么，许久之后，方才轻声说道：“小月牙，你先不要哭，一定有办法的，一定能医好你哥哥。” “真的吗？”小月牙抬起头来，满是泪水的眼睛定定的望着庞谢，充满了灼热的光。 “真的。”庞谢点点头。 “庞哥哥，你一定要帮帮我。” “我知道。” ...... 翌日，清晨。 庞谢起床，推门来到客厅，屋里一尘不染，李天华早早起床，已经准备好了早饭，见庞谢出来，便去叫李月牙起床。 三个人吃过早点，李天华从房中取出笔记，细细讲起过去二十多年人生，总结的每一份经验，李月牙坐在他身旁，听得非常认真，乖乖的样子，丝毫瞧不见昨夜的伤悲。 庞谢吃过早饭，告了一声辞，便出门去了，昨日在屋里呆了一天，也没有任何进展，苦修这条路已走不通，倒不如出去走走，寻找一些灵感，找找别的法子。 出了顺城小区，便是顺城巷，沿着顺城巷一路往东，是一个丁字路口，向南一拐，便是药王洞街。 庞谢前些日子曾在这条街买药，这边路熟，漫步而行，不知不觉到了这里。 药王洞街属于长安城的老城区，本地居民居多，一大早便十分热闹，街道两旁一家连着一家的店铺，卖的也都是日常用得到的东西，有杂货铺，有包子铺，有小商店，还有几家旧书店。 庞谢沿街而行，忽然嗅到一股淡淡的草药清香，抬头看时，瞧见一座建筑坐北朝南，占了好大一片地皮，与周边的小店全不相称，再仔细看，这座建筑门头很新，显然是新修的，写的是某政府机构的名字，四周的围墙却有些年头，隐隐有些香烟缭绕的痕迹，不由心生好奇。 环顾四周，旁边恰有一间旧书铺子，铺子里摆着几个书柜，门前摆着两张钢丝床，全都堆满了旧书。 就在书摊后面，站着一个年轻人，面如冠玉，目如朗星，裹着一件素色棉袍，捧着一个热气腾腾的烤红薯，笑眯眯地站在门前，看着来往的行人，似乎是店里的老板。 “早！”庞谢几步来到近前，打了个招呼。 “早！吃过没？没吃的话，去旁边的包子铺尝尝，他家包子不错！”年轻人笑道。 “已经吃过了。” “你不是本地人吧？” “你怎么看出来的？” “眼神就不一样，你看什么东西都新鲜，一看就不是本地人。” “这样...” “长安是个好地方，多少帝王出在这里，有机会过来就多转转，有意思的地方多得很。” “嗯，说起这个，旁边这个院子以前是干什么的，怎么有点草药味，难不成以前是个药铺？”庞谢一指旁边的建筑。 “你也能闻到草药味？”年轻人眼神一动，似乎有些惊讶。 “当然。” “这地方早几十年还是药王庙，我那时候还在里面呆过，后来改作别的用途，里面的道士都不见了。” “药王庙，供的莫非是“药王”孙思邈？”庞谢问道，全没注意到，眼前的小伙子才二十出头，几十年前还没有出生。 “那当然，除了他老人家，还有谁能当药王爷？药王爷可是真正的慈悲心肠，一生活人无数，皇帝赐他官都不做，宁愿去终南山里尝百草...” “你记错了吧，尝百草的是神农，可不是药王爷。”庞谢笑道。 “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年轻人摆了摆手，说道：“神农尝过百草那是不错，可那是上古时候的事情，多少药材后来都被人采光了，药王爷不去尝百草，重新发掘新药材，他用什么治病？” 庞谢闻言，脑子里灵光一闪，忽然想到什么，不由愣在当场。 “药王爷当年为了尝药，历经三死三生，这在当时可是一件大事！”年轻人见庞谢不说话，继续解释说道。 庞谢顾不得跟这人说话，匆匆拱了拱手，大踏步的往李天华家中行去，他终于想到了一条救命的办法！ …… 待到庞谢走后，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大爷从里面走了出来，对着年轻人说道：“小伙子，多谢啊，麻烦你帮忙看摊。” “举手之劳，我也没什么事情。”年轻人笑着说道。 “诶，那也得谢！”老大爷相当固执。 “好了，不多说了，我先走了，咱们回头见。”说话之间，年轻人捧着烤红薯，迈步离开书摊，边走边吃。 “回见！” 叮…叮… 年轻人向前走了不远，手机忽然响了起来，一只手捧着红薯，一只手掏出手机，嘴里嚼着红薯，含糊不清的说道：“喂，对，我是邵还，谁啊？敖烈？你怎么知道我在长安？有事跟我商量？好，咱们见面说…” 第三十一章 三天（下） 啪！啪！啪！ 屋外传来砸门声，李天华眉头微皱，放下手中黑色笔记本，起身前去开门，李月牙乖乖坐在一旁，没有半点不耐烦。 大门打开，庞谢闪身走进屋子，不及开口寒暄，径直问道：“上次买的药都在哪里？” “都在厨房。”李天华有些奇怪，这些药品都是庞谢用惯了的，怎么会不知道放在那里。 “不是那些，那天咱们在二楼买完传统药材之后，我在一楼还买了些药品，你们管它叫做现代药材。” “在我屋里，我看你一直没用，就先收起来了。” “拿出来吧。” 李天华点点头，转身回到屋里，提着一大袋子药走了出来，庞谢接过袋子，走进卧室，反手关上屋门。 进屋之后，庞谢将袋子里的药倒在床上。 拆开一个纸盒，盒子里是两板浅蓝色胶囊，撕掉锡箔，取出一粒胶囊，轻轻放在口中，浅蓝色的外壳在唾液的作用下迅速溶解，白色的粉末倾泻在舌尖上，融化成药汁，渗入味蕾，味道苦涩，略带灼烧感。 庞谢运转“医药”神通，一道灵气沿丹田直上，经胸腔，过喉头，直抵舌尖。 味苦，性寒，对消渴之症有效，略带湿毒，久服则肠胃失调，一点明悟出现在他心头。 庞谢将药效记在药盒上，又将药品原样封好，用清水漱了漱口，换下一样药品。 味甘，性暖，利于肠胃，可久服。 味甚苦，清热解毒，减缓疼痛，小毒，不可久服。 无味，镇痛，效极佳，然不利于头脑，慎服。 味辣活血... ... 片刻之间，庞谢连续尝试十多种药品，凭借“医药”神通分析每一种药品的药性，再将其一一记下。 不错，他刚才想到救治李天华的法子，便是重走“药王”孙思邈的旧路，在天地元气衰微的今日，重新挖掘出药性强劲的药品，取代已经消失在历史长河之中的种种灵药。 李天华的病之所以难治，一来是因他的“医药”神通境界不足，未能修炼至“始解”大成，二来是因为天地元气衰退，市面上药材的药性不足。 这两个问题只要能解决一个，李天华的病症便有望治愈，若是两个问题都能解决，治好李天华不过是小事一桩。 一直以来，庞谢都在思索如何提高神通，今日旧书店前几句闲聊，才猛然想到还有另外一条路可走，便是重新挖掘药材。 只是这么做，还有一桩难处，如今天地间元气衰退，药材的药性不足唐时的十分之一，要想挖掘新药，入山采药这条路已走不通。 庞谢另辟蹊径，想起在杏林大药房买的现代药材，这些药品能够治病救人，自然也有药性，又不在传统药材的范围之内，若是细细研究，说不定能从这些药品里挖掘出具有奇效的药材。 现代药材种类成千上万，要想准确了解药效，挖掘出可用新药，绝非一日之功，不过，一来庞谢有“医药”神通，只要入口品尝，便能了解药性，比寻常医师快了何止千百倍，二来他并不需要尝试所有药品，只要挖掘出对李天华病症有效的药材便成。 一个多钟头之后，床上的六七十种现代药材，庞谢全都尝试一遍，对李天华病情有效的只有两种。 其中一种有微弱疗效，只是效果还不如传统药材，另一种效果倒是不错，超过传统药材的水准，可惜副作用太过明显，见效也慢，没什么大用。 庞谢倒不气馁，神农尝百草耗时数十年，才做出一本《神农本草经》，他不过用了一个多钟头，便能寻出两种药物，已经算是不错，距离李天华体内灵气溃散还有一天时间，只要抓紧时间试药，未必找不到能救李天华的药品。 一时间，他的心思全都在面前这些药材上，却没发现，随着他不断尝试，丹田气旋之中的“医药”符文也在迅速凝结，不断向实质转变，仅这一个钟头，就比过去两个多月转变的更多。 ...... 试过药材之后，庞谢再次来到客厅。 “庞大哥，忙完了，午饭刚做好，正要叫你吃饭。”李天华招呼道。 “先不急吃饭，给我点钱，有急用。”庞谢说道。 “多少？” “我也说不上来，尽量多一点。” “我手头上只剩十来万了，这样，你先拿去用，不够的话，我再想办法。” “好。” 李天华从钱包里掏出一张银行卡，递给庞谢，没有问他用途，庞谢也不解释，拿着银行卡匆匆出门去了。 一个钟头之后。 庞谢匆匆赶了回来，手里拎着两个鼓鼓囊囊的大帆布包，，背上背着一个登山包，差不多有一人多高。 “回来了，午饭还有，在锅里热着。”李天华说道。 “不急，我还有事，就不吃饭了，对了，晚饭也不用等我了。”庞谢转身进屋。 “好。” 李天华点点头，重新拿起笔记本。 庞谢进屋之后，将床上原有的药品全部搬开，只挑出对李天华的病情有帮助的两种。 又将两个帆布包和背上的登山包打开，里面装的全都是现代药材，都是他从附近几家药店买的，加起来足有一千多种，花了六七万块钱。 这些药全都倒在床上，堆了半米多高，好似一座小山。 庞谢盘膝坐在床前，拆开离他最近的一个纸盒，从中取出一瓶药剂，拧开白色的瓶盖，一股刺鼻的味道顿时散发开来。 顾不得味道难闻，反手倒了一点药汁在瓶盖里，药汁呈杏黄色，粘稠好似蜂蜜，其中还有些许气泡，用舌尖在瓶盖上微微一舔，一股说不清的味道顿时在舌尖味蕾绽放开来。 味辣，性苦，适于血脉运行，有小毒，不可久服。 这种西药对李天华的病情没什么用处，他随手放在一旁，又取了另外一种西药。 这是一种粉末状的药品，他用指尖蘸了一点，向舌尖轻轻一弹，一股甜的发腻的味道顿时充盈口腔。 ...... 黄昏时刻，夕阳从客厅的窗户斜射进来，满屋灿烂若金。 李天华翻过最后一页笔记，将本子合上，轻轻放在身前，笑着说：“小月牙真聪明，我还以为三天讲不完呢。” 李月牙双手捧着脑袋：“都是哥哥讲得好，哥哥要是去做老师，一定是世界上最好的老师。” “也许吧，要是有机会，哥哥也想去做老师。”李天华摸摸她的脑袋，眼中充满笑意。 “一定可以的！庞哥哥说他一定能治好你。”李月牙攥起两个小拳头，连说两个一定。 “好了，咱们就到这里，陪哥哥去散散步，好吗？” “好！” 出了顺城小区，向西五十米，有一条直上长安城墙顶部的台阶，顺着这条台阶直上，便是宽阔的甬道。 李天华信步而行，一手抄在兜里，一手牵着李月牙，漫步在城墙之上，看着城墙内外人间景象。 残阳若火，将半边天烧的通透，红尘如雾，将大地盖的严严实实，行走在城墙之上，好似走在火与雾之间，就像一副梦幻般的画卷，抬头便是天地，低头便是凡尘。 “好美...”李天华轻轻叹道，“月牙，能在生命的最后一天看到这么美的日落，老天还真是厚待我。” “哥，你说什么呢！”李月牙眼睛一瞪，做出一副要发怒的样子。 “月牙，你不用再勉强了，那天在医院的时候，你根本没有睡着对不对？”李天华幽幽说道。 “我...”李月牙一怔，呆呆的说不出话来。 “庞大哥才认识你多久，他都能看出来你不对劲，难道哥哥看不出来？我知道你是想让我多开心几天，才假装什么也不知道，可人生就是这么残酷，不是我们假装没有，事情就真的不会发生。” “哥哥！”李月牙泪水涌出眼眶，扑到李天华的怀里，喃喃说道：“你不会走的，我不想让你走，我们还没去看过海，还没去爬过山，好多事情我们都没做呢，我不敢想象没有哥哥的日子...” “月牙，有些事情是勉强不得的，你先不要哭，哥哥有重要的事情告诉给你。”李天华用袖口擦了擦她脸上的泪水。 “嗯...嗯...我不哭...”李月牙抽泣着。 “有件事我一直瞒着你，你还记得小时候，有一天你出去玩的很晚，我出去找你，结果遇到抢劫，被人捅伤的事吗？” “嗯...要不是我贪玩，哥哥也不会出去找我，哥哥不出去找我就不会被捅伤，爸爸妈妈也不会着急出山，路上出了车祸，这都是我的错！” “月牙，你不要自责，其实，哥哥被捅伤并不是遇到抢劫，事后回想起来，那个人单纯就是想要伤我，目的就是将爸爸妈妈从基地里引出来，爸爸妈妈遇到的也不是意外，而是有人暗中下手。” “啊？”李月牙一震，如同听到晴天霹雳，怔怔地抬起头来，呆呆的盯着李天华，似乎有些不敢相信，颤抖着说道：“哥哥，你开玩笑的是不是？这种事情怎么可能是真的。” 李天华摇了摇头，沉声说道：“哥哥没有开玩笑，说的都是真的，我本来等你长大一点，能够照顾自己的时候，再去把这件事情查清，可惜现在没有时间了，你以后长大了，一定要把这件事情查清，给爸爸妈妈一个交代。” 说到这里，李天华轻轻转过头去，不愿让李月牙看到他脸上滑落地泪水，从内心深处来讲，他并不愿李月牙知道这件事，因为在仇恨中长大，会扭曲她的内心。 只是他别无选择，李月牙的心灵脆弱，若是没有一点，只怕在他死后，会做出蠢事也不一定，两害相较取其轻，也只能告诉她这件事，起码有个目标牵挂着她的心。 第三十二章 一诺舍身 三十七种！ 清晨微光之下，庞谢陷入沉思。 经过一夜尝试，对李天华病情有帮助的现代药材共发现了三十七种，若是按照“君臣佐使”的法子合药，药性强过传统药材十倍，救回李天华的性命并无问题。 可惜一点，这些药的药性与李天华的病症并非完全契合，要是将这三十多种药材随随便便合在一起，再经灵气一催，只怕在治好李天航之前，已经毒死他十回了，除非是将药物之中与他病症不合的药性剔除，只留下对他病情有益的药性。 这事谈何容易，现代药材是现代文明体系的产物，每种药物都是经过上百道工序，上千名科研人员，耗时数年乃至数十年辛苦而成，想要稍微改动都非朝夕之功，更不要说牵扯到的不是一种、两种，而是三十七种。 庞谢思前想后，只有一条路可走，便是由他将这些药物全部服下，再以“医药”神通，把其中对李天华无用的药性压下，将剩下的有效成分并在一起，渡入他体内，如此才能去芜存菁，救他一条性命。 只是如此一来，这些无用的成分势必留在庞谢体内，他纵有“医药”神通，短时间内也难以祛除体外，一个不好便是身中药毒，道基受损的下场，再想白日飞升，难度增大十倍。 一时之间，庞谢犹疑不定，若是付出其他代价，他自然不会如此犹豫，可是事关成道之机，不由他不谨慎。 轻叹一声，心神沉入丹田，只见气旋之中，四枚银色符文悬浮其间，其中最为抢眼的一枚，几乎要完全凝结，只差一丝便可完全化为实质。 庞谢苦笑，他昨日晚间便发现，以“医药”神通尝试新药有助于符文转化，若是按照最初尝试时的转化速度，只需数个时辰，便能将符文完全化为实质，可惜不知为何，初时转化极快，后来速度猛然降了下来，剩下这最后一丝，无论如何都不再转化，否则倒可以仰仗神通，救李天华一条性命。 救人一命？成道之机？ 庞谢沉思良久，脑海中浮现出李天华苍白的面容与李月牙满是泪痕的脸庞，自言自语：“那日在茶楼之上，我已答应了这一桩交易，自然是要用尽全力，若是没有办法倒还罢了，如今有了办法，又岂可惜身不前，还想这么多作甚，难道我要食言而肥么？” 三杯吐然诺，五岳倒为轻！ 他虽不是古时侠士，却也不会毁诺，想到这里，洒然一笑，拧开面前一个药瓶，将其中药物倒出几粒，填入口中，嚼碎咽下，随即喝了口水，又打开另一瓶药，不过十多分钟，便将面前三十七种药物全部吞下。 “嗯！” 庞谢一声闷哼，只觉得药物刚一入口，周身上下便有各种痛感，一时如同火烧，一时又如同刀绞。 原来这一日夜间，连续尝试了上千种药物，这些药物虽然剂量极小，但总有一丝残留潜伏在身体之中，全仗着他强悍的体质，才全都压了下来。 即使如此，身体也早已到了极限，只是他全幅心思都放在李天华的病情上，没有注意到罢了。 这三十七种药物入口，就好像往一个干燥到极点，又浇满了汽油的柴堆上扔了只熊熊燃烧的火把，登时将周身上下千余种药物的药性全部激发出来，再想回头已来不及。 庞谢不由苦笑，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种地步，如今莫说是提炼药性，治疗李天华的病症，就算是他自己危在旦夕。 神农尝百草，最终死于药毒，药王入深山，也是几次遇险，发掘药物本就是一项危险至极的事情，庞谢纵然身负“医药”神通也不例外，神农氏是上古异人，孙思邈是道门真君，哪个不是修为胜过他无数的高人，岂能没有异术护身？ 眨眼之间，上千种药物的药性全部激发出来，除了每种药物特有的药性之外，互相混杂演变，又多了许多其他药性，凝成了一股复杂到极点的药力。 这股药力强横至极，庞谢虽然立即运转“医药”神通，御使灵气阻截，却也不能阻挡分毫，周身毛孔、一身血液，乃至肌肉、毛发、骨髓无不受到侵蚀，一时间，头发枯黄，气血衰竭，便如老了数十岁，化身成人以来第一次有虚弱的感觉。 药力迅猛就连丹田也没有放过，通过周身气脉，逐渐向丹田积聚，侵入青色气旋之中。 庞谢心中一急，青色气旋乃是一身修为的根本，若是被药力腐蚀，那就真的是坏了道基，就算是今日不死，日后也要脱几层皮，拼命运转“医药”神通，想要阻止药力侵蚀，只可惜药力太猛，神通无用，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药力侵入丹田气旋之中。 青色气旋的旋转速度顿时慢了几分，颜色也变得浑浊起来，就好像原本郁郁葱葱的森林，忽然失去生命力，逐渐枯萎腐朽。 庞谢暗叫不好，只道今次难逃一劫，不料，便在此时，气旋中猛然发生剧变！ 千百道璀璨光华从气旋之中射出，侵入丹田的药力被这光华一照，顿时冰消瓦解，化作一股股精纯灵气，不但无害，反而有益。 青色气旋也随之恢复了原先的纯青，隐隐间色泽更深，修为狠狠向前迈了一步。 庞谢惊喜之余，再往气旋之中看去，只见其中的“医药”符文完全凝为实质，符文通体银白，放出七色光芒，隐隐形成一个圈子，就好似神佛脑后的光圈一般，虽然微小无比，却自有一股厚重之意，绝不容人轻慢。 沉吟片刻，庞谢试探着将一股灵气渡入符文之中，只见灵气灌入符文之后，登时化作一股性质特异的气息，心中一动，催动这股气息进入周身血脉，却见气息所到之处，药毒纷纷消解，化作一股股精纯灵气，周身上下原有的枯萎之相，登时扭转过来，整个肉身重新充满活力。 庞谢一怔，喃喃自语：“莫非这就是‘医药’神通‘始解’大成？” ...... 清晨。 李天华睁开双眼，瞧了瞧伏在他腿上的李月牙，睡得正熟，轻轻将她小脑袋托起，取过一个毛绒靠垫，垫在她脑袋底下，借机抽出双腿，起身往厨房走去。 一个多小时之后，餐桌已摆满了碟碗，以中线为界，左右的餐食全然不同，左边是一碗酸汤面，一碟卤味酱牛肉，一碟油炸花生米，一碟香辣豆腐干，一碟爽口酸萝卜，都李天华喜欢吃的，右边是一碗热气腾腾的奶油蘑菇汤，两片奶香四溢的牛油面包，三片金黄色的煎培根，一块小小的黑森林蛋糕，都是李月牙喜欢的早点。 “月牙，起床吃饭了。”李天华轻轻摇了摇她的脑袋。 “我再睡会...”李月牙迷迷糊糊说道。 “乖，陪哥吃个早点。” “哥哥...” 李月牙猛然清醒过来，想起了昨日晚间的谈话，看着笑盈盈望着自己的哥哥，眼眶一红，眼泪如断线的珠子不断滑落下去。 “不哭，脸都花了。” “我...” “先吃饭吧，哥哥做了你最喜欢的早点。” 餐桌之上，两人相对而坐，李天华神情自若，恍若无事，李月牙泪流满面，止也止不住。 “赶快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哥哥...呜...呜...” “一会吃完饭，陪哥哥看会书，就这么开开心心的走，也不算白来世上一遭。” “月牙，你不要哭，昨天哥哥给你交代的事情都忘了？” “我...我害怕...” “不要怕，哥一会给舅舅打电话，以后就拜托他照顾你了，爸爸妈妈的事情，等你长大之后，也可以让舅舅帮忙，我总觉得他知道些什么。”李天华的声音温柔而平静。 “我知道了。”李月牙擦了擦眼泪，低下脑袋小口吃饭。 两人都没有说话，就这么默默的吃了起来，半个小时之后，餐桌上的饭菜一扫而空，李天华掏出手机，拨通了武中军的号码。 滴...滴...滴... “喂，天华，怎么了？” “舅，我有件事要拜托你。” “什么事？” “我...” 哐当一声，屋中重重打开，李天华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庞谢推开屋门，大踏步的走了过来，双手齐伸，正好抓住自己双腕，紧接着就感觉双腕一紧，手掌不由自主的张开，手机也掉在地上。 “庞大哥，你这是...” “不要说话，仔细体会。” 李天华一怔，随即感到两股暖流由手腕送入，由手腕到肩头，最终通往肺部，所到之处酥酥麻麻，十分舒服。 这两股气息抵达肺部之后，在胸口一个盘旋，重重交汇在一起，一时间，胸口处忽冷忽热，忽痛忽痒，时而如钢刀在胸口刮蹭，时而如铁石在胸口重压，李天华顿时感到憋闷难受，几欲呕吐，连忙咬紧牙关。 “难受就吐，不要强忍。”庞谢适时说道。 “嗯...” 李天华刚一张嘴，便觉得再也忍受不住，大口呕吐起来，呕吐物中除了刚刚吃下的饭菜，还有许多黑红腥臭的血块，几块奇形怪状的肉瘤。 屋里恶臭难闻，也就是李月牙爱兄心切，庞谢不同凡俗，才能安然呆在屋中，换一个人早就破门而逃了。 “这是...”李天华缓过一口气，连忙追问庞谢。 “恭喜，万分之一的机会被你遇上了。”庞谢一笑。 第三十三章 离别 “啊？你是说...”李天华眼中露出不可思议的狂喜。 “你没事了，虽然病的太久，伤了元气，病根总算是去了，只要好好休养，再活个几十年问题不大。” 庞谢面上含笑，一者救了李天华的性命，完成一桩承诺，一者“医药”神通突破至“始解”大成，这笑容倒是发自内心。 “真的吗？庞大哥？你不是骗我的吧？”李月牙瞪大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庞谢，生怕他说是开玩笑。 “庞大哥什么时候骗过你？”庞谢拧了拧她的耳朵，心中暗叫侥幸，若不是在最后时刻突破神通，不但要食言而肥了，自家也落不了好去。 得到庞谢的确认，李月牙顿时喜不自胜，在原地连转了几圈，最后大叫一声，抱着李天华哭个不停，这些日子心情压抑到了极点，又要强颜欢笑，小小年纪，着实不易，直到此刻才将心中苦闷释放出来。 李天华也是一样，紧紧抱着李月牙，泪水从眼眶不断涌出，沾湿了李月牙的头发，这人外柔内刚，性子极硬，这几日临近死亡，也没有流过一滴眼泪，可是今天大悲大喜相互交替，如坐过山车一般，心情起伏不定，终于还是忍不住哭了出来。 两人抱头痛哭，一时无暇他顾，庞谢知道他两人心情激动，不是说话的时候，便不上前打扰，转身去厨房取了笤帚、拖把之类，将房间打扫干净，又写了个滋补气血的方子放在桌上，也不与二人道别，转身洒然而去。 至于李天华之后如何给武中军解释，那就不是庞谢要操心的事情了。 ...... 出了顺城小区，庞谢径直往南走去，在鼓楼后面的小吃街吃过早饭，直吃到水饱肚圆，才坐车回东海航空长安分部，一路心情愉悦，似是搬开胸口一块大石，直到坐在车上，心情才平复下来，回味起神通突破之事。 说来，直到现在他还没弄清楚“医药”神通突破的原因，怀疑是因为那一股复杂至极的药力，隐隐又觉得并不是这么简单，因为修行之事绝无侥幸，这股药力的形成太过偶然，纯粹是机缘巧合的产物，与修行之理大不相同。 他本以为“医药”神通突破“始解”大成，必能有所领悟，其他神通也可循着这条路径逐一想法突破，没想到糊里糊涂突破之后，心中更加迷茫，看来领悟神通之事万万急不得，得再突破几门神通，才能从中找到规律。 一个多钟头之后，庞谢回到东海航空长安分部，瞧瞧时间已经不早，差不多上午十一二点，便决定再给自己放一天假，明日再去上班。 ...... 次日清晨。 庞谢一早给张胖子发了个微信，告诉他事情忙完，回来上班了，然后换上工作服，前往餐厅后厨，跟相熟的同事打了招呼，又到吕青城处销了假，重新回到炉前，开始一天的工作。 这几日他不在的时候，原先的李师傅又回来煲汤，可惜味道无论如何也及不上庞谢，受了公司上下许多埋怨，今天终于盼到庞谢回来，嘴里不住的谢天谢地。 切菜，添水，点火，庞谢刚刚忙完，便听到崔金虎叫他，说张胖子来餐厅找他。 庞谢放下手中工作，转身来到前厅，见张胖子正吃得开心。 “事忙完了？”张胖子放下手中肉包，远远向他招呼。 “嗯。” “给你说个好消息。” “什么消息？” “上次安全员的面试，你已经通过列到后备名单里了，过两天正式报道，参加下一阶段的培训。” “不对吧？我后两轮测试都没参加，怎么可能通过？”庞谢微一皱眉。 “听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听奇怪的，不过名单已经发到公司了，上面确实有你，先去瞧瞧呗，等你到了那里，他们总不好意思说名单写错了吧？就算将错就错，也得让你通过。” 庞谢哑然失笑，张胖子的性格就是如此，无孔不入，颇有点打蛇顺棍上的本事，否则也不能由一介孤儿，混到今天这个地位，不过既然名单上既然有自己，他也打算去瞧瞧，总归是一次机会。 “你最近性格开朗不少，比以前可爱笑多了，谈恋爱了吧？人都说恋爱中的男人最爱傻笑。”张胖子见庞谢面上带笑，不由有些好奇。 “哪里...”庞谢摇头，不过性格变化这件事情，自己也发现了，看来无论是人是妖，只要身入红尘，都会变化不少。 “好了，我跟吕青城说一声，你一会交接一下，准备去参加培训吧，这两天好好放松一下。” “今天忙完吧，来都来了，善始善终的好。”庞谢笑道。 两人闲聊几句，张胖子看看时间不早，便先去忙了，庞谢重回后厨，见到原先煲汤的李师傅，跟他说了即将离去的事情，惊得李师傅目瞪口呆，拉住庞谢不放，定要他传授煲汤的手段，直到庞谢答应为止。 ...... 傍晚时分，夜色渐浓，冬日里太阳落山极早，不过七八点钟，外面就已经一团漆黑了。 庞谢坐在炉前，远转“医药”神通，催动“医药”符文，将灵气化作一股性质特异的气息，渡入三锅汤中，把三锅奶汁也似的浓汤，化为清水一般的药膳。 药膳入口之后，顿时化作精元，稍加炼化，便是一股股精纯灵气，效果之佳，胜过之前一倍，看来“医药”神通突破，好处确实不小，就连修行速度也要强出不少。 这股气息与寻常灵气完全不同，他便将这股气息，起个名字叫做“药气”与寻常灵气做了区分。 三锅药膳喝完，正好剩下一碗，庞谢下意识的将这碗药膳存入保温杯中，随即摇了摇头，这碗往常是给黄陶留的，不过她今日没来，留着一碗倒是多余了。 想到这里，庞谢拿起保温杯，要将杯中药膳一饮而尽，不料，唇齿刚刚碰到杯壁，就听身后有人断喝，“放下！敢喝姐姐的汤，几天不见胆子倒是长了不少！” 庞谢回过头去，只见黄陶站在门口，一副气鼓鼓的样子，两只眼睛瞪得溜圆，身上裹着一件厚厚的酒红色羽绒服，领口处露出深蓝色的制服，身后拖着一只橘红色的行李箱，脚下踩着高跟鞋，显然是刚刚飞完航班，还没来得及回宿舍换衣服。 “喝吧！”庞谢一笑，将手中保温杯递给她，药膳尚热，正好暖和身子。 黄陶也不理他，接过杯子之后，“咕嘟、咕嘟”大口喝了起来，直喝到底朝天，才缓过一口气。 “这几天干嘛去了？来了几次都不见你。”黄陶长长出了口气。 “我去救人了。” “骗人，你又没学过医。” “我也没学过做饭，你还不是在喝我的汤？” “几天没见，怎么变得油嘴滑舌？” “可能是感觉到红尘的精彩了吧。” “嘿，说道好像世外高人一样。” “那倒不是...对了，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庞谢摇头，高人谈不上，高妖还差不多。 “因为你煲汤的手艺见涨啊，我远远就闻到香气了，一猜你就在这里。” “哦。” “陪我出去吃点东西吧，忙了一整天，还没吃晚饭呢。” “好。” 两人离开餐厅，沿街漫步而行，东海海空长安分部位于长安市郊的新区，地方偏远空旷，没什么建筑挡风，一阵寒风袭来，黄陶抖了抖身子，不自觉的朝庞谢靠了过去，一大一小两只手掌，恰好碰在一起，黄陶脸色一红，连忙缩回手臂，再看庞谢，似是茫然未觉。 走了十多分钟，来到一家砂锅店，店面不大，只有七八张椅子，天色又晚，也没什么客人，老板正要打烊。黄陶要了一碗砂锅米线，又要了一小笼包子，蘸着醋汁，美滋滋的吃了起来，庞谢坐在对面，吃完之后，原路返回。 “感觉舒服多了。”黄陶吃饱喝足，精神也好了许多。 “以后尽量早点吃饭，晚饭吃的太晚对肠胃不好。” “没办法，谁让飞到这么晚，拿人钱财，为人消灾呗，挣得就是这份钱。” “考虑换个工作吧，老这样可吃不消。” “我想想吧，回头跟姐姐商量一下，要不我俩一块改行。” “忘了你姐姐也在公司。” “嗯，对了，姐姐下周出差回来，前两次说要见姐姐都没见到，下周一块去见见吧。” “周几？” “周五。” “哦。”庞谢微一皱眉，今天才周四，到下周五还有七八天，过两天要去参加安全员的培训，一去就是三个月，摇了摇头，说道：“恐怕不行，下周要去参加培训，再回来就得三个月之后了。” “三个月？什么培训？”黄陶来了兴趣。 “安全员。” “哦，算啦，没事，以后有的是机会。” “对了，你姐姐叫什么？我先记下，免得相见不相识。” “黄英。” 第三十四章 初至 数日之后。 庞谢一早起床，收拾好随身衣物，坐车前往长安城南朱雀体育场，今天是培训报道的日子，上午十点前要到达集结点。 先乘班车，后坐地铁，一个多钟头后，来到目的地。 朱雀体育场东门有一个大型停车场，一早便停着许多车辆，其中最为显眼的是一辆军绿色的大巴车，车旁站着两个人，便是上次面试的考官李大勇和尹雁翎。 “嘿，来得早啊！”尹雁翎远远瞧见庞谢，笑嘻嘻的招呼，李大勇却只是瞧了一眼。 “早。”庞谢微一点头，来到两人面前，忍不住问道：“尹考官，上次我面试只参加了一轮，怎么能通过面试？” “别问了，先上去吧，反正不是坏事，对不对？”尹雁翎一挥手，也不多做解释，示意庞谢先上车。 庞谢见他不愿多说，也就没有多问，先上车去了，车上稀稀落落坐了十多个人，“庞大哥，坐这里！”有人冲他喊道，转头望去，正是上次见过的少年田七。 “你也通过了？”庞谢微微一笑，缓步向他走去，上次赠给他的大力丸，并不能保证他通过测试，只是给了他一个通过测试的机会，看来这个机会被他把握住了。 “多亏庞大哥帮忙。”田七站起身来，面上满是感激之色。 两人坐在一起之后，田七打开话匣，滔滔不绝说了起来，从街谈巷议到长安民俗，从国际时政到动漫追更，无所不谈，无所不讲，他从小在街头混迹，最擅长的就是和人聊天，上次说话少，是因为长跑太过辛苦，实在没力气说话。 不过，他说的虽多，却只字不提在体育场外为庞谢争取名额的事情。 两人闲聊之间，不断有学员上车，约莫过了半个多小时，学员全部到齐，尹、李两位考官上车，点名确认无误之后，示意司机出发，驶离朱雀体育场，往西南方向开去。 大巴车速不慢，半个多小时之后，出了长安府城区，直接上了高速公路，继续往南行去，又开了一个多小时，驶入长安城南的秦岭山脉。 ...... 秦岭山脉，位于长安府城以南，西起昆仑，中经雍州，东至豫州，乃是中原第一大山脉，其中山峦无数，以太白、华山、终南三座大山最为出名，昔日太白剑派、华山仙门、全真道教都是修行界赫赫有名的门派，可惜自天地元气衰微以后，这几大门派也都销声匿迹，隐遁不出。 山中气候阴寒，道路结冰难行，大巴车进入秦岭山脉之后，车速明显降了下来。 车行了不久，从一个无名岔道下了高速，拐进一条单行道，接着又开了半个多小时，终于走到尽头，来一座空旷的山谷。 大巴车停在山谷前面，尹、李两位考官招呼众位学员下车，告诉大家，前往培训基地的最后一段路是山路，只能靠双腿自行前往，接着，便让大巴车先行离去，带着众人沿蜿蜒山道，向山谷行去。 山路难行，天气苦寒，众人又背着行李，一路穿山过河，足足走了三四个钟头之后，终于到达此行的目的地。 从半山腰望去，这是一片占地面积极大的建筑群落，位于两山交界之间，红砖高墙，铁门铜锁，一座座高大的厂房矗立其中，却看不到什么人，就好像废弃多年的厂区。 看到这些建筑，其中有些懂行的已经暗自心惊，没想到在如此荒凉的深山之中，还有规模这么大的建筑群落，这地方又不通汽车，真不知道是怎么盖起来的。 厂区四周也极荒凉，既没有什么地标，也没有什么人家，就连手机信号也没有，唯一的标志就是，两扇三米多高的大铁门上用白漆刷着的“316”三个数字。 大门两侧是三米多高的砖墙，双层红砖砌成，因为年深日久，已经生满了苔藓，看来已经废弃多年。 这地方真的能住人吗？别的不说，吃饭怎么办？学员们小声嘀咕着。 ...... 尹雁翎没有理会众人的惊讶，几步来到大铁门下，轻轻用手敲了敲门，几分钟后，伴随着“吱...吱...”的刺耳声音，铁门正中打开一个探视窗口，里面露出一双警惕的眼睛来。 尹雁翎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手掌大小的卡片，顺着窗口递了进去，里面的人接过卡片，随即又将窗口紧紧关上，直到十多分钟之后，大铁门缓缓向两侧打开，露出厂区里的真容。 厂区正中是一条沥青大道，大道两边种的都是杨树，再往边上是些破旧厂房和办公楼，都是上世纪五六十年代建的老楼，外观极为破旧，带上了历史的印记。 等到大门完全打开之后，再也没人关心这些老旧建筑了，就在门内两侧分别建有一座值班岗亭，两间岗亭门前各站在一名哨兵，荷枪实弹，军服笔挺，漠然地对着众人，面上没有丝毫表情。 庞谢初涉红尘，还没觉得有什么异常，其他学员的表情都已经开始凝重，地方偏僻，又有哨兵，这地方恐怕不是他们想象的那么简单，纷纷向两位考官投去询问的眼光。 尹、李两人却不理会，门开之后，带着众位学员进入厂区，沿着沥青大道一路向前走去。 在山上的时候，看着厂区里面空荡荡的，没有半个人影。 直到穿行其间，才发现并不是这样，在偏僻的角落里，时不时有人巡逻，全都是一阵戎装，荷枪实弹，遇到学员队伍也不打招呼，只是偶尔有人会向李大勇点头致意。 除此之外，一路上眼中能看到的，只有满地落叶，耳朵能听到的，只有山风呼啸的声音。 肃杀之气，扑面而来！ 二十多分钟之后，面前出现了一座假山，学员们绕过假山，来到一片辽阔的训练场地前面。 这片场地呈长方形，南北长在1000米左右，东西宽约600米，中间是草场，寒冬时节，上面全是枯黄的干草，还有些未曾融化的冰雪，四周则是由粗砂铺成的硬质跑道，还有些训练器材，场地北面是六七排营房，每一排有十多个房间，南面是一座三层高的大楼。 这些都还罢了，最为引人注目的是，场地东面上千米长的围墙，三米多高，上面还架着两层铁丝网，防止有人翻越。 “诸位，咱们算是到地方了，这就是你们未来三个月要住的训练营，今天第一天到，大家路上也累了，一会先去吃饭，吃完饭就去休息。”尹雁翎指着面前的场地说道。 “这地方，好荒凉啊...”田七说出来大家的共识。 庞谢眨了眨眼，倒没什么感觉，湖底八百年都能过下来，这地方对他来说可一点不嫌荒凉。 ...... 尹雁翎简单介绍几句之后，便带着众位学员，直奔北面的几排营房而去。 在营房最前面的一排杨树下，蹲着一个身材壮硕的中年人，裹着件黑黄相间的户外服，嘴里叼着根烟，头发乱蓬蓬的散在脑后，静静地也不说话。 这人虽然很安静，但无论是谁在看到他的时候，都会想起一句话来，“恰似猛虎卧荒丘，潜伏爪牙忍受”！ 庞谢看到这个人的时候，脚下不由一顿，别人或许不熟，他却认识，正是东海航空长安分部的安保部长赵虎行。 李大勇面色微沉，驻足不前，尹雁翎笑嘻嘻的凑上前去，说道：“赵老五，怎么来这么早？” “我怕来得晚了没饭吃。”赵虎行沉声说道。 “现在还有的吃没？”尹雁翎笑着问道。 “还不算晚。” “那我去吃了” “嗯。” 几句没营养的废话之后，尹雁翎带着众人往营房之中走去。 这片营房共有七排，编号由1-7，靠南的六排都是一间间的小房子，看样子像是宿舍，每一排都有二三十间，最北边的一排则被全部打通，大多数地方用作餐厅，剩下的地方用作厨房。 尹雁翎带着众人直接来到餐厅，这里已经有不少人在就餐，吃得是自助餐，有菜有肉，鲜香可口，看起来伙食不错，倒是解决了众人担心的吃饭问题，除了吃饭的人以外，还有两三个服务员，站在前台登记什么。 “诸位，今天时间不早了，你们先吃饭吧，吃过饭就去休息，咱们明天早上6:30在餐厅门口集合，你们记得提前吃早饭，我先去给你们取房卡。” 说话之间，尹雁翎去前台领了一叠房卡，依次发给学员。庞谢也拿了一张。 吃过饭后，庞谢找到对应的宿舍，是在第7排，最靠边的一个房间，打开房门，屋子里的布置很简单，只有最基本的生活用品和两身浅灰色的训练服，除此以外，别无他物。 幸好屋子里还有暖气，而且烧的很暖和，与外面简直是两个世界，这一点很对庞谢的胃口。 第三十五章 释疑 次日清晨。 庞谢一早来到餐厅，餐厅已准备好了早点，滚烫的鲜虾鱼片粥，喷香的新鲜浓牛奶，带着水气的青菜，煎得两面金黄的鸡蛋，还有些面食点心之类，色香味俱都不错。 这地方交通艰难，不通公路，真不知道这些东西都是怎么运过来的。 庞谢取过早点，随便找了张桌子，慢慢吃了起来，随着时间的推移，餐厅里的人越来越多，这些人口音各不相同，显然不是来自一个地方，相互之间也不交流，看起来都不认识。 “庞大哥，你在这呢。”田七端着一碗白粥，夹着两个包子坐在庞谢对面。 “早上就吃这么点？”庞谢笑道。 “习惯了，我一向吃得少。” “多吃点吧，你身体底子本来就虚，不多吃一点怎么补的回来。”庞谢摇摇头。 “谢谢庞大哥关心。”田七点点头。 “这样吧，回头我再给你些药丸，就是上次你吃过那种，你每天都吃上，再补充好营养，这样锻炼起来可以事半功倍。” “这样不好吧？”田七忍不住说道。 “怎么讲？”庞谢反问。 “上次我吃过你给的药丸，马上变得龙精虎猛，这东西是刺激人潜力的吧？我听说这种刺激人潜力的东西不能多吃，吃多了会有害处。” “哈哈，你以为我给你吃的是什么？那可是正宗古法大力丸，没有坏处，只有好处的。”庞谢失声笑道。 他上次在体育场给田七的药丸，是闲暇时以古法炼制的正宗大力丸，原本是古代修行门派给门中黄巾力士吃的，虽然不算什么上好的丹药，但对田七这种先天体质虚弱的人最为有用，也没什么坏处。 “哦，这样啊。”田七点点头。 “嘿，聊什么呢，这么开心？”尹雁翎不知何时，端着一盘早点来到两人身旁。 “没什么，庞大哥让我吃大力丸呢。”田七随口说道。 “啊？”尹雁翎回头盯着庞谢，目光颇多古怪。 庞谢无语。 大力丸在当年绝对是好东西，有些后天境界的武者甚至把这东西当饭吃，可惜天地元气衰微之后，极少有人再炼制这种药丸，以至于江湖上多是些骗子在贩卖，天长日久，名气越来越差，甚至被某些人当成金枪不倒丸之类的东西.... 三人吃过饭后，闲聊几句，看时间已经差不多，庞谢与田七先走出餐厅，去门外集合。 门外已聚集了一百多人，其中二三十人是与庞谢同来此处的学员，其他人虽不认识，但看起来也像是学员。 …… 清晨6:30。 天色朦朦亮，酷寒的北风卷过草场，刮在人身上如刀子割肉一般，参加培训的学员冒着严寒在餐厅门前聚集，庞谢也在其中，左右瞧了瞧，聚在这里的学员差不多有一百五十多人。 等到人员聚集的差不多了，五名教官模样的人走出餐厅，来到队伍前列，其中包括尹雁翎。 五名教官各自点齐一队学员，共是五队学员，在餐厅门前站好队列。 尹雁翎跟其他几位教官打了个招呼，独自站了出来，冲着学员们微微一笑，说道：“咱们今天总算是人齐了，大家都不容易，长安府的学员还好说，离这不过几百里的路程，夏、青、陇、凉四州的学员可就辛苦了，最近的也有一千多里地，我在这里先给大家说声辛苦！” 雍、夏、青、陇、凉并称西北五州，看来整个西北一带通过测试的学员都在这里。 尹雁翎接着说道：“我知道大家心里都有疑问，这天寒地冻的，为什么非要让大家到荒山里面来训练，关于这一点，容我先卖个关子，一起去参加培训班的开班典礼，到时候自然有人讲给大家。” 几句话说完之后，五名教官带着众位学员离开营房，往训练场地对面的三层大楼走去。 这座大楼是由废旧厂房改造而成，混凝土包裹而的外墙上沾满了黑漆漆的油泥，看起来有些年头了，整座楼长约百米，宽也有五十多米，每层都有五六米高，虽然楼层不多，但却十分高大。 学员们由正门进去，一楼是一整间大礼堂，足有上千个座位，左右两侧是两条木质旋转楼梯，踩上去咯吱咯吱作响，大礼堂里面空空荡荡，没有半个人影，只有几只盏亮度极高的白炽灯，将礼堂照的透亮。 大礼堂的最前方是一个讲台，讲台后是一张大屏幕，足有一人多高，两人多宽，讲台下是一排排的座椅，每个座椅前面还有一张小桌，桌子上放着一个纸袋，封口处贴着封条。 几人教官们安排学员坐好之后，一起坐在第一排，似乎是在等什么人。 ...... 十多分钟后，礼堂门口响起“咔、咔”地脚步声。 庞谢回头望去，不由一怔，进门的有六七个人，其中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位身着天蓝色军装的中年军人，看年纪约在四十岁上下，短发，剑眉，鼻梁高挺，一双眸子精光四射。 跟在他身后的五六个人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其中两人庞谢也见过，一个是与他同来的李大勇，另一个则是赵虎行。 中年军人快步走上讲台，随他而来的几位则坐在了第一排，与之前坐在那里的几位教官坐在一起。 中年军人上台之后，目光将台下学员扫视一遍，朗声说道：“各位学员，首先做个自我介绍，我姓袁，叫袁一枭，现任华国空军警卫部副部长兼西北空中警卫旅旅长，也是316训练基地的主要负责人，今天，由我来给咱们召开这个开班典礼。” 庞谢不由一怔，他参加的是东海航空安全员的培训，为什么会有军人出现，转头再看田七，也是一脸迷茫，又向四周望去，也有人面露茫然之色，但大多数人却是一脸了然，似乎并不意外，心中不由一动，看来这次培训并不像他想的这么简单，张胖子当初得到的消息恐怕是有心人传递给他的。 袁一枭用手向下虚按，示意学员安静，接着说道：“你们中有些人知道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也有些人什么都不知道，不过没关系，先不要着急，我给你们放一段视频。” 说话之间，袁一枭走到讲台旁边，用手轻点遥控器，讲台后的大屏幕登时亮了起来。 “近年来，随着全球局势不稳，劫机事件开始爆发式增长，最近十年发生劫机事件2152起，其中针对民用客机的有1986起，针对军用飞机有166起，尤其是去年，美索联邦小石城劫机事件，导致342名平民死亡，对世界的安全稳定造成了极大的威胁，对此，华国安全委员会进行了专项讨论，与会委员一致认为，现有的民用航空安防体系已经无法全面防范威胁，需要对原有的组织架构进行调整。” 画面上闪过一连串镜头，包括劫机事件的录像，以及小石城劫机事件的事后回访。 视频放到这里，袁一枭轻点遥控器，画面停顿下来，再次来到讲台中央，朗声说道：“针对当前情况，华国空军警卫部与航空管理局，制定了‘南天门’防卫计划，决定训练一批特种安全员，打造一支属于民间的半军事化的空中防卫力量，而你们则有幸成为‘南天门’防卫计划的第一批学员。” “啊？开玩笑吧？” “这是真的吗？” 袁一枭说完，台下不少学员张大嘴巴，大声嚷嚷起来，但更多人面无表情，似乎早已知道了这件事。 “庞...庞大哥，他说的是真的吗？”田七张口结舌。 “不知道，不过是真的假不了，是假的也真不了，咱们听他接下来怎么说。”庞谢说道。 第三十六章 幕后 316基地，大礼堂中。 听了袁一枭的一番话，有几位学员忍不住嚷了起来，过了好一阵子，才再次安静下来。 袁一枭倒没什么反应，继续说道：“大概情况就是这样，你们有那些细节还需要了解的，可以举手提问，我在这里解答，咱们从前往后，第一排最左边的学员，你先问吧。” 一名身材瘦削的英武青年站了起来，说道：“袁旅长，我有个问题...” “先做个自我介绍吧，让大家认识认识。”袁一枭笑着说道。 “我叫马伏波，凉州陇西人，金城府武警支队上尉退役，这次培训是我在支队时的上司推荐的。我想问一个问题，进入这次培训班之后，我们算什么身份，军人？公司员工？还是别的什么身份？” “这个问题很简单，你们首先是东海航空的企业员工，这一点不会变，同时接受华国空军指挥。” “这对我们分别有什么好处？有什么坏处？请您详细说一下。” “好处和坏处都有，简单来说，好处是你们既享受企业的高薪，又享受军人的权利，坏处也有，与同类工作相比，风险会高很多，会执行很多军方不方便出面的任务，执行任务的区域也不限于国内。” “能具体讲讲吗？” “好，首先就薪水来说吧，你们的入职薪水是一万五，干满一年以上可以达到三万，任务奖金另算，老实说，比我这个大校高得多了，其次，你们在任务期间可以合法持枪，包括轻武器和一部分经过审批的重武器，这是国内民间安保公司想都不敢想的，也是咱们南天门计划的核心部分。当然，劣势也很明显，你们面临的都是全球最为凶恶，狡猾的犯罪分子，如果本身能力不强，牺牲的概率会很高，而且有时候会去国外一些战争区域执行任务，在此期间，没有官方身份的掩护，出了问题也不会有官方救济。” “为什么不在服役的军人中挑选呢？据我所知，一线特种兵的素质要比我们中大部分人都强。” “这个问题问得好，可惜我没法回答，你的问题涉及到一项机密，因为保密条例的要求，我没有办法现在给你解答。” 马伏波问完三个问题，会场上一时安静下来，很多人都放下了举起的右手，用心思索袁一枭的答案。 袁一枭站在台上，向下扫视一眼，问道：“还有人有什么问题吗？” 良久，一只怯生生手臂半举起来，举手的正是田七，袁一枭点点头，问道：“这位学员有什么问题？” “首长，您刚才说培训班还要考核，我想问一下，考核容易通过吗？”田七有些紧张。 “我简单说一下，咱们这次培训共分五个科目，包括体能训练，近身搏击，武器操纵，仪器使用和团队作战，在培训的最后阶段，我们进行统一考核，每门科目最高5分，最低一分，总分25分，另外有风纪分5分” “考核结束后，我们将根据分数进行排名，我们这次参加考核的一共是151人，我们取前一百名，剩余51人遣散。” “啊？”台下顿时一片哗然，没想到淘汰率这么高。 “明白了吗？” “我明白了。”田七点点头，接着又问了一句：“那我要是没通过考核，是不是就白来了？” “白来？不会的！没有通过考核的学员，我们将按照月薪一万五千元这个标准发放这培训期间的薪水，放心，国家不会亏待你们的！”袁一枭朗声说道。 “说得好听，还不是让我们公司掏钱....”台下，尹雁翎低声抱怨，只是他声音极小，只有身旁的李大勇听到了，忍不住瞪了他一眼。 袁一枭又点了几名学员，依次回答了他们的问题，直到一个多小时之后，这才没有人再问。 最后，袁一枭站会主席台中央，朗声说道：“好，既然没人退出，咱们第一批培训班就从今天正式开课，我现在给你们介绍一下五个科目的导师，首先是体能训练科目的导师周雪融。” 随着袁一枭的说话声音，就在第一排，有一名二十六七岁的短发女子飒然站起，转身向众位学员敬了一个军礼！ …… 一个多钟头之后，培训班开班典礼终于结束。 袁一枭没有多留，讲完话之后，便离开大礼堂，在几名随行军人的护送下，穿过训练场东侧架着铁丝网的高墙，一路前行，来到一处直升机停机坪。 这里停着一架“直—18号”军用直升机，庞谢若是看到这架直升机，便知道每天早上吃的食物来自哪里。 袁一枭登上飞机之后，直升机发动螺旋桨，迅速驶离316基地，一路往北飞去。 “直—18号”军用直升机时速在300公里以上，走的又是直线，也就半个多小时，便降落在长安府以西不远的军用停机坪上。 袁一枭下了直升机，外面早有一辆军用吉普等候，坐上之后，一路向东行去，不大会功夫，来到城郊一处别墅区，停在一栋三层别墅的前面，快步下车，推门进屋。 屋里坐着两个人，对面而坐，正在手谈，其中一人持黑棋，已经大败亏输，却在苦苦挣扎，另一人持白棋，占尽上风，却又围而不杀。 这两人不是别人，持黑的正是被赵虎行称为殿下的敖烈，持白棋的则是“七妙先生”卲还。 袁一枭进屋，见两人正在下棋，一语不发，站在卲还身旁，凝神盯着棋盘，可是他不说话，却不代表没人说话。 敖烈瞧见袁一枭，哈哈一笑，随手拨乱棋盘，说道：“一枭，回来了，卲老道，咱们还是说先正事吧，改天再下棋！” 卲还一笑，也不恼怒，一面将棋子收入盒中，一面温声问道：“一枭，你感觉这次招收的学员素质怎么样？有没有可造之材？” “邵师叔，所有学员的详细资料都在这里，我大概看了一遍，其中颇有几个天赋不错的。”袁一枭从公文包中取出一沓资料来，放在在茶几上。 “我先瞧瞧，有什么合适的苗子，拉回宫里去。”敖烈拿起资料。 “先让老道看看吧，你那就算了，纵然有什么好苗子，去了你们东海龙宫，也成不了什么栋梁。”卲还伸手去拿资料。 “此一时，彼一时，以前那些老头子当权容不得外人，以后可就未必不行。”敖烈摆了摆手。 “邵师叔，敖殿下，两位不要着急，按照咱们的协议，所有学员都要为军方服役五年之后才能离开，你们有的是时间。”袁一枭忍不住说道。 “五年？军队里面上上下下都是你们道门的人，我们龙宫的有几个？要是放任不管，五年之后一个都不会来我这！”敖烈眼睛一瞪，丝毫也不示弱。 “你们龙宫有钱有势，独霸东海，既能自己招人，又能送到海外历练，我们全真道脉就不行了，只能背靠国家选取人才，就这还被你们抢走不少。”卲还说道。 袁一枭插不上话，只得一脸无奈，站在一旁。 “一枭，有件事我思前想后，觉得还是要叮嘱一下，这次培训是华国军方，全真道脉，以及东海龙宫，近几十年第一次联手做事，想要坏事的人恐怕也不再少数，你一定要盯仔细了，千万不要出了漏子，否则，咱们对上面都不好交代。” “老道这点说的不错，我这次来长安府，除了巡视之外，还得到消息，‘九姓十三宗’之一的杨家要在这里图谋一件大事，牵扯到我们宫里的人了，小心也牵扯到咱们的训练营。” “是。”听到两人都这么说，袁一枭的神情逐渐凝重起来。 “对了，训练营的教官最终定的是那几个？”卲还换了个话题问道。 “训练营的教官一共有五个人，负责体能训练科目的是空24师的周雪融，负责近身搏击科目的是东海航空的赵虎行…” “赵虎行是我安排的人，原来是宫里派在长安府的驻守使。”敖烈插话说道 “负责武器操纵科目的是李大勇师弟，负责团队作战科目的是西北野战军的林象飞也是咱们道门的人，负责仪器使用科目的是国防科大的唐劫教授。”袁一枭说道：“另外，我还安排了五个人给他们当副手。” “啧啧…”卲还听完，微微有些皱眉。 “师叔，怎么了？有问题吗？”袁一枭问道。 “其他人没有问题，只有这个周雪融，她父亲是不是华国体育大学的周晓教授？” 第三十七章 道统之争 长安府西郊。 “周晓怎么了？”听了邵还的话，袁一枭皱眉问道，敖烈也露出不解的神情。 “敖烈不知道也就罢了，一枭，你身在军中真的想不起来么？”邵还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饶有兴致的看着袁一枭。 “你别卖关子了，有话就说吧！”敖烈忍不住说道。 “好吧，你俩还记不记得，八十年前，华国建国的时候，开国元勋之中有一位国家委员会副会长，人称‘拳宗’，单以拳法而言，称得上是三百年来第一人，这个人姓什么，你们还记得吗？” “姓周！”敖烈继续说道：“当时青衡见过他一面，给我提过这个人，也算是绝世人物，怎么，这个周晓跟他有关系？” 邵还点点头，说道：“据我了解，这位拳宗平生没有子女，便收下了许多义子，这位周晓也是其中之一。” “还有这么一回事？就连我也不知道，师叔居然知道的清楚。”袁一枭说道。 “老道活的久些，那些年在天下行走，时常帮人出出主意，自然知道的多些。” “可就算是她是周晓的女儿，跟咱们也没什么冲突，还能对咱们的计划有什么影响不成？”敖烈问道。 “这你可错了，当初这位拳宗，先是在国内学了数年八卦拳法，可惜因为种种原因，一直未得到真传，拳法也未能臻至上层，后来又远渡重洋，前往欧罗巴洲，种种机缘巧合之下，学到了当地的不传之秘‘卡巴拉生命树’，这才内外兼修，成就一代拳法大师。” “也正因为如此，他这一脉的调息法与中原大不相同，我担心周雪融也是这一脉传人，她在训练的时候，或多或少会影响到学员。” “如此一来，就有两个问题，一来学员们若是按照卡巴拉生命树的心法打下根基，日后咱们纵然收入门中，想要纠正过来，也要多费功夫，二来李大勇、赵虎行未必会容她这样教，到时候发生冲突，反为不美。” 邵还一席话说完，袁一枭和敖烈都陷入沉思。 良久之后，袁一枭站起身来，大步向门外走去，边走边说：“这件事确实不妥，我会去处理的。” 袁一枭走后，剩下两人也无心下棋，敖烈重新拿起资料，一页页翻看起来，翻过几页之后，目光停在其中一页上面。 邵还扫了一眼，见这一页之上写着几个人的生平，其中就有庞谢的名字，淡然问道：“这几个人怎么了？” 敖烈指着庞谢的名字说道：“这次我来长安府的时候，青衡曾经让我关注这个人，可又没告诉我为什么，我暗地里见过这人一次，也没发现有什么不同。” 邵还淡淡一笑，说道：“青衡道友擅长命理之术，他这么说自然有他的道理。” “也是。”敖烈点点头，向下一页翻去，邵还也再没有多说。 一个多小时之后，敖烈告辞而去，邵还重新捡起学员资料，翻到庞谢那一页，喃喃自语：“青衡也注意到了吗？为什么不告诉敖烈？还是他也没把握？也对，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这种命格可有点太过诡异了，得谨慎些才成。” …… 316基地。 庞谢捧着手中的培训手册，慢慢翻看起来。 培训班的课程安排很简单，每三天一个轮回，第一天上午是体能训练课，下午是武器操纵，第二天上午是近身搏击，下午是仪器操作，第三天全天是团队作战。 每三个轮回，也就是九天，休息一天，劳逸结合，算下来每个月有三个休息日，单从日程上看，倒也不算辛苦。 昨天上午，典礼结束之后，袁一枭便离开了，身为华国空军实权军官，能抽出时间来316基地参加开课典礼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临行之前，袁一枭告诉在场学员，他不在基地时候，由李大勇临时负责，其他几名教官配合工作。 翻过手上的培训手册，庞谢抬头看了看时间，差不多清晨六点多钟，该是吃早饭的时候了，推开屋门，向餐厅走去。 庞谢来到餐厅，在众人惊异的目光下，取了十人份的早点，寻了个作为坐下，刚刚准备开始吃饭，忽然听到有人喊他。 “庞谢！” 庞谢一怔，回头瞧了瞧，只见尹雁翎坐在不远处，对面坐着的则是体能训练科目的教官周雪融，于是起身来到两人面前，问道：“尹教官，有什么事？” 尹雁翎嘻嘻一笑，同样站了起来，伸手拍了拍庞谢的肩膀，说道：“没事，没事，你赶快去吧，我就是瞧见你了，随便喊一声。” “真没事？”庞谢眉毛一挑。 “没事！”尹雁翎笑着说道。 “好吧。”庞谢耸了耸肩，转身走了回去。 待到庞谢走开，周雪融眉头微皱，说道：“尹师哥，这就是你说的天赋异禀那小子？怎么看起来懒懒散散的？” “不要叫师哥，咱们现在是工作关系，我是你的副手，叫我名字就好了。”尹雁翎摆了摆手，接着说道：“这小子上回见面就这样，是有点懒散，不过身体素质是真好，要不我也不会把他叫来。” 周雪融的父亲是华国体育大学有名的运动学专家周晓，尹雁翎从国家长跑队退役后，也拜在周教授门下求学，故此，两人算是同门师兄妹。 “可是这种性格，恐怕天赋再好也没什么用吧？” “雪融，周教授曾经说过，‘命里只该九寸，终生难逾一尺’，到达一定程度之后，天赋才是最主要的，其他都是次要的，这小子性格虽然懒散，不过上限比咱俩要强得多。” “既然尹师哥这么看好，就再观察一段时间吧。” “对了，我见李大勇昨天找你谈话了，说什么了吗？” “一点小事，他想太多了。” ...... 十分钟后，周、尹两人漫步走出餐厅，来到训练场上，大多数学员都已换好训练服，站好队列，只有几个倒霉蛋来的迟了，有些是找不到训练服，有些是起晚了，最倒霉的一位仁兄则是把房卡丢了。 周雪融没有手软，立即指挥这几个倒霉蛋去跑圈，训练场一圈是三千米，三圈就是九公里，天寒地冻，跑起来可不算容易。 正式集合之后，周雪融便开始安排上午的体能训练，莫看她年纪轻轻，在体能训练上确实有一手。 长跑与短跑相结合，穿插着仰卧起坐与俯卧撑，再加上五十米折返跑、引体向上、深蹲，一上午时间安排的满满当当。 最为绝妙的是，她会根据每个人的状态，随时对每个人训练进度进行微调，使训练强度恰好能达到每个人的极限，又不至于积劳成伤。 单对单的时候，做到这一点容易，许多优秀的教练都能做到，但是面对一百多号人，随便瞥一眼，便能清楚了解这个人的状态，能做到的可就凤毛麟角了。 众位学员之中，唯有庞谢，她没有出言指导。 因为她发现，无论怎么练，庞谢不但没有大汗淋漓，就连粗气也没喘几口，身体素质确实惊世骇俗，难怪尹雁翎会另眼相待，只是不知为何，她总是看庞谢不怎么顺眼。 ...... 转眼之间，一上午时间过去了，随着周雪融口中一声解散，参加培训的学员大都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 庞谢也不管别人，拉着田七，漫步往食堂走去，自修成人身以来，还是头一次进行如此大量的运动，虽然以他的身体素质不至于感觉疲惫，胃口倒是开了不少，正好去食堂吃饭。 “庞大哥，别拉我，让我躺一会再走。”田七两眼一翻，几乎瘫倒在地上。 “你天生体虚，又出了一身汗，再往这躺一会，只怕明天就是一场大病。”庞谢摇头说道。 “我...实在是太累了...从没这么玩命过...实在是挪不动脚了...”田七苦笑。 “你身子这么弱，到底是怎么通过考核的？”就在庞谢与田七聊天的时候，一旁忽然有人插话。 “我…啊！周教官！”田七转头一看，说话的正是周雪融。 “你叫什么名字？在哪里参加的考核？” “报告周教官，我叫田七，是在雍州参加的考核。” “雍州？李大勇怎么搞得？你这样也能通过考核？”周雪融语带不满，回头问道：“尹师兄，你也是雍州地区的考官，这孩子是怎么合格的？” “这个…”尹雁翎张口结舌，田七能够被录取是一个巧合，也是他一时心软，只是这话不适合在大庭广众下说。 “两位考官见我求胜的意志强烈才录取我的。”田七说道，平心而论，这话也不能算错。 周雪融微微摇头，说道：“李大勇这样做事可不对，你现在的状况即使进了训练营，也没机会毕业的。” “啊？”田七一惊。 “也不是没有补救的办法，我有一套呼吸法，你若是认真练了，至少有八成的机会通过，你愿不愿修炼？”周雪融话锋一转。 “当然！”田七大声说道。 第三十八章 赌约 听到周雪融要教尹雁翎传授呼吸法，尹雁翎脸色一变，忍不住将周雪融拉出三四十米，避开周围学员，低声说道：“雪融，这不合适吧？” “尹教官，哪里不合适了？”周雪融淡淡说道。 “昨天李大勇开会时专门说过，体能训练不能传授呼吸法，你不记得了么？”尹雁翎听出了周雪融语气中的不满，但是想起李大勇的交代，只能硬着头皮往下说。 “李大勇是说过这句话，但他还说过，不能轻易放弃任何一个学员，尹教官，你不记得了么？你看田七的身体素质，正常的训练方式能合格吗？再说，李大勇不让传授呼吸法的原因我懂，他是全真道脉的外门弟子，赵虎行是东海的人，两家想从学员里挑些好苗子，怕我传授了军中的呼吸法，以后不好纠正，但是你觉得以田七的素质，李大勇挑的上吗？” 周雪融这几句话条理分明，尹雁翎一时竟不知如何反驳，呼吸法本就是修行的基础，也是大多数修行法门的入门功夫，若是呼吸法出了岔子，日后纠正起来，平添许多困难。 不过，周雪融说的也对，以田七的体质，只怕李大勇也好，赵虎行也好，都不会挑他。 “好吧，既然这样说了，我也无话可说，不过，这件事我会报告李大勇。” “没问题。” 几句话说完，周雪融转过身去，冲着田七招了招手，大声喊道：“田七，你过来！” “是！”田七快步赶了过去。 “你现在累不累？要是累的话，就先去休息，要不是不累的话…” “我不累！”田七连忙说道。 “那好，我说，你听，注意观察我的呼吸方式。” “是！” 尹雁翎阻止不成，只得无奈离去，溜溜达达来到庞谢身旁，有一句每一句的聊了起来。 庞谢一面与他聊天，一面凝神观察周雪融与田七的一举一动，他与这两人相距数十米远，若是换一个人，自然听不到两人说些什么，也瞧不清楚周雪融的细微动作。 可是，庞谢修行有成，五感敏锐至极，这两人的任何举动，都观察的清清楚楚。 尹雁翎与庞谢聊了一阵，发现他的心思并不在聊天上，而是放在周雪融身上，忍不住说道：“小庞，周雪融这一套呼吸法田七可以练，你最好不要练，他练了或许有好处，你练了可只有坏处。” 庞谢没有立即说话，继续盯着田七又看了一会，脸色渐渐沉了下来，说道：“你恰好说反了，这套呼吸法我练了倒没什么，他练了反而不好！” “啊？” …… “田七！你先不要练了！”就在尹雁翎愣神的功夫，庞谢一面叫停，一面大步向周雪融和田七走去。 “啊？庞大哥，怎么啦？”田七不由一怔，停下了正在练习的呼吸法，问道：“为什么啊？” “回去我再告诉你。”周雪融也在这里，庞谢不愿多说，信手拉起田七便往回走。 “且慢！是尹雁翎让你带他走的？”见庞谢要带田七离开，周雪融顿时有些气恼。 “那倒不是。”庞谢止住脚步，回头说道。 “那是你觉得我传授的呼吸法有问题？” “那倒没有，你的办法其实挺好，也算是上乘法门，只是他天生体质阴虚，需要先弥补亏空，然后才能健旺气血，你传授的这套呼吸法第一步便是激发气血，短期内虽然有些效果，但是长期看来却得不偿失，搞不好还会减寿。”庞谢正色说道 “不对吧，他年纪不过十七八岁，正是青春年少、气血旺盛的时候，你说他天生体虚，先要弥补亏空，我倒不这么认为，当年我开始训练的时候，年纪比他小得多，身子比他更弱！” 因为尹雁翎刚才阻止过一次的缘故，周雪融已然有些生气，如今庞谢要将田七带走，更是将她满腔怒意点燃。 庞谢听完，并未答话，只是微微摇了摇头，随即拉着田七离去。 他在金山湖中耗时八百年，依照“玄功要诀”，打磨出一具先天道体，对人体肉身的理解已然少有人及。如今，他又修成“医药”神通，对人体的理解更是细致入微，当世无人能比。 只是他与周雪融初次见面，虽然不赞同她的说法，但也知道她本意不坏，故此不愿与她分辨。 尹雁翎目瞪口呆，没想到庞谢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连他都没法正面阻止周雪融，庞谢倒是说干就干。 不过，他见庞谢竟然对周雪融说的话理也不理，心中不由大急，忍不住上前阻拦。 他与周雪融是一师之徒，对她的性格了如指掌，周雪融别的都好，唯一的缺点便是太过固执，尤其是在自己认准的事情，绝不容他人置喙。 今天，庞谢不但阻止她传授呼吸法，而且还摆出如此轻视的态度，只怕周雪融不会容他这么轻易离去。 果然，还不等尹雁翎张口，就见周雪融便已面若凝冰，冷声说道：“庞谢学员，请你留一下，作为体能训练科目的导师，我想我有责任纠正你的错误想法！” …… 庞谢本已走出十多米远去，忽然听到周雪融的声音，当即转过身来，说道：“愿闻其详。” 两人这一对答，顿时将周围学员的目光吸引过来。 刚才两人离得近，说话声音也小，虽然在争论，但其他学员都没有注意，如今庞谢走远，周雪融提高了声音，其他学员都注意到这里弥漫着的火药味。 周雪融对其他学员的目光毫不在意，一字一句说道：“庞谢学员，我从小生在体育世家，十六岁进入华国体育学院，学的是运动学专业，二十一岁取得硕士学位，之后在华国空军服役，负责飞行员的体能训练，迄今为止，经我手训练的空军飞行员达到1356人。” “我跟你说这些，并不是说我的身份如何如何，或者我的资历如何如何，我只想告诉你，我的训练方法是现代运动学与传统呼吸法共同构筑的完整体系，通过了军中最严苛检测标准。在我以往的训练对象中，有体质比他弱得多的人，最终都能通过体能检测，绝不存在某些人不适合的问题。” 周雪融年纪不过二十七八，比在场的学员也大不了几岁，鼻梁高挺，双眸似水，五官极有立体感，再加上清爽的齐耳短发，虽算不上满分美女，起码也在九十分以上。 上午训练的时候，她的要求虽然严苛，语气却十分柔和，许多学员几乎已经忘了她的军人身份。 此刻，声音一寒，言语之中带出一股肃杀之气，几名离得近的学员竟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几步，这才切身体会到她的真实气质，绝非看起来那般温和。 庞谢听完周雪融的话，向前慢走两步，微微一笑，露出两排白森森的牙齿，在冬天的日光下竟有些刺眼，笑道：“周教官，我没上过什么学，也没训练过多少人，不过有一点，我还是知道的，那就是这世上没有无根之木，也没有无源之水。” 周雪融摇头说道：“这才是歪理邪说，从运动学的角度来讲，锻炼是主，补充是辅，弥补亏空只是一个补充手段，绝达不到锻炼的效果。” 庞谢同样摇头，说道：“你的呼吸法也许适合大多数人，但对田七并不适合，只能让他虚耗元气。” 周雪融眉毛微挑，说道：“虚耗元气？会不会虚耗元气我不知道，但我的方法可以让他的体能训练科目及格。” “不用你的办法也可以。” “哦？难道你还有更加优秀的训练方式不成？” “不敢说优秀，我也有一套呼吸法，或许更加适合他。” “你也有？既然这样，你敢不敢跟我打一个赌，从今天开始，你和田七不必再跟我上课，这三个月你们自己训练，三个月后，若是田七能够及格，便算你赢，若是及格不了，便算我赢！” “周教官既然提出来了，我当然敢打这个赌，不过...”庞谢说到这里，回头对田七说道：“田七，你怎么想？” “庞大哥，我听你的。”田七咬牙说道。 “哈哈，周教官，那咱们就打了这个赌！”庞谢听到田七的回答，轻笑一声，朗声答道。 “好！就这么说定了！”周雪融毫不示弱。 “且慢，周教官，咱们既然打了这个赌，总的有点彩头才成，若是赢了如何，若是输了又如何？” “若是你赢了，我愿拜你为师，若是你输了，我也不要你做别的，从这里赤足走回长安就行，也算给你一个教训！” “那就一言为定了。”庞谢笑道。 “一言为定！” 周雪融说完，右手向前一扬，作势要与庞谢击掌，庞谢一笑，右手同样向前挥去。 啪，啪，啪！ 三击掌后，两人就此定下这一份赌约。 尹雁翎站在一旁，不由摇头苦笑。 这两人一个是他的同门师妹，一个是他看好的天才学员，本来介绍两人认识，是希望惺惺相惜，没想到头一回见面，便如此针锋相对。 他只知道周雪融性子极烈，绝不轻易向人认输，却没想到庞谢也如此大胆，竟敢与周雪融定下这赌约，刚才有心阻拦，可还不等他张口，事情便已说定。 现在张口，已是徒然，只能过些日子再看，有没有转圜的余地。 第三十九章 初现端倪 三击掌后，庞谢与田七在众位学员惊异的目光中，离开训练场，漫步向餐厅走去。 “庞大哥...”田七欲言又止。 “怎么了？是担心赢不了赌约？还是怕最后没法通过最后的考核？”庞谢笑道。 “都不是，是我不好，连累庞大哥了，要不是我体质不好，你也不会跟周教官立下这份赌约了。”田七叹了口气，他倒没有怀疑庞谢说的对不对，也许在他心里，庞谢说的话无论如何也不会出错。 “不关你的事，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这世上有许多人固执己见，盲目相信自己。如果是这样的话，即使你跟他冲突，也并不是你的错，最好还是一开始就不要相见，毕竟，道不同不相与谋！” 庞谢轻叹一声，目光微微一窒，似是想起了什么人，最终却没有说出来。 “我知道了。”田七点点头。 “没事的，不要放在心上，从今以后，你跟我训练体能就是，保证赢下这份赌约。” “嗯！” ...... 中午休息时间是两个钟头，吃过饭后，休息片刻，学员们便回到训练场上，准备参加下午的训练。 下午的带队教官是李大勇，配了一名副手，黑黑壮壮，看起来经常在户外训练。 点过名后，两位教官带着一众学员往训练场东面走去。 训练场东面是一道砖墙，长约1000多米，上面是通电的铁丝网，将训练基地以东整个封锁起来，不少学员昨天刚来的时候，就对这道墙极为好奇，想要瞧瞧背后是什么，不过，在看到铁丝网上挂着的“小心触电”四个大字之后，大都打消了这个念头。 在铁丝网的最南端，有一扇活动的铁门，门前挂着一台瞳孔识别器，识别了李大勇的身份之后，铁门无声滑开。 众位学员跟着李大勇通过铁门，来到铁丝网的东面。 东面是一片空地，比西面的厂区更加荒凉，地上全是干枯的荒草，看起来已有些日子没人清理过了。 在荒草之中有一条沥青小道，三米多宽，一眼望不到头，李大勇带着众位学员沿着这条小道，足足走了十多分钟，最终来到一座土山前面。 土山不高，大概只有几十米的样子，山前有一片平地，平地的一头挖着一米多深的壕沟，另一头则竖着许多枪靶，原来是一座靶场。 李大勇也不说话，就带着众位学员在靶场旁边等着。 功夫不大，从众人来的方向，开过来一辆军绿色的货车，货车上装着十多个长方形的军绿色木箱，木箱两边守着四个荷枪实弹的军人。 这座316基地看似荒凉，似乎没人维护，但只要几位教官需要，随时随地都能找来人手，荒凉只是表面，在这一层伪装之下，不知有多少人在尽力维持着基地的运行。 货车停在学员们的前面，四名军人下车，向李大勇行了一礼，李大勇回礼之后，招呼众位学员，将车上十多个长方形军绿色木箱搬了下来。 木箱不大，但却极为沉重，打开之后，一股浓浓的枪油味顿时四散开来，每只箱子里赫然装着十挺全新的华国03式自动步枪。 众位学员顿时发出一阵惊呼，他们中有些人昨天虽然听过袁一枭讲话，但对能不能持枪仍心存怀疑，直到上百支锃光瓦亮的自动步枪摆在眼前，终于知道袁一枭说的不是假话，否则，华国枪支管理严格，也不可能有如此强大火力。 李大勇也不多说，在地上铺了一片包裹枪支的油布，拿起一支步枪，当着众人的面将这只步枪拆解开来，之后又重新装了回去，反复拆装三次之后，要求众人模仿他刚才的动作，也取一支枪进行拆装。 他则在一旁巡视，若是有人犯错，也不多说，只是让他去绕着土山跑上三圈，回来之后，再做讲解。 这一下午时间，便在不断的拆枪、装枪中过去，众位学员最初还有兴趣，一个多小时之后，便觉得枯燥无味，只是李大勇在旁监督，也没人敢懈怠，只得不停拆装。 庞谢是“蜕凡”境界的修行人，灵气对肌肉的改造日益深入，肌肉的灵活性已经超出常人不知多少，拆装枪械的手法，不过两三遍，便已熟极而流，剩下的时间，无非假装拆枪，实则修行而已。 眼见天色擦黑，李大勇招呼众人将枪械装回箱子，交给押运枪械的军人，随即离开此地。 就在学员们列队离开之际，庞谢向土山盯上瞟了一眼，嘴角边挤出一丝笑容，似乎是发现了什么有意思的东西。 …… 入夜，庞谢等人离开不久。 土山顶上，一前一后走出两个黑衣人来，走在前面的一位身材消瘦的中年人，面色冷峻，目如寒星，年纪在四十岁上下，一头乌发束在脑后，乱乱地披在肩头，在夜风之下随风飘舞，就好像无数条黑色小蛇在虚空撕咬。 在他身后站着一个女孩，约莫十六七岁，白白净净，双手插兜，在她左侧锁骨的上方，纹着一个篆体的“鬼”字，鲜血一般的红色，一双淡灰色的眼珠，饶有兴致地望着学员们离去的方向。 “老师，刚才有点不对劲，学员里有个小子好像注意到我们了。”女孩的声音似有似无，淡的像清晨的雾气。 “哦，你确定？连李大勇都没发现咱们，一个学员能发现我们？”中年男子皱眉说道。 “天底下奇人异士多了去了，说不定就有天生灵觉敏感的人。” “你说得对。” “要不要我找机会把他处理了？” “小天，不要多事，最近长安府来了几个不好对付的人，真去把他收拾了，反而容易打草惊蛇，这里的事情就让赵虎行处理吧，我们冒然插手反而容易引起那头老虎的警觉。” “明白，老师，那头老虎没说他什么把祭品送过去？” “不要着急，他也要找机会，最近敖烈来了，他也不敢乱动，我们不要催他，万一让他心怀怨念就会影响到下一步的计划。” “那也没什么，他要是不满，给他点厉害瞧瞧，我一个人就对付得了他。” “别说蠢话，他可是上面好不容易才在龙宫埋下的钉子，多给好处，少用武力，我们得让他主动做事。” “好吧，老师，想一想还真窝火呢，这次的事情，咱俩费这么大的力气，最后的好处反而要给他，一想到这个，我就气不打一处来。” “好处不是这门好拿的，拿了这一次，以后的事情可就由不得他了，再说，祭品还要由他准备，这也不是容易的事情。”中年男子说到这里，微微顿了一顿，继续说道：“好了，不说这么多了，我们去看看山谷那边的情况，那边可不容有失。” 说完，中年男人脚下猛一发力，如离弦之箭，向山下掠去，身形一纵，便是三五丈远，女孩同样提纵身法，紧紧跟在中年男人身后。 眨眼之间，两人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 不知不觉之间，培训班已经开课一周多了，学员们也渐渐习惯了培训的节奏。 体能训练科目的训练环节越来越复杂，周雪融逐渐展露出华国体育学院高材生、华国空军优秀教官的真本事来，不过一周多的功夫，学员的体能便有了极大的提升。 武器操纵科目则开始了实弹训练，以03式自动步枪为标准装备，三次的课程分别练习了长、中、短距离射击，每名学员至少都打过600发子弹，几次课程下来，许多人的肩膀被步枪的后坐力震的又青又肿。 近身搏击科目的教官是赵虎行，他的训练思路比他的面相更加无聊，没有那么多花哨东西，连续三次课程，教的都是最基础的马步、虚步、弓箭步，额外只有一套四平拳，这是一套华国乡间流传的拳法，也就是俗称的庄稼把式。 来参加培训的学员，有不少都有功夫底子，有几位还拿过小型搏击比赛的冠军，对这些训练内容隐隐有些不屑。 至于团队作战和仪器操作这两门课程，则相对轻松许多，倒不是说这两门课程简单，而是因为这两门课程都有严格的规范，留给教官发挥的余地小很多，留给学员们琢磨的地方也很少，按照标准规范做就是了，耗费的体力、心力相对要少一些。 对庞谢来说，这些科目都是小意思，他化形为人之初，就是先天道体，五感与体力都已达到人类极限，就是最为强悍的特种兵或是最为优秀的运动员，与他也差了许多。 如今，他又成就“蜕凡”境界，在灵气的浸润下，肌肉力量早已打破人类极限，轻轻松松便能完成训练科目。 庞谢一副悠悠然的态度，每日里三分心思用在训练上，七分心思倒是用在修行上。 无论是蹲马步的时候，还是听课的时候，体内随时都运转着“玄功要诀”，对他来说，修炼才是事关生死的大事，其他都是过眼云烟。 至于四门神通，“医药”神通已然达到“始解”大成，短时间内进无可进，倒可以把省下来的精力，用在其他几门神通上。 依照庞谢的想法，“饮水”神通可以多喝药膳，“射覆”神通可以提高赚钱效率，可以优先修行，至于“大力”神通，他暂时还不知道要用在什么地方，故此，还未开始修行。 第四十章 千金难买一声响 与庞谢的悠悠然的日子不同，田七这些日子倒是颇为繁忙。 立下赌约之后，庞谢传给他一套呼吸法，此外，还让他每天清晨服食一粒大力丸。 这些药丸都是庞谢当初练习“医药”神通时炼制的，除了大力丸以外，还有许多其他有趣的药丸，只是一时半刻用不上，也就没有带在身上。 每次上体能训练课的时候，庞谢与他一起坐在训练场边上，教他以呼吸法壮大肺腑，弥补亏空，几次课程下来，他感觉自己肺活量倒是大了不少，体能虽然没有测过，但也感觉增长了多少。 这天上午，一百多名学员蹲了两个多小时的马步，然后又练了小半天的四平拳，训练完之后，多数都累的跟狗一样，瘫软在训练场的草地上。 只有几名看起来十分精悍的学员，还在苦心练拳，不过，他们练的并不是四平拳，而是另一种拳法。 这几名学员是由凉州某个武馆推荐来的，不知跟赵虎行是什么关系，都叫他师叔，从小修行武术，十几年下来，也算得上登堂入室。 事实上，最近几次课程都是由这几人代为授课的，赵虎行每次上课的时候，叼着烟蹲在一旁，只是偶尔说句话，调整一下训练节奏。 “庞大哥，你看我练的怎么样？”田七挥动着双臂，模仿训练场上还在练拳的那几个学员，他吃了大力丸后精力十足，倒没有累趴下。 “照猫画虎罢了”庞谢盘膝坐在一旁，微微笑着说道。 “啊？怎么讲？”田七脸色顿时垮了下来。 “他们几个练的就不怎么样，你照着他们练，岂不是照猫画虎？” “这拳法不行？” “那倒不是，这拳法还算凑合，不过他们几个也就是刚入门的水准，步伐呆滞，身形臃肿，拳脚无力，自己练练玩还可以，出去打人可不行。”庞谢解释说道。 当年，金山寺兴盛之时，每天早晨有三百武僧在湖边练拳，这三百人都是后天顶峰的武者，其中更有几名带头的武僧，几乎已经半只脚踏入蜕凡境界的高手。 要知道，当年天地元气未衰时，寻常江湖武人也多是后天境界，能够达到后台顶峰的，多半已经称得上是名侠，如今天地元气衰退，能练到后天顶峰的，也已经少之又少，这几位学员都还差得远。 庞谢见多了武僧练拳，自然把眼前这几位不大放在眼里。 ...... “你小子很嚣张嘛？活了这么大，挨了不少打吧？” 庞谢与田七正在聊天，忽然听到有人插话，抬头再看，说话这位名叫高一时，正是训练场上练拳的学员之一。 庞谢和田七所在的位置，离这几人本就不远，说话时又没有特地压低声音，说话声自然传到了这几人耳朵里。 庞谢摇了摇头说道：“那倒没有，一般没人跟我动手。” “那正好，今天咱俩试试手，我看你说起拳法头头是道，估计也练过两手吧。”高一时耸了耸肩。 “还是算了，俗话说，‘打人无好手’，万一动起手来伤了谁就不好了。”庞谢继续摇头 “练拳不动手，那还练什么拳？干脆回家抱孩子去吧！”高一时不依不饶。 “我不是什么练拳的，只是略懂一点。”庞谢索性闭上双眼，懒得和高一时说话。 “小子，别怂啊！前两天，你在周教官面前不是很横吗？还立了个赌约？怎么今天听说要动手就怂了？”高一时这句话倒是暴露了心底一些想法。 艳若桃李，冷若冰霜，学员们暗地里都这样评价周雪融，其中不少人更是把她视作女神，对这些人来说，与女神作对的庞谢自然成了眼中钉、肉中刺。 高一时高声一嚷，将周围学员的注意力吸引了过来，与他一同练拳的几位师兄弟也都走了过来，围在庞谢左右。 “姓高的，你别横，庞大哥是懒得跟你动手，我跟你练练！”田七见高一时咄咄逼人，忍不住说道。 “你？”高一时晒笑一声，随手按在田七肩上。 “我...”田七话未说完，便不由自主的向后退了三四步远。 高一时练武多年，手上力气极大，田七虽然已经开始练习呼吸法，毕竟练得时间太多，变化还不明显，轻轻一按，便受不住。 “有话说话就是，何必非要动手？”庞谢听到田七的叫声，双眼缓缓睁开。 “怎么？不服？不服起来试试，坐在地上光说不练！”高一时毫不客气。 “既然你这么想动手，那咱们就...” 庞谢话说到一半，右手忽然握紧，向身前空挥三拳，只见三拳轻挥之际，“啪！啪！啪！”三声脆响随之传出，声音又清又脆，就好像使鞭的好手，挥舞长鞭之际，鞭梢产生的音爆。 三拳挥出之后，不但高一时，就连围在庞谢的几名学员，脸色也变得煞白。 练武之人有一句俗话，叫做“千金难买一声响”，说的是武功练到极深境界的时候，空拳挥出便能引起音爆一样的脆响。不过，寻常高手想要打出音爆的效果，必须得先打上一趟拳，由慢到快，最终才能打出音爆效果。 就算是高一时等人的师父，也要先催动气血，然后才能打出音爆拳来。 万万没有像庞谢这样，坐在地上不动，随手便能打出音爆拳的本事，这等本事简直骇人听闻。 庞谢打完三拳之后，却没有再行动手，只是似笑非笑的盯着高一时。 高一时武艺虽然不高，但眼光还是有的，眼见庞谢如此修为，如何还敢跟他动手，只是刚才话说的太狠，一时半刻竟不知如何转圜，只得呆在当场。 “还不退下！” 高一时正在为难，忽然觉得一股大力由肩头袭来，将他向一旁拨去，踉跄退开几步，稳住身形之后，转头再看，正是赵虎行，不敢出口反驳，只能乖乖退在一旁。 不知何时，赵虎行来到庞谢身前，双手垂下，默然不语，唯有两只似闭非闭的双眼，不时透出慑人的光芒。 “都散了吧，我跟小兄弟说几句话。”沉默片刻，赵虎行轻轻摇了摇手说道。 听到赵虎行下令，围观的十多名学员连忙散开，只剩下庞谢与田七还在当场。 “我上次只发现你功夫高，没想到你功夫这么高！”赵虎行说道。 “瞎练罢了，哪有什么功夫。”庞谢还是摇头。 他倒是没有说谎，除了当年与一名行脚僧交好，学了几套佛门的入门拳法，除此之外，并没正经练过功夫，能打出音爆拳来，全仗着超出凡人极限的身体素质。 “难怪你不把周雪融放在眼里，能练到这种地步，确实有狂妄的资格” “赵部长也知道赌约的事？” “周雪融心高气傲，有点事藏不到心里，我这两天还在想，你这是疯了，还是傻了，连‘人在屋檐下，岂能不低头’的道理也不懂，没想到你的本事还在我想象之上。” “赵部长谬赞了。” “你到底是什么来历？你师父到底是谁？能透个底吗？” “教我功夫的人早就不在了。”庞谢笑道，当年教他拳法的那个和尚，功夫虽然不错，修行却是平平，早已寿元枯竭，化作一坯黄土了。 “哦，看来是位老前辈啊。”赵虎行并没有真正理解庞谢的话。 庞谢一笑，也不纠正。 “算了，你不多说，我也不多问，咱们各走各的路，不要挡道就是。”说完这几句话，赵虎行转身离去。 庞谢望着他的背影，心中不由一动，上次见面是晚上，餐厅包间的灯光又不够亮，所以没有注意到，刚才离得近才发现，赵虎行看起来虽然强悍，但是气血已经隐隐有些衰竭，就好像寿命将尽的老人。 只是以他的年龄、修为来说，不应该这样啊，庞谢有些费解。 等到赵虎行走远，田七忽然回过头来，兴奋地说道：“庞大哥，原来你懂功夫，难怪这么厉害。” 庞谢笑道：“略知一二罢了。” “庞大哥，能不能也教我两下子？” “学功夫有什么用？回头等你养好身子，我教你点更厉害的。”庞谢笑道。 在他眼里功夫还真没什么用，既不能力敌千军，也不能延年益寿，护道长生皆是无用，有这时间还不如试着修行一二，虽说机会渺茫，但只要略有成就，便比练武强出不知多少。 “好！好！那我就放心了，咱们肯定不会输给那个姓周的娘们！”田七哈哈大笑。 “哦，原来你之前一直对我不放心啊？看来我得考虑考虑是不是要教你了。” “大哥，不要啊！” 第四十一章 夜遇 翌日。 凌晨，4:30分。 田七睁开双眼，缓缓坐起身来，伸手打开床头的台灯，橘黄色的灯光为屋里增加了三分暖意。 拉开手边的床头柜，里面放着一个拳头大小的白色瓷瓶，瓷瓶上贴着一个字条，歪歪扭扭的写着“大力丸”三个字，拔开瓶塞，从瓷瓶里倒出一枚药丸来，圆滚滚的，约莫小指头蛋大小，放出一股淡淡的药香。 田七一扬手，将药丸扔进嘴里，随即又一仰脖，将药丸吞了下去。片刻之后，药力挥发出来，他顿时感到全身上下暖洋洋的一片。 田七定了定神，感觉药力开始发挥了，便起身穿好训练服，推开屋门，向屋外跑去。 凌晨，4:43分。 朦胧夜色之下，田七趁着微弱的星光，踩着不平的道路，绕着厂区一周快步跑了起来。 316基地位于秦岭深处，本就比城里阴寒，又是深冬时节，冷风吹在身上就如冰冷的利刃割在身上一般。 远处的山峦漆黑一片，在星光下映出狰狞的脊梁，就好似一头头从太古洪荒蛰伏至今的巨兽，一声声凄厉的狼嚎向四面八方传去，就好像有人拼命嘶吼，试图唤醒这永远沉睡的巨兽。 田七压抑着心中的恐惧感，尽量把注意力放在身前的道路上，不去想远在长安府城里的盲人兄弟，这么多年来，他还是头一次离开兄弟这么久，只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他这么早出来跑步，并不是因为任何人的要求，只因庞谢的一句话，服完“大力丸”之后，多加运动有利于发挥药力。 只要有一丝机会变强，他便不会放弃这一丝可能。 半个小时之后，田七穿越了大半个厂区来到西南角上，这里有一栋小楼，距离厂区的围墙只有十多米远。 在小楼的南侧种着一棵梧桐树，有四人合抱那么粗，也算是整个厂区里一个明显的标志。 嘿！ 哈！ 啪！啪！ 前面忽然传来打拳的声音。 田七微微一怔，没想到还有人跟自己一样，居然这么早起来锻炼，不过，他的心思都在跑步上，也懒得与人搭话，于是转身换一条路。 “姓庞那小子也太狂了，早晚得找个机会收拾他。”一个陌生的声音传来。 田七脚下顿时一滞，轻手轻脚向声音传来方向走去，整个培训班里姓庞的只有一个人，难道是有人要对庞大哥不利？ “狂归狂，人家是有真本事的，师叔都说人家是高手了，咱们又能拿他怎么办？”另一个声音说道。 这个声音田七倒是听出来了，说话的是高一时。 “也是，算了，不说了，咱俩还是接着打吧，估计再打个三五百拳就差不多够火候了。”先前那个尖锐的声音再次说道。 “老六，你回去歇着吧，师叔罚的是我，又不是你，你陪我在这打个什么劲？” “二哥，咱俩什么交情？有福要同享，有难要同当，师叔罚你在这棵桐树上打出一寸深的拳印，我当然要陪你一起打了。” “这又何必。” “我觉得师叔罚的太重，要你一夜打出一寸拳印，这一晚上打完，你这手起码要养一个多月吧？你又没犯什么大错，不就是跟人比个武嘛，怎么就罚这么重？” “你还没想明白？” “你想明白了？” “师叔罚我，不是因为我要跟他比武，而是我最终选择了退让，在凉州的时候，师父常说，练武之人不怕无力，就怕无胆，我师叔也是这样想的。”高一时说到这里，声音有些低落。 田七听了几句，打算先行退去，他本以为有人要对庞谢不利，这才躲在一旁偷听，现在看来并没什么大事，听下去也没什么意义。 “有人吗？救命啊！” 就在田七转身要走的时候，忽然从厂区墙外传来呼救声音，听声音呼救的是一个年轻女孩！ 田七听到墙外的呼救声，不由打了个寒颤，抬头看了看天，五点多的天空一片黑暗，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只有微弱的星光，勉强看得清四周的环境。 凌晨，深山，荒无人烟，怎么会有人求救？ 莫不是... 鬼？ 这个“字眼”蹦出的一瞬间，田七脸色煞白，浑身泛起鸡皮疙瘩，隐隐有些腿肚子抽筋。 “有人吗？有人没有？”墙外女孩的求救声已经带上了哭音。 “谁啊？大半夜在这喊！” 那边田七怕鬼，这边有人不怕。 高一时收起拳架，大声回应墙外女子，他自小在凉州长大，那地方地广人稀，当地人大半都以放牧为业，散居在茫茫草原上，有时出门办事，一个不巧错过宿头，就得寻找他人借宿，便是半夜三更，有人上门也不足为奇。 “你好，我叫林桂，是红河谷越野俱乐部的会员，这次是跟俱乐部向导一起穿越秦岭的，不小心跟大部队走散了，刚才又把脚扭了，实在走不了，看到这边有建筑物，才试着喊一喊，看是不是有人在。”墙外女子柔声说道。 “嗯？”高一时微一思索，回头说道：“老六，咱俩去瞧瞧。” “听二哥的。”老六答道。 高一时身子微微一弓，向前快跑几步，加速赶到墙下，借着这股冲劲一脚蹬在墙上，身形骤然向上拔高数尺，随即双手向上一攀，正好抓在墙头，稍一发力，已然骑在墙上。 老六也如他一般，飞身骑在墙头。 高一时低头看去，只见朦胧星光之下，一个身材娇小的女孩斜靠在墙根的一棵大树旁。 这女孩身高约在一米六上下，穿一身浅粉色的登山服，一头黑发系在脑后，背着一个大大的登山包，压得有些直不起腰来。 高一时左右瞧瞧，见附近再没有其他人，觉得不是什么陷阱，这才放下心来，扭身跃下高墙，几步来到女孩身前。 “啊？” 就在两人距离不足三尺的时候，高一时终于看清了女孩的容貌，不由失口叫出声来，原来这女孩容貌极美，虽然是在星光之下，瞧的不太清，但只看三庭五眼，便是标准的美人坯子。 “怎么了？”女孩身子向后一缩，似乎是被高一时的叫声吓住了。 “没...没什么...”高一时顿了顿，接着说道：“你一个女孩家，怎么大半夜在山里走，不说遇到豺狼虎豹，就算是遇到坏人也受不了。” “我...跟俱乐部的人走散了，手机没有信号，也不敢在一个地方呆的太久...就到处走走...”女孩柔声说道。 “这鬼地方哪来的手机信号，算了，这样吧，你先跟我回去，明天一大早再想办法联系你们俱乐部的人。”高一时转身往大门方向走去。 “不要！”女孩一伸手，拽住高一时的衣服，低声说道：“他们找不找我，肯定也很着急，也要派人去找，大半夜的到处在山里找人，搞不好要出事的。” “那你想怎么办？” “你能不能送我回去，我跟他们走散的地方不远，叫牛头岭，你知不知道？” “牛头岭？”高一时抬头喊道：“老六，你知道牛头岭在哪吗？” “我想想啊，前几天听师父说过，往南面走上五公里，好像有个地方叫牛头岭。”骑在墙上的老六说道。 “五公里...”高一时摇了摇头，回头对着女孩说道：“有点远了，我现在送你过去，就赶不上明天早上的训练了，这样吧，现在离天亮不久，咱们等到明天早上，我请个假再送你过去。” “我...我担心时间太久就找不到他们了...”女孩的声音里带出些许担忧。 “这...”望着女孩楚楚可怜的面容，高一时有些不忍，一时犹豫起来。 “二哥，别为难了，我倒有个办法。”老六喊道。 “什么办法？” “不就是五公里吗，咱俩轮流背着这姑娘跑，半个多钟头就能跑到，然后再回来，差不多能赶上早上的训练。” “哦。”高一时微一点头，这倒是个办法，转头又问女孩：“这主意你觉得怎么样？” “可以！可以！”女孩连声说道。 “那就这样，咱们快去快回。”高一时向上招了招手。 老六从墙头跃下，仔细瞧了女孩一眼，笑嘻嘻的说道：“我说二哥怎么这么热心呢，原来...哈哈...” 高一时听到一半，伸手拍了老六一把，老六连忙打了个哈哈。 三人说定之后，高一时背起女孩，老六背起登山包，顺着盘膝的山路一路往南，向深山之中跑去。 不大会功夫，三人就消失了在苍莽群山之中。 院墙的另一侧。 田七站在小楼旁边，对墙外发生的一切，眼睛虽然瞧不见，耳朵却听得清清楚楚，知道墙外女子不是什么妖魔鬼怪，也就放下心来，等几人远走之后，转身继续跑步。 高一时要去做什么与他无关，抓紧每一分时间提升实力，才是他应该做的。 第四十二章 失踪 培训班的课程是三天一个轮回，昨天上的是近身搏击和仪器操作，今天全天都是团队作战，上午是理论课程，下午则是实地训练。 田七注意到，高一时和他师弟老六并没有来听课，或许是因为山路不好走，时间赶不及，或许是没有找到俱乐部向导，不过旷课半天也不算什么大事，顶多扣一分风纪分罢了。 多扣几分更好！田七暗暗想道。 笃、笃、笃！ 门外忽然传来敲门声，随即，一名工作人员推门走进教室，向正在授课的林象飞低声说了几句什么。 林象飞眉头渐渐皱起，转身告诉众位学员暂时休课，随后跟着工作人员一同走了出去。 田七抬头看了一眼时钟，上午9:37分。 ...... 林象飞离开教室之后，穿过满是枯草的训练场，来到一间编号为103的营房前面，伸手推开房门，屋里已坐了九个人，除了他以外，其余的主、副教官都已来在这里。 “象飞来了，咱们人齐了，现在开始开会吧，雁翎，你先把情况说一下。”李大勇说道。 “嗯。”尹雁翎点点头，说道：“今天上午7:25，赵虎行找到我，说是他有两个师侄失踪了，让我找一下。我先找了负责后勤保卫的李主任，让他安排人把整个厂区搜一遍，刚才他告诉我，没有找到任何线索。” “赵虎行，你也说说吧，最开始是怎么回事？”李大勇眉头紧皱。 “咳...咳...”赵虎行清咳两声，沙哑声音说道：“昨天上午，高一时那小子犯浑，跟一个叫庞谢的学员过不去，事后，我罚他去西南角上那棵大桐树下练功，直到今天早上还没回来。” “我本以为，是不是还没有练完，就去桐树下面找他们，结果没人，回来又问了他几个师兄弟，发现不光是高一时不见了，还有一个人跟他一起不见了。” “情况就是这样，大家集思广益，想想这个事怎么处理，拿出一个解决方案来，我去给袁旅长汇报。”李大勇说道。 “你说这事跟那个叫庞谢的学员有没有关系？会不会存在事后报复的可能性？”林象飞问道。 “应该没关系。”赵虎行想了想，说道：“我去大桐树底下看了，树上有两个拳印，都是将近一寸深的，以那两个小子的功力推算，从昨天下午我罚他俩算起，最少要打到凌晨四五点钟，才有这个效果，我想要庞谢要报复也不会选那个点钟。另外，我再说一句，那个叫庞谢的学员功夫很深，要收拾我那俩徒弟，怎么都收拾了，不至于背后下手。” “这俩小子会不会在这呆烦了，自己外出了？”负责仪器操纵科目的教官唐劫问道。 “不会，我们师门规矩很严，再借他们两个胆子，也不敢瞒着我做事。”赵虎行摇了摇头。 “尹教官，没有一点线索吗？”周雪融听了半晌忽然问道。 “后勤和保卫部门都已经查过了，没有一点线索。”尹雁翎苦笑说道。 “学员方面你有没有问过？”周雪融继续问道。 “有这必要吗？”尹雁翎问道。 “当然有，后勤部门一共才多少人？学员又有多少人？人多消息就多，搞不好就有线索，你再去问问，说不定会有什么消息。”周雪融说道。 “雁翎，雪融说的不错，你现在就去。”李大勇说道。 “好吧。”尹雁翎点点头，起身走向屋外。 ...... 尹雁翎走后，李大勇说道：“咱们继续想想，如果学员里面也没人知道，这个事该怎么处理。” “实在不行把学员组织起来，对周边山区进行搜查。”赵虎行皱眉说道。 “不用这么大动干戈吧？”林象飞有些不解。 “咱们本来就有实战训练安排，刚好借着这次的事一起做了。”赵虎行说道。 “也行，这样吧，现在是10：25，等到11点前再没有消息，咱们就按你说的办。”李大勇说道。 “好的。”林象飞点点头，其他几人也没有反对。 屋子里其余几人由讨论了些细节，直到二十多分钟之后。 “吱呀”一声，屋门推开，尹雁翎快步走了进来，高声说道“诸位，有消息了。” “怎么回事？”赵虎行霍然站起身来。 “有位学员说他早上晨练的时候，见过失踪的两名学员。”说话之间，尹雁翎闪开身子，露出藏在身后的田七。 …… “是你？” 李大勇一眼认出田七，当初面试时，田七曾冒名庞谢去找过他，因此他对田七有几分印象。 “各位教官好！”田七的脸色有些苍白，显然是有些紧张。 “不要紧张，你都知道些什么？”李大勇沉声说道。 田七稳了稳心神，把凌晨出去跑步，在厂区西南角偶然发现高一时和老六在打拳，以及两人后来越墙而出，背着女孩去牛头岭寻找俱乐部成员的事情说了一遍。 “这两个小子真的是不想活了！”不等田七说完，赵虎行的脸色便阴沉的好像罩着乌云一样。 “原来是虚惊一场，大家伙都散了吧。”尹雁翎笑嘻嘻地说道。 “那我先走了，那边还在上课呢。”林象飞起身说道。 “先不要走，事情没这么简单。”李大勇阻止几人离去。 “李头，怎么说？”尹雁翎眉头皱起。 “赵教官，你的弟子以往有没有不经请示彻夜不归的经历？”李大勇转头问道。 “再给他们两个胆子也不敢！”赵虎行冷冷说道。 “嗯，看来确实有问题。”李大勇点点头说道。 尹雁翎一怔，回头指了指田七说道：“你觉得这小子又逗咱俩玩呢？” 当日在朱雀体育场门外，田七曾骗过他一次，故此说了个“又”字。 “我没有！”田七脸色涨得通红。 李大勇摆摆手，说道：“那倒不是，田七就算是编，也不会编这种稍一探查就会被戳穿的把戏。我是觉得那个女孩有问题。” “什么问题？”尹雁翎问道。 “女孩的反应明显不对。”周雪融接话说道：“正常女孩在荒郊野外遇到陌生人的第一反应应该是保持距离，而不是近距离接触，这女孩的表现倒像是故意凑上去的。” “这女孩会不会跟一般人不一样？我的意思是，大半夜能在山里跑的女孩都不一般。”唐劫说道。 “保持距离是一种下意识的反应，跟性格没有关系。”周雪融白了他一眼。 “你们别猜了，猜来猜去也没什么用，我再派几个师侄去瞧瞧就是了。”赵虎行霍然起身，大步向门外走去。 “且慢！”李大勇再次说道：“假如那个女孩真有问题，那我们得先搞清楚她是冲着谁来的，你这两个师侄来此地不久，又一直呆在基地里，我判断不是冲着他们来的，那么只能是冲咱们来的。” “外面的学员不清楚，咱们可都清楚，咱们这批培训班是“南天门”计划的第一批学员，内部外部的阻力都很大，想对咱们不利的势力很多，敢对咱们下手的也不少，这些都不是普通人，要真是这样，再派几个学员去，也没什么用，无异于肉包子打狗。” “不错。”赵虎行也想到了这个可能性，一屁股坐了下来。 “那怎么办？”尹雁翎问道。 “我的意思是这样，失踪的两个学员肯定是要找的，但就不要派别人去了，我跟赵虎行两个人去，亲自去探探究竟，要是虚惊一场最好，要是真有事，相信也应付的来。”李大勇说道。 “要不要让林象飞跟你一起去？他也是上过战场的人。”唐劫问道。 “不用了，目前事情没有弄清楚之前，这边的正常训练还是要保持的，这样吧，我们沿途去找，如果今天晚上我赶不回来，接下来就让象飞主持工作。”李大勇说道。 “要这么久吗？”尹雁翎一惊。 “还是提前做好准备吧。”李大勇面上满是沉重之色。 “这事要不要汇报先袁旅长。”周雪融问道。 “当然，我在走之前，会把发生的一切，如实向他汇报。”李大勇说道。 第四十三章 追踪 “那个...我可以回去了吗？”一个弱弱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几名考官回头看去，说话的正是田七。 “你跟我们一起走。”李大勇沉吟片刻说道。 “我？我去了也没什么用。”田七一怔。 “有用，你是唯一听过那女孩说话的人，万一遇到那个女孩，我们分辨不出来，只能靠你分辨。”李大勇说道。 “是这个道理。”赵虎行也点点头。 田七愣了片刻，想了想说道：“李教官，我跟你们去这一趟可以，能不能把庞大哥也叫上，有他在我觉得安心。” “你这么说，明摆着是对两位不放心啊。”尹雁翎忍不住说道。 “我...”田七瞅瞅李大勇，又瞧瞧赵虎行，眼中写满了怀疑两个字。 李大勇有什么本事他不知道，不过赵虎行的实际情况到底怎么样，庞谢倒是说过，他刚才听李大勇的意思，这次出去恐怕会有危险，这么一来，跟着两位出去，他确实有些不大放心。 这也只是一方面原因，另一方面，因为庞谢和周雪融立过赌约，他一直担心周雪融在毕业考核的时候，会故意不让他和庞谢合格，想借这个机会，让庞大哥跟李大勇、赵虎行拉近一点关系，到时候也好通融一二。 “可以，雁翎，你去通知一下庞谢准备一下，待我跟袁旅长汇报后出发。”李大勇点头说道。 ...... 长安府西郊，一座独栋别墅里面。 卲还温好一壶黄酒，给对面的敖烈斟了一杯，又给自己斟了一杯，轻轻吹开泡在酒杯里的青梅，浅浅啜了一口，仔细品味起来。 “你听到我说的话没有？怎么一点都不着急？”不等卲还喝完这杯黄酒，敖烈已经忍不住张口催促。 半个钟头之前，他接到袁一枭的电话，说了316基地有学员的事情，当即决定来找卲还，问问这件事要怎么处理。 “你急什么？”卲还杯酒下肚之后，方才缓缓说道。 “我就不相信你这老道士不知道这件事的严重性，别人或许以为这是偶然事件，你我都清楚的很，这次咱们三家联合，不知有多少双眼睛在后面盯着，又有多少人想坏了这件事，所以绝对不会是偶然！” “那你准备怎么办？” “我能怎么办？大不了亲自去山里走一趟，找几个人不长眼的夯货，杀鸡儆猴呗！” “袁一枭怎么说？” “他当然不同意，认为我的处理方法太过激烈了，希望我问问你的意思。” “确实有些激烈。”卲还点了点头，又给自己斟了杯酒。 “那你有什么办法？” “不去管它就是。” “什么？” “殿下稍安勿躁，在殿下来之前，老道已经卜过一卦， 316基地的大多数人都没有什么劫难，就算有点小事也会逢凶化吉。” “哦，原来是这样，你是梅花易数的嫡系传人，你要是说没问题，那就不用操心了。” “不过，李大勇和赵虎行此次都有死劫，可以说是九死一生。” “啊？这是怎么回事？看来我还是得去一趟！”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这两人命数如此，就算殿下亲自出手，也未必能够改变，更何况，殿下若要蓄意改变命数，可是要遭受劫数的，以殿下的修为，虽然不惧，但也麻烦的很。” “难道你就没有办法吗？” “老道无能。” “那他俩是死定了？” “那倒不是，你我改变不了他俩的命数，不过有人可以。” “谁？” “有一个叫庞谢的人，不知殿下可还记得？” “他？我记得，他凭什么能改人命数？” “就凭他命格是‘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 “啊？难怪青衡要我关注他，原来是因为这样。不对，这事你为什么告诉我？若他的命格当真如此奇异，你应该早已出手收入门下才对！” “他命格太怪，老道不敢擅自收入门中，想来青衡道友与老道想法相同，故此，才没有告诉殿下实情。” “好吧，你已经有成竹在胸，我也不着急了，这就给袁一枭说一声，让他先不要有动作。” “殿下所言极是。” …… 316基地一路往南，便是秦岭深处。 李大勇、赵虎行、庞谢与田七等四人，正沿着蜿蜒曲折的山道，向秦岭深处走去。 李大勇当仁不让走在前方，赵虎行紧随其后，庞谢与田七走在后面，四个人都换上了一身大地色的登山服，远远望去与山路宛若一体，也算是一种保护伞。 四人各背着一个大包，包里背的是帐篷、衣物等随身用品，以及一些电子仪器，秦岭深处手机没有信号，只能用这些仪器通讯，李大勇还在腰间配着两把手枪，赵虎行则在大腿侧面别了一把匕首。 依照赵虎行的意思，几人快去快回，不用带这么多东西，不过，李大勇并不这么想，他认为在牛头岭找到两名学员的机会太小，往深山里继续走的可能很大，当天未必就回得来，坚持要带上许多行李。 李大勇正当壮年，赵虎行身体强悍，庞谢体质非人，田七吃过“大力丸”，四人脚程都快，出发半个多钟头之后，便赶到了田七口中的牛头岭。 牛头岭是一座小山，面积虽然不大，但却非常有名，这是因为山下有一处水源，无论是当地山民，还是途径此地的旅行者，都会在此处休憩。 来到山下，李大勇独自爬到牛头岭上方，向四面八方望去，只见林中枯木之间，没有半个人影，不由眉头皱起。 如今是深冬时节，林中树木都已干枯，叶子都已落下，一眼过去可以说是一览无余，若是看不到人，那就是真的没有，不像夏秋时节，树木枝繁叶茂，即使视线里看不到，还可以再喊两声。 李大勇下了牛头岭，将看到的情况跟赵虎行说了一遍，赵虎行眉头微皱，转身向水源处走去，在水源处看了半晌。 “这两天确实有人在这里呆过，只是现在不知道去了哪里。”赵虎行说完这句之后，没有再继续说话，而是低头绕着牛头岭走了起来，行走之际，双目如鹰隼一般，不断向左右扫去。 转了半个多小时，赵虎行忽然抬起头来，指着西南方向一大片山林，说道：“要是我没猜错，他们应该是去那边了。” “赵教官这么说了，那咱们就顺着这个方向去找。”李大勇招呼庞谢与田七一同赶路。 ...... 四人顺着赵虎行指的方向，一路往西南方的树林走去，一走便是小半天的功夫，足足走了五六十里山路。 这五六十里可不比之前的十公里好走，多是人迹罕至的山岩，一路上崎岖难行，越往里走，气温越低，走到最后，四人脚下已有了薄薄一层积雪。 山里天色暗的早，走到下午四五点钟的时候，天上已经擦黑，李大勇抬头望望天色，说道：“我看这天气不好，搞不好要下雪，咱们找个背风的地方搭帐篷吧。” 赵虎行点点头说道：“我看着天气也不好。” “大力丸”的药效过后，田七早已累的要死，喘着大气说道：“赵教官，咱们会不会追错路了，您那俩师侄送人不至于送到蜀州吧？” 雍州位于秦岭以北，蜀州位于秦岭以南，双方正好隔了一个秦岭，田七这话纯属开玩笑，横穿秦岭即使开车也要七八个钟头，不是步行走的过去的。 “就你话多！”李大勇脸色一沉。 田七嘿嘿一笑，连忙缩回脖子，他与李大勇走了一下午，早已熟悉了他的脾气，看似凶恶，其实和善，故此，一点也不害怕。 “赵教官早年曾经参过军，当过侦察营的营长，最擅长千里追踪，他要是会走错路，咱们也算长见识了。”李大勇解释说道。 几人说话之间，翻上前面一道山岭。 庞谢站在山梁上，举目远眺，忽然说道：“咱们今晚不用住帐篷了，前边有一个村子。” 其他三人抬头去看，只见远处山雾蒙蒙，怎么也瞧不清楚。 庞谢也不多说，前头带路迈步往远处山村走去，十多分钟之后，其他三人方才看到山村，不由都佩服起庞谢的眼力。 第四十四章 蟒精旧事 山里道路曲折，往往只隔着一道山谷，互相之间喊话都听得清楚，可真要见面却要走上一整天。 庞谢瞧见的那座山村，虽然看起来不远，走起来却远的吓人，足足走了将近两个钟头，直到暮色渐深，玉兔东升，才走到村前。 这村子位于山腰处，依山而建，盘旋曲折，只有一条三尺多宽的石路可供通行，勉强充作进出山村的道路，村子里只有六七十户人家，房屋都建在道路两边的平坦处，互相之间也不挨着。 所幸村里还算通了电，家家户户的门窗里透出点点亮光，不然，只怕会被当做鬼村。 村里人家极少，此处地方又偏僻，自然没有餐馆、旅馆之类的商铺，幸好村东头还有一家小酒馆开着，四人才有地方落脚。 这是一家极小的小酒馆，三间屋子之中，只有正中一间屋子营业，屋前挂着酒幡，屋里正中摆着张八仙桌，桌旁是四条破旧不堪的长凳，四周摆着七八个酒坛子，都是乡下烧制的，最粗糙的瓷坛子，与其说是一家酒馆，不如说是村里人自娱自乐喝酒的地方。 酒馆门前坐着一位老者，年纪约在七八十岁，满头白发，皱纹堆累，穿着一身黑色的棉袄，身前放着一碟油炸花生，一碗烧酒，正在独酌。 “老人家，辛苦了。”李大勇上前搭话。 “辛苦，辛苦。”老者冲李大勇点了点头，精神倒还不错。 “您老老怎么称呼啊？” “老头子姓邱，叫我老邱就行。” “邱老，我们几个刚从山外面赶过来，还没找到地方吃饭，我看咱们这卖酒，不知道卖不卖饭啊？”李大勇问道。 “吃饭啊？老头子这酒还成，饭可没什么好的，只有青菜、挂面，你们吃不吃得了。”老邱说道。 “有的吃就行，我们不挑。” “好，那你们先坐，我去给你们做一点。” 老邱起身进屋，找了块破抹布，随意擦了两把桌子，抬头又问道：“那你们要不要酒啊？” “越烈越好！”赵虎行插话。 “好嘞！”老邱闻言，顿时喜上眉梢，在桌上摆了一坛烧酒，外加四只瓷碗。 “这...”李大勇微一皱眉。 自古山野之间多匪人，荒山野岭，杀了就地一埋，便是无头冤案，这地方三人都是初来，人生地不熟，若是喝醉了，万一遇到什么事情，只怕后果不堪设想。 “山里湿气大，多喝点酒有好处，我已经很多年没喝醉过了。”赵虎行明白李大勇心中所想。 “也好。”李大勇点头说道。 赵虎行早已十分饥渴，见李大勇不反对，当即倒了一碗烧酒，仰脖一饮而尽，连叫几声痛快，夸赞这是好酒。 老邱在一旁，听了赵虎行的夸赞，脸上带出喜色来。 赵虎行喝完一碗，又向其他几人劝酒，李大勇禁不住赵虎行苦劝，也喝了一大碗，庞谢、田七两人无可无不可，一人喝了一大碗。 老邱摆完酒之后，便去隔壁厨房做饭，莫看他一副老态龙钟的模样，动起手来还真麻利，不到二十分钟，四碗热气腾腾的面条，一盘山里摘的野菜，一碟油炸花生米便端上了桌。 四人走了一天，除了路上吃点压缩饼干之类，再没好好吃过饭，早已饥肠辘辘，此时见了热面条，哪里还忍得住，眨眼之间，便将桌上饭菜一扫而空。 酒足饭饱之后，四人安下心来，与老邱攀谈起来。 “邱老，咱们村最近有没有外人来过？”说话的是赵虎行。 “我想想啊，对了，村西头住了两个外面的人，一个男的，一个女的。”老邱捏起一粒花生边吃边说。 “哦，什么时候来的？”赵虎行继续问道。 “来了差不多一个礼拜了吧。”老邱说道。 “干什么的啊？”赵虎行随口问道。 “不知道他们是干什么的，整天就见他们往山里跑，身上背了个架子，山顶上一座就是一天。” “是不是画画的？”田七插嘴说道。 “对！对！好像就是画那个什么油画来这！”老邱连连点头。 “嗯。”赵虎行点点头，回头瞧了瞧其他三人，说道：“这几个人要是当真天天在山头上画画，说不定会见到户外俱乐部的人，咱们回头去问问他们，看能不能从他们口中得到些消息。” “嗯。”几人一起点头。 “邱老先生，除了他们以外，还有其他人吗？”李大勇接着问。 “其他人啊？”老邱想了想，说道：“这地方偏僻，一年到头没什么人来，就算有人也是路过一下，在我这吃个饭，具体有什么人，老头子还真不知道。” “有没有一个叫林桂的姑娘？”田七忽然插话，他记得清楚，当夜在墙外呼救的女孩自称林桂，抱着试试看的想法，问老邱知不知道这个人。 “你说啥！”老邱声音猛然一提，不自觉的吼出山村土话来。 “林桂...”田七小心翼翼的说道，完全不明白老邱为何会如此震惊。 老邱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两眼呆呆的望着外面，就好像失了神一样。 “老弟，怎么啦？”赵虎行见他面色不对，伸手在他肩上推了一把。 老邱被赵虎行一推，逐渐回过神来，转头面对田七，问道：“林...桂...你问这人是要干啥？” 田七也不隐瞒，当下编了一套瞎话，只说自己是某个学校的学员，前两天，学校里两名学员跟一名女孩一起失踪了，特地来找他么，当然，李大勇和赵虎行的身份自然也就是老师。 “林桂...那两个人怕是找不回来了。”老邱听完田七的一席话，沉默许久之后，又喝了一大碗酒，方才张口说道。 一语出口，四人都是一惊。 “怎么讲？”赵虎行沉声问道，事到临头，反不着急。 “这林桂不是...人。”老邱一字一句的说道。 一阵山风吹来，屋门吱呀乱响，李大勇、赵虎行、田七等人都不由打了个颤，就好像有恶鬼进门一般。 只有庞谢眼中一亮，数百年来，天地间元气衰微，修行人无法在世修行，妖魔鬼魅自然也不例外。尤其是鬼魂，没有天地元气，连聚形都难，更不要说是作乱了。 至少，他此次踏出金山湖之后，连一只鬼魂也没见过，而在八百年前，莫说是身为修行人的他，便是寻常人常常也能见到鬼魅。 屋里安静了许久，赵虎行最终打破沉默，说道：“邱老，烦劳你把这林桂的事情说上一说，咱们几个虽然不信鬼神，不过，多知道一点，也没有坏处。” 老邱叹了口气，倒了一大碗酒，一仰脖喝下了去，然后，讲了一个故事。 这座村子叫做三家村，本是元末明初之际，有姓林、周、钱的三个大户人家，为了躲避战乱，搬到这里建的村子，刚来这里时一切还好，田地也好，水源也好，俱都不错，最重要是无人来这争抢。 没想到的是，半年之后，他们才发现一个秘密，原来离这座村子十里外有一座山谷，叫做黑龙谷，谷中有一条巨蟒成精，每隔一年半载，便要出谷寻人吃，所以这地方才没人敢住。 三大家族后悔已经来不及了，因为他们搬迁到此之后，盖了许多房屋，耗尽多半家财，再搬到别处，只能活活饿死。 情非得已之下，他们只得派人四处寻觅会做法的法师，想要降妖捉怪，可惜连续找了几位都不济事，不但不能降妖，反而被巨蟒捉去吃了。 就在三大家族的族长已经绝望的时候，村外来了一位游方郎中，听说了这件事，便找到三位族长，自称有法子解决，只要给他纹银百两便成，三位族长也是病急乱投医，便答应了这位郎中。 这位郎中与他人不同，一不做法，二不仗剑，一大早便赤手空拳进了黑龙谷，直到天色擦黑才回来，回来之后，找到三位族长，说了这么一番话。 原来这位郎中会说蛇语，能与蟒蛇沟通，他入谷这一天是与蟒蛇谈判去了，最终谈出来一个结果，只要三家村的人愿意为蟒蛇精修一座庙，平日里香火不断，每十年祭奠一次，它便不来村里吃人。 修座庙还不简单吗？三位族长自然满口答应下来，不过，这郎中却面有难色，说出了更为紧要的一段话，原来每次祭奠都必须以活人血祭，而且是要用年轻女子。 三位族长目瞪口呆，商量许久之后，最终答应了蟒蛇精的要求，在村外五里处修了一座黑龙庙，每十年祭奠一次，从此之后，蟒蛇精倒也没出来作乱，只是用于祭奠的女子未免太惨。 “这跟林桂又有什么关系？”田七忍不住问道。 “最后一次祭奠是七十多年前，那次被祭奠的女子就叫...林桂。”老邱说道。 “呵呵...邱老先生，这故事确实不错，不过未免太过荒诞了，您老不会还真信这个吧？”田七干笑着说道。 老邱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端起碗来，又喝了一大碗酒，仗着酒劲说道：“当年，那个郎中促成此事之后并没有走，而是留在此处定居，每次祭奠都是由他主持，后来他死以后，就由他儿子继续主持，子子孙孙流传下来，一直到六七十年前，华国正式成立，祭奠之事才被废止。” “我以前只听说过南诏一带常有土司以活人祭奠鬼神，没想到咱们雍州山里也有祭奠此事，当真令人难以置信。”赵虎行皱眉说道。 “鬼神之事真真假假，数百年前的事情了，谁也不知道最初定这个规矩的时候是什么情况，邱老先生这话也只是传说罢了，至于此林桂与彼林桂更只是凑巧同名。”李大勇起身说道。 “两人同名或许可能，但这事绝不是传说，当年那个郎中姓邱，就是我家祖上，七十年前林桂的那场祭奠，主祭就是先父！”老邱缓缓说出这么一句话来。 第四十五章 杨踱 老邱讲完昔年之事，屋中几人一起沉默下来。 赵虎行若有所思，李大勇面沉如水，田七脸色泛白，唯有庞谢气定神闲，眼珠微微转动，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老邱，似乎是在他身上看出了些什么。 几人闲聊一阵，时间已经不早。 李大勇向老邱提出要在此地借宿，老邱也不推辞，当下将他们引到周边一户村民家中，简单介绍几句，商量好了住宿费，便在此处住下。 这些年华国经济发展迅速，三家村的年轻人大多都去了外面打工，村里留下的多是老人，空房子有的是，稍微打扫两间即可，总比在外面搭帐篷强得多。 赵虎行与李大勇同住一间屋子，两人虽然体力强悍，精力到底还是不如年轻人，略作洗漱之后，便回房睡下，功夫不大，鼾声如雷。 庞谢和田七一时睡不着，便在屋里闲聊。 庞谢体质超人，几十里山路不过等闲，田七则是被老邱讲那个故事吓到了，虽然累得要死，但翻来覆去也睡不着。 山高月小，夜黑风寒。 深山与城里不同，城里光源极多，有路灯、商铺、车灯、广告等等，纵然是夜半时分，也不觉得黑暗，山里完全不一样，四面八方一片漆黑，就算是点燃蜡烛，或是打开电灯也没什么用，一点微弱的光芒转瞬便被无边无际的黑暗吞噬。 今夜又是新月，淡淡的月光似有似无，田七躺在床上，就好像躺在无边的黑暗之中，拼命的睁大眼睛，却什么也看不到。 “庞大哥，你说这世上到底有没有鬼？”田七话一出口便后悔了，他现在最不想聊的就是这个话题，心中拼命祈祷，庞谢一定要坚决否认。 人就是这样，一件十分害怕的事情，若是别人帮他否认，即使不相信，也会安心一些，所谓三人成虎，便是这个意思。 “当然有啊。”庞谢随口答道。 “啊！”田七一惊，差点没从床上掉下来。 “你很害怕？”庞谢反问。 “大哥，你不怕吗？冤魂索命，猛鬼追魂，还有红衣女鬼...”田七越说越怕，牙齿咯咯作响。 “我怎么觉得你好像很兴奋的样子。”庞谢笑道。 “你喜欢吃辣椒吗？就是那种既痛不欲生，又欲罢不能的感觉。”田七咬着牙说道。 “哦，这样...”庞谢轻笑几声，悠然说道：“其实，我是妖怪...” 蹭！ 田七像触电一样跳了起来，连鞋也顾不得穿，大步往屋外冲去，不料，刚刚离门还有三尺，忽然有一只大手伸来，将他肩头按住，死死按在原地。 “你怕什么？” “我...我...我怕被妖怪吃了...” “有匪自然有兵，有鬼自然有神，有妖自然有仙，这世上要真有妖魔鬼怪，那自然也有漫天神佛管着，那个又敢乱吃人？” “这么一说，我倒是感觉好多了。”田七喘了气，重新爬回床上，静静里心神说道：“下次别开这种玩笑了，我这人胆小。” “好，好，知道了，赶快睡吧。” “漫天神佛在上，佑我长命百岁...”田七嘴里断断续续，不知在念叨着什么。 “这小子，难道没听说过兵匪一家吗？”庞谢哑然失笑，不过最终还是没把这句话说出口去。 ...... 次日清晨。 赵虎行天不亮便已起床，独自在院中打拳。 庞谢一夜修行，听到院子里的拳脚风声，推门走了出来，站在一旁看他打拳。 赵虎行的拳法极为古朴，举手投足之间，带有许多诡异的宗教仪轨，并非纯粹的杀伐之术。 一趟拳脚打完，赵虎行打了一桶冷水，不顾山风冷冽，赤着身子就在院子里擦洗起身子来。 “赵部长身体真不错。”庞谢笑道。 “不如年轻时候了，对了，你是拳法的大行家，这两下子还入得了眼吧？”赵虎行边洗边问。 “我不懂功夫的，只是练过几天而已。”庞谢嘿嘿一笑。 “你这小子...” 赵虎行擦洗完之后，李大勇与田七也都睡醒起床了。 四人略作洗漱一番，吃了点小米粥、咸菜之类的早点，便去村西头寻找昨夜老邱所说的画家。 三家村住户虽然不多，但都散居在山上，故此地方倒是不小，四人由东到西，足足走了二十多分钟。 按照老邱的指点，四人来到一户人家门前，赵虎行一步当先，啪、啪、啪伸手砸门。 片刻之后，大门向里侧打开，开门的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问道：“你们找谁啊？” “老人家，这两天是不是有人在你这借宿啊？方便的话，给我们引见一下。”赵虎行说道。 “啊？你们说啥？”老者有些耳背。 赵虎行连续说了几遍，老者才明白四人的来意，回头指了指堂屋，示意四人进屋去找。 这户人家院内极为宽敞，院里栽了棵大槐树，足有两人合抱粗细，正对面是一间堂屋，左右两边各有几间厢房。 四人进门之后，往堂屋走去走去，撩开棉布门帘，只见堂屋之中，一人正在屋中独坐，面前放着一碗白粥，一碟咸菜，身旁放着画板、颜料之类的东西。 这人年纪约在四十岁上下，面色俊雅，气质极佳，一头乌发扎在脑后，看起来风流倜傥。 中年人正在喝粥，忽然听到门帘撩动的风声，一抬头，正瞧见赵虎行等人进来，诧异说道：“你...们是什么人？” “跟你一样，都是在这边借宿的。”赵虎行大声答道。 “哦，请坐，相逢就是有缘，没吃的话，一起吃一点粥。”中年人笑道。 “多谢老弟招呼，还不知道老弟怎么称呼？”赵虎行问道。 “我姓杨，叫杨踱。”杨踱说道。 赵虎行点点头，当下把他和李大勇以及庞谢、田七介绍一遍。 “赵先生，我看几位行色匆匆，像是找我有事，不知道方不方便直说？”杨踱身为画家，观察能力不是一般的强，一个照面，便知几人是有事而来。 赵虎行也不隐瞒，当下把高一时、小六失踪的事情说了一遍，问他最近有没有瞧见有越野俱乐部的人从附近经过，或有两男一女从这里路过这里。 杨踱听完之后，仔细想了想，说道：“赵先生，老实说，这两天我确实见了两拨人，不过当时我在山上，他们都在山下，距离离得太远，还真不能确定是不是你们所说的人。” “这地方偏僻，等闲不会有人来的，还请杨先生说一下他们的去向。”李大勇说道。 “没问题，不过这地方岔路太多，说是说不清楚，不如这样，我给几位带路，咱们一起去找找。”杨踱说道。 “多谢。” ...... 杨踱此人极为健谈，天南海北无所不知，地理人情无所不晓，说起话来妙语连珠，举手投足之间带着一种艺术家所特有激情，与他走在一起，听他随口闲聊，几人竟不觉得路远。 一行五人出了三家村，一路往南，行了约有半个钟头，在杨踱的指引下爬上一道山岭，来到顶峰之后，居高临下望去，正好能看清前方的地形。 据杨踱所说，这是一处三山交汇之所，形成了天然的三岔道，其中一条道路是南北路，这也是众人来时道路，另外两条道路，一条往东南方向去，沿着这条道路直行，便能穿过秦岭，到达蜀州东北，另一条往西南方向去，是一条死胡同，道路尽头是一处山谷，便是老邱口中的黑龙谷。 据杨踱所讲，前天有一大队户外爱好者来到此处，然后顺着东南方向去了，昨天，又有两男一女来到这里，却是奔着西南方向去了，可惜他当初不知道这些人本是一路的，否则倒可以提醒一下。 四人听完之后，便要向杨踱告辞，准备去西南方向找高一时人，杨踱却说，人命关天，岂能袖手旁观，他愿意与学生一起跟着去找人，多一个人便多一份力，找到的希望也大一些。 赵虎行等人十分感谢，一行五人就此下了山岭，一路往西南行去。 众人已走到秦岭深处，深山苦寒，残雪未消，越往山中走积雪就越厚。 一路下去，岔路果然极多，若不是赵虎行追踪手法极高，时不时都能找到前面行人经过留下的蛛丝马迹，恐怕早就追丢了。 一行五人继续往前，又走了半个多钟头，忽然瞧见道旁有一座小庙。 小庙不大，青瓦，朱墙，两扇黑漆漆的庙门，半开半掩，庙门上挂着一副牌匾，写着“黑龙真君”四个大字。 第四十六章 异庙 “这...这...”田七瞧见小庙，想起昨夜老邱讲的故事，脚下有些绊蒜，不自觉地向庞谢身边靠去。 “这庙起码有几百年的历史了，是由三家村村民的祖先修的，祭祀的是黑龙谷的蟒蛇精，当地人对这蟒蛇精信服的很。”杨踱从旁介绍。 “要不咱们进去瞧瞧？”庞谢说道。 “啊？”田七一惊，连忙说道：“不要吧，咱们还赶路呢。” “瞧瞧吧，也不差这点时间。”赵虎行倒是颇有兴致，赞同了庞谢的想法，他既然张口，其他人也不反对。 推开庙门，黯淡的阳光照入庙中，庙中的一切都呈现在众人眼前。 小庙不大，正中是一间正殿，两侧是两间配殿，正殿供奉着一尊泥塑神像，神像有两米多高，表情严肃，身形肃立，头戴金冠，身穿黑袍，腰系蟒带，手中捧着玉圭，玉圭上写着“黑龙真君”四个金字。 神像前方是一个半人多高的铜炉，表面满是铜锈，里面积满了香灰，还有些未曾燃尽的残香，看起来最近还有人供奉过。 庞谢驻足正殿，注视神像良久，忽然说道：“小七，你有没有觉得这个‘黑龙真君’长得很像一个人。” “庞大哥，你别吓我。”田七连连摆手，不敢再看神像，转身往西侧配殿走去。 庞谢一笑，也不多做解释。 “啊？这是什么？”田七尖声喊道。 其他几人听到叫声，连忙走入配殿，见了配殿里的东西，也都吃了一惊。 配殿里面只有一扇小窗，还被积雪遮挡大半，光线极为昏暗，在这昏暗的光线下，一张长长的供桌横在配殿当中，占据了配殿一大半的面积。 供桌上密密麻麻的摆着许多灵牌，全都是半尺多长，三寸多宽的黑色灵牌，上面用红笔写着灵牌主人的姓名和生卒年月。 林婕妤...周倩...钱小妹...林环... “怎么都是女孩的名字？”田七不知是冷的，还是吓的，说起话来牙齿咯咯作响。 “要是老邱说的不假，只怕这些都是祭奠蟒蛇精时献上的祭品。”庞谢沉声说道。 “竟然是真的，我还以为只是一个传说。”李大勇脸色阴沉下来。 “荒山野岭常有骇人听闻之事发生，活人祭奠算不得什么，只是这祭奠竟能传承百年，还是有些少见。”赵虎行皱眉说道。 “确实很少见，这些年，我去全国很多地方采风，这种事情我也是第一次听说，这也是我留在这里的原因。”杨踱也跟着走入配殿。 庞谢逐一扫过灵牌，扫到最末端时，瞳孔猛然一缩，只见灵牌上写着鲜红的“林桂”两个字。 田七见庞谢站着不动，顺着他的视线望去，正好瞧见“林桂”两个字，不由张口结舌，颤抖着说道：“那...那个老邱说的是真的！” 庞谢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不要紧张，说不定是同名。” “万一不是呢...”田七一副怕的要死的表情。 赵虎行与李大勇同样瞧见木牌，脸色也不好看。 几人感慨几句，退出西侧配殿，又往东侧配殿走去，两侧配殿的大小完全一样，只是布置不同，西侧配殿放的是供桌，东侧配殿则是一张床铺。 几人揭开东侧配殿的竹帘，一股淡淡的烟火味顿时弥漫开来，进入其中一看，只见墙角处胡乱的扔着些食物包装袋，正中还有火焰灼烧过的痕迹，显然是有人在这生活做饭。 赵虎行凑到近前，仔细看了看痕迹，眉头一皱，说道：“昨晚有人在此过夜。” “会不会是高一时他们？”李大勇问道。 “有可能。”赵虎行说道。 “早知道咱们昨夜赶一赶，只怕就能追上他们了。”李大勇说道。 “这两个混小子，等追着他们了，非打断他们的腿不可！”赵虎行忍不住怒道。 ...... 一行人从小庙出来，继续向前走去。 据杨踱所说，他在附近采风，最多也只走到这里，再往前就没走过了，只是听村民说，再往前走就是黑龙谷。 几人向前又走了一个多小时，终于来到一处山谷，谷口处立着一块一人多高的石碑，上面大大的写着“黑龙谷”三个大字，石碑经过风吹日晒，上面的字迹已不大清楚，显然是有些年头了。 一行人穿过石碑，继续向谷中走去，山谷极为辽阔，几人走了半个多钟头，也才刚过了谷口，距离谷底还不知要走多久。 赵虎行忽然抬头，望了望天上的云层，眉头大皱，摆了摆手，说道：“不成，不能再往前走了，这天气要变，这两天搞不好要下大雪。” “赵教官的意思是...？”李大勇问道。 “没办法了，这就算到头了，你们几个先回基地吧，把吃的都留给我，至于这两个小王八蛋，我独自进去找找，说不定还能找到。”赵虎行慨然说道。 “不妥，山里危险太多，你一个人走，我们实在是不放心。” “有什么不放心的？我一辈子不知翻过多少大山，这山里的危险，我比你们熟悉的多！这大雪一下，困在山里就是个死！他们两个既然敢从基地里出来，就要为自己的性命负责，但我不能为了他俩用你们几个的性命去冒险。” “我倒是有些不同看法，你是退役军官，我是现役军人，咱们从军之后上的第一课就是‘绝不能抛弃战友’，只要有百分之一的希望，我们就要拿出百分之百的努力。” “你的意思我明白，不过，他们俩都是我的师侄，你们没有必要冒这个险。” “话不是这么说，他俩既然进了培训班，当了我的学员，就是未来的战友，我是绝不会放弃他们的。” “好吧，你既然要留下，我也不说什么，至于他们俩，就先回去吧。”赵虎行回头一指庞谢、田七两人说道。 “这倒不必，您老一把年纪都敢往下走，难道我还能先回去，再说，凭我的本事难道还会被大雪困住？”庞谢笑道。 “你当真不走？”赵虎行问道。 “当然。” “好吧，凭你的功夫，想把你困住确实不容易。”赵虎行点点头，转头又问田七：“你呢？” “庞大哥去哪我就去哪。”田七说道。 “好小子，既然这样，咱们就都不回去了，继续往深处走。”赵虎行说道。 ....... “几位，容我先说句话。”杨踱忽然插口说道。 “杨先生是要告辞吗？多谢杨先生指路，等我们找到他们，一定回去拜访。”赵虎行拱手说道。 “赵先生客气了，我倒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有个建议，不知...” “杨先生但说无妨。” “赵先生，据我所知，这座黑龙谷虽然深，但却是个死胡同，继续走下去，终究会走到绝路上，我想你们要找的人，走到尽头自然会往回走，所以你们也不用追他们，在谷口等他们也就是了。” “这恐怕不行。”赵虎行摇了摇头，说道：“我从高处看过此地的地势，从这里走到尽头，至少要走两天时间，一来一回就是四天，他们带的食物恐怕撑不了这么久，更何况就算食物撑得住，大雪一下，天气转冷，他们也要冻死。” “他们带的食物不够，您几位带的食物也不多吧？也没带什么御寒的衣物吧？”杨踱说道。 “确实带的不多” “要不这样，咱们今天先回三家村，准备好食物和棉衣，等明天一早，你们几位再进山谷，到时候长驱直入，无论在哪里遇到他们，都可以就地接济。” “这也是个办法。”赵虎行点点头。 “既然这样，咱们今天先回吧，早早准备好东西，明天再进黑龙谷。” “好。” 商量好之后，几人便向谷口走去。 临到谷口石碑处，李大勇掏出一支特大号的记号笔来，在石碑上简单写了几句留言，这是给高一时等人留的，万一两人回转，从黑龙谷出来，看到留言之后，也好去三家村中找他们。 写完留言之后，几人再次回到三家村，途中路过“黑龙真君”庙时，庞谢特地又进去了一回，冲着神像轻声说了几句什么，只是说话声音太小，就连一旁的田七也没听清楚。 一行人回到三家村之后，径直去了村东头老邱的酒馆里，让老邱帮忙准备些食物和衣服。 老邱说，食物好说，山里交通不便，家家户户都有食物储备，随便找一家买一点就是，衣服却不好办，附近没有卖衣服的，只能寻些村民穿过的旧棉袄，不知众人会不会嫌弃。 赵虎行等人自然不会嫌弃，当下给了老邱点钱，要他帮忙准备，老邱收好钱之后，让众人先在酒馆里歇息，他先下厨做点吃的，几人吃饭的时候，他再去买别的东西。 几人刚在酒馆坐定，忽然听到清脆的脚步声音传来，庞谢顺着声音望去，只见远处有个身材娇小的长发女孩走了过来。 这女孩走到几人面前，轻轻咳嗽几声，似乎嗓子有些沙哑，低低声音说了一句：“杨老师，你回来了。” 田七听到女孩的声音，脸色顿时一变，想要说些什么，却被庞谢不动声色地推了一把，示意他不要说话。 第四十七章 夜查 走进的这个女孩，年纪约在十六七岁上下，豆蔻年华，肤色白皙，长发飘飘，披在肩上，长相极清纯，只是说话的声音有些沙哑，有点像男孩子的声音，可能是因为感冒的缘故。 “这位是？”庞谢随口问道。 “这是我的学生，你们叫她小天就成，早上你们过来的时候，她还没起床，我也就没去叫她。”杨踱笑着说道。 “大家好！”小天微微鞠了一躬。 几人闲聊之时，老邱已经把晚饭做好了，依旧是面条、野菜、花生米之类，虽然新鲜，却有些寡淡无味，杨踱见状，便让小天回去取了些肉脯过来，总算是见了些荤腥。 赵虎行见有下酒菜，连续开了几坛子酒，非要与众人痛饮一番。 李大勇禁不住他苦劝，喝了几大碗，庞谢有“饮水”神通，腹中生出“鲸囊”，自然不担心喝醉，比李大勇喝得更多，田七酒量不佳，刚刚喝了一碗就满脸通红。 酒足饭饱之时，老邱已经把食物和衣服收集齐了，鼓鼓囊囊的堆了一堆。 赵虎行谢过老邱之后，便与杨踱告辞，带着东西回去歇息了。 ...... 入夜。 天上乌云密布，淡淡的月光也被遮住大半，村子里比往日更加黑暗。 田七酒量不佳，虽然只喝了一碗，却觉得肚子里烧的难受，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觉。 庞谢见他难受，一把将他拉起，拽着他走出屋子，找了处没人的野地，用手一拍他后心，田七顿时“哇”的一声吐了起来，连酒带面吐得干干净净。 半晌之后，庞谢见他不再吐了，递杯清水过去，田七漱了漱口，感觉好了不少。 “好多了吧。”庞谢笑道。 “好多了，好多了。”田七大口喘着气。 “你又不是头回喝酒，怎么这样？” “以前没喝过这么烈的。”田七说道。 “吐完了，咱们就回去睡吧，明天还要赶路呢。” “好...等一下，庞大哥，我想起来了，那会我有话要说，你又不让我说，刚才喝多了难受给忘了，这会想起来了。”田七连忙说道。 “怎么了？” “庞大哥，咱们下午吃饭的时候，见得那个小天，有些不太对劲。” “哦？” “那个女孩说话的音色很像那天夜里呼救的女孩，虽然沙哑了许多，但我感觉就是一个人。” “确定吗？” “庞大哥，我有个弟弟是盲人，全凭声音辨别人，教给我许多分辨声音的技巧，一般人就算是变声也骗不了我，那女孩的声音我分辨的出，只是这事情未免太过离奇，我...不是很确定。” “为什么不确定？说说你的想法。” “如果我的想法是对的，那杨踱岂不是一开始就在骗我们，很有可能根本就没有什么俱乐部，高一时他们也根本没有进黑龙谷，不知道被这女孩骗到不知道什么地方去了。现在他们又在骗我们，不知道是什么目的。”田七说到这里，面色忽然大变，完全被自己的推测吓到了。 “你的想法很有道理。”庞谢点点头。 “啊？那我们赶快去告诉赵教官他们，小心杨踱他们！”田七急忙说道。 “这倒不必。”庞谢缓缓说道：“赵虎行久走江湖，吃过的盐只怕比你吃过的饭都多，连你都能看出来的破绽，难道他就没有一点觉察吗？” “可是...他们没听过那个女孩说话啊！”田七说道。 “你太小看两位教官了。”庞谢说道：“我们刚来这个村子的时候，老邱就说过住在村西头的是一男一女，今天白天一整天，女孩都没出现过，你可曾听赵老先生或者李教官问过一句？” “他们一直就不信任杨踱？” “知道就好，赶快回去睡吧。” “嗯。” ...... 田七回屋不久，便已沉沉入睡。 庞谢没有丝毫睡意，躺在床上回忆这两天发生的一切。 杨踱一行自然是有问题，这一点即使田七不说，他也瞧得出来，普通人想装高手不容易，高手想装普通人更难。 杨踱和他的学生小天虽然竭力装作普通人，但庞谢自“医药”神通有成以来，对人体的了解几乎已是尘世第一人，想瞒过他的眼睛简直是做梦。 这两人的身手都不错，尤其是杨踱，几乎已经到了后天绝顶的地步，只差一步便能冲击“蜕凡”境界，在人间也算是高手。 这两人身上的问题，庞谢很容易看出来，他真正把握不准的是赵虎行的态度。 赵虎行武学修为不错，虽然不知是什么的缘故，气血衰败的李欢，但眼力却不会差，以赵虎行的眼力，纵然瞧不出杨踱有问题，也应该瞧得出小天有问题。 既然赵虎行瞧得出来，为何又不说破？是担心高一时等人在杨踱手中，故此投鼠忌器？还是有别的想法？ 庞谢想到这里，微微摇了摇头，赵虎行纵然有别的想法，目标也不会是他和田七，他两人卷入此事纯属凑巧，算计他俩并无什么好处。 想通这件事与自己无关，庞谢不再去想赵虎行的目的，脑海中浮现出另一个人来，这个人是他此行的一个意外惊喜。 ...... 沙！沙！ 窗外传来夜行人的脚步声音，这声音又轻又快，夹在风声之中，若不是庞谢的五感都已达到超人境界，恐怕还听不出来。 眨眼之间，声音由远及近，在庞谢所住房屋的窗下消失不见，他当即闭上双眼，调整呼吸节奏，假装已经熟睡。 片刻之后，脚步声音又起，向院外方向移去，庞谢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直到声音消失许久，方才轻轻起身，几步走出屋子，往脚步声音消失的方向望去。 确定夜行人已经走远，庞谢转身来到赵虎行与李大勇住的屋子窗外，竖起耳朵听了一听，屋里只有一个人的呼吸声，心中顿时明白，刚才出去的夜行人只怕是赵虎行。. 看来他刚才想的不错，赵虎行确实有些秘密，只是这秘密到底是什么，暂时还不得而知。 庞谢沉思片刻，飞身一纵，翻过墙头，向黑暗之中追去，只是他去的方向与赵虎行所去的方向完全相反，赵虎行也好，杨踱也罢，无论有什么诡计，也都是小事，真正令他刚兴趣的是另一个人，另一件事。 ...... 庞谢跃出院墙之后，一路往东走去，步伐虽然不快，步子却是极大，一步迈出便有三五米远，速度极快，三五分钟便到了村东头——老邱的酒馆。 临到距离酒馆十多丈的时候，庞谢忽然屏住呼吸，脚下的步伐也放慢许多，几乎是一步一挪，五六分钟之后，来到酒馆墙外。 古村里的房屋都是村民自家盖的，挑高在三四米以上，窗户也都都在距离地面两米的地方，庞谢来到窗下，双手慢慢向上探出，够到窗户下沿，随即指、腕、肘、肩一起发力，悄无声息地将他整个身子提了上去。 借着肩、肘之力，庞谢越过窗台，双眼透过玻璃，看到室内的情形。 屋子里亮着一盏孤灯，灯的瓦数非常小，只能照亮床头附近，就在这昏暗灯光之下，老邱仰面朝天躺着，双目紧闭，面色铁青，没有丝毫呼吸，就好似死了一般。 在老邱的额头上，盘着一条黑色的小蛇，不断的吐着信子，发出“嘶嘶”的声音，在黑色小蛇的对面，盘着数十条各种颜色的花蛇，这些蛇身子盘在一起，头部高高抬起，不断的上下抖动，就好像是台下的听众，在听台上讲话，不断点头表示同意。 这副诡异的画面，若是看在别人眼里，就算不被吓个半死，也难免一惊，不过，庞谢本就是妖物化形为人，里面的情景虽然惊人，但在他眼里也不算太过惊讶。 正确的说，不但不惊，反而有喜，这副画面证实了他的一个猜想，老邱的祖辈与黑龙谷中蟒蛇精的关系，并不像老邱说的那么简单，而是另有内幕。 白日里，他在“黑龙真君”庙里的时候，就发现黑龙真君的面相与老邱的长相有些相似，就好像是老邱年轻的时候，所以在回来路上，特意又去看了一回。 现在看来，他的想法并没有错，只是这其中到底有什么秘密，还得继续探索。 黑色小蛇“嘶嘶”叫了一阵，忽然瘫软下来，就好像抽去骨头一般，软趴趴的躺在老邱的额头上，对面蛇群见状，全都就地一滚，顺着墙角的缝隙，向四面八方散去。 庞谢看到这里，猛然想起一个问题，这时候正是深冬时节，山中蛇虫早已冬眠，为什么这些蛇还有能力在外游走？ 群蛇消失之后，老邱忽然醒了过来，双目睁开，伸手从额头拿下黑色小蛇，看也不看一眼，随手塞入胸腔棉袄之中，起身下床，大步出门而去。 直到老邱远走，庞谢方才松手落地，转身离去。 第四十八章 内幕 夜风掠过山岗，将散落的枯草卷到半空，飘舞许久之后，又猛地扔进山涧，一起一落之间，半点不遂枯草自身的意愿，全凭狂风冲动的想法。 人生是否也是如此？生老病死全不由己，而是由一只无形的巨手在暗中肆意玩弄。 唉！ 赵虎行蹲在山岗上，静静地听着耳畔的风声，呆呆地望着幽深黑暗的山涧，脑海中转过千百个念头，最终却只是一叹。 沙、沙、沙，轻轻的脚步声从他身后的林中传来。 “你来晚了。”赵虎行头也不回。 “你选这个地方实在是太难找了，黑灯瞎火的，差点没找过来。”说话之人竟是杨踱。 只从这一问一答便知，两人竟十分熟悉。 “堂堂九姓十三宗的高手也会找不到路？真是个笑话！”赵虎行转过头来，阴沉的面容上带着冷漠的表情，这种表情从未在庞谢等人面前流露过半分。 “开玩笑了，杨某不过是个打杂的，哪有这么大的脸面，能代表九姓十三宗呢，再说，你不也姓赵吗？难道跟赵氏两宗扯得上关系？”杨踱轻声笑道。 “我要是跟赵氏扯得上关系，就不会跟你们做买卖了。”赵虎行冷声说道。 “你说的对，凭你的本事，要是有个好出身，何至于...” “嗯！”赵虎行面色一变。 “算了，算了，不说也罢！还是说说正事吧，咱们当初可是说好的，我们负责唤醒黑龙谷那条蟒蛇，你负责送祭品过来，如今黑龙谷的事情，已经处理的七七八八了，你答应引来的一百零八个壮年男子又在哪里？我可只见到两三个人，难道这几个人都能以一当百吗？”杨踱说道。 他几句话说的轻巧，其中的内容却耸人听闻，竟要赵虎行引来一百零八个壮年男子，用来祭奠黑龙谷的蟒蛇。 “这事你还敢问我，要不是你手下办事不秘，泄了风声，那用的了这么麻烦。” “我手下？” 赵虎行冷笑几声，当下把田七如何撞到高一时失踪的事情讲述一遍，最后说道：“我派高一时夜里练拳，就是要给你的人创造机会，只要基地里有人失踪，我就有把握制造混乱，把里面的人引到这里，没想到你的人竟没发现周围还有其他人，真是有本事的很。” “原来是这样，那倒怪不得你，事情已经这样了，你又有什么计划？难道就带着李大勇兜圈子不成？”杨踱眉头微皱。 “李大勇已经发现不对了，今天要不是我提前以退为进，要他们先回基地，只怕李大勇就先提出要回去了。” “难道这事没法办了？” “那倒不是，李大勇是主管，有指挥培训班全体成员的权力，他这次出来身上带了一部加密发报机，这部发报机发出去的内容，就代表他的指令，我们只要拿到发报机，给基地里发个假消息，把人引来就是了。” “那简单了。” “没这么简单，这部加密发报机有密码、指纹、瞳孔三道验证，除非李大勇自己打开，别人是没法用的。” “看来我们想办法让他打开发报机才成，只要他打开发报机，剩下的事情都好说得很。”杨踱沉思片刻，忽然展颜一笑。 “你什么办法？”赵虎行问道。 杨踱微微一笑，从口袋里摸出两个瓷瓶来，递到赵虎行手中，附在他耳边，轻声说了几句。 “当真有效？” “性命担保。” “就按你说的办吧。” “好的。” “对了，还有一件事情，需要你们出手。” “请讲。”杨踱说道。 “这次跟我来的，还有两个学员，不知你发现了没有，其中一个是高手，我不一定收拾的下，恐怕还要你搭把手。” “我怎么没看出来？”杨踱笑着说。 “要不是他自己漏了底，就连我也看走眼了，你看不出也是正常。” “这样，你明天先出发，我跟小黑随后跟上，只等李大勇打开发报机，您老就发出信号，我们自然会跟上动手。” “就这么办吧，只是一想到一百多条人命，我也有些心里不安。” “开玩笑了，你是尸山血海里爬出来了，这点人命还放在眼里吗？再说，你投靠龙宫这么多年，一直不被高层信赖，否则又何至于找我们交易？既然他们不仁在先，你又何必为此伤感？这点人命就算是给你多年辛苦的一点补偿罢了！” “只是这事做完，天下之大，恐怕我再无容身之地！” “哈哈，你又开玩笑了，只要咱们这次计划顺利，取了黑龙谷中蟒蛇的内丹，你延年益寿自然不在话下，就算是这次事情的责任，也是由李大勇去承担，就算是有人怀疑，只要拿不出证据来，也奈何不得您老。” “看来你们早就计划好了，别的就不多说了，我那两个师侄还好吧？”赵虎行起身问道。 杨踱一笑，递过一张纸条来，说道：“您两个师侄都在这里舒舒服服睡觉呢。” “好。” 说完“好”字之后，赵虎行不在多说，脚尖一点，飞身向山下纵去，他这身法与寻常人不同，手足并用，宛若一只蜘蛛，挥动频率极快，偏又轻巧无比，眨眼之间就消失在黑暗之中。 “老师，赵老头这两下子不错啊，这‘蜘蛛踩水’的身法，好久没见人用过了。”待到赵虎行走后，小天从林子里走了出来。 “虚张声势罢了，他这具肉身用的太久，表面上虽然没事，气血却衰退的厉害，只剩下这个空架子了，要不然也不会答应这桩买卖。”杨踱冷笑。 “刚才他说那小子不会真是高手吧？” “没有资源，没有传承，能高到那里去？赵虎行收拾不了，咱们未必收拾不了。” “老师说的是。” “黑龙谷的事情怎么样了？” “已经处理好了。” “一定小心，黑龙谷的事情耗费了这么多资源，万一出了岔子，上面可不好交代。” “老师放心！” 两人边走边说，不久便离开山岗。 直到两人走远，从山涧悬崖的下面，爬出一个人来，这人面色灰败，皱纹堆累，正是先前从酒馆离开的老邱。 赵虎行修为精深，杨踱更是高手，可这两人在这里长谈许久，竟未发现一旁有人偷听。 “嘶...嘶...都来吧，都来吧，咱们倒看看是谁吃谁。”老邱嘴里低声念叨几句，脸上露出几丝诡异笑容，又从原路退回，就此消失不见。 ...... 离开小酒馆之后，庞谢没有再去别的地方，径直往住处走去，赵虎行有什么谋划，他也懒得管，关心的只有老邱的秘密。 他已很久没有遇见修行人，、迫切地想知道现在修行界到底是个什么状况，在天地元气如此衰微的情况下，如何继续修行。此次踏足红尘，游历过许多佛道两门的驻地，可连一个修行人也没有遇到，没想到今天在这里遇到了一个修行人，无论如何也不能放过。 只是老邱的修行法门，不像是什么好来路，十之八九是走邪门外道的，走这些路子的，往往都是残忍嗜血之辈，若是正面揭破秘密，恐怕会引起冲突。 庞谢决定先暗中观察，跟赵虎行等人走一趟黑龙谷，看能不能从这里窥出些什么东西来，万一翻脸动手，也好有个准备。 庞谢身法不慢，眨眼之间，便回到村西头住处，右手一伸，搭在墙头，足尖一点，越过院墙。 院内悄然无声，与他离去时没有半点变化，唯有对面屋子，李大勇的呼吸声音变粗，似乎已经醒来。 庞谢想了想，决定不多事，转身回房休息。 “小庞，回来了。”随着说话声音，对面屋子房门打开，李大勇走了出来，他不去找李大勇，李大勇却要来找他。 “李教官，还没睡。”庞谢回头笑道。 “你们都没睡，我怎么睡得着？” “都没睡？”庞谢反手一指田七，笑着说：“他睡得香的很。” “真人面前不说假话，你知道我说的是赵教官。” 庞谢一笑，也不答话。 李大勇见他没有否认，继续说道：“我知道，你半夜出去，是追赵教官去了，追到没有？” 庞谢摇摇头，他压根没去追赵虎行，自然追不到。 “那也正常，他追踪和反追踪的本事都是一等一的，你的身手虽然不错，但是追踪技巧几乎是零，想追到他那是做梦。”李大勇明显误会了庞谢的意思。 庞谢没有继续说话，不大明白李大勇想说什么。 李大勇沉默片刻，说道：“小庞，有些事情虽然不利于团结，但我却不得不说，赵教官与我不是一路，这人的许多做法，已经有些出格了，日后未必会有好结果，你不一样，你跟他不是一路人，我相信以你的天赋，只要不犯大的错误，一定会有一个好前程。” 庞谢忍不住问道：“李教官的意思是？” 李大勇抬头看了看院外，压低声音说道：“我有证据证明，赵虎行暗中筹划了某些事，不过，我现在还不知道他到底要干什么，只能继续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今天跟你说这些，也不是要你现在就做什么，而是希望在关键时刻，作出正确的选择。” “明白。” “好！多余的话，我也不多说了，这事你知道就好，不好再告诉其他人。” 说完，李大勇转身回房。 庞谢在黑暗中，望着李大勇离去的方向，露出一丝笑容。 身在红尘，难免沾染是非，即使他不愿卷入是非，是非也会卷到他身上，若是真正的人类，面对这种局面，恐怕会瞻前顾后，不过，他是妖物化身，本就是一副旁观者的态度，倒不会为此烦恼。 第四十九章 换酒 次日清晨。 庞谢睁开双眼，伸了伸懒腰，盘膝坐了一夜，纵然是体质超人，也难免有些气血不畅。 训练营里条件不足，没有办法煎药，修行的进度难免迟缓，他也试了几次，想要去基地的餐厅兼职，顺道煮些药膳，可惜训练营的一切都是按照军事化管理，为防有人下毒，不经上级许可，根本连后厨也进不去，这一点想法也落了空。 无奈之余，他只得每夜辛苦打坐，运转“玄功要诀”，汲取天地之间微弱的元气，勉强维持修为的进步。 田七还在熟睡，这两天连续远行，他每天都累到半死，若不是有“大力丸”顶着，恐怕早就坚持不下来了。 庞谢没有叫他，独自推门出屋。 门外，赵虎行早已起床，正在院里打拳，今日演练的拳脚，与昨日全然不同，一拳一脚都带着浓浓杀气，是最为正宗的沙场杀伐之术。 “想当年，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庞谢含笑说道。 “当不起，当不起！”赵虎行收起拳架，摇了摇头说道：“我这两下子哪里当得起这两句，恐怕也就西北五州总瓢把子‘九霄炎龙’刘总舵主当得起这两句。” “赵部长这一说，当真令人神往，也不知道我有没有机会见见这位刘总舵主。”庞谢笑道。 “当年，我听说师父说起刘老舵主的时候是十六岁，那年刘总舵主已经八十多了，你说你有没有机会见？” “哈哈！”庞谢轻笑两声，忽然低头，瞧见地面有两个竹篓，指着问道：“这是什么？” 赵虎行顺着他的手指方向望去，说道：“这几日一日冷过一日，说不准还要下暴雪，我一早去村东头提了两坛子烈酒，一坛是我自己喝的，一坛是给你们准备的，要是冷的厉害就喝上两口，也能驱驱寒气。” “多谢赵部长关心。” 庞谢弯腰打开竹篓，只见两只竹篓之中，各盛着一个坛子，坛子一模一样，都是黄泥封口，黑釉坛身，微微笑了一声，随即又将竹篓盖好。 赵虎行又练了一会拳，李大勇、田七也都起床了，略作洗漱之后，四人吃过早点，背起行囊向黑龙谷中走去。 四人这一番出行，除了应用的食物与衣服之外，再就是两坛子烈酒，庞谢与田七各背了一坛，一坛只有十多斤，倒也不是很重。 出了三家村之后，四人一路向南行去，不过一个多钟头，来到黑龙谷口处的石碑之下。 四人来到石碑近前，昨日李大勇写的留言还在，地上也没有多余的脚印，便知高一时等人并未从谷中出来，于是迈过石碑，大步向谷中行去。 就在四人走后不久，一条通体纯白的长蛇从石碑后爬了出来，望着众人离去的背影，“嘶、嘶”叫了几声，钻入乱石堆中，就此消失不见。 ...... 庞谢一行四人，穿过谷口石碑，快步向黑龙谷中走去，随着四人逐渐深入山谷，路上的积雪也越来越深，初时只有一两寸，走了一个多钟头之后，积雪几乎有一尺多深。 李大勇年富力强，庞谢体质超人，这两人还都罢了，赵虎行与田七两人，逐渐都有些耐不住天寒。 一阵寒风吹过，细小的雪粒飘飘扬扬的洒落下来。 “这鬼天气，小庞，拿酒来，让我喝上两口！”赵虎行大声喝道。 赵虎行与李大勇穿山越岭的经验丰富，走在前面开路，庞谢与田七初次进山，走在他们身后二三十米处。 听到赵虎行的喊声，庞谢快走几步，赶到赵虎行身前，放下背上的竹篓，敲开黄泥封口，一阵酒香顿时散发出来。 赵虎行抱起坛子，“咕咚咕咚”喝了两大口，随手又将坛子递给庞谢，示意要他封好。 庞谢微微一笑，轻轻嗅了嗅酒香，一手托起坛底，作势要喝上一口，不料，还不等他张口，一只大手便把坛子按住。 “想喝酒喝你们那坛去，这坛子酒是留给我的！”赵虎行大声喝道。 “这酒明明是要我背的，偏偏又不许我喝，赵部长实在是太霸道了。”庞谢摇头说道，话虽如此，还是把酒放进了坛子里，重新背回背上。 “哼哼。”赵虎行也不多说。 庞谢嘿嘿一笑，冲着远处田七，说道：“小七，怎么样？要不咱们也喝上两口。” “庞大哥，你想喝吗？想喝的话，我陪你喝两口。”田七大声喊道。 “好，那你别往前走了，找块石头坐下，咱俩喝两口酒，好好休息一会。” “嗯。”田七点点头，找了块平整的石头坐下。 “赵部长，那我们也去喝两口了？”庞谢回头说道。 “快点喝，喝完了咱们还要赶路。”赵虎行说道。 “没问题。”庞谢点点头，返身折了回去，来到田七身旁，将身上行礼全都放在地上。 “我来给咱拆封。”田七说道。 “我来。” 庞谢伸手将田七怀中的竹篓抱了过来，背对着赵虎行与李大勇的方向，轻轻一掌拍开酒坛，坛中的酒香味当即涌了出来。 “真香！”田七重重的吸了一口，低头要取杯子给庞谢倒酒。 庞谢一笑，将右手食指放在嘴前，做了个禁声的手势，随即伸手一掏，将竹篓里的酒坛子掏了出来，将酒坛递到田七手里，接着又一弯腰，将刚才赵虎行喝过的一坛子酒从竹篓里取了出来，放进他手中的竹篓里，然后，又把田七手上酒坛子放在地上的竹篓之中。 这一系列动作说来繁琐，不过，庞谢手上动作极快，眨眼之间，便将两个竹篓里的酒坛子掉了个，莫说是站在他背后的赵虎行与李大勇，就是近在咫尺的田七，也只觉眼前一花，整个过程便已完成，几乎看不清庞谢的动作。 庞谢做这一系列动作时，全都小心翼翼，用身子和地上的行礼，遮挡住后面两人的视线，因此无论赵虎行，还是李大勇，对庞谢的动作都一无所知。 两个酒坛子从外表看来一模一样，能区别它们的，只有装着它们的竹篓，如今竹篓一换，除了庞谢与田七知道，其他人无论发现不了两个竹篓里的酒被换过。 换过坛子之后，庞谢悠然打开手中的酒坛，仰天喝了一大口酒，随即又将坛子递给田七，让田七也喝了一大口。 你一口，我一口，两人连续喝了几口之后，方才背上竹篓，转身追上赵虎行与李大勇，继续向前赶路。 从庞谢换酒开始，到两人再次赶路，田七始终一语不发。 他虽然不知道庞谢这么做的原因，但他相信庞谢的为人，绝不会做无用的事，这么做绝对有其深意。 第五十章 雪蛇 远方云层漆黑如墨，厚重如铁，随着时间的推移，越压越低，不大会功夫，便已降下鹅毛大雪。 随着大雪飘落，气温越来越低，吐一口唾沫，不等落地便成了冰渣，颇有些滴水成冰的意思。 庞谢一行四人就在这样的天气，冒着飘飘扬扬的大雪在黑龙谷中前行。 赵虎行不知为何，虽然功夫尚在，气血却已衰竭，早早便耐不得天寒，取出竹篓中的烧酒，大口饮酒御寒，在他的带动下，庞谢、田七、李大勇也一起喝酒取暖。 只不过，赵虎行独享一坛，庞谢、田七、李大勇三人喝的是另外一坛。 至于，哪一坛酒该哪一个人喝，就只有庞谢和田七才知道了。 山中天气变化极快，大雪下了一阵，渐渐停息下来，天上乌云散去，重新露出太阳。 “差不多到时候了，咱们在前面找个地方生火做饭。”李大勇低头看了看表。 “嗯，也好，老头子也有些疲劳了。”赵虎行点头说道，雪中行走极耗体力，比平地上走路要多耗费五成以上，前两日可以边走边吃，途中不必停歇，今天却不行。 四人又走了一阵，在前方找了平平整整的大石头，扫掉石上积雪，放下行李，搭起了酒精炉。 点火，取锅，融雪，下面。 面是三家村的村民擀的，纯天然，无污染，不含任何添加剂，配上杨踱所赠的肉酱，片刻之间，雪水沸腾，一锅香气扑鼻的热汤面便出锅了。 田七和李大勇各自盛了一碗，端起碗来吃的痛快，赵虎行稍后才盛，他年纪大了，喜欢吃软一点的面条，至于庞谢则是最后再吃，以他的饭量，若是放开吃，其他三人就不要吃了。 赵虎行蹲在地上，端起一碗面条，“滋遛、滋遛”的吃了两口，点点头说道：“别看这村子地方偏，这面擀得还不错，祖上确实是大户人家。” 话说到这里，赵虎行脸色忽然一变，左手端着碗，头不转，身不摇，右手捏住两根筷子，瞧也不瞧一眼，猛然向后一甩，只听“噗噗”两声闷响，两根筷子先后扎在他身后七尺多远的一棵大松树上。 两根筷子上附着的力量极大，竟震的那棵一人多粗的大松树晃了几晃，树上的积雪如雨点般散落下，正洒在李大勇与田七的碗里。 “赵教官，您没事跟树置什么气？你看我这面都凉了。”田七望着逐渐融化在面中的雪块抱怨说道。 “你发现什么了？”李大勇放下手中碗筷，眼珠飞转，警惕地望着四周。 “哼，小家伙，你去瞧瞧，我这两根筷子钉上了什么！”赵虎行冷哼一声，他是听到身后恶风不善，这才出手攻击，至于击中的是什么，倒还真不清楚。 田七一怔，随即快走两步，来到松树下，接着暗淡的光线仔细瞧了瞧，不由得吃了一惊，大声喊道：“啊！好粗的蛇！” “蛇？开什么玩笑？”李大勇面色一沉。 众所周知，蛇是冷血动物，每到初冬季节，便会在地下寻一处洞穴冬眠，直到来年开春才会苏醒过来，重新回到地面。 如今已是深冬，岂能留在地面？更何况，以现在的温度，即使留在地面，恐怕也会冻僵，哪里还能爬行。 “真是蛇！不信你们过来看！”田七嚷道。 李大勇与赵虎行一起向松树下走去，庞谢倒是老神在在，开始从锅里捞面，似乎没有半点兴趣。 “嗯？” “真是蛇！” 大松树上盘着一条四尺多长，拇指粗细的黑蛇，通体如墨，只有蛇头处是一点黑，三角脑袋，蛇口半张，露出两颗尖尖的毒牙，显然是毒性极烈，头朝下，尾朝上，似乎正在从树梢向下游走。 李大勇与赵虎行对视一眼，两人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浓浓的疑惑。 “这是什么怪蛇？怎么能在冰天雪地里走？”李大勇忍不住问道。 “这可不是什么怪蛇，就是普普通通的白头蝰，雍州地面上多得很，不过我倒是没听说，这玩意还能在冬天出来。” 赵虎行说了两句，伸手摸了摸蛇尸，他的手法极准，刚才抛出的两根竹筷，一根从蛇头刺入，一根从蛇腹刺入，都是深深扎入树中的，故此，虽然只是一击，却不担心这蛇会没死透，还会再反噬。 “咦？这蛇...怎么不冰？” “不冰？” 李大勇与田七也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觉得蛇尸虽然不像人体这么热，但也维持在二十度上下，与周围苦寒的温度截然不同。 “这倒怪了。” 三人看了一阵，也看不出什么来，只得摇了摇头，赞叹这世上真是无奇不有。 就在三人惊叹的功夫，庞谢吃完面，也走了过来，伸手一摸蛇尸，笑道：“怎么不冰？这都硬了，八成是条早就冻在这里的死蛇吧。” “怎么会...”田七又摸了一把，不由惊讶说道：“怎么这么快就冻硬了？刚才明明是软软的。” 赵虎行与李大勇一起伸手摸了摸。 不知何故，刚才还软软的蛇尸，转眼间便变得僵硬无比，就好像在冰雪中已经冻了好久一样。 ...... “这...可真是奇事一桩...”田七摇头晃脑地说道。 吃过饭之后，四人再次上路，赵虎行完全不将黑蛇之事放在心上，用他的话说，年轻的时候再稀奇的事也见过，这点小事完全不值得惊讶。 李大勇一脸沉默，一语不发，把话藏在心里，独自走在前面，庞谢则是一副不相信的态度，似乎觉得三人刚才只是错觉，一人悠悠然然走在最后。 只有田七说个不停，似乎还沉浸在刚才的事情中。 “赵教官，您怎么有这么大本事，离那么远，看也不看，随手两根筷子就能把黑蛇扎死！”田七忍不住说道。 “不过是听风辨器加上一点暗器功夫罢了，放在行家眼里又算得上什么？你说是不是啊？小庞？”赵虎行回头问道。 “老爷子，我可不会什么功夫，也就是练过两天罢了，您老刚才那两下子，我是真佩服。”庞谢笑道。 “你这小子...”赵虎行摇摇头。 “老爷子，你说，刚才那条黑蛇要没被您老钉死，拿到山外面是不是能换不少钱？”田七问道。 “换钱？也亏你小子想得出来。你就不怕它咬你两口吗？”赵虎行白眼一翻。 “我这人的肉不好吃，就算咬也不会挑我来咬。”田七嘿嘿一笑。 田七正在笑，猛然间觉得肩头一紧，已然被人抓住，随即一股大力传来，将他向后扯去。 这股力道又脆又急，竟不容他半点挣扎，径直将他凌空提起，双脚离地。 田七身在半空，却没想着挣扎，因为他知道身后只有庞谢，而庞谢这么做，绝对不会害他。 只是庞谢为何要这么做呢？还不等他想出答案，就见一条手腕粗细的白蛇从身旁大树上面飞蹿下来，从他刚才站着的地方掠过，向走在他前面的赵虎行狠狠扑去。 “蛇...蛇！” 田七一惊，随即大声喊道，想要提醒赵虎行。 赵虎行的动作远比田七的声音更快，不等田七的声音冲出嗓子眼，左手便向大腿外侧飞速探去，一把抽出别在这里的军用匕首，反手便向身后刺去，同时，腰身一转，身形向右微晃，闪过白蛇的扑击路线。 一抽、一刺、一扭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际，招式圆融老辣，没有半点破绽，可谓攻守兼备，妙至巅峰。 “噌”！ 一刀点中白蛇头颅，白蛇身躯一晃，从半空中跌落下来，狠狠摔在地上。 “好厉害！”田七脱口而出。 赵虎行转过身来，脸上微有得色，似乎对这一刀也极满意。 “赵教官，怎么了？”李大勇走在最前面，直到赵虎行拔刀之后，才听到金刃破空的风声，但他转身的晚，没瞧请赵虎行刺到什么。 “没什么，又是一条蛇，已经打发了。”赵虎行淡淡说道。 “这倒奇了，这鬼天气怎么会有这么多蛇出来？”李大勇说话之间，几步来到赵虎行左右。 “我...”赵虎行话说一半，低头向地上的白蛇瞧去，一瞧之下，脸色忽变，原来刚才跌落地上的白蛇已然消失不见，只留下一个手腕粗细的雪洞，一望可知，这白蛇刚才并没有死，落地之后钻了一个洞跑了。 赵虎行眉头大皱，他刚才那一刀，又快又重，莫说是条白蛇，便是一截铁棍，也能一刀削为两截，那条白蛇怎么可能中刀不死？ 他转头再看匕首，眉间皱纹更深，匕首刀尖不但没有血迹，刀尖上的锋芒，反而有些折损，就好似刺在钢板上一般。 看着受损的刀尖，赵虎行眼珠不由一凝，一时呆立当场。 沙...沙... 就在赵虎行陷入沉思之际，脚下忽然传出细微声音，紧接着，地上雪花一扬，一道白影倏然冲出积雪，径直向赵虎行小腿噬去。 原来刚才那条白蛇被击落之后，竟然没有逃走，而是潜藏在地面的积雪之中，从积雪下方，游到赵虎行身前，这才猛然扑出。 白蛇这一扑来得突然，赵虎行正在出神，仓猝之下竟不及闪避，李大勇与田七两人距离赵虎行都还有些距离，想要出手救援，也都来不及了。 眼见赵虎行难逃蛇口，一道黑影猛然从田七身后闪出，两步赶到赵虎行身前，一把抄住白蛇，紧紧抓住七寸位置。 这道黑影来的太快，身形挟带风声，掀起一阵雪雾，直到雪花全都落下，赵虎行才瞧清楚，眼前这道黑影不是别人，正是走在队伍最后的庞谢。 庞谢挺身站在当场，左手悠然抄在兜里，右手紧紧攥着白蛇，面上含笑，说道：“原来你们三个说的是真的，这季节还真有蛇不去冬眠，在外面闲逛。” 第五十一章 蛇群 庞谢手中抓住的这条白蛇，长约七尺左右，差不多手腕粗细，通体纯白，隐约能见到一些极不规则的多边形形花纹，组成这些花纹的鳞片色泽比别的鳞片稍深一些，若不仔细看，还看不清楚。 白蛇被庞谢死死攥住，蛇头没法扭过来咬人，身子却能摆动，七尺蛇躯一晃，紧紧缠住庞谢的右臂，一圈一圈用力缠动，似乎想把庞谢的手臂绞断，只是庞谢已是“蜕凡”境界，体质惊人，这一点缠绕的力量对他来说，几乎可以忽略。 “好快的身法！”赵虎行不看被擒住的白蛇，只对庞谢的速度表示惊讶。 “一时着急，自然跑的快了些。”庞谢微微一笑，说道：“赵教官认识这种蛇么？怎么大冷天的到处跑，会不会是什么异种？” “这是白化了的高原蝮，虽不多见，却也不少，算不得什么异种。”赵虎行摇头说道。 “那倒怪了，难道这蛇还会什么御寒之术不成？”庞谢笑道。 “这...”赵虎行也有些想不明白。 “算了，想不通就不去想了，咱们也不是专业研究这个的，左右就是一条白蛇，不要耽搁时间了，还是救人要紧。”李大勇说道。 “嗯。” 赵虎行点点头，反手一刀，径直向白蛇头颅削去，只听“噌”的一声，刀锋从蛇头下方削过，却未像他预料那般，将蛇头削掉，一刀过后，蛇头依旧长在原处，连一丝鳞片也未掉落。 “啊？” 赵虎行眉头大皱，第一刀随手一刺，未能刺死白蛇，刚才这一刀便用上了五成力道，自忖不会失手，以他的功夫，莫说手上握着的是军用匕首，便是一把木刀，也能将蛇头削断，绝没有一刀过后，丝毫无损的可能。 李大勇看出不对，同样掏出匕首，一刀向白蛇砍去，这一刀刺的不是蛇头，而是盘在庞谢手臂上的蛇腹。 刀锋到处，微微向蛇腹一陷，随即又反弹回来，竟没有造成半点伤害。 “这是什么玩意！”李大勇惊讶说道。 “这条蛇会不会有龙族血脉？我在网上看，说是蛟龙身上的鳞甲坚韧无比，凡间兵器无法伤害，这山谷里的蛇会不会是龙族和别的什么种族杂交，留下的血脉，所以不惧刀枪，而且还能在大雪天里跑来跑去的。”田七眼睛一亮。 “没事少看点网络小说，什么乱七八糟的，还龙族血脉，你从小到大见过龙吗？这年头那来的龙！”李大勇怒道。 “我...那这怎么解释？”田七有些尴尬。 “这个...会不会是一种长得很像蛇，但又不是蛇的物种，只不过比较稀有，所以一般人见不到？”李大勇说道。 “这就是你的解释？你说的东西只怕比龙还稀罕！咱们就这么大福气，别人从来没见着，咱们一见就是两条？”赵虎行白眼一翻，叹了口气，说道“算了，走吧，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咱们就算开了次眼。” “啊？这玩意杀又杀不死，总不能让庞大哥一直拿着吧？”田七张口结舌。 “没事，用刀砍不死，未必用别的办法杀不死。” 说话之间，庞谢右手猛然发力，五指如铁索一般，深深陷入白蛇的躯体之中，只听“咔嚓”一声脆响，白蛇整条脊椎已被他捏断，蛇身剧烈挣扎两下，紧接着又软软垂下，就此死的通透。 “好大的力气！”田七目瞪口呆。 庞谢微微一笑，他本是螃蟹化形为人，当年在金山湖中时，两只大鳌不知夹死过多少生灵，今天不过是故技重施罢了，而且以他当下的手劲，就算是铜浇铁铸，也能捏出一个手印来。 唯一出乎意料的是，他刚才捏断蛇骨时，竟没费多大力气，与普通的蛇骨没有任何区别，这与白蛇表面上刀枪不入的鳞甲，形成强烈对比。 ...... 一阵山风吹过，白蛇的尸体急剧冰冷下来，眨眼之间，便被冻得硬邦邦，丝毫没有先前的柔韧，看起来与寻常蛇尸无异。 赵虎行望着蛇尸变化，稍一沉默，抬手又是一刀，依旧刺在上次下刀的位置，只听“哧”的一声轻响，蛇头便被齐齐削下，暗红色的蛇血喷涌而出，染红了一地。 “砍掉了...这玩意怎么这么怪？活着的时候刀枪不入，死了怎么就不行了？我还指望着把蛇尸拿出山去卖大钱呢...”田七喃喃说道。 “活着...死了...”赵虎行砸了咂嘴，说道：“你小子这么一说，我怎么觉得这玩意怎么像是练过铁布衫、金钟罩的武者，一口气在的时候刀枪不入，一口气泄了与寻常人也没什么区别。” “蛇？练武？别开玩笑了，蛇又没什么智慧，怎么可能练武？”田七说道。 “哼哼，这世间的功夫本就是人类从动物身上学的，轻功学的是鹤，拳脚学的是猿，贴身摔打学的是熊，动物会练功夫又有什么出奇，十二象形拳没听说过吗？”赵虎行冷哼一声说道。 “赵部长说的不错，这世上的一切功法都源于世间生灵，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就是这个道理。”庞谢随手抛掉手上蛇尸，拍了拍手上沾的泥土，说道：“咱们别为这事费心了，赵老爷子的猜测说不定是真的，说不定是假的，不过咱们现在有事在身，先不说这个，等咱们找到高一时，回头路过这里的时候再细细琢磨。” “哦...”田七点点头。 沙...沙...沙... 就在几人说话的功夫，四周的林子里忽然传来一阵骚动，这声音初时还小，就好像轻风拂过山林，树叶随风摆动，眨眼之间，声音越来越响，逐渐演变成小溪潺潺流水的声音，又过了片刻，声音越来越大，竟好似山洪暴发的水流声音。 赵虎行望着黑沉沉的林子里，皱眉说道：“这是什么声音？” “听起来像是山洪，可是这地方，这个季节，怎么可能？”李大勇侧耳听了一阵说道。 “要是我没听错，这是蛇在雪中穿行的声音，刚才那只白蛇在雪里穿行时，就是这个声音，只是这声音未免太大，听起来就像有成千上万条蛇一样。”庞谢说道，他的五感都是非人级别，其他人只能听到声音不小，他则能听清其中的细节。 “庞大哥，别开玩笑了，怎么可能...”田七颤抖着说道。 “不好，快走！”庞谢双眼望着林中深处，眉毛忽然一条，回手抓住田七，飞身向前行去。 “怎么？”李大勇还没反应过来。 “蛇群！”下一个瞬间，赵虎行也看清林中情景，脸上不由变得煞白，拔腿就跑。 接下来，就连李大勇也看清楚了。 只见昏暗枯黄的林中，成千上万条各种蛇类冲了出来，这些蛇色彩斑斓，赤、橙、黄、绿、青、蓝、紫、黑、白九色俱全，有长有短，长的超过一丈，短的不足三尺，全都昂着头在雪上穿行，蛇尾一摆，向前一纵就是数米之遥，速度之快，绝不亚于成年男子奔跑。 也就是赵虎行经多见广，李大勇胆气过人，这才没被吓倒，若是换一个人，就像田七那样，只怕腿脚酸软，完全走不动道，只能靠庞谢托着前行。 “这地方怎么这么邪门？”李大勇边跑边喊。 “我知道了，村里老邱不是说这地方出过蟒蛇精吗？这些蛇恐怕也成精了！”田七大声喊道。 赵虎行则是一言不发，留着体力，专心赶路。 追来的若是一两条蛇，还不放在庞谢等人眼里，若是几十上百条蛇，周旋一下也未必屠不干净，如今林子里冲出来的成千上万，莫说冲上来咬，便是压也能压死几个人。 更何况，深山老林，深冬苦寒，这些蛇本应藏在洞穴冬眠才是，如今竟丝毫不惧严寒，一起冲了出来，要说这背后没什么古怪，只怕三岁小孩也不肯信。 “咱们是去哪里？”赵虎行忽然抬头问道。 刚才庞谢第一个发现不对，托着田七转身便走，赵虎行与李大勇一时着急，也顾不得许多，跟在庞谢身后一起逃走，此刻，与身后的蛇群拉开了一点距离，便忍不住问道。 “边走边看。”庞谢说道。 “也只能如此了。”赵虎行紧赶两步，与庞谢齐头并进。 “小心！”庞谢忽然一声低喝，右手双指向斜前方一探，夹住一条浅灰色的小蛇。 这蛇只有一尺多长，尾巴盘在树梢上，蛇头微微探出，正要去咬赵虎行。 赵虎行闷哼一声，手腕一抖，寒光出鞘，一刀斩在小蛇头上，不料，刀锋所到之处，竟然刺不进去，与刚才的白蛇一模一样。 “哦，难道...” 庞谢看在眼里，微微有些诧异，随即眼珠一转，似乎明白了些什么，双指发力，并指如剪，只听“咔嚓”一声，小蛇连皮带骨，竟被他生生剪断，蛇血顿时撒了一地。 “啊？” 赵虎行双眼一瞪，似乎难以置信，庞谢的双指会比他手中匕首更加锋利。 “这蛇身上有古怪，利刃对其无用，不过，五金之外的东西却又防不住。”庞谢解释道。 “当真？” “嗯。” 赵虎行有些不信，但又没有说什么， 四人又向前跑了一阵，赵虎行正在赶路之际，猛然向下一塌腰，右手飞速向身下的雪中一捞，捞起一条两尺余长的小小青蛇来，双掌一合，掌心发力，就像搓泥丸一样，用力搓了一搓，刹那间，这条青色小蛇连骨带肉全都烂在一起，成了一堆肉泥。 “真是这样...”赵虎行喃喃说道。 “这...这...”田七目瞪口呆，不知该如何解释眼前发生一切。 哗...哗...哗.... 或许是受了洒在地上的蛇血刺激，身后的蛇群加速向前追来，左右两侧的林子里，也不时有蛇蹿出，朝众人扑去。 只是不知为何，林子里冲出来的蛇，十条有九条是朝赵虎行扑去，只有偶尔一两条是朝庞谢等人扑去。 初时四人还没发现，过了一阵，不但庞谢和李大勇发现不对，就连田七也发现问题，更不要说受到重点照顾的赵虎行本人了。 嗖！ 赵虎行屈指一弹，正好弹在一条黑蛇的脑门上，登时弹得黑蛇脑浆迸裂，死于非命。 这一指速度、力量、招式都堪称绝妙，并非只靠苦功所能练成，非得有极高的天赋才成。 只是这一指弹出之后，赵虎行脸上没有丝毫得色，面沉如水，眼珠不断在庞谢与田七身上的竹篓上打转，似乎在思索什么。 他这一思索，用在赶路上的心思顿时少了许多，大意之下，不防道边忽然蹿出一条雪色长蛇，两只毒牙如钩，深深扎在他的小腿上。 待赵虎行察觉不对，回手拍死长蛇时，毒液已渗入血肉之中，只觉小腿又麻又痒，顿时有些运转不灵。 第五十二章 亡命 赵虎行被雪色长蛇咬过之后，左边小腿顿时没了感觉，向前勉强走了几步，身子一歪，失去平衡，几乎摔倒在地上，幸亏庞谢及时出手，一把将他扶住，这才不至于摔倒当场。 “你们先走，我来殿后。”赵虎行面沉如水，索性站住脚步。 “咱们还没走到绝路上，赵部长何必说丧气话。”庞谢一笑，左手托住田七，右手扶起赵虎行，拽着两人，大步前行。 庞谢体质非人，饶是拽着两人，速度也丝毫没有降下，比后面空手逃命的李大勇还是快了一些。 “你小子好强的耐力！”四人又跑了一阵，赵虎行惊叹说道：“我随师父学艺多年，一辈子见过高人无数，修为比你深的是不少，体力比你强的，还真没见过。” “自小一个人生活，自己吃，自己喝，硬生生逼出来的。”庞谢笑道。 “嗯，就是，神雕大侠跟大雕住了七八来年，出山之后就是绝世高手！张无忌跟猴子宅了三四年，出山之后就没人挡得住！庞大哥一个人住了十来年，天下无敌也是正常的！”田七兴奋说道。 这些日子他与庞谢熟了，偶尔会聊到两人的过往，当然，庞谢仍把应付张胖子那一套说辞拿出来对付。 “咳...”赵虎行听的直摇头，修行不是武侠小说，除了功法之外，还得有上好的药材补充才成，否则光靠压榨自身潜力，迟早要亏空气血，只是这些道理太过复杂，当下情况危急，不好给田七解释。 四人正在奔走，赵虎行脸色忽然一阵发青，觉得左边小腿上的酥麻感觉，不断向上延伸，片刻之间，整条大腿都没了感觉，知道这是毒气随气血扩散的原因，要想阻止毒气蔓延，必须立即停下，截断气血运行的脉络才行。 ...... 庞谢感觉赵虎行身子一沉，微一低头，瞧见赵虎行脸上的青气，便知赵虎行身上的毒气正在蔓延，不过他也不急，他有“医药”神通在身，只要没被当场毒死，就还救得回来。 只是他已发觉赵虎行心机深重，故此，便没有施展神通，想要借势逼一逼，瞧瞧赵虎行还有何后手！ 今日入谷不久，他第一次见赵虎行喝酒时，在酒坛中嗅到淡淡的药味，这药味极淡，又混杂在酒气中，若不是他五感超人，只怕还察觉不到。之后，他便打开另一坛酒，也在其中嗅到药味，只是两坛子酒中添加的药物完全不同。 因此，他当机立断，背着赵虎行，将两坛子酒进行调换，因为赵虎行无论有什么算计，终究不会暗害他自己。 四人喝过酒之后，庞谢仔细观察过赵虎行，却没发现任何变化，还以为是自己多心，直到后来蛇群出没，其中大多数蛇都是先朝赵虎行扑去，这才猜出酒中药物的用途。 看来原本计划给他们三人喝的酒里添加了引蛇的药物，而给赵虎行自己喝的酒添加了驱蛇的药物。 只是他还有一点没有想通，赵虎行既然有这种药物，自然对谷中的蛇群十分熟悉，事先必已配好解毒药物，既然这样，为何会在中毒之后，坚持不服食解药，难道这其中还有什么隐情不成？ 这一点倒是庞谢想岔了，赵虎行在酒中添加的药物来自杨踱，而按照原本的计划，赵虎行并不会被谷中毒蛇咬伤，被咬伤的只有其他三人而已，故此，杨踱根本没把解毒药物给赵虎行，赵虎行自然也无法解毒。 至于赵虎行刚才张口，要庞谢把他留下，这一点也是真心话，赵虎行知道杨踱等人跟在后面，只要他留在原地，坚持到杨踱等人到来，以杨踱等人对谷中的熟悉程度，有极大希望解了身上中的蛇毒。 不过，赵虎行万万没有料到，庞谢的体力竟然悠长至此，能带着他长途奔走，以至于骑虎难下，找不到理由留下。 ...... “小庞，放下我吧，毒气蔓延已久，再跑下去也是个死。”赵虎行轻轻一按庞谢的手臂，示意庞谢将他抛下。 “赵部长，你练了大半辈子功夫，难道连点穴截脉的功夫也不会？放心截断气血就是，两腿都不必发力，我还托的起来，就不信区区几条破蛇，能比我的体力更加悠长。”庞谢笑道。 “我...算了，我这辈子历经风雨，活到现在也算够本了...”赵虎行还在推脱。 “赵教官，你也是当过军人，咱们军人只要还有一线希望，就不能抛弃队友，我看后面蛇群的速度已经降下来了，再跑下去说不定还能活命。”李大勇插口说道。 “李教官说得对，咱们前面已经没什么蛇了，已经好久没有蛇从从林子里窜出来了。”田七说道。 “这...”赵虎行有苦难言，只能点点头，左手一竖，用掌缘切在大腿根处，截断气血运行。 四人绕过一处山弯，庞谢眼睛一亮，忽然说道：“好啦，咱们不用跑了！” 田七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在山谷西侧，一片茂密的丛林后面，是一面光滑如镜的石壁，在这面石壁上方，离地七八米高的地方，有一个高约两米，宽有三四米的石洞，石洞幽深难测，一眼望不到底。 “什么意思？”田七还是不懂。 “李教官，跟我来！” 庞谢大喝一声，飞身向林中蹿去，李大勇虽然功夫也不错，但也跑的久了，累的上气不接下气，也没精力想庞谢的用意，低着头就跟庞谢往前跑。 这片丛林极为茂密，若是春秋时节，枝叶繁多，想要过去还不容易，幸亏已是深冬，树叶都已落下，只剩下粗大的主干还在，虽然不大好走，但还不至于寸步难行。 片刻之后，庞谢托着两人赶到石壁下方。 “上！” 庞谢一声大喝，右手向上一扬，赵虎行便如离弦之箭，飞速向上升去，眨眼之间，便冲上五六米高，来到山洞洞口。 “再上！” 庞谢再喝一声，左手向上一扔，田七也是一样，如腾云驾雾一般向上飞去，正好在洞口处，撞在赵虎行身上，两人一起跌进洞里。 李大勇这时才跑到石壁下方，见庞谢一手一人，将两人扔到七八米高的洞里，连忙揉了揉眼睛，几乎以为自己眼花了。 “这...这...这...怎么可能...”李大勇磕磕绊绊的说道，他虽然也是出身道门，但毕竟不是嫡系弟子，未曾得到真传，也极少见高手演练，这等神力他不要说见，就连听也没听说过。 “你也上！” 庞谢大笑一声，回身抓住李大勇的双肩，双臂发力，向上一抛，李大勇便觉得身子一轻，双脚离地，不由自主的向半空升去，迷迷糊糊的来到七八米高。 李大勇升到最高点之后，便觉得身子又开始往下坠，不由得暗自叫苦，从这个高度摔下去，虽然不至于受伤，也绝不会好受，不料，刚刚坠下不足一尺，背心处忽然被人推了一把，不由自主的跌入洞里。 他再爬起来，回头看时，只见庞谢面上含笑，独自站在洞口，一手插在兜里，一手做出推人的模样。 “好了，咱们暂时安全了，这地方这么高，蛇群爬上来也不容易，就算有几条能爬上来的，也只能从洞口进，咱们也算安全。”庞谢笑着说道。 “......” 山洞里一片沉默，赵虎行、李大勇和田七，默默地看着庞谢，都是一副见鬼的模样。 许久之后，李大勇方才张口，不过却不是跟庞谢说话，而是向赵虎行问道：“赵教官，练武真能练到这种地步？他这力气恐怕不是能练出来的吧？” “这...”赵虎行沉思片刻，苦笑着说道：“练武不纯是练力，人体有其极限，到一定程度之后，就再也提升不上去了，他这样子恐怕不是练武练的，只能说是天生神力吧，这种人我以前也见过几个，可也没有他这么厉害的，真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庞大哥，你这简直可以说是超能力了，要是在美利坚联邦，说不定能混个某某侠的称呼，我觉得神力侠就挺好！”田七说道。 四人说话的功夫，山谷里的蛇群慢慢追了上来，逐渐来到石壁下方，双方距离越来越近，简直可以看清楚每一条蛇身上的鳞片。 田七望着蛇群，额头冒出冷汗来，虽说石壁光滑，可是能不能拦住蛇群，谁也没有把握。 这群蛇既不畏惧严寒，也不畏惧刀剑，怪异之处已超过常人想象，即使忽然多了一门攀爬石壁的功夫，谁也不好感到意外。 李大勇与赵虎行同样紧张，不错眼珠地望着蛇群，只有庞谢毫无惧色，似乎算定蛇群一定爬不上来。 ...... 出乎众人的意料，蛇群来到石壁下方之后，并没有试图向上爬，而是以洞口为圆心，守在距离洞口十米以外的地方，围成了一个圈子，丝毫没有继续向前的意思。 更为惊异的是，并非一条、两条蛇如此，成千上万条蛇均是如此，甚至偶尔有一两条蛇被挤到圈子以内，便会立即向回退去，就好像犯了什么禁忌。 “它们怎么不过来？”李大勇皱眉问道。 “不知道，这山谷太奇怪了，每一件事都让人难以理解。”赵虎行摇了摇头。 “我知道！”田七说道。 “你知道？” “嗯，我们现在呆的山洞是谷中蛇群尊崇的圣地，所以他们才不敢过来。”田七自信满满。 “还有这么一说？”赵虎行有些不信。 “你是不是受了《倚天屠龙记》的启发？”李大勇沉着脸问道。 “我...” “闭嘴！” “李教官不要生气，田七的想法未必没有道理，不过，我也有一个想法，这个理由可能性更大些。”庞谢笑着说。 “什么想法？” 庞谢指着山洞深处，正色说道：“据我所知，山中猛兽都有各自的地盘，比它弱小的野兽是不敢擅自进入的，要是我没猜错的话，蛇群之所以不敢往洞里爬，是因为洞穴深处有比它们更厉害的猛兽，所以...” 说到这里，庞谢没有再说下去，不过，话里的意思已经非常清楚。 其他三人听完之后，望着幽深难测的洞穴深处，脸色忽然变得十分难看。 第五十三章 螳螂捕蝉 庞谢是妖物化形为人，对飞禽走兽的习性多少了解一些，这一番分析入情入理，其他三人听完之后，全都陷入沉思。 半晌之后，田七才咬着牙问道：“庞大哥，你这也是猜的，对不对？” “算是猜的吧。”庞谢点点头。 “就算是他猜的，恐怕也是虽不中亦不远矣。”赵虎行的一声叹息，双眼直勾勾的望着洞穴深处，对未知的恐惧顿时冲淡了逃脱性命的喜悦。 “真的也好，假的也好，总算是给咱们挣了点时间，可以想想接下来怎么办。”李大勇说道。 “李老弟有什么想法？”赵虎行问道。 李大勇想了想，说道：“事到如今，咱们只能向基地求援，我打算让林象飞向袁旅长汇报，派一架直升机来，一来可以把咱们接走，二来可以顺着山谷继续向前搜索，也好找找高一时他们的下落。” “嗯，李老弟说的也是办法，只是有些不妥。”赵虎行摇了摇头。 说话之间，他挪动身子，坐在李大勇对面，靠着山洞的石壁，右手从兜里掏出两枚铁胆来，用手转了起来，两枚铁胆旋转之际，不断发出清脆的碰撞之声，向远方传去。 “有何不妥？” “秦岭深处沟壑无数，再加上云雾缭绕，直升机在天上未必找得到咱们，而且这几天天气极差，搞不好不但救不了咱们，反而又要搭进去几条人命。” “赵教官有何良策？” “这也容易，多派些些人手，准备好武器，消灭这些蛇还是不难的。” “可是这蛇群刀枪不入。” “不怕刀枪，难道还不怕火焰喷射器吗？不怕炸药吗？这些蛇只是不惧五金，不惧严寒，但其他方面没有什么可怕的。” “说的也是办法，不过还有一个问题，调动直升机容易，袁旅长同意就可以，调动正式军队可就难了，层层汇报，层层审批，最终上面还未必同意。” “咱们基地不是有学员吗？基地里也有足够的武器，让他们带上家伙来，有咱们给的坐标，急行军到这里也就一两天的功夫，咱们应该还熬得住。” “这些学员才刚刚开始训练，冒然执行任务，恐怕会出危险。” “训练训练，光训不练有什么用，难得有一次实战的机会，也不算什么坏事。” “嗯，也好。”李大勇点点头，似乎同意了赵虎行的主意。 两人说定之后，李大勇解下背后的行囊，拉开拉链，从里面翻出一部加密发报机来。 这部发报机通体纯黑，长方形，长约三十公分，宽约十五公分，厚度约有七八公分，金属磨砂的外壳，由上下两部分折叠在一起组成，就像笔记本电脑那样，只是小了许多，侧面接有一根伸缩杆的天线，长度与机身平齐。 李大勇把发报机放在腿上，抽出天线，按了一下侧面的开关，发报机自动张开，露出里面的模样来。 发报机的上下两部分，全都是液晶显示屏，不同的是，上半部分的屏幕是人机交互界面，下半部分则是虚拟键盘。 打开发报机之后，李大勇先伸出右手食指，按在指纹解锁装置上面，进行指纹解锁，然后用右眼对准瞳孔识别装置，进行瞳孔识别，打开两重加密装置之后，才在虚拟键盘上输入密码，打开最后一重防护。 ....... “我觉得让学员来不妥，还是让袁旅长派直升机吧。”就在发报信息之前，李大勇忽然抬头说出这么一番话来，说完之后，将双手放在虚拟键盘上敲打，做出发布信息的架势。 “嗯？”赵虎行眉毛一挑，说道：“李老弟，你当真要这么做？这可就给袁旅长添麻烦了。” “让学员来风险太大，万一出了问题，袁旅长的麻烦更大。”李大勇坚决说道。 “还能有什么问题？” “不好说，这地方太诡异了。” “出了这种篓子，李老弟的前途也会黯淡不少。” “我一力承担就是。”李大勇抬起头来，双目直视赵虎行。 “这样，我的来历你也知道，没什么前途可言，要不就让我向上面报吧。”赵虎行不去看他，伸手去拿发报机。 “这是跟我绑定的加密设备，如果不是以我的名义报，咱们都有责任。”李大勇抬手拦住了赵虎行。 赵虎行眉头渐渐皱起，似乎在思考什么，忽然间，左手五指并拢，一掌戳向李大勇的右肋。李大勇伸手去拦，却慢了半分，正好被他戳中，不由闷哼一声，身子一歪，向后退去。 这一掌近乎偷袭，赵虎行的功夫比李大勇高出一筹，故此，李大勇一时不察，竟被赵虎行击伤。 赵虎行不等李大勇倒下，右手如闪电般向下一压，压低了李大勇的手腕，随即双指一探，夹住加密发报机的屏幕，接着便是一抽，将发报机抽了回去，口中淡淡说道：“李老弟莫要冲动，还是按先前商定的说法报吧。” “赵教官，过界了。”李大勇脸色顿变，勉强站起身子，一拳击出，携带风声，直奔赵虎行面门而去，要抢回发报机。 赵虎行将手中发报机轻轻放在身旁，双掌齐出，一掌迎着李大勇的双拳而去，轻轻巧巧将李大勇拳头带偏，另一掌顺着李大勇的肋部，继续向下划去，划到腰间之时，顺势撩开他的衣服，横向在左右一抹，这才抽了回去，待到抽出之时，手里已多了两把92式军用手枪。 双枪在手，赵虎行更是挥洒自如，枪口一晃直点李大勇的胸膛，作势就要击发。 情非得已，李大勇只能闪开，却压抑不住怒气，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一字一顿的说道：“你到底要干什么！” “自救罢了。”赵虎行淡淡说道。 “什么意思？我看你这是自寻死路才对！” “哼...哼....” “你是要对这批学员不利，对不对？” “哼...”赵虎行微微冷笑，但却没有否认。 “赵教官，我不知道你到底要做什么，但你若肯现在回头，我还当你是教官，今天的事情，我全当没发生过。你要想清楚一件事，这次的训练营是道门、龙宫以及军方三家一起组织的，你若是从中作乱，莫说其他两家，就算你们龙宫也不会放过你，到时候天下之大，你又能躲到何处？” “李大勇，你简直太天真了，常言道，君以国士待我，我当以国士报之！君以路人待我，我以路人报之！君以草芥待我，我当以仇寇报之！我和你的经历不同，你是道门出身，后来又加入军中，军中道门势力庞大，你一路有人照顾，自然顺风顺水。我是西凉野修出身，侥幸加入东海龙宫，却一直不受重视，就算死了也没人多看我一样，既然这样，倒不如我自己想法挣条命出来！”赵虎行冷声说道。 不知不觉，两人都点出了对方的隐藏身份，全然不顾旁边还有庞谢与田七。 “庞谢、田七，赶快阻止他！”李大勇劝不了赵虎行，转头向庞谢与田七喊道。 “小庞，你莫要听他的，若是跟我走，有天大的好处给你。”赵虎行同样说道。 ...... 听到李大勇说的话，田七一时不知要做什么，连忙转头看向庞谢，问道：“庞大哥，这是怎么一回事？” 刚才李大勇和赵虎行的对话实在太过匪夷所思，又是道门，又是东海龙宫，若不是看两人不像做戏，他都忍不住想问，您二位是不是跟我一样，也是仙侠小说看多了。 与田七不同，庞谢虽然也十分惊讶，更多的却是豁然开朗，原来横亘神州万年的道门和龙宫并未因为元气衰退而消失，只是隐在幕后，这对他来说倒是个好消息，完全可以循着这条线，接触到修行界，省了寻找的功夫。 不过这都是后话，当下要做的是处理眼前的问题。 庞谢想到这里，微微一笑，轻轻摆了摆手，示意田七先不着急，说道：“赵部长，我不知您过往有何经历，不过，冤有头债有主，基地里的学员总是无辜的吧，您想报仇自去找仇人，还是不要把这些学员牵扯其中的好。” 庞谢最终还是选择了支持李大勇，对付赵虎行。 赵虎行哈哈一笑，将一把手枪藏在身后，另一半手枪晃了晃，对着庞谢一扫，说道：“小庞，不是我要害这些学员，而是这些学员对我有用。” “对你有何用处？” “说出来你不会信的。” “你尽管说便是，信不信是我的事情。” “好吧，我也不瞒你，这黑龙谷中有一条巨蟒，修行千年有余，一身血肉饱含灵气，寻常人吃上一口，便能强身健体，百病不生，那枚蛇胆更加神奇，有延年益寿之效，若能吞下蛇胆，便能增加百的寿元，只是这巨蟒潜藏在地底石窟里面，寻觅不到踪迹，除非是找一百零八名成年男子血祭，方能将这条巨蟒诱出地面。” “你这是喝多了吗？”田七目瞪口呆的看着赵虎行，大声说道：“赵教官，咱们这是现实世界，不是仙侠小说，什么千年巨蟒，什么活人血祭，你都是从哪看来的？怎么会信这些乱七八糟的玩意。” 赵虎行摇了摇头，一指石洞下方的蛇群，淡淡说道：“看到这些蛇没？不惧刀剑，不惧严寒，你还不相信吗？这些就是明证。” “这些蛇只是品种比较奇怪吧。”田七说道。 “简直愚不可及！事实摆在眼前，居然执迷不悟，真是可笑至极！”赵虎行嗤笑几声，转头瞧了瞧庞谢，问道：“你怎么想？” 庞谢笑了笑，说道：“这事是真是假，我也判断不出，不过，有两件事情，我倒是想问问赵老。” “什么事？” “第一件事，你怎么会对蟒蛇之事知道的这么清楚？” “此中另有隐情，你就不要问了。” “好吧，第二件事，假如这事是真的，你年纪也不算大，没有到迫切需要延寿的时候，血祭一百多条人命，就不怕遭报应吗？” “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你看到的只是表象，我这副肉皮囊看着年纪不大，实际上已经没多久好活了，不得不找办法延寿，至于报应么，命都没了还怕报应？” 第五十四章 谁是黄雀 黑龙谷中，北风呼啸，石壁下方，群蛇环绕，山洞里面，刀光剑影。 赵虎行一手持枪，一手敲打键盘，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样，只有微微颤抖的眉毛，说明他的内心并不像他表现出来的这么平静。 “赵部长，罢手吧，你刚才说的原因是真的也好，是假的也罢，我也不愿多管，只是为了一己之私，要害百余条性命，也未免太过自私了吧？”庞谢向前迈了一步，丝毫不惧赵虎行手上的手枪。 “你当真不怕死吗？你功夫就算再高，只要还是肉体凡胎，恐怕还挡不住子弹吧？你要是不阻拦，我今天可以放过你不杀，你要是敢动手，呵呵。”赵虎行抬起头来，目光森寒的望着庞谢。 “赵部长，咱俩之间不过七尺，以我的速度，你手上这玩意没什么大用。”庞谢笑道。 与李大勇、赵虎行还是武者不同，他已是“蜕凡”境界，踏上修行之路，体质非人，速度极快，若是两人离得远了，只能挨打不能还手，对枪械还有些顾忌，如今两人近在咫尺，枪械对他的威胁不比匕首大多少。 “你是不怕，那他呢？”赵虎行枪口微晃，指了指田七。 田七脸色顿时有些发白，庞谢目光一寒，却没有再向前走，显然是投鼠忌器。 “哈！哈！哈！” 就在山洞里的场面陷入僵局之际，李大勇忽然放声大笑起来。 “庞谢，不用怕他！还记得我跟你说过没有，我早就发现赵虎行有问题，为了防止他夺枪，我一直是把枪和子弹分开放的，身上两把枪里根本就没有子弹！” “嗯？”赵虎行眉毛一竖，冷笑说道：“你想用这话骗他卖命？” 李大勇笑声不止，继续说道：“赵虎行，你以为我在骗人？实话告诉你吧，加密发报机除了三重密码之外，还有一重加密方式，那就是发送加密，每次确认发送之前，都要再输一次密码，否则无法对外发送信息，只不过这一点，除了我再也没有人知道！” “什么？” “你若不信，大可试试！” 赵虎行脸色微变，删掉之前打的内容，随便打了两句话，轻轻一按发送键，只听“叮”的一声，屏幕上方弹出一个输入框来，要求输入密码。 看到输入框的一刹那，赵虎行顿时变得铁青，霍然抬起头来，死死盯着李大勇，面目狰狞，就如地狱恶鬼一般。 “你什么时候对我产生怀疑的？”赵虎行声音阴寒，如同从九幽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咱们在牛头岭的时候，我就觉得不对，你虽然是侦察营的老前辈，但我也在侦察营里呆过，追踪技术就算不如你，也不会差的太远，牛头岭下，我根本找不到任何痕迹，你偏偏能指出方向来。” “我当时还以为是我学艺不精，没有往深处想，但在接下来的路上，有好几次，我找不到任何痕迹的时候，你都能选出一条路来，一次两次都还好说，连续数次之后，我产生了一个怀疑，那就是压根就没什么痕迹，只是你把我们引向一个你要去的地方。” “在三家村遇到杨踱的时候，我的怀疑终于得到了验证，你第一个走进屋子，杨踱见到你的时候，明显有些惊讶，本来想跟你打招呼，可是又看到我们，才装作不认识，那时候我就知道你跟他之间一定有什么隐秘联系，只不过我当时并不知道你要做什么，所以才选择了沉默。” “若不是我想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这才一直隐忍，不然，你觉得你功夫能比我高多少？能轻轻松松从我手上夺枪？” 李大勇说完这一番话，长长出了口闷气，这番话在他心里已经憋了太久，现在了说出来，顿时觉得畅快许多。 赵虎行面色如铁，阴沉沉的看着庞谢等人，就好像是看着三个死人，沉默许久之后，冷冷说道：“说完了？老子打了一辈子鹰，没想到今天反而让雀啄伤了眼！你以为这点小聪明就能救得了基地的学员，告诉你，你们不但救不了他们，反而自己要多吃些苦头。” 李大勇用手捂着肋部，忍痛站了起来，说道：“赵虎行，你功夫是高，但庞谢的本事你也见过了，你没有枪可赢不了他！” 赵虎行摇头说道：“老子是打不过他，不过老子一把年纪，又何必非要跟人动手？” 说话之间，赵虎行将发报机放在一旁，用手捡起地上的铁胆来，双手一转，一对铁胆连续碰撞几次，发出清脆的敲击声。 李大勇一愣，不大明白赵虎行这种时候还有闲心玩铁胆，沉思片刻之后，脸色忽然一变，说道：“庞谢，赶快拦住他，他手上那对铁胆有问题，应该是某种信号发生器！” “嘿嘿，现在才想到，晚啦！”赵虎行扭头向山洞外面望去。 ...... 顺着赵虎行目光方向，庞谢等人向远方瞧去，只见山弯那边，两条黑影正在飞速赶来。 这两道黑影速度奇快，足尖一点，便掠出三五米远去，不大功夫，来到石壁下方的丛林外面。 两道黑影在林外稍一驻足，抬头看了看石壁，似是在寻找赵虎行的位置，借着这个机会，李大勇和田七也看清了来人的模样，正是他们刚才提起的杨踱以及他的学生小天。 杨踱与小天在林外扫视一番，看到四人所在的山洞，马不停蹄的向山洞方向走来。 丛林里，成千上万条蛇盘踞其中，杨踱与小黑却满不在乎，快步冲入林中，所到之处，群蛇退让，竟没有一条蛇去咬他们。 眨眼之间，两人突破蛇群，来到山洞下方，飞身一纵，便是两米多高，不等身形下坠，足尖一点石壁，身形又拔高两米，三步两步，便跃入石洞之中。 两人一前一后跃入石洞，走在前面的正是画家杨踱，后面的则是他的学生小黑。 杨踱进入洞中，却不着急动手，而是瞧了瞧场中情景，冲着四人拱了拱手，说道：“几位，咱们又见面了，果然是天涯何处不相逢！” 此人五官俊秀，身姿挺拔，此时站在洞口，一头长发迎风舞动，颇有魏晋风流之态，说起话来，面上含笑，声音又有磁性，庞谢虽知他来者不善，但也提不起敌意来。 “杨教授，你来这里是要做什么？”李大勇率先问道，杨踱在三家村时，自称是长安美术学院的教授，故此叫他一声杨教授。 “左右不过是一点俗事罢了，李教官稍待片刻，我先问问赵部长，刚才发生了什么，若是还有转圜的余地，咱们未必不能化干戈为玉帛。”杨踱笑道。 赵虎行咳嗽两声，就要张口说话。 “赵部长且慢，看您老这脸色，是被毒蛇咬了吧？先吃过解药再说，一粒就好。”杨踱从怀里掏出一个药瓶来，递在赵虎行手上。 赵虎行拧开药瓶，从中倒出一粒胶囊，仰头吞了下去，顿了一顿，将今日入谷之后，发生的一切都说了一遍，包括蛇群追击，身中蛇毒，刚才抢夺发报机以及李大勇早有怀疑的事情。 杨踱听完之后，点点头，冲李大勇拱了拱手，说道：“李教官果然厉害，不动声色便换掉药酒，倒是赵老大意了。” 李大勇一怔，换药酒的事情他全然不知，随即反应过来，这一定是庞谢干的，也就没有反驳。 “不过，既然杨某来了，还请李教官给个面子，将密码告知于我，省的动手坏了交情。若是李教官能坦诚告知，我保证不伤害你们三位的性命，若是不然，只怕三位要葬身于此。”杨踱笑着说道。 此人仪态风流非比寻常，这种要人性命的狠话，说起来竟有些和煦春风的感觉。 “你先告诉我，把学员引到这里，到底是要做什么，我再决定告不告诉你密码。”李大勇说道。 “刚才赵部长说的就是实话，难道李教官不信？”杨踱说道。 “难道我会信？”李大勇冷笑说道。 “可惜了，可惜了！”杨踱摇了摇头，双掌轻轻一击。 啪！ 掌声响起之际，他身旁的小天骤然出手。 这姑娘看似清纯如水，柔柔弱弱，这一出手却迅若雷霆，飞身向前一跃，双臂同时挥出，右臂屈肘，一肘顶向庞谢的喉咙，左手握拳，一拳打向庞谢右肋。 这两拳的速度自不必说，最为阴毒的是，右臂肘尖处弹出三寸利刃，左手拳头里握着一把纯黑色“指虎”，这两件武器的表面浮现出一层幽幽青光，显然是涂了毒的。 前天夜里，赵虎行曾向杨踱说过，这三人中庞谢算个高手，故此，小天这一出手，便对准了庞谢，要取他的性命。 庞谢不慌不忙，侧身跨出半步，闪到小天身体右侧，右手闪电般伸出，立掌为刀，一掌砍在小天肩头，小天只觉得一阵剧痛，站立不稳，踉踉跄跄退出三四步去。 小天脸上一白，勉强稳住身形，还要再战，却被杨踱伸手拦住。 “好厉害的身手！” 杨踱眼中露出一丝诧异，说道：“你这一身本事是跟谁学的？小天在他这个年纪，也算是难得的好手，跟你可差的太远了，尊师不是无名之辈吧？” 庞谢一笑，也不答话。 “算了，你不愿说，我也不问了，省的问出什么大人物来，咱们还是手底下见真章吧。” ...... 杨踱脱去宽大的外套，双拳虚握，一上一下护在胸前，双腿分开，一前一后稳稳站住，呼吸平缓匀称，面色平静如常，眼神清澈明亮，丝毫没有与人动手的意思，倒像是与人切磋。 李大勇脸色顿变，他虽然察觉不到杨踱的厉害之处，但他侥幸见过一次军中绝顶高手与人动手，给人的就是这种感觉。 小天也是一惊，他对杨踱极为熟悉，知道杨踱摆出这样一副架势，是把眼前这个人当做生平大敌对待，只是他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庞谢年纪轻轻，怎么能有如此厉害的修为，竟要杨踱这么重视。 “绝顶...”赵虎行从嗓子眼里吐出这两个字来。 观战的几人之中，只有他的功夫最深，一眼看出，杨踱已经到了后天绝顶，武者巅峰的境界，只差一步便能打通内外天地，踏上修行之路，这份修为比他年轻最强时，还要胜过一筹。 只有田七不明所以，觉得杨踱浑身上下看起来软绵绵的，也没多厉害，忍不住说道：“庞大哥，别把他打坏了，我看他这样子也不像是练过的。” 庞谢哈哈一笑，说道：“我不会把他打坏的，因为我现在压根不想跟他打。” “为什么？”田七忍不住问道。 “因为...”庞谢一边说话，一边弯腰，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 杨踱面色微变，面对他的威胁，庞谢还敢随意弯腰，丝毫不做戒备，要么是傻大胆，不知死活，要么是极有自信，不把他放在眼里，庞谢自然不是前一种人，那么... 进洞以来，他第一次感到压力。 杨踱怎么想，庞谢不去管他，捡起石块之后，冲着远方大声喊道：“尊驾看戏也看够了吧？还不现身一会？” 第五十五章 初战 一声大吼之后，山洞外面仍是一片沉寂，除了蛇群之中不断响起的“嘶嘶”声，再没有半点动静。 “故弄什么玄虚？”小天清冷声音说道，不单是她，其他几人眼中也露出疑惑的眼神，只有杨踱退开半步，目中露出凝重之意。 “尊驾不肯出来，难道以为我在诈你吗？” 庞谢大笑一声，右臂伸展开来，身体稍微侧倾，以胯骨为圆心，以手臂为半径，手臂伸直，运足膂力，猛然向前一抡，如同风车一样抡成半圆，手中石块登时激射出去。 嗡！ 田七只觉得耳边一阵轰鸣，就见碗口大小的石块，如炮弹一般向外激射而出，在空气中拉出一道白线，滚滚气浪，四散开来，震的他连连倒退几步。 莫说田七吃了一惊，就连杨踱、赵虎行等人脸色也是一变，不由自主的顺着石块飞出方向望去。 石块飞出山洞，径直向对面林中一块空地飞去，哪里有一块天然形成的石板，约有二三十平大小，上面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白雪，除此之外，再无他物。 瞬息之间，石块来到空地上方，尚未落地之前，带来的风压已将雪地上的积雪向两边吹去，形成了一个浅浅的小坑。 田七连忙捂住耳朵，石块激起的气浪，已震得他有些耳鸣，如果砸在石板上，声音只怕不必炮弹爆炸小多少。 不料，就在石块来到距离地面不足一尺的地方，积雪之中，猛然伸出一只手来，这只手五指张开，正挡在石块前面。 令人惊异的事情发生了，随着“噗”的一声轻响，石块被这只手紧紧握住，陷在手心，纹丝不动，就好像陷入沼泽一样，再没有任何动静，就好像刚才造成的煊赫声势，都是一场幻觉。 啊？这是？ 洞中几人还来不及思索，下一个瞬间，空地上的积雪猛然扬起，一个身影直挺挺的站了起来，腰不弯，腿不屈，就好像僵尸一样，垂直站了起来，正对着庞谢等人所在的方向。 片刻之后，雪花散落，露出这具身影的真面目来。 “怎么会是他？” “老邱！” 几人惊讶喊道。 就连杨踱脸上也露出诧异的表情，看来老邱的出现，显然也出乎了他的意料。 事实上，自从那只手从雪中伸出之后，杨踱便收起架势，退到小天的身旁。 单从刚才那一掷，他便发现庞谢的厉害超出预期，周边还有其他埋伏，这种情况下，已经没有心思再跟庞谢动手，否则鹤蚌相争，渔翁得利，那就大为不妙了。 只有庞谢没有感到意外，昨天晚上，他已经确认过，老邱也是修行中人，三家村这地方不大，能有一个修行人已经不容易，再出第二个修行人的可能实在太小。 ...... 老邱依然是初见时的模样，满头白发，皱纹堆累，一件又脏又旧的黑布棉袄随风而动，看起来仿佛行将就木的老人，只是此刻已经没人敢这样看他。 他抬起头来，望着庞谢等人，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然后，用手慢慢举起石块吗，朝着着众人的方向，五指缓缓发力。 咔嚓... 碗口大小的石头顿时四分五裂，碎成核桃大小的碎块。 咯吱... 随着五指逐渐收紧，石块继续裂开，裂成更下细小的碎块，不断从他掌心滑落。 半分钟之后，五指攥成拳头，石块碎成米粒大小的石渣，在老邱脚下堆起一小堆。 老邱再次冲着众人笑了笑，露出比鬼哭还难看的笑容，手腕一转，掌心向上，手掌平摊，五指伸开，掌心上捧着一小撮石粉，轻轻吹了口气，石粉四散飘扬，覆盖着身前的积雪上，灰蒙蒙染了一片。 “碎石成粉！” 庞谢喃喃说道，脸上第一次露出意外的表情，这是“蜕凡六关”第一关“肌肉关”大成的表现。 他昨夜发现老邱是修行人，却不知道老邱的真实修为，眼下看来，单就境界而言，老邱还在他之上。 他只顾着老邱，却没发现，当他说出“碎石成粉”这四个字的时候，杨踱扭头看了他一眼，眼中带出惊奇之色来，似乎对他能说出这四个字极为惊讶。 老邱吹散石粉之后，漫步向山洞方向走了过来，沿途遇到的群蛇，既不攻击，也不避让，而是纷纷吐着舌头，轻轻舔舐老邱，就好像是在邀宠。 “你们怎么这么快就发现我了？”老邱来到石壁下方，抬着头对众人说道。 不等众人回答，他便自言自语，接着说道：“晚点发现不好吗？让我多看会戏，你们也能多活一会。” “邱老先生，不知您老有何见教？”杨踱问道，此人城府极深，心里虽然惊讶，脸上却不带出来。 “我要吃了你们。”老邱低声答道，脸上露出一种兴奋的表情来。 杨踱脸色一变，没有再张口。 “你是什么来路？”小天忍不住问道。 洞中几人，李大勇沉稳，田七胆弱，赵虎行老练，杨踱深沉，庞谢自不必说，金山湖里独居八百年，耐心最是不缺。 唯有小天，虽然实力不弱，但毕竟年轻，压不住脾气。 “乖乖，快到碗里来...”老邱听到小天的话，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了这么一句令人头皮发麻的话。 “你...”小天还想说些什么。 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见老邱飞身一扑，手足并用，如猿猴般蹿上石壁，眨眼之间，便冲入山洞，来到小天身前，五指猛然探出，朝小天心口刺去。 老邱刚才碎石成粉，众人都看在眼里，五根指头力量之大，可以说是惊世骇俗，当真刺中，只怕要在小天胸口开一个大洞。 这一抓来的太快，小天压根没反应过来，眼睁睁的看着老邱向自己抓去，完全不知闪躲。 就在小天命悬一线的时候，杨踱身形微晃，瞄准老邱的颈部击出一拳，这一拳速度奇快，竟不比庞谢刚才抛出的石头慢半分，只是声势上有些不如，赵虎行反应也不慢，右手握住匕首，反手向上抡出，直插老邱的左肋。 杨踱与赵虎行两人，分别站在小天的一左一右，此次出手之前，也来不及商量，可是两人不约而同，都选择了“围魏救赵”的策略，而不是选择与老邱正面对抗，也可看出，两人都没有正面挡住老邱的信心。 面对杨踱的拳头与赵虎行的匕首，老邱嘿嘿一笑，缩头、收腰，弯腿，就地一滚，滚出三尺，闪过两人攻击，顺势滚到赵虎行身前，随即一拳打出，朝赵虎行的头颅砸去。 这一招变化算不上出奇，只能说是寻常招式，只是此刻老邱施展出来，速度快的出奇，莫说是杨踱与小天，就连赵虎行本人，也有些反应不及，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老邱出手。 “啊！” 赵虎行大叫一声，只得闭目等死。 “嘭！” 一声巨响在他耳畔响起，赵虎行直震得两耳轰鸣，甚至有些恶心，不过，预料中的一击却未到来。 “庞大哥！”耳边传来田七的喊声。 赵虎行连忙睁开双眼，只见老邱的拳头就在眼前，距离眉心不足一尺，却被庞谢稳稳架住，一寸前进不得。 “好大的力气！” 老邱愣了愣，收回拳头，伸出舌头，舔了舔干涩的嘴唇，站起身子问道：“你也不想活了？” “难道我不动手，尊驾就会放过我们？”庞谢反问。 “自然...” 老邱嘿嘿一笑，身子向后缩了缩，脚步也向后挪去，似乎放弃了杀入，不料，就在他向后挪到一半的时候，猛然抡起双拳，如雨点般向庞谢砸去。 庞谢对他的进攻毫不以外，双臂一横，将门户紧紧封住，任老邱如何击打，也不露出半分破绽。 眨眼之间，老邱击出数十拳，庞谢将其一一封住。 ...... 老邱攻如潮水，庞谢守如山岳。 噼噼啪啪，两人在山洞之中恶斗起来，拳风四溅，震得田七与李大勇不断后退，小天与赵虎行也缓缓向后撤去，只有杨踱没有挪动脚步。 就在两人战到最为激烈的时候，杨踱身子一晃，脚踏一种极为玄妙的步法，切入两人交手的圈子，流水一般滑到老邱身前，左掌轻轻一递，掌心印在老邱的右肩上，留下一道淡淡痕迹，如同烟熏一般。 一掌攻出之后，杨踱急忙闪出两人对战的圈子，喘了几口粗气，似乎刚才那一掌耗费了他不少元气。 老邱中掌之后，初时还没反应，接连又攻出三拳之后，中掌之处逐渐发黑，散发出一股腐臭的味道来，向后撤了几步，转头看着杨踱，问道：“什么掌法？” 杨踱微微一笑，却不正面回答，说道：“前辈若不想变成僵尸的话，还是赶快想法解毒的好，否则活不过二十四小时。” “倒是小看你们了。” 老邱说完这句话，收回拳头，慢慢退出石洞，庞谢与杨踱对视一眼，两人都没有去追的意思。 第五十六章 联手 老邱离开山洞之后，庞谢连忙盘膝坐下，开始运功调息。 与他之前的判断相同，老邱确实有“蜕凡六关”第一关“肌肉关”大成的实力，一身膂力大的惊人，他刚才与老邱交手时间虽然不长，但已耗尽全身气力，若不是杨踱突然出手，只怕他未必能挡多久。 当然，即使杨踱不出手，他想全身而退还是不难，只是田七和李大勇就危险了。 这边庞谢身心俱疲，那边杨踱更不好受。 杨踱脸色苍白如雪，豆大的汗珠不断顺着脸颊留下，勉强从怀中摸索出一个药瓶，拧开药瓶，倒出一小截灵参含在嘴里，闭着眼睛靠在墙上，慢慢咀嚼灵参，刚才攻出那一掌，对他来说也不容易。 这两人在全力恢复，其他几人也没闲着，李大勇和田七站在庞谢身前，警惕的望着对面的三人，赵虎行和小天则站在杨踱两侧，也是一副全力戒备的样子。 如今有大敌在侧，双方不约而同，全都选择了休战 约莫过了半个钟头，庞谢先行恢复过来，双眼睁开，长长出了口气，说道：“好厉害！” “怎么样？没事吧？”田七连忙问道。 “没什么，只是累了点，休息一会就好了。”庞谢说道。 “我只看出你小子有功夫，没发现你小子功夫居然这么强。”李大勇叹道。 庞谢一笑，也不说话。 “庞大哥，你刚才为什么要救他？”田七见庞谢没事，也就放松下来，偷偷指了赵虎行一下，压低声音问道。 双方之前已经撕破脸皮，只差一步就要动手，不知为何，庞谢却要出手去救赵虎行，结果跟老邱打了起来。 “老邱不是善类，杀了赵虎行之后，也不会放过我们，而我现在又不是他的对手，要是坐视不管，迟早要被他各个击破。”庞谢说道。 “哦。”田七点点头。 就在庞谢起身不久，杨踱也恢复过来，缓缓睁开双眼，吐掉口中的参渣。 “老师，刚才为什么要帮他？”小天同样忍不住问道，他对杨踱出手帮助庞谢感到不解，坐山观虎斗岂不更好？ 杨踱满面倦容，也不说话，伸手指了指地面。 这座山洞位于石壁之中，四面八方都是岩石，地面自然也不例外，只是原本是十分光滑的地面石板，如今却多了十多个半寸深浅的脚印，这是刚才老邱与庞谢交手时留下的，这两人拳脚重的异乎寻常，交手之际，力量外泄，竟在石头上踏出脚印来。 小天刚才没有看到，此时受杨踱的提醒，低头瞧见脚印，脸上不由一白。 “明白了吗？这么重的拳头我可扛不住，万一这位小兄弟被他打死，咱们一个也活不下来。”杨踱说道。 “嗯。”小天顿时明白。 ...... “这样吧，小兄弟，咱们两家今日暂且罢战，你我之间的恩怨过后再说，先想办法一起从这里杀出去。”杨踱忽然大声说道，目光直视庞谢。 按说在庞谢、田七、李大勇三人之中，李大勇身为教官，又是道门弟子，一直占据主导地位，不过，经过刚才一战，众人都已明白几人之中只有庞谢够分量跟老邱抗衡，故此，杨踱也不问其他人，只问庞谢的意见。 不单是杨踱这么认为，其他人也都这么认为，就连李大勇也丝毫没有感觉异常。 “有道理。”庞谢点点头，回头瞧了瞧李大勇，问道：“李教官怎么看？” “只能这样了。”李大勇说着话，恨恨的瞪了赵虎行一眼。 这两人之前是战友，忽然转为仇敌，如今因为情势所逼，又要并肩作战，这份感觉确实十分别扭。 与李大勇愤愤不平不同，赵虎行则是恍若无事，并不在意李大勇的眼光。 庞谢看了赵虎行一眼，心中隐隐有些奇怪的感觉，不知是为什么，赵虎行的年纪看起来比李大勇大不了多少，却时常会有一种沧桑感流露出来。 至于田七和小天，一个充分信任庞谢，一个唯杨踱之命是从，自然也不会有其它疑问。 “既然如此，你我不妨击掌约定！”杨踱笑道。 “好！”庞谢答道。 啪！啪！啪！ 三次击掌之后，庞谢笑道：“杨教授，与你击掌可是冒了很大风险的，要是你给我也来上一记烟罗掌，只怕...” “刚才那一掌就要了我半条命，哪能这么容易用出来。”杨踱苦笑道。 两人相视一笑，初步达成盟约。 “诸位，既然说好了，咱们得想办法尽快出去，老实说，我的修为不足，烟罗掌只是半吊子，虚有其表而已，恐怕他不久就会卷土重来。”杨踱说道。 “你的意思是？”庞谢点点头。 “咱们结阵杀出去，你我在前面顶住，李教官和这位小兄弟在中间，由赵部长和小天殿后，若能寻机杀了老邱最好，实在不行，且战且退，尽快退出黑龙谷去。” “你们光想着对付老邱，可是外面的蛇群怎么办？”田七提出一个实际问题。 “杨教授，刚才你们通过蛇群的时候，并没有受到毒蛇的攻击，这是什么原因？”李大勇问道。 “是这样的，我们不是第一次来这里，很早就发现了黑龙谷里蛇群的奇异之处，每次来都会带上驱蛇的药物，只要喷在身上，毒蛇就不会攻击。” “咱们既然联手，能不能给我们也喷一些？”李大勇问道。 “这个自然。” 杨踱从怀里取出一小瓶喷雾剂来，递给李大勇，说道：“按理说，只要喷上一点，毒蛇就不会靠近，不过为了保险起见，还是把周身上下都喷上吧。” 李大勇点点头，用喷雾喷遍全身，这种喷雾剂气味稀奇，味道刚散发出来时，有一点像梨花香，过了一阵，味道又是一变，嗅在鼻子里感觉酸酸的。 田七也同样喷过一遍，然后便是赵虎行，三人全都仔仔细细的喷过，一点也没有遗漏，最后，只剩下庞谢。 庞谢拿过喷雾剂，却不着急喷在身上，而是问道：“这喷雾剂是什么原理？” “我们对华国记录在案的1021种蛇类进行研究，找出每一种蛇最为厌恶的味道，然后混杂在一起，优化组合之后形成的一种气味剂，只要稍微喷洒便能有效驱赶半径十米之内的蛇，喷洒一次有效期3天。”杨踱解释道。 “也就是说，只是因为蛇厌恶这个味道，然后才会闪开，而不是对蛇有什么威胁？”庞谢问道。 “不错。” “那我恐怕这东西没什么大用了。”庞谢摇头说道。 “你不要乱猜，这东西可用过不止一次！”小天说道，因为被庞谢一掌推开的缘故，她一直看庞谢不大顺眼。 “为什么？”杨踱倒是不急，只是露出疑惑的眼神。 “刚才老邱进洞之前的情形你们也见了，谷中蛇群在他面前极为驯顺，要是我没猜错的话，老邱可以操纵谷中蛇群，要蛇群按照他的安排行事，这药剂要是有实际伤害还好，若是只能让蛇类厌恶的话，只怕现在已经不管用了。”庞谢说道。 “未免太危言耸听了吧。”小天忍不住喊道。 杨踱默然不语 庞谢还有一条理由没有说，昨天夜里，他亲眼见过老邱屋中的异象，只是这话说出来，除了挫伤面前这几人的士气，再没有其他用处了。 “老师，我们先不要听他乱说，空口白话，又没证据，他要是怕，不如我先下去试试，要是毒蛇不咬我，你们再下去也不迟！”小天说道。 杨踱仍不说话。 庞谢说道：“我是拿不出什么证据来，而且我相信你出去之后也不会受到攻击，因为如果我能操纵群蛇，就一定先不发动攻击，等咱们几个全部离开这里之后，再用蛇群围攻，到时候老邱正面进攻，蛇群从旁围杀，只怕咱们一个也活不了。” “你这么说，咱们岂不是没活路了？”小天反问。 “那倒也不是，现下还有一条路，只是不知道你们愿不愿走。”庞谢说道。 “什么路？”杨踱终于张口。 庞谢抬头，一指洞穴深处，说道：“这座洞穴虽然深不见底，但是站在这里，能感觉到丝丝凉风吹来，要是我猜得不错，洞穴深处应该还有别的出口，咱们顺着这条路一直下去，说不定能避开老邱” 听完庞谢的办法，其他几人全都沉默下来，就连杨踱也不张口，这倒令庞谢有些诧异。 庞谢却不知道，他是妖物化形为人，在黑暗中呆的日子长，阳光下呆的日子短，故此，对洞穴深处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这几人却都在阳光下长大，对深不见底的洞穴难免有心理压力。 “其实还有一个办法，你们把发报机给我，我现在向袁旅长求援，我想老邱再能打，也只是一个人，难道还挡得住武装直升机、火焰喷射器不成？”李大勇忽然说道。 杨踱和赵虎行对视一眼，一起摇了摇头，直接否定了这个办法，若是能派一架武装直升机过来，火力覆盖之下，老邱自然不再话下，问题是，收拾了老邱之后，他们两位只怕也不会有好结果。 “咱们还是尽快决定吧，老邱恐怕不会给我们太多时间。”庞谢忽然说道。 话未说完，一股股黑烟从洞外涌了进来，呛得几人连声咳嗽，小天快走几步，赶到洞口一看，不由失声叫道：“不好，那老鬼在外面堆柴放火，咱们赶快走吧，再不走就困在这里了！” 第五十七章 地下迷宫 听到小天的喊声，杨踱与赵虎行对视一眼，毫不犹豫地向洞口纵去，他们最终还是不肯相信庞谢的判断。 两人来到洞口边缘，杨踱回头瞧了庞谢一眼，示意庞谢与他一起杀出去，庞谢摇了摇头，坚持自己的判断，杨踱脸上露出失望的表情，但也没有再说什么，转过头去，与赵虎行、小天，三人一起跃出石洞，消失在烟雾之中。 滚滚浓烟不断涌入洞中，李大勇和田七呛的连声咳嗽，忍不住也朝洞口方向走去。 庞谢伸手拽住两人手腕，问道：“你俩要去哪里？” “这地方不能呆了。”李大勇说道，却没说出要去哪里。 “庞大哥，你说去哪里，我们就去哪里！”田七捏着鼻子说道。 “跟我走！” 庞谢也不等李大勇下定决心，转过拽着两人向洞穴深处奔走。 山洞幽深难测，最初几十米还能借着洞口的光亮，分辨出前面的道路，待到几十米之后，拐过几个弯道，光线一点点暗了下来，最终变得伸手不见五指，再也瞧不见任何东西。 洞中虽然黑暗，庞谢脚下却丝毫不慢，他已修成“蜕凡”境界，体质向非人转换，五感敏锐至极，逐渐开始有夜间视物的能力。 李大勇和田七就不免吃些苦头，山洞内部曲曲折折，道路宽窄不一，最宽阔的地方，足有十来米宽，有五六米高，容得下两辆卡车并行通过，最窄处宽不足一米，高也就一米多，就算田七也得弯着腰才能通过。 这两人没有庞谢夜间视物的能力，懵懵懂懂跟在庞谢身后，如同睁眼瞎一般，一路上磕碰不断，不大会功夫，便受了些擦伤。 ...... 三人跑了一阵，渐渐闻不到烟味了，李大勇回过神来，忽然说道，“等等，我怎么忘了，明明带了手电的！”随即从口袋中取出一支手电来，轻轻一按按钮，“咔嚓”一声轻响，橘黄色的灯光照亮了前方道路。 灯光亮起，庞谢也停下脚步，刚才走的太急，他还没有什么感觉，李大勇和田七也要喘口气。 “不对，这是怎么回事...”借着手电的灯光，看清楚四周的情形，李大勇脸色顿时一黑。 只见三人身前，居然有三条通道，分别通向三个不同的方向，而在三人之后，也有两个通道，竟分不清刚才是从哪里过来的。 这一前一后就是五条道路，一时间，李大勇不知道要去哪里。 “怎么了？”田七还没发现问题。 “咱们刚才摸黑走的，我一直以为只有一条路，直来直往，要是前面是死胡同，咱们还可以往回折，没想到这里竟然有这么多岔道，万一走不出去，连退路也找不到了。”李大勇神情有些紧张。 “啊？是啊！”田七这才反应过来，瞧着四周黑漆漆的一片，心底有些发毛。 “李教官多心了，这里通道虽多，但能连同外界的通道却极有限，你仔细去感受，能够感觉到细微的气流运动，顺着气流往前，不愁找不到出口，再说，纵然向前找不到，逆着气流运动的方向在往回走，也能找回洞口。” “哦？” 李大勇听完之后，伸手在几条通道分别感觉一番，果然感觉到了气流的流动，只是这气流的运动极为细微，需要仔细感受才成，稍微分神便感受不到。 “放心了吧？”庞谢笑道。 李大勇点点头，不再说什么，田七倒是两眼放光，忍不住问道：“庞大哥，你以前是当过摸金校尉，还是搬山力士？” “......” “既然没什么疑问，咱们就把手电关了吧？”庞谢说道。 “关了？”李大勇眉头一皱。 “必须要关吗？”田七满脸苦色，刚才那一段路程，他连续碰壁四五次，撞得鼻青脸肿，再加上黑暗之中行走，心理压力太大，实在不愿关掉手电。 庞谢用手摸了摸石壁，在手电光源前面摊开，只见手掌边缘，明显有许多水渍，解释说道：“这地方比外面的温度高，空气十分湿润，非常适合生物繁衍，要是有什么野兽出没，我一点也不会惊讶，咱们开着灯，很容易将这些野兽引过来。” “不会吧？再说，万一有野兽过来，开着灯岂不更容易发现？”李大勇有些疑惑。 庞谢一笑，也不解释。 片刻之后，李大勇摇了摇头，关掉手电，选择相信庞谢。 ...... 关掉手电之后，三人继续向前，前方岔道越来越多，判断气流方向也越来越困难，行进速度难免慢了下来。 又走了一个多小时，庞谢眉头皱起，他感觉方向虽然没有错，但地势却越来越低，这样下去，不知何时才能从这里走出去。 绕过一个路口，三人向前又走了几步，庞谢忽然停下脚步，轻轻嗅了嗅潮湿的空气，原地站着不动。 “怎么了？”田七连忙问道。 声波传出老远，遇到四面的石壁上，反射回来，震得他耳朵嗡嗡作响，耳膜有些生疼。 “这地方有点问题。”庞谢说道。 “啊？”李大勇连忙打开手电。 橘黄色的灯光扫射之下，前方现出一个极为巨大的地下石窟来。 石窟呈椭圆形状，前后差不多有二三百米长，微弱的灯光几乎照不到头，上下有二十多米高，一根根石质倒刺垂了下来，就好像是钟乳石一般，好像随时要掉下来，看着令人心寒，左右差不多也有上百米宽。 石窟四周可以通行的通道极多，粗略看上一眼，差不多就能数出十多个通道来，地上堆积了不少巨大的石块，东一块，西一块，都是一人多高的岩石，只有正中一块空地较为平整。 “这地方可不好判断方向啊！”李大勇有些发愁。 石窟面积太大，又有石块阻拦，难免会改变气流的方向，想要找到正确的通道可不容易。 “不单是这样。”庞谢说道。 “还有什么问题？”田七问道。 庞谢没有立即回答，沉默片刻之后，说道：“这样吧，走了这么久，你们也该累了，先找个地方休息，吃一点东西，我在周围走走。” “你不吃吗？” “我还不饿。” 李大勇与田七找了块平整地方，放下行李，点起蜡烛，开始吃东西，这顿饭两人吃的都不多，在这里还不知要走多久，多留点食物比较好。 庞谢独自一人，在石窟中漫步而行，轻轻的脚步声时远时近，环绕在李大勇与田七的耳旁，也让两人安心不少。 ...... 约莫半个钟头，庞谢走了回来，借着微弱的烛光可以看到，他手中捏着几个碗口大小的黑色薄片，脸上带着一丝古怪的表情。 “庞大哥，这是什么？”田七问道。 庞谢也不说话，将手中薄片递了过去，分别给李大勇和田七各一片。 田七接过薄片，放在蜡烛旁边，借着烛光观察，黑色薄片呈现出不规则的圆形，一边略微圆润，一边微带棱角，薄片上有一圈圈的痕迹，就好像树木的年轮一样。 “这玩意是化石吧？贝壳？鹦鹉螺？嗯，看来沧海桑田这事确实是真的，就连秦岭山里都有化石存在！”田七感慨说道。 庞谢没有理他。 李大勇翻来覆去看了一阵，脸色越来越难看，试探问道：“难道这是....怎么可能？这么大？” 说着话，他两手伸开，在空中比划出长蛇形状。 庞谢点点头。 “怎么可能！”李大勇大声喊道。 庞谢捏起一张薄片，双手一掰，薄片顿时从中间弯曲起来，随即一松，薄片骤然弹起，恢复了原来的形状。 看到这一幕，李大勇的脸黑的像墨水一样。 “庞大哥、李教官，这是？”田七还是有些不明白。 “能有这种弹性，显然是从某种生物身上脱落的，要是猜得不错，这应该是某条蛇，或者说是蟒的鳞片。”庞谢说道。 “鳞片？”田七用手比划了一下，失声喊道：“鳞片要这么大，那这条蛇得多大啊！” 寻常蛇身上的鳞片，直径只有几毫米，就算是十多米长的蟒蛇，身上的鳞片也不过一两厘米，哪有碗口大小的鳞片，要是按照这个比例，那这条蛇岂不是有百十米长？ 庞谢默然不语，轻轻摆弄手上的鳞片，不知在想什么。 李大勇见庞谢不说话，沉思片刻，主动说道。“小庞，刚才在洞口的时候，赵虎行说的话，你都听到了，既然如此，我也不瞒你，我自幼在道门长大，属于终南山全真道脉，后来才在师门的安排下去参军，赵虎行则是龙宫属下，这次也是龙宫派他来训练营的，当然，他现在已经背叛龙宫了，只是龙宫可能还不知道这件事。” “我说这些田七肯定会惊讶，但你应该不会，你这一身本事绝非寻常人教的出来的，你师父恐怕也是同道中人，应该也给你过道门与龙宫。” 庞谢微微点头，自然没人给他讲过这些，不过，八百年前，龙宫和道门远没有今天这么隐秘，就算是凡夫俗子，知道的也很多，完全不需要有人去讲。 “也正因为如此，我一向认为，世间奥妙无穷，非凡人所能测度，就如今天咱们遇到的蛇群。你说这鳞片是从某种生物身上脱落的我相信，只是这种生物到底是不是蛇，咱们还得好好琢磨一下，找个应对的手段，万一遇到了也好对付。” “说不定是鱼？”田七插话说道。 李大勇哑然。 庞谢想了一阵，说道：“李教官、小七，这里叫做黑龙谷，一直有蟒蛇成精的传说，谷口还有黑龙真君庙，这都是做不得假的。” “以我想来，空穴来风，未必无因，这地方一定有些古怪，说不定也有某种未知的生命，不过，毕竟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就算有什么古怪，经过历史长河的冲刷，未必还能留下什么，咱们只要小心点就不足为患。” 对历史长河的残酷，庞谢最有体会，数百年前，天地元气衰微，无数修行人不得寸进，消失在红尘之中，只有他仗着明珠精粹，勉强活到现在。 这里原先纵然有什么古怪，只要没有奇缘，能活到现在的可能性确实不大。 “你说的也有道理。”李大勇说道。 田七也点了点头，短短一天时间，连续遭遇几件怪事，他开始已经见怪不怪了。 两人认可了庞谢的说法，只是不知为何，看着这几片蛇鳞，觉得心头沉甸甸的。 “噗”！ 庞谢忽然低头，吹熄了地上蜡烛，悄声说道：“有人！” 两人连忙屏住呼吸，过了几分钟，就在田七感到不耐烦的时候，一阵匆忙的脚步声音从三人刚才过来的通道传了出来。 第五十八章 秘闻 黑暗之中，脚步声音由远及近。 田七忍不住紧张起来，脑海中浮出老邱那张比鬼更恐怖的面孔，浑身肌肉不由紧紧绷住，若不是庞谢按着他的肩膀，恐怕已经忍不住跳起来了。 李大勇内心同样紧张，不过，他总算也是道门弟子，还是上过战场的军人，经历过死亡的历练，还能控制住自己的举动，不至于像田七一样表现出来。 庞谢盘膝而坐，一只手轻轻按在田七的肩上，让他不至于太过紧张，另一只手轻轻摩挲黑色鳞片。 过了几分钟，脚步声越来越近，一点微弱的灯光逐渐照亮四周，田七忍不住探出头去，想瞧瞧来的是谁。 “杨教授，你们怎么跟过来了？” 光影交错之中，田七还没瞧清楚来人，庞谢已然笑着说道。 “谁？”来人之中，有人惊呼。 “啊？”田七和李大勇都是一愣。 “是庞老弟吗？”一人轻声问道，说话这人正是杨踱。 “是我。” 庞谢挺身站起，田七和李大勇也站了起来，一同从阴影中走到光亮处。 微弱的灯光下，杨踱一行三人踉踉跄跄走了过来，一眼看去，颇为狼狈。 杨踱身上多了几块暗红色的血迹，不知道是他自己的，还是别人的，赵虎行脸色苍白，左臂向后弯曲，扭成一个怪异的角度，看来已经废了，小天比赵虎行更惨了许多，浑身上下血迹斑斑，脸颊还有些不正常的青灰色，是中了蛇毒的症状。 杨踱露出一丝苦笑，冲着庞谢拱了拱手，说道：“不听好人言，吃亏在眼前，我们没有听小兄弟的话，今天这个亏吃大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庞谢问道。 杨踱长长叹了口气，将刚才发生的事情讲述一遍。 他们三人冲出山洞的时候，老邱身上的掌伤已经好的七七八八，与蛇群一起将洞口团团围住，三人见势不好，知道正面挡不住老邱，于是决定兵分三路，分头突围，若是有人被老邱追上，那就誓死一搏，给其余两人创造一点逃命的机会，结果这三人之中，老邱挑中了赵虎行，两人交手不过数招，赵虎行就受了重伤，一条左臂被老邱扭断。 跟小天的遭遇比起来，赵虎行还算幸运，小天直接冲入蛇群，起初蛇群纷纷避让，身上的喷雾剂貌似还起作用，不料，当她冲入到蛇群正中的时候，老邱忽然吹了一声口哨，哨声响起，群蛇齐动，一起向小天扑去，若不是杨踱从旁援手，只怕小天就要葬身在蛇口之下。 杨踱见情势不好，知道想冲出去已不可能，便出手将赵虎行与小天救下，三人重新逃回石洞，设法摆脱了老邱的追击之后，逃入石洞深处，再往后，三人顺着气流流动的方向一路追来，只不过他们走的慢些，直到此时才追上庞谢等人。 庞谢听在耳里，对杨踱的又多了几分提防。 三人一同冲出山洞，老邱偏偏挑中了赵虎行，这是因为赵虎行运气不佳，还是杨踱做了手脚，不好判断，不过，杨踱与小天分头突围时，以他的修为竟会比小天慢了一步冲入蛇群，这一点就难免令人生疑了。 况且老邱一身怪力无人能挡，又有蛇群从旁掠阵，杨踱在这种不利局势下，还能将这两人救走，要说没点压箱底的功夫，只怕谁也不信。 ...... “杨教授，你们是怎么摆脱老邱追击的？他还要多久才能追上来？”李大勇忍不住问道。 “我这次进山的时候，随身带了一瓶高浓度麻醉剂，刚才用在老邱身上了，不过，我看他受到的影响不是很大，恐怕耽搁不了他多长时间。”杨踱解释说道。 庞谢微微点头，原来是有这种东西，难怪杨踱敢跟老邱交手，只是从杨踱等人迅速逃离战场，并不借机反攻这件事来判断，麻醉剂在老邱身上的效果有限。 “这一路上，我们都很紧张，担心老邱随时会追上来，如今遇到你们，总算是放心一些了。”杨踱说道。 “咱们现在怎么办？回头杀出去？还是继续往前？”李大勇皱眉问道，这话是问杨踱，也是在问庞谢，更是在问他自己。 “回去肯定是不行的。”庞谢头一个说道：“单以老邱的本事，咱们就抵挡不住，何况还有蛇群相助，回去是一条死路，除非杨教授还有什么压箱底的本事没有露出来。” 杨踱连连摇头说道：“这个老邱太过厉害，刚才逃命的时候，我已经用尽了后手，再没什么压箱底的功夫了。” “看来咱们只能继续向前。”李大勇问道。 “这也不妥。”杨踱出言反对。 “为什么？”庞谢问道。 “其中有些内情，只是说了你们恐怕也不信。”杨踱说道。 “杨教授但讲无妨，大家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难道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庞谢说道。 杨踱沉思片刻，说道：“在我和小天来之前，赵老曾给你们讲过，他把你们骗到这里，是为了血祭黑龙谷中的蟒蛇精，他这个说法你们信不信？” “真假难辨。”庞谢说道，李大勇的嘴角也抽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又没有说出口。 “几年之前，我得了一本古籍，是明朝永乐年间一位施姓举人记述的笔记，其中记载了这么一件事情。” “秦岭山中有条黑色蟒蛇，修行千年，头生双角，已经蜕变为虬，只差一步便可化身蛟龙，脱凡籍，入天庭，只是不知何故，黑蛇误犯天条，被当时的全真教祖师玄虚道长施法擒拿。” “玄虚道长擒住它之后，可怜它并非故意犯错，便没有取它的性命，而是布下阵法，将它镇压在一座谷里，这座山谷就是黑龙谷。” “数十年之后，玄虚道长驾鹤西归，布置的阵法渐渐残缺，黑蛇逐渐脱离封印，在黑龙谷周边为祸，周边百姓也因此吃了大苦头，直到后来又有一位罗姓高人前来，再次将黑蛇擒拿，并要黑蛇立誓，永世不出黑龙谷，这才飘然而去。” “这位施举人与这位罗姓高人有些交情，一次酒后闲聊，听这位高人讲起，黑龙谷中这条黑蛇，已经快要脱去凡胎，吃它一口肉便能百病不生，若能吃了蛇胆便能添寿百年。” “有这种好事？姓罗的自己怎么不吃？”田七忍不住问道。 杨踱一笑，说道：“彼时全真道势大，全真前代祖师镇压的妖物，没有全真教的许可，谁敢擅自杀了？” “这位施举人当时年纪不小，听过此事之后，顿时来了兴趣，眼馋黑蛇身上的灵肉，苦苦相求，想要罗姓高人再次出手，取了黑蛇身上蛇胆，罗姓高人自然不肯答应，施举人百般恳求，罗姓高人被他缠的太烦，便说我是不会去取的，若是你有本事取，你自己去取好了，于是便传给他一个取黑蛇胆的法子。” “就是这血祭之法？”庞谢插口问道。 “不错。” “这跟咱们目前的境况有什么关系？”田七有些不解。 杨踱说道：“据那笔记记载，黑蛇就藏在黑龙谷地下的石窟之中，按照书中描述，石窟里的情形，与咱们四周的环境相差无几，极有可能就是这里，我担心咱们继续往前，搞不好会遇到那条传说中的黑色蟒蛇，到时候再想办法恐怕来不及了。” “不过你们原本不就是来杀蛇的吗？为何又担心遇见？”庞谢眉头皱起。 “我们是打算在谷中布置好机关之后，再以血祭之法，将黑蛇引出，并不是与它正面搏杀。” “原来如此。” “庞兄弟居然不怀疑我的话？”杨踱倒是有些意外。 庞谢微微摇头，递上刚刚捡到的黑色鳞片，解释说道：“这是我在附近刚刚捡到的，看看像不像蛇鳞。” 杨踱接过鳞片，来回翻看了几次，又递给赵虎行，两人一起点了点头。 “难道这世上真有神仙妖怪？”田七忍不住问道，直到此刻，他还不敢相信其他人说的话是真的。 只是各人各有心事，一时间竟无人答话。 庞谢沉默许久，说道：“杨教授提到的笔记，与咱们当下的情形，确实有几分契合之处，这与三家村里流传的故事就完全对不上了，不知道这中间又有什么问题。” 杨踱点点头，他也想到了这个问题。 “那个故事可是老邱讲的，他哪样子肯定是有问题啊！当初肯定是在骗我们啊！”田七连忙说道。 “老邱讲的故事在三家村里随便找人打听一下就能验证，他没有必要在这上面撒谎。”庞谢说道。 “进又进不了，退又不敢退，那咱们怎么办？”田七问道。 沉默片刻之后，庞谢忽然说道：“不对，姓罗的包藏祸心，姓施的也不是好人。” 一句话出口，其他几人都是一怔，没想到庞谢还在琢磨这个。 “生死之间，有大恐怖，姓罗的也是修行人，当然会明白这道理，自然也能够想到，世人为了长生，愿意付出多大的代价，血祭百十来个人，在咱们看来是天大的事，但在有些人眼里，不过是一点小代价罢了，可他竟然说出这个法子，难道不怕损阴德吗？姓施的居然还记下来，难道不怕给后代儿孙惹祸？” “这两人一人残忍一人阴毒，都不是什么好人，这一点杨教授不会看不出来。那么杨教授，请问你怎么会相信这样两个人会在笔记中写的都是实话，而不是胡编乱造？” 庞谢说到这里，猛然抬起头来，双目直视杨踱。 第五十九章 九姓十三宗 听到庞谢问话，杨踱微微一怔，却没立即回答。 小天忍不住说道：“我们相信这事，当然有我们的理由，话说回来，这山谷中的蛇群如此诡异，一不畏严寒，二不畏五金，难道还不是证据吗？” 庞谢摇了摇头：“黑龙谷中蛇群的诡异之处，是你们进到山谷之后才能发现的，可是秦岭山中，沟壑无数，想找这么一座山谷犹如大海捞针一般。你们当初肯费大力气寻找黑龙谷，必然相信古籍中说的是事实，不过，你们为什么会这么相信一本明朝人的笔记呢？” “咱们现在是要逃命！你问这么多干什么？”小天有些不悦。 庞谢也不理他，双目直视杨踱，眼皮眨也不眨。 当初天地元气尚存时，全真教乃是道门七大门派之一，最盛之时，势力还在与天心、神宵、清微等派之上，隐然持道门牛耳，历代祖师都是修行界有数的高手，即使后来元气衰微，全真教仗着几位尚在人间的高手，也还坚持了许久，直到明末清初，这些高手全都坐化之后，才逐渐衰败下来。 这本笔记自永乐年间传下，流传六百余年，能够保存下来已属不易，即使如此，寻常人也只会把它当做志异小说，鬼狐故事，可是杨踱不但相信笔记中的记载，费尽心思找到黑龙谷，而且还能说服赵虎行，打算在谷中进行血祭，没有过硬的证据可不行。 事关生死，含糊不得，有些事情非要弄清楚不可，否则一个闪失，就有性命之忧。 “这有什么不能说的？他是九姓十三宗出身，鬼神之事对他们来说却再寻常不过！” 出乎意料，杨踱和小天没有答话，赵虎行倒是毫不客气。 “九姓十三宗？那是什么？”庞谢一怔，还是头一回听到这个词，八百年前，他修炼成妖的时候，对修行界的事情也知道一些，却从没听说过这个名词。 “你不知道？”赵虎行一愣，皱眉说道：“我看你这么大的本事，必是高人教出来的，还以为你知道这个名号，你竟然不知道？” “确实不知，还请赐教。”庞谢说道。 “还请慎言。”杨踱说道。 “嘿，有什么可慎言的？当年谁不知道九姓十三宗的名号？要不是建国之后上面封锁消息，就这事也算秘密？”赵虎行冷笑说道。 “咱们能不能活着出去还是两说，杨教授又何必阻止，权当让我过个耳瘾。”庞谢说道。 “说的是，如今咱们困在这里，能活多久都不知道，还有什么好怕的？”赵虎行说道。 “算了，还是我说吧。”杨踱摇了摇头，说道：“也省的赵老说错了，我还得纠正。” “多谢杨教授了。”庞谢拱手施礼，李大勇和田七也提起兴趣来，想听听他要说些什么。 “九姓十三宗是一个统称，其中九姓指的是嬴、刘、铁、司马、朱、杨、李、赵和金，这九个姓氏，其中，刘姓又分为东宗、西宗和南宗，司马姓和赵姓都分为南北两宗，加起来共是十三个宗族，故此，统称为九姓十三宗。” 说起这些的时候，杨踱不自觉的整了整衣衫，声音沉定了下来，竟是前所未有的严肃，看来九姓十三宗这个名号在他心中分量极重。 “关于九姓十三宗的来历，江湖上说是众说纷纭，有些说是隐世宗门，有些说是修行世家，这事说起来神秘，其实很简单，只要把这九姓放在一起，就会发现这九个姓氏都有人一统神州大地，曾经建立过皇朝。” “实情也是如此，这九姓就是这九大皇朝的后人，都算是皇族血脉，杨某人也是其中之一。” 杨踱说到这里，眼中露出些许自得，显然对这个身份极为自豪。 “这有什么了不起的？你说的这些皇朝早就覆灭了，你能当上教授，也算是知识分子，该懂些历史趋势，怎么对这种事情还这么在意？再说了，这九姓流传到今天，不知道有多少后裔了，很难的吗？”李大勇忍不住出言讽刺。 “历史趋势...你当真知道什么才是历史趋势吗？”杨踱一笑，也不生气。 “你说这个跟古籍有什么联系？”庞谢插话问道。 杨踱继续说道：“当然有联系，难道你们读历史的时候没有想过，为什么这九姓能建立起皇朝？大家都是一个头两只手，凭什么你能当皇帝，我就得屈居人下？” “时运使然呗！”李大勇说道。 “大谬不然，真实的原因是，这九姓本都是修行人，开国太祖都是当时修行界的顶尖高手，有常人所不可思议的种种神通，这才能澄清玉宇，一统神州！”杨踱大声说道。 “啊？” 这个说法，不但李大勇是头一次听说，就连庞谢也是头一回知道，他过去交往过的修行人不少，但也从没听说过这个说法。 “九姓十三宗每一家崛起之时，都有无敌于天下的高手，都有称雄于天下的本钱，即使如今名声不显，依然掌握着各种修行密法、神通手段，影响着整个神州大地的一切。” “我为什么相信这本笔记？因为写这本笔记的施举人，就是我杨家一位先祖的朋友，笔记的来源绝对可靠！” 杨踱不经意间，竟讲出这么一段惊天动地的秘闻来。 “杨教授说的未免太荒诞了！”李大勇反驳道：“我也算是道门弟子，这个什么九姓十三宗如果有你说的这么厉害，我们怎么都没听说过？近百年来，神州战乱无数，百姓流离失所，怎么没见你说的这个九姓十三宗出来收拾局面，难道一个个都冷血无情坐视不管？再说了，既然你们这么厉害，怎么会被人推翻？为什么不再建皇朝？最后还靠共和国诸位先烈驱除鞑虏？” “这个问题不用他回答，我就可以回答你。”赵虎行冷声说道：“你没听说过是因为你修行不够，有些事情还不该知道，要是袁一枭在这里，他就知道杨踱说的都是真的。” “华夏共和国立国之前，九姓十三宗这个名号知道的人虽然不多，但也算不上绝密！”赵虎行说到这里，看了庞谢一眼，继续说道：“我跟你提过的西北五州总瓢把子‘九霄炎龙’刘总舵主就是刘家的人，直到建国之后，上面才开始封锁消息，佛道两门也罢，东海龙宫也罢，九姓十三宗也罢，名号逐渐隐没在历史之中。” “至于你说的为什么神州战乱之事，难道你以为欧罗大陆，美洲联邦没有高手吗？当时天下大乱，乱的又岂止是我们。” “再说建国之事，当初我们华国枪炮俱不如人，你以为我们凭什么纵横天下，你知道‘天外神龙’是哪位？你知道‘地佛’又是那个？‘沧海横刀’最擅长的功夫又是什么？七八十年前的事情你知道多少？就在这里大言不惭！” “我这辈子没什么别的长处，就是活的长一些，许多事情都比别人知道的多一些！”赵虎行最终说道。 “你？你又能比我大几岁？”李大勇忍不住出言反驳。 “哼哼…”赵虎行冷哼一声。 庞谢虽然也是第一次听这些事情，却不会感到惊讶。 田七年纪尚小，三观还未确定，所以虽然感觉新奇，却不会太过震惊。 李大勇脸色阴晴不定，他既是道门弟子，又接受了数十年现代文明的教育，早已树立了自己的三观，忽然听到这些事情，第一反应是不信，但细细一想，又觉得有些道理。 ...... 庞谢沉思片刻，说道：“原来这世上还有九姓十三宗，我倒是没听说过，要不是遇到杨教授，真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知道这种秘闻。” “这也没什么，九姓十三宗的树大根深，势力遍布全国各地，寻常人虽然接触不到，但以庞兄弟的身手，迟早都会接触到，我这只是提前告诉你罢了。”杨踱笑道。 “原来这么厉害，看来如今的修行界是以九姓十三宗为首了？”庞谢问道。 “差不多吧，还有些许散修支脉，但都不成气候，我要是猜得不错，庞兄弟应该也是某位散修教出来的吧？”杨踱说道。 庞谢眉头微皱，八百年前，天地间元气充沛的时候，神州修行界最为强盛的是佛道两家，其中道门七派，佛门五宗都是名声显赫的大派，为何如今这些门派没留下什么传承，倒是从未听闻过的九姓十三宗忽然崛起。 “杨教授，我还想问一件事。” “但问无妨。” “你刚才说过，你是九姓之中杨家的人，不知你这份修为在杨家算不算高手？杨家如今修为最高的人又是什么境界？” 杨踱摇头一笑，说道：“我这点修为哪能算是高手，只不过是个外围的小卒子罢了，至于杨家修为最高的人是什么修为，这是宗族机密，连我也不清楚，还请庞兄弟见谅。” “不敢，杨教授能说这么多，我就已经很感谢了。”庞谢说道。 “庞大哥，你们说了这么多，咱们既不能前进，也不能后退，那咱们怎么办？”田七插话说道。 庞谢一笑，说道：“小七，不急，杨教授敢来猎杀黑蛇，难道会不做万全准备？他都不急，你急什么？” 杨踱一怔，随即笑道，说道：“还是瞒不过庞兄弟，其实，当初杨某找到那本笔记的时候，跟笔记在一起的还有一张阵图，乃是玄虚道人镇压黑蛇的布阵图，指明阵法就布在地下石窟之中，其中标明了一处区域，是大阵阵眼所在，里面有镇压黑蛇的法器，咱们若能拿到这件法器，说不定能活着走出去。” “法器？你既然知道，以前怎么不去取？”庞谢问道。 “永乐年间至今已有六百余年，这么多年过去，法器还在不在，有没有，谁也不知道，这地方太过危险，我可不愿为一件或许有的东西冒险，老实说，我本是打算在地上杀死黑蛇之后，再去阵眼寻找法器，现在看来是不行了。” 第六十章 陷阵 借着手电筒微弱的灯光，杨踱取出一幅画卷来，平摊在众人眼前。 画卷极为古旧，纸张暗黄发黑，摊开之后，只有一尺见方，画面正中是一团如同蚯蚓一般的线条，线条之间夹杂着许多不同形状的符号，画卷四周则写满了艰涩难懂的文字，都是道家常用的云篆，工笔绘写，蝇头小字，一丝一缕极尽精细，没有半点涂抹之处。 这画在田七、小天，甚至赵虎行、李大勇眼里都与鬼画符一般无二，完全看不明白，只有庞谢和杨踱才能看出这是一副阵图。 “九宫八卦阵？这可不容易破。”庞谢有些皱眉。 九宫八卦阵是道家最为基础的阵法，天底下凡是会布阵的人，十之八九都会布置这门阵法。 正好说明了一点，这阵法虽然不是天下间威力最强的阵法，但却是天下间用途最广的阵法，不但道家有人在用，儒家、兵家、阴阳家一样有人用。 一门阵法若是用的人多，一定有它的优势。 这门阵法就有两大优势，一是上手容易，即使一窍不通的初学者，只要用心学个一年半载，便能布出阵来，虽然威力不强，但也聊胜于无。二是潜力无穷，若真有人能潜心研究千八百年，发挥出阵法的种种奥妙，便足以与当世最强的两仪微尘阵抗衡，丝毫不落下风。 “这倒没什么，那位罗姓高人已将阵中关键位置写的明明白白，咱们无需破阵，只要按照阵图的指引前行就是了。” 说话之间，杨踱手指轻挪，指着其中一个符号说：“咱们现在是在这里，位于兑位。”又指着另一个符号说道。“阵眼是在那里，位于坎位，由这里去那里，有这样一条路线。” 庞谢一面听他讲解，一面回忆“玄功要诀”中关于阵法的知识，确定没有什么问题之后，便点头同意。 几人商定之后，又歇息了一阵，赵虎行和小天各自包扎伤口，吃了些饼干肉脯补充体力，杨踱则是调息打坐，恢复精神。 半个钟头之后，六人一起出发，对照阵图上的路线，在地下石窟中寻了条通道，直往阵眼方向走去。 杨踱等人听从庞谢的建议，关掉手电筒，一起摸黑前行。 六人之中，庞谢在头前带路，走在最前面，紧跟其后的是赵虎行，再往后是李大勇、小天、田七，杨踱则在最后压阵。 一路上，六人小心谨慎，随时防备洞穴深处可能来到的袭击。 依照先前的推测，若是大阵已经停止运行，镇压其中的黑色蟒蛇便有可能潜伏在暗中，随时会出来袭击，若是大阵依然运行，则会有阵法阻碍，总之，这一路不会顺利。 出乎意料的是，直到一个多钟头之后，几人来到阵眼所在的石窟前面，一路上竟然平平稳稳，没有半点意外发生。 ...... 咔嚓！ 杨踱轻轻拧开手电筒的开关，黯淡的光芒在石窟中亮起，面前这一座石窟勉强露出一丝真容。 这是一座极为宽广的石窟，比先前遇到的石窟更为辽阔，顶部也有一根根水桶粗细的石刺垂下，如同钟乳石一般，上面是圆形的根部，底下是尖锐的尖端，光影交错之间，锋锐的尖端如同刀锋一般反射着光芒，阴影处的顶部则如地狱一般吞噬着微弱的灯光。 在石窟的四周，能够模模糊糊地看到宽窄不一的通道，大概有十多个，其中一部分是自然形成的，还有几个能看出来有人工开凿的痕迹，一行人刚刚走出的那条通道便是人工开凿而成的。 与之前那座石窟不同的是，这座石窟的地面比较平整，没有大块大块的岩石阻路。 “啊！” 田七走出通道，进入石窟，长长吸了口气，惊讶说道：“怪了，这地方空气好新鲜啊，咱们是不是快走出去了？” 李大勇、赵虎行等人纷纷点头，与通道内潮湿憋闷的感觉不同，石窟内的空气明显清新许多，走到这里，就好像在水中潜水许久，终于可以露头呼吸一样。 “这地方天地元气好足啊！” 庞谢的感觉与他们不同，踏入石窟之后，明显感觉的到，石窟里的天地元气比外界浓了数十倍，虽然没有八百年前那么充足，但也有五六百年前的水准。 “庞兄弟也有这种感觉？” 杨踱扭头问道，他的修为仅次于庞谢，一身功夫几乎达到后天顶峰，只差打通内外天地，便能踏入“蜕凡”境界，故此，除了庞谢之外，他的感觉最为明显。 庞谢点点头，长长吸了口气，默运“玄功要诀”，催动丹田之中的青色气旋，全力吸取天地之间的元气，片刻之间，一次周天运转完成，丹田之中的青色气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产生变化。 一个周天，只要十多分钟，吸入的天地元气，足够顶的上在外面修行一日。 “杨教授要是不急，不妨在这里修炼一番，说不定会有意外惊喜。”庞谢忽然说道。 杨踱距离“蜕凡”境界只差一步，头一次进入这种天地元气极浓的环境，身体最容易受到元气刺激，现在立即修炼，说不定能打通内外天地，若是时间一长，身体习惯了这个浓度的天地元气，恐怕就没有这个效果了，所以才好言提醒。 杨踱修为一旦突破，战力自然增强，到时候两人联手，未必打不赢老邱，就不用再去取什么法器，战什么黑色蟒蛇。 不知什么原因，庞谢越往石窟内走，心中越是感到不安，直觉告诉他，潜伏的危险已经越来越大。 “不必了，此处危机重重，咱们还是尽快离去的好。”杨踱摇摇头。 庞谢点点头，也不勉强，修为突破之事，机缘、心性、运气缺一不可，这里天地元气虽浓，但也不是说必然就会突破，他是好心提醒一句，杨踱不听，也不必再说。 ...... “按照阵图描绘的情形，这座石窟应该是阵眼所在，咱们分头找找，看有没有镇压大阵法器。”杨踱说道。 赵虎行、小天和田七等人一起点头，李大勇虽然还是不信，但也没有出言反对。 “各位小心些。”庞谢出言提醒。 如果杨踱说的是真的，这座九宫八卦阵是由全真教祖师玄虚道长布下，那就绝没有表面这么简单。 玄虚道长是一教之尊，也是当时修行界的顶尖高手，这座大阵若真是由他所布，必然有其出奇之处，绝不是轻易能破的。他们能一路平安走到阵眼，最重要的原因就是天地元气衰退，元气已经无法维持阵法的正常运行，故此许多阵法布置都已失效。不过，眼前这座石窟里天地元气依旧浓烈，若是有什么阵法布置，只怕还在运转，要是一着不慎触动阵法，只怕后果不堪设想。 如果杨踱说的是假的，这地方天地元气如此浓烈，恐怕也有其特异之处，仍然需要万分谨慎。 ...... “庞兄弟说的是，咱们小心些，都把手电拧亮，看清楚了再动手。”杨踱点头说道。 咔嚓、咔嚓... 几部手电一起打开，石窟中的光线顿时增强不少，照亮了前方一大片空地。 “咦？那是什么？”田七忍不住喊道。 只见灯光之下，一座黝黑的高台现出身形，矗立在石窟正中位置。 这座高台通体是由黑色石块砌成，光线昏暗时看不清楚，此刻稍微亮了一些，才看得到，石台的高度大约在四五米，四面都是台阶，顶部似乎是一个平台，平台上面立着一个赤红色的圆柱形石碑，远远望去，石碑上似乎放着什么东西，只是光线不足，瞧不清楚。 “此处是阵眼所在，上面放的莫不是镇压阵眼的法器？”杨踱半是询问，半是自言自语。 “我取回来看看！”小天接着杨踱的话说道，在场几人之中，她算是最年轻的两人之一，性格也最跳脱，田七虽然与她年纪相仿，却没她这么大胆。 杨踱没有回答，转身瞧了庞谢一眼，想听听庞谢的意见，这一路上，他发现庞谢不但修为高过他，而且对阵法的了解也在他之上。 “不对呀。”庞谢皱眉。 “怎么讲？”杨踱问道。 “按照阵图所示，此处是这座九宫八卦阵的阵眼所在，依照阵法常理，理应防护森严才是，可这里除了一座石台之外，再没有任何布置，不是阵法布置的常理。”庞谢说道。 “根据笔记记载，玄虚道长乃是当时修行界的顶尖高手，一身修为通天彻地，会不会已经练到返璞归真的境界，无需另行防护？”杨踱问道。 庞谢摇摇头，通天彻地？开什么玩笑，自从天地元气衰微之后，哪有人称得上通天彻地。 “想那么多干什么？先拿到手再说吧！” 不等庞谢想明白，小天快步向高台走去了，转眼之间，便来到石台之下。 杨踱也不阻止，听任小天前往。 小天来到石台下方，几步跨上台阶，来到石台上方的平台，只见平台上面立着一个赤红色的石碑，石碑上放在一方石印。 她伸手抓住碑上的石印，想要拿起，不料，石印就好像长在石碑上，一把竟拽不动，低头看了一眼，大声喊道：“老师，这玩意怎么拽不动，你过来看看，这上面写着‘平山印’三个字！” 杨踱眉毛一挑，迈步就要向前。 庞谢听到“平山印”三个字，心中不由一动，抬头看到杨踱要往前走，一把将他拦住，轻轻摇了摇头。 杨踱一怔，随即大声喊道：“小天，你再试试！” “好！” 小天点了点头，运起十成力气，伸手再去拽印。 不料，这一伸手，石印虽然被拽下，可是赤红色的石碑也同时向下沉去，露出一个两尺方圆，深不见底的黑洞来，一股莫大的吸力瞬间将小天向其中吸去！ 第六十一章 再战 瞬息之间，石台之上形势突变。 台上的赤红色石碑骤然消失不见，露出一个深不见底的洞穴来，一股莫大的吸力从洞中传来，将小天向洞中吸去。 小天虽然性格跳脱，关键时刻却能沉下心神，猝然遇变，丝毫不慌，左脚向后一蹬，右脚向前一点，两腿平平撑开，身体呈一字马状，居然横在洞穴上方，卡住不被吸下去。 杨踱看到石台上的变故，面色一变，飞身向前抢出几步，直奔石台而去，此人心机虽然深沉，毕竟不是冷血无情之辈，做不出见死不救的事情。 庞谢也是一怔，却没有向平台赶去，而是提起双拳，护住自身，同时低喝一声：“小心戒备！” 进入石窟之后，他心中不安的感觉越来越强烈，此时形势有变，第一反应防止有人趁火打劫。 李大勇等人听到这一声断喝，方才反应过来，背对背靠在一起，结成一个小小的圆阵。 就在庞谢低喝的同时，小天觉得身下吸力不断增大，两条腿上的骨骼“嘎吱嘎吱”作响，几乎要被这股吸力吸断，大腿与洞口边缘接触的地方，裤子和皮肤都被磨破，露出血肉模糊的一团。 小天紧咬牙关，丝毫也不叫痛，身子微微下伏，一只手撑在石洞边缘，一只手捧着“平山印”不放。 “坚持住！” 杨踱大喝声中，赶到石台下方，迈步向上冲去，就在他堪堪踏上台阶之际。 石台之上，变化又生。 “喀嚓”一声巨响，以洞穴为中心，石台上方的地面骤然裂开，数十条手指宽的缝隙如蛛网般交错在一起，刹那间，平整的石头地面，化作无数碎裂的石块，被下方的吸力一吸，飞速向下沉去。 这石台下面竟是空的，只有一块石板盖在上面！ 小天的双腿本来卡在地面的石板上上，如今整个地面全部向下沉去，自然无法再维持平衡，只能随着碎石一起向下跌落。 “老师！” 小天尖叫一声，生死关头，竟不顾自身安危，不等身体完全坠下洞穴，先行一步将手中“平山印”向杨踱所在方向扔去。 “不要！” 杨踱看到小天的动作，也是一声大吼，足尖一点，身形纵起，向石台上方猛扑过去，与“平山印”擦身而过，对石印理也不理，一心只想救人。 可惜石台崩塌太快，杨踱出手略慢一筹，等他纵上石台之时，小天已沉入无底洞穴之中，就此消失不见。 ...... 石台顶部的石板碎裂之后，在地下吸力的作用下，四周的石壁、石阶也逐渐碎裂，一一下坠，不过片刻功夫，一座五六米高的石台，就此坍塌不见。 直到一切全都坠入无底深坑之后，吸力才缓缓减弱，最终消失不见，在地面上只留下一个深不见底的大洞。 杨踱也只能先行退开，站在大洞的边缘。 “这是怎么回事？” 在洞口站了许久，杨踱转身，缓步走了回来，声音干涩，双目赤红，无复方才风流之态。 三家村初见面时，此人不动声色诓人入局，视百余条人命为无物，黑龙谷再会时，此人谈笑之间便要杀人，后来与老邱搏杀的时候，他猝然出手时，仍是面带笑意。 那时，庞谢还以为此人是无情之辈，如今看来，并非如此。 “我也不知道。”庞谢摇了摇头，说道：“这地方有些布置不合常理，恐怕...” “恐怕什么？”杨踱厉声问道，他如今心神不宁，已然有些失态。 “恐怕那张阵图是假的，这里并不是什么九宫八卦阵的阵眼，而是另有玄机。”庞谢说道。 “不会！笔记和阵图都是我亲手从家族的书楼里找出来的，绝对不会是假的。” “如果当初藏书的人就被骗了呢？” “什么？” “写这本笔记的施举人并非修行中人，所记述的事情都是由罗姓高人讲述的，如果这位罗姓高人有心骗他，恐怕施举人也判断不来，你那位先祖就更不知道了。” 杨踱闻言，脸上不由变得铁青。 ...... “你们说这么多都是废话，这不有个‘平山印’吗？你们瞧瞧这是不是法器？要真是法器，笔记里记的事就是真的，要不是法器，只怕...”赵虎行大声说道。 说话之间，走到“平山印”所在位置，将石印捡起，双手捧印，走了回来。 这枚石印约有拳头大小，灰黑颜色，石质、纹路都像玄武岩，四面光滑，顶部有个石钮，侧面刻着“平山”两个字，这也是小天叫它“平山印”的原因。 平山印是道门常用的九印之一，并不是指某一个特定的符印，而是对一类符印的统称，这类符印通常都有镇压邪魔的效果，在道门之中，能够制作这种符印的人很多，算是一种通用的法器。 庞谢眉头微皱，他在这枚石印上感受不到丝毫灵气。杨踱同样没有动手，也是在一旁观察。 “这玩意怎么看起来好像能动。”田七看了一阵，忍不住伸手，轻轻推了一下“平山印”上的石纽。 “吱呀”一声，石纽稍微旋转，露出一个小孔来。 “嗤嗤”一股淡白色气流从石印内部喷了出来，一阵淡淡的苦杏仁味顿时在几人中间散发开来。 庞谢一怔，随即反应过来，左手抓住李大勇，右手提起田七，脚下猛一发力，飞身向后纵去，口中同时大喊：“小心！有毒！” 这毒气来的太急，待庞谢纵出时，田七与李大勇已经吸入少许。 杨踱心神恍惚，直到庞谢张口才反应过来，方才向后纵去，反应又慢半步，吸入毒气更多。赵虎行手持石印，距离毒气最近，再加上之前受伤不轻，等他反应过来，想要扔掉石印时，已经吸入太多毒气，身子不由躺倒在地上。 石印体积不大，里面蕴藏的毒气也不多，片刻之间，便已挥发殆尽。 此时，赵虎行已躺倒在地，人事不知。 杨踱勉强坐在地上，全力运功调息，以他的修为，若是吸入毒气不多，未必不能排出体外，只是他们几人如今困在石窟之中，空气不流通，毒气散不出去，环绕在几人身边，排出一口毒气的功夫，便会不自觉的吸入两口，时间一久，体内毒气不但没有被排出去，反而越积越多，意识逐渐模糊起来。 田七和李大勇吸入的毒气虽少，但修为比杨踱相比，简直天差地远，片刻之间，也都一一晕倒在地。 庞谢躺在地上，双目微闭，睁开一条小缝，仔细观察四周的变化。 他身负“医药”神通，毒气刚一入体，便被神通转化的药气消融，丝毫不受毒害，只是他发现这毒气来势虽猛，毒性却不算强，与其说是将人毒死，不如说是将人麻醉。 故此，他并不着急救其他几人，想借这个机会，瞧瞧布置下这一切的幕后元凶到底是谁。 这种气体只能将人麻醉，不能将人毒死，时间一久，被麻醉的人就会醒来，幕后之人应该不会耽搁太久。 ...... 约莫过了十多分钟。 赵虎行、田七、李大勇已经人事不知，杨踱也陷入昏迷之后，庞谢也等的有些不耐烦了，石窟上方才传来“沙沙”的轻响。 庞谢偷眼向上瞟去，只见石窟顶上，一个黑影顺着细长的石锥滑了下来，不由暗叫侥幸，刚才石台崩塌的时候，他与其他几人都在防御四周可能发起的攻击，却没有一个人注意头顶，这道黑影若是那时候下来袭击，只怕有人要遭毒手。 黑影滑到石锥的尖端，随即松手，身形直立，从一二十米高处，直挺挺的向下坠落。 庞谢吃了一惊，难道这人不会轻身之法，就这样直直落下，只怕摔的不轻 眨眼之间，黑影落在地上，出乎意料的是，就在黑影双脚接触地面的一瞬间，双腿就好像没有骨头一样，弯成一个弧形，将力道完全化解，竟然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黑影落地之后，转过身来，将庞谢等人一一扫视一遍，庞谢也借此看清楚了黑影的容貌，赫然就是在洞口与众人交手的老邱。 原来老邱早已追上众人，只是没有出手。 老邱将几人扫视一遍，先是向赵虎行方向走去，打开赵虎行随身带着的行囊，取出那台加密发报机来。 这台加密发报机之前一直由李大勇带在身边，后来被赵虎行夺去，后来双方分别之后，就一直带在赵虎行身上。 老邱捡起发报机，连续按了几下，发报机有几重密码，就连赵虎行也没法破译，更不要说是老邱了。 老邱点了几下，见发报机没有反应，随手扔在一旁，转头瞪了李大勇一眼，恨恨说道：“就差一点，就差一点，一百多个祭品，不能就这么放过，一定要把密码弄到手才行。” 庞谢微微一怔，血祭之事一直是由杨踱与赵虎行谋划，老邱与他们并非同路人，为何老邱对血祭之事也这么重视？难道笔记里记载的事情是真的，只是被老邱先一步来到此处，在这里布下陷阱？ 老邱放下发报机之后，转身又向庞谢走来，自言自语道：“有一个算一个，蚊子腿再小也是肉！” 自言自语之间，他走到庞谢身前，低头弯腰，拉住庞谢的左手，起身迈步，将庞谢拖在身后。 庞谢只觉得他五指冰冷，好像僵尸一般。 老邱转身向石窟正中的大洞走去，几步来到大洞边上，提起庞谢，作势要将庞谢抛入洞中。 就在老邱将庞谢提起瞬间，庞谢握紧右拳，右臂狠狠挥出，向老邱脖颈之间砸去。 老邱没想到庞谢会忽然出手，根本来不及闪躲，被这一拳狠狠砸在喉咙处，不由倒退几步，将庞谢扔下，双眼瞪着庞谢，双手捂住喉咙，发出“咯咯”的声音，一脸的不可思议。 庞谢也是一惊，他已达到“蜕凡”境界，这一拳势大力沉，便是砸在水桶粗细的大树上，也能将树干砸断，没想到竟没能砸断老邱的脖子。 一怔之后，庞谢随即反映过来，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当下飞身扑击，双拳如骤雨般向老邱砸去。 老邱吃了这么一个大亏，也不与庞谢恋战，连忙转过身去，仗着肌肉结实，挨了庞谢几拳，逃入石窟四周的通道之中，就此消失不见。 第六十二章 “大力”神通 望着老邱迅速退去的身影，庞谢眼中露出凝重之色。 他刚才能占据上风，是因为假装昏迷，有心算无心的缘故，并不是真的能赢过老邱，事实上，除了第一拳重创老邱之外，之后的几拳，不但没有伤到老邱，反而被震得双手发麻，要是再打下去，形势会不会逆转很难说。 庞谢对自己的优势和缺点都很清楚。 他在金山湖中宅了八百年，一直潜心修行“玄功要诀”，凭借明珠精粹，勉强维持不死，除了几套最为粗浅的佛家入门拳法，再没练过任何道法、武学。 直到近些年，天地元气渐渐恢复，才凭借玄功要诀中的妙法，练出这具先天道体来，仗着这具肉身，日后修行，事半功倍，可以比别人少走许多弯路，这是他的优势。 缺点也在于此，他除了化形为人之后，除了以“燃灯通神术”掌握的“医药”、“射覆”、“饮水”三门神通，身上再没有半点本领，这三门神通还都不是与人争斗的法门，所以，他现在与人搏斗，只能靠拳打脚踢，在这种情况下，遇到修为不如他的倒还罢了，遇到修为高过他的就没有半点胜望。 老邱就是这样一个人，不但修为高过庞谢，搏杀之术也在庞谢之上。几次交手，庞谢都有些不敌，若不是这人异常惜命，稍有危险就飘然远遁，只怕早已将他击败。 庞谢心中明白，这一次老邱退去，并不是因为他重创了老邱，而是因为他不被毒气迷倒这件事，超出了老邱的预期，从而担心他还有后手，这才先行逃走，要是猜得不错，等老邱回过味之后，还会卷土重来。 这倒是一件棘手的事情，要是他一个人，想走就走，老邱修为虽高，但也拦不住他，不过，李大勇和田七也在这里，他自然不能做这个选择。 这个问题倒难解决了，除非... 庞谢感受着四周浓浓的天地元气，脑海里猛然蹦出一个念头来。 ...... 杨踱、田七、赵虎行、李大勇四人横七竖八的躺在那里，全都陷入昏迷之中。 庞谢来到几人身前，在每人额头上轻轻拍了一掌，施展“医药”神通，渡去少许药气。 眨眼之间，药力发作，几人慢慢苏醒过来。 “医药”神通“始解”大成之前，他只能向外渡出灵气，寻常人压根无法承受，即使勉强承受，也就如李天华一般经脉受损，“始解”大成之后，他可以将体内的灵气，通过体内银符，化作一种药气，这种药气对人有益无害，治病救人就方便的多了。 杨踱修为最高，三四分钟就醒了过来，李大勇气血旺盛，五六分钟后也醒了过来，田七比李大勇又慢了一些，赵虎行吸入毒气最多，再加上气血衰竭，足足用了十多分钟方才醒来。 “刚才是怎么回事？”杨踱轻轻揉着太阳穴。 庞谢也不隐瞒，将刚才发生的一切细说一遍。 “原来如此！多谢庞兄弟救命之恩！”杨踱悚然起身，面色凝重，冲着庞谢深施一礼，。 李大勇、赵虎行也是一惊，一起向庞谢致谢。 庞谢连连摆手，说道：“大家同舟共济，都是应该做的，咱们还是先想想下一步怎么做吧。” “庞兄弟说的是，老邱能这么快找到这里，难道说他早就来过这里了？莫非真正的法器已经被他取走了，这里是他布下的陷阱？” 杨踱目光闪动，说出连自己的推测。 “是有这种可能，不过，我刚才又想了想，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庞谢说道。 “怎么讲？” “我推测至少有两种可能，第一种，就是如杨教授所言，老邱捷足先登，然后布下陷阱，至于这么做的目的，不外乎浑水摸鱼。第二种，黑蛇与老邱有有某种隐秘联系，而不是像我们想象的那样，黑蛇蛰伏洞中，对外界的事情一无所知。” “有理。” “这两个推测的前提，都是谷中真有一条黑色蟒蛇，如果没有的话，那可能性就多了，不提也罢。” 杨踱点点头。 “庞大哥，无论怎么说，这地方都太危险了，咱们趁老邱被你打伤，赶快逃走吧！”田七忍不住说道。 “不行。”不等庞谢说话，杨踱率先说道。 “不妥。”庞谢解释道。“老邱的伤并没有多重，咱们现在逃走，迟早要被他追上。通道里面地方复杂，他要是乘机偷袭，除了我以外，你们恐怕都难逃毒手。这地方这么宽敞，他就算是想偷袭，也不容易混进来。” “那怎么办？”田七焦急问道。 杨踱默然无语，没有想出什么办发来。 “为今之计，只有一条。” “什么？”其余几人同时问道。 庞谢说道：“杨教授，我有一门神通，修成之后，便能与老邱抗衡，只是这门神通需要天地元气极多，所以一直没有修行，这里天地元气浓烈，正是修行这门神通的绝佳位置。只是修行这门神通时，我无法感受外界的变化，还请杨教授为我护法。” “需要多久？” “短则一两个小时，长则四五个小时。” “太冒险了，老邱未必会给咱们这么长的时间，他要是过来，我未必挡得住。” “事到如今，只能冒险一试。” “好吧，只要还有我一条命在，必不会让老邱打扰你半分！”杨踱正色说道。 “你救我两次，我只要不死，就一定护的你周全。”赵虎行同样说道。 “庞大哥，就算我死了，你也不会死的！”田七说道。 李大勇没有说什么，只是冲着庞谢点了点头。 “那就拜托诸位了！” ...... 庞谢盘膝坐下，心神沉入丹田，只见丹田气旋之中，四枚银色符文悬在那里。 其中一枚已经完全凝为实质，通体银白，放出七色毫光，隐隐形成一个圈子，就好像神佛脑后的光圈一般，令人不敢直视，这枚便是“医药”符文，另有两枚虚实不定，只有一小部分凝为实质，大部分还是虚影，这两枚分别是“饮水”和“射覆”神通。 最后一枚则是一团虚幻，完全没有半点凝为实质的意思，这枚则是“大力”神通。 当初，庞谢以“燃灯通神术”献祭青蟹妖身的时候，得了四枚符文，由于灵气有限，先以灵气灌注了“医药”、“饮水”和“射覆”三枚神通，剩下一枚“大力”神通，因为用不着，也就没有炼化，如今遇到老邱这个对手，想不炼化也不成了，好在此处天地元气浓烈，否则就是想炼化也不容易。 庞谢沉下心思，将青色气旋中的灵气，缓缓灌入“大力”符文之中，随着灵气的灌注，银色符文逐渐放出淡淡银光，由丹田之中照出，将这个肉身照的通透。 在银光的照射下，庞谢身上的肌肉逐渐产生变化，由组成肌肉的最基础单位——肌纤维开始，一分为二、二分为四、四分为八，肌纤维数量不断增加，转眼间便翻了数倍。 要知道，寻常人的肌纤维数量是固定的，无论怎么锻炼，也只会变粗、变壮，但绝不会增加数量。 最为神奇的是，肌纤维的数量虽然不断增多，肌肉的体积却没什么变化，只是变得更加细密，如果说原先的肌肉，在高倍显微镜下看起来像刚刚长成的松木，纹理十分稀疏，现在的肌肉就像生长了数百年的紫檀，细密了何止十倍。 也因此，在肌肉体积没有任何变化的情况下，庞谢的体重增加了不止一倍，而且还在持续增加。 与此同时，新分裂出来的肌纤维飞速地吞噬着体内的灵气，就好像一个无底洞一样，完全没有填满的意思。 好在周围天地元气极为浓烈，他才来得及将元气转化为自身灵气，供给新分裂的肌纤维吞噬，否则用不了一时半刻，丹田中的青色气旋都要被吸干。 庞谢暗叫一声侥幸，若不是在这个地方，有大量元气供应，恐怕青色气旋早已崩溃，他的修为也要重新退到后天境界。 随着周身肌肉的变化，庞谢猛然间发现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蜕凡六关”的第一关便是“肌肉关”，要以体内灵气，刺激肌肉转化，待到全身肌肉全部转化完成之后，便是大成。 这门“大力”神通同样是刺激体内肌肉转化，两者之间到底有何联系？难道说这门“大力”神通一旦练成，便能跨过“肌肉关”？ 庞谢心中一热，要真是如此，那可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即使不是这样，那也省了他不少功夫。 一个多钟头之后，肌纤维的分裂逐渐停下，每一根肌纤维都经历了五次分裂，从最初的一根变成32根，这三十二根紧紧束在一起，从外表看来没有任何变化，实际上却是天差地别，如果说一个多钟头前的肌纤维是一根根粗麻绳的话，现在则是绞在一起的钢丝。 肌纤维的分裂虽然停了，但对灵气的吞噬，却没有少一星半点，反而随着肌纤维的增多，吞噬的更加厉害。 情非得已，庞谢只能拼命吸取周身左右的灵气，一时之间，竟在周身左右形成了一个漩涡！ 第六十三章 三战 幽暗的石窟里没有一点声音，寂静的令人发疯，正中那个深不见底的洞穴，犹如地狱之门，令人心生胆怯。 谁也不知道，在吞噬掉小天之后，下一个还会吞掉谁。 田七躺在地上，一只手举着手电筒，黯淡的灯光在石窟顶上扫来扫去，庞谢刚才说过，老邱之前是从石窟顶部来的，所以专门安排他在这放哨。 过了一阵，田七感觉眼皮有些打架，手臂也有些发酸，忍不住想要睡上一会，不过，他刚刚生出这个念头，就立即用左手在大腿内侧狠狠拧了一把，在这股钻心疼痛的刺激下，大脑立即清醒过来。 这种时候睡觉，不但是拿他自己的性命开玩笑，也是拿其他几个人的性命在开玩笑。 就在田七放哨的同时，其他几个人也没有闲着。 杨踱与赵虎行两人一左一右，守在庞谢两侧，这两人功夫都不错，就算是老邱突然袭击，也都能抵挡一二，给庞谢一些反应时间。 李大勇则是一手提着手枪，一手举着手电，小心翼翼地绕着石窟边缘巡游，谨慎的观察着每一个漆黑的通道。上次醒来之后，赵虎行就把手枪和加密发报机还给他了，大家现在的共同敌人是老邱，能增加己方一点战力也是好的。 几名战力之中，他的功夫最差，也最需要枪械，当然，田七算不上战力。 拿到手枪的第一时间，李大勇就给两把枪都上满了子弹，同时打开发报机，试图与外界联络，可惜他们位于地底深处，信号发射不出去，只能又收了起来。 随着时间的推移，田七渐渐有些着急，倒不是他耐心不好，而是他发现几个手电筒的光线在逐渐变暗，这是电量不足的表现，手电筒的电量一旦用尽，四周就会重新陷入黑暗，到时候老邱可就来去之如了。 “嗯？” 田七正在着急，忽然发现四周的景物逐渐清晰起来，随即反应过来，有一个淡淡的光源渐渐从他身后亮起。 这是怎么回事，忍不住回头向光源方向望去。 “啊!” 瞧见光源的那一瞬间，田七不禁吃了一惊，几乎要叫出声来，还不等他完全叫出来，杨踱足尖一点，飞身纵到他身旁，将他的嘴掩住，打了个禁声的手势。 “这...” 只见庞谢盘膝坐在那里，一团淡淡的银光由他丹田流淌而出，向四面八方照去，这团银光极淡，极柔，似有似无的样子，却将四周的一切照的清清楚楚，充满了一种不真实的虚幻感。 银光自内而外，将庞谢照的通透，一眼望去，五脏六腑、周身骨骼、筋脉血肉似乎都能瞧得清楚，可若是用心去看，却发现又是一片银色虚幻，什么也看不清楚。 “庞兄弟不知在练什么神通，还是不要出声打扰他的好，万一惊动了他，极有可能造成不好的后果。” 杨踱伏在田七耳旁低声说道，作为九姓十三宗的一员，他所接触过的神秘事物，比寻常人不知多过多少，深知越是上乘功法，修炼之时越受不得打扰，所以急忙将田七拦住。 过了许久，庞谢体内的银光逐渐暗了下来，与此同时，一阵微弱的旋风围绕着庞谢，逐渐刮了起来，越刮越大。 “这是什么功夫？怎么又是光，又是风？”赵虎行忍不住问道。 他活的年头长，经历的事情多，也算是见多识广，可惜因为出身不高，一辈子也没能得到上乘的功法，所以对于修行的事情，并不如杨踱清楚。 “我也不知道。” 杨踱摇了摇头，眼中露出凝重之色，他修行的功法虽然不错，但他的修为却不高，从来没有出现过这种异象。 ...... 砰！砰！砰！ 连续三声枪响。 “谁？” 李大勇大声喝道，枪口对准面前一条黑漆漆的通道。 这一刹那的选择，反映出他的老辣之处，新手与人交战，难以克服杀人的心理障碍，习惯先问对方是谁，辨明身份之后，方才出手射击，这就给对方留下了反应时间。 李大勇曾经上过战场，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学了一身死中求活的本事，所以在出声之前，便已先行射击，这一声大喝，不但不会给对方留下反应时间，反而会打乱对方的节奏，为下一次射击创造机会。 通道之中，一片沉寂，既没有中枪之后的惨叫声，也没有子弹击中石壁的声音，三颗子弹就好像射进了沼泽。 李大勇缓步后退，逐渐向赵虎行、杨踱等人方向退去。杨踱等人听到枪声，也都注意到这边的情况，提起精神，严阵以待。 一阵令人窒息的沉寂之后，通道里传来沙沙的脚步声，老邱缓缓走了出来。 “刚才是你开的枪？” 老邱走出通道之后，向杨踱等人走了过去，直到距离杨踱等人十多米远，方才停了下来，向李大勇问道。 “是我。”李大勇点点头，黑洞洞的枪口对着老邱，一动不动。 “嘿嘿，好枪法！” 老邱咧嘴一笑，右手在胸前一阵摸索，伸出右臂，摊开手掌，三粒黄澄澄的子弹躺在掌心里，没有一丝血迹，弹头有些变形。 李大勇瞳孔一缩，冷汗流了下来，他刚才与老邱没有直接交手，先前庞谢与老邱交手的时候，虽然近在咫尺，但感受并不是很深，对于老邱的强弱并没有切身体会，虽然知道老邱虽然厉害，但并不知道老邱有多厉害。 现在他终于知道了，华国特产的92式军用手枪威力极大，在100米内，足以将防弹头盔打个对穿，在50米以内，足以射穿5mm厚的钢板，可是打在老邱身上，竟然没造成半点伤害。 “枪法不错。”老邱笑着说道，笑声之中有一种渗入骨髓的阴寒。 砰！ 李大勇抬手又是一枪，虽是道门出身，但从军多年，最值得信赖的伙伴已是手中的枪械，决不相信子弹对面前这个人没有一点用处。 咚，子弹击中了老邱的眉心，叮，子弹滑落下来，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额头上连一点油皮都没擦破。 “胆子真大。” 老邱涩声说道，手腕一抖，信手一抛，掌中三粒子弹如雷霆般向李大勇射去。 李大勇还没来得及躲闪，便觉得双腿一阵剧痛，不由摔倒在地上，低头再看，两条大腿已经多了三个弹孔，鲜血如喷泉一样，从伤口涌了出来。 老邱手抛子弹的威力，竟然不在手枪之下！ “李教官！”田七大喊一声，连忙跑道李大勇身旁，试图为他止血，可惜他并没有学过医术，手忙脚乱的，怎么也止不住。 “我来。”赵虎行看不过去了，快步来到李大勇身边，用点穴手法帮他止了血，将他拖到一旁。 对于赵虎行和田七的动作，老邱一点反应都没有，丝毫没有要动手的意思。 他转头望着庞谢，说道：“原来真动不了啊，我还以为是装的。” 难怪他没有阻止赵虎行与田七救人，他动手的目的本就不是为伤李大勇，只是为了试探庞谢的虚实。 “好香的味道，要是能吃了你，可顶的上不少人啊！” 老邱冲着庞谢所在的方向，用力抽了抽鼻子，皱纹堆累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慢慢地向庞谢走去，两眼直勾勾的盯着庞谢，眼中只有赤裸裸的欲望，再没有任何感情。 “尊驾究竟是什么人？你我无冤无仇，为何一而再，再而三的对我们出手？”杨踱将老邱拦了下来。 “你们不是来杀我的吗？”老邱反问。 “这话倒是怪了，你我萍水相逢，并无半点恩怨，我们怎么会是来杀你的？” “想知道为什么？我不告诉你，去阴曹地府问。” 老邱话没说完，骤然击出一拳，一招“黑虎掏心”，向杨踱心口击去。 这一拳的招式并不高明，若是换一个人施展，杨踱或攻或守或退，起码有七八种方法破解，可是老邱这一拳的力量实在太猛，拳头尚未及体，拳风已经压得杨踱呼吸不畅，脑中想到的破解之法竟用不上半点。 杨踱长叹一声，身形一侧，右腿向前迈出半步，同时右掌向上一撩，攻向老邱的肋部，用的竟是以伤换伤的打法。 按说，以杨踱这一掌的力道，就算是打中老邱，也伤不了他半根毫毛，只是杨踱先前施展过一门“烟罗掌”，这门掌法奇毒无比，给老邱造成不少麻烦，老邱为人谨慎，不肯多受半点伤害，因此不愿被他手掌挨上，当即收拳退回。 杨踱一招占据上风，顿时明白老邱的心思，双掌如闪电般连环击出，不离老邱左右。老邱的修为虽然远高于杨踱，但是身法平平，速度与杨踱相当，步法甚至还不如杨踱，一时之间，竟被杨踱逼退。 一来一去，两人打了十多招之后，老邱忽然站住不动，杨踱也不乘机出手，同样站在场中。 “嘿嘿，差点被骗了，你那个掌法的威力不错，不过你想打出那样一掌也不容易吧？打完了你还有力气吗？”老邱脸上带着一丝冷笑。 杨踱面色一沉，老邱说的正是他的弱点，“烟罗掌”消耗极大，以他的修为，攻出一掌之后，就再无余力战斗，他刚才连连出手，并不是真的要击中老邱，而是一直在赌，赌老邱不愿被他击中，目的不过是拖延时间。如果老邱真的不在乎受伤，那他攻出这一掌之后，也只能闭目等死了。 “你这门掌法不错，有机会打伤我，我又不想受伤，所以给你一个机会，你要是肯现在离开，我可以保证一个小时不追你，有这一个小时，你说不定能逃脱性命。” 说完之后，老邱转身地向庞谢走了过去，丝毫不再防备杨踱，似乎笃定杨踱一定会逃命。 杨踱长叹一声，向后退了几步，双手垂在身侧，默然无语，脸上露出挣扎的表情。 第六十四章 苦战 “住手！” 眼见老邱走向庞谢，田七大喊一声，几步奔跑过去，拦在庞谢身前，死死盯住老邱，杨踱可以袖手旁观，他却绝不会这么做。 “就凭你？” 老邱咧嘴一笑，笑容中有说不出的阴森。 田七握紧双拳，咬着牙说道：“你别想伤害庞大哥，除非踩着我的尸体过去！” “嘿嘿...” 老邱干笑一声，身子微微一晃。 田七只觉眼前一花，老邱已经消失不见，下一个瞬间，觉得头顶一凉，一只枯瘦的手掌已经按在他头上，五根指头分开，冰冷的指尖轻轻摩挲着他的头皮，一种深入骨髓的恐惧在他体内炸开。 随着指尖的挪动，田七脸色渐渐变得苍白，感觉自己就像待宰羔羊一样无助，额头上的冷汗顺着两颊流下，厚厚的棉衣被冷汗浸透，双腿有些发软，几乎站不起来，勉强靠意志才坚持不倒。 “你把刚才话再说一遍。”老邱干涩的声音再次响起。 “我...我...我就算是死，也...不会让你伤害庞大哥的。”田七的身体虽然在颤抖，语气却很坚决。 “咦，倒是条硬汉，也给你一个机会，只要你跪下求饶，今天就放你走。”老邱饶有兴致地说道。 田七用尽力气抬起头来，盯着老邱的脸，说道：“你别做梦了，我才不会求饶。” “唉，难道遇到一顿大餐，心情好，想给你们个机会，一个个都不领情。” 老邱摇了摇头，五指微微发力，田七顿时感觉头顶被人钉了几枚钢钉，剧痛入脑，痛不欲生，想要挣扎逃脱，却怎么也挣不脱。 ...... “欺负小孩算什么本事，有种跟老子动手！”一声大喝，赵虎行站了出来。 “一把老骨头，肉都柴了，懒得跟你动手。”老邱头也不回，背对着赵虎行说道。 “好胆！” 大吼声中，赵虎行飞身扑去，一招“单风贯耳”，右拳向老邱右耳袭去。 赵虎行出身凉州边境，一生经历血战无数，不知遇到多少艰难险阻，不知多少次死中求活，能活到今天，无论是斗志，还是经验，都非寻常人可比，仅就搏杀技巧而言，莫说是初踏人世的庞谢，就算是神秘莫测的杨踱也逊他一筹。 赵虎行十分清楚，92式军用手枪都打不破老邱的油皮，凭他一双肉掌，想要击伤老邱完全是做梦，不过，他并不会因此感到害怕，过去的经验告诉他，天底下绝没有毫无弱点的敌人，无论多强的对手，都有其致命弱点。 这一招“单风贯耳”就是他想出来的招数，虽然算不上什么高明招式，却最适合当下的情况。 铁拳到处，拳风压耳，一道劲风绕过老邱的肌肉，直接攻击他的耳窍，若老邱只是一身横练功夫，七窍却没练到，这一击便能将他脑髓震碎。 老邱照样不肯回头，右手按住田七，左手反手一拳，直直向赵虎行的头颅砸去，这一拳后发先至，势大力沉，不等赵虎行铁拳到他耳畔，拳头就已经到了赵虎行的头顶。 以老邱的拳力，若是当真砸实，赵虎行的脑袋不会比被铁锤砸过的鸡蛋好多少。 赵虎行无奈，只得低头闪过，这招“单风贯耳”自然也落在空处，其实，单以扑捉战机而论，他对火候的拿捏远在老邱之上，但老邱只凭修为境界压人，一力降十会，在速度与力量的碾压下，赵虎行的招数全然无用。 老邱一拳砸到空处，左膝向后一弯，反腿就是一脚，依旧向赵虎行头颅踢去。 不知为何，赵虎行年纪虽然不大，气血却以衰竭，无法久战，一招“单风贯耳”之后，身法便见迟缓，躲得过先前那一拳，躲不过如今这一脚，勉强扭动腰身，闪开头颅，却被一脚蹬在右肩上。 “咔嚓”一声脆响，赵虎行就像被火车撞了一样，身子后仰，双脚离地，如炮弹一样倒飞回去，直到七八米外才跌倒地上，等到落地之后，才看得出来，他整个右肩的骨头已经全部被踢碎，整个肩头全都塌陷下去。 先前在洞口时，左臂便被老邱打折，如今右肩又被打碎，赵虎行至此已无再战之力，勉强不死而已。 ...... 一脚踢飞赵虎行，老邱还没来得及收回脚来，身后风声骤起，杨踱居然在这种时候出手，双掌一起向老邱背心印去。 原来他刚才脸上露出挣扎表情，并不是在犹豫是不是要逃跑，而是给老邱造成一种他在犹豫的假象，目的与之前一样，都是为了拖时间，因为他对“烟罗掌”的掌握并不熟练，需要运功良久，才能施展出来。先前在洞口交手时，他用的只是单掌，如今却是双掌齐出，耗费的精力，所需的时间，比先前何止多了一倍。 双掌未到，便有一股淡淡的腥臭味散发开来。 老邱知道厉害，自然不愿被杨踱打中，可惜杨踱对时机的把握妙至巅峰，出掌的这一瞬间，老邱左腿踢了出去，只有右脚着地，想要闪开已经来不及了，想要回手防御，却发现右手抓着田七，左拳仍然保持着击出的姿态，无论是左手还是右手，在被杨踱击中之前，都来不及收回防御。 波！ 轻轻一声，杨踱双掌印在老邱背心，留下两个黑褐色的掌印，随即抽身撤掌，连续退出七八步远去，双腿一软，缓缓坐在地上，脸色蜡黄，汗珠不断滴在地上，连忙运功调息。 这一掌对他消耗极大，一掌击出，再无余力，剩下的事情只能尽人事，听天命。 挨了这掌之后，老邱大吼一声，一把将田七扔了出去，足足抛去十多米远，撞到石窟边缘的石壁，方才滑落在地，田七受此一击，径直昏迷过去。 两道青烟由背心中掌处慢慢升起，一股腐臭的味道逐渐弥漫在石窟之中，老邱背对着杨踱，身子微微颤抖，似乎是在忍受剧痛。 片刻之后，老邱忽然大吼一声，双手甩到身后，“哧哧”两声，撕下两块腥臭发黑的肉块来，一把扔到地上。 杨踱坐在一旁，瞧见这种情景，瞳孔不由一缩。 又过了片刻，老邱长长出了口气，缓缓转过身来，两只眼睛死死盯住杨踱，说道：“你居然敢跟我动手？难道是傻了吗？” “咳咳...”杨踱轻轻咳嗽几声，说道：“你居然以为我被骗？你才是傻了吧？这地方的秘密暴露出去，你会放我走吗？恐怕只是想换个地方杀我吧？” 老邱目光一寒，森然说道：“原来是个聪明人，只可惜这世上聪明人都死得早，你要是不现在动手，说不定还能多活一阵。” “杨门子弟，从不畏死。” “不怕死？好，你就跟你那个该死的学生一起死去吧！” “你说的是小天？你为什么这么恨她？”杨踱含怒问道。 “嘿嘿，她敢冒名林桂，亵渎神灵，就已经犯了死罪，更不要说在谷中设下机关，几条大罪犯下，难道还想活着出去吗？” “你到底是什么人？跟这谷中黑蛇是什么关系？” “别想拖延时间了，有话去阴曹地府问吧！” 老邱缓步杨踱走去，背心中掌的地方，一股股黑血冒出，顺着他的背心留下，不过，他的脚步没有一丝不稳，就好像受伤的并不是他。 七八米的距离并不算长，老邱走的虽然不快，但是这段距离并没有走太久。 来到杨踱身前，老邱伸出右手，递在杨踱额头上，杨踱勉力想躲，可是浑身上下提不起一丝力气，只能用余光向四面望去，希冀别人的援助。 田七躺在石壁下方，额头上撞了一个大包，已经摔晕过去了，赵虎行躺在十多米外，气若游丝，死活不知，李大勇两条大腿被子弹射穿，虽然经过止血，但仍有鲜血渗出，失血过多，也晕了过去。 杨踱左右瞧了一遍，发现了一个令人悲伤的事实，整座石窟之中，受创最轻的竟然是他自己。 当然，还有一个庞谢，可惜庞谢自从入定之后，对周围的一切都失去了感觉，不知什么时候，才能醒转过来。 老邱抬手，向下按去，杨踱闭目，等死而已。 第六十五章 乾坤逆转 唰！ 一掌击下，劲风扑面！ 杨踱万念俱灰，只道此次必死，忍不住垂下两行热泪，不料响声过后，预料中的死亡并没有到来，急忙睁开眼睛，抬头向上看去。 目光所到之处，庞谢就在身前，面上含笑，一只手抓着老邱的手腕，另一只手抄在兜里，低头看着他，说道：“对不起，我来晚了，剩下的事情都交给我吧。” 杨踱死里逃生，一时间心情激荡。 老邱转头，怒视庞谢，用力甩了甩臂膀，试图挣脱庞谢的控制，却没有成功，目光一寒，左拳紧握，一拳向庞谢胸前击去。 拳风带起的呼啸，掀起一阵劲风。 “快闪！” 杨踱急忙叫道，老邱的力量之强，绝非血肉之躯所能阻挡，即使庞谢修成了什么神通，也挡不住这样纯粹的一拳。 “杨教授，你感觉怎么样？”庞谢低头问道，对老邱的攻击恍若未觉。 砰！老邱一拳砸中庞谢胸口，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 啊！杨踱失声喊道。 咔！下一刻发生的事情，让杨踱和老邱都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 庞谢纹丝不动地站在那里，身子抖也没抖，老邱的左臂反而被强大的反震折断，由小臂中间折断，向下折成九十度角，白森森的骨头呲出伤口，暗红色的血液滴滴答答的落在地上。 “这...”杨踱张口结舌，一向能言善辩的他，第一次不知说什么好。 “还好没什么大事，只是用力过度，身体过于虚弱，好好休息一下，出山之后，我再开两服补药，吃一段时间就好了。” 庞谢轻声说道，“医药”神通产生的药气虽然神奇，能治病救人，但也有其局限，不能弥补身体空虚，因为身体空虚并不是病症。 就算是华佗再世，扁鹊重生，也没法治人肚子饿。 一拳没有效果，反而伤了自己，老邱顿时又惊又怒，挣扎的更加厉害，以左腿支撑身体，右脚连环踢出几脚，雨点般向庞谢踢去。 这几脚力量极大，踢在庞谢身上，发出“嘭嘭”的闷响，就好像铁棍砸在橡胶轮胎上一样，杨踱听在耳里，不由一阵心惊。 庞谢似乎没有任何感觉，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样，这几脚踢在身上，与清风拂面也没什么区别。 见杨踱伤势无恙，庞谢转身离去，向田七、李大勇、赵虎行三人走去，对三人一一进行治疗，控制住了三人身上伤势，却没有将三人叫醒，只因这三人状态极差，尤其是赵虎行，离死只差了一口气，还是多休息一阵的好。 在对三人进行治疗的事后，庞谢一直用手拉着老邱，走到那里，就将老邱拽到那里，老邱刚开始还拼命挣扎，连续数十脚踢在庞谢身上之后，发现庞谢没有丝毫反应，知道两人实在差得太远，这才放弃挣扎。 杨踱坐在一旁，望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心里有一种极不真实的感觉，就好像是做梦一样，怎么也想不到，先前强悍无比的老邱，在庞谢手中就好像三岁小孩一样，没有丝毫威胁。 ...... 事实就是如此，庞谢感觉自己现在抓老邱，就好像筋骨正壮的成年人抓两三岁的小孩一样，毫不费力就能控制对方，这种轻松的感觉，甚至令他自己感到惊讶。 庞谢的惊讶是有原因的，老邱先前展示过“碎石成粉”的本事，这是“蜕凡六关”第一关“肌肉关”大成的表现。 蜕凡六关，“肌肉关”强化力量，“神经关”强化反应速度，“皮膜关”强化体表防御，“内脏关”强化五脏六腑，“骨髓关”强化骨骼强度，“脑髓关”强化脑力，六关一过便能生出神识，从而突破“修士”层次，晋升“念动”境界，成就灵仙之体。 在“念动”境界之前，只要“肌肉关”大成，力量就会达到一个上限，这个上限一般来说，就是“碎石成粉”的层次，至于后面几关，强化的都是其他方面的素质。 按理说，老邱“肌肉关”大成，就已经达到了“念动”境界之前的力量巅峰，但在庞谢的感觉里，老邱与他的力量相差了何止一个档次，他甚至不用特意发力，随手一抓就会把老邱抓伤。 两人力量之间的差距为何会这么大？是因为先天道体的缘故？还是因为“大力”神通的原因？ 想到这里，庞谢不禁暗自吃惊，因为直到现在，他的“大力”神通也才刚刚入门，连“始解”大CD不是，更不要说“真解”境界。 …… 回想起刚才修炼“大力”神通的过程，庞谢也有些后怕，刚开始的时候，他虽然感觉不到外界的动静，但在肌纤维分裂结束以后，逐渐恢复了对外界的感知。 事实上，他才是第一个听到老邱脚步声的人，甚至比李大勇更早，只是那个时候，他身上新分裂出来的肌纤维，不断吞噬体内灵气，完全不听他的指挥，别说是出言示警，就连眼睛也睁不开。 这些新分裂出来的肌纤维，对灵气的渴求，达到一种疯狂的地步，一副要把体内灵气吸干的架势，甚至在他体内灵气供给不足的时候，体表的肌纤维直接开始吸收天地元气。 就在老邱进入石窟，跟几人动手的时候，新分裂出来的肌纤维不但将体内灵气吸收一空，丹田之中的青色气旋吸取大半，就连石窟之中的天地元气，也吸的干干净净。 庞谢暗叫不好，他感觉的出来，新分裂出来的肌纤维远没有吸足灵气，再这样吸下去，只怕丹田之中的青色气旋恐怕也要崩溃，青色气旋一旦崩溃，不但“大力”神通没有练成，就连修为也要倒退回去。 到了这般境地，纵然庞谢心志坚毅，也有些后悔，要是没有修炼“大力”神通，还能想法周旋，至不济还能抽身离去，冒险练了这门神通，反而陷入死地。 就在庞谢感到后悔的时候，忽然感到周身一震，所有的肌纤维一起停止吞噬灵气，全都沉寂下去，似乎是有智慧一样，知道再吞噬下去会对庞谢不利，主动停止吞噬。 庞谢一怔，随即捏了捏拳头，发现他已经恢复了对肌肉的控制，连忙睁开眼睛，正看到老邱要对杨踱下手，于是飞身赶了过去，一把将老邱拦住。 ...... “尊驾究竟是什么人物？”庞谢治疗过三人之后，松开了老邱的手臂，仔细询问老邱，以他当下的“大力”神通，收拾老邱易如反掌，也不怕他逃走。 杨踱连忙提起精神，他对老邱的来历同样在意，除去老邱忽然出现，破坏了他的行动计划不说，单就小天之死，就让他对老邱恨之入骨。 “你是什么人？”老邱反问庞谢。 “尊驾现在是在我手中，还是老老实实说出来的好。” “你有本事就杀了我吧。” “好好，尊驾既然不肯不说，那我也不问，不过，我倒是有些想法想跟尊驾说说，你听我说的对还是不对。”庞谢也不着急。 “哼！” “你先前说过，你家祖上一直是血祭蟒蛇精的主祭，我想这一点应该不是假的，你不会撒这种随便找一个村民就能拆穿的慌。”庞谢自顾自的说道。 “哼哼...”老邱露出不屑一顾的表情。 “黑龙谷中，黑色蟒蛇的传说应该是真的，先前捡到的鳞片做不得假，谷中的异种蛇群也做不得假。”庞谢继续说道。 杨踱点点头，这些情况他也都知道。 “笔记中关于玄虚道长的记载应该也是真的，全真教历代祖师都不是无名之辈，只要用心去查，生平履历都查得出来。” “全真教有典籍流传于世，我专门查过相关记载，确有玄虚道长在此处盘桓的记录。”杨踱说道。 “咳咳。” 说到这里，庞谢轻轻咳嗽一声，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此外，还有一个事实，数百年来，天地元气衰竭，修行精进困难，黑龙谷里的蟒蛇精也不会例外，修为提升不得，寿命便有限度，这种情况下，蟒蛇精修为再高，只要没飞升成仙，迟早都要面对死亡。” 杨踱微微一怔，不知道庞谢为什么忽然说起这个。 老邱的脸色却慢慢阴沉下来。 “杨教授，要是你，想要一直活下去，会怎么办？” “历代多少修行客，又有几人能飞升，生死这种事情，我能有什么办法？”杨踱摇头苦笑。 “杨教授未必是想不出，恐怕只是不愿意做，事实上，这世上除了修炼飞升之外，还有许多与世长存的法子，比如说，其中一个法子叫做—转修神道！” 庞谢说到这里，目光一凝，盯在老邱脸上，老邱干枯冷漠的脸上第一次露出惊容。 “转修神道…”杨踱轻轻敲打额头，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这法子也不算稀奇，过去有些修行人临到寿尽之时，不愿撒手人寰，前往阴曹地府，于是便想了个法子，或是建一座庙，或是立一座祠，总之是树一个神号，立一座神像，然后再以秘法，在肉身与神像之间，建立一种隐秘的联系，待到寿终正寝的时候，魂魄离体之后，便可循着这种联系，进入神像之中，借此逃脱阴司的追捕，成为木塑泥雕的神像，从此以信仰为资粮，开始转修神道。” “这法子弊病甚多，一是转修神道之后，需要有信众日夜供奉，若是无人供奉，日子一久还是会魂飞魄散，二是修为难以提升，神道修行艰难，千百年未必能进一步，三是受制于人间势力，若是被人捣毁庙宇，一样会魂飞魄散。” “不过，大凡肯用这个法子的人，都已到了穷途末路，不用这个法子当时就死，用了这个法子，或许还能拖一段日子，再加上这法子总算还有简单易行的优点，比其他延寿之法，方便了何止一筹，故此，使用此法之人众多，只是能够真正在世长存的万中无一。” 听到这里，杨踱插话说道：“庞兄弟的意思是，当年黑龙谷的蟒蛇精自知时日无多，已经转修了神道，是了，谷外那座黑龙真君庙就是转修神道的明证。” “不错，由以上几点，我推断出一个故事来，当年，黑龙谷中蟒蛇精为祸人间，不久之后，便被全真教前辈祖师玄虚道长镇压，又过了不久，蟒蛇精逃出阵法，不知因为什么，开始转修神道，在它转修神道的这个过程中，出现了一个关键人物，正是有这个人从中搭桥牵线，蟒蛇精才能转修神道成功，这个人就是老邱的祖先，那位擅长蛇语的游方大夫。” “这么一说，这个游方大夫并不是给三家村的祖先帮忙，而是给蟒蛇精帮忙，只是咱们不知道，这个游方大夫与蟒蛇精有所交易，还是本身就是蟒蛇精的部下，几百年下来，如今的老邱与蟒蛇精又是什么关系。”杨踱听到这里，也明白过来。 “杨教授说的不错，邱老先生，事到如今，你就说实话吧，当年的蟒蛇精是否走了神道之路，若是它走上神道之路，那他应该与我们毫无瓜葛才对，那你为何几次三番要杀我们？如果他没走上神道之路，那这蟒蛇精又去了哪里？”庞谢厉声喝道。 老邱皱纹堆累的脸上，时而愤怒，时而惊慌，时而阴狠，直到庞谢说完之后，最终平静下来，面无表情的望着庞谢，说道：“想知道真正的答案吗？用命来换吧！” 第六十六章 巨蛇之秘 “嗯？” 庞谢微微一怔，他已占尽上风，老邱毫反抗之力。 这种情势下，老邱居然说出这种狠话来，要么是临死前的狂妄，要么是另有后手，从老邱几次出手来看，为人阴狠谨慎，绝非狂妄之辈，那么只能是另有后手。 “原来邱老先生还要高招，尽管使出来吧！”“大力”神通小成，庞谢正要找人动手，试试这门神通的威力。 “是你们逼我的！” 老邱颤抖着站起身子，恶狠狠的盯着庞谢，却没有向庞谢攻击，而是一步步向后退去，眼神里充满了愤怒、怨恨与不甘。 看到这种眼神一刺，杨踱心中忽然有些不安，低声说道：“庞兄弟，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 “无妨。”庞谢低声回应，他要杀死老邱，不过是举手之劳，只是老邱若是死了，再找蟒蛇精就没了线索，倒不如看看你老邱能耍出什么花样。 他对黑龙谷中的蟒蛇精十分感兴趣，数百年来，天地元气衰微，修行人越来越少，以往声名显赫的修行门派大多消失不见，倒是“九姓十三宗”这种从没听说过的家族势力渐渐强大起来。 这条蟒蛇若是一直在人间混迹，说不定会知道些什么，庞谢也能从它身上，了解到修行界几百年来的变化。 老邱步步后退，不大会功夫，退到石窟正中的深坑边缘。 他最后看了庞谢一眼，随即眼睛一闭，身子向后平躺，直挺挺向背后深坑摔去，竟就这样消失在两人眼前。 “自杀？不对，这是要逃！那个深坑一定有路通到外面！”杨踱一怔，随即大声喊道。 庞谢摇了摇头，老邱刚才的架势完全是要与人拼命，看他的表情也不像作假，这么做一定另有深意，不会是要逃走。 两人正在猜测，忽然就觉得脚下地面一震。 一阵“哗啦啦”的流水声音从地下传来，就好像长江大河一般，紧接着，深坑之中石块飞溅而出，随即一道巨大的黑影由深坑之中冲出，狠狠撞在石窟顶上，将顶上的石锥撞断一片，数百斤的石块像流星雨一样，向地面落去。 一时间，石窟之中，地晃天摇，竟是一片末日降临的模样。 庞谢见势不好，左脚向后一踢，踢在杨踱胸口，杨踱如腾云驾雾一般飞起，连飞二十多米，方才落在石窟边缘，正好在田七身旁。 这一脚用力极妙，杨踱从飞起到落地，竟然没有感到一丝痛苦。 一脚踢开杨踱，庞谢向前一纵，一手抄起赵虎行，一手抓起李大勇，足尖一点，随即退到石窟边缘，将这两人放在田七身旁，紧接着，向前迈出一步，将几人护住身后。 石窟之中，落石如雨。 庞谢左推右挡，不断将落石拨开，“大力”神通小成，几百斤的落石在他手里，与塑料玩具无异，随手一拨，便飞出三四十米。 足足一刻钟，石块逐渐不再落下，溅起的灰尘也渐渐沉积下来。 借着几只手电黯淡的光线，庞谢与杨踱两人，终于看清楚了这道黑影的真面目。 这是一条大到夸张的黑色巨蛇，蛇身足有两人合抱粗细，一双暗黄色的竖瞳，足有篮球大小，反射着幽幽黄光，蛇口半张，露出一口白森森的牙齿，根根都有手臂长短，尤其是最前面的两颗獠牙，几乎有半人多长，一条赤红色的蛇信，不断在口中吞吐，发出“嗤嗤”的啸声。 石窟太小，蛇又太大。 这条蛇只有上半截身子露在深坑以外，剩下半截身子都在深坑之中，即使如此，已有些行动不便。 …… “啊…哦…” 杨踱脸色煞白，嗓子眼发出一声呻吟，面前这条黑蛇实在是大到夸张，虽然他来黑龙谷之前，想过要猎杀黑蛇，却没想过会要猎杀这么大的家伙。 “不要怕。”庞谢轻轻拍在杨踱肩上，淡淡说道：“这条蛇已经快死了。” 他有“医药”神通在身，对气血流转极为敏感，眼前这条黑蛇虽然身躯庞大，气势十足，但是气血流转已见僵化，一丝丝死气从周身散发开来。 “我是快死了…不过…你们现在就要死了…”一个海啸般的声音在石窟之中响起。 “谁？”杨踱不由一惊。 “你会说话？”庞谢也有些意外，盯着眼前这条黑色巨蛇说道。 “啊？”杨踱这才反应过来，说话的居然是黑色巨蛇。 “你都能说话…我为什么不能？”黑色巨蛇缓缓低下头颅，一人多粗的蛇信不断在庞谢身前抽动，冰冷的粘液顺着蛇信滴在地上，腐蚀的石块滋滋作响。 “你居然看得出？”庞谢反问。 “我本来看不出来…回到原身之后…忽然明白了很多东西…就看得出了。”黑色巨蛇回答。 “它在说什么？”杨踱忍不住问道。 庞谢没有回答，依旧盯着黑色巨蛇。 黑色巨蛇转头看了杨踱一眼，昏黄色的竖瞳露出一丝戏谑，它的话其实很容易理解，庞谢虽然已是化形为人，但也是妖物修行而成，庞谢能说话，它自然也能说话。 只是这一层意思，杨踱无论如何也想不到。 黑色巨蛇眼中的戏谑便是由此而来，两者同为妖物，杨踱对它怕的要死，却对庞谢十分信任，人类这个种族千年以来没有一点变化，依旧目光短浅，只能看到事物的表面，完全看不到真正的世界。 杨踱被黑色巨蛇一盯，一肚子疑问全都缩了回去。 “回到原身？你和老邱本就是一体不成？难道你就是他，他就是你？”庞谢再次问道。 “不全对…他是我…但我…不是他！”黑色巨蛇猛然吼道，情绪激动起来。 “愿闻其详。” “嘶嘶…好久没有跟别人交谈过了，满足你的好奇吧。” “一千多年前，我在这里修行，作为蛇族少有的天才，我只用了三百多年，就已经修炼成虬，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天地元气突然衰弱下来，接下来的日子，我无论怎么修炼，修为也无法进步，甚至缓缓退步，终于有一天，我发现自己的修为退化到无法忍受的地步，于是决定吞食血食提升修为。” “没想到，我才吞食了不到一千人，全真教那群老杂毛就来跟我拼命，我当时的修为已经退步了太多，我跟领头那个老杂毛大战一场，我杀不了他，他也杀不了我，都奈何不了对方，可是黑龙谷中只有我一个，全真教的老杂毛却太多了，最终，我被迫立下誓言，永生不出黑龙谷。” “又过了些年头，全真教那些个老杂毛终于死干净了，可是我的寿命也差不多到尽头了，我不想死！” “于是我想了一个办法，我要转修神道，以神灵之身长存于世，可惜我走到的是化身为龙的路子，没法再变化为人，也就没法操持这些事情，于是我将魂魄一分为二，其中一半仍留在这里沉睡，另一半夺舍了一个游方大夫，取名邱化龙，下山说服了三家村的村民，要他们为我修建神庙！” “可惜了，当时是你最脆弱的时候，三家村的村民没有为你修庙，恐怕你早就魂飞魄散了，也省了几百年的祭祀，少死上百条人命。”庞谢轻叹一声。 “人类远比你想象的更加愚蠢，只要不牺牲自己，他们可以在你恐吓下，干出任何你想让他们干的事情。”黑蛇巨蛇森然说道。 “既然这样，你好好修神道就好了，怎么还留下老邱这样一具身体在外修行？” “你以为我想吗！”黑色巨蛇再次暴怒，大吼声中，石窟里狂风呼啸，吹得杨踱身形摇晃。 “他背叛了我！”黑色巨蛇再次吼道：“本来事情都很顺利，神庙修成之后，我另外一半魂魄进入神像之中，留下这具蛇身在石窟之中休眠，按照原本的计划，邱化龙理顺这些事情之后，也应该去庙里自杀，这样两半魂魄就会合为一体，从此之后，我就可以放弃过去的蛇身，走上神灵的道路。” “没想到，邱化龙那个混蛋，独立了一段时间之后，竟然拒绝跟我融为一体，要单独活下去，我的另一半魂魄，只能重新回到蛇身，从此陷入冬眠。” 庞谢有些皱眉，问道：“这我就有些不明白了，邱化龙既然不愿意选择融合，你的两半魂魄完全可以分别修行，一半修行仙道，一半修行神道，大家好聚好散也就是了，另一半魂魄为何要重新返回蛇身？你这具蛇身寿元将尽，想要增加寿命，只能陷入沉睡，什么也做不了。” “你懂什么！”黑蛇巨蛇更加暴怒，大声吼道：“神道受限太多，他又知道我的底细，我的另一半魂魄要是继续修行神道，恐怕用不了多久，他就会把另一半魂魄吞噬，即使他不吞噬，魂魄一分为二，两份魂魄全都残缺，无论那条道路都走不了多远，否则他为什么要一次次夺舍，修行了几百年才是这点修为！” 庞谢一怔，随即明白过来，说道：“你的意思是说，老邱与当年的邱化龙其实是一个人？这些年不断夺舍才活到今天？那我又不明白了，寿由天定，不入地府轮回，魂魄变化逐渐消散，岂能容他不断夺舍？再说，他能在外面活动，你却只能在蛇身沉睡，他要算计你，办法不要太多，又岂能容你活到今天？” “你还没想明白吗？我本来就只有一个魂魄，只是分成两半而已，其中一半转修神道，另一半也有了神灵的特性，香火不灭，神灵不死，只要黑龙真君庙还在，邱化龙就不会魂飞魄散。至于他不来算计我，那也很容易解释，我要是死了，他就没了神灵的特性，早就魂飞魄散了，所以他不但不能杀了我，而且还要千方百计让我活下去。” “哦？” “简单地说，他要想办法，让我这具蛇身活下去！刚开始的时候，他选择自己血祭，后来他想了一个聪明的办法，你知道是什么吗？” “难道是那本笔记？”庞谢陡然反应过来。 “是的，他散布谣言出去，说是只要在黑龙谷血祭，便能把我召唤出来，杀了我之后，吃了我的蛇胆就能多活百年。” “真有人上当吗？” “人族是愚蠢的，要不然我为什么能活到今天？” 杨踱听到这里，脸上变得更加雪白，赵虎行的身子也抖了一抖，似乎也听到了这句话。 “我明白了，说起来，我还给你帮了大忙，要不是我把老邱逼上绝路，他恐怕不会寻死，重新跟你魂魄合体。” “这也是我愿意满足你的好奇心的原因。” “话说回来，你寿元将尽，吃了我们也于事无补，不如咱们就此别过吧。” 庞谢轻声笑道，对面前这条黑色巨蛇，竟然没有丝毫惧意。 “你身上灵气足的很，我吃了你可以多活不少日子。”黑色巨蛇冷冷说道。 “多活几天又能如何？难道你还能再走神道吗？” “我不会犯同一个错误。” “我的肉硬得很，怕你嚼不动。” “我的牙更硬。” 黑色巨蛇猛然扑来，一米多长的獠牙，闪着慑人的锋芒，向庞谢撕咬过去。 庞谢丝毫不惧，定气凝神，双手一举，迎向獠牙。 第六十七章 曲终人散 黑色巨蛇的身长难以测度，仅露出地面的部分就有三四十米长，粗略算来体重在百吨以上，再加上扑击之势，这一咬的力道何止数百吨。 庞谢身高不过一米八多一点，站在人群中还算高大，但在黑色巨蛇庞大的身躯前，显得如此渺小。 “快闪！” 杨踱失声喊道，即使是三岁小孩也明白，在这种情况下，最好的选择是以快打慢，凭借身法辗转腾挪，寻找黑色巨蛇的弱点，伺机考虑进攻，绝不是庞谢这样，原地不动与黑色巨蛇硬拼。 庞谢似乎没有听到杨踱的话，双手握拳，迎击而上，直直向巨蛇的两颗獠牙砸去，竟要与巨蛇的最强点硬抗。 黑色巨蛇猛然冲下，混乱的气流瞬间回荡在石窟之中，巨大的冲击力让杨踱左摇右摆。 杨踱刚刚恢复了一点气力，勉强用手撑住地面，让身子不被气流吹飞出去，田七、李大勇和赵虎行却被气流卷飞出去，落到石窟的一个角落里。 他连忙抬头，想要告诉庞谢时，就见黑色巨蛇已经冲到眼前。 巨大的身躯直压下来，就像一座崩塌的山岳。 “天灾！”杨踱脑中忽然生出这样的明悟，产生了一种不可抵御的感觉。 咔！ 下一个瞬间，巨蛇的獠牙与庞谢的双拳相接，庞谢脚下的地面，顿时裂开了像蛛网一样裂纹，两条腿深深陷了进去，碎石一直埋到膝盖，整个人就好像被打进了地里。 形势虽然狼狈，这一击毕竟是接住了。 “怎么可能？” 杨踱完全被震惊了，黑色巨蛇的头颅距离他不到两米，冰冷、狰狞的鳞片，昏黄、冷酷的竖瞳，宛如神话中的恶龙一般，摧毁了他所有的抵抗意志，之前设计的一切陷阱，在这份压力面前都成了笑话，若是他的得到笔记的时候，就知道黑色巨蛇是这副模样，恐怕有多远走多远，永远不会靠近这里。 这样一只恐怖的巨兽，在他看来绝非人力所能力敌，却被庞谢挡住了，就像传奇小说里的英雄，完成了凡人无法想象的壮举。 在这一瞬间，杨踱忽然有了一个想法，面前这个人就好像潜藏在深渊中的神龙，虽然现在名声不显，总有一天是要翱翔九天，让整个世界颤抖。 与杨踱的恐惧完全不同，真正与黑蛇巨蛇交手的庞谢，完全是另一种感觉。 獠牙虽然凶悍，但已失去往日的锋芒，竖瞳虽然冰冷，也已失去吃人的欲望，身躯虽然沉重，却已失去青春的活力，眼前这条黑色巨蛇的声势虽然夸张到骇人的地步，但在交手之后，庞谢在它身上体验到的却是衰弱与死亡。 一击无果，巨蛇僵立不动，身躯如弓一样张开，一头在深坑之中，一头压住庞谢身上。 庞谢双拳高举，撑在巨蛇的两根獠牙上，将巨蛇高高举起。 嗖！ 一道红光由巨蛇口中射出，闪电一般，直刺庞谢面门。 庞谢面色不变，左手继续撑在獠牙之上，右手立掌为刀，一刀向红光斩去。 噗！ 红光一滞，断为两截，半截落在地上，半截缩了回去，落在地上的半截迅速僵化，却是半截冰冷的蛇信。 赤红颜色，僵硬如铁，庞谢忽然想起小天取“平山印”时，托在印下的血红色石碑来。 ...... 僵持许久。 “还不动手吗？”一个阴冷的声音忽然在庞谢脑中响起。 “谁？”庞谢忍不住问道，转头向四面望去，却没看到半个人影。 “不用看了，是我，虽然修为退步了，不过最基础的神识，还是可以运用的。” “你当初修为很高啊！” “爬的越高，跌的越惨。” “哦。” 一人一蛇再次沉默下来。 一道意念传来，庞谢忽然理解了黑色巨蛇的想法，在地底石窟的这么多年，早已让它失去了活下去的欲望，衰老的身躯，阴冷的巢穴，全都让它痛苦不堪。 它活下去的唯一信念就是报仇，要让邱化龙死在它面前，如今邱化龙已经死了，它也没有再活下去的兴趣。 至于刚才的扑击，只是它要为自己的死亡，寻找一个足够分量的对手，千年修行，堪堪成龙，就算是死也要死于豪杰之手，万万不能死于蝼蚁之手。 “就让我成全你吧。” 庞谢沉默片刻，低声说道，随即手肘微曲，腰胯一沉，双腿弯曲，身子向下矮了两尺左右，随即猛然立起，左臂、腰胯、双腿同时发力，用尽全力向上一抛，庞大的蛇躯骤然向上飞起，凌空飞起十多米高。 就在蛇躯飞到最高处时，庞谢脚下发力，飞身纵起，一跃十多米高，来到与蛇头同样高度，用尽全力，一拳捣出，狠狠砸在黑色巨蛇双目之间的凸起位置。 拳到之处，鳞碎，骨裂，血出，魂灭。 黑色巨蛇庞大的身躯，向后缓缓躺下，衰弱的生命之火也在缓缓熄灭，就在这最后时刻，一个清冷的声音忽然在庞谢脑海之中出现，吟唱道：“天生不是池中物，风云汇聚欲成龙，一朝云霄天地变，生死荣辱不由身，好拳...” 话未说尽，身死魂灭。 庞谢轻叹一声，从半空落下，至始至终，他也不知黑色巨蛇的姓名，想来这条黑色巨蛇在此困居百年，自觉无颜将姓名告知他人，所以才会只说邱化龙的身份，而不说自己的来历。 看到黑色巨蛇的尸身，庞谢暗自警醒，修行之路道阻且长，前途艰险无数，一着不慎，下场不会比黑色巨蛇好多少。 ...... 在黑色巨蛇尸身前面，庞谢矗立良久，一语不发，思潮涌动，一时想到过去，一时又想到未来。 见他许久没有说话，杨踱站了起来，几步走到庞谢身前，试探着问道：“庞兄弟，这条巨蛇已经死了？” 庞谢点点头。 “那就好，这真是...”杨踱想说些什么，却没有说出来，说到一半，沉默下来。 庞谢也没有说话，转身向田七、李大勇、赵虎行三人所在位置走去，刚才巨蛇之势凶猛，他顾及不到这三人，此刻才有暇看三人的状况。 来到三人身前，庞谢不由眉头皱起。 刚才巨蛇扑击时候，带起的气流太猛，这三人都被气流搅动的石块撞伤。 田七伤势最轻，只是肩头被石头砸到，断了一根锁骨，李大勇就惨了许多，左臂上压着一根石头，臂骨被压得粉碎，两条腿也是祸不单行，全都被石块压为两截，赵虎行倒还好点，侥幸没被石头压中，但他原本伤势就不轻，被气流一卷，撞在石壁上，伤势又有加重，没死只能说是奇迹。 这三人的伤势都不轻，这地方又没什么药材，莫说是庞谢，就连杨踱也看的出来，除了田七之外，其他两人活下来的希望不大。 “要是李大勇醒来就好了，他能打开发报机，尽快让人把急救设备送来，说不定还有救，不然恐怕没什么好办法了。” 杨踱说话声音有些沉痛，他与这几人本来没什么交情，就算是赵虎行，也只是交易关系，谈不上朋友。 不过，经过刚才的一战，几人并肩齐上，一起与老邱拼命，如今感觉自然不一样。 “未必。”庞谢说道。 “还有办法？” “你们这趟过来，本来不是要吃蛇肉，挖蛇胆的么？” “你是说？”杨踱霍然明白过来。 庞谢转身，快步来打黑色巨蛇尸身前面，用手放在巨蛇身上，感受巨蛇体内越来越僵化的气血。 通过贴身感受，他逐渐感受到黑色巨蛇的全貌，由头至尾长短不下百米，绝大多数部位气血已经衰竭枯死，就算庞谢等人不来，这条黑色巨蛇也活不了多长时间，仔细探查下去，这条黑色巨蛇身上只有两处还有生机，其中一处位于腹部心脏附近，另一处位于心脏下方两三米处。 庞谢探查之后，走到巨蛇腹部，找准位置，五指并拢，一掌向蛇腹之中插去，巨蛇鳞甲虽然坚硬，但在庞谢面前，与腐土也没什么差别，手臂伸入之后，稍微摸索一阵，抓住了一个篮球大小的椭圆形器官，知道这是黑蛇的心脏。 要说这么一条巨蛇，心脏绝对不止这么一点大，可是想到这条巨蛇在此困居百年，气血衰弱至极，心脏萎缩到这种地步，也就不难理解。 截断与心脏相连的血管，抓出巨蛇心脏之后，庞谢将心脏交在左手，重新又选了一处位置，右手再次刺入蛇躯，片刻之后，在里面摸到一个拳头大小，硬邦邦，滑溜溜，椭圆形状的小小圆球，手指稍一接触，便感到其中灵气涌动。 庞谢心中一动，将圆球抽了出来，见是这条黑色巨蛇的蛇胆，不由轻叹一声。 蛇类与其他生灵不同，其他生灵成精之后，都会凝结内丹，蛇类却会将一身精粹凝结在蛇胆之中，这条黑色巨蛇如此修为，全盛时期蛇胆不知要有多大，如今却只剩拳头大小，当真令人可惜。 不过这事也能理解，如今天地元气衰微，体内灵气过旺，便会不断流失，之前石窟之中的浓烈元气，十之八九是由巨蛇体内流失出来的，数百年流失下来，能存在就算不错了。 庞谢将蛇胆装在口袋，转身回到田七等人身旁，将三人全身上下，错位的骨骼一一复位，然后用手指将巨蛇心脏扎了一个小孔，鲜红色的血液顿时沁了出来。 心脏虽大，其中的血液却不多，只有用力挤压，才有鲜血滴落。 庞谢将田七牙齿掰开，挤了一点鲜血，滴在田七口中，随即分别掰开赵虎行、李大勇的牙齿，将鲜血滴落其中。 蛇血滴入之后，三人的面色顿时红润起来，庞谢见状，催动“医药”神通，渡入一股药气，三人身上的伤口迅速恢复过来。 给这三人滴过蛇血之后，庞谢转身，也给杨踱口中滴了一点。 刚才一场大战，杨踱消耗的也不少，一滴蛇血下肚，他顿时感觉腹中一团火热，精力慢慢恢复过来。 过了约莫十多分钟，赵虎行身子一动，悠悠醒转过来。 第六十八章 悔悟 赵虎行一生身经百战，功夫虽然没有练到绝顶，心神上的修为已非常人能及，身负重伤的时候，也没有完全失去神智，喝过蛇血之后，气血受到刺激，顿时清醒过来。 “我真的错了。”谁也没有想到，赵虎行醒来的第一句话居然是认错。 “赵部长何出此言？”杨踱问道。 庞谢也是一怔，赵虎行一向为人阴狠，坚毅果决，居然也会有悔改之意。 “杨教授，庞兄弟不了解我的出身，难道你也不了解么？他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这么说，难道你也想不到么？”赵虎行沉声问道。 杨踱闻言，默然不语，似乎明白了什么。 “此言何解？”庞谢来了兴趣。 “庞兄弟，你对我有救命之恩，又是修行中人，我的事情也就不必瞒你，其实我出身凉州，本是崆峒山中一头猛虎成精！”赵虎行一语出口，石破天惊。 “啊？”庞谢眉毛一挑，心中不由一惊，他倒不是对赵虎行的来历惊讶，而是觉得此事大违常理。 依照常理来说，妖物要想化身为人，至少渡过“蜕凡”六关，臻至“念动”境界，成就灵仙之体，然后才能操纵神念，变幻身形，化为人身。 赵虎行若是猛虎成精，要想变为人身，没有“念动”境的修为，想也不要想，可是，他若真有“念动”境界的实力，要杀老邱不过是一念之间的事情，怎么可能被老邱打成重伤。 除非赵虎行也有类似于“玄功要诀”中记载的秘法，能将妖身舍去，化形为人，放弃以往修为，然后从头再来，可是这种秘法极为少见，据庞谢所知，天下虽大，别无分号。 “我说的是真的，你不要不信。”赵虎行误会了庞谢的意思，还以为他不相信。 “我信，只是有些不大明白...”庞谢缓缓说道。 “不着急，我慢慢讲给你听”赵虎行缓缓言道，讲起一段往事来。 “三百年前，天下大乱，朝廷倾覆，战火连绵，凉州不少百姓，都去山中躲避战乱，其中许多人丧生在我口中，我也因此饱饮人血，渐渐开启灵智，后来运气不错，又在山中得了一门传承，从此踏上修行之路。” “可惜时也命也，我得道之时，天地元气已然衰微，勉强修成了些神通，但也成不了气候，按说不出百年，还是要化作黄土一坯。不料，就在我已然认命的时候，东海龙宫有位殿下来西北一带办事，缺了脚力，恰好遇到了我，便要收伏我，驮他奔走。” “我那时也是福至心灵，当即拜在这位殿下门下，不辞辛苦，往来奔走数千里，后来这位殿下办完事情之后，要回东海龙宫，感念我一番辛苦，便将我也带回东海。” “这时候我才知道，虽然天地元气衰弱，但是像东海龙宫这种万载长青的大势力，却还有洞天福地可供修炼，并不会因此消亡，只是隐遁不出罢了。” “从此，我便开始在东海龙宫修行，过了一段时间，有人告诉我，由于我并非龙族，不能白白住在里面，想要在里面修行，得用功勋来换才成，于是每隔几年，我便要外出，完成上面指派的任务，直到有一次遭逢大敌，被人斩杀。” “东海龙宫毕竟是天下有数的大势力，并没有扔下我不管，居然在我死后，将我的妖魂从阴间召回，护持我投胎人身，于是世间又有了赵虎行其人。” “转世投胎之初，我并未立即苏醒上一世的记忆，懵懵懂懂二十多岁，方才记起前生之事，这才再次与东海龙宫搭上线，继续为龙宫做事。” “可惜，我毕竟是妖魂投胎，与人身不合，不但难以修行，而且气血消耗远超常人，不过三四十岁，气血就已经衰弱的不像话，也就仗着还有些功夫，才维持着没有老态龙钟。” “正因为如此，我才会与杨教授暗中联手，打算以训练营百余条性命，换取一个延年益寿的机会，可是今日一看，这条巨蛇与我一般，不择手段，只求长生，结果死的凄惨，我才醒悟过来，有些事情终究勉强不得，否则终是一场空。” “看来赵部长在生死线上打了个滚，倒是看破了不少东西。”庞谢微微一笑。 “我也不敢说看破，只是...”赵虎行摇了摇头，指着远处倒下的巨蛇，说道：“物伤其类罢了。” 庞谢一笑，没有就这个问题继续谈下去，换了个话题问道：“赵部长下一步准备如何？是要跟我们一起回去吗？” 赵虎行苦笑，说道：“我本已是风中之烛，又受了这么重的伤，恐怕连这山洞也没法活着走出去，还谈什么下一步。” “这话可就错了。”庞谢举了举手中的巨蛇心脏，继续说道：“刚才我给你们每人口中滴了一滴蛇血，这滴蛇血乃是千年巨蛇残余的一点精血，喝上一滴，不敢说返老还童，延年益寿的效果还是有的，你喝上这一滴，起码能增寿十年。” 一语出口，赵虎行和杨踱的眼睛都是一亮，灼热的眼神盯着庞谢手中篮球大小的心脏，死死不肯挪开。 庞谢见两人眼神火辣，呵呵一笑，说道：“两位不要想岔了，这心脏虽大，里面能用的精血不过十余滴，刚才已经用了四滴，也就剩下八九滴，况且，巨蛇精血外热内寒，你们修为不足，只能喝上一滴，喝的多了，阴寒之气发作出来，反而有伤身体。” 杨踱一怔，随即叹了口气，轻轻拍了拍额头。 赵虎行连连摇头，苦笑说道：“赵某真是痴心，刚才明明都已经想通了生死之事，一听到还有长寿的法子，这心登时又火热起来，甚至有了冒死抢夺过来的念头，真是...真是...” “生死之间，有大恐怖，能看穿生死的已是仙佛一流人物，赵部长怕死贪生，也算不了什么错。” 顿了一顿，庞谢旧事重提，再次问道：“赵部长有没有想好，下一步要去哪里？” “你不抓我回去吗？”赵虎行反问。 “为何要抓你回去？”庞谢一笑。 “我今次背叛龙宫，犯了大错，抓我回去就是大功一件，龙宫少不得赏赐。” “算了，我也懒得多事。”庞谢笑道。 按理说，抓赵虎行回去对他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不过，刚才老邱来袭的时候，赵虎行曾拼命阻拦，虽然并不全是为了救庞谢，但庞谢还是领了这份情，决定放他一马。 “我犯了大错，就算你不抓我，我也应该回去领罪，只是...算了，我就不等李教官了，直接回去见敖烈殿下吧。”赵虎行说道。 “赵部长既然想走，那就与我同行吧，也算是搭个伴。”杨踱说到一半，忽然抬头问道：“庞兄弟，你不会放过赵老，却要把我抓回去吧？” “这次你我也算是同生共死，放过你吧，若有下次，定斩不饶。”庞谢说道。 “多谢了。”杨踱认真说道。 “对了，杨教授，刚才赵部长说过，东海龙宫有洞天福地，可以修行，你们杨家身为九姓十三宗之一，是否也有类似的地方？”庞谢忽然问道。 “当今天下，只要有传承的大势力，都有类似的洞天福地，其实像庞兄弟这样，独自一人还能有如此修为的才是少数。”杨踱说道。 “若是我也想去里面修炼，不知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庞谢试探问道。 “你...”杨踱沉思良久，摇了摇头，说道：“九姓十三宗都是世家传承，外人插不进手去，尤其是我们杨家，听杨某一句肺腑之言，沾也不要沾，否则...” “明白。”庞谢皱眉说道。 “庞兄弟，你若是真想修行，眼下倒是有一条路，李大勇是道门出身，这次训练营是道门、龙宫以及军方一起组织的，你若是在训练营里表现的好，能被李大勇举荐，就有机会加入道门，以后说不定还能进洞天福地修行，毕竟佛道两门，一向广揽英才，这机会不小。” “这样啊，多谢杨教授指点。”庞谢说道。 第六十九章 拳法 黑色巨蛇活着的时候，因为不断呼出灵气的缘故，石窟里面气流还算通畅，巨蛇死后，石窟里面逐渐闷起来。 庞谢见洞中空气浑浊，不是久留之地，便背起李大勇，用手托着田七，大步向洞口方向走去。杨踱喝过蛇血之后，体力已经恢复的七七八八，背着赵虎行跟在庞谢后面。 临行之前，庞谢嫌手中巨蛇心脏太大不好拿，向杨踱借了一个小瓶，将心脏中的精血全都挤了出来，果然不出所料，偌大一个心脏，只能挤出九滴精血。 挤完精血之后，庞谢并未将心脏抛掉，而是重新填回巨蛇腹中。 老邱已死，神通初成，庞谢心中再无顾忌，步履比进来时轻快许多，来时用了两个多钟头，走出地底石窟，却只用了一个多钟头。 一路无事，几人平安回到当初进地下石窟时所入的山洞。 洞口处，银色月华从洞外洒进，几人进入地下石窟时还是上午，连番苦战，再加上路途遥远，如今归来已是深夜。 庞谢在地上铺好被褥，将田七、李大勇放在地上，杨踱也为赵虎行铺好被褥，将三人安顿好之后，庞谢、杨踱两人漫步来到洞口。 一轮明月挂在天上，照的方圆数里一片通明。 月光之下，白茫茫一片大雪，将山岭树木全都覆盖起来，成就一片银白世界，就像仙境一般。 “咦！” 杨踱猛然瞅见雪地之上，许多蛇盘在哪里，一动不动，似乎已经僵死，其中不少更是断为两截。 庞谢心中一动，纵身跃下石壁，随手捡起一条蛇来，触手所及，蛇身僵硬如铁，轻轻一捏，“咔嚓”一声，蛇身断为两截，再看里面血肉，早已冻结成冰，露出白森森的冰碴子。 杨踱紧随而至，奇道：“这些蛇都是被冻死的？” “嗯。” “这是怎么回事？” 庞谢沉思片刻，说道：“要是猜得不错，这谷中蛇群之所以如此奇异，与黑蛇巨蛇转修神道脱不开干系。据我所知，神道擅长禁法，与人对战之前，只要提前加持禁咒，便不会被所禁之物伤害，要是我没猜错的话，在咱们入谷之前，已经有人为谷中蛇群加持禁咒，禁的应当是五金之属与冰寒之气，所以蛇群才不畏寒冷、刀剑，如今加持禁咒之人已死，蛇群自然耐不得寒冷，只是不知道加持禁咒的到底是谁，是老邱还是巨蛇。” 杨踱轻叹一声，说道：“庞兄弟果然见多识广，这等隐秘也知道。” 庞谢一笑，说道：“这算什么隐秘。” 八百年前，天地元气尚未衰退之时，诸般修行法门都在世间流传，尤其是以神道最为广泛，就算是穷乡僻壤也有人修行，这种禁术是神道之中最为常用的法术，不能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但也算不上什么隐秘。 事实上，庞谢能猜到黑色巨蛇转修神道，也有发现这门禁法的原因。 杨踱沉思片刻，忽然恍然大悟，说道：“我现在才明白，为什么李大勇的子弹打在老邱身上，竟然丝毫没有伤害，原来是用的禁法，我就说么，我的烟罗掌都伤的了他，子弹竟然不能，难道我这半吊子烟罗掌比子弹还厉害。” 两人闲聊几句，随意捡了几根木柴，重新回到石窟，夜间山风太冷，两人虽然都不畏惧，但也不会白白挨冻。 篝火燃起，周围逐渐暖和起来。 杨踱从包里取出几大块肉脯来，用木棍穿好，在火上烤了起来。 片刻之间，肉脯逐渐变热，金黄色的热油从肉中渗出，一滴滴落在火上，发出“吱吱”的声音，香气四溢，令人胃口大开。 一整天，几人都没好好吃饭，杨踱不客气先吃了一块，赵虎行也也吃了一大块，剩下的都被庞谢包圆。 至于田七和李大勇，这两人越睡越熟，在蛇血药效作用下，身上受伤的部位也逐渐结痂，伤口慢慢愈合起来。 吃饱喝足之后，三人对面而坐，聊起平生际遇，事实上，多数时候都是赵虎行在聊，杨踱与庞谢在听。 赵虎行今生前世加在一起，经历极为丰富，朝代更迭，军阀混战，万里飞渡，百战立国，一番谈论下来，其他两人都增加了不少见闻。 说到高兴处，赵虎行猛然站了起来，对庞谢说道：“庞兄弟，我看你修为虽高，但是与人对敌的手段却匮乏的很，前前后后就是几套粗浅的拳法，我有一套拳法不错，是一位故人传给我的，你要是不嫌弃，我将他传给你如何？” 庞谢笑道：“赵部长肯传，我又怎么会嫌弃？不知是什么拳法？” 赵虎行慨然说道：“这套拳法来历大不寻常，传说是当年八仙之一的吕洞宾亲传，名叫‘醉八仙’拳法，一套共有八招，每一招又有八式，共是八八六十四式。” “这套拳法在世间流传好像很广。”杨踱插话说道。 “天壤之别。”赵虎行不屑说道。 庞谢说道：“还请赵部长传授。” 赵虎行点点头，却不直接传授，而是转头请杨踱帮忙，这是因为他双臂受伤，运转不灵，而庞谢又不懂拳法口诀，需要有人示范的缘故。 篝火之下，赵虎行一字一句，细细讲解要诀，杨踱则按照他的口诀，缓缓打出每一招一式。 庞谢耳中听着口诀，眼睛看着招式，将这门功夫仔细记在心里，看到精微奥妙处时，还要起身演练，让赵虎行为他纠正。 这套“醉八仙”拳法，招数虽然简单，心法却极为复杂，一招一式都有若干发力要诀，仔细记下也不容易。 一夜天明，东方既白，这一套拳法方才完全传授。 赵虎行长叹一声，仰头靠在石壁上，说道：“这套拳法传出去，我也算是放心啦，一门绝学总算不至于在我身上断绝。” 说完之后，他站起身来，说道：“庞兄弟，天亮了，李大勇也快醒了，我们就不见面了，对了，我还有一件事要求庞兄弟。” “但说无妨。” “我有两个师侄，就是之前被掳走那两个，他们对巨蛇之事全不知情，之前被杨教授的学生迷倒，安置三家村某个无人居住的民宅之中，还请庞兄弟将他们救出，我是没脸再见他们了。” “好说。”庞谢点点头，转念又问道：“他们也跟龙宫弟子吗？” “那倒不是，他们是我今生觉醒记忆之前，所拜师门的弟子，卷进此事纯属无妄之灾。”赵虎行解释道。 交代完这件事至，赵虎行向庞谢施了一礼，纵身跃下石壁，大步独行，向谷外走去，赵虎行走后不久，杨踱冲着庞谢拱了拱手，同样告辞离去。 这两人走后，庞谢盘膝坐下，静候田七、李大勇醒来。 第七十章 归去 一夜天明，旭日东升，暖黄的阳光穿过层层薄雾，照在纯白的雪地上，泛起一片淡淡的金光，置身其中就好像进入神话世界。 庞谢盘膝坐在洞口，望着洞外这一番景象，心中忽然泛起一缕生机，昨日因为巨蛇之死，带来的一点阴霾逐渐消散开来。 “好困啊!”阳光洒在脸上，田七忍不住揉了揉眼睛，伸了伸懒腰，迷迷糊糊地爬了起来，走到庞谢身边，说道：“庞大哥，几点了，怎么今天...” 话说到一半，忽然反应过来，惊喜地喊道：“我没有死！原来我没有死！我还以为死定了！是你把老邱干掉了？” 庞谢微微点头。 “太好了！庞大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田七接着问道。 “回去找时间慢慢说吧，你先躺回去，好好养身体。”庞谢说道。 “庞谢，我也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你能详细说说吗？”李大勇的声音忽然响起，是刚才田七的说话声将他吵醒。 “李教官也想知道？” 庞谢转过头来，金黄色的阳光洒在他背后，周身一圈轮廓，泛出金色光圈，宛若神人下凡。 李大勇一时怔住了，片刻之后，方才反应过来，点了点头。 “老邱把你们全都打到了，我恰好醒了过来，就把他打死了。”庞谢随口说道。 “啊？就这么简单？”田七明显不过瘾。 庞谢点点头。 “赵虎行和杨踱呢？”李大勇问道。 “都走了。” “你放了他们？”李大勇不由一怔。 “总算同生共死一场，有什么事下回见面再说吧。”庞谢目光平静。 李大勇眉头皱起，目光沉沉地望着庞谢，半晌无言，庞谢坦然接受，没有半点不自然的地方。 “这事你做主。”沉默许久，李大勇说道。 “先不要想他们俩了，老邱死后，谷中蛇群的种种异象已经消失了，群蛇都已经冻死在外面的雪地上，如今没有什么蛇群，咱们回去也方便了。” “对了，我在老邱身上找了些金疮药，都给你们敷在身上了，效果还不错，估计没两天就能恢复，到时候咱们就出发，你们放心养伤，这趟出门带的东西多，吃上两天问题不大。” “还有一件事，赵虎行那两个师侄对他的事情一无所知，是被杨踱一伙抓去的，现在就关在三家村，这是赵虎行临走前说的，回头咱们去把他们救出来。” 庞谢一口气把该说的话说完，转头继续欣赏朝阳的灿烂光辉，口中哼起不知名的小曲。 至于蛇血的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田七一脸的兴奋，低头寻找雪地上的蛇群，果然看到了大量蛇尸，想下去摸一摸，只是他没什么功夫，没有庞谢帮忙，压根下不了石壁。 李大勇沉默了很久，对着庞谢的背影说道：“不用等这么久，我现在叫一架救援直升机过来，咱们很快就能回去。” 说着话，他打开加密发报机，发了一段电文。 ...... 三个小时之后，一架浅蓝色的运输直升机出现在天边，有李大勇提供的定位指引，找到这里并不困难。 片刻之后，直升机落在距离石壁不远的地方，螺旋桨转动带来的巨大气流将积雪吹得漫天都是。 直升机停稳，舱门打开，尹雁翎从中走了出来，远远瞧见李大勇等人在山洞里，大声喊道：“你们几个真会玩，怎么跑这么高？” 庞谢苦笑，两手分别托住两人，轻轻一纵，从洞口跳了下来，石洞距离地面足有五六米高，这一跳倒把尹雁翎吓了一跳，生怕有人摔坏，连忙带着急救人员抬着担架去接李大勇和田七。 李大勇在电文中说的清楚，他和田七都受了重伤。 “赵教官呢？”抬起这两人之后，尹雁翎忽然发现不对，怎么少了一个人。 “回去再说吧。”李大勇淡淡说道。 “怎么回事？”尹雁翎追问。 “嗯...关于赵虎行的事情，我会跟袁旅长单独汇报的。”李大勇说完这句话，闭上双眼，不再做声。 尹雁翎一怔，脸色变了变，迈步向直升机走去，无奈地摆了摆手，示意救护人员跟他一起上飞机，不再提赵虎行的事情。 直升机离开黑龙谷，二十分钟之后，在庞谢的要求下落在三家村。 降落之后，庞谢叫了两个人，跟他去了某个无人居住的宅子，找到了高一时和老六，找到这两个人的时候，这两人还都陷入深度昏迷，似乎是被注射了某种麻醉剂，呼吸频率很低，却没有断绝，类似于冬眠的状态。 带上这两个人之后，直升机直接向316基地飞去，路上，尹雁翎几次试探，想要从庞谢这里知道些什么。 庞谢什么都没有说，过去几天发生的事情，对普通人来说太过玄奇，说出来也没人会信，还是听听李大勇如何解释的好。 直升机迅速攀升，一路向北方飞去，不过一个多钟头，便回到316基地，这还是山中云雾稠密，没法全速飞行的缘故，否则时间还会更短。 飘然而起，倏然而落，几乎比得上腾云驾雾，仅就这一点来说，现代文明确实有其强大之处。 舱门打开，急救人员将李大勇、田七先抬了出去，尹雁翎和庞谢稍后才下了飞机。 李大勇被抬走下飞机之后，忽然睁开眼睛，示意救护人员稍待片刻，等庞谢走出飞机，勉强坐了起来，盯着庞谢说道：“我欠你一条命。” 庞谢一笑，轻轻摆了摆手。 李大勇也没有再说什么，继续躺在担架上，就此沉沉睡去。 急救人员将两人抬走之后，尹雁翎目瞪口呆的望着庞谢，问道：“究竟发生什么事了？咱俩的交情，你可不能瞒我！” 庞谢想了想，说道：“我们这趟出去碰见了一个妖怪，妖怪要吃人，被我打死了。” “啥？” “就是这样。” “别开玩笑了。” “咱俩的交情，我会骗你吗？” “我...算了，肯定是李大勇给你说了，又是什么保密条例，我不问就是了，别用这种瞎话侮辱我的智商。” 庞谢然一笑，扭头离去，事实如此，有时你把真相告诉别人，别人却会以为你在说谎，有时候你说一堆谎言，别人却以为你说的是真相。 ...... 李大勇受伤归来，在基地里引起一阵轩然大波，赵虎行的失踪则把这阵混乱推向高潮，所幸316基地一向是军事化管理，李大勇又很快醒了过来，才没让混乱酝酿成更大麻烦。 醒来之后，李大勇第一时间与袁一枭取得联系，两人短暂交流之后，李大勇在病房里召集所有教官和副教官开会。 会上通报了三件事，第一，赵虎行因公牺牲，具体原因目前保密。第二，训练营所有事务照常进行，近身搏击科目的教官将重新指派，三天之内到位。第三，进一步加强基地的安全保卫工作，从即日起，所有人员不经许可严禁外出。 这三件事确定下来之后，基地里恢复了表面的平静，除了赵虎行的几个师侄还有些激动，其他人都已经不在议论什么。 高一时与老六每人挨了一个警告处分，扣了5分的风纪分。 据两人回忆，那天离开基地之后，不久就陷入了昏迷，直到被庞谢救出来，对当时的事情都已经记不清了，甚至不记得那个女孩的长相，知道部分真相的李大勇也没有深究两人的意思，批评一顿也就是了。 对这两人来说，扣分与批评，这种惩戒根本不算什么，真正的惩戒是内心的自责，赵虎行的死亡原因没有公开，这两人一直以为自己是导致师叔死亡的元凶。 田七曾去劝过他们，可惜李大勇不允许他说出事情的真相，所以最后的结果反而是，他在两人的逼问下落荒而逃，不但劝解不了两人，反而平添了不少郁闷。 ...... 数日之后，深夜。 长安府南郊一间咖啡厅的二楼，在某个偏僻的角落里，两人对面而坐，其中一人昂藏七尺，面色赤红，正是由东海龙宫来到长安府的敖烈，对面坐着的则是赵虎行。 “你刚说的就是这次失踪事件的完整经过？”敖烈问道。 “属下不敢有半字隐瞒。”赵虎行说道。 “说到底，不过是一条没能成龙的蟒蛇罢了，算不得什么大事，杨家在长安图谋的才是大事，你对他们的事情又知道多少？” “杨家对属下极为提防，除了黑龙谷的计划，从不肯多说半个字。” “那个杨踱...” “杨踱只是化名，真实身份不知，就连样貌也不是真的。” “哼，杨家人也够小心的。”敖烈闷哼一声，接着问道：“你是怎么想的，居然还敢回来？” “属下犯下大错，所求不过一死。” “有意思，既然你一心求死，我就送你一死好了。”敖烈冷声说道。 “属下...遵命。”赵虎行神情一黯，却也没有反驳。 “不过看在你还肯回来的份上，我也不让你魂飞魄散，就送你入轮回好了。” “多谢殿下！” “好啦，别的不多说了，你这辈子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吗？” “别的没有，只有一个姑娘陪了我许多年，浪费了大好年华，还请殿下将我的遗物赠予她，也算一点补偿。” “哈哈，你居然是个多情的种子，好吧，我知道了。”敖烈大声笑道。 说罢，敖烈目光一凝，右手食指探出，向赵虎行眉心点去。 就在指尖距离赵虎行眉心还有三寸的时候，一点红光从指肚飞出，透过颅骨，没入脑中。 霎时间，在赵虎行身后，蓦然浮出一头身长四五米开外的猛虎，栩栩如生，声势骇人，就好像是活的一般。 这头猛虎来得快，去的更快，霎那之间，又化作一道黑光钻入地下，就此消失不见。 敖烈点过这一指之后，看也不看，转身离去。 这一幕恰好被咖啡厅里一个服务生看到，他刚开始吓了一跳，几乎喊出声来，过了一好一阵子，才平静下来，自己安慰自己：“一定是我看错了，一定是我看错了。” 说着话，他迷迷糊糊地走到赵虎行身边，问道：“请问先生有什么需要吗？” 连问三遍，赵虎行都没有回答，他再低头一看，不由大惊失色，放声喊道：“老板，快来，有顾客死店里啦！” 楼下，敖烈听到喊声，猛然间想起一件事来，心中不由一动，喃喃自语道：“老道士当日曾经说过，赵虎行命中当有死劫，除非那个叫庞谢的小子插手才能获救。可是如今也庞谢插手了，赵虎行还是死了，这庞谢的命格当真是‘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么？” 第七十一章 献祭 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训练营里逐渐平静下来，赵虎行的消失就好似春风拂过绿水，时过境迁，了无痕迹。 在餐厅吃过晚饭，庞谢漫步向宿舍走去，冬天逐渐过去，春天即将到来，白天越来越长，黑夜越来越短，虽然已是晚上七点多钟，夕阳仍坚持着不肯落去。 掏出钥匙，拧开门锁，迈步进屋，屋里的暖气烧的很旺，驱走寒气之余，甚至有些燥热。 庞谢坐在床上，沏了一杯热茶，红尘中住的久了，行为越来越像人类。 笃、笃！ 庞谢刚坐下，一口热茶还没喝到嘴里，便听到敲门声音。 “进来吧，门没关！” “庞大哥，来根雪糕！” 田七侧身挤开屋门，两只手各举着一个奶油雪糕，快步走了进来，伸手递给庞谢一根。 庞谢接了过来，放在嘴里咀嚼起来，外面包裹着一侧水果味的薄冰，里面是香甜糯软的奶油，甜而不腻，清凉可口。 庞谢三两口吃完雪糕，他喜欢这种冰冰凉凉的感觉。 “不知道最近怎么了，这段时间总感觉浑身燥热，一会不吃点凉的就受不了。”田七嘟囔着说道。 庞谢一笑，田七喝了千年巨蛇的精血，蛇血内寒而外热，表现出来的症状就是浑身燥热，当然，蛇血妙用不止如此，可不能就这么浪费了，于是想了想，说道：“你这段时间除了坚持练习呼吸法，还可以适当增加锻炼强度，体力说不定有个跃升。” “啊？为什么？”田七疑惑问道。 “具体原因你就不要管了。” “嗯，说的也是，我也感觉最近体力大涨，团队对抗的时候，一脚把一个兄弟蹬出去一丈多远，他还以为我是吃了兴奋剂了。” 说到这里，田七拍拍脑袋，若有所思的望着庞谢，问道：“庞大哥，不会是因为大力丸的原因吧？” 庞谢无语，田七的这么想也不错，最起码算一个解释。 “一定是！”田七喊道。 庞谢也不解释，由得他去误会，比起蛇血来说，大力丸更容易解释。 吃过雪糕之后，田七又闲聊了几句，感觉燥热的厉害，出门跑步去了。 待他出门之后，庞谢起身，反锁房门，盘膝坐在床上，心神沉入丹田之中。 ...... 丹田之中，深青色的气旋不断旋转，吞吐天地元气，四枚银色符文悬浮其中，一枚已凝为实质，放出七色毫光，形成一个光圈，就好像一个小小的神佛。另外三枚都只有一部分凝为实质，大部分都是一团虚幻，放出淡淡银光，如梦如幻。 青色气旋的上方是五脏六腑，其中在胃部以上，肺部以下，食管上面依附了一个小小的古怪器官，纯黑颜色，形状与胃袋相似，能够容纳大量液体，体积却不产生任何变化，庞谢给它起了个名字叫做“鲸囊”，是他修行“饮水”神通时生成的。 五脏六腑向外，便是一身肌肉，一块块肌肉匀称、结实，若是用显微镜细看下去，便会发现每一块肌肉的肌纤维数量都是常人的三十二倍，其中蕴含着不可思议的力量。 回到基地之后，庞谢曾试过一次，五指轻轻发力，便能将钢筋揉成一团废钢，要是全力发挥，真不知道会有多强。 可惜的是，由于骨骼的强度跟不上肉体的变化，他始终不敢施展全力，否则极有可能导致骨骼碎裂。 目前，他已经学过四样神通，包括“医药”、“饮水”、“射覆”和“大力”。 其中“医药”神通除了修炼时传授的各种医道至理以外，还能通过银色符文产生一种药气，可以解毒，可以治病，效果非常神奇。 “射覆”神通，则古怪许多，平时并无丝毫显露，只有施展时，才会在脑海中浮现出一片正在被火焰灼烧的黝黑龟甲，这片龟甲一经灵气注入，便会放射出一道道神秘的波纹，在这种波纹的加持之下，脑中会闪过许多平常看不到的画面。 他不知道的是，每当他修炼“射覆”神通，都会出现一道淡淡的光圈，只是他自己看不到。 “饮水”与“大力”神通则比较相似，这两种神通都是直接对身体进行改变，而且这种改变是不可逆的，一旦修炼之后，便会永远改变肉身，想逆转回去也不可能。 这两种神通虽然有相似的地方，实质上却有天壤之别，每次修炼“饮水”神通的时候，血脉会产生一点细微变化，“大力”神通却不会改变他的血脉，只改变他的肌肉而已。 一共四种神通，就有四种不同的实现方式，“医药”神通更偏重于明悟天地之理，“射覆”神通更偏重于精神上的变化，“饮水”神通偏重于血脉的改变，“大力”神通则是直接改变肉体。 庞谢隐隐有一种感觉，这四种神通并非源于一个修行体系，否则相互之间不会有这么大的差异。 只是这四种神通，都能通过一门秘术获得，这倒让他有些琢磨不透。 ...... 检视过一遍神通之后，庞谢将心神再次投入丹田气旋之中，经过上次在石窟中的修行，青色气旋的颜色明显深了许多，已经变成了深青色。 不止如此，灵气在周身运行时，已经不再对肌肉进行转化，而且开始浸润神经，逐渐开始对全身的神经系统进行转化，这种转化让他的反应更加快捷，五感也更加敏感。 如果说之前，他的耳力可以听到数十米内的风吹草动，如今只要定下心神，足以听到百米外的细微声音。 换句话说，他已经迈入了“蜕凡六关”第二关“神经关”。 能够这么快进入第二关，他自己揣测，是因为“大力”神通与蜕凡第一关“肌肉关”相同，都是对肌肉进行转化，相对来说，“大力”神通是从更加深邃的层面进行转化，转化后的效果也更强。所以才会这样，“大力”神通尚未练到“始解”大成，“肌肉关”的转化便已完成。 事到如今，庞谢也已经明白，“蜕凡”境界的修炼，丹田之中的青色气旋并不是重点，只要维持周身灵气不散即可，真正的修行是以灵气对肉身进行改造，最终目的是蜕去凡身，达到灵仙之体。 当然，这并不是说丹田之中的青色气旋没什么用，气旋颜色越深，表明凝聚的灵气也就越多，肉身的转化速度也就越快。 肉身转化是一个极为漫长的过程，漫说是元气衰微的现在，就算是在数百年前，天地元气还盛的时候，转化时间也是以年计的，这次能这么快迈过第一关，实在算是侥幸。 ...... 夜色渐渐浓稠，屋外的喧嚣声逐渐开始消失，整座基地逐渐陷入夜间特有的静谧。 庞谢起身下床，从柜子里取出两样东西来，其中一样是一个小瓶子，里面装着八九滴黑色巨蛇的心头精血，另外一样是一个拳头大小的青黑色圆球，是黑色巨蛇的蛇胆。 沉思片刻，庞谢将蛇血原样放了回去，他的肉身已经修炼到极高境界，几滴蛇血对他来说，顶多有点锦上添花的作用，甚至能不能起作用还很难说。 但是对有些人来说，却能改换筋骨，填补根基，想到这里，脑海中忽然浮现出李天华和小月牙的影子，也不知道这两人最近过的怎么样，自从进入基地之后，与外界通讯断绝，已经很久没有联系了。 放回蛇血之后，庞谢将蛇胆捧在手中，不禁陷入沉思。 蛇胆之中蕴含的灵气十分精纯，若是全部吸入丹田，足以将修为向前大大的推进一步。 地底石窟里面，不过是些由巨蛇体内散逸出来的灵气，便足以让他修成“大力”神通，如今一整颗蛇胆握在手中，虽然比全盛时期不知差了多少，但也足以令他的修为大大推进一步。 不过，庞谢刚才已经明白了一个道理，“蜕凡”境界的修行，主要是对肉身的改造，丹田之中的气旋虽然重要，但却不是重点，这一点修为增加，其实作用不是很大。 其实，若是没有别的用途，他也不会想这么多，将这颗蛇胆直接吸收就是，但是，他将这颗蛇胆持在手中的时候，忽然想起了许久没有用过的秘术——燃灯通神术。 ...... 夜深。 人静。 灯黑。 庞谢盘膝坐在床上，赤裸着上半身，露出一身充满着雕塑美感的肌肉，口中轻声念诵“燃灯通神术”的密咒，在他身前放着一颗黑色蛇胆。 随着时间的推移，在他的心口处逐渐放出光亮来，一点灯火从体内燃起，在心室之中放出微微光芒，这是他第一次施展“燃灯通神术”时点燃的一盏心灯。 光芒照耀之下，心口外面的肌肤上渐渐浮现出一副鲜血图案来，这副图案似是一盏明灯，又似是一朵六瓣梅花，隐隐放出赤红色的光芒，照亮屋中一角。 庞谢右掌平伸，掌心处放出若有若无的七色毫光，轻轻按在蛇胆之上。 就在七色毫光接触到蛇胆那一霎那，他再次感受到一种极为恐怖的气息，就好像一群莽荒巨兽伏在四周，时刻准备将他吞噬，不过，他已经是第二次经历这种情况，有了心理准备，所以并没有慌张，手心继续按下。 七色毫光照耀之下，黑色蛇胆迅速朽坏，首先消失的是包裹在蛇胆表面的胆管，随即消失的是其中的胆囊，这两者消失之后，只留下一团青色的粘稠液体悬在空中，不断蠕动，却不落下。 又过了十多秒钟，这团青色粘液也消失不见，留在原地的只剩一小团黑色灰烬。 与此同时，心灯处幻化出三个银色符文来，顺着五脏六腑一路下降，最终落在丹田气旋之中，与之前的四个符文一样，静静的悬浮在那里。 第七十二章 期末 深青色的气旋不断转动，七枚米粒大小的银色符文悬浮其中，其中四枚是上一次献祭所得，余下三枚是刚刚得到的。 庞谢稳了稳心神，用心感知刚才获得的三枚符文，心神与符文甫一接触，一大段信息顿时传到脑海之中。 这三枚符文各自蕴含了一门神通，一共三门神通，分别是“气禁”、“弄丸”与“借风”。 “气禁”神通最为神奇，可以通过提前念诵密咒，在战斗中禁绝某一类伤害，比如说，只要提前禁绝五金之属，便可以在密咒加持期间，不受任何来自五金一类的伤害，包括金属制成的刀枪剑戟、枪械子弹。 当然，如果对方早有防备，用的石制刀具、陶瓷子弹，那就完全无用，只能硬挡，如果对方是用炮弹轰击，那也抵挡不住，因为炮弹的主要伤害并不是金属弹头，而是炸药引起的灼烧与震荡波。 “弄丸”神通则有些古怪，只是说用手抛接弹丸，而不使其落地。庞谢对这个描述心中殊为不解，这一招分明是江湖杂耍，随便一个走江湖的艺人都能施展，为何也是一种神通？ “借风”这门神通则十分简单明了，顾名思义，就是一门召唤风的神通。 这门神通并算不罕见，当年，天地元气尚未衰竭，修行人辈出的时候，会用这门法术的高人很多，其中，最为有名的是三国时的诸葛孔明，借一场东风，烧掉曹孟德千余艘战船。 …… 弄清楚三门神通的用处之后，庞谢决定先修行“气禁”神通，待“气禁”神通入门之后，再修行“借风”神通，至于“弄丸”最后再说。 前几日黑龙谷中一行，庞谢才知道，这世上的修行人，并不像他先前想象那样少。 这次与黑色巨蛇交手，侥幸能够获胜，全是因为运气好，一来风云际会，有杨踱、赵虎行与他同生共死，分担了老邱的进攻压力，二来机缘巧合，遇到饱含天地元气的石窟，得以修成“大力”神通，最终击败老邱与黑蛇。 这一次侥幸渡过此劫，下一次呢，是否还有如此好的运气？ 想到这里，庞谢不由摇了摇头，他现在最大的弱点就是缺乏与人争斗的手段，除了基础功法“玄功要诀”之外，再未修行任何法术，只能靠拳脚与人硬打硬拼，寻常人倒还罢了，真遇到有古怪神通的修行人，只怕阴沟里翻船。 “气禁”神通虽然不是直接杀伤他人的法术，但是用的好了，也能当做一种护身手段，只要念诵密咒，便能无视某一类伤害，关键时刻，说不定就能挡住对手的致命攻击，多了一次求生的机会。 “气禁”神通之外，剩下“借风”、“弄丸”两门神通谁先谁后并不重要，不过，庞谢觉得“弄丸”这门神通实在没什么大用，决定将它放在最后。 想好了修行神通的顺序之后，庞谢撩开窗帘，只见屋外天高月小，夜色正浓，便趁着夜深人静，将灵气灌注“气禁”符文之中，修行起这一门神通来。 ......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眨眼间，两个多月过去了，来到了毕业考核的时候。 训练营中许多人逐渐开始紧张起来，担心无法通过最后的考试，也有许多人出了一口长气，终于可以离开这个鬼地方了。 316基地位于秦岭深处，说的好听一点，远离人间喧嚣，说的难听一点，简直是荒山野岭，在这里住一天两天倒还罢了，有些离世隐居的意味，住的时间一长，就无聊的紧，连天上的星星都数了三遍，比出家当和尚还要清苦。 “庞大哥，明天就是最后一门测试了，考完了就可以回城，你有没有想回到城里去？”田七躺在地上，向庞谢大声问道。 训练营里一共5门课程，这两天陆续考了4门，包括近身搏击，武器操纵，团队作战和仪器操作，每门课最高5分，最低1分，3分算合格。 庞谢拿到17分，在整个基地也算名列前茅，其中近身搏击和武器操纵都是满分，近身搏击拿满分，是因为他的体质强到骇人听闻的地步，与人搏斗只要随手一击，对方便站不起来，武器操纵拿满分也是同样的原因，无论是步枪还是手枪，拿在他手上都轻若鸿毛，稳定性自不必说，再加上五感敏锐，自然枪枪十环。 团队作战只拿到4分，这是因为他毕竟是妖物化形为人，思路与常人迥异，难免有出错的时候。至于仪器操作堪堪合格，这个更没什么说的，他几乎没怎么受过现代文明的教育，对各种仪器设备只能说，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能够拿3分，已属万幸。 至于田七，则是拿到15分，这个成绩虽然不高，但在整个基地也进入了前三十名，倒也不担心会被淘汰。 庞谢斜躺在一棵大树的树杈上，正在田七上方，晒着太阳。 春天的太阳晒在身上，暖洋洋的十分舒服，听到田七的喊声，低头瞧了他一眼，问道：“你想回去了？” “当然！我兄弟在家等我三个月了，这可是我们十几年来，第一次不在一起过年！”田七有些郁闷。 这一批安全员的训练时间是三个月，由头一年的十一月底开始，直到第二年二月底，正好跨年，也不知道这个时间段是谁决定的，令许多学员郁闷不已。 庞谢虽然无所谓，田七一想起这事就郁闷。 “你那兄弟叫什么来着？” “武承休，我说过好多次了吧？” “怎么和你不是一个姓？” “我们是一起长大的结义兄弟，又不是亲兄弟，当然不是一个姓了。” “哦。”庞谢点了点头。 “庞大哥，你不问问我最近训练的怎么样吗？明天就是体能测试啦，你可是跟周雪融打过赌的，万一我测试不过，你是要光着脚跑回长安城的！”田七眼珠一转，忽然问道。 “嘿嘿，当然担心了，要不我给你搞个特训？”庞谢笑道。 “不用！不用！”田七的头摇的像拨浪鼓，前一段时间，他跟庞谢学习拳法的时候，搞过几天特训，以庞谢如今的神力，随手一击就让他痛不欲生，自那以后一听到特训两个字就吓的浑身发抖。 “真的不用？” “真的！” “我怎么还是担心呢？” “真的不用...”田七的话里面已经带出哭音，深恨自己为何会犯傻，没事去**庞谢。 “哦？” “不信你看！” 说话之间，田七站起身来，深深吸了口气，双拳随即如雨点一般，向面前这棵两人合抱粗细的大树击去，“噼里啪啦”的击打声瞬间响彻当场。 连续砸了四五十拳之后，寻常人的体力已经开始衰减，但田七的拳速不但没有减慢，反而更加快了起来。 拳速越来越快，田七猛然大喝一声，双拳再次加速击出，只听“啪、啪”几声，空气中连续传出音爆的声音，声音清脆入耳，就好似长鞭挥舞。 “音爆拳？”庞谢微微一惊，低头向田七望去。 “恩…”田七又打了几拳，拳速逐渐降了下来，音爆声音随即消失不见，累的两颊绯红，额头冒汗，看来他对这种拳术掌握的还不熟练，或者说体力还不足以让他连续打出音爆拳。 饶是如此，也让庞谢颇为震惊，田七的体质他是知道的，一向虚弱的很，即使有大力丸和呼吸法的帮助，三个月的时间，也只能保证他通过训练营的考试，距离音爆拳的水准差的太远。 田七能有这么大的进步，只能说明一件事，那就是千年巨蛇的心头血效力实在太强。 “你什么时候能打出音爆拳的？” “两三天前吧，我最近感觉体力越来越好，就想试试我最快能打多快，没想到就打出音爆声音了，我这体力还可以吧？” 田七这体力岂止是可以，几乎已经赶上赵虎行顶峰时的状态，也就比杨踱差了一筹，距离后天顶峰，只差半步之遥。 “哈哈，庞大哥，吓你一跳吧！”田七见庞谢面露惊讶，忍不住得意起来。 “唉，看来上次特训的力度还是太轻，完全没把你的潜力开发出来，下次一定要加强特训才是。”庞谢幽幽说道。 “啊...” ...... 次日天明。 一百多名学员早早来到训练场地，准备迎接最后一门测试——体能测试，也有些人懒洋洋的提不起精神，都是前两天测试已经被淘汰的。 庞谢自然也不例外，站在训练场外，偶尔一眼与场中周雪融的目光碰在一起，就是一连串的火花。 当然，这一串火花只存在于田七的想象之中。 体能测试进度很快，一组二十人，二十分钟就能结束，不过一两个钟头，大多数人都已测试完毕，其中就包括庞谢，他得了5分的满分。 又测完了一组人，终于轮到田七上场，场上大多数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他身上。 三个月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当初打赌的事情，学员们都还没有忘记。 第七十三章 践约 103号营房。 李大勇端着杯热气腾腾的咖啡，站在门边上，一股浓浓的香气向四周散去，远远望着训练场上的青年学员，眼中流露出一丝怀念，曾几何时，他也站在训练场上，挥洒着自己的青春，眨眼之间，人过中年，只能看着后辈挥洒汗水。 “李老大，怎么喝起咖啡了？你不是一直觉得那玩意不健康吗？”尹雁翎不知何时走了过来。 “提提神么，最近事情实在太多了，精力有些跟不上了。”李大勇笑着说。 他说的只是表面原因，真正的原因是，经历了黑龙谷的事情之后，他对生命的看法发生了极大的转变，对以往严苛的生活习惯有些厌倦，发现活得长并不值得羡慕，有时候活的随意些，才是更好的选择。 “啧啧，你这是看开了啊！”尹雁翎咂了下嘴，故意做出夸张的表情。 “说吧，有什么事？”李大勇丝毫不为所动。 “老大，怎么说话呢？我非得有事才来找你？难道就不能过来聊聊天？” “眼看着学员们就要毕业了，你那边都快忙疯了吧？还有闲工夫来我聊？” “嘿嘿，你这么一说，我想起了来，还真有事找你，你还记得庞谢那小子跟我师妹打赌的事吗？” “记得。” “你觉得他们谁会赢？”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庞谢那小子是我一手招进来的，周雪融又是我师妹，他俩谁赢谁输我脸上都不好看，再说了，你上次不是说了么，庞谢对你有救命之恩，你还不帮帮他？” “没必要，输就输吧，我发现那小子脸皮厚的很，就算从这里光着脚走回长安城，对他来说也不算什么。” “你还真心宽，万一是周雪融输了呢？” “不会吧，她是负责体能测试的考官，要是真心不想让田七合格，难道田七还能合格？”李大勇脸上带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 “别！我师妹可不是这种人！田七这次肯定能合格！” “不是还没测吗？你就笃定你师妹会输？”李大勇喝了一口咖啡。 “我...实话说吧，我最近对田七挺关注的，也不知道庞谢用的什么办法，那小子现在进步不小，这次赌局周师妹是输定了。” “那你找我做什么？” “周师妹性子烈，要是真输了，当众下不来台，恐怕会受不了。我来找你是想让你出面，阻止这个赌局。” 说到这里，尹雁翎面色一肃，语气也变得正式起来，不再是开玩笑的模样。 李大勇没有直接回答，转身回屋，放下手中咖啡，这才回过头来，正色说道：“雁翎，你离开国家长跑队之后，一直在公司里做事，人际交往的时候讲究圆融，和气生财嘛，这在公司来说不是错。可是你要知道，雪融跟你不一样，她是一名军人，军人的每一个决定，不但关乎自身安危，而且会影响到整个战局，做了错误的决定，后果就是死，做了正确的决定，后果就是生，中间没有半点含糊的地方，敌人是不会跟你商量着来的。所以，我认为作为一个军人，首先要明白一件事，既然做了决定，就必须承受后果，不能指望别人来替你解决问题。” 尹雁翎眉头皱起，想说什么，却又张不开口。 “话说回来，袁旅长委托我代管316基地，但只是在公事范围，并不包括私事，打赌这件事，莫说我管不了，就算我能管，也不会管的。”李大勇沉声说道。 “我还是担心，我这师妹傲娇的很，脸皮最薄，性子最烈，能跟庞谢打赌，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你别担心，我问你，你有多久跟周雪融长谈过了？”李大勇忽然问道。 “差不多三四年了吧。”尹雁翎犹豫说道。 “那你了解的只是校园中的她，今天的她，军中的她，你当真了解吗？” “这个...” “你去看看吧，周雪融未必会像你想的那样，说不定她能比你更正确的面对失败。” “哦…” ...... 离开103号营房，尹雁翎漫步向训练场的另一端走去，边走边想李大勇这一席话，走着走着，忽然一拍大腿，恼怒说道：“娘的，怎么一不留神就让李老大忽悠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周师妹哪有这么容易转变性子！” 说话之间，他加快了脚下的步伐，几分钟后，来到场地的另一端，正见到周雪融和庞谢并排站在一起，身旁围了十几个学员，眼睛都盯着训练场里一个正在接受测试的学员，这人正是田七。 尹雁翎还没来得及张口，就听到周雪融口中轻轻吐出“田七5分”，这四个字。 这四个字一出口，周围数十名学员同时转头，齐刷刷的看着周雪融，这些人显然都记得三个月前的那份赌约，想要瞧瞧周雪融是否会真的践约。还有许多学员把目光放在庞谢身上，想看看庞谢到底敢不敢履约，真的收下周雪融这个徒弟。 当然，在尹雁翎看来，这两种人没有任何区别，都属于看热闹不嫌事大那种。 一时之间，训练场上静悄悄的，似乎都在等周雪融说下一句话。 尹雁翎见此情景，不由眼前一黑，心中暗道不好，只怕今天又是一场风波。 还不等他想好如何转圜局面，就见周雪融转过头来，望着并排站着的庞谢，面色清冷，身姿挺拔，目光盯在庞谢脸上，含着一种说不出的意味。 庞谢没有去看周雪融，极目远眺，望着远处苍莽的群山，双手抄在兜里，嘴里轻轻的哼着不知道是什么地方的歌谣，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周雪融的目光。 “要糟！”尹雁翎心中暗叫，庞谢这副态度，只怕要刺激到周雪融，急忙冲到两人中间，大声说道：“你俩都在呢？打赌的事就算了吧！” 话一出口，周围所有学员的目光都从周雪融和庞谢的身上挪开，一起看着尹雁翎。 望着众人的目光，尹雁翎忽然反应过来，第一个想法是抽自己一个嘴巴，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幸好，庞谢与周雪融都没理他，就好像没有听到他说话一样。 …… “庞谢！” 许久之后，周雪融忽然张口，说话的声音清冷，就好像冬天把冰块塞进脖子，让人不由打了个激灵。 “怎么了？”庞谢转回头来，似乎才发现周雪融站在身边。 “我...要拜你为师。” 尹雁翎觉得自己一定是在做梦，要不就是面前站了一个假的周雪融，他印象中那个傲娇的女孩，怎么可能轻易向人认输。周围学员更是一片哗然，没想到周雪融竟然这么直接，丝毫没有遮掩的意思。 “算了吧，我要学的东西还多着呢，实在没时间给人当老师。”庞谢看了周雪融一眼，摇了摇头。 尹雁翎长出了一口气，庞谢总算没有太过嚣张，真的收下周雪融这个徒弟。周围的学员对庞谢这句话多半都有些失望，甚至有人发出轻轻的嗤笑声。 “我是诚心拜你为师的，并不是因为打赌输给你的原因，请你不要拒绝。”周雪融坚持说道。 “为什么？” “按照我的训练方式，三个月时间的训练，田七顶多只能拿3分，勉强通过这次测试。我认识一些享有国际声誉的训练师，他们即使比我高明，也不会高明太多，顶多让他拿到4分。5分这个分数太高了，你能让田七拿到这分数，一定有比我知道的更加高明的训练方法，我想学习，请你收我做弟子吧。” 说第一句的时候，周雪融的声音还有些犹豫，说到现在，她的声音已经完全坚定下来，语气中没有丝毫迟疑。 尹雁翎是真的被惊到了，周雪融的表现与他的想象完全不一样，难道李大勇说的是真的，数年军旅生涯，周雪融已经改变许多，不再是他记忆中那个傲娇的小姑娘。 周围的学员再次安静下来，静静地思索周雪融的话，许多人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不行。”庞谢再次摇头。 “为什么？”这次轮到周雪融反问。 “说实话，我现在也没这个本事，他能练到这一步全凭运气。” 庞谢的话并没有错，当年天地元气浓烈的时候，他传给田七的呼吸法配上大力丸，或许能有这种脱胎换骨奇效，可是如今天地元气衰微，这些办法虽然有效果，但是效果不大，田七能练到这一步，全凭蛇血的功效。 蛇血这玩意，用一滴少一滴，用完了没处找去。 周雪融要学的是技，他并没有，是真的教不了。 “我研究运动学超过十年，这个领域绝没有运气一说，每一点进步都饱含着智慧与汗水，你觉得我说的对吗？”周雪融并不相信庞谢的话。 “这是你的看法，我没法改变，既然咱们谁也说服不了谁，还是别聊这个了，至于拜师的事情，咱们就不要再提了。” “无论你的看法是怎样的，我都希望拜你为师” “但我真的没什么可教。” “没关系，真的假不了，我相信自己的眼睛，你今天不愿收我也没关系，我会让你看到我的诚意的。” 庞谢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周雪融低头，向庞谢鞠了一躬，转身离去。 尹雁翎站在一旁，望着周雪融远去的身影，忽然明白过来。 当年在学校的时候，周雪融就是对学学术最较真的一个人，她的脸皮薄、性子烈，更多是在学术上不服人，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对学术的认真并没有变化，前几天跟庞谢打赌，也是因为对专业的分歧，并不是针对庞谢这个人。可叹就连李大勇都看出来了，他身为雪融的师兄，居然没有看出来。 想当年，在国家长跑队的时候，自己也是一个对专业极为认真的人，现在… 难道是因为我变了，可是人生在世，又有谁能坚持初心，砥砺前行，不被世界改变，反而改变世界呢？ 想到这里，尹雁翎忽一转头，正瞧见庞谢挺身站在场中，不由泛起一个念头，或许这个人可以！ 第七十四章 重返长安 庞谢与周雪融的赌约，最终以一种尹雁翎从未想到的方式结束了。 体能测试是最后一门测试，这场测试完成之后，五门测试全部结束，结果自不必说，有人欢喜有人愁。 庞谢和田七都属于欢喜哪一类，赵虎行的几个师侄也都通过测试了，包括曾经失踪过的高一时和他的师弟老六。 第二天是毕业典礼，久未露面的袁一枭再次来到基地，在礼堂给的一百名合格学员做了讲话，无外乎鼓舞士气的一类话，至于其他没有合格的学员，在毕业典礼开始前就已经被遣回了。 讲话之后，袁一枭召集所有教官一起开了个会议，会议时间很长，足足开了三四个钟头，会后，几位教官离开会场的时候，脸色或是阴沉，或是肃穆，或是震惊，只有李大勇的表情没什么变化。 毕业典礼结束之后，几位教官分别召集来自不同地区的学员，开了个碰头会，简单交代了下一步工作。 参加训练营的学员来历很复杂，少数一部分是庞谢这种，本来就在航空公司工作的，包括东海航空、南华航空、京都航空等等，大多数则与田七一样，之前从事的其他行业，与航空公司并没有什么关系。 按照袁一枭的指示，原本隶属于各家航空公司的，仍回原航空公司工作，只是调换了工作部门，原本从事其他工作的，按照报名时的属地划分给各大航空公司，如有特殊情况需要变动，可以向教官提出申请。学员上岗之后，统一由华国空军警卫部设在各大航空公司的分部管理。 庞谢和田七被分配到“华国空军警卫部东海分部长安支队”，田七暗自吐槽，这个名字实在太长，记性稍微差点的人都记不住。 与他们同样分配到“长安支队”的还有另外七八个人，其中有两个熟人，一个是在面试的时候，被免试招录的陆军高级狙击手，名字叫柳桑榆，另一个也是在面试的时候认识的，自称“国家一级运动员”的黑脸汉子，叫做龚豹。 这两位仁兄也顺利通过了测试，因为同样来自长安的缘故，田七跟这两人还颇为熟悉。 开过碰头会之后，时间已经不早。 茫茫夜色之中，学员们和教官一起在训练场里进行了一次烧烤晚会，算是临行前的道别。 三个月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一百多人吃喝拉撒都在一起，其中不少人已经结下十分深厚的交情，明日天明，这些人就要分赴大江南北，要想再见，不知要到何年何月。 田七捧着酒杯感慨，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这句话果然不错。 烧烤晚会上，李大勇找到庞谢，告诉庞谢回去之后，尹雁翎还会跟他们在一起，担任长安支队的副队长，队长另有其人。 他则要回军队，继续从事之前的工作，下次见面不知何年何月，言语之中暗示，要庞谢好好去干，若是干的好了，会有意想不到的好机会。 庞谢点点头，想起杨踱临行前的话，似有所悟。 李大勇走后，周雪融来到庞谢面前，告诉庞谢她也要回军队去了，不过，拜师的事情是不会忘的，改日一定会再上门拜访。 庞谢唯有苦笑。 一番痛饮狂歌，直到三更时分，夜风冰冷如刀，训练场上的学员和教官们才兴尽而归。 第二天清晨，天色蒙蒙亮，学员们便背上行囊，迈出了数月未曾踏出一步的基地大门，走了几个小时的山路，各自乘车离去。 大多数人都是前往长安机场，在这里坐飞机，分赴天涯海角，只有庞谢等十余人，乘车前往长安城中。 到了长安城之后，客车依旧停在朱雀体育场的东门。 临下车前，尹雁翎递给每人一张身份卡片，并说了一个地址，要大家回去先休息十天，十天之后，在这个地址集合，这地方距离“东海航空长安分部”不远，也就乘车十多分钟的样子。 记下地址之后，几人各自散去，田七早已着急回家，去见他的结义兄弟，临行前给庞谢留了一个地址，邀请庞谢去家里做客，庞谢点头同意。 …… 辞别几人之后，庞谢独自离开朱雀体育场，乘车前往东海航空长安分部，途中忽然想起，已经几个月没有开机了，连忙打开手机。 滴、滴、滴！ 手机甫一开机，便响个不停，一连收了几十条短信，其中有李天华的发的，淡淡几句问候，有小月牙发的，说是十分想念庞哥哥，有张胖子发的，问他最近过的怎么样。 最多的是黄陶的短信，足有二三十条，前面一二十条说的都是生活琐事，后面几条短信，言语之间有些不安，似乎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询问他还要忙多久，最后一条，直接问他什么时候回来，说是有事要他帮忙。 庞谢轻点手机，回拨了过去，却发现黄陶的手机已经关机，只得发了一条短信，让她开机之后与自己联系。 一个多钟头之后，庞谢来到公司，径直回到宿舍，推开房门，一股淡淡霉味扑鼻而来，几个月没人打扫，屋里的空气已经十分浑浊，连忙打开窗子，给屋子换气。 放下行李，庞谢重新关上房门，转身往办公楼走去，今天是周五，张胖子应该在公司，有日子没见了，倒是有些想念。 笃、笃、笃！ “谁啊？进来吧，门没关！”张胖子嘹亮的声音从屋里出来。 庞谢信手推门，屋子里坐了两个人，一人正对屋门，坐在老板椅上，身前是一张宽大的胡桃木办公桌，正是张胖子，另一人背对着屋门方向，浅蓝色的条纹衬衫笔挺，一丝不苟，却是餐厅经理吕青城。 两人面对面坐着，张胖子手里托着一个黄澄澄的蜜蜡挂件，脸上一副得意的表情，吕青城则是一副赞不绝口的样子。 “诶，庞兄弟回来了！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不提前说一声，我好去接你！”张胖子见庞谢进门，连忙起身向庞谢迎来。 “早上才到长安城，十分钟前才回的公司。”庞谢笑道。 “好！好！好！回来就好，这趟辛苦了，这体格练得不错嘛！”张胖子上下打量着庞谢，接着问道：“考试怎么样？” “通过了，十天以后去报道。” “嗨！我就说庞兄弟肯定没问题吧，怎么样！”张胖子一扭头，挑起大拇哥，得意的向吕青城说道。 “张老大的兄弟当然没问题了。”吕青城笑着说道。 张胖子抬头看了看表，时间差不多上午十二点了，便说道：“走，咱们今天中午出去吃，给兄弟接个风！” “我知道一家蜀州馆子不错，最近刚开张，带你们过去。”吕青城说道。 “好！” …… 三人走出办公楼，吕青城开车，一路往东行去，五分钟后，来到一家名为“蜀中斋”的酒楼。 酒楼不大，只有两层，一层大厅有十多张桌子，二层都是包间，以青城、峨眉、剑门、蒙顶等蜀州名山命名。 吕青城径直带着两人进了青城包间，还不等张胖子和庞谢坐稳，便点好了七八道菜，又要了一瓶酒，颇有些我的地盘我做主的意思。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张胖子问起训练营的事情，庞谢将训练营中的趣事，以及训练科目都讲了一遍，当然，赵虎行的事情除外，听的两人啧啧称奇。 喝了几杯之后，张胖子忽然说道：“兄弟，你现在稳定下来了，有个事情得考虑一下。” “什么事？” “你考虑考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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