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经潜入者 - xp1024.com
《神经潜入者》


001、潜入失败

一间乳白色的密闭空间内,超级新风系统正把富含负氧离子的空气柔和的送进来。

28°。室内温度也十分的舒适。

然而房间内的人,却十分的焦躁不安,他们时不时抬起手臂,看一眼手腕上的陀飞轮机械手表。

纵然墙上有一面硕大的电子时钟,甚至有人还在眼睛里植入了微型电脑,时间一直在那里闪烁着。

高度紧张的气氛,还是激发了人类潜意识深处的本能,使得他们更愿意相信这种古老的计时方式。

空调机的热感系统监测到人们的体温,正因为紧张焦躁的心情而慢慢上升。

“叮”的一声,温度下调到了27度。

这是一间手术室,从它配备的各种高端医疗设备来看,应该是军方的医院。

军队永远是人类科技的领导者。

奇怪的是,这里并没有忙碌的医生,只有两位护士。

一位护士正在照料病床上的一个男人,五十来岁模样,国字脸,虽然正陷入深度昏迷的状态,仍旧可以看出他是一个正派、和蔼的人。

他的脸上,以及所有裸露的皮肤,不断渗出大颗的汗滴,护士总是及时为他轻轻拭去。

看起来,这个男人非常的辛苦。

他的头上套着一个硕大的银白色头盔,头盔上的几根管子一直延伸与旁边的一台超级电脑相接。

这是一台神经潜入设备,军用级别,目前全球范围内不会超过五台。

电脑另一端的管子一直延伸,进入一个正方形的玻璃培养皿里。

那里面正安放着一颗人类的大脑,完全的浸在营养液中。

在24小时之前,这颗冷冻的大脑才被激活,因为他属于一个已经死去多年的人。

一些细如毫发的金属丝,正把神经接入设备的导管同这颗大脑连接起来。

那些金属丝正以高频率的速度颤动着,在微弱的生物电刺激下,大脑皮层表面一阵阵的小范围的痉挛着。

一个西装革履打着领带的中年男人,像一尊雕塑一样站在那里,他已经在这里站了一天一夜。

他是这些人中意志力最好的人,只有眸子里稍微露出一些不安的情绪。

“还有30分钟,就24小时了,张教授,他,他不会有事吧?”

被称作张教授的人,脸上已经满是细汗,他穿着一件白色大褂,看起来是一位医生。

在他身边站着两位穿着正式,却未打领带的人,也是四五十岁的年纪,脸上有着政府官员特有的严谨和标志性的微笑。

张教授想了一会儿,才谨慎的回答那名男子的问题:“他是全球最好的神经潜入者之一,就连他的徒弟们都是一流的高手,甚至有两位还是顶尖高手,每分钟服务费十万人民币,至少要提前半年下订单才行,不然——”

“张教授——”问话的男子忍不住出声,打断了张教授。

此刻,他更希望得到直接的回答,他那些铺垫和推测,此时毫无意义。

“呵呵,”张教授尴尬的笑了笑,勉为其难的说道:“我是搞神经外科的,虽然跟他是十几年的老朋友了,可也说不准他现在怎么样了,不过,我听他说过,24小时是一个神经潜入者的底线,24小时之前他必须出来。”

“他以前,有过24小时潜入的先例吗?”男子担心的问道。

“呃,一次,有过一次。”张教授想了想说道。

“一次,只有一次?”男子不安起来。

“是啊,以他的本事,一个小时都算多的了,他曾经潜入过一千多个大脑,12小时以上的不过15例,只有一次,他用了22小时55分钟,因为对方也是一位神经潜入高手,所以才花了那多时间。”

“哦。”男子不知所谓的应了一声。

“孙桑,”张教授顿了顿,继续道:“再等等吧,眼下我们只能相信他。”

“请称呼我孙先生,或者孙耀儒。”男子脸上,明显露出不悦的神色。

孙桑,也是“孙先生”的意思,只不过那是日本人的叫法。

“是是是,孙桑,不,不,是孙先生,孙先生,有点紧张,有点紧张,呵呵,呵呵呵呵”

“哈哈,哈哈哈哈”

一旁穿着粉色衬衫、修身花格子西裤的少年,不无讥讽的笑起来。

他的相貌同那雕塑一般的男子十分相像,都是浓眉大眼,挺直的鼻梁,十分俊美。

看年纪不会是兄弟,应该是父子。

只不过父亲的神情更加冷峻一些,这少年脸上多了几分温柔和玩世不恭。

父亲侧目瞥了儿子一眼,并未说什么,只是从鼻孔里重重的呼出一口气。

这个做父亲的对自己的儿子,看起来十分无奈。

男子的身旁还有一位女子,准确的说是一位妇人。

她四十来岁年纪,身段曼妙,穿着端庄,却仍无法掩住那饱满的风韵与妖冶的姿容。

她的手里捧着一枚沙漏。

没错儿,就是一枚沙漏,一种更为古老的计时工具。

这是那名神经潜入师的幸运沙漏。

沙漏两端的玻璃球上有刻度,一小时一个刻度,总共二十四小时。

此时,上面那一枚玻璃球中的黑色沙子,已经越来越少了。

“耀儒,不要太担心了,你也该顾一下自己的身体,为了这件事你都一个多月没睡一个好觉了。”

“我没事。”

孙耀儒温柔的回望那女子一眼,很快视线又回到那名神经潜入者身上。

“还说没事,不过是一个晚上,你的鬓角都有了白发。”女子娇怒的怨道。

“是啊,孙夫人说的对,孙先生还是不要焦虑,老卫有这个觉悟。”

当“孙夫人”三个字从张教授嘴里说出来的时候,穿粉色衬衫的少年不禁咬紧嘴唇,不屑的白了他一眼。

“你——”孙耀儒惊诧的望着张教授:“你是他老朋友,怎么可以说出这种话?”

“孙先生,正因我是他的老朋友,才能说出这种话啊,神经潜入本来就是一门非常危险的技术,这几十年里,死在这上面的人不计其数,他早就有觉悟了。”

“你也觉得——”

张教授轻轻点了点头:“虽然我不知道他在里面怎么样了,但是看得出来,他这一次非常辛苦,流了那么多汗,都要脱水了。”

众人一阵沉默,时间继续如大河流逝,波澜不惊,却又暗流汹涌。

终于,最后一颗细小的黑色砂砾,也无声的坠落下来,静静的落在底部的沙丘上,没有激起一丝动荡。

毕竟,它的力量实在太弱小了。

孙夫人惊慌的把沙漏举在众人眼前,张着嘴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倒不是关心那病床上的人,她关心的是自己的丈夫,她担心他再也无法承受更多一次的失败。

那名姓卫的神经潜入者仍旧没有醒过来。

潜入失败。

002、找人

时间又过去了30分钟,潜入师仍旧处于深度昏迷的状态。

张教授抬起手腕,对着一个手表一样的电子设备呼叫:“进来。”

手术室的门滑入两边的墙内,几名大夫和护士快速而又整齐的走了进来。

“孙先生,请你们先出去。”

此刻,他俨然是这座房间里的最高权威者,沉着的向孙耀儒等人命令道。

孙耀儒一家三人,还有那几位政府人员才退了出来,门自动关闭了。

“启动无菌环境处理器。”是张教授的声音。

5分钟后。

“A组处理那颗大脑,继续把它冷冻起来。”

“B组,你们处理卫浩然的身体,注意,他还活着,先给他打一针艾司唑仑,再解除神经设备,要尽快移入UE生命箱。”

张教授沉着而又冷静的指挥着。

又过了30分钟,门开了。

张教授和众人走了出来。

“还好,还算及时,老卫没事。”

“他没事?”孙耀儒有些难以置信的问道。

“呵呵”张教授无奈的摇了摇头,苦笑道:“从医学的角度来看,他还没死,大脑和心肺机能都还健全,只不过,下半辈子可能就跟植物人一样了。”

“这——”孙耀儒一拳捶在自己腿上,叹了口气:“怎么办?都是我害了他。”

“孙先生不用太自责,您也是为了国家,为了华夏民族之大义,老卫会理解你的,他有那个觉悟。”

一位官员安慰道。

“是,可是,接下来怎么办?已经,已经有两位神经潜入者失败了,已经死了,如果再这样下去,再这样下去,那个秘密就只能永远的留在那颗脑袋里了。”

孙耀儒再也无法抑制自己的情绪,激动的说道。

“孙先生,不用担心,我们可以再找别人,相信会有人愿意尝试的。”

“可是——,我实在不想,再看到有人为之赴死了。”孙耀儒说道。

“对了,也许,可以找他的徒弟试试。”张教授说道。

“师父都不行,徒弟还能怎样,我实在不想再牺牲无辜了,这件事就先这样吧。”孙耀儒继续道。

“师父不行,不代表徒弟就不行啊,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您醉心中国古典文化,不会连这句都不懂吧。”

粉衬衫玩世不恭的说道,作为一个儿子,他的话里充满了不甘和戏谑的味道。

“你知道什么?”孙耀儒低声斥责道。

“我,我当然什么都不知道了,我都看不破一个身患重病的人,是如何强颜欢笑的,我还能知道什么。”

“你——”孙耀儒额间的青筋暴起,情绪十分的激动,然而他还是把满腔的怒火压了下去。

“孙先生,您别着急,也许有一个人真的能行。”张教授继续道。

“真的?他怎么样?”孙耀儒眸子里再次燃起希望的火光。

“就是老卫的徒弟之一,叫卫青云。”

“卫青云?是卫浩然的儿子?”

“呵呵,不是。”张教授笑道。

“他,他能行吗?”孙耀儒仍有些疑虑。

“他是一项世界纪录的保持者,人们都说他比他的师父还厉害。”粉衬衫悻悻的说道。

“什么世界纪录?你真的认识他?”孙耀儒的态度缓和下来。

“我不认识,但是听说过他的厉害,他曾经潜入一颗已经死亡的大脑里,救了两个孩子的命。”

“到底怎么回事?”孙耀儒转过身来,正视着自己的儿子。

“曾经有一名绑匪,趁幼儿园放学之际,抢走了两个孩子,结果在他开车去取赎金的时候,出了车祸,而那两个孩子被他藏了起来,没人知道在什么地方。

警方无奈之下,只好找他合作,当他出现时,那名绑匪的大脑已经死去30分钟了,但是,他仍旧出色的完成了任务,在那名绑匪的大脑里找到了藏人的正确地址。”

“既然这样,王部长,就要劳烦咱们警方了啊。”孙耀儒对其中一名官员说道。

被称作王部长的男人,有些无奈的叹道:“我们尽力吧。”

“什么意思?警方不是跟他有过合作吗?找到他,很难吗?”

“他是一个贼,江湖上人称侠盗,行踪飘忽不定。”王部长摇头笑道。

“一个贼?那他的人,可靠吗?”孙耀儒担心起来。

“侠盗嘛,如果是那个人找他的话,就一定可靠。”

“那个人?谁,老王,你就直说嘛,都这个时候了,还卖关子。”

“谢灵嫣。”

“一个女人?”

“一个警探。”王部长不好意思的说道。

“啊?我这就更不懂了,老王,全国的警察不都得听你的吗?怎么,怎么就不好找了?”

“嘿嘿,她是听我的,但有些事,她也不听我的,你长期住在日本,她的名号估计你没听过,铁手探花,说的就是她,别看她名字起的叫什么谢灵嫣,挺女人的,可她那性子比爷们儿还爷们儿,除非她愿意,不然谁也没法逼她说出卫青云的下落。”

“铁手探花,是白道上对她的称呼,黑道上都叫她血手探花。”粉衬衫补充道。

“对,是,是有这么个说法儿,”王部长有些尴尬,却又有些自豪的说道,只是他叹了口气,话锋一转:“不过啊,现在想找到谢灵嫣都很难啊。”

“怎么?她不在公安系统了?”

“在,不过,她属于全国巡查组成员,不需要24小时报备行踪,尤其是那件事后,她干脆不再携带警用通讯设备了。”

“看来,这两个人还是得分头同时去找啊,不能把希望都放在一个人身上。”孙耀儒说道。

“我们来找谢灵嫣,我们可以追踪她的消费记录。”

“我负责找卫青云。”粉衬衫自告奋勇。

“仲文,你——”孙耀儒有些担心儿子的安全,此次把儿子拖下水,已经心有愧疚,实在不想他再冒险,但转念一想,那些为这件事牺牲掉的人,人家也是有父有母,甚至还下有妻儿,自己不能太自私了,转而说道:“你,千万小心,只是,你有他的消息吗?”

“侠盗嘛,哪里有女人,哪里就有他的行踪。”孙仲文无所谓的说道。

“女人,天下的女人那么多,去哪儿找?”

“他只喜欢三四十岁的女人,三四十岁还极富魅力的妓女,就很容易找了,据说,只要他的手指轻轻在女人的腿上一划,就能让女人*连连。”

孙仲文说着,嬉皮笑脸的把目光转向了一旁的孙夫人。

“放肆,你不可以这样对待你的妈妈。”孙耀儒怒道。

“哼,我的妈妈。你干嘛不说他是我的母亲啊。”

孙仲文不屑的撂下一句,转身离开了。

“小心点儿,现在全日本的特工、国际刑警,还有黑社会,都在找那颗大脑的下落。”

走廊里回荡着少年不羁的脚步声,他真的走了。

003、群星之城

台北,从繁华的城市中心南望,可以看到一座座耸入云端的摩天大楼。

那些便是所谓的“立体城市,”每一栋楼都是可以容纳五十万到一百万人不等的超级建筑。

十几年前,各路房地产开发商打着“住超级城市,做太空公民”的口号,把一个个单元卖给了工薪阶层。

他们得以从拥挤的城市中心搬到这里。

这里被称作“群星之城,”因为每一栋楼都是以一颗星星的名字命名的。

每一年,卫青云都会在这里呆上一段日子,因为,这里有全世界最大的地下交易市场,毒品、军火、情报、人口、黄金、古董等等,白道有的这里都有,白道没有的这里也可以有。

素月之城在最南端,卫青云很喜欢这里,因为可以看到日落。

此刻,他正在120层和121层之间的安全广场里。

这座安全广场足有两个足球场那么大,两层楼高,是一片较为空旷的空间,在这里可以躲避小规模的火灾和地震。

直径足有5米的巨大的承重柱暴露在人们的视野中,就像看到一个巨人粗壮的骨骼,让人充满了安全感。

广场最南边,结实的玻璃幕墙下边,是一间客家菜馆。

所谓的厨房、就餐区都暴露在外,不过食材纯正,老板的手艺也好,菜品味道正宗。

最主要的是,老板娘每天都把这里打扫十分干净,让人吃起来十分舒心。

一个帮派小头目,正把自己的左臂举在餐桌上方,供小弟们瞻仰参观,就连其它几桌的客人,也都朝这边张望着,嘴里不断发出啧啧的赞叹声。

这是一名三十来岁的汉子,一件白色的圆领T恤外套了一件肥肥大大的灰色西装。

相貌平平,实在没什么可讲之处,只是每讲一句话,便要用舌头舔下一嘴唇,也算有趣。

围观的人越多,这汉子便愈得意。

因为他刚刚装了一具义肢,就是他的左臂,他把袖子高高的挽起,半截小臂以下,完全是金属构造。

他不断晃动着手臂,时不时还会伸展握拳展示一下金属手掌的灵活性。

对于贫民窟里的人来说,能够安装一具智能义肢绝对是一件奢侈的事情。

只有那些帮派分子中的头目才会有钱去装上一条腿,或者一条胳膊什么的。

因为一具好的金属义肢确实能够大大提升他们的战斗力,久而久之更成了一种权力和身份的象征。

“啧啧啧,厉害啊,鸟哥儿。”

“是啊,这一拳打下去,对方还不骨断筋折,以后不仅这十层楼归您管,整座素月之城,都是您的天下啊。”

一众小弟不断进献着露骨的赞美。

卫青云看了几眼,不以为意。

其实,那不过是一具很普通的民用义肢罢了,是十几年前的老型号了,机械手部分也只能进行一些简单抓握动作。

偶尔会有哪个幸运的拾荒者,在大垃圾场捡到一个半个机械假肢,便兴高采烈的拿回来,卖给黑市上的地下诊所,他们清洁、翻修一下,再卖出去。市场行情很好,供不应求。

卫青云对这样一桩“大事件”的反应很冷淡,已经惹得那名小头目朝这边张望了多次。

大哥对这个不识趣儿的年轻人,有些生气了。

这时墙上的液晶屏上播出了一段新闻:

山本财团董事会主席山本信虎家宅遭窃,失物正是山本家族一位先人的大脑。

山本家族发言人表示,无论是亲情之切,亦或家族荣誉,山本家族都誓将在最短时间内,将先祖之躯追回。

根据日本警视厅可靠情报,已经发现两名神经潜入者,因为试图潜入那颗大脑而丧命。

有充分理由证明,窃贼将会继续寻求神经潜入者的帮助,希望全球神经潜入界的精英,以大义为先,不可助贼为恶。

对于那些勇于提供可靠情报者,赏金一千万人民币。

(第七平行宇宙之内,人民币是国际通用货币。)

紧接着是中国公安部发布的一条警情通报:山本家族遭窃,中国警方将全力协助日本国际刑警,寻找失窃之物。

屏幕下方字幕显示:日本警方已通过外务省向世界各国申请警事协助。

这比全球通缉还厉害啊。

卫青云正因为这接连发出的新闻出神,那边一些有眼力见儿的小弟夸赞的更加露骨起来,音量也在不断加大。

“大哥,以后群星之城奉您为尊啊。”

噗嗤——

听到这话,卫青云不禁乐出声儿来,嬉笑着瞅了那大哥一眼。

“你瞅啥?”

大哥嚯地站起,以左臂机械之指,狠狠的指着卫青云的脸。

看他这个样子,卫青云笑得更加肆无忌惮,眼泪都快出来了。

无论科技如何进步,也无法提升某些人的智商啊。

卫青云此时穿了一件宽大的蝙蝠衫,身形略显瘦小,大哥看了一眼,便当他是个好欺负的主儿,于是三步并作两步猛冲过来,抡圆左拳照准卫青云的面门砸了下来。

“呀打——”

“打死他——”

一片喝彩声响过。

只见瘦小的年轻人,依旧笑嘻嘻望着自己的大哥,手里正把玩一件铅灰色的机械手臂。

那是一件断掉的机械手臂,铝合金的金属壳被硬生生扭断了,露出里面一截截电线和晶体模块,还有几根手指粗的机械骨骼。

众人鸦雀无声,大哥这才意识到对方手里拿着的,正是自己昨天才花了十个银板安装的机械臂。

大哥恼羞成怒,怒骂一声,右拳带风直击卫青云的咽喉。

根本没有看清对方是如何出手的,自己的拳头已经被对方牢牢抓在手里。

“你——”

“你——”

他做梦也没想到,眼前这个看似弱小的年轻人,竟有如此强大的力道。

一秒钟。

两秒钟。

三秒钟。

四秒钟。

五秒钟。

大哥眼前一晃,忽然发觉对方的身子,乃至整个广场都极速旋转起来,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

对方用力一拉,自己竟被拉进了漩涡里。

当大哥从漩涡里掉下来,踉踉跄跄站稳的时候,忽然发现自己已经不在安全广场里了,两边竟是灰色的水泥高墙,只有一条狭窄的通道,通向前方,大哥奋不顾身的奔跑起来。

然而这狭窄的通道却似一道迷宫,看不到尽头。

卫青云对他发出一记神经攻击,将他催眠后,把他的意识封在了一处无穷无尽的迷宫之内。

当然,他并不能意识到这些,只会在沉默中,不停的跑下去。

现实世界。

围观的众人望着地上躺着的大哥,一时不知所措,一个见过些世面的人忽然喊起来。

“神经潜入者,你是神经潜入者。”

“什么?他竟然是一个神经潜入者。”

“哇,今天算是大开眼界啦。”

卫青云当然知道该怎么正确的对待这些小混混,当即一把将肥大的蝙蝠衫脱掉,露出了肩膀和胳膊上结实的肌肉。

人们一个个都看傻了,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结实的肌肉,小麦色的肌肤散发着金属一样的光泽,就好像里面的每一根肌肉纤维都是钢丝拧成的一样,坚韧而又充满了力量。

“把他带走吧,三天后他自然会醒过来,不过要记住,中间千万不要试图叫醒他。”

卫青云面朝那位大哥同桌的几个小弟,冷冷的命令道。

众人作鸟兽散。

卫青云也没了继续吃喝下去的兴致,把衣服穿好,把自己一身结实饱满的肌肉藏了起来,甩给老板几个铜角子,大踏步向着楼道的方向走去。

一个人,小跑着的跟了上去。

004、小姑娘的请求

卫青云感受到对方的步伐,凌乱而无力,不像是一个很危险的人。

也许只是碰巧同路,需要确认一下。

他停了下来,对方也停下来,他加快脚步,对方的步子频率变得更快。

从对方的反应来看,是一个小孩子。他有了初步的判断。

卫青云忽然转过身来,一个小孩子就跟在自己身后十多步远的地方。

是一个头发凌乱的小姑娘,一件脏兮兮的红色连衣裙,已经明显小了两号,穿在身上很不协调。

对方睁大了眼睛惊恐的望着自己,脚步一点点往后挪动着,眼睛里的泪花都快掉下来了。

“小妹妹,找我有什么事嘛?”

卫青云几步走到小姑娘面前,小姑娘吓得赶紧蹲了下去,眼泪吧嗒吧嗒掉了下来。

大概她刚才看到了自己教训那个小混混,对自己有些畏惧。

“小姑娘,不用怕,找大哥哥有什么事嘛?”

“大哥哥——”小姑娘终于忍住泪水,发出一声呢喃。

“恩。”卫青云无限温柔的笑着回应道,他对小孩子有一种特殊的感情。

小姑娘被他温暖的笑容感化,脸上阴云顿散,露出天真灿烂的笑容,可爱的叫了一声:“大哥哥。”

“恩,小妹妹,找大哥哥有事吗?”卫青云掏出手帕替她轻轻擦去脸上的泪水。

“大哥哥,你真的是神经潜入师吗?”

卫青云肯定的点了点头。

“那,请你帮忙的话,要很多钱吗?”小姑娘有些胆怯的问道。

“那要看你找大哥哥做什么了?”

小姑娘没有回话,而是从小口袋里拿出一个小塑料钱包儿,打开来送到卫青云面前。

那里面有十几个铜角子,还有小小的一块银板。

这应该是她全部的积蓄了。

卫青云握住她的手,帮她把钱包合上,继续问:“你还没说让大哥哥帮你做什么呢?”

“大哥哥,你不肯帮我吗?”

“不是,你得先告诉大哥哥,帮你做什么啊?”

“就是,就是一个小忙,我前几天丢了一个小糖罐儿,我想,想大哥哥帮我找回来。”小姑娘委屈的说道。

“是你自己弄丢的?”卫青云特意问了一句。

如果是她自己的弄丢的,就会很麻烦。

神经潜入者不是万能的上帝,并不能看到曾经发生的一切。

小姑娘委屈的点了点头,小孩子都是很敏感的,她看出卫青云有些为难,不禁又锁紧了眉头。

“它很重要吗?里面装的什么东西?”

果然,卫青云问了起来,哪怕只是一点点的迟疑,都会令小孩子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小姑娘哇的一声,嚎啕大哭起来,不断的哽咽着。

“别哭,别哭,哎呀,你别哭嘛。”

卫青云不断的劝着,可他实在没有带孩子的经验,怎么劝都劝不住。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一些不明真相的人开始指指点点,纷纷指责这个把小姑娘惹哭的年轻人。

“好啦,好啦,大哥哥帮你找,帮你找,好不好。”

“真的?”小姑娘满是怀疑的望着卫青云。

“真的,千真万确。”卫青云肯定的答道。

小姑娘再次破涕为笑,鼓起勇气拉住卫青云的手腕:“大哥,走啊,快跟我走啊。”

这里人群嘈杂肯定不是工作的地方,卫青云顺势跟着小姑娘下了楼梯,拐进120层的楼道,在楼道附近便有一个电梯厅。

电梯在80层停了下来,这一层是购物中心,当然还有各种各样的娱乐场所。

小姑娘跑的气喘吁吁,生怕差过一秒钟卫青云就会变卦一样。

二人来到一家网吧门口儿这才停下,卫青云被小姑娘搞的一头雾水。

小姑娘继续拉着他钻进了一个包间里,拉扯着卫青云的胳膊就把他往电脑前的卡座里推。

“坐下,大哥哥,快坐下,我们的时间不多的,这台电脑我只能用半个小时哦,是我求了卷毛哥哥很久,他才肯答应给我用的。”

小姑娘一口气说完,喘的更加厉害了。

一个烟熏妆男孩儿冲了进来,一看是她,不住的埋怨起来:“你跑什么,小玲,一会儿被主官看到,我要挨骂的。”

原来她叫小玲。

“可你答应给我用30分钟了啊,卷毛哥哥,你不许反悔啊。”

小玲不服气的说道。

“那你得先跟我打声招呼啊,这台电脑要在前台才能开机的。”

看来他就是卷毛哥哥了,可他的毛并不卷,而是莫西干头根根直立,一身黑夹克上嵌着许多钉子、骷髅徽章什么的,是个哥特少年。

从二人的对话中,卫青云这才明白怎么回事,小姑娘对神经潜入技术一知半解,以为神经潜入的专用设备就是普通的电脑。

不过,安静不受打扰的空间还是很必要的。

卫青云告诉卷毛,不用开电脑,但他需要借用这个包间一段时间,不要有人打扰。

卷毛一口答应下来,嘱咐了小玲几句,才赶紧退了出去。他不能在这里耽搁太久。

卫青云把门反锁,开始工作。

七天之内的记忆,对于卫青云来说根本不需要太复杂的潜入设备。

难点在与小姑娘是在无意识状态下丢掉的东西,也就是她的大脑中,很可能不会保存糖罐儿遗落瞬间的记忆,很难找到那个准确的时间点和位置。

卫青云为了小姑娘几个问题。

第一个问题:糖罐儿形状、大小、颜色?

小姑娘一一作答,糖罐儿,就是一个马口铁小盒子,方形,红色,手掌大小。

而且她只有这一个糖罐儿,这一点比较有利。

第二个问题:小姑娘的日常活动范围?

晚上在孤儿院,上午在学校,下午在大垃圾场,傍晚回来早的话会到安全广场玩一会儿。

第三个问题:都会在什么时候把玩那个糖罐儿?

睡觉前。去学校的路上。偶尔课间也会玩一下。去大垃圾场和回来的路上。

第四个问题:把玩那个铁罐儿会感觉怎样?

很温暖,很幸福。

根据这些信息,卫青云制定了一个搜索方案——排除法,也只能用排除法。

卫青云从背包里取出一个轻型铝材制作的密封盒,里面有两副耳机一样的东西,和一台火柴盒大小的微型电脑。

是他专门定制的一套便携型潜入设备。

卫青云先为小玲催眠。

因为小孩子的情绪和思维总是太过活跃,很容易形成大规模的记忆潮汐,十分危险,催眠是很必要的。

然后,他才把耳机一样的东西塞入了各自的耳蜗。

和普通的耳机不同,这上面布满了细小的金属触点,可以传递微弱的电流。

和想象中的一样,小姑娘的意识世界,很容易进入。

只是,小姑娘过于急切的想把自己的记忆展现给卫青云,反而带来一点小小的麻烦。

她脑内的时间线完全被打乱了,不同时段的记忆好似被飓风裹挟着一样,混乱而急躁。

卫青云不得不再次在她的大脑内部,做了初级的催眠处理,让她的意识冷静下来。

狂啸的记忆浪潮渐渐平息下来,她的记忆宫殿和现实世界一样,就是群星之城、大垃圾场、学校、孤儿院自己的小房间、安全广场,这些场所由一个个透明的管道连接,形成自己独特的意识空间。

今天是6月14日,根据小姑娘的讲述,卫青云推断她很可能是在6月12日弄丢的那个小糖罐儿。

不过,当卫青云把她的记忆按时间线分割后,却发现自6月10到6月14之间,她的记忆宫殿都有一股悲伤、悔恨的情绪在躁动。

“小孩子的记忆世界真是麻烦啊,他们根本分不清什么是真,什么是假,哪些是记忆,哪些是想象,全都胡乱的安插在一起。”

卫青云翻看了那些情绪碎片,找到了其中的时间符号,原来都是小姑娘在6月13、14两天内,自己不断思考、回忆造成的虚假记忆。

当人们强行去回忆——更准确的说是臆造某天的情况时,这些意识便会形成画面,被安插到那天的时间线中。

卫青云把这些悔恨躁动的情绪暂时剥离出来,再次对比5天内的情绪状况,在12日下午五点多 时候,发现一股异常兴奋、喜悦的情绪。

是在大垃圾场返回群星之城的路上。

卫青云就像一条鱼一样,游了进去。

005、摩托党

在小玲的记忆宫殿里,进入大垃圾场和群星之城之间的大道后,卫青云不禁开怀大笑起来。

只见小玲怀里抱着一个大大的布娃娃,是一个穿着粉色衣裳的公主娃娃,个头几乎和小玲一般大。

小玲开心的一会儿跑,一会儿停下来,亲吻那个脏兮兮的布娃娃。

真是幸运。

卫青云看到小玲掏出了那个小糖罐儿,贴在小脸儿上,轻轻呢喃着什么。她在跟小铁罐儿说悄悄话呢。

随后,她便会把小糖罐儿塞回小挎包里。

一定是某一次她把小糖罐儿拿出来,在放回自己的小挎包时,掉在了地上。

卫青云快速查看了整段记忆,她最后一次拿出那个小铁盒子时,路边荒地里有一座废弃的简易房。

在她的记忆里,小糖罐儿是放进了挎包里的。这是她潜意识中形成的虚假记忆。

有时候人们能很快想起丢失的物品在哪儿。

比如,一个人吃饭时,把钱包放在了桌上,这种记忆是真实的,可以使你很快找到失物。

不过,如果你确实拿起了钱包,塞入裤兜时掉了出来,甚至走了一段时间,才掉出来,而你没有发觉,这就麻烦了。

因为你的感知系统、神经系统很难记录下这一段的信息,连一点点潜意识信息都没有。

真是个可爱的小家伙儿,不知道那个小糖罐儿有什么呢。

本来他可以潜入更久远的记忆,看看那个小糖罐儿里的东西。

不过,网吧的包间里可不算什么安全的地方,自己必须尽快出来。

卫青云退出了小玲的意识世界,启动自我意识识别机制,洗掉了那些小玲的记忆残留。

这是非常必要的步骤。

卫青云醒过来,解除神经潜入设备,叫醒了小玲。

从群星之城到大垃圾场足足有5公里的距离,城际悬浮列车1元人民币就可以到达。

不过,对于一个孤儿来说,花1元钱去捡垃圾,实在奢侈。

孤儿院是社会福利单位,每个孤儿每个月都会领到一笔救助金,不过这些钱,很难真正用到这些孤儿身上。

甚至,为了防范骗领救助,这些孩子们往往不能享受新意新鲜和美味的零食。

因此,就算被院长克扣了生活费用,也无人过问。

卫青云拍了拍小玲的肩膀,开心的喊道:“走吧,大哥哥带你去找你的小糖罐儿。”

“真的啊?找到啦?太棒啦,谢谢大哥哥,谢谢大哥哥,就知道你是最棒哒。”

小玲欢欣鼓舞。

二人离开网吧,乘坐超速电梯下到素月之城的一楼。

头疼的厉害,卫青云的神经系统经过艰苦卓绝的修炼,已经非常敏感,对于超度运行的电梯有些过敏。

晚风吹拂,裹着海风的咸味儿和濡湿。

好在是一阵凉风,在星光大道上走了一段,卫青云感觉舒服了许多。

这是一条少有人走的路,大多时候人们去台北市中心,都是称作悬浮列车的。

这里更多是摩托党,地下赛车手的天堂。

走了将近一半多的路程,终于看到了那座废弃的简易房。

小姑娘运气真的不错,小糖罐儿就躺在路边的草丛里,躲过了摩托党和赛车手呼啸而过的车轮。

“谢谢叔叔,”小玲说着,啪的打开了糖罐儿,捧在卫青云面前,嗲声嗲气的说:“这是我妈妈,大哥哥你看,她是不是好漂亮啊。”

小糖罐儿里放着一张照片,一个二十多岁的女子,怀里正抱着一个婴儿。

昏黄的路灯光,照得那画面十分的安详、温暖。

“恩,好漂亮的妈妈,小玲很像妈妈呢,长大了也是和妈妈一样的大美女啊。”

“才不是呢,人家现在就是大美女啦。”

小玲撒娇的说着,合上小铁盒的盖子,捧在心口蹦蹦跳跳的跑开了。

卫青云叉着腰停了下来,望着开心远去的小姑娘,心头一阵酸楚。

已经很多年没有这样嫉妒过一个小朋友了。

两人一前一后的走着,忽然一阵震天的马达声响过,十几辆摩托车疯狂的冲了过来。

卫青云急忙跑上前,抱着小玲躲在了路边。

夜幕降临,是摩托党狂欢的时刻。

卫青云本以为他们是赶着去市区游街的,躲过去就算了,没必要招惹是非。

不成想一伙人却忽地涌了过来,把自己和小姑娘团团围住。

不好。卫青云心中暗惊,一旁几个人正是下午同鸟哥一起吃饭的人。

为首的人是个大胡子,光着脑袋没戴头盔,肥硕的肚子几乎垂在了摩托车的油箱上。

“马哥,就是他,就是这个小子,把鸟哥催眠了,他是个神经潜入者。”一个烟酒嗓儿的声音叫道。

被称作马哥的人上下打量着卫青云,没有说话,先是咧嘴笑了起来,露出一口沾满黄渍的牙齿。

好臭的口气。

卫青云的鼻子动了动,露出几分厌恶的表情。

“操,小子,有性格啊,说,小黑鸟是不是你给你弄晕的?”

“他不是都告诉你了吗,何必多问。”卫青云冷冷的回敬。

“哈哈哈,好,有性格,你他妈死到临头了,还不知道我是谁吧?”

“还真不知道,而且我也没兴趣知道,让开。”

“操,小子,跟谁耍横呢,打。”

口臭马一声令下,几条汉子蹭地下车,饿虎一般扑了过来。

卫青云把小玲往身后一护,抬腿一个三连踢,直接把三个大胖子踢飞出去。

另外两人眼看就要抱住卫青云。

卫青云一记勾拳,把一人打倒在地,一反手拧住了另外一人的耳朵。

“别让他拉住你的耳朵。”口臭马大叫一声。

不过已经晚了。

那人一愣神儿的功夫,忽地眼神迷离,躺在地上如幼儿般打起滚儿来。

“爸爸,爸爸,带我出去玩儿,带我出去玩儿。”

“带我出去玩嘛,爸爸。”

不明就里的众人一阵哄笑,就连被打倒的几个人,也都咧开大嘴笑起来。

气得口臭马脸一阵红一阵白的。

“笑什么笑,一群废物,赶紧打开*,他是个神经潜入者,别被他抓住你们。”

神经*,是一种专门对付神经潜入者的设备,最少三个一组,可以制造出一个大面积的静电磁场。

这些电磁波能够干扰人们的神经运行速度。

通常人们的神经传输速度在100米每秒,而一名初级神经潜入者,他的神经传输速度便可达到150米每秒,是正常人的1.5倍。

所以,别看他们工作时是躺在那里一动不动的,然而一旦动起来,反应速度却是非常厉害,许多神经潜入者都是格斗高手。

三辆摩托车冲出了人群,各自拉开距离,打开车上搭载的*,组成了一个篮球场大小的三角形区域。

空气中充满了静电,偶尔有人动一下身子,便会闪现一连串火花,发出啪啪的声响。

那名被催眠如婴儿般哭闹的汉子醒了过来,不知所措的退到己方阵营里。

“很能打是吧?会玩神经攻击是吧?这下我看你怎么玩儿?”

摩托党越聚越多,口臭马嚣张的叫骂着,不过骂归骂,却也不敢轻举妄动。

“打他呀,打死他啊,你们他妈的在干嘛?一个个大眼儿瞪小眼儿的,干嘛呀,你们这是打算就这样瞪死他吗?哈哈哈哈,还是你们准备把眼睛瞪酸了,用眼泪淹死他啊?”

一个疯疯癫癫的声音,通过一个高音喇叭传了出来。

006、杜杀杀万夫

一听这阵势,口臭马神情大变。

回头仰望,半空中正悬停着三辆热悬浮摩托车。

为首一人正拿着高音喇叭在那里嘻嘻哈哈的叫骂。

只见这人一袭白西装,脚穿白皮鞋,脖子里打了条粉红色的领带,就连袜子都是妖艳的粉红色。

干净利落,没准儿还是个花美男。

可再看那长相,实在不敢恭维,一头卷毛长发中分披肩,锃亮全是头油,可不是发蜡啊,就是自己头皮滋生的头油。

麻子脸,坑坑洼洼的,估计年轻的时候长青春痘,全拿耳挖子给挖的。紫黑色的脸膛,还是个大长脸。

这家伙一脸的骄横和嚣张。

看清来人样貌,小玲当即抱紧了卫青云的大腿,吓得浑身瑟瑟发抖,不住的哽咽起来。

口臭马当下就软了,一脸委屈的嘟囔起来:“哎呦,杜爷,您,您怎么来了?”

“我不能来嘛,干嘛?这是你的地盘儿?”

“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您不会也看上这小子了吧?”口臭马鼓足勇气问。

“恩——”被称作杜爷的人,拉长鼻音,认真的恩了一声。

“杜爷,杜爷,整个群星之城,谁不知道您杜爷啊,您杜爷那可是最讲义气,最讲公道的人了,这个人是我先发现的,您,您看,是不是您就高抬贵手?”

“恩?你先发现的,你他娘什么意思?你当人家是兔子呐,你看见了,你抓到,就是你的了?操你妈的,少给我玩儿道德绑架。”

“可,可,可是——杜爷,这可真是我先找到的,他还打伤我们一兄弟呢,不然咱们这样,我带着他去领赏钱,回头那钱四六分成,我六您四,爷您白捡着四百万。”

“操你妈的,谁跟你六四四六的,长出息啦,还学人玩儿赏金猎人。”

“杜爷,您可不能不讲江湖道义啊。”

“我怎么不讲江湖道义了,恩?你想抓谁就去抓谁,可是,老子的朋友,你敢动他一根汗毛儿,我把你皮剥了当擦脚布。”

口臭马吓得冷汗直冒,可那毕竟是一千万的悬赏啊,他寻思一阵,又鼓起勇气,颤声问起:“他,他真是您的朋友?”

“哈哈哈哈,”口臭马这么问,杜爷不但没生气,反而乐了:“你小子记住了,你今天欠下我两桩人情,一桩,你得罪了我的朋友,侠盗卫青云,二桩,大爷我亲自出马,及时出现,救下了你们的狗命。”

“啊?他,他,他真的是卫青云?”

“操你妈的,我杜杀杀万夫,什么时候骗过你吗?”

“不,不是那个意思,是我们有眼无珠,有眼无珠。”

口臭马一伙儿,一听眼前之人,竟是蜚声国际的侠盗卫青云,一个个都紧张起来,点头哈腰的冲卫青云赔礼道歉,恨不得这就把夹克脱下来,好让偶像给签个大名。

卫青云终于憋不住,咯咯咯的乐起来,大伙也都跟着乐起来,尴尬的气氛顿时缓和了许多。

冤家宜解不宜结。

杜杀今天只想把人带走,不想大开杀戒。

“滚吧。”

杜杀一声令下,口臭马一伙儿赶紧溜之大吉。

宽阔的大道上,还停着一千多辆摩托,马达低吟,气势雄壮。这些都是杜杀带来的人。

杜杀给一名手下使了个眼色,那人乖乖把热悬浮摩托缓缓降下,停在卫青云身边,请他和小姑娘上去。

侠盗卫青云、杀万夫杜杀,两人并驱直行。

“干嘛?你还怕我打不过他们?带这么多人来接我?”卫青云打趣儿道。

“哈哈哈哈,我是怕你把他们打死,不过,兄弟,还是小心点儿,现在各大帮派、赏金杀手,都在搜罗神经潜入者,据说抓个活口能有一千万人民币,不少人都眼红了。”

“什么?赏金?今天看新闻,警方的意思是希望神经潜入者配合警方行动,有盗窃者消息的赏金一千万,怎么成了抓捕神经潜入者拿赏金了?”

“警察说的是警察的,现在说的是黑道的,日本第三大黑帮三王会,本来和山本家族就是姻亲,今天得到可靠消息,说是三王会发了全球悬赏,抓到一个大师级神经潜入者,赏金一千万。

这帮混蛋王八蛋,他们哪知道什么是高级什么是大师级,满世界到处找人,也不想想,一旦真遇见你这样的高手,还不是送死,不过话说回来了,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你还是得小心点儿。”

“原来如此,到底怎么回事?你知道吗?”

“还不清楚,也就是这一两天才闹的满城风雨的,哎,对了,你这次来,躲哪儿去了?这几天你就住我那儿,安全。”

“别矫情了,这次来,我有正事儿,今晚住你那儿,明天得去趟阳明山。”

“工作?”

“算是吧,还有些别的事情,到时候恐怕还得麻烦你。”

“回去说。”

热悬浮摩托尾部的火箭助推器平行摆正,火焰喷射,三辆摩托呼啸着飞向群星之城。

冥王大厦是一座由三栋摩天大楼组成的立体城市,品字形阵列,每二十层有一条空中走廊连接。

中间一栋最高有260层,称为冥王星,左侧一栋称为左卫星,右侧一栋称为右卫星,两栋都是200层高。

冥王总计人口180万,其中三十余万人是黑社会成员,剩下的也大多仰仗黑帮维持生计。

杀万夫杜杀的冥王会,最早就是在左卫星起家,在吞并了数十个大小社团后,成为了冥王星最大的帮会。

冥王星第240层有一座超级安全广场,三个足球场那么大,十四米层高。

冥王星主入口的电梯被冥王会霸占,成为了他们的专用电梯。

入口处有十几名黑帮成员负责警戒和礼仪接待工作。

进入电梯。

“兄弟,我知道你不喜欢这玩意儿,不过今天可得委屈你一下了。”杜杀一脸贱笑的冲卫青云说道。

“看你这意思,有好事啊?”

“是啊,老头子两个月前死了,现在整个冥王大厦都是我的天下了。”

杜杀笑得更加张扬。

老头子,是杜杀的岳父,叫史大有,有三个女儿,次女和三女都嫁做商人妇,只有长女从小就跟着父亲混帮派,名叫史青竹。

史青竹,年轻时为杜杀的豪情和诚意感动,遂生爱意,下嫁杜杀。

当卫青云第一次见到史青竹的时候,实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说她美若天仙纵然有些过了,但标致的五官、曼妙的身姿绝对堪称是美人中的美人。

从小跟着父亲在江湖里摸爬滚打,阅历自是平常女子难比,那种久经岁月催发的成熟韵味更是世间少有。

据说当年史青竹嫁给杜杀的时候,没有人知道为什么,整个群星之城都为之震动,许多史青竹的仰慕者都扬言,如果杜杀真的敢娶史大小姐,就把他碎尸万段。

因为他的样貌丑陋可不是时间这把杀猪刀给割的,他是那种打娘胎里爬出来,就很丑的人。

而且当年他手下不过三五百人,而史老大已经占据了冥王星八十层地盘儿,手下四五万人,精兵强将如云,位列冥王星五大帮会之一。

每次卫青云问他,他当年到底是怎么追大嫂的,他都会挠挠头皮,嘻嘻哈哈的敷衍过去。

没有人知道,当年艳名远播的史青竹史大小姐,到底为何嫁给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丑鬼。

007、极乐世界

“史老大去世了,这么大事怎么不通知我一声?”卫青云怨道。

“不好意思叫你来。”杜杀挖着鼻孔,嬉皮笑脸的说道。

“这有什么好意思不好意思的,不把我当兄弟?”卫青云故作愠怒,他知道一定另有内情,先问清楚才好。

“嘿嘿,嘿嘿,我下了一道命令,整座冥王大厦禁止歌舞娱乐,人人禁欲七七四十九天,你来干嘛?”

“哦,好吧。”卫青云还是有些不高兴,心怀愧疚。

“不用内疚,我把你寄存在我这儿的钻石拿了两颗出来,送给你嫂子,就说你有事儿走不开,托我给老爷子送上的奠仪。”

“就两颗?嫂子没说我小气吧?多拿几个嘛。”

“嘿嘿,我挑了最大的两颗,你嫂子喜欢粉色的,我就拿了那两个。”

哦,好吧,那是自己三年前接了一个大单挣下的,当时自己深度潜入8个小时,那可是相当辛苦挣来的啊。

“哦,那还可以。”

“哈哈哈哈,”杜杀一揽卫青云的肩膀,低头问道:“怎么样?心里是不是好受了点儿。”

“恩,坦荡了许多,不然还真不好意思见大嫂。”

“哈哈哈哈,不过现在没外人,我可告诉你,三王会给你开出的赏金,可是一颗五克拉的高纯度南非大钻石,这些日子还是小心些。”

难以置信。卫青云白了杜杀一眼,诧异的问道:“我?五克拉?直接给我不就行了,干嘛还要悬赏?”

“我也觉得这事情很蹊跷,不过是一个老人家的大脑而已,闹得全世界都沸沸扬扬的。”

“一些神经潜入者刚听到消息,就投靠了山本财团和三王会,拿到一份赏钱,也有人表示愤慨,公然跟三王会对立起来,已经有一个高级神经潜入师被杀死了。”

卫青云沉默下来,没想到短短几天,竟然发生了这么多事。

电梯在240层停下,出电梯厅,沿着宽敞的过道走了一段,来到一处安全门,门外有四名守门人。

门后的风光,不是对所有人开放的,只有群星之城的上流人物,还有冥王会的大小头目,才有资格进入。

冥王会里的普通成员,只有立下一定功劳后,才能获得短暂的1天到7天不等的进入机会。

因为那门后有一道楼梯,可以通往极乐世界。

原本简陋的逃生楼梯被改造的破局贵气,金色的扶手,猩红的地毯,一直延续到堕落之渊的边缘。

花花世界里有的,这里几乎都有。

有影院舞厅,有酒吧赌场,有游戏厅,有大泳池,有大游乐场,当然更少不了烟视媚行的女人,殷勤周到的酒保。

甚至,还有一座大型的乐高城堡,粉色公主主题。

DJ和音响师尽量把音响调整到最佳的频率,浮华烂漫之余,绝对不会让你觉得嘈杂不堪。

这里只有三条规矩:

1、禁止打架斗殴,更不能伤人性命。

2、一切皆随自愿,任何人不得强迫他人做自己不喜欢的事,哪怕对方只是一个酒吧,一个舞女。

3、禁止吸毒。

犯了规矩的,轻者被请出去,若是事态闹大,则只好拖出去,丢进窗外的高空飓风里。

所以,这里真的是个极乐世界,整个群星之城的上流人物都会来这里消遣时光,甚至一些惹了麻烦的帮派头目,也会来这里暂避风头。

大家都会规规矩矩的,没有仇家会追到这里来找你的麻烦,就是来了彼此见到,也要陪上三分笑脸。

这里根本不需要毒品,极乐世界,本身就是一颗大毒丸。

几个衣着妖艳的女子,看见杜杀、卫青云众人,立马若即若离的黏了过来。

会有一个试探的过程,如果对方流露不悦或是明确表示不需要服务,她们就会马上识趣儿的离开,绝不纠缠。

当然,她们根本不会去试探杜杀,这里的每个人都认识杜杀,知道他不好女色,她们只是礼貌性的向他献上一个笑意便转向别的男人。

换作往日,卫青云绝对不会辜负美意, 不过他今天真的有事。

卫青云看到几个家伙身上装了真正的军用机械臂,虽然是几年前军队上淘汰下来的产品,却是有着高超战斗能力的真家伙。

他们中有男有女,一个穿着暴露的少女,把自己整个下巴都换成了金属构造,就连下嘴唇和全部的牙齿都是不锈钢的。

当她说话或笑的时候,只有上唇在动,声音当然也有些含糊不清,十分怪异。

他们中有人是杜杀的手下,见卫青云来了,频频举杯示意。

几个不认识的也献上客气的微笑,应该是其他帮派的头目甚至老大。

“去你的办公室。”卫青云对杜杀说道。

那里是一个安全的地方,而且隔音效果很好。

穿过粉色公主城堡的大门和过道,便来到一处安静的二层房屋,这当然是后来改建的。这里是杜杀办公和会客的地方。

进到办公室的只有卫青云、杜杀,和杜老大的三名手下。

足足用了一个多钟头,他们才又出现。

一个小弟过来报告,说是那名叫小玲的小孩子,已经安全送回了住处,请卫大哥放心。

卫青云点点头,当即摸出两枚银板送到那人手里。

“喂,时间还早,要不要去乐呵乐呵?”杜杀一抖长发,冲卫青云贱兮兮的笑道。

“不如一起?”卫青云一挑眉毛,笑着反问。

“好啊,好啊。”

卫青云大踏步朝一座挂着“红姐”霓虹灯箱的建筑走去。

“啧啧啧,就知道你小子憋不住,还说要来参加我老泰山的葬礼,呸。”

“谁知道你会搞个禁欲系葬礼啊。”

“不然呢?老人家去世,当然要沉痛哀悼了,走吧,陪哥哥去玩两把。”

卫青云当然是在和杜杀开玩笑了,顺势跟上杜杀进了一间赌场。

赌场规模很大,上下二层,因为是建在安全广场内部,层高不算很高,比不得拉斯维加斯那种大堂式的赌厅,但也还算舒适。

杜杀接过小弟递过的大喇叭,高喊起来——

“喂,喂,喂”

喧闹的人群顿时安静下来。

“大家晚上好啊,我叫杜杀,今年十八岁,在这里万分感谢大家的赏光支持。”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杜老大,今年十八,明年十七啊。”

众人哄堂大笑,很快又安静下来,他们已经熟悉了杜杀的套路。

“让我们以热烈的掌声,欢迎我杜杀的好兄弟,冥王星的老朋友,全世界穷苦大众的活菩萨,3040妇女最佳情人,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大赌场的指路明灯,撒钱童子——卫青云先生。”

赌场里的指路明灯,就是手气最差最倒霉的那一个,有这种人在,你只要反其道而行之就可以了。他买大,你就买小,他买庄,你就买闲。稳赢不赔。

人群中顿时爆发出热烈的掌声,有些是给杜杀面子,有些是真的曾经跟卫青云一起赌过,知道这是撒钱童子来了,恨不得把手掌拍出血。

传说中,有一个酒女赢过卫青云一颗一克拉的纯净钻石。

第二天一早,杜杀便领了两个西装革履的人,到处寻找卫青云。

二人一看就是城里人,来到这种地方,白净的脸上不免流露出几分优越感。

杜杀带人冲进了“红姐”,看见一个小弟赶紧问:“红姐呢?卫青云是不是在这儿?”

小弟一脸坏笑,支支吾吾的不敢说话。

008、接脏活儿的人

杜杀当即明白了,示意二人在外边等着,自己朝里走,一路进了红姐的房间。

红姐,自然就是“红姐”的老板娘,四十出头儿,正是灵魂和肉体都熟透了的年纪。

房间没有门,只挂着一条红色的绸门帘。

这里不需要门,除了杜老大也没几个人敢掀红姐的门帘子。

房间里弥漫着一股春液的味道。

地板上东倒西歪躺着几个人,一条薄被扯来扯去,谁也没盖全乎儿,都是半遮半露的。

卫青云已经醒了,正躺在那里望着天花板出神儿,心里好像在盘算着什么。

倒是几个女人呼呼大睡,没有要醒的意思。

杜杀轻轻嘘了一声,招呼卫青云赶紧出来。

卫青云小心翼翼拿开几个女人的手脚,在红姐脸上轻轻吻了一下,这才穿了衣服,同杜杀出来。

“不好意思啊,兄弟,他们手上拿着大宝的名片儿,说是你的客户,只好带他们上来了。”

卫青云看了一眼自己的劳力士陀飞轮机械腕表,抬头冲杜杀低声咕哝了一句:“早了一个钟头。”

杜杀点点头,应了一句:“明白。”

见杜杀带了一个人出来,两名西装革履的汉子顿时满脸堆笑。

“卫先生?”其中一名汉子试探着打招呼。

他们不认识卫青云,虽然已经是2037年了,无论是银版照相还是电子相片,早已铺天盖地,但却没人有卫青云的照片。

“恩,”卫青云用鼻音应了一声,才说:“洪先生呢?他怎么没来?”

“我们派了车,直接将洪先生送到老板家里。”

“怎么会这样?”卫青云有些不解的问道。

“哦,洪先生说,卫先生是这一行高手中的高手,要我们以礼相待,必须拿出十足的诚意,所以周老板才特意派了我们二人过来,专门请卫先生过去。”

“好,想必早饭,周先生也早准备好了吧。”

“恩,卫先生真是聪明人,”一名西装汉子媚笑道:“周老板已经为二位准备了丰盛的早餐。”

卫青云砖头看向杜杀:“要不要一起来?我请你吃早点儿啊。”

“且,一点诚意都没有,又不是真的你请,你自己去吧,我可不想跟那个大块头儿站一块儿。”

杜杀悻悻的说了一句,弹了一记清脆的响指,还没等卫青云说话,兀自转身走了。

“还是得先委屈卫先生了,”一名汉子解释:“我们第一次来这边,不知道这边没有铺设磁悬浮轨道,我们还是先坐公共列车好了。”

“没关系。”卫青云无所谓的应了一句。

在冥王星大厦第10层,20层分别有两处磁悬浮城际列车站。

钻入城际列车,2分钟后三人已经来到台北市*大街上的第一站。

那里有一个高空停车场,二人开的是一辆磁悬浮保姆车,足有一辆老式公交车那么大,里面有厕所、淋浴间,厨房,当然更少不了美食和好酒。

一人帮卫青云倒了一杯威士忌,恭敬的放在了卫青云面前的茶几上。

随即笑着退开,和搭档在一旁坐了下来。

看样子二人不是什么公司职员,应该是周少贵聘请的职业保镖。

周少贵是台北神星科技的总裁兼首席工程师,是中国新一代IT精英中的楷模,一直以码农的形象示人。各大门户网站的新闻版块经常会放一些他在亲自撰写代码时的照片。

一个月前,卫青云的代理人,接到一个大单,酬金是两颗三克拉的纯净南非钻石。

对方已经预付了一半酬金,也就是说已经有一颗三克拉的钻石在代理人——大宝手里。

对方肯出高价,自然也有一些额外附加的条件——除了签订绝对保密协议外。只肯当面交付任务。

沿着*大街一路向北穿过整个台北市,向左转入阳明山大道,很快便来到了一处充满太空时代建筑美学的别墅前。

这里虽然也是郊区,却是台北传统的富人区,路基中已经铺设了磁悬浮轨道,除了一般燃油车、热悬浮车辆外,也可以供磁悬浮车辆行驶。

房车停在院中,三人下车后,车子自动隐入地下车库。

这是一座隐于茂林中的四层别墅,院子很大,建筑外观呈现柔和的银灰色。

周少贵穿着一件银灰色长款家居服,正坐在宽敞的客厅里喝着咖啡。

他身形精瘦,鼻梁上架着一款小椭圆形无边框眼睛,镜腿儿细到几乎看不见。精明干练之中透着一些憔悴。

他皱眉端详,判断眼前的人就卫青云本人无疑,连忙换做一副标准的商务型微笑,招呼卫青云进来。

女佣很快在客厅的茶几上铺排了几样早餐。

卫青云看了一眼,是一台高仿真家政机器人。

高仿真家政机器人,在五年前一度风靡全球,富人、超级富豪纷纷*使用。

不过,没几年家政机器人便退出了高端市场,一些顶级富豪更偏好纯粹而人性化的人工服务。

当然,真正的人工服务更加昂贵一些。

以周少贵的财富,雇佣全员的管家、厨师、佣人根本不是问题。

周少贵敏锐的察觉到卫青云的异样,解释了一句:“卫先生是见过世面的人,希望不要介意,我是搞IT行业的,更相信高科技产品,我相信随着AI技术的进步,家政机器人必然能够提供出远远高于人工的贴心服务。”

卫青云点点头,淡然笑对:“没关系,我们还是谈工作吧,时间紧迫,多一些了解,成功率就会更高一些。”

“哈哈哈哈,卫先生说笑了,您是行业翘楚,不论圈里圈外谁不知道卫先生的大名,只是一件小事,卫先生必然手到擒来。”

话虽如此,周少贵还是顺势把一台平板电脑递给了卫青云,上面已经打开了一份文件。

“卫先生,已经根据您的代理人要求,准备了一份相关的资料,十分抱歉,只能请您在这里阅读,我们这个行业哪怕只是一点点信息泄露,都可能带来数十亿人民币的损失,请原谅我的谨慎。”

“没关系的,我不是神经潜入者协会成员,你明白我的意思。”

“哈哈哈哈,卫先生爽快,难怪朋友们都向我推荐卫先生。”

神经潜入者协会组织,是由官方主导成立的行业自律协会,既要求会员严格自律杜绝犯罪,同时亦要求组织成员协助官方打击犯罪。

协会组建了纪律巡查委员会,一旦发现协会成员接“脏活儿”就会被开除组织,并承担相应法律责任。

不过,这个世界总有一些灰色地带,需要特殊的人去处理。非会员的好处就是他们什么活儿都接,而且他们的保密性往往更高。

因为他们除了信誉和手艺,已经别无所有。

“天宝呢?他怎么还没来?”卫青云一皱眉,直问周少贵。

“哦,刚我的安全顾问来消息,说是洪先生坚持在家吃过早饭再来,他不相信我这边的早餐比他自己做的更好吃。”

“哈哈哈哈,好吧,我倒是忘记这点儿了,不过,眼下看来他是对的,他可是家政机器人的坚决反对者。”

卫青云看了一眼机器人制作的早餐,由衷的说道。

“那是,那是,我们公司去年尾牙聚餐,就是在洪先生的和平饭店举办的,菜品和服务质量十分令人满意,没什么问题的话,我们可以开始工作了吧?”

卫青云点点头,开始阅读平板电脑上的资料。

八万多字的资料,他只用了三十分钟就读完了。

时间不多,他只能先以图像映射的方式,把资料传入自己的大脑中,自己的潜意识可以更快的消化这些图文素材。

“潜入目标是我的老搭档冯意安,相信卫先生最近也看到警方的通报了,三年前,他失踪了,警方最近在公海破获一起走私案件,无意间发现了他。”

009、死神的邀请

“哦?被长期软禁?那他现在的精神状态怎么样?”卫青云面露难色。

“怎么?有什么问题吗?”周少贵看出卫青云的疑虑。

“如果一个人被长期软禁,又是在公海的船上,他的精神会受到强烈打击,会变得非常自闭,潜入难度会非常高。”

“哦——”周少贵长出了一口气,笑道:“这一点,卫先生不用担心,根据警方的报告,他两年前头部受创,就成了植物人,而且——之前,我也找过一个中级神经潜入者,进入他的大脑,都怪我当时太贪小便宜了,觉得找个中级潜入者就够了,结果,还真是不行,他个人能力有限,没能完成任务,不过老冯的精神状态很好,潜入是没问题的。”

周少贵一口气儿解释道。

“哦?那到底是什么原因,又令周先生决定不惜花费两颗大钻石,请我来做这项工作呢?”

“这个,”周少贵扶了扶镜腿儿,解释道:“本来我可以不回答危险这个问题的。”

“恩,我只是有些担心,这一次是深度潜入,我必须了解清楚,这对我和周先生都有好处,既然周先生肯出这个价钱,说明要找到的东西对周先生十分重要。”

“恩,请原谅我的谨慎,哎呀,也许确实应该跟卫先生说明一下,我要找的是一个程序,当时老冯已经完成了全部代码的编写,谁知道第二天他就失踪了。

那是一份神星科技同中井工业合作的一个项目,老冯的工作十分重要。

当时正值神星科技上升期,眼看就要上市了,结果老冯却失踪了,我们彻底失去了中井工业那份合同,同时也令股东对我们大失所望。

我不甘心呐,为了挽回公司,更是为了心中那份自尊,我不得不一肩挑起两个人的责任,几番经营总算有了今天的局面。”

“哦?要找的就是那份为中井工业编写的代码?不是已经解约了吗?”

“这个,这是我们行业领域内的事情,卫先生有所不知,当年中井工业的确放弃了我们,另寻合作伙伴,但是却始终不能达到他们的要求。

他们听说了老冯的情况,就给我出了个主意,找神经潜入者取出他大脑中完整的代码。

当年,他曾经把一部分代码给到中井,中井认为那是最有希望的一个方案,只不过,老冯的电脑有他自己安装的安全系统,我们在打开的时候一时不慎,导致电脑启动了自毁程序。”

“原来是这样,明白了。”卫青云点点头。

周少贵把一张纸递给卫青云,说:“这就是那份代码的一部分,请卫先生记下来,可以作为寻找的依据。”

卫青云看完,周少贵取过点烟器,烧着了那张薄薄的纸片儿。

卫青云刚想再问什么,周少贵的手机忽然发出一阵急促的铃声。

周少贵看了一眼来电号码,神情顿时变得紧张起来,一边向卫青云道歉,一边急着退入厨房,按下了接听键。

周少贵十分慌张,竟把无线耳机落在了茶几上。

江湖险恶,剩者为王。

卫青云当年之所以被神经潜入者协会除名,就是因为他但求大义,不拘小节。

卫青云瞥了一眼门口的保镖,一伸手按下了耳机上的同步按钮。

打电话来的是一名日本人,呜哩哇啦,劈头盖脸的讲了一大堆,更直接点说是骂了一大通,对方也十分的急躁甚至有些愤怒。

卫青云的日语也就泡妞好使,那日本人说的很多名词挺专业的,他根本不懂什么意思,只能依稀猜出个大概意思。

周少贵称其为小林桑。

小林的意思是,自己为了周少贵的合同花费了很多心血,费了好大劲儿才说服了董事会,如果今天下午两点钟上班时,董事们不能看到那份文件,以后神星科技将再也不会拿到中井工业的合同,甚至就连小林我都要背上黑锅,失信于诸位董事,日后在公司内将难以立足。

中间夹杂了一大堆八嘎八嘎的废话。

周少贵顿失IT巨子的风采,唯唯诺诺前言不搭后语,不断承诺今天一定可以拿到那个程序,已经请到了那个人,请小林阁下放心。

小林又八嘎了几句,啪的挂断了电话。

可以想象,周少贵卑躬屈膝的样子,一定十分难看。

卫青云赶紧关闭了耳机上的同步程序。

又过了足足五分钟,周少贵才又风度翩翩的从厨房里走了出来。

对于这种人,卫青云已经有些习以为常,麻木了。

工作性质使然,他接触的很多客户都这个德行。

周少贵摆出一副盛气凌人的架势:“卫先生,请问一个300多M的小程序,您要默写下来大概需要多久?”

卫青云暗自发笑,辛亏刚才自己偷听了他们的谈话——他的客户逼他赶快交出方案,他这是在讨价还价,恐怕还要提什么附加条件。

“周先生,我的收费是根据潜入时间来计算的,将代码默写出来的时间不在收费范围内,这个您放心。”卫青云故意装糊涂。

对方没上当,周少贵脸色一变:“您的收费方式是一回事儿,可我也想要一份令人满意的服务不是?”

“您放心吧,不会让您失望的,在同样的服务水准中,我的收费一向是很公道的。”

“你——到底多长时间,希望卫先生给我一个准确的答复,而不是顾左右而言他。”周少贵有些急了。

“48个小时。”卫青云坚定的说出一个数字。

“不行,太慢了。”周少贵有些愠怒回道。

“周老板如果对我不满意,可以另请高明。”卫青云吃定他了。

“卫先生,都这个时候了,您这样说恐怕有损商誉吧?”

“不会啊,我按合同办事,按规矩工作,别说300M,就是150多M的全代码文件,你去找别人做,默写下来也得48小时。”

“卫先生——”周少贵沉默良久,态度缓和下来,道:“卫先生,请恕我冒昧,我收回刚才的话,是我太唐突了。”

“周先生到底想怎样?”卫青云逼问。

“卫先生,”周少贵气焰渐消,语气软了不少,“其实,其实我真的有难处,我,我希望使用神经元映射插件。”

神经元映射插件,也叫脑电波成像系统,是神经潜入技术成熟后,新推出的一种计算机程序,它由一个小程序和一套外接设备组成。

把这种外接插件安装在神经潜入电脑主机上,就好像在潜入者头上戴了一个摄像头一样,可以把潜入者读取的信息直接在电脑上映射出来。

没有哪个神经潜入者愿意接受这样的条件,尤其是干“脏活儿”的时候,雇主一旦拿到想要的情报,便可以在潜入者尚未苏醒的时候,将之杀死灭口。

接受了这样的要求,无异于接受了死神的邀请。

010、又来了

当然,神经元映射插件必须要潜入者的配合才行。因此,那些干脏活儿的野生神经潜入者才没有被灭口杀绝。

“呵呵,”卫青云冷笑一声:“周老板,你大概不知道吧,这种技术非常的不稳定,传出的信息往往都是乱码,等于没用。”

“这一点,卫先生请放心,别忘记我也是一名计算机程序高手,我改良了那款软件,成功率很高。”周少贵见事有转机,自信的说道。

卫青云当即提高了警觉,冷道:“什么?看这意思,周先生是早有准备啊?”

“不不不,卫先生千万不要误会,千万不要误会,我也是被逼无奈,昨天晚上连夜优化了那个程序,现在也是抱着试试看的态度,赌一把,我,我,我是真的走投无路了。”

“不行,周先生,这单买卖您另请高明,您明白我们这行的规矩。”

“卫先生,你——你不能见死不救啊。”

“周先生说笑了,现在是你周大老板硬要把这断魂索往我脖颈子上套,怎么就成了我见死不救了。”

“哎,卫先生,卫大侠,你,你还是先听听这个。”

说完,周少贵拿过手机,打开了刚才的通话录音。

卫青云装作第一次听见这段对话一样,一脸惊讶,但仍是一口拒绝了周少贵的请求。

“不行,周老板,您明白我们这一行的规矩。”

“再加一颗三克拉纯钻。”

卫青云摇摇头。

“两颗,再加两颗,只要卫先生点头,我这就给您的代理人寄过去,卫先生,我眼下能拿出的,也就只有这些了。”

卫青云想了一会儿,勉为其难的点了点头,问:“有安全密钥吧?”

“有,有,有,当年我跟老冯一起做的记忆安全锁,互相知道密钥。”

自从神经潜入技术成熟以来,就诞生了一项新的安全服务,为人们的意识系统加装安全锁——当然,能享受这种服务的都是政要富豪、明星名流,还有学界和科研界的大佬。

周少贵当即眉开眼笑,为了表示诚意,先去取了两颗三克拉的纯钻,包好,呼叫快递机器人送到了和平饭店,洪天宝收。

“可以开始了。”目送快递机器人离去,卫青云这才微笑致意。

地下室里神经潜入设备已经准备就绪,冯意安的大脑也已经接驳完成。

周少贵嘱咐两名保镖带着卫青云下去,自己则剪好一支雪茄,用长长的火柴慢慢点燃,把身子重重的埋进了沙发里。

周少贵长出了一口气,捡起桌上的耳机,别在了耳朵上,把刚才的通话录音放了一遍又一遍,嘴角浮现几分得意。

周少贵此时倒显得颇有耐心,足足过了30多分钟,直到一名保镖上来,他才把雪茄熄掉,小心放回一枚精美的银制雪茄筒里。

“老板,已经可以了。”

“好。”

地下室里,还有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模样的家伙,见周少贵下来了,微笑着点了点头。

周少贵回敬一个满意的微笑,径直走向一旁的电脑。

除了神经潜入所需的专用主机外,还有两台电脑正在紧张忙碌的工作。

其中一台电脑是“监控终端”,它的作用是显示此刻卫青云正在工作的“画面”,也就是卫青云在冯意安脑海里所“读取”的那份文件。

另外一台电脑的作用是“转写”,直接把监控所得的“画面”内容,转写入编程软件里。

这样一来,一旦“读取”完成,整个软件的编写也就完成了。不需要再次誊写。

周少贵先察看负责“转写”的电脑,读了其中一段代码,结果令他十分满意。

“老冯啊老冯,你才是神经潜入技术的最大受益者啊,如果不是他们,你这几年辛苦,恐怕只能埋没于你的脑海深处了。”

周少贵轻轻拍着手掌,走向冯意安的病床边。

这是一位年近四十岁的男人,多年卧床昏迷,使他看上去更苍老一些,鬓角白发斑斑,身形枯瘦,肤色苍白。

他的病床,床单,以及他身上蓝白相间条纹的病号服却十分的干净,脸和头发也被收拾的干净利落。

他的呼吸匀称,眼球在眼皮下有节律的转动着。

“他的身体已经支撑不了多久了,如果不加强体能训练的话,最多再支撑一年。”

穿白大褂的医生用蹩脚的中文说道,听口音,应该是日本人或者韩国人。

“一年,够了,不过,你知不知道,你这样说很令我伤心的,他可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天才。”

周少贵轻轻抽出一张湿纸巾,万分怜惜的在冯意安憔悴的脸上擦拭起来。

气氛有些暧昧,这样的情形哪里像是知己,更像是在照料自己的情人。

“那我呢?”医生有些麻木的问道。

“呵呵,”周少贵直起身来,扶了扶镜腿儿,优雅的回道:“你这样问,不但侮辱了我的智商,更侮辱了你自己的头脑。”

“你都知道了?”医生的脸色同样苍白,有些诧异的问道。

周少贵笑着点点头。

“那我还能站在这里同你说话,真是该好好谢谢你呢。”

“你也不用妄自菲薄,只要那些东西你藏得好好的,别被除你之外的第二个人找到,我们都可以幸福的安享晚年。”

周少贵眼神冷冽,充满了警示的意味。

“老板,有情况。”一名保镖指着“监控终端”的电脑屏幕说道。

原本一行行不断呈现的代码,此刻变得十分紊乱。

“又来了。”

周少贵沮丧的说道,赶紧关闭了另一台电脑上的“转写”程序。

“要不要给他打镇静剂?”大夫谨慎的问道,他指的是给卫青云打镇静剂。

“不用,不是他这边的问题,卫青云是高手,这么久才出现这种情况,说明他的确有两下子,等等看吧。”

等待的结果更令人沮丧,“监控终端”上呈现的画面已经完全是乱码。

又过了一会儿,就连画面都消失了。

“怎么回事?”保镖和医生都尖叫起来。

“是卫青云,他在里边摘掉了神经元映射器的摄像头。”

“摄像头?他带了个摄像头进到冯意安的脑袋里?”一个保镖傻傻的问道。

“只是个比喻,神经元映射程序会在卫青云的意识里形成一个摄像头一样的工具,当然不是现实里的摄像头。”

周少贵沉着的说道。

“他这是在做什么?”连白大褂都有些困惑。

“不用慌,神经元映射插件的微电流会影响老冯的大脑运作,刚才的混乱可能就是那股电流刺激下导致的,他这样做,是为了更好的解决问题。”

“你就这么肯定?”医生有些怀疑周少贵的判断。

“我倒是有些怀疑,我是不是太高估你了,小林光阁下。”

周少贵轻蔑的望着白大褂,冷冷的说道。

011、周少贵的劳拉西泮

被称作小林光的人被激怒了,愤然回敬:“你的自大迟早会葬送你的前程,别忘了,卫青云跟那个人不同,他在黑白两道都有不少朋友。”

当小林光提起“那个人”的时候,语气尤为加重了几分。

“当初你就反对我让他来做这件事,到底为什么?你很讨厌他?”周少贵被小林的愤怒触动了,反问对方。

“呵呵,不是讨厌他,如果可以的话,能够同卫青云这样的人成为朋友,会是一件非常愉快的事,只是如果一不小心,成了敌人对头,就会很麻烦了。”小林决绝的说道。

“他的故事我也听过一二,说是纽约一个黑帮老大找他做事,事成后想杀他灭口,结果倒是那位大佬先被人暗杀了,不过我也知道,他这个人的行踪向来飘忽不定,除了洪天宝,没人能够主动联系上他。”

内敛渐消,周少贵的脸上露出一丝阴狠的表情。

“周桑”小林光并不为他的言辞所动,继续道:“您派去找洪天宝的人,是不是也该回来了?”

周少贵这才意识到,自己一直忽略了的事情是什么。

“他们去了多久了?”周少贵转向一名保镖问。

那名保镖瞥了一眼腕表,有些难以置信的把手腕举到周少贵眼前,一边惊诧的支吾起来:“两个多小时了,不会,真的出什么事情吧?”

周少贵掏出手机刚要拨通电话,忽然改变了主意,冲那名保镖一努嘴,厉色道:“你来打。”

对方的铃声足足响了60秒钟,无人接听。

保镖有些慌了。

“继续打,打通为止。”周少贵急躁的说道。

一直打,一直都是无人接听,两个保镖脸上都冒出了冷汗。

直到第11次,电话终于拨通了。

保镖按下免提键。

这边还没来得及“喂”一声,就听电话那头儿枪声大作,一并夹杂着玻璃、木板爆裂的声音。

当然,更少不了男人的咒骂声,听声音是一个体格粗犷而强壮的男人。

“操,一群废物。”周少贵再也无法隐忍,狠狠的骂了一句。

“老板,老板,报告老板,”对面上气不接下气,支支吾吾的报告着现场的情况:“这家伙——对吃的——实在,实在太敏感了,我们,我们偷偷,在他的汤里加了料,被,被,被他看穿了。”

“现在呢?情况怎样?”保镖继续问道。

“等,等一会儿,他的小腹被我们打伤了,他支撑不了多久了。”

周少贵使了个眼色,保镖会意,赶紧问:“大概多久能回来?”

“还——”

对方刚一开口,“嗖”的一声子弹呼啸响过,电话断了。

“我们过去?”保镖请求道。

“不用,子弹是打穿了手机,他们四个人呢,你们两个最好把这边守好。”周少贵说道。

就在这个时候,卫青云的身体也开始急促的抽搐起来,汗水很快湿透了衣衫,一脸豆大的汗珠,看起来十分辛苦。

“照顾好他。”周少贵对小林光命令道。

“要不要给他注射镇静剂?”小林急问。

“八嘎,要什么镇静剂,他现在是在对抗冯意安的意识洪流,你把他催眠了,他更完蛋了。”

“可是——风险太大了,如果他醒来的话。”小林急忙辩解。

“先捆上他,这次的文件非常重要,不能失败,镇静剂会影响他的意识。”

小林光极不情愿,他一开始就反对找卫青云来做这件事,现在更是愤懑难平。

不过,他还是听从周少贵的命令,从病床地下取出特制的束缚手铐、脚铐来,小心翼翼的把卫青云的手脚控制起来。

卫青云的体温也在极具升高,空调热感监测器发出一声警报,在他正上方的新风口打开,为他送入更凉一些的新风。

小林光解开卫青云肥大的夹克衫,露出健美结实的胸膛,开始为他擦拭脸上和身上的汗液。

这种工作看起来很轻松,两个人就那么躺在那里就可以了,事实上神经潜入者在潜入的时候,精神必须高度集中,以至于看起来就像深眠一样。

然而,这种状态又极易被破坏,外界的骚扰很容易将潜入者唤醒,导致灾难发生。

同时,潜入目标情绪波动或其它原因引起的意识风暴,也会对潜入者直接造成神经层面的伤害,引起潜入者身体的剧烈反应——如果不照顾好他们,以致于体温过高,也会影响潜入者的工作状态。

卫青云的身体反应已经从抽搐发展到抖动,动作幅度越来越大,越来越剧烈了。

“他——怎么会这样?这就是所谓的大师级潜入者的能力吗?”

小林光既紧张又充满赞许的说道。

“人工干涉,直接把室温调低,这个家伙的精神力量实在太强大了。”周少贵命令道。

“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场面啊,虽然不知道他在里面到底怎样了,看身体的反应,对抗应该是十分的激烈,前面几个潜入者不过是身体抽搐一会儿,就立马醒了过来,根本再也无法进入呢。”

“恩,先把他解开吧,这样捆着他,他会惊醒的,看好他,希望这次别再让我白费功夫。”

周少贵又叮嘱两名保镖几句,转身离开了地下室。

对于他这种人来说,结果才是最重要的,他才不会关心卫青云正如何辛苦如何拼命,甚至会不会死在里面。

他坐在沙发上,把衬衣的口子接连解开了两颗,一阵恶心胸闷的感觉灌满了他的身体,冯意安的脸在他眼前晃来晃去。

他闭上眼,试图躲避同冯意安的对视,没有用,越是闭上眼睛,那道熟悉的身影就越清晰。

头痛,针刺一样的头痛,令他的意识和记忆乱成了一团浆糊。

还有那两个女人的脸,李敏,最先出现的是李敏的脸。

李敏,怎么搞的,这个连旗袍都不肯为自己穿的女人,自己怎么会喜欢上她的,也只有冯意安会喜欢这种木头一样的女人。

白燕,啊,自己的老婆,自己明明最爱的是她啊。可是——

周少贵忽然想起来,自己去年就和她,和白燕离婚了。

啊,白燕好,还是白燕更好啊,那白皙的大腿丰满挺拔的胸脯,这一切,李敏怎么比得上。

可是,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自己又那么的对李敏放不下呢,明明上大学时,连正眼都不肯看她一眼啊。

头痛,剧烈的头痛,还有那令人快要爆炸的胸闷。

啊,又来了,又来了——冯意安、李敏、白燕不断闪现的身影,慢慢汇聚成一股巨大的洪流,把他吸进了黑暗的深处。

他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他努力做了几个深呼吸,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可是没用。这种状态出现的频率越来越频繁了。

原来一两个月一次,现在两三天就会出现一次。

到底哪里出了问题?基因检测,自己患上精神疾病的概率几乎不到百分之零点一,记忆中家族成员没有一个得过精神类疾病的,可是,到底怎么回事?

周少贵踉踉跄跄的走到靠墙一边的冰箱旁边,他已经支撑不下去了。

他打开冰箱拿出一个药盒,里面有分好剂量的——劳拉西泮。

一种治疗焦虑和精神障碍的药物。

他长出了一口气,“嘭”的一声把冰箱门关上,把药盒摔了出去。

药盒摔在墙上,一粒粒白色的小药片如雪花飞溅,甚至有两颗砸到了他的脸上。

周少贵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理性主义者和精英主义者,这些药物太令人恶心了,这是懦夫的象征,自己还没有软弱到要靠它们来驱走痛苦。

他靠着墙慢慢坐下来,一点点趴下去,让自己的整个身体都直直的趴在地板上,把脸紧紧的贴在冰凉的地板上。

起初,这会让他好受点儿。

可那股心慌、胸闷、头痛的感觉侵蚀着他的每一根神经每一块骨骼。

“他妈的。”

周少贵一边恶狠狠的咒骂着,一边踉跄着爬起来,把落在地上的劳拉西泮全都捡了起来,一下子吞进了肚里。

他努力支撑着自己的身体和精神,不让它垮掉。

又过了十多分钟,痛苦的感觉慢慢消失,他从地板上爬起来,扶着沙发的靠背,慢慢绕进沙发里。

就在这个时候,他看到一个人,一个男人的脸,从通往地下室的楼梯口,慢慢浮了上来。

012、奇怪的双重人格

是卫青云。

随着他缓步而上的,还有他一身凌冽的杀气。

周少贵为之一震,随即摆出一副笑脸来:“啊,卫先生,怎样?工作完成了?”

“还没有。”卫青云冷冷的说道。

“哦,是吗,是有些问题,可能长期遭遇软禁的原因,老冯的精神好像是出了点问题。”

“好像是这样。”卫青云说着,走到周少贵的对面坐了下来。

“辛苦卫先生了,请您休息一下,我们再开始工作吧。”

说着,周少贵把一个糖果盘送到卫青云跟前,又殷勤的为他倒了一杯温水。

卫青云剥开一块巧克力,塞进嘴里慢慢咀嚼起来。

“你不问一下,他们怎么样了吗?”卫青云笑道。

“他们?哦,是啊,他们在下边照料老冯吗?”周少贵假意笑道。

“没有,我把他们捆起来了。”

卫青云说着,眸子里迸发出一道凛冽的寒光。

“哈哈哈哈,那又怎么样呢?”周少贵忽然一声低沉的狞笑,嚣张的回敬:“你们这些所谓正人君子,都是一样的蠢货。”

他手里已经多了一把*,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卫青云的心脏。

一个半小时之前。

卫青云在两名保镖的带领下,来到了地下一层一间干净整洁的房间里。

卫青云随意的四下看了看。

按照周少贵的说法,这间地下室是为了冯意安专门打造的,两个月前警方在公海一条船上发现了已经成为植物人的冯意安。

虽然房间打扫的一尘不染,床具、床上用品也浆洗的很干净,然而质量再好的被单、被罩,洗久了也会留下痕迹,洗的再干净,也和新的不同。

而且这里的种种设备,对于临时性神经潜入来说,也太专业了,自己做了这么多年,也不过偶尔几次会全部用到这些设备。

除非——

“卫先生,可以开始了吗?”一名保镖说话,打断了卫青云的思绪。

“等我五分钟,我熟悉一下环境。”

卫青云说着,冲保镖和一旁照顾冯意安的白大褂笑了笑。

白大褂没有说话,只是点头微笑致意。

他的脸色苍白,似乎久在密闭的环境中工作。

卫青云很准时,5分钟后自己躺在了另一张病床上。

“我们这就启动神经潜入设备,另外两台电脑是神经元映射插件的功能电脑。”一名保镖交代了两句。

卫青云首先来到冯意安的神经元界,这里就好像一户人家的大门外一样。

那些名流富豪,往往会在这一层设置安全锁。

卫青云看到的画面,是一颗大脑悬浮在无垠的太空之中,一面巨大的透明的水晶墙隔在大脑和卫青云的中间。

很漂亮。

做成这样,当初一定花了不少钱,是一流高手的手笔。

卫青云把手掌平放在水晶墙上,眼前景象再变,墙上出现一个天空蓝色的水晶键盘。

卫青云依次输入密码,水晶墙消失了。

卫青云朝着那颗悬浮于银河群星之间的大脑游了过去。

粉红色的大脑有节律的跳动着,表面浮着一层淡蓝色的荧光,十分的温和柔软。

卫青云集中注意力,为自己做了一件安全潜入衣——因为是深度潜入,对方又是一个高智商的脑力工作者,思想、阅历极为丰富,他的记忆、意识、潜意识都具有很强大的感染力,需要安全潜入衣来保护自己。

当然,和普通的衣服不同,它更像是一层薄膜,覆盖了卫青云全身。

当卫青云接近那颗“脑”时,才发现它是那么的巨大,足足有一栋三层别墅那么宏伟。

卫青云伸出一根手指,碰了碰包裹着“大脑”的那层蓝色光膜,是安全的。

随即,把手指插了进去,慢慢向下划开,当划开的口子足够大时,卫青云一个猛子钻了进去。

“嗡——”

卫青云的脑子一懵,身体像断线的风筝一样,疯狂的打着转。

他失控了。

啪——啪——

哐——咣啷——

不断有东西互相撞击着,甚至有些东西砸在了他的身上,打在了他的脸上。

虽然这里是冯意安的意识世界,种种打击带给卫青云的痛觉却是真实的。

“操,”卫青云心中暗惊“意识风暴?怎么回事?从外边看,他的情绪非常平和才对。”

有一张巨大的桌子朝卫青云撞过来,他顺势把身子贴在了桌子上,随着桌子不断翻滚着——

不对,是冯意安的意识出了问题,通常来说这个空间就是他的记忆宫殿了,然而他意识中所有的事物都失去了方向感,就好像在失重的太空里一样,上下左右东南西北的方位感全都消失了。

卫青云贴在那张桌子上,不断踢开、拨开迎面砸来的种种物体。

有电脑、有书本、有花瓶儿、有餐桌,甚至还有各种凌乱的碗筷、纸片。

还有巨大的水泥墙体、玻璃也在缓缓的移动。

卫青云找准借力点,几个跳跃蹿上了一面水泥墙,这些水泥墙体的运动速度很慢,依附在上面感觉舒服多了。

真是奇怪,不像是意识潮汐和意识风暴,这些物体的运动毫无规律可言。

好像有什么力量在把这些东西挪来挪去,却又漫无目的,就好像两个幼儿园的小朋友在玩具箱里抢玩具一样,这样也拿,那样也拿,就是不知道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多重人格?一个可怕的念头一闪而过。

多重人格者的意识世界简直是世界最危险的地方,怎么会这样?

操,洪天宝给他的《潜入目标问询清单》里是有这个问题的,明明问了冯意安是否多重人格?有无精神病史?

周少贵的回答都是否定的,不是多重人格,没有精神病史。

可是这种情况,明显是双重人格或者多重人格才会有的意识现象。

当一个多重人格者,由某一人格向另一人格过度的时候,他所有的人格都会短暂的觉醒,不断的争抢大脑中属于自己的那一部分记忆和意识。

幸运的是,冯意安的两个人格,性格都是温柔宽和的,这些物体的运动速度比较缓慢,还不至于会对自己造成多大伤害。

必须给他实施催眠才行,让他的两个人格都稳定下来。

想到这里,卫青云调到了意识世界的边缘,踩住一张桌子借力跃起,撕开了那层淡蓝色的光膜。

卫青云退了出来,仍旧回到冯意安的神经元界。

浩瀚的宇宙不知尽头,宏伟的粉红色的大脑犹如一座宫殿*肃穆,任谁也不会想到里边的世界,竟然是那么波光诡谲。

卫青云把双手没入淡蓝色光膜里,直接触碰到“大脑”的表面,以温柔的按摩手法和微弱的生物电流,为“它”催眠。

五分钟后,卫青云再次拨开了那层笼罩在冯意安意识宫殿之外的薄膜,里面已经稳定下来。

卫青云再次进入,让自己的身体缓缓坠落下去。

这是一栋湖边别墅,门前是一泓碧绿的湖水。

建筑风格深受赖特和迈耶的影响,建筑主体由三个长方形的白色水泥盒子组成,除了承重墙等部分,都大量使用了玻璃。

别墅隐在几株高大茂盛的大榕树树荫里,深深的沉浸在大自然的怀抱。

奇怪,怎么只有一座记忆宫殿,如果是双重人格的话,应该是两座记忆宫殿才对。

卫青云站在广袤的湖面上,努力克制着自己内心的好奇和冲动,如果自己的情绪波动太大,可能会再次引发对方的意识混乱。

这座别墅倒是周少贵提供的资料一致,是冯意安自己的家宅。

可能是冯意安太喜欢自己家的那片湖了,所以在他的意识中,这片湖变得无比广袤,整栋建筑和花园就好像浮在大海上一样。

天水一色,湖中白色的建筑倒影、树影相映成趣。

卫青云轻轻踩过水面,来到冯意安家的草坪,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药物的味道。

013、疑云重重

是安定、*类镇定、安眠药物的味道。

药物的味道十分浓烈,看来有人长期给他注射、服用镇静安眠类药物,也许是在被绑架期间,绑匪为了使他安静下来,才用的。

这样的情况,在绑架案中倒是不少见。

是为了抑制他的多重人格吗?

总觉得哪里不对,好像忽略了什么。

卫青云努力在脑海中搜索着,他曾经有过几次多重人格患者潜入案例,对比起来总是很奇怪。

怎么冯意安的情绪稳定下来,另一个人格就消失了呢?

时间已经浪费了很多了,得赶紧工作才行。

二楼有一间面向湖面的大房间,既是冯意安的书房,又做日常办公用。

冯意安不喜欢同投资人打交道,大多数时候都是在家办公的,极少到公司露面。

卫青云轻轻把门推开一条缝,里边有两个人,是冯意安和周少贵正在讨论什么。

两个人都很开心,一边比比划划的说说笑笑,一边在小黑板上写下一段代码,一个公式。

知交好友莫过于此。

“你我为了理想,历经了艰苦。

我们曾经哭泣,也曾共同欢笑。”

一段沙哑的嗓音里,混了悲壮与希望,悠悠传来。

是罗大佑的《闪亮的日子》,音响效果很好。

卫青云转动眼珠找了找,在冯意安办公桌的右后方有一套燕舞音响。

冯意安的大脑正在运作,大概正在回忆他和周少贵一起创业的时光,这么看来,他的思维和精神很正常才对。

卫青云对他进行了局部催眠,房间里冯意安和周少贵的影像消失了。

办公桌的对面是几排书架,上面摆着冯意安和周少贵读大学时的照片,少年时代两个人都有一些青涩,不过冯意安看起来更还害羞腼腆一点。

有几张是周少贵在打篮球的照片,其中一张是周少贵打完篮球,冯意安在替他擦汗。

还有几张是二人创业初期的,房间很小,穿着也很朴素,头发凌乱,而又油乎乎的,几天不洗一次的样子。

墙上挂着艾伦?麦席森?图灵、比尔?盖茨、乔布斯等人的大头照。还有几条标语:

下一站,乔布斯。

上市!上市!上市!

我要成为世界首富!

卫青云四下看完,欣慰的笑了笑。

那份代码就在周少贵的“电脑”里,按现实来说是在他记忆中的那台电脑里。

现实里那台电脑已经自毁了,但是他记忆中那台没有毁掉。

电脑是开着的,卫青云按照周少贵给的那段代码,搜索到了那份文件,随即打开了神经元映射插件的“摄像头”,随着卫青云自己对那份文件的读取,一份图像也会真实的传出,映射到那台负责“监控”的电脑上。

卫青云试着坐下来,在意识世界里,站着也会累,一种心理上的累。

冯意安的办公椅很舒服,据说一把IT工程师用的高档办公椅高达几十万。

照片?

办公桌上也摆着几张照片,都是冯意安和周少贵的,不同场合,不同年代的。

不对啊,周少贵给的资料里,说冯意安和妻子李敏大学恋爱,伉俪情深,还有个儿子,一家三口甜蜜幸福,怎么这个房间里一个他家人的照片都没有?

就算冯意安是个工作狂,也不至于如此啊。

心头的疑虑再起,卫青云忽然瞥见旁边一堆杂志和文具堆里藏着一只银色的小老虎。

“是他,他果然是来了这里。”

卫青云心头一震。

“危险,不行,不能把整份文件都传出去。”

卫青云悄悄用手捏住神经元映射插件的“摄像头”,快速的抖动起来。

感觉差不多了,卫青云干脆把“摄像头”扯了下来,捏碎了。

卫青云拿起桌上的小银虎,翻过一看,底部有一个恐怖的骷髅头纹样。

“臭小子,有事儿说清楚嘛,留这么个东西,有什么用。”

卫青云嬉笑着的骂了一句,把小银虎捏碎了。

整个书房看起来也没什么可疑的地方。

卫青云决定到处走走,当他出了冯意安的书房时,惊讶的发现楼道二楼几个房间的门竟然全都打开了。

“哎呦,小子还会玩儿这一套了。”

原来只要拿起那只小银虎,所有房间的门就会打开了。

卫青云在几个房间里转了转,甚至连厕所里都看了,十分冷清,到处贴满了“我要成为世界首富”“下一站乔布斯”字样的标语。

甚至就连儿童房、主人卧房里也是。

可疑。

儿童房里空荡荡的,除了墙上的彩绘看得出是给孩子准备的房间,再也没什么孩子住过的痕迹。

主人卧房里也是,床头摆着的是冯意安和妻子上大学时的照片,而不是结婚照。

一张结婚照都没有?

不可能啊,冯意安是个非常恋家的人,也非常爱他的妻子,当初二人结婚租下了整个塔希提岛,羡煞旁人。

怎么他的记忆里,夫妻房里连个结婚照都没有?

二楼,三楼,一楼,情况都大致相似。

从整个记忆宫殿的情况来看,冯意安一直过着的都是工作,工作,工作的工作狂式生活,完全没有妻子和孩子的记忆。

卫青云发疯似的再次跑上二楼,一头钻进冯意安的书房里。

那台电脑,那台电脑上一定有什么信息是自己忽略了。

电脑上显示的时间是:2037年6月15日,9点30分。

操。

打开电脑的硬盘,里边有2035到2037年的全部工作记录。

每年一个文件夹,每个文件夹里又有按月份、项目分类的子文件夹。

卫青云打开文件夹看了一眼,都是满的。

也就是说,在2035年到现在,他一直在工作。

呵呵。

卫青云一声冷笑。根据调查所得的新闻资料,冯意安是在2035年4月份在家中被绑架的。

当时他的妻子带着孩子去了夏威夷旅行,一股绑匪侵入了他家的安保系统,破坏了安保设施后,入户劫走了他。

警察在公海上发现冯意安的“身体”,是2037年3月份,当时根据警方的调查报告,他已经至少昏迷了两年多。

可在这座记忆宫殿里,他却一直在工作,从未间断,而那个令他连老婆孩子都想不起来,却一直陪在身边的人,正是——周少贵。

还有小虎留下的“小银虎”,他能留下这个暗记,说明他至少进来过两次,而且还打算继续进来。

这座记忆宫殿是假的。

还有小虎,他到底发现了什么?

是不是因为他发现的秘密,才被——

小虎,千万不要死啊。

014、谜底

卫青云的大脑飞速运转,所有的信息、画面快速拼接、整合,只有一个答案——

这些年来,冯意安一直生活在被催眠的状态下,或者至少是大部分时间是被催眠的。

还有那些安定、*类的神经药物,都是为了帮助催眠师,在他的意识里建构起这座“假的记忆宫殿,”让他像一个奴隶一样没日没夜的工作。

而那个绑架他的人,很可能就是周少贵。

“对了,就是那里,一定是那里。”

卫青云豁然开朗,小跑着出了冯意安白色的大房子,来到湖边。

湖中,倒影依旧。

只是倒影里的秋千架上,一对夫妇,正在摇荡着秋千,一个男孩儿在秋千上荡来荡去,天真而肆无忌惮的笑着。

厉害啊!真是巧妙的设计!

不过,也真是够阴险的,竟把冯意安真正的记忆宫殿藏在了这片湖下。

难怪刚开始进入的时候,他的意识世界很像一个多重人格者,等恢复平静后,另外那座记忆宫殿就消失了。

原来两座记忆宫殿并不是对等的,一座是真,一座假。只不过,有心人把真的藏了起来,把假的浮在水面上。

卫青云小心翼翼的踩着水面,朝湖心处走了一段。

他蹲下来,伸手在水面上拨弄了几下,水花撩动,没什么问题,是安全的。

然而,当他想要把手伸进水深处时,却忽然遇到了一层隔膜,一层极细却十分的牢固的钢丝网铺满了整个水面。

十分原始的防护措施。

这是利用“大脑”主人的意识建构的钢丝网,在主人的意识世界里,它坚不可摧,除非主人自愿打开这道网。

卫青云不想半途而废,目前关于周少贵绑架冯意安和林小虎事,仍然是猜测。

必须到冯意安真实的记忆宫殿里,查看他被绑架时的记忆。

可是,现在隔着一张钢丝网,怎样才能令他主动打开这张网呢?

假冒的记忆宫殿,只是复制了冯意安一部分的意识和人格,里面根本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利用的。

而且根据刚开始进入时的情况,冯意安的真实意识世界,对这座压在自己身上的冒牌意识宫殿充满了仇视和疑虑,而且,彼此间还发生了激烈的争夺——

对啊,哈哈哈,在那个时候,这张网是不存在的。

卫青云灵光一闪想到了办法。

卫青云对比了一下两个世界的情况,从别墅外边的情形来看,花园里那座秋千架是真实记忆宫殿里独有的。

就让“他们”吵架好了。

卫青云根据自己脑海里对李敏和孩子照片的记忆,复刻出一张巨大的照片,平铺在了水面上。

有他们一家三口的,有李敏单人的,还有孩子单人的,周少贵给他的资料有的,他全都以自己的意识力量映射成巨大的照片,平铺在湖面上。

后来干脆重复使用,几乎铺满了半个湖面。

无论真假记忆宫殿,都是在冯意安的意识世界里的,卫青云的举措,很快引起了冯意安真实意识世界的注意。

冯意安的情绪有了反应,湖面上先是鼓起一个个小小的水泡,很快便如岩浆喷涌一般爆发了,一股股水柱疯狂的射向天空,随即落下,在湖面上溅起大片大片的水花。

人类思考时形成的微弱生物电波,反映在意识世界里则会呈现几何倍的放大,简直如惊天霹雳一样。

“世界”在震动,到处都是流窜的电流,冯意安的意识世界在迅速瓦解。

两座记忆宫殿开始分崩离析,墙壁、大块的玻璃分裂开来,房间里的桌椅、电脑、枕头、书本,开始从崩裂的建筑缝隙里飘出来。

电闪雷鸣,湖水激荡,眼看一场骇人的意识飓风就要爆发。

卫青云悔的肠子都青了,刚才两个记忆宫殿互相争夺,明明很温和的啊,怎么现在闹出这么大动静?

现在想出去已经来不及了,卫青云横下心来,集中精神力图对抗即将到来的风暴,以免自己的意识被冯意安的意识飓风吹散。

卫青云的情绪和思维都剧烈的躁动起来,使得他在现实世界的身体也跟着不断痉挛、抽搐着。

眼看毁天灭地的暴风就要降临,一切却戛然而止。

雷电消失了,就连整个湖都消失了。

整个意识世界又成了几近失重的状态,整面的墙体、玻璃,家具电器,书本文具,锅碗瓢盆,一切的一切,都像是灾难过后的城镇一样,杂乱的漂浮在空中。

卫青云看准秋千所在的位置,脚尖点在身旁一台双开门的大冰箱上,轻轻一弹,身子准确的飘向秋千架。

秋千架和桌子、墙体不同,根本没有可以掩护身子的地方。

当那些物体开始飘来飘去的时候,真是把卫青云累坏了,他得不停的把些砸向自己的东西踢走拨开。

如此一来,耗费了卫青云大量的精神力量,就连现世里的身体都开始抖动起来。

而且这一次,他还不能退回神经元界对冯意安的意识进行催眠,只能忍受种种的痛苦和煎熬,等待“争夺”完成。

卫青云感到有一股力量,在操控着整个意识世界,从崩解到重组的过程。

当两座真假记忆宫殿渐渐恢复原状,可以清晰的感到那股神奇而强大的力量,就在真实宫殿的一边。

上下左右东西南北的方向感,也已经被修正,卫青云紧紧抱住秋千架的一根钢柱,大脑并没有倒置的不适感。

湖水再次出现,从这边看去,也是一片烟波浩渺的大湖,湖底倒映着那座冒牌的记忆宫殿。

冯意安一家人再次来到院中,夫妻俩再次陪着孩子荡起秋千来。

卫青云小心的步入室内,客厅里冯意安正在陪妻子看电视。

厨房里,冯意安的妻子李敏,正在煮饭。

儿童房里一个男孩儿,正在骑木马,妈妈在旁边陪着,一边织着一顶小帽子。

……

这里充满了梦魇、臆想的气息,应该是冯意安被绑架后,身体行动受到限制,失去了正常生活后,大脑的潜意识形成的种种画面。

卫青云进入到记忆宫殿的四维空间,开始潜入冯意安记忆的深处。

2035年4月份,冯意安被绑架,警方确认的失踪时间是4月13日。

卫青云看了一下,这一天冯意安的意识完全是混沌空白的,明显是在药物的作用下陷入了重度沉眠。

这说明他被绑架的真实日期早于4月13日。

是4月11日,凌晨三点左右,他刚刚忙完一部分工作,精疲力竭的倒在床上,很快他就陷入了深眠。

当他惊醒时,已经被一名蒙面人反扣了胳膊,抱在怀里直往外走,另有一人在他头上套了个黑色的布袋子。

他的意识陷入沉眠,应该是被注射类镇定类药物。

当他再次苏醒时,看到的第一张脸,正是周少贵那张熟悉的面孔。

这一段记忆中,他的情绪反应异常激烈。

不解。愤怒。惊诧。怀疑。懊悔。

种种的情绪激荡奔涌,几乎要把他撕碎了。

015、蓝脑

冯意安已经被结结实实捆在了一张病床上。

那些捆绑用的绳索、皮带完全是专业级的对付精神病人的拘束装备。

和电影电视剧里的大反派不同,没有那么多为什么不为什么的废话。

周少贵只是冲冯意安笑了笑,便对旁边一个穿白大褂的人努努嘴,说出两个字:“动手。”

随即那人便给冯意安注射一针强效镇静剂,冯意安的意识渐渐模糊混沌。

那张病床,那名穿白大褂的医生,卫青云也认识,甚至那个房间——正是自己刚才进入的周少贵别墅的地下室。

这大概是冯意安几年来最后一次清醒过的时刻了。

天性中的正义感,催动心底的怒火熊熊燃烧,卫青云万分愤慨,恨不得这就将周少贵撕个粉碎。

如果再深入下去,也许可以得到更多信息,没准儿能提示一些现实世界存在的有力证据。

目前,神经潜入者的口述情报是不能作为司法证据的,当然,也许永远都不会。

不仅是要将周少贵绳之于法,这些年来,周少贵还侵吞了冯意安的股份,甚至,周少贵为了得到冯意安的妻子李敏,已经同自己的原配白燕离婚。

根据洪天宝的情报,李敏已经答应了周少贵的求婚。

是不是威逼利诱之下委曲求全之举,就很难说了,毕竟李敏身边还带着冯意安的儿子冯镜南。

先退出去再说,慢慢再寻找合法证据。

卫青云从冯意安的记忆深处退回来,回到最初的2037年6月15日。

冯意安家宅的情景再次发生变化。

秋千架上、客厅、厨房、儿童房里的人都不见了。

那股强大的——曾经操纵了冯意安意识世界崩解——重组的力量,再次出现。

秋千架一点点消失了,就像秋风吹过一颗绽放的蒲公英。

紧接着是草地、湖水,这些本来就是冯意安记忆中的影响。

最后连那栋别墅也消失了。

卫青云并不胆怯,只是尽力保持自己精神力量的稳定,他感到那股力量十分强大,却又非常的温暖,没丝毫的恶意。

整个意识世界里,只剩下了远处的那座冒牌的记忆宫殿,那里的草地和湖水也消失了,悬浮于一片虚空之中。

卫青云静静等待着,等待着接下来要发生的事。

因为,那股力量越来越集中,越来越强大,他——就要出现了。

“请原谅,我认为思维应该是纯洁的蓝色。”

一个“声音”传入卫青云的意识中。

当然,那不是真正的声音,而是一连串的神经信号。

卫青云就在冯意安的意识世界内,一切的声音、画面、触觉的传递,都只是一系列的神经信号,就像计算机语言中的1和0一样,这些信号直接传递到潜入者的大脑神经系统中,由潜入者的大脑转化为现实世界里的声音、画面、触觉等等。

随着这个“声音”在卫青云大脑里的回荡,一个蓝宝石色的大脑慢慢聚合成形,一个个小小的闪耀着蓝色荧光的脑细胞紧密的结合在一起。

最终形成了一个和真实人脑大小相仿的“脑”。

“你好啊,潜入者!”

那颗“脑”继续向卫青云的意识中发出了一系列的神经信号。

“你是,冯意安?”卫青云问道。

“从某种意义上说,算是吧!”蓝色的大脑愉快的回答:“能够再次同谁聊聊天,真是开心极了。”

“是周少贵绑架了你,对吧?”

卫青云迫切的想得到一个确定的答案,情绪有些急躁。毕竟他不能在里面耽搁太久。

“恩,不过,不要急着提起那些令人难过的事情,让我先享受一下这美好的感觉,我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愉快的和人聊天了。

两年多来,那个小林光只会一味的给我注射各种麻醉、镇静药剂,不断的让我保持在被催眠的状态下,而周少贵只会机械的给我布置各种工作任务,不断的派遣各种毛手毛脚的神经潜入者进来。”

“有些人做事的确比较粗心。”卫青云笑着回道。

“恩,你就和他们不同,你勇敢而又优雅,那个林小虎也很优雅,不过,他太敏感了,胆子也小了些,不然第一个见到我这种状态的就是他了,我想你们是朋友,对吧?”

“是的,他失踪了,直到警方发现了他的工作代理人的尸体,我们才发现他失踪了。”卫青云坦诚道。

“小伙子是个好人,希望他没事。”

“他很善良。”

“是的,也很敏感,又怯懦,不懂得掩饰自己的情绪,希望他不要有什么危险才好,呃,我这样评价你的朋友,不会令你不悦吧?”大脑温和的笑了笑。

“你的评价很客观,你知道我没有不悦,我在你的世界里,你能准确察觉我的情绪。”

“他一共进来了三次,在第二次他就发现了那座冒牌记忆宫殿的可疑之处,那是药物和催眠作用下的产物,就像一个伤疤,你看,它还在那儿,我也拿它没办法,它对我的伤害太大了。

对不起,我跑题了。

第三次,他显得十分惊慌,我猜他在现实中也发现了什么,他到处翻翻找找,可是——他忘记捏碎那个神经元映射插件了,他在我大脑里的一举一动都被周少贵看得清清楚楚。”

“原来是这样,周少贵也是个神经潜入者吧?”

“是的,你发现了?”

蓝色的“脑”愉快的回应道,就像发现了个和自己抱持同样观点的小伙伴儿。

“恩,这里到处都是他的气味儿和痕迹,不过,我想这两年,你也没有听之任之吧?这个'脑'是怎么回事?”

“哈哈哈哈,看来周少贵终于找到一个高手来,你的服务费一定很贵吧?”

“我叫卫青云,他开出的价格是四颗三克拉的纯净钻石,不过,能不能有命花还两说呢。”

“原来是卫先生,幸会,幸会,当初有意想请卫先生为我做记忆安全锁的,后来听说卫先生被神经潜入者协会除名了,就此作罢。”

蓝色的脑,十分坦荡。

“现在呢?”卫青云打趣儿道。

“卫先生,你这算是报复我么?知人知面不知心,就算是知心,人心也不会变啊,哈哈哈哈。”

“长期被软禁催眠,冯先生还能保持这样乐观的精神,您的意志力真是强大到令人敬畏。”

“哈哈,说什么傻话呢,在这样的条件下,内心中的黑暗,怎么会一点儿都不伺机而动呢,回答你前边的问题,这个脑是在潜意识下做成的。

开始我也很自暴自弃,我不知道周少贵什么时候才肯放过我,当然,我也知道,他不会放过我的,我还有妻子和儿子,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才能保护她们,你看我那个样子,跟个植物人一样躺在那里,我根本无法保护她们。

后来,他们一次次催眠我,一次次派神经潜入者进来,还有周少贵,他自己也闯进来很多次。

慢慢的,我发现心理学、神经科学跟计算机科学还挺像的,至少有一些地方是相似的。

慢慢的,我也学会了他们那一套,我发现在潜意识状态下,我是自由的,我开始试着训练、掌控自己的潜意识,慢慢做成了这个脑。

还有你在花园里、客厅里、儿童房里看到的那些,也都是我做出来的,那会让我在这暗无天日的岁月里,感觉好受些。”

“你对他们做了什么吗?”

“恩,破坏他们的工作喽,那个冰冷机械的工作狂人格,是他们用药物和催眠生成的,我也拿他没办法,我不能直接干涉他,但是我可以打败他,不让他正常工作,不让他那些神经潜入者进来。”

“对周少贵呢,他几次闯进来,您不会无动于衷吧?”卫青云恭敬的问道。

“哈哈哈哈,您真是个心思细腻的人,这都被你发现了。”

016、救兵

蓝脑有些得意,又有几分凄苦的回道。

有时候夸赞对手,才是对自己最大的赞美。

出谜的人,总是很喜欢那些答对自己最难一道问题的人。

“是的,当我在看你留在真实记忆宫殿里的那些画面时,我发现他有一些小动作越来越像你,比如思考的时候,喜欢咬嘴唇,尤其是挑眉毛那个,一般人思考难题时,都是紧皱眉头,很少有人像你一样把眉毛高高的挑起来。

还有就是——”

“你不用难以启齿,那也是我做的,是我让他爱上了李敏。”

“果真是这样。”

“是的,后来我想通了,必须保护我的妻子和孩子,以我目前的状态,只有让他爱上她,所以每次他进来,我都会把自己对李敏和孩子的记忆、爱意、情绪等等,悄悄的涂抹一点到他的意识里。

哎,我也知道,我这么做是非常自私的,至少对白燕而言,是非常自私的,我对不起白燕,对不起她。”

“恩,去年周少贵已经和白燕离婚了,而且,好像您的太太李敏也答应了他的求婚。”

“不过,现在还不算晚,对吧,至少等到了你。”

“我该怎么做?在现实世界里有什么证据,能够控告周少贵的吗?”

“那个小林光,也许是突破口,我经常听到他和周少贵争吵,他也是被胁迫的,先他入手吧,已经耽搁不少时间了,我会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做成一个信息包,直接输入你的意识中,也许你可以从中找到些蛛丝马迹。”

“那您呢?”

“我,还不清楚,就算你们能帮我脱困,我还能不能醒过来,也很难说,我的大脑几乎是泡在那堆神经药物里的,无论如何,保护好我的妻子孩子,还有白燕,保护好她,她是个好人。”

“好的。”卫青云郑重的点了点头。

“注意安全,周少贵没让小林光捆上你,可小林光却仍对你充满了警惕,还有两个保镖在呢,不过,相信你一定有办法的,再见,卫先生。”

“再见,冯先生。”

“再见,如果可以的话,多么希望下次,可以再见面,而且不是在这种状态下见面。”

卫青云坚定的笑了笑,缓缓退出了冯意安的意识世界。

不过,他并没有急于睁开眼睛,而是故意转动眼球,让身边的人以为他仍在沉默,大脑仍在默默的工作。

“比上次传出信息慢了很多,到底怎么回事?小林桑。”

“类似抗体反应,冯意安的意识发现了闯入者,并且形成了记忆,想再次进入就很难了,刚才卫青云一阵躁动,就是在同冯意安的意识对抗。”

“那继续等?”

“恩,不过,要注意安全,这个家伙可不比那个林小虎,卫青云是个功夫高手。”

卫青云只能以听力判断他们三个的方位,通过他们的气息、脚步来判断他们的力量大小和格斗能力。

小林光是最弱的,而且早已对周少贵心存不满。最后放倒小林光。

卫青云耐心的等待着,终于,一名保镖短促的“嘘”了一声,开门走了出去。

应该是去上厕所了。

卫青云的身体再次抽搐起来。

“怎么回事?”

剩下的那名保镖几步走了过来,身体前倾探视,粗重的气息直扑卫青云的面门。

小林光还没来及回应。

卫青云已经死死抱住了那名保镖的脖子,扼紧了他的咽喉,不让他发出声来。

卫青云翻身下床,反手把保镖按在了床上,把枕巾死死塞进了他的嘴里,随即抽出闯下的束缚带,把他牢牢捆了起来。

一连串的动作快如闪电。

小林光看在眼里,却一动不动,既不想逃跑,也没有要上前帮忙的意思。

小林光麻木的微笑着,直到卫青云彻底制服了那名保镖。

保险起见,卫青云当然也没放过他,卫青云解下保镖和小林的腰带,把小林也捆了起来,撕下一条被单,塞住了他的嘴。

剩下那一个,就更简单了。

卫青云把整条被单都扯了下来,躲在门口一侧,等那名保镖一进来,先给他把脑袋包了个严严实实,两三下就给制服捆在一边。

就这样悄无声息的,把三个人都解决掉了。

周少贵仗着手里有枪,颇有几分得意,轻蔑的说道:“我本来不是个多话的人,不过,现在我愿意给你一次机会,只要你帮我把那份代码全部取出来,四颗钻石照样会给你。”

“你的钱,我怕有命挣,没命花啊。”卫青云毫无惧色。

“机会,总是可以争取一下的嘛?”周少贵晃了晃枪管,充满了威胁的意味。

“你为什么不检查一下枪里的子弹呢?”卫青云淡然道。

周少贵半信半疑的拆下*,空的。他有些慌了。

“什么时候?”

“你去厨房打电话的时候啊,还有茶几下边,也有一把。”

“你——呵呵,你以为解决了下边那两个,你就走得出去?”

“既然他走不出来,那就换我进去呗。”一个粗犷低沉的嗓音霸然说道。

二人朝门边一看,门已经被打开了,一个高大威猛的汉子把门口堵了个严严实实。

“洪天宝?你,你不是被打伤了吗?”周少贵惊道。

来人正是和平饭店老板,环球美食家大赛冠军,卫青云的代理人,洪天宝。

“哦,你还惦记着这个啊,”洪天宝晃了晃手里的几个手机,“我让他们怎么说,他们就怎么说呗。”

“他们呢,他们人呢?被你,被你——”周少贵有些怕了。

洪天宝195公分的身高,120公斤的体重,浑身上下全是结实的肌肉,浓眉大眼,高挺的鼻梁,宽厚的嘴唇,一副一丝不苟的样子,往那儿一站,正气凌然,真如庙里供奉的金刚天王一般。不熟悉的人遇见,总是不免生出几分畏惧。

“你是说这个?”

洪天宝一边说着,随手一丢,一堆明晃晃的东西,叮叮咣咣的堆在了客厅里。

十多条闪耀着崭新金属光泽的机械臂、机械腿,被一根铁链拴在了一起。

周少贵扶了扶镜腿儿,干巴巴的苦笑了两声,本想站起来,屁股刚抬起来,又被卫青云的强大气场震慑,乖乖坐了下去。

“看不出来啊,挺有胆识的。”洪天宝慢慢走到卫青云身后,嘀咕了一句。

“如果你有二百多人,在外边守着,你也会很有胆识的。”卫青云淡淡的说道。

“啊?不对啊,院儿里就三十多个,都被我收拾了啊。”

“他们正在来的路上,是基隆那边码头上的一个小帮会。”

“哈哈哈哈,想不到这都被卫先生料到了,怎么样?我们是不是还有谈判的余地啊?”

“没有。”卫青云一歪脑袋,嬉笑着说道。

“凭什么?你这么自信?”

周少贵话刚说完,就听见外边一阵马达轰鸣,热悬浮摩托、燃油摩托的发动机声响成了一片。

周少贵有些诧异,听动静明显不是他的人马。

机车熄火陆陆续续熄火,外边终于安静下来。

三人本以为会从外边冲进来几十条汉子,把客厅围个水泄不通,却不料先是传进来一阵广播声。

“屋里的人听着,你们已经被黑社会包围了,放下你们的武器,把手放在脑后,不要试图做无畏的抵抗,再说一遍,屋里的人听着,你们已经被黑社会包围了……”

“他——你怎么把这个大喇叭招来了?”洪天宝一拍卫青云的肩膀,愣道。

“干嘛?你还真想一个人打一百个啊。”卫青云宽慰道。

“喂,喂,喂,请注意你们的言行,孔子曰,君子必慎其独也,背后说人坏话,小心喝凉水塞牙。”

说话间,冥王会老大,杀万夫杜杀,已经立在了门口。

噗——

哈哈哈哈——

杜杀一脑袋头油邋里邋遢,往那一站浪里浪荡,口吐子曰诗云,自带七分荒诞。

卫青云和洪天宝笑得不亦乐乎。

这下可把周少贵给憋坏了,俩腮帮子鼓的跟金鱼一样,强忍着没笑出声儿来。

017、姑苏

周少贵知道这次自己是在劫难逃了,不过还是硬撑着,不肯认输。

“你们以为,你们能把我怎样?”

“哈,真是条汉子啊,”杜杀一听来了精神,把大喇叭扣在周少贵的耳朵上,低声说道:“跟你聊聊天,交个朋友行不行?”

杜杀已经尽量压低了声音,可毕竟经过了扩音器的放大,声浪还是震得周少贵耳朵嗡嗡轰鸣。

他闹够了,抬头一看,卫青云、洪天宝正直勾勾的瞅着自己。

“干嘛这么看着我?你们又不是不知道,我一个礼拜洗一次脸,今天没到日子嘛。”

“是他啊,现在他耳鸣了,怎么问话啊。”洪天宝嘲讽道。

“怕什么,让青云潜他啊。”杜杀满不在乎的说道。

过了好大一会儿,周少贵终于又谈起了条件。

“你们的朋友还在我手上,只要你们肯放过我,要多少钱,都可以给你?”

“哈,要挟我们?你信不信我把你脑袋砸烂,再踩上几脚,青云都能钻到你那小脑袋里,找到你把林小虎藏哪了啊?”

杜杀刚想把大喇叭扣在他耳朵上,一琢磨,回身递给了自己的马仔。

“不用听他的,我猜小虎就在这栋房子里,你派人到处找找,赶紧救他出来。”卫青云对杜杀说道。

杜杀给马仔使个眼色,那小子出门口便喊了十几个弟兄,在房间里挨个搜起来。

周少贵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低声咕哝道:“就算找他又能怎样,不过是告我个非法拘禁罢了。”

“哈哈哈哈,真有种,你就大声讲嘛,干嘛像苍蝇一样,嗡嗡嗡的。”杜杀讥讽道。

功夫不大,杜杀的人就把林小虎找到了,手上脚上戴了手铐,嘴唇肿胀,看起来被赛过东西,已经被杜杀的人取出来了。

不过还好,总算没给他用神经性药物,他的精神总算还是清醒的。

小林光和那两名保镖也被带了上来。

冥王会一名小弟跑来,在杜杀耳边低语了几句。

杜杀转过脸来,嬉笑着对卫青云二人说道:“码头那帮人已经走了,而且他们说了,以后不会再插手周少贵的事情。”

“现在怎么办?”洪天宝问道。

“他的酬金都收到了?”卫青云问。

“收到三颗。”

“就这样吧,我先给你把情况讲一下,回头我跟老杜回去,你留下报警,小林光愿意做污点证人,还有,别忘了给冯意安找个医生,他还活着。”

“好。”

事实上,卫青云等人早已怀疑,林小虎的失踪跟周少贵有关,是以当周少贵找上门的时候,卫青云和洪天宝就做了一番布局。

想不到的是,竟牵扯出这许多的隐秘。

原来,周少贵不仅绑架了冯意安,更曾多次向境外势力出卖国家技术机密,而这些,也正是当初二人产生分歧的原因。

很多天以后,卫青云正在极乐世界巨大的玻璃窗边,欣赏着红彤彤的夕阳慢慢的将海峡与群山浸染。

就在这个时候,守门人送来了一份礼物。

是一个A4纸大小的快递信封,拆开来看只有一张剪报。

《电脑天才奇迹苏醒,捐款10亿救助失护儿童》

大大的标题下是一张彩色照片,两个女人和几个孩子,围在病床边,冯意安靠在床头,两手比划着大大的V字。

两个女人,一个是冯意安的妻子李敏,一个是周少贵的前妻白燕。

卫青云笑了笑,用手指捻住那张剪报抖了抖,一毛钱都没掉下来,又把快递信封拆开,把厚厚的硬纸一层层撕开,里面什么都没有。

“哈哈哈哈”

卫青云把剪报叠好收起,不由得开怀大笑起来。

“真是个有趣的家伙,哈哈哈哈。”

卫青云想起林小虎,他也该恢复过来了。

打过电话去问候一番,交代的事情已经办妥了。

很重要一件事,就是把周少贵电脑及各种储存文件里关于“神经元映射插件”的内容全部删除,周少贵那个版本的确很厉害,如果流传出去,对神经潜入者太危险了。

还有那些为中井工业开发的程序,都搜集整理,密存了起来。

当然,周少贵因为绑架,藏毒,出卖国家机密,谋杀多名神经潜入者,也得到了他应有的惩罚。

结局很美好,然而关于侠盗卫青云惩奸除恶,解救良善的消息,却不胫而走,很快传遍了黑白两道。

短暂的平静背后,总是隐藏着另一场腥风血雨。

西天云霞轻染,此间雨落如珠,江南的雨,总是令人魂牵梦萦。

姑苏城外,寒山寺。

黄墙灰瓦,古楼苍树,檐间的铁铃被风雨吹打的伶仃作响。

禅房内一位老僧,一位衣着鲜亮的年轻人,正对饮清谈。

少年忽然来了兴致,问:“世人谤我、欺我、辱我、笑我、轻我、贱我、恶我、骗我、如何处置乎?”

“打他,打他,打他,打他,打他,打他,打他,打到他跪地求饶,且看他还嚣张到几时?”

老僧法相*,淡然笑对。

少年当然知道这僧人不是在开玩笑,却一时难解其意:“大和尚的回答,却是十分清奇。”

“没说和尚欺世弄人,已是口下留德。”老僧坦然对应。

“哈哈哈哈,不瞒大和尚,晚辈在日本时亦常去拾得寺。”

“拾得和尚死了一千多年,骨头毛发怕是都烂了,还去作甚?”

“骨头毛发烂了,拾得和尚却在。”少年笑对。

“你见着拾得和尚?”老僧亦被勾起兴致。

“和尚在寒山寺,可见着寒山和尚?”

“老僧拾不得,不见寒山。”

这和尚法号拾不得。

“受教。”少年合十礼拜。

“喝茶,喝茶。”老僧笑道。

“只是,不知道卫青云问起来,和尚却如何作答?”

“卫施主来时,只带些瓜果桃李。”

“他不拜佛?”

“他不拜佛。”

“他不问僧?”

“他不问僧。”

“他没有困惑?”

“他不问。”

“可知道何处能找到他?”少年终于问起。

“老和尚踏烂铁鞋十双,却不曾追着他。”

“听说大和尚是他的朋友?”

“是。”

“和尚如何见他?”

“当初走遍天下寻他,如今只等他来,自然会见到他。”

“谢过和尚。”

“孙先生,一切随缘,不须强求。”

“受教。”

“也请把这句话带给令尊。”

“好,家父他——”

“孙先生,不须强求。”

“明白。”

孙仲文告别拾不得和尚,出寒山寺,坐上一辆观光巴士,直奔七里山塘。

上有天堂,下有苏杭。

银灰色的观光巴士悬浮在架空的轻轨之上,穿行在白墙灰瓦,汉风吴韵之间,总比那些高楼林立的大都会更多了几分交错时空的岁月之美。

他已是第二次来姑苏了,只不过第一次来时是跟着父亲,那时候母亲还在,只是自己太小了,许多事已经记不得。

孙仲文进了一间古民居改建的酒肆,给自己点了松鼠桂鱼、蟹粉蹄筋、樱桃肉,一壶女儿红,还有两小碟白糖杨梅,九制陈皮做点心。

另外照着自己的菜品点心,一并多点了一套,请小二送到对面女士桌上。

今天一早,她便已经跟在自己身后了。

018、千手蝶

“辛苦了。”

孙仲文举起酒杯,向对方致意,只不过他说的是日语。

“多谢孙先生的招待。”女士用流利的中文回应着。

这是一个三十多数的女人,一头利落的短发,黑色小羊羔皮夹克,天蓝色牛仔裤,大腿滚圆小腿纤细,纤美的脚踝裸足穿着一双黑色高跟鞋。五官精致宛若雕成,妩媚的成熟韵味中不乏几分英气。

孙仲文指了指对方的桌子,想要过去一起用餐,对方没有拒绝。

一个成熟的女人,自然懂得如何跟男人保持适当的距离,既不会冒失拒绝,也不会让男人生出得寸进尺的心思。

女士很官方的微微点头,同意了孙仲文的请求。

店小二很有眼力,赶紧笑呵呵过来,把孙仲文一桌酒菜重新铺排到了对面桌上。

“该怎么称呼您呢?尊贵的女士?”孙仲文有几分轻浮的笑道。

“亚洲最大安保公司之一的老板,不会不知道我是谁吧?”女人轻轻抿了一口酒,轻启朱唇妩媚的反问。

“在千面观音阁下面前,总该问一下名字才好?”孙仲文毫不示弱。

“就叫我千手好了。”女人眨眨眼睛,慢条斯理的回道。

千手,是日本人的姓氏。千面观音,千手蝶。

“千手小姐,一路跟着我,有什么问题嘛?”孙仲文单刀直入。

“偷窥。暗中观察。”千手蝶一脸神气的说道。

“那现在,是不是任务失败了呢?”

“怎么能算任务失败呢?应该是我成功接近了跟踪目标才对啊?”

“这么说,是我引狼入室了?”孙仲文装出一副无辜的样子。

“有什么好怕的,就算是狼,也是一头风情万种的母狼啊。”

孙仲文到底是单纯了些,对千手蝶的攻势有些吃不消,索性又问。

“千手小姐观察到什么了?”

“你在找人。”

就在这个时候,孙仲文发现脚下有什么东西在动,不禁本能的向看下了一眼。

“孙先生,难道想要一位女士弯腰去桌下捡东西吗?”千手蝶也发现了,调皮的说道。

孙仲文俯身朝桌下一看,是一只机械蜘蛛,是一种高科技的跟踪机器人。

孙仲文把东西捡起来,恭恭敬敬放在了千手蝶面前,笑道:“请收好,不然我笨手笨脚的踩坏了就不好了。”

“哎呀,这还真是让我为难了呢。”

“哦?”

“不知道该怎么向孙先生解释才好,这真不是我放在那里的。”

“恩,好像确实画蛇添足了。”

几句话的功夫儿,千手蝶已经从手包里拿出一枚小指甲钳,打开一根细长的工具,把那枚机械蜘蛛完全拆卸开来,手法伶俐,速度极快。

一百多个小配件,一个挨一个摆放在一起,看起来有一种迷人的机械美。

孙仲文冲那堆小零件努努嘴,“你这样不好跟老板交代吧?”

“好像也是,老板都听那些大老板的呢,不过,我们这些家伙干着卖命的活儿,却拿着那点儿微薄的薪水,说不定可以借机辞职呢。”

“千手小姐说笑了。”

“孙少爷,这几天您就没看一眼国内的新闻么?”

她所说的国内,当然是指日本。

“听说山本财团家一位族人的脑袋被人偷了,可以说是闹得全世界都舆论纷纷啊。”

“是的,连首相大人都觉得太过兴师动众了呢。”

“呵呵,科技进步真是个奇怪的东西,连死人都成了危险品。”孙仲文打趣儿道。

“谁说不是呢,不过有些人也可以做到天衣无缝呢。”千手蝶凝视孙仲文,充满了挑衅的意味。

“哦?千手小姐这话,别有所指啊?”

“我们发现的那两具神经潜入者的尸体,大脑被完全破坏掉了。”

“是吗?大脑被挖出来了?”

“咯咯咯咯,”千手蝶眉毛一挑,故作莫奈之何的说道:“孙少爷,你可真会装糊涂啊?”

“什么意思——孙少爷——你这是在暗示我跟家父?”

“两具尸体都完好无损,大脑也还在,只是两个人的脑袋似乎是被超声波之类的东西处理过,几乎每个脑细胞都被破坏掉了,显然是有人不想通过他们的大脑,追踪到什么线索。”

“哦,看来做这件事的人,心思很细腻啊,不过,你们不也早得出结论,说那两个人就是替那个死人头做过潜入的么?”孙仲文反击。

“那只是一颗烟幕弹,是山本财团提供的消息,只能算怀疑,连合理的推断也算不上。”

“现在网上还有许多关于大月工业和家父的谣言,都是些捕风捉影的文章,说是家父派人偷了山本家的那个死人头,想必也是山本家的人,买通一帮网红造谣编排的吧。”

“很有可能哦。”千手蝶笑道。

“哈哈哈哈,这倒把我弄糊涂了,千手小姐到底是代表山本财团前来兴师问罪的呢,还是来告诉我山本财团有意嫁祸我们,要我们小心谨慎呢?”

“孙先生,我想您对我们的存在有一个误会。”

“洗耳恭听?”

“我们的职责在乎维持秩序,推动社会向着美好的方向前进,并不是哪个财团的代理人。”

“真是令人敬佩。”

“孙先生,不是哪个执法者都可以被金钱收买的。”

孙仲文望着千手蝶,耸耸眉毛,不知所谓的笑了笑。

“呵呵”千手蝶冷笑了一声,悠悠怨道:“你们商人啊,都是一个德行,有事儿的时候就报警找警察,分分钟要我们破案,没事儿的时候,就把我们当敌人,防着警察比防贼都严。”

“哈哈哈哈,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儿。”

“孙先生,你可知道山本财团为什么要急于收购大月工业吗?”

“不知道,你难道不知道我从不过问家里的生意吗?”

“呵呵,也许,现在是该关心一下的时候了呢。”

“哼”孙仲文冷哼了一声:“我都怀疑你是不是家父派来的,一个个总是摆出一副长者的姿态,说长教短的。”

“对不起,冒犯了,孙先生。”

“没什么,商场如战场,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吞并扩张再吞并再扩张,如此而已,哪有那么多大道理。”

“也许,大月工业有什么东西,是山本财团十分觊觎的呢?”千手蝶媚笑道。

“这——”

孙仲文送到嘴边的酒盅忽然停了下来,暗自思忖。真是个看不透的女人。她到底是哪边儿的呢?

她这样说,无疑是在提醒我们,该从何处入手,防范山本财团的收购战呢。

“孙先生是否想到了什么?”

“还没有,不过,多谢千手小姐的提醒,”孙仲文客气道:“您会在中国逗留多久?”

“怎么,这是下逐客令吗?”

“当然不是,想必千手小姐还没订到酒店吧?”

“你怎么知道?”

“刚才你打开手袋的时候,有一张行李提取单。”

“真是个心思细腻的家伙呢,孙先生这样可爱的男人可不多了呢。”

孙仲文被她的媚笑搞的心烦意乱,竟忘了刚才要说什么,转而问起。

“你不问我来做什么?”

“我知道你来找人,而且知道你还没找到,甚至,大胆猜测一下的话,我还知道你在找谁。”

“呵呵。”

“孙先生,这个时候找一个顶尖的神经潜入者,做什么呢?可是会引起很多人怀疑的哦。”

“一个月前,家父险些被绑架,因此怀疑人在针对他下手,想重新做一下大脑的安全系统。”

“听说了,警方那边已经有了几个嫌疑人对象,真正积极破案,恩,孙先生这个理由倒是十分的合乎情理。”

“哦,对了,其实刚才是想说,现在已经晚了,这个季节,姑苏的酒店很难订到的,我们公司在观前街那边,常年包着两个套房,如果,如果——”

“好啊,我就住在孙先生的酒店好了,其实,我们两个人的话,一个套房就够了呀。”千手蝶挑弄着眉毛笑道。

“呵呵。”孙仲文不知所措的笑了笑。

“孙先生还没谈过女朋友吧?我的意思是,孙先生还是处男,没有和女人啪啪啪过吧?亲过女孩子吗?”

一个风情万种的熟女,一连串露骨的发问,令孙仲文脸憋得通红,整个人都要爆炸了。

千手蝶望着尴尬的孙仲文,兀自笑了一会儿,把行礼提取单放在了他面前。

孙仲文明白她的意思,当即嘱咐店小二找个快递,把行李提取单送到自己公司,让人去机场把行礼取来。

孙仲文结过账,又刷了一笔消费给小二。这才同千手蝶步出酒肆。

“时间还早呢,这么急着回酒店?”千手蝶主动挽起孙仲文的胳膊,继续撩道。

“去一个地方,找人。”孙仲文板着脸说道。

“找人?那在这之前,还是把这些东西还给人家,比较好呢。”

千手蝶拿出一个小纸包,那堆机器人的小零件已经被她用餐巾纸仔细包了起来。

“也好。”

二人回过头来,望着远处的两个故作交头接耳的男人。

019、盘算

两个人故意装出没事儿人的样子,站在街边,一边抽烟一边聊着什么。

千手蝶,拉住孙仲文的手,大踏步走了过去。

二人一看这阵势,手足无措起来,看看千手蝶二人,又互相看看,跑也不是,搭讪也不是。

就在两个男人迟疑的当口儿,千手蝶已经走到二人跟前,把东西塞到了他们手里。

“这是你们的东西吧?”千手蝶打开纸包,把里面机械蜘蛛的零件展示给他们看。

“是,是。”

“不,不是,不是我们的,小姐您认错人了。”

两个人支支吾吾,还是说漏了嘴。

正巧这一段路口,有一个小码头,就是两栋建筑之间有一个门洞,有台阶下去,通向一个小码头。

河水不算宽阔,但却很深,可以行船。

千手蝶望了望灯影摇曳的河面,忽然出手,扣住一人的手腕反背过来,找准他的屁股就是一脚。

那人踉跄几步,一头栽进了河里。

剩下一人反应也算快的了,仗着身高优势,伸胳膊便想绞住千手蝶的脖子。

却被孙仲文一把钳住了手腕,反扣胳膊制服了。

“你们,你们,女的能打就算了,小白脸也能打,操。”

啪——啪——

孙仲文抽了他俩嘴巴,刚被千手蝶调戏,一肚子尴尬还没处儿发泄呢,现在又被他叫作小白脸,气就不打一处儿来。

“谁派你们来的?”孙仲文怒道。

“没,没人派我们来,我们哥俩儿,那也号称是太湖双雄,我们是个体户。”

什么太湖双雄,什么个体户,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到底干什么的?”

“我们,我们就是神经潜入者,初级,初级的,现在有人悬赏,说是能找到一个高级神经潜入者,有不少钱拿,我俩寻思着,这也是一笔不错的买卖,就,就盯上你了。”

“我?你看我像神经潜入者?”

“呵呵,你不是,你不是,但你在找啊,我们只要跟着你就是了,等你找到了,我们把消息卖掉,也能捞上一笔不是。”

“谁告诉你们的?”

“嘿嘿,这个不能说,真——呃呜——”

大概他是想说,真不能说,话还没出口,已经被孙仲文狠狠扼住了喉咙,呃呃呜呜的再也说不出话来。

孙仲文下手可是够狠的,不到一分钟的功夫,那小子已经脸红脖子粗了,眼球充血几乎都要爆出来了。

知道害怕了。

跟踪者说不出话来,只好不停的点头挤眼。

孙仲文稍微松开一点,冷道:“说。”

“呃,啊,呃,咳咳,你,你,你这要把我掐死啊,你来真的啊。”

“说。”孙仲文手上稍微加大了一点力道。

“好,好,好,别使劲儿,别使劲儿了,我说,我说,是云娘,是云娘。”

“果真是他。”

孙仲文说完,一脚把他也踢进了水里。

那人浮上来,把脸上的水一抹,大骂:“他妈的小白脸,吃软饭的小白脸,老子都跟你说了,你他妈还踢我。”

孙仲文一瞪眼,作势就要冲过去,吓得那人赶紧又钻进水里。

千手蝶逗得咯咯直乐。

二人踩着石板路步出狭窄的巷子,转上一座拱桥,刹那间呆住了,时光错然,宛如回到了唐宋时代的姑苏。

河两岸屋脊连绵,檐下窗前挂着一串串精致的红灯笼,灯影摇曳,河上慢慢行过一叶叶细长的乌篷船,船头船尾一样挂着红红的灯笼,不时有吴侬软语的曲调从船里飘出来。

“真是太美了,能和孙先生这样的翩翩君子夜游姑苏,真是一件令人难忘的事情呢。”

“你很喜欢拿男人开玩笑嘛?”

“不——”千手蝶娇笑道:“我只喜欢同孙先生这样单纯善良的男人开玩笑。”

“嘁,鬼才信,我不是你的菜。”孙仲文冷漠的回道。

“对了,云娘是谁?”

“一个俱乐部的领班。”

“妈妈桑?”

“是的。”

“那她怎么会出卖他呢?有个传说,凡事认识他的女人,永远不会做出背叛他的事来。”

“你是在拿我寻开心吗?”

“啊?什么意思嘛?”

“她怎么会出卖他,他是出卖我,让这两个家伙跟着我,妨碍我。”

“可是——她不怕你真的找那个人的下落,被这两个冒失鬼把消息卖掉吗?啊——我明白了,除非那个人——”

“除非他根本不在姑苏。”孙仲文接道。

眠云楼,一间装饰奢丽,气氛暧昧的房间内,一位人虽半老风韵犹存的女人,正独自对镜梳妆,缅怀渐近逝去的青春与容颜。

忽然,吱扭一声,门开了。

首先进来的,正是昨夜前来打探卫青云下落的少年,后边跟着一位妩媚妖娆的女子。

“云娘,打扰了。”孙仲文客气道。

“呵呵,那两个臭小子呢?”云娘直截了当。

“刚才在七里山塘的河里,现在,可能什么地方洗温水澡,晾干衣服吧。”

“呵呵,还是昨天的问题?”云娘毫无惧色,端庄而问。

“把你的人打了,一点也不生气?”孙仲文反问。

“他们不是我的人,另外,给他们点教训也好,初入江湖就学坏,翅膀硬了就不好教训了。”

“我诚心求教他的下落。”

“我相信每个来问他下落的人,都很有诚意。”

“我是真心想和他做个朋友。”

“每个人都说自己想真心和他交个朋友。”

“你不说。”

“我不说。”

“云娘,你到底知不知道卫青云的下落?”千手蝶轻轻拨开孙仲文径直问道。

“不知道。”

“你不怕死?”千手蝶恶言怒视,似乎随时都能将眼前的人杀死一般。

“每个人都怕死,你不怕么?”云娘轻蔑的反问。

“你只是一个弱女子,半点武功都不会,何必逞强?而且这里那些打手,也根本保不了你。”

“你废话太多了。”云娘冷漠的回道,不再理会二人。

寒光一闪。

千手蝶早已亮出一把匕首,停在云娘心口一拳之外。

“说。”千手蝶狠道。

谁知道,云娘只是一声冷哼,身子猛扑向前。

“啊——”这一举动倒是吓坏了孙仲文,他可不想杀人,更不想得罪卫青云的朋友。

云娘扑倒在地上。

“喂,你真把她杀了?”孙仲文冲千手蝶喊道。

“我只是想试试,那个传说是不是真的,谁知道这位大姐,还真是情愿为他去死。”

“你,你,你杀了他朋友,以后——”

“别慌。”

二人正吵吵呢,云娘又扶着地板慢慢爬了起来。

“你,手法很快。”

云娘对着千手蝶漠然说了句,整整衣服,又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孙仲文这才转忧为安。

原来千手蝶早有防备,见云娘身子一动,赶紧调转了匕首,刚才她只是撞在了刀柄上。

“得罪了。”千手蝶恭敬道。

“他朋友很多,仇家也很多,我实在不知道他的下落,你们还是另想办法吧。”

“得罪了。”孙仲文也恭敬赔礼,拉了千手蝶退出眠云楼。

第二天,孙仲文便同千手蝶一起到了杭州,不过才到半日,便看到一则新闻《侠盗出手,智斗奸狼周少贵,青云朗日,电脑天才获新生》

“他会不会还在台湾?”

千手蝶故意问道。对于这种情况,她当然不会傻到一点判断力都没有,不过,她是个聪明的女人,懂得如何满足男人的虚荣心。

“也许已经不在了,不过,既然他去过,就值得做一番文章。”孙仲文笑道。

“看你一脸淫笑,在打什么鬼主意?”

她又在调戏他,孙仲文无奈的摇摇头,说道:“千手姬,很喜欢跟男人开这样的玩笑嘛?”

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心里确实早有一番盘算。

020、卫青云被捉

云南,临近边境一座小城。阳光明媚,凉风舒爽。

一条逼仄的巷子里。

一个汉子,穿了一身黑色工装服,跌跌撞撞的跑着,他的穿着与此刻的气温极不和谐,看样貌也不是当地人。

他的胳膊和腿上已经被割开了十几道口子,伤口不深,却准确的割开了一些细小的血管,血止不住的慢慢流出,渗透了厚厚的衣服,黏黏糊糊的贴在身上。

一个二十岁出头儿的少女,步伐虽缓,却紧紧跟在身后,任前方的人如何慌张逃窜,却仍在她前方百步范围之内。

她一边走着,一边脱掉长袖外套收进背包里,露出上身,是一件水果绿色的T恤。

“别跑了,我换下裤子,你也休息会儿呗。”

女孩儿说着,果真顺手从背包里翻出一件牛仔短裤,用嘴叼着,来回单腿跳着,把长裤脱了,开始穿上短裤。

那男人回头看了一眼,见女孩儿果然在换裤子,看到雪白的大腿不禁咽了口唾沫——其实,也不过是干巴巴吞咽一下,一天多没喝上一口水了。

真是个漂亮的姑娘,身材好,样貌也漂亮,就是——

想到这里,男人回过神儿来,还有心思看女人大腿?赶紧趁机小跑起来。

女孩儿早已换好了热裤,又拿出一顶鸭舌帽戴上,把乌黑的马尾辫捋好,几步便追了上来。

是个十分清爽靓丽的女孩儿,柳眉大眼,开朗大方。

“你跑的越快,血就会流得越快。”女孩儿不紧不慢的走着。

“我,我,我知道错了,我不是人,我是人渣,我是畜生,我罪该万死,你就放过我吧,走,咱们这就去公安局,我不求宽大处理,就让正义的子弹打穿我的脑袋好了。”

“呵呵,说的好听,你有想过那些孩子,那些女人,被你慢慢折磨,生不如死,是什么滋味吗?”

“我——我——我是人渣,我是禽兽,就让我去死吧。”

这男人被这女孩儿,从河北一路追到东北,又从东北一路追到了青海,又从青海一路追到了云南。

他已经受够了,这种生不如死的滋味儿。

“我累了,我要休息一会儿。”女孩儿说着,果然叉腰停在了一堵高墙的荫凉里。

男人也不再跑了,靠在墙根儿下休息了一会儿。

他蓄下一些力气,忽然转身把头猛撞下身后的砖墙。

不过,他实在没什么力气了,一头撞下去也不过起了个大包,呜呜哇哇的叫着,徒添痛苦。

男人痛苦的脸上,写满了绝望。

他忽然痛哭起来,一下一下抽着自己的嘴巴。

他是个人贩子,专门拐带女人和幼童,如果有哪个女人或孩子不老实,或者得了重病,他是不会带她们去医院的,他只会折磨她们,随手抄起皮带或者什么东西,照着脑袋一顿抽打。

这个世界上才没有什么感同身受,如果有,那一定是在相同的处境下。

此刻,他大概也体会到了那些孩子和女人的痛苦与绝望。

只靠说教,是无法改变一个恶人的。

女孩儿看差不多了,往前走了几步。

男人满脸泪水,迎接着她的到来,他不再逃跑,嘴角甚至浮现一丝解脱的喜悦。

忽然,一拳挟风攻向女孩儿面门。

女孩儿一甩头躲过对方的攻势,几乎同时,双手早已握住对方手腕,顺势一带,一个男人栽向对面的石墙。

男人左脚踏住墙体,刹住自己前倾之势,身子顺势腾起,回旋,右脚又踢了过来。

女孩儿一声冷哼,身子后仰,几乎贴近地面,右腿一个倒挂金钩,猛踢男子大腿内侧。

这男人身子悬在半空,无处借力,大腿薄弱处扎扎实实挨了一脚,身子顿时斜飞出去。

这男人也确实有两下子,眼看脑袋又要撞在墙上,两手腾出按在墙上,借力缓住身体,稳稳落下来。

可他还没落稳呢,女孩儿一拳早已杀至,噗的一下正好打在男人面门上。

鼻血霎时流了出来。

女孩儿反手再打,却见对方忽然亮出一枚证件,不断求饶。

“别打了,别打了,我是国际刑警,来自日本的木村海。”

女孩儿一把拿过他的证件,瞅了瞅。

男子又趁机递上一张纸:“是贵国警方开的介绍信。”

“偷袭我?”

“不,不,我是看他已经失去了反抗的能力,不如交给当地警方。”

“我没说不把他交给当地警方啊。”女孩儿怒道。

“你——你——”

木村海大概是想说,她交给警方时都该是一具尸体了。不过那纯粹是自己的臆想,怎么好说出口呢。

不料人贩子却指着木村海大骂起来:“你,你,你什么你?小鬼子我可告诉你,不要试图诬赖谢警官,我贩卖人口是真,可不会通敌卖国。”

人贩子对着木村海骂完,又赶紧转向女孩儿:“谢警官,我可不认识他,我不认识他。”

女孩儿正是谢灵嫣,她瞅着人贩子夸张的举动,不禁咯咯乐出声来。

谢灵嫣把人贩子交给了当地警方,办好一应交接手续。

“谢警官,不如一起吃个午饭?现在都要下午两点了呢。”

“你是特意来找我的?”

木村海点点头。

一间米线馆儿内,服务生帮忙把米线、鸡蛋、生菜什么的全都下好到滚烫的热汤里。

木村海一只鼻孔还在滴血,他撕下一张纸巾,揉成一条塞了进去。

鼻孔出血这种事,好像无论医疗技术怎么进步,也只有这个办法最实际。

谢灵嫣一脸冷漠。

“对不起,谢警官,刚才是我太冒失了,我是怕,是怕——”

木村海的中文说的很流利,日本人本来就喜欢学习中文,更何况现在中文已经成了国际通用语言。

“怕我打他?”

“是啊,谢警官的大名如雷贯耳。”

“哼”谢灵嫣冷哼一声,没好气的说道:“恐怕不是什么好名声吧,不过,你能认识我,你的安全级别还挺高的。”

“是,我是隶属国际刑警部门的特级探员。”

“你暗中调查我?”

“不,多年前谢警官曾经参与过一次国际追捕行动,所以,在国际刑警的数据库里有谢警官的一份资料。今次来,是因为有事相求。”

木村海,彬彬有礼,也不会像别的男人一样一见她就谢小姐大美女的叫来叫去,倒也令谢灵嫣有了三分好感。

“你找我什么事?”

“准确的说,是想请谢警官帮忙,找到卫青云先生。”

“哈哈哈哈,让我帮忙找她?”

“怎么?谢警官不愿意帮忙?”

“他见到我,比兔子跑的都快,你要是找到了他,拜托不要手下留情,先把他的胳膊打断腿打折,再快点通知我。”

木村海当然看得出谢灵嫣是在肚子,尽量憋着不笑出声来。

“我连谢警官都打不过,怎么会是卫先生的对手,怕是被他打断胳膊打断腿还差不多。”

“哼。”

“有一件很重要的事,真的需要卫先生帮忙,而且,现在卫先生也有危险,我们先找到他,总好过被那些黑帮分子先找到他。”

“我说了,爱莫能助,我也想找到他,可他总是躲我躲的远远的,而且他鼻子比狗鼻子还灵,我要是帮你去找他,你就更找不到他了。”

“谢警官,您先请看这个。”

木村海眨了眨眼睛,一道蓝色光束从他眼睛里射出。

他低头看着桌面,那道光束便在桌面上投下几行小字。

字幕不断滚动,是一则关于卫青云的消息。他被人捉住了。

021、献殷勤

消息内容大致是:基隆港一个黑帮团伙,贪图赏金,设计圈套,请卫青云为一个人做深度潜入,在潜入过程中,那伙人捆住了他的手脚。将之擒获。目前,该黑帮分子已经通过暗网在拍卖卫青云。

“哈哈哈哈,”谢灵嫣看完,止不住笑起来。

木村海收起投影,微笑致意,表示理解谢灵嫣的态度。

“我也觉得这很不可思议,不是很可信,以卫先生的头脑和手段,岂能被几个黑帮分子轻而易举的控制。”

“那你为什么,还要给我看这条消息呢?”谢灵嫣喝下一小口汤,正中反问。

“消息是千手蝶前辈发在警视厅公共邮箱的,以前辈的手段,也不可能看不破这条消息的真假,只是,她既然发出这条消息,也许还有别的用意。”

“什么用意?”

“卫青云朋友很多,有些朋友也很单纯善良,万一他们看到卫先生被捉到的消息,会怎样呢?就算他们现在手上没有卫青云,很快,他们就可以捉到几个卫先生的朋友啊。”

谢灵嫣不再说话。

木村海继续道:“以卫先生的性格,一定不会袖手旁观自己的好友受伤的吧。”

“然后呢?”

“也许,谢警官可以和我们同去,说服卫先生,请他帮忙。”

“帮忙?是山本家族那件事吗?”

“是的,原来谢警官也了解到了。”

“恩,中方也发了警情通报啊,一个大脑而已,搞的全世界都乌烟瘴气的,山本家够可以的啊。”

“恩,确实,不过,那颗大脑也确实有其特别之处。”

“说说看?”

“这——谢警官没有电脑植入设备吗?”

他说的是类似在眼球、耳朵、胳膊等皮下植入的微型电脑设备,不同设备各有不同功能。

“不喜欢那些东西。”

“那好吧。”木村海掏出一副眼镜,恭敬递到谢灵嫣手里。

木村海喉头微微震动,喉部的皮下植入设备检测到震动,会翻译成相应的文字,先在他左眼的微型电脑中呈现,然后通过无线传输,最后在谢灵嫣的眼镜上显示出来。

算是一种防窃听手段。

木村海首先说出一个秘密。

原来那颗大脑属于一个叫“山本贵一”的男人。

一些左翼人士,认为山本贵一曾经是侵华日军在东北地区一支秘密部队的负责人。当然,他在中国活动期间的名字尚未考证得出统一结论。

日本战败后,他才使用山本贵一的名字,逃避制裁,创立了山本株式会社。

日本官方担心有人会利用他的大脑,制造舆论破坏中日关系,对于亚洲乃至全球局势,都不会太好。

所以,还是尽快找回那颗大脑会更好些。

“一个逃避制裁的战犯。”谢灵嫣摘下眼镜冷冷说道。

“山本贵一是不是侵华战犯,目前还不能做定论。”

“你们想怎样处置那颗大脑?”

“当然是尽快找到它。”

“归还山本家族,还是销毁它?”谢灵嫣逼视对方问道。

归还山本家族也好,销毁也好,都是在帮曾经的战犯隐匿罪行。

“这个嘛,我们也是最近才了解到这颗大脑的事情,就它的特殊性来看,显然已经不适合作为山本家族的‘私有物’,我相信双方可以通过谈判,来决定如何处置它。”

“我能相信你吗?”

“你不需要相信我,现在中国如此强大,没有人愿意做令中国人民不高兴的事情。”

“你们是想通过卫青云,来找到那个偷窃大脑的人?”

“是的,因为他不是神经潜入者协会会员,更容易成为盗窃者想要合作的对象,当然,我们同那些会员也展开了相应的合作,以防万一。”

“快吃饭,都要了凉了。”谢灵嫣没有正式表态。

“我相信,谢女士,也不希望看到战争,”木村海看出谢灵嫣态度有所转变,继续道:“不瞒谢女士,我也是一个孤儿。”

“叫我谢女士,你不觉得太老了吗?”谢灵嫣知道对方是想套近乎,没好气儿的回道。

“冒昧,冒昧了,那叫您谢姑娘?”

“谢警官。”谢灵嫣一脸官腔的回道。

“好,好,谢警官,其实,我也是一名孤儿。”

“你到底想说什么?”谢灵嫣对孤儿两个字很敏感,有些愠怒的反问。

“我只是想说,每个人都有一些晦暗的过去,我们应该拥抱未来,多看一些光明的东西,这样我们才可以获得真正的快乐。”

“你知道人类最愚蠢的是什么吗?”

“什么?”

“自以为了解别人。”

“呃,”木村海轻轻呼了一口气,仍旧不厌其烦的说道:“我还是一名心理医生,来之前我看过你的档案,破案率最高,嫉恶如仇,每年365天都不是在抓捕犯罪分子,就是在去抓捕犯罪分子的路上,几乎没有自己的休闲时间。”

“怎么?努力工作也需要看心理医生吗?你们日本不很多工作狂吗?”

“嫉恶如仇,维护正义当然是一种美德,但是因而忽略了自己的生活,就不太正常了,事实上许多工作狂都会定期看心理医生的。”

“哈哈,你这是在向我推销吗?我可没钱付你的咨询费。”谢灵嫣冷漠的笑道。

“不,不,这只是一个私人的建议,事实上我也有过一段时期,跟谢警官很像,不分昼夜的拼命工作,抓了很多坏人,可是,同事们没几个人喜欢我,就连我的未婚妻——我们从中学开始恋爱,真的都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可是她,她最终还是选择离开了我。”

木村海神情变得落寞,眼神中充满了阴郁和悔恨。

“哦”谢灵嫣也不知道该怎么劝慰对方,不知所措的哦了一声。

“当时我也不觉得自己有问题,反正每天都能精神饱满的去工作,只不过,每次回到家,我就会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变得十分沉闷,我当时以为自己只是累了。

那会儿,我已经和雅子同居了,她经常会不厌其烦的喊我出来,和她一起打电动,看电视剧,我却总是非常不耐烦的拒绝,有一次还和她大吵了一架。”

“然后,她就走了?”

“是的,分分合合好多次,最终还是无法忍受我,她说,她不能给我想要的快乐,她不懂我,不了解我为什么总是要把自己锁起来。”

“你不是心理医生吗?”谢灵嫣笑着反问。

“呃,是啊,我是那儿之后才成为心理医生的,自学的,无聊时又考了个牌照。”

“你有什么,什么伤心过去吗?”谢灵嫣不好意思的问道。

“我的父母,是在一次地震中去世的,他们救下了我和妹妹,牺牲了自己。我们被送到了孤儿院。

大概是在我七岁妹妹五岁的时候,一个色情狂,他,他,他伤害了我的妹妹,并且杀死了他。”

木村海脸色阴郁,低着头陷入沉重的悲痛之中,很久才抬起来做了个鬼脸,慢慢恢复了开朗的表情。

“心理医生给你吃药了?”

“准确的说是催眠治疗,更极端的方式,是请神经潜入者帮我把关于妹妹的记忆清理掉,不过,我还是喜欢一个有妹妹来过的世界啊。

所以,我请心理医生帮我对那件事做了安抚处理,就好像用药物手段,去尽量抚平一个伤疤一样,虽然疤痕还会在,不过,没有那么痛了。我学心理学就是为了自我治疗,我经常定期会给自己做一些心理瑜伽。”

“哈哈,心里瑜伽,哈哈哈哈,那你未婚妻呢?有没有再回来找你?”

“没有,不过,我还是结婚了,我现在的妻子同样很爱我,我一家三口也过得很幸福,有些事情,过去了就过去了。”

“哦——”

谢灵嫣忽然想到卫青云对自己的态度,也许,自己就像当年的木村一样吧。

只知道他总是喜欢躲着自己,却从来没想过,他为什么躲着自己。

“谢警官在想什么?”木村开朗的问道。

“没什么,只是好奇,你为什么要跟我讲这些?”

谢灵嫣恢复了警惕,郑重的问道。

022、夜闯者

木村尴尬的笑了笑,恭敬的说道:“初次见面,当然是想建立良好的印象,以后大家合作起来,也会比较顺利。”

“谁要跟你合作?”谢灵嫣笑着反问。

“我们已经同贵方打过招呼了,希望能请到谢警官协助。”

“呵呵,你们负责差旅食宿。”

“这个当然。”

其实,谢灵嫣几日前也受到一封电邮,信中确实交代了这件事,不过,中方的意思,当然是希望她能顺藤摸瓜,探清对方的虚实。

台北国际机场。

木村海租了一辆,红旗R系无人驾驶汽车,磁悬浮太阳能动力系统。

上高速没多久,便发现有几辆车行迹可疑,一直妄图把谢灵嫣二人的车围在中间。

前方已经有辆车子不紧不慢的堵在了前面,透过天窗,可以看到空中已有两架小型无人机跟了上来。

木村海赶紧把车子调到人工驾驶模式。

“当前路况复杂,人工驾驶十分危险,当前路况复杂,人工驾驶十分危险。”自动驾驶系统机械的重复着安全警报。

木村海根本不予理会,向左猛打方向盘,把一辆车子撞上了护栏,自己进入左侧最快车道,全速前进。

无人机紧咬住二人的车子不放,速度十分之快。

木村海展露车技,有些得意。

谢灵嫣亦不示弱,掏出手枪装好*,打开天窗,碰、碰两枪。

几乎在开枪的同时,一手按下了刹车键。

一架无人机顿时栽进车里,撞在了挡风玻璃上。

“喂,这样做也太冒险了吧。”

无人机几乎擦着二人的肩膀冲到了玻璃上,把木村海吓坏了。

谢灵嫣并不介意他的惊慌,捡起无人机残骸,给拆了个七零八碎。

零件上的字符标号等等全被化学药剂洗掉了,一些电线的颜色也与国际标准不同。

“是M国022—F型无人机,军方淘汰后,一些产品流入黑市。”谢灵嫣冷静说道。

“那就是黑社会干的了?”木村海道。

“是日本的黑社会。”谢灵嫣道。

“为什么这么肯定?”

“我们跟踪过这批无人机的去向,一共八架,进入日本后就失去了线索。”

“原来如此。”

“要不要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呢?”

“什么解释?”木村海诧异道。

“你以为我不知道山本家族跟三王会的关系吗?”谢灵嫣反问。

“侵入航空和酒店的订票订房系统,对他们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事实上我们头儿之前跟山本家的代表也已表态,既然选择报警,就不要再动用三王会的力量,你认为,他们会听吗”

“呵呵。”谢灵嫣冷笑道。

“现在情况十分复杂,亲中派、亲M派也趁机搅了进来,随时可能会出大乱子。”

“你是哪一派?”谢灵嫣逼问。

“我是可怜的中间派,我为日本曾经犯下的罪行感到抱歉,但我也热爱自己的国家,热爱和平。”

“怎么?不撒个谎,增进一下好感?”

“这种事,不该用来讨好谁。”木村海坚持道。

“呵呵,还挺有原则。”

“进入市区,我们改乘地铁和公共巴士,用临时车票,这辆车子肯定被追踪了,酒店也要换,就辛苦谢警官了。”

二人换了三套衣服,倒了两次地铁,转了四趟巴士,最终在黑市买到一对夫妇的许可,以他们的身份在忠孝路一家酒店订到一个大套房。

这里酒店林立,一条街上起码二十多家酒店,要想查他们的下落,着实得花上一番功夫。

这间套房一共有三个房间,中间一个是儿童房。

两人隔开住,木村选择了临街的一间,他坚持认为那间会比较危险。

二人在儿童房商议了一下对策。

那个号称捉到卫青云的帮派,势力在基隆港,明天一早就赶过去,先在港口一带看一下地形,找几个有利的观测点。

不只要监视那伙黑帮分子,更要监测外围可能会出现的人。

“晚上还是要注意安全,如果他们用大数据对比的话,还是可以找到我们的,那对夫妇经常出卖自己的身份识别码。”木村海担心的说道。

“如果真是三王会的人怎么办?”谢灵嫣故意问道。

“视情况而定,必要时自然采取必要的手段,警视厅已经向他们发出过警告,如果他们的行动威胁到警员安全,格杀勿论。”

“这样最好,省的给你添麻烦,”谢灵嫣笑道,“还有啊,我睡觉不喜欢亮着灯,一点光都不喜欢,客厅里走廊里的灯都要关掉。”

“呃, 好啊,好啊,我无所谓的。”木村海迟疑了一会儿,笑着点头回应。

凌晨四五点钟,正是人们睡意最沉的时候。

酒店房间的隔音效果很好,屋内漆黑,寂静,只能听见空调机缓缓送入新风的声音,以及各种电器电源指示灯的微弱光亮。

几只微弱的蓝色光点儿,从房门四边略宽的缝隙处钻了进来,浮在门上略微停顿了一会儿。

蓝色光点有节奏的闪烁着,就像细小的蚂蚁晃动自己的触须。

不一会儿便有数不清的蓝色“蚂蚁”,从房门各处缝隙爬了进来,先是汇聚成小小的细流,进而越聚越多,蜂拥着冲向电子门锁和挂链安全锁。

锁链上的蓝色光点越来越多,一阵略微刺鼻的味道传来,很明显是某种酸性的腐蚀液体散发的味道。

几个蓝色光点飘忽落下,未及落地,便湮灭了光芒。很快是更多的蓝色光点,簌簌的落下来。

刺鼻的味道越来越浓,原本爬满了蓝色“蚂蚁”的锁链溶解成一点点铁渣,掉进门口地毯的孔隙里。

一阵轻微的电流交汇的声音响过,门上的电子锁屏幕闪过一记光芒,咔哒一声,门开了。

楼道里的光射进屋里,就在门开合的刹那,一个人闪身进来,也就那一瞬间,看清来人是一名服务生装束的男人。

而且,门外至少还站了一个人,作为外应守在了那里。

“服务生”蹑足潜踪来到谢灵嫣的房间门前,门开着一条缝儿,屋内漆黑,却可以听到匀称的呼吸声。

断定屋内的人正在沉睡,“服务生”轻轻把房门开的更大。

夜闯者小心翼翼,然而这一切却被暗处一双冷眼看得分明。

这家伙开门时,便用了纳米机器人,将防盗锁的锁链熔掉了,怕是青睐智能机械的人,这种人往往会不惜改造自己的身体,装上智能义肢。

打定主意,且看那服务生进到谢灵嫣的房里,暗中的人忽然身形一飘,跟了进去。

一拳击中后脑,夜闯者当即昏了过去。

“哼”出手的人冷哼一声,转身轻轻把房门关上,打开一盏台灯。

出手的人正是谢灵嫣。

原来她自子夜时分便已悄然到了客厅内,坐在客厅角落的沙发里,闭目浅睡,这个位置正好可以看到大门和自己的房间。

当那些纳米“蚂蚁”爬进来时,她手腕上的电子感应器及时放射出一束微弱的静电,虽然微弱,却恰好叫醒她。

她检查了闯入者的身体,一条胳膊换成了机械臂,是一款很老的机型,胳膊的断口处是一截连接桩,通过螺纹接口把机械臂装上。

谢灵嫣把他捆好,嘴里塞上东西,抬到床上,这才把机械臂旋下来,轻手放进柜子里。

盖上被子。

第一个人没有得手,第二个人肯定很快就会进来了。

023、恶斗

这一次将会更加危险,因为后来的人知道同伴失手,一定会更加小心,出手更加狠辣。

然而越是如此,越需要置之死地而后生的精神。

想找个万全之处躲起来显然已不可能,反而是自己房门一侧,虽然危险系数最大,却也是最佳的出手位置。

谢灵嫣把自己的房门严严实实的关好,把房间里所有的灯都打开了。

甚至还有两把安全备用手电,也都开好放在桌上,用纸巾垫好,让光柱对准了房门。

谢灵嫣思维敏捷、动作麻利,一应准备工作几乎不到一分钟就全部做好了。

她贴墙站好,根据方才刹那间的印象,大概估摸了下对方的身高、力量,不断揣摩着对方进来时的反应,以及自己最好的应对策略。

1分钟。

3分钟。

5分钟。

8分钟。

时间分分秒秒过去,对方仍是未动。

斗智斗勇。

同伴进屋后一直悄无声息,屋外的人自然也明白了要对付的人,实在不好对付。

不过,他还是进来了。

谢灵嫣腕上的智能电子设备感知器发出一次警告。

对方在缓慢的靠近。

谢灵嫣嘴角露出一丝得意的微笑——对方除了在判断形势之外,还在让自己的双眼逐渐适应客厅里黑暗的环境。

砰——

门被大力踢开。

后来者确是高手,预判谢灵嫣就躲在左侧墙边,右勾拳猛然攻杀过来。

不过,他还是低估了谢灵嫣的智慧,屋内强光闪现,眼前一片眩晕。

敌人的机械右臂虽然威猛无比,却太过沉重,谢灵嫣一哈腰躲过攻击,沉重的机械臂砸在墙上,墙体当即崩坏,灰土簌簌落下。

谢灵嫣顺势肘击对方小腹。

一记重击命中要害,闯入者腹痛难忍,惨叫一声,顿如泄了气的皮球一般,双手本能的捂住小腹。

目眩,加上强烈的腹痛,接下来的几秒钟,闯入者完全丧失了还手的能力。

谢灵嫣身形灵巧,扯过床上的被子,照准对方机械臂绕了几圈,给包裹起来。

闯入者顾不得太多,挥拳再打,奈何铁拳上已被包了一床被子,拳速、力度都大打折扣。在谢灵嫣这样的高手面前,完全丧失了杀伤力。

对方体格健硕,后脑上亦安装了防护铁板,想要一拳把他打晕,实在不太可行。

谢灵嫣一边战斗,一边思考对策——她还是想多抓个活口。

一场恶斗喊杀,木村海业已惊醒,冲过来堵在了门口。

腹背受敌,对方急于逃窜,回身猛攻木村海。

“小心他的机械臂。”谢灵嫣大声警告。

木村海当即领会,见对方拳头过来,双臂一揽,死死抱住了闯入者的右臂。

机械臂与人体衔接的部位往往十分薄弱,木村海一叫力,试图扭断对方的胳膊,却不料被对一脚踢飞摔倒在门外。

这下倒好,不但没把对方的胳膊扭断,反而把缠在机械臂上的被子扯了下来,给对方解除了禁制。

闯入者回望身后,猛扑谢灵嫣。

谢灵嫣知道机械臂的厉害,闪身躲过,绕到了敌人的身后,堵在了门口。

不好——

谢灵嫣虽是躲了过去,却把先前捉住的人质留给了对方。

闯入者看清同伴被五花大绑,嘴里又塞了东西,知道他还活着。

不料——

那人却并不是抱起同伴,或是去解开他身上的绳索,而是照准了同伴的脑袋,铁拳猛然轰下。

先前闯入之人顿时被砸个*迸裂。

谢灵嫣、木村海皆是一愣。

想不到对方竟然如此残忍,杀起同伴来眼都不眨一下。

显然,刺客此时也已经无心恋战,一脚踩床借力,蹿到了窗前。

谢灵嫣的房间只有一扇小窗,窗外是几栋老楼的屋顶。

刺客一拳挥出,连玻璃带窗棱被他打了个稀碎,紧接着一个鱼跃龙门,刺客飞窗逃走。

谢灵嫣、木村海赶忙扑至窗前,敌人早已失去了踪迹。

紧邻酒店的一栋楼房,比谢灵嫣所住楼层还要矮了三层,屋顶上一个大洞,显然是被重器轰击造成的。

“看你往哪儿跑。”

谢灵嫣也是狠角色,一把把床上的尸体丢到床下,扯过被单,两手抓住四角,迎风一兜当做降落伞,也跟着跳了下去。

谢灵嫣稳稳落在屋顶上,也顺着那个大洞钻了下去。

地上一大滩血迹,对方受伤不轻。

谢灵嫣一路跟着血迹追踪,来到电梯间。这里是顶楼,敌人只能是往下走了。

但是,他会去哪一层呢?这就只能赌一把了。

地下两层都是车库,谢灵嫣先在负一层停下,电梯门一开,探头出来望了望,电梯厅里一点血迹都没有。

赶紧去负二层。谢灵嫣狂点按钮。

电梯门刚开一半,一个灭火器便朝谢灵嫣猛砸过来。

谢灵嫣侧身躲过,一脚踢在对方小腹,那人顿时飞了出去,倒在地上,哇哇叫着蜷成了一团。

是一副新面孔。

谢灵嫣猜测这里还有更多的敌人埋伏着,当即捡起地上的灭火器作为武器。

敌人并没有再冲过来,估计是想引蛇出洞,免得谢灵嫣乘电梯跑了。

嫉恶如仇的谢灵嫣怎么会跑呢。

谢灵嫣认准地上的血迹就是先前的闯入者所留,小心翼翼步出电梯。

不料,四下张望,除了那名用灭火器偷袭的人,却是再也没有别人。

身后的电梯门缓缓关闭,指示灯亮起,电梯已经升了上去。

没有了退路,谢灵嫣多少还是有些不安的感觉。

谢灵嫣走上前去,先把缩在地上的人一拳打晕,这才出了电梯厅。

“呵呵呵呵”

一阵阴冷的笑声传来。

“小娘们儿,胆子倒是不小啊。”一个男人用半生不熟的中文说道。听口音的确是日本人。

“出来,少在这儿装神弄鬼的。”谢灵嫣轻蔑冷喝。

“呵呵呵”

“哈哈哈”

十几声阴厉的笑声响过,二十多个五大三粗的汉子,三三两两从几辆车后走了出来。

这些家伙一个个面目狰狞,肩头、胳膊上纹着种种金刚、厉鬼的纹身,不少人改造了自己的胳膊、腿脚,有些人干脆把自己的一只眼球摘下,装了一只电子眼睛,半边脑袋都银灰色的金属壳。

“操。”

谢灵嫣暗骂一声,知道接下来必是一场恶斗,把长长的马尾辫用头绳箍住,弄的正气利落。

一手掏出了背后的手枪。

没想到对方竟是早有准备,四个汉子一脸淫笑,从身后亮出了一面盾牌。

四人将盾牌护住身体,并驱前行,直奔谢灵嫣杀来。

敌人众多,不能浪费子弹,先把眼前四个持盾的家伙制服。

谢灵嫣轻触按钮,机簧弹动,枪柄下顿时闪现一枚尖刃。

四面盾牌不仅可以防御,也可以作为武器,一旦被四个人用盾牌把自己围住,就只有死路一条。

谢灵嫣使出闪转腾挪的本事,不断在四个人身边绕来兜去,绝对不给对方困住自己的机会。

然而,这样却也极快的消耗着她的体力。

人一旦累了,身体的反应速度就很难跟上。

一个躲闪不及,谢灵嫣持枪的手,被一名大汉的短棍击中,手枪顿时飞了出去。

四名持盾的大汉见状,几声狂啸,把盾牌丢在一边,全力攻杀对方。

双方都没了顾忌。

四名壮汉攻势刚猛,谢灵嫣亦是心狠手辣。

娇娃对四猛,愣是打的难解难分。

后边的凶徒眼见战况僵持,也都叫嚣着冲了过来。

“操,完了。”

谢灵嫣再能打,一人同时对战二十多人,也是一项极限挑战啊。

不被他们打死,也得累死。

就在谢灵嫣陷入绝境之际,一辆保姆车的门开了。

“在哪儿打架不好,跑地下车库来打,想打个盹儿都不成。”

024、真假难辨

这辆车里一直是黑灯瞎火的, 谁也没料到里边会有个人。

黑社会毕竟是黑社会,哪理会你打盹儿不打盹儿的。

“滚,快滚。”

“八嘎,想活命,赶紧滚开,这里没你说话的地儿。”

“大爷办正事儿呢,快滚。”

几个小混混七嘴八舌的叫唤着。

可等对方从车里钻出来,一个个小混混却都哑巴了,原本大踏步要冲过来给对方一顿教训,却老老实实停了下来,几个胆小的不由自主往人群后边溜。

这家伙也实在太壮硕了,半截黑塔一样高大,短裤配着背心,腿上、胳膊上、脖颈子上的肌肉骇人的隆起着。

就看那小胳膊都比自己的大腿粗。

世上哪有那么多巧合。

四名围住谢灵嫣的汉子,当然明白对方来者不善,根本就是来帮忙的。

一名汉子抡圆了机械臂,照准大块头就打了过来。

大块头轻“呃”了一声,伸手抓住了对方机械臂的手腕,硬是给死死的钳住了,随即反手一拧,把对方的肩膀挑了起来。

出手的汉子当即身形扭曲,疼得龇牙咧嘴。

“这种老掉牙的型号,也就吓唬吓唬人罢了,就你这体格,根本玩不动的。”

大块头说完,左手扣住对方肩膀,右手转动机械臂,愣是给他拧了下来。也是螺纹接口。

那机械臂拿在大块头手里,就跟个大号的锅铲差不多。

“我打——”

大块头忽然出手,用机械臂的手掌猛拍那名汉子的屁股,对方一个趔趄,踉踉跄跄扑了出去,好悬没栽个狗啃屎。

人多势众,算不算一种优势,得看对象是谁。

面对大块头这样的对手,这帮家伙气势上就先输了三分。

那名被拆了机械臂的家伙,应该是个小头目,知道这大块头不好惹,当即招呼众人撤退,一伙人钻回车里,那车开的是摇摇晃晃,慌里慌张逃跑了。

谢灵嫣快步走向大块头,想要问个究竟。

不料这大家伙身手却十分敏捷,几步钻回自己车里,放下车窗探出头来。

“看看热闹赶紧回家,别掺和进去。”

大块头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随即点火,车子悬空浮起,喷焰狂吐,很快失去了踪迹。

不认识这个人,谢灵嫣暗自思忖,他的话到底什么意思呢?

那名被自己打晕的人也不知所踪。

谢灵嫣叹了口气,悻悻的找回自己的配枪,准备返回酒店。

电梯门开了,木村海上气不接下气,又惊又喜的望着谢灵嫣。

“总算找到你了,这楼我到处找遍了,都找不到你。”

“你傻啊,他们要是逃跑,肯定是奔地下车库拿车啊,就两层而已。”

谢灵嫣没好气儿的回道。

“哦,是哦,一时情急,怕你在楼上遇见那家伙,竟然忘了这点。”

二人返回自己入住的酒店,谢灵嫣房间,床上的尸体不见了。

“你——”谢灵嫣指着木村海的鼻子,叫了一声,却也不知道该骂他什么好。

“我,你跳下去,我就跟着下去了。”

“你怎么下去的?”

“电梯,坐电梯。”

窗外,天已渐明。

谢灵嫣无奈的冲木村海摆摆手,不耐烦的说道:“去去去,赶紧去收拾东西吧,这去码头。”

暗网上,是一家自称三河帮的社团在拍卖卫青云。

根据官方档案记录,的确有这么一家帮派,长期盘踞在基隆港一带,帮众三万人左右,算得上是中等规模的帮会了。

本来三王会针对卫青云开出的悬赏是两千万,现在他们搞拍卖,坐地起价,愣是把赏金要到了两个亿。

这样一来,惹得不少帮会都眼红了。

基隆港三面环山,港内风平浪静,货物运输业务繁忙,又是重要的渔业基地,海面上大大小小的船舶你来我往,十分喧杂。

三河帮控制着七八个泊位,所在一带已经派驻了大量人马严防死守。

外围更是人头攒动,各路人马在山上、路边布下帐篷驻扎下来。

十几辆警车停在路边,严阵以待,警员们一个个神情紧张,随时准备着迎接暴风雨的到来。

想找个没人的地方都难,反正大道上各个帮派的人马交错驳杂,谢灵嫣和木村海干脆混在里面,靠近了三河帮的地盘。

“这么大阵势,反倒让人真假难辨了。”谢灵嫣低语。

“为了钱,就当活动活动筋骨了,我看这些人里也有不少来自日本的帮派分子,说不定就有三王会的人马。”

“他们想黑吃黑?”

“很有可能,与其拿两个亿买人,不如派兄弟抢人,就算有些死伤,也划得来,对他们来说人命不值钱。”木村海叹息道。

“你刚才是给你们总部打电话,还是?”

“三王会的一个干部,必须警告他们一次,不让他们乱来。”

“哦——”谢灵嫣讶异支吾一声。

“你不会怀疑我是黑警吧?”木村海笑道。

“哦,没有。”

“呵呵,怀疑也没办法,在日本有很多灰色地带,我们无法根除黑帮,只能打击个别具体的犯罪行为。”

“那干部怎么说?是他们派的人吗?”谢灵嫣问道。

“他当然不会那么痛快承认了。”

“这少说也聚集了七八万人,实在看不出他们能怎么办,一会儿,外围这些帮派还不得自己先打个你死我活啊,怎么抢人啊。”

“也许这正是三河帮想要的效果,不过,这也花了不少钱啊。”

“花钱?”谢灵嫣诧异道。

“我和你的看法一样,他们手里并没有卫青云,所以,搞这么大排场,就算外围的人是免费群演,三河帮的人肯定是要演出费的啊。”

“这么大场面,却没有主角,这戏可怎么演下去哦。”谢灵嫣笑道。

一些帮派开始吵吵嚷嚷的撤场,现在局势太过复杂,还是有很多人希望明哲保身的。警察也赶紧趁势宣传,要求大家尽快撤离。中午时分,整个港口上聚集的人马散了大半。

二人在一处小山头上居高临下,码头上的情况一目了然。

时间差不多了,木村海开始把两架小型滑翔翼组装起来。

谢灵嫣瞥了一眼,不以为意。

码头上一座三层小楼下边防守最为严密,每一扇窗子都挂着厚厚的窗帘,透过微型红外热望远镜,可以看到房间里人影晃动,有几个人坐在椅子上,看姿势似乎是被反扣胳膊绑在那里。

“嘿,还跟真事儿似的,哎,木村,你说他们会不会真抓了个神经潜入者,而那个人不过是打着卫青云名号骗钱的冒牌货呢?”

“不是没有这个可能,毕竟他们交易的对象是三王会,到时候交不出人来,可是有很大风险的。”

“旁边那几个呢?”

“应该是所谓卫青云的朋友,真假还不确定,三河会在拍卖上保证卫青云会乖乖就范,必然是要抓几个他的朋友作为胁迫的。”

“哈哈哈哈,想的可真周到,现在的黑社会服务意识都这么高么。”

“你认识他什么朋友吗?卫青云的朋友。”

“他在台湾的朋友几乎不怎么认识,你懂得,他不会带我进他的圈子的。”

“可以理解,”木村海把望远镜递给谢灵嫣,道:“你看,那个方向,那艘大船,是日本的船。”

“恩,三王会的?”

“三王会没有船运生意,不过他们可以租船啊。”

下午2点10分。码头上一名信号员朝海上打了一通旗语。

一艘停泊在日本大船附近的小艇破浪驶来。

谢灵嫣紧咬嘴唇,神情变得紧张起来——没人敢跟三王会开两个亿的玩笑,除非——

难道,青云真的被他们捉住了?

卫青云是很厉害,可他就是孙悟空也有遇见如来佛的时候啊。

随着小艇的靠近,这边也开始有了动作。

一男一女,被率先押了出来,看情形是一对中年夫妇。

“这是——”木村海吃惊的张大嘴巴,有点儿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混蛋,竟然把他们给抓了。”谢灵嫣骂道。

“怎么,你认识?”

“是卫青云的牙医。”

“啊?牙医?是好朋友吗?”

“算是吧,不过以青云的个性,他是不会看着任何无辜的人,因为自己而受难的。”

“莫非他们真的——”

“我现在也拿不准了。”谢灵嫣黯然道。

小艇上下来三个人,三人都是西装革履,带着黑超墨镜,行为做派全然是日本黑帮的风格。

为首的头目穿了一件花衬衫,两名手下各自提了一款黑色皮箱。

花衬衫吱吱哇哇的同三河帮的人聊了几句,上前看了看牙医夫妇,随即命令手下把一只箱子交到了三河会的人手里。

一名手下把牙医夫妇带上了小艇,随即又回到了花衬衫身边。

房间里还有人,看来还有第二次交易。

远红外影像根本无法辨别清楚,后边那个人,真的是卫青云吗?

025、钢铁少女

房间里的人,终于被押了出来。

四条汉子前后左右将那人守的严严实实,他的脚上、手上都戴了锁链,只能迈开很小子的步子,趔趔趄趄的走着。

一条汉子打了一把大伞,故意遮住了他的脑袋,看不清脸。

“是他吗?”木村海问道。

谢灵嫣摇了摇头,纠结道:“不确定,这一身打扮,明显是按着狗仔队偶尔偷拍到的照片做的,确实是他的穿衣风格。”

对方的确也是一袭肥肥大大的蝙蝠衫,一条松松垮垮的牛仔裤。

外围大大小小的帮派得到“卫青云”出现的消息,纷纷躁动起来,正如谢灵嫣所预料的那样,这帮人还没冲到三河帮的码头上,自己先三五一伙的打了起来。

谢灵嫣望了望山下打斗的众人,气得直乐。

“这帮混蛋”。

“喂,花衬衫竟然收了货。”木村海惊讶道。

是的,花衬衫拿出一张照片,对着伞下的“卫青云”来回比对了几次,终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吱吱哇哇的招呼手下赶紧把人带上小艇,把另外一只皮箱丢给了三河帮的人。

交易完成,小艇掉头开始驶向那艘大船。

“不行,不能让他们上那艘大船。”

此时,谢灵嫣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拉过滑翔翼便朝对方飞了过去。

“危险。”木村海大叫一声,也赶紧拉开滑翔翼跟了上去。

码头上的人看到两架滑翔翼从头顶飘过,吵吵嚷嚷一阵叫骂,甚至还有人朝天胡乱开了几枪。

木村的准备十分用心,滑翔翼上还搭载了两支高压气助推装置,可以高速滑翔5分钟时间。

很快,谢灵嫣就飞到了三王会小艇的上空。

花衬衫见状,急令手下加大马力全速前进,自己连忙掏出枪来,对着空中一顿乱射。

小艇上至少有三名人质,谢灵嫣不便出枪还击,只得不断迂回转向,绕着对方的船兜圈子。

眼看距离对方的大船越来越近,这时就见海上又有两艘游艇全速朝这边开过来。

对方的援兵?

闪念之间,谢灵嫣瞅准对方子弹打空的间隙,一个俯冲猛扑花衬衫。

滑翔翼斜刺里钻进海里,在水底潜行了一段又迅速钻出了水面。

谢灵嫣的身体在滑翔翼的带动下,俯冲的力度很大,再加上她本来就是一名格斗高手,懂得如何借力使力,她原本以为自己这一击,必然将对方扑倒在船上,就算不当场毙命,脊椎骨也得断上两根儿。

然而,花衬衫的反应却大大超出了她的预料。

只见他身形一晃,不但躲过了谢灵嫣的俯冲攻击,还顺势抱住她的身子,优雅的旋转了几圈,化去了她俯冲直下的力道,稳稳的把她放了下来。

谢灵嫣霎时惊呆了,这样的反应速度和身体力量,只有顶尖的神经修炼者才可具备——这个人,也是一名神经潜入高手。

刚才远观他咋咋呼呼的,实在不像一名高手,没想到却是深藏不漏。

如果是这样的话——卫青云岂非真的危险了?

谢灵嫣暗自思忖之际,花衬衫顺手把她推给了一名手下。

谢灵嫣刚想反抗,却被那人抱的死死的。

谢灵嫣当即反手猛抓对方胸口——却是温软高耸,啊?是个——

“谢警官,摸得舒服吗?”一个妩媚的声音,从这男儿身里传了出来。

“你是——”

这他妈到底怎么回事?谢灵嫣心中暗骂,怎么这还有个女扮男装的,而且对方竟然知道自己的身份。

“现在还不是说话的时候,不如先欣赏下这位大少爷的本事,他可是说了,普天之下,只有他能跟抓得住卫青云。”

谢灵嫣恍然大悟,一把扯下船上“卫青云”的面具,果然是个冒牌货。

卫青云,之所以号称侠盗,确实做过几桩“偷盗”的买卖,行动之时往往会戴一面麒麟兽面的面具。

“来了,坐稳。”花衬衫冷然嘱咐道。

果然,对面两艘游艇并驾齐驱,匀速朝着这边驶来。看阵势,是想把小艇夹在中间,上船抢人。

右边船上,船头一人穿着肥肥大大的蝙蝠衫,脸上一张银灰色的麒麟兽面面具。

这个,这个不会真是卫青云吧?

谢灵嫣现在脑子也是一团乱,真真假假,孰敌孰友,整个都乱套了。

三船交汇。

“麒麟面具”猛然跃下。

花衬衫迎头跃起,伸手便抓对方的腰眼。

“麒麟面具”空中一个翻身,躲过花衬衫的攻击,稳稳落在船上,伸两臂抱起牙医夫妇,脚尖一点,上了左边的游艇。

整个动作一气呵成,流畅而优雅。

两艘游艇夹击带动巨大的海浪震动,船上的人左摇右晃,等谢灵嫣稳住身子,再想观望,“麒麟面具”已经带人上船走远了。

花衬衫也不见了。

原来这花衬衫也早有盘算,自己一击失手,顺势上了对方的游艇,便想夺船追人。

不料却从船舱里冲出一名少女,拦住了花衬衫的去路。

这边的情况谢灵嫣几人倒是看得明白,那少女的下巴、牙齿全都换成了不锈钢假体,银光闪闪,平添几分骇人的杀意。

看她的动作,两条胳膊应该是也是机械臂,高级军用产品,而且穿戴了全套的机械外骨骼。

早期的机械假肢都是单体的,比如一条胳膊,一条腿什么的,民用的多为轻型合金,抗击打能力弱。

军用的大多是真材实料的高硬度高韧性钢材,然而整个部件就会变得很重,就算是身强力壮的特种兵,战斗时间久了,也无法正常发挥,甚至反伤自己。

为了提高智能假肢的战斗性能,军工科学家们便想到了穿戴机械外骨骼,来提升士兵身体力量和稳定性的方法。

随着人工智能的发展,机械外骨骼技术愈加成熟,大大提升了装备智能假肢的单兵作战能力。

原本智能假肢是为了那些伤残人士特别开发的,到后来,甚至有人愿意主动放弃自己原来的胳膊或腿,来换上智能假肢。

在智能机械臂和外骨骼的加持下,钢铁少女的速度、力量都表现的十分惊人。

然而,纵是如此,与花衬衫交手不过十数回合,却也渐渐露出败势。

花衬衫自然不会与他硬碰硬,但是速度、身法却是更快更强,而且他好像对机械外骨骼也十分了解,知道哪些地方不会有钢架的保护,不时出手,以两指戳击对方。

虽然被击中的地方不算要害,剧烈的疼痛却也使得钢铁少女的战斗意志大大降低,一不留神,被花衬衫扫腿击倒,滑到了船舷边。

花衬衫几步追上,便想把钢铁少女抓起丢进海里。

“钢牙妹,走。”一个清朗的声音喊道。

“麒麟面具”竟去而复返,跳回船上救起钢铁少女,把她丢到了牙医所在的那条船上。

钢铁少女随船远去,一直消失在海湾那头儿。

“你肯回来,倒是省的我去追你。”花衬衫改换了中文说道。

“你怎么知道,我就是你想要的人。”麒麟面具问道。

“凭感觉,赌一把。”花衬衫乐呵呵的说道。

言罢,两人双双跃起,攻向了对方。

026、门铃声

方才,花衬衫和钢铁少女的战斗,还能看清两人进退攻防之间的套路。

现在,这两个人打起来,却是只能看到一片光影,二人你追我逐,闪转腾挪之间,速度之快,快得令观战之人都惊心动魄。

“这小子,还真有两下子嘛,打成这样的确配得上他的自信。”女扮男装的人,自言自语道。

而谢灵嫣此时,也已有十足的把握,与花衬衫对战的人正是卫青云。不过,还没摸清这帮人的虚实,自己一旦呼喊他的名字,只怕给他添乱分心。只得压抑着内心的思念之情,继续观看二人的战斗。

花衬衫本欲擒捉卫青云,一旦交手,却发现对方的速度实在太快,又忌惮他的神经攻击——万一被卫青云反手抓住,哪怕只有一秒钟的时间,也会被他的神经攻击命中,自己定然必败无疑。

卫青云也是不敢大意,这花衬衫并未使用神经强化装置,以他的肌肉力量和神经反应速度,实力绝对在高级神经潜入者之上。

这小子戴着面具,看不出本来样貌,但从他呼吸来判断,应该是一个年轻人。

一番酣战,卫青云不免对眼前的对手生出几分好感,因为就算是那些大师级的潜入者里,能跟自己打到这般地步的也不多见。

打着打着,卫青云出手之间,不免多了一些游戏和试探的成分。

两个人在船顶、船舷、旗杆之间周旋缠斗,好似一对云雀一般,腾跃飞翔,灵动迅捷。

花衬衫也看出来,卫青云攻防之间虽是更加迅捷,却是用意不用力,显然是对自己生出几分好感。

就在二人追逐到背人之处,花衬衫卖了一个破绽,卫青云伸手抓过来,花衬衫顺势将一样物件塞到了他的手里。

卫青云诧异之际,只见对方朝自己使了个眼色,转而边战边退。

卫青云瞅准机会,一脚踢出,花衬衫借力后退,落回自己的船上。

花衬衫一个踉跄,好悬摔倒,叫骂一句,便想再冲过去较量一番,不料对方已然开足马力,撇开一路浪花远去了。

“别追了。”女扮男装者柔声喊了一嗓子。

“妈的,这次就先放过你,敬酒不吃吃罚酒。”花衬衫作势骂道。

“行啦,我的孙少爷,知道你厉害。”

说话间,那人扯下了自己的人皮面具,露出自己的真容,却是一个妩媚多情的轻熟御姐。

这时木村海,也从海里游了过来。原来他来的晚了,下边几艘船来回追逐,实在不好下落,只得一直在空中盘旋。

“噫——是千手前辈,这到底怎么回事?”

原来这女扮男装的正是千面观音,千手蝶。

“哎呦,木村,你怎么来了?”千手蝶娇笑道。

“还不是看了前辈发在公共邮箱的邮件,啊呀,难道,这一切都是前辈的计谋?哎呀,真是丢死人啦。”

木村一边朝千手蝶鞠躬,一边夸张的叫嚷着。

谢灵嫣大体猜到了他们的关系,也多少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

对于木村这种见了漂亮御姐前倨后恭的献媚嘴脸,实在有些厌烦,可转念一想,如果那个男人肯这样对待自己,也不失为一种享受。

此时,花衬衫也解除了脸上的面具,拿过一条湿纸巾轻轻擦着自己的脸。

“喂——哈哈哈哈,大月工业的孙少爷,”木村海又看看千手蝶,嬉皮笑脸起来:“喂,前辈,你们怎么在一起的,不过话说回来,这一招可真是高明,我和谢警官也认为卫青云不可能会被轻易捉住,但我一直怀疑是三河帮那边有问题,没想到,原来是这样。”

木村海连忙介绍几人认识,他对千手蝶和孙仲文都挺恭敬的。这种人大抵如此,对谁都很客气,很恭敬。

大家客套完,孙仲文招呼众人回酒店。

“回哪里?日本?”木村海疑惑道。

“台北。”孙仲文答道。

“会不会太危险了,昨天我们被追踪,还遇到一伙杀手。”

木村海把昨天在高速和酒店遇到追杀的事,大致讲了一遍。

孙仲文凝视木村,微微一笑:“木村警官,如果那伙人真的是三王会的人马,你觉得台北和日本,哪个更安全呢?”

“哦,也是哦。”木村海悻悻然道。

等到跟着孙仲文的车队一路上了高速,木村才有恍然大悟叫起来:“不对啊,我是日本警察,当然是在日本最安全啦。”

众人哄然大笑。

车队是孙仲文安保公司的车队,入住的酒店是大月工业旗下的超星级酒店。

每人一间总统套房。

作为东道主,孙仲文很有礼貌的邀请众人到自己房间的客厅里,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大致讲了一遍。

木村海、孙仲文对两位女士都很恭敬。

不过,木村海身上的日式男人习气很足,对女性充满了过度的讨好和献媚,孙仲文倒是彬彬有礼,甚至有一点花样少年的羞涩。

折腾一天,大家都累的不行,彼此互通信息后,都急着各自回屋睡了。

单说孙仲文,洗漱完毕,好好泡了个泡泡浴,回到屋里仰面就往床上一躺。

啊呜——

后背、后腰一阵刺痛。

孙仲文拉开薄被一看,床上竟堆满了榴莲壳,尖刺朝上,还有几块果肉被自己压成了果泥,满屋臭烘烘的,连自己身上都臭烘烘的。

孙仲文疼得厉害,对着镜子一照,后腰后背上一片血珠。

孙仲文刚想发作,忽然想起来了,刚看她眼神儿就不对,一定是她整自己。

算了,还是忍忍吧。

孙仲文喊来服务生把房间打扫换好被褥,不过榴莲的臭味儿难除,只好换个房间,冲完凉忍着刺痛睡了。

第二天,孙仲文让服务生喊醒众人,请大家到餐厅用早膳。

木村海逗比气质再次爆棚,瞪大眼睛,对着满桌的鱼翅、海参、龙虾赞叹不已。

“哇,真是元气满满的一天啊。”

谢灵嫣和千手蝶相视一笑,对木村海的举动即觉得好玩又觉得好笑。

不过,吃完早饭谈起正事儿,大家又一筹莫展起来。

昨天费了那么大劲,光给三河帮的“演出费”就是二百万,还有不少帮派受牵连,在外围打起来被抓走了,好不容易把卫青云骗了出来,却还是给他跑了。

“为了逼他出来,还抓了他的牙医,这下可怎么办,如果因为这件事,他把我们当做仇人,那就麻烦了,想再见他都难,别说请他帮忙了。”

孙仲文叹息道。

“也未必啊,他都不是神经潜入者协会成员,无非是为了钱做事,只要孙少爷肯出钱,还怕不肯干。”木村海乐呵呵的说道。

“嘁,他可不是一味看钱做事的人。”

木村海吐吐舌头,知道自己说错话了,转而又问孙仲文:“做一道记忆安全锁而已,一定要找他吗?”

“恩,家父怀疑山本家的人,会对他不利,山本家有一位家族御用的神经潜入者,是一位很厉害的高手,听说他和卫青云有过一次比赛,卫青云赢了。”

“哦,所以令尊才这么积极的想要找到卫青云先生啊,”木村海若有所悟的说道:“听孙少爷这么一说,好像是有那么一个人,一位专门为山本家服务的神经潜入者,据说连山本财团的主要股东,虽然不是山本家的人,也都是他来服务的。”

“是的。”孙仲文用力点了点头。

“不如,我们再想想办法,既然知道卫青云现在在台北,大家看看自己的线人里,是不是有能提供消息的。”千手蝶依然柔媚的笑着说道。

谢灵嫣听说“线人”两个字,不由得翻了翻白眼儿。

千手蝶见状,暧昧的对着谢灵嫣笑了笑。

“喂,你俩一个翻白眼儿,一个笑嘻嘻的,什么意思嘛?”木村海逗比的问道。

“实在抱歉啦,谢警官没有线人的。”千手蝶望着谢灵嫣微微鞠躬,诚恳的说道。

“没有线人,怎么会吗?”木村海丈二的和尚摸不到头脑。

“这种事情,还是不要问了吧,木村警官。”千手蝶正色道。

听千手蝶叫自己木村警官,又看她一脸严肃的样子,木村赶紧收声。

大家聚在孙仲文的套房里,开始谋划起下一步的打算来。

“喂,我们是不是可以找周少贵呢,既然他被卫青云整的很惨,也许他愿意说出卫青云的代理人是谁呢?”木村海灵机一动说道。

“你对神经潜入者这个行当还是不太了解,他们的联系很隐秘的,如果对方是个不老实的家伙,肯定会被抹除相关的记忆的。”孙仲文道。

“那你呢,看你的身手,也是个神经潜入高手啊?也许,你可以试着修复他那段记忆啊。”谢灵嫣道。

“周少贵现在是重刑犯人,怎么可能潜入他,而且,我也,我也——”

孙仲文支支吾吾,脸色变得十分难看,最终还是没把话说完。

“你也什么?对自己没信心?”谢灵嫣追问。

孙仲文无奈的摇摇头,有些生气的说道:“总之这个办法行不通啊,你倒不如好好想想,你认识的人里,有谁还能联系上他。”

“我?”谢灵嫣瞪大眼睛,娇怒道:“我要是能找到他,还用跟你们混一起。”

几个人一直商量来商量去,一直熬到了下午,还是想不出个法子来。

就在这个时候,门铃忽然响了三声。

027、虚实

孙仲文几人俱是一愣,房间已经打扫过,他们也没叫客房服务。

门铃不急不缓,响过三声。

一个老者的声音传来,“少爷,是我。”

话不多,依然从中听出几分广东口音,老者的话音柔和,语气却十分坚定。

孙仲文赶忙开了门,又惊又喜。

“阿伯,你怎么来了?”孙仲文拉住老人的手,孩子一般嬉笑道。

“还不是因为你,搞那么大件事,老爷知道后,担心死了。”老人噘嘴抱怨道。

“什么事?有什么事啊?”孙仲文装起糊涂。

“码头上的事啊,莫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老人家指着孙仲文的鼻子数落着。

“呃,他就那么肯定是我干的?啊——我知道了,他在我手下安插了眼线,嘁,这个老家伙。”

“他也是关心你。”

“关心我?呵,干脆把我关监狱里好啦,真当我是三岁小孩子啊。”

老人看孙仲文真的生气了,又换过一副笑脸,哄起来:“好啦,阿文,孙伯知道你最乖啦,又孝顺,你爸爸也真是的,你都这么大了,还总是不放心你,殊不知管得你越多,你越是胡闹。”

孙仲文开始听孙伯夸自己,美滋滋的,没想到话锋一转,又说自己胡闹,又嘟起嘴来:“孙伯,边个胡闹嘛,我也是做正事。”

“做正事?呵呵,你都把人家朋友抓了,人家还要冒险来救,搞的满世界风风雨雨,人家还会答应你帮忙做事?”

话戳到孙仲文痛处,孙仲文终于软下来:“我也是没想到嘛,我以为我可以抓住他。”

“好啦,好啦,你爸爸那边有消息了。”

“什么消息?”

“卫青云的消息啊,总算有个朋友愿意告知卫青云的联络方式。”

“是嘛?那——”

孙仲文本来挺高兴的,可转念一想,神情又暗淡下来。

“好啦,你不要总是跟你爸爸斗气啊,姜还是老的辣,他能找到也很正常啊,难道你希望他老的不中用,躺在船上七八个保姆喂饭擦身啊。”

“我也不是那个意思嘛。”孙仲文撒娇道。

“孙管家,能冒昧问一下,你们是怎么找到卫青云的吗?”千手蝶上前恭敬问道。

看来她认识他,知道他是孙耀儒家的管家。

“哦,是千手警官,我还说嘛,阿文怎么有这么大胆子,赶出这种事来。”

“老伯,怎么这么说嘛,搞的人家好像红颜祸水一样。”千手蝶撒娇道。

“没有啊,我是说这酒啊未必壮得了英雄胆,但是,美人一定会,有美人在侧,哪个男人还不为之上刀山下油锅啊。”

“我就当老伯是夸我喽。”

“本来就是,哈哈哈哈。”

“你们有卫青云的消息了?”

“有一点眉目了,”孙伯笑道:“哎,好像圈子里有什么潜规则一样,自己用过的神经潜入者,都不喜欢推荐给自己的朋友,老爷也是费了好大劲,才撬开一个朋友的嘴,他说他当初是在暗网上找到了卫青云的代理人。”

“原来是这样,不过总算离成功近了一步。”

飞往横滨的私人飞机上。

谢灵嫣也被邀请到了日本,考虑到卫青云可能会在日本出现,于公于私,千手蝶和木村海都认为谢灵嫣最好在场。

“喂,千手前辈,这孙仲文跟老管家倒是蛮合得来,怎么父子俩总是闹别扭?”木村海低声八卦起来。

“噫,你这小脑袋别乱想,亲人之间有时候反倒不如和外人亲切,都是人之常情。”

“听他和老伯的对话,他们父子俩关系不是很好嘛?”谢灵嫣也加入进来。

千手蝶、木村海纷纷点头,木村海道:“他们父子的事情,几乎闹得全日本都知道了,最严重那次,好像是在大月工业的一个新产品发布会上,因为和孙仲文一家公司开业日期撞车,孙仲文跑去打闹啊。”

“噫,这算什么,我看还是孙耀儒结婚,孙仲文送花圈过去才算最刺激,哇,据说老先生差点心脏病爆发。”

“喂,千手前辈,女性关注的东西就是不一样啊,不过那次的确好丢人啊。”

“孙耀儒二婚?”谢灵嫣小声问道。

“是啊,是啊。”木村海狂点头。千手蝶也微笑示意。

“这样啊,算了,算了,咱们还是别说了,小心他们醒过来听到。”谢灵嫣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啊,是啊,真是三个女人一台戏啊,打住了,打住了。”木村海感叹道。

谢灵嫣、千手蝶一听,相视一眼,指着木村海神秘兮兮的笑起来。

木村海恍然大悟,拍着脑门自嘲起来:“啊呀,啊呀,真是太笨了,在两位大美女面前,总是出丑,丢死人了,真丢死人了。”

飞机落地后,千手蝶和木村海,先带着谢灵嫣去当地警局办理了相关许可证件,作为一名受到邀请的外国警察,被授予了一定的活动权限。

一切办理妥当,二人才又送谢灵嫣到了大月财团旗下的一家酒店里。

就在千手蝶和木村海准备离开的时候,一名服务生前来告知,希望二位也能留下,孙耀儒会过来,恳请二位在场陪同。

“孙先生准备了一场简单的晚宴,为三位接风。”

千手蝶二人互相看了看,欣然应允。

三楼餐厅,一间豪华包房里,十二个人的大桌上,只坐了四个人,却摆满了各式珍品菜肴和陈年佳酿。

“哇,孙先生真是太热情了,如此丰盛的筵席。”木村海看着满桌的菜肴佳酿,咽着唾沫不住感叹。

孙耀儒是一位十分谦恭的人,甚至有点谦恭的过了头。

先是客套了几句菜品是不是合口味的话,紧接着便数落起自己的儿子来,说了一大堆犬子不成器,给警官们惹麻烦了之类的客套话。

看起来这儿子的确挺令他头疼的。

除此之外,孙耀儒倒不失为一位谦谦君子,样貌同孙仲文很像,但是比孙仲文多了几分稳重和自持,极富男性魅力。

就连千手蝶在孙耀儒面前都极尽端庄稳重起来。

“千手小姐同孙先生很熟吗?”谢灵嫣小声问坐在身边的千手蝶。

“恩,孙先生是社会名流,难免会有交集。”

“啊,真是太失礼了,竟冷落了远道而来的谢小姐。”

看到谢灵嫣同千手蝶贴耳交谈,孙耀儒才恍然大悟的站起来,请侍者为大家倒满上好的葡萄美酒,表示欢迎。

大家落座,千手蝶假装小声的对谢灵嫣说道起来:“谢警官千万不要介意,孙先生自从和喜鹊小姐结婚以来,各种晚宴舞会上,都少了一位风度翩翩的男士呢,管得太严,都忘记如何同美女打交道了。”

“啊呀,千手姬总是忘不了拿这件事来笑话我呢。”孙耀儒摆手笑道。

“诸位车马劳顿,就不多耽搁大家了,这次为三位接风,一来是希望千手姬和木村阁下,能够在我们和山本家之间多多斡旋,化解误会,现在风言风语闹得很厉害,好像两家随时都要打起来一样,真是令人难安。”孙耀儒紧接着又道。

“孙先生请放心,我们一定会秉公处理,化解两家的疑虑与担心。”千手蝶恭敬道。

孙耀儒点头致意,又转向谢灵嫣一边,不好意思的笑道:“还有一件不情之请,想请谢警官帮忙。”

“关于卫青云的吧?”谢灵嫣爽朗问道。

“谢警官爽快,的确是关于卫青云先生的,目前来看,卫先生是为我所中意的不二人选,不过,卫先生他——”

“他是个贼,又曾经被神经潜入者协会开除了会员资格,是因为这个吧?”谢灵嫣径直说道。

“是,这一点确实令我有些担心,所以想从谢警官这里,做些了解。”

“他的事,我不敢保证,我和他也并非外界说传言的那样,他那个圈子里的事,我并不了解,不过,我们中国有句老话,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既然孙先生对他保持怀疑,不如换一个人,也许会更好。”

“这——谢警官快人快语,我其实,也不是那个意思,作为一个商人,对于自己将来的合作对象,总是要有所了解的。”孙耀儒尴尬的笑着解释道。

“好吧,商人做事情都是这样的吗?”谢灵嫣。

“谢警官不用介意,这就跟我们的工作一样,我们调查一个人,并非就一定是认定他是坏人啊。”千手蝶赶忙打圆场。

“是的,是的,只是一个初步的了解。”孙耀儒接着说道。

“孙先生已经跟卫青云取得联系了?”千手蝶正色问道。

028、监视

“是的,”孙耀儒坦然道:“不然我也不会急着过来见诸位。”

“他什么时候来日本?”木村海禁不住问道。

“还没谈拢。”孙耀儒说道。

“恩?孙先生不是很急着见卫青云的吗,怎么真约到人了,还没谈拢呢?”

孙耀儒显得有几分尴尬,笑着摇了摇头:“我们只是跟他的代理人取得了联系,不过,一番交涉下来,感觉他们这一伙人真的是江湖气太重了,完全不像那些协会成员一样,很不打交道。”

“他本来就是个江湖人,能找他们这些非会员做事的,大多也都不是什么正经商人。”谢灵嫣白了一眼笑道。

“呃,是这样,是这样,啊,不,我们还是正经商人的。”孙耀儒辩解道。

“既然有用人之处,也许,孙先生也该转换一下思维,试着怎么跟江湖人打交道呢。”千手蝶满怀期待的说道。

“看来,千手姬倒是比我更想见一见这位侠盗呢,莫非早已被卫先生把心偷去不成。”孙耀儒也开起了玩笑。

听见他们拿卫青云开玩笑,谢灵嫣脸一阵红一阵白的。

“当着谢警官的面,这种玩笑还是不要开的好啊,孙先生。”

“哦,失礼,失礼。”

“没什么呀,我跟她没什么关系的,”谢灵嫣倔强道,“对了,孙先生还没说,你们为什么没谈拢呢?”

“呃,是他开出的条件?”

“什么条件?”

“两颗三克拉的纯净钻石,切割好的。”孙耀儒竖起两根手指道。

“哇,这么贵。”木村海张大嘴巴道。

“这还是只是订金,具体的酬劳要见面后再谈,”孙耀儒摇摇头,有些无奈:“如果请他做事,要先把两颗钻石邮寄到他指定的地址,他才会给出具体的工作档期,两颗钻石对于我来讲,不算什么,只是,只是他这种行事方式,多少令我有些不太理解,我是十分诚意的想请卫先生帮忙的。”

两颗三克拉的钻石,只能换来一个档期安排。这种做生意的方式,的确令人咋舌。

千手蝶和木村海面面相觑,神经潜入者的服务可不是他们这种工薪警员能够享受的,也只有在刚升为特别探员时,接受过官方安排的保密训练。

有一位高级神经潜入者为他们做过培训,教了他们几个类似心理暗示的小方法,防范一些简单的神经攻击。

“谢警官,还是想请您不吝赐教,给我一些建议。”孙耀儒回到正题。

“这个嘛,我只能说,以我个人对他的了解,他是个很讲义气很重感情的人,他答应别人的事,就算是死,也会去办到,至于他是否能够胜任孙先生要安排的工作,这个就由孙先生自己决定了。”

“明白了,多谢谢警官,江湖人有江湖人的脾气,也自有江湖人的优点,我会慎重考虑的。”

“如果卫青云来日本的话,还请孙先生能够把他的日程安排,提前告诉我们,我们也好做安排。”千手蝶认真的说道。

“哦,这个嘛,”孙耀儒迟疑了一下,客气道:“千手姬请放心,如果有幸与卫先生合作,一定会在第一时间通知警方,到时候,还请诸位能够加派警力,也好确保卫先生的安全。”

“孙先生的话似有所指,是不想到时候,有山本家的人见到卫先生吗?”木村海忽然插了一句。

“木村警官误会了,我是不想卫先生出什么岔子,毕竟上前些日子我才遭遇了一次袭击,目前横滨的治安实在令人担忧啊。”孙耀儒冷静还击。

“孙先生放心,到时候我们一定会加派警力,保护卫先生和孙先生的安全。”千手蝶绵里藏针的回道。

开往东京的夜车里。

“喂,前辈,孙耀儒跟谢灵嫣好像真的没什么啊?”

“他们?他们之间能有什么啊?”千手蝶娇笑道。

“谈正事呢,前辈,不要戏弄我了,现在毕竟是山本家丢了东西,人家现在是苦主,我们总得有所交代。”

“你很希望是孙耀儒偷的吗?”

“不是这个意思,我才不希望他们矛盾激化,他们两家打起来,全国都得动荡不安,闹不好还要引起国际冲突。”木村海委屈道。

“你不是已经安排了人,监视他们吗,继续观察就是了。”千手蝶笃定的说道。

“啊呀,什么都瞒不过前辈的眼睛,刚才孙耀儒借故先离开,说不定就是为了打消我们的疑虑。”

“有这个可能哦。”

“喂,前辈的意见是什么?觉得我这么做有什么不妥吗?”

“很正确的安排啊。”

“喂,谈一下前辈的看法吗?我只是想,如果真的是孙耀儒偷的,那他很可能寻求中方的保护,说不定谢灵嫣就是中方派来保护他的呢。”

“可是,谢灵嫣是你邀请她来的啊,你忘了,她本来不想来的。”千手蝶凝视木村笑道。

“啊——啊呀,都是我太心急了,当初应该看她的态度和反应才对的,真是太蠢了,怎么可以犯这么愚蠢的错误。”

“没什么啊,你只是太容易相信原告的话了。”千手蝶安慰道。

木村海仍是兀自自责,千手蝶不再理他,转过脸望着窗外的夜空,嘴角浮起一丝神秘的微笑。

对谢灵嫣的监视工作,对于习惯了高科技手段的警员们来说,简直是一种灾难。

虽然木村海之前就已经提醒过他们,这个青春靓丽的小姑娘,在生活方式上却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古人”,但他们真正展开追踪的时候,还是大吃了一惊。

这家伙身上唯一一件高科技智能产品,就是一件智能电子设备监测器——一种反智能装置。可以有效侦测附近的纳米机器人、智能假肢之类的东西。

个人通讯设备是一台户外运动手机,优点是续航时长信号强,缺点是只能接打电话、收发短信。连一个社交软件新闻APP都没装。

几个人叫苦连天——这意味着,他们只能采用最原始的监视方法——就是寸步不离的跟着她。

前面两天,监视工作十分顺利。谢灵嫣完全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除了和服务生有过几句简单的日语对话,没再接触过任何人。

酒店的网络、电话也没有使用过的痕迹。

“真是神奇的少女,竟能忍受这样枯燥的生活。”一个老警员一边玩着手机游戏,一边向木村报告。

第三天,谢灵嫣终于换了套运动服,出了酒店。

“完全看不出目的性,就是在人少的路上跑来跑去,估计她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就跑到了海边。”

“我不要听废话,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吗?”木村催促道。

“她抓了个贼。”负责监视的警员说道。

“抓贼?多久?能确定就是个小贼吗?”木村满腔责备的说道。

“二十几分钟吧,就是在几条街上追逐来着,抓到后,就按着街边指示的电话报了警,那个小贼是个惯犯,不会有问题的。”

“哦,总感觉哪里不太对,继续努力监视吧,辛苦诸位啦!”木村挂断了电话。

谢灵嫣回到酒店,大大咧咧脱光衣服,跑进卫生间冲了个凉,随即换上睡衣,叫来服务生把运动服拿去洗了。

一切看起来都十分正常,甚至监视人员还特意去检查了那套运动服,也没有什么不同。

“要不要在她衣服上安装窃听器?”监视人员向木村请示。

“混蛋,不要做蠢事,她会发现的。”

午睡醒来,谢灵嫣钻进厕所,从睡衣口袋里,拿出一枚一寸宽的纸卷儿。

这本来是装在运动服口袋里的,就在她把运动服交给服务生拿去洗的时候,顺手悄悄拿了出来,塞进了睡衣口袋里。

她知道自己正处在严密监视之下,所以没有做任何看起来多余的动作。

一切都十分自然,流畅。

谢灵嫣展开纸卷,大概是出于诚意,以及防范电脑设备的被监视,纸卷是钢笔手写的俊秀小字,看起来十分舒服。

纸卷上的信息十分清晰明了,谢灵嫣很快读完,滑燃一根火柴,把纸卷点着烧成灰烬,丢进马桶冲走了。

029、以剑问道

第四天,山本绘子小姐忽然来访。

服务生叫开谢灵嫣的房门,神情有些紧张不安。

他的身后是一位端庄秀丽,却颇有几分威严的女子。

看来这位山本家的大小姐非但不请自来,还有硬闯的嫌疑。

“谢警官,”山本绘子微微颔首,礼貌性的笑道:“我是山本绘子,,冒昧打扰了。”

其实谢灵嫣早已看清来人样貌,却仍略显夸张的上下打量了一番这位看起来彬彬有礼的姑娘。

不过是几眼功夫,谢灵嫣已然把脑袋里有关山本绘子的情报过了一遍。真人要比照片上显得更有生气一些,也更有韵味。

“山本家的大小姐?”谢灵嫣问道。

“是的,可以邀请谢警官喝茶吗?”山本绘子依旧礼貌性的说道。

“可以。”谢灵嫣嘴角上扬,有些邪魅的笑着回道。

她不太喜欢这种家教古板的女孩子,觉得她们简直就是纸板人,没意思。

山本绘子有一辆自己的保姆车,车上配有两名司机,两名侍者。

车子很大,几乎和一辆大型巴士差不多大小。

见小姐和客人来了,司机赶忙过来开门,侍者礼貌的伸出手,搀扶二位女士上车,又赶紧摆好靠垫,端上清凉的什锦果盘。

谢灵嫣当然早已见多了这种奢华之物,不过都是抓贼的时候,贼首在前边夺路奔逃,她在后边开枪追击,等追上了,车子也早被双方的子弹打烂了。

想到这里,谢灵嫣不禁坏笑起来——如果跟山本家打起来,这辆车子也得被打的稀烂。

“这样的车子,谢警官打烂不少吧,听说还有比这辆更珍贵的车型呢。”山本绘子说道。

“这你都知道,是木村还是千手告诉你的?”谢灵嫣冷厉反问。

“千手姬、木村阁下,都和山本家十分熟络,不过谢警官的资料,是管家交给家父的,具体是谁便不清楚了,而且,同山本家更为熟络的警官还很多,也许他们两位都不是。”

“明白了,山本小姐的坦诚令人敬佩,既然如此,不如直说来意。”

“试探。”

“试探我?”

“是啊,多余的话就不用说了吧。”山本绘子看似温柔,话锋却十分冷冽。

“如果我撒谎呢?”谢灵嫣逗弄道。

见了这种一本正经端庄贤淑的女孩子,一定要整蛊一把才过瘾啊。

“你不如猜猜我想问什么?”山本绘子淡然反问。

哎呀,这种岁月静好的表情真是令人讨厌啊。谢灵嫣心里暗自嘀咕着。

“不猜。”谢灵嫣一扬眉毛,俏皮的笑道。

山本绘子敬以莞尔,不再说话。

车子在一栋摩天大楼的十层停车坪停下,在山本绘子的引领下,二人乘电梯到达40层,整层都属于一座武道馆。

谢灵嫣心中已然明白,对方是想“以武相问”。

“怎么?这是一家武士道主题的茶餐厅吗?”

“就是一家武道馆。”

山本绘子不由分说,向着更衣室走去。

谢灵嫣亦是跃跃欲试,一名侍者早已为她备好了防具和竹刀,她也欣欣然然换上,等待着一试这位大小姐的根基。

她当然不会低估山本绘子。

这位大小姐虽然端庄温婉,却仍难掩饰她身体里深藏的武道精神。

二人持刀相对。

本就严肃的山本绘子此时更如一座菩萨神像一般,*不可侵犯。

谢灵嫣更是令人万分震惊,一身防具,武威傲立的她,浑身散发着强大的肃杀之气。

山本绘子脸上现出一丝极难察觉的微笑——

眼前这铠甲面具之内,竟真是那个俏皮可爱的小姑娘嘛?简直是一股爆发前夕的飓风一样,充满了令人恐惧的力量。

不愧是打败了众多身高体壮的男人,赢得了全球警界武斗大赛冠军的女人啊。

二人定力相当,僵持了一盏茶的功夫,仍不见谁有丝毫的动摇。

作为东道主的山本绘子微微点头示意,率先发起了攻击。高举竹刀以泰山压顶之势猛劈下来。

谢灵嫣并不想占她便宜,只是云雀般闪身躲过,并未攻向她方才暴露的破绽。

二人错身,站定。

刹那间,谢灵嫣转身,抬步前冲,竹刀斜刺里杀出,直击山本绘子的肩膀。

山本绘子身形飘忽,躲过谢灵嫣的攻击,手中所握虽是一把笨重的木剑,却似翩翩飘舞的竹叶一般,优雅的缭绕在谢灵嫣身边。

谢灵嫣一击不成顺势削向山本绘子的大腿。

山本绘子弓腰后退,竹刀倒转,刀尖黏住谢灵嫣的刀身,轻轻往外拨开。

谢灵嫣两次主动攻击落空,转而后退一步,持刀立定,敬待对方发招。

山本绘子一步上前,刀锋划向谢灵嫣大腿——对方错身躲过——随即上撩,割向谢灵嫣的小臂。

山本绘子一招之内,两式叠出,逼得谢灵嫣连退三步。

两人相视一笑。

“小心了。”

谢灵嫣低喝示警,刀影闪动如黄龙狂舞。

山本绘子知道对方力道狂猛,无可格挡,急忙撤身后退,哪知对方只是虚招,站定再看,谢灵嫣竟然消失不见了。

山本绘子诧异之际,身体已然本能后转,顺势举刀迎击。

却仍是不见半个人影。

忽然之间,对手消失了——这世上大概再也没有比这更令人毛骨悚然的体验了。

惊惧刹那,谢灵嫣的竹刀已经轻轻点在了自己肩头。

山本绘子猛然回头,只见谢灵嫣笑意盈盈的站在那里,好像从来没有挪动过位置一样。

“是我输了。”

山本绘子释然一笑,郑重其事向谢灵嫣深鞠一躬。

“怎么?知道你想要的答案了?”

谢灵嫣摘下面罩,甩动乌黑的马尾辫,十分的潇洒帅气。

山本绘子认真的点了点头。

“喝茶去。”

“喂,刚刚运动过,我可是吃的很多哦。”谢灵嫣逗弄她。

“你大可以试试,把我这个月的零用钱吃光啊。”山本绘子也变得开朗起来。

武道馆顶楼就是一家菜馆。

两个大美女运功过后,又冲了凉,更加清爽靓丽,浑身散发着诱人的气息,就连菜馆里的侍者都格外殷勤。

“你看起来心情好了很多啊,是因为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吗?”谢灵嫣问。

山本绘子点点头:“谢小姐的剑,是仁者之剑,并不像他们传言的那样,血腥啦残忍啦的。”

“哈哈哈哈。”

“谢警官有不同的看法吗?”

“我对这些伦理学哲学层面的思考,并不太感兴趣,如果我把事情想的太复杂,下一秒,就会有更多无辜的人死掉。”

“这便是仁者之剑啊,最可怕的不是伪装成外婆的大灰狼,而是那些打着博爱的旗号,呼吁保护大灰狼的家伙,搬弄着一套又一套不切实际的高妙理论,却混淆了最基本的善恶之别。”

“这对你,还有你的家族,很重要吗?”谢灵嫣径直问道。

“很多时候决定我们命运的,不是盟友,而是对手啊。”

“这倒是,就像我,每天跟一群犯罪分子打交道,难免会影响心情。”

“卫青云先生,和谢警官一样,也是仁义之人吧?”

“他?哈哈,你知道他怎么说吗?”谢灵嫣故弄玄虚道。

“非常好奇。”

“你知道嘛,他常年穿着肥肥大大的衣服,就是为了掩饰自己健硕的身材,他说那样太惹眼了,总是会有无聊的人找他打架,我就问他,你连打架都怕,干嘛还要练武功呢?”

“他怎么回答的,快说嘛——”山本绘子催促道。

“他说,在这个世界上,只有武功高强的人,才有能力选择做一个堂堂正正的好人。”

“有道理,真是一个可爱的男人啊。”

山本说着,脸上竟飞过一抹红晕,惹得谢灵嫣心里酸酸的。

“你很了解他吗?”谢灵嫣冷不丁冒出一句。

“有过一面之缘。”

030、奥盛可乐与钻石

当山本绘子说出自己和卫青云有过一面之缘时,谢灵嫣禁不住醋海翻腾,十分明显,这位大小姐对卫青云很有好感。

两个人双双陷入回忆,谢灵嫣忽然意识到气氛有些尴尬,强颜欢笑的问起来。

“是吗?你见过他?”

“那都是十多年前了,卫先生还是一位少年,当时的神经潜入技术刚刚成熟,家父兴致来潮,举办过一次神经潜入者大会。

最后的决赛是卫青云对鬼五郎。

当时刚好报纸上登载,一位身患老年痴呆症的老太天,实在想不起自己的存折放在哪里了,正好便以此为题,30分钟为限,找到者胜出。”

“一定是卫青云赢了。”谢灵嫣自豪的说道。

“恩,鬼五郎只好屈居第二。”

“鬼五郎?能同卫青云一起进入决赛的人,应该也不差啊,怎么没听说过这个人。”

“因为,他后来成了山本财团的御用神经潜入者,不再服务外间的人。”

“哦——”

“其实,家父最为青睐的还是卫先生,现在想起来,我自己都有些嫉妒他。”

“啊?你干嘛会嫉妒卫青云?因为你父亲很器重他吗?”

“是啊,一个很精致的黑漆木盘里,摆满了大颗的钻石,父亲就那么郑重其事的把他们推到了卫青云面前,当时还是小姑娘的我,躲在屏风后边看着,心里嫉妒的发狂,想着自己长大了,也要做一名神经潜入者,那样就可以得到像星星一样多的钻石了。”

“哈哈,原来是这样。”

“不过,那少年竟然拒绝了父亲的盛情,少年骄傲的回答,一定令父亲十分震惊,一下怔在那里,啊呀,那个时候身边好多人都替仍是少年的卫青云捏了一把汗,连我都在心里不断骂他,大笨蛋,大笨蛋,那可是钻石啊。”

“哈哈哈哈,大笨蛋,大笨蛋,真是个大笨蛋啊。”谢灵嫣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幸亏是在包间里,不然都要被下逐客令了。

“你好像很开心的样子?”山本绘子不解的问道。

“因为你不知道后来的事情啊?”谢灵嫣捂住嘴,努力忍住不笑。

“你也知道这件事吗?后来怎样?”

“我不知道他拒绝一盘子钻石的事情,不过,我知道他曾经到日本参加过一场关于神经潜入者的比赛,那时候他还上高中,就已经跟师父学习神经潜入技术了。”

“哦,然后呢?”山本绘子眼巴巴望着谢灵嫣,催她赶紧说下去。

“哈哈哈哈,想起来就好笑,记得当时他从日本回来后,我跟他一起去了老卫家,他心事重重的,自己进屋跟老卫说了些什么,我在门外偷听了几句。

听青云哥说,他得了第一,但是没拿到奖品,老卫就问为什么,后来那几句就没听清楚,他很小声嘀咕的,然后就听见老卫哈哈哈哈大笑,不断夸赞他做的对,做的好,好小子有骨气什么的。

我一直没闹明白当时发生了什么,反正蹭了一顿吃喝,老卫请青云哥吃大排档,烤串儿管够,奥盛可乐管够,看青云哥吃的很开心的样子,我也替他开心,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他妈哪儿知道,他当时拒绝了你爸爸一盘子钻石啊,哈哈哈哈。”

谢灵嫣笑得愈发癫狂,不住拿拳头捶着桌子。

山本绘子听完,亦是瞪大了眼睛,好久才回过神儿来,也跟着狂笑不止。

“啊,这个大笨蛋啊,宁肯要几个烤肉串和可乐,也不要钻石的家伙啊。”

两个人笑了好大一会儿,才渐渐忍住。

“真是个可爱的家伙,不过,话说回来,现在倒是真的羡慕他,小小年纪,就能懂得拒绝一盘钻石呢。”山本绘子由衷的感叹着。

“是啊,一个懂得拒绝的男人,总是令人女人痴狂,心醉,然后把心摔个稀碎。”

“那个老卫就是他的师父吗?还是父亲?”

“师父,曾经情同父子,不过后来,两个人决裂了,青云哥好像有很多年没见过老卫了。”

“为什么?他不是很中意这个弟子吗?”山本绘子瞪大眼睛问。

“是老卫,亲自把青云哥从神经潜入者协会除名的。”

“啊——”山本绘子难以置信的惊叫道。

“不提这些了,我也有些事,想问你。”谢灵嫣说道。

“好啊,很感谢谢警官同我分享卫先生这些故事呢,真是愉快的一天呢,有什么事情,尽管问好了。”

“你们真的怀疑是孙家偷了那个脑袋?”

“家族里确实有这样的声音。”

“你的态度呢?”

“我不希望是他们干的,我希望能等到最后,再做结论。”

“如果,真是他们干的,会怎样?”

“会很麻烦啊,几家大型的社交网站上不是都炒的沸沸扬扬吗,各种捕风捉影的猜测,还有种种对后果的分析,猜测未必是真,但那些分析还是有道理的。”

“袭击孙耀儒,是山本家安排的吗?”

“这一点,家父好像也在安排人调查。”

“哦——”

“事情可能远比这些浮在表面的泡沫更加复杂,所以才专程过来拜访谢警官的,如果卫青云先生肯插手这件事的话,结果可能会更好些。”

“你好像很期待卫青云插手这件事?”谢灵嫣察觉山本绘子话里别有一番滋味,径直问道。

“是的,山本家和山本财团,就像一栋经历了太多岁月和风雨的古堡,看起来威严、壮丽,其实很多角落里,早已堆满了蛛网和死老鼠,而这座城堡又太大了……”

“……”

“假设,我是说假设,就算是孙耀儒干的,单单凭他,也不可能会拿到先祖的遗骸。”

“哦——大概有些明白了。”

“不管怎么说,今天真是愉快的一天,谢谢谢警官的陪伴了。”

华北。燕城。

一路向西,便是连绵的太行山脉。

卫青云穿了一件机车夹克,带着宽大的风镜,骑在一辆老式的燃油摩托上,正风驰电掣向着群山腹地进发。

因为山里还没有铺设磁悬浮轨道,路上仍是燃油或电动的车辆为主。

两天前,他从台北回到了燕城,在处理完一些私事后,便租了一辆车子,赶往对方指示的地点——一个精准的经温度坐标。

两天前,台北和平饭店,一间从不对外开放的房间里。

卫青云和洪天宝正在审视桌上的东西。

那名花衬衫塞给他的小袋子里,有四样东西。

一枚微型内存卡,比小指甲盖儿还小了一半,是某个古老的手机厂牌特别为自己旗下的一款手机配置的。

对于大多数人来说,想找到那款手机,十分困难,也算是一种保密手法。

手机,洪天宝已经想办法搞到了。花费一万块,放在当年可以买好几部那款手机。

一张纸笺,是谢灵嫣写的信。

一枚奥盛可乐的金属瓶盖儿,油漆斑驳之处已然生锈,仔细辨别,可以看出那是几个字——青云志。字,是卫青云刻的。

作为卫青云的代理人,洪天宝当然知道这枚瓶盖儿的来历。

那是卫青云给老头子的信物,一共三枚。分别刻着“男儿”“当立”“青云志”。

这句话本来是老头子说给卫青云听的,后来师徒反目,卫青云把这句话刻在三枚瓶盖儿上,送给了老头子,答应为他做三件事——哪怕是,让他去死。

最后一件东西,是一枚金属黑卡。没有内置磁条,也看不出是什么金属材质的,两面磨砂,没有任何的字样图案。

“喂,你给老头子的瓶盖儿,臭丫头的信,同时出现,会不会太兴师动众了点儿,事出反常,还是要小心啊。”洪天宝劝道。

“怕什么,这两样东西都不是靠强取能够得到的。”

“说的也是,你说你在海上看到了那个臭丫头?她不会有事吧?”

“事情挺复杂的,她好像也不太清楚那个花衬衫的诡计,不过既然对方有心找我合作,相信臭丫头不会有事的。”

“还是小心为上,这件事太奇怪了,机票已经搞到了,今天晚上最后一班飞机。”

内存卡里是一个视频,对方为了表示诚意,特别真人录制了这段视频,讲述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视频里的小伙子,叫孙仲文。

“事后,我调查一下这个人,资料回头发你,你还是先睡一会儿,你在飞机上又睡不着。”洪天宝细心的嘱咐道。

足足骑了三个半小时的摩托,卫青云一头扎进连绵的大山,来到一处茂密的盆间林地,没路了。

又步行三十分钟,绕过一座小山头儿,才到达对方指定的坐标。

果然有一块一人多高的花岗岩石头,上面布满了一条条风化裂隙。

卫青云,数了数,把那张黑色的金属卡片,插进了其中一条缝隙里。

031、卫浩然留下的信息

金属卡片插进风化裂隙中,卡塔一声,卡片被屯了进去。

随着一阵轻微的静电噪音,眼前的密林渐渐支离破碎,就像玻璃上薄薄的水纹,渐渐滑落边缘。

幻镜之下,是一座钢铁建构的岗亭。

卫青云报上姓名,一名守卫兴奋的抓起电话,收到指示后,来了一辆摆渡车,把他们了进去。

卫青云被带到一间办公室里,门打开了,一位穿白大褂的男人赶忙从座位上站起,迎了上来。

“张教授,果然你也搅和进来了。”卫青云摇头撇嘴,故作无奈的说道。

“嘿,怎么跟叔叔说话呢,”张教授打开一罐黄桃汁,递给他:“这里没有可乐供应,你就喝这个吧,你以前不挺喜欢喝的嘛。”

“老家伙呢?”卫青云喝了一口桃汁,砸吧砸吧嘴问道。

孙仲文当然没敢在视频里讲出卫浩然昏迷的事,只说是卫浩然先生也在帮忙做这件事。

“他,你师父他——”

“不用师父长师父短的,我已经被逐出师门了,他的臭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这么越俎代庖把我收回师门,小心老家伙跟你翻脸,他可是一向六情不认的。”

“你——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啊,好好好,听你的,老卫他,现在昏迷着呢。”

“昏迷?”卫青云警惕起来:“他出什么事了?”

“你看,你们师徒俩也真是的,明明互相关心,非要倔着脾气谁也不搭理谁。”

“张叔儿,说正事嘛,不然我可走了。”

张教授便把卫浩然潜入失败,陷入昏迷的过程讲了一遍。

“张叔儿啊张叔,不用问,一定是你撺掇他干这档事儿的。”卫青云一脸埋怨。

“呵呵,是,这不也是为了大局嘛,他的秉性你不比我清楚啊。”

“那这瓶盖儿怎么回事啊?”卫青云故作生气的质问。

“他提前交给我的,说是他失败了,就让我找你。”

“哎呦喂,老头子可真心疼我啊,瞧他给我留下的这笔伟大的遗产。”

“走吧,先带你去看看你师父。”

张教授知道卫青云的脾气,耍贫嘴归耍贫嘴,自己的承诺,他一定会履行的。

卫浩然,或者说卫浩然的身体,就在一间特护病房里,门口还站了两名警卫。

卫浩然床头两边摆着各种仪器仪表。

卫青云看了一眼他的呼吸和心跳指数,人还活着,从某种意义上说,还挺健康的。

“可以把这些管子啊什么的拔了吗?”卫青云问道。

“可以,他的生命体征很健康,这些只是监测设备,并非辅助设备。”

张教授按照卫青云的说法,命人把一些固定在卫浩然身上的设备解除了。

卫青云取出自己的便携神经潜入器,自己戴好耳塞,给老卫耳朵里也塞上了。

张教授也是第一次见这种设备,不过大概能猜到是什么情况。

“要不要给你准备一张床?”

“不用。”

卫青云说完,拉过一把椅子,大刺刺的坐下去靠稳了身子。

张教授嘱咐护士都退了出去,自己也退后几步,看着卫青云慢慢闭上了眼睛。

卫青云并没有直接进入卫浩然的记忆宫殿,而是停留在了他的神经元界。

和大多数人的神经元界一样,卫浩然也没有改造它,让它保留了一颗粉红色大脑的样子。

一股熟悉的亲切感,引动两个人的意识产生一股躁动,一股莫名的力量,开始把卫青云往大脑深处拉扯。

好像要把他吞噬一样。

卫青云定住精神,努力抵抗着这股强大的吸引力。

这颗大脑的运行很正常,负责“工作”和“学习”的区域,明显要活跃一些。

卫青云绕到这片区域,伸出一只手轻轻放在了大脑的表面。

他仍在工作着。

按着大脑的潜意识认知——卫青云仍在执行一项深度潜入工作。

所谓24小时潜入时限,是人在清醒时定下的规矩,并非大脑自身的工作时限。

只要卫浩然那部分意识还没醒过来,他的大脑便会一直认为他在工作。

当然,现在他已经同那颗大脑解除了连接,不会有相关的神经信号反射回来了。

就好像你的手伸进了漆黑的夜里,你自己也看不到它了。

老家伙还有救,卫青云心里想着。

他想退出来,却发现自己的手已经牢牢的黏在了大脑的表面。

任他如何挣扎,再也无法把手拿出来。

粉红色的大脑表面出现一阵波动——一个声音传来。

“进来,别怕。”

多么熟悉又亲切的声音。

让卫青云想起师父第一次带领自己潜入一颗大脑的情形,那时候他就是这么鼓励自己的。

卫青云的情绪一阵波动。

引动他现实里的身体抽搐了几下,几颗大滴的眼泪吧嗒吧嗒掉了下来,直落在裤腿上。

张教授一慌,刚要上前,只见卫青云抬起一只手,示意他不要担心。

卫浩然的神经元界之内。

卫青云仍旧同那股强大的吸力抗争者,那个声音仍旧不断的呼唤着。

“进来,别怕。”

卫青云还是第一次潜入卫浩然的大脑。

虽然这声音无比熟悉亲切,动人心弦——但是,它很可能不是卫浩然的意识发出的。

已经有三个人因为潜入那颗大脑而死亡,没有人知道他们遭遇了什么。

那颗大脑里,如果设置了某种反吞噬机关,反过来在卫浩然的大脑里潜伏下来,卫浩然的大脑就会变成一座陷阱。

“进来,别怕。”

“进来,别怕。”

那个声音一遍一遍重复着,强烈的刺激着卫青云的心灵。

然而越是如此,卫青云越是抵抗,他努力克制自己,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与这股力量抗争着。

过了足足三十多分钟,那股拉扯的力量渐渐变得温柔起来。

卫青云仍是不敢大意,直到那股力量彻底消失。他才赶紧把手撤了回来。

“傻小子,你总算长大了,我也可以放心把这个交给你了。”

是卫浩然的声音,声音只响过一遍,便消失了。

慢慢的,在那颗粉红色的大脑薄膜上,映现出一个绿色邮包的样子。

“是安全邮包。”卫青云心里一咯噔。

如果潜入任务太过复杂艰难,神经潜入者会把潜入目标的一部分的意识挖取一块,再用纯净的意识包裹起来,留在潜入者自己的记忆宫殿里。

等从潜入目标的记忆宫殿里出来后,在慢慢分析那些信息。

卫青云仍旧很谨慎,凝练了一部分纯净的意识,做成了一枚金属色的长柄勺子,用爪子抓住那个邮包仔细翻看了一阵。

这的确是卫浩然的手法,而且这个包裹封闭严密,并没有泄露的痕迹。

卫青云把包裹取出来,小心翼翼的展开,一团古老的散发腐朽气息的意识碎片渐渐暴露出来。

卫青云以意志力将它们固定住,开始检察上面的信息。

第一个碎片,或者说是卫浩然采集的样本,是在记忆宫殿的最初,比较特别的是,那个“人”的记忆宫殿不是某种建筑、场景的样子,而是在一片花园里,有十几个孩子,在游戏嬉戏。

每个孩子穿的衣服不尽相同,有医生,有教师,有商人,有军人……

但是,他们的脸都一模一样,可以确定就是同一个人。

应该就是那颗来自山本家的“大脑”里面的场景,卫浩然大概在第一步就意识到了危险,所以采集了这些“画面”放入安全邮包中。

033、假面人

横滨。

一座古老的唐式宅邸内,孙耀儒兀自坐在书房的窗前,望着庭园里的枯山水。

墙角,花岗岩质地的佛像,是一尊仿唐式的男观音菩萨。青苔斑驳,看起来已有不少年头。

小雨淅淅沥沥,佛像上卑微的青苔,迸发出超越自身太多的强大生命之力。

宇宙中卑微的人类啊,多像这石头上的青苔呀,历经苦难、艰辛,忍受着孤独、痛苦,却每一天都在创造着惊世骇俗的奇迹。

冥思良久,孙耀儒有些累了,伸了个懒腰转身去取案上的茶杯,侧身刹那,猛然瞥见门口一位佣人守在那里。

看情形,她已经在那里等了不少时间,脸上现出急躁的神色。

“什么事?”孙耀儒问道。

“老爷,回老爷,”那女佣嬉笑着回道:“外边有个年轻人,说是老爷的儿子。”

女佣亦是广东口音。

“糊涂,又是哪个私生子来认爹的?不是告诉过你们,这种事随便打发点钱就让他们走的嘛,我只有仲文一个儿子,没有什么私生子私生女。”

原来这孙耀儒少年时英俊潇洒,又是多金公子,的确有过一段风流浪荡的唐璜岁月,惹下不少风流债。自打他继承了家族产业以来,少不了来认爹的私生女私生子。

“老爷,老爷,这个,这个不一样啊,您还是看一眼吧。”女佣不好意思的笑道。

“打发走,打发走,多给点儿钱打发走,糊涂,”孙耀儒不耐烦的训斥道,言罢将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真是糊涂,每个月家里都来几个这样的骗子,你难道都要我看一遍?花姐,你也是我家里的老人儿了,以后长点儿心成不。”

“老爷,这个真的不一样,跟您和文少爷长得可像了,乍一看,还以为是文少爷乔装打扮回来了。”花姐耐心的辩解道。

“什么?跟我和仲文,还长得很像?”孙耀儒一听,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是啊,”花姐见事情有转机,笃定的说道:“可像了,第一眼看,还真以为是文少爷,就是气质形象差了些,不像是富家子弟,倒像是流民街长大的孩子,一副穷酸落魄样儿,真的挺可怜的。”

“嘿,这倒是稀罕了。”孙耀儒苦笑一声,无奈的摇了摇头。

以往那些来认爹的男男女女,都自称是哪个富家小姐、名流贵妇与自己的私生子女,那些骗子自己往往也都样貌俊秀,穿戴奢丽,看起来也极富教养。

这种从流民街出来,穷酸落魄的还真是头一遭。也没听说自己哪个老相好的家道落魄啊?

花姐见老爷陷入沉思,赶紧添油加醋的说道起来:“这少年自称是打台湾来的,老爷您想想,您年轻时在台湾可呆了两年多呢,您那会儿青春正盛,风流倜傥,留下个一儿半女的也正常啊。”

“对了,他说他叫孙仲武,名字还是老爷您给起的呢。”

“孙仲武?胡闹,没这回事。”

一听这名字,孙耀儒警惕起来,自己年轻时荒唐过不假,要说是不是真留下过一儿半女,自己也说不准,可是这起名儿的事儿——还言之凿凿叫孙仲武,就绝对没有了。

“耀儒,要不,你过去看看?”一个温柔的声音传进书房。

孙耀儒望过去,果然是夫人来了,忙不迭辩解:“喜鹊,你,她们不懂事就算了,你还掺和什么。”

“老爷,既然都说跟你和仲文长得很像了,看看也无妨啊,如果是假的,就打发了,万一是真的呢?就算是假的,这样貌要是真像上几分,被那些记者、写手一顿鼓噪,老爷更是有一万张嘴也说不清啊,到时候更麻烦不是。”

“……”

“老爷——”喜鹊夫人嗲的恰到好处,甜而不腻的叫了一声:“算到仲文这辈儿,孙家也是三代单传了,要是仲文真有个哥哥,也是好事儿,再说了,男子汉大丈夫,敢做要敢当啊,若他真是你的孩子,老爷您,也该尽到身为人父的责任,毕竟是你把他带到这个世界上来的。”

“这——这——”孙耀儒无奈的支吾道。

“老爷——”

“是啊,老爷,夫人说的有道理啊,老孙家多个男丁,是好事儿啊,老爷还是赶紧去看看吧。”花姐见状,赶忙在一旁陪笑鼓火。

“花姐——”孙耀儒拉长声音责备起来,“我怎么发现,每次有这种事,你就这么活份儿呢?你是不是有点儿积极的过了头儿了。”

“老爷,我能怎么办呢?孙家三代单传,结果呢?文少爷还让您赶出了家门,这孙家以后可怎么办?文少爷,哎,说起这文少爷,哎呀,眼看他亲生个仔漂流在外头,狠心的阿爹不闻不问不挂忧——”

说着说着,花姐还套了个粤剧小调儿唱了起来。

“嘿——你又来了,能不能不要每次都整这一出儿?”

“耀儒,还是去看看吧,真真假假,看过了才好心里有个底。”喜鹊继续在一旁劝慰。

“那——那我,那我去看看?”孙耀儒终于放下面子,半推半就的站起来,准备往外走时又赶忙回头嘱咐了几句:“这人说的有鼻子有眼儿的,只怕事情没那么简单,你们自己小心些,另外这事儿也告诉孙伯,让他带人有个防范。”

“放心吧,已经跟老孙说过了,他安排了两名功夫好的在客厅外边候着,人都机灵着呢。”喜鹊夫人贴心的回道。

客厅里。

茶几上摆满了各种瓜果点心,热茶冷饮,一名年轻人正左捡一片蜜柑,右拿一枚果子,刚放下牛奶又大口灌进一杯西瓜汁的吃喝着。

孙耀儒并未径直进到客厅里,而是在门外暗中观察了一会儿。

乍一看,眉眼五官确实跟自己有几分相像,心里不免一咯噔,可这吃相做派实在令人不敢恭维。

难道真是自己和她的孩子?哎呦喂,孙耀儒不禁想起一段往事,心中叫苦不迭,那女人自己吃起东西来都狼吞虎咽的,教出的小孩子自然也只会如此。

孙耀儒轻手轻脚走到年轻人的对面,小心翼翼的坐了下去。他有点儿不太想惊扰对方的“雅兴”,毕竟看他吃的正欢,也蛮可爱的。

年轻人看孙耀儒坐下,并不主动说话,只是有些害羞的咧嘴笑了一下,算是打过招呼,继续吃喝起来。

孙耀儒看了看,心里愈发紧张起来,这个人的确与众不同,往日里那些孩子总是会尽量显得自己极有教养,懂礼貌,自己还没坐下,就赶紧起来打招呼,恨不得立马认祖归宗把名字写进族谱,第二天就找律师来签订遗产继承协议。

“你很多天没吃过东西了吗?”孙耀儒小心的问道,语气里不免还是有些关心的意味。

可对方并不理睬,只是咧嘴笑笑。

“你是怎么到日本来的?坐偷渡船吗?”见对方不予回应,孙耀儒急切的连续问了两个问题。

“孙先生,”年轻人终于回应了,说的却是一口标准的国语,不是闽南语:“我坐偷渡船过来,一路上又累又饿,先让我吃点东西吧。”

孙耀儒有些诧异他的口音,不过总比那些一开口就叫爸爸的好多了,而且看他的态度,也不像个死缠烂打的人。

孙耀儒干脆安心坐下,一会儿帮他开启新的果汁,一会儿帮他拿过一盘点心。

这年轻人又吃喝了足足半个钟头,才擦擦嘴,对着孙耀儒笑了笑,说道:“孙先生,实在冒昧打扰了,这次来就是想跟孙先生谈一笔买卖。”

“谈买卖?”

呵呵,新鲜了,不是来认爹的吗?孙耀儒心中不免疑虑重重。

“是啊,一笔大买卖。”

“有多大?”

“对于孙先生来说,当然不过是九牛之一毛了,我要十颗三克拉的纯净钻石,只要拿到了东西,我保证,以后绝对不会再出现在孙先生面前。”

得。要命的来了,这种自称拿过一次钱绝对不会再出现的人,反而往往会不断的出现在你面前,不断的要钱,而且一次比一次多。

“你到底是谁?”孙耀儒威然喝问。

“我?我就是我喽。”年轻人嬉皮笑脸的回道。

这不是来认爹的。孙耀儒心中有了定见,猛然出手,抓向对方的脸。

一切起于刹那,止于刹那。

再看时,孙耀儒的手上已然黏了一片薄薄的“皮肤”。

而对方的脸上竟不见一丝血迹,仍旧嬉皮笑脸的吃喝着。

“面具?你到底是谁?”

034、中井工业

识破对方易容术的同时,孙耀儒也发现此人来头绝不简单。

刚才自己抓向他时,他轻轻的扭了一下脸,化解了自己凌厉的攻势,不让自己的脸受伤,却任由自己抓破了他的“假皮。”

他明明可以躲过的。

而且,已然被识破了,还能这么气定神闲不见一丝慌乱,这样的对手,反倒让孙耀儒的心绪沉稳下来。

“我相信,这位先生也不是什么寻常鸡鸣狗盗之辈,有什么来意,尽管说吧。”孙耀儒直截了当的问道。

“哎呀,腹中还是饥肠辘辘啊,”年轻人插起腰,撇嘴说道:“而且,刚才被你那么一吓,刚吃进肚子里东西,又倏地不知道哪里去了,现在还是很饿啊。”

“那你继续吃?只要你还吃的下就好。”

孙耀儒笑着怒了努嘴,桌上还满是瓜果甜心,还怕你吃不成,大不了把厨房里的吃食都给你拿来。

“哎呀,可是这些瓜果点心,怎么吃都吃不饱啊——”

看对方扭捏作态,孙耀儒心中不免觉得有些好笑,可毕竟是自己招待不周,赶忙赔礼道歉。

“失礼,失礼,招待不周有失礼数,我这就吩咐厨房,为阁下做一顿丰盛的正餐,只是不知道阁下可有什么忌口?”孙耀儒欠身颔首礼貌的说道。

“忌口嘛?倒是没什么,不过,我现在倒是很想吃藤泽商平亲手制作的寿司。”

“这——真是人不可貌相,想不到小哥对饮食倒很讲究,只是现在可能不太好安排。”

看对方眼神笃定意志坚决,孙耀儒有些无奈的笑着搪塞道。

藤泽商平是全日本有名的料理大师,和孙耀儒亦算得上是至交好友,也确实曾经多次到孙耀儒家中一展厨艺。

能够打探到这些消息,也说明这个人确实不简单。

这种事情,连狗仔队都懒得去报道的,只是圈中好友略知一二。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有他那些桃色新闻在,谁还去报道他哪天请哪个大厨来家里做了什么饭啊。

“孙先生和藤泽先生是至交好友,这种事不难安排吧?”年轻人见对方不予肯定的答复,继续追问。

“据我所知,藤泽先生目前不在国内。”孙耀儒勉为其难的回应道。

“听说了啊,他在台湾同一个老朋友以厨会友,参加他的新店开业仪式,中午就该赶回来了吧。”

“哦?你倒是说说看,是哪个老朋友?说的上来,我这就亲自打电话,请他赶过来,亲手为你制作寿司。”

对于对方不依不饶的纠缠,孙耀儒不但没有生气,反倒被勾起了兴致。

“不就是那个号称精通中国八大菜系的洪天宝么,他在基隆新开一家店,现在都快两点钟了,算算时间,藤泽先生应该已经下了飞机了。”

孙耀儒听罢笑而不语,拿起手机,起身到了厅外。

“哈哈,有趣,真是有趣,你对他的行踪还真是了如指掌,”五分钟后,孙耀儒大踏步回到了客厅,兴奋的说道:“晚上八点半,他先去采买食材,另外做一些准备工作,你既然无所不知,这个时间安排,我相信你不会有什么异议吧。”

“当然不会,十分感谢孙先生的招待。”

年轻人笑道。此刻他已经把脸上的面具修复如初,不过,既然他无意假冒自己的儿子,也无需过多计较。

“那——接下来——”

“反正要等,不如在这之前,先谈点儿正事儿?”年轻人嘴角上扬,神秘笑道。

“好。”孙耀儒自然求之不得。

说话间,年轻人已经从怀里取出一叠文件,递到了孙耀儒手里。

是一份大月深海与神星科技签订的合作协议。

大月深海,是大月财团旗下的全资子公司,主要从事深海勘探科研,以及矿物开采等业务。

这当然是一份复印件。孙耀儒翻阅几页,确定了它的真实性。

神星科技?

孙耀儒忽然想到前段时间关于神星科技和周少贵的新闻,能拿到这份文件,开口就要钻石,哈哈,孙耀儒恍然大悟,已然猜到眼前人的身份。

“还请阁下到我书房来谈吧。”

孙耀儒起身,九十度鞠躬向年轻人发出满怀诚意的邀请。

孙耀儒招呼年轻人在书房坐下。

“孙夫人胸襟可敬啊,我自称是你的私生子进来,她连听都不听一下啊。”

“呵呵,这一点倒确实连我都自愧不如,不过,敢问卫先生,何苦这般来见我?”

“因为我确实是坐偷渡船来的啊,而且,关于我日后的行踪,也希望孙先生能够绝对保密。”

“明白,”孙耀儒点点头,郑重说道:“委屈卫先生了,只是,卫先生拿这份合同给我看,是什么意思?”

“在回答你这个问题之前,我还有一个问题,想问一下先生。”

“请说。”

“当初,你是如何说服卫浩然,帮你潜入那颗大脑的。”

“说服?没有啊,当时我托中国的朋友,寻找一位绝对可靠的神经潜入者,而且要顶尖的,他们就给我推荐了卫浩然先生,还有张教授,当时中方的朋友应该已经向卫浩然先生介绍过我了,他没有问太多关于我的问题,只是问了不少关于那颗大脑的问题。”

“你怎么回答的?”卫青云忽然严肃起来。

“既然卫青云先生能够找到这里,我相信那份文件,他们也已经给你看过了,关于山本贵一的资料,我能找到的也不多,他在的时候,山本株式会社并不是什么大企业,他为人又极其低调,连他个人的报道都很少,只有山本财团创始人简介中,有一段很官方的介绍。”

“不管怎么说,资料还是太少了,应该做好充分的准备再开始工作。”卫青云黯然说道。

“浩然先生他?他,现在怎么样了?”孙耀儒看对方神情暗淡,充满关切的问道。

“还死不了。”

“哦,先生,是怀疑我强迫卫浩然先生接受这份工作?”

“的确有这个意思。”

“哎,对于浩然先生的事情,我实感抱歉,我承认全部责任都在我一人,不过,我孙耀儒敢对天发誓,以我身上流淌的炎黄之血发誓,我绝对没有强迫甚至诱导卫浩然先生接受这份工作。”

孙耀儒慷慨激昂,显得十分激动。等他稳定了一下情绪,又道。

“不过有一点,不敢期满阁下。”

“哦?”

“当时浩然先生的状态确实不太好,很容易激动,最初大家介绍我们认识,一边吃饭一边闲聊,发现他对一些社会不良现象十分的愤慨,愤世嫉俗,很容易激动。

尤其是当他听说先前已经有两名潜入者为之牺牲时,他竟然说什么他们死得其所重如泰山,虽然我知道他这样说是因为欣赏那两位同仁,但是他的反应,在我看来,还是有些过激了。”

“呵呵。”卫青云嘴角噘起,无奈的冷笑一声。

“怎么?先生怀疑我在撒谎?当时我担心他状态不好,这件事还曾同几位老朋友提过,是他们极力劝说,说他这个人就是这个样子,专业水平绝对没问题。”

“是,他这个人就是这个样子,呵呵,谁也拿他没办法啊。”卫青云苦笑一声。

“那,青云先生的意思是——”

“刚才我说的条件,10颗三克拉的纯净钻石,送到我代理人提供的地址,另外再加5颗,也一并送过去,因为我要请我的朋友们帮忙,如果我的工作失败,我的朋友会退还7颗钻石给你。如果我的工作顺利完成,还请卫先生再向中国红十字会捐五千万。”

“好,一切按照卫先生的条件来办。”

“至于这份贵公司与神星科技的合同,是我的朋友无意间发现的,另外还有这些。”

卫青云又掏出一叠文件,递给对方。

是神星科技与中井工业的几份合作合同,以及两个公司之间的财务往来,合同和财务往来都没问题,然而,神星科技却暗中将自己为大月深海研发的一套深海作业机器人的程序源代码发给了对方。

甚至还有大月深海为了工作需要而给神星科技的一些保密级资料。

“这——神星科技竟然,哎,这个中井工业到底怎么回事?这是盯上我们大月集团了啊。”

“怎么?孙先生,之前也跟这家公司打过交道?”

035、神秘的字符

“是的,据我所知,这是一家刚成立不到十年的公司,也确实做过几个项目,三四年前吧,他们的总经理就曾多次拜访我,希望大月财团能够收购他们。

这种事,坦白讲,这种小公司对我们来说,没有任何收购价值,他们几次请求,我都蜿蜒谢绝了,嗨,直到去年春节前,市政厅举办了一次企业家联欢会,他们那个负责人还跟我说,希望能够收购他们。

没想他们竟干出这种有违商业道德的事情来,真是令人愤慨,不过,也十分的匪夷所思啊。”

孙耀儒眉头紧皱,整个人都笼上了一片巨大的阴影。

“孙先生,以为如何呢?”卫青云微笑试探。

“事情来得确实突然,一时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说实话,打大月财团主意的人很多,也不知道是哪个暗中作手,但我总觉得这个中井工业背后,一定另有只手在操纵一切。”

“比如——山本财团。”卫青云一字一顿的说道。

“这——”孙耀儒怔怔的望着卫青云,疑道:“看来卫先生做了不少功课,阁下手中是不是已经拿到什么详实的证据?”

“目前还没有,但也确实发现这些年中井工业在山本财团拿到不少业务,虽然都是些不怎么起眼儿的业务,却保持了很稳定的合作频率。”

“卫先生看待问题的眼光着实敏锐独到,佩服。他们一个多番求我收购,暗中却向第三方收买我们的商业机密,另一个则在股市和资本市场对我们大张旗鼓的打响收购战,如此看来,确实很可能是一个利益共同体。”

“听孙先生的意思,之前并未对神星科技和中井工业有过怀疑?”

“没有,冯意安失踪后,我们同神星科技的合作也就终止了,后来也没发生过什么特别的事情,所以一直没有注意到它们之间的联系。怎么?卫先生提及此事,好像不单单是为了提醒我,还有什么别的原因吗?”

“要想潜入山本贵一的大脑,目前的条件还很不成熟,卫浩然是神经潜入者协会创办者之一,他的技术是绝对不会有问题的,欠缺的是关于山本贵一的情报。”

“这——不瞒卫先生,自从十几年起,听说山本贵一很可能是一名逃脱制裁的战犯后,我就一直在设法调查他,相关资料实在有限,本来我最大的期望就是放在他那颗大脑上的,别的,目前实在没什么线索了。”

“明白,不过,我之前潜入了师父的大脑,发现师父留下了一份信息。”

“哦?什么信息?”闻听此言,孙耀儒喜上眉梢,挺直了身子。

“师父从山本贵一混乱的意识中特别抓取了一个画面——是山本贵一在记录什么东西的情景,看其中的灯光、窗外夜色,以及他笔下本子的样式,我推测他是在写日记,山本贵一应该有写日记的习惯。”

孙耀儒压抑着内心深处澎湃的喜悦之情,不住的点着头。

“这应该就是打开山本贵一大脑的钥匙了。”

“不过,来横滨之前,我也跟几位朋友尝试过,用一些技术手段搜集山本贵一的资料,几乎一片空白,所以我想,中井工业这边,也许可以作为一个突破口。”

“你是想,通过这条线索顺藤摸瓜,找到那个能知晓山本家族秘密的人?”

“是的,想在山本财团和山本家族里找出一本日记来,无异于大海捞针,如果能够找到一个接近山本家族核心的人,就会事半功倍。”

“好,具体怎么做,有什么需要我配合的,请尽管开口。”孙耀儒斩钉截铁的说道。

“我刚才正好想到一个计划,既然中井工业几番恳请被大月财团收购,孙先生也该投桃报李,有所表示才对。”

“恩,恩,明白了。”孙耀儒缅怀赞赏的回应道。

“回去我会跟同伴商议一下具体的方法,到时候在跟孙先生沟通,制定一个完整的计划,现在,还有一个问题,想请教一下孙先生。”

“请说。”

“那颗大脑,你们是如何获得的?”卫青云径直问道。

“这个嘛,当时也是觉得没必要,又有些不好意思,就没跟那边多说什么。”

“孙先生有难言之处?”卫青云追问。

“不算什么光彩的事情,不过,既然干系重大,也就没什么好顾虑的了。”

两个多月前。

孙耀儒在参加完一个商贸会议后,回到家中,发现西装口袋里多了一张纸条。

大约手掌大小的纸张,松石绿色,十分精致,散溢着高雅的香味儿。

对于曾经的情场老手来说,这样的纸张他并不陌生,这是一款香水里的衬纸。

这是一个香水品牌的经典款,用的人很多。

孙耀儒还以为是哪个多情女子暗中递送的情书,谁知道上面却是一串字码。

字码是用古老的铅字一枚枚印上去的,也许是先把文字刻在一枚印章上,再印到纸上的。

目的当然无须多言,是为了掩饰自己的笔迹。

孙耀儒麾下有一家海运公司,多年来也一直躬身其中,一眼看出这串字码是一个集装箱货柜的编码。

孙耀儒感到很奇怪。

是哪个红颜知己的恶作剧?

还是哪个女人痴心想见自己一面?

亦或者是哪个老对手,知道自己在女人面前毫无招架之力,特意设下的陷阱?

一开始,孙耀儒并未把事情想的太复杂,只当是冲自己来的。

便着人查了一下这个集装箱的情况。

发现这个集装箱正在横滨港7号码头,已经完成报关手续,明天下午四点钟,便会装船离港。目的地是M国。

7号码头是横滨市所属码头,搭载的船只吉良号,也是日本国有船只。

奇怪。

已经完成了报关手续,而且明天就要装船出发,这好像又不是什么多情女人的把戏了。

孙耀儒看了一眼时间,已经是下午三点钟,时间真的不多了。

当即便乔装一番,找管家孙伯借了一辆车,很低调的去了港口。

没成想,还进得港口,远远的便被拦下了,通向港口的各个路口都加派了警力,正严格搜检进入港口的每一辆车,每一个行人。

孙耀儒感到不妙,那些警员都是认识自己的,要是被他们看到自己开了管家的车到港口,肯定会引起什么不必要的误会。

孙耀儒赶紧调转车头回家,询问自己船运公司的负责人,码头上到底出了什么事。

原来,是山本家丢了一样极为贵重的东西,时间大概是在前天夜里,不过,山本家拖到今天才去报警,所以警方这才赶紧封锁了码头。

“怎么不及时报警呢?”卫青云问道。

“山本家有自己的安保公司,而且,现在我们也知道,丢的是山本贵一的大脑,他们当然不会那么早让警察介入了,一定是自己先行找了一遍,实在没有办法,才去报警的。”

“原来如此。”卫青云点头道。

“不止如此,后边的事情,更为诡异。”孙耀儒凝重的说道。

036、超级蜘蛛

孙耀儒思前想后,觉得这件事情绝不简单。

也许,是山本家给自己设下的陷阱呢?

自己要真过去,往那集装箱前一站,忽然一堆人涌出来,把自己架住,再开箱检验,发现里面果然就是山本家丢的东西,自己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啊。

“我也实在没办法,只好找来仲文,让他出马跑一趟。”

“是孙仲文亲自去的?”卫青云问道。

“是,不过,我要是知道后来发生的事情,说什么也不让他去,我一定会自己去。”

“怎么?很危险吗?”

“是的。”

孙耀儒跟儿子说了不少好话,总算定下计划来。

眼下不能硬闯,只能先密切监视那具集装箱,看看事情进展。

当然,发船的日期也因为封锁港口的原因而一再拖延。

最后在几家大海运公司联合抗议施压下,警方才终于跟山本家谈妥,把事发前已完成报关手续的货柜船只予以优先放行。

也就是自己接到那封“密信”后的第五天,那具货柜终于装船出海。

孙氏父子伪造了一系列文件、身份,买了一条远洋渔船,把船上所有可能引起怀疑的信息全部清理,重新涂装。

各人所用的服装、护具、枪械、仪表等装备,也都是在黑市采购。禁止出现一切可能引起追踪的信息、字符。当然,更禁止一切私人物品、印记。

吉良号出港不久,孙仲文便带了八名高手,驾船慢慢跟了上去。

驶出东京湾,两船一路向东,进入公海后又航行三个多钟头,天色便暗了下来。

众人清点好装备,穿戴整齐。武器都是*和*。

除了攀爬绳索,每人还各有一件背包式单人飞行装置,可以以最快的速度回到自己船上。

孙仲文早已想办法搞到了吉良号的平面图,又把每个人的职责、点位,对照地图演习一遍,这才命令舵手熄掉所有灯光,摸黑追上贴了过去。

时间大概是晚上九点三十五分钟。

就在孙仲文的船刚刚靠近吉良号时,雷达显示,有一架直升飞机正快速向这边飞来。

雷达上小小的光点儿,犹如一只巨大的秃鹫在孙仲文心底投下一片阴影。

“行动。”孙仲文沉着令下。

掌舵人拉动操作杆儿,渔船前后各有两根十五米长的“机械臂”迅速伸出,搭在货轮的船体上。机械臂顶端的磁力装置启动,牢牢的吸住了货轮的船体。

留下三人在船上接应,孙仲文率领五名高手借助飞索,爬上了货船。

六人刚上到甲板,那架飞机已经追到了船尾。

飞机的动静毕竟太大,当即引起了船上的注意,船上的十余名安保人员迅速涌出,一人手持扩音器以英语、日语不断朝空中喊话,发出警告。

来者不善。

孙仲文当即命令众人悄悄向目标货柜移动,不要惊动任何人,先占据有利地形,观察形势,伺机而动。

然而,时不我待。

还没等孙仲文几人找到货柜,那直升机便调转机身打开了舱门,一个庞然大物猛然坠落下来,硬生生砸向甲板上的安保人员。

保安们呜哩哇啦的叫喊着四散逃开,两个躲不及的竟当场被踩成了肉泥。

“碰——”

“碰——”

保安们及时开枪,顷刻间,几十发子弹狂乱射出,在对方身上溅起无数火花。

“什么东西?”

“怪物嘛?”

保安们歇斯底里的叫喊着,射击变得更加疯狂,十几条枪交织出一片密集的火力网,将庞然大物团团围住。

子弹在空中呼啸,在机甲和甲板上来回弹跳,发出叮叮梆梆的声响。

然而,那庞然大物,却丝毫没有要倒下的意思。

“Fuck ——you——”

庞然大物的身体里蹿出一声怒吼,猛地跃起,高举两条树桩一般粗壮的胳膊,杀向靠近自己的三名保安。

这怪物足有两米三四高下,三四百斤重,速度却快的惊人。

一名保安被他横扫出去,口喷鲜血,远远的丢进了海里,另外两名保安被他拦腰砸在甲板上,身体顿时断成两截,血肉和内脏涂抹了一地。

孙仲文赶忙示意自己五名手下,抱团藏起,千万不要轻举妄动。

他看的十分明白,这残忍逞凶的庞然大物,乃是穿了M国杰克马丁公司顶级的JM-7型智能外骨骼战甲——俗称“超级蜘蛛”。

全套战甲共有1827枚零件组成,结构非常精密、灵巧,可以完成任何穿戴者想要完成的动作。

同时,它即由穿戴者通过自己的神经意识操控,又有一台超级智能电脑,来辅助穿戴者完成各种高难度动作。

这台智能电脑除了可以记录穿戴者的运动习惯、肌肉力量、神经反应速度等生理数据外,还预先置入了全球顶级格斗大师的格斗技巧,帮助穿戴者一跃而成为顶级的格斗大师。

当然,一台高智能的机械战甲,绝对不可能只是为了让穿戴者体验无穷的蛮力,它的内部可以搭载各种枪械、喷焰、微型*等现代化武器。

孙仲文收集过不少关于这台智能战甲的情报,不过,它为什么要叫超级蜘蛛,就实在不清楚了。

眼前的这名“超级蜘蛛”显然性格十分残忍嗜血,他一直不曾动用那些武器,而是残忍的虐杀着每一个胆敢挡在他面前的人。

孙仲文通过红外热望远镜,看到直升机上除了两名驾驶人员,还有两人,看体型是一男一女,没有穿戴格斗装备。

七分胜算还是有的。

孙仲文俊秀温柔的外表下,是一颗蔑视权威挑战强权的狂野之心。在他看来,那些倚靠智能假肢和外骨骼强化装备战斗的人,都是令人唾弃的懦夫。

“超级蜘蛛”继续向剩下的几名活口追过去。

忽然一条粗大的铁链,从斜刺里甩出来,缠住了超级蜘蛛的双腿。

超级蜘蛛迅速做出反应,一拳打穿身边一具集装箱,稳住了身子。

“快走,你们不是他的对手。”孙仲文对几名保安喊道。

几名保安面面相觑,眼前的人身形瘦高,脸上戴了一具大天狗面具。

看起来像是同胞,不过也是一具肉身,可怎么对付眼前的机械怪物?

“快走,不然会死的。”孙仲文又低声吼道。

不过,已经不需要孙仲文再叮嘱什么了,超级蜘蛛已经用力挣断了铁链,转向孙仲文一方。

一双冰冷的电子瞳孔,盯视着眼前的肉身。

没人知道铁面背后的操纵者是一副怎样的表情,也许充满了讥讽与不屑吧。

超级蜘蛛用力跺了几下脚,整个甲板都在轰轰作响,震颤不已。

几名保安早已吓得体若筛糠,此刻被巨大的响动震慑,一个个小心脏儿都快跳出来了。

而眼前的“天狗面具”仍旧纹丝不动,一具肉身,宛如钢铁之躯。

超级蜘蛛挥铁拳猛冲过来——它的结构内部有一套动力系统,速度之快,纵是平常的短跑运动员都难以匹敌。

一拳击空。眼前的“天狗面具”消失了。

几乎同一时间,超级蜘蛛背后受力,被一把消防斧狠狠的砸中,火花四溅。

因为方才巨大的惯性,超级蜘蛛竟首现败势,踉跄着向前冲了几步,身前的喷气装置自动激活,倚靠反向的气流助推才停了下来。

“哈哈哈哈,好玩儿。”超级蜘蛛用翻译器发出一声日语的叫嚣。

随即,超级蜘蛛握掌成拳,左右两个小臂上“噌”的一声,各自伸出一柄锋利的直刀,足有一尺半长,寒光森冷,慑人心魂。

孙仲文冷笑一声,刚想嘲讽对方几句,却见对方脚面、膝盖、后肘、肩膀,都各自翻出一枚利刃,长有二寸余,同样锋利无匹。

大概是为了炫耀武力,超级蜘蛛故意以幼儿般笨拙的姿态转了个身,他的脊椎一线寒光闪闪树起十几枚三四寸长的锋刃。

孙仲文狠狠的暗骂一声,握紧了手中的消防斧。

眼下,胜算只有三成。

037、蛇姬

孙仲文瞥了一眼直升机上的情况,里面的人似乎对外边的情况毫不在意。

看来他的同伴对他很有信心,这样一来倒也免去后顾之忧,可以专心应对。

孙仲文不再硬拼,转身没入了集装箱矩阵之中,这里面就像迷宫一样,以他的速度,还是可以闪避几个回合。

超级蜘蛛开启红外热感应设备,不断追击对方。

追了几圈,超级蜘蛛意识到孙仲文只在船尾一带兜圈子,一点不肯向船头方向靠近。

他调整了夜视仪的视距,就在靠近船头附近的一具集装箱后,有五个人形的红点儿。

超级蜘蛛马上明白了,那是对方的同伴,随即把孙仲文丢在一边,大踏步向那五人杀去。

“不好——”倘若自己不出手,他便会虐杀自己的同伴,倘若自己主动出手拦他,很容易被他抓住破绽。

自己带的这五人,虽说是功夫高手,可对付这种机甲怪物,还是太弱了。

孙仲文当然不会眼睁睁看着他攻击自己的同伴——眼下还是得先把对方身上的锋刃打断,不然一旦缠斗起来,自己很容易被割伤。

孙仲文看好超级蜘蛛周围的环境状况,制定了一套三连击的进攻方案。

孙仲文的身形如燕雀般疾射出去,一击砍断对方右肩的刀刃,对方扭身便打。

孙仲文早已绕到他的身后,挥斧猛砍他背后的连环刀刃。

哪知这些刀刃实在锋利,砍断对方后背四五枚刀刃后,自己的斧头也只剩下了一根铁柄。

孙仲文料定对方会再次转身攻击自己,连忙纵身跃起,飞在半空,抽枪瞄准对方电子眼果断开枪。

一枪命中,超级蜘蛛的右侧的电子眼顿时爆裂,不过,并没有血溅射出来。只是打碎了对方的“摄像头”而已。

穿戴者的眼睛,仍旧被好好的保护在头盔之内。

只可惜,第二枪打歪了,子弹在对方面甲上弹开,飞起一点白烟。

这些集装箱三四层堆叠在一起,足有四五层楼高,孙仲文站在上边,居高临下望着对方,仔细盘算着下一轮攻击。

过道十分狭窄,孙仲文在超级蜘蛛头顶的集装箱上来回走动,逼得对方一直仰着脖子观望。

好大一会儿,对方明显有些不耐烦了,就算是穿着这身铁甲,一直仰着脖子也是很难受的。

孙仲文亮了亮手中的斧柄,转瞬间俯冲下来,在过道两面的集装箱上来回跳闪,Z字形前进,杀向超级蜘蛛。

孙仲文的速度太快了,对方纵然是超级电脑,也被他的速度闪的有些晕了。

“破——”孙仲文一声爆喝,对准超级蜘蛛的左眼戳了下去。

一击功成,对方左眼应声碎裂。

也是孙仲文用力过猛,斧头柄插入太深,他的身子在半空中顿了一下,没能及时闪退。

不过是0.01秒的误差,超级蜘蛛挥动两臂上的短刀,猛然刺向孙仲文,在他的腿上划了一道口子。

孙仲文利落的从腰包里取出一截急救绷带,把伤腿包好,紧紧勒住。

对方成了瞎子,接下来就慢慢把这身零件都拆了就是。

孙仲文想着,还真从身后掏出一把大改锥来……

当然,这是一把特制的改锥,所谓特制就是钛合金质地,韧性和硬度都很好。

作为亚洲著名安保公司的老大,免不了打架,更免不了遇见些个装了机械臂、机械腿的杀手。

他打心眼儿里看不起那些改造人。

所以,特别请人做了这么把改锥,每次与那些改造人打架,就把人家身上的机械零件全都拆下来,再痛虐一番。

不过,他还是低估了超级蜘蛛。

很快,他就知道了,这套JM-7型智能外骨骼战甲为什么叫超级蜘蛛了。

只见他慢慢趴下去,胳膊和腿的支撑形状,已经完全不似人类。

看来他放弃以自己的意识来操纵这台战甲了,完全改由电脑来操纵。

不仅如此,在他的后背上还升起一座八面形的塔台,四根枪管,两枚微型*,已经准备就绪。

那塔台上还有一整套雷达感应设备,通过热感成像,测定目标位置,四面八方,天上地下,720度绝无死角。

“操。”

孙仲文一看对方这架势,赶紧跳开。

“突突突——”

“突突突——”

“突突突——”

顿时枪声大作,机械蜘蛛腿脚上的磁力设备启动,踏踏踏,在集装箱表面快速攀爬,追击着孙仲文。

孙仲文知道,瞄准自己的当然不止那几根枪管儿,还有两枚微型热感*。

他只能把自己的神经反应速度不断提升。

常人的神经传输速度是1.4米每秒,此时他的神经反应速度已经达到令人恐怖的4.9米每秒。

他浑身的肌肉全部运作起来,躲避着对方每一枚狂舞的子弹。

他就像一颗急速弹动的兵乓球一样,在集装箱的迷宫里来回跳闪着。

“轰——”

机械蜘蛛终于忍不住发射了一枚微型*。

一具集装箱被打爆了,里面的货物喷射四溅,火光冲天。

里面装满了各种易燃易爆的化妆品。

孙仲文急中生智,几个闪回已经看清火场中两个尚算完好的纸箱,疾奔过去,拎在手里。

两只箱子抛向机械蜘蛛,一只在半途便被打爆。

不过还是有一只箱子在机械蜘蛛头顶被打爆,那些瓶瓶罐罐的化妆品顿时爆炸,火焰黏满了机甲全身。

只靠这点火可烧不死这机械怪物。

孙仲文腹黑之心再起,寻到一条长长的铁链,拉在手里,伺机而动。

机械蜘蛛搭载的子弹毕竟有限,也不再胡乱开枪。

孙仲文干脆绕着那烧着的集装箱兜圈儿跑起来,兜兜转转的过程中,早把铁链在机械蜘蛛身上缠了几圈。

那毕竟是机械战甲,没有触觉,铁链只是缠住他的身子,没有紧绷感和束缚感,对方一时难以察觉。

孙仲文瞅准机会,顺势借力,一把将对方足有七八百斤重的钢铁之躯,抛进了火场里。

那面全是各钟液体、膏状的化妆品,很多包装瓶都是塑胶的,火烧起来黏黏的,一时间全粘在机械蜘蛛身上了。

整个铁蜘蛛变成了火蜘蛛。

火蜘蛛想动,却发现自己身上缠绕的铁链,已经绕在了集装箱的铁壁上,牢牢的捆紧了。

火蜘蛛大怒,四根枪管齐射,暴怒的子弹狂乱飞舞,却只是把更多的化妆品箱子打爆,更多的火光扑倒了他的身上。

火蜘蛛扭动了一会儿,大概有不少电子元件和线缆被烧毁了,很快便不再挣扎,只有一声声撕心裂肺的惨叫从大铁壳里传出来。

“小哥儿,玩的很开心呀。”一个嗲声嗲气的女音,自高处传来。

孙仲文本能跃起,蹿到一具集装箱上,与对方保持平行态势站定,警惕的打量着对方。

只见她两条细长的大白腿踩着一双黑色学生鞋,一条剪的破破烂烂的超短牛仔裤,一件绿色兜帽衫,黑色的抹胸显得两个胸球更大。

再看脸,是一个过度整容的怪物,光头,头顶和脸颊刺成了眼镜蛇头的纹样,十分吓人。

额头两侧通过注射硅胶,形成两个明显的凸起,就像某种毒蛇头顶的隆起。

浓烈的深红色眼影,戴着蛇眼型的美瞳,眼神中流露出令人毛骨悚然的邪性。

“呀——”

对方忽然冲着孙仲文尖叫一声,吓得小孙不由得后退两步。

不只是这尖叫声骇人,对方满嘴的牙齿都人工打磨成尖细的形状,一条奇长的舌头,舌尖分叉成为两股,这哪里是人类的舌头,分明就是一条蛇信。

这女人的舌头实在太长了,轻轻一舔,竟能舔到自己的耳根儿。

就连她的身形动作,也跟蛇一样,妖异的摇曳着。

看到孙仲文被自己吓到,蛇女咯咯咯咯的笑起来,一口尖细的令人感到恐怖的牙齿,不禁令人怀疑那上面是不是淬了毒。

“杀——”

一声妖喝,蛇女身形一闪,鬼魅一般冲到了孙仲文身边。

038、金发男子

“噗——”

孙仲文胸前被划开了一个口子,鲜血喷溅而出。

孙仲文大惊失色,自己刚才明明躲过了她的攻击?到底怎么回事?

蛇姬吐着信子,妖异的笑着。

“杀——”

蛇姬右掌如刀,直取孙仲文的心脏。

孙仲文不敢大意,身子一弹,向后飘出七八米远。

这一次他看清楚了,对方的胳膊竟然以一种诡异的角度扭曲追杀过来,不仅如此,她的胳膊还徒然伸长,足有三四米远。

是机械臂。

只不过,她的机械臂并非按照人类的骨骼结构打造,而是按照蛇的骨骼结构打造,可以360无限制转变攻击方向,同时,更改造成了可以伸缩延长的结构。

难怪刚才自己没有躲过她的攻击。

近身缠斗,闪转腾挪本就在方寸之间,刚才她向自己攻来,自己本能的一侧身,以为躲过了她的攻击。实在没料到她的胳膊竟能如蛇一般转变方向,直接伤到自己。

摸清了对方的套路,孙仲文从容下来,连飞几步远远躲开,从怀里取出一个火柴盒大小的金属盒子,按下按钮,盒盖打开。

一股水银一样的东西,流入了孙仲文的伤口。

这些家伙看起来像液体,却是一个个细小的纳米机器人,因为它们实在太小了,聚集在一起,看起来就和一汪水银一样,而且,这小小的盒子里足有二十万只机器人。

这些是急救用纳米机器人,可以帮助人们止血,暂时性缝合伤口。

虽说已经看破了对手的套路,可要想打败她却并非一件易事。她的机械臂速度很快,甚至比她自己的速度还快,完全可以在自身四五米范围内,形成一个密不透风的防御与攻击兼备的网。

而且她的左手一直没有动用过,像她这种人体改造狂人,想必那条胳膊也改造成机械臂了。绝对不能大意。

孙仲文发起几次佯攻,试着开了三枪,和预料中的差不多,三颗子弹都被对方挡了下来。

目前自己的神经反应速度已经高达6米每秒,要想绕过对方的防御并躲过她的反击,还要提防她左手潜藏的威胁,至少还要再把神经反应速度提升一倍以上。

孙仲文微微一笑,冷道:“今天小爷就好好陪你玩玩儿。”

只见他掏出一对特制耳塞紧紧塞住了耳朵,脸上、胳膊上的血管跳动渐趋剧烈,哪怕只是细微的毛细血管,都隐隐流露出强大的生命之力,很快这种力量开始蔓延到孙仲文全身的每一块肌肉,每一块肌肉都在微微的颤动着。

就像一辆开足马力原地待发的跑车,随时都可以冲过去将敌人撕的粉碎。

汗液在蒸腾,形成一层薄薄的雾气,笼罩孙仲文的全身。

“小哥哥,这是什么邪术,还带冒烟儿的?”蛇姬充满挑衅的吐着信子说道。

“试试你就知道了。”孙仲文的嗓音都有些沙哑了。

蛇姬,也许一辈子都无法理解,她所看到的事实。

她明明看到孙仲文说完了最后一个字,可当她听到那句话时,自己的肩头已经被对方抓去了一块血肉。

鲜血溅的蛇女满脸都是,令她纹成眼镜蛇样子的脑袋更加恐怖骇人。

“呵呵,想不到你竟能达到如此的速度。”蛇姬不甘心的说道。

“你已经放弃了痛觉吗?”孙仲文察觉对方表情异常淡然,几乎对诺大的伤口毫无感觉,于是问道。

“你不一样把耳朵堵上了吗?”蛇姬反驳道。

孙仲文堵上耳朵,是因为在神经敏感度极度提高的情况,自己的速度太快,身体带起的飓风会把耳膜吹破,而且,在那种情况下,哪怕是一点细微的声音,也会如天崩地裂一般,对大脑直接造成损伤。

“我把耳朵堵上,是为了保护耳朵,你呢?瞧您这幅尊容,人不人鬼不鬼的。”孙仲文没好气的回道。

“呵呵,小子,不要以为自己真的了解什么,就对别人的生活胡说八道。”

这伙人果然来者不善,蛇姬肩上的伤口已经渐渐愈合了。

看来比自己的医用纳米机器人更高级,或许是提前种植在身体的里的某种东西,帮她愈合了伤口。

蛇姬左袖一抖,露出银光闪闪的左臂,果然,那也是一条蛇骨状的机械臂。

孙仲文积蓄力量,正欲发动第二次超速攻击,却见一名金发男子忽然挡在了中间。

孙仲文打量一番,这的确是一名白人金发者,不是染发的黄种人。

是飞机里那个人,自己方才还是大意了,连他靠近都没察觉,要是被他暗中偷袭,可就吃大亏了。

“你不用担心,我不会伤害你的。”金发男子说道,他似乎已经看透了孙仲文的心思,而且他用的是中文。

“我凭什么相信你?”孙仲文轻蔑道。

“我不需要你相信我。”

“你是想来一场君子对决?”孙仲文说道。

“你刚才已经同蜘蛛和蛇打过了,我再同你打,不管怎样也称不上君子对决吧。”

“你到底想怎样?”孙仲文不解的问道。

“就是想跟你聊聊天,顺便问一句,你是神经潜入者,对吧?”

对方自称是问,语气却十分的肯定。

孙仲文心中一动,机巧的回道:“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

金发男子皱眉耸肩,不解的问道:“难道你们这些神经潜入者,在接工作的时候,都不问货是什么东西吗?”

这是在试探自己?孙仲文暗自思忖,回道:“我不是神经潜入者协会成员,我们只做事,不问太多。”

“哦,好吧,真是令人感动的职业精神,不过,我还是提醒你一句,刚才蜘蛛一阵乱射,那具货柜好像也被打到了,里面东西如果被子弹射穿了,你的工作可就失败了哦。”

“谢谢提醒。”虽然孙仲文很想回头看一眼,可他还是忍住了,那样做太危险了,也许只是自己一回头的刹那,对方就可能要了自己的命。

“哈哈,年轻人,想不到你如此小心谨慎,我说过,我不会伤害你的。”

金发男子说完,对着蛇姬一招手,带她向直升机走去。

走到半路,金发男子还不忘回过身来,热情的嘱咐一句:“祝你工作顺利,再见。”

他的脸上是淡定却无比坚决的自信,就好像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一样。

“真是令人讨厌的表情。”

孙仲文低声骂了一句。

听孙耀儒讲完那天发生的事,卫青云感到有些诧异。

“这么说,在你们拿到那颗大脑之前,并不知道集装箱里到底是什么东西?”

“呵呵,”孙耀儒谦虚笑道:“别说拿到之前,就是拿到后,也有几天时间,根本闹不明白那是怎么一回事,我们开始还感到很内疚自责,我们觉得那可能是某个换脑手术病人所急需的东西,可是,又觉得这一切都太过蹊跷,直到后来黑道上开始放出消息,才知道那是山本贵一的单脑。”

“恩,消息很可能是金发男子一伙放出来的。”

“为什么?卫先生已经做过调查?”孙耀儒惊问。

“没有,只是一个简单的推论,他们一开始就知道那货柜里装的是什么,而且,他们很可能不是去抢货的,而是去提货的,山本贵一的大脑就是发给他们的,只是携带一颗大脑走航空路线几乎是不可能的,只能先藏在船上,偷偷运出去,因为船运日程漫长,等到了公海,他们再乘飞机登船,把大脑取走。”

“所以,他们猜测仲文是一名神经潜入者后,便'放弃',或者说交出了那颗大脑,目的就是为了让我们自己先去潜入那颗大脑,等里面的情报到手后,再来一招黄雀在后?”

“是的,因为他们深知潜入那颗大脑绝非易事,不如先作壁上观,不过,他们很可能还不知道那天拿走大脑的人是谁,所以,他们才追加一条消息,说出那就是山本贵一的大脑,目的就是想催促拿到大脑的人赶快行动。”

孙耀儒仰天长叹,望着天花板上古朴的纹饰,无奈道:“本以为自己做了件聪明事,却不料被两头人物当猴子耍,枉费我商海浮沉几十年啊。”

“孙先生大可不必妄自菲薄,你们的计划一样天衣无缝,目前无论官方还是地下,都没有发现任人,怀疑那颗大脑已经到了大陆。”

“这个是自然,孙某所作所为是为了报效祖国,不是为了给祖国添麻烦。”

“孙先生爱国之情,令人钦佩。”

两人又商定了可靠的联系方式,卫青云这才拿了小袋金条,衣服心满意足的样子离开了孙家。

金袋子是花姐亲自取来送到卫青云手里的,她一直目送他出了大门远去,才恶狠狠的骂起来。

“死扑街!还真是个冒牌货儿。”

039、有人求见

横滨鹤见区的小野町是一处龙蛇混杂之地,大量偷渡客、难民、移民,还有海员混居这里,导致黑社会势力更加猖獗。

要是这里死一个人,除非尸体自己跑出来投诉,不然一年半载之内没人知道他死了。

卫青云和林小虎就住在一栋名为泰川的公寓里,他们的房间在8楼,不高不低,有多条可以供进退的路线选择,作为藏匿据点十分理想。

他们是以东南亚小国海员的身份租下这间房子的,当然身份是假的。

卫青云从孙宅出来,径直回到住处,一开门便看到客厅里堆满了乱七八糟的电脑配件。

已经有两台电脑组装完成了,看着剩下的机箱、显示器什么的,估计还可以再组装两台出来。

林小虎正撅着肥圆的屁股,在那里埋头摆弄着一套主板。

“喂,有人开门,你都不抬头看一眼的吗?”卫青云从冰箱里拿出两瓶啤酒,打开一只,送到林小虎跟前的桌上。

“知道是你。”林小虎有些气喘的说道。

“还是小心点儿,这里可不比在台湾。”卫青云叮嘱道。

“你往门上看?”

林小虎依然兀自埋头忙碌着,看样子他不把那块主板折腾好,是不准备抬起投来了。

“我靠,这是什么东西?”卫青云一口啤酒喷了出来。

只见门框上方,装了一架弩机一样的装置——几十枚锋利的箭头朝下,充满了威慑力。

“弩机是买的,机关是我特制的,金属感应激发系统,如果探测到枪支类金属,会自动放出三枚利箭。”

“好吧,看上去挺吓人的。”卫青云耸耸肩一摊手,不解风情的说道。

林小虎终于鼓捣完手里的活计,拿起桌上的啤酒,一屁股塞进了沙发了。

这是一个略微肥胖一些的宅男,窝在沙发里的时候,肚子显得更加饱满多汁。

“你那边怎么样?”林小虎一口气喝了小半瓶啤酒,缓了口气儿,淡然的问道。

“谈成了,不过,他们好像对中井也不是很了解。”卫青云道。

“很正常,我查了下中井这些年的经营情况,就是一间老实巴交的企业,四平八稳的,根本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你打算怎么办?弄这么多电脑,你又找人帮忙了?”

“就是做几个伪装,他们一定有反黑客系统和人员的,不能被他们轻易追踪到。”

“对了,中井工业曾经多次向大月财团提出收购邀请,有帮助吗?”卫青云问道。

“有啊?帮助可大了,可以将计就计,到中井工业走一遭,可以直接进入他们的内网系统,效率会快很多。”

“你想好对策,我来跟孙耀儒商量。”卫青云笃定道。

三天后,大月财团派出了一个一行八人的采访团,主要针对中井工业两月前乃至多年来的收购邀请,进行礼貌性回访和调查。

中井工业的办公室在一栋大楼的90、91层,租赁了两个整层,对外网络也是使用大楼提供的市政公共网络。

不过,为了安全起见,公司内部有一套内网系统,将公司内部信息与外界严密区隔开来。

卫青云和林小虎乔装混在八人之中,趁着对方将一些文件发送到自己电脑中时,林小虎把一个只有三十几个字节的小程序发送到了对方的电脑中。

这个小程序是林小虎的得意之作,他把它命名为“癌。”

它的工作很简单,就是找到对方的服务器,附着在那里,什么都不作,就像一颗毫不起眼的尘埃。

只不过这颗尘埃上,有林小虎的特殊标记。

孙耀儒也安排了一个会计团队,协助林小虎和卫青云,检查中井工业与山本财团之间的种种资料。

当然,两支队伍是完全隔离的,这些会计人员并不知道这些资料是从哪里来的。

结果非常令人失望。

顺着神星科技——中井工业的线索追查下去,查到的是一家叫做罗曼深海的深海探险公司,中井工业把通过神星科技从大月深海盗买的技术,提供给了罗曼深海。

罗曼深海是一家M国公司,成立不到一年便注销了,好像是为了探测某种深海矿物,探测失败,资金断裂。

至于中井工业跟山本财团那些合作,简直干净的不能再干净了。

中井工业这条线钻进了死胡同。

谢灵嫣这边,被木村海布下的人马跟踪几天,从他们的手法来看,知道是警方的人。

是千手蝶?亦或者木村海?

两个人都有可能,不过,这两个人看起来似乎也不是一个阵营里的人,总是各怀心思的样子。

与其被人监视,谢灵嫣索性邀了他们出来,带着自己到处游耍。

“还没有卫青云的消息吗?很想见识一下这个传说中的男人呢。”千手蝶问道。

“哈哈哈哈,”谢灵嫣爽朗的笑起来:“千手警官好像要把他吃掉一样。”

“哦?可以吗?如果我吃他的话,谢警官不介意吗?”千手蝶妩媚反问。

“我有什么好介意的。”

“恩,看起来也是,你们好像不是情侣呢。”

“我们本来就不是,我们两个都是孤儿,用他的话说,孤儿永远都在寻找亲情,很难发展成爱情。”谢灵嫣笑道。

“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千手蝶啧啧称赞。

“喂,难道孙耀儒他们都没招待谢警官吗?”木村海问道。

“嗨,木村,我难道不是你请来的客人吗?难道不该是你来招待的吗?这几天出来玩,好像都是千手警官张罗,也不见你热心招待一下啊。”谢灵嫣故作娇怒的回应道。

“哈哈哈哈,木村,今天的午饭,就麻烦颇费一下吧?”千手蝶趁机添油加醋道。

三人从鹤岗八幡宫出来,一路嬉笑着钻进了一片屋宇低矮的巷子。

这是镰仓古城的风俗保护带,深藏于巷子里的食肆比之高楼大厦里的,不知道金贵多少。

是千手蝶的主意。

木村海一路叫苦不迭,也只能舍命做东。

木村海借着做东的机会,劝着两位美女每人喝了两壶清酒,这才罢休。

谢灵嫣刚回到酒店没多久,酒的后劲儿徐徐攻了上来,整个人晕晕乎乎的。

一阵敲门声响起。

是本层的服务生,说有一位先生,想见谢警官。

040、大闹三王会

不知道是什么人。谢灵嫣想了想,赶紧吞下几颗醒酒药,晃晃荡荡打开了房门。

两名西装笔挺戴着黑超墨镜的年轻男子堵在楼道里,一边是瑟瑟发抖的服务生。

“谢小姐,我们是三王会的人,我们老板希望能见你一面。”其中一名黑墨镜用蹩脚的中文说道。

“三王会?什么三王会?”谢灵嫣心里咯噔一下,嘴上还是不露痕迹的咕哝着。

黑墨镜一时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该怎么向对方解释,在日本黑社会是合法的,可对方毕竟是一名中国刑警。

谢灵嫣上下打量着对方,僵持了一会儿,又道:“改天吧,现在天都黑了,我要休息了。”

“呵呵,”一名黑墨镜尴尬的笑了笑:“谢小姐,现在刚刚过了正午,正是白天呢,离天黑还要几个小时。”

“恩?是吗?哦,哎呀,我喝了酒,糊涂了,糊涂了,你们看我这个样子,就是见了你们老板又能怎样呢?”

“这,这,的确是不太好办啊。”一直说话的黑墨镜对转身对同伴咕哝道。

“蠢货,如果她醒着,才更不好办吧。”同伴用日语回道。

谢灵嫣是听得懂日语的,故作糊涂的大声咕哝道:“喂,你们两个,在说什么?恩?”

谢灵嫣怒气冲冲的抓过那名同伴的衣领,趁着酒劲儿,就把对方按到了对面墙上。

连压带撞,对方疼的哇哇直叫。实在没想到这小姑娘竟然有这么大的力气。

另外那名会讲中文的,赶紧上来劝解,试着拉开谢灵嫣。

“谢小姐,谢小姐,您误会了,您误会了,他没说什么。”

“没说什么?他刚不是对你说——不要跟这个丑八怪婆娘多费口舌吗?”谢灵嫣学着对方的样子说道。

“啊?不是,不是,”会说中文的黑墨镜一听,原来她并不懂日语,只是听错了,赶忙道:“他刚才说的是日语,是叮嘱我,说谢小姐是老板的贵客,既然谢小姐已经醉的不省人事,还是不要打扰的好。”

“不省人事?谁说我醉的不省人事,八嘎,八嘎压路,带路,头前带路,我这就去见你们老板。”

说着,谢灵嫣竟踉踉跄跄扶着墙,朝电梯厅走去。

她当然知道三王会是什么来头,这几天孙仲文给他的情报里已经讲了很多。

这两个人,既然明目张胆来找自己,又这么客客气气的,想来只是先礼后兵,还没到动手的时候,自己也好将计就计去探探虚实。

三王会势力不小,有一栋自己的企业大楼,90层高,可以望见东京湾美丽的海景。

北野纲的办公室就在88层,整层大楼都装修成了日式庭院风格,显得十分清幽。

北野纲是一名面目俊秀的中年男子,皮肤白皙,保养的很好,料想年轻的时候应该是一个脂粉气十足的男人。

他的五官十分精致,头发亦梳理的丝丝分明,脸上、手上不见一丝疤痕,这样的人物,在黑社会中倒是鲜见。

他正穿了一袭白色和服,极力表现出一副谦恭又不失热情的态度来。他希望对方,也就是在谢灵嫣看来,这只是一次极有礼貌的私人会晤。

不过,当办公室的日式拉门被轻轻打开,一个浑身酒气的女人,张牙舞爪的冲自己狂扑过来的时候,什么礼仪之道待客之道,顿时被北野纲抛在了脑后。

他猛地从座位上跳起,闪在一边,叽哩哇啦的冲手下叫骂着。

谢灵嫣的身体一时失控,整个人都扑在了北野纲的办公桌上,“哇——”的一声,一股腥臭的花花绿绿的呕吐物,全都吐在了北野纲的办公桌和座椅上。

堂堂三王会会长的办公桌,就这样被一个疯丫头给吐满了呕吐物。

在座的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呆呆的望着眼前难以置信的一幕。

尤其两个带谢灵嫣进来的家伙,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脖子就好像被什么东西死死掐住一样,张大了嘴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北野纲冲着二人张了张嘴,手指指了两下,也只能一拍大腿作罢,硬生生忍了下来。

“你,你,你就是三王会的老大?”

谢灵嫣扶着桌子把身子挺了挺,尽量与北野纲保持平行对视的姿态。

“正是,谢小姐,现在请谢小姐过来,实在冒昧,还请多多原谅。”

“不,不,不要紧,你,你想知道卫青云的下落?”谢灵嫣支支吾吾的问道。

“正是,如果谢小姐知道的话,还请不吝赐教。”北野纲的中文说的十分流利。

“赐教,就算啦,反正我也不知道,不过,我知道一个人知道。”谢灵嫣故作神秘的嘿嘿一笑,一手指着北野纲的鼻头说道。

“谁?”北野纲半信半疑的凑过来,反问。

“孙耀儒——听孙家小子,还有那个狗屁木村说,孙耀儒已经联系上了卫青云,很快就会到日本了。”

北野纲撇撇嘴,暗自骂了一句,马上又换了一副笑脸:“卫青云,不是已经到了日本吗?怎么,他没跟谢小姐联系?”

“什么?他已经到了日本?好啊,竟然不来找老娘,亏得老娘在这里等他,走,走,带我去找他。”

谢灵嫣虎的站了起来,拉住北野纲的胳膊就往外走。

北野纲有些不耐烦的把胳膊甩开,两名手下见状赶紧上前扶住谢灵嫣坐了下来。瞅那架势,就跟按在那也差不多少。

北野纲又试着问了几个问题,谢灵嫣仍是一味的耍酒疯儿,根本没法正常沟通。

而且她的力气大的惊人,几次拉拉扯扯,北野纲的袖子都被扯破了。

北野纲本以为趁着酒劲儿,也许她能吐些真言,没想到竟更加难缠。

他只好退了出来,嘱咐手下赶紧给她服用强效的醒酒药,自己躲进了另外一间办公室里。

谢灵嫣一看北野纲出去了,又晃晃荡荡站了起来,吵吵嚷嚷就要往外走。

她刚才已经看明白,北野纲的电脑正开着,她又踉踉跄跄晃了过去,靠在宽大的半空桌上,身子七扭八歪的顺势把一枚U盘插在了北野纲的电脑上。

两名手下注意力全在谢灵嫣身上,哪里注意得到她手上的动作。

谢灵嫣一边同两人吵闹推搡着,心里一边从10到1倒数着。

十个数字数完,谢灵嫣顺手把U盘取了下来,趁着跌倒的机会,把它塞进了鞋底的夹层里。

“厕所,我要上厕所,厕所在哪儿——”

任务完成,谢灵嫣就像一匹脱了缰的野马,在北野纲的办公室里横冲直撞起来。

这一整层都是北野纲的办公区,除了三间办公室,四个会议室,会客用的茶室、书房外,还有两个套房,算是他的休息区。

北野纲方在茶室坐下,等着下一位客人到来,铁缶里的水还没煮沸,就听见外边又是一阵女人的呼号吼叫,还有一阵家具被扑倒摔坏的声响。

041、洗血

北野纲顺手提了一把钢刀,猛地扑了出去。

“八嘎,真是太无礼了。”

北野纲低声怒吼着,到处寻找着谢灵嫣的下落,怒火中烧的他,凶性暴露,再也顾不上她的特殊身份,恨不得一刀斩杀了对方才算罢休。

“舅舅,好像请来了什么难缠的人物呢!”

北野纲一怔,回头望见如木雕一般站在那里的山本绘子,不禁嬉笑起来。

虽然,从辈分上,这是自己的外甥女,可这女人的身体里总是散发着一股菩萨一般的*和肃穆,对北野纲来说不仅无趣,实在还有几分令人不爽。

“呦——是绘子啊,竟然有时间来探望我这个舅舅呢。”北野纲把钢刀扛在肩头,扮出一副亲切的笑脸。

“是听说,有一位不同寻常的客人在,所以特意来看看。”山本绘子一动不动的说道。

“哈哈哈,哎呀,真是令人失望呢,本来还想把她当做贵客招待一番呢,谁知道把我这里搞的乱七八糟的。”

“不过,就这样把堂而皇之请来的客人杀掉,不怕惹下麻烦吗?”

“哎呀,绘子,你在瞎担心些什么呀,我不过是被她气昏了头,”北野纲上前几步,继续道:“你来,是想带走她?”

“这样,会比较稳妥一些。”

“再等等吧,已经给她吃了强效醒酒药,再过些时候起码会清醒些,不然,你这一身漂亮的衣服可就遭殃了。”

“给舅舅添麻烦了。”

30分钟后,山本绘子把谢灵嫣从三王会大厦接了出来。

二人钻进山本绘子的保姆车里,山本绘子忽然前仰后合的笑起来。

“干嘛?你这算是嘲笑我吗?”谢灵嫣大刺刺的靠在沙发上,斜着眼睛问道。

“岂敢,岂敢,我羡慕你还来不及呢。”山本绘子止住笑,递给你谢灵嫣一杯温热的牛奶。

“嘁,有什么好羡慕的,你也可以啊,我想在日本没几个人敢惹你吧。”

“所以,我也没什么机会耍酒疯啊,看你把舅舅的办公室砸个稀烂,不但没生气,反而觉得特别过瘾呢。”

“哈哈哈哈,你是不是心里想了很多次,把你父亲的办公室也砸个稀烂啊?恩?是不是?大小姐?”谢灵嫣把一大杯牛奶喝完,逗弄道。

“是啊,不知道老家伙会怎么样,是不是也会像舅舅那样,提了一把钢刀杀出来。”

“如果一辈子连个酒疯都没耍过,岂不是很无聊?”谢灵嫣揶揄道。

“是啊,谁说不是呢,”山本绘子赞同的点点头,随即又问:“他们没为难你吧?”

“哈哈哈哈,好像是我为难他们了吧。”谢灵嫣嚣张的笑道。

“恩,说的也是,不过,你刚才可真是太胆大妄为了,闹不好,真的会丢掉性命啊。”山本绘子后怕的说道。

“哈哈哈哈,打不过就跑呗,对了,谁通知你来的?”

“是千手姬,她说你们中午喝多了,打电话到你酒店,结果说是被三王会的人请走了,我就过来看看。”

“你们这样关心我,真是令人受宠若惊呢。”

“是舅舅太鲁莽了。”

“我说,你别生气啊,我觉得他好像挺娘的啊,怎么还是黑社会呢?”

“他性情阴柔,有些方面确实如女人一样,你没事吧?”

“我?我没事啊,刚才他们也没怎样我,只是给我灌了两大杯醒酒茶,味道怪怪的。”

山本绘子瞅了瞅谢灵嫣,关切道:“还是检查一下比较好,我不想在那之前横生枝节。”

不由分说,山本绘子把谢灵嫣带到了一处大型的公立医院。

谢灵嫣当即明白了,她这是要给自己“洗血。”

所谓洗血,就是把血液、皮下可能被植入的纳米机器人筛检出来。

这些间谍机器人不仅体积微小,更慢慢发展出反侦测功能,要想把它们找出来必须采用特殊的反金属探测装置才行。

“洗血”是很痛苦的,谢灵嫣很清楚这一点,有时候完成一次潜伏任务后,总是逃不掉“洗血”这一环节。

“是不是太小心了点?你舅舅,他——”谢灵嫣难为情的说道。

山本绘子捉住谢灵嫣的右臂,高高抬起,给她看胳膊上的针孔。

“怎么样?大侦探。”

“啊?哎呀,还真是的。”谢灵嫣险些挠破头皮,始终没想起来到底是什么时候被他们下的黑手。

躲不过,只好去承受。

谢灵嫣事先喝下一大杯水,然后乖乖换上病号服,躺进一架有着不锈钢罩子的病床上。

护士给她注射了两大针筒的反金属生物药剂,这才按下按钮,巨大的不锈钢罩子缓缓盖上。

这看起来就像一盘烤全羊,盖着不锈钢罩子的那种。

整个过程持续了一个半小时。

不锈钢罩子打开,谢灵嫣急火火从床上爬了下来,接过护士手里的一只尿液杯,钻进了厕所里。

护士在谢灵嫣的尿液里发现了十枚间谍机器人,透过高倍放大镜展示给谢灵嫣和山本绘子观察。

这些机器人肉眼看起来不过针尖儿大小,也就一个小小的白点儿。

它们是通过经脉注射输入谢灵嫣体内的,可以长期寄生在人体的血液系统中,通过吸收人体微弱的生物电聚合成能量进行工作。

而洗血的工作原理,则是把一种对金属十分敏感的微生物注入人体内,这些微生物一旦发现较大的金属颗粒,便会将它包裹起来。

然后再通过微电波引导这些微生物从人的泌尿系统排出,以此便可以“洗”掉人体内寄生的间谍机器人。

这些纳米间谍机器人造价高昂,也不是谁都用得起的。

“喂,真是舍得啊,一下送我十个,给我包起来吧。”谢灵嫣嘱咐护士。

一般情况下,这些间谍机器人都会有一台“母机”来进行管理操纵,没有“母机”的话,只能强行将它们关闭。

要想进行二次利用的话,只能后期进行改造,给它们再配备一台“母机”。

护士使用一款反间谍软件,将十个纳米机器人强制关机,包好送到谢灵嫣手里。

“喂,你这样做,你舅舅会不会很生气啊?”谢灵嫣问山本绘子。

“恐怕肺都要气炸了吧,不过,没关系,家父之前就叮嘱过他,不要轻举妄动。”

“哦?我都有些糊涂了,你们到底哪边儿是哪边儿的啊?哈哈哈哈。”

“目前来看,我也说不太准,不过,还是那句话,我们不想同卫先生,还有卫先生的朋友成为敌人。”

天色已经不早了,谢灵嫣回到住处,洗了个热水澡就美滋滋的上床睡觉了。

这一天对她来说,真是精彩又惊心动魄的一天,不过,总算收获颇丰。

因为早在一个小时前,卫青云的电脑上就收到了一条信息,一条静态病毒已经在北野纲的电脑中被激活。

042、可乘之机

“嘿呦,小姑奶奶怪厉害的啊,竟然摆了三王会老大一刀。”

林小虎把一瓶肥宅快乐水一饮而尽,赞叹道。他嘴里的小姑奶奶当然是指谢灵嫣。

“辣手神探,当然不是浪得虚名了,怎么?害怕啦?”卫青云逗他。

“嘁,怕什么,就喜欢这种性子辣的姑娘。”

“哈哈哈哈,瞧把你牛的,赶紧干活吧,三王会也不是吃素的,别留下痕迹。”

“放心吧,我已经把她放进去的病毒回收了,就算被发现,也不会牵扯到她身上的。”

“怎么样?有收获?”

“收获太多了,谋杀,贩毒,军火走私,我操,这些情报一抖落出去,北野纲三条命也不够枪毙的。”

“不要管那些,看看有没有提到什么日记之类,没有的话,就还顺着中井的线索往下查,还有罗曼深海,我总觉得他们之间好像存在某种联系。”

“如果人脑能够直接和电脑衔接就好了,你肯定是世界上最牛的黑客。”

“如果是那样的话,人和机器,还有什么区别呢?”卫青云无限惆怅的回应了一句。

“对了,上次周少贵那个神经潜入者插件儿,如果再升级的话,没准儿真能实现人脑与电脑的直接对话呢。”

“那样岂不是真的就成了人工智能。”

卫青云随意应和一句,没想到却令林小虎如获至宝一般,猛拍大腿:“操,当初真不该听你的,竟然把那玩儿意给销毁了。”

“怎么了?”

“其实,我一直怀疑周少贵那个小程序有问题,那种计算方法我还从来没遇见过,那种计算方法领先当前编程技术太多了,如果按照那样的计算方式,人工智能技术肯定能够前进一大步的。”

“有那么邪乎?”卫青云对计算机科学了解不多,遇到数码之类问题,都要依赖林小虎悉心帮忙。

“这么说吧,要么周少贵是个绝顶天才,要么那个程序根本不是他写的。”

“那是谁写的?冯意安?”

“不是冯意安,我问过了,我默写了其中一段代码给老冯看,他吓坏了。”

“吓坏了?”

“是啊,按老冯的意思,能够写出那段代码的人,不可能是地球人,换句话说,那段代码来自一个远超地球文明的世界。”

“操——还有外星人呢。”

卫青云玩世不恭的骂了一句,转身去做饭了。

他在铁锅里倒入整整一锅底的花生油,一边等油烧热,一边打了几个鸡蛋利落的搅拌起来。

等到锅里的油开始冒出缕缕青烟,蛋液也充分搅拌均匀了。

卫青云特别喜欢把一大碗蛋液倒入滚热的油锅里时那种感觉。

“刺啦——”

蛋液与热油激烈的碰撞发出振奋人心的声响,就像一场久旱忽至的倾盆大雨,使人感到无限的满足。

卫青云做了一份西红柿炒鸡蛋,一份煎培根,还烫了一盘菜心。

他喜欢做饭,喜欢白米饭的香味儿,喜欢腌好的肉碎倒进滚烫的油锅里滋滋的声响。

当他做饭的时候,会让他有家的感觉。

林小虎是一个简单、快乐的数码肥宅,有一台电脑,一瓶可乐,一盘薯条,就够他开心了。

不过,他也很享受和卫青云在一起的时光,喜欢他做饭给他吃。

山珍海味对林小虎来说并不是什么稀罕物儿,他几乎吃过全世界大小名厨做的菜,但他觉得卫青云做的最好吃,甚至比洪天宝做的还好吃。

因为,卫青云更懂得饥饿的滋味儿。

二人吃的津津有味,林小虎把西红柿鸡蛋的汤汁全都剩下来,留给卫青云。

吃卫青云做的饭是一种享受,看着卫青云把松软的馒头撕成小块,蘸着酸甜的汤汁心满意足的咬嚼着,直到把盘子抹擦的干干净净,更是一种精神上的愉悦。

二人分工明确,林小虎把整个街区的道路监控系统都黑了,并植入了自己特别设定的警报系统,画面监视由卫青云负责。

卫青云检查了一遍监控画面,又用望远镜观察了一下街头和楼顶的状况,确认安全后,才放心的打起游戏来。

凌晨一点,林小虎忽然拍着大腿叫起来。

“找到了,找到了,老卫快来看。”

林小虎在三王会的数据库中发现了几份文件,是有关中井工业的。

中井工业官面上的创始人和CEO是一个叫中井义男的男人,然而这几份资料却显示,中井工业最初的创始资金,是来自一名叫新垣香的女人,新垣香持有中井工业70%的股权。

其中两份文件便是新垣香对中井工业投资和持有股权的公证书。

而新垣香的出资证明中,一个银行账号却是属于山本财团旗下一间投行的账号。

林小虎把几份电子文件拷贝出来,退出了三王会的网络系统。

这样便有足够的证据,证明中井集团其实是山本财团投资控股的下属企业。

大月财团便可以堂而皇之的告发山本财团,利用第三方服务公司窃取本司商业机密与技术,并向M国公司出售的犯罪事实了。

“只能这样了,北野纲和三王会的数据系统里,根本没有什么日记的信息。”林小虎耸耸肩,对卫青云说道。

“恩,那本日记肯定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找到的,况且北野纲只是山本家的女婿,未必会知道那么重要的东西。”

“就算大月财团告发山本财团窃取他们的技术又能怎样?跟那本日记能有什么关系吗?”林小虎随口问了一句。

“山本贵一的一生都是一个秘密,就像一个抱成团的豪猪一样,谁也拿他没有办法,要想看清他的真面目,只能旁敲侧击,先打开一个口子,一点一点剥开他的皮。”

“让他们先自乱阵脚,我们才好趁虚而入?”

“没错儿啊。”

“明白了,接下来就看孙耀儒父子的表演了。”

“恩,不过在这之前,还得先想办法搞到这几份文件的纸本原件。”

“这些文件官方都有备份存档的,让孙耀儒他们去找不就行了。”

“只怕事情没这么简单,他们既然有心隐瞒中井工业的真实归属,那些文件是否还在,就不一定了。”

“你是说他们敢在政府档案里动手脚?”

“不然呢?他们有什么不敢干的,查了这么些天,你难道没注意到吗,中井工业的财务收支是独立核算的,从表面来看,它与山本财团之间毫无归属关系,而且中井工业对外一向宣称中井义男是他们的独立创始人,并无合作股东。”

“哦,明白了,也就是这个新垣香拿了山本财团的钱投资成立了中井财团,赔了算山本的,赚了自己独吞,这是有人侵吞山本财团财产啊。”

“没错儿,而且,这个新垣香是不是真有其人都很难说,也许只是某人编造的身份。”

“啊?我们这岂不是成了帮助山本财团抓内贼了。”

“算是吧,不过越是如此,就越对我们有利,他们内部越乱,我们就越有可乘之机。”

043、死境

就在卫青云和林小虎商议对策之际,负责安全监控的电脑发出一声刺耳的警报。

窗帘上映出几个红点儿——是激光瞄准器投射的光点。

“趴下——”

卫青云一声轻喝,猛地扑过去把林小虎从座位上拉下来,按倒在地上。

火力十分密集,至少五只机枪对准了卫青云的公寓一顿扫射,子弹像暴雨一般扑了进来。

不过卫青云也早有准备,他在黑市上买到两个军用防弹盾牌,靠窗的墙下也堆满了沙包,二人躲在盾牌后边,总算有惊无险。

疯狂的扫射足足持续了十分钟才停下来,房间里的电脑、沙发都被打了个粉碎。

卫青云一动不动死死压住林小虎,嘱咐道:“不要动。”

果然,3秒钟后枪声再起,又持续了一会儿,枪声又停了。

这一次足足停了5秒钟,卫青云和林小虎依然一步动不动,就像死了一样。

兵不厌诈,窗外的敌人如此反复试探,扫射一阵,停上5秒钟,大概试探了四五轮。

又是一阵扫射,枪声乍然停止,忽然三条黑影晃动,利用攀登索扑了过来。

窗子早被打的稀烂,三人利落的跃进房内。

卫青云、林小虎早有准备,不待三人站稳,早已双双开枪。二人用的都是破甲弹,直接穿透对方的头盔,一枪爆头。

几乎与此同时,卫青云二人就地一滚,躲进了门口附近的厕所里,把防弹盾树在墙上,护住自己的身体。

厕所墙体都是实心砖镶瓷砖儿的,比起玻璃幕墙来还是结实不少。

得到喘息之机,卫青云赶紧把几份文件发给了孙仲文,由他去设法找到几份文件的纸本原件——自己这边的行踪已经暴露,分头行动是最佳方案。

林小虎到达日本不久,便在黑市买了几部手机,做好加密设置后,由孙耀儒分发出去,保证了大家之间的消息畅通。

“东西都收好了吧?”卫青云问了一句。

“吃饭的家伙都在身上。”林小虎坚定的应了一声。

两个人都是手艺人,做事全靠脑子和手段,并无太多身外之物。

对方的第二波冲锋已经杀至,听动静判断,对方这次至少进来五个人。

“闭上眼睛。”

卫青云嘱咐了一声,随即探手一扬,把两枚特制的*丢进了客厅里。

白炽光芒乍现,烈火爆燃,五个人,三具尸体,还有房间里的一切,顿时烧成了灰粉。

“喂,老卫,不留活口啊?”林小虎戏谑道。

“嘁,放心吧,他们人多着呢,走——”

房间的门已经被刚才的烈火冲开,二人一闪身冲了出去。

对门的房间卫青云也租了下来,门是虚掩着的,二人直接冲了进去。

“碰——”

“碰——”

几声枪响,楼道里也埋伏了人。

卫青云在这间房里也早有布置,除了枪械弹药等武器外,还有两个背包式简易飞行器。

二人互为掩护,一边穿戴装备,一边将楼道里的敌人全部射杀。

这个房间窗子所对应的是一座酒店,卫青云把正对着的一间房子也租了下来,并在酒店的地下车库里藏了一部车子。

二人开启飞行装置,急速飞向对面酒店房间,半空中连开数枪,把窗子打碎,顺利飞了进去。

敌人来势汹汹,说是布下天罗地网也不为过,奈何卫青云早有周密安排,至少制定了五个撤退方案和路线。

二人不敢片刻停留,穿过酒店房间直奔电梯冲向地下车库。

横滨的黑社会秩序半数以上在三王会的控制之下,这里至少聚居着十几万三王会成员。

而卫青云和林小虎,只有两个人。就算对方每人吐口唾沫也能把俩人淹死,在市区开战累也能把俩人累死。

卫青云开车夺命狂奔,一路向着海湾方向驶去,到了海上自然可以大大限制实际对战的敌人数量。

三王会当然也不是等闲之辈,从对方的反应速度来看,他们中应该有一个指挥中心,负责调度所有帮派成员来围追堵截卫青云二人。

眨眼的功夫便有十几辆车子追了上来。

林小虎打开车窗,把五架微型无人机丢了出去,这些无人机不过手掌大小,飞行速度自然不会太快。

这些无人机是由林小虎的手机操纵的,它们起初只是顺势黏在车顶,只待林小虎瞄准身后紧追不放的几辆车后,借助惯性和风势极速冲了过去。

“轰——”

“轰——”

爆炸声起,五架无人机方一靠近对方车辆瞬间自爆,五辆敌车当即炸毁不断翻滚着砸向后边的车辆。

几十辆车连环相撞,后边的交通顿时堵塞,卫青云的车子恰如离弦之箭一般射了出去,把三王会的人马远远抛在了身后。

“哈哈哈哈——哎呦我操——”

没等林小虎笑完,只见前方路口又有几十辆车子迎面堵了上来——这帮家伙也顾不上交通规则了,直接逆行冲向二人。

呃,说来也是,黑社会哪管什么交通规则呢。

这次对方至少有九辆喷气式悬浮汽车,地面三条交通线,连同空中三层交通航道,都被对方守的严严实实,卫青云二人顿时陷入绝境。

“操——”

卫青云冷骂一声,抄起一枚小型火箭筒探出车窗直接发射,至少三辆车被打爆打穿,一条道路的交通顿时瘫痪。

卫青云开的是一辆老式越野车,这种车子的好处是什么样的路都能走,缺点就是不能离地飞行。

卫青云一咬牙冲了过去,威猛彪悍的越野车直接从对方汽车的残骸上开了过去,一连压过十几辆车,二人总算脱险。

虽说闯过了生死关,可四个车胎都被打瘪了。

卫青云开车空跑,车子疯狂的颠簸着,车毂很快烧得通红。

这样下去,就算不被打死,也得被颠死啊。

“哎呦我操,我的屁股,”林小虎咒骂着,埋怨道:“哎我说老卫,你干嘛不弄辆喷气式悬浮车啊,这车可怎么跑。”

“一念之差,我操,你抓紧了。”

“这样下去不行啊,离海边还远着呢。”

“这里到处都是高楼大厦,不如找个大楼躲一下?”卫青云苦中作乐的戏谑道。

“怎么躲?我俩身手再好,不怕他们近身搏斗,可你信不信,他们敢把整座大楼都给炸了。”

整个城市都在沸腾,眼睛里看到的,全是敌人的汽车机车悬浮车,耳朵里听到的,全是敌人的马达声在狂啸怒吼,卫青云和林小虎就像两只掉进了千万只行军蚁大海里的毛毛虫,眼看就被三王会的人生吞活剥了。

044、四刀客

“操,这帮家伙的集结能力、编队能力太强了,估摸着不只有指挥中心在发号施令,肯定还有一套自动导航系统,把所有三王会的车子都统编在一个系统里,根据道路状况和我们的去向,集中指挥、调度,我们这压根是在跟一个电脑程序比车技啊。”

卫青云看出敌人的优势所在,跟林小虎商量道。

“你肯定?”林小虎反问。

“八九不离十,你注意各个路口堵截我们的人马,紧凑有序,分布合理,一点不像狂追乱赶,是十分有纪律、有秩序的在堵截我们。”

“有办法了,搞他们一辆车,别打坏导航系统就成。”林小虎说完,吹了一声口哨。

“小意思。”卫青云当然知道他想干嘛,顿时来了精神。

卫青云旋即把车子驶入一条窄路,林小虎放出无人机*,把一辆车子炸毁在路边堵住路口,把双车道变成了单车道。

紧接着卫青云猛踩刹车,把追上来的一辆车别住,二人迅速下车冲了过去。

对方不过是寻常黑帮分子,车辆追逐还有点用处,近身搏斗就跟白菜遇见菜刀一般。

卫青云、林小虎打开对方车门,三两下打杀车里的人,霸占了对方的车子。

卫青云负责开车,果不其然,车子开出去没多久,车子便自动熄火上锁了。

这部车子是在三王会的车辆管理系统内的,一旦识别为非法驾车,便会强制熄火上锁。

“三分钟。”林小虎说了一句。

“好。”

卫青云沉着应对,不过,这辆车不是防弹车,后窗早被打的稀碎,二人只能艰难的蜷缩着身子,利用车内的结构固件挡住呼啸而来的子弹。

卫青云拔枪打爆了前后几辆夹击而来的敌车,总算控制住了敌人的攻势。

大家都困在了狭窄的夹道里。

一阵激烈的枪战过后,三王会的人干脆下车,各提钢刀逼了上来,把卫青云的车子团团围住。

“呵呵,来的好。”卫青云冷笑一声。

眼下这种局面玩近身格斗,对于卫青云来说简直是求之不得。

“小虎小心,我下车了。”

不等林小虎回应,卫青云下车翻上车顶,与群狼战在一处。

中国出了个李小龙,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中国人会功夫,可继承了中华武术精神的日本人,同样发展出了武士道,尚武好斗,柔道、剑术、种种忍术奇兵,各有特长,不少日本黑道人士都是杀人高手。

敢围过来的,都是有两下子的。

卫青云方一站稳,便听“嗖”“嗖”“嗖”一阵凌厉的呼啸,十几枚苦无、手里剑从四面八方射了过来。

卫青云淡然一笑,神似从容,身法却快的惊人,手上早已握了一柄短棒,连番格挡。

“碰”“碰”“碰”十几声金属交击,十几枚暗器瞬间反射回去,最先围上来的几个人应声倒地,惨死当场。

就在卫青云格挡暗器的同时,四道寒光凌冽的刀锋已然攻了过来。

一共四名暗器高手,躲在四个方位。

卫青云看得明白,一边迎战四名刀客,一边提防着躲在暗处的四名暗器高手。

四名刀客用的都是居合刀,出手凌厉狠辣,配合紧密无间,或直击要害,或砍削薄弱部位,每一刀都快似冷风,每一刀都干净利落,绝无花俏的套路。

卫青云本欲速战速决,杀他个落花流水人仰马翻,不过,眼下自己最重要的是为林小虎争取时间。

这四名刀客身法很快,四道寒光交织成一片银白的光影,把卫青云团团围在中间,不仅如此,他们的身法也很快,闪跃跳转之间,重重人影不留间隙。

这样一来,那四名躲在暗处的暗器高手,还有后边的人马反倒远远的守在那里,不敢再出手攻杀,一来怕误伤同伴,更多的可能是怕被四名用刀高手误伤。

卫青云当即转变战术,把神经反应速度又提升一个档次,以极其伶俐迅捷的身法,同四名刀客缠斗戏耍起来。

这样的战术不求将对手迅速击杀,但求躲避对方的攻击,并把对手的速度也调动起来,让他们的人、刀统统成为自己的保护屏障。

四名刀客似乎并不知道眼前敌人是谁,见他身法越来越快,一味闪躲,只当是自己围杀有效,果然上当,身法动作也越来越快。

时间,在刀光剑影的闪烁中,匆匆流逝着。

敌人越聚越多,四名刀客脸上也渐渐渗出细汗来,每一人都打起一万分的精神,眼睛一眨不眨的注视着车顶上精彩酣战的五人。

以至于他们都忘了,车里还有对方的一名同伴,或许他们以为那人早被乱枪打死了吧。

卫青云知道,林小虎的计划是侵入三王会的车辆导航系统,破坏他们的机动配合能力,如果运气好的话,还可以直接破坏他们的自动驾驶系统,锁住他们的车子,使他们的车辆彻底瘫痪。

其中一名刀客心思细腻,眼见卫青云从容镇定,一番酣战下来,步法身手始终干净利落,不乱一丝章法,自己这边反倒累的有些气喘了。

刀客心中生疑,眼神冷然一怒,反手握刀猛然向着副驾驶位置插了下去。

“不好——”

卫青云黯然一惊,急出短棒向外一卷,化解了刀客杀向林小虎的攻势。

虽是如此,卫青云一惊之色,却被那刀客尽数看在眼里,当即明白对方是在玩弄拖延战术,目的是保护车中之人。

“嘘——”

发现破绽的刀客,吹起一声短促的口哨,另外三人当即明白。

四人加紧攻势,同时寻着机会便刺向林小虎所在的副驾驶位置。

如此一来,卫青云既要自保闪躲,又要想办法挡开攻向林小虎的道路,不觉有些手忙脚乱起来。

“哎呦,想让你们多活一会儿,反倒自求死路。”

卫青云暗自发笑,心中早已想好破解之法,同时对付四个人,再保护林小虎是有些忙乱,可要是杀掉对方一个呢?

卫青云杀心即起,短棒做剑,猛刺那名坏事的刀客胸口。

“噗——”

血光四溅。

不可思议的速度,无从抵挡的角度,那刀客也是一名顶尖高手,却怎么也想不出对方到底是如何出手,如何一棍刺穿自己心脏的,根本没看见对方出手啊——

刀客怒睁双目,张大嘴巴,带着一脸的迷惑轰然倒地。

卫青云出棍、收棍,本就在刹那之间,不等另外三人反应过来,已然又将三人带入了战圈,僵持纠缠起来。

余下三名刀客,眼见同伴被杀,心知自己根本不是对方的对手,当即冲着身后大喊。

“一起上,杀掉车里的人。”

045、广目天王

围在周遭的众人一听,嚎叫着猛冲过来,当即便有十几人欺身赶到了车前,挥刀刺向车内。

这节骨眼儿上,已经不是玩弄什么战术的时候了。

卫青云抓住一名刀客握刀的手腕,铁棒猛然击出,生生砸断了对方胳膊,夺刀在手,卫青云一个360°大旋转,长长的弯刀划出一片圆月之光,将逼近的众人砍得人仰马翻。

卫青云知道三名刀客是个中高手,怕他们趁乱暗出狠手,瞅准机会,先把三名刀客砍杀,余下的帮众但如砍瓜切菜一般。

不大一会儿,车子四周便堆满了尸体,高高的尸堆直与车顶齐平。

四名暗器高手此刻也顾不得那么多了,虽然少不了误伤同伴,仍是不断的射出苦无与手里剑,确实令卫青云有些不耐烦,奈何他们远远躲在人群里,长刀短棒实在拿他们没办法。

当然,卫青云总是有办法的,他之所以有侠盗之名,除了确实做过几桩劫富济贫的大案,还在乎他做事但求大义不拘小节。

卫青云暗暗收起短棒,打斗间隙,一直注意着四名暗器高手的动向,只见对方手腕微动,急忙抓过一名三王会小喽啰,拿他做人肉盾牌,挡下了接连射出的暗器。

卫青云把小喽啰的尸体向上一抛,一方面挡住了砍来的敌刀,更趁机取下了那喽啰身上的四枚飞镖。

卫青云连番施展手段,做得行云流水,任谁也没注意他早已暗中藏起了四枚暗器,只待那四名暗器高手探出头来,卫青云先发制人,四枚暗器朝着四人冷然杀出。

四枚暗器,四道寒光,直逼对方的咽喉。

“噗——”

接连四声暗器打入咽喉的闷响,鲜血汩汩喷涌,四人倒在地上,双手捂住脖子,却如何也捂不住喷薄而出的热血,身子疯狂的抽搐了一阵,终于不再动弹。

卫青云确认四名用暗器的高手确实死翘翘了,这才安心与众多小喽啰缠斗起来。

卫青云大致看了一眼,堆在附近的尸体少说也有百十来具,估摸着都过去了十几分钟了,也不知林小虎那边怎么样了?

看来他是遇上麻烦了,一定是他侵入三王会网络系统被人发现,所以就连车辆总调度系统也加强了安全防御吧。

卫青云是一个值得信赖的人,他的朋友也都是值得信赖的朋友。他知道,自己必须保护林小虎的安全,为他争取更多的时间。

看看车子周围堆满的尸体,把几个窗子堵得严严实实的,现在小虎反倒是安全了,不把尸体扒拉开,敌人都休想伤到他,只是里面空气憋闷,希望他不要憋坏了。

三王会的人马损失惨重,一个个望着尸堆上站立的卫青云,心底渐渐生起畏惧,这些人平时再杀人不眨眼,那也是凭着一口恶气,就算是久经江湖心狠手辣的人,也会在深夜独自一人的时候,对死亡充满了恐惧,浑身战栗,宛如昨日自己刀下苦苦哀求的亡魂。

攻势渐渐缓和下来,往日里嚣张跋扈的亡命徒们,第一次感受到了死亡的可怕。

他们的脚步变得粘滞,鞋子好像被胶水黏在了地上一样,艰难的挪动着身子。

他们的身体变得僵直,整个人好似没有灵魂的木偶一般,手在颤抖,手里的刀子在颤抖。

就连喊杀声都变得懦弱无力。

“嘘——嘘——”

一声阴厉的呼哨响过,涌动的人潮忽然停了下来,等大家反应过来,一个个好似得到免死特赦一般,极力压抑着内心的狂喜,汹涌着向后退却着。

不一会儿,便在卫青云的周围形成了一片不小的空地。

场面上顿时安静下来。

“嗨唷——这是要来高手啊。”

卫青云以拇指抹了一下鼻头儿,暗自发笑。

“哐——哐——哐——”

脚下的车顶被人砸的哐哐响,是林小虎在敲。

卫青云双手握刀,把前挡风玻璃上的几具尸体挑开,林小虎嬉笑着比划了两下,看样子他是想出来了。

卫青云几下把车窗敲碎,林小虎一边往外爬,一边嬉笑着问起。

“哎?怎突然安静下来啦?”

卫青云一把拉他出来,故作担心的说道:“我感到一股强大的气场在靠近,好像有什么很厉害很厉害的角色出现了。”

“啊?那我再回去吧。”林小虎说着作势便往车里钻。

“嘿,你好意思留我一人么。”

“难道要我陪你一起死?”林小虎愤愤然道。

“不要这么悲观嘛,难道我们不应该放开怀抱,拥抱每一段灿烂的人生嘛?”

“拥抱——”李小虎忽然瞥见周围成堆的尸体,大叫一声:“我靠,什么拥抱灿烂人生,这是拥抱血淋淋的现实啊,怎么死了这么多人?”

“如果你一直窝在里边不出来,死的会更多呢。”

“完了完了,拾不得那个老和尚一定又要趁火打劫,收你好多超度诵经费哦。”

“不告诉他不就成了。”卫青云一撇嘴。

“怎么可以这样呢?虽然他们都是无恶不作的大恶人,可我佛慈悲,什么样的人都该超度一下啊。”

“喂,你好像很乐见我被拾不得那老和尚打劫一样?干嘛,你是不是收他回扣了?”

“哎呦,哎呦,哎呦喂,我说老卫,你就是不相信我的高贵人格,难道你还不知道拾不得那一毛不拔的铁公鸡,那钱进了他的兜里,那就跟小鸡崽子进了黄鼠狼的嘴里一样啊,上次我去寒山寺进香,那老和尚把我兜里的钱都给扒拉光了,出门儿都没钱打车,我愣是坐的公共巴士啊。”

“呃——你这可是谤佛啊,小心老和尚回头再找你化缘。”卫青云戏谑道。

“啊——”

林小虎确实憋坏了,出来一边说说话,就当透透气。

就在卫青云和林小虎旁若无人的调笑时,就听不远处传来几声咳嗽。

“二位真是有雅兴啊,”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操着地道的中国话说道:“十面埋伏,还能如此谈笑风生,令人敬佩。”

卫青云二人寻声望去,不远处一栋三层民宅的屋顶上,傲然而立一名僧人打扮的中年男子,一手持无畏印横在胸前,粗壮的胳膊上套着几枚明晃晃的金环,大概是他的兵刃。

这和尚生的棱角分明,一张刚毅的脸,宛如大理石刀劈斧凿而成。一袭黑色僧衣,袒露的胸膛上纹着一尊色彩斑斓的天王像。

这天王红身披甲,怒目不阿,臂上盘着一条银蛇。正是西方广目天王。

046、四大天王

孙仲文的情报里有提到三王会几名高手,其中特别需要注意的便是双忍,四天王。

双忍,是两名忍者,在三王会的杀手中地位最尊,不过没人见过他们出手,战斗情报很少。

四大天王,乃是三男一女,各自身上有裸露的纹身为记。

纹身虽是佛教四大天王,心肠却十分狠辣,手段亦十分残忍,十几年前闯下名号,这些年已经鲜少出手。

那名臂带金环的,便是“猿之助”,当然这是绰号。他们的真名,估计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卫青云和林小虎相视一笑,四下望了望,果然另外三人也在。

一名妖艳的女子,穿着大红的和服,香艳的肩膀和脖颈裸露在外,一条腿斜伸出来,雪白的大腿上纹着一尊绿色天王像。

这尊天王左手抚一银貂,右手握一宝伞,怒目獠牙,脚踏小鬼,正是北方多闻天王。

这女人生的杏眼桃腮,表情亦十分放浪妩媚,嘴角一抹妖冶的浅笑,足令世间男人骨断筋酥。

然而,再看她肩上斜扛一柄薙刀,刀刃宛如新月,森森然杀气逼人,不知早已斩杀多少莽汉愚夫。

此人正是“花夜叉。”

另一边,是一名身形纤长的白发男子,长发披肩,身上亦是一件白如新雪的剑道服,腰间两柄长刀,一手紧握刀柄,表情冷然。

他的纹身也是在胸口,是一尊白身披甲,怀抱琵琶的东方持国天王。

此人样貌平常,表情却十分的冷酷,像极了古龙笔下的西门吹雪,只不过西门吹雪用的是剑,他用的是两把居合刀。

此人是“白狐。”

再看最后一位,尊容实在令人咂舌,五短身材,估计也就一米一二身高,脑袋却出奇的大,光头。

他的天王像正纹在大光头上,是南方增长天王,青色身子,穿着甲胄,手握金刚宝剑。

这大头矮子,用的不是宝剑,是一件奇兵,细长的黑色铁链,一头系着一柄长柄镰刀,一头拴着一枚瓜锤。镰刀、瓜锤,都是漆黑之色。

此人是“鬼头丸。”

四大天王倾巢出动,到齐了。

“谬赞了,四位也是好雅兴啊,看几位的纹身用色大胆豪放,笔法精湛纯熟,实在是不可多得的艺术品啊,看来几位品味不错嘛。”卫青云笑着回道。

“对对对,哎呀,几位一看就是美学大家啊,不如把它们送我,我可喜欢收藏这些纹身了。”林小虎嘻嘻哈哈的调笑道。

“好啊,想要,你干脆自己来取呀。”

说话的正是花夜叉,只见她红唇似火,香舌如蛇信吞吐,说出的每一个字都令人心猿难持意马躁狂。

花夜叉一撩裙子,大腿暴露更多,滚圆的大腿配着绿色的纹身,惹得林小虎不由得咽了几口唾沫。

“好呀,好呀,我这就找个媒婆,今儿晚上就娶。”林小虎嬉皮笑脸道。

“咯咯咯咯,”花夜叉阴笑了几声,反道:“小哥哥,那你就来取啊。”

“娶就娶,还怕你不成?”

花夜叉见林小虎一直嬉皮笑脸,本想再搭茬,却见猿之助摆摆手,花夜叉收敛媚态,静立一旁不再多言。

“二位看起来不像普通的黑客。”

猿之助淡然笑问,全然不在意地上死伤的百余多兄弟。

呃,原来对方并不知道自己的身份,至少他们还没有肯定的答案。

林小虎抢答道:“没错儿啊,我们当然不是普通的黑客,我们是全球最顶级的黑客啊。”

“噗——”花夜叉忍不住笑出声儿来,白了林小虎一眼。

终于,猿之助还是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左手一指,道:“好像还没哪个黑客,有这般杀人的本领呢。”

“这个可以有啊,黑社会有杀人的本事,我们黑客怎么就不能有了,大家都是黑的嘛。”林小虎臭贫道。

“哼,”猿之助见对方不肯坦白,径直问起:“你们到底受什么人指使?”

“嘿,刚你还说我们不是普通的黑客,怎么又糊涂了,我们这么厉害,有谁能指使我们啊?”林小虎继续道。

“二位不妨坦白一些,只要说出主谋是谁,二位大可以堂而皇之离开横滨。”

“不然呢,”林小虎学着猿之助的口吻说道“你们就只有死路一条。”

“三王会从来不吓唬人的。”猿之助斩钉截铁的说道。

话音刚落,一道白影挟着两道寒光,倏然冲向卫青云。

东方持国天王,白狐,率先发起了攻击。

一人双刀,左右夹击,一刀直奔卫青云咽喉,一刀削向卫青云膝盖。

卫青云轻身后退,刀棍同出格挡白狐的双刀。

卫青云本可完全躲过对方的这次奇袭,出手格挡意在试探对方的实力,却不料那柄夺来的钢刀,迎刃即断,当啷一声,多半截儿刀刃斜刺里飞出,深深的没入了街边的水泥墙中。

白狐刀势不减,刀锋划过卫青云的肩头,衣服上顿时浸出一片血痕。伤口不算太深,却正中细小动脉,鲜血不停的流出。

确实是个狠角色。

卫青云抬手看了看自己的短棒,上面新添一记浅细的刀痕。

这是卫青云惯用的武器,是一位机械师偶然机会锻造而成的超级合金,硬度、韧性都远超其它金属。

只不过它实在太坚硬了,锻造起来难度很高,只好做成了一根短棒,表面亦是布满了鱼鳞一样的纹理,略显粗糙。

卫青云的刀断了,白狐也没好到哪儿去,他的刀可是名匠打造的宝刀,碰到卫青云的短棒,硬生生磕出一个缺口。

白狐抬手看了看自己的刀,本就冷酷的脸色更加难看,看起来他很在乎自己的刀,接下来的攻击不免有些顾忌,不敢再跟卫青云硬碰硬,一味躲避他的短棒。

卫青云微微一笑,看准对方的刀路,一根短棒专去格挡对方的刀刃。

三招过后,攻防形势已然逆转,原本白狐靠着偷袭占得先机,现在反而成了被动的一方。

“不差。”白狐赞了一句。

他说的是日语,不过简单的字眼儿,卫青云还是听得懂的。

眼前的对手身法敏捷,力道沉猛,尤其头脑聪敏,自己一时愠怒,便被对方抓住了短处。白狐心里明白,自己这是碰见了真正的高手。

“你也不赖。”卫青云用日语简单回了一句。

白狐阴森一笑,猛然抽身退后几步,撤离了战圈。

卫青云诧然之际,却见眼前的一袭白衣,倏然化作两道白光,四道刀影缤纷缭绕,宛如乱坠的樱花,片片卷向卫青云,把他团团围了起来。

卫青云心生赞叹,不愧是四大天王之一,确实有些手段。

他知道,对方这不是什么虚头巴脑的幻术,完全是以极速的身法施展出来,虚则实之,实则虚之,无论哪道人影,一旦掉以轻心,对方便会转虚入实,真真切切一刀砍来。

047、林小虎的杰作

白狐首现一身双化的绝技,万千刀影,宛如纷飞的樱花,自四面八方将卫青云围了个密不透风。

这样绚烂的刀法,换做旁人,吓也被吓到了,不过在卫青云眼里仍是能够看到对方的破绽,他是顶尖的神经潜入者,视觉、听觉、触觉、神经反应速度、肌肉力量和反应速度,都在巅峰之上。

无须刻意提升神经反应速度,对方的招式,他也看得十分清楚。

双化是真,两道人影,四把钢刀皆须提防,但那万千刀影,则是视觉暂留形成的虚像。

“当——”

“当——”

两声急促的金属交击之声,卫青云成功挡下了对方的杀招。

其实,卫青云一共出手四次,只不过两个人的速度都太快了,听起来只有两次兵刃交接的声音。

白狐的一身双化被破,身法恢复正常,不过也成功逼得卫青云陷入被动。

白狐趁机提升速度,转变战术,不求一招毙命,但以飘逸灵动招式,撩、拨、削、点、刺,招招逼向卫青云的血管动脉。

这样的战术,是为了对付实力相当的对手,虽然不能一招致命,但是不断划破对方的血管,使对方陷入持续失血的境况中,慢慢将对手逼入死绝之地。

不过,先手的优势,在卫青云面前根本保持不了几个回合,卫青云看出对方意图,趁着对手双兵汇合之际,一击拨开对方双刀,顺势直击对方肩膀。

白狐毕竟久在江湖,对方格开自己的双刀,便料到他后续必然攻击自己的肩膀,身子一闪,大大削弱了卫青云短棍的力道,不然整个肩膀非得被卫青云敲碎不可。

白狐的肩膀保住了,可肌肉筋络还是被砸伤,左臂的速度明显下降,同右臂之间的配合,也渐显破绽。

卫青云冲对方邪魅一笑,加紧了攻势,不过,他是个爱玩儿的人,刚才对方想要耗死自己,不如现在戏耍他一番,于是卫青云的短棒上下翻飞,追逐着白狐的双刀,大有势将宝刀震碎的决心。

卫青云同白狐快乐的你追我逐,你杀我砍,林小虎却被亮在了一边儿,这种情况不是一次两次了,但凡哪个高手同卫青云较量,他都被会当做人畜无害的小透明,也许是因为他白白胖胖、乐乐呵呵的,太过亲和了吧。

索性,林小虎嬉笑着站在一旁,一边注视着场上的情况,一边盯着剩下的三名高手。

白狐故技重施,再次跃出圈外,不过这一次他是故意背对太阳,高高跃起。

卫青云本能的追寻对方的身影,阳光一闪,眼前乍然一黑。

“八重樱杀——”

东方持国天王,白狐,眼见对方中计,势求一击必杀,爆喝一声,刹那间化作八道白光,从八方挟风而至。

白狐十分清楚,对方绝非等闲之辈,甚至很可能在自己之上,这样的机会很难再有第二次。

于是,直接使出第三重绝技,八重樱杀,以极其迅捷的速度,从八个方向攻杀对手。

在他看来,这一次对方死定了,至少他希望是这样。

“啊呀——”白狐惊叫一声。

一切尽在眨眼之间。

本来抱定必胜信心的白狐,明明看到对方被阳光一闪闭上了眼睛,却不料,他竟同样现出八道身影,从容挡下了自己的攻势。

不仅如此,卫青云更趁着白狐身形落下难以躲闪的机会,一棍击碎了他的右腿膝盖。

“啊呀,”钻心的痛,令白狐接连叫了几声,就地一滚狼狈退出了战圈。

一旁的鬼头丸看的真切,知道同伴难以站立,一跃而至,以自己矮小的身躯将白狐抱起,远远躲开交给了三王会的亲信照料,自己复又围了上来。

卫青云不敢大意,这鬼头丸身法极其迅速,看来不在白狐之下,而且他的兵刃性软鞭,一头是钩镰,一头是瓜锤,真动起手来,以自己的短棒很难格挡防御。

卫青云正暗自琢磨,接下来是对上这鬼头丸还是哪个,没想到一旁的猿之助忽然喊了一声。

“一起上。”

对自己同伴说话,猿之助当然说的是日语,不过卫青云也听得懂他在说什么。

眼看卫青云就要陷入三大高手的围杀,忽听一边林小虎喊了一嗓子,“老卫,走啦。”

这一嗓子倒把正欲进攻的三大天王唬的愣住了。

卫青云趁机跟了上去,随着林小虎跃上了一座民宅的屋脊。

几乎与此同时,就听得附近几条街上一阵阵轰天嘈杂之声,几百上千辆汽车、悬浮车哐哐,哐哐,互相之间不断野蛮冲撞着。

“你可真够沉得住气啊,留到现在才出手。”

二人一边在屋脊间飞奔,卫青云也不忘调戏林小虎几句。

“嘿嘿,我不是看你跟他们打的挺开心的嘛,不好意思打断你啊。”

“嘁,我才不信,你是想看我被人打吧。”

“是啊,我一直想见识下,到底什么样的人,才能逼你认认真真的打上一番。”林小虎正色道。

“你是说我刚才一直在开玩笑喽?”

“不是吗?别忘了我也是神经潜入者。”

这里已是郊区地带,四下全是三四层的别墅小楼,二人在屋脊上跳跃奔驰,三大天王在后紧追不舍。

所经之处,路上一片狼藉,各种车辆互相撞击,三三两两撞在一起的,也有十几辆车接连撞在一起的,有些车子已经爆炸起火,几处火柱冒着黑烟直蹿天际。

一些伤者正从车子里爬了出来,或者有早先爬出来的,正把车里同伴的尸体脱出来。远处可以听到救护车在疾呼,奈何交通瘫痪,根本无法及时救治众人。

死伤惨烈,简直如修罗炼狱一般。

“呵呵,好悲壮啊,小虎,你有没有算一下,拾不得老和尚会收你多少超度费啊?”

“吁——”林小虎脸色一白,惨道:“算了,他还是把我超度了吧,那个黑心和尚。”

“看来他们出动的人马不少啊。”

“是啊,三王会的车辆导航系统里总共有二十五万辆车子,激活了三万多辆,也就是有三万多辆车子在追我们,我把未激活的车子全锁死了,激活的车子全让他们砰砰砰——”

“哈哈哈,干的漂亮。”

“别夸我了,后边还有人在追呢,我都有点儿气喘了,好累啊。”

“前边那个小公园,在那儿休息一会儿吧。”卫青云嬉笑道。

“休息?我靠,后边的人怎么办?你杀啊——”

“怕什么,你看那边,来人了——”

048、你认识这两个人吗

“操,那是机械战警。”

林小虎瞥了一眼,不由骂道。

“呃,原来是警察啊,我还以是救兵呢。”卫青云戏谑道。

“去你的,你以为这是在台湾啊,杀万夫会带着千军万马来救咱们。”

“哎呀,想想看,警察也不错啊,把我们抓去警局,总比被三王会的人抓到强啊。”

就在众人的斜前方,一队空中巡警驾着黑色酷炫的黑色悬浮摩托出现了。

前面是三女一男,各自驾驶一辆机车。后边紧跟着一队机械战警。

这是日本著名的机器人公司伊邪那美智能科技机构,最近研发成功的JA-1-1型半智能警用机器人。

所谓半智能机器人,就是还没达到完全人格化的级别,不能像人类一样思考,做出正确的决定。它们是由人控制的。

每一个人,控制一台半智能机器人。

和外骨骼装甲不同,半智能机器人的操控者不在机器人内部,而是在远离机器人的总控制室,通过遥感技术来操纵杆它们。

因此,它们显而易见的优点就是——无论机器人遭受何等打击,操纵者都不会受伤。

而且,还多出了更多的空间搭载更多的弹药、武器,以及适应各种生态环境的辅助装置。

目前至少可以在陆地、百米深水域内执行任务。绝对是水火不侵,见人杀人见鬼杀鬼的爆裂大杀器。

当然,它们的灵敏性、反应速度相对于那些训练有素的外骨骼装甲战士来讲,还是慢一点点。而且,还要受到远程操纵者的一些限制。

林小虎是智能发烧友,这款机械战警还在概念阶段,他就已经在密切关注了。

因为造价问题,日本警视厅一共采购了十六台机械战警,每四台一个编队,哑光黑色,为显亲和力,特别采用仿人结构,形体大致与成年男子相似,不过,也没完全拟人化,还是保持了机械外观。

机械战警有特制的喷气式悬浮机车,比普通机车大了至少两倍,也搭载了不少武器以及各种监控、侦查设备。

男的是木村海。

其中一个女人正是谢灵嫣,这个,卫青云和林小虎当然认识。

另外,妖艳妩媚的是千手姬,穿黑色剑道服的冰山美人是山本绘子。

三女一男拦住了卫青云和林小虎的去路,四名机械战警迅速向后包抄,把三大天围在了中间。

看对方的情形,似乎并不急于动用武力。

猿之助等人略作停顿,互相瞅了几眼,看警方的阵势,他们也有些不解,谢灵嫣在,就连山本绘子也在。

山本绘子毕竟是北野纲的外甥女,山本财团的独生女儿大千金,就是北野纲也得给她三分面子,她来到底是干嘛的?

不管怎样,还是得把她当做自己人,当老大看待。

猿之助三人看机械战警没有要动手的意思,也径直跟了上来,先是恭敬的向山本绘子深深鞠躬失礼,打过招呼,这才转向千手蝶和木村海。

“原来是千手和木村两位警官,失礼了。”

看来猿之助是四大天王中的首领,他作为代表冲着千手蝶和木村海不冷不热的打了下招呼。

虽然一边是警一边是匪,可毕竟三王会还有四大天王的地位在那摆着,大家互相都会给几分面子,也犯不着像老鼠见了猫一样。

没想到千手蝶却不给面子。

千手蝶点头一笑,算是打过招呼,随即递上了自己的工作证件,木村海也随之递上了自己的警官证。

猿之助三人一怔,问:“千手警官,这是什么意思?”

“有市民报警,三王会发动了横滨大暴动。”千手蝶耸耸肩,妩媚的笑道。

“这个,千手警官,这也太荒唐了吧,怎么可能呢。”

猿之助一时不知所措,毕竟,横滨大暴动这样的罪名实在太大了,相当于与整个国家和人民为敌啊。

“荒唐,是挺荒唐的,我和木村警官一大早被叫醒,说是三王会在搞暴动,害的我们早饭都没吃,马不停蹄的从东京赶过来,嘿,你看看,你们都看看,这都什么情况,你们还真是一代敢作敢为的黑社会啊。”

“呵呵,千手姬说笑了,真是说笑了。”猿之助尴尬的陪笑。

“把你们的身份识别码,给我们登记一下。”千手蝶换过一副严肃的表情说道。

千手蝶说完,木村海赶忙识趣儿的过来,取出一款手机大小的微型电脑,先对周边环境和三大天王、卫青云二人录像,然后在猿之助等人面前晃了晃。

作为黑帮分子,猿之助等人早些年没少被警察抄牌录身份,不过今天这阵势,三个人还真被千手蝶给唬住了,不免有些忐忑。

“恩?”

千手蝶见众人迟疑不肯拿出身份牌,轻轻发出一声鼻音。

“好啦,好啦,不要磨磨蹭蹭了,走个流程。”木村海对三人努努嘴,不耐烦的催起来。

卫青云和林小虎暂时被晾在一边,静静的看着他们——可以肯定的是,三王会的麻烦似乎更大一些,他们也不是原告哦。

花夜叉眼珠儿一转,冲猿之助和鬼头丸挤挤眼,率先把身份牌递给了木村海。

木村海把她的身份牌贴在录入器上,屏幕上顿时显示出一系列关于花夜叉的信息,还有长长的前科记录。

这些信息是以特定速度,一行一行滚动显示的,木村海一边看着花夜叉的个人记录,一边禁不住笑起来——这家伙的前科记录足足滚动了十多分钟才算结束。

接下来是鬼头丸和猿之助,两个人也是不甘下风,犯罪前科一个比一个长。

“哎呀,我看诸位的人生,真是壮怀激烈啊。”

千手蝶挑着眉毛笑说一番,摆摆手,示意机械战警把三人拘捕。

“你——千手,你想干嘛?”

猿之助有些愠怒,却也无可奈何——毕竟有四台机械战警贴身站在自己身边,如此近的距离,胜算渺茫——猿之助怒视千手蝶,不情愿的把手腕递了过去。

倒是花夜叉生性孟浪不羁,轻蔑的瞅了千手蝶一眼,把两袖高高挽起,露出雪白的臂膊,恭敬的递到了木村海眼前。

三人被铐了起来。

“千手警官,那他们呢?”花夜叉嘴角翘起,不服气的问道。

“他们是什么人?”千手蝶反问。

花夜叉张张嘴刚想回答,却听千手蝶连珠炮似的接连问起来。

“你们为什么兴师动众追杀他们?”

“黑吃黑?”

“有仇?”

“什么时候结的仇?”

“他们是哪个帮派的?”

“是日本人吗?”

“韩国人?”

“中国人?”

千手蝶收敛起妩媚的笑意,爆发出极其强烈的攻势,冷冷的接连反问。

花夜叉讨了个没趣儿,白了一眼,摇曳着身子往后退了两步。

卫青云当然不会幼稚的以为自己能逃过一劫,他一直默默注视着千手蝶。

这是个极其厉害的女人,她高兴时,尽可在你面前展露女性的温柔与妩媚,然而,一旦当谁认为她是个好欺负的角色时,她便会以强大的气场,把对方压迫的无地自容。

当千手蝶终于转过来,正视卫青云二人时,卫青云早已做出一副虔诚而又温柔的笑脸,迎接着女神的目光。

这令高傲的千手蝶很是受用。

卫青云赶紧把自己的身份卡乖乖递到了千手蝶手边,同时一拍林小虎的肩膀,示意他赶紧照做。

“呵呵,”千手蝶冷魅一笑,柔声道:“二位的态度不错,不过这种小把戏还是请收起来吧。”

“警官大人,目光如炬,佩服佩服。”卫青云调戏道。

哪知千手蝶并不买账,不理睬卫青云的贫嘴,径直问向谢灵嫣:“谢警官,你认识这两个人吗?”

049、深海水牢

谢灵嫣笑着摇了摇头:“不认识。”

她没有撒谎,眼下卫青云和林小虎都是易容行事,她是真的不认识。

“哦?不是你的朋友吗?”千手蝶毫不掩饰的说道。

“不是,”谢灵嫣坦然道:“也许,木村警官认识吧。”

“我?我怎么可能认识他们?”木村海不知道谢灵嫣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尴尬辩解着。

“恩?怎么回事?”千手蝶也十分诧异。

“怎么?木村警官这么健忘么?”谢灵嫣反问木村海:“好像就是昨天,你才说过的,有个家伙跑去孙耀儒那里认爹,却又莫名其妙的说不是孙耀儒的私生子,只是凑巧长得很像罢了。”

“啊,是啊,是啊,这又有什么关系吗?”木村海木讷道。

“啪”。

千手蝶在木村海脑门儿拍了一下,娇道:“你呀,笨死了,你看看他的样子,还真是多亏了谢警官提醒,不然连我都被糊弄过去了。”

“啊——是哦,细一看是很像孙仲文呢。”木村海恍然大悟。

“也可以说是很像孙耀儒啊。”千手蝶补充道。

木村海激动的差点上前揪住卫青云的领口,夸张的问道:“喂,你就是那个自称孙耀儒私生子的家伙吧?”

“是啊,怎么?孙先生报警,告我诈骗了吗?”卫青云反问。

“这,这个倒是没有。”木村海悻悻道。

虽然卫青云、林小虎来到日本后,三人一直未曾见面,不过谢灵嫣早已猜出眼前的人就是卫青云二人,这俩家伙把三王会搞的鸡飞狗跳的,对方已经至少派出几万人同时追杀他们,得先帮他们脱险。

谢灵嫣咯咯一乐,笑道:“木村警官,他是不是冒认私生子,似乎已经不重要了吧。”

“你的意思?哦——对,对,谢警官,佩服,佩服,”木村海对着谢灵嫣献了一番殷勤,转而又问卫青云:“说,你跟孙耀儒到底什么关系?你们是为他做事的吗?”

“我跟他没关系,只是穷困潦倒,无意间看到新闻,发现自己跟他长得还挺像的,便想了这么一出主意,捞点儿钱。”

“那三王会呢?他们干嘛追杀你?”木村海得意的问道。

“我怎么知道?大概是看我跟孙耀儒父子长得像,想绑架我勒索孙耀儒吧,三王会不就是干这个的吗?”卫青云撇撇嘴,狡辩道。

“你——你胡说八道,你们就是黑客,入侵我们三王会的数据系统,啊,刚才几位警官说了,你跟孙耀儒有关系,你就是孙耀儒请来的黑客。”

一边的鬼头丸忍不住终于抱怨起来。

卫青云表面没什么,心里暗自发笑,他这么一搅和,自己和林小虎就真成黑客了,反倒没人再追究自己的真实身份,大大帮了自己一把。

“你有什么证据吗?”卫青云冲鬼头丸一努嘴,反问。

“这——这种事哪来的证据,你们的IP地址都是伪造的。”鬼头丸不服气说道。

“丢了很重要的信息吗?”一直静立不语山本绘子忽然发问。

三大天王都没想到山本绘子会忽然问话,当下一愣,丢失的那几样东西,是绝对不能让山本绘子知道的。

猿之助当下夸口道:“嘁,两个小毛贼而已,刚侵入我们系统就被发现了,暂时没发现有什么情报泄露。”

“哦?大猴子,你确定没有情报泄露?你的话,可是要作为呈堂证供的呢。”千手蝶趁机将了一军。

“目前我们的技术人员还没发现情报泄露的事情。”猿之助改换了委婉的口气。

“如果没有,又是两个小毛贼,你们犯得着把横滨翻个底朝天吗?怎么着?这是向日本政府炫耀你们三王会的实力吗?”

“哼——”猿之助重重的发出一声鼻息,道:“千手警官,还请不要仗着官家势力压人,今天的事情是我三王会不对,但是,我们也有损失啊。”

“大猴子,说话注意点儿,我能抓你一次,就能抓你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千手蝶冷道。

看来二人之前打过交道,猿之助不免有些脸红,他知道自己说不过千手蝶,索性不再说什么。

”我可以很负责的告诉你,你们三王会的损失,政府绝对不会赔偿,但是,对市民、市政、公共设施造成的损害,你们三王会一定要给社会一个交代。“千手蝶咄咄逼人的说道。

“哼。”三大天王齐声冷哼了一句。

“把人都带走。”千手蝶命令道。

“我们?”三大天王忍不住质疑道。

“怎么?没听见我刚才说什么吗?”千手蝶嗔怒道。

“不要再固执了,现在舅舅也已经到了横滨市警局。”山本绘子不冷不热冲三人说了一句。

三大天王一惊,连会长都去了,转念一想,今天确实玩的有些大,不过这都怪对方太狡猾,竟然侵入了车辆导航系统,搞的几万辆车子大碰撞,这才搞出这么大动静。

三大天王白了千手蝶和木村海一眼,转脸狠狠的盯住卫青云二人。

“把三大天王带到警局,另外二人直接押到海底水牢。”千手蝶对机械战警命令道。

三大天王一听,竟忘记了自己也正面临牢狱之灾,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海底水牢,他们可是尝过那滋味儿的。一个人进了那种地方,别说插翅,就是让你变成鱼,也逃不了,而且那里都是关押重刑犯人的地方。

不管怎么说,虽然这千手蝶的态度不太好,可最终还是把自己的敌人关进了水牢,总算心里舒坦些。

“那,千手前辈带他们回警局,我押他俩去水牢吧。”木村海自告奋勇。

千手蝶望着木村海,直勾勾的盯了一会儿,才道:“好吧,难得你懂得怜香惜玉一次。”

千手蝶这么说,当然是有原因的,水牢那种地方没几个人愿意去。

水牢是一个违反常规思维打造的海底监狱。

现代化监狱,往往追求智能化、高科技,以及人性关怀,注重保护在押犯人的人权。

而“水牢”则完全违背了上述两点。

第一,水牢根本不在乎在押犯人的死活,所以从设计原理上,一旦发现犯人有越狱行为,目标犯人会在30秒内被监牢里的机关、看守杀死。

第二,去科技化。水牢的建筑结构和安防设施尽可能减少智能设备的应用。

智能化的监狱对于一般囚犯来说十分有效,然而对于具有高超黑客技术和强大组织背景的罪犯来说,就会变得如纸笼一般,甚至他们根本不需要靠近智能化监牢,只须远程就能帮助监狱内的罪犯越狱。

水牢,位于东京湾海底八百米深处,倚靠巨大的锚链固定悬浮固定在海底。

它的防御层共有三层,最外一层有10米厚,夹层里填充了特制水泥,正常情况下为糊状体,一旦内部的独立侦测装置发现入侵者,便会释放出大量的增稠剂、凝结剂,可以使入侵者十米范围内的水泥在10秒内凝固板结。

除了防御入侵,它还有个作用就是防止里面两层的物质外泄。

第二层的夹层空间同样有10米厚,墙体由高防腐瓷砖和钢材组成,里面装满了腐蚀性毒液,金属、橡胶材质的潜水设备一旦进入,五秒被便会被腐蚀洞穿。

第三层的夹层空间有5米厚,里面装满了铁蒺藜和毒气,每个铁蒺藜乒乓球大小,8根钢刺,内有*,所有的铁蒺藜以金属细丝串联起来。一旦侦测到入侵者,目标周围至少会有100个铁蒺藜爆炸,可以直接摧毁入侵者的潜水设备等,毒气入体5秒内致死。

水牢内部除了各种机关、半智能机器人外,里面的空气也模仿高原大气特征,低压、低氧,一旦剧烈运动很快便会出现缺氧反应。

里面的机关也大多采用弦、翻板、杠杆等原始的重力学装置触发,门是也是机械防盗门,而非电子防盗门。

少数电子、半智能设备也都尽可能独立化,非联网联机状态,想要破解那些设备必须一个一个全都破解,无法一劳永逸。

在水牢,无论从内部逃跑,还是从外部入侵,百分百只有死路一条。

而卫青云和林小虎,就是在木村海和两台机械战警的看押下,被关进了这样一座水牢。

050、诈

横滨市警察本部的会议室内。

日本首相办公室派出的特别专员,警察厅(相当于中国的公an部)特别代表,横滨市市长、警察本部本部长一干人等,全都焦头烂额扎在一起,不断的咒骂着缩在墙角的北野纲。

当北野纲看到千手蝶押着三大天王一起出现时,终于怒不可遏的爆发了,狂扑上去,照着猿之助胸口就是一顿老拳,八嘎八嘎废物废物的骂个不停。

“混蛋,收起你的丑态吧。”

横滨市长河野茂低吼了一句,北野纲只好乖乖坐回去,一脸埋怨的望着猿之助三人。

在日本黑社会是合法的,政客和黑社会头目之间有私交再也正常不过了。平日里北野纲自然也没少打点河野茂。

可今天事情闹的这么大,首相和警察厅都派了代表来,河野茂也不得不做些姿态。

“千手姬,真是辛苦了。”

河野茂瞅了三大天王一眼,转而向千手蝶郑重表示了谢意。

千手蝶和木村海都是东京警视厅的特别专员,并非横滨警察本部人员。

“河野市长太客气了,另外有两名嫌犯,因为太过危险,已经送到水牢看押了。”千手蝶汇报道。

“是关键人物吗?”河野茂还是很想为三王会找回些筹码的。

“这个有待进一步审理,不过,三王会正是因为追杀那两个人才——”

千手蝶没把话说完,现场高官很多,人员复杂,有些话不说也罢,反正大家也都知道了。这件事已经不是寻常的刑事案件,而是一个政治事件。

重要的不是谁对谁错,而是如何给市民一个交代,纵然不能获得市民的谅解,起码也要在逻辑上说得通。

千手蝶把人带到,简单做了交接便退了出来,剩下的就是政治戏码了,作为警察的她已经无可奈何。

过了足足一个多钟头,横滨市几家医院的负责人也赶过来了,这些医院不少都是山本财团旗下的,还有大月财团旗下的。

又过了一会儿,山本绘子陪同一位表情沉重却仍然不失端庄的女士姗姗迟来。

看她的样貌和山本绘子有些像,是山本信虎的妹妹,山本瞳,也就是北野纲的妻子。

她看上去比北野纲更内敛沉稳一些。

当然,现在她是代表兄长山本信虎和山本财团来的,而不是以北野纲妻子的身份来哭哭啼啼的。

三人点头示礼,山本绘子径直陪着姑姑进了会议室。

千手蝶无奈的摇头笑了笑,这就是社会啊。

前边几家医院的负责人是来通报伤亡情况的,不管实际如何,他们的报告肯定是伤患已经得到控制,少数无辜市民大多受伤较轻,没有出现死亡情况。

三王会的人死多少都不会形成大的负面舆情,反而会令市民拍手称快,只要无辜市民伤亡不多,一切就尽在斡旋。

这,也正是山本瞳能够出现的原因。她能出现,就说明她有信心把这一场人祸弥平在那间大门紧闭的会议室里。

木村海紧接着也回来了,他径直来到千手蝶身边,神秘兮兮的指了指会议室。

千手蝶笑着冲他点点头。

木村海是在问里边情况大体控制住了吧?不会再有大的麻烦了吧?

“哎呀,搞出这么大事件来,这群混蛋都能逍遥法外,真是令人感到绝望啊。”木村海抱怨道。

“小喽啰还是会有几个出来顶死的吧,对了,你那边怎么样了?”千手蝶问道。

“什么都不说,身上也没查到手机什么的电子设备,估计是看到我们的时候扔掉了,我派人去那片区域搜找了。”

“这样啊,身上没有携带毒丸什么的自杀用品吧,牙齿检查了吗?”千手蝶追问。

“一切都按水牢的规矩,全都检查过了,他们的房间气压也特别调低了,多走上几步都会累的喘气,只能躺着吧。”

“那就好,希望不要是什么令人讨厌的死士。”千手蝶有些担心。

“自杀是不可能的了,怎么样?对他们二人,前辈有什么办法吗?”

“现在唯一的线索,不就剩下那个人了吗。”千手蝶瞥了木村一眼,无奈的说道。

千手蝶所说的那个人,当然就是孙耀儒了。

二人很快联系到孙家,孙耀儒欣然应允答应会见千手蝶和木村海。

因为就在半小时之前,孙耀儒收到了一条信息,要他全力配合警方的调查,如实说明情况,不必有所顾忌。

孙耀儒当然不会傻到把真相说出来。

千手蝶和木村海来了,先把早上发生的情况说明了一遍。

“孙先生,真的很冒昧,其中一名嫌犯的样貌,和您有些相像,听说前几天,府上还来了一位自称您儿子的人,所以想请先生核实一下。”

平日里大家都很熟的,只是今天毕竟是公干,对方又极有身份地位,千手蝶显得很恭敬。

“千手姬说笑了,有什么问题尽管说,能帮到二位的一定不遗余力。”孙耀儒十分自然坦荡。

“就是这个人,您看是那天来的人吗?”千手蝶递上了卫青云的照片(当然是易容状态下的。)

孙耀儒端详了一阵,有些犹豫不决。

“怎么?不是他吗?”木村海有些沉不住气的问道。

“是很像,但又不太一样。”孙耀儒皱着眉,轻轻摇了摇头。

没等千手蝶二人再问,孙耀儒招呼孙伯过来,去跟门卫处把大门上监控器的录像取来。

孙伯调出监控视频,找到了那天“孙仲武”来访的录像。

有一个画面恰好拍到了“孙仲武”的脸,千手蝶和木村海仔细看了看,五官细节上的确有些不同,脸色也更为粗糙一些,像极了流民街长大的孩子。

当初,卫青云易容成所谓的“孙仲武“,是为了试探一下孙耀儒的为人,不过,那个面具做起来实在耗费了一番心血,后期便稍微改造一下,继续使用了,实在没想到会发生后面的事情。

“恩,可能当初他为了显得自己更像孙先生,特意化了妆,现在这张脸才是他的本来面目吧,不过,就算如此,也还是挺像孙先生的。”千手蝶说道。

“怎么?千手姬仍是怀疑他是我的儿子么?哈哈哈哈。”

千手蝶嘴角一翘,径直说道:“这不是眼下赶上这么档子事么,既然当初他曾来到府上,所以想看看是不是有什么线索,那小子嘴硬的很,什么都不肯说。”

“明白,千手警官、木村警官没有带着搜查令来,问那小子是不是我指使的,已经是很给孙某人面子了。”孙耀儒绵里藏针的说了一句。

做警察本来就是得罪人的事儿,逢场作戏也好,冷言冷语也罢,千手蝶早习惯了,她并不辩解什么,正好就着孙耀儒的话题说了下去。

“多谢孙先生的配合,既然已经麻烦孙先生了,不如干脆送佛送到西,还想请孙先生能拨冗相助,现场指认一下那个人。”

孙耀儒紧皱眉头陷入沉思,片刻之后,转而眉笑眼开,朗声道:“既然千手姬都说了,那孙某就走一趟,也好早日洗清嫌疑。”

“孙先生,爽快。”

“走,这就去警局。”孙耀儒起身说道。

“实在不好意思,忘记跟孙先生说了,那两个人不在警局,在水牢。”

“水牢?那种地方?两个小毛贼,怎么,怎么会关进那种地方?”

孙耀儒不禁有些担心起来,他知道水牢的情况,被关进那种地方就是死路一条啊。而且,他也猜到,那两个人很可能就是卫青云和他的同伴。

可是,刚才是谁给自己发的信息呢?

不好,不会是中了谁的诡计吧?竟然算计自己头上了,可是自己已经夸口出去,也只好硬着头皮走上一遭了。

孙耀儒借着换衣服的机会,赶紧同孙伯交代几句,这才跟上千手蝶、木村海去水牢一见“孙仲武”。

051、嫌疑人,木村海

深海水牢配有一座海上作业平台,负责监视海上警情,照应水牢内的情况。

但它并未与水牢直接相连,也就是说没有竖井、电梯之类的装置,要想进入水牢只有一个方法,一台特别设计的小型潜艇。

潜艇与水牢接驳口的型号、接驳方式都是特别设计的,全球唯一,而且有一套密钥系统,几乎难以被仿制。

除此之外,要想获得这艘潜艇的使用权,还要经过东京警视厅的审查和许可。

警视厅总共有12名高级警员负责这艘潜艇的使用权审查,每天随机抽取四名作为审查官。

来访人员要预先进入潜艇,潜艇锁死,审查官开始通过网络视频进行审查潜艇内情况。

一旦发现异常,他们便可以通知海上作业平台,或者远程控制潜艇驶入警备区,将潜艇严格控制起来——里面的人,自然也是自投罗网。

孙耀儒没有来过水牢,甚至都没靠近过海上作业平台,但他听孙仲文说起过水牢里的凶险。

孙仲文是做安保服务的,对这种东西当然很感兴趣。

千手蝶、木村海带着孙耀儒进入潜艇,获得权限后,开始下沉驶向水牢。

进入水牢,千手蝶特别申请了一支氧气面罩给孙耀儒使用。

就在三人各怀鬼胎的来到接待处时,里面的办公人员忽然瞪大了眼睛,叫道:“开什么玩笑,那两个人不在这里啊。”

三人俱是一惊。

千手蝶脑袋嗡一声,赶紧问:“怎么回事?上午不是送来的吗?”

“喂,千手姬,你搞什么,那不木村就在你身边吗,他是送来了,可没多久他又把人接走了啊,真是荒唐。”值班警员啼笑皆非的奚落道。

“啊——说什么那,谁把他们接走啦?”

木村海暴跳如雷的叫起来,把在水牢里的犯人接走可不是小事儿。

“叫什么叫,就是你把人接走的啊。”值班警员见木村海反应激烈,啪的一声把登记簿摔在了桌子上。

木村海瞪大了眼睛,几乎是发疯一般抢过登记簿翻看起来。

水牢不是酒店,一个星期也没几次来访,登记显示就在木村海把人送来后,过了不到15分钟,他又来把人接走了,理由是提审。

因为卫青云和林小虎是临时看押人员,并非已经判刑的重型犯人,是允许提审把人带走的。

木村海的头发几乎都炸起来了,不断的拍打着自己的脸,他无法相信眼前的事实,他当然认得那笔迹,那确实是自己亲笔。

木村海颓然坐在椅子上,整个人呆在那里,好似灵魂被抽空了一般。

千手蝶意识到情况可能并非眼前所见般简单,又申请看了电子记录,那里面除了一份电子登记表外,还有相关的视频录像。

确确实实,是木村海把人提走了。

“怎么?出什么事情了吗?”值班警员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孙耀儒心中窃喜不提,千手蝶真不愧是个中翘楚,临危不乱,依然沉着的提请查看全部的监控录像。

没错儿,是木村海把人带走的,而且正是通过那艘专用潜艇把人带走的。

视频里的人无论身高、脸型、走路的方式都与木村海别无二致,尤其是他能通过潜艇使用权限的审查,就说明的确是木村海本人。

海上作业平台还有一套程序,千手蝶暂时把木村海铐了起来——眼下,他已经是一名劫狱的嫌犯了。

海上作业平台的记录也显示,那两个人的确是被木村海通过合法流程带走的。不是暴力劫狱。

孙耀儒虽然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一脸沉着,心里却翻腾起来。

卫青云二人果然逃出去了,那个给自己发信息的人,署名“孙仲武”的,正是卫青云。

哎呀,到底发生什么了,这个木村海又是怎么回事呢?

木村海两眼无神,完全傻掉了,他始终无法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大概这就是所谓的伤到怀疑人生吧。

千手蝶向孙耀儒连番致歉,客套一番,请孙耀儒先回去了。

剩下的便是审讯木村海了。

“你什么都不记得了吗?”审讯室内,千手蝶认真的问道。

木村海失神的点了点头,他的手神经质的抖动着。

千手蝶把嘴唇咬得发白,颓然倒在靠背上,痴痴的望着天花板,以她的经验来看,木村海并没有撒谎,再问下去也是徒劳。

难道是被催眠了?可是被谁催眠了呢?

他离开水牢不过15分钟的时间就又返回去了,中间时间很短,要想催眠一个受过反间谍训练的人,实在太难了,而且也不可能指使他做这么多事情。

15分钟?为什么要隔开15分钟呢,对了,第二次木村海返回时机械战警已经不在了,没错儿,就是这样,费此周折,就是为了避开机械战警的看押啊。

啊,有了,木村海同机械战警一起押解二人过去,机械战警身上和他们的车上都有监控设备。

千手蝶是少数拥有调遣机械战警权限的特别警员之一,这也是她之所以从东京赶来横滨执行任务的原因。

千手蝶启用权限,警察本部的一台电脑上进入了机械战警管理系统,调取了那次任务的执法记录视频。

木村海带了两名机械战警押解二人前往水牢,从众人分开直到进入水牢,中间没有发生任何异状,甚至一路上根本没有同任何人接触过。

就算是使用催眠之类的技术,也肯定是在抓住“孙仲武”二人后,没有任何异常接触,甚至木村海连个电话都没打过,这中间不可能有人对他施加催眠影响。

而且催眠也不是什么简单事情,需要一定的仪式以及被催眠者的配合,况且木村海在间谍课程中也是受过反催眠训练的。

没有人催眠他,难道——现在他这副痛苦的样子是在演戏?根本就是他放跑了“孙仲武”,可是为什么呢?

他的动机是什么?受谁指使?

不对,不是这样的,就算他敢堂而皇之的把人放走,此刻他也早该逃之夭夭了才对,必然不敢再回来继续混在警察队伍里啊。

千手蝶陷入苦思,这一切都太诡异了,根本找不到一个合理的逻辑来把所有的情节串联起来。

中午一点多,千手蝶才简单吃了点东西,她一直在审讯室里,目不转睛的盯着木村海。

木村海也多少恢复了些理智,苦笑一声调侃道:“哎,前辈,你都盯了我几个钟头了,是不是看着我,就能在我的脸上找到答案啊。”

“你还有心说笑,你放走的可是重大嫌疑犯。”

“连你也不相信我?”

“就算所有人都相信你,也无法推翻那些证据。”千手蝶翘起二郎腿,木然说道。

“嘻嘻,嘻嘻。”

木村海一眼瞥见千手蝶雪白的大腿直露到根际,不禁痴痴的凝望起来。

千手蝶白了他一眼,却并未做什么遮掩措施,任其贪婪的望着自己的白腿和傲人的胸脯。

她这么做并非出于女性的虚荣,因而享受什么男人艳羡的目光,而是她知道,此刻木村海已经深陷绝境,他绝望了,只剩下作为动物的本能,临死之前,寻找一点点原始的慰藉。

“前辈真是个善解风情的尤物,想和前辈上床的男人一定多的数不过来吧。”

木村海说完,叹了口气,终于收回了自己浴火喷吐的双眼,那火焰渐渐暗淡下去。

就算死到临头,千手蝶这样的女人,也不是她可以亲近的啊。

时间,如泥石流一般冲击着每一个人,这些昔日里呼风唤雨的人物,此刻如浮萍飘摇。

晚上七点多,会议室里的人才如泄洪一般涌了出来,看各自脸上的表情,有人可是付出了相当的代价,却也得到了满意的收获,有人总算如释重负,可以给方方面面一个交代。

山本绘子打听了下,知道千手蝶和木村海还在,来到审讯室,却意外的发现戏剧性的一幕。

她本以为二人在审讯哪个嫌疑犯,没想到戴着手铐的人,正是木村海。

千手蝶大致把情况说了一遍,静静听完,山本绘子嘴角泛起一丝神秘的微笑。

052、反常的黑川铃

“绘子,你有想到什么吗?”千手蝶谨慎的问道。

“我能看一下你们的视频资料吗?就是木村警官同那两个人在一起时的。”

千手蝶迟疑了一下,水牢和潜艇内部的视频资料是绝对不能给她看的,至于机械战警的执法记录,虽然有保密协议,但那段视频也没什么涉及机密的情况。

“不方便就算了。”

山本绘子柔声细语,那些是涉密内容,她当然能够理解千手蝶的犹豫。

“有一部分可以,希望你不要介意。”

“好,我也只是觉得,也许我可以帮上一点忙。”

千手蝶截取了木村海押解“孙仲武”二人,从众人分手到码头,乃至在海警船上的部分视频。

山本绘子先是从头到尾看了一遍,随后把木村海等人在码头和海警船上的两条视频又多看了几遍。

千手蝶望着山本绘子若有所思的样子,心中燃起一点希望,欣然问起:“绘子,有什么问题吗?”

“既然机械战警在,为什么木村警官还要亲自押解嫌犯呢?机械战警岂非更安全些?”山本绘子有些幸灾乐祸的望着木村海。

“什么意思?”千手蝶反问。

“看这段,他们几个人下车后,已经有一位机械战警架住了这个所谓‘孙仲武’的胳膊,然而木村却又从另一边抱住了他的胳膊,不是有些画蛇添足吗?”

“呃,习惯吧,”千手蝶有些不太明白山本绘子的意图,本能的解释道:“有些时候,我也会习惯性的扣住嫌犯的胳膊,哪怕是已经有同伴那样做了。”

“是啊,这有什么问题吗?”木村海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诧异的问道。

“我听鬼五郎提过一句,他说,高明的神经潜入者,不需要借助设备,只须肢体接触,便可以把一段神经信号传递到目标人的神经系统里,借以操纵他的意识。”

“啊?”

千手蝶和木村海一听,不禁叫出声儿来。

千手蝶追问:“警察厅的神经潜入顾问说过,神经潜入者练习到一定程度,可以通过短暂的接触,攻击对手的神经系统,令他麻痹、产生幻觉什么的,但你所说这种,岂非成了电脑黑客一样,直接能把别人的大脑黑掉?”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吧。”山本绘子笑道。

“这样的解释,倒的确是最合乎逻辑的,可是该怎么验证呢?”千手蝶又问。

她知道,山本家的御用神经潜入者鬼五郎是个顶尖的神经潜入高手,警察厅那些顾问和他比起来,还是有很大差距的,不如多问几句。

“可以找一个神经潜入者,检查一下木村那个时间段的意识和记忆情况。”

山本绘子耸耸肩说道,随即便转身告辞了,姑母山本瞳还正等她。

“喂,绘子,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千手蝶望着山本绘子转身离去,忽然喊了一句。

山本绘子稍微扭过脸儿来,望着千手蝶,张张嘴好像要说什么,终于还是一个字儿没说出来,继续迈步走了出去。

千手蝶看得分明,山本绘子的嘴角竟挂着一丝微笑,呃,神经兮兮的家伙,她是在笑吗?千手蝶不禁皱了皱眉头,山本绘子的表现太奇怪了。

木村海被铐在座位上,没看到山本绘子的表情,嘟嘟囔囔起来:“喂,前辈那我是不是——那我怎么办?”

“你目前仍是劫狱嫌疑人,我会叮嘱弟兄们,给你安排一个好点儿的房间。”

千手蝶一脸妩媚的笑,挑了挑眉毛,也不管身后木村海呜哩哇啦的抱怨着,径自离开赶回了东京。

天色已晚,不过,总算有收获,她觉得山本绘子的推论有一定的道理,就看明天的了。

回到住处,千手蝶联系了一位曾经多次合作过的神经潜入者顾问,安排好第二天的会面时间,随后泡了个香喷喷的泡泡浴,一边喝点了红酒,才无比慵懒的上床。

这一天实在太累了,醒着烦恼多,不如睡个好觉。

第二天清晨,东京开往横滨的列车上,所有的电视、网络媒体都在播放横滨撞车大灾难的情况。

北野纲、山本瞳发布记者招待会,一脸悲伤与懊悔,坦承这次事故源于三王会公司车辆管理与自动驾驶系统数据漏洞,在执行集结命令时,导致了三王会车辆大碰撞,并对附近无辜市民和车辆造成了不必要的伤害。

三王会愿意对此事件承担全部法律和道义上的责任,对所造成的人身、财产损伤、损失进行妥善赔付与照抚。

甚至有一位记者在提问中问及,是否为黑客入侵,北野纲也予以了否认,真诚表示确实是三王会数据漏洞造成,不会推卸责任。

后边是三王会的网络工程师现场讲述了一下相关数字漏洞的成因及原理。

甚至画风一转,还出现了一则消息,就在昨天事故刚刚发生后,三王会成员已经全部出动组成志愿者团队,参加到了城市重建工作中。

记者采访了不少市民,他们对三王会的不幸遭遇表示同情。

千手蝶一声轻蔑的冷笑,虽然她没有参与秘密会议,也能猜到这一定是哪个公关专家的意见。

她甚至都能想象到那些所谓专家的嘴脸——

现在你们所谓的两个黑客已经越狱了,就算抓到了又能怎样?把一切责任都推给两个小毛贼吗?

愤怒的市民会相信吗?

不会,他们不但不会相信三王会,还会怀疑政府,指责政府官员与黑社会勾结,把诺大的灾难事件推给两个不见人影的小毛贼。

那些苍蝇一样的调查记者就会蜂拥而至,追着三王会和政府人员的屁股不放,直到咬下一块屎来。

三王会必须承担全部责任,不要提什么黑客,就说是程序漏洞,造成的事故。

从计算机普及以来,多如牛毛的程序漏洞、木马病毒带来的损失数以万兆计,没有哪个公司老板因为这个坐牢。

程序漏洞,就跟地震、暴雪、海啸一样,成了一种可以原谅的不可抗力。

先生们,最重要的是市民对政府的信任,对这次事件理解以及宽容。

先生们,想想吧,如果是因为黑社会黑吃黑给整个社会带来如此大的灾难,恐怕在座诸位,不少人都难逃牢狱之灾,甚至要丢掉性命的。

就这样,一场黑吃黑引发的人神共愤的大灾难,变成了一次程序漏洞引发的令人同情的“天灾。”

在车站,千手蝶与黑川铃会面,二人一起搭车前往横滨警察本部,在那里为木村海进行神经与意识方面的检测。

黑川铃女士是一位神经学方面的大学教授,中级神经潜入者。

神经潜入者协会成员,但她并不对外执业,也就是说她不会接受一些私人的神经潜入方面的工作,对于政府来说,这样的人合作起来会更合适一些。

两年前,她成了警察厅的特别顾问。

大概因为都是女权主义者,又都喜好男色,千手蝶和黑川铃合作几次后便成了好姐妹儿。

因为只是发生在昨天的事情,时段明确且短暂,对木村海的潜入工作只进行了一个小时便完成了。

黑川铃从木村海的意识中退出来,一骨碌从床上走到地下,激动的一直走来走去,她一会儿笑,一会儿又陷入沉思,脸上的表情在惊喜之间不断的变幻着,活像一个发现了什么惊奇事件的幼稚少女。

黑川铃的表现着实让千手蝶吃了一惊,她是一位优雅高傲的女士,可不会随便在哪个人面前表现的像个疯丫头。

这也太反常了,她在木村海的脑袋里到底发现了什么?

“喂,铃子,到底怎么回事嘛?别这么疯疯癫癫的呀,有男人在看着呢。”

千手蝶瞪大眼睛诧异的催问。

053、灵魂

千手蝶为黑川铃倒了一杯水,过了十几分钟,黑川总算才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嘻嘻笑着坐了下来。

黑川小口小口的喝着水,借以平复自己的心情,她把杯子放下,把一头干净利落的短发拢到脑后,这才恢复了优雅又不失率性的样子,望着千手蝶说道起来。

“我们先谈木村海的事情吧,初步判断,木村的确是被人控制了,所以才做出那种举动。”

“可以肯定?”千手蝶求证道。

“是的,我还顺便看了一下,当时木村的确是很担心对方逃跑,所以才画蛇添足的制住了对方的胳膊,很奇怪,他这方面的情绪非常强烈,好像他非常希望抓住那个人。”

“哦。”

千手蝶随意应和了一声,心里却盘算起木村最近的表现来,他似乎太过关注孙耀儒父子了,也许是因为“孙仲武”曾经同孙耀儒接触过,所以他才对“孙仲武”表现出那么强烈的情绪吧。

年轻的警员总是容易表现出嫉恶如仇的情绪,但是时间久了更多是理性和思考,对许多负面的东西也都麻木了,很少会有太过强烈的情绪的。

木村海这是咬上孙耀儒父子了啊,因为他们父子是华裔吗?

“喂,你有没有在听我讲话?”黑川打断了千手的思绪。

“噢,不好意思,你继续,你继续。”千手蝶正了正身子,放下对木村的思考,认真听起来。

黑川铃作为特别顾问,有查阅一定涉密情报的权限,她把当时机械战警拍下的押解“孙仲武”二人的视频资料打开,按着当时的时间线讲述起来。

“从这里开始,他们到达码头下车后,木村海便扣住了这个人的胳膊,仔细看——”黑川把画面暂定,放大,“这个人也趁机把手放到了木村海的手上,从木村海记忆宫殿中的线索来看,就是在这个时候,这个你们称之为‘孙仲武’的人,以神经潜入技术,发射了一系列的神经信号到木村海的大脑里。”

说到这里,黑川铃停了下来,举止夸张的长呼了一口气,转而有些花痴的说道:“这个人还真有几分像孙耀儒,真是有魅力的家伙。”

“喂,是不是你刚才潜入木村,那条神经信号也传到你脑袋里了,这么花痴,瞧你贱兮兮的样子,恨不得这就跑过去给他跪下口一样。”千手蝶调侃道。

“哼,”黑川不为所动,反而照单全收,一撇嘴道:“可以啊,你去抓他来,看我给他跪着口。”

“好啦,谈正事啦,幸亏我把同事都支开了,就知道你见着帅哥难以自持。”

“哎——这可不止是帅的问题,”黑川铃正色道:“这个男人实在是太厉害了啊。”

“发现了什么?”

“他输入到木村大脑内的这段神经信号,到达脑内工作区后,便蛰伏了下来,并未工作,等到木村海从水牢出来后来,它才活跃起来,木村海在海上作业平台处理了后续手续问题,也就十来分钟吧,它就已经控制了木村的大脑。”

“木村说他完全想不起当时的情况了,这点可信吗?”千手蝶问道。

“完全可信,木村海办理完相关手续,刚要上海警船登岸,从这个时刻起,一直到三十多分钟后,他驾车赶回警察本部,这三十多分钟里,他的大脑几乎一片空白。”

“什么?一片空白?”千手蝶惊讶道。

“是的,就像一个全新的硬盘一样,里面没有任何痕迹,连格式化过的痕迹都没有。”

“怎么会这样?记得你曾经说过,就算是在催眠状态下,人的潜意识都有在活动的,甚至会对当时的情形有所记忆,他的大脑怎么会一片空白?”

千手蝶有些难以接受黑川铃传达的信息,诧异的问道。

“这就是神经潜入技术比催眠高明的地方啊,相比之下,催眠不过是糊弄人的小把戏。”黑川铃抿紧了嘴唇。

“你之前接触过这种情况吗?”

“没有,虽然我有中级潜入者资格证书,但我不是执业人员,除了偶尔帮助警察潜入几个人外,案例积累同那些职业选手比起来差远了。”

“有什么合理的解释吗?”千手蝶不依不饶的追问。

“就好像一个病毒一样,它把木村海的大脑完全劫持了,并且屏蔽了他大脑的记忆、五感等功能,也可以理解成把一个人的五感、记忆什么的都锁死后,做成一个活死人傀儡,指挥他去做事一样。”

“呃,”千手蝶呼了口气,看起来有些惊惧,“为什么我听着,感觉很恐怖呢。”

“不是很恐怖,是非常恐怖,想象一下,如果他对某个核大国领导人施加了这种手段,那会怎样呢?呵呵,嘭——整个世界玩完啦,真他妈刺激,竟然有神经潜入者开发出了这种技术。”

“是不是还有别的可能呢?”

“还有一种可能,就是那段神经信号在控制木村海完成劫狱任务后,把木村大脑里里那个时段的信息全部删除了,这样做难度一样很高,不管怎么样,这都是一种恐怖的技术。”

“你能读取那段神经信号吗?”

“它在完成任务后自我粉碎了,我只能读取从它进入木村大脑到潜伏下来这段时间的内容,从它被激活后到完成工作这段内容,是我根据监控视频推导出来的。”

“哦,原来是这样,那木村他?”

“从技术上来看,他的劫狱行为不存在故意性,关键点在他当初为什么会在明明有机械战警押解的情况下,自己还要去扣住对方的胳膊,一来是习惯性问题,二来,他当时的情绪的确是为了将嫌犯看得更紧,这两点可以证明他的清白。”

“你的处理意见是?”

“神经潜入技术获取的信息,只能作为刑侦辅助手段,并不能作为断案的证据,因此我的建议是降低他的信用和警务权限,植入监视芯片,留职查看。”

“好,就是怕这样处理,三王会那边不好交代,他们对那两个嫌犯可是在意的很,河野茂也默认把那两个人交给三王会私刑处理了。”

“不会的,他们不会找木村的麻烦的。”黑川铃神秘一笑。

千手蝶转了转眼珠儿,发出一声轻蔑的鼻息。

她没有多问什么,黑川铃也不会说的。

千手蝶处理好木村海的事情,陪着黑川在风俗街随意溜达着,街边站满了风艳多情的少女和时尚帅气的小男生。

“我今天没心情,算了吧。”黑川铃耸耸肩,拒绝了千手蝶的美意。

“怎么?看了一个翻版孙耀儒,都令你对这些年轻帅气的花美男没胃口么?看看,他们是多么富有活力啊,多么甜美的少年啊。”千手蝶夸张说道。

“你是不是想问我,早上的事情?”黑川径直反问。

“是啊,虽然听你解释一下那种技术的恐怖之处,可是,犯得着那么花痴吗?”

“这,跟我一项研究有关,呵呵,其实也不算什么正式研究吧,学院不肯立项的,只是个人爱好。”

“什么研究?”

“关于——灵魂。”

054、有人死了

“灵魂?人的灵魂,还是指那种万物有灵的说法?”

千手蝶耸耸眉毛,有些天真的问道。从神经潜入技术一下子跳到神鬼灵魂,她还是有些反应不过来。

“你不觉得,发生木村身上的事情,很像灵魂附体么?”黑川有些小兴奋的说道。

“呃,听起来更恐怖了,你是想吓到我,好让我像小绵羊一样,扑进你的怀里么?”

“所谓灵魂,不过是一个概念,说来说去,它的本体到底如何,谁有能说的清呢。”

“你这是神学还是科学啊?”千手蝶调侃道。

“应该算是从神学走近科学吧,很多诸如登月啊飞天啊之类的神话,现在都不成了科学么。”

“那就赶紧跟我这个好姐妹分享一下吧,不然小心你晚上兴奋的睡不着。”

二人离开风俗街,找了一家咖啡馆儿坐下来。

——蝶,你有没有想过,我们这些人,这个世界上的亿万众生,每一个人都是那么的与众不同。

到底是什么,造就了这千变万化的我们呢?

是什么,促使第一个细胞在亿万年前的海洋中成形?

是什么,让一条鱼努力爬上了陆地?

是什么,让一只猴子拿起木棒,石块,烧起火堆?

当一个远古的先民拿起一块木炭,在光滑的崖壁上画下第一道色彩,他在想什么?

当我们围住篝火,歌唱,跳舞,当我们凝视那些令自己心动的人,心里那些酸的,甜的滋味儿,到底从何而来?

难道一切,真的源自那条勇敢爬向陆地的鱼,源自阳光下第一个浮游的细胞?

这个世界,不只有石头,土壤,铁,水,和空气。

还有我们脑袋里那些奇奇怪怪的想法,有我们心里的爱恨、嫉妒、虚荣、骄傲、恐惧、勇敢、自卑、虚伪——

有没完没了的战争。

有没完没了的追逐。

有没完没了的渴求。

有没完没了的爱恋。

我们建起一座座城市。

我们写下一首首诗篇。

我们造出一种有一种足以毁灭世界的武器。

我们创造这一切灿烂的文化,这一切究竟从哪一个起点开始呢?

其实,单从物质的角度来看,人体的构成,和那些猴子、猫狗,飞鸟和鱼,并没有太大的不同,都是些氧啊、碳啊,氢啊什么的。

可是,那些猴子啊,狗啊,那么多和人类一起生活,甚至比人类诞生更久的生命,

它们没有写出一首诗,没有制造过一根长枪,没有用燧石打出一点火星呢?

这个世界上不仅有物质,还有我们的思想。

说到底,人与人之间,在元素构成上就更像了,却每一个都那么的不同。

仅仅因为那看不见摸不着的思想,有人说我们的灵魂有24克重,我不确定这种观点是否正确。

但我想,一定有什么东西,一种类似于物质的东西,存在于我们的身体里。

它非常非常的轻,非常非常的微小,却又能包罗万象,能够创造、储存亿万年的信息。

我是说,那些关于灵魂的传说,也许并非都是迷信,也许它是有某种实体的。

某种物质,某种电波,某种类似于电子、质子之类的东西。

千手蝶凝视黑川的双眸,认真听着,思绪随着她的言语在亿万年之间,在群星之间徘徊神游。

“是不是,那个‘孙仲武’对木村海的神经攻击,给了你什么启示?”

“是的,发生在木村身上的那个神经攻击,和那些催眠术完全不同,催眠术本质就是一种心理暗示,而那次神经攻击,却是实实在在把一段信息输入进了对方的神经系统中,这样的传输,一定是要有某种类似物质的东西做媒介才可以的。

就像我们把一个视频从一台电脑转入另一台电脑,它也是有一个大小在那里的,当然,这只是个拙劣的比喻,人类的思想、灵魂,远比计算机科学更伟大、神秘、广袤,还有更多的秘密,等着我们去解开。”

“我记得你讲过,现代神经学对于人的大脑和神经系统的认知,已经取得不少成果啊,什么神经元,神经信号,神经递质的,不是一些蛋白质和化学物质在工作吗,这些不能解释你的疑惑吗?”

“这些只是现象或者说表象,而不是本质,目前神经学所涉及的内容,放到每个个体上,种种的因素都是一模一样的。

我们的眼睛、大脑都是一样的,但是,不同的人看到同一种颜色,反应却大不相同,有人喜欢,有人不喜欢。

就这样一个微小的毫不起眼的不同,就能裂变成个体之间千变万化的繁杂和多样。

而我们身上仍然有许多这种基本的微小的不同,是什么造成了这些呢?目前的神经科学依然难以解释。”

“也许,那些技术高超的神经潜入者能够解答这个,对吧?所以你在成为神经科学教授后,又去学习和研究了神经潜入技术。”

“对了一半,不是那些神经潜入者能够解答这个问题,而是神经潜入技术本身,也许就是解开‘灵魂之秘’的钥匙,也许现在不行,但随着神经潜入技术的发展,也许会给我们呈现某个答案,某种伟大的景象。”

“听起来,你好像发现了另外一个世界一样。”

“如果我的猜想是真的,确实不亚于发现一个新世界啊,对了,那个逃走的嫌犯,有消息吗?”黑川铃关切的问道。

“只知道他曾经用过孙仲武的名字,在孙耀儒那儿冒认过私生子,讹了几根金条。”

“你是千面观音,你信吗?”黑川铃邪魅一笑。

“三王会的人一口咬定那俩人是黑客,而且他们也确实侵入了三王会的网络系统,有些被误导了,就目前来看,那两个人里有一个是黑客,另外一个则是一名高超的神经潜入者。”

“有想到是谁吗?”

黑川铃的语气十分坚定,在她看来,千手蝶一定知道什么线索,甚至已经锁定了某个人。

“你知道他的,你不是很想采访他,作为研究案例么。”

“是他?”

“恩,而且孙耀儒之前确实承认过想找卫青云合作。”

“找他合作,哈哈,如果不是老客户,会很麻烦的,他能给你拖上几个月甚至一年,而且他只收钻石或者黄金,要价非常非常高。”

“恩,上一次孙耀儒也是这么说的。”

“我找了他很多年了,根本没法儿联系上他,尤其是当人们知道我是警察厅的特别顾问后,就更没人为我提供他的消息了。”

“也许还有一个人,能帮助你,”千手蝶想了想,又道:“不过说了好像也白说。”

“你是说那个鬼五郎,他能想到那一点,说明他也很可能掌握了那个技术。”

“恩,就是他。”

“哈哈,他比卫青云还难搞,卫青云嘛,我没有钻石,但可以动之以情啊,没准儿还有希望,”黑川铃花痴的说着,转而又丧气了:“那个鬼五郎,我接触过,他只为山本家办事,真不知道那种木头人是怎么找到老婆的。”

“哈哈,花心男人不可爱,老实男人也讨人嫌么。”千手蝶打趣儿道。

就在千手蝶和黑川铃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时,孙耀儒家的密室里,气氛也紧张到了极点,大有开战前夕之势。

孙仲文不仅拿到了那几份文件,还有一张松石绿色的纸笺,上面还残留着优雅的香味儿。

“又是这个纸笺,在哪儿拿到的?”孙耀儒惊奇的问道。

“有人死了,在尸体上拿到的。”

055、能怪谁呢

原来,昨天孙仲文一收到卫青云的信息,就立即赶往了经济产业省所属的档案馆。

时间尚早,他本欲等到上班后以合法途径拿到那两份文件,却猛然看到有一层楼的窗子里,亮着灯。

孙仲文心里一咯噔,快步走到门禁前,门禁系统已经被破坏,门是虚掩着的。

不好——

孙仲文迅速戴上手套、鞋套,冲入档案馆大厅,电梯门禁系统也被破坏了,无须门禁卡,直接选楼层到了企业档案馆室。

这一层大大小小几十个档案室,一间间找太慢了。

孙仲文忽然想到每天晚上下班后,这里的房间都会被打扫一遍的,楼道里也是。

孙仲文打开一支紫外线手电,照亮地上的足迹,轻脚前行以防楼道里的声控灯忽然打开。

对方一共来了两个人,看足迹步伐沉稳,应该是健硕的男人。

孙仲文掏出自己的武器——大改锥,蹑足潜踪跟到一处门口,二人的脚印就在这里拐入了门内。

门,同样是虚掩的,一线光亮照在楼道里。

屋里没有一点儿声音,孙仲文有些狐疑,灯既然还亮着,说明人还没走,门禁系统都是被木马程序强制打开的,说明对方绝非善类。

孙仲文取出一个小型侦查机器人,把它放到了墙壁上。

这是一个履带式机器人,它的履带上布满了一个个小吸盘,它可以贴着光滑的墙壁爬到任何地方。

侦查机器人沿着档案室的天花板一直滑行,很快便来到最里边一处角落。

地上一片狼藉,几架不锈钢制档案柜倒在地上,一些文件散落出来,两个人仰面躺着,脖子上插了两柄细小的匕首,也许是飞镖。

孙仲文惊得目瞪口呆,仗着穿了特制防痕鞋套,轻身钻了进去。

看对方胸口隐约露出的纹身,死者应该是帮派分子,是不是三王会的人?

还不能确定。

文件被搞的一团乱,孙仲文翻来翻去没个头绪,时间紧迫,很快就是上班的时间,这样找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啊。

就在孙仲文发愁的时候,忽然瞥见一本档案袋上露出一出一条绿色的纸边。

孙仲文本能的拿起一看,那是一张松石绿色的纸笺,散发着淡淡的香水味儿,只不过这一次没有任何字迹。

又是这个人,大概是个女人吧。

孙仲文看了一眼档案袋上的标签儿,正是自己要找的东西。

刚想把东西带走,转念一想,偷来的东西怎么好作为证据呢,而且现在又死了人,到时候没准儿还得把自己家搭进去。

既然东西还在,不如走合法渠道,孙仲文盘算一番,给律师去了一通电话讲明了情况。他自己躲在了同层的厕所里,通过侦查机器人监视着档案室内的情况,确保那份文件不会离开这间屋子。

律师以怀疑中井公司盗卖大月集团技术机密为由,调取了那份资料——一份做了公证,认可法律效力的复印件。

孙仲文眼看自家的律师把东西取走,随即出了大楼开车准备去接应卫青云。

没走多远,便听见一声声剧烈的汽车碰撞声响起,孙仲文忙把车子停在安全处,透过车窗四下看了看。

到处都是撞得惨不忍睹的车子,火焰和浓烟滚滚冲起,一些喷焰悬浮车直接在空中爆炸,车门、车胎炸飞,翻滚着抛的老远。

交通已经完全瘫痪了,孙仲文打电话给手下,让他们把车子开走,自己换了一辆直升机开始到处寻找卫青云的下落。

费了好大功夫儿,孙仲文按着卫青云和林小虎的手机定位——终于找到了二人的手机,人已经不见了。

城市里到处都是车祸现场,到处都是警车警察,还有救护车和抬着担架奔跑的护士。

卫青云二人选择把手机藏了起来,看来是遇见警察了,只能希望他们没事了。

虽然已经开始了合作,但孙仲文并未见过卫青云的庐山真面,他对卫青云还是有几分崇拜的,简直可以说是一个小迷弟。

因此,他十分担心卫青云的安全,立即打电话给一个警局的朋友,查问是不是抓到了什么人。

“都是三王会的人,没什么特别的人物。”对方肯定的答道。

整整一天,孙仲文几乎动用了自己的所有关系和渠道,都没查到二人的下落。

孙仲文越来越担心,直到晚上接到父亲的电话,才知道二人已经脱险了,而且父亲还亲自陪着千手蝶、木村海到了水牢,阴差阳错,确认二人的确安全了。

——也对,水牢那种地方,信息都是绝密的,难怪查不到。

不过,最好笑的,竟然是木村海把卫青云放跑了,呵呵,这个家伙有几次很明显的针对孙家,也许是着了卫青云的道儿吧,他听说过卫青云以神经攻击的形式发动的催眠术,十分厉害。

密室内,除了父子二人,还有值得信赖的律师,得把所有的文件,证据链串联起来,才能组成强大的武器。

不仅如此,还要做好周密的作战计划,这次行动的目的可不只是打几场官司要多少赔偿的事儿,关键在于轰炸式的爆发,打乱对方的阵脚,逼迫对方乱中出错,寻找突破的机会——也许,能找到那本日记,或者别的什么东西。

再说北野纲这边,虽然对政府和市民做出天花乱坠的承诺,最后大多数款项还是由保险公司买单的,只是让两个小毛贼搞的天翻地覆,实在令北野纲咽不下这口气,尤其是,那个秘密竟然被窃取了。

北野纲,把自己关在书房里,连自己的妻子都冷在一边,虽然就在昨天,她不予余力又极具智慧的帮助自己度过了难关。

只有他自己心里明白,即将到来的暴风雨,才是真正的绝境啊。

北野纲一脸肃杀之气,活脱脱一个地狱里走出来的杀神,再不见一点花美男的气质。

该怎么办呢?

那两个小毛贼到底什么来路,他们是为谁办事?或者会把情报卖给谁呢?

这个该死的木村,到底搞什么,怎么会把那两个家伙放了,真他妈的中邪了。

算啦,眼下已经没时间计较木村的事了,该怎么面对大哥呢,已经半年多没见过他的人了,那家伙一直躲在私宅不肯见人,也是不知道在搞什么鬼。

北野纲心烦意乱,想到不可开解处,不由得一拳一拳捶着厚重的桌子,那种疼痛,多少会令他好受些。

“堂堂三王会的首领,就这点器量吗?”

一个操着蹩脚日语的家伙,冷冷的抛过来一句。

北野纲刚要破口大骂,猛回头见到来人,竟硬生生咽了回去。

“派去取文件的人,也被杀了。”北野纲铁着脸说道。

“唔,”来人大刺刺的在北野纲对面盘腿坐下,随即轻蔑的说道:“你自己派两个废物去,能怪谁呢?”

056、文件袋

北野纲被呛的哑口无言,冷冷的望着对方,虽说现在自己深陷困境,可毕竟也是堂堂三王会的首领,对方就算再强势,也不能露出一丝怯意。

“不用这样看着我,至少现在,我们还是盟友。”对方不紧不慢的说道,甚至一点情绪都没有。

“我真希望当初没有答应你的条件,没有你这个盟友。”北野纲轻蔑的说道。

“朋友,何必这样想呢,循着心底最真实的声音,接受那些渴望已久的诱惑,本该是很快乐的事啊。”来人说话间,嘴角的微笑尽显自信。

“呵呵,事情闹到今天这个地步,你岂不是也白忙活一场,还有心情说笑。”

“总会有解决的办法的。”

说完,来人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巧的水晶瓶小瓶儿,放在了北野纲面前的桌上,瓶子落下,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

“给白狐的,不仅能治愈他的腿,还会更加强劲有力。”

“你知不知道,要是被信虎知道了那件事,我就死定了,你的如意算盘也就白打了。”北野纲看也不看那瓶子一眼,继续说道。

“你在怕什么?”

“你——呵呵,在这个时候说这些话,有意义吗?”北野纲强忍心头的怒火,反驳道。

他习惯隐忍怒气,他觉得那会使他更加强大。

“北野呀,你根本不知道,我和我的族人曾经面临怎样的绝境,你这些事情,根本算不上什么。”

“怎么?有雅兴,要跟我分享一下你的艰辛童年吗?”

北野纲反呛道——这个家伙对自己了如执掌,却从来不肯透露他的过去,真是令人讨厌的感觉。

“呃,会有机会的,不过,还是先解决眼前的事情吧。”

“你想怎样?”

“不是我想怎样,而是你想怎样?”

“我——我——”

“追寻内心的野望吧,难道现在不正是时候吗?”来人将了北野纲一军。

“你那些人,会支持我?”北野纲不肯置信。

“他们都是聪明人,根本不需要教他们怎么做,你只要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就可以了。”

“你总是说的很轻松,可,我做起来就艰难多了。”

“先找到那两具尸体吧,那两个去拿资料的家伙,要是被查出是你的人就麻烦了。”

档案馆里的两具尸体,在上班后的第一时间就被发现了。

当然,接到报警后,执行任务的警队负责人是孙耀儒的老朋友,尸体被妥善保管起来。大月财团有一家医院,专门存放各种尸体。

虽然已经有了公司股权文件作为证据,但是新垣香这个人却是个化名,她或者说他,到底是山本财团里哪个人,并不能坐实。

因此,两具尸体也是寻找“新垣香”的重要线索和证据。孙耀儒父子当然十分看重他们。

孙耀儒发起的第一波攻势,便是召集诸多左翼政客、企业家、名流、记者等等,先行把消息释放出去,拉拢更多的支持者为自己发声。

紧接着,即是通过律师到横滨法院,就山本财团下属公司中井工业盗卖大月深海技术机密给M国罗曼公司一案提起上诉。

第三步,便是记者招待会,除了以大月财团名义召开的新闻发布会外,孙耀儒更接受了多次个人采访,痛斥山本财团的不道德行为,以及把本国技术出卖他国的卖国行径。

第四步,大量左翼调查记者,不断钩沉山本财团历史旧账,火上浇油,形成袭卷日本的舆论风潮。

因为涉及到把本国重要的深海技术出卖给M国,一些右翼分子也对山本财团的行为表示了极大不满。

舆论对山本财团十分不利,就连政商各界都充满了批评的声音,公司陷入了极大的困境。

山本信虎已经快一年没有出现在公司里了,一切事物全权交给了女儿绘子以父亲的名义处理。

山本信虎就这么一个女儿,山本家的未来看起来并不那么乐观,很多财阀、政客都挤破脑袋,想把自己的儿子入赘到山本家,可山本绘子却看也不看上一眼。

这些年,伴随着山本绘子有不少流言,甚至有人说她是个女同,一些记者、营销自媒体为了赚取流量,编排了不少八卦,把她和女性朋友在一起的街拍照片,剪辑加工一番,统统列成绘子的女朋友。

对于这些,山本绘子统统不予理会,一点要辩白澄清的意思都没有,以至于就连信虎都有些信以为真,只是不好开口去问。

这一天,信虎正在庭园里摆弄一尊石灯笼,用一把小竹刷子把石头上枯死的苔藓小心翼翼的刷下来,单留下绿意盎然的。

山本信虎终于直起腰来,看了看自己的劳动成果,显得十分满意,他做的很投入,就像一个沉湎于陶泥游戏的孩子,笑嘻嘻的拍拍手,欣赏着自己的杰作。

“唔,可以洒些水了。”

信虎咕哝了一句,取过一只竹筒做的花洒,把一片细细的水雾均匀的洒在了石灯笼上。

绘子已经在廊下等了不少时间了,对于她来说最不缺乏的就是耐心。

她就那么面含微笑的望着父亲,看他做些毫无意义但却倍感快乐的事情,这也令她感到幸福。

山本信虎转身的时候,总算望见了廊下端坐的宝贝女儿,不由得笑着招招手,示意自己的工作马上做完,不会等太久的。

当他操持园艺或者别的什么家务时,他是不喜欢别人插手的,一定要亲力亲为到底。

总算洗刷干净了,山本信虎呼了口气,两手抓住石灯笼的圆孔,轻轻把它放在了几丛灌木中间。

那可是一尊二百来斤的青石灯笼,看他搬运起来毫不费力,身形反而显得更加魁梧挺拔了。

信虎接过仆人递上的湿毛巾,擦着手一步一步迈向廊下的山本绘子。

“哎呀,我的小公主,今天更漂亮了呢。”

“爸爸——”山本绘子故作娇气的叫了一声:“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开这些玩笑。”

“唔,什么时候了?哈哈,是傍晚了啊,你看远天的云霞,多么漂亮啊,绘子公主,今天过得也像那红彤彤的云霞一样开心吧?”

“爸爸——不理你了。”山本绘子撇嘴道。

“哈哈哈哈,真的吗?我做了香油鸡,你也不吃吗?”山本信虎耐心的哄着女儿。

“哼——就不理你。”说完,山本绘子起身拉住父亲的胳膊,径直向着餐厅走去。

吃着东西,山本信虎一味说说笑笑,逗绘子开心,对于最近发生的事,一点都不想提。

几次话到嘴边,绘子还是忍住了,不想破坏父亲的好心情。

“哈哈哈哈,绘子啊,不用怕,以你的耐心,那些家伙不能把我们怎么样的。”山本信虎终于满怀欣慰的望着女儿说道起来。

“可是,现在孙耀儒父子确实步步紧逼,那家公司的情况,真是连我都不太清楚,到底怎么回事嘛?”

“不用担心,越是在这样的境况下,有耐心的人,才会成为最后的赢家。”

“爸爸——”

山本绘子刚要撒娇说些什么,却见父亲递过一个厚厚的文件袋。

“这个你先拿着,明天的董事局会议,仍旧拜托绘子公主了。”

“爸爸,这是什么?”

“你先不必看,如果明天有什么特别的事发生的话,你再打开吧。”

“特别的事?”

“明天,如果可能的话,你自然就会知道了,”信虎微笑着鼓励道:“不过,我也希望不要发生那么无聊的事啊。”

057、瓮中捉鳖

山本绘子被父亲的神秘举动搞的一头雾水,和父亲道过晚安,回到自己的房间,不时的看看桌上摆着的文件袋,心里痒的很,好想这就打开来看一下。

既然父亲不肯让自己提前看,也许是什么不好的东西吧。

大风波爆发后的第四天,也就是昨天,山本财团的股票已经连续三个跌停,董事会秘书长发起建议,召开董事局扩大会议,商议对策,化解危机。

所谓扩大会议,就是除却一些山本财团的董事、股东外,还有一些政界、商业联合会、各大银行代表等参加。

董事会秘书长田山志光,第一时间把名单交到了山本绘子手里,田山志光是一位彬彬有礼的中年男人,他对山本绘子的态度也向来极为恭敬,但是,当绘子略看了一眼名单上罗列的名字时,心头还是压过来阵阵的阴云。

“田山先生,这份名单是如何产生的?”山本绘子极力掩饰着内心的震惊,笑着问道。

“都是各个董事、股东等提议拟定的。”田山志光不动声色的回道。

山本绘子面色凝重,这个田山志光自打父亲接手山本家后的第五年,便跟随父亲了,这份名单里的问题,他不可能看不出来——这里有几位对山本家的地位早已觊觎已久,甚至曾经公开挑战山本信虎董事局主席的位子。

作为董事局秘书长,他是有权力甄选和拒绝与会人员的,除非他——已经背叛了父亲。

山本绘子刚想开口,问一下,这份名录是不是经过了筛选?是不是有些人不太合适参与这样的会议?

田山志光已经微微鞠躬告辞,准备离开。

“哦,对了,这份名单已经在公司邮箱统一发送了,一些不在总部的人员可以在邮箱读取这份名单。”

田山志光走到已经走到门口,又郑重其事的转过身来,嘱咐了一句,看他的脸色,似乎有一些不好意思的样子。

是对这份名单心怀歉意吗?难道是哪个大股东逼迫他接受了这里面的人?

田山志光看起来确实有些逃避的意味,没等山本绘子答话,便大步离开了她的办公室。

山本绘子下意识的打开了山本财团的企业邮箱,发送的人很多,不过第一位置山本信虎的名字赫然在列。

呵呵,还知道发给父亲啊,按照惯例应该是父亲先看过,才能公布公开的啊。

山本绘子心里一阵酸楚,都怪自己,父亲早就有意培养自己,都是自己太不懂事了,一味追逐自己所谓的自由,直到父亲身体抱恙不能再到公司里,才一股脑稀里糊涂的把公司甩给了自己。

不过,因为诸位董事和股东的意见,绘子只能作为山本信虎的代理人,而非实际的董事局主席,这中间的差别还是很大的。

一些有一定权势和背景的人,总会想办法绕过她,甚至有人在她和山本信虎之间左右游说,制造山本绘子和父亲之间的不同意见,从而将自己的利益最大化。

山本绘子对自己这些年的幼稚充满了懊悔和愤恨,回到家中却只能强颜欢笑,因为父亲立下规矩,在家中是不许谈论工作的。

想不到在这诺大风波之前,父亲仍是不肯打破规矩,悉心教导自己一番,明天到底该如何去面对。

哎,父亲不是没教过自己,是自己当初不肯学。

辗转反侧,时近凌晨,山本绘子脑袋里仍旧一团浆糊,愈发的睡不着,不得已只好以修禅入定之法让自己进入沉眠。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山本绘子便乘车向公司赶去。

一夜禅定,令她平添几分无名的斗志,见家人都睡着,连同父亲都没打招呼,就独自驾车出门了。

不知不觉,山本绘子的车子已经驶入了滨海大道一段狭长的隧道之中,这是为了抵御台风和海啸特别设计的。

这个时间点儿隧道里车辆很少,隧道里十分幽远空旷。

山本绘子忽然发现身后的隧道闸门正在缓缓垂下——是为了防止海水倒灌做的闸门,防水防火,密封性能很好。

不好——

回头已经不来及了,山本绘子急忙加速冲刺——然而,等待她的只是最后一线光亮,渐渐被厚重的闸门闸门吞噬。

山本绘子急踩刹车,轮胎与地面极速刮擦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啸。

四辆本不起眼儿的普通轿车迅速围了上来——这必然不是寻常的劫匪,在日本还没几个人敢拦山本绘子的路。

山本绘子迅速按下安防按钮,车体透气部分全部闭合,改为车内制氧机供养。

第二第三层防弹玻璃全部升级,整个车子如同一个坚不可摧的堡垒一般。

驾驶舱前方的屏幕划分为五格,车顶和前后左右的情况清晰显现出来。

对方一共来了十个人,十个人全是统一的忍者装束,一袭黑衣,麻绳束身,所带长刀、暗器也都是统一制式。

从他们的步态来看,其中两个人绝对是一流高手,也是众人的头目,之所以和几个下属统一装束,统一兵刃,想必是为了掩饰身份。

还不能确定对方有没有带枪,不过三层防弹玻璃,也够他们打上半天的。

这些都是特制的防弹玻璃,就算五挺机枪同时射击一点,也得打上近万发子弹才能打玻璃打碎。

不知道是刚才急刹车还是对方用了铁蒺藜之类的玩意儿,左右各有一个轮胎爆掉了,想开车冲撞对方已经不太可能。

山本绘子把两只手枪塞在腰间,又把几个*带好,随即握刀在手,冷静观察对方的行动。

连日来的懊悔怨恨,又遇火上浇油,山本绘子看似淡然平静的面目下,是早已勃然而起的杀意。

她并非乐意龟藏之人,然而重任在身,还是得稳扎稳打,利用车子的装甲系统消磨对方,也能摸一摸对方的虚实。

两名头领在距离车子十几步的地方停了下来。

响起一声口哨,其中一人打了几个手势,顿时有两名手下返回车子,取出一样东西来。

就算对方拿出个火箭筒来,这辆车子也能扛上两发。

然而,令山本绘子大惊失色的却是——对方竟取出一个振动器来。

这是一种工程装置,整个就像一段短粗的钢管,空心,内部装有一个偏心振子,可以在电机带动下产生高频微幅震动,最高可达20000次每分钟。通常用于建筑工程中振捣梁柱、承重墙等混凝土构件。

“操——”

教养极好的绘子,终于忍不住骂了一句粗口,这大概是她这辈子第一次骂这么难听的话。

也难怪姑娘骂人,世界上射速最快的单管机枪MG42的射速是每分钟1400发子弹,这振动器的撞击频次是它的十几倍。

不仅如此,就在山本绘子盯着那具振动器的时候,对方还有两人取了小型焊接设备,迅速把四个车门焊死了。

这样做,为的就是堵死山本绘子的出路,对方只须把前窗玻璃震碎,就可以瓮中捉鳖了。

058、不给

本以为自己的爱车是个钢铁堡垒,还寻思着依靠它消耗一下对方的耐心,没成想却被对方利用,做成了捉鳖的铁瓮。

山本绘子心中叫苦不迭,又怒又恨。

不过,她并未因此失去理智,对方对自己的车子如此了解,算计如此精准,甚至就连自己的出行时间都把握的分毫不差,要么是亲近之人,要么是有家人被收买了。

能算计到这种地步的人,要想杀自己还是容易的,非要用振动器砸开玻璃,看来自己暂时没有性命之虑。

他们到底想要什么呢?是要绑架自己吗?

山本绘子思绪飞转,如果能摸清对方的目的,说不定自己还有扳回一局的机会。

果然,对方把振动器固定在了前窗上开动起来,整个车子都在震动,噪音很大,山本绘子干脆坐到后排座上,冷静观察着对方的一举一动,希望能够找到一些破绽。

对方老练沉稳,行动敏捷迅速,几乎没有一点多余的动作,真的很难对付。

别泄气,别泄气,办法总比困难多,山本绘子不断安慰着自己。

这种局面,连个外援都没有,可怎么办?必须想办法掌握一点主动权才行。

山本绘子本能的打开安全箱,里面有两罐催泪瓦斯,呃,还有两个烟幕弹。

呵呵,自己憋在密不透风的车里,这种东西有什么用呢?

不过,好像也不是完全没用,绘子看了看箱子里的防毒面具,有了主意。虽说不算什么万全之策,总算有一搏的机会。

震碎第一面窗子,对方用了十分钟,第二面也是。

这种玻璃内部有一层极细极韧的金属网,玻璃碎了,也不会四分五裂溅落一地。

对方用的是工程剪,沿着边缘把整面藕断丝连的玻璃剪了下去。用时30秒。

十分钟,看来这些玻璃的性能十分稳定。

就在第三块玻璃震动到第五分钟的时候,山本绘子把所有的窗玻璃切换到了防透视模式。

边侧几名目不转睛监视着山本绘子的家伙当下一惊,车窗一黑,里面的情况已经看不到了。

前窗玻璃因为震动破坏了内部的电子元件,模式切换失败,仍旧视野仍旧敞开着。

这一点山本绘子早有预料,迅速展开一张反光布黏了上去。

时间还剩下二分钟。

山本绘子当即把烟幕弹和催泪瓦斯全都摆在了前窗下。

催泪瓦斯和烟幕弹都是电子激活方式,有一个启动器可以同时激活它们。

山本绘子戴好防毒面具,右手持枪,左手捏紧了催泪瓦斯启动器。

时间滴滴答答的流逝,绘子恬静的脸上渗出一颗颗细汗。

山本绘子一边注意着车窗上的动静,一边看着操作台上的电子屏幕,那里的电子时钟已经做了倒计时设计。

碰。玻璃上乍然裂开一个圆洞,是振动器的振头造成的。

随即,两把工程剪从两侧插了进来,开始迅速切割连接玻璃碎片的金属细丝。

30秒。

29秒。

……

9秒。

8秒。

7秒。

6秒。

咔——咔——几声,前窗玻璃连着反光布,被猛的掀起丢了出去。

因为看不到车内的状况,对方显然有些急躁,动作快了。

随着车窗飞起,一股浓烈的白雾火山爆发般喷薄而出。

这四枚玩意儿足可把一间一百多平米的会议室,布满烟雾和催泪瓦斯,瞬间爆发,又在相对狭小的车内,烟雾和催泪瓦斯形成了一股巨大的气旋喷了出去,在车头前方形成了一片巨大的浓雾。

山本绘子早把所有座椅全都放倒,只留了一个躲在后边,用意抵御*和*爆发时的冲击波。

山本绘子猫一样一缩身子来到前窗,随即伸展肢体,后脚一蹬,身子嗖的弹射出去。

一个落地翻滚,山本绘子利落的站了起来,自己仍然身在浓雾之中。

这*威力太大了,方圆几十米范围内全是浓雾。

对方显然没有料到她会用这招,叽哩哇啦的叫骂着。

山本绘子略作判断寻了一个方向猛跑出去,隧道里每一段都会有一个逃生门,机械手动装置,对方不可能把每个逃生门也都封死的。

“那边——截住她。”

一个人眼见山本绘子冲出了浓雾,本能的叫了一句。

山本绘子头也不回的反手一顿乱枪,暂时挡下了对方的追击。

太快了,对方简直太快了。

就在山本绘子子弹打光的刹那,已经有人掠身追上,长刀直刺山本绘子肩头。

“杀——”

山本绘子早有觉悟,子弹打光刹那,枪支已被丢弃,抽刀,转身。

嘡——

双刀交击一瞬,山本绘子总算挡开了对方的长刀。

对方力道刚猛,山本绘子虎口一麻,左手疾出握住了险些脱手的长刀。

山本绘子飘然后退,拉开距离,同对方缠斗在一处。

对方是男人,且又人多势众,双手握刀虽能提升自己的力量,却又限制了自己身法的灵活性。

想到这里,山本绘子左手松开长刀,取出一柄短刀握在手里,右手仍以单手握刀搏杀。

几次交锋错身,山本绘子吃准对方的速度已经达到极限,当即提升自己的身法,以更灵动迅捷的招式,随意劈刺对方从头到脚各个部位。

三四招过后,对方已经疲于招架。

山本绘子忽而以长刀刀尖刺向对方手腕,对方轻闪躲过,长刀刀刃顺势压向对方胳膊,对方举刀格挡,气势却早已输了三分,握刀的手臂受到了明显的压制。

山本绘子欺身靠近,以短刀由下刺向敌人小腹。

山本绘子的肩膀正好抵在对方的胸口,对方右手被制,左手无法出力,短刀顿时刺入腹中,反手向外一拉,顿时划开一道豁大的口子,肠子肚子,噗的涌了出来,哗啦掉落一地。

人被切腹,并不会马上死去,却会异常的痛苦。

山本绘子本想一脚把这受伤之人踢飞出去,引起对方的骚动,不成想,自己的脚还没踢出去,却有一枚暗器带着呼啸之飞向自己的心口。

山本绘子猛然侧身,长刀一挡,对方的暗器登时被磕飞出去。

就在暗器被打飞的刹那,山本绘子忽觉的手腕一阵麻木,手中的长刀不住的剧烈颤动起来。

方才右手手腕已经被震伤了,现在长刀又剧烈的颤动起来,手上一时失力,长刀嘡啷一声落在了地上。

对付群狼,长刀总比短刀好用。可左手里握着短刀,没几个人能当机立断扔掉短刀,接住长刀的。

山本绘子也不能,对方见同伴受伤,几个人一起攻杀过来,几把长刀形成一道刀光剑网,护住了地上的长刀,逼得山本绘子舍刀后退。

山本绘子只剩下一把短刀,右手暂时又麻木无力,被几个人一起围杀,当即陷入了困境。

脸上豆大的汗珠子啪嗒啪嗒的掉落下来,前胸后背汗水把衣服濡湿了一大片。

两名头领齐身向前走了几步,其中一人终于发声。

“把那份文件交出来,可以给你一条生路。”

“什么文件?听不懂。”山本绘子心高气傲的答道。

“就是昨天山本信虎给你的那份文件,别逞强,刀剑无眼。”

山本绘子高傲,这位更是冷傲,每一个字都像冰冷的铁,不紧不慢的说出来,却充满了对自己实力的自信,每一个音节都似一根绷紧的弓弦,压迫山本绘子的神经。

“不给。”

059、红月之刃

听到山本绘子轻蔑的吐出两个字来,发话的头目并不生气,手一扬,围住山本绘子的几个人顿时撤离的战斗。

有两人赶忙过去,察看那位被剖腹同伴的伤势,人仍在痛苦的低嚎着。

一人抽出刀来,在伤者脖颈上轻轻划了一下,那人终于不再痛苦,兀自死去了。

那名头目远远望了一眼,示意手下把尸体收到车上,自己只身走向山本绘子。

此时的局面,已是逃不脱的了。山本绘子迎刃而上,展现更为灵动迅捷的身法,以匕首对长刀,缠战起来。

这头目虽然没说什么豪言壮语,举手投足,却把山本绘子当个孩子一般,轻身闪躲避让,一脸让了她了几招都未出手。

这样的举止,实在更令人气愤。

一时气急,山本绘子血性上冲乱了方寸,力度、速度把握不当,心跳加剧,不一会儿便气喘起来。

“你还有三招的机会。”头目依旧不紧不慢,随意一句,却是动了杀心。

对于敌人的傲慢,山本绘子不置一词,借助血性之怒,陡然又将速度急剧提升。

第一招,割敌手腕,被躲过。

第二招,刺敌后腰,被躲过。

第三招——

山本绘子放弃了防御,短刀直刺对方心口。

速度,俨然成了决定二人生死的关键。

对方右手握刀高举,猛然劈向山本绘子的脖颈。

“嘡啷——”

一声金属交击之声,不合时宜的传来。

掠阵的众人瞪大了眼睛,只见那名头目高举的手中已然空无一物。

他的长刀嗖的斜飞出去,没入路边水泥墙中,刀身剧烈的震颤着,发出嗡嗡——嗡嗡——的声响。

这一切来得太突然,太不可思议,当人们醒过神儿来再看缠斗的二人时,只见那名头目已经仰面躺倒在地上,身边鲜血淌了一地。

山本绘子一脸惊惧的望着眼前的尸体。

方才她本就是舍命一击,现在虽然成功击杀了对手,心中仍是后怕不已。

她看出众人的异样,发现那人手中的钢刀已经没了,寻着嗡嗡的震颤声望去,那柄钢刀已经深深的插入墙中。

有人在帮自己。

山本绘子心中一阵狂喜,喜怒交击之下,头一晕,身子连晃了几下。

余下的刺客见状猛扑过来,便想将山本绘子制服。

“呀——”

人没了。

明明气血攻心,眼看要晕倒的山本绘子就这么从眼前消失了。

“快看——那边。”

有人终于沉不住气,惊呼起来。大家顺着他手指的方向,赫然发现山本绘子已在五十米开外。

在她旁边立着一名身形纤长的人影,应该是个男人,比山本绘子高一些,但看起来比她还要瘦了许多。

众目睽睽。刀下救人,更在顷刻间将人带到五十米开外,这样的确实太恐怖了。

群刺客蜂拥而上,却见几道红光闪过,众人的脑袋瞬间飘起,几个人只剩下身子摇摇晃晃,鲜血从腔子里喷出来,如喷泉一般。

直到血势弱下来,几具尸体才怦然倒地。

来人穿了一件兜帽衫,兜帽很大,帽檐儿压下来遮住了脸,只能看见他的下巴,的确是个瘦削的人。

兜帽衫两次出手,竟没人看清他的动作,更没人看见他的面目。

甚至就连那几道红光,到底是他的兵刃,还是鲜血喷薄造成的幻视,都没人说得清楚。

眼下刺客只剩了一人,就是那名一直沉默着的头目。

“你到底是谁?”终于,他也不再沉默,惊讶的问道。

兜帽衫冷冷的站在山本绘子身边,一点要说话的意思都没。

“刚才那道红光,是红月之刃吗?”依然活着的头目追问着。

兜帽衫没有半点反应。

倒是山本绘子听到“红月之刃”四个字,身子再次晃了一下,睁大双眼惊异的望着身边的人。

兜帽衫站在她的旁边,就连她也看不见来人的面目,她好像这就扯下他的兜帽,看看他到底谁。

如果不是大敌当前,她肯定会那么做的。

山本绘子紧咬嘴唇,极力克制着内心的好奇,努力把自己的目光从兜帽衫身上移开,继续盯紧前方的敌人。

“连话都不肯说,你是我认识的人?”刺客头目继续试探着。

“你们几个穿成这样,连自己的兵刃和惯用的功夫都不肯用,恐怕才是我认识的人吧。”

山本绘子看出兜帽衫根本不想理会刺客头子,抢先说道。

“哼,既然如此,也就没法儿留你活口了。”刺客头子恶狠狠抛出一句。

“喂,这么说,是为了显得自己很厉害,给自己一点心理安慰吗?”山本绘子故意气他。

“山本小姐想多了。”

刺客头目面对兜帽衫,仍然抱有相当的自信。

兜帽衫捡起地上一柄长刀,交给山本绘子防身,自己身形一纵,主动迎上刺客头目。

他这样做,是为了引开敌人。刺客头目亦是绝顶高手,如果自己守在山本绘子身边与之对战,难保不会一时疏忽。

两大强者初番交手,兜帽衫的速度显然更快一分,身法灵动,刀光划开空寂,宛如雁影掠过寒潭。

而刺客头目应招反击之间,从容老辣,力道迅猛,银光在晦暗的隧道里,乍有电闪崩天之势。

数次身影交错,刺客头目又发声刺探:“呵呵,小伙子,第一次杀人吧?”

刺客话语间七分淡然,三分轻蔑,故意显露出对兜帽衫的不屑。

山本绘子也是第一次杀人,她明白,情急之下杀人,和缠战中取敌性命还是不同的,需要更大的决心。

这个兜帽衫的功夫的确强大的令人震惊,但刚才斩下几人脑袋,却是情势所逼,如今与这刺客头子缠战在一起,出手不见狠辣之势,明显青涩了许多。

对于刺客的挑衅,兜帽衫并不理睬。只是不断提升着自己的速度,保持着对敌人的压制态势。

“喂,老东西,是觉得自己打不过人家,想着玩儿嘴炮儿吗?”

嘴炮儿一词儿出口,山本绘子都觉得有点羞惭,若不是生死交关,这种字眼儿她是绝对不好意思说出来的。

“呵呵,绘子小姐不用费心思了,我用了变声之术,你听不出我是谁的。”刺客头子嬉笑着说道。

被对方看破,山本绘子撇了撇嘴,不服气的说道:“哼,怕什么,一会儿等你被他打死,大小姐我再仔细端详,还怕认不出你?”

“大小姐还是顾好自己吧。”

刺客头子,几番变招不断提升自己的身法,却不料对方更快,自己一直备受压制,不禁愕然。

“小伙子,身法竟快过老夫,你是神经潜入者?”

刺客头子对兜帽衫的身份实在太感兴趣的,不由得有些失态,连番问话。

兜帽衫仍旧一语不发。

这个人实在太能沉得住气了,就是个哑巴被人问了几次,不比划几下也会呜哇几声啊。

山本绘子忽然明白了,在这名刺客眼里,兜帽衫就是他们与山本家族之战的一个巨大变量,不仅是这次截杀,还有以后更多的战争。

更何况他手里还拿着红月之刃。

所以他才不断刺探对方的虚实。

可是,他到底是谁呢?

会是他吗?

想到那个人,山本绘子的嘴角不禁浮现一抹天真的微笑。

060、哨音

当听到刺客头目试探兜帽衫是否为神经潜入者时,山本绘子第一个想到的竟然是卫青云。

情窦初开时懵懂的相逢,竟成了她心中最甜蜜的烙印。

憧憬片刻,她又很快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不可能的,不可能是他,他不可能会持有红月之刃。

此刻,就连山本绘子都有点巴不得兜帽衫说两句话,哪怕只是随意应付几句,听听他的声音也好。

“沉得住气啊,真是后生可畏,可惜却站错了队。”

一言过后,刺客头子不再多问,忽地纵身一跃,远离了兜帽衫。

兜帽衫身子一探猛然追上,哪知对方竟乍然转身,一个回马枪,长刀直刺自己的面门。

兜帽衫侧身一躲,对方再次弹起,拉开了距离,这一次他并未转身反杀,而是静待兜帽衫杀来,从容接招。

姜到底是老的辣。

刺客头子看出兜帽衫刻意引开自己,远离山本绘子,知道他是担心她的安全,所以改用这等战法,便是以虚虚实实之策,给对方一种自己随时都会出手杀向山本绘子的感觉。

兜帽衫果然上当了,情绪受到影响,心跳逐渐加快,呼吸渐渐有声,身法越来越快的同时,体力和意志的消耗也越来越大。

刺客头子不免得意的冷哼一声,距离拉开的越来越大,渐渐竟有掌握主动占据上风之势。

“死——”

刺客头子一声爆喝,人刀合一,并在一条直线如离线之箭射出,刀光乍然直袭山本绘子。

兜帽衫纵身追至,出刀刚要挡开对方,却见对方身子一闪,又飘远了,回身一脚把地上的一具尸体踢飞过来,砸向兜帽衫和山本绘子。

那尸体浑身血污,兜帽衫轻身跳起,十分厌恶的抬腿将它踢到了一边。

“啊呀——”

兜帽衫落在地上,腿一瘸身子一晃,血月长刀撑住地面,这才站稳,就见他大腿上一个血窟窿,热血正汩汩流出。

“小心。”

兜帽衫急促的嘱咐了一声,横刀护在了山本绘子身前。

他一边注意着远处的刺客头子,一边望着那具被自己踢飞的尸体。

“呵呵,小兄弟原来你会说话呀。”刺客头子讥笑一句,转而也望向那具尸体:“起来吧,捅人家那么大一个窟窿,还装什么死。”

“哎呦,哎呦,这还用装吗,”那具“尸体”竟捂着肚子摇摇晃晃站了起来,埋怨道:“你们两个一人一脚,这次可踢死我了。”

“少废话了,我踢的你屁股,他踢到你后腰,你捂肚子干嘛。”刺客头子调侃道。

“你——”山本绘子一脸惊惧,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

这些人虽然都带着面罩,可仍是能够推断出眼前死而复生的人是哪个。

被自己剖腹之人,已经被他们放进车里,其余几个都被兜帽衫削掉了脑袋,剩下还带脑袋的,就是那个被自己一刀刺中胸口的头目。

难道他刚才发现有高手外援,所以诈死?不过,这也太不可思议了,虽然自己不是什么老江湖,可方才那一刀,那种刺入肉体的手感是绝对真实的。

山本绘子满腹狐疑。

那名死而复生的头目像是看穿了山本绘子的心思,嬉笑着把自己伤口处的衣服拨弄了几下,衣服和身上的血还没干透,黏黏糊糊的。

他揪住一片衣服擦去了伤口处的血污,有一道疤痕,已经完全愈合了。

他这样做并非鲁莽炫耀,而是为了震慑敌人,增添对方的心理压力。毕竟,谁跟一个能够死而复生的人打,都会忌惮三分的。

“妖人。”山本绘子低声骂了一句。

这些家伙都是忍者装束,也许是某种厉害的忍法,使人死而复生,或者,干脆是某种幻术——骗人的把戏。

兜帽衫把帽边儿上的绳子抽了出来,压住伤口绑紧暂时止住血势。

一条腿受伤严重,身法和速度几乎完全受到对方的压制,眼下只能采取守势,在对方的进攻中,寻求突破的机会。

兜帽衫一把揽住山本绘子纤腰,拼死一跃来到墙边,他把绘子掩在身后贴墙站好,自己挡在前面单锋对敌。

这样至少无后顾之忧,也能最大可能的保护绘子。

“一起上。”两名刺客几乎异口同声。

嘡——

嘡——

兵刃连番交击。兜帽衫几乎把所有的气力都灌注在红月之刃上,奋力格挡,竟将齐声杀至的两人挡开七八步远。

兜帽衫胳膊上的速度和力量仍在,必须慢慢消耗他,等他失血过多,气空力尽时,再一举击杀。

而且,三个人的速度都很快,刀剑无眼,两名刺客同时出手,为怕误伤同伴,多少也有几分顾虑。

两个刺客头子干脆玩起了车轮战,左右轮番疾冲。

只见兜帽衫挥动手中红月之刃,犹如绽放的烟花一般,不断迎接着袭向自己的道道寒光。

山本绘子站在兜帽衫背后,几乎可以听到他心脏嘭嘭的跳声,而他的呼吸早已乱了节奏,愈发的粗重。

这个兜帽衫功夫虽是厉害,却是真的欠缺实战经验,看起来他已然没了对策,只想就这样拼死保护自己。

这样下去,他支撑不了解多久的。十分钟?或者更短吧。

山本绘子不免懊恼,再次感受到了自己的无力,无助,心头怨怒至极。

忽然想起腰间还有一把手枪两个*,不管怎样,总算能帮上点忙吧。

一把枪左右开弓,恐怕会误伤兜帽衫,山本绘子寻思着,后来出手那人功夫还是更高一些,索性盯紧一人瞅准机会便放上一枪,由此倒还真是大大帮了兜帽衫。

那人一时慌神儿,收手不及,握刀的手腕登时被红月之刃划开一个大口子。

长刀坠落之际,却被那人以快如闪电的速度出左手接住,顺势以刀尖在兜帽衫另一条腿上又划了一刀。

因为距离问题,伤口不深,却仍有鲜血不断流出。

山本绘子见状,急忙扯下一片里衣,帮他包扎了双腿。

死神的天平已经完全倾斜到了山本绘子一边。

“喂,朋友,再不出手帮忙,我们就死定了。”

兜帽衫压着嗓子喊了一声,当下众人一惊,不知道这隧道里是否真的另有高手藏身,还是他虚张声势。

就在众人疑心纷乱的时候,只听漫长的隧道里响起了一阵悠扬的哨声。

有人在悠闲的吹着口哨,哨音在狭长的隧道里不断回荡着,很难判断那人到底身在何处。

061、要她好看

两名刺客头子停下攻势,背靠背站好,摆出防御的架势,兜帽衫已是极难对付,这吹哨子的人同样是高手中的高手。

哨音悠扬轻快,令人心情愉悦,渐渐的竟转入浪荡快活之境,似有红尘重重缠绵遮蔽众人的心眼。

两名刺客起初还是一脸的紧张,身体绷紧不敢大意,慢慢的竟松懈下来,眼神也显涣散。

于此同时,远处一阵隆隆的响声,隧道厚重的闸门缓缓升起,外边已是天光大亮。

“走——”

兜帽衫小声嘱咐了一句,拉起山本绘子径直往光明处跑去。

山本绘子还没回过神儿来,已经被他拖着跑出去老远,她回头一看,那两人竟然没有追上来。

“赶紧跑,别看了。”兜帽衫又嘱咐了一句。

兜帽衫不顾腿伤,拉着山本绘子一路狂奔,很快跑出了隧道。

隧道外一个人都没有,却有一辆车子停在那里,车门大开,车里却没有人。

钥匙在。

兜帽衫不由分说把山本绘子推进了驾驶位,自己坐在了副驾驶位子上。

“最好让你父亲多派几个保镖在公司门口接应,我得去趟医院了。”兜帽衫压低嗓子,掩饰着自己本来的口音。

“你到底是谁?”山本绘子透过后视镜望了一眼兜帽衫,问道。

兜帽衫仍是沉默。

山本绘子叹了口气,知道这个家伙嘴硬,转而问起另外一个话题。

“你怎么知道隧道里还有人,而且,他会帮我们?”

“就是那个人,帮你打飞了杀手的长刀。”

“那个人?我还以为是你。”

“不是我,那人比我快了一步。”

“什么人?刚才那两个人怎么回事?”

“应该是一个神经潜入高手,他用哨音干扰了对方的听觉神经,进而使他们陷入了某种幻觉。”兜帽衫解释道。

“你也是神经潜入者吧?”山本绘子终于又忍不住问起关于他的事。

“哎呦——疼啊——”兜帽衫哼唧了一句,不再说话。

山本绘子本想先送他去医院,兜帽衫执意不肯。这条路径直通向山本财团总部,一路并无医院。

她只好打电话预约了救护车到公司总部等着,反正都是自己家的医院,好说话。

等山本绘子把车开进公司车库,绕到副驾驶准备扶起兜帽衫下车时,却发现他已不见了。

就在她下车绕过车头的功夫儿,兜帽衫已经下车走掉了,也许他还躲在某辆车后,可是她的时间已经来不及了,必须赶去会议室了。

他的伤虽重,还好没有性命之忧。

山本绘子思忖犹豫之际,已有一队保镖跑过来,把她护在中间,前呼后拥的进了电梯。

刚进办公室,山本绘子的私人助理便迎了上来。

“他们欺负你了?”山本绘子笑着问起。

自己已经迟到了十分钟,这等重要会议,就算父亲亲自来,也只会更早,不会迟到的。

那些董事、股东都是有权有势的家伙,肯定是见自己不来,便拿这些助理经理的撒气了。

山本绘子的助理小爱,是一个聪慧乖巧的女孩儿,隐忍而温柔,对于绘子的关心只是笑笑,并未抱怨什么,转而直奔正题。

“田山先生借故把会议推迟了20分钟,还有时间,要不要帮你梳洗一下?”

三百多平米的董事局主席办公室里,有一面巨大的镜子,右上角的位置浮雕一段铭文:夫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史为镜,可以知兴替;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旧唐书?魏征传。》

这是山本信虎的主意,这面镜子的名字便叫做“正。”

山本绘子快步来到镜前,看了看镜中的自己,不只是衣服上满是血迹污渍,脸上也不少血污、青淤。

小爱捧来一套新的衬衣、西装,举到山本绘子面前。

山本绘子看看镜中,又看看小爱捧着的衣服,脸色渐渐凝重严肃起来。

接下来的厮杀,只会比刚才的更加残忍,只不过每个杀手都是自己认识的人,就在你的面前,唇枪舌剑之间,杀人全家不见滴血。

“不换了,准备一下,这就过去。”

山本绘子整了整凌乱的衣服,任凭衣服上沾染血迹污秽,毅然大步流星的向着会议室走去。

这是一间足以容纳三百人同时开会的会议大厅,此刻不但座无虚席,竟还有不少人站在过道和墙边,熙熙攘攘挤满了大大小小各色人物的脑袋,每个人的脸上却都写着同样的表情——不安、恐惧,怀疑,愤怒交杂而成的复杂的情绪。

实际的参会人数明显远超那天拟定的人员名单,有人故意拉拢了许多小股东进来。

大难当前,小股东抗风险能力差,满脑子想的都是优先保住自己的利益。

这些人早在会议开始前一个来小时,就已经陆陆续续入场了,没呆多久,就开始向工作人员打听山本家的人什么时候能来,久不见人影,情绪愈发的激烈。

当他们听说今天来的只是董事局主席的代理人山本绘子,而真正的董事局主席山本信虎根本不会出面时,更有人怒不可遏的叫骂起来。

这些人交头接耳议论纷纷,把这次事件的罪责全都归咎于山本信虎的渎职和山本绘子的无能。

“信虎都一年多没来公司了,真是岂有此理。”

“是啊,把公司交给一个黄毛丫头,还当山本财团还是他山本家的私产吗?”

“可恶,根本不把我们这些中小股东当人看呐。”

“是啊,一定要给他们点颜色看看,听说没?今天有几位大人物,就是要为大家伙讨回个公道,到时候大家一定要支持啊。”

“对,对,肯定的。”

“一定支持,一定支持。”

“是啊,都不能认怂,一定要据理力争。”

“喂,可怎么讨回公道啊?他山本家也不会讨自己腰包补偿我们啊,那些大财阀本就靠压榨我们活着啊。”

“就是啊,就是啊。”

“有什么法子吗?”

一个家伙压低了嗓子,聚起几个脑袋瓜儿,小声说道:“你们想想,只要山本家的人还把握大权,我们这些人可就永无出头之日啊。”

“你的意思是——”

“嘘——不是我的意思,是几位大人物的意思,我们只要支持就好了,反正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啧啧啧,是呀,是呀,那,是哪几个大人物,消息准确吗?”

“混蛋,这些大人物的名字怎么能轻易说出来呢,小心有山本家的走狗呢。”

“哦,哦,哦,明白了,一会儿,我们就察言观色,看谁要打倒山本信虎,我们就高呼支持,对吧。”

“恩,恩,哎呀,总算有我们这些小股东出头的日子了呢。”

这些平日里总是喜欢向人夸耀手中持有多少山本家股票的家伙们,此刻真恨不得冲进山本家,把他家中值钱的东西全都抢光,连一条内裤都不剩。

“一会儿那个女人来了,一定要她好看。”最后,每个人都小声儿咕哝着,就像一句结成阵营的口号。

062、逼宫

人群中几双冷眼,彼此对视一番,暗自觉得这些嘀嘀咕咕的小股东实在可笑。

还要她好看?恐怕她今天是来不了了。

越接近会议时间,几个人见山本绘子仍不出现,心中愈发的得意。

所以,当田山志光提议会议推迟二十分钟的时候,他们并未反对——田山这个蠢货根本不知道山本绘子在哪里,看,他根本没有拨通电话,推迟好啊,推迟吧,就让这些被破产的恐惧吓破胆的小股东再等等,哈哈哈哈,到时候,他们的恐惧和愤怒可就会变成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哦。

山本家的人,最好一个都别来。

门,忽然开了。

小爱一抬手,把山本绘子让了进来,并把一叠文件放在了代理主席的位置上。

几个暗自得意的人心中一惊,又彼此对视一番,嘴角现出一丝恨意。

那些不明真相的中小股东,一个个伸长了脖子,刚要出言羞辱一番这个在重要场合迟到的家伙,却见对方脸上、身上满是血污,就连衣服都破了几处,顿时惊得哑口无言,心底不断揣测着,这位大小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有些聪明人,这才明白,今天的好戏可不止一场,商场真的就是战场啊。

山本绘子当然不是缺乏教养的人,换作往常,她早就深深鞠躬诚惶诚恐的表示歉意了,不过,今天不行,他知道这些人想要的可不是什么歉意,他们想要的是自己和父亲的性命。

真诚的道歉,无异于向敌人坦白,自己是个单纯的傻瓜。

不能示弱。

本来恬淡安静的姑娘,此刻就像一头发怒的母狮,她并未急着就座,而是在主席台上来回踱着步子,审视着台下的人们,尤其是前排那些有头有脸傲慢自持的家伙们。

整个会场鸦雀无声。

甚至,直到后来山本绘子庄重的鞠躬致歉,都释放出强大的威慑力。

简直就跟信虎那个家伙一样啊。

一些人心里嘀咕着,不由得起身还礼,敬上关切的目光。

于是,一众本想讨伐谩骂一番的家伙们,也都呼啦呼啦站了起来,鞠躬致意。

“实在抱歉,今天来晚了,而且,穿着也不是很得体。”

山本绘子名义上是道歉,语气里却大有兴师问罪之势。

“真是险象环生的一个早晨啊。”

刚才听助理说了,这些人一大早杀气腾腾,决意要把山本家赶下董事会主席的位置,山本绘子扫视众人,看他们神色已然有些收敛,知道自己的强势手段起到效果,干脆乘势追击,故作轻描淡写,把早上的事情讲述了一遍。

“混蛋,竟有人对善良的绘子小姐使出如此卑鄙的手段。”一些山本家的亲信亦乘机引导舆论。

“喔——原来是这样,这完全是处心积虑的谋杀,真是歹毒啊。”

“山本小姐没受伤吧?”

众人的情绪暂时被引导过来,无名的愤怒渐渐被同情所取代。

山本绘子郑重起身,谢过大家的同情和关心,寒暄两句后,快速切入正题,会议正式召开。

董事会秘书长田山志光照例作为会议的主持人,宣布大会的议题和流程。

第一项,当然是介绍舆论风暴的起因。大月财团对山本财团的控诉内容,在接到法院通知后的第一时间,已有律师对相关内容进行了审核,从文件引述来看,当属事实。

目前,已聘请最好的私家侦探,对中井工业、神星科技、罗曼深海三者之间的问题进行探查。

对于这件事的处理,目前已经无法回避,必须直面所有可能出现的问题,妥善解决这一风波,把大家的损失降到最低的关键,就是查实中井工业与山本财团的真实关系。

虽然有证据表明中井工业是由山本财团出资建立,但是自其成立之日起,其财务核算从未与山本财团有过交集,其对外宣传亦自称由中井义男主资创立。

重要的是,中井工业从未纳入过山本财团的管理体系。

有充分的理由怀疑,有人,而且很有可能是山本财团内部的人,编造了一个新垣香的身份,骗取公司投资。

这个新垣香背后的主谋者,才是真正令山本财团陷入巨大危机的罪魁祸首。

田山志光给了大家十分钟自由讨论时间,众人的意见开始分化,不少人各执一词,争论不休。

山本绘子看了田山志光一眼,忽然觉得这个家伙就是个可怜又可恨的好人,他本可以引导舆论朝着更有利于山本家的方向发展,他却没有。

这个家伙,是正人君子?或者,是在试探观望寻找新的倚靠么?

哎呀,都是自己太无助了,所以胡思乱想去揣度别人的心思啊,真是不应该呀。

一切,还是应该靠自己的努力去把握。

山本绘子开始学着察言观色,分析每一个人言语背后的动机和目的,关联每一个人和另一个人的关系。

现在会议室里,大体有两个声音形成了主流。

一个是查明真相,严惩罪魁祸首。

一个声音,仍旧死死咬住山本家族不放,认为山本财团上市后,多次融资,稀释股权,目前所占股权不过20%,早已是一个现代化股份制企业,然而多年来却仍是山本家族一家独尊。

甚至在山本信虎患病不能执行董事局主席权力时,更直接任命山本绘子为代理人,这完全是置其它股东权益于不顾,把山本财团当做了自家的私产。

这些人认为山本信虎若不能执行董事局局长的职责,应当由董事会另行推举合适的人选。

山本绘子抓住机会,深入浅出的分析种种利弊,查明真相,找出罪魁祸首才能把损失降到最低。

“这么做,对于在座的各位都只有好处,没有坏处,至于这些日子蒸发掉的财富,以后股价上去了,自然还能再回来。

这才是当务之急,反之,若是现在先急着把我山本氏踢掉,你们想想,山本财团会好吗?不会,市场乃至全世界都会对我们丧失信心,你们那些蒸发掉的财富,才会真的永劫不复。”

“呵呵,绘子小姐这话,我们就听不懂了。”

说话的是菅原真实,股权排名第16位的大股东,这是一只究竟商场的老狐狸,在资本市场上一向以冷血、贪婪著称。

他把一只拇指粗细的黑管钢笔,在桌子上敲的笃笃直响,把人们的注意力全都吸引了过去。

“山本小姐,你们可不能反咬一口含血喷人啊。”

“菅原先生,你这话才是凭空构陷吧。”

“呵呵,当着全体大小股东的面儿,咱们还是认真点儿,在座的各位谁不知道,现在山本财团仍是你山本氏一家大权独揽啊?公司管理大小政策收支预算,哪个没你山本氏的签字可以通过执行啊?

就算是有人里应外合,骗取公司投资,在外成立公司,你山本氏能逃脱干系?说轻点是你们管理监察不当,说难听点儿,就是你们贼喊捉贼。”

“你——”山本绘子一时哑然。

众人见状,又纷纷唏嘘,有七八个排的上号的股东全都站在了菅原真实一边。

“菅原,你们一会儿说我山本氏把山本财团当家族私产,一会儿又把这编造身份骗取公司投资的罪责赖在我们身上,岂非自相矛盾?”山本绘子气不过,终于反击一句。

“我刚才说了,一切财政收支都是要过你们山本氏的审核,除了你们,谁还能把钱投给个子虚乌有的人呢?”

“怎么?各位很想知道,这些年都是谁在把钱投给些子虚乌有的人么?”山本绘子冷笑回敬。

众人一片喧哗,小股东们当然都想知道了。

山本绘子把昨天父亲给的文件袋往桌上一方,扫视全场,随即大声说道。

“那各位,可要听仔细了。”

063、是她

路遇刺客抢劫父亲交托的文件,山本绘子心里已有判断,到公司后便把里面的内容粗略过了一遍。

里面的文件是以姓名为编码编纂的,一个人名一份,七八个人,倒也很容易就记住了。

其中一份,正是菅原真实的,余下几人,恰好有几个是方才菅原的帮凶。

这些资料记录都是他们伪造身份设立公司,然后从山本财团骗取投资侵吞公司财产的文件证明。

有些谎称是投资失败直接吞没公司财富,有些公司发展很好,上市后经过复杂的股权变更,把山本财团踢掉,兜入私囊。

甚至一些资金的流向、途径,都查证的十分清楚。

里面的文书文件已经通过律师和公证处公证确认过,威慑力极大。

山本绘子把这些文件一页一页投影到巨大的屏幕上,每一个人都看得清清楚楚,会议室里顿时躁动起来。

尤其对于那些小股东而言,这无疑是在他们身上割肉,一个个愤愤不平的咒骂着,也顾不上什么面子不面子了。

菅原真实一伙儿顿时耷拉下脑袋,冷汗不断,前胸后背很快就湿透了,浑身都感到不自在。

对手被打的落花流水,可山本绘子心里并不好过,望着喧闹嘈杂的人群,她忽然觉得整个山本财团,就像一座巨大的冰山,从内部开始分崩离析四分五裂。

毕竟,山本财团是山本氏几代人共同努力所创建的,这种骨子里的使命感和责任感,是占有多少股权都无法取代的。

甚至,她都开始怀疑,自己这样做是不是太过分了。

而且,重要的是,接下来该怎样收场呢?

山本绘子反而不知所措起来。

“绘子,你真是疯了,你是要亲手把山本财团埋葬吗?”一个声音怒吼道。

整个会场突然安静下来。

人们寻声望去,说话的人是北野纲,刚才他还不在的,不知道什么时候也亲自到场了。

山本绘子正陷于自我怀疑和挣扎之中,被他这么一说,陷得更深了——是啊,这样一来,几个大股东都将陷入侵吞公司资产的丑闻中,甚至面临牢狱之灾,而山本财团,在民众中的信用值也将会降至冰点。

她恍然感到自己好像正伫立于辽阔的非洲大草原上,千千万万头野牛在自己身边奔跑过去,自己却无力抓住什么。

那些随风倒的小股东们,总算动了动脑子,这些家伙都出了事儿,山本财团垮台了,自己的钱就更一分都捞不回来了。

形势再一次翻转,只不过这一次,审判者的天平既没有偏向山本绘子,也没有偏向菅原真实,而是偏向了一片虚空。

大家开始人人自危,每个人都在害怕山本财团这条大船,要是真的沉了,自己也得被淹死。

“当前,最重要的是解决中井工业的问题,在这个问题没有妥善解决之前,不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该继续将问题扩大化,在座诸位都是成年人了,应该明白在这个灰色的世界里,黑和白,对和错,并不是绝对重要的,重要的是——保住大家的财富。

如果山本财团垮掉了,我,还有在座各位,还有,绘子啊,山本家的钱也会赔的一分不剩,你和你的父亲,都得从那座奢华的大宅子里搬出来。

诸位,当务之急,是解决中井工业的问题,任何人都不该将问题扩大化,否则大家都得跳楼。”

北野纲一顿长篇大论,引得众人一片赞叹,尤其是那些小股东们,总算看见了个智慧过人的大英雄,这下就可以保住自己的钱了。

“可是,中井工业的事情该怎么查呢?”一个人声音问道。

“是啊,新垣香这个身份本来就是伪造的,北野阁下有什么线索吗?”

“目前,还没有确切的信息,我只是希望提醒各位,应该时刻牢记这次会议的主题——是克服困难,不要让山本财团这条大船沉了,大家才不会淹死。”

众人皆被北野纲一顿雄论征服了,一个个又掉过头来,死死咬住了中井工业和新垣香这个身份。

“北野阁下,我,我,我有话说。”

战战兢兢说话的,是一个中级股东,叫阿部三郎,一直以来都是极为默默无闻的存在。

“喂,不要这么结巴,如果是关于中井工业的事情,就请大胆一些说出来吧。”北野纲冲那人招招手,大刺刺的鼓励道。

“我,我知道新垣香的真实身份。”阿部三郎终于鼓起勇气说了一句。

现场再次躁动起来,众人纷纷叫喊。

“快说,快说,到底是谁?”

“说,说啊,快点把这个罪魁祸首公布于众。”

然而,阿部三郎很快又陷入了怯弱与恐惧之中,他好像怕极了那个人,五官与身体在恐惧的操控下,都变得扭曲起来。

“喂,大家都在,不要害怕啊,说出来,快说出来。”

“是啊,哪个人到底是谁?”

众人一起鼓励着。

阿部三郎惊慌失措的望着众人,又看看北野纲,仍是举棋不定。

“喂,把那个人说出来,不要像个懦夫一样。”北野纲威胁道。

阿部三郎被北野纲阴厉的呵斥吓得一哆嗦,就像一只猫群中的老鼠一样,小心翼翼的走到北野纲跟前。

他始终没敢大声说话,而是贴在北野纲的耳边,小声嘀咕了一句。

“啪——”

北野纲听完暴跳起来,一巴掌狠狠抽在那人脸上,直把他抽了个狗啃食,鼻子栽到地上,鼻血当下流出弄得下巴和衬衣上都是。

“混蛋,你想死吗?”北野纲怒吼着。

大家也都被北野纲急转而下的反应吓坏了——那个人一定是个非同小可的人,北野纲这是真的不想他说出来嘛?新垣香到底是谁呢?

人们心里不断打着主意,谁也不敢在暴怒的北野纲面前多说什么,虽说在日本黑社会是合法的,可不不代表他们就是好人。

菅原真实一伙儿这下倒来了精神,刚才被山本绘子打的不能翻身,一直忍气吞声,现在不管那个新垣香是谁,都是可以转嫁危机的最佳替罪羊,阿部三郎必须说出来。

“呵呵,北野,你什么意思?是想包庇罪人吗?”

“对啊,北野,刚才可是你让他说的,怎么?又懦夫了?”

菅原一党连嘲带讽,一帮小股东见状,赶紧叫喊声援,请求北野阁下一定准许把那个人的名字说出来。

北野纲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颓然瘫坐在位置上,冲田山志光努努嘴:“田山,我们相信你是个公正的人,这件事你来处理吧。”

北野纲把皮球踢给田山,众人呼啦一下子又把目光瞄准了田山,一起呼吁着。

山本绘子如坠十里雾中,被眼前的局面完全搞蒙了,实在想不出这帮人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不过,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田山示意大家安静下来,依旧稳如泰山,他瞅了瞅阿部三郎,在脑海里搜索了一边关于这个家伙的记忆,严肃的问起。

“阿部,你是一个律师吧?”

“是的,田山阁下。”

“所以,你知道撒谎的危险性,对吧。”

“是的,我没有撒谎,这种事也绝对不敢撒谎。”

“好,那你,就告诉大家,那个人是谁。”

阿部三郎听完,仍是没说话。

“说吧,我请求在座的诸位,发誓保证阿部先生的安全。”田山志光说道。

众人齐声响应,发誓为暗部三郎的安危担保。

阿部三郎僵立在那里,唯有眼珠儿神经质一样的飞快的闪烁着,足足过了十几分钟,他才火山爆发一般大叫起来。

“是她,是她,就是山本绘子小姐。”

064、田山志光死了

最难以置信的一幕发生了。

整个会议室就像一枚核弹,顷刻间爆炸了。

人们惊惧、愤怒的声浪一波高过一波,每一个声音都足以把山本绘子撕的粉碎。

山本绘子惊恐的瞪大了眼睛,想要争辩什么,却发现说什么都已经太迟了,她的声音淹没在无边的愤怒之中,根本无人理会。

人们陷入彻底的歇斯底里中,一个家伙把钢笔狠狠对着山本绘子丢了过去,有人带头,很快便是数不清的钢笔、手机、纸质笔记本,甚至还有皮鞋,全都雪片般朝着绘子砸了过去。

北野纲嚯地站到会议桌上,狠狠的骂了几句把人镇住,趁着众人愣神儿的功夫,赶紧命令自己的手下,把山本绘子送回家了。

山本绘子满脑子都是阿部三郎的指控,还有众人愤怒的脸孔、叫喊,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又完全被那些声音和面孔填充,令她都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真的做了那样的事情。

她已经不记得自己是如何回到家中的,直到走进庭园,看到父亲在花草间忙碌着,她才猛然惊醒。

噗通一下。山本绘子跪了下来。

她什么都没说,只是忽然间,嚎啕大哭起来。

山本信虎两三步冲过来,跳上古老而斑驳的木质栈道,一把将女儿抱在了怀里。

信虎并没有急着说什么,只是把女儿紧紧抱住,吻着她的额头。

良久,山本信虎才把女儿扶起来,抱在一边的藤椅上,安慰她:“我的小公主,真的是让你受委屈了。”

“对不起,爸爸,真的对不起。”

“说什么傻话,这些本该都是父亲的责任,却让你一个人去面对,绘子,你能够原谅爸爸吗?”

“爸爸,是我不好,我把一切都想的太简单了。”

“没关系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你今天的表现已经够好了。”

“可是,可是接下来该怎么办呢?”绘子看父亲沉稳如常,心态也渐渐转好,想必父亲有什么法子解决眼前的危机。

“我们要对这个世界多些耐心啊,等吧。”

“等?等什么?”

“等公司那边的消息,现在还早,恐怕要到下午了吧。”

“难道父亲不准备采取什么措施吗?”山本绘子不解的问道。

山本信虎摆摆手,打断了女儿的问话,嘱咐道:“先看吧,好好想想今天发生的事情,都是些什么人,做了些什么样的事情。”

山本信虎招呼着女儿帮忙收拾花草,中午又兴致勃勃的亲自下厨,做了牛排,还有绘子最爱吃的豚骨拉面。

山本绘子总是忍不住想问些什么,都被信虎打断了,一直等到下午五点多的时候,门卫传来消息,说是姑爷和瞳子小姐来了。

山本信虎先是一怔,随口应了一声,示意下人请他们进来。

直到二人走到拐角处,信虎才洗了洗手,又三两下跳上走廊,招呼妹妹和妹夫坐下。

在山本信虎面前,北野纲的阴厉总是能收敛很多,他郑重其事的跪下来,就连山本瞳子都满怀歉意的低着头。

北野纲大致把山本绘子走后的情形说了一遍。

原来在众人逼问下,阿部三郎坦白,他的律师事务所曾经接受了一位老律师转托的工作,那位律师因为患上阿尔茨海默病,便在头脑还清醒的时候,通过合法程序把自己的一些业务转角到了阿部三郎的律师所。

其中便有几份文件,一份文件证明新垣香为山本绘子的笔名,甚至还有新垣香投资中井工业的公证文件。

这种操作方式和编造身份不同,政府户籍部门不会留下任何的照片等线索。

几份文件已经启动鉴定程序,是真是假还要等些日子才能得到答复。只不过,因为这件事,大会还是决定剥夺山本绘子董事局主席代理人的身份。

就连山本信虎也被牵连,追究渎职等责任,暂时剥夺了董事局主席的身份。

“我以为,能够把瞳子推上去也好,毕竟瞳子曾经是山本财团的董事,做过很长时间的管理工作,因为和我结婚,才放弃了董事副总裁的职位,我努力说服大家接受瞳子,可还是失败了。最终由市长河野茂先生指定田山志光担任临时董事局主席之职。”

北野纲愤愤不平的说道。

听到田山志光担任临时董事局主席的消息,山本绘子凌然一怒,一拳捶在了廊柱上。

“这个家伙,竟是这个家伙,真的是他啊。”山本绘子语无伦次的嘟囔着。

“山本氏在山本财团的股份如何处置,有提到吗?”山本信虎泰然问起。

“还没有,恐怕接下来——田山那个家伙,总会做些手脚的吧。”北野纲始终低着头,怨怼的说道。

“兄长,都到了这个地步,还不肯出面执掌大局嘛?”山本瞳终于忍不住问道。

“唔,瞳子,还有绘子啊,真是对不住了,我的身体这些年蜕化的厉害,哪怕是一本推理小说,读不了十几分钟都会头痛难忍,何况处理那么复杂的问题。”山本信虎表现出十二分的无奈,态度却是坚决的。

关于山本信虎的头痛之症,并非什么秘密。

早在两年前,山本信虎就得了这种怪病,用脑时间稍长便会头痛不已,看了世界上最好的神经科医生,都说是损伤性神经衰弱,不可逆。

因为信虎的能力和威望,大家都不希望他离开,在辛苦坚持了半年后,山本信虎终于不顾众人反对和挽留,任命山本绘子作为自己的代理人。

北野纲和山本瞳互相看了一眼,知道无法劝说兄长出山,婉拒了晚饭邀请,心事重重的离开了。

晚饭时候,山本信虎仍是没有发表什么意见或看法,徒留山本绘子陷于苦闷之中。

父女二人吃过饭,山本绘子仍是呆呆的坐在餐桌前,不肯离去。

“唔,今天瞳子他们来,说了那么多话,实在伤脑筋,帮我把鬼五郎找来吧,让他帮我调理一下。”

山本绘子明白父亲的用意,打电话叫了鬼五郎来,便回屋继续苦闷去了。

第二天,也不用去公司了,山本绘子辗转反侧,一夜都没能睡好,一直到八点多,佣人见她一直不肯出来吃饭,才去请了山本信虎来,亲自喊她吃些早饭。

“昨天晚上,田山志光死了。”

山本绘子正勉强往嘴里塞着面包和火腿,忽然听父亲说了一句,惊的浑身一怔。

065、急速衰老

“田山死了?”山本绘子像是没听清一样,嘟囔着重复了一句。

这两天发生的事情,简直太匪夷所思了,就是世界上最危险的过山车,也不如昨天发生的那些事更惊心动魄。

“呼——”山本信虎长出了一口气,眨巴眨巴眼睛说道:“是啊,才成为临时董事局主席呢。”

“怎么死的?不是正常死亡吧?”山本绘子问道。

“还不清楚,是田山的妻子打来的,哭哭啼啼的什么都说不明白,尸体警方已经带走了,今天可能还要麻烦你去警局跑一趟,看看警方怎么说。”

山本绘子重重点头,忽然想起昨天的事,又道:“对了,父亲,跟您说一件事,希望您能有些心理准备。”

“什么事?不用卖关子了,伤脑筋。”

“昨天,我看到红月之刃了。”

“听说你昨天去公司的路上遇到危险,那些劫匪手里拿着红月吗?”

“不,不是,是那个救我的人。”

“唔,是嘛,竟会是这样。”山本信虎嘴角抽搐几下,转身离开了。

“爸爸,红月之刃到底怎么回事?”

山本绘子喊了一声,信虎仍是头也不回,径直走到院子里操弄起花草来。

父亲身体健硕,却因为几根细细的神经变得脆弱,而从一个生龙活虎的商界斗士,变成了一个不问世事每天只知打理花草的闲人。

这一年多来,或许,他才是内心最苦的那个人吧。实在无法对父亲要求更多了啊。

山本绘子到达医院的时候,千手蝶也在,她是作为特别专员来处理关于近期山本财团与大月财团之间种种问题的。

田山志光的死,当然也算是其中的一部分。

“可以看下田山先生的尸体吗?”山本绘子请求道。

“当然可以,不过,他还没死。”千手蝶说道。

“什么?他的妻子不是说——”山本绘子显得有些急躁。

“恩,他的妻子以为他死了,因为当时呼吸和心跳都太微弱了,是脑死亡,目前正靠呼吸机维持生命。”千手蝶耐心说道。

“法医,还有医生怎么说?是意外吗?”

“有一些疑点,不过以目前的技术手段来说,还无法解释。”千手蝶耸耸眉毛,看上去有些束手无策。

千手蝶说的很职业化,因此,当山本绘子看到田山志光的真实情况时,着实吃了一惊。

昨天,山本绘子见到的田山志光,还是一位四十多岁意气风发的成功男士,今天再看,他整个人至少衰老了十几岁。

他两鬓斑白,头发干枯,脸上以及手臂裸露的皮肤,如灰土一般毫无血色和生气,皮肤皱巴巴的,就像一个在阳光下曝晒脱水的干茄子。

这完全是一个生命衰萎的老人。

当她仔细辨认,确定眼前正在迅速枯萎的老人,正是昨天那个生机勃勃的中年男子时,山本绘子感到一阵恐怖和恶寒,浑身鸡皮疙瘩暴起。

真是,真是太骇人听闻了。还从来没听说过这种死法。

“这,这不是中毒吗?”山本绘子一把抓住千手蝶的手,有些失态的问道。

山本绘子一边安慰着她,一边无奈的摇摇头。

“不是,就我们目前所知道的各种毒药的性状来讲,都没有出现过田山志光这种现象,而且,目前在他的身体和血液中也没有发现任何可以称之为毒药的物质。”

“然后,然后,他,他就这样了?什么都发生,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就变成了一个老人?”山本绘子有些语无伦次了。

“呃,说实话,我第一眼见到他这样子,也吓坏了,早先跟田山先生打过几次交道,他虽然是个行事中庸的人,却也是一个充满生命力的男人。”

“那,那他,脑死亡?也就是没有活过来的希望了?”

“等一会儿吧,我请了黑川铃和八木原两位教授过来,他们是神经和脑科,还有基因学方面的专家,根据主治医生的判断,田山志光的状况,起因应该在脑部或者神经系统。”

“脑部?”

“是的,虽然没有发现什么有毒物质,但他的状况,还是太像中毒了,也许是什么新研究出来的神经毒素吧,怎么?你想到什么了?”

千手蝶忽然发现山本绘子神情有异,不禁问道。

“没,没什么,只是我看他这个样子好像整个人都衰老了,不只是大脑啊,对了,如果是算作中毒的话,有发现其它可疑的状况吗?”

“暂时还没有,事实上,他昨天在山本财团总部一直呆到晚上十点多,根据几位目击者的供述,他好像连晚饭都没来得及吃。”

“那他总该喝水了吧?”

“噗嗤,”千手蝶笑了,调侃道:“你好像很关心他的情况。”

“当然了,不管怎么样,他可是一坐上山本财团临时董事局主席的位子,就——就这样了,很明显有人在针对我们。”

“我们调取了田山志光近一周的监控视频,目前正在分析中,不过,可以先看看这段。”

千手蝶打开一段监控视频。山本绘子一眼看出,这是在田山志光的办公室里,有几个股东正围在他身边情绪激烈的讲述着什么。

很快,田山志光变得诡异起来。

先是他的眼皮、嘴角微微的抽搐着,脸上渗出一颗颗豆大的汗珠,不大一会儿,他的整张脸都开始抽搐起来,汗水淌满了面颊。

他开始快速的解开扣子,四肢和身体不断的抓挠扭动着,身上好像爬满了行军蚁一样,似乎在同什么奇痒难忍的东西做着斗争。

那些股东仍是喋喋不休的吵嚷着,直到田山志光猛地仰天大吼了一声,就像一颗发狂的黑猩猩一样,捶打着自己的胸脯,才把众人吓的退开一边。

有两个人见他这样,以为是他对众人不满,指着他的鼻子怒气冲冲的——应该是在叫骂。

田山志光的状况继续恶化,三两下便把自己的衣服撕扯成一条一条的——好像那些衣服是束缚他的枷锁——露出胳膊和身上发达的肌肉。

“啊——”

山本绘子叫了一声,眸子里现出一丝恐惧的神色。

“短短时间,他的肌肉变得异常发达,对不对?我记得他不是一个健身狂人。”千手蝶求证道。

“恩,半个月前公司组织海滩活动,他还是老样子,不可能半个月之内锻炼成这个样子。”

山本绘子证明的了千手蝶的猜想。

又过了十几分钟,田山志光变得跟个小号的“绿巨人”一样,开始追逐众人,打砸办公室里的桌椅、电脑。

不过,看起来他并未失去理智,只是在发泄身体里突如其来的无可驾驭的巨大力量。

这种情况持续了没多久,他就开始迅速的衰萎,浑身鼓胀的肌肉瘪了下去,脸上开始出现细密的皱纹。

他的心脏好似被一颗子弹轰然击中,身子晃了两下,颓然倒在地上。

他并没有就此被彻底击倒,而是踉跄着站了起来,扶着墙壁,艰难的走到一把扶手椅边上,重重的坐了下去。

当田山志光终于积蓄了足够的力量抬起头来,望着身边被他吓坏了的众人时,山本绘子也透过视频,看到了他那张急速衰老的脸。

066、X物质

虽然山本绘子已经看过田山志光现在苍老的样子,但是这种瞬间发生的巨变,还是吓坏了她。

她尖叫一声,用力抓住了千手蝶的胳膊。

千手蝶看她脸色惊恐,顺势抱紧她,不断的安慰着。

“这个,应该是很明显的中毒症状。”

过了一会儿,山本绘子从千手蝶的怀里直起身来,笃定的说道。

这一点,刚才千手蝶已经交代过,对于田山志光的情况,已经是拟定为中毒了。所以她没再重复,而是径直问山本绘子。

“你有什么想法吗?”

“验血报告呢?就没发现他血液里有什么可疑的东西吗?”

“这个当然有,不过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抽血,抽脑部的血,还有脑积液,再检验一遍。”山本绘子急切的坚持道。

“你——”

“回头我会跟你解释的,先做吧。”

山本绘子态度坚决,怎么说也算是一条线索,千手蝶赶忙找来主治医师,按照山本绘子的意见重新一次血检。

30分钟后,主治医师给出一份化验单。

刚才的验血报告对比,其中多了一种叫做“替莫唑胺”的物质。这是一种治疗脑癌的特效药。

“这个——田山志光有脑癌?”千手蝶望着主治医师质问道。

“没有,发现这个我也很奇怪,而且,这个药量很少,远远低于正常剂量,这些药物进入人体后很快聚集到脑部,所以先前抽血验血才没发现。”

山本绘子对千手蝶使个眼色,示意她另寻方便处说话。

“你想要查的,就是这个吗?”千手蝶反问。

山本绘子用力点点头,咬咬嘴唇,凝视着千手蝶的双眼,一字一顿说道:“和我父亲的情况一样。”

山本绘子这一句倒把千手蝶吓了一跳,压低了嗓子惊讶的叫起来:“什么?信虎阁下他,他也——”

“没有,不是这个意思,”山本绘子连忙摆手,解释道:“是两年前那次。”

“那一次?当时新闻说,山本先生因为长期操劳神经衰弱,不过坊间又传言是一种很奇怪的头痛病,跟这个有什么关系吗?”

“是的,的确是一种很奇怪的头痛病,当时,考虑到病情复杂而古怪,对外公布就说是神经衰弱,医生最终的说法也是损伤性神经衰弱,不过,过程确实有些诡异。

父亲第一次发病,我就在身边,当时的情况和田山志光很像,五官抽搐,大量出汗,而且变得狂躁好动,不过,父亲的情况要比田山轻很多,整个人看起来挺健康的,只是脑部和神经系统有些轻微的损伤。”

“那替莫唑胺呢?”

“父亲一向是一个严肃稳重的人,当时情况太过怪异,我们就请医生做了检查,在脑积液里发现了那种药物成分,用量也是非常少。”

“那——田山的案子,可以算是第二起了。”

“恩,不过,家父的事情最好还是保密。”

“我知道,听说你昨天遇到刺客的事了。”

“麻烦的是,替莫唑胺,我几乎问过所有药物学方面的专家,这种药物都不可能引起父亲和田山所表现出来的那种症状。”

“这一点可以慢慢来,现在多了一个案例,就多了几成把握,也许黑川铃和八木原两位能有什么特别的发现。”

两个人一直等到下午三点半,黑川铃二人才传来消息——当然,相对于他们的工作难度,这已经算是很快的了。

首先做出解释的是黑川铃。

“田山志光的情况,可以暂时理解为一种病变,或者中毒,这一点千手警官已有推论,从病人发病特征来看也支持这一推论,我们暂时可以把这种尚未发现的毒物称之为X物质。

通过对他的身体和各个器官组织的观察,这种X物质主要作用于他的大脑和脑部的神经系统。

这种物质的作用,有点类似细胞分裂激素,它使得田山志光的大脑和脑部神经在三个小时里,完成了正常人三十多年的新陈代谢,使得他的大脑急速衰老进入一种假死的沉眠状态。

在这个过程中,他的大脑又影响了荷尔蒙分泌,导致了肌肉、骨骼的快速生长和衰老。

以上就是田山志光整个过程的医学解释。

通过对他新陈代谢过程的观察和推断,他体内的X物质大概在7个小时前,也就是凌晨2点左右,已经被完全消解,因此后来我们才无法找到这种物质到底是什么。

不过,这种物质还是对他造成了很严重的后遗症,你别看他现在身体十分衰弱,但是细胞新陈代谢和老化的速度却比常人快了很多,少则一年,最多三年,他就会完全老死。”

黑川铃点点头,示意接下来由八木原继续说下去。

“我这边的问题就比较简单了,千手姬和黑川女士的推断是有一定道理的,这是一种能够直接作用于人体基因组的物质。

我们知道,普通的毒药通常情况下都有个剂量要求,才会导致人体构成中毒反应。

但是一些物质,能够直接作用于人体基因组,引起基因突变,从而造成某种中毒或疾病反应。比如,鱼腥草中的马兜铃内酰胺,哪怕只有一个分子侵入了人体细胞,就可能引起肾脏的癌变。

这种X物质也是如此,他们的毒性,没有剂量要求,是分子级别的。

哪怕只有几个分子进入人体,都可以造成不同程度的中毒效果。

至于,刚才发现的替莫唑胺,这是一种治疗脑癌的靶向药物,能够精准作用于人的脑部。

它的作用应该是运载——负责把那种极其少量的X物质,运输到田山志光的脑部。这个有点像中医所说的药引,就是引导药物进入特定的部位或器官。

当然,这种X物质就像黑川女士所说的,它的作用就是引起基因突变,改变大脑生长、衰老的速度和周期。”

“另外,需要补充一点,”黑川铃见八木原说完,继续道:“这种物质,和之前所见的毒药还有一点最大的不同,之前所见的毒药都是直接杀死人体细胞,从而对人的脏器、生命造成损伤,这种X物质,却是一种活化剂、催化剂,它可以使人,也许还有植物的细胞疯狂生长,进而迅速衰老。”

“你们认为这是一种尚未发现的物质?”山本绘子问道。

“是的,在畜牧业和农业上,也有一些药物能够促进植物和动物的生长,但那些药物,同当前我们遇到的这种X物质相比,效力还是差太多了,而且,那些物质也无法像X物质一样直接作用于基因层面。”八木原解释道。

“我和八木教授的建议是,先把这种物质命名为X物质,假定田山志光是中毒,不过很遗憾,在本案中X物质,还不能作为刑侦线索使用。”黑川铃毕竟是警察厅顾问,知道千手蝶的需求。

“不过,我倒是听过一个传闻,其中所描述的,同田山志光先生的状况有几分相像。”

067、试验碎片

八木原现年七十五岁,阅历掌故自然在众人之上。

众人听了十分兴奋,有更多的案例,才能找到更多有用的线索。

小老头儿看起来十分小心,并未当场说明,而是带着众人到了自己的车里。

他是生物学、基因学方面的专家,跟许多大公司都有合作,保密也是他生活中的常态,他的车子做了专业级的防窃听处理。

“这件事,我也是道听途说,无法保证它的真实性,而且其中还是涉及到一些国家机密,请诸位女士能够体谅其中苦衷。

当时,我还是个研究生,跟着我的导师搞一些生物变异方面的研究,其中有良性变异,当然也有一些病变。

当时我还是个天真的傻小子,受到M国超人什么的超级英雄情节的影响,也一直幻想着能够发明一种药物,或者物质,可以使人变得像超人、绿巨人一样。

我一直是个乐呵呵天真的家伙,我的导师也深知这一点,所以我们的关系较其他同学,更为随意亲和一些,有时候,我会随意的把自己可笑的想法说出来,同学们听到了免不了嘲弄几句。

我的老师却总是笑着摇摇头,随后故作严肃的说道'八木,你这个混小子,知道不知道那样会带来怎样的后果啊?'

有一次,我们在郊外一个动物实验中心忙到很晚,我便请老师到一处紧挨着河边的大排档喝酒。

老师忽然用筷子敲着我的头说,八木,你怎么会有那种疯狂的想法呢?

我实话实说,也许是受了那些超人绿巨人之类的影响吧,总觉得人类还可以再不断的进化,老师你看啊,鲸鱼明明是哺乳动物,却可以生活在海里,一些本来生活在海里的动物,可以到陆地,甚至到天空中去,熊的力量很大,豹子的速度很快,可人类呢?从体能上来看,人类几乎是最弱小的动物。

老师哈哈大笑,一边笑一边骂我,你这个蠢材,人类的大脑是最聪明的啊。

我便无理取闹的反驳,可是,在苛刻复杂的自然环境里,人类连生存都是问题,大脑聪明有什么用呢?

北极熊可以光着屁股在冰天雪地里生活,人类却熬不过几个钟头就会被冻死,一些病毒也能轻易将人类杀死,对一些动物却无可奈何。

老师沉默了一会儿,转而叹息道,八木啊,真希望你小子不要变成一个疯子啊。

我说,怎么会呢,老师,你看我有精神病的先兆吗?

哈哈哈哈,老师又被逗得哈哈大笑,嬉骂道,精神正常的人难道就不能是疯子了吗?有些家伙啊,理智的过了头,比疯子还疯子。

我听出老师话里的弦外之音,赶忙追问他,是不是认识什么理智的疯子。

老师把嘴噘的老高,重重的恩了一声,说,哎呀,八木啊,如果不是你小子,那件事,我可能都要带进棺材里了。

我一看老师陷入了沉思,知道他要打开话匣子里,赶紧收声在一边静静等着。

我的老师,便同我讲了一个他做学生时的故事。

你们不要觉得好笑,那件事本来就发生在百多年前。

当时,他和他的老师,也算是我的师祖吧,我没见过他,据说当年他都六十多岁了。

他和他的老师去整理一匹裕仁天皇时代留下的文件,你们知道那个年代发生了什么,在极右军国主义情绪感染下,整个日本都疯掉了,开始不断对外扩展侵略,甚至还搞出个731部队。

我怀疑当时他们处理的那批文件,就跟那个部队有些类似。”

听到这里,山本绘子也好,就连黑川铃都瞪大了眼睛,怔怔的望着八木原。

“甚至,我怀疑那批文件的所属机构,可能就是731部队的前身,或者是在日本的本部,因为那些文件比731部队在中国活动的时间还要早。

当时那些文件已经被大面积的涂抹掉了,很多文件已经无法阅读,不过,还是有一些只言片语和照片被保留了下来。

老师是个极其细心和敏感的人,虽然是个学生,当时的知识和思考能力已经十分了得,没用几天功夫儿,他那就把那些雪花儿一样的图文碎片,拼凑组织成了一套可以自圆其说的故事。

他推测,在虾夷也就是北海道某个小渔村,发生过一次重大的疫病,至于这次疫病具体的成因、病情资料都已无法阅读。

不过,那些资料里几次提到那次疫病之灾,因此老师推断,有人在研究那次疫病,而且把其中提取的病毒用于人体试验。

一些散碎的照片,也证明了老师的推断,有像狗一样大的老鼠,猪一样大的兔子,以及一些其它的生长反常的动物。

不过,这些都是散碎的片段,不能看到整个实验的全貌,而且都是在动物身上的。

老师心想,在那个丧心病狂的年代,一定有人体试验的。

老师的眼里,那座又脏又臭充满了霉味儿的仓库,简直变成了一座金矿。

终于,被他在一个大铁桶里——那是一个装满了灰烬的大铁桶,应该是前人焚烧资料用的——发现了三张照片的残片,是人体试验的照片。

有两张照片的内容,只剩下了膝盖以下的部分,有一张应该是胳膊的特写,剩下了从肘部到手部的图像。

照片里的腿、脚、胳膊、手的变得异常粗壮发达,肌肉群简直如病态一样突起,就跟夸张的金刚塑像一样。”

八木原说了一会儿,停下来慢慢的喝水,注视着三个女人的反应。

“您的老师,有进行深入的研究吗?”黑川铃急切的问道。

“没有,”八木原遗憾的摇摇头,叹息道:“我的老师正在兴头上时,消息被美国人知道了,当时麦克阿瑟在日本简直跟太上皇一样,知道日本政府正在处理一批战时的秘密文件,便派人把东西抢走了。”

“哦,肌肉变得异常发达,这一点倒是跟田山志光的情况很像。”黑川铃说道。

“不止如此,虽然,当时的资料没有显示什么副作用,但是可以大胆推断一下,在当时的战场上,可没报道过什么肌肉异常发达的日本士兵啊,这说明,他们在人体上的试验失败了,甚至直到战败投降,都没有成功。”千手蝶推理道。

“恩,副作用一定是有的,根据老师的推断,那些手脚的主人,至少身高在一米九左右,对于当时平均身高不过一米五的日本国民来说,那简直是神话中的巨人。

从生物学的角度来说,把一个一米五的小个子,短时间内,拔苗助长到一米九,他的肌肉、骨骼,以及各种重要的器官,都会承受巨大的副作用。”八木原肯定了千手蝶的推断。

“那个机构的名字? 是什么,不会就是731吧?”山本绘子谨慎问道。

“哈哈,当然不是,那些文件里有关机构名字、地址、人员姓名之类的东西,都涂抹掉了,有些连日期都涂抹掉了。”八木原笑着解释。

“不过,也不是一点线索没有啊,至少,我们知道了那些文件的去向。”

千手蝶打了响指,妩媚而又自信的笑道。

068、我可以相信你吗

“M国?”众人异口同声的回了一句:“算了吧,想从他们那儿找点儿东西,真跟大海里捞针一样。”

“不用悲观,M国虽大,可是能够拿到那些文件做研究的,也就那几家公司。”千手蝶继续道。

“其实吧,有些传言,未必没有道理的。”八木原笑眯眯的望着山本绘子语重心长的说了一句。

山本绘子等人俱是一愣,绘子连忙问:“八木教授,是不是有什么话,不方便说?”

“方便不方便,就看绘子小姐的态度了。”

“我?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我还有什么好顾忌的。”

“好,那我就直说了,事情关乎你的曾祖父,也就是山本财团的创始人,山本贵一先生。”

“他?”山本绘子眉头一皱。

她知道当年有许多关于曾祖父的传言,说他曾经是一个秘密部队的负责人。

“是的,我可以继续说下去吗?”八木原表示了歉意。

“当然可以,关于那些传言,我也十分好奇。”

“我的师爷,也就是老师的老师,对我的老师无意间提过一句,说看着你爷爷的样子,很像他的一个同年级的校友,那个人学习成绩很好,是系里的明星学生。

不过那个人生性沉默寡言,虽然是个大明星,却几乎没有朋友,那个人叫山本正夫,大三的时候,人就神秘失踪了,有些学生传言说是被军部带走了。”

“山本正夫,姓氏倒是一样。”山本绘子淡然一笑。

“恩,不只是姓氏,按照师爷的说法,样貌也有几分神似,尤其那一双深邃而沉寂的眼睛,一双能够藏得住任何秘密的眼睛,他还讲了个笑话,说就算他是当年被军部带走的山本正夫,人家一定是看上他那双能够保守秘密的眼睛了。”

“呵呵,”山本绘子莞尔一笑,也跟着调侃起来:“哎呀,说到保守秘密,我们家老太爷子,绝对是个中高手啊。”

众人被她都一逗,也都跟着哈哈大笑起来。

日本不缺企业家,但像山本贵一那样既非常成功,又不立传记,甚至连一篇像样的个人介绍都没有的人,确实太少了。

有人断言,他一辈子都没接受过记者采访,仔细想想,也确实没见过哪个记者写过他的专门报道。

他的一生都是一个秘密。

这件事,但凡知道山本财团的人,大多都了解一二。而在日本,不知道山本财团的人,不过一二。

众人笑过。

大家几乎同时想起了前段时间发生的那件事——山本贵一大脑失窃。

几个人你看我,我看你,恍然大悟,齐刷刷把目光投向了山本绘子。

“难道,他真的是这一切的关键?”山本绘子自言自语一般应了一句。

“至少可以尝试一下,别忘了,山本株式会社早期就是一家生物制药公司,虽然当时生产的产品主要应用在畜牧业和农业,但是,当时有几项技术却是领先国际水准的,据说是山本贵一本人亲自带领团队研发的,没准儿他真是那个生物学天才山本正夫呢。”八木原提醒道。

“总会留下什么蛛丝马迹的,如果这一切真的与山本贵一有关,绘子,你也要多加小心啊,那颗大脑的失窃,也许是什么危险的信号。”

千手蝶拍了拍山本绘子的肩膀,不再多说什么,这种关系家族秘密的事情,还是由当事人自己去决断的好。

要想调查那个老家伙的事,恐怕只能找父亲了,好像就连姑姑对他的记忆都很有限。

不过,父亲会开口吗?或者,他是不是也忘掉了?

山本绘子想来想去,忽然想到一个人,不如先去他那里打探一番,再去套路一下老爸。

山本绘子和众人道别,径直来到了鬼五郎的家里。

鬼五郎的宅邸是一栋三层平民小楼,虽非豪门别墅,却有一个不小的院落,院子里种着的不是日本的樱花,而是特意从中国移植的两株梨树。

他喜欢素白的梨花,多过粉嫩繁杂的樱花。

此时,梨花已落,树上结满了手指肚儿大小的青绿色的果子。

当山本绘子循着地址找到鬼五郎的家时,才蓦然发现,他家距离山本家很近,估摸着步行也就十来分钟的距离。

院墙不高,山本绘子刚刚走近他家,就听到院子里传来孩子的欢声笑语,是鬼五郎和一对双胞胎兄妹在玩耍,孩子四岁,刚从幼儿园接回来。

鬼五郎作为山本家的御用神经潜入者,客户不多,收入不菲,工作清闲,尤其他早早的便从神经潜入者协会退了出来,更无社交应酬,这些年来,都是过着大隐于市般的生活。

鬼五郎略有惊讶,上下打量一番,才赶忙做出一副热情的样子,把山本绘子迎了进来。

他是一个木讷冷漠的男人,向来不懂逢迎之道,所以他的热情看起来很刻意,牵强。

倒是两个孩子十分活泼可爱,一下子围了过来,不断以稚嫩的声音招呼着。

“嘿嘿,漂亮阿姨好啊。”

“阿姨好,你好漂亮啊。”

孩子的反应令山本绘子一下放松了许多,心中却多添一分狐疑——鬼五郎这个冷漠不通情理的家伙,怎么生出这么活泼可爱的孩子哦,一定是妻子的功劳吧。

山本绘子不免留心观察了一下,果然,鬼五郎的妻子咧开嘴笑着迎了出来,极度热情的客套两句,便抱起孩子进屋了。

这是一个肤色略黑的家庭主妇,一看就是个善良大方,又活泼开朗的女人。

“喂,绘子小姐光临寒舍,有什么事吗?”

看山本绘子一直盯着自己的妻儿,鬼五郎打断了她。

“确实有件事情,想请你帮忙。”山本绘子回过神儿来,笑着说道。

鬼五郎把山本绘子请进书房,准备好茶水,这才木讷的在山本绘子对面坐下来。

“绘子小姐的记忆安全锁,是三个月前才做过修补的,不知道这次是哪方面的工作?”鬼五郎机械的问道。

“是别的事情。”山本绘子变得严肃起来。

“别的事情?不是神经潜入吗?如果是在下能力范围之内,倒也是可以帮忙的。”

“鬼五郎,我能问一个问题吗?”

“好啊。”

“这些年你对山本家的忠心,我心里明白,不过事关重大,我还是想郑重的问你一句,我可以相信你吗?”

069、鬼五郎的方法

其实,双方心里都很清楚,这种问题很难用语言来回答。

鬼五郎望着山本绘子,眼神里忽然闪过一丝暖暖的爱意,温柔而又认真的点了点头。

山本绘子笑了,虽然每年都会同鬼五郎见上几面,不过这还是十几年来,第一次见到这个男人眼底的温柔。

她忽然有些自责——这么多年来,自己对鬼五郎是那么的忽视,好不在意他的存在,无非是因为当初他输了,又接受了那些钻石。而赢的那个人却高傲的拒绝了不可一世的父亲,选择了自由。

她对他有偏见。

山本绘子一时激动,郑重其事的对着鬼五郎深深鞠了一躬。

“谢谢你了。”

鬼五郎若有所动,身子却仍泰然如山,静静的望着山本绘子鞠躬、起身。

“绘子小姐有什么事?就请直说吧。”

“是关于我的曾祖父,也就是山本财团的创始人,山本贵一的。”

鬼五郎眯起眼睛,在脑袋里搜索着某些东西,最后摇了摇头。

“山本家族也好,财团里一些老牌股东也好,你都曾经多次潜入他们的大脑,没有印象吗?”山本绘子不可置信的问道。

“我没有潜入过那么深,每年定期的工作都是帮他们加固记忆安全锁,那些人的记忆宫殿,不是游乐场,没什么好玩儿的。”

鬼五郎点点头,略带歉意的说道。

山本绘子有些失望,不过,她倒是觉得鬼五郎的话确实可信,他是个没什么情趣的男人,换句话说,就是缺乏一个正常人应有的好奇心,他才不会关心谁脑子里那些破事。

“一点线索都没有吗?”山本绘子不肯放弃,执着的问道。

“贵翁,在他们的记忆宫殿里,偶尔会飘过同某人的对话,会提到贵翁这个词儿。”鬼五郎谨慎的说道。

“对对,是他,就是这个名字,那些元老派,为了夸耀自己的资历,时不常会把这个词儿挂在嘴上,就是同我的父亲讲话,他们偶尔也会搬出曾祖父来,妄图压制父亲的。”

“确实如此,都是些无聊的废话,什么贵翁当年如何啦,作为山本财团的领导者,就该像贵翁那些,有超人的科学技术,不只是耍弄些花俏的管理制度,噫,是啊,贵翁当年都是很鄙视那些花拳绣腿的现代管理派。”

鬼五郎学的惟妙惟肖入骨三分,逗得绘子不禁嘻嘻笑起来。

“没有提到别的什么吗?曾祖父早年的事迹有提到吗?”绘子看到了希望,继续问道。

“没有,他们很少谈那些东西,而且以我对他们的了解,他们也是做管理工作的,不是技术派,他们谈论关于贵翁的事情也都是些皮毛。”

“哈哈,真是讽刺,不过你说的对,那几个老家伙当初都是为了把公司带上正轨,特别聘请的管理人才,不过,你就真的一点都不好奇他们脑子里有什么好玩的东西,没有深度潜入过他们的记忆吗?”

“我不好奇,而且,我工作时,是要严格遵守他们给定的时间限度的,没有时间潜入太深远的记忆。”

“就没有一点线索吗?关于曾祖父的内容,他的一些特别之处,他在生物研究方面,还有一些特别的习惯什么的?”

“呃,在信虎大人和瞳子女士的记忆宫殿里,时常会漂浮一些片段,里面不少是关于贵翁的,当一个人经常思考或者回忆什么人什么事的时候,在他们的记忆宫殿里,就会凌乱的漂浮那些碎片。”

“早说嘛,鬼五郎,看你一本正经的,学会卖关子了,”山本绘子靠近一些,点着头请他继续说下去:“快说嘛,有什么特别的吗?”

“这个嘛,信虎大人小时候就是个老成持重的人,甚至有点木讷,他跟贵翁的记忆,大多都是些无言的陪伴,或者仰视一下,倒是瞳子小姐,哈哈,更调皮叛逆一些,有不少欢乐的画面。”

“啊,是啊,不然,她也不会嫁给北野纲那个家伙,一个名门千金嫁给一个黑社会头目,当年可真是轰动日本的大新闻,能看到一些关于曾祖父的画面吗?”

“绘子小姐是想问什么特别的东西吧?”

“有嘛?当然是要问特别的东西了。”

“有一件事,在瞳子小姐的记忆力,她有一次闯入了贵翁的书房,看到贵翁正在写东西,她一把抢过来翻看几页,发现是一本日记。”

“啊——真是太谢谢你了,五郎,如果这件事是真的,还是真一个了不起的发现呢,连父亲都没提起过。”山本绘子像发现了新大陆,开心的不得了。

“绘子小姐今天是怎么了?忽然跑来问这些。”

“最近发生太多事了,好像都跟曾祖父有关呢,所以来问一下,对了,那颗大脑,曾祖父的大脑,你是不是潜入过?”

“准确的说,没有潜入。”鬼五郎迟疑了一下说道。

“你不是帮那颗大脑做过安全锁吗?随便潜入一些近些年的记忆,也许都很有价值呢。”山本绘子有些不相信的说道。

“绘子小姐,他去世时,信虎大人也才是个小学生啊,就算什么近些年的记忆,也都很古老了。”

“真是个无趣的家伙,你都一点不好奇吗?当年他们让你给一颗大脑做安全锁,多刺激的事情啊。”

“是啊,他们当时连那颗大脑的主人是谁都没说,我可是极不情愿的,当然也激起一些好奇,不过,那颗大脑很古怪的。”

“古怪?”

“是的,很吓人的,我进去后没看到什么记忆宫殿,只是有十几个小孩子,他们穿着各式各样的衣服,却,却——”

“却什么——”山本绘子又靠近一些,几乎都要把耳朵贴在鬼五郎的脸上了。

鬼五郎变得严肃起来,小声的一字一顿的说道:“却都,长着一模一样的脸。”

“啊?”

山本绘子吓坏了,猛的撤回身子,惊恐望着鬼五郎。

“我当时也吓坏了,那些小朋友似乎是在扮演各种各样的职业,有老师,有渔民,有科学家,还有军人什么的,但是每个人都笑嘻嘻的望着我,让我十分不自在,毛骨悚然的,我想,我现实里浑身的汗毛应该都竖起来了。”

“怎么会这样?”

“我也想了很久,当时我觉得那样的大脑,也不是哪个神经潜入者可以进去的,就跟信虎和瞳子两位老板商议,就不做安全锁了,不过,瞳子女士一直很坚持,没办法啊。”

“那后来呢?成功做好安全锁了吗?”

“做了,我问过几次,信虎和瞳子大人都坚持说,之前没人进入过那颗大脑,所以,我推测,那些小孩子的出现,有两种可能,一种是因为大脑冰冻太久,大脑机能出现紊乱,形成了那些诡异的景象。

还有一种可能性,就是贵翁有多重人格倾向,或者他曾经深入的扮演过各种角色,一些间谍的大脑,因为需要经常用心的扮演别人,就会有这种现象,虽然他们不是人格分裂者。”

“哦,这样啊,可是,就算是这样,又能怎么样呢?就有办法进入他的大脑,给他做安全锁了?”

“我说了,我没有潜入他真正的意识宫殿。”

“那你怎么给他做的安全锁?”

“呵呵,我自然有我的办法。”

070、傻瓜一样

“不打算说出来?”山本绘子见鬼五郎又卖关子,径直问道。

“我的方法,同绘子小姐的问题不相干,我并非不信任绘子小姐,只是现在那颗大脑已经失窃,有些东西还是不说为好。”鬼五郎坚持道。

“没什么,已经很感激了。”

“那天股东大会上的事情,我也听说了。”鬼五郎小心翼翼的说道。

“哦,呵呵,真是丢死人了,都是我不好。”山本绘子自责起来。

“何必自责呢,这是一场战争啊,本来就是你死我活的,只要想着怎样去打赢就好了。”

“哈哈,世外高人一样的你,说出这样的话,可真是令人惊讶啊。”

“有什么好惊讶的,我也有属于我的战争啊。”鬼五郎悻悻然。

“恩,总之谢谢你的鼓励了。”

“如果,我建议你去做一件事,你不会怀疑我背叛了山本家吧?”

鬼五郎望着山本绘子的眼睛,认真的说道。

这令山本绘子十分诧异,背叛山本家这样的事情,不是闹着玩儿的。

“你想建议我做什么?”

“去,去找孙耀儒吧,跟他摊牌。”

“孙耀儒?摊牌?”山本绘子脑袋里全是问号,又搅和成一团浆糊,晕头转向的。

“是的,赌一把,假设那颗大脑就在孙耀儒手里,跟他摊牌。”

“为什么这样做?”山本绘子讶异的直起身子,瞪大眼睛问道。

“那颗大脑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秘密,就连山本财团里知道的人都很少,然而,却有人不断放出风声,一口咬定那颗大脑就在孙耀儒父子手里,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他们,跟孙耀儒父子间有过接触。”

“接触?他们跟孙家里外勾结?”山本绘子眼睛睁的更大了。

“如果是里外勾结,他们还会大声吵吵吗?”

“那是——”山本绘子乍然醒悟,冷汗直流,从咬紧的牙关里,狠狠的崩出一句:“是他们自己偷的,孙家不过是黄雀在后。”

“这是一种很合理的推测。”

“可是,我现在去找他们合作,岂非真就成了里外勾结?”

“绘子小姐想想看,山本财团里,能够盗取那颗大脑的人,都是些什么样的人呢?如果他们成了山本家族的敌人,又会带来怎样的结果呢?”

“呵呵。”

“那天,大会上的事情,不都说明了一切吗?跟孙家只是合作,尚有机会保全山本家的地位,要是被那些人得逞,恐怕山本一族将会尸骨无存。”

山本绘子咬紧嘴唇,一言不发。

“相信我,”鬼五郎忽然做出惊人举动,竟然把手按在了山本绘子肩头。

山本绘子是信虎的独生女,跟北野纲家的孩子又甚少往来,孤零零的长大,如今,鬼五郎的手掌压在自己肩膀上,竟似情人或兄长一般温暖。

山本绘子终于鼓起勇气,轻轻点点头。

“好像也只有这条路走了。”

“是啊,也许,还能见到你朝思暮想的那个人呢。”鬼五郎嘴角浮现一丝神秘的笑意。

“我?朝思暮想?喂,鬼五郎,你——你在说什么鬼话。”

“不是有传言,孙耀儒请了那个人帮忙吗。”

“你?你不是说,你从来不深度潜入我们的记忆吗?”山本绘子忽然警惕起来。

鬼五郎不以为意,耸耸肩说道:“我不是说了吗,如果一个人总是回忆或思考什么人什么事,在他的记忆宫殿里就会形成一些碎片,不断的飘来飘去。”

“我?那个人?嘁,怎么可能。”

“这个,绘子小姐自己最清楚了吧,不过,说来真是惭愧,哎呀,每次绘子小姐见到我,都会想起那个家伙,真是丢人呐,我成了那个家伙的影子吗?还是连影子都不如啊。”

山本绘子脸一红。鬼五郎所言的确是事实。

“府上该是吃晚饭的时候了。”鬼五郎提醒道。

鬼五郎就是这个样子,当他为山本家工作时,就十分的认真恭敬,竭尽所能,工作之外,却始终保持着一种老板与员工之间的距离感。

山本绘子从鬼五郎家出来,走了几步,忽然转身望过去——鬼五郎已经走进屋里,反手把门一拉,余下的半边身子也很快没入了门后。

刚才在走廊里,鬼五郎家还没开灯,黄昏的光辉投进屋子里,有些晦暗,山本绘子回身瞥了一眼鬼五郎,恍惚间,他那道瘦削的身影,竟像极了某个人。

就连那张脸,都好像在哪儿见过,而且是自己极为熟悉又很亲近的人。

山本绘子翻出手机通讯录里鬼五郎的照片,那是一张光线充足的照片,看起来倒也不像谁。

她又不甘心的用美图软件给那张照片加了点阴影——阴影下,他的五官的确很像某个人,可又实在想不起来了。

像谁呢?那个人好像也不是什么坏人,先算了吧。忽然间,觉得鬼五郎也是个充满秘密的家伙呢。

晚饭后,山本绘子把今天探视田山志光的事情,一五一十跟父亲信虎汇报了一遍。

趁着话题热乎劲儿,绘子若无其事的问了一句:“爸爸,你对曾祖父了解多少啊?”

“不是很多,他是个沉默寡言的人。”信虎坦白道。

“他就没个什么特别的爱好吗?比如写写日记什么的?”

山本绘子不想父亲知道自己曾经去过鬼五郎那里,没敢直接问。

“写日记?他,好像没这个雅兴,他的个人生活挺枯燥的。”山本信虎想了想,摇摇头,否定了山本绘子的话。

父亲果然不知道日记的事儿,看来只有姑姑瞳子知道了。

这就奇怪了。按理说曾祖父的日记,若是真的有什么秘密,也该传给祖父,传给父亲才对,可他们两个好像都不知道这本日记的存在。

“你在想什么?”山本信虎看出女儿有心事。

“没什么,只是觉得挺讽刺的,如果曾祖父真的是解开这一切谜团的关键,我们身为他的子孙,所知道的信息竟然如此少的可怜。”

山本信虎望着女儿的眼睛,欣慰的笑了笑,说道:“我很高兴你能想到这一步,不过,未来的路很可能会更艰辛,既然他们能偷去贵翁的大脑,也许,某些人对贵翁的了解远远超过我们,这一点对我们很不利。”

“是啊,父亲能不能想到什么线索,解开曾祖父的谜团呢?比如爷爷,有没有说过什么?”

山本信虎的眉头使劲儿挤了又挤,苦苦思索着,最终还是摇了摇头:“哎呀,想不起来了。”

“父亲头痛病又犯了?还是不要想了,今天已经知道太多不好的消息了。”

“没什么,这些日子辛苦绘子了,你要撑住啊,爸爸也不能帮你什么。”山本信虎充满歉疚的说道。

“对了,父亲,当初要冷冻曾祖父的大脑,后来又要做安全锁,是您的主意吗?还是爷爷的主意?”

“不是,是瞳子的主意,她打小跟贵一祖父更亲近些。”

“也许,她知道的会多些呢?”山本绘子试探着问道。

“她?”山本信虎沉默下来,反问:“你是不是知道了些什么?”

“没,也没什么。”山本绘子实在不忍心看着父亲继续头痛下去,隐瞒了实情。

“瞳子她,确实给人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在我面前也好,还是在你爷爷面前也好,总有一种莫名的自信,好像我们两个都是傻瓜一样。”

“有这种事?”

071、掌印

望着女儿惊讶又急切的样子,山本信虎继续说了下去。

“当我们讨论某些问题的时候,她会不经意的流露出那种情绪,怎么说呢?一种盛气凌人的感觉,一种凌驾于兄长,甚至父亲之上的感觉,好几次,你爷爷都被她气坏了,大骂她一顿,她却无所谓的走人了事。”

“可是,她怎么后来却嫁给了北野纲那个家伙?”

“因为最终的家族继承人是我这个笨哥哥啊,我想一定是因为这个吧,在那之后,她保留股份,离开了管理层,做起了北野那小子的家庭主妇。”

瞳子的确是不再担任财团的高管职责,不过,她还是保留了自己董事的职衔,选定了代理人行使职权。

山本绘子试着把所有的信息都串联起来。

瞳子姑姑在父亲和爷爷面前莫名的自信和盛气凌人,很可能就来源于曾祖父那本日记吧。

作为一个知道家族重大秘密的人,因而表现出一种“智者”的姿态,这一点倒是完全说得通。

“喂,绘子,你今天有点儿反常啊,怎么了?”

看着女儿陷入沉思,山本信虎再次疑问道。

“对不起,爸爸,刚才想了点儿事情,最近实在压力太大了。”山本绘子辩解道。

“不用想太多,现在的山本财团已经不是一架小舢板了,在一艘千万吨级的邮轮面前,我们最重要的是找到自己的位置,总会遇上风浪的,总会遇到海盗的,总会挺过去的。”

“恩,一定会的,父亲。”

父女道过晚安,各自回房休息。

山本信虎的睡眠一直很好,患上头痛病后,变得更好,非常贪睡。

绘子就没那么好了,她再次陷入辗转反侧之中,一直思考着下一步的计划。

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眼下最令她心绪不安的,却是那个曾经最崇拜的瞳子姑姑。

或许是同为女性的缘故,瞳子姑姑在祖父和父亲面前表现出的傲慢甚至无礼,不但不会让绘子觉得反感,反而令她由衷的佩服,向往。

在绘子眼里,瞳子姑姑是一个像男人一样去战斗的女性,一个敢于反抗男权,蔑视男权的强悍女人。

瞳子姑姑是一个像甲斐姬、井伊直虎那样的传奇女性啊。

可是,如果她对祖父和父亲的傲慢,是源自她偷偷知晓一些家族的重大秘密,情况似乎就有些不同了。

若真是那样,祖父和父亲,还真是被当做了傻瓜呢。

这些,是贵翁的主意吗?曾祖父为何没有把日记的事儿,告诉爷爷和父亲呢?

从鬼五郎家出来的时候,还想径直去姑姑那里问一下,现在看来,这位瞳子姑姑也不简单,行事不能冒失。

山本绘子睁着眼,望着漆黑夜色中的天花板,那里有一架迪士尼公主主题的水晶吊灯,有一匹水晶的小马,载着王子和公主,绕着整架吊灯不停的旋转着。

王子和公主身上的宝石,是用小小的LED灯做成的,晚上会发出星星一样的微光。

她感到累了,有些心痛,不愿意再去想那些刀光剑影纷乱如麻的问题,眼睛追逐着王子和公主身上的星光。

起初,这会让她好受一些,然而很快,眼泪就毫无征兆的流了出来,顺着眼角一直淌到枕头上。

每一滴眼泪,都像一片辽阔的大海,父亲,姑姑,自己,山本财团里那些各怀鬼胎的元老、新秀,每一个人都飘在海上,在浮冰上,在原木上,在破碎的救生艇上……

人们疯狂的漫无目的的划着水,彼此支离破碎越来越远,而铺天盖地的飓风,越来越近。

她不断的呼喊,想要把人们聚在一起,而声音刚一出口,便被众人的喧闹和狂风的呼啸吞噬的一干二净。

第二天一早,山本绘子一生中第一次走进洗衣房,把枕头丢进洗衣机里,放满了水。

枕头已经被泪水濡湿了大半,她不想被人看到。

倒也不用花时间想什么合适不合适的说辞,对于山本绘子来说,家族里能够倾诉依赖的,也只有山本瞳了。

她给姑姑打了电话,约了去家中见面。

平日里二人见面都是在公园或购物中心的,山本绘子不怎么喜欢那个北野纲。

山本瞳迟疑了一下,还是一口答应了。绘子语带哭腔儿,瞳子的情绪也有些低落。

瞳子婚后一直住在北野纲的半岛别墅里。

这是一座狭长的半岛,一直深入大海。岛上的住户不多,主人非富即贵,只有一条环岛公路连接了稀稀落落的几栋大宅,私密性非常好。

庄园的欧式铁艺大门自动打开,绘子径直把车开到了别墅前面的客用临时停车场。

瞳子姑姑已经斜倚在门柱上等候了——这是一栋欧式的四层别墅,白色墙壁,蓝色的屋瓦,门厅处有经典的大理石柱支撑廊顶。

瞳子穿着粉色睡袍,一头卷成波浪的长发散乱的垂在两边,显得颓丧的脸颊更加瘦削。

瞳子姑姑就在眼前,昨日里胡思乱想那些芥蒂顿时烟消云散,绘子一下扑过去,就像儿时扑进姑姑怀里那样。

两个人紧紧抱在一起,绘子情不自禁,又轻声哭泣起来,身子随着抽噎微微颤动着。

山本瞳把绘子带到自己的书房,绘子知道,这里是北野纲甚少涉足的地方,算是姑姑在家中的秘密花园一样的地方。

心里千头万绪,彼此也都能猜到对方想要说些什么,两个人反倒不知该从何开口。

山本瞳取出一些茶点和咖啡招呼着山本绘子,随意聊起了家常。

昔日高傲的职场女王,如今成了十足的家庭主妇,实在看不出当年叱咤商场时的风采,不过这倒让绘子觉得舒服些,两个女人从各自的口红颜色开始聊起,一直聊到山本信虎的身体近况。

“就在一年前,还满不在乎的接下代理人的头衔,觉得凡事都有父亲在背后撑着,现在,他几乎不能思考什么事情了,日子真是难熬啊。”

绘子望着姑姑,忧怨的说道。

“那日见了,真是可怜的哥哥,那么强壮的男人,竟然被几根细弱的神经折磨的痛苦难言。”

“对了,田山志光的事情,姑姑知道了吧?”绘子引入正题。

“木村海发了一份报告过来,大概看了一下。”

山本瞳在抽屉里翻出一份文件,递给了山本绘子,正是关于田山志光情形的报告。

“木村警官?”

“是啊,戴罪履职,你昨天在现场有什么特别的发现吗?”

山本绘子拿起报告随意翻了几页,除了八木原的私密故事外,其它大致一样。

“和报告上讲的差不多,不过,田山志光的事情倒是提醒了我,一个猜测,不知道对不对。”

“眼下,任何的猜测都可能是真的,说说看。”

“就是父亲的事,我看了田山志光的视频,那样子,和当初父亲第一次发病时很像。”

山本瞳点点头:“我也看了,怎么?你是觉得,你父亲也是中了那个什么'X物质'的毒?”

“姑姑觉得呢?”

“当年我不在场,不好判断,不过,就他们的报告里对X物质的描述,倒像是那么回事。”

“父亲的病,曾祖父的大脑被偷,以及股东大会上的种种,这一切的一切,也许早就有人在算计了。”

“呵呵,有因必有果,有果必有因,只是,有些因缘太古老了,古老到我们都忘记了。”

山本瞳一时慨叹,不由得把长发向后甩去。

赫然只见她凝脂般的脸颊上,一记紫红的掌印,看得人触目惊心。

072、山本贵一的交易

“姑姑,你——”山本绘子忽地惊叫起来。

山本瞳赶忙又把头发撩了过来,盖住了脸上的淤青。

“没事,没什么。”瞳子倔强的回应着。

“是,他?”绘子小心的问道。

“恩。”山本瞳轻恩了一声。

“他想怎样?干嘛打你?”

“哎,绘子啊,等你嫁了人,你就会明白了,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他,他是想霸占你的钱?”绘子诧异道。

“不说这个了,他还不能把我怎样,还是说回山本家的事吧。”

“那天我们才帮了他,他竟然这样对你,姑姑凡事还是小心些。”

“放心吧,我又不是高中女校里那些小丫头儿,眼下最要紧的,还是帮助山本家族度过难关。”

“姑姑,刚才你说的那些因果,是什么意思?”

“那颗大脑,贵翁的大脑,也许我们山本家的创始人山本贵一,才是这一切的起源。”

“怎么会?曾祖父都去世几十年了,我都没见过他老人家,就连父亲和姑姑,当时也还是孩子吧。”

瞳子姑姑和自己想到一块儿去了,不过绘子并没有急于分享自己的看法。她此行的目的,是想试探姑姑,调查那份日记的情况。这个念头使她压抑了自己内心的冲动。

“为什么不会呢?”瞳子并没按着自己的思路继续说下,而是停下来反问绘子。

“年龄啊,如果是跟曾祖父结下的仇怨,那些人恐怕也早不在这个世界上了吧。”

“有些事,未必是因为仇恨。”瞳子望着绘子,就像望着一个天真的小姑娘。

“不是因为仇恨?没仇没怨,就把咱们家折腾的折磨惨?”

绘子听出山本瞳的弦外之音,也许她真的所知甚多。

“因为一个秘密。”

山本瞳话音很轻,却很坚定。果然,她知道的更多一些。

“什么?是关于曾祖父的秘密?”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得到确切的答案后,绘子还是感到万分惊讶。毕竟,这是一个可能连父亲和爷爷都不知道的秘密。

瞳子苦笑着点头,说道:“本来这个秘密,姑姑是想独自去承受的,现在要辛苦小绘子和我一起,来分担这份痛苦了。”

瞳子转身走到一处书柜前,她把几本厚厚的书挪开,里面有一个小小的九宫格按键面板,瞳子输入几个数字,整个房间的门、窗哗啦哗啦自动关闭了,灯、电脑、空调等一切的电器设备全部停止运转,就连那些界面指示灯都暗了下去。

山本瞳锁死了房间,并切断了房内所有的电源。

“不用担心。”山本瞳叮嘱道。

山本瞳话音刚落,“咔哒”一声,一个按钮被按下,屋内恢复了光亮。

头顶一盏灯亮了。

“这是一盏老式蓄电池灯,现在整个房间都退回到了工业时代,在这个机器越来越智能的社会里,也许只有这样才是最安全的。”

山本绘子睁大眼睛,望着姑姑倔强而坚毅的脸,就在瞳子坐下的刹那,她赫然瞥见姑姑手上多了一样东西。

那是一个厚厚的本子,皮革封面,看起来十分老旧。

这,这就是曾祖父那本日记?她,她就这么轻易拿了出来?

山本绘子有点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眼睛睁得更大,甚至有些惊恐——那很难被看做是一本记录了温馨亲情的家庭故事集,还是更像一个小型*更多一些。

山本瞳就像对待一个小孩子那样,把那个东西递过来,却停在半空,笑着观察了一会儿绘子的表情,那是一种既渴望又害怕的神情。

“这是什么东西?”山本绘子抬眼看看瞳子姑姑,一脸狐疑的问道。

“贵翁的日记。”

山本瞳冲绘子笑笑,伸长了胳膊把东西递到了绘子手上。

绘子并没有急着接过来,她并非要在姑姑面前演戏,而是真的有些害怕这日记里记录的内容。

“从来没听父亲和爷爷提起过啊,是真的吗?”绘子犹豫着。

山本瞳点点头,鼓励她:“是真的,不用担心,我在里面放了几枚书签儿,你可以先看下那几页的内容。”

山本绘子的双手有些神经质的痉挛着,颤抖着接过那本日记。

她并没有直接去翻看那些书签标记的内容,而是好奇的翻开了第一页。

第一页,没有日期,只是一段感言。

新生。

这是属于山本贵一的新生,也是属于我的新生。

后边的日期也不连贯,第一个有日期的内容是1947年4月15日,记录的内容是——孤身一人,来到横滨,在一处简易旅馆里租住下来。

山本绘子来回翻看了几页,最终又返回到“新生”一节,反复琢磨起来,这样的语气,总觉得怪怪的。

看出绘子的心思,山本瞳无奈的笑了笑:“怎么?你也怀疑这个名字是化名?”

绘子点点头。

“回头你慢慢看吧,这里边有些内容提到过他的一些身份,山本是我们的姓氏,但贵一似乎不是贵翁的本名。”

“他也没跟你提起过?”山本绘子有些拘谨的问起。

“没有,”山本瞳摇摇头,笑道:“他怎么会把那种事情告诉我呢,你不会觉得是姑姑私吞了这本日记吧?”

山本瞳问的很突然、很直接,山本绘子一直惶恐,急忙辩解:“怎么会呢,是贵翁把这本日记托付给姑姑的吧?”

“算是吧,在我五六岁的时候,无意间闯入他的书房,看到他正在写东西,便发现了这本日记,我也没当回事,几年后,贵翁去世,他留给每个人一份礼物,这本日记是我的礼物之一。”

“哦,这个倒是没听爷爷和父亲提起过。”

“后边有一张照片。”山本瞳提醒了一句。

绘子翻出来一看,是曾祖父和瞳子的合影,瞳子姑姑大概六七岁模样,穿着小学制服。

“是我上小学第一天拍的,在后边有他的留言。”

留言大意:

把这本日记作为瞳子小公主的礼物,爷爷真是过意不去。

不过,有些事情总是要有人去承担,瞳子啊,就和爷爷一起来承受这份苦难吧。

要为爷爷保守秘密哦。爷爷相信你。

“哦,是曾祖父不想爷爷和父亲知道这个啊。”绘子自言自语似的说道。

“呵呵,”瞳子苦笑一声:“儿时的我,还天真的以为这是一份荣幸呢,不过,后来转念一想,他也许是不想你爷爷和父亲惹上麻烦,不想他们背负那份痛苦。”

“这里面到底都记录了些什么?”

“他的后半生,还有一些扑所迷离的秘密,每个人看到的可能都不一样,我发现他曾经跟M国人做过一笔交易,他就是用那笔钱创立山本株式会社的。”

“这个,跟最近发生的事情,有什么关联吗?”

“这笔交易,虽然在1949年就完成了,但是在后来的几十年里,那些人好像一直在纠缠着他,每隔几年便会再次找上他。”

“什么交易?”

“不清楚,他好像出卖了什么情报或者技术之类的给M国,而且,我猜测就连他的死,也跟那些人有关。”

073、私生子

“他的死?到底怎么回事?”山本绘子惊问。

“贵翁他为人严肃、冷漠,甚至对待家人都很少见有笑脸,我就比较叛逆调皮,不计较他那张臭脸,总是缠着他玩儿,一来二去,竟成了这个家里同他最亲近的人,就算我硬闯他的书房,也不会被仆人拦着。”

山本绘子陪着笑了笑,这个她倒是听父亲满怀醋意的说起过。

“就在他去世前一天,放学后,我闯进了他的书房,他正大口大口的吃着东西,当时我进去的时候,他已经喝了一锅汤,吃了十几个饭团儿,他狼吞虎咽的样子一点不像他惯常的作风,他一向只吃五分饱的,整个人精瘦精瘦的。”

“啊?”山本绘子不解的叫了一声。

“他看到我进来,就陪我玩了一会儿,便吩咐保姆把我带走了,当天晚上他就住进了医院,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我的保姆就哭哭啼啼的把我叫醒,说是爷爷去世了。”

这,分明是自杀。山本绘子难以置信的望着瞳子姑姑。

“我想你也猜到了,”瞳子面无表情的继续道:“他根本就是自杀,后来我拿到了那本日记,等我长大到一定岁数,积累了一定阅历和知识后,慢慢读懂了里面一些内容,发现了这个交易,以及那些人对他的纠缠,就在贵翁去世前几天,那些人又找了他一次。”

瞳子停下来,示意绘子翻看之前提到的那几页。

绘子大致浏览了一遍,内容与瞳子姑姑所说一样。

“姑姑竟能从这日记里推断出这些,真是太厉害了。”

“如果不是当初我看到他反常的吃相,也不会耿耿于怀他的死,也不会发现这些的。”

“哦。”绘子应了一声,把日记递回给瞳子。

“以后,就由你保管吧。”

“为什么?”

“这本日记看起来很厚,但相对于他的后半生来说又太短了,想必你也发现了,他不是机械的每天都会写上一段那种,有时候两次日记之间会隔开几个月之久。”

“他记录的都是一些重要的事情。”

“对他来说是的,但是,一千个人眼里就有一千个哈姆雷特,有些内容看起来很奇怪,可我实在看不出什么端倪,也许换做你的话,还可以看出更多有用的信息。”

“明白了。”

绘子想了想,终于下定决心接受这份特殊的礼物。想不到这一切进行的这么顺利。

“一定要保密,这不只关系到你个人生死,更关系到山本家族的存亡。”

山本绘子口是心非的满口答应着,她自己就算拿到这本日记又能怎样呢?至少要跟鬼五郎商量下才行。

瞳子的坦承令山本绘子有些放松下来,随口问起红月之刃的事:“姑姑,你知道那把红月之刃的事吧?”

“你是想问红月之刃的下落吧,那是作为传家之物留给你父亲的,在你爷爷还在世,而你还未出生的时候,哥哥就把它弄丢了。”

“那么重要的东西,爸爸就没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吗?”

“没有,你爸爸是个很规矩很懂事的人,然而他一旦倔起来,全家人谁也拿他没办法,我们只能选择相信他,怎么突然问这个?”

“那天,我看到红月之刃了,虽然之前我看到的都是照片,可那把刀太特别了,我觉得那就是红月之刃。”

“哦?什么时候?”山本瞳饶有兴趣的问道。

“就是我被袭击的那天早上,在股东大会上我讲过一些,说是有个人救了我,不过我没跟大家说明,其实救我的那个人,用的就是红月之刃。”

“救你的人?”山本瞳显得十分惊讶,不解道:“长什么样子?”

“没看到,他一直用帽子遮住脸。”

“人很魁梧吗?”山本瞳急切道。

绘子摇摇头,道:“也就中等个头,瘦瘦的。”

“哦——”山本瞳长出了一口气:“会是谁呢,你爸怎么说?”

“他什么都没说。”

“嘁,都这个时候了,还什么都不说,山本家的男人一个个都要变成守秘者吗?”

“也许是他忘了吧,看他样子好像回忆了什么,只是有些头痛就没再往下想。”

“算了,他这样子也实在不想逼他做什么,不过,绘子啊,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什么?关于什么事情?”

“那个,用红月之刃的人,现在虽说救了你,却未必安的好心。”

“什么?什么意思?姑姑知道那个人是谁?”

“只是猜测,你父亲弄丢了红月,虽说逼不出个答案,可你爷爷总不至于就善罢甘休,所以派人去了中国。”

“去中国?这跟中国有什么关系?”绘子更奇怪了。

“你的父亲,他是在中国读完大学的,当时,他把红月之刃带去了中国,就是在那个时候弄丢的。”

“查到了?”

“没有,不过,有别的收获。”

“喂,姑姑,你就直说嘛,一直卖关子。”绘子催促道。

“这件事也算是山本家的秘密之一,毕竟,山本家一直是作为右翼而存在的,一些政治、商业关系,都要依赖于一些右翼势力。”

“真是越听越糊涂了,姑姑,到底怎么回事?”绘子不耐烦的催问。

“你父亲在中国,有过一段恋情,对方是一个中国女孩儿。”

“然后呢?”绘子追问。

“我们查到的也就是这些了,我们得到消息后,你爷爷就强令他割舍那段感情赶紧回国,你父亲遵守了爷爷的命令,却把红月弄丢了。”

“可这——”

“哈哈,我们猜测你父亲把红月留给了他的爱人,作为信物。”

“姑姑还笑得出来。”

“一把刀而已,我一向觉得他太木讷呆闷,凡事循规蹈矩,他肯为一个女人做出大逆不道的事情来,作为妹妹,更作为一个女人,我自然为他感到高兴啊。”

“噗——”绘子被瞳子逗得噗嗤乐了,调侃道:“姑姑还高兴呢,老爸要是能跟姑姑一样叛逆,跟那女人私奔了,这世上岂不是就没我了。”

“怎么?生你父亲的气了?”

“怎么会呢,不过是父亲年轻时的一段恋情而已。”

“恐怕不是那么简单,他能把红月之刃留给那女人,很可能她怀了他的孩子。”

“啊?”想不到瞳子姑姑会说出这种话来,绘子惊叫:“姑姑是说,我父亲有个私生子?”

074、我要见卫青云

“私生子,或者私生女,也许是龙凤胎呢。”瞳子调皮起来,故意逗弄绘子,也算是缓和下尴尬的气氛。

“姑姑不是说没查到什么吗,这些也都是推测吧?”

“恩,不过,你想啊,一个男人无论多么痴恋一个女人,都不可能送她一把刀啊,除非她怀了他的孩子,要用那把刀作为信物,也是作为武器,来保护那个孩子。”

“那这么说,那天救我的人,是我——同父异母的,哥哥?”山本绘子的脸上写满了荒诞与戏谑,老爸这个玩笑开的也太大了点儿。

“先不用急着叫哥哥,这么多年没来相认,很难说他们对山本家什么态度,一个女人被自己心爱的男人抛弃,还一个人带大一个孩子,那种滋味儿,不是谁都能承受得了的。”

“这样看来,确实很奇怪,一出现就是在救我,对我的行踪都了如指掌,喂,该不会是他自导自演的吧?呸呸呸,这样想,是不是太阴暗了些。”

“先不要胡思乱想了,既然一开始他没有杀你,说明你暂时还是安全的,只是以后再遇见那个人,自己千万当心,先探清他的目的再说。”

姑侄俩又聊了会儿家常,瞳子取过一只小型的密码箱,把日记放了进去。

这是一款带自毁功能和GPS定位系统的密码箱,还可以远程操作,全合金打造,难以轻易开启。

当然,它的作用不是防止被抢,而是为了创造机会,就算被抢劫了,也可以为主人争取到斡旋谈判的时间。

“中午北野会回来吃饭,我就不留你在家吃饭了,路上小心。”

山本瞳尴尬的笑了笑。

“姑姑,要不我留下来,替你教训他,骂他一顿也好。”

“算了吧,夫妻间的事儿,小孩子不要掺和,我知道你不喜欢他,不用勉强自己。”

山本绘子的车驶出北野纲的庄园,大铁门缓缓关闭。

窗内,北野纲穿着粉色的情侣睡衣,把脸贴在山本瞳肩头,望着绘子的车消失在公路尽头,他拍了拍瞳子的肩膀,一个公主抱把她摔进了沙发里,自己随即像一头发狂的野兽,扑了上去。

客厅里很快荡漾起二人如痴如醉的*、喘息。

山本绘子再次来到鬼五郎的家中。

事情进行的太顺利,绘子反倒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既然主意是鬼五郎出的,不如先听听他的看法。

“实在抱歉,又来打扰你,这种事情,还要到你家中来,实在抱歉。”

想起这些日子山本财团发生的,都是些刀光剑影的祸事,看到鬼五郎家中善良大方的妻子和活泼天真的孩子,忽然觉得自己所做实在有些残忍。

希望不要给这个小小的幸福家庭带来灾难才好。

“绘子小姐不必客气,我还有能力保护他们。”

绘子把得到日记的经过大体说了一遍,随即把密码箱横在了二人中间。

鬼五郎反应冷淡。

“你不想知道日记里的内容?”绘子反问。

鬼五郎摇摇头。

“那接下来,要怎么处理它?”绘子不解的问道。

“跟孙耀儒谈判,拿它作为筹码。”鬼五郎严肃道。

“什么?”山本绘子差点拍桌子,惊道:“我都没看几页,这就给他们?”

“不是给他们,是共享,还可以趁机把贵翁的大脑要回来。”鬼五郎自信的说道。

“真的?”山本绘子狐疑道:“不用把日记给他们,他们还能把大脑换给我们?这种事怎么听起来,都觉得两边的人都是傻子一样。”

“傻子之间才能合作啊,太聪明的人,只会利用别人,或者被人利用。”鬼五郎感叹。

“你就那么肯定他们也是傻子?”山本绘子白了他一眼。

“你又是为什么对那个男人念念不忘呢?”鬼五郎反问道。

“你,你又提这茬儿,真是的。”绘子娇怒起来。

“我只是说,他是个值得信赖的人,你不要想太多。”鬼五郎笑道。

“你就那么肯定孙耀儒找了他在合作?”

“有的赌一把,总好过无头苍蝇一样撞来撞去。”

“好,我答应你,就按你说的办,不过,你也要答应我,到时候你陪我一起去。”

“问题不大。”

“那,我先联系孙耀儒?”山本绘子急道。

“不,找谢灵嫣,告诉她,卫青云和孙耀儒想要的东西,就在你手上,不要说是什么,就说鬼五郎看过,所以才肯定的说,是卫青云眼下最想要的东西。”

“好。”

“另外,总是要见一面的,见面地点让孙耀儒提供,要绝对安全。”

“喂,让孙耀儒提供见面地点?总觉得是羊入虎口啊。”山本绘子撇嘴道。

“你别忘了,都有人能把你堵在隧道里,现在山本家被人盯的紧,我们很难找到一个即安全又隐秘的地方。”

“你这样说,是有几分道理,可我总觉得,你不该会是孙耀儒家派来的卧底吧?你这些馊主意,怎么都觉得是对孙家更有利呢?”

“如果我真是孙家派来的卧底,这么些年,早就里应外合把山本家打垮了,何必等到现在,如今也是逼不得已,你赶紧回去吧,抓紧时间先把这本日记看一遍,或者扫描拍照留一个备份。”

“我还没吃午饭呢。”山本绘子一翻白眼,故意逗他。

“所以让你早点回去啊,还有十分钟,山本家就开饭了。”

“我去——”绘子暗骂了一声,姑姑直接下了逐客令,鬼五郎也不说客气一下,自己就那么没饭缘吗?

回到家吃晚饭,山本绘子也学着山本瞳的样子,把自己的卧室整个检查了一遍,确定没有任何监控设备,才满怀激动的把日记取出窝在被窝里,兴冲冲读起来。

读了一会儿,感觉大失所望,本以为里面会记录什么惊天大秘密,可里面的内容看起来都挺平常的。

如果不是山本瞳特别标注了那几页,并告诉他贵翁临死前暴饮暴食的事儿,一切都看起来很平常。

有些东西,被刻意淡化了。或者,需要像瞳子姑姑那样,把里面的内容和某些特定事件关联起来,才能解读出特别有价值的内容。

索然无趣。

绘子干脆拿过相机,认认真真从封面到封底,给每一页都拍了一张高度清晰的照片,生怕遗漏了什么。

一直熬到凌晨,五百来页的日记才全部翻拍完成。

绘子也变得小心起来,切断电脑的网络,把里边的内容拷贝了几份到硬盘里,分别藏了起来,电脑里都没存放备份。

第二天一早,山本绘子打电话问过酒店客服,知道谢灵嫣还在酒店里,又像上次那样兴冲冲堵住了谢灵嫣的门口。

开门看到是山本绘子,谢灵嫣一愣,她们两个互相留了联系方式,干嘛又来这套?

谢灵嫣刚想问什么,便被山本绘子拉拉扯扯带到了车上,径直到了武道馆。

二人穿戴好护具,持刀对立,谢灵嫣终于忍不住问起来。

“干嘛这么神神秘秘的?”

山本绘子一时情急,把鬼五郎的话抛去了九霄云外,直接来了一句。

“我要见卫青云。”

075、入闺房

“啊?”谢灵嫣听了一愣,嬉笑着说道:“你要见他,找我干嘛?”

“谢警官,我是认真的,”山本绘子望着谢灵嫣的眼睛,冷冷的说道:“而且,我不仅有把握,还有一份诚意。”

谢灵嫣听出山本绘子话里有话,随即轻挥木刀,与山本绘子战在一起。

大月酒店,也就是谢灵嫣所住的地方,有一间密室,孙耀儒等人就在这里会面。

谢灵嫣把话带到。孙耀儒起初有些疑虑,感觉这一切进行的太顺利了,简直就是天上掉馅饼儿一样。

“是有些可疑的地方,感觉好像哪个环节出了问题,导致整个事件变得异常顺利。”卫青云附和道。

“那这次谈判,还要答应他们?”孙耀儒疑道。

“为什么不呢?有的谈,总比去偷去抢的好。”

“还是觉得太过冒险了,为什么她要主动提出在我们的地盘进行交易呢?试探,还是为了探听我们的虚实?”

孙耀儒久在商场,对于太轻易得到的好处总是保有几分警惕。

“这些很可能是那个鬼五郎的主意。”卫青云推测道。

“他?不过是一个神经潜入者而已,虽说是山本家御用,可他,能做得了山本家的主儿?”

孙耀儒的怀疑也不无道理。

“也不是没有可能,而且,现在的山本家支离破碎,全赖山本绘子一个人在苦撑,只要能得到她的信任就可以了。”

“她怎么会信任一个神经潜入者的话?”

“忠诚啊,这世上像鬼五郎那样的人不多的,现在山本财团的事情闹这么大,起源很可能在山本贵一那颗大脑上,鬼五郎一定潜入过那颗大脑,她去询问了某些意见,而鬼五郎就借此机会向她提供了某些建议。”

“他为什么要提这些建议呢?怎么看,他的建议都对我们更有利吧,”孙耀儒更感诧异,直接道:“我们跟山本家可以说是死对头,现在又流传是我们偷了那颗大脑,他还要跟山本绘子提这些建议,真是奇怪。”

“确实很奇怪,鬼五郎这家伙也真是个怪人,神秘的怪人。”卫青云附和道。

“卫先生还是坚持,值得冒这个险?”孙耀儒看出卫青云的心思,确认道。

“值得,那颗大脑现在绝对安全,这至少为我们多添了几分胜算。”

至于见面的地点和交通安排,还是颇费脑筋。

现在不仅要防着隐于暗处的那伙势力,就连山本财团、三王会的人都要提防,现在孙耀儒直接把山本财团告上了法庭,山本绘子要与孙家人私下见面,更是要小心万分,不能被任何与山本财团有关联的人发现。

山本绘子把这个难题完全推给了孙耀儒和卫青云,见面的地点乃至交通路径,都要他们来解决,并保证绝对安全、隐秘。

山本绘子一方只有绘子和鬼五郎参加,人少总归方便安排,孙耀儒和卫青云商定,自己这边也只派出卫青云、孙仲文参与会谈,以卫青云为主。

“不如把山本绘子绑架了,”谢灵嫣努努嘴,望着卫青云说道:“反正前几天她才被人绑架过。”

“这倒也是个办法,至少不会被人怀疑是我们在私下合作。”孙耀儒点头道。

“太复杂,实际操作起来很难保障双方安全,一旦弄假成真,有死伤就麻烦了。”孙仲文从实战的角度给出意见。

“不如在大月深海,绘子小姐可以假装出海游玩儿,中间我们派出潜艇,接上她到大月深海的海底空间站,在那里谈判,保证不会被人发现。”孙耀儒提议。

这倒算是个不错的方法。

谢灵嫣、孙仲文默然点头,二人瞅一眼卫青云,发现他仍是沉默不语,谢灵嫣当即问起来。

“喂,青云哥,这个办法也不好吗?”

“海底空间站是很安全,可在路上呢?山本绘子起码坐车、乘船,万一有人跟踪,也是很难甩掉。”卫青云解释道。

“那你们当初是怎么偷运那颗大脑的呢?不是一样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么?”谢灵嫣反问。

“当时就在海上,而且是公海,又是晚上,确认周围海域安全后,我们派出潜艇接应,直接把东西送到了海底空间站,我们本来就跟中国有深海项目合作,再送到中国自然神不知鬼不觉。”孙仲文解释道。

“那就是说,不仅要见面地点安全,还要交通路径安全?”谢灵嫣撇撇嘴。

“人家本来就是这么要求的啊。”孙仲文调侃道。

“那该怎么办?反正只要她一出门儿,就有可能被监视了。”谢灵嫣赌起气来。

“啧啧啧,那就去她家好了,”卫青云微微一笑,摸摸谢灵嫣的头,调皮的说道:“多亏你这个鬼丫头提醒我。”

“可她不是说让我们提供地点吗?”孙耀儒反问。

“那个要求只是为了保障安全,并非绝对限制条件,而且,去她家的话,对她也很有利啊。”卫青云解释。

“我比较担心她家有内贼,从她那天被截杀,到山本财团股东大会上众人的反应,说不定她家的仆人里早就有人被收买了。”孙仲文说道。

“对对对,山本绘子也暗示过这一点,山本财团里有老鼠。”谢灵嫣补充道。

“这一点倒不用担心,其实,越是在她家里,那些盯梢者越是放松,她们的关注点更多会放在山本绘子与山本信虎的对话,以及他们的出行安排上,不可能二十小时一直盯着的,其实,山本绘子的房间里才是最安全的地方。”卫青云自信道。

“喂,青云哥,你这不是耍流氓嘛,人家一个姑娘家家的,你一个大男人跑去干嘛?”谢灵嫣急躁起来。

“为了工作啊,如果不是因为你,我才不会接这单买卖。”卫青云两手一摊,若无其事的说道。

“嘁,我看你就是旧情难忘。”

话一出口,谢灵嫣猛然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其实,山本绘子对卫青云不过是单相思,卫青云对她很可能没什么印象。

谢灵嫣一捂嘴,不再说话。

“你说什么?我?旧情难忘?跟谁旧情难忘?”卫青云拧住她耳朵,不依不饶的追问。

“难道不是吗?哼,放开我,你就是旧情难忘,你看你,一说起要去山本绘子的房间,两眼就放光。”谢灵嫣嘴硬。

“这都哪儿跟哪儿,别胡说八道了,哥哥我从来没有忘不掉的人,只有记不住的人。”卫青云嬉皮笑脸的说道。

“哼——”谢灵嫣鼻孔出气冷哼了一声不再说话。

“噫,不对啊,你跟山本绘子见过几次面,你有这种想法,是不是她跟你说起过什么?”

卫青云何等聪明,转念一想,谢灵嫣不会瞎吃醋的,一定事出有因。

“啧啧啧,瞧你这男人的虚荣心哦,是不是知道了这世上还有个女人对你朝思暮想,心里特别美啊,恩?恩?恩?”谢灵嫣抓住卫青云的把柄一样,不依不饶起来。

“明白了,哈哈哈哈。”卫青云听出是怎么回事了,不再理会她。

卫青云拿过纸笔,在上面写下三个地址,画好路线图,说出了自己的计划。

除了谢灵嫣一直撇嘴不说话,孙耀儒和孙仲文倒是觉得这个办法挺好的,刺激,好玩儿。

076、记忆移植

第二天傍晚,鬼五郎开车去学校接孩子。

学校门口儿经常会聚集着各种卖点心、糖果、气球、贴纸的小贩,还有各种补习班、兴趣班的推销员,拿了各种礼物拦在半路。

鬼五郎接到孩子,就像往常一样,左手拉一个,右手牵一个,径直朝着停车场走去。

“爸爸,你看,你看,那些气球好漂亮。”

“买吧,买吧,爸爸,买给我们嘛。”

也不知是男孩子还是女孩子先开的口,两个小家伙吵嚷起来就没个停。

鬼五郎看了一眼,是那个总是化妆成小丑儿来卖气球的家伙,每隔两三天就会来一次,卖的气球又大又结实,图案也很漂亮,所以很受小孩子的欢迎。

鬼五郎想也没想,便抱起两个孩子走过去,排在了队伍后边。

一直等了十几分钟才轮到鬼五郎,他笑着掏出手机打开支付界面,输入了足够两个特大号气球的金额。

小丑人摇头晃脑的,看不到他的表情,但看面具和动作十分的滑稽可笑。

就在小丑人拿过自己的手机扫过鬼五郎手机上的二维码时,鬼五郎感到手上微微一动,那人用手指在自己的手上划了一下。

一组神经信号进入鬼五郎手上的神经末梢,沿着手臂一直进入了大脑中枢。

还没等鬼五郎反应过来,那条信息已经在他的意识宫殿中铺展开来,瞬间完成了阅读。

“是他。”

鬼五郎心里嘀咕了一句,脸上仍不动声色,嗖嗖,嗖嗖,一连揪下四个气球。

两个孩子见了自然欢天喜地,你争我抢的跟着父亲高高兴兴回家去了。

接下来的日子里,每天早上九点半,谢灵嫣都会准时来到山本家,喊上绘子一起出去游玩儿。

有时候逛逛购物中心,有时候去海上,有时候去名胜古迹,或者去哪个小乡村享受悠闲的时光。

有时候是两个人,有时候还会喊上千手蝶,或者山本绘子的闺蜜。

作为一名优秀的刑警,谢灵嫣当然不难发现那些不紧不慢尾随的盯梢者。

对方人马众多配合密切,各种交通工具恰当衔接不说,各种窃听、观察设备,间谍机器人能用的几乎都用上了。

山本绘子没有受过专业的反侦察训练,对一切浑然不知,玩的不亦乐乎。

倒是谢灵嫣,把一切看在眼里,一边羡慕富家小姐无忧无虑的人生,一边又觉得她其实挺可怜的。

活的万众瞩目,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落下个万箭穿心。

这些当然只是障眼法,真正的会面是在凌晨四点半到八点之前完成的。

自打卫青云二人从海底水牢里出来,两个人就变换身份彻底藏匿起来,不过,他们也没闲着,一直在搜集山本家相关情报,对一些人的生活作息自然早已了如执掌。

计划拟定后,卫青云先化妆成卖气球的小丑人,以神经潜入技术把自己的计划组织成一段神经信息,通过手指刹那间的接触,直接传递给鬼五郎。绝对神不知鬼不觉。

而鬼五郎每两天一次,就要到山本宅邸为山本信虎做一次催眠治疗,缓解他的头痛症,很容易就把消息告诉给了山本绘子。

山本绘子只要配合就好了。

至于如何悄悄进入山本家而不被任何人发现,则是利用了一家送菜公司的送菜车。

有一家公司专门服务一些类似山本家这样的富人阶层,每天凌晨选好最新鲜的蔬菜、肉蛋、水产等食物,挨家挨户直接送入他们的厨房。

这些工作往往会在凌晨三点到四点之间完成,以便留给厨师充分的烹饪时间。

山本家预定的送菜时间是凌晨三点五十分。

送菜工三人,都是年轻人,身高体型同卫青云、孙仲文、鬼五郎三人差不多。

卫青云三人守在半路,拦下他们的车子,随即对三人进行了深度催眠——使他们的大脑陷入深度睡眠状态,连梦境也被剥夺了。

为了确保不引起怀疑,卫青云还给他们做了一个小手术——记忆移植,也就是潜入三人的大脑,复制了他们昨天同时段的记忆,填充到今天的时段内。

为了对付山本家的守门人,卫青云还“窃取”了一名送菜工的一个记忆片段。

这名送菜工为了乐观开朗,喜欢开玩笑,一来二去和山本家的守门人混的很熟,见了面总是调侃几句。

记忆窃取,这也是记忆移植技术的一种,是把别人的记忆片段移植到自己的大脑里——可以通过演绎那段记忆,达到假冒他人的目的。

如此“冒充”,就连动作、表情、声音都可以完美的模仿他人。

送菜工的制服是早已备好的,并非从三名工人身上扒下来。

卫青云三人到达山本宅邸的后门,按动了门铃。

山本宅邸前后门厅,外墙,宅内,安装了大量的监控设备——这些电子眼就不是神经潜入技术能够欺骗的了。

林小虎负责这一步工作——他侵入了山本宅邸的监控网络,一边注视着卫青云三人的行踪,一边用之前的视频片段替换了他们所在的画面。

下一步,只要骗过守门人就可以了。

易容,已经来不及了,只能再次使用神经潜入技术。

卫青云守在门口,等那人一出来,趁着把送货单递给对方的机会,手指在守门人手上轻轻划了一下。

一组神经信号瞬间抵达了对方的大脑。

因为要在刹那间完成侵入,卫青云只是发动了一次极其简单的神经攻击——他干扰了对方的视神经系统,使他在短时间内视物模糊。

而人的大脑具有极强的修正,或者说自我欺骗能力,它会把看到的相似的脸孔修正成自己熟悉的人的样子。

有时候我们会认错人,便是这个原因。

光线昏暗,三人又穿着一样的制服,在守门人眼里,卫青云等人自然而然就成了那三个再熟悉不过的送菜工,一边调侃着一边签完字,便热情的放三人进去了。

山本家虽说只有信虎和绘子父女二人,可仆从众多,每日所需菜蔬鱼肉也是很大量的,三个人一起也要搬运几趟。

这守门人跟他们早就混熟了,索性开门放行后,便兀自回门房里守着了。

卫青云计算着搬运的次数,等到最后两趟的时候,他唤醒了那三名真正的送菜工。

卫青云三人先各自搬了一箱蔬菜进去,送进厨房后,便躲进佣人厕所,穿上山本家的佣人制服,由鬼五郎带路去了山本绘子的房间。

(山本家的厨房并不随便放外人进入,他们只需把蔬菜箱码放在门内一侧即可,无需同那些厨子帮贡打什么照面,倒也免于暴露身份。)

几分钟后,那三名真正的送菜工稀里糊涂的搬起最后的三箱蔬菜送进了山本家,隔着小窗儿同守门人调侃几句后,三人驾车离开。

守门人早已看厌了这些人进进出出,少进一趟少出来一趟,根本无心注意。

谁也没有发现,已经有三个大男人溜进了山本绘子的闺房。

077、鬼怒的人

为了表示诚意,卫青云当然不能再戴着那张“孙仲武”的脸行事。

当山本绘子再次见到卫青云的样子时,不由得夹紧了双腿,心口窝小兔子蹦蹦乱跳。

她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痴望着那张英气逼人的脸庞,脸上一阵阵热辣。

此时的卫青云已非当年青涩懵懂的少年,浑身都散发着成熟男子的稳重与坚毅,浓烈的荷尔蒙气息喷薄激昂,无论哪个女人都无法抗拒。

更何况还是一个暗恋了许久的女人,更何况他比少年时更添了许多魅力。

山本绘子只觉得心中一痛,竟一时呆在那里,说不出话来。

卫青云见状当即明白了一切,温柔一笑,大方的打起招呼。

“绘子小姐,久违了。”

山本绘子这才警醒过来,赶忙招呼众人落座,借以排遣尴尬。

山本绘子的闺房是一间套房,紧挨着卧室还有一间小书房较为私密,暂且作了谈判的会议室。

谈判的第一步,自然是各自先亮出底牌。

山本绘子取出山本贵一的日记,放在桌上,不禁有些咄咄逼人的问起来。

“既然孙公子肯来,是不是说明我曾祖父的大脑,确实是你们偷得呢?”

“那颗大脑确实在我们手上,不过却不是偷的,而是抢来的。”孙仲文早有心理准备,坦然解释道。

“抢?和偷有什么区别吗?”

“是先有人偷了,然后,我们半路抢过来的。”

“真的是这样。”山本绘子望着鬼五郎,轻声叹息。

“既然要合作,一些信息我们肯定会坦承相告的。”孙仲文说道。

“凭什么让我相信你?”山本绘子反问。

孙仲文也早已有准备,拿过几份文件递给山本绘子,正是当初卫青云看过的关于山本贵一的资料。

“我们孙家的一些事情,早已不是什么秘密,我们怀疑,山本贵一所乘的旭日丸号是一艘运宝船,船上运载的正是侵华日军从中国搜刮的古玩珍宝,甚至还包括一项重要考古发现中的北京人头盖骨。”

山本绘子拿过文件看了又看,不置可否:“这张照片,你们没有原件?”

“没有。”孙仲文无奈的摇摇头。

“这张照片,我们山本家都没有。”山本绘子一笑,把东西还给了孙仲文。

“我们还是想尝试一下,如果真的没有,那颗大脑也会完璧归赵的。”

“就这些?”山本绘子反问。

“当然了,我们会完好无损的把大脑还给山本家的。”

“那这次合作,我岂不是白忙活了。”

孙仲文、卫青云互相看了一眼,略感诧异,不知道对方会提出怎样的条件来。

孙仲文道:“那,绘子小姐的意思是?”

“既然是合作,当然要互惠互利,我们帮你们破解那颗大脑,你们也要帮我查出幕后主谋。”

山本绘子看起来就像一个谈判高手,抛出了一个看似十分公平的提议。

“你是指那些盗走山本贵一大脑的人?”孙仲文确认道。

“可以这么说,因为,在那之前你们仍旧无法摆脱嫌疑,你们帮我把他们揪出来,也算证明你们的清白。”

“可以,这个要求很合理,就算绘子小姐不做要求,我们也要查下去,”孙仲文转而又道:“不过,我还是想提醒一句,我们面对的情况很复杂,敌人很强大。”

孙仲文当即把父亲收到神秘信笺,自己如何跟踪到船上,以及同金发男子一伙交手的事情讲述了一遍。

“在我们拿到那个东西之前,我们根本不知道那里面装的是什么,后来发现是一颗大脑,也是一团糊涂,直到有人放出消息,说那是山本财团创始人的大脑,我们才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孙仲文补充道。

“绿色信笺?金发男子?这比我们之前想的还要多出两拨人。”山本绘子向鬼五郎投去询问的目光。

“金发男子一伙,很可能跟家贼是勾结一起的,只是那个绿色信笺,到底是什么来头,他们为什么要跟孙家合作,既然合作,却为什么又不肯露面,实在匪夷所思。”鬼五郎分析道。

“而且,他们后来又出现过一次,我想绿色信笺应该算是一种信物,只是他们觉得现在还不宜公开身份。”孙仲文坦白道。

“又一次?因为什么事?”山本绘子追问。

“虽说已经决定坦白,但还是觉得有些惭愧,是中井工业的事。”孙仲文有些腼腆的说道。

“呵呵,其实,你们之所以大张旗鼓,拿着中井工业的事儿做文章,就是想逼我们自乱阵脚,然后趁虚而入,拿到这本日记吧。”鬼五郎一语点破。

“是,这是我的主意。”卫青云郎然一笑。

“你早就知道这本日记的事儿?”鬼五郎惊问。

“是的,我师父因为潜入那颗大脑,已经陷入昏迷很久了,为了安全起见,我潜入了我师父的大脑,他在山本贵一的大脑了发现了一个记忆片段,留给了我。”

“原来是这样,想不到还真有人敢潜入那颗大脑。”鬼五郎摇摇头,好像那是一件不可能的事儿,对卫浩然充满了敬佩。

“你作为山本家的御用神经潜入者,应该也潜入过那颗大脑,做了安全锁吧?”卫青云反问。

“没有,我没潜入那颗大脑,我是在意识元界做的。”

“哦?”卫青云当下来了兴趣,追问:“这倒是个好消息,如果可以的话,不妨说来听听,你是怎么办到的?”

“这一点,可以作为信息交换,我不会藏私,不过,还是先把中井工业和绿色纸笺的事儿说明吧,尤其中井工业的事儿,相信你们也听说了,绘子小姐和信虎先生因为这个,几乎丧失了对山本财团的管理权。”

这件事牵扯很深,卫青云想了想,才委婉说起。

“如果你们想问新垣香的真实身份,为什么会变成绘子小姐,这一点我们也爱莫能助,不过,我们可以实话告诉你,关于中井集团、新垣香、山本财团三者关系的那些文件,我们是在三王会的系统找到的。”

“三王会?怎么可能?北野纲他——”果然,山本绘子还是有些难以接受这个事实。

“那天,三王会大暴走,就是在追杀我和我的朋友,当时我们刚刚拿到情报,便被三王会的人马包围了,我们把信息给了仲文,让他去档案馆取得纸本原件。”卫青云料到她可能不信,补了一句。

“没错儿,这件事还有旁证,可能绘子小姐没注意,就在三王会大暴走那天,档案中心死了两个人,他们很可能也是去偷那份文件的,只不过他们被人杀了,而杀他们的人,在那份文件上留了一张绿色纸笺,这就是第二张绿色纸笺的出处。”孙仲文不紧不慢的说道。

“查出那两个人的身份了?”山本绘子急着追问。

“是鬼怒的人,一个小帮派。”孙仲文笃定回道。

078、记忆木马

“没听说过,”绘子诧异的摇摇头,疑惑道:“他们怎么会搅进这种事儿里来?”

“我的朋友查到,鬼怒每个月都会准时向三王会的一个账号打一笔钱,很可能是三王会的附庸。”

“其实,他们去偷那份文件,就是不想让你们拿到?”

山本绘子望着卫青云,询问他的意见,现在她脑袋里一团浆糊,

“应该是这样的。”卫青云点点头。

“还以为是菅原真实那伙人,难道真正的家贼,是北野纲吗?”山本绘子颓然瘫坐下去。

众人沉默,山本绘子转向鬼五郎,追问起来:“鬼五郎,你觉得呢?”

“北野纲那边,我不熟,他是黑帮分子,从来不让我为他做神经潜入的。”

“那,那,”山本绘子终于鼓起勇气,问了一句:“那瞳子姑姑呢?”

“她?也没有深度潜入过,除了你没心没肺的不设时间限制,别人都是要求最低时间限度的,帮他们做个记忆安全锁,就跟做贼一样,怕死了。”鬼五郎抱怨道。

“你那次不是还看到她小时候跟曾祖父在一起的画面吗?”

“那是漂浮在她记忆宫殿里的意识碎片,跟你说过的,不过看她这些年里的意识碎片,她应该没什么问题,婚前是个工作狂,几乎没什么个人乐趣可言,婚后则干脆什么都不去想,有几次竟然看到她为了部电视剧,为了瓶打碎的香水儿伤神。”

“哦,”忽然想起那天瞳子脸上的掌印,山本绘子转而又问:“有没有看到过她跟北野纲的?北野纲对她好吗?”

“好,好,好的很啊,”鬼五郎有些不自在的说道:“北野纲总是千方百计讨好瞳子小姐,有时候那俩人都甜的发腻。”

“哦。”

山本绘子应了一声,可那天她脸上的掌印,为什么呢?问他是不是北野纲打的,她也默认了。

菅原真实,北野纲,到底哪个才是那只老鼠呢?

对了,阿部三郎,真是昏头了,竟然忘记那个人了。

如果这一切都是一个阴谋,那个拿出证据指证自己就是新垣香的家伙,从他身上一定能够得到线索的。

“这件事就先这样吧,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了,我得花些时间好好梳理一下,不过,现在就有一件事,我想拜托二位帮我查一下。”

“绘子小姐请说。”卫青云道。

“山本股东大会的事儿,估计你们早就拿到情报了,那个叫阿部三郎的人,我想请你们调查一下,他只是个小股东,能伪造那样的文件出来,一定是受人指使的,帮我查查吧,看看他背后是谁。”

“好。”卫青云点点头。

“你们的条件呢?都需要哪方面的情报?”山本绘子问道。

“凡是山本贵一的信息都行。”

“这本日记,暂时可以给你们用,别的嘛,其实我们知道的也不多,他去世时我父亲都还小,不过,瞳子姑姑倒是说了些特别的信息。”

山本绘子翻出瞳子标注的那几页,并把山本贵一死于暴食自杀的事情说了一遍。

“好的,如果潜入成功的话,我会留意相关信息的。”卫青云道。

卫青云转向鬼五郎,把自己在卫浩然大脑里看到的信息和盘托出,仔细讲述了一遍。

“以上,就是我在师父那里得到的情报,五郎,你觉得呢?那些小孩子,不会是你做的安全锁吧?”卫青云调侃起来,活跃一下气氛。

“当然不是,”鬼五郎摇摇头,笑道:“我可没心思做那么恐怖的东西,我第一次进去的时候都吓坏了,你马上就有机会身临其境了,好好感受一下,被十几个一模一样的小孩子,冷冰冰凝视的恐惧吧。”

“你觉得那些小孩子,是怎么回事?”

“论工作经验,我肯定没你多啊,我的客户就固定那么几个,大家都挺正常的,我是潜入那颗大脑失败后,才研究学习各种案例的,我猜测,山本贵一可能患有某种精神疾病,或者神经方面的疾病。”

“你确定之前没有神经潜入者动过那颗大脑?”卫青云问道。

“信虎先生和瞳子女士,都矢口否认有别的神经潜入者动过那颗大脑,我也研究了一段时间,那些小孩子确实不像以外力做出来的,他们每一个都像是那颗大脑的主人,这才是那颗大脑的恐怖之处。”

“每一个都是?”

“至少当时的感受是这样的,不过,我和你的想法一样,那些孩子里,只有一个是真正的入口,或者说是领路人,只有找到那个正确的孩子,才能进入山本贵一的意识宫殿。”

“奇怪,看当时的画面,那样子跟多重人格也完全不同,却更像是一个神经潜入高手做的机关陷阱一样。”

“可当时的神经潜入技术才刚刚萌芽,谁能做出那么伟大的工程来呢?从我搜集的资料来看,四大神经潜入创始者中,朱悦应该四人中最厉害的,他的最高记录是深入到了一个人6个月零8天的记忆,放到现在,也不过是一个初级潜入者水平。”

“朱悦,呃,你故意的吗?鬼五郎,多年不见,你还懂得玩幽默了。”

“哦,不好意思,我忘了,那个辈分儿是怎么算的?你师曾祖是吧?”鬼五郎戏说道。

“恩。”卫青云点点头。

“别误会,没别的意思,我就是想说,就算当年山本贵一大胆前卫,找神经潜入者给自己做过记忆安全锁,当时那些人的技术在我们面前根本构不成威胁。”

“明白,不是记忆安全锁,不是多重人格,那会是什么呢?还真没遇到过这样的案例。”

“哎,可惜啊,一个多么恐怖又珍贵的大脑啊。”鬼五郎忽然感叹起来。

“的确是一个不可多得的标本,怎么?你也知道那颗大脑已经损毁严重了?”

“是的,老化的太严重了,想想看,当时在船上,为什么那个金发男子会把到手的东西拱手相让呢?很可能他们也知道,那颗大脑很危险,干脆把难题丢给别人。”

“这一点我也想到了,所以,只要解开那颗大脑里的秘密,也就能顺藤摸瓜找到幕后主使。”

“哈哈哈哈。”鬼五郎忽然笑起来。

“有那么好笑吗?”

“什么顺藤摸瓜,明明是被人家顺藤摸瓜吧,我们还是小心些,免得身后站了人,被人家一闷棍打倒。”

“喂,鬼五郎,想不到你还会讲笑话啦。”一直插不上话的山本绘子嘟囔道。

“故知相逢,开心一下嘛。”

“开心过了,那总该说说,你是怎么处理那颗大脑了吧?”

“说来真是难以启齿啊,当初我也是心高气傲不服输的俊小伙儿,结果被你打的惨败,在那之后,我一直想着找机会证明自己的能力,免得人家说我,因为信虎大人可怜我,才给了我一份工作。”

“矫情,你才不会是那种在乎别人看法的人吧。”卫青云替他解嘲。

“可是天不遂人愿,我始终没能破解那颗大脑,又不想在信虎先生和瞳子女士面前丢人现眼,便想了个馊主意,我利用信虎先生的意识碎片,做了一个记忆木马。”

079、少了几页

“记忆木马?不用山本贵一的意识碎片做成,也可以吗?”卫青云饶有兴趣的问道。

在现实世界,人们可以通过假笑假哭,伪造面部表情、声音,甚至刻意做出一些虚假的肢体动作,来掩饰自己真实的情绪和意图,从而达到欺骗他人的目的。

而在意识世界,一切都是*的,若非自我生成的意识产物,很容易被辨别出来,或者被吸收消融,或者被隔离驱逐。

“恩,在山本贵一和信虎之间,有着一种强烈的羁绊,那一次我刚为信虎先生维护完记忆安全锁,他的一个意识碎片粘在了我的意识中。

那是一个信虎先生和我聊天时产生的记忆碎片,我一时粗心,还以为是自己的,便没清洗它。

后来,当我进入山本贵一的大脑时,对面的那些孩子感受到了那个碎片,发出了强劲儿的吸引力,把信虎先生的意识碎片吸了过去。”

鬼五郎停下喝了口水,卫青云趁机赶忙问起来。

“是哪个孩子?穿什么衣服的?”

鬼五郎有些羞惭的望了望大家,尴尬笑道:“没看清楚。”

“啊?”

不只是卫青云,就连孙仲文、山本绘子两个外行都小声叫起来。

“怎么?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变故?”卫青云谨慎的问道。

卫青云当然明白,潜入一个人的意识世界,比深渊探险更加凶险万分,他没看清,一定有他的道理。

“当时,十几个孩子的注意力全被那枚碎片吸引了,一个个目不转睛的,望着那枚飘向他们的碎片,我马上意识到这是一种亲情的羁绊,也许可以通过这点找出山本贵一的真身。

然而,那些孩子也实在太诡异了,一样冷漠的表情,一样僵硬的动作,他们慢慢围着那枚碎片站成了一圈儿,他们就那样仰起脸来,呆呆的,望着半空中信虎先生的记忆碎片,就一直那样一动不动。”

“竟有这样的事。”卫青云兀自嘟囔了一句。

“恩,我进入他的大脑多次,这也是第一次看到那些孩子产生变化,我当时又兴奋又害怕,不过,最终我还是鼓起勇气做了一件蠢事,我用自己的意识碎片做成了一根细长的杆子,把那枚碎片挑走了。”

“啊?然后呢?”山本绘子听完,低声叫起来。

“那效果就跟抢走十几个小孩子正在开心玩儿的玩具一样啊,全都疯了一样朝我冲了过来,只不过,那些孩子看起来太恐怖了,本来稚嫩的脸上现出了成年男子一样凶狠的表情。”

“然后,你就吓跑了?”山本绘子瞪大眼睛望着鬼五郎嘲讽起来。

“啊,是啊,绘子小姐好像很了解我一样。”鬼五郎一脸虔诚的望着山本绘子,淡定说道。

卫青云见状,赶忙解围:“别这样,绘子小姐,其实当时真的危险的,换做任何一个神经潜入者都会第一时间逃跑的。”

“如果不逃跑会怎样?卫先生,真的那么危险吗?”难得卫青云喊自己名字说话,山本绘子赶忙搭腔。

“因为潜入那颗大脑,已经有两个人死掉了,我师父也陷入昏迷,不知道能不能醒来。”

“这么危险啊。”山本绘子半信半疑的应道。

“当然了,”卫青云望着山本绘子,认真的点点头:“还是先听鬼五郎把话说完吧。”

“其实后来的事,你也能猜到了,我做了几次试验,把信虎先生的意识碎片做成一个个盒子,投给他们,发现他们还是围成一圈,就那么呆呆的望着。

不过,之后我没再做多余的动作,而是退了出来,等过一段时间再进去看,那些盒子已经被他们吞噬了。

我便做了一机关藏进那种盒子里,投给他们,让他们自己拿走。”

“你就没耐心等等,也别去碰那些盒子,就老实在那等着,看看谁拿走的盒子?”山本绘子不依不饶的追问。

“没有,他们有的是时间,我还要下班给老婆孩子做饭呢,我哪儿跟他们耗得起。”鬼五郎调侃道。

“哎呀,这就是你的工作态度啊?亏我还一直觉得你忠心耿耿呢。”山本绘子把嘴撅的老高。

“喂,你这样嘴巴撅着不好看的,丑死了。”鬼五郎逗她。

“去你的。”山本绘子瞅瞅卫青云,转过脸来瞪了鬼五郎一眼。

“好啦,大小姐,我进入那颗大脑每次只有两个小时,是你父亲和瞳子小姐的规定,不能超时的。”

“干嘛有这么个破规定?”

“当然是防着我偷窥什么秘密了,我们神经潜入者是高危行业,潜进去出不来是死,出来了被人灭口也是死。”

“你的机关呢,怎么破?既然合作了,就别劳我费神了。”卫青云真诚的望着鬼五郎问道。

“是一组陷阱,如果有外人进入的话,便会把来者包裹困住,我会做一组陷阱解除器,还有一些山本信虎的意识碎片给你,前天我给他做催眠治疗,留下了不少。”

“好。”卫青云点头。

“那我们的合作就算正式开始了。”山本绘子确认道。

“当然。”卫青云爽朗一笑。

“不过,也真是的,竟然会跟你们合作。”

山本绘子这话是跟孙仲文说的,孙仲文腼腆笑了笑,并没多说什么。

“这是鬼五郎的主意吧?”卫青云见场面尴尬,有意无意的提了一句。

“是啊,他说你这种不为钻石所动的男人值得相信。”山本绘子望着卫青云的眼睛,认真说道。

鬼五郎一愣,盯着卫青云,充满警惕的反问:“你怎么知道是我的主意?”

“猜的啊,”卫青云神秘一笑:“为了帮助别人,连命都不要了的人,也是很值得信任啊。”

“那天,那个人是你?”鬼五郎暧昧一笑,径直问道。

“是啊,卖气球那个小丑人就是我啊,你还多拿了我两个气球没付钱呢。”卫青云嬉皮笑脸的回了一句。

“我是说——”

鬼五郎刚想再说什么,却被一头雾水的山本绘子打断了。

“喂,你们两个在说什么?谈正事呢,马上天亮了。”

说完,她把山本贵一的日记摊开,里面有不少细小的书签,特别标记了一些页码。

山本贵一的日记当然是用日语写成的,虽说翻译软件已经完全可以胜任,但其中一些名词对于山本家来说有着特殊的意义。

山本绘子这些天已经把其中一些特别意义的语句找了出来,为了不产生误读,适才一一解释给卫青云听。

“这本日记少了几页。”卫青云忽然说道。

080、反击

“不少,这本日记本来就不是那种一天一记的。”山本绘子随口应了一句。

“我是说页数少了。”卫青云继续道。

“喂,你这是在怀疑我吗?亏我辛苦几天,找出这些问题来给你看。”山本绘子忽然反应过来,怒道。

“我不是怀疑你,我只是说这本日记的页数少了,也许在哪个环节,被人特意撕下了几页。”

山本绘子望着卫青云盯了许久,看他一脸坦荡,倒不像是在怀疑自己。

“这本日记我看了好几天,也没看出哪儿少了啊?”山本绘子悻悻道。

“青云,到底怎么回事?”

“是啊,卫大哥,你怎么看出来的?”

孙仲文和鬼五郎也不明就里,纷纷问起来。

卫青云不急不躁,在那本日记里数出了十几页用手指捏住,才道:“就是这一部分,你们看。”

众人一看,恍然大悟——的确是少了几页。

原来这是一本线装本子,里面的纸张一共分成了十二等份,每一份的纸张都是V字对折,中间打孔穿线装订而成。

胶装本子,撕掉其中一页一般会留下参差不齐的纸边,很容易看出来。

线装本子,撕掉某一页,则与其对应的那一页也会自然脱落,很难看出痕迹,但是多撕几页的话,那一股纸就变得十分松垮,稍加留心,或者使用线装本子线装书的经验多,也容易看出来。

卫青云数了一下,这个本子正常一股纸一共三十页,左右对称各有十五页,而丢页的这一股还剩下二十四页,一共少了六页。

“还真是少了六页,是瞳子姑姑撕掉了吗?”山本绘子轻声呢喃。

“这只能算是一个疑点,也许当初山本贵一写日记的时候,因为某种原因就把那几页撕掉了,也可能是别人撕掉的,因为是左右对称折叠装订,有价值的信息也可能就在三页纸上。”卫青云安慰道。

“会影响你的工作吗?”山本绘子关切的问起。

“目前还不知道,不过,已经有这么情报了,可以尝试一下。”卫青云笑道。

“会有危险?”

鬼五郎看山本绘子一直追问,解释道:“一个人的意识世界,也就是精神世界,是很复杂的。

有些人特别轻信,容易相信别人的谎言,有些人软弱自欺,这种人的精神世界特别扭曲,真真假假光怪陆离,还有一些人终其一生都特别迷信自己的梦境,会把一些梦魇当做真实记忆起来。

还有各种性格、知识、阅历造成的认识困境,也会带来很多真假难辨的境况,神经潜入者在执行任务之前,尽可能多的搜集目标人的情报,是为了充分了解目标人,这样才能在目标人的记忆宫殿里获得更多真实有用的情报。”

“听起来,也没那么可怕啊。”山本绘子还是有些疑惑。

“有些人性情残暴,有些人根本就是冷血杀手,还有些人爱搞恶作剧整蛊别人,在这些人的脑袋里,一旦神经潜入者判断失误,就可能再也出不来了。”鬼五郎冷漠,而又耐心的解释着。

山本绘子认真听完,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望着卫青云,半天才出声。

“那你一定要小心啊。”

“放心吧,不过是三页信息缺失,还难不倒我。”卫青云自信笑对。

四人见面确认合作关系,主要是为了建立信任,接下来的沟通就方便了许多,大可以通过各种渠道传递信息。

卫青云三人藏身在山本绘子的闺房里,一直等到山本绘子用过早饭,家里便开始陆陆续续来人了。

有时候两三个一起来,有时候只是一个人,有时候四五人一起来,男男女女好不热闹,谢灵嫣也来了。

今天一共来了二十多人,大家要到海上去开party。

这样的情况已经好多天了,不是来个十几人,就是二三十人,已经没谁去注意什么时候来了几个人,什么时候又走了。

山本财团股东大会上的事儿,以及绘子小姐被行刺的事情,佣人们也早有耳闻,大家都知道这个大小姐本就不想理会家族生意,现在又遭逢连番打击,一定是借着寻欢作乐来消磨时光,逃避痛苦的。

所以,大家也都乐呵呵看着,毕竟平日里绘子对大家都很好,只要是来找绘子小姐玩儿的,不管认识不认识的,一律热情招待。

卫青云三人躲在屋里,早早乔装改扮,等人多了便混进去,最后随着呜呜嚷嚷的人群和车队,离开了山本家。

这些便是卫青云的“见面计划”,谈不上多么高明,却是把许多人蒙在鼓里,每天那些暗处盯梢的人,都把精力放在了外围,没人注意到他们早已悄悄见过面了。

卫青云拿到日记后,并没有急着离开日本回到中国,而是先研究了一番。

以山本贵一的生平判断,此人很可能从事过间谍活动,就算不是间谍,也是个擅长保密的家伙,先要检查他的日记,是否有特殊的夹层,是否使用了特殊显字墨水等。

万一有特殊信息存在,也好同山本绘子沟通,那很可能是解开山本贵一秘密的关键。

然而结果却十分令人失望,这本日记在写作手法上老老实实,没有玩弄什么花招,也没有什么值得欣喜的隐藏信息。

卫青云同鬼五郎打过招呼,把日记原本还给山本绘子,带了电子文件回到中国,他还需要一段时间好好研究日记里的内容,少则十天,多则月余,要把山本贵一的生平,以及日记中提到的一些事件研究透彻,才好进行深度潜入工作。

谢灵嫣身为中国刑警,依旧光明正大的同山本绘子频繁来往,除了陪她戏耍散心,也好保护她的安全。

林小虎改头换面,假扮成一名程序员,在孙仲文安保公司的数据中心藏了起来。

他的任务是保护山本绘子的信息安全,做好反侦察工作,还有就是追查阿部三郎,菅原真实一伙人的底细,首要目标是阿部三郎。

至于山本绘子,别看她一天到晚游山玩水嬉闹不停,内心却是斗志昂扬。

在她看来,自己与孙家和卫青云的合作,可不是什么昏了头的瞎胡闹,就连父亲不都时常教育自己,“要能同任何人合作,哪怕是你的敌人”吗?

这是一次反击,这是一场战斗,一场属于山本绘子的家族保卫战。

081、盯梢者

卫青云临走前,叮嘱众人凡事力求自保,不要冒然行动,不过,等到他真的走了,大家的精神头还是松懈下来。

谢灵嫣和山本绘子在一起的这些日子,起初只当是执行任务逢场作戏,渐渐的竟也生出好感来,尤其在卫青云走后,两个人越来越像一对儿闺蜜。

有时候两个人会忽然间同时想到卫青云,便楞下来,尴尬的笑一笑,很快转移了话题。

有时候,谢灵嫣恍惚觉得,山本绘子就像个大嫂,懂得照顾人,也许她这样的女人才最适合卫青云。

自己这样的只会做泡面吃馆子的女人,最好还是找个会做饭洗衣服带孩子的男人,不然,两个人都得饿死。

不过,这样想也挺傻的,谁知道卫青云喜欢什么的女人呀?

“嘿嘿。”想着想着,谢灵嫣竟不时兀自笑出声儿来。

“喂,你傻乐什么?又想他了?”绘子终于忍不住问起来。

“是,也不是,你有没有打小一块长大的男性朋友?”谢灵嫣反问。

“有啊,有一个家伙,比我还女人,不过他可不是GAY,怎么说呢,他就是特别贤惠,哈哈哈哈,”山本绘子想起了什么,忍不住笑起来,捧腹说道:“他从小学时代起,就会打毛衣,经常没事给同学们打条围脖啊什么的。”

“啊?打毛衣?这么高难度?”谢灵嫣听完,也不禁哈哈大笑起来,表情夸张的说道:“哈哈哈,你知道吗,以前有个男孩子追我,他送了我一件衣服,结果——哈哈哈,结果——哈哈哈。”

“结果什么?说呀——”山本绘子也被勾起了兴趣。

“结果,被我洗烂了,手搓的,那种蕾丝边的裙子真不适合我,我搓了几把就,晾干一看,没法儿穿了。”

“哈哈,笑死我了,我肚子疼了,”山本绘子哈腰捂着肚子,一边奚落起来:“你可真行,搓烂了,对了,那衣服谁送的?卫青云吗?”

“嘁,他才不会送我衣服。”

“他从来不送你礼物吗?”山本绘子调皮的问起。

“送啊,但一般都是送些吃的呀,用的呀什么的。”

“用的?姨妈巾?”山本绘子嗨起来,有点控制不住自己了。

“去你的,用的,就是日常实用的啊,比如锅啊,军刀啊什么的。”

“锅,送你锅?”山本绘子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问道。

“是啊,有段时间我经常跑外勤,他就送了我一个迷你电磁锅,泡方便面挺好用的。”谢灵嫣撇撇嘴说道。

“哈哈哈,挺会关心人的嘛。”

“关心个屁,哪有男人送女人锅的,又不是结婚了过日子。”

“倒也是。”

“你那个贤惠男孩儿呢?你俩没怎样?”谢灵嫣好奇道。

“嗨,跟一个天天给你打毛衣的男人,能成为恋人吗?开始啊,我们是同桌,我是挺喜欢他的,他温柔,安静,不像别的男孩子那样淘气调皮,可后来,越来越觉得我们俩就是好姐妹,真的是姐妹情那种,后来,他找了一个能保护他的女人结婚了。”

“啊?哈哈哈,也是奇葩了。”

山本绘子忽然沉默下来,叹息道:“有时候觉得自己挺矛盾的,想做个女强人吧,可还是很喜欢那种照顾别人的感觉,觉得照顾男人就跟养个小孩儿小狗儿一样,看着他吃得开心睡得香,就很有成就感。”

“天性吧,活的别太拧巴就成,我就不喜欢照顾别人,记得初中那会儿,大家不都情窦初开吗,看别人上课一脸小幸福的传纸条,自己也心痒痒,放学就跑去卫青云住的地方,心想表现一下吧,给他洗衣服,他一定很感动的。”

“是啊,他要是一回来,看到自己汗臭衣服都洗的干干净净晾在阳台上,一定很开心的。”山本绘子脸上洋溢着幸福。

谢灵嫣眼一瞪,撇嘴道:“他开心?我本来是想让他开心一下的,可他那堆衣服臭袜子的,太他妈臭了,老娘实在下不去手啊。”

“后来呢?”

“后来,我给自己鼓气加油,心说不能就让这么点儿困难打倒啊,洗,老娘给你洗还不成嘛。”

“后来呢,那他岂不是很开心?”山本绘子有些失落的说道,那样的话,卫青云会接受他的表白吧?

“开心个屁,老娘洗到一半,实在受不了那股味儿,越洗越气,一边洗一边骂,凭什么让老娘给他洗衣服啊,火气一大,我打开窗子,把那盆衣服就给倒下去了。”

“啊——哈哈哈,真有你的。”

“嗨,这还不算,赶巧了,他跟师父正好到楼下,那盆臭水臭衣服全倒他俩头上了。”

“那他没骂你?”山本绘子瞪大了眼睛。

“骂我?想的美,我一看情况不妙,三步两步冲下去,就给他一顿骂,骂他臭男人,不洗澡,不洗衣服。”

“后来呢?”

“他跟他师父,都被我骂的一愣一愣的,后来好长时间,卫青云远远的见了我,就绕道走开了。”

“哎,至少现在你可以自己保护自己,以前别人前呼后拥的叫自己大小姐,感觉自己真的很厉害似的,现在听他们喊我山本大小姐,只觉得是一种讽刺。”

“也不用这么想,你就是江湖经验太少,你看那边那个人?”

这是一家开在公园里的露天咖啡馆儿,开在几株大树的荫凉下。

山本绘子顺着谢灵嫣手指的方向望去,一张半圆形的桌子紧挨着一株大树摆在那里。

一个留着一撮小胡子的中年男子,正一边喝着咖啡,一边读一本杂志。

“怎么了?他是坏人吗?看上去也不像帮派分子啊?”山本绘子天真的问道。”

“你觉得他是什么人?”谢灵嫣反问。

“看起来像是金融行业或者房地产行业的,怎么着也是一个中产精英吧。”

“你看到的只是他的西装、皮鞋,还有梳理整齐的发型,再仔细看。”

“看不出,再提示一下。”山本绘子摇摇头。

“杂志,还有他手指上的烟。”谢灵嫣提醒道。

“烟,我不懂,那本杂志——他好像看了很久了。”绘子若有所悟。

“恩,那种画报基本都是广告,随便翻几页就过去了,而且,也没谁去看那种无聊的店铺杂志,除非是为了掩饰,至于烟么,廉价,劲儿大,刺激性很强,白领人士不会抽这个烟的,至少不会在公共场合抽,我观察了一下,这边的帮派分子基本都抽那个烟,而且他的手,强壮粗大,是个干体力活儿的,上面很多疤痕,很可能是个卖肉杀鱼的。”

“厉害,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认识他呢,”山本绘子惊讶道:“其实,帮派里也不少中产分子啊,干嘛非找个杀鱼的,被你一眼看出来。”

“中产分子未必适合盯梢啊,这个人虽说是个干粗活儿的,但是人很机警,动作麻利,现在,他已经发现我们识破他了。”

谢灵嫣刚说完,那人已经起身结账,若无其事的离开了。

“他走了,哎,他走了啊,那现在怎么办?”山本绘子一时情急,小声叫起来。

082、是北野

“走就走呗,不然还喊住他,请他继续监视下去啊,多尴尬啊。”谢灵嫣调侃起来,笑得很可爱。

“难道不抓住他吗?也许可以问出点儿什么来呢?”山本绘子急道。

“现在还不是时候。”

“不是时候?”

“你见没见过那种人,大家都知道他是个大坏蛋,杀人放火,恶贯满盈那种。”

“见过啊,这里是日本,满大街都是黑社会。”山本绘子翻翻白眼,想起了北野纲。

“警察不是不想抓他们,而是缺乏关键情报,还有有力的证据,冒然行事,不但会打草惊蛇,还会令接下来的抓捕行为更加困难。”

“哦,好像是这样啊,现在真是一头雾水。”

“还有田山志光,那种诡异的暗杀术,目前还根本不知道该怎么防范,就算抓住几个小鱼小虾,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的。”

“那我们就这样?什么都不做?”

“至少可以吸引他们的注意力啊,不过,你要真想抓个小鱼小虾玩玩的话,那边倒是有一个。”谢灵嫣邪魅一笑。

“哪边?还有?”山本绘子刚想转身四下张望,被谢灵嫣做了个手势止住了。

“不要看了,跟我走。”

谢灵嫣说完嚯地站了起来,大步流星向一处人群密集的地方走去,山本绘子急忙结账跟了上来。

谢灵嫣取下墨镜装作吹去灰尘,一眼瞥见身后几个茶座里的客人也忙不迭起身,正往自己这边追来。

前方是一处小型的公园游乐场,有一些旋转木马,小型摩天轮、充气城堡之类的设施,不少人带着孩子聚集在那里。

谢灵嫣拉住山本绘子的手在人群中绕来绕去,身后的几个人怀疑二人有所意图,更是加快了脚步。

山本绘子觉得这比在隧道里被截杀那次还要刺激,兴奋劲儿上来,不一会儿便气喘起来,一边喘还一边乐:“哈哈,是不是做警察都这么刺激好玩儿?”

“好玩儿吗?玩不好,会死人的。”谢灵嫣解嘲道。

“哦——”山本绘子做了个鬼脸儿,赶紧调整呼吸,认真跟上谢灵嫣的节奏。

谢灵嫣的目标是一个身形矮胖的油腻男,冲进人群没多久,那家伙便慌了起来,人影丛丛,实在对他不利,只能靠着偶尔闪现的衣衫,脑袋,来追踪谢灵嫣二人的目标。

绕了三五圈儿,谢灵嫣发现一对同自己和绘子衣着、发型相仿的姐妹花正走在前边,故意过去同她们错了个身。

矮胖的油腻男果真上当,跟错了目标。

谢灵嫣反客为主,绕到油腻男身后,掌刀疾出打在对方后脑,一下便将他击晕了。

山本绘子欢快的鼓掌叫好。

“哈哈,厉害,抓到一个活的。”

谢灵嫣抓紧他的手腕,一路大刺刺拖着前行,游玩的众人看得目瞪口呆。

“色狼,色狼,抓住一个色狼。”山本绘子一路走,一边向着围观的群众叫喊解释。

人群里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

谢灵嫣把油腻男拖进山本绘子的车里,反手铐了起来。

“喂,为什么这个可以抓啊?”山本绘子不解的问道。

谢灵嫣一把撸起他的袖子,右手腕子上赫然纹了一只三头鬼纹身。这是三王会的标记。

“你不是对你的姑姑,姑丈有疑惑吗?”谢灵嫣一挑眉毛说道。

“三王会的人?他们也在监视我?”山本绘子又气又急。

“现在还不好说,不过,倒是可以借这个机会,试探一下,看看他们怎么说。”

“怎么试探?你这样一说,我反倒觉得我没有准备好一样,这样做真的好吗?”山本绘子一脸窘态。

“怕什么,一个小毛贼而已,又不是让你去找北野纲兴师问罪。”

说话间,谢灵嫣把一瓶冰水全泼在了那油腻大叔脸上。

刑讯逼供,犯人晕死,没有什么是一瓶冰水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再泼上一盆。

有水灌进了鼻腔里,油腻男一阵咳嗽,感觉自己在一辆车里,本能的挣扎着想找个座位做好,双手一用力,才发现自己已经被铐上了。

谢灵嫣一脚踢在他肩头,又把他踢了回去。

谢灵嫣把一个语音翻译器夹在耳朵上,一根细小的麦紧贴在唇边,冲那男人恶狠狠骂了一句。

“老实点儿。”

其实她的日语也算马马虎虎,不过,她总是觉得用语音翻译器特别酷,那种电子音效让人觉得有一种特别的震慑感。

这车子虽大,可他毕竟是个胖子,刚才谢灵嫣一脚把他踢倒,愣是给他卡在了几个座位中间,双手也被反扣着,油腻男试着动了动,卡得牢牢的,一点儿转圜的余地都没,跑都别想跑,只能任人宰割。

油腻男当下就蔫了,叽哩哇啦的哭求起来。

本来山本绘子憋了半天劲,也想学着谢灵嫣的样子打他几拳,起码威胁一下,一见他个大男人这样苦苦哀求的样子,一下子心又软了。

其实,她也想过了,这种主动去攻击别人的事儿,跟那次在隧道里遇到劫匪,还是大大不同的,被十几把钢刀围杀,自己大可以放手一搏,现在,虽说只是打对方几拳,也是觉得于此不忍。

看来,自己还算是个善良的人。

“说,谁派你来的,为什么跟踪我?”山本绘子尽量提高了嗓门说道。

“没,没人,没人派我来,就就就是路过,路过,纯粹路过,误会,误会。”油腻男见山本绘子态度缓和下来,嬉皮笑脸的哀求起来。

睁眼说瞎话最气人了。

“啪——”

山本绘子一嘴巴抽在他脸上,这一巴掌下去,反倒把她这些天来受的怨气全都勾了出来。

啪啪啪的一顿乱抽,自己手都抽疼了,还是没有要停下的意思。

山本绘子一边打人,自己还哭了,眼里泪花一直打转,不住的哽咽着。

这下可把油腻男吓住了,叽哩哇啦想说什么,却再也没机会说出来了,啪啪啪的狂抽,不一会儿那大脸蛋子就被抽的红肿起来,一眼看去明显又大了好几圈,简直就是个大号的篮球。

山本绘子的胸脯剧烈起伏着,足足过了七八分钟,她的火气才显得有些消了。

谢灵嫣怕她弄伤自己,看她的气也消得的差不多了,这才出手拦住她,又赶紧把小冰箱里的冰块倒出来,兜在一个塑料袋里,敷在了她红肿的手上。

山本绘子这才感到手上一阵火辣辣钻心的疼痛,不由得咬紧了牙关。

不用问,油腻男自己支支吾吾说起来,嘴都被抽烂了,满脸是血,凑凑合合能听清楚说的什么。

“是,是北野会长。”

083、你到底是哪头儿的

“北野?”山本绘子恶狠狠吐出俩字儿,叫骂道:“北野叫你来做什么?”

“保,保护大小姐。”油腻男嘴都快张不开了,一说话就往外喷血沫子。

“保护我?呵呵,是来监视我吧?说实话,为什么盯着我?”山本绘子恶狠狠的注视着他。

“因,因为,阿,阿部三郎。”油腻男缩紧了脖子,生怕山本绘子再打他。

“阿部三郎?到底怎么回事?”山本绘子一时诧异。

谢灵嫣递给他一瓶水,油腻男漱过口吐出老多血水,说话渐渐利索起来。

“他,他在股东大会上指认你就是新垣香,并且拿出了证据,他担心你会对他不利。”

“我,哈哈,我会对他不利?开什么玩笑?”山本绘子又恼又羞,不知所措的摇起脑袋。

“不只是他这么想,换了谁也会这么想的,大小姐,你觉得呢?”

油腻男翻翻白眼,有些鄙夷的看了山本绘子一眼。他说的很有道理,换了任何人,都会觉得山本绘子会对阿部三郎不利的。

“所以,你们就来监视我?”

“他报了警,说自己收到死亡威胁,警察当然第一时间找到我们三王会,而且当时北野会长也答应了他,只要他说出新垣香是谁,肯定会保护他,所以,所以——北野会长也是没办法,而且,而且—— ”

“而且什么?既然话都说到这份儿上,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山本绘子厉声说道。

“这些天你行踪诡异,大家都怀疑你可能会跟什么人见面。”油腻男转而扮作一副委屈嘴脸。

“大家?谁是大家?”

“阿部三郎,菅原真实,还有,还有警察。”

“警察?那次在隧道刺杀我的人,警察都还没抓到吧,他们怀疑我什么?”

“怀疑你在找机会买通杀手,暗杀阿部三郎和菅原真实。”

“混蛋,简直是荒唐,我怎么可能会买凶杀人。”

“大小姐,这种说法没人会信的。”

“你——好,我不管谁信不信,那你们三王会呢?为什么跟踪我?”

“都说了,就是保护大小姐,也,也要拦着大小姐,不让大小姐胡来。”

“不让我胡来?这话从你们三王会嘴里说出来,不觉得可笑吗?”

油腻男翻翻白眼儿,奚落道:“大小姐,我们就是干活儿的,跑腿动手可以,想太多,死得早。”

他说的倒也有几分道理,山本绘子一时没了主意,扭脸望向谢灵嫣。

谢灵嫣冲油腻男努努嘴,喝令:“把眼睛闭上。”

油腻男不明所以,眨巴眨巴眼睛犹豫了一下,还是把眼睛闭上了。

谢灵嫣邪魅一笑,一掌又把他打晕了。

“怎么办?”山本绘子急问。

“还回去呗,问不出什么了,”谢灵嫣无奈道:“开车吧,把他丢在前边路口。”

“不拿他当人质,跟北野纲谈谈?”

“他的话很有逻辑性,他们肯定串通了说辞,没意义的。”

“还是太被动了,我们现在完全处在被动挨打的一面啊。”

“是啊,而且你最好祈祷,阿部三郎和菅原真实平安无事。”

“什么?这两个混蛋,我要为他们祈祷?”

司机稳稳的停住车子,谢灵嫣打开车门,一脚把油腻男踢了下去。

谢灵嫣瞅瞅地上的胖子,又朝后边挥了挥手,这才把车门关上。

透过后视镜,山本绘子这才发现后边跟了一辆车子,两个黑超男子从车里下来,赶紧把胖子抬了回去。

“三王会的人?”山本绘子问道。

“恩。”

“这么肯定?”

“那是当然,你别忘了,侦查跟踪,姑奶奶才是专业的。”

“那接下来怎么办?继续吃喝玩乐,等卫大哥的消息?”

听她喊卫青云卫大哥,谢灵嫣心里还是酸了一下,笑道:“再吃喝玩乐,小命儿就没喽。”

“那我们能做什么?”

“保护阿部三郎和菅原真实的安全,保证他们不会出事儿。”

“啊?难道现在最需要保护的不是我吗?”山本绘子低声叫起来。

“呵呵,”谢灵嫣冲着山本绘子一笑,转而扮作一副冰冷面孔,“不是。”

“为什么?前不久才有高手截杀我的。”

“不需要了,要是阿部三郎死了,根本不需要什么杀手,警察第一时间就会堵上山本家的门。”

“没有证据,警察能把我怎样?”

“呵呵,你怎么知道警察不会在阿部三郎惨死的现场,发现几缕绘子小姐的头发,衣服碎片,血迹,脚印呢?”

“你是说,伪造犯罪现场?这可是重罪。”

“你觉得那伙人,会挑剔什么是重罪,什么是轻罪吗?”

“已经不能相信三王会了?”山本绘子怯怯的问道。

“你什么时候相信过他们吗?”

“嘁,都被你看出来了,没意思,那警察呢?不是还有警察保护他吗?你不会觉得连警察都不可信吧?”山本绘子更加感到无助起来。

“警察可信,可警察里的人,就未必每个都值得信任。”

“那我们该怎么办?我们可是做正经生意的,去哪儿找人保护他啊。”

“找孙仲文。”

“他?不会被人怀疑我跟孙家合作吗?”

“要想不被人怀疑,那就要先委屈你下了。”

“你有办法?”

“让孙家派律师去找警察和检察院,正式把你列为‘中井工业案’的被告人,把阿部三郎列为证人。”

“这个,警察已经找我谈过了,不过,他们现在也没有完整的证据链证明我就是新垣香。”

“不一样的,前几次警察调查你,是菅原真实一伙儿申请的,目的是为了把你彻底赶出山本财团管理层,孙家的立场就不同了,他们可以提出更多严厉的指控。”

“还指控我?我身上的黑锅还不少吗?”

“就是做做样子,而且他们的态度越强硬越好,而且最好提出要把你拘留之类的要求,放心吧,警察肯定不会那么做的,这样一来,孙家就可以派人盯住你和阿部三郎了。”

山本绘子同意了谢灵嫣的计划,第二天一早,木村海就带人来到山本大宅。

和谢灵嫣预料的一样,警方拒绝了孙家提出的拘留要求,木村海还特意献殷勤似的提醒山本绘子,一定要注意安全,以防孙家人会对她不利。

“还是请绘子小姐尽量减少外出时间。”木村海笑道。

“你们不是已经派人盯着我了嘛,如果我有危险,他们也会出来保护我的吧?”山本绘子故意说道。

木村海笑的尴尬起来:“他们本来就是保护绘子小姐的,本来就是的。”

山本绘子不搭他的茬儿,继续逼问:“阿部三郎那边呢?真的有人,要暗杀他?”

“绘子小姐,”木村笑了笑,勉为其难的说道:“这个问题,我实在没法儿回答你。”

“因为,我就是那个嫌疑人,对吧?”

木村海眨巴着眼睛,尴尬的笑着,没说什么,甚至连头也没点一下。

不用他回答,山本绘子也明白怎么回事,她只是想把他逼入窘境。

“木村警官,你到底是哪头儿的?”

084、神偷速成班

神经潜入师之深脑谍影

084、神偷速成班

“这些年承蒙照顾,现在山本家一时困顿,我木村海,一定竭力保全信虎先生和绘子小姐。”木村海信誓旦旦的说道。

“这么说,你是我们山本家这边的人喽?”绘子神秘笑问。

“当然,当然,这个是一定的。”木村海点头哈腰的说道。

“警察——难道不该是站在正义一边的吗?”

山本绘子乍然反问,木村愕然,杵在那里,良久才支支吾吾的回了一句。

“我相信,信虎先生和绘子小姐就是正义的一方。”

“好,相信木村警官一定能秉公执法,帮助山本财团走出困境的。”

孙家还向警方提出建议,希望能为阿部三郎一家提供特别证人安全屋,实际上就是由警方给他软禁起来。

当然,这一点也被警方拒绝了,他所牵连的不过是“中井工业案”,虽然闹得满城风雨,但毕竟不过是知识产权侵权案件,不是重大刑事案件,而且就算山本绘子真的是新垣香,顶多也是缴纳巨额罚款了事。

警方高层也不认为山本家会闹出买凶杀人的事儿来,那太愚蠢了。

因此,孙仲文就堂而皇之的派出了自己的人马——他的安保公司,有一支自己的特别调查组。这些人的主要目的就是监视和保护阿部三郎。

林小虎那边的调查,也有了初步结果。

那名把工作委托给阿部三郎的老律师,名叫石川坊,在三年前确诊患上了老年痴呆症,去年病情加重,开始陆陆续续把自己代理的一些顾问工作转交给其他律师。

而且——他的转托行为,也得到了“山本绘子”的认可,在他和阿部三郎那里,各有一份“山本绘子”签名的许可书和委托书。

这两个人一定见过那个所谓的“山本绘子”,签名可以伪造,人也可以用易容术假冒,但是,一定有某些细节,证明彼绘子非此绘子。

可惜的是,那名老律师两个月前已经去世了,火化后骨灰撒海,而且他的很多电子通信、律师业务、个人金钱往来等的信息,都已经在警方核准后注销,没留下一点蛛丝马迹。

林小虎试着恢复了他的一部分信息,也没查到什么可疑的信息。

甚至,就连阿部三郎,他的通信、金钱往来,都干净的跟白纸一样。

林小虎发了一条加密信息给谢灵嫣。

林小虎侵入了日本警方的数据库,却没有发现关于阿部三郎的问询笔录,没有文字版,没有音频和视频文件,甚至,就连几个警员和木村海的个人电脑里都没有。

林小虎希望凭借谢灵嫣的经验和关系,找到那份笔录,或者找到有关石川坊、阿部三郎和那个冒牌山本绘子见面时的情报,哪怕只有一个时间地点也好。

谢灵嫣当然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一般问询证人都会有一份手写笔录,音频文件,如果条件允许还会有一份视频文件,记录当时的问询过程。

警局问询室里必然会配备监控视频,而且会和一台电脑连接在一起,视频会自动上传。

现在网络数据库中什么都资料都没有,很可能,警方是主动到他家中或者办公室做的笔录,毕竟阿部三郎也是上流人物,用的便携式摄像机,不会自动上传到数据库中。

有人把手写笔录、录音笔和手提摄像机的储存卡秘密收藏了。

这种情况在实际刑侦工作中倒也是被允许的,毕竟侵入警方网络对于某些犯罪分子来说不是难事。

信息时代就是这样,一些高明的黑客上天入地无所不能,小到平民电脑,大到五角大楼,如入无人之境。

回到现实,他们就是一群坐在电脑前,吃着汉堡,喝着可乐的萌宅少年,隔壁班女孩儿的日记本里写了什么,他都看不到。

当然,谢灵嫣也不是想看就能看到,但她知道在哪儿能找到。

审讯侦查期间的文件允许线下秘密封藏,不代表办事警员就可以随便放到哪个银行保险柜或者自己家的密码箱里。

在警察本部会有专门的房间来存放这些文件,存放文件的保险柜是电子密码锁和传统机械锁二合一的,要想在没有密码和钥匙的情况下开锁,得需要一名电脑黑客和传统开锁高手同时操作才行。

黑客么,林小虎就是。

开锁匠就不好找了,随着电子货币取代实体货币,小偷都濒临灭绝了,敢去偷日本警局的小偷就更少了。

谢灵嫣在搜索栏中输入“神偷”之类的字眼儿,随意浏览起来,近期关于偷盗的新闻实在不多,她把时限扩展到五年以内,总算有了几条看得入眼的新闻。

“小盗龙”渡边太保外就医,八十岁神偷狱外新生。

两年前一条旧闻映入眼帘,谢灵嫣扫了一眼标题,随即点了进去。

渡边太,听说过。刚加入警队时,他的生平和犯罪行为曾经作为反面案例来学习。

这个人五岁时,父母在一场车祸中丧生,一位好心的邻居收养他,成了他的养父。

他的养父是一位技艺精湛的锁匠,一个老实巴交的好心人,经常为人欺凌,也常受邻人怜悯。

渡边太性格内向,却很聪明,跟着老锁匠学了不少制锁开锁的本事,父子二人过着相依为命的艰辛生活。

就在他十岁那年,命运再次捉弄了可怜的渡边。

一伙儿帮派分子在火并中得到两具保险箱,是那种有自毁装置的高级货。帮派分子找到了老锁匠,并以渡边的性命做威胁,要他开锁。

锁匠打开了保险箱,救下了渡边的命,却因为自己的不义之举,深深的陷入了羞愧和悲愤之中,从此再也不为人开锁,半年后抑郁而终。

此后,渡边太性情大变,放弃学业,成了职业偷盗少年,并放出豪言,要开遍世界上所有的锁。

他先是找到了那伙逼死养父的人,几乎每天光顾他们的公司、私宅、汽车,把能打开的锁全都打开,把能丢到街上的东西全都丢掉。

他晚上出来作案,白天就溜进公安局里,躲在消防楼梯里睡上一天,那些帮派分子也拿他没办法。

就这样过了一年多,那个帮派竟然被他搞垮了。

渡边太因而名声大振。

他是个独行侠,曾有帮派想要拉他入伙,结果那帮派也被他开遍了锁,无奈之下只好将他驱逐。

很快,他就成了警方眼里的头号“红人”,一生八次被捕,八次成功越狱。

在他六十多岁的时候,忽然主动到警局自首,不再越狱,并成为警界的特别顾问,在许多安保设施的设计开发上提供了有效意见。

谢灵嫣马上召集了孙仲文、林小虎、鬼五郎,把自己了解的情况介绍了一遍。

“你想找他帮忙开锁?”孙仲文第一个问道。

“怎么样?你是做安保的,认识他吗?”谢灵嫣反问。

“恩,请他做过几场培训,这个人的确没什么道德观念可言,只要是锁,他就会开,不过,自打那次他自首以后,就再没开过谁家锁了,想请他出山,未必可行。”孙仲文解释道。

“是啊,既然他还跟警方合作过,没准儿前脚答应你,后脚就把你出卖了。”林小虎附和道。

“我倒是有个线人也是开锁高手,只是他人在国内,远水解不了近渴,哎,你们有认识这方面的人才吗?介绍介绍。”谢灵嫣鼓动道。

“嘁,哪有介绍朋友去开警局的锁的,这可跟黑人家系统不一样。”林小虎一听谢灵嫣这话,嘻嘻哈哈的调侃起来。

“谢警官,你是不是觉得开日本警局的锁,就没什么心理负担啊?”孙仲文也跟着打趣儿。

“呃,好像是哦,好像是没什么心理负担,干嘛?此处还需要有心理负担吗?”谢灵嫣撇撇嘴,不再说话。

一直沉默的的鬼五郎,忽然问起来:“谢姑娘,你是打算亲自潜入警察本部,去拿那份东西么?”

“恩,这种事,总不好拖累别人。”

“也许,有个办法可行。”鬼五郎淡然而谨慎的说道。

“什么办法?”

“就是让你成为一名开锁高手啊。”鬼五郎慢悠悠说道。

085、潜入小盗龙

“我?你是看我有神偷的潜质是么?”谢灵嫣白了鬼五郎一眼。

“姑娘别误会,其实,我也是想起那天我们潜入山本宅邸时,卫青云用过的一个方法,他把别人的记忆复制到自己的意识中,通过复读那段记忆,来模仿那个人的动作、声音乃至表情,效果真的很好。”

“所以呢?你是想把小盗龙的记忆,复制到我的大脑里?”谢灵嫣瞪大眼睛质问鬼五郎。

“是的。”鬼五郎漠然应答。

“嘿,我说你这个人,你能建议山本绘子跟孙家合作,现在又想出这种主意来,你的思维方式还真是神鬼莫测啊。”

“方法嘛,有效就好啊。”

“你确定你的办法会有效?”

鬼五郎坚定的点点头。

“如果移植了别人的记忆,我会怎样?会不会精神分裂?”谢灵嫣半开玩笑半认真的问道。

“有这个可能,两种记忆之间会有排异反应,如果冲突激烈的话,的确可能会造成精神分裂。”

“看你说的这么轻松,你是有办法解决这个问题喽?”

“其实引起两种记忆之间排异反应的,并非记忆所承载的信息,而是那些信息背后的道德、性格因素,一个善良热情的人,一个冷漠自私的人,他们面对同一段信息时,所产生的心理反应是完全不同的。

渡边太是一个缺乏道德感的人,他的人格中没有太明显的道德倾向,他喜欢开锁,完全是因为好玩儿,而你的道德感、正义感很强,你的意志一定可以战胜他的意志,驾驭他的记忆。”

“什么?你的意思是,全凭着我的意志力去控制他的记忆?这也太不靠谱了。”

“放心,我会先催眠他的记忆,让那些记忆片段认你为主,这样可以大大降低排异反应,记忆移植成功后,再引导你做几次记忆复读训练,就是实际开几次锁,直到你能够完美驾驭小盗龙的记忆,这样总算可以了吧?”鬼五郎耐心说道。

林小虎冲谢灵嫣点点头,他认为这个方法可行。

谢灵嫣答应下来,众人马上制定计划细则,开始了记忆盗取之旅。

小盗龙渡边太,目前在仙台一家公益养老院生活,时不常还会接到一些警校、警局的培训、演讲邀请。

一个做了一辈子小偷儿的开锁贼,面对一群受过高等教育的警员、学生,侃侃而谈,令他感到既滑稽好笑,又有一种别样的满足感。

也算是成功人士了吧,哈哈哈哈。当他回首往事,总是这样安慰着自己。真是荒唐的人生啊。

因为之前有过合作先例,孙仲文的安保公司很轻易就请到了小盗龙渡边太,为公司高级职员做防盗方面的培训,为期三天。其中有两天时间是周末时间。

地点选在北海道一处度假村里。

这是大月财团的物业,提前两天时间,孙仲文就把这里的安保工作升级到最佳状态,充分保证安全与私密。

计划第一步。

周五晚,鬼五郎带领家人到北海道度假,堂而皇之,入住山本财团旗下一家假日酒店。

周六晚,子夜时分,待妻子和孩子入睡后,鬼五郎乔装出门,在夜市闲逛一番确认无人跟踪后,闪身躲进了孙仲文事先安排好的车内。

孙仲文一边早已安排妥当。

在孙仲文家的度假村,配有一家规模不大却十分高档的医疗中心,有一套心腹医疗班底。

在小盗龙渡边太入睡后,麻醉师为他实施了全身麻醉。

此时,他正躺在手术室的病床上,安详而舒适的沉睡着。

鬼五郎进入手术室,看了一眼手术台上带着笑意睡着的渡边太。

虽然之前已经看过他的情报——身高一米二五,是一位身材相当矮小的人,但当他看到小盗龙本人时,心里还是不免会心一笑。

这家伙,比想象中的还要瘦小,两腮红亮,肤色透润,一眼便可看出是个极其伶俐精明的人。

实在不愧小盗龙的称号,或者说是一只聪明伶俐的猴子也成。

看来有些棘手啊,还以为是个沧桑枯弱的老人呢,没想到是个生命力旺盛的家伙,八十多岁了还有这样的精神面貌实在难得。

这个家伙的意志力一定很强,要想完美控制他的记忆,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孙仲文见鬼五郎陷入深思,赶忙问了一句:“怎么样?有什么问题吗?”

“这家伙的意志力很强,可能没有事先想象的那么容易。”鬼五郎说出了自己的忧虑。

“哈哈,这个倒是,我也好多年没见他了,想不到老人家还是如此精神矍铄。”

“而且,还是个伶俐狡猾的家伙。”鬼五郎冷着脸,显得有些丧气。

“需要加深麻醉效果吗?”孙仲文担心起来。

“不用,这样就好,只是会多费些功夫儿,一会儿,如果我的身体反应剧烈的话,就帮我做局部麻醉。”鬼五郎果断说道。

“好。”孙仲文点点头。

鬼五郎又花了几分钟时间,跟麻醉师沟通了一下针对自己的麻醉方案,一切稳妥后,便躺到了另一张床上,在工作人员的帮助下,接驳好神经潜入设备。

鬼五郎没敢直接进入小盗龙的记忆宫殿,而是在他的神经元界暂停下来。

和大多数人一样,他的神经元界呈现出一颗粉红色的大脑的样子。看起来从没有其他神经潜入者涉足过。

鬼五郎远远观察了一会儿,随即飘了过去,小心的把一只手的掌心按在了那粉红色的大脑表层——

此时,他的情绪稳定,看起来十分享受这舒适的睡眠。

情报显示,他在自首之前,很少在夜间睡眠,自首之后,一直很享受晚上的睡眠时光,睡得很沉,很香甜。

他的性情也十分温和,几乎没有攻击性。他的口供,以及警方调查确认,他一生从未杀过人,也没有伤过人。

这一点,倒是个绝好的消息。

内向,倔强,好奇心很重。像个孩子一样,难怪看起来还么精力十足。

鬼五郎认真感知着渡边太的意识世界,初步所得的信息,倒还不算太坏。

看起来是个容易打交道的人呢。

鬼五郎心里嘀咕着,轻轻撕开他的神经元界,一下子钻了进去。

“我操——还是大意了。”

086、跟我玩儿啊

现实世界。

鬼五郎的身体微微抽搐起来,浑身肌肉绷的紧紧的,护士赶忙过来,帮他擦去脸上的汗滴。

意识世界。

鬼五郎钻进了小盗龙的意识宫殿,登时惊呆了。

他的意识宫殿大的惊人,仅仅鬼五郎所站立的空间,就足有一个大型的篮球场那么大,上下四方呈现不规则的圆形,像一个巨大的穹顶。

看起来他是仿照蚂蚁,或者鼹鼠之类塑造的意识宫殿,土褐色的墙壁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坑洞,看得鬼五郎鸡皮疙瘩起了一层有一层,浑身一阵恶寒。

这些坑洞看起来很深邃,一直通向遥远的未知之境,如果算上这些密密麻麻的隧道空间,简直比一座世界级大都会还要宏伟。

呵呵。

鬼五郎心里一阵苦笑。

渡边老爷子,您不过是一个小偷啊,犯得着把自己的记忆宫殿做的这么宏伟吗?

愁死我了,这可从哪儿找起啊。

鬼五郎懒洋洋的,晃荡来晃荡去,检查了十几个洞口,终于可以确定——渡边太的记忆宫殿,是以“空间”为基点构建的,有时候是一座城市,有时候是一个小镇。

最近的一个洞穴,是以他现在生活的养老院为基点构建的。

大多数人的记忆宫殿,是以时间为基点构建的,所有的记忆建立在一个线性时间轴上。

而渡边太,则是乖僻的把自己的记忆按照城市进行了分组,再在那些以“城市”为基点的“洞穴”中建立起线性的记忆时间轴。

而他一生中去过的地方太多了,所以他的记忆宫殿才看起来像一座蜂巢或蚁穴。

真是个别扭的家伙。鬼五郎心里吐槽道。

不过,总算找到了规律。

鬼五郎干脆躺下来,望着穹顶上一个个的坑洞——果然,和预料中的一样,这些坑洞大小不同,深浅不一。

洞口大的,是大都市,因为经常生活在那里,所以洞穴更加的幽深。

一些小的浅的,应该是偶尔去过的小村镇之类。

大部分的坑洞位置和日本的城镇分布图一致,还有一些距离坑洞集群很远,应该是去国外某些城市旅游时形成的记忆模块。

看着这些坑洞的数量,感觉全日本的家家户户都被他偷过了。

日本警局、监狱的安防设施,包括门禁、保险柜等,是由江户、片冈、坂本三家安防保险类公司特别提供的,这三家公司只服务于政府、大型企业等。

因此社会上关于这三家企业生产的保险柜的情报很少,被破解也就变得非常困难。

林小虎曾经尝试侵入江户等三家公司的数据库,察看横滨警察本部的采购目录,以确定那些保险柜的型号——然而,几经努力还是失败了。

无法精确到某个特定型号的保险柜,不过,也不能复制太多的记忆,一来谢灵嫣将会难以驾驭,更容易造成精神分裂,二来复制的记忆太多,短期内她也无法熟练使用,毕竟那不是她自己的记忆。

鬼五郎的大脑里有一份《渡边太记忆复制清单》,是根据渡边太的作案记录制定的一份执行方案。

首选,当然是他越狱,以及为警局培训时的记忆,这些记忆的实用性最高。

目标是网走监狱1989年9月,1996年6月,2015年6月,2021年4月份。

东京某监狱,1990年4月。

横滨某监狱,1999年4月,2011年7月,2018年7月。

以上是小盗龙渡边太八次越狱时的时间和地点。

小盗龙是在2029年主动自首,后来成为警界的特别顾问,2031年7月,2033年10月为横滨警察本部做过防盗培训,有徒手打开保险柜的培训内容。

其次是渡边太在东京、横滨、鹿儿岛,盗窃一些大型跨国公司机密档案时的记忆,保存这些档案的保险柜,很可能同横滨警察本部的保险柜属于同一型号,鬼五郎选择了其中50次有准确时间可查的案例。

鬼五郎调出这份《渡边太记忆复制清单》,把它像一份真正的纸本清单一样,在渡边太的记忆宫殿中展开。

他就这样堂而皇之的,在渡边太的记忆宫殿里走来走去,就像一个拿着采购清单,在大超市里优哉游哉采购货物的家庭煮夫。

鬼五郎敏感而优雅,轻盈的穿梭在各个时空段落里,寻找着渡边太盗窃作案时的记忆,小心翼翼的采集着它们。

与监狱和警局相关的,以及他在横滨26家公司作案时的记忆,已经全部采集完成。

东京已经采集完11家公司,还剩下6家。

虽然是个震惊世界的大盗,可人还真是很好相处啊。鬼五郎时不时发出一声感叹。

因为他之前的工作对象都是山本财团那些翻云覆雨的财阀,一个个在公众场合表现的谦谦君子窈窕淑女,可一旦打起交道来,却是一个比一个乖张刻薄,就是潜入在他们的记忆宫殿里,都能感受到一股强烈的傲慢与冷漠,那令他很不舒服,充满了压抑感。

渡边太的记忆宫殿里,却是无比的淡泊,洒脱,充满了人情味儿和温暖。

这个家伙把偷到的钱财,大多都分给了那些无家可归的孤儿,还有无人奉养的老人。这一点倒是和卫青云挺像的。

虽然是在盗取别人的记忆,鬼五郎却感到别样的放松、愉快,这是他十几年来最开心的一次神经潜入。

关于第28家公司的记忆,也已经采集完成了,鬼五郎长出了一口气,退出了那份记忆所在的时间段。

他退回到“东京”的洞穴里——你也可以把它叫做时间长廊。这是一条长长的洞穴,里面以线性时间轴为线索,存储了渡边太在东京这座城市里的记忆。

鬼五郎看了一眼记忆采集清单,找到了下一个目标所在的时间点,,转而继续向着渡边太的记忆深处走去,仔细检索着每一段记忆的时间编码。

“嘿嘿——”

“嘿嘿——”

几声孩子的嬉笑传来。

鬼五郎“听”到了,这是在渡边太的记忆宫殿里,他记忆中的声音,会直接传递给鬼五郎的听觉神经,形成“听到了声音”的效果。

鬼五郎四下看了看,并没有发现什么,也许是渡边太的记忆碎片刚好飘过来,影响了自己。

“嘿嘿——”

“嘿嘿——”

“跟我玩儿,好不好,叔叔,跟我玩儿啊。”

鬼五郎登时停了下来,背后一阵阵恶寒。

现实世界,鬼五郎的体温忽然骤降,一阵阵冷汗冒出,湿透了衣衫。

087、记忆矩阵

鬼五郎猛的回头,只见身后一个七八岁大的孩子,正贴墙站着,笑嘻嘻的望着自己。

怎么回事?是陷阱吗?怎么渡边太的记忆宫殿里忽然冒出个孩子。

鬼五郎天生一张冷漠脸,看孩子对着自己嘻嘻笑着,也本能的笑起来,只是笑得十分尴尬,逗得那孩子笑得更得意了。

已经是两个孩子的父亲了,对小孩子本该有一番好感——可眼下,却是在渡边太的记忆宫殿里,哪有什么可爱可言,分明是惊悚可怕啊。

“叔叔,来呀,跟我玩儿嘛。”

小孩子叫了两声,一转身向着洞穴之外跑去,一溜烟儿就不见了踪影。

虽然还不知道这个孩子到底怎么回事,可总不能置之不理,不然,很可能会有危险。想到这里,鬼五郎赶紧追了上去。

这孩子一边跑远,一边嬉皮笑脸的回头探望。

鬼五郎仔细回想着,可以肯定,在渡边太的情报里没有提到过这样一个孩子。

现在还没搞清对方的身份,鬼五郎不敢贸然喊话,一味沉默追赶着。

这小孩儿的速度很快,不一会儿便带着鬼五郎拐了几个弯儿。

“拐弯儿?拐弯儿了?操,”鬼五郎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儿,心里暗骂,“上当了”。

渡边太的记忆宫殿虽然非常宏伟,有几百个洞穴——时间长廊——但是,每个洞穴都是直直的,没有拐弯儿转角。

鬼五郎当即放弃追踪孩子,想要按着时间线原路返回——回到原来那处通达各个时间洞穴的大厅。

大厅不见了,所有的洞穴结构被重组,按着时间、空间两个维度组成了纵横交错的网——一座长达八十多年的记忆迷宫。

那个孩子改变了整座记忆宫殿的结构。

要想做到这一点,只有两个可能。

第一,有另外一名神经潜入高手进来了,伪装成一个孩子,一边引诱自己慌不择路,一边强行把那些时间长廊进行了重组。

不过,这个可能性很小。

要想做到这一点,必须在瞬间击杀孙仲文,以及其他所有在手术室里的人才行,以防他们切断神经潜入的链接设备,把自己唤醒。

孙仲文是格斗高手,不可能连按下一个按钮的机会都没有。

而且,就算是现实世界有人突然闯入,也不犯不着亲自潜入进来跟自己玩这套把戏。

眼下的情况,很可能是第二种情况——这个孩子,就是渡边太本人。

渡边太是著名的大盗,警察,还有那些犯罪心理学家,早就对他做了太多次的精神测试——他不是多重人格患者。

这个孩子,是渡边太的伪装吗?

他醒了?还是——他妈的,这到底怎么回事?

自己还是太大意了,这家伙的潜意识苏醒过来,自己竟然都没发现,现在再强行催眠已经不可能了。

可是他为什么要伪装成一个孩子呢?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吗?

鬼五郎又找了几圈,始终没再找到那个大厅的位置——只有在那里,才能安全离开渡边太的记忆宫殿。

要想穿过这些厚厚的长达七八十年的记忆层,自己很可能会被对方的意识吞噬。

“喂——”

“喂——”

看到鬼五郎停下脚步,那孩子又反转回来,冲他叫了几声。

“叔叔,叔叔,陪我玩嘛,陪我玩嘛。”

鬼五郎摆出一副笑脸,尽可能让自己看起来和蔼可亲一些,终于大着胆子应了一句。

“小朋友,你想玩什么啊?”

“呃,玩捉迷藏吧,我最喜欢玩儿捉迷藏了。”小孩子天真的说到。

鬼五郎心里一阵叫苦,在这七八十年的记忆宫殿里玩儿捉迷藏,你让我去哪儿找你啊,你随便躲哪个时间层里,我都得上一辈子啊。

“这样啊,可是,可是——”鬼五郎带了几年孩子,知道怎么对付小孩子,说话故意支支吾吾的。

“叔叔,可是什么?你就陪我玩儿嘛。”

“可是,可是——”

“叔叔,叔叔,来嘛——”小孩子撒起娇来。

“这样不公平啊,叔叔是外地人,对这里不熟悉的,你随便藏一藏,都够叔叔找上大半天了。”

小孩子挠挠头,一副苦思冥想的样子,想了一阵子,终于豪爽的一拍胸脯,装作大人模样说道:“那叔叔你说,我们玩什么啊?”

“你喜欢听故事吗?”鬼五郎试着靠近一点儿说道。

“故事?好啊好啊,喜欢喜欢,叔叔会讲很多故事吗?”小孩子兴奋的问着。

“当然啦,不过,今天可以换个花样儿,我们比赛讲故事,好不好?”

“讲故事比赛?”

“是啊,你讲一个,叔叔讲两个,你看怎么样?谁要是接不下去了,就要罚他请吃冰激凌。”鬼五郎装出一副自信十足的样子,挑衅道。

“嗯,可以,一言为定,我赢了,你要给我买抹茶味儿的冰激凌。”小孩子也很自信。

“好的,不过,你要小心哦,叔叔可是讲故事的高手。”

“嘿嘿,怕你啊——”说着,小孩子掏出几枚硬币,在手里亮了亮,示意对方自己不会耍赖的。

小孩子说完,招手让鬼五郎跟上来,七拐八绕的,不一会儿拐进了一处时间层里。

这是位于横滨的一处街心公园。

这段记忆的时间是晚上九点多钟,鬼五郎看了一下,整个城市的风貌和公园的环境都很老旧,灯光稀稀落落,公园的长椅风格也都是旧时代的特色。

鬼五郎找机会查了一下这段记忆的时间编码,是1962年7月的一天,这个时候的渡边太应该是六七岁年纪。这个公园应该早已拆除改建了。

小孩子拉着鬼五郎的手,找了一处开阔的高地,在一条长椅上坐下来,这里有咸湿的海风吹过来,还算凉爽。

鬼五郎一脸乐呵呵的,心里却是万分小心,这里已经位于渡边太意识的最深处,万一有什么麻烦,再想出去就难了。

“叔叔,我叫渡边太,您叫什么名字啊?”

小孩子坐下来,自报家门,一脸无辜的望着鬼五郎,等着他的答案。

“鬼五郎,叔叔的名字是鬼五郎。”

“哦,鬼五郎,听起来怪怪的,而且,叔叔看起来不像本地人。”

“是的,叔叔是从外地来的,到这边来工作,你经常带朋友来这边玩吗?”

“嗯,以前是啊,经常和小伙伴儿来这边。”

“噢,那今天他们没陪你玩儿啊?”

“没有啊,他们一个个都死掉了。”

088、谢灵嫣的记忆宫殿

都死了?鬼五郎一听,心里一阵发毛。

“怎么回事?他们——”

“他们都老了呀,慢慢的就变成了老头子,再也走不动了,再也说不了话了。”

——看来,这个小孩子拥有渡边太全部人生时段的记忆。

“那,你呢,你没有跟他们一起变老吗?”鬼五郎小心翼翼的问道。

他想试探一下,这个小孩子跟渡边太的本体意识到底什么关系,是第二人格?还是本体意识的伪装?

“我——”

小孩子皱起眉头,似乎对鬼五郎的提问倍感疑惑,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

就在这孩子皱眉凝思的刹那,他的脸急剧起了变化。

很快变成了一名少年的模样,又在短短几秒钟内变成了一个成年人的脸庞。

正是渡边太的脸——情报中关于渡边太的照片,是从他三十多岁才有的。

这张脸也没持续多久,又快速的蜕变下去。

紧接着的,便是这张的脸的急速衰老,变成了一位八十多岁老人的样子。

“我?我?哎呀,这个问题真是烦人,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叔叔,我是什么样子?我不是老人嘛?叔叔看到的我是什么样子?哎呀,真是烦人,叔叔,我们还是讲故事吧。”

当他停止了思考,他的脸又恢复了孩子的模样。

鬼五郎心中已有了判断,不再多说什么,一把揽过他的肩膀,乐呵呵的讲起故事来。

这个孩子应该就是小盗龙渡边太的本体意识,可能是因为他的父母或养父亡故的缘故,他的心理面貌一直保持在了孩童时的样子。

他来找自己玩耍,应该是在做梦,他以为自己是他梦中见到的人。

反正也没感受到什么恶意,可以大胆搏一把。

想到这里,鬼五郎扶住他的肩膀,轻声念诵起来,鬼五郎情绪缓和,声音也格外的轻柔,刚刚讲过一个故事,渡边太就开始打起哈欠来。

等第二个故事讲到一半的时候,小家伙已经哈欠连天,眼皮不住的打架,又过了一会儿,终于倒在鬼五郎的怀里沉沉睡着了。

鬼五郎故意催眠了他。

方才渡边太记忆宫殿的变化,应该是他在梦境中做出的改变,只要他睡着了,记忆宫殿应该就会恢复到最初的样子。

鬼五郎抱起渡边太,离开了所在的时间层,回到了洞穴——时间长廊中。

他小心的按着时间坐标一路向外走去,那座大厅果然再次出现了。

孩童模样的渡边太也渐渐变成了一颗粉红色大脑的样子,随即如烟雾消散般,消逝在了他的记忆宫殿中。

渡边太的梦境已经结束,他的意识所创造出来的形象自然也就随之消解了。

鬼五郎采集了一些纯净的意识碎片,做成一件渡边太样子的面具戴在脸上,这样渡边太的意识就会把鬼五郎当做自己的一部分,不会引起过多的注意了。

鬼五郎赶紧采集完剩下的记忆碎片,认真做完安全清洁工作,顺利退出了渡边太的大脑。

出来时已是凌晨四点,鬼五郎悄悄潜回自己所在的酒店,余下的善后工作交由孙仲文处理。

接下来的重头工作仍在鬼五郎身上,他得先把渡边太的记忆提纯,把一些性格、情绪、道德形成的杂质去除,留下纯净的关于“开锁”技术的记忆。

这样做,当然是为了方便谢灵嫣驾驭小盗龙渡边太的偷盗技艺,保护她的意识,尽可能不受渡边太的人格影响。

鬼五郎用了一天的时间,便完成了对渡边太记忆的提纯工作。

正好,周二是为山本信虎做催眠治疗的日子,谢灵嫣也来了。

为了掩人耳目,谢灵嫣和山本绘子互相易容成了对方的样子,并提出最近神经衰弱头痛的厉害,要求鬼五郎也为自己做一下催眠治疗。

鬼五郎欣然同意,堂而皇之的潜入了冒牌山本绘子——真谢灵嫣的大脑里。

采集到的这些记忆碎片,数量很多,而且大多时间久远,不少记忆都在谢灵嫣出生之前就发生了。

如果把渡边太的这些记忆,直接移植到谢灵嫣的大脑内,很可能会因为时间编码不对位,而无法检索使用。

比如,一个人是2010年出生的,他的记忆年限就是从2010年——2037年,他的大脑已经习惯并认定了这个时间轴,当他回忆某件事的时候,便会自然的从这段时间轴上去检索。

如果给他移植入别人的记忆,而那段记忆是发生在1998年的,那么这段记忆就会被他的大脑排斥,形成一个孤立的记忆碎片,无法导入正常的时间轴内。

这样的话,他就很难检索到那段被移植入的记忆,通俗点儿说就是他无法“回忆”起那段被移植的记忆。

用计算机科学的术语来讲,就是移植记忆碎片与目标大脑无法兼容,无法被运行。

鬼五郎一共采集到渡边太72条记忆碎片,他已经把这些记忆净化过了。

谢灵嫣没有执行麻醉和催眠处理,她在警队受过神经潜入顾问的训练,更有卫青云帮助她做过相关的指导和练习,她可以凭借自己的意志使自己的情绪保持平静和稳定,保证神经潜入者安全潜入。

不但如此,她还可以清醒的控制自己的意识和记忆宫殿,甚至同潜入自己的神经潜入者直接对话。

她的大脑里有两重记忆安全锁,第一重当然是警方顾问为她强制做的,第二重是卫青云为她做的。

当鬼五郎进入谢灵嫣的记忆宫殿时,映入眼帘的是一座高大的城堡,城堡的大门紧闭。

鬼五郎试着推了推门,厚重的大门纹丝不动,没有机械锁具,也没有电子门禁的数字按钮什么的。不知道这大门该怎么打开。

他干脆安心等着,不一会儿,谢灵嫣的意识便出现了。

这还真是个调皮的小姑娘,在自己的记忆宫殿里,谢灵嫣把自己幻化成了一个带着蝴蝶翅膀的小公主模样,身高只有半人高,轻轻呼扇着翅膀,漂浮在半空。

蝴蝶公主把一只手按在城门上,门自动打开了。

她是这座记忆宫殿的主人,一般情况下,她是可以自由操纵这里的一切景象的。

门后是一段长长的走廊,走廊上下左右都装满了水银质地的镜子。

鬼五郎和蝴蝶公主走在镜厅走廊里,身影在无数块镜子中互相倒映,形成了千千万万个真假难辨的影像。

这里本来就是谢灵嫣的意识世界,不是真实的世界,鬼五郎不经意间望了一眼那些数不清的自己的影子,忽然感到一阵头晕目眩。

千千万万块镜子,好像千千万万座深渊,不断的吸卷着自己,好像要把自己撕碎,扯进那些无尽的黑暗中一样。

谢灵嫣回头看到鬼五郎的窘态,赶忙一把拉住他,邪魅一笑。

“闭上眼睛。”

089、登录完成

鬼五郎知道这是陷阱,只得乖乖听话闭上眼睛,跟着谢灵嫣一路跑下去,过了好大一会儿才停下来。

“这就是卫青云给你做的记忆安全锁吧?”鬼五郎语带敬佩的问道。

“是啊,还可以吧。”谢灵嫣俏皮的回了一句。

“只是看一眼,就把我搞得头晕目眩的,这要正式发动起来,我还真未必走得出去。”

“是吗?青云哥也没说这玩意到底怎么回事,也没谁硬闯进来过,我也不知道它厉害不厉害。”

“呵呵,这世上没几个人能破解得了这座镜厅的。”鬼五郎赞许道。

办正事要紧,二人没再聊下去,谢灵嫣喊他睁开眼睛,二人走到楼梯口,一路上了三楼一座巨大的图书馆。

图书馆里摆满了档案柜,一本本档案册整齐的码放在里边,时间编码、地点标记等基本信息秩序井然。

谢灵嫣是个工作狂,她的记忆密度很大。

所谓记忆密度,便是一个人在24小时内,大脑记录的高价值信息的量。

一些过于平常,机械重复的信息,一般不会被妥善记录下来。

在记忆密度大的时间段内,很难植入外来的记忆片段。

幸好,谢灵嫣来日本后这段时间,一直过着悠闲无聊乃至吃喝玩乐的生活,这十几天的记忆密度都很小。

鬼五郎重新编排了渡边太记忆片段的时间编码,把它们一份一份的,按照对应的时间点,植入了谢灵嫣最近几天的记忆档案中。

因为准备工作做得很充分,这一步骤倒是很顺利,用了不到30分钟,就完成了记忆移植。

鬼五郎把《渡边太记忆复制清单》递给蝴蝶公主,上边的时间编码也已经做了修正。

谢灵嫣对照清单上的时间编码,试着检索了一下那些被植入的记忆。

“哈哈哈,不错,兼容性非常好,就好像是自己的记忆一样。”

“嗯,再仔细体验一下,能感受到什么不属于自己的情绪、道德、情感的影响吗?当你回忆那些记忆的时候。”鬼五郎认真道。

谢灵嫣选了渡边太越狱时的记忆,回忆了几段,仔细咀嚼了一会儿,这才谨慎的回应。

“呃,好像有些部分,是有些不舒服,那种感觉一时说不上来,有点像看视频卡顿一样,数据传输的不是很流畅,不过,没关系,我应付得来。”谢灵嫣自信的回答。

“嗯,毕竟不是你自己的记忆,还需要反复练习就会顺畅了,关键是道德、性格方面的影响,怎么样?你能在自己身上感受到某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吗?或者,感觉自己像个男人,有没有觉得自己跟某个人重叠了?有没有在自己的记忆里看到小盗龙?”

鬼五郎连珠炮一样问起来,他还是第一次做记忆移植这样的工作,从理论上讲,移植大量的他人记忆到某人意识中,很容易造成此人性情、人格的扭曲,甚至人格分裂。

说句心里话,他还是挺为谢灵嫣的安危捏把汗的。

面对鬼五郎喋喋的问题,谢灵嫣欣慰的笑了笑,她知道对方是担心自己。

“目前的状况还好,等到现实里进行开锁训练时,再观察一下吧。”

“好,等你完成任务,我再帮你删除这些记忆。”

谢灵嫣记忆控制训练用的锁具,由孙仲文安排,他派人把这些锁具、保险柜之类,全都巧妙的设计在一座密室逃亡屋中。

另外,孙仲文还为她特别定做了一套*,是按照渡边太的那套工具仿制的,都是一些类似牙签、挖耳勺一样的金属物件儿,大概有三十来根儿,全都包在一个卡包大小的皮夹子里。

谢灵嫣、山本绘子,还有鬼五郎,在这座密室逃亡屋中玩了三天,已经熟练掌握了各种锁具的开启技巧,甚至一些弹簧锁,谢灵嫣根本不需要任何工具,只在墙上轻轻一拍,利用弹簧震动瞬间产生的机会,就能把锁子大开。

林小虎想办法搞到了横滨警察本部的建筑结构图,确定档案室的位置就在19楼的1903室。

走消防楼梯,对谢灵嫣体力消耗太大,而且每层楼梯都有视频监控,就算林小虎可以临时修改对方的视频监控信号,但是工作量太大的话,也难免不会有疏漏。

而且,消防楼梯难保不会有警员在那里抽烟闲聊,也是麻烦。

走电梯,反倒更安全一些,只需要一张警员身份卡就好了。

林小虎翻查了横滨地区所有警局、分局的警员信息,特别在一个冷门的科室内,找到了一名同谢灵嫣身材、样貌相仿的警员——小柴樱。

这名警员是泉区分局档案室的管理员,虽然不在本部任职,但因为档案调度方面的原因,却拥有进入警察本部档案室的权限,而且她是名新人,性格内向,是一位在警队中存在感极地的警员。

林小虎复制了她的全部资料,伪造了全套的身份标识和警员身份卡。警服当然更容易买到,这都不是难点儿。

行动时间定在周一上午九点半,这时档案室里最冷清,少有人光顾。

谢灵嫣易容成小柴樱的容貌,穿戴了与之一样的警服、徽章等,从容自若的来到了横滨警察本部。

谢灵嫣本来就是名警察,气场举止自然毫无破绽,因为是分局职员,跟本部警员也无需过多客套,在走廊、电梯里若是迎头遇见上哪个,点头微笑一番即可蒙混过关。

谢灵嫣顺利进入了档案室。

档案室里大部分的工作已经交由电脑来执行,有两名管理员只是人工检验一下来访人员的身份卡即可,登记也是使用身份卡,刷人脸识别。

这些都已经提前准备妥当,自然难不倒她。

登记完毕,谢灵嫣进入档案室内的查询厅,这里有十几台档案查询机,方便来访者查询资料存放情况。

谢灵嫣在一处角落里找到一台不起眼的查询机,这些设备都是与外网隔绝的。

谢灵嫣看似随意的掏出手机,打开一个信号发射装置,进入了一个小程序,随即把手机放在了查询机的操作台上。

不到一分钟时间,那个小程序的图标闪了两下。

谢灵嫣打开查询机的登录窗口,输入了木村海的警员号。

小程序的图标继续闪动,密码栏内,一个个字符自动键入。

登录完成。

090、被跟踪了

这台手机是林小虎改装过的,内置一个信号发射器,可以同一些电子终端设备实现无线联机。

那个小程序是一个密码破解工具,由林小虎远程控制。

谢灵嫣进入档案查询系统,找到了那份文件的存放位置。H-80-766号柜。

谢灵嫣故技重施,把手机贴在文件柜电子锁的核心位置,1分35秒,林小虎成功破解电子门禁密码。

铁门开启,里面是另一扇门,一个传统保险柜密码锁,银色的锁头映入眼帘。

谢灵嫣纤柔的手指,甫一触及冰凉的锁头,顿时精神一震,一道奇怪的感觉,从手指的神经末梢,穿过胳膊,一路延伸到大脑,进而蔓延全身。

谢灵嫣“呼”了口气,一种莫名的难易自控的愉悦感,渐渐席卷了她的身心。

只见她轻轻转动旋钮,锁头转轴带动精密的齿轮慢慢运行,与锁齿之间轻微的摩擦,发出细微的常人几乎无法触觉的震动。

也许是精神太过集中的原因,谢灵嫣屏气凝神小心的操作着,感受着锁头内部摩擦与震动之间细微的差异。

怎么回事?怎么感觉不到紧张,反而还挺开心的,还有这身体,好像被什么东西操纵着一样,好像被全身麻醉,不属于自己了一样。

一种异样的,甚至有些恐惧的感觉,侵入了她,令她一时心慌,一个激灵,赶紧把按在锁头上的手撤了回来。

这到底是怎么了,难道是,是渡边太的人格在影响自己?在逃脱密室做训练的时候,并没有现在的感觉啊?

谢灵嫣让自己休息了一会儿,旋即振作精神,再次扭转起保险柜的锁头。

一次小小的异样震动传来,谢灵嫣知道是转对了数字,轻轻把锁头按了下去。

谢灵嫣心中暗喜,紧接着第二个,第三个……第六个密码数字,都被破解出来。

掩饰不住心中的喜悦,谢灵嫣嘴角翘起,咔哒一声,打开了保险柜的第二道铁门。

空的。

里面连一张白纸都没有。

谢灵嫣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眼前所见。

这些天木村海的行踪,一直在林小虎的监控之下——他已经侵入了木村海手机中的一款APP应用,利用它内置的定位功能,监视着木村海的行踪。

周六、日他同家人到郊外度假了,按照规定这几天内,他必须把手头涉密的工作和文档,放在这个保险柜里。

谢灵嫣盯着空荡荡的保险柜,只得不甘心的把门关上了。

她又回到查询机,输入木村海的警号和密码,重新核查了一边,H-80-766号柜,这个位置是没错的。

也许在别的警员手上,比如木村海的助手什么的。

这些人的警号她已从林小虎那知道了,很快便查到了其中三个人的档案柜位置。

谢灵嫣四下看看,档案室里仍然没几个人,她迅速折返回去,接连打开了三个保险柜。

其中一个也是空的,另外两个也没找到关于阿部三郎的询问笔录之类。

看来木村海真的是铤而走险,不惜违反规定,把那些文件私藏了。

也许,他们已经想到了,自己这边会从阿部三郎的口供入手调查,所以才万分小心的。

想到这里,谢灵嫣迅速关好柜门,快步离开了横滨警察本部。

谢灵嫣的车辆是临时租的,为了不引起注意,停在了距离警察本部500米远的一处停车场里。

谢灵嫣刚出警察本部的大门,两名小个子男人便迅速跟上了她。

这两个人身材精瘦,穿着黑色的兜帽衫运动服,帽檐压得很低,看不清长相。

“操,还跟老娘下套儿了。”

谢灵嫣第一时间便发现了跟踪者,暗骂一声,向着停车场走了几步,忽而转身奔着地铁口走去。

她决定放弃驾车,改乘地铁。

这毕竟是在别人的地盘上,这两名跟踪者看起来也不像木村海前番安排在自己身边的人,倒更像是帮派分子,说不定停车场里早已埋伏了大批杀手。

地铁里都是匆匆赶路的行人,恰好掩护了谢灵嫣换装,衣服都是特别设计的,只需摘掉那些徽章,拉开几处拉链,便成了截然不同的机车夹克风。

谢灵嫣把警帽和徽章收进包里,一路通过安检和验票闸机,看到一辆列车正好过来,便随了人流钻了进去。

这些地铁四通八达,完全可以先上车再计划下车的站点,大不了倒上几趟车。

不过,眼下最重要的还是甩掉几个小尾巴,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

谢灵嫣在几节车厢里来回过了一遍,并没有发现有人跟上车来,这才安心靠门站好。

谢灵嫣瞥了一眼车窗,玻璃上映出的仍是小柴樱的脸,易容保持的很好,不过,这张脸本身已是注意的焦点。

谢灵嫣想了想,掏出粉盒眉笔,把眉毛和嘴唇重新画了一遍,眉毛画浓,嘴唇涂成了紫色,配着机车夹克,帅气十足,一时也看不出原本小柴樱的样貌了。

谢灵嫣编辑了一条信息,同时发给了孙仲文和鬼五郎。她会在距离自己的酒店还有两站地铁的地方下车,那里出地铁口便是一座公园,她还是想在那里最终确认一下,是否仍有人在跟踪。

她心里多少有些不安,今天的事可能不那么容易解决。

果然,她出地铁口没多久,便又有两个人跟了上来。

而且,她可以肯定,这两个人不是一路乘地铁跟来的,而是在车站等她出现才跟了上来。

自己身上应该被安插了跟踪装置,可是,之前跟那两个兜帽衫都没有肢体接触,是什么时候着的道儿呢?

谢灵嫣又赶紧发了条信息给林小虎,请他帮忙检查一下,自己身上是不是有信号发射器之类的东西。

林小虎叮嘱谢灵嫣把手机对准自己的身体,上下扫一遍,他利用手机里加装的信号发射器,对谢灵嫣全身进行了扫描。

五分钟后,林小虎终于回了一句。

“三个微型机器人,潜伏在你的衣服里,没有工具,暂时无法移除。”

“通知孙仲文,带微型机子人破解工具来。”

眼下只能硬碰硬了,谢灵嫣打定主意,给林小虎发了一条信息后,毅然拐进了公园里,里边有一座半山上的林子,少有人至,是个方便动手的地方。

091、生死将判

作为一名刑侦高手,反侦察更是不在话下。

谢灵嫣一路穿过人群,朝着公园里的山坡走去,不时摘下墨镜作为后视镜,观察着跟踪者的情况。

妈的,人越来越多了。

除了在地铁里跟上自己的二人,左右又有几个人包抄围了过来。

这边已经是孙仲文的地盘儿,希望他能赶得及救自己。

谢灵嫣干脆停下来,大大方方转过身,冲着几个跟踪自己的人笑了笑,转身继续向着那座小山坡走去。

几名跟踪者也看出谢灵嫣的前行路线有点不对劲儿,她不是在逃跑,倒更像在诱敌深入。几个人一阵交头接耳,脚步变得慢下来,其中一个人有些神色紧张的打起电话。

这些人也好,还是他们喊更多人或者高手来也好,还难不倒自己,关键是藏在身上的三个微型追踪器,必须拆除,才能恢复自己谢灵嫣的本来面目,不然,事情闹大了,可是国际争端。

先跟他们耗一会儿,给孙仲文一些时间。想到这里,谢灵嫣索性在中途一个小广场坐下来,很多老人男女在这里戏耍游玩,十分热闹,他们也不好动手。

十几个跟踪者当即围了过来,两三人一组,堵在了进出小广场的路上。

谢灵嫣邪魅笑着,一一扫视众人,敏锐伶俐的眼神,竟逼得人数占绝对优势的跟踪者踌躇不敢冒进。

“能确定那三颗微型机器人的准确位置吗?”谢灵嫣趁机给林小虎发了一条信息。

“它们潜伏在你衣服纤维的缝隙中,可以高速移动,就算我把监控画面转到你手机上,你也抓不到……”

林小虎结尾发了一连串省略号,谢灵嫣一皱眉,暗骂了一句。

她明白,他的意思是,要想手动捉住那三颗微型机器人,非得把浑身上下的衣服都扯破不可,春光乍泄那可糗大了。

谢灵嫣玩儿性上来,看准一个拘谨不安的马仔一脸青涩,不禁盯着他多看了一会儿,随即吹了一声口哨,邪笑着,冲那人勾了勾手指。

那孩子眨巴眨巴眼睛,还当真木木呆呆的就要过来,被同伴看见,啪的一下打在他后脑勺上,这才醒过神儿来,脸唰的一下变成了大红布,原地转着身子,恨不得钻进草丛里去。

谢灵嫣见了,逗得咯咯直乐,一口漂亮的牙齿,在阳光下闪烁着青春的光芒。

“哎呦,小妹妹玩的很开心么。”

一个妩媚的声音传入谢灵嫣的耳中,令她身子一震,就像一个受惊的猫儿那样,立时警惕起来。

一个女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距离谢灵嫣不过四五步远的地方。

一身冷感的黑色运动服,令她妩媚的脸上,更添了几分成熟的风韵,但见她摇曳身姿,径直冲谢灵嫣走了过来,圆翘的臀部,丰满的酥胸,在她妖娆的步伐牵动下,荡漾着诱人的气息。

谢灵嫣不屑的冷哼一声,又是这种令人恶心的大肉弹,也不知道那些臭男人怎么就会喜欢这种女人。

心里这么想着,可她还是禁不住用手托了托自己的胸,小心的站了起来。

妖艳的女人步步逼近,谢灵嫣缓步后退,时刻与对方保持着三五步的距离。

“勤奋的小柴警官,可从没有翘班到公园里来玩的记录哦。”对方轻慢的挑衅着。

这些日子跟山本绘子混在一起,谢灵嫣的日语发音已有几分起色,为了掩饰身份,特意加重了口音用日语回敬对方。

“这位大妈是不是走错了地方,在公园里闲逛的男人,可没钱付你的嫖资哦。”

“不打算继续掩饰一下吗?哎呀,真是没意思呢。”妖艳女人冲谢灵嫣努努嘴,放荡的吐了一口气。

妈的,什么玩意儿,连女人都勾引。

谢灵嫣暗骂了一句,不再理会她,生怕自己说多了,会被对方看穿自己是一个中国人。

这女人一脸*,可却是个高手,这样的家伙,可是能在方寸之间出手伤人的。

谢灵嫣不敢大意,在人群里绕来绕去,不给对方出手的机会。

看谢灵嫣灵动有力的步伐,这妖艳的女人也早已心里有数,自己若贸然出手,一旦失误打在路人身上,她必能趁机反杀。

两个人都不敢轻易出手。

谢灵嫣扫了一眼那些跟踪自己的马仔,一个个也故作若无其事的走进广场里,对自己渐渐形成了包围之势。

一旦被他们靠近,自己就输定了。

一个错身的功夫儿,谢灵嫣也学着对方孟浪的样子,努了努嘴。

“噗——”

一口唾沫直扑向对方妖艳的脸庞。

距离太近,妖艳女人虽是极力躲避,还是有不少吐在了脸上。

就在对方抽纸擦脸的空档,谢灵嫣转身快步离开,一个马仔早已挡在了身后。

不想惊动游人,谢灵嫣欺身过去,左手捂住对方的嘴巴,右手寸拳猛击对方小腹,那马仔当下疼的昏死过去。

就在他即将瘫倒之际,谢灵嫣一把扶住他,强行拖走,稳稳的放在了自己刚才落座的长椅上。

一名马仔赶忙上前带走了受伤昏死的同伙。

谢灵嫣甫一出手便是杀招,大大震慑了对方,几名马仔放慢脚步,一直等着妖艳女人冲上头阵,这些人才敢慢慢跟上来。

通往山坡的枫林夹道上,游人已经渐少,妖艳女人小步快跑,急速追杀过来,手里早已多了一把*。

谢灵嫣回身应敌,但见寒光逼来,连忙侧身躲过了对方的刀锋。

几个避让闪躲,谢灵嫣趁机取下女士小皮包的肩带,当做软鞭,同对方缠斗起来。

进警局是要过安检的,乔装成文职人员的谢灵嫣,身上自然不能夹带利刃,这条肩带是孙仲文特别定制的。

一些名牌包包的肩带,本就是金属链子绕在一条皮革上的,正好利用这一点,做了一条纯钢的链子替代上去,就算遇到不测,也好有件可用的武器。

谢灵嫣的一条软鞭势如龙蛇,吞吐抽打,带起一阵阵冷风呼啸,逼得对方节节败退。

软鞭阴柔,不但攻击范围广,出击的角度也往往刁钻难测,而且它是软的,很难格挡。

再加上谢灵嫣这条软鞭是一条十足的钢铁链子,力道沉猛,换做谁,也不想被它抽上一下子。

妖艳女人的*,也是随身之物,为着便于藏带,做的十分小巧轻薄,这样的武器更难对付一米多长的软鞭,气势上又输了三分。

二人一路缠斗,打到半山坡上时,妖艳女人已有些招架不住了,肩头已被谢灵嫣的软鞭重重扫了一下。

妖艳女人受伤,身子不由得晃了一下,刹那间破绽全开。

面对凶徒,谢灵嫣从来不是个心慈手软的人,一抖软鞭,寒光顿时缠向了对方脖颈。

生死将判。

“啊——”

电光火石之间,却听谢灵嫣一声惨叫,身法踉跄难支,接连后退了几步。

092、完了

谢灵嫣一连踉跄着后退了几步,直到靠在一棵树上时才停下来。

一摸肚子,湿乎乎一片,满是血迹。

谢灵嫣低头看了一眼,一共三处伤口,创口不算很深,只是血流不止,又疼的厉害,战斗力顿时大打折扣。

“呵呵,想不到你还挺有本事的。”

妖艳女人露出森森白牙,冷艳阴狠的骂了一句。

那女人左手捏住一个小巧的黑色物件,看谢灵嫣确实受伤不轻,放心大胆的挑衅起来,一连又按了几下那上面的按钮。

“怎么样?威力是小了点儿,不过,滋味儿也算不错吧。”

原来谢灵嫣身上那三个追踪机器人,还内置了微型*,这妖艳女人便是引爆了那三个小*,炸伤谢灵嫣,救了自己一命。

谢灵嫣仔细摸了一下,确实是三个伤口,三个微型机器人应该都爆炸了,没了追踪器,倒也去了个紧箍咒。

不过,眼前这女人肯定不会放过自己的,孙仲文的援兵还没到,这个坎儿还得自己趟过去。

妖艳女人一直注视着谢灵嫣的一举一动。

“放心吧,三个追踪器都炸掉了,呵呵呵呵,可惜啊——”

眼看谢灵嫣把衣服扯下一条要包扎伤口,妖艳女人哪肯给她机会,身子一斜,弯刀猛刺过来。

谢灵嫣反手一抖,软鞭猛然疾射而出,抽向对方握刀的手臂。

刀光乍然隐去,妖艳女人收回了攻势,刚才的攻击看似勇猛,实则半是试探,出招之际早已留了收手的余地,是然轻松躲过了谢灵嫣的反击。

“呵呵,还能动啊,再来。”

“废话真多。”

谢灵嫣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她极力克制自己的愤怒与疼痛,保持着防守的态势。

妖艳女人再行试探,快速而灵活的连番攻杀过来。

谢灵嫣的伤口没能得到包扎,只能塌下腰收紧腹部,利用腹部肌肉的收缩压紧伤口,以免失血过多。

这样一来,她的动作幅度和攻击范围就大大受到了限制,几次反击都是以手臂的力量抖动软鞭,力道明显小了很多。

妖艳女人看准谢灵嫣的短处,一边冷笑讥讽着,一边调整了自己的攻击策略,故意拉大了战斗范围,妖媚的身形忽左忽右,一柄弯刀上下翻飞。

她的攻击半虚半实,灵动迅速,为的就是逼迫谢灵嫣加大动作幅度,对原本的伤口造成新的二次伤害。

一旦谢灵嫣防守不及,她的攻击便会转虚入实,锋利的弯刀便会对谢灵嫣带来致命的一击。

谢灵嫣的脸上汗水模糊一片,刘海胡乱的黏连在前额和脸颊上,视线遮遮掩掩,腰部的衣物也早已为鲜血浸透,黏贴在伤口附近,每一次扭动身子,都会带来巨大的疼痛。

她反击的力度越来越小,速度更是明显慢了下来。

妖艳女人愈发得意,攻势愈加恣意张狂。

妈的,孙仲文这小子真他妈不靠谱,怎么还不来,是在等着给老娘收尸吗?

哼,死也不能死在这个大肉弹手里。

想到这里,谢灵嫣心一横,冷叫一声:“死吧,臭娘们儿。”

手中的软鞭当即狂势叠出,疯狂反击起来,大有在三五招内杀掉对方的气势。

妖艳女人此时占尽上风,自然不以为意,一边轻慢的叫骂挑衅着,一边轻松躲过谢灵嫣的攻击。

谢灵嫣疯狂抽打了几下,忽然一个趔趄,身子向后一仰带动胳膊甩动,心口位置豁然暴露在对方的弯刀之下。

“杀——”

妖艳女子终于等来必杀的机会,手臂忽地伸长,寒光爆射直刺谢灵嫣的心口。

“噗——”又一股鲜血喷溅出来,弯刀刺中。

妖艳女人想要拔刀再刺,却发现刀身被什么东西卡住了,迟疑之际,谢灵嫣的软鞭早已绕在她的颈间,猛的收紧。

不等对方反应过来,谢灵嫣一个错身,绕到对方身后,将软鞭死死勒住,小指粗细的铁链子深深陷进了对方肉里。

妖艳女子顿时落败,手脚在半空中疯狂的抓挠着,张大了嘴巴,喉咙里不断发出不清不楚的呼呼呜呜的声响。

原来刚才谢灵嫣鲁莽出手,只是为了卖个破绽引诱敌人上钩,她知道这妖女心性奸滑,不会轻易上当,便豁出去假戏真做,把心口位置暴露出来。

那个位置正好放着自己的手机,生死之局,也只能赌一把,希望它阻挡一下对方的攻势。

对方的弯刀刺穿了谢灵嫣的手机,也确实刺进了她的皮肉,不过伤口并不深,毫无性命之忧。

几个马仔胆战心惊,远远的围住谢灵嫣,蹑手蹑脚的前进着,其实心里早怕死了。

谢灵嫣双手握住软鞭,托着敌人的身子慢慢后退,等靠在一棵大树上时,才安心把软鞭两股交缠在一起,形成一个死扣,令那女人再也无法挣脱。

不过,谢灵嫣也确实受伤不轻,腹部的伤口很严重,她尽力控制住自己的呼吸,趁着几个马仔不敢靠近,稍微休息了一会儿。

谢灵嫣腾出一只手来,拔下胸前挂在衣服上的弯刀,在身后的树上用力磕掉卡住的手机,紧紧握在手中。

限于自己的身份,她不想轻易杀人,不过,还是得限制一下对方的行动。

谢灵嫣手中的弯刀,在对方右肘关节上划过一个漂亮的圆弧,妖艳女人的小臂咔嚓一声,掉在了地上。

不解气,顺势又在她大腿上划了个口子。

裤子崩开,露出豁大一片刺青,是一个多闻天王的样子。

原来是三王会四大天王之一的花夜叉。

剧痛使她不顾脖子上勒紧的锁链,疯狂的扭动着身子,力气还是很大,惹得谢灵嫣又在她腿上连扎了几刀,血柱喷薄溅射,场面十分的血腥残忍。

两个截然不同的女人,脸上、身上溅满了血浆,很快都变成了恐怖骇人的血人,也分不清谁身上溅的到底是谁的血。

谢灵嫣是有意为之,现在的她早已不能久战,对于剩下的那些个马仔,能吓唬住,就尽量吓唬住,省省力气是最好的。

效果还是很明显的,有几个人开始退缩,更胆小的干脆吓得原地打颤,身子不住的痉挛着,还有两个人早已忍不住呕吐起来,呕到最后都是胆汁胃液一样的东西。

妈的。跑。

谢灵嫣把奄奄一息的花夜叉,朝着众马仔猛的推了过去,自己闪身向着山坡下踉踉跄跄的跑去。

还没走几步,就听见林子里一阵急促的嘻嘻索索的声响,谢灵嫣四下打量,就见几条小路上匆匆赶来不少人马。

看装束,大部分是三王会的人,一队警察混在其中,为首的正是木村海。

半空中还有一架直升机正赶过来,机翼极速旋转,搅的整片林子都呼啦呼啦的疯狂摇荡着。

操,这下他妈真完了。

093、逼问

“那边儿,在那边儿。”

“别让她跑啦。”

“八嘎,快点抓住她。”

三王会的人疯狂叫骂起来,人多势众,却看起来比谢灵嫣还要急躁。

谢灵嫣倒握弯刀,丝毫没有妥协的意思。

“花夜叉大人受伤啦,快,快总去医院。”一个小喽啰叫起来。

他这一嗓子倒是给谢灵嫣解了围,众人寻声望去,看到奄奄一息的花夜叉浑身血淋淋,不由得害怕起来,原本疯狂躁动的众人一下子安静下来。

众人把谢灵嫣围在中间,一个个跃跃欲试,却没哪个不要命的敢真的上前。

木村海一见,赶忙喝止了这帮人,拿着扩音器喊起了警方官话。

“前面的人听着,你已经被我们包围了,放下武器,举手投降。”

谢灵嫣长出了一口气,妈的,这个木村海,现在看来命是保住了,可他妈万一被他们活捉,弄得两国纠纷,就他妈糗大了,生不如死啊。

想到这里,谢灵嫣一咬牙,慢慢的,把锋利的弯刀举起,压在了自己的脸上。

她要割下自己的脸,以免被对方识破身份。

“喂,不要自杀,不要自杀。”木村海呜哩哇啦的叫起来。

就在姑娘一时不想不开的当口儿,忽然半空中传来几声闷雷爆破的声响,整片林子顿时笼罩在一片白雾茫茫之中。

伸手不见五指,围上来的人顿时炸了锅,叽哩哇啦的又叫起来。

没等谢灵嫣反应过来,已经有一双大手抓住了她握刀的手腕,把利刃轻轻拿开了。

“是我,走。”

来人一把抱紧了谢灵嫣,身子立时嗖嗖上升,不过几秒钟时间,已经被带到了直升机内。

谢灵嫣定睛一看,正是孙仲文,还没等她问什么,对方急忙解释起来。

“刚才木村海带了人,在我公司,真的很抱歉,他一走我就赶来了。”

“没什么,赶紧通知小虎,销毁我的手机,掉在下边了。”

谢灵嫣一声苦笑,赶紧叮嘱道。

她也是腥风血雨里摸爬滚打多少年了,死伤见过太多,早已看淡了,重要的是完成任务。

孙仲文明白其中利害关系,当下给林小虎发了信息,他可以远程操控那手机中的自毁装置,将它炸掉,并毁掉其中的信息。

两名工作人员赶紧过来,拿过医药箱,帮着谢灵嫣处理起伤口。

孙仲文电话指挥处理完善后工作,赶紧叮嘱起来:“你的伤口还是得有专业医生处理才行,不如,把你直接送到台湾。”

谢灵嫣摇摇头,断然拒绝了:“不行,我得留下来,既然木村海能想到去找你,恐怕也会怀疑到我头上,先想办法安全着陆,你联系一下酒店,还有山本绘子那边,看看两边的情况如何,有没有警察或者什么人去盯着,哪边儿方便去哪边儿,好给我做一个不在场证明。”

“那你,那你的伤口?”孙仲文实在惊讶于她的坚强,忍不住关切的问道。

看他的眼神儿,知道他是很真诚的关心自己,谢灵嫣反而安慰起孙仲文来。

“放心吧,先简单包扎一下,我扛得住,比起处理伤口,最重要的还是先把戏演完。”

孙仲文看她吐字清晰,逻辑明白,想必伤不致命,当下答应了她的要求。

为了掩人耳目,孙仲文安排好地点车辆接应,自己和谢灵嫣先下车去布局,另有人把飞机一直开往了海上,一直到公海深处,把飞机炸了个粉碎。

谢灵嫣所住的酒店,早已有警察以例行安检的名义去查问过了,已无法为谢灵嫣提供不在场证明。

倒是山本绘子那边,因为上次帮二人做过易容,面具什么的还在,收到谢灵嫣信息后,鬼五郎第一时间赶了过去,自己易容成了谢灵嫣的样子,一直同山本绘子在闺房聊天喝茶。

为了应对更复杂的情况,谢灵嫣决定还是赶过去,把鬼五郎这个替身换下来,免得被谁看穿。

车上已安排人带来特效止血剂和化妆用品,两名孙仲文的女亲信帮她仔细处理了一遍伤口,确保届时不会有血渗出来,又帮她好好化了个妆,以防有人看出她因失血而苍白疲倦的脸色,就连手上、脖颈等可能裸露的部位,都仔细做了处理。

衣服鞋袜,也根据现在鬼五郎正穿戴的做了改换。

鬼五郎和山本绘子接到谢灵嫣的消息,当即说说笑笑离开家门,到了一家影院选了个热映大片儿。

前些日子谢灵嫣跟山本绘子来看过几次。

“在女厕进门左手第二格交接。”

鬼五郎早就知道谢灵嫣泼辣乖张,没想到竟提出这种要求,这不是捉弄自己么,看来这次受的伤还不够重啊。

鬼五郎心里一阵苦笑,跟山本绘子一起到了厕所里。

女人,都是成群结队上厕所的,不管有没有需要,陪伴就是好姐妹。

谢灵嫣一见鬼五郎的样子,不禁坏笑起来,不仅样貌像,就连神情气质都像极了。

鬼五郎本来就比谢灵嫣高不了多少,还特意穿了平底鞋,用上缩骨的功夫,两个人站在一起,整个就是复制黏贴的一样。

“还真像啊!”谢灵嫣调皮的夸赞了一句。

“我潜入过你的意识,所以能高度模仿你的神情、气质,快出去吧,我要换衣服了。”

鬼五郎见谢灵嫣一直上上下下的打量自己,都忘了出去,赶紧催促。

“真漂亮的小妞儿。”

谢灵嫣嘻嘻哈哈的在鬼五郎下巴上捏了一下,把门打开条缝,挤了出去。

孙仲文的药确实特效。

鬼五郎这边又等了十几分钟,才又易容成别的女人样貌,出了女厕。不过,他并没有急着回家,而是留在了附近。

他想,这俩女人现在一定很需要保护。

再说谢灵嫣和山本绘子,两人从厕所出来,到放映厅坐下还没过五分钟,山本绘子就收到了一条消息。

山本瞳,约她见面。

山本绘子有一些犹豫,现在的她,对这位瞳子姑姑有太多的不确定性,如果是北野纲或者他的手下来,倒也没什么,反正她本来就讨厌那些人,可是她,来凑什么热闹呢?

被胁迫的吗?一定是吧,上次她的脸上还有有一道掌印呢。

双方约在影院附近的一家咖啡馆见面。

当山本瞳出现的时候,谢灵嫣和山本绘子正热情的讨论着电影的剧情,谢灵嫣兴致高涨,一点不像受过重伤的人。

山本瞳不是一个人来的,在身后还跟了四大天王里的猿之助和白狐。

山本绘子白了他二人一眼,热情的招呼瞳子坐下。

山本瞳为了打断二人看电影的事儿不住的道歉,看起来她此行极不情愿,不时的扭脸瞅一眼身后的两尊煞星,一脸的怨怼。

“姑姑这么急着见我,是为了什么事吗?”

山本绘子话是对瞳子说的,眼睛却斜瞅着猿之助和白狐。

“没什么,就是过来看看你。”

山本瞳一边说着,扯了一下山本绘子,不让她盯着那两个人看。

“姑姑,怕他们干嘛,我知道是他逼你来的,不就是想看看我在什么,跟谁在一起,要见什么人吗?”山本绘子愈发恼怒的说到。

故作镇定的山本瞳当即一脸的尴尬,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打住了。

“姑姑,你看你现在这样子,当年是何等的英姿飒爽,现在,现在,现在连句都不敢说。”山本绘子气急败坏起来。

“别说了,知道你没事就好。”山本瞳小声嘱咐道。

“我能有什么事,不好好的嘛?倒是某些人啊,兴师动众几百号人,还被人家给跑了,呵呵,哎呀,猿之助,这都快成了你们三王会的传统了,上次,好像你们四个一起上,都被人家跑了啊?哎呦,上次那场面可更大啊,哼,要不是我跟姑姑出面,恐怕某些人早被丢进海底那个大笼子里去了吧。”

山本绘子故意阴阳怪气的数落着,气的白狐咬牙切齿的,要不是猿之助压着他,怕是非冲突一番不可。

“嘿嘿,大小姐教训的是,不过,大小姐好好的看着电影,这些事儿,是打哪听来的呢?这说的有鼻子有眼儿的,就跟亲眼看见了一样,嘿嘿。”

猿之助上前几步,跟个弥勒佛似的,乐呵呵的问起来。

“怎么?大猴子,你这是套我话儿呢吗?”

山本绘子对猿之助多少有几分好感,给了三分面子,笑着反问。

“大小姐真是冰雪聪明,既然这样,不妨就告诉我们呀。”

“我就不说。”山本绘子一撇嘴。

“呵呵,绘子小姐还是解释一下的好,免得有什么误会。”

白狐按奈不住,欺身过来,居高临下冷冷的逼问。

094、连番试探

“干嘛?你个儿很高吗?”

山本绘子气的骂起来,她坐着,两个大男人贴身站在那里,一股令人厌恶的压迫感油然而生。

“啊呀——”

白狐刚想再说什么,只觉得膝盖一阵剧痛,差点跌倒在地上,一屁股坐在了一边的沙发上。

众人一时惊诧,却见谢灵嫣得意的笑个不停,挑着眉毛骂起来:“老娘最他妈讨厌人家在我坐着的时候站我背后了,嘁。”

“哈哈哈哈,”山本绘子知道是谢灵嫣帮自己出气,也跟着乐起来:“你这个办法好,下次啊,就踢断他的狗腿,哼。”

猿之助和白狐哪会料到,两个女人家家会在这种场合出手啊,俩人一时都没注意,白狐被踢了个作作实实。

再听两个女人一阵奚落,白狐霍地站了起来,怒不可遏的再次冲了过来。

白狐再次吃了一憋。

山本绘子仍是没给他开口的机会,一转身站起来,把手机举在了他面前,差一点就啪在了他苍白的脸上。

是一个社交媒体的网页,上面贴满了网友拍到的照片,正是关于早些时候某公园里三王会人多势众,追杀一位女士的场面。

网友的配文正是如此——三王会人多势众,正在围堵一位受伤的女性。

“这个答案,你们还满意吗?”山本绘子肆意的嘲讽着。

白狐和猿之助看到上面的信息,脸上一阵白一阵红,糗到无地自容。

双方尴尬的对峙着。

山本瞳一见忙起来打圆场:“绘子,你误会了,他们确实在追什么人,跟我来看你没关系的。”

“姑姑——你不知道,这些天,他们一直在监视我。”山本绘子怨了一句,怪她不该在这个时候还替他人说话。

山本瞳看看绘子,又瞅瞅猿之助和白狐,终于露出一些强硬的态势:“你们回去吧,就跟先生说我要多陪绘子一会儿。”

猿之助马上陪上一副笑脸,看起来他们并不惧怕山本瞳,只是碍于她是老大的女人,才给了几分面子。

猿之助给白狐使了个眼色,恭敬的同山本瞳和山本绘子道别,紧接着又来到谢灵嫣的身边。

“谢警官,多日不见,谢警官更加漂亮了。”

猿之助操着一口不算流利的中国话,礼貌性的伸出来手,他要同谢灵嫣握手道别。

谢灵嫣明白他是什么意思,利落的起身迈步站在甬道上,笑着回应了对方一个庄重的握手礼。

猿之助笑了笑,冲白狐一努嘴,二人急匆匆走了。

“听说谢警官是为了山本家的事才到日本的,真是有劳了。”

山本瞳优雅的举起咖啡杯,向谢灵嫣致意。

“您太客气了,我这算是公干,公事公办,其实都是千手和木村警官在忙,我只是负责调停,担心万一有中国公民牵涉进来。”

“是说卫青云吧?都在传谢警官是他的好朋友。”

“是的,孙耀儒方面透露消息,说是会请卫青云来,然后——你们山本家的人,都怀疑孙家是请他来潜入那颗丢失的大脑,都是些捕风捉影的猜测,弄得大家都不得安生。”

“委屈谢警官了,他们联系到卫先生了吗?”

“据说是在暗网联系上了他的代理人,酬劳谈的不是很愉快。”

“呵呵,虽说我们跟孙家不是很合得来,但孙耀儒确实是个谨慎自律的人,从来不招惹是非之人,怎么偏偏想起请卫青云来,哦,对不起啊,实在抱歉,恕我口不择言,抱歉。”

“哈哈,没什么,他本来就是个喜欢惹是生非的家伙,不然,他师父怎么会把他清理了门户呢。”

“谢警官,也没他的消息吗?”

谢灵嫣苦笑起来,摇头道:“我们打小就认识,都快二十年了,这么多年了,我都没抓住他,何况这十天半月的。”

谢灵嫣一语双关,说的山本绘子有些不好意思的脸红了。

山本瞳看在眼里,暧昧的笑了笑:“他确实是个令人着迷的男人,当初他不过十三四岁的年纪,就已经令人念念不忘了呢,现在的话,恐怕没几个女人能抵挡住他魅力吧。”

山本绘子知道山本瞳在调侃自己,也耍起贫嘴来:“哎呀,姑姑原来最喜欢的男人是卫青云啊,是因为得不到,才自甘堕落嫁给那个北野吗?”

“是我嘛?当初是谁跑来跟我打听那个男孩子的下落呢?”

三个女人嘻嘻哈哈聊起来,忽地一个个大眼瞪小眼,停止了这个话题,一个有妇之夫,两个怀春少女,谈论一个青春正盛的男人,多少还是有些不合时宜。

“姑姑,他再欺负你,你就搬回来住哇。”山本绘子关切的说道。

山本瞳没接茬儿,转移话题又闲扯了几句,忽然接到一通电话,急匆匆离开了。

戏演完了,谢灵嫣二人回到山本绘子的车里,脸上豆大的汗珠登时淌了下来。

“没事吧,干嘛要踢那一脚?”山本绘子赶忙扶她坐好,帮她擦起汗来。

“戏不演真点儿,他们怎么会信,要是被他们文火慢熬一直僵持下去,我更难受。”

“那接下来怎么办?你得看医生啊?”

“嗯,送我回酒店,孙仲文会安排的。”

“都怪我,你都是为了我才受这么重的伤的,哎,都是我没用,以前还总跟人嘲笑孙仲文是个纨绔子弟,真是讽刺。”

“你不用太自责,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都有自己的价值。”

“可我现在就是一点用都没有嘛,说什么山本家族的大小姐,身边却没几个能帮助自己的人。”

“你可以做卫青云的煮饭婆啊。”谢灵嫣嬉笑道。

“你——”山本绘子一时接不上话了。

她没想到谢灵嫣会突然这么说,被她弄的哭也不是,笑也不是。

“说的好像你要把他让给我一样。”绘子羞着脸贫了一句。

“他就是个孙猴子,你抓到就是你的了。”

“你呀,还是少说话吧。”

谢灵嫣闭目养神起来,刚才确实耗费了太多体力和元气,现在终于撑不下去了。

先说谢灵嫣这边,她刚回到酒店,便发现孙仲文早已安排好一切,他还真是个细心的男人。

孙仲文在谢灵嫣房间的同楼层,找了一间隐蔽的房间,改成了手术室,里面各种手术、护理设备一应俱全。

不仅如此,他还特意找了个身高体型同谢灵嫣相仿的人,代替谢灵嫣住进她的房间里,拉着窗帘,以迷惑对面窗子里监视的人。

能在如此仓促的时间内完成这项工作,他的调度统筹能力确实令人刮目相看。

谢灵嫣躺在简易手术台上,望着孙仲文从容不迫的一个接一个打着电话,鼻子一酸,眼角淌下一股热流。

还没来得及说声谢谢,麻药起效,谢灵嫣昏睡过去。

当她醒来时,已是下午五点,她的伤未及内脏,倒也算幸运,医生为她植皮缝合了伤口,效果很好。

孙仲文安慰叮嘱了一番,便派人把她送回了房间,为了免得引起怀疑,她的药会有专人以客房服务的名义特别送到,不会摆在她自己的房间里。

谢灵嫣感激的点点头,早上的事儿,木村海一定早有预谋,没有抓到人,他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果不其然,就在谢灵嫣吃晚饭的时候,木村海急匆匆赶来了。

095、一段视频

“这个时候过来,真是打扰了。”木村海一如既往,一副贱兮兮的样子,一边道歉,一边闯进了谢灵嫣的房间。

“走,去楼下吃饭?”

谢灵嫣耸耸肩,轻快的走到衣柜前,这就准备换衣服,同他一起到楼下的餐厅吃饭。

“不用了,不用了,我还得赶着回去。”木村海上下打量着谢灵嫣尴尬的回道。

“还没说什么事儿呢,就急着走?”谢灵嫣扭过脸来问道。

“呃,其实,是山本绘子的事儿,最近你常跟她来往,提醒你注意一下,今天有人潜伏进警局,准备偷走阿部三郎的笔录什么的,有人已经开始动手了,你们要注意安全。”

“笔录被偷了?那你岂不是比我们还麻烦,上次的事儿还没了吧。”

“呵呵,是啊。”木村海含糊不清的回了一句。

谢灵嫣本来想套他的话,看看笔录到底在哪儿,他竟然不上套儿,不免有些失望。

“怎么?真的不一起吃饭了?”

“不了,我还得赶去山本家,通知她一声,万一阿部三郎那边出点儿什么事儿,绘子小姐就麻烦了。”

谢灵嫣有伤在身,当然不会真的强求他一起吃饭,而且已经打草惊蛇,想在他身上得到那份笔录,恐怕更加困难。

“嗯,好吧,改天再约,上午我还跟绘子一起看电影来着,你去看看她吧。”

谢灵嫣送走木村海,不免有些担心起来。

山本瞳,木村海接二连三过来,难道他们锁定自己了?

手术的时候,还特别清理了那三个微型机器人的碎片,难道还有什么其它的人体数据,被机器人收集到了?

现在是文试,搞不好晚上还得来趟武试,真动起手来,非得露馅不可。

似是心有灵犀一般,木村海走后没多久,孙仲文就发来一条消息。

——放心,有人拜访,谢小姐就应酬一下,有人硬闯,我会挡下他们的。

谢灵嫣暖心一笑,回了两字。谢谢。

晚上,谢灵嫣一直睡不着,除了伤口不舒服,更多的还是担心有人夜袭,一直到后半夜实在扛不住了,才昏沉睡去。

一夜竟然无事,早饭时分,孙仲文发来消息:昨天晚上没人来,有些蹊跷。

谢灵嫣明白他的意思,对方越是没个动静,越是令人不安,她抿抿嘴,回了一句:你昨晚一直守在这里?

过了一会儿,孙仲文才回了句:是的。

谢灵嫣心里暗笑,还真是个青涩的小男生,看来是害羞了。这要换成卫青云那种老江湖,不定怎么跟你耍贫嘴呢。

——谢谢你啦,小帅哥儿,白天应该没什么事了,你睡一会儿吧。

——不用谢。谢警官是为了我们的事才来的,我们有责任保护谢警官的安全。

好吧,真是不解风情,想撩一下都不行。谢灵嫣回了他一个笑脸,认真吃起饭来。

失血有点儿多,虚乏的厉害,她一连喝了三碗人参炖鸡汤,才觉得身体里涌动起一股暖流,舒服多了。

就在谢灵嫣为了三碗人参炖鸡汤感到小幸福的时候,一条新闻彻底炸裂了她悠闲的清晨。

——山本彩团几乎陷入失控乱局,在政府代表河野茂的组织下,得以重启股东大会,最终确立山本瞳为董事局主席,并成立了由河野茂、寺尾仙人等八位来自政界、银行监管等领域的人士,组成特别监理会,监督山本瞳履行相关职责。

特别监理会存在期限一年,一年内若山本瞳能够挽回乱局,得到大家的认可,则特别监理会如期解散。

操,这是什么操作?

昨天下午山本瞳还跟自己在一起的,难道?她昨天接到的那个电话,就是关于这件事?

这个女人,到底是白的,还是黑的呢?

谢灵嫣抓起电话,翻出山本绘子的号码,又停了下来,她犹豫起来,这种事儿,山本绘子应该第一时间就收到消息了吧。

自己就算打过去,又能解决什么问题呢?

呼——

越来越乱了,如果青云在就好了,这世上没有能难住他的事。

谢灵嫣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尽量不再去想那些烦心事儿,她现在需要静养。

不过,更意想不到的事情还是来了。

山本绘子发来一条信息:我可以去你那吗?想给你看个东西。

谢灵嫣一愣,看来又有新的情况,赶紧回了句:好的,路上小心。

山本绘子来了,同行的还有鬼五郎。

她看起来心情很不好,眼神不住闪烁着,一副慌乱无措的样子。就连鬼五郎那张万事不关心的冷漠脸上,都显得有几分沉重。

山本绘子支支吾吾的,几次想奔入主题,却又顾左右而言他起来。

谢灵嫣看她这样子,干脆把话挑明了,说:“我看新闻了,正式确定山本瞳担任山本财团董事局主席,是这件事吗?”

山本绘子猛的点了点头,又忽然摇起头来。

“是,是,呃,不,不是这件事,是另外一件事,不过,不过跟你说的也有关系。”山本绘子有些语无伦次的回应着。

“昨天,木村海来我家了,他说他也到了你这里。”

“嗯,是,是关于阿部三郎笔录的事儿,他说什么有人在行动了,万一阿部三郎出了什么问题,你会惹上*烦。”谢灵嫣把自己这边的情况讲了一下。

“他,没再说别的?”

“没,还有什么事?”谢灵嫣诧异道。

“其实,昨天紧急召开的股东大会,木村海也去了。”

“什么?上午他还跟三王会的人,一起追捕我呢,他过来那么晚,我还以为是因为案子善后的事情。”

“菅原真实一帮人吵吵着要紧急召开股东大会,确立新的董事局主席,结束山本财团的混乱局面,他们游说了几位政要和证券股市监管部门的大佬,哎,也是没办法,山本财团太大了,整个市场经济都受到了极大影响,已经不是哪个大股东大家族说了就能算了。”

“这跟木村海什么关系?”

“他去,是为了保护阿部三郎,阿部三郎向股东大会交出了一份关键证据,就是这个。”

山本绘子掏出手机,打开了一段视频。

谢灵嫣看了开头几秒钟,脑袋顿时嗡的一下,一片空白。

096、她不是我

“这就是当初石川坊把新垣香身份公正业务转交给阿部三郎时,留下的录像。”

山本绘子说了一句,不过,就算山本绘子不说,谢灵嫣也已经看明白了。

画面里有阿部三郎,石川坊,第三个人正是山本绘子。

视频开头,是三个人各自的声明,共同宣告了这份视频的法律效力,地点是在石川坊的办公室里。

谢灵嫣把视频仔细的看了两三遍,无论是样貌,声音,还是神情姿态,这视频里的女人,无疑正是山本绘子。

可是,看她自己的反应,却是一脸的慌乱,甚至有一些恐惧,好像陷进什么东西里,无助的挣扎着。

“怎么回事?这个人,不是你吧?”谢灵嫣瞅着山本绘子,小心谨慎的问道。

山本绘子急切的点了点头,又不知所措的摇起头来,忽而歇斯底里的叫起来。

“不知道,不知道,我不知道,我,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回事,我不记得了,我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哎呀,不要问我了,不要再问我了。”

山本绘子痛苦的抱住脑袋,一下子瘫倒在沙发里。

“快,快,快帮帮她。”谢灵嫣冲着鬼五郎喊起来。

鬼五郎迟疑了一下,命令道:“拉住她的手。”

谢灵嫣把山本绘子的手拉过来抱在怀里,鬼五郎当即张开两只手掌,按在了山本绘子脑袋两侧。

几秒钟后,山本绘子便被催眠了。

“先让她睡一会儿吧,她应该一晚上都没睡好。”鬼五郎嘱咐道。

“怎么会这样?”

“还不太清楚,昨天我们大家的注意力一直在你身上,没想到木村海会把这个视频给她。”

“视频里那个人,不是她?”谢灵嫣问,毕竟鬼五郎还是比谢灵嫣更了解山本绘子一些。

“还不能确定。”

“不能确定?”

“有可能是她,只不过,当时的她被人催眠了,就像卫青云对木村海做的那样,也可能不是她,可能是什么人易容假扮的。”

“可是,她的反应,为什么这么强烈?”

“我也不太懂,不过应该和多重人格交差时的反应类似,多重自我重叠在一起,深度的自我怀疑,造成了精神上的巨大压力。”

“也就是说,当她看到视频里那个人时,产生了某种心灵上的共鸣,只是又有一种强烈的陌生感距离感,使她产生了自我怀疑,对吧?她也不确定,那人到底是不是自己,或者在这个世界上,竟然还有另外一个自己。”

“差不多是这样,这样重要的事件,她不可能一点记忆都没有的,看她这样子,等她醒来,还得想办法找些佐证,推测一下那天的情况,实在不行,我就给她做一次神经潜入,视频里标注的时间是2036年12月8日,我可以查看一下那几天,她都做了什么。”

过了半个多小时,山本绘子终于醒了,这一次她的情绪好了很多。

“我感到很害怕,不知道为什么,我看着视频里那个人,感到很害怕,她让我感到很害怕。”山本绘子小声嘟囔着。

谢灵嫣抱着她,不住的安慰她,把刚才和鬼五郎商议好的对策跟她讲了一遍,她点头同意了。

“可是,我也没什么记日记的习惯,怎么查证啊?”

“没关系,把你的社交软件账号、电子支付账号,车牌号什么的,统统写下来,让林小虎查一下,从这些信息里可以推测那几天你都干了什么去了哪里,如果你是乘坐自己的车子去的石川坊的办公室,肯定会有停车场记录的。”

山本绘子点点头,眼睛里冒出一点希望,赶紧把自己当各种账号、车牌号、身份卡号什么的,一股脑都发给了林小虎。

发完消息,本来有一些小兴奋的山本绘子乍然沉默下来,紧张的抿着嘴唇,纤细的手指不停的抓握着,她万分忐忑,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接下来的答案,也许那个答案自己真的没有勇气去承受。

这些数据都不是涉密信息,对于林小虎来说不过是探囊取物一般。

不到二十分钟的时间,谢灵嫣的手机就发出了一阵悦耳的音乐铃声,不过,这对于山本绘子来说已经足够刺耳儿了。

山本绘子打了个激灵,一把抓过手机打开了消息界面。

“没有查到,十分抱歉,2036年12月8日那一天的数据都被人删除了,我的意思是,那一天绘子小结所有可能留下行动痕迹的信息,都被人删除了,很明显是有人刻意为之。”

看完林小虎的回复,山本绘子的精神再一次崩溃了,浑身抽搐着,抱头痛哭起来。

不管怎么样,山本绘子的反应,还是太强烈了点儿,太不正常了。

谢灵嫣和鬼五郎面面相觑,鬼五郎再次催眠了山本绘子。

“现在,可以潜入她的大脑吗?”谢灵嫣问了一句。

“不行,”鬼五郎果断回答:“她的精神状态很不好,意识一片混乱,贸然潜入的话,我和她可能都会死。”

“可是,她现在这个样子——”

“很反常,对吧,你也看到了,应该还有什么事,她没有告诉我们。”

谢灵嫣点点头,握住山本绘子的手,凝视着她的眼睛,眼皮下她的眼球在微微煽动着。

“她在做梦吗?”谢灵嫣问。

“应该是潜意识的活动,她在回忆什么东西,对了,有了这个视频做证据,她会怎么样?我是说警察不会因此拘留她吧?”

“还不至于,就算有证据表明她就是新垣香,中井工业倒卖大月深海技术机密的事儿,未必就能跟她扯上关系,警方早就控制了中井义男,对方要想拘捕绘子的话,早就动手了。”

“这就奇怪了,如果这个新垣香真是中井工业的幕后操纵者,按理说中井义男犯不着为她背锅啊,早就出卖她了吧?”鬼五郎反问。

“也许有人,并不满足于仅仅是以技术间谍的罪名控告她啊。”

“你是说——”鬼五郎禁不住担心起来。

“现在,我也有些担心,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敌人在暗处,我们还是太被动了。”

“我,我见过她,我见过这个人。”

“这不是我,不是我,她是谁?”

“她到底是谁,是谁?”

昏睡中的山本绘子,忽然发出一连串的呓语。

谢灵嫣和鬼五郎听了顿时瞪大眼睛,感到背后一阵阵恶寒。

097、我就是你

山本绘子梦中的呢喃,令谢灵嫣和鬼五郎感到莫名的恐惧,两个人冷汗直流,小心翼翼的盯着昏睡中躁动不安的绘子。

她的反应越来越强烈,呢喃很快变成了叫喊,鬼五郎赶忙再次对她实施了催眠。

山本绘子的精神异常亢奋混乱,这一次,鬼五郎花了很大力气才令她平静下来。

“她这样,可怎么办?就算醒过来,能问出什么吗?”谢灵嫣担心的问。

“呵呵,相信她吧,她没那么脆弱的,只不过是一时被心魔纠缠罢了。”鬼五郎微笑答道。

对于鬼五郎的话,谢灵嫣不置可否,她实在有点儿担心这位大小姐的状况。

“放心吧,别以为她就是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心灵脆弱的大小姐,这世上不只有你是从悲惨的童年中,跌跌撞撞长大的。”鬼五郎看出谢灵嫣的心思,有几分奚落的安慰道。

“她?你是说,她的母亲?”

鬼五郎点点头,“你去山本家那么多次,从没见过女主人,也没听谁提起过,不是吗?”

“嗯,绘子也从没提起过。”

“这个世界啊,金钱也好,权力也好,对于每个人未必是公平的,但是,一些心灵的东西,情感之类,对大家都是公平的。”鬼五郎感叹道。

“她母亲,怎样了?”

“也没人跟我提起过,只不过,又一次我潜入她的记忆宫殿,看到了一枚记忆碎片,那是一个车祸现场,当时她还是个孩子,她哇哇的哭着,望着一个女人,那女人的身体被卡在一辆压扁的车里,那女人顽强的挣扎着,奋不顾身的把小绘子推了出来,绘子得救了,就在人们拿来工具,想要切割开车体,救出那个女人的时候,车子忽然起火,爆炸了,我可以,通过绘子小小的眼睛看出,那个被火焰吞噬的女人,在她人生最后的时刻里,眼眸里是无比欣慰的爱意。”

“是她的母亲?”

“应该是的,绘子只是一味的哭喊,没听到她怎么称呼那女人,不过,她和绘子很像,应该就是她的母亲。”鬼五郎点点头。

“哦,那也是一个大大的美人啊,有这样一位美丽又强大的母亲,绘子真的很幸运。”谢灵嫣噙着眼泪,用力的点着头。

“是啊,所以,她怎么可能是个脆弱的人呢。”

“可是,接下来该怎么办呢?这样的局面,对绘子,甚至她的父亲,都十分不利啊,几乎,几乎多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不会的,放心吧,没有谁,是可以轻易就被打败的啊。”

“嗯,你在山本家这么长时间,相信你。”

“比起这个,你自己还是多休息吧,去睡会儿吧,等她醒了,我叫醒你。”

这是一间装饰奢丽的高级套房,有三个卧室,今生难得住一次,这些天谢灵嫣把几个房间都睡遍了,连沙发上都体验过了。

她知道,无谓的煎熬是没有意义的,眼下自己也需要尽快恢复,跟鬼五郎客气了几句,就找个房间继续睡下了。

她醒来的时候,已到了用饭的时间,服务生来催问几次,为了让她和山本绘子多睡一会儿,被鬼五郎推掉了。

谢灵嫣睡得不是很好,她是被一个梦惊醒的。

她梦见自己被困在了警局的档案室里,她打开一个又一个密码锁,弹簧锁,挂锁,打开一扇又一扇门……

倒不是因为这数不清的门和锁,吓到了她,没有哪扇门拦得住她,没有哪把锁难得倒她,甚至,当她轻松的打开那些冰冷的锁时,心里优然生起一股得意的感觉。

吓到她的,是当她奔跑着冲向最后一扇门时,瞥见玻璃的大门中,倒映出的脸孔——一张得意洋洋的脸,却不是她的脸。

在梦里,她好像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她躺在床上,抚摸着受伤的小腹,让自己的情绪慢慢平缓下来,也好让自己从那个无聊的梦里清醒过来。

最后还是肚子里一阵咕噜咕噜的叫声,把她催下了床,无比强烈的饥饿感让她对时间的感知有些恍惚。

客厅里,山本绘子已经醒过来,正平静的喝着一杯热茶。看起来,她好多了,又恢复了往日带着几分冷漠的高级感。

鬼五郎赶紧叫服务生把饭菜送进房里,他和谢灵嫣都不敢再去提视频里那个女人事情,还是有些担心山本绘子的情绪会再次失控。

三个人一边吃饭,一边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着,吃到七八分饱的时候,山本绘子忽然开了腔。

“我想起来了,我想起一件事来。”山本绘子埋头说了一句。

看得出来,她在刻意控制着自己的情绪,谢灵嫣二人没搭茬儿,任由她一句半句的说下去。

“那个视频里的女人,不是我。”

山本绘子的语气低缓,却很坚定。这反而让谢灵嫣和鬼五郎既欣慰,又有些吃惊。

“有一件事情,我从来没有跟任何人说起过,我一直觉得那不是真的。”

“那时候,我大概也就五六岁的样子,懵懵懂懂的,那么大的小孩儿,已经开始有了自我意识,能够模糊的分辨什么你,什么是我,只不过,那种分辨力还很模糊。”

“有一次,我跟着爸爸妈妈到游乐场里玩儿,我很喜欢在那种彩色的塑胶城堡里钻来钻去,我玩儿的很开心,就在我爬进一条小小的隧道里时,迎面爬过来一个小朋友。”

“开始,我没太当回事儿,就和她玩顶牛牛的游戏,两个小朋友用额头互相顶在一起,扭来扭去的。”

“我们两个玩的很起劲儿,直到后边的小朋友不耐烦的催促,我俩才退到了一边。”

“后来,我和她撒着欢儿,一起到了一处公主房里,那里有各种小公主的裙子,鞋子,王冠,还有一面大镜子,小姑娘们可以在那里穿戴各种自己喜欢的衣服,戴上各式各样的王冠、花环,对着大镜子照呀照呀。”

“然后,然后,然后,我忽然发现,我忽然发现,那个小姑娘竟然和我长得一模一样,当,当,当我看着她的时候,感觉并不那么强烈,直到我俩一起站在那面硕大的镜子前,才发现,她跟我真的一模一样。”

“我感到既害怕,又好奇,那个时候我已经知道了孪生兄弟,孪生姐妹之类的,我兴奋的问她——你是谁啊?你叫什么名字?”

“谁知道,谁知道,那个小姑娘,竟然直勾勾的望着我,一字一顿的回答——我就是你呀,我叫山本绘子。”

098、那就麻烦了

“我当时莫名其妙的,我不信她说的话,也死死的盯着她的眼睛,告诉她,她不是我,她也不是山本绘子,她是别的小朋友。”

“我就是你呀,我叫山本绘子,她的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黑洞洞的眼睛,就像黑夜一样,直勾勾的望着我。”

“她的眼睛,黑洞洞的,你们没有发现吗,那个视频里的女人,眼睛也是黑洞洞的,她就那么直勾勾的望着我,我吓坏了,哇的一声哭起来。”

“工作人员赶紧喊来我的父母,当我停止哭泣,睁开眼睛再看时,那个小朋友已经不见了。”

“我当时也不知道该怎么跟父母说,就说有一个小朋友把我吓哭了,爸爸妈妈还故意扮出一副嘲笑人的样子,说我太胆儿小了。”

山本绘子说着,再次打开了那段视频,视频开头三人发表声明的部分,每个人都是正襟危坐,清晰的露出上半身的,画质很好,甚至就连眉毛和睫毛都丝丝分明。

山本绘子直接快进到“那个女人”的部分。

“看,注意看她的眼睛。”

山本绘子有点神经质的指了指画面中的“那个女人。”

谢灵嫣和鬼五郎都已经看过好几遍了,在他们眼里,视频里的女人就是山本绘子,无论样貌、表情,乃至一些不起眼的小动作,都一模一样。

她的眼睛,也没什么不太一样的地方啊,无论是形状还是神色。

二人互相看了眼,再次把目光聚焦在视频里那个女人身上,尤其是按着山本绘子的指点,把注意力都放在了那个女人的眼睛上。

“呀——”

看到后来,谢灵嫣不由得身子向后一仰,低声惊叫起来。

“你看出什么了吗?”鬼五郎连忙问道。

谢灵嫣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把手机的角度对着鬼五郎一边摆正,这样他就能直视画面中女人的双眼了。

“你试试,直视她的眼睛。”

鬼五郎照做了,他把那部分视频又重新播了一遍,果然,当他直视她的眼睛时,也感到一丝异样的不同。

他看看视频里的人,又看看山本绘子,忽而又仰起脸来,闭目回忆着曾经与山本绘子相处的情景。

确实,那双眼睛里,有某种东西,是和山本绘子不同的。

鬼五郎也好,谢灵嫣也好,这下终于相信了山本绘子的说法。

当画面中那个女人,照着稿子一句一句朗诵那份声明时,倒也没什么太强烈的感觉。

但当她读完稿子,对着镜头正了正身子,凝视镜头的时候,身体不自觉的开始前倾了几分,黑黑的眸子里射出冷冷的似要吞噬掉眼前一切的光芒。

这眼神里带着几分杀意,完全不像是在宣读一份个人声明,更像是在宣告某人的死刑。

这样的眼神,还真的从未亲自在山本绘子的眼睛里看到过。

“你,真的肯定,这世上存在这样一个人吗?”

谢灵嫣毕竟是刑警出身,单凭她一面之词,和一个异样的眼神,仍是不肯做最后的决断。

山本绘子点点头,继续说起来。

“后来,她又出现过几次。”

“哎,那些日子,我真的好沮丧,好害怕。”

“当时,母亲去世没多久,父亲忙于公司里事情,只有姑姑还在读大学,时不时还会回到家里,陪陪我。”

“那几年里,她时不时就会出现在我身边,当我照镜子的时候,或者,当我面对一扇玻璃门。”

“当时我真的痛苦,我以为我的脑子出了什么问题,我以为那是我的幻觉,可有时候,又那么真实。”

“她有时候会穿和我一样的衣服,鞋子,有时候又完全不同。”

山本绘子,沉浸在回忆中,想起哪一句便说哪一句,胸脯微微的起伏着,脸上挂着一层细汗,看上去就像一朵微风中摇曳的白色梨花。

“还记得她最近一次出现,是在什么时候吗?”谢灵嫣问道。

“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了,她最后一次出现,是在我十六岁的时候。”

“可以肯定?”谢灵嫣惊奇的问道。

“嗯,”山本绘子用力点了点头,“记得很清楚,那是我第一次恋爱啊,有一个很干净帅气的男孩子,我们交往了一阵子。”

“他是一家健身俱乐部老板的儿子,他也喜欢运动什么的,本来我们相处的挺好的。”

“后来不知怎么的,却闹起别扭来,总是无缘无故的责怪我,说我太任性,浑身上下都是大小姐脾气。”

“我们好一阵坏一阵,时不时就闹别扭吵几句,本来,那天是我的生日,我还期望能收到他的礼物,谁知道,他竟然不理不睬的,我打电话过去他也不接,我真的生气了,发誓再也不理他了。”

“可我还是伤心呀,晚上我一个人躲在学校宿舍里,想着想着就哭了起来。”

“哭了一会儿,我都困了,迷迷糊糊的时候,那个人又出现了。”

“她敲了敲窗子,引起我的注意,当时我很伤心,觉得有个人来看我一下,也是好的,我走到窗前,跟她脸对脸,眼对眼的互相望着。”

“她好像说了什么,虽然没听清她说的话,可我想不是什么好话吧,她是带着那种不屑的嬉笑说的。”

“原来是这样,能不能再问一个问题?”谢灵嫣试探着说。

“想问什么都行,你就说吧。”山本绘子一副豁出去了的样子。

“那个人的出现,是不是在你母亲去世前后?”

“我母亲,你知道我母亲的事儿?”山本绘子有一点惊讶。

“是我告诉她的,希望绘子小姐不要生气。”鬼五郎抢先解释道。

“哦,也没什么,不想提起母亲的事,只是不想大家尴尬,我要说起来那些事来,你们免不了就是一顿劝慰,听你这么一说,好像是这样的。”

“那个人,曾经多次在你家出现,是吧?”

“嗯,是啊,”山本绘子点点头,“有时候都深夜了,她也会出现在我的房间里。”

“这样啊。”谢灵嫣轻叹了一句。

“干嘛,你不会是怀疑,我是双重人格吧?”山本绘子抱怨道,自己说了这么半天,别人还是不信啊。

“有这个可能,不过,以当前的神经潜入技术来说,是可以准确判断一个人是否为双重人格的,你是不是双重人格,鬼五郎应该很清楚啊。”

“不是,她肯定不是双重人格的。”鬼五郎笃定道。

“那就麻烦了啊。”谢灵嫣忽然无力的望向天花板,发出一声叹息。

“什么?”山本绘子被她的举动着实吓到了。

099、只能相信她了

“什么意思?你想到什么了?”山本绘子追问起来。

“就你们家的安保措施来看,一个十来岁的孩子,是不可能想进就进的啊,就算是冒充你,大晚上的到处乱跑,也会被家长发现啊。”

“你还是不相信那个人存在?”山本绘子显得有几分懊恼。

“不是,这种事有两种可能,最大的可能,就是你们家的奸细,你们可能被什么人安插了奸细,而这个人不仅是窃听情报,还有可能精通催眠,甚至是神经潜入技术,也是个男人,也许是个女人,这个人常年对你进行催眠,使你产生了幻觉,这种催眠产生的幻觉,就算以神经潜入技术来做,也是很难分辨的。”

“你的意思是,视频里的人就是我?是被人催眠了?”山本绘子不甘心的反问。

“有这个可能,这也是最合理的可能,别说不是同父同母了,就是孪生子,也不可能一模一样百分百相像,视频里的人,跟你实在太像了,若非那一刹那的眼神,根本看不出什么不同。”

“那你的第二种可能呢?”山本绘子又问。

“你可能有个双胞胎妹妹或姐姐,只是因为某种原因,你不知道她的存在,甚至说,你的父母都不知道。”谢灵嫣推测。

“这——一个无人所知的双胞胎姐妹,没事跑来跟我玩儿,还说她就是我,把我整到精神错乱,然后消失不见了,这听起来也太恐怖了。”

“不是没有可能,”谢灵嫣认真,而又有些惋惜的望着山本绘子,“想想看,从山本贵一先生的大脑开始,不是一直就有一股势力,比你,甚至比你的父亲,更了解你的家族么?”

山本绘子沉默下来,点点头,把碗里的汤一口气喝完,结束了自己的午餐。

“那,接下来我该怎么办呢?”山本绘子无助的望着二人。

“等待,注意对方的动向,尤其是注意三王会的动向,我们在明处,我们手里的牌,恐怕对方早就摸透了,虽然现在处境已经够艰难了,还是得忍耐,等到看清对方的牌路,才能试探着反击。”谢灵嫣回应道。

就在三人无所适从之际,孙仲文打来一个电话,宣告对方打出了第二张牌。

孙仲文的话不算长,却很沉重。

“搜一下今天上午的警讯,警方就昨天的事情开了一个发布会,我已经在安排了,你们也要注意安全,绘子小姐,鬼五郎先生,以及所有山本家有关的人,千万远离阿部三郎和菅原真实等人。”

三人在社交软件上随便一搜,便出现了满屏的短视频新闻。

“是木村海这个家伙啊。”山本绘子嘟囔了一句,随即点开了内容。

新闻发布会上,木村海是主要发言人,他先是简要的把山本财团最近发生的几件事简要讲述了一遍,诸如大月财团对山本财团的控诉,中井工业与山本财团的关系,以及山本与中井之间的关键人——新垣香身份的猜测等等。

重点讲到了阿部三郎在山本财团股东大会上的发言,并声称他本人,以及他的证词、所提供的证据,是证明新垣香身份的关键线索和认证物证。

紧接着,他来了个九十度鞠躬礼,就昨天没能抓到罪犯之事,表达了诚挚的歉意,随即话锋一转,带着几分控诉和愤怒的情绪指出,昨天潜入警局的窃贼,正是冲着阿部三郎的问询笔录而来,很可惜被嫌疑人逃掉了。并在此鞠躬致歉。

现场一片躁动,各报社、社交网站的记者纷纷举手,甚至台下已有人在叫喊。

“是山本绘子指使的吧?是吧,一定是吧?”

“不能因为是大财团的千金就要包庇啊,应该早点就把她拘捕啊。”

“是啊,是啊,请问警官,这件事后会对山本绘子实施抓捕吗?”

木村海没有回答他们的问题,并警告他们不要发出无端的指责和猜测,不过,最后他竟又表演性的发表了一番感慨——

“现在,就连阿部三郎和菅原真实先生的人身安全都成了大问题,请各位一定要克制,不要发表过激的报道和言论,不要再刺激嫌疑人了。”

“操——”谢灵嫣骂了一句。

作为拥有“辣手探花”的她,当然对这种事十分的敏感,木村海的发言无疑是在说,如果阿部三郎、菅原真实死了,就是“新垣香”主谋杀害的。

而他,也并未在现场发布“新垣香”的真实身份就是山本绘子,他手上就有阿部三郎的视频,应该是可以公开的了啊。真是一只狡猾的狐狸。

想不到这个表面贱兮兮的家伙,竟有如此精明狠辣的一面。

“木村海,他这是什么意思?怎么,警方的发布会可以说这些吗?”山本绘子讶异的望着谢灵嫣。

“当然不可以,不过,也只能是挨几句内部批评。”

“他到底什么意思?”

“就是有人要杀掉阿部三郎和菅原真实了。”

“啊?谁?谁会杀掉他们?”山本绘子惊叫。

“还不能肯定,想不到对方出手这么快,呼——说不定,我去警局偷那份档案,正中对方的下怀吧,真是高明的敌人啊。”

“刚才,孙仲文说他已经在安排了,应该是指派人去保护阿部三郎和菅原真实一伙人了吧?”鬼五郎说到。

“嗯,他还真是个心思细腻的家伙,孙家的人出面是最好的,不会被怀疑的。”

“很快就要动手了吗?我们又能做什么呢?”山本绘子不甘心的抱怨着。

谢灵嫣没有直接回答绘子的问题,而是转过脸来,认真的望着她,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说道。

“绘子,你要做好心理准备,这一次,他们很可能是冲你来的。”

“是吧,我想也是的。”山本绘子无奈的摇摇头,一张美丽而冷漠的脸孔下,是暗黑的深渊。

“不管怎么样,要想杀掉一个人,还是比要保护一个人,容易多了。”谢灵嫣无奈的说着。

“放心吧,我明白的,只是,不知道父亲会怎么样。”

“信虎先生,应该不会被当做目标了吧,他已经很久没有牵扯公司里的事务了,这些天出了那么多大事件,他仍是兀自摆弄那些花草,也许,也许,在他们眼里——”鬼五郎说着,苦笑了一下,没把话说完。

“呵呵,五郎啊,你是说,父亲被当做废人了吧,不过,如果真是这样,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他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啊。”

“也不用这么悲观,绘子,还有反击的机会呐,接下来的日子里,你可也不能闲着,一定要找到可以为自己证明不在场的人,就像孙仲文人说的,远离阿部三郎他们,退一万步说,就算他们真的被杀死了,警方一时也不能把你怎样的,还有转圜的余地的。”

“可是,能找谁呢?这个时候,肯为我作证的,都是亲友,他们的证词没人会信啊。”

“就找那个人吧,眼下只能相信她了。”

100、父亲的关爱

“你想说的,不会是千手蝶吧?”鬼五郎质疑道。

“怎么?你认为她不合适吗?”谢灵嫣反问。

“她也是警察啊,别看她平时瞅着别人,总是一副色眯眯含情脉脉的样子,我总觉得,她要是翻起脸来,可比木村海那家伙狠多了。”

“这样就够了,我们也不需要她讲什么人情。”

“那要怎样?”鬼五郎看起来不太赞同谢灵嫣的做法。

“树倒猢狲散,如果山本家倒了,昔日里养的那些警察,一个个也都会另寻大树的,能有个铁面无私、公正执法的人,对我们而言,已经是最大的帮助了。”

“你就那么相信他?”鬼五郎不依不饶的问道。

“不是相信她,是只能相信她了啊,怎么?你对她意见很大吗?”

鬼五郎不再说话,山本绘子赶忙出来打圆场。

“我觉得千手姬也不像是个会收黑钱的人,纵然山本家跟她交情不深,可现在,就像灵嫣说的一样,相信一个正直的人,总好过去相信一些会收黑钱的人。”

“而且她身手应该不错,还可以调动机械战警,万一敌人反过来对绘子下手,她也可以保护绘子。”谢灵嫣又补充了一句。

她这样说,不是没有可能,万一对方真的跟阿部三郎是一个阵营的,他们也大可以留下阿部三郎,杀掉山本绘子,再假做成自杀之类,一样可以达到他们侵占山本财团的目的。

事情就这样定下来,千手蝶就这样单方面的,被当做了山本绘子的保护伞。

不过,还没等她们联系千手蝶,又有新的情况发生了。

山本家的仆人打来电话,说是老爷的头痛病又犯了,闹的厉害,请小姐赶紧回来,如果鬼五郎和小姐在一起,也请一起过来。诸如此类的。

绘子问了一番缘故,那仆人支支吾吾的也没说清个所以然,绘子挂念父亲的事,赶紧挂了电话,和鬼五郎一起赶回山本大宅了。

谢灵嫣送他们出了酒店,叮嘱他们放心,同千手蝶联系的事,她会做好的。

单说山本绘子这边。

回到家中,仆人说信虎正在院子里练习刀剑,砍断了不少卷紧的草席了,气势汹汹,怪吓人的。

绘子和鬼五郎赶紧过去,果然如仆人所言。

山本信虎正握了大太刀,一刀一捆的砍着仆人不断竖起的草席。

绘子看了一眼,心疼的眼泪吧嗒吧嗒直掉,父亲并非因为生气而如此,而是为了压制头疼病。

信虎骨子里是个倔强的人,不愿意总是麻烦鬼五郎来为自己催眠,有时候会强忍着,以练习刀剑的方式,通过大量消耗体能,来转移自己对疼痛的注意力。

山本信虎拒绝了鬼五郎的好意,决意用自己的方式抵抗噬脑的疼痛。

在大家看来,他这样做无非是在跟自己赌气,不能动用自己的脑力去保护自己的女儿,不能保护家族基业,所以拿着自己这副身躯来发泄蛮力。

给绘子打电话的,是一名叫橘子的保姆,她是绘子的专职保姆,打小起就照顾绘子了,因而在山本家也有一定的地位,是个可以同小姐、老爷说得上话的人。

知道绘子回来了,她便赶紧迈着小碎步过来,拉着山本绘子的手,想要告诉她些什么。

不过,橘子还没开口,便被信虎挥手制止了。

“我会跟小姐说的,你去跟厨房说一声,四点就吃晚饭吧,也要做出鬼五郎的饭菜来,今天要早些,他吃完饭正好去接孩子放学。”

山本信虎一边挥动沉重的钢刀,一边耐心的嘱咐着。

他的话倒是令鬼五郎有些吃惊,不只是留下吃饭的事儿,还有,他没想到的是,信虎对自己的生活日常竟如此了解。

还真是个不容小觑的家伙。

山本信虎紧皱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想来疼痛已经渐渐轻了,可是他的武兴却愈发起劲。

信虎走到刀具架前,把钢刀缓缓入鞘,人们还以为他打算休息了,没想到却拿起两把竹刀来,招呼着绘子陪她演练。

只要父亲高兴, 绘子当然愿意奉陪。

这一年多来,父亲脑子不好使了,可功夫却进步神速,演练了十几个回合,绘子就有些招架不住了。

山本绘子一顿撒娇,把父亲逗笑了,才回房去洗澡换衣服。

山本信虎冲着鬼五郎一乐,把竹刀丢给了他。

鬼五郎慌忙接住,把竹刀用两手抱在怀里。虽说是竹片做成,可这竹刀也颇有几分重量,力气小的人也很难挥动自如。

“你好像除了做一个神经潜入者,照顾老婆孩子,都没什么兴趣啊?”山本信虎望着鬼五郎说道。

“嗯,是啊,先生竟然连这些都知道。”鬼五郎唯唯诺诺的说到。

“这可不像一个年轻人啊,而且,不是说神经潜入者因为经常练习神经潜入技术,所以神经系统异常发达,需要勤加锻炼,有十分强健的体魄才能承受住那股力量吗?”

山本信虎一口气说了好几句,弄得鬼五郎都有些紧张起来。

“是的。”

“那你呢?你不锻炼什么的吗?作为一个男人,应该会一些刀剑本领才行啊,毕竟是有老婆和孩子的人,她们总需要你这个做丈夫,做父亲的去保护啊。”

“呃,是啊,我也锻炼,不过,真是造化弄人,我的心血管天生就较常人弱一些,不能长时间从事体育锻炼。”

“哦?有这种事?”信虎讶异的望着对方。

“是啊,每年府上为我安排体检,医生都是嘱咐我要注意锻炼的时间啊。”

“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儿。”

山本信虎用竹刀撑住身子,歪着脑袋,望着窗边一丛花树,一副所有所思的样子。

“不过,没关系啊,如果先生有兴致,我倒是可以陪先生操练几个回合,应该还是可以的。”

“哈哈,好啊,这样就好,来,来,到院子里来。”

山本信虎招呼着,两人便握着竹刀,认真的对决起来。

两人操练了一会儿,山本信虎瞅准机会,忽然以泰山压顶的架势,以竹刀压住鬼五郎的刀身,慢慢的压了下来。

在看鬼五郎的竹刀,刀背几乎都要压到自己的肩膀上去了。

“喂,喂,先生,不能用这么大力气啊。”鬼五郎叫起来。

“你也不用刻意隐藏自己的实力嘛,鬼五郎,从你出刀的速度来看,一点不负你顶尖神经潜入者的身份啊,速度很快啊。”

“只不过,力量就小了很多,不能久战啊。”

“要用巧力嘛,就算有须佐之男尊那样的神力,不能善加使用,也会累坏的呀。”

“是。”

“对了,这些天,绘子那边没什么事吧?”

鬼五郎心里一惊,今天山本信虎的话真是有点儿多,想不到竟会向自己打听女儿的事。

鬼五郎心里犯嘀咕,一时迟疑,被山本信虎看了出来。

信虎当下追问:“喂,你小子在想什么啊,不要有顾虑,向你打听她的事,是做父亲的关心所致啊,如果去问她的话,她一定不会什么都说的,怕做父亲的担心嘛,这一点人情你小子都不明白吗?”

“哦,是这样的——”

鬼五郎拗不过,终于开了腔儿。

101、家的方向

山本信虎招呼鬼五郎坐下来,二人面对面盘腿坐好,这严肃认真的架势,在两个人之间还是头一遭。

鬼五郎当然不会把山本绘子跟孙耀儒合作的事情抖落出来,其余的就算他不说,山本信虎也能想办法知道的。

索性,他便把中井工业、阿部三郎等牵扯出来的,对山本绘子不利的种种事情,全都讲了一遍。

“知道,木村海背后的人,是谁吗?”山本信虎问道。

“还不能确定,不过,我和绘子小姐,都同意谢灵嫣警官的看法,我们还是得继续忍耐,等着看清暗处敌人的牌路,才能出手反击。”

“嗯,是啊,这个谢警官确实不简单,年纪轻轻能有如此见识,不愧是年轻人中的翘楚,中国人真的厉害啊,不过,话说回来,她几次来家里,我都没有好好跟她见上一面,真是失礼,太失礼了。”

“她不会介意的,谢姑娘是一个女中豪杰,这种事情她不会介意的。”

“女中豪杰?哈哈哈哈,鬼五郎,你小子话里有话啊。”

“话说回来,信虎先生,对于那个同绘子小姐样貌很像的人,您有什么看法呢?”

“呃,这个嘛,”山本信虎摇摇头,也是一脸疑惑,“双胞胎这样的情况,怎么可能呢,你也是有孩子的人,医院里那么多检查程序,如果是双胞胎,早就检查出来了。”

“那就奇怪了,最合理的解释,莫过于是因为母亲去世,而形成的心理创伤,才产生了那样的幻觉,可是,我在潜入她的意识中时,也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情况啊。”

听鬼五郎提起“母亲去世”这样的说法,山本信虎深受触动,身子不由得晃了一下。

“也许是因为她长大后,那个幻觉消失了,你就看不到了吧,要紧的事这么多,这种荒诞不经的问题,就不要先费心思了。”

“说的也是。”

“鬼五郎,我可以请求你,保护她吗?保护绘子,可以吗?”

山本信虎忽然冲着鬼五郎深鞠一躬,怀着无比真挚的诚意,颤声请求道。

平日里山本信虎待鬼五郎不错,一张严肃的脸上总是挂着三分和蔼的笑意,可今天这场面,还是太严重了。

鬼五郎一下子慌了,赶忙伸手扶山本信虎起来。

“请不要这样,先生,请不要这样。”

“呃,好吧,就算你不愿意,我也能理解,要你搭上全家人的性命,去保护我的女儿,是我太自私了,保护绘子的事,是我这个做父亲的责任才对啊。”

“不是,先生您误会了,十几年来承蒙关照,保护小姐的安全,在下自然会奋力去做的,只是,我也只能尽力保护小姐和先生的安全,公司那边——”

“那些,都不重要了,明白吗?你能这么想,我很欣慰,不过,那些事情就随它去吧,况且,现在已经决定由瞳子做董事局主席了,没关系的。”

“瞳子女士,可以吗?”

“放心吧,她的能力,丝毫不输给我这个做兄长的啊。”

鬼五郎的本意,是想说山本瞳受到北野纲的威胁控制,恐怕会对山本财团的未来不利。

不过,眼下还是不说那么多了吧,毕竟自己是外人。

吃饭的时候,气氛就格外轻松了很多。

果然如山本信虎所说,因为不想父亲担心,对于信虎的诸多提问,山本绘子的回答都有所保留,一边说着自己能行,不用父亲操心的话,一边埋怨起父亲来。

“喂,不是说头疼的厉害吗,怎么今天问题这么多,问起来没完没了的,是不想女儿吃饭了吗?”

“哎呦,我的爱哭鬼长大了嘛。”

“父亲大人就正经点吧,话说,家里有什么人来过吗?”

“嗯,是你的姑父,北野纲。”

“他,他做什么了?惹的父亲头痛的厉害。”山本绘子没好气反问。

“小孩子不要这样,他毕竟是你的姑父。”

“那个家伙,真是的,真的不想认他这个姑父。”

“胡说什么呢。”

“父亲,你,你不知道,他,他——”

“他,怎样?”

“那次,我看到姑姑脸上有一道很明显的巴掌印子,肯定是他干的。”

“哦,这样啊,”山本信虎听了,身体颓然塌了下去,“真是个粗鲁的家伙,还从没听瞳子说起过呢,早知道,就好好教训一下那小子了。”

“瞳子姑姑怎么会说嘛。”

“哎,也不知道她怎么会看上那个家伙,真是的,明明知道是个粗鲁的男人啊,当年的心高气傲也不知道哪儿去了。”

“是啊,真是替姑姑感到不值。”

“噫,不说这些了,你以后见到他,见到北野,更要尊敬才对啊,明白吗?”

“知道了。”山本绘子小声嘟囔了一句。

她明白父亲的意思,他是不想因为自己的无礼,惹得北野纲迁怒于瞳子姑姑。

“请千手蝶帮忙的事,我赞同,具体要怎么做,尽早同千手姬沟通下一吧,希望她不会拒绝。”

千手蝶看了鬼五郎一眼,鬼五郎不好意思的点点头,看来刚才鬼五郎已经同父亲说了不少。

“比起我来,还是父亲你自己要多保重才是,做女儿的太无能了,眼下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我的小公主,你做的已经够多了,刚才我跟鬼五郎也提到了,其实,只要看淡一些,不要把那些钱财看得太重,就明白该怎么做了。”

“可是——”

“赋闲在家的这些日子里,真的是我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要说有什么后悔的事,那也是后悔当初,没有好好的陪伴在你们身边,真是亏欠你和母亲太多了。”

山本信虎发自内心的说着,绘子忽然一下扑进父亲怀里,无声的依偎着。

鬼五郎看在眼里,看似淡漠的脸上,嘴角却微微的抽搐着。山本信虎的话,着实触动了他。

气氛变得凝重起来,温馨的父女亲情场面背后,却漂浮着几缕开战前夕的*味儿。

鬼五郎适时告辞,离开了山本家的大宅。

望着西天的红霞,在高低林立的建筑群,洒下一片温暖的金黄,鬼五郎想起了自己的妻儿,心头一阵酸痛,自己的速度还是不够快啊。

要是能够眨眼间就到他们身边多好啊,那样就能把她们紧紧抱在怀里,拼尽全力去保护他们,永远也不要失去他们。

可是,当他赶到幼儿园的时候,还是没能接到两个孩子,负责看管接送的警卫说,今天母亲来把孩子接走了。

鬼五郎眼前一黑,身子晃了晃,赶紧向着家的方向奔去。

102、滑稽的吉田信雄

自己并没有迟到,妻子这么早就把孩子接回去,一定有什么不好的原因。

鬼五郎急匆匆跑回家去,远远的就望见家门外听着的三辆黑色商务车,每一辆都可以乘坐十来个人那种。

不好。

仔细一看,果然,门两边各站了两名西装革履的家伙,一看就是帮派分子。

鬼五郎怒火中烧,加快脚步冲上去,便想先将门口的四个人制服。

不料,就在距离对方还有三五步远的时候,对方忽然齐刷刷一鞠躬,冲鬼五郎行起礼来。

这一举动倒把鬼五郎弄懵了。

他含糊应了一声,急忙推门进了院子。

一眼瞅见两个孩子正围着一个“老古董”在嘻嘻哈哈的玩闹。

是个中年男子,说他是老古董,是因为这人不但穿了一套古代武士的服装——直垂,羽织,袴一应俱全,袜子、草鞋也都是古风的,就连发型也是“月代”式样,就是中间光头,梳着一个短小的辫子那种,怀里别着一把折扇,腰间是一长一短两口黑漆鞘的刀。

“呼——是他呀。”鬼五郎松了口气,心里嘀咕道。

这家伙是吉田信雄,是武道馆——御剑不二流的剑术师范,算是山本信虎的师弟。

从这层关系上讲,吉田信雄的资格在鬼五郎之上,鬼五郎虽然号称山本家的“御用神经潜入者”,却毕竟是个打工的。

不过,信雄这家伙却有一副和他的穿戴完全不沾边的脾性,是个非常诙谐不拘礼节的人,也许,正因为他这种古怪的性格,才穿的像个古人吧。

两个孩子见到父亲回来,赶忙从吉田身边挣脱,跑过来抱住父亲的腿,嘻嘻哈哈的吵嚷起来。

鬼五郎抱起一双儿女,几步走进屋里,把她们交给了妻子。

院子里除了吉田,还有十来个人,各自寻了合适的位置站好,把个小院看得死死的。

“啊呀,哈哈哈哈,”还没说什么,吉田先哈哈笑起来,笑过才说:“五郎啊,实在抱歉了,事情办得不妥,你还请不要见怪啊,看你跑得满头大汗,刚才一定吓到了吧。”

鬼五郎马上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一定是山本信虎安排的。

不过这个恶作剧嘛——虽然信雄嘴上不停的道歉,可看他嬉皮笑脸的样子,一定是他故意如此。

在晚辈面前搞这一套,真有他的。

“前辈,是故意的吧?”鬼五郎面无表情的应道。

“喔——看出来啦,”吉田信雄表情夸张,扮出十足沮丧的样子,数落道:“一下子就被识破了,真是无趣啦,你就不能装得笨一点吗,鬼五郎,这样子很尴尬啊。”

“她们没事就好了,前辈也是一片好心,谢谢。”

“嘿嘿,”这下换吉田不好意思起来,摸着脑瓜直乐。

“可是,信虎先生那边呢?”

“这个你不用担心,他家深宅大院,又有那么多保镖,有什么好怕的。”吉田信雄满不在乎的比划着。

吉田此言倒是不虚,不过,本来平淡却不失温馨的家里,忽然闯入这么多带刀的家伙,还是让人有些不舒服。

何况,鬼五郎本来就是喜欢清淡的生活,要是每天一起床,就看到几个汉子簇拥在门外,那种奢侈的生活,太令人心浮气躁了。

“喂,不表示欢迎吗?你心里是不是在嘀咕什么?”吉田信雄看出鬼五郎对自己一行人的到来,并不是很爽快,嬉笑着问起来。

他知道鬼五郎是个不喜欢热闹的人,不过,看到他为这事儿进退维谷举棋不定,心中也有几分暗爽。

爱捉弄人的人,就是喜欢看别人哭笑不得的样子。

“是啊,没必要搞成这样大场面啊,前辈还是请带人回去吧。”鬼五郎平静的拒绝道,这种淡漠的态度,换做旁人一定拉不下脸来,扭头就走了。

可现在,他面前的人是吉田信雄啊,他才不在乎这些,反而愈加来了精神。

“怎么会——”吉田夸张的叫道:“鬼五郎先生身为山本家的御用神经潜入者,可是知道很多秘密的哦,就是再派几百个弟兄过来,也是很有必要的哦。”

吉田一边说着,便掏出手机拨了一个号码,呜哩哇啦的吵嚷起来,大概意思是——

鬼五郎先生觉得受到了怠慢,带来的这点儿人太少了,是对他的不尊重、不重视,喂,喂,赶紧多派些人过来啊,一定要快,一百人?不,不,不行,一定要二百人,赶快派人过来,对,对,场面一定要隆重,一定要盛大,大场面,对,就要大场面。

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拨通了电话,不过,这一招还真把鬼五郎唬住了,他知道这个人什么事儿都干得出来。

鬼五郎连忙出手,拉住吉田信雄的胳膊,“这些人够了,够了,不要再派人来了。”

鬼五郎都被吉田信雄整懵圈儿了。

“哈哈哈哈,真的?你确定这些人就够了?”

“是啊,我家小,就这些人都不知道怎么安排呢?”

“我们带了行军帐篷,车子也可以当做宿舍,放心吧,我们可是实战派。”吉田信雄拍着鬼五郎的肩膀,得意的说着。

“那就,委屈前辈和几位朋友了。”鬼五郎思忖再三,觉得留下他们也不是坏事。

“唔,这样才对嘛,这才像话啊,五郎,不过没关系,我们收了钱的,你就安心过自己的小日子好了。”吉田信雄一抹嘴嬉笑着。

“辛苦了。”事已至此,鬼五郎强笑着客气了一句。

吉田信雄和鬼五郎,半推半就总算把事儿定了下来,鬼五郎刚以为可以踏实进屋了,却听外边一阵嘈杂声响起。

两人同时警觉起来。

这嘈杂声极不寻常,在震耳欲聋的机车轰鸣中,夹杂着大量男男女女的叫骂声。

来者不善,而且,来的人很多。

鬼五郎拔腿就要出去看个究竟,却不料被吉田信雄一把拉住了。

“嘿嘿,急什么,来这边。”

吉田毕竟是个武人,虽说性情滑稽,功夫确是真有的,不容分说把鬼五郎拉在一边。

一名西装笔挺的下属把一台笔记本电脑举到二人面前,屏幕上是几个监控画面。

鬼五郎的房子前后临街,两边邻居也都是前二后三的小楼,所以除了前后街外,屋顶上也装了几个摄像头。

鬼五郎嘴角浮现一丝浅笑,没想到这嘻嘻哈哈的家伙,办起事儿来如此细心周到。

“哎呦,是白狐和花夜叉啊,噫,花夜叉这么个大美人儿,跟白狐这个吊死鬼走在一起,真是暴殄天物啊。”

的确是三王会的人,现在明面上彼此还是一家人,眼看着小喽啰们越骂越起劲儿,白狐和花夜叉赶紧出声儿制止了他们。

鬼五郎看完又要出去,又被吉田一把拉住了。

“急什么,慢慢看么。”

鬼五郎差点乐出声儿来,对方可是两大高手还有几十个小弟,自己门外就四个小弟,这么悬殊的力量对比,还慢慢看?

103、妖女怕流氓

鬼五郎知道,吉田信雄是想看白狐和花夜叉的笑话,可双方力量差距太大,摆明了自己这边会吃亏的。

“外边就四个人,挡得住吗?”鬼五郎淡然问道。

“又不是要打架,你怕什么?不过是捉弄他们一下。”吉田信雄无所谓的回了一句。

他应该还不清楚三王会最近做的那些事儿,鬼五郎也不好挑破,毕竟那些也只是猜疑,还不能证明三王会做了什么对不起山本家的事。

花夜叉指了一名小喽啰到门前,问四个把门儿的怎么回事,是哪的人?

那四个人撇撇嘴,把脸一扬,翻着白眼儿,理都不理他们。看来是跟吉田信雄混熟了,知道了吉田的秉性,看他出面,就知道要怎样做了。

白狐和花夜叉嘀咕了一阵,黑道上的人,他们一定会认识,对方也一定会认识三王会的旗号,就算不熟也会给几分面子,眼下这四个人虽然也是一副帮派分子的派头,却瞒不过他们两个江湖——四个人不是帮派人分子,那就一定另有蹊跷。

花夜叉一脸媚笑,摇着性感的大屁股风姿婀娜的走了过来。

吉田信雄一把推开鬼五郎,俨然如这宅子的主人一般,笑嘻嘻的迎了上去。

鬼五郎漠然望着他走近大门,其实不用他推自己,反正自己也不喜欢跟花夜叉那样的女人打交道,乐得他去替自己挡一下。

吉田信雄在门口站定,并不急着开门迎客,晃晃脖子伸伸胳膊,整理了一下衣服,稳稳站在那里。

鬼五郎心里暗笑,这哪里是迎客,明明是傻小子迎媳妇儿一样,索性让在一边,看他尽情表演。

不大一会儿,铁门响起一阵有节律的咚咚声。门上有门铃儿,这样敲门,应该是吉田一伙人定下的暗号。

吉田信雄再次拢了一下头发,把门猛的拉开,张开双臂抱了上去。

“花子,花子,好久不见啊,想死叔叔了。”吉田信雄张牙舞爪,表情十分夸张的冲了上去。

花夜叉一愣,连忙后退几步,等看清了眼前嬉皮笑脸的人正是吉田信雄,花夜叉不由得一怔,当即摆出一番严肃的表情,对着吉田躬身施了一礼。

“呀——原来是这样啊。”鬼五郎暗自思忖。

风骚孟浪,可以说是花夜叉对付男人的拿手武器,那些没见过世面的男人,被她妖艳的风姿一挑,就算不立马变成软脚虾贴上去,也会手足无措乱了心神,或者面红耳赤扭过脸儿去。

这一招,对待大多数的男人都很有效,而且一旦被她一迷惑,自己的性命也便送到了她的手里。要杀,不过如吹灭一盏小油灯儿一般。

没想到她却怕吉田信雄这样的人。呵呵。

北野纲是山本信虎的妹夫,吉田信雄是信虎的师弟,他们三个在同一尊次上,作为北野纲的手下,花夜叉见了吉田,施礼也在情理之中。

“原来是吉田先生啊。”花夜叉回应道。

“不必客气,不必客气,叫我信雄或者吉田就好了,都是自家人不用那么见外,来,叔叔抱抱,看看是不是又长身体了。”

有一次,吉田信雄也是这么说的,花夜叉当即回了一句,花子已经是成年人了,不会再长身体了。

哪知道吉田的咸猪手立马摸到她的屁股和胸上,夸张的赞美起来:“怎么会,每次见到花子,都觉得你的胸和屁股又丰满了几分呢,真是个惹人喜欢的女人啊。”

吉田信雄,其实也是个很帅气的男人,只不过他这种轻浮乖张的做派,每次都能杀的住花夜叉,有了几次吃亏的经验,花夜叉见了他,干脆摆出一副冷漠面孔来,不敢招摇。

吉田信雄厚着脸皮,上前几步,又要去抱她的肩膀,花夜叉连忙又退。

“喂,花子,你的热情奔放哪里去了,今天身体不舒服吗?要不要叔叔帮你检查下身体哦?”

花夜叉赶忙一点头,恭敬的说道:“在吉田先生面前不敢造次。”

白狐一见花夜叉的窘态,赶忙过来解围。

“吉田先生,是受了信虎先生的人委托,来保护鬼五郎的吗?”白狐陪上笑脸问道。

鬼五郎心里泛起嘀咕,白狐见了山本绘子都嚣张的不行,想不到见了吉田信雄反而毕恭毕敬的。

最终,还是被吉田信雄一把摸到了花夜叉的肩膀上,吉田一边揉捏着花夜叉丰腴的肩膀,一边不情愿的扭过脸儿来,一脸厌恶的望着白狐。

“喂,你这样子太没礼貌了,没看到我在和花子小姐倾心交谈吗?”

这样说话,脸皮也真是太厚了点儿,不过白狐和花夜叉竟没有表现出一点不悦的样子,任凭他戏弄,看得鬼五郎愈发觉得好玩儿。

白狐实在没想到吉田会来这么一句,一时哑巴了,尴尬的点点头,沉吟一会儿才又说了句。

“冒犯吉田先生了,我们只是想了解一下这边的情况。”

“喔,你们不会是把我们当成坏人了,所以带人来保护鬼五郎的吧?”吉田故意装起糊涂来。

“呃,是啊,是啊,听到手下说鬼五郎先生的家被可疑的人盯上了,所以过来看看。”白狐就坡下驴回应着。

“是吧,我们今天穿的这么正式,难免被人家误会成黑社会的,不过,这也都怪你们,西装这么正式的衣服,被你们黑社会穿成了制服,穿得稍微正式一点儿,都会被人家以为是帮派分子。”

“呃,呵呵。”白狐尴尬的笑着,也不知道接什么好。

吉田信雄也不给对方说话的机会,转而又说:“好啦,现在知道是我们在这儿,你们可以走啦。”

吉田信雄不等白狐和花夜叉说什么,径直朝着三王会的人挥手叫嚷起来。

“好啦,散啦,都回去吧,三王会的弟兄们可以回去了,都回去吧。”

哇——还可以这样啊。鬼五郎更加惊叹起来,这个家伙行事也太乖张了。

不只是鬼五郎,三王会的人也被吉田信雄整懵圈儿了,白狐和花夜叉亲自带队出来,本来是很张扬的事情,怎么两位老大见了眼前这个“老古董”,一直唯唯诺诺的,看起来还很恭敬,这个家伙到底是谁啊?

一听到他吵嚷着喊人们回去,还真有几个稀里糊涂的发动机车,便要回去呢。

白狐和花夜叉气的脸儿都扭曲了,鼻子不是鼻子,眼儿不是眼儿的,奈何又不好发作,只好怒目横眉的压压了手掌,示意众人不要动。

两个人原本都是好勇斗狠的人,这种耍嘴皮子的事儿可真不是吉田信雄的对手。

花夜叉想了想,索性直截了当起来。

“先生,还是由我们来负责鬼五郎先生的安全吧,或者,我们就在外围驻扎,吉田先生在宅内。”

花夜叉的态度强硬起来,也不再用什么商量的口吻,完全是在自作主张的安排着。

说来好笑,他们两拨人在那儿商量着,倒是把鬼五郎这个主人忘在一边儿了,似乎并不把他个人的意见当回事儿。

“完全没有这个必要,由我们御剑不二门的人在,完全可以的。”

“先生,这次对手十分厉害,就连警察本部都不放在眼里,进去偷东西了呢。”

“听说了啊,据说花子还亲自带人帮助警察去抓捕那个家伙呢。”

吉田信雄说着,一把抓住花夜叉的右手,慢慢举了起来。

104、死亡光膜

花夜叉的衣服右边袖子明显加长了,垂手而立的时候不易发现,抬起手来却赫然看到那里已经换上了一条机械手。

锃亮的银色合金,冰冷的金属关节,全都裸露在外边,趁着她妖艳的脸庞,更显得有几神秘感和冷艳。

“怎么不装上人造皮肤呢,就这么裸露这外边,不过,这样也好,嘿嘿,一个冰冷的机械美人儿,怎么看都更加诱人呢。”吉田信雄继续嬉皮笑脸的说道着。

花夜叉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起来,恨不得要吃掉眼前这个家伙一样,不过,她还是强颜欢笑,把银色的机械手往吉田的脸边又靠近了一些。

“咔哒——”

只见花夜叉的机械手上,五枚指甲顿时伸出半寸有余,锋利的刃口令人不寒而栗。

“哎呦——”吉田信雄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那机械手忽然五指张开,飞速旋转起来。

吉田不以为意,仍旧嬉笑着举着花夜叉的手臂,像是分享什么稀奇古怪的玩意儿一样,请众人欣赏起来。

“哇,好东西哦,来,大家都来看看,都来看看,瞧瞧这金属的质感,这流畅的线条,这精密的结构,哇,一定很贵吧?”

花夜叉本想吓唬他一下,没想到反而被对方借机嘲讽起来。这机械臂可不是什么荣誉功勋,而是自己失败的象征。

花夜叉脸色铁青,轻轻晃了一下胳膊,吉田信雄这才缓缓松开手,毕竟那极速旋转的利刃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好吧,既然你们喜欢,那你们就在外围好喽。”吉田信雄手一指,给他们指出去老远。

吉田信雄说完便想回院儿里,却被花夜叉一把搭载了肩头。,

“吉田先生,这件事非同小可,最好还是我们一起来保护鬼五郎先生的安全吧。”

“花子,你们就那么信不过我么?”吉田信雄深情的望着花夜叉。

花夜叉换过一副妖媚面孔,轻轻摇了摇头。

“嗨,不用担心,我早在这里布下天罗地网,包它一只蚊子——”

吉田信雄话没说完,就听到一阵噼噼啪啪电流激荡的声音,众人赶忙寻声望去。

就见鬼五郎家上空,有什么东西顷刻间烧成了灰烬,飘来一阵羽毛和肉被烧焦的味道。

花夜叉和白狐互相看了一眼,二人一阵后怕,早先还打算翻墙到鬼五郎家,幸亏没那么做。

吉田信雄一看把她们镇住了,没等对方开口,自己先兴高采烈的介绍起来。

“怎么样?一位美国朋友送的,死亡光膜,就是子弹打过来,也会瞬间汽化。”

死亡光膜是一种激光技术,简单来说就利用激光发射器混入高能量射线,交织成高密度的激光网,具有超强的防御拦截作用。

而且,死亡光膜具有智能识别功能,可以提前将“自己人”的生物信息录入,进行免伤锁定,不会造成误伤。

不过,这件事东西造价高昂,就算是在M国的军队中,也只是用作高级将领临时作战部的防御装置。

目前还真没听说这玩意儿流入黑市了。

吉田信雄张嘴就说是朋友送的,可信度实在不高。

花夜叉礼貌性的夸赞了几句,心里却在盘算鬼五郎家这个“死亡光膜”到底是真是假,也许只是一张普通的电网。

花夜叉的表情很明显,似乎是在刻意告诉吉田信雄,自己并不相信他的话。

“怎么,不相信吗?”吉田信雄歪着脑袋问花夜叉。

“怎么会不信呢,只是想再请吉田先生演示一下其它的功能,好让我们开开眼呢。”花夜叉干脆挑明了。

“你们可以自己去发现啊,反正你们带来的人挺多的,哈哈哈哈。”

这一次,吉田信雄的反应倒是令人意外,他没像之前那样大大咧咧的吹嘘一番,而是在花夜叉的下巴上捏了一下,转身拉着鬼五郎回家了。

花夜叉和白狐枉自生气,却也不敢轻易冒险,只得嘱咐自己的手下注意保持距离,暂时不要招惹御剑不二流的人。

院子里,鬼五郎的妻子早已搭好几张桌子,桌案上摆满了菜肴酒水,她正招呼着大家吃喝。

“哇,好香啊,鬼五郎,你小子讨了个好老婆啊。”

吉田信雄又恢复了嘻哈乖张的样子,大刺刺的找了个位置,拉着鬼五郎一起坐下。

这个时候天色已经晚了,天上稀稀落落挂着几颗星星,鬼五郎随着吉田坐下,却没多说什么,而是仔细的在院子上方找寻起来。

他想看看所谓的“死亡光膜”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他什么也没看到,瞥了一眼吉田信雄,对方也只是笑嘻嘻的瞅了瞅自己,继续埋头吃喝起来。吉田信雄忽然变成了一个讳莫如深的人。

这家伙,还真是捉摸不定。鬼五郎叹了一句。

趁着吉田信雄伸出碗去,请人帮忙添饭的机会,还是忍不住问起来。

“前辈,这东西真那么厉害?”

“是啊。”吉田大大咧咧的回道。

“即是这样,应该用在信虎先生和绘子小姐那里啊。”

“哎呀,你还真是个可爱的家伙,这种东西虽然厉害,可也只能用来对付一下匹夫之勇罢了,信虎和绘子的事,反而更需要你啊,五郎。”

鬼五郎明白他的意思,再说什么也没意义,索性坦然接受他们的帮助。

晚上,吉田信雄当真便同他的几名手下住在院中帐篷里了,还有些人宿在门外的汽车里。

鬼五郎哄完两个孩子入睡,已经是夜里九点多,他望着窗外吉田信雄的帐篷,不禁感慨起来,想不到吉田这个家伙还真是个能上能下的人,为了保护自己和家人,竟屈身守在帐篷里。

一阵涟漪在夜空中,渐渐散开。

鬼五郎心生诧异,却又没发现更多的信息,莫非看花眼了?

紧接着,又一轮涟漪在深蓝色的夜空散播开来,这一次看得更清楚些,就连月亮都被一轮轮波纹拉的变形了,不住的荡漾着。

为了孩子能休息好,卧室里的隔音做过强化处理,夜空中的涟漪静静展开,一点声音都没有。

鬼五郎警觉起来,小声叮嘱妻子几句,轻脚离开了卧室。

鬼五郎一脚刚刚踏进院子里,便听到一阵“滋啦滋啦”电流激荡的声响。

此时的夜空中,也不再是那种大片大片的涟漪,而是一片细雨落在湖面上一般,整个院子上空落满了巴掌大小的涟漪。

噼啪兹啦的声响不绝于耳,声音不大,却混成了一片。

鬼五郎忽然想起死亡光膜的事儿,赶紧快走几步到了吉田信雄的帐篷外。

帐篷里灯亮着,几台电脑发出一片蓝光。

“进来。”

吉田信雄轻轻叫了一声,随之,帐篷的门帘被拉开了。

鬼五郎一闪身钻了进去。

这是一顶四五人的大帐篷,除了吉田外,还有两名技术人员在操作电脑和一台迷彩喷漆的电子设备。

吉田信雄神秘一笑,让出一片位置,那里是一台分屏电脑,一共有七八块屏幕,显示着不同角度的画面。

鬼五郎马上注意到,中间一块屏幕显示的正是自家的屋顶上方。

至少有四名黑衣人,正端了机枪朝着院子里扫射着,几条火舌狂乱喷吐着一颗颗烧红的子弹,在院子上空溅起一阵阵白烟。

105、又见红月

那些子弹并未落在院子里,而是凭空溅起一阵阵涟漪,很快汽化成一点点白烟消散在了空中。

“这就是死亡光膜?”鬼五郎惊叹道。

吉田信雄点点头:“是啊,几乎可以防御90%以上的传统武器攻击。”

“连金属都能汽化,难怪那只是鸟一撞上去就烧死了。”

“哈哈,那只鸟倒是真的撞在电网上了,死亡光膜会在一定范围内扰乱正常的地球磁场,形成一片磁力混乱区,鸟类对地球磁场太过敏感,一旦靠近便会暂时性神经错乱,胡飞乱撞。”吉田信雄颇有几分得意的解说着。

“可怜的小鸟,你倒是一点同情心都没有。”

“唔,是啊,你这样说,真令我感到自卑和羞愧。”吉田信雄撇了撇嘴,言不由衷的回应着。

“算了吧,你才不会羞愧呢,对了前辈,刚才有两次很大的波动是怎么回事?”

“有两个人想要闯进院子里——”吉田信雄扮出一副无辜的样子,望着鬼五郎说道,随之调出一段视频,指给鬼五郎看。

有两名黑衣人,一前一后紧随着,朝院子里跳了下去——当然,他们并没有真的跳进院子里。

真是残忍又诡异的画面。

就见他们的身体从脚到头,瞬间汽化,整个人就好像没入了异空间一样,什么都没剩下。

其余的黑衣人发现情况不对,这才朝着院子里疯狂扫射起来。

“你们,还有三王会,不是在外边布置了人吗,怎么把他们放进来了?”

“哦,他们是用单人飞行器直接飞到邻居屋顶上的,喏,三王会的人在外围,有死亡光膜罩着,他们也只能干瞪眼。”

果然,另外一个画面对着的便是自家正门外,花夜叉和白狐已经带了人围在那里,看他们仰望的方向,应该是在盯着那些黑衣人。

这些家伙一个个张大了嘴巴,吃惊的样子看起来很滑稽。

“这么看,这些黑衣人不是三王会派来的了?”鬼五郎嘟囔了句。

吉田信雄诧异的扫了鬼五郎一眼:“怎么会是三王会呢,你见过这么训练有素,持枪站姿这么标准的黑社会啊?”

“那是什么人?”

“军人,或者曾经是军人,而且是M国的特种作战部队。”吉田信雄认真起来。

“啊——军队?”听到这个答案,鬼五郎着实吃了一惊。

“有可能是军队,也可能是有人雇佣一些退伍军人。”

“那他们这样射击,会不会——”

“不清楚,死亡光膜投入使用不到两个月,很多技术信息还是机密,就算是M国的特种部队也未必都知道它,不过,也不排除他们这么胡乱射击,会摧毁它。”

“你对M国军方的事了解挺多啊。”鬼五郎侧目说道。

“我参军时,我们的小队接受过美军特种部队教官的训练,而且有过联合作战演戏,你没参过军吗?”吉田信雄随口反问了一句。

“因为身体原因,没被录取。”鬼五郎低声道。

“哦,你是哪里人?”吉田信雄又问。

“不知道,”鬼五郎尴尬的笑了笑:“我是孤儿院长大的,不知道自己是哪里人。”

“哦,难怪,你小子挺神秘的。”

“三王会的到底什么意思?怎么发现这些黑衣人了,也不不出手?”

“死亡光膜正好挡住了他们的攻击角度,你好像对三王会挺在意的?”

“你没听说,北野纲想要吞并山本财团的事儿吗?”鬼五郎试探了一句,他也没听说过,只是猜测。

“哈哈哈哈,哎呀,人之常情。”吉田信雄无奈的摇了摇头。

“什么意思?”

“山本家没儿子,就算北野纲不抢,将来绘子嫁人,山本家的泼天富贵也要拱手于人的,北野这小子无非就是心急了点儿而已。”

“这——”

鬼五郎一时哑口无言,想不到这个吉田信雄竟看得如此透彻,他说的没错儿,这山本家的财富归到北野纲,貌似也在情理之中。

“出事儿了,三王会那边的镜头再拉近一点。”吉田信雄拍了拍一名手下的肩膀。

有一名三王会的小弟急匆匆跑到花夜叉和白狐身边,说了些什么,花夜叉当即对准监控摄像头比划起来。

虽然不是什么标准的哑语,但她的手势简单明了,她有重要的事情,要跟鬼五郎和吉田信雄谈一谈。

“点头。”看明情况,吉田信雄又嘱咐了一句。

那名手下当即操作监控摄像头,上下晃动了三遍,画面也跟着晃动起来。

花夜叉等人看到吉田信雄发出的信号,当即安静下来,慢慢向后退去。

吉田信雄看着花夜叉等人退的足够远了,这才拍了拍另外一名操纵军事仪器的人,“可以了。”

只见那名手下敲击键盘,随后摇动操纵杆,电子屏幕上几名正在疯狂射击的黑衣人,顿时被几个红色X型光点标记了。

“杀。”

一声零下,一个红色按钮被按了下去。

几条超白光弧从死亡光膜上弹出,在半空中划过几道刺眼的光芒,几名黑衣人顿时被切割成了散碎的肉块,掉下来瞬间汽化了。

远处三王会的人再次瞪大眼睛,吃惊的呆在那里。

消灭掉黑衣人,吉田和鬼五郎这才出门,朝着三王会一边过去。

“不好了,阿部三郎家被袭击了。”花夜叉一见二人出来,赶忙喊道。

花夜叉领二人钻进一辆商务车内,里面也是摆满了各种电子设备,少不了当然是各种监控视频。

其中一组画面正是来自阿部三郎家的“直播。”

现场十分混乱,从制服来看至少有警察,三王会的人,还有孙仲文安保公司的人。

另外还有两股势力,一批黑衣人,看战斗方式,有特种兵风格,应该同袭击鬼五郎家的人属于同一个势力。

另外还有一波人,忍者装束,每个人手里一把明晃晃的*,身法动作灵动迅捷,都是一等一的高手。

“霍,孙家的人都来了,他们哪头儿的啊?”吉田信雄忙问。

“阿部三郎事关中井工业的事儿,他们已经跟木村海打过招呼,要求派人守护阿部三郎的安全,目前和我们一起阻击那些入侵的人,也即是那些忍者和黑衣特种兵。”

看来花夜叉等人也认出了那伙黑衣人的来路。

“不过去支援吗?”鬼五郎着急起来。

“来不及的,距离很远,过去也都晚了,现在只能相信他们能挡下那些人了。”花夜叉解释。

“阿部三郎还在屋里?”吉田问起来。

“嗯,”花夜叉点点头,“他和妻子儿子都在卧室里,已经派人贴身保护他们了。”

“那就好,这些忍者和黑衣人也不是一伙儿的,他们之间也在争抢,这对我们有利,应该能守的住。”

“混蛋,怎么回事,是红月之刃。”吉田信雄第一个骂起来。

众人随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就见一块屏幕上,显示着阿部三郎家的屋顶,一名身形瘦长的黑衣人,提着一柄刀身血红的*,轻身飘落。

106、阿部三郎被劫

“不好——”

除了鬼五郎木然不知所谓,吉田信雄、花夜叉等人,都失声惊叫起来。

花夜叉和白狐看到红月之刃,脸色明显变得难看了。

“怎么?你们两个认识这个拿刀的人?”吉田信雄看出花夜叉二人反应过度,不禁问道。

“啊,”花夜叉一愣,转而笑道:“哦,不认识那个人,但是听瞳子女士提起过那把刀。”

“这样啊,看你们喊不好,还以跟那家伙交过手呢。”

“没有,这把刀据说都几十年没出现过了,只是听瞳子女士说,那把刀很邪门儿,好像是用一种特殊的金属做成的,杀伤力十分强悍。”

“呵呵,有多强悍?”吉田信雄神秘一笑。

“听说被红月之刃砍杀的,伤口很难愈合,得用特殊的药物才成。”

花夜叉甫一说完,忽然意识到自己说太多了,神色立马黯淡下去。

鬼五郎二人看在眼里,吉田信雄兀自转过脸去,盯紧了屋顶上手持红月之刃的人,倒是鬼五郎忽然问了一句。

“你们有这种特殊的药?”

“当然没有,”花夜叉急切的否定了鬼五郎的问题,“这都是江湖传言,就连红月之刃,如果不是亲眼见到,还以为是传说呢。”

“那还是提醒下你们的人吧,不要轻易靠近那个拿着红刀的人,猿之助、鬼头丸不在那里吗?”鬼五郎追问。

花夜叉迟疑了一下,“他们在山本大宅,保护山本先生和绘子小姐的安全。”

“能抽出个人,去支援阿部三郎那边吗?”

花夜叉和白狐犯了难,互相看了看,一时也没个主意。

“你们的人员安排真是有问题,两个保护先生和小姐倒也说得过去,你们二位不去保护阿部三郎,却来我这里,我个人安危无妨,万一阿部三郎出点儿事,可就真麻烦了。”鬼五郎抱怨起来。

“是,我们一时疏忽。”花夜叉咬牙说道,被鬼五郎抱怨,总归不是很服气。

手持红月之刃的家伙,功夫果然了得,屋顶上,三王会里几个围住他的小喽啰,三两下便被那人斩杀了。

“告诉他们,不要轻举妄动了,赶快调集高手吧。”鬼五郎望着花夜叉,坚定的说道。

“这个——好吧。”花夜叉勉为其难答应了,鬼五郎的建议确实很合理。

花夜叉二人商量了一下,白狐向北野纲报告,花夜叉给阿部三郎那边的人去了电话。

接到花夜叉的电话,三王会的人全都边打边退,远远的围住了手持红月的人,不再贸然进攻。

阿部三郎宅邸是一栋现代风格的独栋别墅,总共三层,安全起见,阿部三郎一家三口,被安排在了二楼的一间卧室里。

一名忍者见机冲了过去,掏出散弹枪将二楼的一间窗子轰的粉碎。

红月之刃犹如一条游蛇一般,来到窗口上方,翻身倒挂,转扑进屋,一气呵成,动作十分的潇洒漂亮。

那些忍者见状,不再恋战,迅速突破阻碍,从大门、窗子各路突进,冲入屋内。

看样子这些忍者,和那个手持红月之刃的人,是一伙的。

“这些忍者很熟悉阿部三郎家的环境,看来这边守不住了,只能多派人手从外围堵截了。”花夜叉望了望吉田信雄和鬼五郎,面露惭色。

吉田信雄和鬼五郎沉着脸,如果在家里都守不住阿部三郎的话,想从外围堵截,更难。

“如果阿部三郎真的死了,就算截住那些忍者,又能怎么样呢?”吉田耸耸肩膀,望着花夜叉和白狐撇了撇。

“万一他真死了,也没办法,不过,重要的是证明他的死,跟绘子小姐没关系,所以,还是得抓住那些忍者。”花夜叉回应道。

“这是阿部三郎卧室内的画面。”一名手下指了指屏幕,向花夜叉和白狐报告。

三王会只有屋外和院子里的画面,阿部三郎私宅室内只有警方有权力安装监控设备,刚才他侵入了警方的监控系统,调取了那个画面。

屋里三王会安排了七八名手下,还有两名警察也是格斗高手,刚才窗子被打碎,他们已经高度警觉起来,见有人跳窗进来,立马将来人团团围住。

众人未及动手,来人迅速掏出一挂*,引线全都连在了一起,不假思索,来人迅速拉动了引线。

这一幕大大出乎众人的预料,惊骇之下,你挤我我挤你,乱哄哄倒了一地。

一簇光亮闪过,整个房间里白茫茫一片,什么都看不清了。

白色浓雾里响起一阵急促的咳嗽,很快便没了声息。

“混蛋,是烟幕弹和毒气弹。”花夜叉骂了一声。

“应该是麻醉弹。”吉田信雄补了一句。

“前辈,看得出他们的武功路数吗?”三王会备受打击,花夜叉的态度也软了下来,对着吉田叫了一声前辈。

“很正统的忍者,没接受过任何的现代化军事训练。”

“那,那很难查了。”

“是的。”吉田信雄肯定了花夜叉的说法。

忍者流派众多,身份隐秘,很难查到这些人是谁的。

说话间隙,那些忍者已经簇拥着手持红月之刃的人,到了阿部三郎家的屋顶上,他背后背着一个人,很可能就是麻醉昏死过去的阿部三郎。

黑衣特种兵眼看阿部三郎被劫走,疯狂的向着阿部家屋顶冲去,三王会的人意欲借刀杀人,赶紧让开了。

孙仲文也亲自下场,带了一帮人向着红月之刃的方向猛冲。

三伙人暂时停火合流,目标一致对准了那些忍者。

看到这个画面,花夜叉不禁长呼了一口气,这样一来,这批忍者想带人走,难比登天。

不成想,这些忍者又故技重施,一个个掏出麻醉弹*来,炸得阿部三郎家整个白茫茫一片,所有的画面全都一片浓雾。

白茫茫中,只有孙仲文两手各提了一名手下的后腰,从浓雾里蹿了出来,躲过了麻醉雾气。

“啪——”花夜叉气急败坏,一块液晶屏被她一拳打了个粉碎。

足足过了五分多钟,浓雾才渐渐消散,屋顶上、院子里到处趴满人了。

那些忍者已经带走了阿部三郎。

三王会在外围的伏击也都失败了,前线的人打来电话,对方有两架直升机接应,追不上。

107、死了

第二天一早,阿部三郎被劫持的消息铺满了各大门户网站、社交软件的头条热点。

事实上在昨天夜里,山本信虎和绘子,就收到了来自三王会、吉田信雄、木村海、鬼五郎等人打来的电话,通知了在阿部三郎家发生的情况。

这大概是父女二人吃的最早的一顿早餐了。两个人都没怎么睡。

“千手姬那边,还没回应吧?”

山本信虎手里拿着一块面饼,许久也没吃下一口。

山本绘子摇了摇头,“还没,给父亲添麻烦了。”

“说什么傻话,你已经做的很好了,放心吧,会过去的,一切都会过去的。”山本信虎强颜欢笑,劝慰着。

“没想到,来的这么快。”山本绘子看起来很疲惫。

这话还真是不禁说,绘子话刚说完,一位仆人急火火跑了进来。

“木村海带了一队人来。”

父女二人一愣——带了一队人来,是要抓人了么?

山本信虎沉下脸来,“请他到客厅里吧,他一个人进来就好,我和小姐用过早饭会过去的。”

一顿饭早已吃的索然无味,山本绘子几次坐不住要到客厅里,都被山本信虎拦下了。

“事情闹到这个地步,躲着也不是办法。”绘子急躁起来。

“不是躲,这叫避敌锋芒,”山本信虎已经恢复了沉着,笑道:“他一大早来,必定早有盘算,打我们个措手不及,他却早已演练好了种种说辞,早早的出去,我们一定会吃亏的,反过来,我们一直稳守不出,以木村海那小子的心性,时间一长,就会方寸大乱,之前准备好的种种说辞,也会混乱无章,我也才有机会。”

“可是——”

“好啦,吃不下饭,就喝点牛奶咖啡什么的,不过,可不要光记得吃喝,还要想想一会儿该怎么说话,可不许说错话哦。”山本信虎拍拍女儿的肩膀,拿起平板电脑,读起新闻来。

木村海七点半就来了,父女俩一直耗到九点半还没出现。

期间,木村海请仆人代为问了一句,“先生和小姐什么时候会出来。”

山本信虎破口大骂,并把一块盘子在地板上摔得粉碎,自此,木村海再也不敢催了。

父女俩来到客厅时,这才发现吉田信雄和鬼五郎也来了,而且看样子,吉田信雄已经把木村海收拾了一顿,一个人恨不得把脑袋扎进胯当里。

一旁的鬼五郎,大概是看到了吉田教训木村海的过程,一向冷漠的脸上也忍不住现出几分戏谑的笑意。

山本信虎干咳了一声,吉田和鬼五郎朝父女二人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现在也不是寒暄的时候。

木村海毕竟公事在身,见山本信虎二人出来了,赶紧满脸堆笑,走上前伸胳膊便要同信虎握手。

山本信虎凝视木村海的双眼,冷漠的打过招呼,无视了对方快要伸到自己胸前的手。

“木村警官,真是辛苦你了,听说,你还带了一支警队过来,是来保护我的吗?”山本信虎一副主人派头,大气凌然的说道。

木村海骚了个大红脸,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山本绘子一看他这样子,心底里不由得佩服父亲的睿智来。

木村海费了好大劲才说明来意,阿部三郎被劫持了,舆论压力很大,上边也多次问责。

“这一次无论如何,还请绘子小姐到警局走一趟,不过请二位放心,就是走个过场,走个过场而已,做个笔录就回来了。”

“阿部三郎被劫了,你们不去追查凶手,反倒来为难我的女儿,这是什么道理啊?嗯?还有,前阵子有人在滨海隧道截杀绘子,你们警局至今也没给我一个交代,我女儿被人截杀,你们置若罔闻,你们这哪门子执法精神啊?”

山本信虎不紧不慢说着,强大的气场压得木村海喘不过气来。

最后,木村海也是豁出去了,把舆论啊领导压力啊,以及种种的猜测大讲特讲了一通。

“有证据吗?”山本信虎打断木村海的啰嗦,决绝的问道。

“啊?这个——”

木村海所说都只是推测,他本来准备了一番自以为圆满的说辞,再加上自己同山本家多有往来,“走个过场”这样的事山本信虎不会不给面子的,没想到对方还认真起来。

吉田信雄也趁热打铁,继续揶揄起来:“木村,有合理合法的线索,你不去追查,偏偏在这里胡乱猜疑,你,是被什么人收买了吗?”

此话一出,就连绘子和信虎都颇感震惊,这话说的太直接,太大胆了。

木村海的脸色更加难看起来,不过还是嘴硬的回了一句,“吉田先生,这么说,你手里是握有什么重要的线索吗?”

“呵呵,”吉田信雄一脸严肃,冷笑着,“木村,你身为刑侦人员,难道不明白,装糊涂是一种很愚蠢的行为吗?”

“你——”

看着吉田信雄把木村海逼得无话可说,鬼五郎心里一万头草你马在狂奔,虽说昨天看吉田对付花夜叉和白狐已经很过瘾,可今天他竟然连特别探员木村海都不放在眼里,且把对方教训的说不出话来,实在匪夷所思。

自己明明有很多机会,深入了解这个人的,却因为某种不知所谓的偏见而疏忽了,对待每个人,都不该心存偏见啊。

就在鬼五郎暗中自责的时候,吉田又发话了。

“木村,昨天晚上在阿部三郎家,有一批黑衣人也中了麻醉*吧,嗯?把这些黑衣人的身份查出来,才是第一要务,不是吗?”

这简直是在指挥木村海做事了,真是令人刮目相看。山本绘子和鬼五郎互相瞅了瞅,都对吉田的表现大为惊讶。

“哦?吉田先生,是如何知道这些情报的,在警局安插了眼线吗?”抓住机会,木村海意图反咬一口。

“我需要在警局安插眼线吗?”吉田不无骄傲的说着。

木村海咬紧了嘴唇,“那阁下,是如何得知呢?”

“你还真是喜欢装糊涂啊,三王会在阿部三郎家装了那么多监控,很容易就看到了啊,听说还是得到了你的允许呢。”

“哦,是啊,是啊,我是说,确实有一批黑衣人。”木村海一听,赶忙岔开了话题。

“这就好,一定问出了很重要的情报吧?”

“是的,——”

木村海刚要说,确实取得了重要口供,所以才来带走山本绘子,一抬头,却见吉田信雄死死的盯着自己——不知道这个男人到底知道多少底细,还是小心为好,当下改口。

“是有一些情报,不过,也不是什么重要的内容,只是从他们的体格,手指结茧的部位和程度来看,应该是一批长期操持枪械的人,是军人。”

“口供呢?”

“没有口供,他们已经死了。”

108、杀人者山本绘子

听到木村海的回答,山本家客厅里在场所有人的脸都黑了下来。

这么重要的嫌疑人,竟然死了,而且是一批被麻醉昏迷过去的家伙,怎么可能会死呢?

“木村,你最好老实说,那些人到底怎么死的?”

“他们脖颈皮下植入了微型*,是被远程操纵炸死的。”

“什么时间?”

“回本部后,我们给他们注射了解药,不到五分钟时间,*就被引爆了。”木村海心虚的望着吉田,就像个犯了错的孩子。

“你的领导,知道这件事了?”

“知道了,当时我和几名警员在外围,也受到了麻醉剂的影响,这个有法医队做的血液内麻醉毒剂含量检验为证,已经达到了影响大脑功能与判断力的剂量。”木村海故作镇静。

“对嫌犯第一时间进行反自杀检查,这是惯例,这不需要什么高级的脑力,木村警官。”吉田信雄气势逼人。

“是的,我也接受了惩罚,记过处分之外,还要增加一年的留职察看期限,加上之前所犯的错误,一共三年时限,就算如此,又能怎么样呢?吉田阁下。”

“所以,你根本就是想诬陷绘子小姐,借以掩盖你自己的愚蠢和错误。”

“哈哈,吉田先生,我再次强调一遍,我带绘子小姐走,不过是走个过场,吉田先生给在下扣的这顶帽子实在太大了。”

“事关山本家的荣誉,如果木村先生拿不出有力的证据,还是请回吧,小女不可能随便就跟你去警局的。”山本信虎适时发声,做了最后的决断。

“好,我可以走,我这就走,呵呵,不过,丑话说在前头,你们挡得住木村海,却未必挡得住所有人,对了,提醒山本先生和小姐一句,你们的名字已经纳入了交通管制名单,限制处境,限制离开本市,理论上讲,最好呆在家里。”

木村海的自尊心受到了极大打击,所谓颜面已经被撕扯的千疮百孔,索性干脆撕破脸面,露出卑微的凶相,威胁起山本父女来。

山本父女沉着依旧,对于木村海的威胁丝毫没显露出一点多余的情绪,木村海只得一脸无趣的走了。

“喂,信雄,我们的反应是不是太过了,也许,他真的只是带绘子去走个过场。”

山本信虎隔着窗子,望着木然离去的木村海,忽然转过脸儿,同吉田商议起来。

“倒也没什么,他不是说了吗,背后还有人,真被他把绘子带到警局,还不定会有什么危险呢。”

“哎呦,吉田先生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小心谨慎起来了。”

随着一个妖娆而不失甜美的声音响过,一个风姿绰约的女人,已经来到了客厅里。

在她身后是一名狼狈而不知所措的守门人,很明显,是因为没能拦下这个女人,所以跟了进来,看他拦也不是,不拦也不是的窘态,山本信虎赶紧挥挥手,令他出去了。

来人正是东京警视厅的特别探员,千手蝶。

起初,山本父女还当她是为了那件事而来,乍一看,她的举止神情,却又不像是来帮忙的,两颗心又沉了下去。

这女人可不比木村海,就连吉田信雄都小心起来,简单寒暄过后,千手蝶径直说明了来意。

“昨天,谢灵嫣警官已经给我打过电话了,不过,还是很遗憾,恐怕今天绘子小姐不能在家吃午饭了。”

“是木村海请你来的?”山本信虎丝毫不隐瞒自己的猜测。

“木村?不是,刚才见他气鼓鼓出去了,听你们的意思,他是去搬救兵了吗?”

“昨晚阿部三郎被劫持了,他要带绘子去警局,说是走个过场,我没答应。”山本信虎开诚布公的说到。

“哦,小题大做,不要误会,我是说木村海,昨晚抓到几个人,虽然不小心被他们死掉了,应该也可以查到一些线索的。”

“对于这件事,千手姬怎么看呢?”

“无谓的猜测毫无意义,不是吗?信虎阁下。”

“这么说,千手姬来,是因为有别的事?”

“是的,出于谨慎,以及对山本家族荣誉的尊重,还是先请看下这个吧。”千手蝶晃了一下手机,里面有一个视频文件已经被调取出来。

“好,就请到放映室吧。”

山本信虎神情严肃,浑身的肌肉都紧绷起来,如临大敌一般,他相信千手蝶带来的问题,一定会比木村海的严重的多。

吉田信雄,鬼五郎也在观看之列。

千手蝶把手机与播放器链接好,点开了画面。

从画面不难看出,这是在一家高档医院的特护病房里,摄像头正对着一位卧床的老人。

老人的状况不容乐观,应该是处于深度昏迷之中,还用上了呼吸设备,鼻孔里插着氧气管。

“这就是石川坊,中井案中涉及到新垣香的身份归属,他就是第一个为新垣香做身份公证的人,后来他因病把这份工作转交给了阿部三郎,那份视频相信大家也都看过了。”

画面不是很清晰,病床上的老人也更为枯瘦,听完千手蝶的介绍,大家才看出那的确是石川坊。

大家继续看下去,半分钟后,一名护士走了进来,因为角度问题,现在只能看到她的背影,以及不多的侧脸。

她先是检查了那些医护设备,记录了心跳体温等数据,随即俯下身来检查了石川坊鼻子、胳膊上插着的输液管、氧气管什么的。

然后,她就出来了,有一个短暂的斜上方视角的正脸,一时也没看出什么。

“继续看。”看到大家不明所以,千手蝶提醒了一句。

又过了二分多钟,石川坊忽然躁动抽搐起来,因为身体虚弱,动作幅度不是很大,但仍显得非常剧烈、痛苦。

石川坊挣扎了不大一会儿,心跳和呼吸都变成了冰冷的直线。

“他死了,这个死亡时间,跟后来法医验证的死亡时间吻合。”

山本信虎几个人面面相觑,更加糊涂了,实在不明白这到底怎么回事。

“原始画面不太清晰,不过,这只是为了让大家核实这个视频的真实性,我这里还有一份技术部修复后的文件,可以看的更清晰些。”

千手蝶又打开了了一份视频文件,从头到尾播放了一遍,画面的确更为清晰,不过可以确定,这画面内容跟原来的确是一样的。

千手蝶把视频快进到那个护士进来,为石川坊做检查的部分,播放到她为石川坊检查鼻孔里的氧气管时,千手蝶把视频调整到了慢十二倍速度播放。

视频是转接到山本家的超级影院屏幕上播放的,画面很大很清晰,随着画面的逐帧递进,人们可以清楚的看到——

那名护士把氧气管从石川坊的鼻孔里拔了出来,再也没有放回去,便直起了身子。

这是谋杀。

所有人都惊呆了,几个人刚要说什么,却被千手蝶制止了,示意众人继续看下去。

播放速度依然是慢十二倍,众人看着画面里的人,以一种慢的近乎诡异的速度直起身,转过来。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惊讶的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画面中那张脸,分明就是山本绘子。

109、山本绘子越狱

千手蝶把画面定格,漠然扫过在场每个人的脸,没有人相信这是真的,太不可思议了。

千手蝶到底老练很多,她并没有急着发表什么判断和推论,只是静静的望着山本信虎和绘子二人。

死一样的沉默,足足持续了几分钟的时间,山本绘子终于歇斯底里的叫了起来。

“这不是我,这个人不是我,我不是她,我不是她。”

“父亲,相信我,这不是我,请您一定相信我,吉田叔叔,鬼五郎,这个人真的不是我,不是我。”

山本绘子的反应,显然超出了人们的预料,她的精神几近崩溃,两眼无神而慌乱的快速闪动着。

千手蝶冷静的望着山本绘子,仍是一语不发,鬼五郎赶忙打断了绘子,替她解释起来。

“她一看到这个人,情绪就很容易失控,上次那份视频也是这样,可能有某些精神层面的影像。”

“放心吧,请各位相信我的专业性,”千手蝶依旧波澜不惊,坦荡的说道,“谢灵嫣已经同我讲的很详细了,包括绘子小姐小时候看到和自己长相一模一样的小姑娘,都讲的很到位了,这些信息的确很重要,我会认真考虑的。”

“绘子的事情,还请千手姬多费心了。”山本信虎的心里也是七上八下,不管怎样,他也不相信女儿是个谋杀犯。

“职责所在,山本先生不用太客气,就算没有谢警官的提醒,我也不会轻易就下结论的,最近山本家也好山本财团也好,发生的事情太多了,无论看起来多么真实,乃至多么诡异的事情,都不可能像表面看起来那样简单。”

听到千手蝶这样说,信虎等人倍感欣慰,不免有些激动的一再道谢。

“感谢的话就请免了,一切还要查清事实,依法处置,是,或者不是,我都会秉公办理的。”千手蝶态度坚决。

这一点倒不是夸口,千手蝶令人头疼的地方,除了她灵活妩媚的手腕,还有她铁面无私的心肠,没有人能收买她。

中国有句俗语,无欲则刚。一个不能被收买,又很有手腕的人,往往令那些权贵头疼不已。

不过,对于山本父女来说,他们坚信自己是冤枉的,秉公处理,无异于一盏希望的灯火。

父女二人,连同吉田和鬼五郎,都一并再谢。

“好啦,”千手蝶也放松下来,恢复了一贯的媚态,“事情我说完了,你们也谢过了,人,我得带走了。”

“啊?”

“吉田先生,啊,也没用的,人,我一定是要带走的。”

不论什么样的话,从这个女人嘴里说出来,都甜的令人心醉,哪怕是拒绝。

吉田信雄明白其中利害,涉嫌一级谋杀重罪,衙门这一趟肯定是免不了的。

“什么时候可以保释?”吉田望了信虎一眼,代为问道。

“不建议保释。”

千手蝶一脸认真的掏出一份文件,递到绘子和山本信虎手里,是拘捕令和家属通知书。

她认真的看着他们签完字,收好文件,随即冲山本绘子耸耸肩,带走了她。

“对了,如果木村海再来,就说是我把绘子小姐带走了。”走到门口儿,千手蝶半转过身子,提醒了一句。

千手蝶走后没多久,木村海果然又回来了,气势汹汹的亮出一份拘捕令。

这样的操作倒是很神奇,对同一个人,几乎同一时间,竟然开出了两份拘捕令。

听说人被千手蝶带走了,木村海荡然失落,气急败坏的低声咒骂着急匆匆走掉了。

吉田信雄眼巴巴望着木村海离去,酝酿了好长一番说辞想要奚落他一顿,都没来得及用上。

自打山本绘子被千手蝶带走,她就好像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一样。

山本信虎动用了一些政界、警界的关系,却没人知道千手蝶把人带去哪儿了,千手蝶的保密权限很高,她不说,谁也不好强问。

甚至就连木村海都打来电话试探,想从山本信虎这边得到山本绘子的消息。

“山本先生,这样可不乐观啊,作为绘子小姐的父亲,您可是有权力向千手警官询问女儿的下落的,如果案情严重,请律师越早介入越好啊。”

木村海虚情假意的劝说,实在太假了,不过却也有一定道理,千手蝶这样做,于理于法都说不通。

对于山本信虎这样强势的人来说,仅仅靠着一份“信任”去拯救女儿的性命,简直太可笑了,这并非不信任千手蝶,而是,所有的强者都是一样的心态,他们只会把自信建立在自己的实力和手腕之上。

山本信虎思虑再三,还是选了个较为私人的时段,给千手蝶打了电话。前两次,都被千手蝶以“请相信我,”“案情正在进一步调查中,绘子小姐还不方便回家”之类的言辞搪塞掉了。

因为情面上的顾虑,他不想同千手蝶的关系闹僵,也就任由她以这样的理由把自己打发掉了。

直到第三次,山本信虎越来越好奇,越来越担心自己的女儿,他决定冒一次险。

“喂,千手姬,绘子走的匆忙,衣服都没带几件,那天木村也来电话,顺便问了一句,他说他也不知道绘子关在什么地方,不知道千手姬是不是方便透露一下,我也好派人或者亲自去送些衣物什么的。”

高手之间玩弄这种试探的小把戏,其实是很无聊的,山本信虎本来很忐忑,怕千手蝶会因疑心而生芥蒂,却不想对方的反应着实出人意料。

“哦?”千手蝶听到木村海的名字,忽然来了兴致,“是木村警官跟您试探绘子小姐的下落了吧?”

“嗯,从他的电话来看,是这样。”见对方坦白,信虎也干脆抛开了顾虑。

从电话里,可以听出千手蝶明显的笑了一声,虽然声音很低。

挂断电话,千手蝶发了一个地址给山本信虎,告诉他随时都可以去探访绘子小姐。

山本信虎的探访很顺利。

原来千手蝶把山本绘子关在了一座秘密监狱里,这里群山环抱,方圆十公里范围都做了电子信号屏蔽处理。

山本信虎带了衣服和零食给儿女,又了解到一些案情。

目前搜集到的数据和信息对山本绘子很不利,石川坊被谋杀的那天晚上,山本绘子正好独自驾车在那医院附近的一座影院里看电影,而且是一个人。

电影播放的时段正好涵盖了石川坊被杀的时间,也就是说,山本绘子完全有机会悄悄溜出去,杀人后再返回医院。

而且,还有第二段视频,也就是石川坊时候,“山本绘子”又返回去把氧气管插回了石川坊的鼻孔里,伪造了现场。

因为拔插氧气管的动作很快,伪装的很好,当时医院里的工作人员在为石川坊家属看这段视频的时候,并没有发现什么。

两份视频,是阿部三郎被劫持的那天晚上,一位匿名者发到警局的报警邮箱里的。

匿名者备注了信息,提醒警方要注意那名护士检查石川坊氧气管时的动作。

因为使用了黑客技术,邮件来源无从查考。

这一切都越来越扑朔迷离了。

然而,更诡异的是,就在山本信虎探视完山本绘子后,当天晚上,便有一伙人劫狱,带走了山本绘子。

千手蝶作为警方发言人,给出的结论是山本绘子,在党羽帮助下越狱。

110、卫浩然的死阵

在山本信虎探视后当晚,他的女儿就越狱了,无论从哪个角度看,他都是第一嫌疑人。

当然,在千手蝶召开新闻发布会之前,他就收到了这个消息,千手蝶亲自带人来,对山本信虎实施了禁足令,且不许探视,也就是在家中将他软禁起来。

除了电子脚环,千手蝶还特别抽调了一名机械战警,八名特警,每天24小时守卫在山本信虎家中。

千手蝶亲自问信虎做了份笔录,当然,山本信虎矢口否认自己劫狱帮助山本绘子外逃,虽然自己都觉得很幼稚,不过,信虎最后还是问了一句。

“千手姬,你不相信我么?”

“山本先生,这无关乎信任,对吧,不过,我还是希望您能够积极配合我们的工作,如果有什么您认为可疑的事情,请在第一时间通知我。”

一切,都停了下来。

山本绘子,就好像某种事件的按钮一样,自打她越狱之后,所有的事情都一下子进入了正轨。

山本瞳正式进入山本财团董事局,新闻发布会,记者专访,一个接一个马不停蹄,一方面不断为山本财团走出困境而造势,一方面积极备战同大月财团的法律纠纷。

只不过,同当年雷厉风行的职场女王相比,现在的山本瞳无论人前人后,都更多展现出一种女性的温柔,甚至柔弱。

而且,北野纲也开始寸步不离的陪伴在山本瞳左右,以致于很多人都猜测,山本瞳受到了北野纲的操控,他的目的无非是想借助山本瞳来吞没山本家的财富。

至于菅原真实等人,也因变造身份侵吞山本财团资产,而遭受传唤,案情正进一步审理中。

大众关注的焦点,又从山本财团内部腐败问题,转移到了山本家族与孙家之间的矛盾上。

令人哭笑不得的是,卫青云竟成了这个焦点中的焦点,一些写手和漫画作者甚至推出了以卫青云为主角的小说和漫画,各种脑洞和鬼畜逻辑大肆展开,甚至有一些左翼画手,把卫青云描绘成一个救世主,来解放日本的。

通过这次接触,倒是让谢灵嫣转变了对卫青云的态度,开始重新思考其他这个人来,而且令她心生佩服的是他低调而神秘的行踪,除了他主动要见的人,没有人知道他已经来过日本,而且已经拿到想要的东西回去了。

麻烦的是,现在连她也联系不上他了,林小虎说他去了一个没有电子信号的地方,各种通信卫星、电子雷达都被屏蔽掉了。

而在燕城,群山环抱的秘密基地内,卫青云的准备工作已经完成,除了他个人外,组织上还安排了两位心理学家,两位日军侵华史和日本近现代史专家,帮助解读山本贵一日记的内容。

正式潜入工作马上就要开始了,卫青云设计的方案,仍是先潜入卫浩然的意识,借助他的意识通道,再行潜入山本贵一的大脑。

只有这样,才有机会把卫浩然最终唤醒。

“那颗大脑损毁已经十分严重,从脑功能与神经科学角度来看,恐怕已经丧失了部分功能,你千万小心,一旦发现情况不妥就赶紧退出来。”

卫青云看张教授一脸认真的样子,冲他吐了吐舌头,张教授刚想安慰他,却不料卫青云猛的给他脑门儿上弹了个脑瓜崩。

“嗨,你小子,没大没小的——”张教授装出一副生气的样子,准备还手,却被卫青云躲开了。

“可以用克隆技术修复吗?”卫青云扮出一副认真的样子。

“可以,但没用啊,克隆技术只能修复器官组织,是一种物理层面的修复,就好像硬盘坏了一样,我按照样本重新制作一个一模一样的,但是它却是空白的,没办法复制样本硬盘里储存的信息,只能进行二次信息导入。”

“明白了。”

“所以啊,那些电影里的克隆人,一制作完成就具有和母体一样的记忆、意识、思想,是完全错误的,克隆体可能会带有母体某种受基因影响的疾病,但是一些后天的记忆、思想、意识,还有伤疤什么的,是不会克隆过去的,其实,除了和母体长得像以外,在思想意识方面,克隆人完全是一个新的独特的个体。”

“哇,原来这么深奥啊。”卫青云夸张的说道。

“小兔崽子,又拿张叔儿开涮。”张教授挥动文件夹,在卫青云屁股上狠狠拍了一下。

这些日子张教授也没闲着,他组织了两个医疗团队,一共六组人马,分别对应山本贵一的大脑,卫浩然、卫青云三个目标,每个目标两个组人,以防不测和突发事件。

这些人都是脑科和神经科学界的翘楚,目的当然是为了保证所有人的生命安全。

手术室里一共准备了两台脑机连接装置,也就是神经潜入设备,C龙-12型,是中国研发的最新款,全球顶尖。

一台链接卫浩然与山本贵一的大脑,一台链接卫青云与卫浩然的电脑,从而实现三者之间的串联。

“高档货就是不一样。”

卫青云在手术床上躺下,设备刚刚完成链接,他就感到一种极度舒适的体验,整个人如沐春风,一切的信息、景象都特别的清晰、流畅。

当他再一次站到卫浩然的神经元界,望着那颗巨大的粉红色的大脑时,他的内心还是有些恶作剧般的小激动的。

“这个老顽固,倒要看看你满脑子都在想什么,嘿嘿,今儿就潜了你。”

卫青云把双手放在卫浩然粉红色大脑的表面,感受了一下他的温度,还是挺温暖的。

卫青云一下子撕开了那层意识膜,钻了进去。

“嚯,可真够怀旧的。”

卫浩然的意识宫殿实在配不上宫殿这词儿,就是三栋古老的红砖楼,计划经济时代单位集资建房的产物,一共六层,这就是当年卫浩然的家所在。

卫青云自然对这个很熟悉,师父的家就在五楼。不过,这座记忆宫殿和当年实际的情形又有些不同。

原本这个小区一共有十八栋这样的楼房,三十多个单元,现在这里只有三栋楼,也就是有九个单元。

小区大门和当年现实情况一样,没有门,没有守卫,敞开着门户。

卫青云在门口检查了一下,确定没有机关后,大踏步走了进去。

五栋四单元502,卫青云在心里默念着,第一眼就发现了目标,可就当他走在半路时,一眼瞥见旁边一栋楼的墙上也是红漆刷了硕大的“5”字,那一栋也是五栋。

卫青云赶紧望了望第三栋楼,也是“5”。

三栋红楼都是“第5栋”,而且一模一样。

卫青云心里一阵苦笑,想不到师父他老人家还玩这种小把戏,虽说是些小把戏,可也绝不敢掉以轻心。

师父曾经说过,他的记忆宫殿中设下的机关都是绝对的死阵,若非他允许之人,一旦进入处罚机关,便会有强大的陷阱将闯入者的意识永远囚禁起来。

111、说话的人脸

卫青云来回检查者三栋楼的情况,单元入口前的柿子树、石榴树、无花果树,都是对的,就连叶子上的黄斑都一模一样,还有门上、墙上的涂鸦,有几处还是自己和师兄弟们画上去的,也都一模一样。

卫青云又退后站远,望了望师父家的阳台,花花草草,晾晒的衣服也都一模一样。

看来这三栋楼中,有两栋是直接由本体复制而成的,没有丝毫差异。

师父很早就开始开班收徒,训练神经潜入者了,早期的师兄弟大多数人都到师父家玩过,对这里熟的很。

想通过找不同来确定本体在哪儿,看来是行不通了。

卫浩然家所在的小区是南北向的,小区大门正在中轴线上,整个小区的楼栋排列完全是兵营式正南正北的,楼栋间距也一样,就像棋盘一样。

这里只有三栋楼,但是三栋之间的间隔,却极其规律,如果在其中添上几栋楼的话,正是当年的排列格局。

卫青云提取了一些纯净的意识材料,做成一个画板,先在上面把眼前三栋楼的位置关系,还有同大门和中轴路的关系画出来。

然后按照等比例关系,把缺失的楼栋全都填补上去,师父家的楼栋坐标,从大门口望去,是左起横二,南起竖三,很容易记的。

可当他布完全局,却发现这三栋楼,没有一栋在现实真实的坐标上。

又失败了,哎呦,老家伙这次又给我们出的什么谜题呢?

有题目,就会有提示,而提示往往就在出题人那里。

卫青云开始琢磨起,当初师父谈起自己的记忆宫殿时说的每一句话来。

卫浩然曾对卫青云说过,他的大脑只允许三个人进入,卫青云是其中之一。

不过,师父说的那道关卡是记忆宫殿的两重门,可没说还有这么座迷宫啊,看来也是担心自己遭逢不测,被什么人强行潜入吧。

也就是说,这座迷宫是用来防范三人之外的闯入者的。

连同自己在内,三个人身上一定有某种共同的东西,能识破这座迷宫。

这种共同的东西,甚至连其他的师兄弟都没有。

到过师父家的,实在数不清了。

在师父家吃过饭的,有十几个。在师父家睡过沙发的,有七八个。

被师父狠狠揍过的,呃,有三个,而且正好是允许进入的三人,可是,真能提示什么呢?

当时师父打自己和两位师兄,用的是一根鸡毛掸子,这也看不见什么鸡毛掸子啊。

儿时的记忆就像一片沙滩,不定有什么漂亮的小玩意儿埋在那里,有时候很重要,有时候就那么永远的被遗忘了。

卫青云仔细回想着当年和小伙伴在一起的点点滴滴,恍惚间,石榴树上挂着的一个饮料罐儿吸引了他的目光。

这不过是一个毫不起眼儿的锡箔罐子,常年挂在树枝间刮擦碰撞,已然斑斑驳驳。

但对于卫青云来说,却有着极不寻常的意义。

这是师父给他们藏钥匙的地方,如果他们哪天来了,卫浩然不在家,就在这里扒拉出钥匙来。

这个地方只有三个人知道。

卫青云摘下罐子,朝手心里倒了倒,一点儿响动都没有,他有不死心的闭起一只眼睛,朝罐子里望了望,什么都没有。

这并不能说明什么。他又跑过去检查了另外一栋楼前的石榴树,上面也有这个一模一样的饮料罐儿,他晃了晃。

罐子里发出金属碰撞的声响,嘣嘣嘣的——

哈哈,果然,卫青云在里面发现了一把钥匙,他把钥匙挂在单元入口的铁门上作为标记。

第三栋楼前的饮料罐里也是空的。

卫青云打定主意,有钥匙的那栋楼才是“5栋”楼的本体,也就是卫浩然的记忆宫殿所在。

卫青云站在单元门前,长出了一口气,自己被允许进入他的记忆宫殿,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了,不知道这个资格有没有被那老家伙取消哦。

希望张教授真的没骗自己,是师父让他来找自己做这件事的。

门上没锁,这里只有两个条件,允许进的,进,不允许进的,会被卷入师父的意识深渊,永远囚禁起来。

嘎吱——吱——

卫青云推开了门。

一双眼,在楼道的暗处死死盯住了他。

“操,什么东西——”

卫青云本能的退后几步,失声叫骂起来。

不是卫青云胆小,而是眼前的景象太过诡异,他实在没想到在师父的意识世界里能有这么个玩意儿。

那里不是一个人,就是凭空悬着一颗脑袋,就连五官样貌也是半虚半实模糊不清的,与其说那是一颗脑袋,到更像是一张模糊的脸。

“小子,吓到了?”脑袋说话了,是卫浩然的声音。

卫青云仔细看了看,那张脸的确是卫浩然的样子。

这里是卫浩然的意识世界,声音的传播是直接以神经信号的形式传入卫青云的意识里的,他的声音很弱,说明这个意识体的能量不多。

“是——呃。”

这也是被逐出师门后,卫青云第一次同师父说话,没想到竟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他本来想说,“是啊,师父。”不过,芥蒂心起,还是赶紧改口了。

“跟我来。”卫浩然的脑袋一路顺着楼梯向上飘去,可诡异了。

卫青云豪侠粗犷的做派下,内心还是很细腻敏感的,毕竟是被逐出师门的人,羞惭之下,一路沉默着。

眼前的脑袋,是卫浩然的意识体,只是构建的匆忙,不够完整,无法形成一个完整的人格,而且它也无法运作卫浩然的整个大脑和神经系统,就连记忆也是不完整的。

也就是说,眼前这个大脑,很可能不记得卫青云被逐出师门的事儿。

但是,卫青云记得啊。

所以,两个人看起来有些尴尬。

“你已经看过我发给你的那个记忆包裹了吧,我在山本贵一大脑里采集到的那些?”

“看到了,而且,我找到了那本日记。”

“那本日记?什么日记?”

“就是山本贵一的日记,你的包裹里有一个山本贵一的记忆碎片,那里面,山本贵一在写一本日记。”

“哦,可能是吧,我不记得了,这个意识体不完整,只保留了我部分的意识,有些东西不记得的。”

“哦,那你知道我是谁?”卫青云试探着。

“嘁,臭小子,你一进到我的记忆宫殿我就知道你来了,傻徒弟,你的意识气息那么独特,为师就算死了也记得。”

听到师父叫自己傻徒弟,卫青云眼泪差点掉下来,猜的没错,卫浩然的这个意识体,不记得他被逐出师门的事儿。

“师父——”卫青云眼眶湿润,忍不住喊了一声。

“怎么了?又有人欺负你了?”卫浩然的意识体,感受到了卫青云的情绪波动,关切的问道。

112、意识体

儿时的卫青云瘦小羸弱,又是个孤儿,在孤儿院里大家都一样没父没母的,倒也不觉得有什么,后来上了学,跟一帮家庭美满的同学在一起,难免遭人白眼,受人欺凌。

卫浩然是个急公好义的人,更疼爱自己的宝贝徒弟,每每小青云受了欺负,他必定要带了小青云去找老师,找那些孩子家长理论。

有一次,同学中有个黑恶势力家里的恶少,也就是黑二代,不但欺负了卫青云,就连那恶少的老爹,也觉得卫浩然是个好欺负的懦弱工人,气势凌人不说,难听的话更是骂骂咧咧个没完。

卫浩然哪怕他这个,一把抓住了恶霸的手腕子,当下执行浅层神经潜入,卫浩然的意识和恶霸的意识联通后,迅速了解到对方身上背了好几条人命。

“好啊,自己送上门儿来了。”

知道了对方是恶人,卫浩然怒火中烧,当下扭断了恶霸的胳膊,顺势又踢断了对方一条腿。

那恶霸赶紧招呼小弟,“一起上,废了他们。”

一群小混混哪里是卫浩然的对手,三两下全被打翻在地。

正打着呢,武警就来了,一看那个武警带队的领导,对卫浩然还十分的敬重,恶霸这才知道自己惹错了人。

可惜,他已经没有机会后悔了。

在卫浩然的配合下,公安人员迅速查证了恶霸杀人的犯罪事实,几个主犯枪毙,从犯判刑。那伙儿黑帮就被我英勇的公安干警打掉了。

“怎么?又有人欺负你了?”这是儿时,小青云时常从师父那听来的。

这个老顽固,当年还是很疼爱自己的啊。

卫青云心里一阵抽痛,往日里师父的关爱,还有把自己逐出师门时的绝情咒骂,在脑海里交缠斗争,情绪愈加波动起来。

就连他现实里的身体,也都受到影响,不断的抽搐躁动起来,张教授赶紧指挥护士帮他擦去身上的汗滴,安抚他的情绪。

卫青云古铜色的肌肤紧绷着,散发着金属质感的光芒,为他擦拭的小护士被他喷薄的雄性荷尔蒙震慑,脸上飞起一抹红晕,手指禁不住在卫青云坚实的胸口划弄了一下。

卫浩然的意识空间内,由他创造出来的意识体——也就是那张模糊的脸,引导着卫青云到了502室。

一进门,卫青云便感到一股强大的压力,这里的意识密度太大了,把把几十年的记忆全都封存在这样一套房子里,看来师父对他的所有记忆都进行过处理。

客厅里的陈设和当年一模一样,充满了计划经济时代的味道的,家具都是明黄色涂漆,有五斗柜,穿衣镜,还有几张木质框架的沙发,竹编壳儿的保温瓶,五斗柜上方的墙面上,挂着几个镜框,里面是黑白或手工上色的照片。

照片大多是卫浩然和他儿子小时候的。

只有一张一家三口儿的照片,半个手掌大小,卫青云以前就经常仔细端详,照片里的师母——也就是卫浩然的妻子,真的很漂亮。

不过,他从没见过这位师母,师父和师兄也从没提起过。

小青云问过师父一次,“师娘真漂亮,怎么一直不见师娘呢?师父。”,被卫浩然一把从家里推了出来。

“滚,小兔崽子,给老子滚,连你也来管老子的事儿。”

师父不说,师兄总会说吧,小青云又找机会问了师兄一次,师兄是很疼他们的,每次卫浩然体罚这些徒弟,师兄都会出来打圆场,找个机会就放他们跑了。

没成想,师兄的脸也立马变得比锅底都黑,恶狠狠的指着他的鼻子,告诉他,以后永远不要再问这个。

“快点儿,我时间不多,这个形态下,我支撑不了多久的。”看卫青云在客厅里沉湎徘徊,那张脸催了一句。

这间房子是传统的三室两厅格局,原本一间书房,一间卫浩然的卧室,一间师兄的卧室。

卫青云还想四处看看,径直朝师父的卧室走去。

“别去那边,过来。”那张脸不耐烦的命令起来。

虽然只是一张脸,可那毕竟是师父的意识体,卫青云打心底里是敬畏师父的。

听到呵斥,卫青云不好意思的笑笑,跟了过去。

那张脸带他进了书房。

书房里还有一座靠墙的书架,摆满了书籍。不过,原本的书桌、桌椅之类陈设都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椭圆形的金属巨蛋。一人多高,两人多粗。

银色的金属外壳,充满了太空时代的味道,同书房内的朴旧陈设很不相称。

想必另外两间卧室也被改造过了,很可能那边是师父的记忆库。

“这是我执行潜入任务时的神经通道,从这里进去。”那张卫浩然的脸,认真的说到。

要想通过一个神经传入者,潜入第三方大脑,必须经过他的神经通道。

“把我带在身上。”

说话间,卫浩然的脸形意识体,又变成了一个拇指大小的纽扣一样的东西,上边还有个夹子,就像一个领带夹或者胸针。

变形后,他的声音反倒清晰敞亮起来。

因为整团的意识压缩在了一起,神经能量集中化利用,效果也就更好了。

卫青云把那个纽扣别在了自己的领口儿上——嘿嘿,把师父别再领口儿上,这种感觉还是挺好玩儿的。

卫青云嘿嘿一乐,现在的他可不是当年那个胆小谨慎,被师父拉着手,在一个个深渊似的大脑里潜行的小屁孩儿了。

“这个意识体只能在你进入山本贵一的记忆宫殿后,帮你定位我被禁锢在那里的意识,其它的都要靠你了。”

“放心吧,师父,”卫青云咧嘴笑笑,“刚才你怎么不来接我,万一我走错门,被你设下的陷阱永远封禁起来可怎么办。”

“陷阱?我不知道,这个意识体只有在你来后,才会被触发。”

“哦,这样啊,师父这次做事可真是够小心谨慎的啊。”

“他以前做事——我以前做事,很粗枝大叶吗?”别在卫青云领口的纽扣问了一句。

这个意识体,明显的在“他”和“我”的认知上出了些问题,它是卫浩然复制了自己部分记忆和意识做成的不完整人格,它和卫浩然之间,既是同一个“人”,又不是同一个“人”。

久而久之,就会形成精神分裂,我是说,大多是精神病人都是因为脑袋里慢慢形成了一个第二或第三人格,造成的。

“呃,哦,不是,我没这个意思,师父,你以前做事也很谨慎认真的,只不过这次格外的认真仔细。”

卫青云很喜欢叫这个“意识体”师父,虽然他的人格和记忆,连卫浩然全部记忆和人格的万分之一都不到,它只是“卫浩然”这个人的一个小小的碎片。

113、不存在的人

“启动神经通道。”变成了一枚纽扣的“卫浩然”发出一个指令。

“啊?怎么启动?”卫青云楞了一下,“这个大蛋壳儿上面没个按钮,也没个把手的啊。”

拉丝表面的金属巨蛋不见一条缝隙,根本就是一个密封的整体。

“不是在跟你说话。”纽扣儿回应到。

几秒钟后,金属巨蛋上裂开一条缝隙,随即一扇椭圆形的门缓缓打开,里面的空间刚好容纳一个成年男子站立。

“不要进去,等我指令。”纽扣又说。

因为现在看来,巨蛋里面也是一层完整的冰冷的金属壁,根本没见到什么通道可言。

五分钟后,巨蛋内壁正对着卫青云的部分,现出一个一人多高的椭圆形旋涡,没错儿,它不像一个通道,更像一个旋涡。

旋涡由一系列的五颜六色的光点和光弧构成,就像扁平角度下的银河系星图。

其实,这种神经通道的构造和外观完全受建设者本人的主观意志决定,没有一定之规的。

这个金属巨蛋和银河星图模样的通道,完全是卫浩然根据个人喜好构建出来的。

神经潜入者在长期执行潜入任务后,都会在他们的意识宫殿中形成这样一个“通道,”不过大多数神经潜入者的“通道”都是一个根状洞穴的样子。

在双人潜入中,一般有两种情况,一种是主潜者先进入副潜者的意识中,由副潜者的神经通道,进入潜入目标。这种情况一般称为“拉着走,”书面语被卫浩然命名为“拖曳式。”

一种是副潜者先进入主潜者的意识中,由主潜者的神经通道进入潜入目标。这种情况被称为“背着走,”书面语为“背负式。”

在神经潜入学徒的教学中,卫浩然都是采用拖曳式的,也就是卫浩然先潜入徒弟们(比如小青云)的意识中,拉着他们进入各种学习样本中(志愿者的大脑)学习各种潜入知识和技巧。

卫浩然的神经通道做的如此精致考究,说明他经常背着人潜入某些目标。

“进去。”纽扣说道。

卫青云也感到新奇,不由得伸手摸索了一下那枚被自己别在领口上,卫浩然的意识体。虽然小的只如一颗扣子一般,它却仍是这里的主人。

打开金属巨蛋,开启神经通道,都是它直接操纵的。虽然,看不到任何痕迹。

卫青云抬脚迈了进去,走过一段五彩斑斓的隧道,顷刻间来到了山本贵一的神经元界。

第一眼看到山本贵一的大脑在意识世界里的虚像,卫青云差点吐了,真难为前面两位,还有师父了,他们能有勇气潜入这个大脑,实在令人佩服。

因为山本贵一大脑实体的损坏,他的意识世界也几近崩坏了。

他的大脑虚像,看起来就像一颗巨大的腐烂发霉的大南瓜,到处弥漫着的营养液液、麻醉剂还有福尔马林的味道混合在一起,更加令人作呕想吐。

一个再勇敢的人,你让他踏进一坨屎里,他也会犹豫的。

卫青云也不例外,他楞了一下,本以为那枚纽扣会说一句“小子,害怕啦?进去吧。”或者干脆来一句“进去”也成。

没想到卫浩然的意识体竟然什么都没说。

幸亏卫青云带着很多山本信虎的记忆碎片,还有大量纯净的意识素材, 这些都是卫青云回国之前,鬼五郎从山本信虎的大脑里提取出来,再转移给卫青云的。

卫青云取出一块山本信虎的纯净意识,做成一件安全服,把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的。

卫青云注意到,当他摆弄这些山本信虎的意识时,山本贵一的大脑明显的激动了一下,就像垂死挣扎的老人,终于等到了远方归来的小儿子。

这种感觉,还是有点儿让卫青云感到不好意思的,他不喜欢欺骗别人。

卫青云特别加厚了手上保护膜的厚度,两手插入山本贵一的大脑,扒开一个孔道,像一条优雅的海豚游了进去。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当他自己直接面对这十几个长得一模一样,瞪着一模一样,充满了警惕与惊惧的双眼的小孩子时,心里还是咯噔了一下。

不只是这诡异的景象吓人,还有这些孩子的气息,每一个都散发着极其强烈的混杂了恐惧、愤怒、焦虑,乃至好奇、多疑的复杂情绪,这复杂的阴暗的情绪交织成一场宏大的乐曲,震慑心魂,震耳欲聋,每一个音符都是一把锋利的刀斧,正把闯入者的灵魂一片片切割、撕碎。

现实世界里,因为恐惧的景象,令卫青云感到一阵阵恶寒,他的体温竟也受到了明显的影像,身上渗出一层阴冷的细汗。

张教授瞅了一眼生命体征监测仪,看到卫青云体温正在下降,赶忙嘱咐护士用温热的毛巾替他擦拭暖身。

山本贵一的意识世界内,卫青云定了定心神。

对于眼前这十几个孩子,卫青云和专家组结合他的日记进行了科学、深入的讨论。

从他的日记内容,以及后世遗留不多的文字、影像记录来看,山本贵一患有精神分裂症的可能性不足百分之五。

他的意志坚定、头脑清晰、逻辑严谨,是一位内心极其强大的人,这样的人很少会被创伤、灾难影响,生成第二人格。

当然,这并不代表山本贵一的大脑中只有一个人格。

在山本贵一的日记中,曾经反复提到——回忆过一些名字。

其中最为引人注意的便是山本正夫,石田浩二两个名字。

石田浩二,是山本贵一回国所乘船只旭日丸号的船长。

山本正夫,据生物学与基因学家八木原的说法,这个人曾是一位生物学天才,日本对外侵略战争时期,被军部带走,从此杳无音讯。

此外还有伊东二郎,东乡健吾,寺尾亮,加濑原等,甚至还有*名字——马回,汪达,总计十三个。

这些名字,都有一个很明显的共同点。

除了山本正夫,曾经在日本本土户籍名录,以及东京帝国大学学生名册中出现过之外,其它的名字,在日本本土都没有户籍登记。

其中伊东二郎、汪达在伪满洲国户籍名册中出现过,其余名字散见于一些历史文书,全无真实的户籍登记。

也就是说,这其中大部分的人,根本就是不存在的人。

114、间谍人格

通过关联分析,卫青云等人一致确定,把山本正夫列为第一调查目标。

山本正夫在东京帝国大学的记录,从1935年4月份就中断了,这个时候他还是一名大三学生。

1940年时,为扩大兵源,日本进行过一次全国人口统查,山本正夫被列入战时失踪人口。

两位近代史学家又查阅了日军侵华时期,日军系统,伪满洲国,汪伪政权等多方面的资料,也没再见到过这个名字。

可以说,这个人从1935年4月份起,就彻底消失了。

然而,到了1954年的时候,这个名字再次出现在了山本贵一的日记里。

日记摘录如下:

不得已同M国人做了一次交易,拿到了那些东西。山本正夫学长的意志,就由在下继承了。

这也是山本贵一第一次提到同M国人做交易,山本瞳也在这一页上做了标签备注。

1958年6月某天的日记,则更为强烈的暗示了山本贵一所提到的“山本正夫”,正是东京帝国大学,被军部带走的那个消失已久的人。

日记摘录如下:

山本正夫学长关于生物变异与进化的理论,实在太伟大了。一切的畸形与病变之中,都包含了进步的可能性。这一观点,对目前的试验帮助很大,估计很快就会出成果了。

可笑那帮M国人,还以为拿到了什么宝贝,殊不知他们才是彻头彻尾的蠢货,正如中国人的成语所讲“买椟还珠”是也。

此页也有山本瞳的书签,标注:看来是爷爷卖给了M国人假货,所以才被一直纠缠呢。

后边还有六个日记,提到了山本正夫,几乎都在表现一个学弟对学长的崇拜,以及在学长知识的引导下,取得了进步云云。

事实上,山本贵一也是一位生物学方面的佼佼者。

早期的山本株式会社,只是一所私人实验室一样的存在,在生物制药方面曾经取得过几个蜚声国际的专利。

他卖掉了一两个专利后,开办了自己的工厂,山本株式会社也越做越大。

这不由得使人猜测,山本贵一就是山本正夫。

一个生物学天才消失了,而另一个生物天才凭空出现了。

毕竟,这世上没那么多巧合。

关于其它十几个名字,山本贵一则很少提到他们在生物学方面的情况,而且所在记录的内容大多看起来不甚重要,无关痛痒。

比如记录石田浩二的,这个人出现了两次。

1953年某月某日。第一次。

不知道石田浩二先生怎样了,他还真不适合做一个船长呢,不过,归根结底,灾难的原因还在于那团巨大的浓雾,真实太诡异了,所以的电子设备都失灵了。就算是换了别人,也无法将那艘船安全的驶回日本啊。

1959年某月某日,第二次。

又想起石田浩二先生来,人老了,却愈发对当年那莫名而来的大雾,产生了强烈的好奇心。

这两条信息还算有价值,对比之前孙耀儒提供的情报,这个石田浩二就是旭日丸号的船长,他的船遇到了一团巨大的浓雾,这浓雾使得船上一切电子设备失灵,失去了方向后,终于出了海难。

其它名字相关的日记,大多是些怀念女人,风景,酒,美食之类,而且从内容来看,都是发生在中国的。

对于那些名字,往往称呼“伊东二郎先生”“寺尾亮先生”“马回兄弟”之类,所回忆的内容,也往往是关于这些人的。

比如女人,有一则是这样的。

“梅,真是个好女子,中国的女人都更为独立、勇敢,她们才真正懂得什么是爱情,日本的女子都是男人附庸,可惜,战争太残酷了,马回兄弟终究不能与其厮守终生。”

很多诸如此类人生琐事的记载,对于日记的主人,应该有其独特的意义,但因缺少旁证信息,外人一时很难解读出个所以然来。

不过,心理学家大胆推测,这些所有的名字,都属于一个人。

这个人的本名是山本正夫,战后逃回日本,改名山本贵一,那些种种的化名,都是他在中国活动时期所用的名字和身份。

因为沉湎于过去,又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所以干脆用当时的化名,记载了曾经的种种人生轨迹。

不管他当年的身份是否为职业间谍,但一定接受过间谍训练,而且他天生就是一个扮演别人、隐藏自己的高手。

那些名字,都是他当年扮演过的人,加上后来在回忆中不断的强化那种印象,久而久之,那些人都成了他人格的分身。

和创伤、灾难引起的病变性精神分裂症不同,山本贵一,或者说山本正夫的那些十几个人格,都是完全受他主观塑造和控制的,这些都是他的“间谍人格。”

因此,这些人格也不能对他的精神健康,造成某种明显的病态影响,所以,他的日记和日常表现里才没有精神分裂症患者的痕迹。

卫青云像个大哥哥一样,友善而又有些顽皮的笑着,向这些陷于惊惧和黑暗中的孩子,传递着阳光和善的气息。

这些孩子的情绪也渐渐缓和下来,茫然的望着卫青云,不大一会儿,他们的眼神一动,一个个全都冲着卫青云走过来。

卫青云确信,是其中一个孩子发出了指令,这些孩子才朝自己围过来的,可惜,没发现是哪个孩子。

这样的阵仗还是挺令人发毛的。

根据之前的研究,卫青云认为山本贵一的记忆宫殿,仍是以山本正夫的人格,为主人格的。

这些孩子,虽然年岁不大,穿着却是成年人的衣服款式,有医生,有军人,有工人,有的像是教师,有的像是记者……

也就是说,这些间谍人格的形象虽是孩子,却在反映着他们当时扮演的身份。

到底哪个才是山本正夫呢?当时他还是个学生,这些孩子里却没有一个是学生的样子。

就算这座记忆宫殿是以山本贵一位主人格建立的,里面却也找不到一个商人或者企业家的形象来。

甚至,山本正夫和山本贵一的共同点——生物学家的形象也没有,里面没有那种生物学科研人员的形象。

这些孩子越来越近了,一个个瞪大了惊惧的眼睛,浑身散发着阴郁的气息,不断的欺近卫青云。

不知道这些孩子会对自己做什么,但从他们释放的情绪来看,绝对没什么善意可言。

到底哪个是啊?

到底哪个是啊?

是山本正夫呢?还是山本贵一呢?

操。卫青云暗骂了一声,最前面的几个孩子离他不过三五步远了。

卫青云释放出一丝慌乱、忧虑的气息,所有的孩子顿时一震,眼珠儿慌乱的闪烁着,身子微微的颤抖着。

卫青云的负面情绪吓到他们了。

他们的恐惧很快转变成了集体的愤怒和杀意,一窝蜂的朝卫青云冲了过来。

115、多出的人格

卫浩然,是因为这些孩子分裂太多,山本贵一的精神崩溃,而跌落到对方无尽的意识深渊里。

不过,前面两位死去的神经潜入者,则很可能是被这群孩子撕碎了自我意识,惊惧而死。

这是在对方的地盘里,就算是卫青云,若真被这些孩子抓住,也难保不会被撕碎。

前面的几个孩子已进露出凶恶之相,张牙舞爪的扑了过来。

“当,当,当——当——”

眼看一个孩子就要抓到卫青云身上,却被一根波板糖塞进了手里。

“小朋友,来,吃糖啊。”

卫青云笑嘻嘻的拿出一根彩虹条纹的波板糖,塞进一个孩子手里,他也不确定这个办法是否有效,生死交关,只能赌一把。

不等那些孩子反应过来,卫青云又赶忙拿出更多的波板糖,塞到了每个小孩子的手里。

这些小孩子先是一愣,随即被波板糖浓郁的香甜气息吸引,本能的把鼻子凑上去,轻轻嗅起来。

这些波板糖,其实并非“甜”普通的甜品,而是用山本信虎的纯净意识做成的,而且密度很高,散发着浓郁的血缘之亲的意识气息。

不管山本贵一的真实身份是谁,山本信虎终究是他的孙子,肯定没错儿的。

强烈的亲情、友情,在意识世界中,是最美味的食材。

因为是用山本信虎的纯净意识做成的,里面没有任何山本信虎个人的记忆和负面的情绪,只是纯粹的亲情之感。

如此,这些孩子便轻易被这些“美味”的波板糖吸引,一个孩子带头轻轻咬了一小口,剩下的人便跟着学起来。

卫青云尽量调整自己的心绪,让自己保持在乐观、开朗、友善的状态,慢慢取得了这些孩子的信任。

所有的孩子的孩子加起来,便是山本贵一完整的人生,他们每一个都是山本贵一人格的一部分。

但是,只有一个人格,是这座记忆宫殿的主人。

这些人格从事不同或类似的职业,但在山本贵一的日记里,却没有把伊东二郎、马回之类的名字,同他们从事的职业关联起来,甚至暗示性的话都没有。

很难从他们的职业着装,来判断他们的名字,进而得出他们倒是哪个人格的意识体。

只有一个例外,那就是石田浩二。

这个人的身份,可以通过孙耀儒收集的资料来判断,在当时的记录中,他是旭日丸号的船长。

这应该是一个很短暂的身份,却在山本贵一的人生中具有很特殊的地位。

这些孩子当中便有一个穿着海员服,戴着船长帽子的家伙。

卫青云给了他一个阳光灿烂的笑脸——他经常到孤儿院慰问孤儿,任何一个自卑、孤僻的孩子,见到他,都会被他的笑容感染。

“石田浩二——”卫青云扮出滑稽可爱的嗓音轻声招呼着。

“嗯——”小家伙用鼻音应了一声,轻轻点了点头,嘴角浮起一丝微笑。

第一步成功了,卫青云调整内心的狂喜,使自己的笑容看起来更亲切、自然。

“这些都你的——”

卫青云拉长声音,等着对方的回答。他必须万分小心,不能破坏这刚刚建立来之不易的信任。

他无法确定山本贵一的主人格,是如何处理不同人格之间的关系的,“朋友”“同学”“伙伴”,或者干脆是“分身”?所以,卫青云没有说出那个名词,他希望对方来接下他的话。

“我们每天都在一起玩儿。”石田浩二想了想说道。

这个答案还是令人卫青云感到有些意外,有些失望,他跳过了卫青云的问题,直接回答了他们之间的状态。

“那你们很要好对不对?”卫青云笑嘻嘻的。

石田浩二又点了点头。

“叔叔这里还有些花生酥糖,喜欢吗?”

卫青云这么问,还是有所准备的,在山本贵一的日记中提到过,他,还有几个间谍人格都喜欢花生酥糖。

不只是石田浩二这个意识体,就连其它的人格意识体,也都跟着点起头来,看来的确很喜欢花生酥糖。

“不过,叔叔的酥糖不多了,不如你帮叔叔点名,喊到谁就过来领一下,记得不能重复,不能漏掉哦。”

卫青云故意加了些条件,说的跟真事儿一样,免得对方生疑。

不过,他有一句倒是实话,“东西”的确不多了。制作安全服已经用掉一些,刚才又制作波板糖有些匆忙,用掉了不少山本信虎的纯净意识。

一定要有所剩余,等潜入山本贵一的记忆宫殿,找到师父的意识体后,还要用一些纯净意识做成安全服,把师父的意识体保护起来。

说到这里,也不知道师父的意识体还能不能维持人形?还剩下多少?

这些孩子看起来也没有排队的习惯,这倒正中卫青云的下怀。

他把手伸进包裹里,暗中用山本信虎的意识块,做成了一把花生酥糖,拿出来捧在手里。

几个孩子明显欣喜起来,围着卫青云伸手就要拿。

“喂,快帮帮叔叔,石田,快帮帮叔叔,维持下秩序,万一有漏掉的,可怎么办呢,人家吃不上花生糖,可会生你的气哦。”

毕竟石田浩二,只是一个间谍人格的意识体,本身就不完整,也就没那么聪明了。

他犹豫了一下,便先伸手要过自己那一份,然后帮着卫青云点起名来。

加濑原——

寺尾亮——

伊东二郎——

之前的准备工作果然没白费,研判成果是对的。

山本贵一日记中提到的名字,果然是他的曾用名,或者说他作为间谍时的身份。

至少成功了一半啊,卫青云这样想着,却忽然发现情况不妙。

包含山本正夫、石田浩二在内,山本贵一日记中,一共提到了十五个名字。

如果连山本贵一也算在内的话,应该是十六个。

这里只有十五个人。

石田浩二当然不用喊自己的名字,现在他已经喊过了十二个名字,还剩下两个人。

“汪达——”石田浩二喊了一声。

一个教师模样的小孩儿,走上前领走了他的那份花生酥糖。

剩下最后一个小孩儿,穿着破旧,酱紫的肤色,腰间的鱼篓,像极了渔民家的孩子。

这个人格是谁?卫青云心中一惊。这个样子,既不像山本贵一的人格,也不像是山本正夫的啊。

最后一个孩子,当然也不用点名,石田浩二冲他努努嘴,那小渔民便径直走过来,冲卫青云伸出了手。

116、潜入山本贵一

十六个身份,出现十五个人格的情况,在先前的准备工作中,两位心理学专家也有过预判。

因为是间谍人格,这些人格都是山本贵一主观塑造和控制的。

如果他的真实身份,或者说他人生中第一个名字就是山本正夫的话,那么山本正夫、山本贵一将会是同一个人格的两个名字。

眼下的难题是,这里面没有与山本正夫、山本贵一对应的人格形象,没有一个学生、企业家、生物学家的形象,却多出一个渔民的形象来。

这个人格到底怎么回事呢?

山本贵一,从来没提过自己做过渔民啊,能够形成人格意识体,应该是他人生中很重要的一段时光才对,可他的日记中却只字未提。

难道,这个“小渔民”才是山本贵一的第一人格?就连山本正夫都是化名?

那他的名字,应该是什么呢?

整本日记都翻遍了,也没找到哪个与之匹配的名字啊。

卫青云强颜欢笑,心里却有一千匹曹尼玛在奔腾。

小渔民察觉有异,伸到卫青云跟前的手又缩了回去,就连脸上的表情都冷漠起来。

这是在他的意识世界,卫青云任何的心理波动,都逃不过他的感知。

小渔民态度的骤变,更是牵动了在场所有山本贵一的意识体的情绪波动。

一波三折,就跟过山车似的。这个山本贵一的大脑,也实在恼人,死了几十年还这么危险。

“山本君,这是你的花生酥,一定很喜欢吧,快拿去吃吧。”卫青云再次豁出去了,一副笑嘻嘻的样子。

小渔民迟疑了一下,终于还是伸出手来,接过了卫青云手里的花生酥。

从刚才这群孩子的表现来,这个孩子一定就是山本贵一的第一人格,也就是这个意识世界的主人格。

他的情绪波动,直接影响了其他孩子的态度。

想到这里,卫青云又从兜里多掏出几颗花生酥糖,塞到了小渔民手里。

他是故意这么做的,他想看看其他孩子的反应,不同的人格之间,肯定也会有嫉妒心存在的。

果然,卫青云的计谋奏效了,一个孩子开始喊起来。

“喂,这不公平,正夫的花生酥比我们的多。”

其他几个孩子也跟着喊起来。

场面一团混乱,卫青云心里却乐开了花,赶忙又掏出一些花生酥糖,再挨个发了一遍。

真可谓情理之中,意料之外。卫青云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这个小渔民正是山本正夫。

卫青云马上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其他的人格意识体,虽然是孩子的形象,衣着却是反应成年后的职业,唯独第一人格,也就是属于山本正夫的人格形象,反应的是他童年时的样子。

山本贵一正是那个战时被军部带走的山本正夫,而且,他也一直以山本正夫的人格活着,山本贵一这个名字,不过是披在山本正夫人格身上的一件衣服。

因为这样,他才深居简出,不足为外人所见,甚至连自己的儿女子孙都不怎么亲近吧。

跟十几个孩子——山本正夫的不同人格混熟了,卫青云一会儿拍拍这个肩膀,一会儿握住那个的手腕,嘻嘻哈哈的玩闹起来。

山本正夫明显更羞涩,一直在人群中处在不远不近的位置,想上前,又不敢靠近。

卫青云冲他笑笑,三两步走过去,抓住了他的肩膀。

“正夫君,也很喜欢玩游戏吧。”

嘴上这么说着,暗中,卫青云却绵绵用力,对山本正夫这个人格意识体释放出一连串轻柔的催眠信号。

和以往的经验不同,这次一共出现了一个主人格,十四个辅助人格。

除了不同于正常人之外,甚至和那些多重人格也不尽相同。多重人格患者,不同人格之间,并不知道对方的存在,更谈不上从属关系。

而在山本贵一这一案例暗中,其余十四个辅助人格,明显受到了主人格——山本正夫的控制,从属关系明显。

这十五个人格之间,是互相关联,以山本正夫为尊的关系。

要想同时催眠十五个人格,是绝对不可能的,万一被主人格——山本正夫发现异状,他完全可以操纵所有人格,对卫青云发起精神攻击。

卫青云的应对策略,是直接催眠主人格——山本正夫。

这一次总算没有反转和波折。

当卫青云催眠山本正夫的时候,所有的孩子,也都渐渐进入了无意识状态,一个个就像没有灵魂的全息影像。

石田浩二的人格意识体,第一个消失了,紧接着是汪达和马回的,然后是伊东二郎……

每当一个人格消失,阴晦的气氛就会减弱一些,整个意识空间就会变得更加明亮宽敞。

随着意识空间景象的变幻,一座渔村的景象,渐渐崭露出来。

这是一处位于大陆南岸的渔村,阳光从海上掠过,落在鸟语花香的村落里。

山本正夫最后一点意识,也消融在一片虚空中,渔村完整显现出来。

卫青云所处的位置,正在由海岸通向村子的一条小路上。

卫青云屏气凝神,一动不动的等待着下一步的变化。

五分钟后,变化仍未出现。

这个鬼五郎,一定漏掉了什么条件吧。

卫青云心里这么想着,轻轻抬起腿,又收了回来。不能冒险。

卫青云笑了笑,抓取一枚浮游的意识碎片,揉成一团,往前面的石板小路上丢了出去。

呵呵,果真如此。

围绕着渔村,一堵堵透明的水晶墙壁轰然从地底冒出,那墙壁上开满了锋利的水晶棱柱,一旦被它们挂到,必定撕个粉碎。

围绕着渔村的水景墙体升到半空,渐渐弯曲成美丽的弧形,搭成了一座巨大的穹顶。

不赖嘛,鬼五郎这臭小子,还真有两下子,根本就没进到这里,还能投射进如此庞大的机关。

对于非请自来的闯入者来说,这座机关也是无解的,要么被那些水晶棱柱撕碎,就算侥幸进去了,便再也出不来了。

幸好,鬼五郎已经事先给卫青云做了一把“钥匙。”

卫青云从包里掏出一件竹笼,起初不过乒乓球大小,待卫青云托稳在手里,它便慢慢变大起来,竹笼里是一只猫头鹰,等到有有半尺大小时,这鸟笼便消失了。

猫头鹰凌空飞起,翱翔至巨大穹顶的上空,化作一道美丽的烟花阵阵绽放开来。

花屑点点落下,每每触及穹顶的水晶墙壁,那里便会出现一片虚空,不大一会儿,整座穹顶便被美丽的烟花吞噬殆尽了。

走起。

费了这么大劲,总算可以正式进入山本贵一的记忆宫殿了。

117、不存在的大雾

望着满天消散的烟花残屑,卫青云邪魅一笑。

这个鬼五郎看起来冷漠阴郁,心底还是挺浪漫的嘛,解个锁都弄成一个大烟花。

不过也是,他要真是从里到外都冷冰冰的,也不至于娶妻生子了。

卫青云朝渔村中走去,那里便是山本贵一的记忆宫殿。

翻上一座小丘,可以瞭望村落的全貌,一条笔直宽阔的大路是村子的中轴线。

一共有十五户院落,正好对应山本贵一的十五个人格。

有些院落,三户或四户横列一起,说明这些间谍人格曾经在同一个时段出现,也就是说山本贵一有时候需要同时扮演三到四个不同的身份。

卫青云猜测,距离村口最近的应该就是石田浩二,这个人格的记忆分区。

这也是这份工作的初衷——孙耀儒怀疑山本贵一曾在中国带走了大量文物,而且,很可能是经由“石田浩二”的旭日丸号运到日本的。

第二个任务,算是受山本绘子所托,调查山本贵一与M国人员的秘密交易,尽可能找到交易的对象。

第三个任务,中方怀疑山本贵一是侵华战犯之一,甚至有很大可能是731给水部队的重要成员,挖掘线索,以便在现实世界中寻找有力的实体证据。

第四,尽可能挖掘其它有价值的情报。

卫青云大步流星走到了第一座院落的门口,门口右侧挂着一个木牌:石田浩二宅邸。猜的没错儿。

卫青云踏入院中,情形也同之前预料相似,秋光晴爽景象下,整个记忆宫殿都在崩坏。

院子里的地面上,土屋上,出现了大大小小的虚洞,这些虚洞呈现不规则的圆形,新月形,散发着肥皂泡一样斑斓的光泽,但是,千万不要被这些炫人眼目的光芒欺骗。

虚洞,是意识世界中最纯粹的虚无,无穷大,亦无穷小。一旦堕入其中,便会永远的坠落下去。

虚洞的形成,大多时候是因为大脑遭受物理性创伤,永远的失去了某部分机能。

山本贵一记忆宫殿里的虚洞,便是因此形成,如果有某一段记忆因为虚洞而被吞噬了,就真的再也无法恢复了。

想到这里,卫青云的心情不免失落,此次潜入,成败与否有一多半,只能靠运气了。

卫青云绕过地面上一个又一个美丽的深渊,终于进到了屋内。

所有的房屋都是统一的土屋,墙体用砖石,屋顶棚了木板竹板,猜测这些是山本贵一家乡的建筑风格。

屋内陈设大体也是渔家风格,卫青云检查了所有房间,最终在一间偏房里找到一个黄铜的伸缩式望远镜,很古老的款式。

这玩意儿里意识密度很大,应该就是存储石田浩二记忆的地方。

卫青云拿起望远镜,打开前后盖子,对准镜孔放眼望去,里面的记忆果然断断续续的,有些部分甚至缺失的很厉害,最长的一段足足少了连续一个月的记忆。

卫青云快速浏览了记忆内容。

相对于这个人格的作用,石田浩二这段岁月还挺长的,足足有一年九个月的时间,其中准备船只、学习航海知识、招募船员就用了六个多月时间。

这艘船的确有些古怪,石田浩二到底怎么得到这艘船的,相关记忆已经损坏,但在最初的一个月里,石田浩二经常到这艘船上,监督工人对船只重新涂装改造。

从他散碎的记忆中,可以清晰的看出旭日丸号本来是一艘真正的驱逐舰。

旭日丸号开始被停泊在一处礁石丛生的乱滩附近,周围十分荒凉,既不是什么海港码头,也没个渔村什么的。

船只重新涂装后,旭日丸号才开进了旅顺港。当时日本占领时期,旅顺港有两个港口,一个是军用,一个是商用。旭日丸号开进了商用港。

商用港内,除了少数关键位置是日本人把控外,大部分办事人会员都是中国人。

这一点倒也奇怪了,既然有军方的关系,为什么还要走商道呢?毕竟,商用港人多眼杂。

石田浩二办理入港手续,用的是一套来自日本本土的船只执照,并谎称这船是从日本开来入港的。

船只入港后,石田浩二便再也没理会过旭日丸号,一味游山玩水,或者干脆在哪家妓院里一连呆上几天。

直到一个月后,石田浩二再次来到港口查验船只情况时,看船的吃水深度,已然载满了货物。

中间也许遗漏了什么,也许他曾和某人秘密接头,不过略看下来,实在找不出可疑的地方。

石田浩二查验过船只,第三天便申请离港,备注目的地是横滨港。

中间记忆有缺失,没有看到船只离港当日的记忆。从记忆碎片的时间标记来看,石田浩二查验过船只后的第七天,旭日丸号便已经远离了港口。

因为旅顺港位于渤海湾内,从旅顺港出发到横滨,一路须行过渤海、黄海、东海,至少要进入黄海范围,放眼四望才会有茫茫无遮,不见海岸、岛屿的情况。

更奇怪的是航行的时间。

从旅顺到横滨,就算是在那个年代,船只航速也最多七天便能到达目的地,然而从石田浩二的记忆碎片来看,旭日丸号至少在四望无垠的海上航行了十五天。

这十五天还只是未出事前的时间。

后来,果然如山本贵一日记中所写的那样,海上起了大雾,雷达设备失灵,星月难辨。

无法继续航行,石田浩二只好命令就地抛锚,整顿休息。一天两天还好,日子一长,船员们一个个着了慌。

船员们议论纷纷,听口音大多数是日籍水手,只有三五个是中国人,操着浓重东北口音的日语,偶尔也会骂上几句。

水手最是迷信,常年行船的人家,吃鱼从不翻身,被鲨鱼尾随必有灾难,穿上设备物资不能轻易外借,诸如此类。

接连几天大雾,更有电子设备失灵的情况,这些水手更加认为这是惹怒了海底的龙王,要遭天谴了。

于是,二十几名水手各自按照家乡的习俗,七八人一组,三五人一伙,纷纷摆起了祭坛,跪天跪地的请求天神和龙王的饶恕。

倒是石田浩二,一直镇定自若,不断安慰着众人,说这大雾总会过去的,船上的食物储备不多了,与其求神拜佛不如多钓些鱼来。

他又利用厨房里的锅具做了一套简单的蒸馏系统,起码有了蒸馏水喝,省着点,倒也不会把谁渴死。

然而,这场大雾,就算在今天看来,也实在太蹊跷了。

旭日丸号驶离旅顺港的时间,是在1944年10月,那个时候还没有正规的天气预报系统,更别说哪个单位会系统的记录海上的天气了。

不过,两位史学家还是想办法钩沉到一批渤海湾一带,各国登记在册的货轮、渔船,甚至一些军舰上的航海日志,在1944年9月到12月之间,并未发现那场接连十几日未散的弥天大雾。

118、哗变残杀

卫青云继续看下,愈发觉得蹊跷。

历史上从未有过的大雾,出现在了山本贵一的日记里,日记尚可作假,可是,他大脑内的记忆和画面,却是实实在在发生了一场弥天大雾,这个是无法作假的。

因为那个时候,神经潜入技术尚未被开发出来,就算山本贵一的晚年时代,那时的神经潜入者,也没有能力把一个人十几天的记忆全部篡改。

到底哪里出了差错呢?

最后船员们一致决定,不再继续徒劳的等死,管他什么方向不方向,把舵锁死,一直开,直到突破大雾再说。

群情激愤,石田浩二也没有反对的理由和立场,索性听从大家的意见,把舵摆直锁死,起锚径直开了出去。

旭日丸号毕竟是驱逐舰,开足马力一直跑了两天,大雾仍不见薄,从船头望不见船尾。

这个时候,终于有人支撑不下去了。

卫青云追踪石田浩二的记忆,继续看了下去。

这一天,也辨不清是白天还是晚上,总之,石田浩二昏昏沉沉中,听到有人疯狂的捶打舱门。他是船长,自然住在船长的单间里。

“杀人啦,杀人啦。”

“杀人啦,老板,船长,杀人啦,坂本杀人啦。”

来人一边喊,一边疯狂的敲着门。

石田浩二一惊,一骨碌从床上下来——这几天他都是和衣而卧,根本没心思脱衣服睡觉,他刚要去开门,猛的又觉不妥,转身从舱壁上取下配枪,检查了子弹和保险,又带上两个满装的*,这才去开门。

“怎么回事?慢点说。”石田浩二见来人脸色苍白,吓破了胆,呵斥起来。

“老板,快去看看吧,坂本疯了,疯了,拿着斧子乱砍,快,去看看吧。”

来人前言不搭后语,气喘吁吁吵嚷着。

坂本?呼。石田浩二想起来了,他知道这个人,是一名来自虾夷的水手,大块头(一米七的个头,但在当时的日本人中已经是彪形大汉了),一眼看去就是个吃苦耐劳的家伙,石田浩二很中意他的。

怎么会?怎么会是他先疯掉了。

一路走,那名前来报告的水手一路呜哩哇啦的胡言乱语,石田浩二已经听明个大概,骂他赶紧去冷静一下,不要再说了,自己快步朝水手所在的舱房走去。

作为水手宿舍的舱房本有六所,因为人少,实际只用了四所,另外两所储存了货物。

石田浩二远远就望见一群人堵在一个舱房的门口儿。

那是中国水手住的舱房,大概因为民族关系,大家自动分出来就是这样,中国水手被分到了那一间。

石田浩二瞬间明白怎么回事了。

这几天的谣言里,有一件便是说这些中国水手做了法术,下了诅咒,因为日本人侵略了他们的家园,杀害了他们的妻女,所以这些中国水手为了报仇,便诅咒这船,诅咒船上所有的人。

这样的舆论,早在改装船只的时候就有人小声嘀咕过,石田浩二也明白过来,以为自己开始的决定不是很妥当,可是木已成舟,只好这样将就凑合下去。

而且在东北,在“伪满洲国”的号召下,大东亚共荣事业发展不错,许多船上都有中国水手和日本水手混杂作业。

实在没想到会遇到这种事。

“八嘎,闪开,闪开。”石田浩二把枪举过头顶,疯也似的叫骂着。

同这些水手相处了一段时间,他发现粗鲁和咒骂,往往比平心静气的沟通来得痛快,也更有效果。

简直立竿见影,一帮子水手赶忙分开两边,把门口让了出来,却没有要散去的意思。

舱内的场景,纵然石田浩二看了,也吓了一跳,难怪刚才那报信的家伙一直咋咋呼呼个没完。

里面简直如血狱一般,地上的鲜血漫了厚厚一层,到处都是断手,短脚,凌乱的尸块,大部分的肉块骨头已经分不清是人体的哪个部位了。

不只是坂本,还有坂本的两个同乡也在其列,三个人各自握了一把消防斧,疯狂的砍剁着地上的碎肉。

不只是地上的几个中国人没了人形,就连砍人的人,也不再是人的样子。

浑身血污的三个人狰狞如厉鬼一般,眼睛和嘴巴夸张的大张着,那眼珠子好似立马就要掉出来一般。

知道有人闯了进来,三个人刷地转过身来,高举着斧头往前蹿了几步。

他们已经彻底的疯掉了,石田浩二这样想着,不由得后退了两步,倚着门口站好。

见石田后退,那三人又欺近了两步,瞳孔里燃烧着愤怒与恐惧的火焰。

旁的水手见状,一下子散了开去,中间只剩了石田浩二与三头魔鬼对峙。

卫青云尚未见过山本贵一开枪的回忆,不知道他枪法如何,不过,眼前的他看起来还是很自信的。

石田浩二倚着门口,若能巧妙利用舱门做掩护,枪对斧,杀掉对方三人倒也不是麻烦事。

他的枪已经瞄准了对方的脑袋——现在船上情势危急,这样的人断然不能留的。

不过很快,石田浩二又改变了注意,枪口猛然朝下,连开了几枪,就听见对方三人接连惨叫,每个人腿上都连中了两三枪,再也站立不住,倒在地上撕心裂肺的叫唤起来。

石田命令手下把他们的武器收缴,把人都捆起来,一名医务员给他们注射了镇静剂。

石田控制住场面,发表了一通演讲,讲了一通冠冕堂皇的理由,为什么不杀了他们三个。

石田很明白现在的状况,如果杀掉坂本三个人的话,很容易会被剩下的人认为自己和中国人是一伙儿的,而且现在这种情况下,船长射杀船员,也容易引起哗变。

果然,这个处理方案很容易就得到了大家的认同,人们纷纷把仇恨的怒火转嫁到那些被杀死的中国水手身上。

有人提议把他们的尸块儿丢进海里喂鲨鱼,或者干脆当鱼饵钓鱼来吃。

这样的提议实在惨无人道。

卫青云毕竟处在山本贵一的意识世界,当石田浩二听到他们这些惨绝人寰的提议时,卫青云真实的感受到了他的厌恶和反感。

“诸位,这样不妥,”石田浩二打断了众人的喧嚣,解释道:“现下,最重要的是活着走出这片大雾,这些中国水手既然懂得诅咒之术,现在又被碎尸而死,想必怨气更甚,如果把他们的尸体丢进海里,只怕会招来更大的不测。”

水手们起初还小声儿议论了几句,他们毕竟都是日本人,他们总是千方百计侮辱仇杀中国人,也知道中国人早就恨透了他们。

不过,听石田把话说完,又觉得他讲的话很有道理,就连船长都认为活下去最重要,那就肯定是如此了。

石田毕竟见多识广,告诉众人尸体不能入海,一定要用密闭的容器封存,不能有一丝漏气,还要有阴阳师的符咒贴上,保证他们的灵魂不会跑出来寻仇。

五名中国水手早被剁成了肉碎,只有脑袋圆咕噜嘟的,一下子砍歪滚的到处都是,想要组成完整、正确的尸体已经不可能了。

人们先把五颗头颅尽可能拼凑正确,再给每个脑袋分上一堆儿骨头肉块,便算了事。

船上有装腌菜的大坛子,都已经空了,正好可以用来装这些尸体。

肉块骨头在下边,最后放进脑袋去,一切都按石田浩二的说法做好了。

“可是,没有阴阳师啊,怎么画符咒?只这样装坛子里,这些冤魂岂不是还要出来寻仇?”

119、磁场怪圈

日本人深信万物有灵,对于神神鬼鬼的东西向来深信不疑,莫说残死的冤魂,就是手脚头发,都可能化作厉鬼找人寻仇。

要想化解冤魂,只有和尚或者阴阳师的咒语和符咒才行,没有这些,做什么也是徒劳。

船员们忙活完,猛然发现封印冤魂还缺少最为关键的人物,又慌乱起来,吵吵嚷嚷个没完,便有人再次把石田浩二从船长室里请出来。

船员们慌乱起来,倒是正中石田浩二的下怀,这样的家伙最容易操控了。

石田浩二故弄玄虚一番,声称自己是某家寺庙的俗家弟子,学过驱邪画符的本事,如果众人里实在没有人能担当这件事,他可以尝试一下。

不管怎样,水手们对船长总是有几分迷信的,听他这么一说,当下都起哄让石田浩二赶紧画符念咒。

石田好像确实懂些超生往度的仪轨,命令人众人摆起供桌,点上香火,又给五名中国水手,每人刻了个灵牌。

“字一定要刻深些,千万不能糊弄,一旦他们的名字字迹淡了,法力就消失了,到时候你们哪个被冤魂找上,就再也无济于事了。”石田浩二一再嘱咐。

这种夹杂着鬼神迷信的恐吓很有效,水手们各自分工,一一照做,恨不得把木牌子刻穿。

石田浩二也没闲着,差人把一个大木箱子拆了,木板分出五块来,给五名中国水手一人一块,自己也拿起毛笔假模假样在木板上各写一道《心经》。

“按说要朱砂笔写的法力才够强,船上没有那种东西,就再辛苦诸位分工一下,把这些字认真刻出来,都是为了自家性命,千万不要偷懒马虎。”

水手们不敢不从,毕竟连船长都亲自跪在地上写《心经》了,保命要紧。

一众水手连饭都忘了吃,一直认真的忙碌着。

石田浩二监督他们刻完一块木板,树为样板,嘱咐人们剩下四块也要依次刻画。

经过一番折腾,船员们的情绪明显的稳定下来,石田浩二这才满意的回到船长室。

一开门,愕然瞥见自己的办公桌后,已经坐着一名五十来岁的男人,正不怀好意的望着自己。

“山本君,对中国人还是那么的充满了怜悯之情啊。”不速之客,皮笑肉不笑的讥讽道。

已进很明显了,这个家伙知道石田浩二的底细,知道他就是山本正夫。

“哦?原来是久保桑,难怪刚才哗变不见阁下的人影,原来是在这里享受闲暇时光啊。”

山本正夫毫无畏惧,同样回以冷嘲热讽。

“山本正夫,你别忘记了,这次行动明着你是船长,暗地里,你可是被我押运的嫌犯,等回到军部,等待你的就是军法处置,劝你最好不要再耍弄什么伶牙俐齿。”

“我不是军人,军事法庭这种东西吓不到我。”

“不要执迷不悟,因为你对那些中国人的同情,我现在就可以枪毙你。”

“久保桑,这我就听不懂了。”

“你,不要装糊涂,看在我们是校友的份儿上,今天的事就到这里,不过,这场大雾还有失灵的雷达,到底怎么回事?你必须给我一个交代。”

听完久保的诘问,石田浩二不怒反笑,一阵旁若无人的冷笑。

“你笑什么?”正在生气的人,反而是这位姓久保的家伙,他龇牙咧嘴的样子十分滑稽。

“你不是我的校友吗?雷达、天气这种东西,我怎么会知道。”

“唔,真的不知道?”久保不甘心的又问。

“你到底在怀疑什么?”看起来,石田浩二一直掌握着主动权,干脆开诚布公的问起来。

“山本君,难道你一点都不觉得这一切都太蹊跷了吗?”久保的态度缓和下来,挑着眉毛问。

“是很蹊跷,虽然我的航海知识都是现学的,可是这么大的雾气,还是太反常了。”

“呵呵,”被称作久保的人不无轻蔑的冷笑了一声:“作为帝大天才的你,只是想到这些吗?”

“哦?如果久保学长知道内情的话,不妨指点一二?”石田浩二依然轻松应对,十分享受这位校友对自己的嫉妒。

石田浩二这么说,久保多少有些挂不住,红着脸说:“内情,我也不知道,不过,最蹊跷的不是这大雾,这个时节海上起大雾倒也常见,一些特殊的情况总是难免,真正引人怀疑的是雷达,还有那些失灵的电子设备。”

“雷达?”石田浩二有些吃惊的反问。

“是的,山本君有所不知,”久保卖弄起来:“当然,这的确不是山本君的专长,雷达和电子设备失灵,十有八九是遭遇了磁场怪圈,而我大日本帝国的空军和海军,早已踏遍了中国四海和太平洋,现在我们的船已经走了十来天,却仍旧走不出这个磁场怪圈,这个范围也太大了,如果真的存在一个如此广袤的磁场怪圈,各国的船舶、飞机早就发现了。”

“可现在,我们就是处在这样一个永远走不出去的怪圈里啊?”

“是啊,不过,走不出去,并不代表这个圈子很大啊。”久保神秘一笑。

“呵呵,久保兄,现在还有心情卖关子,还请快点讲明,也许还能找到解决问题的办法。”

“嗯,为兄不才,以为这次的怪异事件,完全是人祸。”久保继续卖了个关子。

卫青云猜测,这个人也许平日里常受山本贵一的智商压制,好不容易逮到表现的机会,才如此喜欢不合时宜的卖弄。

“请学长赐教。”危急之际,石田浩二自然以大局为重,给足了久保面子。

“哈哈哈哈,不敢当,不敢当,其实讲透了也简单,就是有人暗中做了手脚,破坏了雷达系统。”

听他这么说,石田浩二不免泄气。

“怎么?山本君不相信我的推断吗?”久保看出石田浩二脸色有异,赶紧问道。

“不是不信任阁下,而是这个解释也说不过去啊,雷达和电子设备几乎每天都在检查检修,况且,你我虽非电磁物理专业,可这些为了摆弄那些各种型号的电台,对于电子设备之类,总是有些常识,那些设备本身并无损坏的迹象。”

“哦,这个简单,也许敌人发明了某种强大的电磁干扰设备,制造出一个足够大的电磁场,设备就秘密藏在船上,所以这船永远也走不出这磁场怪圈。”

久保见石田浩二不予置评,陷入沉思,尴尬的又问:“山本君还不信么?”

“这个说法的确有一定道理,但还是太过理想化了,旭日丸号可是我大日本帝国的骄傲,是驱逐舰改装的,抗干扰能力很强,若是真的受到什么设备的干扰,那对方的技术也实在太强悍了,而且,能够把设备藏到这艘船上发动起来,那个人也绝不简单。”

“这正是我想说的,接下来要好好搜查几遍,一定要揪出那个老鼠。”

120、M国间谍

石田浩二点点头,久保的推断在目前来说,是最有可能的,他毕竟是一个科学工作者,才不会真的相信什么鬼神之说,而且从常识判断,世界上也不可能存在什么全速直行走了十来天,都走不出去的磁场怪圈。

“会是那些中国人吗?”石田随口问了一句。

“哈哈,不至于,”久保摇摇头,骄傲的说道:“别忘了,你我也是间谍中的翘楚,要相信我们对手的实力,能在你我眼皮子底下犯事的人,怎么可能会轻易被几个莽夫杀掉呢?”

“哦?这么说刚才坂本杀人的时候,久保兄一直在场喽,可有发现什么可疑的人吗?”

“嗯,这船上自始至终一共有五名中国水手,刚才坂本等人行凶的时候,杀了五个,然而,我发现被杀的五个人中,有一个并不是中国人。”

“啊?久保阁下真的是好眼力啊。”石田浩二惊得睁大了眼睛。

久保一听,连忙解释:“哈哈哈哈,山本君误会了,我看的又不是尸块,这件事我早就在暗中调查了,所以坂本那小子有一动静,我便知道了,悄悄溜过去,看到那三个混蛋正在用私刑,大概也想问出点儿什么来吧。”

“哦,原来如此,问出来什么吗?”

“没有,不过有一个人,我认识,被坂本绑住的人里,有一个是小林。”

“啊?难道久保兄,就眼睁睁看着那小子行凶,没有救下小林桑吗?”

“哼,小林桑是很可怜,不过,为了帝国的最终胜利,做一点个人的牺牲也没什么,当时我一心追查内奸的下落,哪里顾得上他的死活。”

“这——你这样,才要去军事法庭吧?”石田浩二摇摇头,开起了玩笑。

“哈哈哈哈,你以为军部的那些人,都是观音菩萨吗?这些年,死在我们特高课手里的日本人,他们又不是不知道,呵呵。”

“可是,坂本如何认不出小林桑呢?”

“当然是有人给他化妆成了中国人的样子,不过,小林脖子上有一颗蚕豆大的黑痣,黑痣上生着一撮毛,那间谍百密一疏,忘记做伪装了,我这才认出来。”

“可他本来藏的好好的,为什么要这么做呢?岂不是画蛇添足?”石田浩二问。

卫青云审视着山本贵一的记忆,发现这个久保似乎更善于耍弄心机和人际斗争,纵然面对自己的同胞,眸子里也尽是狡黠与狠毒。

“那些船员,就算是日本人,我们也都审查了很多遍,那些M国特务想混进来,谈何容易,我想他们干脆放弃了乔装身份,干脆藏身在这船里,平日里靠着易容手段大模大样混在人群中吃喝拉撒,等到集合点名时又藏起来,不过,这样终究是下策,而且十分的危险,所以,当他们发现坂本几个人想要杀掉那些中国人时,便制定了这个计划,只是时间匆忙,还是留下了纰漏。”

“M国特务?你有证据?”

“也可能是中国人,不过,根据特高课的情报,M国人的嫌疑最大。”被称作久保的人不无得意的笑了笑。

石田浩二的脸色变得很难看,对于久保说的这些,他感到十分不解,甚至有些害怕,置身于一艘诡异的船上,却有那么多事自己毫不知情,任谁也会害怕。

他感到自己被卷进了什么漩涡里,随时都会稀里糊涂的死去。

“山本君,你的脸色很难看啊?”久保*裸的讥讽起来。

“哼,无聊。”石田浩二冷哼一声,找了个离久保远些的位置颓然坐了下去。

卫青云就在他的意识世界中,能够清晰的感受到石田浩二,也就是山本贵一的心里波动。他内心极度愤懑,孤独,还有一些委屈。

“作为一名即将被军事法庭审问的家伙,我跟你说这些已经够多了。”久保冷冷的欺压着对方。

“我也没打算问什么呀,你,这条船,还有军部那些自以为是的蠢货,我才不会指望能从你们那里,听到什么令人欢欣鼓舞的事情。”

“你这样的思想,很危险。”久保说着霍地站起来,大摇大摆的走到正坐着的石田浩二跟前,居高临下的逼视着对方。

“你不用跟我来这套,你们特高课的手段,我已经领教过了,只是有一点我不太明白,既然我已经被排除在外了,你干嘛还要把这件事告诉我呢?”

“一开始我也没打算告诉你,我完全可以用自己的方式来解决这个问题,不过,看你刚才的表现不错,虽然我十分怀疑你对那几个中国水手的真实用意,但是不得不承认,你已经从精神上控制住了那些家伙,为了不引起更大的麻烦,还是请你这位船长先生帮帮忙,把他们统统召集起来。”

“原来是这样,还以为你对我尚存有同胞的善意呢。”石田浩二冷嘲了一句。

“哈哈,不用怀疑,山本君,作为个人,我对您仍旧十分敬重,并保有真挚的善意。”

“那为什么还要让我做这个船长呢?”石田浩二突然发问。

“哈哈,山本君,你的问题实在太多了,还是先好好休息,明天按着我的说法去做就是了。”

“这也是你们计划的一部分吧?嗯?”石田浩二试探着。

“明天的事,我会给你一个具体的方案,照我说的去做就好,不要再胡思乱想了。”

久保没理会石田浩二的追问,说完自己的话转身推门离开了。

卫青云大概看明白了,这位山本正夫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被军部怀疑,要押往日本本国上军事法庭审判。

这个久保很可能是日本特高课的特务,也许山本正夫曾经也是,不过现在他被排除在圈外了。

剩下的记忆丢失了一部分,没有看到那个久保是如何向石田浩二交代细节的。

新的记忆是从第二天上午十点半开始的,一群人聚集在甲板上,石田浩二正无奈的望着眼前的久保。

久保穿着军裤军靴,*着上身,弓着腰来回走动着,把一张狰狞的脸凑到中间一个人面前,就像一条来回审视、恐吓猎物的恶狼。

那名间谍已经被抓住了,是一名金色头发的白种人,想必他是戴了面具和假发的,只不过已经被怒不可遏的久保扯掉了。

121、中国宝藏

久保正在审讯那名间谍,但对方一直咬紧牙关,看起来一句话都没说过的样子。

久保来了兴致,他的愤怒更像是一种表演,他并不介意这敌人闭口不言,因为这正好给了他折磨对方的机会。

他手里攥了一条马鞭,问一句便抽上几鞭子,或者干脆抽嘴巴,用脚踢。

不大一会儿,那名五官棱角分明的白种人,就被打成了一坨烂茄子,嘴上、鼻子上,还有眉骨都打开了口子,鲜血流的满脸都是。

卫青云看了,也感到万分诧异,这个叫久保的人手段残忍,一看就是个惯于刑讯逼供的老手,这样一顿折磨,就算再坚强的人,叫骂几声总会有的。

有时候叫骂,也是一种止痛的方式。

可是,这个家伙却吭都不吭一声,任凭久保他在他身上、脸上,却如打在皮偶上一般,一点反应都没有。

可是看他的眼睛神情,明明还是活着的。

这家伙的意志力强到可怕,强的不正常,莫非用了药?

久保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嗜血和残忍里,不断的折磨着金发间谍,他完全变了,变成了一个狰狞的魔鬼。

甲板上的船员全都吓坏了,顺着石田浩二的眼光看去,有几个分明尿裤子了,身子不住的抖动着。

这些船员毕竟不是军人,虽然也仇视别国人民,但久保毕竟是旭日丸号上的大副,船开之前,久保就没少训斥欺压他们。

因此,他们和久保之间,也存在着对立。

也许一开始,久保刚揪出这个间谍时,这些水手还挺兴奋的,毕竟那是伤害了船的敌人,是日本的敌人,就得为久保先生喝彩、助威。

可一旦久保尽情释放自我,变成一头凶残嗜血的魔鬼后,水手们对久保的敬畏顿时变成了一种恐惧——这个家伙不仅会要了那金发男人的命,就连自己这些人,也会被他折磨致死啊,只要他哪天又怀疑什么,再生起气来,他就是那种会随意杀人的魔鬼。

几名水手被久保的凶残吓破了胆,双腿打颤,忍不住抽泣起来。

“胆小鬼,废物,一群废物。”

听到水手惊惧的抽泣声,久保忽地转过脸去,挥舞着鞭子叫骂起来,也许他的本意是想给这些家伙打打气,逼使他们变得勇敢一些,不料事与愿违。

望着狰狞的久保挥舞着鞭子转向自己这边,更多的水手变得害怕起来,一个个都笃定自己的猜测成这,这久保已经变成了杀人不眨眼的恶魔。

一名年轻的水手噗通跪了下去,哭喊求饶起来。

这一下更加激怒了久保,只听他语无伦次的叫骂起来,一边骂着,一边往死里抽打起那年轻的水手来。

久保彻底失控了,一鞭子抽在年轻水手的脸上,愣是抽下一片皮肉,露出了白森森的脸颊骨。

年轻水手登时昏死过去,众人一片哗然。

“他要杀了我们,拼了,跟他拼了。”

“疯了,他疯了,他要杀光我们啊。”

水手们失去了理智,蜂拥着把久保围在了中间,任凭他叫骂鞭打,一个个抱紧了他的胳膊大腿,死命的拉扯啃咬起来。

久保虽然残暴,可确实没打算下杀手,面对疯狂的众人,一下子懵了,后悔也来不及了。

久保试着喊叫了几句,发现这些人已经听不进人话,只得拔出枪来,把紧抱住自己的几个人打死,趁着众人愣神的功夫儿,踉跄着向自己的船舱奔去。

接下来便是一场屠杀。

久保从船舱里取出一挺*,发现门外水手们果然不依不饶的堵着不放,干脆大开杀戒,上蹿下跳几番追逐,把船上的水手杀了精光。

石田浩二就那么呆呆的站在甲板上,望着久保干完了这一切。

因为是石田浩二的意识中,卫青云可以清晰的感受到他当时的情绪——起初,石田是有些惊慌的,对于久保的疯狂和残暴,同样令他震惊,很快,他便平静下来,甚至有些幸灾乐祸的望着眼前的一切。

久保还是有几分理智的,他始终没有冲石田开枪,不过,当他浑身血污,晃荡着身子走向石田浩二时,对方却早已握紧了一把锃亮的小手枪,瞄准了他的胸口。

“你——嘿嘿——”

久保先是一惊,随即一阵狞笑,举起*对着石田晃了两下。

“怎么?你以为那种小手枪能够打死我吗?嗯?哈哈哈哈。”

显然,久保在杀人这方面更加熟练一些——他率先扣动了扳机。

“咔咔——”打空了。

原来,他早已打光了子弹,就连*都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

石田浩二几乎是怀着一种发自内心的悲悯,开枪杀死了久保。

接下来的记忆又出现了断裂,根据前后记忆片段的时间标记推断,大概丢失了七八个小时的记忆。

卫青云进入石田浩二新的记忆片段,当时他正在自己的船舱里,身边堆满了大张小张的文件,看起来是海图和航海日志,还有一些航海类书籍。

大概他正在研究如何走出这一片迷雾和电磁怪圈。

石田浩二十分的急躁,愈加懊恼,看起来他的研究毫无头绪。

卫青云快速浏览了这一部分记忆,最终随着石田浩二的脚步走出了船长室。

甲板上的尸体明显仔细摆放过,每一具尸体之间用绳索连接起来。应该是石田浩二做的,大概是不想尸体堆在船舱里发臭。

石田浩二先是来到了久保的船舱里,翻箱倒柜的找起什么东西来,最后在久保卧铺底下找到一串钥匙,兴奋的走了出去。

在补给仓里,几十个曾经装满腌肉和干菜的大木箱子早已空空如也,石田浩二手指在半空比划了几下,确定了一个方位,把散落在那里的木箱子挪开,露出地上的塑胶防潮垫。

掀开防潮垫,下面是一道暗门。

与其说是一道暗门,不如说这间舱房本来就是一间地下层的入口,只是为了掩人耳目被改造成了补给仓。

石田浩二试过几把钥匙,终于打开了舱门,小心翼翼钻了进去。

咔哒一声脆响,甬道里亮起一盏盏昏黄的电灯,两侧是十几扇紧闭的铁门。

石田浩二定了定心神,看了一眼身边舱门的编号,取出一把钥匙插了进去,轻轻扭动起来。

门打开了,借着甬道里扑进的光亮,石田浩二一眼看到舱房里堆满了密封的铁钉木箱,木箱上是日军驻华某部司令部的封条印信。

这些木箱大小不一,也不是统一制式,里面装的应该不是军火之类。

石田浩二打开舱房里的电灯,四下望了望,随便走到一具堆叠的齐胸高的木箱面前,他还是有些迟疑,手指在封条的红色印信上面摸索了好大一会儿,这才一把将之扯了下来。

这些木箱并没有上锁,而是直接用条木钉死的,没有趁手的工具,石田浩二用一把钥匙费了好大劲才把几根木条撬开。

打开箱子,石田浩二惊呆在那里,胸口不住的起伏着。

随着石田的目光,卫青云也看到了箱内所装的物件——是一对造型精美、品相完好的鸟形尊。

很明显,这是一批日军自中国侵略而来的珍贵文物,卫青云心中一喜,看来孙耀儒所说的那批宝藏很可能就在这条船上。

122、东北偏北3°半

石田浩二索性找来一根撬棍,挨个房间接连撬开了十几个箱子,其中大部分都是盗自中国的古董古卷,还有三个房间里是老式的铁制文件柜。

柜子里装满了研究资料,还有一些大号的玻璃瓶子,里面是人体器官标本。

石田浩二翻阅文件的速度很快,卫青云并不能通过石田的视角看清文件上面的文字信息,不过看其中一些插图,可以确定也是一些关于人体和生物方面的研究资料。

这些文件的封面和封套很新,和脏旧的内页很不相称,封面上也只有一些简单的课题字样和编号,看不出属于哪个单位。

应该是有意隐瞒了相关信息。

是731给水部队,一定是的。卫青云这么想着,不禁心生愤恨。当年侵华日军在中国进行了大量惨绝人寰的人体活体实验,掌握了大量中国人的生命数据。这些文件一定是要运回日本国内,进行下一步的研究的。

“狗日的小鬼子,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卫青云暗骂了一声。

这艘船上不仅有大批的文物古董,更有着日军侵华和细菌实验人体实验的铁证,还有那些关于中国人的生物数据,显然,这艘船上的东西意义非凡。

从山本贵一的日记来看,他后来也曾试图找寻这艘船的下落,却是不了了之,既没说找到,也没说没有找到。

因此,对于后边的记忆内容,卫青云格外重视起来,既然当年石田浩二能够从这条船上安全离开,就有再次找到它的可能。

看起来石田对这些研究资料非常熟悉。在这之前读取到的石田浩二记忆中,他一直保持着极度的克制和冷静,几乎不去思考什么事情,也很少表露明显的情绪,就连他射杀久保的时候,都是极其冷漠的。

直到看到这些研究资料后,石田浩二的情绪开始激动起来。

一些杂乱无章的记忆碎片,在石田浩二的记忆空间里不断漂浮闪回,卫青云迅速抓取了其中几枚碎片——在那些回忆里,一个穿着白色防化服、带着安全口罩和防护眼镜的男人,正在操弄着一些实验对象——看样貌,都是中国人,骨瘦如柴的中国人,有男女,有老幼。

这些人已然被折磨的不成人形,极度的痛苦早已使他们的精神枯萎,脸上的表情僵硬而麻木。

在一帧记忆画面中,可以清晰的看到白衣男人身上的铭牌——山本正夫。

果然,这个石田浩二就是山本正夫。

这些凌乱的记忆,使石田浩二陷入巨大的痛苦和懊悔之中,强烈的自责和自我怀疑搅动着他的情绪。

石田的身子倚着墙壁,缓缓跪了下去。

难怪他会被定为叛徒,还要带回日本本土受审。看样子,这个山本正夫实在无法忍受那些惨绝人寰的活人实验,开始自我怀疑自我否定,也许,他曾经向日本军方的主管部门表达过不满,因而遭到了怀疑。

对于如何处理这些文件,石田浩二显得犹豫不决,其中一些数据涉及到中国人的生物信息,是制造针对性生化武器的关键所在。

从目前的处境来看,销毁这些研究资料是最为稳妥的,也算是为自己对中国人所犯罪行的赎罪,然而这样一来,也在客观上销毁了给水部队对中国人进行细菌实验和活体实验的罪证。

战争的形势愈发对日本不利,一旦这些资料被本国人获取,穷凶极恶之下,很可能会被那些极端的军国主义分子利用,到那个时候,难免会对中国人带来更为巨大的灾祸。

思虑再三,石田浩二终于决心销毁其中一批研究资料,有纸本和胶卷,全都带到甲板上烧毁了。

还有那些中国人的器官标本,石田浩二也把它们从瓶子里取出来,安放在一些木盒子里,同原来几名中国水手的尸体放在了一起。

看他的样子,是想弃船离开。久保的推断不无道理,这片巨大的磁场怪圈,很有可能是那名间谍人为制造的——制造出磁场怪圈的设备就在船上,所以,无论这船怎么走,也无法离开这个怪圈。

看来,石田浩二并没有找到那个制造出混乱磁场的设备,或者,就算他找到了也不知道如何破解——因而只得弃船离开。

石田浩二拖出一艘救生艇,在船头绑了一根平行于龙骨的木杆作为标记。

船上的补给早已消耗的差不多了,他搜遍了整艘大船,也只是从几个水手和久保的私藏里找到了几个兵粮罐头和压缩饼干,能支撑多久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一切准备妥当,石田浩二还是不甘心那些研究资料就这样漂流海上,在几间存放资料的房间里徘徊几趟,最终还是找出了一些缩微胶卷,用密封袋装好,带在了身上。

石田浩二驾着小船,以木杆为标记径直朝着一个方向驶去,眼下首要任务便是离开这个磁场怪圈,一切的电子和指南设备都不足为信。

弥天蔽日的大雾已有退散的迹象,时不常会遇到一片巨大的空白区域,浓雾像山峦怪云一样,一团一团的,露出一片一片幽蓝的海域,这些偶然出现的海域,对于久在海上茫然漂泊的人来说简直是一种巨大的诱惑。

每当遇到这些空白无雾的海域,石田浩二便会不由自主的掏出怀里的指南针来,看一眼那混乱不定的指针,又丧气的塞了回去。

“混蛋,这混乱的磁场到底得多大范围啊,已经划了几个小时的船了,还没走出去,难道不是人为的?难道真的是大自然的杰作,是真的进入了某片广袤的神秘海域吗?”

石田浩二嘴里嘟囔着,却仍未停下手里动作,一下一下小心的滑动着木浆,以免偏离了方向。

其实,就算离开了那个磁场圈,那些空洞的海域也是不能轻易涉足的,那些都是天然的迷宫。

石田浩二忍受着巨大的未知带来的恐惧感压迫感,决绝的划入一片浓雾之中,至少他没有偏离木杆标记的方向。

石田浩二的记忆再次出现了断裂,大概持续了两天多的时间,他的记忆才再次恢复,不过,这些记忆十分的散碎,根本无法连续读取。

这些散碎的记忆大概有一天多的时间,从这些记忆碎片里的内容来看,石田浩二已经离开了那个磁场怪圈,他的指南针已经能够正常工作了。

石田浩二通过指南针核对了那根木杆标记的方向——东北偏北3°半。

123、一刀无解

石田浩二在一页纸上记录了这个数据——东北偏北3°半,已匀速滑行47小时。

这组数据对于找到那艘船的位置十分重要,看来山本贵一这家伙对那艘船也是念念不忘啊。

当然,只有这组数据还是不行的,还要有他当时所在的海域位置——经纬度位置,或者一组星象图。

这个季节每到下午三点多,海上便会升起大雾,一直持续到第二天的上午十点多,想要观星,机会渺茫。甚至,就连白日里大雾散去的时候,都不见一座岛屿,根本找不到可以做作为坐标参考项的事物。

最糟糕的是,接下来石田浩二在海上漂流的记忆很快就断裂了,当他的记忆恢复时,已经是十五天后,他的人已经在台湾了。

此时,他正蜗居在基隆一间寒酸的小旅馆里,他没有钱,是以帮助店家打扫厕所作为条件,才换得一间杂物房来居住的。店老板和两个伙计都叫他“汪先生。”

很可能,他是以汪达的身份在行动,不过,这段记忆却没有存储在“汪达”那个身份之下。

当时的台湾仍在日本控制之下,他为什么用汪达这个名字活动?这一点多少引起了卫青云的怀疑。

不过,他只是用了这个名字,对于“汪达”这个身份下的种种特征,他却并未使用。

此时的他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赶紧凑够钱买船票回日本,不过,当时经济萧条,码头附近也多是些粗笨的体力活儿,对他来说找份能够攒下钱的工作实在太难了。

卫青云快速浏览了他这段时间的记忆,大概一个多月后,他终于找到一艘开往日本的船只,那上面正好缺一名水手,他勉强应聘了。

回日本的旅程倒也顺利,不过记忆总是断断续续的,那艘船的目的地是神户港,不过,当他的记忆恢复时,他已在横滨了。

在横滨,他又以石田浩二的身份活动了一段时间,后来便开始了“山本贵一”的生涯。

石田浩二从海上到台湾那段行程,永远的缺失了,后来的日子里他也没有回忆过当时的情形,看来想要找到那艘“旭日丸”号确实有相当的难度。

卫青云不免有些失望,他从石田浩二的记忆空间退出来,发现山本正夫整座记忆宫殿都出现了崩坏的迹象。

天空,还有地上的屋舍、街道,都开始有一块块大大小小的碎片脱落下来,不断的在空中飘来飘去。

“呼,这颗大脑要完蛋了。”卫青云叹了口气,本能的加快了行动的速度。

山本贵一的大脑一直是以冷冻的方式保存,使用时再行激活,然而,一旦激活后,他的脑细胞便会出现不同程度的衰老和死亡,而且激活的次数越多、单次激活的时间越长,脑细胞衰老死亡的速度也就越快。

卫青云的处境十分危险。

卫青云查看了山本贵一所有的人格分区,却恰恰没有找到“山本贵一”这个名字。

卫青云迅速做出判断,山本贵一这个身份,应该是归属在山本正夫这个人格之下的,虽然他以山本贵一的名号度过了后半生,性格、性情、职业,却都是在山本正夫的人格之下发展起来的,除了名字,没有刻意去伪装什么。

情势紧急,卫青云径直向着山本正夫的人格分区走去。

“嗖——”

一声尖利的风响,一股凌冽的杀意刹那袭来,迅速穿透了卫青云的意识体。

一柄长刀闪着摄人心魄的银辉,自山本正夫的意识空间里凭空划出,刺穿了卫青云的右胸。

这一刀来的太突然了,速度又快的惊人,又是从一片虚空中凭空刺出,纵然是卫青云,也根本没机会躲避。

更重要的是,在山本正夫的记忆宫殿里,怎么会有这突如其来的一刀呢?到底是谁设下的机关呢?

难道,鬼五郎这个人有诈?

卫青云探出两指捏稳了刀锋,身子猛然后退,把长刀拔了出来。

在意识世界中受伤或被杀,伤害力会直接作用于人的大脑和神经系统,还有人的意志,现实之中,人也会感到剧痛,甚至导致精神死亡。

所以,作为神经潜入者的修炼内容之一,就是在意识世界中扭转受到的伤害,最大程度的减轻它们对现实世界中自己的影响。

卫青云定了定神,努力压制着刚才那一刀对自己精神造成的影响——事情来的太突然了,剧痛引起现实中他的身体的强烈反应,他的身体正在不断的抽搐着。

意识世界中的精神受到创伤,引起现实世界中肉体的反应,而肉体的反应又反射回自己的意识,这伤痛就像声音在两处回音壁间徘徊一样,不断的折磨着卫青云的意志。

现实世界中——

除了两名护士耐心的帮他擦拭汗水外,张教授更是亲自上阵,将几枚银针捻入了卫青云头部的几处穴道。

这是一种针灸麻醉术,以银针刺激人的神经点,帮助目标平复情绪,安神止痛。

山本正夫的意识世界中。

卫青云很快平复了情绪,他以自己强大的意志力将长刀贯体的伤口弥合,以保证自己意识体的完整——如果意识体被割裂,受伤,自己的意识力量也会大大减弱。

刚才的攻击十分诡异,不像是某种既先设置好的机关——纵然是在意识世界里,神经潜入者设下的机关一旦触发,也会显得比较机械化,程式化。

而刚才卫青云捏住那一刀的刀锋时,明显感受到了那柄“刀”上的温度——那是一把有“意识”在操纵的刀。

而且,就在那把刀脱离卫青云的身体后,它便又迅速消失了。

下一次,这长刀从哪个方向杀出来,根本无法预料。

呼——

真他妈邪门了。

卫青云暗骂,就算是鬼五郎做的手脚,也不可能有这种程度。

这是在山本正夫的意识世界里,除了山本正夫的意识,别人的意识,哪怕是顶尖的神经潜入者,也很难留下一个意识体太久——一旦双方的连接断开,外来的意识体便会逐渐被主人的意识消解吸收,更别说还能保持如此强大的力量了。

这出刀的“人”,难道是山本正夫自己?

124、频率相近

不对,不对,卫青云很快否定了自己的猜测,自己现在披着用山本信虎的意识做成的安全衣,山本正夫不可能对自己产生那么强烈的敌意,这一点,在进入他的意识世界时便得到印证了。

而且,如果真的是山本正夫对自己产生了强烈的杀意,这整座记忆宫殿都会受到影响才对。

卫青云一动不动,在这个世界里,他怎么动也没用,对方既然能够与这世界融为一体,自己无论怎么动,都是徒劳的。

一点银光,轻轻闪了一下,就在卫青云的脑后,半尺之处,一弯刀锋缓缓的从半空中现出形来,这刀锋来的极其缓慢,悄无声息,无可察觉。

“脑后——”

一声轻微的叫唤,卫青云知道不好,身体倏地弹了出去。

回过身来,却是什么都没看到。

“小心了,小子,这把刀很诡异。”是卫浩然的声音。

“知道了。”卫青云低头看了一眼,脖领处那个卫浩然的意识体早已不见了。

“我在你脖子后边。”卫浩然提醒了一句。

“看到什么了吗?”

“没有,只是看到了一半刀锋。”

“喔,”卫青云应了一声,又嬉皮笑脸的说起来:“想不到你我师徒二人,一世英名,竟然被半把刀子逼到如此境地,真是砸招牌啊。”

“呵呵,这有什么,”卫浩然的意识体不屑的回了一句:“早就跟你小子说过,在人的意识世界里,才是最千变万化,万分凶险的,没人知道谁的脑子里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虽说有了前后眼,可形势仍然不容乐观,卫青云浑身上下视野死角还是很多。

那长刀几次出手,卫青云又被割伤了两次,虽然创伤影响不大,可这样下去总归不是办法。

必须找到操纵这长刀的意识才行。

“真是奇怪了,到底是谁在操纵这长刀呃。”卫青云轻声咕哝了一句。

“一名高手。”卫浩然的意识体回应道。

我刺了哦,我他妈也知道是高手啊,要不是看在你是我师父面上,非骂你一顿不可。卫青云心里嘀咕着。

“想骂就骂呗。”卫浩然的意识体又说了一句。

“啊?师父,你说什么呢?”卫青云忽然想起来,师父的意识体跟自己连接在一起,以他老人家的能力,自己心里想什么,他肯定能感受到的。不过,还是不能承认呀,装糊涂呗。

“没什么。”卫浩然的意识体也装起了糊涂,“小心点,他隐藏了自己的杀意,更难察觉了。”

卫青云松了口气,虽说与师父分道扬镳许多年了,可想起当年师父的严厉和暴脾气,还是让他觉得有些紧张——呃,这个状态下的师父,倒是挺好相处的。

“小子,快点想想办法,这会儿你可别指望我,我能维持这个形态已经很费劲了,根本没办法进行太复杂的思考。”

“嗯,我试试看。”卫青云应了一句,随即张开双臂形成了一个弧形。

一阵微弱的电流开始在卫青云的双手之间闪烁,卫青云渐渐加大的力量,引动更多的电流渐渐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球形电网,这球形电网越来越大,几乎占满了整个山本正夫的人格分区。

这些电,都是山本正夫大脑中的生物电,力量微弱,却足以使当前人格分区所在的空间产生低频的震动。

整个人格分区里的景象在生物电波的震动下,都开始波动起来,一些建筑和树木的虚像呈现出水波纹一样的模糊状态,甚至一些空间出现了粒子状的闪烁。

受到这股电波的影响,就连卫青云的意识体都开始闪烁起来,就像一个电力不足的全息影像,随时都可能消失在虚无的夜空之中。

“小子,这主意不错。”卫浩然的意识体满是自豪的夸赞了一句。

卫青云是想通过电波的低频刺激,使那名刀手从山本正夫的意识中脱离出来,因为几次接触,他感受到那长刀上携带的情绪与意识,同山本正夫还是有很大的不同,应该不是山本正夫本人的意识。

既然有所不同,在一定的电波频率刺激下,不同性质的意识体就会被筛选出来。就好像把石子从稻谷中筛出来一样。

没有发现异常。

卫青云试着调整电波的频率,几次试验后,仍是一无所获。

“操他妈的,怎么回事?”卫浩然的意识体率先骂了一句,“这都不行?对方到底是什么人?”

“确实蹊跷,出刀的人应该不是山本正夫本人才对,只要是外来的意识体,在这种电波刺激下,都不可能隐身的,或者与主体意识完全融合的,我也是第一次遇见这种情况。”

卫青云解释了一句,他知道师父叫骂,是碍于自己的面子,毕竟他方才还夸赞了一番,一看这法子毫无效果,他脸上也挂不住。

电波震动闪烁的球形空间之内,长刀的锋刃再次刺破了虚空——不,现在已是两柄长刀,从两个方向极速刺向了卫青云的心口和脑袋。

“小子——”卫浩然的意识体低喝了一声。

卫青云早已跳开,不过腿上还是中了一刀,划开了一个口子,一部分意识能量从伤口处流出,飘散在虚空之中。

“他的速度更快了,师父,你也要小心。”卫青云沉着道。

“嗯,真他妈难缠,刚才有一刀是冲我来的。”

“这个人能够利用山本正夫的生物电波来提升自己的力量,看来,他同山本正夫的关系很不一般。”

“嗯,他们的脑电波频率极其相近。”卫浩然的意识体肯定了卫青云的说法。

陌生人之间,脑电波频率相近的概率极其微小,几乎等于零。

“师父——呼,算了,估计你这个意识体也不记得那些东西。”

“嗯,这个意识体里没那么多信息储备,不过,山本家族的情报倒是还记得,现在山本家也只有一男两女,从没听说过哪个人是神经潜入者的。”

“嗯,真是怪事。”

“你同他们家的人接触过,没什么发现吗?”

“没有,他们之中要是有谁是神经潜入者,也犯不着把鬼五郎养在身边了。”

“世事无绝对。”卫浩然的意识体叹了口气。

“明白,实在不行,只能铤而走险了。”卫青云决绝的说道。

125、神一样的老对手

“不行,那样你会死的。”卫浩然的意识体争执起来。

“贪生怕死,死的更快,这可是您老人家的名言。”卫青云戏谑的回道。

“嘁,你就顶嘴吧,让我来,反正这只是我的一部分意识体,没大碍的。”

“老家伙,别逞强了,你这意识体的能量已经不多了,根本不可能完成任务,再说了,你这个意识体消失了,还怎么找你丢在这里的那部分意识体啊,那些找不到,你才是死定了。”

卫青云语速很快。

“等等,什么老家伙?你以前也是这么跟师父说话的吗?”卫浩然的意识体没好气的说到。

“啊?嗯,是啊,是啊。”卫青云嬉皮笑脸的回了一句。

不过,他之前才没敢当面说过师父“老家伙”,都是自己心里想想而已,今天不小心脱口而出了。

“呃,你不用担心我,师父年纪大了,以后凡事还要靠你,你别管我了,放开我,放开我,臭小子放开我,你小子竟然敢跟师父玩儿阴的。”

原来,卫青云早已把卫浩然的意识体牢牢的吸附在自己的身上,不肯放他离开。

卫青云的计划是分离出自己一部分意识能量,组成一个新的意识体,以其人之道还施其人之身,让这个意识体与山本正夫的意识空间融合,进而找出那个隐藏于暗处的杀手。

这样做,当然会有很大的风险,一分为二,两个意识体的力量都会减半,一旦失手,反倒更容易被对方杀死。

“臭小子,别犯傻——”

“你他妈混蛋——”

任凭卫浩然的意识体不住叫骂,卫青云还是把自己的意识体分裂了。

卫青云的意识体一分为二,身高也变成了原来的一半不到,就像他的两个等比例缩微版本。

两个意识体互相看了一眼,其中一名迅速粒子化,消融在山本正夫人格分区的空间里。

卫青云制造出来的电波,随着随后一丝闪烁终于消失了,他的身形尽量压缩,看起来已不足原来的三分之一。

前面已经提过,在意识世界中,意识体的力量同意识能量的密度有很大关系,而非单纯的体积,密度越大,越能爆发出强大的力量。

当然,将意识能量压缩,也是需要修炼才能获得并提升的能力。

事已至此,卫浩然的意识体也不再多言,谨慎的帮着卫青云留意着敌人的情况。

“呵呵,真是个难缠的家伙。”一股似是声音的震动,传进卫青云和卫浩然的意识体中。

这股震动似是声音,又似只是一股轻微的情绪波动,虽然他们能够完全理解对方表达出的话语,却难以分辨对方的性别,这“声音”里既有男人,又有女人的气息。

卫青云二人一怔,多少有些释怀,对方终于肯出声儿了,不过,他们并没有急着回应对方。

“早知道,当年就该杀掉你。”又是那个似男似女的声调传来。

此话一出,卫青云二人再也沉不住了,心下一震,对方这么说,便是认得自己了。

曾经见过?有仇?

十几个张面孔在卫青云的脑海里迅速闪过,但凡自己曾经打过交道的,不论是朋友,还是仇家,都过了个遍。仍然想不出眼前的对手到底是谁。

能够在一个死了几十年的大脑里留下一个意识体这么长时间,简直是个神话般的存在。

自己认识的人里,根本没有这样的人,除了鬼五郎外,也没听说过哪个神经潜入高手同山本家有过合作。

甚至就连鬼五郎自己,都一口咬定除他之外,没有人潜入过这颗大脑。

这就奇怪了。

难道,这个意识体真的属于山本正夫?可是,山本正夫死的时候,自己都没出生呢,对方又怎么会认识自己?又怎会想要杀死自己呢?

“不用费心思了,任你卫青云再怎么厉害,也想不出我是谁的。”那个声音又说了一句。

呼。卫青云心底开始发虚,连名字都被叫出来了,却连对方半点眉目都不了解,真是没脸见人啊。

“既然如此,阁下何不现身一见呢?”卫青云反唇相讥。

“想要我现身,也得看你的手段。”

对方操弄着整个空间,将一缕缕震动直接传入卫青云的意识体中。

同时,两把长刀也劈开了湛蓝的虚空,现出修长优雅的刀形,长刀并无刀柄,通体就像冷冷一弯月牙。

卫青云嘴角一扬,冷哼了一声,对方这是在挑衅。现出刀身,自己却未现身,如此不过是想告诉卫青云——我已经给了你多么直接的提示,再找不到我,可就逊毙了。

“你看这样呢?”卫青云反问一句。

只见两把长刀上渐渐现出一双握紧的手来,紧接着是一双手臂。

手臂裹着黑衣,此刻却缭绕着一层暖暖的橙色光膜。这橙色光膜便是卫青云分离出的意识体,粒子化后的状态。

他已经成功找到了对方。卫青云不无自信的咧嘴笑了笑。

“呵呵,真是逊毙了。”

对方一语讥讽,随即双臂一甩,那些橙色的光膜竟被轻易甩了出来。

橙色光膜本欲再次消融在湛蓝色的虚空中,却无论如何再也不能成功了,不仅如此,更多的橙色的粒子光点在一片虚空中被逼迫出来,再也无法融入山本正夫的意识空间。

“你——”卫青云心底一寒,这样对手实在太强了。

他妈的,直到现在,自己还没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对方是什么来头,在山本正夫的意识空间里,竟如主人一般凌驾一切之上。

卫青云伸出手来探入那一片橙色光辉里,既然这些意识粒子已经不能再起作用,当务之急自然是快速回收,以添实力。

“徒劳。”对方再次出语讥讽。

其实,不用对方说话,卫青云心底早已生起阵阵恶寒(他现实中的身体,更是冷汗直流),他发力的刹那已然发现,自己的那些意识粒子,已经被改造过了。

它们已经被同化了,已经成为了山本正夫记忆宫殿里的一颗颗微小的分子。

呼——

那些橙色的光辉,便如烈阳乍现后的薄雾一般,消散了。这次,它们是真的与这山本正夫的世界融为一体了。

呼——

简直是神一样的对手。

126、自爆

卫青云平生第一次感到死一般的绝望,而且,还是在一颗已经死去几十年的脑袋里。

在此之前,无论什么样的大脑,什么样的情况,什么样的对手,哪怕对方再强,自己也总找到破绽,找到解决问题的办法。

这一次不同,实力的差距实在太大了,对手简直和神一样,这种巨大的力量之间的差距,已经很难靠聪明和谋略来扭转。

“这家伙实在太强了,真是吓人啊,哈哈。”卫浩然的意识体咕哝了一句。

卫青云笑了笑,知道师父这是在安慰自己,此时纵然实力悬殊,师徒二人也不是轻言放弃的人,卫青云再次实力,提炼空间中游离的电子,织成一个硕大的茧,将自己包裹起来。

一旦对方试图靠近攻击自己,这张“茧”可以帮助卫青云更快感知到对方的所在。

对方仍是隐遁身形,看来是决心偷袭到底了。

“他妈的,几次交手,连对方的一点破绽都没找到。”

“嘿嘿,师父,何止是破绽,连对方的人影子多见着啊。”

“去你的,就你小子鬼,哼,他要敢现身,咱爷俩儿未必怕他。”卫浩然不服气的回了句。

“没错儿,他要敢现身,还真未必是我们的对手。”卫青云坦荡道。

“你,你的意思是?”卫浩然听出卫青云话外有音。

“如果他的实力,真如所展现的那样,为何不肯现身一见呢?如此藏头缩尾,恐怕还是另有文章。”卫青云态度笃定,恢复了几许自信。

对方再次双刀齐现连番攻杀,都被卫青云躲过了,虽说躲得不那么轻松,总算有了转机。

“哼,你真以为你躲得掉吗?”对方不男不女的声音传来,阴阳怪气的说了一句。

“你无非是想说,这个大脑很快就会死掉,我再怎么躲也是难逃一死,对吧?”卫青云嬉笑着调侃起来。

“知道,还有心情笑出来?嗯?”

“不然呢?干脆躺下给你砍死好了?”

“哼,耍贫嘴。”

“言多必失哦,你这样藏头缩尾的,不怕说多了露馅儿?”

“你什么都不会知道的。”

“是吗?”

“是。”

“这么自信?”

“就是。”

“哈哈哈哈,至少我现在知道了。”

“知道什么?”

“你是个女人。”

“你——胡乱猜测,可帮不了你。”

“你就是个女人。”卫青云继续刺激她。

“你猜对了,那又怎样呢?”

对方干脆承认了,还刻意用女人的声音发出这句话,不过,其中还是夹杂了男性的喉音。

“我已经找到了打败你的方法。”

“你?小屁孩儿,多年不见,还添了吹牛皮的毛病。”

“你看我像是在吹牛吗?” 卫青云自信满满,襟怀坦荡,一点不像虚张声势的样子。

“哼,也好,你就在死前,好好的自我陶醉一番罢了,等一会儿,当你面对真正的绝望,才知道什么叫刻骨铭心的痛苦。”

“你不会得逞的,我更不会死。”

“嘻嘻,这个空间已经开始崩塌了,你就等着,永远的陪着老家伙沉睡下去吧。”

“你不会得逞,我更不会沉睡。”卫青云甚至有些得意起来。

“嘴硬,过去这么多年了,你这张不知天高地厚的脸,还是——你——什么时候,你?”

“我?还是那么令人讨厌么?”卫青云眉毛一扬。

眼前,一股浓稠的黑糊糊的液体凭空溢出,渐渐包裹出两具人形,就像两个正在融化的大糖人一样。

两具人形各自握紧一把长刀,身形也是模糊的,看不出是男人,还是女人。

因为被这粘稠的东西包裹黏连,对方说起话都有些吃力:“怎么回事?刚才你的分身明明被吸收了才对?这些是什么东西?”

“是啊,那里面的确有一部分是我的意识粒子,刚才也的确被山本正夫的意识空间同化了,不过——”

“不,不过,什么?”对方吃力的又问。

“不过,它们可没被山本正夫的意识空间吸收,呃,而是被这团黏糊糊的家伙吃掉了。”

“废,废话,我,我就是在问你,问你这团黑家伙是,是什么?”

“他就吸附在你身上,你不认识他吗?”

“别,别关子,快,快说,这是什么鬼把戏?”对方吃力的催问。

因为那团黑糊糊的东西, 不仅逼得对方现形,还在吞噬着对方的意识能量——两具人形,迅速的融化着,此刻,他们的脸上、身上、腿脚,已是千疮百孔,被蚀出一个个大小不一的空洞来。

这幅景象若是不幸被谁见了,一定落他一地厚厚的鸡皮疙瘩,恶心死了。

“你认识我,却不认识这团黑糊糊的东西?”卫青云故意问道,他还是想试探一下,对方的身份。

“这黑,东西,难道,不是你的鬼,把戏吗?”

“哦,明白了,你是一个认识我,却不认识他的人。”

“你,在,试探,我?”

“嗯。”

“干嘛,不直接问,我,是谁?”

“你是谁?”

“嘿嘿,嘿嘿,我,不,会告诉,你的。”

“何必这么固执呢,你在这里已经呆了那么久,已经算是一个独立的人格了,一个脱离了自己本体的人格,不妨说出你的故事,等我见到你的本体,也好帮你在她面前好好说道说道。”

“你的确很,聪明,不过,你此刻所,见,也绝,非你想的,那么,简单。”

“不妨赐教。”看着对方即将被吞噬殆尽,卫青云的态度也好了很多,真诚而谦恭起来。

对方沉默下来,不再理会卫青云的问题。

一阵诡异的咕噜声响起,那团黑糊糊的东西,忽然自行脱离那两具人形,水银泄地一般溜到了卫青云一边。

两具意识体已经完全不成人形了,迅速聚合起来,化成了浓浓的一团高密度的意识粒子,这家伙仍在集聚能量,那团意识粒子愈发紧致,散发出耀眼的红光。

“不好——”

对方意图自爆,彻底毁掉整个山本正夫的意识世界。

超高密度的意识粒子瞬间爆发,整个空间充满了奔突狂乱的电流,山本正夫的记忆宫殿已然无法维持,如烟花绽放化作点点星痕,缭乱在无垠的虚空之中。

127、神秘虚空

现实世界,卫青云的生命体征骤变。

高压225/低压186,心率167,卫青云整个身体都在剧烈的抽搐,抖动着。

张教授等人赶忙扑上去,凭着身体的重量强按住躁动不安的卫青云。

一名小护士迅速操作旁边一台注射泵,持续为他注入降压降心率药物。

“停,停,赶紧停下。”

一向平心静气的张教授,几乎是在吼叫一般,喝止了操作降压药物的小护士。

超高血压,超高心率的状态持续了不到五秒钟,卫青云突然安静下来,监测仪上,原本急速跳跃的蓝线黄线也都安静下来——静静的,成了一条直线。

心跳骤停,呼吸骤停。卫青云猝死。

在场的人全都惊呆了。

张教授瞥了一眼旁边卫浩然的生命监测仪,方才虽然也有一阵突发的波动,此刻已然平缓下来。

卫浩然没事儿。

“看一下卫青云脑部的情况。”张教授果断给出指令。

“受不明事件影响,目标脑电波也诱发突变,不过,现在已经平缓下来,脑电波接近目标日常水平。”一名医生报告。

“脑内无出血,颅内压正常,可以做人工心脏起搏。”另一名紧接着汇报。

听完汇报,几个小护士都瞪大了眼睛,以刚才的血压和心率,卫青云竟然没有脑溢血?这人是什么构造。

可是,再什么构造也没用,到底发生了什么?竟然猝死了。

张教授亲自上阵,又是电击,又是按压,不断刺激着卫青云的心脏和肺部功能。

“大家不要慌,按部就班去做就好。”忙碌间隙,张教授尴尬的笑了笑,似是在为了自己刚才的粗鲁道歉一般,鼓励起大家来。

话是这么说,可操弄了十几分钟,卫青云的心跳和呼吸仍未苏醒,张教授自己也不免紧张起来,前胸后背两层衣服,都湿透了。

“老张,小卫,他——”一位多年的老搭档小心的问了一句。

“还不好说,在意识世界里,如果受到伤害,会直接作用于人的精神意志和神经系统,也是凶险万分啊,不过,那里面和现实世界又不太一样,比如说刀砍、撞击之类,一个受过严格训练技艺高超的神经潜入者,甚至是可以直接无视那些伤害的。”

“这样的话,那这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啊,竟然连小卫都扛不住。”

“意识世界里的事,比咱们神经外科可要复杂多了,我们可以通过药物来修复一些脑组织,然而,一些脑细胞死亡后,那些细胞本身所记录携带的信息,却永远无法再恢复了,那些新生的细胞可以通过学习来获得知识和能力,那些知识和能力却是新的,不是原来的了。”

“可他的大脑和神经系统,并没有明显损伤啊。”

“嗯,我们所能观测到的是脑组织、神经组织,也就是那些细胞的情况,可那些细胞里面记录的信息,是否损毁,就不得而知了。”

“这——要不,使用精神干涉药物?”

“不,不行,绝对不行,没有搞清楚他们的状况,强行使用精神干涉药物,会适得其反,会害了他们的。”

“可是——”

张教授摆摆手:“神经潜入,本来就是一门极度危险的技术,眼下我们只能相信他们,方才卫青云突发异常的同时,老卫那边也有反映,很可能他们两个已经汇合了,青云已经找到了老卫,老卫那边情况还不错,还有机会。”

“哦,哦,有机会,有机会就好。”

“切断药物和电磁设备,还是先采用物理方法和针灸,来帮助他恢复心肺功能。”

山本正夫的意识世界。

一颗硕大的黑色的茧,尾部延伸出一根漫长的藤,探入遥远的虚无深处。宛如一个无限大,又无限小的生命之母,一条长长的脐带连接着她的孩子。

在此无尽的虚空里,大爆炸带起的余波已经平息下来,好像过去了很久,久到如宇宙般古老。

黑色的茧丝,窸窸窣窣的动了几下,露出一条口子。

“呼——呼,呼——”

一个人喘着粗气苏醒过来。

“憋死我了,老家伙,你想玩死我啊。”

是卫青云,此刻他终于苏醒过来,不过,却仍在山本正夫的意识世界里——一个已经死掉的意识世界里。

卫青云本能的向四下看了看,这是一片纯粹的虚无之地,在无限辽阔的黑暗之中,所有一切的一切又无比清晰的映在眼前,就连黑暗都那么的耀眼。

这里既是纯粹的黑暗之境,又有光明孕育其中。

现实世界。伴随着卫青云从黑茧里探出头来,他的心肺功能也很快恢复了正常。

“呼,这里是什么地方?师父,师父,你还在吗?”

“这里是意识世界。”

“我们还在山本正夫的意识世界?”

“是,也不是。”

“怎么回事?师父,我有点糊涂了。”

“回头再说,现在我要你仔细感受一下这个空间,记住它的样子,感受它的气息,尽最大可能的看远一些,看的多一些。”

“呃。”卫青云应了一声。

此时的卫浩然,已经不是原来那个小小的残缺不全的意识体,刚才那团黑糊糊的东西,吸收了自己的意识粒子,包裹住那名敌人的,就是迷失在山本正夫意识空间的师父——他的完整人格意识体。

他的脾气秉性已经恢复到原来的样子——一个粗暴的家伙,只是长期脱离本体,在他人的意识世界里游荡,想必知识和记忆多少有些受损。

也许,这个完整人格也不记得把自己逐出师门的事儿了。不记得也好,省的尴尬。

此时的卫青云已经和现实世界实现了链接,他能感受到周围张教授等人在围着自己忙个不停,张教授在不停的按压自己的胸口,甚至听到他在喊:“好了,停下,他的心肺功能恢复了,不要再打扰他了。”

此处一片虚空,茫茫无尽,又仿佛一片纯黑,伸手不见五指,卫青云自然而然的望向那条脐带一样的藤蔓。

强烈的求生欲使他本能的叫起来:“师父,走吧?”

“混小子,怕什么,你赶紧给我好好看看这个地方,记住它,牢牢的记在心里。”

“好吧——”卫青云诺诺的应了一声,彻底不再想着出去的事儿,认真看起这个诡谲而神秘的领域来。

128、超时空镜像

这也不是第一次了,在过往的训练中,如果遇到什么特别的人的意识世界,师父也是这个样子的,会要求他仔细的观察和感受那个世界。

师父的严厉,总是那么熟悉,令人心生畏惧,又那么亲切。

当然,更重要的是,既然师父这么说了,出去的事儿自然不用自己操心,他老人家心里有数儿。

大爆炸之后,山本正夫就已进彻底的死掉了——他的意识,或者是灵魂之类的那个东西,已经彻底死掉了。已经再也无法感受到他的意识气息。

从这个角度来看,这的确是一个难得的经验,自己还是第一次体验一个人的精神的灭亡,还有他灭亡之后的意识世界——如果这样也算是意识世界的话。

不只是自己,想必连师父也是第一次遇见这档子事儿,还有所有之前的那些神经潜入者,也都没有哪个人活着体验一个死掉的意识世界。

按照之前的认知——被潜入目标一旦精神死亡,神经潜入者若未及时脱离,也会随之死去。

不过,照今天这情形来看,也许那些人的死,并不那么简单。

至少目前可以有两种判断:

第一种,一些人因为潜入目标意识世界的崩坏,吓死了。

第二种,不排除一些实力强悍,意志力强大的人,扛过了潜入目标意识世界崩坏的惨状,来到了这片神秘虚空,不过,他们的仍旧难逃一死。

卫青云可以感受到,自己与现实世界本体的联系,是通过师父建构的那根“脐带”来完成的,这个老家伙,一定是窥探到了什么秘密,所以发现了这个出去的办法。

而之前遭遇此种情况的神经潜入者就没这个幸运了,他们被大爆炸抛掷于此地,永远的失去了与自己身体的联系。

他们的心肺功能也会骤然停止,抢救无效后,便会被宣布死亡。

不过,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怎么会出现怎么一片虚空世界呢?

卫青云尽可能的向遥远处望去,这里虽然一边黑暗,却又莫名的能够看到遥远的彼方,好像那里有什么东西在闪烁。

是星辰吗?那些光点儿?

无论朝哪个方向看去,都差不多,一片寥落的星辰,间或一片片浅浅的星云一样的东西。

再后来,卫青云竟感到几分恐怖骇人的气氛。

按理说——一个人在这辽阔无垠的虚无中,就更吓人的了,可他后来所感受到的,则更为可怖。

这无尽的虚空,竟好似有生命一般,在那纯粹的黑暗中,仿佛有一道人形的东西,一个人影,却无比的高大,此时,这并非夸张的描述,那人形的东西的确是无限高大的,仿佛他的生命充斥着整个虚无的空间。

卫青云试着闭上眼睛,他确信,那道人影真的不是靠自己的眼睛看到的,他太巨大了,与之相比,自己不过是这一巨人身上的一根毫毛。

而且,随着这感知的深入,这人形反而愈加模糊起来,也不是那种一个脑袋两条胳膊两条腿的形象,是自己想当然了,想当然的以为这巨大的形象和人类一样,也是一个脑袋两条胳膊两条腿的。

真是太奇怪了,这庞然巨物就好像这片虚空本身一样,不知上下几何,也不知他的过去和未来经历了多少岁月。

难怪当自己问师父,这里是不是山本贵一的意识空间时,他的回答那么模棱两可了。

卫青云也感受到,这里与之前山本贵一的意识空间是截然不同的,那里更像是一个通道,自己和师父穿过了那片通道,来到这片虚空。

这片虚空简直太过诡异了。

这是一片有意识的虚空,一个人巨人的意识的虚空。

卫青云似乎听到一些声音,看到一些画面,而那些声音和画面又似乎不是听来的,不是看来的,它们就那么直接的映在他的脑子里。

是人类,是啊,那些是人类的影像和声音。

不,真是太诡异的,卫青云的脑袋快要炸掉了,在那些声音和画面里,好像流淌过整个人类的历史长河。

人类从远古到现在,甚至,甚至一些不可描述的未来的景象,全然映在他的脑海里。

啊——啊——啊——

卫青云欣喜若狂,异常的兴奋,同时,在这欣喜与兴奋之中,又夹杂着极端的精神上的折磨和痛苦——一帧帧遥远而古老的画面,近在眼前,一个个混淆于一片嘈杂却又清晰可闻的声音,如一片广袤的汪洋卷起惊涛骇浪,扑打向一叶小小的舢板。

甚至,有一些画面中的生命和声音,令卫青云感到十分的惊惧和可疑——那些画面中的人和事物,虽然像极了地球上哪个历史阶段的风土人情,却又充满了令人可怕的陌生感。

而另一些画面中,那些生命的状态则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那些怪异的家伙不可能属于地球上的某个文明。

卫青云确信——在这个世界上,过去不曾有过,就算未来也断然不会进化出那样丑陋而又令人作呕的家伙。

起初,卫青云还能对眼前一闪而过的某个画面进行辨识和思考,很快,他原本清醒的意识,便被这些海量的信息淤积堵塞——

就在卫青云的意识被种种超巨量的信息充斥,几近崩溃之际,黑色的茧丝再次将他包裹。

卫浩然的再一次将卫青云同这片神秘虚空隔绝开来,不过,这一次没那么彻底——卫青云仍可以通过卫浩然的脐带与自己在现实世界的身体畅通链接。

卫青云本以为会感到自己在上升、下坠,或者其它什么身体移动的感觉,然而,他没有。

他安心窝在师父做成的茧里,他的时间感知已经恢复正常,大概过了十几分钟的样子,黑茧再次打开的时候,卫青云已经回到“师父家”的沙发上了。

这里是卫浩然的记忆宫殿。

卫青云第一眼看到的,便是对面上发上团成一团的师父的完整人格意识体,那个引导自己进入山本正夫记忆宫殿的小小意识体,已经融入其中。

不过,卫浩然情况实在好不到哪儿去,眼前的景象着实有些惊悚骇人。

129、卫浩然回归

说卫浩然团成一团,可不是什么比喻之类的修辞手法。

在卫青云眼前,卫浩然的完整意识体,已经无法凝聚成一个人类的样子——按卫青云的理解,一定是损失了太多的意识能量,导致如此——他整个就像一团超大号的棉花糖一样,浮在对面的沙发上。

而且,他的状态极不稳定,大大小小的意识碎片、意识粒子交错纵横,环绕着中心的某个核,做着毫无规律的运转。

而且,他看起来十分痛苦,只是他不肯发出些许的抱怨,只是那样咬牙承受着。

好在这个意识体颜色变得舒服了一些,一团橙色和明黄色混合的暖色调,内里隐隐可以看到些许的红色——即将熄灭之火的颜色,总好过之前黑糊糊的一团。

卫青云小心翼翼斜眼瞅着卫浩然的意识体——那团黄色的光球虽然不具人形,浑身散发的气场、架势,却完全是卫浩然一般无二的。

卫青云觉得有些尴尬,同时又对方当年的事心怀不服,颇有些玩世不恭的意味,因而,他没有急着说话。只是那么谨慎的瞅着师父。

“小子,山本贵一的事你不用太沮丧,这些日子,我也收集了不少情报,还有我在那片神秘虚空里得到的信息,全都留给你。”

“知道了,师父。”

“另外,我在那里面呆的太久了,个人意识污染的厉害,你帮我完成净化再出去,算是我欠你的人情。”

“啊?瞧您说的,师父,您就算不说,我也会帮您做的。”

每当尴尬的场面,卫青云便会摆出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也许,回到自己本体后,师父的记忆已经恢复了,想起当初把自己逐出师门那档子事儿了。

卫浩然也不理他,兀自释放出一个火柴盒大小的蓝色晶体——缓缓飘到卫青云眼前。

这是一个超高密度的意识包裹,由天蓝色的意识粒子构成——说明它们是纯净无污染的。

“这些情报虽然是我采集到的,但这个意识体损毁严重,我什么时候能醒来还两说,剩下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知道了,师父。”

卫浩然忽然停下来,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卫青云能够清晰的感受到,在师父的意识里,一股股情绪翻涌不止,多年师徒如父子,一朝成陌路,难免无奈和感慨。

“师父,现在就帮您做净化吧。”

最后,还是卫青云先开了腔。卫浩然的意识体已经支撑不了多久了,再这么毫无意义的虚耗下去,这趟活儿就白干了,他的意识体一旦溃散,还是个植物人儿。

“谢谢你。”

卫浩然冷不丁冒不出一句谢谢,卫青云一怔,下意识的哦了一声,心里一阵酸楚。

跟师父一起生活了十几年,一起出生入死多少回,谁也没跟谁说过谢谢,现在一声“谢谢你”,反倒在两人之间,竖起了一道透明的屏障。

卫青云呼了口气,一口吞下了那颗蓝色晶体,随即帮卫浩然做起了意识净化。

他把双手轻轻探出,从两侧扶住了卫浩然的意识体。甫一接触,卫青云大吃了一惊,卫浩然的意识粒子被污染的情况十分特别。

一般情况下,潜入者的意识体脱离本体后,在潜入目标的意识世界游离太久,他们的意识粒子就会被对方同化、吸收,说通俗点儿,就是会被吃掉。

然而,卫浩然的情况却恰恰相反——

卫浩然剥夺、吞噬了大量山本正夫的意识粒子,并将它们稍加同化——保留部分山本正夫的特性——后,将它们吸收融合成了自己意识体的一部分。

这些抢来的意识粒子大多浮游在卫浩然意识体的表层,而深层中卫浩然自身的意识粒子却未受到污染。

卫青云豁然开朗,心生叹服,嘿嘿,姜果然还是老的辣啊。

他大体上已经能够还原当时的场景,卫浩然的意识体脱离本体后,在山本正夫的意识世界里游荡了这么久,之所以没被吞噬,原因就在于此。

卫浩然主动吸收了山本正夫的意识粒子,稍加处理后,使它们成为自己的一部分——在这种条件下,山本正夫的意识世界,误以为自己早已吞噬了对方,便放任其在自己的世界里游荡——从而使得卫浩然的意识免于被吞噬。

当然,在卫浩然潜入山本正夫后,已经遭遇过一次山本正夫意识世界的大崩溃,再加上要吞噬、同化潜入主体的意识粒子,这两样也都需要耗费巨大的意识能量,因而导致了他现在的极度虚弱。

对了,还有那个杀手,那名刀客应该也是以此方法,使得自己的意识在山本正夫的意识世界中存在了那么多年。

更甚至,师父就是从那名刀客那学来的手段——也许,师父当初面临即将被吞噬的困境,也经历了极度的绝望,不过,在混乱中,他感受到了那名刀客的存在,窥探到了她长期存在的秘密。

他学会了保全自我意识的方法,也因而争取到了时间,去探索山本正夫大脑内的秘密。

师父知道那名刀客人格的存在。

当山本贵一的大脑被再次激活,师父便开始秘密探查山本正夫的意识世界,也就是说,自己在忙着潜入工作的同时,师父也在忙碌着。

当自己从石田浩二的人格分区出来,在山本正夫人格分区遇到那名刀客后,师父察觉到异样,这才赶过来救了自己。

还有那片神秘的虚空之境,也许,师父之前就去过了。

没错儿,从上次师父潜入山本贵一的大脑后,那颗大脑就被长期冷冻起来了,这次自己来,才再次激活的。

中间被冷冻的这段时间,山本正夫的大脑是完全停止活动的——他的意识世界,自然也完全停止了运行,这样,岂非同死了是一样的效果?

一定是在那段时间,师父就掉进过那片神秘虚空之中。

当然,这种事想明白容易,可设身处地的想想,当初师父忽然坠入那渺茫无边的虚空之中,又该是何等的凶险啊。

那名潜藏已久的女刀客,也曾经进入过那片虚空吗?

思虑反转,没多久,卫青云就帮助卫浩然把他意识体中的杂质——山本正夫的意识粒子去除了。

卫浩然的意识体变成了一颗蓝色的大脑的形状,就像一颗蓝宝石雕琢而成的骷髅头。

蓝色大脑里的神经网络闪烁着微弱而奇异的光芒——他正在与自己本体的神经网络进行连接融合,进而实现分离意识的回归。

意识体回归主体,并与主体意识世界完整融合,主体才能醒来。

对于卫浩然而言,则是生死之差。

130、老鸡贼

脱离本体太久,卫浩然的意识体又曾主动吸纳了山本正夫的意识粒子,与本体之间的契合度明显受到了折损。

卫浩然意识体的回归足足进行了三十五分钟,其中竟还出现了几次排斥反应。幸好卫青云全程守护,才保证了归回的顺利进行。

蓝脑现形的最初,也曾试着发出几段含糊不清的神经信号,传递给卫青云。不过,那几段神经信号实在太混乱又太模糊了,卫青云一直没法解读那到底说了些什么。

“不过也好,要是听清了他在唠叨些什么,没准儿更尴尬。老家伙,谁让你骂我是逆徒的。”

卫青云玩世不恭的咧嘴笑笑,望着最后一丝蓝宝石一样的光芒融入卫浩然的意识世界,回归总算完成了。

卫青云检索了一下师父给自己的记忆蓝晶,里面的信息已经完全被自己吸收了,带回去再行复读即可。

“又是一场有惊无险的旅行,真他妈刺激啊,走着。”

卫青云嘴里咕哝着,理顺了心情,兴奋的拍着手,准备回归自己的本体。

“不过,就这么走了,真的好吗?好不容易潜一次师父,不带点儿东西回去,怎么对得起他老人家十几年谆谆教诲啊?”

“怎么也得缅怀一下曾经打是亲骂是爱的师徒情谊啊。”

卫青云心里很清楚,卫浩然的意识体刚刚回归,他的主体意识仍在昏迷之中,他就是把这座记忆宫殿翻个底朝天,师父也不会醒来的,想想就刺激。哈哈哈哈。

卫青云大踏步进入卫浩然的记忆档案室,上上下下仔细翻找起来。

他当然不是一时兴起想要胡闹一番,他一直想知道自己的身世。

师父一直说,卫青云在孤儿院长到五六岁,也许是幼儿园大班,或者上了小学,一次偶然的机会,他才认识的小青云,当时一眼看去,觉得他蛮有天赋的,几番了解后,便收他做了徒弟。

可卫青云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在他的印象里,他很小很小的时候,就见过师父那张脸了,甚至在他脑海里一直有个画面,飘忽不定,又挥之不去——卫浩然曾经抱着小小的他,用一个奶瓶喂他奶喝,就连奶瓶是玻璃材质的,他都记得。

每次他把这件事说给师父听,卫浩然都是不可置信的摇摇脑袋,矢口否认——

“喂你奶喝?傻小子别臭美了,你大师兄打小我都没喂过他几次奶,还喂你。”

“你记错了,你记错了,你那么小,怎么可能有记忆。”

“你这是孤儿缺乏关爱妄想症,遇见个对你好的,你就以为是失散多年的亲爹。”

“对了对了,你去问问那个小嫣,还有你孤儿院其他几个小朋友,他们也会这样的。”

当年孩子小容易哄,卫青云还真问过,谢灵嫣一直在心底觉得,那个小学一年级的班主任是她的亲生母亲,一见面就觉得亲切,还对自己那么好,每次生日都要给她买生日礼物,买衣服和鞋子,肯定是失散多年的亲妈。

还有几个小伙伴儿,确实也都会有这样那样类似的想法。

卫青云觉得师父说的也对,没准儿那个画面真是自己妄想太多造成的假象。

可二十多年过去了,自己的身世一直成谜,自己从哪来?父母都姓什么叫什么?他们是做什么工作的?他们为什么要抛弃自己?他们还活着吗?

每每被这些问题困扰时,那个画面便会又悄悄的浮现——好像,那才是真相。

师父的记忆档案都是根据人物、年限来整理分类的,其中很大一类,就是他的徒弟们。

卫青云想了想,自己拜师不是小学一年级,就是幼儿园大班,他把那两年的档案全都找了个遍,却一无所获。

“我刺了,老家伙跟我玩这一手儿,这是搞什么嘛,老家伙把我的记忆档案还特别加密处理了?”

卫青云心里一阵空荡荡的,好像有十二级大风吹过他空洞的躯壳,无比失落,又非常的无奈。

师父不可能抹除对自己的记忆,他藏起来了?还是有什么条件,自己记错了?

不甘心,不甘心啊。卫青云干脆从师父最早的几个徒弟开始查起,那些档案存放在最上边的一格柜子中,大概比自己入门早上七八年,那个时候起,师父开始收徒,专业训练神经潜入者。

嘿,这不看还好,一看之下更是目瞪口呆,半晌说不出话来。

果然是师父做了手脚,这里边不只是自己,就连大师兄的档案也没有,卫青云又仔细翻找了几遍,还有几名师兄弟的档案也不见了。

卫青云大致捋了一下这份档案失踪人员名单,倒也不难猜到师父为什么这么做,这些人身份特殊,曾经参与了许多机密任务,或者他们本身就是机要人员。

虽然对查找的结果有些失望,不过,他还是宁愿相信在自己身世这件事上,师父隐瞒了什么。

就算自己在神经潜入者协会期间,也都是个闲云野鹤样的人,自己早先潜入过的那些人,都不是什么重要人物,他犯不着藏匿对自己的记忆。

卫青云又四处找了找,仍是一无所获,甚至到最后,干脆想对师父来硬的——对卫浩然催眠,然后强行把他的意识世界推回到原始状态。

大脑的记忆工作,就像一台二十四小时不间断运行摄录机,它会把一个人每天经历过的所有事件记录下来,甚至包括在睡眠过程中的潜意识行为。

所有这些记忆按发生的时间序列排布——这种排布乍一看是有序的,其实按照记忆的内容来看,却又是混乱不堪的。这些就是人类意识世界的原始状态。

久而久之,一些脑力过人,还有一些受过专门记忆训练的人,就会把自己所有的记忆进行分类,慢慢的在自己大脑中形成了记忆宫殿。

卫青云想做的就是把师父这座记忆宫殿解构,然后强行推回到原始状态,这样一来,师父脑海中关于自己的那部分记忆,就会有可能——而且有极大可能回归到最原始的时间轴上。

除非这个老家伙连原始时间轴上都做了手脚。

不过,他也确实干的出来。

卫浩然是那种粗犷到让你认为他就是个没心没肺,却又在某些你毫不在意的事情上,心思细腻的吓你一跳的人。

不过,所有这些猜想到头来都是毫无意义——卫青云尝试了几次,卫浩然的记忆宫殿,结构实在太严谨致密了,自己根本无法解构它。

“我去,还真是白来一趟,徒儿我舍身忘死帮您老人家完成任务,您连我的记忆档案都藏起来了,真是个老鸡贼。”

131、解读山本正夫

卫青云一百二十个不情不愿的从卫浩然的意识世界退了出来,因为这次潜入不仅时间长,情况又很复杂, 他回归本体后,过了一个多小时才苏醒过来。

这时已是第二天的上午十一时左右。

“你醒啦。这次潜入一共进行了二十七个小时,二十七个小时,卫青云,真有你的。”

卫青云醒来听到的第一句话便是这个,是张教授,他看起来十分激动,脸上兴奋的乐出花儿来。

不过,这话怎么听起来都不像是在关心自己,更像是一个医学研究者发现了某种能够完美杀死狂犬病毒的细菌,或者某个考古学家登山时为了躲雨,不经意间在藏身的洞穴中发现了大量史前人类的壁画。

如果这也算是关心的话,这种关心实在充满了学术味道。

卫青云稍稍抬起一点眼皮,透过眼缝模糊的光芒,瞅着张教授。

“张叔儿,你是在关心我吗?”

“啊?什么意思?”果然不是关心啊,张教授楞了一下,赶紧辩解起来:“我是替你高兴啊,你不高兴吗?你师父要是知道了,一定替你高兴的。”

“干嘛?我买的二十七张同号码体育彩票,全中啦?”卫青云懒洋洋的回嘴。

“什么?你——”

张教授忽然感到情况不妙,赶忙神经兮兮的凑了过来,扒拉着卫青云的眼皮看了看。

“你知道自己叫什么名字吗?”张教授紧张的问起来。

“卫青云。”

“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一个秘密科研基地,张叔儿的研究所里。”

“你,你没事儿啊,臭小子,吓死我了,你装什么傻充什么愣呢,还以为你神志不清了呢。”

“嘁,你还知道关心一下我啊。”卫青云埋怨起来。

“当然关心你啦,不然我这一把老骨头,二十七个小时不眠不休盯着你?我都两天一夜没睡觉啦。”

“喔,谢谢你啦,张叔儿。”

是啊,张教授一脸憔悴,整个人好像一夜之间老了许多,记得自己小时候得过一场大病,也是张教授没日没夜的照料自己,不过,那时候他还年轻,正当壮年,现在真的是老了,一连熬这三十多个小时,的确是够他受的。

“没事儿,跟张叔儿不用这么客气,你师父他,怎么样?”张教授缓缓情绪,在卫青云身边坐下来,轻声问道。

“没什么大碍,不过,要想醒过来,恐怕得有段时间,还得辛苦张叔儿了。”

“嘁,告诉你不用客气了,我跟老卫什么交情啊,还用你替他说这个。”

“谢谢张叔儿。”

“嘿,你小子,今儿吃了蜜了啊,怎么样啊?任务,完成了吧?”

过程中,卫青云直接猝死过一次,一个多小时心肺功能才恢复,按理说不该人家一醒来就问这个,不过,职责所在,还是勉强开口问起来。

卫青云眨眨眼睛,有些羞惭的笑了一下:“七七八八,拿到一些材料,还得再研究。”

“好,好,有线索就好,有线索就好。”

卫青云打小淘气,可对待学业、工作,却是个极为慎重的人,没有一百二十分的把握,他不会轻易许诺。他说有八成把握的事儿,往往就是办成了。

因此,卫青云说话虽颇有保留,张教授仍是一脸满意,拍了拍他肩膀,嘱咐几句,自己也回去休息了。

卫青云在护士的照料下喝了一碗鸡汤,一觉睡到了傍晚时分。

不过,他真正展开工作,解读卫浩然传出的那块记忆蓝晶,已是次日的事情了。

解读卫浩然的记忆蓝晶,并把所有搜集到的情报整理成电子和纸本两种文本,又耗去了半月光景。

综合所有信息,可以确定山本贵一,就是山本正夫。

他儿时的记忆留存很少,只有少量信息可以推断,他来自一个没落的武士家庭,也不是横滨人,应该是北海道一带某个渔村。

事实上,自他祖父起,替家主当差之余,便开始做一些小手工活计添补家用。

山本正夫的父亲,幼年时没有进武道馆拜师,而是随父学武、习字,资质平平,明治废刀令颁布后,彻底放弃成为武士的打算,几近三十岁才娶商人之女为妻,自己也成了渔产商人。

山本正夫的祖父和父亲都是平庸无能之辈,倒是他的母亲和外公精明能干,他的天资当是遗传自母亲。

外公和母亲的本意当然是把他培养成一名精明的大商人,他幼年时对此也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那时候的山本正夫是个活泼、机敏的孩子,但调皮顽劣,疏于学业。

他发奋读书,大概同一把红色的刀有关——祖父称其为红月之刃,据说是一把来自中国的古刀,也有说是日本古代著名刀匠作品。

山本正夫的父亲去渔村进货时,感染瘟疫,不久身亡。他虽是个庸碌平庸的人,对孩子却十分宽和体贴,他的死,给幼年的山本正夫带来极大痛苦。

父亲去世后的第二年,祖父也抑郁身亡,将死之际,祖父将红月之刃传给山本正夫,并向他讲述了祖上的一些荣光事迹。

这一年,山本正夫大概六岁,又一年后,山本正夫的母亲改嫁,继父是一个相当精明的家伙,很快,母亲便沉浸在了新婚的快乐中,又生下了两男一女,算是山本正夫的同母异父弟妹。

在这之后,山本正夫的性格开始变得沉闷乖戾,在父亲和祖父之死造成的巨大伤痛之外,母亲的改嫁想必也令他倍感冷落。

有一段时间,他开始执迷于那些武士故事,祖上凭借红月之刃孤身救主,从而荣享五百石俸禄的事迹更是令年幼的他内心澎湃不已,进而发奋图书。

推断当时的他,受到了继父和弟妹们的冷落排挤,十三四岁便开始在外寄宿求学。

他对细菌和生物学很感兴趣,曾因在寄宿之所培养细菌,而遭受房东的驱逐,自学了大量生物学、病毒细菌有关的书籍,这可能跟他父亲死于瘟疫感染有关。

山本正夫顺利进入东京帝国大学生物学系,同时兼修医学,此时的他已经更为孤闷,内向。

虽然在学业甚至学术上深得老师和同学们的青睐,并且在大二时已经发表了几篇关于深海鱼类寄生病毒的论文,但他仍旧孤独一人。

日常学习和生活中,除了同老师以及几名老师的助手有些交集、对话外,几乎不与人交谈,一个男性友人都没有,更谈不上女朋友了。

在大三时候,山本正夫就被一名军部的间谍人员盯上了。

132、深海病毒

从山本正夫的记忆片段来看,日本军方不是突然就找上他的。至少有过三次,有三名不同的间谍人员接近了山本正夫。

他们或者乔装成渔业报刊的记者,或者某些海洋生物爱好者,试探着向他提问了一些关于深海鱼类寄生虫与细菌的问题。

他虽然性格孤僻,尝尽人情冷暖,却仍是个单纯而不设防的年轻人,尤其对方问到自己感兴趣的问题,他便毫无顾忌的侃侃而谈起来。

卫青云和几名专家推断,这很可能与他发表过的几篇论文有关,而在日后的接触中,又发现他这个人性格孤僻、单纯,没有朋友,和家人也甚少联系,十分易于保密和控制,军方便起了拉他入伙的心思。

在山本正夫读大二的时候,他的外祖父去世,当时与家人便断了联络,个人所需主要靠奖学金和从事教授助理工作赚取。

母亲再婚后,同山本正夫的关系也日趋冷淡。这段时间他的生活来源主要靠外祖父支持,那是一位精明狡黠,却保持了几份善心的老人。

拉拢一个涉世未深,求知若渴的大学生,对于那些老奸巨猾的间谍头子来说,简直比驯服一条狗都容易。

他们调查到山本正夫的身世,知道了他的父亲正是在某个渔村沾染了某种瘟疫,并推断出当时的疫情与症状,很快整理出一份类似症状的病毒学资料,打着帝国特等生物与病毒研究中心旗号,在他的年级展开了秘密招募计划。

招募对象是为数不多的,由老师们推荐的优秀学生——对于老师来说,这样的机会无异于给自己脸上增光添彩,他们只会想尽办法最大可能的把各路学生推到伪装成研究人员的间谍面前,像山本正夫这样的特别优秀学生,当然更是大放异彩,老师们不断添油加醋的吹嘘一番,恨不得把他塞进那几名招募者的怀里。

此等特别招募,当然是有特别的条件的,那些招募官一个个故意板起面孔,冷冷的给每个学生投下一份资料——一个鱼饵,也就是他们准备的那份病毒学资料,要每个人根据资料写一份自己的研究心得。

山本正夫本就私下对父亲当年的疫病有过多多少少的研究,那份资料对他来说根本不是考题,而是一块从天而降的美味馅饼。他如获至宝,哪还会起什么疑心。

一切都合乎情理,一切都非常顺利。一共三名学生被选中,在这之前,他们都互不相识,都是那种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书呆子。不过,只有山本正夫被带到了一个军事化管理的秘密基地。

另外两名学生如何安排,山本正夫自然不予理会,后来再也没有见过面,至少在他的记忆里是如此。

山本正夫被秘密带进那里——在一个闷罐车里,完全武装押运,根本看不到窗外什么景致,而且就连他自己,很长一段时间也根本不在乎自己身处何方,只是从高墙外吹入的咸湿空气来看,应该是在海边的一处山坳里,不过,在日本这样的地方又太多了。实在无法定位。

他一到那里,恍然置身科幻世界,源自欧洲的学院派建筑风格,白色立面,干净整齐,一水儿的顶尖设备,每个人都精神抖擞、全神贯注,统一的白色制服,防毒面具。

不用去实验室的时候,他们还会摘下面罩,在不同的会议室里开各种讨论会。

那些讲话的都是日本顶尖的生物和病毒学大牛,以前山本正夫只能在杂志上仰慕他们的名字,现在,他就坐在他们中间。

还有两名欧洲人。在那之前,除了见过几个到日本传教的传道士外,他并没有见过几个真正的欧洲人,他只是根据书本上讲的一些民族和人种特征,判断他们来自德国或者意大利之类的国家。

向身边的人大胆询问了那两名老外的名字后,感觉有点陌生,但是那个后来成为他导师的研究员——起初,山本正夫只是一名见习研究员,帮助一些研究员打打下手什么的——有点不屑的介绍了他们二人的一些作品后,才知道那同样是病毒学领域令人高山仰止级别的人物。

只不过他们的研究不是用于医学,而是用于军事——其中一个人培养了某种病毒,只要一滴眼泪那么大的剂量,便可以杀死整整一个村子的人。

听完导师的介绍,山本正夫并没有切实体会到什么叫毛骨悚然,甚至有点漠然,杀死一村子人之类的事情,对他来说还很遥远,他只是觉得,研究病毒和细菌应该用于治病救人,对于那样的病毒应该严加管控。

他的导师大概看出了他的心思,便主动提出要他做自己的助手。山本正夫总算从一个打杂的,成了一个有研究课题的人。

开始,导师只是安排给他一些外围的工作,配置一些莫名其妙的培养基,整理、分析一些数据什么的,看出他真的心性单纯后,那名导师才带他涉足自己研究的核心。

这名导师谈吐宽和,心性慈悲,山本正夫一直当他是个致力于救死扶伤的仁医之类的角色,所以,当他第一次带他进到个人的秘密实验室里时,可把山本正夫吓了一跳,而且真是恶心坏了,他几乎吐了整整一天,连胃液都吐出来了,整个人都虚脱了,以至于睡了一天一夜,山本正夫的身子才缓和过来。

对此,那名导师一脸过来人似的微笑,仍旧用着一如既往的宽和口吻问了一句:“要继续下去吗?”

山本正夫用力点了点头。

于是,他便开始了在这个秘密基地中的秘密实验室中的研究生涯。

导师告诉他,他们研究的对象,是一种来自深海的病毒,具体存在于海底何等的深度,还无法确定。

他只知道,目前现存的病毒样本来自一个渔村,最先接触这个事件的研究人员已经先后感染此类病毒,相继死去了。

他接手这个项目的时候,无人交接,只有前辈们的遗照和他们的遗作。

133、全员死亡

那名导师,也是通过前辈们留下的种种资料里,得知一二信息的。

“先生,我们的研究,这种病毒也是用来杀人的吗?”山本正夫舔舔嘴唇,小声儿问了一句。

“不是,至少我不这么认为,我也在极力说服陆军大臣,改变研究方向。”

对于病毒,山本正夫已经不是一无所知的门外汉,病毒即可杀人,也可以诱导其突变,用于医疗,甚至其本身用法得当,也可以在医学领域大有作为。

可是,当他听到陆军大臣一词,还是艰难吞咽了一下,以更小的声音的咕哝了一句:“陆军大臣?”

“是的,你以为你来的是什么地方?这里是一处隶属于帝国陆军的研究基地。”

“啊?”

山本正夫讶异的叫了一声,不过,倒也没表现出多大的反感,只是纯粹的惊讶。那个时候日本的军国主义还处于萌芽阶段,主要是唤起大和民族的民族主义情绪为主,宣扬一些民族优越感,效忠天皇之类的东西。

参与到隶属于陆军系统的研究中,为天皇效忠,使大和民族屹立于世界强国之列,对他来说,也不是什么坏事。

也许,那个时候他还想起了红月之刃——光荣的先祖一身戎装,化身成一团火红的忠诚于主君的高大武士形象,不断激励着他,帮助他克服对那些污秽肮脏之物的恶心和难以抑制的呕吐。

山本正夫逐渐深入研究的核心,对这种令人心生恐惧的病毒也愈加了解。

前人的研究令人叹为观止,在搜集了大量的关于十几年那次大规模疫病的资料外,他们还在古籍中发现了几次类似的疫情,甚至在一些原始部落的传说和神怪故事中,也找到了类似疫病的影子。

由此推断这种病毒的存在时间十分久远。

不过,这种病毒的传播方式却一直令人匪夷所思,大量案例表明,这种病毒不会在人与人之间传播,一个受到感染的病人,不会传染给自己身边的人,哪怕是同食同睡。

在那些浩繁的资料中,山本正夫甚至看到了父亲的名字,不过是寥寥几句带过,没被作为特别案例详细记录下来。

令人不解的地方在于,但凡接触过那些病毒样本的研究员,却都没能幸免,全部殉职了。那些病毒样本是完全密封保存的,纵然在培养与实验的过程中,也是采取了当时非常先进的隔离技术,确保研究人员不会暴露。

这是第一个疑点。

第二个令人困惑的地方便是那些感染者,他们往往会表现出种种生命衰竭与变异的情况来,在他们的血液、毛发及其它身体组中,却未发现什么可疑的病毒或细菌。

第三个困惑之处,便是病毒样本的来源。

通读这一课题简报后,山本正夫便发现了这个问题——病毒样本,一般取自原始携带者,或者被感染者,既然被感染者身上根本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病毒与细菌,那些样本又是从何而来呢?

这一点就连他的导师听了,也是不住的摇头,他是专业人员,自然也早发现了这个疑点。如果能够找到病毒来源,对这个课题的研究帮助将会十分巨大。

“老师,陆军大臣呢?没提到过这些病毒样本的来源吗?”山本正夫十分严肃的问起来。

导师摇摇头,显得十分无奈:“我也不确定他们说的是不是事实,按照陆军方面的说法,这些样本的采集者被发现时已经死掉了。”

“死掉了?”纵然涉世未深的人,也很快察觉了其中令人惊异之处。

“匪夷所思吧?这其中疑点很多,不过,军部方面明确表示——寻找病毒样本的来源,可以作为研究的子课题,这一点,倒是让人觉得军部所言不无可信之处。”

二人后边的谈话,有所中断——记忆断裂,无法采集。

后来,导师带着山本正夫到了一间档案室中,那里有陆军方面提供的资料——关于病毒样本来源的一些报告。

事实上这个项目最初便是由陆军医院的军医们来主持的,后来,他们发现这种病毒已经远远超过军医们的知识和研究能力,才将此项目的研究范围扩大。

病毒样本,是在北海道M612(一个渔村的秘密编号)村,距离海岸七海里左右的一艘渔船上发现的。

当时船上共有五名渔民,一名性格偏执的军医研究员,船只被发现时,六人已经全部死亡。

根据当时的情报显示,那艘渔船并未经过军部的租赁或征用,推测他们是在某处海上发现了那名研究员的尸体(也可能还活着),准备将他带回岸上,不过,还未回到海岸,船上的人便全部感染病毒,死掉了。

另一艘回港的渔船,发现了那艘幽灵船——那些船员真该感谢船主是个胆小鬼,他们发现了甲板上的死人——死状十分诡异,便赶紧开船逃离了现场,渔民把那幽灵船的事儿,报告了海警。

发现幽灵船的地点,距离瘟疫爆发的渔村(M001村)足足有一百五十余里远,为了避免引起恐慌,当时政府特别封锁了消息——那些可怜的海警对于瘟疫和病毒的事情毫不知情。

他们只当是那是一起恶劣的海盗杀人事件。

当时一共出动了六名海警,仅有一人生还。

那名海警负责在船上留守,其余五名警员登上幽灵船检查尸体,事后推测他们中间有人发现了那份病毒样本——它装在一个特殊的,因而也十分显眼的瓶子里。那些人触碰了病毒样本。

根据生还警员的描述——当时的场面极其恐怖,仅仅在几秒钟的时间内,他们便迅速衰老死亡了。

不过,有一名警员的死亡过程十分特别——他的死亡也被列为了特别案例详细记载下来——那名警员先是迅速膨胀起来,几乎有原来的两倍身高,好像有一股魔鬼般的力量,把他的身体迅速拉长,然后吹了起来。

不过,伴随着他身体的膨胀,还有迅速的衰老——那具尸体被发现时,已经衰老萎缩了,不过身高也有惊人的二百三十五厘米高,远远高于他原本一米五六的身高。

目睹这一切的海员以为自己遇到了海怪或者其它的魔鬼什么的,疯也似的发动船只回港,把情况报告了上级。

然后就是军部的军医了——军队方面已经严密封锁了M001村,从那里调集了四名军医过去,那些倒霉的军医,也全部感染死掉了。

134、基因突变

第一批接触到病毒样本的四名军医,已经在M001村驻扎了一段时间,他们发现感染者不会把病毒传染给他人,在隔离设备不足的情况下,便大胆的登上那条幽灵船,检查了那些尸体。

很可能他们一登船,便发现了那名性格偏执的军医研究员——后来的记录显示,他们曾经一起驻扎在M001村,因为意见分歧那名偏执者开始了独自行动——当时,被认定为失踪。

也许,他们也倍感惊讶和可疑,但因为对那病毒的无知,他们也犯下了严重的错误。在那名偏执者身上,携带者那枚特制的采集器,上面有那支军医部队的番号。

四名军医死状可怖,但较为普通,皆为生命迅速衰竭而死,其中一名还抱着那枚病毒样本采集器。

当时那艘幽灵船已经被拖到一处岸边,为当地警方严加隔离看管,岸上的警员看到军医遇难后,只得再次把事情报告了上级。

那艘幽灵船,这才引起了军方的足够重视,除了当时M001村内的几名顶级军医外,还在全国的大学、医院内选拔了十几名生物和病毒学专家,召开紧急会议。

这一次军方没有冒然派人登船,而是把之前M001村的瘟疫情况,结合幽灵船的问题,提前召开了工作会议。

船上的情况,以那名生还者,还有后来在岸上观察到四名军医感染死亡的警员的口述材料为主要依据,缺乏切实可靠的情报资料。

不过,大家还是得出了一个比较科学可信,令高层也不得不采纳的结论——抛弃之前对感染者的认知,把整艘幽灵船定义为病毒源,注意,那里不只是被感染者,而是病毒源头,封锁附近海域,迁移、隔离附近海域所有渔民。

继而在M001村之后,在一段时间内M612村,成了该病毒研究的更为重要的据点。

不过在进行了一段时间的隔离研究后,发现M001村的村民,除了幽灵船的渔民外,只有五例感染者。附近海域范围,对海水、牲畜、植物的研究也几无收获。

对于幽灵船的发现,只是引起了人们对于该病毒爆发范围和区域的怀疑。

对于山本正夫这段时期的活动,中央特派员和张教授都十分重视,他们怀疑,那个设在日本本土的秘密基地,很可能就是给水部队的前身,甚至是本部,而那种病毒性状十分奇特,也有极大可能曾经带往中国用于活人实验。

遗憾的是这段时间内,山本正夫的记忆缺失严重,并且主要由已经十分虚弱的,卫浩然脱离本体很久的意识体采集,所获信息十分有限。

系列情报一:病毒引发的症状

这种病毒的主要症状,是引起人的迅速衰老,从各个器官到肌肉、骨骼等等,整体的衰老。

不过,这种衰老并不是单方面的杀死人体细胞,而是促进它们分裂再生的速度,然而,一个人一生中细胞分裂再生的次数是有限的,简单点说就是——它把人原本的生命周期大大缩短了,一个人原本可以活到六十岁、八十岁,感染这种病毒后,则会在很短的时间内“活完”自己的一生。

这个时间非常非常短,记录最长的是一年六个月,最短的只有几分钟——那些在幽灵船上被感染的几名渔民和军医,便是如此。

不过,引起人们高度重视的却是这种病毒的其它性状——它能够使感染者发生种种奇特的变异,当时,秘密基地中的高级研究员们采用了“基因突变”这一说法。

基因学说最早是由美国生物学和遗传学家摩尔根提出的,他在1909年起建立了以果蝇为实验材料的研究室,从事进化和遗传方面的研究工作,提议出了一些基因突变之类的设想,并在1926年出版遗传学巨著《基因论》。

当然,由这种病毒引起基因突变的案例非常少,在已知的感染者中不足千分之一,从他的记忆碎片中判断,他们只搜集到了七宗案例,不过,仅仅这七宗案例,便足以使当时的军医和生物学专家们振奋不已了。

其中有三宗案例,病症表现为感染者的巨人化突变,感染者分别在五天,三十四天,七十八天内,身高由原来的一米五左右,长到了三米左右。

这样的巨人化突变,对于身材矮小如侏儒的日本人来说,简直是梦寐以求的,尤其是那些右翼军国主义者,他们认为一旦将这种病毒开发,提炼出可以使人身体增高的药物,将会极大的提升民族自信心,大和民族将会成为世界第一巨人民族,进而征服世界,制霸地球。

另外四宗案例则更为奇特。

其中一人生出了翅膀,可惜的是只有右边一只翅膀,引人重视的在于翼展,单翼展就在三米左右,假设可以进化出双翼的话,总体翼展会大于六米,人类凭借自身的翅膀在天空翱翔,成为可能。

一人生出了腮,肺部也发生了变异,不过,当时的研究人员认为,这极可能是严重的返祖,按照达尔文的观点,所有的陆地生物都是从海洋生物进化来的,所以,这是一种返祖。

不过,也有专家认为,若感染者能够保持人类当前的智力水平,生出腮也不是什么坏事,也许未来人类的一支,会在海底发展出新的截然不同的文明。

第三个案例比较恐怖,他的变异保持了人类的大体形貌,有头和四肢,是否能够直立行走不太好说,发现时他已经死掉了。不过,他的样貌奇丑,有别于当时所见的各类人种,甚至有别于已知的种种地球生物。

第四个案例更为惊人,那是一名十六岁的中学生,被感染后他变得异常聪明,智力大大提升。不过,这名学生也在感染后六个月内生命衰竭而死了。

当时山本正夫等人研究的主要方向,不是预防这些病毒,而是从病毒样本和感染者中提炼出那些可以使人发生良性变异的物质——类似于今天所谓的超人药什么的。

135、病毒样本

系列情报二、病毒样本,偏执者

在留存的档案中,大家对这名“偏执者”几乎都没什么好感,一些工作备忘录中多次出现“那个自以为是的偏执狂”、“那个自大狂”之类的字眼,可见他是个很不讨人喜欢的家伙。

至于为什么大家那么讨厌他,倒是未见记述。

偏执者出身旧贵族家庭,名为西乡重国,自身思想和意识却很开化,有过德国和美国留学的经历,阅历、胆识和头脑都十分过人,虽然大家都很讨厌他,但对于他的能力却一致的认可,称他是个“在理论研究与实验实践方面都是个狠角色”。

“狠角色”这样的字眼儿,用来形容一位生物学和病毒学学者,颇为耐人寻味,不过,从他不惜牺牲自己,只身找到病毒样本这件事来,的确是个狠角色。

山本正夫的导师多次强调,这位西乡重国先生一定事先就知道了这种病毒的危险性,这是他的猜测,却极具说服力。

除了他身上穿戴的在当时来说已经十分先进的防化服外,还有另外一个反证。

这种病毒对人体的破坏力非常强,生命衰竭的最后,人的身体会干枯到原来的一半左右,肌肉、皮肤会极度萎缩,但是通过和幽灵船其他几位亡者的症状对比来看,他的尸体干枯程度还较为轻些——他可是第一个接触到这种病毒,并将之采集的人。

他虽然被人视为偏执狂,却不是个冒然蛮干的人,他一定很清楚自己要去做什么,认识到了这种病毒的传播方式和强致命性,他做了在当时来说非常完备的防护措施——不过,这种病毒的威力还是远远超过了他的预判,以及当时他穿戴的防护设备。

还有一点值得一提,他同当时的研究负责人产生了巨大的分歧,因为是在军队中,上下级的职责十分明确,而且严苛。一些领导人物,若是心胸狭隘起来,很难接受下级提出的方向性的意见。

这也算是他作为“偏执者”的一个旁证。

不过,这位西乡重国先生确实很有远见,从他写给上级的报告来看,他是第一位提出寻找病毒样本,探索这种病毒对人类进化的积极影响的研究员。

他在报告中明确提出,这种病毒若是能够为人们所解读、利用,对于人类的未来意义十分重大,人类很可能进化成尼采所谓的“超人”,甚至比他的超人更为伟大。

当时的研究负责人是一位保守派,他并非恶人,甚至被他的同事们称为“一位不合时宜的佛教徒,他的慈悲害了他,”因为他后来被军部派来的专员带走,结果路上出了车祸,人当场死亡,虽然军方厚待了他的家人,给了很大一笔抚恤金,却仍有不少人猜测他是高层下令被除掉的。

因为他当时的研究方向是“预防”,他认为这种病毒远远超过了当时人们的认知水平,不应该做无谓的尝试,说什么利用这种病毒造福人类的话,简直是痴心妄想,那只会对人类带来毁灭性的灾难。

这种病毒就该永远的封存在潘多拉的魔盒里。开始他只是暗中拖延、压制研究的进度,后来鉴于那名西乡重国的一次次倡议,他开始公开表达自己的保守和慈悲的意见。

他甚至义愤填膺的说:既然没有发现病原体,干嘛要费劲去找呢?这是上天的安排,也是最好的安排,我们是科学家,不是刽子手,这种病毒只会让那些军国主义者更加疯狂,更加泯灭人性。

看来,这位负责人不仅仅是一位科学家,还有着很敏锐的政治嗅觉。

不过,这番言论发表没多久,他就出车祸了。

日军高层曾有意使西乡重国出任那个研究单位的负责人,几番接触却发现这个家伙更难相处,既然不能委以重任,只能利用他。

军方干脆派了一名军事长官来,担任研究所的总监。

这位总监是个圆滑的家伙,一味哄着西乡重国,尽可能满足他的各种要求。

这中间过程如何不得而知,不过后来偏执狂西乡还是失踪了,十三天后出现在了那艘幽灵船上。

西乡的失踪令军部高层大为震怒,据说那位献媚的总监当场就被他的长官一枪打在了腿上,因为他不但失踪了,他的一些秘密研究资料也被带走了。

因为他的意见不为原来的负责人采纳,便开始了个人秘密的研究,他的助理说,他会把一些东西记在一个厚厚的本子上,却从不同人谈论他记录的内容。

西乡重国的尸体被发现后,那本厚厚的工作手册再也没有被找到,彻底的消失了。

因为人们怀疑,那里面记录了找到病毒样本的方法和路径,所以,令人十分恼怒、惆怅于它的丢失。

病毒样本的发现者,偏执狂西乡重国的情报大致如此。

关于那份病毒样本,最初被西乡重国带回时,是装在一个密闭的玻璃瓶中的,整个玻璃瓶也就拳头那么大,而那份病毒样本总量也就一个鸡蛋黄大小。

当然,那一团病毒不是黄色的,而是黑色的,在光照下会散发出一层淡淡的绿光。

它们一个个聚成一团,像一个小小的刺猬一样——如果你曾经试着在沙子里,用磁铁吸聚铁屑,就会更容易理解了——它的样子,就像一团被磁铁牵动的细小的铁屑。

虽然真实的病毒没有磁铁吸引,却无时无刻不在做着顺时针的转动,一小团“铁屑”,就那么永远的转动着——导师说,那份病毒在瓶子里装着已经有十几个年头了,却仍旧十分活跃。

“这就有点不合常理了,就算是病毒,也该需要营养物质才对?”

望着一脸狐疑的山本正夫,导师呵呵一乐:“是啊,可这本来就是一种隔着厚厚的玻璃,就杀死了几十名高级专家的神秘的病毒啊,一种以我们目前人类的知识无法理解的生命啊。”

后来,山本正夫当然获准见到了这种病毒,不过,那是在他的导师死掉之后了的事了。

请原谅,我们一直称他为导师,他的编号是C0N009,全部的山本正夫的记忆碎片中,没有出现过他的名字,直到他死。

136、间谍之旅

导师C0N009也是死于一场车祸。

已经在那个秘密基地与世隔绝的生活了五年的他,突如其来的被总监找去谈话,给他一次探亲的机会。

他本来就不属于军方,他是一名大学教授,在秘密基地之外有他挚爱的妻子和一双儿女,得到这个消息后,他立马答应了,兴冲冲收拾了几样东西,跟山本正夫交代了一些工作方面的注意事项,便钻进一辆军车出了基地。

五天后,秘密基地的总监又把山本正夫喊去了。

总监一脸哀容,拍了拍山本正夫的肩膀,把一份报纸郑重的塞进了他的手里。

山本展开看时,赫然见到惊人的一行标题——失踪五年的教授终于现身,却是在全员死亡的车祸现场。

山本正夫紧咬牙关,努力压制着内心的震惊和悲痛。

这些日子里,这位导师于他简直如兄长和父亲一般,虽说他待人淡薄,却是充满善意与真诚的,对于十几年孤僻苦闷中成长的山本正夫来说,是极为难得的人间的温暖。

山本正夫红着眼,失魂落魄的听着总监言不由衷的连番说辞,他先是感慨了一番C0N009的不幸,没几句,便开始恭维起山本正夫的天赋与学识来,几分钟而已,便换了一副脸色,笑嘻嘻的恭喜他,成功继任导师的岗位,极尽拉拢收买之能事。

不过,这一切看在山本正夫眼里,却令他感到十分的恶心。因为在导师临走前,除了叮嘱工作之外,还满怀伤感的说了一句:“希望他们真的可以给我这机会,看见我的妻儿,哪怕一眼也好啊。”

“怎么?这次不就是准许老师回家探亲的么?”不解的山本问道。

导师无奈的摇了摇头:“还记得我给你提过的那个负责人么,慈悲的佛者,与偏执狂作对的那个?”

“出车祸的那个?”山本诧异道,他不明白导师为何在此时提到他,那个十几年前就死掉的人。

“是,呵呵,”导师苦笑,眼睛里已满是悲恸,“那是我的老师。”

C0N009没再多说什么,扭头出了研究室。

聪明如山本正夫早已猜到了导师话里的意思,他是被他们谋杀的。

山本正夫再一次封闭了自己的内心,不过,自打真正担任该项目的负责人后,山本正夫才发现这个项目的研究已经进入了难以打破的瓶颈期。

军部怀疑导师C0N009故意拖慢进度,导师也不愿意跟那帮武夫多加辩解,因而招来了杀机。

系列情报三,山本正夫的研究

此时的山本正夫还没有表现出明显的政治倾向,对于一个初学者,他更希望在自己的专业领域有所建树,在这个生物学、病毒学、遗传学扎堆,满眼尽是顶级的研究设备和浩如烟海的研究资料的地方,山本正夫一下子便被吸引住了,很快便从导师被军部谋杀这样的事件中抽离出来,全心全意投入到研究之中。

山本正夫发现,在过去的几年中,那些最初接触过病毒样本的研究人员陆续感染身亡,真正的病毒样本便被封藏起来,大概有一年左右的时间,山本正夫只在C0N009的带领下见过一次那份样本。

它被放在地下一百多米深的储藏室中一间特殊的房间里,那个房间只放了那一份病毒样本。整个房间有六道厚厚的由不锈钢、玻璃、陶瓷、铅锡合金等不同材质做成的大门。

重重门禁,与其说是为了防止病毒样本被盗——更像是防止那些病毒跑出来。

对于这种病毒传播媒介和传播路径,大家始终无法研究透彻,因而也无法确定哪种材质可以完全的隔绝这种病毒的传播。

病毒样本不仅存放保密,就连研究者在观察时,也只能穿上厚厚的隔离服,保持五米以上的距离,以望远镜观察。

事实上在大批的研究人员感染病毒死亡后,军方高层也同意了停止对病毒样本的研究。

秘密基地内关于该病毒的实验之类,主要是从哪些感染者的尸体入手,而在那些尸体中又找不到病毒的存在,这样的研究模式,自然无法取得实质性的进展。

山本正夫用了半年多时间熟悉前人研究成果,形成了自己的一些观点和猜想,便向军方派驻的总监提出要求,必须重启对病毒样本的直接研究,否则绝对无法取得实质性进展,耗费再多的人力财力都是徒劳。

对于山本正夫的请求,军部自然不会置之不理——这是个显而易见的道理,哪怕是一个对生物学、病毒学毫无见地的大兵都能理解,不直接研究那些病毒,当然不会有什么正确的结果。

唯一的障碍就是如何展开对病毒样本的研究?

这不是研究者有没有那个胆识和勇气,决策者想不想的问题,还有金钱、人力等等,都不是问题。

问题是在这之前,人们已经投入了大量的人力、财力,专门研究这种病毒的感染路径和媒介,以及何种材料能够有效隔绝它的传播。结果都不是很理想。

曾经有一位研究员,穿戴了以橡胶等材质特制的塑胶衣,从头顶到脚底严密包裹,仅仅留了鼻孔处接驳了防毒面具,终于从那份样本中分离出一毫克的病毒样本。

那件事确实大大鼓舞了人们,可三个月后,那位研究员,还有他的两位助手,还是被感染了,生命衰竭而死。

大家推测这是一种活性极强的病毒,它们甚至可以吸附在空气中的微尘上进行传播,甚至它们自身都可以分离出细小的个体,漂浮于空气中,从而进入人的空气系统——就连那些防毒面积都无法彻底感觉它们。

山本正夫还特别研究了那位前辈留下的塑胶隔离服和一间特制的实验室,发现他的做法确有可取之处,问题很可能出在病毒样本取用、培养的过程中,以当时的设备,还是无法做到让病毒与外界完全隔绝。

山本正夫查看资料发现,他们在实验室中抽取、培养病毒,完成相关动作后再放回地下储存室,在不针对病毒样本做实验的时候,他们在实验室中则放松了警惕,不再穿戴那些笨重的隔离设备——毕竟那些设备套在身上,实在难受的要命——而这,也真的要了他们的命,那些漂浮于实验室空气中的病毒,要了他们的命。

山本正夫向总监提出自己的建议,首先他肯定了前辈的做法,既然有三个月的安全期,就说明他的做法有一定的效果,只是还需要加强。

而他,山本正夫希望得到一次游学的机会,目前基地中的人员、设备已经是日本最顶尖的了,日本本土已经没有希望找到解决问题的办法,只能去欧美国家游学,在那里寻找一些可能性。

这一要求则直接促成了山本正夫的作为一名间谍的人生旅程。

137、科学有道德吗

山本正夫提出的设想和建议,对当时已被极右军国主义野心家控制的日本军部来说,有着无法拒绝的诱惑力。

但是,他们也有一条规定,所有离开那个基地和项目的人,只能是死人。

最终,他们对山本正夫进行了极其严苛的政审,他通过了。

这一点,除了感谢他孤僻、沉闷的性格,以及对学术的狂热外,他的红月之刃也帮了他的大忙。

自废刀令以来,在一次次针对武士暴乱的镇压中,武士阶层已经消亡,然而武士道精神却转化成了对天皇的绝对忠诚和狂热的军国主义热情。

在他的政审报告中特别备注:山本正夫时常沉浸在对先祖遗物(红月之刃)的观想之中,并流露出武士一般冷酷的神色,他是一位难得的右翼科学家。

就这样,山本正夫成了一名东京帝国大学的副教授,化名伊东二郎,在一名军方特派员的陪同下,开始了欧美等国家的求学之旅。

当然,那名军方特派员是作为他的助手和随从一起的,对山本也十分恭敬,生活起居照料的无微不至。

不过,山本正夫偶尔也会流露出一些唏嘘之意——此时他的已不再那么单纯了,他想,这位随从一定还接受了另一条秘密指令:一旦自己流露出丝毫可疑,便会决绝的抹杀自己。

山本正夫的游学,历时两年八个月,同之前的申请相比不可谓不长,不过,在这期间,山本正夫也是成绩斐然,源源不断的把他在西方学到的生物学、化学、病毒细菌方面的先进情报传回了国内。

虽然病毒项目的研究耽搁了,可因为山本正夫传回的情报,秘密基地的一帮人在细菌武器方面的研究却取得了几项傲人的成果,军部高层干脆听之任之,甚至大有改变原本的计划,培养他成为一名科研间谍的想法。

因此在这段时间内,他还受到了一些严格的间谍训练,练习使用了几个不同的身份。

山本正夫一共采购了两种设备,一种是手套式隔离操作箱,在一个密闭的玻璃箱上做出两个圆孔,圆孔上密封镶嵌两个塑胶手套探入箱中,箱体内便成了一个完全与世隔绝的密闭空间。

工作时只需将两手深入手套中,即可操作箱内事先准备好的设备和病毒样本。这种隔离箱只需一次性把病毒样本放入,后期无需再进行暴露式操作,大大减少了病毒传播的可能性。

另外一种原理相同,也是隔离箱式操作台,更为先进的地方在于,箱内的设备仪器均为特制,工作时采用金属手臂操弄各种仪器设备。因此,在隔离箱外还可以多加几层隔离墙,研究人员只需操弄那些金属摇臂即可完成实验动作。

第二种设备更为安全可靠,不过造价高昂,而且金属手臂配备的特制仪器设备种类较少,一定程度上不利于扩大研究范围。

带着大量先进知识和设备回归的山本正夫,很快成为了秘密基地中的核心成员之一,也接触到了更多骇人听闻的实验内容。

早在第一位佛系负责人被暗杀后,没过多久他们便开始了活人实验。一些无亲无故的死刑犯、流浪汉,被秘密带到实验基地,成为实验的对象。

因为尝试抽取病毒样本进行活体实验,又有五名研究人员感染身亡,那份病毒样本成了不可靠近的禁忌之物。

军方负责人自然不会甘心,迫于无奈,研究人员只得尝试去提取一些感染者的身体组织,移植到活人实验对象身上,这种方法成功率很低,每一百人次实验,才会有一名实验对象被感染。

这种病毒的传播方式实在匪夷所思。山本正夫想了想,随即陷入了深深的道德与伦理的旋涡之中,几乎有两个月的时间他无法正常思考和工作,把一种尚属未知,且会引起人基因突破的病毒,用于活体实验,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是极其错误的。

他甚至后悔把那些设备带回来,不知不觉自己竟成了帮凶。

山本正夫的退缩,对于整个项目的推进几乎没什么影响,军方早就笼络了大批的毫无道德和伦理可言的科研人员,只要把那些先进设备给他们,由他们继续从事活人实验即可。

这个时期的山本正夫显得异常焦虑、矛盾,不过他这种焦虑和矛盾主要是自己折磨自己,并没有引发他与军方负责人之间的争执,更多的表现为一种消极怠工罢了。

对于山本正夫的消极,军方的表现也出乎意料的宽容,起初他们采取了放任自流的策略,听凭山本正夫沉浸在自我怀疑和消极的情绪中,缓过一段时间,又开始给他“投喂”一些症状奇特的病例样本、研究报告,山本正夫很吃这一套,他很容易被那些稀奇古怪的病例、症状奇特的病体样本吸引。

等到时机成熟,他们又派出了几名老军医对他加以引导——

唔,山本君呀,年纪轻轻不该这么消极啊,我们这些老朽,没有力量和精力去争执什么,你可不能放弃啊。

是啊,说起来,那些人的实验我们也实在看不过去,可不能由着他们这样干下去啊。

那些家伙总是说什么,纯粹的科学是没有道德和伦理可言的,话是有几分道理,可在一些方法和过程中,也是应该有所注意才对。

说到底,还是科学家自身的道德问题,无关科学本身。

嗯,有道理,而且军部高层也有一部分人,他们对这个神秘的病毒也是怀有建设性的态度的,他们希望从对人类有益的角度入手来研究它,破解它。

是这样的,而且,山本君还有你之前的导师,不也是如此认为的吗?如果能够驯服这种病毒就好了,发挥它对人类有益的一面,强健我们的体魄,提升我们的智力,不只是对于大和民族,对于整个人类,都是一次了不起的创举啊。山本君,这将会迎来人类的再一次进化啊。

哈哈,是啊,是啊,先生这话说的,我们都有些飘飘然了,如果真是那样,我们该算是什么呢?

是伊邪纳岐,伊邪那美那样的大神吧?哈哈哈哈。

138、美丽的意外

大概所有的天才科学家,都心怀一种对知识的几乎病态的求索,山本正夫心中的道德天平很快便倾斜了。

渐渐形成了一支以他为首的研究队伍,主要从事对神秘病毒的破解工作,探索它对生物基因改造方面的可能性。

他的团队主要研究那些人类意外感染者,并用动物从事相关实验,不过,他多少也默认了另外一些人用活人做实验的情况,对于他们所提供的研究数据也欣然接受。

在日本本土的大量实验,最终还是被归于失败。

从病毒改造利用方面来看,效果非常不理想,对于病毒感染后出现何等变异,仍旧无法控制。

99%以上的实验对象会出现巨人化现象,对于巨人化的感染者,已经可以成功延长他们的存活寿命——可以延长到五年四个月,问题在于他们的智力。

所有巨人化的感染者,智力会严重降低,从军事角度来讲,连训练成普通士兵的可能性都没有,毫无实战价值。

——不过,日本军部方面并没有放弃的打算,至少他们研究出的一些细菌武器、病毒武器,战争价值十分可观。

日本侵略者占领东北后,这个秘密而又十分危险的机构,便从日本本土,转移到了中国东北地区,全称日本关东军驻满洲第731防疫给水部队,对外宣称加茂部队,石井绝密机关。在中国一般称之为731部队。

最初这个单位设在哈尔滨市平房区新疆大街,后来扩展到辽宁、内蒙古、河北等多地,随着机构扩大和研究人员的大量增加,为了保密起见,这个组织愈发的军事化,除了加派大量特务参与外,对于原来许多保留学术职称的研究人员,也开始编制军阶,完全军事化管理。

二战后期,关于731给水部队的情报才陆续曝光,给水部队利用中国平民、联军战俘进行生物武器、化学武器实验的惨绝人寰的行径,引起了全世界舆论的轩然大波。

在中国期间,山本正夫同至少三位研究人员任职“特别参谋”,指导总部及各处分支机构的研究工作。

根据山本正夫的记忆碎片,卫青云等人又发现了731部队设在河北、辽宁、内蒙古的总共五处实验基地,规模极其庞大,是日本侵略中国,践踏中国主权,违背国际公约,用活人进行冻伤、细菌感染、毒气实验的重要罪证。

此时,第二次世界大战已经进入白热化阶段,而山本正夫作为曾经留学欧美掌握多门外语的“重要学者”,再次发挥其专长,多次到德国、意大利、匈牙利、罗马尼亚等法西斯国家交流学习,再次启用了多个间谍身份。

直到那个时候,山本正夫仍未结婚,甚至连恋爱都没有过,从大三开始被征召进入秘密研究机构,除了几次被监视下的游学外,他的人生一大半都处在一座封闭的生物与病毒,细菌与尸体的囚笼之中。

每一个初次接触到他的人,都可以轻易做出判断——他是一个残缺不全的人。

甚至,长年负责照顾他起居生活,并监视他的特务,都在一次酒后吐真言说——

山本君,你这样下去不行啊,这根本不是一个男人该有的生活啊,同现在相比,倒是更喜欢和你一起去游学的日子啊,那个时候,你起码装的像个人一样。哈哈哈哈,说起来你还真是个天才间谍呢。

每次外出,尤其是长时间去他国交游,军部都会为他特别编制一个身份,为了掩盖其从事病毒与细菌研究的罪恶勾当,这些身份往往都是已婚人士,有贤惠的妻子,可爱的女儿或儿子,家庭美满和睦,一家人其乐融融,而其本人也是一副养尊处优惯了的样子,性情宽厚爱笑,令人实在难以将其同细菌武器、活人实验,这些恶魔专属的字眼儿联系在一起。

或许,他也感到过自己内心情感世界的空洞,十分乐意扮演那些顶尖间谍为他谋划的剧本,而且演的十分投入,非常的成功。

就在某一次,山本正夫在那名特务的陪同下,前往已被德军占领的巴黎,参加一个秘密学术交流期间,那名多事的特务竟然帮他钓到了一名浪漫的战争寡妇。

那女人本就是日耳曼人,却生在法国,战争打响没多久,他的丈夫便被一块弹片击中,魂归天主。她自己是个耐不住寂寞的人,早已习惯了欢场生活。

而山本正夫此时亦扮演一位幽默风趣的大学教授,专门研究羽毛鲜丽的鸟类和漂亮的蝴蝶。

他功课做的很足,把间谍们特别为他编排的各种书籍、背景知识、幽默笑话运用的滚瓜烂熟。两个人在一次酒会上聊了不大一会儿,那寡妇便早已媚眼如波,对他倾心不已。

不过那些特高课的特务们,可没教他怎么把一个女人搞上床,更没教他如何把握时机,他们觉得这样一个窖藏几十年的老牌处男不需要那种技术,而且,他不在外边乱搞的话也不是什么坏事。

这就多亏了那名随身特务了,毕竟相处多年,他大概对山本正夫也产生了某种特别的友谊,至少是一种朋友间的,带有一点小小恶作剧似的“成全”吧,他巧做安排,成全了那对男女。

起初山本正夫只当是在演戏,可一旦尝过女人滋味儿,就一发不可收拾了,何况还是一个风情万种的女人呢。巴黎期间,一有机会他便同那女人纠缠在一起。

这是他第一次跳脱剧本,自己改编剧情,给自己加了不少的戏。

卫青云猜想,这些不同的间谍人格,还是在一定程度上造成了山本正夫的精神分裂,回到中国恢复身份后,那个女人便从他的世界里彻底消失了。

不过,那段浪漫而甜蜜的时光却也不是完全没有影响,那让他明白了,为什么在别人的眼中,他是个残缺不全的怪物,为什么那特务会说他之前过的不是男人该过的生活。

那女人就像一根火柴,在他荒芜、空洞的世界里,点起一片火来,使他开始去思考一些病毒和尸体之外的事情。

就这样一次美丽的意外,却给731部队带来一次不小的打击。

139、同M国人的三次会面

身处秘密部队,可作为给水部队的特别高级参谋,他还是被特别优待,有一些十分可观的外出机会,过过正常人的生活。

当然不只是他,许多高级人员都有这个待遇,那些纯粹的负责监视和保护研究人员的军人,则机会更多。

有时候,他甚至还有机会被邀请到伪满洲国的傀儡皇帝溥仪那里,参加一些名流人物的宴会。只是,他外出用的都是化名。

在一个伪满洲国教育大员晚宴上,他认识了一名中国姑娘。

这是一名有着新知识新眼界,又兼具传统中国女人的贤淑端庄之美的女性,她本意是想做一名老师,心中却十分厌恶日本人在伪满洲国宣扬的那套大东亚共荣的荒谬论调,因而学成回国后一直赋闲在家。

她当然不会像那个巴黎寡妇那样风情万种浪出火来,而且看得出来,她十分讨厌日本人,甚至讨厌他那个在伪满洲国做官的父亲。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复杂的容纳了多种矛盾特质的女子,深深吸引了山本正夫。

山本正夫的记忆断断续续,他跟那女人交往的过程和结果如何,无法看到完整的画面,不过,从他内心流露的情绪来看,他确实深深爱上了那个姑娘。有时候,他还会忏悔,为自己对中国人民所犯下的一切罪行。

后来,那名中国姑娘从他的世界里消失了,只是偶尔会在回忆里出现。

自那以后,他开始更多的留意731部队中另一些人在研究的内容,那些他之前不太愿意看见,不愿意承认的却真实存在的东西。

再后来,还有一段记忆。

一名日军高级武官,把一份报纸重重摔在了他面前,报纸上赫然刊登着延安方面向全世界发出的一份消息:正是日军在华使用活人进行细菌实验、化学实验,并生产和使用细菌武器、化学武器的内容,其曝光内容详实,涉及大量的照片和研究数据,部队番号等。

在中国共产党的努力下,第一次把731细菌部队的丑恶罪行公之于众。

接下来,山本正夫被限制了长达一年半的人身自由,随着战局对日方越来越不利,而这个人脑袋里装的东西又太多太重要,最终决定将他押回日本本土。

这才有了山本正夫化身石田浩二那段海上之旅,而当时同船的久保,便是军部和特高课新指派的监视他的人。

原来那名山本正夫的随行特务,也因为泄密事件而被严刑拷打,实在问不出什么,枪毙了事。

关于731部队的那些情报,真的是山本正夫提供给中国的吗?或者说,他真的曾是中方地下党员的线人吗?

这个问题,从日本特务机关对山本正夫的审讯中来看,他们也没有确凿的把握,毕竟山本正夫可是特高课特别培训过的精英间谍,对于特高课那套手段十分了解,特高课也拿他没办法。

卫青云、张教授等人询问了专家组的意见,客观上来看,缺乏相应的史料记载证明山本正夫曾经是中共的秘密线人,就连他暗恋过的那名中国姑娘,也没有详细的史料证据,证明她是中方地下党员。

至于山本正夫本人的记忆,因为大量缺失,也无法证明他曾经把731部队的消息泄露给哪个人。

可能泄露情报的真的另有其人,日本军方和特高课真的是错怪了他。

回到日本后,山本正夫过了一段隐姓埋名的平民生活。

日本宣布战败后,大量分布在世界各地的日侨回到本土,山本正夫利用学到的间谍知识,伪装成一名旅居美国巴西的日侨,趁着人口和户籍管理的空档,编造了山本贵一这个身份。

作为山本贵一的他,后来的履历,随着他创立的山本生物株式会社的发展,较为明朗的展示在了世人面前,虽然他为人低调而隐秘,大体生涯无外如此,诸多人生情节同他留下的日记比对没太大出入。

不过,卫浩然还是发现了一些引人注意的地方,并把相关的记忆碎片压缩在了那颗记忆蓝晶里,被卫青云顺利解读了出来。

卫浩然到底经验老道,虽然他之前没有读过山本贵一的日记,还是敏锐的察觉到了他跟M国人的那几次交易。

在山本的日记中,只是称对方为M国人,略去了所有可能提示身份的信息。

而在他本人的记忆碎片中,信息也是少的可怜。

卫浩然一共捕捉到了三份与之相关的记忆碎片,这些记忆碎片本身的时间编码已经失效,卫青云根据其中人物的服饰、鞋帽的上市年份推断出了它们的先后顺序,编码为SB-002号,SB-003,SB-004。

之所以从002号开始,是因为从那份记忆碎片里人物双方的对话关系可以判断,他们已经不是第一次见面。

他们第一次见面是在什么时候,已经无法知晓。

不过从三次见面里双方态度来看,山本贵一一直处于一种微妙的被胁迫的态势中,虽然他表面看起来泰然自若,但对方的语气眼神中流露的强势,对比山本的隐忍,还是可以明显的感受到这一点。

由此推断,应该是这些M国人主动找到了山本贵一,毕竟早些年山本正夫曾经以化名在美国游学。

可能山本的身份被M国情报机关识破,几番侦查之下,发现了他背后的某些秘密,进而主动会面,勒索了某些东西。

三次见面的地点都不同,通过窗外的风景来判断,应该是在一些度假酒店的会议室里。

山本贵一一直是一个人,对方一直是两个人。三次见面时间间隔很长,可以清晰的看出双方脸庞上阅历和风霜的增长。

每次见面,山本贵一都极力让自己的大脑保持放空状态——应该是间谍训练中学习到的某种技巧?——这使他看起来更加从容、镇定。

不过,这也使得卫青云很难从这些记忆碎片中读取当时山本贵一的思想内容,无法确定他们谈判的实质内容是什么。

双方对话大多是些掐头去尾的言辞,显得有些高深莫测。

诸如,“那些东西我们很满意,但中间还是出了些小问题,希望能够获得山本先生真诚的帮助。”

“如果你们不肯透露细节,我也爱莫能助,相信这一点您很明白。”

“不不不,先生,您误会了,问题不是出在我们的人身上。”

“我听不懂您在说什么。”

“您卖给我们的那些东西本来就是残缺不全的,不是吗?”

“唔,有问题吗?”山本反问。

“难道这不是问题吗?”M国人脸色难看起来。

“你们第一次提出想要那些东西的时候,我就告诉你们了,那些东西不完整。”山本面不改色的回敬道。

“山本先生,您让我感觉受到了愚弄。”

140、四段记忆碎片

两个M国人身形魁梧,相比之下,山本正夫显得弱小很多。

一直在说话的那个尤其显得强悍不可一世,他霍地站起来,几步逼近山本正夫面前,硕大的鼻子都快插进对方的眼睛里了。

“把你们在研究中遇到的问题告诉我,我可以试试。”山本正夫一脸虔诚的望着对方。

“山本,你想不劳而获,让我们乖乖把研究数据给你?”强悍的家伙态度有所缓和,仍是不甘心的甩出一句。

“不要再颠倒黑白了,明明是你们想让我打白工。我们都是成年人,你们想让我做什么,大可以说出来,我现在是个商人,只要价码合适,我会考虑的。”

“山本先生答应同我们合作了?”强悍的中年男子嘴角露出一丝狡黠的笑意。

“不是合作,只是部分的参与,而且,我不会到你们的秘密基地去,你们把出问题的片段,以图文或录像的形式发给我,我给出我的意见。”

“这是为什么?”对方耸耸肩膀,自作聪明的看了一眼自己的同伴,“山本先生,还是不相信我们吗?”

“我的条件就是这些,这是我在瑞士新开的账户,上次你们打过来的钱太麻烦了,这次的一定要干净。”

“好,山本先生爽快,如果你改变主意随时联系我们。”

“联系你们?到哪儿去联系你们?”山本嘴角一撇,笑着反问。

对方两个人相视一笑,多少有些尴尬,转而面露诧异,又反问过来:“山本君曾受过特高课的严密训练,查出我们的联系方式,不过是小菜一碟呀?”

“我没有查过。”

“是啊,我们就是纳闷,您为什么不查呢?”

“难道我这样,不是更有诚意吗?”

“真是可惜,像您这样的天才,不参与这个项目,真的是我们的巨大损失。”

双方的对话大体如此,看起来M国人很想拉山本下水,参与某个研究项目,后来两次见面,见他态度坚决,便痛快了许多,只是痛快的开出价码,请他临时参与一下。

山本在瑞士银行的秘密账号是——S008009004032。这是一项非常有价值的发现。

卫青云也从M国两个人的肢体语言,以及他们的一些俚语中看出,他们是军人,而且是现役职业军人,军阶很高。因为三次见面相隔十几年,他们始终保持了同样的军人风范。

再有就是,他们应该是M国驻日部队的,至少曾经有过一段长期的驻日生涯。

听过卫青云的相关报告,中央特派员以及张教授等人显得既震惊,又有些恐慌,以M国人的实力来看,如果山本正夫身上有什么值得他们挖掘的东西,无非是那些病毒研究,甚至有可能是731部队在中国时期取得的大量研究数据。

早就有消息披露,M国的军队一经踏上日本国土,便开始了对当年日本科研情报的搜刮工作,其中最为看重的便是731部队在中国攫取的关于中国人的大量研究数据。

“跟进,迅速跟进,虽然山本贵一已经死了几十年了,但是M国人的研究可能还在继续,他们的研究很可能对中国十分不利,一定要把这条线挖出来。”特派员郑重的向卫青云等人嘱咐道。

“嗯,如果挖出这条线索,也可以狠狠的打击一下嚣张的M国人,这些年总是拿着人权的幌子无理的干涉我国内政,把这些消息挖出来曝光,也好让全世界人民看看他M国人的人权和道德假面下的丑陋嘴脸。”张教授的政治觉悟一向很高,说话的情绪不由得高亢起来。

关于山本贵一的记忆碎片还有一个系列,不过其中的内容到底是什么意思,卫青云却始终没能解读出来。

四段记忆碎片涉及的题材大致相同。

其中两段记忆,是山本贵一带着妻子和孩子,到一处游乐园玩耍的事情,从他的儿子山本取光的身高对比来看,两段记忆发生的时间相隔三年左右,山本取光的年龄分别在五岁和八岁左右。

两段记忆的内容大体就是天伦之乐的情节,山本贵一难得有过几次开怀大笑的情形,两段记忆唯一有关联的就是小取光被一条巨大的鲨鱼标本吓哭了,三年后再去的时候,小取光仍未能克服心中的恐惧,再次哭闹个不停。

这有什么意义吗?

对于儿子的懦弱胆小,山本正夫也没表现出诸如恨铁不成钢之类的情绪来,只是哈哈笑过,抱起孩子一边哄着走开了。

另外两段记忆,也是在一座游乐场里。

山本正夫的头发已经花白,身形瘦削,但精神还好,他左右各牵了一个小朋友,一男一女,听他们喊山本爷爷,应该是儿时的山本信虎和山本瞳无疑。

当年丑陋而狰狞的鲨鱼标本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几具造型逼真、线条优美的鱼类塑像,有*、虎鲨、海豚之类,看起来这是一座海洋主题的游乐场,或者是某个游乐场的海洋主题区。

其中一段记忆里,山本贵一弯着腰,给小孙子小孙女绘声绘色的讲了当年,他们的父亲被鲨鱼吓哭的事情,山本贵一还学起了当年小取光的滑稽样子,本意大概是想逗弄两个孙辈。

两个孩子的反应大相径庭,小信虎显得有些难为情,大概是为父亲的懦弱感到一些羞耻。

山本瞳却是无所顾忌的哈哈大笑起来,还直言说,爸爸原来是个胆小鬼,爸爸是个胆小鬼。

另外一段记忆,也是这个场景,不过两个小朋友都长高了些,同上一段记忆,应该隔了两年左右的时间。

山本贵一再次带着信虎和瞳子去了那座游乐场,也是到了那些鱼类雕塑跟前,这一次不用山本贵一开口,小瞳子先哈哈大笑起来,指着一具鲨鱼塑像,问哥哥是不是还记得爷爷讲的爸爸被吓哭的故事。

而小信虎早已羞愧难当,红着脸轻声呵斥妹妹,不要再提那件事了。

这四段记忆碎片出现的莫名其妙,师父为什么会抓取四段这样的碎片呢?

看起来毫无价值可言,无非是天伦之乐的感人画面,没看到任何可以的信息。

不过,师父不会做没有意义的事,抓取这样四段记忆碎片,也是需要耗费很大的意识能量的。

卫青云还是认真的把四段记忆碎片描绘出来,并配以详细的文字说明。

“喂,老卫这是搞什么飞机,怎么弄这么四条信息出来?他不会是在山本贵一的脑袋里冻傻了吧。”

中央特派员见了,第一个发起火来。

141、天轨

对于山本贵一大脑内的情报解读,中央十分重视,除了特派员一行外,还成立了多达二十几人的专家组,帮助解读相关的信息,这些人都是各自领域的专家翘楚,他们的时间那个顶个都是一寸光阴一寸金的那种,若不是国家需要,换了谁也不可能将这些人同时召集起来。

卫浩然、卫青云师徒拿出了四段这样的记忆内容,简直是无理取闹,浪费大家的宝贵时间。

张教授在一边看了,也是一直啧啧啧的嘬牙花子,有心帮卫家师徒说几句好话,却也不知道从哪儿说起。

“师父不会做没有意义的事情,这四段记忆,还是等他老人家醒来再说,在这之前,如果大家允许的话,我可以留一套备份儿,先尝试解读一下。”卫青云勉为其难的说到。

“备份儿?可以,哎,这东西不就是在你脑子里的吗?”特派员答应下来,又有心无意的反问了一句。

“哦,这是师父从山本贵一大脑里挖取的记忆碎片,经过特殊压缩后再传给的我,一旦解读完成,我就得把它们清理掉。”

卫青云知道这些官僚才不关心什么技术细节,不过还是耐心的解释了一阵,自己是没什么,可师父和几个师兄还得同他们打交道,对他们的疑问不能置之不理。

“清理掉?为什么要清理掉?”特派员饶有兴趣的问起来,同时也显得有些生气。

“哦,这种东西留在他们脑子里,容易精神错乱。”张教授赶忙解释起来。

卫青云自己挖掘到的信息,也一并整理出来交给了他们。不过,有一份资料,他却只字未提。

那是卫浩然在神秘虚空中生成的记忆碎片,内容不多,只有两幅画面,不过这种情报,内容越少,往往就越重要。而且,是师父的意识体特别生成了这两个记忆碎片给他,其中还有一条师父的简讯——

这些与山本贵一项目无关,务必慎重处理。

第一条记忆碎片长达十分三十五秒,这段记忆又可以细分为三个小节。

第一小节,画面是卫浩然在入口处。

因为错认了那些孩子,导致山本贵一的意识世界崩溃,崩溃前夕,山本的意识世界——阳光明媚的海边渔村景象出现,紧接着便如地震爆发一般,崩溃成大大小小无数的碎片。

此时,卫浩然并未深入山本贵一的意识世界,正处于他的意识元界和记忆宫殿之间的位置,他同自己本体的链接仍然十分紧密。

卫浩然迅速回传一条意识能量,组成了那条脐带,并在混乱中抓取了山本贵一的一些记忆碎片做成意识邮包,传回了自己的本体——也就是卫青云第一次潜入卫浩然收到的那个。

山本贵一意识世界的崩溃仍在进行中,在碎片的裂隙中出现了从未见过的巨大深渊,一种绝对虚无的空洞——卫浩然意识到自己可能再也回不去了,便分离出一个意识体,再次回传到自己的本体——也就是之前卫青云遇到的那张卫浩然的脸。

卫浩然的这一切动作,都在极短的时间内完成——可谓惊心动魄,就在卫青云读取这部分记忆的时候,都不禁冷汗直流,浑身的肌肉不由自主的突突突的抽搐着。

呼,这个老家伙,生死刹那,竟然还有心做出这些动作,不过,也得亏有了他的这些情报,不然世上根本没有哪个人能够活着潜入山本贵一的大脑。

不对,还有那个人,那个隐藏在山本贵一的意识世界多年的人,八成是个女人。

第二个小节,是在卫浩然完成那些动作后。

当时的卫浩然见山本贵一意识世界仍在崩溃之中,自己还有时间,便生起一丝求生之念,想挣扎着回归自己的本体。

忽然间,一处记忆宫殿的建筑体发生了爆炸,顿时引发了整个意识世界的连环爆炸。山本正夫庞大的意识世界顷刻间化成了片片细微的粉末,如泥石流一般四处狂野奔涌。

排山倒海的意识洪流顿时把卫浩然卷入了风暴的中心,再也无法脱离。

濒临绝望之际,卫浩然发现了那名一袭忍者黑衣的隐藏者。

那人在意识乱流中努力控制着自己的身形不被击溃,同时,却又不断把山本贵一的意识碎片吸附到自己身上,主动与对方融为了一体。

一念闪过——在这个不断被冰冻又激活的大脑里,那个人的意识体竟然还能留存至今,一定是凭了这个办法——卫浩然当即放弃了回归本体,一方面紧紧牵引着自己释放出的脐带,一方面也主动吸附山本贵一的意识碎片,与对方渐渐融合。

第三个小节,是卫浩然在神秘虚空中的画面。

随着山本贵一的大脑再次被冷冻起来,他疯狂的意识风暴也在短时间内平息,渐渐如风沙星辰一般,飘荡于渺茫无垠的虚空之中。

就在一切平静下来之际,一些黄色的光点如透过薄雾的晨光,渐渐聚拢凝结成一个人的形体——卫浩然的意识体再次化现。

不过,这个时候,他的意识体已经只有原来的三分之二大小了——这一番折腾,实在耗费了不少意识能量。

卫浩然的意识体连接着自己的脐带,飘荡与上下无着,无垠浩渺的虚空之中。

起初他四下张望,紧张的寻找着什么——卫青云猜测,他是在寻找那个黑衣忍者。

这只是一份记忆碎片——卫青云不在卫浩然的意识世界,无法读取他当时的心中所想。

没有找到那个人——紧接着,一阵阵恶寒和恐惧冲击而来,卫浩然脸上露出了明显的恐惧的神色。

显然,卫浩然也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进入这样一片无垠无着的神秘虚空。

他知道,山本贵一的大脑一定是被冷冻起来了,也就是说他的意识世界“死”了,可自己在哪里呢?也随着他的死亡,而死掉了吗?

这里到底是中国神话里阴曹地府,还是西方传说中的地狱冥界呢?

身处这样的境遇,无论谁,也会有一番荒唐绝伦的胡思乱想吧。

卫浩然极力克制着内心的恐惧,尽量向远处望去,渐渐出现了一个个闪亮的光点,如星辰一般,还有星河,星云一样的存在。

卫浩然曾经是中国银河探索计划的成员之一,有过一次太空旅行经验,更在天轨上生活过几个月,对于太空中的景象十分熟悉。

他觉得这里的情形,和宇宙十分相似。

142、缺席的文明

后来,卫浩然所见大致与卫青云见到的差不多,无数的画面、声音如江河奔涌过来,整个宇宙的过去和未来,在这一片虚空中交汇、分离。

卫浩然大体明白了师父的用意。

第一节的信息,他是想告诉卫青云,自己当初在那里发生了什么,一切都是怎么回事,好让自己以后有个教训。

第二节的信息,是想告诉卫青云——更准确的说,是想传授卫青云一门新技能,在遇到这种主人意识体大崩溃的时候,可以主动与主人的意识世界融合,可以保全自身。

同时,告诉卫青云那个黑衣忍者的情报。

第三节的信息,是想告诉卫青云,在那片神秘虚空中的景象,不是幻觉,而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也许,也有互相印证的意思。

看来,卫浩然师徒二人,都想到一块去了,他们都被那片神秘的虚空世界深深的吸引住了。

第二条记忆碎片,相比就简单了许多,只有不到二十秒钟的时间,画面内容也很容易看明白,仔细推想,却也更加的离奇、诡异,充满了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主要的画面来自那个混乱的时空,在那片过去和未来混乱交错的时光碎片纷纭扑来的时候,卫浩然看到了其中一个画面。

他看起来很兴奋,他试着努力去抓取那个画面,却是徒劳,他两手在虚无中乱抓,却如掠过镜花水月,眼看它就要飘走了——卫浩然只得再次牺牲一部分自己的意识体,把那个画面拓印下来,然后尽可能的放大。

卫浩然吃惊的望着那个巨幅的画面——看起来,师父很在意画面里的内容,哪怕地上落了一根头发丝,他也想希望卫青云能够明察秋毫,把它发现,解读出其中暗藏的时空密语。

这一处由巨大的黑色石板铺成的广场,石板光滑如镜,散发着黑曜石一般的光色。

广场四周每隔一段便树立一根六角形的参天巨柱,表面呈现奇特的金属灰色,底部有厚重的大理石基座,宏伟雄壮,愈往高走愈发尖细,在几乎入云的高处忽然收拢,呈现一个圆润的钝角。

在这些六棱巨柱的每个面,都阴刻着密密麻麻的符号,整齐而细密。看起来像某种神秘的文字。每一根巨柱,符号的风格明显不同,应该是来自不同的民族或文明。

卫青云数了一下,总计有八八六十四根巨柱,其中有一些巨柱中间断折,朝着不同的方向横倒在地上,看其断面,又似石材质地,却仍散发着金属色的辉光,应该是某种金属含量很高的石材。

还有一些巨柱,或表面,或棱角,有撞击形成的大小不同的缺口,那些受损的表面,原本整齐排列文字符号,亦令人惋惜的不知所踪。

这地方看起来并不太平,一些撞击明显是飞弹炸裂造成的。

巨柱之下,广场之上,便是微渺如蝼蚁一般的人们,他们的排布并不整齐,显得有些杂乱,仔细看时可以确定,他们是以每根巨柱为中心分布的。

每根巨柱下的人数不等,多的有二十几人,整根巨柱都绕了一圈。有的只有三五人,在宏大的广场和巨柱的映衬下,显得十分孤冷。

广场上的人大体可以分为两类,有一些人看起来属于这里的主人,至少是这里的守卫者。

他们大多穿着浅灰色长拖在地的斗篷,兜帽的边缘自然的下垂。虽然看不清他们的样貌,但其挺拔伫立的身姿,十分肃穆*。

这些人分布在每一根巨柱的下边,面向广场的中心,站立于大理石的基座之上。他们手里没有武器,身上也没有,但可以肯定他们就是这里的守卫者。

还有一些人,他们身穿白色斗篷,兜帽自然的披在背后,露出雪白而卷曲的齐肩长发,他们的发色、发式过于整齐统一,不得不令人怀疑是某种仪式感所需的假发,类似于欧美法庭上法官和律师所佩戴的那种。

这些人在广场上来回走动,在一群群衣衫混乱的朝拜者之间,不断的穿梭往返着。他们步履沉缓而坚定,时不时俯下身去,或对某人附耳低语,或拍拍某人的肩膀以示鼓励。

卫青云看到这些白袍者,第一个便想到了上学时在操场上考试,那些来回监考的老师们。

也许,这些白袍真的是某种老师也说不定,或者比老师这种概念更为神圣。

无论灰斗篷,还是白袍者,他们看起来都是这里的主人。

另外一些人,则是刚才提到的朝拜者。

说他们是朝拜者,是因为他们的姿态,这些人大多席地盘腿而坐,恭敬而顺从,显然对这里充满了敬畏之心。

不过,这些人的衣饰却非常的混乱,而且,细看起来十分的可疑。

或者说,令人感到害怕,一种对未知事物和未知力量的恐惧。

因为这些混乱,不是因为他们穿着非统一制式的服装造成的,而是因为他们着装的时代感。

这个场景不难想象,就好比联合国代表大会上,那些来自亚欧美非各个国家的代表,把统一的西装换掉,穿上本民族的时装一样。那些服装,显然代表了他们所处的文明阶段,有些人还生活在部落时代,有些人早已步入智能穿戴时代。

眼前这宏伟而诡异的广场上,情景便是如此。

一些人,显然来自太空旅行时代,他们的着装干净简洁,衣料质地光洁柔软,肩膀、腰带、大腿,甚至领子上,都搭载了许多智能穿戴设备,惹人浮想联翩——这些衣服应该具备某些特殊的功能,比如超强的保暖和防辐射能力。

类似的人群,有十八组左右,分别在不同的石柱下围坐,这些人每组的人数都很多,都在二十人以上。

还有两组人,穿戴装备那是相当的令人心酸眼热,他们也没穿什么,就是一块兽皮裹在腰间,手中一根木棒,顶端用鞣制的藤条绑着一块石头,脖子里挂着一些贝壳石子做成的挂饰。

他们的人数很少,每一组只有两三人,不过,他们围绕的石柱上,字符却不少,一样铺满了整座高耸入云的六面石柱。

呼——卫青云长出了口气,这群石器时代的祖宗们的出现,实在令这场盛大聚会的主题和意义多了些扑朔迷离的色彩。

不过,更引起他注意的,还是另外一根石柱,这根石柱下同样站了灰斗篷守卫者,石柱周围却一个人都没有。

有一个文明缺席了。

143、两颗月球

这种情况,在神经潜入者眼里那是必须重点关注的对象。

连石器时代的祖宗们都来了,这个文明为什么缺席了呢?得多落后啊?

然而实际情况却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他早已猜到,那些石柱上的符号,就是下面那些人的文字,或者某种类似文字的编码。

卫青云望向那根石柱的表面,不禁吃了一惊,可以肯定这些文字来自一个高度发达的文明,或者时代。

语言学,是神经潜入者的必修课,除了一些使用率较高的语言,甚至连哑语、符号学,都是神经潜入者要深入了解的。

林小虎也曾说过,一个文明的发达程度,从其语言就可以看出一二,一门优秀的语言,往往是基于数学逻辑而萌生发展的。

比如计算机语言,就是目前人类文明中最为发达的语言。如果人类真的有幸进入太空时代、发现了更多星际文明的话,人类的语言变革,必然是以计算机语言为导师的。

就在那根缺席者的石柱上——虽然卫青云不能解读那些文字的真实含义,但就其字符排列重复的规律来看,显然充满了某种优美的数学性。如果把这些数学规律用钢琴演奏出来,一定非常的优雅悦耳。

他们缺席了,为什么呢?

这显然是个十分重要的疑点,不过,卫青云怀疑师父留给自己这个记忆片段,是否真的同这个问题有关。

卫浩然发现并拓印下这个画面,时间非常之短,他不可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发现这么隐蔽的信息,一定还有别的什么事情,是师父更为在意的。

卫青云,继续看下去,毕竟还剩下几十个其它的文明群落。在这些文明群落身上,总觉得有些说不出的怪异。

其中有六组人,他们明显来自铁器时代,或是农耕文明,或是游牧文明,从他们的穿着、身形、肤色,以及一些配饰,可以看出明显的不同。

其中占主流的是来自工业时代和信息时代的人们,这些时代刚刚过去不久,在怀旧主题的自媒体、跳蚤市场、影视摄影等活动中,仍然可以感受他们的鲜明而具体的风格特征,所以很容易辨别出来。

还有一些群落,数量不也少,看样子来自智能时代,他们穿戴着智能辅助设备,智能义肢也被大量应用,一些人装上了电子眼睛。这些群落和当前卫青云所处的时代大体相似。

这些人让卫青云感到亲切,他仔细观察了他们,却又感到陌生,通过他们服装和穿戴设备上的字符商标,以及设备的型号外观分析,这些又和为青云所熟悉的大不相同——那些文字既不是汉字,也不是英文之类,产品外观虽然都是简洁的流线型设计,仔细辨识,也有别于当今任何一家厂牌旗下的产品。

还有三组群落更为奇怪,这些人的衣着穿戴,介乎于智能时代和蒸汽时代之间,或者说是两者的混合体。他们的服饰风格,还有脸上的表情,明显带有蒸汽时代的僵硬和刻板,但腰间和手臂上的穿戴设备,又明显不是浮夸的装饰,而是真的具有某种实用的智能化的功能。

这三组群落,怎么看都像是蒸汽朋克和赛博朋克发烧友的线下聚会。

曾经有一位伟大的科幻作家提出过一种假设——如果人类在蒸汽时代,便发明了蒸汽计算机会怎么样?蒸汽计算机不无可能,毕竟,传说中计算机之父图灵,在破译德军密码的时候,就发明了一台机械计算机帮助运作工作,只不过它的动力是电力。

问题是,如果计算机已经在民众中普及,那么这种“高科技”产品必然会带领人类科技突飞猛进,不出十年,便会摆脱掉蒸汽工业的束缚与落后——理论上讲,蒸汽时代与计算机时代很难并存多久。

种种怪异的人群聚集在一起,如果不是这*肃穆直冲云霄的石柱和神圣辽阔的黑石广场,还有那些虔诚恭顺的人们,很容易让人觉得这是一场盛大的Cosplay盛会。

这场景中的一切,早已深深震撼卫青云的心灵,然而,他却始终感到不足——他的心隐隐痛痒,好像师父在自己意识世界的某个角落,在数落着自己,一声声的叫唤,说他还没发现真正的秘密。

卫青云继续审慎观察——主要是对比,通过自身的经验和学到的种种关于历史和文明的知识,对比图画中所出现的景象。

画面中的光也有问题,是啊,很难看清这里是白昼还是月夜,他想起儿时北方的冬天,当明月高挂于天的时候,大地一片素白,一切清晰可见,犹如白昼,只是那光线明澈而柔和,犹如仙境。

此时,这画面中的光线便是如此,这是一间露天的广场,首先这里的光照不是来自人造灯具,显然是来自天上的自然光源——太阳,或者月亮。

卫青云调整了画面的视角,尽量往高远处望去。

啊——

这一次,他彻底惊呆了,良久不能言语,不能思考。

天上挂着两颗月亮——卫青云下意识的咕哝了一句,显然那是所在星球的两颗巨大的卫星,一远,一近。

近的一颗,单从地面看就有十几个足球场那么大,通体散发着朦胧的月白色光辉,星球表面的环形山、陨石坑清晰可见,整个星球伤痕累累,看起来为它的主星挡下了不少来自陨石和小星星的撞击。

远的一颗,肉眼观察也有四五个足球场那么大,而且,看其距离十分遥远,实际大小应该比近的这颗还要更大一些。

而且,远的一颗卫星上,似乎缭绕着云层,有斑斑驳驳蔚蓝色的海洋或冰盖。

真是神奇的景观。

反倒是黑石广场所在的这颗星球,不知道生态风景如何,不过,既然有生命存在,应该也和地球差不多,而且,从这座黑石广场放眼望去,穿过高耸的石柱,只能望见云层和天空,推测广场所在应该是一处高山之巅。

很多年前,师父参加的那次银河探索计划,据说在一块巨大的陨石上,发现了外星文字存在的证据,外星生命被证明是存在的。

也许只是存在过——因为通过研究发现,那块陨石来自一颗被小行星撞击摧毁的星球。

144、一张照片

那颗小行星体积庞大,直接把一座带有那些文字符号的高峰撞起,脱离了母星。

按照科学家的推断,那样的一次撞击,足以摧毁那颗星球上的任何生命——而且,根据那些文字符号推断,当时那颗星球上的文明并不发达,还不能应对那样一次撞击。

想到这些,是因为卫青云觉得,这座广场上的“人”,很可能不是地球人,应该是来自各个生命星球的“人类。”

不过,还是有一个疑点,宇宙生命学家认为,就算有其它的外星智人,他们的形体与人类相似的可能性很小,更别说一模一样了。

而黑石广场上这些人,显然都是我们所熟悉的人类,只是肤色、发色不同,体型高矮不同罢了。

卫青云再次把注意力转移到这些混杂的文明群落中来,这一次他看的仔细,把目光直接锁定在每个群落的每个个体身上。

“就是这个了。”

卫青云兴奋的低声叫了起来。

他十分肯定这次的发现,就是强烈引起卫浩然关注的地方——在一根金属灰色的巨石柱下,只坐了四个人。

其中有两个人,是典型的中国人面孔,而且穿着上个世纪七十年代计划经济时代特有的蓝色工装,蓝色工人帽,其中一人戴着仿玳瑁宽边眼镜,镜腿上系了一根棉绳儿挂在脖后,因为汗渍浸染,早已变得油腻腻的,这两个人的打扮一看就是那个时代特有的车间工人的风格。

而且,那个戴眼镜的人看起来很面熟。

这他妈就真邪乎了。卫青云几乎是叫骂起来。

他想起来了,那个戴眼镜的就是朱悦,错不了的——虽然,这家伙早在几十年前就死掉了,可这张脸,简直是许多神经潜入者的噩梦。

刚开始还不敢认,现在越看越像,根本就是他,他就是神经潜入四大创始者之一。卫青云的祖师爷,卫浩然的师爷。

卫浩然对他相当推崇,凡入卫浩然门下学习神经潜入技术的,每次开课前,都要拜一拜他的遗照——照片里的朱悦,就跟眼前黑石广场上的穿戴样貌一模一样。

不过,关于朱悦的生平,卫浩然却是三缄其口,极少提及,就连卫青云这样的入室弟子,都没怎么讲过。

更奇怪的是——关于朱悦的生平事迹,一些报纸是有报道的,他晚年开始收徒传授神经传入技术,在全世界都引起了极大反响,自然有好事的记者采访他——卫青云每每找出当年的旧报纸,问卫浩然关于祖师爷的事情,而对于那些神乎其神的新闻故事,卫浩然只是一味的摇摇头,说什么小孩子别老乱打听大人的事之类,就给打发了。

当时,卫青云只是觉得师父对那些事很不耐烦,长大了,隐约发现卫浩然是对那些报道很不屑,似乎他不相信那些新闻报道里的故事。

关于朱悦的生平事迹,那些报道大体差不多,因为很多都来自于他本人的口述,他三十岁前就是个汽车厂的车间工人,属于部件锻造一类的岗位。

在工作中,因为一批原材料中含有放射性物质,在接触一段时间那种物质后,他的大脑开始产生了一些特异的反应。

当他用手接触到一些人的身体时,会无意间看到对方脑袋里的想法,甚至会看那些人脑袋里的刹那间闪回的画面,不过很模糊,也很短暂。

作为汽车场的技术骨干,改革开放初期,他便获得了出国考察的机会,那时候脑机连接理论和技术开始在国外兴起,他受到了很大的启发,回国后便自行研制了一台脑机连接设备,通过增强脑电波信号,来强化自己对他人大脑的感知能力。

起初,他只是在自己家人身上做做小实验,主要是他的一双儿女,他的妻子觉得他神神叨叨的,不信他那套,不肯配合。

因此他的儿子和女儿,便成了他的第一代徒弟。卫浩然,便是他女儿的徒弟。

以当时人们的眼光来看,朱悦那些潜入他人大脑的事迹,确实有些过于神乎其神,也有人把他当成骗子的,说他那套早被气功大师、特异功能大师们玩儿烂了,谁信谁傻逼。

那个年代,包括朱悦的子女早期,神经潜入者的社会地位确实不怎么样,信的人把他们捧上天,不信的人都当他们是骗子。

难怪师父对这个场景如此重视,也许当时机缘巧合,他一下子便在那群人里看到了自己的师爷。

卫青云确信,这便是师父要他注意的内容,余下的又多看了几眼,觉得再没什么可疑之处,便退了出来。

读取和誊写如此浩繁复杂的信息,令卫青云耗费了不少精力,尤其是那份黑石广场的信息,把他压得直喘不过气来,整个人都瘦了一圈儿。

工作一经完成,他便找张教授帮忙,申请换了个僻静隐秘的房间,呼呼睡了三天。

第四天一大早,负责照料他的护士忽然跑来敲门,说是有人找他。

他还以为是卫浩然醒了,一下子从床上翻下来,打算跳窗户逃走,回头瞥见那护士手里拿着一封信时,才冷静下来。

小护士红着脸,冲他莞尔一笑,把信塞进他手里。

对这些单纯的没见识过几个男人的小女生,卫青云也提不起什么兴趣,礼貌性的说了声谢谢,留也不留一下,便任由对方走了。

这一封机关单位常用的牛皮纸信封,小号的,很薄,很轻。

卫青云翻过来一看,没有邮票邮戳,连收信地址和寄信地址都有,只有一行字,卫青云亲启,上面还加盖了一个蓝色钢印——绝密。

卫青云把信封在手里拍的啪啪响,显然,这是一封专人送过来的信。

这个秘密基地在中国属于特级保密单位,就是部长级人物来访,都要事先经过专管部门审查。这人不但知道自己在这里,还能派人把信送过来。

“嘁。这父子俩。”

卫青云咧嘴唏嘘,知道了对方是谁,这才刺啦一下把信撕开,拇指中指一夹信封鼓起,一张照片掉了出来。

145、催命连环call

相纸打印的照片,这种东西早在几年前就已经绝迹了。

现在都是全息技术做成的电子照片,载体大多是个指甲盖大小的磁片,一个磁片里可以存放几百上千张全息照片,插入手机大小的播放器里,或者干脆存在手机里,都可以读取播放。

卫青云的眼力超出常人数倍,照片翻飞落下之际,他已瞥见了上面的内容。

那是一张全家福照片,里面是师父卫浩然,还有少年时的师兄,没有师母,但师父的怀里抱着一样东西。

照片反转落下,背面朝上。卫青云心里咯噔了一下,嘿,邪性了。

卫青云瞅着它,搓着手指,犹豫了一会儿,才一把将照片翻了过来。

还真是师兄寄过来的,因为,按着师兄那德性,这种照片只可能他手里手。

如果不是他允许,谁要敢偷拍了他,或者私藏了他的照片,只要被他发现了,都会被他灭口——抹除记忆,或者,干脆杀掉。

卫浩然怀里抱着的是个小被子——里面裹着个孩子,那小孩儿奶气十足,也就刚满月不到半岁的样子。

卫青云一下子躺倒在床上——瞅着那孩子眨巴眨巴眼睛,一时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嘁,这父子俩啊,干起事儿来都这么没头没脑的。”

师兄干嘛要在这个时候,送一照片给自己呢?看师父抱着那孩子,笑得贱兮兮的,师兄却是一脸的幸灾乐祸,八成跟这照片里的孩子有关。

这不会是老家伙的私生子吧?难怪师娘会跟他离婚。

让我帮他们找孩子?

可这些信息也太少了点儿,而且,论找人的话,师兄比我更容易啊,他能调动的资源,就是在太平洋里找出根儿针来,也用不了几天啊。

嗯,看来这孩子还真是老卫的私生子,有师娘在背后压着他,他不敢大张旗鼓的找人。

也许,是这孩子有什么特殊的际遇,自己的朋友们找起来更方便些,这么多年,都没听老家伙提起过,嘿嘿。

卫青云一劲儿瞎琢磨,不大一会儿,竟又睡着了。

二十多天过去了,卫浩然的意识终于恢复了,白天的时候,他的眼球会动来动去,大脑活动很频繁,虽然还没睁眼,却可以叽里咕噜的嘟囔上几句了,语言功能受到了一定影响,有些字儿咬的不是很清晰。

“差不多了,再过上十天半月应该就能全醒过来。”张教授拍拍卫青云的肩膀,一半是安慰他,一半是安慰自己。

卫青云舔了舔嘴唇儿,想说什么来着,话到嘴边又咽回去了,扭脸冲张教授笑了笑,有些羞惭,转身离开了。

他本来想问张教授照片的事儿,但又没好意思拿出手,他听师兄提过一句,这个张教授跟师娘那边很熟,虽说跟卫浩然铁哥们儿似的,其实,还算是“娘家人。”

他怕万一那孩子真是卫浩然的私生子,要让师娘知道师兄在打听那孩子的下落,可就麻烦了,师兄非得把自己活剐了不可。

他没见过师娘,可从卫浩然和师兄给他的印象来看,师娘应该是很厉害的女人,师兄那么霸道的男人,一提起母亲来,也是立马变得跟猫儿一样,师父就更别提了,脾气老混蛋了,可在师娘的——照片面前,那都跟小绵羊儿似的的。

真不知道他都这样了,怎么师娘就跟他离婚了呢?

真是那孩子的过?

“哎,张叔儿,打听个事儿?”卫青云嬉皮笑脸的问了句。

“啧,瞅你这德性,就知道没好事儿,说吧,想知道什么。”张教授故作神秘的打着哈哈。

“我师父跟师娘,当年是怎么回事啊?”卫青云显得很随意的问道。

“啊?”张教授一听,愣是打了个激灵,眨巴眨巴眼睛,直对卫青云摆手:“没什么好说的,没什么好说的,啊,小孩子家家的,别瞎打听大人的事儿。”

“嗨,都过去这么些年了,有什么不能说的嘛,您看您紧张的,呵呵,呵呵,呵呵。”

“别呵呵,呵呵也没用,昂,别的什么事儿都好说,这种事,不能说。”

“好啦,好啦,不问啦,以后张叔儿,您就当面没我这个大侄子,啊,咱门走着啦,有事儿没事儿别找我。”

“哎,你呀,”张教授知道自己欠者人家人情呢,赶紧缓下脸儿来,勉为其难的说道:“他跟大小姐的事儿,谁敢背后说什么啊,怎么突然问这个?是不是跟你师兄的来信有关?”

“没,跟那没关系,”卫青云斩钉截铁的说道:“我只是纳闷,我师父出这么大事儿,师娘怎么都不来看一眼。”

“这事儿啊,就怪你师父。”

“怪是我师父?”

“不然呢?难道还能怪大小姐啊?”

呵呵,一口一个大小姐,果然是娘家人的派头儿。

“我师父到底犯了什么错儿了,闹到这般地步?”

“嗨,男人嘛,有时候难免管不住自己,行啦,别再问了,要滚快滚吧,要是让大小姐知道我们背后讨论这事儿,没我好果子吃。”

卫青云一听,这也说的差不多了啊。男人?管不住自己?看来自己还真猜对了。

卫青云从秘密基地出来,第一时间回到了自己在燕城的一间安全屋,打开电脑连上网络,果然,十几封电邮正焦急的等着他。都是林小虎发来的。

卫青云把邮件拷贝下来,删除了原件,断开网络,这才打开一个破译软件,把邮件全部转写出来。

卫青云点开了最新的一封邮件——山本绘子被捕,还越狱了?

这他妈还让不让人消停啊,这几个月的工作量有点过大啊,哎呦喂,是该好好给自己放个假了。

卫青云继续翻看其它的邮件,刚读到谢灵嫣受伤的事儿,就听桌上的手机一连震动了几次。

第一条信息是中国航空发来的,明天上午九点,燕城机场到成田国际机场的出票信息。

“尊敬的林小熊先生……”

后边两条都是洪天宝发来的,一条是林小熊先生的电子身份卡和国际护照的电子文件,以及两份文件的数字证书。还有一条是酒店订房信息。

就在卫青云收取邮件的时候,一条回执信息传送到了林小虎的手机上,他立即通知了洪天宝。

几分钟后,卫青云就变成了林小熊先生。

“呵呵。”

146、机车女郎

日本。

山本瞳出任山本财团董事局主席后,公司的声势和名誉明显好转,虽然和大月财团的官司仍在继续,却因为山本绘子的越狱,一直处于搁浅态势。

瞳子再次焕发职场女王的精神,玩了几手漂亮的公关造势,再次赢得了业界和市场对山本财团的信心。

甚至,就连山本绘子越狱这样的事情都被压了下来,除了警方例行通报外,几乎没有哪家媒体在追踪相关的信息。

在各大社交平台上,“山本绘子”这个词成了被禁止讨论的话题。

东京,成田国际机场。

自昨夜就开始落下的大雨,一直持续了十几个小时,许多航班都被迫延迟到了晚上。

林小虎在到达大厅一直焦急的等待着,“林小熊”搭乘的航班早在一个小时前就已经落地,该航班的乘客也早已陆续离去,然而却始终不见“林小熊”的身影。

时间已近子夜,林小虎忽然意识到情况不对,他掏出手机发了一条信息出去。

“猪,你的鼻子有两个孔——”

几秒钟后,他的手机屏幕上出现一头粉色小猪儿,欢乐的唱了起来。

几分钟后,又一班到港旅客涌了出来,林小虎朝人群中挥了挥手,朝着一名络腮胡子的臃肿男人大踏步走了过去。

林小虎向对方展示了一下自己胸前的工作证件——一名网约车司机,络腮胡子点点头,随手把大件的行李箱顺给林小虎,二人一前一后出了到达大厅,快步向着停车楼走去。

这是一栋二十层高的停车楼,有电梯摆渡车辆升降。

二人刚进摆渡大厅,就见出口处围了不少警察,个个荷枪实弹,如临大敌。

林小虎心里一惊,这里的入口和出口是单向设计,想放弃拿车已经来不及了。干,只好硬着头皮上了。

林小虎驾车,载着络腮胡子一路向前开,这里总共八个出口,每个通道都排满了大大小小的车子,因为是临时检查,惯例被打乱,交通被搞得拥堵不堪。

一些人打开车窗,朝警察竖着中指,不停的叫骂着,一些脾气温和的人,则拍摄视频,纷纷传到网上。

检查的进度很慢,不仅要核实身份信息,检车车辆内是否藏有可疑物品,每个司机和乘客都要称体重,做全身光磁检测。

那是一个乒乓球拍大小的仪器,扫过每个人的脸直到头脚,在显示器上可以看到目标人是否整容,接骨、移植软骨组织、有无打玻尿酸或其它美容药品来改变容貌。

就算是粉底打的厚些,都能照出来,而且必须现场洗脸,辨明本来面目,警方这些措施引起了广大女性朋友的极度愤慨。

林小虎斜眼瞅瞅副驾位坐着的络腮胡子,差点乐出声儿来。

他自己倒没什么,现在的网约车司机身份,就是用他自己的容貌体征伪造的,只不过姓名、国别、个人经历都是假的,他对自己编故事的技术很有信心,不怕查。

一会儿就看那络腮胡子的了,只要他没事,就能顺利过去。

可偏偏天不遂人愿,怕什么来什么。

林小虎自己顺利过关,一切证件和身体检查都OK,倒是那络腮胡子,几个人拿着光磁仪从头到脚,从脚到头照了好几遍,看那架势恨不得给他从里到外翻个个,连他的大肠褶皱都捋平了检查检查。

其实络腮胡子的身份信息,身体检查也都没问题,可人家就是不放人。

这男人别看挺大块头儿,又一脸络腮胡子,人却窝囊的很,随便人家怎么摆弄。可给林小虎气坏了,这不倒霉催的么。

一名警察一会儿看看林小虎,一会儿看看那络腮胡子,始终下不来决心放人。

林小虎忽然意识到情况不对,冲为首的警察嘿嘿一乐,扭脸跟那络腮胡子埋怨起来:“先生,您看要不您再换辆车?就算我不急,人家后边还多少人等着呢。”

林小虎的日语还算流利,只是横滨口音显得有点刻意。

络腮胡子眨巴眨巴眼睛,嘴里叽里咕噜的,也没听清他说什么。

林小虎也不管那些个了,这就要下车给他把行李放下来,这时就见那名警察的耳朵一动,抬手压了压耳蜗里的耳机,有人给他下达了新的指令。

那警察终于不耐烦的摆摆手,示意络腮胡子赶紧上车离开。

东京一带早已禁行燃油车辆多年,只允许特种能源车和电磁悬浮车行驶,而对于网约车则只限于电磁悬浮车有运营资格,因为这些车辆必须在地下铺设了电磁轨道的路面上才能行驶。

这就大大限制了他们的行驶路线和出行范围,很大程度上保证了乘客的安全。

现在林小虎肠子都悔青了,都怪自己当时多想了一那么一丢丢——非要自作聪明的装什么网约车司机,费力不讨好,还不如就当是朋友接机呢,反倒不受车种限制。

不出所料,林小虎驾车刚刚上了主路,便发现后边一辆喷焰悬浮摩托跟了上来。

这种车辆的燃料是高压液态氧,不限路面自由飞驰,属于特许车辆,一些特殊行业允许持有。比如警察。

他估计自己八成是暴露了,奇怪的是为什么刚才不动手,非要尾随呢?

为了试探对方虚实,林小虎干脆压稳了车速慢慢开起来,一路通过后视镜,观察着对方的行迹。

对方一袭黑衣黑盔,配上哑光黑的机车,在光怪陆离的都市霓虹里紧追不舍,犹如追命的精灵鬼魅一般。

借着几次转弯的机会,林小虎判断对方应该是一个女人,紧身皮裤裹紧的大长腿,令人在死神的獠牙嘴边,也不禁浮想联翩。

对方一直紧追不舍,却又一直没有要动手的意思,真看不出是哪路神仙姐姐。他担心万一对方是三王会的人,就麻烦了。

对方只有一个人,想抓住自己没那么容易——真正令人担心的是,对方已经有了找到自己的办法,成功一次,就会有第二次。

二十五分钟后,终于到达了络腮胡子的家,那辆机车也如约跟至,就在林小虎后边不超过十米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后视镜里,可以明明白白的看到,那黑头盔仰脸望了望络腮胡子的家,随即扭动按钮,朝着林小虎闪了几下灯光。

她的车一直处于悬浮待机状态,随时可以冲过来。

挑衅。操。

有那么一瞬间,林小虎脑袋里闪过一个念头,不如干脆把络腮胡子推下去,自己赶紧跑路。

可那也太失败了。

几秒钟后,车子停稳落在地面,林小虎还是像一个真正的网约车司机那样,下车为乘客打开车门,帮他拉出行李送进了电梯厅。

送客完成,林小虎几乎是小跑着转回来,可还是晚了一步,那女人已经驱车来到他车子的并排位置,一枪打碎了他的车门玻璃。

147、被耍了

林小虎一个箭步冲上了车顶——对方的机车处于悬浮状态,他站在车顶,仍然比对方矮了一头,脸上怒气乍现。

“我不是来打架的。”

对方戴着头盔说了一句——可以听出来,的确是个女人,而且用的是中文。果然,对方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份。

林小虎张张嘴,话还没出口,对方又丢了一样东西过来,林小虎赶忙张手接住。

再看那女人,已经腰身一扭,疾驰而去。

虽然连对方的样貌都没看见,但瞧着那妖娆的身段儿做派,一定是个风情妩媚的女人。

对于林小虎这样的阿宅来说,只那双光溜溜的皮裤长腿,就够他神魂颠倒的了。

原来,林小虎在机场发出的信息,并非是给卫青云的,而是连接起机场附近所有的信号基站,在短时间内形成了一张信号网,一旦附近有人使用信号拦截设备,便会触发警报——猪,你的鼻子有两个孔……

卫青云一定是早就发现了什么,所以才没现身。于是林小虎随便找了个乘客拉走,一方面掩人耳目帮自己脱身,一方面也是帮卫青云吸引警方的注意力。

那络腮胡子,并不是卫青云。

而那个机车女郎,应该就是那帮警察的头儿,她认出了林小虎,因而锁定那络腮胡子一定是卫青云,所以才一直不肯放人,直到林小虎决定独自离开,她才发现自己被耍了。

“人家已经走远了。”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忽然从背后传来。

林小虎一听,激动的赶紧跳下车,一拳捶在对方的胸口上。

说话的正是卫青云。

“老卫,你可回来了,那边还顺利吧。”

“嗯,比起这边,那是顺利多了,不过也是九死一生。”

“卫师父他?”

“还在恢复,老家伙这次拼大发了,且有些日子才能好过来呢。”

“你一直跟着我?”

“嗯,一下飞机就发现情况不对,所以就没露面,一直暗中跟着你。”

“呵呵,可真有你的,刚才还真把我整懵了,那小娘们儿,够辣的,走,追她去。”

“行啦,你这车怎么追,再说了,就你这阿宅,追上了能把人怎样?人家一抬脚,你就得趴下跪舔。”

“去你的,不过我跟你说,这小娘们儿一定够味儿,你瞧那大腿,那大胸——”

“好啦,好啦,你也就是过过嘴瘾,赶紧把东西打开。”卫青云一头钻进副驾驶,冲林小虎努努嘴。

“自己来。”

林小虎把自己的手机和刚才女人扔进的东西,递到卫青云手里——那是一张松石绿色的卡片式储存器,十分精致小巧,是一个奢侈品牌的周边产品。

卫青云把林小虎的手机反转过来,把储存器咔哒一声贴在了手机背面,双方都有磁性,可以实现无线传输。

在林小虎手机里,有一个他自己写的密码破译程序,用了五分钟,顺利通过了对方设置的两重密码。

密码很长,看起来对方也是胡乱编写的。

“小心,这密码有问题。”林小虎瞅了一眼,赶紧说道。

卫青云没吭声儿,把手机在林小虎面前晃了一眼。

储存卡里只有一个加密文件夹,里面是一张照片——是一个女人的照片,不但是侧脸,因为光线问题,还有些模糊。

“我去,费这么大劲,连个正脸都不给看。”林小虎咕哝了一句。

“是山本绘子。”卫青云十分肯定的说到。

“什么,山本?像吗?她那种脸型,如果是这个角度的话,很多女人都这样的。”

“在日本,除了绘子,还有谢灵嫣那傻丫头,还有哪个女人的照片会给咱门呢?这一看就不是疯丫头。”

“也许是人家设下的圈套呢?就算这照片里的人是她,可这种照片网上很多啊,我查过,她爱自拍,也许有人从网上下的她照片呢,看上去挺高冷的,也是挺俗一女人。”

最后一句,林小虎提高了嗓门儿,着重强调了一下。

“回头查一下这照片的拍摄时间。”

二人回到位于横滨的安全屋,来不及休息,便忙碌起来。

林小虎打开自己的电脑和几个特殊软件,准备追溯和检查那张照片的拍摄时间。

如果这张照片是最近拍摄——也就是山本绘子被捕和越狱之后拍摄的,那就说明绘子还在对方手里。

确定一张照片的拍摄时间,基本有两种。

一种是通过照片里的内容来确定,比如室外有无特定的广告招牌,月亮、太阳的角度,节日装扮,还有屋内的一些商品信息,各种电子设备的时间指示等等,通过这些,大致可以推断某照片的拍摄时间。

第二种,就是通过计算机软件,追溯某张电子照片的时间痕迹,一份电子文件复制、黏贴,转存都会烙上新的时间编码,因而需要特殊的文件,把文件中一层层的时间编码剥离,找到最初的那个。

首先要确定这张照片不是翻拍的,林小虎自己写了个插件,导入PS软件后,可以把照片进行光谱分层,通过分析画面中微妙的光线分布异常,来判断它是否翻拍。

不过,这一切准备都成了徒劳。

就在林小虎试图把照片拷贝出来的时候,那枚存储器自动格式化了。

“操,”林小虎低声骂了一句:“一着急还忘了,那密码看着就有问题,那么混乱的密码,一看就是乱输的,一次性使用的密码都这样,就没打算回收利用。”

卫青云耸耸眉毛,示意他别往心里去,林小虎只好尝试对存储器进行数据恢复,结果,刚连接恢复软件,就听“噗”的一声,在那松石绿色的外壳上炸裂一个小洞,外壳烧焦发出一阵刺鼻的味道,记忆晶片彻底毁了。

“嚯——,可真够小心的啊。”卫青云一脸邪魅的笑起来。

倒是林小虎,接连受挫,不停的骂娘。

“嗨,小娘们儿,真记仇,又被她骗了,这么贵的东西,都舍得装自毁程序,嘁。”

“是啊,阿宅,山下的女人是老虎,你小子千万要小心哦。”

“别笑,我开车太累,睡觉去了,剩下的你自己想办法吧。”

148、黑色海妖

林小虎一直睡到第二天早上十一点多,醒来迷迷糊糊喊了几嗓子,卫青云一直没应声。

不知何时,他已经离开了,厨房里有他做好的小菜和肉粥,在保温箱里放着,冰箱里还有几瓶可乐已经冻好了。

“幸福美满的生活,大概就是这样吧。”

“哎呀,你要再是个女人,那就完美了。”

林小虎一边美滋滋的享用自己的早餐,一边自言自语的嘀咕着。

“哎——呦,就是给你个女人,你也不会用啊。”

忽然有人冷嘲热讽的损了一句,吓得林小虎满嘴的可乐加饭全都吐了出来。

林小虎回身一看,嘿,是谢灵嫣,他知道这母夜叉不好惹,小声嘀咕了一句,继续埋头吃饭。

“哎,卫青云呐?光记得吃。”

“你要不要吃点儿?老卫做的。”林小虎夸张的吸溜了一口粥,逗她。

“你要不要脸啊,还让人家做饭给你吃,他人呢?”

谢灵嫣三句不离卫青云。

她一听说卫青云回来了,一大早就火急火燎出门了,结果好几个尾巴一路尾随,为了甩开他们费了好大劲,这才晚了,当真还就扑了个空。这给她气的,恨不得这就折回去,把那几个盯梢的再找出来揍一顿。

“嚯,说的好像你会做饭似的,吃不吃?不吃我放冰箱里了。”林小虎抹抹嘴,指了指锅里的粥。

“嘁,”谢灵嫣一屁股坐下来,嘴里还是不服气的埋怨着:“又不是做给我吃的。”

“怎么会呢,你自己瞅瞅,这么大一锅,肯定做了你那份儿,吃吧,人没见着,狠狠吃他一顿饭,好好弥补一下。”

“别说,你这话听着倒还受用。”

谢灵嫣一阵狼吞虎咽,那架势不像吃饭,倒像是在吃人。

林小虎蹑手蹑脚就想溜走了事,他是打心眼儿里害怕谢灵嫣,跟她在一起浑身不自在。

谢灵嫣当然不会放过他,一把给他揪回来按沙发里了,他只好乖乖把昨晚上的事儿从头到尾说了一遍,怕她不信,还赶紧拿出那枚松石绿色的卡片式储存器递到谢灵嫣手里。

“诺,都坏了,什么也没发现。”

“那照片里,什么也看不出来吗?”

“嗯,就是一个女人站在窗前,而且窗帘还是拉着的,背景就是一面普通的白墙,看不到任何可以提示日期、地点的物品。”

“一个女人?不是山本绘子吗?”

“是挺像她的,不过,就那拍摄角度而言,也很难肯定就是她,我怀疑对方是故意这么做的。”

“嗯,对方是个高手,也不怪卫青云这么上心,就是我也很想会会这个神秘的机车女郎。”

“好啦,我不能在这儿逗留太久,东西我先拿走了。”谢灵嫣把松石绿卡片在林小虎眼前晃了一下,转手塞进了自己的衣兜儿里。

“他不会有危险吧?”

“不会,至少现在不会。”谢灵嫣肯定的说到,她似乎已经想到了什么。

东京警视厅特别探员千手蝶的办公室,在北条大厦第159层。就算是在东京,这样的高楼也并不多,因而窗外得以拥有极为辽阔的视野,就连一片片浸染了美丽霞光的云层,都在脚下几米远的地方。

云层连绵,一直蔓延到东京湾金色的海上。

太阳已经落在远山,巨大的黑暗从身后慢慢侵袭过来,而当俯瞰脚下,地上的街道早已亮起闪烁的霓虹,那里的夜生活已经开始了。

千手蝶望了望墙上的古董挂钟,还有三十分钟就下班了。

真是百无聊赖的一天啊,千手蝶从座位上站起来,走向窗前,不小心碰倒了桌边放着的一大捧鲜花。

她的办公室里总是摆满了鲜花,送花的人涉及各行各业,有银行家,IT精英,跨国公司的大股东,政要巨贾,电影明星,甚至还有一些警视厅里的同事,因为偷偷的爱慕,不惜拿出半个月的薪水买上一大捧,连名字都不敢签,就那么委托人送进来。

对于这些美丽的尤物,她从来不会拒绝,她只拒绝那些送花的男人们。

而且,每天她会把第一束送来的鲜花摆在自己的桌子上,其它的不论如何名贵或是美丽,都只有“铺”在地板上的份儿。

她蹲下身子,扶起那束花小心的摆好,虽然用不了多久,它们就会被保洁人员收走,丢进黑漆漆的垃圾桶里。

她的眉目间,写着几分失落,有些事情似乎没有按照她既定的计划去发展,这让她有些懊恼,甚至有些后悔,是不是自己太草率了?

有些错误是不能犯的啊,尤其是这个时候,那代价将会太大了。呵呵,自己可承受不起呢。

楼道里已经躁动起来,一些年轻的警员开始吵嚷着,招呼着,大声讨论着晚上到哪里去消遣。

就在这个时候,桌上的楼宇对讲系统响了。

“哈哈哈哈,千手姬,不知道哪个傻瓜,这个时候送花来,要不要放他进来?”

这栋大楼里有几万人同时上班,不过,每天有花收的只有千手蝶,楼下的老保安跟她都混熟了,时不时调侃几句。

千手蝶一愣,随即嘱咐对方赶紧放行。

几分钟后,一大捧黑色的玫瑰被摆在了千手蝶的桌子上。

很少有人送黑色的花,但是这一捧不同,黑曜石般的花瓣边缘,是明黄的颜色,个别极品的花枝,甚至是明亮的金子的颜色,十分的雅致高贵。

黑玫瑰的花语是:你是恶魔,且为我所有。

而这捧黑金玫瑰,则被它的培植者种田喜命名为——黑色海妖。

海妖,是西方神话中生活在海中的女妖,常常以醉人的歌声和凡人无可抵挡的美貌,诱惑过往的水手与其云雨欢好,每每厌倦了,便将他们连皮肉带骨头吃掉。

这名字,令这花语更加的神秘、诡异,也更令人向往。

因而这花语,对于千手蝶来说,着实是一种十分受用的赞美,她的确是许多男人心头的恶魔,令他们销魂蚀骨的恶魔。

她终于笑了笑,这束花价值不菲,是花匠种田喜培植的新品种,每个花期也不过十几束可卖,而且是供应全球*,只在上市前十天内以拍卖的形式预售,绝不超前提供预订,因而每每拍出天价。

肯舍千金为一笑。

无论怎样的女人,肯有男人为她大把大把的花钱,都会令她开心起来的。

千手蝶抱着花束欣赏了一会儿,却不见什么精美的贺卡,也没有装着贺卡的信封,只有一个小小的粉色纸袋,不过半个巴掌大小。

相比硕大的花束,这小纸袋实在太不起眼儿了,一点也不精致,真是扫兴,本来还打算看看那个男人的名字呢。

不过,千手蝶最终还是拿起了那个小小的纸袋,沉甸甸的,倒在手里,是一枚卡片式存储器。

149、艳杀

千手蝶会心一笑,把闪存卡收了起来。

很多年以后,又一次把一捧花抱回家里,路过的同事不无投来诧异而又艳羡的目光。

她以前把花束捧回家,还是大学毕业,刚入警队那会儿,那是她第一次爱上一个男人。

回到寓所,千手蝶的家政机器人已经帮她放好了洗澡水,她把花束放在客厅一支玻璃樽中,一边脱着衣服,一边走向浴室。

机器人一路跟随,向她报告今天的来电来访,以及物业服务方面的信息。

她使用的,仍然是三井公司最初型号的机器人,智能化程度不高,许多功能需要提前编辑设定,好在简单实用。

一些最新款的机器人,反倒觉得太过啰嗦麻烦,而且它们的“大脑”,要一直同供应商的中央服务器保持连接,虽然三井公司在不断提升数据网络的安全性,还是有不少黑客挖出它们的漏洞,给客户带来财产和隐私,甚至人身方面的危害。

这种老型号的机器人当然更不会做饭,但主人可以通过语音交互,连接社区会所的餐饮服务系统,*自己喜欢的食物。

社区送餐服务大多时候也是由机器人完成,一些高档社区的楼宇,设计有专门的机器人通道。

家政服务类机器人的广泛使用,保证了服务的时间和质量,更重要的是减少了一些盗窃、性侵之类的犯罪行为,当然,也大大减少了劳动就业岗位。

因为更多智能机器人的普及,人类在进入机器人时代的初级阶段,也带来了更多的贫困人口。

在贫民窟,乃是一些国家和地区,犯罪已经成了那里唯一的生计,大量的贫困人口要么饿死,要么最终被投进监狱,或者死在帮派火并、警察追捕的乱枪之下。

千手蝶慢慢沉进浴缸的深处,让温暖的水花将自己淹没,有时候,她也会望着对面的镜子,望着里面自己的身体。

男人们总是为之癫狂。而那些为之癫狂的,却又总令她不屑一顾。

呼——

当千手蝶从水底抬起身子,猛然发现,一个男人正斜倚在门口,用极尽欣赏,却又绝非孟浪的眼神,认真的看着她。

那样子就像在欣赏一尊罗丹的雕塑,或者雷诺阿的油画。

男人的眼神毫无冒犯和亵渎之意,只有对美丽的欣赏和爱慕,这让她很受用,于是身子像水蛇一般扭动,用一条胳膊支撑起半截身子,一条雪白的腿,横在了浴缸边缘。

如此曼妙的尤物和香艳的场景,天下没有几个男人能够抵挡。除非是真正的正人君子,或是傻子。

如果换了那些不经人事的小女生,一定早已大叫起来,至少也要扭捏的大惊小怪几句。千手蝶不会。

“卫先生,都是这么直接的吗?”千手蝶媚视对方,一只手轻撩在胸前,毫无畏惧羞怯之意。

“我只是不想错过这人间绝色。”

“谢谢你的花,不过,是不是也帮我拿件什么东西,遮一下身子。”

千手蝶一挺腰枝自浴缸中坐起,雪白的酥胸上,不断淌下香滑的雨露,一对嫣红的乳尖儿自如春蕾娇艳欲滴。

卫青云当然不会违背美人心意,四下看看,随即捡过一双水晶凉鞋,递到千手蝶面前,轻轻放在地上。

千手蝶笑得更美,一双美目,恰如烟波迷离。

一切的气氛都暧昧的恰到好处,好似山雨欲来,即将卷起园中的牡丹海棠,好一顿摧折,好一顿摇曳,只是大雨不来,不来,不来,叫人心焦,叫人心痒,叫人满心的渴望。

“你这男人,真是教人无法拒绝。”

千手蝶一抬屁股,从浴缸中出来,大大方方踩上凉鞋,任凭眼前仍属十分陌生甚至还戴着面具的男人,痴痴望着自己羊脂白玉一样玲珑曼妙的身体。

人间绝色,款款逼杀过来,卫青云恰到好处的让过一边,既不乘人之危,也不露仓皇之意,只待美色走到近前,拉过一条浴巾帮她披在了肩上。

这男人,这女人,都是极通爱欲色道的高手,一颦一笑,或进或退,爱,与杀意,拿捏的恰到好处。

千手蝶把身子上上下下仔细擦了,随手一丢,将浴巾扑在了卫青云的脸上。

“卫先生也该把脸洗洗,让我见识下你的庐山真面目吧。”

卫青云咯咯一笑,把浴巾慢慢扯下来捧在嘴边,轻轻闻了闻上面的体香,就用那沾满了千手蝶洗澡水的浴巾,把脸、脖子和耳朵仔细擦了几遍。

脸,还是那张脸,只是沾染了芳泽,更添了几分活力和英气。

“怎么样?是不是很失望?”卫青云调侃起来。

千手蝶显然有些激动,脸上飞起红晕,她实在没想到眼前这张精致的脸,竟是卫青云的本来面目,所谓眉目如画,不外如是。

连这绝色的女子,心底都不禁赞叹起来,这男人当真是个美人,不由得心跳加速,恨不得一下子扑在对方身上,把上上下下咬一个遍。

“帅,真是帅呆了。”

她本以为他是戴着面具的,至少传言中,他绝少以真面目示人,所以刚才她对他还是有所芥蒂,如今反倒浑然不知所措了。

千手蝶知道自己显露败迹,竟难得娇羞起来,一扭身出了浴室。

她本想调理心绪,与这豹子般的男人继续拼杀对峙,却一眼瞥见客厅桌上,早已铺排好满桌的菜肴,两支水晶杯里的红酒映过烛光,动情的闪烁着。

她的心墙,悄然溃败,任凭对方潮水般横冲直撞,杀进了自己的巢穴。

千手蝶平日里的艳傲之气,不经意间收敛了几分,挑挑眉毛邀请卫青云一起坐下。

“卫先生,对每个女人都这么细心体贴吗?”

世上的女人,没有哪个不会问这个问题的,她们总是想成为最特别的那一个。

她们不傻,也知道男人的花言巧语都是在骗她,她们只是想听听,那个男人是否肯花心思,把那谎话说的更动听一些。

“当然不是。”

卫青云一边脱下外套,一边故作窘态的回应着。

151、九龙客栈

千手蝶要比卫青云大了好几岁,此时却像一个小姑娘一般,赖在他的臂弯。已经很久没有谁给过她这样的安全感了。

“回头,我把它们收起来。”千手蝶低声呢喃。她是指那些照片,她不想眼前的男人,介意那些东西。

“不用,我想它们已经成为你生命中的一部分,你的坚强,你的高傲,还有你的风情万种,都源于那些点滴的过去,是它们,让你如此迷人,如此妖媚,我又怎么会介意那些呢。”

“嗯。”千手蝶娇羞应了一声,她甚至开始惊讶,为何这个几乎陌生的男人,竟如理解自己。

人啊,真是一种很奇妙的东西,有时候千帆见过,终不见一个知己,直等到心灰意冷,却在萍水相逢时,遇见了对的人。

她本来想说声谢谢,心,却一下揪了起来,钻心的疼,让她的眼泪几乎掉下来,她不确定眼前这个男人,是真的包容自己,理解自己,还是觉得风月一场,才漠不关心自己的过去。

她还是没说谢谢,她觉得自己已经陷得太深,怕自己是自作多情。不是嘛?本来就是两个唐璜男女,谁又在乎谁曾经爱过别的什么人。

何帆的摄影作品,摆满了千手蝶的客厅,还有卧室的墙壁。

他是一名战地记者,更准确的说是一名反战记者,除此之外,他还十分关心那些贫困地区人们的生活,拍摄了大量反映社会底层人物的摄影作品。

他喜欢用黑白色调,喜欢抓拍。他的作品,不论是内容还是构图,都毫无优雅可言,每一分光线都充满了生活的粗粝感,混乱的街道,肮脏的脸孔,狡黠的笑容背后,是一双双从未看到过美好和希望的绝望之眼。

曾经有一段时间,他是上流社会的宠儿,一些明星、富豪以高价购买他的作品为荣,大肆宣扬他的作品,说那是人类的良心。

耸耸肩。

在他还未成名时,千手蝶就认识了他,很快坠入爱河。说起来,那个男人也曾给过她一段光辉而幸福的岁月。

不过,没多久他就变得更加离经叛道,用他自己的话説,是他抛弃了上流社会,抛弃了那些伪善的明星富豪,不是他们抛弃了自己。

他开始吸最劣质的毒品,嫖最廉价的妓女。

十二年前,他被发现死在杭州的家中,那是母亲留给他的一套房子。

他的死因成谜,很多人都肯定的认为,他是死于毒品吸食过量,或者某种性病。

提起往事,就不那么容易绕过去。千手蝶还是忍不住又问了一句。

“你,是怎么知道他的?”

“他拍过一些孤儿的照片,帮助他们找到了父母,呵呵,我那会儿很想让他也帮忙拍一下。”

“哦,原来是这样啊。”

“嗯,我没见过他,不过,拾不得和尚认识他,好像两个人还挺熟的,老秃驴房间里,有几张他拍的照片。”

“就那个寒山寺的拾不得?”

“嗯,你也知道他啊,那个老秃驴,坏的很。”

“他竟然认识何帆,哎呀,那次去苏州,还特意去寒山寺看了一下,竟然不知道,我没看到那些照片。”

“当然啦,僧人的卧房谢绝女宾的嘛。”

“嗯,不然——,哎,也只是想想,其实就算知道了,也不知道该谈些什么。”

“明白。”

“你明白个大头鬼啊,小屁孩儿,当初我都想好了,要跟他回中国,去杭州定居的,可他还是一声不吭的走掉了。”

“你没去找过他?”

“我以为他会回心转意嘛,而且,分手就是分手了,还找什么。”

“哦。”

“不过,看到新闻说他死了,我还是忍不住去看了看他。”

“看到了?”

“没有,等我办完手续过去,他的尸体早被火化了,家里的东西和房子也被拍卖了,按照他的遗嘱,捐给了一所孤儿院。”

“你也别太难过,我觉得他是个艺术家,是个诗人,诗人和艺术家都那样儿的,那就是他们在这个世界上存在的方式。”

“拾不得,有没跟你提过他的死?”

“没有,我虽然仰慕他的才华,但毕竟大家不熟,怎么,你怀疑他的死有问题?”

“他的毒瘾,是因为有人强行给他注射过高纯度的*,他曾经尝试戒掉,可那种东西直接作用于人的神经系统,怎么可能戒掉。”

“什么人,没查到吗?”

“只有很少的线索,他们做事很干净,不过,最近他们又出现了。”

“是不是,他们也卷进了山本绘子事件当中?”

“你是怎么猜到的?”

“山本绘子的事情,无论是涉嫌谋杀也好,还是那个新垣香事件也罢,以你的警阶来看,都是牛刀杀鸡,除非这其中还有别的事情,引起了你的兴趣。”

“聪明,跟你聊天,就是很愉快。”

“好啦,现在不妨说说看,为什么你会找上我了?”

“你这么聪明,为什么不再猜猜看呢?”

暗网上有人在拍卖一条消息,这条消息只在一个名叫“九龙客栈”的站点存在了十分钟,便被删除了。

九龙客栈,是暗网世界中一个著名的网络黑市,在上面有各种意想不到的东西出售,有军队淘汰下来被偷运倒卖的武器装卖,有商业情报,有各种数码产品的BUG,还有一些奢侈品牌的限量版,有赏金杀手的联络方式,毒品,古董,人体器官,甚至还有一些失踪人口,妓女,儿童等等,不一而足,包罗万象,基本《刑法》法典中所涉及的内容,上面都会有。

而且,你还可以在上面开个帖子,*任何你想要的东西。

九龙客栈对很多能够进入暗网的人来说,就是一个天堂,满足他们各种欲望和罪恶的天堂。

只是这个天堂的主神,不是佛陀,也不是耶稣,而是撒旦。

刚才提到的那个帖子,只出现了十分钟,便被删除了,说明那条信息已经有了买家。

林小虎也观察到了那条信息。

那是一张照片的信息,要价一公斤黄金。

标题很简单:山本绘子小姐最新街拍。

照片的内容如题,确实是山本绘子正在一条街道上走路,有人透过一扇玻璃窗偷拍了她。

脸,很清晰,形貌特征,可以确定就是山本绘子本人。

只不过这照片的大部分内容,都用PS软件刻意遮盖了,没有任何的街牌、门牌号、商店招牌、树木花卉等的内容,所有这些可能提供地理方位的信息,都被刻意遮盖了——这些,便是卖家要出卖的信息,一口价,一公斤黄金。

152、找到卖家

暗网上的种种网店、网站、社交平台,都是顶尖的黑客在经营,他们有自己的一套规矩,甚至这规矩比任何一个国家的法律都更严格,没有人胆敢违背。

如果有人在暗网中坏了规矩,用不了几分钟,他的尸体便会被野狗从垃圾箱里扒拉出来,或者被人活生生从一百多层高的楼上丢下来。

也有人偶尔发发慈悲,把那些坏规矩的人的信息公布于众,或者直接发送到警察的邮箱里。

九龙客栈上的图片、文字,都无法被复制、转存,也没有人敢那么,更没有人敢黑进它的后端,窃取卖家的信息。

林小虎在发现这张照片后的第一时间,便喊来卫青云一起看。

“是不是那个机车女郎卖的?”林小虎惊喜交加。

“有可能。”卫青云点点头,把脸凑到屏幕前,仔细的看起来。

“要不要买下来,一公斤黄金,对你来说小意思。”

“你确定这张照片有用?”

“肯定啊,比前天那张价值大多了,这张一看就是在街上,偷拍者应该是在一家奢侈品店里,你看,窗子上有个倒映,虽然只有几个模糊的字母,但仍能看清是哪个厂牌,只要拿到全景图,配合这个信息,我敢保证,用不了三个小时,我就能找到这条街在地球上的哪个角落。”

“那你现在不能找找看吗,这种奢侈品店就算在全球也不会太多吧?筛选一下信息看看。”

“那不行的,买吧,一公斤黄金而已。”

“你再仔细看看这张照片。”

“还看什么看,晚了就麻烦了,万一被别人先下手,这都白忙活了,这个品牌在全球一百五十多个国家和地区,一共有八千九百六十五家门店,她背后这面墙壁,你看,这种红砖墙壁,在全世界有五百条商街、步行街,都是这个建筑风格,就算把两个条件,进行交叉筛选的话,也至少有七十五条街道符合情况,这七十五条街道分布在欧美亚三大洲,十五个国家的六十个城市里,你一条街一条街的去找,怎么找嘛?”

林小虎一边说着,一边在另外一台超级分屏电脑上输入一串串字符,一条条信息在几张地图上不断的跳出来,标注着那里的街道名称,还有清晰的商店招牌。

他黑进了几家网络地图公司,利用他们的系统,找到了那七十五条符合情报特征的街道。

林小虎的语速很快,连珠炮似的同卫青云讲解着——网络和电脑,于他而言,就是世界上最美妙的毒品,可以让他的大脑异常兴奋,而聪明。

“买。”卫青云被他的情绪带动起来,激动的一下子拍在他的肩膀上。

然而一切都晚了。

那条商品信息已经下架了。

“操——老卫,你傻逼了。”

林小虎回头一拳捶在卫青云胸口上,恶狠狠的望着对方的眼睛。

“操,谁他妈下手这么快。”

“你以为那,三王会,特高课那帮人也不是吃素的,人家一天到晚在暗网猫着的,还有一帮没事到处逛站捡漏的猎狗,谁看见了谁都第一时间拿下,我看到这个信息的时候,都已经上架五分钟了,跟你说半天,你都不听。”

猎狗,就是暗网世界的倒爷,他们本身没有商品,只是到处寻觅那些价值被低估的情报或商品,再转手高卖。

“我不是怕其中有诈嘛,你原来不还说什么,网上山本的照片一找一大堆嘛,万一这是假的呢。”

“不可能,没有人敢在九龙客栈卖假货,啊,放心吧,不过这也跟你没关系了,人家都下架了。”

“那要是有人在上面卖假货怎么办?”

“当然是死的很惨喽,两年前有个黑客染上了毒瘾,没人敢再雇佣他,他就铤而走险,卖了个假情报,在哥伦比亚那边躲了七天,还是被九龙客栈的人找到了,被活活取了器官卖钱,赔偿了客户。”

“也就是说,九龙客栈的人会有卖家的信息。”

“是,原则上九龙客栈只保留卖家的信息,买家无需登记真实身份,只要有当时的数字交易证书就可以申请售后维权和其它服务。”

“就是帮他们杀掉卖家呗。”卫青云一口气把半瓶可乐灌进肚里。

“嗨,你还有心情开玩笑呢,说不定人家现在都要完成交易了。”

“你刚不是说已经卖出去了吗,怎么还要完成交易?”

“这种情况一般只是在九龙客栈完成支付,买卖双方都会拿到一个数字交易证书,然后他们在线下完成交货,到时候双方会把数字交易证书的编码进行交换,卖方凭那个编码去九龙客栈收取自己的钱,黄金或者钻石。”

“也就是说,最终还是线下交易?”

“大多数时候都是现实交易,这种数字照片,在网上传输太容易留下痕迹,很容易暴露。”

“那现在,找出那个卖家可以了。”卫青云指指电脑,对着林小虎做出一副“加油加油”的表情。

林小虎瞪大眼睛望着卫青云,实在不敢相信,对方竟然提出这种无情无义的要求,足足过了三十秒钟,他才颤抖着双手把一只手枪,递到卫青云的手里。

“来,来,冲这儿来,来,来吧,我死他们手里,不如死你手里。”

林小虎一边哭诉,一边拿手指夸张的戳着自己的太阳穴。

“那你死之前,是不是先把那卖家儿,帮我找出来?”卫青云抽抽鼻子,眨巴几下眼睛说道。

“找你大头鬼,还找啊。”

“找。”

“好,”林小虎一巴掌——拍在卫青云胸脯上,“下半辈子,每天二十四小时不许离开我超过五米距离,我就是上厕所拉屎,你都要在门外守着。”

“阔以——”卫青云学了一句方言。

三个小时后,林小虎攻破了九龙客栈的数据库,找一个手机号码。

“走,赶紧带我走。”

林小虎说完,把刚才用过的电脑从主机、键盘,到显示器全都拆下来,扔进浴缸里,又在里面倒进了三大桶强酸,直到把那些电脑部件全部淹没。

153、骠姚卫

卫青云当然也没闲着,把屋里所有可能引起身份追溯的物品,能带走的全装包里,不需要的也全扔进了那个装满强酸的大浴缸里。

那些电脑部件早就被腐蚀成了一股浓黑的污水,一股刺鼻的味道充斥着整个房间。

三十分钟后,二人驾车离开奔赴下一个安全屋。

在路上,林小虎便已追踪到那个手机号码,利用手机中一个小程序的漏洞,实现了对卖家的实时监控,并追溯到它之前五个小时内的部分信息记录。

林小虎试着打开了对方手机上的前后摄像头,却是黑糊糊的一片,看来这个卖家是个老油条了,知道用黑胶带封住摄像头,以免被黑客利用,看到手机主人的脸和所在的环境、位置。

林小虎又试着采集到了手机主人一段对话音频,声音明显经过了调整。是外置微型调音器,只有一个小耳塞那么大,插入手机USB接口即可使用。

一些普通市民尤其是女孩子,为了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甜美,会购买一些调音小程序植入手机,但这种内置的软件,对于计算机高手来说,没有多大意义,很容易被破解绕过,继而采集到对方的真实声音。

一切迹象都显示,这个“山本绘子街拍照片”的卖家不但是个老油条,还是十分的小心,在说话时,也刻意哑着嗓子,就算用最好设备追溯他的真实声音,至少也要一天以上的时间。来不及了。

最麻烦的是,舍命追到的线索很快就报废了。

九龙客栈发出公告:

之前五个小时内的一笔交易,引起了警方,还有多方势力的关注。

注意,注意,注意。对方十分危险,十分危险。

敬请其间所有达成交易的买卖双方,立即停止一切联络,更不要尝试线下完成交货,已支付的酬金,会在之后退还各位买家。

对此给大家带来的不便诚感抱歉。

如有无视本通知,继续线下联络和交货者,一切后果自负。

本站将会在本通知发出一小时后停止运营一周,并会在其间更换服务器地址。

再次向所有信任和支持九龙客栈的朋友们,表示诚挚的歉意,更期待大家一如既往的信任和支持。

“呼,这下完了,白忙活。”林小虎把九龙客栈的公告拿给卫青云看。

“他们真的会停止交易?”卫青云不肯放弃来之不易的情报。

“当然,这些引起警方注意的交易,九龙客栈都是不负责的,这公告除了通知大家要小心外,还是个免责说明,出了事都是自己担着,谁还敢冒那个险。”

“也不完全是坏事啊,至少你安全了。”卫青云嬉笑着。

“屁啊,你以为九龙客栈凭什么成为暗网三大黑市之一,靠的就是信用,信用俩字儿怎么写?他妈的,那都是用血写出来的,谁敢在九龙客栈惹事,只有死路一条。”

林小虎说的很激动,嘴唇微微抽搐着,显然,他对九龙客栈的恐惧已经深入骨髓。

“不是说有警察关注吗,警察他们也敢动?”

“那不会了,现在不会那么傻了,他们不会找警察的麻烦,但那些自由黑客他们还是不会放过的。”林小虎擦擦脸上的冷汗,耸了耸肩膀。

“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那都是一群亡命徒,本来就是一天到晚跟警察打交道的人,有什么怕的,以前还真出过几次杀警的事儿。”

“哦,那现在消停了?”

“嗯,现在所有的暗网黑市,甚至所有的暗网游民,都达成了一个共识,对于一切的政府行为,只能逆来顺受,尤其是中国政府,绝对不能招惹。”

“噗——,”卫青云忍不住一口可乐喷出来,“都他妈杀人越货的东西,装什么遵纪守法啊。”

“嘁,你说的那不行,这就是暗网的规矩,干什么都得有个规矩。”

“听你这意思,你还知道点儿什么?”卫青云捅了捅林小虎,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就是逆来顺受那事儿啊?” 网络上的事儿,自然还是林小虎明白的多。

“嗯。”

“要说这个,那都成史诗传说了,暗网上流传着不少段子,说的神乎其神的,也分不出哪些是真,哪些是假,不过,大概还能拼凑出那么个可信的轮廓。”

那是在暗网黑市刚刚兴起的时候,有个叫黑月之火的小黑市,虽然不大,但行事极其嚣张,当时就有传言,它的后台是一伙*。

因为暗网黑市的交易抽佣点数特别高,收入丰厚,只要有一定势力的犯罪团伙,都挖空心思做一个,那些*自然更积极参与其中。

有一年,也就是黑月之火存在于暗网的最后一年,有一批人在上面拍卖了三名来自中国的*。

中国警方当然不会坐视不管,出动红客破解了黑月之火的数据库,挖出了当时买卖双方的信息,将那帮*拐卖团伙一网打尽了。

结果黑月之火那帮不知死活的家伙,竟然暗杀了两名中国红客。

我操,结果第二天,黑月之火,就被中国警方接管了。

没错儿,你没听错,就是被中国警方接管了。

中国红客直接黑掉了整个黑月之火,并将之占领,大概有三个月的时间,在上面不断挂上各种视频和照片。

“挂视频和照片?”

“嗯,是啊。”林小虎终于在卫青云面前找到了一点优越感,抚摸着肥厚的肚皮,放慢了语调,继续悠悠道来。

中国方面派出了一个叫“骠姚卫”的特工小组,用了不到两个月时间,把所有在黑月之火上交易过的买家卖家全都处以了极刑,并把他们受死时的照片和视频发到黑月之火,示警立威。

不仅如此,骠姚卫还顺道杀到了中东,干脆把那伙*也剿灭了。

那些人的死状,极其惨烈啊。

后来又有金三角的军阀,哥伦比亚的毒枭,挑衅过几次,也被收拾的很惨,渐渐那些暗网游民就形成了共识——不要招惹政府力量,不要招惹中国。

“特工小组?秘密部队,那你们怎么知道他们叫骠姚卫的?也是有人瞎传?”

“那不是,大概是为了起到警示作用,他们每每剿灭一个犯罪团伙,都会在现场留下‘骠姚卫’三个字。”

150、谁解痴情意

千手蝶露出纯真的表情,脑袋轻轻歪过一边,等着对方继续说下去。

“不是每个男人都懂得欣赏,也不是哪个女人,都懂得享受自己的美貌和男人的目光的。”

千手蝶对卫青云的答案很满意,虽然他没有刻意夸赞自己,却说的是实话,而她,恰恰是那个懂得享受的女人。

“而且——”卫青云话锋一转,“这世上的女人啊,十有八九看到陌生男人闯进自己的浴室,都会惊声尖叫,疯狂按下报警键的。”

“哈哈哈哈,你不会把世上的女人都看了个遍吧?”千手蝶被他逗得咯咯直乐。

“嗯,不错,你这个提议很有建设性,可惜人生苦短,我怕活不到那个岁数哦。”

“只是可惜啊,你这么好的男人,却是为了别的女人来找我。”

“绘子?”

“是啊,她好像对你很有意思哦。”

“哈哈,也许对我有意思的女人,可以同爱慕你的男人们打个平手也说不定呢。”

“也许,她们都是虚情假意的呢?”

“虚情假意又如何?世态炎凉,肯有人逢场作戏,便是好梦一场。”

“你不介意?”

“不介意。”

“为什么?”

“你想啊,一个男人活在世上,连一个肯骗他的女人都没有,那岂非是世界上最失败的男人?而且,若非杀人害命的勾当,被她们骗一骗,又何妨呢?”

“难怪,会有女人肯为你去死。”

“你不说我还忘了,你跟孙家少爷,为了我还专程跑一趟苏州,真是惭愧,来,我喝这一杯,就当是答谢你的心意。”

“你真的毫不介意,我在背后调查你?”千手蝶手托香腮,带着几分醉意问道。

“过去的不会,现在不会,以后也不会的。”卫青云说的认真,而且坦荡。

“就这么说定了,以后要是被我抓到了,可不许反悔生气,不认我这个朋友了。”

“哈哈哈哈,怎么会呢,这世上有哪个男人,肯不认千手姬这个朋友呢?”

“也许你不会,但是别的男人,在他们眼里,我不过是一具好看的皮囊,就像那一捧黑金玫瑰一样,他们哪里懂得欣赏黑色海妖之美,他们拼尽手段和财力得到它,不过是为了向哪个女孩子炫耀他的财富和权力,花再名贵稀罕,对他们来说也只是一把草。”

“所以,他们永远也得不到你。”

“喔,我这么说,你可别误会,我很喜欢你送的花,而且,我知道你和他们也不一样。”

“嗯,那当然,我的花可不是花钱买来的,也不是用权力抢来的。”

“哦?有意思,别人千金难得的黑色海妖,你是怎么得到的,这个我倒是很想听听。”

“你还记得,有一年你去中东一带执行任务吗?”

“记得,记得,原来,我们很早之前就见过面了,那个救出种田喜老婆和女儿的人,就是你——”

卫青云耸耸肩,邪魅一笑:“好在还有两天,黑色海妖才会开启预售,我对梨子说花是送给千手警官的,她便欣然接受,帮我摘了一大捧。”

梨子,就是种田喜的大女儿,种田梨子。

千手蝶眉毛一拧,很快又舒展开来,笑得花枝乱颤,胸前的一对大白兔几乎要跳到了桌子上。

良久,千手蝶才止住笑意,故作责怪的语气:“你呀,同一个女孩子要花,送给另外一个女人,不怕梨子小姐恨你么?”

千手蝶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是打翻了几十个蜜罐子一样,美滋滋的。

“怎么会呢,她知道我是送花给你,开心的很,一直嘀咕着——哎呀,世上只有千手姬那样的女人,才配的上卫大哥呢。”

“她真是这么说啊。”

“是啊。”

“那你呢?这样把人家的话转述过来,是向我求爱,还是求欢呢?”

“难道不可以是表白吗?”

“表白,那是小男生小女生才会做的事啊,我们的这样男人女人,难道不是直接闯进浴室,把人家看个够,再蛮横的抱起来,一把丢到床上么?”

卫青云还想再说什么,却已没了机会,黑色的海妖盘绕而至,紧紧将他缠住。

卫青云醒来已是午后时分,听到卧室里有动静,千手蝶赶忙托了一盘食物进来,有牛奶鸡蛋,还有一份培根面包,放在了卫青云身边。

她穿着一袭粉色的睡袍,却没有系住扣子和绑带,任凭一片雪白的身子若隐若现。

卫青云一把拉过她,把脸埋进美人怀里,好一阵贪婪的吮嗅,这才恋恋不舍的离开,享用起自己的早餐和午餐来。

千手蝶咯咯的笑着,她爱慕眼前的男人,更喜欢他对自己无休无止的贪婪。

“你房间很多那个人的照片啊?”卫青云搂住她的腰身,忽然问起来。

他说的“那个人的照片”,是指某个摄影师拍摄的作品。

“何帆,你知道他?”千手蝶大方的说起那个人的名字。

“对,是他,想起来了,记得他是你的未婚夫。”

“是。”千手蝶乍然落寞,把头深深的埋进卫青云的怀里。

“你可真是个痴情的女人。”

“有时候,想忘掉一个人,并不是那么容易,他谈不上多么优秀,只是这世上,很难找到第二个。”

“明白。”卫青云低下头,吻着她的发丝,希望能给她带去一些安慰。

他才不会介意哪个女人的过去,更不会吃那个男人的醋,他早在很多年前就去世了。

卫青云盘算了一下,好像都有十二年了。

154、我想冒个险

“哦,就是被警方打击了呗,就老实了。”

卫青云满不在乎的笑道,一个小小的恐怖组织,对中国来说不过是踩死一只蚂蚁而已。

“我去,哪那么简单,不是跟你说了嘛,那些人死状极其惨烈,那骠姚卫的主张就是以暴制暴,以邪制邪,那些暴徒没一个留下全尸的,那几个*头目,还有暗杀红客的几个杀手,都被做成了松鼠桂鱼。”

“什么?松鼠桂鱼?”

“是啊,就是给他们吊起来,把身上的肉用小刀啊,一刀一刀剜成一小条一小条的,然后,慢慢的吊进油锅里炸,炸,炸啊,就跟大厨做那松鼠桂鱼一样,妈的,那撕心裂肺啊,比凌迟都残忍,我找到过一个视频片段,看后吐了一个多月啊,你当我为什么这么胖?当时吐的皮包骨头,后来才胡吃海塞的。”

“操,你这绝逼是我听过的最惨烈的肥胖理由。”

“别不信,回头我给你找找,我当时弱不禁风的照片,好好给你看看。”

“算了吧,你胖点挺好的,挺好的。”

“哎,对了,好像那个骠姚卫的头头儿,也姓卫,跟你一个姓。”

“啊?这你都知道,不会是那大英雄学武松,完事了,在墙上写下一行血书,留下个姓名吧。”

“当然不是,黑与白,本来就是两极对立,黑道中也有高手,更何况那次事件中,中国人出尽了风头,M国情报局的人觉得脸上没面子,就想方设法打听骠姚卫的情报,不过,也只是打听到了那个头头儿的姓,连名字都不知道,是男是女,是老是少,一概不知,神秘的很。”

“哦,”卫青云若有所思的哦了一声,忽然发现林小虎一台电脑上有信号闪烁,“有情况,怎么回事?”

“操,是山本绘子照片的买家在给卖家发消息,牛逼啊,可遇见不怕死的了。”林小虎惊的叫出声儿来。

卖家没回应。

一个小时后,买家又发出一条消息——尽快交货,黄金双倍。

两次消息中,买家的手机号都是自动屏蔽状态,未予显示。

卖家仍然默不作声,不过,他也没有关闭手机,甚至没有断掉网络。

“这是什么情况,怎么买家反倒着急了?”卫青云递给林小虎一瓶冰啤酒。

“警方加持,越是被某国警方或特工追踪的消息,可信度越高,价值也越大,刚才九龙客栈已经宣布终止了交易,还会把黄金退还买家,也就是说前面那次交易已经作废了,现在买家已经拿到了卖家的联络方式,趁早谈拢交易,总比等七天后再拍的好,到那时候这张照片的价格,可就不是一两公斤黄金能买下的了。”

林小虎耐心的解释着,当他沉浸于网络和业内掌故的时候,渐渐忘掉了自己已然是某个世界上最恐怖杀手的眼中猎物,情绪渐渐稳定下来。

“追涨?”

“是啊,富贵险中求嘛,九龙客栈那个公告,无疑就是一个闪着万道金光的广告牌,不只是这张照片,那五个小时内所有交易物品的价格,都可能会暴涨,毕竟,谁也不知道警察到底在盯着哪个信息,大家的命都悬着,大家也都有机会发横财。”

“那这意思,还要再等七天了?”卫青云撇撇嘴。

“应该不会,只有傻子和菜鸟儿才会等到七天后再次拍卖,暴利的最高点,也是危险的阈值,老油条才不会干那种有钱挣没命花的勾当。”

“那他现在,是在吊那买家的胃口?”

“都有吧,主要是还是看看风浪,怎么也得等风头过去啊,倒是这个买家,应该是个半瓶子醋,或者是个不缺钱儿的主儿,又急于拿到那张照片,才这么急着联系卖家。”

就在二人密切关注着暗网世界,还有那个手机号的时候,九龙客栈的杀手们已经完成了他们第一次任务。

两名来自纽约的黑客,三十分钟前在他们的工作室被枪杀,他们的死讯,个人信息,还有生前潜入九龙客栈的网络路径,被公布在一个名为“秩序”的网站上。

秩序,顾名思义,就是维护暗网秩序的存在,不过,它确实没什么背景和势力,就是一个网络公告牌。

如果有哪个违反了暗网秩序,被处决后,杀手就会把相关信息挂在“秩序”上,算是给大家一个交代。

那些赏金猎人,悬挂“破坏者”的被杀信息,也有公示的作用,公示期满无人提出异议,并被证明所杀者确实是某事件的作案人,赏金猎人就会收到该事件苦主的酬金。

这份死讯的公布,也为整个事件蒙上了一层阴影,振聋发聩的提醒大家:这不是游戏,真的会死人的。

山本绘子照片的买家,也消停下来,不再向那个手机号发送消息,一连几个小时,那台手机都处于静默状态,整个世界好像都进入了冬夜,安静的令人害怕。

直到深夜,那台手机上仍旧死一样的静默,“秩序”上也没有再发布新的杀人通告。

林小虎在电脑中打开了一个智能语音软件,一旦暗网和那台手机上有异动,它就会发出警报。

令人心焦而枯燥的等待一直持续了三天,这中间除了秩序上,又发布了两起杀人通告外,那台手机一然静默。

其中一起杀人通告,被杀者是韩国一个黑帮的三名头目,有金钱支付相关的线索,证明他们雇佣黑客潜入了九龙客栈。

而另一起杀人通告中的死者,正是那三名韩国人雇佣的五名黑客。

这样的情况,显然超出了卫青云的预料,牵扯进来的人实在太多了,只怕到时候无法控制局面。

卫青云赶紧嘱咐林小虎,搜索一下这个三名黑帮头目与山本家,或三王会的关系。

答案,是零。

这个韩国黑帮也好,那三名帮派头目也好,同山本家和三王会,没有任何瓜葛。

“别担心,”林小虎看卫青云眉头紧锁,安慰起来,“也许他们本来就不是冲山本绘子那照片去的,当时的交易起码有十几宗。”

“那种小帮派倒是没什么担心的,不过,还有些隐藏的力量,就不好说了,你忘了当初袭击鬼五郎和阿部三郎宅邸的那些人了?其中有一批人,明显有军方背景,或者是特种雇佣军。”

“你这么一说还真是,万一他们就是那个买家,就更麻烦喽,肯花着流水的钱养一批雇佣军,花钱和杀人,都不带眨眼的。”

“这一点也不用担心,如果他们真的是买家,至少可以顺藤摸瓜,找出他们来,就怕他们玩儿阴的,继续躲在暗处伺机而动。”

“你想怎么样?”

“当然是保护山本绘子的安全了,毕竟现在我们是合作关系,山本贵一大脑的事儿,还有许多地方要她帮忙呢。”

“我是说,你接下来的计划。”

“计划么——请教一下,是不是那些黑入九龙客栈数据库的,都能拿到这个手机号码?”

“如果他们的目标是山本绘子,自然会拿到,而且个顶个都是黑客高手,他们背后的雇佣者,也都不好惹。”

“这样也好,至少帮我刷掉了一些爱凑热闹的杂鱼,也就是说,很可能还有另外一些人,像我们一样,在暗中盯着这台手机。”

“是,是,没错儿啊,那你想怎么样?”

“我想冒个险。”

155、反侦察

“什么?”

一听卫青云又“想冒个险”,林小虎气的一下从椅子上弹了起来。

这个夸张而诡异的动作,完全超出了他体型带来的运动极限。这是真给气着了啊。

“别别别,小虎,虎哥,虎爷,咱别这样,您老坐好,赶紧坐下,您这样剧烈的运动,对身上的脂肪不好。”

林小虎气的满屋子来回他不走,卫青云一边跟着,一边给他捶着后背。

“别废话,老卫,你到底想干嘛,直接说。”

“我就是想啊,给他们搞一个小小的拍卖会,放心,参与人数不会太多。”

“什么意思?把这个手机号卖掉?”

“怎么会呢,我是说,我们给这手机发个消息——三公斤黄金,照片我们要了。对吧,咱们给他抬抬价,前面那买家不是也不出声儿了吗,还有那些暗中盯着的,咱们就当钓个鱼,全给他们钓出来。”

“你疯啦?现在,九龙客栈正查我们呢,这台手机,他们肯定也盯着呢,我们一发消息,立马暴露。”

“不会,怎么会呢,咱们也用一次性手机号么。”

卫青云正说着,就见一台监视器屏幕上——一伙人冲进了一间屋子。

那是他们之前放弃的安全屋。

“诺,不会,不会你个大头鬼啊,你当他们是什么人。”林小虎没好气的瞥了魏青云一眼。

那里除了几件简单的家具,已经徒有四壁,他们发现了那个倒满强酸溶液的大浴缸,互相比划了几个手势,立马撤退了。

这伙人很专业,也很讲究,甚至有些绅士,他们不像一般的黑帮那样,找不到目标人就会在墙上乱写乱画一些侮辱威胁的话,留下些骷髅头之类的符号,他们连骂都没骂一声,他们安静的进来,然后安静的走了,甚至那名最后一个出门的人,还十分优雅的转回身,把门轻轻的带上了。

操。卫青云低声骂了一句,他很清楚,越是这样的家伙,动起手来越是干净利落。

他们杀人,完全是为了杀而杀,毫无个人多余的情绪掺杂其中,也就是所谓的心无杂念。

“怎么样啊?还想再搞个小小的拍卖会吗?还想再冒个险吗?”林小虎连珠炮似的奚落起来。

“你难道不觉得这个险,恰恰值得一冒吗?”卫青云一脸认真,一点不像开玩笑的意思。

“你?你是想利用九龙客栈,借刀杀人?”林小虎瞪大了眼睛。

“是啊,他们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完成三次追踪并将对方杀掉,暗网世界于他们而言,就像大海之于鲨鱼一样,只要那些人给这个手机号发送信息,他们一定能够嗅着那点血腥味儿,帮我们把他们给找出来。”

“他们也会嗅着那点儿血腥味儿,找到我们的。”林小虎学着卫青云的口气说道。

“所以,我们要跟时间赛跑啊,我们以前不是经常这么干的吗?”

“这次,是跟死神赛跑。”

“那就跑一下嘛,虎哥,反正你也不会瘦。”卫青云一手搭在林小虎肩膀上,给他抛了个媚眼儿。

林小虎当然不会真的拒绝卫青云,他知道卫青云这些年已经在全球建立起一个非常庞大的安全屋网络,当然还有数量可观的线人和朋友们,基于此,他想到了一个相对安全的办法。

他分别在北美、拉美、非洲、欧洲、亚洲之中,选了九个国家,然后指定了其中十七个旅游城市,让卫青云的线人或朋友们买好一次性超长待机手机,装卡激活,然后投放到那些24小时运营的出租车的车座下。

林小虎把这些手机伪装成基站,让自己真正在使用的那个手机号码的信号,在其中以三分钟每次的频率,不断巡回漫游。

每个城市投放了三台。

就连那台真正在使用的手机,也让卫青云亲自放在了横滨一趟24小时,环形线路运营的地铁里,林小虎通过电脑系统,远程操控这台手机。

一切准备妥当,按照卫青云的意思,林小虎向那个卖家,发出了第一条信息:四公斤黄金,照片请卖我。2号买家,达?芬奇。

信息以英文,日文,中文,三种语言发出。

手机号码同样做了屏蔽。卖家,还有那些盯着卖家手机的人,都不会看到这个手机号码。不过,这种屏蔽如果对方肯花时间,仍然有破解的可能。

卖家没有回复。根据林小虎的监测,也可以知道对方没有关机。

不过,卫青云编辑的信息,刚发出不到十分钟,九龙客栈的人便在“秩序”上发布了一条公告,因为他们自己的交易平台已经关闭。

公告如下:

本站之前通告的几宗不安全交易中,有位卖家仍未切断自己的联络方式,请注意安全。

本次事件已经严重升级,未来事态发展完全失去控制,也请九龙客栈的其他朋友注意个人信息和财产安全。

注意,所涉不安全交易,一切后果自负。

“这么讲究。”卫青云看了一眼九龙客栈的公告。

“当然了,越是暗网世界越讲信用,因为除此之外,他们已经一无所有,什么金钱、权力、固定资产、房子车子,这些在世俗社会中通用的信用凭证,在暗网中一文不名,人们相信你,不是你有钱有势,而是你讲信用。”

“这也证明,九龙客栈的人的确在盯着那个手机信号了。”

“嗯,我们发的那个条信息,被他们看到了。”林小虎点点头。

“怎么卖家还不回我们消息?会不会他出事了?”卫青云捏了捏自己标致的下巴,一脸虚心的望着林小虎。

“不会,刚才九龙客栈发那条通告,就证明卖家还好好的,他在监测我们的安全级别。”

“安全级别?”

“就是我设计的那套反侦查策略,暗网世界这种类似的情况很多,如果你的反侦察手段高明,能够保证五个小时以上不被破解,对方就有信心跟你交易。”

“那我们还得再等五个小时?你那玩意儿能撑多久?”

“放心吧,够久的,毕竟动用了你那么多资源。”

156、聪明的一休

卫青云还是有点不太放心,林小虎继续解释起来。

“这个要看卖家的,我们主动发送消息,信号是通过散布在全世界那五十一台手机伪装成的基站发出的,那些基站也做了反侦察处理,要想定位一台手机,至少三个小时,要找到那台在整个城市来回跑的手机,至少也得两个小时,这就是五个小时了。”

“五个小时破解一台手机,一共五十一台,那就是二百五十五个小时啊,十多天呢,够用了,够用了。”

“没那么多,我们发一条信息出去,就可能会暴露一台手机,卖家回我们一条信息,也会暴露一台手机,得除以二。”

“一百多个小时,那也够用了。”

“我们在每个城市投放三台手机,如果这个规律被对方发现,最后被破解的速度也会越来越快的,不过,四十八个小时应该还是能保证的。”

“那这可真是世界上最贵的短信了,不过,是不是我们不发信息,卖不回信息,这段时间就是无限安全时间呢?”

“嗯,我说的五个小时破解时间,是每发一条,或收到一条信息后的时间。”

“那卖家呢?我现在忽然有点儿担心他的安全啊,他是不是也这样,发一条信息,就会被破解定位?”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玩儿法,这个卖家也不简单,我怀疑他是政府人员,或者他在跟某个权限很高的政府人员合作。”

“什么意思?”

“每个国家,或者每个大型的通讯公司都有自己的通讯卫星,政府管辖的地面基地与通讯卫星之间的联系,是最安全的,因为那个信号频段是完全军用级别,相关的硬件和频段输出设备我们根本买不到,刚才我们发出那条信息的同时,我也启用了信号追踪木马,只能追踪到某台通讯卫星,就再也追不下去了,这种情况只有一种可能。”

“什么可能?”

“就是那个人,可以使用政府专用的信号频段,从通讯卫星到他的手机,这段连接我们是追踪不到的,当然,这也只是一种猜测,而且是合理性、可能性最高的一种猜测,至于是不是还有哪个计算机大神和通讯大神,研究出了其它方法,那就不得而知了。”

“暗网上的人,是不是不喜欢跟有政府背景的人打交道?”卫青云问了一句,他有点儿担心事态的发展。

“这个还得两头儿看,一些军方和政府人员手里的货都是抢手货,一般市面上很难买到,或者根本买不到,他们为了保证交易安全,一般也会用军方或政府的通讯网络,不过,这些人在暗网出货,都是找一些大家信得过的暗网名人做中间商,没有人会自己直接出货的。”

“那这个卖家很可疑哦。”卫青云叹了一句。

“是,我也觉得很蹊跷,而且,如果其他人也跟着抬价,他们也会追踪信号来源的,一旦发现对方通讯信号异常,就会退出这次交易的。”

“也许这个卖家是个生手呢?比如那种一时起了贪心,才利用职务之便干点非法的勾当,所以,对你说的这些江湖套路都不太懂,所以——”

“那也不行的,以前有过你说的这种情况,大概两三次吧,经过调查发现对方确实是个菜鸟,不是钓鱼执法,而且他们的卖价都很低,绝对的大漏儿,就有人想捞一把,结果把自己捞进去了。”

“啊?不是说,不是钓鱼执法吗,怎么还被抓了?”

“菜鸟呗,他们自己刚一动手,就被警察盯着呢,顺着他们的藤,就摸到买家的瓜了,这种事出过几次,大家都怕烫嘴,再也不敢尝那个鲜儿了。”

“那这卖家岂不是白折腾了。”卫青云语重心长的说了一句。

“你替他操什么心,他有背景没人敢动,还是先替咱们自己操操心吧。”

“哪儿啊,我是担心那照片,好不容易有了线索,断了就可惜了。”

“怕什么,山本是个大活人,不定哪天又冒出来一次。”

“对了,是不是其他人,只要他们不给卖家发信息的话,就不会发现他的信号异常?”

“嗯,是啊,这种情况就算技术再好,也不可能追踪别人的信号查到卖家信号源的。”

“哦,明白了,”卫青云咕哝了一句,“我去拉个屎。”

“别乱打电话啊。”林小虎扭头,朝着卫青云的背影喊了一嗓子。

“知——道——啦——”

就在卫青云二人的信息发出三个半小时后,卖家手机上又收到一条信息。

“五公斤黄金。三号买家,聪明的一休。”

卖家仍未回应。

又过了一个小时,第四号买家出现了。

“六公斤黄金。四号买家。前面二位的艺名真讨厌。”

卖家仍未回应。

“这家伙,也是史上最沉得住气的卖家了。”林小虎把半瓶可乐放在桌子上,啪的一声,打破了房间里寂静紧张的气氛。

六个小时后,一块屏幕中,一张硕大的世界地图上,位于南美地区的一个红点熄灭了。与其同时,一个小音箱里传出一阵刺耳的警报声。

是林小虎用于伪装成基站的五十一台手机——其中的一台,一旦有信号追踪器之类的设备,进入它的三米范围,便会激活它的自毁装置。

“呦呵,还真被找到了,你说九龙客栈这帮人,这也太耿直了吧。”卫青云啐了一口。

“是啊,网络是虚幻的,在网上浪久了总给人一种不真实的错觉,好像什么都可以做,无法无天,没人管你,所以,像九龙客栈这种存在,就必须用最残忍、最偏执的方式和态度,才能建立和维持自己的信用。”

“他们会追到什么时候?”

“至少这次交易完成后吧。”

“可这卖家几天都没动静了,不会真的早出事了吧,你看连一号买家都没动静了,也许,他们早通过其它的联系方式,完成交货了呢?”

“再等等吧,应该不会,我查过他们之前的通讯记录,只有短信,没有通话,短信里买家确实提出过更换联系方式,卖家没同意,然后就是问了些照片来源,信息是否可靠之类的话,没什么可疑的地方。”

“哦,那按照你的经验,这个卖家大概会在什么时候回复消息?”

“也该快了,他这么等着,很可能是在摸底,看看到底有多少人盯着这张照片,把所有人都熬出水面,确保没有人在暗中盯梢,对他也安全。”

“八公斤黄金,卖家倒是说句啊?三号买家,聪明的一休。”

又一条消息,出现在卖家的手机里。

“还他妈聪明的一休,一休哥有这么沉不住气的嘛,这傻逼呀,估计活不到女主角登场,就得被人弄死。”

157、卖家的条件

林小虎一边滋滋的吮着卫青云做好的可乐鸡翅,一边嘲笑起三号买家来,也就是这个聪明的一休。

看他的表现的确不够聪明,脾气急躁不说,第二条信息用的还是全日语,忘记了使用中文和英文。

中文、英文是国际通用语言,暗网世界里,大家谁也不知道谁在什么地方,使用什么语言,陌生人之间都是中、英双语交流。

因为这次的交易标的,是山本绘子的照片,日本人,所以几个买家还加上了日语,毕竟对方是日本人的概率更大一些。

这位“一休哥”一着急只用了日语,很可能他自己也是一位日本人,九成九的概率。

脾气和方位都暴露了。而且,自诩聪明的一休,还是一个又蠢,又没有自知之明的家伙。

这样的人都能进入暗网,还能黑进九龙客栈的数据库,真是没天理了。

哎——这世界有时候就是那么无厘头,有人兢兢业业,如履薄冰,活得却十分凄惨,有些人瞎打误撞,稀里糊涂,却活得十分精彩。

卖家仍未回答。

不仅如此,就连那位一号买家,也都已经持续沉默了几十个小时,本来急于得手的他,此刻看着众人哄抬物价,竟也如此沉稳,不禁令人担心是否发生了什么变故。

莫非林小虎之前提过的那个破绽,被他看出来了?

一个小时后,“聪明的一休”再次暴露了自己在情绪方面的致命缺陷,他又喊话了。

“八公斤黄金,没人高过这个价格,东西就是我的了,三号买家,聪明的一休。”

他已经完全放弃了用中文和英文,来掩饰自己的行迹。

“老卫,怎么办?”林小虎压低声音问道,两个人都很入戏,好像真的置身你死我活竞相喊价的拍卖场一般。

“九公斤。”卫青云努努嘴,示意林小虎赶紧跟上。

林小虎的短信刚刚编辑完成,正在翻译成英文和日文,还没来得及发出去,就见卖家手机上又多出一条消息。

“十公斤黄金,四号买家。堂堂山本家族的大小姐,可不止区区八公斤黄金。”

四号买家,不屑于使用艺名,尾句评语又带着几分戏谑,应该是个冷静且自负的人,这一次他也学着三号买家的样子,只用了日语,明显是一个烟幕弹,故意使人搞不清他到底在什么地方。心思细腻狡诈。

四号买家,是个棘手的角色。

大家已经完全放下顾虑,干脆把卖家的手机当成了拍卖场,反正彼此都知道对方的存在,也没必要再藏头缩尾的。

林小虎也被场上激烈的竞价气氛带动了,不再征求卫青云的意见,直接把原本编辑好的短信,九公斤——改成了十二公斤,发了出去。

卫青云拦都拦不住,消息眨眼间出现在卖家手机上。

“十二公斤黄金,二号买家,达?芬奇。”

林小虎习惯了在暗网与人交流,语言仍是中、英、日三方文字。

“喂,虎哥,不是你的钱,也不用这么大方吧,咱们竞拍,不是为了把对方炸出来嘛,自己急什么啊。”卫青云摸着胸口,装出一副很心疼的样子。

“炸一号,大家都这么热闹,看他还能不能沉得住气,这次要救的可是大美女,牺牲点儿小钱儿怕什么,你不就是喜欢救女人于危难吗?”林小虎自信的说到。

终于一号买家再也沉不住气了。

“一张照片而已,真假都不一定,大家何必这么心急,我出黄金二十公斤。我是一号买家,大家喜欢玩艺名的话,就叫我一座金山好了。”

这是个拼财力的主儿。不过,他的出现至少证明卖家没有同他提前交易。

“叫一座金山,就很有钱了?我出二十五公斤黄金。三号买家,聪明的一休。”聪明的一休,一如既往的躁动不安。

“三十公斤。四号买家。叫一座金山未必有钱,自诩聪明的一休,就一定聪明?”四号买家,依然一副高高在上的嚣张气焰。

“四十公斤黄金。一号买家,一座金山。”一号买家叫价的方式,确实很惹眼。

“混蛋,一次叫价那么多,你出的起吗?四十一公斤,就是比你多一斤。三号买家,聪明的一休。”

“嘿,还吵起来了,这大概也是暗网黑市有史以来最狗血的一次拍卖了,这样下去非把这事儿搅和黄不可。”林小虎咬着嘴唇,不安的望着卫青云。

“那我们就也搅和一把。”卫青云说完,编辑一条信息,让林小虎发了过去。

“二号买家达?芬奇,保留出价权。只想提醒一句,这样下去不会有结果,就算各位把价格提到一百公斤黄金,卖家也没法收账啊?我的建议是先等卖家表态,给一个合理的解决办法。”

“同意二号买家意见,这卖家也太狡猾了,一言不发,光看我们抬价了。三号买家,聪明的一休。”

“同意二号买家意见,这位神秘的卖家朋友,也该现身了。四号买家。”

“同意二号买家意见,在座各位都是财大气粗的主儿,可就是真给你一座金山,你也搬不走啊,卖家还是赶紧定个合理的交易办法。一号买家,一座金山。”

“本条信息,群发四位买家:既然如此,我不得不出来做个说明:

1、本来机缘巧合,只想挣点小钱儿,不料引起如此轩然大波,甚至有人为之枉死,实在令人惶恐不安,现在看来,想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已经是不可能的了。

2、关于照片来源,这是我在一个社交平台无意间发现的,一位男孩为女朋友拍照,无意间拍到了窗外的山本绘子。我已采用技术手段,将那人个人账号及手机中的照片删除,大家也不用费心去找了。

本人保证这张照片是前不久刚拍摄的,但无法保证它能帮助大家找到要找的人。

3、本人只是个小人物,想要钱,也想有命花,十几公斤、几十公斤黄金对我来说实在是祸非福,就算诸君财大气粗肯打赏,我也不敢伸手去接,我只要五公斤黄金,但是,交易的规矩和条件,我来定。

4、我的交易条件和方法,可能会让诸位觉得不够合理,但我不会更改,诸位可以随时选择退出。”

158、海底要塞

熬了几天,大家都有些不耐烦了,一个个立即回复消息催促卖家,赶紧说出自己的交易办法和条件。

“1、五公斤黄金,对在座诸位都是小菜一碟,这一点对每个人都很公平,也就是说在座四位,都有机会拿到那张照片。

2、确定谁是买家的方法也很简单,谁先找到我,我就和谁交易。当然,这其中的危险,各位也自可想见,我不必多说,诸位也不必心生怨恨,退出即可。

3、我会在日本同大家交易,具体时间、地点,会在后天通知大家。以方便不在日本的朋友,有时间提前过来。

4、现货交易,我会把照片打印出来,并把电子文件存入U盘,希望你们的黄金成色也不要太差。”

“喂,你这算什么方法,说到底还是没确定把东西卖给谁啊。”

“你这哪里是卖东西,分明是要我们自相残杀。”

看完卖家所谓的交易办法,已经有两位买家率先发出信息,气急败坏的咒骂起来。

两个人都懒得再标注买家号码,不过推测应该是一号和三号买家。

卖家没有回应。

过了几分钟,又有买家抱怨起来。

“你到底是什么人?混蛋,为什么做这个局出来?”

“不说话了?那张照片果然是假的吧?你的目的到底何为?”

任凭人们继续聒噪,卖家始终一言不发。

“老卫,他这不会真的是做了个局吧?我们怎么办?”林小虎摸着肉头儿的下巴,陷入了两难之中。

“你猜这两个一直在闹的,是不是一号和三号?”

“我觉得也是。”

“那你猜他们会不会退出呢?”卫青云又问。

林小虎没说话,过了好大一会儿才摇了摇头,“不会,看他们这么气急败坏的样子,就知道他们被人家吃定了,肯定不会退出的。”

“这就是一场豪赌,越是那些骂骂咧咧的人,输的就越惨,输的越惨,就越会不断的跟下去。”

“呵呵,那现在就看四号的了。”

“四号,他肯定会去的,而且我赌他连金箔都不会带一张。”卫青云挑着眉毛自信的说道,脸上荡漾着心满意足的表情。

“喂,这事儿不对吧,他们要是都去了,几家一起抢,那咱们岂不是更麻烦了,你还高兴个什么劲儿?”

“山本绘子是个大活人,这次找不到还有下次,我现在对这三个买家倒是更有兴趣。”

“我明白了,你是想把这一系列的幕后黑手给揪出来,就凭我们两个?”

“当然不是,现在就联络他们,开个小会。”

众人集结的地点在一处不大的海岛上,距离陆地三十多公里,这里曾是一片石岩荒岛,面积狭小,资源极度匮乏,因为开发价值不大,一直被政府荒废。

很多年前大月财团以极其低廉的价格将其买下,改名为逸仙岛,在岛上建立起潮汐发电和淡水净化系统,并从陆地运来大量土方,遍植草木,还引入蚯蚓、青蛙,兔子和鸡鸭等动物,建构起初步的生态系统。

经过十几年用心经营,逸仙岛已然成为一片海上桃源,被作为大月财团的企业度假基地使用,很少对外公开。

作为一个离岸岛屿,通讯、电视、网络等等,本就只能依赖卫星系统提供,所以岛上有一个大型的卫星网络基站,这也正是卫青云选择来此岛上的原因。

岛上除了一些常规的度假酒店、娱乐场所外,还有一处大型的半地下、半海底的研究中心,大月财团一些较为隐秘研发部门,就设在这里。

这是一座五层高的地下建筑,直接开凿海岛岩体,然后以现代建筑方法加固建构成型,整个建筑一半隐于海岛山体内,一半向外延伸,探入海洋深处。

探入海洋内的建筑结构呈半球形,主要以超能玻璃和钢材构成,在这里,可以尽情的享受光怪陆离的海底风光。

整个建筑充满了未来感和太空感,众人乘坐的观光电梯刚刚进入海面以下,谢灵嫣就被眼前宏伟的水晶建筑,和神秘的海洋景观所震撼,忍不住欢呼雀跃起来。

“哇,简直像在太空漫游一样。”谢灵嫣开心的像个小姑娘。

众人走在观光栈道上,顺着灯光向海底深处望去,那些星星点点的闪烁,确实如宇宙般幽蓝、深邃,充满了引人向往的神秘感。

“怎么?谢警官去过天轨?”作为东道主,孙仲文不失礼貌的应了一句。

“啊?怎么会,那种地方那么贵,怎么是我这种小穷警察去得了的。”

谢灵嫣耸耸肩膀,显得有些尴尬和失落。

天轨提供的平民太空旅行计划,单人票价一百万人民币,对于大多数人来说,的确十分昂贵。

“哦,这样啊,如果谢警官不嫌弃的话,这次任务结束,我们可以以企业的名义向贵方表达感谢,组织大家去天轨玩儿几天,你觉得怎么样?”

孙仲文的态度看起来很诚恳,一点卖弄和讨好的虚伪感都没有,让谢灵嫣觉得很舒服。

“好啊,如果任务结束,老娘还活着的话,一定请他十天半个月的长假,好好去玩一玩。”谢灵嫣说完,一巴掌重重拍在孙仲文的肩膀上。

这也算是他们难得的第一次亲密接触,不过“老娘”这种字眼从一个漂亮姑娘嘴里蹦出来,肩膀上又狠狠来了一下,不免令孙仲文有些大跌眼镜,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在孙仲文这样年少英俊,潇洒多金的贵公子面前,就算再蛮横无理的女孩子,也得收敛起十二分的性子来,扮做一副柔声细语乖巧可人的模样。哪个会像谢灵嫣这样。

卫青云拍了拍他,示意他不必介意,这个疯丫头就是这个样子。

“喂,那就是人人都有份儿喽?”林小虎也激动的雀跃起来。

“有你个死人头啊,你又没老婆没孩子,留着那么多钱干嘛,你自费去。”

看林小虎在那里耍宝,谢灵嫣没好气的弹了他个脑崩儿,疼的他哎呀哎呀夸张的叫个不停。

经过一群美丽的粉红色水母,孙仲文带着大家来到一处靠近山体的水下平台,这里已经是整个研究中心的最底层,脚下的黑暗一直蔓延到海底最深处,好像某个怪兽巨大的口器,随时都会把这一切吞没。

孙仲文在一面乳白色的玻璃墙体前停下来,手掌在齐胸高的位置轻轻按压下去,原本隐藏着的触控屏幕亮起一片淡蓝色的微光。

屏幕中,一个九宫格数字矩阵上方,隐约可见一支嵌入墙体的摄像头,屏幕右边的空白区域,显出一张虚拟的女性脸庞。

孙仲文在虚拟键盘上输入一连串的字符,得到许可后,把眼睛对准了那个小小的摄像头。

“准许进入。”一声甜美的电子拟声从墙壁中传出来。

159、卫星秘钥

在众人面对的墙壁中央,原本乳白色的墙体渐渐变成透明的颜色,并显出一个巨大矩形的轮廓,门,从中间分开,向两边缩进了墙体之中。

众人尚未进门,眼前的宏伟景象已令大家惊叹不已。

这是一座巨大的指挥中心,一个半圆形的剧场结构,与之不同的是,中间指挥台的部分隆起成一座半岛的形状,环绕着的是一排一排的工作位。

指挥台和工作位上,都摆满了大大小小的屏幕和操作台,还有各种不同的仪表、监测设备。

就连四面所有的墙壁,都是一整块一整块的显示屏。

真是令人叹为观止,就算是一个普通的卫星发射中心,都未必有这里更有科技感和宇宙感。

进来之前,孙耀儒父子的说过,这是一间调度指挥中心,主要用于大月深海,在一些超深海域作业的指挥工作。

不过,卫青云却是个识货的主儿,这里许多设备都是与卫星连接的,不仅有许多专业的海洋、陆*达侦查设备,还有反电磁干扰装置,这是完全军事级别的构造规格。

林小虎第一个冲进了工作阵列中,几乎是跪在地上,激动的抚摸着那里一台台的电脑。卫青云摇摇头,就是给他一排女人撅着屁股趴在他面前,都未必能唤醒他如此的激情。

卫青云冲林小虎打了个手势,“别丢人现眼了,赶紧过来。”

林小虎这才屁颠屁颠跑过来,一个劲儿朝卫青云竖着大拇指,“老卫,都是顶级货,杠杠的,这玩意儿要是用一次扔一次,可怪心疼的。”

“什么?用一次扔一次,林先生对电脑设备有什么特别的需求吗?”孙仲文诧异的问道。

“哈哈哈哈,没有,别听他胡说,他是怕万一被对方追踪到信号源,这里可能会成为敌人摧毁的目标。”卫青云赶紧解释。

“哦,这个问题,林先生大可放心,这里有一整套的安防系统,还有一支三百人的安保队伍,就是海上自卫队来了,也能保证你的安全。”

卫青云点点头,可想而知孙仲文嘴里所说 安防系统是怎么回事,众人乘坐飞机,接近海岛上空的时候,卫青云就发现这座岛屿的建设十分特别。

虽然岛上植被茂盛,几乎看不到一块地面,但仔细感受那些植被高低节奏的变化,仍然可以感觉到整个岛屿的海岸线下都被整改过,俨然有军用工事的结构特色。

落到岛上后,卫青云更注意观察了一下,一些地方明显有射击孔之类的存在,而且有些明显是自动火炮的射击孔。

孙仲文所说的安防系统,不会是几个自动报警器那名简单,这座岛上应该布满了智能操控的自动化防御火力体系。

这根本就是一座军事要塞,在这座指挥中心里,别说指挥一次深海作业,就是指挥一场洲际战争,都绰绰有余。

这不得不让人怀疑,这对父子的野心,是否真的满足于仅仅做一个有钱人,要知道,他们的祖上可是那位影响了中国历史走向的大人物。

“另外,林先生,您需要的设备在这里。”

孙仲文率先走上指挥台,招呼着林小虎上去。

林小虎的哈喇子都快流下来了,迈着远超他体型限制的轻快步子,几下上了主席台,林小虎看了一眼,这里的电脑设备一水儿中国货,点开电脑设备信息,是最顶级的中国龙芯,速度全球快。

“怎么样?满意了吧。”卫青云冲林小虎努努嘴。

“嘿嘿,满意满意,相当的满意。”林小虎笑得合不拢嘴。

“那,现在我来说一下,这次行动的作战计划。”

卫青云随便找个位子坐下来,众人很自然的绕他围成半圈,几次接触下来,大家已然习惯了以他首。

卫青云先是客气了几句,很快便转入正题,目的明确,条理清晰的把自己的想法说了一遍。

看他言谈举止,自信而洒脱,俨然一副领导者派头,不禁令谢灵嫣的心底生起许多的感慨,曾经那个乖张孤僻不知所谓的大男孩儿,此刻竟成长到如斯。

这一生能够遇见他,是何其有幸,然而,自己似乎已经错过了什么重要的东西,错过了见证一个男孩成长为一个男人的过程,又是何其令人惋惜。

也许,自己从来不曾真正的理解他。这么多年来,一直的,只是误解他,以自己的偏见强加于他的身上。

这次参与行动的,主要有卫青云,林小虎,谢灵嫣,孙仲文,鬼五郎,另外还有两批人马听从调动,都是孙仲文安保公司的青年精英。

这次行动的主要目的,在于挖出幕后黑手,卫青云将之戏称为“钓鱼行动”。

因为自山本贵一大脑被窃,到山本绘子等一系列的事件背后,似乎都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在操纵一切。

甚至,就连山本贵一大脑中所读取的信息也表明,至少有一股来自M国的势力,一直与山本家保持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而且,要想找到旭日丸号,也需要挖掘更多的信息。

这三批买家,对山本绘子的下落表现出异乎寻常的兴趣,很可能就有诸多事件的幕后操纵者参与其中,因此这次行动,很可能成为揭开一切谜团的关键。

这次行动,以发现为主,无须死斗,各自务必顾好个人安全。

本次行动的具体安排如下。

林小虎,带领一支通讯团队,在指挥中心调度一切。保证在野人员信息畅通,监控对方行动,及时调整追踪方向。

林小虎的功能意为“天眼”。

大概是受到军事化气氛的感染,本来和卫青云嘻嘻哈哈打情骂俏的林小虎,竟然缓缓举起手来。他要提问。

“小虎,什么问题?”卫青云略作停顿。

“这个,我承认这里的设备十分齐全,相当先进,可现在那三名买家的信息几乎等于零,我这天眼什么也看不见啊,到时候怎么监控?”

“这个。”卫青云自怀里掏出一样东西,轻轻放在了林小虎面前。

除了孙仲文面露惊异之色,其他人都是一脸茫然,从来没见过这种玩意。

这是一枚手指长的黑色圆柱体,看材质像是金属,又像是黑曜石之类,上面密密麻麻,布满了金属触点。

“看样子,在座各位只有仲文见过这东西啊。”卫青云笑了笑,冲孙仲文摆手示意。

“嗯,这是一枚卫星秘钥。”

孙仲文一脸狐疑,他实在没想到卫青云会拿出这么一个东西来。

160、不要玩儿火

大月财团有几台自己的近地卫星,这种卫星秘钥,孙仲文自然是见过的。

所谓卫星秘钥,就是在卫星与地面接收器之间,建立连接的“节点”,因为各家的卫星频段与信号,都是受到国际法律保护的私产,与之匹配的硬件设备,也是专属专用。

为了防止卫星系统被入侵盗用,因而建立了一个严苛的秘钥矩阵,只有与某卫星相匹配的秘钥,才能在地面接收器上打开秘钥矩阵,建立与相关卫星的信号连接。

不过,大月财团的卫星都是企业级别,对比自己所见识过的卫星秘钥,卫青云手里这枚,触点极其密集,排布方式也更为复杂,保密级别比自己家那几台卫星高出了好几个级别。

孙仲文显得有些激动,眼里闪烁着的全是对卫青云的崇拜之意。

“卫大哥手里这枚,是军用间谍卫星的秘钥吗?”

这样的问题,卫青云实在没法直接回答,他迟疑了一下,才说:“这是一枚天眼卫星,精确度很高,就算地上有一只猫在走动,也能轻易识别出来。”

“哦,原来是这样,这样啊。”孙仲文在卫青云面面,总是像个小迷弟一样。

“喂,卫——卫先生,这你都能搞得到?”林小虎有点坐不住了。

“好啦,东西是借的,你可千万别给我用坏了,刚我看过了,虽然大月财团的卫星是企业级的,可这地面设备的规格都够用,回头仲文帮忙启动一下,先试试看,不过试验时间只有五分钟,五分钟内必须断开连接。”

“明白。”

“明白。”

“明天卖家会发出他自己的方位,我猜不会是一个具体坐标,应该是一个大致范围,到时候,林小虎你就建起三个级别的监控网,一个十五公里,一个十公里,一个五公里,注意识别可疑的车、船,飞机。”

“明白。”

“另外,这次几宗买家恐怕都有自己的通讯和黑客团队,为了保证我们的通讯畅通,还有不要被监听,小虎今天先辛苦下,给我们的通讯设备做好加密处理。”

“好。”

“至于具体的追踪工作,由我第一时间找到卖家的位置,守株待兔,其余三宗买家,谢灵嫣、孙仲文、鬼五郎你们三人负责,因为不清楚对方都是谁,先不做分工,你们三人一开始就进入五公里监控范围内,根据林小虎的情报,随机应变,各自分工。”

“收到。”

“收到。”

“好。”

“另外,这三宗买家中,很可能有一家是三王会的人,一旦确认,林小虎要及时通知大家,后期步骤,听我指令。”

“收到。”

“收到。”

“明白。”

“好。”

“切记,此次行动绝对不要死斗,真正的血战,还在后头。”

至于孙仲文的另外一支安保队伍,则分成六个机动小组,在十公里范围内待命,一旦发现对方带有大量人马,则出击阻截,只把大鱼放进去。

至于明天所需的飞机、车、船,孙仲文早已调度妥当,已经处于待命状态。

林小虎开始调试卫星设备,在孙仲文的指引下,他们来到一台一人多高的仪器面前,液晶屏幕上有几组关于卫星参数的小标题,具体的波段、波长、波频等因尚未接入卫星信号,只在该有数字的地方显示一条淡绿色的下划线。

仪器中间位置有一个封闭的圆形钥匙孔,与林小虎手里的卫星秘钥大小匹配。

旁边是一个小型的九宫格数字矩阵,孙仲文输入一串密码后,钥匙孔才啪的一声打开。

孙仲文调拨过来的通讯技术人员一阵忙碌,通过一台台电脑操纵着整套卫星信号接收设备,墙壁上的一块大屏幕迅速亮起,还有天花板上吊装的几块屏幕也紧跟着进入蓝屏模式。

地面卫星信号接收设备已经全部进入待机状态,一名通讯组负责人朝着孙仲文和林小虎做了个OK的手势,响亮的喊了一句:“地面接收设备准备就绪,随时可以接入卫星信号。”

林小虎把卫星秘钥插入钥匙孔内,又轻轻按了一下,啪嗒一声,秘钥与匙孔完全结合。

几块大屏幕上迅速亮起一系列的数字矩阵,通讯组人员又埋头忙碌起来。

五分钟后,林小虎面前关于卫星参数的下划线上,开始显示出一个个数字,最终形成了一套完整的信号参数。

卫星信号很快完成对接,在主席台后的一块超大屏幕上,出现了日本四岛的大概轮廓。

林小虎和孙仲文互相看了一眼,脸上露出惊惧的神色——这是一颗属于日本政府的卫星,卫青云到底怎么搞到的?

哪个朋友肯借这种东西给他?不会是犯罪吧,盗用国家卫星可是重罪。

虽然他们也知道卫青云早已回去休息了,还是下意识的四下看了看,一脸的茫然和求知欲,想要找他问个明白。

林小虎率先冷静下来,冲孙仲文尴尬的笑了笑,“先别想那么多了,干活儿吧,老卫不是个胡来的人。”

当林小虎调试好天眼卫星,回到孙仲文给大家安排好的度假套房时,卫青云刚好从健身房回来,正要钻进浴室冲凉,林小虎瞅了瞅他裸露的上身,一脸艳羡,这样的身体别说女人,就是男人见了也是一脸痴相。

“可以用吧?”

卫青云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林小虎当然知道他问的是卫星设备。

“嗯,没问题,我按你说的做了三个监控范围,画面质量和传输速度十分理想,这些有钱人到底不一样,那些设备都是顶呱呱。”

“哈哈,谁让你选择做黑客的,不如我介绍你做个红客啊,天天摆弄顶级设备。”

“省省吧,还介绍我做红客,你还是先赶紧搞清楚当年怎么回事,洗洗自己身上的冤屈,把名字从公安部通缉名单上拿掉再说吧。”

林小虎说的正是当年那宗悬案,也是因为那件事,卫浩然同卫青云决裂,不仅将他从神经潜入者协会(WANE)除名,还在各大媒体公开表示,二人断绝师徒关系。

这些年,卫青云从没回头去查过当年的事,因为在他看来,被全世界的人当做罪犯都没关系,唯独师父,就连师父也当他是那种人。

他不是没能力去查,也不是没时间,他更像是在跟卫浩然赌气——好吧,我就是个混蛋,全世界的人都知道,我就是个混蛋,你他妈瞎了眼收我做徒弟,这下你满意了吧?

“这样不挺好嘛,”卫青云话里带着情绪,回头瞥见林小虎脸色不太好看,知道他在想什么,立马嬉笑起来:“卫星的事儿,你什么都不要问,也不要多想,放心用就是了。”

他没对林小虎说什么“这种事千万不要跟别人说”之类的话,对出生入死的兄弟,不需要说这种屁话。林小虎自然明白。

“你不要玩儿火*就好。”

161、海岛空战

林小虎当然也明白,就算是卫青云手眼通天,可拿到日本政府的卫星秘钥,也一定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甚至做出了巨大的牺牲,或者,即将面临巨大的牺牲。

反正这种事儿,不管是谁惹上了,都是个永远也甩不掉的*烦。

更何况他在国内那个*烦还没解释清楚呢,又惹上了日本政府。

卫青云看林小虎还在那儿发愣,知道他是为自己担心。

“好啦,放心吧,我不会有事儿的。”

卫青云故意把浴室的门大力关上,林小虎这才悻悻离开,去找自己换洗的衣服。

就算林小虎想破脑袋,他也一定想不到这卫星秘钥是怎么来的。

卫青云是不是做出了巨大牺牲,或者是否将要做出牺牲,这个很难定论。

不过,费了九牛二虎之力,那是一定的了,毕竟他可是骑在千手蝶身上,整整耕耘了一宿。是挺累人的,不过,也很快活。

卫青云从浴室出来,招呼着林小虎去冲凉,他自己则从包里拿出一本纸质泛黄的《海明威短篇故事集》,躺进宽大阳台上的吊床里。

这里阳光明媚,几盆叫不出名字的粉的蓝的花,开的很好看。他对很多事情都有莫大的兴趣,唯独不喜欢记住那些花的名字。

他也喜欢读纸本书,至少他喜欢的那些作家、诗人,他一定读他们的纸本书。

现在纸本书已经是一种奢侈品,这一本是他在M国一个跳蚤市场,花了三个金币淘换来的。

他翻到《最后一片净土》这一篇,很快便沉浸到那简洁明快的故事中,好像随着主人公一起,来到一处溪边,准备好自制的鱼钩鱼饵,开始钓鱼。

第二天上午八点半,一条群发消息,出现在林小虎的手机上。内容极简。

“狗岛”

孙仲文啧了一声,感到自己被戏弄了一样。不过,他还是赶紧把大概方位告诉了林小虎,随即同卫青云等人离开了逸仙岛,向目标进发。

孙仲文之所以对这个地点不满,是因为狗岛并非一座孤岛,而是一片群岛的统称。

大概有十几座大大小小的礁岛,岩岛组成,各岛之间距离不一,总计方圆三十几平方公里。

有些岛屿不过几十平米大小,其上荒凉,倒是一眼能看清上面的状况,有些则有几平方公里大小,岛上树木葱郁,地形复杂。

不过,相比其他的买家,他们还是有优势,因为逸仙岛距离狗岛也就几十里海里的距离。

这不得不让林小虎又心生狐疑,本来他以为卫青云选择孙家这座海上要塞,只是为了隐蔽和安全,现在看来他应是早有预谋。

卫青云,就是这样的人。

如果你刚开始认识他,会觉得他是一个非常不靠谱的人,死亡,无时无刻不隐匿在他的影子里,随时都可能冲出来,将他吞噬。

可当你多了解他一些,就会发现,他绝对不是一个习惯冒险的人,他总是料敌于先,谋略在前。

无论是做他的朋友,还是做他的女人,都会有一种发自内心的安全感。因为就在他们懵懂未觉的时候,他早已安排好一切。

甚至,有时候人们不禁在想,也许就连那冥界的阎罗鬼王,都巴不得和他交个朋友。

卫青云等人分别驾驶摩托快艇,急速开往狗岛,与此同时,林小虎则利用天眼卫星,在狗岛全境展开了仔细的搜索。

狗岛所涉及的海域实在不小,为了便于查找,他把狗岛全境分成了十个部分,分别拍摄了十张超高像素的全景照片,然后转存进十台电脑中,分别打开。(这些照片像素实在太大,如果全在一台电脑中打开,很容易造成死机。)

林小虎曾经编写过一个像素对比搜索工具,现在正好派上了用场。

它的原理很简单,就好比让你在一张人群熙攘的巨幅天安门照片里,找出所有穿红衣服的人一样,如果是人的肉眼去找,总会花费不少的功夫。

这个软件则可以在很短的时间内,完成这个任务。

狗岛海域,主要以海的蓝色,植被的绿色,还有岩层的灰白色组成,人在岛上,衣服、头发的颜色,很容易别识别出来。

众人刚刚望见狗岛的影子,林小虎已经把卖家所在坐标和图像发送过来。

他们每个人都配备了军用级战术头盔,除了一般的对讲、夜视等功能外,目镜上还嵌入了一个小小的液晶屏,可以作为各种视频文件的输出端口。

卫青云当即离队,径直朝着卖家所在的方位驶去。而谢灵嫣等人,也在林小虎的帮助下,迅速进入五公里监控范围。

林小虎帮他们找到了一个绿树葱茏,有着狭长海湾的U型小岛,便于众人藏身。

孙仲文、谢灵嫣、鬼五郎三人把摩托艇交给副手驾驶,自己进入备战状态。

其余那些孙仲文带来的安保部队,则分成三组藏身在附近不同的小岛上,并从船上搬下几台一人多高的塔型设备,寻找隐蔽之处安置妥当。

这是无人机集成塔,是一种无人机控制终端,通过无线信号与林小虎所在的指挥中心建立连接。

无人机集成塔,就像一座小型的航母,本身具备信号增强和转输功能,还搭载一块超能蓄电池,保证塔内无人机续航所需电能。每10秒钟即可完成一次充电,续航三小时。

每一座集成塔装载24架,总计72架无人机,无人机上搭载最先进的智能搜索摄像头和声波采集器,还有两枚小型的制导*。

这些小型*只有铅笔粗细,手指长短,可对五百米范围内的目标,实现精准打击。

虽然个头小,射程短,威力却很可观,一枚小火箭足以把一辆房车炸成碎片。

三座集成塔,七十二架无人机,还有一百四十四枚制导小火箭,全部由指挥中心一支专门团队负责操控,听从林小虎指挥号令。

第一阶段,每座集成塔分别出动四架无人机,在五公里监测范围内,布置成更为精密的监控网络,以弥补天眼卫星的不足。

这些无人机不过手掌大小,几无噪音,机身还可以根据周围环境改变颜色,具有一定的隐身功能。

昨天,林小虎已在那座海上要塞调试过这些飞机,今天实际操作起来,仍是难掩心中兴奋,这简直就像在指挥一场海岛空战一样。太刺激了。

“喂,大家注意了,一个奇怪的东西闯了进来。”

现场布控完成不到五分钟,众人就听到林小虎那边传来一句不明所以的怪叫,同时,一个视频画面转接入众人的目镜中。

162、斩

三艘快艇,出现在众人目镜屏幕中,一经进入狗岛范围,这些人便自行分散,在各个小岛间穿梭往返起来。

林小虎说的“奇怪的东西”,大概是指为首一艘快艇上的人。

这家伙不但穿了一袭古装武士服,就连发型都剃成了月代的式样,光亮的头皮在晨光下格外耀眼。

林小虎熟练的切换着卫星画面和无人机监控画面,把场上的情况详实的展现出来。

“喂,出来,我是三号买家。”

“快出来,我们是三号买家,我们第一个到达狗岛。”

林小虎调动无人机,采集到了他们的声音。

“是三号买家,那个聪明的一休,”林小虎说完,又紧接着请示卫青云:“哈哈,老卫,要不要把他们的船击沉。”

林小虎言语间带着几丝轻蔑,他本来就觉得那个聪明的一休活不过开局的,而且,卫青云之前也交代了,只放大鱼进场,小弟统统消灭。

更主要的是,他实在馋的厉害,太想试试那些小火箭的威力了。

“别,别,千万别,是吉田信雄,是山本信虎派来的人。”

鬼五郎三言两语,把吉田信雄跟山本信虎的关系介绍了一下。

“哦,哈哈,是个怪人,还真他妈是个怪人,这种人都能活在上流社会吗?”

看到这个家伙出场的架势和打扮,还有他在“照片拍卖”时傻乎乎的表现,林小虎实在严肃不起来。

“这个家伙我也搞不懂,颠三倒四的,做起事来跟疯子一样,不过,他既然光明正大的来,肯定是代表山本信虎的,不能对他下手。”

“鬼五郎,靠上去,你混进他的队伍里,见机行事。”卫青云终于发出指令。

“好。”

鬼五郎换下孙仲文的人,独自驾驶摩托艇出了U型海湾,追上了吉田信雄。

双方汇合的情景,尽在林小虎掌握之中,甚至就连他们的对话,都采集到几句。

这些画面和声音,自然也都传给了卫青云等人。

吉田信雄一见来人是鬼五郎,表情夸张而滑稽的叫了几句。

“喂,怎么是你?”

“是阿虎叫你来的吗?”

“哈哈哈,好好好,难得你小子有这份心,上来上来,跟我们一起。”

鬼五郎诺诺不语,只是一味的点头微笑。

吉田信雄很快便接纳他,让他登上自己的快艇留在身边,鬼五郎的摩托艇则由一名吉田信雄的手下驾驶,紧随其后。

这个人大大咧咧的,对于鬼五郎的忽然出现,虽感惊讶,却也没有多盘问几句,看起来是个没头脑的家伙。

不过,转念一想,他这样做倒也没错儿,要紧关头,哪有时间问那么多废话,换了心思缜密又小心的人,一句一句盘问个没完,反倒觉得愚蠢了。

真是个有意思的人。

卫青云心里这样想着,不免对这个傻乎乎的“聪明的一休”多了几分兴趣。

吉田信雄在船头立定,任快艇迎风破浪,左转右晃,脑后一把长长的束发,在风中摇曳飘摆,脚下却如生了根一般,飒然不动。

这样看,倒是蛮有几分古代剑豪的潇洒姿态。

海上响起一片呼啸,整个狗岛海域顿时躁动起来。

林小虎转了一个卫星画面给谢灵嫣和孙仲文,只见海上七八艘快艇,激浪飞驰,竟如草原逐猎一般,不过几个来回,便把吉田信雄的三艘船拦了下来。

“什么人?”卫青云问道。

“看样子像帮派人士,等我锁定他们的头目。”林小虎应道。

吉田信雄的船,也被三艘快艇牢牢的别在了一处狭长的水道内,进退不得。林小虎调动追随的无人机,把摄像头对准了后来的三艘船。

与吉田信雄对峙的,正是臂缠金环的黑衣僧人,西方广目天王猿之助,只见他黑色的僧衣随风敞开,胸前的天王彩绘像愈加狰狞恐怖。

“是三王会的人,共计八艘快艇,堵住吉田信雄的是猿之助,另一艘船上是鬼头丸。”林小虎沉着报告。

“鬼五郎,注意应变,如有需要,直接发令。”卫青云嘱咐道。

他们之间的对话,都是实时共享的,鬼五郎明白卫青云的意思,当即上前附在吉田信雄的耳边,说明了情况。

吉田那边也有负责通讯的人员,只是海上风大影响了信号传输,对讲机里一片电磁噪音。

通讯设备上的质量差距,顿时显现出来。

吉田信雄弯起一根手指,在鬼五郎的头盔上敲了敲,嘻嘻一笑,随即转过脸去。

“猴子,让开。”吉田信雄脸色一横,场上气氛乍然紧张起来。

“嘿嘿,是吉田先生啊,我当是谁呢,小的们给吉田先生问安了。”

对方显然是在装糊涂,吉田信雄气不打一处来,又骂:“知道是我,还不赶快让开。”

“哎呀,吉田先生,怎么也会来狗岛这样的地方吗?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连鱼都钓不到一条呢。”

猿之助本来就不是个嘻嘻哈哈的人,这种故意迎合吉田信雄乖张性情的架势,连他自己也觉得有些尴尬,脸上露出几分羞惭。

“让开。”

吉田信雄勃然大怒,身子往前一挺,双刀按在腰间刀柄上,全然一副战斗姿态,整个海峡内都涨满了他的杀气。

那些三王会的杂鱼吓得不知所措,猿之助摆了几次手势,才压住躁动的手下。

猿之助当然明白他不是闹着玩儿的,张张嘴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就那么不尴不尬的望着吉田信雄。不肯让开。

“想让我杀掉你吗?”

吉田信雄的脸,冷若冰霜,浑身肌肉的力量都在凝结聚集。他握刀的右手,已在缓缓的,一分一分的将刀身抽出。

场上的气氛肃杀至极,三王会里负责掌舵的人开始动摇,手上的力道混乱,船身也跟着摇摆起来。

就连不可一世的猿之助,脸上都见了冷汗。

卫青云,林小虎同四大天王交过手,知道他们手段狠辣,功夫也在一流之列,想不到这个不着调的傻子吉田,竟然能将四大天王之首的猿之助,震慑到如此地步。

看他的口气,一点也没有夸张的意思,好像只要他愿意,他就能杀掉眼前的人。

而且,看猿之助脸上的表情,就连他也丝毫不怀疑这一点。

就在这个时候,一架直升机,从众人头顶掠过,直向远处一座岛屿飞去。

机身上一个硕大的三头鬼王标记,看得十分真切,这正是三王会的会徽。

这一幕遂成打破僵局的一道闪电。

“斩。”

吉田信雄的刀,也如闪电裂空出鞘。

163、还有高手

吉田信雄的速度实在太快,无人机搭载的摄像头根本无法拍下他的动作。

当他再次立定时,已在对方的船上,船上已是一片血光。

猿之助的右臂从肩头处被齐齐斩断,只剩了左臂在奋力抵挡。

吉田信雄,一边攻杀猿之助,一边将船上的马仔连砍带踢,打落水去。

这一幕实在出乎卫青云等人的预料,以他同山本家的关系,怎么也不至于对三王会的股肱大将下此重手。

不过,这也确实回答了,那些人为何如此惧怕于他——这家伙不折不扣,就是个六亲不认,遇佛*,遇魔杀魔的人,而且,他还有那个本事,他想杀,就杀得了。

“老卫,我觉得,我们好像错怪他了。”林小虎语重心长的说道。

“嗯,这必须得请他吃饭聊表歉意啊。”卫青云做出一副诚恳的腔调。

“就是不知道人家能不能接受呢。”

“不如先送他一份大礼,你觉得呢,鬼五郎?”

说话间,吉田信雄已经飞起一脚,把猿之助踢飞出去,远远的落入海中。他还是留了对方一条性命。

猿之助心里明白吉田信雄手下留情,更知道自己不是他的对手,赶忙游到一处岛岸,爬上了崖壁。

因为吉田信雄已经成功夺船,向着猿之助的方向猛冲过去——在前方更远处,正是那架直升机降落的小岛。

他的船被三王会的船别住,想要脱困已经来不及了。

林小虎把一张卫星全景画面传给鬼五郎——虽然吉田信雄成功脱困,可他的手下却还被三王会的纠缠着,毕竟人数上不占优势,被对方围的很死。

“呵呵,虎哥,”鬼五郎学着卫青云的叫法,说道:“你倒是多久没放烟花了,这么馋吗?”

“怎么样,不需要帮忙吗?”林小虎反问。

“打船,尽量少死人。”

“好咧。”

林小虎兴冲冲启动无人机上的火箭制导系统,七枚火箭,瞄准对方的油箱位置开火。眨眼间,便将对方的船炸上了天。

至于是不是还有哪个命大的能活下来,实在不好说。

鬼五郎抿抿嘴唇,摇头叹气,“当我什么都没说,虎哥,就当我什么都没说,这玩意儿威力也太大了。”

“放心吧,我打的油箱,在水底爆炸,力道不会那么猛的。”林小虎笑嘻嘻的解释着。

海面上顿时飘满了船体碎片,还有三王会的人,看样子的确有几个人在挣扎,救治及时应该能活下来。

吉田信雄的人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大爆炸,炸晕乎了,好大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三条船上的人互通信息,赶忙朝着吉田信雄所去的岛屿追过去。

“三王会的人,应该就是一号买家。”

林小虎早把之前在卖家手机上的对话记录,与大家分享过了。通过分析他们的语言和行事风格来看,现在出场的三王会人马,很可能就是一号买家。

大家都赞成林小虎的推断。

不过,需要注意的是,一号买家身份特殊,猿之助等人的出现,是否只受到北野纲的指派,还是幕后有山本瞳的参与,这一点需要尽可能追查清楚。

自从山本瞳成为山本财团董事局主席以来,三王会就一直在想尽办法,或明或暗的侵吞蚕食山本财团的财产,当然,这其中大部分都是中小股东和股民们的血汗钱。

甚至包括新垣香事件,这其中,山本瞳到底扮演了怎样的角色?这也是很关键的一点。

她是否知情?倘若知情,是受到北野纲的威胁,被迫协助?还是夫妻合谋?

无论是对于卫青云,还是对千手蝶来说,搞清楚山本瞳的立场,对制定下一步的计划都意义重大。

“注意观察,是否还有三王会的人在附近,是否有北野纲,甚至山本瞳的参与。”卫青云嘱咐了一句。

“明白。老卫,注意你那边的情况,三王会的直升机已经找到了着陆点,正准备降落。”

“嗯,放心,吉田信雄也赶过来了,正在找地方停船。”

看来卫青云的意思,还是继续暗中观察。

卫青云等人的头盔上,前后左右都内置了摄像头,林小虎调取了卫青云头顶摄像头的视频画面,看环境,他的确在岛上,但他的身边并没有别人。

林小虎抿抿嘴唇,有点搞不清卫青云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他不是第一个去找卖家了吗,还没找到?

鬼五郎的船紧跟在吉田信雄后边,很快便也来到那座直升机盘旋着的岛上。

这座岛屿不小,估摸着至少有三平方公里,只是岛上地形复杂,怪石嶙峋,草木又非常的茂盛,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这卖家看起来是存心给人们出难题。

三王会的飞机在岛屿上空盘旋着,苦无可以着陆的地方,又见海面上连环爆炸响起,吉田信雄迎风甩着小辫子,直冲过来。索性在一处山巅挺稳,用火箭筒把山头的树木轰掉,硬生生炸出一块较为平坦的区域来,直升机勉强可以着陆。

飞机上下来一男一女,男的正是东方持国天王,双刀白狐,女的则是北方多闻天王,花夜叉。

白狐依然一袭白衣,腰里插着双刀。

花夜叉,一身花花绿绿的和服,雪白的大腿上,怪异狰狞的彩绘天王神像,令她更添几分妖艳。

对方居高临下,在山头查探了地形,摸清了吉田信雄登岸的方位,当即冲了过来。

二人的轻功都属上乘,一个身着白衣,一个花花绿绿,看清了路线,捡着粗壮的枝干,偶尔露出的山石,一路踩踏过来,宽大的袍袖和衣带翩然飘飞,姿态十分好看。

又一队人从飞机上下来,都是黑衣忍者装束,看身法动作,要比猿之助和鬼头丸带的那些杂兵强悍不少。

这些人一下飞机,便自动分成几组,向岛上各处搜索而去,看样子他们也没找到卖家的具体位置。

四大天王都到齐了,虽说他们在三王会内地位颇高,却也只能算是高级打手,单凭他们很难说明什么。

通过无人机的镜头,林小虎隐约觉得机舱里,除了驾驶员外,还有人没有出来。

索性调动无人机开的近些,打算看个清楚,也就刚刚看到机舱内一角,忽然一阵电磁噪音传来,画面闪烁了几下,变成了蓝屏。

林小虎的第一反应,便是它被飞机里的人击落了。镜头的角度很大,画幅很广,却一点没看清对方是怎么出手的。

林小虎把刚才的画面,用最慢的速度倒放,仍是一无所获,画面中连个虚影都没看到。

“大家小心,飞机上还有高手。”

164、大反派总是最后出现

“知道了,这边还是先交给我和鬼五郎,小虎,你多留心外围,注意观察四号买家是否出现,仲文和灵嫣时刻待命,现在的重点是四号买家。”

一号买家三王会,三号买家吉田信雄,他们的身份已经暴露,只有四号买家,依然是一个谜团。

不管怎么说,真正的幕后黑手,往往都在最后才出现。

林小虎心知直升机里藏有高手,干脆又调动两架无人机,一起过去探查。

一架无人机在前,作为主力,负责探查直升机内的情况,一架则为监视,跟在后边三米远的范围,负责监测前方无人机周边的情况。

对方又故技重施,打掉了两架无人机。

不过,两架无人机一前一后,总算捕捉到了几帧画面——是一道虚影,仔细辨认,猜测是铁蛋丸之类的东西,极速飞过划出的轨道痕迹。

仍旧没有捕捉到对方的身形,甚至就连个手的影子都没看到。

直升机的舱门一直是打开的,估摸着对方是把铁蛋丸打在机舱内某处,借力反弹,然后击中的直升机。

这样看,对方着实是一等一的高手。

“老卫,怎么办?机舱内确认有高手,可能很麻烦。”林小虎有点替场上的人担心。

“别管他,先留着。”卫青云沉着道。

“真的不需要用*炸掉他们?”

无人机搭载的微型制导火箭,有效射程五百米,拉开距离射击,就算机舱内是绝顶高手,也是白给。

“炸炸炸,炸你个死人头啊,别忘了这次的主要目的是侦查,不是把这些人都炸个精光。”

是谢灵嫣在叫骂。林小虎吐吐舌头,不敢招惹她,赶紧把鬼五郎头戴摄像头采集到的画面转给大家。

鬼五郎等人已经同吉田信雄汇合,白狐和花夜叉也在不远处,挡住了去路。

“吉田先生,吉田先生,”还没到跟前,白狐就挥手打起招呼来,“您也是为了大小姐的事来的吧。”

鬼五郎冷眼,暗自啐了一口。这些家伙同样个个戴着实时通讯设备,不可能不知道猿之助和鬼头丸的事儿,猿之助断了条胳膊,鬼头丸生死未卜,这家伙还能跟没事儿人一样打招呼,真是令人恶心的家伙。

吉田把扛在肩头的长刀一晃,重重的在白狐肩头敲了几下。

“让开。”

没等对方回应,吉田信雄已经一摇肩膀,招呼自己的人跟上,准备穿过二人。

“吉田先生,吉田先生——”白狐继续嬉皮笑脸的纠缠着。

吉田信雄啪的一下,把刀鞘的顶端戳在了对方的胸口上。

“喂,没人告诉过你,你这种吊死鬼一样的脸色,不适合扮热情吗?”

白狐一脸尴尬,花夜叉刚想凑过来,也被吉田信雄一个白眼喝退了。

花夜叉拽了拽白狐的衣袖,示意他别再纠缠不放——今天这家伙是油盐不进,二人干脆不再作声,差几步远的距离,紧跟在吉田后边。

吉田信雄回过头来,无所谓的笑笑,由他们跟着自己,摆摆手示意自己的人分头行事,自己继续前行。

这是一座全是山地的岛屿,七八个大大小小的山头扎成一堆,其中有三座山峰略微高些,其中一座被三王会的直升机占了。

吉田信雄来到中间一座山头,虽然比三王会占领的那座矮了些,却是通往岛内各个山头的最佳地点——而且,三王会所占那座山头,从上面一路下来那么多人,要是卖家在的话,也早被发现了。如此一来,反倒提前被筛除了。

吉田信雄也不用轻功,一路走来全是劈劈砍砍,把挡着的草木,甚至大腿粗细的树全都砍倒了。

鬼五郎几次斜眼瞅着他手里的长刀,心里为它不平,吉田的刀不可能是凡品,就这样乱砍一通,实在是太不爱惜了。

吉田信雄找了处自觉视野不错的地方,招呼着鬼五郎过去,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起来。

不过他始终没问鬼五郎怎么来的,跟谁来的,对讲机后边的人都是谁,甚至他几次用手指敲敲鬼五郎头盔上的摄像头,知道对方正看着自己,仍是什么都没问。

他就是这样一副既好奇,又若无其事的态度。

几次交锋,鬼五郎也发现这个花夜叉到底心思缜密些,见她在白狐耳边小声儿嘀咕了几句,两人随即大刺刺的分开,站在了吉田和鬼五郎的下风位置。

那里虽说算不上二人去其它几个山头的必经之路,辗转之间,却也能对吉田信雄和鬼五郎造成一定威慑。

一切都看在眼里,吉田信雄两头儿看了看那对男女,冲他们做鬼脸似的笑了好一阵子。

三王会和吉田信雄的人,漫山遍野的到处找那卖家,双方进入了虚耗阶段。

卫青云坐在一株歪脖树上,周围全是茂盛的草木,脚下十几米远处,惊涛拍岸,这是一处险地,好在没人看到他。

也不知道他是什么绕到那儿去的,不过,此刻他正优哉游哉的大口吃着一个苹果。

“老卫,卖家呢?”林小虎不放心的问了句。

“在呢,放心吧。”卫青云含糊不清的回了一句。

“放心什么,我这边什么都看不到,要不要给卖家身边放一个无人机盯着。”

“不用,怎么样?十五公里范围内,有发现吗?”卫青云指的是四号买家。

“没有,你好像更关心四号买家。”

“当然了,真正的大反派,都是最后一个出场的。”

卫青云把吃剩的苹果核,小心的摆在身边一处枝丫上,看起来有某种程度不明的强迫症。

“直升机上就有一个大反派。”林小虎不依不饶的又说了一句。

“你又说,小心回去谢灵嫣把你屁股踢开花。”

“吁——”林小虎被戳到痛处。

“扩大监控范围,用天眼卫星,看看二十公里,三十公里,四十公里范围内的情况,我不信他们还没来。”

“不先解决这边儿的?”林小虎反问一句。

“这边的有吉田信雄和鬼五郎呢,没见他们卯上了吗?赶紧的,扩大搜索范围。”

这一带海上多是渔船,林小虎又故技重施,把大片大片的海域先拍下来,然后用像素异常检索工具进行详细检查。

“嚯,真的有大反派啊。”林小虎惊叫起来。

随即把一个卫星画面,切换给卫青云等人。

165、卖家现身

林小虎传过来的卫星画面很清晰,是一条大船,船两侧跟着两艘快艇,船上停着两架黑色直升机。

这条船在距离狗岛二十公里远的地方,船头对准狗岛方向。

这船没有抛锚,也没有熄火,只是停在那里,蓄势待发的劲头儿十足。

“看清没?老卫。”林小虎追了一句。

“嗯。”

“这是M国军用驱逐舰,虽然涂装看起来像条小邮轮,可这造型一眼就能看出来,连那两架直升机,也是军用级别,角度问题,看不清机身下有没有搭载武器。”

林小虎一边说着,一边又发来几张M国某型号驱逐舰,还有军用直升机的照片,给大家比对着看。

曾经有一部战争大片,以这款型号的直升机命名,也称得上是M国武装直升机的骄傲作品,几年前开始流入黑市,包括那艘驱逐舰,都可以在黑市上面买到。

几十年来,M国挥舞着人权的大棒,肆意干涉他国内政,常年派军在他国展开军事行动,全世界都笼罩在M国霸权主义的阴影下。

不过,常年的对外用兵,也滋生了M国军队的腐败,各种武器,甚至许多大型军事装备,被“淘汰”后,也都偷偷卖给黑市。

“要不,我调几架无人机过去?卫星画面的角度还是太单一了。”林小虎补充道。

“千万别,那无人机的隐形功能,也就骗骗眼神儿不好使的人,一靠近人家范围,一准儿被对方的雷达搜索到。千万不要打草惊蛇。”

“那怎么办?现在他们就停在那儿,没个动静,也不好判定他们就是四号买家啊,也许是其它的走私贩毒的呢。”

“试试就知道了,你先通过卫星盯紧那条船,还有,把所有的无人机全都放出来。”

“无人机,不是不让用吗?”

“听我的,全都放出来,只在狗岛海域布控,不要飞出去,就在他们到卖家所在岛屿的沿途,把飞机停在悬崖和树干上,关闭无人机动力和信号传输系统,只开启智能拍摄功能。”

“明白。”

还剩下几十架无人机呢,这种事林小虎一个人当然干不过来,幸好他身后还有孙仲文准备的团队呢。

林小虎孩子气上来,站在指挥台中心,通过卫星搜索和环境对比,确定了可以停靠无人机的点位,并把坐标图一一发给无人机操作员。

登时,几十架无人机倾巢出动,如果不是背景衬托,看得出它们微小的个头外,还真有一种海上大空战的感觉。

林小虎满满的满足感。

就在林小虎的无人机监控群布置完成后不久,就听岛上有人在叫喊,大概是吉田信雄和三王会的人同时发现了卖家所在,双方吵嚷起来。

分散各处的人马,迅速朝着吵嚷的中心汇集,野蛮劈砍摇曳,在漫山树海中划开一道道痕迹。

“老卫,怎么回事,你不是守着卖家呢吗?”林小虎惊道。

“是啊,所以,三王会和吉田信雄的人,都在往我这边赶过来啊,这下热闹喽。”卫青云嬉笑道。

“你是不是一开始就没打算拿到照片,去救绘子小姐啊?”林小虎诧异问道。

“第一,你我,或者孙仲文,有什么立场去救她吗?我们急着去抢照片,岂不成了阴谋者。师出无名啊。”

“你这么说,倒也是啊。”

“第二,她有危险,才急着去救她,你怎么知道她现在很危险呢?”

“哎,这个也对啊,看她当时的样子,优哉游哉的,也不像是被什么人抓住了。”林小虎说的是那张照片里的情形。

“其实,忙活了这两天,有一个问题,我们一直忽略了。”谢灵嫣的语调颇耐人寻味。

林小虎和孙仲文一听,更感诧异,几乎同时反问:“什么问题?”

“当初,到底是谁劫狱救走了山本绘子?现在不觉得可疑吗?”

“难道不是山本信虎吗?他是唯一一个进过那座秘密监狱的人,我做安保公司多年,也只知道有秘密监狱这样的东西存在,却根本不了解它们到底在哪,更不了解它们的安保情况。”孙仲文对谢灵嫣提出的问题,仍是不解。

“当时我也这么想的,他的嫌疑最大,不过,就算当初,我也觉得他这么做十分不智,因为凭他的财力和人脉关系,实在犯不上用劫狱的方法来挽救自己的女儿,那样只会害了她。现在看来,他不是不智,而是,他根本没有劫狱。”

“啊?你凭什么这么肯定?”林小虎惊讶的反问。

“谢警官,有什么发现吗?”孙仲文跟谢灵嫣站在一起,看她的表情不像是简单的猜想,应该是掌握了什么实据。

“吉田信雄,看他的样子,可是动真格的了,由此可见,山本信虎一边,不可能是劫狱者。”

“按你的推断,当初劫狱的,也不可能是三王会的人了。”林小虎补充道。

众人恍然。唯有卫青云和鬼五郎一言不发。

再看岛上,鬼五郎的身手,显然超乎白狐和花夜叉的预料,他和吉田信雄并不恋战,巧用轻身功夫,突破了对方的阻拦。

两边的人马,在一处断崖下聚集起来,因为地形崎岖,双方站位十分混乱,现在各自老大还没有明确开战的意图,索性混在一起,相安无事。

吉田信雄和鬼五郎绕过众人,来到最前方。

林小虎等人,这才通过鬼五郎头上的摄像头,发现了断崖下的一处天然岩洞。

鬼五郎俯身朝洞里望了望,是个倒喇叭口型的洞穴,洞口小,腹内大,洞穴不深,里面的情况倒也一目了然。

一个身型瘦小的男人,紧靠最里边的石壁,手里端着一挺*,正瞄着洞口。

他不停的咬着嘴唇,身子微微抖动着,显然,这混乱的场面让他感到害怕。

大概这就是那个把大家折腾够呛的卖家了,只是他到底是谁,仍未确定。

洞里的光线不太好,林小虎试着用鬼五郎头上的摄像头抓几个照片,都失败了,只能拍到鼻头以下的部分,看他的鼻子和嘴唇,有几分文气。

林小虎把对方的照片输入一个软件里,想利用这仅有的信息,通过图片搜索,挖出对方的身份来。

“喂,小子,那张照片在你手里吗?”吉田信雄认真起来。

瘦小的男人点点头,枪口却一点没有从洞口移开的打算。

166、吉田,死

“喂,把枪拿开,我是三号买家,我就是聪明的一休,可以交易了吧。”吉田信雄接连说道。

卖家沉默不语,这次连头都没点一下。

“混蛋,你怎么回事?”吉田信雄不耐烦的叫骂起来。

不过,这洞口实在不大,也只能勉强容许一个人弯腰通过,对方手里又拿着枪,自己就是功夫再好,也不敢轻举妄动。

吉田信雄和鬼五郎一左一右,哈着腰,把脑袋凑在洞口。

“想看金子吧?嗯?”

鬼五郎冲对方努努嘴,勉强挤出点笑容来。他这个人一向冷漠脸,偶尔带点笑容,也是工作需要。

卖家再次点点头。

“嚯,真是的,实在抱歉,倒把这个忘掉了,”吉田信雄回身朝自己人比划了个手势,转过脸又埋怨起来:“我说你这个人也真是的,真的很难沟通啊,有什么事说几句话嘛。”

吉田信雄带货的方式倒也新奇,他让手下每个人腰里缠了几根金条,大家开始你递我接的,把五公斤黄金凑起来。

大概是觉得五公斤黄金放在一个人身上目标太过明显,而且知道要有恶战,一个人要照顾黄金,又要对付敌人,实在不便。

刚才说了,这断崖下实在没几处好落脚的地方,双方都稀稀拉拉,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乱站了一通,好大一会儿,吉田的人才把五公斤黄金凑齐,装在一个帆布袋子里。

吉田信雄招呼手下赶紧把黄金袋子拿过来,就在这个时候,白狐和花夜叉也赶来了。还有猿之助和鬼头丸。

鬼头丸受伤不轻,大脑袋上,身上全是口子,浑身上下血糊一片,大概是泡了海水,盐水一直腌着伤口,他的脸不停的抽搐着,疼的厉害。

猿之助虽然断了一条胳膊,身体状况还是比鬼头丸好了很多,此刻业已恢复了四大天王首席的架势,站在队伍的最前,直接与吉田信雄对峙着。猿之助脸上悍然,尽显黑道枭雄的狞恶之气。

四大天王齐聚,人数和气势上都占了上风,说话也硬气起来。

“吉田先生,这桩交易,还请退出吧。”

吉田信雄痴痴冷笑,把抱了黄金的手下拉过来,站在自己和鬼五郎身后。

“一起上吧。”

吉田信雄解开刀镡处的皮扣,再次把手稳稳压在了刀柄上,手指缓缓握拢,冷肃的杀气,登时自吉田信雄紧绷的身体里流窜出来,涨满了不大的山谷,笼成一片阴翳。

鬼五郎心里纳闷,前次见他跟花夜叉打情骂俏,还以为他跟三王会的关系处的不错,没想到现在竟一言不合就开打。

鬼五郎也把腰间的小太刀连鞘抽出,横在腰际摆好了对战的架势。

到底是穷凶极恶之人,一上手便是下流手段。

猿之助一个腾挪,一把扼住一名吉田手下的咽喉,狞笑着把金环砸进了对方的脑袋,转手把尸体朝着吉田的面门砸了过来。

吉田早有防备,疾出左手去接砸来的尸体。

不料,那尸体后竟还藏着一人,一柄黑色钩镰无声杀至,直取吉田信雄的面门。

吉田从容退后一步,钩镰的刀风划过他的面门,直将左手托在半空的尸体割成两截,血肉与污秽爆出,溅了吉田满脸满身都是。

吉田不顾血污沾身,几乎同时出手,长刀由下斜上刺出,顺势反击对方。

这鬼头丸是个侏儒,身形实在矮小,吉田信雄刺出的长刀无奈落空。

吉田身子一挺,长刀顺势再进,竟被对方再次躲过,鬼头丸一脚蹬在吉田手中的尸体上,借力翻身后跃,退回了本阵。

鬼头丸凌空退回,却不是落在地上,或是哪棵树上,而是不偏不倚,轻巧的落在猿之助的肩头。

猿之助是个大块头,如此组合,倒像个耍猴人一般。

这种形态看起来滑稽可笑,实际上却是一门非常厉害的功夫,两个人若是心意互通,配合无间,便如生出两头四臂一般,比寻常的双人组战,多出更多的变化和招法,与之对决,必须打起二百分精神,一点马虎不得。

吉田顾念手下尸身尊严,两次失利,又见对方进入组合形态,不敢大意,忙将两截尸身郑重的安放一起,回身再战四大天王。

双方人马总计几十号人,见头目们一决死斗,也呜哇哇呀的叫嚷着,看准身边的敌人,出手搏杀起来。

场面顿时陷入混乱,个别身手不佳,或者所处地势不利的,杀局初开,早已命丧当场。断崖下,一片狞厉血光。

吉田信雄大概也是初次见识猿之助与鬼头丸的组合,不免陷入被动。

那鬼头丸的兵刃,一头是钩镰,一头是瓜锤,中间一段十米长短的铁链,这种软兵,最是难以格挡,再加上对方一上一下,双人配合无间,十几个回合眨眼过去,吉田信雄肩头后背,被那钩镰连番划开了几道口子。

吉田身上本就沾了不少血污,此刻更如一个血夜叉一般,脸上渐渐露出狰狞狠意。

他已然摸清了对方的套路,加上那猿之助断臂在先,攻防之间,还是留下了些许空白。

虽然这空隙不大,又被鬼头丸有意护着,还是让吉田信雄看到了豪赌一把的希望。

吉田信雄长刀翻转,在身前划开一个漂亮的满月,对方退步之际,长刀顺势猛刺猿之助右腰小腹。

那里大概是肾脏部位,若被刺中,虽说不会致死,却会因疼痛难当,瞬间失去战斗能力——在吉田信雄这样的高手面前,与死无异。

而且,吉田信雄所刺部位,偏后,偏下,猿之助自己很难靠左手挡开吉田的刀锋。

鬼头丸又半蹲在猿之助肩头,手里的铁链虽长,却不是善于格挡的兵刃。

吉田信雄这一招实在逼得对方无奈,鬼头丸只得一个倒挂,手握钩镰短柄,以钩镰去隔开吉田信雄的刀锋。

殊不知,吉田信雄这一刀亦是虚实相济的杀法,就在鬼头丸身子下行,难以反转之际,吉田信雄左手短刀暗中刺出。

这一招实在万难躲过,吉田的短刀顿时在猿之助裸露的小腹上划开一条豁长的口子,几节断掉的肠头儿,噗噗的鼓了出来,场面十分血腥骇人。

鬼头丸眼见吉田信雄身法变动,料定猿之助凶多吉少,当即豁命一搏,钩镰、瓜锤奔着吉田信雄的脖颈、脑袋同时击出。

猿之助更是血勇豪强之辈,生死早在度外,短刀剖腹之际,身形却岿然不动,左手金环照准吉田信雄的太阳穴猛砸下来。

鬼头丸、猿之助,三招几乎同时杀出,又都是以命换命的死招,吉田信雄当即陷入死境。

整个山谷里的空气,都在刹那间冻结。

167、两个老不死的

吉田信雄也知道自己那一招是豁命的招数,却没料到对方的觉悟比自己更甚,鬼头丸和猿之助,竟然同时放弃防御,以命换命的同时杀出三招。

吉田运招之际,身子已经下斜,只能赌一把运气,顺势向后躺了下去。

总算躲过了猿之助的左手的金环,可鬼头丸的钩镰和瓜锤是软兵,十米多长的铁链攻势不减,钩镰和瓜锤,仍是不舍吉田信雄的要害,夺命而来。

战圈里的局势变化太快,鬼五郎手握短刀贴在洞口,一方面要护住藏身洞中的卖家,一方面还要提防不远处白狐和花夜叉的偷袭——他二人并未加入乱斗,一直死死盯住吉田信雄不放。吉田信雄那些主动找上来的手下,也都被他们以最快的速度解决了。

吉田信雄等人的战斗,已在鬼五郎十步开外,这也是吉田刻意引开的,他担心鬼头丸长长的铁链钩镰会暗算鬼五郎,进而接近卖家——守在洞口,在吉田信雄看来,是占着优势的。

鬼五郎又悔又恨,这么远的距离,自己根本帮不上忙。

“噗——”

“噗——”

兵刃入体的沉闷响声过后,紧接着又是撕心裂肺的惨叫。

能在此除掉吉田信雄,当然是一件天大的好事,白狐和花夜叉脸上一喜,双双冷眼,望向洞口的鬼五郎和怀抱金袋的人。

白狐和花夜叉,抬步缓缓迈向洞口,对他们来说,鬼五郎和抱着金子的人,已然是两个死人,他们不急。

“喂,就这么走过去,当我死了吗?”

是吉田信雄的声音,只是这声音很冷,仿佛从地狱深处传来,夹杂着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

“什么?”

白狐和花夜叉双双转身,只见吉田信雄已经手托长刀,半蹲在身边的一块石头上。

怎么回事?二人心中一阵诧异,再看猿之助和鬼头丸,鬼头丸的大脑袋被自己的瓜锤生生击穿,他的黑脸也深深插入了猿之助的面门。

二人张牙舞爪,仍是一副恶狠狠向着敌人攻杀的姿态,看起来他们在局势逆转的时候,大意了,实在没料到最后死的人竟是自己。

猿之助和鬼头丸的尸体,噗通向前栽倒在吉田信雄的身前。不知道两个人是什么关系,只是临死依然亲密无间,鬼头丸的一只脚仍挂在猿之助背后的一枚铁环中。

吉田信雄和鬼五郎这才看清,猿之助魁梧的背后,背着一副架子,上面有几枚铁环,或横,或竖,依照一定秩序排布其上,铁环的口径看起来不大,但对于鬼头丸的手脚来说,已经足够。

这应该就是他们二人练习组合技的辅助装置,鬼头丸一直靠着那副架子,栖身在猿之助身后。看不仔细,还以为鬼头丸一直骑在猿之助的肩头。

白狐,花夜叉,就连鬼五郎也没看清到底怎么回事,敌人气的哇哇乱叫,鬼五郎不禁为吉田信雄的功夫和手段所折服,刚才的情况若是换做自己,根本没有生机。

真不知道这个疯疯癫癫的家伙,是如何死境反杀的,实在太诡异了。

“你——”花夜叉一脸狞艳,不甘心的追问起来:“不可能的,刚才的攻击你不可能躲过,你到底怎么办到的?”

“嘿嘿,我也不知道。”吉田信雄脸上显露疲态,大概是刚才死神逼命之际,吓的。

没有不怕死的人,无论他是武林高手,还是哲人圣贤。任谁遇到刚才的情景,也得吓出一身冷汗。

“你——”

花夜叉和白狐互相看了一眼,眼的人虽然一向行事疯癫乖张,此刻却不像是在开玩笑的样子。

二人明白过来,有人在暗中帮他。花夜叉瞅瞅鬼五郎,她可以肯定,刚才不是鬼五郎出手,就连他也是一脸愕然,对场上突转的局势十分不解。

这里还有别人,而且,是吉田信雄不熟悉的人,所以他才说,他也不知道。

花夜叉和白狐警觉的四下望望——一般情况下,暗中之人一旦出手,总会出来露个脸儿的——就连吉田信雄,都有点期待,大家都想看看这个暗中出手的人,到底是谁。

因为刚才局面实在凶险,钩镰、瓜锤的速度极快,那人又在暗中出手,不但化解了鬼头丸的攻势,更完全逆转两种武器运行的方向,反杀鬼头丸和猿之助二人,要做到这一点,不仅需要极强劲的力量,更要有极其巧妙的手法才行。

仔细推想,这个人实在强的令人害怕。

海风飒飒,卷着一股浓烈的咸湿,岛上的风,并不怡人。

暗中出手的人,仍未现身。

白狐啐了一口,看来这是对方的兵法也说不定,在暗中布局一名或几名高手,伺机而动,这种不算高尚的手段,对三王会来说,倒也十分熟悉。

只是这样一来,仅凭自己和花夜叉,是断难完成这次任务了。

白狐用手指按了按耳边的一个微型麦克风,小声嘀咕了几句。

山顶三王会的直升机里,两条黑色人影,如黑鸦一般,向着双方交手的所在疾冲下去。

二人的速度很快,林小虎并没有捕捉到什么有用的画面,干脆口述了一下:“大家小心,三王会有两名高手过去了,高手。”

林小虎着重强调了一下。

谢灵嫣也忍不住了,忙问:“卫青云,我们怎么办?要过去吗?”

谢灵嫣和卫青云很熟,却总是习惯了称呼他的全名,而且是以一种女人家惯有的霸道姿态。

“不用,好戏刚刚开始,你们还是呆在原地,等着真正大反派。”卫青云语气从容。

“刚才是你出手?”鬼五郎压低声音问了一句。

“嗯,我也要等后边的人,接下来还是要靠你和吉田,你小心。”

“喂,老卫,要不要把那飞机——大家还是小心吧,我继续关注海上的动静。”

林小虎想说要不要把三王会的飞机炸了,话到一半,又咽了回去。连他都觉得自己今天实在太执着于那些微型飞弹了。

三王会的两名隐藏高手一经现身,场上局面顿现逆转之势,二人身上暴涨的杀气,完全不在吉田信雄之下。

而且,这两个人的气息,让鬼五郎感到十分熟悉,他脸上一凛,脑海中浮现起那日的画面来。

“哎呦,两个老不死的,终于舍得出来啦。”吉田信雄抚刀笑骂。

168、终于来了

所来二人皆是一袭黑色忍衣,黑纱遮面。

这都能被吉田信雄认出来,看来是老相识了。

鬼五郎暗自发笑,知道来人不好对付,暗中自有卫青云守着卖家,索性从洞口处离开,来到吉田信雄身边,一同面对强敌。

不过,他也不是毫无顾虑——他担心自己被对方识破。

对方是绝顶高手,可不是说杀就能杀得了的,就算是吉田信雄,也未必有把握杀掉他们。杀不死,又被对方识破,就麻烦了。

鬼五郎盘算着,一会儿开打,最好对上那个矮一点的忍者,他功夫弱些,自己也就少了几分暴露的可能。

吉田信雄接受了鬼五郎作为自己的帮手,他的安排也正中鬼五郎的下怀——他指指那名站位稍稍靠前的忍者,正是鬼五郎希望的那样。

“帮我拖他几回合就成,别硬拼。”

虽然被吉田小瞧了,鬼五郎心里还是很满意这样的安排,不免喜形于色,于旁人看来,更加觉得鬼五郎不过是个功夫平平之人。

有一点,倒是让鬼五郎心里有些别扭。

既然吉田信雄你认识他们,何不介绍一下对方是谁呢?起码说下对方的功夫特点,有什么需要特别注意的没?

自己虽说跟他们交过手,可对他们的了解仍然可算是零。看白狐和花夜叉对二人挺恭敬的,可自己却从未听说三王会里有这等人物。

对敌人知之太少,实在是兵家大忌。

而且这两名忍者,也实在有点超乎人情常理,吉田信雄骂他们是老不死的,他们也不回应一下,要是他们双方对骂起来,说不定能透露些信息出来,也好了解下对方的来路。

鬼五郎就这样稀里糊涂的,跟对方打了起来。

说是拖几个回合,真打起来却是一场鏖战,一场持久战。

双方都是高手,没用什么花俏的套路与计谋,纯粹是力量与速度的交锋。

几十个回合下来,吉田信雄没有落在下风,也没占到对方什么便宜。

倒是鬼五郎,因为实战经验与体力的限制,进攻与防御之间,开始有了些许的破绽,他跟不上对方的节奏了。

“喂,小兔崽子,再不用老家伙传给你的秘招,你这小伙伴可就死了。”

说话的,是与鬼五郎对战之人,这是一个话多,又浮躁的人。

“哦?是吗?老不死的,不如咱们赌一把。”吉田信雄调整步伐,边战边调侃起来。

“赌什么?”

“赌他今天会杀掉你。”吉田信雄一点不像在开玩笑。

“小兔崽子,这种大话还是留着,去跟你那死鬼爷爷说吧。”对方较起劲来。

“哈哈哈哈,好啊,那你今天可更得死了,也好托你把这话带给他老人家。”

“混蛋,没大没小的东西,看我先杀了他,再来收拾你。”

说话的忍者,明显被激怒了,呼吸和身法受到了影响,鬼五郎应对起来感到轻松了很多。

鬼五郎知道吉田信雄是在帮自己,可他与之对战的功夫更高一些,长此以往,他自己也难保不会被对方钻了空子。

“吉田先生,放心吧,我自己能应对的来。”鬼五郎喊了一句。

“放心,我当然放心了,赶紧给我把他做成冥界邮差,我还想让托他给爷爷捎个口信儿呢。”

“杀了他,鬼五郎。”是卫青云的声音,通过头盔中的通讯系统,清晰的传进鬼五郎的耳朵。

鬼五郎有自己的顾虑,若自己全力一击,难保不会被对方识破。

“鬼五郎,杀了他,只有他死了,海上的人才会过来,才能完成任务。”卫青云见鬼五郎犹豫不决,赶紧又补了一句。

“好,明白了。”鬼五郎回了一句,希望自己极速一击,不会被对方,尤其是与吉田对战的人看出破绽。

“不用硬来,我会帮你制造机会。记住,割掉他的脑袋,不然他还会活过来。”卫青云仿佛已然看穿鬼五郎的心思。

“你,那天的人是你?”鬼五郎恍然大悟,想问出些什么,卫青云却不再言语。

鬼五郎对着头盔上的麦克风说话,这在那名忍者看来,太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了。

“喂,现在的小兔崽子,都这么不知天高地厚吗?找死。”

那忍者用日语呜哩哇啦的乱叫,鬼五郎当然听得明白,卫青云也听的懂,就在那忍者“找死”一句刚出,只见一道光影猛扑他的面门。

速度极快,几乎无可抵挡。

“啊——”

那忍者全力应对飞来的暗器,防御刹那成空,鬼五郎极速一刀,只见对方脖子上,现出一圈儿血线。

忍者接住了偷袭的暗器,翻开手掌一看,却是一个吃剩的苹果核,当即怒不可遏,大叫起来。

“八嘎——”

以他话多的风格,他一定还想着多骂几句别的,可他已经骂不出了。震怒之下,血气翻腾,又张口大骂,脖子上那圈“血线”登时爆裂,脑袋颓然落下,在石块上弹跳几下,滚进了树丛里。

鬼五郎刚才那一刀实在太快了,刀割断了对方的脖子,脑袋却没及时掉下,筋脉仍黏连在一起,伤口只是一圈血线。

只是他破口大骂,才最终使得喷涌的血气,冲破了脆弱的黏接。

吉田信雄看到鬼五郎解决了对手,没多言语,冲鬼五郎笑了笑,转而继续自己的战斗。

只是吉田那一笑,却令鬼五郎心头一震,他的笑意很复杂,完全不是替战友高兴那么简单——他好像看透了什么,好像有什么出乎他的意料,又全在他的意料之中。

鬼五郎甩掉刀上的血迹,稍后退了几步,继续守着那洞口还有金子来。他知道接下来的战斗,吉田信雄肯定不会让自己介入的。

他是个武士,还是个很传统的武士。他可以接受别人几个打他一个,自己却不肯以多欺少的。

与吉田信雄对战的忍者,嘴上不见言语,刀路却变得厉害,极速与凌厉中,多了几分悲怆和血勇,速度变得更快了,力道也更猛了,好像他要斩断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头狮子,一头大象。

吉田信雄陷入苦战,却仍是以速度和力量,与之争锋,并不见什么所谓的秘招。

剑道中的秘招确有其事,是一些剑道流派中,某位师父或剑豪独创,秘密传授给特定弟子的招数,有时候是至亲,有时候只是资质出众或适宜那个招法的弟子。

之所以称为秘招,是因为那招刀法或身法,除了那名特定传授的弟子外,其余弟子就算至亲,若未经传授或师父允许,也被禁止打探或偷窥那门招式的奥义。

秘招威力很大,出手必杀。只是,一些特别的招式,总会在特定的条件才能被发动,未必适用于当前的实战。

鬼五郎替吉田信雄捏了把汗,然而对方的战斗却已至极境,风吹不动,水泼不进,外人已经难以插入他们的战斗中,自己帮不上忙,也只能寄希望于他能有机会使出什么秘招来。

“来了,老卫,大家伙注意了,那伙人终于来了。”头盔里传来林小虎的声音。

169、四号买家

林小虎把一个卫星画面转给大家,那条在海上等待多时,被改装过的驱逐舰上,两架武装直升机已经起飞,路线十分明确,正是冲着狗岛方向来的。

“仲文,灵嫣你们赶紧过来,注意别被发现,先到卖家所在附近藏好,伺机而动。”

“明白。”谢灵嫣和孙仲文早就等得不耐烦了,虽说过去还是藏匿不出,总比在这边强。

“鬼五郎,注意保护卖家,对了,还有吉田先生的金子。”

“好。”鬼五郎应了一句。

“现在,我来打扫战场,欢迎贵客临门。”

卫青云把头盔上的目镜收起,戴上了自己的专属麒麟面具。

“老卫,你这可是把自己都搭进去了。”林小虎看到卫青云戴上面具,叹了一句。

黑道白道,见过卫青云真面目的人不多,见过麒麟面具的却不少,麒麟面具既是他身份的象征。

这样一来,便等于表明了身份,也代表着一系列的*烦,要找上门来了。

“瞧你这乌鸦嘴,我又不是去卖身,要钓鱼,总得让人知道饵在哪咬啊。”

卫青云从藏身处出来,不紧不慢,朝着白狐和花夜叉走去——两架直升机要过来,还有一段时间,得拿捏好局势发展的节奏。

看着眼前的麒麟面具,还有他手中的短棒,白狐和花夜叉当即明白了怎么回事。

来人便是传说中的侠盗卫青云,当初黑进三王会网络系统,大闹横滨,把成千上万三王会帮众玩的团团转的,就是他。

现在,他既公开身份出现,还是令人感到惊讶。

白狐仗着同卫青云交过手,觉得所谓传说中的人物,也不过尔尔,当即向花夜叉使了个眼色,抽双刀,纵身杀了过来。

白狐一出手便是极招,身形化作八人,十六道刀影直逼卫青云身上要害。

鬼五郎看见白狐出手,心生讶异,想不到这个吊死鬼一样的家伙,竟有如此厉害的本事,而更让他吃惊的,则是原本花夜叉所立之处,早已不见半个人影。

花夜叉不见了,方圆几十步范围,都不见她的踪迹。

想起方才猿之助和鬼头丸的组合技,不禁令人鬼五郎担心起来——“小心。”

鬼五郎一语未落,八道煞白身影,十六道森森寒光,早已将卫青云的生门活路悉数封住。

在白衣与钢刀的光影缭乱间,更夹杂一抹团花艳影,一柄长长的薙刀,一弯月牙似的锋刃倏地递出,直刺卫青云的咽喉。

这一招不但夺命追魂,更是炫丽非常。

真是漂亮的招数。就连鬼五郎也由衷的为敌人赞叹起来。

另一边,吉田信雄和那名忍者也虚晃身形,各自退后,一脸惊愕的望着卫青云的方向。

各人怀着不同的期待,怔怔观望,鬼五郎和吉田信雄,当然希望自己的伙伴能创造奇迹,且看他如何能躲过对方的死亡之刃。

而那名忍者,早已双臂环保胸前,发出一阵咯咯的冷笑,那是一种极尽满足的笑意,其中更有几分轻蔑。

杀了自己同伴的人,传说中的顶尖高手,一现身便横死当场,真是痛快。

白与花,极尽灿烂的怒放,刹那落幕,喷洒的热血,掠过寂寥的残影,无声而残酷的宣告着,一条鲜活生命的终结。

白狐。死。

鲜血从他的喉管汩汩涌出,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身前的白衣沾满了血花,趁着他苍白的脸色,倒也凄美。

他的双刀被震断,只剩下了刀镡处不多的残余,他的喉咙里插着花夜叉的薙刀,准确的说是漆黑的刀杆。

薙刀的刀杆是被扭断的,卫青云手握之处,可见参差的茬口,月牙似的薙刀刺穿白狐的脖子,直抵在他身后花夜叉的面门上。

薙刀的刀锋距离花夜叉的美目,不过寸余距离,如果卫青云的力度再稍微大那么一点点,她也必死无疑。

白狐的血溅在她的脸上,被豆大的汗珠冲刷着,一张妖艳的脸上,写满了震惊于恐惧。

纵然是这个时候,这样的表情,她也是一位当之无愧的美人。

卫青云拨倒白狐的尸体,对着花夜叉邪魅一笑,不乏怜惜说了一句。

“希望没有伤到你,像你这样的美人,实在不该舞刀弄枪。”

“呸,你恶心不恶心,”谢灵嫣骂了一句,“老娘差点死在她手里。”

林小虎一直把现场的画面转给她和孙仲文,卫青云安慰花夜叉的场面她看的滴水不漏。

花夜叉正不知所措,忽听那名忍者喊了一句退下,顺势抽身反回了本阵。

此时,三王会的残兵败将,已然围在了那名忍者身后,双方暂时停止了血斗。

“吉田,大家都是来打探大小姐的下落,你这样做,太过分了。”忍者背手,瞅了瞅卫青云,转而对吉田信雄说道。

“老不死的,省省吧,论嘴皮子,你可不如你弟,虽然他也是个大傻逼。”

鬼五郎听了差点笑喷,赶紧用手捂住了嘴。

卫青云等人是第一次认识吉田信雄,对他不甚了解,鬼五郎可算是打过几次交道了,这人说话行事,永远都超乎你的想象。

对方明显有意求和,不想再斗下去,却换来吉田一通奚落谩骂。

“哼,你这样可帮不了绘子小姐,就连信虎也会更加难做。”

“你告诉北野纲,他还活着,是因为他是瞳子的丈夫,最好不要胡来,我可不是山本信虎,会顾念什么狗屁情分。”

那忍者望了望遍地的尸首,摇头叹息起来,“一张照片而已,竟使得我们死伤至此。”

“嘁,你这样,我真的很不适应,别乱发感慨,会让人误以为你是个好人的。”

“老夫只是提醒你,这件事没那么简单,与其被人家算计自相残杀,不如咱们两家儿联起手来。”

“啧啧啧,这才说几句啊,狐狸尾巴就露出来了,我劝你死了这条心吧。”

“好,不听劝,也罢,不过还是提醒你一句,这件事不要让瞳子知道,对她没好处,对山本家也没好处,哈哈哈哈。”

老者一声狞笑,摆出一副得意的姿态,大摇大摆的走了。

“老不死的,老了老了,更他妈不要脸了,拿一个女人做挡箭牌,啐——”

两架黑色的直升机,已经在头顶盘旋。

吉田信雄无所谓的抬头望了望,招手示意自己的人赶紧集合修整。

他望了望卫青云,又看看鬼五郎,虽说对方刚救过自己的性命,脸上却不见什么善意,只是冷冰冰的问了一句:“他是你的朋友?”

鬼五郎点点头:“是,我们一起来的。”

他觉得事到如今,还是有必要澄清一下,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吉田信雄面前。

其实不用他解释,大家也能猜的到,虽然后来者戴着面具,可战术头盔和服装,是一样的。显然来自同一个团队。

“呵呵,我当然知道你不是一个人,”吉田信雄满不在乎的应了一句,转身面向戴着麒麟面具的人:“你是几号买家——不,你别说,让我猜猜,你是二号买家,对吧?”

卫青云点点头。对方的推理完全正确。

“那,上面飞着的,就是四号买家喽?”

170、又见蛇姬

吉田信雄清点了自己的手下,有些人受伤严重,他望着头顶盘旋的直升机,嘀咕了几句,转身又看向卫青云。

“喂,是不是可以让我的伤员,到山洞里避一避。”

吉田这话,让鬼五郎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过很快,他便恍然大悟,似乎看到了事情的真相。

卫青云来到洞口,对着卖家比划了一个手势,他的枪口终于挪开了一些,让吉田信雄的几个病号钻了进去。

“请原谅,我这个人不喜欢拐外抹角。”

吉田信雄这才露出笑容,向着卫青云伸出手来。

“我也是为了工作才戴上面具。”

两个人用力握了握手,看起来大有一见如故的意思。

“哈哈哈哈,那天你们是不是觉得,这个聪明的一休,挺傻逼的?”

“是。”

“那现在呢?总该非常佩服我的聪明和智慧了吧?”

“哈哈哈哈,”现在轮到卫青云开怀大笑了,“你倒是一点不谦虚,不过,这一点才是真的像一休宗纯大师。”

世人知道一休和尚,大多是通过那部著名的动画片,知道他是个聪明善良的小和尚,经常与足利将军斗智斗勇。实际上他的人生,要远比那部动画片更为离奇,跌宕。

一休和尚,是日本室町时代的人,是后小松天皇之子。所谓“室町”,即室町幕府,也即足利幕府。

当时的日本,在北朝幕府将军足利义满的统治下,击败南朝,统一了日本。

而一休的母亲,却是战败的南朝权臣藤原氏之女藤原照子。藤原照子虽然深为后小松天皇宠爱,却不忘国家被吞灭的仇恨,日日身藏短剑,想要刺杀天皇。

事情败露后,藤原照子潜逃嵯峨野,在那里生下了一休。

后小松天皇知道一休是自己的儿子,不过因为母亲的关系,在将军足利义满的逼迫下,不得已将其逐出宫廷,并令其自幼在安国寺出家,以免有后代。

一休天资聪颖,成年后成了一位著名临济宗禅僧。然而,那个时候日本的佛教界却陷入了混乱荼蘼的局面,僧人们表面参佛修行,背地里却敛财贪色。

一休宗纯为了表达和揭露当时佛教徒的不轨,公然出入妓院酒肆,甚至写下诗句“疯狂狂客起狂风,来往淫坊酒肆中。”更公然写下许多诗篇,歌颂自己与一盲女的爱情,其中不乏*裸的淫诗。

据说,他还常于元旦三天,用竹竿顶着一具髑髅,挨家挨户的敲打商家的门,并叫嚷着让大家小心小心,商人以为触霉头,往往在这三日闭门歇业。

如此种种不一而足,历史中的一休,实在是一位疯狂颠倒之人。不过,这倒是契合禅僧的大悟之境。

吉田信雄的行径,看起来颇有几分疯僧一休宗纯的风采。

“哈哈哈哈,佩服我就好了,干嘛还要说那样的话。”吉田信雄扮做不高兴的样子,拍了拍卫青云的肩膀。

“是不是我第一次出手的时候,你就猜到了?”

“嗯,你的身手,还有鬼五郎的突然出现,说明你早在附近潜伏了,却不急着交易把照片带走,只能说那个卖家根本就是你的人,哈哈哈哈,你能反推到这一点,说明你和我一样,也是个有大智慧的人。”

听着二人的对话,鬼五郎实在忍不住,捂着嘴笑起来。

四号买家的两架直升机,同样找不到合适的着陆点,只好学着三王会的样子,用*就近炸出一片略平缓的地界来。

从飞机上下来一个身形纤细的人,短小的藏青色T恤,天蓝色的牛仔热裤,裸露的腿和胳膊上套着几样简单的护具。

从对方挺拔丰满的胸脯来看是个女人,不过,她的脸已经无法称之为一个女人的脸,甚至不是人的脸。

她头上没有毛发,连眉毛也没有,看那种畸形的样子,不像是剃光的,更像是用化学药剂之类彻底根除了毛囊。

她整张脸和头部,都纹成了一条眼镜蛇的样子。蛇妖一样诡异。

她身后是一队士兵模样的人,应该是雇佣兵,身上没有佩戴任何国家的徽章标识。

雇佣兵队伍的最后,跟了两名机甲人,是全封闭式的钢铁外骨骼,里面有真实的士兵在操纵。

孙仲文显得很激动,他已经通过林小虎转来的画面,看清了场上的情况。

“卫大哥,是她们,是蛇女,那次跟我争抢山本贵一大脑的那批人。”

孙仲文之前同他们交过手,心中的谜团一直无法释怀,自然不再甘心居于幕后。

“交给你了,不过,要小心。”

卫青云嘱咐了一句,自己后退几步,同大伙儿站在一起,把场面交给了孙仲文。

见到本人,比孙仲文描绘的更加恶心。

蛇女也认出了拦在身前的人,又看看孙仲文身边的谢灵嫣,发出一声凄厉的狞笑,她的嘴巴几乎裂开到了耳边,长长的蛇信一样的舌头,从尖细锋利的牙齿间伸出来,不住的卷动着。

她的态度傲慢,就像孙仲文说过的那样,好像对方更了解当前的局面,一切尽在掌握。

这让孙仲文很不自在,不论戴不戴面具,对方都好像一眼看穿了自己似的。

看蛇女的架势,她一点也没有要说话的意思,连个哈罗也不想说,她扭着身子,眸子里燃烧着单纯的渴望,渴望一场痛快的厮杀。

谢灵嫣审视着对方的脸,自己眼角和嘴边的肌肉微微抽搐了几下,她怀疑眼前这个怪物,也许早已丧失了说话的能力——她的舌头、牙齿、脸都被改造过了,这种情况下,就是想说什么,肯定也是含糊不清的。

孙仲文看出对方的心思,示意谢灵嫣后退,他曾同蛇女交手,并占了上风。这次由他出手,再合适不过了。

架势摆好,“嘶——嘶——”蛇女狂吐着信子,率先发起了攻击,右手两指戳向孙仲文的眼睛。

孙仲文知道对方厉害,早已暗中蓄力把速度提升到了七成,从容躲过了蛇女的攻击。

双方的打斗非常精彩,蛇女确实如蛇一般,身形柔软而迅捷,出手的角度十分刁钻,令人难以防备。

孙仲文同样展现了过人的速度和力量,从容闪躲之际,不断寻找着进攻的机会。

卫青云看得心生狐疑,孙仲文说过,他同蛇女的战斗,他算是占了上风,逼得对方的老大出场。

可今天看来,这蛇女的实力当在孙仲文之上,此时她并未使出全力,孙仲文应对起来已有些吃紧了。

“小心。”

卫青云朗声提醒,然而为时已晚,蛇女身子凌在半空,左手极速杀出,半途掌刀忽变,化作鹰爪直向孙仲文的耳朵。

171、来了

孙仲文躲闪不及,秀气的脸上当即添了三道深深血痕。

孙仲文一时惊愕,身法不由得慢了一拍,不容喘息,那蛇女凌空的身子,竟顺势翻到孙仲文背后,紧贴着他的后背蛇一样滑下,两腿紧紧缠住了他的腰身。

几乎同时,蛇女探出两臂,想要自身后抓住孙仲文的胳膊。

若是被她得逞,孙仲文就算不死,也将成为废人。

而且,她的牙齿尖利,战斗方式形同蛇兽,难保她不会趁机咬上孙仲文的脖颈。

谢灵嫣急忙出手,挺起短刀侧身刺向蛇女的右腰。她意在逼退对方。

蛇女果然如期望的那样,身如蛇行扭动,躲过谢灵嫣的攻击,同时纵身向后退去。

谢灵嫣退敌成功,一时松懈下来,却不料蛇女身形后退的同时,双臂竟然诡异的拉长,分别抓向二人的肩头。

此时,她同孙仲文、谢灵嫣三人方位,恰好摆成一个品字,谢灵嫣前倾的余劲未消,孙仲文更是背对敌人。

蛇女的攻势,实在无可避免,好在她边退边出手,伤口不深,只是在孙仲文二人的肩头抓下一块皮肉。

本来自告奋勇,却不料几个回合便被对方打败,还被个女人出手救下性命,孙仲文不免有些懊恼。

蛇女毫不介意谢灵嫣插入战斗,对她摆出一副狰狞的鬼脸,以一对二,继续缠斗在一起。

孙仲文之前同卫青云讲过,那蛇女的双臂是机械臂,是按照蛇的骨骼结构打造,可以伸缩,可以任意反转扭曲。

只是没想到四号买家竟然是她们,之前也没来得及跟谢灵嫣等人讲明这一点。

而且,那蛇女的机械臂,极其精巧,外植仿人皮的记忆塑胶材料,有一定防火防割能力,从外观看,根本看不出是机械臂,是以谢灵嫣毫无防备。

“小心她的胳膊,上次见时,伸缩长度是四米左右,现在可能更长了。”

孙仲文赶忙提醒谢灵嫣。

就算知道了这一点,想要战胜对手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蛇女的速度和力量,都远超常人,又有一双可以任意伸缩、反转的机械臂,她防御和攻击的范围半径足有四米左右。

跟她对打,需要大开大合的打法,谢灵嫣和孙仲文忽远忽近,进攻之后,必须马上拉开距离,时间一长,二人反倒自己先乱了节奏,身上又添了几处新伤。

吉田信雄认出那名戴着战术头盔的少年,是孙仲文,大月财团的少东家。这可新鲜了。现在大月同山本正打着官司,终究算不上友人之列。

“虽说成年的世界都比较复杂,还是想问一句,前面那两位,女的不用介绍,我认识,绘子提过一句,是谢灵嫣警官,可男的,是孙仲文吧?”

吉田信雄这话是对着卫青云和鬼五郎两个人说的,孙仲文的出现,让他意识到这件事的复杂性,远超常理。

“是的,还请吉田先生放心,我们没有恶意,孙少爷也没有,至少现在,他是朋友。”

个中因果,实在不是一两句话能解释清楚的,听卫青云说完,鬼五郎也紧跟着用力点点头,对卫青云的说法表示赞同。

有时候,人的面部表情和肢体动作,比语言,更容易传达真诚和善意,也更容易获得信任。

“真不知道你们在搞什么鬼。”嘴上这样说着,可从脸上的表情看,吉田信雄相信了卫青云的说法。

“打完这一场,就请先生喝酒,到时候,咱们无话不谈。”卫青云在笑,隔着面具也能感受到他。

“哈哈,你请客,你掏钱,不过,这会儿可不是谈天说地的时候,孙家小子,还有谢警官支撑不了多久了。”

“确实麻烦,今天这个蛇女人,好像不太对劲儿。”

“卫先生,同她交过手?”

“不是我,是孙仲文,他们之前交过手,显然,今天蛇姬的表现,有点超乎孙少爷的想象。”

“呵呵,大概是用了药吧,看她的体格,跟她的速度和力量,完全不协调。你好像还在等人?”

“是,这个蛇女只是个打手,还有一名金发男子是她的老大,只是不知道是不是来了。”

“那我换来吧,对付女人,我还是有一套的,”吉田信雄醒醒鼻子,转而又笑起来:“不过,这种模样的女人,真是委屈自己了。”

吉田信雄喊了一声退下,两撇刀光晃进阵中,先是挡下了蛇女的攻击,为谢灵嫣二人退出站圈,创造了机会。

换了人来,蛇女一样毫不介意,脸上总是荡漾着一股嗜血好杀的狞笑。

眨眼间,二人已经过了几个回合,卫青云这才明白,为什么吉田会说“对付女人”之类的话。

吉田的打法实在出人意料,他没有施展大开大合的战术,而是一开始就黏在了那女人身上,甚至连长刀都嫌碍事,收了起来,只用一把短刀,在方寸间游刃恢恢。

这也看不出什么功夫套路来,完全是一副放荡猥琐的身形,如酒醉的流氓在调戏良家妇女一般,一会贴在姑娘后背,一会又趁机绕到胸前,甚至将对方拦腰抱起,迫使她扭转攻击的方向,两个人拉拉扯扯,如影随形,又像在跳贴身的热舞。

这样的招式,谓之下流一点也不过分,然而,却真的十分有效。

吉田信雄黏在蛇女身上缠绕游走,纵然她的机械臂可以随意伸缩扭曲,却也不敢全力出手,以防伤到自己。原本的优势大打折扣。

况且吉田手中还握了一把短刀,完全贴身的战斗,时刻威胁着自己的生命,须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防备着,这样一来,蛇女反倒被吉田信雄占了山峰。

孙仲文年轻气盛,又受挫在先,对吉田信雄的打法还是有些不屑的,觉得这样根本算不上格斗,只是把平日里调戏女人的下流经验用上了。

他瞅了瞅卫青云,倒是一脸赞许的神色,好像对吉田信雄的手段十分佩服。

确实。以吉田信雄的年龄和身份地位,能使出这样的战术来,诚然是需要一番大智大勇的。

何况这一番你来我往的搏杀中,可不止是耍流氓那么简单,身法、速度、敏锐的观察力,都是一流高手才具备的能力,更有临机应变,把诸多不同流派的武功招式,乃至舞蹈动作运用自如的灵活头脑。

吉田信雄完全控制住了场面,蛇女变得狼狈起来。他并不急着下杀手,只是偶尔一刀,浅浅的割伤对方。

蛇女的腿上身上,已有十几道浅浅的口子,虽不致命,血却一直流出来,动作拉伸之际,也会钻心的疼。

吉田信雄的意图很明显,他想逼使蛇女背后的主谋现身,他们的出现,绝不仅仅是为了一张照片那么简单。

“来了。”是孙仲文的声音。

吉田信雄觑机一看,在不远处站着一名金发男子。

172、唐纳德

除了孙仲文,在场诸人都是第一次见到这名金发男子。

这人穿了一身驼色西装,一袭咖啡色的风衣,雪白的领口和袖口上,钉着镶钻的纽扣,钻石闪烁着火花,十分惹眼。

是一名典型的白种男人,挺拔的鼻梁上架着黑超墨镜,金子一般的头发向后梳的整整齐齐,根根分明。

这样的打扮更像是一名银行家,或者其它什么养尊处优惯了的上流贵族。

虽然有风衣遮掩了他的身形,睥睨群雄的姿态和沉稳的气场,却令大家十分肯定,这是一位出色的格斗高手。

没有人注意到他是什么时候站在那里的,也许,他早已盯着场上的战斗许久。

看起来,他对蛇女的死活并不关心,一直是一副无动于衷的表情。

吉田信雄加大了力道,这一次伤口割的更深,疼痛明显影响了蛇女的动作,发出一声含糊不清的野兽一样的嚎叫。

金发男子仍是一脸淡漠,冷冷的望着众人。

吉田信雄使了个手段,一把抓住蛇女的两只手腕,极具挑衅的,把她丢到了金发男子身边。

就像一条丑陋的巨蜥,蛇女匍匐在金发男子的腰际,因为没有完成主人交代的任务,她看起来十分自责,甚至有些害怕,身子不住的颤栗着。

那男子垂下手来,就在他的手指触及她的脸颊时,她的身体明显抖动了一下。她吓到了。

不过,并没有什么惩罚,金发男子只是在自己爱宠脸颊上,轻轻拍打了几下。她识趣儿的一缩身子,接连退后几步,同那些雇佣兵站在了一起。

“大家好啊。”金发男子微微一笑,他的声音极富磁性,充满了中年男性的成熟魅力。

他用的是日语,在日本海域,这样说话倒也没什么不妥。他的日语很流利,甚至有些京都地区的腔调。

“只是来打个招呼吗?”卫青云反问对方。

金发男子张开双臂耸了耸肩膀,“卫先生说笑了,本来是打算让蛇姬带东西回去的,现在看来只能作罢。”

“先生看起来不像是会轻易放弃的人呢。”

“放弃?怎么会呢,既然卫先生、孙少爷、吉田先生,哦,还有那边的鬼五郎先生,大家都到齐了,不正说明我的努力,已经开始结出累累硕果吗?”

真是令人讨厌的家伙,好像所有人都被玩弄于鼓掌之中一般。

“那先生可要看好了,别等桃子熟时,被人家先摘了去。”

“哇呜,如果是卫先生来偷桃子,那可真是让人睡不好觉呢,对了,大家还不知道我是谁吧,这样看起来挺不公平的,你们就叫我唐纳德好了。”

林小虎赶忙在各大搜索引擎,键入了唐纳德这个名字,并把捕捉到的照片上传,同时搜索。

搜索结果为“0”。

林小虎又把照片去掉,只搜索字符,结果有几百万条,又加上毒品、谋杀、黑帮等色彩性字眼儿,结果仍是不很理想。

在印度尼西亚,一个名为唐纳德的小毒贩,在把毒品推销给一名便宜警探时被捕。

世界顶级男模,唐纳德?H?J,宣布出柜。

净是些诸如此类的无聊新闻。

暗网上也大致如此,搜索结果不多,有用的更没有。看来要想顺着这条线索挖下去,还得费些功夫。

“你们不用费心去搜索这个名字,我保证它是真实的,只不过,我这个人籍籍无名,不怎么引人注意罢了。”

金发男子,唐纳德似乎早已看穿了现场的一切,还有卫青云等人头盔背后——林小虎暗中窥视的双眼。

“装神弄鬼的家伙,一直在暗中探视山本家的底细吗?”吉田信雄没好气的诘问。

“你这么想,是因为山本家族有太多秘密了吧?”

唐纳德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自打他站在那里,就没人见他挪动过一下位置,就连梳理齐整的发丝,都没有一点凌乱的痕迹。

“呵呵,想从中得到什么吗?既然露面,何不更坦荡一些呢?”

“我也叫不出那样东西的名字,哎呀,或者干脆承认吧,虽然这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说起来,我们可是被山本贵一先生玩弄了大半辈子啊,直到他老人家死去,我们才恍然大悟呢。”

“嘁,那老先生都死掉几十年了,他死的时候,你还裹在尿布里吧。”

“这话倒是不假,不过,听我们的老板说,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啊,他老先生一直叨念着,说什么被山本贵一玩弄了,被他玩弄了。”

“所以,来找山本家的麻烦?想要报仇么?”

“不,不,吉田先生您误会了,我们真的只是想帮忙找寻绘子小姐的下落,以此建立些好感,说不定我们与山本家族还可以建立起愉快的合作呢。”

“呵呵,绘子小姐的事就不劳烦了,如果不是来打架的,是不是可以走了呢?我可没心情陪你在这儿吹海风。”吉田信雄直接驱逐起对方来。

唐纳德嘴角吊起,无奈的摆摆手:“游戏结束了吗?”

“唐纳德先生,真是一个不坦白的人。”卫青云将了对方一军,听他的口气,很有把握的样子。

“卫先生,干脆就把话说完么,敝人确实不擅于同人打交道。”

“是想看看山洞里的人吧?”卫青云干脆点破,随即朝着那个方向招了招手。

那名一直躲在山洞里的卖家,终于缓步出来,来到卫青云身边站定。

唐纳德凝目直视,好像要把这卖家的脸看穿一般。

这是一位典型的办公室IT男,牛仔裤,浅灰色格子衬衫,瘦长而苍白的脸,挂着一副无框眼镜,细细的镜腿。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却仍旧一脸书生气,文绉绉的,因为疲惫显得无精打采的。

这是一个看起来很普通的男人,大多数IT都是这样一副样子,无论样貌还是气质,都看不出什么特别的。

唐纳德正了正自己的墨镜,来到众人跟前,IT男脸上露出职业化的畏惧感,身子略微佝偻,虽说没有真的被吓到后退那么夸张,精神上却完全被对方压制了。

“唐纳德先生,好像没带钱来,五公斤黄金呢?”卫青云开着玩笑,把手用力搭在了卖家肩膀上,给他鼓励。

“卫先生真是幽默,难怪那么多人喜欢你。”

金发男子说着,竟把手在卖家脸上捏了捏。他的动作倒也自然,就像两个亲昵的朋友,互相打招呼那样。

IT男睁大了眼睛,透过厚厚的树脂镜片,望着眼前霸道的男人,这使他看起来更加惊恐。他在发抖,嘴唇微微的抽动着。

“打扰了。”

唐纳德有些失望,在IT男肩头的衣服上,擦了擦自己的手指——IT男脸上油脂很重,好像熬夜过后,又没洗脸一样。

“抱歉,这个送给你,给自己买件衣服,买几瓶洗面奶什么的吧。”

是一枚金币。

全世界的文明国家,都已经禁止实体货币流通,大家都用电子货币支付所有费用。银币、金币、钻石,则在地下社会大行其道。

唐纳德自怀里摸出来,用手指捏着,放进了对方的衬衣口袋里。

173、卖家的身份

这的确是一位有教养的人,哪怕他在你的衣服上,擦去手指上的油渍,都举止优雅,彬彬有礼。

所谓虚伪的上流社会不过如此。

吉田信雄的嘴撇的老高,对唐纳德这一番做作,十分不屑。他表情夸张的攒了一大口痰上来,刚要转过身去,却忍不住猛咳起来。

一口浓痰,连着大片的唾沫,全吐到了唐纳德的身上。

“哎呀,哎呀,哎呀,”吉田信雄兀自拍打着自己的胸口,很辛苦的样子,“好舒服啊,一口痰总算咳出来了,舒服。”

唐纳德正怔怔的望着自己,吉田信雄也学着他的样子,连忙说声:“抱歉,抱歉了。”

唐纳德脸色不悦,知道自己理亏,也不好发作,自己从怀里掏出一块手帕,细细的擦起身上的痰渍来。

对方狼狈的样子,令吉田信雄感到很满足,一扬脸小辫子甩的老高,转身把手下怀抱的金袋子接了过来,在手里桄榔桄榔的掂量几下,随即解开口袋,一只手伸了进去。

谢灵嫣拽了拽卫青云的胳膊,挤眉弄眼儿的,“有钱人,都这么装逼的吗?”

就连唐纳德也是一愣,他知道那袋子里全是大块的金条。

“我知道,就算我把金子给你,你也不会要的,不过,我可以给你介绍个老裁缝,就在京都,提我的名字可以打折,多做几套衣服,身上穿一套,让您那随从再给您随身带一套,飞机里放一套,总有用得着的时候。”

“呼——”谢灵嫣捂着嘴,强忍着笑意,眼泪都快下来了。这个吉田,还真是让人捉摸不透的家伙。

“不必了,谢谢你的好意。”唐纳德冷冷的回了一句,脸上的肌肉咬得很紧。

临走前,唐纳德还是忍不住在卖家身上,多打量了几眼,生怕看漏了什么地方。不过,不论怎么看,眼前的人还是同他预想的大不一样。

“唐纳德先生特意过来,是想见什么人吗?”卫青云直接了当的问。

对方没有否定卫青云的话,也没有多做解释,轻轻把墨镜压下来一些,在卫青云面前露出了蓝色的眼眸,那是一双鹰一样的眼睛。

唐纳德比卫青云高出足有一头,低首逼视,也像鹰一样。

“如果我是你,就不会那么轻易答应别人的请求。”

“怎么会呢,我收费很贵的。”卫青云邪魅一笑,强劲的气势不弱于人。

“不管那个人是谁,请卫先生代为转告——有些秘密,窥探不得。”

“好走。”卫青云摆了个再见的手势。

唐纳德的直升机,在众人头顶盘旋两圈儿,这才远远招手离去。

“这种家伙,真不想再见他。”吉田信雄嘟囔着。

“不见,又不行。”卫青云同样摇头叹了一句。

“所以才真的让人讨厌啊,对了,那照片怎么回事?我是该找你要呢,还是这位卖家呢?”

吉田信雄双臂抱胸,看了看卫青云和IT男,他的态度不容拒绝。抛开武力,论亲缘关系的话,吉田是最有资格索求照片的。

“在我这里。”卖家第一次说话,声音也是文绉绉的。

不过,他并没有把东西直接拿出来,而是带着卫青云和吉田,返回了山洞里。

IT男拿出一个精致的小纸袋,递到吉田信雄手里。

吉田并没有急着打开纸袋,看大小和分量,那不会是一张照片。

“哎呀,”吉田挠着光亮度脑门儿,这次他是真的有些糊涂了,“你们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我还以为这次事件,完全是卫青云,你一手策划的呢,这个卖家不是你的人吗?”

“呵呵,”卫青云坦诚的摇摇头,“这其中确有我的布局,不过我也是见机行事,卖家就是卖家。”

“哦,这样啊,那金子还是要给了?”

吉田信雄摸着胸口,恋恋不舍的把金袋子塞到卖家手里。

昏暗之中,IT男嘴角露出一丝得意的浅笑,抱着金子出了山洞。

吉田信雄刚要跟着出去,却被卫青云一把拉住了。

“说几句话。”

“关于这次事件吗?还是回头找个酒馆儿,促膝长谈吧。”

“那个自然要的,不过,是关于这东西。”卫青云指了指那枚纸袋。

吉田信雄把袋口捻开,从里面倒出来一枚卡片式储存器,松石绿的颜色,镜面烤漆,虽说是工业化的产物,样子却十分简约精美。

“喔,就这么个东西,被人换走一袋子黄金。”

“我倒是有个办法,让你把金子拿回来?”

“什么意思?”他知道卫青云所说,不会那么简单。

“希望吉田先生把这东西交给瞳子小姐,金子,自然也就是她来出了,说不定还可以赚一笔不菲的佣金。”

“这也是你计划的一部分?”

吉田信雄眼角带着警惕,他不是小孩子,鬼五郎和他,还有那个孙仲文在一起,这些事已经足够引起怀疑了。现在,对方又提出这样无理的要求,是谁都不放心的。

卫青云用力点点头。

“请讲明吧,今天实在发生太多令人费解的事了。”吉田信雄绷紧脸要求道。

“新垣香,吉田先生知道这个名字了吧?”

“当然,这是山本家的事,也就是我吉田信雄的事。”

“接下来的事,就是跟这个名字有关,我想,吉田先生也一定不会认为,新垣香,就是绘子小姐吧?”

“看来卫先生很早就介入这件事了啊,冒昧问一句,你不是孙耀儒父子请来的救兵吗?”

“一开始,的确是这样,不过后来,事情越来越麻烦,我又是个爱管闲事的人,便牵扯进来了。”

“你——同绘子见过面吗?”

“嗯,”卫青云点点头,“见过一次。”

“哈哈,这个傻丫头,有什么事竟然不跟我这个义父讲,”吉田信雄面露羞惭,无奈的笑了笑,“不过,这也都怪我,小时候她跟我挺亲昵的,只是越长大,我们之间就多了些隔阂,哈哈,都怪我,你懂得,他不喜欢接近我这样的男人。”

卫青云笑了笑,看方才吉田信雄同那蛇女缠斗的场面,一定也是个在万花丛中浪游无度的人,姑娘小时候不觉得,等长大了,自然会对这样的男人有所芥蒂。

“呃,对了,”吉田信雄醒醒鼻子,使劲闻了闻山洞里阴湿的空气,“刚才那个人,那个卖家,就是绘子吗?”

吉田信雄拍着脑门儿,恍然大悟的样子,十分可爱。

174、兵人计划

“啊?怎么会这么想?”

没想到吉田信雄会突然来这么一句,卫青云的表情很复杂。

“刚才外边的气氛太紧张,光顾着那个金头发的了,没留心那个家伙,不过,她的易容术倒是真下了功夫,把那唐纳德也骗的团团转。”吉田信雄自言自语一样说道着。

卫青云暗惊,刚才那人的确是易容术装扮的,真想不通,吉田这家伙是怎么看出来的。

“不是绘子小姐,不过确实用了易容手段,怕惹上麻烦,毕竟这次牵连进来的都不是善茬儿。”

“那也一定是个女人。”吉田信雄不甘心的较起真儿来。

“是,的确是个女人,哪里漏了马脚吗?回头我提醒她,下次一定好好提高一下易容技术。”

“哦,易容术是没的说,脸上手上,还有衣服什么的,细节都很到位,回想起来,唐纳德去捏她的脸,大概也是想看看,她的脸是真是假,那些油渍倒是用的很巧妙,的确像个IT加班狗。”

“嗯,我们之前也以为是天衣无缝的,没想到还是被吉田先生看穿了。”

“哈哈,也没什么,如果不是回到这山洞里,我也会被彻底骗过去的,回到山洞里,这一点真是画蛇添足了,在外边也可以把东西给我啊,反正事情都要你来讲明的,进来了,反倒露了马脚。”

“山洞里?”卫青云想起刚才吉田仔细嗅着空子的样子,“是气味吗?”

“是啊,外边海风大,又咸湿,根本发现不了,到了山洞里,大概是因为闻了太久咸湿的海风,忽然有一点女人的香味儿传到鼻子里,特别明显,不是香水的味道,就是女人的体香,嘿嘿,这一点,想必你也很懂的。”

“原来是这样。”

“对呀,还有她的胸部,一定是用布带勒平了,所以看不出来,可屁股却疏忽了,虽然穿着牛仔裤,可那种圆翘的臀部曲线,还是隐约暴露出来,男人不会是那个样子的,大概是交易完成放松了警惕,她转身走开,还有弯腰穿过洞口的样子,也是女态,哈哈哈哈,那样的体香和屁股,如果脸蛋儿再漂亮的话,那就是不可多得的尤物了。”

因为被告知不是自己的义女山本绘子,吉田说话也肆无忌惮起来,完全原形毕露。

“果然是聪明的一休,那这东西,还请吉田先生再考虑一下。”

“唔,”吉田信雄很受用,毕竟那夸赞来自卫青云,原本的警惕也减了不少,“请原谅,这件事会带鬼五郎回去问清楚,如果可能的话,也要同兄长商议。”

吉田信雄答应下来,又约好了吃酒的日子和地点,这才心满意足的带着手下离开。鬼五郎被特别要求,与他同行。

卫青云,谢灵嫣则同孙仲文回到逸仙岛,同林小虎汇合。

“怎么样?老卫,你的计划完成的还算顺利吧?”林小虎胖乎乎,乐呵呵打招呼,人畜无害的样子。这很容易让人忘了,他也是一名神经潜入高手,有着不凡的身手。

“嗯,不但顺利,也算有些意外的收获,许多断掉的碎片总算串联起来了。”卫青云解开蝙蝠衫的拉链,舒服的坐进一个卡座里。

战斗结束,已经不必再回海底要塞,孙仲文将三人带到岛上一间咖啡馆里,这是岛上度假酒店的一部分。

因为只接待内部客人,这里的一切都是免费运营的。林小虎早为大家点好了各式咖啡,果汁,还有刚煎好的牛排。

“而且,没想到吉田信雄会带人出现,省了我们不少力气,我们几乎没有死伤。”

受伤的只有孙仲文和谢灵嫣,在回来的船上已经包扎完毕,都是皮肉伤,不需要太复杂的医疗救护。

孙仲文也这样说着,脸上却始终有一些不悦,卫青云看出这年轻人的心思,还在为败给蛇女的事而懊恼。

“那个蛇女,是不是有什么古怪?”卫青云认真问起来。

“是啊,感觉很奇怪,”孙仲文脸上的愁云一下子散开了大半,借着卫青云的问题,总算可以抒发一下心中的憋闷,“能肯定就是之前交手的那个人,但又觉得完全换了个人似的。”

“你是唯一接触过他们两次的人,比较一下前后的不同,兴许可以发现一些有用的线索,目前,关于这伙人的情报还是太少了。”

“是啊,你们回来的路上,我也一直在搜索,那个唐纳德,还有蛇女,都干净的一塌糊涂,就连那个卖家啊,都像凭空从石头里蹦出来似的,什么都没查到。”

最后一句,林小虎是冲着卫青云说的。没有查到卖家的任何情报,说明那人隐匿的很好,很安全。

毕竟这次牵扯太多,甚至连三王会这种帮派组织都得罪了,死伤惨重,事后肯定会查找卖家下落,秋后算账的。

“嗯,”孙仲文来了精神,“先说直观的,这个可能更有用些,就是她的嘴巴,原来她脸上的蛇嘴是刺青纹身,现在完全是用外科手术,把脸割开了,配合纹身,完全变成了宽大的蛇嘴的样子。”

这的确是一个令人振奋的消息。虽然这个时代有太多人,痴迷于改造自己的身体,但就三个月以内,蛇女这样的手术案例,仍旧可以把搜索范围压缩到一个相当小的范围。

林小虎当下记录了这一点,留在后期的搜索条件。

“这种手术不都是在地下诊所做的吗?容易查到什么吗?”孙仲文看林小虎兴奋的样子,怕他期望太高。

“是啊,地下诊所跟那些正规医院当然不能比,不会留下系统详实的病人信息,不过,好在地下诊所不像正规医院那么多啊,能做这种手术的人也更少,查查呗,总会有收获的。”林小虎自信的解释道。

“哦,还有一点,就是她之前好像是没有痛觉的,这次交手,好像又恢复了痛觉,速度和力量却突飞猛进,说实话,今天交手没几个回合,就发现自己完全不是她的对手,差距明显。”

“痛觉的问题,可能是用的药物,有痛觉,和没有痛觉,各有利弊,没有痛觉,对付一般人还好,但若实力相当,比拼起速度和敏捷来,因为药物导致的那一点点反应迟钝,就会带来大大的不利,至于她今天的力量和速度,我看了,那完全不是药物能左右的。”卫青云语带安慰,耐心解释。

“什么意思?”孙仲文急于想得到一个答案,毕竟这短短两三个月时间,带来的敌我之间的巨大差距,实在太令人费解了。

“是兵人计划,也叫超人计划。”

175、克隆皮肤

“这个,我当兵时倒是听说过,是军营里非常流行的一种传言,说是西方国家里,一些军事狂人搞出来的,通过生物技术把人训练成战争机器什么的。”

孙仲文是日本籍,参军时,接触过很多来自M国的军事情报和训练。

“就是这个。”卫青云喝下一口果汁,点头道。

“是真的?当时兵人计划,不是被称作二十一世纪十大军事谣言吗?记得当时五方大楼和M国国防部,都极力澄清此事,说这是敌对国家造谣污蔑。”

“当时的新闻我也看到了,不过,那个披露兵人计划的记者,却在那次新闻发布会后不久,便出车祸死掉了。”卫青云提出了一个疑点。

“车祸,不会是巧合吗?记得有一次同M国联合军演,他们的长官也是信誓旦旦,说什么兵人计划于M国的人道主义和人权精神完全相悖,根本不可能有那种事的,而且他的一个说法很有说服力,他说M国未来的军事发展方向是无人化战争,也就是以无人机等智能火力系统取代真人,最大化减少士兵伤亡和战后心理创伤,目前,M国一些军事行动,也确实证明了这一点。”

“M国的人道主义精神?呵呵,看到那个唐纳德没,就是把手指上的脏东西,擦到你身上,再给你一块钱的虚伪伎俩而已,还有那个无人化战争,是,他M国是无人机突突乱炸,炸死的还不是人?只是死的不是他M国人罢了。几十年了,他们就没停止过对外战争,说什么维护当地人权,把人家国家都灭了,政治、经济、医疗、文化都他妈搞垮了,老百姓流离失所,死的死伤的伤,社会生活几十年不能进入正轨,这就是人道主义?这就是人权?虚伪,下贱。”

林小虎连珠炮似的反驳着M国虚伪的人道主义。

“可兵人计划——”孙仲文还是觉得所谓兵人计划,超人计划太不切实际。

“这件事不用急下结论,我也只是提出一个合理的猜测,就在三年前,有一个M国人找到我,是一位老妇人,她来自一个显赫的石油家族,他的小儿子,是一个狂热的M国主义者,曾经参与了M国在北非某国的军事行动,颠覆了那个国家的政权。在那以后,他成了一名职业军人。

几年后,他被送回了家乡,他看起来很好,甚至比之前更像一个正常人,乐观、自信,甚至比过去更多了些包容心和善意。

他甚至创建了一个慈善基金,把大部分的精力都投入到慈善中。

然而在老妇人看来,无论他变得多么善良,多么正直,他都不再是原来那个儿子了。

她的儿子从小自私、顽劣、狂热,是一个占有欲和攻击性很强的人,从小就是个坏小子,给家人添了不少麻烦。

在她看来,他去参军也不是因为什么爱国情怀,而是因为他天生的狂热和攻击性,这一点在他参军早期,写给母亲的信中可以找到证据。

他喜欢在信中炫耀,他最近又猎杀了多少野蛮人,他用的不是击毙之类的中性词,而是猎杀这样感*彩明显的字眼儿。

最为明显的一次,是他在将一些游击队员击毙后,残忍的割下了他们的头盖皮还有耳朵,他把它们串了起来,挂在脖子上,就像他们的祖先当初对印第安人所做的那样。

当时他的长官训斥了他,因为这种事一旦被记者抓到传播出去,会造成极其恶劣的国际影响,而他,竟然辱骂他的长官是个懦夫。

你们想想看,就是这样一个屠夫一样的家伙,竟然变成了一个正直、温和的慈善家,太有违常理了。

他的变化,家族中人多有察觉,不过,他之前惹过太多麻烦,一心希望在政界大展拳脚的父亲和哥哥,都以他为耻,他之前的野蛮行为,为家族带来过许多负面的评价,他爸和他哥,没少被他拖进舆论的火坑,更没少给他擦屁股。

可想而知,对于他这种变化,父亲和哥哥自然乐见其是,对母亲提出来的种种异议,每每加以劝解,说那是他在残酷的战争感悟了上帝的真意,或者,干脆不予理睬。

可老妇人,还是固执的认为,那不是他的儿子了,虽然她真实的儿子很顽劣,是个给家族蒙羞的人,可那个才是她的儿子,她想弄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老妇人为人精明,她怀疑是军方对她的儿子做了手脚,所以,不肯找那些神经潜入者协会成员,或者其他有合法营业执照的神经潜入者,这个行当是受到各国政府严密监管的职业,她担心找那些人会带来麻烦。

当时的我,早被神经潜入者协会除名,几乎成了轰动全世界神经潜入圈子的大事,而且我又是一个外国人,再合适不过了。

在老妇人的帮助下,我做了一些准备工作,研究了他过往的人格、经历等等,我们用了些手段,让他误以为自己生病了,在老妇人朋友开设的诊所里,我对他执行了神经潜入。当时陪同的是洪天宝。

其实,就在潜入之前,第一眼见到他的时候,我就发现那个人的状态很不对劲儿。

我们麻醉了他,然后请老妇人和她的朋友离开。

经过检查确认,我发现了很多疑点。

第一个就是他的皮肤。作为神经潜入者,我们往往都有很结实的皮肤和肌肉组织,健身多练的过程中,皮肤和肌肉会产生的变化也有很多切身的体会。

他的皮肤有些松弛,虽然不明显,但还是能看出与正常皮肤的差异。当我试着捏起他胳膊上的皮肤时,就像捏起一个老人的皮层一样。

而且,他是一个肌肉异常结实发达的人,力量感十足,这样的人的皮肤,往往很厚很结实,他的皮肤却十分柔嫩。

第二个疑点,也算是出在皮肤上,作为一名参加过前线战斗的军人,身上自然有不少伤口,除了弹片、子弹造成的不同程度伤口外,还有一些局部的烧伤。

当然,也有一些陈年旧伤,毕竟他儿时是个顽劣的人,对于这一点,我特别请老妇人做过回忆,确认了他身上几处明显伤痕的形成年代,各个伤口之间,最远的相差十几年,参军时期,几处伤口的形成时间较为紧密,但也有几处,相差三五年,两三年的旧伤。

而在当时他的身上,我仔细辨别过,那些伤口都是在同一时间,也就是他退役前一年左右形成的,包括几处明显的儿时形成的伤疤。

所以,我和洪天宝当时大胆推测,他做了全身的换皮手术,并且伪造了那些伤疤。”

176、人格定制

卫青云讲的很投入,绘声绘色,其中不乏种种细节,作为神经潜入者,他们的记忆力都异常发达。

“全身换皮?就算是在当年,这种手术也不是什么特别难的大手术,你的判断很可能是对的,只是,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大家都沉浸在卫青云略显惊悚的故事里,现场的气氛有些低沉,孙仲文说话时不由得压低了声音。

“这就是为什么,在执行神经潜入之前,要做调查研究的原因,很多事必须综合考量。

而在这个事件中,他们不但给他了换了皮,还伪造了那些伤疤。

因为植皮手术换皮手术之类,都是为了掩盖修补伤疤,既然全身换皮,还特意做出那些伤疤,只能说是有‘伪造’的嫌疑。

再结合老妇人经常念叨的,他现在儿子不是他原来的儿子,诸如此类的说法,不难推断出一个可怕的结论——有人伪造了他的儿子。”

“啊?”听到这里,谢灵嫣、林小虎、孙仲文无不惊讶的叫出声来。

“喂,到底怎么回事,好好说,别装神弄鬼的,吓得老娘鸡皮疙瘩掉一地。”谢灵嫣更是不耐烦的抱怨起来。

“所谓伪造,我们认为有两种可能性,一种就是那个男人,根本就是某个陌生人,不是老妇人原来的儿子,有人将其全身植皮整容后,成了老妇人儿子的样子。

这一点,很快被老妇人提供的线索推翻了,她曾经偷偷为儿子做过DNA检测,医学上证明那确实是她原来的儿子。

而且,越是陌生人易容成他人,越是更为强烈的去模仿本尊的音容笑貌脾气性格,而他的性格却与之前截然不同,这一点也可以反证,那个儿子很可能就是老妇人原来的儿子。”

“那第二种可能性呢?”谢灵嫣催促起来,卫青云讲的故事太瘆人了,还是早点进入正题,早点结束。

“第二种可能嘛,就是她的儿子遭受了某种可怕的变故,这种变故不但改变了他的性格、脾气,更有可能对他自己的皮肤造成了某种可怕的影响,而这种影响需要保密,不能被外界人知道,所以才给他全身换皮,然后再伪造出那些伤疤,以使他的父母认为,他就是原来的他。

当然,他那种温和、善良的性格,也有可能是伪造的,而不是因为战争创伤感悟了什么狗屁上帝的真意。

很可能,那些带给他皮肤恶劣变化的东西,也对他的精神和性格造成了极大伤害,使原本就狂热、嗜血的他,变得更加残暴疯狂。而他又来自于一个显赫的家族,不能像普通士兵那样埋掉了事,所以,才大费周折,换了他的皮肤,又通过神经潜入技术改变了他的性格,然后把他还给了他的母亲。”

“后来呢?赶紧说正事,别一直吊着老娘胃口。”

“我们采集了他身上几处皮肤组织的样本,实验证明,那确实是年龄不长的新皮,大概在他退伍,也就是被送回家前一年左右长出来的。

针对那个男人,我预设了几个猜想,以便制定针对性的潜入计划。

其实人的性格,不是绝对的,懦弱与勇敢,自私与分享,狭隘与宽容,孤僻与乐群,自卑与骄傲,热情与冷漠,冲动与沉稳等等,乃至演化而生的善良与恶毒,都是对应共生的,只是在不同的成长经历和外界环境的刺激下,这些互相矛盾的性格因素,所表现出来的程度大不同。

比如,一个人自私、冲动、粗暴,总是喜欢以武力,去跟同学和身边的人打交道,纵然如此,他也会在某些特定的人或动物面前,表现出少有的温柔和善良。也就是善与恶,在他的人格构成里,所展现的比例多寡不同。但并不代表,他的人格因素里就绝对不存在善这一因素。

妄图改变一个人的性格,古已有之。

古代的人们,认为一些药物可以改善一些人的性格,主要是针对那些癫狂或歇斯底里的人。

在欧洲黑暗的中世纪,教会认为那些精神病患者是对上帝的亵渎,是因为魔鬼钻进了他们的脑袋里,一些牧师和神父,发明了手术的方法,去切除部分大脑组织,一般称之为钻颅术。

在1949年,葡萄牙一位名叫安东尼奥?埃加斯?莫尼斯的神经科医生和科学家,获得了诺贝尔医学家,理由便是他发展出的一套‘大脑额叶前区白质切断术’对某些精神疾病有显著的治疗价值。

然而,到了1970年后,这项手术便被大多数国家禁止了。

后来研究发现,人类的前额叶皮质与大脑其它区域有着丰富的神经连接,除了部分记忆功能外,更主要负责人的思考、决策、执行等等高级认知功能。

额叶切除术的滥用,导致了大量病人被改造成了白痴。

虽然,他们的狂躁和攻击性被明显抑制了,但其无可挽回的副作用,却把一个人完全变成了另一个人。

随着神经科医学的发展,人们发现人的情绪和性格,是很复杂的,大脑不同的区域,都对人的性格和情绪有着影响和决定作用。

比如猎奇型性格的人,大脑位于眼眶上方的区域就比其他人大很多,这个区域较小的人,则容易胆怯。

额叶皮质纹状体区受伤的人容易患上孤独症,如果这一区域天生过小,则容易形成奖励依赖型性格,容易沉浸于某些活动不能自拔,那些烂赌鬼大多属于此类,如此种种不一而足。

说这些是想说明,虽然前额叶白质切术被各国禁止了,但是随着人们对大脑的了解,西方国家一些特殊的部门,为了治疗一些特殊病人,大多是战争伤员,仍然会通过手术干涉他们的大脑某个区域,进而来改变战争、伤残对他们性格和心理造成的恶劣影响。

当然,随着神经潜入技术的发展,神经潜入者对目标人进行持续的深度催眠,也能达到改变一个人性格的效果。

也就是说,以我们当前的医学和神经潜入技术,完全可以实现人格定制。”

177、催眠骗术

“卫大哥,这也玄乎了吧,好像还没听说过什么人格定制之类的案例。”

孙仲文脸上渗出汗来。

卫青云轻描淡写,然而他所讲述的事一旦成为现实,对人类的印象却是十分巨大的,到底会给人类带来莫大的福祉,还是史无前例的灾祸,则很难定论。

“哈哈,这个目前也是理论上成立,一些技术条件也能实现,不过,把一个人完全变成另外一个人,这无异于在人格上杀死了他。

以我的了解,也只是在M国有些军医和神经潜入者,对个别伤者做过之类的手术,并且,也只是部分的改变了患者的性格。”

“你就吹牛吧,我们公安部的高级神经潜入顾问,也谈过这个问题,好几个人,都说了,除却伦理和人权上的问题,神经潜入技术想改变一个人的性格,几乎是不可能的,就跟妄图超越光速时光倒流一样。”

谢灵嫣捏起杯口上卡着的柠檬片儿,动作夸张的贴到了卫青云的脸上。

“呵呵,”卫青云翻着白眼儿,摸下那片柠檬塞进嘴里,龇牙咧嘴的回敬对方:“哎呦喂,真酸呐,酸死了。”

“行啦,知道你卫大侠能,厉害,不把那些顾问放在眼里,”谢灵嫣把胳膊搭在卫青云肩膀上,哥们儿一样瞅着他:“说吧,你到底潜进去没?”

“急什么,这些都是有用的信息,对于了解唐纳德一伙背后的势力很重要,再说了,是用手术,还是用神经潜入技术改造的那个人,对神经潜入行动很重要,方式不同,我们潜入时可能面临的情况和危险也不同。”

“我猜你一定发现了非常非常重要的情报,慢慢说。”谢灵嫣改变战术,采取激将法,希望卫青云快点说出来。

“这你都知道?”

“嘁,你不撅屁股我都知道你拉什么屎,你卖的关子越多,后边的事情就越重要。”

潜入工作出乎意料的顺利。

作为操纵M国经济与国运的古老家族之一,他们自然有自己家族专属的神经潜入顾问。

那名男子,他的记忆宫殿里,只有家族神经潜入顾问设下的安全锁,其余便再也没什么屏障了。

安全锁的密码,老妇人已经提前告知。

当卫青云进入那人的意识世界时,感到无比的温和,那完全不像是一个战争狂人的精神世界。

他的记忆宫殿,是以他们家族在加州一处森林别墅的原型构建的,他和哥哥,还有妹妹,曾经在那里度过了无忧无虑的童年。

卫青云进入了那所别墅——他的记忆宫殿,找到了记忆库所在。39岁,自1995年到2034年,他的记忆时间轴是完整的。

整个记忆宫殿的密度和质量,也相当厚重,符合一个39岁,喜爱阅读,热衷社交和运动人士的标准。

卫青云心头飘过一片疑云。

这不合常理。要想彻底改变一个人的人格,删除他大部分与那性格相关的记忆,是非常必要的措施。

因为人的意志力是非常顽强的,仅仅靠催眠来封印那些记忆是不够的,那些尘封的记忆,会因为某些关联事件和情绪,再次苏醒过来。

苏醒过来的真实记忆,和催眠强加的人格,强烈冲突,会把一人彻底搅成疯子。

假设一个原本粗暴、攻击性极强的人,如果只是靠催眠来压制他旧有的真实人格和记忆,使他暂时变得温和、友好,这样的情况,哪怕只是被他看上几次动作电影,或者亲临一次街头斗殴,都可能唤醒他深层的野蛮和狂暴。

大幅度的改变一个人的人格,必须对他旧有的——与要改变的人格相关联的记忆,全部抹除。

要改变一个粗暴攻击性强的人,就得把他生命中所有战斗、斗殴,甚至激烈争吵的记忆全部删除。

按照老妇人的说法,他那个儿子,几乎每天都会与人争吵,甚至打架流血,这样的一个人,要是把他39年生命中所有的争吵和暴力事件全部删除的话,他的记忆宫殿的密度和质量就会大大缩减。

进入其中的话,感觉就像一个泡沫城堡一样。

然而,当前这座记忆宫殿,却完全是丰厚沉重的。

卫青云不得不小心应对,稍有疏忽,一旦把那家伙的粗暴人格惊醒的话,必然会掀起一场惊涛骇浪般的意识风暴。

卫青云启动了目标人的记忆时间轴,直接进入对方退伍前一年的记忆。

一片黑暗,只有一片绝对的黑暗和沉静,在黑暗与静默的深处,只有蠕虫一样的东西,在慢慢的蜷缩伸展着自己的身子。

一整年的记忆皆是如此。

之前,他所在的部队给老妇人的说法是,他曾经受伤,深度昏迷一年三个月,也就是十五个月。

卫青云继续往前检查,的确,在那之前也有三个月时间,是完全黑暗的。

呼——受伤深度昏迷这样的说法,倒也勉强说得过去。

不过细推起来的话,也是有很大的漏洞。

因为人的大脑,只要它还活着,就算是处于昏迷的状态中,脑内的潜意识也会有大量的运动,也会对外界的一些声音、触摸等刺激,做出一些简单的反应——也许那反应是错误的,是驴唇不对马嘴的,但终究不会是完全黑暗的。

甚至,有些人会在创伤性昏迷期间,因为潜意识的活动,而形成第二人格,那些纯粹意识和记忆的活动,也会被大脑记忆下来,储存在记忆宫殿里。

十五个月,完全的黑暗期,只有心脏跳动形成的一些蠕动痕迹,这很不正常。

卫青云怀疑,他们家族的那名神经潜入顾问,被收买或者被威胁了。

后来,也就是卫青云潜入行动过后,大概一月后那名神经潜入顾问,在一次潜水运动中,被水母刺伤,溺水身亡。

卫青云再次往前拨动他的记忆时间轴,几年职业军人生涯的记忆完全存在,甚至一些粗暴血腥的场面也在。

太不可思议的了,这样的人格改变是很不牢固的。然而他退伍后多年,却从未出现过真实人格苏醒的状况。

卫青云又把时间轴调到他退伍前后的那三个月时光,那段时间里,他苏醒过来,进行了一些康复运动后,开始办理退伍手续。

一名神父兼心理学家,为他做了心理辅导,其中有大量的催眠治疗。神父告诉他,他是在战场上,为了掩护一名平民小姑娘,而被炮火击中的。

他的善良救了那名小姑娘,却给自己带来了厄运,不过,因为上帝的眷顾,他苏醒过来,并且正在一步步健康起来。

起初,他对神父的话有些怀疑,久而久之,他也接受了这样的境况——自己曾经因为年轻和愚蠢,而变得狂热,热衷杀戮,而那小名小姑娘唤醒了自己心底的善良。

他拯救了她的生命,她救赎了他的灵魂,唤醒了他心中的善。

呼——催眠术欺骗中的经典手段。

卫青云觉得这就是一场骗术,继续往前,翻看他参军之前的记忆。

178、长满绿色鳞片的脸

恰恰是那些过去的,参军之前的记忆,指引卫青云找到了解谜的方向。

某些人,对他参军之前的记忆做了大量的手脚,在当前的记忆时间轴上,只能读取那些他相对安静、温和时发生的事件。

有将近三分之一的记忆,无法读取。卫青云猜测,那些被屏蔽的记忆,便是他与人争吵、斗殴的种种过往。

彻底屏蔽了这些记忆,那名神父兼心理学家的话,在他的精神世界里也就成立了。

他的狂热和好战,是在战争中刺激形成的虚假人格,那不是他真实的人格。善良和温和才是。

卫青云做了多番尝试,试图打开那些被屏蔽的记忆,最终都失败了。

因为之前的研究准备,他很快得出结论——那些被屏蔽的记忆,不是在记忆宫殿里完成的,而是通过神经外科手术完成的。

他退出了那个人的记忆宫殿,把他的工作情况,和得出的结论详细报告给了老妇人。

老妇人甚为震惊,但作为一个受过高等教育的人,凭借自身的知识和判断力,她十分认同卫青云的判断。

从她的话语中,卫青云也察觉,她开始怀疑那名家族神经潜入顾问。也许,正是她的怀疑,导致了她们之间产生了某次交流,事件败露。

某些人,为了防止老妇人更进一步的调查,最终那名神经潜入顾问,不得不被水母刺伤,死在了深潜的海里。

“接下来怎么办?”老妇人礼貌的问着,她不甘心只得到这样一些近乎推测的结论,或者说,卫青云的潜入报告,引起了她更大的好奇。

“您想知道更多?”卫青云尽量平和的反问,因为真相往往都很残酷,他担心老妇人是否能承受的住。

“您在担心我吗?卫先生。”老妇人眨眨眼睛,微笑着,脸上那些风霜刻画的痕迹,丝毫不掩她的优雅和教养。

“是,是有这样的担心,有些事,相信您比我更明白,军队里有些事——”

“嘘——”老妇人竖起一根手指,打断了卫青云的话,“您这样的绅士,怎么会被神经潜入协会除名呢,真是一位好心的人,难怪我的朋友强调,您和那些寻常的地下神经潜入者不同,您是一位值得信赖的人。”

“呵呵,”卫青云想起往事,羞惭的笑了笑。

“我想知道,他们是怎么对待我的儿子的,有什么方法,尽量去做吧。”

卫青云提出,要做第二次神经潜入,因为这一次耗费的时间已经很长了,不能引起怀疑。不过在她的儿子醒来之前,可以给他先做一个超清脑部CT,而且,第二次神经潜入的话,需要做一些小手术。

卫青云详细解释了自己的方案,老妇人欣然同意。

后来,他又帮助老妇人解读了那份超清脑部CT片,片中显示的脑部结构,证明了卫青云的猜想。

通过对比正常的脑组织与神经网络结构图,可以清晰的看到,老妇人儿子的大脑,被实施了一系列精密的手术。

一些神经线被切断,或重组,一些脑组织中原本通过神经线相连的微小部分,因此而改变了连接关系,原本相连的两个或多个区域被切断,原本并无关系的区域,反而通过手术移植神经线,被连接起来。

几个微小的脑分区,甚至失去了神经线连接,孤立于整个大脑和神经网络之外。

卫青云估算了一下,这样的微小手术总共有三百余处。

他们通过手术,重组了这颗大脑,改变了他的人格、情绪和记忆的物理基础,进而通过催眠,彻底改变了他的人格。

通用的神经潜入者设备,它的头戴式脑机接口部分,只与几条主要的神经通连,已经不能适应当前任务的需求。

在第二次潜入时,卫青云把一个头戴式脑机接口器的触点部分进行了改造,分散出更多细微的触点,并在目标的头皮上,扎入了几十枚细微的毫针,这些毫针通过导线,与那些分散出来的触点连接。

毫针上会注入微弱的电,这些微弱的电会在毫针与毫针之间形成一条条电磁链,几十枚毫针,便会形成一张完整包裹目标大脑的接触网络。

这样,就可以把目标大脑中那些因为被切断神经连接,而失联的大脑分区,全部连接起来。

卫青云具有丰富的神经外科知识,甚至曾经实际操刀过几台神经外科手术,对于神经潜入专用的脑机连接设备,也有相当深度的研究,在条件不足的情况,曾经在网购电子元件,自己组装了一台简单的脑机链接设备。

卫青云出色的专业水准和丰富的学识,颇令老妇人感到惊讶和满意,对他也愈加的信任。

事实上卫青云采取的这种连接方式,并非完美,这是针对一些因为外伤、疾病等原因造成大脑物理损伤的人,所特别设计的。

对于脑损伤者,他们的大脑本就无法再正常运转,强行潜入,是为了抢救性发掘病人大脑中可能尚存的重要信息。

这种潜入方式,很多时候无法正常的进入目标的记忆宫殿,就好像把一本书撕碎,所有的纸页混乱一堆摊开在我们面前一样。

卫青云进入到目标的意识元界,这里可以看到他全息影像一般的粉红色大脑。

这是人类的大脑,对自我(大脑本身)的认知,在意识世界形成的景象。

因为这种特殊的脑机连接方式,那些细微的毫针上注入的弱电,在大脑皮层周围形成了一张包裹其上的电磁膜。

而在他的意识世界,这包裹着的电磁膜,也被大脑反应出来——一条条细弱的电波,萦绕着整个粉红色的大脑。

卫青云找到了那些被改变和孤立起来的微小分区,仔细辨认着他们功能。

他试着潜入了其中一部分,发现了几个记忆碎片,那里承载的信息是关于几次激烈争吵和打架事件的,那个男人——他粗暴和攻击性的记忆,被找到了,它们仍在他的大脑里。

这令卫青云喜出望外,潜入目标的记忆是完整的,就有机会找到那些,他被改造前后的记忆。

卫青云继续在老妇人儿子的意识碎片中遨游,这些记忆虽然像飓风中的落叶一样杂乱,却也并非完全没有规律。

对于一个本性粗暴和攻击性极强的人来说,那些关于血腥、愤怒、狂躁事件的记忆碎片,会更为活跃,就像海鲜池里,那些强壮的鱼虾,会欢快的乱蹦一样。

卫青云不断的捕捉着,那些跳跃的记忆碎片,有些是关于街头斗殴的,大多是为了女人和面子,还有一些激烈的战争场面……

这些,都不能说明什么问题。

直到卫青云发现了一个异常短暂的记忆碎片——短暂到只有0.5秒钟,在一面镜子里,一张绿色的长满鳞片的脸,疯狂的叫喊着——他被自己的样子吓坏了,随即昏死过去。

179、J博士

这个景象令卫青云也感到十分恐怖。

这个短暂的记忆碎片,从镜中的角度和视野关系来看,那张长满绿色鳞片的脸,就属于这个意识世界的主人——老妇人的小儿子。

可以说,这是一个骇人听闻的重要发现,是解开那个男人人格重构谜团的关键。

卫青云又捕捉到十四个相关的记忆碎片,终于把整个事件完整还原出来。

关于他在军中的事,老妇人所知也不多。

根据记忆碎片中展现的气候和环境特征,老妇人的儿子,应该是在M国设在北非或西亚一带的秘密军事基地内。他当时是上尉军衔。

在那个秘密基地,他用了化名J06上尉,而一直跟他打交道的,则是J博士。

卫青云怀疑,J06与其说是个化名,不如说是一个编码,一个人被物化,成了隶属于J博士名下的一件物品。

J06,这个编码背后的含义,应该是指J博士的第6个实验样本。

这所秘密基地形同监狱,在一处极度荒凉的山谷里,所有建筑物地上部分不超过五层,更多空间是在地下。高墙电网,上面挂满了监控摄像头,瞭望塔上有四五名荷枪实弹的守卫。

地上建筑大多是行政办公区,还有宿舍、食堂、健身房、俱乐部等等,这些看起来倒还正常,就是普通军事基地的样子。

地下最深有二十几层,有些楼层空间广阔,大概有一个足球场那么大。

这里看起来就诡异的多,几乎每一个房间门上都画着一个黑色的骷髅标志,“危险”的英文字母十分刺眼。

地下建筑有电梯和水泥楼梯两种。

水泥楼梯是作为逃生通道的,不过“逃生梯”LED牌下边的大铁门一直是上锁的,还有两名士兵把守。

能看到逃生梯的画面,还要多亏了J06的臭脾气,有一份记忆碎片里,他因为想通过逃生梯进入地下,而同守卫吵了起来,仗着自己军阶高——其实,他就是没军阶,估计也会对那两名守卫动手的。

一名看起来是基地纪律负责人的军官出现,才制止了他,两名守卫已经被他打的半死。

卫青云注意到,J06的力气大得惊人,拳头异常坚硬,一名守卫的钢盔被他打的凹陷进去,水泥墙柱也被打掉了很大的一角。

这一点不太正常。他的拳头一点事儿都没有,甚至连疼都不觉得疼。

虽然这个时候他的脸上还没出现绿色鳞片,但他的身体已经不正常了。

更能说明问题的,则是那名军官,年纪轻轻,少校军衔,冷峻的脸孔如大理石一般。

J06用不屑的眼神望着少校,甚至晃着拳头出语讥讽。

少校对他的无理取闹不予理睬,大概是忌惮他的家族背景,只是下令换防,把受伤的人赶紧抬走,换来新的守卫。

少校命令J06立刻去执行自己的任务,转身时,J06却一拳照准他的后心猛击过来。

少校闪电般躲过,回身一拳便捶在J06的心口,对方吐血昏了过去。

等到众人把J06抬走时,少校又一拳捶在了水泥浇筑的墙体上,在坚硬的墙面上捶出一个篮球大小的凹陷。

看来这个坏小子,不止一次找少校的麻烦了。

这些人的力量,尤其是肌肉和骨骼的抗击打能力,都超乎常人。

通过药物,可以成倍提升人的力量,然而受反作用力的影响,就算一个人能把水泥柱捶掉一角,或捶出一个坑洞,手、胳膊上的骨骼也会粉碎性骨折,肌肉会严重挫伤。

这些现象说明,这个秘密基地里,那些类似J博士一样的人,把他们的骨骼密度还有肌肉强度,大大加强了。

至于他是如何来到这个秘密基地的,卫青云并没有采集到具体的记忆碎片,只有一次谈话中,J博士不无赞许的说,J06是唯一个知道实验的具体内容后,还积极响应的人,是自己的知音。

一些志愿者,开始抱着军人的天真到来,刚刚听完实验内容介绍,就申请退出了。每十个志愿者里面,只有两三个人会坚持下来。

“申请退出?老鼠一样的东西,当初是怎么通过审核的,不过,不怕他们出去泄密吗?”

J06静静躺在一张特殊的病床上,除了床头两侧五花八门的仪器外,床体本身也有许多红红绿绿的指示灯和小小的显示各种数据的液晶屏,还有智能拘束装置,有宽厚的黑色皮带和钢制环扣。

J06没有被施加任何拘束装置,甚至对护士接连注射进他体内的各种药物,也不看上一眼。可能是实验阶段没到,不过,这也从侧面证明他是自愿的。

这些被用来做某种实验的士兵——都是自愿报名,然后经过审核选拔,才被送到这里来。

对于J06的问题,J博士只是稍微皱了皱眉头,“嗯,我想他们不会说出去的。”

J06是个暴躁易怒的人,但也很狡猾,他注意到了J 博士嘴边不那么友善的微笑,“不会说去?还是无法再开口了?”

“……”

对于J06自作聪明的说法,J博士没有做任何回应,甚至连个表情都没有,只是指了指另外一把注射枪,让护士把里面至少一百毫升的明黄色液体,打进了J06的腿部静脉。

J06每天有三个小时的强制户外运动时间,不过,也是在基地里的户外运动场,有泳池、跑道等设备。基地的围墙很高,掠过围墙,只能看到四周光秃秃的群山。

除了药物注射,以及一些不太起眼儿的手术,J06还受到严格的远超常人的高强度体能训练。

这一点,他倒是乐在其中,他是个精力旺盛易于狂躁的人,体能训练给了他发泄的机会,尤其是其中的真人对战部分,拳拳到头,令他大呼过瘾。他甚至不带护具,只戴着拳套。

在搜集到的记忆碎片里,至少有三次,他对着浴室镜子,欣赏自己的身体,由衷的感慨自己正变得强壮。他嘴里不停嘟囔着。

“喔,J,J,J,你他妈简直是个疯子,啊,太他妈疯狂了,这一切都太疯狂了。”

“不过,不得不说,你也是个伟人,M国最伟大的人,不,不,不,是全世界最伟大的人,你改变了人类。”

“不,不,不,你他妈这是创造了新人类,你他妈的这是在创造奇迹,看看吧,你改变了这一切,你打破了自然的法则,还有上帝的教条,看看吧,上帝创造的这些玩意儿,在你手里都成了什么,超人,超人,是超人。”

J06嘴里念叨着的J,不是他自己,是那个J博士。卫青云这样想。

看起来很成功,可他们为什么,又要把这样一件成功的实验品给毁掉呢?

180、异化

一开始,卫青云就看到了答案,那张长满绿色鳞片的脸,一定是因为这个,才使得J博士放弃了对J06的进一步改造,或者说,那个结果表明——他并非一件成功的实验品,而是一个失败者。

而且,他显赫的家族出身,也保住了他的一条贱命,被当做了另外一个实验的样本——人格改造计划。

有一点不能确定。到底是整个实验本身,就潜藏着危险性,还是在实验中途,J博士加入了某种新的东西,才使J06出现了可怕的变化。

在某段时间内,J06非常满足自己身上的变化,力量、神经反应速度,骨骼和肌肉的强度,都变得超越常人,这令他每天都处在一种极度亢奋的躁狂状况中,攻击性也越来越强。

在他击杀一名无辜守卫之后,负责基地纪律的少校,终于找到了J博士,经过协商,决定派遣机甲战士24小时贴身监控J06。

同时,J06的活动范围也被严格限制在地下,不再允许返回地面。

其实,在之前卫青云就发现,J06每次进入地下实验室,都只能进入同一个楼层,从未见他去过其它楼层。

而且,通往地下的电梯,使用前是需要预约的,每次只通往同一个楼层,然后返回。其余楼层的,就算已经等在电梯外,也许继续等待,直到电梯返回。

保密和安全措施,极其严格。

后来J06生活的地下空间,是一个仿地上生态的空间,除了丰富的植物花卉外,天花板和墙壁都采用全息影像技术,播放地球某处24小时的环境变化。

播放内容,可以根据居者个人喜好设定。或者曼哈顿都会风景,或者加州丛林庄园,或者新西兰海岸,或者太空景观。

天花板和四周墙壁上的全息影像无比真实,从早上的第一缕阳光开始,一直到正午,还有晚上的星空,以及窗外的种种风景,都是无比真实。

新风系统,也会根据早中晚的时间,来调整室内的风速、湿度、温度。

令人不安的变化,开始一点点出现。

J06第一次发觉自己被骗了,是在一次体能训练过后,他像往常一样,一边冲凉,一边欣赏着自己强健有力的身体。

就在胸口,挨近心脏的部分,出现一团暗绿色的东西。

起初还以为是不小心沾上的什么染料之类,可不论他怎么擦洗,那团暗绿色的东西仍是挥之不去,他低头仔细辨认,才发现那种暗绿的颜色,正是来自他的皮肤深处。

J06十分惊讶,可很快便又将这件事抛之脑后,直到几天后,那些暗绿色的皮肤,竟然凝结成了一片片的鳞状角质层,而且十分坚韧。

这是当初来到秘密基地,J博士的接待报告里所没有提过的。

J06一身血勇,只当这些鳞状物是某种皮肤病,便取了刀子来,想要自行割下这些表皮。他找来一把锋利的刀子,费了好大力气,却只是割下一道道浅浅的痕迹,就像割在鳄鱼皮上一样,又硬又韧。

J06找到J博士,向他要个说法。

J博士并不理会他的质疑和愤怒,只是让他躺在了那张特殊的病床上,按下了拘束系统的按钮。

在就J06的脖子、手腕、脚腕、腰部,随着一声声咔哒咔哒的金属撞击声,不同大小的金属环扣接驳在一起,将他牢牢捆住。

J06歇斯底里的咒骂着,不断扭动着身体妄图挣脱钢环,发出可怕的哐啷哐啷的金属争鸣的响动。

“法克尤,J,J,法克尤,这到底怎么回事?”

“放开我,法克尤,警告你,快点放开我,小心我把你的脑袋捶烂。”

“这到底怎么回事?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不是说超人的吗?超人,你说过的,超人,怎么会变成这样。”

J博士只是轻轻呼了口气,对于眼前这咆哮的怪兽,一脸司空见惯的样子。

在一次性医用手套之外,护士又帮助J博士套上一层看起来很厚的类似碳纤维材质的手套,应该具备类似防割防刺的功能。

在护士的协助下,J博士亲自剪开了实验样本所有的衣服,剪成一块块碎片,并把碎片从他身上扯了下来。

J06一丝不挂,完全*。

J博士首先检查了他的大腿内侧,那玩意儿还在,J博士用一个塑料夹子夹住它,摆弄着翻看根部,那玩意儿看起来还算正常,没有体毛,没有前后对比,不能确定是否突变症状。

实验样本的大腿内侧也生出了那种坚硬的鳞片,用手术刀试着切割了几次,非常坚硬。

他的脚面也正在变绿,并生成一层角质层,脚指甲已经完全黑化,长成了猫科动物的钩爪形状。

J博士用一个长满尖刺的小钢锤,在J06身上到处敲敲打打,不时还会用戴着两层手套的手,*一下实验样本的皮肤。这些角质层皮肤非常结实,与身体的黏连也非常紧密,很难把皮肤层揪起来。

整个过程,J06都在疯狂叫骂,粗暴的怒吼在封闭的地下空间,显得尤为恐怖,而J博士却无动于衷,完全沉浸在自己的生物学课题研究中。

J06的口水混合着痰液,不时溅到J博士的钢化玻璃面罩上——除了实验样本,所有医护人员进入这些空间,都是全副武装而来。

因为需要做出一些细微精密的动作,手部保护看起来薄弱一些,其余部分皆如太空服一样厚重,头盔是全钢化玻璃制作,无视野阻挡。

头盔前后,各有一个透明材质的显示屏,后边显示屏上是一组不断闪烁变化的数据,应该是生命体征、防护服内气压、含氧量之类的数据。

前端的显示屏上内容更为复杂,和战术头盔上的显示屏功能类似。

护士赶忙用医用塑料钳,夹紧一大块棉球,擦去博士头盔上的痰渍。

她擦拭了几次,痰渍所在的地方却始终有一片模糊的东西。

J博士做了一个停止的手势——NO,停下。

当J博士说话时,护士头盔前端的显示屏上,会同步显示出博士所讲的那句话。同样,护士说话时,J博士的显示屏上也会同步那句话的字符。

“被腐蚀了,擦不掉的,J06的唾液或痰液里,出现了某种强酸或强碱之类的东西,或者其它腐蚀性物质,这一点倒是有点出乎意料。”

J博士解释着,对这个所谓的“出乎意料”,他也没表现出什么惊讶的表情来。

“下一步,我该做些什么?”护士谨慎的询问。

“先把他支起来,检查下他的背部,然后重点检查他的口腔和食道。”

护士按下一个按钮,困住J06的病床床体发生变化,就像一个变形金刚在变身一样眼花缭乱,床头不断抬高,床位不断下沉,床体下端的钢结构不断脱离、重构。

J06身体站直,而那具病床则成了一个结构复杂的行刑架一样的东西。但,依然牢固,纵使力量突变的J06也难以挣脱。

J博士有些期待的望着自己的作品,心思复杂,“事到如今,也不得不承认,这又是一件失败的作品,这算不上什么进化,只能算是异化。”

181、黑暗的泥潭

“喔,收回我刚才的判断,这个野蛮的家伙,一定是他粗暴的性格,影响了那些突变,法克,太令人失望了,这连异化都算不上,这根本是兽化。”

当J博士绕到实验样本的背后,脸上终于看出几分表情来,是惊愕的表情。

那名护士更为震惊,瞪大了眼睛,喉部剧烈的痉挛着,头盔下端迅速弹起一个喇叭口型类似氧气罩一样的东西,兜住了她的嘴,还有那些喷吐而出的秽物。

对于护士的反应,J博士并无责备之意,示意她先到一边休息。

“想看看自己的样子吗?”

J博士在同J06说话, 换来的却是更为激烈的咒骂,更多的痰液唾液飞溅到他的头盔上。

这一次的腐蚀反应更为明显,当痰液一落到钢化玻璃层上,便腾起一缕烟雾,甚至可以听到吓人的滋滋声。

J博士放下手中的工具,抱住头盔,尽量抬起眼睛,观察头盔表面的化学反应,看起来不会穿透这层玻璃,他放心了,嘴角浮起一丝诡异的笑。

“原来是这样,当你生气的时候,这些唾液的腐蚀性就会变得更强啊,看来所有的实验,都是有其价值的,纵然失败者,也会带来新的提示。”

这些人的防化头盔,同军用战术头盔比起来,还是多了一些医学方面的小功能。

护士操纵自己胸口的一块液晶面板,在头盔与肩膀的连接处探出一根管子,缓慢伸长一直到护士的嘴边,她咬住了它。

继续打开左肩处一块面板,露出下面许多半圆形的塑胶突点,横三竖四,排列整齐。

紧接着,她又拿起一把小型注射枪,里面已经装满透明的药液,对准其中一个塑胶突点扎了进去,把药液注入。

服过药,护士的状态好了很多,继续来到J博士身边,帮助进行下一步的操作。

她拿起一台A4纸宽幅的平台电脑,调出一个操作界面,按下几个虚拟按钮后,J06正对着的那面墙壁——原本自然风光主题的全息影像消失,再次出现的,正是众人所在的实验室里的画面。

护士回头,看了一下J06背后墙壁顶端的摄像头,找准它的位置切换过去。

这样J06实验样本,就可以清晰的看到自己的后背了——画面经过了放大,再清晰不过了。

几乎于此同时,J博士把一个特殊的袋子,套在了J06嘴边。

纵然如J06这种杀人如麻的血腥暴徒,看到自己背部的景象时,也异常恐惧起来,愤怒、害怕、恶心的感觉,同时折磨着他,令他的脸孔扭曲,身体不住的抽搐着。

他一定想要大叫,大声的咒骂,不断用后脑撞击着床板,不过,因为拘束装置的原因,他的脑袋活动范围很小,不能仰天长啸,还有那个套在嘴上的袋子,也使他不能发出清晰的声音,只是一阵阵含糊不清的咕噜声,响动很大,但是听不清他在叫些什么,就像一群野兽在低吼。

不断有东西吐进那个袋子,是黄色和绿色相间的东西,黏糊糊的,不禁让人怀疑,这家伙是不是把胃液和胆汁给吐了出来。

J博士的眼睛一直盯着那些袋子里的喷吐物,等到他认为分量足够的时候,赶紧取下袋子,把里面的东西转移到了其它几个容器中——看来,他很担心那个袋子是不是能够承受那些秽物中的腐蚀物质。幸运的是,没有破漏。

对于那些秽物中的成分,J博士看起来已经有所预判,选用的承载容器,都能胜任。

忙活完这一切,J博士才让自己平静下来,继续拿起那枚满是钉刺的小圆锤,在实验样本的后背上敲敲打打。

J博士一边观察着他的后背,一边同实验样本一起,望着屏幕的里画面,这时博士才发现,J06已经哭的眼睛红肿,都快睁不开了。

他被自己的样子吓坏了。

J博士大力敲打J06的后背,那些尖刺对他无法造成任何伤害,甚至连一点感觉都没有。

不满足于如此,博士又走到门口,那里站着两名守卫,他征用了警卫的手枪,普通枪支,不是爆能枪之类。

“博士,我请清道夫来吧,您不必亲自做这些的。”护士见J端着手枪站在实验样本身后,赶紧从J06身边躲开。

“不用。”

J06在大屏幕上也看到了J博士手里的枪,黑洞洞的枪口正瞄准自己的脊柱。

“法克尤,法克尤,J,你他妈混蛋,法克尤。”

就在实验样本的怒吼中,J博士“砰”“砰”连开数枪。

失控的子弹像高速射出的乒乓球一样,在整个房间里到处弹跳乱窜——那些子弹全都打在了J06的后背,却根本无法钻进他的肉里,全被反弹回来。

大屏幕,还有一些仪器设备上,出现一些弹孔,要不是穿着防护服,那些乱跳的子弹,恐怕连博士的脑袋都会打穿。

枪里的子弹打光了,J06毫发无伤。

J把手枪递给护士,叮嘱她去还给门口的守卫,自己继续检查实验样本的后背,那些子弹只是在角质层上砸出一点浅浅的小坑儿。

“虽然是一个失败的样本,也不是全无用处嘛,”J扭过脸来,对着护士,露出满意的笑容,“给他用镇静剂,五倍剂量,不,再多一些,八倍,让他睡一会儿吧,告诉监管部,对他严格监管,24小时拘束状态。”

J博士一边说着,一边离开了实验室,路过护士时,两手在她的胸脯上狠狠抓了一把。她挺拔的胸部把厚厚的防化服顶起很高。

“处理完这里的一切,赶紧过来,今天真是太他妈兴奋了。”

她看起来很受用,大概已经习惯了博士粗暴的双手。通过她脑后的显示屏,可以看出她的呼吸正变得急促。

她按照J命令的剂量,配好一针药剂,装入注射枪内,来到J06的身边站好。

她用力咬着嘴唇,戴着塑胶手套的手,伸到实验样本腿间,把那玩意抓在手里,肆意的玩弄着,因为恐惧和害怕,令它变得软乎乎的。

“法克尤——”护士淫邪的骂了一句,随即扣动扳机,注射枪的推杆缓慢向前,八倍剂量的镇静剂全部注入了实验样本的臀部肌群中。

药效作用很快,J06的眼皮慢慢合上,微微眨巴了几下。

眼前的画面开始变得模糊,J06依然难以置信的望着大屏幕,那里是他的脊背——他看到自己正慢慢变成一条鳄鱼。

一条暗绿色的鳄鱼,厚厚的角质层组成的鳞片,让它看起来既粗糙又丑陋。

他的眼皮终于沉下来,连同那条丑陋的鳄鱼一起,没入了黑暗泥潭的深处。

182、失去目标

“解药,解药,J,你这个混蛋,快给我解药。”

另一份记忆碎片里,J06开始苏醒,嘴里不断咕哝着,他的喉部出现一些问题,语音粗重含糊,勉强能听清他在嘟囔些什么。

因为没有采集到完整的记忆链,卫青云无法确定,在那次沉睡过后,J06是否有醒过来过,也许他一直处于药物催眠的状态下。

不过,从他的身体变化来看,应该距离那次事件过去了很长一段时间。

他的头发全部脱落,背部隆起厚厚的“脊”状角质层,一直延伸到头顶,眉骨和鼻子周围,也生出细密的鳞片,嘴唇变得粗糙厚实。手和脚,完全变成了蜥类的兽爪。

J博士不理会实验对象的哀求,目光盯紧一组实验数据。

“博士,J06的骨骼密度几乎是正常人的九倍,肌肉强度是正常人的十二倍,口部咬合力量比一头狮子还要多出三倍,真是太厉害了,如果能把配方进行优化,很快就能应用于实战了吧。”

“不要太乐观,像他这种情况,过去不是没有过,和前面几个失败案例一样,他的额叶、脑干部分,有异常增生,不是很乐观啊。”

“异常增生,会有什么麻烦吗?”

“每个案例具体不同,总的来说,主要体现在情绪和性格方面,更易激动,情绪化,自我认知能力受到影响,几乎会丧失了自控能力。”

J博士兴致勃勃的检查着这件失败品,不断搜索着脑海里的记忆,对比J06和前面几个实验样本之间的异同。

不同样本之间的差异化表现,往往会带来重要的启示。

“打开他的口腔。”J博士头也不抬的命令道。

那是一个专门设计的装置,平时隐藏在床头底部,由一整套机械臂固定连接,护士弯腰找到一个按钮,按下了启动键。

J博士显得很兴奋,也许这次的研究,早在J06苏醒前就已经开始了。

这名护士一定是个极品尤物,身材很棒,当她弯下腰去,臀部挺翘的曲线暴露无遗。

J博士伸出一根手指,在那条缝隙里轻轻滑弄了一下,虽然隔着厚厚的防化服,还是令她身子一震。

机械臂自动从床底升起,其中一段扭转过来,横在了J06的头部上方。

两个人扶住机械臂,手动调整了一下位置,使它前端的一个装置正好对准J06的嘴巴。

那是一个钳子一样的装置,更精细,深入口腔的部分呈“T”型,顶端裹着橡胶,以防病人用力太大而受伤。

当J06张大嘴巴叫骂的时,钳子迅速伸进他的嘴巴里,撑开了他的口腔。

J取过口腔镜和镊子,翻转着实验样本的舌头,仔细观察了他的口腔。

“在舌下,有两个增生的腺体,”J用镊子的前端挤压了一下,那个部分,挤出豆粒儿大的一点黄绿色黏液,接触到那些黏液的镊子,迅速被腐蚀变黑了,“就是它们。”

被撑开口腔,J06彻底不能说话,喉咙里却更加剧烈的咕哝起来,酸性的黏液“滋”的一下喷溅出来。

实验样本的心口剧烈起伏,脸部表情也显得十分激动,他在生气,而且愈加强烈。

J警惕的望了一眼监控仪,J06的心跳、血压、呼吸率都在持续升高。

“怎么回事?”J紧接着瞅了一眼镇静剂注射泵,镇静剂配方和注射剂量完全符合他之前的医嘱,不是护士的错,“赶紧,换R-303号配方,十二倍剂量。”

J博士几乎大声叫喊起来。情况危急。

J06的意识已经完全苏醒,发出一声声清晰的怒吼,粗壮结实的手臂、大腿在不断挣扎着,整张床架都在发出可怕的即将解体的咣当咣当嘎吱嘎吱的响动。

护士填装药液的手在瑟瑟发抖,几次险些将注射枪掉在地上。

J06已经挣脱了一只手臂,钢环嘣的飞出,一台电脑的屏幕被砸的粉碎,他疯狂的摸索着另外一只手上的钢环,正要将它扭断。

在这个时候,J还是表现出了一个男人应有的气概,他抢过护士手中的注射枪,顺手把她推开——走,走,快走,启动S警报。

J只身扑了过去,认准实验样本的颈部静脉,狠狠扎了下去——然而,一切都晚了,J刚接近,便被J06抓住了肩膀,狠狠摔了出去。

门外的守卫听到警报声,迅速冲了进来,瞄准目标眨眼间打光了枪里的子弹。

这些枪支已经对J06起不到任何作用,一枚子弹反弹回来,击中了一名守卫的目镜,射穿了他的眼睛,整个头盔里都是喷薄的血污。守卫倒下,痛苦的挣扎几下,便不再动了。

更多的守卫冲了进来。

“注意,S级警报,注意,S级警报。”

“允许摧毁目标,允许摧毁目标。”

“**,目标无效,**,目标无效。”

“准许使用*、爆能枪,准许使用*、爆能枪。”

“重复一遍,S级警报,允许摧毁目标。”

现场乱中有序,各个兵种依次占据有利位置,不到5秒钟,便已完成布控待命,一声令下,各种致命火力集中朝着J06狂扑过去。

一阵烟雾腾起,目标身上散发出一股浓烈的焦臭味儿,整张钢结构病床,还有附近的医疗设备,都被打了个稀烂。

“目标已停止动作,目标已停止动作,请求下一步指令,请求下一步指令。”一名就近的士兵,不断传回信号。现场传来一阵换装*的嘈杂声。

“目标十分危险,启动二次攻击,目标十分危险,启动二次攻击。”

强悍的火力再次扑杀过来,目标处一片狼藉,始终不见J06有所动作。

狙击专用*集中打过去,连地板都被打出了一个大洞,一些床体和医疗器械的部件,开始哗啦哗啦掉落下去。

这座地下建筑,是掏空山体建成,每一层钢筋水泥浇筑的楼板下,还有一层很厚的原生岩板,若非*和爆能枪集中火力猛攻,想要破坏这里的建筑主体,还是非常困难的。

有什么沉重的东西,从那个大洞掉了下去。

这一情况迅速引起现场指挥的高度警觉,跑步上前,踢翻了目标所在位置混乱的床架和器材部件后,发现目标已经失踪。

“失去目标,失去目标,一组人员留守,其余追捕人员立即前往下一层空间。”

183、基地司令

从这段记忆碎片承载的画面来看,当时J06只是受了伤,那些*没能要他的命,反而打烂了那架囚笼一样的钢铁床架,还把地板打穿了个大洞。

J06作为一名野战部队的上尉,拥有丰富的实战经验,他把自己埋在钢铁和电脑的废墟里,瞅准机会钻进了那个大洞。

不过,他却并没有让自己真的掉下去,而是扒在了天花板上。

追捕者兵分两路,楼上一组人,楼下三组人。

他藏身在天花板中空层,密切注意着底层的动静,当三组人全部进到底层的时候,他迅速翻身上来进到上层。

只有五名守卫,虽然他们荷枪实弹,但那些*和爆能枪,也只能稍微穿透他厚厚的角质皮层。

他三两下,便撕碎了他们。

短促沉闷的惨叫声,通过头戴式对讲系统,传进追捕组里的每一个士兵的耳朵里,上当了。

J06迅速逃出了自己所在的实验室,跑到电梯口,一拳捶烂了电梯门,把门口一个守卫值班用的钢铁桌子,卡在了电梯门上,又急速转向了逃生楼梯。

他已经被剥脱了电梯使用权限,就算能强行冲进去,反而会启动电梯内的抓捕系统,令他成为笼中壁虎。

整个楼道里都能听到他奔跑时发出的沉闷声响,追捕者开始迅速朝着逃生梯内集结,不过J06破坏了电梯,还是为自己争取到了一定优势。

每一层逃生梯里,只有本层两名守卫出来拦截,而且他们的枪支多是普通弹药枪,对他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

J06就像一头逃出地底封印的魔鬼,一路上把拦阻的守卫全都撕成了碎片。

十几分钟后,他已经来到了最顶层,撞开铁门一路向外狂奔。

如果被他逃出了秘密基地可就麻烦了。

国际舆论容易对付,全世界九成以上的国家,都唯M国马首是瞻,就算被他们知道自己正在做一些严重违背人权和人道主义的实验,那些狗腿子小国屁也不敢放一个。

麻烦的是本国那些不同党派的势力,还有来自J06家族的压力——国会议员中,至少有三成,是花了他家的政治献金,才被选上的。还有两位前总统,也是由他家供养的。

他可以死掉。但绝对不能就这样活着,人不人鬼不鬼的跑出去。

不过最终,他还是被拦了下来。

挡在他面前的正是之前的宿敌,那名打伤过他的少校。

通过他的行动来看,他虽然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但是心智还在,拥有思考和制定谋略的能力。

J06认出少校,当即如野兽一般匍匐下去,手脚并用奔跑加速,纵身跃起七八米高——他并非想借机逃跑,而是借助在空中滑落的优势,直扑少校的脖颈。

J06满腔怒火,一心想把少校撕碎,然而明明矗立眼前的少校,却忽然不见了。

反倒是自己背上遭受了一记迅猛的肘击,剧烈的痛感清晰的刻印在记忆碎片中,令解读记忆的卫青云都感到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

少校的力量,一如既往大的惊人。

不,不仅如此,还有速度,他刚才的速度完全在J06之上。而兽化的J06速度已然超乎常人。

在少校面前,J06依然毫无胜算,几乎没费什么功夫,便被对方制服了。

原本凶悍粗狂的J06,被少校骑在地上,两条前肢被对方的腿弯狠狠别住,丝毫动弹不得。

少校从后腰抽出一把厚重锋利的钢刀,一手扳起他的脑袋,露出咽喉最薄弱的部分,一手把冰冷的刀锋横在了他的脖子上。

S级警报,可以摧毁目标。少校收到的是这样的命令。

不过,他倒不像J06那样,一旦得势,便控制不住内心的得意。

而且,J06要感谢少校这一点——他是个很刻板的人,一个严格遵循纪律的人。

J06也听到了那一声“停下”,是这个基地的最高负责人,一名被称为基地司令的人物。

少校当即收回了刀子,扭断了J06的双臂。这一点,基地司令倒是无话可说,J06仍然是一个极度危险的存在。

“为什么?”少校冷峻而简短的问了一句。

“他哥哥刚刚当选国会议员,以后军费开支,甚至这座秘密基地的存续,都得仰赖他的大力支持,我可不想有什么事情,令他心存芥蒂。”

“……”少校没反对,也没说赞成,歪着脸对准麦克风,下令赶紧把笼子运过来,“还有J组的人,博士还活着吗?需要对目标进行麻醉,需要配制可用的镇静药,博士的助理,那名护士还活着吗?”

“哈哈,”基地司令笑着拍了拍少校的肩膀,“知道吗?自从你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我就越发喜欢你了,嗯,不是嘛?你也感觉到了吧,你比过去更像一名军人了,一名真正的军人,是不论军阶的,唯有勇气和服从,服从,对吧,我一直以为服从才是军人最大的美德。”

基地司令口沫横飞的卖弄了一通自己的管理艺术,满意的转身离开了,他身材臃肿,脖颈子上隆起一圈厚厚的脂肪。

J06得以保全性命,不过,接下来的问题,仍然麻烦,他这个样子和神志情况,是肯定不能送回去的,无法向他的家人交代。

主要是他的样貌,就算实在没有办法,杀掉后再送回去,可以他的家族背景,不可能就送回去一个骨灰盒。

而且,基地司令一再强调,最好不要想着用那样的小伎俩蒙混过关,他们家族中人,一向以多疑著称,而且人脉通天,一旦被他们查出真相,恐怕不少人得上军事法庭。大家都会死得很惨。

J博士受伤未死,却一直昏迷,J组了解J06情况的,只有那名护士。

“让那名护士,同Q博士沟通一下,她是镇静和麻醉方面的专家,在J博士醒来之前,先让J06一直睡着吧。”基地司令无奈的望着笼子里J06,结束了反复无果的会议。

在座对于司令的谨慎决策,没有异议。

虽然他们大多数都是科研人员,却早已习惯了同军阀和政客打交道,也熟知M国政客那套手段——若是得罪了他们,不定哪天就在自己的办公室里,一时兴起跳楼自杀了。

J06并未见到Q博士,给他注射镇静剂的仍是那名护士。

当他再次醒来的时候,J博士已经苏醒,就在站在他的身边,他的头上仍然缠着绷带,一条胳膊打着石膏,挂在肩膀上。

“事情紧急,五方大楼那边,已经有人在打听他的下落了,我同上边打过招呼了,说是在执行秘密任务,但也无法拖延太久,J,必须尽快拿出解决方案来,我希望你能想个办法。”

基地司令也在,几乎是在哀求。

在卫青云看来,这个脑满肠肥的家伙,大概是整个基地最无能的那个人了。

“跟那些政客打交道?我可不擅长。”J十分不情愿的回了一句。

他看起来很疲惫,情绪低迷,应该是刚苏醒,就被基地司令抓过来了。

“J,拜托,别这样,难道你真的忍心看着我去死吗?如果我死了,珍妮,你的妹妹,难道你忍心看着她变成寡妇?还有孩子们,他们会失去亲生父亲,而你,可是他们的舅舅,救救我,J,求你了,赶紧想个办法,把那条恶心的鳄鱼,让他看起来正常点儿。”

184、迎接新生

“混蛋,你提了她的名字,你忘记这是什么地方了?”J博士瞪了司令一眼,瞥向角落里的监控摄像头。

“哦,法克米,是我太着急了,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回头我就把记录删除,我有这个权限,放心吧,没人会知道那个名字的。哦上帝啊,这件事压得我喘不过气来,在你昏迷的这几天,你知道吗,我都没睡着过,真的会死人的,如果被人发现这条又臭又硬的鳄鱼,我都不用上军事法庭,就会被他们从楼上丢下去的。”

看来这个地方不允许使用真名,甚至不允许提及任何一个真名。

“这里的楼不高,你不会死的,就算死了,她也可以改嫁,放心吧,我会帮她物色一个好人家,帮孩子们找一个好继父。”

“呵呵,呵呵,别敬酒不吃吃罚酒,J,要死的人可不只是我一个,我这么做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大家?你以为只有我会死?别忘了,是你把他变成这样的,你要负全部责任。”

“还记得那份志愿者协议书吗?是你签名的,从一开始,我就不想接收这个富家公子,这一年多,他惹的麻烦够多了,现在又变得这么又臭又硬。”

“哦,天哪,上帝啊,”基地司令感到绝望,用胖乎乎的大手捂住脸,慢慢蹲了下去,他几乎是在抽泣,“说吧,J,你的条件,我知道你不会见死不救的,我知道,你只是在为当初的事儿生气,你是想教训我一下,教训一下这个脑满肠肥的小混蛋。”

“钱,越多越好,我可以尝试一下。”J终于忍不住说出来。

“什么?你已经想到办法了?”胖司令立马站直了身子,满是泪花的眼睛里迸射出希望的光芒,“要多少钱,很多吗?”

“很多,很多钱,这件事我一个人做不来,更何况现在我的胳膊还受了伤。”

“说说看,钱不是问题,不要再为钱的事儿担心了,把你的计划告诉我,让我心里有个底,我也好想办法,做一个计划书,才能批下钱来。”

“人格改造计划。”

“什么?你这是趁火打劫啊,那个狗屁计划早就劝你放弃了,那种东西没什么前途的,无论在军事还是民用领域,都不会有什么实用价值。”

“那你自己想办法吧。”J转身要走。

“不,不,别这样,J,说说看,你到底打算怎么做?嗯?把你的想法说出来,什么狗屁的神经化学,神经心理学,我不懂那些,你懂,你告诉我,我这就立项目,去找钱。”胖司令拉住J的胳膊,不想放弃这根救命的稻草。

“好吧,你听好了,J06,他这副尊容你看到了,其实这个好解决,只是需要一系列的外科手术就够了,我保存了他的皮肤组织样本,这个是实验惯例,你懂的,有了这个,就可以克隆一整套他的皮肤,从头到脚,全给他换上正常的皮肤,再把他舌下增生的酸液腺体摘除,就万无一失了,不会有人知道他曾经变成过什么。”

“哈哈,天才,你真他妈是个天才,上中学的时候,我爸爸妈妈就没少对我说,你看看那个——那个J,那个J,你看人家多棒,再看看你,你要是有他一半就好了,你这个猪脑子,可是,话说回来了,这跟人格改造计划,有什么关系吗?”

“因为真正的难题,在于他得活着,对吧,你说什么来着?跟上边说他去执行秘密任务了,可上边已经起疑心了,如果他死了,一切都白费了。”

“对,对,现在他一定得活着,你真是太好了,我就知道你不会放弃我的,从小时候我掉进湖里,你把我捞上来,我就知道,你永远也不会放弃我的,你一直都是我暗淡人生中的大救星。”

“麻烦就在这儿,在他的脑袋里,他记得所有这里的一切,而且,这段时间,他的大脑也发生了突变,部分脑区有了异常增生,他无法控制自己的言论和行为,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懂吗?他之前就是个口无遮拦惹是生非的家伙,你知道吧?”

“明白了,我明白了,你想的真周到,确实如此,必须如此。”胖司令无奈的摇摇头。

“我会让他忘掉了这里的一切,同时改变他的性格,这也是必须的一步,让他变得宽容、和善、沉稳、内敛,总之和原来不一样。”

“这样?是不是改动太大了?他的家人那边怎么交代?”胖司令不想留下任何可能的把柄。

“就说他头部受伤了很严重的伤,又经历过战火的洗礼,唤醒了内心的真善美,他们会接受的,放心吧,就算在他父亲和哥哥眼里,他也是个惹事精,一个家族里的污点,如果我们让他变得沉稳、温和,变成一位优秀的绅士,他老爹要感谢我们还来不及呢,不过,这份感谢就不要了,就让一切都埋葬在他的大脑深处好了。”

“喂,他的眼睛好像眨了一下,他在醒着?我们说的话——会不会被他听到了?”胖司令揉揉眼睛,想看得更清楚,却又不敢靠近那头丑陋的怪兽。

“这正是刚才我说的问题所在,他的大脑部分分区,产生了异常增生,那些增生的脑组织,对镇静和麻醉类药物有很强的抗药性,某种药物一旦使用超过48小时,药效就会大减,甚至变得无效。”

“那就是听到了?”胖司令使劲搓着手。

“害怕了?不是当初跟他称兄道弟打的火热的时候了?对于你,还有这里的一切,他知道的够多了,不过,放心吧,这些我都会解决掉的。”

“那手术怎么办?他有抗药性的话?”

“所以才需要人帮忙,不仅需要Q博士,还得需要有人帮忙研制一批新的麻醉药,起码保证手术期间,能对他有效,我们会切除那些异常增生组织,手术过后,就不用担心了。”

“那现在怎么办?他还在继续苏醒。”

J博士翻了翻J06的眼皮,无奈的说道:“可用的镇静药品类已经不多了,得省着点儿用,还有四个半小时,他才会完全苏醒,我们会提前三十五分钟,给他注射新的镇静药。”

大概过了几天,J06再次苏醒时,J博士头上的绷带已经摘掉,受伤的胳膊装着智能辅助外骨骼,可以帮助进行精密的手术操作。

他意识到自己在手术室里,身边更多之前从未见过的设备,还有陌生的面孔。

“好啦,我的小宝贝,准备迎接新生吧。”

J博士对另外一名医生点点头,那人在他颈部静脉注射入大量的药剂,J06再次昏睡过去。

185、成为坏人的权力

后来,就是当J06醒来的时候,他已经被转移到另外一家部队医院了,一家看起来再正常不过的军队医院,就像他之前受伤去过的所有那些医院一样。

他过去那一段时间内所有的经历,都被改写,一名神父兼心理医生出现,告诉他,因为他在执行任务时,为了救下一名平民小姑娘,头部受了重伤。

这很不幸,但幸运的是,他也因此感受到了上帝的仁慈,唤醒了心中的大爱。

是的,很多士兵在战争中,面对残酷的杀戮,都会觉醒心底更深层次的仁慈,他们退伍后,都选择了慈善作为终生的事业。

怎么样?小伙子,面对崭新的自己,接受更好的自己吧。

神父本人也是一位善良随和的人,总是微笑着面对每一个人,当他为老妇人的儿子,解答心中疑惑,并不会局限于《圣经》所讲,还会引用中国古典智慧,诸如孔孟、老庄等人的言行,还有一些佛家和禅宗的故事。

这些,对于这位正迷惑于自己从哪里来,到哪里去,我到底是谁之类问题中的重度脑震荡患者来说,犹如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他记得那些残酷的战争场面,无情的杀戮把他变成了嗜血的野兽,那些非我即敌,非此即彼的狭隘的军事教条,让他不知道该如何,踏入未来的社会。

而此时,神父的旁征博引,于他就不仅仅是一种博学,而是一种真正的宽容。

宽容和善良,才能化解心中种种的冲突和矛盾,才是他步入新生的坦荡大道。

卫青云把自己所见,一五一十全部告诉了老妇人。

她身上也有一些独具的魅力,让卫青云愿意去帮助她。

和那些虚伪、冷血的上流人物不同,她有真正的善良,她帮助别人,不是因为自己是个有钱人,有能力向上帝或某个大神证明什么,而是因为——

“每一个人都需要帮助,每一个人都有他的苦难,我们不可能只靠了自己的力量,就能安稳的度过一生,其实,也不是谁在帮助谁,大家只是一起手拉着手,走过辽阔的荒原,和遥远的星辰。”

她并没有在卫青云面前批评过那些白宫里的政客,还有五方大楼里的将军们,但她也不妥协,她不在乎别人都在说什么,或者希望他的儿子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

她只是说:“卫先生,您见过那么多形形*的人物,您说,如果把一个人的脾气、性格都彻底改变了,那算怎么回事呢?”

“我那个小畜生,劣迹斑斑,并不是什么值得同情的人,我是说,也许他们判他死刑,会更好,就让我这个老太太,凭着自私的母爱,偶尔怀念一下他,想想十月怀胎之苦,想想他给我惹的那些麻烦,那些让我丢尽脸面的事儿,我实在想不出,他做过什么值得我向朋友或陌生人一提的好事儿,但是,每次他回到家里,他都会喊我一声妈妈。”

“现在,他也喊,甚至比过去更好,总是走到我的面前,给我一个深情的拥抱,握着我的手,叫我一声妈妈,以前他从不这样,他只是走到楼下客厅里时,便扯着脖子喊一句,不管我听到没听到,就算打过招呼了。”

“也许,他死在战场上会更好,或者,被那个什么少校割下脑袋,烧成灰。”

“你明白我的心情吗?卫先生,自由是什么?自由,首先得能做自己。”

“如果有人不满意你的性格和脾气,就在你脑袋里,用小刀子小剪子修修剪剪一番,这不是在杀人吗?想想看,这个世界上有那么多形形*的人,我们该把这些人,都修剪什么样儿呢?这些事,就连上帝都不会去做的,就是上帝也自认为他没有权力这么做。”

“做手术的话,可以把他原来的人格唤醒——”卫青云低声说着,他自己也有点拿不定主意,他好像在征询老妇人的意见,又像是呢喃自语,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不必了,你不是说,他虽然改头换面,甚至改变了人格,可是他的骨骼和肌肉的力量,都还在吗?那种魔鬼一样的力量?”

“嗯,我和朋友帮他做过检查,这方面那些人也做了手脚,肌肉和骨骼的密度,肯定比之前弱化许多,但还是远远超过正常人。”

“哈哈,真是讽刺,原来只是他的灵魂深处藏着一个魔鬼,现在,就连他的骨头和肌肉里都藏着一个怪兽,如果让他醒过来,那还了得,就这么样吧,至少对大家好一些。”

“您确定这样?”

“嗯,是啊,后边的事就交给我这个老太婆好了,我是他的母亲。”

卫青云露出一些扭捏的笑。他也很矛盾,他本能的反对彻底改变一个人的人格和脾气,却也不想那个怪物苏醒。

当那位狂热嗜血的前退伍军人,如今彬彬有礼的慈善绅士,小心翼翼的搀扶着老妇人离开诊所——诊所是借用老太太闺蜜的——的时候,卫青云心里五味杂陈。

当年安东尼?伯吉斯,只是提出了一个设想,如今真的有人把它实现了。

人类的未来会怎样呢?那位J博士,到底是怎么想的?

他可以把一个恶棍变成好人,也可以把一个善良的好人,变成一个刽子手吧?

这些本属于佛陀和上帝的工作,已经有人拿着手术刀来完成了,总觉得有些不妥。

也许,应该交给孔子孟子,还有老子和庄子他们来完成,也许会更好些。

坏人,有做坏人的权力吗?

真是头疼,听起来好像在为坏人,争取做坏人的人权似的。其实,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儿。

我们讨厌吃小绵羊的大灰狼,会用猎狗和猎枪驱赶他们,杀死他们。但是,如果我们把所有的大灰狼都捉住,用手术改变它们的大脑认知,为它们人工植入可以磨平青草和谷物的臼齿,给它们装上可以消化草料的肠子和胃袋,也真的很荒唐呢。

就在那名家族神经顾问死后,又过了两个月,老妇人的儿子,也去世了。

几个新闻平台刊登了老妇人发出的一份讣告。

我的小儿子,昨夜死在我的怀里,就像他儿时,熟睡一样。

现在,他作为一名出色的慈善家,为大家所熟悉,而更为亲近的朋友,则知道,他自幼年便劣迹斑斑。

他引诱单纯的同学,使她们怀孕却不负责。

他侮辱那些比他家境穷困的伙伴、同事,他看不起他们,嘲讽他们廉价的鞋子和西装,甚至动手殴打他们。

终于,他找到了适合他的职业,成为了一名M国军人,他热情澎湃,兢兢业业的——去杀人。

他曾经是我们家族的一个污点,令人讨厌的惹事精。用坏小子这样的字眼儿来形容他,都是对他的赞美。

后来,一名神父说,因为某种神秘的力量,唤醒了他内心的仁慈,指引他成为一名慈善家,并做出了一番成绩,受到社会大众的喜爱。

我不确定,那名神父是否上帝展现的神迹,但现在,他已经死了,带着他的累累罪恶,还有少许的善行。

我是他的母亲,我没有原谅他一切罪恶的权力,我只能自私的爱他。

有些事,应该交给上帝或佛陀去做。

186、嵯峨野的夕阳

“哇,好深刻,老卫, 你今天身高两米八啊,我好像都看到你背后的佛光了呢。”林小虎嚼的满嘴油腻,但说的话却是发自真心。

就连谢灵嫣都受到了感染,望着卫青云的眼神明显变了,只是女孩子心底的矜持,让她欲言又止。

“卫大哥,你是担心那名蛇女,和J06一样,是个兽化人吗?”

“是啊,仲文,难道你和他交手接触的时候,没发现,她的动作、神情,和正常人不太一样吗?“

“这个我也有感觉,第一次跟她交手,还是个骄傲任性的小姑娘,这一次,总感觉少了些什么。”

“人性,”谢灵嫣不无怜悯的说了一句“你看她在唐纳德身边的样子,就像一个宠物一样。”

“那唐纳德,是M国军方的人喽?”孙仲文又问。

“有这个可能,不过也未必。自那之后,我又继续追查了一些信息,M国军方对兵人计划的保密工作极其严苛,M国正规军中是绝对找到兵人,或者兽化人的影子的。”

“可那个蛇女?”

“雇佣军,还有M国培养的一些恐怖组织,M国会卖一些药物给他们,我猜,一方面是为了培植自己暗中的力量,一方面也是为了检验兵人和兽化人在实战中的应用价值,更何况那些药物价格不菲,也好顺带捞一笔。”

“不过,打败蛇女,看起来也不是很费劲啊,你和吉田,都能行。”林小虎说者无心,一边孙仲文却又脸红起来。

“蛇女也好,鳄鱼人也好,都不是问题,要说武力,你们不觉得那名少校,才是真正令人恐惧的吗?”

“是啊,”林小虎听了直点头,“你有把握吗?”

“没见过,怎么知道?”卫青云捶了林小虎一个脑瓜崩,“其实说这些,是想提醒大家,我们未来可能要面对的,可不只是一个人两个人,而是某个集团,某个组织,人的生命是短暂的,而组织的生命则是漫长的,要是真惹上了某个古老的组织,才是真的麻烦大了。”

“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谢灵嫣目光敏锐的盯着卫青云。

“嗯,我总觉得山本贵一、唐纳德,甚至还有执行兵人计划的秘密基地,这三者之间存在某种联系,嘿嘿,好啦,先过眼前这关再说,明天我会去见一下吉田,林小虎负责根据今天的进展,搜集更多的情报,仲文,继续在暗中保护大家的安全,灵嫣作为机动部队,随时支援我们。”

“你真的放心,让山本瞳去寻找绘子?”谢灵嫣和山本绘子处的不错,不免有些担心。

“不放心,所以才去找吉田啊。”

京都,嵯峨野,一处古老的温泉旅店。

“小松汤”卫青云望了望门口的牌匾,是雅致笔法写成的汉字。门和门柱都是原木做成,涂的明漆,颜色已和墙头的灰瓦相似。

门口站着两名着灰色和服的男人,趿拉着木屐,腰间别着一柄短刀,看样貌倒不像恶人,却也有着令人生畏的尊严。

卫青云穿着兜帽衫,帽檐拉的很低,五分钟前,他出了地铁,一路步行过来。

“是卫先生?”一名守门人深鞠一躬。

卫青云点点头,掏出手机给对方看——上面是吉田信雄的照片,夸张的做着鬼脸。

守门人手机上也有一张同样的照片,对比过后,一模一样。

这便是吉田信雄设下的接头暗号——“怎么样?灵感可是来自贵国古代的虎符。”发来照片时,吉田还不忘调侃一句,

卫青云没有急着进去,他看了看门庭正中,这种营业场所一般都要求设置监控摄像。

“先生放心吧,这里的监控设备都关闭了,没人会采集到您的照片。”负责接头的守门人大概是受了吉田信雄的嘱咐。

卫青云进门,这才有一名四十岁出头儿的女人迎过来,她容貌姣好,身材更是曼妙,深深鞠躬下去时,可以望见丰莹如白玉样的胸脯。

女人迈着小小的步子在前头引路,摇曳的风姿,绝非那些不谙世事的少女能效仿。

吉田信雄已经披头散发,躺在温热的汤池里,他的身体健硕,腰部、大腿几处,有些经年的刀疤和枪伤。

一位同样风韵正好的女人,正服侍他,把酒杯一次次斟满,送到他的唇边。

吉田信雄爽朗的笑着,但并未起身,也没说什么,只是招手示意他下来。

卫青云没有拒绝,那名引路的女子,顺势从后边探出双臂,环抱着他,为他解开了腰带,背后一阵温软,实在妙极。

女人手段麻利,很快便帮卫青云解完衣服,送他入水后,自己也脱去和服和里衣,一只玉足从卫青云的肩头撩过,缓缓落入水中,一点水花都不曾溅起。

水面上飘着两张竹制的托盘,看样子也有些年月了。托盘里有两壶酒,两只杯子,还有几个精致的碟子,有酥香的煎鱼,煮豆子,腌菜之类佐酒的小菜。

每个人面前都有一副这样的托盘,菜色也一样。

女人们一边服侍二人吃酒,自己偶尔也会喝上一杯,温热的清酒下肚,令女人脸上、脖颈,都浮起些许红晕,这红晕和温泉烫出的不同,是那种醉人的红。

这是一处设在露天庭院里的汤池,一座庭园里,只有这一座汤池,客人也只有吉田和卫青云。

汤池里不仅有温热的水,有热烈的酒和温暖的女人,还有温暖的阳光。

金色的阳光掠过生着绿苔的灰瓦,落在庭园里的石灯笼上,落在汤池里。

是那种夕阳的金色。渐红的太阳就在远山,已经逼近了层层叠叠的竹林,薄暮的壮烈,更令人襟怀激荡,生起对红尘的无限热恋。

竹林上生起层层薄雾,透过夕阳的光,如金沙。一条小径自金光里蜿蜒,植入竹林的深处。

一主,不似主人,来客,不似过客,二人兀自欣赏着自然之美,享受着美人的怀抱。

一直等到大半个太阳没入竹林,风有些冷了。吉田才开口说话。

“怎么样?在这里看嵯峨野的夕阳,是不是很美?”

“很美,”卫青云把一杯酒,递给身边的女人,“夕阳,煮酒,美人,看起来你很了解我。”

“幸亏你是个准时的人,早来一些,或晚来一些,都不会有如此的闲情。”吉田信雄举起酒杯,示意同饮。

“你很懂享受。”

“哈哈哈哈,我已经同兄长商议过,一切可以按你的计划进行。”

187、私生子和孤儿

“你把一切都告诉了他?”卫青云有些不解。

“当然没有,我只是劝他,绘子的问题,难在打点关系,还是先让瞳子去吧。”

“信虎先生的状态,怎么样?”

“很不好,一想事情就会头痛,因为这个,他也不得不把事情交托给瞳子。”

“谢谢你的信任。”

“客气什么,是你在帮我们,好像连价钱也没谈呢。”

“我只收钻石的。”卫青云抿了一口酒,嘴角笑的邪魅。

“哈哈哈哈,”听到这个说法,吉田信雄忽然狂狼起来,笑得恣意张扬,笑声穿透了即将到来了静夜,在薄雾中飘远,“我还怕你不肯收呢。”

卫青云知道他在说什么,是指很多年前那桩旧事。

山本信虎举办神经潜入大赛,冠军是卫青云,除了应得的奖金,还有一个机会——成为山本家的御用神经潜入者,奖励是一小盘钻石。

卫青云拒绝了那个机会。

“当时先生也在场?”卫青云径直问。

“全球青年才俊齐聚,怎么能少了我这个爱热闹的,虽然不懂什么神经潜入,但是格斗比赛一节,却是看得十分满足。”

“原来是这样。”

“想不到,世上竟然有你这种大傻瓜,你当时才十四五岁的样子吧。”

“哎呀,是啊,想起来真是后悔呢。”

“哈哈哈哈,你当时的样子我还记得,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面对一盘火花闪闪的钻石,真是艰难的抉择,喂,你当时到底在想什么?看你急的,整张脸都拧成了一团。”

“我赶飞机啊,都要迟到了。”

“啊?怎么回事?”

“师父为了省钱,不想我在这边多住,所以行程安排的很紧。”

“哈哈哈哈,那些钻石,购买一架私人飞机了,不可惜吗?”

“可我要拿了那些钻石,岂不是再也没机会飞了。”

“哈哈,真是这样想的啊,小小年纪,已懂得自由可贵,真是难得。”

“其实,鬼五郎也不错啊,他比我并不差。”卫青云发自内心的说道。

“当年确实如此,你二人不相伯仲,不过,这十多年过去,恐怕你也发现了,他的阅历和实战经验,还是差了太多,这一点,卫先生也不会否认吧?”

“至少人家有老婆啊,还有两个聪明懂事的孩子,很多人都以为,当年是我放弃了那个机会,才轮到他,其实不然,当时他接受那个机会,是他的选择,而不是谁的施舍。”

“赞同,鬼五郎也不是个把钱看的很重的人,不过,话虽如此,有时候就是忍不住,觉得他挺可怜的。”

“是因为旁人的误解,造成了那样的局面吧,都以为他是靠运气得来了的机会。”

“鬼五郎很信任你,他说是他向绘子推荐,同你,甚至和孙家合作的。”

“嗯,他这一招很险,但也很妙,尤其看到那个唐纳德后,越发觉得如此。”

“你这么一说倒也是,唐纳德想渔翁得利的美梦,直接破碎了,这小子还真有两下子。”

二人看似闲谈,实则在谋求建立信任的契机,合作是一回事,加深信任却需要惺惺相惜。

夕阳薄暮的壮烈与肃穆尽退,夜色使人无拘无束,二人谈话越来越欢快起来,所涉内容也越来越广,二人有许多相同的爱好,类似的经历。

信任,往往建立在彼此的共同点上。无论是朋友,还是敌人。

夜间完全降临时,二人才从汤池里出来,换上干净舒服的和服,到一间看似起居室的地方用餐。

“那两名三王会的高手,是枭和忍,是亲兄弟,被割掉脑袋是枭,是弟弟,这一次他是真死了,他练有一种秘术,如果不是割掉脑袋,很难被杀死。”

“不过,大概是因为得了这样的秘传,他后来的功夫,反而与兄长差距越来越大。”

“没错儿,我是很了解他们,按辈分,他们是我的师伯,哈哈,不过,因为行径不堪,他们早被逐出了师门,传闻师祖也是受他们暗害去世的,这一点师父从来闭口不谈。”

“他二人算是三王会的元老级人物,不过,早在十几年前,便不再过问帮派的事,现在重出,大概是局面所迫。”

关于忍和枭,吉田信雄道出了这样的情报。

“至于我这个人,我就是御剑不二流武馆的剑道师范,打小是个浪荡子,曾经参军,参与了几次由M发起的M日共同军事行动。”

御剑不二流,是一家自德川幕府时期便存在的武道馆。幕府末年,西方入侵,日本陷入混乱,倒幕派和幕府的支持者之间,争斗不断,除了政治力量的博弈,更影响到志向不同的武士们,私斗和仇杀盛行。

当时的馆主和几位武馆元老商议,作为武士的自己,很难辨别其中的对错,更难窥探历史发展的方向,不过,无论是守旧派,还是维新派,可以肯定的是,他们都是为了大和族的存亡在浴血奋战。

最后,馆主定下“始于剑道,止于剑道”的规矩,武馆内,所有弟子一律不得谈及政治,更不得为了志向不同而私斗。武馆之外,个人行径,武馆不予干涉,凡事自取自负。

起初,大家并不赞同这样的做法,认为这是骑墙的伎俩,随着两派仇怨的加深,御剑不二流成了一个避风港一样的地方,成了乱世中必要的存在。

维新派和幕府支持者,都有过不少武士,甚至影响力极大地位极高的人,到武馆内躲避杀机。

御剑不二流特殊的地位和人脉圈子,便是在那个时候建立起来的。

这些情报,倒是容易查到,吉田信雄也没有浪费口舌多言。

“有些事是个人的琐事,不过,见到卫先生后,那些烦心事如鱼在喉,总想着自己跳出来。”

“哈哈,你说,我听。”

“你也是一个孤儿?”

“是,你也是?”卫青云反问。

因为吉田的语法,透露了这一点,而且那些所谓的烦心事,很可能与此有关,卫青云干脆把话题挑的更明朗一些。

“哈哈,算是吧,”吉田信雄说着,把壶中小半的酒仰头一饮而尽,“有什么感觉吗?和那些正常的孩子比?”

“正常的孩子?我挺正常的,可就是不明白,为什么父母会把我抛弃,总觉得自己好像少了什么似的,不知道父母的样貌,不知道他们是否恩爱,他们做什么行当,他们喜欢什么,讨厌什么,就像一棵发芽的种子,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树什么草,所以,不知道该怎么长下去一样。”

“哈哈,原来是这样。”

“是啊,我觉得父母和他们的过去,也是我们生命中的一部分啊,少了那些东西,总是让人怅然若失,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也无法确定要到哪里去,过去,我都是听师父的话,后来,后来,连师父也不要我了……”

卫青云神情暗淡下来,非常失落。吉田信雄也从鬼五郎那里了解,卫青云曾经过过一段自我放逐的生活,浪游无度,在花丛中醉生梦死。

“你从未见过你的父母?”

“哈哈,孤儿吗,如果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怎么算孤儿呢。”

“听你的意思,你找过他们?”

“嗯,当然找过,没有找到,哈哈 ,我央求张叔儿,我师父一个很好的朋友,让他用所谓遗传学的方法,根据我的样貌,复原我父母的样子,在报刊和网络上找过一阵子,没找到。”

“你很想见到他们吗?”

“当然啦,有时候我会在心里想象他们的样子,他们的性格,他们或许很恩爱,偶尔也会吵个小架,就像所有其他孩子的爸爸妈妈一样,他们一定是因为什么不得已的原因,才把我弄丢了,他们也到处找我,想象我一年一年长大的样子,虽然我不在他们身边,每一次吃饭,他们也会为我摆上一副碗筷,夹他们认为我喜欢的菜给我吃,每年为我做新的衣服,买新的玩具……”

“那你,还是很幸福。”

188、为了值得一杀的人

看卫青云仰起脸来,沉浸在自己的幻想里,吉田信雄由衷的呢喃一句。

“开什么玩笑,吉田大哥,这样说太残忍了吧,怎么说,我也是个被父母丢弃的人啊,爸爸妈妈对我来说,哪带来过什么幸福。”卫青云为了缓和气氛,戏谑的说着。

“至少,他们给你留下了想象的余地,你还是可以想象,他们是疼爱你的,而我,连想象的权力都被剥夺了。”吉田信雄的脸上流露无尽的悲伤,恰如这暗色沉沉的夜,通往忧伤的深处。

“也许,说出来会好过些。”卫青云干脆把酒壶举起来,与他痛饮。

“哎,知道吗?就连说出这些伤心事的权力,都没有啊。”

“什么?到底怎么回事?这也太过分了。”

“现在知道这件事的,只有我的师父,信虎大哥,还有忍那个老家伙了,因为那些人不能杀掉他们,所以才活了下来。”

卫青云惊的半张嘴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在我大概十四岁那年,师父把身世告诉了我,让我一定保密,可怎么保密啊,十四岁,正是一个人对整个世界都充满好奇,充满探索精神的时候,更何况是关于自己的身世,我把这件事告诉了同门一位师兄,他也信虎兄长一样,是真正关心我的人,没多久,他便死了,是被人杀死的,虽然伪装成车祸的样子,可我知道他是被人杀死的。”

“你肯定?”

“当然了,因为就连我自己,之前也一直被人追杀,从我被母亲生下来,连尿布都没来得及裹上的时候,就有人把钳子一样的手伸向我的脖子,要掐死我。”

“是什么人?”

卫青云万分诧异,看吉田信雄的样子,五官俱全,不缺胳膊不缺腿的,当年也肯定是一个健康的婴儿,为什么要杀掉呢?

“是我外公的手下,除了我的母亲和大舅,那个家族里所有的人,都认为我该死。”

“你大舅救了你。”

“是,那你的母亲和大舅,还是爱你的啊。”

吉田摇摇头,“哈哈,不知道,他大概是出于对自己妹妹的宠爱,才那么做的吧,不想让人当着母亲的面杀掉我,真正救下我的另有其人,我外公的护卫中,有一个男人是御剑不二流武馆的弟子,暗恋母亲很久,凭着对母亲的爱慕,擅自做主,抢下我杀出重围,把我带给了师父,他是一名真正的武士,交托完我的后事,他便回去,在母亲和她的家人面前自裁了。”

“……”

“我跟师父姓,姓吉田,哈哈,你呢?你的姓氏,也是来自卫师父吧?”

“嗯,是啊,这一点我们一样。”

“哈哈,”吉田信雄短暂的笑过,脸色又灰暗下来,半开玩笑的说,“可惜我那个救命恩人,那位武士大人,脑袋瓜子还是太不灵光了,凭着对师父的信任,便那么做了,可他也不想想,自己就是御剑不二流武馆的弟子啊,这样明显的线索,怎么会查不到,而且,而且,哈哈,我那个师父啊,他不但是个武士,还是个僧人,没有老婆的,突然间多出一个孩子,大家都会想到是怎么回事啊。”

“所以,后来——”

“嗯,因为武馆始于剑道,止于剑道的宗旨,已经被大大发扬了,师父又是个和尚,觉得自己有责任保护我,有人来杀我,他便把人打回去了事,偶尔失手也会杀掉对方,因为是秘密暗杀,也没人敢明目张胆的追究什么。”

“那你是比我惨多了,我先干为敬。”卫青云再次饮下半壶的酒。

“幼儿之时,师父把我带在身边,自然可以随时保护我,可我长大了,总得有自己的生活,也有权力知道自己的身世,有一次我偷偷跑出去玩,恰巧遇见了两名杀手,他们不是我的对手,不过,自打我懂事起,已经遇见过几次那种情况了,我便回去,追问师父这到底怎么回事,师父才把真相告诉我。”

“那你父亲呢?他对你——”

“他是个混蛋,一个纯粹的混蛋,他对我不会有感情的,我更不指望他对我有什么感情,他是在一个家庭舞会上遇见我母亲的,他当时喝了酒,见到我母亲的第一眼,便纠缠她,趁人不注意的时候,把她拖进了一间储藏室里,*了她,明白了吧,我就是这么来的,所以,你说什么父母的过去,是我们人生的一部分,这一点,我听不大懂啊。”

“不好意思啊,每个人的遭遇不同。”

“嘁,没什么的,这么怎么怪你呢。”

“你父亲后来——”

“他是一个M国人,一名少校,是一个有来头的人,事情暴露后,他被撤职,说是坐牢了,其实只是调往了其它部队,知道吧,现在在横须贺那边,还有他们的人,真是耻辱啊,不过,我的外公和他的一帮家人,不觉得那是耻辱,反倒觉得我才是那个耻辱,真他妈荒唐。”

“M国的大兵,在日本好像经常这么干,强奸无辜的女性。”

“嗯,是啊,我当兵的时候,曾经查探过他的下落,我想杀掉他。”

“杀了?”

“没有,我找到他,甚至还见到了他,我暗中观察,发现他不只是个混蛋,还是个庸碌无能的家伙,他不是个幽默风趣的人,也不是个铁面硬汉,他就是一个废物,脑满肠肥的废物,你能理解吗?我当时的心情,非常复杂, 还有点儿可笑,我恨不起来,我下不去手,知道吗,就那么一个臃肿的家伙,我根本不需要用枪和刀子,我只要抓起桌上一根铅笔,就能轻而易举的杀死他,他就是那么一个废物,我甚至,甚至都有点儿可怜他,打心底看不起他,可就是这样一个废物,我们的法律,我们的政府,愣是拿他没办法。”

“这种事情是这样啊,那些M国大兵,他们胡作非为,不是他们自己多厉害,而是他们背后那些航母和核弹。”

“我讨厌M国人。”吉田信雄恶狠狠的说了一句。

“嗯,我也讨厌M国人,全世界的人都活在M国霸权主义的威胁下。”

“哈哈哈哈,我们好像找到了共同敌人,那个唐纳德,我要杀了他,虽然还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我肯定是他操纵了这一切,他也是个值得我杀的人。”

“为了值得一杀的人。”卫青云举杯。

“为了唐纳德,喝。”

“对了,你说救下你的那个男人,是你外公的护卫?”

“是啊,是他的护卫,这个有问题吗?”

“护卫,是一个古老的词儿,一个不太常用的字眼儿,一般大家都是用保镖之类。”

189、找到她

“哈哈哈哈,真是个聪明的家伙,”吉田信雄干脆和卫青云并排坐着,两个女人分别在他们的左右服侍,“你都在瞎猜些什么啊。”

“你偷偷去看过母亲吧?”

“嗯,也不用偷偷,他们杀了我那么多次,都没杀掉我,大概是厌倦了吧,后来就没有杀手来过了,我打听到母亲在一所寺庙出家,哎,真是个守旧的人,我去打着进香的名义,拜会过。”

“能见到母亲一面,羡慕啊。”

“是吧,有时候我也那么想,不过,她没有要认我的意思,我想她一定认出我是谁了,看她的表情一定是这样的,可她什么也没说,一脸舍弃七情六欲的样子,真令人失望啊。”

“能见到已经不错了。”

“是啊,后来连见也见不到了。”

“她老人家——?”

“不是她,是我收到一封信,没有署名和地址的信,就是有人偷偷塞进我的包里,说,一切就这样吧,不要再去探望那位女士了。话说的虽然很客气,却让我嗅到了威胁的味道,我当然不怕他们,可是那位女士,就不同了,我不可能每天二十四小时的保护她啊。”

“你还是在意啊。”

“嗯,是啊,可我没法像你那样,想象他们是一对恩爱的夫妻,心里一直挂念着我这个儿子。”

“她也一定日日夜夜在挂念着你的,不要怪她。”卫青云十分肯定的说道。

“你怎么知道,你连父母是谁都不知道,你怎么那么肯定。”吉田信雄忽然把搭在对方肩头的胳膊拿开,身子也挪开了一点,一副被误解了的样子。

卫青云理解他的心情,一点要责怪的意思都没有,招呼侍者靠前,把一壶满满的酒,塞到他的手里。

“向你道歉,是我失控了。”

“还是说回绘子小姐的事儿吧,那张照片,交给瞳子小姐了吗?”

“还没有,信虎约了瞳子明天见面,我没说跟三王会交手的事儿。”

偌大的唐式宅院里,古老的灰瓦和走廊里发黑木地板,尤其让这一切显得阴翳晦暗,这座院子里只剩一个姓山本的人住着,那些保姆和安保人员按照工作要求,没有召唤时候,都安静的在自己的房间里。

很冷清。

当山本瞳和北野纲在客厅里盘腿坐下,看到兄长信虎两鬓生出的白发,不禁互相望了一眼,他已经成了一位凄凉的老人。虽然他刚刚五十岁出头,对于大多数企业掌门人来说,正当事业巅峰。

“兄长找我们过来,有什么事情吗?”瞳子不无怜悯的问道。北野纲,也在一旁诺诺应声,显得很是恭敬。

“是关于绘子的事,信雄给了我这个。”信虎拿过一个平板电脑,把那枚储存卡贴在了电脑的后壳上。

里面就是那张照片,在一家奢侈品店里,一个小姑娘扮出乖巧可爱的pose,橱窗外绘子正落寞的走过。显然那个小姑娘才是主角,绘子只是无意间被拍下来。

照片是完整的,在画面的最右边有一个路牌露出半边字——“忠孝”。

“是在台湾啊,确定是最新的吗?”北野纲有些急切的问起来。

“到底怎么回事?千手蝶不是说有人劫狱带走了绘子吗?是劫犯发来,要钱的吗?”

瞳子也很急切,膝行至信虎身边,扒着兄长的胳膊问起来。

两个人一连串的问题一股脑塞进信虎的脑袋里,让他头疼,他掐着眉心,用力抿着嘴唇,却一直说不出话来。

一旁的佣人赶忙说,先生昨夜没睡好,一早上喊头痛,一会儿鬼五郎会过来。

瞳子和北野纲这才意识到,自己这边太鲁莽了,连忙劝慰信虎先放空心思,一切由他们去张罗。

“信雄说,有人在网络黑市中,倒卖这张照片,他便以五公斤黄金的价格买了下来,说是最新拍摄的。”

“哦,原来是这样,吉田先生也对网络黑市这么感兴趣吗?”北野纲意识到信虎看自己的眼光一变,知道自己的话唐突了,赶忙又说:“我是说这张照片来源可信吗?暗网中的东西,很多骗子的。”

“暗网?他没说,只是说有一个人在网上拍卖这个东西。”

“哦,我是说网络上也有许多黑暗的东西,一些黑客手段十分高明,可以伪造很多东西,吉田先生怎么看都是个对网络不感兴趣的人,怕他被人骗了。”北野纲解释的并不完美。

“呵呵,这个家伙,自从知道绘子被劫狱失踪后,也是一直在四处打探,他找了朋友帮忙留意网络中的信息,不管怎么说,还是想拜托你们去看一下。”

“哥哥,说什么拜托的话,我们是一家人,如果你觉得孤单,这段时间我来陪你住些日子吧。”

北野纲也诺诺的应承,鼓励瞳子过来陪哥哥住一段时间,可语气里总是有些不情愿。

“不必了,”信虎拍了拍自己的脑袋,“不必了,我这样就挺好的,还是先找绘子吧。”

“嗯,放心吧,哥哥,金子的事儿,我这就让人给吉田哥哥送过去,这么些日子帮忙找寻绘子,他也一定破费不少,多给一些。”

“找人的事,就拜托北野了,不过,我还是担心,这件事还是应该同千手那边知会一下,毕竟是作为嫌犯被劫狱带走的,得事先商量一下后边该怎么做,瞳子,这些就麻烦你了。”

山本信虎一口气说完,脸色舒畅了不少,“哎呀,鬼五郎这个家伙,说是去送孩子上学,让他赶紧过来吧。”

山本信虎已是一头垂垂病虎,嘟嘟囔囔的,一边的佣人听了,赶紧取出手机躲到一边去,打电话催鬼五郎赶紧过来。

瞳子无能为力的望着兄长,愣了好大一会儿,北野纲扯了扯她的衣服,二人告辞离开。

刚走出山本别墅的大门,北野纲就恢复了大丈夫的姿态,只是伸过手去,瞳子便把那张松石绿色的储存卡递到了丈夫手里。

二人同乘一辆房车过来,车里有两名全副武装的保镖在候着。

北野纲把储存卡交给其中一人,做了全面的安全检查,储存卡是安全的,很干净。

北野纲把照片转存到自己手里,又给瞳子发了一份。

他还是不放心,本来想把储存卡交给手下处理,转念又把手撤了回来,取出一把干果钳,把它夹得粉碎,这才放心的丢出窗外。

做完这一切,北野纲在手机通讯录中翻出两个名字,把照片发了过去。

山本瞳瞥了一眼,是忍和花夜叉。

“找到她。”随着照片过去的,还有一行小字。

190、山本女皇

“喂,千手警官,我是山本瞳。”

“哦,是瞳子女士,有什么事可以帮到您吗?”

“说话方便吗?”

“当然,我在办公室里,全日本都找不到比这更方便的地方了。”

“我有绘子的消息了。”

“喔,”电话那边沉默了一会儿,紧接着又响起千手蝶柔媚的嗓音:“是一张照片吧?”

山本瞳的手机开着扩音器,听完千手蝶的话,不禁朝丈夫望了一眼。北野纲没出声,指指手机,示意妻子继续说话。

“您,知道这件事?”

“当然,我们的技术人员追踪到一宗网络交易,可惜,最后线索断了,卖家很狡猾,请问,是一张照片吗?”

“是,是吉田信雄先生买到的,说是花了五公斤黄金的价钱,我想,照片应该是真的。”

“哦,那就把照片发给我吧。”千手蝶理所当然语气,让人有点不舒服。

北野纲忙把自己的手机在瞳子面前晃了一下,屏幕上写好几个字:不发照片。

“我还是带过去吧,”山本瞳顿了一下,又说:“绘子的事,我可以直接和您谈吧?”

“当然,绘子的案子我全权负责,您有什么问题都可以直接和我谈。”

对方似乎听出了山本瞳的话外之音,对于山本瞳来说,她可以撬动的人脉,远在千手蝶之上,她直接找千手对话,一来是给对方面子,二来,专事专责,如果能说动她,自然是最快捷有效的途径,三嘛,可以压住千手蝶的人很多,但未必有效,她可不是什么顺从的下属,一旦闹僵,反倒把两头的人都得罪了。

下午三点刚过,山本瞳出现在千手蝶的办公室里。

两个人,都堪称当世女豪,却各有不同的风采。

一个柔媚入骨,眉眼唇角里,总是带着一丝春意,世人都以为她是靠了色相驱使那些意志不坚的登徒子,领教过的却都明白,她的一身手段和机谋。

一个冷傲不侵,端然若肃,在她看来,男人能做的,女人能做,男人做不到的,女人也能做。曾经的山本女皇,嫁作人妇后不免养出了三分温柔,却令一双深沉的眸子更加捉摸不透。

千手蝶见山本瞳来了,赶忙摇着身子迎了上来,就像一个家中久待丈夫归来的小妇人,殷勤的服侍山本瞳,接过挎包,解下外套,认真的收好。

“我还以为你会早点来,那样谈完事,我还可以请你吃一顿工作餐,警视厅食堂的料理很不错哦。”

“路上有些事耽搁了,不过还是谢谢你,”山本瞳重回职场有些日子了,已经习惯了在公众场合被人照顾,望着妖娆殷勤的千手蝶,忽而宛然一笑,“大家都是女人,千手姬不必这样。”

“贵客远道而来,照顾一下也是应该的嘛,”千手蝶收起几分妩媚,拉着瞳子的手坐在待客的沙发里,“不过,话说回来,当年我还真曾经想过追求你呢,如果嫁给你,该是很幸福吧。”

“千手姬说笑了,你雷厉风行起来,不一样男人气十足吗。”

“看你,误会了吧,不过,我倒是真没想到你会嫁人,至少应该是找个入赘的女婿,让他在家带孩子,做家庭煮夫。”千手蝶说起话来,就像一个天真烂漫的小女生。

山本瞳脸上一丝浅笑,“过了这么久,你还不明白吗?婚姻才是女人最终的归宿啊,没有家庭,打拼到最后,都是一无所有。”

没想到瞳子竟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千手蝶呃了一下,竟似被对方的话触动了。想想自己孑然一身,偌大的公寓里,冷冷清清,好像真的一无所有一般。

“你真的这么想?不过,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看得出,你是真的有过一番体悟。”

“你我出身不同,可也都是在修罗场上摸爬滚打,一步一步走到今天的,想想看,我们曾经面对的一次次坎坷,一次次风浪,不都是男人带给我们的吗?当你终于觉得自己熬出了头,有资格坐进一间会议室里,七八个男人,对着两三个女人,体会过吧?千手姬,那些男人会以性别结成阵营,不论你说的对或错,总要想着教训一下你,那种不可一世的眼神,那种天生而来的骄傲,你会觉得你还得熬,继续熬,可又如何呢?”

“是啊,”千手姬没想到对方会如此坦诚,她们之间虽不算朋友,却也相当熟悉,这一点不像当年的山本女皇,当年的山本瞳从不对人坦露心迹,不让人见到自己一丝的软弱,“不过,自从山本女皇归来,山本财团的股票一直在大涨啊,无论政府、业界,还是民间,都在为瞳子女皇欢呼呢,你那几手并购,还有把几项专利公开的手段,实在令人赞叹,孙家父子提出的诉讼,几乎都不值一提了呢。”

“本来就不值一提,那种技术机密之类的事情,就像人们底裤上的尿渍,你不抖落一下,大家就当它不存在,抖落几下,也只是让人恶心一阵子,又不会真的让谁中毒死掉。”

“哈哈,不愧是山本女皇,一代女豪。”

“千手姬啊,每天那些男人们送来的大捧大捧的花,真的没有遮蔽你的双眼吗?”

“可能是我自己太软弱吧。”

“不是,是这个世界上,时时处处充满了偏见,多到数不胜数,细微到无法察觉,还记得几年前你问我,为什么不让男人为我开车门,为什么不让马童扶我上马么?”

“记得,不过,好像你还欠我一个答案,你只是说,你连花都从来不让男人送的,你喜欢什么花,就自己买。”

“嗯,当时我们还年轻,有些话不好直说,所以我给了你提示。”

“你这么说,我好像明白了。”

“那些从我们还是个小婴儿,小女孩儿时就受到的特别照顾,点点滴滴,无不是在灌注一种意识——女人,天生就是软弱的,有些女人凭着这天生的软弱,享受着男人们绅士一般的招抚,却从未发现被囚笼困住的真相。”

这样的话题,似乎是千手蝶引出来,两个人久违的姐妹倾心交谈,然而,千手蝶心底还是有些不小的震撼,山本瞳,今天特别的不同。

“你这样说,我都有些怀疑,我那些对付男人的小伎俩,是不是错了。”

“人生际遇不同而已,如果我生在你那样的家庭,说不定也会和今天的你一样。”

“……”

“绘子,也一样,如果她是个男人,就不会有今天的这一切了,哪怕他多么无能,人们也会理所当然的承认,他就是山本家族的继承者,未来山本财团的掌门人,人们会急着向他表露心迹,大声喊出自己的忠诚,可她是个女人,在那些股东元老们看来,她总有一天会嫁人,名字前会冠上男人的姓氏,他们从骨子里就不认同她是山本家族的继承者,她不配做山本财团的掌门人,开始他们只是不屑、不满,有一天终于忍不住了,就会说三道四阳奉阴违,甚至在背地里搞出种种的肮脏手段来,暗杀、栽赃、嫁祸,无所不用其极。”

山本瞳几乎是在控诉,声音低沉,却震撼人心。

191、天网

千手蝶怔怔的望着瞳子,听她振聋发聩的低沉的控诉。她好像在讲绘子,又好像在说自己。

关于瞳子与信虎兄妹不和的传闻,千手蝶也多少知道些。那些传言大多半是事实,一半却掺杂着对瞳子的批评。

有两次,在山本家的酒会上,千手蝶也亲见过,瞳子在兄长面前的傲慢。

那个时候,千手蝶对这位传说中的山本女皇,多少有些微词,觉得她和那些一时得势的女领导女老板没什么两样,有些成就便总想着耍耍威风。

据说信虎从来不谈及妹妹的不是,也不生她的气,作为女人,千手蝶都觉得信虎这个兄长是十分出色的。

非但如此,信虎这个人几乎不生任何人的气,他总是很沉稳、厚重,以至于获得了“山一样的男人”这样的称号。有时候,人们会把他的名字“山本信虎”,写成“山之信虎。”

在企业决策和管理上,二人也风格迥异。

信虎很少第一个发言,他喜欢听听别人的看法,有一次公司内部会议,一个实习生忽然大着胆子高谈阔论起来,惹得在场许多人十分反感,尤其那些老资格的高管,甚至敲着桌子问,这是哪里来的黄毛小子,赶紧出去。

据说,那个年轻人当时都被如狼似虎的大佬们吓得尿裤子了,但他还是用颤抖的声音,大声继续讲着自己的想法。

大股东们气急败坏,只好请信虎决断,让那个年轻人停下来。

信虎却不以为然,反倒教训起那些高管来,说作为企业的管理者,就该多倾听员工们的想法,知道他们心里在想什么,如果你连自己员工的想法都不知道,又怎么能正确的引导他们呢?世上没有绝对的对错。

信虎鼓励年轻人继续说下去,并起身站在了年轻人身后,直到他把自己的想法说完。

当然,信虎并没有采纳他的建议,和善的指出了他诸多想法中的一些问题,还给出了修正的意见。

那个年轻人后来干的十分出色,终于获得了前辈们的认可,成为了山本财团董事会秘书长,他就是前不久中毒,现在已经成为植物人一样的田山志光。

信虎善于发现别人的优点,愿意放权,把工作交给那些包含热情的年轻人去做。就算他们做错了,信虎也很少责备他们,只是让他们反省自己错在哪里。

瞳子则大不一样,她总是有许多奇思妙想,并且深思熟虑,每当她提出自己的想法时,那已经是一个可以落地的执行案,人们很难在她的提案中找到瑕疵。

瞳子主持会议,总是简单明了,目标明确,路径具体,没有太多的讨论与反复,人们觉得跟着瞳子做事,虽然压力大了些,却极有成就感。

兄妹二人曾有一段时期同为山本财团的部门主管,各自带领自己的团队,大家都觉得瞳子像个人间的精灵,聪敏干练,有冲劲儿,比哥哥出色很多,然而,当选择企业继承人时候,大家却都推举了山本信虎。

信虎的风格,很符合人们对于那些传统男权偶像的想象。

千手蝶脑袋里一阵胡思乱想,豁然开朗,也许,瞳子就是把哥哥当成了男权的代表,而忽略了他作为兄长的爱和宽容。

“不过,有些事还是需要严肃对待。”千手蝶不想早早的妥协。

“新垣香的事,并不能确定就是绘子所为,至于那个阿部三郎被劫,要把那样的罪责,加在绘子身上更觉荒谬……”

“可是,还有石川坊的死呢?”

“所有的证据不过是一份视频录像,那样的东西,只能当做线索,不能成为证据,不是吗?”

“你否认那个人就是山本绘子?”千手蝶认真问道。

山本瞳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把自己的手机递到千手蝶面前,打开了一个视频文件。

画面刚播放几秒钟,千手蝶便吓了一跳,她认真看完视频中的每一个画面——只有十几秒,却十分的真实。

视频内容,是在一个类似办公室一样的地方,千手蝶和山本瞳扭打在一起。

山本瞳当然不是千手蝶的对手,当千手认真起来,施展起格斗术,三两下便扼住了山本瞳的咽喉,把的脑袋疯狂撞向墙壁。

简直太真实了,几乎找不到什么破绽。

若非两个人好端端坐在一起聊着天,就连她们本人都看得毛骨悚然,以为自己真的经历过一场生死之战。

“怎么样?只用了一个小时化妆,三十分钟拍摄,一个小时后期处理,记得很早就有法学家提出,视频录像这种东西,从技术上越来越不适合作为犯罪成立的证据了。”

“可劫狱,也不是小问题啊。”

“我想,现在的情况已经很明显了,劫狱者绝非受山本家和绘子的指使行事,很可能是为了勒索钱财。”

“你希望保释她?”

“可以采用电子脚镣,软禁在家,这个你总满意了吧?”

“可以。”

“北野纲,已经派人去台湾找人了,所有信息可以实时共享。”

“哦?这么大方?”

“这种事,当然是公事公办的好,你肯宽大处理,我们自然也会积极配合。”

千手蝶当然不会拒绝山本瞳的条件,有三王会的人插手,会有很多她不便使用的渠道,更快找到目标。

所信息谓实时共享,也只是花夜叉会把自己的行动进度汇报给千手蝶而已,早在两个小时前,他们就已经到达台北。

千手蝶到中国大使馆办好临时工作签证和相关手续,至少需要一个小时,再飞到台北两个小时,时间上至少比千手蝶多出五个小时。

五个小时,已经相当充足了。

三王会的技术人员,首先确定照片不是翻拍的,然后通过制图工具解读它的拍摄时间,确定是十天前下午三点左右,地点在忠孝路。

这种大都市,无论街道还是小巷,小到一家便利店,都会装着全角度的监控设备,而且那条商业街上是绝对禁止地下货币的,没有店家会收金币、银币、铜角子之类的实体货币。

随便你在哪里买一杯水,都能查到你的交易记录,进而获取个人身份信息。

考虑到山本绘子可能用了伪造的身份卡和电子银行卡,只要比对同时间出现的交易记录和监控视频,就能知道她目前使用的伪造身份和银行卡是哪个,进而通过追踪她的消费记录,把她所有的衣食住行全部掌握。

还有更直接的方式,就是通过街道监控录像,一直追踪到她的住处,除非她搬去荒郊野岭,做个野人,不然总能查到的。

进入所有这些监控,要想拿到正式的手续,没有一个星期是下不来的,作为黑社会就方便了很多——犯罪行为,无须许可。

“找到了。”一名技术员请求花夜叉对一个画面进行辨认,当时绘子在一家咖啡店要了一杯咖啡和三明治,收银台的摄像头拍下了她的正脸。就是她。

忍和花夜叉在台北一家酒店要了三个总统套房,一行人全都安顿下来,技术人员花了不到两个小时,就已经在街道监控中,锁定了山本绘子,一路跟踪下去。

直到发现山本绘子的藏身之处,总共用了三小时四十五分钟。

每一个人都暴露在镜头之下。

不知古人所谓天网恢恢,是否如此。

192、复杂关系

忍是名义上的领队,实力也最强,但真正主持工作的还是花夜叉。

她把情况首先通知身在横滨的北野纲,确定千手蝶已经登上飞往台北的航班,还有一个半小时才能到达。

“把消息发给她吧,然后立即带人去现场,摸清那里的情况,严密监视,一定要掌握主动权。”北野纲这样命令道。

这是一片古老的红砖建筑群,六七层的高度,在这个满是摩天大楼的都会里,犹如贫民区一般,唯有那些精致、肃穆的建筑风格,昭示着曾经的荣光。

现在,这里已经成为低收入者租住区。自由撰稿人,流浪艺术家,努力很久仍未成名的画家,黑客,贩毒者,妓女,企业普通职员,三教九流,鱼蛇混杂。

根据后续几天的监控录像显示,山本绘子仍在这一带生活。

山本绘子就住在其中一栋楼里,监控只能追踪到单元入户大厅,尚不能确定住在哪一层哪一户。

花夜叉吩咐手下,到古着店、超市淘换来一批廉价,风格各异的服装,三三两两一组,混进了绘子所在的楼栋,他们找到一间未出租的空房——这种房子也谈不上什么门禁系统,就是一把指纹锁,破解时间不到十秒钟。

他们早已黑进台北市消防管理部门,找到了这栋楼的建筑结构图,一共七层,一梯五户,无电梯。

麻烦的是,新闻资料显示有人会将一个户隔成几间,出租给许多人,也就是所谓的群租房,每年冬天因为取暖问题都会发生几起火灾。因为贫穷,屡禁不止。

这里的人太杂了,因为穷困,让他们对每一个陌生人,都充满了警惕和过多的注意。

昨天回来后,绘子一直没有离开过大楼,现在已经是下午四点多了,按照她的出行规律,今天不会再出门了。

因为不确定那些劫狱者的身份,他们到底有何目的,还有他们对绘子的真实态度,花夜叉等人不敢轻举妄动。

那些劫狱者能把绘子从秘密监狱里劫走,自然是有些手段的,贸然行事,担心会徒添伤亡。

花夜叉戴上一双满是颜料的破旧手套,背上画板,扮成一个街头画家的样子。

她的机械手臂没装仿真皮肤,那种精密的构造和高档的金属质感,与这穷困潦倒的氛围格格不入,需要掩饰一下。

从二楼开始,就能感受到浓郁的生活气息,孩子的哭声,男女的叫骂声,老人几欲撕破喉咙的咳嗽声,也有人把电视机的声音开的震天响,开着门,楼上楼下都能听得到。

还有墙角里阴暗潮湿的气味,门口垃圾桶里厨房残余的酸腐味儿,甚至还有炝辣椒和小孩子的屎尿味儿,从门缝里钻出来,毫不留情的冲进鼻子里。

花夜叉呼了一口气,她对这样的环境并不陌生,她的童年和少女时代,就是在这样的环境里长大的。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满是油彩和破洞的牛仔裤、皮夹克,那些破洞并非什么风格之作,而是真的因为老旧磨损形成的,她忽然彷徨起来,怅然之间,仿佛生活给了她第二次机会,一个模糊但强烈的画面冲击着她的心脏,好像在什么地方,有另一个自己,过着贫穷但快乐的生活。

如果当年自己不是那么嫉妒同学的公主裙和水晶鞋,如果母亲不是那么偏袒弟弟,如果那个男生可以再勇敢一点,带自己离开……

呵呵,不过不管怎么样,不成为一个恶人的话,都会过的穷困潦倒吧。

说到底,还是自己太过虚荣了啊。

楼道里上上下下的偶尔有之,并不太多,花夜叉趁机把一些公蚁机器人丢在门口,安全据点内,有人正远程操纵它们。

这是一种仿生微型机器人,主要用于侦查,可以爬行和飞翔,和平常见到的公蚁个头差不多,细微的缝隙、孔道都能钻进去。

只是携带数量不多,远远不够一户一只——实在没想到,绘子大小姐会选择这种地方藏身,很可能是被迫的。

就连自己这种贫民窟出来的孩子,也不会想到来这种又脏又臭的地方藏身啊,你都不知道哪个人身上带着什么可怕的病毒,那些家伙总是又穷又离不开女人,所以在那些廉价妓女身上染上各种令人恶心的性病。

布置妥当,花夜叉回到安全据点,也就是那间“偷来”的房间里——没打算长期潜伏,偷来用一用就够了。

她发了个卫星定位给千手蝶,告诉她这边的情况,还有布置公蚁的事儿。这是北野纲交代的,一切进展都可以同千手蝶同步。

千手蝶的飞机还要十五分钟才能落地,赶到这边至少需要一个半小时。

主动权仍在三王会这边。

一只公蚁在四楼的一个房间——403室,找到了山本绘子。这是一间三室两厅的房子,餐厅和客厅连在一起,厨房也是敞开的西式厨房,客厅里的空间就显得格外宽敞。

绘子正对着一台老式的液晶电视发呆,花夜叉认出那部电影——是狄龙和姜大卫主演的《双侠》,这在她还是孩子的时候,都是老古董电影了。

这也正常,这种居民区里,很少有谁看付费的网络电视和有线电视的,电视台便播放这种老古董。

这些免费的电视频道,已经成了慈善公益一样的存在,因为受众购买力太低,没有商家愿意投放广告,电视台便无力购买新片版权——之所以还未倒闭,全赖政府补贴和一些慈善机构的捐赠勉强维持。

绘子抱着膝盖蜷缩在又破又旧的沙发上,看起来很像从哪个楼下捡来的,她表情麻木,只是对着电视发呆。

房间里还有一个男人,有点儿像中俄混血儿,他坐在客厅靠窗子的一角,不停的在摆弄一个高达模型,脏兮兮的模型,不是捡来的,就是抢的哪个小孩子的,看他的样子,两者他都干得出来。

他时不时抬眼看看绘子,偶尔望向窗外——那里可以看到进入社区的主路,他身边摆着一架学生用天文望远镜,旧的,但是用来观察社区内的角角落落,已经绰绰有余了。

他穿着一条牛仔背带裤,上身*,露出结实的肌肉,看起来像个修车厂的工人,不过,看他的神情,花夜叉断定他杀过人,而且他的一身肌肉也不像在劳动中练就,更像是格斗者的肌肉。

很明显,这是一名监视者,留心窗外,盯紧绘子。

实在搞不懂他们之间的关系,既然肯放绘子外出,干嘛又这么紧张的盯着她。

一名技术员采集到那名中俄混血儿的影像,公蚁传回的画面还算清晰,他在之前绘子外出的视频中搜索了一下,果然,这个男人一直在尾随。

真是匪夷所思的关系。

193、蓝色剃刀,撕票

可以肯定这不是那种隔成小间的群租房,劫狱者的同伙,很可能在卧室里。

北野纲甚至建了一个通信群,他,花夜叉,千手蝶三个人在里边,花夜叉把目前的情况,在群里做了简要的汇报。

当然,所有发在群里的消息都事先发给北野纲过目,审定修改后,再发到群里,无非是做做样子给千手蝶看。

千手蝶也发来一段时间,说是考虑到劫狱团伙的战斗力,她申请调配了五名特别探员过来,都是格斗与枪械高手,最抢眼的还是他们手里的提箱——那是装载警用机械外骨骼的专用工具箱。

一个是老板,一个是警方高级探员,花夜叉键入一段文字,向二人提出申请,扩大侦查范围,搜索、并监控那三间卧室。

因为确定绘子所在位置后,就把其余的公蚁侦察机回收了,侦查力量充足。

“同意,除了三间卧室,把相邻、对门的房间,也查看一下,注意,对方十分危险,对方十分危险,请三王会诸君注意安全。”

千手蝶措辞显得有些紧张,紧跟着她把几张截屏图片,发到了聊天群里。

“抱歉,原件不能发给你们,大家辛苦看一下。”

北野纲和花夜叉看了一眼截屏图片上的水印底纹,知道不是千手蝶故意耍架子,这些都是国际刑警数据库中的机密文件,她肯截屏下来,就已经很大度了。

客套感谢的话,自然有北野纲去说,花夜叉赶紧把那几张截屏图片道出来,发给每一个同伴,包括忍。

截屏图片,是关于那位中俄混血儿的警方资料,配有照片。

名字:伊万?伊万诺维奇?伊万诺夫,中文名:周豪。绰号:小熊。

这些名字真假未知,只是通过追踪他们犯下的罪案,得知他曾经使用这些名字。

他隶属于一个名为“蓝色剃刀”的老牌犯罪组织,这是一个自冷战时代便存在的犯罪组织。

它的成员主要来自间谍,更准确的说是游走于各种势力之间的双面间谍,起初他们只有几个人,他们不知道自己可以相信谁,也不知道谁真的相信自己,他们只是被利用,被抛弃,他们不断的背叛,也被别人不断的出卖,他们随时都会死掉,就像街边的流浪狗,被环卫工人厌弃的丢进垃圾箱里,连个骨灰盒都不会有人提供。

有一天,他们终于明白,从他们背叛了自己的祖国和民族那天开始,就注定了他们悲惨的命运和结局。

冷战结束后,大量的双面间谍被抛弃,更面临着被处死的危险,他们知道蓝色剃刀的存在,纷纷寻求加入,这个组织最多时拥有三百多名成员,其间还催生出其它类似的组织。

他们中大多数都受到过残酷的,近乎非人的折磨和训练,拥有极丰富的间谍技术和高超的格斗能力,因为背叛和出卖,早已泯灭了他们的人性,变得异常冷血残忍。

早期,他们主要凭借自身的情报特长,报复性的敲诈勒索各国政要高官,后来则发展为绑架他们的父母妻女,因为具有报复性质,很多时候就算事主提供了赎金,他们仍会撕票。

他们终于惹毛了全世界的知名政治家族,各国政府掀起了全球性的针对“蓝色剃刀”围剿行动,实力大大衰弱。

后来他们不得不转而学习那些黑帮的生存技巧,以贩卖毒品、军火为生,不过,他们对绑票始终念念不忘,觉得这个行当活儿轻松,来钱快。

经过几十年的发展演变,他们也繁衍出了自己的子孙后代,成了意大利黑帮家族一样的存在,不过,和普通帮派相比,他们的行事风格仍然具有强烈的军事色彩。

他们不肯舍弃自己纯熟的间谍技巧和过硬的军事训练,把它们一代一代传给了孩子们。

蓝色剃刀,一个令所有人头疼和恐惧的存在,不只是各国政府,就是那些哥伦比亚毒枭,意大利黑帮,金三角的军阀听了,都要汗毛直立,退避三舍。

相比那些毒枭和军阀,日本黑帮简直就是一群靠颜值吃饭的奶油小生。

北野纲当然知道蓝色剃刀是一群什么人,当即发来信息,通知自己的人,全部穿戴防弹设备,见机行事,可以的话,就让千手蝶的人打头阵。

不仅四大天王里死了三个,就连枭都死了,三王会骨干凋零,北野纲可不想自己成为光杆司令。

“千手姬,有多带几套机械外骨骼吗?”北野纲还发了个可爱的表情,显得贱兮兮的。

“真的抱歉呢,不过,北野先生也该明白,这些装备都是按人头审批,不可能有多余的哦。”

“哎呀,真是头大啊,花夜叉她们可是做民航班机过去的,根本没有携带机甲设备呢。”

这个当然了,无论是全封闭式机甲,还是简易机械外骨骼,都是管制装备,列在武器范畴的,民间禁止拥有。黑社会成员可以在黑市购买一些军警淘汰的货色,想带上飞机就是天方夜谭了。

“这样啊,”千手蝶看出对方的心思,不过,倒也合她心意,当即又道:“如果可以的话,还是请诸位等我们来了,再做行动,这边终究不比在日本,万一有死伤就麻烦了。”

公蚁侦察机已经全部就位,403室三个卧室内,一个房间空着,另外两个房间各有一人,正在做囚徒健身。

其它如千手蝶所料,相邻402,对门405,两个房间里,也各有两名可疑份子。

花夜叉把采集到的照片全部发到了通讯群,这一次千手蝶没再发截屏图片,只是肯定答复,其余六名,也全部是蓝色剃刀成员。

劫狱者——现在改口说是绑票者,也许更合理,总共七人,全部为三十岁左右的男性,从他们的身材,和手部厚厚的老茧来看,都是善用刀枪的格斗高手。

北野纲秘密发回消息——严密监视,切勿妄动。

然而事与愿违。

大量公蚁侦察机的出现,触发了对方的反侦察警报,伊万率先控制住了山本绘子,三个房间内的人迅速进入备战状态,启动微型机器人搜索装置,不到一分钟时间,花夜叉这边,便已失去了所有公蚁侦察机的画面。

她看到的来自403室的最后一幕画面,是伊万掏出了一个大号的保鲜袋子套在了惊恐慌乱的绘子头上。

“暴露了,对方要撕票。”

194、疑点

“混蛋,怎么回事?”北野纲发来一条语音信息,显然气急败坏。

“是公蚁侦察机,被对方的反侦察设备搜索到,全部消灭了。”

无论公蚁侦察机,还是其它微型机器人,都有四个致命的缺点——体积和质量太小,所有智能元件高度密集,动力不足,机动性很差。

反微型机器人装置便是利用了这一点,一旦完成搜索定位,便可以直接向目标发射强力电波,摧毁它们。

“绘子,绘子呢?你说的撕票怎么回事?”反正已经暴露,千手蝶也索性用起了语音通话。

“伊万把一个塑料袋套在了绘子头上。”花夜叉悻悻回道。

“混蛋,怎么办?千手警官?”在语音中都能听到北野纲敲打桌子的声音。

“有防弹衣吧?顾不了那么多了,赶紧救人。”千手蝶赶忙说道。

花夜叉指挥冲锋,兵分三路,其中两组人从门外不断朝402、405室内疯狂射击,以密集火力压制对方,自己则带人撞开403的房门,强行突入。

忍的资格太老,这次能跟过来已经算是给大家面子,这种强行入室的活儿,自然不好安排他做,留在楼道内,见机支援。

花夜叉率先冲进房里,一片白雾腾地爆开,一股呛鼻的味道迅速将她包裹起来,没想到对方竟先自己引爆了两颗麻醉弹。

刹那间,花夜叉已然锁定绘子和伊万的方位——伊万强有力的胳膊,正勒住绘子的胸口,看样子,她已昏死过去,脑袋上套着白色的袋子,无力的耷拉下来。

在这种浓厚的麻醉喷雾中,花夜叉只有不到五秒钟的时间能够保持清醒。

看清屋内局面的同时,花夜叉猛然右转,在浓雾中靠着一瞬间的记忆,猴子一般灵活的绕到伊万身后,右手钢爪猛然刺向对方的后心。

场上生死一搏的双方,条件是绝对不公平的,一个完全暴露在高浓度的麻醉喷雾中,视野不清,唯有身上一件防弹衣;一个则戴着呼吸面罩和热成像眼镜,身强力壮,对屋内环境早已烂熟。

花夜叉第一次攻击失利,锋利的机械铁爪被对方以钢刀格开,心知不好,瞬间抽身想要退到窗口处,那里有一扇窗子是打开的,有新鲜的空气流进来。

这一把是赌对方不会料到自己进攻的方向,还有,他只有一条手臂反击——左臂正控制住绘子的身体。

不料他早已把绘子扔在一边,右手持刀格挡,左手猛抓花夜叉的肩膀。

花夜叉心底一惊,两手同时回防,推开了伊万的左臂,不过,肩头还是被对方重重抓了一下,肌肉肌腱痛的入骨。

好在没被擒拿,仍有转圜的余地。

花夜叉借势退到窗口处,新鲜的空气如甘泉涌进来,带来几许生机。

模糊中伊万的身影再次紧握一刀寒光,朝自己猛扑过来。

花夜叉握拳迎击,只听对方一声沉闷的惨叫,身子被重重抛起,撞碎玻璃,倏地摔了出去。

“交给我。”

是忍,说话同时,忍飘忽的身形,箭一般从伊万撞碎的窗窟窿里追了出去。

花夜叉猛吸一口新鲜空气,返回浓雾中,三两下扒拉到绘子的身体,抱到了阳台风口上。

因为402、405房内情况未明,楼道里也不安全,这里反倒更安全些。

杀手都是一把好手,救人就显得技拙了。花夜叉只当山本绘子是窒息昏厥,学着偶尔看过的人工呼吸方法,跪地上又是吹气,又是按胸,好一阵折腾。

不大一会儿,忍又原路返回,纵身越进,毒雾还有一些,他把门窗全都大开,随即去402、405查探情况,果然,两个房间里的人,也都撤了。

伊万对这里的环境很熟,追了几圈便失去了踪迹,另外六个人都没交手,便先行撤离了。

这一点倒也很符合蓝色剃刀的风格,间谍从不与人缠斗,任务一旦失败,撕票,消失。

绘子还没醒过来,忍让花夜叉把事情通报北野纲和千手蝶,自己带人,先将绘子送去医院。花夜叉和几名手下留守现场。

作为三王会的元老,不想与警方过多接触,这一点花夜叉心理明白,换做平时,这种扫尾的工作,她也是交给小弟去做,自己也很少出面了。只不过,忍在场,她就成了小弟——小妹。

千手蝶同意了三王会的安排,并嘱咐花夜叉,尽量保护现场,一旦公安来了,先行撤离,官方交涉由她来做。她自己这就致电中方,通报事件进度。

刚才一阵枪声大作,早已惊动了整栋楼里的住户,躁动平息下来,一些胆子大好热闹的,开始扒着楼梯上下观望,有些人看三个房间里门户大开,甚至想溜进去捡些破烂用具。

花夜叉赶忙指使人守住三个门口,不让人随便进入。

千手蝶是以国际刑警的身份,以侦办国际黑帮绑架日本公民为由来到台北公干的。

她电话联络了中国警方专门负责国际有组织犯罪案件的负责人,一同到达了现场。

因为没有死伤,交涉起来也就简单了许多,花夜叉等人更被千手蝶举为线人,简单询问了几个问题,没有再深究。

事实上,谢灵嫣已经事先通知了中国警方,对千手蝶这次行动予以最大的支持和宽容,如无中国公民死伤,尽量不难为他们,这背后牵扯更大的案件,需要台北警方配合。

不过,事情已经结束,现场还是由中国警方管控,千手蝶和她的手下被允许简单勘察现场后,也被请离,回到酒店等候消息。

同时,中国警方要求千手蝶提供山本绘子所在医院的准确信息,以便她醒来后,做询问笔录。

中国公安做事情,从来都是一丝不苟的。

千手蝶带了一名手下来到医院时,山本绘子已经苏醒。

她并非完全因为窒息昏厥,更多是惊吓过度导致,关于这一点,医生笑着安慰她,这也算是因祸得福,因为她刚被套住脑袋,就昏了过去,大脑和身体的耗氧量大大降低,反倒保住了性命,再加上救助及时,并无大碍。

“一会儿台北警方会过来问几个问题,”千手蝶扶着绘子的肩膀,“怎么样?身体还吃得消吧?”

“嗯,没事,只是有点轻微的头疼。”绘子还是有些虚弱,用力点了点头。

“就说你是在家中被绑架的,明白吧。”

千手蝶指了指忍和花夜叉,之前绘子已经认出他们,知道是怎么回事,在中国境内,自然越少是非越好。

晚些时候,两名中国国际刑警来问了些问题,第二天下午,整个案件便结案了。

对于这种国际犯罪组织,哪个国家和地区都头疼,不是一朝一夕能彻底解决的。

现场遗留物,只找到三台微型机器人反侦察设备,两个麻醉弹的弹壳,一些当地购买的洗漱用品,电脑、手机、个人衣物等都被带走了,没有找到可以证明身份的人。

但从作案手法、现场布置,临阵反应来看,确实符合蓝色剃刀的风格,更有三王会采集到的人物照片,伊万赫然在国际刑警通缉名册中,其他六名成员不在名册中,或者经过了易容,或者是新暴露的成员。

蓝色剃刀成员,从不与外人合作。

一切看起来,都顺理成章,无懈可击。只是花夜叉心里,仍觉的有些疑点。

195、填饱肚子

山本绘子跟蓝色剃刀的人,到底怎么回事?

既然准许她外出,可算是给了很大的自由和信任,虽说有人盯着,以绘子的功夫和聪敏,也不是完全没机会逃脱。

怎么之前一点事儿没有,一发现公蚁侦察机就要撕票呢?

甚至就连之前照片拍卖的事儿,都越来越觉得蹊跷。

花夜叉把自己的观察和想法,都秘密报告了北野纲。因为她的身份,于公于私,都不好在绘子那里多问什么。

又过了一天,也就是众人救出绘子后的第三天,案件相关文书,以及众人回国的手续正式办好,下午两点,千手蝶一行人搭乘当日航班回到横滨。

千手蝶帮绘子做了一些简单的乔装,以免同班机的人们认出,飞机到港落地后,直接带人从秘密通道离开。

三王会帮众任务完成,也各自低调离开。警察不想被媒体拍到与黑帮同乘,黑帮也不想被同行知道与警察同行。很会影响各自在同行中的口碑呢。

千手蝶把山本绘子秘密带到了横滨警察本部,在那里完成嫌犯归国归案、保释在家拘禁的相关手续,又申领了一套电子监控脚镣,耽误了不少时间。

“今天就送你去北野纲的半岛别墅吧?”千手蝶问了一句,不容绘子回答,已引路向电梯走去,这是通往地下车库的电梯。

“嗯。”绘子用力点了点,似是做出一个艰难的决定。

“笔录也在你姑姑家做,我把你带过去,她可得好好请我吃一顿,这几天一直没吃好睡好呢。”

千手蝶斜眼瞅着绘子——不由感叹,她还是个小姑娘啊,可又觉得自己的想法可笑,在自己眼里,好像除了那些老态龙钟的婆婆阿姨,看谁都像个小姑娘。

“哈哈,那你还是先打电话给她,她好在酒店订饭。”

“是去她家吃——”

“就是去她家吃,才需要提前在酒店订饭啊,也可以直接把大厨喊来家里,这样更好些。”

“?,她不做饭的吗?”千手蝶拧着眉毛。

“说实话,北野纲都比她做的好吃。”

“呼——那还是先打电话,本来想给她个惊喜呢。”

说起做饭,千手蝶忽然想起那个男人来,眼前这个小丫头也爱慕着他,让自己有一种横刀夺人爱的羞愧感。

看千手蝶在那儿愣神儿,绘子伸手要过对方的手机,自己打给了瞳子姑姑,电话那头传来瞳子的欢呼声和笑声,并一再承诺,一定把大厨请到家里,带着最好的食材,酒和菜都管够。

绘子琢磨了一会儿,要不要给父亲电话,考虑到他的身体状况,还是决定忍一忍。他知道了一定开心,但今晚不能回家,又一定会很挂念自己,头痛病恐怕又要犯了。

千手蝶二人的车子,刚开进滨海公路,就望见半岛那头儿,北野纲家里灯光耀眼,房间和花园里的灯全亮着——别墅墙面,还有花园里,有各种动物和卡通公主的灯艺雕塑,白天看不出什么,晚上灯光打开,十分的浪漫,好比童话王国。

山本瞳和北野纲迎到了大门外。

瞳子实在太热情了,二人不得不在大门处就下车,与主人同行,一个伶俐的门童小跑着过来,把车子开进了车库。

山本瞳一副女主人的做派,紧紧拉住千手蝶的手,说了几句感谢的话,这才抱住绘子,唠唠叨叨的安慰着,真是的,让姑姑担心死了,你没事就好。

餐厅里,一张西式长桌上,在鲜花掩映中,布满了大盘小盏的食物,还有开好的红酒、清酒、五粮液等,食物也缤纷精彩,除了和食、法餐之外,还有大量的中国菜,虽然品类驳杂,在厨师用心搭配下,倒也相得益彰,气氛热烈而和谐。

四人呈品字型坐下,绘子陪瞳子坐在一边,北野纲坐在主人位上,千手蝶坐在瞳子的对面,千手蝶稍微挪动欧式的椅子,与北野纲拉开一点距离,正对着瞳子和绘子中间的位置。

北野纲举杯,说了几句客套话,吃下几块中国式烙饼卷烤肉,便借口先离开了。

瞳子有些俏皮的望了望千手和绘子,把每人身后的侍者也请了下去,只剩了三个女人,大家会心一笑。

瞳子拉过绘子的手,有些语重心长的意味:“这次让你来这边住,是姑姑的意思,希望绘子你能理解啊。”

“嗯,”绘子正吃着东西,没想到姑姑会突然说起这个,嬉笑起来:“姑姑不用这么认真吗,千手警官说过了,你是担心爸爸看到我这个样子,心里难过。”

保释在家拘禁,那些电子脚环和手环还是太扎眼了。

“你真是长大了,我会专程回娘家,当面跟哥哥把事情说清楚,免得他太过激动,只要他愿意,随时都可以过来看你,住下也没关系的,前几天一直没你的消息,我本打算过去陪他住一段时间的。”

“嗯,这段时间真是难为他老人家了,也让姑姑费心了。”

气氛变得有些冷,千手蝶咳了一声,夸张的说起来:“这么说,是在怪我咯?”

“哎呀,哪里,”山本瞳不好意思的转过话题:“感谢还来不及呢,我们这样的人家,是非总是断不了的,这些年全赖千手警官的帮助了。”

“哈哈,不要说那么严肃的话题了,”千手蝶,夹起一块客家烤腩肉,一边蘸着酸梅酱汁,一边笑言:“瞳子最近也热衷中国菜吗?”

“是啊,我家兄长中国菜烧得很棒呢,没出嫁的时候,他总在家里做给我吃呢,真的很美味,知道吗?他连烤鸭和芋头扣肉都会做,那些五花肉和整只的鸭子,都要花上好几天炮制才行,很复杂的,不过真的好吃。”

“大哥是怕你嫁不出去,所以教你烧几道好菜吧,中国人不是说嘛,要想关注男人的心,就先管住他的胃,”

“喂,绘子,是你跟千手警官说什么了吧?”瞳子故作严肃。

“没有,只是提醒千手警官一句,想要姑姑请吃饭,就得先电话预约,这样姑姑才好看看哪家酒店的饭菜好,哪个橱子有空可以请到家里来啊。”

“敢笑话姑姑,改天去看望哥哥,就说,绘子呀,最近忽然想学中国菜,还请兄长过去住几天,顺便教教她,姑娘也老大不小了,总要嫁人的,不会烧菜怎么成呢?”

哈哈哈哈。

“我会做西餐啊。”绘子一扬脸。

瞳子和千手都吃惊的望着她。

“哇?真的假的,法国菜吗?”

“喂,没见你做过哎。”

“法国菜,俄国菜都会些啊。”

“是嘛?说来听听。”瞳子的嘴巴张大成圆形。

“姑姑教的嘛,自己都忘记了,那次我失恋大哭一场,你说治疗失恋最好的办法,就是把肚子塞满,然后带我回家,下厨做饭给我吃。”

瞳子眨巴眼睛,显然已经忘了到底是哪回事了,千手蝶来了精神,一直追着问,要绘子继续讲下去。

“就是把鸡蛋和培根煎熟,煎出焦糊状,然后用两片吐司夹住,就可以吃啦。”

哈哈哈哈。

“煎焦的话,会致癌哎。”千手蝶揶揄起来。

“是嘛?瞳子姑姑说,一定要煎焦才好吃呢。”

哈哈哈哈。

瞳子终于想起来了,恍然大悟,“这你都记得呢,那俄国菜呢?可不是我教你的吧?”

“不是,不是,这个是我自学的,我看菜谱学的,很美味哦,呐,先把土豆洗干净,刮掉皮,上笼屉里面蒸熟,再洒上一些海盐,哇,好好吃的。”

哈哈哈哈

196、公平的错觉

两个女人鬼叫着揶揄起绘子来,冷静一下,又好像有所收获,盯着对方的眼睛,直勾勾的。

“这个菜听起来好像还挺不错的,有机会可以尝试一下。”

“嗯,至少不会让自己饿肚子,话说回来,我也挺喜欢吃土豆的。”瞳子表示赞同。

哈哈哈哈

“真是啊,太没出息了,干脆我们三个就叫女权三人组好了,以后只能靠男人做饭吃了。”千手蝶做出一副得意的样子。

“先声明一下哈,我和你们不一样,我不是不学做饭,我只是学不会。”绘子也调侃起来。

“有屁用?”瞳子抓起一枝花来,敲着她的头。

“是啊, 有什么不同,谁娶了你,还不是天天吃面包片儿和煮土豆。”

“喂喂喂,说件正经事啊,前几天看新闻,有个基因学家,考证出天皇一系和许多日本贵族,都是中国后裔呢,说是周代王室衰微,一些王族渡海而来,教化当时的原著土人,才建立最早的国家呢。”瞳子忽然说起这个来。

“你这是正经事嘛?现在的学术新闻,比明星八卦都八卦,早有人考证说是周灭商后,商朝一个叫孤竹君的王,因为感念商王恩德,不愿意臣服周王,带领一帮臣子出渤海来日本呢,航海路线图,都画得很清楚呢,说是先到的济州岛,又继续到了长崎一带。”

山本绘子看二位前辈八卦,有点摸不着头脑:“有证据了吗?不是说是秦代徐福带来的五百童男五百童女,是我们的祖先吗?”

“这件事倒是早有证据,除了《神传富士古文献》对徐福渡来一事早有记载外,现在基因学也证明一些日本人身上有中国云贵一代人的基因。”千手蝶点点头。

“云贵?”绘子瞪大眼睛,显然历史学的不好。

“中国的云南和贵州,秦始皇曾对这里用兵,抓获许多俘虏,所谓五百童男五百童女,大多是那些俘虏的后代。”千手继续解释。

“哇——原来,是俘虏的后代。”绘子尴尬的笑笑。

“是啊,你看到那些高大一些的日本人,大多都有徐仙人后代的基因,日本古人身形矮小,那些人的后代更高大一些,这些早已不是什么秘密,倒是天皇和几个老牌贵族的来历,一直非常隐秘。”瞳子也煞有介事的说道。

“喂,怎么会突然提起这个?”千手蝶警觉的望了瞳子一眼。

“前几天参加一个经济产业省召集的会议,一位老先生,忽然神秘兮兮的塞给我几张新闻打印稿,上面就是这样的内容,还摆出一副主考官 姿态来,问我对这样的事情有什么看法。”

“新闻打印稿?”千手蝶噗嗤乐了。

“千手姬知道是哪个了?”

“他是不是吹起胡子,瞪大猫一样又圆又小的眼睛,嗓音沙哑的说——看看这些近来的报纸,都是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啊?”千手蝶学那人说话的样子,惟妙惟肖,十分有趣。

“哈哈哈哈,就是他,总是喜欢让秘书把网络上的新闻拷贝排版,打印在A4纸上,真是个老古板,怎么?他也去插手你们警视厅的工作吗?”

“这倒没有,以前接过几次投诉,有几家小企业在中国市场上拿到几个订单,那老家伙就把他们的负责人喊到办公室,阴阳怪气的数落一通,说什么同中国人走的近了,也要防止被赤化之类的,那些小企业主都是数字产业方面的新人,思想前卫,从没接触过右翼那套说教,还以为那老古板要敲他们竹杠,跑来报警,总监就派我带着那几个小企业主,去跟老古板吃过几次饭,他们总算放心了。”

“敲竹杠?你的意思是,他想趁着这次风波,落井下石,敲我们竹杠?”瞳子有些难以置信望着对方。

“那倒不会,他只是思想古板,家族中曾经出现过几个右翼军人,搞得整个家族里的人,都那么神经兮兮的,恨不得每次吃饭前,都先大喊一句:愿为天皇玉碎,才肯吃饭,不过,也很可爱的,一群活在过去荣耀里的家伙。”

“原来是这样,从父亲那一代起,就同他打交道,告诫我们对他敬而远之就好,想不到还会闹出这样的传闻。”

“嗯,不了解他的人,难免会被他夸张的举动吓到吧,毕竟一些官员向企业敲诈勒索,都司空见惯了。”

“千手姬怎么看这些呢?我是说那些关于天皇和贵族们来历的传闻?”

“都是左翼里一些人在搞吧,对于这种事,那些古老的家族都是讳莫如深的,从来不多说什么,至于政府也都是三缄其口,某种意义上,这样的传闻也代表了民间一些思潮。”

“因为活在M国人的阴影中,太过压抑了吧。”山本瞳忽然说道。

“哈哈,也许是吧,我们这些警察看起来同政治离得很近,其实都是些小角色,我们只要服从就好了,反倒是你们这些大家族,在一些人眼里,处境会敏感些。”

“过去,这些事都是兄长在处理的,我看他也算不上喜欢,只是习惯了同那些政客打交道。”瞳子流露出一些挫败感,好像在什么地方碰了钉子。

“呵呵。”千手摇头笑笑。

“你笑什么?”

“你们这些受过西方教育,在西方生活过的人,都有一个通病。”

“什么通病?”

“无论是个人私事,还是企业管理,都特别相信所谓的民主、法制,总是喜欢张口闭口大谈M国那套所谓的透明机制。”

“难道不是这样吗?千手姬好像对受过西方影响的企业家,挺了解的呢?”

“追求我的男人里很多都这样啊。”

“然后呢,透明管理,公平竞争,难道不好吗?千手姬不认同这一点?”

“不是不认同,你想想看,那些M国的议员,州长,总统,都是拿着大财团、大家族的钱去竞选的,他们代表谁的利益?他们会给谁公平?会给谁透明?”

“……”

“有时候,你看到的公平,只是一种错觉。”

“希望你的同事不要都和你一样。”

197、不安定因素

瞳子和信虎,都在日本完成了大学教育,之后在父亲的推荐下,选择不同的国家留学深造。信虎选择了中国,瞳子选择了M国。

在M国熏染的现代女性意识,和略带知识分子色彩的精英思想,一向是山本瞳在兄长面前引以为傲的资本,竟被千手蝶如此贬低,实在生气。

她知道千手蝶出身不高,父亲是一名中学教师,母亲是一名全职家庭主妇,虽说现在看起来风风光光,全世界跑遍,那也都是工作后的事情,年轻时没有留学经验,也很少出国旅游。

这样的人,能懂什么M式文化呢?

“呵呵,因为我没有在M国生活过,所以不懂什么叫M式虚伪么?”千手蝶从不示弱。

“抱歉,刚才是我太激动了,”瞳子尴尬耸耸肩,喝下一些红酒,让自己放松些:“我只是不理解,你作为一名执法者,为什么也会有这样的看法?”

“因为我看到的,就是这样一个世界啊。”千手蝶妩媚的脸上,流露出一种悲天悯人的伤感。

“你不应该是这样的人。”山本瞳为对方感到惋惜,也在惋惜自己看错了人。

“我应该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一个革命者?带领所有饱受欺凌的人,举起刀枪,打倒那些大农场主大资本家,瓜分他们的财产和工厂,还有他们在华尔街和瑞士的银行存款,让每一个人都过好上好日子?或者,成为一名人类生物学家,给每个男人装上一副*,让他们自己去生儿育女,每月来一次大姨妈?”

“我说的不是这些,我是说,你起码应该有反抗精神,还有最起码的正义和公平观念。”

“其实你说的这些我都理解,只是,公平这种东西,只存在于特定的阶层之间,跨阶层的公平、公正是不存在的,就像你,和我之间的差距一样,不是靠我的努力和法律,就能弥补的。”

“至少,如果我伤害了你,法律会给你一个交代。”

“……”千手蝶凝视山本瞳的双眼,冷冷的,那眸子里的光,就像两把刀子,穿透了对方。

“就算,就算不是对等的惩罚,补偿也总会有的吧。”瞳子支吾起来。

“杀掉我,然后给我的父母,寄去足够他们养老的补偿金么,或者给的更多些?反正你有的是钱。”

“醒醒吧,瞳子,你是一个既得利益者,一出生就含着金汤匙,享受着别人努力一辈子都无法得到的生活,法律对你们这种人,意义不大。”

“呵呵,我们现在不正同大月财团打官司吗?”

“你自己也不说了嘛,侵犯知识产权,盗用他人技术,就像人们内裤上的尿渍,这样的官司就是走走过场,你们有的是钱,可以请最贵的律师,无休无止的消耗下去,直到一方累了,或者政府出面为你们撮合一下,法律能解决什么问题呢?”

“……”

“还有那些贫民窟里的人们,穷困潦倒,字都不认识几个,没有钱,没有朋友,每天疲于奔命,就为了能吃上下一顿饭,就为了第二天晚上还有个住处,这样的人,你认为,他们会相信法律吗?不会,他们自己都不相信法律,也从来不会想到用法律来解决问题,他们不断的出卖自己,直到有一天,把自己的命都变成了一件商品,有时候几十万,有时候几万块,有时候只是十几块。”

“几十块?”山本瞳讶异的望着对方,根本无法想象对方在说什么。

“黑帮的惯用伎俩喽,如果有哪个帮派杀了人,需要找人顶罪,就找个流浪汉,花几十块给他做一套假的身份。”

“那你们每天都在忙什么?”这方面的话题,山本瞳显然不擅长,只剩下毫无水准的揶揄。

“维持秩序。”千手蝶挑起眉毛,义正辞严。

“法律,不就是秩序吗?”

“法律也只是维持社会秩序的一个小工具啊,对于整个社会和人类的历史而言,秩序的意义,远大于正义和公平。”

“……”

“正义和公平,是一种很个人的事情,往往需要个人的努力,或者朋友的帮助去实现,如果一个掌权者,为了某个人或少数人的正义,而不惜打破整个社会秩序,那个时候,可就真是洪水滔天,谁也跑不掉了。”

“真是让人悲观,我是说你这些话,不过,我还是看到了更多的人,通过法律,解决了很多问题,他们也愿意把自己生活中遇到的纠纷,诉诸于法律。”

“中产者嘛,他们是一个社会的文明样板,他们相信法律,相信正义,相信公平,相信那些美好的社会规则,也愿意运用那些规则来保护自己,尊重他人。”

“……”

“不用这样看着我,想想看吧,他们既不至于沦落到任人欺压,也没有强大到可以买下一两个议员或法官,他们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所以,他们更乐于生活在那个近乎于完美的错觉里,不过,中产者也不是完全没有风险,他们进入上层社会的几率几乎为零,却每天都有可能沦为穷困落魄的无产者。”

“是不是在你看来,我很天真?”

“怎么会呢?你可是山本女皇,你利用在西方世界学到的那些经济法则、交易规则,赚取了那么多财富,不是嘛?你那些财富,难道不是从那些中产者和无产者那里搜刮来的吗?”

“呃,呵呵,是这样嘛?”一股无形的力量,抓住了山本瞳的灵魂,不断把她向后推过去,一直推到墙上,挤压的面目扭曲,“那些经济规律,商业法则,都是客观存在的真理,我只是学会了驾驭它们而已。”

“哈哈哈哈,富兰克林还能用风筝捕捉雷电呢,对吧,把一根铁丝绑在风筝上,放进雷声滚滚的云层,然后把另一端投进贫民窟里,一道闪电过后,大家都烧成了焦炭,对吧,这也是在驾驭自然规律呢。”

“我不是那样的人,我不是。”山本瞳有些激动。

“你只是把自己当成了一个反抗者,对那些处于悲惨境遇中的人,有一种感同身受的错觉,觉得自己就是他们中的一员,其实你不是,对于那些穷困潦倒的人,你,就是他们要反抗的对象,而你,你要反抗的又是什么呢?”

“我……”

“你反抗的又是什么呢?以你今天的财富、权势,在世人眼里,你们这些超级富豪,就像永居于高天原上的众神,你们已经高高在上了。”

“不,不,不是你想的那样,不是人们想的那样,我总觉得,在你所谓的社会秩序之外,还有什么东西,还禁锢着我,在禁锢着我。”

“你现在的状态很危险,就像一辆装满*开足马力,却不知该驶向何方的汽车,你现在最需要的,就是赶紧让自己冷静来,不要让自己成为一个影响社会秩序的不安定因素。”

198、亲向中国

“我?你认为我会成为一个危险分子吗?”

“不是没有这个可能啊,现在的你,能确定自己会把那辆装满*的车子,驶向某个正确的方向吗?”

“连你也这么想吗?”

“那个老古板,是不是还说什么了?”千手蝶真诚的笑了笑,明白了让对方心思混乱的原因。

“和你的腔调很像,说什么,瞳子啊,山本这艘大船你能开向哪里呢?那种语重心长的样子,真是令人厌恶,知道吗?那不是在开玩笑,或者敲诈勒索时的神态,就是不信任,不信任我。”

“哈哈,宁愿他只是为了敲你竹杠么?”

“别开玩笑了,我是真的,真的——”

“充满挫败感?是不是又想起当初——”千手蝶望了一眼绘子,不知何时她已经窝进一边的沙发里,兀自睡了,“想起同哥哥之间的竞争了,他们最终选择了哥哥,那位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太多天分的家伙,只是因为他一个男人,人们就选择了他?”

“不是这样吗?”

“我当时还纳闷儿,你干嘛跟我讲那么多女性被欺压的话题。”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如果你总是这样,执着于这一点”千手蝶长呼了一口子,她感到无能为力,她不知道该怎么帮助眼前这位“受害者”,“就算给你再多的答案,你还是会掉进原来的陷阱里。”

“大而化之,不想回答具体的问题吗?”

“你做了什么?让老古板对你说出那样的话来?”

“这个,我去见了几位左翼人物,有政客,有商界的,最近公司的麻烦,牵扯到孙家,我想那么做会有帮助,不过之前,哥哥也一向跟一些左翼人物有交往的。”

“你去见左翼人物?”千手蝶笑起来,对于山本瞳这一举动,她感到不解。

“连你也认为这样做,是错误的吗?”瞳子如画的眉目间,显露愠怒。

“怎么会呢,只是有点意外罢了,就像你看到身边的同事,本来一直留着长发,忽然换了一个帅气的短发型,你也会感到惊讶、意外,然后,巴拉巴拉问一顿,你是不是失恋啦?为什么突然改变发型啊?就是这么回事,没有什么歧视啊偏见之类的,就是大家很正常的反应。”

“……”

“怎么?你没有留意过这些吗?哪个同事忽然戒烟了,或者忽然抽烟了,哪个有那么一阵子,总是一身酒气的来公司,哪个忽然变得沉默了……”

“我不怎么注意这些的。”山本瞳被问的有些不好意思。

“喔——女皇大人真是严格啊,其实,偶尔八卦一下也没关系的,也算是对别人的一种关心啊。”

“是嘛,我在工作的时候很少闲聊的。”

“哦,那跟你比起来,我可算是不良员工咯。”

“你上班的时候也会闲聊八卦吗?”

“是啊,忙过一会儿,就到处走走嘛,和帅气的同事们开开玩笑什么的,有时候也会偷偷溜出去和男人约会呢,追我的男人那么多,偶尔还是要给他们一次请吃饭的机会嘛。”

“只是吃饭吗?”

“喂,你都结婚了,就不要问这种问题了吧。”

瞳子的脸有些红了,尴尬的笑笑:“我们还是谈点儿别的吧。”

“好啊——新女性同志——说了这么多,真正想说话的,也该说出来了吧,嗯?”

“不愧是千手观音,什么都瞒不过你的眼睛,本来想旁敲侧击,自己得一些结论的。”

“有什么话,就尽管说吧,反正今天说的够多了呢。”

“可以帮我介绍几位左翼的朋友吗?”山本瞳终于说出来心里话,脸上的表情放松下来。

千手蝶诧异的望着瞳子,慢慢摇着手中的高脚杯,一言不发。

“不愿意帮这个忙吗?”如此敏感的问题既出,瞳子急于知道答案。

在日本诸多家族企业中,山本财团一直是公认的右翼势力代表,瞳子说出这种话来,实在令人震惊。

左翼,往往同中国友好,认为日本是大中国文化圈的一部分,希望与中国联盟,借助中国的力量,驱逐M国设在日本的军事力量。这样的呼声已在民间形成一定影响力。

“太突然了,有点反应不过来,如果只是为了同大月财团的官司,大可不必啊,风险太大了,很可能得不偿失的。”

“得不偿失?”

“老古板那些人啊,据我所知,你们近百年辛苦经营,在政界的联盟大多都是右翼势力,现在突然同左翼建立某些伙伴关系的话,老古板他们肯定不会坐视不理的。”

“这一点我也考虑过,不过,为了家族未来,我还是决定赌一把,虽然山本家到绘子这一代,已经没有男丁,但至少在我和兄长有生之年,不想看到它高楼起高楼塌。”

“我不太懂,跟左翼做朋友,就会有未来吗?”

“那天老古板的话虽然让人恼火,不过,也从中看出他们对未来的担忧,说什么有汉心之人越来越猖狂,让我们这些商界表率一定要站稳立场,不能长了他们的气焰。”

“有汉心之心,他没说什么具体的事件吗?”

“没有,”山本瞳摇摇头,“这一点,我也想请你帮忙查证一下,不过,在这之前,我可以向你透露一个消息。”

“?”

“中国的崛起,让M国感到了史无前例的威胁,所以,M国方面希望把M日关系退回到麦克阿瑟时代,不但要强加驻军,更要在多方面加强对日本的控制,把日本建设成压制中国的战略桥头堡。”

“确实有这样的传闻,特高课方面做过调查,说那是左派散布的谣言,目的是强化与M国的矛盾,煽动国民亲向中国,目前已经在新闻平台和自媒体全面删控这样的信息了。”

“不是谣言,在我回归财团的这段日子,翻阅了近几年的财务报表,发现我们在M国的生意断崖式锐减。”

“M国颁布了一些针对外国企业的政策,未来会大力保护M国本土企业,这一点并非针对日本。”

“是的,不过我们做生意的,总不能单靠直觉,我找了当年在M国时的一些同学,他们跟五方大楼和白宫走的很近,他们证实了那条传闻是真的,未来M国不仅会在本土颁布一系列的政策打击外国企业,更会针对日本、韩国,制定一些严苛的关税和贸易政策,这些贸易政策起初会比较温和,借以在日韩攫取大量经济利益,日后会逐步价码,直到无法承受的时候,M国人就会把他们炮制已久的军事计划拿出来,逼迫日韩接受。”

“军事计划?如果是太过分的话,日韩还是有能力拒绝的吧。”

“嗯,按照我那位同学的说法,如果日韩真的接受了M国的军事条约,两国的军队都将成为M国的廉价雇佣军。”

“不会接受那样的军事条约的,我相信我们的民族,不论是左翼还是右翼,他们都不可能出卖日本的利益。”千手蝶的情绪有些激昂。

“军事条约是最后的杀手锏,起初,只是通过一系列苛刻的贸易政策,掠夺两国财富,操纵两国经济,M国一些企业已经开始加大对日韩投资,准备大捞一笔了。”

“这些情报你有确切来源,有想办法通知财政大臣和首相吗?”

“有,不过,看当时首相的态度,他们对M国人的计划,已经有相当的了解,特高课的人也不是吃素的。”

“会拒绝那些不平等的条约的,我相信我们的政府。”

“但这意味着什么呢?千手姬,未来大和民族的国运,总会倒向中国一边吧。”

199、月色下的女人

“原来是这样,看来你早有深思熟虑。”千手蝶妩媚一笑。

“当然,我们都不是小孩子了,知道意气用事的代价。”

“你希望我为你做什么呢,以你和信虎先生能接触到的政界人物,我可是望尘莫及的。”千手蝶不卑不亢的问道。

“政客与商人之间,从来不会有真正的友谊,都只是互相利用罢了,有时候他们给我们的情报,只是希望我们能为他们的政见制造声势,未必是当局真正的决策。”

“你希望我为你打探情报?”千手蝶猫着身子,凝视对方。

“我当然不会强人所难,让千手姬做有为原则的事,只是一些小事,我知道过去当局对左翼势力的控制一向严格,如果有这方面政策的变化,能及时告知,我就很感激了。”

“你想通过这些,来揣测政治潮流的风向?真是太冒险了,其实不论亲中还是亲M的言论和个人,当局控制的都很严格,而且都是秘密进行的,很难说哪个会成为主流的风向。”

“这么做也是不得已,不瞒千手姬,有我这样想法的人,大有人在,大家都为前途担忧。”

“好,我可以尽力帮你。”

“真的?想要怎样的报酬,千手姬尽管开口。”

“那我就狮子大开口了?”千手蝶有意将对方一把。

“不用客气,在我山本瞳的财力面前,没有狮子大开口这回事。”

“给你们的底层员工,涨点工资怎么样?嗯?”千手蝶眉毛一挑,压住了对方。

山本财团单在本土就有近六十五万名员工,算上海外工厂的话,多达三百多万名工人,普通工人的工资涨幅都是按1%到5%执行的,就算按1%,这也不是一笔小数目。

山本瞳显然没想到对方会提出这样的要求,一下子怔住了。

“这个,千手姬不为自己考虑下吗?”山本瞳委婉道。

“我已经为自己买了好几款保险了,养老看病应该不成问题。”

“千手姬真会说笑,就没有其它的条件可以谈吗?”

“不如,就当我们做个期货生意,如果真到了那一天,经济一定会受到影响,就请山本家能够多支撑些日子,不要大幅度裁员,这样可以吗?”

“好,一言为定,不过,别忘了给我介绍几个朋友,虽然过去很讨厌企业中掺杂太多政治问题,然而国运如此,也只好勉强自己去学习。”

瞳子留千手住下,带她到二楼一间客房,佣人早已将窗帘拉好,山本瞳走到窗前,把窗帘拉开一点,“这里可以望见大海,这里的房间,静下来时都会听到一点点海浪声,没问题吧?”

“没关系,我习惯的。”

千手蝶有些微醺,醉眼迷离,送瞳子到门口时,正好看到一位膀阔腰圆的女佣,把绘子也抱了上来,应该是抱到了三楼。瞳子说,那里有一间房是常年为她准备的。

十一点十五分。

靠近墙角有一个宇宙主题的全息灯光雕塑,有三座星系和两座星云,还有其中无数的星辰,构成了一副光怪陆离的魔幻场景,中间位置是一个全息时钟,时间就是在那里显示出来的。

这不是什么新鲜玩意,好像自己上中学那会儿上市的,是中国一家公司生产的,中国是一个能把*做成烟花的国度,现代也会把许多高科技应用于孩子的娱乐。

多少钱来着?不太记得了,不是1888就是1999人民币,反正当时自己买不起,一个暑假打了几份工,积攒下来的钱还是不够,第二年的时候,这个宇宙主题已经不流行了,再也没买到。

有钱人童年的,都不一样呢。

千手蝶把手伸进那团光里,一些强烈的光线穿透了皮肤,皮肤也变成了透明的蓝色。

挨着墙根儿坐下来,千手蝶用力的捂住自己的脸,回想起同山本瞳的对话,有点分不清到底谁占据上风了,她到底想做什么呢?哎呀,真是有些喝多了,有些话都想不起来了。

真是个有野心的女人,如果山本家也投向左翼的话,会引起动荡吧。

千手蝶甚至忘记了自己是怎样来到浴室,把自己泡进那个巨大的恒温浴缸里的。

直到她在里面躺了一会儿,忽然心血来潮,伸起一只白嫩修长的脚,拨开了窗帘,她才被眼前美丽的景象唤醒。

刚才瞳子拉开窗帘时,她以为只是客气的提醒海浪的声音,竟错过了主人的好意。

院子里的灯已经全部熄掉了,远处的灯塔看起来更亮,一束光投射到海面上不断摇摆着。

虽不是圆月,月亮却也足够明亮,近处葱郁的树林,或平坦或嶙峋的滩涂,还有辽阔的大海上,都洒满了银色的光辉。真美,好想下去走一走呢。

酒慢慢醒过来,睡意却更重了,模糊中,看见一道身影,在灯塔下彷徨独步。

是一个长发披肩的女人,虽然看不清脸,但看曼妙的风姿和身段,也心知是一位美人,尤其一双雪白的腿和*的脚,在银色的月光下,散发着比身上的白裙更白的光泽。

她一会儿来到月光下,一会儿又躲进灯塔的阴影里,看不出有什么人陪着,是一个人。

千手蝶望的出神,自己是个耐不住寂寞的人,这么浪漫的夜晚,一定要约个伴儿才行,她想起那个男人,慢慢的夹紧了双腿,大概是酒的作用,或者这夜色实在迷人,想起那一双有力的手,在她的深处撩拨起一阵阵电流,她的身体不住的痉挛着。

她瘫软下来,几乎要融化在浴缸里了,疲倦让她重又回到现实,那个令人无法抵挡的男人消失了。

那个女人仍在那里徘徊流连。

真是没出息。千手蝶咬着牙,暗自骂了自己一句,只是想起他,就已令自己疯狂不已,下次见了不知道还要怎样。

浴室里没有钟表,自己的手表和手机也都脱在了外边,真是的,很晚了吧。

她想起来,却发自己的身体一动不动。

呼,看来还是醉着啊。人真是奇妙的东西,梦境和现实,醉着和醒着,经常让人分辨不清。

忽然,有两个不速之客打破了童话般的幻境,两名全副武装的保安,几乎是小跑着,朝那名独舞的女人冲了过去。

千手蝶心里一紧,用力甩了甩头,好让自己清醒些,她努力挣扎着,想从浴缸里出来。她毕竟是一名警察,本能的保护欲推动着他。

水花扑腾四溅,好大一会儿,她仍坐在浴缸里。

好在那两名保安停了下来,在距离那个女人七八步远的地方,他们只是比比划划的,朝那女人说着什么。

还好,她是安全的。

正这么想着,一阵刺耳的警报声响了起来。

紧接着是一阵沉重的脚步声,楼板剧烈震动,几乎要把千手蝶连同笨重的浴缸都掀起来了。

200、打断

迷离中,千手认出了闯进来的人,正是那名把绘子抱上楼的粗壮女人,她气喘吁吁的,嘴里发出一阵咕哝声。

“哎呀,真是吓死人了,还好只是水漫了出来。”

“哎呀,千手警官,你还好吧,放心啦,只是水漫出来了,这个报警器是这样的,有水漫出来也会报警。”

千手蝶想说什么,张了张嘴,她不确定自己是否真的喊出了声音,于是又提高了嗓门,大声的说了几声谢谢。

“不客气啦,不客气啦,我帮您起来吧,您喝醉了呀。”

千手蝶已经没有拒绝的力气,索性任她摆布。

结实魁梧的女人看了一眼水龙头,哗哗的开着,赶紧拧上。又把地板上的水拖走,这才取来睡衣和拖鞋,还有一条柔软的干毛巾,帮千手蝶一边擦着身子,一边麻利的换上舒适的睡袍。

这女人看起来粗苯,做起事来真是一把好手。

壮女人正扶着千手往卧室里走,身为女主人的瞳子也赶了下来。

一眼看到客人安好,绷紧的脸立马舒缓下来。

“怎么回事?”瞳子问道。

“哦,是浴缸里的水漫出来了。”壮女人一边扶着千手躺下,一边回应着主人的问话。

“不关她的事,是我一直放着水,忘记关水龙头了。”千手蝶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嗯,我知道,那个警报器是我特别设计的,就怕客人喝醉了,一个人泡进浴缸里有危险。”

瞳子这么说时,一脸习以为常的样子。想到这大宅的男主人是一位黑帮头目,这一点倒也容易理解了,这帮人就算在家里,也是要呼朋引伴大醉一场的,留醉酒的客人住下,如何安排照顾,自然也成了功课。

想到这里,千手蝶痴痴笑起来,这粗壮的女人大概也是作如此用,专门照顾那些醉酒的客人,女人自然好照顾,就算是男人耍起酒疯来,她也能完全控制得住场面。不会被人闹事轻薄。

自己竟是被当做耍酒疯的醉汉对待了。真是丢人了。

“嗯,警报没响时,就听到屋里有动静,好像摔倒在浴缸里了,就赶紧过来了。”壮女人望着瞳子,补了一句。

“看你上楼时还蛮清醒的,怎么一下子醉劲儿上来了,不是说自己挺能喝的吗?”瞳子坐在床边,手放在千手额头摸了摸,没发热。

千手蝶想起自己刚才干的好事,一定是想着那个男人自渎,太兴奋了,这才加重了醉意,弄得人都虚脱了。

她当然不会为了辩解自己酒力好,而说出这些,脸上一红,不好意思起来:“嗯,太多酒一起喝,后劲儿太大了,刚才见到窗外有个人,以为她有危险,想出去帮她,谁知道连站都站不起来了。”

听完,山本瞳警觉起来,赶紧走到窗前,拉开窗帘四下张望。

“院子里没人,你看到什么了?”瞳子在窗前扭过脸来,有些惊惧的望着千手。

那粗壮的女人听了,赶紧拿起手机,翻出一个操作页面,打开了院子里的灯,院子里一片灯火通明,一个人影都没。

“不,不是院子里,是灯塔那边。”

“呼,真是被你吓死了。”瞳子重重的拉上窗帘,翻身扑到床上,一下子骑在千手蝶的身上,在她肩头胳膊上拧起来。

“喂,喂,用不着这么大反应吧,疼,疼,疼啊。”千手蝶缩着身子求饶。

“不知道我们家什么情况啊,说什么院子里有人,有危险的。”

“喔——”千手蝶一下子明白过来,是北野纲,三王会的帮主。

在这些黑帮分子眼里,别说是院子里来个陌生人,就是大门口外有什么陌生的车啊人的绕上几圈,都要赶紧打电话喊上几车的人,带着枪啊刀的赶来,保护老大。

一家老小,忽然在某个夜晚被上门寻仇的人残忍的杀掉,这样的黑帮新闻常有。

“是灯塔那边,有个女人,有两个保安气势汹汹冲她跑过去了。”

千手蝶推开瞳子,也下床来到窗前,拉开窗帘向着灯塔的方向张望起来。

只有银色的月光落在灯塔和海岸上,还有婆娑的树影,没有一个人影,连巡逻的保安都不见了。

“走了?”千手蝶怅然若失,不确定那女人是否真的安全,“瞳子,认识吗?那个女人,应该是住在这里的吧。”

“哦,那个女人啊,算是吧,我常见她到灯塔下,就一个人,开始觉得怪可怜的,后来又觉得也是一道别样的风景,有闲情时,也会看上一会儿。”

“不认识吗?”

“我不太关心这种事,看看就算了,不喜欢被打扰,才住这种地方啊。”

“没见到过她的家人,朋友什么的吗?”

“没有,就是夜深了,会有保安喊她回去,应该是她家的私人安保。”

第二天一早,千手蝶为山本绘子做了询问笔录——她的手机中有一个警方客户端,可以直接同警方数据库联网,录下双方问答的视频画面即可,系统会自动提取音频文件,转存一份文字版笔录。

核心问题主要是山本绘子或者说山本家与蓝色剃刀的关系,以确定山本绘子是越狱,还是被人从监狱劫持,这在法律上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性质。

当然不能一上来就问:“你跟蓝色剃刀什么关系?他们救你出狱,是如何联系的?他们是受山本信虎委托吗?”

千手蝶把几个核心问题,分成了几十个小问题,一点一点耐心的向着自己的真实问题前进,有时候还会故意兜几个圈子,问一些毫不相干的问题。

“你和伊万第一次见面是在什么时候?”

“就在那栋楼里,我醒过来后,见到了他,他说他叫伊万。”

“醒过来?什么意思?”

“就是在监狱里的时候,他们用什么东西捂住我的嘴,我就昏了过去,一直到台北才醒过来。”

“在监狱里,他们是如何找到你的?”

“不知道,我听到外边有枪声,有人在叫喊,就扒在栅栏上看,有几个人,蒙着面,在那一层跑来跑去,好像在找什么人,谁大声喊叫,他们就开枪打死谁。”

“不是在找你吗?”

“不是,他们路过我两次,都看到我了,只是用枪朝我比划两下,让我不要叫。”

“他们找到要找的人了吗?”

“找到了,是一个黑人,一个黑皮肤的老人,应该是个黑人。”

“那他为什么又带走了你呢?”

“不知道,醒来后,他们一直让我呆在那个房间里,过了两天,那个叫伊万的才跟我说,他们会保证我的安全,但是我现在还不能回日本,我当然明白他的意思。”

“明白他的意思?什么意思?”

“就是说我还是个嫌疑犯,回到日本会被抓啊。”

“那个黑人呢?黑人老头呢?”

“呃,不知道,他们背着他,到了我的囚室门口,我醒来的时候就没再见过他。”

“在台北期间,你有联系过谁吗?你的父亲?姑姑?任何人都算。”

千手蝶这样问时,一边的山本瞳脸色明显变了一下。

“没有,他们说我要隐姓埋名,还给了我一张伪造的身份卡和电子银行卡,告诉我不要同任何人联系。”

“他们说什么你就照做,你为什么那么相信他们?”

“我没有相信他们,只是,最近惹上很多事,又控告我杀人,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我,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回到日本又能怎样呢?那个伊万,对我挺好的,他人很细心,给我吃的,给我买衣服,我没觉得他是坏人。”

“你有尝试过联系谁吗?”

“有,过了些日子,他们终于答应给我外出的机会,我想问路人借部手机打个电话,至少让爸爸知道我没事。”

“也就是说,你的父亲山本信虎,知道你在台北的事儿了?”

“不,他不知道,我刚跟一个人打招呼,伊万就忽然冒出来,自称是我的男朋友,把我带走了。”

“他们为什么会给你外出的机会呢?”

“喂,休息一会儿吧,绘子已经很累了。”山本瞳忽然打断她们。

201、海滨小路

绘子确实累了,回忆那些事情,耗费了她很大的心力。山本瞳安排侄女到一边休息,自己坐到了千手蝶身边。

“你到底想问什么,你还是怀疑那些劫狱者,是我们买通的吗?”

“不是没有这个可能,就算我愿意相信你们,这也是很重要的一步,必须排除这个嫌疑。”

“那你现在得到了答案了?”

“被你打断了,再问几个问题应该就差不多了。”因为刚刚结束一段工作,千手蝶的职业性格仍在,一点不迁就这位女主人。

“她很累了,没看出来嘛?那并非什么美好的回忆,让她费劲脑汁去想那些,让她身心都很累。”

“我知道,不过,这是很关键的一步,既然我已经答应你们可以在家拘禁,这一点还请能多多理解。”

半个小时候询问继续,绘子接着回答刚才的问题:“起初他们也不肯让我外出,可那间屋子实在太小,空气又不好,楼道里什么味儿都能钻进屋里来,刚开始不但窗子都关着,就连窗帘都是拉着的,我昏过去了,迷迷糊糊的要去医院,他们不肯,还说去医院的话,一旦我身份暴露我就会死的,因为我是重刑犯越狱,警察见了就会直接开枪,他们就让我每天在院子里呆一会儿,后来走的越来越远,不过每次都由伊万陪着。”

“每次伊万都会陪着你出去?”

“是的,不过他又不肯跟我走在一起,说我目标太大太明显,一旦被人发现会连累他,所以就在后边跟着,还总是要我墨镜口罩,戴帽子,我不喜欢戴。”

“你知不知道他们是什么人?”

“不知道,黑社会吧?”

“你没想过报警吗?”千手蝶反问。

“报警?为什么?”

“他们是一伙儿杀人不眨眼的国际大盗,说是*也不为过,比黑社会都惨忍,你见过他们杀人的,你不怕他们?”

“还,还好吧,他们对我还好,而且,他们说了,我是重刑越狱犯,我怎么报警?警察看到我就会开枪的,而且各种公共服务都不能使用,一旦发现我的样貌和身份卡信息不吻合,就会被警方大数据库识别出来,引发警报。”

“所以,你不敢报警?”

“嗯。”

“你有听你的父亲,姑姑,或者哪个朋友,提起过蓝色剃刀吗?”

“没有。”

“伊万,有跟你提起过你的父亲,或者姑姑什么的吗?有提过三王会吗?”

“没有。”

“那他们为什么会带你走呢?你不好奇吗?”

“我醒来就问过了,他们说知道我是山本信虎的千金,说山本财团有的是钱,等风声过去了,就让我爸拿钱赎人。”

“你的回答和前面的问题自相矛盾哦,绘子,你说了他们不让你联系家人的,不联系怎么谈赎金呢?”

“是,他们是不让我联系家人,说要等风声过去,还说什么没想到我是个杀人犯,真是麻烦,他们说查到了我在警方的备案,说我涉嫌杀害石川坊,涉嫌绑架阿部三郎,都是重罪,还说,还说——”

“还说什么?”

绘子忽然失控,嚎啕大哭起来:“他们说干脆杀了我算了,反正拿不到钱的,一个杀人犯没人肯出赎金的……”

“够了,千手,这样下去她会疯掉的,你太残忍了。”

山本瞳冲过去抱住了绘子,怒不可遏的望着千手蝶。

千手蝶不为所动,暂停了手机上的录像功能。

等山本绘子情绪稳定后,千手蝶又问了几个问题才肯罢休。

经过这么一出,山本瞳似乎都忘了昨夜同千手蝶达成的合作,气氛一直非常的尴尬。

“实在抱歉,我们的工作是这样子的。”

千手蝶在手机上完成问询笔录入库登记,非常官方的道了个歉。

答完所有的问题,绘子便小跑着上了楼,只有山本瞳冷着张脸,招呼佣人带千手蝶去取车。

昨夜的热情好客不再,千手蝶独自开车悻悻的离开了北野纲的海滨别墅。

不过,她没有直接回警局或者别的什么地方,而是沿着海岸上一条小路,径直往前开去,朝着那座灯塔开过去。

路变得很窄,前面要是没有可供倒车的地方就麻烦了。千手蝶打开导航仪,确认这条路确实是一条环岛路,在半岛的另一边连接着通往横滨的高速公路。

千手蝶一直开到灯塔附近,路上前后都没有车辆行驶,索性停车下来,走向了灯塔。那里距离窄路不到五十米远。

这是一座半是人工半是天然岛礁的堤岸,海水浸没的地方生满了藤壶和海藻,一些小鱼小蟹受到惊吓,匆忙躲进了海水的黑暗深处。

千手蝶向岛上回望,葱茏的绿树掩映间,隐约露出几座建筑的一角,虽然风格各异,却同样的奢丽宏伟,与其说是别墅,倒不如说是宫殿和城堡,都是巨富豪门的私人领地。

千手蝶四下察看,不见争执的痕迹,至少没有谁的血迹或者衣服的碎片什么的,山本瞳所说应该是对的,那两位保安模样的人,正是那女子家的私人保镖。

至于那女子是谁呢?看那两位保安的态度,比比划划的,并非完全的恭敬,也许是哪户人家养在闺中的女儿,因为受了什么挫折,而变得孤闷乖僻,所以干出这等深夜不睡在海边徘徊不归的事情来,教父母担心,也可能久不出嫁,惹得父母渐渐生出厌烦,就连家中保镖仆人的态度也不逊起来。

更大的可能,是某个富豪养在笼中的金丝雀。因为贪恋荣华和舒适的生活,背弃了真爱的男人,常年守在一位早已体力不济的老人身边,或者那男人有家室,不常来厮守,所以变得郁郁寡欢,深夜难眠。世道艰难,选择过这样生活的女人,并不少见。

千手蝶学她的样子,绕着灯塔转了几圈,始终参不透个所以然来。

这里实在不是什么私会情人的地方,整个岛上最属这里没遮没挡的,无论哪扇向海的窗子,都能看清这里的举动。

也不是个寻短见的地方,这里放眼望去都是浅滩,一直向海深处走去,几十米远处仍可见底,一旦女人下水,那些暗中看守她的人,很快便能将其救回。

千手蝶暗暗笑自己,生活在这种地方,有些小情调的女人每晚来溜达一圈,倒也不是什么太奇怪的事,女人大多是爱浪漫的,月色灯塔下,银辉照遍,如果不是昨夜醉酒,很大可能也会来的。

可还是放心不下,心思一直被那个楚楚动人的女子牵引着,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

有几个人开始朝这边张望,甚至就连北野家的仆人也望了过来。

千手蝶决定先离开,大踏步向车子走去。

这条路实在太窄了,她甚至要站在路基下去开车门。真是混蛋,既然要修路,干嘛修成这样,若是换了大点的车子,都开不进来的。

不由得多看了几眼这蜿蜒的海滨小路,竟看出一些问题来。

这条路遭受过人为的,有计划的破坏。

202、纠缠

千手蝶巡着路基前后各走了一段,更加确信自己的观察,这条路原本是宽阔的,是有人故意把它挖窄的,不仅是破坏路面,就连路基都用小挖掘机挖掉了,虽然海边风化的厉害,有些地方还是可以看出挖掘机铁牙咬出的凹痕。

千手蝶打开了交通路网图,这条环岛路是没有名字的,也没有纳入政府公共道路体系中,却也不属于哪户别墅的私家公路。

住在岛上的人非富即贵,随便哪个从中勾连一番,再去路政管理方面找个负责的人吃上一顿饭,这条路大可以封禁起来,成为半岛居民的私家公路,都不是太费劲的事。

把路面切窄,大多数车辆是行不通了,可自己的豪车更行不通呢。

这不是什么太明智的决定。

不过不管怎样,破坏路面的根本目的,都是为了独占这片风光,或者让这里更清静些,扰乱了上流社会的悠闲生活。

是为了那个女人吗?不想有太多车进来,看到她反常的,近乎疯癫的举动。

不是没有这个可能,如果路面是宽阔的,免不了会有夜行的车辆驶过,若是被好事的人看到、拍到,发到网上去,闹不好会引起不小的舆论呢。

那些门阀巨富,最不喜欢的莫过于自己家的女儿媳妇的,成为社会舆论的焦点,尤其是这种终究不太正常的举动。

千手蝶钻进车里,庆幸自己开了一辆MINI小车。

车辆继续前行, 环岛小路被岸上茂密的林木压抑着,只能看到左边辽阔的海湾,岛上的建筑连个屋脊都望不到,只是偶尔路过几个路口,竖着“私家道路,立行禁止”的牌子,标语用日文,中文,英文三种语言写成,透过厚厚的铁牌,都能看到庄园主人那张趾高气扬的脸。

第一眼看到的时候,还以为是幻觉。

千手蝶踩住刹车,清晰的看到后视镜里,一个女人朝自己挥了挥手。

是来海边玩儿的游客吗?这人穿了宽大的花裙子,戴着沙滩草帽,还有一副几乎遮了半张脸的墨镜。

千手蝶从车窗探出头来,朝对方笑了笑。

这女人的身材真好,千手继续开车,一边寻思着——她并非只是喜欢男人,她也曾在一些女人身上得到快感——那两条胳膊和胸前的皮肤,白的吓人,远远的都能感受到那几乎透明的果冻一般的肤质。

小路沿着堤坝蜿蜒曲折,拐过一个弯时又看到了那女人窈窕的身影,白皙的胳膊和腿沐浴在阳光下,散发着玉一样的光泽。

千手蝶这才意识到,这就是昨夜灯塔下那个女人。

近前时,被那花艳的衣服和时髦的打扮所迷惑,竟一点没想到,远远的看,才从悠远的身影中,看出几分昨夜的寂寥之意,就是那个独自彷徨的女人。

这边的路虽然宽了些,却还是不足以掉头。

真是搞不懂,这岛上的住户,虽说不比平民区和市区那样繁密,也总会有偶遇的时候吧,真不知道两辆车走个对冲,他们会怎么样?

千手蝶一边嘟囔着一边下了车,跑回刚才那个向外凸出的弯道——这里向海延伸的幅度很大,跨出栏杆后,几乎可以看到整个海岸和路上的风光。

那个女人已经不在了,以她走路的速度不可能到灯塔那边,应该是回到了某条“立行禁止”的私家道路上。她回去了。

刚才自己在灯塔那里的时候,她一定在某扇窗子后边望着,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被她看在眼里。尤其是自己绕着那灯塔转圈,完全是学她的样子。

她一定看出来了,自己是因为她才去那里的,所以才来打个招呼。

刚才的阳光从海上过来,一直照在窗子上,从灯塔那里根本望不见窗子里的情况,没有发现她。

也不知道她回到哪条“立行禁止”的私家路上了,不过,至少可以确定她没事,总算有个安慰。

千手蝶有些不甘心的回到车上,踩了一脚油门,快速向着高速路驶去。

就在环岛路进入主路的路口处,竖着一块牌子“非公路段,单向行驶,”一个硕大的箭头,指向千手蝶的身后。

“混蛋,刚才是自己一直在逆行啊。”

千手蝶掏出手机,通过语音助手买了一张到东京的新干线车票。她不想去警视厅了,因为自己连着几天出差忙碌,完全有理由给自己放个假。

实在没忍住对那个男人的思恋,她觉得她需要他,不仅是肉体的欢愉,还有某种来自心底深处的悸动,就像一棵树需要一片土地,一条河流。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那里有些发烫。她干咳了一下,好像这车子里有个班主任辅导员之类的,在监视着自己一般。

三十分钟后,千手蝶踏上了一辆开往东京港区的新干线,繁华现代大受观光客欢迎的新六本木就在那里,她自己则住在高级住宅区麻布。

这个时间点已经过了早高峰,车上人不多。

千手把外套挂在窗口的挂钩上,把包放好,一屁股躺进舒服的椅子里,她翘起二郎腿,正准备睡个回笼觉,因为工作和那女人的原因,早上不觉得,现在又觉得脑袋里微微疼起来,宿醉的烦恼还没完全褪去。

“小姐,不舒服吗?”一个好听的男声传进耳朵里。

若是往日,遇上这么帅气的声音,她一定好好调戏一番,话要出口时,却改了腔调:“谢谢,没关系的。”

千手蝶礼貌性的应付了一下,她自己也有些吃惊,哎呀,又想起那个男人来了。

千手蝶扭过脸去,面壁一般把脸埋进自己的衣服里。看来是该正视一下自己对那个男人的感觉了——混蛋啊,好像恋爱了呢。

那男人把一瓶东西碰了碰她的手,暖暖的,千手蝶瞥了一眼,是一瓶牛奶,还温热。

小帅哥又在发动攻势了。

“对不起啊,我自己带水了。”

为了让对方彻底死心,千手蝶把包里的随身水杯掏出来,在那男人面前晃了晃。

这下看清了,还真是个帅哥,但却不够有魅力,一个奶油小生而已。

“怎么?你找我来,就是为了拒绝我吗?”

男人不依不饶,继续纠缠着。

203、师兄的老婆

“小朋友,有时间呢就多读读书,读不好书呢,就学人家锻炼一下身体,偶尔上街打个架什么的,培养一下自己的男子汉气概,好吗?”

千手蝶有点儿不爽,连珠炮似的奚落起对方来。

“……”那男人仍是望着她的眼睛,一点要放弃的意思都没有。

“只是碰巧坐在一起而已,是不是每个女人,你都要送上一瓶水呢。”

“不好意思啊,我这个样子,是有点不够诚意。”

“好吧,你真的误会了,你不是没有诚意,而是老娘没空儿——”

嬉皮笑脸的男人一下子变得严肃起来,邪魅的望着千手。

一个小流氓,敢在姑奶奶面前撒野,千手蝶媚眼含怒,挺直了身子,双臂暗自蓄力,摆好了攻防的架势。

堂堂千手观音的身法,竟没躲过对方的轻薄,千手蝶被那男人一下子捧住了脸,吻了上来。

她刚要反抗,只觉一股熟悉而渴望的感觉涌上来,千手蝶当下放弃了抵抗,反手抱住了男人。

那男人反手把挂钩上的衣服取下,披在了二人头上。

就像一棵冬天的树,终于迎来初夏的甘霖,千手蝶把自己一遍遍绽放,承接着男人狂涛汹涌的爱意。

许久,男人开始试探着离开,却是千手蝶再也不肯放过,紧紧勾住对方的脖子,肆无忌惮的索取着。

“想我吗?”女人终于软下来,倚在男人怀里。

“嗯,不好意思啊,我这个样子——”

“我知道,你总是喜欢扮神秘感的嘛。”

“千手观音都没看出来,这说明我的易容术不错哦。”

“嘁,累的,折腾几天了,昨夜又喝了酒。”

“辛苦了,那边的事还顺利吧。”

“嗯,都安排好了,你怎么来的?不会是你让那小胖子在我手机里装东西了吧,可别在我手机里做手脚,会被发现的。”

“我知道。”男人说着,掏出自己的手机,送到女人面前。

他点出一张画面,是女人购票信息的截图。

女人噗嗤一下乐了,“哎呀,当时想你来着,就不由自主发了给你,我都没注意。”

“想我?有多想?”男人不怀好意的在千手蝶屁股上摸了一把。

女人没说话,脸上火辣辣的,脸红了。

男人看了看车厢门口的时间,还有三十五分钟才到港区站,拉起千手蝶,把她推进了厕所里。

二人没有回千手蝶在麻布的高级公寓,在地铁里绕过几圈,确定没有引起谁的注意,男人这才带她来到一家酒店,用自己伪造的身份开了一间房。

房门砰的一声关上,二人又如胶似漆纠缠在一起。

千手蝶一点点撕下男人脸上的伪装,露出卫青云的真容。

两个人躺在宽大的浴缸里,千手蝶一点想要从他身上离开的意思都没有,卫青云索性就那么抱着她,不时把水花撩起,浇在她的身上。

千手蝶了讲了那个女人的事。

“也许是哪个养在深闺的女人,想找陌生人说说话吧。”卫青云在她耳边低语。

“有这个可能,只是身为警察的直觉,觉得这件事不可能是那么简单的偶遇,尤其是那个女人给我的感觉,很特别,虽然早上她穿了一身花花绿绿的衣服还有时髦的墨镜,远了看她的身影,还是让人觉得特别的孤闷、忧伤。”

“女文青儿?一直幻想着找个白马王子,等啊看啊,挑啊捡的,直到把自己炼成了忧伤的老处女。”

“哈哈,你是不是对文艺女青年,还是大龄单身女性有什么误会?”当做惩罚似的,千手蝶在卫青云胸口轻轻咬了一下。

“我只是觉得她们太天真,对自己太残忍了,整天看那些心灵女鸡汤,说什么,《这个世界不值得》,《一百种配不上你的男人》,《要么嫁给给白马王子,要么单身》,《有以下999种习惯的男人一定是渣男,姐妹必看》,《女人爱自己,男人才爱你》……”

“哈哈哈哈,你呀,怎么知道这么多?说,是不是对女文青下过手?”

“没有。”

“真的没有?”

“真的没有,我可不喜欢太笨的女人。”

“怎么会——女文青不都是玲珑妙心的么,面容姣好,略带忧伤,聪明恬静,怎么,卫哥哥不喜欢?”

“聪明吗?聪明还信那些鬼话,就算没有荷西,三毛也会爱上别的男人,然后巴拉巴拉写一大堆她和汤姆的生死恋,她和杰克的天涯痴情,或者随便哪个张三李四,可那些女文青,却一辈子都在傻乎乎的找那个什么属于自己的荷西。”

“痴情不好吗?”

“痴情要对眼前人,而不是哪个自己凭空幻想的虚无缥缈的东西。”

“痴情要对眼前人,这句话好,想不到这种儿女情长的事,你还看得挺透的。”

“其实,只要看看那些熬鸡汤的人就好了,人家都结过几次婚了,孩子生了几个,还整天深情洋溢的在那里浇灌什么唯一的真爱,还巴拉巴拉一大堆好男人的标准。”

“你不相信爱情吗?”

“相信,不过,爱情是走心的,婚姻就要走脑子。”

“说起来容易——”

“是啊,麻烦就麻烦,走心和走脑子,每一样要占多少比例,但明白了不行,太糊涂了也不行。”

“你有想过结婚吗?”

“有,不过,又觉得很难,我是个孤儿,从小在孤儿院长大,我唯一接触过的正常家庭,就算是我师父家了,可他也离婚了,我都没见过我师娘,有几次作为练习,我潜入我师兄,看到过他们吵架的样子。”

“留下阴影了?”

“嗯,场面惨烈。”

“你师父是家暴男?”

“不是,他被家暴啊。”

“啊,不会吧?”

“听起来不可思议是吗?我也觉得不可思议,我师父脾气不太好,是很粗豪的人,师娘呢,看照片就是个大家闺秀,温柔恬静,可吵起架来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我至今忘不了师娘狰狞扭曲的脸,那么可怕,甚至觉得有点儿丑陋,还有我师父,跪在地上的样子,窝囊死了,怎么看怎么觉得没出息,在外边多风光啊,挺起胸膛,认识的人见了,总要点头哈腰的。”

“我也见过这样的人,在婚姻中迷失了本性,失去了自我。”

“嗯,所以有时候我觉得像我师兄那样,也挺好的。”

“你师兄,结婚了?”

“嗯,娶了个普普通通的女人,甚至有点儿笨,有点儿丑。”

204、回忆杜杀

“怎么可以这样说她,那是你嫂子啊,你跟你师兄感情不是挺好的嘛。”千手蝶抬起头来,有些生气的望着卫青云。

“我说的是客观事实,没有看不起人的意思,而且,我师兄也肯定这一点。”

“……”

“我师父相貌堂堂,师娘那么漂亮,可想而知我师兄多帅气了,人又高大阳刚,学历又高又有本事,而且脾气还特别温和,简直是完美男人,嫂子也不是太差,但跟师兄站一起,就明显的笨了丑了。”

“哦,那你师父没说什么?”

“师父没说什么啊,觉得挺好的,乐呵呵的,倒是师娘对师兄的婚姻很不满意,觉得嫂子出身低微,样貌才干都不怎么好。”

“她说什么了?”

“不知道,只知道我师兄结婚,她没来,本来我还以为可以趁机见识一下师娘的风采呢。”

“啊?这样做确实过分了哦,儿子结婚都不来,就算对儿媳妇再有意见也不该这样,那你师兄怎么办?”

“我师兄?天底下属他主意最大,他才不忌讳那些个,等了会儿见师娘不来,他就打了个电话,说婚礼开始了,然后就乐呵呵办他的喜事去了。”

“是不是有很多人,觉得你嫂子和师兄不配?”

“嗯,是啊。”

“那他呢?怎么想?”

“他不在乎看别人的看法,有一次他还跟我说,绝对平等、对等的婚姻是很难得的,两个绝顶聪明又脾气投缘的人,相遇的概率很小,而且就算相爱,结婚了也未必长久,还特别语重心长的对我说,男人也好,女人也好,要么找个比自己很强的,要么找个比自己很笨的,所谓包容,总是要一个人用自己的胸怀去包住另外一个人,不可能两个人互相包容的。”

“他们幸福吗?”

“两个人还挺好的,我嫂子人挺好的,每次我去他家,都给我包饺子吃,我师兄忙,得空儿就带上一家人出去玩儿,每次回家都买嫂子爱吃的零食,各种她喜欢的小玩意儿。”

“那他们有共同语言吗?”

“有啊,我也问师兄这个了,他说,人和人之间不可能完全一样的,嫂子的工作他看不懂,他的工作对谁都不能说,两个孩子,还有家里那些柴米油盐酱醋茶的杂活事儿,就够俩人忙的,怎么会没有共同语言呢,俩人一起琢磨做饭,一起琢磨怎么教育孩子,要不要打,怎么打,还有床单被罩要不要换了,哪块儿地板又坏了,总是说不完的话题。”

“那你嫂子也不笨,你师兄更大智若愚啊,这样倒是挺幸福的。”

“是啊,后来大家也都觉得我师兄的做法很对,就连我师娘都被感化了,还主动打电话给我嫂子,让她有时间多带孩子来奶奶家玩儿。”

“你师兄对你师娘就没意见?”

“没,好像也有点儿,你想啊,师父师娘离婚,他选择了很师父的,他那么小,本来法官是判给师娘的,他自己主动提出的,他每个月去看望一次师娘,就算那次婚礼事件后,他也是老样子,该打电话打电话,该去看看去看看,就好像没那回事儿一样。”

“你师兄是不是很少表露自己的不满,尤其对家人啊朋友的?”

“嗯,是啊,所有的风啊雨的到了他那儿,都风平浪静了。”

“喔——”

“怎么了?”

“他是在委屈自己啊,牺牲自己,这样的人,也挺可怕的。”

“可怕?是啊,有时候我觉得那些师兄弟在他面前,比在师父面前都老实。”

“那你呢?想过结婚吗?”

“哈哈哈哈,小时候老琢磨着把谢灵嫣娶了。”

“你笑什么?青梅竹马的,很正常啊。”

“嗯,后来就不正常了。”

“你俩怎么了?”

“太熟了啊,小时候还偷偷看她内裤,在脑子里想象女人的身体到底什么样子,后来长大了,越来越兄妹,回想起小时候那些事儿,都有一种兄妹*的罪恶感,哈哈哈哈。”

“那她知道你小时候想娶她的事儿吗?”

“知道,玩过过家家啊。”

“喔——”

“怎么?你看你,生气啦?”

“没,怎么会呢,我又不是十八九的小姑娘。”

“可别误会啊,她不结婚可跟我没关系,她谈过恋爱的,不过,那个男人为了救她,牺牲了。”

“啊?也是警察?”

“是啊,他们是搭档,有一次到台湾执行任务,那个男的为了掩护她,被一帮毒贩乱枪打死了。”

“喔——”

“我第一次看她哭的那么伤心,趴在我肩膀上哭啊,整整哭了一个多钟头。”

“……”

“当时我心里就想,那死的可是我未来的妹夫啊,这我妹不成了守活寡啦!”

“你去帮她报仇啦?”

“是啊,我偷偷跑到台湾,把那帮人全都杀了,那也是我第一次杀人,一杀就杀了几百个,我追他们,追了三天三夜,直到把他们所有人,都杀光,现在想起来,我那会儿一定是发疯了,浑身是血,龇牙咧嘴的,杜杀说,第一眼看见我,就跟看见血鬼似的。”

说不吃醋,千手蝶心里还是一酸,嫉妒起来,抱着卫青云的胳膊搂的更紧了。

“你那会儿认识的杜杀?”

“嗯,是啊,那会儿就认识杜杀了,我也是从那会儿开始戴上面具的,在群星之城有好多跳蚤市场,其实就是破烂市场,一些小孩子去大垃圾场捡来那些看着还能用的玩意儿,卖给各种小铺子小摊贩,修修补补,卖给那些群星之城的居民们,那个面具就是在那种小摊子上找到的。”

“杜杀,一个挺有风格的黑帮分子,听说他建成的极乐世界堪称人间乐土,你是在群星之城找到那伙毒贩的?”

“嗯,他们的老巢就在那里。”

“杜杀不是挺喜欢管闲事的嘛,你在群星之城到处杀人,他肯放过你,还跟你做朋友?”

“他对毒贩没什么好感,只是大家都在群星之城讨生活,井水不犯河水,互相之间没什么往来,杜杀不碰毒品,一些毒贩也不允许进入极乐世界,当时动静闹得很大,那伙毒贩出了悬赏,发动整个群星之城的人来对付我——”

“整个群星之城几百万人,一起对付你,那你怎么逃出来的?”

千手蝶一下子坐了起来,虽然情人在眼前安好,还是被当时惊心动魄的场景吓得后怕。

205、共享大脑

“仗着自己一身本领,哪儿会逃啊,再说了,那些人也不是傻子,第一天我就杀了那帮毒贩一百多人,他们也就是跟着起起哄围观一下,有几个贪财不要命的,刚上前就被我弄死了,吓得那帮围观的连大气都不敢出,可还是不断有人冲进大楼里围着我,我狠劲儿上来,干脆杀一个就扔一个下去,把那些毒贩的尸体全从楼上扔了下去,群星之城的人一看,这钱有命挣没命花,也就都散了。”

“是嘛,这么厉害,”千手蝶终于放心下来,故意说道:“群星之城藏龙卧虎,就没几个高手去找你麻烦?”

“嚯,你还不了解我吗?你觉得在我面前,什么样的人称得上是高手呢?群星之城的确有几个厉害角色,可人家也不是几个钱能买动的,一些练家子看过我出手,也就识趣儿的走了,反倒是几个愣头青枉送了性命。”

“那杜杀呢?”

“开始我也以为他是来找麻烦的,他带了几个人一直在我后边跟着,不远不近,不离不弃,我转身冲他们比划几下,意思是让他们想动手就快点,他连忙摆手,表示不会动手,只是看看。”

“哈哈,还有这样的人。”

“嗯,他是个很有意思的人,他问我为什么要对那帮印尼佬赶尽杀绝,因为那帮人都是来自印尼的邪教分子,人数虽有几百,但却十分团结,对外十分残忍,所以大家都叫他们印尼佬,我告诉他,我一个朋友被他们杀了,然后他很严肃的问我,是不是个警察。”

“在那种地方,自称警察的朋友可不是明智之举。”

“是啊,可有时候,我的确不是个明智之人,我点点头,告诉他们那警察是我的妹夫,跟这件事有关的人,都得死。”

“然后,他就把你当成了朋友?”

“算是吧,他嘿嘿一乐,拿起他那大喇叭就喊起来,这里有个警察的姐夫,来找印尼佬寻仇喽,大家都给我听好了,不管是谁看到了印尼佬,都给我揪出来,谁敢包庇,就是跟我杀万夫杜杀过不去。”

“他在帮你?”

“嗯。”

“真是奇怪,他听说你是警察的姐夫,反倒来帮你,还有他不喜欢毒品,是真的?”

“嗯。”

“呵呵,混黑道的不碰毒品,都是电影里的套路,想不到现实里也有。”

“是啊,有时候我也看不懂他,在极乐世界里人人平等,就连酒女和酒保都没人敢碰,还有那些打扫卫生的大妈,都是平等的,谁敢看不起她们欺负她们,都会被惩罚,然后永远驱逐出去,不准再来。”

“哈哈哈哈,他是佛陀吗?”

“佛陀?他那样子倒是挺像济公和尚的。”

“你没问过他吗,为什么不喜欢贩毒的,当时为什么帮你?”

“问了,他说那种事说出来,他就没法在黑道上混了,我只要相信他对我绝对没有恶意就好了。”

“喔,一个有故事的人呢。”

“你知道他?”

“当然了,群星之城的教父,总得做做功课吧。”

“那你没查出点儿什么来?”

“你要是问他为什么讨厌贩毒的,我也不知道,他十四五岁之前的记录几乎没有。”

“喔,一个怪胎,一定有很奇怪的过去。”

“你呢?没想过潜入他,看看他脑子里的想法?”

“没有,”卫青云扬起脸来,良久,才又问了一句:“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把所有人的大脑,全都连接起来,会是什么样子?”

“把所有人的大脑连接起来?我不是神经潜入者,不太能想象那种事情。”

“不说所有人了,比如说两个人吧,他们的记忆、知识、思想、性格、情绪等等,完全共享,并保持时刻通连状态,一个人所见所想,另外一个人也能同时看到知道。”

“我的脑袋里住着个卫青云,你的脑袋里住着个千手蝶,我知道的你都知道,你知道的我也知道,听起来挺厉害的,但又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

“是吗?说说看。”

“那样就相当于把两个原本独立的人,混叠在一起,渐渐融合成了一个人,一个全新的人,那原来的两个独立的个体,又算什么呢?”

“是,这件事的确非常威胁。”

“你尝试过了?”

“还没有,只是很早以前有过这么一个想法,刚才你问我有没有潜入杜杀,如果我把所有的朋友都潜入一遍,那又算什么呢?他们在我面前毫无秘密和过去可言,甚至还可以根据他们的过去推断他们的言行、未来。”

“不要说这些了,你吓到我了,我觉得那种事挺可怕的。”

千手蝶从卫青云怀里爬起来,穿上睡袍逃进了卧室里。

卫青云苦涩的笑了笑,她的反应很正常,她害怕,说明她真正理解了那件事。

千手蝶仍对那名灯塔下的女人念念不忘,准备继续追查下去,而卫青云一边则会对孙耀儒父子展开保护。

唐纳德一定也在怀疑,有人窃取了他们的消息——他们一直在背后对山本家有所图谋,当初孙仲文半路杀出,抢走了山本贵一的大脑,他们一定便起了怀疑。

至于在狗岛上,他们未必是为了山本绘子的照片而来,很可能只是想看看到底是谁设了那个局——他们认为布局的人,至少应该与窃密的人是同一伙人。

而两次行动,都遇到了孙仲文。孙家很有可能会成为他的目标。

他已经提醒孙家父子加强个人安保措施,并找了几位朋友,帮忙保护他们的安全。

至于他自己,则会和林小虎一起,去一趟泰国。

“去泰国?偏要这个时候去吗,该到收网的时候了吧?”

“收网,还得有一段时间呢,我们还不知道唐纳德到底想要什么,山本贵一的大脑,很可能只是一个线索,他们想要的应该是大脑里记录的某些信息,或者什么东西,不知道他想要的东西,就很难设陷阱下香饵。”

“在泰国发现了什么吗?”

“嗯,那个蛇女,不久前在那边做过整容手术。”

虽然没有查到蛇女等人的直接情报,林小虎却整理出一份死亡名单,看起来颇有价值。

206、零,与黑暗法则

自从狗岛事件结束后,林小虎一直设法寻找唐纳德和那名蛇女的情报。

他们的样貌,唐纳德穿着的衣服,还有那艘船和直升机,都成了他查找的线索。

越是追查,越是感到绝望。

唐纳德,蛇女就像两个不曾存在过的人一样,各国政府公民数据库、网络、暗网,一个字儿、一张照片的记载都没有。

这样的人已经完全放弃了世俗的生活,放弃了世俗的名利、地位、财富,当然,因为没有合法的世俗身份,他们也无法享有这些。

他们就像生存于平行世界的幽灵。一个庞大无形,却把人压得喘不过气来的幽灵。

“邪性啊,真是碰上硬茬子了,这帮家伙比黑客都黑。”

林小虎嘟囔着,作为一名黑客,他深知越是那些藏得深的主儿,越是强大,他们放弃的越多,挂碍也就越少,他们只是为了一个单纯的目的活着。

比如网络世界最为著名的黑客,“零”,就是如此。

不管你是五方大楼,还是克里姆林宫,或者军情六处,还是哪个暗网中的秘密组织,在他眼里都是透明的,去哪都跟进自己家卧室一样。

然而二十多年了,大大小小的黑客,却连他是男是女都不知道,只知道他有个口头禅“我喜欢。”

他偶尔也会在暗网中临时开个论坛,跟大家交流一下网络和数字技术——当然,会设置重重的关卡,只有突破那些关卡的,才有资格与他一谈。

他从来不倒卖信息,他破译各大财团、科技独角兽、政府情报,只是为了好玩儿。

想到“零”,是因为恐惧,一种来自黑暗深处的恐惧。

林小虎曾经和零有过对话,和所有人的感受一样——零,是一个很好相处的人,和蔼,幽默。

但你不能冒犯他。

曾有人试图追查零的下落,结果自己被扒了个底裤不剩,所有的个人信息被晒到网上,包括他们曾经入侵种种企业、政府的犯罪记录——对于一名黑客来说,这就等于判了死刑。

他们也的确死的很惨。黑客并不像神经潜入者,每个人都至少拥有一定的格斗能力,很多黑客要么骨瘦如柴,要么胖的只剩下一团脂肪,毫无自卫能力。

那些想杀他们的大财团、情报局,都不需要花大价钱,随便花点小钱,买几个市井流氓,就能让他们死的很难看。

更重要的是——没有哪国政府,真的会去保护一个黑客的。

零,渐渐的在黑客心目中,成了一个绝对强大的存在,一个恐怖的存在。

人们害怕他,犹如害怕无垠而神秘的宇宙。

而唐纳德一伙儿就是如此,隐于黑暗的深处,就像一个巨大的随时可能穿越而至的宇宙黑洞。

“找不到就算了,反正他们还会出现的。”卫青云拍着林小虎的肩膀。

“呵呵,不,不,那不行,”说话时,林小虎的整个身体都在微微的颤抖,声音里更是传递出明显的恐惧,“不能就这么算了,这会让人睡不着觉的,正面杠不行,就用笨法子,这种敌人,必须在跟他们交手之前,得到一点情报,不然会死的很难看。”

“谢啦,兄弟。”

“滚,瞎比客气。”

不能直接查找蛇女的信息,林小虎干脆从纹身师、整容师,甚至外科医生入手查起。

一条死者纪念信息给了他启示——一个名叫HJ的电子核歌手,在FB上发了一条短博客,他的纹身师在一场车祸中丧生。

之前,林小虎一直纠结于结算方式,就算伪造身份伪造电子银行卡,在各大银行中也会留下消费记录,总会有点蛛丝马迹。

也可能使用黄金和白银,表面上看黄金和白银不会留下消费记录——事实上,地下社会的黄金白银,仍会在玄门的数据库系统中留下痕迹。

全世界政府对有组织犯罪的态度都是一致的。

随着黄金成为地下社会主要的结算工具,在飞机、高铁、火车、地铁、公交,乃至网约车等等所有受到政府管理的交通工具,还有酒店、商场等公共场所,对于黄金的流通都严加限制。

任何个人携带超过二十克以上的黄金都要到警方备案,否则一旦被查到,将会以私运黄金罪处以一年以上刑期,五公斤以上者会被判处死刑。

玄门,便应运而生。它是一家横跨全球的地下银行,专门为地下社会提供大家所认可的货币——黄金、白银,角子。

在玄门,也会留下金币使用和流通的痕迹。

林小虎用了三天时间,筛查了两种结算方式,都没找到可疑的线索。

没有结算方式——除非那名纹身师,整容师死了。因为地下纹身师、整容师,从不赊欠挂账。

“你怀疑每次纹身、整容后,蛇女就会把纹身师整容师杀死?”

“嗯,可能性很大,像她这种规模的纹身,尤其这种改变肢体组织的,起码一公斤黄金起,全球地下纹身师整容师的价码都差不多,我按这个黄金标准,搜索了玄门内部各地的黄金提取情况,近几个月内,都没有符合条件的,把纹身师杀死的可能性很大,因为很多纹身师都会在自己的作品目录中晒顾客的纹身照片的,就算客人不让拍照,他也会把设计草稿晒一下。”

“……”

林小虎打开电脑中蛇女的照片,指着她身上的纹身念叨着,其中有几个部分,被他用红线框了起来。

“你看这几个部位,虽然都是蜥蜴或蛇类主题,也都尽量往同样的风格靠拢,但还是可以看出纹身技法的不同,不是同一个纹身师,一般纹身爱好者,都喜欢找同一个纹身师。”

“为什么?”

“习惯吧,我没纹身,不太了解,也可能是出于保护隐私吧,说实话很多人纹身的部位都挺敏感的,找同一个纹身师,有点类似一夫一妻制吧。”

林小虎一边闲聊,一边打开了一个搜索引擎,用中文、英文两种语言,键入了纹身、整容、死三个关键词。

8965条相关信息,有些还配了比较血腥的图片。

林小虎把搜索内容闪速拷贝下来,迅速关闭了那个搜索引擎。

那是一个非常特殊的搜索界面,只有一个长条形的输入框,哑黑色UI风格。不同于任何一款大众熟悉的搜索引擎。

“你这是什么搜索引擎?”

卫青云发现,每次林小虎用完这个,都会及时把它关掉,而且这个搜索引擎——能直接检索联合国的全球人口数据库,甚至还有军情六处,五方大楼的数据信息。

“零搜索。”

“什么?”

“就是一种超级搜索引擎,因为是零分享给我的,所以我叫它零搜索。”

207、吉屋招租

“零?就是你说的那个什么耶稣,还是上帝一样的存在?”卫青云舔舔嘴唇。

“嗯,他是一个巨大的谜语,又是一个巨大的矛盾,他自己隐藏在全世界的背后,却又把全世界都翻了个底掉,这个搜索引擎,就是他分享给我的,用这个可以瞬间突破一些秘密数据库的秘钥,直接捡取里面的内容。”

“分享给你?没给别人。”

“单独发我的,是不是还给别人了就不知道了。”

“这么说,你跟他还有点儿交情,那请他帮忙查一下唐纳德的事怎么样?”

“他消失了,已经好几年没开论坛了,前阵子有零的粉丝,个人也是黑客高手,自称在潜入五方大楼一个数据库时,有一个人比他快了三十分钟,而且那人还给他留了个后门,拉了他一把,那手法漂亮极了,他兴奋的宣称零又回来了。”

“那找他啊。”

“他不开论坛,怎么找?”

一共8965条信息,当然不可能一条条审查,而且独立去看个别信息,反而不容易发现问题。

全世界有三百五十多万纹身师、整容师,其中合法的注册纹身师整容师三百三十六万,十四万纹身师整容师为地下工作者,合法注册纹身师中,还有十三万人有过非法结算记录——也就是从事过地下纹身、整容服务。

也就是说,单从地下纹身师整容师的死亡记录里去找,未必会有正确结果。

这些纹身师和整容师死因五花八门,车祸跳楼溺水,割腕上吊刀捅,还有几个马上风……

死亡地点也是五花八门,真的遍布世界七大洲——有个家伙带着女朋友去南极看企鹅,一时性起,嘿咻的时候,衣服被企鹅偷走,俩人都冻死了。

林小虎嘟嘟囔囔,一边把想到的检索条件,写在一个小本子上。

“喂,拒绝结算,杀人灭口,应该是刚做完纹身,就被杀死在工作室里的吧。”卫青云提醒了一句。

“嗯,有道理。”

林小虎修改了检索条件,从8965条信息中,抽取出4700多条,也就是说这些人都是死在自己的工作室里的。

其实也正常,就算自杀,一般也都是在自己熟悉的地方。

“然后呢?”林小虎冲卫青云眨巴眨巴眼睛。

“你刚不是在蛇女照片上,画了几个框框嘛,好像是六个,也就是至少六个不同的纹身师、整容师死了,一个人杀人,尤其是成熟的杀手,手法上往往都会有相似之处。”

“那就先合并同类项,上吊,割腕,跳楼……”

林小虎不断细分,一共分出来二十八组,这样每一组也有几百人,少的也有几十人,距离答案还是有一段距离,而且到底哪一组更有可能,也无法确定。

卫青云看了几遍,选择了其中一项——心脏衰竭死亡。

“这个?”

“嗯,很多地下纹身师整容师混那个圈子,都有毒瘾的,甚至一些人在工作之前,还会先吸上一点,常年吸毒的人,很容易死于心脏衰竭,这样的死法最不容易引起怀疑。”

“来咯,死于心脏衰竭,364人,还真是不少啊。”

“还是有点儿多,匹配一下他们的个人作品,有蛇、龙、蜥、鳄类风格的,划出来。”

“OK,174人。”

“从这里边找一下,最近三个月内的死亡案例。”

“7人,中国一个,摩洛哥一个,泰国一个,墨西哥一个,巴西两个,芬兰一个,不过,这好像也没个头绪啊。”

林小虎说着,把七个人的个人资料,全都搜出来——这种人为了招揽生意,往往会在一些圈内论坛、社交平台,开设个人账户,分享个人作品、生活情趣什么的。

没什么收获。

“蛇女不可能在网上预约的。”林小虎自言自语。

“嗯,她可能连个人手机和电脑都没。”

“这大概就是撞南墙了吧。”

“怎么会呢,回到刚才174人那组,检索一下,在过去这么多年里,这六个国家,因为心脏衰竭死亡的纹身师、整容师,各自是多少,只看这六个国家的。”

“中国一人,摩洛哥二人,泰国二十三人,墨西哥五人,巴西三人,芬兰五人。”

“泰国吧。”

“墨西哥,芬兰也有可能啊。”

“她至少杀了六个人,不可能两个国家那些都是她杀的吧,而且看她的肤色、体型,八成是黄种人,泰国的概率最大。”

“那就通知洪天宝买机票喽。”

那名最近死掉的泰国整容师,叫巴佛,四十五岁,本来是曼谷一家国际医院的外科医生,医术不错,人品看起来不怎么样,因为性侵女患者,而被吊销医师执照,终生不得再考。

因为个人喜欢画些油画,对于一些古老的神秘主义文化、人体改造也十分感兴趣,后来在芭堤雅开设了一家纹身、整容所。

因为巴佛不能再获取医师执照,那间整容所也是以他老婆的名义注册的,但纹身和整容的工作都是他来做。

四十七天前的一个清晨,妻子发现他死于工作室里,警方得出的结论是因为吸食了过量的欢乐豆(一种新型毒品),导致心脏衰竭死亡。

林小虎黑进了芭堤雅的警局,找到了巴佛的死亡档案。

看来当地警察对这位巴佛的死亡,毫无同情和怜悯可言,现场几乎没做勘察工作,只有几张尸体的照片,还有一份胃液、血液的法医鉴定报告,认定是毒品吸食过量导致心脏功能衰竭,心脏骤停死亡。

在芭堤雅,过去还有十一名纹身师、整容师,因为长期吸食毒品导致心脏衰竭,吸食过量后心脏骤停死亡。

另外十一名,其中六人在曼谷,五人在普吉岛。

所有二十三人的资料,林小虎都已经检索齐全,拷贝在两个人的手机里。

“先从芭堤雅开始,从这个巴佛开始。”

卫青云和林小虎伪造了一套身份和电子银行卡,飞机落地曼谷后,直接包了一辆车来到芭堤雅,找到了巴佛工作室所在的那条街道。

事情比想象中的还要顺利。

二人很快找到了那家名为“喜佛”的纹身店,只有一个不大的霓虹灯招牌,竖挂在门口,一些小灯泡都已经破碎了,积满了灰尘。

门和窗子都装着卷帘铁门,看不到里边的情况,不过门上窗子上,都贴着一张早已脏兮兮的A4纸——吉屋招租,下边是一行手机号码。

告示是用泰文、中文、英文三种文字打印上去的,看样子也贴了些日子了。

卫青云检查了下卷帘门和窗子的锁头,没有被撬动的痕迹,这店大概在巴佛死后,一直关着。

208、无界探员

这是一条脏街,白天游客们不好意思来,晚上来了不想走的地方。

已经快中午了,很多店铺、场所都关着门,还有一些半卷着铁门,只能看到店铺里柜台、和老板的来回走动的腿脚。

这里挤满了大大小小的赌场、妓院,各种看似正经的店铺里,藏满了毒品、枪支、烟草,以及各种走私、仿造的名牌包包、服装、鞋子、皮带,还有各种佛具店、古董店,但大多来路不正,实在有辱佛名。

卫青云二人假装来自香港的游客,同时又是纹身师和整容师,想在泰国开一家纹身店,所以才来到喜佛看看。

二人在胸口、胳膊上贴了假皮,伪造了纹身,脖子、手上戴着粗大的白金、钛合金、藏银,皮的、藤的等等,各种材质,各种风格的项链、手镯、戒指、扳指。

头上戴着两个特大号的红骷髅耳机,金属核、电子核、哥特摇滚等等风格的音乐开到最大声,不断滚动播放着。

站他俩身边,都能听见耳机里杀猪一样的惨叫声——一直觉得电子核、金属核那些所谓的死人嗓、水喉嗓,跟猪的惨叫差不多。

他俩平时不这样,为了工作才戴,体验一下才发现——这样的人生,真是不堪重负,那些手镯、项链、大耳机的,太他喵的沉重了。

两个人很快就进入了角色,走路说话,都一副嘻哈摇滚风。

卫青云猜的没错,那手机号就是巴佛老婆的,卫青云打过去,用泰语夹杂着英语,一口一个巴佛前辈的唠叨起来。

听那女人的态度,他们夫妻关系也不怎么样,而且她身边一直有个男人在哼哼唧唧的。

说是那家店铺还有一年半才到期,因为死过人,想转手没人要,想请庙里的大和尚做套法事,要钱太多划不来,所以一直空着。

整套纹身、整容的设备都在,还一部分药品、颜料仍在保质期,都可以打折转让。

一听说是香港来的,女人态度大变,开口就问能出多少钱,卫青云说了个数,女人骂骂咧咧的挂了电话。

“嚯,这么大火气?”卫青云撇撇嘴,收起电话。

“八成是觉得我们外国来的,没诚意,”林小虎喝着可乐,乐呵呵的,“可说好了,电子锁、电脑我行,这种弹簧锁,我可不行。”

“我也不行,得找个开锁的。”

“怎么?就这样大白天的,找个开锁匠来,那不成明抢了吗?”

“搜一下他老婆的照片,身份信息卡。”

林小虎照做,搜出来一看,是个肥婆。

“哈哈哈哈,委屈了,兄弟。”卫青云一脸坏笑。

林小虎当下明白了怎么回事,不过来都来了,只好照办。

两个人找了个热闹的小旅馆住下,不到两个小时,卫青云把林小虎整成了巴佛老婆的样子。

还需要一张身份卡——找锁匠开锁,这是必须的。

每一个锁匠,以及所有需要验证身份的单位,都会有一个警方监制配发的验证终端。那是一台手机大小的设备,也可以把验证软件安装在电脑中。

随着电脑和数码知识的普及,伪造身份证已经不是什么难事,各国政府、银行的安全部门,每年都要花费数千亿人民币的成本,来不断升级身份验证系统,以维持正常的金融和社会秩序。

不过,现在最基本的验证模式,仍是——人脸、指纹、身份卡,三者合一的验证模式,三份信息同时传到警方数据库中,全部吻合者,才能验证通过。

当然了,人脸也可以伪造,很多直播平台的小姐姐,化妆术完全就是易容大师水准。

指纹也可以伪造,但是一般情况下,人都是十个手指头,所以,警方的辩伪方案是——只备份一个手指的指纹,只允许三次输错机会。

这样一来,安全性就大大提高了。

防君子不防小人嘛,至少全球95%以上的黑客,是无法侵入某地区的警方数据库的。

林小虎,则属于另外的5%。

脸,伪造完成。身份卡,直接在警局数据库中拷贝一份。麻烦的还是伪造指纹。

巴佛老婆留在警局的指纹是右手中指。

伪造指纹有两种方法——

1,手指翻模,制作指纹套。

2,在有一枚指纹拓片的前提下,使用超写实绘版机,在特制模板上画出指纹,然后翻印指纹套。

翻模法,必须有本人的手指才行。现在巴佛老婆,已经回到曼谷,不定跟什么样的一群人混在一起,找到她,然后在她神不知鬼不觉(灌醉。催眠。打晕???)的情况下,套取她的指纹,至少得十个小时以上。

画,更麻烦,而且现在没有超写实绘版机。

“找根相似的手指,怎么样?”卫青云出主意。

“不怎么样,现在的指纹识别系统相当发达,完全可以识别出0.0001毫米之间的差异,包括挤压变形导致的指纹网络的变化,都可以计算出来,就算我们用高倍放大镜看着相似度极高的两枚指纹,在指纹识别机里,都能分辨出来。”

“那就只好去找巴佛的老婆喽。”

“也不是完全没办法,速度够快,只是有点儿冒险。”

“很危险吗?”

“嗯,入侵警方数据库可是重罪,被发现的话,全球的国际刑警还有各国警察都会通缉我们,验明正身,即可开枪,不会留面子的。”

“暴露率很高吗?”

“80%以上吧,警方还有银行那些电脑大师也不是白给的,除非——”

“除非什么,快点说。”

“除非有一个特别高级的警员肯帮忙,用一下他的安全秘钥,也不用实体,给我序列号和密码就成,我远程用一下。”

“这么麻烦,干脆我把那开锁匠催眠不就成了,这套路我熟啊。”

“不行,*是锁起来的,必须是顾客申请,警方发回验证码后,开锁匠才能打开工具箱,现在开锁都是靠工具,哪还有几个靠着根儿铁丝别针就能开锁的大锁匠啊。”

“那我去哪儿找个特别高级的警察呢?”

“嘿嘿,谢灵嫣啊。”

“她?”

“是啊,你瞧你这表情,心疼啦?”

“心疼不至于,她有那么高级吗?”

“去,小瞧人了不是,我跟你说个事儿,你别生气。”

“说——”

“那天呀,我偷偷查她了,她竟然是全球千人无界探员之一。”

“无界探员?什么意思?”

209、一把弹子锁困住大英雄

“无界探员,嘿嘿,我也是最近才知道,”林小虎故作神秘,喝了一大口可乐,这才继续说下去。

“就是无国界,无权界,无论在哪个国家或地区,无论对方是谁,哪怕是一国政要,只要那些无界探员,有清晰、完整的证据链,证明他是罪犯,就可以立即实施抓捕,不需要审批。”

“吁——你开玩笑吧。”

“真的,现在的犯罪分子无孔不入,一些犯罪集团更是与政要勾结,还有那些非洲啊,中东的小国家、小政权,他们那些所谓领导人本身就是*、种族灭绝主义者。”

“就不能想想别的办法?这样弄,闹不好可就毁了她了,我看你进进出出泰国警局的数据库,也没什么啊。”

“进出是一回事,”林小虎把一瓶可乐,堵进卫青云嘴里,“但要实现身份验证,就得用我那个方法,就会很危险了。”

“你的方法,到底打算怎么做?”

“就是建立一个假回路,一般情况下,验证终端在把身份信息传给警方数据库之前,会先把自己的数字证书发过去,在警方的中央主机生成一个工作链,发回到验证终端,形成一个完整的作业闭环,我的方法呢,就是做一个虚拟回路,不让警方的中央主机看到验证终端的信息,而是让它看到一个虚拟的假象——这个虚拟假象,就是警方数据库里巴佛老婆预留信息的镜像。”

“哦,好像听懂了点儿,就是有人要冒充我,你就在我和那个冒充者之间,立一面镜子,我看到的其实是镜子里的自己,根本没没看到冒充者,我就放心大胆的掏出钥匙,打开了家门,是吧?”

“是这个意思,做神经潜入也经常会用这种方法,来欺骗大脑里的主人格,你懂得,这在神经潜入里,也是很危险的方法。”

“在人的意识世界,主人格分辨虚假镜像的原理是非常复杂的,电脑也能做到?”

“嗯,电脑不像人脑那样,可以根据信号的情绪、性格、信息匹配度来识别,可也有很大的概率发现我立的那面‘镜子’。”

“那谢灵嫣的安全秘钥,有什么作用呢?”

“我会提取她的安全密钥里的数字证书,然后,把那个数字证书植入我那面虚拟的镜子中,这样警方的中央主机,就会以为是某位警员执行的安全行为,就不会引起怀疑引发警报了。”

“危险系数呢,还是有一定概率会被发现的吧?”

“5%。”

“算了吧,就是万分之一的危险,我也不想让她去冒。”

“那就由我来冒那80%的危险好了。”

林小虎并没有赌气的意思,他很坦荡,也很真诚。卫青云当然明白这一点,但他也不想兄弟去冒这个险。

他一把按住林小虎。

“哎呦喂,”卫青云嬉皮笑脸起来,“啧啧啧,你说说这个,我不就是想撬个弹子锁嘛,至于这么兴师动众的吗?连什么全球千人大神探都要惊动……”

“*容易啊,都不用你动手,我一只手都能把那卷帘门硬掀起来,可我们来不就是为了调查下唐纳德一伙人的情报,尽量掌握一点主动权么,*,24小时之内肯定被人发现,惊动警方,录入案件管理系统,信息一入网,很容易被唐纳德一伙人查到,再加上之前这里死过人,肯定闹得沸沸扬扬,就更藏不住了,这一趟白忙活。”

“嗯,我知道,在这世上想要神不知鬼不觉的干点儿事儿,实在太难了。”

“谁说不是呢,在这个时代,我们每个人都*在镜头之下,你要是拿个手机,对吧,现在的手机都有前置摄像头,你随便给我个手机号,只要是真实的,我都能打开他摄像头,看到他在哪里,在做什么,对于普通老百姓来说,隐私就是个笑话。”

“……”

“不过,就跟我们开这个锁似的,这世上又有太多事儿太他妈荒唐了,你要是把你的保险合同丢了,保险公司让你证明你就是你自己,起码折腾一年,你要是把手机丢了——你的身份卡、电子银行卡全绑上面呢,那就等于把命丢了,你要是孤身一人,没个亲人没个朋友接济你一把,俩卡没补办下来呢,你都饿死了,你连去便利店买个热狗都买不到,你去偷去抢?好嘛,便利店摄像头一拍,马路上天眼一追踪,24小时抓捕归案,你要是敢反抗,立马枪毙,没有身份证就是无业流民,流民嘛,就是偷个面包,起码也蹲半年监狱,半年后好不容易出来了,好嘛,有案底了,有案底就很难找到工作,找不到工作就没公司给你社会担保,没社会担保,身份证、银行卡根本没法办,一个好端端的大活人,就成了一只下水道里的老鼠。”

“能有这种事?”

“怎么不能,最早在M国就发生过很多,有一些单身主义者,又是自由职业,没有公司组织,个人购买社会保险,这些人父母一死,就没了可以互证身份的社会关系,有些人不小心把身份卡、银行卡同时丢了,跑来跑去补办各种证明,办不了啊,好几个都饿死街头,有些胆大的去便利店抢个面包,被便利店老板一枪打死,正当防卫,一条命白白搭进去了,这就是计算机时代,这就是信息时代啊。”

“派出所、街道办不能帮忙开个证明吗?”

“美国没有户籍制度啊,身份证就是一个人唯一的身份证明,孤立的,而且,现在办什么证都是柜员机,没人工服务,没人认识你,谁能帮你证明?”

“……”

卫青云呼了口气,巴佛的纹身店,就在街对面不远处,一把小小的弹子锁,愣是把这个大名鼎鼎的侠盗给难住了。

卫青云仿佛看见,全世界几百亿上千亿个摄像头,通过一根根细细的网线,织成了一张密不透风的大网,把每一个人都笼罩在网的中央。

那些摄像头,就像一个个瞪大的、黑洞洞的眼睛,又像极了人类大脑中的神经突触——敏感、快速、时刻准备着——随便哪个环节,发出一点细微的异动,全世界成百上千万的警察,就会哗啦哗啦的举起枪,瞄准你的脑袋。

倒是没人去管那些流浪汉,那些贫民窟里的穷人,那些遵纪守法,却因为贫穷而吃不上饭,慢慢骨瘦如柴,即将饿死的人们。

有时候,世界的真相,就是如此。

“真是一根儿绣花针难倒黑李逵啊,难不成真去找那丫头帮忙,不行,绝对不行,万一被被发现,她一辈子就毁了。”

卫青云正嘀咕呢,就听吱扭一声,门开了。

“哎呦,想不到你这么关心我呢,今天可真是感动坏了。”

210、别跑

来人正是谢灵嫣。

“喂,你怎么来了?”卫青云好像见了鬼一样,愣在那里。

“嘁,这种破锁,老娘手指这么一弹,它就乖乖开了。”谢灵嫣捻着手指,故作卖弄的说到。

“我是问你干嘛来了,不是让你保护孙家父子嘛,跑这边来干嘛?”

“保护孙家父子,不是有你一帮朋友嘛。”

“不行,别胡闹,赶紧回去,他们很危险。”

“哎,行啦,别紧张了,组织新派人来了,还说我的主要职责就是看好你。”

“看好我?难道组织上没告诉你,用人不疑吗?”

“没说这个。”谢灵嫣一嘟嘴,气鼓鼓的。

“那他们一定是忘记说了。”

“行啦,你们不正需要我呢嘛,反正我也来了,就让我帮你呗。”

卫青云、林小虎大眼瞪小眼儿。

“谢,谢警官,真愿意?”林小虎结结巴巴的问道。

“叫小谢就成了,我还年轻。”

“嘿嘿,好,好好,叫什么都成,小谢,那这个是这样啊。”林小虎巴拉巴拉讲起自己的计划。

“行啦,一个弹子锁而已,至于吗,我去开。”

谢灵嫣说着,举起手在二人面前晃了晃。

“别胡闹,不能*。”卫青云把她的手按下去。

“谁要*了,行啦,走吧。”

谢灵嫣不由分说,拉起卫青云和林小虎就朝着喜佛纹身店走去。

出了门,林小虎自然入戏,扮起来巴佛老婆来,巴拉巴拉,冲卫青云和谢灵嫣讲着那店铺的好处。

虽然游客不多,往来的人还是不少的。戏,还是得演一下。

林小虎掏出一根挖耳勺儿,恭敬的递到谢灵嫣跟前。

“小谢,没有曲别针,这个能行吗?”

“收起来,收起来,让人看见寒碜,一个弹子锁,还曲别针呢。”

卫青云已然琢磨出点味儿来,这丫头看来是想炫一下本事啊,不过,溜门撬锁,她能行么?

卫青云拍了拍林小虎,示意他好好看戏。

只见谢灵嫣一手手掌平铺在卷帘门上,好像一位医生,在听病人的心跳一般。

“哐”

“哐”

“哐”

谢灵嫣在卷帘门上轻轻踢了三脚,每一脚轻重不同,带起卷曲的铁皮震动频率和幅度也不同,一波一波的震动,通过手掌准确无误的传递到谢灵嫣的神经中枢。

弹子锁就在卷帘门最下端,锁也随之有节奏的震动着。

谢灵嫣停了几秒钟,忽然弯下腰下来,一拳捶在弹子锁锁孔所在的位置。

“咔哒。”

锁开了,卷帘门的滚轴开始运转,铁门缓缓升起。

卫青云和林小虎相视一笑,双双竖起了拇指。

“丫头,几天不见,厉害啦。”

“走吧,老板娘。”谢灵嫣得意的瞥了卫青云一眼,随即冲林小虎使了个眼色。

三人进到店里,找到电闸,把所有的照明设备全都打开,又把一块“停业整顿”的牌子挂在门上,以防有人打扰。

整个工作室有三层,一楼是展示和接待处,装修风格混了赛博朋克和死亡哥特两种元素,还有一些佛教题材的雕像、挂件,作为点缀。

墙上挂满了巴佛的作品,一个展架上有很多画册,大多是关于纹身和整容,以及一些徽记、符号学类的书籍。

二楼是纹身工作室,地下室是整容手术室。

目前确定的情报是,蛇女近期做过整容手术,把脸颊割开,一直延伸到耳边。

整容手术室成了三人勘察的重点。

除了全套的手术设备,无影灯什么的,还有两个大号的冰箱作为药品储藏柜。

一股地板发霉的阴湿气息,混合着消毒剂的味道,就像一记记重拳,打在三人鼻子上,脑袋一下子昏昏沉沉的。

三人赶紧退了出来,林小虎在地下室入口处摸索了一阵子,总算找到一个暗格,里面是地下室通风、消毒设备的开关。

荧光蓝色的显示器上,有个倒计时,还有15分钟才能完成换气和消毒。

二楼的空气就好很多,彩色玻璃窗,外边是钢筋焊成的防盗网,这半个多月里总算能透进光来,也没那么湿。

卫青云把几扇玻璃窗全打开,湿热但新鲜的空气,呼呼的吹了进来。

找了一会儿,卫青云拍了拍林小虎的肩膀,示意他停下来,并朝谢灵嫣的方向努了努嘴。

林小虎会意。两个人退到门口好生呆着。

对方毕竟是专业的刑侦人员,举手投足间都是职业精神,白手套,紫光灯,放大镜一应俱全,脖子上挂着一个超清照相机,再看脚上,不知道什么时候,人家都穿上了鞋套——不会留下脚印,也不会破坏现场的脚印。

“怎么偷懒儿呢——”谢灵嫣听着二人没了动静,头也不抬的数落了一句。

“嘿嘿,不是偷懒儿,我们这是怕破坏现场。”

“专业的事,就该交给专业的人去做,丫头,哥哥们信赖你。”

“嘁,晚上请吃饭,龙虾,不要主食。”

“不吃主食?”

“只吃龙虾,一样能吃饱,妹妹相信哥哥们的财力。”

纹身工作室不是厨房,锅碗瓢盆陈芝麻烂谷子,角角落落到处都是东西,这里边的物品几乎一目了然,一台纹身床,一把椅子,各种纹身刀,装颜料、药品、画册的柜子,灯具……

不大一会儿,谢灵嫣就把整个房间仔细看了个遍。

看她的表情,好像很肯定这里边藏着某样东西。她不死心,又从头检查起来。

“你在找什么?”卫青云轻声问了一句。

“摄像头。”

“你肯定这里有那种东西?那可太好了。”林小虎乐起来。

“不是很肯定,八成九成会有。”

“为什么?”林小虎纳闷。

“你忘了,他的医师执照是怎么被吊销的,还被判了七年监禁。”

“性侵,强奸。”

“不只是性侵、强奸,你搜集到的资料我来之前看过了,不全,其实,巴佛的智商很高,M国的医学硕士,不过他的性心理严重畸形,也就是俗称的性变态,他初中的时候被老师——这段不说了,直接说吧,发展到最后,他必须在有监控的条件下,才能获得*,他在曼谷时,不仅是某国际医院的医生,也有一家自己的诊所,在他的诊所里,就有一间特殊的诊疗室,明白了吗?”

“特殊的诊疗室?”卫青云、林小虎互相看了一眼,一脸坏笑,异口同声:“不明白。”

“——”谢灵嫣瞪了二人一眼,“那间诊疗室里,就秘密安装了摄像头,找他看病的人不乏明星、贵妇,他假借诊疗,给他们使用麻药和催情剂,然后拍下了大量的视频。”

“啊?这个连曼谷警方的档案里都没有,你——”林小虎一拍脑袋,冲卫青云一乐,“瞅见没?这就是小谢警官的权限,高吧。”

谢灵嫣找了一会儿,忽然直起身来。

“嗨,真是一时糊涂,这间房怎么会有呢。”

谢灵嫣边说着,边噔噔下了楼,卫青云二人紧随其后。

“别跑!”谢灵嫣娇喝一声,直接翻过楼梯,蹿了出去。

211、有猫腻

卫青云二人刚反应过来,只见谢灵嫣早把一个又黑又瘦的男人按倒在地上。

那男人五官普通,却是一脸的*相。是个泰国人,语无伦次的叫喊着,放开我,我不是坏人,我只是来看看。

那男人扭动着身子,看到林小虎扮演的巴佛老婆,忽然眼珠子瞪得老大。

“卡曼,卡曼,是我,察猜啊,快让他们放开我,察猜啊,巴佛的老朋友。”

卡曼,是巴佛老婆的名字。

“察猜,是你?你来做什么?”林小虎刚才在电话里听过卡曼说话的声音,模仿的总算有七分像。

“我,我——”

察猜还没说完,谢灵嫣抢先补了一句:“老板娘,他是来偷东西的,刚就见他在这里翻箱倒柜呢。”

“哎呀,察猜,巴佛刚刚去世,你怎么可以这样做,你到底想要干嘛?”

林小虎怒不可遏的上前,学着女人的样子,指指点点的叫骂起来。

卫青云看了一眼地下室入口处的新风系统操作屏,地下室里换风和消毒工作已经完成,示意谢灵嫣把人带到地下室里,自己走到门口,把门从屋里反锁。

地下室里,林小虎一口咬定察猜是来偷东西的,还不停的指使卫青云和谢灵嫣,狠狠教训他,让他再也不敢来偷东西。

这种怂货根本不需要卫青云使什么神经催眠术,谢灵嫣只是在他大腿上拧了几下,就疼得他嗷嗷直叫,老实交代了。

“哎呀,别打了,别打了,卡曼,我说了,你可别生气。”

“说,老实说,不然继续给我打。”

“好,好,我说,我说,是来偷录像的,我是来偷录像的。”

三人一听,有戏。

“什么录像?这里哪有什么录像,混蛋,你不说实话是吧。”

“实话,我说的就是实话,是巴佛偷偷录下的,他跟那些女人乱搞的录像。”

察猜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捂住脸,生怕卡曼叫人打他。

还真有。三人心下大喜。

“胡说,交出来,给老娘看看?要是没有,我就把你送到警察局,告你入室盗窃。”

“没,没,我没找到,他藏的很隐蔽,我以前也找过几次,都没找到。”

“那你就是胡说八道,走,送他去公安局。”

“别,别,卡曼,卡曼,是真的,我说的都是真的,有一次我得到一批上好的叶子,质量非常好,可他没钱,他刚把钱输光了,他就说他有好东西给我看,就是那些视频,他跟那些找他做纹身整容的女人,乱搞的视频。”

“视频呢?这个混蛋,在老娘眼皮底下干这种事。”虽然不知道他们夫妻关系到底如何,可遇见这种事,这样骂几句总是没错儿的。

“他只是给我看,不把视频给我的,我说的都是真的,所以我才一直惦记着,我说的都是真的,我也不知道视频在哪儿。”

差不多了。卫青云示意二人停下,不必再盘问他。

自己上前,催眠了察猜,抹去了他关于刚才的记忆。

察猜就像梦游一样,浑浑噩噩的走出了喜佛纹身店。十五分钟后,他才会醒来,并忘却刚才发生的一切。

“找。”卫青云冲二人努努嘴,三人分头行动,挖地三尺式搜索起来。

林小虎本能的回到一楼,打开了接待台一台老旧的一体机电脑,摆弄着最是轻车熟路。

“小谢,这次警方没把他的那些视频查抄吗?”林小虎冲楼下喊了一嗓子。

“没有,只是简单的死亡登记。”

“嗨,刚还忘了问了,巴佛给那察猜看视频,是在手机还是电脑上了。”

“他做事很小心的,手机和电脑里未必会有,就算有过,也一定处理掉了。”

林小虎打开电脑,在检索栏输入了几个视频文件种类的尾缀,一大堆好莱坞大片,岛国动作片,中国清宫剧……

被删除了?启动数据恢复。

林小虎至少恢复了17层被删除的数据,仍是没有找到可疑的文件。

“警方的资料里,就没说他之前把视频,还有拍摄工具藏哪了吗?”

“没有,是他主动承认的,不过是作为量刑的筹码,因为那些视频涉及到几位特殊女性,他威胁泰国警方,如果量刑过重,那些视频就会自动投稿到一些新闻平台,他做了定时设计,开始警方不信,后来有一名女星的视频被曝光,警方才不得不信。”

“啊?这么说前些年那个泰国女星的艳照事件,是巴佛搞的啊,这么说他对一些软件电脑的知识还挺懂的。”

林小虎再次回到地下室。

卫青云和谢灵嫣也没什么发现,墙面、天花板,各种柜子、支架,甚至墙上有一点蚊子血,都刮刮看,是不是藏着一个针孔摄像头。

谢灵嫣晃了晃手里的智能设备探测器,表示已经尽力。

智能设备探测器,可用于侦测一定范围内的微型机器人、隐形摄像机等,它的工作原理不是侦测设备运行时的电波,而是直接侦测用于制作芯片的材质——硅。

这玩意儿都找不到?

林小虎上下打量一番,问:“小谢,你们警方的资料里,有没提到过巴佛学习过软件编程和计算机硬件方面的知识?”

“有,他中学时就有计算机小天才的称号,大学才学的妇产外科,在M留学期间,也一直自学计算机方面的知识。”

“好嘛,刻苦求学啊,这他娘还真是个人才。”

除了冰箱、空气净化器、空调等设备里会有智能系统外,地下室里还有两台大型的智能设备。一台手术中控机,一台生命体征检测器。

手术中控机,是手术刀、窥镜等一系列手术设备的中央处理器,能够帮助医生更准确的掌握手术刀、窥镜、激光设备,搭载的程序非常复杂,不许出错。

在这台设备里做手脚的可能性很小。

林小虎把主要精力放在了那台生命体征检测器上。

这台监测器相对于一名整容医生来讲,配置实在太高了点儿。它的中央处理器比大多数电脑都要快很多。属于领先全国65%用户那种。

林小虎启动了这台设备,检查了它所有的机械按钮,和软操界面,内部安装的全是医用软件,心跳、脉率、血样、血压等等。

反应速度有点儿慢。跟它的配置和技术参数明显不符。

林小虎兴奋起来,小胖手在几个界面间迅速切换了几次,竟然出现了卡顿的情况。

“怎么样小虎?”卫青云拍了一下他。

“这监控器有猫儿腻,我试试。”

212、欢乐豆

林小虎找到生命体征监测器的USB接口——所有智能设备都会有系统维护、升级的需要,都会预留这样的接口——把一个万能USB接口转接器插了进去。

转接器通过蓝牙传输,与林小虎的手机实现连接。

林小虎在自己手机中打开了一个小程序,破解了监测器源代码,果然,在里面还有一个隐藏的程序——一个经过改写的摄录软件。

摄录软件目录下,还有一个路径通往一个特别加载的硬盘,里面已经装满了大大小小的视频文件。

“找到了,哈哈。”林小虎把自己的手机拿给卫青云二人看,一脸喜气。

“还真是,”卫青云抽了抽鼻子,也摆弄起那台监测器来,“那这摄像头装哪儿了?”

“应该是在前置散热孔里,”林小虎转向谢灵嫣,“要不要把这个清理掉?”

在监测器两侧的树脂边框上,各有三列细密的小孔,正是林小虎所说的散热孔。

谢灵嫣点点头。她知道林小虎指的是摄录系统,还有那些偷拍下的视频。

为了以防万一,林小虎先把里边的视频文件拷贝了一份。这才关闭了监测器,打开了它的后盖。

林小虎拔下了那块特别加载的硬盘,又顺着四条异常的黑色线路,找到了那些藏于散热孔中小小的针孔摄像头和麦克风。

两个摄像头,两个麦克风。

林小虎把所有多余的部分拆除,并把它的系统还原,以免后来得到它的人发现其中的秘密。

各种旧电脑、旧手机,还有种种旧的智能电子设备,对于那些蜗居于昏暗的二手电脑店里的伙计来说,就是一张张彩票,每每得到一台电脑啊手机的,他们必然会设法恢复其中种种的数据。

最直接的莫过于各种会员账号、银行卡账号密码,一些*达人的自拍,谋杀者不小心录像的视频,政府或企业的机密文件……

这些,都是财富。

只要胆子够大,或者背靠某个帮派,就可以大张旗鼓的向它们原来的主人,发出勒索信函。

三人从喜佛出来,回到藏身的旅馆中。

林小虎兴奋的打开了最新一条视频——巴佛已经死了,如果他真是死于蛇女之手,最新那条视频,拍下的就该是蛇女的画面。

视频一开始,便是一段少儿不宜的画面,林小虎作为宅男的害羞劲儿上来,赶紧调成了快进。

“你干嘛?这能看明白吗?”谢灵嫣照准林小虎后脑勺,狠狠捶了一个栗凿儿。

“这,这画面,它——”林小虎一时结巴,脸更红了。

“行啦,老娘什么没见过,为了工作,正常播放。”

巴佛穿着一件白大褂,裤子掉在地上,正把两条雪白的腿架在肩头,看那腿的样子,明显属于一名少女。

不过,看不到那女人的身子和脸,被一件蓝色的医用布全部遮了起来。

“这孙子也太着急了点儿吧,这手术还没做完呢。”

林小虎小胖脸儿红扑扑的,为了缓解尴尬,自作聪明的骂了一句。

“废话,这手术都没开始呢,没看那女的一动不动么,麻药刚刚起效。”谢灵嫣怼了一句。

气氛好像变得更尴尬了,林小虎张张嘴,咽了口唾沫,傻乐起来。

卫青云把林小虎拉到一边,使了个眼色,让谢灵嫣自己看就好,随手把一副耳机递给了她。

两个人耐心等着,大概过了十几分钟,才听到谢灵嫣轻声叫他俩过去。

“是她,是蛇女。”

巴佛已经完事了,穿戴整齐,认真起来的样子,倒还挺是那么回事,对比原来臃肿下贱的德性,简直判若两人。

盖住女人身体的医用蓝布,脸部的位置被挖开一个圆洞,露出了蛇女那张满是纹身的脸来。

她的眼睛微开一条细缝,透出一点眸光来,麻药并未完全剥夺她的意识,刚才巴佛的下流行径,她一定全都知道,只是身体不能动。

真是滑稽,若论武力,恐怕一百个巴佛也不是蛇女的对手,现在却只能乖乖的任人侵犯。

不禁令人想起那个理发师的段子——就是总统来了,脑袋也得任他摆弄,让他抬头就抬头,让他低头,他就得低头。

手术持续了四十五分钟。

从嘴角开始,把皮肉组织割开,直到脸部中间,暴露出全部牙齿。

再用激光刀把神经、血管烧死,随即涂上医用生物胶,手术主要部分便已完成。

脸部到耳根部分的皮肉组织,并未完全断开,只用手术刀切入皮肤一定深度,形成一道开裂的口子。

为了使伤口痊愈后,形成类似蛇和蜥类嘴角的样子,巴佛还用手术刀和激光刀,对那部分皮肉组织进行了微雕手术,然后涂上一层白色药粉,最后涂上医用生物胶。

医用生物胶,是一种现代“创口缝合剂”,集灭菌、粘合于一体,可以处理一些简单的皮外伤,或者创口平整的表皮伤口。

精神高度集中的工作之后,巴佛戴着的口罩和布帽,已经有些湿透了,他有些虚脱和萎靡,眸子里却又洋溢着一股异样的亢奋。

巴佛瘫坐在工作椅上,腿下使劲,向后靠在了墙上。

休息了一会儿,他又开始窸窸窣窣的把手伸进了裤子里,站起来一步两晃的来到蛇女腿间。

这个时候,蛇女已经醒了过来。

这显然有点超乎巴佛的预料,他本能的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他吃惊的望着蛇女,直到对方抬起一条腿,用脚踝勾住他的脖子,这才放心下来。

巴佛一脸淫笑,身子缓缓蹲下去,把脸埋在了蛇女的腿间。

看得出,蛇女在挣扎,她想要坐起来,一只手已经撑起半边身子,无奈麻药的效力还在,为了不惹怒巴佛,她只好又躺下去。

她一脸麻木,既没觉得屈辱,也没觉得兴奋,就像夜里起来撒了泡尿一样,一种无所谓的麻木。

只是,她的两臂却在不断做着弯曲伸展的动作,手也努力的一张一合,速度越来越快。

她试图通过肢体运动,来迅速唤醒自己的身体。

她终于坐了起来,再次用脚跟敲了一下巴佛的后背,巴佛站起来,嘴上脸上都是她流淌的黏液。

巴佛胆子更大了,有些狰狞的淫笑着,扑到她的身上——这种喜欢纹身、喜欢改造自己身体的女孩儿,他见多了,没一个正经的,她们浪起来,可够劲儿。

任凭巴佛在自己胸前贪婪的拱咬着,蛇女也迎合似的发出几声*。

她终于说话了。

“喂,要不要来点儿刺激的,我包里有欢乐豆。”

欢乐豆,就是前面提到的那种毒品。有很大的催情作用,深受堕落世界的宠爱。

巴佛一听,像是受到了莫大的鼓舞,欣喜若狂的走到衣帽架边上,摘下一个帆布挎包,递给了蛇女。

213、声纹识别

蛇女修长有力的双腿,紧紧盘住巴佛的腰身,从一个银箔一样的小袋子里,取出色彩斑斓的小糖豆,一颗一颗松进巴佛嘴里。

蛇女一边把豆子塞进他的嘴里,一边摇曳着身子,肆意的挑逗着。

她说的是泰语,而且有着很浓重的地方口音。

“是个泰国人。”谢灵嫣咕哝了一句。

对于常人来说,两三颗欢乐豆,就足够了。

巴佛已经吃下去七八颗,此时他的神志已经没那么清醒,在蛇女邪魅的挑逗下,来者不拒,一颗一颗的咬嚼着。

一袋豆子,全都给他吃了下去,巴佛显得异常亢奋,浑身的肌肉都在突突的痉挛着。

蛇女如蛇,以一招诡异的姿势反转过来,把巴佛压倒在手术床上,身子稍稍前倾,跨了上去。

极度亢奋和大量毒品的共同作用下,巴佛没坚持多久,就没了声音,身子像泄了气的皮球,塌了下去。

蛇女一脸鄙夷的推了推巴佛的身体,这才懒洋洋的下来,穿好衣服,收拾好自己的东西,仔细打量着地下室里的一切。

她找出一双医用塑胶手套,先帮巴佛穿好衣服,翻出他的手机,操作一番,应该是删除了联系方式之类的内容。

又把整个手术室清理打扫一番,垃圾全都装进一个大袋子里,这才停下来又看了看,紧接着把手术中控机和生命体征监测器先后关掉了。

当蛇女凑近监测器前关闭电源的瞬间,摄像机拍到了她一张高清的脸部照片。更加确认了她的身份。

视频结束了。

对比在芭堤雅警局的资料——那些警察拍摄的巴佛的死亡照片,他是在一楼接待处的沙发床上,一个银箔袋子,正从他的衬衣口袋里滑出来。

刚才三人就检查证实过,一楼有一架沙发打开后可以当床用。

可以推测,蛇女为了不引起怀疑,清理了现场所有手术过的痕迹,把巴佛的尸体放在了床上,还把装欢乐豆的银箔袋子,擦去指纹,又拿着巴佛的手,在上面按上他的指纹,把它放在了巴佛衬衣口袋上方。

蛇女伪造了巴佛的死亡现场,使它看起来完全就是一次吸毒过量致死事件。

通过视频上的时间记录,林小虎推算出蛇女进入喜佛,以及离开喜佛的大概时间范围。

结果十分不理想,再次把时间范围扩大后,仍旧没有找到可疑的,与蛇女身形样貌相仿的人。

她到来和离开时一定做过乔装,可连体型身高都对不上,就实在说不过去了。

一楼接待处的天花板上,也有一个监控摄像头,正对着门口。不过,毫无意义。

这样明显的存在,对蛇女来说就是摆设。那里更没有关于蛇女的视频。

而且,这是一条脏街,街上本来满布的摄像头,早被砸的七零八落,没剩下几个了。

“算了,凌晨四点钟,以她的身手,根本不可能有摄像头拍下她的,”卫青云安慰大家,“ 不过,至少我们的努力没白费,同志们,这说明什么,这说明只要我们肯努力,总会找到他们的老巢的,他们也不是神,不是不可战胜的,小林,小谢,走,吃龙虾去。”

“等等,活儿还没干完呢。”谢灵嫣打断了他。

“已经这样了,小谢,哥哥也没办法了。”

林小虎还是有些失落,大有行千万里路,终究走到了黄河边上儿的惆怅。

“怎么会呢,还是要谢谢二位,发现了这么重要的线索。”

“没了,已经断了,你看她的穿戴,完全游客打扮,没一点特征可寻。”林小虎指的是视频里蛇女的那身装束。

“可她的声音,还是出卖了她。”

“声音?”林小虎讶异的转向卫青云,寻求帮助。

“听丫头说,别打岔,你少问两句,你越问,她越卖关子。”

“去,就你聪明,”谢灵嫣冲卫青云撅了撅嘴。

“一个人在使用母语的时候,是最容易暴露他语言上的特点的,我们学英语、学日语、学俄语,都可以学出一口地道的官方腔调,但却没有特色,真正的英国人M国人日本人俄国人,一听就能听出来,学习来的语言再流利正确,也像是精细打磨后的塑料花,缺少了原生态的瑕疵和缺点。”

“……”

“行啦,别卖关子了,哥哥们都饿了。”卫青云催促起来。

“刚才视频里那种情况下,蛇女处于非常放松的状态,她说的泰语里有好几个词儿,是地方语言,不是官话,也就是我们中国人常说的普通话和地方话的区别,她的腔调则更为明显。”

“可这个,我们也不懂那么多泰语啊,你能听得出来,她老家哪儿的?”林小虎惆怅的问道。

“不能。”谢灵嫣摇摇头。

“那怎么办?我们总不至于拿着这视频,找个泰国老头儿老太太,一个个去问吧?”

“你不会把音频单提出来啊,这种事儿你不是挺能的吗?”谢灵嫣一脸坏笑的,揶揄起林小虎来。

“嗨,就是单把音频提出来,那又怎样?她说那话,那,那,都那个,没法儿给人听。”

“你啊,就先给姑奶奶把那音频提出来,昂,回头姑奶奶再告诉你怎么做。”

“啊?”

“啊什么啊,听她的吧,”卫青云无奈一笑,他拿这鬼丫头也没办法呀,“你俩忙吧,我先泡面去,看来一时半会儿这晚饭吃不上了啊。”

林小虎嘿嘿一乐,“听姑奶奶的,不过确实得要点儿功夫,我先下个音狗。”

音狗,是一款很专业的声音处理软件,一些早期的版本早已免费开放。

当时的环境音非常嘈杂,蛇女和巴佛的声音又含混不清,重叠在一起,提取工作还是困难的。

卫青云把一杯方便面递给谢灵嫣,自己拿了两杯坐在林小虎身边,一边吃,一边喂林小虎吃。

卫青云和林小虎在那儿,你侬我侬,看得谢灵嫣下巴都快掉下来了。

“你们,你们这是——”

“怎么啦?”卫青云二人几乎同时回头,看着谢灵嫣张大的嘴巴,一脸茫然。

“没什么,没什么,呵呵,嫂子,要不您先吃点儿,一会儿再弄。”

“嗨,没事,习惯了,正事要紧。”

林小虎习惯性搭了一句,说完,才觉得话锋不对,扭过脸儿来,狠狠瞪了谢灵嫣一眼。

将近一个小时,林小虎一共提取出74秒,总计十五句话的声音来。

林小虎把音频点开,请谢灵嫣听了几遍,音质十分纯净、清晰,全部是蛇女一个人的声音,其中巴佛重叠的部分,已经完全剔除了。

“发给我,”谢灵嫣冲林小虎竖起大拇指,抛了个媚眼儿,“嫂子,你真棒。”

“去你的,我们这是兄弟情。”林小虎反驳。

“明白,明白,知道你们不是蕾丝边。”

谢灵嫣掏出手机,下载了一个警用登录器——因为在外工作,这种小软件都是随用随下,用完即删——在里边输入一个网址后,弹出了一个名为“联合国声纹识别工程”界面。

界面下方有一个上传按钮,谢灵嫣选中蛇女的声音文件,10秒钟后上传成功。

为了结果正确,谢灵嫣选择了东南亚地区作为检索范围,结果显示——拉农府。

“这大概就是蛇女的家乡了。”

214、老班长

在搜索结果后边,还跟了一段文字介绍。

拉农府是泰国南部一个行政辖区,地处马来半岛狭长的克拉地峡,西面是缅甸的德林达依省和安达曼海,东边到南是泰国的春蓬府、素叻府等。

这里人烟稀少,府内百分之八十的地带是无人居住的热带雨林,北部卡泊区是一个三百多平方公里的自然生态圈保护区,南部还有一个纳柯运河野生动物保护区。

原本这里以马来人为主,后来泰国人逐渐潜入,马来人渐渐退出。为了发展锡矿产业,又大量从缅甸、安达曼群岛引入土著劳工,造成了这里多元民族聚居的状态,因而形成了自己独特的地方语言特点。

当地经济落后,几乎没有什么现代化产业,民众多以烧瓷、捕鱼和种植橡胶、核桃为业,行政区划多以村落为主。

“泰国是M国在东南亚主要的军事盟国,”谢灵嫣补充道,“如果我们继续深入的话,后续的行动一定要更加小心。”

“继续深入?要去拉农府?”林小虎反问一句。

“是。”

“就这点儿信息量,贸然过去是不是不妥?那边的环境太复杂了。”

那是一片极其落后,甚至可以说是原始的地带。

拉农府在行政上被分为五个大区,下辖160多个村落,其中除了拉农府城统计人口9万多,有较为现代的行政管理外,其它四个大区连人口统计都没有,都是原始的部落。

这些地区的百姓大多愚昧迷信,缺乏现代化知识和技术,崇信各种大大小小的巫神,有些部落的信仰非常极端、野蛮,社会环境十分复杂。

“这么说,也不是哪个地方,都挂满了大大小小的摄像头喽?”

卫青云一脸坏笑,林小虎明白他的意思,不再多话。

三人换上当地人的服装,做了一些简单乔装后,退房离开。

泰国大排档里那些大大小小的老板,早已见惯了来自中国的豪客,但像这种一只只龙虾吃到饱肚的,还是头一次见。

尤其那女的,连啤酒饮料都不肯喝一口,一口口虾肉作作实实吃下去,就好像跟那些龙虾有仇似的。

小老板们都是眼明心细的主儿,老板冲老板娘努努嘴,那肥婆当即用一双油乎乎的胖手拢拢头发,一摇三晃的贴到了林小虎身上。

在她看来,这胖乎乎的才是大老板——那一身腱子肉的,虽然是掏钱的主儿,应该是胖老板的保镖。

老板娘操着一口蹩脚的中国话,不断像三人推销自己家的游船。

整个泰国湾想去哪里都成,只要老板愿意。

要想去普吉岛、皮皮岛也成,坐船是最快最舒服的啦,先到苏梅岛,玩两天,在登陆换汽车,比大巴车快的很。

船上好吃好喝,龙虾管够,象拔蚌响螺管够的,要不要啊,几位老板,价钱都好说。

林小虎有一搭没一搭的支应着,顺便打听点道上的消息。

谢灵嫣冲卫青云一翻白眼儿,“你这不行啊,人家一眼都能看出我们是中国人。”

“哎呀,这位小姑娘,瞧您说的,您几位这么豪爽,一看就是中国人啦。”老板娘耳朵挺尖,一脸讨好的冲谢灵嫣解释起来。

排挡老板推销自家游船,也是很正常的,与其在找别家,不如顺其自然。

卫青云踢了踢林小虎,谈好价钱,约定船到春蓬府,随便哪个码头都行,又打听了从春蓬府到拉农府的交通,还有一些那里的风土人情。

这样的船都是夜航船,客人在船上睡一宿,第二天一早到了就可以到处玩儿,不耽误。

吃完饭已经是晚上十点多,搭船的客人还是不多,林小虎索性把船包了,三人马上出发。

船是大排档老板家的两个儿子在操持,老二和老三。

老三叫阿当,是个十七八岁的孩子,久经风雨海浪的脸上,还挂着三分顽气,咧嘴笑时,便会露出整排的板儿牙。

老二叫阿坤,面相憨直,眸光略显冷厉,一看走路的姿势,就知道是当过兵的人,腿上带风,手脚麻利。

谢灵嫣吃的多了,被船摇的难受,又舍不得吐出来,抱着肚子在船舱里窝着。

林小虎打电玩。

卫青云琢磨了几句说辞,来到阿坤边上。他已调好舵锁死,兀自倚着船舷,望着茫茫的夜海出神。

今天的夜十分深沉,星星也不见几颗,船开出港后,就连灯塔的光也暗了下来。只能凭着汹涌的海浪和船身的摇曳,找到一点存在感。

“你当过兵?”卫青云说话同时,递上一瓶开好的啤酒。

“是啊,”阿坤腼腆的笑了笑,“看老板,也是一副好身手,也当过兵吗?”

“我啊,”卫青云见他把酒瓶握在手里,跟他砰了一下,仰起脖子,自己先喝了一半,“算是吧,应该算是当了一半。”

“喔?逃兵吗?”

阿坤试探着开了个玩笑,把卫青云逗得哈哈哈大笑。两个人随即有一搭没一搭的聊起来。

阿坤是条硬汉,但性格腼腆,迎来送往久了,在一些财大气粗的老板面前,略显得有些自卑拘谨。

这种伺候人的生意是这样的,不懂得陪上一副笑脸,很难赚到钱。

卫青云随性坦诚,很快让阿坤放松下来,话也变得多了。

话题慢慢被引到一些森林民族中,那里保存着许多原始的巫术和古老的神魔崇拜。

“哈哈,老板对这些也感兴趣?”

“是啊,有很多人跟你问起这些吗?”

“嗯,越是大城市里来的人,越喜欢打听那些稀奇古怪的东西,你们要去拉农府,是专门去寻找这些神鬼传说吗?”

“是啊,我退伍后在一家杂志社工作,一直负责这一类项目。”

“哦,是《国家地理》吗?”

“你知道这本杂志?”

“是啊。”阿坤说着,掏出一张拍立得照片,上面是他和两个女人的合照,两个精明干练的白人女性,穿着户外服,每个身上都大包小包挂满了摄录器材。

“我给他们做过导游。”

“喔,我不是《国家地理》的,我是《人文与历史》杂志社的,不过我不是记者,我负责安全和后勤工作,不如你也做我们的向导啊。”

“哈哈,拉农府不行,那边不行的,我对那边不熟。”

“总比我们熟啊。”

“不行的,不行的,”阿坤腼腆着推辞,“那边真不行,泰国虽然不像中国那么大,但是因为发展比较落后,又多是原始林区和山地,一些古老的部落,都有自己的风俗和习惯,差异很大的。”

“喔。”卫青云一脸的担忧。

“老板,劝你们最好还是找个靠谱的向导,不然,会有危险,那边的林子可不像芭堤雅普吉岛啊,大家习惯了外人来来往往,林子里的人,对外来的人很警惕。”

“你有合适的人介绍吗?”

“不认识的,不认识的,那边几乎没有游客去。”

“真的很危险?有食人族?”

“呵呵。”阿坤憨厚的笑了笑,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卫青云的说法。

卫青云极力装出一副很害怕,可又不得不去的样子来,不停软磨硬泡。

“老板你不像坏人,我给你介绍个人,但是他是不是愿意帮你们,我就没法保证了,顺其自然吧。”

“好啊好啊,你介绍的人,一定信得过。”

“嗯,是我老班长,人蛮好的,只是……”

215、我要洗澡,我要睡觉

神经潜入师之深脑谍影

215、我要洗澡,我要睡觉

“只是什么?有什么问题尽管说嘛。”

卫青云趁热打铁,看他为难的样子,好像不是因为钱。在阿坤眼里,早把自己几个人当成了有钱人。

“他人其实挺好的,就是性子十分古怪。”

“怎么个古怪法?”

“就是特别不爱说话,也不喜欢爱说话的人,我跟他关系不错,就是因为我也挺闷的,反而谈的来。”

“喔,这倒不是什么问题,性格内向的人很多呢,不见得就是坏人。”

“嗯嗯,他人是很好的,当时在部队,对每个弟兄都很关照,只是不太会表达,可能他也不想说什么。”

“外冷内热啊,心肠好。”

“是啊,不过还是不敢保证,他那人就是那样子的,不爱交往人的,本来我们每个月还打打电话什么的,后来也懒得打了,他在村落里,可能会变得更孤闷吧。”

“没什么,就像你说的顺其自然嘛,不勉强。”

“嗯,那就好,你们去看看,就说404班阿坤介绍的,他就明白了。”

上岸后,根据阿坤的建议,卫青云三人先在春蓬府城修整了两天,租到一辆破旧的越野车,柴油动力——在这种落后的地区,反而能够享受到原始的驾驶乐趣。

又买到大量的食物和水,还有一些户外用品,把越野车塞满。其中不少军用罐头和压缩饼干,还有一些驱蚊水、消毒剂什么的。

如果万不得已,要喝当地的水,一定要先用消毒剂净化一下,不然会拉肚子的。当地人习惯了,他们没事,千万别跟着学。

阿坤嘱咐的很详细,还根据自己几次做向导的经验,写了一个采购清单,着实帮忙了卫青云他们的大忙。

阿坤的老班长叫巴布旺,叫阿旺哥也可以,两年前通电话时,说他在卡泊区一个叫克里的社区,在那里经营一家小瓷窑。

那里隔着一道海峡,与缅甸隔海相望。听阿坤的介绍,那边哪来的人都有,泰语,马来语,汉语,缅甸语,大家都会说上几句。

一些部落里还有一些更为生僻的古老方言,就是泰国本地人,互相之间能听懂的也很少。

对了,那些记者都说那是语言活化石。

离开春蓬府,往拉农府方向驶去,路边的风景便大大不同起来。

与那些热闹喧嚣的旅游城市相比,沿途的城镇和村落,已经谈不上什么文化和特色可言。

所见,只是贫穷,落后。

就他们这两破越野,在路上已是惹眼的大家伙,更多的都是小三轮,摩托车之类,人们赤着脚,一层泥巴,唯独脚踩的地方光滑锃亮。

破车走破路,颠簸在崎岖泥泞的乡土路上,两边尽是二十几米高的茂密雨林,偶尔才会透过一两道光来。

放眼望去,这泥泞小路所通向的地方,恰如一头绿色怪兽的喉咙。

感触最强烈的,要属林小虎,作为一个黑客宅男,在城市里给他一部手机,一台电脑,他就是这个时代的王者。

眼下呢?

离开春蓬府城区一个小时候,手机就没信号了。

经常十几里路不见一个村落,最惨的一次走了三个小时,不见人烟,偶尔见个活物,还是从林子里忽然蹿出的野猪、猴子。

没有电线杆子,没有路灯,更没有设在电线杆上的超速摄像头。

林小虎越来越害怕,心里琢磨着,要是把自己一个人丢这儿,能活几天啊?也许,活不过两天吧。

这都不知道去哪叫个外卖,还不早早的饿死。

一边走,林小虎一边朝后座上瞅瞅,那里除了谢灵嫣,还有堆满的装备,成箱的罐头和水。

“哎,不是我说你啊,你这老朝我这儿瞅什么?”谢灵嫣想眯瞪会,被林小虎瞅的不自在,睡不着。

“没,没瞅你,我就寻思着,我们准备这些吃的够不够。”

“我们吃是够了,你,你这个体格,每顿只吃一块压缩饼干,半瓶水,够不?”

“一块压缩饼干?”

“啊——要不就吃半块儿,省着点儿呗。”

“半块儿?还压缩饼干,那不有午餐肉罐头吗?一块压缩饼干,再加个罐头,差不多吧?”

谢灵嫣听了直摇头,“不行,不行,不行,你这是出来探险来的,不是来旅游的,照你这么吃法,还没到拉农府呢,我们先饿死了。”

“哈哈哈哈”卫青云开车,透过后视镜,瞥了谢灵嫣一眼,“行啦,别吓他了,他们这些人啊,都有荒野恐惧症。”

“噗——真的假的?嫂子,你敢情是害怕啦?”

“去你的,别叫嫂子。”林小虎浑身不自在,这幽深的雨林确实让他感到恐惧。

三人轮流开车,三十多个小时后,才到达目的地。一个叫克里的镇子。

“哎呦,我都觉得自己被颠瘦了,太他妈受罪了,回去我再也不坐这车了,我要坐直升机,我要坐直升机,老卫,打电话给你的朋友们,要一架直升机。”

卫青云笑而不语。

此时已近傍晚,得赶紧找到住宿的地方才行,不然还得睡车上。车里八面露风,太潮湿,根本没法睡。

乡土小路进入镇子的入口处,两棵高耸的水杉上,挂着一块巨大的木牌子,用泰语和中文写着“克里镇”的字样。风吹雨淋,油漆斑驳。

林小虎和谢灵嫣喜出望外,在车里兴奋的直叫。

满镇子的活人,就好像突然从地底下冒出来一样。

乡路把镇子切成两半,镇子口上一座二层楼的红砖建筑,分出三个门脸儿来。

一间做修车行,一间做小卖部,还有一间竖着个牌子“旅店”。

“旅店”几个字是泰语,沿着字体固定了一圈儿霓虹灯线。

三个门脸儿共用一座小广场,可容七八辆大越野停放。修车行门口,还停着一辆破旧的面包车,一辆农用三轮车。

广场上用石棉瓦支起一个凉棚,把整个广场笼住,下边有各色的人在抽烟,吃瓜子,有几个人围在那里,看样子是在玩纸牌。

看到卫青云的车子开过来,人群里响起一阵骚动,纷纷朝这边看过来。

“旅店,旅店,老卫,旅店。”林小虎兴奋的摇着卫青云的胳膊。

卫青云没理他,就在众目睽睽和林小虎的央求下,朝着镇子中央一直开了下去。

林小虎急得都快哭了, 直勾勾望着卫青云,“老卫,我要洗澡,我要睡觉,你干嘛呀?”

“嫂子,你说我哥咋就看上你这怂货了呢?”谢灵嫣阴阳怪去的一顿嘲讽。

“滚——别叫嫂子,”林小虎扒着靠背,抱怨起来:“你刚不是还吵吵着要洗澡,要睡觉呢嘛?你闻闻,我浑身都臭了。”

“真是的,你这么单纯,整天跟卫青云这么老奸巨猾的人混一起,不怕他给你卖了?”

216、阿邦

林小虎被谢灵嫣奚落的一愣一愣的,“莫名其妙,这有关系吗?”

“你忘了阿坤怎么说的,这里人心复杂,万事当心。”谢灵嫣认真起来。

“什么意思?你都看出那店是黑店了?”林小虎不服气,“老卫,那是黑店?”

“不知道,不过,这种地方的旅店,三年都不一定能开个张,开个张那还不得吃三年啊。”

“喔——那你打算去哪儿?”

“先看看这里的情况,再找人打听下巴布旺住哪里。”

“那刚才那群人呢?问个路也不成吗?”

“这种成天在村口小卖部里抽烟打牌混日子的人,大多都是游手好闲之徒,干惯了偷鸡摸狗的勾当,杀人放火未必敢做,一肚子坏水还是有的。”

“喔,还有这种说道儿。”

“人心嘛,都是一样的,哪哪儿都一样,你在网上,看人家说什么做什么,不一样能看出许多门道儿么,哪个实在,哪个滑头,哪个坦荡,哪个有所求,现实里也一样。”

“你也懂这个?”林小虎转向谢灵嫣,有点儿难以置信的望着她。

“你说呢,你也不想想老娘是干嘛的,像你这种电脑肥宅,出了家门儿,简直就是无间地狱啊,太可怕了。”

林小虎眨巴眨巴眼睛,好像想起了什么,由衷的点了点头。

这个镇子规模不小,至少是四五个村落,向中心靠拢形成的,主要的街道便是那条横贯整个镇子的大路,另外有几条路把几个村子连起来。

但人口不多,住户分布稀落,也就大路两边住户密集一些,大概二百来户人家,横竖有规律的排布一起,有竹木屋,也有红砖灰砖的房子。

镇子里,也有几户散落的小卖部,现代化商品少得可怜,大多是罐头、方便面、烟酒之类,其余油盐酱醋什么的,也都是散装居多,更多是当地人自家做的各种山货、吃食。

小卖部老板说,只有村口那家商店里有冰箱,想喝冰镇的啤酒,只能去那家。

镇子里的电,来自一条河道上的小水电站,电压不是很稳定。

一些人家会有卫星电视接收器,能收到个把免费的电视频道。

如果觉得手机信号不好,可以试着转转方向——原来有三座信号基站,被人偷走一座,卖废铁去了。那个挨千刀儿的。

卫青云三人进了两家小卖部,买过啤酒后,向老板打听巴布旺的下落。

没想到对方一见巴布旺的照片,立马摇头否认。一连两家都是如此。

“不能再问巴布旺的事儿了。”卫青云冲林小虎和谢灵嫣嘱咐了一句。

“为什么?”林小虎反问。

“他们一见到巴布旺的照片就立马否认,恰恰说明他们是认识他的。”

“那他们为什么否认?”

“我也觉得奇怪”谢灵嫣接话,“看他们的表情,应该第一眼就认出那个人是谁了,却都赶紧摇头否认。”

“看来村口那处是非之地,还是绕不开啊,”卫青云说着,发动车子继续走下去。

他们打听到一个叫老张的华裔,说是华裔,在当地人嘴里都叫他们是“中国人。”

他是一家瓷器厂老师傅,相当于现代企业术语中的“技术总监”“技术顾问”一类。

老张家在当地也算大户,三个儿子自己开了瓷器厂,全都搬到了拉农府去住。家里就剩下老张和老伴儿。

老张早些年帮人看窑,眼睛落下毛病,现在已经不大做事,每天就是带条大黄狗去自家瓷窑转转,打发晚年惬意的时光。

卫青云决定到老张家借宿。

他家是砖瓦房,屋子、院墙,大门口修建的很有中国特色,在当地看来挺阔气的。

应门的是老张媳妇,一眼认出卫青云三人是中国人,当下笑得合不拢嘴,一边喊老伴儿出来,一边赶紧把三人让进去。

老张家是很传统的华裔,堂屋正中供着祖宗牌位,孔子像,关公像,一些装饰中也有不少龙凤的符号。

敬天法祖,是中国人骨子里的观念。

“有时候三五个月,有时候半年一年的,时不常会有中国人来家里的,你们不要客气,大家都是中国人,都是炎黄子孙,龙的传人,啊,千万不要客气,就当是家里。”

老张的中国话已经说的不那么正宗,按他的说法,他家祖上是几百年前,为了躲避满洲鞑子的屠杀,才从扬州一路南逃,到了南洋。

自己的中国话是祖上一代一代传下来的,老张一边说着,一边指了指一个书架,上面整齐码放一些古老的线装书,是《论语》《道德经》之类。

老张说什么不肯收钱,卫青云便把自己在春蓬府才买的一些罐头、烟酒,搬下来两箱,推推拖拖一番,总算收下了。

看过巴布旺的照片,老张并不隐瞒,说是知道这个人的,只是不太熟,自己也好几年不做瓷窑的事,更生疏了。

“那个人性子古怪,就是跟泰族人,他也不怎么打交道的,”老张笑呵呵说着,“这样的人怎么能做生意呢?瓷窑弄的半死不活的,很勉强啊。”

再问,就说不出什么了,连他具体住哪儿也说不准,以前只是去府城交货什么的,大家会遇见,就是点点头的交情,话都没说过几句。

听说三人想去镇口儿上的小卖部,老张执意要同去,说那几个人都滑头的很,怕他们吃亏。

卫青云最终还是拒绝了他的好意,怕有本地人陪着,反倒打听不出什么消息来。

“那好那好,去吧,不用怕的,这镇上有几十户中国人,大家都很心齐,他们也不敢怎么样的。”老张拍着胸脯,自豪的说道。

三人到镇子口上,已近九点。凉棚下打牌的人更多,起码三五桌规模,还有几架游戏机,两个台球桌,热热闹闹的不少人在玩。

天气湿热的很,衣服都糊在身上,整个人都像是裹在笼屉里。

三个人先到小卖部买几瓶冰镇啤酒,还有一些自制的雪糕——这里实在偏僻,那些牌子货根本运不过来。

小卖部老板是马来人。套了几句近乎,卫青云问他是不是知道巴布旺住哪里。

“巴布旺?”老板一愣,马上咧嘴笑起来,“哈哈,这年头儿还有人找那个闷死鬼,你们是他们什么人啊?”

“朋友,以前他当兵时,我们认识的。”

“喔,这样啊,”马来人脸色沉下来,眼睛翻了翻,才道,“那你找阿邦吧,他对这里熟,他应该知道,阿旺那个闷死鬼,大家一个镇的都很少同人来往,没几个人晓得他的事情。”

说完这番话,马来人嘴巴紧闭,摆出一副逐客的架势。

“阿邦?”卫青云陪着笑,又问了一句。

马来人没说话,用手指了指门外。

217、要你命的人

阿邦站在门外,一边抽烟,一边对着牌桌一个人指手画脚。

是个五十来岁的男人,肤色酱黑,讲话很大声,说话时可以看到左边牙齿掉了两颗,一副油滑相。

也许实际年龄要小些,乡下人风吹日晒,样貌都显老。

卫青云递一支烟,阿邦瞅了瞅来人,满意的点点头,毫不客气的收下,旋即转过脸去,继续盯着牌局,讲话更大声了。

林小虎沉不住气,往前半步,伸手要拍阿邦的肩膀,被卫青云拦下了。

不过,他的举动早被阿邦斜眼瞧见。

这是个很油滑的人,知道来人有求于自己,所以欲擒故纵。表面看起来热心牌局,其实,一直留意着三人的动静。

阿邦回过头来,咧开嘴冲三人嘿嘿一乐。

林小虎感到一阵恶心,好像都能看到那只小手,从他的喉咙里伸出来——要钱。

他这样做作,反不如直接开口说个价码会让人舒服些。

卫青云掏出几个银币,对方麻利的接过去,转身带三人到了一处僻静的地方。

“早人?”阿邦口音浓重,不过还是会说几句。

卫青云把巴布旺的照片递到他面前,“听说,你知道他在哪儿?”

阿邦拧着眉头,谨慎的看了看照片,又斜眼瞅向小卖部的方向,一副lǎo jiāng湖的派头。

“喔,那个小老板儿跟你讲的哈,我是知道他在哪里,不过,你们找他做什么?朋友?还是仇家?”

“哈哈,都不是,怎么?他有很多仇家吗?”

“嘿嘿,是随便问一下,怎么说,大家也是乡亲,有人来打听,我不能随便讲话,你说对不对?”

“仗义啊,”卫青云夸张的朝竖起大拇指,“哈哈,怎么说呢,我们不算朋友,也没多大仇,只是几年前,他借了我们一笔钱,一直没还,所以来问问。”

“嗷——哈哈哈哈,你们是府城来的?”

“不是,是曼谷来的,他在那边有个战友,做的担保。”

“这样啊,那种人还有人肯为他担保,真是瞎了眼,走吧,我带你们过去。”

“远吗?”

“不远,是道有点儿黑,他住那地方,没什么人住的,他两三家。”

“哈哈,没关系,我们不怕黑。”

“可说好了,我只管带路,钱你们收不收的回,我可不管。”

“那是当然,怎么?他不是开窑厂吗?会没钱?”

“那种人怎么会赚到钱呢,迎面撞身,都不会跟你说句话的,去年老婆生病,又借了一屁股债。”

阿邦带三人走一段崎岖的村路,泥泞湿滑,很不好走。

夜色很黑,看不清巴布旺家全貌,只是手电照在院墙,十分破旧穷酸。

离着老远,阿邦叫起来,“阿旺哥,你家来客人啦。”

屋里灯亮着,光线很暗,应该是油灯。一路已经见到不少人点油灯。

门口只有一扇用竹板拼接的栅栏门,歪歪扭扭,被阿邦一脚踢开,领了三人朝屋里走。

“阿旺哥,来客人啦,出门迎一下嘛。”

阿邦话音刚落,身子飘忽一转,一道寒光朝卫青云脖颈杀来。

于此同时,院子里几道身影晃动,将三人团团围住。

是一把小号的*,卫青云一拳打在阿邦的手腕,弯刀脱手飞了出去。

黑暗,只听卫青云几声哀嚎:“喂,各位道的大爷,饶命啊,你们人多势众,我们可不是你的对手。”

没吵吵几句,卫青云被阿邦一拳打在胸口,疼的趴在了地。

阿邦手脚麻利,从腰里解下布带,给卫青云手脚捆了。

谢灵嫣和林小虎一看,打也不打了,双双举手投降,被人五花大绑起来。

“巴布旺,阿旺哥,快让你的手下松开我们,钱我们不要了,钱我们不要了。”卫青云朝着屋里喊起来。

“行啦,行啦,别瞎吵吵了,”阿邦四下翻找自己的刀子,一直没找到,没好气的呵斥起来。

“你们几个大蠢蛋,早见你们进村子了,还冒充什么债主,什么他的战友担保。”

“钱我们不要了,真的不要了。”

“闭嘴,什么钱,你们几个蠢蛋,巴布旺从来不找人借钱的,哼,几个小骗子。”

“啊——”

卫青云一听,知道自己刚才自作聪明,编瞎话漏了马脚。听老张头说他窑厂经营不善,只当他难免会借钱什么的,没想到人不但穷,还是个倔骨头。

“说,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是不是那老狗东西请来的救兵?”

“救兵?”卫青云一听,心里顿时明白了,看来这阿邦一伙,是巴布旺的仇家。

“不是,我们不是什么救兵,我们跟他没什么关系,当然,我们也不是债主,我们是杂志社的,找他做向导,想在这里拍点纪录片。”林小虎把卫青云骗阿坤那套搬了出来。

“杂志社?当大爷是三岁小孩儿,老实点儿,走,先带进去。”

三人被抬进屋里,卫青云这才看见,不大的堂屋里,房梁吊着几个人。

一个五十多岁的女人,还有一个小姑娘,一个小伙子,三人都是衣衫褴褛,已经被折磨的不成样子。

女人听到阿邦一伙抬人进来,努力睁开淤肿的眼泡儿,嘴里咕哝了几句,血从嘴角流出来。

“阿旺,阿旺,你还是被他们逮到了,哎呀,你怎么这么固执,把东西给他们好了。”

卫青云听明白几句,看来阿邦这伙人,是想从巴布旺手里得到什么——而且你很可能是明抢。

这女人很可能是巴布旺的婆娘。

女人看清押进来的三个人,里面没自己的老公,也是纳闷,张张嘴又沉默了。

“说吧,你们到底是巴布旺的什么人?”阿邦找出一根棍子,冲卫青云划着。

“刚不是说了吗,我们是一家杂志社来采风的,想请巴布旺做向导。”

“杂志社的是吧?”

“不认识巴布旺是吧?”

“找他做向导的是吧?”

阿邦骂一句,便朝卫青云身打一棍子,不时还要踢两脚。

“说,说实话,他妈的,不说实话,老子废了你。”

卫青云任他踢在身,一声不吭。这下更加激怒了阿邦,鸭蛋粗细棍子照准他的脑袋打了下去。

咔嚓——

棍子折了,半截断棍嗖的飞了出去。

卫青云纹丝不动,轻蔑的望着对方,“你是他们的头儿?”

“什么?”阿邦没太听清。

“我问你,这里你能做主?”

“他妈的废话,说,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要你的命的人。”

218、蟒头刺青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阿邦张大嘴巴,笑得前仰后合,“想要我的命?他妈的,老子先弄死你。”

阿邦狡猾的很,眼看着卫青云一身腱子肉,是个不好惹的硬汉,手里没个家伙事,根本不敢靠前。

他满屋子寻摸,终于找到一把山进林用的*,不由分说,举起刀来照着卫青云的脖子砍了下去。

“死去吧。”

阿邦恶狠狠的骂了一句。

却五花大绑的卫青云忽然昂起头来,再看那张帅气的脸,早已张开血盆大口,变成了一头巨蟒的样子。

“嗨呀,妖怪——”

阿邦吓得赶紧扭身后退,身子都拧成麻花儿了,噗通一声栽倒在地。

一股热乎乎的屎尿臭味儿,熏满了整个屋子。阿邦吓得大小便失禁了。

他的手下一个个大眼瞪小眼儿,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谢灵嫣一个弹腿平地越起,三两下把阿邦的几名手下dǎ dǎo,捡起地的绳子,把他们捆了起来。

谢灵嫣解开林小虎身的绳子,二人又转去把巴布旺老婆孩子放了下来。

卫青云踢了踢阿邦,“知道我是谁了吗?”

“啊,啊,你,你,你是蛇妖,蛇妖,你是妖怪。”

林小虎听了嘿嘿一乐,知道是卫青云刚才给他使了幻术。

卫青云嫌他恶臭,用脚给他身子翻过来,死死的盯住他。

已经不需要再另行施加幻术,卫青云问一句,阿邦老老实实说一句。

原来他也只是个小头目,真正的老大在二十里外的一座寨子里。他们怀疑巴布旺祖留下来的一片林子里有锡矿,便想强买下来。

双方动起手来,阿邦等人不是巴布旺的对手,便溜到阿邦家里,把他的老婆孩子给抓了起来。

巴布旺已经四五天没现身了,阿邦一伙都以为他去找帮手了,巴布旺当过兵,还当过班长,难保不会有几个过命的朋友。

阿邦一伙势力庞大,镇子没人敢惹,所以卫青云找人打听巴布旺的下落,一些人才吓得什么都不敢说。

巴布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现身。

“怎么办?”林小虎问道:“老卫,这巴布旺惹这么一身麻烦,算找到他,他也没心思帮我们找人了啊。”

“有麻烦的地方,怎么能少了我呢。”

林小虎一翻白眼儿,知道卫青云是个爱管闲事的主儿,劝不住,“那现在怎么办?等巴布旺回来?”

卫青云问过巴布旺的老婆孩子,他们也不知道巴布旺去哪里了,在拉农府,能投靠的人屈指可数,都被阿邦一伙人找遍了。

而且,巴布旺的性格很执拗,这种事他不可能会拖累亲戚朋友的。

卫青云让谢灵嫣和林小虎先回老张家休息,自己留下,如果今天巴布旺不回来,明天再决定,是不是到阿邦一伙人寨子里看看。

第二天,谢灵嫣和林小虎早早的赶过来,打算换卫青云回去洗澡休息一下,几天奔波,他也累得够呛。

三人刚说完话,卫青云还没走呢,听院子里响起一阵脚步声。

至少三个人,急匆匆朝屋里跑过来。

从门缝里一看,是三个年轻人,一身寨民打扮,跟阿邦一伙人很像。看样子是敌非友。

来人刚进屋,被卫青云他们迅速zhi fu了。

原来昨天夜里,巴布旺竟跑去偷袭他们的寨子,准备bǎng jià大长老,以换取自己老婆孩子的安全。

寡不敌众,又了人家的陷阱,这才被抓住了。

三个年轻寨民,是被派来报信的,要阿邦把巴布旺老婆孩子全都带到寨子里。

这座寨子位于一处古老的雨林,间有一处隆起的丘陵地带, 寨子里大概一百五十户,四百多人。

寨民笃信猿猴、森蟒、野猪三种圣兽,不服世俗法律,唯以族三位长老是尊,这些年来横行一方,世所畏惧。

三种圣兽合称三雄,寨子也叫三雄寨。

对于这样的蛮族,报警是没用的。只能武力解决。

卫青云决定将计计,由林小虎将巴布旺家人转移靠安全处,好生照顾,自己和谢灵嫣带着阿邦等人,混进寨子。

卫青云再次施展神经潜入技术,通过自己的便携式神经潜入设备,读取了阿邦对寨子的大部分记忆,以为应对。

卫青云、谢灵嫣换寨民的服装,将三名报信的年轻人催眠,催使他们着那辆农用三轮车,赶往寨子里。

车子往三雄寨开,没多久,便见沿途树挂着三三两两的猪头骨、猴头骨,蟒骨。

一些树,甚至还挂着整副的人骨。

这些人骨,都是三雄寨民打败所谓的敌人而制成的战利品,以十字架和藤蔓把人体主要的骨骼绑紧,挂在那里,炫耀自己的战功。

人骨有各种色彩的带子,竹木削制的牌子,是胜者的标记。寨民可以通过这些标记,辨认这些俘虏之骨都是谁的杰作。

越是靠近寨子,这样的兽骨、人骨越多,甚至有一些刚死不久的野猪、人尸,尸体高度腐烂,面爬满了苍蝇和蠕动的蛆虫,整条路都弥漫着令人五脏翻腾的恶臭。

一座巨大的木门,有十几名把守的寨兵,有人背着ak47,有人背着弓箭,从卷头乌黑的颜色来看,很可能淬了剧毒。

三名年轻寨民早被卫青云以催眠术控制,很快通过检查,进了寨子里。

路两边都是竹楼,离地半人多高,远处一座百米多高,坡势缓和的土丘,面也满是竹楼、木屋,看规模山下的更大一些,应该是寨一些颇有地位的人所住。

寨弥漫着各种熬煮的气息,有些在熬草药,有些在熬煮肉汤,还有一些莫名其妙的烟气。

卫青云读取了阿邦的记忆,知道土丘最顶端,是三雄寨的祭祀场,那里是三位长老主持祭祀、刑法,以及处理寨事物的地方。

卫青云把阿邦的两名说下易容成巴布旺老婆和儿子的样子,女儿说是已经死了,没带来。

来到土丘下,已能望见面三尊黑漆漆的参天巨木,每一尊巨木,都有一个浮雕团——猿猴,野猪,蟒蛇。

等到了祭祀场,卫青云发现事情已经没了转圜的余地,靠口舌是决然无法解决问题了。

那正有一个h型的架子,横梁吊着一名男子,衣已尽被剥去,裤子也褴褛不堪,浑身下满是血痕。

男子下边,摆了一个盆子,盆子里放着一把刀身微曲的长刀。

这是要把人杀死的前奏。

卫青云仔细看了看,通过读取阿邦的记忆,可以知道,那男人正是巴布旺。脑袋光溜溜的,头发剃得很干净。

更令二人震惊的,则是巴布旺头的刺青——从颧骨往,眼睛、额头,乃至整个头顶,都纹成了蟒头的样子。

219、去那个地方

谢灵嫣扯扯卫青云的衣袖,卫青云点点头,示意自己注意到了巴布旺头的刺青。

虽然不是完全一样,但还是令人一下子想到了蛇女。

卫青云操纵阿邦和几个寨民,使他们去参见族长老,自己和谢灵嫣则悄然混进了围观的人群。

寨民把h型木架围了里三层外三层,为了方便救人,二人尽量分开人群,朝巴布旺所在挤过去。

不只是行刑架被吊着的巴布旺,围观的人群里,也有几个脸、头顶纹着蟒蛇刺青的人,数了数也是二十来人,相那些耳朵戴着硕大的猪牙耳环,脸纹着猴子刺青的人,少了很多。

再看主席台三尊桌案后,各自端坐了一位白发老者,左边一位脸纹的猴面刺青,间一位白发蓬起披向身后,左耳戴了一枚镶金猪牙。

再看右边,还是一位白发蓬起披肩的老者,左耳戴了一枚镶银猪牙。

“哼,”卫青云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大概猜到了这寨发生了什么。

这三雄寨应该是有三股崇拜不同野兽的部民组成,每一种野兽,代表了一股势力。

这主席台,本来也应该是猴、猪、蟒三位长老共同主政,如今蟒长老不在了,换了猪长老,看来蟒之一族势力衰微,渐渐失去了话语权。

只是,蟒之一族为何失去话语权,人丁也变得稀少,不好说了,原因可能有很多种。

可能是蟒之一族原本势大,欺压其他两族,终遭反噬。

也可能是猪之一族暗作乱,勾结猴之一族,害了蟒族的长老一家,将蟒族并吞。

这种原始部落,领导权往往是世袭罔替的,长老一家被害,部族也是失去了领导者和凝聚力,所以渐渐势力微弱,人口稀少。

当然,最为善意的推测,莫过于蟒族长老生不出儿子,失去了世袭传承的机会,导致部族衰落。

“怎么办?”谢灵嫣小声嘀咕,“这巴布旺,看来与蛇女关系非同一般,虽然现在他被绑着,身陷死境,可也未必能成为我们的朋友。”

“别想那么多,先救人,他跟蛇女之间的关系,三言两语恐怕说不清,蛇女虽然跟了唐纳德助纣为虐,不代表巴布旺是坏人。”

“好。”

“一会儿你只管救人,这帮人交给我了。”

“你一个人?你打算怎么办,对方可是几百人,手里还都有武器。”

“嘿嘿,老办法。”

救人要紧。卫青云说完,纵身跃起,恰如一只飞鸟,落在了h型木架的横梁。

居高临下,骇然一声诡异的长啸。

每一个三雄寨里的人,都听到了卫青云诡异的啸声,纷纷朝着祭祀广场央望去。

只见一头漆黑如墨的巨蟒,忽地自地底拔地而起,张开伞盖般的大口,嘴里不断喷吐着浓绿的毒雾。

这巨蟒足有一抱粗细,昂起头来十几米高下,喷吐的毒雾散发着**蚀骨的恶臭,很快便吞没了整座广场。

寨的人哪见过这个,一个个只当是蟒神现世,夺命而来,全都吓得僵在那里,泥雕木塑一般,一点动弹不得。

这一切都是卫青云的催眠术——先利用长啸诡异之声,侵入人的意识,再通过视觉幻化出巨大的蟒蛇形象,将众人震慑住。

谢灵嫣心下明了,冲进行刑架下,救出了巴布旺。

等三雄寨里的人清醒过来,行刑架早已没了巴布旺的人影。

卫青云二人带着巴布旺,早已开着那架三轮蹦蹦车,远离了寨子,一路颠簸狂奔,逃往克里镇。

惹了麻烦,自然不好继续留在老张家,在巴布旺的指引下,众人来到他的窑厂,厂子早停产很久,里面空无一人,正好歇脚修整。

巴布旺见到自己妻儿获救,当下跪地朝卫青云三人不断的磕头。

不过,这汉子终究是个孤闷腼腆的人,头磕在地蹦蹦生响,嘴里翻来覆去,只会说“谢谢,谢谢。”

直到听说是阿坤介绍来的,巴布旺才放下防备,脸露出几分坦诚的笑意。

等三雄寨的人醒悟过来,一定会追过来,这里已经不安全了。巴布旺受伤不轻,老婆和孩子更是毫无抵抗之力。得赶紧转移。

“去春蓬府吧,那边医院大些,也好远离是非之地。”卫青云建议。

“去芭堤雅也行啊,去阿坤那里。”林小虎乐观的说道。

“呵呵,”巴布旺苦笑,“我们都是皮外伤,养一养好了,倒是路颠簸,反倒不好,我在部队学过医,多少懂得些。”

巴布旺尽量用说话,偶尔还是夹杂些英语和泰语。

“只是这里到处是他们的眼线,对方又人多势众,总得找个地方躲一躲才好。”

“嗯,”巴布旺当然明白这一点,郑重的望着卫青云,“卫先生说的是,我现在一身伤,再打起来,撑不过多久的。”

“还是听我们的,先离开这里吧。”

“对啊,”林小虎鼓励道:“还是先离开这里,大不了路我们开慢点儿,不那么颠簸好了。”

巴布旺一直不肯做出决定。

他心里清楚,如果这次走了,日后恐怕要一生背井离乡了。

“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大哥,您在这儿,除了几百号仇家,剩家徒四壁了,赶紧走吧,再晚不来及了。”林小虎急道。

“是啊,阿旺哥,我这兄弟虽然说话难听了点儿,可眼下,确实是这么个事儿啊。”

在巴布旺犹豫不决的当口,镇子里已经传来一阵阵呼啸和呐喊声。

三雄寨先头部队,至少一百多人,已经率先到达克里镇,汽车、三轮车的马达轰鸣,少年的嘶吼,汇聚又分开。

他们已经在全镇四处搜索巴布旺等人的下落。

可卫青云三个人急坏了。

林小虎脸带出情绪,还要再说什么,被卫青云拦下了。

这种事确实较难办,这趟浑水是自己主动跳进来的,说道太多,反倒显得自己居功要挟,贪生怕死。

呼啸声越来越近了,这帮人手里都是毒弩、ji qiāng,算几个人功夫再高,也势难敌众。

“阿旺,去那里吧,去吧。”

“是啊,爹爹,去那里躲一躲,他们不敢过去的。”

“阿旺,你听我一句吧,三位恩人也在这儿,可由不得你耍倔脾气,咱们生死事小,可别害了恩人们的性命。”

巴布旺的老婆和孩子,也跟着劝起来。她们说的泰语,大概意思还是能听懂的。

听这意思,他们还有什么隐秘的藏身之处。

巴布旺的眼睛都憋红了,一口钢牙咬的咯咯直响。

“嗨,真是作孽啊,想不到最后又是这样的结果。走吧,大家跟我来。”

220、仿制黑石广场

巴布旺终于下了决心,从一个房间里找出一包东西,招呼众人车。

六个人挤进车里,在巴布旺的指引下,了一条小路。绕了两圈,渐渐远离了三雄寨人震天的呼啸。

车子拐进一条宽阔些的土路,一眼看见路两边树挂着的白骨,正是去往三雄寨的方向。

“大哥,您干吗?还回去找人拼命?”林小虎急了。

“不是去寨子,放心吧,他们都出来了,路人不会太多的。”巴布旺安慰道。

卫青云智勇双全,知道巴布旺不是胡来的人,但听他带路,一直开下去。

路只遇见一伙儿三雄寨的人,车子抛锚了,五六人正在骂骂咧咧的修车。

这些人没见过卫青云的车子,等看清副驾坐着的正是巴布旺时,已经晚了。

巴布旺有一个小臂长短的连弩,箭不虚发,只是车子路过的功夫儿,已将对方全部射杀。

远远的都望见三雄寨高大寨门了,巴布旺才忽然喊了一句:“前面左转。”

左转?

卫青云放眼望去,左边他妈的也没路啊,参天大树下,尽是齐腰身的荒草,转哪儿去?

“我来。”

巴布旺单手搭在方向盘,用力一转,车子蹿进了荒草从。

这么个走法,实在令人担忧。谢灵嫣回头望了望,后边的草木统统被压倒下去,痕迹十分明显。

这巴布旺按说也是当过兵的,还是班长呢,一点反侦察的意识都没有吗?

谢灵嫣几次回头,巴布旺看出她的担忧,安慰道:“别担心,他们追不来的。”

说完,也不管谢灵嫣等人听没听懂,巴布旺把包里的东西取出来,一个个分给众人。

是小型呼吸器,时间25分钟。

“这个?我们要下水?”林小虎问道。

“嗯。”

巴布旺头也不回的嗯了一声,继续指挥卫青云开车。

在荒草深林艰难挺进,足足用了一个多钟头,众人才来到一处空旷地带。

卫青云有所察觉,一路虽然荒草过腰,巴布旺所指方向,地下都是平坦的,原本该是有条土路的。

不远处出现一座石头堆砌的高坛,几十平米方圆,面也是荒草丛生,不过此地开阔,心里总算舒坦些。

高坛四边,竖着一抱多粗的木柱,黑漆漆的,应该是用什么方法做过防腐处理。

木柱全是蟒蛇的浮雕图腾,不见猪和猴子,看来这处祭坛属于蟒族独有。

只是,这里实在不像是个能藏人的地方。

巴布旺没喊停,卫青云一直开下去,一直过了祭坛,这才看到前面有一片湖。

湖面浩渺,绿水无波,不知源头在哪里,也不知流向何处,也许是一片死水。

车子逼近湖岸,卫青云下意识的踩住刹车。

咆哮的越野车忽然停下来,周遭一片寂静,这时才听到四面八方的草丛里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

卫青云、谢灵嫣几个四下望去,只见一阵阵草浪翻动,有什么东西,正朝众人冲过来,而且数量非常之大。

“蛇,是蛇,老卫开走,这地方全是蛇。”林小虎眼尖,第一个叫起来。

卫青云看看巴布旺,甚至连他的老婆和孩子,都十分的镇定——联想到一族的图腾,也许,蛇算是他们的守护神,他们应该有法子防御蛇群。

“下水,”巴布旺终于说了句,“大家把呼吸器戴。”

这越野车虽然破,功能还是很全的,而且特别做了涉水改装,排气管提升到车顶一米高的地方,在水下开一段也是没问题的。

卫青云毕竟是lǎo jiāng湖了,接下来要去的地方,一定是蟒族最为核心、最为隐秘的地方。

也许,在这湖的对面。

后面没有追兵,卫青云从容驾车,缓缓驶入水。

在水,巴布旺指定一个方向,要他径直开过去,还叮嘱不要错了方向。

卫青云也看不出他是根据什么定的方位,干脆按他手指的方向,定好方向盘。

车子行在水底,除了水流带来的阻力外,一点没有坑洼不平和淤泥滑陷的感觉。

这水下应该和林子里的路一样,也做过特殊的处理。

水不断灌进车里,很快到了齐胸的位置。巴布旺提醒大家赶紧把呼吸器的氧气阀打开,检查一遍呼吸是否通畅。

大家刚按他的提示做完,只感到身子一震,车子忽坠落下去,水瞬间没过了车顶。

虽然戴着呼吸器,还是有一股令人头疼憋闷的窒息感,压迫着车里的每一个人。

在大家感觉快要撑不下去的时候,车子又忽地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托了起来,车里的水哗哗的往外流溢。

巴布旺带头摘下呼吸器,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人们恍然发现,车外景色大变,众人已经不在原来的雨林湖,而是来到一处山谷之内。

山谷里犹如世外桃源,头顶可见晴朗的天空,缭绕的云雾。

车子在浅水继续走了一段,很快来到岸。

山谷并不是很大,而且再往前开,也没有路了。巴布旺要大家从车下来,带好东西,跟他一直往前走去。

穿过一片林子,隐约又看到一座气势恢宏的神殿遗址,不过,神殿已经不在,只余下一些luo lu的石柱。

看来这三雄寨和蟒之一族,非同一般的原始部落,应该有过一段相当繁盛发达的明时期。

走到近前,卫青云才发现这并非什么遗址。

所谓遗址,当然是指被破坏过,剩下残缺不全的建筑残迹。

而眼前的建筑——是完整的,没有破坏过的痕迹。

这是一座足有三个标准篮球场大小的矩形广场,广场四周竖立着高大的石柱。

广场铺着灰黑色方砖,卫青云蹲下去,仔细看了看,是烧制釉的黑色陶砖。

铺地的黑砖工艺考究,质地十分细密结实,历经千百年风吹日晒,仍旧非常完整,只有很少的地方,缝隙里挤出些许细草来。

更为令人震惊的则是那些灰黑色的柱子。高度近二十米,如果是石柱的话,则当时的采石、雕刻、运输能力,会十分发达。

卫青云走近一根柱子,仔细摸索着柱子的表面,释然一笑。

并非石柱,而是同样烧制细密结实的黑色陶砖,一块块砌成的。

卫青云数了数,柱子有六个面。怪。

六面黑柱,黑色的广场……

卫青云心头一震,四下望去,这些黑柱总有十六根……

震惊、恐惧、惊疑——

卫青云脑袋里所有所有的记忆,仿佛瞬间炸裂,无数的记忆碎片,在宇宙虚空暴走激荡——

这里,难道是模仿黑石广场建成?

那个不知来自哪个世纪,不知来自哪个星球,不知来自何等明的黑石广场,竟然在这里看到了它的影子。

不,不,不,一定是巧合,一定是巧合,怎么可能会在这种原始蛮荒的部落里,发现那么高等明的遗迹呢?

221、大蟒神万哈姆

卫青云脑袋里嗡嗡的,眼前的景象实在令人难以接受。

直到远处林小虎喊他的名字,他才意识到众人已经走远了。

卫青云一边跟去,一边看着路过身旁的黑柱。这些柱子既没有蟒族的图腾,也没有猴子和野猪的纹样,甚至找不到一个字、图样。

嗯,整体看来这座“黑石广场”,和三雄寨化对起来,还是大大的不同。

也许,是某个不为人知的古代明留下的遗迹,后来被蟒之一族发现这里,当成了藏身之所,或者秘密基地。

不管怎么说,这里也不像是一个野蛮部落的祭祀场和ji hui场。

再往山谷深处走,是一派美丽的田园风光,一座小小的村落赫然出现眼前,几条清澈的溪水,或贯穿,或围绕,令这里宛如江南水乡。

巴布旺带着大家走近村子里,绕过几座土木结构的小楼,来到一处规模较为宏大的建筑面前。

村落里的人家,只有院子,没有院墙,每一户院里什么情况,一目了然。

这里宛如世外桃源,然而却不闻鸡鸣豚叫,更听不见一点人声,死气沉沉的。

这样一想,又觉得十分恐怖。

眼前的建筑也是土木结构,三层楼房,看窗子数量,估摸着总有十几个房间。

巴布旺看起来对这里很熟,像回到自己家一样,招呼着大家进门。

一楼进去,是一间堂屋,间摆着长桌案,围绕桌案放着木凳。

村屋和屋内的陈设,看起来倒更接近现代——当然,是现代乡土气息,相城市里的风貌,仍是落后了百年左右。

卫青云四下打量,仔细搜索着这座村落,乃至蟒之一族,同那个仿制的黑石广场之间,是否有什么隐秘的联系。

以至于巴布旺给大家安排房间,入住休息,都没听进去,任由林小虎拉着自己走进一间房里。

卫青云三人,还有巴布旺一家四口,都住在二楼的房间里。

“老卫,你怎么了?怎么一进到这里,魂不守舍的,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卫青云点点头,又紧接着摇了摇头,“说不好,只是感觉好像在哪儿见过。”

“这寨子?国那些旅游古镇、江南水乡,差不多都这样吧。”

“不是,是那座广场,刚才路过,立着许多柱子那个。”

“那个?怎么啦?”

“你不觉得怪吗? 那个东西,很明显不是用来住人的,祭祀?ji hui?也不像,在目前所知的明化里,好像都没有类似的建筑形式。”

“这倒是,按照人们的尿性,肯定得给它加个盖儿,围墙什么的。”

“是啊,古人是不会做没有意义的事情的,尤其这么大规模、这么高质量的东西,肯定有什么特殊的意义。”

“哎呀,对了,你刚不是说那玩意儿看着眼熟吗?你在哪儿见过?”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

“说。”

“是在山本贵一的大脑里。”

“啊?你是说,他曾经来过这里?”

“没有,是在他的意识世界崩溃后,我和师父的意识体进入了一片神秘虚空的世界,在哪里,好像能看到过去、未来种种的画面,师父抓取了其一个画面,那画面,有一座类似的广场,黑石广场。”

大多数行李,主要是吃的都泡水了,好在都是罐头食品,或者马口铁包装,或者塑胶包装,不会影响以后的食用。

至于手机等电子设备,也早做了防水处理,都没事儿。只是这里没有信号,只能使用一些离线功能。

房间里有炉子和木柴,还有一个煤油打火机,二人把火生起来,脱下衣服,还有一些泡水的东西,全都小心翼翼围着炉子晾好。

二人一边整理东西,卫青云一边把黑石广场的事,仔细跟林小虎讲了一遍。

“啊——”

“喔——”

“卧槽——”

林小虎听得瞪大眼睛,惊讶的一直合不拢嘴巴。

这一切都太匪夷所思,完全超出了人类旧有的认知。

深入雨林地带,卫青云等人携带装备都换成了专业的户外用品,衣服鞋子都是防水速干产品,没多久二人已修整妥当。

恰巧此时,巴布旺使唤儿子来喊众人下去。

一楼堂屋的桌案,已经摆好了热腾腾的饭食,竟然十分丰盛。

米饭自不必说,还有新鲜的野菜,干菜炒腊肉,干菜炖腊鸭,干菜腊鱼,还有几样别的干菜单独炒制。巴布旺一家人刚才一直在张罗众人的饭菜。

他们身的衣服也早换过,这里毕竟是他们的地盘儿,应该有些储备的粮食、衣物等,以备不时之需。

巴布旺又喊儿子,去找来几瓶窖藏的土酒,招呼众人落座吃喝。

也算是生死过命的交情了,双方熟络起来,巴布旺的热情也渐渐显露,主动问起卫青云等人来意。

自己从没跟谁提起过遭难的事儿,他们既是阿坤介绍来的,肯定有别的事儿。巴布旺不笨。

“本来是有一件事,想麻烦阿旺哥,现在倒是不好说出口了。”

“卫先生这么说,太见外了,我这个人的性子,怕是阿坤都跟你讲过了,哈哈哈,我性格孤闷怪癖,这点我承认,但我不傻不笨,不是忘恩负义的人,卫先生有话直说。”

“……”

“卫先生不用有什么担心的,我们的伤都是皮外伤,又几天不给饭吃,渴的饿的,吃顿包饭,休息一下好了。”

“其实,不只是这个原因,我们本来想请阿旺哥帮忙找个人的。”

“什么人?”

“这个人很可能跟你们蟒之一族有关。”

发现蟒之一族,以及同巴布旺一路走来所见,愈加使卫青云认定,那名蛇女,很可能出自蟒之一族。这个世不会有那么多巧合。

卫青云掏出手机——几个人里,他的手机电量算是最多的了。打开了一段视频。

是在狗岛拍的,只有十几秒时间,是林小虎特别剪辑出来,以便识别用的。面都是蛇女较清晰的角度。

视频之后,还有几张高清照片,可以很清楚的看清蛇女的样貌、身形。

“娜美,娜美,是娜美……”

巴布旺揉揉瞪得如灯泡似的眼睛,激动的呢喃着,他的妻子听见,也赶紧凑前,看过几眼,激动的和巴布旺抱在了一起。

“是娜美,真的是娜美,老头子,娜美还活着,她还活着。”

卫青云几个人更是高兴,这下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看夫妇二人激动的样子,又联想到蛇女的年纪,不由让人猜测,她很可能是巴布旺失踪多年的女儿。

“她在哪儿?卫先生,卫先生,您知道她在哪儿吗?娜美,您知道娜美在哪儿吗?”

巴布旺的妻子语无伦次的追问起来。

“她,是您的女儿吗?”卫青云试探着反问。

“啊?不,不,不是,她不是我们的女儿,她是大长老的女儿,她是蟒之一族的公主。”

222、权力与毒药

这下轮到卫青云三人震惊了,不但找到了她的出身,竟然还是蟒之一族的公主。

眼下这蟒之一族人丁凋零,这公主又成了神秘组织的冷血杀手。令人唏嘘。

虽说在非洲、拉美一些原始部落里,这样的公主多如牛毛,可联想到仿黑石广场,还有她过人的格斗能力,还是非常令人好,她到底拥有怎样的身世的。

卫青云把蛇女两次出现的情况,同巴布旺大概说了一遍。

“阿旺哥,关于娜美公主的事儿,我们了解的也这些,只是知道她现在是一个秘密组织的杀人,至于她人现在何处,这也是我们此行的目的,我们追踪到一个多月前,她在芭堤雅杀过一名整容医生,根据监控视频她的口音,才顺藤摸瓜找到这里,想在这里找些关于她的线索。”

“啊——卫先生,您的意思是,娜美跟了坏人,在做坏事?她是您的敌人吗?”巴布旺的妻子担忧的问道。

虽说是没见过什么世面的乡下人,不过卫青云话里的意思,她还是大体听懂的。

“对方是一个秘密组织,至于说,是好人还是坏人,其实很难一概而论。”

“那她——”

那女人还想再说什么,被巴布旺拦下了。

“哎呀,别说了,这都是她的命啊,算她不跟什么人走,也不会落下什么好下场的。”巴布旺话里有话。

“喔?这到底怎么回事?”卫青云小心的问道。

“我们这一族以蟒或蛇为图腾,和其他部落不同,绝不是为了虚张声势,搞什么吓唬人的把戏,而是因为,在我们一族,流传着一种怪的病。”

“病?”

“算是吧,我是这么认为的,我认为那是一种病,我在部队时特别学过医科方面的东西,希望能够解开我们族人身的秘密,我学到一个说法,叫基因突变,算是一种遗传性的疾病。”

“……”

“我不相信什么神鬼之类的说法,所以我坚信,我们的族人是患了那样一种病。”

“当然,在我们祖先流传的说法里,那又是另外一套说辞了。”

“我们一族一直流传着一个关于大蟒神万哈姆的故事,万哈姆在我们部落是万灵之母的意思。”

“传说,万哈姆本是一枚巨大的石卵,几乎同大地一同诞生,当时大地只有海洋、陆地,山岳和森林,却没有飞鸟和走兽,也没有江海里的鱼。”

“过了足足亿万年之久,巨大的石卵出现裂隙,便诞生了大神万哈姆。”

“起初,万哈姆只是漫无目的的在大地流浪,在汪洋遨游,一直过了数百万年之久,大神万哈姆终于感到厌倦无聊了。”

“他便创造了蛇和爬虫,还有空的飞鸟,地的走兽,又潜入海里,在那里创造了鱼虾,龟鳖,以及种种的终生。”

“而大神万哈姆,则一直以一座岛屿,作为自己的栖息地,在那里,蛇类、蜥蜴、鳄鱼,是那里最高贵的族民,当然,蟒和蛇,作为万哈姆大神按照本尊的样子创作,自然是最最尊贵的。”

“在大神万哈姆创造出蟒和蛇后,又过了一千万年,在蟒蛇之族,诞生了第一个男人和第一个女人,他们便是人类的祖先。”

“也是我们蟒之一族的祖先。”

“因为我们一族是大蟒神万哈姆的后人,所以,我们的族人每隔几百年,或者几十年,便会有人变成蟒蛇。”

“什么?变成蟒蛇?”卫青云和林小虎惊叫起来。

“嗯,人的身形四肢,却浑身披满了鳞甲,力大无穷,先祖传说,这是蟒神万哈姆之力,在我辈子孙的觉醒。”

“因此,我们蟒之一族,在那个岛,一直是作为众多部落的统治者的。”

“尤其族人之,有人觉醒万哈姆之力后,便会更加疯狂,而醉心于征战掠夺,部落的势力也会大大扩张。”

“不过,这种现象偶然性很强,某人觉醒后,往往会被推举为王,大肆征战,他的子女,也不乏力大无穷之人,但是很少会流传到第三代,一旦怀有这种力量的族人消失了,那些被我们奴役的部落便会大举反扑。”

“所以,我们蟒之一族一直在这个兴盛、衰落,再兴盛,再衰落的怪圈里轮回。”

“原来是这么回事,如果我猜的没错儿的话,那些觉醒了万哈姆之力的人,他们的性情也会大变,对吧,变得嗜血残忍,疯狂好杀,渐渐失去理性。”卫青云说道。

“卫先生果然聪明,您说的没错儿,我分析了历代万哈姆之力觉醒者的故事,认为确实如此,他们变得贪婪好杀,喜欢征战四方,与他们的突变,应该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

“那,娜美她——”

“她是大长老的女儿,大长老,也是我的伯父,他在三十多岁时渐渐成了一位力大无凶的勇士,虽然身脸都没有出现鳞片之类,但是因为受到种种传说的熏陶,他坚信自己是觉醒了万哈姆大蟒神的力量。”

“……”

“他的性情也变得贪婪好战,恃强凌弱,一些族民也受到他的影响,最终他决定再次把猴部、猪部的人,变为蟒之一族的奴隶,奴役他们,并率领他们,去征服更为广阔的地方。”

“他的行为,理所当然的引起了猪部和猴部的强烈反抗。”

“现代社会,想靠着一身蛮力称王称霸,实在太荒唐了,以至于有人把这件事报告给泰王和政府时,惹得人家满堂大笑,只当它是个笑话。”

“政府任由他胡闹了几年,猪部和猴部的人终于忍不下去了,他们暗团结起来,并到外面购买了大量的qiāng zhidàn yào,当时我们的族人还沉迷在毒药弩箭和大力士的幻梦,哪里是现代ji qiāng和*的对手。”

“双方的混战持续了不到三天,我们蟒之一族便落得大败。”

“大长老,便带着最后的部族逃到了这里,不过,大长老和他的几个儿子,都了枪伤,没多久便死去了。”

“这里虽说吃穿不愁,称得是世外桃源,可见识了现代社会的人们,哪里还能窝在这样一个山谷里,世世代代这样住下去?”

“那些年,我一直在部队,听到这些荒唐事后,便赶紧赶了回来。”

“猪部和猴部的两位长老劝我,让我劝说我的族人,不要窝在里边了,只要大家肯悔过自新,愿意接受我们,大家继续和平相处,当然,也不是完全没有代价。”

“原本三雄寨,是蟒族,猪部,猴部各选一位大长老出来,共同管理寨事物,他们的条件是让我们放弃大长老的席位,蟒族大长老之位,也由猪部选拔担任。”

“当时蟒族还剩下不少兄弟姐妹,我心想,蟒族已然大败,人家提的条件一点不过分,还肯同我们和平共处,实在天大的宽容了。”

“我便接受了他们的条件,因为蟒族大长老和他的儿子们死后,娜美也失踪了,我便成了蟒族里能说得话的人物,我便代表蟒族,同猪部、猴部做了谈判,答应了他们的条件。”

“不过,权力这种东西,实在是人间最毒的毒药啊,猪部选出两位大长老,形成了对三雄寨绝对的统治权,慢慢的,他们便不再满足于当时的条件。”

223、万哈姆的诅咒

“难道,他们要把蟒之一族赶尽杀绝?”卫青云惊道。

“不,蟒族的好战分子早在战乱死的差不多了,剩下的活口大多安于现状,对猪部没什么影响。”

“?”

“他们是想得到蟒之一族的秘密。”

“蟒之一族的秘密?”

“是啊,他们以为蟒之一族的人,之所以能变得力大无穷,是因为吃了祖先秘密流传的神药,他们要我交出那个药方。”

“……”

“哪有什么药方,让我怎么给吗?”

“他们抓了我们的老婆孩子,威胁我,可世根本没那种东西,让我们怎么给吗?”

还是有一些疑点。

“阿旺哥,再问一句,这座山谷里的寨子,还有前面那个黑柱子广场,是大长老他们多进来时修建的?”

“啊?不,不是,是我们一族刚逃到这里时,便修建了。”

“逃到这里?”

“是啊,传说我们一族原本生活在一片岛,不是三雄寨的人,我们一族一直逃不脱盛衰轮回的魔咒,后来,在一次大反扑,我们的祖先实在抵挡不住,有一支便逃到了这里。”

“虽说是逃兵,可也实力不弱,来到这里便同当地的两个部落,建起了三雄寨,蟒族为首。”

“我猜啊,先祖当年之所以同两个部落联盟,暗还是想借助他们的力量,抵挡可能追来的敌人。”

“我们的祖先在一次次盛衰轮回,也琢磨出一些逃避反扑的办法,便是建立起秘密的基地,据说当时岛也有这样的秘密基地。来到这里后,也暗派人四处寻找,适合作为秘密据点的地方。”

“海岛也好,这种半岛丛林也好,很容易找到这种与世隔绝的山谷,再修建秘密的通道,把山谷里好好经营一番,万事大吉了。”

“喔,原来是这样,也是说那座黑柱广场,确实是蟒之一族的人修建的了。”

“是,是的,另外还有一座神庙。”

“神庙?”

“嗯,在后面,几位有兴趣的话,可以去看看。”

“好,谢谢阿旺哥了。”卫青云等人当然愿意去看一下。

“哎,阿旺哥,都说你性情古怪,其实,我看你性格蛮好的吗,这么重要的家族秘密和家族神庙,都愿意跟我们分享。”谢灵嫣由衷说道。

“哈哈哈,蟒族现在这个样子,还有什么秘密可言。”

“喔,对不起啊,提起你的伤心事了。”

“不,不,没什么的,嗨,事到如今,我反倒感觉轻松了不少,也许,这才是最好的结果。”

“……”

“我们一族因为这种怪的力量而强大,又因为这种怪的力量,而遭受种种磨难,人们却从未觉醒,从未真正融入现代社会,一直生活在古老的愚昧。”

“以前听老人讲起万哈姆大神的传说,还有历代觉醒者的故事,只是觉得这种轮回太荒唐,也有点儿太无聊了。”

“直到大伯觉醒那一次,我才觉得,这种突变的疾病,对我们一族太残忍了,也太恐怖了。”

“那么多你熟悉的人,因为一种几乎病态的力量,变得血勇、好战、贪婪,每一个人都像发了疯的野兽一样,这种事,实在算不什么神的恩赐啊,我看啊,算是对我们的考验还差不多,不,说考验还不够,应该是诅咒,是诅咒,是万哈姆大神给我们设下的最恶毒的诅咒。”

“那一次事件后,族幸存下来的年轻人,大多离开三雄寨,去到外边的世界,我觉得,这也算是一件好事。”

“虽然我们蟒之一族没了,但是我们的族民却可以活下来,也许这样,可以躲开,万哈姆大神设在我们身的诅咒吧。”

“大长老真的变成蛇了?”谢灵嫣瞪大眼睛问道。

“喔,没有,只是力量变得十分强大而已,力量、速度,还有抗击打能力,都变得很强大,他一个人能把一棵一抱来粗的大树连根拔起。”

“啊?”

“是的,那股力量十分恐怖,一开始他想尽办法,炫耀自己的力量,举大石头啊,一个人跟一头牛角力啊,有时候他还会放任那些牛顶到自己身,一点儿事没有。”

“这么biàn tài,那他这么厉害,怎么还死了呢?”林小虎问道。

“用枪打的啊,普通阻击枪是拿他没办法,可是*,他哪扛得住。”

“喔——哈哈哈哈。”

众人听了会心一笑,连巴布旺都跟着乐起来。

“这么说,大长老的身体样貌,没发生什么变化?”卫青云继续问。

“是的,这种力量,或者说这种基因突变,十分不稳定,变成什么样子,没个准儿。”

“……”

“有人会变得像条蛇,有人会变得像鳄鱼,有的身有些变化,却不明显,是长出一些绿色的鳞片一样的印记,跟胎记纹身一样,所以我们一族的人,大多喜欢给脸头,纹成蛇的样子,显得自己很有力量。”

“……”

“也曾有过一位,脑袋、身还有胳膊,都变成了鳄鱼一样,脾气也变得暴躁易怒,族民把他推举为王。”

“可没过多久,人们发现,他只是样子和脾气变了,却根本没有那种强大的力量,是一个普通的怪物。”

“开始,一些长老级的人物还极力压制这个秘密,因为那位王,虽然没有什么神力,可样子很吓人啊,很多周边的小部落纷纷臣服。”

“不过,那位王很快丧失了理性,没等到周边部落反扑,几个长老一商量,把他给杀了。”

“啊?为什么要杀了自己的王呢?”林小虎很吃惊,这种部落风俗实在太诡异了。

“呵呵,你想啊,一个暴躁嗜血,贪婪好战,却又没什么大本事的王,对于整个部族,是一个巨大的灾难啊。”巴布旺说道。

“哈哈,有道理,阿旺哥看得很通透。”卫青云赞叹。

出了村落,一直往山谷深处走,来到一处天然石洞里。所谓神庙,便在里面。

这洞穴,入口不大,也三米来高,三人并肩可过,里边却异常的宽大阔朗,足有一个小型的音乐厅那么大。

正石壁,是一条巨蟒的浮雕,巨蟒头昂在云里,身子盘在山川江海之间,通天彻地,十分的肃穆宏伟。这应该是大蟒神万哈姆了。

还有许多小蛇和蟒,飞鸟走兽,鱼鳖之类,点缀其间,象征着身为万灵之母的大神万哈姆,是他创造了世所有的生命。

围绕着大神万哈姆,左右依次展开,是蟒族历代觉醒了万哈姆神力的王,以及他们征战杀戮的画面。

这些浮雕虽然朴拙,却极为传神。

看着这些狰狞残暴的变异者,卫青云更理解了,为什么巴布旺会把这种力量,当做一种恶毒的诅咒。

算抛开那些盛衰不休的轮回不说,单单这种身体的变化,已经足以令人震撼不已。

224、贤王学殿

历代先王的变异,确实如巴布旺所说,各不相同。

其一位王,完全变成了巨蜥的样子,匍匐在地,吐着长长的信子,前爪正剖开一头野猪的肚子,把它撕碎。

这些画面大多展示诸多先王变异后的样子,炫耀他们的神力,故事性和连贯性很差。

很难从解读出更多的信息。若非有巴布旺的讲解,还以为这些都只是部落先民想象出来的神怪。

怪,如果这座神庙和外边那个黑柱广场,真是同时修建的,可两者之间,看起来却完全不是一回事啊。

根本不是一个风格,也没有任何一个纹样是相同的——那黑柱和广场,没纹样。

“阿旺哥,外边那座黑柱广场,又是什么意思呢?看起来,跟这神庙里的风格,好像不大一样。”

“那个,跟娜美的事,也有关系吗?”

“没有,只是看起来风格差距很大,好问一下。”卫青云没有提那个黑石广场的事。

“喔。”巴布旺朝洞口外望了望,这里实在看不到那座广场,转而走向那面巨大的大蟒神万哈姆的浮雕。

“这里,”巴布旺指了指浮雕一处地方,“这个在我们一族称为贤王学殿。”

“什么?贤王学殿?”卫青云一边念叨着,一边跟过去,看向巴布旺所指的地方。

看来这个黑柱广场,还真同蟒族有关系。

大蟒神万哈姆的浮雕构图十分宏大,在居位置,一片山谷里,雕刻着一座广场,面树满了柱子,一些人排布整齐的坐在广场,在众人前方,是一位王,正在向大家宣讲着什么。

卫青云心乍起狂涛,这画面同在黑石广场的情形实在太像了。

不同的还是柱子的数量,这座所谓的贤王学殿,只有十六根柱子。

“那还是蟒之一族,在万哈姆大神所居之岛的时候,也是我们这一族逃亡前的历史。”

“说起来,我个人最喜欢的也是这个贤王学殿的传说,他在我们一族的历史,可以说是最另类,也最传的一位,只不过,他实在太另类了,在我们一族,不太为人所知。”

“所谓贤王学殿,顾名思义,是一位号称贤王的王,讲学的地方,这位王创立了字和知识,并传授给族人。”

“他把创立的字和知识,刻在那些石柱,希望世世代代都能流传下来。”

卫青云暗自思忖,把字刻在石柱,这一点跟黑石广场的做法也一样。

事情真是越来越怪了,难道在那片神秘虚空看到的黑石广场,是蟒之一族故乡的贤王学殿?

不,不,不可能,那座黑石广场所在的星球,有两个月亮,那一定是外星明所在。不会是蟒之一族的。

“只是后来大逃亡时,族的学者都被杀害了,逃亡后的我们,虽然模仿者故乡的贤王学殿,建起了那座广场,却没人记得那些字,所以,你在外边看到的那座贤王学殿的柱子,是没有字的。”

“你们曾经有字,然后湮灭了?”卫青云问道。

“嗯,是的,大逃亡后,我们的字失传了,没人会,也没人教给下一代啊。”

“阿旺哥,你说这位贤王,是最另外,也最传的一位,到底怎么回事?”卫青云不肯放弃,他觉得这位贤王身,也许存在某种线索。

巴布旺指向另外一处浮雕,“你看,这位是贤王,你们看,他的手里拿着的是书卷,他的身边也没有任何的武器。”

听他这样一说,才看得仔细了,果然诸多蟒族先王,他是唯一一位没有拿着武器的,样貌也是普通人,他的身边围着许多人,做臣服状。

原本卫青云还以为他是那种觉醒了神力,样貌身体却没变化的基因突变者。

“这里面刻画的蟒族先王,都是曾经一统诸部,武功卓著的王,只有这位贤王,是以卓越的知识和仁慈,使得诸多部落宾服,并建立起一个强大的国家。”

“他不是基因突变的王?”

“这一点不确定,传说没有提到过,只是说他靠知识和仁慈建立强大的国家,一生只有一次统兵作战的事迹。”

“……”

“当时有一个部落变得十分强大,因而目空一切,不断征服周边大小部落,一些部落知道贤王的仁慈,便请求他出兵,讨伐那个残暴的部落。”

“传说,贤王驱策百兽为兵,征服了那个部落,使他们不再抢掠他部。”

“驱策百兽?”

“是啊,这一点大概算是展现他强大力量的一面吧,贤王不忍自己的族民和百姓为战争所苦,便召集了山野丛林,还有草原的野猪,豹子,蟒蛇,野牛,羚羊,还有天的雄鹰等飞鸟,组成庞大的百兽兵团,为他战斗。”

这个,也太神了吧,利用动物打仗并不稀,国历史有多位将军使用过火牛阵破敌。可是,这种召唤飞鸟走兽为自己打仗的,确实第一次听说。

“不但如此,这位贤王还是分聪慧,他能够看穿人的心思,他只要把手指触在人的额头正,能看到那个人在想什么,过去曾经做过什么,看到过什么,所以,没有人能够欺骗他,他的智慧举世无双。”

“啊?你们这位贤王,是神经潜入者啊?”林小虎听乐了。

没错儿,不只是林小虎,卫青云也第一时间想到了这一点。这位贤王的行为,像极了神经潜入者。

“哦,哈哈,这个我不懂了,传说的事情,很难判断真假,也许是大家觉得这位王除了知识和仁慈,实在没有什么令人慑服的力量,附会编造一番,也有可能。”

“喔,从没提过这位贤王天生神力什么的吗?”卫青云追问。

“哈哈,没有,老人们的传说还特别加了一句,这位贤王从不亲zi shā死那些恶劣的敌人,其还提到一个刺客的故事,一位刺客想要刺杀贤王,不成想见到贤王之后,却被贤王一番说教,乖乖丢了兵刃走了,而后那刺客又来,又被贤王说服。”

“这样两次三番,贤王认为这刺客是一个顽固恶劣的人,便令他zi shā,他真的zi shā了。”

催眠术,一定是催眠术,卫青云感到万分震惊。蟒族的这位贤王,实在太像神经潜入者了。

或许,神经潜入者更为强大,他经能够驱策百兽为自己作战,这一点还从没有哪个神经潜入者做到过。

225、被抹除名字的豆岛

手指接触就能读取他人的想法,这一点卫青云自己就能做到。

以语言,也就是声音催眠他人,这一点卫青云也能做到。

唯独驱策百兽这一条,他之前连想都想过,这位贤王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呢?

“哎,阿旺哥,这位贤王,大概生活在什么年代呢,距今多少年呢?”卫青云一脸狐疑的问道。

“这个,我就是在说不上来了,我们一族中没有记录年份的历法,只是按照顺序讲述某某王,某某王,而且留下英勇事迹的先王,基本都是变异者,变异者出现,一百多年,几十年,或者二三百年都有可能。”

“这位贤王是一位很古老的王了,起码也是两千多年前的人物。”

按照巴布旺的说法,石壁上的先王浮雕,以大蟒神万哈姆为中,左一右二,依次排列下来,估算一下贤王所在的位置,确实是一位两千多年前的古人了。

两千多年前,神经潜入者?而且,还是一位决定高手?实在太匪夷所思了。

要是能看到他所创立的文字和知识就好了。

“关于那座岛,也就是你们祖先最早生活的地方,有传说是在哪里吗?”

“没有,在大逃亡之前,族中有学者负责记录族中事物,传授知识,后来没了学者,这些传说全靠口头传颂,我今天同你讲的,不过是我们一族秘密的九牛之一毛。”

“……”

“蟒族之人,在这里过了一百多年的安稳日子,后来觉得家乡可能太平了,便造起大船派人回去,可是那些派出去的人,再也没找到故乡所在的岛屿。”

“航海啊,辨别星辰方位啊,很多知识都丢失了。”

“那座岛没有名字的吗?”

“有,我们都叫他万哈姆岛,我们一族曾经也号称万哈姆一族,不过这个名字只是我们族人对它的叫法,外人没人知道这个名字的,现在就连我们万哈姆一族,都被称为蟒族,很少有知道万哈姆一族的过去了。”

“……”

“我小时候,还有人愿意听老人讲族里那些神乎其神的传说,现在的年轻人,都没几个喜欢听那些荒诞不经的故事了,对他们而言,那些故事毫无意义。”

卫青云等人听了,不由得感到惋惜,没想到巴布旺却摇摇头,直言年轻人这样过挺好的,就让他们融入现代社会去吧。

巴布旺的计划是修养几天,然后带着老婆孩子离开,或者去新加坡,或者中国吧。

而且,他还想把这里炸掉。一了百了。早在三年前,他就把一批军用*和*带了进来。可见他早有觉悟。

征得巴布旺的同意,卫青云三人为神庙和贤王学殿拍摄了大量照片——卫青云希望能从中找到一些线索,找到万哈姆岛和真正的贤王学殿,还有他刻在贤王学殿柱子上的文字和知识。

安装*和*用了一天时间,又过了两天,巴布旺和老婆孩子的身体已经恢复的很好,为防夜长梦多,巴布旺决定赶紧离开这里。

想原路返回是不可能的了,那座湖边上一定守满了猪部和猴部的人,那辆越野车也没带出去。

众人只能走一条天梯栈道,翻过山岭走出去。

猪部和猴部的人,最终还是po jiě了那道水下暗门。

几百号人呜呜泱泱的冲向贤王学殿,冲向蟒族的村落,冲向岩洞神庙。

此时,巴布旺带着众人已经到了山谷高处,望着谷底蜂拥而至的村民,他也只是轻叹一声,一点也不觉得惊讶。

蟒族败落之后,一定早有族中的人,把山谷里的秘密告诉了猪部和猴部的人,只是那些年轻人不知道打开湖底暗道的正确方式罢了。

想必众人在谷中修养的这几天,猪部和猴部的人一直聚集在湖边,苦苦琢磨打开暗道的方法。

嘿,还真被他们蒙对了。

只可惜,等待他们的,可不是什么唤醒神力的灵丹神药。

山谷里回音很重,任凭巴布旺和卫青云他们怎么喊,下边的人根本听不清,也分辨不出他们到底在哪儿。

反而惹得猪部和猴部的人,纷纷攘攘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在村子里乱找一通。

想要救人已经来不及了。

一连串的bào zhà响起,地动山摇,火光大作,村落、贤王学殿,还有岩洞神庙入口处,顷刻间飞沙走石,蓬勃而起的沙尘将整个山谷,掩埋在慌乱、惊恐的嘶吼声、惨叫声中。

这些贪图神鬼之力的人,终于成了万哈姆诅咒最后的牺牲品。

卫青云几个人回到横滨,已经有些日子了,风平浪静,闲的发慌。

东京,一家不起眼的情侣酒店,一间普通的客房里。

千手蝶正慵懒的依偎在卫青云怀里。

她是如此疯狂的迷恋他,迷恋他身上干净的气息。他不抽烟,也很少喝酒,不像那些所谓的粗狂男人,喜欢把浑浊的气息喷吐到女人身上。

他口气清新,笑起来流露出一股大男孩儿一样的不羁和阳光。

他从不卖弄自己作为一个孤儿的悲伤,以博取同情。

也从未流露出一个顶尖神经潜入者,那种知晓许多秘密的自负和深沉。

他让人感到舒服,和他在一起可以无拘无束。

他有一副野兽一样的钢铁身躯,还有一朵有趣的灵魂。

已经很多年,没有对一个男人说出那句话了。

她不断的压抑着自己,把那句随时都可能脱口而出的话,不断的按压下去,不让它跳出来。

不,不能说出口,那样的话怎么能对他说呢。

那是她,在他面前,最后的倔强。

其实,她比谁都清楚,她心底深处的惶恐,害怕——她第一次开始担心,如果自己说出那句话,这个男人会是怎样的反应呢?

卫青云把在泰国的遭遇讲给千手蝶听,尽可能讲的有趣好笑一些。

“娜美,原来那个小姑娘叫这个名字。”

“在万哈姆一族中,是精灵的意思。”

“这么说,她是祖传基因突变的产物,不是兵人计划的成员?”

“这一点还无法确定,按照巴布旺的说法,娜美的父亲变得力大无穷后,几个哥哥也变得气力过人,虽然不像他们的父亲那样,堪称神力,但总比大多数人的力气大多了。”

“……”

“父兄的变化,引起了娜美的嫉妒,尤其随着那种变化的加深,父亲和几个哥哥的性情大变,对她的态度也越来越粗暴冷淡,她不再是那个享尽父兄宠溺的小精灵。”

“……”

“她只是一个天真的小姑娘,并不明白在父亲和哥哥们身上,到底发生了怎样的变化,她只是单纯的以为,他们对自己态度的转变,是因为自己太弱小了,她开始疯狂的追求力量,寻找让自己变强的方式。”

“这么说,她是离家出走,自己离开的三雄寨?”

“聪明,来,奖励一个。”卫青云低头吻在了她的额上。

“还是不知道唐纳德的老巢在哪儿。”

“嗯,不过,此行也不算全无收获,我总觉得在万哈姆一族身上,还隐藏着更大的秘密,也许,这一点,也是唐纳德把娜美留在身边的原因。”

“万哈姆一族的秘密,这种事难道不该交给那些考古学家,人类学家么。”

“有道理,没准儿找他们帮忙,还真能发现什么线索。”

“你还真打算这么干啊?”

“当然了,你那边呢,关于那个女人,有什么发现吗?”

“嗯,那座半岛原来叫豆岛,那些富豪名门似乎想把它私有化,便使了些手段,目前,除了在政府、警用、军用的地图上,还留有豆岛这个名字外,那些民用地图,各大商业地图导航软件上,都已经把‘豆岛’这个名字抹除了,把它变成了一个无名岛。”

226、不予立案

“被抹掉了名字,这样一来,也就远离了公众视线。”

“是的,现代人们对数字和网络技术越来越依赖,出行全靠导航和自动驾驶,把它从各大商业地图和自动导航系统中抹除,便没几个人会注意到它的存在了。”

“然后呢,我猜,你还有更劲爆的发现吧?”

“嗯。”千手蝶从卫青云怀里起来,拿过桌上的手机,又赶紧钻了回去,在手机中打开了一份文件,指给卫青云看。

“是一位渔民无意间捞上来的。”

手机里是一些照片。看画面背景,确实是在一条不大的渔船上。

第一张照片,拍下了船的全貌,船上的许可证号等信息,还有甲板上一个特大号的黑色垃圾袋,里面装满了东西,因为角度问题,看不到袋子里是什么。

第二张照片是俯拍的,展示的正是垃圾袋里的情况。袋子里是死婴,满满一袋子都是死婴,混luàn jiāo错的塞在里面。

全是刚出生的孩子,身上还带着血渍和未打结儿的脐带。

剩下的照片,有一张是全部死婴的集体照——一共13名死婴,其余的是各个死婴的单独特写照。

另外还有两个文件夹。

一个文件里,是发现者的照片和一份简报。

时间是2031年10月13日。

老渔民叫木户三郎,当时年纪54岁,是追着鱼群,来到豆岛附近的,无意间捞起了那个垃圾袋,发现里边装的都是死婴后,第一时间就报了警。

警方很快就排除了木户三郎的作案嫌疑。

木户三郎仍然活着,但对当年那件死婴案,已经记不起什么了。

真正有帮助的,是一名叫大友的老警员。

第三个文件里,就是大友的照片,和他个人的一些资料。

当时,千手蝶翻找了豆岛所在辖区警务所近十年来的警员情况,认为大友这个人,是个值得挖掘的家伙。

档案显示,他行事不羁颠三倒四的,经常忤逆上司,对一些同事也很不客气,但在民众中却有极好的人缘。是个很有民望的人。

当然,这种民望对晋升而言,并无什么特别的帮助,反倒可以给那些不喜欢他的上司充分的理由,让他一直奋斗在一线。

他已经退休,住在养老院里。

找到他很顺利,不过,一开始这个大友对千手蝶戒心很重,装出一副老年痴呆的样子,什么都不肯说。

不得已,千手蝶只好自报家门,亮出自己的真实身份。

千手蝶在警界的口碑还是很不错的,除了那些令人难辨真假的花边新闻,还被称为“少有的,没有被金钱和权力腐蚀的人。”

“想知道什么”大友终于开口。

“豆岛,我看那边的路,好像被人特别挖过,原本应该很宽的。”

“嗯,原本那一带是作为旅游区开发的,环岛公路修的又宽阔,又漂亮,后来一些富人相中那里,不断建起庄园豪宅,他们就想方设法,把那个地方收入私囊,不让外部的车辆人员进入。”

“还有呢?我看过你的资料,你是本地人,在那里当差三十几年,应该对那一带很熟了吧。”

“你想知道什么,为什么不直接说呢?”

“坦白讲,我只是觉得那里气氛不大对劲儿,有一种说不出的古怪和压抑。”千手蝶没有贸然提起那个女人的事。

“呵呵,身为刑侦人员的职业敏感么。”

“算是吧,所以特别来向您请教,如果在豆岛发生过什么特别的事情,还请告诉我。”

“只是因为好奇心,就跑来问东问西,未免太冒失了吧。”大友很不客气的说,正如档案中所记载的那样,是个桀骜不驯的家伙。

“好奇心之类的话,还请收回吧,虽然我没有掌握特别具体的线索,但身为刑侦人员的执着和真诚不容诋毁,哪怕是大友前辈您。”

“哈哈,你为什么一定要查那里?”

“这些年来,关于豆岛的记录实在太干净了,没有车祸,没有打架斗殴,没有家暴,甚至连一条狗都没死过,那里少说也住着十几户人家,真的就是过着神仙一样的世外生活吗?”

“?”

“反过来,这不恰恰说明,那里可能埋藏着重大的黑暗嘛?”

“住在那里的人非富即贵,你不怕自毁前程?”

听大友这样说,千手蝶当下知道自己来对了。背后一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如果我在乎那些东西的话,就不会跑来找前辈了。”

千手蝶一口一个前辈,给大友哄的晕乎乎的,终于说出了关于死婴案的秘密。

他从脖子里取下一条黄金项链,挂坠是一个纯金素牌子,长方形,比火柴盒小点儿,没有什么纹饰图样,只在一面刻着大友的名字。

他找千手借了一把锋利的小刀,把刀子和金牌都小心翼翼的捏在手里,好像捏着什么可怕的玩意儿一样。

大友把金牌横放在桌案上,用小刀小心翼翼的把一个边切开来。

“嘿嘿。”大友把切掉一边的地方,给千手蝶看了一眼——中空的,金牌里有一个小小的夹层。

大友脸上挂着狡黠而自鸣得意的笑容。

纯金是很软的,很容易做切割和造型处理,他应该是先把两块小小的金板挖出凹槽,再把什么东西放进去,两片合在一起,再用烧熔的金液把边缘封死。

这样一来,两块金片就完全合成了一块。任谁也很难发现其中藏着东西的。

大友把细细的中空缝隙,用小刀撬开扩大,再次把两片金片分割开来,里边是一枚小指甲盖儿大小的黑色晶片。

是手机用内存卡。

里边存放的,就是前面提到的死婴照片,还有那名发现者——木户三郎的照片。

这些照片都是大友拍的。他是这个案子的负责人。

千手蝶十分震惊,意识到这背后一定隐藏着一个惊天大案。

十三名死婴。

如此重大的案情,警方的官方数据库里竟然没有一点记录。

“这个,在豆岛辖区警方的档案里根本没提到过,这到底怎么回事?”

“十三名死婴,已经够吓人的了,不过,更让人后怕的则是当时高层的态度。”

“?”

“接到报案后,我第一时间带人到达现场,展开初步的调查工作,可是,也就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我们刚刚完成对现场的勘察、拍照等工作,上边就派来了人,说这些死婴是从一家医院流出的,都是因为难产或早产死亡,没什么大问题,只是处理方式不当。”

“然后,就没有立案?”千手蝶大体猜到当时发生了什么。

“嗯,那人说,这只是医院一时糊涂,对死婴尸体处理不当,死婴来源、家属签字各种手续都齐全,根本没有立案的必要。”

227、果然是你

“他是不是亮出警衔,以官阶压人,迫使你接受了不予立案的决定?”千手蝶笑着问道。

“嗯,你怎么知道?”大友诧异。

“猜的,以你的性格肯定不会那么乖乖就范啊。”

“那是当然,十三名死婴,太诡异了,以现代的医疗条件,无论哪家医院,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凑齐十三个死婴,后来我还特别查过,当时日本全国范围内,一些大医院里,每个月的初生婴儿死亡率几乎为零,就是在一些平民医院里,初生婴儿死亡率也很低,每个月也就一到两名死婴。”

“……”

“他警衔比我高又怎样?我有道理啊,有出警管理条例啊,我就跟他扯皮,闹着一定要走流程,按制度办。”

“他实在拗不过我,就说兹事体大,不能引起社会恐慌,所以特案特办,他当即打电话,从横滨警察本部调来一支重案组,把案子全面接管了。”

“我当时就料定这里面有猫腻,可人家把重案组都调来了,还答应立案,我也没有理由再抗下去,而且,既然能立案,我就有办法跟进案子的进展。”

“真的立案了?”

“立案谁给你立案?我们当时被那人支开,他们就把死婴尸体带走了,第二天,我就赶紧打电话到横滨警察本部,问那案子的事儿,结果才发现自己上当了。”

“……”

“警察本部说重案组昨天根本没出警到豆岛,我就让对方找那个酒井常朝听电话,就是那个把我调开的高级警官,结果对方说,警察本部里根本没这个人。”

“什么?”千手蝶瞪大眼睛,“是有人冒充警察,把那些死婴尸体抢走了?”

“不知道,”大友瞥了千手一眼,兀自继续说下去,“就算他们是冒充的,警察内部也一定出了内奸。”

“?”

“因为当我回过头来,决定再次调查死婴案的时候,才发现我们之前在现场调查勘验的资料、记录、照片,全都失踪了,就连我们的出警记录、报案记录都被抹除了,什么都没了,就像那件事从来没发生过一样。”

“那这些照片?”

“是一名实习警员拍的,他当时跟我,接到报案也就跟了去,学着拍了这些照片,只是资料归档的时候,他的练习之作没有被收录,这也是那伙人百密一疏,留下了这点儿线索。”

“……”

“哎,其实,这也不算什么线索,那十三名死婴,什么时候死的,都是谁家孩子,根本没有任何信息,更别提什么血型、dna鉴定了。”

“……”

“我意识到,这件事实在太危险了,单靠我自己是不可能扭转什么的,只好把这些照片小心藏起来,心里琢磨着,也许会有用得上的那天。”

“你后来有再查过这件案子吗?”

“没敢明着来,偷摸调查过一些信息,主要是从医院入手,查了一下横滨乃至全国各医院的孕妇和新生儿情况,没有发现什么异常,那十三名死婴,就好像凭空出现,又凭空消失一样。”

“不过,你还是不肯放弃?”

“嗯,因为我无意间发现了另外一件事,很可能跟死婴案有关。”大友狡黠的卖了个关子。

“在豆岛西南方向,沿着高速路一直走下去,一百多里外,有一片棚户区,也就是贫民窟,早在死婴案之前的几年,大概是2025年前后,曾经发生过一次女童集体失踪事件。”

“一共二十三名女童,年龄都在**岁左右,是那件事吧?”千手蝶求证。

“嗯,当时统计确认的数字是二十三人,真实的数字很可能更多,当时你还小吧,也记得这件事?”

“我当时警校刚毕业,再加上自己也是女人,所以对那个案子十分敏感。”

“那些女孩子有名有姓的,身份信息很齐全,想要拐卖,几乎是不可能的,可偏偏说失踪就失踪了,当时的首相都极为震怒,发动全国警力大搜查,可还是什么都没找到。”

“是,那件案子最终还是成了悬案。”

“想想看,2025年是**岁的小姑娘,她们要是活下来,到2031年,也都是十三四岁的少女了,已经有了生育能力。”

“你的意思是——”

大友沉重的点点头,“我想,那些女孩儿一定活下来了,至少其中一部分活下来了,只是,只是,只是他们还生活在暗无天日之中,生活在魔鬼的爪牙之下。”

这些就是豆岛,死婴案,女童失踪案的全部线索了。

“如果只是普通的雏妓案,犯不着如此兴师动众,能把这样一件案子抹的干干净净,一定是动用了警方高层力量,这一点说不通啊。”卫青云道。

“是啊,所以才觉得这案子蹊跷,而且对方手法很高明,没有直接让警方高层出面,而是找人冒充警察行事,事后那名内鬼只要装装糊涂,这案子就一了百了了。”

“也许根本没有内鬼呢?”

“不太可能,一夜之间把所有的痕迹都抹掉,没有内鬼从中帮忙,很难做到的。”

“如果真有内鬼,那你可要小心了。”

“嗯,孙耀儒那边,一点动静都没吗?我是说,唐纳德一伙人,没动他们?”

“没有,看来是我低估这帮人了,他们的耐心和自负,远超我的想象。”

“那现在这一切都停了下来,更难有什么进展了。”

“是啊,用我们中国人的话说,他们是不见兔子不撒鹰啊。”

“兔子,就是那艘旭日丸号吧,他们是想让你先去找船,等你找到了,再来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们的最终目的还是那批中国古董啊。”

“也许,他们想要的另有其物。”

“什么?那船上还有什么?”

卫青云郑重的望着千手蝶,认真道:“山本贵一,就是山本正夫,他是给水部队731部队的负责人。”

“真的?”千手蝶十分惊讶。

卫青云是故意提出这件事的,想看看千手蝶的反应。

虽然他们二人早已*相见,十分深入的了解过彼此,可在家国min zu wèn ti上,还是不能含糊。

当初,他们约定合作的条件,是旭日丸号上的宝藏归于中国,卫青云帮她找出幕后的主谋。

只是还无法确定,千手蝶对当年日军侵华是怎样的态度。

“是的,那艘船上还有大量的,731部队在中国利用活人进行细菌实验的资料。”

不过,卫青云没告诉她神秘病毒的事儿。

提起这些,卫青云明显激动起来,流露出对侵略者的愤恨。

“对不起啊,我们的民族给中国人民带去了巨大的苦难,我知道这也不是一句对不起能解决的,但我还是想说一句,对不起。”

“……”卫青云没应声,等她继续说下去。

“如果是这样的话,唐纳德很可能跟日本右翼之间有合作,或者受到了右翼的雇佣,要找出那批研究资料,继续研究,或者被当做侵略中国的证据销毁掉。”

“嗯,两者的确都有可能,不过不管怎样,都是中国人民的二次伤害。”

“我知道,那些研究资料,我不会碰的,全部交还中国。”千手蝶态度坚决。

“谢谢你。”

“其实,你也大可不必试探我的态度,如果我对中国人怀有敌意的话,当初就不会把山本贵一大脑的情报,透露给孙耀儒了。”

卫青云轻抚她的面颊,嘴角流露一抹释然的微笑。

“果然是你啊。”

228、怎么找

“你早就猜到了?”

“是啊,你两次帮助孙耀儒和孙仲文,都留下了松石绿色的纸笺,我想就是作为有朝一日,作为身份证明的信物吧。”

“那次,我丢给林小虎的储存卡,也是松石绿色的,所以——”

“嗯,而且你自己也说了,自打何凡死后,你一直在暗中调查一股神秘势力,所以我猜,你不是在山本贵一大脑被窃后,才参与进来的,你之所以不断跟进这个案子,就是想从中摸查那股神秘势力的行踪。”

“你读取我的大脑信息了?”千手蝶娇嗔一声。

“没有,如果那样的话,人生就太无趣了。”

“是,我也是在偶尔间追踪到一条线索,说有人打算把山本贵一的大脑偷运出国。”

“那山本绘子呢?将她拘捕,然后又被劫狱,也都是你安排的吧?”

“是,拘捕她是为了保护她,当时的情况已经很危险,如果她被木村海带走就麻烦了。”

“你也认为木村海是北野纲的人?”

“有很大的可能,只是还没找到确凿的证据。”

“那蓝色剃刀呢?就玩儿的有点儿大了吧?”

“是啊,我承认那会儿我有点心急了,便主动做了个局,想把那伙人引出来。”

“从这个角度来看,确实成功了,把唐纳德引出来了。”

“我只是有点儿纳闷,连蓝色剃刀,你都使唤的动?”

“算是合作吧,当年蓝色剃刀面对全球力量的围剿,其中对他们打击最大的,也是一股神秘势力,就连那群间谍中的间谍,也查不出那伙人到底隶属哪个国家,我在追查的过程中,偶然遇到了蓝色剃刀的人,发现我们追查的目标,在行踪上有一些交集。”

“哦,同仇敌忾啊。”

“嗯,不过我想,狗岛事件还是我太心急了,虽然引出了唐纳德,但是,还是令他更加小心了。”

“嗯,不过不管怎样,只要真的兔子出现了,猎鹰总会动起来的。”

卫青云准备向山本信虎摊牌,并请求他的帮助。

那座海洋主题的游乐场,就是山本贵一曾经带着儿子,和信虎、瞳子都去玩过的那个,很可能是山本贵一留下的线索。

听完卫青云的打算,就是一向行事疯癫的吉田信雄,都惊讶的眼珠子快掉出来了。

“不行,不行,不行,”吉田一连摆手,“这也太刺激了,我怕他接受不了。”

“怎么会呢,以信虎先生的性情和修为,就是泰山崩于前,头发丝儿也不会乱一绺啊。”

“那是以前,现在他经常不梳头的。”

“噗——”卫青云笑出声儿来,他知道吉田是在开玩笑,“这一步绕不过去的,总得去找那条船。”

扛不住卫青云软磨硬泡,吉田信雄终于答应卫青云,带他去见山本信虎。

二人到达山本家的时候,赶巧碰见一人正从院里出来,上车离去。

是河野茂,横滨市长。

吉田一间,还想下车去跟人打个招呼,被卫青云一把拉住了。

卫青云穿着御剑不二流武馆的衣服,扮成吉田的手下。他不想节外生枝,被人看到自己来过。

守卫见来人是吉田信雄,根本不用通报,满脸陪笑的把二人迎了进去。

“兄长,河野茂怎么来了?”

“喔,来谈一下公司里的事。”

“他?”

“是这样,最近瞳子跟左派的几个人物走的很近,他来提醒我一下。”

“哈哈,这个家伙,来打小报告啊。”

“喂,不许这样说,他是一番好意。”

“我知道,可他不是一向自诩中间派的吗?怎么也变得跟那些右派一样,疑神疑鬼的。”

“……”

“不过,话说回来了,瞳子一向不喜欢跟政客打交道的,她这样做,是挺奇怪的啊。”

“嗯,权宜之计吧,她是这样说的,其实早在几天前,她就来找过我,讲明了自己的想法,跟大月财团的官司可大可小,关键还是左右两派之间的斗争,无论哪派,无不是想借助山本财团和大月财团之间的矛盾,来扩大自己的影响力。”

“喔,这样啊,瞳子比你我都聪明,相信她吧,她会把一切都处理好的。”

山本信虎还想说什么,忽然意识到吉田信雄身边坐着的人,器宇不凡,傲骨英姿,好像在哪里见过。

“你——”山本信虎身子前倾,向着卫青云的方向凑过来。

“信虎先生,我们又见面了,很抱歉,以这样的方式来见您。”卫青云挪动身子,正对山本信虎。

“你,哈哈哈哈,是卫青云。”

“是。”卫青云用力点点头。

“呵呵,你们两个,竟混到了一起,”山本信虎指了指吉田,又指了指卫青云,笑得身子不住的抖动着。

山本信虎似乎回忆起什么好笑的事情,兀自在那乐个不停,许久才吐出一句:“哈哈,天底下两个顶顶玩世不恭的人,终于走到了一起么。”

“兄长,这次来,是有正事。”吉田信雄正儿八经的样子,也挺好看的。

“喔,”山本信虎瞥了一眼吉田,“这么认真干什么?连你都板着一张脸,我身边岂不是少了很多乐趣。”

吉田信雄做开场,把卫青云的来意说了一遍。

卫青云再详细解释了一番,提到孙家无疑间得到山本贵一的脑袋,交给中国,还有同绘子小姐之间有合作的事,也提到了。

山本家也好,孙耀儒一方面也好,两家面对的都是同一个敌人。

山本信虎一直微合双目,面不改色的听着,一点反应都没有。

卫青云说几句,便抬头看看他,好确定他没睡过去。

“是这样啊,不过,照这么说,那些人似乎是冲山本家来的啊,早就觊觎已久啊,孙耀儒父子俩,只是被人设计,卷进这场风波里啊。”

“这个,不管怎么说,私自收藏了山本贵一先生的大脑,并将它带到中国,还请信虎先生见谅。”

山本信虎沉吟良久,“怎么会呢,如果真如你所说,贵翁当年的确是731部队的负责人,该是我山本信虎向中国人民谢罪才是。”

“这——”山本信虎的态度,反倒让卫青云不知如何是好了,没想到他竟有此觉悟,“信虎先生,不怀疑我说的话吗?”

“坊间传闻早已多如牛毛,我也有过一些猜测,虽然当时年纪还小,确实有那么几次,感受到贵翁对中国人民的愧疚之情,而且,他跟我讲过很多汉学、汉诗,他说中文的时候,明显是带有地方口音的,不是在日本学习的那种中国话,我想,他的确是在中国生活过一段时间。”

“这样,那晚辈就斗胆,请求先生帮忙,找到那艘旭日丸号。”

“旭日丸号,怎么找?”

229、石田号

“我在贵翁的记忆中,找到几个记忆碎片,是他带着信虎先生、瞳子小姐,甚至令尊,去一个游乐场的画面,是一个海洋主题的游乐场,我想那里也许会有线索。”

“那座游乐场?怎么会呢?那里到处都是人,而且还都是小孩子,你还没孩子,你不懂的,那些小孩子除了老鼠洞不钻,哪里都会钻进去的,要是有什么线索放在那里,也早被人发现了。”

“山本贵一先生接受过严格的间谍训练,他想要传递的信息,一定使用了加密手段,不会那么容易被人识破的。”

“哈哈,我都忘了,现在的你,才是最了解贵翁的人,关于他的前半生,对我们这些子孙来说,都是一个巨大的谜团。”

“只是,不知道那座游乐场还在不在,当时抓取的记忆碎片里信息很少,在日本乃至横滨,类似的游乐场都太多了。”

“还在的,我带你们去。”山本信虎慨然应允。

“信虎先生这么肯帮忙,真是太感谢了。”

“没什么,你不用客气,也不用太奇怪,我为什么这么爽快答应你的请求。”

“喔。”

“自我父亲开始,我们这个家族背负的东西已经太多了,我的祖父又总是讳莫如深,很多事得不到一个确切的答复,我们从小就被裹挟在政治漩涡里,无法自拔。”

“……”

“我早已做好觉悟,愿意承受任何的真相。”

山本信虎比卫青云还着急,弄明白事情原委,当即吩咐司机把自己的专车开来,招呼着卫青云二人,这就去云鲸游乐场。

山本信虎的态度,令吉田信雄都十分震惊,开心的合不拢嘴,一路上嘻嘻哈哈的。

“喂,信虎哥,你也很喜欢这个年轻人嘛。”

“是啊,在卫先生身上,有中国‘侠’的风采。”

“哈哈,你这样说,被鬼五郎听到了,他该要吃醋了吧。”

“不要说这种话,”信虎瞪了信雄一眼,“我知道那件事以后,你们总有人拿鬼五郎同卫先生作比较,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之路,不该拿来比较的,那对鬼五郎不公平。”

“呃——”吉田信雄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头。

“不过话说回来,卫先生同山本家还真是有缘啊,兜兜转转,又见面了。”

山本信虎完全一副故地重游的兴奋感,一点不像是去寻找什么祖父留下的秘密之类。

“那个地方我真的很熟,实在不想出有什么特别之处。”山本信虎望着卫青云说道。

“山本贵一先生经常去云鲸游乐场吗?”

“没有,怎么会呢,那是个古怪的老头儿,深居简出,不过,现在想想,也确实有点儿意思。”

“……”

“有那么几次吧,但凡我跟瞳子央求他带我们出去玩儿,他都是带我们去那家游乐场的,爸爸说,他小时候也总被爷爷带去那家游乐场,其实,横滨好玩儿的地方多的很,也不知道他为什么那么中意那个地方。”

“……”

“有一次,我们实在厌倦了,一听到爷爷说去‘那就去云鲸玩儿吧’,瞳子就大哭起来,说好了不去云鲸游乐场,要带我们去迪士尼的,可结果,车子开来开去,还是到了那里,哈哈哈。”

“这难道还不足以说明,那里有什么东西,对老人家来说非常重要嘛。”卫青云笑道。

“是啊,现在看来爷爷当年的行为,颇耐人寻味呢。”

云鲸游乐场位于矶子区,这里大多是填海建成,游乐场所在也不例外。

“哎呀,几十年没有来过了,自打爷爷去世后,这里终于成了不必被强迫带来的地方呢。”

山本信虎看起来精神很好,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放松感。

云鲸游乐场。比想象中要小很多,只有四个主题区,一艘海盗船,大概十几个游乐项目。

“哎呀,还是老样子啊,这么多年过去了,竟然没什么大的变化,除了一些设备翻修换新,整个还是老样子呢。”

山本信虎一边领着卫青云和吉田到处走,一边自言自语似的念叨着。

“哎呀,经营理念太保守了啊,难怪没几个人呢,我小时候这里还算不错,人挺多的。”

地方不大,很多游乐项目都只向儿童提供服务,他们几个走马观花,不到半个小时功夫,就把四个主题曲转了个遍。

最后便是那艘海盗船,船体很大,允许chéng rén登船。

卫青云三人几步登上甲板最高处,俯瞰整个游乐场。

先拍了几张鸟瞰全景照片,这才慢慢研究整个游乐场的结构布局,以及它同周边建筑、环境的关系。

说不定这其中就藏着什么指引。

“有什么收获吗?卫先生。”山本信虎拍着栏杆问道。

“暂时还没有,”卫青云嘟着嘴,摇摇头,“不过,这个游乐场这么多年了,竟还保持着老样子,也许有什么线索,被我们忽略了。”

“是啊,一切都是老样子,”山本信虎拍拍栏杆,“就连石田号也是老样子,虽然改了名字,叫什么加勒比号,可这一看就是石天号啊,只是涂装更新了而已。”

“什么?您说什么?”卫青云心中一动。

“石田号,这船的名字,有什么问题吗?”山本信虎诧异的望着卫青云。

“请问,这家游乐场,是山本财团旗下的吗?”卫青云没有回答山本信虎的疑问,而是继续着自己的问题。

“不,不是,应该不是吧,爷爷和父亲都没提过这个,而且,在我管理山本财团期间,也从没发现山本财团跟这家游乐场有什么财务往来啊。”

“您再想想呢?”卫青云坚持道。

“不会的,卫先生,我主持山本财团时,对财团旗下大大小小的子孙公司,投资公司、控股公司,都会认真对待的,我肯定这家游乐场,跟山本财团没关系。”

“喔——”卫青云显得有些失落,也许是自己想错了。

“怎么回事?卫先生,为什么会认为这家游乐场,是山本家的呢?”

“山本贵一先生,在旭日丸号上那段时间,化名石田浩二,我在想,这个石田号,是不是从石田浩二这个名字来的。”

“什么?有这种事?”山本信虎惊讶的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卫青云所言。

“嗯。”卫青云用力点点头。

“那你的意思,这就是旭日丸号喽?”

“不是,旭日丸号是用一艘军舰改装的,这艘船的结构,一看就是商业邮轮。”

“旭日丸号,是一艘军舰?那爷爷他,在船上做什么”

“船长,旭日丸号的船长石田浩二,不过,旭日丸号,被改装成商船的样子了。”

卫青云不肯死心,在甲板上走来走去,琢磨着这艘石田号跟山本贵一到底是什么关系,他到底想通过这条船,留下什么样的信息呢?

230、童梦成真

卫青云回到船里,这是一艘中型商业邮轮,里边的空间还算是很大的,为了娱乐需要,整艘船船舱内的空间,都做了大幅度的调整,做成了各种餐厅、咖啡厅、桌球厅、游戏厅等等室内项目。

卫青云在各层之间来回走动,在脑海里不断复原着这艘船原本的样子。

他在山本贵一的大脑里,见到过旭日号,还有它内部的结构。这艘石田号肯定不是旭日丸,肯定不是的,单个头就比旭日丸大了很多。

卫青云找到一台游乐场自助服务机,拷贝了一份石田号,也就是现在的所谓“加勒比号”的资料下来。

资料里并没有提到石田号的说法。

那都是山本信虎儿时的叫法了,游乐场的管理者可能都换了好几拨,不提原来的名字也很正常。

连这艘船是用真的商业邮轮改装的也没提,这可是真家伙改装的,比起其它游乐场里的模型级海盗船来说,这可是很大的卖点。

卫青云问过几名船上的指引员,他们甚至都不知道这艘海盗船是真船改造的——发动机房、传动系统、各种设备房等等都被改掉了,只剩下个铁皮壳子,确实很难想到这是一艘真船。

这条船很可能就是山本贵一留下的线索。

卫青云请求山本信虎帮忙,找来云鲸游乐场的值班经理——他是这里的副总经理,五十多岁年纪,十几年前就来这里工作,虽然游乐场效益日渐下滑,但图个清闲,就留下来了。

值班经理一下子认出山本信虎,显得格外兴奋。可当问起那艘船的情况时,他却一脸无奈的直摇头。

“这个游乐场都七十多年了,比我岁数都大,据说这艘船一直就在这里了,至于它原来是什么船,属于哪家船舶公司,我也不大清楚。”

值班经理一点不像在撒谎,他也没有撒谎的必要。

“你们的老板呢?方便联系到他吗?”

“老板?信虎先生,不会是也想收购这里吧?”五十多岁的男人,脸上一副市井狡黠的样子。

“呃,”山本信虎知道他话里有话,“怎么?之前也有人来谈过收购吗?”

“是啊,周边发展的那么好,虽说没了这个游乐场,我就得另找工作,可我也觉得它继续留在这里,真是浪费了这块地皮啊。”

“呵呵,听你的意思,你们老板不肯卖喽?”

“嗯,是啊,这么多年已经有不少人问过了,都被拒绝了,不过这家游乐场不是哪个老板的,是一家慈善基金会所有。”

“喔,这样啊,这家游乐场也被当做了慈善项目嘛。”山本信虎开起了玩笑。

“哈哈哈哈,以前据说生意不错的,现在拿这么好的地皮做这个,确实是做慈善了。”

“就算是慈善基金会,也该为旗下的资产盈亏负责啊,这么做不得不让人觉得奇怪啊。”

“谁说不是呢,那帮人是很奇怪的,就算不把地皮改做更好的项目,把游乐场重新规划一下,引进一些流行的游乐项目也很好啊。”

“这一点,你们作为管理层,可以提建议啊。”

“唔,没用的,没用的,这里不许做大改动,就连一些设备更换、翻新工作,都要经过基金会专人审核,要尽可能保持原有的风貌,唔,真不知道是哪个执念如此强烈的家伙,搞了这个东西出来。”

山本信虎看向卫青云,此时,他也不得不相信卫青云的猜测——这家游乐场的确有值得怀疑的地方,而爷爷当年那么执着的带孩子和孙子孙女来这里,一定别有深意。

卫青云打电话给林小虎让他查一下相关的资料。

这是一家叫童梦成真的私人慈善基金会,在日本一共管理着八家公益性质的儿童游乐场,还有一些其它涉及儿童类的公益服务项目。

该慈善基金会的主要资金来源,是另外一家叫做柳乐雅美私人慈善基金会的组织。

“什么?柳乐雅美?”听卫青云把查到的资料读出来,山本信虎惊讶的问了一句。

“是,是柳乐雅美私人慈善基金。”卫青云想,柳乐雅美应该是一位女士的名字。

“喔,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山本信虎嘟囔了一句。

“信虎先生有什么发现吗?”

“是啊,这位柳乐雅美,是爷爷为数不多的朋友中的一位,一直致力于日本,乃至全世界儿童福利与公益事业,自爷爷那会儿开始,山本株式会社,乃至现在的山本财团,每年都会拿出一笔钱来,捐给柳乐雅美基金会。”

“喔——如果是这样的话,说不定这家云鲸游乐场背后,还真有山本贵一先生的参与呢。”

“那我们现在就去童梦成真,卫先生你看怎么样?”山本信虎来了精神,他知道卫青云也急于得到答案。

童梦成真基金会,竟然就设在柳乐大厦老楼里。

柳乐大厦一共有两栋,一栋始建于二战结束后不久,一栋三年前才完工入驻。这些都是柳乐家族的私产。

柳乐大厦距离商业中心区较远,选择在其中办公的大多是一些中小型企业,还有一些公益组织。

柳乐大厦老楼中的租户,更是差了些,各种企业舆论混杂,人员结构也是参差不齐。

“选了个很不起眼儿的地方啊。”卫青云从山本信虎的豪车里出来,不由得唏嘘一句。这样的豪车开进来,极其惹眼。

童梦成真的负责人收到山本信虎的名片后,小跑着迎了出来,一脸热情。

这种场合,有山本信虎在,事情就顺利的多。

听说要咨询云鲸游乐场的事,这名几近四十岁的负责人先是一愣,尴尬的陪上笑脸。

“信虎先生,不会也是想谈论收购的事情吧?”

看来他们没少为这件事烦恼。

“喔,您误会了,”山本信虎摆摆手,语气随意的补上一句,“就是想了解一下那座游乐场的情况,小时候爷爷经常带我们去那边玩儿,怀旧心起,这不就来打扰一下,还请不要见怪。”

“喔,是这样,不知道您想了解哪方面的情况呢?”

“关于那艘海盗船,加勒比号,我记得小时候是叫石田号的,对吧?”

“对的,对的,哎呀,您的记性真好,看来真的是对那里有感情呢。”

“还是原来的船吗?”山本信虎露出孩子一样俏皮的表情。

“啊,是啊,是啊,就是石田号的,虽然我们的原则是不做大的改动,不过,游乐场的管理者一再建议,希望能有一些新的气象,跟上潮流,也好让游乐场多一些人气,基金会讨论后,答应了他们的请求。”

“喔,是石田号啊,真是怀念呐,小时候我也想当一名海军呢。”

那负责人是个精明的家伙,猜到山本信虎可能是来找人闲聊,以排解自的怀旧之情的,便请来一名上了年纪的事务员,大概七十多岁的年纪,已经退休,在这里算是义工身份。

负责人请老义工陪着山本信虎闲聊,山本信虎自然的向他问起那艘船的来历。

“那艘船啊,”老义工把身子往后靠了靠,仰头望向虚无的天花板,“我也说不太好,我到童梦成真工作时,那艘船已经在那里停了三十多年了。”

“是一艘真的邮轮改造的吧?”

“嗯,是,当时听说是这样的,我对船舶不太懂,不过看那样子确实一艘真船。”

“基金会里,有这艘船的购买合同之类的吗?这些文件是有的吧?”

“没有,那个游乐场虽然属于基金会所有,却不是基金会主持修建的,是收购的。”

“收购?那一些相关的资料也应该有的吧,比如一些设备设施的原产地、厂家、技术资料什么的,都要一起交接来的吧?”

老义工听了,想都没想,连忙摇了摇头。

231、山本贵一的条件

“嗯,很多设备设施的资料都是全的,但那艘船的资料就很少,只有结构图、平面图,还有一些技术参数方面的资料,以便后期改造和维护,因为不是真的航海,给大家玩儿的嘛,所以有这些资料也就够了,至于山本先生说的那些,船的生产厂家、原来所属的船舶公司等等,这都资料都没有。”

“喔,这样啊,那原来的卖家呢,叫什么名字呢?”

“不知道,”老义工警惕起来,“信虎先生,是想知道那座游乐场的建造者吧?”

“嗯,是的。”

“信虎先生,怎么突然对这个感兴趣呢?那种信息都没法查到了。”

“没法查到?”

“是啊,”老义工有些狐疑起来,不过碍于山本信虎的身份,还是有问有答:“因为有一些很死板的规定,限制了游乐场的发展,大家私底下也有议论的,希望原来的卖家能够改变一些条款,也就有人把大家的声音,传到柳乐家去,可柳乐家的人一直搪塞,说卖家已经故去,已经签订的条款不能再做更改了。”

“柳乐家的人,没说卖家是谁吗?”山本信虎又问。

“没,没有说过,”老义工忽然拍着脑门儿,夸张的叫起来:“哎呀,到底是上了年岁,记性越来越差了,我都老糊涂了,其实,云鲸游乐场,根本不是柳乐家买下的,是别人买下来捐赠给柳乐家的基金会的,柳乐家为了它,才专门成立了这个童梦成真子基金会。”

“有当时的捐赠协议吗?跟着捐赠协议,原本的购买文书,也要附加过来的吧?”

老义工翻翻眼珠儿,夸张的献媚起来:“哇,不愧是信虎先生啊,对那块地,您是势在必得啊,嗯,说不定这样真的能成功呢,找到原本的卖家,也就是那个建造者,才能改变那些讨厌人的条款啊。”

“这些文件,在这里吗?”

“不在,”老义工摇摇头,“应该是在柳乐家啊,那么重要的文书,当然是收在柳乐家了。”

柳乐家族,曾经也是颇有地位和权势的家族,与之相比,曾经的山本家只能算暴发户。

这些年柳乐家的人热衷于慈善事业,家族财富缩水很大,不过,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柳乐家仍是大家门第。

现在柳乐家的家主柳乐忠平,正是柳乐雅美的侄子,已经是一位八十多岁的老人。

柳乐忠平算是山本信虎的长辈,况且年事已高,不喜被人打扰,就算再急的事情,也不能冒冒失失的就去登门求见。

山本信虎打过电话去,却被告知关于云鲸游乐场的相关文书,都在田中雅子那里。

田中雅子是柳乐雅美的小女儿,也是六十多岁的老妇人了。

“忠平叔叔,您确定吗?”

“确定的,当时分割家产,雅美姑姑特别要求了云鲸游乐场的所有权,所以那些文书一定在雅子那里。”

柳乐雅美女士故去后,她的慈善事业,就由小女儿田中雅子在打理,这一点山本信虎也很清楚。

田中雅子是一位精力充沛、性格开朗的女士,一点不像想象中的老妇人。

这一点从山本信虎同她电话里就能听出来。

见面的时间就定在明天上午十点,在田中雅子的山间别墅里。

田中雅子是一位非常优雅,又富有活力的女士,一点不像六十多岁的样子,说是四十多岁也能骗到大把的人。

这是一位十分健谈的女人,一直把持着谈话的主动权,虽然信虎早在电话里就说明了来意,还是被拉着谈了许多家长里短的事情。

时不时还要数落上几句,责怪信虎来往太少了,赋闲在家,也不多出来走动走动。

山本信虎颇有些窘态,不知该如何开口提起那桩正事。

“你呀,性子还是更像你爸爸,在女人面前就变得笨嘴笨舌的,瞳子就像你母亲,浑身上下一股子伶俐劲儿,性子野,有时候像个男孩子,也不知道你妈妈为什么会喜欢妈妈那样的女人。”

田中雅子看出信虎的心思,故意说道起来,话里带着些醋意。

她年轻时曾经主动追求过父亲。这件桃色传闻,信虎听人提起过,听她这样说起,只能腼腆陪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好啦,说回正事儿,关于云鲸游乐场,你想知道什么呢?”说完,田中雅子又紧接着瞥了卫青云一眼,“是你想知道吗?还是受人所托?”

好厉害的女人,卫青云心中赞叹,真是目光如炬,明察秋毫。

“两者都有吧,关于我爷爷的事情,我也很想知道一些,我想云鲸游乐场,是不是跟我爷爷有关?”

“是有些关系,云鲸游乐场,其实就是山本贵一先生,也就是你的爷爷,匿名买下,又匿名捐赠给我母亲的基金会的,除了一些法律文书上可见你爷爷的名字,从无相关报道。”

“呵呵,这一点倒符合他一贯的作风,”山本信虎笑笑,又问:“卖家是谁呢?就是那座游乐场的建造者?”

“是一位叫石田浩二的中籍日侨。”田中雅子淡然说道。

不过,这个名字甫一出口,卫青云和山本信虎同时为之一震,不禁互相看了一眼。

二人的反常举动,尽被田中雅子看在眼里,“怎么?听过这个名字?”

“这个名字倒是很平常,只是中籍日侨,怎么回事?”山本信虎不想牵扯祖父的**,所以撒了个小谎。

“喔,”田中雅子妩媚一笑,也许她早已看穿了信虎的谎话,不过并未介意,“是一位出生在横滨,战时跟随父母到tái wān经商,战后选择留在tái wān,加入中国籍的日侨。”

“喔,他是经营邮轮生意吗?”山本信虎径直问道。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不过,相关的文书文件,倒是有一些,母亲和我从来没看过,算是代为保管吧。”

“喔?”

“就是,如果有一天山本家的人来拿打听云鲸游乐场的事,就把那份文件交给他的后人。”

“那——”

“别急,有条件的。”

“什么条件?”

“只有山本家的后人还不行,还得有一位中国政府的代表,双方一起出现,才能把文件交出来。”

“啊?”

山本信虎脑袋里嗡嗡的,无数的信息碎片飞来飞去,要求一位中国政府的代表同来,也许,卫青云所说的那些关于祖父的信息,都是真的啊。

爷爷,山本贵一,不对,他的本名就是山本正夫,是731部队的人啊。

他是出于愧疚,才打算把那些东西交还中国政府的吧?

232、全副武装

“为什么?”山本信虎坚持问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条件?”

“嗯,是啊,母亲和我也觉得很奇怪,但是至于为什么,我们就不知道了,不过那本来就是个古怪的小老头儿啊,不是嘛?”

“谢谢,谢谢雅子阿姨了。”山本信虎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只是一味的点头道谢。

“你身边这位,就是中国人吧?”田中雅子,转向卫青云,优雅的伸出手来,再次行了一个握手礼。

“你好,卫青云,中国人。”卫青云大方的报上姓名。

“卫先生,幸会幸会,想不到卫先生竟然如此年轻帅气。”

“雅子阿姨,您也知道卫先生?”山本信虎不免感到诧异,在他看来,田中雅子和卫青云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

“都是为了贫困儿童的福利着想,只是大家的手段不同罢了。”田中雅子含蓄的说道。

“?”山本信虎如坠五里雾中。

“喂,信虎,你都不了解这位朋友,就把他带来吗?太冒失了吧。”

“卫先生,我是信得过的,只是觉得您和卫先生之间,没什么交集啊”

“哦,也难怪,卫先生做善事都是很低调的,其实,他一直致力于贫困儿童,尤其是孤儿方面的公益工作。”

“喔。”山本信虎听说此言,看向卫青云的眼神不由多了几分赞许。

“当初太平洋海啸,十个国家和地区遭受史无前例的灾难,慈善基金缺口十分巨大,消息传出后第一时间,寒山寺的拾不得和尚,代表卫青云林小虎两位先生一次性捐款八千万人民币,后来各国慈善基金会又陆续收到一个神秘账号发来的,总计一亿九千万人民币的捐款,我们查过那个账号,就是卫青云先生的。”

田中雅子面对比自己年纪小了许多的晚辈,眼神中仍是充满了钦佩之情。

“想不到卫先生竟有如此义举,想起当年你放弃整盘的钻石,选择回到自己的祖国,仍是历历在目,然而比较起来,现在的你更令信虎佩服之至。”

说完,山本信虎竟站起身来,向卫青云深鞠一躬。

这种谢来谢去的场面,卫青云向来不喜欢的,一脸羞红,“没什么的,只是一点小事,二位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卫先生谦虚了,其实做慈善,也不是完全纯洁高尚的,为名为利的都有,更有甚者为了避税,为了洗钱,向卫先生这样不求回报的,才是真的大善。”田中雅子叹道。

“既然如此,爷爷留下的东西,可以交给我们了吧?”山本信虎看雅子对卫青云满眼青睐,趁机问道。

“贵翁留下的规矩是一名中国政府的代表,卫先生,怕是不能作为中方的代表吧?”

“?”

“卫先生的为人我当然信得过,只是,卫先生人称侠盗,”田中雅子顿了顿,“虽然我也不知道贵一老头儿,为什么非要一名中国政府的代表,但我只能遵从他的意愿。”

“那,我还要跟中国大使馆交涉?”

“这个,还要保密,要信得过。”田中雅子补充道。

“我有一个人选,”卫青云望着山本信虎的眼睛,“信虎先生也见过的,就是谢灵嫣。”

“她?”

“是啊,当初山本贵一先生的大脑被盗,向全球各国警方寻求帮助,谢灵嫣就是作为这件事的特派员来日本的。”

二人同时看向田中雅子,征求她意见。

“一名特别警员吗?”雅子问道。

“嗯,直接向公安部汇报工作,无界警探。”卫青云为了尽快把事定下来,添油加醋道。

“可以,”田中雅子点点头,“不过,我要提醒你们,刚才你们的车子,转进私家路时,有一辆车尾随你们过来,虽然没有停下,但是明显降低了车速。”

真是无孔不入啊。这边刚有动作,猎鹰就盯上来了。

卫青云冲山本信虎点点头,转而向田中雅子坦白道:“还请雅子女士见谅,这段时间涉及山本贵一先生的事,十分危险,没想到那些人竟追踪到这里,实在抱歉。”

“年轻人,不用担心我,我已是行将就木的人,早已见惯了生死。”

“给雅子阿姨带来危险,真的抱歉,”山本信虎补充道,“这里的安全我会负责的。”

“如果雅子女士不介意的话,我们留下来,让谢灵嫣警官赶过来。”卫青云道。

“不用这么麻烦,我这里也不是谁想来就能来的。”田中雅子淡然道。

“我们还是留下来,那些人十分危险。”卫青云态度坚决。

“那就留下吧,希望你们说的那位谢警官路上别遇到什么麻烦,兴许也能赶上吃个午饭。”

“放心吧,我们会安排人保护她的。”卫青云不想老人家担心。

“这边,就把吉田也叫过来吧。”

“吉田,哎呀,来吧来吧,那个颠三倒四的活宝来了,我这儿可就热闹喽。”

这样一番阵仗,不可谓不大费周折,不过,老人家信守承诺、执着于信义的态度,着实令人敬佩。

卫青云是把消息发给林小虎的,经过狗岛事件后,大家已经习惯了由林小虎来做调度工作。

孙仲文提供一辆机甲战车给谢灵嫣,由谢灵嫣独自驾车。

因为山本信虎在场,孙仲文不便出面,不过谢灵嫣的安全也不用担心,会有人负责。

这一次是执行公务,自己又是中国警方驻日特派员,再加上无间警探的身份,她完全有携带武器的资格。

谢灵嫣换上一身修身小西装,把长发梳成马尾垂在脑后,显得既正式优雅,又十分干练得体。

关键这套西装,也是警方后勤部门特别研制,记忆面料,防水防火,防割防刺,对于普通的sàn dàn qiāng、阻击枪也具备一定的防弹功能。

因为见识过唐纳德一伙人的厉害,枪带了三支,又把一柄短剑背在身后,这才对着镜子照了照。

“啧啧啧,哎呀妈呀,谁家姑娘这么帅气啊。”

谢灵嫣十分满意,连自己都忍不住夸了自己几句。

刚出地下停车场的电梯厅,就见一辆酷炫的黑色越野车,缓缓驶向自己。

车里没人,是林小虎在远程操纵,这辆车是孙仲文的心头肉,车子看起来和民用悍马没什么区别,就是车型略小,其实整个车子,从发动机到车玻璃,都经过了一些列的改造。

电磁悬浮、电动、燃油、燃气全动力车型,适合各种路况、气候。

有滑翔装置,惯性滑翔一千五百米。在车尾车底火箭助推情况下,可以持续滑翔两个半小时。

就算不在磁轨路面上,它也能飞起来。

当然,车上搭载的各种自动武器,更是动人心弦。

一路开过来,林小虎已经把车内的智能驾驶系统,智能武器系统,智能防御系统全都熟悉了一下。

“小谢,请上车。”是林小虎贱兮兮的声音。

谢灵嫣坐进驾驶位,熟悉了一下手动驾驶设备,以备不时之需。

导航屏幕上,林小虎已经设定好目的地坐标和最佳路线。

谢灵嫣取下驾驶台上的耳机戴好,这个和车载对讲系统是同步的。戴耳机,是担心万一有离开车子的必要,也能保持通讯畅通。

“满意吧?哈哈,哎呦,这次孙大少可是花了血本哦,这车子可他宝贝着呢。”

“走吧。嫂子。”

“去——你——的。”

233、你也活不成

车子提速太快,谢灵嫣的身子猛的闪了一下,初次体验了一把这钢铁野兽的威力。

而且是在地下车库里,提速不减速,一路转向出车库,闪电一样,智能导航系统和转向控制,实在牛的一逼。

“卧槽,这就是有钱人的生活呀,真他妈任性。”谢灵嫣激动的叫起来。

“厉害吧,一会儿要是有人敢来劫你,还有更厉害的呢。”

“不会又是一堆小火箭吧,你是不打算走出童年了吗?”

“切,不过话说回来,姓孙这小子,对你可真够意思的啊。”

“行了吧你,有钱人家的少爷,见了哪个漂亮姑娘都一样,把驾驶权让出,我开一会儿。”

林小虎退出远程操作,把车子暂时托管到智能驾驶,末了贫了一句:“你就是变相夸自己漂亮呗。”

“远程驾驶程序终止,请开启手动驾驶或智能驾驶程序。”一个甜美的电子音提示道。

谢灵嫣看了一眼方向盘前的电子屏幕,选择了手动驾驶。

“怎么?老娘不漂亮吗?”

“还行吧。”

“什么叫还行呀,嘁,难怪找不到女朋友,你这辈子也就跟卫青云一块混吧,再说了,人家可不缺女人,要是哪天他结婚了,你也跟着一块过?”

“你懂什么,这叫兄弟情。”

“还兄弟情呢,说,最近卫青云又跟哪个女人勾搭上了?”

“哪个女人,他这些日子见最多的不就是你这个女人嘛。”

“少贫嘴,你不是说过,自打他那次从中国回来,他跟个神秘人见过几次面吗?”

“嗨我说,身为一名刑侦人员,你的信息还原能力是不是忒欠缺了点儿,谁跟你说他见过什么神秘人啊,是你问我上次那卫星秘钥是从哪来的,我说他从一朋友那借来的,你问我那朋友是谁,我说我不知道,他也没告诉我,怎么就成神秘人了。”

“那不是神秘人,那叫什么,那不都一个意思吗?”

“那叫什么?那,那叫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朋友,跟你那神秘人,可差着好几层感*彩呢。”

“有这回事不就成了,女人吧?”

“我怎么知道。”

“还兄弟情呢,他回来没什么异常?身上不带点女人的气息什么的?”

“还女人的气息,你咋想的,难不成每次他回来,我还得趴他脚边裤裆里,闻闻味儿?”

“去你的。”

就在两人贫嘴八卦的当口,导航仪上忽然发出一连串红色闪光警报,还有刺耳的蜂鸣。

此时,谢灵嫣的车子已经驶出市区,进入一条高速,就在刚刚路过的一个高速路入口处,七八辆跑车疯狂咆哮着冲进主路,向着谢灵嫣的方向驶来。

谢灵嫣交出驾驶权,改由林小虎远程操纵,自己专心盯紧导航屏幕上的七个红色光点。

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啊。

谢灵嫣见情势不妙,赶紧转进最左快车道,不过,对方的车速更快,很快追上来,把她半包围别在了中间。

林小虎打开红外扫描仪,七辆车的透视画面呈现在导航屏幕上。

系统自动识别了对方车辆的数据情况,只有动力和转向系统做了改装,车速更快,更灵活。但没有车载自动武器。

每车一名司机,三名乘客,每人携带qiāng zhi两到四把,有人还带了sàn dàn qiāng和突击bu qiāng。

“对方贴的太近,车载武器火力太大,怕反过来伤到你。”林小虎说了一句。

不用林小虎说明,谢灵嫣业已感到车身在剧烈的震颤晃动,右手边对方的车子已在不断剐蹭谢灵嫣的悍马。

“不好,这个距离连滑翔翼都打不开啊,没法滑翔甩掉他们,刚才他们出现的实在太快了。”林小虎又道。

“少婆婆妈妈的了,赶紧想办法,人家也是有备而来,不可能那么容易对付的。”谢灵嫣冷如冰霜,不见一点慌乱。

“……”

“怎么?刚还把这车吹得跟蝙蝠侠战车一样,现在就一堆废铁?”

“bug,这绝对是bug,回头一定给孙大少说道说道。”

“怎么了?姑奶奶眼看被人别着呢,你还有心情开玩笑。”

“我是说真的,他这些车载武器的威力,比他这车的防御能力高出很多,矛和盾的故事知道不,就是这小子的盾牌防不住这小子的矛,我要是用那些武器啊,反过来得把你炸飞。”

“操,一个二货公子啊。”

“也不能怪人家孙大少,刚你还不说对方是有备而来嘛,估计咱们一开始就被人盯上了,特别安排了这七辆车在这儿等我们呢。”

“嚯——”

“不过你也别太担心,他们手里那些武器,一时半会也拿你没办法。”

林小虎刚说完,就见前面车子天窗打开,一把突击bu qiāng伸出来,对准谢灵嫣的车子一顿狂射。

后视镜里可以看到,后边车子也如法炮制,火力不断。

子弹啪啪啪的,雨点一样打在车窗上,留下一片细密的白点儿。

这样的防弹玻璃一共有三层,虽然一时半会儿打不透,但眼看着飞速的子弹朝自己的脸猛扑过来,仍是极具震慑力。

若非谢灵嫣在枪林弹雨里洗礼过,还能镇定自若,换了旁人,吓也吓晕过去了。

“试试,把前面的车撞开。”谢灵嫣态度决绝。

“车速已接近极限,爆发力恐怕不行。”

“先降速,再猛冲。”

林小虎照做,缓缓减慢车速,免得后车追尾。因为双方速度都太快,被追尾的话,自己也会被撞飞。

不料,对方的车子反应极为敏锐。

谢灵嫣的车子降速,对方前后两辆车也跟着降速,就在她的悍马猛然提速之际,前面的车子竟然也及时提速,既保证自己不被撞上,也不至于拉开太远,仍旧把谢灵嫣的车子别的死死的。

“没办法,对方的车子就是干这个用的,车速太快,机动灵活,又都是智能控制,想撞上它,很难的。”

谢灵嫣冷静了几秒钟,随即脸色阴沉的说了一句:“哼,那就解决后边那一辆。”

“后边?”林小虎不无担心的反问,“怎么弄?”

“我踩——个——刹——车,行不行啊?”谢灵嫣半开玩笑的回了一句。

“那不行,”林小虎急得叫起来,“他肯定会死,你也活不成。”

“所以啊,嫂子,接下来妹妹我这条小命儿,可就全看你的了。”

234、信号断了

林小虎听出谢灵嫣话里有话,不像是鲁莽行事的样子,连忙反问:“什么意思?你可别拿我开涮,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老卫非杀我全家不可。”

“杀你全家?你家不就你一个人嘛。”

“去你的。”

“听我说,”谢灵嫣认真起来:“你能算出他们车子的反应速度吗?就是侦测到我提速、减速后,他们的反应速度。”

“可以。”

林小虎故技重施,继续反复降速、提速,佯装要继续撞击前面车辆。

“0015秒,我猜他们改装用了深圳大华公司生产的龙-19型——顶级雷达ai辅助驾驶系统,反应速度非常快,再加上他们是轻型跑车,简直就是为了别车而存在的超级大流氓。”

“再聪明的ai,也是ai,它只能遵循已经设定好的逻辑。”

“你想怎样”

“梯次降速。”

“什么?”

“我降速,他的ai辅助驾驶系统会跟着降速,如果我猛然停车,他的ai也会判定跟着停车对吧?”

“没错儿啊,是这样。”

“也就是说,我猛踩刹车,他的车子也会紧急刹车,到时候我受到的撞击力只是他车体的惯性力量,对吧?”

“你想干嘛?”

“你计算一下,以我们双方的车重,还有这车的安全防御措施,在多少车速情况,被他惯性追尾,我还能活蹦乱跳的,而他会死。”

几秒钟后。

“85迈左右,现在车速是230迈。”

“好,你再计算一下,从230迈降速到85迈,分梯次降速的话,这辆车最快需要多少时间,分几次最合适?”

“27秒,5次。”

“听好我的计划,你就在27秒内,分5次降速到85迈,然后紧急刹车,这样总能跟他们拉开距离了吧。”

“嗯,你紧急刹车的话,对方会有两种反应,一种是紧急刹车,这是ai辅助驾驶系统的基本原则之一,紧急不转向原则,因为前车紧急减速或刹车,手动操作下,本能反应会向左或向右转,高速路上,车身打横的情况下,被后车追撞,再牛逼的车子也会被直接撞到解体,车里的人是必死无疑。”

“那ai呢?”

“ai是没有感情的,不懂得害怕,它们是绝对理智,也是绝对冷酷的,它们只服从于数据计算的结果,哪怕追尾前车比左右转带来的危害低出0001个百分点,它们也会果断选择追尾,而不会左转和右转。”

“为什么?”谢灵嫣好奇的问了一句。

“ai辅助驾驶系统的基本原则,除了根据当时的车行路况来计算外,还会参考历年车祸事件的大数据,目前高速路左右转情况下,被后车撞击,解体率76%,乘客死亡率高达94%,而紧急刹车惯性追撞前车的话,自车解体率不到30%,乘客死亡率65%,对于ai来说,它肯定选择追前车。”

“那还是会死人啊。”

“当然了,ai不是神,ai只是给乘客一个活下去的概率,而不是绝对保证乘客生命安全,但是相对于人工驾驶来说,ai还是更安全一些,随着ai辅助驾驶系统的普及,车祸事件正逐年大幅度下降。”

“还有一个可能呢?”

“还有一个可能,就是他们人为修改了ai辅助驾驶系统的基本原则,会采取紧急转向措施,来躲避前车发生的紧急情况。”

“为什么会做这种修改?”谢灵嫣十分诧异。

“你看这七辆车的配合,十分默契,它们要的是团队效果,现在他们包围你的方式是,前二,后二,右三,如果紧后边那辆车子紧急刹车的话,后二车也会报废。所以,我猜,紧后边那辆车子,会左转撞向护栏,很可能会滚进对面的车道。”

“那它岂不是死定了,可是,这样一来后二车子岂不是又把我后路堵上了。”

“不会的,我们的步骤太紧凑、时间太短,后二车子因为自己后边没有友军,自己会选择紧急刹车,惯性追尾你,那车比你的车子轻太多,它自己会被撞翻的。”

“前二、右三的车子呢,我紧急刹车后,能和它们拉开多远距离?”

“大概120米吧,你的车子刹车后也会惯性滑行一段,而他们的车子,就算雷达侦测到你突然降速,也不会紧急刹车,只会降速,他们的速度还是会比你快出很多,会有35秒钟的时间,同他们保持120米以上的车距。”

“35秒,够了。”

“我们要等到下个路口,再执行这个计划吗?我可以控制的很精确,在那里我们转弯换条路。”

“不行,这个计划只能废掉他们两辆车,他们还有五辆,而且,他们的速度优势明显,只靠飙车赢不了他们的。”

“你是想打掉他们?我跟你说,他这车上的武器,bào zhà中心范围至少15米,有效伤害范围60米,衍射伤害范围至少150米,你还是有被碎片击中的危险。”

“不是有120米的距离吗?这个距离,他这车的防御系统,总能扛得住那些乱飞的碎片吧。”

“还是太冒险了,数据结果是一回事,到时候车子很可能会失控,到底会发生什么事,谁也不知道。”

“照我说的做吧。”

“你——”

“就这样,放心吧,老娘九条命,死不了。”

“好吧。”

林小虎心里也很清楚,这样跟他们耗下去,十分被动,迟早会被对方吃掉。

谢灵嫣的计划堪称微操中的微操,精确度极高,靠人手去按键是无法完成的。

林小虎编辑了一条系列指令,输入远程操控系统。

只听一阵刺耳的轮胎刮擦声响起。

前二右三五辆车子,迅速与谢灵嫣和后二的车子拉开了距离。

后一车子果如林小虎预料,撞向护栏,滚进了对面车道。

后二车子紧急刹车,惯性撞向谢灵嫣的车子,不过,它的撞击出了点意外——它没有被反弹撞飞离开后车道,而是车头朝下车尾翘起,卡在了谢灵嫣悍马的后底盘下,一直顶着谢灵嫣的车子向前走。

也就是说后二车的惯性力量,完全施加在了谢灵嫣的悍马上。

谢灵嫣与前方五辆车的车距,比预想中的短了许多。

人算,不如天算,人工智能计算,也不如天算。

巨大的惯性力量,把谢灵嫣的身体猛地压倒在靠背上。

嗡。谢灵嫣脑袋一沉。

几乎于此同时。

一枚*击中了前方中间一辆车子,顿时被炸成了碎片,突发的**ào zhà更把另外四辆车子也都轰飞了。

先是一道闪光,然后是巨大的火球裹挟着浓烟,还有各种乱飞的碎片,铺天盖地的压了过来。

林小虎通过车内的监控设备,可以清晰的看到车外和车内的情况。

最后的刹那,谢灵嫣浑身绷紧,用力撑住方向盘,怪叫着迎接一次次混乱的撞击和翻滚。

信号断了。

火箭bào zhà发出的强力冲击波,对车子的智能系统造成了巨大的损害。

235、你真是太讨厌了

当谢灵嫣赶到田中雅子的别墅时,午饭即将开始。吉田信雄也早已到场,带队负责wài wéi安保工作。

可以看出,在谢灵嫣进来之前,她已认真整理过仪容,不过脸上的额角、嘴角的擦伤,还是很明显,头发也有些乱了。

“田中女士,山本先生,实在抱歉,”谢灵嫣微微弯下腰去,表示歉意,但没日本人的弯腰礼那么夸张,“路上遇到点儿麻烦。”

“人没事就好,哎呀,想不到山本老头儿这个东西,还真有有心人惦记。”田中雅子见贵客来了,赶忙上前挽住谢灵嫣的胳膊。

她和卫青云不同,谢灵嫣毕竟算是中国的官方代表。

卫青云看在眼里,只待她和田中雅子寒暄过后,赶紧走上前,关心起来。

“伤的不重吧?”

谢灵嫣点点头,“只是擦伤,放心吧,青云,这次的事儿真的要感谢你了。”

“客气什么,傻丫头。”

“我刚才跟上边通了电话,他们对你的表现非常满意,说是你的问题,可以酌情考虑哦。”

“我的问题?”

“干嘛?想赖账啊,你被公安部通缉的问题,我帮你争取了下,说等你回国了,就找你谈谈,把当年的案子重新审查,还你清白。”

“喔,”卫青云应了一声,随即咧嘴一笑:“嘿嘿,还是你心里有大哥。”

“怎嘛?都没个表示?”

“表示?”卫青云一愣,随即夸张的弯下腰去:“非常感谢。”

“好啦,别耍宝了,正事要紧。”谢灵嫣白了他一眼,转过身去再同山本信虎寒暄了几句。

“不好意思,山本先生,田中女士,”众人落座,谢灵嫣正了正身子,又问:“我想先确认一下,就是山本贵一先生交托的东西,是由我们中方同山本信虎先生协商,确定由谁保管呢,还是之前山本贵一先生已经指定了归谁使用?”

“谢警官果然细心干练,”田中雅子接话:“关于这一点,贵一老头儿确实有遗言,说是东西交给中方,如果中方有所需要,山本家族务必提供帮助。”

“好的,实在感谢二位了,”谢灵嫣莞尔一笑,“我也转达一下我们中方的态度,来的路上我跟国内通了电话,领导的意思是,原件还是交由山本信虎先生保管,包括那颗山本贵一先生的大脑,也会在事成后,完璧归赵。”

“好,这样最好。”田中雅子赞许道。

“十分感谢谢警官的斡旋,”山本信虎站起身来,深鞠一躬:“如果我的祖父确实曾对中国人民造成不可挽回的伤害,那真的非常遗憾,我山本信虎愿意接受中方的任何条件,并真诚的表示我的歉意和忏悔。”

“山本先生您客气了,若能得到您的帮助,中方不胜感激。”

“是谢警官太客气了,都是山本家应该做的。”

“哦,对了,”谢灵嫣突然转过话题,“这件事,需要再同山本瞳女士确认吗?”

“这个,谢警官真是心细,”山本信虎尴尬的笑了笑,“这件事我会亲自同她讲明,既然先祖已有嘱托,她会理解的。”

“这样就好。”

谢灵嫣的电话突然响起,表示歉意后,离席接了电话,回来时只见她一脸的歉疚。

“实在不好意思,刚才接到领导电话,有个不情之请,还希望田中女士和山本先生见谅,我方希望尽快把那份文件发送一份电子稿回去。”

“喔?这么急嘛,你们领导太不通情理了吧,午饭都不给好好吃一顿么。”田中雅子打趣儿道。

“可能时差问题,他们没注意到这边的情况,我们领导的意思,是想先请专家对这份文件,同我们已掌握的信息进行一下比对,看看有什么问题,因为这件事不只是涉及到中方同山本家族,还有很大可能会牵扯到中国同日本政府之间的一些问题。”

田中雅子望向山本信虎,二人互相点点头,认同了谢灵嫣的说法。

如果山本贵一真的是731部队的负责人,那他的行为和遗物,当然不会只是山本家族的事情。日本官方肯定会干涉的,尤其那条船——旭日丸是隶属日本的船只。

提前掌握更多情报,才能掌握更多主动权,以便应对后面可能发生的同日本政府的交涉。

外交这种事便是如此,一条消息早几分钟到达,晚几分钟到达,就是千里之差。

“贵方做事,真是信息周到,我真是老糊涂了,这一点都忘了。”田中雅子笑道。

“田中女士太客气了,其实不只是我和卫青云先生在为这件事奔波,我们的几位领导啊,也是早跑断腿了,怕后边会牵扯到外交问题,早点儿拿到文件,也好早点确认是否需要照会日本使馆,我们当然是不希望引起政府间的交涉,但有些担心嘛。”

说到后边,谢灵嫣尽量把语气放松下来,不想引起大家紧张。

“好的,这一点十分理解,既然双方都到齐了,我这就把东西取来。”

田中雅子说罢欠身欲起,卫青云赶紧过去帮她把椅子拉开,搀扶她起来。

“嘿嘿,真是个机灵懂事的小伙子。”田中雅子伸手在卫青云的胳膊上拍了拍,以示欣慰。

卫青云扶着田中雅子走了一段,这才把她交给管家搀扶,老太太上二楼,过了几分钟,拿了一个牛皮纸文件袋下来。

谢灵嫣拿到东西,又是感谢又是道歉的,请大家先行用餐,随即指了指客厅里一张茶几,示意自己先去那边扫描文件,把信息传回。

说完,她还像模像样的掏出手机,边走边按下几个功能键——手机拍照新功能,扫描拍照。在翻拍一些文档、文件时更加精准、清晰。

不过,当她带着那份文件路过茶几时,并没有停下来,而是径直朝着门口走去。

“不检查一下东西,就走吗?”卫青云朝谢灵嫣喊了一句。

谢灵嫣头也不回,朝后高举右手,竖起中指晃了晃。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山本信虎被蒙在鼓里,一时错愕。

“她不是谢灵嫣。”卫青云邪魅一笑,缓步离开餐桌,向前走了两步。

于此同时,吉田信雄亦现身挡在了门口正中,小辫子一甩,色眯眯的瞅着“谢灵嫣”。

“谢灵嫣”这才意识到自己早被看穿了,瞥了一眼手中的文件袋,的确是自己太粗心了。

文件袋上的名字没错——《云鲸游乐场收购卷宗》,可封条却被小心撕开了——取出一看,里面只是一叠白纸。

换了别人,早已恼羞成怒。

眼前这位冒牌货,却毫不在乎,把一卷纸在手掌上轻轻拍打着。

“什么时候看出来的?”对方仍旧说着一口流利的中文。

“就在你刚进来的时候。”卫青云微微一笑。

“果然,没有拿到她的记忆样本,只靠观察来模仿她,还是太冒险了。”

“说实话,已经很不错了。”卫青云恭维道。

“卫青云,你这个人真的是太令人讨厌了,难怪有那么多女人为你着迷。”

236、女神经潜入者

冒牌谢灵嫣说话时,明显流露出成shu nu人才会有的妩媚,这一点谢灵嫣是不会有的。

“要是傻丫头能有你这份口才和妩媚,也早该找到个好人家儿了。”

“不妨等姐姐有时间了,好好**她,你看怎么样?”

“那你可是惹了*烦。”

“我不怕麻烦——”

“谢灵嫣”冷厉一声,呼地把一卷白纸迎风一甩,片片如刀,飞向吉田信雄。

十几片纸刀把吉田信雄从头到脚,罩了个严严实实,不留一点死角。

一片纸,能有多锋利呢?

喜欢看书,和从事文书工作需要打印装订文件的人,会很清楚,被一张看似柔弱的纸割破手指,是很平常的事。

更何况这些纸片,是被一位功夫高手,以阴柔之力打出,轻则割进皮肤寸余,重则割断喉管筋络,绝非夸张。

而且,是十几张a4纸同时飞出,就算吉田信雄的速度再快,手法再巧,也会被割到的。

“谢灵嫣”有这样的自信,所以紧随纷纷飞出的纸片,自己也抽出一柄短刀,寻着吉田信雄的要害刺去。

“小心——”山本信虎急的叫起来,奈何距离太远,已是没有援手的机会。

“噗——”

却不料一阵火光爆起,一团巨大的火焰猛地将逼进的“谢灵嫣”裹了进去。

“谢灵嫣”惊叫一声,赶忙一个后空翻,退了回来,身法灵活犹如一只空灵的翠鸟。

火团凭空燃起,眨眼业已消散。

“嘿嘿,挺厉害的嘛,小娘子。”吉田信雄抬手捋了捋脑后的小辫子,痴痴笑笑的望着对方。

“谢灵嫣”头发被火燎着不少,发出一股焦糊味儿,脸上身上也是一块一块的烟渍,十分狼狈。

吉田信雄提鼻子闻了闻,“嘿嘿,还挺好闻的。”

“呸——”“谢灵嫣”一脸鄙夷的啐了一口,掏出一张纸巾把眼部遮挡视线的烟渍擦掉,二话不说,再次出手。

她本来赌定吉田信雄会一张张去接住那些纸片,没想到他竟然用了个霹雳火焰弹,把所有的纸一下子全都点着了。

霹雳火弹是忍者的基本功,吉田信雄这一手也算是用的极为漂亮。

可这“谢灵嫣”就是一股子不服气,尤其是看见他那浑身上下的不正经劲儿,打心眼儿里就来气。

吉田信雄见对方恼火,更来劲儿了,干脆空手对白刃,脚下闪转腾挪,手上施展起中国的擒拿功夫来。

卫青云请山本信虎护住田中雅子,以防不测,自己只身来到客厅里,为吉田信雄掠阵。

“怎么?两个大男人欺负一个女人么?”“谢灵嫣”语带讥讽。

“那你猜猜看,我会不会出手呢?”卫青云是故意这么说的。

中国有句俗语叫,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卫青云出手,大不了以一敌二,小心应对就好。

可他一直站在边上,不定什么时候出手,反倒逼得对方时时警惕着,令她心理压力更大。

“谢啦,兄弟,看准机会就不出手,不用给我面子,哥不在乎。”

吉田信雄嬉皮笑脸的给了一句,他知道卫青云的计谋,故意火上浇油。

“哼,两个没正经的东西。”“谢灵嫣”骂了一句,可情势所迫,身法还是慢了几分。

三五招后,吉田信雄得手,一把抓住了对方持刀的手腕。

那女人也是厉害角色,当即把短刀抛到自己左手,右手反转扣住吉田信雄的手腕。

两个人一边角力,一边继续搏杀。

那女人左手握刀,力气自然弱了几分,两三招下来,便被吉田信雄手指捏住了刀手,抢了过去。

女人失手愣神的功夫,那把本来属于自己的短刀,早已横在了她的脖颈上。

吉田信雄把女人的右手反扣在背后,一脸贱兮兮的押着他,送到卫青云面前。

“哈哈,吉田大哥好手段。”

卫青云知道吉田信雄贪玩耍宝的性子,也是为了气气那个假冒谢灵嫣的人,一边叫好一边鼓起掌来。

田中家的管家找出一条绳子,自己不敢上前,小跑着递到卫青云手里。

卫青云一手拿着绳子,一手捉住那女人的左手,先把单手利落的结了个绳套儿。

就在此时,寒光一掠——吉田信雄手中的短刀直奔卫青云的心口猛刺过来。

“嚯——”

卫青云身形瞬动,总算躲过了对方的第一刀攻击,脚下还没站稳,吉田信雄第二刀又追了过来。

“吉田,你干嘛,快住手。”

山本信虎大叫,先是谢灵嫣反转成了冒牌货,紧接着吉田信雄也出刀砍杀卫青云。难道自己叫来的这个吉田信雄,也是对方假扮的。

不对啊,如果吉田信雄是对方的人,犯不着拦住假扮谢灵嫣的人啊。

真是头大。

山本信虎急的不知所措,一边是自己的师弟莫名其妙对卫青云出手,一边是冒牌谢灵嫣,正虎视眈眈的望着自己身边的田中雅子。

“吉田,混蛋,快住手。”

不论山本信虎怎么喊,吉田信雄只当没听见一般,一刀快过一刀,不断追杀卫青云。

“护好雅子,别管我,吉田被人催眠了。”

卫青云喊了一嗓子,反手抽出短棒,瞅准机会点在吉田的手腕上,短刀嗖的飞出,没入墙中寸余。

那把短刀本来就是抢来的,吉田信雄顺手抽出腰间长刀,继续没头没脑的拼杀起来。

“呵呵,”一旁的“谢灵嫣”阴笑几声,“卫青云,你猜我会不会出手呢?”

还是真个报复心极强的女人。

“你马上就会出手。”卫青云十分自信。

虽然还不知道对方的身份,但是能把吉田信雄催眠,她一定是一名神经潜入者。

刚才吉田抓住她的手腕,反被她借助肢体接触的机会,把一串神经催眠信号打入了体内。

神经潜入者的招数,卫青云自然能解——只要被他直接触碰到吉田信雄的皮肤。

“真是令人讨厌。”

冒牌谢灵嫣一下明白过来,飞身拔出没入墙中的短刀,转身加入了战圈。

此人身法灵活,肢体柔软,可以确定是个女人。

性子也是女人,很少有男人不停的说别人“你真讨厌”的,而且她不但是一名神经潜入者,还受过严格的忍者训练——一招一式十分狠辣乖戾。

而且,最让卫青云震惊的是,她竟能同吉田信雄的武功套路配合的十分默契。

吉田信雄这个人,除了身怀御剑不二流的剑术外,自己还杂学了许多现代格斗、中国拳术和剑术刀法、泰拳等功夫,他的刀路中经常会有一些自己独创的变招。

日本剑道讲究精纯,就算是御剑不二流中的弟子,若非剑道精进到相当高的境界,吉田信雄也不会把这些变招传授他们。

他的刀路,是十分独特的。

这个女人,能与吉田信雄的攻防配合到如此地步,说明她十分了解他的刀路。

是一个十分熟悉吉田的人,就算没有切磋交流过武功,也一定见过他施展刀法,或与人切磋打斗。

还是有收获的,想到这里,卫青云不禁嘴角上扬。

237、被千手蝶骗了

一个熟悉吉田信雄的人,而且还是一名女神经潜入者,这个世上,这样的人,不会太多。

卫青云忽然想起一个人。

在山本贵一的大脑里,留下意识体的那个人——也是一名忍者,而且,很可能是一个女人。更重要的是,能留在那里留下一个意识体,一定是一名神经潜入者。

而且,是一名神经潜入高手。

眼前这个女人,只是同吉田信雄手腕相接的几秒钟,便催眠了对方,说明她的段位很高。

事情变得越来越有意思了。

在山本贵一大脑里那个女人,用的是双刀。

试探一下。

三人错身之际,卫青云拔出吉田信雄腰间的短刀,回身递到了那女人的左手之中。

人在情急之下,最容易回到自己熟悉的老路上。

这女人果然是个善用双刀的人,左手接刀后,攻势、防御顿时提升了三层有余。左手上显然是有功夫的。

几项特征,都说明她与山本贵一大脑里那个人,是同一个人。

卫青云并未急于表露自己的发现,他发现这女人仍在试图隐藏自己的实力,想要捉住她,不是容易的事。

再说这女人,也是绝顶聪明的人,两三个回合下来,便明白了卫青云递到的用意。

“哼。”女人冷哼了一声。

“哎呀,我是不是又惹你讨厌了?”卫青云调侃道。

“是啊,一个男人不该这么聪明的。”

“唔,是么,都是父母天生的,我也没办法啊。”

“哼,你们中国人不是有句古话,叫情深不寿,慧极必伤么,太聪明的人,容易早死。”

女人话很多,身fǎ gong夫却一点不乱,跟吉田信雄的配合仍是恰到好处。

“姑娘,我们很熟吗?还要咒我早死。”

“不要误会,我们不熟,我只是讨厌你们这些自以为是的男人。”

“那干嘛还要嫁人呢?”

“谁说我嫁人了?”女人诧异,她实在没想到对方连这一点都看得出来。

“我不是说了嘛,在你刚进来的时候,我就看出你不是谢灵嫣了。”

“哦?你什么意思?”

“你自己都没发现吗?少女的胸和屁股,跟妇人的可是大不一样哦,生过孩子的又有不同,不过看起来,你还没生过孩子。”

“你——”那女人被卫青云气的哑然失笑,“哼,想不到世上竟有你这么不要脸的男人,第一眼就去看女人的胸和屁股。”

“哎呀,这可冤枉了,其实我第一眼是看的脸,第二眼才看的胸,第三眼看的屁股。”

“油嘴滑舌。”

“心口不一。”

“我怎么心口不一了?”

“你们女人明明是喜欢男人看的,还喜欢被心爱的男人摸,何必说男rén liu氓呢。”

“不要以为世上的女人,都和你遇见的一样。”

“世上的男人,也各不相同啊。”

“不管怎样,你都令人讨厌的那一种。”

“啧啧啧,哎呀,我真不记得我哪里招惹过你这样的人。”

“你这样的人,就是随便打哪儿路过,都会招人恨的。”

“哎呀,我就当你是在夸我好了。”

吉田信雄的状态开始发生变化。

他的意识正在恢复,眼珠胡乱翻转着,身体里好像有什么东西要冒出来,正在同这**的躯壳对抗。

那女人对他施加的催眠术,效力正在慢慢消解。

“今天就陪你们玩到这里了。”

冒牌谢灵嫣不甘心的丢下一句,飞起一脚,差点儿把吉田信雄踢个狗啃泥。

卫青云赶忙一把抱住吉田,此时,他已彻底清醒过来,知道刚才被人戏弄了,怒不可遏的转身就要追出去。

那女人冲到院子里,正巧遇见谢灵嫣本尊赶来,两个人几乎撞个满怀。

谢灵嫣一愣神儿的功夫,再出手时,那人已经闪身走远了。

“喂,卫青云,刚那是怎么回事?我怎么好像看见我自己了?”

谢灵嫣一边咋呼着,一边朝众人走过来。

吉田一时没反应过来,举刀就要上去砍她,被卫青云一把拦下来,告诉这位就是真的谢灵嫣了。

谢灵嫣英姿飒爽,临下车还特意换上一双细跟高跟鞋,少女曼妙的体态展露无遗。

“这些人,就是你们说的那个什么唐纳德一伙?”

听谢灵嫣介绍完路上的遭遇,田中雅子诧异的问起来。从对方的行动来看,这伙人实在不简单。

谢灵嫣摇摇头,“不太像,这伙人行事的风格还是跟唐纳德一伙不太一样,唐纳德那边大多是雇佣兵,战斗方式更为狠辣残忍。”

“还有别人在山本老头的主意?”田中雅子拧着眉毛,望了望卫青云和山本信虎。

山本信虎点点头,“虽然不知道具体的情况,但是这些年也确实感到,有人在暗中盯着山本家,他们好像在找什么东西。”

“应该就是船上的东西。”

“是啊,那船上的古董,件件都是价值连城的珍宝,也难怪他们如此处心积虑。”

“目前能够确定的,有两拨人,一伙是唐纳德那帮,还有一伙便是今天出现的那个女人。”

“可这两拨人,行踪也太诡异了点儿,根本无从下手去查,我们太被动了。”吉田信雄抱怨道。

“唐纳德一伙人,八成是想再玩一把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把戏,他有这个耐心,也有这个自信,至于今天那个女人——”

“卫兄弟有什么话直说,怎么突然婆妈起来。”

吉田信雄见卫青云话说到一半,眼睛直瞅着自己和山本信虎打转,好像有什么难言之隐,当下催他。山本信虎也冲他点头示意,不必拘泥。

“那个女人,应该同吉田先生很熟,我想这一点信虎先生也看出来了。”

“没错儿,刚才那人明显很熟悉信雄的功夫,所以才配合的那么默契,而且,跟信雄熟的话,跟我,或者说跟山本家也一定不陌生,应该是我们共同认识的人。”山本信虎肯定了卫青云的说法。

“而且,还是一位精通忍术的神经潜入者,这世上女性神经潜入者,很少。”卫青云补充道。

“女神经潜入者?”吉田信雄惊讶的张大了嘴巴,“我知道的,只有一个叫黑川铃的人,一个女的,好像是中级神经潜入者,大学教授,而且还是东京警视厅的特别顾问。”

“你们很熟?”

“不熟,不熟的,”吉田信雄摇头的时候,小辫子跟着甩来甩去的,脸一下子红了。

“可听你说话,你好像挺了解她啊?”谢灵嫣逼问。

“我啊,她啊,”吉田信雄一拍大腿,“嗨,其实我不是跟她熟,我呢,曾经非常仰慕千手蝶,她呢,就跟千手蝶很熟,我们见过几面。”

卫青云心中暗笑,看他吞吞吐吐的样子,一定是在千手蝶那吃了不少苦头。

“黑川铃——我也有印象,也是因为千手姬,有一次举办家宴,她陪千手姬同来,我们见过,只是,见过几面而已,还不至于熟悉到那种程度啊。”

卫青云心里咯噔一声,他想到的不只是黑川铃,还有千手蝶。

千手蝶给自己的那些情报,从哪来的?

莫非,她跟这个黑川铃,真的在搞什么阴谋?

难道,自己真的又是好色误事,被千手蝶骗了?

238、废弃的密室

是个人都能看出来,卫青云现在脸色很不好。

“哎我说,卫青云你怎么了?怎么大家伙一提这个黑川铃,你脸色这么难看?”谢灵嫣一边阴阳怪气的说着,一边拿手指头直戳卫青云的肋骨板儿。

她本来就怀疑这几天卫青云跟哪个女人勾搭在一起,还从那女人那儿得到不少消息。肯定他心里有鬼。

卫青云知道她在吃闲醋,没理她,径直问山本信虎:“这个黑川铃,有接触过山本贵一先生吗?”

“喔,这个不会,”山本信虎笑着摆手,“黑川铃也就三十多岁年纪,不可能接触过贵翁的。”

“接触过贵一先生的大脑吗?”

“这个,”山本信虎一愣,陷入沉思,“鬼五郎确实不是第一个潜入贵翁大脑的人,在他之前,瞳子曾找人潜入过贵翁的大脑,但都失败了,黑川铃嘛,不会的,应该不会,瞳子从来没提过,就连鬼五郎,都说自己没有真正潜入过那颗大脑。”

“我派人查一下她的底细?”吉田问。

“算了,不要打草惊蛇,还是按原来计划行事,先把那条船找到。”

这是在田中雅子的家,从某种意义上讲,她是一个局外人。这种事,在她家耽搁太久,不好。

田中雅子取出真正的《云鲸游乐场收购卷宗》、

这份卷宗一共分为两部分,一部分是山本贵一把云鲸游乐场捐赠给柳乐雅美慈善基金会的相关契约和法律文件。

另外一部分,则是山本贵一同那名中国籍日侨手里收购云鲸游乐场的相关契约和法律文件。

所有的文件都十分正常,没有任何的密文、暗码。而且,这些文件都是经过律师和政府管理部门核实盖章的。

其中最引人注意的,便是那名中国籍日侨的名字——石田浩二。

对于卫青云来说,根本不需要任何推理——就能发现其中隐藏的秘密,这世上不可能有那么巧的事儿。这个石田浩二,就是山本贵一本人。

他再次启用石田浩二这个身份,建成那座游乐场,然后以资金不足为由,把游乐场转卖给山本贵一这个身份。

难道说,当年山本贵一又回头去找到了那艘船——旭日丸号,并把其中的宝藏和731部队的研究资料,悄悄运回了日本?

以山本贵一的才智和当时的财力,这一点他完全能够做到。

很可能那个时候,他已经察觉到美国人对自己的觊觎,所以,才假借石田浩二的身份,把东西运回,然后藏在了那座游乐场里。

那艘巨大的海盗船,被命名为石田号——石田浩二,正是当初旭日丸号的船长,这很可能是个暗示。山本贵一把旭日丸号里那批东西,藏在了那里。

而且这些卷宗里,还有一套关于“石田号”的详细资料,其中就有石田号原本的结构图、蓝图,还有改造设计图。

通过对比发现,“石田号”船体下部,留有很大的闲置空间。

为防夜长梦多,卫青云等人当即辞别田中雅子,赶往云鲸游乐场。

众人赶到时,田中雅子已经电话通知游乐场值班经理,暂停营业,方便卫青云等人在现场的行动。

按照改造设计图与原船蓝图对比,很快找到了那道暗门。暗门直通船底的夹空层。

底下黑洞洞的,一股腐臭霉烂的气味熏得人眼睛生疼。

吉田信雄一边捂着鼻子,一边嘻嘻哈哈的,孩子气十足。

倒是卫青云和山本信虎,神色凝重。

两个人心事不同,对于山本信虎来说,越接近那个真实的祖父,心中无形的压力就越大。

虽然在心里千百次想象祖父若真的是一名战犯,自己该当如何面对,可真的到了这一步,还是有些不知所措。

“喂,青云,有什么不对吗?”谢灵嫣见卫青云神色有疑,问起来。

“有点儿奇怪,还是先想办法下去看看。”

卫青云没说为什么,径直返回去,找来一台抽风机,和几个儿童潜水氧气罐儿——是一个儿童潜水练习场的设备。

等到船底的腐气换个差不多,众人这才戴了小氧气罐挨个下去,吉田信雄的手下守在门外。

刚下到底层,就看到一个电箱,打开一看,里边布满了电闸。除了照明以外,还有新风系统、恒温恒湿、消毒系统等等。

看起来,这个地方曾经做了非常充分的准备工作。

卫青云把所有的电闸合上,一片光明,一条甬道直通向尽头,沿途是一扇扇铁门。

新风系统已经开始工作,紫光灯也打开了,甚至在甬道天花板顶部,喷出来一些消毒粉末。

卫青云赶紧把消毒系统关闭,带着大家来到第一扇门前。

门上无锁,一推就开了,房间里的灯已经打开,里边的陈设一览无遗。

是一架一架不锈钢陈列柜,很像博物馆地下收藏室里的那种。

不过,柜子里全是空的。

一连几个房间都是如此,摆满了陈列柜,陈列柜里空空如也。

“怎么回事?东西呢?被人抢先带走了?”吉田信雄关切的望着卫青云。

吉田就是这种人,如果他把你当朋友,你的事,就是他的事。

“应该不是,这个地方没有用过。”

“什么意思?没有用过?”吉田追问。

“你们看柜子里,”卫青云说着指了指几面柜子,都是玻璃密封门,不用打开门,也能看到里面的情形,“这上面既没有压痕,也没有氧化风化的痕迹。”

听卫青云这么说,信雄,信虎,还有谢灵嫣都凑过去,仔细看了又看。

这些柜子里每一个隔层都铺着白色的绒布衬垫,的确如卫青云所说,没有任何搁置过东西的痕迹。

柜子里面是完全密封的,霉菌滋生很少,很干净。外边则因为潮湿、霉菌和粉尘,变得脏兮兮的,如果是有人捷足先登,也一定会留下痕迹的。

准确的说——所有柜子都没有被使用过的迹象。

空的。

“卫青云,你一开始就想到这个了?”谢灵嫣想起进来时卫青云的表情,不禁问起。

卫青云点点头,“这些设备到现在还能用,说明当年的准备工作,做的十分完备,这也符合他一贯的作风,山本贵一不仅是一位优秀的科学家,还是一位十分出色的特工,行事异常缜密。”

“行事缜密?这里,这不都烂成这样了吗?”吉田信雄一甩小辫子,不太理解卫青云的话。

“变成这样,不是因为准备不充分,而是因为这里根本没有被使用起来,除了这些陈列柜,其实这整个空间密闭效果都很好,到处还是落了很厚的灰尘,至少是几十年了,而且所有的设备根本没有开启过的迹象,也说明了这点。”

“不对啊,买下这块地,建这么大一游乐场,还费老半天劲弄这么一大条船来,这没少花功夫和钱啊,怎么就没用上呢?”吉田挠了挠锃亮的脑壳、

“所谓行事缜密,有时候就是不计代价,不管之前花费了多少金钱和精力,一旦发现破绽,便会果断舍弃,这一点是身为一名间谍的基本素质。”

“啧啧啧,听见没,信虎哥,您家老爷子可够神的啊。”

“呵呵,你想啊,一个把自己半生故事,对自己的儿子和孙子孙女都藏的滴水不漏的人,能不行事缜密么,呵呵,”山本信虎摇头苦笑,“可是,我还是有一点不太明白,既然这里已经被废弃了,他为什么还要把那些卷宗交给雅子阿姨秘藏呢?还一次次带我们来这里呢?”

239、旭日丸的方位

“说明他的确回去过,并且找到了旭日丸号。”卫青云十分肯定的说道。

“嗯,这一点倒是很有可能,”山本信虎点头,“这个地方从拿地到建成,至少用了两年半时间,还有这座密室,应该是最后才完成的,能够花费这么长的时间来做这件事,当时一定是很有把握的。”

“也许,就是这个地方刚刚建成的时候,那些m国人突然找上了山本老先生,迫使他不得不放弃原本的计划。”

“m国人?怎么哪儿都有他们的影子。”吉田信雄极其厌恶的啐了一口。

“有这个可能,也只有m国人有这个实力,当时所有港口船舶的进出,m国人也有插手,这么说——那些东西,很可能还没运到日本。”信虎说道。

“老头儿没把东西运来,还整这么大一出戏干嘛?还跟柳乐家弄的神秘兮兮的。”吉田反问。

“关于这一点,恐怕还得问青云小兄弟了,你是不是已经想到了什么?”

“嗯,信虎先生刚才也说了,这个地方作为密室的功能已经废弃了,但贵一老先生对他还是有着很深的执念,很可能这个地方还是留下了什么线索,能够帮助我们找到真正的藏宝之地。”

卫青云一行人,又把所有的房间都检查了一遍,都是空的,连一张字纸都没有。

这个山本贵一真是个极其理智又冷酷的人,说放弃这里,就彻底放弃了。一点痕迹都不留。

众人把现场恢复原样,悻悻离开。山本信虎邀请大家到自己家中,继续商讨这件事。

山本信虎对卫青云越来越信任,同时,对这件事的兴趣也越来越大。他希望更多的参与其中,多一些机会了解那个创立现代山本家族,同时对自己的儿孙隐秘至深的人。

这个要求很难拒绝。

这件事能取得今天的成果,山本绘子的帮助很大,而且,那颗大脑本来就属于山本家——无论多么巧合,来路都不算很正。

而且,目前也没有证据证明,那颗大脑真的就是孙家父子无意间取得的。

“没关系的,这件事你可以孙耀儒商议一下,我想他会同意的。”山本信虎拍着卫青云的肩膀,嘱咐道。

这样一来,岂不是成了两家在合作?这当然是好事,有两大家族的支持,这件事会更加顺利。

卫青云更没理由拒绝了。

山本家已是很久没有这样热闹过了,仆人们一个个忙里忙外,张罗酒饭和茶饮,伺候的很是殷勤。看信虎高兴,他们也跟着高兴。

吃了点儿东西,几个人禁不住又讨论起这件事来。

谢灵嫣总结了一下当前的条件。

第一,卫青云仍是解开谜团的关键,他是了解山本贵一最多的人,其次是山本信虎,既然山本贵一留下了那份卷宗,也就不排除留下其它信息的可能性。

第二,从目前接触到的信息来看,大家都统一认为,山本贵一找到了旭日丸号。

第三,枚举法,就是石田号除了曾经计划用于收藏那批古董外,是否还有别的意义,把云鲸游乐场捐赠给柳乐雅美的慈善基金,很可能是m国人同山本贵一接触之后,既然已经废弃,为何还要保密?

“这艘船是一条中国船哎,日本有那么船,干嘛还要舍近求远,去买一条中国船呢?”吉田信雄晃着小辫儿,他的表情姿态,比他的年龄至少小了二十岁。

卷宗中关于石田号的资料很详细。

石田号,原注册名复华号,是上海船王郭佳八通海运公司旗下的一艘中型邮轮。

运营期间主要在东南亚诸国、日本、韩国,还有中国的大连、tái wān、上海之间往返。

“你好好想想,这艘船是不是跟他有什么关系?”谢灵嫣道。

“山本贵一的大脑损毁严重,丢失了大部分的记忆,要说这艘复华号,是不是跟他有什么关系,也只能赌一把。”

“赌?”众人诧然。

“嗯,当时旭日丸号在海上出了点儿问题,误入一个磁场怪圈中,所有的电磁设备都无法正常运转,再加上一场接连不散的大雾,最终导致船员的哗变,船上的大副杀光了所有的船员,石田浩二,也就是山本贵一不得不将大副杀死,最后只剩下山本贵一一人,大雾一直不散,山本贵一只好弃船,划着一艘救生艇,机械的朝向一个方向,一直划了好多天,后边的记忆就没有了,再看到他的记忆,他已经在tái wān了。”

“划船?为什么舍弃旭日丸号呢?”吉田问道。

“嗯,因为旭日丸号遭遇的那个磁场怪圈,被怀疑是人为的,山本贵一又没办法解除它,只好弃船离开,我怀疑他后来应该是遇到了复华号,被船上的人救下,跟着到了tái wān。”

“也许,是航海日志,以当时的条件来看,他既没有准确的经纬坐标,也没有星图作为依据,他要想回头找到那艘船,也只能根据复华号的航海日志,确定自己被救下的大概方位,然后回溯自己的行程,才能找到旭日丸号。”谢灵嫣一边说着,一边把碗筷之类,摆出一个大概的方位,示意她的猜想。

“是,是,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是获救的桃太郎,是获救的桃太郎。”山本信虎兴奋的念叨着,顾不上多解释,径自回房间取出一本相册来。

是老式的纸版照片。

山本信虎翻出其中几张,是信虎和瞳子儿时的照片,背景都是石田号——那时候的涂装和现在大不相同,此外,还有一尊巨大的桃太郎卡通塑像。

桃太郎游向石田号,刚好抓住从船上垂下的绳梯。

表现的正是桃太郎落海后,被一艘大船救起的故事。

“这些照片都是爷爷给我们拍的,他还给我们讲过一个桃太郎出海打渔,遇上风浪,被一艘大船救下的故事,小时候单听他讲,也没觉得有什么奇怪的地方,长大了才发现在桃太郎的故事里,根本没有爷爷讲的那段儿,那会儿爷爷已经去世了,只当他是信口胡编哄我们兄妹开心的,也没多想,现在看来,那个桃太郎很可能演示的就是爷爷同复兴号的方位关系,他来的方向,正是旭日丸号所在的方位。”

“还有个问题,刚才我们的推断是老爷子当年已经找到了旭日丸,我们再去找它,有什么意义呢?”吉田信雄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认真的瞅着众人。

“这一点倒是不用担心,以他行事严谨的风格可以推断,他应该是在先去找的旭日丸号,然后再来修建云鲸游乐场来作为秘密仓库的,在云鲸游乐场没修好之前,他不会轻易把那批宝藏运回日本的,应该是就近藏了起来。”卫青云解释道。

“就近藏了起来,这也不太可能啊,那么大一艘船飘在海上,你要说三年五年没人发现我信,可这都快一百年了,海上寻宝公司那么多,设备那么先进,早该发现它了啊,能藏得住吗?”

240、请立即返航

所谓海上寻宝公司,就是一些海底打捞公司。

公海海域无论海上还是海底,无主之物,谁先发现归谁所有。因此滋生了许多专门探测海底沉船,打捞沉船内物资的深海探险队。

其中尤以靠近中国沿海,以及海上丝绸之路沿线最为那些探宝公司所青睐,许多宋明时期的中国沉船里,装满了大量的精美瓷器和黄金白银。

孙耀儒名下的大月深海公司,现在虽然主营深海矿物开采,但仍未放弃深海沉船的打捞业务。

在过去二十年间,他曾把打捞到的十五艘宋明时期的沉船,全部捐献给中国政府。

“喂,青云老弟,你不会又想说这种事贵一老爷子早有考虑,所以采取了必要的防御措施吧?”

“哈哈,不是没有这个可能,”卫青云征求了山本信虎的允许,把山本贵一作为间谍的生平,大致讲了一些。

“什么?连特高课都拿他没办法?你不会是替他吹牛吧?”

“怎么会呢,一个人的职业生涯,会深深影响他的思维方式、生活和工作的习惯,我曾经试图解读老先生战后的一些行为、讲话、文章,却是滴水不漏,根本无法从他后期的一些言谈举止中,找到一点他前半生的蛛丝马迹,你们想想看,这样一个人,他的谨慎小心,简直令人感到恐惧。”

“那他怎么藏呢?”

“首先他会采用一些反雷达探测设备,这样的技术和设备在当时已经很成熟了,以他身为间谍的经验,这一点不难想到,在这之后嘛,我觉得有两种可能,第一,是把那批货物特殊包装后,沉入海底,第二,可能那附近有什么荒岛,他干脆把整条船藏在了岛上。”

“那明天我们就回国,去找郭家要复华号的航海日志。”谢灵嫣说道。

“不,”卫青云摇头,“我们直接去tái wān,你给你们领导去个秘密电话,让他们派人去,行程、通讯一定要保密,这样才能保证速度,因为我们不只要找到那批东西,还得小心唐纳德那伙人。”

“好。”谢灵嫣点头。

卫青云和谢灵嫣找到孙仲文,三人乘坐孙家的私人飞机,连夜赶到tái wān。

第二天一早,他们就收到了来自林小虎一条信息——他已经根据山本信虎提供的照片,做出一个桃太郎与石田号位置关系的三维模型,推算出当时山本贵一与复华号的角度关系。

以复华号船身为坐标,山本贵一大概位于复华号的八点钟方向,与船身大致呈现55°夹角。

林小虎在逸仙岛——孙家的海底要塞中,利用那里顶级的计算机和通讯设备,给予大家技术上的支持。

除了孙仲文一直跟随卫青云等人行动外,孙耀儒还从大月深海抽调一艘海上作业平台、一艘民用探海潜艇,前往tái wān东北的公海领域,随时待命。

此次探海寻宝行动,大月深海将会承担全部的技术设备和人员支持。

山本信虎不便现身,但会给予人脉资源上的支持——现在还不确定旭日丸号,或者那批宝藏是否在公海,以及是否会有右翼人士出来干涉,如果有这些问题产生,他会出面斡旋摆平。

因为涉及到二战战犯和日军侵华证据问题,中国政府不准备直接出面,仍旧把该事件限定在民间行为上,但会针对唐纳德一伙等,派出秘密部队,给予战力上的支持。

十点三十分,谢灵嫣收到一份通过公安秘密邮件系统发来的文件。

郭家非常配合,在第一时间找到了复华号在1944年全部的航海日志。

航海日志中清晰的记载了救起石田浩二的经过。

而且,通过复华号的航海日志,也印证了山本贵一记忆碎片的真实性。

当时复华号正从东京港返回基隆,遇上大雾后偏离了航向,而且,也遇到一个诡异的磁场圈。

不过,比旭日丸号幸运的是,在进入磁场怪圈之前,复华号便通过雷达系统发现了信号异常,并通过技术分析,得出那个磁场怪圈大概在直径12海里左右。

为了绕开磁场怪圈,复华号再次偏离航向。

因为是战争时期,复华号上的二副在救起石田浩二后,对他进行了例行盘问。

虽然石田浩二大部分内容都撒了谎,但有一条应该是真的——他离开自己的船后,划船直行了六天半,每天匀速划船11个小时,直到遇见复华号。

复华号救起石田浩二的经纬坐标大概为——北纬n24°16′东经e130°05′。

记录中并没有提到石田浩二划船的速度,只说是匀速,其它条件还有卫青云在他的大脑中读取的那艘救生艇的样子,以及船桨的样式。

林小虎根据这些资料,推算出石田浩二船行的大概速度,最终给出旭日丸号大概的方位——北纬n28°03′东经e142°08′。

这个数据并不精确,但相对于整个太平洋来说,已经是很具体的了。

大月深海的海上作业平台、潜艇,也在晚上七点左右,就到达了指定坐标。

三十分钟后,也即晚上七点半,卫青云三人乘坐直升机,抵达大月深海的海上作业平台。

所谓海上作业平台,就是一艘大船,只是比普通的船只更像一艘航母。

船上配备了各种卫星设备,声呐设备,钻井平台、停机坪、深潜平台,还有三个小型深潜器,可以潜入海底四千米深。

大月深海此次行动的负责人,叫孙美儒,广东人,是孙仲文在中国的本家堂叔。

孙美儒先通过卫星系统,检索了附近三十海里海域内的情况,发现小型群岛两个,孤岛七座。

当即派出无人机群,对所有岛屿,进行深度摸查。

昨晚就没睡好,卫青云三人兴奋中透着一股子疲倦,孙美儒劝他们去睡,作业平台上的雷达设备可以全天候侦查方圆百里海域内的情况,一旦有可疑船只、飞机进入,会及时叫醒他们的。

年轻人哪劝得住,折腾两个来月,就等着这一天呢。

“先到处看看,不转这一圈,今晚肯定失眠。”谢灵嫣推推搡搡,鼓动着孙仲文赶紧去开飞机。

三人一拍即合,先朝着两个群岛飞过去。

“嘿嘿,第一次为祖国做点儿事,还真是激动呢。”孙仲文发自内心的说道着。

“哈哈哈哈,小伙子放心吧,以后祖国有的是需要你的地方,加油干。”

三人兴奋的说说笑笑,很快就到了一个群岛上空。

孙仲文把探照灯,热感雷达,金属探测雷达全都打开,先从就近的小岛开始,一点点排查起来。

第一个群岛,叫群岛都有些夸张,由三座不到三平方公里大的小岛,和一片小小的岛礁组成。

岛礁上的情况,在探照灯下一目了然,三座小岛地形也很简单,就是三个隆起的圆丘,植被倒还算茂盛,但也没哪个角落看起来足以藏住一艘大船。

雷达上也是一片寂静,连个噪音都没有。

三人的兴奋劲儿开始消退,心情变得沉重起来。

就在这个时候,孙仲文收到了来自作业平台的指令。

“寻宝一号,请立即返航,寻宝一号,请立即返航。”

241、坠机迷云

寻宝一号即是孙仲文驾驶飞机的行动代号。

指令是由孙美儒亲自发出的,却没说具体的原因。

孙仲文问了几次,对方只是机械的重复着刚才的指令,就像一个复读机一样。

考虑到唐纳德一伙人的存在,三人不禁担心起来——作业平台有危险?

卫青云看出孙仲文早已沉不住气了,拍他肩膀一下,让他赶紧返航。

叔父叔父,老爹不在,叔叔就是爹。

孙家的家教还是很传统的,对于孙美儒,孙仲文还是很尊敬的,而且,这个远房堂叔对自己也一直很照顾,叔侄情分很深。

如果真是唐纳德一伙人来了,作业平台上那些人,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孙美儒更是一点功夫都不会。

附近没有可疑的船只和飞机,作业平台上也忙碌有序,不像有事情发生的样子。

不管怎样,还得下去看看。

然而,更令人吃惊的是,三人刚下飞机,便有两名工人过来,把飞机用铁链锁上了。

孙美儒也赶紧过来,趁孙仲文没反应过来,把的飞机钥匙收缴了。

“叔叔,怎么了?这到底怎么回事?”

“别啰嗦,先跟我过来。”

“有情况?”

“嗯,情况未明,今晚你们都给我老老实实在船上,哪儿都不许去。”

看孙美儒的样子不像闹着玩儿的,三个人一肚子莫名其妙,也只能先跟他走着。

孙美儒带他们到了指挥室。

三人刚才已经来过这里,了解了一下作业平台上的功能和作业方式。

“叔叔到底怎么回事?”

“有两架无人机坠毁了。”孙美儒把门关上,又嘱咐一名手下守在门口儿,这才小心的说出了原因。

“嗨,”孙仲文埋怨起来,“叔儿,您看您闹得这一出儿,可把我们吓坏了,还以为唐纳德一伙人来了。”

孙美儒嘘了他一声,也不多做解释,在手机上翻出一个操作界面,无线操控,在一个大屏幕上展示了一段视频。

是一段红外夜视画面。

镜头自大约500米处,对准一座荒岛缓慢靠近。这座岛,相比之前卫青云三人勘察过的岛屿,要大了很多,地形也更为复杂。

从无人机画面给出的测距来看,左右长度就超过五公里。

画面推进的过程十分顺利,岛上的情况越来越清晰,乱石嶙峋,草木杂生。

不见有大型动物,多是些蛇鼠、鸟类等小型动物,总体数量也不是很多。

就在镜头临近岛屿上空的时候,画面突然消失了——非常突然,连一点电磁噪点都没有,就啪的一下,画面消失了。

三人面面相觑,这确实很诡异。

无人机侦查、拍摄,已经是普遍、很个人的事情。孙仲文和谢灵嫣自不必说,因为工作需要,经常用到无人机,就是卫青云,跟林小虎在一起,也没少摆弄这些玩意儿。

无人机事故,除了自身故障外,多数是飞鸟撞击,或者操作不当,撞在树上、建筑物上,也有雨天被雷击中的情况。

当前这种情况显然不是雷击,也不可能是撞在树上。

如果是飞鸟的话,画面起码会有个翻滚抖动的过程,最后掉在岩石或海里彻底损坏。

画面瞬间消失,就好像漆黑的暗夜中,有一只无形的手,忽然关掉了无人机上的电源按钮一样。

“就这个? 不就是一架无人机事故么,叔叔,您至于吗?无人机出事了,我们就在附近,不正好过去看看嘛,干嘛这么神秘兮兮的把我们诓回来。”

“好啦阿文,还有卫先生、谢警官,”孙美儒这才抱歉的笑了笑,“我知道你们三个都是艺高胆大的人,也许会觉得我是小题大做,甚至大惊小怪,不过,今天这件事,你们必须听我安排。”

孙仲文还想再说什么,被孙美儒打断了,“来,我们继续看第二段画面。”

第二段画面是一段微光夜视画面。画面主内容便是前面那架无人机。

因为是夜间,对目标区域又非常陌生,孙美儒才下令采取两两编队的模式,派出无人机。

一架作为长机,一架作为僚机。这种方法林小虎之前在狗岛也用过。

长机为主,负责侦查目标岛屿和海域,僚机作为备用,同时监控长机的飞行情况。

第二段画面便是僚机拍摄的,距离长机大概十米远左右,长机上自身灯光开着,画面很清晰,而且飞行状况也十分良好。

甚至,直到长机出事,机身灯光全部熄灭,也没见什么异常的情况发生。

没错儿,机身自带的指示灯,以及侦查拍摄系统、gps定位系统所带的指示灯瞬间熄灭。

没有拍到任何撞击、异常电磁干扰等画面,无人机上所有工作系统,就那么瞬间关闭,掉了下去。

紧接着,僚机的画面也消失了。猜测同长机情况一样。

卫青云请求孙美儒把长机坠落前后的画面反复播放,始终没有发现明显异常。

长机连挣扎都没挣扎一下,因为飞行速度很慢,连个惯性滑行动作都没,便掉了下去,跌出了僚机的镜头范围。

不确定是落在了岛上,还是掉进了海里。

“两架无人机都出事了?”孙仲文不得不重新考虑这位堂叔的意见和态度,自己也变得慎重起来。

“是的,就是我们在中国大河公司那里定制的那一批。”孙美儒显得十分焦虑。

这些无人机的性能十分卓越,而且他们的智能操纵系统,侦查拍摄系统,飞行动力系统,还有自身gps定位系统都是独立电池电源,也就是说某个工作单位出问题,不会影响其它工作单位。

“它们的gps定位系统也关闭了?”

“是的,飞行,侦查,gps等等,几个相对独立的工作系统全都同时关闭了。”孙美儒苦笑着摇头。

“不行,我得去看看。”孙仲文急躁起来。

“就知道你这性子,才把你们叫回来的,这件事不能操之过急,明天一早我会安排人跟你们一起去。”

“明天一早,这还是至少八个小时呢,不能这么干等啊,万一是唐纳德一伙人干的,我们就太被动了。”

“不是人为的,放心吧,这一点儿我可以保证。”

“孙先生,会不会是有人入侵了我们的操作系统?以唐纳德一伙人能力,做到这一点不会太难。”谢灵嫣提醒道。

“应该不会。”孙美儒叫起一名技术员,他是这次行动的数字安全负责人。

“各位,深海勘探是一项高风险高回报的工作,在海上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更有可能会被同行和竞争对手窃取情报,所以我们的数字设备除了性能卓越之外,防御系统也都是准军事级的,就算是顶尖的黑客,也不可能在48小时之内,攻破我们的系统。”

“你们都听到了,如果还不放心的话,可以再问下林小虎,大月深海已经向他开放了全部权限,这次行动中,乃至所有大月深海公司的设备,哪怕是一只对讲机出了问题,他那里都能监测的到。”孙美儒强调。

“不必了,”卫青云拦下孙仲文和谢灵嫣,“我相信孙先生的判断,如果是唐纳德一伙人干的,他们大可以趁机把整个作业平台黑掉,犯不着只对两架无人机下手。”

“可是,这两架无人机的情况确实古怪,还是早一点弄清楚的好。”

谢灵嫣望了望孙仲文。在这种时候,人们都本能的倾向于同意见相合者沟通。

242、问题严重

孙仲年轻气盛,当然不会被这么点儿古怪吓到,自告奋勇,希望马去现场看一下。

“阿,我要对你,还有卫先生和谢警官的安全负责,除此之外,还要对所有的船员负责,明白吗?”

“叔叔,不至于吧?”孙仲一脸讨好的说道。

“别以为自己在大月深海做了两年,天不怕地不怕,这海海里的事儿,我你们都清楚。我十九岁从国海洋大学硕士毕业,加入大月深海,我是从一个深海采样员做起,一直做到今天这个位置,二十多年的经验了,是海起阵风儿,我都能知道海底发生了什么,这次的情况不简单啊,两架无人机丢了没什么,要是有人出事儿了,那麻烦大了。”

“孙先生,以您的经验来看,这件事到底怎么回事呢?”卫青云小心问起来,早点弄明白情况,总是没错儿的。

“呵呵,不瞒卫先生说,今天这事儿我也是没搞明白,所以才这么小心的,现在是晚,这大海可不陆地,那片区域情况未明,一旦发生二次事故,是一连串的问题,我不能拿人命开玩笑。”

“……”

“嗨,你们别这样大眼瞪小眼儿的望着我,我的态度很明确,明儿一早,咱们去现场看看,耽误不了你们的大事儿。”

“不去啦,不去啦,您放心吧孙先生,我们今儿听您的,踏踏实实睡一觉。”

“好,这样好,卫先生是明事理的人。”

孙美儒瞅着他们意犹未尽的样子,干脆讲起自己当年深海探险的故事,讲到惊心动魄处,着实令人动容。

一直讲了两个多钟头,直到后来连孙耀儒都打来电话,希望卫青云和谢灵嫣能够理解孙美儒的苦衷。

“这件事我筹谋半生,要说急,我诸位都急,可越是在这个时候,我们越是要沉住气,岛的情况未名,万一出个闪失,岂不是便宜了唐纳德一伙人,总不能船没找到,我们自己先折了人。”

三人这才从指挥室出来,准备回舱房休息。

“喂,孙少,你叔叔一直都是这个样子嘛?”

“嗯,二位别见怪,我叔叔他下海多了,这胆子啊,也是越来越小了,不过,他这么做也有他的道理,其实他年轻的时候,我还狂,这死人的事儿见多了啊,人都会变的。

有一年,大月深海在一处公海探到海底一座金属矿,也是海下4500米左右,从探测数据来看,储量很大,矿石纯度很高,铁矿石还伴生有四五种稀有金属矿。

当时我们的技术已经非常成熟,5000米左右的深海矿开采对我们来说,都是小菜一碟,所以那次勘探简直是发现了一个聚宝盆。”

“出事儿了?”趁着孙仲喘口气的功夫儿,谢灵嫣插了一句。

“啊,是啊,谢警官果然聪慧过人,”孙仲红着脸恭维一番,继续说了下去:“现在的探海技术非常发达,尤其是那些金属矿,可以利用不同频率、波段的电磁波进行探查,这些工作在海作业平台能完成60%的内容,采样也可以交给深海机器人去做,这些都较简单。

但是绘制详细的矿脉分布图,以及海底地层结构图,得实际潜入海底勘探,这样才能制定可行的开采计划,并根据矿脉和地层结构,来建立水下开采基地。

大多数情况下,我们在海通过超声波等描绘的海底结构图都不真实,一些看去像丘陵山脉的地方,很可能是虚软的淤积物组成的,没法构建海底开采基地。

一句话,是得下海,潜到海底。

可当时的条件并不是很乐观,在海初步勘探显示,海底分布着大量的磁铁矿。

磁铁矿这玩意儿在陆地开采没什么,可在深海较麻烦,如果它形成的磁场过强,会严重影响深潜设备的正常运转。

那会儿他刚刚独当一面,担当一个勘探队的队长不久,发现了那么大一矿,激动的心情可想而知,亲自带了几个人下水了,结果出事儿了。

一股暗流把他们的深潜器卷进了一处强磁场心地带,深潜器的所有电子设备都失灵了,与海的通讯全面断。

他们在海底整整呆了五十一个小时,两个年轻人当场精神崩溃,这还算好的,后来组织救援的几台深潜器更惨,因为不能确定叔叔他们的位置,救援人员得在海底大范围搜索。

有两台深潜器不慎触底,发生剧烈碰撞,船身泄露,里面总共八个人,都死了。

以前也不是没死过人,可那次是他做队长,责任在那儿摆着,给他造成的影响自然非同以往,打那儿以后,他越来越小心了,凡事都要做足万全准备,制定好可行计划,以及后备救援计划才肯行动。”

“……”

“我想老爸这次派他来执行这次任务,图的是他的小心谨慎,因为旭日丸那条船本身有问题,那个磁场怪圈到底是人为的,还是他们遭遇了什么未知的自然现象,现在谁也说不好。”

“不过,我还是觉得他的表现怪怪的。”谢灵嫣道。

“?”孙仲有点不太理解她的意思。

“你不觉得他好像有点儿言不由衷吗?算给我们讲他那些深海故事的时候,也很不自然,总觉得他好像在刻意隐瞒什么。”

“有嘛?”孙仲挠挠头,努力回想着刚才孙美儒的表现,“可能是跟二位不熟吧,所以说起话来有些不自然吧,这些年他常年在海,很少跟外人有什么交集。”

“不像,而且连你父亲都打电话来,我想在我们回到船之前,他肯定跟你父亲打过电话,两个人商量好了。”

“这个嘛,倒是有些怪,这种事叔叔完全能做主的,老爸他犯不着亲自打电话嘱咐一通。”

“好啦,咱们先别在这儿胡思乱想了,我相信两位孙先生,对这件事都是非常认真的,咱们踏踏实实睡它一觉,等明儿一早,再过去看看不迟。”

卫青云说完自己先回去睡了,谢灵嫣不好意思跟孙仲独处,望着卫青云的背影嘟囔了几句,拐进了自己的舱房里。

然而,第二天一早醒来,卫青云三人再次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12

243、凭空消失的无人机

海上的日出总感觉比陆地上更早一些。

卫青云的闹钟还没响,便有一束暖烘烘刺眼的光芒,落在他的眼睑上,不大一会儿他就醒了。

想起无人机神秘坠毁的事儿,卫青云一个激灵坐起来,穿好衣服,简单洗漱一番,便上了甲板。

停机坪上落满了直升机。

这艘船上一共五个停机坪,加上他们开来的,昨天夜里船上一共两架直升机,睡觉前明明还有三个空位的。

卫青云快步朝着指挥室走去,刚到门口儿,就听见里边传来激烈的争吵声。

一个声音明显是孙美儒的,再一听,另外一个人竟然是孙耀儒。

孙耀儒怎么来了?这哥儿俩还在吵架?

卫青云站在门口听了几句,大概明白了二人的分歧点。

孙耀儒打算带人去事故地点实地勘察,孙美儒说什么都不答应,而且还站在门口,用自己的身子挡住了孙耀儒的去路。

“那个地方非常古怪,而且非常危险,你不能去,会死人的。”

“要去也是我去,你不能去。”

“你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为咱们这个家族想想,你死了,这个家肯定就乱套了。”

孙美儒显得很激动。

“美儒,你这话太严重了啊,我就是过去看看,什么死不死的,你不让我坐飞机,我坐船行了吧,平台上不是有两艘燃油船吗,我坐那个总成了吧,它磁场再异常,燃油船它总没关系吧。”

孙耀儒翩翩儒雅,可这孙美儒一口一个死的,他脸上也有些挂不住了,口气重起来。

“燃油船也不行。”孙美儒一倔脾到底,根本不给孙耀儒转圜的余地。

“孙美儒,你要干嘛,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兄长,不是我说你,你今儿到底怎么了?,以前你不是这脾气啊。”

“不管你怎么说我,怎么看我,大哥,你永远都是我孙美儒的大哥,可那岛你今天就是不能去。”

话没说完,孙美儒干脆噗通一声跪地上了,身子后仰瘫在了门上,就是不肯让路。

“嘿,你,你,你赶紧起来,赶紧起来,你这是干什么呀,大家都在呢,你这是闹哪的哪一出儿。”

“你答应我不去那座岛,我才起来。”

“糊涂。”孙耀儒无奈的从牙缝里挤出俩字儿。

“大哥,那地方真不能去。”孙美儒没完没了,一直叨念着。

“我问你,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儿瞒着我?”孙耀儒也不管孙美儒起不起来了,厉声质问起来。

“……”

“有事儿你就说出来。”

“……”

孙美儒玩起了沉默的倔强,把儒雅风流的孙耀儒气得直跺脚。

卫青云毕竟是外人,这个时候不好进去。不大一会儿,孙仲文也过来了,后脚跟着谢灵嫣。

孙仲文这才叫开门,带着二人进去。

孙仲文也傻了,没想到自己老爸会来,虽说这些日子为了山本贵一的事儿,两个人没少通电话,一见面还是气儿不打一处儿来。

孙仲文哼哼唧唧的跟孙耀儒打过招呼,赶紧把跪在地上的孙美儒拉了起来。

这次孙美儒倒是没倔,他知道大哥是真生气了,再加上有外人在,再闹下去,就实在不给大哥面子了。自己也是四十多岁的人了,除了清明回家祭祖下跪,跟谁也没玩过这个,今儿这也是急的。

“说吧,有什么事赶紧说,那边情况越是异常,也说明那地方可能藏着那批宝藏,别忘了,山本贵一当时之所以弃船,就是因为遭遇了莫名其妙的磁场怪圈儿。”

“……”

“今儿这事儿躲不过去,一个矿两个矿的我不在乎,可那批文物,我是跟中央打了包票的,找到旭日丸,文物全部捐献中国,为这个人家死了俩人了,就连卫浩然都差点死掉,这件事没有退路。”

“……”

“不是我说你,你倒是说句话呀,嘿呀,你这是闹的哪一出儿啊。”

“好,我说,我说,这件事本来我是打算带进棺材里的,可今天这事既然逼到这份儿上,我也没什么好顾虑的了。”

孙美儒松了口,孙耀儒赶紧把他拉到自己身边坐下,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别看这孙美儒又是劝卫青云一伙,又是劝孙耀儒的,其实只是他小心谨慎,并非懒惰懈怠的人。

甚至可以说,他对这件事比卫青云和孙耀儒更积极,更上心。

昨夜他送走卫青云等人,自己也假装回了舱房休息,等船上安静下来,自己又悄悄回了指挥室。

因为是在船上,很多空间都是一房多用,这件事指挥室,同时也是会议室和总控室,所有无人机的控制平台,也设在这里。

虽然失去了那两架无人机的gps定位,但是他们之前的飞行轨迹是有记录的。

孙美儒复制了那两架无人机的飞行轨迹,并确定了它们出事的地点。

它再次派出两架无人机,完全按照之前两架无人机的路线行进,只是这一次,僚机距离长机的距离远了足足二十米。

孙美儒设定长机自动前进,自己手动操作僚机,使其不再自动跟进。

果然,长机飞行到昨天那个地点后,再次坠落,彻底失去了踪迹。

一边说着,孙美儒给大家播放了当时的僚机视频,清晰的看到了长机“坠落”的情况——

所有指示灯瞬间关闭,全部的监控连接也同时断掉,就好像凭空“消失”了一样。

众人再次为之一震,背后生起一阵阵寒意。

“昨天晚上还是太暗了,还是没看清当时的情况。”

“你,你想看清什么?”孙耀儒敏锐的察觉到孙美儒的意图。

“我想看清,它到底是坠落了,还是凭空消失的。”孙美儒一字一句的说道。

“凭空消失?这,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听到这里,所有人无不睁大了眼睛,惊愕的望着孙美儒。

谢灵嫣悄悄碰了碰卫青云的手——昨天晚上,她就对卫青云和孙仲文说过,这个孙美儒似乎有意隐瞒了什么。

今天看来,他果然知道一些别人不知道的秘密。

“我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但是,这种事我不是第一次遇见了。”

说到这里,孙美儒竟激动的湿红了眼睛,攥紧拳头,强忍住心底的悲恸。

不仅是孙耀儒,就连他的几个属下也纷纷逼问起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毕竟未来几天的行动,都关乎自己的生死,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你们先别急,还是先看完这段视频吧。”

紧接着,孙美儒又给大家播放了一条视频。

又是僚机拍摄的长机画面。

从画面光线来看,应该是一大早,天刚蒙蒙亮时,孙美儒再次悄悄溜进指挥室,放了两架无人机出去。

他的两次操作意图很明显,长机的画面已不重要,而且,长机完全被当成了“牺牲品”,他只为拍摄长机“坠落”瞬间的画面。

这一次的画面确实清晰,也确实足以震撼人心。

虽然只是一架25米长,造价五十万人民币的科学勘探无人机失踪的画面,却足以比双子座大楼被炸,比一颗爆炸,比一颗行星撞上另一颗行星,更令人瞠目结舌。

死一样的沉默,一直持续着。

那架无人机,果然如孙美儒预料那样,不是坠落的,而是凭空消失的。



244、地狱之门

孙美儒把画面调整成黑白、热感等几种模式,反复观看,可以确定那架无人机就是凭空消失了。

过了好大一会儿,谢灵嫣想起刚才孙美儒的话,忍不住问起来,“孙先生,您说,您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了,之前,是怎么回事?”

孙美儒朝谢灵嫣点点头,转而郑重的望向孙耀儒。

“就是仲安那次。”

“仲安?”听到这个名字,孙耀儒显得有些不安,唇角微微抽搐着,“当年的事,难道另有隐情?”

“……”孙美儒沉痛的点点头。

“你是怕我太过自责,所以才——”

“大哥,不要再提这些了,我知道你一直把仲安当做自己的儿子一样看待,只是,只是人的生命在大自然面前,实在太渺小太脆弱了。”

“你说吧,不管当时发生了什么,我都愿意去承受,至少,你该让我和你一起去承受。”

“大哥,你千万不要这么想,这不是谁的错,在我看来,生也好,死也好,都只是我们与这个世界相处的方式,你知道为什么每次公司组织太空旅行,我都不肯去嘛?”

“……”

“我害怕,我害怕自己不能承受那种浩瀚无垠的力量,整个宇宙就那么呈现在你面前,一颗行星,两颗行星,以至于无数的遥远的星辰,它什么都不做,却又无所不能。”

“……”

“记得刚开始那会儿,我和大家还不熟,我们四五个人,把自己关在狭小的深潜器里,一直就那么沉下去,沉下去,开始还能见到光,看到游来游去的鱼群,直到后来,一片黑暗,不过,我们还是能感受到有什么东西,缓缓游过我们。”

“……”

“接下来,才是真正的寂静,死一样的黑暗,死一样的沉默,只是我们还在不断的沉下去,有时候我不禁在想,大海的深处,是不是就是地狱的入口,呵呵。”

“……”

孙美儒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情绪和回忆中,不过,没人忍心去打扰他。大家早已猜到,他要讲的是一个伤心的故事。

“直到我们的深潜器,哐的一下,重重的砸在海底的岩石上,或者陷进一团淤泥里,我们一直悬着的心,才放下来,有时候我会觉得,自己的双眼可以望穿几千米深的黑暗,望穿整个无垠的大洋,而我,只是沉在海底里一个渺小的人类。”

“……”

“那种深深的恐惧,简直就像有一双巨大的冰冷而坚硬的手,紧紧扼住我们的每一个细胞,哪怕是我们稍稍出大点儿气,就会被那双巨手攥的粉碎。”

“……”

“我们这些自诩智慧生命的人类啊,在大海和浩瀚的星辰面前,又算得了什么呢?”

“……”

“我们费了那么大劲,经过百万年漫长的进化,终于登上了月球,在天空建起天轨,甚至幻想着可以在火星移民,还用了最先进的价值亿万的设备,潜入海底,在那里小心翼翼的,开采那里的石油、天然气和矿石。”

“……”

“这跟一群蚂蚁,在漫天的草丛里,发现了一条将死的虫子有什么区别呢,一群蚂蚁,浩浩荡荡的,抬着那条虫子穿过操纵,穿过地上的水渍,穿过一块大石头……”

“……”

“哪有什么伟大和崇高,哪有什么生与死的奥秘和意义,就是活着,就是觅食,就是建个窝,就是找些取暖的柴火,只是有时候会成功,有时候运气不好,被路过的牛羊踩死。”

“……”

“啊,实在抱歉啊,跑题儿了,”孙美儒尴尬的笑了笑,他看看孙耀儒,至少听了自己一番感慨,大哥不再那么内疚和自责,“言归正传,言归正传。”

因为有卫青云等人在,怕他们不知道来龙去脉,孙美儒大概介绍了下当时的情况。

五年前,他们在靠近南极的地方,通过海洋勘探卫星,发现了一片疑似金属矿的地方,进一步海上勘探后,发现那里富含大量的白金矿,还有几种稀缺元素,是重要的宇航材料。

随着各国太空探索计划的发展,宇航材料十分稀缺,当然也更为贵重。

当时的南极正值冬季,气候条件十分恶劣,那片海域的磁场也十分混乱,很多设备间歇性失灵。

为了能够抢夺开发先机,孙耀儒不顾孙美儒的反对,坚持要求他们进行深潜勘探。

孙仲安,也就是孙美儒的大儿子,子承父业,在父亲的队里担任深潜员。

他同孙耀儒关系很好,情同父子,而且一直把孙耀儒当做偶像。

伯父发话了,年轻气盛的孙仲安自然热情高涨,积极执行,为了下水,还跟孙美儒大吵一架。

结果下水后没多久,孙仲安的深潜器就彻底失去了联系。

要说人没有私心,那就太假了,亲儿子出了事儿,当爹的恨不得替他去死。

孙美儒接连派出两艘深潜器,去寻找孙仲安的下落,结果却都是一去不返,彻底失去了踪迹。

不说人命无价,光那三艘深潜器就价值十几亿人民币。

最后,孙美儒不得不亲自下潜,在之前计算好的安全范围内,巡视了一圈儿,根本找不到一丁点的线索。

孙美儒不得不放弃救援升到岸上,给孙耀儒打了报告,孙耀儒最终放弃了那片海底矿藏。

当时,孙美儒报告说,三艘深潜器在海底遇到了暗流,被卷入了海底流沙中,根本无法救援。

“其实,当时我们根本不是遇到了什么暗流和海底流沙,而是,而是,而是打开了地狱之门。”

“……”

地狱之门?

众人有点儿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看刚才孙美儒的反应,已经有些神神叨叨的,不会是想起儿子的死,精神出了什么问题吧?

“好啦,你们不用这么看着我,我没疯,我就知道这种事说出来也没人信的。”

孙美儒忽然站起来身来,把大家吓了一跳,“你们等我一下,我去拿样儿东西。”

说完,头也不回的甩门而去。孙仲文一看,后脚赶紧跟了上去。

孙美儒抱了一个小箱子回来,是个小型的个人密码箱。

只见他万分谨慎的从里边取出一张储存卡,贴在了手机背部。

里面是一个文件夹——《2032年南极nh002-1矿点勘探记录》。

打开文件,是一系列的word文档,测绘报表,还有几份视频。

孙美儒信手点开其中一份视频——看样子,他经常看这份视频。

这是一份经过剪辑的十分,只有不到一分钟。

一台圆形明黄色的深潜器,在海底缓缓前行——这个画面是深潜器自带的跟随式摄像头拍到的。

深潜器造价昂贵,不比无人机,很少采用编队式勘探,为了确保深潜器的安全,监控深潜器周围情况,在深潜器尾端,有一条长长的尾巴一样的链条——上面装有摄像头,可以拍摄到整个深潜器在海底行进的画面。

这片海域磁场异常混乱,智能摄录机受到干扰,画面时不时就会变成一片噪点。

不过,偶尔清晰的画面可以看到,海底十分荒凉,只有舒缓的隆起和丘陵。

深潜器的灯光系统有两组,一组负责照亮深潜器周围二十米范围,另一组是前后左右一共八只探照灯,就算在漆黑的海底,也能看清一百五十米远处的地方。

和无人机的凭空消失不同,这次摄像头拍到了一阵波纹一样的震动。

整个画面好像忽然调转了方向,换了个场景一样,因为强烈的噪点关系,那一刻画面很不清晰,却隐隐约约好像拍到了什么庞然大物。

紧接着,就在深潜器前方,忽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空腔,一下子便把那台直径足有十一米的深潜器,连同那个跟随式摄像头——全部吞没了。



245、奇怪的鸟兽之鸣

孙美儒又打开了另外两份视频,差不多都是同样的画面,同样的遭遇。

“一开始,我也不愿意相信那种东西,不愿意相信那三艘深潜器是被什么诡异的东西吞没了,我觉得可能是遇到了暗流之类的,把它们卷走了。”

“后来,我亲自驾驶深潜器到了那片海域,发现那个地方的地貌,根本不可能会产生什么强大的暗流,可是,直到我把那个地方找了几遍,还是连他们的影子都没看到。”

“我不得不相信,他们是被什么诡异的东西,吞没了。”

一个是在岛上,一个是在海底,不过,从两次的视频来看,的确有很多相似之处。

空气冷凝,每个人的呼吸都很小心。

最后还是孙耀儒打破了沉默,这件事无论如何,都要进行下去,与其被动等待,不如想想办法。

“卫先生,你看这件事?”

“在座都是海洋专家,可眼前的情况明显已经超出了海洋科学的范畴,我想如果孙美儒先生不介意的话,可以把几份视频交给谢灵嫣,发回国内,上边组织了专家团队,相信会一个比较合理的解释。”

孙美儒没有反对,也没有反对的理由。

问了下谢灵嫣,那些专家团队要多久才能给到答复,谢灵嫣无奈的摇摇头。

目前的情况很可能属于物理学范畴,那片区域应该是因为某种特别的原因,产生了时间和空间方面的问题。

这次行动没考虑到会有这方面的需要,所谓专家得临时去找,再给出研究结果,恐怕至少要等上三天。

“三天,我倒是没问题,只是这么大船停在海上,唐纳德一伙人迟早会发现的,这三天不知道能做些什么?”

“该来的总会来的,我猜唐纳德一伙人已经知道我们的行踪,只不过,在我们找到旭日丸号之前,他们不会现身的。”卫青云笑道。

“这?”孙耀儒不免有些担心。

“不用太担心他们,我想唐纳德一伙人背后,应该就是国人,他们也是早在几十年前就在打旭日丸号的主意了,要说截胡,也是我们截他们的胡。”

“这个,卫先生说的在理,其实关于旭日丸号的秘密,也是我从一个国人那里买到的消息。”

“不过,我还是想先到岛上去看看。”

卫青云这么一说,孙美儒又紧张起来,犀利的瞅了他一眼。

“孙美儒先生不用担心,那个地方再有古怪,它也会有个范围,而且,我想它不会主动吞噬什么,不然的话,我们这些船啊飞机的都会被它吞掉了。”

“那你的意思?”孙美儒小心的问。

“哈哈,不知道这船上还有没有便宜点儿的无人机啊?”卫青云戏谑一笑。

“有,有很多的,有些普通无人机就是当靶子用的,这船上有五十个无人机发射塔,每个发射塔四十八架无人机。”

“应该够用了。”卫青云笑笑。

“你是想用这些无人机,探出那个东西的大致范围?”孙美儒脸上终于露出一点笑意。

“是啊,这个方法也是受您启发。”

“明白了,用不了太多的,我会用十六架无人机测出十六个点,然后圈起一个大概的危险范围,呃——一个小时吧,最多一个小时就能有结果。”

孙美儒到底是个做事的人,悲观说悲观,一旦有建设性意见,立马鼓起了干劲儿。

然而,这一次飞行的结果却又再次令众人大跌眼镜。

十六架普通无人机,在昨天出事的地方穿来绕去,全部安然无恙,完好无损。

“这,这到底怎么回事?”

孙美儒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没等众人说什么,再次派出两架大河顶配无人机。

这一次,两架大河无人机同样安然无恙。它们都是按照之前出事的无人机的既定轨道飞行的。

出现这种情况,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会不会之前搞错了?也许只是光学误差,那些无人机只是坠到海里了?”孙耀儒问道。

“……”孙美儒咬紧牙关,一直沉默着。

“不会的,早上的视频都是经过技术分析的,那架飞机确实是凭空消失了。”卫青云替孙美儒辩解道。

“那——”

“应该是别的什么原因,我们先到岛上看看,无人机不要回来,你们帮我们盯着点儿。”

卫青云把谢灵嫣留了下来,因为这里情况异常,随时可能需要特别支援,必须有一个人能够直接与官方联系。

孙美儒的态度有些反常,坚持同去。不过,既然连孙耀儒都答应下来,卫青云也不好多说什么,而且,这海上的事儿他最熟,也不算坏事。

另外,他还带了一名技术员,负责磁场测绘。

最终确定卫青云、孙仲文、孙美儒和那名技术员,四人登岛勘察。

在孙美儒看来,这件事不管背后是什么原因,一定跟那片海域的磁场异常有关,就连船只都选择的燃油船,没选电动船。

后来的测绘结果,也确实证实了他的猜测。

就在出事的海域附近,海底磁场强度几乎是正常值的一百多倍。

不仅测绘结果惊人,卫青云作为神经潜入者,刚靠近那片海域附近,就感到一阵头晕目眩——长期的神经训练,使他们大脑和神经的敏感度远远超于常人,强烈的磁场会严重扰乱他们的脑电波和神经元电波。

孙仲文也显露一些不良反应,但没卫青云的严重。

自打狗岛一战后,孙仲文向卫青云坦诚,他不是神经潜入者,当初接受过神经潜入训练,但是一直无法成功,最后师父放弃了他。

不过,那些神经潜入训练倒也确实增强了他的神经能力,使他的反应速度大大增强,对于他修炼格斗术倒也大有帮助。

这些荒岛都没名字的,出事的岛屿被孙美儒命名为b-03岛,意思就是b群岛第三号岛屿的意思。

b-03是b群岛第三大岛屿,位于群岛中部,岛上地形复杂,山脊连横错纵。

孙美儒通过无人机航拍,做了一张b-03的全图出来,勾出几条可行的道路。

卫青云和孙仲文轮番开路,都砍废两把,岛上植被太茂盛,鸟兽也很多,满耳朵都是鸟兽的鸣叫。

四人最先检查了两个极其隐蔽的峡口,要是藏船的话,那里显然是很合适的。

一无所获。

卫青云看孙美儒一直心事重重的,半开玩笑的宽慰他“孙先生不用这么认真的,一百来年都没人找到那艘船,我们找不到也很正常啊。”

“呵呵,我不是担心那艘船。”

“呃,您还在为飞机失踪的事儿担心啊?”

“嗯,你们不觉得这座岛很古怪吗?”孙美儒这么说的时候,把自己都吓得寒毛直竖。

“是挺古怪的,刚才我们在那片儿看过了,岛上水里都不见那几艘无人机的残骸,可能这岛上真的有什么我们还不能理解的自然现象吧。”

“我不是说这个。”

“您还发现了什么吗?”卫青云不以为然的笑了笑。

“呵呵,你们没觉得那些声音很奇怪吗?那些鸟啊,野猪的叫声?”

“?”

“我们在岛上走了这么久,听到那么多声音,却一只鸟、一头野兽的影子都没见到,就算它们被吓跑了,起码也会有草丛树枝的动一动吧?都没有的。”

“是啊,好像真是这样。”孙仲文附和道。

仔细想想,的确如此。

孙美儒又把自己的平板电脑递给二人,上面有几幅热感图像。

仔细看可以确认,这岛上的确没几只活物儿,可耳朵里却满是海鸟,猪和獾类的叫声。

至少猪和獾这种大体型的动物,热感成像很容易捕捉到的,却没有。

“这些声音到底从哪儿来的呢?”



246、孙美儒不见了

“也许是回声。”卫青云强行解释。

“回声?”孙仲文问了一句。

孙美儒都没听卫青云继续说下去,先不耐烦的摇摇头。

“是啊,声音可以传播很远的,也许是来自琉球群岛或者台湾岛上的鸟兽之声,这座岛上到处都是山谷峡口,条件合适的话,那些原本失真的声波,会再次清晰的传出来。”

“……”

“不信啊?我以前喜欢爬山,经常在山谷里听到集市里的叫卖声、牛羊的叫声,很清晰的,就好像有人在身边说话一样,可那些声音根本不是在山谷里发生的,也不知道从哪里传来的。”

卫青云嘻嘻哈哈的,人们也分不清他这么说是为了活跃气氛,还是认真的。

直到饥肠辘辘,带的水也喝光了,四个人才悻悻的无功而返。

回到海上平台,已经是下午两点多。孙耀儒坚持要他们吃过午饭再讨论工作。

听完四个人的说法,还有孙美儒拍下的那几张热感照片,孙耀儒几个人的反应显得过于淡定。

“怎么?没个反应,是我们的故事讲的不够精彩吗?”卫青云戏谑道。

“不是你们的故事不精彩,是我们这边的发现更惊悚啊。”谢灵嫣白了卫青云一眼,指指身边一名技术员,做了个夸张的鬼脸。

就在卫青云一伙人在b-03岛巡查的时候,孙耀儒现场指挥,利用无人机搭载超声波和声呐技术,对整个岛链进行了勘察,建立起一座完整的全息3d模型。

他们也发现了孙美儒所说的情况,在整个岛上充斥着强烈、混杂的声波,却没有扫描到与之匹配的动物群落。

岛上不过几只飞鸟,蜥蜴,老鼠之类,与那些数量庞大的声音相比,实在差距太大,而且几种动物的声音,比如野猪、獾、羚羊之类,在岛上根本没有发现这类动物的存在。

不仅如此,他们还发现了一个巨大的空腔——类似于山洞一样的存在。

那名技术员把一部分3d模型放大,特别指出了那个部分,就在无人机出事的地方。有一个近三十米高,三平方公里大小的“空腔。”

技术员在介绍时,特别强调那是一处空腔,没说是山洞,或者洞穴。

因为这个“空腔”根本不在哪个岛屿的山腹之中——它就存在于一片海面之上,存在于“空中”。

这个空腔,是通过超声波振频扫描发现的。

孙耀儒意识事情的诡异之处,当即命人采用卫星照相和超声波振频两种技术,对整个岛链所在的海域进行了3d绘图。

对比发现,通过超声波振频技术绘制的海岛全图,要比卫星照相绘制的海岛全图,大了将近十倍。

也就是说,在那片海域,存在着一片我们无法看见的海岛。

卫青云四人听了大为震惊,他们是实际上过岛的人,如果真有所谓的还不见的海岛和空间,它们到底是以何种形式存在的呢?

就算是隐形的,本体无法隐藏啊,他们驾船穿过那片海域,又在岛上转了那么久,如果有什么隐形的东西存在,也该撞上才对。

事情越来越令人匪夷所思了。已经完全超出了人们对空间的认知。

指挥室里的气氛有些低落,孙耀儒为了打破死气沉沉的局面,笑着安慰了几句,问大家对这件事的看法。

“随便说说吧,我也不是物理学专家,对这种特殊的空间也没什么认识,大家随便说,也许就能找到正确的答案。”

“孙先生,”一名技术员举手发言,“我们是不是搞错了方向,为什么要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不清呢,我们不是来找旭日丸号的吗?”

“是啊,这个地方是很奇怪,可跟我们的目标也没什么关系啊?”

这两个人所说,也不是没有道理。

很多时候,眼前的困难,都未必与我们真正的目标有关。

它们只是虚耗我们的时间和精力,把我们从正确的方向上拖离。

大多数船员和技术员都是这样的观点,一时议论纷纷,指挥室里顿时热闹起来。

越来越多的人倾向于搜索海岛和海峡,如果找不到那艘船,就扩大范围,搜索海底。

都快一百年了,再结实的船漂在海上,没有任何养护措施,雨打风吹的,就算没烂透也早沉了,更何况还发生过那么多次大型的海啸,那艘船肯定扛不住的。

孙耀儒瞅了一眼孙美儒,自打从岛上回来,他就一直双眉紧锁心事重重。

孙耀儒望着他,张了张嘴,想让说几句,缓和一下沉闷的心情,却被他低头躲开目光,暗自在那儿伤神。

卫青云坚持继续调查那片海岛,尤其是b-03附近。

因为涉及到许多机密,船上又有不少日籍员工,卫青云也没展开太多,只是说关于山本贵一这个人,他的一生都是个巨大的谜团,有关他的很多的事情,已经超出了常理。

所以,要想找到旭日丸,也要敢于打破常规,越古怪的地方,就越可能是旭日丸的藏身之地。

“喂,是啊,早就听说这个山本财团的创始人,是个怪咖啊,在有钱人里,活得跟个隐士一样,现在还有不少网络记者挖掘他的生平,当做炒作的噱头呢。”

“也是哦,哎,那篇帖子我也看过了,有个家伙扒出怪咖老头儿,常去一家叫什么二郎的寿司店吃寿司,那个店老板还拿出了自己爷爷和怪咖老头儿的合影呢。”

“不对吧,有人质疑说那张合影是假的,是ps的,是店家买通那个网络记者在炒作。”

“嗨,不管怎样,都说明那个老头儿是个怪咖啊。”

“是啊,”卫青云借机插嘴,“这个山本贵一,不仅是个怪咖,还是个生物学天才,语言天才,会说好几门外语的,是个很聪明,又很古怪的人。”

“喔,一个又聪明又古怪的家伙,这么说,他很可能在几十年前就发现了这里的秘密,把船藏进那个看不见的地方了?”一个家伙恍然大悟的说道。

“是啊,所以那个古怪的地方,还是不能放弃,不过,我也同意你们的意见,不该把目光只盯着那里,海底也要好好找一找。”

卫青云扭转了民意,这些船员的话固然有道理,但也有很大的成分是在逃避未知的凶险。

必须鼓励他们,必要的话,还得忽悠他们。

“今天晚上,今天晚上继续监视那里,再派无人机过去看看。”一直不肯出声儿的孙美儒,忽然念叨起来。

他看起来很疲惫,精神恍惚,兀自说完,招呼也不打,就转身离开了。

卫青云看了他一眼,猜测他昨晚可能一宿没睡,今天又跟着上岛奔波,应该是累坏了。

孙耀儒示意大家不必去打扰他,由他去休息。自己安排了接下来的工作。

分成两队,一队远程操控三台深潜器,在海底巡查。

这片海域不深,只有两千米左右,只是情况不明,暂时禁止人员下水,原本深入海底的潜艇也回航,停靠在海上平台。

第二队,继续操控无人机,利用电磁感应、超声波、热感成像等技术,对b-03岛域进行24小时监控。

卫青云和谢灵嫣从指挥室里出来,这才发现天色已近黄昏,红日如炬,照的天海一片刺目的金黄。

“卫青云,我想家了。”谢灵嫣背对夕阳,靠在栏杆上。

“呃?”卫青云斜眼瞅着她,没太明白她什么意思。

“啊什么啊,真是不喜欢大海,一坐船就会想家。”

“……”

“你就没想过结婚吗?”

“结婚?在哪儿结婚?我是通缉犯,进民政局一报名字,那还不得立马被人抓起来啊。”

“嗨,我说你啊,这都成你拒绝结婚的理由了。”

两个人说说笑笑,很快到了晚饭时间。

出师未捷,士气先低落了。为了活跃气氛,孙耀儒把晚饭改成了晚会,这些人在海上惯了,个个都练得一身好才艺,唱歌的,说相声的,变魔术的,五花八门,好不热闹。

食物也很丰盛,不少食材都是刚从海里捞上的海鱼海蟹,还有几只大龙虾。

如此场面,大家都把工作上的烦恼抛诸脑后,尽情吃喝玩乐起来。

就在此时,一名海员忽然慌里慌张闯进来,把音响设备的电源直接关掉,空气突然凝固。

“孙队长不见了,孙队长不见了,宿舍里没人,哪儿都找不到他,上午出海的船也不见了。”

他说的孙队长,就是孙美儒。



247、孙美儒的证明

指挥室里一下子炸了窝,一帮人七嘴八舌的讨论起来。

有的说一早看出他状态不对,从昨晚开始就一直神经兮兮的,自岛上回来后更是失魂落魄的。

有人更直接,说他这是想起了儿子的死,禁不住打击,独自驾船跑了。

也有几个担心他是寻了短见,只是他开船走的,都不知道该去哪找人。

“好啦,大家不要吵了,孙队长没驾船离开,更没去寻短见。”上午孙美儒选的那名同去的技术员,制止了大家的议论。

“那你知道他去哪儿了?”人群中一个人问起来。

“他一定是去b-03了。”

“什么?去b-03,那你怎么不拦住他?”这下连孙耀儒也急了。

“我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走的,不过,我肯定他是去那里了。”

孙耀儒还想再说什么,身后的一台显示屏忽然亮起来,把众人吓了一跳。

“是孙队长。”

“是啊,真的是他,他这是要去哪儿啊。”

今夜无云,月亮照的海上一片霜白,画面看得很清晰。

孙美儒回头瞥了一眼监控器,又看了看自己的手机屏幕,好像在确认着什么,随即冲着镜头招了招手。

“美儒,美儒,赶紧回来,听大哥的话,赶紧回来。”

孙耀儒对着屏幕大声叫起来,一名技术员赶紧把一支连接孙美儒手机的麦克风递到他的手里。

孙美儒就像没听见一样,根本不理睬孙耀儒的呼喊,一脸视死如归的决绝。

船已经近在b-03岛跟前,岛身巨大的阴影就像一头山岳巨兽,一点点吞噬着缓慢前行的小艇。

“美儒——”孙耀儒歇斯底里的叫了一声,把手持麦克风一把摔的粉碎。

所有人都明白了孙美儒接下来要做什么。

他抬头望了一眼天空,虽然还不到月圆之夜,月色却很好。

“是月亮,是月亮。”

孙美儒对着镜头呢喃着,也许并不确定自己要说的是什么,声音很小,像是自言自语一样。

随即,他回过身去转动把手,把油门儿加到最大。

小艇咆哮着冲向b-03巨大的阴影,直直的向着岛上开去。

每个人都为他捏了一把汗,他会撞到岛上,连人带船撞个粉碎,或者,真的扑进那一团不可见的虚空中。

不管怎样,他都死定了。

“仲安,仲安,爸爸来接你了,爸爸来接你了。”

这是他留众人,或者说这个世界,最后的遗言。

一个浪头铺天盖地的碾过来,把孙美儒和他的小船抛向了天空。

当海浪平息下来,海上已经了无他的踪迹,连一块船体碎片都没有。

人们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望着眼前这一幕。

孙美儒真的被那片虚空吞噬了。

“怎么回事?叔叔他,他知道了那个空腔的秘密?这到底怎么回事?”

孙仲文一把抓住那名技术员,连珠炮似的问起来,他的情绪激动而混乱。

他不知道该如何判断孙美儒的消失。死了?或者,真的只是进入了某个神秘的异空间?

孙耀儒到底更为老练些,眼见着弟弟被那片虚空吞噬,知道事已如此悲愤无用,只能尽力想办法解救。

他把那名技术员从孙仲文紧扼的双手中解脱出来,希望他能给大家一个交代。孙耀儒十分肯定他一定知道些什么。

那名技术员完全被孙耀儒父子的举动吓傻了,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话来。

“猜的,我刚才真的是猜的,他什么都没跟我说。”

“他刚才说,是月亮,是月亮,是怎么回事?你跟他时间最久,你知不知道他到底什么意思?”

“月亮?月亮,呃,是潮汐,是潮汐,他说的应该是月球引力。”

“月球引力?”

“是啊,是啊,那片海域下方的磁场异常强大,这一点队长早就注意到了,当初仲安出事儿的地方也是这个样子。”

“这跟仲安有什么关系?”孙耀儒听到仲安这个名字,十分气愤的推了对方一把,他显然不太愿意面对当年的事情。

“是磁场,是磁场。”那名技术员惊恐的望着孙耀儒。

原来,当年孙仲安出事,是在那个月的17号晚上,孙美儒陆续派出深潜器下水寻找他的下落,是在18号晚上和19号凌晨,当时海上平台配备的三台深潜器已经全部失踪。

等到孙美儒调来新的深潜器亲自下海,已经是21号的中午,月球对地球磁场的影响力已经十分微弱。

当时他又沉浸在巨大的悲恸和懊悔之中,根本没心力思考什么,所以一直没有想到在昼夜交替中,月球对地球磁场影响带来的诡异变化。

这些年来他一直研读有关时间与空间物理学方面的书籍,甚至对一些神秘学、超自然现象也积极涉猎吸收。

白天时,当他发现那个神秘的能够吞噬无人机的空间消失,而孙耀儒等人也时机恰好的发现了那片看不见的海岛和空腔,孙美儒便大胆的猜想,应该是月球引力对那片海下异常强大的磁场造成了某种未知的影响,打开了那片看不见的空间的“门。”

至于那片神秘的看不见的空间,是否与孙仲安等人失事的空间相连,他也未必有确切的答案。

不管怎样,丧子的悲恸令他决心一试,如果能够证明那片空间可以在月圆前后进入,也许可以尝试回头去寻找儿子还有那些深潜员的下落。

卫青云不是个习惯伤心的人,听完那名技术员半是知悉半是猜测的讲述,心中也已有了计划。

至少,孙美儒用他的牺牲证明了那片“空腔”的打开方式——月球引力达到一定强度的夜晚。

今天已经是14号,大概还有三四天的时间,准确的说是三四个夜晚,有机会进入那个“空腔。”

“进入那个空腔?”孙耀儒听说卫青云的想法,连连摇头,“他是我的弟弟,我比任何人都更想救他出来,可问题是那完全是一片未知的领域,在那个异空间里,到底是什么样情况,我们完全不知道,甚至根本不能确定那里面到底还是不是三维空间,如果是二次元或者多次元空间,我们人类根本不可能活下来,进去就是个死。”

“孙先生的担心当然有道理,不过,如果我猜的没错儿的话,那个异空间里,应该是一片鸟语花香的地方。”

“什么意思?难道连你也变得跟美儒一样,失去理智了?”孙耀儒对于卫青云的猜测,显得十分不解和惊讶。



248、山本贵一的遗物

“我的猜测,目前来说确实有点儿异想天开,不过,我已经想到一个验证的方法。”

“行啦,别卖关子了,”谢灵嫣冲他努努嘴,“再这样下去,今晚谁也别睡,一个个都得失眠。”

孙耀儒也示意卫青云赶紧说下去。

卫青云的猜测跟岛上那些鸟兽之声有关,那些声音也许正来自那片看不见的无形海岛。

虽然还不了解那个异空间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不妨大胆假想一下——异空间里的声音,是可以通过某种形式传递出来的。

晚上还是太危险,暂时不必徒添牺牲,等白天再登岛,带上声呐仪和声波采集器。

“采集那些鸟兽的声音?”孙耀儒仍是不解。

“不,是采集孙美儒先生的声音。”卫青云点点头。

“卫大哥,什么意思?你是说,我叔叔他还没死?”

不只是孙仲文急了,在场所有人听到卫青云的说法,都惊喜交加,睁大眼睛等他继续说下去。

“眼下也只是猜测,孙美儒先生虽然行事激愤了点儿,却是个聪明人,如果那个空间里真的适宜人类生存,换句话说,如果他活下来的话,我相信他也一定会发现那些声音的秘密,他会喊话的,以此告诉我们他还活着。”

“如果他还活着,还能喊话,为什么不自己出来呢?”有人喊了一句,引起一阵哄堂大笑。

“是假设,或者说,是我们希望他还活着,作为孙美儒先生的朋友,我们得先从乐观的角度去寻找解救他的办法,而你所说的问题,只是另外一个假设,那就是那个异空间进入容易出来难。”

听完卫青云的说法,大家又是一阵哄笑。

“没什么好笑的,对于那个异空间,我们只是有一个通过侦测技术建立的三维模型,关于那里的一切,那里什么样子,是不是二维空间,有没有空气和水,是一片汪洋还是岛屿,都是未解之谜,任何假设都可能成立,无论我的,还是刚才那位朋友所说,任何的假设,我们都要认真对待。”

“……”

“作为他的朋友,我们要有乐观态度,有更多积极的假设,而要想更安全更少牺牲的解决问题,还要有足够的悲观才行,我不能骗你们,说那里就是一个世外桃源,我们只要开着船进去,把孙美儒先生接上,然后开船出来,万事大吉,这是不可能的。”

“……”

“今天就到这里,除了值班人员继续监视那片海域,大家好好休息,睡觉前,尽可能想想那个异空间,到底是个什么鬼玩意儿,不过,千万别把自己整失眠,好吧,让我们一步一步来,肯定会找到办法的。”

从指挥室出来,谢灵嫣跟着卫青云溜进了他的舱房。

谢灵嫣直直盯着卫青云的双眼,在他胸口轻轻捶了几下,“想不到你还挺有领袖魅力的。”

“别动手动脚的,我警告你,我名花有主的,不要这么色眯眯的看着我。”卫青云故作郑重的开着玩笑。

“呦呵,跟老娘玩儿这套,名花有主又怎么样?是不是好兄弟?借老娘玩玩儿不行嘛?”

“别闹——”

卫青云话没说完,谢灵嫣一下子扑过来,把自己像个树熊一样挂在他身上,两臂抱着脖子,两腿盘着腰,把他一下子扑在床上。

卫青云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仰面倒在床上,两手举起做投降状,一动也不敢动一下。

“喂,你干嘛躺的跟条死鱼一样?”谢灵嫣从他怀里抬起头来,怒道。

“呵呵,呵呵,这样安全,安全一些。”卫青云话都说不出利索了,浑身的肌肉突突直跳。

“你在发抖?你在害怕?”谢灵嫣四下看看,回头凶神恶煞一样盯着身下小绵羊似的卫青云,“你是在怕我?我又那么可怕吗?嗯?”

“呵呵,呵呵,没有的事,没有的事,怎么会呢,大家是好兄弟嘛。”

卫青云嘴上是这么说,可脸上这冷汗都下来了,闭上眼睛,全是天黑——满脑子全是当年被谢灵嫣打到天黑的凄惨画面。

“你很热吗?”谢灵嫣噘着嘴,冷冷的问。

“不热,刚刚好,刚刚好。”

卫青云小心翼翼的回道,他的嘴唇莫名发干,不由得自己舔了舔。

他的“谢灵嫣恐惧症”一上来就是这样,浑身发抖,嘴唇发干,张嘴嘴抽筋,神经全短路。

“你是不是又想起来,我以前欺负你的事儿了。”谢灵嫣把脸贴在他胸口,听他心脏突突的跳动。

“欺负?没有,没有,怎么算欺负,你只是教我怎么做人嘛。”

“啊——还敢记仇。”谢灵嫣一听,这话是自己当年骂他的原话啊,当你在他身上狠狠拧了一下。

冷不丁来这一下子,可把卫青云疼坏了,可他又不敢叫出来,只好咬紧牙关强忍着。

“想起哪次了?”

“什么哪一次?”

“装蒜,就是想起哪次我打你了啊?”

“你打我那么多次,我哪儿记得清,我只记得你还要么拿着,要么拿着晾衣杆,或者随便抄起什么家伙,一直追我,追啊,追啊,追上了就打,追上了就打。”卫青云仰面说着,眼泪哗啦啦打转儿。

“行啦,别委屈了,我知道当年我对你不好。”谢灵嫣摸摸卫青云的头,算是安慰。

“……”

“抱抱我。”

“……”

“抱抱我?”

“……”

“你没听见啊,抱着我。”谢灵嫣恶狠狠的说道。

卫青云嬉皮笑脸的望着眼前这个母夜叉,一条胳膊稍微动了动,还是没敢。

“呼——”谢灵嫣学着卫青云的样子,无奈的叹了口气,自己扭过他一条胳膊枕上,又把另外一条胳膊搭在自己身上,一条腿压着他。

卫青云有点儿难受,试着挣扎了一下。

“别乱动,也别想跑。”谢灵嫣小声儿嘟囔了一句。

听她声音微弱,卫青云轻轻摇了摇,“喂,你别真的睡着啊。”

“……”

“喂,丫头?”

“……”

“喂,谢灵嫣?”

谢灵嫣紧抱的身子慢慢放松下来,耳边响起她轻微的鼾声。

卫青云抬起头,一脸宠溺的望着她,小心的挪动身子,让大家都更舒服些。

嘿嘿,这倔丫头睡着的时候,还是蛮可爱的。

第二天一早,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卫青云一下子惊醒过来,再看时,谢灵嫣已经不在了。他这才放下心来,赶紧去开门。

敲门的是孙仲文,他带来一个着实令人意外的消息。

山本瞳要来海上平台,她的直升机已在中途,还有一小时四十五分钟到达。

孙耀儒让儿子把卫青云和谢灵嫣请到了船长室。这里作为临时的秘密会议室,只有他们四个人。

孙耀儒把自己手机上收到的一条信息,递给卫青云和谢灵嫣看。还通了电话,孙耀儒口述了电话内容。

山本瞳直接联系孙耀儒,这一手很高明,一来卫青云和谢灵嫣算是孙家的客人,给足了孙耀儒面子。

二来,她明确提出要会见的是孙耀儒、卫青云、谢灵嫣三人,而且是为了帮助寻找旭日丸号而来。这样一来,孙耀儒就无法单方面拒绝她的请求。

而且,从山本瞳的短信措辞来看,她那也算不上什么请求,只能算是一份告知,她是以“盟友”的身份堂而皇之前来的。

孙耀儒把情况说明,便不再言语。

船长室里的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对于山本瞳能够找到这里,倒也不奇怪,是山本信虎告诉她的。

能够通过云鲸游乐场找到复华号的资料,进一步锁定旭日丸的坐标,山本信虎帮了大忙,并且一再表态愿意全力帮助寻找那批中国宝藏。

为了表达信赖和诚意,卫青云和谢灵嫣决定把行动信息与山本信虎共享。

这件事孙耀儒曾经表示过担心,说白了,就是他不想山本家参与进来,其中一条明确的反对理由就是山本瞳——她的丈夫北野纲明确不能信任,至于她,也处于存疑状态。

要拉山本信虎入局,不可能要求他对自己的妹妹保密,这样就会带来很大风险。

卫青云和谢灵嫣互相看了一眼,二人早已看穿孙耀儒的心思,知道他在担心什么。

“孙先生不必有什么顾虑,最近山本瞳一直在积极寻求同亲中的左翼接触,甚至已经同中国官方有过几次会晤,我们对她的态度是积极拉拢,积极促成其影响更多的右翼人士,能够加入亲中的阵营,这对于未来整个亚太地区,乃至全球国际局势,都有着至为重要的影响,在这种国际大势面前,三王会可能带来的负面影响,是可以忽略不计的。”

“明白,有孙警官这番话,我就放心了。”孙耀儒尴尬的笑笑。

“孙先生客气了,这些都是上边的意思,而且领导也有明确指出,尽可能通过这次行动,多接触山本家族成员,对他们多一些实际的了解,所以山本瞳此番过来,也是一件好事。”

“明白,明白了。”

“对了,她有说什么具体的内容吗?关于寻找旭日丸号的事儿?”

“呃,她只是提了一句,说是山本贵一留给她的一些东西,具体是什么不便在电话里谈。”

这种情况下,谢灵嫣作为官方代表,凡事还得她拿主意。

见面地点定在船长室,这边的工作进度暂时对她保密,等她来了,先以孙耀儒为主接待,卫青云辅助。谢灵嫣会见机行事。

大原则还是以信任为上,积极防范。

山本瞳来的很准时,当她的飞机落在甲板上时,几乎一分不差。

大概是为了显示诚意,她带的人也很少,只有一名飞机师,一名安全助理。

山本瞳穿了一袭咖啡色的小西装,齐耳短发干净利落,浑身上下透着一股熟女和女王御姐的混合气息。

比起传言中的山本女皇,此次见面,山本瞳的表现着实令人感到舒服,话题辞令拿捏的很好,让这次本来有些尴尬的会面,显得十分自然。

寒暄未几,山本瞳开门见山表明了来意,她的安全助理把一个大号的皮箱,摆在茶几上。

“是爷爷留下的几样东西。”山本瞳望着众人,认真说道。



249、六个太阳

山本瞳亲自打开皮箱上的密码锁,打开箱盖,把里面的东西展示给众人。

箱子和里面的东西都算干净,还是有一股经年的霉味儿扑鼻而来,这些东西的确有些年头儿了。是老的。

里面的东西五花八门儿,组合在一起更显得稀奇古怪。

有一个鼓鼓囊囊的文件袋,没有签注任何名字,袋口也只是用线绳绕着。

一把景泰蓝酒壶,看起来像是中国货,很可能是一件古董。

还有几样木头“玩具”,其中一个能肯定是一艘船模,另外一样看起来像个中国牌坊,也有点儿像日本的鸟居,第三样就是个方形的木头盒子,猜不出其中玄机。

还有一本小相册,很薄,估计里面也没装几张照片。

山本瞳笑着耸耸肩,一脸自我解嘲的样子。

“这些就是爷爷临死前留给我的遗产了,这么多年我一直把它们束之高阁,根本没搞明白这些到底是什么意思。”

“喔,山本老先生当年没说明什么吗?”卫青云尽情展现着自己的绅士魅力,笑着问道。

“没有,”山本瞳无奈的摇着头,“只是有一次我见她摆弄那个酒壶,问他那是什么东西,他讲过一点。”

“?”

“卫先生和谢警官都知道中国人,应该是认识这东西。”

“是一把景泰蓝酒壶,看工艺和品相,应该是康乾时期的东西。”卫青云十分自信的卖弄着。

“嗯,的确如此,爷爷说卖这把壶的人,一口咬定这是康熙传给雍正的东西,不过看爷爷的意思,他好像对这东西的传承,甚至说真假一点都不感兴趣。”

“哦?怎么会呢?虽说是景泰蓝的,可要真是康熙传给雍正,而且有铭文印证的话,也是一件价值不菲的宝贝啊。”

“这个恐怕要让卫先生失望了,这件东西没有铭文的,这不是一件什么光彩的东西,这是一件杀人武器。”

“什么?杀人武器?”

“是啊,而且是一种很下流卑鄙的杀人武器,我这么说,希望卫先生和谢警官不要介意。”

“就事论事就好。”谢灵嫣不卑不亢的回了一句。

“其实,这把酒壶真正的名字叫子母转心壶,满人趁乱入关占了汉家天下,自知理亏,是以对汉人既拉拢又忌惮,康熙皇帝为了巩固自己的统治,用尽种种手段,其中不乏暗杀之流,更有甚者,对一些汉族大臣、名士,明着怀柔,暗中痛下杀手。这子母转心壶,就是为了搞政治暗杀特别打造的。”

山本瞳说着,取出那把壶来,把一杯茶水小心倒了进去,随即又把一瓶清水倒了进去。

“这把壶,想必各位都在野史杂记中有所见闻,为了说明情况,还请允许我卖弄一番浅见,当场试验一下。”

山本瞳很客气的说着,又转手取过两个杯子,把壶中的茶水倒了出来。

第一杯,是一杯清水。第二杯,是一杯茶水。分分明明。

“呵呵,”孙耀儒笑了笑,“这种东西还真是第一次见,只是不知道这把壶,跟今天的事,有什么关联吗?”

“我想是的,本来我也不太不明白这些东西到底什么意思,直到那天哥哥告诉我云鲸游乐场,还有那艘船的事儿,我才恍然大悟,我想这是爷爷留给我们的一份密码,一份可以找到旭日丸号的密码。”

山本瞳把子母转心壶中的茶和水全部倒掉,轻轻敲击壶身,里面传来一阵异响,好像有绷簧之类的东西在震颤。

“机关在这里。”

山本瞳指了指壶把上镶嵌的一块宝石,轻轻按了下去,这一次声音听得更清晰,壶中有什么东西再吱吱扭转。

“如果里面倒满酒和毒酒的话,就听不出什么声音了,而且皇帝宴饮,都有歌舞助兴,大可以掩盖这些声音。”

这把壶做工精妙,里面的机簧、滑轨、机关都极尽巧思,确实是清宫造办处大匠手笔。

只是它的构造和原理说穿了倒也简单,一个壶身,一个壶嘴,里面有两个壶胆,按动机关,壶身转动,倒出来就是不同的酒液,也是生与死的分割线。

“我想,我爷爷曾经受到他的启发,用它的原理,来建造石田号密室的入口。”

山本瞳打开那个老旧的文件袋,里面都是一些工程图纸,找出其中关键几张,确实如她所言。

有一张正是云鲸游乐场里那艘船的结构图,另有一张是船底密室的结构图。

另外几张,看起来确实很像是某个入口的设计图。

几张图纸中入口的样式并不相同,应该是几个不同的设计方案。

卫青云等人仔细看了那些入口设计方案,当下明白了山本瞳的意思。

那些入口的设计看起来十分复杂,有两个还加了日语批注——根本行不通。

其中一张图看起来更为靠谱一些,中间是一张结构总图,周边分出一系列说明图。

这个设计最接近“子母转心壶”。

入口只有一个,但是按动门口一个隐蔽的按钮,门后就会升起一部楼梯,把人引入地下的密室里。

如果不按动按钮的话,开门后则是船内正常的各个空间,完全看不出地下存在的密室。

不过,从石田号上的实际情况来看,这个方案也被放弃了。

事实上这张设计图上,也有山本贵一的批注——实际模型作出后,效果并不理想,而且无法保证不会有人无意间发现那个机关。

山本瞳拿起那个四方形的木盒子,操作了几下,这就是山本贵一所谓的“实际模型”,很精巧。按动一个按钮,可以清楚的看到里面生起一部楼梯。

“这种自动升起的楼梯,在爷爷看来是个隐患,在一些设计图中有详细的说法,这里就不给大家看了。”

“这个呢?这是中国牌坊,还是日本的鸟居呢?”卫青云拿起那个木头玩意儿,竖在桌子上问道。

“鸟居,是日本的鸟居。”

“那这个是什么意思呢?我是说,山本老爷子,想给我们提示什信息呢?”

山本瞳温柔的摇摇头,“没有提示的,除了这把壶,有一次被我发现他在把玩,我就缠着他送给我,他就当是吓唬我一样,给我讲它的来历和故事,我爷爷这个人,很有初代财富创始人的典型特征,就是吝啬,他很少像别人家的爷爷那样,给自己的小孙子小孙女儿,买个小玩具小裙子什么的,没有过,记忆中,好像从来就没有过,不好意思啊,跑题了。”

“……”

“其实,这个箱子是在我十八岁生日那年,他的律师交给我的,当时我已经上大学了,他也早就去世很多年了。当时我看到这些东西,也是云里雾里,根本不知道那个怪老头儿要干嘛,尤其这把壶,想起他跟我讲的那个皇帝毒死大臣的故事,我更是百思不得其解,这是要毒死谁吗?呵呵,我去问老律师,老律师说爷爷什么话都没留下,只是留下这些东西给我,我问他留给我哥哥的是什么,他摇头说,什么都没留给哥哥,我当时还挺高兴的,觉得自己受到了特别的宠爱,可是我花了很长时间,也是没闹明白这些玩意儿到底有什么用,我也就把它束之高阁了,只是是爷爷留给我的东西,没扔了而已。”

“……”

“对了,还有这个相册,里边只有两张照片,其中一张照片里,也有一座鸟居。”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望向箱子里那本薄薄的相册,特别急切,但又不好自己下手。

“没关系的,这些东西我会留下来的,能派上用场最好,过后还给我就好了,就当是怪老头儿留给我的纪念。”

说着话,山本瞳打开那本相册,把画面中带有鸟居的那张照片指给众人看。

是一张很老的照片,很老式的彩色照片——色彩是人工涂上去的。

照片中,山本贵一正站在一座鸟居之下,白衬衫,工装裤,五十多岁样貌,目光深邃,略带微笑。

“关于这张照片里的鸟居,我倒是可以说明一下,为了这张照片,我几乎跑遍了全日本每一个有鸟居的地方,日本毕竟不像中国那么广袤辽阔,鸟居又有一定神圣性,所以要找遍它们也不是难事。”

“……”

“在日本鸟居的种类繁多,样式各不相同,却也有各自特定的样式和细节,从神明鸟居、伊势鸟居到有争议的冠木鸟居、无贯鸟居等等,我都仔细找遍了,都没找到这座鸟居,换句话说,这张照片到底是在哪儿拍的,一直是个谜。”

“这座鸟居确实很特别,若非知道下边站的是一位日本人,还以为是哪个原始部落的寨门,两根立柱,贯和笠木都是带皮圆木,而且做工也很粗糙,很多枝丫都没砍削平整,还带结疤呢。”

孙耀儒浓眉拧紧,在脑海中极力搜索着什么。

“是啊,看起来就像匆匆搭起来的一样,如果不是爷爷留下的那个小木鸟居,我也不信着玩意儿是个鸟居。”

“这看起来,好像是在海边拍的。”谢灵嫣说。

“是啊,这大概算是唯一的线索了吧,”山本瞳顿了顿,随即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的,操着几乎令人毛骨悚然的腔调说道“你们仔细看,这照片里,还有一样东西非常古怪。”

卫青云几个人把照片传来传去,还是没看出山本瞳所说的古怪在哪儿。

“是太阳,你们仔细看,这张照片里,天上至少有六颗太阳。”



250、空无一人

山本瞳的声音就跟从地下几千米的冰窟里传出来的一样,把几个人吓得不轻。

看她的表情,倒不像是在开玩笑,就连她自己都吓得嘴唇发白,脸上的肌肉微微抽搐了几下。

“很像光晕,或是延迟曝光什么的,是不是?”

“呃,我还以为是海水反光什么的呢,”卫青云随口嘟囔了一句,“真是被你吓死了。”

“呵呵,卫青云,你再仔细看看,这张照片是用莱卡拍的,而且我爷爷的摄影技术也是很不错的,不可能出现这么大的错误。”

“这怎么可能是山本先生自己拍的呢,他明明站在镜头前啊。”谢灵嫣道。

“还记刚才我是怎么说的吗?我说这里面至少有六颗太阳,我没说是六颗,是说至少六颗。”

“?”谢灵嫣不知所措的望着山本瞳,身为一名刑侦高手,竟然没看出来这里边的蹊跷。

“看不出来也没关系,这张照片我研究很多年,才看出其中的诡异之处,你们看到地上的阴影没有?那阴影就是我爷爷的照相机和三脚架形成的阴影。”

“三个?三个影子?”这下人们真的是被吓到了。

照片中的地上一共有三个相机和三脚架的影子,从它们分布的角度来看,可以肯定是同一实物形成的阴影。

如果这是真的,那就意味着,山本贵一对面的天空中,也有三颗太阳。

“这,这意思,莫非是山本老爷子去了一趟外星旅游,一时兴起在那儿搭了个鸟居,拍照留念?”卫青云嘴歪歪着,就好像看见一头大象在给猴子梳头一样,难以置信。

“外星球?这也太扯了,别说当时还没那技术,就是现在,人类也没发现哪颗有海的类地星球上,能看到九个太阳啊。”谢灵嫣捶了卫青云一拳。

“外星之说确实难以置信,不过,刚才卫先生的话倒是提醒了我,这个鸟居很有可能是我爷爷自己搭的。”

“他搭这个干嘛?”谢灵嫣机灵道。

“呃,那我就不知道了,”山本瞳温柔的望着谢灵嫣,无奈的笑了笑,“喏,还有另外一张照片,这个我一直没看太明白,也留给你们吧。”

山本瞳翻出那一页,指给大家看。

上面是山本贵一和一个女人的合照。

“这女人,哎,奇怪啊,这不是山本老夫人啊,这女的看起来也就是二十多岁的样子,这是谁啊?山本老先生很少同人合影的,更别说女人了。”孙耀儒挠头。

照片中山本贵一看起来已经十分年迈,而这女子正值妙龄。看起来的确很奇怪。

“我也不认识,不过看穿戴,应该是一个中国人,很有计划经济时代的特点,这个就看卫先生和谢警官了,我得走了,公司里最近特别忙,我不能耽搁太久,有什么问题我们电话沟通吧,这是我的加密号码。”

山本瞳在一张纸片上把一个号码写了两遍,撕成两份,分别递给了孙耀儒和卫青云。

“希望孙先生和谢警官,能够代为向中国政府多多表达我们山本家族的诚意,谢谢了。”

山本瞳与谢灵嫣和孙耀儒握手道别,随即转身离去,一点流连的意思都没。

卫青云僵在半空中的手,手指轻微动了动,随即收回插进兜里,就像藏起一个失败者。

“哈哈哈哈,被无视了吧,”谢灵嫣瞅见卫青云的窘态,狠狠的嘲讽着,“这世上也不是哪个女人见了你,都会把持不住想脱裤子的。”

“你这就不懂了,一个女人,越是假装无视一个男人,其实她心里越是紧张在乎那个男人。”卫青云撇着嘴,不甘心的回敬。

“行了吧,别被她的外表迷惑,当你妈都可以的,”话刚出口,谢灵嫣忽然想起了什么,一脸嫌弃的骂起来,“我还忘了,你就喜欢老女人。”

回到船长室,还不到九点钟。

孙耀儒在箱子面前坐下来,摆弄摆弄这个,看看那个,一脸呆滞。

“卫青云,来吧,说说你的看法。”

“是啊,卫大哥,这些东西到底什么意思呢?”

“好啦,大家不用这么愁眉苦脸的,大家只要记住它们就好了,不用想太多的。”

“什么意思?不用想太多?”谢灵嫣拧眉。

“山本贵一留下的这些信息,看起来莫名其妙,其实也不是完全没有规律,他只是把题目全都拿掉了,直接给出一个个问题的答案,就好像把一连串密室逃脱的钥匙,提前给到我们手里,在没有好到那扇门的时候,那些钥匙看起来就是莫名其妙的,只有遇到那扇门时,那把钥匙自然会闪闪发光。”

“这些东西,真的跟找到旭日丸有关?”孙耀儒仍是心存疑虑。

“十有,至少那艘船模,还有那个密室的入口设计,是跟那批宝藏有关的,而且,山本贵一一生最大的秘密,很可能就是旭日丸号上那些东西了,他巧妙留下的那些东西,应该就是解开这个秘密的钥匙。”

“可那鸟居,还有这两张照片,到底什么意思呢?”孙耀儒又问。

“小木鸟居,只是一个提示,或者说是一个着重号,一道下划线,它指的就是那张照片里的木鸟居,通过两个线索的关联,强化它们存在的意义。”

“是啊,我们问的就是它们到底什么意义啊?卫青云先生。”谢灵嫣不耐烦的催促起来。

“鸟居嘛,就是表面的意思喽。”

“喂,”谢灵嫣噘嘴,“再卖关子,把你叽叽打骨折。”

“嘁,再凶,小心这辈子都没人娶你啊。”

“快说。”

“鸟居,其实呢,就是一道门,人们穿过鸟居,就等于进入了神界,明白了吧。”

“不明——喔,喔,”谢灵嫣忽然想通了,“原来如此,喂,是不是刚才你就已经想到了。”

“是啊,只不过她在嘛,就没多说什么。”

“什么意思?二位,你们想明白了?”孙耀儒父子大眼瞪小眼,干脆问道。

“你们不觉得鸟居代表的意义,和那个异空间很像吗?所谓神明居住的空间,和凡人居住的空间,是重叠在一起的,只有经过那道门,才会真正踏入神界。”

“明白了,明白了,”孙耀儒激动起来,“这么说山本贵一进入过那个异空间,而且活着出来了,那,那,那就是说美儒有救了,美儒还活着。”

“嗯,山本贵一进入过那个空间,所以,出来以后才不断思考那个空间的秘密,子母转心壶也好,还是那个密室入口也好,我想都是因为他对那个异空间太着迷了,而且想通过密室入口,留下关于那个异空间的秘密。”

“这些都是猜测,大胆假设可以,必须小心求证,才能采取进一步的行动。”谢灵嫣不无担忧的说道。

“是啊,还有山本贵一和那个女人的合影,又是什么意思呢?”

“呃,”卫青云摇摇头,“我认识那个女人,不过,这张合影到底什么意思,我也不懂。”

“你认识这女的?”谢灵嫣不怀好意的望着卫青云,“这姑娘是挺漂亮的,不过活到现在也有七老八十了吧。”

“过分了啊。”卫青云十分严肃的制止了谢灵嫣的玩笑。

“喔,”谢灵嫣撅起嘴,知道错了,“那,这个人是谁啊?”

“你想啊,连山本瞳都不能查到的人,会是什么人呢?”

“呃,也是啊,为了个鸟居都能大费周折,这照片中的人她一定也没放过,所以,这个女人是什么人呢?”

“连她都不能查到,就说明这个女人,是不能说的人,懂了吧。”

“嘁,神气什么啊。”谢灵嫣嘟着嘴,不过,她知道这种事问了也白问。卫青云不想说的事,一定不能说的。

卫青云把照片收起来,贴身藏好,“孙先生,这张照片里的人,事关一位非常重要,而且保密的人物,不能对外公布的,就先由我保管吧。”

孙耀儒当然不会反对。

四个人一番商议,决定立即执行卫青云的计划。

负责海底搜索的队伍早已在执行任务。预备前往岛上勘察,采集声音的人员也已经选拔妥当,一共四人,听凭卫青云和孙仲文调遣。

一行六人,仍旧驾驶燃油船,再次来到b-03岛。

事情还是和想象中有一些差距,而且还挺大的。

一直过了两天,技术人员把采集到的所有时段的声音进行解析,根本没有发现所谓的人声。

卫青云的猜想,很可能是错误的。

海底搜索也是毫无收获,连块铁皮都没找到。

不只是对于孙美儒生还的可能性,就连能不能找到那艘船,都令人十分怀疑。

大月深海的人情绪低落,愈发涣散,如果不是因为孙耀儒父子在,一个个恐怕早就要怨声躁天了。

“今天已经是十六号了,如果那个异空间的通道,真的是受月球影响才会开启,那我们的时间真的不多了。”孙耀儒沉声道。

“孙美儒先生的事,实在抱歉了。”卫青云声调不高,却仍是满怀坚定。

“卫先生千万不要这么想,美儒,是他自己心结不能自解,要怪也是怪我,当年,如果不是我强烈要求他们下海探那个矿,仲安也不会死,美儒,美儒也不——”

“孙先生,”卫青云打断了孙耀儒,“不到最后,我们都不要放弃,这次我们已经在岛上布置了十二台声呐探测仪,可以二十四小时监控岛上的声音情况,我们,我们再看几天,再多给我们一些时间。”

“卫先生言重了,美儒是我弟弟,你愿意相信他还活着,我当然很欣慰,这支深海勘探队可以一直留在这里。”

事情毫无进展,再讲什么笑话,实在强人所难,卫青云吩咐众人早早休息,自己也闷闷不乐的回到舱房。

谢灵嫣来敲门,被他挡在了门外。

“喂,卫青云,你不是吧,这么点打击就受不了了,开门么。”

“不了,你赶紧去睡吧,”

“开门。”

“……”

“开门啊,是不是,连你也觉得孙美儒,他——”

“好啦,姑奶奶,专家那边有消息了吗?怎么说?”

“还没有,那些都是教书先生,理论派,他们得先理解,枚举,做模型——”

“催去呀,还有心情跟我这儿聊天儿。”

“你,你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别烦我了,我好好琢磨下这事儿,明天一早开会。”

“行,有你这句话就成,就知道你不会轻易放弃的,那我先走了,你也早点休息。”

然而,等到第二天一早,谢灵嫣兴冲冲跑来找卫青云的时候,他的舱房里已经空无一人。



251、突然现身的娜美

找遍整条船都不见人。

谢灵嫣急了,赶紧把孙耀儒、孙仲文父子喊起来帮忙找人。

这才发现卫青云留了一条便笺,顺着门缝塞进了孙耀儒的船长室。

信的内容很短,只是说他已经想通了那个异空间的秘密,他会把旭日丸号和孙美儒全都带回来的。

并嘱咐众人不要跟着进来,全面进入戒备状态,小心唐纳德一伙人。

“这个笨蛋,又一个人去冒险。”

谢灵嫣嘴上骂着卫青云,心里却恨透了自己。这些年来,他为自己做得太多了,什么两肋插刀,什么赴汤蹈火,他从来不在乎。

可这次不同,这次的对手不是人类,而是一个异空间,这不是靠人力能够完成的挑战。

就算他又再大的本事,一切只能按照那个空间的规则进行。

如果不是自己找他来,他也不会——

这个笨蛋,从来不知道拒绝自己的。

“谢警官,还是冷静一下,我相信卫先生不是冲动的人,他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孙耀儒劝慰。

“……”

“是啊,谢警官,卫大哥他,他,要去,也是我去,我去。”孙仲文劝着劝着,反倒把自己劝进去了。

“好了,你们不用劝我,外边必须得留人接应,就按他说的,仲文,把你的人布置好吧,时刻小心唐纳德的人。”

“这么多天,他都没出现,会不会他们还没追踪到我们的消息?我看,还是把主要精力放在岛上,监听岛上的声音吧。”孙耀儒道。

“是啊,还是先把精力放在监控异空间上,救人要紧,而且,卫大哥知道声音传输的秘密,他进去了,一定会及时发出声音联络的。”

“不”谢灵嫣笑着摆摆手,“我有一种感觉,唐纳德一伙人,就在暗中窥视着一切,甚至包括卫青云进入那个异空间,他们也一定早就侦查到了,他们很快会采取行动的。”

“这海域附近根本没有——”

“其实,一开始我们就侦测到一颗卫星轨迹异常,这些天那颗卫星一直在我们头顶的。”

“原来是这样,我们在总部的设备完全可以干扰卫星侦查的,林先生他?”

“林小虎也早发现那颗卫星的问题了,只是不想打草惊蛇罢了,这次行动的目标,不只是旭日丸号,能够抓捕唐纳德一伙人也很重要。”

“明白了,一切听凭谢警官指示。”孙仲文说道。

“嗯,把你们的潜艇藏在海上平台下方,另外派出一部分战斗用无人机,保护好海上平台,战斗人员分成两队,一队留守平台,一队跟我去b-03岛上。”

“啊?还去岛上?不是不冲动吗?”

谢灵嫣用手指了指孙仲文——一脸你太不了解姑奶奶的表情,“不是冲动,是去接应,这里毕竟距离b-03还有一段距离,我们得在那个异空间入口处布置好,占据先机,以防唐纳德一伙人偷袭。”

“谢警官,你真的认为,卫先生他,他还会从那个异常点出来?”孙耀儒关切的问道。

“卫青云这个人十赌九输,只是在正事儿上,这十几年来,只输过一次,”谢灵嫣郑重的望着孙耀儒父子,“我相信他。”

“嗯,我也相信卫大哥。”

为了这次行动,不只是孙耀儒大出血,孙仲文也是把自己那点儿小家底掏差不多了。

四十名特战人员,配备三十套智能外骨骼,还有十套全甲机甲,虽然不能跟官方警用、军用的相比,但在安保公司许可范围内,这些装备已属顶尖。

另外还有大量的战斗无人机发射塔,就是林小虎在狗岛玩过的那些。

孙仲文早就意识到,对付唐纳德一伙,必须竭尽全力。

这几天对b-3乃至整个海域的地形地貌,早已了如指掌,不到半个小时,谢灵嫣和孙仲文就完成了战斗部署。

两个人干脆在b-03安营扎寨,搭起几个帐篷,驻扎下来。

虽然这岛上的一草一木,每一条石头缝都被各种仪器探了遍,二人还是不甘心的到处查看起来,恨不得把那些巴掌大的碎石都翻过来,看看卫青云和孙美儒是不是躲在里面。

“谢警官,”孙仲文打开一个椰子,插好吸管递到谢灵嫣手里,笑嘻嘻的,“不是说派出了高手接应我们嘛,怎么这茫茫大海上,连个人影都没见啊,是不是通知他们一下,这唐纳德一伙人就快来了?”

“哈哈哈哈,”谢灵嫣冲他一乐,“你是不是很想见识一下他们的本事?”

“嘿嘿,什么都瞒不过你。”孙仲文不好意思的笑笑。

“那帮人保密级别很高,谱儿大的很,上次我被几辆车截杀,他们愣是看着姑奶奶被炸飞,都不出手的。”

“啊?袖手旁观?”

“原则,我们能解决的问题,他们就不会出手。”

“呃——那岂不是很难见到他们。”

“见他们干嘛,卫青云教你的那些训练方法,你练的怎么样了?”

“练呢,练呢,天天练呢,就这几天每天回到舱里,我还练上几组动作才睡呢,这几天感觉变化特别大。”

“哈哈,是吧,所以啊,有卫青云教你,你还贪别人的功夫干嘛。”

“就是觉得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嘛。”

“挺谦虚的嘛,不过,这世上比卫青云功夫高的人,没有几个的。”

“是吧,我按他的方法练习了,感觉速度和力量提升的很快,卫大哥这么多年勤学苦练,得多厉害啊。”

“他就是玩心太重了,而且,这世上很少有人能逼他出大招儿的。”

“其实,当初在狗岛,还真挺想看看卫大哥跟唐纳德交手的,可惜——”

“唐纳德不会轻易出手的,现在他最大的优势,就是没人看到过他出手,而卫青云的战斗方式,他应该能搜集到些资料的,毕竟,卫青云朋友多,仇人也多。”

“那卫大哥岂不是很吃亏,不过,不过现在卫大哥生死未卜,说这些——”

“哈哈哈哈。”

“笑?谢警官,你笑什么?你跟卫大哥不是好朋友嘛,这个时候还,还笑得出来?”孙仲文小心翼翼的说道,生怕谢灵嫣会打人似的。

“他不会死的,放心吧,小迷弟。”

“你就这么相信他。”

“是,我相信,就算他死了,他也会活过来见我的。”

“咯咯咯咯,咯咯咯咯。”

一阵极其阴历的冷笑传过来,那声音就像用两块生锈的铁皮摩擦发出的,沙哑而含糊。

那人就在自己背后,却一直没有察觉。

谢灵嫣和孙仲文只感到浑身的汗毛根根竖起,一股寒意从脚底冷到了心口。

二人急忙回过身来,眼前一条狰狞巨蟒,直立在那里,吐着信子,发出一阵阵冷笑。

是蛇女。

她仍是穿着一条牛仔热裤,露出修长匀称的腿。只是这两条腿已经变得异常丑陋,令人恶心欲呕。

两条原本白皙的腿上,生出一片片巴掌大小的绿斑。这些绿斑的分布很不均匀,一些绿斑表面明显长出了拇指盖大小的角质鳞片。

可以确定,她正在变成一条巨蟒,或鳄鱼。

只是这种变异来自蟒之一族的遗传特性,还是国兵人计划的产物,目前还不能确定。

呼,眼前最要紧的,还是她到底怎么过来的?

谢灵嫣二人互相看了一眼,这里层层设防,要说那些人不是她的对手,倒不稀奇,可这岛上还有那么多侦查设备,竟然没有触发警报。

百密一疏?还是她穿戴了什么隐形设备吗?

“你们没事吧?”孙仲文本能的扶了扶嘴边的麦克风问道。

答案是肯定的。海上平台,b-03岛上的人都安全无恙。

孙仲文松了口气,凝神注视着眼前正在变成一头蟒蛇的少女。

“放心吧,我没杀他们,不过,现在你们最该关心的,难道不是卫青云吗?”蛇女说中文,一些语音含糊沙哑,还好她的意思,可以猜个不离十。

“最该担心的,该是你自己吧,你以为你是卫青云的对手?”谢灵嫣故意挑衅,也是为了试探,看她到底掌握了多少情报。

“是不是他的对手,总要打过才知道,可惜了,进去那种地方,死定了,剩下你们两个,也死定了。”

“你们早就在岛上布置了眼线?”谢灵嫣径直问。

“是啊,昨天晚上我们亲眼看到卫青云开着船,呜呜呜呜——朝着这里冲了过来。”蛇女阴笑着,充满挑衅的意味。

“别得意,卫大哥不会有事的,他一定会出来的,到时候就有你们好看。”孙仲文十分不爽的回应着。

“哦,看来主人的猜测是真的啊,卫青云那大笨蛋真的钻进那个一空间里啊,咯咯咯咯,谢啦,孙少爷,像你这种地主家的傻儿子,真是太可爱了,不过,我不喜欢。”

“你——”孙仲文羞愤已极,“你专程跑来,就是为了刺探情报?”

“刺探?说不上,你们的一举一动都在我们的监视之下,只是,打死我也不信,会有人肯钻进那种地方里,那跟自杀有什么区别呢?”

“哼,卫大哥不会有事的,我们——”

谢灵嫣江湖老道,赶紧拦住孙仲文。

蛇女一直在旁敲侧击探听消息,看来他们对己方的工作进展,并非完全了解。

“既然一举一动,你们都看得明明白白,何必又来问呢?”谢灵嫣讽刺道。

“来提前表达一下哀悼之情啊,我们做事很低调的,卫青云和孙美儒的葬礼,我们是不会参加的,你们安心好好操办,记得一定要风光大葬哦。”

“哈哈哈哈。”

“你还笑得出来?”

“笑你们太蠢啊,还以为你们消息多灵通,这种异空间探索,在中国早已有多项成功案例,我们已经拿到了权限使用异空间技术。”

“……”蛇女沉默不语,看得出她在思考谢灵嫣的话,到底几分真假。

“不信?”

“虚张声势,可救不了将死之人。”蛇女反唇相讥。

“哈哈哈哈,你一路跟踪我们,就没发现我们在这岛上已经做好了部署吗?就是为了接应卫青云出来啊。”

“……”

“娜美,回去告诉唐纳德,我们已经布下天罗地网,就等他来钻了。”

“你,你叫我什么?”

“娜美,蟒之一族大长老的女儿,也算是个部落小公主了吧。”

“还真是小看你们了,本来不想动手的,这可是你们自己找死。”



252、来自陌生人的威胁

娜美担心自己身份曝光的事儿被唐纳德知道,杀心乍起,一双机械手运如刀剑,猛然削向谢灵嫣的脖颈。

谢灵嫣的身形鬼魅一般消失了。

“咯咯,没用的。”蛇女娜美一声怪叫,猛然跃起,机械铁拳狠狠捶向一片虚空。

孙仲文看呆了。

他不明白谢灵嫣一个大活人,是如何消失的,也看不懂为何蛇女会追着一片虚空连连出手。

“傻子,帮忙啊,她能看到我。”

一片虚空中,传来谢灵嫣的声音,随即她的飒爽身影也恍然再现。

谢灵嫣呼吸急促,身法渐乱,显然不是这蛇女的对手。

别看孙仲文年纪轻轻一个小白脸,还是挺要面子的,觉得以二对一不光彩,一时间竟忘记出手助人。

生死关头,孙仲文狠劲儿上来,这才瞬身杀入战局。

“哎呦,孙大少不错嘛,几天不见长能耐了。”

蛇女的速度和力量,显然仍胜一筹,只是孙仲文在卫青云的指导下,格斗术突飞猛进,和谢灵嫣联手之下,对付蛇女已经可以从容应对。

“你今天话真多。”

“主人不在,聊个天呗,二位别误会,我要杀你们只是为了保护自己的秘密,不牵涉私人感情的。”

“呵呵,倒也是,好好珍惜你还能说话的日子吧,好好的人不做,偏要把自己变成一头野兽。”

“你什么意思?你是说,到最后我会无法说话?”蛇女的声音里明显流出几分对自身变化的恐惧。

谢灵嫣心下一动,按照巴布旺的说法,娜美贪恋强大的力量,一直渴望像父亲那样,获得大蟒神万哈姆的诅咒之力。

虽然还不清楚娜美是如何遇到唐纳德的,倒是可以猜想,也许他正是利用了娜美对蟒蛇力量的贪慕,进而蛊惑控制了她。

娜美身上的变化,很可能是兵人计划的产物,而非因为自身一族的基因变异,不然她不会流露出那种恐慌的情绪。

“怎么?娜美小公主,唐纳德没告诉你吗?”

“你,你都知道些什么?”

“阿旺大哥把事情都告诉我们了。”

“阿旺大哥?哪个阿旺?”蛇女显然在试探。

“哈哈,不用试探,还能有哪个阿旺,按辈分,他是你的堂兄吧,巴布旺。”

“胡说,他从来不相信外人的,就算跟族人里也没几个说上话的,怎么可能会把我们一族的秘密,告诉你们。”

“哎呦,看来你是离开三雄寨太久了,对自己的堂兄都疏远了,巴布旺性情怪癖是真,却是冷脸热心的人,他表面冷漠不通情理,其实内心很善良的。”

“呵呵,说得好像你们跟他很熟似的。”

“几日相处,谈不上很熟,不过可以看得出,他对大蟒神万哈姆诅咒之力的理解,跟你大不相同哦。”

“诅咒之力?你说那是大蟒神万哈姆的诅咒之力?”

“是啊,不是吗?你的父亲因为基因突变,获得了那种诅咒之力,和你关系疏远,所以你自幼渴求力量,希望自己也变得和父亲一样,获得那种诅咒之力。”

“呵呵,万哈姆的诅咒,呵呵,看来他果然把事情都告诉你们了。”

“信不信由你。”

“这个没什么好怀疑的,我们蟒之一族,对那种力量的称呼,是万哈姆之力,不是万哈姆诅咒之力,也不是基因突变,而是神的恩赐,只有阿旺哥,会把它当做一种诅咒,认为那是基因突变的产物。”

“娜美,早日回头吧,还来得及,巴布旺已经把山谷中的神庙炸掉了,很多蟒之一族的年轻人,也都流落四方,到大城市中追求现代的生活,不要再执迷不悟了。”

“把神庙炸掉了?他还真这么做了,哼,想不到他竟然会带你们去那里,看来,他倒是很信任你们。”

“娜美,回头吧,兵人计划也好,万哈姆之力也好,都对身体有巨大的副作用,不要再执迷不悟了。”

“兵人计划,哼,你怎么知道我身上的变化,不是万哈姆之力呢?”

“坦白讲,我也是猜的,巴布旺跟我们讲了蟒之一族历代先王的变化,还看了神庙石洞中的浮雕,发现那些获得万哈姆诅咒之力的王,都是男性,也许这种基因突变,只会在男性身上显现,女孩子是不会有的。”

“……”

“阿旺哥,他还好吗?”

“还好吧,只是三雄寨里蟒之一族已经不存在了,巴布旺带着老婆孩子离开了,猪部和猴部的人,为了获得万哈姆的力量,追我们到了神庙山谷,阴差阳错,也被炸死不少。”

“咯咯咯,猪部猴部那帮蠢材,一直以为我们的变化是因为什么药物。”

“是,巴布旺也是这么说的,不过,那次大爆炸,猪部猴部的人也剩下没几个了,那些贪图不属于人类力量的人,差不多都死了。”

“……”

“娜美,不要再执迷不悟了,强大的力量固然令人渴望,可要是因为追求力量,而把自己变成一头野兽,又有什么意义呢?就算你的力量再强大,也不会有人去羡慕一头鳄鱼,一条蟒蛇的。”

“……”

“娜美,回头吧,去找巴布旺,过正常人的生活。”

“别说了,超人计划是完美的,不会有缺陷的,我会变得向唐纳德大人一样强大的。”

“醒醒吧,兵人计划从来不是完美的,失败率远远高于成功率,那些失败者最后都会丧失理智,被当做猪狗一样杀掉,毁尸灭迹。”

“……”

娜美的瞳孔如野兽般放大缩小不断变化着,她的心口剧烈起伏,气息渐乱。恐怕就连她自己,也早对自己身上的变化产生了怀疑。

“娜美,你腿上那些鳞片,还有你的嗓子,甚至还有你的意识,你自己也早该发现了吧。”谢灵嫣进一步说道。

“不要再说了。”

“娜美,回头吧。”

“我叫你不要再说了——”

盛怒之下,蛇女娜美的力量和速度突然暴涨,谢灵嫣、孙仲文双双中招,身体如离弦之箭向后抛射出去,被凌乱驳杂的藤蔓死死的缠住。

这下完了。不但没劝住对方,反而还把她激怒了。

“咯咯咯咯”

砂石与锈铁摩擦一般的阴历笑声,刺进二人的耳朵里。

娜美身影瞬动。二人本能的闭上眼睛,世界一片黑暗。

紧接着是一阵草木窸窸窣窣之声,是娜美身形掠过带起的阴风,二人几乎都能感到那机械铁爪,划过脖颈时的冰冷。

“死——”

蛇女娜美的铁爪划过孙仲文、谢灵嫣的脖颈,那股死之冰冷,瞬间将二人的意识拉进一片黑暗与寒冷的深渊。

二人脑袋里开始过电影,往事历历在目,意识渐渐流逝,一切都变得模糊不清。

脖子里有什么湿滑的东西。谢灵嫣用手指小心的抹了一点,放进嘴里。

咸咸的,凉凉的。

“操。”谢灵嫣轻声骂了一句,那不是血,是吓出的冷汗。

不过,她还是不敢乱动,又摸了摸自己的脖子,确定那里没有血迹,脖子也没被削断,这才拍了拍一边闭眼陶醉于死亡的孙仲文,喊他起来。

呼——

二人长出了一口气,使劲儿扭动着脖子和四肢,身子就像一块冻住的猪肉,血液和肌肉都僵住了,动一下都疼的厉害。

“她没杀我们,真是吓死我了,谢姐姐,看来她还是被你说动了。”

“呃,”谢灵嫣猛回头,冷冷的盯着刚从死神身边爬过的孙仲文,“你刚叫我什么?”

“啊,”这一下子,孙仲文又差点吓得背过气去,“呃,谢警官,谢警官。”

“叫姐姐也成。”谢灵嫣白了她一眼。

“哦,姐姐,谢姐姐,”孙仲文如逢大赦,满脸堆起笑,“刚才你怎么忽然消失了,那招好厉害,呵呵。”

“厉害?没看出来啊,你小子的嘲讽技能点都点满了啊。”

“啊,我,我又说错话了啊。”

“好啦,跟你开玩笑的。”

“喔,你没生气就好,那个——”孙仲文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那个呀,是卫青云教我的,算是一种神经幻术吧,其实就是做几个小动作,欺骗人的视觉神经和大脑,人们就看不到我了,大多数时候还是挺厉害的,不过,遇到训练有素习惯戴着红外眼镜的人,效果也就没那么好了。”

“喔,可刚才也没见她戴红外眼镜啊,不会是戴隐形的了吧。”

“她又没见我用过刚才那招,也不知道破解的方法,怎么会事先戴那玩意儿呢。”

“那是,是她自己的眼睛?”

“应该是的,她正在变成一条蛇,就连眼睛也变异出了热感功能。”

“这么厉害,真是太受伤了,在她面前竟然越来越不堪一击。”

“也不用气馁,开始不是打的很好吗,野兽愤怒时的爆发力,是人类的数十倍,刚才我不该激怒她。”

“也不是啊,刚才姐姐的话,她还是听进去了,不然,也不会放过我们。”

“希望吧,希望她能真的回心转意。”

回到自己的帐篷,谢灵嫣把刚才的事儿整理了一份简报,通过手机发送给各个单位,提醒他们注意唐纳德一伙人的动向。

刚才蛇女娜美前来试探,应该是为了确认卫青云是否真的进入了异空间。

他们很快会有新的行动的。

谢灵嫣推测有两个可能。

一是提前打退我们的人,安排好自己的兵力,只等卫青云一出来,趁火打劫。

不过,这一条可能性应该不大,唐纳德一伙人也很清楚,就算他们打的下来,也未必守得住,到时候成了拉锯消耗战,没等卫青云出来,先两败俱伤了。

最大的可能,也就是第二个可能,就是继续暗中监视我方,直到卫青云出来,再伺机动手。

这样的话,就必须小心他们的隐形能力。今天蛇女娜美出现,竟然能避过雷达和热感两种侦查设备,应该是穿戴了某种隐形设备。

十分钟后,谢灵嫣收到一个陌生号码的信息

是国杰克马丁公司最新的隐形战衣,有斗篷和制式服装两种款式,可以避开雷达、声呐、热感、微光等侦查方式。

这些我们会处理。做好你们自己的工作就好。

还有,你个死丫头,最好祈祷卫青云没事。

否则,我把你的头发,一根根薅掉。



253、敌人来了

发信之人的语气十分自负,不过看起来也挺关心卫青云的。谢灵嫣又气又悔,眼泪差点掉下来。

“滚你大爷的,不管你是谁,少他妈威胁老娘,你放心,如果卫青云真的出事了,不用你说,老娘也不会苟且偷生。”

谢灵嫣快速打完一段文字,按下发送键,啪一下把手机丢在了便携气枕上。

“您的消息未发送成功,请确认你选择的号码是否正确。”

“操。”谢灵嫣暗骂一句,翻出刚才编辑的信息,再次按下发送键。

“您的消息未发送成功,请确认你选择的号码是否正确。”

谢灵嫣确认了一下信息发送者的号码,是对的,再次发送,仍是失败。

真他妈骄傲自大目中无人刚愎自负,谢灵嫣撇嘴骂了一阵,刚准备把那个号码发给林小虎,让他查一下。

又一个陌生号码发来一条消息

不要试图查我的号码。尤其不要把这些号码发给一个黑客大盗。否则,他会死。

“操。操。操。操。操。的,你他妈到底是谁?”

谢灵嫣歇斯底里一样,编辑一条短信,再次发送。

“您的消息未发送成功,请确认你选择的号码是否正确。”

“的——你到底是谁——”

谢灵嫣彻底被激怒了,声嘶力竭的骂了一句。其实她知道发信息的人是什么人,但不知道具体是谁。

妈的。

谢灵嫣捋了捋凌乱的头发,滋溜一下钻进睡袋里,试着让自己冷静下来。

这家伙一定是特别行动队里的人,就是那次去田中雅子家,见死不救的那帮家伙。这群人一向行事自负高傲,目中无人。

又换一个陌生号码,再次发来一条信息。

“控制好自己的情绪,你还有时间。”

谢灵嫣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所谓还有时间,无非就是卫青云生死未卜,他会等到确定卫青云彻底没有生还机会后,再对自己下手。

谢灵嫣理了理思路,自己的信息没有发送成功,这个应该是真的,他却一直能看到自己打的字,他妈的,他是在偷窥自己的手机。

这家伙的权限比自己高太多了。

自己这是警用手机,所有硬件、通讯线路,都是特制专用的,就算全世界那十几个黑客高手联合起来,还没侵入警用网络系统,人都被中国特警抓光了。

除非这个人利用特别权限打开了后台,才可以看到自己在手机上的一举一动。

哼,这个人对卫青云那么好,看起来又很讨厌自己,会是谁呢?

卫青云的朋友里,要么不喜欢自己这臭脾气,敬而远之,要么因为卫青云的关系,把自己也当朋友,敢这么对自己的没几个啊。

我操。不会是她吧?

卫青云的师兄弟们,过半数都是为国效力的,其中不乏在秘密部队担任高职的人。

那些人自己认识的不少,只是有几个保密权限特别高的,自己从未见过。

尤其那些一起从小玩到大的,大家都是朋友嘛,犯不着为了卫青云发这种信息的。

除非是那个人,唯有那个人。因为她是个女人。

他妈的,女人真是女人的天敌啊。

那些男孩子,不论跟卫青云关系多铁,自己欺负他,他们也是在一边看笑话起哄的。

只有一个女孩子,她是卫青云的师姐,也就是比自己和卫青云大两岁的样子,特别看不惯自己欺负他。

想到那个人,谢灵嫣不禁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呼,是她?真是冤家路窄。

谢灵嫣的心更乱了,一闭上眼,满眼都是那个女人——当时还是个女孩儿,那张稚嫩中透露着七分冷傲的脸。

那一次,自己把卫青云吊在一棵树上,把衣服脱得只剩下一条裤头儿,然后,然后,嗨,当初也不知道自己怎么那么狠心,捉了那么多毒虫放到他身上,他浑身被蛰的都是馒头般大的肿包。

哼,记起来了,还不是怪他嘛?谁让他不给自己抄作业的。

哎,这么想起来,好像也是自己不对啊。

不过算了,谁让他打小都特别招人讨厌呢。

那个女人,都是那个女人,当时不过十一二岁的样子,下手那么狠,竟然用烧红的铁棍,把自己的头发都烫掉了,烫成了黑人卷卷头——而且是在课间操,她把自己捉到了教学主楼天台上,当着全校师生的面干的。

那女人就是很霸道的,把自己头发烫成那样,还不许自己逃课。

算了,自己连死都不怕,还怕再被她剃头?哼。

不过,谢灵嫣心里还是很乱。

那个女人的话太戳心了,说的好像是自己在利用卫青云对自己的感情,为自己卖命一样。

孙仲文亲自来催,谢灵嫣才意识到天色已晚,到了吃饭的时间。

孙仲文的人在b-03岛异空间入口不远的地方,开辟出一块空地,作为大部队的驻地,各种设备、食堂也设在那里。

谢灵嫣毕竟是个姑娘,跟一帮大老爷们住一起多有不便,孙仲文另选了一处给她单住,是在一处巨大的山崖下,环境很好,距离大部队也不远,有什么事,都可以照应得到。

孙仲文一面照顾谢灵嫣吃饭,一面告诉她一个有趣的发现。

就在刚才,他的一名手下无意间发现,那个异空间入口处,在一定的角度上看去,能够看到一层薄薄的光膜,就像阳光下的肥皂泡一样,还挺好看的。

那名手下很伶俐,当即做了标记,孙仲文已经去看过,确实是真的。

谢灵嫣听了,哪还坐得住,端起饭盒就奔孙仲文说的方位去了。

那里竖了一根三米高的旗杆,一面铁质三角旗卡在旗杆上,指示出观测角度。

只有非常狭窄的一个角度,可以看到那面光膜,稍微错开,那美丽奇幻的肥皂泡便消失不见了。

从光膜的两面,都可以进行观测,遗憾的是,从任何一面都无法窥探异空间内部的情况。

这一点和鸟居的效果很像,所谓凡间与神界,站在门的侧面看,并无二致。

完成观测,谢灵嫣最先想到的,便是朝那面光膜丢了一块石头过去。

石头穿过光膜,消失不见。

真是神奇,它看起来就像一面透明的肥皂泡,从正面看到的景象,就是现实中的b-03岛,当物体穿过去,却落入了异空间中。

谢灵嫣本能的望向天上的月亮,今晚月色不错,要不是刚才还经历过一场生死之战,这诚然是一处浪漫所在。

孙仲文冲她挥手示意,小跑着过来,报告了一件非常严重的事。

附近的侦查设备都失灵了,其实不止如此,所有的电子设备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影响,电脑、手机、雷达等等大部分都已经无法正常工作。

“是唐纳德一伙人干的吗?”谢灵嫣警觉的问道。

“不是,应该不是的,围绕着异空间出入口,大概一百米范围内的设备都失灵了,超出这个范围更远一些的,只是轻微受到电磁干扰,还能正常工作,应该是海底磁场紊乱引起的。”

“一百米,”谢灵嫣得意的笑笑,“差不多也够用了,告诉你的人,在实际地形中,标注一下磁场紊乱区的大概范围,严密监视。”

“?”

“还愣着干嘛?去啊。”

“什么意思?谢姐姐。”

“我的线人说,唐纳德一伙人的隐形能力,来自杰克马丁公司的最新产品,不过,不管什么顶级隐形技术,在这种强大而混乱的磁场区也会失效的。”

“明白了,谢姐姐是怕他们埋伏在附近。”

“嗯,这个磁场圈也算是帮了我们大忙。”

孙仲文命令手下测试过微光眼镜的效果,视物清晰。

他们早已在岛上布置了大量的强光灯,全部打开的话,整个b-03岛都会被照的亮如白昼。

只是那样的话,在强光和暗夜之间来回穿梭,反而会影响人的视物效果,甚至会出现短暂的失明。

这样的月光下,微光夜视镜的效果反而会更好些。

声呐搜索仍然没有结果,技术人员把采集到的声音样本全都做了整理分类,确定没有人声。

“就没什么可疑的声音?”谢灵嫣不耐烦的问。

“没,”那名技术员拼命摇头,“有一些声音,虽然在样本库找不到匹配对象,但怎么听也不会是人声,既不会是人叫喊发出的声音,也不会是敲打什么的声音。”

谢灵嫣瞪他一眼,让他赶紧把那几个声音放一遍,还十分严肃的批评他,不要自作主张,卫青云贪玩喜欢整蛊人,很可能会为了迷惑敌人,故意搞怪腔怪调。

那名技术瞅瞅谢灵嫣,又望望一旁站着的孙仲文,终于下定决心问了一句,“那我真放了啊?”

“赶紧的。”谢灵嫣催他。

“放吧,还看我干嘛,谢警官的意见就是我的意见。”孙仲文赶紧趁机献殷勤。

那名声呐分析员舔舔嘴唇,难为情的把几个文件,都拖进一个播放器里,在播放键上轻轻点了一下。

那几个声音,用鬼哭狼嚎都不足以形容其怪异。

有一个声音好像得了咽喉炎的狗在叫,还有一个像母鸡,但比母鸡叫的难听多了,还有一个声音,可以确定不是风,却也说不上是什么动物在呼呼——

最恶心的一个,怎么听都像是在闹猫呢,而且那猫还特别妖媚,那麻酥酥的声音听得人浑身起鸡皮疙瘩。

这他妈肯定不是卫青云整出来的声儿啊。

听来听去,听去听来,听了好几遍,谢灵嫣一脸尴尬的苦笑,“不好意思啊,你忙,你忙吧。”

谢灵嫣尴尬的离开声呐采集点儿,头也不回的朝着大部队驻地走去,那里距离异空间入口,也就是那道光膜最近。

声呐采集点有很多个,这个还能用的,距离异空间之门有三百多米远。

走在半路,就听见山下有人拿着一个铁皮卷成的喊话器,在声嘶力竭的大喊。

“注意了,敌人来了,注意力,敌人来了。”



254、唐纳德的图谋

谢灵嫣刚想骂他们混蛋,这么大喊大叫的,不打草惊蛇了吗?

转念忽然意识到他们是在磁场圈里,那里面所有的智能设备全都报废了,更别提什么电子通讯系统了。

谢灵嫣腿上运起轻身功夫,几个箭步冲到了近前。

孙仲文的手下已经率先开枪,数不清的火舌,在半空中交织出一道密集的火力网。

敌人在空中。

七八名特种兵的隐身系统,已经被这里强大而混乱的磁场完全破坏,完全暴露出来。

他们每个人都装备着一副蝙蝠翼——国杰克马丁公司早在五年前推出的单兵飞行翼——正如无头苍蝇一样乱飞一通,躲避着来自地面的强大火力。

海里也有,有人的救生装置已经打开,从身下浮起几个气囊,把人托在海面上,不过这样反而影响了他们的行动——没挣扎几下,便被岸上的人补枪打死了。

有些人的救生气囊都没打开,估计是磁场破坏了整套的智能系统,气囊已经无法自动打开,那些人正一边拍水努力保持平衡,一边卸下身上沉重的装备。

这些人当然也没活过多久,很快一命呜呼。

孙仲文的部署确实有一套,那些火力网根本不是人力发射的,而是在岸上架设的自动射击塔——一种固定式射击机器人。

这种机器人就像一个大箱子,功能结构很简单——整个机器人95的部分是弹药仓,每个机器人内储子弹十万发。剩下5的部分是自动射击系统,和智能搜索追踪系统。每个射击塔有六个可自由调节射击孔。

一般有两种射击模式。

智能全自动模式——开启后,机器人会自动搜索和追踪目标,不断射击,直到对方脱离视野。

机械矩阵模式——内置一套准仪,人工调整好准仪,固定后可以自动朝向单一方向射击,几十台机器人按计划排列,就可以组成一面固定的火力网。

担心这里的磁场会影响智能射击系统,孙仲文选择了后者射击方式。

而他的安保队员则埋伏在岸上,专门猎杀那些漏网之鱼。

这场面实在太过瘾了,就跟用机枪打一堆失去“听力”乱飞的蝙蝠一样,一个个啪啦啪啦的落进水里。

还有一些敌人刚飞临磁场区,隐身系统受到干扰,身形忽隐忽现。

谢灵嫣难得笑出声儿来,这唐纳德一伙也不过如此,只当自己有先进的隐身系统,便硬闯了进来,却没料到这里的磁场怪圈对一切智能设备强大的破坏力。

混乱的局面持续了足足五分多钟,敌人才停止了飞蛾扑火式的进攻。

智能射击塔也停下来,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味儿和落水伤者的哀嚎。

敌人还在附近,而且人数众多,虽然在远处,他们的隐身设备还是受到了磁场的干扰,偶尔在半空中会显出一两个身披蝙蝠翼的雇佣兵来。

目测对方聚集在三百米之外,仍在智能射击塔的有效射程内。

一名炮塔手,在纸上绘制出敌人方位,和射击塔调整方案,因为距离太远,需要调整至少一半以上的射击塔,才能形成有效的打击面。

这样就会完全改变原来的火力网分布。

谢灵嫣第一时间否定了他的方案。

“不必改变原有火力布控,对方的远距离机动性很强,追着他们打,只会让我们自乱阵脚,现在——”谢灵嫣强调,“最重要的是小心对方背后偷袭,那个磁场圈的强效范围也就是一百多米,对方还是有偷袭的机会。”

“哎谢姐姐,这事儿不对啊,他们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发起进攻呢?”

“有可能是想先做好埋伏等卫青云出来,只是他们百密一疏,没算到晚上的时候,这里的磁场会如此强大。”

谢灵嫣带人躲进磁场圈深处,利用地形和移动钢盾建立起一座环形堡垒。

谢灵嫣感到头晕目眩,掏出指南针看了一眼,那指针转的跟飞轮似的。

“谢姐姐,”孙仲文表情更为痛苦,咬紧牙关恳求起来“不行啊,这里磁场太强了,我受不了,我得出去。”

虽然他没能学成神经潜入技术,但他的大脑和神经系统却和大师级神经潜入者一样敏感——而这种神经敏锐度带来的副作用,便是对磁场、电波,以及各种放射性物质的超强感受能力——也就更容易受到磁场和放射性物质的伤害。

所谓敏感,本来就是指一个人更容易感受到那些破坏性力量,无论是语言,还是棍棒。

“都出去,这个方案不行,是我太低估这个磁场的强度了。”

众人刚把钢盾堡垒解体,正要离开的时候,就听周围爆炸声连成了一片。

是智能射击塔被摧毁了。

刚才长达五分钟的连续射击,暴露了它们的方位,对方派出无人机,远程锁定目标后,炸毁了它们。

“停下,先不要动,通知外围的人,拦截对方无人机。”谢灵嫣果断说道。

一名旗手,用荧光棒打出一通旗语。

不大一会儿,一处山头上也有一红一蓝两根荧光棒,回复一通旗语。

身边的旗手赶紧翻译过来无人机拦截已出发,对方无人机已返航,是否追击。

“追击,现在要最大限度消灭对方的机动火力。”

旗手打出一通旗语。

顷刻间,远处的夜空中亮起一朵朵灿烂的烟花。

为了消灭孙仲文部署的射击塔,对方的无人机火力全开,搭载的全部射光,此刻只有撅着屁股挨打的份儿。

“留两架不要打掉,告诉山上的人,通知总部林小虎,让他操作无人机,追踪对方大本营的位置。”

谢灵嫣一口气命令道。她这边的通讯设备已经全部失灵,无法及时联系林小虎。

旗手打出旗语,山上传来肯定的答复。

刚才对方的一顿乱炸,沿着海岸原本射击塔的位置,烧起一团团大火。

这完全是军事级的战斗场面。

谢灵嫣又让旗手问山上的人,附近是不是还有对方的人,答案是否定的,对方已经撤出。

确定安全后,谢灵嫣这才重新部署,在磁场强效区之外,化整为零,把孙仲文的人分成六组,在几个大概范围内,寻找合适掩体并利用钢盾,建立起防御体系。

接下来就是无人机空战和肉搏战了。

谢灵嫣检查了自己手机,信号已经恢复,她通知林小虎,建立实时通话。

孙仲文部队的通讯系统,也已经恢复起来,磁场干扰还是很强,只能进行简单对话。

林小虎控制了几座无人机发射塔的使用权,总计有二百多架小型无人机,组成海上最外围的防御系统。

这些无人机都很小,每一架只能搭载四枚“铅笔”,主要用于自杀式拦截对方的飞机、无人机,还有船只。

林小虎对无人机真是充满了热爱,显得很兴奋。

“别光顾着乐,赶紧给我找到对方的大本营。”

“不行了,对方已经发现我在跟踪,启动了无人机自毁程序。”

“靠,笨死你算了。”

“这话说的,人家也不是白给的啊,他们的隐形技术还是太强了,他们应该是把整艘船给隐身了。”

“那我们岂不是很被动。”

“嗯,只能利用那个磁场圈,来破坏他们的隐形系统了,等等——有人来了。”

“说清楚。”

“三艘快艇,一艘船上只有一个人,好像是那个蛇女娜美,要不要全给他们炸掉?他们船速很快,我得多试几次。”

“留下娜美,其它炸掉。”

“什么?留下她?不要感情用事啊,别以为她放过你一次,就心软,她这气势可不对,杀气腾腾的。”

“把画面传给我。”

林小虎传过来几张照片。

对方船速很快,林小虎用的无人机上没有超速摄录功能,无法进行实时转播。只能想办法抓到几张还算清晰的照片。

确实跟林小虎说的一样,蛇女娜美独自驾船,神情冷峻,直冲磁场区冲过来。

“她距离你们还有一千五百米,注意,一千五百米,注意,”林小虎提醒道,“另外两艘船已经被我干掉了。”

“让她过来,”谢灵嫣回复林小虎,随即命令孙仲文的人,“不要开枪。”

谢灵嫣冲出掩体,飞身上了一艘摩托艇,冲出港湾,准备拦截娜美。

“娜美——娜美——”谢灵嫣疯狂的叫喊着。

蛇女娜美根本不为所动,头也不晃一下,径直朝着谢灵嫣的摩托艇撞过来。

谢灵嫣几乎都能看到她冷漠阴历的眼神。

对方的船比自己的大了很多,撞上自己就是个死。谢灵嫣飞身跳起,顺势扑向娜美。

“娜美,快停下。”

娜美就好像没听见一样,出手就是杀招,手指紧并如刀刺向谢灵嫣的咽喉。

谢灵嫣的身体正处在下落之势,根本无从借力,要不是娜美的船撞在她的摩托艇上引起大爆炸,剧烈的碰撞把两个人都丢进了海里,谢灵嫣必死无疑。

谢灵嫣心里一沉,娜美的眼神异常冷漠,就好像从来没见过自己一样。

妈的,肯定是唐纳德对她又用了什么手段,催眠,或者药物,使她丧失了自我意志。

这么短的时间里,兵人计划的副作用不可能演变的这么快。

“娜美——”谢灵嫣仍在试图唤醒她。

蛇女的机械臂陡然伸长,抓向谢灵嫣的面门,谢灵嫣只得赶紧沉入海里。

借助海水的阻力,泄掉对方的攻势。

等到谢灵嫣再浮上水面的时候,只见娜美已经再次回到自己的船上。

船缓缓加速,再次朝着磁场区驶去。

自己的摩托艇已经被撞烂无法再用,谢灵嫣恨恨的拍了一下水,赶紧向岸边游去。

孙仲文见娜美对谢灵嫣出手,顾不上她的嘱托,下令全力开火。

只是那些射击塔被摧毁了,光靠着这些人的机枪,火力还是有限。

娜美藏身船底,终于赶在那条船被打烂之前,冲进了异空间里。

谢灵嫣此时也赶了过来,惊讶的望着眼前一幕,难怪她刚才一点都不恋战。

“她也进去了?”

“啊,是啊,奇怪了,她这么疯也似的开过来,就为了钻进那个异空间?”孙仲文同样一脸疑惑。

“很可能是唐纳德强迫她进去的,也许和我们一样,唐纳德也忽然对这个异空间起了兴趣。”

“我也进去,也好给卫大哥帮个手。”孙仲文郑重道。

“不用,”谢灵嫣瞅了他一眼,孙仲文这年轻人倒是实诚,“等吧,她一个人,在卫青云面前只是送死。”

一等又是两天,已经是二十号了,昨夜磁场圈的强度已经明显弱了很多,就连那道光膜都变得模糊起来,若隐若现。

卫青云、孙美儒、蛇女娜美,没一个再出来,没一个人传出什么声音。

唐纳德的人也不再发起攻势,枯燥的等待,更令人内心焦灼。

娜美进入异空间这一举动,实在令人匪夷所思。虽然可以百分百肯定,她不是卫青云的对手,但是非常令人担心,唐纳德这样的安排是不是别有意图?



255、不死之躯

这两天孙仲文也重新做了部署,命人把孙耀儒还有大月深海的技术人员全都送到了台湾,又调来七条快艇、五架直升机,和一百二十名安保队员,整个海上平台都被他改造成了军事要塞。

连海上平台的位置都做了调整,定位在距离b-03岛一千五百米的地方抛锚,既能有效拦截敌人,又不至于火力泛滥,导致自相残杀。

还嫌不够,孙仲文还想再调人来,被谢灵嫣拦住了。

其实谢灵嫣也挺理解他的心态,唐纳德这个人高深莫测,你不知道他手里到底有多少筹码,调多少人来都觉得不够。

就连谢灵嫣都巴望着上头派来的那支特别部队赶紧出现,哪怕是那个让人忌惮的家伙呢。

谢灵嫣面前摆着一支指南针,这倒是个监测磁场异常的好方法。

两点多的时候就开始涨潮,五点左右月亮已经生起,指南针的指针已经在微微晃动。

谢灵嫣顺着那根旗杆望了一眼,异空间入口处那道五彩斑斓的光膜再次显现,先是一小片、一小片分散出现,慢慢扩展连接成一整面泡沫之墙。

海上平台的直升机、快船全部启动,进入巡航模式。异空间之门打开的时候,唐纳德一伙人就该动手了吧。

谢灵嫣拍了一把孙仲文,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就听对讲机里林小虎一阵呼喊。

“五架黑鹰j-12直升机正在逼近,五架黑鹰j-12直升机正在逼近,立即迎战,立即迎战,我正努力拦截,我正努力拦截。”

林小虎通知完毕,海上巡航的直升机和快船,立即响起警报,整个海域一片沸腾。

对方距离b-03岛只有三公里了,通过望远镜可以看到林小虎正在调集无人机,尝试拦截对方。

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任务。

黑鹰j-12直升机装备了电磁防御系统,专门针对无人机及其搭载的小型火箭的自杀式攻击。

在距离机身二十米左右范围,会有一个强大的球形电磁场,将整个直升机包裹起来。

无人机和微型制导火箭的智能导航系统,根本无法抵御那个磁场的电磁攻击。

那些小型无人机和小火箭刚接近对方,智能模块就被强大的电磁波烧毁,一个个像是断线的风筝,摇摆着掉进海里,炸起一团团巨大的水花。

“哈哈哈,看见了吧,对方的实力,这可是真正的军用战机。”林小虎知道谢灵嫣她们能够看到战斗场面,自我解嘲道。

“别白费力气了,那些小家伙拦不住的。”谢灵嫣道。

“谁说的,我偏拦一架给你看看。”

越来越多的小型无人机——目测接近一百架,如麻雀一般升空,逐渐靠近了对方的直升机群。

对方强烈感受到了林小虎的恶意。

五架黑鹰j-12立即切换队形,改成立体菱形编队,上下各一架,前后各一架,中间一架。

这样一来它们的电磁防御系统,就能重组形成一个整体,范围更广,力量也更强。

“哎呦,还挺聪明的嘛,知道抱团啦。”林小虎在总部闷坏了,一个熟人都没,每次跟谢灵嫣几个人实时通话,都止不住的贫嘴。

林小虎操纵一百来架无人机,不断躲避着对方机枪手的扫射——因为对方需要保持队形,还是留下了大片的盲区,虽然损失了几架,大部分的无人机还是被他调集到了敌方机群的前上方。

八十多架无人机迅速聚集,极速俯冲的同时全部引爆。

巨大的火光比太阳更加耀眼,照的日暮时分的海上亮如正午。

强大的冲击波给敌人的电磁防御网撕开一个口子,数不清的无人机残片,子弹一般射向敌人。

两架直升机当即坠毁,另外三架也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打击,其中一架直升机尾部起火,摇摇欲坠。

孙仲文的人一片呼啸喝彩。被唐纳德闹心了好几天,这次总算出了口恶气。

“干得漂亮,虎哥,一百架无人机,换他两架黑鹰j-12,值啊。”

“那是,嘿嘿,剩下的交给你们了,我继续监视海上,唐纳德不在直升机里,你们小心点儿。”

“请问,我可以把这当做是对我的好评吗?”一个充满磁性的声音操着一口蹩脚的中文。

敌人就在自己身后。

谢灵嫣、孙仲文猛然回过头来。

唐纳德就站在距离自己不到十米远的地方,依然一袭驼色风衣,里边是裁剪得体的驼色西装和雪白的衬衣,领口系了一条镶着椭圆形绿松石的波洛领结。

“你们好。”唐纳德优雅的打着招呼,把手里的东西朝二人丢了过来。

谢灵嫣瞥了一眼,是几台便携式侦查设备。

二人当即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唐纳德是从后山过来的,把山头上几个侦查点的人全都杀掉了。

这么猜当然有十足的理由。虽然他身上不见一点儿血迹,但他这种人总不至于大发慈悲,把人捆起来,再把设备抢来显摆。

“你穿成这样,不热吗?”谢灵嫣冷不丁问了一句。

“啊?”唐纳德显然没料到谢灵嫣是这种反应,脸上尴尬了几秒钟,这才说道“还好,我一般都在空调房里呆着。”

“喔,你用什么牌子的空调?格力?还是海尔?”谢灵嫣顺着话题又问。

“我?”唐纳德彻底被谢灵嫣打乱了出场的节奏,“有格力,也有海尔。”

“adecha,值得信赖,亲,给个五星好评呗?”

“还好,比那些国货强多了,制冷快效率高,还很节能,一晚上只用一度电。”

“十分感谢您对中国货的支持。”

“谢小姐看起来心情很不错嘛,卫青云生死未卜,还这么有闲情雅致。”

唐纳德继续扮演着从容洒脱的姿态。

“他在里面呆着挺好的,至少我还知道他在哪儿,等他出来了,反倒跑得不知所踪。”

“哇,你们女孩子对男人都是这么强烈的控制欲么?”

“当然了,抓在手里的才是自己的嘛,顺便说一句,你的领结很漂亮,松石是真的吗?不会是注胶货吧?”

“什么?”唐纳德耸耸肩,“谢小姐,你的注意力,会不会太特别了点儿。”

“我们不熟嘛,随便聊聊了,你又没告诉我你喜欢什么话题。”谢灵嫣学着对方的样子耸起肩膀。

“呵呵,你这是在为自己争取时间吗?我不想说这是一种无聊的小把戏,有时候它确实挺有用的,不如,让我们一起等等看,还有谁能来帮助你们。”

“您这样,可一点都不绅士啊?”谢灵嫣歪着头说。

“哇喔,如果谢小姐喜欢,那我就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好了。”

看上去,这一场交锋唐纳德仍是赢家,他更淡定,更从容。谢灵嫣那些顾左右而言它的话,并没有真正对他造成什么触动。

相反的,他早已在她的眼中,看到了那一股深深的恐惧——她在害怕,就连她自己都认定了,彼此之间力量差距的悬殊。

他在享受着对方的恐惧,这恐惧之于唐纳德,就像一块甜美的奶酪。

这让谢灵嫣很是厌烦,懒得再贫嘴,奔向主题。

“现在,还不打算动手么?”

“不急,还有时间。”唐纳德望向海上,那里是异空间入口的位置。

谢灵嫣明白他的意思,他是想等到卫青云现身,再把自己抓住做人质。这个人,对自己的实力太自信了。

血红的太阳已经暗淡下来,一小半已经没入云层,天马上就黑了。

谢灵嫣喊了一声“杀”,手中的短刀倏地飞出,直奔唐纳德的心口。

就在谢灵嫣出手的同时,昏暗的丛林中飞出两枚微型,呼啸着射向唐纳德,两团火球瞬间吞没了他。

就在短刀离手之际,谢灵嫣也纵身跳开,再看唐纳德的方向,烟火散尽,人影无踪,唐纳德不见了。

谢灵嫣连续几个随机跳跃,停下来时看到唐纳德正站在自己原本所在的掩体内。

孙仲文跳出掩体,站在不远处,一条胳膊受了伤,鲜血湿透了袖管。他的两名手下倒在地上,迸裂,当场毙命。

这一切的变化,不超过两秒钟。

唐纳德也好不到哪儿去,半边身子和脸被炸的血肉模糊。

谢灵嫣啐了一口。这种伤势,换作旁人早就死了,这家伙竟然还站在那儿。

之前听娜美提过一句,唐纳德是兵人计划的完美作品。不会强到连都炸不死吧?

大家都还没来得及戴上夜视镜。孙仲文吹了声口哨,有人打开了几盏强光灯,很大一片区域被照的亮如白昼。

唐纳德伤得很重,脸上、肩膀、胸部的一些骨骼已经暴露在外,大半个身子都是血迹。

但那些血的颜色看起来很奇怪,谢灵嫣快速眨了两下眼睛,还是没看太清楚。他的衣服大部分是驼色的,白衬衣也是污浊一片,缺少鲜明的对比。

唐纳德从掩体中走出来,向着谢灵嫣的方向跨进几步。

都炸成这样了,还摆出一副从容步态。谢灵嫣心里想笑,脸上的肌肉却僵住不能抽动分毫。

“希望我的样子没有吓到大家,”唐纳德欠身致意,“不得不说,你们的朋友对无人机的理解,简直堪称完美,让那两个小家伙在我背后一米左右的地方引爆,这个主意真是棒极了。”

谢灵嫣瞅着半边身子都炸得血肉模糊的唐纳德,就像看着一头不死的怪物,他谈吐自然的举止,就跟没事人似的。



256、解剖唐纳德

不过,更让谢灵嫣狐疑的,还是唐纳德真正的实力,虽说他有着这样一尊不死之躯的确怪吓人的,事后迅速移动杀死掩体中两名安保队员的速度也足够惊人,可他竟没躲过那两枚?

那种小火箭的缺点其实很明显,噪音大,速度不到音速的一半,而且林小虎也没有设定追击模式——怕误伤自己人。

这有点儿自相矛盾。刚才那种情况换做自己,都有八成机会躲开的。

谢灵嫣一手握枪,一手持刀,这样可以把进攻与防御的范围做到最大,对付唐纳德这种身法敏捷的人,尤为需要。

谢灵嫣做了两个深呼吸,心中生起暗恨,自己的手竟然在颤抖。

他妈的,这怪物的气场太强了,那副残破的躯体里散发出的气息,还是那么令人感到恐怖。

谢灵嫣身子一晃,再次消失了,还是卫青云教她的那招幻术——幻隐。

这一次只是虚实兼有的试探,如果唐纳德也是兵人计划的作品,那他的眼睛很可能也变异出了热感功能。

唐纳德果然追了上来,他仍能看到谢灵嫣的行踪。

受了这么重的伤,唐纳德的速度竟然比自己一点不慢,或者他受伤之前的速度更快么?妈的,那得多快啊。

谢灵嫣干脆放弃了幻隐,改用瞬步。

瞬步,也是卫青云教她的。

这两门儿功夫,都是卫青云为了谢灵嫣专门研究创立的。

所谓瞬步,就是把一个人的骨骼、肌肉、神经的协调新发挥到极致的一种身法。

再配合一定的神经训练,就可以发挥出比一般神经潜入者更为强大的移动速度。

两门功夫都有一点儿投机取巧的意思,投入不多,收益巨大,由此可见卫青云还是挺心疼她的,怕她练功辛苦,又不想她轻易被人欺负。

毕竟是投机取巧的功夫,在唐纳德这种高手面前,谢灵嫣渐渐落在下风,几次险些被对方抓住。

孙仲文这次不用提醒了,刚才看谢灵嫣速度了得,以为她深藏不露自己应付得来,现在一看她落了下风,纵身加入了站圈。

孙仲文一上手就把自己的速度提到了极致,唐纳德速度很快,但比蛇女爆发那次还是慢了些,应付得来。

唐纳德看出孙仲文加入战局后,谢灵嫣的速度反而慢了下来,尤其二人错身之际,会严重影响谢灵嫣的身法。

唐纳德一声怪笑,瞅准机会一脚踢飞谢灵嫣,转身扑向孙仲文。

瞬步这门儿功夫,关键在于它把一个人的骨骼、关节、肌肉、神经等的协调性,通过一系列特定的步伐、动作来发挥到极致。

从某种意义上讲,这是一种单打独斗的本领。

担心的就是谢灵嫣一身孤勇,万一哪天真的独自面对强敌,也好克敌自保。

其实,用来逃跑最好了,可谢灵嫣怎么会逃跑呢。

孙仲文不明白这瞬步的诀窍——不过就算明白也没用,眼看谢灵嫣不能应敌,总得出手帮忙。

唐纳德一脚踢在谢灵嫣小腹上,剧烈的痛感使她浑身的肌肉僵直,倒在地上不能动弹。

眼看着唐纳德杀向孙仲文,谢灵嫣也只能举着手枪瞄来瞄去,两个人速度太快,根本没有开枪的机会。

唐纳德面对孙仲文,明显杀意更重些,下手都是要命的招数。

谢灵嫣不禁有些怀疑,他踢自己小腹,大概也是手下留情了,不过,这也没什么好感激的,他不想自己快点死,是因为留自己的活口,威胁起卫青云来更好使。

谢灵嫣强忍着小腹剧痛,艰难的撑起身子,一步一步走向战圈,既然唐纳德不肯对自己下杀手,自己的出现总会拖住他的速度,为孙仲文争取多几分生机。

“还真是顽强啊,谢警官。”唐纳德一边追杀孙仲文,一边冲谢灵嫣这边嘲讽道。

“哼,你不杀我,我可会杀你的。”谢灵嫣故意恶狠狠地说道,她这样无非是想给对方造成心理负担。

“想杀我,有那么容易吗?”

谢灵嫣冷哼一声,提气出手,短刀直奔唐纳德的后腰。剧烈的腹痛,严重影响了她出手的角度。

孙仲文料定唐纳德再厉害,也不会对谢灵嫣的攻击置之不理,伺机绕到对方身侧,一把大改锥,直刺对方脖颈。

二人上下夹击,本以为能伤到唐纳德,换来的却是两声惨叫。

唐纳德竟任由谢灵嫣的短刀刺入自己的身体,同时出手将二人击飞。

谢灵嫣是被踢的,受伤尤为重些,一口气没忍住,血喷的胸口衣服上全是。

“谢姐姐——”

另一边草丛里,孙仲文挣扎着站起来,远远望见谢灵嫣吐血,很是担心她的伤势。

“你,你,你自己,小,小心——”

谢灵嫣爬起来,把身子靠在一块石头上,痛苦的望着远处的孙仲文。

这次寻找旭日丸,孙家出钱出力,花费已是不少,前几天孙美儒又因故进了那异空间,要是这孙仲文再有个好歹,实在对不住人家。

妈的,谢灵嫣心里骂起来,刚才自己还是错估了形势,这家伙炸都炸不死,还怕刀戳?真是糊涂死了。

可要是这样的话,岂不是一点拿他没办法了?以他的身手,根本不可能生擒啊。

谢灵嫣满头满脸的汗,头发粘在脸上、额头,模糊了视线,她抹了一把头发,举起枪冲着唐纳德就是一顿狂射。

唐纳德理都不理谢灵嫣的乱射的子弹,纵身高高跳起,一拳直奔孙仲文的脑袋砸了过去。

孙仲文必死无疑。

“啊——”谢灵嫣撕心裂肺的吼叫起来。绝望,绝望,太他妈绝望了。

孙仲文看都不敢看了,一闭眼,世界一黑,一股热血溅得自己满脸都是。

“行啦,睁开眼吧,你还没死呢。”一个风情万种的声音,传进孙仲文耳朵里。

他恍惚间看到一个女人,穿了一身束腰绿军装,正冲自己笑呢。

孙仲文的哈喇子都快流出来了,眼睛瞪得跟牛一样,这简直了,这简直了,哎呀,什么叫风华绝代,这就是啊。

那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看得孙仲文心里直发毛,不禁害羞的转过脸去,却又看到她抬起的一条长腿,裤子绷紧,滚圆的大腿和饱满的臀部曲线毕露。

孙仲文见过的漂亮女人不少,那些大明星小明星巴不得跟他勾搭上,可却从未有哪个女人,像眼前的姐姐这样,如此明艳动人。

“姐姐——姐姐——你真漂亮。”孙仲文眼神迷离,痴痴的叫道。

“乖,想不到孙家少爷还是个暖男呢。”那女人挑动乌黑的眉毛,满眼秋波的回应他。

那双眉毛又黑又浓,天然不加修饰,像极了男人的剑眉,跟她挺直的鼻梁、大大的眼睛衬在一起,却又无比的合宜。

漂亮姐姐认识自己,孙仲文激动起来,刚想说什么,却被什么东西一把糊在了脸上。

孙仲文抓起一看,是一片湿纸巾,还有谢灵嫣那张妒火中烧的脸。

“赶紧擦一擦,你鼻血都流出来了。”谢灵嫣极尽克制,却掩饰不住眼睛里冲天的火气。

孙仲文擦过一看,纸巾上一块血污,羞得脸通红。

漂亮的军姐被他逗得开怀大笑,风情更盛,丰满的胸脯欢快的跳动着。

谢灵嫣怨毒的扫了那女人一眼,气鼓鼓的捂着胸口,一瘸一拐的走开了,兀自一人坐在一块大石头上,擦拭起嘴边的血迹来。

孙仲文虽说没谈过什么恋爱,可对女人之间的嫉妒还是深有感触的,谢灵嫣也很漂亮,但在这个女人面前,却也不过是个邻家姑娘,而且看样子她们之间一定还别有仇怨。

孙仲文心里突然觉得对不住谢灵嫣,眼前的女人虽然美艳,却有一种说不出的压迫感,还是跟谢灵嫣在一起舒服些。

尤其当她强忍着疼痛,倔强的离开,孑然一人在那里擦拭伤口,更让他心里疼得厉害。

这让他想起自己的母亲,那个留不住自己的男人,只会在妒火中,自怨自艾暗自垂泪的可怜女人。

于是,对着谢灵嫣又多了一份莫名的情愫,对那个背弃妻子的父亲,又生气更多的恨来。

本来经过这些日子的磨合,两个人都能好好说上几句话了。

孙仲文冲军装女人不好意思的笑笑,“谢谢,谢谢你啊,她,她那边——”

孙仲文指了指谢灵嫣的方向,扶着身后的一棵树站了起来。

那女人爽朗一笑,递给他一只小小的圆形铝盒,“是药,内服。”

孙仲文点头哈腰的又是一番致谢,那女人冲他摆摆手,望着他踉踉跄跄的走到谢灵嫣跟前。

谢灵嫣怕他会喂自己吃似的,伸手要过药盒,取出里面一粒明黄色的药丸吞进肚里。

孙仲文扶住谢灵嫣的肩膀,看她慢慢闭上眼睛养神,心里又乱起来。

这两个女人的关系可真是奇怪,如果是母亲的话,才不会接受那个女人的怜悯和施舍吧。

想到这里,孙仲文又回望那个漂亮的军姐,黑亮的齐耳短发遮住她半边脸颊,显得既神秘,又冷艳。

她掏出一把剔骨刀一样尖利的匕首,一下子插进了唐纳德的胸口。

唐纳德胸口被冷艳军姐踩住的地方,现出一个深深的凹陷,一击致命。

那女人的尖刀在唐纳德身上一路蜿蜒游走,不禁让人想起庖丁解牛中那恢恢乎游刃有余的神奇刀法。

而且,这女人的手法更好,因为唐纳德还穿着衣服,根本不曾看,也不曾摸索,只是凭着感觉,那尖刀一路绕来穿去,不一会儿便把唐纳德的骨骼和皮肉剥离,又把骨头一块块切开,最后皮肉放在一边,骨头按照人体骨骼的结构,放在一边。



257、悔与恨

孙仲文看傻了,用手指轻轻戳了戳谢灵嫣,示意她看那女人诡异的举动。

这得多么深仇大恨啊?把人杀了,还要把尸体。

谢灵嫣也甚为不解,两个人互相搀扶着,走近了些。

谢灵嫣忽然看见在骨骼和皮肉的旁边,还摆着几样东西,看起来原本是连接着一起的,被打碎或者被她刚才解体了。

谢灵嫣指给他看,那几样东西摆在一起,像一超大号的松塔,几十个个扇形模块,通过中间一根胳膊粗细的轴串联起来。上面挂满了一块块黏糊糊的明胶一样的冻状物。

有几个模块损坏了,应该是被她一脚踢坏的那部分。

“这也是从他身体里取出来的?”孙仲文小声问谢灵嫣。

“问她。”谢灵嫣冲那冷艳的军姐努努嘴。

那明艳的女人看出二人疑惑,弯腰捡起一段松塔一样的东西,抖动几下。

“这些就是他的&039;内脏了&039;,一组智能和电池模块。”女人大方的笑着,她丰唇饱满,牙齿整齐漂亮。

“?”

“一个机器人,超仿真机器人。”

“呃,”谢灵嫣咕哝着,“还以为是个兵人计划的产物。”

“噢?兵人计划?卫青云告诉你的?”

那女人对谢灵嫣笑着,就像个知心大姐姐一样,看起来并无恶意,可谢灵嫣在她面前就是浑身不自在。

听对方提起卫青云,谢灵嫣盯着她眨巴几下眼皮,点头默认。

原来是个机器人,但这种机器人还是头一次见,甚至头一次听说。

孙仲文见谢灵嫣不说话,自己问起来“那干嘛要把它解体啊?”

“为了防止它重启,我只是破坏了它的部分结构,也许,其它的模块也具备独立运转的能力,重启的话,它就‘复活’了,到时候还得再捉住它一次,那就麻烦了。”

这女人有问则答,倒也是个随和的人,孙仲文心想,慢慢放松下来,径自蹲下去,捡起边上一根树枝,对着那些骨骼、皮肉、松塔一样的东西拨弄起来。

它的骨骼像是某种轻型钢材,但是非常坚硬,应该是新型航天材料。

皮肤是-u04橡胶,这个好认,一些智能假肢会用到这类材料,做一层仿真皮肤。

最特别的还是它的肌肉组织,浸润在一股血一样的黏液中,一些血迹脱离后,可以看到那些“肌肉”是由一根根头发丝一样的东西组成的,白色,透明,很像建筑上用的玻璃纤维。

都是人造的。那些看起来像血液的东西,应该是润滑剂什么的。

军姐用尖刀在那些仿肌肉组织上做了几次切割和穿刺的实验,穿刺更容易些,切割看起来很费劲,这些纤维的韧性很高。

她一直在检查、整理那些“尸块”,就像一名验尸官。又忙了好大一会儿才停下来,把刀子、还有几样钳子、镊子之类的工具收好,叉腰喘了口气。

期间,这些尸块,尤其是皮肉部分,被她分割的更碎。重新分类整理成几小堆儿。

那颗剥掉皮毛组织的头,被她摆在一边,竖着立在一块石头上,脸上盖着他自己的一片衣服碎片。

一切看起来完成的差不多了,冷艳的军姐才捧起那颗头来,掀起衣服碎片露出他的眼睛,对他比划了个再见的手势,随即再次蒙上那块碎布。

她清点了一遍地上的“尸块”,感到还算满意,这才除掉手上的塑胶手套,对着暗处招了招手。

树林里走出两名穿着绿色军装和强化外骨骼的士兵,他们的头上都带着绿色防毒面具一样的东西,两根包裹着金属网的管子,自口鼻处一直绕到后背,连在两个小腿大小的金属罐顶端。

二人手上戴着绿色手套,抱着两个大号的绿色军用整理箱走过来放在地上,他们打开箱子上一道电子密码锁和另外两道机械锁后,可以看到箱子里放着一些黑色塑料袋,还有几个小号的不锈钢密封罐。

二人一言不发的干起活儿来,先找出一个合适的密封罐,把那颗头放了进去,封好。然后是那些智能模块,也分开放进罐子里封存。

那些皮肉和骨骼组织,则用袋子装好密封。

所有的“人造尸块”,就连地上的油渍、冻状物之类,都被小心收起,装进袋子里密封,所有的东西,哪怕是唐纳德掉在地上的一根头发,都被捡起来,最终全被放进两个大号的箱子里。

每一样东西,都有合适的器皿去收存,这些人还真是有备而来。

如此妥善的“收殓”工作,可谓精益求精,细致入微。看得孙仲文赞叹不已,他的安保部队,有时候也得为客户收尸,不得不说,做得没这个好。

两名“生化兵”——孙仲文也不知道他们具体算什么兵种,但看装备跟生化兵很像,做完所有的工作,这才向那位漂亮女兵默默敬礼,然后带着东西离开了。

只不过他们没带着箱子回到那片小树林儿,而是去向海边,可以看到那里停着一艘军用小艇——船侧和船尾,都装着机枪射击塔,大概五名全副武装的士兵正等在船上。

两名生化兵带着东西上了船。

船上的人招呼也不打,当即点火开船,很快消失了在海湾另一边。

这帮人看起来都是正规军,衣服上却没有任何的番号和徽章,行事风格也不像雇佣军。

孙仲文看她们一鼓作气的忙乎着,插不上手,连搭腔儿的机会都没,遂附在谢灵嫣耳边,小声问那女人的来头和名字。

谢灵嫣冲他做了个鬼脸,示意他不要问,她也不能说。

吃过那颗药,又休息了一会儿,谢灵嫣的伤势好转很快,脸上的表情足够丰富本色。

孙仲文指了指船消失的方向,好像在问谢灵嫣,又像是在问那女人“干嘛要在这里解剖啊?”

他的意思是反正东西要带走,干嘛急着在战场上解剖它,这样不合常理。

“呃,”那女人从紧张的解剖工作中回过神儿来,笑着道“我们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形态的超仿真机器人,先了解一下对方的情况会更好,他们还会来的。”

“喔,机器人?智能化已经这么高了,也是杰克马丁公司的吗?”

“不好意思,这个说法不太科学,这个不是独立人格机器人,是遥感机器人,他的操纵者可能就这岛上,也可能远在千里之外,呃,八成是在千里之外。”

“喔。”

“这次还真是多亏了你们,真不错,都能把唐纳德这个老狐狸引出来,你们那位黑客大盗干的也不错,无人机玩的真溜,要不是他,我也不可能一下解决他。”

这女人看起来挺开朗的,孙仲文看了一眼谢灵嫣,还是禁不住好奇问起来。

“你们就是那些暗中保护我们的特别部队吗?”

“是啊,怎么,我们看起来不够特别吗?”

“不是,只是还不知道怎么称呼?嘿嘿。”孙仲文本想叫姐姐的,碍于谢灵嫣的存在,忍住了。

“你是在问我的名字?还是我的代号?”女人扬起脸来,开心的说道“很久没有这么好看的小男生问我名字了呢。”

“名字,名字就好。”看对方这么说,孙仲文顿时没了防备,激动得快要飞起来了。

谢灵嫣看见二人这副样子,苦笑着翻了翻白眼儿,不屑的扭过脸去。

“问我的名字啊?”

“嗯。”

“你家谢姐姐没告诉你,我的名字不能说的嘛。”

那女人笑着的脸渐渐冷下来,一双美丽的大眼睛,变得如冰刀一般,直勾勾的刺进孙仲文的身体里。

剧情反转太快了吧?

孙仲文狼狈的不知所措,支支吾吾张大嘴巴,半天说不出话来。

比起谢灵嫣粗暴但不乏大大咧咧的性格,这女人可更吓人咧。

“男人呢,要专一,不能见了漂亮女人,就叫姐姐的呢。”女人一脸坏笑的瞪着孙仲文。

“呃,是,是。”

谢灵嫣在一边终于忍不住,咯咯咯笑起来。

“记得啦,孙少爷,这个世上越是漂亮的女人,越是不好惹哦。”

“嘿嘿,嘿嘿。”孙仲文在两个母老虎面前,只能傻笑,免得一不小心就惹毛谁。

“你这话只说对了一半,有些女人长得忒丑,脾气一样忒臭。”冷艳军姐大大方方盯住谢灵嫣,唇枪舌剑锋芒毕露。

“……”

“不还嘴吗?还是觉得被我骂一顿,心里会好受些?”

谢灵嫣眨眨眼睛,倔强的扭过脸去,回避了对方的眼神。

冷艳的女人,脸上的表情更冷,似有许多无奈与苦衷,大家都不是小孩子了,很多事打也打得,骂也骂得,只是,又有什么用呢?

这世上执迷不悟的人太多,尤其是看着自己在乎的人,迷途深陷,却不知道该怎么点破。

“我知道都是我不好,你骂我也好,剃我头发也好,我无话可说。”

“……”

“当我知道他进了那个异空间的时候,我忽然明白,我是多么自私的一个女人,这么多年来,对他呼来唤去,却从未真正在乎过他的感受。”

“……”

“我任性,我自私,甚至就连刚才也一样,以为只要被你骂一顿,就可以让自己良心上好过些。”

“……”

“我,我,我,我能怎么样呢?如果一切都可以重来,又会怎么样呢?”

“……”

“你倒是说句话啊,骂我也好,就当是我自私好了,我知道这世上你比任何一个女人都更关心他在乎他。”

“……”

“你说话嘛,骂我啊,我这几天撑得好苦,我对人说他一定会活下来,他一定会活着从那个该死的地方走出来,可是,可是,我心里真的好难受,我不知道,我不确定,也许,也许——你骂我打我都好,不要什么都不说,不要一句话都不说,好不好。”

谢灵嫣终于泣不成声,无比压抑的哽咽着,不让自己哭得大声。

那女人强悍的姿态终于松动,转过身来把她抱在怀里。

“你早经历过生离死别,早该明白人生如草,有些人在身边时,不多看上几眼,不定哪天就再也看不到了,不论他是生是死,我都希望你能好好活下去,不要再像以前那样,像一头豪猪和刺猬那样,把身边的人都吓跑。”

过了好大一会儿,谢灵嫣才止住抽泣,转过脸去擦干脸上的泪水。

“你们之前,有遇到过这种情况吗?”

“没有,”那女人摇头,给出否定的答案,“不过,那个傻小子既然肯进去,总有他的道理吧。”

“唐纳德呢?你们有他的情报?”

“有,但是不能给你们,这个,还希望你们能理解。”



258、她也认识

“我明白,只是——”

“从我们掌握的有限资料来看,唐纳德对山本贵一的了解也不是很深,所以这次事件中,他们才会采取黄雀在后的策略,甚至当孙仲文出现在那条船上时,唐纳德竟把山本贵一的大脑让了出来,他的目的很简单,就是想借别人的手,把事情查出来,那些国人跟山本贵一打了几十年交道,知道山本贵一这个人不好对付,而他们又不能大张旗鼓的展开调查。”

“这么说唐纳德的确代表国利益了?”

“是,不过,所谓国利益无非就是那些大财团、大军火商的利益。”

“不是五方大楼或者兰利的人吗?”

“这个还不太确定,唐纳德这个人同五方大楼或兰利那帮人的行事风格,差别还是很大。”

“雇佣军之类的?”

军姐无奈的笑了笑,“这一点,也就是他的身份非常奇怪,事实上这么多年里,唐纳德的行动同五方大楼和兰利也有交集,但又不完全重合,而且,几次行动中他所代表的利益——也就是那些大财团、军火商,也各不相同,甚至他们之间本身就有很大的利益冲突。”

“这样的话,那他就不是受人雇佣,而是在他们之上,建立了一个庞大的利益网。”

“没错儿,一个潜伏于国政府之下的影子集团,或者说,这个影子集团才是国政府的真正主人。”

“如果是这样的话,他们的财富何止兆亿,权势熏天,珍玩字画多到无法想象,甚至国各大博物馆里摆满了从中国抢掠的珍贵文物,干嘛还要对旭日丸号上那些东西穷追不舍呢?”

“很可能他们在乎不是那些文物呢。”

“那是什么?731部队那些研究数据?”

“这个可能性也不大,当年731部队的残忍行径固然令人发指,但以当年的技术手段,他们的研究资料放到今天,也不会有什么实际意义,早在十几年前,国人就已经通过一些所谓医疗公益机构,在采集中国人的基因数据了。”

“山本贵一,这个家伙到底藏起了多少秘密啊。”谢灵嫣轻咬下唇,转眼望向海湾上空。

最后一架黑鹰直升机疯狂旋转着,一头栽进海里。

“呵呵,藏起秘密的可不只是山本贵一,就连师父和青云,在这次行动中都隐瞒了一些消息。”

“什么?你不会吧,你连你师父和卫青云都怀疑?”

“……”明艳军姐把一边的头发捋到耳后,怔怔的望着谢灵嫣。

“喂,到底怎么回事?他们到底隐藏了什么?”

“怀疑他们的不是我,是老大。”军姐懒洋洋道。

“这就更荒唐了,儿子怀疑老子,真是的,你们老大,真是的,真是笑话了。”

“你别乱猜,怀疑,不代表就是敌意,这么简单的道理,你身为一名刑侦人员应该明白。”

“嗯,嗯,嗯,”谢灵嫣机械的点头称是,“可这到底怎么回事?你们老大怀疑他们什么了?”

“师父,师父他老人家还没醒过来,老大担心,怕他出什么事,便亲自潜入了师父的大脑,老大看到了师父把记忆蓝晶——就是在意识世界储存信息的一种模块——交给卫青云时的记忆片段,老大发现师父的情绪异样,那块蓝晶里有一些信息好像是专门留给卫青云的。”

“什么意思?”

“就是我说的那个意思。”

“你是说,卫师父在山本贵一的大脑里还发现了别的什么情报,但却嘱咐卫青云不要交给组织?”

“怎么?难以置信么?”军姐拍了拍谢灵嫣肩膀。

“是啊,这师徒俩不是这样的人啊。”

“谁知道他们在搞什么鬼啊。”

“这师徒俩真是,他不知道卫青云那玩世不恭的性格啊,还特意嘱咐他不能告诉组织。”谢灵嫣火道。

“可能师父认为那些信息跟山本贵一和旭日丸号无关吧。”

“那上边知道了,岂不是要大发雷霆?”

“这件事目前只有老大,我,现在还有你,”军姐转过脸去,看见孙仲文正在一边跟几个手下讨论着什么,确定他没听到,这才继续道“我们三个人知道。”

“卧槽,你可真是信任我啊,这种事干嘛告诉我,万一我哪天一不小心说漏嘴,还不得被你们老大洗脑啊。”

谢灵嫣看起来很害怕的样子。

洗脑,一般指通过蛊惑、诱骗、诡辩等等语言技巧,给人灌输自己的观念。

而谢灵嫣所说的“洗脑”当然不是这种情况,而是真的洗掉一个人部分或所有的记忆,然后重组成另外一个人。

对于一些无法继续在谍报部门或秘密部队效力的成员,经常会使用这招。洗脑后,他们就可以过上快乐的,无忧无虑的普通人的生活。

很人道,也很残忍。

这个世界上最残忍的,莫过于把一个人,变成另外一个人。

“告诉你,是为了让你有个心理准备,至少明面上,你仍是这次行动的官方代表,孙家那些人,还有卫青云召集的那些朋友,他们的行动和安全,你得负责。”

”什么意思?连他们也被怀疑?“

“不是被怀疑,而是我们觉得,当然目前也只是推测,师父和青云隐瞒起来的信息,看起来跟这件事无关,却很有可能恰恰是唐纳德一伙人在暗中追查的,而且是他们非常重视,也极为隐秘的东西,要比那一船的宝藏更为重要。”

谢灵嫣脸色沉下来,整张脸被摇曳的篝火映得有些恐怖。“就是说这件事很危险呗。”沉默一会儿,谢灵嫣才故作轻描淡写的来了一句。

她已经明白了军姐的意思,这就好像几个没心没肺的快乐小伙伴,本打算去地主家偷几个馒头吃,却误打误撞把人家私造的玉玺龙袍抱了出来,必须杀人灭口,一个都不能留啊。

“嗯,等待我们的是一场血战,而且最让人头疼的是,就算这件事结束了,杀戮还会继续,所有参与进来的人,都会被一直追杀,直到全部杀光,这就是他们的风格。”

“你要这么说的话,娜美进入异空间的事儿,就说得通了。”谢灵嫣拍拍大腿,站起来伸着懒腰。

“很可能是卫青云进入异空间这个行为,让唐纳德坐不住了,换作平常,他不会这么沉不住气的。”

“那孙仲文这些人呢?要他们撤离吗?”

事态已经严重升级,孙仲文的人都是他安保公司的人,换句话说,都是一些挣工资的小保安,让他们不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继续参与,对他们很太不公平。

“呵,放心吧,这些人中大部分都是我们的人。”军姐明白谢灵嫣的意思。

“你们的人?什么时候干的?”谢灵嫣拧眉道。

“从他创立安保公司以来,一直在他的招募活动中有渗透的,这个不能跟你说太多,你也不要告诉他。”

谢灵嫣不再说话,她知道情报分级的重要性。只是眼前发生的一切,都让人感到恍恍惚惚,那么的不真实。

本来不过是要追踪一艘运宝船的下落罢了,却牵扯出这么多事儿来,这一遭死的人已经太多了。

“卫青云进入之前,没对你说过什么吗?”

“没有,他一个人把自己关在舱房里,还骗我说什么第二天要开会想办法。”

“有什么其它的异常吗?”

“异常?”谢灵嫣想起那件事,寻思着要不要告诉她,卫青云叮嘱过,那事儿得保密。

“说吧,是什么?”那女人早已看穿了谢灵嫣的心思。

谢灵嫣扭捏的摇摇头,显得颇为为难。

“他不让说?”

谢灵嫣点点头。

“呵呵,保密,这小子,”漂亮女人不以为然的摇摇头,“好啦,我不想把话说的太官气,不过,你知道我们单位的性质,作为一名警察,你更应该拎得清是非轻重,在我们面前,没人可以有秘密,就是卫青云也不行。”

“别这样嘛,大家师兄弟一场,你看你,怎么变得跟老大一样,有原则有纪律,就是不近人情。”

“谢谢你没说有原则没人性啊,牢骚发完,就快点说,也许能帮助我们找到卫青云呢,你说是不是?”

“是跟一个女人于关,他只说那个人保密级别很高,所以让大家保密,那张照片他都收起来,自己保管了。”

“照片?”

“是啊,一张照片,你也说了,我是警察,而且还算是这次行动的官方代表,他没交给我保管,我还以为是他的私事,不过,不过,他又说那女人是保密级别很高,所以才——嗨,真是被他搞糊涂了,也不知道是公事,还是私事。”

“这事儿怎么引起的?”

谢灵嫣当下把山本瞳带来一堆破烂玩意儿的事儿说了。

“嘁,你真是感情用事,”军姐在谢灵嫣头上狠狠敲了一下,“山本贵一跟一个女人的合影,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出现,这明明就是公事。”

谢灵嫣疼的直叫,翻着白眼儿,在那儿赌气。

“行啦,把那个女人的样子画下来吧。”

谢灵嫣掏出手机,打开里面的刑侦画像工具,那软件连接着一个特别数据库,里面汇集了全球各个国家地区的人种、服饰、五官等特征样本,只要一步步做选择题,就能画出一个人的样貌,而且准确度非常高。

谢灵嫣摆弄了十几分钟,就画出了那个女人大概的样貌,保存好图片格式,递给军姐。

漂亮军姐看了一眼,眨巴眨巴眼睛,又看了一眼,脸色煞白,随即按下了删除键。

“喂,你干嘛?是你让我画得啊。”

军姐就跟没听见一样,手指头点的飞快,不仅删除了那幅画像的成品,连刑侦画像工具中的创作痕迹、工作路径、缓存,甚至连素材库中的选择痕迹等等,全都删了个一干二净。

漂亮军姐忙活完这件事,满头大汗,看起来比刚才解剖唐纳德的遥感机器人替身还要累。

“呼,这小子,干的不错,这事儿的确得保密,”军姐转过脸来,煞有介事的盯着谢灵嫣,“照片的事儿,除了老大问起来,谁也不要再说了,就当没这回事,明白吧,连今天我让你画像的事儿也不要再提,除非老大问,忘掉,忘掉,全忘掉。”

“师姐,你别吓我啊?”



259、驻日M军的飞机

不就一个女人的画像吗?把她都吓成这样?谢灵嫣也跟着害怕起来。

两个人就跟捅了天大的马蜂窝一样,你看我,我看你。

“师姐?嘁,还知道叫师姐啊,叫师姐也没用,不过这件事也没什么,老太太自己跟人家合影,传了出来,也不怪我们,对吧?”漂亮女人自我安慰道。

“你知道那是个老太太?看来你认识她啊。”谢灵嫣坏笑道。

谢灵嫣画得是个黑白画像,而且只画了那个女人的面部,没有发型、服装这些极具时代特征的元素作为参考,很难判断她现在的年龄。

而且,这个女人跟山本贵一合过影,不论当时她多大年龄,活到现在也得是个老太太。

当然,还有第二种可能,就是照片里那个女人英年早逝,在年轻时就死了——这样一来,她就不会成为一个老太太。

她脱口就说那是一个老太太,还说什么怪不怪谁的话,足以说明那女的活到现在了,还活得好好的,而且,她很怕她。

“嚯,丫头,算计我?长能耐了啊。”

“没有,真没有,我就是图省事,才没画她头发和衣服。”眼神中的一丝慌乱,出卖了她,她就是故意的。

“呵呵,其实你也没必要否认,作为一名刑侦人员,做出这样的行为,也很正常。”

“等等,奇怪啊,”谢灵嫣忽然想到一件事,“那个人你认识,卫青云认识,我却不认识?”

军姐眼神一沉,“是挺奇怪,不过奇怪的不是你不认识,而是,卫青云为什么会认识她呢?”

“他不该认识的吗?”

军姐再次摇头,给出否定的答案,“卫青云啊卫青云,你身上到底有多少秘密呢?”

“哈哈哈哈。”

“死丫头,你笑什么?”

“我们现在是不是得调整一下工作方向,改成调查卫青云和老头子啊?”

“好啊,你去啊。”军姐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

“我没开玩笑,我是说真的。”

“什么意思?”军姐一脸狐疑的瞪着谢灵嫣。

“你别误会,我是指卫青云的事儿。”

“你是说他的身世?”

“嗯,还有他被冤枉的事。”

“这件事不行,你不能插手。”艳丽军姐不容拒绝的说到。

“喔。”谢灵嫣吐吐舌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不是喔,要回答说——是。”

“是——”谢灵嫣明白她的意思,同样严肃的回答。

“至于他的身世,你喜欢查就去查吧,只不过,不要让人误会你是在查当年那件事。”

“是,”谢灵嫣看着对方一脸别扭的样子,“你,不喜欢我去查他的身世?”

“你看我是那种人吗?还是你对我的误会太深了?”

“……”

“呵呵,还对当年的事儿念念不忘啊?”

“你不也还没忘么?”

“不提这个话题了,说来说去都是因为他,你以后对他好点儿就行了。”

“我会的,你也觉得他没死?”

“不知道,我总不能现在就当他已经死了吧,也许,他真的早就死掉了。”

“你——”

“先把眼前的活儿干了吧,至于以后,你喜欢查就去查,只是千万记住,不要让人以为你在调查那件事。”

“是。”

孙仲文那边忙完了,远远的冲二人招手,他的手下做了些吃的,邀请二人过去。

见两个人关系缓和下来,孙仲文终于缓了口气,不用夹在中间难做人了。

原来他刚才一直在盘点战斗伤损,总结战斗经验,又根据现有物资、军备和人员情况,从新做了布防。

孙仲文一边说着,一边招呼两位大美女吃饭,有东坡肉、梅菜扣肉、炸肉丸子、芹菜腊肉、白菜豆腐、麻婆豆腐等等,都是罐头食品热过后从新装盘的,还摘了野菜、野花儿做装饰,品相非常不错。

尤其还有一大盆炖鱼,鱼汤都可以喝。鱼都是刚才打仗的时候,从海里炸上来的,死亡方式虽然不太人道,鱼肉和汤,还是很鲜美的。

军姐不客气的先舀了一碗鱼汤喝了,咂巴咂巴嘴,赞不绝口。

“小帅哥不错嘛,你这安保公司开得跟军队似的,连炊事班都有啊,这饭菜做得真地道。”

“那是,不瞒两位大美女,我这手艺那不是吹的,就是到了柴达木撒哈拉,北冰洋南极洲,咱都能让您吃美喽。”

一个满脸油光的小伙子听见军姐夸饭菜好,忙不迭把脑袋伸出来邀功。

“这么厉害?你哪儿的人啊?”

“广东人。”

“难怪,可我听你说话像北京人啊?”

“嘿嘿嘿嘿,”小伙子一拍肚皮,大咧咧道“口才是在北京练出来的。”

“行啦,哪儿都有你。”孙仲文说着,夹起一整块东坡肉,塞那人嘴里了,“二位美女别见怪,他这人就这样儿,贫了点儿,不过做菜确实一流。”

“是看见大美女来了,这才显摆手艺吧?”谢灵嫣不情愿的一撇嘴。

“哎,”那小伙子赶紧把嘴里的东西囫囵吞下去,又拍了一把胸脯,“谢大美女,您这么说,我可就不爱听了,这几天可都我做饭,一直都是统一的高水准啊。”

大家都被他逗得开怀大笑。

“知道你厉害,这个,这个,”漂亮军姐冲他一竖大拇指,转手又指着谢灵嫣,“别理她,她跟我在一块儿,吃什么都酸的。”

孙仲文怕这话题聊偏了,瞪那伙夫一眼,岔开了话题。

“美女,您还是告诉个称呼呗?不然这样聊起来多尴尬啊,嘿嘿,您说是不是?”

“叫我大师姐好了,认识我的人,都叫我大师姐。”

“大师姐?好啊,好,嘿嘿。”

“呵呵,小帅哥,刚才我看你是在总结战斗经验么?怎么样,有什么发现?”

“这些人应该和当初在阿部三郎家出现的那批特种兵,是同一伙人,据说当时鬼五郎也出现了一批特种兵,不过被吉田信雄的死亡光膜烧的不留痕迹,猜测也应该是同一伙人。”

这话主要是说给谢灵嫣听的,孙仲文不确定之前的情报,这位大师姐是不是知道。

“都是唐纳德人,看来唐纳德一伙人,对于山本家族的事儿,介入的很深啊。”谢灵嫣说道。

“可是,为什么偷袭鬼五郎呢?”孙仲文问。

“鬼五郎是山本家族的御用神经潜入者,如果能得到他的大脑,要对付起山本家来,那就简单多了。”

“还有哦,我的人检查了那些飞机,飞机上的黑盒子,还有一些能够对飞机进行溯源追踪的部件,都被提前摘掉,或者打磨掉了编码,一些部件,故意换成了低档的黑市货。”

“然后呢?你们是不是还是得出了什么重要结论?”大师姐笑道,看起来不像是在问,倒更像是在考验对方。

孙仲文慎重的点点头“这些飞机,是驻日军的飞机,而且是现役飞机,那些打磨、换装的痕迹,还很新,应该就是为了这次行动,特别准备的。”

“你肯定?”

孙仲文望着大师姐,知道她不是在难为自己,而是为了诱导自己说出更确切的答案。

“我在日本和国的特种部队都呆过,黑鹰j-12这款飞机资料我有,和之前所有驻日军的装备一样,驻日部队的黑鹰j-12,和国标准版在一些细节上有许多不同之处,主要是为了防止技术外泄。

除此之外,还有几处特殊标记,是为了防止这些装备流入黑市,军官僚,经常和一些大军火商内外勾结,把一些军备卖到黑市,然而,这种情况只在日本发生过两次,五方大楼和兰利联手,采用极其残忍的私刑,惩罚了那些倒卖者,后来驻日军的头子们再也不敢倒卖军火了,所有退役装备都会运回国本土,才进行销毁。”

“所以,这批黑鹰j-12不可能是黑市上流出来的,只能是驻日军自己的,对吧。”谢灵嫣总结道。

“嗯,嗯,嘿嘿,我就是这个意思。”

“干的不错,小伙子,这一点我们的情报部门也注意到了,他们这么做,无非因为日本距离中国太近了,防范自己的军事技术通过黑市流入中国罢了。”

“也就是说,他们这是明目张胆出动军队了啊?”谢灵嫣道。

“是啊,可惜了,没抓到活口,那些人连狗牌都摘了。”孙仲文一摊手。

“有时候呢,这个世界跟小孩子过家家没什么区别的,个头差太多,就明着欺负你,上学来先把零食玩具带给大块头,个头差不多,不好打,就玩阴的呗,想想伊拉克,就为一袋洗衣粉,国都被人灭了,现在人家肯把黑盒子什么的摘了,已经是很给面子了。”

“所以,大师姐,您也把肩章番号的都摘了?”孙仲文笑嘻嘻的问。

“呃,”大师姐故作难为情的笑了笑,“我都不记得我有那种东西了。”

“我呢?要不要也把警徽什么的拿掉?”谢灵嫣道。

“光拿掉警徽是不行的,”大师姐一脸严肃,“还得把脸换了。”

“易容?”

“易容哪行?人家不会给你卸妆啊?咱们谢警官,可是有身份的人,你的照片、指纹、牙医记录、dna等数据,根据无界侦探特别条款,可是在国际刑警组织全部做了备案的。”

“那我走了?”谢灵嫣一甩手。

“死丫头,你就放心呆着,这种事我们早处理好了。”

“那我岂不是成了活靶子,引起国际纠纷怎么办?”

“也难怪,你们这几天一直在海上,都没机会看新闻,我们已经通过几个媒体,向国际上发出声音,就说我们在太平洋某海域发现一艘沉船,通过技术手段探知里面是大批中国文物,目前已邀请大月深海公司进行打捞,中国方面派出特别警员谢灵嫣警官进行监督,这就叫先占为王,我们是正大光明的,他们谁再来,那就是海盗、是贼。”

“可那船,明明是旭日丸号啊,注册国家是日本,万一日本搅局怎么办?”

“我想,日本方面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大师姐胸有成竹的说道。

“那些亲的右翼,有那么好办?不是哪个人都会买山本家的账的。”

“这有什么难的?一个新闻发布会就解决了啊。”大师姐弹了谢灵嫣一个脑瓜崩。



260、无限多面体

“又是一个新闻发布会?”

“青云和师父潜入山本贵一的大脑,发现一些731部队的情报,又找到几处当年的生化试验点,整理出大量日军侵华和利用活人进行生化实验的证据,我们组织了大量舆论力量,正在啪啪啪的抽那帮右翼的脸,舆论对他们很不利,他们敢露头,就给我狠狠的打。”

“……”

“还不明白?这片虽然是公海,可从舆论上来说,已经被我们承包了。”

“这么说,我们这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啦,”孙仲文看两个女人说的热闹,添油加醋道“哎,就是不知道卫青云大哥和叔叔怎么样了,他们怎么还不出来啊?是不是那个异空间,只能进,不能出啊?”

谢灵嫣和大师姐一听,白了他一眼,低头吃起东西,谁不都说话了。

孙仲文知道自己闯祸了,冲手下人使个眼色,大家嘻嘻哈哈转移话题,免得空气突然安静更加尴尬。

听得出来,这个大师姐跟谢灵嫣、卫青云应该是很熟的,而且应该是卫青云的师姐。

只是看谢灵嫣的样子,应该挺怕她的,女人之间的关系真是复杂。

说来说去,还是不知道这个大师姐的名字,就连谢灵嫣这种大大咧咧的人,竟然都没一次说漏嘴,叫出她的名字或姓氏的。

见到大师姐这样的美女,任谁都难免垂涎几分,孙仲文青春年少,当然更不例外。只是,他并非那种见了美女就黏住纠缠不休的人,甚至,他的潜意识中有一种排斥感。

因为在自己的幼年,父亲为了那个貌美的女人而背叛了母亲,甚至害得母亲抑郁而终。孙仲文在心理上便有了这一层障碍。

对于漂亮的女人,他总是又向往,又抵触。他更喜欢那些让人舒服的女人,像母亲那样。其实母亲,并不是个丑女人,只是不属于那种风艳多情的女人罢了。

在这次行动中,孙家乃是以主人翁的姿态行事的,孙仲文也是这样。他自己早吃饱了,只等两位美女吃好,便请她们到帐篷里歇息,又命人送去茶点,自己带人负责警戒。

大师姐拍着谢灵嫣的肩膀,告诉她,这是个不可多得的暖男。“好好珍惜哦。”

磁场圈附近,对孙仲文影响挺大的,其他人倒还好些。大师姐给了他几颗白色药片,嘱咐他两小时吃下一颗,可以缓解紊乱的磁场对他的影响。没有副作用的。

孙仲文欣然接受,当即服下一颗,就在他命令旗手,用荧光棒与山上的人交流完毕,确定各处安全无事后,再次来到那根标记着异空间光膜观测角度的标杆前。

那是一道美丽而奇幻的景观,纵然是在月光被厚厚的云层遮住时,也能看到那斑斓五彩的荧光。

那颗药片果然有效,换做平时他在这里看一会儿,就头疼的厉害,现在只是有点静电针刺一样的微疼,好多了。

最后一天了,孙仲文干脆搬了行军马扎,坐在那里,那些五彩斑斓的幻光,一点也不吸引他,他只是巴望着那门里的人赶紧出来。

一片光晕闪烁了一下,像是有雨滴落在水上。

紧接着是另一片光晕,波纹一样的东西,慢慢舒展开来。

孙仲文寻思着等自己先看明情况再说,可那异空之门根本不给他机会,很快,整扇门都像一面被剧烈捶动的鼓,鼓皮剧烈的震颤起来。

“大师姐,谢姐姐,快来,快来。”

顾不上什么绅士礼仪了,孙仲文扯着脖子,冲着二人帐篷所在的方位喊起来。

大师姐和谢灵嫣一看孙仲文站立的方位,不用信号手旗语解释,她们已猜到七八分。

二人神色凝重快步赶过来,双双为眼前诡异的景象震撼。

麻烦的是没有任何可以使用的设备,只能通过磁场监控和手里指针混乱飞转的指南针,判断附近的磁场发生了某种未知的异动。

当大师姐和谢灵嫣到达现场时,异空光膜上的动荡已经极其剧烈,犹如无形的暴雨落在平湖上,一圈一圈的涟漪被激起,彼此交错不断蔓延开去。

“卫青云还活着,他还活着。”

大师姐兴奋的嘟囔着,纵身跳进海里——不过她并没有落进水里,而是踏着海水的表面,疾奔出去。

踏水而行。

见到大师姐的功夫,在场众人无不目瞪口呆。

大师姐踏浪疾行来到异空光膜中间的位置,一拳猛然击出,第二拳蓄势未发之际,一股强大的力道强势反弹回来,把她的身体远远抛了出去。

大师姐和异空光膜之间,就像系了一根橡皮筋一样,人刚被抛远,又踏浪借力,纵身掠了回来,再次出拳,再次被那股强大的力量抛出去。

反复几次,大师姐终于停下来,不甘心的一拳捶在海上,那海面竟被砸出一个足有十米方圆旋涡一样的凹陷。

海浪扑打过来,眨眼间填平了那个旋涡。但那一拳击出的力度和方式,却在孙仲文心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大师姐回到掩体,脸色十分难看,谢灵嫣猜到她的心思,连踢几脚,几块碎石朝着异空光膜飞去,同样被弹了回来。

“怎么回事?异空入口关闭了?”孙仲文惊叫,“昨晚还能扔石头进去的。”

大师姐一言不发,木讷的望着变幻无常的异空光膜。

“大师姐,你真的确定是他?”

“嗯,刚才异空光膜震动的频率和节奏,跟我们之前一个训练很像。”

“哪个?”谢灵嫣还真没看出来。

大师姐不好意思的冲她笑笑,“你们社会普及班没那项训练内容的,名字叫劈空,实际训练内容是在限定一定距离的前提下,用拳头不断击打一张弹力橡胶膜,起初是一毫米厚一平方米大小,四角固定在一个支架上,等到可以一拳把那张橡胶膜打穿,就换上更大张一些的,越往后,橡胶膜的厚度也会有所增加,弹性也会越来越好。”

孙仲文也是格斗高手,因为无法修炼神经潜入技术,不服输的他一门心思扑在格斗训练上,有钱好办事,世界上大多数的拳种,他都练习过,不同流派、师父提倡的训练方法,他都身体力行有所实践。

但是,这种一拳打穿橡胶膜的训练方法还是头一次听说。这可比劈砖头木板对力量、速度和发力方式的要求高明多了。

“大师姐,您都能打到什么程度了?”孙仲文兴奋的问道。

“厚度一厘米,十米乘十米的高弹性橡胶,可以一拳击穿,现在正练习的是十一米乘十一米规格的。”

“那跟打在空气上,有什么区别呢?”

“所以叫劈空啊。”大师姐对孙仲文笑笑。

谢灵嫣一脸无奈的望着异空光膜,抱怨起来,“也不知道为什么,老头子就是不肯收我做徒弟,还不让他的徒弟收我,真是做孙子的资格都没有。”

“到现在都想不明白,笨死你算了。”大师姐抬手又是一记脑瓜崩砸在谢灵嫣前额,脆响。

“为什么?你知道老头子为什么不肯收我?”

“大家都知道为什么,就你不知道,笨。”

“告诉我?”谢灵嫣讨好的说道。

“自己琢磨去吧,现在办正事呢。”

大师姐说完,冲二人打了个表示肃静的军用手势,“有情况。”

谢灵嫣和孙仲文知道她说的那道异空光膜,找准角度也望过去,没什么异常啊?还是和之前一样,一圈圈的涟漪,不断散开来,还真像是有人一拳拳打在上面,只是这道光膜和橡胶膜不同,相比之下那些波纹太浅,整个异空之门岿然不动。

这要真是卫青云打的,以他的力道,这光膜可真够结实的。

大师姐根本不管他们明白与否,目不转睛的盯住光膜上的涟漪,默默在手机写字板上写下几组数据。

竟然是一组莫尔斯密码。信号开始重复,大师姐不再管它,随即把那段数字翻译出来。

“师姐,退后,持续推后。”

“还真是他?”谢灵嫣惊道,“这是什么意思?”

“先按字面意思去做,持续退后,很可能是说这个磁场有不断扩大的可能性,孙少,赶紧通知所有人,以指南针为示,不断远离这个强大的磁场圈。”

孙仲文喊过旗语手,让他赶紧把情况通知各个山头,并由山上的人把情况报告给海上平台,以及直升机和快船上的人。

第一次后退一百五十米,指南针的指针稳定下来,虽然仍在混乱的转圈儿,但晃动的速度慢了很多。

几个人可谓翘首以盼,等了多少天,卫青云终于有了消息,还真想见识下他到底能整出多大动静来。

满怀希望的同时,也为他捏了一把汗,异空光膜看起来已经封死了,而且还有暗中虎视的唐纳德一伙。

林小虎和海上巡航队还没消息,附近海域仍未发现他们的踪迹,可越是这样越让人担心。

“这个地方根本看不到异空光膜,怎么办?”谢灵嫣刚说完,就被打脸了。

虽然看不见,但有标尺指示大概方位。就在异空光膜所在的方位,忽然闪过一道极细的光芒。

而且这道光不是以射线的方式展现出来,是一段光。

紧接着有更多类似的光束不断闪烁起来,这次人们看清楚了,是在无数的点之间,连接着一道一道的光线,点和线不断交错切割,形成一个巨大的有着无数个切割面的多面体——看起来很像戈德堡多面体,或许,比那个点、线、面的数量更多。

这个无限多面体的个头很大,而且越来越大,最开始的时候直径也就在十米左右,不到五分钟时间,已经演化成一个足有五十米直径的大家伙。

而且,它还在旋转,看起来转速不算很快,不过很快,它便让人们见识到了它巨大的力量——巨大的破坏力。

在那附近留了几台不能及时撤离的大型智能设备——很快便被那个无限多面体放射出的光线引爆了,金属质地的残片飘飞在半空,围绕着它形成了小行星带一样的东西,缓慢绕转着。

还有那些智能射击塔的碎片、钢壳,也都被它吸引,加入了“小行星带”的阵容中。

无数锋利的金属残片,绕着那颗巨大的光球越转越快。



261、密能之网

谢灵嫣手里的指南针,就像一只受了惊吓的老鼠,指针蹿的飞快。

“继续撤退,”大师姐果断下令。

众人再次后退一百米。各单位可以根据场上变化,自行后退,无须再听指挥。

“卫青云?不会是卫青云在操纵这玩意吧?”谢灵嫣有些担心的望着大师姐。

她担心那些金属残片,如果转速太快,这玩意就成了一个无敌大钢锯,而且不分敌我,无差别致死。

“我倒更希望是他在操纵这玩意,那样至少证明他还活着。”

“可这东西看起来能量很大,而且构成物质不明——”

“你怕他控制不住它?”

“不是吗?这玩意越来越大了,搞不好这里的人都不会被他杀死的。”

“走,继续撤退。”

大师姐喊上众人,再次后退一百米,此时众人已经退在一处山岭上,在一面一人多高的断崖后找到些许的安全感。

那个巨大的光球,已经超过一百米直径,菱形、三角形的切面越来越小越来越密集,整个球体越来越接近一个圆形。

巨大的能量带动数不清的金属碎片飞速旋转,把球体附近的岩石、林木全都卷起、搅碎,直到碾磨成细碎的粉末。

那个球体已经有一部分接触到b-03岛,迅速在岛上刨出一个半环形的大坑。

众人不断后退着,随时报告着人员和装备伤损情况,幸好人没事,只是一些智能设备不断被丢弃,被无限多面体发出的射线引爆。

直到这个无限多面体的直径达到二百多米后,它才终于停止了膨胀,此时大师姐等人已经持续后退了一千五百多米,巨大的球体仍是带给人们强烈的压迫感。

这巨大的球体呈现出美丽的冰蓝色,主要对钢铁等金属材质表现出强大的引力。

刚才双方大战留下的飞机和船只残骸,还有海底古老的铁皮沉船,都被它吸引,碾碎,从大块大块的钢板,变成巴掌大的碎铁,慢慢变成闪着银光的铁屑,围绕着它快速的转动着。

大多数探测设备仍然对它无能为力,只能通过海上平台的遥感测量仪得到几个简单的数据。

球体表面和内部都是由纯粹的能量构成的,那些被它俘虏的金属,正在被切割、撕裂成原子级别的颗粒,并缓慢渗透成为球体的组成部分。

构成球体的能量,和电能极其相似,在形态上却又有着很大不同,这个超多面体的结构实在太完美了。

海上平台再次传来消息,提醒大家注意,随时准备后退。

能量球的大小,似乎受到了某种有意的控制,但内部的做功速度却在急剧加快,能量的激增使得球体的质量也在迅速变大。

这些能量有溢出的可能,到时候失去控制,就会变得非常危险。

而且,整个能量球也不排除会有爆裂的可能。

注意,注意,这个球体的能量异常强大,如果爆炸的话,整个太平洋都会掀起一场海啸。

为了保障海上平台和巡航队智能设备和现代化武器的应用,它们也早已撤离到安全海域。

大概十分钟之后,无限多面体内部的能量开始散溢出来,先是围绕球体表面,一些不规则的小型闪电带着一阵阵尖锐的啸声,肆意流窜着。

“这根本不像是人力能够操纵的。”谢灵嫣望着大师姐呢喃道。

“先不用急着做结论,异空间内部的情况仍是未知,也许这几天青云有什么奇遇也说不定。”

“你仍然肯定是他在操纵这个能量球?”

“也有别的可能,不过,这其中一定有他的参与,你忘了刚才那组莫尔斯密码了?”

“我只是觉得这一切都太不可思议了,而且,如果是他的话,做这么大一个能量球干嘛?”

“可能是打开异空之门的某个程序吧。”

“这么大一个电磁球,唐纳德一伙人也该知道了吧。”孙仲文警惕的四下望了望,唐纳德一伙人神出鬼没的,实在防不胜防。

“一定也在暗中观察,就算不为卫青云和那一船宝藏,单是这个由纯粹能量构成的超级多面体,也足以令人兴奋不已了,这样的能量形态,远超人类目前的科技水平。”大师姐有些激动的说道。

“难道说这个异空间,是外星文明在地球遗留的据点,观察站什么的?”孙仲文自己都有点儿不太相信自己的推测。

大师姐咬着嘴唇,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孙仲文的说法。

到处都是激荡流溢的能量,几株一抱多粗的大树都被闪电击倒,燃起大火。

一些电流落到海上,发出刺耳的爆裂声,海上漂满了大大小小的鱼鳖的尸体。

空气中的静电使人们的头发根根炸起,任由头发吸引静电会很危险。大师姐教人们赶紧用迷彩油涂在头发上,再戴上战术头套。

“这样下去也不行啊,大师姐,那个球体内部的能量还再不断增加,外溢的能量越来越强,范围也越来越远。”

大师姐瞅了一眼谢灵嫣,知道她的潜台词是什么,这些人随便被哪道小型闪电击中,都会瞬间被烧成灰的。

大月深海的船、直升机,还有海上平台,早已远离,就算想让他们回来,这里的电磁环境也不允许,那些飞机和船的目标太大,很容易吸引到强大的电能。

好在撤退过程中,孙仲文留在岛上的人已经全部聚集过来,不必再依赖旗手和现代通讯设备。

失算之处是那些船,一开始就被抛弃了,根本没想到会是这种状况。

退到海里,只靠游泳的话,人根本坚持不了多久,而且在海里更容易吸引电流。

“除了那些配备绝缘包的,把所有金属、智能设备全部丢弃,涉及保密信息的先行销毁。”

说完,大师姐率先把身上的枪支、匕首,还有衣服鞋子上的金属扣件全部取下来,只留了一部手机,在绝缘胶囊中封好。

谢灵嫣也差不多是这个路数,只留了单位配发的手机。

以她们的身份来讲,通讯设备的价值,比枪械和刀具更重要,里面太多秘密,随意丢弃很可能会给国家带来巨大的情报损失。如无法或不能确定彻底销毁,最好贴身保管。

孙仲文和手下也都纷纷效仿,身上值钱的东西差不多全都摘下来了,各自放在身边,堆成一小堆儿。

大师姐看了一眼,都是制式化装备,没有私人物品,孙仲文这安保公司管理还是挺严格的。

只有孙仲文,他的大改锥是个人专用武器,舍不得丢,从一个探测仪套装背包上撕下一块绝缘胶皮,裹在上面做成绝缘体。

让人意外的是,这帮家伙的制式武器中竟然有陶瓷刀,有些人不喜欢钢制刀具,还带了两把。

孙仲文让他们匀出两把,分给大师姐和谢灵嫣。

一场恶战总是难免,手上有把带刃儿的,总比赤手空拳好。

大师姐带头,把身上卸下的各种金属小零碎儿,全都朝着能量球的方向丢了过去。

那些枪支、匕首,各种便携式设备,全都抛过去,在半空中被一道电流裹挟,串联成一张巨大的网,最后被能量球无情的俘获,很快碾成了金属粉末。

如果只想着找个安全的地方,b-03岛还是够大的,只是一些地方被山岭挡住,在那里无法观测到能量球附近的情况。

大师姐用手指比划着,找到几处山头,那里仍然可以观测到异空能量球。

众人刚撤退到二百米外一处山丘,能量爆溢的无限多面体再次发生变化。

一个小型的超多面体能量球,慢慢的从本体中分离出来。

“嘿,这玩意儿还下个小崽儿。”孙仲文一名手下嘻嘻哈哈的骂了一句。

新分裂出来的能量球,同样是超多面体结构,大概十米左右直径。

除了个头小很多,跟母体超多面体几乎一样。

随着母体能量球的旋转,大致可以判断它一共分裂出三枚这样的小型能量体。

通过望远镜,可以看到三个小型能量球的质量,要比母体更大一些,自转的速度也更快。

“这个卫青云到底在搞什么鬼,花样儿还真多。”谢灵嫣不耐烦的骂道。

的确,从异空光膜出现异常,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两个多小时,人们更挂念的还是卫青云的安全,他到底能不能从里面走出来。

这样不断的变化实在磨人性子。

“他可能看到了唐纳德一伙人在什么地方,在想办法对付他们。”大师姐冷静的说道。

“你是说,他能看到外边?”谢灵嫣十分不解,她是如何得出这个结论的。

“还没发现吗?那团异空能量每次发生显著变化,都是刚好在我们撤离之后。”

“这一点我也感觉到了,可是,这跟唐纳德有什么关系呢?”

“你不觉得整个球体的变化,很像一个人在练习和熟悉一样新鲜的事物吗?或者说,在摸索实验一件陌生的武器。”

“……”

“这三个小型能量球的出现,显得很多余,怎么看都更像是一种武器。”

三个能量球的公转轨道逐渐升高,等升到母体的顶部位置时,三个能量球开始互相吸引,彼此之间放射出稳定的、直线型的光束,将三个球体连接起来。

当三个小型能量球升高到完全脱离母体的时候,可以看到它们之间形成了一道极薄的光膜,冰蓝色的光膜。

同时三个小型能量球,也在分裂,不断分裂,分裂的速度很快。

眨眼之间,那些数不清的能量球,便在天空中拉起一张几千平米大的篮网。

而且,那张网还在不断扩张之中。

“这看起来也不像一件武器啊。”谢灵嫣呢喃道。

“网,也是一种武器。”大师姐扭头冲她笑笑,抬起的手指本想再给她一记脑瓜崩,又摇摇头收了回去。

“两位美女,他这是要做一张防御网,把这片海域都包起来么?”孙仲文说道。

说话间隙,那张大网已经铺满了目力所及的大半个天空,就在头顶之上几百米的地方,数不清的闪耀着冰蓝光芒的小球,织成一张由菱形、三角形构成的遮天大网。

整个网上,溢出的能量不断游走,流窜。

从母体能量球,伸出一根根细细的光束,连接着那些不断分裂的小球上,看起来像是在为整张大网提供更多的能量。

空气里到处都是微弱的电流,人们裸露的皮肤一阵阵刺痛。



262、空中母舰

“妈的,这玩意儿要是掉下来,我们不得全死了啊,卫青云啊卫青云,你可给老娘悠着点儿。”谢灵嫣嘴唇发白,嘟囔着骂起来。

“嘣——”一记响亮的脑瓜崩还是敲在了谢灵嫣脑门上。

“学着对他好一点,别总是老娘老娘的。”大师姐恶狠狠的冲谢灵嫣怒道。

“知道了,知道了,我刚才不是着急吗?”

“你哪次不是着急啊?说到底还是你对他的态度问题。”

谢灵嫣噘着嘴不再说话,她忽然意识到,自己真的很有问题,为什么总是对一个那么在乎自己的人态度恶劣呢?

蓝色大网几乎铺满了目力所及的整片天空,不论是谁在那儿搞出这鬼把戏,都让人觉得有点儿无聊了——虽然事实上,它十分的危险,一些海鸟掠过美丽的网格,眨眼间汽化升腾,了无痕迹。

冰蓝色的光膜是全然透明的,穿过光膜,在天空深处一道道流溢的电火花,渐渐勾勒出一个庞然大物的轮廓,在那庞然大物身边,还停着一个飞行编队,整整八架战机。

篮网破坏了它们的隐形系统,使它们暴露在人们的视野。

是国的空中母舰——杰克马丁公司2035年卖给国空军的ja-01,第一代空中母舰。

大师姐通过望远镜观察到它机身中部一个硕大的徽记——一只白头海雕,爪子按住一个红色的骷髅。红骷髅样貌狰狞,额头两侧生着两只长角,是典型的魔王撒旦的象征。

是撒旦之鹰号,单母舰造价就高达9700亿金,还不包括母舰内搭载的各种现代化装备。

标准配备八架猛禽f22作为僚机,专门负责空中母舰的安全。

撒旦之鹰号,大概有半个海上航母那么大,它的火力系统,除了遍布机身各处的机关炮、电磁炮、激光炮和内置式外,机舱内部更是载满数不清的无人机。

从目前已知的情报来看,那些无人机至少有十二种不同型号,针对不同地形、天气、气候、用途研发,其中一种微型自杀式无人机,可以通过人工操控,深入任何丛林、山岭、建筑、地穴,进行搜索式追杀。

除了各种规格的大规模杀伤性武器外,还有不少针对士兵和平民的激光枪、机关炮无人机。

这些无人机可以通过遥感、人工智能、计算机远程操控等多种模式控制。每名士兵至少可以轻松操作五十架无人机,大大降低了实际参战人员数量。

同时,对于飞行员的训练也更加事半功倍,过去培养一名优秀的飞行员,只能驾驶一架飞机,一旦牺牲,损失巨大。现在通过多重遥感技术配合人工智能,一名优秀飞行员,至少可以遥感驾驶三架战机,而且永远不用担心他们会牺牲。

撒旦之鹰号,除了常规的隐形系统外,整艘母舰都可以通过拟态技术,与周边环境完美融合,无论电磁、声呐,还是光学侦查系统,都无法找到它,可以说是完全意义上的隐身。

就在去年,也就是2036年5月份,国人为了地下矿物资源,打着人权和民主的幌子,入侵了中东某国。派出一架同级别空中母舰,用了不到12小时,就消灭了该国六十五万政府军,和将近二百万平民。

当一架空中母舰打开机身上如蜂巢般密布的无人机舱门时,也就打开了地狱之门。

撒旦之鹰号,目前服役于军驻日本冲绳嘉手纳空军基地,为了向中国炫耀武力,派驻之日还举行了盛大典礼,近两年来,它的行动也一直十分高调,数次出现在中国领海领空。

拟态隐形系统被破坏,撒旦之鹰号开始在猛禽f22僚机的护卫下撤离。

撒旦之鹰迅速爬升逃离的同时,机腹上密密麻麻的舱门打开,无数自杀式无人机蝗虫一样扑向了蓝色光膜。

母体能量球演化的速度十分缓慢,虽然现在铺天盖地都是蓝色光膜,可是要想追捕撒旦之鹰号,那片光膜的力量还是太弱小了。

“卧槽,别被它跑了啊。”

“折腾半天,还是不行啊。”

“这大光球白长这么大个了,追不上人家啊。”

伴随着众多的无人机撞上蓝色光膜,引爆一片灿烂夺目的闪光,底下人的叫骂声混成了一片。

他们深知撒旦之鹰的恐怖,又太过担心地上的大笨球和天上的光膜,根本不是对方的对手。

然而很快,他们便发现这担心是多余的。

高度密集的爆炸过后,薄薄的冰蓝色光膜纹丝不伤,就爆炸烧起的烟火都被它很快吞噬了。

再看撒旦之鹰和八架猛禽,早已被母体能量球射出的几十条蓝色光束紧紧的束缚住,再也动弹不得。

这种能量竟然可以实体化。

那些光束就像锁链一样,紧紧缠绕着撒旦之鹰的庞大身躯,在那钢铁甲壳上勒出一道道烧痕。

这种空中母舰的外壳全部由高强度太空合金制成,寻常的火炮、电磁炮,甚至太阳风暴都不能击穿它,就是也只能在它表面留下浅浅的痕迹。

然而现在,这冰蓝色的能量光束,正烧熔它的躯壳。

至于那些猛禽僚机,没多久便被光束撕成了碎片。

那些落在蓝色光膜上的飞机残骸,就像落在烧红铁板上的碎冰,很快消融汽化。

人们这才意识到这种神秘能量真正的恐怖之处。

撒旦之鹰开始自救。

所有的舱门全部打开,整个机身就像一个巨大的蜂巢,布满了无人机出入的舱口。

这下真是捅了马蜂窝了,还是个特大号马蜂窝,几千架大大小小的无人机,汇成一道道金属涡流,疯狂俯冲下来,妄图击穿蓝色光膜,直接轰炸巨大的母体能量球。

于此同时,空中母舰自身搭载的炮塔也开始,瞄准母体能量球所在方位,集中轰炸起来。

电磁炮、激光炮、火炮,一股脑全都炸了过来。

就在对方集中轰炸的地方,母体能量球输出大量的纯净能量,形成一个倒置圆锥体结构,“托住”了疯狂爆炸引起的冲击。

超大规模的爆炸持续了将近五分钟,空中母舰的舱门中再也没有无人机飞出。

别说母体能量球毫发无伤,就连那张布满天空的蓝网都纹丝不动。

更诡异的是,硝烟过后,整个夜空一片清朗,连一点飞机残骸和金属碎片都不剩。全都被它——那个巨大的能量体撕裂成原子级颗粒,吞噬成为自己的部分。

那些缠住空中母舰的能量光束,已经深深勒进它的躯壳中,至少从下边看起来,它根本不可能挣脱得掉。

“卧槽,稳。”

“牛逼大了,这到底什么玩意儿?连激光都能拦截。”

“哈哈,这下山姆大叔不牛逼了,全给你包了饺子。”

众人又是一片喧哗,只是这一次都是喝彩声。

国不可能坐视空中母舰被毁而置之不理的,它们的救援应该已经在路上了。

大师姐举起望远镜,把整个天空和海上都看了个遍,却没看到对方一艘船、一架飞机。

海上仍在漂流的只有大月深海的海上平台,还有几条快船。直升机已经停在海上平台的甲板上。

他们也在海上关注着远处的母体能量球,和天空中实力悬殊的战斗。

所有现代化通讯手段都已被切断,大师姐嘱咐孙仲文,让他的旗手用荧光棒打出旗语,与海上平台恢复联络。通知他们,退到a群岛的海湾中,借助天然岛屿隐藏起来。

想必国人的空中母舰,撒旦之鹰号上的通讯也早已被那个能量球切断了。

根据国人军事原则,一个单位,尤其是像空中母舰这样又金贵科技含量又超高的作战单位,一旦失去联络,便会马上派出搜寻救援队。

无论是军驻日部队,还是他们的太平洋舰队,他们的超高音速飞机都可以在一小时内飞抵这里。

被她猜中了。

东南方、北方的高天上,各出现几架猛禽战机,它们已经放弃隐身,机身闪烁的信号灯,暴露了它们的方位。

它们飞得很高,暂时不受能量球和蓝网磁场的影响。

对方已经发现了目标,无论是火力依然凶猛的空中母舰,还是那个直径高达二百米的冰蓝色超级多面体,在夜色中都实在太吸引眼球了。

这些家伙很明显没有收到刚才的战斗情报——不然,他们就不会愚蠢的下降,朝着空中母舰的方位俯冲过来了。

就像几只苍蝇撞在电网上一样,啪啪几声响过,那些不可一世的猛禽战机顷刻间变成了金属颗粒,被蓝网吸收了。

孙仲文的手下又是一片欢呼。

这玩意几乎没有弱点,至少,从当前的局面来看,就算是地球上最强大的武器系统,也根本不能伤它分毫。

空中母舰的机身上出现几道一米到两米左右的“裂缝”——从裂缝开启的方式看,不像是被攻击导致,更像是整个母舰在自行解体。

因为整个母舰都被几十道光束缠绕着,舰体破坏严重,一些甲板顺利脱落下来,掉在蓝网上瞬间汽化,许多甲板张开后没多久,便停止了,应该是内部结构被破坏,无法再顺利打开。

有点金蝉脱壳的意思。

关于国的空中母舰,情报很少,只有少数的外观照片,还有它在去年实战中偷拍到的一些作战视频。

眼前它这种变化到底怎么回事,大师姐也一时闹不明白。能够得到一些有价值的情报也好,因为国至少还有三艘这样的空中母舰。

新的救援很快到来,是核潜艇——它们潜于水下,朝母体能量球各自发射了一枚反舰。

从发射的方位和数量来看,是两艘。潜艇级别不详。

“唔——”

人群中再次发出一阵低沉的呼叫,充满了对母体能量球的担心和忧虑。

刚才的空中打击,有蓝网作为防御,这次敌人从水下射击,直接轰炸母体能量球的化,不知道会怎样。

而且,那两艘潜艇躲在水下,母体能量球的能量光束应该对他们无效吧?

果然,那两枚飞弹径直冲向母体能量球,没有遭遇任何拦截。



263、逃跑

“坏了。”

“完蛋了。”

人们睁大眼睛,几乎忘了喊出声儿来。

如果母体能量球被炸开,几乎是毁天灭地的大灾难啊,整个日本和台湾省都会沉没吧,还有太平洋沿岸大部分的陆地,恐怕也要遭受毁灭性的冲击。

怎么这么不小心呢?恐怕就连潜艇里那些人也这么想的吧。

就算它们躲在海底也没用的,爆炸掀起的旋涡足以把它们从海里卷起来,抛向天空深处。

至少看到了能量球演化过程的人们是这样想的,他们对这个能量球既崇拜,又充满了敬畏和恐惧。

两枚飞弹神奇的击中了目标。

说神奇,不只是说它们竟然能够击中目标,而是击中目标的方式。

这些都是,是可以把一艘航母完全击穿的。可此刻,它们竟然是“贴”了上去。

当它们接近母体能量球的时候,两枚飞弹发生了变形,变成了两枚柔软的水弹,更像中国菜肴里的贴饼子——一块面团啪的贴在了大铁锅上一样。

两枚飞弹没有击穿母体能量球,而是变成扁平的一块贴在了超级多面体上,随着能量球的转动,整个飞弹的铁壳都被撕碎、吞噬了。

就连飞弹内部的,也被吸收进能量球的腹中——可以看到两次剧烈的闪光,整个能量球微微震动,爆炸产生的冲击能量迅速沿着那些缠住空中母舰的光束上行,全部作用在了空中母舰的舰体上。

撒旦之鹰号空中母舰流线型机翼的一角被切割下来,十六组核能发动机中,已经有九组熄火,只有七组发动机在支撑着它庞大而沉重的躯壳。

撒旦之鹰已经摇摇欲坠,而它自我从内部的解体,已经彻底停止,整个外壳和内部的智能控制系统都受到严重的破坏。

但它仍在挣扎,虽然看不出它这样挣扎下去还有什么意义。

整个空中母舰已经形同废铜烂铁。

水下两艘潜艇的作战指挥官,令人心生敬意,战况紧急,但在第一次射击失败后,他们便果断停了下来,不再进行盲目而徒劳的进攻。

这俩家伙还真沉得住气,直到空中母舰的机尾都被整个切割下来落在蓝网上,两艘潜艇才缓缓浮出水面。

是第七代弗吉尼亚号核潜艇。

两艘潜艇上的几尊炮塔开始缓缓抬升,瞄准了母体能量球。

从炮塔的制式来看,是电磁炮和激光炮。

大师姐嘴角轻笑,她知道这两种武器对能量球都没用的。目前,还真想不到有什么武器对它有明确的打击效果。

不过这一次,两艘潜艇上的炮塔还没来得及蓄能发射,母体能量球便像扔悠悠球一样,丢出两个小型的超多面体能量球来。

每一个小型超多面体能量球,都准确无误的击中了目标——造价近两千亿金的第七代弗吉尼亚号核潜艇。

如果这两个大家伙爆炸的话就麻烦了,很可能会激发引起它们的核动力系统爆炸,相当于两颗小型同时爆炸。

这样的观战也太惊心动魄了点儿。

简直就是几只毛毛虫,在近距离“欣赏”一群河马打群架,随时都会被踩成肉泥。

几次在死神身边擦肩而过,人们才意识到自己不只是旁观者,还随时都可能丧命。

好在这一次仍是有惊无险。

两枚小型的超多面体能量球击中潜艇后,迅速液化一般,将整个潜艇包裹起来。

而且它们的身后还托着一条长长的光束,看起来很结实的样子,把它们与母体能量球连接在一起。

“呵,这下又有好戏看了。”一个小伙子发出一声乐观的,幸灾乐祸的嘲讽。

这种攻击实在像极了某种动物,或者猪笼草之类的。

两个能量球形成一个像胃袋一样的东西,把两艘潜艇紧紧裹住,而且,它们真的在“消化”这两个钢铁大家伙。

它们的金属外壳就像冰块一样,在融化,塌陷下去。

在那里,正发生着肉眼无法识别的某种侵蚀作用。不管怎么样,都不会是因为高温使那些金属外壳融化的——这些潜艇外壳本身就是超耐高温材料制成。

而且,高温熔化也会形成火红的金属熔浆,那个是很明显的。

现在看来,这两艘潜艇外壳的变化,更像是融化,而非熔化。

这些纯净的冰蓝色能量,正把这些地球上最优秀的金属外壳,直接融解成原子级别的金属微粒。

两艘潜艇都是大空壳,一旦它们的外壳被“融解”,整艘潜艇的体积瞬间变小,两个冰蓝色的“大胃袋”也随之塌陷收缩,变得小了很多。

随着它们把整艘的潜艇都融解掉,两个“胃袋”一样椭圆形的超多面体,也渐渐恢复成了圆形超多面体——个头比原来大了很多,很可能是因为它们融解了两艘潜艇的缘故。

两艘潜艇被它们吞噬、同化,成了和它们一样的纯净能量。

原本大师姐以为,这种蓝色的纯净能量只对金属有兴趣,只能融解金属。

不过,随着整艘潜艇,都被两个小型能量球吞噬掉,她不得不怀疑,这种冰蓝色能量,可以吞噬任何一种物质,金属,木材,橡胶,玻璃,乃至整个活人。

“嘿,快看,它在吃掉它们,它在吃掉它们。”

“是啊,他妈的,这也太邪门了,这个大家伙到底是什么玩意,竟然把两艘潜艇都吃掉。”

说的话都是孙仲文的手下。

他们说的没错,两个“吃饱喝足”的能量球,正缓缓退回母体能量球中,在缓慢的退回过程中,还可以看到接连两者的光束在变粗,颜色在加深,那些“消化”核潜艇获得的能量,正源源不断运回母体。

大师姐神情黯然,心思变得复杂起来。

起初,她只是单纯的希望是卫青云在操纵那个超多面体,希望他还活着。

现在,她更希望是他。

只是这种希望变得复杂了,她不仅是希望他还活着,更是希望这种恐怖的能量,真的是掌握在自己信任的人手里。

她甚至开始胡思乱想,真切的希望,这种能量是掌握在地球人手里。

虽然现在太空探险计划中,对外星生命的探索毫无进展,但眼前这种能量绝非自然奇观,更像是智慧生命在操纵。

而人类,在这之前从未有哪个国家曝光说掌握了如此恐怖的力量。

毕竟,国作为称霸地球近百年的超级大国,他们的军事力量,已是巅峰,眼前的对战,说明这种力量不属于国。

而作为中国机密组织高层干部的她,更肯定这种技术不是来自中国。

原本就有意见,认为这个异空间很可能是外星文明遗留在地球上的观察站之类的东西,现在看来,这种推论更进一步被证实了。

妈的,这种纯净能量要是外星人的武器,那就麻烦了。

两个小型能量球已经完全回归母体,母体能量球再次把缴获的能量输送到了那些缠住空中母舰的光束中。

大块大块的舰体被切割下来,落在蓝网上被汽化吞噬。

空中母舰的发动机组已经全部熄火,它已经失去了动力,却仍悬浮在空中。

八成是母体能量球把它托在那里,不让它坠落。这一点很奇怪。

而且,它既然能够在那么短的时间内,把两艘超级核潜艇都吞噬掉,就算这空中母舰再大,这么长时间,也早该把它吞噬掉了。

是构成空中母舰金属材质的问题吗?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大师姐持续关注着场上的变化,生怕错过什么可疑的信息。

对于她来说,关于这神秘能量的情报,实在太重要了。这很可能会引起军工科技的大变革。

空中母舰的整个外壳,都在持续发生爆炸,爆炸的级别不大,却足以把外壳钢皮掀飞。

以大师姐对种种爆炸的了解来看,这种爆炸来自空中母舰的内部。这不是那种能量球干的。

空中母舰里的指挥官和飞行员们,自己正试图把整艘母舰的外壳炸掉。

这也许就是他们的自救和逃生方式。

这个大家伙甫一亮相,中方专家就在通过各种渠道对它进行破解式研究。

专家推测,它的舰桥——也就是指挥和操控中心,以及智能作战中枢,并没有像传统飞机那样,设置在飞机头部。空中母舰的头部,只是驾驶舱所在——空中母舰的舰桥,应该是设在舰体前端三分之一处。

确定舰桥位置,对于打击、摧毁空中母舰意义重大。

空中母舰的自爆持续不到三分钟,整个外壳脱去厚厚一层。一些脱离的舰体,完全就是一个小型的无人机起落舱。

整个空中母舰变得只剩原来的二分之一左右,完全是一个独立的、崭新的空中飞舰。

同时,在它的周身包裹着一层淡紫色的光膜。是抗电磁光膜。可以在一定程度上防御电磁炮、激光炮的攻击。

看来对方是打算通过这种光膜,来抵抗和挣脱能量光束的束缚,达到逃脱的目的。

空中飞舰的块头仍是比空中客车300大了近三倍,整体更像一个橄榄形太空飞船。

尾部有四组捆绑式火箭推进器。流线型机翼上,各有两组内置式核动力发动机。

这大家伙作为逃生舱来说,还真是太大了点儿。

尤其是那一层水果紫色的抗电磁光膜,看起来特别邪恶——就像在一枚宇宙火箭上,套了一个超大号的水果味儿杜蕾斯,油腻腻的。

竟然还真被它“滑”出去了。

空中飞舰摆脱了那些冰蓝色能量光束的捆绑,紧急调整方向,马力全开向着夜空深处飞去。

就连大师姐都不得不佩服,对方这一手玩的真漂亮。

面对如此恐怖的未知力量,对方指挥官直到最后一刻都没放弃,仍旧沉着应对,必要的时候敢于破釜沉舟,的确有过人之处。

整艘空中母舰的结构设计也十分值得借鉴。

它的大脑——也就是传统意义上的舰桥,集中了包括智能控制中枢、指挥部、飞行员遥感作战部等各个高价值、高智能单位,与母舰既完美结合,又形成一艘独立的空中飞舰。

它的火力单位——那些数以千计的无人机和无人机收发舱,则如蜂巢般附着在整个舰桥,也即空中飞舰外部,形成它更大范围的外壳。

它的动力系统也是各自独立的。

眼睁睁看着敌人的飞舰逃逸,这一次众人没有再大惊小怪的喧哗,他们已经习惯了。

不论敌人如何顽强狡猾,使出怎样的手段,这母体能量球似乎都能找到克制的方法。



264、振频超感

这一次那些能量光束并没有追击,而是平铺下来落在蓝网上,犹如几何形的根系迅速蜿蜒伸展,紧接着,整个铺满了天空的篮网瞬间交错辉映,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立方体。

一个巨大的四方形笼子,把眼看就要逃逸成功的空中飞舰网在中央。

整个蓝网,现在变成四方体后,那些冰蓝色的光束脉络仍旧熠熠生辉,中间是薄薄的光膜。

那些本来就彼此交错的光束,在平面上形成无数个交叉点,变形为立体结构后,相邻、对应几个平面之间,每一个交叉点再次释放出细细的纤维一样的冰蓝色光束,将彼此连接在一次。

所有的光束交差错落,光束与光束之间再次形成薄薄的蓝色光膜。

整个立方体形成了由纯净能量构成的实体,就像一块巨型的布满几何纹路的水晶。

那艘急速逃离的空中飞舰,瞬间降速,就像在一团浆糊中挣扎的苍蝇一样,努力而缓慢的爬升着,最终还是绝望的停了下来。

“哈哈哈,干得漂亮,就知道你跑不了。”

“这帮国佬,这下不牛逼了吧。”

“我们中国人捞点自己丢失的文物,你们他妈的都要插一脚,下贱。”

不管怎么样,这帮人已经认定了操纵能量球的是卫青云,或者不管他是谁,只要能把国人揍趴下,大家都觉得值得庆贺一番。

大师姐冲他们莞尔一笑,对于大家朴素的爱国热情十分感动。

立方体中的能量,开始源源不断回归到母体能量球中,它的体积在急剧变小,并缓慢落下来。

同时,母体能量球的颜色变深,内部粒子的运行速度变得更快,颜色也更深。

立方体体积的缩减完全是几何式的,就像一张纸被折叠一样,纵横贯穿的经纬线与交叉点不断重合、重叠,一个占满大半个天空的立方体,很快变得只有一栋摩天大楼那么高。

而且,那个立方体被缓缓放在了距离大师姐等人不到二百米的一片海滩上。

能量立方,随即退回了母体能量球。

从远处看,母体能量球已经完全变成了一个正圆形球体,但从望远镜里可以看出,它仍是由极其细小的几何形构成的超级多面体。

母体能量球在持续回收散溢的能量,空气中游荡的电荷迅速减少。

大师姐试着掏出手机,打开了绝缘封套,信号顿时满格,一条短信及时发了过来。

这是一条是测试短信,为的是验证大师姐的通讯环境,一旦信息被接受,发信方就可以知道大师姐方面已经可以及时通信。

大师姐拨通一个号码,没等她说什么,对方传来一阵低沉的男声。

“检查那艘空中飞舰。”

对方就说了八个字,随即挂断了电话。

看起来大师姐早已习惯了这种沟通方式。要是换做谢灵嫣,有人敢跟她这么说话,她早就骂娘了。

大师姐冲众人一招手,先行冲空中飞舰的方向奔去。

它的发动机组和火箭推进器已经全部熄火,看起来死气沉沉的。

静了点儿。

正常情况下,有陌生人靠近,会有一系列刺耳的警报声响起。

所谓陌生人,就是没有佩戴“身份芯片”的人。

植入式身份芯片,只有01毫米大小,通过静脉注射进入人体。是现代化军队智能网格化管理的重要部分。

每一名军人,根据其不同的保密级别,划分一定的行动网格,可以进出不同级别的区域、军事设施设备。

一旦其进入和靠近的军事单位与其保密级别不符,就会响起警报。严重的会被当场射杀。

对于外部人员的管理则更严苛,所有植入他国身份芯片,或未植入身份芯片的,则会被直接定性为敌方入侵。会被当场射杀。

大师姐掏出自己的身份卡,激活上边的感应芯片,朝着空中飞舰丢了过去。

空中飞舰毫无反应。它的安防系统很可能已经被摧毁了。

为了以防万一,大师姐又命令谢灵嫣把自己的身份卡激活,丢了过去。

孙仲文是开安保公司的,知道大师姐在做什么。一些企业总部,还有他们的研发单位,保密级别很高,在聘用安保公司的时候,也会要求安保公司提供智能网格化监管系统,为员工植入身份芯片。

本来这种情况,可以通过射频仪来监测对方的安防系统是否启动和正常运转,只是刚才全被丢掉,被母体能量球吞噬了。

现在只能用这种土办法。

孙仲文让自己的手下与空中飞舰保持五十米垂直距离,围成一圈,各自把自己的身份卡丢了过去。

确认对方的安防措施已经停止运行。大师姐这才下令人众人缓慢靠近,各自回收自己的身份卡。

飞舰一共有六个门。大师姐把众人分成七组,自己负责带人进入飞舰内部,另外六组负责把手各个舱门。

大师姐和谢灵嫣各自从手机背壳上抽出一张薄薄的液晶膜,这是红外线透视膜,可以检测发热体和高辐射单位。

两个人仔细检查一遍,整个飞舰一片冰冷。没有任何生命迹象,各种智能设备、工作单元都已经熄火,就连蓄电池和核能系统都冷了。

大师姐本能的望向那颗巨大的超级多面体——,母体能量球,仍如一颗巨大的蓝钻一样,在那里闪闪发光。

这里边的能量,很可能都被它抽光了。电能,核能,还有那些活生生的人。

里面是安全的,而且智能电磁门禁系统也已失效。大师姐试着拉了拉一扇门,拉不动。机械锁的钢牙依然咬得很紧。

进不去。

大师姐只好再次拨通电话,报告了现场的情况。

“我们的运输船还有三十分钟才能到达,你们必须抢先进入,最大化取得里面的情报,国一个航母编队正朝这边赶来,还有不到一个小时的航程。”

电话那头的声音依然冷静沉稳,从容不迫。

不过现在手上别说了,就是连把枪都没有啊。怎么进去?这些门和玻璃的牢固程度,别说石头砸了,就是真拿枪打,都未必打的开。

孙仲文看出大师姐的窘态,赶紧笑嘻嘻报告“大师姐,要不用试试?直升机送过来,分分钟就能到。”

“你这儿有爆破专家吗?得控制好当量,不能破坏里边的设备。”

“这个眼下还真没有,开战后我就把大月深海的人全都撤离了,剩下的都是我安保公司的人。”

大月深海里确实有爆破专家,还都是顶级的水下爆破专家。可惜,远水救不了近火。

俩人正在这儿商量着呢,就见谢灵嫣扛了一根树干朝这边过来了。

“干嘛?臭丫头,你还真打算撬开它啊,你当是你家孤儿院大门呢,门缝那么大,这都密闭的。”大师姐知道她鬼点子也不少,不过还是借故开了几句玩笑。

“是啊,您要撬的话,我这个更合适啊。”孙仲文掏出自己的大改锥,递给谢灵嫣。

“哼,你们呀,给老——给老姑娘,瞧好吧。”

谢灵嫣本来想自诩老娘的,意识到大师姐在,赶紧改了口。把大家都乐坏了。

“孙少爷,来,力气活儿你来。”

谢灵嫣说着把树干丢给孙仲文,让他横着树干,一会儿听她号令,再对准钢门轻轻撞击。

在飞舰主门厚厚的钢门上,有一块十厘米乘三十五厘米大小的矩形区域,明显露出了细细的边缝。

谢灵嫣伸手要过孙仲文的大改锥,在上面轻轻敲击,一边用左手感受着钢板的震动。

孙仲文当下明白过了,她曾经植入了小盗龙渡边太的记忆,已经是一名顶尖的开锁开高手了。

他还曾照着渡边太的工具箱,为谢灵嫣仿制了一套。不过身为警员,谢灵嫣不太喜欢把那些东西随身带着。

“谢姐姐,你没让鬼五郎和卫大哥,把渡边太的记忆抹除啊?”

谢灵嫣白了他一眼,“嘘,干活儿呢。”

谢灵嫣听了一会儿,这才伸右手按在那块矩形钢板上,轻按两下,又深按三下,最后又轻按一下。

那块钢板随即陷了进去,滑入一边的夹层中。

里边露出两个方向盘一样的旋钮,碗口大小。

谢灵嫣用大改锥在旋钮附近轻轻敲击几下,纹丝不动。遂嘱咐孙仲文用胳膊粗细的树干,轻轻撞击舱门,并逐渐加大力度。

谢灵嫣的手一直按在舱门上,闭眼感受着内部机械部件的震动。

这道舱门至少由十几种不同的材料紧密贴合制成,不过,每种材质的振频还是有很大差别,有些材料本身就是防震作用的。

当那些细微的、不同的震动传到谢灵嫣的脑中,整扇门的结构就像三维透视图一样铺展开来,甚至小到一枚小指粗细的螺钉,都能感受到它微微的震颤。

这其中有铜、橡胶、石棉、铝合金等,这些材料都在渡边太的记忆中,此刻也在谢灵嫣的记忆中。

小盗龙渡边太,似乎是一位有着某种特殊天赋的人,他对不同材质的不同振频,有着极其敏锐的知觉,穷极一生,他都在搜集不同材料的震动。

于他,那些震动,就像迷人的音乐,就像醉人的酒精一样。

在他的记忆中并没有感觉到哪怕一丁点儿的恶意,他开锁,似乎只是为了好玩儿,为了恶作剧,偶尔是为了惩罚那些帮派分子。

谢灵嫣觉得小盗龙渡边太的记忆和自己相处的很和谐,而且,这门开锁的手艺,在自己办案中也是用得到的。

于是,她便推来绕去的,躲过了与鬼五郎事后抹除渡边太记忆的约定。

当然,这扇舱门非同一般,其中不少材料都是极其昂贵、保密的军用和航空材料,渡边太当然没见识过。

谢灵嫣猜不出那是什么材料,但却能清晰感受到它们不同的振频。

谢灵嫣叮嘱孙仲文把敲击的力度和频率稳定住,自己开始用大改锥的柄尾在保险锁附近轻轻敲击起来。

不论科技怎么发展进步,机械锁这种东西,都是大同小异的,而且都是金属材质的,振频总是那么清晰可见。

不大一会儿,舱门保险锁的内部结构,便在谢灵嫣脑内形成了一个清晰的立体结构图。



265、1+X遥感驾驶

谢灵嫣轻轻转动保险锁的旋钮,每一个旋钮转动六个数字后,再把它们啪嗒一声按下去,再转动,门向内缩进,滑到了一遍。

空中飞舰的门刚一打开,外边的空气便呼呼灌了进去。

“哎呦丫头,你这还是一人形振频感应仪呢。”大师姐到底见多识广,看出了谢灵嫣开锁的路数。

谢灵嫣不敢托大,腼腆的笑了笑。

“小盗龙的记忆,对你没影响吧?”

大师姐听孙仲文提起这人,不免关心的问起来。虽然不知道细节,但能猜到一定是谢灵嫣移植了小盗龙的记忆。

“没关系,没什么异常,”谢灵嫣老实回道,“不过,还没有检查过,回头,大师姐有时间可以帮我看一下。”

“免了,我相信你的意志力,有什么事,找卫青云吧。”

“他——”

“希望他还活着吧。”

大师姐、谢灵嫣、孙仲文,三人进到空中飞舰内部。

虽然从外部检测,飞舰内部的动力和电力系统已经全部瘫痪,三人还是不敢贸然进入。

大师姐是潜入专家,她躲在舱门外,检查了过道内的情况。

不到一点五米深的过道,两侧分别设置了三台智能射击塔。它们嵌在舱壁内,构造和功能很简单,分为识别来客、智能射击两部分,算是安防系统的一部分。

大师姐一个漂亮的翻身,仰面朝上躺着滑进舱内,把六台射击塔的保险装置全关上了。

这也就是为了以防万一,这些机器人应该有集中的供电系统,那些电能已经被抽干了,它们已经是一堆废铁。

做这些,纯粹出于安全行动规范的本能。毕竟擦枪都有走火的时候。

这帮国人还真是缺乏安全感,大概总觉得会哪个国家崛起后,威胁到自己的霸主地位吧。过道内的防御型射击塔实在有点太多,舰舱内部,每隔三五米,就会有一台智能射击塔。

沿途还遇到不少服务型机器人,主要向飞舰内的官兵提供酒水和食物,还有一些机器人可以帮忙收发换洗的衣服。

大师姐把沿途的情况全都拍了下来,这还是中国人第一次得到国空中母舰舱内的情报资料。

三人先找到了飞舰的动力控制室,舱内电力应用和飞舰飞行动力,是两个独立的单位,大师姐全都手动把它们关闭了。

众人这才大步流星的赶到指挥室。

飞舰内的智能控制中枢、指挥室、遥感作战部三个单位依次排列在一个狭长的舱体内。指挥室在中部。三者之间,只有可以升降的玻璃隔断。

指挥室内,都是国的高级将领,他们的个人智能设备和随行机器人,都是重要的情报库。这些由大师姐亲自收集。

智能控制中枢和遥感作战部,分别由孙仲文和谢灵嫣前往,把它们的硬盘最好一块不漏的全都拔出来。

大师姐进入指挥室,发现里面的人全都死了,而且死状十分痛苦,狰狞。

大多数人都横七竖八的倒在地上,张大嘴巴,口吐白沫,疯狂的抓挠着自己的脖子和胸口,他们唇面青紫,眼睛充血外突,很像是窒息而亡。

躺在地上的大多是副官之类,也有几位将军,手里紧握着匕首,看样子是用尽了最后的力气,割断安全带,想要挣扎着去哪儿,却倒在了自己的飞行座椅边上。

另外几位将领,看起来更有军人的气魄,他们同样窒息而亡,却咬紧牙关,尽量克制着缺氧带来的痛苦,身子向后硬挺挺的靠在飞行座椅上,牢固的x型安全带使他们的身体保持着伟岸挺拔的姿态。

大师姐向他们敬礼,表达了自己真诚的敬意。

飞行座椅上的几位将军,或者把急救面罩握在手里,或者任它自然的垂在身边,地上那些人也都该拿到了急救面罩,有些人还把面罩扯掉直接把氧气管含在了嘴里。

急救面罩全部顺利弹出,送到了这些人身边。可他们还是窒息而亡。

这种死法有点儿奇怪。

大师姐站到一把椅子上,检查了舱顶集中供养系统的氧气储量——剩余氧气量,零。

大师姐忽然想到舱门打开时的情景,刚才就觉得那股风很不对劲儿,呼呼的往里灌,可见之前舱内的压力非常低。

看来母体能量球不仅抽干了空中飞舰内所有的空气,还把紧急救援系统和储氧罐内的氧气也都抽干了。

当时的情况不难还原,他们先是发现气压骤降,空气中含氧量也跟着急剧减少,随即急救面罩释放落下,这些人都争先恐后戴上面罩,却发现每一次呼吸,都是令人绝望的真空。里面没有氧气。

当他们发现这些,一切都已经晚了,有些人选择了保持军人的尊严,坦然面对死亡,有些人惊慌失措,却也无处可逃。

大师姐把他们手腕上的“智能小秘书”全都取下,收在自己的背包里。

智能小秘书,是一种昵称。官方叫法是个人智能辅助机器人。只有一块手表大小,却集中了通讯、智能咨询、军事管理、健康监测、个人备忘录等多种功能。

这里面可以挖掘出大量的事情报。对于我们来说,是一笔宝贵的财富。

一些高级军官允许携带个人智能设备,如平板电脑、手机等,也被大师姐搜集起来。

继续检查,在一台全息投影仪下方找到了他们的中央主机。刚才去破坏动力系统的时候,顺便找到了工具箱,大师姐把几样顺手的工具插在了皮带里。

这下正好派上用场。

中央主机同样有电子密码锁和机械锁两道安全措施。电子密码锁已经失效,机械锁暴力撬开就好。

大师姐仔细看过两遍,确认把里面的硬盘全都拆了下来。这才离开赶往谢灵嫣那边,她负责智能控制中枢。

智能控制中枢,相当于传统意义上的驾驶舱。这里与战斗部门关系不大,只有少量功能会有重叠。

他们主要负责驾驶这艘船,起飞、飞行、逃逸,以及船上各种设施、设备的正常运转,食物、饮水、空气等的必要保障等等。

谢灵嫣也找到了这里主控电脑,拆下了它的所有硬盘。

大师姐看了看那些驾驶员,这些人至死都坚守在自己的岗位上。值得尊敬。

二人向他们敬礼致意,随即转身奔向一下个待拆地点。

孙仲文那里虽不算是高级情报最密集的地方,却是形式最复杂的地方,他一个人肯定忙不过来的。

孙仲文在遥感作战部。

整个遥感作战部是一个巨大的卵型空间,中间由甲板分隔成三层,每一层都扇形排列着密密麻麻的遥感驾驶舱。

遥感驾驶舱是银白色的,也是漂亮的卵型外观,上面罩着卵型玻璃罩,使得整个空间充满了太空感——现在看来,则更像一个太空坟场。

粗略估计有三百多个遥感驾驶舱,也就是说有三百多名遥感飞行员。

他们全都死了。

每一个遥感驾驶舱都是一个密闭单位,在紧急情况下,驾驶舱会自动锁死,里边可以提供为期一周的氧气、营养液。

因此也可以作为逃生舱使用。

不过眼前的情况却是,驾驶舱锁死,里面的氧气被抽干后,所有的飞行员全都痛苦的窒息而死。

卵型的玻璃罩上全是血迹,他们的额头、手指上一片血污,每个人都曾试图撞破这该死的卵型棺材。

他们不知道,外边不过是另一个更大的卵型棺材罢了。

在遥感驾驶技术方面,中国和国不相上下,却也各有所长。

两个国家都实现了1+x遥感驾驶技术,方法却截然不同。

所谓1+x遥感驾驶技术,既是一名飞行员遥感控制多架飞机或无人机。而且在时间上,中国比国更早实现1+x技术。

中国的方法是通过神经潜入训练,从而实现更为强大的脑机连接效果。

飞行员可以在自己意识世界内部,通过与电脑共融,形成一个虚拟的多舱位驾驶平台,并分裂出多个意识体,同时操纵多架飞机或无人机。

没多久,中国的这一技术便被国的间谍窃取。

当然,他们窃取的只是方法。骄傲自大的国人以为自己也可以研发出相应技术,训练出超级飞行员。

可惜,他们的飞行员却总是无法学会神经潜入技术,也就无法在电脑的帮助下形成虚拟驾驶舱,更无法分裂出多个意识体。

国的人种和基因学家甚至展开调查研究,他们发现世界上绝大多数的神经潜入者都是中国人,准确来说既是汉族人。

一些非中国籍神经潜入者,往往也都是汉族后裔,或者是混血儿,拥有一定的汉族血统。

这项调查,看起来似乎更能彰显汉族人的优秀血统和基因优势,因此被国官方中途叫停。

在那之后又过了两年,美国宣布自己拥有了超级飞行员技术,也即中国早期所谓的1+x遥感驾驶技术。

当初国入侵中东某国,率先出动了空中母舰,也是第一次大规模使用1+x遥感驾驶技术。

数以千计的无人机在短时间内倾巢出动,给了中国秘密特工绝佳机会,暗中捕捉到对方三架不同型号的无人机。

中方军工专家破解了他们无人机的操作系统,惊异的发现它们的无人机智能控制终端,同中国的无人机控制终端差异很大。

中国的1+x遥感驾驶技术,为了让无人机“更听话”,它的终端——也就是无人机上的主机部分,实际上是没那么“聪明”的,遥感无人机只是被动接受和执行遥感控制中心——飞行员发出的指令。

国方面的1+x遥感驾驶模式,则和中国恰恰相反。



266、禁止AI屠杀人类

从捕捉到的三个无人机来看,它们分别属于三位不同的驾驶员。关于驾驶员的名字并不重要,这里就不多赘述,总之是三个不同的人。

单这一点,就和中国有很大不同。

中国的无人机就算被截获,能在终端主机中挖掘到的技术信息也很少,主要的高精技术都在遥感控制中心,更无法追溯到驾驶员是哪个。

国的无人机中,则有一个拟人ai。

当然,这个拟人ai并非是指形体、样貌上拟人化,而是人格、情绪、性格、道德、知识等层面上的拟人化。

每一台无人机的主机中,都有一个虚拟人格。这些虚拟人格,恰恰是它们所属飞行员的复刻和ai化,并共享这些飞行员的名字。

比如,一台jwh-0012型无人歼击机,它的虚拟人格的名字,就叫沃伦?j?布什。

中方调查了这个名字,在国空军中确实有这样一位遥感飞行员,而且那位沃伦?j?布什的性格、道德、人格、阅历、知识储备等,与这位虚拟人格沃伦?j?布什几乎一模一样。

对于无人机中的虚拟人格来说,无人机就是他们的躯体——机翼和发动机就是他们的腿脚,各种摄像头、侦查设备,就是他们的眼睛和感觉器官。

虚拟人格与无人机完全融为一体,无论激活无人机上面哪个部分,虚拟人格都会被激活,并进一步激活整架无人机。

最初中方专家并不知道这一点,因而失去了一台国无人机样本。

当时中方的军工专家在研究沃伦?j?布什这台无人机时,只是拆除了它的飞行和火力系统,便激活了它的主机。

当即整个无人机都被激活了——除了主机外,还有无人机上所有的灯光、摄像头等等,甚至包括一个身份检测软件,都被激活了。

它的语音交互非常特别——

“沃伦?j?布什飞行员,协同jwh-0012歼击机现已激活,马上进入自检程序。”

“沃伦?j?布什飞行员,协同jwh-0012歼击机现已激活,马上进入自检程序。”

当时人们吓了一跳,这台无人机竟然自称“沃伦?j?布什飞行员”,很令人怀疑它仍受到千里之外的遥感驾驶员的操控。

虽然已经拆除了飞行和火力系统,还是担心它会造成什么破坏,或者被对方反过来玩一把特洛伊木马,窃取己方机密。

“沃伦?j?布什飞行员向您报告,飞行动力程序缺失,硬件缺失。”

“沃伦?j?布什飞行员向您报告,飞行动力程序缺失,硬件缺失。”

“沃伦?j?布什飞行员向您报告,智能射击程序缺失,硬件缺失。”

“沃伦?j?布什飞行员向您报告,智能射击程序缺失,硬件缺失。”

以上,及下面转述无人机虚拟人格的语音,皆为英语发音。

中国的无人机,纵使启动人机交互程序,它也不会自称某某飞行员的,它的编码就是它的身份和名字,它只会报告自己的编码,讲述自己的程序和硬件情况。

中国的无人机不会与某位特定的飞行员进行身份绑定。

几位专家还正纳闷儿呢,忽然听到无人机内一阵刺耳的警报声。

“红色警报,红色警报,沃伦?j?布什飞行员所处环境极端异常,周边人员身份红色警报。”

“红色警报,红色警报,沃伦?j?布什飞行员所处环境极端异常,周边人员身份红色警报。”

“快,关掉它,关掉它。”一名老专家赶紧命令道。

然而为时已晚。

“沃伦?j?布什飞行员”竟然玩起了式国骂,“whatthe,未检测到防间谍毒丸,无法启动自毁程序,未检测到防间谍毒丸,无法启动自毁程序。”

(所谓毒丸,应该就是用于自毁的,在激活它之前,中方已经在扫描仪的帮助下,拆除了无人机上所有的和射击装置。其中一枚就安置在主机箱内,所谓毒丸,很可能就是指这一枚。)

“毒丸计划失败,立即抹除沃伦?j?布什飞行员。”

“毒丸计划失败,立即抹除沃伦?j?布什飞行员。”

中方专家意识到情况不妙,当即决定关闭这架无人机的电脑主机,然而操作系统已经被锁死,就连热启动键都无济于事。

不到五秒钟的时间,整个系统都自我删除了,连同那个虚拟人格——沃伦?j?布什飞行员。

中方人员曾试图恢复它的硬盘数据,从而恢复操作系统,也无济于事。

幸好还剩下两架无人机样本。

为了免于重蹈覆辙,中方技术人员在无人机系统关闭的状态下,侵入了它们的硬盘,复制了它们的技术信息——两个虚拟人格,还有遥感驾驶系统。

然后,将它们植入到两台虚拟无人机中激活,当然,事先在虚拟无人机中设置了大量欺骗环节。

使它们认为自己所处的环境是安全的,并且身边人员的身份认证也是合法的。

中方人员对它们进行了大量语音交互试验,逐渐了解了它们的功能和特性,然后开始在虚拟机中,给它们指派特定的战斗任务,检测它们的实战情况。

中方军工研究员发现,国的无人机违背了《联合国人工智能军事化应用限制条款》中的多项内容。

第二条基本原则,各国政府应极尽冷静与克制,严格限制人工智能技术在军事领域的应用,杜绝任何可能赋予人工智能自由意志,并在自主意志的驱使下屠杀人类的机会。

第一款禁止将e级、f级人工智能技术应用于无人机、无人坦克、无人军舰等项目;

(目前,人类还无法制造出完全与人类相同的智慧生命,但一些人工智能,正在不断的接近类人态。

人工智能和人类一样,基于计算方法、人工设置等的因素,其智慧化程度,也即人类所谓的“智商”也各有不同。

在人类生活中,不同事物、服务、工作,对人工智能智慧级别的要求也不尽相同,并非所有的工作、服务都需要智慧级别很高的人工智能。

同时,更是为了杜绝人工智能的滥用,以及预防人类长期依赖人工智能而带来的种种负面可能,联合国召集全球人工智能专家,研究、制定了人工智能分级标准,并在人类目前所有的三万五千个工作岗位中,严格界定了人工智能的应用级别。

该标准一共分为a、b、c、d、e、f六个级别,其中e级、f级人工智能,已经开始具备主动学习能力,但仍旧无法突破悖论性逻辑的理解和应用。)

第二款,绝对不允许人工智能拥有开火决策权;

第三款,不允许在人工智能程序中,预先设置开火命令、敌我辨别标准;

第四款,人工智能不能成为战争的主体,只能在部分场合执行辅助性帮助;在军事法庭及各事纷争中,不承认人工智能的战争主体资格,一切责任归咎于军事装备和武器的使用者和所有国。

国的无人机,95以上的作战内容,完全由某位驾驶员的虚拟人格——也即一个f级人工智能来完成,其中包括目标锁定与身份审核,武器选择与开火,都是由人工智能来完成的。

这从根本上违背了《联合国人工智能军事化应用限制条款》中,严禁人工智能在自我独立意志驱使下向人类开枪的精神和宗旨。

除了可以向国际社会揭发和控告国人研发“拥有独立意志杀戮人类的智能机器”之外,也为中方军工专家提供了一些新的解题思路。

也许,我们可以侵入军的遥感控制系统,植入病毒扰乱无人机中虚拟驾驶员的敌我判定标准,使他们自相残杀,甚至,使其为我所用。

要想做到这一点,能够得到一台军的遥感驾驶舱就很重要。

这项任务,早就提上了409局的工作日程。

大师姐看着眼前密密麻麻,如蚁卵一样整齐排列的军遥感驾驶舱,还是很有成就感的。

这些遥感驾驶舱同时也是逃生舱,有专门的逃生通道,可以将它们弹射出去,并在推进器和降落伞的帮助下飞行三十分钟。

大师姐安排孙仲文去找遥感作战部的中央主机,把所有硬盘卸下带走,自己和谢灵嫣在这里研究如何解锁遥感驾驶舱,并将它们弹出逃生通道。

为了安全起见,逃生通道和逃生舱都会设置两套开启模式,一套智能模式,一套手动模式。

现在的问题是,因为动力缺失,这些遥感驾驶舱就算能弹出空中飞舰,也很难打开推进器,滑行太远,更不用说设定滑行坐标了。

“先找几台弹出去再说,那帮国佬马上就来了,我看这玩意儿在海上也能漂着,锁死降落伞,就让它们先漂在海上,会有人来带走它们的。”

“好。”谢灵嫣用力点头。

“多弄几台,我看拆东西这事儿,你挺拿手的,多弄几台,越多越好。”

“嘁,嫉妒吧。”谢灵嫣小声嘟囔了一句。

大师姐撇嘴白了她一眼,在她屁股上狠狠拍了一巴掌,“快点儿干活儿。”

逃生通道的手动启动闸倒是很容易找到,大师姐干这个也挺内行,分分钟打开了空中飞舰的遥感驾驶舱的逃生通道。

那些卵型驾驶舱就麻烦些,它们的玻璃罩已经锁死,而手动逃生按钮在里边。

谢灵嫣故技重施,再次展现自己超凡的振频感应能力,对着一台卵型驾驶舱拍拍打打,摸清振频规律后,猛然逆向用力,伴随着金属机关的震动声,逃生舱下方现出一道暗门,逃生舱下沉稳稳落在两条简易轨道上,滑入了逃生通道。

至于降落伞是不是被锁死了,这样太过精细的操作,谢灵嫣就顾不了那么多了。

没费多大功夫儿,谢灵嫣就推了七台驾驶舱出去。大师姐不说停,她就一直在那儿鼓捣着。

直到外边忽然响起一阵刺耳的警报声。



267、异空章鱼

“国人来了,走。”大师姐果断喊道。

警报声很特别,急促而尖利,大师姐听出来这是从国人的船上发出的汽笛警报声。

毕竟是在公海范围,登上人家的故障飞行器东拿西拿的,终究有些理亏,务必见好就收。

三人出来的时候,对方的船已经在海平面上露出大半个船身了,只有一条驱逐舰,正全力开过来,比预想中快了不少。

所幸409局的一架龙腾-020水上运输机已经到了,还有孙仲文手下开的直升机和快船,只是那些东西没法运输遥感驾驶舱。

最后一台遥感驾驶舱正在被两名全副武装——穿戴与大师姐一样的特种兵,搬到龙腾运输机上。

一名指挥官模样的人见到大师姐,远远的赶过来,两人互相敬礼致意。

大师姐把东西——那些从撒旦之鹰空中母舰上采集到的硬盘,全部交给了那名指挥官,命令他快些离开。

那人什么都不问,收下东西后敬礼道别,赶紧小跑着回到运输机上。

大师姐望着龙腾-020开启隐身模式,消失在夜空中,这才放下心来,脸上又恢复了美艳而自信的微笑。

海上平台的人,知道岛上孙仲文他们已经放弃了所有智能设备,还特意带了不少枪支和单人通讯设备过来,每个人正好都分到一套。

大师姐告诉大家,一会儿国人来了,不要乱不要慌,尤其不要不乱说话,就说我们是来寻找中国宝船的,看到那个巨大的超级多面体和天上一艘空中母舰在对战,还看到空中母舰最终掉了下来。

其它的就一概不知了。对了空中母舰里丢的东西,我们没拿,也不知道是谁拿了。

“哈哈哈哈,我们就是什么都没拿啊,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是啊,我们是守在门外的。”

众人听了哄堂大笑。

大师姐知道他们这是苦中作乐,跟着大家乐了一阵,指挥大家继续“砸飞机。”

舱门已经关闭了。大师姐嘱咐谢灵嫣关上的。

她们就在外边,假装刚刚到达现场,正在检查里边是不是有生还者,准备砸开飞机,救人。

一边砸飞舰,一边还有信号兵不断打出“s0s”的旗语。

根据公海公约,在公海上,任何船只、公民,对于任何非交战双方的遇难船只、船员都有救助的义务。

这样一来,就算把国人的飞舰砸个稀巴烂,他们也没法说什么,嘴上还得说声谢谢。

一想到国人极不情愿,又不得不装出一副绅士派头说谢谢的样子,大师姐开心得都笑出声儿来。

孙仲文的飞机和船上有不少救生斧,对舰体的破坏还是很大的。等到国人换了冲锋艇登岸时,空中飞舰舰体上许多关键部位都已经被砍了个稀巴烂。

大师姐的“救援进度”掌握的很到位,那些国特种兵刚急火火跳下冲锋艇,她们这边也把几扇门全都砸开了。

这边一直打着s0s求救信号,他们不能把大师姐一伙人当做破坏者或者敌对分子。她们是在试图救助船上的遇难人员。

现场有孙仲文的人布置了高亮灯光,一名官看出飞舰附近的都是中国人,远远的就喊起来。

宣称那是国人的军用飞舰,请大家赶紧撤离,以免不必要的误会。接下来的救援工作会由国人全面接手。

大师姐给谢灵嫣递个眼色,让她充当起“外交官”的角色。

谢灵嫣知道自己的身份确实更合适一些,当即大方走上前去,掏出工作证件,亮明身份。

“请不要误会,我们只是在实施救援工作,因为舰体太过坚固了,我们也是刚刚打开舱门,不知道里边的人怎么样了,对此实在感到抱歉。”谢灵嫣十分官方的说道。

对方的长官自称“威尔逊少校,”瞅了一眼被砸成一坨屎一样的空中飞舰,紧皱眉头,不过嘴上还是勉强说了几声谢谢。

中国人的做法完全符合公海救援条例。

“谢谢,我们十分感谢贵方及时的救援和帮助,接下来希望谢警官带领你们的人赶紧撤离,这里交给我们,这是国的军用飞行器。”

这种事当然没得讨价还价,谢灵嫣同威尔逊再次握手,庄重道别后,招呼大师姐和孙仲文的人全部远离空中飞舰。

这时她们才意识到,在这里已经看不到那个巨大的母体能量球了。

大师姐掏出指南针,母体能量球方向的磁场已经没有那么强大和混乱。

众人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那个母体能量球怎么了?异空间之门打开了吗?还是彻底关闭了?

天很快就亮了,卫青云也该出来了吧?

大师姐收到一通电话,中国的一支航母编队已经到达,并同国航母编队达成协议,各自停留在距离b-03岛十五海里处,双方只派出一艘驱逐舰到现场。

中方的理由,自然是发现超自然异常现场,担心本国和所雇佣的深海寻宝公司人员的安全。

国的理由也很明显,人家的空中母舰都被打成一堆废铁,两艘核潜艇直接消失了,虽说这片海域目前属于中方的利益所在地,官面上也不能阻止人家来看看。

唐纳德一伙人,仍属于暗棋,他们的行径,国人不想公开,中国人也乐于暗斗。

接下来就是一系列的外交微操作了,大家都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就看谁先露出破绽。

大师姐等人翻上一座山头,这里可以望见那处异空之门所在的海湾。

母体能量球——原本的超级多面体形态再次发生了改变,现在已经变得很小,形状发生了变化。难怪刚才看不到了。

现在看起来,更像是一个微型的银河,由无数的光点组成的一个旋涡。大概十几米直径。

这个形态下,到底是不是还具备时空之门的功能,尚在未知。

中国和国的驱逐舰就停在海湾不远处,各自派了冲锋艇,在距离那个旋涡二百米左右的地方待命。

孙仲文的人又从海上平台运来几台遥感探测设备,测出那个旋涡附近大概五十米范围内的磁场仍有异常,其外倒还算安全。

还有一个问题很麻烦。

母体能量球攻击了国人的空中母舰和两艘核潜艇,这笔账算在谁头上?

那个能量球本身的确超越人类目前已有的科学认知,可它的攻击方式却完全是智慧生命在操纵,绝对不会是自然现象。

中方已经向国严正声明,有两名中国籍男子之前进入那个异空间内,中方会全力营救、并保全他们的安全。

国方面暂时没有提出异议。

可要是过一会儿,从漩涡里走出来的,只有卫青云和孙美儒,就算还有蛇女娜美,又该怎么同国人解释呢?

这一次就是不算那些被我国采集到的军事情报,单看空中母舰和两艘潜艇的损毁和人员伤亡,他们的损失就已超过万亿金。

他们不会善罢甘休的。

大师姐再次打通电话,说出了自己的顾虑,就算卫青云能从里边出来,接下来该怎么保住他,也很头疼。

对方想都没想,回了一句“把人先抢过来,其它的事都好说。”

大师姐明白对方的意思,挂断电话,带人迅速朝着异空之门——现在的能量旋涡飞奔过去。

看到有人正试图接近异空旋涡,国人率先打破僵局,两艘冲锋艇向前挺进,横在了大师姐一众人和异空旋涡之间。

岂有此理。

中方指挥官立即向国冲锋艇喊话,严正警告,不要伤害中国公民,以及为中国服务的海上寻宝队。要求他们立即撤离。

国人根本不予理睬,虽然没有端起武器,但他们虎视眈眈的态度,还是让大师姐十分恶心。

海湾中停着四艘中国冲锋艇。四艘,很可能是双方航母编队谈判确定的数量,只是国人调出两艘冲锋艇去了空中飞舰那里,这里只有两艘。

中方指挥官见国人态度傲慢,当即派出两艘冲锋艇跟进,船身贴着船身靠在国人的冲锋艇上,挡在了国人和大师姐等人中间。

“滚回去,你们没有权利干涉中国公民的民间行动。”一名中国排长冲着国人愤愤的叫骂着。

那些国士兵显然对这次行动不甚了了,却不甘心被骂,也跟着胡乱叫骂起来,“法克尤,我们的空中母舰和核潜艇受到攻击,我们必须查清真相,必须有人对这件事负责。”

“曹尼玛的,你们的空中母舰被人攻击,关我们什么事,你他妈傻逼啊。”

“我们的空中母舰和潜艇,就是在这里被攻击的,她们也在这里——”

“臭傻逼国佬,她们在这里又怎么样?她们在寻找属于中国的古董,你们的空中母舰来干嘛?嗯?你们这是在威胁中国平民的安全,全他妈给我滚回去。”

“我们的空中母舰被攻击了——”

“你们的空中母舰被攻击,关她们什么事?”

双方吵得脸红脖子粗,唾沫星子乱飞,有时候不免还推推搡搡几下。看得孙仲文一帮人心惊肉掉的,生怕两边打起来。

大师姐心里有底,这几年国动不动寻衅滋事找中国人的麻烦,类似的小摩擦数都数不过来,大家都习惯了,也摸索出一套以流氓之道还流氓之身的套路,只要双方的士兵不拔枪,就随他们去吵。打掉牙都没事。

跟中国排长对吵的一名黑人大块头,仗着自己人高马大,不断的把身子挺过来的,想在气势上压倒那名排长。

那排长是个老兵,一肚子坏水那种,见对方气焰嚣张,不但不生气,反而嬉皮笑脸的不断挑逗对方,引诱对方不断向自己这边压过来。

眼看那黑大个儿胸脯子都要压在自己身上了,排长一脚蹬在对方船舷上,两船登时分开,那黑大个身子失去平衡,张开两臂扑腾了一会儿,还是一头栽进了水里。

中国士兵哄堂大笑,国人骂得更凶了。只是双方一味对骂,推推搡搡,没人敢拔枪相向。

两拨人吵得不可开交,都忘了自己是干嘛来的了。

尤其是那些国人,为了跟中国士兵对骂,身子是背对异空旋涡的,那里发生什么他们根本看不到。

当那条巨长的章鱼触手拍打着水花伸出来时,他们还以为岸上的人在吓唬他们——大师姐几个人率先发现了那头巨大的章鱼,赶紧招呼船上的人快点儿上岸。

那些国人见中国士兵一个个弃船上岸,这才警觉的回头望去,一条巨大的章鱼触手已经从天而降,狠狠扑了下来。



268、章鱼战航母

一条冲锋艇连同船上的国士兵全被拍进了水里,剩下的国兵吓得赶紧顺着中国的冲锋艇上了岸,刚才的争吵全都忘在脑后,跟中国士兵混在了一起。

远处还有两艘中国冲锋艇,看到那头巨大的怪物刚从异空旋涡里冲出来,就开始攻击人类,指挥员当即下令开枪,几十条火车扑向大章鱼。

这家伙的块头太大了,也不知道那些子弹能不能打进它的身体里,就算能,恐怕对它的伤害也不大。

看大章鱼的反应也是如此,那些子弹打在它的触手上,一点被激怒的样子都没有,附近的船都被它扑进水里,兀自在那儿慢悠悠伸卷着几十米长的触手。

落水的国兵也都在人们的帮助下陆续爬到岸上,清点了人数,有三名国士兵失踪了。

“卧槽,这家伙都成精了吧。”

“这他妈也太大了,一条章鱼腿就够我吃一辈子了。”

“算了吧你,章鱼脂肪那么高,不怕脂肪肝儿啊。”

孙仲文的人又在那里吵吵起来。

这些人是孙仲文安保公司的人,却常年负责大月深海的安保工作,平时没少跟着大月深海的人出海,甚至潜水,大风大浪,大章鱼大乌贼的见多了。

和那些深海潜水员一样,这些家伙也学会了笑对人生的每一次苦难,还有那些在深海里生活的种种怪鱼、巨兽。

这家伙的身子根本还没出来,只有三条触手在外边,单外边这些触手看起来就有四十几米长,加上异空间里边剩下的部分,还不定多长呢。

那些冲锋艇在它面前实在太渺小了,根本不是对手。而且,在海里的话,它更有优势吧。

这大章鱼好像是卡在那里了,正努力把另外一条触手,也从里边伸出来。要是被它全跑出来了,就麻烦了。

大师姐望了望远处两艘冲锋艇,中国的士兵还在沉着射击。

大师姐赶紧把刚才那名跟国人吵架的排长拉到一边,冲他比划几个手势,算是接头暗号一类。

这些士兵不是409局的人,不认识大师姐。只能以暗号告知身份。

大师姐让他喊话,命令冲锋艇上的人赶紧上岸,不要留在海里,另外把这边的情况赶紧通知驱逐舰和母舰上的人。

这章鱼块头太大了,这几条枪根本拿它没办法的。

等另外两队士兵赶过来,大师姐赶紧带人往岸上退后了几十米。国人有些搞不清状况,见中国人后退,他们也跟着后退,两拨人紧挨着躲在一处高地上。

“大师姐,还能预判一下这故事情节的发展走向吗?”谢灵嫣冲大师姐眨巴着眼睛,一脸虔诚。

“不能。”大师姐果断而坦荡的回了俩字。

“那卫大哥——”孙仲文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被俩美女回头冷眼一瞪,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大概是因为空中母舰和两艘核潜艇的事儿,国人有些火大,干起事儿来十分急躁。

他们的驱逐舰率先开进海湾,二话不说,对准大章鱼就是一枚。

这时候大章鱼的小半边身子已经挤了出来,圆滚滚黑糊糊的堵在那里。

章鱼的皮肤就有光线感知功能,军的带着高热火焰扑过来,被它用触手一下卷住。

它哪知道那是啊,以为什么都能卷呢。

爆炸,一条触手当即被炸断,黑糊糊粘稠的血液喷的到处都是。

这下可把大章鱼惹毛了,巨大的身子,呼呼呼的从时空漩涡里涌了出来,整个海湾的水面都在急速上涨。

山丘一样漆黑的一团浮在海上,整个海湾都被它庞大的身躯占了小一半儿。

国、中国的驱逐舰在它面前,只如两条弱不禁风的小鱼。

这下轮到人类瑟瑟发抖了。

被激怒的章鱼发现了那两艘驱逐舰,忽然耸起身子,张开巨大的口器,发出震天的咆哮。

那怪兽嘴里喷出数不清的粘稠的团块,噗噗的落在了两艘驱逐舰上。

那些黏液明显具有强烈的腐蚀性,驱逐舰的钢铁之躯也被它们侵蚀,冒起一团团散发着刺鼻臭味儿的烟雾。

中国的驱逐舰主要是来盯住国人的,一直尾随其后,受损小很多。而且,中国人也不想在事情没搞清楚之前,就枉费牺牲。

中国的驱逐舰马上掉头,拉开了同大章鱼的距离。

国人正上火呢,而且一贯称王称霸惯了,就连好莱坞电影里都是各种消灭大怪兽的片子,连外星怪兽都不怕(电影里,现实中还真没在哪个星球发现过外星生物),哪还把这种地球生物放在眼里。

一连串的,还有几枚,宛如雷霆霹雳,冲向巨型章鱼。

就算是一座真的山丘,在这狂轰乱炸之下,也得被摸平了,更何况这章鱼无论多大块头儿,终究是一堆肉啊。

“嚯,这就成章鱼烧了啊。”

“香——”

一帮人又在那儿贫嘴起来,有几个还做出夸张的流哈喇子的表情。

刺眼的闪光,混杂着轰天的炸响,一阵热闹过后。

山丘一般的章鱼竟然纹丝不动,这一次连个章鱼须都没炸掉。

众人轰然喧哗,那些,国兵全都吓傻了,他们的心态不同,在他们看来,凡是从那时空漩涡里出来的,都是敌人。

拥有如此强大力量的敌人,当然会把人吓得说不出话来。

“别慌,注意看它身上。”大师姐沉着道。

大家这才意识到,这巨兽身上竟然笼罩着一层淡蓝色的光泽,如果不仔细看的话,还以为是它身上的黏液,在月光下反射的微光。

仔细看时,却发现这它身上这层光芒绝非平常所见的反光和生物发出的荧光。

它身上这层蓝光,细密而均匀,更让人震惊的是,这幽蓝的光芒中排布着细密而美丽的几何纹理。

就像一层致密的高等智慧生命制作的铠甲。

这层光芒的颜色、纹理,甚至功能,都和刚才的超级多面体很像。

大师姐看出来了,孙仲文这帮人特别喜欢起哄,这次机会当然更不能放过,这些家伙七嘴八舌的,再次发扬了一番看热闹不嫌事大,能起哄架秧子绝对不冷静旁观的高风亮节。

“国佬,瞧见没,你们的飞船啊潜水艇啊,都是被这个大家伙打下来的。”

“是啊,别怪我们没提醒你们,看见它身上那层蓝光没,刀枪不入水火不侵,可得小心点儿哦。”

“瞧你们这帮没文化的,什么叫飞船啊,人家那叫空中母舰,知道吗,空中母舰。”

“什么空中母舰啊,海上的叫航空母舰,那天上的啊,我看就得叫空中父舰。”

“为什么呀?怎么就叫空中父舰啊?”

“因为父亲喜欢在上边呗,哈哈哈。”

众人哄堂大笑。大师姐和谢灵嫣听出他们讲的是荤段子,不过她们也在男人堆儿里摸爬滚打习惯了,倒也无所谓,而且更乐得见他们把一帮国大兵忽悠的一愣一愣的。

这帮人国人是后来的,他们知道岛上这帮中国人看到了全部过程,听得半信半疑。

不过,这大章鱼既然都能挡下和的攻击,中国人的话,自然也有可信之处。

一名通信兵赶紧向母舰通报了这里的情况,并把中国人的意见还有现场的一段视频,发了过去。

大师姐心里七上八下的,国人信了这大章鱼是罪魁祸首,算是帮了卫青云一把,至少不会被完全怀疑。

可是,卫青云呢?

最初的莫尔斯密码信号,肯定是他发出来的,后来就再无音讯,如果后来操纵那个巨大能量球的是这个大怪物,那卫青云——

大师姐心里掠过一片阴云。这混球儿,真是让人操不完的心。

这大章鱼别说那层超能铠甲,就是这个头,也不是人类单枪匹马能打过的啊。至少以自己的能力,只有脚底抹油开溜的份儿。

国佬不死心,驱逐舰上火箭、什么的又打了一波。

这下章鱼哥不再被动挨打了,蹭的站了起来。

你没看错,一头章鱼站了起来。

随着它山一样的身躯挺出海面,海水哗哗的从它身上如瀑布流下,渺小的人类终于看清了它的全貌。

单它的身躯就有将近五十米高,粗壮的触须一半多浮在水里,一小半挺起来支撑着身子,硬是把那一团黏糊糊的肉块撑起来一百多米高。

这场景看起来,就像一头大象跳进了一个小泳池一样。

这家伙果然可以操纵纯粹的能量,只见它巨大的口器张开,吐出一个小型的超级多面体,把国人打过来的、火箭统统收了进去。

巨大当量的爆炸全在那个小型多面体内展开,整个能量球顿时充满了耀眼的蓝色光芒——它的能量在暴涨。

“大家小心。”大师姐喊了一嗓子。

大家早就趴在地上了,这玩意儿也不知道往哪儿躲能躲过去,一个个恨不得把脸埋进泥里。

“卧槽,我就说嘛,这玩意儿成精了,看,还会法术呢。”

“这他妈是雷神之球吧。”

“看见没,国佬,没忽悠你们吧,赶紧去报仇吧,就是这个章鱼精把你们飞船打下来的。”

这帮家伙是永远忘不了起哄找乐子。

大章鱼像扔篮球一样,把充满爆能的蓝色球体扔向了国的驱逐舰。

那能量球在大章鱼那看起来不大,落在驱逐舰上,却足以把整艘船给包住。

整艘驱逐舰顿时化作了原子级的金属粒子,成了整个能量球的一部分。

不远处国人的航母编队整个开过来了,中国的驱逐舰退出了站圈,远远的躲开,观望着国太平岩舰队与一头大章鱼的战斗。

大章鱼的注意力,也被远处成群的船只吸引了。

或许是那些高度密集的金属群体,或者,那些船只散发着极具威胁性的气息。

总之,这大怪物竟然挪动身子,抱起那个变得更为巨大的能量球,朝着国人的舰队走去。

这帮国兵全吓坏了,虽说都是一帮整日浸润在高科技武器世界里的国特种兵,可这大章鱼的战斗方式还是头一次见啊。

这帮人心里也默认了,就是这个大家伙,摧毁了他们的空中母舰和核潜艇。

这里还三十多名国士兵呢,他们远远看到自己的航母编队气势汹汹的冲了过来,赶紧向母舰报告了自己的方位坐标,免得被自己的飞弹炸死。

不过,这玩意儿谁也说不准,飞弹可以定位,这大章鱼要是乱打一气怎么办?还是有被殃及的可能。

这地儿是不能呆了,大师姐只好带了众人,朝着后边更远处一个山头过去。

那里更高一些,而且怪石嶙峋,有不少可以藏人的地方。重要的是,还能看到异空旋涡所在的地方。

不管怎么样,她还是放不下卫青云。

的航母编队应该是开启了自由射击模式,各种火炮、电磁炮、、,一股脑全冲着大章鱼打了过来。

“哎呦卧槽,这章鱼精也够可怜的,这刚要修炼成人形,出来看看美好的世界,就被国佬一顿胖揍。”

“可不是嘛,这火炮、、、电磁炮的全用上了,这肉还能好吃嘛。”

“就知道吃,也不关心关心章鱼哥,这事儿要是让动保组织的人知道了,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去五方大楼游行示威。”

一帮人一边往上躲,一边回头望望章鱼斗航母,嘴里还不忘记臭贫。

谢灵嫣拉了拉大师姐的胳膊。



269、再见已是风烛残年

大师姐示意谢灵嫣不要说话,一直走到藏身地点,两人找了个石头窝窝藏好,这才冲她努努嘴,问她想说什么。

“大师姐,你看像吗?我是说这大章鱼弄的那个能量球,和刚才那个,是一回事吗?”

“不管它,让国人去玩吧,咱们注意那个时空漩涡就好,既然大章鱼能从里边出来,就说明那里仍然是一处时空通道。”

“我就是担心卫青云,这家伙的力量太恐怖了,也不知道那个异空间里有多大地儿,不知道有没有个能藏身的地方,这玩意儿根本没法硬碰硬啊。”

“希望那小子命够大吧。”

“……”

“难过也没用,他要是真死了,我就把你头发全薅下来。”

“……”谢灵嫣没言语,一扭脸儿,眼泪花儿吧嗒吧嗒又掉下来了。

大师姐摇摇头,劝也不劝一句,兀自望着战场上的局势。

已经有两艘战列舰被摧毁,三架歼击机被打下来了,大章鱼5比0遥遥领先。

这家伙完全能够随意操纵那些纯净能量,除了制作能量球和能量铠甲,还可以通过能量球发射高密度的能量光束,远程攻击那些朝它射击的飞机。

更为诡异的是,那大章鱼做出的能量球,竟然跟皮球一样扔来扔去,却不会破,这完全违背了人类之前对于纯粹能量的认知。

热能也好,还是更为纯粹的电、磁、光等能量,它们总是要依附于某种介质才能被保存,在介质的引导下才能形成某种形状,这些能量本身是无法构成实体模块的,更别说那么精美的超级多面体了。

起初人们还是带着幸灾乐祸的态度,准备好好看看这大章鱼如何让嚣张不可一世的国太平洋舰队出糗。

可等到真打起来,人们却发现事情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这巨兽的力量实在太令人恐怖了,满编制的一支航母舰队,竟然拿它丝毫没有办法。

莫说寻常的、,就是电磁炮、激光炮,都拿它的能量铠甲没有办法。

眼见着国人的航母舰队被大章鱼打的七零八落,中国的航母编队也摆开阵型,做好了战斗准备。

就在这个时候,大师姐和旁边一位国特种兵指挥员,同时接到了各自上级打来的电话。

原来这支国航母编队隶属于太平洋第七舰队,舰队司令克劳德?霍普金斯是一位相对开明的军人,他已向中方提出请求,希望同中方联手共同对付这头深海怪兽。

中方的航母编队属于北海第五舰队,司令官黄剑锋也是一位极具远见卓识的将军,他意识到这头巨兽的危害所在,绝不止于摧毁一个太平洋第七舰队,如果被它逃脱,威胁到的将是全人类在海洋中的利益。

所有的渔业、深海矿业、海洋运输业都将受到沉痛的打击。

黄剑锋少将答应了克劳德?霍普金斯的请求,并建议他们将所有船只后撤至安全范围,通过远程武器和飞机,来牵制它的行动。

然后,才能慢慢想出办法,破解它的能量铠甲。

电话打过来,就是通知大师姐和岛上的军,当务之急是同心戮力,共同对付深海巨兽,岛上的人除了保全自身外,也希望大师姐一伙人,能够早点找到战胜大章鱼的办法。

大师姐提出自己的看法,认为这个大海怪不是靠什么战术、技巧能解决的,更不是急中生智可以战胜的,最重要的还是先弄清楚它身上那层能量铠甲,到底是怎回事。

样本是不可能采集到的。但孙仲文留在海上平台的人,一直保持在安全距离之外,他们的设备采集到一些技术信息,还有全部的战斗过程。

这些都可以马上回传国内,立即组织军工专家、物理学家开展研究讨论。

至于是否可以将其中的部分信息、视频发给国方面,听从上级领导和专家的意见。

另外,大师姐还建议黄剑锋将军和方的克劳德?霍普金斯将军,做好打持久战的准备,并尽可能调集更多的舰队和空军过来。

“铁凤凰同志,你认为有这个必要?”黄剑锋将军亲自问道。

铁凤凰,就是大师姐的代号。

“嗯,从最初那个能量球演化,到撒旦之鹰号、以及那两艘核潜艇被摧毁,整个过程,我们都看到了,章鱼怪掌握的那种能量,可以瞬间将金属粉碎成原子级微粒,还可以吸收各种的热能、光能、磁能,目前来讲,根本找不到能够克制它的武器。”

“好,好吧,”黄剑锋将军沉默了,他十分明白大师姐所言的重要性,“感谢你的情报,我会通知国方面,尽可能召集更多武装力量过来。”

海上,中方航母编队和方航母编队的战斗队形,已经排布完毕,十几架超音速战机不断巡回射击,牵制着大章鱼的注意力。

经过几轮交火,人们已经摸索出一些大章鱼的弱点。

它的神经反应速度不够快,能量光束的有效距离在五百米左右。

然而,所能做到的也只是牵制。

就在众人几近绝望之际,忽然听到一声类似猴子,却又有些像人一样的尖叫。

几个心大看热闹的赶紧叫起来,“看,船,快看,快看,有船,有船从里边开出来了。”

海上不到处都是船么?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不过,大师姐还是探出头来,发现众人已经从掩体里出来,纷纷指着时空漩涡的方向,有些惶恐,又有些兴奋的叫嚷着。

刚才一直惦记海上的情况了,倒忘了时空漩涡那边。

夜视望远镜架起来,看得很仔细。

一艘船正从时空漩涡里缓缓开出来,船头部分已经露出好大一块。

船头站着一只猴子,就是它在叫。

大师姐眉头紧皱,拍了拍谢灵嫣,嘴里嘀咕起来,“这猴子?又是什么来头?那大章鱼的道友?这他妈一个章鱼精就够受了,再来个齐天大圣,人类到底做错了什么,要被老天爷如此对待。”

看船头的制式,是一艘军舰,但涂装却是普通商船的样子。

很快船名和编号也露出来了,是旭日丸号。

“是旭日丸号,是旭日丸号,少爷,谢警官,快看,是旭日丸号。”

孙仲文一名手下高兴的几乎跳了起来,冲着二人叫喊。

“卫青云,卫青云,他一定在船上,”谢灵嫣疯也似的跳出掩体,一边叫着卫青云的名字,一边跑下山去。

大师姐看得仔细,船上还没见到卫青云的影子,不过,这丫头猜的应该也没错。如果不是卫青云的话,谁又会把这艘船开出来呢?

大师姐嘱咐众人留在原地,她自己也跟了下去。

二人跑在半山腰,就见船上又现出几只猴子,叽叽喳喳的,叫的十分欢快。

这他妈捅了猴子窝了?这异空间里边是个动物园吗?

等她们到达岸边,船身也出来了大半,乍然望见船上的猴子中间,原来站了个衣衫褴褛的人。

那人怀里抱了许多野果,正逗弄身边的猴崽子们。

“卫青云——”

顾不上多想,谢灵嫣先叫起来。

谁知道那人不应答,

“卫青云——”

谢灵嫣又叫,那人仍是不答话。

大师姐心里也感到几分诧异,看这衣衫褴褛的样子,莫不是疯了?卫青云虽说是不拘小节的人,可也绝对不会允许自己变成这副邋里邋遢破衣烂衫的样子啊。

海上那些冲锋艇早被大章鱼拍烂了,情急之下,大师姐一抱谢灵嫣的细腰,再次施展踏水而行的功夫,纵身跳到船上。

猴群见有人来了,吓得立马躲到那人身后,惊恐的瞪大眼睛,望着二人。

再漂亮的美女,对它们来说也不过是一副臭皮囊,它们喜欢的是母猴儿。

谢灵嫣二话不说话,抱住那人的肩头,拼命的摇晃起来。

“卫青云,卫青云,你说话啊,你到底怎么了?你倒是说话啊?”

这人头发花白而且很长,披散在肩上,遮住了脸面,站到一起时明显感到他的个头矮小很多。

谢灵嫣拨开他花白的头发,这才看到他酱紫色的脸上满是核桃皮一样的褶子,一块一块的老人斑,看起来有几分吓人。

几天没见老成这样了?

不过,在异时空里能发生什么,谁也不知道。有科学家推论说,宇宙中的时间密度并不相同,有些地方时间密度高,有些地方时间密度低,就跟中国人古代神话里讲的,天上一年地上一日差不多。

难不成,这异时空中的时间密度要比外边大了许多?在里面呆了吉田,就等于过了几十年?

此时,东方的天空已经现起鱼肚白,海上明波浩荡,天色更显得清亮一些,老人的样貌看得十分明白。

实在太老了,这样子怎么看起来都有十岁了,乍看上去,跟卫青云还真有点像。

谢灵嫣看来看去,怎么看都觉得这正是年老色衰的卫青云,忽然控制不住自己,顾不得他身上一股子猴骚味儿,抱住对方嚎啕大哭起来。

不管怎么样,这男人也是为了自己才变成这个样子的,一个英俊帅气的小伙子,老成这副风烛残年八成还痴呆了的样子,实在让人痛心不已。

就连大师姐都有点儿看不下去了,放任谢灵嫣哭了一会儿,才叮嘱她赶紧放开卫青云,让他坐下歇会儿。

大师姐掏出一块湿巾,慢慢替老人擦拭起来,大概男人老了都是这副样子。

“你们,你们来了,你们终于来了,呵呵,呵呵。”

那老人竟兀自呢喃起来,说着话唇角不住的微微颤动着。老人十分激动,整个身子都在痉挛一样抖动。



270、小团圆

“朱,朱,玲,晓玲,晓玲,是,是你嘛?没,没想到,你,你会亲自来接,接我。”

老人嘟囔嘟囔,显得十分吃力,似乎他早已失语多年,正努力回想着那些字句该怎么说。

朱——晓——玲

大师姐确定自己没有听错,在心里拼凑出老人辛苦呢喃的字句,这令她万分愕然。

不对,不对劲儿啊,卫青云怎么会知道这个名字呢?就算知道,他也不会这么直接说出来的。

大师姐看老人眼球晶体混浊,气息恍惚,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他的反应很是轻微。

此人老眼昏花,纵然不至于失明,恐怕也看不真切了。他之所以把自己或者谢灵嫣当成是那个人,应该只是感受了女性的气息,所以才会认为是那个人。

因为自己和谢灵嫣,跟那个人一点儿都不像。

“他不是卫青云。”大师姐叹了口气。

大师姐有些失落,同时又有些惊诧。如果他不是卫青云,会是谁呢?想不到这异空间里,竟然还有别人,而且还是认识那个老女人。

“喂,他当然不是卫青云啦,不过,我真的很好奇,二位是从哪个角度看出,他很像卫某人呢?”

一个有几分吊儿郎当,却十分好听的声音传进谢灵嫣和大师姐耳朵里。

这下错不了了。

谢灵嫣猛一抬头,看到卫青云正抱着胳膊,嬉皮笑脸的看着自己。

谢灵嫣转悲为喜,一下子跳起来扑进卫青云的怀里,紧紧搂住眼前的男人,轻声哽咽起来。

这一次,她没有放声大哭,而是极力压抑着自己内心的悲恸与懊悔。

卫青云明白她的心思,等她情绪缓和些,这才轻拍她的后背,让她下来。

“好啦,好啦,丫头,现在可以把腿拿下来了吗?哎呦,哎呦,我的腰,好痛啊,好痛。”

谢灵嫣这才赶紧松开盘在他腰间的腿,从卫青云身上下来,她抱卫青云时,一向是这个姿势的。

“你没事吧?到底怎么回事?”谢灵嫣关切的问道。

虽然卫青云平日里喜欢恶作剧,但眼前他的样子实在容不得怀疑。他浑身上下衣服都被撕成了一条一条的,一条裤腿儿干脆短了一截儿。

他这副落魄的样子,比那不知姓名的老头儿也好不到哪儿去。

卫青云替她擦去眼角的眼泪,低声安慰她,不用为自己担心。恍惚间,好像在她眼里看到些不一样的情愫,她好像变了,却又一时说不上哪里变了。

“哎呦,好一个久别重逢啊,咱们这段戏可以cut了吗?”大师姐在一边奚落起二人来。

卫青云放眼望去,一下子咧嘴大笑起来,刚才还真没认出来。

“哇——”卫青云一脸花痴,故作口水横流的样子,“哇,这不就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一出场,就逼得十大环球小姐集体跳河的——大——师——姐嘛,师姐,我想死你了。”

这下换卫青云耍宝了,一下子扑进大师姐怀里,上下其手一顿乱摸,把一张几天没洗油乎乎的脸,直往对方圆滚的胸脯上蹭啊蹭的。

大师姐的身材很好,看起来不像是结过婚的女人,却胸脯饱满,屁股又大又圆。

大师姐这个人,怎么看都不像是个任人轻薄的女人,就算是关系再好的男人,也该保持一份距离,甚至在她明艳的背后,透着一股子傲意,让那些纵然色胆包天的人,也不敢越雷池一步。

她和千手蝶,都堪称人间绝色,虽然都属于美艳一类的女人,却各有不同的风采,一个明艳孤傲,一个却是柔情万种。

可偏偏这卫青云,任他怎样在自己怀里胡闹,大师姐都毫不生气,甚至还同样有些夸张做作的回抱他,假装在他脸上左亲右亲。

而且就连谢灵嫣也只是饶有情趣的看二人在那你来我去,好像在看戏一般。

须知,女人是最善于嫉妒的,自己刚抱着哭泣过的男人,此刻扑进另一个女人怀里,正常情况下早就抽出四十米长的大砍刀,把那男人碎尸万段才对。

谢灵嫣这火爆子脾气,竟然一点反应都没。

真是耐人寻味。好像这一男一女是在做戏一般,而且不是给眼前的谢灵嫣看的。

空气中响起一阵子弹的尖啸——至少三枚狙击步枪子弹,接连而至,从子弹飞行的轨迹来看,是同一个人在极短的时间内连续射击导致。

子弹正对着卫青云的后脑而来。

大师姐抱住卫青云,顺势在甲板上滚开躲了过去。

“哈哈哈哈。”

大师姐这才推开卫青云,坐在甲板上回头望着一边船舷上的三个紧挨着的弹孔,满意的大笑起来。

好像刚才一番胡闹,全然为了引起对方注意,激怒对方。

孙仲文看到旭日丸号上确实有生还者,也兴冲冲跑下来,游泳爬到船舷上,恰巧看到卫青云和大师姐在胡闹。

卫青云看到他呆呆的样子,赶紧笑着招呼他上船,小心再掉下去。卫青云心中不禁暗想,这孩子虽说出身富家子弟,却是个难得的纯良少年,大概看不得自己这般胡闹。

孙仲文这才支支吾吾的过来,不敢直视大师姐和卫青云,先去检查那几枚弹孔。

“通过这三个弹孔的距离和三点连线形成的角度估算,三枚子弹都是同一个人打出的,对方距离这里至少2000米左右,不过……”

大师姐从甲板上站起来,看他欲言又止的样子,饶有兴趣的笑问“不过什么?”

“不过,这枪,不太好说。”孙仲文对自己的判断也有些怀疑,或者说不敢相信。

“说嘛,反正都只是猜一下。”大师姐鼓励他。

“这枪,应该是沈阳1632厂生产的猎-p7重型,有效射程2800米,后坐力极大,操作难度十分高,而且,而且目前只在中队中有少量装配。”

孙仲文像个学生一样,老老实实的分析道,说完,还转身指向另外一座与b-03紧邻的岛屿,“那名狙击手,应该还在那里。”

“不错,不错,孺子可教,孺子可教啊。”大师姐轻拍手掌赞叹道。

“只是——”

“只是什么?孙少爷就一口气把话说完嘛,看你这么清清爽爽的小男生,怎么说个话都这么吞吞吐吐的。”大师姐故意逗他。

“这个距离,我们根本没有反击的可能,我们在甲板上,毫无隐蔽性,他们也一定能看到我们手上没有长距武器,可是,那名狙击手却只连开三枪就停下来了,这点很奇怪。”

“那小帅哥你倒是猜猜,这是为什么呢?”大师姐全完不理会远处炮火连天,优雅的晃着身子问道。

“应该是,应该是你们的朋友,在开玩笑吧。”孙仲文仿佛费了好大力气,才说出这个答案,毕竟,拿爆头这种玩笑,可不是随便开的。

“哈哈哈,厉害,小哥哥很聪明嘛,醒目仔哦。”

“行啦,大师姐,别逗他了,人家只是单纯,又不是笨。”

卫青云告诉孙仲文别担心,那确实是个朋友,孙仲文这才打消顾虑,认真同卫青云打起招呼来。

“卫大哥,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嗯,你叔叔在里边,快去看看他吧。”

卫青云扶着那名疯癫老者,几个人一起进到驾驶室,大概因为这里通风好,就把人安置在了这里。

驾驶室里还摆着一张木床,做工十分粗糙,是用胳膊粗细的原木,采用中国榫卯结构搭起来的,已经是有些年头了。

众人猜测,应该是那名疯癫老者做的。

孙美儒正躺在床上,气息微弱,脸上、身上发了很多的汗。

他的身边是蛇女娜美,正用一个椰子壳做成的碗,以手蘸水,为他敷着额头。

娜美见谢灵嫣和孙仲文来了,略有尴尬的对二人笑了笑,让在一边。

孙仲文冲她点头说了声谢谢,赶紧俯下身去,看望起叔叔的病情来,先是看了他的眼球,试了体温,又把手搭在对方的腕子上探了脉搏。

“是惊吓过度,好好调养就没事了。”孙仲文怕大家难堪,反而安慰起别人来。

“嗯,我也为他做过脑部检查了,他只是神志昏沉,并没有精神混乱和分裂的迹象。”

“谢谢卫大哥了。”

几个人在这儿你一言我一语的,忽然听到一边又传来猴子的叫声。

“啊,啊,啊——啊,啊,啊——”

众人寻声望去,这才发现掌舵的舵手,竟然是一只不大的小猴子,正是它在朝着众人手舞足蹈的叫唤。

大概是感觉自己受了冷落,叫几声好引起人们的注意。

大家被它逗得哈哈大笑,那猴子也跟着摇头晃脑的开心笑起来。

一道晨曦透过风雨侵蚀而变得模糊的窗子,照进驾驶室来,天已经亮了。

几个人赫然发现,这小猴子着实非同一般,两只圆溜溜的眼睛,亮如宝石,浑身的黄毛已经变成金色,十分的油润顺滑。

“嘿嘿,还是个美猴王唻,怎么?孙大圣,你就是卫青云请来的救兵吗?”大师姐上前把小猴子抱在怀里,精心为它梳理起毛发来。

这猴子不但漂亮,还极通人性,被大美女抱在怀里,得意的很,不停的冲卫青云做着鬼脸。看起来,这小畜生已经同卫青云成了好朋友。

这小家伙倒是可爱的很,逗得大家一阵阵发笑,加上众人又都安好,实在是很欣慰的事,以至于几个人都沉浸在大难不死、失而复得的喜悦中,忘却了不远处那令人恐怖的大章鱼浑身上下散发着灭世邪威的身影。



271、神秘老头儿

“哎,卫青云,你这身上怎么回事?还有娜美也是,怎么浑身衣服都烂了?”谢灵嫣问道。

娜美穿衣服少,一件牛仔热裤,一件t恤,看起来不像卫青云那么夸张,但也可以看出遭逢一场恶战,衣服上好多的口子,身上也结了不少血痂。

“怎么回事?还不是被它挠的。”卫青云说着,恶狠狠的瞪向那金毛猴子。

那泼猴也对卫青云还以冷眼,一脸的不屑,更加抱紧了大师姐的胳膊。

卫青云见了不但不生气,反而哈哈大笑起来,在猴儿头上摸索几下。

那猴儿真是个通灵的家伙,也知道借坡下驴,咯咯咯一阵猴儿乐,顺着卫青云的手和胳膊,攀上他的肩头,抓耳挠腮的耍起宝来。

看那架势就跟个做错事的四五岁孩子,在逗弄生气的大人开心一般。

这一次真是被它逗得不轻,一个个捧腹大笑,前仰后合的。

“哈哈哈哈,青云啊,你这个活宝,在加上这个小活宝,以后这日子可有的乐呵了。”

“没办法啊,命中注定,我还得养着它。”

“挺好的啊,你俩挺配的,以后你要是去会哪个女人,说不定它还能守在门外,帮你把把风呢。”

“瞧你说的,大师姐。”

“好啦,办正事吧,怎么样?东西都拿到了?”

“还都在这船里,那些古董,还有当初731部队的实验数据什么的,只是纸张什么的有些霉变。”

“顺其自然吧,强求无益,你在里边这么些日子,可知道那大章鱼该怎么收拾?”

“大章鱼?它不是正跟国人打的火热吗?看会儿热闹吧。”

“行啦,人家国已经向中国发出求援,再说了,那东西不收拾迟早是个祸害。”

大师姐当即把外边的事儿跟他说了。

“哦,这样,那我去看看,你们把船开远点儿,找个避风的地方藏起来,别被大章鱼和火力误伤。”

“你有办法?”

“算是吧。”

“那就好,对了,那个老头儿是谁,你认识?”

“他啊?算是认识吧。”

“什么叫算是认识?认识就是认识,不认识就是不认识啊,小兄弟。”

“这个一时半会儿还真说不清,总之你们保护好这条船,还有那老头儿,海上的情况太复杂,要是被它溜走就麻烦大了,我得赶紧做章鱼烧去。”

卫青云说的没错,全世界的海洋都连成一片,被它跑了根本无从下手去找,而且以目前人类的军事力量来看,深海领域更是没有优势可言,到时候这大章鱼势必成为海上霸主,海洋将成为人类的禁区。

众人陪着卫青云再次来到甲板上,看他样子应有七成把握。

海上两个超级大国的航母编队与大章鱼之间的战局,亦有新的变化,所有的武器都已熄火,只有几架飞机来回盘旋,吸引着大章鱼的注意力,只是它们也处于停火状态。

大师姐看了一眼,把望远镜递给卫青云。

“哎呦,是他,果然好身手啊。”卫青云发自内心的赞叹了一句。

“你认识?”

“算是吧。”

“你今天怎么回事?问什么,都算是吧,算是吧,回头给你吃一斤大蒜。”

“哈哈哈哈,吃完大蒜,再陪大师姐聊天么?”

“行啦,别啰嗦了,赶紧去吧,我这就把船开走,难得这破船还能开。”

“能开,就是油不多了,别太远。”

卫青云冲大家挥挥手,转身望向正在狂暴肆虐的大章鱼,同肩头的金毛猴子叫了一声“上了,悟空。”

就见那猴子张开獠牙大嘴,一声嘶吼,凶相毕露,浑浑杀气竟源源不绝从那瘦小的身躯里流窜出来。

这可把众人吓了一跳,大师姐几个人都是功夫高手,一看这金猴儿的气势,就知道是个厉害的主儿。

“啊?卫大哥还真把齐天大圣请来了?”孙仲文天真的望着大师姐和谢灵嫣,如坠十里雾中。

“你以为这是西游记呢?恐怕这异空间里别有玄机,这猴子应该跟大章鱼一样,有过什么不同寻常的遭遇,所以才变得这么厉害。”大师姐分析道。

“可是,这猴儿虽然厉害,可也太小了点儿,能是那大章鱼的对手吗?”

“与其在这儿猜,不如去问问娜美,也许她知道一些什么。”谢灵嫣说道。

三人回到驾驶室,对旭日丸号仔细检查了一遍,基本的功能都还在,油确实不多了,还能开三十多海里,倒也够用。

蛇女娜美一直在照料孙美儒,那不知姓名的老头儿,坐在一边儿,仍旧痴痴傻傻的给那些猴子分野果吃。

谢灵嫣和孙仲文互相看了一眼,都对娜美更添几分好感,这姑娘本性并不坏,尤其见她悉心照料孙美儒,更显得善良懂事。

大师姐通知山上的人,自己会带人先把船开走,告诉他们老师藏好,不要轻举妄动。

野兽这种东西,一旦受伤,总是习惯回到自己的老巢,那大章鱼要是不能被一击毙命,说不定受伤了还会杀回来,躲回异空间里。

这个时候太阳已经完全升起,是个大晴天,朝阳照的海上一片金灿灿的,就连黑糊糊的大章鱼,都显得有几分讨喜。

大师姐找了一处海峡,这里本是一座岛屿,风化侵蚀分成两座,形成了这道海峡。这里可进可退,不会轻易被大章鱼,或者忽然射出的火箭误伤。

更重要的,这里可以看到海上的局势。

谢灵嫣同蛇女娜美套了几句近乎,对方的反应倒还随和,人变了不少,知道谢灵嫣在想什么,反倒直入主题,讲了自己进去后发生的事情。

娜美知道的情况不算太多,她身上的伤是被那群小猴子抓的,她指了指围着老头儿的那群猴子。

这一点让谢灵嫣和孙仲文吃惊不小,这两个人前不久才差点被蛇女娜美杀死,她的速度和力量绝对是格斗界顶尖的高手了,这几只猴子都能把她挠成这样?

二人不禁对那几只不起眼儿的猴子肃然起敬,看来不止那只金毛,这些猴子也不是好惹的。

想起刚才上船行事鲁莽,吓到了它们几个,谢灵嫣一阵后怕,当时它们要给自己一个出其不意,自己小命儿难保。

“你见过那只金毛猴子出手吗?”谢灵嫣急切问道,她有点儿担心卫青云不是大章鱼的对手,如果那只金毛猴子能帮上就太好了。

没想到娜美却是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用力摇了摇头,她的声音还是很含糊沙哑,但精神却清醒很多,少了先前那种邪佞的兽性。

“那里面也是连片的海岛,我刚到岛上便围上来一群猴子,都是我太轻敌了,呵呵,我没把它们当回事,又被唐纳德骂得很惨,急着找到卫青云,卫大哥,嫌它们围在身边很烦,就对它们出手了,结果,就这样了。”

娜美自我解嘲似的指了指自己的破衣烂衫。

听到她喊卫青云卫大哥,谢灵嫣心里踏实不少,看来她已经被卫青云劝服了。

虽然不知道唐纳德的底细,他手下到底有多少这样的高手,少一个敌人,多一个朋友,总是值得高兴的。

谢灵嫣一世情不自禁,姐妹淘似的拉住了娜美的胳膊,请她继续讲下去。

“我被这几只猴子收拾的很惨,要不是卫大哥带了悟空来,恐怕会被它们杀死的,悟空就是那只金毛猴子,那是卫大哥给它起的名字,那时候卫大哥和它已经算是好朋友一样了,但听卫大哥说他们之前也有一场恶战,打了一天一夜呢。”

“那这猴子可真够厉害的,这世上能跟卫青云打上一天一夜的人可不多。”大师姐说道,她一半是夸那猴子,怎么听又都觉得是在夸卫青云。

“没见悟空出手,它只是叫了一声,这几只小猴子就乖乖躲到树上去了。”蛇女娜美又强调了一遍。

“后来呢?”

“后来,我受了很重的伤,而且还有唐纳德给我注射的药物,让我神志昏沉,是卫大哥和那位老人家一直照顾我。”

“那位老人也照顾你?”大师姐问了一句。

“嗯,听卫大哥说还多亏了他呢。”

“……”

谢灵嫣和大师姐等人听了面面相觑,这老头儿看起来都老年痴呆了,痴痴傻傻的,他能做什么呢?

“卫大哥说是他配制的药物,才救我一命,不然我将会永远变成一头野兽。”

“青云没说这老头儿是谁吗?”

大师姐关切的问道,这老头儿的身份很重要,他竟然知道那个女人的名字,而且看起来他和那个女人关系挺不一般的,这一点非同小可。

“没有,”娜美再次摇头,“我问了,卫大哥说他也不确定,他进到异空间里,这老头儿就在那儿了,一直住在船里,都大几十年了。”

“哦。”

大师姐知道她的话是可信的,卫青云虽然吊儿郎当的,大是大非上是毫不含糊的,他对娜美说他不确定,代表他知道这老头儿是谁,只是不想太直接的撒谎。

“这老人家一直生活在异空间?”孙仲文惊讶道,“他就不怕那些猴子?”

娜美摇摇头,“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我跟他们相处的时间还是太短,也没来得及多问什么。”

“……”

“不过,这老头应该是个医生,或者生物学家什么的。”

“你怎么知道的?”大师姐警惕的问,按理说卫青云不会告诉她这些的。



272、唐纳德本体出现

娜美小心翼翼的舔舔嘴唇,生怕别人看到她蛇信一样的舌头。

“船长室被改成了实验室,看起来也有些像手术室什么的,我半昏不醒的时候,就在那里的,模糊记得老头儿是在摆弄些瓶瓶罐罐什么的,而且卫大哥也说了,给我的解药,就是他配制的。”

“……”

“我也觉得这老头儿挺奇怪的。”娜美斜眼瞅瞅那老头儿,随口说了一句。

“是啊,一个人在那里边住了几十年,是挺奇怪的,换作常人早该崩溃自杀了吧。”

“这个倒是,不过我说的是另外一件事,是他配的解药。”

“解药有问题吗?”

“解药是没问题,但是唐纳德给我用的是一种从动物大脑和神经,还有脊髓中提炼的一种神经物质,是从军那里买来的,就那个叫什么超人计划的,也有人叫它兵人计划。”

“嗯。”

“这种药就是在军中也属于绝密,别说搞到这种药,很多人连听说都没听说过,可是,”娜美转向那老者,有些感激,又有几分畏惧的继续道“可是他竟然可以轻而易举的配制出解药。”

听娜美说完,几个人深感后背生凉,这娜美说的很有道理啊,按她的思路琢磨下去,这事儿确实诡异,甚至有几分吓人。

难道说这异空间里是一所超级大学,不管是人,还是动物,在里边深造几年就会变得很牛逼?

算了,还是先问问别的事儿,前边还正浴血奋战呢,实在不是八卦听故事的时候。

“那大章鱼呢?它又是怎么回事啊?”大师姐又问。

蛇女娜美说的正起劲儿,看起来在异空间里一番遭遇,也让她颇感稀奇,如鲠在喉不吐不快,就算大师姐不问,她也会兀自说下去的。

可就在这个时候,娜美忽然像一只感受到恶狼气息的小羊羔儿一样,缩紧身子瑟瑟发抖起来,甚至那张布满刺青的脸上,都因为深深的恐惧而变的更加狰狞。

她惊恐的睁大眼睛,四下探望着,好像心狠手辣的猎手随时都可以从天而降,拧下她的脖颈。

“他,他,是他,他来了,他来了。”因为恐惧,娜美的声音更加含糊沙哑。

“你是说唐纳德?”大师姐警惕的问道,同时抽出匕首紧紧握住,摆出防御的姿态。

娜美拼尽力气,用力点头。

“怕什么,遥感操控的机器人而已,”孙仲文冲她鼓励道,“有大师姐在呢,十个八个的唐纳德来了也不叫事儿,大师姐一拳一个,全把他们打趴下。”

很明显,孙仲文的鼓励丝毫不起作用,娜美看了他一眼,而后不乏怀疑的瞅瞅大师姐,咕哝了几句,“是本体,这次是本体。”

“本体,什么本体?”孙仲文问。

“你是说,唐纳德本人来了?”大师姐问。

娜美点点头。

看起来这小姑娘长期生活在唐纳德的淫威阴影之下,那种强大力量的震慑,令她说话都感到万分困难,可以点头或摇头时,连话都不想说了。

“你确定?我怎么感受附近有人的气息?”大师姐诧异道。

就算是普通人,有人站在你身后,也会感觉到的,虽然我们没看到,也没听到什么。这就是我们大脑磁场的作用。

每个人的磁场都会有微妙的不同,不同的人彼此靠近,有些人之间会生起厌恶的情绪,有些人之间则天生就会互相吸引,感到喜悦。

而神经潜入者在长年累月刻苦的训练中,他们的大脑和神经系统变得异常发达,脑电波的辐射范围也较常人更为广远。

大师姐并没有感到附近有人的气息。通过接触,她可以肯定娜美的实力远在自己之下,怎么她反倒能察觉唐纳德的气息呢?因为之前长期在生活在一起,直觉么?

娜美望着大师姐使劲儿点点头,用力咬着嘴唇,她不想辩解,她整个人已经变得呆滞,身子僵硬,也许就连大脑在惊恐之下,都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大师姐,她有兽化的倾向,卫青云也说过,她的感知能力很特殊,可以感受到很远的地方的人。”谢灵嫣看出大师姐的疑惑,解释道。

“原来是这样,做好战斗准备,孙少你保护好孙美儒,丫头你看好那老头儿。”

大师姐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孙仲文眨巴眨巴眼睛,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也赶紧把自己的大改锥抽出来握在手中——既然大师姐都这么认真对待,自己就别献宝了。

本体和遥感自机器人,还有外骨骼装甲一类,他们的效力因人而异。

对于普通特种兵来说,穿戴外骨骼或全套型机甲,还有那种通过遥感操纵的机器人,战斗能力会大大提升。

打击能力,抗击打能力都会显著提升,再加上智能辅助设备的帮助,反应速度、攻击距离和攻击范围,也会大大加强。

但是对于真正的顶级格斗家来说,外骨骼和遥感机器人的效果就不再那么明显,甚至一些制作粗暴的外骨骼和遥感机器人,反倒会削弱他们真正的实力。

而唐纳德显然属于第二种情况,顶尖的高手,他本人的实力,一定比那些被他遥感操纵的机器人替身更加强大。

船已经抛锚停下,驾驶室里一片肃杀之气,安静的吓人。

大师姐寻了一处夹角位置,让谢灵嫣和孙仲文把老弱病残挪进角落,她自己站在最前,谢灵嫣和孙仲文两人合力,守在第二重。

娜美因为惊吓,已经失去战斗能力,也跟孙美儒和神秘老者在一起。

船身随浪摇摆,众人配合着船身的摇荡,不断转换着身体的重心,没有人发出一点声音。

“来了。”大师姐轻声却又十分清晰的念叨一句。

她也感受到了对方的气息,来人至少在百米之外,正以极快的速度冲刺过来。

大师姐不得不感叹娜美强大的感知能力,以来人的移动速度和她最初感受唐纳德气息的时间来看,她的感知能力实在强大到不可思议。

就算之前唐纳德不是这么快赶过来,也至少是在千米之外。

大师姐感叹未已,对方已经抢先出手,一道寒光直扑自己的脖颈,而且从这暗器运行的轨迹来看,大有一石三鸟之意,把自己、谢灵嫣、神秘老头儿连成了一线。

如果自己直接躲开,谢灵嫣视线受到干扰,想躲很难,而且这枚暗器力道极大,恐怕会把谢灵嫣和神秘老头儿同时击杀。

妈的。得硬接。

电光火石之间,大师姐运起太极泄力的手法,伸手接住暗器的同时,妖娆身姿如燕雀般回旋,反手又将暗器原路打回,封住了对方连进之势。

原来唐纳德打出暗器后,人也跟着追杀过来,铁拳直逼大师姐的面门。

大师姐封住了对方的进攻,自己乘势再进,锋利的陶瓷刀割向对方的手腕。

唐纳德嘴角浮起一丝真诚赞赏的笑意。

大师姐临机应变的能力实在强悍,刹那间之间,不但接连挡下对方二段攻击,更反守为攻,为自己制造了进攻的机会。

当然,唐纳德也不是白给的,更不会给大师姐割掉自己手腕的机会。

唐纳德身形健硕,身法却是十分敏捷,身子往外一掠,踏步再进,一拳猛击大师姐的腰眼。

大师姐意在守护身后众人的安全,行动范围上受到了很大限制,所用功夫全靠的是“寸劲”,拳掌、胳膊、腿脚,乃至整个人的动作,都在方寸之间转圜发力。

大师姐右腿划圆转身躲过唐纳德的攻击,同时两手齐出抓向唐纳德的胳膊。

唐纳德实在没想到大师姐的反应如此之快,而且又是在躲避之际,反攻出手,这一次竟是直接抓向自己的胳膊。

唐纳德再想收手撤回胳膊,已是晚了一步,手腕子被大师姐牢牢扣住。

大师姐当然不会笨到要同唐纳德去角力。女人的身体素质再强悍,遇到势均力敌的男人,在力气上还是会差上几分的。

大师姐仍是运用太极和咏春拳的运力之法,一手扣住对方手腕,借势拉扯,迫使唐纳德魁梧的身子前倾,另一手中锋利尖刀横割对方胸腹。

割的攻击范围,比刺要大很多,而且唐纳德的手腕子被大师姐扣住,身子又呈现前倾态势,这一招他躲得很吃力。

唐纳德身子向外翻滚,借助整个身体的重力挣脱了大师姐的控制,胸口上却被划开一道口子,西装和衬衣都被割破了。

却没流出血来。

又是遥感机器人替身?还是说他船了防弹衣啊?

但是这股强大的气场,确实不同以往。

之前也曾同他交过几次手,那些机器人替身之所以让人感到害怕,是因为他们的速度和力量,一旦交手自然会令人畏惧。

然而眼前的这个唐纳德却大不相同,他身上那股令人胆战心寒的杀气,是一种精神的力量,一种意念的力量,或者说是他的脑电波释放出一个强大的气场,令人在场之人打心底里感到害怕。

机器人无论多么强大,只要它不出手,它就是一堆冰冷的钢铁和线路板,是无法散发出这种震慑人心的气场的。

真是奇怪的感觉。

自己明明伤到他了,可他那股子摄人心魂的杀气,还是有几分让自己忌惮不已,甚至有些害怕。



273、高频波电磁刀

事有蹊跷,大师姐暗中多了个心眼儿,有意试探唐纳德的虚实。

唐纳德似乎看出了大师姐的心思,嘴角浮现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当即力量与速度双双爆提,攻势招路更是刁钻怪异。

显然,唐纳德对中国古法拳术也深有研究,拳路中不乏八极拳、形意拳、擒龙手等拳术的影子,更融合泰拳、现代格斗的精神,招招干净利落,不拘泥套路形式。

唐纳德招式突变,忽然使出地躺拳的身法,就地一滚来到大师姐身下。

这一手实在出乎大师姐的预料。

什么样的人,玩什么样的鸟儿。拳术也是如此,性格阴柔的人,玩不转杀伐凌厉的刚猛路子,嗜血残忍的人,也不能领略太极借力打力的奥妙。

唐纳德这种高傲自负的人,往日几次交手对上他的机器人替身,他都舍不得衣裤粘尘,谁又能想到他竟会使出地躺拳这种“下三路”的拳术呢。

大师姐急忙纵身跳开,无奈身法还是慢了半拍,小腿上被唐纳德狠狠抓了一下,军裤撕破,腿上登时出现三道舆痕。

地躺拳是一套很难防御的拳术,整个人滚在地上,就像一个乌龟滴溜溜打转一般,自己的要害保护的很好,因为高低落差的关系,对方一时很难变通攻防的战术。

驾驶室里甲板滑溜溜的,再加上空间狭小,情势对唐纳德十分有利。

唐纳德就跟着陀螺一样紧咬住不放,一会儿手抓,一会儿脚踢,大师姐一时陷入被动,腿上、脚上挨了好几下。

破解地躺拳,最有效的拳法就是地躺拳。这个拳法,大师姐还真不会。

一来这种拳法在当代实战中用处不大,这种拳法在古代大多也是用于比武决斗,两个人约好选个合适的地方,宽敞广阔,四下无人,大可以尽情滚来滚去。

现代不行,实战追击,你刚滚地下,人家一溜烟跑了。你还怎么滚?就算人家跟你对战,你在那路边滚来滚去,一不留神,不是撞行道树,就是滚马路上被车撞了。

现代人的生活空间,相比古人,还是太狭小局促了。

二来,大师姐人家是大家闺秀,本来拳法格斗,有些招式就不适合女子学习修炼,更何况这种在地上滚来滚去的。

因为地躺拳主要攻击对手的下三路,大腿根儿、小腹是地躺拳的主要攻击目标,猴子偷桃这种招术更是它的杀手锏。

一个大姑娘动不动躺地上,给对方来个猴子偷桃,实在不像话。

而且,大师姐还不能逃跑,她得保护众人。这样一来,她就陷入了持续的被动之中。

这唐纳德还是真是个实用主义者,不管黑猫白猫,捉的住老鼠就是好猫,他吃定了大师姐不会地躺拳,干脆不起来了。

谢灵嫣和孙仲文看出些端倪,可这两个人近身缠斗,谁也帮不上手。

倒是一边痴痴傻傻的神秘老头儿,忽然笑嘻嘻的嘟囔起来。

“地躺拳,嘿嘿,地躺拳,中国拳。”

老头儿一边咕哝着,一边从床底下掏出一个木罐儿——做工不算精致,就是半截树墩子,用刀子把中间挖空做成——看起来老头儿在异空间完全过起了鲁宾逊式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生活。

大家都紧张关注着战局,谁也没注意到老头儿的举动,老头儿就那么吃吃啥撒谎的拍打着木罐儿,发出轻缓但有节奏的敲击声。

大师姐处处受制,整个地面都成了唐纳德的武力范围,自己只能被动闪躲,毫无还手的机会。

“嚯嚯,嚯嚯,滚,滚,滚啊滚。”老头子咕哝着,忽然手一抖,把木罐里的东西往地上一倒,一片紫黑色的小豆子滴溜咕噜的滚满了整个驾驶室。

唐纳德虽说占着优势,可对上大师姐也是得打起一百二十个精神,根本没想到老头儿会出手,那些小豆子更是毫无声息,当即前胸后背的便压到一些。

是一些硬壳浆果,压爆的时候听到几声清脆的响声,唐纳德前胸后背立马多了一片紫色的污渍。

一股刺鼻的臭味儿弥漫开来,唐纳德衣服沾染污渍的地方很快碳化焦黑,甚至冒出一缕缕轻薄的烟气。

这些细小的果实竟然有着相当厉害的腐蚀性,不禁令人怀疑,它们到底是真的果实,还是某些化学丸剂。

唐纳德不敢以手触地,赶紧一骨碌站起来,摆出防御姿态,冷眼瞥了那老头儿一眼,脸上露出几分诧异神色。

这老头儿实在太苍老了,乱发蓬面,人又十分虚弱,实在看不出是什么人。

不过看他眼神举止,不像是个会武功的人,却见识过地躺拳这样颇为古怪的拳法,是中国人吗?

而且,看他刚才从床底摸出那罐子,应该是很熟悉这船里的环境,更有可能,那粗糙的木罐儿是他放在床底的。难道,他一直生活在一空间里?

唐纳德正暗自狐疑,大师姐已调运气息,抓住机会连攻了三招。

“没用的,就算是这样,你也不是我的对手。”

唐纳德自打一进来,杀招连番,此刻终于说了一句话来。

“怎么?你是想我束手就擒吗?”大师姐笑着说道。

“我可从来没想过,大名鼎鼎的铁凤凰会不战而败。”唐纳德同样报以微笑。

“不过,我还是有一点不太明白。”

“说。”

“现在既然旭日丸号已经出来了,你却一个人来夺船,怎么看,都不太合乎常理啊。”

唐纳德嘴角浮现一丝轻蔑的笑意,却什么都没说,

“你,不是来夺船的?是为了救娜美?还是来找卫青云的?”

“既然你们什么都不知道,我又何必告诉你呢。”

“要找卫青云,他可不在这里哦,喏,他就在前边抓章鱼呢,你要不要一起去?”

唐纳德这种人,怎么会为了自己手下,而不惜亲自出现呢?那他就是来找卫青云的。

“没兴趣。”

“呵呵,你真的这么淡定?你的同胞可正在被大章鱼蹂躏,再这样下去,恐怕连这支航母编队也得喂了章鱼啊。”

“同胞?原来你是说那些国人啊。”

“怎么?你还会以为我是在说中国人么?你这副样子,怎么看都不会是我们中国人的同胞吧。”

“……”

“喂,唐纳德,你的本事,就会绑架几个女人老弱,来要挟卫青云么?”谢灵嫣也跟着奚落起来。

“朋友和女人,就是卫青云最大的弱点。”唐纳德不以为然。

“说这样的话,就不觉得脸红吗?”谢灵嫣继续揶揄。

“脸红?羞愧?你们中国人真是太多无聊的情绪。”

“你这样子,也太没个当老大的风度了吧。”

“……”

唐纳德不再理会谢灵嫣,逐渐提升身法专心对付起大师姐来。

再说卫青云这边。

他跟肩头的金毛猴子打了声招呼,那猴子当即爆发出汹汹杀气,一人一猴儿,踏浪而行,如一支离弦的箭,在碧蓝的海上划开一道金光。

赶到近前,卫青云才看清国人的新战术。

除了空中几架负责吸引大章鱼注意力的战机外,还有三名格斗高手,穿戴单兵飞行翼,如蜂鸟一样,绕着大章鱼上下飞舞。

看他们的装备,都是国人。

三人每个人手里都拿着一把看起来有些笨重的大刀——刀刃如裁纸刀,刀上附着一层淡淡的蓝光。

是高频波电磁刀。

所谓高频波,既是频率大于100千赫兹的电磁片。世界上所有的物质,都有它本身独有的振频,甚至连光本身也有它的电磁频率。

高频波电磁刀,就是借助刀身超高频的震动,使得刀刃在接触物体时,形成分子级的接触,从分子级的层面切割物体。

想不到国人已经把这项技术开发到了单兵装备上。

国人的判断还是有一定道理的,大章鱼的能量铠甲本身也是利用相似的原理,构成铠甲的能量至少是原子级的,接触到它的炮弹、飞船,甚至爆炸波,都会被它的能量穿透、融解。

这一点,很像水侵透土墙,水、油泼进我们的衣服一样。

只不过,大章鱼能量铠甲的构成物质,更细微,原子级、甚至质子级,所以空中飞舰的金属外壳、电磁防御膜都不能抵挡它的侵蚀、切割。

看起来他们的攻击还挺有效,有几次进攻,明显刺穿了大章鱼的能量铠甲,刺入了它的皮肤内。

只不过这家伙皮太厚了,只有少量的体液流出来,也不确定是不是它的血液。

国人注意到了卫青云的动向,警惕的向他飞过来,在头顶上掠过几次。

卫青云赶紧打出几个国际通用的军事手语,告诉他们自己是来帮忙的。

三人这才重新飞起,继续进攻大章鱼。

卫青云连一件单兵飞行装备都没戴,只能靠着高速移动,停留在海上,幸亏海上漂浮着不少船只、飞机的残片,倒也不是完全没有落脚点。

三个国人看起来挺高傲的,对于卫青云的到来,只是确定没有威胁后,就不再理会,大有一副“看你连飞都不会飞,懒得带你玩儿”的意思。

这三个人之间,自有一套攻防配合的打法,如果随意闯入的话,就会打乱他们的节奏,甚至被误伤。

好在这大章鱼块头实在太大了,人们站在他面前,就跟站在一栋摩天大楼下一样,进攻的方位和角度很多。

卫青云摸清了大章鱼攻击和防御的规律,还有它头部的位置——因为它太大了,他又没有飞行装备,只能想办法在它的身体和触手间借力往返,保持自己的身体停在半空,才能形成持续的攻击。

“悟空,上。”

卫青云一边说着,手里早紧握了短棒,就见他那乌黑的金属短棒上,萦绕着一层冰蓝色的光膜,不时还有溢出的能量,闪烁着漂亮的电火花。



274、请求被无视

卫青云随即借力跃起,纵身直冲大章鱼的脑袋刺去。

不只是卫青云的短棒,就连他整个人身上都包裹了一层冰蓝色的光膜,隐约可见这层光膜还是有厚度的,大概三厘米左右。

随着卫青云做出刺击的动作,他手中短棒上附着的蓝色能量刹那暴吐,伸长了十几米,犹如一柄奇长无比的骑兵长矛。

大章鱼感受到一股强烈而熟悉的杀意,当即暴走,身上的能量铠甲浑然变厚,巨长的黏糊糊的触手如火焰狂舞,寻找着敌人的方位。

卫青云偏离了目标,没能刺中大章鱼的脑袋,不过他的能量长枪,还是深深刺入了大章鱼的身体。

卫青云顺势滑下来,大章鱼一片身子和一条触手,被切了下来。

一栋楼那么高的黑糊糊的肉块和触手,带着雪崩泥石流一样的黏液和黑血,呼呼的塌下来,慢慢沉入海底。

一次攻击完成,卫青云踩踏大章鱼挥动的触手和蠕动的身躯,几个跳跃,回到海面上,稳稳站在一块漂浮的飞机残骸上。

远处中两国舰队的甲板上站满了观战的士兵,见到大章鱼受到沉重打击,爆发出热烈的欢呼。

卫青云却没心思得意,此刻他更为担心另外三人的安全,现在大章鱼激烈暴走,身上的能量铠甲也更厚重了些,他们的电磁刀虽然能伤到大章鱼,但能量铠甲本身也是极具杀伤力的,一旦接触到他们的身体,他们一样会受重创。

卫青云落下之际,顺势在海上跑起来,没几步就看到那三个人已经飞远。

他们躲过了大章鱼的暴走,有些诧异的望着眼前惊骇的一幕。

他们的手段着实不错,不过,眼前这个连单兵飞行装备都没戴的中国男人,却更厉害。

他们没有看到刚才卫青云的攻击,不禁对眼前这个其貌不扬,肩膀上还蹲着个猴子的中国男子多了几分好奇,甚至有点儿恐惧。

能够给大章鱼造成如此大面积的创伤,实在超越了人力的极限。

要说这三个人,还是很有职业军人的素养的,平日里各为自己的民族国家,眼下需要合力击杀灭世巨兽,也一点不拖泥带水。

那三人振动飞行翼,悬浮在卫青云身边,为首一人冲卫青云比划几个手势,意思是接下来他们会辅助卫青云,由他们佯攻牵制,卫青云主攻。

甘愿给人打下手,也是需要一定气度和胆识的。

卫青云冲来人一抱拳,先是谢过三人好意,随即也打了一系列手语,叮嘱众人小心,大章鱼伤口面积很大,那个部分是无法形成能量铠甲保护层的,可以使用远程武器攻击它的伤口,以作牵制。

三人无异议,表示明白了卫青云的想法,当即振翅飞起,收起高频波电磁刀,改用高爆子弹射击,吸引大章鱼的注意。

看起来大章鱼并不能持续维持能量球的存在,卫青云刚来时就发现这里已经没有大师姐等人提起过的能量球。

三名国特种兵到达大章鱼受创侧面后,发现果然如卫青云所说的那样,被切割的部分——大概有十几平米的伤口面积,那里是没有能量铠甲的,黏糊糊黑色的体液正不断流出来,看一眼,都浑身掉鸡皮疙瘩,恶心的直想吐。

高爆子弹命中目标后会在目标体内爆炸,虽说对付大章鱼这种山丘一样的怪物,谈不上什么杀伤力可言,但在它的伤口上爆炸,引起的痛楚还是足以吸引它的注意力的。

三人依照计划行事,很快吸引了大章鱼的注意力,露出了大片防御空白区,为卫青云制造了进攻的良机。

“它已经注意到我们了,等会靠近再打。”

卫青云小声儿对肩膀上的悟空嘀咕了一句,那猴子竟用力点了点头,显然一副最佳拍档心有灵犀的派头。

没有能量膜的保护,卫青云不能再踩踏大章鱼的身体攀登而上,只见他连踢几脚,把身边漂着的几块残骸高高踢半空,随即纵身跃起,在半空中踩住那些金属残骸,继续攀升。

卫青云空中借力,几乎垂直纵起一百多米高,直到逼近大章鱼头顶时,蓝色光膜才再次隐耀全身,手中短棒同样附着一层蓝色光能,并射出十几米长,深深刺入大章鱼的脑袋里。

卫青云再次得手,借助身体的重力,狠狠压住短棒,在大章鱼身上划开一道深深的口子,黑血就像瀑布一样,倾泻下来。

卫青云担心大章鱼的黑血有毒,赶紧抽回短棒,纵身跳开,远远落在海上。

远处航母和战舰上的众人再次爆发出热烈的喝彩,甚至有人喊起广播,为阵中之人呼喊加油。

卫青云和金毛猴子之前已经同大章鱼有过一番恶战,就算不用眼睛,它也可以凭借皮肤感受到他身上的能量气息。

一旦那些能量气息小时,它就无能为力了。它的体型太大了,无法感受到渺小人类的气息。

就像人类,无法感受到一只蚂蚁的气息一样。

所以,卫青云跳开之时,身上的能量光膜就已经消失了,甫一落在海上,便再次踏水远离。

山丘一样的巨型章鱼,疯狂残忍的挥动着几十米长的粗大触手,不断拍打着水面,整个身体如山岳崩塌一样压下来,激起几十米高的滔天巨浪。

就连远处的舰船,都被它翻起的巨浪影响,动荡不已。

巨型章鱼无法感受到卫青云和金毛猴子的方位,再也不受三人佯攻的吸引,疯狂的冲向中国航母编队。

卫青云知道,现在的大章鱼已经彻底被激怒了,现在它要大开杀戒了。

如果自己继续隐藏下去,那些航母和舰船都得被它灭掉。

卫青云扭头对肩上的猴子使个眼色,金毛猴子再次现出狰狞凶残的恶相,对着大章鱼的方向发出雷鸣般的狂吼,这吼声夹带着巨大的声波震荡之力,整个海面都为之激荡翻腾起来。

与之同时,一层厚厚的冰蓝色能量光膜,笼罩起卫青云和金毛猴子。

这层光膜,竟和大章鱼的能量铠甲极其相似。

极具挑衅性的吼声,马上引起了章鱼巨兽的注意,回头看见一身蓝色光芒卫青云和金毛猴子,顿时狂怒起来,就像两个几十年争执不下的宿敌一般,仇恨的怒火熊熊燃起。

章鱼怪疯狂的拍打海面,竟自凌空跃起,如一座山峰崩裂一般,铺天盖地的砸了下来。

仗着有能量光膜的保护,卫青云正面应敌毫不退缩,高举短棒爆吐十几米长的能量光束,正好给大章鱼来个开膛破肚。

不成想,这大海怪还挺狡猾,暗中做了一个能量球,对准卫青云和金毛猴子压了下来。

这能量球的体积跟大章鱼比,是小了很多,就跟姚明拿着篮球似的,可跟卫青云比起来就大多了,十几米的直径,就跟一栋小别墅一样。

如此大体积的高纯度能量,卫青云不敢应接,赶忙收回短棒,踏水奔逃。

再想跑,就没那么容易了,卫青云被大章鱼一条触手拍住,一下子按进海里。

章鱼怪感知到对方就在自己的压制之下,整个身子连同触手立刻缩成了一团,把卫青云和金毛猴子死死捂住了。

大章鱼和卫青云身上附着的蓝色能量,都不是攻击形态,再加上卫青云不断强化自身能量光膜的韧性,免于被大章鱼的能量侵蚀,一时半刻,大章鱼倒也不能把卫青云怎样。

只是,卫青云和金毛猴子整个被大章鱼的能量包裹,无法再凝练更多的能量,也就无法形成攻击型的能量光束。

负责佯攻吸引火力的三名国翼装飞行兵,看到章鱼狂乱卷动的状态,知道它是把那名中国男子擒住了。

刚才还胜利在望,眨眼之间,战局急转直下,三个人心里都清楚,要想彻底打败章鱼巨兽,那名中国男子才是关键——他不能死。

而且,三人也相信,他不会那么轻易就死掉。

为首的领队,把一枚制导信标射进大章鱼的伤口中,那里没有能量铠甲的保护,是杀伤大章鱼的最佳位置。

制导信标,可以同某颗制导实现信号连接,从而引导精准击中信标标记所在。

“请立即发射鹰-11型,请立即发射鹰11-型。”

鹰-11型是一种中型制导,可以给大章鱼造成有效的伤害,却不会伤及卫青云。

领队清晰的发出援助请求,一共两次,从通话器上闪烁的信号来看,可以确定对方收到了自己的请求。

但是,请求被无视了。

“超级士兵呼叫第七舰队总指挥,请不要无视我的请求。”

“超级士兵呼叫第七舰队总指挥,请不要无视我的请求。”

“克劳德?霍普金斯将军,这里是超级士兵布鲁斯?扬,请立即按照我的制导信标位置,发射鹰-11型。”

“克劳德?霍普金斯将军,这里是超级士兵布鲁斯?扬,请立即按照我的制导信标位置,发射鹰-11型。”

超级士兵布鲁斯?扬的请求,一直被无视了,对方明明收到了他的通讯信号,却无视了他的请求。

“法克尤,克劳德,你这个愚蠢狭隘的混蛋,你想害死那个中国人吗?”

“混蛋,如果他死了,没人能制服那头章鱼,我们都得死,人类会失去整个海洋。”

“克劳德?霍普金斯,这里是布鲁斯?扬,请立即执行我的请求。”



275、绝望

布鲁斯?扬,很清楚现在发生了什么事。

刚才那名中国男子展现的惊人实力,令那些官感到恐惧和忌惮,他们不希望中国拥有如此强大的战士。

母舰上的军官们,正希望借助大章鱼,来杀掉那名中国男子。

布鲁斯?扬愤恨的骂了一句,随即把通讯频道转回小组内部。

“跟我上,用高频波电磁刀。”

为了配合单兵飞行翼,他们身上所能携带的武器很受限制,武器的能量级都很小,若论杀伤力,高爆子弹还不如高频波电磁刀。

现在大章鱼正处于暴怒之中,高爆子弹根本无法吸引它的注意。

只能拼一把了。

布鲁斯?扬率先扑向大章鱼身上——卫青云先前制造的巨大伤口,他的两名手下紧随其后。

他们用三股爪抓牢在伤口表面,大块儿大块儿的切割着大章鱼的血肉,疼痛使得整个创面的肉和软骨组织都在抽搐、抖动着。

不过,这点儿疼痛还是不足以转移大章鱼的注意力。

“喂,扬,克劳德那家伙不肯定配合我们的行动吗?这个混蛋。”一名手下牢骚起来。

“也许是道格拉斯,那个家伙连自己人都会出卖的,听说有一支兵人小队被他抛弃,死的很惨,他从来不把兵人当人看的,在他眼里,我们这些人就是一件国家财产,就跟一架无人机没什么区别,他妈的,也许还不如无人机呢,更何况是那名中国人。”另一名手下说道。

“是啊,兄弟说的对,这么说倒真像是道格拉斯的主意,我也不喜欢他,那个人看起来很阴。”

“哦,天哪,这个大家伙实在太臭了,戴着呼吸器都能闻到他的臭味儿。”

“不要再用空气过滤器了,把供氧方式改成制氧机供氧,”布鲁斯?扬一边说着,自己也改变了呼吸方式,“小心点儿,别弄破了手套,这家伙的血很可能有腐蚀作用。”

“收到,头儿,不知道那个中国人怎么样了,他还活着吗?”

“希望吧,至少看这怪物的反应,那人应该还活着。”

“希望吧,不过,头儿,真不是我打击你,我总觉得希望不大啊。”

“他最好还活着,不然,我们都得死。”

“话说,那中国人是打哪儿冒出来的哦,可真够厉害的,一个人切掉它一只触手,还削掉那么一大块肉,跟他比起来,我们这简直就是在给大章鱼做按摩啊。”

“好啦,不要再说了,我们已经让它感受到痛疼了,它的反应越来越强烈,小心点儿。”

“也许,这只是它的条件反射,看见没,只有局部的肌肉神经网络在在抽搐。”

“那就给它来个大的,三人切——三米。”

布鲁斯?扬说完,随即选中一点,把长刀插进大章鱼的身体里,其余二人则在他下方各选中一点,组成一个等边三角形。

三人同时运力顺时针拽动刀身,合力切下一块几吨重的肉块。

这下是真把大章鱼弄疼了,一条几十米长的触手从海底探出,扫向布鲁斯?扬三人。

三人早有准备,刀势合围的刹那,便震动合金鹰翼瞬时飞远了。

章鱼巨兽的几条触手彼此交错抱拢,为了攻击布鲁斯?扬三人,一条触手撤出,出现了不小的松动。

三人目的达成,不禁相视一笑,章鱼触手之间松动产生的缝隙很大,以那个人的实力,一定可以趁机逃出来的。

等了一会儿,却是不见半个人影从海底出来。

三人先是震惊,转而一阵失落,最后竟陷入深深的绝望。

甚至,就连大章鱼愤怒咆哮着,翻滚着,冲向军队舰队的时候,三人还在愣神儿。

他们三人已同大章鱼缠斗太久了,深知人类目前能力的极限,要不是刚才那名中国男子及时出现,也许他们早就意志崩溃,被大章鱼吞噬了。

直到第七舰队传来急促而恐惧的求援,布鲁斯?扬的意识才恢复过来。

“超级士兵,超级士兵,我命令你们立即阻止它。”

“超级士兵,超级士兵,这里是第七舰队,我命令你们立即阻止它。”

“头儿,怎么办?我们听你的。”一名手下问道。

他的情绪显得十分怠惰,他所谓“听你的”,大有一起抗命的意思,毕竟好死不如赖活着,哪怕只是多活那么一会儿,谁也不愿意第一个去死。

刚才第七舰队装聋作哑,不肯支持他们的计划,害得他们冒死去吸引大章鱼的注意力。这一点,让三位兵人都十分恼火。

布鲁斯?扬冲手下打了个手势,示意他冷静,不要说话,自己稳住情绪,回复了第七舰队的命令。

“三枚制导信标还在大章鱼体内,请按照信标标记发射。”

“三枚制导信标还在大章鱼体内,请按照信标标记发射。”

这一下他们倒不拖泥带水了,连话都没回,先有三枚腾空而起,瞬间转向,冲着大章鱼袭来。

不过,时机已经错过,巨章的几条触手把自己抱成一团,原本没有能量铠甲覆盖的地方,也被保护起来。

甚至巨章的能量铠甲可以阻断无线信号的传播,三枚飞弹刚飞到巨章附近,便失去了目标,盲目盘旋起来。

制导控制中心只好紧急改变三枚飞弹的靶向原则,这才胡乱在大章鱼身上炸起来。

爆炸全部被大章鱼的能量铠甲吸收掉了。

“你们这群笨蛋,用,必须命中怪兽的伤口才行,不然根本伤不到它。”

布鲁斯?扬冲舰队指挥中心骂起来。

最后关头,真的是最后关头了,巨章已经扑进国舰队群中,一顿狂暴肆虐,那些钢铁战船在它面前,就跟玩具纸船一样,不堪一击。

最后关头,母舰上才发射了三枚,可以持续飞行三个半小时——希望时间足够大章鱼露出破绽。

“头儿,那个中国人,还活着吗?”一名手下问布鲁斯?扬。

“应该还活着吧,”话刚说完,布鲁斯?扬却又轻轻摇了摇头,“我也不太肯定,只是,如果他死了的话,整个世界都麻烦了。”

“有那么恐怖?”

“你不是刚拿到物理博士学位了吗?你觉得这巨兽的能量铠甲,是怎么回事?”

“……”

“怎么样?不确定吗?”

“是啊,从来没见过这种东西,看起来就是一层纯粹的能量,有质而无形,而且可以随意组成某种实体形状。”

“在研究出破解这种能量铠甲的武器之前,它根本就是无敌的,然而,研发这种武器,鬼知道需要多长时间。”

“那个中国人呢?他怎么做到的?他能砍下那么大一片肉来,几十吨重,还有一整条的触手。”

“没注意到吗?”布鲁斯?扬反问,“那个中国人,他身上也有一层冰蓝色的光芒,我想,那种光和大章鱼身上的是同一种东西。”

“那个中国人?难道这种能量光膜是中国人的技术?”

“不会的,如果中国人早就掌握了这种能量技术,早就不会韬光养晦了。”

“……”

“也许,是那只猴子,他肩膀上那只猴子。”

“猴子?头儿,什么意思?”

“你们没看行动简报吗?之前有两名中国人进入了这里一处异空间,后来,在异空间入口处形成了一个巨大的超级多面体,也是由这种类似的纯净能量构成的,就是那个超级多面体摧毁了撒旦之鹰号空中母舰和两艘核潜艇。”

“那猴子呢?”

“大章鱼是从异空间里出来的,那猴子,很可能也是一样的,也是从异空间里出来的。”

“这么说刚才那声吼声,还真是那猴子发出来的啊,还以为是那个中国男人呢。”

“嗯。”

“头儿,我们就这么看下去吗?整个第七舰队都要完蛋了。”

“不然呢,你就是想去把它做成章鱼烧,我也没地儿给你找那么大铁板去啊。”

“……”

“沉住气,我们的行为是符合《超级士兵行动指南》的,虽然我们只是国家的财产,可我们是昂贵的财产,必要时保存自己,搜集敌人作战情报。”

就在巨章缠住他们的航空母舰时,被卫青云削开的创口暴露出来,制导信标就在那里。

三枚瞬间命中目标,巨章原本受创的身体被炸的血肉模糊,黑乎乎粘稠的血液布满了目力能及的大半个海面。

不过,对它造成的伤害,远远比想象中要小的多,这家伙生命力实在顽强。

还有,刚才它整个身子缠在航母上面,舰体为它挡掉了不少爆炸冲击力。

布鲁斯?扬暗中估算了一下,爆炸造成的创面,不到它整个身体的十分之一,也就跟刚才那名中国男子造成的伤害差不多,而且,这一次连一条触手都没炸下来。

而且,更麻烦的是,受到攻击后,它不但没有停下来,反而更加疯狂的攻击航母,正在试图把它拉进水里。

整个航母的舰体已经被拉偏了五十多度。

“噢,上帝啊。”三人几乎同时发出一声惊呼。

一艘护卫舰和它的僚机,发射了几枚过去,却不料那怪兽竟然一下子躲进舰底,全部命中航母,即将侧翻的船身被炸出几个大洞。

随即,巨章再次翻出水面缠紧了航母舰体,山丘一样的身子扭动着,终于把庞大的航母反转过来,海水透过舱门和船身的破洞,不断的灌进船内。

“噢,法克尤,它看起来一点事儿都没有,谁他妈能告诉我,到底什么玩意儿能打败它。”



276、智斗

巨章很聪明,已经学会了藏起自己的伤口,余下的统统对它失去了效力。

三枚制导信标也早已炸烂作废,无法再对其实现精准和有效的打击。

国太平洋第七舰队已经失去了它的航母,一些逃生舱开始不断弹射出来。

大多数逃生舱的发射口都被巨章的身体堵住了,所以更多的人,只能寻找缝隙,自己游泳出来。

这些人和逃生舱刚一出来,就遭到了巨章疯狂的攻击,场面十分惨烈。

“喔,上帝啊,希望克劳德,还有那个该死的道格拉斯没事儿。”

“算了吧哥们儿,一个船长应该和他的船一起葬身大海,那可是身为船长的荣誉,这可是道格拉斯将军的座右铭。”

“还在为刚才的事儿生气?算了吧,他们那么做,也是为了国利益,对他们来说,那个中国人的威胁可比大章鱼大多了。”

“头儿,你倒是说句话啊,真的没办法了吗?”

“把你们的制导信标都丢给我。”布鲁斯?扬一边说着,一边冲二人打了个“必须服从”的手势。

“头儿,你想干嘛?”

“必须在它的伤口表面安插更多的制导信标,才能实现有效打击,快把你们的制导信标都给我。”布鲁斯?扬沉着道。

“不,不行,头儿,这事儿不能让你一个人干。”

“服从命令。”

“这可不行,头儿,反正到最后大家都得死,恕难从命了。”

那人已经明白了布鲁斯?扬的想法,话没说完,已经率先俯冲向章鱼巨兽的方向飞去。

布鲁斯?扬心里清楚,再说什么都没用,他虽然是这个小队的队长,但这些年三个人出生入死,能够活下来并完成那么多出色的任务,完全是因为三人默契无间的配合,而不是因为权力和命令。

有时候,他们三个人就像一个人一样。

不过,他听说了,中国人正在以神经潜入技术为基础,正在进行“大脑同步”方面的技术研究。

据说,他们的研究方向是实现多人之间大脑与意识的即时共享,从而实现完美的战斗配合。

科技,正在把人变成神。

算了吧,当务之急,还是得先打败巨章,拯救人类。

布鲁斯?扬打开联合国公用频道,通知国还有中国所有的战舰和飞机,停止无谓的射击。

必须先给大海怪装上制导信标才行。

附近海域已经不止是中两国的舰队,连日本、俄罗斯等国家的舰队、飞机都赶来了。

布鲁斯?扬犹豫了一下,还是在公共频道公开了制导信标的数字证书,还有链接密码。

每一个制导信标可以绑定多个制导,直到它被炸毁。

“还有,有一名中国男子,很可能在大章鱼体内,而且,他可能还活着,请务必选择中小级当量。”

布鲁斯?扬补充了一句,虽然他不确定那帮家伙是不是会听他的。

不管他们是故意的,还是被狂暴的大章鱼吓傻了,他们很可能会采用高等威力的。

虽然连对方的脸都没看清,但他可以肯定,自己对那名中国人很有好感。那是一名真正的强者,有着无比的力量、勇气,还有智慧。

他相信,那个人一定还活着。至少从大章鱼的反应来看是这样的,它那强烈的难以忍受的痛苦不是来自外部,更像是来自内部。

巨章的伤口大部分都沉在水下,或者被完好的触手包起来。海水中的盐分看起来对它的伤口影响不大。

布鲁斯?扬收起飞行翼,利用外骨骼设备上的吸盘——主要分布在小臂和小腿上,可以通过意念操纵——让自己贴在航母舰体上,像一只地道的壁虎那样,沿着冰冷的舰体,快速滑向章鱼的伤口部位。

冰冷的海水和无边的恐惧,都在不断侵蚀着他的体力和意志,而他所能做的就是等待。

章鱼的一条触手比一列高铁都要粗上不少,他可没法让大章鱼挪开点儿位置,把伤口露出来。

另外两名兵人,也各自找到机会,贴上舰体,慢慢靠近大章鱼的伤口附近。

三十分钟过去了,那个部位仍旧没有暴露出来。

制导信标的信号还没打开,俄罗斯和日本人最先沉不住气了,率先发起攻击,十几发炮弹打在章鱼身上。

一点效果都没有。

“混蛋,我们还在这里,快停火,快停火。”布鲁斯?扬大骂起来。

无人应答。

那些疯狂的俄罗斯人和吓破胆的日本人又打了一阵炮,确定无效后,才渐渐停火。

那些炮弹和虽然没有伤到巨章,却迫使它反转身体,受伤的部分贴在了航母舰体上。

“这群混蛋,这下没法设置制导信标了。”一名手下骂道。

“不,”布鲁斯?扬想了一会儿,说道“还有办法,检查一下你们的水下模式和氧气。”

“水下模式正常可用,氧气还有三十五分钟。”

“水下模式正常可用,氧气还有四十分钟。”

“好,把船体切开,我们进去,在里面先标记章鱼伤口的大概位置,然后去军火库,找几枚。”

“明白,头儿。”

“明白,头儿。”

三人用高频波电磁刀在舰体上切开一个足够大的洞,三人钻了进去,里面是餐厅所在。

布鲁斯?扬确认了章鱼伤口的位置,用高频波电磁刀在舰体上浅浅刻下标记。

三人的目镜中,出现这艘航母的立体空间图。

弹药库在吃水线以下,一共有三个,直线距离最近的是中间的弹药库。

因为舰体倾斜,弹药库里的弹药很可能早已散乱,并发生过严重的碰撞,而且,因为大章鱼的狂躁摇动,现在那些仍在混乱碰撞之中。

那里原本储备着将近三千吨各类弹药,之前为了对付大章鱼用了一些,现在至少还剩下两千五百多吨。

一旦发生爆炸,瞬间产生的热量,足以让大半个航母汽化,更别提他们三个渺小的肉身了。

恐惧,就是一个念头。而且有时候,它看起来很滑稽。

只要你不去想它,它就拿你没办法。

三个人现在就是这样一种状态,一腔热血,就像被自我的英勇催眠了一样,脑袋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完成任务。

舱内的情况很糟,虽然大部分的房间、空间的自动隔离系统都启动了,但在剧烈的撞击之下,很多隔离门都发生了变形,船内进水严重。

而且,到处飘满了各种设备,还有死不瞑目的尸体。

布鲁斯?扬三人在水底比划着手势,最佳方案是走电梯井,电梯虽然不能用了,但电梯井是垂直下到弹药库的最佳路径。

电梯井内已经灌满海水,而且十分浑浊,是章鱼的黑血。

三人用刀把电梯门整个切割下来,钻进电梯井,因为舰体已经严重倾斜,垂直深度并不是很大,水压很小,下潜的十分顺利。

出电梯后又潜行不到十米,便是中间弹药库。

三个舱门完好无损。

但这并不算什么好消息,舱门是向内推开的,开启不是问题,问题是里边很可能没有进水,一旦舱门打开,海水疯狂倒灌,他们也会被卷进去,横冲乱撞。

不但他们自己可能会被撞死,汹涌的海水还会卷起里边的近千吨弹药乱撞一气,被引爆的可能性很大。

布鲁斯?扬沉默了几秒钟——这些弹药基本不可能回收了,虽然损失巨大,也是无可奈何,还是解决眼前的大海怪要紧。

他终于下达命令,三人各自占据一门,先在门上开启一个小洞,让海水先灌进去一部分,平衡内外水压,以免海水疯狂倒灌。

在高频波电磁刀面前,这种舱门根本就是小菜一碟。

当布鲁斯?扬在舱门上挖开第一个洞时,就发现情况不对。

门外的海水只是灌了一小会儿,便停下来。另外两扇门的情况也一样。

里面已经进水了?

三个舱门密闭完好,如果弹药库进水,只能是舱底出现了漏洞。

布鲁斯?扬把豁口扩大,把脑袋伸进去一看,里面已经空空如也,所有的弹药已经不见了。

一边舱壁上有一个近十平米的大洞,另外一边舱壁上,有两个近十平米的大洞。

海水倒灌把里边的弹药全都冲进了海里。

布鲁斯?扬想起来,一开始巨章缠住航母的时候,那些护卫舰便朝大章鱼发射了,应该就是那个时候炸开的。

三人的运气不太好,他们检查另外一个弹药库时,那里也是同样的遭遇,舰体被炸开,弹药全都落进海里。

他们只好继续去看船尾部分的弹药库。

那里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儿去,舱壁破了一个洞,大部分的弹药都落进海里。

好在还找到一枚。

真的只有一枚。按照常规运载,整个航母至少有五百吨的。

三人找到一部专用装弹车,又找了几个救生圈绑在上,到处都是水,挂上游泳圈,可以省不少力气。

又花了将近十分钟,三人才把拖到餐厅里。

三个人的氧气都不多了,然而该如何放置,才能取到最大效果,还是个问题。

的推进力不如火箭,无法进入章鱼体内太深的,如果只是在表面爆炸,对它的伤害很有限。

一阵剧烈的晃动,舰体再次逆向翻转,巨大的险些压到三人。

“头儿,先炸它一炮再说吧,等不及了。”

布鲁斯?扬点点头,嘱咐二人看好,自己在舱壁上挖开一个洞,大小刚好把卡在那里。

从洞里可以看到,外边正是章鱼的伤口,黑血一下子灌进来。

三人合力把从那个洞口赛出去,尽可能塞进章鱼那堆模糊糜烂的里。

安置好,定时5分钟。

三人从原路返回,浮出水面后,立即开启飞行模式,远离了航母。

他们进去了足足半个小时,外边的人哪沉得住气。

他们飞在半空,差点被命中。

好在准时爆炸,大章鱼的身体被炸了个对穿。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一条巨大的触手扑卷过来,把布鲁斯?扬一下子拉进了海里。



278、六面体方尖碑

幽蓝的大海深处,光线已经十分昏暗,布鲁斯?扬终于拆下了飞行翼的几样金属构件,可他的体力仍是不足以支撑他划水上游。

这里的水压已经很大,身上像是碾着一辆坦克,每一次呼吸都变得十分辛苦。

作为一名士兵,他曾经不止一次思考死亡。

听说佛教高僧可以坦然面对死亡,他不懂那些,但他对死亡也有自己的理解。

他不仅见识过各种各样的死亡,他还亲手杀死过某些人,而且手法残忍。

虽然他幼时也接受过洗礼,却很少去做礼拜,第一次杀人后就再也不去了。

在他看来,人是自己杀的,不该让上帝替自己背负什么,那样对上帝太不公平了。

又或者,那只是一些懦夫和虚伪者,推卸责任的小伎俩。

管他呢。人是自己杀的。

所以,他对死亡极度缺乏神学和哲学层面的理解。

在他看来,人的死亡,在于肢体的破碎,心脏和肺部功能的丧失,以及大脑停止工作。

切开一条动脉,刺穿肺叶或气管,或者干脆把脑袋敲碎,都会使一个人死亡。

他还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感受一个人在海底憋死——制氧机已经被压坏了,只有储气罐里还有少量氧气,也就几口吧。

他决定做点儿什么,回忆一下战友,同学,还有那些尘封的往事什么的。

他选择了儿时和母亲在一起时的一节人生片段,就在他准备在脑袋里打开那个片段时,他看到距离海面不远的地方——那头巨大的章鱼下面,喷出一股浓浓的血水,很快在海底形成一团血雾。

血雾中蹿出一条人影,就像一尾犀利的剑鱼。

是那个中国人,他果然没死。

布鲁斯?扬脑袋里闪过这样的念头。

他本能的张嘴想要呼救,却只有海水冰冷的灌进嘴巴和鼻腔里。

他再次挣扎起来,于是下沉的更快。

那名中国人优雅的反转着身子,肩膀上的猴子转换姿势,改由骑在他的脖子上。

他停下来,朝海底深处盯了一会儿,随即俯冲下来。

他发现了自己。布鲁斯?扬心里一阵欢喜,他意识到海水中有折射的红色和绿色的光,是自己携带设备的指示灯。

那个中国人一定是发现了那些微弱的指示灯的光亮,所以看到自己的。

卫青云扭断了布鲁斯?扬身上的机械外骨骼,还有飞行翼残留的部件,把它们拆下来,任它们跌进海底深处。

他意识到对方已经开始缺氧,必须尽快到浮到海面上才行。

卫青云吐了一口气给他,这还是他第一次给一个男人做人工呼吸。随即抱紧他的身子——两臂缠紧他的胸部和小腹,以免上升太快,外部水压骤减,他的心肺炸掉。

国的舰队已经溃散,而且一些小型的战舰上未必有完备的医疗队和设备。卫青云抱着布鲁斯?扬在海上跑了一段,只好把他抱到了中国的航母上。

船上的人没人认识卫青云,他不但没穿军装,也没打出什么秘密组织的暗号,只是觉得他是个中国人,刚才又对付了大章鱼,就是自己人了。

一帮人冲卫青云打招呼,卫青云也回以嬉笑,嘱咐他们赶紧把人送到医务室,“胳膊和腿的骨头断了,大脑缺氧,快点,同志们。”

卫青云说完,再次飞身下了航母,冲大章鱼的方向跑去,

此时章鱼巨兽已经完全没入海里,在海中形成一片巨大的阴影。

卫青云来到巨章附近,纵身飞起掠在半空——目标的块头实在太大了,只有高高飞在半空,才好观察它的身体状况,判断下手的位置。

巨章的身体在海底舒展收缩,不断下潜。

普通的章鱼就有三颗心脏,九个大脑,要想杀死它们可不是那么简单的。希望这巨型章鱼的身体构造,不要因为巨型化而产生意外的变化。

卫青云身上的能量光膜再次凝聚成型,整个人就像一枚光之利箭,手中铁棒更射出一条长长的光束,直直的刺入海里。

章鱼的身体被刺破,浓黑的血液在海里不断蔓延着。

卫青云挥动铁棒,能量光束顷刻间划开了章鱼的身子,整个章鱼被切割成两半。

整片海域都被染黑了,侦察机在海上不断巡回,却根本看不到海中的情况,就连雷达和红外探测仪,都变成了瞎子。

人们只能通过海水的浓黑程度不断增强,来判断那名中国人男人仍在奋力宰杀那头巨兽。

当卫青云再次浮上海面的时候,整个海域的水都成了浓黑的墨汁。

他身上的能量光膜已经解除,中国的直升机赶紧飞到他上空,垂下了救援绳梯。

卫青云被带到中国航母的甲板上,几位士兵赶紧打来清水,还有一套差不多身高的衣服,帮他清洗擦干,换上了干爽的新衣。

卫青云任凭他们热情的照顾自己,权当休息。

一个人奉命过来询问他的情况,无非是一些,你是谁,叫什么名字,哪个单位的,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诸如此类的问题。

那人看起来挺严肃的,卫青云有些不太喜欢,嬉皮笑脸的告诉他“去问铁凤凰好了。”起身拨开人群,来到船舷边上,像一只大鸟纵身飞起,离开了航母。

“悟空,帮我找到他们。”

“谁?”金毛猴子含糊的问了一句。

“当然是你那些猴子猴孙,还有我的朋友们。”

金毛猴子望了一眼卫青云,眉目间竟流露几许担忧。

“你没事吧?”

“没事,赶紧找人吧。”

猴子不再说话,连连发出几声怪啸,远处传来小猴子的应和声。

悟空引路,一猴一人没费多大功夫儿,就来到了大师姐等人藏身的峡湾。

“卫青云,小心。”

卫青云方一落在船头甲板上,就听见船舱里有人大喊,像是谢灵嫣的声音。

金毛猴子也猛地警觉起来,凶相毕露,鬃毛炸立,紧紧抓牢了卫青云的肩头。

卫青云停在甲板上,不再前行。

“怎么?不进来吗?”一个中气十足的男人,操着蹩脚的中文说道。

是唐纳德的声音。

卫青云嬉笑一声,原地站稳,并没有要踏进船舱的意思,“既然要动手,何不找个宽敞的地方,打个痛快呢。”

“我可不是来打架的。”

唐纳德说着,气势汹汹的把舱门踢飞,押着大师姐走了出来。

他们身后是谢灵嫣、孙仲文等人,也都被唐纳德用绳子绑了,连在一起。除了孙美儒昏迷躺在床上,还有那几只小猴子躲在舱顶,其他人都被制服了。

卫青云耸耸肩,又是一阵嬉笑,“哎呀,唐纳德先生这是没少打啊,把我们这几位老弱病残孕的,都给打了一遍呢。”

“呵呵,浪费的时间够多了,把东西交出来吧。”唐纳德铁着一张脸,不再屑于表演什么绅士风度。

“东西?什么东西?”卫青云摊开手来,感到莫名其妙。

“你从那个空间里带出来的东西,”唐纳德冷道“把东西交给我,换她们的命。”

“就在船里,不如你把人放了,把船开走,那些破铜烂铁,我们中国多得是。”

“呵呵,你以为我是为了那些古董来的?”

“那你?是为了了它来的?”卫青云咧着嘴,瞅向金毛猴子。

金毛猴子看他跟自己乱开玩笑,不屑的把脸扭到一边去。

唐纳德狐疑的望着卫青云,他这一身衣服是新换的,看起来身上也没什么藏东西的地方。

“你真不知道?”

卫青云摇摇头。

唐纳德有些怀疑的,向船舱入口望了一眼,他刚才下去看了一眼,那里面确实堆满了各种珍奇文物。也许这小子真不认识那东西,所以,它应该还在那堆文物里。

不对,自己刚才进去,明明没有感受那件东西的存在。以那件东西的磁场强度来讲,自己不可能感受到的。

“不如你告诉我,那是一件什么样的东西,我也好想想,也许我在什么地方看到过。”卫青云摆出一副十分坦诚的脸孔。

唐纳德考虑了一阵,他确实真的有在考虑呢,看起来那件东西对他十分重要。势在必得。

过了好大一会儿,唐纳德才说“一尊六面体方尖碑,大概三十五公分,上面刻着密密麻麻的文字,是用一种特殊的黑色石材做成的。”

“啊?甲骨文?”卫青云诧异道,“我们商周时期的文物里,好像还真没这种器型的东西呢。”

“呵呵,你真的没看到?”

“没有,也许你可以去船舱里找找,如果那东西对你很重要的话。”卫青云说道。

“船舱里?你在船舱里见到了?”唐纳德有些怀疑起来,刚才怕几个人跑掉,自己去的十分匆忙,忽略了也说不定。

“没有。”卫青云十分肯定的回答道。

卫青云这样反倒更令唐纳德拿不定主意了。

要是卫青云说的有模有样,一口咬定自己看到了,那八成是在骗自己,好争取救人的机会。

他张嘴就说没有,到底什么意思?学诸葛亮玩空城计,故布疑阵?

“你没看到,怎么知道在船舱里?”唐纳德试探起来。

“你这样劈头盖脸的找我要东西,怎么肯定我就拿了呢?”

“你?不要耍花招。”

“什么叫我耍花招啊?你自己想想嘛,你这样突然出现,一口咬定我从里边拿了什么东西出来,难道不是你耍花招吗?”

“船舱里的东西,你看过没?”

“大概看了一下,”卫青云点点头,“不过没看仔细,我就确认了下,确实是我们中国的古文物,我就把船开出来了。”

“……”

“喂,唐纳德,你凭什么认定那里面就有你要的东西呢?”



279、再加上她

“呵呵,你们不是都看到了吗?”唐纳德神秘一笑。

卫青云晃了晃脑袋,“不好意思,我还是没明白你在说什么。”

倒是大师姐,一直被唐纳德扣押,一直在琢磨他的目的,“你是说,那个超级多面体,那种能量球?”

唐纳德满怀欣赏的冲大师姐笑了笑,“不愧是铁凤凰,聪明。”

“那到底是什么东西?怎么会有那么大威力?又跟你说的什么碑,有什么关系?”

“你这么一连串问下来,不会是在套我话吧?”唐纳德半是警醒,半开玩笑的说。

“好奇不行嘛?那个东西威力太大了,凡事看到过的人,谁不想多问几句呢。”

“你说的倒也合理,不过,我没告诉你们的必要。”

“你告诉我们,也许,我可以给你个提示呢?”

“呵呵,你都没进去那里,你怎么会知道呢?别想骗我。”

“我是不知道啊,”大师姐无所谓的说道“算了,不跟你卖关子了,你说的那个什么六面体,也许在那头大章鱼身上啊。”

“那头章鱼?”唐纳德反问。

“是啊,你说的那个超级多面体啊,还有那种蓝色的光,那不都是大章鱼做出来的吗?也许你说的那个什么六面体,就在大章鱼身上,或者被它吃掉了也可能啊。”

“别乱猜了,跟那个没关系。”

“这就是你的问题了,你一开始说跟那个有关系,现在又说跟那个没关系,那到底是有关系,还是没关系?”大师姐绕口令似的反问起来。

“哈,我知道了。”卫青云恍然大悟一样,指着唐纳德说道。

“你知道那东西在哪儿?快说。”唐纳德说着,扼住大师姐脖子的手象征性的加大了力道。

“我不知道那东西在哪儿,但我知道你是在咋呼我,你前言不搭后语,说的话自相矛盾,哼,说不定那个什么六面体都是你信口胡编的,你不过是看到这里出现了那种超自然现象,威力又特别强大,所以你猜测那是异空间里什么机器之类做出来的,又觉得我既然进去过那个异空间,一定会把它带出来,所以才咋呼我,骗我把东西交给你。”

唐纳德审慎的望着卫青云,一双犀利的蓝眼珠,好像要把对方刺穿一样。

“好啦,别故弄玄虚了,唐纳德,你根本不知道那个超级多面体怎么回事,也不知道那个异空间里什么情况,赶紧把人放了吧。”

“你以为我是在骗你们?”唐纳德流露出几分轻蔑,“中国有句古话,叫做无知者无畏,说的就是你们这种人吧。”

“行了吧,唐纳德,别故弄玄虚了,我要是有你想要的东西,我肯定会拿出来跟你换的,朋友的命当然更重要啊,可我真没有你说的那个什么碑。”

“六面体方尖碑。”

“行啦,什么六面体八面体的,这也不是个正经名字啊,我要问你见没见过一个两手两脚人,你也不会知道我说的是谁。”

“这的确不是它本来的名字,我是根据它的外观,给它起的名字,如果你们见到它,一眼就能认出来的。”

“那它本来的名字叫什么?对不起,纯粹好奇,嘿嘿。”卫青云笑道。

“我也不知道。”唐纳德神情黯然,轻轻摇头,看起来他不是在撒谎。

“你也不知道?”卫青云做出一副夸张的表情,“这就奇怪了,你这是自相矛盾啊。”

“有什么奇怪的,你在街上遇到一条狗,你能知道它的主人,给它起了什么名字吗?”

“这么说,那个什么六面体方尖碑,原本也不是你的东西了?”

唐纳德点点头。

“那到底是什么东西?一件灭世武器吗?”

唐纳德点点头,又摇了摇头,“我也不太确定,我只知道它蕴含了巨大的能量和智慧,得到它的人,可以获得永生,和毁灭星辰的能力。”

“噗——”卫青云没忍住,笑出声儿来,“对不起,唐纳德先生,你这么严肃认真的给我讲一个神话故事,我还以为我走错了片儿场。”

“你不信?”

“嗯,不信。”卫青云乖巧的点点头。

“哈哈哈哈,我们也不信,”大师姐几个人也跟着起哄,“唐纳德先生,您还是赶紧把我们放了吧,关于永生这种事情吧,真不是我们的专业。”

“对啊,唐纳德先生,不如我介绍几个朋友给你认识下,我在西安历史研究所有几个朋友,他们正在研究秦始皇派遣徐福求取长生不老药的秘密,终南山上我还认识几个道士朋友,他们对长生不老啊,也很有一番自己独到的见解哦。”

“秦始皇,哼,嬴政那个蠢货,根本就是被那几个方士骗了,如果当初他肯听我的,兴许还能多活几年,至于徐福,他从头到尾都是个大骗子,说什么海外仙山求取仙药,根本就是为了逃跑。”

几个人听了唐纳德这一番话,不由得后脖颈子直冒凉气。

这唐纳德不会真的是个神经病吧?

为了追求长生不老和强大的力量,自己把自己给忽悠脑残了?

唐纳德看几个人神情怪异,嘴角的肌肉神经质的抽搐了几下,笑道“呵呵,你们几个把我当疯子了?”

“啊?”卫青云怔了一下,赶紧说道“没有,没有,没有,怎么会呢?你看,唐纳德先生,你是不是先把人放了,我呢,百分百诚心诚意帮您找个什么六面体,您再给我好好讲讲,那到底是什么玩意儿?我也好仔细回想一下,也许我在哪儿见到过,却没给它当回事,给忽略了,呵呵,您看呢?”

唐纳德轻轻呼了口气,扼住大师姐脖颈的手,松懈下来。她已经被反手绑住,不会那么轻易逃脱的。

“它什么都没告诉你吗?”唐纳德忽然一脸神秘的反问。

“他?谁?”卫青云眼神里充满惊悚和恐惧,下意识的四下望了望,仿佛哪个角落里,躲着一头怪物,“这里还有别人吗?唐纳德,你可不要吓唬我。”

“那尊方尖碑,当你靠近它的时候,它就会告诉你关于生命,关于这个世界的,关于宇宙的一切的一切,它无所不知,无所不能。”

唐纳德望着一片虚空,眼睛里充满了崇拜之情,好像正沐浴在他所谓的方尖碑的恩泽和光辉之中。

“那尊方尖碑会说话?”

“……”唐纳德轻蔑一笑,既没有否定卫青云的话,也没有表示肯定,而是充满了期待,期待卫青云继续猜测下去。

“一个人工智能?”

唐纳德望着卫青云笑了笑,摇头道“不是,我发现它的时候,人类刚刚学会使用青铜器。”

“呵呵,”卫青云笑了笑,尽量不去注意唐纳德口中暗示自己活了几千年的部分,“你是想说,那个东西本身就有生命,而且还会说话?”

唐纳德再次摇了摇头,“不,它不会说话。”

“那它怎么告诉我?嗯?什么关于生命和宇宙的一切的一切?”

“看来你是真没遇见它,该说你是幸运儿呢,还是个倒霉蛋呢。”

“喂,唐纳德,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我没必要回答你的问题。”

“我去,那再问一个问题,你既然早就发现了它,它还告诉了你关于生命和宇宙的一切的一切,那它是怎么又跑去那个异空间里的呢?”

“卫青云,你这么聪明的人,实在不该问这么多问题。”

擦。你他妈装b的样子真恶心,要不是看你是个神经病,手里还绑着我的女人们,一拳打得你满地找牙。卫青云暗自骂了几句,嘴上还得哄着他。

“我这不也是想帮忙嘛,那你看,我手上也没你要的东西,怎么办?咱们总得商量个解决问题的办法吧。”

“你手上并没有值得一谈的筹码。”唐纳德不无讥讽的说道,不过卫青云看得出他的心思,他是想故意压低自己,再开自己的条件。

卫青云一摊手,两手空空,“也不是完全没有,不如我们爽快点,我进过那个异空间,我答应你帮你进去找那件东西,你把人放了。”

“我也可以进去。”

“呵呵,你不会进去的。”卫青云笃定的说道。

“有意思,你这么肯定?”

“当然,我猜你早在很久之前,就知道那个什么六面体,被山本贵一藏起来了,我们刚来这里不久,就发现了异空间的入口所在,既然你号称曾经遇见过那个六面体,而且还告知了你关于生命和宇宙的一切秘密,如果你愿意自己进去,早就进去了,犯不着惹出这么多麻烦。”

“……”

“怎么样?你把人放了,把我抓起来,下个月这个时候,我来帮你找你想要的东西。”

“……”唐纳德鹰一样凝视着卫青云,对他说的每一个字,乃至标点符号,都在仔细琢磨。

“得不到你想要的东西,就算你一直扣留她们,又有什么用呢?我相信你这么聪明的人,不会做没有意义的事。”

“不要说得好像你了解我一样,”唐纳德冷漠的说道“不过,你的话可以考虑。”

卫青云见对方松了口,赶紧摆出一副愿意束手就擒的架势,把两手平伸过来。

“不过,我还要再加一个条件。”

“你说?”卫青云赶紧接过话来,只要他肯放人,一切都好说。

“再加上她,”唐纳德指着谢灵嫣,斩钉截铁的说道“你们两个一起跟我回去。”



280、山本贵一的复制体

“不用她去,”不等卫青云回答,大师姐铁凤凰抢先喊道“我跟你去。”

没想到唐纳德却摇了摇头。

“为什么?咱们可是老相识了,你不是早就想抓到我吗?以我的身份,可比这个小警察对你有用多了。”

“呵呵,铁凤凰的价值,我又怎么会不明白呢,只不过,今天我要的人,是为了当做人质,来要挟卫青云,以你铁凤凰的身手和地位,我真把你软禁起来,你们409局的人,还不得上天入地把我的老巢炸上天啊,到时候偷鸡不成蚀把米,我可就亏大了。”

“原来你是担心这个,不过,我倒是很佩服你,抓个弱女子当人质这种事,在你嘴里说出来,竟然一点儿都没觉得不好意思。”

“没有不好意思的必要,再说了,谢灵嫣小姐,也不是什么弱女子。”

“青云,你看呢?”大师姐还是有些担心谢灵嫣的安全,她同唐纳德之间实力相差太大,的确是个很好的“人质”。

卫青云刚要开口,就被唐纳德粗鲁的打断了,“这件事可由不得卫青云做主,别忘了,我才是绑匪,谁做肉票我说了算。”

众人听了这话,直翻白眼儿,一个个被唐纳德的不要脸感动的无言以对。

谢灵嫣知道自己被小瞧了,心有不甘的瞪着唐纳德。

唐纳德不以为然,冷漠的回敬谢灵嫣的目光。这时一名全副武装戴着黑色骷髅面具的特种兵从船里小跑着出来。

这人怀里还抱着一件青铜器,圆形,三足,双耳,上面满布精美的鸟兽纹饰。器型不小,足有五十厘米高。

卫青云等人一看,心里暗骂,他嘴上说不在乎这些破铜烂铁,痛快拿来换人,不过是缓兵之计,真被人拿了,哪怕只是拿了一件,心里也恨得慌。

那特种兵附在唐纳德耳边小声咕哝了两句,唐纳德漠然点头。他早已看出卫青云等人神色有异,低头看见自己手下怀里抱的东西,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唐纳德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那件东西,又指了指甲板。

那名特种兵只好乖乖把东西放下了。唐纳德没有责备他,他看起来也没有丝毫的不情愿。

“卫先生?我们可以走了?”唐纳德轻轻振了振衣服,再次恢复了绅士风采。

卫青云笑着点头。

一架黑鹰直升机飞过来,停在船头,唐纳德扶起谢灵嫣,多少有点儿押解的意思,二人率先上了飞机。

那名特种兵把蛇女娜美也扛在肩上,跟了上去。

卫青云心里一咯噔,可也没办法。目前来看,娜美仍是唐纳德的人。人家带自己手下离开,天经地义。

唐纳德看起来对卫青云十分放心,对他既没有施加任何束缚装置,也没有催促,甚至都没有多看他一眼。

他知道,卫青云一定会乖乖上飞机的。

卫青云挥手告别,把金毛猴子托付给大师姐照顾。

那猴子成精了一样,也知道欣赏人类中的漂亮女性,一头扎进大师姐怀里,尽情摩擦起来。大师姐双手被反绑,只好任这畜生撒娇。

唐纳德的飞机在空中盘旋两圈,一路飞远。

又过了足足三十分钟,才有三名穿戴单兵飞行翼的中国特种兵来到旭日丸号上。

他们的飞行翼当真要轻便许多,在甲板上挺稳后,飞行翼自动折叠收起,比登山包大不了多少。

为首一人,气如山岳,英姿逼人,看起来不过三十岁上下年纪,一张国字脸,却显得城府深沉。

“老大。”大师姐见到来人,赶紧招呼了一声。

那男人轻嗯了一声,俯下身把大师姐扶起,为她解去了背后的绳索。

“辛苦你了,这次的收获真是不小,也实在来得太意外了。”男人声如钟鸣。

“嗯,我也想不到,追了他这么多年,总算有些成果,看来他是真的在乎那个六面体方尖碑,只是,有些委屈青云了。”

“给他找点儿正经事做也好,省得他到处瞎胡闹。”

“老大,您对小青云也别太刻薄了,人家毕竟不是吃咱这碗饭的,对吧,大师姐,再说了,这几个月来,人家可一直都在忙正事了。”“老大”身边一名瘦猴一样的小个子嬉皮笑脸的说道。

“是啊,他那个性子是那样,这几个月还真是辛苦他了,刚才多亏了青云反应快,不然还真骗不到唐纳德那个老狐狸。”

“大师姐出马,一个顶我俩,”“瘦猴”冲大师姐竖起大拇指,“多少年了啊,总算可以进到唐纳德老巢了。”

“嗯,”大师姐点点头,“就算不是唐纳德的老巢,以卫青云和谢灵嫣的本事,他也得找个相当重量级的据点。”

“先别高兴得太早,一个机器人义体都这么厉害,他的本体到底强到什么程度,我们都没底。”

被称作“老大”的男人打断了他们,嘱咐他们赶紧去照顾孙仲文等人。

孙仲文看了一眼“瘦猴”背着的重型,料定眼前这个人,正是开枪射击卫青云的人。

而且,他叫卫青云“小青云”,看起来他们的关系还挺不错的。

这些人都是厉害的主儿,孙仲文巴不得多结交他们,知道“瘦猴”好说话,一脸热情的攀谈起来。

原来在大师姐和唐纳德交手之际,发现眼前的唐纳德并非本体,几番试探后,确定那也是一尊遥感机器人义体。那股强大的气场并非自机器人义体散发出来——唐纳德本尊,一定就在附近,所以才能感受的那么真切。

大师姐干脆假意被对方捉住,等卫青云回来,再从唐纳德嘴里套取情报。

不成想卫青云竟然把自己“卖”给了唐纳德,虽然还搭上一个谢灵嫣,总归不算是坏事。那丫头虽然功夫差点,脑子却很好使,不会给卫青云添多大乱的。

409局追踪唐纳德有些年头了,线索了了,这一次可以说是质的飞越。

至于那头巨型章鱼,“老大”交代说,确实已经死透了,整个章鱼被卫青云切成了一百多块儿。

中国的船队率先开始打捞,三个心脏、九个大脑等核心部位,全被中国捞到了。

其它的部分,几个国家都在争相打捞——鉴于章鱼能够操纵神秘能量,这一恐怖的能力,它的尸体很有研究价值。

“老大”安排人把旭日丸号里的古董等物品,全部装在飞机上,以最快的速度运回国内。旭日丸号,也被当做日军侵华证据,以拖船拖回。

至于孙仲文还有大月财团,“老大”代表政府表达了感谢后,就地遣散了他们。

“老大”带着大师姐等人,还有那名神秘老者回到了409局的秘密基地。

老头儿的精神一直处于混沌状态,而且,他很可能一个人在异空间内生活了几十年,已经丧失了大部分的语言能力。

问了两天,什么都没问出来。

无奈之下,老大只得安排人对他进行神经潜入,并对他那张沧桑的老脸进行不同年龄段的重塑。

结果十分明确,也令人感到十分震惊。

这老头儿竟然是山本正夫。

山本正夫,正是山本贵一的本名。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眼前这个老头儿,只是山本正夫——不是山本贵一。

经过一系列深度潜入工作,409局的人一致认定,这个老头儿是山本贵一的复制人。

从上讲是克隆体。

但是克隆体,往往复制的是本体的肉身,对于本体的记忆是无法直接克隆得到的。

克隆体,就像一块空白的备份硬盘。

之所以说他是复制人,除了他是山本贵一的克隆体外,山本贵一还把自己在1937年之前的记忆,全部克隆给了这个人——山本正夫。

“老大”和大师姐等人猜测,山本贵一之所以这么做,应该是出于对参加日军侵华所犯罪行的愧疚和忏悔。

两个山本正夫,以1937年为分界点,展开了两种完全不同的人生。

山本正夫的本体,在1937年后,跟随侵华日军到达中国东北,并开始了一连串学术间谍生涯,以及后来日本战败前,回到日本,改名山本贵一,成为一名生物制药公司的创始人,最终形成了山本财团的局面。

山本正夫的本体,一生波折起伏,使用过十几个化名,从生物学家,到间谍,从间谍到商人,以及一系列的乔装身份,这精彩的一生,连电影都不敢这么演。

而这位山本正夫,也就是山本正夫的复制人,推测他的身体刚成年,就被带进了那个异空间内。把他带进去的人,无疑就是山本正夫的本体自己。

他的一生,只有山本正夫这一个名字,他的一生也只做了一件事,就是研究各种植物、动物、细菌,还有那件神秘的病毒样本。

当初就是这种神秘病毒,才阴差阳错的让军部把还在读大学的山本正夫,招募到那个秘密组织的。

当初卫青云和卫浩然潜入,山本贵一的大脑,确实看到过这份神秘病毒。

通过对比来看,山本正夫带进异空间的那瓶病毒样本的剂量,同他在日本秘密基地时见到的相差无几。

他应该是把全部的病毒样本都搞到了手。

至于是什么时候做的这件事,本体和复制人的记忆中,都未发现。

不仅如此,在山本正夫(复制人)的后期记忆中,那瓶神秘的病毒样本,也不见了。

不知道是被他消耗殆尽,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总之再也没出现过。

旭日丸号找遍了,也没有找到一点关于那份神秘病毒的线索。



281、我生在中国

当老大来到大师姐的住处时,她正在照顾卫青云留下的那一窝猴子。

这些家伙倒也好养活,只要有水果和各色坚果就成,只是太闹腾了点儿。

老大把山本正夫的情况向大师姐做了简要说明,有价值的信息不算太多。

“通过对他的牙齿、细胞进行检测,他实际的生理年龄,大概在75岁左右,从生理层面来看,他大脑的衰老情况,符合人类的正常标准,不过,从意识和精神层面来看,他的衰老程度却又远超常人,他的记忆丢严重,比起他本体的大脑,也好不到哪儿去。”

“……”

“初步推断造成这种情况,有两种可能性,第一,便是他独自一人生活在那里太久,长期与人类社会失去联系,精神崩溃,最终导致了意识世界的崩塌。

第二个,则很有可能是克隆技术本身的问题,至少从全球各大生物研究所发布的情况来看,我们手里这个克隆人,是唯一个人体克隆案例,更是唯一个生活了75年的案例。

从某种意义上讲,具有很大的研究价值。”

“哈哈,前几天还以为那不过是谁家走丢的老爷子,一个疯老头儿,现在忽然就成了一个实验体,一个小白鼠,人,什么时候是人,什么时候又是哪个实验室里的一件财产,真是恍惚。”

“……”

“随着科技的进步,也许有一天,我们就都不再是人类了呢。”

“行啦,别再多愁善感了,这种事交给那些科技伦理学家去好了,老太太的意思是,尽快联系山本家,把这个复制人的事儿,告诉他们。”

“啊?哈哈哈哈。”

“有那么好笑?”老大不以为然的反问。

“你说人家山本信虎和山本瞳兄妹俩好好的,突然多出个不知道该叫爷爷还是什么的复制人过来,你猜他们会怎么想?”

“所以这事儿一定要保密,复制人山本正夫的消息绝对不能公开,否则会引起一系列法律和伦理上的纠纷。”

“老太太的意思?”

“嗯,我能理解她的目的,无非是想表达一下诚意罢了,山本家族也不是泛泛之辈,真诚的告诉他们复制人山本正夫的存在,总比有一天他们自己查到的强。”

“这么说老太太还真见过山本贵一了。”

“不但见过,这个复制人的记忆移植,还是老太太亲自做的,不过当年她也是刚入行,奉命行事。”

“哦,对了,你印象中,青云有见过老太太吗?”

“没有,你是说那张照片的事儿?”

“嗯,青云一眼就认出了老太太。”

“不去想这个了,他虽然玩世不恭了些,本性不坏,相信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儿。”

“不过,我总觉得他有什么事儿在瞒着我们。”

“他是个孤儿,有时候难免会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可能那样会让我们觉得有距离感吧。”

“呃,”大师姐心里并不能接受老大的解释,不过还是勉强点了点头,又问“师父醒了吗?”

“见好,前天去看他,说了几句胡话,只是还没睁眼。”

“说什么啦?”听说师父病情见好,大师姐欣慰的笑了,“是不是在骂你啊?”

“呵,他要骂我几句,我心里倒还好受些。”

“哎呦,瞧你这表情,咋啦?师父稀里糊涂的都说啥了,让你这么不开心?”

“我在他身边守了半天,又是给他擦洗身子,又是给喂饭喂水的,他还不能吃,只能用注射器一点点打进去,他都没念叨我一句,嘟囔来嘟囔去,一直念叨,青云,青云,你个混小子,你他妈又猴儿哪儿去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大师姐笑得前仰后合,连几只猴子都有样学样儿的笑起来。

老大瞅瞅猴子,又瞅瞅大师姐,木然摇头。

“你吃他醋了,哈哈,你连这醋都吃。”

“行啦,知道你心疼他,你要年纪再大点儿,他没准儿当你是干妈。”

“去你的,”大师姐娇骂一声,“那天你看到唐纳德的本体没?”

“算是吧。”

“什么意思?”

“当时你发出暗号,说跟你对打的不是本体,我就在留意外围的人,我发现一名特种兵,身形体态十分出众,我怀疑那个就是唐纳德的本体,只不过他们都全副武装,看不到样貌。”

“混在自己的手下人里,这一招倒是不错,也不知道他本人是不是就长替身那样儿,这对青云也是一项考验啊。”

“他?精的跟猴儿一样,唐纳德,呵呵,未必是他的对手。”

“哈哈哈哈,这么信任他啊?行啦,赶紧回去吧,别在我这儿耽搁了,老婆孩子等着你呢。”

唐纳德做事十分小心,谢灵嫣和卫青云刚上飞机,便被戴上了头套和耳机,不只看不见,还有强烈的摇滚乐干扰他们的听觉和感知能力。一路上都是如此待遇。

他们下飞机后,又被唐纳德的手下推推搡搡走了大概几百米的距离,才被摘去耳机和头套。

眼前豁然开朗,这是一间宛如宫殿般的豪华客厅,只这一间客厅就有几百平米大。

因为开间太大,高大的落地窗都显得有些狭长。

只是采光不算太理想,加上窗外葱郁的草木,还有那些一抱多粗的大树,使阳光不能直射进来。客厅采光,主要依赖人造阳光。

乍眼一看,偌大的客厅被各种古董文物挤得满满当当,有各式精美的青铜器,大件的瓷器,明清家具,还有一座座排列整齐的博古架,上面摆放着各种精巧的小玩意儿。

如果这些东西都是真的,恐怕世界上任何一家博物馆都要甘拜下风了。

卫青云和谢灵嫣互相望了一眼,对于文物古董之类,他们不熟,但是看这排场,总觉得跟“国宝帮”有一比。

所谓“国宝帮”就是一群专门收藏、展示各种大型伪造、臆造文物的文物爱好者。主要特征就是暴发户,没文化,爱显摆,藏品特点就是一个字大。

二人会心一笑,不禁对唐纳德的品味有些嗤之以鼻。

唐纳德扮出一副热情好客的态度,招呼二人到靠窗边的一处四人桌前落座。

窗外的景色是真的,不是全息投影。

外边是一座幽深狭长的山谷。卫青云推测这座建筑,应该是在半山腰的山腹中,或者谷底。

主要的麻烦是看不到太阳和星辰,也就无法推断这里所在的经纬度。

山谷里的光照也不太好,经过树叶、岩壁等的多次反射,光线才落到这里,一片空濛昏黄,只能判断是白天。

卫青云和谢灵嫣在躁动音乐的折磨下睡过去一段时间,具体睡了多久就不得而知了,只能判断到达唐纳德老巢时,是个白天。

是不是他的老巢也很难说,至少从这里的装修布局来看,应该是唐纳德一个很重要的据点。

这里的一切看起来都有一股浓郁的中国风,而且有些明显的的朝代文化更迭的脉络,从青铜器时代到铁器漆器时代,再到瓷器字画,木器家具,每一段历史时期都有大量的代表型器物收藏。

唐纳德先招呼二人坐下,说是饭菜还要等一会儿,自己亲自去推过一架底部装了滑轮的简易推车——是一架茶台。

里边是全套的茶具,红泥火炉,橄榄炭,几样陶制、锡制的茶叶罐,小型饮水机,紫砂、白瓷等几套不同风格的茶具,茶道、茶漏、茶筛等等,一应俱全。

唐纳德,生好火炉,又在一把银壶中注满水,坐在火炉上,这才从一个陶罐里取出一块茶饼,一边自卖自夸的炫耀着,一边用一把青铜匕首改制的茶刀,把茶叶小心翼翼剔到一个竹盘里。

“普洱茶,冰岛,六十多年了,这还是我亲自到山里,看着茶农从那株古树上摘下来,帮我翻晒、发酵做好的,哈哈,保证质量和水准,你们去过那里吗?”

二人摇摇头。

“哎呀,说起来已经好久没再去过那里了。”

“唐纳德先生,你的中国话忽然说的很地道了呢。”卫青云接过一杯唐纳德泡好的茶,精致的白瓷小杯衬着琥珀色的茶汤,十分典雅,茶香也很正。

谢灵嫣也注意到了,唐纳德的口音变了很多,不再像原来老外讲中文那么大舌头咬字不清了。

“哈哈哈哈,是嘛,大概是这几天一直跟你们打交道,乡音又回来了。”

“唐纳德先生出生在中国?或者,在中国生活过很久吗?”

“呵呵,”唐纳德浅饮一些茶汤,笑道“我知道你们对我很好奇,虽然二位不是409局的人,可二位同铁凤凰等人渊源匪浅,又都是中国人,尤其谢警官还是官方人士,想必早就想着把我扒个底朝天,从里到外的看个仔细了吧。”

“确实,如果唐纳德先生不方便讲,我们,只好自己慢慢查了。”卫青云毫不客气,把喝完的杯子,再次递到唐纳德面前。

“哈哈哈哈,卫青云,我喜欢你。”唐纳德示意卫青云把杯子放在茶海上,又热情的为他注意新的茶汤。

“多谢。”

“呃,有些事也不是不能说,但是也不能全说,对吧。”

“这样也好,你要是真把你的事儿,一股脑儿全说出来,反倒没了意思。”

“哈哈哈哈,有意思,你这个人有意思,”唐纳德对卫青云赞不绝口,转而脸色一沉,显得神秘兮兮的,“其实,我的确是生在中国的,而且我想,我比大多数中国人都要在这个国家生活的更久。”



282、姜太公曾孙

唐纳德这个人看起来很古怪,中国话突然变流利了不说,各种典故人情说得头头是道,俨然一个中国通。

一路上,那股强大的气场一直都未远离,卫青云都有些熟悉那股气场了。

眼前这个人到底还是不是之前交手的那名机器人义体,还是,在下飞机的时候,本尊已经亲自出场了?

他说的话颠三倒四的,尤其当他讲起自己的经历来,完全搞不懂他到底多大岁数了,几百岁,上千岁,甚至几千岁都有可能。

要说一个人活上百岁,倒不是什么稀罕事儿,再加上现在一些克隆技术什么的,在一定年龄换换身体里的零件,活个一百五十多岁,仍然可以保持很健康的状态。

但是几百岁,几千岁,就有些太离谱了。

那个时候的医疗技术和生命科学还没这么发达,可以保证他的身体器官在衰竭后可以更换新的,靠着更换身体器官来大幅度延长寿命。

对于唐纳德的话,卫青云二人一直都很小心,希望尽可能从他混乱的叙述和素材中,组织起一定的逻辑和可能性。

一泡茶,茶汤渐淡的时候,一位管家模样的人,带着一列女仆把菜品端了上来。

管家和女仆都是白种人,穿着打扮却都是汉式的,场面极其隆重,十几位女仆,把各色点心、干鲜果品、冷热菜肴、白酒黄酒等等,在中间一张大圆桌上一一铺排开。

菜品当然也都是中式的,苏广的点心,闽粤的干鲜海货,西北各省的牛羊山珍,做法也是各取八大菜系所长,色香味都十分地道。

这一切都不过是虚与表面的排场。

卫青云心里当然清楚这一点,而且他和谢灵嫣都对眼前这个不知是人,还是一台机器的家伙心怀戒备,因此,酒肴虽好,终究不能推心置腹把酒言欢。

卫青云和谢灵嫣都是见过大场面的人,此时更不必小气拘泥,不管唐纳德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二人放开怀抱尽情吃喝起来。

大家都饿一路了,卫青云更甚,自打进了那个异空间,怕是都没吃上几次正经饭食。

唐纳德也吃得相当尽兴,一边吃喝,还一边介绍一些菜肴的做法,中国美食文化源远流长,不仅是色香味这些表面功夫,一些食材的产地、选择、运输、预先炮制也是大有文章。

唐纳德说的头头是道,谈到一些地方菜的时候,还会带出一些山东、苏杭、四川等地的地方口音。

“唐纳德先生,还是个中国通呢。”卫青云不失礼貌的回敬道。

“哈哈哈哈,我不是告诉过你们,我生在中国的嘛,而且,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是一个中国人,如果不是满人入关,闭关锁国,我也不会跑去欧洲。”

“您是在鸦片战争爆发后,离开中国的?”卫青云反问。

“哈哈哈哈,不是,小伙子你的历史可没学好啊,清政府闭关锁国比大多数人想象的都要长的多,早在满清入关不久,顺治十二年,也就是公元1655年,清政府就下令沿海各省,无许片帆入海,违者立置重点,现在有一些满人学者大肆为清政府的闭关锁国政策鼓吹洗白,十分荒唐,想我汉唐两朝,通西域,开海路,自古就是主张与外贸易交流,就算是在被蛮夷围困的宋代,海上贸易也十分发达,明代更不必说,郑和下西洋,威震寰宇。”

“您的意思是,汉人胸怀西海,满人故步自封?”谢灵嫣笑问。

“嗯,当然这也只是表面的说法,实际上还是因为满人野蛮落后,靠着野蛮和武力侵占了汉家江山,骨子里自卑作祟,担心流落海外尤其那些在南洋的汉人势力与大陆汉人联合反扑,所以才搞起闭关锁国的,当年满人一心攻克台湾,哪里是什么大一统思想,无非就是担心郑氏一族联合海外汉族推翻他们的残暴统治罢了。”唐纳德愤愤说道。

“那您现在是哪国人?”谢灵嫣调皮起来。

“现在?现在嘛,我这副肉身,怎么看起来也像是个洋人,国籍之类不过是一个工具罢了。”

“哦?你就没个精神故乡,祖国之类的吗?按你的说法,中国算是你的祖国吧?”

趁着唐纳德打开话匣子,谢灵嫣想知道更多的信息,虽然对方的话看起来荒诞不经。

“算是吧,不过我们那个时候没有这个说法,一般自诩华夏,炎黄之类,我的祖先曾追随武王伐纣,周天子居天下后,封我祖先于齐。”

“哦?你是姜太公的后人?”

“姜姓,吕氏,我是姜太公的第四世孙。”

“啊?”谢灵嫣睁大眼睛,难以置信的望着唐纳德,不过,她并不想讨论什么,随即“哦,哦,这样啊。”

“呵呵,”唐纳德慵懒的笑了笑,“感到很惊讶是吧?”

“是啊,有很多不明白的地方,不过,我最好奇的,还是你怎么会轻易把这个说出来,难道这不是你最大的秘密吗?”

“呵呵,一只萤火虫只能活几天时间,而一个人,只要不出什么意外,总能活上几十年,无论对于萤火虫,还是人类,人的寿命都不算是什么秘密。”

把对方比喻成虫子,实在有侮辱的意味,不过这话从唐纳德嘴里说出来,却是那么的淡然。

卫青云一直旁观,看准契机,适时问了一句“这么说,眼前的你是本尊喽?”

“算是吧,不过是一具躯壳而已,机器人义体也好,还是这具皮囊也罢,都不过是一具躯壳而已。”

“改换身体——这就是你长生的秘密?”卫青云进而问道。

“嗯,”唐纳德满怀欣赏的望着卫青云,“用那些巫师的说法,叫移魂术。”

“用现代神经科学的说法,应该就是记忆移植,对吧?”卫青云虽是在问,态度却十分的坚决。

“哈哈哈哈,”唐纳德有些激动起来,不禁拍手叫好,“卫青云啊卫青云,厉害,真的厉害,早就听说过你的名号,果然不同凡响。”

“吕先生,过奖了。”卫青云笑道。

“吕先生,呵呵,好久没有听人这样称呼我了,”唐纳德示意管家为卫青云斟酒,二人各自满饮了一杯,“江山代有人才出,每过一段时间,就会有一个年轻人崭露头角,不过,十之都是沽名钓誉之徒,这样的人,这样的事儿,经历的多了,人难免就麻木了。”

“……”

“坦白讲,曾经我派人调查过你,虽然你号称是神经潜入者难得一见的天才,但是你的行径顽劣,尤其耐不住寂寞,喜欢招猫逗狗呼朋唤友,尤其贪恋女色,这样的人,很难在一个领域成为真正的强者,当时,我便放弃你了,说起来,当时我还是失落的,毕竟人们都叫你天才。”

谢灵嫣听见唐纳德这样数落卫青云,在一边止不住咯咯笑起来,尤其听唐纳德说他贪恋女色,难以有大的成就时,伸手在卫青云胳膊上拧了一把。

卫青云实在没想到他连自己贪恋女色这种事都会说出来,脸一红,“让您失望了?”

“有一点儿,”唐纳德喝下一杯酒,继续道“不过我早就说了,所谓崭露头角的年轻才俊,大多如此,只是没想到卫先生这么聪明,竟然能够一下子想到事情的关键。”

“在三千年前就能实现这种技术?”卫青云继续问。

唐纳德点头,肯定了卫青云的说法。

“虽然听你亲口这么说,还是觉得太难以置信了,就是现在,人脑与计算机的连接技术,还不算特别完善,在那个时候是怎么实现的呢?如果真如你所言,你第一次完成记忆移植,应该是三千年前,那个时候人们连电都不会用啊。”

“电又不是人类发明的,”唐纳德笑道,“你认为电是记忆移植的关键?”

“至少目前以我对神经潜入技术的理解是这样的,人的精神活动,神经也好,大脑也好,都是通过微弱的神经电波来完成的,要想掌握这种技术,必须对电的理解和应用,达到一定高度才行。”

“你这么理解也没错儿,不过,现在不是有一种理论,叫做科技树么,围绕某一技术,会形成一个树状的发展脉络,从而衍生出一系列的应用和产品,比如最早人们对风的理解,使人们发明了帆船,风筝,热气球,以及后来的飞机等等,至于电,就更多了,电的应用可以说遍及人类社会的方方面面,不同的技术或者说科技树之间还会有交差,从而衍生出更为复杂的应用。”

“所以呢?”卫青云迫不及待的问道。唐纳德的腔调始终有条不紊,不温不火的,这让卫青云有些心急了。

“但是,风也好,电也好,火也好,它们看起来像是某个科技树的起点,但其实,并不是。”说到这里,唐纳德便停了下来。

“不是很明白你的意思。”卫青云笑道,他希望唐纳德继续说下去。

“你想我继续说下去?”唐纳德换了一副口吻,变得矜持起来,“说了你也不会明白,而且,这才是我真正的秘密。”

“跟那个六面体方尖碑有关?那个就是你所谓长生,所谓宇宙一切奥秘的关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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