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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秘梦魇》 第一章 梦魇 似乎是黑夜，只有灰蒙蒙的亮光。 啪嗒！ 啪嗒！ 沉重的脚步声在门外再次响起。 伴随着沉重的脚步声，隐约还有一阵阵走动时发出的“啷啷啷”清脆的金属交鸣声。 裴楚双手捂住口鼻，蜷缩在一扇雕花的陈旧木门后边，尽量不让自己发出一丁点儿的声音。 啪嗒……啪嗒…… 脚步声一点一点接近，裴楚感觉自己的心脏似乎紧跟着快速地跳动了起来，颈后冒着寒气，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他不知道门外的脚步声是什么东西，只是本能的感觉到一股莫名的心悸，仿佛门外有一个怪物在朝他慢慢走来。 他记起了童年时代看过的一部灵异电影，剧情讲的好像是人死后尸变成了怪物，这种怪物看不见，但是会循着人的呼吸和响动声找来的。 他感觉自己的身体都在微微发抖，像是误闯入虎穴的羊羔，瑟瑟发抖中唯一能做的只是屏住呼吸，尽量让门外的怪物注意不到他。 他在害怕！ 害怕门外那个脚步沉重，行走间隐隐会发出金摩擦声的存在会注意到他。 啪嗒！ 啪嗒！ 脚步声越来越近，裴楚已经将身体在门后缩成了一团，他感觉到了那个脚步声在门外。 似乎在逡巡着什么，又或者发现了什么异样的动静，正在耐心的观察着。 时间似乎定格在了这里，良久，门外的脚步声似乎才重新响起，一步一步，慢慢朝着另一个方向远去。 裴楚耳朵贴在门边，静静地聆听，似乎过了好一会的时间，确定没有响动之后，他才刚轻轻放开了捂住的口鼻，长长地吐了一口浊气。 紧张的情绪好像到了这个时候舒缓了几分，他的目光不自觉地扫过自己身处的环境。 这是一个他觉得陌生的房间，一张圆木桌歪斜着，旁边的几张椅子断裂散乱。在圆木桌旁的地上，是一扇倒在地上的碎裂屏风，在屏风后面则是一张挂着残破纱帐的坍塌仿古木床。 斑驳的墙壁有大块的墙皮脱落，蒙着灰的地面上散乱着像是花瓶瓷器之类打碎后的残片， 整个房间看着像是曾经经历过了严重的破坏，几乎所有的家具陈设全部都残破不堪。 这是哪里？ 裴楚心里冒出了疑问。 他缓缓站起身，左右看了一看，他好像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出现在这里了。 又再次转过头，裴楚这个时候才注意到一直躲着的是一扇古香古色的雕花木门。 他将手放在了木门把手上，令人牙酸的嘎吱吱声中，门缓缓打开。 就在门打开的一瞬间，忽然，裴楚感觉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心悸，似乎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眼前一个黑影闪过，隐约之中似乎只见一个巨大的圆球，携带着无可匹敌的声势，朝他当头砸了下来…… …… “阿楚，阿楚，该起来了！” 朦朦胧胧中，似乎一个粗豪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啊！” 裴楚陡然一下坐起了身，眼睛睁得大大的，空洞的眼神之中似乎还夹杂着方才噩梦的恐惧。 “阿楚，你怎么了？” 耳边粗豪的声音又再次响起。 裴楚双眼到了这个时候似乎才慢慢有了焦距，眼前是一间逼仄阴暗的木屋，他躺在一张粗木制成的简陋床铺上。床铺上没有像样的床垫，只是一块木板上面盖着张有些发黑的草席。 站在他床前的是一个穿着一件灰布短褂的中年壮汉，身形高大壮硕，坦开的褂子中间有着黑黝黝的护心毛，脸上浓密的胡须几乎遮住了半张脸，只是没有留头发，粗粝的头皮上泛着一层青色。 看着裴楚骤然醒过来的模样，中年壮汉脸上掠过一丝惊疑之色，试探性地问道“怎么了？是做噩梦了还是想家了？” 看着这名凶相外露的壮汉，裴楚长长地吐了口气，先是伸手轻轻在自己脸上拍了两下，挤出了一丝笑容道：“方叔，我没事，最近可能是睡得不太安稳。” “睡不安稳？”方云虎咧了咧嘴，浓密的胡须下露出了一口白牙，“我看你可不像啊，每日里一躺下就睡着了，我这叫都叫不醒你！” “就是老做噩梦！”裴楚从床头扯了一件粗布短褂套在身上，微微吐了一口浊气，拖着疲惫的身体从床上爬了下来。 “做噩梦？”方云虎微微皱了下眉头，上下打量了一眼裴楚，从他的角度能够看清裴楚的眼窝明显凹陷了下去，脸色有些发白，看着就有点无精打采的模样，略带几分猜测道，“你这怕不是刚来金山市，有些水土不服了。晚上下了工，我带你去城里找个药店抓副安神的药，药店是老家那边过来的一个老郎中开的，一帖药下去保管你又生龙活虎起来。” “那个……那个再说吧……”裴楚听到去城里抓药，不由挠了挠头。 “是没钱了？”方云虎似乎看出了裴楚的难处，笑着问了一句，接着拍了拍胸脯，“叔这边还有，到时候你那先拿去用。我们卖力气的，这身子骨最是亏不得。” 裴楚没说答应也没说不答应，只是将短褂穿好后，朝着方云虎说道：“方叔，我们先去上工吧，不然瓦尔纳先生又要扣钱了。” “他敢？”方胜声音骤然提高了几分，语气里似乎带着几分忿忿，“瓦尔纳那个老小子，要是敢动我的钱，我非揍死他不可。你看着吧，月底要是他不把之前扣的钱给我补上，你看下个月谁还给他家的船卸货。” “不说这个了，方叔，我们先走吧！” 看着方云虎似乎气头上来了，裴楚没敢再继续扯这个话题，而是拖着对方快速的出了小木屋朝着外面走去。 出了小木屋，能够看到的就是一大片低矮的木头和砖石混搭的简陋建筑群，这里是金山市码头旁边的一片棚户区，大部分人的生计都依靠着几公里以外的码头。 踩在泥泞和脏愁的小巷子内，裴楚一路上都能够看到络绎不绝从各个低矮建筑里冒头钻出来的码头工人，大家的打扮几乎都没什么两样，赤脚或者穿着草鞋，长不过膝盖的粗布短裤，皱巴巴的短褂，裸露在外的皮肤都是古铜色。 基本上每个人都是黄皮肤黑眼睛的夏工，偶尔有一两个金发碧眼的，或者全身黑漆漆的，也不会朝夏工群里凑。 “方头，这是上工去啊！” “虎哥，你们那边还要人不？我这里有三四个弟兄有几天没开工了” “小楚，看你今天这没什么精神头啊，怎么了这是？” 一路之上，有相熟的码头力工三三两两的凑了过来，朝着方云虎打招呼。 方云虎是五年前来到金山市的，因为为人好爽大方，肯替一些力工出头，跟外面的人打交道，几年时间的相处，在这群码头力工中间很是有一些威望。 连带着从老家出来投靠方云虎的裴楚，在这块力工聚集的民房区也都有不少人亲近。 他和方云虎算是同乡，他父亲年轻的时候曾帮衬方云虎一家，所以半年前从帝国坐了半个多月的船来到金山市，方云虎一直对他照顾有加。 帝国这些年年成不景气，不是饥荒就是内乱，他们这些沿海省市的乡民没有其他出路，只能是跟船到联邦这边来卖力气。 钱虽然不多，日子也苦，但好歹还能有口饭吃，比起国内连卖身都没人要总是好出不少。抠搜搜的过日子，说不得到了年尾还能攒下几两银子寄回国内给家人。 第二章 金山 从夏工聚集连片木屋棚户区出来，没走几里路，很快眼前的视野便渐渐开阔了起来。 海天壮阔，天空有盘旋的海鸟飞掠，平静的海边上到处是一艘艘撑着白帆和冒着烟的大船。 裴楚记得当初他来金山市坐着的就是那冒着烟的大船，好几百人挤在一个狭小的船舱里，中途不少人又吐又泄，那味道就不用提了。 期间裴楚记得船员和水手抬了不少撑不住的人出船舱，至于去向不言而喻，好在他还算年轻，身子骨熬得住。饶是如此，到金山市被方云虎接下船后，还是躺了两三天，才算是恢复过来。 “该死的，你们这些猪猡，动作快一点！今天上午要是装不完船，我告诉你们，这一个月，这一个月你们别想从我这里拿走一分钱！” 瓦尔纳船运公司门前，裴楚和方云虎两人刚刚到了门外的货仓外，远远的就听到了一个尖锐像是夜鸦一样的嗓音在用联邦语嘶喊着。 那是克里斯托弗-瓦尔纳，一个酒糟鼻秃头腆着个大肚子的矮胖中年白人，瓦尔纳船运公司的货运主管，此刻站在门口的一个木箱上，吐沫横飞地朝着下面的工人呵斥道。 从瓦尔纳船运公司仓库门口，二三十民夏工正肩扛手提两人一组，将一个个半人高的木箱从仓库内抬了出来，搬向码头边上的一艘蒸汽货运船。 裴楚记得这是前几天刚从钢铁轨车上卸下来的货物，当时有一箱货物打翻，他匆匆看过一眼，应该是棉布和纱布，另外还有一些烟草之类的。 “这船是去帝国的。” 方云虎远远瞟了一眼码头边上停着的那艘蒸汽货运场，转头低声对裴楚说了一句。 裴楚顿时明白那些货物应该也是卖到帝国去的，帝国这些年一直不太平，外国的商人特别多，老家那虽然偏僻，但因为临海的缘故，也见过不少联邦这边产出的洋布。 “嗨，你们两个还愣在那里做什么，没看到其他人已经开工了？” 正在裴楚和方云虎两人打量着蒸汽船的时候，那边站在高高的木箱上的克里斯托弗-瓦尔纳不知何时注意到了两人，顿时怒气冲冲地大吼了起来。 “早上好，瓦尔纳先生！” 裴楚脸上挂起了笑容，对着瓦尔纳微微躬身行了一个他从水手这边学来的欠身礼。他的联邦语已经能够应付简单的交流。 “已经是上午七点一刻了，这个时间可不早了。”克里斯托弗-瓦尔纳从怀里掏出一块链表，看了一眼，又朝裴楚和方云虎两人望去，咧着嘴露出一口参差不齐的黄牙，嘿嘿冷笑道，“迟到了十五分钟，今天上午你们的工钱减半。” “老瓦尔，你敢扣我的工钱？” 克里斯托弗-瓦尔纳话音刚落，方云虎已经怒目圆睁，几步冲到了对方面前，半人高的木箱一步就跨了上去，双手抓着对方的衣领，厉声喝问道。 瓦尔纳显然被方云虎的动作给吓了一跳，他虽然长得肥胖，但被一个一米九的壮汉抓着衣领，还是担心对方会动手打自己，赶忙说道：“方，你这个月已经迟到三次了，这是公司的规定……” “去你姥姥的规定！”方云虎破口骂道，“你要算这个的话，先把上个月的加班费给我补齐了。” “方，夏工没有加班费。”瓦尔纳解释了一句，接着看着方云虎一幅要吃人的模样，语气又稍稍弱下去了几分，目光滴溜溜地转了一下，“好吧，方，你的迟到我不给你算在内了，就当补你的加班费。” “哼！”方云虎看瓦尔纳服软了，顿时冷哼一声，松开了对方的衣领从木箱上跳了下来。 他知道瓦尔纳说的没错，在金山市的码头这边，联邦本土的白人和黑人雇工都有算加班费，但夏人没有。他虽然不忿于这条规定，但只要还想在这里讨生活，就没办法与这约定成俗的规矩相抗衡。 “瓦尔纳先生，祝你今天有个好心情！” 裴楚看着方云虎从木箱上跳下来以后，几步跟了上去，临走前还不忘朝瓦尔纳说了一句好听的。 “该死的猪猡，见到你们就没有什么好心情。” 瓦尔纳看着方云虎和裴楚的背影，吐了口吐沫低声骂了一句。 说着，又转过头朝着其他看热闹的夏工，恶狠狠地吼道：“看什么看，赶紧干活！” 进了公司的仓库，一路不少搬运货物的夏工和其他肤色的码头工人，见到方云虎带着裴楚进来，都是连连微笑打着招呼。 方云虎和那些夏工都笑着点点头，对着其他肤色的码头工人则是冷哼一声，一边走着一边朝裴楚说道： “阿楚，人在异国他乡，你不能软弱，这些白皮和黑皮都是欺软怕硬的货色，你要是默不吭声，就会被人欺负。” “知道了，方叔。” 裴楚点点头，从帝国到联邦这边，一路所见他已经看到许多曾经在小村子不曾见过的景象。特别是在金山市码头这边，码头工人足有好几千，还有各种帮派，不说弱肉强食，但你要是软弱，肯定是要受欺负的。 相反，你如果够凶恶，大多数人都会敬你一头。 方云虎正是因为豪爽仗义，敢为工友出头和一些货运公司的白人据理力争，使得他在夏工之中有了几分威望。 像瓦尔纳这样的白人货运总管虽然不至于真的怕了方云虎，但很多时候能不得罪也会选择不得罪，金山码头的夏人的帮会实力同样不小。 方云虎虽然是外围成员，但人面很广，闹起来还是能够给船运公司带来一些麻烦。 西斯科海里沉的可不止是夏工和黑人，莫名消失的白人同样不少，每年警局的寻人启事能够铺满一整张金山时报。 “方，你们可来晚了！” 进了仓库，门口站着一个穿着制服的胖大的黑人，手里提着一根黑黝黝的棍子，冲着方云虎笑着打了一个招呼。 “凯斯顿，你现在还能走得动路吗？”方云虎笑着指了指对方的大肚子。 “当然，你知道的，我住的社区离这里可有五里路。” 胖大的黑人笑着回答，接着又左右看了一眼，稍稍凑近了方云虎的耳边，低声说道，“方，今晚布利斯先生有活，需要二十个人，你能来吗？” “布利斯？”方云虎微微皱了皱眉，接着摇了摇头，“凯斯顿，你知道我们夏工是不会帮他干活的。” “好吧。”叫凯斯顿的黑人摊了摊手，嘴角微微扬起，撇撇嘴道，“这就是我现在已经是安保，而你还在做力工的原因。” 方云虎对于黑人略带嘲讽的语气却没有再理会，他来金山市的时间不短，知道有些事情他们这些远渡重洋的夏工掺和进去并没有什么好结果。 “走吧，阿楚，干活了！” “好的，方叔。” 裴楚在旁边看着庞大的黑人和方云虎简单的交流了几句，并没有去探寻两人口中的布利斯先生是谁。 金山码头鱼龙混杂，各种帮派势力和老乡会都有不小的影响力，因为帝国这几年打仗输了的缘故，夏工的地位比起其他肤色和国家的人来说地位都要低上一些，想要在码头安安稳稳的生活下来其实并不是特别容易的事情。 仓库内工人们正忙碌着将一箱箱货物搬出来，然后马上就有力工跟着上前，两人一组用麻绳绑好，一起扛着从仓库朝码头外的货运船上搬。 裴楚和方云虎两人自然是作为一组，一个半人高，宽一米，长差不多两米的巨大木箱，两人先是熟练的在木箱上绑好绳套，接着用一根木棍从中穿过，一前一后同时发力，从仓库里扛了出来。 裴楚走在前面能够感觉得到肩膀上的木棍压得他脚步都有些打颤，但还是咬着牙一步一步朝前走。这还是方云虎为了照顾他，他前面的木棍要长出一些的，承受的重量也要小上几分。 每一箱的货物大概都有两三百斤，一般的壮劳力都没几个能扛得住，更不用说从仓库搬到码头的穿上少说也有两里多路，再加上箱子体积巨大，即便是这些码头工人也并不容易。 “阿楚，是不是累了？” 走了差不多四五百米，在后面的方云虎明显能够感觉到裴楚的脚步有几分踉跄，微微将肩膀朝前面的木棍移了一点，问道。 “没……没事，方叔，我能坚持得住的。”裴楚额头冒出大量的汗水，但还是咬着牙朝前走着。 “嗯。” 方云虎默然点头，也没说休息。码头的货运工人都是这么干的，这是卖力气的活，他刚来码头做工的时候，肩膀也是磨破了皮，结了痂又破，破了又结，几个月以后，气力也就练出来了。 艰难地走完了从仓库到码头的这一段，很快就看到海边码头停着一艘三四层楼高的蒸汽大船，船很大，尤其是近处看时，第一次见到这样大船的人都会生出震撼的感觉。 这是瓦伦纳货运公司最主要的一艘货船之一，尽管吃水不浅，但船舷离地面依旧有五六米的高度。 一块差不多半米宽二十几米长的木桥从船舷上放下，一个个码头力工搬运着货物巍颤颤地从木桥上了船。 来到了船下方的木桥下，此时前面真有力工拍着队，抬着一箱箱的货物上船，方云虎让裴楚将一箱货物放下歇口气，嘱咐道：“等会桥上慢一点，每一步都走踏实了。” 方云虎面不红气不喘，他本就长得身强力壮，常年的码头苦力生涯更是让他有了一身好劳力。像他这样的力工，一天少说也要走个几十趟，忙的时候百把趟也是有的。 裴楚却是已经感觉腰膝酸软，快要走不动道了，但他知道这个时候没有别的选择，远渡重洋来到金山，为的不单是自己挣口饭吃，还要挣钱寄回在帝国的家人。 “唉哟……” 正在这时，前方木桥上两名力工正抬着一大箱的货物，走在木桥上，突然一个人似乎脚在木桥上用于防滑固定的铆钉上磕绊了一下，那一箱子的货物脱手掉了下来。 “小心！” “快闪开！” 裴楚只来得及回头，突然就见一个巨大的黑影朝他所在的位置砸了下来。 第三章 教室 陡然！ 裴楚全身一个抽搐，一下子从座位上蹦了起来，双手更是无意识地朝周围乱挥了一下！ 哗啦啦…… 顿时一阵剧烈的响声响起，桌子上堆积得老高的书本被推倒，散落一地。 裴楚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前排座位上一双双朝他投过来的目光，满脸的茫然。 “呵，有些人上课睡觉还做噩梦了？看来我的课真的是很恐怖啊！” 讲台上一个矮胖戴着厚厚镜片的中年人，手里捧着一本教案，看着从座位上站起身茫然无措的裴楚，半是自嘲又半是讥讽说道。 “哈哈哈……” 前排的座位上顿时响起了一阵哄堂大笑。 裴楚脸上唰地一下涨红，想张嘴道歉，但看着文史老师那冷漠的神情，还有同学们笑得前仰后合的动作，嘴唇微动，赶忙俯身低下头，去捡那些掉落在地上的书本。 “继续上课！都已经高二了，你们要抓紧点，高中是你们人生中最重要的一道分水岭，高三将会是你们人生最为重要的一道坎……” 课程的内容继续，全班的哄笑声也渐渐停止，除了偶尔转过头瞥向后排戏谑的眼神，小插曲之后的教室内，渐渐重回正轨。 教室的最后一排，裴楚俯身捡起掉落的书本上，同桌彭程微微弯下腰，随手从地上捡起一本裴楚买来后就没怎么翻过的崭新参考书，压低了声音凑到了裴楚身边问道：“喂，裴楚，你什么情况？昨天去通宵打游戏了？！” “没有。” 裴楚摇了摇头，将地上的书本捡起后，面皮依旧有些发烫。 在课堂上睡觉，并没有什么，只是还做梦然后醒过来推倒了课本，被一双双眼睛盯着，对于十几岁的少年人，还是有些无地自容的感觉。 “真没有？”彭程看了眼裴楚的脸色，将捡起的参考书递给裴楚，似乎有点不太相信，“你今天精神看着很差啊。” “真的，就是老是做梦，晚上睡得不太好。” 裴楚看着对方狐疑的目光，低声回了一句。 彭程和他从高一开始就是同桌，彼此可以说相当了解，平常晚上还有周末，没少一起网吧连坐。看到裴楚上课犯困睡觉，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他偷偷摸摸去网吧上网包夜。 “做梦？什么梦？”彭程看了裴楚一眼，有些来了兴趣，眼里还流露出了几分促狭之色，“不会是春梦吧？” “瞎说什么呢……” 裴楚看着彭程揶揄的脸色，内心有些无奈，他知道彭程的好奇心，只是他现在脑子乱得一锅粥，完全不知怎么开口。 看裴楚没有说话的意思，彭程撇了撇嘴，也不在意，转而正襟危坐起来，看样子似乎像是在认真学习。 只是裴楚一早就注意到了他的文史课本下面压着的，分明是一本玄幻小说。 裴楚将掉落在地上的书都捡完后，无声地吐了口气，揉了揉有些发胀的眉心，抬头望向窗外。 透过昨天才被洗得清亮的玻璃窗，能够将外面的景色收入眼底。可能是老城区的缘故，周遭的建筑都不算高，六层的教学楼虽然也很一般，但在这里已能拥有不错的视野。 天色湛蓝，阳光和煦。杂乱纵横的电缆电线从高矮相间的房屋上空穿过，偶尔有一两只鸟落下小憩，又扑棱棱的拍打着翅膀飞远。 远望片刻，裴楚轻轻的吸了口气，感觉有些昏沉的脑袋渐渐清醒了许多，才慢慢收回了视线。 讲台上，矮胖的文史教师口沫横飞，带着油光的脸颊上涌着几丝潮红，粗短的手臂不时有力地挥舞着，很让人敬佩又难想象这个其貌不扬的中年人在讲述起几千年人类文明史时是如此的激情四溢，似乎讲台也是舞台。厚镜片下又细又长的双眼不时扫过一张张青涩的脸庞，但一到了倒数第二排便会很自然地止住。 每个学校能够被重视的学生总是少数，有那么一部分定然是被列在放弃一类的，只要这些人不要干扰到正常的教学秩序，没有谁会吃饱了撑着来顾及他们，毕竟，真正能够走出去的人永远都是最顶尖的一小撮人。 裴楚窝在教室最后一排，对于这种明显被放弃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他有自知之明，他不是那种能够受到老师关注的学生。 像他们这些学生在上课趴着睡觉，老师基本上都不会特别理会，只要不影响其他人还要老师上课就好。这也是他睡着了趴着，同桌彭程根本没有喊他的原因。 将桌子上的书籍一本一本重新码好，堆得老高的书籍和试卷恰好能阻挡了讲台上望下来的视线。 虽然他坐在教室最靠后的角落，基本很少有任课老师的注意力会集中到他的身上，但用书叠在桌子上围成了一个小城堡，只要人稍微一耷拉脑袋，便自成了一块隔绝的小空间。 只是这一回，裴楚没敢继续趴在课桌上，眉头紧皱着，想起方才的梦境，他的心底涌起一阵寒意！ 那个梦境，又出现了！ 从三天前开始，他就在一直持续着做一个同样的梦境，开始还只是在晚上睡觉的时候，到了现在，连他在教室里睡过去，这个梦都在继续…… 而且，更让他恐惧的是，那个梦境好真实，真实得让他几乎无法分辨此刻是现实，还是梦境。 在那个梦里，他是一个住在封建帝国沿海村子里的山民，家里有父母，还有三个弟弟妹妹，因为闹饥荒和战乱的缘故，父母没办法养活一家人，他作为家中的长子，只能远渡重洋前往联邦的金山市，成为了一名讨生活的码头工人。 从少年时代还算宽裕的生活，到战乱和饥荒后一家人的贫苦，父亲干瘦的身躯，母亲卧榻在床，弟弟妹妹每天瞪大了眼睛喊饿，当他踏上蒸汽船听着汽笛长鸣的声音，在船舱内闷了半个月等死的绝望心情，所有的种种好像离得无比遥远，但偏偏，他又记得特别真切。 “为什么我会做这样奇怪的梦？” 梦里的一切让裴楚感觉真的是太真实了，而且更让他觉得惊恐的是，他做的梦还不仅仅如此。 那是一个梦中梦！ 每次在他做关于码头力工的裴楚梦境前，他记得前面还有一个梦境。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梦中梦的缘故，一些内容他不是记得特别清晰，依稀只是记得大片的灰蒙蒙，然后自己在一个房间里，门外似乎有让人惊恐的怪物！ 第四章 生活 铃铃铃的下课铃声响起，安静的教室似乎突然如同一锅沸腾的开水，瞬间嘈杂了起来。 看着文史老师离开教室后，裴楚小心地从口袋里掏出了国产智能手机，在浏览器搜索框内输入了一句话—— 为什么人会反复做同一个梦？ 很快浏览器上一大堆关于这个问题的答案就跳了出来，裴楚随意的挑选了几个答案翻看了一下，都是大同小异的关于潜意识，记忆，还有现实生活压力之类的老生常谈的说法。 科学一点的说法是，人每天晚上都会做梦，很多梦境可能都是一样的，只是醒来后记不起来，受到刺激之后，可能会循环反复。 还有几个关于神秘侧的回答，说梦境是非自然力量，只是普通人不会用，但有的人在某些特定的场景下，却是能够将这些力量给应用起来。 裴楚快速地翻看了几个答案，有些他能够看懂，有些则觉得不是特别好理解，一些哲学、心理学还有玄学的词汇抛出来，他看得有点云里雾里。 然后，他又继续在浏览器里输入了一个问题——为什么会做梦中梦？ 这一次他先是看到了一部关于盗取梦境电影的介绍，这部电影裴楚没有看过，只是看网友的评论说很烧脑之类的。 从介绍上来说，好像和他的情况有些像，人的梦境会有很多层。 有简单地浏览器了几条搜索出来的信息，里面有一个解梦的人回答，说用平行空间的理论解释，一层梦境就是进入了另外一个空间去经历很多事。 有些解释很荒诞，但却又让他觉得隐隐可以和自己的情况对照上。 “都说梦境是反应现实，但我做的两个梦好像都跟我生活的环境和经历没有什么关系。” 裴楚认真地回忆了一下自己近期的生活，包括看的小说电影电视还有游戏等，似乎都没有出现过梦境之中诡异的场景。 在第一层梦境之中，他记得最为清晰，那仿佛是另一个自己所经历的人生，无比真实。用裴楚自己的话来形容，有点像是在玩一款全真模拟的游戏，又或者是以身代入剧本的电影。 而第二层梦境，则仿佛被一层黑布遮住了一样，他虽然记得，但感觉总是隔了一层，有些不那么真切。只是，他确定自己记得。 不过那里面所见到的一些，都不太像是他大脑虚构出来。 “这到底是什么呢？” 裴楚拿起桌子上的笔，翻了一页空白的作业本，遵循着记忆缓缓地描绘出了一个有点像花的图案。 第二层梦境里那个残破的房间，那种风格和布局，都是他未曾见过他。而他刚刚画出来的这个图案，则是他记得的那屏风和门框上的雕花细节。 他以前也做过梦，但再真实的梦境，也很难还原出如此清晰的构图，更不用说第一层梦境里那几乎真实得让他无法分辨梦境和现实的人生经历。 而且，更为关键点一点是，他做的这个梦中梦，不是第一次，反反复复出现，让他整个人都变得有些迷糊了。 “回头再想吧！” 眼看一时间找不出答案，裴楚准备站起身到走廊上走一走，呼吸一下新鲜口气，免得等会上课又情不自禁地睡着了。 刚要站起身，就听到前桌突然传来了一阵激动的呼喊声。 裴楚抬起头，注意到了他的前桌一个带着金边眼镜的少年，拿着个手机突然大呼小叫地喊了起来：“发布了，真的发布了！” “什么发布了？” 裴楚还未开口，正趴在桌上翻看着小说的彭程同样被前面的动静吸引了注意力，顿时站起身朝前面探出了小半个身体问道。 “动力装甲发布了！”转过来的金边眼镜少年神色有些激动，举着手机叫道，“想不到真的有应用产品了，这距离上次那个走路的机器人好像还没几天吧。” “姜鹏宇，快把视频拿给我看看。” 彭程的声音急切了起来，这个年龄的男生很少有不对游戏小说，还有机器人、人工智能之类不感兴趣的。 几人成绩虽然不怎么样，但对于这些信息的关注度却比其他的“好学生”要高出不少。 戴着金边眼镜的少年转过头，没有去理会大半个身子都快压过来的彭程，反而把手机往裴楚面前递了过来，“裴楚，你看看，这个是不是像那个电影里的那个动力装甲？” 裴楚随意地瞟了一眼，手机屏幕画面里出现的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子，手脚胸口腰跨等位置套着一个有些简陋牵着许多电线的金属外壳，看上去分量就不轻，按说应该会显得很笨拙，但那名穿戴的男子却是举手投足间动作非常灵活，从手指的动作到行走和小跳，已经和正常人没有多大的区别。 “咦……还真是！” 本来有些耳鸣的裴楚稍稍来了一点精神，他记得之前网络上的一些帖子还说是概念产品，在研发阶段，现在竟然就已经有了成品。 “我的天，这……这……”一直探头探脑的彭程同样看到了手机里的画面，忍不住激动地叫道，“这以后该不会有机甲战士吧？” 一边说着，一边还手舞足蹈地做出了几个动画里驾驶机甲的动作，显得精神极为振奋。 “这个只是外金属骨骼。”看着彭程激动的模样，裴楚出声解释了一句，又伸手指了指手机画面的几处，“电池还没解决呢，不能解决能源的话，很难大规模应用的。” “说的也是。”关于这方面大家讨论过很多次，彭程显然也明白，语气竟微微有些低落了几分，感叹道：“要是能有电影里的方舟反应堆就完美了。” “做梦呢，真要是能够有那种能源，我们就应该是第四次工业革命了。”戴金边眼镜的少年伸出修长的中指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架，满口不屑地回答道。 “怎么不可能，说不定过两年……唉唉，你又来这个手势，你当我不知道呢？”彭程被姜鹏宇怼了一句，有些不服气，特别是看着他推眼镜的动作，顿时有些羞恼地喊了起来。 “什么？我推眼镜而已。”姜鹏宇一副无辜的表情，又冲着彭程用中指推了推鼻梁上的眼睛。 “你还来？”彭程张牙舞爪的就想要冲过去掐对方的脖子。 对于一些高中生来说，部分科技前沿相关的信息，其实比游戏、体育和异性更能让他们产生话题。 裴楚记得此前那只怎么踹都踹不倒的机械狗视频风靡网络时，他们几人也是聊得热火朝天。 当然，最后彭程和姜鹏宇两人也是一如既往的开始打打闹闹起来。 秀水高中虽然不过是一所小县城的中学，但现今互联网大潮的侵袭下，大多数人都有手机。 各种网络资讯，新鲜的科技消息等等，倒是不会比大城市的人少知道多少。不少小女生在微博里粉明星的狂热劲，更是让很多男生都有些瞠目结舌。 裴楚被两人吵得眉心有些发胀，，将手机还给姜鹏宇，制止了两人的打闹，“行了行了，别闹了，吵得我脑壳疼。” “你不是生病了吧？要不要去医院看看？”前桌的姜鹏宇看着裴楚的同桌，停止了和彭程的嬉闹。 “裴楚说他老做噩梦。” 裴楚还没来得及回答，旁边的彭程就已经抢先开口说道。 “做噩梦？”姜鹏宇露出了探寻的眼神。 “也不算什么噩梦，就是睡得不太好。” 感受着眉心隐隐的胀痛，还有耳朵里若有若无的耳鸣声，裴楚已经不太想继续说话。 “好吧，你回头注意多休息。” …… 昏昏沉沉的上了一天的课，到了傍晚放学后，裴楚拒绝了和彭程还有姜鹏宇一起吃晚饭的邀请，径直离开了学校回家。 他现在是高二，晚上是有上自习的，但裴楚觉得自己一点精神都没有，根本不想在学校继续呆下去。 从学校出来之后，他搭乘着公交车，一路就直奔南城区的一大片城中村跑去。 城中村内的街巷有些狭窄，大概是刚好傍晚下班高峰期的缘故，沿街的店面都在开着，炒菜叫卖的声音不绝于耳，灯火灿烂，人流如织，行人、三轮车、摩托车穿梭其中，偶尔送货的面包车和汽车被堵住，喇叭拍得震天响。 在街边的一家米粉店吃了份炒米粉，裴楚便沿着窄窄的小路回到了自己的住处。 他现在住的是城中村一栋民房的出租屋，四十平左右，一房一厅。房屋内陈设并不复杂，除了个卫生间，就只有个单人床、柜子和一张堆满了各类书籍和杂乱试卷的书桌。 裴楚的家在离秀水县几十公里外的一个山村，小的时候条件不算太好，后来父母跟着亲戚一起去临海市开小吃店，起早贪黑的数年积累，总算让家庭经济条件得到了改善。 在前年家里还在老家的宅基地上该了一栋三层楼的自建房，父母也买了一辆十多万的代步车，现在正攒钱希望能够在城里买套房。 裴楚的高中秀水中学并非管理十分严格的封闭式高中，县镇中学自然有他的特色在，有住校寄宿的，同样也有许多走读生。 裴楚搬出学校在外租房虽然是笔不小的开销，但他以住校宿舍太吵不利于学习为借口，最后父母还是勉强答应，让他自己在外面租了房住。 回到出租屋后，裴楚将书包随手朝旁边的桌子一扔，顿时觉得整个人困得快要睁不开眼睛，这几天他的精神一直十分萎靡，衣服也不脱，直接躺倒在了床上，沉沉睡了过去。 第五章 再入 “又来了……” 裴楚睁开眼的瞬间，再次发现自己躺在了那间的残破房间内。 这一次不知是因为什么缘故，他似乎能清晰感觉到自己应该是在梦中，只是记忆好像有些出现了断层，大脑转动得要比平常慢了许多。 “这到底是哪？” 裴楚缓缓从地上爬起，心头再次升起了疑问。 慢慢的移动着脚步，开始查看起房间内的一切。 房间仿佛遭受过巨大的外力，几乎看不到什么完整的器具，转悠了一圈，除了看到地上残破屏风上镂空的花纹和褪色的花鸟图案外，几乎没有任何有价值的线索。 裴楚只能通过一些细节大概判断，这个房间应该是类似他看过影视剧里古人住的房间，又或者说装饰风格是仿古的。 “还是要出去看看！” 裴楚再次走回到了那一扇木门前，感觉自己要解开自己此刻身在何方的谜底，需要的打开门去看看外面到底是什么。 再次贴到门边，裴楚侧耳倾听着门外的动静，门外令人心悸的脚步声没有再响起，这让他有些紧绷的神经放松了许多。 只是内心之中又有一种强烈的不安，似乎门外隐藏着未知的恐怖，正在等待着他。 裴楚趴在门前，不知怎么的注意到了木门中间好像有一个小小的钥匙孔，一道光线从外面射了进来。 他俯下身，将眼睛凑到了钥匙孔前。 他想知道外面发出沉重脚步声的怪物走了没有…… 外面空荡荡的，似乎是一条走廊，再然后他看到了一个身影站在门外的走廊。 先是一双黑色的靴子，然后往上是金属甲胄的下摆…… 到了这里裴楚似乎知道为什么脚步声响起的时候，会有金属的清脆声响，那是甲胄鳞片撞击发出的声音。 接着目光一点一点的从钥匙孔向上挪动，黑漆漆的甲胄似乎是一个十分雄壮的人影，粗壮的手臂上提着一把和小圆桌似的大斧头。 裴楚目光再次朝着上方挪动，终于，他似乎看清楚了房间外的一直带给他恐惧的人影。 那是一个古代武将打扮的人影，手里似乎拎着一对脸盆大小的铜锤，这样一对铜锤，如果是实心的裴楚几乎不敢想象它将会有多重，五十斤，还是一百斤，在看到那一对铜锤的瞬间，裴楚几乎本能的就想起了上一次他开门的瞬间出现在眼前将他打出梦境的场景。 只是…… 只是再往上，当他想看清楚那名武将面貌的时候，陡然一下子从门边跌坐在了地上，神情惊恐无比。 身披重甲的宽大身躯上面，空荡荡的…… 他没有头！ 那是一个无头武将！ 而就在裴楚跌坐在地上的这一瞬间，雕花的木门忽然被一股大力推开。 那名拎着双锤的无头武将似乎被裴楚发出的响动所惊扰，出现在了他的面前，几乎没有多余的动作。 硕大的铜锤高高举起，朝着裴楚头上落了下来。 …… “阿楚，阿楚，醒醒！” 长长地吐了一口浊气，裴楚缓缓睁开眼，面前的景象又再次变换，出现在他眼前的方云虎那张粗糙凶狠的大脸。 一瞬间的感觉，让裴楚有一种恍惚。 他有些分辨不出此刻自己到底是置身于梦中世界，还是真的完全清醒了过来。 过了好半晌，似乎头脑慢慢的清明了一些，他才再次确定了一遍。 是的，他还在梦境之中。 现在是在第一层梦境，他的身份是那个来自遥远海对面夏帝国的一个码头力工。 确定了这一点，然后很多东西渐渐在脑海里串联起来。 他想起方才第二层梦境最后的一瞬，再次遭遇那名无头武将，那巨大铜锤落下时无边的恐怖和压迫感，几乎下意识的全身打了个寒颤。 这已经是他记忆里第好几次被那名“死”在了那个武将的手上。 没来得及去深究那个无头武将为什么老会攻击自己，很快他就听到了身边方云虎的声音再次响起。 “阿楚，你终于醒了。” “方叔，我是怎么了？”似乎由于于梦境中自己身体的记忆，裴楚在见到方云虎后还是有一种莫名的熟悉和亲近。 “你小子被吓晕过去了。” 方云虎看到裴楚醒过来后，顿时笑了起来，粗粝的大手在裴楚的肩膀拍了拍，“你小子好运气，多亏了有这位刘四喜刘兄弟的出手，你才没被那货物砸到。” 一边说着，方云虎还啧啧砸吧了下嘴，似乎对于裴楚不是被货物砸倒，而是危机临近后直接晕倒了过去，感到些许异样。 不过，他倒是也听说过不少关于这方面的事情，很多人临近生死危机的时候，有些人能做出超出常理的躲避逃生，但有些则可能会被吓傻吓呆，直接晕倒，倒也没什么特别值得奇怪的。 “被货物砸到？”裴楚先是微微愣了一下，然后仔细地回忆了一遍之前第一层梦境的内容。 他记得自己应该是正在跟方云虎一起搬货物上船，然后前面有工人的货物没抓稳，朝他砸了下来。 想到这里，裴楚大概清晰了一些，微微侧过头，顺着方云虎目光的方向望去。 只见在他不远处，站着一个体型匀称的中年男子，靠在码头墙壁的一边微微矮着身，神色似乎带着几分拘谨，似乎见到裴楚在看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 “刘兄弟，大恩不言谢，你救了我这侄子，以后在码头上只要有用得着我方云虎的地方，你尽管开口。” 方云虎看了看一脸内向腼腆的刘四喜，又转而看了坐起身的裴楚一眼，“阿楚，还不过来谢谢刘兄弟，几百斤的货物要是砸你头上，你可就真活不了了。” 说着方云虎又朝刘四喜赞叹道，“刘兄弟，你这身气力可真让我这码头扛沙袋的力工都自愧不如啊，几百斤的货物四五米高掉下来也能接得住。” “见笑，见笑。”刘四喜露出了极为腼腆的笑容，仿佛裴楚记忆里见过的那些不善言辞的乡民，看着裴楚目光望向他，似乎更拘谨了起来，连连摆着手道，“就是顺手，顺手而已。” “多谢刘……刘大哥救命之恩。” 裴楚结合着梦境中发生的记忆，大概已经搞清楚自己在那箱子货物砸下来后，是被面前这位刘四喜救的。当即站起身，学着这个身体记忆中父辈教过的礼节，上前冲着他作揖感谢。 他现在对于这第一层梦境世界，其实也不太能够确定真的是不是梦境，一切给他的感觉都很真实。 真要说起来，还有点像是穿越了一样。 只是另一个学生身份，那从小到大的经历又很清晰。 “客气了，客气了！” 裴楚身体刚刚躬下，刘四喜脸上依旧挂着有几分内向的笑容，双手却已然扶在了裴楚的手臂上。 这一瞬间，裴楚顿时感觉到刘四喜的手上力量惊人，自己的手臂像是被铁架子给固定住了一样，身子再也弯不下去。 旁边的方云虎见状，顿时哈哈大笑了起来：“阿楚，你就别客套了，刘兄弟是我的老相识，今天晚上我请刘兄弟喝一顿酒，你好好敬酒刘兄弟几杯。” 第六章 阴影 正在几人说话间，不远处的码头边上，两个人影正遥看这码头前的一幕。 一个穿着皮靴牛仔裤，外套马甲，头戴牛仔帽，右侧腰间挂着一把左轮枪的白人男子，嘴里啜着一根劣质烟草，吐了一口白烟，才哑着嗓子朝他身边的一名男子缓缓开口道： “希尔福先生，别告诉我你觉得方才那名夏帝国的工人有问题？我接到到的命令，是协助你抓捕那些土著黑巫师。” “达维斯，你不觉得那个夏工的力量远超常人吗？” 马克-希尔福穿着一身修身的骑士服，腰背挺直，此刻他英俊的面容上露出了几分耐人琢磨的神色。 “力量远超常人？” 达维斯-巴顿一手啜着烟卷，一手拍了拍腰间的左轮手枪，眼中露出了不屑的神色，“力气再大的棕熊，也抵不过一颗猎枪里的子弹。” 联邦北部地区的棕熊名头很大，人立而起能有三四米高，体重超过了三千磅，是名副其实的绝世猛兽，可在枪炮之下，这些猛兽的领地越来越小，现在只有最北边靠近冰原的地带才能生存。 “棕熊？哈哈……” 马克-希尔福轻笑一声，转过头瞟了一眼对方腰间的左轮手枪，眼里却掠过一丝微不可察的嘲弄。 他在旧大陆的时候就已经接触过枪械，知道这种武器的威力巨大，此前的几次旧大陆战争里都大出风头。 而在新大陆，尤其是西部很多游侠和猎人，长期浸润枪术，一个个准头惊人，他一路从东海岸西行至此，中途也见到了不少枪手们的对决，那精湛老道的技术连他也不免惊叹。 可真的要说应付起来，倒也不算什么。 只不过，新大陆是蛮荒时代，从百多年前拓荒开始，多数就是底层的流民农奴之类，他们对于世界的认知愚昧，且不懂得敬畏。 如果是在旧大陆，光就是达维斯-巴顿这样的小人物敢与他这般说话，恐怕第二天就会被吊死在城门口的木桩上。 “还是要继续找寻……” 马克-希尔福收回了远眺的视线，心中默然想道，最重要的还是找到目标，一个初步觉醒了力量种子的外乡人，还不足以真的完全引起他的兴趣。 看了旁边的达维斯-巴顿，再次淡淡道：“达维斯，我要找到的人有消息了吗？” “暂时没有。”达维斯-巴顿将手里的烟卷弹射了出去，随口在旁边的地面吐了口吐沫后，微微转过身，直接拉开裤腰带，开始了小解起来。 淅淅沥沥的水声中，达维斯-巴顿的声音再次响起，“不过，前几天我的手下打听到了一个消息，或许希尔福先生你会感兴趣。” 马克-希尔福对于达维斯-巴顿粗鲁的行为似乎完全没有看见一样，这大半年的新大陆生活，早已经让他的忍耐力变强了很多，只是盯着对方的后背问道：“什么消息？” “一个黑奴崽子在前天夜里伤了老独眼的人。” 达维斯-巴顿微微抖了抖东西，一番掖衣角的动作后转过身继续说道，“他们说那小子当时正在老独眼的酒馆里偷东西吃，被人发现后，那个黑奴崽子咬断了老独眼手下一个人的喉咙跑了。” “黑奴？咬人？” 马克-希尔福有些来了精神，在大半年的追寻旅程里，只要是能够被他看到的异样表现，他一直都会默默看在眼里，然后展开调查。 而且，就从达维斯-巴顿所描述的一些情况来看，似乎和他想要找寻的有一定相关联。 …… 夜晚，金山港棚户区。 裴楚和方云虎的居所内，裴楚、方云虎和刘四喜三人正围坐在一张糙木圆桌前，大呼小叫着。 糙木圆桌上摆放这一只烧鸡，一条三四斤重的蒸鱼，还有一大盘的花生米以及一摊子米酒。 “阿楚啊，快快，给刘兄弟满上。” 方云虎居中而坐，指挥着站在旁边的裴楚给坐在他下手的刘四喜碗里倒酒。 “客气了，客气了！” 刘四喜依旧是一副腼腆的模样，连连摆着手露出了有些羞赧的笑容。 裴楚在旁边看得有趣，他后来已经从方云虎嘴里得知了他晕过去前的事情经过。 在那箱子货物砸在头上好，他整个人都被吓晕了过去。好在正在不远处的刘四喜，突然蹿出，一把接住了本来要砸到他头上的货物，只是这样的力量，在裴楚记忆里已经有些耸人听闻。 如果是在现实世界，恐怕那些专门进行绝对力量训练的大力士也不如眼前这位看着体态匀称的刘四喜力量大。 更让裴楚觉得有意思的是，这个刘四喜的性格颇为腼腆内向，平日里待人极为温和，虽然也愿意和其他人打交道，但不显山不露水，如果不是今天偶然露了这么一手，可能一直不会引起其他人注意。 按照方云虎白天的说法，草莽之中也有龙蛇。 这个刘四喜来到码头其实也有一年多了，平常被白皮欺压或者其他力工骂几句，都是笑呵呵就过去了。 但想来身份背景其实应该不简单，远渡重洋来联邦做活谋生的帝国人，出来底层的穷苦百姓之外，一些在国内犯了事的也有不少。 来到陌生的国家隐姓埋名重头开始，也未可知。 清亮的流水声中，一碗碗酒倒满。 刘四喜指着旁边的座位，笑着低声朝裴楚招呼了一声：“阿楚，快坐，快坐！” “来来来，都把碗端起来。” 看到裴楚入座之后，方云虎将手里的酒碗端了起来，朝着刘四喜笑道：“阿楚是我的子侄，今天多亏了四喜兄弟你，这碗酒就是我们叔侄敬你的。” “太过了，太过了！” 刘四喜脸上挂着几分不太好意思的笑容，先是客气了两句，接着端起酒碗，朝着方云虎和裴楚示意了一下。 裴楚同样端起手里的碗，看着有些浑浊甚至混杂了不少酒糟的米酒，神情微微有些恍惚。 他现在感觉就像是在玩一个真实的模拟人生的游戏一样，这个世界的人生经历和轨迹他记得很清楚，仿佛那就是他的人生，但他又很清楚的明白，现在是处于梦境世界之中。 只是不论是方云虎所表现出来的关切之情，还是让他内心有所触动，因为这份感情并做不得假。 他就是这个世界的裴楚，一个从帝国远渡重洋来到联邦这边做苦力挣钱的力工。 大家都是远赴重洋来讨生活的夏人，除了没有特别的追问起彼此的出身来历外，一路谈谈风土人情，抨击老家的官府黑暗，说些俚语笑话，倒也是还算痛快。 特别是方云虎，他本就是豪爽的性子，几口米酒下肚，谈兴起来更是滔滔不绝。连带这有些腼腆的刘四喜间或也会讲一些自己经历过的趣事。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方云虎已经喝得酩酊大醉，这米酒是金山这边一家帝国来的老家人自酿的，喝着的时候入口绵软，但后劲很大。他虽然好酒，但酒量并不算如何。 另外今晚邀请的主角刘四喜，同样满面红光，在方云虎倒下不久后，跟着也趴倒在了桌子上。 “梦里喝酒也会醉？” 看着已经醉倒的方云虎和刘四喜，裴楚有些疑惑地站起身。 他感觉头晕乎乎的，同样有些上头，他喝了不到半碗的米酒，酒劲发作起来，身体热乎乎的，似乎也有些支撑不住。 他记忆里不论是梦境中的这个自己，还是现实里的自己，少年时代在家中都是喝过米酒的，只不过梦境里的自己是离开家之前，父亲给他倒了一杯，壮他行程。 而另一个则是少年时代不懂事，在农村老家和自家小他几岁的外甥看大人喝酒，跟着去偷喝。结果，两人喝着甜甜的，最后醉醺醺的睡着了被抓了个现行。 晃晃悠悠的将两人拉到房间内的床上休息，跟着随意地收拾了一下。 桌子上已经杯盘狼藉，棚户的破房子也没什么可收拾的，跟着在自己的床上躺下迷迷糊糊的就睡着了。 第七章 探索 第七章 …… 再次睁开眼！ 裴楚看着周遭熟悉的环境，再次有些发懵。 “我这是又进入了第二层梦境世界？” 从地上站起身，裴楚微微甩了一下脑袋，没有之前几次的那种恍惚和茫然，方才第一层梦境中宿醉的感受这一会也变得淡了不少。 依旧是那个灰扑扑的房间，雕花的木门紧闭着，他醒来的位置也没有变化。 他感觉自己对于这个梦境世界似乎变得越来越熟悉，之前两次进入这个世界，都是被那个无头武将给击杀。 连续的两次“死亡”似乎让他对于这个诡异陌生的梦境变得没有最初的那么惶恐，而且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从第一层梦境跳入第二层梦境的缘故，他感觉自己似乎要冷静了许多。 “这个世界到底是在哪里？我到底是在做梦还在怎么了？穿越？” 裴楚心中涌起很多疑问，他的同桌彭程是个网络小说爱好者，他从对方那里也看过不少关于穿越之类的的小说，感觉情况有点和他现在类似，但又不全然一样。 “那个无头武将是不是还在门外？” 既然再次来到这个诡异的梦境世界，裴楚现在的心态也开始有了转变，最关键的一点是，他知道自己不会真的死亡。 被那个无头武将打死好像只是被驱逐出了这个世界，然后等他重新进入梦境，还是会来到这里。 想通了这一点，他这个时候渐渐没有了之前的那种恐惧，反而多了一些探索和好奇的想法。 第一层梦境里他经历的是一个完整真实的人生，从出生的家庭环境，到各种社会交际网络，都清晰无比。 但在这第二层梦境，他感觉自己似乎找不到任何的身份记忆，就是他自己真的被拉到了这个世界一样。 裴楚站在雕花的木门边，贴着耳朵听了一阵外间的动静，阒然无声，整个世界似乎是一片死去了一样的寂静。 跟着他又再次趴在门边，透过那个钥匙孔朝外面打量了一遍，好像那个一直逡巡的无头武将真的不见了身影。 “不管了，大不了再死一次。” 裴楚双手放在木门的把手上，狠狠咬了咬牙，决定再次打开门朝外面探索一遍。 他现在完全是抱着一种玩游戏的心态，被怪物打出去后，顶多也就是下次重新再登入进来。 嘎吱吱的木门声音响起。 裴楚眼睛微微闭上，已经做好了那无头武将神出鬼没地出现在自己面前，然后当头给他一铜锤的准备。 但出乎意料的是，等了十几秒的时间，周遭没有任何动静。 缓缓睁开眼，映入裴楚眼帘的是一大片灰蒙蒙的雾气，雾气之中隐约可见一些建筑的轮廓。 天空同样是暗沉沉的颜色，让人分不清这到底是黑夜还是白昼。 裴楚慢慢跨出了房间，先是看了一眼近处，他所在的房间外应该是一个小广场，大概有二十多米宽。 上一次他就是从房间钥匙孔看到了那个无头武将站在这个广场之上。 广场的地面地面似乎是一块块平整青石铺设而成的，只是现在显得凹凸不平，许多的青石龟裂开，仿佛有重量惊人的某种东西在青石地板上犁过了一遍。 “这个柱子上雕的应该是龙或者某种蛟吧？” 轻轻地在碎裂的青石广场上走了两步，裴楚看到了广场外沿的一侧，有超过一人高的石头栏杆，每一段栏杆中间树立着巨大的石柱，只是这些栏杆不少都已经断裂，石柱也有大量的坍塌，但从剩余的纹理上，依稀还是能够看出石柱表面是精致霸气的蛟龙之类的浮雕。 “等一下……这……这不是什么小广场！” 裴楚站在一根断裂的石柱边上，前后左右望了望，他突然发现他现在所在的这个房间门外，根本不是什么广场，而只是一条长廊的部分。 只是这条长廊太大，比很多街道都宽，恢弘得有些惊人，让他产生了一个错觉。 再加上灰雾浓郁的缘故，他没办法看得更真切，也不确定具体会有多远。 “我该往左走还是往右走？” 裴楚站在长廊的栏杆边上左右看了一眼，又朝长廊前方的下面努力睁大了眼睛搜寻了一番。 长廊下方灰雾蒙蒙，氤氲蒸腾，除了最近的几米距离视线还算清晰外，再远一点就什么都看不到。 裴楚有心想直接翻过长廊的一些断裂栏杆，直接跳下去看看，但他又很怀疑，以面前建筑的格局，这长廊下面灰雾蒙蒙的大片区域不知是一个池塘、小湖，或者还是无尽的深渊。 裴楚在原地稍稍犹豫了一下，随便选择了一个房间左边的方向，便开始慢慢的摸索了过去。 蒙蒙的灰雾使得可见度大概就只有面前的两三米，裴楚一颗心一直都是微微提起的，哪怕知道这一切是梦境，但到了此时此刻，他已经觉得自己不能将这个当成梦境去等闲看待。 从他出门房间所在的位置，沿着长廊，裴楚一步一步的摸索着，不时还警惕地看着前后左右的灰雾里，那种空旷，冰冷，只有一个人在看不见的恐怖感觉无时无刻不在刺激着他紧绷的神经。 “就当是个vr游戏，真实一点而已，反正死了也不是真的是死。” 裴楚心中默默给自己打气，尽管内心对于这层层叠叠的雾霭充满了疑虑和恐惧，但还是一再让自己有底气一些。 一想起那开始一直在门外的无头武将，裴楚就害怕这可见度极地的大雾之中，突然又蹦跶出来一个怪物。 他有看过不少恐怖片，那种一惊一乍的场景往往就会让他毛骨悚然，更不用说在这样的环境当中。 沿着长廊一路走着，裴楚回头看来路，已经被蒙蒙的烟雾所覆盖，他最开始出来的那个房间现在也找不到踪影。 走了大概三五百米的距离，裴楚感觉似乎面前的这条长廊似乎没有尽头一样，他开始是在走廊外侧沿着栏杆行走，只是栏杆很多处都破损，偶尔一些地面的也崩塌了一大块，雾气蒸腾，也不知下面有多远。 在这样的危险之下，裴楚慢慢的不自觉的开始靠近内侧的墙壁走动了起来，相比起可能不小心就会掉出栏杆外，无疑走廊内侧要安全不少。 只是好二十米级宽的走廊，在裴楚记忆里，好像还真没有什么建筑有这样设计的，这可是比一般的街道都要宽出不少了。高速公路双向六车道也不过才二十二米多点。 重新朝内侧靠近后，裴楚走了一段，渐渐就发现了一些不寻常的地方。整个走廊的内侧墙壁，按说是跟他最开始出来的时候一样，有不少房间的，但现在他入目可见的，都是大片大片青色的砖墙。 裴楚站在砖墙下方，抬起头朝上方看了一眼，雾气缭绕中，他只能感觉砖墙似乎很高，但具体上面到什么程度，却是完全没办法看清楚。 砖墙和走廊的地面一样，上面到处都是一道道仿佛受到重击后皲裂开的口子，如同蜘蛛网一般，密密麻麻，不少半人高的砖石断裂开直接从砖墙里凸了出来。 看着让人就觉得这长廊的地面和墙壁都遭受过无与伦比的巨力毁坏。 “……感觉大炮，不，导弹打了也不过如此吧！” 裴楚虽然没办法一窥全貌，但以小见大，从这些细节上，他已经知道自己此刻似乎身处于一处极为恢弘壮阔的建筑群之中。 随手在地面上捡了一块碎裂出来，拳头大小的石头，在砖墙上面轻轻敲了敲，一阵仿佛金属撞击的声音响起。 “这么硬！” 听着仿佛金铁一般的声音响起，裴楚看了看手里黑褐色的砖石，感觉这不像是他普通见到的转头或者石块，而是有一种金属质感。 只是，这样坚实的地面和走廊，那又是被什么样的力量所毁坏成这个样子？ 裴楚摸索着冰冷碎裂开的墙壁，脚步缓缓朝前走着，突然脚下一空，眼前的长廊不知何时在这边已经3断裂开来，他整个人重心不稳，不可避免朝前摔了下去。 风声在耳边快速疾掠而过，身体在下沉…… 第八章 分析（感谢大神滚开的盟主） “这次竟然没有跳回到第一层梦境！” 狭小的出租屋内，裴楚从单人床上缓缓坐起身，看着已经天色大亮的窗外，整个人足足愣愣地在床上了坐了好几分钟，然后在身上认真地摸索了一阵，才长长地吐了一口浊气。 “我现在应该是在现实世界了。” 起身站在书桌前，看着熟悉的课本和书包，还有窗户外已经有些热闹起来的城中村集市，心底再次涌起一种久违了的奇妙感受。 “我经历的梦境世界，到底是真实，还是虚假？” 站在窗户前看了好一阵，裴楚虽然觉得此刻自己应该算是“醒过来”，可对于在梦中经历过的事情，他却是记得清清楚楚。 清楚到完全不像是梦境，而是真实的世界。 特别是第一层梦境里的自己，一个远赴千里之外联邦卖力气谋生的夏国力工，所有的经历似乎都是真的，似乎在世界的另一个角落，或者说在另外一个世界，就有这么一个自己。 “我现在真的有点怀疑，这个世界似乎也是一场梦境。” 裴楚抬起自己的双手看了看，无声地出了口气。 今天早上醒来后，他对于梦境世界没有最初的那么抗拒，那种感觉只是像脑子里多了一些萦绕着的记忆，如同看过一场印象深刻的电影，玩了一个模拟真实的游戏。 可即便理智上能够分得清楚，但感情上，那种虚幻和真实之间的交替，那熟悉的人和事，还是让他有些晕眩。 在窗前站了一阵之后，裴楚遵循着日常的生活轨迹，去了卫生间洗漱。 简单的洗漱了一番之后，裴楚看看时间也差不多了，接着背起书包出门。 虽然经历了梦境之中古怪的世界，但他现在的身份就是学生，学生就逃避不了去学校上课。 他成绩不好，确实不是特别喜欢呆在学校，但类比起第一层梦境世界是个力工的自己，他就情不自禁地摸了摸肩膀。 他感觉做个学生其实还是很不错的，相比起那种在码头扛重物卖力气的辛苦，那比他现在住的民房区还差上几十上百倍的码头棚户木屋，他现在生活的已经可以算是天堂了。 在楼下的民房区的一间早餐店买了两个包子和一杯豆浆，一路边吃边走前往学校的方向。 在学校的一整天时间里，裴楚翻来覆去想的都是关于梦境里世界的事情，那种光怪陆离浮现在脑海里的记忆和画面，已经让他深深的陷入其中。 “我的第一层梦境似乎就是另外一个自己，生活在全然不同的时代，有着完全不一样的生活轨迹。” “而我的第二层梦境，则又是我自己，我是在一个残破的房间内醒来，似乎处处的透露着诡异。” 裴楚坐在教室的座位上，没有去听老师上课将的内容，而是在一张空白的作业本上画了一个大圈。 然后在这个圈上标明了现实。 接着又在这个大圈里面画了一个稍微小一点圈，在稍小圈内边缘写上第一层梦境。 再然后又在这个稍微小的圈里再话了一个小圈，注视上了第三层梦境。 第一个圈代表的是现实世界的自己，是一个学生，是他理智上能够告诉自己的真实世界。 第二个圈是第一层梦境里那个处在另外一个时代作为码头力工的自己，那是一个有许多人或者说npc存在的世界。所有的经历和记忆都非常真实。 第三个圈则是那个灰雾蒙蒙的诡异世界。 三个一层套一层圈标识出来之后，裴楚想了一会，接着又全部都删除划去，重新在空白的作业本上，画了三个成三角形的圈。 他觉得自己有必要好好的区分一下梦境世界和现实世界的关系，两个梦境世界的关系好小是梦中梦，但可能也不是。 “我记得以前有看过一部盗梦的电影，里面好像男主角的老婆就是因为分不清真实和虚幻最后自杀的，而那个电影的最后结局，男主角是否回到家里，也成了不知是真实还是虚幻的开放式结局。” 裴楚看着自己罗列出来的梦境和现实的关系，脑海里却是情不自禁地想起看过的一部科幻电影。 他感觉那部电影里的情况和他现在有些类似，那就是坠入梦境世界，只是一个是他们通过各种奇怪的科技手段去别人梦境之中行窃，而他是自我进入到了梦境世界。 而且，不是一个梦境世界，是两个。 梦中梦！ 裴楚感觉自己现在可能还能分得清梦境和现实世界，但时间久了，以后就不知道真的能不能分得清。 这种感觉很微妙，就是当他在第二层那个灰蒙蒙仿的世界里时，能够联想到现实世界，似乎知道自己在梦境之中，但就是有一种被拉进那个奇诡世界的感觉。 那种紧张，惊恐，茫然的感觉格外的清晰。 而在第一层梦境世界的时候，那仿佛是异时空的自己，迥然的人生经历却让他觉得那几乎就是自己。方云虎、刘四喜、老瓦尔，他甚至可以将他们的身高体型，长相面貌特征一点一点的复述出来。 最后在这个现实世界清醒过来，再去回想两个梦境世界，感觉知道那是梦，只是自己当时置身梦中的时候，却会觉得很真实。 “得让我自己清醒地知道那是梦境，是梦境世界！” 裴楚觉得自己自己得想一个如同电影那个主角里做的小陀螺一样的信物，来提醒自己生活的是梦境还是现实。 他不知道自己的梦境可以持续多长时间，但认真回想了一下自己的经历，每每最初坠入梦境的时候，大概还有意识到自己是在梦境，可很快梦中世界的发展，就让他忘却了现实。 只有在第一层第二层梦境跳转的时候，自己似乎仿佛又能够再次想起来。 “该选个什么呢？” 裴楚蹙着眉头思考着，他一下子也不知道该如何让自己来区分梦境和现实，还有，自己的梦境世界通过这种手段到底也不知道有没有效果？ …… 第九章 插曲（感谢大神滚开的盟主） 又是一天的课程结束，裴楚浑浑噩噩的起身开始收拾书包，学生阶段的生活就是如此，每天都是在重复一个模式。 裴楚偶尔也会畅想一下以后的生活，他的成绩不好，按照年纪里的排名还有之前学校的升学率，很容易就得出了他如果高考发挥得好的话，大概就是上课专科的水平。 想起这些内心偶尔也会有一些难言的怅然，毕竟逢年过节父母的期待之中，还是希望他能够好好上学的。 只是大概从小就没有人管的缘故，初中的时候还好些，因为在乡镇中学他还没有手机，网吧台球室之类的娱乐场所也少。 进入高中之后，他买了手机，又经常和彭程一起去网吧，渐渐的就有些沉迷网络游戏，再加上他本身有点厌学情绪，直接使得学习成绩一落千丈。 到现在基本上很多课堂上讲的内容都听不太懂了，久而久之，逆反和厌学的心理越来越严重。 “不知道现在开始努力来不来得及？” 从教室里出来，站在教室的走廊上，看着班级内的一些同学还很刻苦，心中默然想道。 今天一天上课几乎都没有听，那种混日子一样生活，在一天课程结束后，多少还是会有几分愧疚感。 他内心中还是有把书读好以后考个好大学的想法，身为一名学渣，或许没有想过太好的学校，但要说真甘心现在这样，也是不太可能。 特别是这两天偶尔想起梦境世界里见到的那一个个码头力工，每天累死累活的连糊口都勉强，这让裴楚看到了生活残酷的一面。 他从小虽然父母不在身边，算是一名留守儿童，但毕竟现在已经不是上一代人，生活条件还算过得去。 父母可能觉得亏欠的缘故，对于他花钱平常也比较大方。 他以前不觉得现在的生活怎么样，但有了梦境世界之中的那个“自己”一对比，顿时觉得现在已经算是在天堂了。 此刻，他也不太清楚，自己是不是受到梦境中那个自己的记忆的影响，但跨出教室门的时候，心中却是不禁有了一些反思的念头。 “先再看看梦境世界，等几天精神好一些我便不能再这样荒废下去了。” 今天自己一天脑子都在想着梦境世界，但梦境是梦境，到了现实生活，还是要去考虑一下自己的未来。 十几岁的少年人，其实看不太远，对于未来会感到茫然和担忧，但多数时候又想不出能够去做点什么。 唯一能够想到的，便是要刻苦一些，有自制力一些，认真开始读书。 不过这个念头在心头涌现的时间并不长，很快便被探求梦境世界的强烈好奇心所代替。 第一层梦境里世界里的自己，一个从夏帝国到联邦谋生的力工，他会经历什么样的生活？ 第二层梦境里，那个恐怖的无头武将又是谁，那里到底是一个什么样诡异的世界？ 在接连在第二层梦境里“死”过好几次之后，裴楚现在已经没有太多的恐惧感，反而在内心世界升起了一股好奇。 从教学楼出来，裴楚今天虽然觉得不是特别困倦，但还是想着按照昨天一样，吃一份路边摊，然后就回家睡觉，进入梦境世界。 “小心！” 刚刚走到楼下操场时，突然一声惊呼声响起。 裴楚下意识的转过头，“噗”地一声一个黑影结结实实地砸在了脸上。 裴楚瞬间只觉得眼冒金星，整个人踉跄的倒退了好几步，过来好几秒钟才换过劲来，有些模糊的视线中看清楚了砸向自己的是一个篮球。 “好球！” “焦雨婷好样的，球技见长啊！” “这砸人砸得太准了吧！” “那个倒霉鬼！哈哈哈……” “幸运啊，被女神的球给砸到了……” 篮球场边上，一群男生看到篮球砸到人，发出了一阵激动的呼喊声。 裴楚这个时候才注意到，篮球场上正在打球的是一群长腿的妹纸，他知道这是秀水中学校女子篮球队的，只是不知道她们是高二还是高三。 秀水中学虽然教学条件各方面都不怎么样，在全市都排不上名，但是学校的女子篮球队却是很有些名气。 他记得之前还有人跟他说过，每年学校的女子篮球队员都有那么几个通过体育特长生进入重点大学的。 这也算是秀水中学为数不多的亮点之一。 在外界还有不少说法，说秀水中学阴盛阳衰，女生在升学和体育方面全部都压倒了男生，虽然很多秀水中学的男生不以为然，但现实摆在面前也没有什么办法。 “有什么好笑的！” 站在球场中间，一名扎着马尾，身材颇为出色的女生有些不满地扫了一眼球场边起哄的那群男生，几步小跑到了裴楚身边，略有些歉意地说道： “那个……同学，不好意思啊！刚失手球砸到你了，要不我和你去医务室看一下。” 女生站在裴楚面前，比他还要高出几公分，声音很清脆悦耳，裴楚听得出刚才那句小心应该就是她喊的。 “没事。” 裴楚揉了揉鼻子，又摸了下眼角，刚才球飞过来的力量不算太大，只是碰到眼睛才让他有些冒金星。 虽然有些不爽站在篮球架下面起哄大笑的几人，但看走过来的女生已经在道歉了，也没有再追究什么。 只是这一刻裴楚不免感觉自己的运气有些衰，好像到哪都会被砸！ 梦境里是这样，现实也是这样！ “真没事吗？”扎着马尾的女生上下打量了裴楚一眼，很是认真的又问了一句。 “嗯。”裴楚点了点头，如果是男生他这会怎么也得嘟哝了几句，可女生的话，他就真没觉得有什么可计较的了。 “雨婷快点过来啦！” 球场内有女生的声音传了过来。 扎着马尾辫的女生从地上捡起了篮球，又看了看裴楚，再次微微点头说了声“不好意思”，转头迈着轻快的步伐再次跑进了球场。 一个小插曲之后，似乎球场内的比赛再次开始，场边加油的男生发出了阵阵的鬼哭狼嚎。 裴楚在旁边看了一阵，一帮青春靓丽的长腿少女们打篮球，虽然不是个个颜值都有那焦雨婷高，可比起男生打篮球自然还是要赏心悦目得多。 而且技术都十分不错，运球稳，投球也准，至少裴楚觉得以他的水平，上场的话，一对一被人打个12比2不是什么难事。 没有在学校多耽搁时间，裴楚看了一会篮球队的女生打完球后，背着书包出了学校。 第十章 怪物 裴楚再次一下子坐起了身，眼前的景色从模糊到渐渐清晰，进入视野的是一个狭窄逼仄的木屋，一张圆桌上点着油灯，照亮了整个屋子内的物事。 他穿着一袭短褂躺在木床上，耳畔鼾声如雷，一切都有一种陌生而又熟悉的感觉。 看着周遭熟悉的事物，一份关于自身的记忆似乎在慢慢苏醒，裴楚渐渐的确定了自己此时此刻所处的位置。 他再次进入了梦境，现在是在第一层梦境里。 这种记忆的苏醒很奇妙，他在清醒的在现实世界的时候也记得这个世界里的自己，但那种记忆有隔了一层的感觉，而到了梦境之中则会很自然的被替换。 他现在是一个来自遥远大夏帝国，在联邦港口这边谋生的力工。 伴随着这种开始混淆真实和虚幻之间的认知，同时他感受到了头部似乎有隐隐酒后的胀痛。 “真是奇怪，在梦境之中喝醉了还会头疼？！” 裴楚缓缓站起身，感受着身体有几分头重脚轻的感觉，心中还是颇为奇妙。 他虽然还没有尝试一个像那部盗梦电影里的场景，去构想一个区分现实和梦境的“信标”，但现在他还是自觉能够分辨得清楚。 “就当是一个特别真实的大型网游吧！”裴楚心中默默念叨着，以前和同学讨论什么时候能够诞生虚拟网游，现在看来应该没什么比这个更真实的了。 环视了一眼左右，不远处的木床上，方云虎四仰八叉，赤裸着上身，呼声震天，睡得正是香甜。 他很自然而然的就能想起酒醉前第一层梦境里的记忆，他和方云虎为了感谢今天刘四喜在码头救了他，两叔侄特别请他来家里吃完饭， “咦，那个刘四喜呢？” 裴楚看了看左右，好像都没有看到那个刘四喜的影子，稍稍有些奇怪。起身再瞟了一眼木屋外的大门，门在开着，看样子应该是那个刘四喜酒醒之后自己离开了。 夜间海风深重，吹进棚户内的夜风还带着几许咸腥的凉意。 裴楚微微活动了一下，感觉自己不算有太多的晕眩感后，起身便准备去关门。 这棚户的小木屋虽然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但治安环境毕竟算不上好，房间洞开的话保不准就会有人溜进来。黑皮和白狗子里街头浪荡的货色，可是什么都干得出来。 刚走到门边，突然裴楚就见门外站了一个黑漆漆的人影，顿时打了个激灵，人被吓了一大跳。 “裴兄弟，是我！” 门外的人转过身来，声音压得很低，裴楚睁大了眼睛，接着房间内的一点油灯微光，这个时候才完全看清，站在门外的不是别人，正是他以为已经离开的刘四喜。 只不过这个时候的刘四喜神色之间没有白日里那副唯唯诺诺的腼腆模样，反而眉宇之间有一种裴楚说不出来的凌厉。 “刘大哥你这是……” 裴楚有些疑惑地问道，就见刘四喜微微蹙着眉头，一幅仿佛如临大敌的模样，“那边有些不对劲。” “不对劲？” 裴楚有些奇怪地朝着门外打量了一眼，外间的棚户区，本来应该是黑漆漆一片的，不知何时在几里之外，亮起了火光，隐约还有喧闹和呼喊之声传来。 “走水了？” 裴楚看到那亮起的火光和呼喊声，下意识的问道。 棚户区的房子大多数都是木制建筑，裴楚曾听方云虎偶尔提及，说是有几次失火，烧了不少对方。 突然，裴楚就见刘四喜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整个身体微微放低，隐在了门边，整个人好像融入于周遭的环境之中，一双眸子亮闪闪的，宛如一头等待着猎物的豹子一般。 “吼……” 很快，木屋外狭窄的巷子里，突然一声低低的嘶吼声传了过来。 一阵富有节奏的快速脚步声在门外飞快的响起，裴楚瞪大了眼睛看着木屋外，陡然间就见一个黑影从漆黑的夜幕之中蹿了出来，朝站在木屋门边的裴楚扑了过来。 一瞬间，裴楚只觉得全身汗毛竖了起来。 但不知是不是在第二层梦境世界经历过了好几次骤然被无头武将击杀的场景，他虽然被黑影的动作给惊吓到，但身体却还是本能的朝旁边闪了一下。 一只长满了锋锐指甲，宛如铁爪一般的手臂恰好就出现在了裴楚刚刚站立的位置，手臂黑黢黢的粗壮无比，一条条青色的大筋宛如麻绳一般缠绕在上面。 任谁看到了这样一只手，都可以想得到他所拥有的力量，如果对着人的话，一击之下几乎就是穿胸破肚的下场。 在这电光火石的闪躲间，裴楚眼角的余光也注意到了，这骤然暴起袭击他的是什么东西。 那是一个四肢着地，身体诡异扭曲的似人非人怪物，身上的肌肉非常发达壮硕，脖子腰腹上，有硕大的肉瘤高高鼓起。 这个似人非人的怪物头上光溜溜的，头和脸上似乎涂了奇怪的花纹，嘴巴长得很大，涎水直流，猩红的双眼里满是凶残之色。 这个怪物强而尖锐的手指在空气中微微弹缩了一下，似乎对于一下没有抓到裴楚也有些意外。 但很快它就反应了过来，肉瘤上光溜溜的脑袋陡然一转，长大了嘴巴咆哮了一声，猛然四肢在地上一撑，再次朝裴楚扑了过去。 这一次的动作比方才更加快捷，锋锐的手爪张开，似乎下一刻就要抓在了裴楚身上。 砰！ 猛然一声闷响响起。 正在那怪物四肢离地，准备朝裴楚发动第二次袭击的时候，一个人影从侧面突然冲出，一圈狠狠地打在了这似人非人的怪物脖子的肉瘤上。 怪物痛呼一声，几乎在这一瞬间就朝旁边的门外倒飞了出去。 刘四喜身形闪动，在怪物被打飞出去的一瞬间，整个人没有半点停留，跟着一起冲了出去。 刘四喜看着身材不过一般，但这一动起来，吐气开声，气势雄浑，对着怪物丝毫没有闪避，反而硬打硬进，拳脚之间一板一眼，充满了力量感。 怪物速度极快，力量也大，每一次挥动手臂都带起一阵破空声，全身的肉瘤鼓胀更是有着一种邪异的力量美感。 但任凭那怪物如何施为，却始终没办法伤到刘四喜，每一次肌肉力量碰撞，更是刘四喜的重拳重脚给打得节节后退。 拳脚击打的噗噗闷响接二连三的响起，若非这怪物身上多处覆盖了厚厚的肉瘤，恐怕根本扛不住刘四喜的拳打脚踢。 在木屋内的裴楚已经站起身，目瞪口呆地看着外面正在和那突然闯入木屋怪物搏斗的刘四喜，揉了揉眼睛几乎有点不敢相信。 “武林高手？！” 裴楚嘴中有些喃喃起来，他这个年龄的少年人，看过的各种武侠动作片不知凡几，曾经也畅想过自己能够拥有这样的力量。 但年龄渐大，网络发达之下，渐渐的知道很多东西都不过是停留在影视剧和小说之中，此前还有什么传武打假的网络消息，都让他明白，现实社会里或许有格斗术，但真的跟电影里那种展示出来的肯定不一样。 可此刻，却有些颠覆了他的想象。 那长满肉瘤的怪物看上去比一般人要壮硕得多，随手打断木桩杂物之类也能够看得出其力量，可即便如此，对方始终没能在刘四喜手里讨到半点便宜，反而从头到尾都被刘四喜压着打。 第十一章 夏工 “吼……” 似人非人的怪物再一次被刘四喜一脚踹中了胸腹一侧鼓起的肉瘤，借这一脚之力，却是猛然朝外面的小路上一个闪身退了出去。 猩红如血的眸子盯着刘四喜打量了一眼，似乎有些忌惮，怒吼一声，转头一跃跳上了旁边棚户区房子的屋顶，几个纵身快速的朝外间黑暗逃了出去。 见到那怪物逃遁，刘四喜只是警惕地扫视了一眼左右，并没有追赶，反而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刘大哥，你没事吧？” 看到怪物逃遁后，刘四喜在场中站定，裴楚赶忙从木屋里跑了出来，朝着刘四喜问道。 “没事！” 刘四喜摇了摇头，这怪物的力量和速度都在他之上，要不是完全凭借本能战斗，他恐怕也没办法相持如此长的时间。 而在打退了对方后，刘四喜一时半会摸不清楚这怪物不知从哪冒出来，又到底想做什么，保险起见他并没有轻易追上去。 “想不到异域国度，也非安宁，这样的怪物……” 裴楚站在刘四喜身边，看着这位白日里看着人腼腆内向的中年男子，这一刻整个人的印象完全在他面前改观。 他不知道那个莫名其妙跑出来的怪物是什么东西，不过更难想得到的是，像刘四喜这样的身手高强的人物，为什么会甘于只做一个码头力工？ 正在这时，一阵吵吵嚷嚷的声音传了过来，棚户区内黑暗的小巷子之中，几十上百名力工青壮，打着火把，手提着木棍之类的器械，从各个巷子从钻了出来。 “那伤人的怪物呢？” “跑哪里去了？” 同一时间，裴楚居住的棚户的木屋内，光着膀子的方云虎抓着一件短褂，急匆匆地跑了出来，看着外面的阵仗眼里满是茫然之色。 “方老大，那怪物你看到了吗？” “对，方老大，刚才老何一家都被那怪物给害了。我们集齐了人追了一路，看方向应该是朝这边跑来的。” 拿着火把棍棒的力工们有不少都认识方云虎，见这边是方云虎的住所，马上就有人开口询问道。 “怪物？什么怪物？”方云虎一脸疑惑，似乎有些没闹明白眼前的众人在说什么。只是宿醉酒后的眼神少撒谎哦清明起来。 “方叔，刚才有一个长着肉瘤的怪物跑到我们这边了。”裴楚看着方云虎的茫然之色，在他身后简单的解释了几句。 “对，这位小兄弟说得没错，那怪物我见到了，就是长着肉瘤的，好家伙，我刚给了它一棍子，他就追着我不放，当时要不是看着李家哥儿带人来得快，我怕是就要遭了那怪物的毒手了。” 这一说话间，人群里一个马脸的中年汉子似乎耳朵很尖，听到了几个字眼，顿时附和着叫了起来。 “老鞋脸，你可别吹嘘了，裤裆上的尿还没干呢……” 在那马脸汉子开口后，人群之中似乎有他相熟的人起哄喊道。 “去去……”说话的马脸汉子顿时不乐意了，挥着胳膊高声喊道，“这真就是怪物，你们遇见了肯定还不如老子呢，老何头一家可都没了。” 说起老何头一家遇害的事，众人哄笑声顿时收敛了几分，对于老何头一家有些熟悉，有些可能只听过名字。 但大家都是夏工，生活背景大抵都差不多。夏工在联邦这边讨生活不容易，大家都是抱团取暖。一人遭了难，所有夏工都拿起棍棒站了出来，丝毫没有畏惧。 这也是近几十年的遭遇让帝国来的人明白了这一点，守望相助，才能让大家过得安生。 大部分夏工在帝国老家的时候就是被欺压的乡民，背井离乡远渡重洋，在这个异域国度挣扎求存，如果不团结的话，早就被其他帮派和白皮鬼们吃得骨头渣子都剩不下了。 像白日里方云虎敢和公司货运主管老瓦尔争执，一方面是他长得凶神恶煞，颇有威慑力，另外一个，还是来自于棚户区的夏工大多团结，即便码头的几家帮会因为各种理由都会尽可能避开一些直接冲突。 只是刚才那怪物的动作太快，真正见到的人也没几个。 不过都是青壮的力工，三五成群，手里扛起棍棒，就是山上的猛虎，海里的蛟龙大家都敢都上一斗。 “闹怪物了？”方云虎或许是酒醉刚醒的缘故，尽管听了三言两语，还不是特别明白过来。 不过，他在这附近夏工里算得上头面人物，得知有同乡被害，也不管具体缘由如何，先站出来和大家同仇敌忾才是正理。 转头方云虎先是狐疑地看了刘四喜一样，又看了看裴楚，便问道：“阿楚，那怪物往哪里跑了？” “往东边去了，你们看那些墙壁和屋顶还有攀爬的痕迹。” 裴楚朝着方才那肉瘤怪物离开的方向指了指，目光在这时候却是不经意望向了刘四喜。 方才气度俨然的刘四喜，不知何时又微微弓起了背，脸上挂着腼腆的笑容，慢慢地退在了人后。 “走，追上去！” 方云虎从木屋边上操起一根巴掌宽的扁担，走到了众人前面，当先领着众人就朝外面跑了出去。 火把蜿蜒如长龙，这一夜里，整个棚户木屋区里的无数夏工和其他码头工人，都被惊动了。 有腿脚快和眼力好一些的夏工，很快在各个棚户区上方的屋顶墙壁发现了端倪和踪迹，一路大呼小叫引领着众人追赶。 “这阵仗，好像记忆里那一次有豹子进村的场景。” 裴楚吊在队伍后方，看着整个棚户区喧闹而有带着几分紧张的气氛，突然一段梦境中自己的身体记忆浮现了出来。 在帝国老家的时候，有一次山上的豹子进了村，当时全村的男女老少也似乎这般，拿着刀枪棍棒好一通追赶。 这让裴楚对于这些夏工的观感又有了一层变化，如果是在他的现实世界，遇到这样的怪物，恐怕大家最多的可能就是报个警，然后各回各家躲起来。 而在这个世界里，这些人所做的第一件事不是逃避，而是一个个勇敢地站出来，那种众志成城的气势，看得裴楚都有些发懵。 “阿楚，等会我和怪物交手的事情，不要跟外人多说。” 正在裴楚被一个个汇聚过来的火光给感染得有些热血沸腾时，突然不知何时刘四喜悄然出现在了他的身边，压低了声音在他耳边说道。 “刘大哥，你刚才用的是武功吗？什么拳法？真的是太厉害了！” 看到刘四喜过来，裴楚神色还是有些兴奋，他说到底还是个十几岁的少年人，看过的武侠片武打片不知道多少，很多动作明星都如数家珍，现在真的遇到一个懂功夫的人，顿时无比激动了起来。 现在这个梦境世界，裴楚已经完全不把他简单的当成梦境来看待，反而有一种类似于玩虚拟网游的感觉，完全带入到了这个世界夏国力工“裴楚”的身份上来。 “庄稼把式。” 刘四喜看到裴楚兴奋的模样，脸上似乎有些无奈，但又有些释然，这个年龄的少年人，他大概也知道对方的想法，略有些腼腆的笑着，“怎么？阿楚你想学？” “啊？”裴楚微微一惊，有些惊喜地问道，“那刘大哥能教我吗？” 说着，裴楚又像是想到了什么，跟着补充道，“刘大哥，我不会跟其他人说的。” “有机会的。” 刘四喜笑着点了点头，身形稍稍退了一步，没入到众多叫叫嚷嚷的人群里。 裴楚看了一眼，没有追上去，一路跟着众多夏工走街串巷，默默地开始思考起了这个梦境。 开始他以为这梦境可能就是一个平凡的世界，但现在渐渐的感觉，恐怕他想得简单了，这个世界或许在生产力上还处于工业革命早期，但或许有一些现实世界里不曾有过的超凡之力。 第十二章 黑云 木屋棚户区一束束火把亮起，宛如无数火龙游弋。 在一个远离火把的阴暗角落，两个人影缓缓从黑暗之中走了出来。 “希尔福先生，方才你为什么不让我出手？该死的，现在动静闹得越来越大了。” 达维斯-巴顿看着老神在在的马克-希尔福，脸色阴沉得厉害。 “你真以为你能够伤到那个怪物？”一身如同白天骑士装扮的马克-希尔福神色无比平静，嘴角轻抿，甚至带着几分嘲弄的神色，“那已经不是一个黑奴崽子了……” “但我的人，我的人……”达维斯-巴顿明显被马克-希尔福的态度搞得有些火大，要不是考虑到对方的来历和背景，他这个老牛仔才不会给对方一点好脸色看。 就在刚才，他的人又被伤了一个，看样子以后很大程度上都将会是个残废。 手底下一个人废了也就废了，在金山港最不缺的就是亡命徒，只要肯给钱随时都能招揽。 他可惜的是，他好不容易在这群油盐不进的夏工之中发展起来的一个内应和他的全家，被那个该死的怪物给杀死了。 这可是关系到他接下来在这个港口布局的一枚重要旗子，想要用人真正打入到这群外来抱团的华工里面，可比去绑架一个议员难度还要大一些。 一想到后面的那个大生意，达维斯-巴顿内心的怒火就不由得再次冒起。 那是几十万，甚至几百万的大生意，只要，只要能够从中分得一杯羹，足够他后半生舒舒服服的生活，甚至说不定有机会参加选举，成为一个被众人艳羡的大人物。 “这个世界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的。” 马克-希尔福目光远眺着夏工棚户区里不断亮起的火把，似乎完全没有看到达维斯-巴顿愤怒的神色，依旧自顾自地说道，“如果金山港一直这么平静的话，我想我要找的目标恐怕不会轻易出现。” “一群夏工而已，你想让他们做什么？还是说希尔福先生，你想要找寻的目标在他们当中？”达维斯-巴顿冷笑一声，他是受命协助马克-希尔福，但两人相处了差不多半个多月，他却从始至终都不明白眼前这人想要的是什么。 “做什么？”马克-希尔福神色清冷，英俊的面容上再次浮起一丝淡淡的笑容，“他们现在已经在做了。” …… 码头夏工聚集的棚户区。 火把透亮，闹哄哄的夏工们聚集在一起，四处搜寻，折腾了大半夜，最终的结果自然是不了了之。 那忽然出现的怪物，似乎凭空出现，最后又凭空消失了一样。 裴楚跟着刘四喜先回到了居住的木屋，方云虎还没有回来，作为在码头区夏工之中有些影响力的人物，他这个时候还需要跟随其他夏工去收拾那一家被怪物杀了的倒霉蛋。 坐在木屋之内，裴楚对于众多夏工义愤填膺要找出杀人的怪物的情绪，其实觉得有些奇怪。 在他的印象里，普通人面对这样超凡未知的生物后，一个个敬而远之才是常态，这样雄赳赳气昂昂的团结在一起，丝毫没有什么畏惧，反而让人觉得很新鲜很惊奇。 “刘……刘大哥，你以前见过那种怪物吗？” 木屋内，裴楚和刘四喜两人坐下来之后，裴楚挑起了话头。 那怪物出现的时候他自觉被吓得不轻，但看刘四喜当时的模样，不但没有被吓到，反而挺身将怪物打跑。 这里面固然是刘四喜有着裴楚所不知道的武艺在身，但细细想来即便是有本事在身的人，突然面对一个非人的怪物，多少也会受到一些影响。 “阿楚，在帝国的时候有遇到过山魈吗？” 刘四喜脸上依旧挂着有些内向腼腆的笑容，说话的声音很轻，没有直接回答裴楚的问题，反而开口问道。 “没……”裴楚下意识的摇头回答，但正当话到嘴边的时候，突然继承自这个身份的一部分记忆突然浮现在了脑海里。 那是这个世界裴楚十二三岁时候的时候，他们一家人住在翔熙县下属的一个小村子发什么的一件事情。 金秋时节，那时候刚收完地里的稻子。村社里举行了一个篝火会，全村大人小孩都聚在那里吃饭喝酒。 他当时和一群玩伴羡慕大人们在喝米酒，不知在谁的提议下，跟着也偷偷从村社里顺了一坛出来，几个人分着喝了。 此前几人都是没喝过酒的，第一次试着喝了点，结果全都醉倒了。 当天晚上众人也没有回家，而是在村社公庙里睡着了。 睡到了半夜，不知什么声响把裴楚惊动了，他醒来之后看到社公庙窗外月色特别的好，银白的月色照得夜间的格外的清晰。 忽然间，就在这个时候，一阵山风呼啸。裴楚正想着是不是庙门没有关好，结果风声逐渐接近庙门，忽然被吹开了。 当时其他的几个玩伴也都惊醒了过来，几人看着庙门外，一个面如瓜皮的山鬼正弓着身子悄然钻了进来。 站在社公庙里，这个山鬼头几乎顶到了房梁，目光闪闪，三寸长的獠牙外露，神色狰狞地盯着几个农家少年。 当时几人都被吓坏了，好在社公庙地方不大，在那山鬼出现后，几个少年一边呼喊着，一边人挤人躲在了社公庙祭台下面，没有人敢抬起头去看。 等到家人打着火把找过来的时候，少年们才一个个惊魂未定的从祭台下面爬了出来。 一点人数，才发现其中一个偷酒喝喝得最多的少年不见了，地面和门廊上有深深的爪痕。 后来村里的老人说，那就是山魈。 这一段是埋藏在他这个身份记忆深处的事情，平常根本不会泛起，而裴楚在回忆起这一段记忆之后，神色顿时微微有几分发寒。 他现在越发感觉到了这个似乎处于第一次工业革命左右的时代，里面透露着太多的奇诡。 “看你样子，你可能是遇到过的。” 刘四喜却是从裴楚的神色中看出了端倪，接着继续说道，“只要是在帝国乡野出身的，想来没有几个人会没遇到过。前朝覆灭后，禁妖司和钦天监成过往云烟，这民间自然是妖魅横行。” 语气听着平静，但隐隐却是透露着一股怆然。 “帝国竟然是这样的？” 裴楚闻言大惊，他对于现在这个身份的自己，关于帝国的记忆也回想过几遍，但多数都是模糊无比，感觉就像是个行尸走肉一般麻木不仁。 还有就是这个身份地位和眼界太低，从小到大连县城都没有进过几次。有限的一些外来消息，还是从走街串巷的货郎那里听来。 他所知道的最大的官只有县老爷和催租的衙役，在他童年时代还算太平，虽然日子清苦，至少还能维持得下去。可到了前些年，渐渐的徭役，饥荒，战乱开始出现，生活就越来越过不下去。 用他学来的历史知识看，这个身份就是一个底层挣扎求生的农夫之子，不得已背井离乡，远渡重洋来到联邦希望能够苟活。 而且他从刘四喜口中有意无意提起的一些话语里，那遥远的帝国之中，除了苛捐杂税，贪官横行之外，还有妖魔作祟，底层人民过着的不知是何等凄惨的生活。 不过，真要这般，那这些夏工对于什么怪物的态度也就不太奇怪了。 正在裴楚不断的从这个身份的自己记忆里翻找信息，想更多的了解这个梦境世界，就见刘四喜突然身体微微坐直了起来，看着裴楚再次开口说道： “阿楚，你真的想练拳？” 第十三章 地底 “阿楚，你真的想练拳？” 刘四喜拿起一个桌子上的一个木碗，上面有方才回来时裴楚倒的一杯凉水，仰头喝了一口后，放下手里的木碗，面带微笑地看向裴楚。 “嗯。”裴楚重重地点了点，“对，刘大哥，我想学武功。” 对于拳术或者说武功来说，裴楚其实没有太多概念，他了解到的一些内容多数都是他在现实世界里看的一些电影电视剧。 偶尔他也上网看过一些格斗和拳击比赛，总之感觉现实中的什么武功和电影电视中的相差甚远。 只是，他今天遇到那个怪物袭击，刘四喜展现出来的强大武力，还有之前方云虎说的，对方能接住几百斤的重物，这让他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不过，裴楚还不太明白为什么刘四喜会主动提起这茬，毕竟，裴楚虽然没有太多的社会经验，但隐隐能够感觉得出来，有刘四喜这样会默默的在码头充当一个力工的人，肯定是有缘由的。 “想练拳不是什么坏事。”刘四喜轻轻颔首，目光看着木屋门外，黑暗下的码头棚户区不复平静，到处打着的火把和喧闹声已经隐隐耳闻。 似乎陷入了短暂的沉思，良久，刘四喜才像是叹息一般地说道，“原以为这边会是太平盛世，可想来这世上又哪里会真的太平呢。” 说着，刘四喜摇了摇头站起身，没有再去看裴楚，反而背负双手朝着木门外走去，“阿楚，你要想练拳的话，那明天早上卯时前……嗯，就是这边的5点，你来我住处找我吧。” “难道我这么简单就拜了个师父？” 裴楚看着刘四喜走出门的背影，觉得对方这一刻似乎没有平日里那种畏缩腼腆，反而腰背笔直，挺立如山。 “这刘四喜到底是什么人？武林高手，江洋大盗，还是什么帝国军中退役的教头？” 裴楚发挥想象揣摩着，他在现实世界和这个梦境世界的身份，年龄都是十七岁，只是相比起梦境世界中自己的身份，他在现实世界里的那个自己得益于信息大爆炸，接触的东西更多，眼界思维都不是在一个层面上的。 可惜的是，这个世界的自己前面十几年都是一个彻彻底底的泥腿子。 人生的记忆就是田地，挣吃的，做杂工，关于拳术武功所知道的唯一一点信息，只有寥寥的什么镇上的赵老爷家的护院教头是庙里还俗的和尚，曾经一个人打过三四个不交租的佃户。卖货的货郎吹嘘，遇到过土匪大当家，使得一把六十斤重的大刀，力大如牛之类的。 “看来回头还是要问问方叔。” 裴楚心中默然想道，他对于方云虎没有什么陌生的感觉，这个世界的自己记忆和感情似乎都代入了，完全就是他自己。 不过，这一夜方云虎却没有回来，只是在刘四喜走后的片刻托了一个力工带回来消息，让他关紧门窗在家中好好休息。 在那名传话的力工走后，感受着这具身体里的疲乏，裴楚关好了门，没有再继续等下去。 这个世界现在对于他就是一个真实的世界，白日里在码头搬运货物出了大力，对于现在还算稚嫩的身体，负担不小。 如果不是身体坠入梦境醒过来，估计这一夜什么怪物袭击都很难吵醒他。 躺在木床之上没多久，裴楚就慢慢的睡了过去。 …… 不知过了多久，灰色的世界再次浮现在他的眼前。 裴楚从地上缓缓爬了起来，有过之前几次的经验，他已经知道自己睡过去肯定不会是真的简单睡着。 果然，他又坠入到了第二层梦境里。 “咦，不是在那个残破的房间里了？” 裴楚看清楚左右的建筑之后，微微有些发愣，前几次他醒过来都是在那间房屋里，但这次醒过来，好像换了一个场景。 映入眼帘的无数堆积碎裂开的巨大砖石，碎裂开后堆积在面前就仿佛一座小山，而他就躺在这座小山中的一个小凹坑里。 伸手一摸，都能够感觉到剩下粗粝碎石和尖锐冰冷的棱角。 “这似乎是……” 裴楚忽然抬起头看了一眼，猛然就发现他现在所在的位置，正是之前在那条宽阔异常的长廊上掉下来的位置。 上方灰蒙蒙的雾气没有半点消散的迹象，只是隐约能够看到巨大的断裂。 “我的第二层梦境也延续下去了吗？” 裴楚细细地回想着上一次在第二层梦境之中的遭遇，当时从上方坠入这个断裂的深坑之后，他就苏醒了过来。 他本以为自己会是和前几次一样，死亡后就重新开始，再次从那个残破的房间内醒过来。 而现在，显然并不是这样…… 这个梦境似乎存档了。 “不知道是什么力量将这条长廊给打了这么大的一个窟窿。” 回想起之前在长廊上所见到的一切，裴楚觉得那条堪称壮阔的长廊上应该是进行过一场激烈无比的战斗。 在杂乱嶙峋的碎石堆中摸索着走了一阵，裴楚渐渐感觉到眼前的视线开阔了起来。 他现在大概才看得出来，那长廊下方是一个巨大的地下宫殿。 和长廊上面雾气深重的灰蒙蒙的感觉不一样，下面的宫殿虽然看不到任何明火和灯光，但墙壁之上却透露着一种浅白色的微光。 这些微光如果只是偶尔一处，恐怕也没有多亮，但整个空间四壁到处都是，顿时就让人觉得里面比外面还要亮堂许多。 整个宫殿除了其中一段被上方坍塌的长廊砖石占据之外，其他地方都极为空旷，只是令裴楚感觉惊奇的是，这么大的一个地下宫殿，很诡异的没有任何桌椅之类的东西，除了地板墙壁，甚至连一根支撑的柱子都见不到，就那样空荡荡的。 “我的这个第二层梦境到底是什么？” 裴楚在空旷寂寥的地下宫殿慢慢走动着，脑子飞快转动，试图构想出他这个梦境的一些细节。 从最初坠入这个奇诡的梦境开始，他先是恐惧，再然后大概是死亡了好几次的缘故，又或者是有了第一层梦境中的那个自己的身份和记忆，他已经不再抗拒梦境世界。 但这个第二层梦境对他来说依旧是一个巨大的谜团。 在这个地下宫殿裴楚也不知走了多久，渐渐的感觉到宫殿里那一层浅白色的微光似乎弱了一些，出现在眼前的是一个三米多高的石门，石门从中间有两个铜环的门把手，透露着一股古拙的气息。 啪嗒！ 啪嗒！ 正在这时，门外一阵沉重的脚步声再次响起。 “我这是梦境又循环了一次？” 第十四章 灰雾 裴楚感觉这第二层梦境简直诡异得有些离奇，他从那个残破的房间里出来，走过了宽阔异常的长廊，跌落到了这个底下空间。 本来以为应该能够稍微揭开一些这个第二层梦境世界的奇诡之处，可当门外的脚步声响起，他就觉得脑海的汗毛不自觉的竖立了起来。 仿佛转悠了一圈，似乎所有的一切，又回到了起始…… 门外还是有沉重的脚步声，只是，这一次裴楚不确定是不是还是那个拿着双锤的无头武将。 “反正大不了就是死一次。” 连续在第二层梦境中“死”过几次，裴楚已经觉得自己有些适应了，心下一横，双手抓上了石门的铜环把手，想要打开石门看看外面。 但这一次，出乎他预料的是这三米多高的石门沉重异常，任他如何适应拖拉硬拽，都不能动摇起半分。 裴楚手捶脚踢在是石门上发出了不小的动静，但门外那沉重的脚步声和隐约的风声依旧在继续，并没有被他的动静吸引过来。 “奇怪了！” 折腾了好长一段时间，裴楚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跌坐在了地上。 在第二层梦境中的他，力量和体能都和现实中差不多，没有增长也没有减少，同样会有同感，也会感觉到疲劳。 坐在地上，再一次打量着这扇石门，冰冷，沉重，坚固得仿佛和墙体粘在了一起，以裴楚现在的力量，他已经尝试过了根本没法打开。 正想着是不是要绕到这底下宫殿的另外一边去看看有没有其他出口，忽然，裴楚发现了在石门下方中间差不多一米多高的位置，有一点微光从外面射了进来。 那是在石门两面门扇中间的一条缝隙，大概有手指宽，因为相对于整个石门太过细小，裴楚之前并没有注意到。 听着门外一直在响起的脚步声和奇怪的呜呜声， 裴楚一下子站了起来，轻轻吸了一口气，半蹲着身体，凑到了那个缝隙的位置朝外面看了出去。 有过见到无头武将的经历，这一次，他已经做好了各种见到任何怪异的准备。 门外似乎依旧是一片开阔地带，只是如同上层的空间一样，笼罩在一层迷雾之中，只能看到最近的十来米的距离。 在这些迷雾中间，站着一个异常高大魁梧的身影。 残破碎裂开的铁甲！ 没有头！ 粗壮的手臂上拎着两柄体积夸张的铜锤！ “又是那个无头武将？！” 裴楚心中惊疑不定，再次看到这个无头武将，他只感觉所有的东西似乎又回到了最初。 从之前长廊里的那个残破的房间，再到现在进入到这个地底下泛着白光的宫殿，这个无头武将似乎如附骨之疽，一直出现在他身边。 他对于这个无头武将的出现有些惊惧，但又实在忍不住想知道对方想做点什么。 呼！ 呼！ 气流卷动！ 风声响起！ 石门外的无头武将这一次似乎没有去理会隐藏在石门后面的裴楚，反而举起手里的双锤，不断地朝着周围翻涌的灰雾砸去。 一下，又一下。 每一次铜锤落在那些灰雾之上，灰雾顿时如水波一般被砸开，但很快又有更多的灰雾填补了空白出来的空间。 而那个无头武将却是完全不知疲倦一般，在那里不断的挥舞着。 “他这是在做什么？” 裴楚心中升起无穷无尽的疑问，但当他的目光集中到了无头武将手里的动作上时，渐渐的视线似乎就有些挪不开。 无头武将手里的双锤应该沉重无比，舞动时候卷动的风声就隐约可以猜测得到，但对方的每一次动作似乎有一种难以形容的韵律。 每一下锤看似重重的落下，有着无可匹敌的力量，但到了最后都没有触碰到地面，力量控制妙至毫巅，仿佛他只是在击打着那些灰雾。 裴楚趴在门缝之中越看越觉得被吸引住了，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只是觉得这个无头武将舞动双锤的身影似乎透过这条狭小的门缝，牢牢地烙印在了他的脑海里。 随着时间的延长，裴楚渐渐的也发现了一点不一样的地方，这个无头武将用锤砸灰雾的动作其实并不繁杂，反而动作好像在重复着。 正当裴楚默然计算着这个重甲武将的动作到底进行了多少个时，突然间，在石门无头武将动作突然停了下来。 他的身体正面对的方向转到了裴楚所在的石门位置。 尽管对方没有头颅，没有眼睛。 但这一瞬间，裴楚全身猛打激灵，他感觉到了那个无头武将似乎在“看”他！ 裴楚的脑子里似乎“嗡”一下，好像是有什么东西突然炸开。 周遭所有的物体都在飘飞，拉远…… …… 慢慢的睁开眼睛，感受着身体的触感似乎逐渐回归到了身体，裴楚缓缓地坐起了身，看向周遭的环境。 熟悉的棚户木屋房间，粗糙，简陋，空气里隐约弥漫着一股酸腐的气息。 “还在梦境里。”裴楚第一时间确定了自己身处何方。 对于自己不断在现实和各个梦境之中不断切换场景，裴楚渐渐感觉已经有些适应了。 “不知道梦境和现实里的时间是怎么个对照比例。” 裴楚现在已经确定梦境中的世界是连续在进行的，他在之前其实已经对于两层梦境和现实里的时间流速就有过盘算，现实里好像就是一个晚上的时间，但梦境之中的时间似乎并不一样。 不过，现在裴楚正处于梦境世界中，并没办法给出特别清晰的计算。 “嗯，现在是天亮了！” 确定了环境之后，裴楚看着窗外渐渐方亮的天色，确定了一下现在大概的时间。 这个世界的生产力还比较简陋，他现在的身份又是一名帝国来的下等力工，自然没有钟表这些计时的工具，只能是大概判断。 当然，金山码头其实还是有一个很大的钟楼，坐落于离棚户区三四里的集镇上，在棚户区这边如果找个好的位置，还是能够大概看到时间的。 “遭了！” 想到时间上的事，裴楚突然记起了昨晚刘四喜离开前和他说过的话，对方让他早上五点去找他。看看天色，现在应该已经过了5点。 “虽然不知道刘四喜为什么会答应教我拳术，但有这样的机会肯定是要见识一下的。” 裴楚其实没有想过刘四喜会如此轻易答应教他拳术，但有了这样的机会，自然是不能够错过。 昨晚刘四喜和那怪物一番搏斗，算是让裴楚大开了眼界，不用去管现实中的自己能不能学得会，至少梦境中的这个自己有一份依仗。 况且，即便是在梦境之中，但裴楚这个力工身份所需要操持工作的辛苦，他是完全切身体会的，要不然也不会因为太过辛苦，萌发了想努力学习的念头。 再说他这个年龄的少年人，对于武功拳法什么的充满了好奇心，实在很想知道刘四喜练的到底是什么武功。 第十五章 义勇 从棚户的木屋中走出来，外间的天色明显要比房间内亮得多，大概是夏季的缘故，东方的海天之间，隐隐能够看到一线白光。 飘动的云翳之间，有海鸟快速的飞掠而过。 更远处是冒着滚滚黑烟的蒸汽大船，有些是刚刚抵达，有些是趁着早上时间出发。 裴楚沿着两边歪斜杂乱的窝棚建筑，穿过了一条条泥泞的小巷，棚户区内的道路基本上都差不多如此。潮湿，外加泥沙汇聚，除非天气不下雨干燥一段时间，否则一脚下去溅个半腿泥是常态。 只有进入集镇的那一段，地面才会有青砖和碎石铺成的路面，在棚户区这边，大部分夏工为了生活都忙不过来，哪里会有将这临时居住地方整顿一番的心思。 在整个棚户区内兜兜转转走了大概六七分钟，裴楚渐渐的来到了棚户区最为靠近内侧山壁的那一段。 “混蛋，你敢偷老子的钱！” 一声呼喊从一处歪斜得几乎要坍倒的木屋内穿了出来，一个瘦瘦小小的看起来不过八九岁的男孩，如同一只猴子般蹿了出来，很快从裴楚身边飞速跑过。 跟着骂咧咧从一间棚户木屋内钻出来的是一个蓬头垢面胡子拉碴的壮汉，壮汉似乎宿醉未醒，看到那皮猴子一样的男孩跑远之后，有意无意地瞟了裴楚一眼，转过身，砰地一下又关上了木门。 看着这一个小插曲，裴楚并没有太多触动。棚户区里的小孩差不多都是这样，小偷小摸，挣扎求存。唯一有些不同的，不过是那个小孩和大汉的肤色眼眸与夏帝国的力工略有差异。 一路沿着脏乱泥泞的小巷继续走着，渐渐的棚户区外沿的一段，夏工居住的人数已经开始少了一些。偶尔从各种风格的窝棚里探出头来的，有卷发黑肤的，有金发碧眼的，大人小孩都有，但大多数人基本上都穿着破烂，神色困顿。 棚户区的夏工占据了大多数，但还是有很多其他人种的穷苦人住在这里。只是相比较起大部分夏工占据了靠近码头那一边的位置，这边的其他力工，只能是往内陆山脚这边聚集。 在裴楚看来，其实住在山脚这边的位置，环境要比夏国的力工们住的位置好得多，不过，这个时代并非是以享乐来衡量。大部分人秉承的理念都是谁能够住得离码头近一些，可能获得到的工作机会就多一些。 昨夜喝酒的时候，裴楚就已经从刘四喜口中得知了他住在这边。 在众多破烂漏风的棚户房屋中，裴楚在一间稍微相对整齐一些的房间前停住了脚步。 之所以能够认出这间木棚屋是刘四喜的，是因为门口柱子上用麻绳挂着的一面三角形的黑色旗帜。 旗帜下沿有火烧过的痕迹，看上去有些残破，只是依稀还能够从黑色的旗面上看出隐隐写有几个模糊不清的字。 “刘大哥？刘大哥？” 打量过那边黑色的旗帜之后，裴楚没有上前去敲门，而是直接在门外喊了两声。 很快一阵酸涩的嘎吱吱木门打开声响起，一身短衫打扮的刘四喜微微弓着身，面带平和的笑容，从房间内走了出来，笑着看向裴楚道：“阿楚，你来得很早啊！” “不早了！”裴楚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他来的时候已经看过镇上钟楼表盘上的时间，已经是快要到五点半了，比起他和刘四喜约定的时间晚了不少。 不知是不是昨天看过刘四喜打退了怪物的缘故，他总感觉现在面对刘四喜有种在上学面对班主任的感觉。 特别是刘四喜腼腆内向的模样，和偶尔露出的峥嵘一角所造成的反差，总给裴楚一种不一样的感觉。 “没关系，没关系！” 刘四喜笑着接连摇了摇头，一如之前一般和颜悦色道，“昨天你也被吓到了，我猜你今天应该不会那么早。” 说着，刘四喜从木屋内走了出来，拿出一个老旧的锁头，认认真真的将们锁上好，才又向裴楚说道，“走吧，阿楚，你跟我来吧！” …… 沿着狭窄脏乱的巷道，两人再次走了大概十来分钟，来到了连片棚户区后方的一座小山下面。 这座山被当地人称之为圣塔克拉山，帝国来的夏工则称它做狗头山，据说在几十年前，金山港淘金热正盛的时候，有人发现山上有金矿，在山上的一块露天地带捡到过狗头金。 大概是金矿吸引力巨大的缘故，山体朝向海的这一面几乎被人挖进去了好几里那么深，据说港口的几家大公司还曾经用火药炸过好几次，只是炸出了一堆岩石外，连一粒金沙都见不到。 渐渐这边便无人问津，后面夏工和外来的萨摩亚人、逃难的黑人以及本土少数的玛第人在这块区域聚集居住后，也没有出过什么金子的传闻。 不过，每年总还会有那么几个不死心的，扛着锄头铁锹来这山上挖几下，只是都是无功而返。 “阿楚，注意脚下。” 进入了狗头山的山脚，刘四喜朝身后的裴楚嘱咐了一声，接着继续在前面带路。 “知道了，刘大哥！” 裴楚看着满地的碎石和嶙峋怪异的岩石，郑重地点了点头。 这些山石很多都是火药炸下来的，虽然看上去经过了不断的时间，但许多边边角角都极为锋锐。 他现在脚上穿的是一双方云虎给他的草鞋，在泥路里走走还可以，但是这种尖石堆里，就要小心了。当然，他这个身体自小赤脚在农田上操持，脚底板上老茧甚厚，真想要被刺伤也没有那么容易。 看着走在前面的刘四喜，裴楚突然觉得对方的气质和方才又开始有点不同，佝偻的腰似乎再一次直了起来，似乎又回到了昨晚面对那怪物侵扰的时候的感觉。 “嗨！” “哈！” 正在经过一段岩石碎块的位置后，一阵整齐的呼喊声突然传了过来。 裴楚微微一愣，但看到前面的刘四喜神色平常，丝毫没有因为这些声音而停下脚步。 很快，两人经过了一段杂乱的碎石堆之后，裴楚便看到了一片颇为开阔的空地。 空地的中间碎石已经被清理开，十多个差不多和他差不多年龄的少年，赤裸着上身，正横竖站成了队列，正在手脚齐动，演练着武艺。 在空地两侧还摆放了诸多如木人桩，沙袋，石锁，绳子等锻炼器械工具，看着虽然简陋但也有几分场面。 随着这十几个少年的齐声呼喊，动作之间，一股雄浑热血的气息扑面而来。 “竟然这么多人？” 裴楚有些吃惊，他原以为刘四喜说愿意教他武功，是那种电影电视之中演的那样，一个私底下偷偷摸摸的传授自己，没想到在这里竟然已经聚拢了不少人。 在裴楚和刘四喜出现之后，空地上十多个少年依旧在进行着一招一式的拳脚演练，神情专注，并没有人朝两人投来什么目光。 “这是我义勇门的入门拳法，十形拳，取自龙、虎、狮、豹、蛇、鹤、象、马、猴、彪的十形精髓，讲求步稳势烈，硬桥硬马，刚劲有力，大开大合。这一套拳法你要是入了门，等闲三五个人近不得你身。” 走在前面的刘四喜不知何时停下了脚步，看出了裴楚眼里的疑惑之色，笑容淡淡地解释道。 “义勇门？十形拳？” 对于刘四喜说的能敌三五人，裴楚一时倒没太在意，他在旁边并没能看出这些少年练的招式有什么特别的，除了呼哈的喊叫声大一些，和他在电视上看到的表演套路感觉也差不多。 反而是敏锐地抓住了刘四喜话中的重点，几乎脱口问道，“刘大哥，义勇门是什么？你莫非是帮会中人？” 裴楚进入梦境醒来后，方云虎和他介绍了不少金山港的事情，其中一件就是金山港的夏人聚集于此，有不少人为了抵抗白人和其他人的欺压，成立了不少秘密结社的帮会。 像方云虎自己就是其中一个夏人帮会的小头目，他能够在这片棚户区赢得不少力工的敬重，跟这一层身份脱不了关系。 现实里裴楚生活的小县城没有见过什么真正的帮派，但还是听闻过一些以前社会青年纠结成帮会团伙，收保护费包工程垄断生意什么的。而且他看过的一些电影电视，里面关于帮会方面的剧情从来不少。 “帮会？我们哪里是什么帮会。”刘四喜似乎觉得自己有些失言，讪笑着摇了摇头，岔开话题道，“我们这就是一个教拳练拳的地方。阿楚你来金山港也生活过一段时间，知道我们这些从帝国漂洋过海来这里的夏工过的是什么生活。做工被公司里的白人欺压就不说了，其他同样是外来的萨摩亚人和黑人拿的薪水也比我们高。同样是人，凭什么我们就要比他们低上一头？ 我只是希望能够在闲暇时间，教一些我们来自帝国的少年们有点防身的武艺，事到临头，也能够有血溅五步的匹夫之勇。” “呃……”裴楚看着面前颇有几分陈词激昂的刘四喜，突然觉得刘四喜比自己想得可能身份更复杂。 他对于刘四喜了解实在有点少，不，应该说他对于这个世界了解得都太少，即便有原来这个世界的身份记忆带入，他在这层梦境里也是按着这个身份轨迹生活，但很多刘四喜说的内容，他比没有太深刻的体会。 只是夏工在这边工作辛苦他是知道的，即便像方云虎这样算是夏工里的头面人物，同样摆脱不了力工身份，甚至连加班费都拿不到。 “不说这个了。”刘四喜似乎感觉自己解释得有些多，有点欲盖弥彰的意思，脸上再次露出了略有几分腼腆的笑容。 刚张了张嘴准备说点其他的时，旁边不知何时一个人影悄然走到了两人身边。 第十六章 拳术 “四喜，你又带人过来了？” 走过来的是一个穿着一件蓝灰色道袍银发长须的道人，道人面容褶皱丛生，看上去颇有几分老态，只是一双眼睛却是黑亮无比，让人第一眼见着，全然会被这道人的双眼所吸引。 “来，阿楚，快过来见过李玄道长。” 刘四喜在这道人出现后，笑着侧了侧身让出了位置，将裴楚引到这名道人面前，又朝道人笑着说道，“长老，这是裴楚，我昨日在码头遇见的。” “见过道长！” 裴楚上前朝着道人行了一礼，虽然只当是一场梦境，但见人问好的礼仪他还是自小就懂的。 他进入这个梦境世界以来，一切的行为举止一直都在这个身份框架之内，并没有做出过特别出人意表的事情。 倒不是他没有想过突然间来个大呼小叫，看看这梦境到底会闹出个什么样的事情，但每次萌发起这些怪异的念头，很快就会有另外一种想法压倒了他。 这……或许不是梦境！ 这其实也是一个有理智的人生活在现实生活中的遭遇，在大街上会突然来一个裸奔，在大庭观众之下暴露自己的阴暗面，偶尔一些想法都会从正常人脑海里出现，但人的理智会下意识的将这些念头压下去。 “嗯！” 道人微微颔首，目光在裴楚身上短暂地停留了一阵后，展颜笑道，“今日晨起就见有海鸟在门前嬉戏，想来应有好事，却是应在了裴兄弟身上。” 说着，道人又看向刘四喜，“既然这位小兄弟是四喜你带来的，那你应当好好教导。” “是，长老。”刘四喜双手抱拳，毕恭毕敬地回答道。 “谢谢道长。” 裴楚跟在旁边同样跟着抱拳行礼，这位李玄道长他搜索记忆，此前从未听说过，但能够被刘四喜这般尊敬，想来应该是有本事的人。 “你们去吧！” 简单寒暄了几句，道人没有再继续和裴楚与刘四喜说话，转而开始朝那十几名正在演练拳法的少年走了过去。 裴楚侧着头看得分明，那名扎马出拳的少年似乎动作有些偏了，道人上前轻轻拍了拍对方的手臂，抬手做起了演示，“出拳要稳，要有力，力从地起，腰跨承接！” 同样的招数，少年做出来只是感觉比较有力道，而道人一出手，隐约间竟是有衣袖拂空的噼啪声。 “走吧，裴兄弟，我带你到另外一边，先教你几招防身的招数。” 见裴楚被道人和少年们的动作吸引，刘四喜在旁边轻声打断道。 “哦哦，好！” 裴楚目光仍旧有些停留在那名道人的身上，道人的这一下足以让裴楚感觉有些不寻常，只是不知为什么，他总感觉对方露的这一手，似乎是在朝他展示什么的。 亦步亦趋地跟着刘四喜到了另外一边的空地上，刘四喜几乎没有太多的其他废话，直接开门见山道： “阿楚，我现在就教你我义勇门的十形拳，等你招式熟练了，便可和其他人每日清晨一通习练。” “那个……刘大哥，我不用拜师或者加入我们义勇门么？” 裴楚见刘四喜说得直接，忍不住微微蹙了下眉，有些疑惑地问道。 虽然刘四喜说他这不是帮会，但听起来至少也有点像是门派之类，进门什么门规都没有说，直接就传他武功，还是让他颇有些意外。 刘四喜听到裴楚的问题，先是愣了下，接着哈哈一笑，大义凌然道：“我义勇门义气当先，大家都是在此异域挣扎求存，只是想让夏工能够落地生根，不遭其他人欺辱。阿楚，只希望你日后行事能够义气当先，能为我们夏人的生存出一份力。” “好了，闲话不多说，待会你就要上工了，我先教你几招，你可以慢慢练着。” 刘四喜说完，身形架子拉开，整个人的气质瞬间又回复到了那晚裴楚见到对方和怪物交手时的模样。 “来，阿楚，你现在来打我。” 刘四喜伸手朝裴楚招了招手，示意他可以朝他进攻。 “真的可以？”裴楚瞬间顿时有些跃跃欲试了起来。 少年人对于真正的拳术武功还是充满了各种好奇，早在昨晚刘四喜展露武功打跑那个怪物的时候，他就有些意动。 “来吧！”刘四喜背负双手，笑容平和。 “好！” 裴楚当下不再扭捏，握起拳头，学着以前看过的拳击比赛的里动作，放在胸前，左右移动了一下身体，突然间一个进步，右拳朝着刘四喜肩膀打了过去。 十六七岁的少年人，动作灵活，力量也不小，这一拳打得还是颇为快捷。 但就在拳头要落在刘四喜身边时，刘四喜突然脚步一退，就将裴楚的右拳让了开去。 裴楚几乎本能的又跟了上一步，左拳同样再朝刘四喜面门砸了过去。 刘四喜的身形再次一扭，跟着又让开了裴楚的左拳。裴楚两拳接连落空，心中虽然知道刘四喜厉害，但还是涌起了一阵少年人的好胜心。 跟着双拳乱舞，整个人几乎合身扑了上去。 就在这时，忽然间，裴楚只感觉颈后汗毛炸起，已经倒退了两步看着有些重心不稳的刘四喜突然一个拧身回头，双眼之中似乎有精光闪烁，一下反扑了过来。 裴楚瞬间只感觉胸口一股大力袭来，整个身体轻飘飘的，一下子朝后飞了三四步远，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看清楚了吗？” 刘四喜笑着走到裴楚身边，伸手将他从地上拉了起来。 “没有。”裴楚拍拍屁股，从地上站了起来，虽然跌了好几步，但看得出刘四喜明显有留力，并没有受伤。 “刚才这招就是十形拳里虎拳的一招，叫做猛虎回头。”刘四喜双手摊开，左右做了一个闪避的动作，继续说道，“老虎你知道吧，意思就是当别人伸拳头来打你的时候，你要闪开后退，然后在对方误以为你不敢还手的时候，猛然一个回头，给他来一下子。这招的精髓的地方，就在于一个回头。回头要出其不意，在别人麻痹大意的时候，突然一下。” 一边说着，刘四喜一边还将动作放慢了，给裴楚细细的讲解了起来。 裴楚在旁边看了一会，跟着刘四喜的动作也模仿了几遍，又在刘四喜的矫正之下，来来回回练了十来分钟，动作就练得像模像样。 这种招式性的拆解动作，比小学学习广播体操难不到哪去，又有刘四喜在旁边指点，他基本上都掌握了。 “好了，以后你这招勤加练习，要练到想都不想就能用出来。你回头的这一下是有说道的，遇到普通人，你可以推开他，或者给他一拳，如果是遇到生命危险，你也可以改成插眼睛，攻击下面要害。关键就是一个字，要快，要出其不意。” “谢谢刘大哥！” 裴楚认真地点了点头，亲身体会过了一遍之后，他已经知道这招的实用性，是真的用得上的。 “接着我再教你一招，这招呢名字叫做‘虎尾脚’。” 看裴楚已经将上一招招式记住，刘四喜没有多耽误时间，接着继续开始教他第二招。 “这招的动作要领和刚才的猛虎回头其实一样，一样是要出其不意，不过反击的手段不再是用手，而是用腿。当别人追赶你的时候，你猛然一个回头侧身，就想老虎甩尾巴一样，一脚踢向对方……” 刘四喜说着，身形跃动，再次演练起了第二招。 裴楚在旁边静静地学习着，虎尾脚的动作同样不复杂，不过这一次大概是裴楚韧带没有拉开的缘故，接连学了好几次都没能用好。 刘四喜在旁边看着，偶尔出声指点几句，倒是丝毫不显得焦急。 就这样练了差不多半个小时，裴楚气喘吁吁地停了下来，刘四喜才上前给他掸了掸灰尘，笑着说道：“今天就先到这里吧，阿楚，你明天过来，我再继续教你其他的。拳术不是一天就能够练成的，今天这两招你要是能够练得熟悉了，以后还是很有用处的。” “嗯。” 裴楚擦了一把脸上的汗水，眼里还微微有些兴奋之色。少年人对于练拳术武功，这一会还是十分有热情的，特别是亲眼看到过刘四喜以拳脚之力赶跑了那怪物，更是对自己学到的东西多了一份信赖。 “就是不知道我现实里能不能用得上。”感受着微微发热和酸痛的身体，裴楚心中默然想道。 看着方才空地上练武的十几个少年已经散去，想来应该是去码头上工，裴楚转而朝刘四喜告别：“那刘大哥，我就先回去了。” “去吧！” 刘四喜微笑着摆了摆手，先行让裴楚离开，并没有和他一起的意思。 第十七章 来船 看着裴楚的身影消失在空地外的岩石堆中，刘四喜身边不知何时那名道人打扮的老者走到了他的身边。 “一来你就教打法，四喜，你这样会坏了规矩的。” “长老，我们现在已经不是在帝国了。义勇门想要在这片土地上生根发芽，一定得靠一些实在的东西才能留住人。”刘四喜转过身朝着道人笑了笑，神色依旧恭敬。 “练拳不练功，以他的这个年纪，不先打根基，未来成就有限。”道人摇了摇头，对于刘四喜说的并不赞同。 “长老，时代不一样了。入门先站三年桩，在这金山港又几人能够做得到。我不教一点实在的，他们是留不下来的。” 刘四喜看道人不赞同自己，语气稍稍有些急，继续道，“在联邦这边的夏工，都是下等的苦力。我们想要壮大师门，就得从他们身边开始，他们被人欺负，我们就先教他们怎么打人。等学的人多了，到时候自然而然我们能够遴选出嫡传弟子。” 道人目光扫过刘四喜，轻声叹了口气：“说到底，你跟你师父是一类人，为的还是义勇门这块招牌。真的为这些漂洋过海来讨生活的力工做点什么，只是嘴上说得好听。” “复兴师门是我生平所愿。”刘四喜双手抱拳，神色在这一刻显得格外坚定道，“不论是在帝国，还是在这异域，我片刻都不敢忘。” “罢了！随你折腾吧！”道人再次摇了摇头，神色间似乎有些复杂，只是看着远方，远方一轮旭日不知何时已经跃出海边。 “对了，还有一事，弟子需要禀报。”刘四喜看道人松口，心下微微出了一口气，接着又道，“弟子昨夜遇到了一头鬼魈。” “鬼魈？”道人听到这两个字的时候，神色突然凝重了起来，“这异域万里之外，也有这东西？” “弟子不能完全认定，可是看那鬼魈的模样，前身应当是感染了污秽之气的尼格罗人。”刘四喜说着将昨晚和那头怪物交手的事情一一说了出来。 道人稍稍沉吟了一会，接着慢慢说道：“南鬼蜮在前朝末年祸乱天下，后来被帝国的神威军镇压后，十万鬼魈流落天下，几百年来都未曾清除。不过鬼魈只能昼伏夜出，当不至于流传到海外之地。对你身上的气机都没有感知，或许只是长得像鬼魈，当年九国联军围攻帝国，门主回来后曾就说过，九国联军不单是火气犀利，里面也别有一些人物隐藏其中。这事情你不用插手，我们静观其变，也看看这异域有哪些龙蛇。” …… 清晨，金山港码头上，千帆往来，蒸汽机船的黑烟滚滚。 码头货仓外面的一堆杂乱的货物下面，一堆夏工正集聚着，眼巴巴看着那远处海面上一艘刚刚抵达的大船。 船是木质包铁皮结构的蒸汽大船，样式和米加联邦这边略有差异，五条粗大的桅杆中间的一根大帆上面，高高的悬挂着一面黑底金边的龙旗。 “这是帝国来的船啊！” 码头上的众多力工里，有人认出了那面龙旗的标志，出身感叹道。 “真的是帝国来的！” “当年在穗城码头的时候我也见过，那时候帝国的海船还没有这么大的。” 众多力工似乎因为熟悉的旗帜的缘故，议论纷纷，背井离乡数年偶然能够见到一艘来自老家的船还是让这些人颇为亲切。 “管他是哪来的，老瓦尔说了这船货物归我们来卸，等下干活就是了。” 方云虎躺在一张破旧木板上，嘴里嚼着一片薄荷草，似乎被众多力工搅扰得有些烦闷，扯着嗓子喊了一句。 昨晚酒醉醒来之后，先是和众多力工在棚户区内一通折腾，查找那突然出现的怪物，久搜无果之后，又忙着给死去的老何一家料理好事。 一顿忙活后躺了不到一个时辰，就又被叫到码头来卸货，饶是以方云虎的好身体，这个时候也不免有些困乏。 见方云虎这般说话，其他力工登时顿时没有继续讨论下去，毕竟方云虎说得没错，帝国来的船又怎么样，跟他们这些码头上做工的人依旧是八竿子打不着，众人只是偶尔情怯感怀几句。 一个穿着件皱巴巴旧短褂，袒露着干巴巴胸膛的小个子力工砸吧着嘴，朝方云虎扯着嗓子问了声： “方头，你说我们要等多久啊？这要是再不开工，时辰全耽搁了，凯斯顿那个黑炭头可是说了，介绍布利斯的船给我们卸货。” “陈山你小子说什么！” 方云虎陡然从躺着的那块破木板上翻身坐了起来，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说话的小个子力工，“凯斯顿那张大嘴你也敢信，还有给布利斯卸船，呵呵，你小子想去就去，看看最后能不能拿到工钱。老子先说好了，到时候讨不到钱，可别回来求兄弟们帮忙！” “对啊，就是，陈山你想什么呢？布利斯那是黑手会的头目，当初我们刚来不懂，多少人被骗去白做了苦力。” “这小子缺心眼，不想着自己人，老想着外面的人。” 方云虎话音一落，身边两三个四十多岁的老力工纷纷朝陈山投去了鄙夷的眼神。 要说从帝国来的夏工大多数人都是被逼无奈，来这里挣口饭吃，但人数一多，鱼龙混杂少不了一些拈轻怕重、偷懒想找其他路子的人。 陈山就是其中之一，平日里大家一起干活，如果是重物件要两三人动手的，少不了替他多出好几分的力气。 “方头，方头，我这不是就是说说嘛。” 陈山见众人指责，连忙舔着脸朝着方云虎赔笑，“您是大伙的主心骨，肯定都听您的。就是大家都等了一个早上了，这眼巴巴的再不干活，今天可就断粮了。” “行了，什么主心骨不主心骨的。”方云虎轻哼一声，抬起头朝那艘悬挂着黑底金边龙旗的大船缓缓靠近，接着开口道：“大概也就一会了，等船上人下完了，我们就开工。” “好嘞！”陈山大声点了点头，应和一声，转而又朝着其他力工吆喝了一声，“大家伙莫着急啊，船靠岸下完了人，我们就干活。” “谁要你在这多嘴来着。” “皮猴子，你还是老实去给那些黑帮渣滓的人干活吧！” 众人看着陈山狐假虎威的模样，顿时一声声笑骂响起。 陈山也不着恼，似乎颇为享受这种感觉，依旧嘻嘻哈哈的和其他力工抱拳行礼，滑稽的动作却是让这码头沉闷焦灼的气氛逗得有了几分欢乐。 众人哄笑了一会，陈山目光滴溜溜地在人群之中扫过，突然看到了人群后方的一角，顿时眼里露出了几分惊奇之色，几步走到方云虎身边问道：“方头，你看阿楚这一上午的都在那比比划划的，做什么呢？” “嗯？”方云虎被陈山这么一提醒，昏沉的脑袋里似乎才想起一起来码头开工后，裴楚一直没在眼前晃悠。顺着陈山所指的方向，转头往了过去。 第十八章 修炼 “猛虎回头要诀再一个回，这个回要快，要猛！” 货场后方的一块空地上，裴楚愣愣地站在那里，双手下意识的来回比划着。 今天来码头上工时间有点闲，大家都在等着帝国那艘传靠岸，只是不知什么缘故，那船折腾了半天，只是在港口打转。 他本来想找方云虎说说刘四喜的事情，不过方云虎一来就找了快木板补觉，他也没好意思打扰，刚好没事就想想早上刘四喜教的那两招。 其实这两招动作不复杂，裴楚学后也没觉得自己立马就武力值飙升。 但对于拳术武功，他这个从小看了不少武侠动作片的成长经历总是有些兴趣的。 特别是在看过刘四喜展示的拳法，还有早上见到的那个道人一拳打出去，衣袖噼啪作响，更是引起了他的极大好奇。 来这层梦境世界之后，不知是因为太过真实的缘故，还是他融合了这里裴楚的记忆，总会让他忘却了现实。 他现在也懒得去管这层梦境世界到底是什么来历，既然已经发现了让他感兴趣的东西，而不是每天就是搬货做苦力，足够让他沉下心来好好研究一番。 “我记得以前小时候邻居家有养土猫土狗，我几次去抓他们的尾巴，这些猫狗突然受惊就会一下子回头咬我。” 抛开了其他的杂乱念头，裴楚细细的咀嚼起刘四喜今天上午所教的内容。 刘四喜教的两招里，猛虎回头这个招式明成在他听来有些烂大街，但琢磨起来，其实是和适合他这样的完全不了解拳术的人直接上手的技法。结合他自己以前观察过的一些动物突然受惊回头咬人的动作，裴楚更有了一番体会。 他在学校的成绩不怎么出色，但其实主要还是从小作为留守儿童长期一个人的缘故。事实上如果是遇到他特别感兴趣的东西，还是很有一股子钻研的精神头。 以前是将这个精力全部都投入到了上网打游戏上面，现在则对这个梦境里体现出来的拳术和武功完全吸引了。 揣摩了不少时间，比比划划的似乎感觉对于“猛虎回头”这招式有了一番新的心得，裴楚再次琢磨起“虎尾脚”，虽然都是讲求出其不意，不过和猛虎回头的诱敌反击不一样，虎尾脚在裴楚看来是属于临战面对面的时候用的。 “这个梦境世界里学到的东西，也不知道到现实里能不能用？而且真打架的时候，自己也不知道用不用得出来？” 细细的研究了一会后，裴楚脑海中假想了真的遇到有人来打自己，自己学的这两招恐怕也不一定用得出来。 他读小学初中的时候，有和同学打过架，就是进了高中在网吧里又一次和人抢机子起冲突也动手过一次。 再加上他看过一些拳击和无限制格斗比赛，多少明白一点那就是真正打架时候的感觉，好像和学了套路技法什么的是不一样的。 很多东西可能学过，但真的正面面对敌人的时候，不一定用得出来，最大的可能还是一通王八拳乱挥。 不过虽然知道是知道，但处于对刘四喜的实力的信任，他对于学这两招还是很感兴趣的。 “虎尾脚，可以在被人追赶的时候，骤然回头起脚踹向对方，也可以是在近身的时候寻找机会骤然踢人下身要害，跺脚指和踢小腿上的迎面骨好像都可以，招式是死的，不用拘泥这些，关键还是真的在危机的时刻用得出来。” 裴楚站在原地，眼睛微微眯着，双脚不时的来回轻轻踢打。他没有做特别大的动作，只是脑子里思考的时候，身体下意识的跟着轻轻动了动。就想一个人想象着自己在打篮球，左右晃点对手突破得分，这个时候可能会身体情不自禁地跟着轻轻扭动起来。 就在这时，裴楚刚刚下意识抬起腿的时候，突然间脑海里浮现起了一个动作，本来要提出去的小腿忽地收住，一脚踩在了地上，右手握拳高举，忽地一下朝前砸了下去。 这一下动作快捷用力，完全是身体下意识的动作，一拳砸下去之后，裴楚只感觉全身通透畅快， “咦？这个是……？” 裴楚看着自己的拳头，又看了看自己半开弓步的动作，一时间愣在了那里。 “阿楚，你在干嘛呢？” 正在这时，一个声音传了过来，打断了裴楚内心的疑惑。 “方叔！” 裴楚没来得及去细想自己怎么会做出刚才那个动作，转过头看清楚了说话的人是方云虎，顿时有些不好意思。 像他少年时也经常模仿着电影电视里一些演员的套路动作，各种呼喝哈嘿的乱耍一通，不过待长大一些后，这样的事情就少了，偶尔发个颠被大人看到总觉得有些羞赧。 哪怕他此刻明知道自己是在梦境世界，可结合了梦境身份的记忆，方云虎就是他的叔伯辈，被人看见了，多少不太自在。 “你小子看来精神头很不错啊！”方云虎看了看裴楚，倒没觉得裴楚是在玩闹，反而问了一句，“你这是练拳呢？跟刘兄弟学的？” “刘大哥今早教我的。”裴楚回答道，“我就是练着玩。” “什么练着玩！”出乎裴楚预料的方云虎没有当做儿戏，反而很是认真道，“练拳是好事，你要是练拳的话，回头就该抽出时间来好好练。刘兄弟我早就看出来是个有能耐的，之前也听说他教几个少年人学武，既然他肯教你，你就好好学。” “嗯？”裴楚微微怔了一下。 倒不是惊讶于方云虎知道刘四喜的底细，毕竟这片棚户区就这么大，刘四喜那边还收了十几个少年，不可能瞒得过方云虎这地头蛇。再想想昨天方云虎对刘四喜的热情，颇有些交好的意味，自然也看得出来方云虎是知道刘四喜会武功这个事的。 不过，他还是有些惊讶于方云虎对自己跟刘四喜练拳的态度。 只听方云虎继续说道：“这码头上不算多太平，你要会几下拳脚日后多少能有点用处。” 听完这番话，裴楚才有些意识过来，“我真是把这个梦境世界太想当然了。” 这个梦境世界不是他的现实世界，现实里搞这些东西，长辈们看到了多少要骂一声皮猴子之类的，而这个世界，说是个乱世其实也不为过。 他不再是个安安生生在学校上学的学生，而是已经在讨生活的力工，和人冲突，受人欺负之类的几乎必不可少。能够有点武力自保，长辈只会乐见其成，而不会一棒子给打死了。 而且根据记忆和这一天多的相处，他多少有些明白方云虎能够在码头上有几分威望，其中一个原因就是方云虎长得人高马大，面向凶恶，一般力工不敢惹，再加上华人帮会外围成员的身份，使得连仓库主管的白人老瓦尔都会让方云虎几分。 “方头，方头，船上的人下得差不多了。” 就在这个时候，刚才探头探脑的陈山钻了出来，朝着方云虎和裴楚两人这边喊道。 “好，我就来。” 方云虎应和了一声，转而又看了看裴楚，“以后练武的话还是另外挑地方和时间，这里毕竟是货仓，那些白扒皮看见了以后用工就不选你了。” 裴楚点了点头，知道方云虎说的白扒皮就是那些货仓的管事和老板。因为之前的夏工帮会闹过几次，这些人即便选择用工，都是挑那些老实本分的。 “走吧，该卸货去了！” 第十九章 捕蛾 金山港港口。 当飘着黑底金边龙旗的蒸汽机船上的乘客已经下得七七八八时，早在船下等候多时的一干力工在几名船员和港口的工作人员指挥下，纷纷开始上船进入货仓开始卸货。 裴楚跟在方云虎和一干力工身后，第一次踏上了这艘来自帝国的蒸汽机船，和他之前看过的几艘联邦这边的蒸汽机船略有不同，帝国的船看上去虽然体型不小，但船上配备的火炮和桅杆看上去都要老旧许多。 “你们都给我小心着点，这一箱箱里面都是贵重货物，要是磕碰了半点，你们这些贱骨头都吃罪不起。” 看着一个个光着膀子的力工上了船，站在甲板上一个身材穿着船员服饰的男子大声喝道，男子虽然同样是夏国人的面貌，但手里挥舞着一根皮鞭，对于众多力工却是丝毫不客气。 “大人不知是从帝国哪里来的？小人陈山，是穗城人士……” 在裴楚和方云虎等力工上船后，在几人身边那矮小个子的陈山几步凑到了那名船员面前，似乎是想混个眼熟。 “滚远点！” 那名高大的船员却是冷冷地瞥了陈山一眼，直接呵斥了对方。 陈山自讨了个没趣，低着头重新回到众多力工之间，嘴唇微动，似乎在嘟哝了着什么，只是却没有声音，似乎怕对方听见。 裴楚在经过这名船员的时候，斜着眼偷偷打量了对方一眼，看得出这人虽然和他们都是来自帝国，但明显不待见上船干活的力工，身上那股子倨傲的气息几乎就写在了脸上。 “帝国应该是个等级分明的封建国家。” 裴楚从自身的记忆和方云虎他们偶尔的谈论，结合眼前这名船员的态度大概得出了结论。他的文史学得不算特别好，但关于这个时代里的大概的情况还是多少有些判断的。 “唉哟！” 一声轻呼突然在甲板上响起。 裴楚和众多正要下货舱搬运货物的力工齐齐被这个呼声吸引住了脚步。 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就见一个力工走在最后面的力工捂着肩膀轻声痛呼，在那名力工面前则站了两个高大的黑衣劲装汉子。 两名黑衣劲装的汉子装束都是帝国打扮，方才两人从客舱出来，其中一个被急急忙忙赶上船的一名力工撞到，不过两人神色自若，连脚步都没有挪动半分。 反而是那名力工，只感觉似乎撞到了一块铁疙瘩上。 正在裴楚准备和众多力工准备下货舱搬货的时候，突然旁边一声轻呼响起。 “下三滥的东西，不长眼呢，冲撞大人，是想死吗？” 旁边站在甲板上的那名船员见到了这个场景，顿时勃然大怒，手里挥舞着鞭子就要上前抽打那名力工。 “算了！” 鞭子高高舞起，但最终却没有落在那名力工的身上，反而被那名被冲撞了的黑衣劲装汉子一只大手握在了手里。 “都是帝国人，在这万里之遥讨个生计，不必计较。” “是，大人。”那名船员虽然对着其他力工凶神恶煞，但在这劲装汉子面前，却是极为温顺，连忙行礼退下。 “这是帝国来的大人物？” 看到这一幕的众多力工见那名船员的态度，多少心中都涌起了一丝疑问。 裴楚同样如此，他对于这个世界了解的还是太少，见到来自这个身份出身的帝国船已经有些新奇，见到好像是帝国大人物的两名黑衣劲装汉子，更是觉得对方有些神秘。 “别看了，都是些朝廷的鹰犬，有什么好看的。” 方云虎伸手在裴楚身后拍了拍，语气之中对于那些黑衣劲装汉子似乎颇为不屑，这种不屑似乎更是对于自己出身的帝国的一种不满。 跟着方云虎下了船舱，要搬运的货物都是一个个巨大的木箱，绳索扁担之类力工们都是随身携带着的，在几名水手的指挥下很快就开始搬运。 这些货物都是直接搬运到瓦尔纳船运公司的，众人只是干活的力工，倒也不知道两家到底是如何合作。 裴楚和方云虎两人联手在船舱中抬起一箱货物，慢慢的跟着其他力工走了出去。他这个身份本身就是穷苦出身，在码头上也干过一段时间，裴楚虽然觉得辛苦，到也不是说完全做不来。 “方叔，刚才那两个黑衣服的是什么人？” 一边抬着货物，一边裴楚还是没能按捺住心中的好奇，出口问道。 “那些人别去打听，也别去招惹。” 方云虎摇了摇头，脸色微沉，却是没有直接回答裴楚的这个问题，接着继续说道，“我们就是卖力气的力工，其他的事别多管。” “方叔的态度有点奇怪！” 裴楚听完了方云虎的说辞，心中暗自疑惑。方云虎平日里有什么事情，基本上不会藏着掖着，只要他问都会和他说出个道道，但对于那两名黑衣人，显然方云虎是认出了对方的身份，只是却是不愿意开口提及。 “我在梦境里出身的那个帝国，还有我现在身处的联邦，还有这层梦境世界，透露的古怪和神秘真的是太多了。” 裴楚手上的动作不慢，目光偶尔打量过身边经过的一个个人和港口的建筑以及大海和船队，心中却是冒出了无数的疑问。 “这到底是穿越了，还是梦境，又或者是其他的平行世界？” 不等裴楚内心有更多疑问，耳边方云虎的声音传来：“阿楚，动作快点！今天这船卸完了，还有一船的货物要装。” …… “早年间常听人说金山港遍地是黄金，可现在看来也不过是一个普通的港口。” 正在裴楚干着重体力活，心中思潮万千之际，方才刚刚下船的两名黑衣劲装的汉子，却站在码头前，看着整个港口忙碌如潮的场景，顿住了脚步。 “不过是蛮夷蛊惑我朝百姓的手段而已，这时间若真是有金山，这些蛮夷何须远赴万里发兵攻打朝廷。” 另一名黑衣人轻哼一声，目光在码头一个个做苦力的夏工身上掠过，脸上的阴翳之色顿时更浓。 “确实如此，恨只恨国朝叛贼作乱，之前大伤了元气，让这些蛮夷得了可趁之机，不然，哼……” “莫说这些没用的了，这等大事轮不到你我操心，还是想想今次的那几只漏网的飞蛾？你我兄弟远赴万里蛮夷异域，这次决不能空手而归。” 第二十章 风声 棚户区。 裴楚脸色微微发白，双脚宛如灌了铅一般，慢慢的走进木屋，每迈出一步似乎都要用出全身的力气。 “真的好累！方叔，我明天能不去码头了吗？”裴楚扶着木屋的门，慢慢挪动着身体朝床的位置走去，有气无力的朝着身后的方云虎问道。 一天的苦力工作结束，裴楚觉得自己全身骨头都快要断了，肌肉更是酸疼得厉害。 相比起上一次的工作，今天卸了一船的货物，让他真的感受到了夏工生活是何等的艰辛。 “阿楚，我们是来讨生活的，哪里可能过得舒服。” 跟着走进木屋的方云虎同样面有疲色，这一天的活并不轻松，饶是以他的体魄都有些扛不住，只是听到裴楚打退堂鼓，还是再次开口说道，“想想在老家的生活，我们现在算不错了，至少能混个囫囵半饱，等再过上一段时间，你这气力就能长出来了，就不会觉得这么辛苦了。” “方叔，你之前也是这么说的。” 裴楚喘着粗气，将身体挪到了床边，一头躺在了自己的那张木床上，整个人累得连手指头都不想动一下。 进入这层梦境世界，昨天是第一天，虽然辛苦，但因为穿上的货物跌落下来，吃了惊吓，方云虎后面并没有让他跟着搬运太多的货物。 当时虽然觉得劳累，但到底还处于一种探索这个梦境世界的兴奋当中，所以感觉并不怎么深刻。 可今天这大半天的工作，从那艘来自帝国的船上卸货，却是让他吃到了苦头。 方云虎对他也没有什么迁就，用对方的话来说，这力气都是一天天工作练出来的，他再练上几个月基本上也就能适应了。 在裴楚的现实成长经历里，他虽然是留守儿童，但一直以来父母都有寄钱回家，开始是跟着亲戚和邻里之间生活。有些孤独，没有依靠，但一直谈不上干过这样的重体力劳动。 “感觉现在对于什么拳术武功，还有那个怪物之类的，完全没有了兴趣。” 躺在床上，裴楚双眼发直，大脑似乎都因为太过疲劳完全转不动了。 不要说之前刘四喜早上教他的那两招实用的格斗技法，就是这会那头突然出现的怪物冒出来，他也觉得被对方吃了，离开梦境是个不错的选择。 夏工在联邦的生活有多苦，他现在算是彻底体会到了。这个世界的一个力工，比起他所知道现实生活里在工地上干活的人可是还要辛苦上不知多少倍。 而且这一天的辛苦，挣到的钱除了吃饭之外，基本就剩不下几个子。 “让我快点从这梦境里苏醒吧。” 一天的辛苦，裴楚这个时候对于这个梦境已经彻底丧失了兴趣，极度的疲劳之下，那种逃离的心理不断的在心头涌现。 慢慢的，裴楚觉得眼皮越来越沉重，耳边似乎隐约还听到了方云虎在门口和人说话的声音，但渐渐的声音变得遥远，意识渐渐沉了下去。 时间似乎这样过去了很久，又仿佛只是眨眼之间。 似乎黑暗之中出现了一线亮光…… 裴楚慢慢的睁开眼睛，眼前是淡淡白色，逐渐拉进的空旷大殿出现在他的视线里。 “又回来了！” 裴楚用手捶了捶脑袋，神色有些抓狂。 在第一层梦境里睡着的前一刻，他想的就是离开梦境世界回到现实。可偏偏没有如他所愿的，他再次又回到了第二层梦境。 这两个梦境他从最开始的恐惧，到后来生出了几分探索的兴趣，再到今天无比疲惫地干了一天的活后，他已经生出强烈的抵触情绪。 那种体力劳动后强烈的疲惫感，还有无法挣脱开的梦境的束缚感，以及对于现实世界自己的担忧，让他彻底的恐慌起来。 “我不会就这样回不去了吧？一直在梦境世界里？现实的我又怎么样了？” 从地上站起身，裴楚感受着身体的沉重，这一次那种干完重体力活后的疲惫感似乎没有完全消失，似乎他的身体是从第一层梦境直接带到了第二层梦境里。 看着这地底下泛着白光的空旷大殿，裴楚心中没有了之前想去探寻的欲望，反而有了几分的恐惧。 他在梦境世界里已经度过了两天时间，如果算上第二层梦境世界或许更多，他怕在现实中也是如此。 现实世界里他是个学生，除了学业压力之外，基本上就不用去想其他的。父母虽然一年可能也见不到几次面，但逢年过节总还是会回家，可以见到。甚至偶尔暑假的时候，他还能够去大城市看看他们。 如果真的这样沉沦在这两层梦境世界里，裴楚都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发疯。 呼！ 呼！ 一阵阵仿佛大风吹过的声音在这个时候响起。 裴楚抬起头，目光落到了距离他不远的那扇冰冷厚重的石门上，呼呼的风声隐约就是从石门下方的一指多宽的缝隙里传了进来。 “又是那个无头武将吧？” 裴楚听着那一声声的风声，联想起上次这一层梦境世界里遇到的无头武将，下意识的想道。 之前已经看过那个无头武将拿着两柄大锤猛砸那些灰雾的场景，裴楚甚至还记下了对方不少动作。 “我好像练猛虎回头和虎尾脚的时候，是不是被那个无头武将的动作给影响了？” 裴楚想起了第一层梦境世界里，他在货场练刘四喜教的两招时，好像脑子里突然冒出了一个念头，身体似乎下意识的跟着做了一个砸拳的动作。 现在回想起来，不知为什么他好像上次在第二层梦境世界偷窥了这无头武将拿着大锤击打灰雾后，那一个个动作就像是被刻在了脑子里一样，只要他去想，无头武将的动作就浮现在脑海里。 “嘎！” 就在裴楚想着要不要再去门边那个缝隙里看一眼的时候，突然一声无比尖锐的声音从石门外传了进来。 紧接着就是一阵“砰砰砰”巨大的撞击声在石门外响起，声音之大，力量之强，几乎让他身处的这个底下空间都跟着微微晃动了起来。 “这是怎么了？” 裴楚内心升起疑惑，这是他第一次在这层梦境空间听到异常的声音响动，也是第一次感受到有莫名的外力侵袭。 拖着有些疲惫的身体，裴楚悄然走到了石门后方，透过石门下方的缝隙朝外望了出去。 第二十二章 巧遇 秀水中学。 铃铃铃的下课铃声响起，安静的校园内瞬间变得嘈杂一片。 一个个教室里，一个个穿着校服的年轻身影都从前后门蹿了出来，或是在走廊上聊着天，或是急急忙忙的赶去洗手间。 “裴楚，你今天有点不一样啊！” 高二年级的一间教室里，最后一排的座位上，彭程一双小眼睛在裴楚脸上仔细端详着，似乎像是第一次认识他一样。 “怎么了？” 裴楚一边收拾起方才数学课上做的笔记，一边有些疑惑地看了彭程一眼。 “瞧瞧这个。”彭程指了指裴楚刚坐的笔记，“我要是没记错的话，这……这好像是你第一次做课堂笔记吧？你这是转性了？” “没有。”裴楚摇了摇头，“就是觉得老师讲的我还是能听得进去的。” “哈哈……真的假的。”彭程一脸不信的样子，“我们两个会被发配到最后一排，这可是学渣专座，你别告诉我说，你想要开始努力了啊。” “嗯，我想多听点课吧。” 裴楚郑重地点了点头，没有理会彭程大惊小怪的模样，收起桌上的笔记，拿出了下节要讲的文史课本，准备开始预习。 刚才的一节数学课，他是少有的全神贯注去听讲，有不少地方其实还不太明白，他准备回头翻找一下参考书，看看今天老师讲的解题步骤。 从他进入高中以来，成绩一直是吊车尾。他对于上学没有什么兴趣，可以说厌学的情绪都有些严重，以往上课他不是低着头偷偷看抽屉里的小说，就是撑着下巴看窗户外面发呆。 可现在的他，却觉得坐在教室里上课，真的是一种享受。 至少比起在码头里卸货物装货物，弄得筋疲力尽舒服不知道多少倍。 以前这样的生活他从来都没有想过去珍惜，但只有对比之后，才觉得在学校里生活的可贵。 其实很多道理在他这个年龄段的人都懂，有时候只是没有自制力，或者说没有去感受到社会上讨生活残酷的一面。 现在他已经深切感受到了，不论第一层梦境世界里到底是怎么个情况，但梦境里那个“裴楚”身份的经历，都让他在心底产生了极大的触动。 “我不想有一天去搬砖，那样真的是太辛苦了。” 裴楚心中打定了主意，以前觉得真的考不上大学，或者外出打工之类的，并没有什么可怕的，比起呆在学校里，至少自由得多。 可现在他已经不敢这么想了，生活并没有那么容易。 他曾经一直埋怨过父母对他关心太少，从小让他成为了留守儿童，受了不少欺负和白眼，等到后来长大一些，其实多少能够明白一点，还是生活所迫。 而现在，他却愈加能体会到那种艰辛和不容易。 想想那时候的父母，两个没什么文化的农村夫妇，就那样一头朝着大城市里闯，母亲从给人浆洗衣服做饭开始，父亲则是到处打临工做一些力气活。十几年下来，总算一点一点改善了家庭条件。 一个上午的课程，裴楚从数学到文史再到物理和化学，全部都听得无比认真。 遇到的问题也很多，特别是理科的内容，哪怕他无比专心，云里雾里的依旧很多。文科方面的则好一些，基本上课堂上讲的内容，他都能掌握个七七八八，毕竟这个主要还是侧重讲解后的背诵和记忆。 他没有再去想梦境的事情，反正有些东西多想无益，该发生的总会发生，他只是觉得自己既然经历了这样离奇的梦境，看到了生活不一样的一面，总得让自己做点什么。 “该吃饭去了！” 同桌彭程向来都是下课跑得最快的一个，裴楚以往都和他搭伴，和老师差不多都是前后脚离开教室的。 今天上午他认真听课做笔记，刚才下课铃响了也没有太注意，算是没能跟上节奏。 裴楚干脆也不着急，这个时间点食堂正是人多的时候，他干脆坐在教室里翻起了今天上午的笔记，然后遇到一些有疑惑的地方，又看看了以前的课本内容。 有些东西就是没有去学，用了心思的话，感觉上好像其实比他想得要简单。 在教室里呆了大概四十分钟左右，裴楚才离开了教室，去学校的食堂吃饭。 这个时候食堂的人数已经明显少了许多，裴楚在一个窗口前，点了一荤两素的菜，又打了一份米饭，便在食堂找了个空的位置做了下来。 刚拿起筷子准备扒拉餐盘里的饭菜，忽然眼前一晃，一个高挑的女生在他面前坐了下来。 “呃……”裴楚看清楚了坐在面前的女生微微愕然。 “你好啊！这么晚过来吃饭！” 坐在裴楚面前的女生见他愕然的表情，轻轻笑了一下，晃了晃握在手里的筷子，和裴楚打了一声招呼，接着有些自来熟地问道，“对了，你是几班的，叫什么名字？” 裴楚有些讶异于女生表现熟络，在对方问出话后，还是礼貌性地回答：“高二五班，我叫裴楚。” “裴楚是么？我叫焦雨婷，也是高二的，高二一班。”女生听完了裴楚的话后，十分爽朗的自我介绍道。 “嗯，我知道。” 裴楚低声嘟哝了一句，秀水中学高二年级八个班，一般不是同班的同学，不认识很正常。 可焦雨婷是学校女子篮球队的运动女神，整个中学大概没有多少人会不知道的，特别是在男生群体当中。 不是说没有比焦雨婷长得好看的女生，而是颜值上有的话，身材上也要逊色不少。再加上对方是女篮校队的，经常在操场打球，曝光率高，今年开学年初的一场秀水中学迎战三阳中学的女子篮球赛，焦雨婷独得十八分，精湛的球技让许多人男生都被折服。 所以在学校里，即便真有颜值身材比得过焦雨婷的女生，但人气肯定也是大为不如。 焦雨婷对于裴楚知道自己同样没觉得太意外，她焦大队长在秀水中学这一某三分地知名度还是很高的，轻笑了一声，朝着裴楚说道：“裴同学，昨天篮球砸到你了，后面没什么事情吧！” “没事。”裴楚筷子在餐盘的饭菜上拨弄了一下，笑了笑，“你昨天道过谦了。” “真是意外。”焦雨婷伸出修长的手指，在裴楚面前比划了一下，然后握成拳头，很是认真道，“我平常运球很稳的，根本不会脱手，就是那个转身运球的时候被人碰到了……” “哦。”裴楚面颊微微有点抽搐，低着头开始对付起餐盘里的饭菜。 他没想到这个看着有些高冷的篮球女神，人其实还挺好打交道的，就是话真的有点多…… “你不相信，我从4岁就开始打篮球了……”焦雨婷对于裴楚的内心想法却是浑然不觉，依旧自顾自地说道。 “相信的！”一边快速扒拉着米饭一边点头应是。 “小学的时候市体校的教练还想招我，我妈不同意，她说女孩子不能长太高……” “嗯，你已经很高了……” “还是不够吧，我才一米七五，要是进专业队最好能长个5-10公分。对了，你有经常打篮球吗？男生多打篮球可以长得高一些……” “是嘛？” “哇，你吃饭这么快，就这么点时间你都吃一半了？” 第二十三章 麻烦 正在两人相对而坐，裴楚一边忙着吃东西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附和着焦雨婷的话，旁边不远处餐厅的一个座位上，几道目光有意无意的正朝他这边看。 “管朗，这你能忍？” 一个头发略有些长，一只脚架在座位上的男生斜睨了裴楚那边一眼，用手肘轻轻顶了一下身边正在埋头吃饭一个高大男生。 这名高大的男生大概是因为常年体育运动的缘故，身材匀称健硕，并没有理会同伴方才的话，手上的筷子飞快动着，餐盘里堆得老高的米饭快速的被对方吞进了肚子。 “这焦雨婷怎么回事？好像没见她和其他男生对坐着吃过饭吧？” 在高大男生对面的一个平头男生，不时的转过身，目光在不远处的裴楚那边打转，神色之中还有些不解。 “谁知道呢？管朗，我之前就跟你说过，大胆去追就好了，人家性格很开朗。”头发略长的男生撇了撇嘴，又看向身边的那个高大男生，“你这再不快点，到时候妹纸就是人家的了。” 高大的男生依旧默不吭声，快速动着筷子，咕咚咕咚地咀嚼吞咽着，一直到把满满一餐盘的饭菜吃完，高大的男生才拿起旁边同伴的一包纸巾，抽了一张擦了擦嘴，对着身边的两人道：“那男的你们认识吗？几班的？” …… 从学校食堂回到了教室，下午的课还没有开始，不过裴楚今天中午并没有准备回出租屋的打算，而是继续在教室里开始看起书来。 回想起方才在食堂遇到焦雨婷的一幕，他现在还有莫名其妙。 倒没有自我感觉良好，觉得可能会和对方发生点什么。只是一顿饭吃完接触了一下，发觉焦雨婷这样出色的女生，大概其实没有他想的那么难接近，性格爽朗，还有那么一点点多话。 总之，还算是不错。 从抽屉里重新拿出了书本，先是温习了一下上午将的内容，又做完了部分作业，接着便开始预习起下午要上的课。 他现在也不去想梦境世界的事情，反正梦境归梦境，他这两天精神感觉也还好，上课不会犯困，影响不到他现实的生活就可以了。 做梦又不是自己能够控制的，大不了下课了去要点买点褪黑素吃下，希望能够睡得踏实一点。 现在主要的目标还是尽可能补一点以前落下的功课，现在是高二上学期，距离高考说远不远，但说近其实也不近。 “我该懂得珍惜！” 许多以前父母和老师老生常谈的话，在脑海里浮现了出来，变得具体，让他感受到了话里面的含义。 他进入高中以来，多少都有些浑浑噩噩，可梦境世界那干了一整天体力劳动的疲惫感，真的是让他觉得在学校上学读书的生活算是很不错。 “喂，裴楚，你今天真是变了啊！你别告诉我你一个中午都在教室里看书？” 临上课前，不知道是去宿舍睡了午觉还是才从网吧匆匆赶回来的彭程，看着裴楚坐在位置上认真看书的样子，再一次大呼小叫了起来。 裴楚放下了书本笑了笑，没有和彭程解释什么，道理大家都懂，很多东西自己意识到了才有用。 “彭程，我看你以后也好好上课吧，别老去网吧了。” 前桌姜鹏宇转过身，推了推鼻梁上的眼睛，对彭程的大呼小叫有些不满地说道，“裴楚想好好读书了，你也认真起来啊。” 姜鹏宇虽然坐在倒数第二排，但他的成绩要比裴楚和彭程两人好出太多，虽然不算是尖子生，但班级前十基本上是都有的。特别是理科，基本上不用怎么看书，数学物理之类的在班级甚至在年级都排的上号。 “切……说得我好像能考得上大学一样。”彭程冲着嗤笑一声，转而笑嘻嘻地一手揽着裴楚的肩膀，“裴楚，我就看你这次三分钟的热情能坚持多久，上回是谁和我说要戒网结果第二天就拉我去排位上分的，你不会忘了吧。” “那你你要不要加入我一起？” 裴楚有些无奈地笑了笑，之前他和彭程两人也有过几次要奋起直追好好听课的念头，但要么只是嘴皮子说说，要么真就是三分钟热情，不用两天就打回原形了。 但这次，裴楚是从心底感觉自己应该开始努力起来，这种强烈的感觉和以往是有所不同的，他觉得自己似乎看到了这样荒废下去后的人生，他不想那样。 其实裴楚也明白彭程的想法，以秀水中学现在的升学率，他和彭程努力一把上个大专是可以的，但想上本科或者重点，就真挺难的了。起码也得到年纪前三十到五十，机会才算是比较大。 以他俩吊车尾的成绩，就算是现在开始努力恐怕机会也不太大。 但裴楚已经想明白了，能不能做到是一回事，有没有用心又是另外一回事。 又是一个下午的课上完，当下课铃声响起，裴楚还有些意犹未尽的感觉。 他依旧保持着上午的节奏，认真听讲做笔记，遇到不懂的就先做好记号，准备回头去翻以前的内容对照起来。 再次去学校食堂吃了晚饭，今天裴楚没有先回家，而是在学校上晚自习。 裴楚一直以来在班级里的存在感就不高，再加上他坐在最后一排的座位上，是以不论他是认真学习还是划水混日子，关注到的人也就身边那么几个。 在教室里昨晚了今天布置的作业，裴楚又将昨天和前天上课讲的内容翻了一遍，再然后依旧是预习。 在学校里，除了少部分天资过人的学生外，大部分学生学习的方法基本上大同小异，其中区别在于花费时间的长短和专注的程度。 晚上9点，第二节晚自习下课铃声响起后，安静的校园内顿时瞬间嘈杂了起来。 裴楚在教室里多坐了五六分钟，等外面的走廊上人少了一些，才收拾起书包，准备离开学校。 以往每天在学校他都觉得时间过得很慢，常常有种煎熬的感觉，但今天却感觉时间一下子就过掉了。上完一天的课和晚自习，心里竟是产生了一种特别充实的感觉。 出了校门，这个时间点，他回出租屋的那一路公交车已经停了，不过距离不算特别远，裴楚也没准备叫车，而是一路迈着轻快的步子朝回去的方向走。 “嗨，那个谁，你等下。” 就在裴楚刚离开学校走了差不多五六百米，进入到一段旁边路灯有些晦暗的巷子口，突然身后有喊声传来。 第二十四章 初试 “是叫我吗？” 裴楚停住脚步，有些疑惑地回头看了一眼，很快就看到三个比他高出半头的身影快速走到了身边，将他围住。 三个人他都有见过，其中最前面的一个高大健壮的男生是学校篮球队的中锋，他看过对方打比赛，好像叫管朗，是一个体育特长生。 另外一个平头的男生和头发稍微长一些的男生应该都是校篮球队的，他偶尔经过篮球场的时候也有注意到，只是名字就不知道了。 “有事？” 裴楚看着三人将自己围住，脚步后挪了一点，神色稍稍有些警惕。 “还很会装啊！” 头发略长的男生歪着头，一副拽得二五八万的样子。 “什么很会装？”裴楚有些莫名所以。 “还装？”旁边那个平头的男生伸手在裴楚肩膀上拍了拍，“说吧，你跟焦雨婷什么关系？” “焦雨婷？” 听到这个名字，裴楚先是愣了下，随即看着几人，明白了过来。 肯定是今天中午他和焦雨婷对坐着吃饭被几人看到，而面前这几个校篮球队的，有焦雨婷的爱慕者。 这种事情他在初中乡镇中学的时候就见过好几次，一些流里流气追漂亮女生的不良学生就是这样，对于敢靠近他们追逐目标的男生都是私底下警告收拾一顿，有些甚至大打出手，受伤打群架的都有不少。 他原来以为这种事情自己应该是遇不到的，在裴楚看来，真是有点幼稚可笑。 但偏偏这样的人和事在学校真不少，一些稍微和社会上人有沾染的学生，稍微看不顺眼一些就会上去打人，更不用说什么喜欢的女生跟其他男生说话之类的理由。 “她就是昨天篮球不小心砸到我了，今天中午在食堂碰到，跟我道个歉。”裴楚并不想惹麻烦，简单的朝几人解释道。 焦雨婷在学校算得上是风云人物，但他根本没有过这方面的想法，现在就想把这个事情说清楚。 “道歉？” 站在最中间一直没开口的管朗，听到裴楚的解释后，却是突然爆发，“道个歉跟你说半天的话呢？你特么算老几，还要她给你道歉？” “真就这样……” 裴楚还想再解释，但他面前这个叫做管朗的男生根本不听，伸出右手猛然揪住了裴楚的衣领，恶狠狠地瞪着他，“我告诉你，以后要是再敢靠近焦雨婷，我就揍死你。” 唰地一下，瞬间裴楚就感觉一股血突然涌到了脸上，身子一扭，猛然抬手，将对方揪着自己衣领的手给打开。 他本想着说开就好了，但对方竟然敢抓他衣领，这让他瞬间怒气上涌。 “艹，还敢动手？” 管朗抓着裴楚衣领的手被拍开，先是有些不可置信，紧接着勃然大怒，抬起一脚就朝裴楚小腹踹了过去。 裴楚眼眶微红，在管朗抬脚的瞬间，快速的朝后跳开一步，让开了对方踹来的一脚。 “干他！” 旁边围着裴楚的平头男生眼见同伴动手了，顿时也反应了过来，伸出手要去抓裴楚。 裴楚猛然一个矮身，整个人朝对方胸腹狠狠地推了一把，紧跟着朝街道的另外一边快速跑了出去。 他从小父母不在身边，从小学到初中都受过不少欺负，跟人打架的次数同样不少，三个高他半头的篮球生他肯定是打不过，现在就是赶紧跑。 “干死他！” 管朗见裴楚推开同伴跑了，顿时怒气上涌，朝身边的两人喊了一声，快速追赶了上去。 本来今晚几个人拦着裴楚，想的不过是警告一番，但裴楚方才敢动手，彻底惹恼了他。 噼啪的脚步声快速响起，裴楚背着书包跑在前面，速度不慢，但身后的几个篮球生常年锻炼，体能速度比裴楚出色得多。 不过二三十米，裴楚就感觉到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接近。 陡然，裴楚感觉身后一股巨大的力道将他拉住，那是他背着的书包被人拽住了。 裴楚几乎本能的脚步一顿，借着这股拉扯着他的力道，猛然一下子回头朝着拉他书包的管朗扑了过去，一拳打在了对方胸腹交接位置。 他这一下力量并不算大，但追着裴楚的管朗却是整个人如遭电击，一下子就僵住了，然后无力地松开裴楚手里的书包，捂着胸腹的位置蹲了下去。 这一下裴楚自己都有些愣住了，接着他有些反应过来，刚才他好像是下意识的用出了梦境世界里刘四喜教的那招“猛虎回头”的技法，打中了刘四喜所说的几个要害部位中的檀中穴。 这个穴位用裴楚学的生物知识来说，大概位置就是胸腹交界的膈肌那里。普通人如果没有受过抗击打训练，稍稍按压一下都会感觉不适，更遑论被突然打了一拳。 “难道现实里也真的有用？” 裴楚看着蹲在了地上的管朗，心中一阵窃喜，他那时候学的时候就想现实里也试试看，只是后来干活太辛苦，对于梦境产生了抵触心理，从刘四喜学到的那两招也就抛之脑后。 只是，现在看来，梦境世界里并非全然一无是处。 正在裴楚这愣神间，后方平头和留着长一些头发的两个男生同样追了上来，两人见裴楚把身强力壮的管朗打倒都是有些吃惊，大叫着朝裴楚冲了过来。 裴楚心中念头一动，再次转身朝外面跑去，随着身后脚步声越来越近，故技重施再次突然回头，又是一拳朝着那个追上来的平头少年胸口再次打了过去。 这一次裴楚却是没有能够再得逞，平头的男生追赶得虽然急，但裴楚一扭身的动作被他注意到，伸手隔开了裴楚的拳头。 但紧接着裴楚额头一下子就撞在了对方的鼻梁上，两个人几乎抱团一起朝后摔了出去。 另外一边那名头发略长的男生却是看准了机会，抬起右脚就要朝裴楚的后背踢了上去。 裴楚避无可避，忽然却是在这电光火石间，想起了虎尾脚的路数，在那名头发略长的男生抬脚后，一脚踹在了对方的左脚脚踝上。 唉哟一声，头发略长的男生重心不稳，一下子跌倒在了地上。 裴楚快速的从地上站起身，看也不看被他转瞬间打倒的几人，背起书包撒丫子就朝回家的街道跑。 第二十五章 推测 裴楚一路小跑着回到了自己住的出租屋，将门锁好后，随手把书包扔在了地上，整个人靠在门后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身体在微微颤抖着，心脏扑咚扑咚的狂跳，裴楚只觉得此刻的心情混杂着紧张和激动，完全无法平静下来。 “我刚真的把三个篮球生给打倒了？” 回想着刚才路上的一番打斗，到了现在进了家门，裴楚似乎都有些不敢相信。 三名篮球生应该都是练体育的，比他长得高长得壮，但却被他突然反击之下，一一打倒在了地上。 这让裴楚此刻内心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成就感和刺激感。 平复了一会呼吸，裴楚强按住内心翻涌的情绪，微微闭起了眼睛，回想了一下在第一层梦境世界中，刘四喜教给自己的这两招搏斗技巧。 过了好一阵，裴楚才再次睁开眼，将房间内的桌椅等杂物稍稍清理到边上，拉开架势演练起来。 “猛虎回头！” “虎尾脚！” “唉哟！” 一招猛虎回头之后，接着的虎尾脚刚刚出脚，裴楚就捂着裤裆，拼命地揉搓着大腿内侧的韧带，眼角泪花都快痛出来了。 虎尾脚这招他在梦境世界里，来回反复练习几遍动作勉勉强强能够做得出来，但是到了现实里的时候，刚一脚从后面踢出去，差点感觉自己的腿筋都快断了。 “梦境世界里的我虽然同样没练过武，但常年劳动，干各种体力活，明显比我现在的身体要强出不少。我从小到大练做操都不太像话，韧带没有打开，自然做不了这样高难度的动作。” 裴楚揉搓了一会大腿，感觉疼痛好一些后，干脆直接坐在地上反思起来。 他刚才踹那个篮球生的那脚，是角度比较好，一脚踹过去后，刚好踢在了对方的脚踝上。但这招虎尾脚的招式演练，是要半蹲或者是从后面如同老虎的尾巴一样提出，他现在做起来难度不是一般的大。 “看来就是打法招式，也不是学了以后真的就有用的，还是要多锻炼提升了身体素质。只是，如果第一层梦境世界里学到的这个打法都有用，那要是……” 裴楚眼睛渐渐亮了起来，他想起了方云虎以前和他说过帝国有武功高手，想起了那一天在船头几百斤的货物砸下来刘四喜接了下来救了他，还有那一天夜里刘四喜三拳两脚的将那怪物打得抱头鼠窜…… 他不知道自己的现实世界有没有那样厉害的人物，但裴楚想来应该是没有的……而且刘四喜上面还说什么义勇门，有个老道士，看上去也是很厉害的样子…… “对了，我好像还记得在第二层梦境世界里看到那个无头武将的招式。” 裴楚细细回想着，脑海里突然蹦出了第二层梦境里看到那个无头武将在用大锤击打灰雾的动作，每一招这会想起来都非常清晰，就好像是自己学过的广播体操一样，第一节动作出来，马上就能想起第二节第三节第四节…… 他这会要不是大腿有点酸痛了，恨不得就马上按照记忆里的动作模仿着试一下。 “不过，如果梦境里的世界学的东西真的能用？那我的梦境还真的是梦境么？” 裴楚从地上爬了起来，心中再次泛起了这个一直萦绕在心头的疑问。 从地上捡起了书包，裴楚将手机从书包里拿了出来，开屏解锁打开浏览器的界面，在浏览器搜索引擎框内输入了“梦境、真实世界”等一系列的字眼。 很快搜索引擎内跳出了一大串的网页，而裴楚看到了其中几条之后，眼睛不由一下子亮了起来。 “梦境才是真实世界！” “梦境与现实有何种联系？” …… “梦境是另一个真实世界？人在梦中被带入了平行宇宙。” “梦中的一切可能并非幻想，而是在平行宇宙的真实！” “科学家推测梦境是平行宇宙的入口！” 这次看到搜索引擎里出来的内容，裴楚明显感觉比之前那次查询找到的东西更能够回答他心里的答案。 特别是那个科学家推测梦境是平行宇宙的入口文章，裴楚上次查询有注意到标题，这一次点进去后细细的看了起来。 其中一个有讲到，在另一个宇宙中会有我们所在宇宙的映射，在那个宇宙中存在另外一个自己，他的一切都与我们不一样，但是他确实是另一个世界的另一个自己。 这让裴楚觉得分外的熟悉，似乎他的第一层梦境世界好像就是如此。 只是有略有些不同，比如他的第二层梦境，似乎就不单纯的是这样。 不过这些裴楚觉得可以先放在一边，毕竟这些都只是网络上的分析文章，很多也没有什么根据，他只是结合起自身的经历，对照着让他有了新的角度去看待梦境世界。 “如果我一定不可避免的再次进入梦境世界，那么我应该改变自己在梦中的处境，不论他是真实的还是虚幻的！” 裴楚想起如果再次沉入第一层梦境后，还需要去做苦力干活，就觉得那样的生活真的很痛苦。劳累，疲惫，几乎没有多长时间可以停下来休息，而且吃的东西也是非常的差。 只是梦境里他力工的身份摆在那里，那不是他玩的游戏角色，那就是他自己，一个真实世界的自己。 如同他现在是个学生身份的自己，他真的可以摆脱这个身份，突然不读书，跑到外面去打工。或许可以。但那是因为这个世界里他有家人对他照顾，总体大的形势还是和平。即便他年龄小，肯用心找份吃饭的工作总是可能的。 而在那个世界的自己，如果不做力工，立马需要面对的就是如果生存下去的问题。 这一天的时间里，他之所以会突然发奋用功读书，根本上就是意识到了这个问题，生活和生存，看似差一个字，但两者的意义是截然不同。 将这些完全想通之后，裴楚心情渐渐轻松，连带着方才跟人打架后的紧张感到现在都完全消散。他一个人生活时间久了，本身就是有比较强的自我调节能力的人。 先是去卫生间洗了个澡，换了衣服后并没有马上就去躺床上等待着进入梦境世界。 而是从书包里翻出了课本，然后又对照一些知识要点做了几道题，看了看很多从高一开始就落下的内容和功课。 等到人实在有些困得受不了后，再收拾起书本，走到床边躺下。 沉沉睡去。 第二十六章 气流 浅白的微光渐渐映入视线…… 裴楚从地上缓缓爬起身，高大的石门依旧竖立在面前，似乎亘古从未被打开过。 几步爬到石门下方的缝隙位置，裴楚眯着一只眼睛朝外面望了出去，无头武将依旧还在那里，手中的铜锤高举，一次又一次，朝着周遭翻滚的灰雾劈砸去。 似乎永远不会疲倦。 裴楚在门后静静地看了一阵，那些翻滚的灰雾里依稀还是有着诡异的翻腾，不过他现在的注意力已经不放在那些上面，反而是注意起那个无头武将的动作。 之前他就曾经被对方用大锤砸灰雾的举动给吸引，再次旁观一次，裴楚依旧感觉到震撼。 那巨大的铜锤挥舞起来，不知道要多大的力气，而那无头武将却仿如拈灯草一样，每一个动作对于力量的掌控都妙至毫巅，有着一种暴力而又精准的力量美感。 “这就是个傀儡吧！” 裴楚心中感叹，这无头武将头都没有，所用的动作似乎都在沿着一种固定的程序在走。 忽然，裴楚脑海里灵光闪了一下，看着无头武将的举锤砸灰雾的动作，依稀间他都记了下，顿时想道，“刘四喜教了我两招打法很实用，那这个无头武将的招式我是不是也可以学？” 快速的从地上爬起，裴楚先是回想了一下，接着在空旷的地下宫殿左右又环视了一眼，空空荡荡地底下宫殿内，除了泛着微光的墙壁外，没有任何其他多余的东西。 裴楚想了想，干脆紧握双拳，将拳头充作是那把巨大的铜锤，模仿着那无头武将的动作开始在石门后的空间演练起来。 举臂，开弓，一掌仿佛如大锤般砸下。 接着手臂一收，拳头再次从腰腹一拳打出。 冲锤，砸锤，摆锤，甩锤，横锤…… 先是第一招，接着是第二招，再然后是第三招…… 裴楚的动作一下接一下，无头武将的动作他原本就不知怎么的记得很清楚，脑子里念头一动，身体就跟着做出了动作。 遇到如果有不顺畅的地方，就直接停了下来，重新趴在石门后面看着外面的那个无头武将的动作。 无头武将似乎如同一个机器傀儡，除了上一次冒出了一个由灰雾组成的怪物动作有所不一样外，一直都是固定着所有的动作，来回反复。 很快裴楚就无头武将的所有动作搞清楚记明白，并且在空旷的大殿里跟着模仿学习。 总共就三十六个动作，看上去朴实无华，但做起来却有不小的难度。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就在裴楚将无头武将举锤的三十几个动作反反复复的练习着，忽然，裴楚手里动作一顿，他感觉自己的身体里似乎凭空产生了一种奇妙的气流。 这股气流在随着他的动作牵引出现，由脚底经过腰腹再传递到手臂上。 裴楚手上的动作不停，这股气流就越来越活跃，在身体各个部位，不断地窜动着。 裴楚能够感觉到，这股气流诞生的最初，只是如同细线般的一丝，但伴随着他不断地做出无头武将的那三十六个动作，身体里那些气流流转得越来越快，也变得越来越粗。 “嗯？我这是要醒了吗？” 不知过了多久，正当裴楚沉浸在那种奇妙气流在身体涌的感觉时，一个莫名的念头在脑海里突然浮现，他隐约感觉到了似乎自己要从这层梦境世界中苏醒。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有这种感觉，他说不上是什么原因，只是一种自发产生的感觉。 而就在裴楚动作停下来之后，那股出现在身体里的气流渐渐的消散。 裴楚缓缓的闭上眼睛，意识再次下沉，飘飞…… 而正在裴楚闭上眼，整个身体似乎仿佛如流光一般消失的时候，忽然在石门外一直仿佛傀儡般的无头武将动作微微一顿。 没有头颅的身体慢慢的朝着石门方向转动，片刻后，又继续舞动起手里的铜锤，砸向那无边无尽的灰色雾气。 …… 天色蒙蒙亮。 裴楚缓缓穿好了挂在床头的那件短褂，看了一眼躺在不远处木床上呼声震天的方云虎，脚步轻巧地拉开了门，朝外边走去。 清晨的金山港空气里弥漫这一股腥咸的气息，特别是棚户区的许多泥泞的小道边上，偶尔还能够闻到让人作呕的恶臭。 这些都是一些海鱼、牡蛎之类的被人抛弃的脏器和外壳残留，时间久了没有人收拾，渐渐的就有了难闻的味道。 裴楚知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棚户区这边帝国来的夏工这么多，还有其他一些其他国家民族的人都聚集在这里，光是在吃上就是一个大项。 米面粮食之类基本上都被金山港几个大帮会垄断的店铺占据，价格不菲，大部分人只能少少的买一点，然后主要还是以价格更加低廉的海产品混合着充饥。 虽然生活还是艰难，但对于大部分的夏工来说，其实还不错，不一定顿顿能吃饱，但囫囵着肚子里多少有点东西。 裴楚出门后就感觉肚子咕咕的在叫，不知道是昨天搬货物太辛苦没有吃饭就躺下睡觉的缘故，还是他在第二层梦境世界里跟着学那个锤法的原因，总之，出了门后就饿得特别厉害。 在街口的一对老夫妇那边买了两张海蛎饼，就着对方送的一碗海带汤，三下五除二就吞咽了下去。 他往常的时候多数也就吃一张饼，或者和方云虎一人半张，但是今天不知为什么饿得厉害，两张海蛎饼吃完也没什么感觉。 不过裴楚裴楚还是忍住了，他手头的钱不多。 付完了钱后，一路没有停留，便直接前往狗头山方向。 今天还要到码头上工这件事，裴楚知道大概逃避不了的，在这个世界里，至少他没有想出如何摆脱这繁重的生活前，码头上给人搬货卖力气谋生是唯一的出路。 但眼前，他还不想去考虑那令人头疼的繁重工作，从早上醒过来后，他的脑海里想的都是在这层梦境世界醒来前，在第二层诡秘梦境里的事情。 他学了那个无头武将用大锤砸灰雾的一套动作，并且每一次练习似乎身体产生了一种奇特的感觉，好像有东西在身体里面流动，连带着身体的疲惫和劳累都消散。 “那个无头武将到底是谁，为什么我学了他的招式后，身体会感觉恢复了疲劳，而且变得很有活力？” 裴楚走在狭窄脏乱的小巷道上，感受着昨日还酸胀疲惫的身体，今天变得活力十足，心中更是觉得有很多疑云。 他不确定他经历的两层梦境里是不是交织在一起，但现在看起来，上一层梦境里学习演练了那个无头武将的动作后，他在这层梦境里的身体一样得到了改善。 三十六个用锤的动作他记得很清楚，但练这个东西就能够让身体恢复疲劳，甚至似乎变得强壮起来。这种事情让裴楚觉得很是有些诡异。 “等我醒了，我应该在现实世界里试一试，不知道会不会也有这个效果。”裴楚想起刘四喜之前教的那两招搏击技巧，心中暗自打定了主意。 第二十七章 虎步 一路走到狗头山山脚，绕过了杂乱堆叠的岩石，裴楚看到了山脚的空地上，已经先到的少年们已经拉开架势，正在开始演练起十形拳来。 裴楚今天在旁边看的时间要比上一次长了许多，不知是否因为记下了第二层梦境里那个持锤武将的招式，还是自己从刘四喜学的那几招打法真的有用，总之今天看起来众人练武，他明显感觉有了一点不一样的感觉。 “阿楚，你来了！” 看到裴楚驻足在十几个少年旁边看他们练武，刘四喜的身影出现，依旧是一副内向亲和的模样，冲着裴楚招了招手。 “刘大哥！” 裴楚见到刘四喜，顿时不在继续看其他人练武，而是快步走到了刘四喜身边，脱口问道，“刘大哥，你今天教我什么？” “今天啊——” 刘四喜目光在裴楚身上扫了一下，似乎感觉裴楚的态度和昨天相比明显热烈了许多，笑了笑，稍稍退后一步让开了位置，“你把昨天我教你的两招练一遍我看看？” “好！” 裴楚点了点头，明白刘四喜这是在考校他，当下没有半点犹豫直接就拉开了架势，将刘四喜教的两招“猛虎回头”和“虎尾脚”都演练了一遍。 同样的动作，裴楚这一次做出来感觉明显和在现实中有些不一样，甚至梦境中昨天练的都不一样，好像动作特别顺畅了一些。 特别是虎尾脚的一个动作，当他准备用出来的时候，下意识的就带入了从上一层梦境里学来的一招锤法的影子。 刘四喜在旁边看着裴楚的动作，开始还有些不经意，但渐渐的眼睛就亮了起来。 “刘大哥，你觉得怎么样？” 两招十形拳中虎形的打法练完，裴楚轻吐了一口气，转头看向旁边的刘四喜问道。 “嗯……很好，很不错。” 刘四喜似乎有些愣神，目光瞥向裴楚隐约有几分不可思议，接着淡淡地笑了笑，“看得出来，阿楚你是用心了。既然你真的有心习武，那我今天就和你好好说一下武功。” “我昨天教你的两招，是打法，能够危机的时候保护你自己。但这不是拳术的根本，拳法武功，技击招式是第二位的，第一位乃是强大自身……所谓练拳不练功，到老一场空，这里面拳和功就要分开来讲……” 随着刘四喜慢慢的讲解，裴楚终于有些明白拳法武术的概念。 所谓的打法、招式和他理解的武功来说，这只是拳，是一方面，里面还有一个功，这个功才是根本，是用来壮大自我的，就是练肉，练力，淬炼身体。 用裴楚自己来理解，大概就是拳术套路只是发力技巧，而身体素质才是根本。 “……十形拳里我教你的虎形这两招是实用的打法，学会就能用，但此外很多的招式可能对敌打斗没有什么用处，但却能够增长气力，内壮阳刚的作用。” “原来如此！” 裴楚竖起耳朵，静静地听着刘四喜说起一些武功基础理论，渐渐的心中有了一些概念。 拳术有打法和练法，这一点就像他在网上看过的一些拳击运动员的训练视频，打沙袋和真人举靶练习，这些都是需要的。 但除此以外，跑步、跳绳练步伐灵活，各种杠铃哑铃练力量，各种抗击打训练等等，一个完善的体能身体训练才是根本。 像他和三个篮球生打架，只能是靠着拳术打法里的技巧打倒他们，而且不能等他们反应过来就得跑，免得被他们打到自己。但如果他力气比他们大，身体比他们壮，动作比他们快，自然不用上次那样，采取突然袭击的方式，可以正面一对三将他们全部打倒。 这些都是比较粗浅的理论知识，但对于裴楚来说，却像是真正打开了一扇大门，很多不懂的东西，到了现在逐渐的清晰起来。 现在刘四喜教的东西才是裴楚最为感兴趣的，刘四喜救他的那一次，能够用双手的力量接住数米高几百斤跌落下来的货物，这已经是超过了正常人类力量的范畴。 即便是裴楚电视上看过的一些大力士比赛，也从来没有一个人能够做到这一点。这在瞬间爆发出来的力量，在裴楚看来恐怕掀翻个什么几吨重的货车都不在话下。 听到这里，裴楚不由得响起第二层梦境里，自己记下来的那无头武将用锤的三十六个动作，那难道也是一种强身淬体的方法？ 刘四喜大概细细的说了半个多小时的时间，眼看时间已经不早，顿时没有再继续说这些东西，反而站在裴楚面前，突然做了一个像猫一样走动的动作。 一边走动一边朝着裴楚说道：“阿楚，说了这么多，今天就教你一个虎步桩，所谓鹰立如睡，虎行如病。这说的就是像雄鹰老虎这样的猛兽，不动则已，动则如雷霆。虎步桩取得就是虎形中的这个意境，虎豹雷音，内壮阳刚，拔骨伸筋。” 裴楚在旁边看着刘四喜走路的动作，只感觉对方脚步高高抬起又轻轻落下，每一次走动，似乎身体腰跨都微微颤抖着，特别是后背的一条脊椎，感觉像是活了一样，不断扭动着。 裴楚在旁边看得很仔细，一边看还一边跟着刘四喜的动作一起学习。 开始的时候还有诸多不到位的地方，但在刘四喜的几次指点之下，渐渐裴楚就感觉自己走起路来的动作病恹恹的，真有点猫行虎步的样子。 看着裴楚似乎已经将动作学得有点像了，刘四喜没有再继续让裴楚继续下去，反而打断了裴楚的练习，“今天就到这吧！阿楚，练武是水墨的功夫，讲求循序渐进，一点一点来！” “谢谢刘大哥！” 裴楚擦了擦额头的汗水，跟着点头朝刘四喜致谢，刚才的虎步桩他感觉没练一会，但是动作的难度和运动量却比想得多得多，才练了没多长时间，全身隐约就有种气血蒸腾的感觉，热得厉害。 “回去吧！”刘四喜在旁边看这裴楚停了下来，脸上露出温和的笑意。 “那刘大哥！我就先走了。” 裴楚看了看天色，天已经完全亮透，时间差不多也到了该去码头工作的时间。 虽然不乐意去码头做苦力，但裴楚知道至少现在还没有找到摆脱这个身份的方式，他觉得有必要回头去图书馆或者上网查查看，能不能做点其他可以挣钱生活的工作，好让他在梦境世界中的自己至少不会过得那么辛苦。 …… “这少年天赋倒还不错，之前的虎尾脚得了几分意境。” 就在裴楚离开之后，刘四喜身边不知何时那个满脸褶子的道人站在了方才裴楚所在的位置。 “长老也看出来了？” 刘四喜对于道人悄然的出现似乎早有所觉，只是笑容淡淡地问了一句。 方才裴楚在演练“猛虎回头”和“虎尾脚”两招打法的时候，却是有一种他都眼前一亮的架势。 “一天的时间能练到这个地步，算是把心沉进去了，是个好苗子。”道人点点头，接着又感叹了一声，“若是能将我义勇门一支在这番邦异域传下去，倒是一件好事，但可惜呐……” “长老你这是……？” 刘四喜微微侧过头，眉头蹙起，似乎听出了道人话里有话。 “昨日从帝国来了一艘船。”道人慢悠悠的说道。 “帝国有船过来？” 刘四喜闻言脸色瞬变，眼里似乎喷出火来一般，咬牙切齿地问道：“长老，你是说他们？” “还不确定。”道人微微摇了摇头，“算算时间早两个月应该就有消息传来，而今音讯全无，我们早做打算吧！” 话音一落，道人不再停留，踱着步子，飘然朝着狗头山一条上山的小路离去。 第二十八章 超凡 距离金山港码头十多里的集镇边缘。 一座颇为冷僻的庄园的地下室内，一声声痛苦的哀嚎不断响起。 阴暗，冰冷！ 一个手臂粗细的铁栅栏组成的巨大牢笼内，此刻一个全身光溜溜的少年，不断地在地上打着滚，痛苦地哀嚎着。 少年看肤色应该是一个黑色皮肤的尼格罗人，只是这一刻这个赤裸的尼格罗少年痛苦哀嚎之中身体却是无比诡异。 他的脖子，胸腹，后背，四肢等全身多处地方，不时的肌肉高高鼓起，长出一个个巨大的肉瘤。将有些孱弱的少年，骤然膨胀成了一个巨大的怪物。不时这些肉瘤又消散平复了下去，恢复成少年原本的模样。 不断的挣扎在怪物和普通人的模样中间，少年时而哼哼唧唧的哀嚎，时而喉咙之中又爆发出一阵低沉暴虐的嘶吼。 “废物！废物！卡迪尔，你这个废物！” 巨大的金属牢笼外，一个无比尖利刺耳的声音响起。 那是一个面容枯槁、身体干瘦的老妇人。老妇人身上披着穿着一件某种动物的皮，手里举着一个木杖，不断地敲打在铁栅栏上。 伴随着老妇人的刺耳喝骂，牢笼内的哀嚎声渐渐的平息下来，只剩下呼哧呼哧沉重的喘息声。 躺在地上的少年身体似乎不再膨胀长出各种肉瘤，只是双手撑在地面，整个人跪倒在地，额头上冷汗涔涔，似乎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清醒了吧，卡迪尔，你这个废物，醒了就给我去干活！”老妇人看着已经平静下来的少年，喝骂的声音却是丝毫不停。 “梅地亚，我控制不住它了！” 少年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缓缓的走到牢笼边上，朝着老妇人哀求道，“求你放了我吧，把那个魔鬼从我身体去驱赶出去。” “咯咯咯咯……”老妇人嘴里发出一阵意味不明的笑声，缓缓地探出头，一张布满了诡异花纹的面容从铁栅栏外盯着少年，“卡迪尔，这是你要付出的代价！获得力量的代价！” “可是我……”少年匍匐在地，眼里泪水不断涌出，“……我不想变成怪物！” “你已经是了！” 老妇人手里的木杖轻轻在地面戳了一下，转身迈着迟缓的步伐缓缓朝外走去，“从你开始吃第一个人的那天开始，你就是了……” 略有些飘忽的声音之中，夹杂着老妇人喃喃般的低语声：“……那群比我们尼格罗人身份还要卑微的夏工里，也有超凡者们？桀桀桀桀……超凡者好啊，超凡者才是我的宝贝最好的养料……” 砰！ 黑漆漆的地下室内，更深的空间，陡然一阵地动山摇的声音响起。 铁笼内匍匐在地的黑人少年全身一颤，目光看着那幽暗深邃的地下室更深处，眼里满是惊恐。 他已然成为了一个怪物，而在那地下室的更深处…… …… 清晨。 再次从梦境之中醒来，裴楚睁开眼后几乎一个挺身就从床上蹦了起来。 在房间的空地上稍稍活动了一下身体，很快身体腰背微微弓起，摆出了一个类似于猫一样的动作，缓缓的在房间内走了起来。 这次他在第一层梦境世界中又度过了两天，这两天里他还是经历了繁重的体力劳动，累得筋疲力尽之下，甚至连刘四喜教他的虎步桩他都没有太多时间研究。 这会从梦境之中醒了过来，裴楚第一个反应就是实验一下虎步桩是不是真的有刘四喜所说的那种伸筋拔骨、内壮阳刚的作用。 “嗯？好像效果不怎么明显？” 用虎步桩在房间内来回走了十来分钟，裴楚感觉身体有些发热，但给他的感觉好像比梦境之中的效果差了不少。 “是因为现实和梦境的关系？” 裴楚微微蹙起眉头想着，这个是虎步桩是刘四喜说的十形拳中健体的根本，但现在给裴楚的感觉，好像和一般的什么跑步、俯卧撑，或者传武里的什么马步弓步没有太大区别。 “或许是因为我梦境里的身体比现实中强壮一些的缘故。” 裴楚想了一阵，看了看自己有些纤细的手臂，和梦境之中的自己不一样，那里世界里的自己虽然依旧是同一个人，但明显比他在现实之中长得要粗壮许多。 “不管怎么样，还是要持之以恒。” 裴楚心中明白没有什么东西是一蹴而就的，而且这种是锻炼身体素质，提升体能的方法，不是那种跟人搏斗的打法，不可能快的起来。 又练了一会的虎步桩，裴楚渐渐感觉到额头和后背都开始了汗意，便没有再继续锻炼下去。刘四喜和他说过虎步桩是缓慢提升改善身体的方法，过犹不及，每次锻炼到了一定程度就停下来让身体得到休息和恢复。 不过虽然没有再继续锻炼虎步桩，裴楚却是又将十形拳里虎形的“猛虎回头”和“虎尾脚”翻出来练了几遍。 昨天和那个几个篮球生的一场架，虽然裴楚放倒了他们三人，但裴楚还是怕对方会纠结更多的人来找自己的麻烦。 他还是多练练这个实用的打法，免得放学被人堵住一顿胖揍。 就在裴楚练着“猛虎回头”的时候，突然手里的动作一变，脑海里一段记忆忽然浮现了起来。 “对了……还有那个锤法？” 裴楚停住了动作，突然想起了之前记得的那三十六个锤法动作。 他在第二层梦境之中的经历，一直有些诡秘，醒来之后记忆也不像第一层梦境那么清晰，偶尔甚至会被遗忘，但只要刻意去想，很多东西却是能够记得清晰。 无头武将永无休止的用大锤砸灰雾的画面，还有那个灰雾之中冒出来的怪物…… “那个锤法动作不知道我现在可不可以练？” 随着回忆的深入，裴楚记起了自己在第二层梦境中，模仿那个无头武将锤法的场景。 当时，好像他每一次做舞动锤法的动作，自己的身体四肢都会有一种奇特的感觉，像是气流在身体里面乱窜。 “难道是内功？” 裴楚有些兴奋起来，看过的各种武侠剧小说不少，以前也幻想过自己身怀深厚的功力，一掌拍出开碑裂石震惊百里。 他的房间里自然是没有什么能充当双锤的东西，不过梦境里用拳头，现在照样也可以。 “让我想一下，第一个动作应该是前后举锤，脚步跟着这样……” 随着裴楚的动作，脑海里那些关于之前从第二层梦境石门后窥探到的记忆，越来越清晰。 开始动作还有些生疏，但渐渐的就发现那些记忆似乎早就已经融入了自己血脉一样，有了第一个动作之后，接下来越来越熟练。 呼呼哈哈的在房间里裴楚也不知道练了多久，突然身形扭转间，一拳打出的时候，裴楚清晰的感觉到一股奇特的气流，不知道从身体哪里出现的，顺着他的动作，流传到了手臂上。 “是真的？！” 裴楚手里的动作一顿，眼睛瞪得大大的，快速的摸了摸手臂，眼里闪过不可思议。 就这么几个动作，他从梦境里学来之后，又在现实中用出来，竟然真的有那种奇妙的感觉。 伸手在右臂的肌肉上摸了摸，随着他的动作停下来之后，那股刚刚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在手臂上蹿动的气流慢慢的就开始消散，逐渐的再也感觉不到。 “再来一次！” 裴楚有些不太确定是不是幻觉，停顿了片刻后，又赶忙跟着开始练起了那三十六个动作，这一次，那股气流的感觉比方才出现得更快，双臂、腰腹、后背，大腿、小腿之上，裴楚都感觉到了那若隐若现的气流。 “这是真的，真的可以！” 再三确认之后，裴楚站在原地，心中有着难以言喻的震撼。 从在第一层梦境之中跟着刘四喜学了两招十形拳，还有刚学的虎步桩，这些在现实世界里用出来，多少还是在他理解的范畴。 可这简单的三十六个动作，好像就是一个普通的武术套路，却在身体里产生了一种很奇特的气流。 “我的第二层梦境世界，到底是什么？” 第一层梦境世界裴楚已经渐渐有了点了解，但现在他对于第二层梦境世界依旧是云里雾里。 而现在从第二层梦境世界里带出来的，跟武术套路一样的东西，竟产生了让他都有些意想不到的东西。 嘀嘀嘀嘀—— 突然一阵悦耳的电子音在房间内响起。 裴楚突然回过神来，快步走到床前拿起手机，手指在屏幕上滑动，关掉了闹钟。 时间已经到了早上七点，再不去学校一会恐怕就要迟到了。 第二十九章 围堵 秀水中学教室内。 讲台上带着厚厚镜片的文史老师，腆着一个小肚子，依旧在那里口若悬河。 裴楚手里的圆珠笔沙沙地在纸页间快速的写着，将文史老师讲述的内容，快速的记录了下来，偶尔在课本上一些重点勾勾画画。 这是今天下午的第三节课，裴楚听得很认真。 相比较起其他的理科课程，很明显文科类的并不需要太多前面的知识做基础，只要认真停一会，慢慢的就能够跟得上节奏。 其实随着开始专注于学习后，裴楚感觉这种状态还不错，每一天都过得很充实。 同桌彭程依旧整个人埋头看着抽屉里的小说，偶尔无聊时，目光也会在裴楚那边转悠一下，看裴楚和之前说的一样，开始认真上课，顿时撇着嘴继续躲在了抽屉里。 又是一天的课程结束，晚自习后，裴楚收拾起东西准备离开学校。 他本以为今天那几个篮球生可能会继续来找他的麻烦，但出乎他的预料，这一天在学校里他过得特别的平静。 就是课间上厕所的时候，遇到了好像昨晚的那个留着平头的篮球生，对方也只是看了他一眼，好像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他不知道那几个篮球生今天在学校为什么没有来找他麻烦，昨天的那一架他虽然放倒了三人，但他最是知道这些人的心理，绝对没那么容易消停，肯定还会纠集更多的人。 从学校大门口出来，裴楚看着已经华灯初上的街头，没有按照原来的路走，而是换了一条回家。 不管那几个人会不会召集更多的人在路上等着他，他还是决定小心一点。 一路沿着相反的方向的街道走着，这个时间点刚好是晚上9点，沿街的店面都开着，一些街边还有小摊小贩在叫卖，不少烧烤档前聚集了不少吃夜宵的人。 这跳路因为绕远，平常裴楚也比较少走，偶尔经过一次，到处看看一时间也觉得不错。 正在经过秀水唯一的一座商业广场前的时候，裴楚远远的就看到广场上灯火通明，里三圈外三圈围了不少人，一阵阵欢呼声和叫好声从里面广场上传来。 “应该又是什么促销广告吧！” 裴楚站在远处看了一眼，他没有过去看的想法。秀水的这个商业广场之前有不少什么保健品的广告，偶尔还有一些外地来的什么舞蹈团，在商场门口表演过几次。 在裴楚看来这些其实都挺无聊的，还不如回家复习一下今天的功课，再然后研究一下梦境。 “好！” “真功夫啊！” “这腿法，厉害啊！” 正当裴楚转身离开时，突然听到了一阵叫好声在人群之中响起。 “咦？今天不是搞什么推销了？” 裴楚听到这些叫好声后，脚步顿时不自觉的就停住，先是看了几眼围拢着的人群，接着不自觉的走了过去。 刚走进一些，裴楚就看到了商场上方，明亮的灯光照射下，悬挂着一个“秀水唐手道培训社表演晚会”的条幅。 唐手道裴楚是知道的，是一个风靡全世界的竞技格斗项目，动作好看实用，国内现在很多地方都有唐手道武馆，正式大型运动会里也有比赛，在国际上也很有影响力。 看现在这个架势，裴楚猜测应该是有唐手道的培训社在秀水这边开办，为了打响名气招生做的一场表演。 在人群外围左右看了看，最后在广场外的栏杆处找了个比较高的位置，爬了上去，裴楚顿时看到了广场里面的情况。 广场中间，两个穿着唐手道道服的男子，正在表演唐手道。其中一个男子拿着三层木板双手举过头顶，另外一边，另一个男子陡然呼喝一声，凌空跃起，一脚将对方手里的三层木板给踢成了两半。 接着，又有两个穿着唐手道道服的年轻男女，上前在广场当中表演了腾空上踢、腾空抡踢、腾空侧踢飞人、360抡踢单脚落地等动作。 动作非常漂亮，观赏性很高，裴楚在旁边看得都忍不住鼓掌叫好。 不说别的，刚才的这些动作，对于韧带都没打开的普通人来说，能够做出刚才那些动作，看着绝对很厉害。 而且每个人经过了常年的练习，腿部的力量都不小，一般人被踢中一脚恐怕就起不来了。 在一番成年人的表演之后，接着又上场了二十几个七八岁穿着唐手道道服的小孩子，一个个在场地上摆出各种踢腿的动作，看得旁边的人群爆发出一阵阵笑声。 对于这些小孩子的表演，裴楚跟着也是发出了一阵笑声，不过，看看手机上的时间，他没有准备继续看下去。 小孩子的表演虽然可爱，但不知是不是他在梦境世界中接触了武功拳术的缘故，在他看来还是那几个成年人的表演有观赏性。 “就是他！” 正在裴楚准备跳下栏杆，突然间一个声音在外围人群响起。 街道外面六七个人影飞快的朝这边冲了过来。 裴楚看着那些朝这边快速冲过来人的人，瞬间一惊，他已经看清楚了冲过来的几个人中，打头的几个不是别人，正是昨天堵他的那三个篮球生。 “这都能被撞上？” 裴楚心中暗骂一声，他猜测大概应该是这些人今天在学校没有动静，肯定是在放学后等着他。虽然他绕开路了，但是放学的时候那么多人，总有几个注意到他的方向。 这六七个人跑得很快，裴楚刚刚从栏杆上下来，这群人就已经冲到了他的面前。 “叫你跑！” 最前面的还是那个叫管朗的篮球生，手里拿着一根手臂粗的木棍，一看到裴楚双眼就发红，朝着裴楚就砸了过来。 昨天三个人堵裴楚，结果被裴楚给打翻了，回去之后管朗越想越气，今天就拉了一起在校队打球的同伴，再次要寻裴楚找回场子。 现在的事跟焦雨婷已经没什么关系，只是他的面子问题。校队的篮球生，练体育的，平常都是打架欺负其他人的份，哪里有被个不起眼的普通学生给放倒的道理。 裴楚一看到管朗一棍子打过来，人赶忙朝着旁边让了开去。几乎没有什么犹豫，下意识的反手就一拳砸在了对方的面门上。 管朗鼻血狂奔，被裴楚一拳打得连连倒退了好几步，看着裴楚的动作，眼里闪过了惊骇之色。 昨天被裴楚放倒之后，还觉得自己几个人可能是大意了，但是今天在他先出手的情况下，竟然还是被裴楚给迎面干了一拳，顿时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裴楚这时候也有些愣住，刚刚这一拳打出，完全是他梦里从那个无头武将学来的三十六个动作之一，他之前看过后在梦里还跟着练习过，今天早上醒来后在家又练了几遍，不知怎么的就形成了身体本能。 第三十章 教练 正在发愣的瞬间，旁边昨天那个留着平头的篮球生，已经操起棍子朝着裴楚抽了过来。 这一下又快又急，裴楚身体一侧，也不知为何动作反应特别快，背在身上的书包一下子晃到了左手里，挡住了对方抽过来的这棍子。 接着裴楚没有丝毫犹豫，抓起书包一甩，将平头的篮球生给逼退开了两步。 趁着这空荡，裴楚拔腿要跑，双腿刚挪了一步，忽然噗地一声，裴楚就感觉后背被人狠狠地抡了一棍子。 这一棍子力量很大，裴楚身体都跟着朝前打了个趔趄，但裴楚却没觉得有多痛，那一棍子在打到他身上的时候，身体似乎凭空出现了一股气流在背上，给他抵挡住了棍子的伤害。 裴楚侧过头，看到了拿着棍子的正是昨晚那个头发有些长的篮球生，来的虽然有六七个人，但打头的还是他们三个。 眼看裴楚挨了一棍子似乎没什么事情，那头发略长的篮球生顿时猛然跟上前，又是举起棍子朝着裴楚抡了过来。 就在这的瞬间，裴楚整个人却是猛然一个回身，朝着这名头发有些长的篮球生扑了上去，动作仿佛猛虎扑食一般，在棍子落下来的瞬间，整个人朝着这名篮球生怀里捣了过去。 这个正是裴楚之前学的那招十形拳里虎形的“猛虎回头”，是彻彻底底的打法，当初刘四喜教他的时候，就说过这招学好了足以防身。 扑咚一声，这名篮球生顿时被裴楚一下子推倒在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但紧跟着裴楚后背又挨了两脚，却是其他几个管朗一起来的人抓着这时候冲了上来。 裴楚只是手在地上一撑就站了起来，他没感觉多疼，反身一人一拳就砸了过去。 这时候裴楚眼睛已经彻底红了，被五六个人拿着东西围攻，他知道不拼一把，今天不说重伤，肯定也得被打得半死。 而就在裴楚出拳的瞬间，左右双手中一股淡淡的气流似乎在手臂上瞬间涌现，两个篮球生反应都不满，一人让开了面门被拳头打在了肩膀上，另一个人则用手格挡住了裴楚的拳头。 但即便这样，两人在接触的到裴楚砸过来的拳头时，只觉得裴楚的拳头力量大得惊人，两人被砸得噔噔噔倒退了好几步。 “够了！你们这些人在干什么？” 正在几名篮球生抓起手里的棍子，又要朝裴楚冲上来，这时候旁边突然一声大喝响起。 走到众人中间的是一个穿着唐手道道服的中年人，年龄大概三十岁上下，看起来不算特别壮硕，但神色冷峻，自带一股常人所没有的气势。 在中年人身后，四五个穿着唐手道道服的年轻人同样跟着站了出来，神色不善地盯着裴楚和那几个拿着棍子的篮球生。 裴楚喘着粗气，这个时候他才注意到，他和这几个篮球生打架的这片刻，方才围拢在商场的人群已经四散开来。不少人拉着同伴，远远躲开，似乎生怕这些少年人打架误伤到自己。 刚才表演唐手道的那些儿童，更是有被其几个穿着唐手道道服的年轻男女给护住，远远退了开去。 “遭了，闹大了！” 被中年人一喝止，裴楚似乎冷静了几分，心中突然有些惴惴。 在大庭广众之下跟人打架，闹得这么大，要是被警察抓去就麻烦了，少不了一顿批评教育，说不定还会闹到学校去，通知家长都有可能。 “走！” 那个叫做管朗的篮球生，看着站出来的那个穿着唐手道道服的中年人冷厉的眼神，还有周围看过来的一双双眼睛，心中顿时有些胆怯，连忙招呼着同伴离开。 其中两个篮球生手里拿着木棍，还有些忿忿不平，但是看着那个中年人一身唐手道道服，还有有些忌惮，再加之几个同伴已经走了，顿时跟着也一溜烟的跑开。 “你们别走！” 一个穿着唐手道道服的年轻人，神色愤怒地看着这几个拿着棍子搅和了他们武馆表演的少年，就想冲上去拦住他们。 “算了！”那个穿着唐手道道服的中年人却是伸手制止住了他。 “可是教练……”说话的年轻人神色间依旧有些不忿。 “一帮少年人，没什么可计较的，人没事就好了！”穿着唐手道道服的中年人摇了摇头，转身朝着周遭的人群笑着道，“不好意思啊各位，今天我们培训社今天的表演就先到这里了，大家如果有兴趣学习唐手道的，可以来我们培训社报名，地址和电话都在我们的传单上。” 这番话说完，几名穿着唐手道道服的弟子就开始朝着周遭渐渐散开的人群发传单。 裴楚站在一旁，看着那几个篮球生已经跑了，他从地上捡起了书包，拍了拍上面的灰尘，跟着散开的人群也准备离开。 “那个同学，等一下！” 刚没走几步，裴楚就听到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转过头，看见叫住他的正是那个穿着唐手道道服的中年人。 “不会是要我赔偿吧？” 裴楚心中打了个突，虽然没有打坏什么东西，也没有其他人受伤，但毕竟是影响了人家唐手道培训社的招生表演。 “你身上的伤没事吧？” 出乎裴楚意料的是，中年人没有提什么裴楚影响了人家表演的事，反而问起了裴楚有没有受伤。 “没事！”裴楚赶忙摇了摇头，他这会背上微微有些作痛，但不是很严重，刚才好像挨的那几下似乎都被身体里冒出来的奇特气流给挡了一部分伤害。 “没事就好。” 穿着唐手道道服的中年人神色和善地笑了笑，“年轻人还是不要打架。” 说着，中年人又从旁边一个同样穿着道服的弟子手里拿了一张传单，递给到了裴楚手里，笑着说道，“我叫辛立安，是一个唐手道的教练，你刚动作挺灵活的，有兴趣可以来我的培训社看看，学了唐手道，以后就不用怕被人欺负了，还可以强身健体，参加比赛。” 裴楚拿着那张传单看了看，正面是一个男子穿着白色道服摆出侧踢的动作，这个男子正他眼前说话的辛立安，旁边还有“秀水唐手道培训社”总教练辛立安，黑带三段的字样，背面则是写的则招生简章。 等裴楚大概看完了传单，再抬起头发现那个叫做辛立安的教练已经走开，正在指挥着一众唐手道弟子收拾起刚才表演的东西。 将传单塞进口袋里，裴楚没有再继续停留，转身朝着回家的方向快速走去。 而在裴楚离开之后，那名穿着白色道服的中年男子身边，一个年轻弟子在旁边笑嘻嘻地说道：“教练，你这招生工作太认真了吧！” 辛立安轻笑一声，“现在这培训工作不好做，你们别看这小地方，我们也只是抢先一步，估计要不了多久，其他家也会跟着来。” “不至于吧……”说话的弟子有些不相信。 “你们啊……”辛立安微微摇了摇头，看着忙碌着收拾表演器材的众人，似乎无声地叹了口气，低声呢喃了一句，“这两年可不比之前了。” 第三十一章 变化 回到出租屋的家中，裴楚进门之后将书包扔在了桌子上，跟着脱了身上的上衣，走到洗手间。 站在洗手间的镜子前，裴楚侧着身照了照自己的后背，只见他的背部一道红彤彤的印子清晰无比，用手指点一下，顿时火辣辣的一阵疼痛。 “这些人真是神经病！” 裴楚皱了皱眉，忍不住暗骂了一声。虽然今天一场架他没吃什么亏，但挨的这几下却是货真价实的。 他现在是真觉得这几个篮球生脑子有坑，他不过和那个篮球女队的焦雨婷对坐着吃了一顿午饭，还是人女生为了道歉主动跟他话。 这几人就连续两次的围追堵截，似乎不揍他一顿就不罢休。 “下次我是不是应该找人拍个视频，曝光到网上去，弄个‘秀水一男生遭到了学校体育生霸凌’的噱头，说不定还能引起社会的关注呢。” 裴楚想起之前在网上看过的几个校园霸凌视频，心中腹诽了几句。 但这个念头只是想想，随即就被他抛在了脑后。 真让他找人去拍视频曝光什么的，他也做不出来，他不是那种被人打了不敢还手的好学生。搞到后面，肯定又是一场烂架。 “这个麻烦，回头还是要想办法解决了！” 裴楚心中其实没想到这些人会这么过分，在那么多人的场合拿着棍子来找他的麻烦，要不是他最近学了几手打法，身手明显比以前好。还有刚好赶上的是唐手道培训社为了招生表演，加之在场人数众多，使得这些人有了忌惮，最后的结果还真是难以预料。 不过，眼前相比起几个篮球体育生带来的麻烦，裴楚觉得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去理清楚。 按照这几天的习惯，他回来后还准备晚上看一会书，温习下白天的课程内容，但今天是没有心情了。 站在房间中间，裴楚先是平复了一下呼吸，然后开始摆开架势，做出了“虎步桩”和无头武将那学来的三十六个舞锤的动作。 连续打了两次架后，裴楚已经越发的清楚他从梦境里学到的东西，在现实世界同样是有用的。 这一次当裴楚以拳做锤，摆出一个个动作的时候，身体里那股气流流动的感觉更加明显，似乎随着他的修炼这个气流在身体里的感觉在不断的壮大。 尤其是当裴楚做完了三十六个动作之后，再进行虎步桩的学习，身体反馈的感觉格外的不一样，全身似乎浸泡在温泉之中，气血涌动，全身暖洋洋的格外舒服。 有时候让裴楚都仿佛感觉像是一只猫或者一只乳虎，身体变得慵懒，但同时又变得强壮和敏锐。 站在房间中间，裴楚的动作一个接着一个，一股气流顺着他的腰腹，一直流转到肩膀，再到手臂。 忽然，裴楚回身，脚步一跃，一拳击打在了房间空白处的一面墙壁上。 砰地一声巨响！ 整个墙壁凹进去了一个碗口大小的坑，水泥和石灰混杂的墙体表面如蛛网般龟裂开。 “大晚上的不睡觉，吵什么啊！” 隔壁房间有男人的怒骂声传来。 裴楚对于骂声恍若未闻，只是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拳头，刚才打在墙壁上的那一拳力量很大，但他知道能够打这样一拳的，不少臂力强点的成年人其实都能做到。 关键在于…… 他感觉自己的拳头似乎没有什么痛感，而且力量也比他想得要大出不少。 今天他后背挨的那一棍子，隐约之中被身体的气流抵挡住，并不是什么幻觉。 “这是内力么？还是真气？” 裴楚对于自己身体里诞生的这股神秘的气流一时有些拿不定注意，之前在梦境中和今天早上练习那三十六个动作的时候，他就发现，这股气流会随着他的动作不断在身体里蹿动。 今天和人打了一架，再加上刚刚的试验，他发现，这股气流似乎起到了对身体力量的增幅和抗击打的作用。 只是现在他不太确定，这股气流到底是什么。 更不明白，他在梦境之中学习无头武将的三十六个动作，为什么会起到这样的作用。 不过，他现在知道，他确实具备了超出常人的能力。 …… 泛着浅白的光亮—— 裴楚从地上站起身，看着周围白色微光的空旷地下宫殿，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他再次回到了第二层梦境世界！ 只是，这一次和上一次又有所不同。 整个空间格外的静谧，似乎没有一点声音。 裴楚转过身朝着石门方向望去，在那里前几次无头武将抡着两把大锤砸灰雾的风声和脚步声，都没有再响起。 “去哪了？” 裴楚心中疑惑，再次进入第二层梦境空间，他还想从无头武将身上找到自己身体产生那股奇异气流的原因。 仅仅是那么学着练几个动作，就能够产生这种类似于“内力”或者“真气”之类的东西，这第二层的梦境世界恐怕还有更多的秘密等着他探索。 只是，这一次奇怪的，那个无头武将不在。 “是去巡视了？” 裴楚想起第一次从那个残破房间醒来时候，这个无头武将出现在门外，似乎对方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到处走动。 只不过他也不太确定，这层梦境世界他到现在为止，还没能探索出太多东西来。 刚想走到石门边去看看外面具体的情况，突然脚步一顿，注意到了周围的异样。 他感觉到视野似乎有些模糊…… 在石门一块的大概有七八平米的位置，空气之中好像飘荡着一层薄纱异样的东西。 “灰雾？” 裴楚看着眼前这些明显和周遭空间不一样的雾气，心中有些奇怪。 这些雾气不像普通雾气那样，进入一个开阔的空间会很快稀释散开，反而只是停在了那么一小块区域的位置。仿佛不会散开，只会一点一点的占领其他空旷的区域。 裴楚走上前，用手轻轻的在空气中拨弄了一下，手掌扇起的微风，果然让这些雾气在空中轻轻荡漾了一下。 “这是从门外面涌进来的？” 裴楚左右看了看，目光又落到了那扇紧闭的石门上。果然，一缕缕青烟般的雾气，飘飘荡荡地从他之前观察无头武将的门缝位置飘了进来。 这个第二层梦境里的灰雾，裴楚见过很多次。 从他初次踏出那个残破的房间，走在长廊上时，就觉得四处都被灰雾所笼罩，能见度不过是身前的三五米。 到后来从那个巨大的坑洞跌落下来，进入这个地下宫殿，才没有再见到灰雾。 “这些灰雾有问题。” 裴楚悚然一惊，联想到无头武将一直机械式的拿着大锤砸灰雾，还有上次灰雾之中出现的怪物，裴楚顿时觉得好像自己明白了一点什么。 正在这时，裴楚突然手一缩，他感觉到方才拨弄灰雾的手，指尖有针刺的疼痛传来。 下意识的倒退了一步，裴楚忽然就感觉眼前的灰雾起来变化，飘飘荡荡的灰雾无风自动，不断翻腾，仿佛有意识般的朝着一个点集结。 四周的视野渐渐变得清晰，但在他身前不远处的那个点，雾气则变得越来越浓郁，隐隐之中，一个大概半米多高由灰色雾气汇聚的身影出现在裴楚面前。 第三十二章 怪狼 “吼！” 那雾气汇聚的身影一经出现，就发出了一阵低沉的嘶吼声。 浓郁成一团的灰色雾气里，两道红光亮起，灰雾里那个身影渐渐有了一个越来越清晰的轮廓。 修长的四肢，强健的身体，红色的眸子下，利齿满布的长嘴，雾气萦绕的身体里，仿佛是一头狼的模样。 就在裴楚这愣神间，那灰雾凝结的怪狼已然忽地纵跃而起，四肢在空气中无形地轻点了一下，朝着裴楚扑了过来。 嘭！ 裴楚眼前一花，一股巨大的力道袭来，整个人还没做出反应，已经被这冲过来的灰雾怪狼给扑倒在了地上。 这怪狼看似由灰雾组成，但裴楚在被扑倒的瞬间，却能够感受实质的身体。 在扑倒裴楚的瞬间，这个诡异的雾气怪狼张开狰狞巨口，狠狠的朝着裴楚的面门就咬了下来。 裴楚双手死死地抵住怪物的脖颈住，头部微微侧开，尽可能的不让那冒着灰色雾气的狼口靠近自己，同时双脚弓起，猛然一下将这怪狼从身上给踹了出去。 灰雾怪狼被裴楚一脚给踢飞，在空中滚动了两三圈，却没有跌落在地，而是双脚诡异的在空中稳住了身形。 硕大的脑袋之中，一双血色的眸子仿佛两点灯光，不断闪烁，接着四肢在空中一点，仿佛踩在平地之上，再次朝着裴楚扑了过来。 裴楚借着灰雾怪狼倒飞出去的瞬间，人却是已经快速的站起身，眼看怪狼再次冲过来，避无可避，突然一个侧身，一拳由下至上捣出。 灰雾怪狼冲势凶猛，对于裴楚这一拳避让不及，噗地一声仿佛击打在皮革上的声音响起。 怪狼再次倒飞而出。 裴楚心中发狠，趁着一拳击中怪物，身形毫不停留，再次冲上前去，以拳做锤，用无头武将那里学来的锤法，冲了上去。 他不知道这灰雾怪狼是什么东西，但他很清楚，刚才若不是他反应快，学着虎尾脚的发力方式，一脚踢开对方，恐怕就要被对方给咬死了。 灰雾汇聚而成的怪狼，接连被裴楚打飞两次，隐于雾气之中的血色双眸颜色更深，显然被完全激怒了，发出一阵诡异的咆哮。面对裴楚再次扑过来，丝毫没有闪避的意思，四肢在空气中轻点，纵身同样扑来。 面对怪狼掉头就朝自己冲来，裴楚心中惊颤，同样不闪不避，双脚前后微分，拳如重锤高举，一瞬间，一股淡如细丝的气流在身体涌动，顺着裴楚的动作，快速的蹿到了裴楚的手臂拳头上。 就在怪狼再次扑到裴楚面前，那犹如实质的血色双眸都仿似喷出火来，裴楚一声暴喝，双拳狠狠砸下。 砰！ 骤然一声巨大的闷响在整个地下宫殿的空间内回荡。 裴楚看着自己的双手，在看看面前那灰雾凝结的怪狼，被他双拳打散，重新化成灰雾，一时间，还有些发愣。 而就在这一瞬间，裴楚忽然感觉到身体皮肤传来了一阵阵酥麻的感觉。 那散开的灰雾萦绕在他身体周围，似乎渐渐的朝他的身体浸入，渗透。 “这种感觉……” 裴楚微微扭动着身体，他隐隐感觉到这些刚刚被打散的这个灰雾怪狼的灰色雾气似乎被他的身体吸收。 那股在身体内蹿动的气流，则在这些雾气进入身体之后，变得越发活跃，全身的肌肉皮肤都变得像是更加紧致凝实了一样。 裴楚站在原地，等待着这股被身体吸收的灰色雾气渐渐散去，忽然抬起手在空中挥了一拳。 呼！ 一阵风声瞬间响起。 “好像……好像我的身体变得强壮了，还有体内的那道气流也壮大了一点。” 裴楚看了看自己的双手，突然身形一动，做起了刘四喜曾经交给过他的两招打法“猛虎回头”和“虎尾脚”。 身形扭动之间，脊椎仿佛宛如大龙，骤然扭转，身体猛然回头一扑，瞬间裴楚就跳到了三米远的位置。 接着又是矮身斜着一脚踢出，原本这招腿部发力，总是有些晦涩，但这一次，他却是一脚踹出，隐隐有风声响起。 接着裴楚又试了刘四喜教他的“虎步桩”，之前起劲落脚之间，总是无法圆转如意的地方，这一刻似乎都变得简单起来。 而且随着他的动作，身体内那股奇怪的气流来回蹿动，似乎只要他哪里要发力，那股气流就会出现在那个位置。 念头一动，双腿腰腹骤然发力，在原地直接做了一个后空翻，这个对于普通人来说颇有难度的动作，他轻松就能够做出来。 接连试验了几次，裴楚完完全全确定自己的身体得到了强化，只是暂时还没有测试的方式，他还无法得出自己到底提升了多少。 不过以前很多做不出来的动作，现在都能够做得很轻松。 “是这些灰雾能够提升我的身体素质？” 裴楚停下来之后，站在原地，不断地观察起自己的身体，随即又摇了摇头，“不是灰雾能够强化我的身体，是那些灰雾凝结的怪狼被打散之后，能够提升我的身体素质。” 裴楚想起之前看到那个无头武将，和灰雾凝结成硕大宛如蝙蝠一样的怪物搏斗的场景，那个仿佛蝙蝠一样的灰雾怪物被打散之后，那些雾气同样有浸入到无头武将的身体里。 当时他只是注意到那些雾气似乎在侵蚀无头武将的铠甲，但现在想来，可能不止如此。 而且，他此前，在最初苏醒探索这个梦境的时候，在上层空间其实有接触过灰雾，但当时感觉很平常，丝毫没有什么异样。 注意力再次回到地下宫殿之内，或许是因为凝聚了灰雾怪物的原因，现在宫殿内的雾气已经淡不可见。 接着视线又转向石门的位置，石门下方的缝隙之间，依旧有缕缕淡淡的灰色雾气涌入，只是很显然，这点雾气，恐怕还凝聚不出什么东西。 裴楚走到石门前，双手抓在石门的把手上，再次用力推了一把。 这一次，高大的石门没有再如之前一样纹丝不动，反而发出了一阵嗡嗡的闷响声。 不过，这个响声只持续了短短不到一秒钟的时间，立刻戛然而止。 裴楚双手扶在石门的门把手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还是不行，我力量是变大了，不过想要推开这扇门恐怕还不够，除非……” 裴楚看着石门下方一缕缕淡淡涌入的灰雾，眼里闪烁着异样的神采，“除非这些灰雾再凝聚出一个怪物，我击杀后，再次得到强化。” 从石门前缓缓退开，裴楚细细地回忆起在这层梦境之中的遭遇。 他现在隐约对这层梦境空间有了一点概念，这层梦境空间很诡异，仿佛只有他一个活人在这里。 他所在的这个地方应该是一个巨大的建筑群，而这些建筑群好像就是被灰雾层层叠叠所笼罩。这些灰雾有些是普通雾气，但有一些似乎会凝聚成怪物。 那个仿佛只是一个空洞躯壳的无头武将，则似乎是在驻守着这个建筑群，面对灰雾的侵蚀，不断地做着抗争。 所以，才会有裴楚所见到的那个无头武将拎着巨大的双锤不断击打雾气的场景，那恐怕不是简单的做无用功，而是真的这些灰雾之中可能蕴藏着意识，无头武将只是趁着对方没有凝聚成怪物之间，抢先将雾气里的某种东西给打散了。 裴楚自觉如果再次遇到刚才那样的怪物，或者再稍微强一点，他应该能够对付的了，但是那天无头武将面对的那个灰色怪物，恐怕就不是现在的他所能面对的。 “该醒了！” 就在裴楚还准备细细探查一番，他的猜测是不是正确，忽然心头涌起一股异样的感觉。 有过之前的几次经历，他已经知道这是他在这层梦境停留的时间到了，要开始苏醒。 意识在下沉…… 隐约之中，裴楚似乎听到了“啪嗒……啪嗒……”的脚步声，再下一刻跌入黑暗…… 第三十三章 少年 天色蒙蒙亮。 裴楚摸了摸鼻子，感受着空气之中混杂着汗臭和脚气的怪味，抓起床头的短褂，快速冲出了木屋。 不知道是不是现实的意识在梦境之中，越来越清晰的缘故，他感觉对于生活的第一层梦境生活越发的不满意。 朝不保夕的苦力身份，居住在脏乱差的棚户区，吃的不是干硬粗糙的黑面包，就是糙米和面粉制作的蛎饼。 这些或许对于那些真正逃难至此的穷苦力工还算是不错的生活，但对于一个习惯了现代生活的人，哪怕他同样生活在底层，很多东西也是变得没办法接受。 至于说，混淆了梦境和现实，裴楚现在已经觉得越来越模糊，最初想要找一个能够准确划分梦境和现实的念头，也渐渐的不再有了。 都是他的记忆，都是他的经历，梦境世界中的他和现实世界中的他，都是一个人，只是不一样的经历。 站在木屋门前，裴楚长长的伸了一个懒腰，一阵骨骼清脆的爆鸣声响起。 裴楚伸手手掌，轻轻地捏成拳头，瞬间能够感受到一股淡淡的气流在手臂之间涌动，那种充沛的力量感，让他忍不住想狠狠地找东西打上一拳。 “我的两层梦境世界身体果然是关联的！” 裴楚脸上露出了几分释然的表情，虽然还不确定是不是完全就是同一个身体彼此代入，但此刻身体涌动的那股淡淡的气流，还有肌肉之间澎湃的力量感，却是让他感觉和方才上层梦境别无二致。 裴楚看了看天色，远方天空微微发白，一团团云翳仿佛贴在暗色的天穹之上，这个点是他每天该找刘四喜学武的时间。 “不知道我现在和刘四喜有多大的差距？” 出了门，一路上裴楚想起之间刘四喜能够徒手接住从数米高跌落的几百斤货物，还有三拳两脚就打跑了一个看着就很恐怖的肉瘤怪物，心中就想试着去做一个比较。 一路沿着狭窄的小巷走着，很快裴楚就来到了狗头山山脚岩石嶙峋的位置，刚好路边看到一块看着体积不小的岩石。 裴楚顿时忍不住上前试了一下，换做以前以裴楚的力量肯定是奈何不了这块岩石的，推动一点边角动弹下恐怕都难。 不过现在，裴楚先是伸手在岩石上推了推，顿时引得岩石一阵晃动，这让他觉得可以试试看，也大概能试一下自己现在的力量到底有多大。 双手抓着岩石的两侧，沉腰扎马，手臂上肌肉颤抖，随着裴楚的发力，顿时一股奇妙的气流沿着双臂快速窜动。 重量不轻的这块岩石，在裴楚双手抓举下，渐渐的离开了地面。 一口气抱到了胸前的位置，裴楚才猛然发力，将这块岩石朝边上扔了出去，接着长出了一口气，脸上露出兴奋之色。 在上一层梦境世界，打散了那个灰雾凝结的怪物之后，那些灰雾果然极大的提升了他的力量。这块岩石虽然没有称重，但裴楚估计两三百斤应该总是有的，他刚举起来并没有什么发力技巧，但感觉并没觉得有太过沉重。 在裴楚扔下那块岩石后，正准备继续前往刘四喜教他练武的那块空地的位置走去，一阵脚步声突然在这个时候从身后传来。 裴楚转头看过去，六七个年龄和他差不多的少年人的身影出现。 对这几个少年人，裴楚有些印象，和他一样，几人都是在李玄道长和刘四喜那里习武的少年。之前他在旁边还看过几人练十形拳。 “你是裴楚吧？我叫王云霄，是你们的大师兄。” 几人看到裴楚后，领头的一个长得比较壮实的少年走到了裴楚面前，略带几分傲气地说道。 “哦。” 裴楚看着走过来的这个少年，淡淡地应了一声。 他和这些人并不算熟悉，大概是修炼进度的问题，他最近都是刘四喜在教他义勇门中十形拳的拳术。 “以后你在金山港要王师兄的。”在壮实少年身边，一个看着尖嘴猴腮的少年冒了出来，指了指王云霄说道，“王师兄的兄长是海沙会的副会主，跟着王师兄，你以后就有机会吃饱饭了。” “这样么？” 裴楚看着面前两人一唱一和，心中不免有些好笑。似乎不论在梦境还是现实，好像他这个年龄的少年人，都少不了拉帮结派。 不过眼前这个王云霄是海沙会副会主的弟弟，倒是有些出乎裴楚预料。 就他所知的，在金山港其中一个比较大的华人帮会就是海沙会，方云虎就是海沙会外围的一个小头目。如果对方身份是真的，一个能够吃饱饭的拉拢，在这个时代，还是很有些诱惑力的。 “行了，别耽搁了！不要让道长和刘师傅久等。” 叫王云霄的少年看身边那瘦猴一样的少年，说出了他的后台身份，脸上略有得色。 没有继续再询问裴楚的一间，只是朝身后的几个少年摆了摆手，顿时后面几人迈着步子从裴楚身边走过。 裴楚看着走在前面的几人，思忖着方才对方说海沙会的事情，心中对于刘四喜和那个李玄道长的身份，又多了几分好奇。 刘四喜之前提过的义勇门自然不用多说，这听着就像是一个门派。刘大哥和李玄道长两人收拢了金山港的众多少年，传授武艺，真的就如同他们所说的，只是为了让夏工在联邦有一份自保之力？ 裴楚觉得可能并不是这么简单。 他是见过刘四喜展露过身手的，如果刘四喜真的愿意教授夏工们武功，根本不需要刻意隐藏自己。大可以办个武馆之类的，即便是怕引起白人们的不满，低调一些就是了，现在反而弄得有点偷偷摸摸的，让人觉得这事情透露着一些奇怪的地方。 比起他原来这个身份的“裴楚”来说，他接受过正统的教育，经历了互联网知识大爆炸的洗礼，眼界和思维层面比起这个时代的少年人开阔得多。 天上不会掉馅饼，像刘四喜那样的武功，应该是一大堆人求着来拜师习武。可不是像现在这样，主动招手自己差不多年龄的少年人。 “不过，现在想这些也无关紧要，我还是要抓紧时间多了解这个世界的武功。在第二层梦境里我死过好几次，都能够复活。但那一层世界才真的像梦境，现在则不同，现在这一层梦境则仿佛是一个平行世界，人是真实的，疼痛是真实的，饥饿是真实的，五感是真实的，那么死亡会不会也是真实的？” 带着一脑袋纷杂的思绪，裴楚不急不缓地跟在众多少年身后，前往狗头山脚下那一块每日固定习练武艺的地方。 第三十四章 武道 “阿楚，你的进步远超我的预料，这十形拳中的虎形你已经有了几分火候。嗯，过些日子，你可以学其他形，到时候便可与其他人一起习练功，不用我再单独指点了。” 圣塔克拉山山脚下，隐于岩石堆中的空地上，刘四喜背负双手，看着刚刚练完了一套虎步桩的裴楚，脸上浮起了笑容。 “这都是刘大哥你教的好。”裴楚站在原地平复了一下呼吸，笑着朝刘四喜说道。 他不知道刘四喜愿意教他武功是否有什么目的，但这段时间相处下来，他觉得刘四喜其实人很不错，对于他的指导可以说相当用心。 第一层梦境世界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半个月时间，这半个月里，裴楚每日早上都在跟着刘四喜练武。 从最初的十形拳的两招打法和虎步桩，再到整套虎形，裴楚进境迅猛。在身体里那股奇妙气流的帮助下，他掌握起刘四喜传授的十形拳速度特别快，往往一通百通。已经从一个完全的门外汉，到现在算得上是粗通拳脚的武者。 这半个月的时间，裴楚一直没有从第一层梦境之中醒来。 他最初以为在这层梦境世界可能会有一个合理的流速比，现实中的一个晚上，梦境之中两天之类的，但渐渐发现其实并非如此。 他试图想让自己从这层梦境之中脱离出来，但每日睡下在醒过来，新的一天依旧在继续。 南柯一梦，梦的可能是从出生到死亡的一辈子。 如此折腾了几天之后，裴楚渐渐也放弃了这个想法，只能是默默等待某一天自己可以从梦境之中清醒过来。 而且，随着裴楚和刘四喜学武的深入，渐渐的他整个人的身心都沉浸了进去，他就在这个世界生活，一切都是真实。 “功夫领进门，修行在个人。” 刘四喜笑着微微摇了摇头，他自练拳以来见过的各种天赋绝佳之类不少，但像裴楚这样的还是不多见。从他教裴楚两招打法开始，过去了也不过短短数天的时间，而裴楚已经能够打得有模有样。 “对了，刘大哥，这拳法练到后面是不是会诞生内力，不，应该是真气啊？” 裴楚想起学习了那无头武将的三十六个动作之后，身体产生的那股奇特的气流，忍不住朝刘四喜问道。 这是萦绕在他心头有一段时间的问题，但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时间朝刘四喜询问。 “阿楚，你说的内力或者真气，这个我是没听说过的。” 出乎裴楚的意料，刘四喜听到了裴楚的话后，却是微微摇了摇头。 “我们武者练功，讲求的是外练筋骨皮，内练一口气，这口气我不知道是不是就你说的真气，不过武者到了这个地步，就可以称得上内外如一，算是刚劲的巅峰高手了！” “我们现在修行的武道功法，基本上都是前朝时期流传下来的，新朝定鼎天下之后，虽然也有整理过几次武学，但大多都脱不了前朝的桎梏。 “刚劲？”裴楚听到这个名词略有些疑惑地问道。 在他看来刘四喜算得上是个大高手，不说他个人实力，就是传授给他的虎形中的打法，裴楚现实里用了两次都可以说是颇为好用。 但刘四喜却给出了一个让他有些陌生的词汇。 似乎看出了裴楚心中的疑惑，刘四喜笑了笑，继续说道：“所谓刚劲，便是全身力道贯通，节节如一，一拳打出去能够调动起身体所有的力量。而刚劲的顶尖高手体质强大，力如牛马，在朝廷武举之中，差不多就是一个武秀才。” “帝国那边还有武举？”裴楚眼睛亮了起来。 他学过历史，知道科举这回事，又看过一部关于武科举的电影，顿时对这个很有些兴趣。 “前朝末年天下大乱，牛鬼蛇神横行无忌，新朝虽然没有禁妖司和钦天监，但大兴武举，倒是也出了不少人才。只是……算了，不说这个了。” 刘四喜摇了摇头，裴楚却是看出来了，每次刘四喜谈起帝国，特别是帝国现在这个皇朝的时候，总是有些不愿意深谈的意思。 “那刘大哥，还是和我说一说刚劲，还有什么武道境界吧？”裴楚转而问道。 刘四喜轻轻点了点头，“刚劲方才已经说过了，刚劲是武者拳脚肉身修炼的巅峰。在此之后，则是沸血，人身之力，由筋骨皮肉而发，但却是由气血而始。能够激发气血，让周身血液宛如开水沸腾，则能够让人力量倍增。” 说道这里，刘四喜微微顿了顿，朝裴楚问道：“嗯……阿楚，你是力工，见过很多蒸汽船，可知蒸汽大船是如何运行的？” “沸水烧开后用水蒸气推动。” 裴楚回答道，这一点金山港内的不少力工耳濡目染之下，不少人都知道这个道理，更不用说他。 “沸血也是这般的道理，你想想一个人全身气血鼎沸，那是不是能够产生无穷大力。” 裴楚点点头，只觉得眼前这个刘四喜不但会武功，而且触类旁通，在这个时代怕是已经算是非常有见识的一类人物。 “不过，沸血这层境界，修炼并不容易。需武者先达到刚劲才行，刚劲是练体魄，没有这一层功夫，练沸血的功夫，只会是自伤其身。” “那再往后呢？”裴楚又问道。 “再往后……”刘四喜声音微微顿了下，接着笑道：“再往后自然是洗髓练窍造化登仙了。阿楚，现在说这些都太远了，等你真的武功到了那个地步，自然而然也会明白的。好了，我去看看其他人。” 裴楚看着刘四喜离开的背影，一时间却是愣在原地，嘴里无声地念叨着：“刚劲、沸血、洗髓、练窍、造化登仙？” “原来如此，这就是这个世界武道的境界？” 裴楚心中蓦然涌起了一丝激动，在现实世界之中，他不过是一个平凡普通的少年，家境普通，学业一般，往后能不能考上大学都是未知数。 懵懵懂懂的跌入这层不知是梦境世界还是平行世界的时空，虽然同样是一个卑微的力工身份，但真的听到刘四喜说起武道境界，只感觉全身血液似乎真的燃烧了起来一样。 他从刘四喜的话语中已经可以确定，他在第二层梦境世界，从那无头武将那三十六个锤法动作里，学到的可能不是和这个世界一个体系的东西。 至少身体内被他当做是内力或者是真气的神秘气流，肯定不是这层梦境世界的人所拥有的。 第三十五章 异变 结束了一天的晨练，裴楚再次沿着原来的轨迹离开狗头山。 一路穿过脏乱的棚户区，裴楚一直有观察棚户区和金山港周围的商铺和一些货仓。 这半个月里，他除了练武之外，其实一直在寻找能够摆脱这个力工身份的途径。 这个世界的生产力水平裴楚大概判断是第一次工业革命前后，他原以为用他后世的知识，应该能够找到一个新的谋生之道。 但接触之后，他渐渐的发现，其实远不是他想得那么容易。 一方面是他虽然眼界比很多人要开阔，但毕竟还只是个学生，没有走出校门谋生，很多东西比他想得要复杂得多，他还不止该从哪开始着手。 再一个就是，在金山港的秩序，正规合法的生意都被联邦本土的白人所垄断，联邦本土几大大公司和财阀如同一座山一般压在所有人头上。 其他一些小的一些生意，或者说营生，几乎都是帮会分子地盘。哪怕是港口最不起眼的码头清扫，背后都是由各家帮会的实力所控制。 还有联邦的夏工在这里的身份极低，如果不加入帮会的话，能够正经寻找到谋生的途径就是码头力工这一条。 而且，即便是苦力，还要面对黑色皮肤尼格罗人和土著玛第人的竞争，总的来说，想要生活得轻松，就得有足够的实力。 当然裴楚其实也明白，可能还是他穷人思维制约了想法。 走到了瓦尔纳船运公司门口，远远的裴楚就看到有不少人围在货运栈的门口。 其中大多数都是帝国过来的夏工，其中还有几个穿着黑色制服像是港口巡警模样的白人，正在逐一找周围的夏工在询问着什么。 “怎么了这是？” 裴楚看得有些奇怪，以往这个时候码头早已经开工干活，不会有人闲聚在门口。那些白人巡警更是难得一见，除非是帮会火拼的大案，否则少有出现在码头的。 “阿楚，这边！” 正当裴楚走到货仓大门口，忽然就感觉身边人影一闪，有人拉了他一下。 裴楚转过头看去，拉他的正是方云虎，跟着方云虎走到了货仓一边，有些疑惑地问道：“方叔，这是怎么了？” “船运公司出事了。”方云虎看了看左右，压低了声音说道。 “出事？出什么事了？”裴楚疑惑地问道。 “老瓦尔死了。”方云虎语气有些低沉，“老瓦尔还有几个仓库看管全都死了。” “什么？” 裴楚顿时被这个消息给惊住了。 老瓦尔是瓦尔纳船运公司的货运主管，算是裴楚比较熟悉的白人之一。 对方算不上什么好人，也谈不上坏人，对于夏工的态度有些恶劣，偶尔还克扣工钱，但骤然听觉对方死了还是让裴楚极为吃惊。 方云虎再次扫了一眼左右，快速说道，“等会可能有白狗子的警察来询问，你记得小心，别乱说话。” 裴楚和方云虎他们这些夏工，都算是瓦尔纳船运公司雇佣的，仓库里死了人，警察少不得要找他们这些人了解情况。 “方头，有警官找你了解情况。” 正当方云虎还想和裴楚交代几句时，不远处一个夏工朝这边喊道，在那名夏工身边，还站着一个腰间别着警章的白人男子。 “我先过去，你自己机灵点。” 方云虎伸手拍了拍裴楚的肩膀，转身跟着朝喊话的那名夏工和白人男子方向走了过去。 看着方云虎离开，裴楚一时还有些发愣。 这是他在进入这层梦境世界里，第二次听到死人的消息了。 上一次是棚户区的一家人，这次则直接是瓦尔纳船运公司的货运主管和几名看守，这让裴楚再次觉得这个世界似乎处处都充满了危险。 走到一旁聚集了七八名夏工的位置坐下，裴楚心中还在消化刚刚听到的消息，耳边就传来了这几名夏工的低语声。 “老瓦尔这死得可真够惨的，头盖骨被掀开，整个脑浆子都被吃干净了” “又是上次害了老何一家的那个怪物干的？” “说不准，可能是吧。都说这金山各种好，呸，还不是也闹妖魔鬼怪！” “老瓦尔这狗东西死了也好，上个月硬是扣了老子不少工钱，嘿嘿，现在遭报应了吧！” “你小声点，不要命了，白狗子的警察要是抓不住那怪物，少不得拿你顶罪……” “嘁——”说话的夏工轻哼一声，似乎有些不以为然，但也不敢再继续方才的话题。 裴楚坐在原地，听着刚才几人的讨论，心中却是感觉到一股莫名的寒意。 “老瓦尔竟然被人吃了脑浆子？” 这种恐怖的死法，裴楚听着毛骨悚然，几乎下意识的就联想到了那晚在棚户区里冒头出现的肉瘤怪物。 “不会是那个怪物干的吧？” 这个世界并不是简单，看起来虽然似乎发展到了工业革命的时期，但有武功有怪物，或许还有其他什么超自然的东西存在。 这一天时间，裴楚和其他瓦尔纳货运公司的夏工都没有活干，一个个都坐在公司门口等着。 期间，又有穿着警服和带着警章的白人过来，找在场的夏工一一询问情况。 大概就是询问了个人昨天晚上在哪里，然后在船运公司里的各种人事关系。 裴楚回答得很小心，他知道方云虎离开前给他交代的那番话的意思，每年在金山港莫名其妙消失或者死亡的人并不少，很多时候都只是低调处理了。 一些影响力稍微大的案件，警察局如果查不出什么结果，迫于压力，基本上都是找人顶罪。而顶罪的首要对象，基本上都是帝国来的夏工，还有一些黑皮肤的尼格罗人以及玛第人。 裴楚回到棚户区他和方云虎的住处时，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 方云虎晚上依旧没有回来，警方的人将他扣留了下来，之前棚户区里死去的夏工一家，方云虎有帮忙料理后事，需要方云虎协助办理案件。 裴楚进了门之后，却是快速的开始练起了十形拳中的虎形，还有无头武将学来的那三十六个动作。 这一刻他觉得无比迫切，这个世界太危险了，他是遭遇过那个肉瘤怪物的，当时因为有刘四喜在，他对于梦境世界也没有太往深层次去想。 但现在想来，如果这个世界一切都是真实的，他在这个世界里死了，会不会就真的死了？ “还是要想办法从梦境之中脱离出去。” 裴楚想着今天听到老瓦尔的消息，说到底他不过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年人。 这个世界的武功很奇妙，能够让他获得现实中不曾拥有的能力，但同样也藏着不知名的危险。 练了一遍十形拳的虎形后，又将那三十六个动作反复练了几次，感受着身体里那股莫名的气流似乎壮大了一点，裴楚才稍稍放下了心来。 看着时间已经不算太早，关好门窗，躺倒了床上。 第三十六章 巨蛇 呼—— 眼前的视野有些灰蒙。 裴楚猛然从地上站了起来，快速地扫视了周围的环境一眼。 “果然，我还是没有醒来。” 空旷的地下宫殿内，周围阒然无声，裴楚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宫殿中间，无奈地长吐了一口气。 梦境世界将他拉入或者将他踢出，完全都没有任何的规律可言。 他刚刚以为自己可能从梦境之中苏醒，结果睁开眼才发现自己又从第一层梦境世界跳到了第二层梦境世界。 “既来之，则安之！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任何多余的想法都无用的。” 裴楚甩开了脑海里的杂乱念头，再次将目光注意到了眼前。 在高大古拙的石门附近，石门缝隙涌入的灰雾已经渐渐的铺满了一角。 比起上一次离开前，明显浓郁了不少，视野之中已经有几分蒙蒙之色。 “不知道能不能凝聚出一个灰雾怪物，让我实力得到进一步的强化。” 看着眼前的灰雾，裴楚心中一动，眼睛渐渐的亮了起来。 经历过上次灰雾怪物的突袭之后，他对于灰雾会诞生怪物还是有些警惕，但是将那灰雾怪物打散之后的身体获得的强化效果，却是显而易见。 裴楚移动着脚步，缓慢地朝着石门位置的灰雾走了过去。 这些灰雾和上次一样，很奇怪，不是大规模的在空中扩散开，而是聚拢在一个位置。 正当裴楚缓慢靠近的时候，陡然异变再次发生。 裴楚面前的灰雾快速的收拢在了一起，越来越紧密，再次幻化出了一个模糊的身影。 和上次他见到的不一样，这次灰雾凝聚成身影很长，两点仿佛眼睛的红光闪烁。 “这是蛇怪？” 裴楚全身肌肉紧绷，做好了随时面对灰雾怪物的攻击。 “嘶！” 一声低声的嘶鸣骤然响起。 灰雾凝聚而成的怪蛇忽然蹿起，猛然朝裴楚扑了过来。 巨大的口器张开，朝着裴楚的头部就咬了过来。 裴楚早有准备，在怪物朝自己扑过来的瞬间，双脚一转，虎步桩打下的基础让他的身体仿佛一头灵猫猛虎般的移动着身形。 灰雾巨蛇一击不中，动作却是丝毫不慢，长长的身形扭转，一下子尾部就朝裴楚的身体卷了过来。 裴楚瞬间就觉得身体被缠住，巨大的力量似乎要将他整个身体给绞杀了一样。 趁着这电光火石的变化，红光闪动，灰雾巨蛇硕大的头颅猛然转动，再次张开大嘴从上至下，咬向了裴楚的头部。 裴楚空出的两只手在这个时候猛然一撑，抵住了灰雾巨蛇咬过来的上下两颚，不然对方的巨口吞噬自己的头部。 灰雾巨蛇双颚被裴楚双手抓住，上半身顿时疯狂扭动起来，同时缠绕着裴楚的下半身力量越来越大。 嘎嘎的声音肌肉骨骼被勒紧的声音不断响起，裴楚只感觉身体瞬间似乎要挤爆了一样，骨骼肌肉都在被灰雾怪蛇的绞缠缩紧，脸色涨红，呼吸越来越艰难。 但裴楚抵着怪蛇的双手却是丝毫不敢松开，这灰雾巨蛇比上次面对的那个类似狼犬一样的灰雾怪物厉害得多。 他不知道被对方绞杀之后，会不会再次在这层梦境复活，但现在只要有一丝反抗之力，他就不会让自己被对方吞食。 咔嚓嚓—— 裴楚身体骨骼发出了一连串被灰雾巨蛇缠绕发出的声音，呼吸越来越艰难，裴楚能够感觉自己抵抗的力量正在消失。 眼看已经无法支撑住灰雾巨蛇咬向他头部的双颚，忽然，就在这时，裴楚感觉到了身体，那股奇异的气流再次出现。 似乎是从双腿，腰腹，或者其他身体的部位同时间冒出，然后瞬间从身体蹿到了双臂之上。 裴楚抓着巨蛇上下颚的双手猛然发力，撕拉一声仿佛皮革被撕扯开的声音，在底下空间内响起。 疯狂扭动的凶猛灰雾巨蛇，上下颚在这一瞬间陡然被裴楚给撕开，猩红的双眼里光芒瞬间黯淡了下去。 噗地一声，如同气球被扎破的声音响起。 缠绕着裴楚身上的整条灰雾巨蛇一下子全部爆裂开，成为了浓郁的灰色雾气。 裴楚整个人跌倒在地，面色红里发紫，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只觉得全身肌肉骨骼都快要断了，身体似乎没有了一点力气。 而就在这个时候，萦绕在裴楚周围的雾气，却很快就化成一丝丝灰色的气线，钻入到了裴楚的身体内。 “还是太大意了！刚差一点就死了。” 好半晌的时间，裴楚才渐渐从刚才的那种窒息之中恢复过来。 他开始以为这次灰雾凝聚出来的怪物还会是上次那种，凭借着他现在原来越熟练的武功修为，应该要打散对方不会太难。 没想到这次凝聚出来的居然是一条怪蛇，不但力量惊人，而且攻击的方式诡异。 刚刚他感觉到，自己似乎已经到了濒临死亡的边缘，要不是身体里那股奇特的气流在最后的时刻爆发，恐怕他现在要么真的就是意识消散死在这里。要么就是死后跌出梦境。 接连深呼吸了好几口气，裴楚才从地上慢慢的站了起来。 这个时候他已经注意到灰雾巨蛇散开后的灰雾正在变淡，而他的身体里那一道原本若隐若现的气流愈加壮大了几分。 同时，刚才被怪蛇绞缠的骨骼肌肉的伤势，似乎也在灰雾的作用下正在快速的恢复。 看着石门附近的雾气在变淡，只有石门下方的缝隙里有一缕缕灰色的雾气在钻入，裴楚上前，再次轻轻又手触碰了一下。 灰雾轻飘飘的，似乎和凝聚巨蛇打散后的没什么区别，只是这些灰雾不能被他身体吸收，壮大他体内那股神秘的气流，也不能起到强化身体恢复伤势的作用。 “这些灰雾能够凝聚成怪物，怪物打散后可以强化我的身体，但是……如果没有凝聚成怪物，好像跟普通的雾气也没有什么区别。” 裴楚心中暗自思忖，他对于这些灰雾感觉越来月奇怪，忽然手指在触碰灰雾之后有细微的酥麻感，顿时让裴楚再次惊讶了起来。 “不，还是有区别的，这些灰雾好像是活的！” 裴楚记起他第一次触碰灰雾时候的那种针刺一样的感觉，还有刚才触碰灰雾的微微酥麻感，都像是灰雾是有意识的。 只是，面前的是从石门外飘进来的几缕，所以只能让他感觉到一点酥麻。而上次的灰雾是一大片，可以凝聚出怪物的，所以会有针刺的感觉。 第三十七章 疑惑 “这么古怪的灰雾，到底是什么东西？” 站在石门前，看着石门缝隙中细线般飘荡进来的灰雾，裴楚陷入了思考。 他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跟方才比起来，不但伤势已经恢复过来，体内里的气流在壮大，好像力量也有所提升。 “不知道我现在能不能打开石门？” 裴楚双手抓在了石门的门把手上，原本石门重量对于他来说非常沉重，但上次击杀灰雾怪物，强化身体之后，他已经能够稍微撼动一下石门。 刚刚他又打散了那个灰雾怪蛇，灰雾不但让他受到的伤势痊愈，还又一次给予身体强化，现在裴楚感觉他自己的力量比起最初起码提升了三四倍，想来应该是能够打得开石门了。 他现在所在的这个空旷的地下宫殿，他已经观察过好几次，但一直没有看到什么特别的东西，唯一一点不寻常的就是这个石门。 石门外到底是一个什么世界，那个无头武将去了哪里，裴楚心中一直充满了好奇。 他原本还想在石门下方的缝隙里再次观察一下外面的情况，但缝隙现在已经被丝丝缕缕渗入的雾气填满，现在想要了解外面的情况，只有打开石门这一条路。 可就在裴楚双手放在石门上，突然他的动作又停了下来。 “外面如果都是灰雾的话，那灰雾里可以凝聚出来的怪物会不会很多？实力也变得特别强？” 想到此前那个无头武将对抗的那个巨型像鸟或者蝙蝠一样的怪物，裴楚心中又不禁有些担心。 毕竟，以他现在的能力，打一条几米长的怪蛇都费劲，而那天灰雾凝聚的怪物可是足足超过了十几米。 “可不出去看看总是有些不甘心，大不了就是死一次，回到第一层梦境，或者回到现实。” 裴楚心中权衡了一阵，最终还是决定打开石门看看外面的情况。 他在第二层梦境里死过好几次，之前被无头武将用大锤打死只是被踢出梦境，之后进入还会苏醒。 当然，要是真的将他直接在现实中苏醒，那就更好了，他现在对于这两层梦境世界，心里多少都有些心悸。 做苦力干活就不提了，还有许多神秘的势力，以及不知什么时候就冒出来的怪物。 两层梦境对于现在的裴楚来说，其实完全不一样。 他在第二层梦境，只是觉得诡秘离奇，并没有强烈的真实感。在第二层梦境里他也死亡过，后面还得到了复生。 但在第一层梦境，那是一份完整的人生，如同照镜子一样，他看到的那就是另外的一个自己。 生活有喜有悲，遇到的人会哭会笑。所见所闻，经历的，尝试的，都是一个人生。 想清楚了这些之后，裴楚站在石门前，开始轻轻地吸了一口气，运用起刘四喜教给他的发力要诀，沉腰扎马，双手拉着右半边石门的门把手，用起了全身力量开始缓缓的向后拉动。 顿时，一阵沉闷厚重的摩擦声响起。 裴楚脸色涨红，双臂的肌肉高高鼓起，在用尽全身力量之后，忽地一下放开了手里的守门把手，踉踉跄跄的朝后退了两步，剧烈地喘着粗气。 “太重了！” 看着面前的石门，裴楚心中感到一阵无力。 石门比他想得要重得多，哪怕他现在的身体素质恐怕已经翻了三四倍不止，在身体神秘气流的加持下，依旧没办法打开这扇石门。 就在裴楚觉得他对这扇石门恐怕无能为力的时候，突然，他发现面前的灰雾突然浓郁了许多。 “我还是拉开了一点缝隙？” 看着大量的灰色雾气从石门的缝隙之中涌了进来，裴楚的精神猛然一阵，随即快速朝后退了两步。 他刚才倾尽全力没能够将石门打开，但是还是拉开了一道缝隙，比原来石门下方的那道存在的缝隙要宽出不少，灰雾顿时顺着缝隙开始快速的涌了进来。 面对这些灰雾，裴楚丝毫不敢大意，而是目光紧紧盯着灰雾的变化。 “唧唧——” 倏然，一个低低的声音响起。 “唧唧——” 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 裴楚看着眼前，那些从石门缝隙里涌入的灰雾不断纠缠变化，一个个如同红豆的小红点在灰雾之中亮起。 “这是……老鼠？” 在裴楚面前突然涌进的灰雾，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形状快速变幻，凝聚出了四只像老鼠轮廓一样的怪物。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看着几只灰雾鼠怪成型，还有那源源不断从石门缝隙里涌入的灰雾，裴楚心中一凛，他想到了一个可怕的结果，这些灰雾如果再继续从石门内涌入，那凝聚出来的怪物将会越来越多，也越来越强。 裴楚不敢再犹豫，猛然上前一步，抓向了其中一个刚刚成型的老鼠模样的怪物。 噗地一声再次如同气球爆开的声音响起，那灰雾鼠怪还没完全凝聚成型就被裴楚给抓爆了，点点灰色的雾气瞬间仿佛有意识一般钻进了裴楚手里。 裴楚接着又快速抓向第二只，他出手动作很快，这是十形拳里虎形中虎爪的动作，裴楚练了一段时间，已经多少有了几分火候。 但他这第二只鼠怪似乎已经开始成型，在裴楚探出手的瞬间，朝旁边跳了一步，裴楚紧接着另一手快速探出，再次抓住对方，同样捏爆，丝丝缕缕的灰色雾气依然顺着他的手钻了进去。 但再想去抓另外两只的时候，那两只灰雾鼠怪，却是已经完全成型，快速的在虚空之中窜动了起来。 一双红豆大的红色眼珠在灰雾凝聚的身躯里，格外醒目，见裴楚朝它们抓来，丝毫没有躲闪，反而在空中纵身一跃，顺着裴楚的手臂朝他的面门咬了过来，凶猛异常。 裴楚快速的小退了一步，在两只灰雾鼠怪到自己面门前，快速的伸手一挥，将两只鼠怪都给打飞了出去。 其中一只灰雾老鼠，受到的力量比较大，只是瞬间身体就再度散开成了灰雾，另外一只却是在空中翻了几个跟斗，又飞快地蹿动着，咬向裴楚的小腿。 裴楚双脚在地面轻点，飞快的避让开了灰雾老鼠的撕咬。他的身体随着灰雾的强化和那股神秘气流的帮助下，对于刘四喜教他的虎步桩已经能够越来越得心应手，进退之间仿佛一只灵猫乳虎。 在左右闪避开那灰雾老鼠的进攻之后，抓着机会，瞬间一脚踩下，顿时将灰雾凝聚的鼠怪给再次踩散成雾气。 第三十八章 来袭（一） 将四只灰雾鼠怪处理完之后，裴楚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这些鼠怪看着好像个头不大，但动作迅猛，如果不是他之前已经接受过两次灰雾的强化，恐怕刚才根本反应不过来。 他能够感受到那鼠怪散开后的灰雾在进入他的身体，无形之中似乎身体再次得到了强化，体内的那股神秘的气流也好像在悄然壮大。 只不过，相比起之前的那条灰雾巨蛇来说，效果要浅了不少。 再度将目光看向了不远处的石门，石门缝隙的位置，刚才涌进的大量灰雾，因为凝聚四只鼠怪已经消磨得差不多，但就在这短短的片刻功夫，又有大量的灰雾涌了进来。不断的翻腾变幻，血色一般的红点亮起，似乎接着在凝聚着刚才那种灰雾鼠怪。 噗噗噗的声音不断的响起…… 灰雾凝聚的怪物越来越多，除了各种灰雾鼠怪之外，还有螳螂、甲虫、蜥蜴、麻雀等各种奇奇怪怪的生物。 有些是形体凝聚出来后被裴楚给捏死踩爆，有些则才有了一点雏形就被裴楚给打散了。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裴楚没有丝毫的疲惫，每次灰雾怪物被打散，似乎散开的那些灰雾就会往他的身体里钻，补充他的体能和强化他的身体。 只是随着时间的退役，裴楚渐渐感觉到，从门缝涌入的灰雾似乎凝聚出无穷无尽的生物，仿佛在灰雾里蕴藏着一个动物的世界。 而且，这些凝聚出来的动物，特别的凶猛好斗，几乎在看到他的第一时间就会冲上来攻击他，撕咬他，裴楚在这个过程中，手臂、双腿、肩背、腰腹等多处位置都出现了深浅不一的伤口，但在灰雾的作用下，又很快的恢复。 裴楚能够感觉到，要不是他一直在这些灰雾怪物刚刚凝聚出形态，就将它们给打散了，恐怕伴随着从石门缝隙里涌入的灰雾越来越多，这些怪物也会越来越强。 如同之前的那个仿佛灰雾狼狗和灰雾巨蛇一样，灰雾越浓郁，凝聚出来的怪物实力就越强。 不过随着时间的推进，渐渐的裴楚能够感觉到，他对付起这些灰雾凝聚的怪物越来越轻松，每个灰雾怪物被打散之后，他都能够清晰的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似乎得到了一点强化，这个强化很微弱，但积小成多，渐渐的拳脚之间，已经有了破空之声，身形纵跃弹跳上，更是变得灵活有力。 在经过了和刘四喜差不多一个月的练武之后，裴楚对于拳术武功已经不像之前那般完全一窍不通，反而多少已经有了一些判断。 刘四喜和他说过，按照帝国那边武道的划分层次是，刚劲、沸血、洗髓、练窍、造化、登仙。后面的三层境界几乎属于传说，纵观帝国前后几朝，能够达到这样层次的人物寥寥可数，宛如神仙。 大多数武者穷极一生不过也就停留在刚劲，能够全身力道贯通，拥有牛马之力，已经算得上是武道好手。 “我现在算是达到刚劲层次的武者了吗？” 裴楚感受着身体里蓬勃的力量，还有那一道奇特的气流不断在身体中流传，低声自语。 但随即，又摇了摇头，他感觉现在自身的力量是提升了很多，可真的要说做到力道贯通全身，恐怕还有好一段路要走。 又是一把拍死了一个仿佛螳螂一样的灰雾怪物，裴楚心中一个莫名的念头突然再次浮现。 “我好像要醒了？！” 这层梦境世界，他进入过了很多次，除开最开始被那个无头武将打死的几次之外，后面的几次，他都是自然而然的发现自己的会有想要清醒的念头。 这种感觉，就仿佛在说，他在这层梦境世界不能停留太长的时间，只要时间一到，就不可避免的会被驱逐出去。 至于说时间上的概念，现在的裴楚已经完全模糊了，只是凭着身体的主观感觉去判断，他在第二层梦境一次呆的时间，不会超过半小时。 就在那股意识逐渐下沉，似乎要跌出梦境的感觉浮上心头时。 裴楚猛然注意到了面前正在不断钻入石门之内的灰雾，忽然伸出双手，朝石门推了过去。 之前的灰雾从缝隙之中慢慢的流入进这个底下宫殿，都凝聚出来一条灰雾巨蛇，如果他现在不赶快关上门，以防止大量灰雾涌入的话，下一次进入这个地下宫殿都被灰雾占据的话，恐怕能够凝聚出来的怪物，就不是那头灰雾巨蛇可以比拟的。 而且，裴楚心中隐隐有一种感觉，他所在的这个地方，不论是城池也好，宫殿也罢，似乎坍塌破碎成现在这个模样，恐怕和那些灰雾脱不了关系。 他现在的力量比之方才又提升了不少，双手用力关上石门，明显要轻松了一些。 在意识最后还未沉浸下去的一瞬，裴楚再次看了一眼石门下方的那道缝隙，灰雾仿如细丝，依旧缕缕渗透进来。 “下次进来也不知会遇到什么怪物……” 脑海里的念头闪过，渐渐裴楚眼前的视野变幻旋转，渐渐朝着无尽的黑暗跌入…… …… 下一刻，裴楚睁开眼猛然从床上坐了起来。 眼前依旧是黑沉沉的颜色，只有通过窗户里的零星亮光，他才能够判断此刻置身于何处。 熟悉的棚户木屋，简陋的木床，他依旧没有从脱离梦境世界。 裴楚的眸子在黑夜之中隐隐发亮，他能够感觉得到，从第二层梦境苏醒过来后，他现在的身体跟着也在产生变化。 “果然，两层梦境是贯通的！” 从木床上站起身，裴楚随手打了一记虎拳之中的招式，空气之中顿时有一阵劲风激荡。 经过了之前的几次体会，他已经知道两层梦境中的自己身体都是一样的，但从来没有像这一次感觉这么清晰。 “有这样的身体，至少以后在码头当苦力是不用担心了。” 裴楚想着这一个月里每日在码头的工作，接着又不由失笑，“我也真是没出息，竟然想着当苦力。不过现实世界有这样的身体，我应该可以去当运动员了吧？” 这层梦境世界里，他没有找寻到合适的能够测量自己现在身体素质的东西，但现在自我感觉还是非常明显。 要不是他这一个多月的时间里，一直在和刘四喜练武，对于力量有了一定的掌握，他觉得现在应该就会和某部电影里突然获得基因变异的超级英雄一样，随手磕碰一下其他东西，都会造成损毁。 第三十九章 来袭（二） “方叔还没有回来？” 在房间内转悠了一阵之后，裴楚注意到了外面的月色不错，银光洒落下来，照亮了整个黑黢黢的棚户区。 按时间算现在大概应该已经是深夜凌晨左右了，可是方云虎依旧没有回来。 他了解的情况是方云虎被警局的人带去调查老瓦尔的死，按理来说，即便时间长一点，也不至于拖到了现在。 这让裴楚隐隐有几分担心，这个世界的夏工地位很低，即便方云虎算是海沙会其中的一个外围成员，但真的面对白人警察，根本没有半点用处。 “嗯？” 正在裴楚看着棚户区外面的夜色时，忽然狭窄的小巷之内，隐约有一个人影出现。 人影黑乎乎的，要不是月色皎洁，裴楚几乎注意不到。 “是方叔吗？” 裴楚从木屋内走到门口，运足目力，认真地看着那个慢慢走过来的黑影。 接着裴楚就不由蹙起了眉头，他已经看出这个走过来的黑影不是方云虎，而且更让他奇怪的是这个声音走路轻飘飘的，仿佛不会发出一点声音。 他现在的身体素质得到不小的提升，不论眼力听力都提升了不少，就是远处海浪拍击，或者一些离得远的棚户区内人说话的声音都隐隐能够听得见。 但面前走过来的这个人影，却一点声音都没有。 看着越来越近的人影，裴楚微微警惕了起来，他虽然知道自己提升了不少个人实力，但对于具体达到什么地步还没有概念。 而且，这个世界是一个古怪离奇的世界，他不得不让自己小心一些。 等到这个人影走到离裴楚差不多只有十米多距离的时候，慢慢的停了下来，裴楚借着月光这时候才完全看清楚了对方的样貌。 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个黑皮肤的尼格罗少年，赤裸着上半身，长得极为消瘦，干瘪得肋骨凸起的身上涂抹着一些奇怪的线条图案，就那样面无表情地站在他面前。 裴楚在这个尼格罗少年出现的瞬间，几乎下意识的就感觉到一种莫名的心悸。 这个黑皮肤的尼格罗少年站在那里，银白色的月光洒落下来，身上带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感。 裴楚有心开口问对方一句，但话到嘴边却又无声地咽了下去。 那种诡异的感觉，就像是他在第二层梦境里遭遇的那些灰雾凝聚的怪物。 尼格罗少年木愣愣地转动着脑袋，空洞的眼神先是看了看左右一眼，似乎在找寻着什么，然后才慢慢的聚焦到了裴楚的身上。 “嗬嗬——” 一阵古怪的声音似乎从这个尼格罗少年嘴里发出。 裴楚眉头微微蹙起，他这一会的观察之中，似乎感觉这个尼格罗少年有几分熟悉。 “我见过他？” 裴楚心念电转，正在这时，站在他面前的尼格罗少年突然面容一阵抽搐，突然再次朝裴楚迈出了一步。 这一步，裴楚瞬间就有了比刚才强出十倍的危机感，身体内那股神秘的气流，疯狂的开始窜动。 “吼！” 瘦小的尼格罗少年，几乎在一步迈出之后，瞬间身体的皮肤如同冒出了无数水泡一样，快速地膨胀了起来。 双手不断地挥舞着，似乎痛苦，又似乎兴奋地叫了起来，仿佛有一头恶魔突然撕开了那瘦弱的身体跳了出来。 “真是那个怪物！” 裴楚在这一瞬间已经完全认出来，眼前这个怪物，正是之前那天晚上突袭的那个肉瘤怪物，只是没想到竟然真的是一个尼格罗少年变的。 无暇顾及这个尼格罗少年怎么会变成怪物，在这电光火石间，对方已经四肢着地，猛然一个纵身就朝着裴楚扑咬了过来。 裴楚脚下一滑，在对方扑击过来的瞬间就朝着旁边一个虎步跳开，动作灵敏无比。 肉瘤怪物一下扑空，已经完全变成尖爪的前肢，撕拉一下在地面划出了几道长痕，才止住了身体。 “速度比我想得要慢！” 裴楚在这个时候眼睛却渐渐亮了起来，他感受到了自己身体里那股神秘的气流似乎在疯狂地窜动着，在强化的他感官，强化他的身体。 甚至，还有一丝对于眼前这个肉瘤怪物的渴望。 这种奇妙的感觉让他完全抛开了曾经面对这种诡异生物的恐惧，反而内心变得暴躁了起来。 在经过了第二层梦境灰雾世界的奇诡之后，他此刻对于眼前这个肉瘤怪物只有一种想法。 那就是毁灭它！ 撕拉—— 地面剧烈的摩擦声再次响起。 肉瘤怪物四肢并用，身体猛然一个扭转，快速的朝着裴楚冲了过来，硕大的口器里，尖牙毕露，一口之下似乎即便是钢筋铁块都可以咬断。 裴楚看着再次扑击过来的肉瘤怪物，这次没有再选择闪避，几乎在对方纵身而起的瞬间，脚步飞快的在地上轻点几下。 往常从刘四喜那里学过的虎步，完全是本能的施展了出来，不闪不避的撞了上去。 砰！ 一声闷响响起，肉瘤怪物几乎在这一撞击之下，倒飞了出去。 “再来！” 裴楚感受着肩膀上的微微酸涩，眼底在这瞬间似乎渐渐的泛起了一股黑色，身体里那股奇妙的气流似乎在呼喊雀跃着。 在肉瘤怪物飞出去之后，裴楚几乎没有太多停顿，双脚猛然在地上一用力，身形再次快速弹射而出。十形拳之中的虎扑羊几乎是自然而然的用了出来。 在肉瘤怪物还立足不稳的瞬间，双手成虎爪，直接一把抓住了肉瘤怪物背部，仿佛气泡一样的肉瘤，猛然一用力，顿时撕扯下了一块巨大的血肉。 “吼！” 肉瘤怪物的惨嚎之声瞬间响起，吃痛间前肢粗大尖锐的手爪抬起，朝着裴楚的面门就拍击了下来。 裴楚一手甩开手里的烂肉，一手却抓住了肉瘤怪物拍击过来的前肢，紧紧扣住，身体里那股神秘的气流瞬间走边周身，裴楚只觉得身体瞬间充满了一股难以形容的力量。 猛然抓起怪物的前肢，身体力量爆发，直接将整个肉瘤怪物拎了起来，狠狠地一把砸在了地上。 泥土纷飞。 沉闷的闷响声再度响起。 看着被摔得头昏脑涨的肉瘤怪物，裴楚几乎没有第二种念头，整个人突然一下子就跳了过去，手里的拳头对着肉瘤怪物的头部，狠狠的砸了下去。 一拳，两拳，三拳…… 拳头的闷响仿佛雨点。 裴楚双眼在这一瞬间完全是漆黑如墨，整个身体似乎完全不受控制一般，那股神秘的气流驱动着他在疯狂地击打着这肉瘤怪物。 脑海之中，裴楚似乎在这瞬间隐约又浮现了一股高大冰冷的身影 那个无头武将举着双锤在击打灰雾的身影。 在他脑海里，在他身体里！ 又是狠狠的一拳砸了下去…… 裴楚在这瞬间似乎突然感觉到了自己身体里那股神秘的气流，在顺着手臂延伸，直接到了拳头，到了皮肤。 再然后…… 忽地一声仿佛爆胎的声音响起。 肉瘤怪物整个膨胀的身体，突然在接触到他身体里那股神秘的气流时，忽地一下就炸开，成了一片淡淡的雾气。 裴楚缓缓地停下了动作，看着眼前的一切，突然不自觉的就倒退了一步。 他愣愣地看着自己的双手，又看了看那个成了雾气的肉瘤怪物，神色变得惊疑不定。 也就在这一瞬间，他眼底的黑色渐渐退去，似乎心头那股暴躁的毁灭感随着怪物成了雾气在消散。 第四十章 陆先生 “阿楚，你一个人站这干嘛呢？” 正在裴楚一个人对着，那已经消散的肉瘤怪物位置发愣的时候，不知何时，阴暗逼仄的小巷里，有声音传了过来。 裴楚微微一惊，顺着声音的方向看了过去，黑暗之中，一个高大魁梧的身影走了出来，淡白的月光下一脸大胡子，天生一副恶人相，正是方云虎。 “方叔！” 裴楚看清楚了来人，脸上浮起了一丝笑容，走到方云虎面前，“方叔，你回来了！” “嗯。”方云虎轻轻颔首，摸了摸只有短短发茬的头皮，朝身后指了指，“来，阿楚，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陆先生。” “嗯？” 裴楚在方云虎出现后，已经注意到了他身后好像跟着一人，这时借着月色看清楚了走过来的这人，看着和一般的力工不同。 一身黑色的西服，头发梳理得很整齐，身上似乎有一股书卷气，面带微笑，看到裴楚看过来后，顿时出身打招呼道：“这位就是裴兄弟吧，我是陆西平。” “陆先生，你好！”裴楚跟着点了点头。 “这次多亏了陆先生你，不然我恐怕还回不来。” 旁边的方云虎看两人做过介绍后，跟着朝陆西平说道，“这些白皮子，一时间调查不出结果，就恨不得找我们这些夏工顶罪。”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陆西平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我们都是从帝国出来的，能够帮得上手，自然是要帮忙的。” 裴楚从两人的对话之中，这时候大概也听明白了。 老瓦尔的死肯定是使得当地警局承受了一定的压力，而将方云虎扣去，名义上虽然说是协助调查，但是否真的是调查，这就不好说了。 方云虎在金山港的夏工之中本身就是刺头一个，再加上他这个外形相貌，要是真的被充作抵罪羊那是再合适不过。 眼前这个斯斯文文的陆先生，能够将方云虎从里面捞出来，看来身份应该不一般。 不过，裴楚想起刚刚在他眼前消失的那个肉瘤怪物，心中隐约有一种想法，很可能那个肉瘤怪物就是近来在金山港杀了不少人的凶手。 只是，他一时间却是不知该如何对方云虎开口。 方云虎待他的不错，可以说在这个世界里，一直都是方云虎对他照看有加。 但他很清楚的一点是，他并非这个世界的人，要解释起来恐怕也不容易。 还有，刚才他突然感觉自己在见到那肉瘤怪物之后，内心涌起的一股强烈的愤怒和毁灭的感觉，这种感觉来得有些莫名其妙。 恍惚之间，裴楚似乎觉得眼前又出现了那个无头武将的身影。 “走吧，陆先生，你先进屋!今晚就在我这将就一晚，寒舍简陋，你是读书人，切莫嫌弃！” “方兄说哪里的话，我也是贫寒出身，能够有片瓦遮头已经是足够，已经是叨扰了！” “叨扰什么，蒙你不嫌弃，愿意跟我们这些泥腿子挤挤……” 就在裴楚晃神间，方云虎已经领着陆西平两人一边说着话，一边朝着木屋走了进去。 刚到了房间门口，似乎又注意到了裴楚没有跟进来，转身喊道，“阿楚，别傻站着了！” “来了！”裴楚回过神，应了一声，跟着两人进了木屋。 进了木屋后，裴楚先是跟着方云虎一起收拾了一个床位出来，这间屋子虽然不大，但当初是众多夏工一起挤着住的，空余的床位不少。 陆西平看着忙碌的两人，跟着也要一起动手，却是被方云虎连忙劝住。 “陆先生，这可使不得。” 陆西平见状有些无奈，只得在旁边干坐着，看了看一直跟着忙碌的裴楚，顿时笑着问道，“阿楚，来金山多久了，以前有没有读过书。” 裴楚手脚麻利，三两下就给陆西平整理出了一个床位，听到陆西平问话，笑着回答道：“差不多快半年了。” 至于读书，他却是没有再说话。在这个世界他自然是没读过的，但另外一个世界…… “都是远渡重洋来讨口饭吃，我们这些人哪里有几乎读书啊。”方云虎在旁边翻找出了一床还算干净整齐的被子，跟着插话道。 “唉……有机会还是要读书。”陆西平轻叹了一声，“我们被人欺负，就是读书的人太少了。” “陆先生是做什么的？” 裴楚听着陆西平的话，有些好奇起来。 他隐约能听得出陆西平话里的意思，至于对方说读书这个事，他只能觉得有了梦境世界之中的这些经历，真的认识到了学习的重要性。 相比起苦力和这个时代的人，能够做在明亮的教室里学习，实在是一件极为奢侈的事情。 “我啊……”陆西平笑了笑，“我就是一个教书先生。” “教书先生？”裴楚再次打量了一眼这个陆西平，他虽然阅历尚浅，但毕竟有信息爆炸的现实世界为参考，多少能够看得出面前这个人恐怕没对方说的那么简单。 “那敢情好！”方云虎听到陆西平说他是教书先生，笑着说了起来，“陆先生，你看我们家阿楚怎么样，能不能跟着你识点字么？” “这个当然是好。我近来近来敢开了一个学堂，随时欢迎大家来上课，嗯，不止是阿楚这个年龄的，方兄弟，你要肯来，我也收的。” “我就免了。”方云虎笑着连忙摆了摆手，“我这人脑筋笨，可学不会那个。” “不碍事的，慢慢学嘛。”陆西平爽朗一笑，又朝方云虎问道，“方兄弟，现在码头上的夏工生活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饿不死，但也好不到哪里去。”方云虎轻哼一声，接着顿了顿，又道，“最近听说帝国又来了几船人，不过没在金山港这边，好像是去了另外一个州，白皮子他们想拉人去修那什么路来着。” “修铁路！”陆西平跟着补充道，“用铁轨铺设在路上，跟你们码头见的那个路轨也有点像，不过要更大一些。这个车不用牛马，用的是蒸汽机，就是将那些船上用的放在铁轨上当车头。这几年帝国也为这个事闹了好几次。” “呵，那得多少铁！”方云虎听到这话后，冷不住轻嘶了一声。 铁是国家重器，在帝国时，民间就是农具铁锅，都少不得要报备，现在听到拿去铺路，方云虎不由咋舌。 “铁路么？” 裴楚对于铁路自然是不陌生，他听到方云虎提起帝国又有很多人来到联邦，专门被拉去修铁路，让他觉得似乎隐约曾经在课本之中读过这么一段经历。 不过，现实世界，和这个梦境世界应该不一样，只是平行世界里，又有一些似是而非的雷同。 第四十一章 罪孽 “……这数百年来，你们将我们的先祖从丛林部落里带到了这个国度。你们用傲慢和枪炮让我的族人们被你们践踏与蹂躏，肆意杀戮，无数顾忌的殴打，皮鞭和木棍是他们成长的教条，绳索和铁链成了他们的人生准则……” 一间昏暗的地下室内，一对被锁链捆绑着的白人夫妇，此刻正满脸惊恐地看着站在他们前面的一个瘦弱身影。 那是一个看着弱不禁风的黑人老妇人，眼神浑浊，橘皮满布，拄着一根不知道什么木材制作的拐杖，站在一盏悬挂在墙壁的马灯前，近乎梦呓地在絮絮叨叨地说着古怪腔调的联邦语。 “但……我想你们应该从来没有想过，被你们踩在脚底，连牲畜都不如的黑皮肤奴隶们，也会有他们坚守的神灵。 推倒的神庙会在新的大陆重新建立，烧毁的图腾将萌发新芽，死去的亡者们会重新回到这个世界……” 拐杖重重的在地面的石板上拄了一下，一股奇特的黑烟在一瞬间顺着老妇人手中的拐杖突然飘了出来，仿佛活物一般飘荡到了那对被锁链捆着的白人夫妇身前。 “梅地亚……你不能这样！” 白人夫妇之中的那个丈夫看着黑色的烟雾即将降落到身体上，顿时大喊出声，“我们一家从来没有亏待过你和你的家人！你忘记了吗？是我祖父将你从人贩子手里解救出来，给了你吃喝穿……” “咯咯咯咯……” 仿佛夜鸦般诡异的笑声从妇人的口中响起，那些黑色的烟雾似乎随着妇人的笑声悄然悬浮在了空中。 妇人缓缓地挪动着步子，走到了那名白人男子面前，巍颤颤的伸出枯瘦的手指，在对方的脸颊上慢慢滑过，“真是肮脏的灵魂……你知道我那和你从小一起长大的儿子他去了哪里么？你知道我丈夫又是如何死去的……” “不！那不是我的错！不是我的错！”白人男子拼命地扭转着头，看着靠近的老妇人嘶声大喊了起来。 “这是你们犯下的罪孽！”老妇人轻轻弹动了一下感受的手指，黑漆漆的指甲仿佛利刃般在男子的脸颊划出了一道血痕。 正准备再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忽然老妇人似乎有什么感应一般，猛然转过头，朝身后望去。 一身清脆的咔嚓声响起，在她身后的一张木桌上，摆放着众多的木制傀儡雕塑中，其中有一个无声的碎裂开，化成了一道粉末。 “卡迪尔死了！” 老妇人身上陡然涌起一股盘绕着的黑烟，昏黄的双眼，泛起了一层暗红的血色。 “梅地……” 在老妇人身后，那对惊恐的白人夫妇还想再开口说些什么。 陡然间那盘旋在两人身前的黑色烟雾化成了一个诡异狰狞的巨兽头像，瞬间冲入到了两人身体之内。 “啊——” 一声凄厉的痛呼之声响起。 那对白人夫妇的身体瞬间肉眼可见的干瘪了下去，所有的血肉似乎都被那道黑烟给吞噬，短短的瞬息之间，只留下两具骷髅骨架。 老妇人对于身后的一对白人夫妇的变化，完全漠不关心，只是仿佛夜鸦般喑哑的声音变得极为尖锐，在整个地下室内回荡了起来。 “是谁？是谁杀了我的卡迪尔？” …… “我们力工生活太苦了，其实大家应该能够团结起来，组织成一个大的团体，嗯，就是工会。联邦这边就有工会，他们组织起来和雇佣的公司谈判，我们夏工在这边就是一盘散沙。” “对，不止是在联邦这边，在帝国也是，大家生活的太苦了。” “阿楚，你真的是太让我意外了，你懂得东西很多啊！” 木屋的房间内，一般呼噜声此起彼伏，一边裴楚和陆西平两人却是在一直小声的交流着。 折腾了一天时间的陆西平，按理来说这个时候应该困倦非常，但现在他却是盘腿坐在了木床上，神情微微有些亢奋起来。 在和裴楚的聊天之中，他渐渐的发现了这个少年的不同之处。 这个看着是一个来自帝国底层的力工，很多观点都让他耳目一新，特别是一些建立“工会”、“将在金山港的力工组织起来和各大公司谈判”以及一些有自己武装力量的言论，实在让他有些难以相信，竟然是眼前这个看着不到二十岁的少年人说出来的。 “陆先生，我也就是随口说说，你别太当真。” 裴楚看到黑暗之中，似乎已经坐起身，一双眼睛放着光一样看着自己的陆西平，顿时有些无奈。 在陆西平安顿下来之后，他和陆西平聊天之间，发现了陆西平绝对不是他所说的教书先生那么简单，谈论的侧重点一直都是关于化工的生活，待遇，还有帝国的腐败，联邦的制度等等。 裴楚随着对方的话头，随口说起一些网络上看过的帖子，还有文史课本里将的一些观点，抛出来后，顿时引得陆西平极为赞赏。 “不，阿楚，你说的很多东西我都觉得很对。”陆西平在黑暗之中挥了挥手，声音有些激动道，“只有走入底层，了解大众，知道人民的迫切需求，这才是真正的大道理。深入群众，发动群众，这话说得好！帝国上层人士里不乏看到弊病的，但他们站得太高，根本看不到下面的人们过的什么样的生活。” “背井离乡千万里啊！”陆西平继续感慨着，“只是为了挣扎求存，为了一口饭吃，这样的国家不被外人打败，早晚也会自己分崩离析的！阿楚，你再和我说说那个关于组织一个会党的事。” “呃……”裴楚躺着木床上一时有些语塞，有些无奈道，“陆先生，这些我哪里懂，我刚说的都是瞎琢磨的。” “琢磨得好啊！”陆西平轻轻拊掌，尽管只是从裴楚的只言片语之中听了一点东西，但对于他这个整日都心心念念着这些事的人来说，却是有醍醐灌顶的效果。 “阿楚，你真的是不识字吗？”随着聊天的深入，陆西平想起方云虎让裴楚跟着他识字的说法，有了几分疑惑。 毕竟，谈吐是骗不了人的。 以裴楚刚才抛出的一些观点，即便仅仅是只言片语，但绝不像是一个底层劳工少年所能懂的。 方云虎他们或许不懂，但他这样在这个时代称得上是高级的知识分子，周游过不少国家，眼界开阔，对于国家弊病都下过一番功夫的人，还是能够清楚的听得出来。 “以前在老家私塾跟着先生认过几个字。” 这一点倒不是裴楚胡诌，裴楚记忆里，他这个身份在老家的时候，确实有进过村社中的私塾。 只是时间还不到三天，就因为家中需要帮忙，直接辍学了。 他和方云虎刘四喜他们相处的时候，基本上都没有聊过这些东西，大家对于他的表现也没有觉得什么异常。 但是和这陆西平的交流，虽然只是初次见面，但对方身上那股悲悯和情怀，却是几乎像是要溢出来一样。 他即便年少，但不论是现实还是在梦境之中，都从未见过有这样的人。 听裴楚说在帝国的时候上过私塾，陆西平更是脸带笑意，连连点头，“谦虚了，阿楚，你这继续做力工，却是可惜了！” 第四十二章 门外（一） 听着耳边渐渐响起的呼声，裴楚躺在床上无声地松了一口气。 这个陆西平陆先生真是有点难缠，抓着他问东问西聊了好长一段时间，要不是后来对方实在困了，裴楚觉得被人拉着继续一直聊到天明都有可能。 只是，这种感觉还不错。 大概是眼界带来的差距，他一直觉得和这个世界最为格格不入的地方在于，很少有人能够说话谈到一起去。 不论是方云虎还是刘四喜，又或者其他力工，大家能谈的东西实在太少。他一般也主要是以聆听的姿态，从他们口中了解这个世界。 反而是陆西平这个文质彬彬的文人，和他交流之中，会从他口中不断的询问很多东西。这种一个成年人向他这样的少年人求教的态度，还是很让裴楚受用。 在这些细节上，裴楚也能够看得出这位陆先生和一般他现在所知道的夏工的不同之处。 慢慢的闭上眼睛，裴楚不再去想这个陆西平陆先生的来历，方云虎为人虽然看着粗豪，但眼光毒辣，能够得他敬佩相交并且愿意带到家中的人物，来历自然不用去深究。 裴楚现在想的还是今天出现的那个肉瘤怪物，肉瘤怪物应该是那个突然出现的尼格罗少年突变成的，只是对方在接触到他身体那股神秘气流的时候，突然就化成了飞灰，直接消失不见，这让裴楚觉得实在有些诡异。 “我身体里诞生的这股神秘气流到底是什么东西？” 裴楚回想着第一次出现这股神秘气流应该还是在那次第二层梦境世界之中，他学了无头武将舞动双锤的动作后才出现的。 而后，随着他对那无头武将的锤法的练习，还有在打散了众多灰雾怪物后，渐渐的身体得到了强化，那股神秘的气流也在壮大。 在面对刚才那个肉瘤怪物的时候，他感觉特别深刻，似乎身体里那股神秘的气流突然就变得极为活跃，而且他的脑海里也诞生了一个强烈的想要毁灭那个怪物的念头。 这个念头压下了他内心对于的恐惧和不安，让他往日从刘四喜那里学来的一些武功招式应用变得特别得心应手。 想着这些一个又一个没有揭开的谜团，裴楚渐渐感觉到了自己的意识在下沉…… 呼—— 再次睁开眼！ 裴楚看着面前熟悉的景象，眼神之中闪过惊讶之色。 他又出现在了第二层梦境世界里。 算上刚才的那一次，这是今晚的第二次。 在以往的时间里，他从来没有在一个晚上进入两次一个梦境的，特别是他现在可能还处于真实和虚幻交织的梦中梦世界。 起身先是在空旷的底下宫殿扫了一眼，整个宫殿内除了莹莹白光的墙壁，一如既往的死寂一片。 裴楚转头再看向石门所在的位置，一切如故，只是有了一小团淡淡的灰色雾气飘荡在空中。 “唔……这是时间过去的比较短？” 裴楚看着那一小团淡淡的雾气，眉头微微蹙了起来。 走进了几步再望向石门下方的那道缝隙，不知何时，已经没有灰色的雾气飘了进来。 “没有灰雾了？” 裴楚心中再生气疑问，他上次在离开这层梦境世界的时候，是将石门的缝隙关闭上了，阻断了大量的雾气涌入。但按照之前的情况来说，就是通过石门缝隙涌入的雾气，现在应该也有不少。 现在很明显是外面的灰雾，不知什么原因停止了涌入。 “不知道发什么了什么变故。” 裴楚默念了一声，先是走到石门附近的拨弄了一下那一小团灰色的雾气，果然这些雾气瞬间就仿佛活了过来一样，快速的凝聚，化成了一个像是蜜蜂飞蛾一般的小虫，飞快地朝他攻击了过来。 裴楚随手一抓，直接将这个灰雾小虫给捏死，散开的点点雾气，顿时仿佛一条细长的黑线渗透进了裴楚手上。 对于这种情况裴楚也见怪不怪，那细线一般的雾气进入体内，他也没感觉到什么异样，至多也就是指尖有了那么一点微微的灼热感。 将这一团灰色的雾气清理完毕之后，裴楚再次俯下身，透过石门下方的那道缝隙朝外面窥视了一眼。 “那个无头武将去了哪里？” 裴楚透过门缝看着外面的景象，顿时无比疑惑。 门外应该是一个开阔的地带，只是依旧灰蒙蒙，看不真切具体的景象。 但让裴楚觉得奇怪的是，就是之前一直在这里的那个无头武将，从上次消失后就再也没有出现。 “不会是死了吧？！” 裴楚站起身暗自揣测，接着又摇了摇头，“不对，本来那个无头武将应该就是死物，好像就是一具傀儡！” 他对无头武将的观感很复杂，从最开始第一次见到被吓着，到后来在这层梦境之中渐渐熟悉，骤然发现这无头武将莫名消失，他心里隐约感觉到一阵不安。 和最初无头武将时那种骇然的惊恐不同，这种不安的感觉很淡，但像是将整个人都包围在内。 如果非要用一句话来形容的话，裴楚感觉大概就是现在像是处于温水中青蛙，尽管周围感觉不到危险，但却仿佛自己已经被重重杀机所包围，只等待水开的那一刻，逃无可逃！ “不管那么多，先打开门看看！” 多想无益，裴楚双手再次放在了古拙的石门门把手上，轻轻吸了一口气，双臂腰腹同时发力，顿时一阵沉闷的摩擦声再次响起。 石门先是打开了一道两指宽的缝隙，没有任何灰雾涌入，接着裴楚又再次拉动着石门，慢慢的缝隙从两指宽变成一掌宽，再变成一尺多宽。 看着石门已经被打开到差不多可以容纳一个人通行，裴楚才松开了是蒙上的门把手，直起身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这石门实在是沉重得异常，他的力量在前面两次打散灰雾凝结的怪物之后，已经得到了数倍的提升，裴楚估计他现在差不多抵得上三四个成年人力量。 但即便如此，拉开这扇石门已经让他费了好大的力气。 抹了一把额头山冒出的细密汗珠，裴楚再次平复了一下呼吸，充满了好奇的朝着石门外走了出去。 刚刚迈出门外，裴楚看着外面的场景，顿时就愣在了那里。 第四十三章 门外（二） 他所在石门位置，应该是一个宫殿的大门，门的两侧有高大的砖石城墙斑驳碎裂。 石门外面应该是一片极为开阔的空间，只是周遭全部都被灰色的雾气所笼罩。 而这些灰雾之所以没有如同上一次侵袭过来，石门的门缝中钻入，则是因为此刻在石门前不远的地面上，放着两把泛着黄绿色的铜锤。 那浓郁的灰雾蒸腾飘荡，但在两把铜锤所在的位置，却留出了一大片空白的空间，似乎对于那两把铜锤充满了忌惮。 “这是那个无头武将用的铜锤？” 裴楚在看到铜锤的第一时间，立刻就联想到了此前无头武将用的这是这两柄大锤。 他最开始几次进入这层梦境世界，还被无头武将用锤直接砸出了梦境好几次。后来又在地下宫殿内，偷学无头武将用铜锤砸灰雾的动作，是以，印象极其深刻。 “只是……那无头武将去哪了？” 无头武将的武器还放在这里，那对方到底去了哪边，一时间裴楚有些摸不着头脑。 慢慢的朝着那铜锤走了一步，很快裴楚发现了一点不寻常的地方，他双脚所踩踏的地面，似乎蒙上了一层薄薄的白灰，仿佛是什么东西碎裂后留下的痕迹。 “不会是那个无头武将吧？！” 裴楚心中蓦然升起这么一个念头，看着眼前那浓郁至极，又仿佛无穷无尽的灰雾，他可以想象里面不知道能够凝聚出多少怪物。 他上次是见过那些灰色雾气凝聚的怪物，被无头武将打散后腐蚀对方铠甲的场景，只是……现在看来莫非那无头武将被灰雾侵蚀后，直接成了一滩粉末？ 裴楚不敢确定他猜测的到底对不对，但从他第一次遇见那个无头武将开始，然后到现在已经不记得是多少回了，他从未发现对方放下过手里的铜锤。 “如果真的是如我猜测的那样，无头武将已经被灰雾给侵蚀，那现在……”裴楚看了看那对摆放在地上的铜锤，又望了一眼环绕在他入目所见的整个空间的灰雾，“莫非这些雾气是在忌惮这两柄铜锤？” 不然的话，以他几次和灰雾的遭遇来看，这些灰雾不可能会放过地下宫殿的那一片空间，之前也是想方设法的从石门缝隙之中钻入。 站在石门外，裴楚环绕着铜锤微微走动了一圈，他已经看出，在两柄铜锤之外，灰雾蒸腾缠绕，似乎遇见了一个无形的力场给阻隔开了一样。 他这次没有触碰外面的灰雾，那无边无尽的灰雾，人就是盯着多看一会，内心都会产生一种渗人的心寒。 仿佛在那些灰雾里，隐藏着另一个世界！ 一个奇诡的世界！ “不知道我能不能拿得动这铜锤！” 裴楚看着两柄铜锤，心头微动，不知是不是因为学了无头武将的那三十六招锤法的缘故，他总觉得这铜锤对于他有一种莫名的吸引力。 “小说电视里的那个擂鼓瓮金锤恐怕也不过如此了吧！” 裴楚打量着这两柄铜锤心中感叹，这两柄铜锤很大，光是球状的锤身就比他膝盖还高一些，横截面跟一般的车胎差不多了，再加上锤柄的话，就已经达他胸口的位置。 “试试看！一柄应该可以！” 裴楚对于现在爆棚的力量并没有太多的概念，不过在神秘气流的增幅下，他觉得还是可以尝试一下。 慢慢的伸出双手，抓在了其中一柄有雕花防滑的锤柄上，周身用力，气贯全身，猛然一发力…… 陡然间！ 裴楚只感觉身体里涌动的那股神秘气流和铜锤接触的瞬间，轰地一下，一股强力到极点的意识似乎顺着锤柄、双手一直流到自己大脑里，在脑海意识里轰然炸开。 恨！恨！恨！恨！恨！恨！恨！ 一股强烈至极的恨意和毁灭情绪，在裴楚的心底勃然冒了出来。 这股情绪比起他上次遇到那个肉瘤怪物，忽然产生的毁灭情绪不知强烈出了多少倍！ 强大到裴楚几乎整个人都被这股强烈的恨意给调动，全身肌肉瞬间鼓胀，手臂脖子上的青筋宛如麻绳缠绕，面容狰狞，目疵欲裂。 身体里的那股神秘气流在此时疯狂的窜动，裴楚感觉自己的身体仿佛不受控制一般，突然一左一右，抓起了两把铜锤，猛然高高举起。 “恨啊！”裴楚双眸黑漆如墨，看不到一点白色，对着那无尽的灰雾，猛然发出了一声怒吼！ “一恨苍天无把！二恨大地无环！三恨世事无常！四恨人心诡诈！五恨生无可恋！六恨死亦难安！七恨天下无敌！” 伴随着裴楚的怒吼，在他面前，蔓延得无边无际的灰雾仿佛被他的动作和怒吼所惊扰，无风自动，宛如波涛一样卷动了起来。无数的红点在灰雾里亮起，似乎在灰雾之中有着成千上万的各种怪物，在聚集，在狂嚎，在嘶喊…… 而裴楚对于灰雾的变化浑若未觉，他的眼中似乎只有无边的黑暗，那黑暗里仿佛有战马在嘶鸣，有金戈在交击，有号角在长鸣，有大鼓在狂捶。 拿起手里巨大的双锤，狠狠地朝前方砸了过去。 轰隆一声仿佛雷鸣般的巨大响声，震荡整个世界。 一道气浪仿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他所在的位置，直接朝周围快速的扩散了出去。 被这股气浪席卷到的位置，浓郁到极致的灰雾似乎一瞬间发出了凄厉的鸣叫声，顿时瞬间朝着外面退了出去。 方圆数百米之内，所有的灰雾，在这一锤之下，似乎瞬间冰消瓦解。 这一锤之后，裴楚整个人跌倒在地，两柄铜锤再次落在地上，砸出了半人高的深坑。 地面龟裂，如同蛛网一般朝四周延伸了出去。 裴楚整个人则似乎因为用力过猛在颤抖着，他的双眼那泛起的黑色渐渐淡了下去，方才瞬间在心头涌动起的无边恨意和毁灭的情绪，仿佛如潮水一般快速的消退。 就在刚才短短的一瞬间，他感觉到了一股强大无比的意识从铜锤传递到了他的大脑之中。 那股身怀无边恨意和毁灭情绪的意识，在一瞬间直接夺走了他身体的主导权。 和他遭遇了肉瘤怪物时候的时候，那股涌现的恨意和毁灭欲望一模一样，只是，这一次更强烈，强烈到仿佛瞬间将裴楚填满，要从他头顶冒了出来一样。 好半晌，裴楚似乎才将渐渐回过神来，眼前的这一幕，整个人愣在了那里，嘴唇微微动着，恍惚之中，他似乎看到了无数多的画面。 第四十四章 李玄孝 天地苍莽。 一个远离喧嚣的偏远小山村中，一日，天上落下一块神石。 众多村民将神石挖出，在几名老者的建议下，雕刻成了一位英武的石将军，用以守护村子安宁。 一个平凡的午后，村民中的一个面有菜色的女子，带着一个虎头虎脑的孩童来到了那座石像前。 “孝儿，快来跪拜石将军。石将军是天上的星宿下凡，能够保你平平安安。”女子轻声朝着身边的孩童说道，目光之中似乎有许多的希冀。 “孩儿才不要跪拜石像！” 孩童看着石像，突然不知怎么发起狠来，冲到石像前，一把冲到石像前，将石像推倒摔成了碎块。 村民们闻声从各处冲了出来，一个个对着女子和孩童怒目而视，要求这对母子赔偿。 女子眼珠垂泪，连连朝着众多村民求情，村民却是不依不饶，有人甚至动起手来。 孩童发了怒，虽然不过五六岁的年龄，但力量比成人还大，一连打伤了好几个村名。 女子见状更是被惊吓到，连连让孩童住手。村名们也害怕孩童打伤人，在几个和事的老人协调下，只是让女子将石像重新安好。 从午后到第二天的清晨，一个晚上的时间，孩童就跟在女子的身边，一块一块的将石像重新安装好。 他虽然对石像毫无敬意，但他不想母亲伤心。 画面一转。 一片绿葱葱的山坡上，当年的孩童已经长成了一个十二三岁少年，身形矫健，正在山间放羊。 忽然，上坡上出现了一头吊睛白额的猛虎，来势汹汹，想要扑击羊群。 少年先是惊惧交加，接着想到了家中母亲的嘱咐，狠狠一咬牙，撸起袖子，朝着猛虎扑了过去。 猛虎虽然凶猛，少年却是天生神力，一番纠缠之下，少年赤手空拳将猛虎打死。 少年后来将打死的猛虎拖回家里，虎肉虎骨给众多乡亲分食，虎皮拿到了城镇里贩卖。 卖完虎皮后少年在一个山坳里，见到了一匹摔断了腿的战马，战马旁边还倒着一个穿着盔甲的男子。男子受了重伤，少年将男子拖到了一处山洞里，采来了草药给这名男子医治。 又是几个月的时间过去，一股乱兵来到少年的村子。 少年刚从山上回来，发现乱兵加家中洗劫一空，母亲死在了乱兵刀下。 少年目眦欲裂，发狂的朝着乱兵杀了过去。 十多名乱兵被少年活活打死，但少年不通战阵，又不会武艺，被乱兵用弓箭和绳索渔网都纠缠住。 眼看少年将死于非命，又是一股军队来到了村子，将乱兵全部剿灭。 少年失血过多，体力耗尽，朦朦胧胧中，看到了为首的一个将领，正是当初他救下的那个男子。 从那之后，少年跟着这名男子。他天赋异禀，是世间练武奇才，男子就请了能够找到的所有师父来教导。 没有一个师父能够教他超过三天，什么样的武功到了少年手中，一学即会，一会即通。 …… “吾儿，从今日起，你就是我第十三个义子！” “拜见父亲！” 画面里，少年已经长成青年，气宇轩昂，朝着那个男子单膝行礼。 再接着便是无数征战沙场的画面。 青年进入他的义父军中，从一个底层的小兵做起，凭着强横的武功，斩将夺旗，屡立战功。 这期间，青年有过无数次的险死还生，遭遇过许许多多强大的对手。 但最后赢的都是他。 一仗一仗打下来，青年的武功越来越高。 不通兵法，不讲韬略，但一人成军，万夫莫敌。 三百骑兵冲阵十万叛军，马踏联营。 为救援义父，只身奔行八百里单骑破阵，勇不可当。 他勇冠三军，一双铜锤之下，天下无人能敌。 而那个男子，他的义父，在他的帮助下，也从一个小小的郡府都尉，成为了大将军，成为了节度使，成为王。 扫平天下，无有不不臣。 世人谣传他是天上的武曲星下凡，又有说是大鹏金翅鸟转世，生来便是世间无敌。 …… 再然后…… 在北凉荒野，不知何时天穹出了一个巨大的黑色漩涡，无数奇形怪状的妖魔怪物，从漩涡之中钻出，肆虐苍生，攻占了一个又一个的村镇城池。 青年再次提着双锤，领着众多兵马，从天南达到天北，一路将出现的无数妖魔斩杀殆尽。 在那巨大的黑色洞窟外，青年组织无数人力，筑起了一座巨大的城池，镇压魔物出世。 一晃又过了好多年。 直道一天。 “将军，不能降啊！” “将军，王嫉贤妒能，绝非好心，不能降啊！！” “天地异变，妖魔出世，这天下，还需要将军你去镇压！” “将军，世间除你，再无人能够封禁妖魔！” 高大的城墙上，青年已经变成中年，只是背脊依旧挺立如枪，一身黑色甲胄迎风站立。在他面前跪倒了数百人，一遍又一遍地苦苦哀求。 这些都是他征战沙场的兄弟，剿灭叛军，驱除妖物，一场又一场的仗不知凡几。 但他丝毫不为所动，只是扬了扬手，更多的兵卒冒了出来，收起刀落，将这些人一一斩杀。 他自缚出了城门，走到了那个曾经的华服男子，现在已经是个垂垂老矣的老人面前。 “孩儿蒙父王恩待，不以我粗鄙，收为义子，授之以文传之以武。今君要臣死，儿甘愿受戮，但求父王能派重兵大将镇守此城，不使妖魔肆虐人间！” 他向他的义父，他的王恳求。 “李玄孝，朕事事可依你，只是你不能活。” 王居高而坐，早已没有起家打天下时候的雄姿英发，王老了，要为新的王铺路！ “你若不死，朕心难安！” 而他的功劳太大！武力太强！ 为了封禁妖魔，他已经多次违抗过王的命令。 只要他在，新王的位置就不会稳定。 他被处于车裂之刑。 行刑当天，阴雨密布。 十头巨象在刑场中嘶鸣！ 他的手脚脖子被精钢铁链套捆锁，十头巨象分成五组，一组两头尽力拖动铁索向外拉扯，但他只是本能反应的力道，就将十头巨象给拉扯了回来。 连续数十次，巨象气力用尽，他车裂不死。 所有人看得都呆若木鸡，不敢相信世间有如此之人。 这是真正的十象不过之力。 他仰天长笑，让人用神兵利刃挑断了他的手筋脚筋，又吞服了大量的铅汞，让人用斧锤砸断了膝骨肘骨，否则以他的神力，以他的武道修为，这世间没有能够杀他的人。 当他如烂肉一般躺在地上时，那个曾经将他带出山村、教授武艺、收为义子的王再次出现了。 王对他说，当年那股乱兵是他故意赶过去的，为的就是收拢他的忠心。 他打虎的那一天，王恰巧路过看到，知道他是无双猛将之姿。 事实上，王没有走眼，他是天下无双的猛将。 得知真相的他心中恨意滔天，一声虎吼搅得天地变色。 一腔恩义都喂了狗。 车裂而死后，王派人将他的身体拼接安葬，只是头颅，却不敢放在一起，王被他最后的眼神吓到。 将他的头颅水浸火烧，彻底挫骨扬灰。 再往后世间沧海，地覆天翻…… 所有一切被无穷无尽的灰雾浸染，一切归于寂灭，又仿佛得了新生。 他不知何时又活了过来，手脚已经接上，只是头再也找不到！ 他恨！ 恨天恨地！恨世事无常！恨人心诡诈！恨生无可恋！恨死亦难安！ 更恨自己天下无敌！ 忠义千古，不过是人生七大恨！ 第四十五章 一鼓 裴楚再次醒来的时候，窗外的天色已经渐渐发白。 默然从床上站起身，走到门口，看着远方的天际，裴楚心潮起伏，久久不能平静。 他的内心，似乎还被那满腔的恨意所填满，让他几乎不能呼吸。 “这世间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一个横推天下无敌手，甚至妖魔都不知有多少死在手上的无双猛将，最后不是死在战阵和对手上，而是死在了人心诡诈和他的忠义枷锁里。 每每回想起脑海里那些李玄孝征战天下，对抗如云的猛将和遍地妖魔的场景，裴楚就觉得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在沸腾。 这样的人，已经不能用猛将来形容！ 武圣武神，恐怕都说低了三分。 “我现在的这点力量又算的了什么。” 本来裴楚对于自己昨晚打死了那个肉瘤怪物，还有伴随着身体强化后力量渐渐提升带来了一些异样的情绪，但是在看到李玄孝这个不知哪方世界的绝代猛将之后，那点小心思已经荡然无存。 只是…… 李玄孝所在的又是哪一方世界，是谁复活了他？ 或者说，复活后的李玄孝是真的人，还是只是一个傀儡、一个意念投影？ 为什么那里会有妖魔出世？ 为什么要不断的和灰雾中的怪物厮杀？ 这梦境背后，还有那灰雾背后又有什么？ 裴楚心中的疑问并没有完全被解开，反而觉得有了更多的谜团。 …… “阿楚，你起得这么早啊！” 木屋内传来了一个声音将裴楚从思绪中惊醒。 裴楚深吸了一口气，强自将脑海里那些纷乱的记忆画面放到一边，转过头看到是陆西平，顿时出声招呼道：“陆先生，你也醒了。” “嗯？” 陆西平抬头看向裴楚的时候，目光却是微微一凝，随即笑了笑，“昨晚没发现，今天看起来，阿楚你身上还有几分肃杀气息啊！” “是么？”裴楚也没想到陆西平会如此一说，转念一想，大概是他被无头武将李玄孝的记忆影响，随口道，“可能是我有在练武的缘故。” “练武啊……”陆西平将身上的西服穿好，拉平了几处褶起的衣角，抬头笑道：“练武是件好事，能够强健体魄，我们国人就是很多体质太弱了。” “陆先生也支持练武吗？”在陆西平身后，不知何时方云虎同样也起来了，长长的伸了个懒腰，接话道。 “当然要支持！”陆西平很是郑重地说道，“欲文明其精神，先自野蛮其体魄；苟野蛮其体魄矣，则文明之精神随之。我虽然没学过武，但当年在师范的时候，可是天天在大江游泳的，为的就是锻炼自己的体魄和精神。” “陆先生是个开明的人。” 方云虎听完陆西平的话后，笑着说道，“和我知道的老夫子们都不一样。” “新时代了，当有变革，再不变革……”陆西平轻轻摇了摇头，眼神中不自觉就流露出几分忧虑。 “这话说得好！” 裴楚看着陆西平的神色，隐隐有几分触动。从和对方交谈的第一句话开始，他就能够感受到对方身上那股强烈的悲悯精神。 这种感觉如果是放在其他人的身上，或者说放在现实世界里，裴楚可能都会有些反感，甚至觉得造作虚伪。 但是从陆西平的言行之中，他却感觉得到对方的那股真挚。 似乎只要能够让国家强大，只要让人民摆脱困苦，不论是什么，他都持鼓励的态度。 “阿楚，今天你就不要去金山港了。” 方云虎似乎对于陆西平的这种状态已经习以为常，从门内走了出来，转而朝着裴楚道，“老瓦尔刚死，瓦尔纳公司估计要停工几天，往后还说不准。这几天你就跟着陆先生，陆先生那里有个学堂，你去看看。” “好。” 裴楚点头应是，虽然还没有搞明白这位陆先生的来历，但和对方昨晚谈了一个晚上，他还是很有好感。 旁边陆西平闻言并不推辞，似乎已经和方云虎谈好了一样，笑呵呵道：“那就麻烦裴兄弟了，我正缺个人手帮忙。” “客气了，陆先生。” 裴楚朝陆西平点了点头，又向方云虎道，“方叔，陆先生，那我先去找刘大哥，一会就回来。” “去吧。” 两人摆了摆手，在门前聊起天来。 …… 告别了方云虎和陆西平，裴楚沿着熟悉的道路，很快走到了狗头山山脚。 这一路上，他明显能够感觉自己的体能和力量都在增强，这些都是梦境世界给他带来的。 几次梦境世界里，打散灰雾怪物给予身体的强化，让他现在对于自己有了几分莫名的自信。 似乎身体强大了之后，他整个人的精神都跟着有了一些改变。 有句话话说，身怀利刃，杀心自起。 他现在虽然不至于有那么夸张的地步，但很明显，随着身体被强化还有力量的提升，以往他多少还有些谨慎，但现在却是走起路来昂首阔步，对于周围的一些尼格罗人和玛第人的目光都浑不在意。 “刘大哥！” 狗头山山脚的空旷大坪上，一处简陋的茅屋下，刘四喜正坐在一张木桌前泡了一壶茶，裴楚远远看到后，就喊出了声。 “阿楚，你来了！” 刘四喜微微抬起头，看到裴楚出现后，脸上就露出了习惯性的内敛笑容。 只是，目光在裴楚身上流传了一遍之后，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眉头微微蹙了起来。 “刘大哥，怎么了？” 裴楚看着刘四喜的神色变化，略有些不解地问道。 “阿楚，你身上……”刘四喜站起身，目光略有些凝重。 “我身上？” 裴楚心头微微一惊，忽然就看到刘四喜飞快的伸出右手，抓向了他的胳膊。 几乎本能的，裴楚的手臂肌肉在感受到刘四喜的攻击后，瞬间绷紧，跟着胳膊一甩，将刘四喜的手臂给荡开。 刘四喜手臂被荡开，跟着却是又是一抓，朝着裴楚的肩膀抓去。裴楚同样拧身一记虎爪对上，接着肘击、膝顶，两人瞬间变化了七八招。 每一招每一式，都是近来裴楚烂熟于心的十形拳虎形，拆解对攻起来，裴楚极为熟悉。 “果然如此……” 又是一招过后，刘四喜忽然收手，朝后退了一步，再次看向裴楚，神色之中满是惊喜，脱口问道： “阿楚，你是不是服用过什么天材地宝？” “天材地宝？”裴楚愣了下神，反问道。 “对，这世间有钟天地之灵秀而生的奇花异草，服之可壮人精血体魄。” 刘四喜负手而立微微点头，看着裴楚眼神之中夹杂着莫名的神采，“最初你跟我练武时，筋骨未开，肌肉松垮，但这短短不过月余的时间，你现在已经脱胎换骨，怕是差不多达到刚劲三重的层次了。” 刚劲三重裴楚近是知道，近段时间他和刘四喜练武，明白帝国将武道境界划分为刚劲，沸血，洗髓，练窍，造化登仙几大境界。 每一个境界又有九重小境界，他原本不过刚刚入门，练刚劲一重都谈不上，但现在转眼之间，力魄和力量大幅度提升，却是有了刚劲三重的实力。 按照帝国武道武举来说，刚劲三重，已经武童生，有一鼓之力。 古人以三十斤为一钧，四钧为一石，四石为一鼓，合四百八十斤。 这是拳脚周身爆发的力道，差不多就等于两三名普通成年男子的力量。 到了刚劲九重差不多就能达到一牛之力，一牛也就是九名成年男子的力量，在帝国到了这个层次差不多就可以去考武秀才。 ps：求推荐票！新书期间暂时就是两更！老书还没写完！嗯，我觉得自己渐渐写的顺起来了！ 第四十六章 念想 刘四喜在裴楚身边端详了一圈，又继续说道：“我这段时间一直在观察你，开始只以为是你天赋过人，但这时间你力量体魄变化堪称一日千里，这时间恐怕再绝代天骄的人物，也没办法一个月从普通人直接锐变成武道刚劲层次，唯一只有服食过天材地宝才有可能。” “那可不一定！” 裴楚心中轻叹，他脑海里有一些那个无头武将李玄孝的碎片记忆，里面似乎他练什么武功，都是一蹴而就，那是真正的绝世天才。 “不过刘四喜其实之前已经看出了我的变化，只是对方开始以为我有天赋。” 裴楚第一次打散那头灰雾怪狼的时候，身体强化的幅度并不明显，刘四喜那时候或许已经看出来，但并没有太过在意。 直到了今天—— 裴楚再次出现在刘四喜面前，个人力量体魄再次大幅度提升，刘四喜终于察觉出不对来。 “只是……吃什么天材地宝，这是小说里的套路吧！” 裴楚心中一阵腹诽，不过他知道，自己身上的变化，或许方云虎这样未曾练过武的人看不出来，但刘四喜是一手一脚教着他练武功的，必然能够看得出。 面对刘四喜的疑问，裴楚自然不会说什么灰雾梦境，但还得找个合适的理由圆过去。 脑海里突然想到了一部小说中的情节，然后又串联起灰雾之中的场景，当即说道：“刘大哥，我也不知道什么天材地宝，只是以前少年时，我遇到过一条大蛇，嗯，长角的那种，好像是被雷劈死了，那时候闹饥荒，我便将那巨蛇煮着吃了。” “大蛇长角，这是蜕变成蛟了。” 刘四喜神色惊讶无比，似乎对于裴楚的话没有太多质疑，喃喃自语起来，眼里似乎有追忆之色。 “想不到帝国如今还有这样的妖物，我原以为前朝之后世间就已经绝种了。是了，大蛇化蛟，天降雷劫，那至少是几千年道行。尸身血肉药力非凡，是大补之物，凡人食之要么爆体而亡，要么其药力只能沉寂在体内，但修行武道能够气血冲刷，时日一长自是能够显现出端倪。 师门中有记载，曾经有一代祖师少年时误服过一枚火凤卵，此后练武一日千里，短短十年跃居当世一流高手。当年读时还以为是后人给先代祖师贴金、牵强附会，现在想来确有其事。” 裴楚的武功是刘四喜一手教的，最初的时候裴楚筋骨都未打开，全身气血凝涩，就是一个普通人，这一点想要作假都不可能。 而且裴楚的身世来历，他从方云虎那里都了解得清清楚楚。短短一个月能够有这样的蜕变，刘四喜自认为除了服用过什么异宝、灵丹妙药之类的，几乎没有其他可能。 “这世界还真有天材地宝？” 裴楚在旁边听得有些目瞪口呆，他只是随口从以前看过的小说中找了个借口用上，可现在听刘四喜的口吻好像这世界还真有这样的人。 但细细想想他从刘四喜口中听到的，还有自己见到的。 鬼魈，怪物，武功，武举，前朝的种种奇闻异事，超凡显圣，这……还真说不准有可能。 良久，刘四喜回过神来，看着裴楚顿时笑容愈加灿烂，“阿楚，我原以为你不过略有天资，想不到你有这样的际遇，你日后如果能够钻研武道，前途不可限量。” “那刘大哥，我现在算是武道刚劲三重这一层次的武者了？” 裴楚岔开了刚才的话题，刘四喜要继续追问下去，他不知怎么编了，转而问起他现在最关心的问题。 他这一个月练武，虽然算是入了门，但其实多少还有些懵懂。 “力量和体魄是到了。” 刘四喜先是微微点了点头，接着又摇头道，“但你筋肉力量并未能完全贯通全身，拳脚力量比之常人自是胜出，但这是死力气，真遇到同等阶的武者怕还不是敌手。” “原来如此。” 裴楚微微有些泄气，原本以为他现在的力量已经远超普通人，结果按刘四喜这么一说，不过还是处于末流。 他刚才和刘四喜短暂的交手，已经感觉到了，即便他现在力量似乎提升了三五倍，但对上刘四喜依旧仿佛孩童对一个成人。 按裴楚估计，如果他有刚劲三重的力量，那刘四喜起码也达到了刚劲九重。只不过他之前有询问，刘四喜忌讳莫深，并不远提及自身武道修为。 刘四喜似乎看出了裴楚的神色，笑着伸手在他肩膀上拍了拍，和声道：“阿楚，你的这番奇遇已经省却了普通人数年苦功，若你能专注武道，或许不用几年，全身力道贯通，就能达到刚劲九重，到时候便有机会迈入沸血境界。” 刚劲九重，其实也就是个打熬磨练肉身的阶段，练力，练皮膜，练筋骨，是能够考武秀才的。 只是说着简单，但真正要练到刚劲九重，芸芸众生里其实能做到的人并不多。 想想帝国亿万人口，但每年的武秀才不过堪堪万人，是真正的万里挑一。 裴楚听完刘四喜的话，内心的那股淡淡地失落，跟着也烟消云散。他在这层梦境世界之中的时间，满打满算不过一个多月，能够有现在这样的实力，真没有什么不满足的了。 “刘大哥，那你再教我十形拳中的其他几形。” 裴楚听到刘四喜这么说，心中振奋，相比起枯燥的课堂学习，他感觉自己对于练武的兴趣越来越浓。 尤其是两层梦境世界里的经历，见到了各种奇诡的怪物，李玄孝的举世无敌，他觉得这个武道世界正如一张大幕正在朝他徐徐拉开。 至于说现实，裴楚现在已经不去刻意想，既来之则安之，多思无益。 “咦，对了，刘大哥，今天其他人怎么不在？”裴楚看了看山脚下的这个大坪，有些奇怪。 以往这个时间，金山港的众多少年都在这边练武，但今天除了刘四喜外，一个人都没有。 “我让他们都回去了。” 刘四喜重新坐回简陋的木棚下，伸手给自己倒了杯茶，轻呷了一口，才慢慢说道，“阿楚，我和李玄道长不准备再继续教你们练武了。” 裴楚一阵愕然，脱口问道，“为什么？” 他现在虽然力量增长了不少，但对于武道其实还处于很浅薄的阶段，这段时间里，光是一套十形拳，也不过是刚学过其中的一个虎形。 “我也不瞒你，我和道长都有一些麻烦在身。”刘四喜微微沉吟了一阵，脸上似有无奈之色，“为了不连累他人，我们准备离开金山港。” “离开金山港？”裴楚闻言顿时大惊，“那刘大哥你们是要去哪里？” “暂还不确定。”刘四喜微微摇了摇头，笑了笑，说着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巴掌大小的黄布包，递给了裴楚，“对了，这个给你，有时间自己可以打开看看。” “这是……？” 裴楚有些疑惑地接过黄布包，满脸疑惑，不知刘四喜给了他什么。 刚想开口询问，刘四喜笑了笑，“一点传承，留个念想。好了，阿楚，快点回去吧！” “可是刘大哥，我还有事要和你说呢。” 裴楚拿着黄布包，没太仔细听刘四喜说的什么传承，他脑海里现在想的是昨晚遭遇的那个肉瘤怪物，还想再和刘四喜说一下。 他记得刘四喜说过那是山魈还是鬼魈，之前棚户区的老何一家被怪物害了性命，又有老瓦尔的死，裴楚觉得有必要探查清楚。 “以后再说吧！” 刘四喜摆了摆手，没有再让裴楚开口，“今日先到这里，阿楚，你先回去吧！平日要谨记，武道一途，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切莫依仗天赋，还是要多多用心！” “好吧。” 眼见刘四喜不想再多说其他，裴楚也不再勉强，刘四喜算是他来到这个世界里的最大收获，对方言传身教，将他领进武道修行这条路上，此时听到刘四喜要走，心中多少有些怅然。 不过，他自小常和父母分开，对于离别已经习惯了。想到今日还要和陆西平去那的学堂帮忙，裴楚朝刘四喜行了一礼，便先告辞离开。 看着裴楚离开的背影，刘四喜再次坐到了木棚屋下面，慢慢的倒了一杯茶水，脸上无波无澜，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不多长时间，一个声音倏然在狗头山脚的大坪回荡了起来。 “刘成祥，看你还往哪里逃！” 第四十七章 粘杆处 几乎在声音传来的瞬间，两道身穿黑色劲装的身影，出现在了大坪旁边的两块岩石上。 岩石上的两人，面容冷峻，一人手里还提着一个黑色的包裹，全身上下散发着浓重的肃杀气息。 如果此刻裴楚在这里的话，就能够看出来的两人，正是他当日和方云虎一起卸船时候，在帝国那艘龙旗蒸汽船里遇到的两人。 对于突然出现的两名黑衣人，刘四喜似乎早有预料，慢悠悠的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一口饮尽，才缓缓站起身。 “刘成祥，你以为你躲到了帝国之外，就能够逃得了吗？” 两名黑衣人站在岩石上，居高临下，其中一个看着瘦削一些的黑衣人，看着刘四喜平静的面容，厉声喝问道。 “粘杆处？” 刘四喜背负双手，看着两名黑衣人，笑容淡淡地问道。 “不错！” 瘦削一些的黑衣人昂然回道，斜睨了刘四喜一眼，双手朝着上方抱了抱拳，倨傲道：“粘杆拜唐，舒万山！” “粘杆拜唐，于连海！”另外一名黑衣人跟着冷冷说道。 “刘成祥，兄弟敬你是一条汉子，你若乖乖的束手就擒，我便留你一命。”为首名叫孙万山的黑衣人再次开口，目光冷冽，仿佛如鹰隼一般盯在了刘四喜身上。 “留我一命？”刘四喜脸上的笑容更甚，“什么时候粘杆处这么好说话了？莫非是大太监换人了，突然对刘某如此心慈手软？” “放肆！” “大胆！” 两人听到刘四喜的话后，顿时勃然变色，仿佛触动了逆鳞一般。 粘杆处在帝国地位超然，最早为皇室成员在大内宫廷粘蝉捉蜒、钓鱼抓虾的一个小组织。后来随着雍平帝为争夺皇位，招募天下武功高手，充实粘杆处的人员，用于刺探情报，排除异己。 粘杆处渐渐的成为了掌握在皇室手中的一支特殊力量，其声名虽然不显，但在帝国举足轻重，地位不下于前朝厂卫。其中粘杆拜唐类似于厂卫中的校尉、力士。 “哈哈哈哈……” 刘四喜看着舒万山于连海两人怒气冲天，却是突然仰天大笑起来，随着他的笑声，身上一袭长褂突然无风自动，身体内似乎发出一阵雷鸣般的轰隆隆声音。 整个人的气质瞬间从平日里的腼腆内敛，陡然变得如同一把出匣利刃，气势逼人。 “刘某当年受人蛊惑，使得亲友罹难，我不找你们，你们还敢送上门来！” 随着刘四喜身上的气势节节攀升，说到最后，已经仿佛是咆哮一般嘶吼了出来。 “冥顽不灵，杀！” 舒万山暴喝一声，陡然手里的黑色包裹打开，却是一把奇形怪状仿佛镰刀一般的武器，拿在手中，从岩石上一跃而下。 强横的力道蹬踏在岩石上，顿时发出一阵轰轰的闷响声。 而他人借着这股巨大的力道，仿佛苍鹰扑食般，朝着刘四喜扑了过来。 刘四喜看着对方俯冲而来，身形不闪不避，一甩衣袍，跟着仿佛猛虎跳涧，同样冲了上去。 巨型镰刀在空中快速划出一道冷芒，仿佛镰刀割草一般割向了刘四喜的脖颈。 刘四喜身形一矮，吐声如雷，双拳携带巨大的风声猛然朝着黑衣人胸口打了过去。 舒万山脚步连退，手里的镰刀一转，镰刀内锯齿一样的锋锐刀刃顿时缠向了刘四喜的手臂。 眼看这一下就要将刘四喜的手臂绞断，忽然叮叮叮的一阵金属交击声响起。 刘四喜手臂袖子全部成了碎片，露出了手臂上套着数十个闪烁着银光的铁环。 “铁线虎形！” 舒万山看清楚铁环之后，脸色陡变，刚想再退，就见刘四喜的拳头已经到了心口，拳风激荡宛如猛虎咆哮。 嗡！ 一声仿佛如同锯子锯树班的响声骤然响起。 天空之上，一个脸盆大小仿佛飞轮一般的物体从天而降，飞射向了刘四喜的后背。 刘四喜心有所感，骤然收回拳头，身形一转，双臂抵在胸前。 又是一阵金铁之声响起。 只是这一次，不同方才，刘四喜倒退数步，手臂之上的数十个铁环已经全部碎裂。 “血滴子？” 刘四喜手臂上的铁环碎裂，双臂隐有血丝泛出，但他却浑然不觉，目光紧紧盯着另外一名黑衣人于连海手里的一个仿佛斗笠一般的武器，由细长的铁链牵连着。 “刘成祥，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于连海冷笑一声，手里那仿佛斗笠一样的武器，边缘利刃飞速转动，再次朝着刘四喜飞了过来。 速度之快，仿佛彗星袭月。 同时，缓了一口气的孙万山见刘四喜手里的铁环全部碎裂，舞动巨型镰刀，跟着同样朝刘四喜的下盘攻了过去。 忽然一阵哗啦啦仿佛大江大河水流激荡的声音响起。 刘四喜脸色涨红，身体内的血液仿佛湍急的水流声，骤然作响，整个人全身肌肉更是跟着猛然暴涨。 紧跟着刘四喜双手合十，神色威严肃杀，仿佛一股无形的气劲从体内勃然而出，扩散开来。 轰！ 从天飞射的血滴子与巨型镰刀同时集中了刘四喜，强大的震荡声，让地面的沙石四下激射出去。 处于场中的刘四喜浑身仿佛冒着金光，能够切金断玉的血滴子和巨型镰刀都打在了刘四喜的皮肤上，却丝毫不能寸进。 “气血鼎沸！” “请神上身！” 舒万山和于连海两人一齐失声喊了起来。 “逃！” 瞬间两人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逃离此地！ 他们两人都是武秀才出身，刚劲九重的武者，原本以为刘四喜不过也是刚劲，依仗手里的奇门兵器足以拿下。 但此刻，显然刘四喜和他们所知的情报不符，是一名跨入沸血境的武者，再加之对方有秘术在身，双重加持，根本不可能战胜。 眼看两人想要逃离，刘四喜动作却是比他们更快，猛然一声暴喝，仿佛如金甲神将，猛然一手抓起血滴子锋锐的边缘，用力一拉，岩石上的于连海顿时被扯飞了下来。 同时，另一手一拳朝着舒万山的头颅打去。 舒万山瞬间扔开了手里的巨型镰刀，双臂挡在了面门处。 噗地一声，舒万山双臂被刘四喜这一拳直接打断，连带着整个面门都被刘四喜的拳头击中，瞬间头部仿佛西瓜般炸开，血肉飘飞，整个身体抽搐了一下，萎靡倒地。 从岩石上跌落下来的于连海眼看舒万山生死，爬起身后，就飞快地朝着岩石外面跑去。 但还没跑出两步，一阵劲风响起。 接着脖子一紧，直接被一条铁链缠住。 刘四喜抓住血滴子另一头的铁链，忽然手臂运劲，猛然一扯，于连海整个人仿佛跑道一般撞向了旁边的岩石，砰地一声成了一团烂肉。 一声吐气仿佛蒸汽船鸣笛，刘四喜鼓胀的肌肉恢复成原状，全身皮肤毛孔，则似乎布上了一层细密的血珠。 随手将手里的铁链扔在一边，看也不看地上的两人，大踏步离去。 第四十八章 学堂 “陆先生，这就是您开的学堂？” 金山港棚户区的一处角落，裴楚站在污水遍地的巷道前，看着眼前简陋残破的木屋，眼里满是惊疑之色。 “对对，就是这里。”陆西平的声音在裴楚旁边响起。 “这……这也太破旧了吧！” 裴楚有些不可置信，他从刘四喜那边回来后，就一路跟着陆西平到他开办的学堂这边来帮忙。 他本以为陆西平穿着体面，又能在这边既然是开学堂，不说有一定规模，至少也应该看得过去。 只是看着眼前这地方，不由让他有些发愣。 除了木屋门口竖着一块木板，上面又用毛笔写着的几个小字——夏工学堂，裴楚再看不出这里哪像是学堂了。 这破旧的木屋比他和方云虎现在居住的都要差上几分，四周的墙壁都是用粗木板歪七扭八的搭建而成，四面里有三面漏着风，房顶的茅草不少地方都风被掀开，说句不好听的，不少人家的牛棚恐怕都比这强出不少。 唯一稍微看得过去的，便是四下都收拾得比较干净，虽然破旧，但并没有一些夏工居所里那种古怪的味道传出来。 “是简陋了一点！”陆西平语气中亦有几分无奈，有些不好意思道，“这是我临时落脚的地方，权且充作学堂，总归是有点用处的。” 说着，陆西平当先带路，领着裴楚朝着木屋内走去，一边走一边指了指左右两边，“左边是教室，右边呢，我现在住着。” “难怪这陆先生不嫌弃住我和方叔那边，看样子条件真是很糟糕。” 裴楚心中想着，正在这时，一阵带着童音的读书声从木屋里面传了出来。 “……似兰斯馨，如松之盛。川流不息，渊澄取映……” 裴楚跟着陆西平身后，走了到木屋旁，一眼就从一个镂空的窗户里看到了教室里面的场景，七八个瘦瘦小小的孩童，正对着一面浅白色的木板诵读。有男有女，裴楚注意到甚至还有一个皮肤黑漆漆的尼格罗孩童。 浅白色的木板是用炭笔密密麻麻写着的文字，有帝国的方块字，也有草虫似的联邦语。 教室里没有桌椅板凳，孩童们都是坐在地上，其中还有一两个孩童一边诵读，一边拿着根树枝，在面前的一块小沙盘里临摹浅白色木板上的字。 在裴楚和陆西平两人走近后，里面的孩童似乎听到了动静，顿时一个个都从地上爬起身，从旁边的小门冲了出来，兴奋地喊道：“陆先生，陆先生！” “你们今天来得早啊！” 陆西平笑容温和地跟众多孩童打着招呼，又转而朝裴楚说道，“这几个都是附近的码头工人的子女，我看他们平日里无人看顾，就让他们来我这里。我别无他长，只能教大家多认几个字，就是不知还能教多久……” “原来是这样。” 裴楚大概听明白了陆西平用意，这里是他暂时的居所，只是看着周围的孩童无人看顾，才收留过来改成学堂，教人读书识字。 “陆先生，这个大哥哥也是来跟我们一起来识字的吗？” 一个穿着粗布长衣，梳了两个小发髻的女孩，怯生生地看了裴楚一眼，又诺诺地朝陆西平问道。 “对，这位是你们的裴楚哥哥。”陆西平和颜悦色地笑了笑，伸手轻轻抚摸了一下小女孩的发髻，“小菜儿还记得我前天教的东西吗？” “记得。”小女孩认真地点点头，接着伸出手指头，似乎在一个一个比划道：“天地玄黄、宇宙洪荒……” “先生，先生，我也记得！” “我也是！” 小女孩还没读几句，旁边几个黑溜溜的小鬼头跟着挤了上来，雀跃地喊道。 “好好好！”陆西平脸上笑容灿烂，温言细语道，“现在大家先继续温习昨天的课，等会我再来教大家联邦语。” “好！”一众孩童都很听陆西平的话，齐齐回答完后，就一个个又钻进了教室内。 眼看孩童们进了教室，陆西平才又转过身，笑着朝裴楚道：“阿楚，你也看到了，好多地方破旧不堪，这几日就劳你和我一起修补下，我怕过些时候下雨……” “阿楚，你是怎么了？正说话间，陆西平突然注意到裴楚神色不太对，顿时有些奇怪道。 “没……没什么！” 裴楚轻吸了口气，脸上挤出一丝笑容，“陆先生是个好人！” “幼吾幼，以及人之幼罢了。” 陆西平摇头轻笑，说着指了指自己身上的衣服，“你先到处看看，我把这行头换了。这人靠衣装，联邦这边也脱不了这习俗。你要不穿这一身吧，人连门都不让你进。” 看着陆西平转身进了房间，裴楚站在原地，一时颇受到些触动。 他虽然有留守儿童的成长经历，但两个世界，时代不同，对比起来其实完全可以说是少年不知愁苦。 真正感受到生活艰难的，还是在这方世界成为力工以后。 但在金山港有活干，有饭吃，体会还没那么深，直到现在看到了这些孩童盘膝在地上认字读书，他才是真的觉得这世界底层人民有多无奈和悲哀。 同时，他觉得这个时代的人身上有一股强烈的精神在感染着他。 刘四喜收拢金山港少年跟着他一起练武，或许背后还有其他想法，但至少裴楚能够感觉到，刘四喜那份希望夏工不受外辱的本意肯定是没错的。 而陆西平这位同样不知来历的教书先生，在金山港短暂落脚就愿意主动领着几个孩童，教他们读书识字。 两人的所作所为，都让裴楚感觉到由衷的震撼。 恍惚间，他似乎觉得这些人就像是他曾经读的课本里面走出来一样。 第四十九章 大红如血 日出东方，其道大光。 金山港码头海面上，艨艟商船往来如织，一派繁华景象。 此刻码头上一个穿着普通力工打扮的男子，神色惊慌地穿过了繁华拥挤的码头区，朝着海边停靠的一艘悬挂着黑底金边龙旗的蒸汽船跑去。 船舷上两个穿着帝国制服的海员看着飞奔而来的力工，手里的皮鞭高举就准备去抽打这名力工。近来大船停靠在码头边上，总有许多帝国的力工想过来攀交情，又打听家乡情况的，又希望能够带口信的。 两名船员不胜其烦，一见到有帝国人面貌靠近的，几乎不管什么情由，劈头盖脸就是先抽两鞭子。 可就在两名船员手里的鞭子刚刚举起，那名看着是苦力模样的男子突然从怀里掏出了一块刻画着猛兽模样的令牌。 两名船员一见到那令牌，顿时神色剧变，赶忙收起手里的鞭子，单膝下跪行礼。 普通力工打扮的男子却是没有理会两名船员，快步地朝着顶层的船舱走去。 期间又有三五个穿着黑衣、拿着奇怪武器的人影冒出头来，但在看到那名力工手里的令牌后，又都悄然退开。 来到最顶层船舱的房门外，男子缓缓退开了门，朝船舱的房间内走了进去。 船舱内的房间颇为宽敞，在空间局促的蒸汽船上，可以说更是难得一见。 只是如此宽敞的船舱内，空荡荡的没有什么桌椅床柜之类的家具，只是在房间的最中间摆放着一具大红如血的棺木。 “老祖宗！老祖宗！” 力工打扮的男子一进入房间后，就在大红棺材前跪下，神色紧张地哭喊道。 咔嚓咔嚓—— 一阵棺材盖似乎被缓缓推开的声音在船舱内响起。 瞬间一股阴寒气息从棺木内冒了出来，凭空让整个船舱内的温度都降了下去。 “奴才万死，扰了老祖宗，只是有要事禀报老祖宗。”力工打扮的男子猛然打了个哆嗦，接着砰砰砰地磕了三个响头。 “何事？” 良久，棺木内一个干裂得仿佛磨砂纸一般的声音传了出来。 力工打扮的男子全身打着冷颤，战战兢兢地说道，“老祖宗，山海二人死了。” “说。” 棺木内磨砂的声音再次响起，整个船舱似乎都轻微的颤抖了一下，阴寒的气息越发浓郁。 “奴……奴才查到了义勇门余孽的踪迹，山海二人前往捉拿，未能建功，又查到其中有乱党潜伏，奴才的人已经……” 力工打扮的男子声音越说越低，到后面已经是牙齿打颤。 明明是早晨，外面红日高悬，整个船舱却像是坠入冰窟，冷得不可思议。 力工打扮的男子脸色煞白，嘴唇青紫，头发和眉毛上短短时间就有了白霜，显然冻得不轻。 “知道了！” 良久，大红棺材里声音再次响起，接着棺材盖发出一阵咔嚓的声响，棺木重新合上。 那名力工打扮的男子瞬间感觉空气里的寒意一下子淡了许多，无声地舒了一口气，对着大红如血的棺材咚咚咚地磕了三个头，才踉跄起身，恭恭敬敬地悄然退出门外。 …… 夏工学堂。 木屋外的一块空地上，一个上午的时间，噼里啪啦的声音不绝于耳。 学堂教室内，或蹲或跪的七八个孩童，嘴巴跟着陆西平一字一句的学着联邦语的音标单词，眼睛却是一个个滴溜溜的转动着，不时瞥向了外面。 “认真点啊！” 陆西平穿着一身浆洗得发白的长褂，手里的一根树枝轻轻指了指身后的那块白色墙壁，白色的墙壁上写着一大串仿佛蚯蚓草虫的文字，“不管是联邦这边还是在旧大陆诸国，我们呢都要会说他们的话，学他们的文字，这样以后就能够学到更多有用技术。” “是，先生！” 七八个孩童齐声回答道，只是大部分人都年龄尚小，跟着陆西平每读几句，一个个眼角余光又不时朝外面瞟。 陆西平站在上面看得清楚，不由微微摇了摇头，嘴角挂起了笑意。 将把整个手指染得黑乎乎的木炭放下，干脆拍了拍手，“好了，大家先休息一会吧！” 众孩童顿时鸟作兽散，一个个快速的从教室的两面朝外跑了出去。 “阿楚哥哥，阿楚哥哥，你这是在做什么啊？” 教室外的空地上，一窝蜂涌出来的孩童将裴楚团团围住，一个个看着裴楚眼里充满了好奇之色。 “唉唉，你们别离得太近，小心斧子。” 裴楚看着几个在身边探头探脑的孩童，不由得将手里的斧头放下，指了指堆脚边像是方形木架子一样的东西，“你们把这个搬去，试一下。小菜儿，你先来。” 小菜儿是梳着两个发髻的小女孩儿，人看着很瘦，听到裴楚喊她后，先是微微缩了缩脖子，接着睁着大眼睛，朝裴楚走了过来。 裴楚从脚边将捡起两个叠在一起的木架子，放在地上，将两个木架子展开，上面绑着的麻绳顿时绷紧拉直，“坐吧！” 小菜儿有些疑惑地看了看裴楚做出来的这东西，搞不明白，但还是很听话的坐了上去。 稳稳当当的，丝毫没有半点歪斜。旁边其他的孩童，一个个瞪着眼睛，眼里满是好奇之色。 “这些小马扎都给你们！” 裴楚指了指脚边剩下的马扎，笑着朝其他孩童说道。 众多孩童顿时雀跃而上，一人拿了一个小马扎，颠到了屁股底下，左右扭动了起来。有些相熟的，更是拖着小马扎仿佛骑马一般，黑乎乎的笑脸上满是天真烂漫的笑容。 “阿楚，你这一上午就是在做这个呢？” 陆西平从教室内出来，走到裴楚身边，看着满地的木屑和斧头柴刀，不由笑着问道。 “我就是觉得他们坐地上应该不太舒服，做了几个小马扎。”裴楚笑着回答道，“陆先生，是不是吵到你上课了？” “不妨事，偶尔也要休息下。”陆西平笑着从一个孩童手中接过小马扎，眼里露出了喜色，道：“阿楚，你这个马扎做得好，以后大家就不用蹲着或者坐地上了。” 夏工学堂的条件有限，置办不起课桌椅，纸笔更是没有的，孩童们学字读书，都是靠每个人座位前的那个小沙盘。 以往基本上只能是蹲着，或者坐地上，再要不就是跪地上，有了这个小马扎，至少以后孩童们上课能舒服一点。 裴楚今天看到陆西平教室里简陋的场景，第一个想到的就是给孩童们做一个小马扎。 他的动手能力不错，以前一个人就鼓捣过一些小马扎，竹扇子之类的小物件。 小马扎工艺不复杂，腿交叉作为支架，上面绷帆布或麻绳，金山港这边条件有限，但这点东西还是能够找得出来的。 第五十章 秘稿 “真希望有朝一日，我们稚子孩童都能坐在明亮的教室内读书上课。”陆西平将手里的马扎放下之后，眼神中露出浓浓的希冀之色。 “先生，肯定会有那一日的。” 裴楚想起两个世界发展的轨迹，十分郑重地朝着陆西平说道。 “但愿如此吧。” 陆西平淡淡的笑了笑，他虽然多有感慨，却不是那种无病呻吟之人。看着裴楚手里的工具和一地的碎屑，顿时道，“阿楚，你也忙了一个上午了，不要再忙活了，去歇着吧。” “没事！我不累，我还想把教室和房顶修葺一番呢。” 裴楚现在武道修为达到了刚劲三重，身体素质远胜常人，做几个小马扎完全没有什么疲惫感。 而且，来到陆西平的这个破旧的小学堂，他内心很是受到一番触动。这是他在这方世界，第一次主动想帮人做一点什么。 “你这个帮手硬是要得！” 听完裴楚要修葺房顶，陆西平大笑了起来，伸手拍了下裴楚的肩膀，“不过，这会可不行，你再鼓捣下去，我的这些小鬼头的心思都被你给拐走了，我的课可就上不下去咯。” 说道这里，陆西平又顿了顿，接着道，“对了，你不是想看看帝国和世界史嘛？” “陆先生有空给我讲讲？” 裴楚来了精神，他进入这方世界以来，一直就想了解这里的历史和政治格局，之前和陆西平也有过交流。 在金山港码头上的时候，从方云虎还有其他一些力工，又或者是刘四喜那里，了解到的都是只言片语。 一方面是大多数人都是目不识丁的力工，整日挣扎求存，为了填饱肚子就已经耗尽全力，哪里会懂什么政治格局，所知有限。 另一方面则是这个世界流传了很多志怪传奇，刘四喜和他说的许多事情，都带着几分神秘的色彩，武功、道术、妖魔，还有他自己遇到的那头好像是尼格罗少年变成的肉瘤怪物，种种信息冲击，倒让他对这个世界的观感越发觉得神秘。 再加上裴楚最初在这个世界醒来，一直是当成梦境，以一个局外人，或者可以说是以一个旁观的角度，或者说是游戏玩家的角度。 那时候对于他来说，在这个神秘世界里，接触到武功，了解到现实中所没有的神鬼怪物，远比去了解这个世界的历史政治要来得有趣得多。 他只是个过客，抱着好奇心去在旁观着。 只是现在，他渐渐的发现他没办法从这个世界里摆脱或者说苏醒过来，现实世界他是还在睡觉，或者发生了其他的事情，已经渐渐的没办法去估计。 他已经一点一点的融入进这个身份，融入进了这个世界。 方云虎对于他的多方关照，和众多力工一起嬉笑怒骂奋力干活，还有刘四喜的言传身教，以及短短接触了陆西平之后，对方身上的那种强烈的精神，都一点一点的在对他产生了影响。 从单纯的探索梦境，到做苦力尝到了生活的艰辛，接触武功，了解到武道，再到现在认识陆西平。 各种交替的影响，他能够感觉到心态在某种程度上发生着变化，或者说，心境在迅速成熟起来。 “读史使人明志。” 陆西平对于裴楚想了解历史颇为欣慰，拊掌称赞了一声，接着笑道，“你是识字的，讲我就不讲了。我房里有书稿，自己看去。” 说着，陆西平笑着转过身，冲着一众兴奋的孩童拍了拍手，“好了，同学们，我们该接着上课了。” 裴楚看着陆西平和众多孩童再次进了简陋的教室内，简单的将工具收拾了起来，朝着陆西平的房间走去。 推门而入，出现在裴楚眼前的房间陈设简单。 右侧的墙角是一张床，窗前有一根麻绳吊着的晾衣杆，其中有两套比较光鲜的正装，这应该就是陆西平所的出门的行头。其他都是和普通力工差不多的长衫大褂，床下面还摆放着几双鞋和洗漱的脸盆之类的物事。 窗户边上是书桌，桌边的一个简易书柜，上面，上面密密麻麻的放满了各种文字的书籍和报刊。 裴楚走到书桌前，登时就看到了桌角摆放着几本书，随手捡起一看，书名分别是——《千年简述》、《百国图志》、《论古今》。 裴楚只是随意的扫了一眼，但很快，他就被书中内容所吸引。从站在书桌前，到坐在了板凳上，整个人完全投入其中。 这方世界和他最初猜想的一样，确确实实是一个平行世界。 历史脉络从上古时代开始一直到现在开始，有相同有不同，但脉络大体一致。文字用的是繁体，这也是他能够阅读的原因之一。 只是不同的是，不论是帝国还是其他地区偶尔都会提及一些超凡事迹。 像某年某区域大饥荒，阴兵现象收魂，叛军起兵祸乱天下，妖魔出世。某某总督，武进士出身，有勇力。帝国皇帝御赐道门，镇压天下邪秽等等。 合上书籍，外面的天已经黑了，裴楚坐在书桌前的木凳上，沉默良久。 三本书籍都不厚，他从上午一直看到了晚上，差不多草草的就翻阅了一遍。 期间，陆西平有进来和裴楚说他有事今晚不在学堂，裴楚裴楚沉迷于书籍的世界之中，也没有去在意。 他感觉自己现在终于对这方世界有了一点大概的了解，历史地理格局脉络基本和他所处的世界变化不大，只是超凡显现于世，使得很多地方又变得似是而非。 另外的《百国图志》和《论中外古今》，写得则是整个世界的格局。 大体是他现在所处在的联邦世界为新大陆，立国至今不过一百余年，而在旧大陆诸国林立，有教廷和密会在各国身后扶持。 对比起他所经历的现在世界，因为这方世界里，超凡显现于世，上层和下层完全割裂，底层大众断绝了上升渠道，受到的压迫和剥削要比他原来所在世界这个时间线严重得多。 “在这个世界，如果没有超凡的力量，恐怕永生永世都只能是在最底层。如果我一直停留在这个世界，想要摆脱现在的身份，至少要勤练武功才行。” 裴楚长长的叹了口气，第一次觉得以前上过的文史课，真的有用，帮他揭开了许多一般人无法看透的问题。 从书桌前站起身，伸了个懒腰，突然兴起打了一记虎形拳，可能是动作幅度过大，啪嗒一声，他的口袋里一个黄布包掉落了下来。 裴楚俯身捡起，将黄布包放在书桌前，准备打开看看。他今天上午忙着学堂里的孩童做小马扎，下午看书，倒是一直没有想起。 “难道是什么拳法武功？” 裴楚想起刘四喜早上说给他的一点传承，留个念想，顿时越发来了兴趣。 他被刘四喜手把手教了一个多月，对于武功已经不算是完全的门外汉，虽然还没有能够做到全身力道贯通，只是达到刚劲三重的层次，但比起普通人已经算是不凡。 这个世界超凡显于世，练武能够拥有超越普通人的力量，可以说这是一个普通人朝上爬的最好进身之阶。 将黄布包打开后，裴楚看到了里面是一张层层叠起的羊皮，硝制得非常好，触感柔软轻薄。 摊开羊皮，裴楚顿时就看到了上面密密麻麻的写满了文字。 “手捏五纵四横印，面朝东面意海升。自然站立或端坐，诚心静气入神庭……” 和裴楚想象不同，羊皮上不是什么拳法武功秘籍，反而是一篇有些奇怪的修炼法门。 接着羊皮上面，还有一连串类似于经文或者口令一大串文字，裴楚看得微微蹙起了眉头。 又翻到了羊皮纸的背面，顿时看到了一列竖体字——《神打秘稿》。 第五十一章 火焚（一） “陆先生！” “陆先生！” 金山港码头棚户区的一处偏僻院落，当陆西平穿过院落，推门而入其中的一个房间时，房间内围着一张粗木圆桌坐着的七八个衣着各异的男女，全部都神情激动地站了起来。 这些人里，有衣衫褴褛的码头力工，有唯唯诺诺的小贩，有穿着相对整齐的青年男女，齐聚一堂，一个个看到陆西平，眼里都是一片火热。 陆西平面带微笑，同样神色真挚的上前和所有人一一握手。 其中一个衣着艳丽，穿着旗袍的女子笑吟吟地上下打量着陆西平，伸出玉藕般的手臂，纤纤玉手握着陆西平粗糙的手掌，语笑嫣然道： “陆先生，能够得见您一面，当真是三生有幸。我有幸曾读过您写的《回头歌》，振聋发聩，当真是千古名篇。” “过誉了，过誉了！”陆西平对着这名女子笑着点了点头。 “对，陆先生的《回头歌》写得真是太好了，说到我们心坎里去了。读完了您的《回头歌》，我便觉着这才是我要读的书。” 在旗袍女子旁边，一名学生装束的青年神色热切地看着陆西平，眼中满是崇拜之色，说着说着诵读了起来。 “大地沉沦几百秋，烽烟滚滚血横流。伤心细数当时事，同种何人雪耻仇……” 又有一个小贩装扮的男子一手敲打着桌板，扯着嗓子跟着唱了起来， “……那怕他，枪如林，炮如雨下；那怕他，将又广，兵又精强；那怕他，专制政，层层束缚；那怕他，天罗网，处处高张。猛睡狮，梦中醒，向天一吼；百兽惊，龙蛇走，魑魅逃藏……” 几段唱词慷慨激烈，大气昂扬，整个房间内的气氛瞬间为之高涨。 众人一一入座之后，那名旗袍女子挨着陆西平坐下，一对明眸一直未曾离开过陆西平身上。 偶尔有其他人注意到这名旗袍女子的眼神，大家也不过是嘴角微笑。 陆先生的魅力实在太大，莫说是这般妙龄的女子，即便是他们这些人，又有哪个不是被陆西平的精神所感染。 十五年来著书立说，介绍世界诸国，兴办教育以开明智，秘密结社筹建会党，是真正站在对抗帝国前线的第一人。 “陆先生，这位是叶姑娘，此次资助了我们五万两白银，还有两船棉衣枪械，是我们复兴会入会的新会员。” 入座之后，在陆西平身旁，一个穿着体面仿佛商贾打扮的中年人将旗袍女子给陆西平做了引荐。 这次复兴会众人碰头，除了几名核心成员之外，不少人都是第一次见面。方才众人见到陆西平后，又是打招呼，又是唱念《回头歌》，心潮澎湃之下却是没有来得及分作介绍。 听到中年人介绍面前的旗袍女子后，陆西平面露惊色，五万两白银可不是小数目，复兴会结社至今，收到过最大的一笔捐赠也不到这个数目的一半，更不用说还有棉衣枪械，都是紧缺物资。 不过，商贾打扮的中年男子是复兴会的核心成员，向来负责会内经费问题，陆西平对其是完全信得过的。 当下站起身，诚挚地朝旗袍女子躬身行了一礼，感谢道：“叶姑娘雪中送炭，陆某和众位同仁必不敢忘。” 叶姓旗袍女子同样站起身，双手搭在小腹位置，微微侧身还礼，柔声道：“我虽是女子，但以后也是复兴会的一员，自当献出一份绵薄之力。” 叶姓旗袍女子笑语盈盈，一番话落，顿时引得众人一齐叫好。 陆西平转而又朝在座的众人，躬身行了一礼，言辞恳切道：“陆某愧受各位拥戴，今日能够万里之外的异域得见诸位，是我的荣幸。惟愿我等众志成城，共商大计。” “陆先生乃我辈楷模，我们自愿追随先生。” “先生十余年来唤醒民智，即便是市井小儿也知先生姓名，能够得见先生，当是我等荣幸。” “陆先生，俺愿意听你的。” …… 陆西平一番话落，在场众人顿时再次热烈的高声叫嚷了起来。 看着房间内似乎又要闹了起来，坐在陆西平下首的一个穿着体面的中年人连忙站起身，伸手在空中虚按了一下， “大家先安静一下，旁的话就不要再说了，此次我们难得齐聚，陆先生又在，我们该马上开会，展开下一步的部署工作。” “对，先开会！” 情绪高涨的众人纷纷点头，情绪收敛，安静了下来。 方才率先诵读《回头歌》开场诗的那名青年在众人安坐下来后，再次站起身，环绕一周后，神色郑重地开口道： “那我来先来说，我们在穗城的已经打通了上下关节，南粤省已经有诸多学堂和军队中的有志青年响应。至我来金山港前，人数已超过十万，这十万青年都是读过陆先生的书，他们愿意追随先生的旗帜，随时可以发动起来。” 说到后面，青年的目光已经完全落在了陆西平的身上，言辞热切道，“现在，我们就等陆先生你回去主持大局，共襄壮举。” “不行！” 青年的话音刚落，他对坐的一名衣衫褴褛力工装扮的一个中年男子站起了身，驳斥道：“南粤省在帝国实力不强，但南粤总督是武举出身，当朝武进士，我们从西洋和联邦运去的长枪火炮，对普通士卒有用，但对于他和他手底下的亲军，意义不大。 我们就算是有十万人，但依旧没有能够抗衡南粤总督的手段，陆先生此时回国，实在太过危险了！” “十万有志青年，再加上南粤省四成兵力都已经在我们手中，大旗一举，总督又能如何？”青年同样据理力争。 “单人斩首，拿什么去挡……想当初广陵百万人又如何，还不是……” “够了！” 就在两人争执期间，陆西平下首的那名商贾打扮的中年再次起身，朝着争论的两人呵斥道，“现在是来谈工作的，不是让你们吵架的！” “大家都先别激动！” 陆西平跟着站起身，面露凝重之色，认真道：“我近来想了很多，这两日我结识了一个小兄弟，他曾和我言，一定要有自己的武装力量。要深入到底层人民中去，发动他们。现在我们有十万有志青年在帝国，那我肯定是要回国的。” “可是先生……”那名方才出言反对的力工再次开口，却是被陆西平摆了摆手，给打断了。 “洪五兄弟，你不必再劝，我陆西平不是那等眼看同仁直面刀兵，自己却龟缩海外之人。此次回国，刚好将我近来想到的一些思路用于改组，我们……” 砰！ 正在房间内众人被陆西平说的内容所吸引，突然一声巨响在外间响起。 一个跌跌撞撞的人影从门外冲了进来，神情慌张地大喊道：“不好了，走水了！” “什么？！”陆西平和在座众人都是一惊。 有人连忙起身打开窗户朝外面望去，只见远处的棚户区，火光冲天，似乎有许多木屋烧着了。 “遭了，今夜是西南风。” 衣着褴褛的力工洪五看着火光，脸色陡然剧变。 这金山港棚户区木屋连绵，这段时间又都是晴天，火借风势，看现在的架势，恐怕不用多久，就要烧到这里。 “陆先生，快走！这火怕是要烧过来……” 洪五看着那远处的火焰越来越大，眼看要烧到这边，恐怕会有危险，急忙转过身朝着陆西平大喊。 但话音未落，他后面那几个字硬生生的卡在了喉咙里。 “走？你们想往哪里走？” 注：《回头歌》为陈天华创作的弹词唱本《猛回头》。 第五十二章 火焚（二） “走？你们想往哪里走？” 柔媚的女声仿佛泉水趟过岩石，清脆悦耳，悠然在房间内响起。 但听在洪五耳中，此刻却仿佛刀刃长枪般，锋锐，刺耳。 他眼前，挨着陆西平而坐的那名叶姓旗袍女子，不知何时拿了一把三寸长的匕首，架在了陆西平的脖子上。 “叶姑娘你——” 方才为陆西平引见衣着体面的中年男子，看着叶姓旗袍女子，面露惊恐之色。 这名女子是他引入会中的，对方虽然是女子，但出手阔绰，怎么也没想到，这转眼之间…… “放开陆先生！” 洪五神色沉着地盯着叶姓旗袍女子，一字一句地说道。 “叶姑娘，你在做什么，还不放开陆先生！” 观看外间火灾骤起的众人，此刻都回过神来，一个个朝着叶姓旗袍女子大声喊道。 “阁下是什么人？千方百计混进我复兴会，要陆某的性命？” 陆西平微微侧着头，昂然而立，似乎对于脖间的匕首仿如无物，依旧语气平静。 “陆先生，你说呢？” 叶姓旗袍女子微微贴近陆西平几分，吐气如兰，在陆西平耳边轻声耳语道。 陆西平面色如常，淡然道：“陆某生平行事，未曾半点亏心。这世间想要我性命的，除了高踞庙堂的那位儿皇帝，和一班木雕泥塑的打成外，陆某想不出还有其他什么人。” “陆先生的胆子真是大呢！我可不想杀你，只是你当着我的面诋毁圣上，这可不好呢。” 叶姓旗袍女子语带幽怨，手里锋锐的匕首刀刃，却好像漫不经心地动了下，陆西平的脖颈间立时出现了一道浅浅的血线。 “为什么你们总是这么天真？莫非以为逃到海外，就拿你们没办法了呢？以往啊，不过是觉得你们这些乱党是疮疥之疾，懒得理会罢了，呵呵——” 旗袍女子笑声清亮如风铃，柔美的身姿贴着陆西平仿佛情人呓语，眸如剪水，缓缓扫过在场众人，继续轻声道： “可是你们怎么就老是想着造反呢？安安心心的做牛马犬羊不好吗？哦，对了，你们方才说的那什么举事起义，我好像记得七天前收到消息，南粤总督杀了不少人哦，是八万，还是十万，挺多的，不知道里面有没有你们认识的呢？” “什么？！” 人群中那名学生装扮的青年，脸色瞬间如遭雷击，面色苍白如纸，跌坐在地，失声叫了起来，“不可能，这绝不可能，我出来时明明一切都好……” “所以说你们天真，连面对的对手是什么都不知道！”叶姓旗袍女子淡然一笑，只是眼神之中的嘲弄之色更浓。 “不要听她胡说。” 陆西平神色坚毅如铁，陡然喝道，“她不过是想乱我们心神，我等众志成城，即便神佛圣武，也终有一日要将她掀翻在地。众位不必管我，洪五，动手拿下她！” “愚蠢！” 旗袍女子勃然色变，目光透着讥诮之色，右手匕首抵着陆西平的脖颈，左手抓着陆西平的肩膀，看着纤细白嫩的手臂，却有着惊人的力量，几乎将陆西平整个人提了起来，目视众人： “蝼蚁一般的东西，凭你们也敢动手！你们要是敢多动一下，我可能就会被吓得手抖哦。” 此刻外间，远远的哭嚎和求救之声接连响起。 原本有些晦暗的房间内，渐渐被外面的火光照亮，浓烟和烧灼的味道顺风传来，呛人口鼻。 “洪五！” 陆西平怒目圆睁，朝着那名衣着褴褛的力工再次喊道。 “先生……”洪五投鼠忌器，眼中满是犹豫。 陆西平是复兴会会首，干系重大，眼前这名叶姓旗袍女子，单手就将陆西平制住，显然手段非凡，谁也不敢贸然行动。 况且，他和陆西平相交莫逆，陪着陆西平从帝国到新旧大陆辗转，一直暗中护持着对方。眼前这名旗袍女子看着不过是一柔弱女子，但一招就制住陆西平，面对众人怡然不惧，显然心中有足够的底气在。 此刻要让洪五不顾陆西平生死贸然动手，着实不易。 “快，动手啊！”又吼了一声，陡然觉得肩膀一阵剧痛。 “陆先生，你还是老实点好！”旗袍女子笑容清淡，抓着陆西平的肩膀却陡然发力，直接抓破了陆西平肩头的皮肉，殷红的鲜血登时染红了衣衫。 “陆先生！” “莫要伤了陆先生！” 几声惊呼接连响起。 陆西平额头上冷汗直冒，眼见众人犹疑，知道他们此刻进退维谷。外间大火越来越猛烈，哭嚎之声响彻天际，陆西平心知再不能再这样拖下去。叶姓旗袍女子明显拿住为人质，准备将复兴会众人一网成擒。 “引刀成一快，我何惜此头！” 陆西平眼里闪过一丝决绝，猛然大喝一声，头部一甩，竟是朝着脖子上的那把匕首狠狠的迎了上去。 “陆先生！” 在场众人再次惊呼出声，似乎完全没有预料到陆西平竟会如此。 旗袍女子同样吃了一惊，她的任务是生擒陆西平，捣毁复兴会据地。陆西平若是死了，任务便等于失败。 只是令她也没有料到的是，陆西平一个文弱书生会这般刚烈果决，抓着陆西平的身体猛然朝后一拉，手里的匕首飞速速撤开。 啪！ 一声清脆的枪声紧接着响起。 那名满脸惊慌跌坐在地的青年，不知何时面上悲戚之色全然不见，悄然从衣袖中掏出了一把左轮手枪，趁着这个间隙，朝着旗袍女子开枪射击。 叮！ 一声清脆的金属撞击声。 旗袍女子在枪声响起的瞬间，手中的匕首仿佛活了一般，闪过一道银光，竟是精准无误地劈开了那射向她的子弹。 同时，力工打扮的洪五身形一跃，气势勃发，宛如一头猛虎一般朝着旗袍女子扑了上来。 旗袍女子身形微动，一条白皙笔直的长腿忽地从裙下飞起，掀起一片春光，正好迎上了扑过来的洪五。 洪五丝毫并不为眼前的景色所诱，反而力量勃发，双拳并起，猛然轰出。 砰地一声，旗袍女子长腿一收，纹丝不动，洪五则整个人倒飞了出去，撞在墙壁之上，口鼻之中冒出鲜血。 就在旗袍女子收腿的瞬间，另外一边，一个小贩装扮的矮瘦男子已经从另一个方向钻了过来，手里拿着一把贴身藏匿的短刀，银光炸裂，他的目标正是抓着女子抓着陆西平的左手。 “真是麻烦！” 旗袍女子看着刀光闪动，脸上的笑容第一次消失，隐隐透着冰寒。 在小贩装扮的男子短刀斩向她手臂的瞬间，忽地松手开了一直被她抓着的陆西平，避开了对方的短刀。 如玉般的手臂快速收回，瞬间又仿佛毒蛇攻击猎物突然弹出，笋芽般细嫩手指张开，宛如毒蛇口中毒牙，一把扣在了小贩的头上，反手一拧。 骨骼碎裂声瞬间响起，小贩打扮的矮瘦男子手里的短刀滑落，整个头颅朝后翻转，哼都没哼一声就没了声息。 啪啪！又是两声枪响。 旗袍女子一把甩开已被她抓破头盖骨的小贩，反手挥动匕首再度划出两道白光，两声叮叮的脆响后，再次将射向她的两发子弹劈开，紧接着身体仿佛灵猫般一跃而起，修长笔直的玉腿踢向了接连朝她开枪的青年。 咔嚓的骨裂声随即响起，青年胸口塌陷了下去，手中刚举起的手枪无力落下，软倒在地。 “本来不想杀人，你们却偏偏要来找死！” 旗袍女子轻轻甩动着手里的匕首长身玉立，一袭旗袍在窗外的火光掩映之下，风采非凡，只是俏脸冰寒，眼神之中全是杀意。 “陆先生快走！” 剩余几人看到女子眨眼之间就杀了两人，知道今日恐怕不能幸免，齐齐朝着陆西平方向大喊一声，掀翻了桌子板凳朝着旗袍女子砸了过去。 旗袍女子动作灵活无比，一一避开，手里的匕首不断在空中划出道道寒光，短短瞬息间扑击上来的其他开会众人，又有三四个抱着喉咙挣扎着死去。 负责主持会议、将引荐旗袍女子给陆西平的中年男子更是悲恨交加，张开双手，不管不顾地朝着起跑女子抱了过去。 他不通武艺，也没有枪械，此刻眼见同伴生死，全凭一腔热血冲了上来，想要阻挡旗袍女子片刻。 但仅仅是一道寒光闪过，接着这名中年男子身形一僵，目光死死盯着旗袍女子，委顿倒下。 旗袍女子将房间内众人清理干净，看到陆西平方才所在的位置已经不见了人影，顿时眉头微蹙，面上似笼罩了一层冰寒煞气。 “跑得了么？” 第五十三章 火焚（三） 夏工学堂内，裴楚端坐在陆西平房间的书桌前，逐字逐句的阅读着《神打秘稿》上的内容。 《神打秘稿》上面所记载的修炼方式是，修习者以自身气血精神，沟通天地仙佛神魔之力，加持己身，以达到外强筋骨，内壮神勇，甚至刀枪不入之境。 按裴楚的理解，应该算是介乎道术和拳术中的一种异术。《神打秘稿》所记载，请神共有上中下三品，每一品又分上下三重境界，其中上品请神自前朝败亡后，人间再难一见。 《秘稿》也只记载了中下两品的六层境界，分别是下品三重的请神入体、神完气足、铜皮铁骨，以及中品三重神力通灵、法相金身和菩萨果位。 修行的境界越高，能够请动的神灵法力越强，神力加持也越久，而且长久的神力洗练肉身，还能够起到外坚筋骨，内壮神勇的功效。 裴楚将《神打秘稿》从头到尾细细的翻看完之后，缓缓的站起身，他对于神打这门异术已经有了比较清晰的概念。 这是一门真正的能够让凡人踏入超凡的法门。而且和武道修行毫不冲突，反而武道境界越高，神打修持起来越快，威力越强。 神打的修行方式并不难，主要是讲求以自身的气血和精神去沟通天地间的无尽伟力。 需要小心的就是，期间要保持自身的大脑清明，不为邪魔所侵，乱了心智。 有《神打秘稿》完善的下品和中品修行方式，入门并不难，裴楚看完之后，心中了解得七七八八。 按照秘稿中所讲，在帝国修炼神打并不少见，不说一些门派传承，便是乡村偏远之地也有神婆老汉跳大神、沟阴魂的粗浅术法流传。 包括旧大陆诸国，其实都类似的秘术，以献祭、交换或者奉献身心求得神灵的伟力加持，品阶练到上层者，甚至能够引动真神降世。 秘稿中有记录的一段便是，九国联军进攻帝国的时候，曾经就有外道教门修士，运用此法获得神力和帝国高手对垒。 不然以超凡显圣的时代，单靠新旧大陆诸国联军的船坚炮利，即便帝国腐朽不堪，但想要让帝国低头恐怕是也没那么容易。 “陆先生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我趁这段时间可以尝试一下修炼看看。” 裴楚对于神打很是好奇，起身走到门外看了一眼，学堂外的棚户区黑漆漆一片，除了港口灯塔有亮光为船只引航，其他地方也就是一些点点的星火微光。 看样子外面一时间应该是没有人来，重新回到房间，裴楚将《神打秘稿》从书桌上取下，盘腿坐在地上。 借着房间内的油灯有看了一遍第一重请神入体的修行方式，裴楚才将羊皮放在身旁，双手放在膝前，双眼微闭，胸腹起伏，手捏五纵四横印，按照书稿中所记载的方式开始修持。 但刚刚闭上眼，裴楚动作忽然又停了下来，再次拿起手上的书稿翻看了一遍。 他想到了一个问题，修炼神打有一个前提便是得信仰神灵，才能请动神佛入体。 修炼神打的门派众多，供奉信仰各异，再加上境界不同，能够请动的神佛都是不同。 譬如“大圣道”请的是齐天大圣，“龙王道”请的是东海龙王，“太子道”请的是哪吒三太子，“老君道”请的是太上老君，“观音道”请的是观音菩萨，“二郎道”请的是二郎真君。 这些神话之中的仙神是否真的存在，裴楚无从考据，暂且放在一边，只是修炼神打便需要有他比较熟悉的仙神，心中对起进行观想。 “书稿里说，初次习练者，需要从低品阶的仙神开始，否则要么无法请动神佛，要么神力过于庞大，冲击自身意识，最终造成神智全失。”裴楚默默思忖着。 修炼神打观想的神佛等级越高，需要的境界也越高。 初学者想要直接一下子上来就是齐天大圣，三太子什么的，不是不可以，但除非全身心的信奉，否则成功的概率很低。 裴楚自然知道，他是一个无神论者，或者泛神论者，对于这些仙神虽然熟悉，但完全谈不上信仰。 而且，如果他现在要修炼的话，就需要选择一个品阶不能太高，他自己不会心生抵触，能够观想和信奉的神灵。 “有了！” 裴楚脑海里念头转了一会，很快就想到了一个人物，关二爷。 在神打之中，请关公也被称作“关圣道”，帮派社团之中不少人以义气当先，请的是关公，商人为了生意顺利，请的武财神同样二爷。 在神打之中，普通人对于关二爷的事迹经历也是最为熟悉的，选择这位作为入门，是很多习练者的优先选择。 裴楚当下不再犹疑，重新开始前捏五纵四横印，心中默默地观想起曾经看过的影视和图片之中的关二公的形象。 “天清清，地灵灵，天清清，地灵灵，奉请关圣帝君上我法身！” 一声如同梦呓又似祈福的咒语从裴楚口中念出，转瞬之间，房间内都然腾起一阵阴风，似乎冥冥虚空之中，有许多无法看见的诡异气息向这边滚滚涌来。 盘膝而坐的裴楚身体不可抑制的颤抖了起来，双眉紧锁，额头上青筋鼓胀。 他在这一瞬间似乎感觉到了，虚空之中似乎出现了一个身穿绿袍手持青龙偃月刀的抚须武将的虚影，正在朝着他身体里钻，让他的筋肉气血不断的激荡壮大。 “就是这样了！ 裴楚心神沉浸于观想之中，知道这一步就是神打的请神入体，只要完成这一步，他就算是进入到神打下品第一重的功夫。 裴楚的呼吸越来越沉重，额头皮肤上有大量的汗水渗透出。 他已经感觉到，虚空之中关二爷的虚影似乎渐渐就要完全融合进他的身体之内。 就在这时，陡然间裴楚就感觉自己的脑海之中，忽然一个手持双锤的无头武将虚影从他的识海之中一跃而起，朝着虚空中那要降临到他身体的关圣帝君虚影冲了过去。 一瞬间虚空之中关圣帝君的虚影似乎在怒吼在咆哮，但紧接着仿佛银光碎裂一般，虚空之中关公的虚影被冲击之下，陡然消散得无影无踪。 而与此同时，裴楚双眼陡然漆黑如墨，一股强烈的恨意在心头蓦然升腾而起。 “李玄孝！” 裴楚从地上猛然站起身，他感觉到体内一直沉寂的神秘气流仿佛江河决堤一般飞快流转，看着自己的双手，皮肤毛孔上似乎都有透体而出的淡淡黑气。 虚空之中似乎有一个无头武将的法相虚影在咆哮，在大笑。 “神佛见我也要低头！” 一股强烈的意念在裴楚的脑海之中升腾，他感觉到身体似乎有无边无尽的力量加持。 这加持他的不是他请神而来的关圣帝君，而是灰雾梦境之中无头武将李玄孝。 在遇到肉瘤怪物的时候，裴楚就感觉到了自己似乎隐约在识海之中看到了李玄孝无头虚影，当时心中被那莫名的恨意和毁灭感所充斥。 现在裴楚终于能确定，第二层梦境中无头武将李玄孝并未消散，只是融入了他的身体。 啪嗒啪嗒—— 哔啵—— 呼啦啦—— “走水了！” “救火啊！” “逃啊！” “救命啊！” “杀人了！” 门外，忽然一瞬间无数纷乱嘈杂和痛苦哀嚎的声音传到了裴楚的耳朵里。 裴楚身形一动，出现在了门外，只见整个金山港火光冲天，无尽的火焰疯狂的在吞噬整个棚户区。 第五十四章 登场（一） 金山港市镇外的街道路口。 哒哒的马蹄声响起，十多匹骏马从远处火焰升腾的棚户区内飞奔而回。 每一匹马上，都高坐着一个腰挂双枪的牛仔，其中为首的一个大胡子牛仔，飞马而回后朝着街道路口的达维斯-巴顿比划了一个手势，示意事情已经办妥了。 达维斯-巴顿伸手摸着帽子的前檐，朝着骑马而回的下属们点点头。 “你的人干得不错！” 站在达维斯-巴顿身边，一身笔挺老式的骑士服装扮的马克-希尔福，满意地看着牛仔们回来的方向燃烧起的火焰。 “希尔福先生，今晚是最后一次帮你做事，之后你还有什么需要的话，去找其他的人吧。”达维斯-巴顿面无表情地看着那远处燃起的火光，心中涌起一阵彻骨的寒意。 “狗屁的骑士，这一把火烧下去不知要死多少人！”达维斯-巴顿在心中怒骂着。 哪怕他对于那个遥远的腐朽帝国来的夏工，从来没有半分好感，在他的眼里夏工甚至还比不上黑皮肤的尼格罗人和新大陆土著玛第人。 但……这样大规模的杀戮，即便是达维斯-巴顿纵横西部十几年也从未有过。 就算是几千头牛羊，被大火吞噬发出的凄厉惨嚎，都会让人心生几分恻隐，更何况这是活生生的人呢？ “达维斯，我觉得你现在对我似乎有意见，是因为我毁了你成为大富豪的梦想？” 马克-希尔福目光看着远处棚户区升腾起的火焰，嘴角略带玩味的问道。 “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达维斯-巴顿脸色微变，右手下意识的摸上了腰间的左轮手枪。 “你知道的！” 马克-希尔福似乎对于达维斯-巴顿的动作毫无察觉，一张俊朗的面孔里只是浮起一丝淡淡的笑意，“东西部要开挖大铁路，整个联邦所有的财团都动了起来，这样的消息可瞒不了人。 你和你手下的人联合了本地的夏工帮会海沙会，又收拢了夏工里的一些墙头草，为的不就是将他们从金山港带出来，好让他们能够跟着你走，最终卖给铁路公司做矿工。 我得说实话，你这个主意不错，毕竟，比起千里迢迢的去远方帝国招人，还是这种方式成本比较低。” “希尔福先生，我的人为了你的事可是死了好几个。” 达维斯-巴顿眼神闪烁，整个没有想到他暗中原本的计划都被身边这个年轻人了解得如此透彻。 他在棚户区的夏工里确实收拢了一些性格软弱的人，承诺只要他们能够让更多的人离开金山港，去中部修大铁路，他就会给那些投靠他的夏工在金山港给予正式的联邦身份。 但这一切，他都是在暗中进行，并且迄今为止，他招揽的人数不过才几十人而已，相比金山港几千上万的劳力，简直不值一提。 他是一名牛仔，但同样骨子里流淌着投机生意的血液。 原本计划只要进行得好，联合内外势力，他将从中大赚一笔的中介费，或者说卖这些两脚牲口的费用。 只是从那个埋在夏工里有些威望的暗子，被利用死于引诱出来的怪物之手后，他的想法似乎就开始落空了。 单独靠威逼和利诱是不够的，夏工内部团结，需要的是从里面有人蛊惑才能够做到这点。 “真是贪婪而又单纯！” 旁边的马克-希尔福，突然说道，“达维斯，你就没有想过，如果你把人弄走了，金山港的那些船运公司会放过你么？他们可都是有自己的武装卫队。 看看，现在多好！这里全部被烧毁了，大量的夏工将流离失所，这才是你的机会！哈哈，我觉得你应该感谢我，请我喝一杯龙舌酒才是。” 达维斯-巴顿脸色变幻，右手悄然的从左轮手枪上放了下来，微微低下了头，“大人，我现在只想知道一件事，您如此大费周章，为的是到底是什么？” 马克-希尔福看着那远方的火光，脸上突然露出了坚毅而圣洁之色，仿佛面前骤然燃起的大火和他没有一点关系。 只听他慢慢地说道：“达维斯，这个世界总是有一些东西是你所未曾听过的。” “那到底是什么？”达维斯-巴顿眉头深皱，“值得牺牲如此多的人命？” 马克-希尔福没有开口回答，只是遥望火光，神色坚定，“荣耀即吾命！为了正义，没有什么是不可牺牲的！” …… 一件门口悬挂着黑色三角旗帜的棚户木屋内。 刘四喜站在房间中间，再次看了一眼这间破旧的木屋，房间内的东西其实不多，他不过是小片刻的时间就已经整饬完毕，只是看着住了不短时间的木屋，心头难免有几分淡淡的愁绪。 自十几年前在帝国参加了那场大乱之后，这些年他一直颠沛流离，从帝国诸省，一直到逃亡海外，可即便是做一个艰难谋生的力工，这样的安生日子也终于被打破了。 两名粘杆拜唐的出现，就预示着接下来恐怕会有越来越多的帝国鹰犬爪牙来到这里，他已经暴露了行迹，再想呆下去不但自身有危险，恐怕和他有关的那些夏工少年都逃不开去。 忽然间，刘四喜的鼻翼轻轻抽动了一下，目光一凝，陡然走到了木屋门边，推门朝外往了出去。 滚滚的浓烟仿佛狰狞的怪物冲天而降，吞噬着整个棚户区。火光滔天，明晃晃的火焰舞动的狂龙正在从远处不断侵蚀着周围。 “失火了！” 刘四喜心头微颤，走到木屋门口，一跃跳上了房顶，观看着前方的动静。 棚户区连绵方圆数里，都是简陋的木制建筑，一旦火气，如果没有及时扑灭的话，后果简直不堪设想。尤其是今晚，夜风呼啸，火借风势，恐怕整个棚户区都难以幸免。此刻，他接住火光，就能够看到棚户区许多地方，到处都是惊慌失措的人群没头没脑的仓惶乱窜。 忽然，不远处被远方火光照亮的泥泞小巷之中，几道人影闪动，一阵激烈的打斗声传来。 刘四喜看着远处闪动的人影，目光一凝，脚步在屋顶一点，人如离弦之箭，在房顶上朝着打斗声传来的方向赶去。 第五十五章 登场（二） “洪五，不要管我了，趁着现在你赶快逃！” 被火光照亮的一条小巷之中，陆西平跌坐在一滩污水旁，额头上汗水涔涔。 他的整条右臂垂下，肩膀上骨头碎裂，血肉模糊，鲜血染红了一大片衣衫。 “陆先生！” 力工装束的洪五身上的短褂已经不知何时全部碎裂，只剩下一条条丝带一般挂着身上，他的脸色同样发白，显然受了不轻的内伤，听到陆西平的话后，神色坚定道：“只要有我洪五一口气，我就一定要带你逃出去。” “带着我你跑不了的，他们要抓的人是我，只要我在这，你就有机会逃走。” 陆西平似乎咬着后牙槽，忍受着剧烈的疼痛，目光望着眼前的力工，一字一句道，“洪五，大事未成，你要留待有用之身，快走！” “不！” 洪五虎目含泪，艰难地拒绝道，“我出身草莽微末，懵懵懂懂活了三十余载，直到遇见先生，方知这世间道理和生民之艰，我等男儿如何能够被人如猪狗般奴役。洪五舍出这条性命也要为先生争夺一线生机。” “洪五——”陆西平有些气急，“你别固执了……” “是吗？就凭你！” 两人说话间，一个清冷的女声在狭窄的小巷之中倏然响起。 远处的火光掩映之下，一个摇曳生姿，穿着一袭旗袍的靓丽身影一步一步从远处走了过来。 洪五眼看旗袍女子迫近，伸手将陆西平从地上拉起，拨拉到身后。 “陆先生快走！” 洪五发出一声暴喝，举起双拳，猛然朝着旗袍女子冲了过去。 “螳臂当车，不自量力！” 旗袍女子冷笑一声，见洪五猛冲过来，身形不闪不避，手中的匕首陡然划过一道寒光，噗噗两声，洪五的双臂上登时血流如注，在这一瞬间，被旗袍女子直接用匕首扎了个对穿。 “啊！” 洪五仰天怒吼，双臂虽然垂下，但却仿佛感受不到痛苦一般，状若疯魔，身体微微后仰，陡然一记头槌撞向了旗袍女子。 这一下洪五完全是一副同归于尽的态势，只要撞上了，恐怕两人的头骨都会一齐碎裂。 旗袍女子轻哼一声，虽然穿着看似行动不便的起跑，但她的动作却快如残影，身形先是朝后一闪，避让开了洪五的搏命的头槌，紧跟着朝前飞快一个错身，手中的匕首再次闪过一道寒光。 瞬间洪五的怒吼声消失，整个身体猛然一颤，脖子上的鲜血喷射而出，扑咚一声跌倒在地上。 “洪五！” 陆西平一手扶着肩膀，跌跌撞撞的走了几步，回过头正好看到这一幕，登时泪如雨下，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喊。 旗袍女子随手甩了甩手上的匕首，慢慢的朝着陆西平走了过去，几点血珠顿时从匕首刀身飘飞出去，寒芒雪亮，杀人不沾血。 “陆先生，现在可以乖乖跟我走了吧！” 旗袍女子声音清冷，在远处越来越亮的火光下，摇曳生姿，几乎让人不敢相信这样一名娇媚女子，杀起人来仿佛吃饭喝水一般轻松写意。 陆西平盯着洪五颓然倒下的身体，面如死灰，似乎好半晌才回过神来，望着面前一身旗袍容貌艳丽的女子，凄然笑道： “要杀便杀，若想要陆某人为帝国朝廷做狗，办不到。” “真是个硬骨头。”旗袍女子面带煞气，再无一丝一毫的温婉气息，手中的匕首轻轻转动，陡然厉声道，“既然你不识趣，那我就打断你的骨头，看看到底有多硬！” 话音一落，旗袍女子身形忽然一闪，细长如玉般的手臂探出，朝着陆西平的脖颈就抓了过去。 呼—— 正在这时，异变陡生。 旗袍女子左手手臂刚刚探出，忽然就听到小巷上方的屋檐有飞掠而过的脚步声，紧接着就感觉到头顶忽然有一道劲风落下。旗袍女子几乎想都不想，身形仿佛蛇一般扭动起来，朝着旁边飞速避开了两步。 噗地一声轻飘的落地声，旗袍女子闪避开的位置，就见一个面目普通的中年男子正落在她刚站立的位置，挡在了陆西平身前。 “阁下是何人，为何要多管闲事？” 面对这位突然出现的中年男子，旗袍女子秀眉微蹙，没有贸然动手，只是语气冰寒地问道。 和其他复兴会人员不同，那些人里就算是方才的那个力工洪五，也不过是粗通武艺，刚劲一二重的水平，仅仅比普通人强出几分。 但眼前的这人则完全不同，骤然现身从天而降的这一扑击，就给她带来了不小的压力，现在虽只是站在那里，却让她能够感觉到一种强烈的威胁感。 “粘杆处的？” 刘四喜目光落在了旗袍女子手中的匕首上，又打量了对方的一身旗袍，缓缓开口道。 “知道了还敢挡路！”旗袍女子柳眉倒竖，轻哼一声道。 “是就好！” 刘四喜脸上浮起一丝淡淡的笑容，侧身朝陆西平瞟了一眼，笑道：“这位先生，你先退远点！” 陆西平对于突然出现的陆西平一时有些拿捏不准对方的身份，他来金山港的时间不长，这里力工成千山万人，他不可能一一都认得。 只是，眼前这名看着普普通通的男子，甫一出现就让接连杀害了复兴会多名成员的旗袍女子有所忌惮，显然实力非同寻常。 刚准备开口说些什么，陆西平脸色陡然剧变，急声喊道：“小心——” 话刚出口，只见一只在寻找机会的旗袍女子，抓住刘四喜侧头说话的空隙，手中的匕首转动，脚步飞快地在地面连踩了两下，身形仿佛狸猫般蹿起，一刀朝着刘四喜胸口刺了过来。 匕首刀尖寒芒如雪，一击之下显然就是绝杀。 刘四喜耳朵轻颤，似乎捕捉到了朝他袭来的旗袍女子，身体骤然一个侧身侧身让开了那匕首上的寒芒，五指并拢如鹤喙，轻轻啄向了旗袍女子的手腕。 旗袍女子一击落空，手里的匕首仿佛活物一般，用匕首开刃的一面迎向了刘四喜如鹤喙的手指，以匕首的锋锐程度，只要一碰上，刘四喜的手指起码也要断上好几根。 “好小巧的功夫！” 刘四喜眼里精光大盛，面前这名出自粘杆处的女子搏杀之术和一般人不同，没有大开大合的劲风鼓荡，反而是招招无孔不入，都是阴狠毒辣的手法。 哗啦啦—— 一瞬间仿佛江河水流奔涌的身影骤然响起。 刘四喜全身陡然气血蒸腾，抓向匕首的手指忽然一曲，接着“叮”地一声食指和中指弹在了匕首的侧面，顿时一阵刚猛强横的力道涌来。 女子手里的匕首脱手而出，发出嗖的一声破空声直接插在了旁边木屋的一根柱子上，大半个刀身没入其中。 “气血鼎沸？” 旗袍女子捂着手臂连连后退两步，看着刘四喜眼里先是露出惊骇之色。刚劲九重在帝国能考武秀才，但一跨入沸血，便是武举人功名，一旦进入军中至少都是参将、游击、都司之类的中层武官。 哪里想到竟然在这穷乡破壤的海外之地，竟然会遇到这样的大高手。 旗袍女子眼神闪动，忽然面色冰寒一片，看着刘四喜一字一句道：“义勇门余孽刘成祥——” 此次粘杆处远赴万里出动，自然不是无的放矢。主要的目标有二，一个是近来在帝国搅风搅雨的乱党，前些时日南粤省乱局虽平，但朝野震怒，粘杆处受命前来抓人。 另一个则是十几年前大乱时的叛军余孽，虽然粘杆处已经追捕了十多年，但几个头目人物一直都未落网。 旗袍女子负责的是抓捕陆西平这一复兴会会首，只是没想到竟然在这里遇到了刘成祥，心中暗自猜测两班人马是不是搅和在了一起。 眼见今日事不可为，旗袍女子几乎没有半点犹豫，脚步闪动，就想朝着小巷外退去。 刘四喜自是不可能任旗袍女子离去，但刚跨出了一步，猛然间刘四喜的双脚顿在了那里，他的头皮汗毛似乎在一瞬间全部炸起。 一股难以形容的危机感忽然在他的心里疯狂地升腾。 阴暗的小巷之中，旗袍女子脚步连退了几步，眼见刘四喜不再追赶，心中微微吐了一口气。 她也不过是刚劲九重武秀才的实力，再继续交手下去，对上刘四喜不过就是三五招的事情。 正在这时，旗袍女子突然感觉到一股难以形容的危机感出现，比起面对刘四喜时那种威胁感强了十倍百倍。 她微微退了一步，刚想换个方向逃离，忽然眼前的整个视野被一团巨大的黑暗所笼罩。 旗袍女子看到了此生最为惊恐欲绝的一幕…… 第五十六章 登场（三） “布利斯这个老鬼，心都是黑的。我们给他找了二十几号人运货，结果三瓜两枣就把我们给打发了。混蛋，总有一天要做了他。瘦猴儿，你说接着该这么办？” 棚户区的一条狭窄小巷内，一行四五个少年，正晃悠悠的穿过棚户区中间的小巷子。 “王师兄，要不还是别给布利斯运货了，他那些东西不干净，给的钱还低……” 名叫瘦猴儿的是一个尖嘴矮小的少年，此刻正苦着脸看着旁边一个咬着甘蔗的壮实少年。 体型壮实的少年一身单衣，露出了结实的胸肌和腹肌，吐了一口嘴里的甘蔗渣，撇撇嘴道：“管他干净不干净，只要给钱就行。再说了，谁要是被抓了，那是他自己倒霉。在牢里好好呆着就是，里面有吃有喝的，不比在外面辛苦强。现在关键是布利斯这老鬼欺负我们，不肯掏钱，再这样下去，大家都得喝西北风。” “王师兄，这事情还是得请会主出面才行，不然人家不搭理我们。”瘦猴儿缩着头，低声出主意。 他们虽然能插手海沙会的一些生意，但多半还停留在给人打下手，招收苦力之类的。想要真正让一些商人正眼看待，差不是一点半点。 “不行。”壮实的少年吐了口甘蔗渣，断然拒绝道，“这是兄长交给我的事，如果还要请他出面，不显得我们特别无能。还有……” 壮实的少年说着顿了顿，脸色有些不快，突然伸手将手里的甘蔗在瘦猴儿头上敲了一下，“以后别师兄师兄的叫，老道士和刘师傅都不继续教功夫，那我以后就不是你们师兄了。” 瘦猴一样的少年头上挨了一下，痛得呲牙裂嘴，但却不敢有半点不豫，反而缩了缩脖子，唯唯诺诺地讪笑道，“是是是，少会主。” “这才像话。”壮实少年嘿嘿笑了声，满意地点了点头，随手将手里的半截甘蔗扔给了瘦猴儿，“赏你了。” “谢少会主赏赐。”瘦猴儿接到了半截甘蔗，顿时喜笑颜开。 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口，甘蔗粗大纤维的茎干里，甜甜的糖水在口腔中爆开，顿时一双滴溜溜乱转的小眼珠子都明亮了几分。 在帝国的时候这东西不值钱，即便买不起，大半夜去人家地里总是能够摸几根出来的，可在联邦这边算是稀罕物，主要是他们这些底层夏工，平日里根本接触不到。 “真的是搞不明白，这老道士和刘师傅神神秘秘的，那时候主动找上了咱们几个，现在又一脚踢开，当咱是夜壶呢。要不是看能从他俩那学功夫，我早让兄长把他们给绑了。” 一截甘蔗扔了出去，壮实的少年心中郁结的火气似乎还没有消，摆了摆手喊道：“走了，去老独眼的酒馆耍钱，他那里热闹。” “好好！”旁边跟着壮实少年的几人兴奋地连连点头。 如果裴楚此刻在这里，见到这几个少年自是能认出来，他们都是在狗头山脚下跟随刘四喜和李玄道长练武的众多夏工少年。 为首壮实少年正是自称兄长是海沙会副会长的王云霄，当日裴楚是山脚下测试自己力气的时候，王云霄还朝裴楚抛出了橄榄枝。 之后抬头低头裴楚和这些人也见过不少次，只是裴楚和这些少年不是一路人，也走不到一块去。 一行四五个少年在棚户区内穿街过巷，一路叫叫嚷嚷，正面遇到了夏工或者一些居住在附近的尼格罗人和玛第人，也不避让。 一方面是几人跟着刘四喜和李玄道长练了一段时间的武功，都有刚劲一重二重的实力，有四个人在，普通人来个七八个都不一定打得过他们。 另外一个则是海沙会在金山港颇有实力，帝国来的青壮力工都三四成被他们控制着，码头虽然是鱼龙混杂之地，可几个少年只要亮出海沙会的名头，棚户区里大多数无根无底的普通人都退避三舍，不敢招惹。 瘦猴儿走在几人后面，吐了最后一口嚼得稀烂的甘蔗渣，又伸出舌头贪婪地舔了舔手指，就在他嘬着手指的时候，眼角余光撇到了一抹亮色，转过头朝棚户区不远处的位置看了过去，脸色唰地一下变得发白。 “少会主，少会主！”瘦猴儿惊声叫了起来。 “又什么屁事？”王云霄听到喊声，满是不耐地应了一声。 “走……走水了！那边走水了！” “什么？” 王云霄和另外两个少年猛然回头，顺着瘦猴儿的方向望了过去，只见靠近码头港口的棚户区那边，突然火光亮起，红彤彤的染了半边天。 “真是走水了！”王云霄看着那火光，同样有些发愣。 “少会主，现在怎么办？要……要不要去救火？”瘦猴儿不知所措地问道。 他们在金山港棚户区生活，这里基本上就算是半个家，眼见那滔天的火光亮起，心中顿时发颤。 王云霄愣愣地站了一会，过了好半晌才回过神，“救……当然要救！” 只是这片刻功夫，不远处棚户区上空的火光又大了几分，隐约间各种呼号嘶喊的声音也在这个时候传来。 “等一下！” 包括瘦猴在内的三名少年，本来刚刚跟着王云霄准备朝着火场方向跑去，突然被王云霄一喊，又止住了脚步。 “火这么大，谁知道最后会怎么样！”王云霄眼珠子滴溜溜地里转动着，忽地笑了一声，“有招了！” “啊？”包括瘦猴儿在内的三个少年都被王云霄的笑声，给弄得莫名其妙。 “走走走，快跟我走！”王云霄兴奋地笑了起来，“布利斯那老鬼敢短我们的钱，我们现在就去他货仓搬他的货。快，现在是西南风，等这火烧到货仓就晚了。” 这话一说完，几名少年眼睛都是放光，金山港的棚户区这边有过几次失火，因为都是木质建筑，每次失火都死了不少人，甚至不少大型船运公司都遭过灾。 这几次火灾里，有些人死了受了大难，但也有少数人趁着大火从那几家船运公司里捞到了不少东西，甚至有怨报怨有仇报仇的事也不少。 这样的机会可以说是千载难逢。 四个人脚步飞快地朝着火灾即将烧向的位置跑去，一路之上，棚户区内许多人已经从木屋里走了出来，神色惊慌无比。到处都是往来的人影，喧闹声和哭喊声一阵接一阵，整个灰暗、麻木的世界，似乎一下子沸腾了起来，乱糟糟的连成一片。 布利斯货运公司外面，此刻也是混乱成一团。 众多的尼格罗人和力工们被管事的白人组织起来，不断的挪移外面堆叠的货物，又派人从港口那边运水，试图想要组织那蔓延过来的大火。 趁着这混乱的间隙，王云霄几人熟门熟路的从护栏的边缘，溜进了货仓里。 货仓里空无一人，层层叠叠堆满了各种货物，在起火之后人员都被调派到前面去救火，还没有开始进入到仓库抢运货物的阶段。 几人看着仓库里的众多货物，嘴巴都快笑到后脑勺了。 急急忙忙地从旁边的拿起铁钎、锤子等工具，对着就近的一些木箱货物就是一通乱砸，这个时候时间紧迫，要从货仓里偷拿，最好就是选值钱的东西。 布利斯公司里货物很多本身就是非法的药品和军火枪械，这些东西不用多，能够搬个一两箱走，就足够几个少年挣上一大笔。 咚咚！ 突然仓库之内一个诡异的声音响起。 “什么声音？” 王云霄停下了手里正在撬动一箱箱货物的动作，仔细聆听。 “少会主，怎么了？”瘦猴看着王云霄的动作，有些不解地问了道，旁边两个神色兴奋的少年这时也回过头，看着王云霄一脸茫然之色。 咚咚！ 又是一阵奇怪的震动声在仓库内响起。 这一次四人都听得分明，连忙环顾左右，快速搜寻了一遍。 “这他娘到底是什么？” 王云霄吐了口吐沫，大骂了一声。 但那奇怪的震动声又再次响起，“咚咚——咚咚——”比起最初听到的时候，似乎频率在加快，也更加激烈。 整个仓库周围，伴随着这奇怪的声音跳动，似乎无形之中开始有一股奇特的力量渐渐浮动，搅乱得空气都开始有些不平整起来。 “少会主，我们快走吧！” 瘦猴狠狠地咽了一口吐沫，惊恐地看着仓库周围，奇怪的声音响起之后，众人一直没有找到声音传来的方向。 另外两个同伴，这个时候手里的动作完全停了下来，神色犹疑地看着王云霄。 咚咚咚咚—— 一阵阵仿佛擂鼓般跳动的响声越来越大，震动得在场几人都感觉到心脏似乎在跟着同样的频率跳动了起来。 “快，找值钱的东西拿！” 王云霄同样感觉有些口干舌燥，外间的大火就不用提了，但这仓库内突然诡异的声音响起，实在让他们有些感觉惊恐莫名。 似乎从声音响起之后，就越来越让人感觉到心悸。 几人翻箱倒柜，快速的找到了各自认识的值钱药品，用两个粗布麻袋装满，就准备逃出仓库外。 忽然，在场四人动作突然一顿，只觉得双脚似乎被什么东西禁锢住了。 “恐惧！” “混乱！” “贪婪！” “仇恨！” “绝望！” “……真是无比香甜的味道……” 一个晦涩、怪诞、古老，犹如灵魂拷问般的声音响起。 四人能够感觉到这个声音所说的是他们不曾听过的任何一种语言，但偏偏就是能够明白其中的意思，似乎那个声音是直接作用在他们的脑海里，心灵里，灵魂里…… “仓库里发什么了什么？” 货仓外大批人马急促的脚步声响起，似乎因为无法挽救大火，大批的人手涌入，准备尽可能多的搬走仓库内的货物，以达到减少损失的目的。 只是骤然间，又是一阵阵惊呼声响起。 货仓周围数十米的距离，仿佛遭遇了地震一般剧烈地摇晃了起来，地面被撕裂开一个幽深黑暗的巨大口子。 一只泛着青绿色鳞片的巨大手臂，从地下探了出来。 第五十七章 登场（四） 旗袍女子姓叶，乃是帝国没落的贵族之后。 自童年进入粘杆处以来，见过的武道高手和奇人异事不知凡几，甚至阴秽如怨灵都遇到过，但从未像此刻这般，惊恐非常。 远处摇曳的火光掩映之下，出现在她面前的是一个仿佛小山一样的巨大怪物，只站在那里就和许多棚户区的木屋一般大小。 怪物似乎还有几分人体的特征，但全身大部分地方已经异化，皮肤上长满了大大小小的肉瘤，在那些肉瘤之中隐隐黄白色的脓水流出，散发着犹如实质的黑绿色气体。 硕大的头颅下五官扭曲，一双腥红如血的铜铃大眼，死死地盯着旗袍女子。 旗袍女子本能的想后退逃离，面前这个骤然出现的肉瘤怪物，实在给她带来了莫可名状的无尽诡异和恐怖。 但就在她身体微动，一瞬间那如山的肉瘤怪物猛然动了！ 地面乱颤，地动山摇。 旗袍女子全身紧绷，看着眼前的怪物虽然体型庞大无比，但动作迅猛异常，豁尽全力在怪物扑向她的瞬间，几乎是贴着地面朝旁边蹿了出去。 单手在地面一撑，旗袍女子稳住身形，双脚在旁边木屋的一根柱子上借力，就要跃上房顶逃离。 就在这时，旗袍女子只感觉脚下一紧，十几条仿佛麻绳一样的舌头从肉瘤怪物的口中弹射出而，紧紧地缠住了她的双脚，并且跟着快速的将她整个身体包裹住。 巨型肉瘤怪物硕大的头颅一拉，缠住旗袍女子的十几条诡异舌头在空中乱舞，猛然收了回去。 “啊！” 旗袍女子发出一声惨烈的哭嚎，紧跟着声音戛然而止。 …… 刘四喜负手而立，目光紧紧地盯着前方明灭不定的小巷。 一声女子的凄厉哀嚎声之后，伴随着沉闷的脚步声和“咔嚓咔嚓”的咀嚼声，刘四喜终于看清了带给他强烈威胁感的是什么东西。 一个长满肉瘤、皮肤上泛着脓水的庞然大物出现在他的视野之中，在那怪物的血盆大口中，还有两条白花花的长腿。 那是方才和他交手的那名旗袍女子，就这样被这个怪物直接生吃吞咽了下去 “鬼魈！” 几乎瞬间裴楚就认出了眼前的肉瘤怪物，和他之前与裴楚遇到的那一头有八九分相似，只是这一头体型更为硕大，强烈的压迫感仅仅是一出现，就让人感觉到汗毛乍起，本能的产生想要逃离的冲动。 在刘四喜身后，陆西平抚着肩膀上的伤口，跌坐在地上，眼睛圆瞪，满是惊恐仿佛失了魂般喃喃自语： “这个世上……这个世上竟然真的有这样的怪物！那些都是真的……都是真的……” 追杀他的那名旗袍女子身手是何等凌厉，他是亲眼目睹的，七八个复兴会成员即便有枪械都奈何不得，可此刻却沦为了那怪物的口食。 哒！ 哒！ 一个有些拖沓的脚步声缓慢响起。 刘四喜心神被骤然出现的肉瘤怪物所夺，听到这个脚步声之后，他才猛然注意到，在怪物身下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枯瘦如柴的老妇人。 老妇人是黑肤的尼格罗人，身形干瘦佝偻，拄着一根扭曲怪异的拐杖，从肉瘤怪物的阴影中慢慢走了出来。 老妇人一双几乎不剩下多少瞳仁的白色眸子望着刘四喜，眼神之中闪烁着尽是怨毒和狠厉，“外乡人，是你的气息！是你杀了我的卡迪尔……” 刘四喜眉头紧蹙，在这个尼格罗老妇人出现的瞬间，全身的肌肉鼓胀，气息一步步的攀升着。 这名老妇人在这一瞬间给他带来的威胁，比那庞然如山的肉瘤怪物还要大。 能够驾驭如此狰狞恐怖的魔物，显然这名尼格罗老妇人肯定是黑巫外道的路数，他虽然没见识过，但昔年在门内总是有听长辈谈起。 咔嚓咔嚓—— 血水横流，咀嚼声一直在响起。 “废物！就懂得吃！” 老妇人干瘪的面容陡然浮现起暴怒之色，猛地举起手里的拐杖，朝着巨型肉瘤怪物抽了过去。 吼！ 巨型肉瘤怪物猛然吃痛，硕大的头颅晃动，一把扒拉开口中剩下的半截大腿，铜铃巨眼抓向刘四喜方向，朝着刘四喜仿佛攻城车般撞击了过来。 刘四喜全身气血勃发，在巨型肉瘤怪物撞击过来的瞬间，口中突然轻轻呼喝一声，猛然朝着肉瘤怪物正面迎了上去。 轰隆一声炸响。 无形气浪朝着周遭狂卷，吹得棚户区木屋的一些杂乱物件飘飞出去。 “好大的力道！” 刘四喜连连倒退了十几步，才勉强稳住身形。 帝国武道，刚劲九重便号称有一牛之力。而他已经是进入沸血境界的武者，力量远胜于此。 而肉瘤怪物被刘四喜正面撞击，身形也微微有些晃悠。 不等巨型肉瘤怪物反应过来，刘四喜再次暴起，刘四喜身形闪动如电，在肉瘤怪物小腹、胸口腰腹上接连打了十多拳。 一瞬间拳肉交击声仿佛雨点般响起。 巨型肉瘤怪物连连后退，身上的脓水崩裂，地面四下尽是绿色的腥臭液体，似乎吃不住刘四喜的拳脚。 “废物！” 旁边的枯瘦的老妇人眼看巨型肉瘤怪物奈何不了刘四喜，神色疯狂，手里的拐杖舞动，瞬间一道黑烟从她身后升腾而起，朝着刘四喜席卷了过去。 刘四喜一拳再次捶退了肉瘤怪物之后，眼见头顶黑烟飞掠而来，一瞬间神色铁青。 那黑烟飘动无声，但此刻在他眼里却仿佛有万千哀嚎、痛苦之声，隐约能够看到无数浮动的人面怨灵残影。 刘四喜双手猛然一合十，吐气如雷，呼喝一声，身上登时有一股湛湛金光似乎要透体而出。 “祈求神灵？” 干瘦如柴的老妇人面色剧变，她是黑巫传承，身心奉献古老邪灵，一瞬间虽然不知刘四喜用的是什么方式，但那股力量她却是无比熟悉。 手里的拐杖一挥，一瞬间在刘四喜头顶上方的黑烟仿佛一张无形巨幕隔绝了虚空，同一时间被刘四喜打退的巨型肉瘤怪物口器中再次喷射出十几条仿佛麻绳一样的舌头，将刘四喜层层缠绕。 刘四喜双目爆睁，身上的金光涌现，但随即就消退而去，同时他的身体被层层如麻绳一般的舌头缠绕住，仿佛巨蟒在绞杀着他的身体。 “桀桀……如此浓郁到气血和真神之力……” 眼看刘四喜被制住，干瘦如柴的老妇人嘴里发出了诡异的怪笑之声。 啪嗒！ 正在这时，刘四喜腰间一块拇指大小的玉牌被肉瘤怪物的舌头绞碎，一点白气飘起。 远在数里之外的狗头山上，在那玉牌碎开之后，一道剑光冲天而起。 与此同时。 金山港码头区高悬龙旗的蒸汽船的空荡船舱内。 那大红如血的棺木突然炸裂开。 木制的船舱内，似乎一瞬间蒙上了一层冰霜。 一个穿着帝国内廷太监华服的的身影傲然屹立，目光似乎透过虚空望向了那剑光升腾而起的位置。 “李玄老道，咱家找到你了！” 第五十八章 奔雷（一） 火龙翻卷。 猎猎作响的火焰和漫天的浓烟几乎将整个棚户区全部包围。 无数的力工从棚户的木屋之中钻出，背着大包小包，又或者拎着各种锅碗瓢盆之类的破烂，仓惶逃遁。 一处阴暗偏僻的街角，一个力工装扮的男子扑倒在地，后脑勺上血迹斑斑，显然是遭到了重创，女子的尖叫声和孩童的哭喊声不时响起。 方云虎站在一处木棚前，将身后的一对吓得瑟瑟发抖的年轻母女护在身后，一手握着一截木棍，朝着面前的七八个力工怒目而视。 那是一名皮肤有些黑，但五官还算清秀的女子，手里抱着一个扎着发髻的小女孩，神色惊恐地看着面前发生的一切。 “陈山，你想要做什么？” 站在几个力工最前面的是一个赤着上身，露出干巴巴胸膛的小个子，正是往日里一直随着方云虎开工干活的陈山。 只见陈山此刻脸上挂着几分淫邪之色，不断地舔着嘴唇道：“方头，你再不让开，莫怪兄弟们不客气了！” 方云虎手里的木棍指着陈山，怒声喝道：“陈山，大家都是从帝国过来的苦命人，你们怎能如此？” “方头，你以为这场火之后，还能有什么，乖乖的让开。”陈山吐了口吐沫，冲着方云虎嘿嘿直笑，“莫非是你想来头汤，那兄弟们也由得你。大家伙都是好几年没碰过女人了，你想要独占可不成！” “那咱们几个就吃点亏！” “听陈老大的！” 其他几名力工个个面带猥琐之色，嘴里啧啧发出了怪笑声。 “滚！”方云虎暴喝一声，高大凶恶的面容上怒气勃发，“亏我方某人瞎了眼，一向对你照拂有加，想不到你们几个竟然是这般恶徒。” “给脸不要脸！” 若是以往陈山被方云虎吼一声立马蔫了，但今晚眼看大火之后，一切恐怕都要变了，他这边又有七八个人在，完全没了平日的怯懦，脸色反而变得无比阴狠，朝着身后几人道，“弄死他，还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 “七娘，你带着小菜儿快走！” 方云虎看着几人一幅马上要动手的架势，快速的朝着身后一对惊慌失措的母女喊道。 今夜突然遭遇大火，方云虎最初是一些力工组织起来想要去救火，只是火势越来越大，眼看事不可为，所有的力工都散了开去，收拾细软惊慌逃命。 可大灾之前恶行自现，他刚匆忙回来，就看到了七八个人正拿着木棍等器具，将他所认识的一名力工给打翻在地，并且还想要掳走这名力工的妻女。其目的不言而喻。 令他惊怒交加的是，其中为首的这人竟然是之前一直跟着他干活的陈山。 之前老瓦尔死后，瓦尔纳货运公司的力工一哄而散，方云虎自身又被抓去调查，好不容易出来，这些人早已经各奔东西。 这也突然大火，陈山纠结了七八个平日里和他一般偷奸耍滑的力工，竟然连这等事情都做得出来，着实让方云虎恼怒异常。 呼—— 一阵劲风响起。 方云虎刚一回过头，就感觉头上重重的挨了一下，顿时红色的血液顺着青色的发茬留下。 紧跟着旁边又是两个人影闪动，两条棍子一左一右朝着方云虎的腰腹扫了过来。 噗噗两声，木棍结结实实地再次打在了方云虎的腰部，剧烈的疼痛刺激得方云虎发了狂，手里的那截棍子先是狠狠地扔了出去，砸向了给了他当头一棍的陈山。接着双手死死抓住了打向他的两条木棍，疯狂地冲了出去。 七八名力工登时被方云虎宛如疯魔般给冲散了，抓着木棍的两名力工被方云虎的疯狂吓了一跳，手里的木棍也不知松开，只是死死地想要和方云虎较劲。 “打死他打死他！” 旁边站着的陈山被方云虎的短棍砸中，额头也是流出血来，凶性大发地大喊道。其他几人同时趁着方云虎冲了出来，一个个操起手里的棍子噗噗噗地朝着方云虎的后背和腿部打了过去。 “啊！” 方云虎吃痛之下，猛然放开了一条木棍，双手抓住另外一条，全力一扯，登时将其中一个和他较劲的力工扯到了面前，狠狠地就朝对方面门砸了两拳。 那名力工顿时口鼻鲜血上横流，但紧接着，铺天盖地的棍棒朝着方云虎全身都啪啪的劈打了过来。 方云虎虽然身强力壮，一副恶形恶相的模样，一对一或者一对二，这些力工怕都不是他的对手，但此刻七个人持械疯狂攻击，哪里拼得过。 眼看方云虎全身是血，站着都有些摇摇晃晃。 众人的动作也都停了下来，其中一个力工喘着粗气看了陈山一眼，问道：“陈兄弟，现在怎么办？” 他们打死了其他力工，在这金山港没有人会去在意，但方云虎不同，他向来在力工之中颇有声望，似乎还算是海沙会的外围成员，这让几人有些忌惮。 “你还想留手？”陈山狠狠地剜了说话的力工一眼，“不趁着今天弄死他，回头你找人来怎么办？” “对，打死他！”那名被方云虎狠砸了两拳，口鼻鲜血直流的力工在旁边痛苦地大叫了起来。 方云虎摸了一般脸上的鲜血，眼前的视野似乎已经变得有些模糊，但声音依旧硬气无比，“一帮杂碎，你们要方爷的命那就来啊！” “方云虎，这是你自找的！” 陈山眼里凶光毕露，将手里的木棍一扔，突然从后腰摸出了一把寸许长的小刀，猛然朝着方云虎的胸口就扎了过去。 正在这时，异变陡生。 在场的众人似乎都感觉到一股仿佛狂风浪卷般的声音从远处飞奔而至。 其中一个站在最外面的力工，忽地就感觉身体被什么撞了一下，骨骼碎裂声骤然响起，整个人顿时一滩烂肉般，横飞出去了十几米远。 其他几名力工被这一瞬间的变故给弄得愣住了，但紧接着，只见那人影一闪，一名力工就飞了出去，软趴趴的躺在地上没了声息。 接着是第二人，第三人…… 有人看着那飞掠而来的人影，高举起手里的木棍狠狠击打了过去，但下一刻木棍打开了数截，人同样倒飞而出，全身骨骼碎裂，倒在地上口鼻鲜血直冒。 陈山脸色煞白，看着那突然出现的人影仿佛拍苍蝇般将所有的力工打飞，手里的小刀一扔，登时拔腿就跑。 他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诡异的事情，这个骤然出现的人影似乎身体笼罩着一层灰蒙蒙的感觉，但强大凶残得可怕，只是一个眨眼呼吸的时间，他纠结的七八个人全部都倒在了地上。 没头没脑的迈动着步子朝外飞奔，但还没走出两步，陈山忽然就感觉脖子像是铁爪给钳住，整个人完全动弹不得。 方云虎摇晃着昏沉的脑袋，他的视线似乎还被额头的血液遮掩有些模糊，对于骤然发生的变故，他还有几分搞不清楚状况。 “饶命啊！饶命啊——” 就在这时，方云虎听到了陈山无比凄厉的哀嚎求饶声。 他模模糊糊的似乎看到了陈山被一个突然出现的身影高高举起。 但仅仅只是一瞬，哀嚎的声音陡然消失。 撕拉—— 一声仿佛皮革碎裂的声音在众人耳边响起。 哀嚎挣扎着的陈山竟是被那个人影给用生撕成了两半，满天的鲜血和碎肉内脏四处飞溅。 那道人影随手扔开了手里的残破躯体，身上似乎有无形的气劲隔绝了血肉沾染，接着陡然在地上一踩，身形闪动，一阵仿佛音爆炸响的声音刺人耳膜，再次朝着远处飞掠而去。 “那是……” 方云虎看着一地如烂肉瘫在地上的力工，还有那已经完全成了碎肉的陈山，心中一股寒意直从尾椎骨蹿到了后脑勺。 哪怕是刚才生死一瞬，恐怕这个人影不出现他就活不成了。 但他心头也未曾有过此刻这般的惊骇。 凶残！ 暴虐！ 仿佛人间凶兽！ 恍惚间，他似乎觉得那个身影有些熟悉。 “阿楚哥哥！” 正在这时，那名惊恐欲绝的女子怀中，一个扎着发髻的小女孩眼角含泪探出头来，朝着卷起音爆的方向，怯怯地喊了一句。 第五十九章 奔雷（二） “……巨象的气血，雄狮的体魄，沟通阴灵的灵魂……” 佝偻着身体的尼格罗老妇人深深凹陷下去几乎看不到肉的面容抽动着，围绕着被缠住的刘四喜嘴里发出阴森而又满意的怪笑。 “卡迪尔告诉过我你的气息，外乡人，肯定是你杀了我的卡迪尔。现在，我会让你替代他，成为我新的战傀！” 刘四喜钢牙紧咬，面色阴郁无比，他能够感觉到自己观想请神之法，完全被面前的黑巫婆用无数怨灵汇聚的黑烟所阻断，使得他的神智渐渐的有些涣散。 同时，那些黑烟再笼罩他的身体之后，以往他以往心力一催便勃发沸腾的气血，也渐渐变得沉重、凝涩。 那巨型肉瘤怪物口中喷吐出来的诡异舌头，更是将他缠得死死的。 “吾名梅地亚，阿非利加大陆祖鲁曼部落巫师，外乡人，我将赐你为我座下战傀，为我祖鲁曼部落征战与守卫！” 佝偻着背的老妇人嘴唇微动，站在刘四喜身前，念着繁杂怪异的土语。 然后慢慢的伸出黑漆枯瘦的手指，一道仿佛活体似的黑色雾气瞬间在她指尖升腾盘绕着，仿佛一条有灵魂的小蛇，一点一点朝着刘四喜的眉心探了过去。 这是流传于阿非利加蛮荒大陆黑巫师夺人神智的一种秘法，将捕获到的猎物或者战俘，通过这种手段洗去神魂，再以各种药物洗练肉身，最后灌入图腾中的蛮荒兽魂，一具部落中的战傀便由此而生。 战傀受部落中的巫师奴役和掌控，是代表整个部落权力和传承的象征。 梅地亚现在自然是没有蛮荒兽魂，但刘四喜的气血强大，意志坚定，如果她不现在开始先控制住刘四喜的神智，以对方那种召唤神灵的手段，恐怕她回头再想要制服刘四喜就没那么容易了。 武道进入沸血层次，身体筋肉皮膜已经是练到顶尖层次，如刘四喜现在单纯以力量，也是帝国武举人的层次，身怀五马奔腾之力，爆发起来便是百人敌千人斩，势不可挡。 黑雾梅地亚虽然不知帝国武道，但她对于气血还有各种能量感应何其敏感，几乎制住刘四喜之后，马上就要展开剥夺对方的神智。 面对黑雾梅地亚不断接近自己眉心的手指，刘四喜感觉到一种难以形容的感觉在心头疯狂翻腾。 左道旁门他年少时不是没有遇到过，但像眼前这个似乎是蛮荒部落里的黑巫老妇的莫测手段，还是让他极为心惊。 就在黑雾梅地亚指尖仿佛小蛇一样的黑气，一点一点试图钻进刘四喜的眉心。 刘四喜猛然仿佛鲸吞般的吸了一口气，全身晦涩的血液再次快速流转，身形肌肉一点一点暴涨撑开肉瘤怪物缠绕着在身上的坚韧长舌。 在黑雾梅地亚指尖黑气触碰到他眉心的一瞬间，他已经感觉到了一股强烈至极的疼痛，那是发自灵魂深处的痛苦。 双手艰难地掐了一个手印，口中艰难念道：“弟子起眼看青天，众位师父在身边。十八尊罗汉，二十四味诸天。扶助弟子，教尺拖刀，拖刀化为鹅毛，铁尺化为灯草。卷心石头化为水泡，一身化为铜皮铁骨，化为太山。头带铁帽十二顶，身穿铁甲十二重，铜皮包三转，铁皮包三重……” 就在刘四喜念起口诀的刹那，身上似乎再次又有金光浮现，原本已经要钻入他眉心的那仿佛小蛇一样的黑气，连连打转，似乎始终无法突破。 梅地亚勃然色变，另一手拄着的拐杖，突然举起朝着刘四喜身上抽打了过去。 嘭！ 她手中那杆不知是什么材质制成的拐杖，在这一击之下忽然再次有黑色的烟火气息冒出，刘四喜整个人登时感觉一股似乎侵入骨髓的剧痛，从身体到灵魂之中炸裂。 身上的金光随着再次黯淡，眼看黑雾梅地亚指尖如小蛇的那团气息即将突破刘四喜眉心颅骨，忽然就在此时“嗷”地一声凄厉的惨嚎倏然响起。 一道剑光自天边飞掠而至，缠绕在刘四喜身体上的十几条巨型肉瘤怪物的舌头突然断开，绿色的怪异汁水到处飞溅，巨型肉瘤怪物快速地收回只剩下半截的舌头，痛苦无比地爱好了起来。 剑光一经出现，并未停止，紧接着又是快速飞转，倏然一声，朝着肉瘤怪物巨大的脑袋激射而去。 “不！” 黑雾梅地亚在巨型肉瘤怪物头颅被洞穿的瞬间，手中的动作一顿，枯槁的面容上浮起了痛苦和怨毒之色。 但一切为时已晚，仅仅是瞬息间，巨型肉瘤怪物堪称铜墙铁壁一般坚韧的身体皮肤，在这道剑光之下，仿佛切豆腐一般轻松被洞穿，凌厉的剑光翻转之下，更是毫不停息，再次朝着黑雾梅地亚飞掠而来。 凄厉的鬼哭狼嚎之声骤然掩盖了一切。 无数的黑色气息从黑雾梅地亚身上升腾，就在剑光距离她不过一米多的距离时，黑色的雾气仿佛粘稠的棉花团一般，突然将凌厉的剑光给抵住。 蒸腾的黑气里，剑光露出了原型，却是一把两尺长的短剑，剑身银白，湛湛如雪，正一点一点突破那黑色的雾气防御。 叮！ 骤然一声脆响！ 就在短剑即将突破黑色烟雾气息的瞬间，黑雾梅地亚手中的那根拐杖突然举起，挡住了短剑的致命一击。 黑雾梅地亚倒飞而出，手中的拐杖被削平了掉落在地。 同时，剑光回转，落在了一个不知何时出现的身穿蓝灰色道袍的老人手里。 老人须发皆白，面上满是皱纹，此刻手持短剑，衣袂飘飞，自有一股由内而发的超然气度。 “蛮族巫术，也敢猖狂！” 李玄道人目光凌厉，盯着被短剑击飞出去的黑雾梅地亚，手里的短剑似乎如同一条蛟龙，不断发出悦耳的剑鸣。 “长老！” 刘四喜从地上一跃而起，在剑光斩断肉瘤怪物口中的怪异舌头之后，他就已经挣脱束缚。 此刻面上笼罩着一层淡淡的黑气，整个人都精神有些萎靡，在见到李玄道人后，却是第一时间扯到了对方的身后。 “剑仙？！” 距离几人不远处的陆西平，面色越来越白，他肩膀上的伤口已经成了一片暗紫色的痕迹，只是方才刘四喜和巨型肉瘤怪物激斗之间，一点淡绿色的脓水飘飞在他身边，那股恶臭他无意间嗅到之后，全身突然就没了力气。 不过，此刻他全然没有去想身体的痛苦，而是目光盯着李玄道人身上，眼神之中闪烁着无比复杂的情绪。 黑巫梅地亚神色痛苦地看着手中断了一截的拐杖，这是她当年离开故乡部落，所带出来的一段图腾，坚硬如铁，水火不伤，和她的神魂相连，但就在方才，被那凌厉无比的剑光削了一段，几乎让她整个神魂都受到了重击。 “你们都得死！” 无比怨毒的怪异腔调从黑巫梅地亚口中发出，她混白的眼球之中疯狂、痛苦，嗜血种种负面情绪似乎达到了极致，缓缓站起身，佝偻的身躯周围，似乎冒出了一大片黑色火焰。 “长老小心，这是异域妖巫，手段奇诡非常！” 刘四喜微微喘着粗气，尽管已经挣脱束缚，但他能够感觉到自己体内的气血凝滞，恐怕一时半会是无法好转。 李玄道人单手持剑，在这一瞬间双目之中精光暴起，只是目光的焦点并非黑巫梅地亚，而是穿过了对方那冤魂凝聚的黑色火焰，望向更远处。 一股仿佛雪崩般的滚滚寒意，在这时汹涌而至。 第六十章 奔雷（三） 远处漫天燃烧的熊熊火光，似乎在这股气息出现之后，都转移了方向，朝着另一边烧去。 内心之中充斥着无比怨毒和仇恨的黑巫梅地亚，周身仿佛无数怨灵在哀嚎哭喊的黑色火焰不断拔高，但就在这股气息出现之后，突然似乎所有的怨灵都被冻结住，化成了一层层薄薄的白霜，铺在了地面上。 “李玄老道，咱家等你一个多月，你总算是露头了！” 一个头戴蓝色顶子、身穿打着三品凤凰补子大红色太监袍服的高大身影，悄然出现在了黑巫梅地亚的身后。 高大身影背负双手，似乎对于眼前的黑巫和遍地的狼藉视若无睹，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面颊上带着一丝阴森笑容，细长的眸子开合间隐有睥睨之色。 “老道可担不上，贫道比你虞良辅还晚生了百八十年。”李玄老道神色淡淡，手中的短剑再次微颤起来，发出一阵轻吟。似乎神剑有灵，在遇到强敌后连连示警。 “咱家不过是侥幸得圣祖皇爷垂青，得了一丝机缘，否则这会骨头怕是都成灰了。”虞良辅细长的双目瞟了一眼李玄道人手里的短剑，声音干涩如磨砂，但听到人耳里却似乎有金铁之声。 “老道士，咱家怜你一手御剑之术传承不易，如今国朝正值用人之际，只要你肯归附朝廷，咱家便保举你做个大内供奉。” “那可真多谢虞公公了。”李玄道人淡淡回了一句，“只是贫道骨头硬，弯不了膝，低不了头，做不来奴才！” “冥顽不灵！”虞良辅面色陡然转寒，一股阴寒气息爆体而出，空气似乎都在瞬间凝滞。 “你们都得死！” 正在虞良辅和李玄道人说话间，夹在两人中间的黑巫梅地亚身上的气息再度疯狂涌动了起来，她不知道骤然出现的这几人身份，但她此刻狂怒至极。 一手培养的战傀被李玄道人的剑光所毁，部落的图腾之杖更是削平了一截。 她如今脑海里对于场中的所有人都是怨恨，都要他们死，都要抽去他们的生魂祭炼。 “聒噪！” 虞良辅从出场以来，一直未曾多看黑巫梅地亚一眼，陡然听到对方嘶喊，面白无须的脸上浮起一丝不耐，大红的衣袍忽然一甩，一道仿佛巨浪般的阴寒气劲喷薄而出，气温凭空似乎都降了几度。 哗啦啦—— 一连串剧烈的声响里，黑巫梅地亚整个人刚要暴起，却是连丝毫反抗之力都没有，瞬间就被虞良辅一袖子拍飞，接连撞破了旁边一侧不知多少座木屋，消失在了当场。 “尸煞！” 虞良辅一出手，李玄道人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 一见这老太监出手，他就知道对方远比他想得还要强！ 几乎刹那间，李玄道人毫不犹豫手中的短剑忽然飞起，宛如惊鸿朝着虞良辅激射而去。 一声轻吟再度响起，只见虞良辅在这电光火石间，忽然伸出两根手指，牢牢将短剑夹住。 短剑在虞良辅手中则不断的颤抖着，似乎想要挣脱开来。 站在不远处的李玄道人，在短剑被虞良辅夹住的瞬间，额头上冷汗滚滚而下。 他的这把飞剑蕴养数十年，锋锐凌厉，可削金断玉，寻常人想要用手指夹住，简直天方夜谭。 可虞良辅是帝国皇室中的老太监，统领粘杆处，按年龄少说也有一两百岁，可因为以炼尸之法淬炼肉身，百十年祭炼下来，不但人如行尸，甚至筋骨皮膜的防御力比之道家的铜甲尸还尤胜三分。 “御剑之术，不过尔尔。” 虞良辅看着手中颤抖的短剑，轻哼一声，另一手伸出手指忽然在剑身上一弹，“叮”地一声清鸣响起，短剑仿佛发出痛苦的哀鸣，整个剑身瞬间遍布密密麻麻的裂纹。 “若是飞剑，还能有点意思。” 虞良辅抬着头看着不远处身嘴唇紧抿，似乎遭了重创一般的李玄道人，轻哼一声，再次抬起另外一手，手指微屈，又是一下弹在了短剑剑身。 早已经裂纹满布的健身，瞬间不堪重击，直接碎裂开来。 李玄道人噗地喷出一口鲜血，整个人摇摇晃晃的快要跌倒，旁边刘四喜则一把将对方扶住，目光死死地盯着虞良辅。 虞良辅似乎这时候也注意到了刘四喜，缓缓开口道：“刘成祥，当年你一手神打之术，煽动数万暴民，来，让咱家看看你的能耐。” 刘四喜一口牙似乎都要咬碎，他已经几次想要观想请神上身，但神魂方才被那黑巫伤了，连续尝试了好几次，都未能成功。 此刻，只能一再催发自身的气血之力，希望能够赶快恢复几分战力。 “怎么？不行？” 虞良辅一步一步朝两人走近，四周的房屋地面，似乎都随着他走近，地面铺上了一层淡白雪霜。 “当年太平军祸乱天下，可惜咱家沉眠，未能见识到石敢当一身绝顶神打之术，原以为今日有幸……” 虞良辅声音之中似乎透露着一股难掩的惋惜，目光再次看着李玄道人和刘四喜， “既然尔等冥顽不灵，咱家这就送你们上路吧！” 轰！ 就在此时，一声音爆由远及近炸起。 “嗯？” 虞良辅猛然抬头，他的视野之中，忽然出现了一个身影，朝着这边飞掠而来。 虽是一人，但似乎有千军万马冲阵的无双气势。 呼—— 那疾奔而来的人影在场中站定，狂猛飞奔卷动起的气浪却是在那人站定之后，才后发而至，吹拂得周遭杂物四处飘飞。 站在众人面前的是一个穿着短褂力工打扮的少年，一头乱发飞舞。 双眼漆黑如墨，冥冥虚空之中似乎就有法相虚影。 仅仅是站在那里，就有一种擎天覆海的气势。 “阿楚？” “阿楚！” 两声惊呼在这时响起。 陆西平连连咳嗽了几声，看着突然出现在几人面前的那个少年，眼里满是震撼和陌生。 昨夜还同他一起针砭时弊的，白日还在给孩童们做小马扎的少年，突然间身上爆发出来的气势，让他完全看不明白。 一个人的变化，仿佛是天上地下。 刘四喜这个时候则眼里露出不可思议之色，陆西平看不明白，他在这瞬间却是感应到了裴楚身上的变化，想起他给过裴楚的《神打秘稿》，面前的情况似乎是裴楚请神成功。 只是……刘四喜翻遍了记忆，一时间也感受不清楚，到底是何方仙圣被裴楚请上了身。 而且，裴楚不过初学请神，即便再惊才绝艳，能请得齐天大圣、二郎真君，加持的力量不过是提升三五成，哪有可能像此刻这般气势滔天！ 这分明是…… 第六十一章 奔雷（四） 裴楚默然看着站在眼前的虞良辅，胸中汹涌的暴虐情绪，仿佛一浪接着一浪不断翻滚着。 此刻他能够感觉到的李玄孝的力量和意念都在加持着他的身体，影响着他的情绪，让他有一种毁天灭地的欲望。 但他理智并非完全丧失，眼前发生的一切，他几乎一眼就能够看出问题。 刘四喜和李玄道人要离开金山港逃亡，看情况肯定是眼前这名太监追杀而来。 而陆西平，他能够感觉到对方的生命体征正在一点点转衰，他无暇去一一分辨到底是谁做的，但只要打死现在站着的这个人肯定没错。 “这就是请神大法？咱家早就想领教了！” 虞良辅身上大红袍服猎猎作响，阴寒气息铺天盖地，身形陡然暴起，朝着裴楚抓了过去。 一手探出，整个空气似乎都凝结，仿佛有冰棱落下。 砰！ 一声仿佛闷雷般的巨响。 虞良辅冲得快，飞回的速度更快。 就在他猛然一扑之下，裴楚一拳轰出，快如闪电的击中了他的手掌。 虞良辅双脚仿佛铁犁一般在地面拉出了齐膝深的凹槽，足足退出了数十米的距离才稳住身形。 “中品请神？” 虞良辅右手微微颤抖，这再度看着裴楚，这一拳之下，他感觉到了眼前的少年宛如神佛降世，在少年的身后虚空之中似乎有法相隐现。 一甲子前石敢当一身中品请神纵横不败，帝国不知多少高手折戟沉沙，他当时虽在沉眠，可后来得知，最后竟是惊动了小皇爷出手，才得以镇压。 而当时石敢当出手便是万千风雷，金身法相。 陡然间，虞良辅身上的大红袍服似乎被撑裂了一样，身形开始急剧膨胀。 全身肤色几乎瞬间变得青黑，嘴唇上有白森森的獠牙长出，手指指甲发黑，默然长了寸许，一股浓郁得几乎化不开的阴寒气息萦绕在周身左右。 “小子，这是咱家醒来后第一次动用真身。” 虞良辅膨胀的体型几乎仿佛魔神，说话的口音也不再如方才磨砂一般，反而瓮声瓮气，似乎周身的化为了金铁。 “僵尸？” 裴楚看着虞良辅的变化，想起看过的影视剧里的看过的角色，甚至他曾经给他童年带来过一些阴影。 可此刻见到，他只是觉得有趣。 身体之内那股诡异的气流似乎在虞良辅现出僵尸真身后，开始疯狂的运转起来，和之前他遭遇肉瘤怪物那一次一模一样。仿佛这些阴邪黑暗，最是能够调动起那股神秘气流的热情。 “阿楚小心，这是炼尸之法，切不可硬碰硬！” 远处刘四喜在看到裴楚后，虽然不明裴楚现在的变化，还是大声的开口提醒。 “不能硬碰硬？！” 裴楚看了看自己的拳头，又抬头看了一眼头顶虚空，似乎那里有一个无头武将的虚影在举着双锤，仰天咆哮。 裴楚瞬间笑了起来，“我同意，他也不同意啊！” 一步跨出，地面仿佛都震颤了起来。 猛然间一拳轰出，虞良辅不闪不避，直直迎了上去。 咚！ 一声宛如天雷般的巨响回荡在整个棚户区。 处于周围的木棚仿佛全部被刚猛无匹的气劲给震得掀翻出去。 刘四喜在这间不容发之间，一手扶着李玄道人，一手快速地拉起地面上的陆西平仓惶朝后退出了数十米，但依旧有些立足不稳，被震倒在地。 “力道不错，可奈何不得咱家。” 场中，虞良辅倒退了两步，随即阴寒的神色再次看着裴楚，似乎方才这一拳丝毫没有对他造成半点伤害。 “是么？” 裴楚能感受到自己一拳仿佛打在凝结无比的铁块金石之上，看着毫发无损的虞良辅，非但没有半点畏怯，反而心中升腾起了越发强烈的撕裂、毁灭情绪。 狂猛的音爆声中，又是一拳轰出。拳如山倒，如地裂，如天塌…… 虞良辅身体再度膨胀了一圈，又硬抗了一拳，双臂探出，仿佛精铁般黝黑的利爪再次抓向了裴楚。 但手臂只伸到一般，紧跟着又倒退了一步，裴楚的拳仿佛巨锤再度砸向了他。 咚！ 又是第二声雷鸣般的响声。 场中虞良辅在这时候几乎癫狂，周身寒气仿佛冰窟，可完全没有作用，似乎任他千般手段，面对裴楚的拳头全部都用不出来，只能一次又一次的迎向对方的拳头。 每次刚想反击，就被裴楚的拳头逼了回去，似乎每一圈都有无穷巨力。 “这是锤法！” 几拳之后，虞良辅认出了裴楚的拳法路数。 每一拳似乎都倾尽全力，力量刚猛无铸，不可匹敌，不可阻挡。 但毫无作用，近不得身，逃不开去，炼尸之法炼的就是体魄，溢散的阴寒气息不过是他蕴养身体的阴气，面对这样硬打硬进的狂猛对手，只能一次又一次的硬抗。 一拳又一拳，仿佛击锤擂鼓。 “啊！” 虞良辅狂啸震天，声音之大，几乎整个金山港都清晰可闻。 他比金铁还要坚硬的双臂再无法举起，森森寒意的指甲全部断裂开。 数十上百年凝练如铜铁一样的身躯，刀枪不入，水火不侵，可在此刻，被裴楚凶猛的拳头之下，已经有了崩溃的痕迹。 轰隆隆的声音一阵接着一阵，仿佛雷鸣。 虞良辅不知何时倒下，裴楚小小的身影则在对方硕大的身体上，不断的用拳捶打着。 烟尘暴起，整个小巷从两人交手之后，周遭全部的木屋被掀翻，成为一片白地。 整个棚户区，整个金山港，似乎都听到了那一阵阵如同惊雷的轰鸣声。 “阿楚这是入魔了？” 远处，刘四喜看着裴楚一路压着虞良辅猛捶，目瞪口呆。裴楚的武功还有对方的请神已经完全巅峰的了他的认知和想象。 这一刻裴楚展现出来的力量非人，已经远远超过了武举人，甚至武进士的层次。 修炼神打的最大凶险，便是在请神之时，心意不诚，可能神灵未至，反而为外魔所侵。修炼者一旦出现这样的情况，因为邪魔作祟，会变得癫狂嗜血，往往不过是短短时间爆发后，变被榨干了气血，成为一具空皮囊。 裴楚此刻的表现在刘四喜面前，似乎就是如此，不然一个刚劲三重的武者，瞬间能够有了沸血、洗髓境界的无双武力，他实想不出还有什么理由。 已经缓过一口气，面如金纸的李玄道人抹了一把嘴角的血迹，脸上露出快意之色，“什么邪魔能够压的住阴气成冰的尸魁？这怕是真的是真神附体！” 请神请神，说请的是神，但基本上大多数修炼的人都明白，能够请到的不过是一点神佛在人间被供奉的神念。除非是练到中品以上的境界，凝练出法相，这时候或许能够引动几分真神气息入体。 虞良辅的炼尸之法，已经不弱于铜尸，裴楚即便是邪魔入体，想要压住对方也是艰难。 但现在裴楚不但压住了，反而看上去马上就要将对方打成肉饼，这可不是什么邪魔入体能够做到的。 “那……那真的是阿楚吗？人力真的可能做到这点？” 陆西平整个人此刻似乎已经麻木了，今晚发生的一切，似乎对于他的冲击难以想象。 他翻阅过大量书籍，对于书面上的一些描写，总觉得是夸大其词。 特别是后来走遍帝国和新旧大陆，他也见了一些超凡人物，但不过是十人敌百人敌，或者阴暗之中的上不得台面的宵小手段。 可此刻见到个体能够有如此伟力，瞬间他想起了方才追杀他的那个旗袍女子的话，帝国之所以没有第一时间剿灭他们，是因为他们太弱小，弱小到都不值得去重视。 场中。 裴楚缓缓收手，拳头上沾染着点点金色的液体。 凹陷的地面中间，虞良辅僵尸真身已经躺倒在了蛛网密布的地面最中间，全身筋骨断折，肌肉凹陷了下去，口鼻上金色的血液不断涌出。 “中……中品请神，咱……咱家见识到了……圣祖爷，太祖爷，小皇爷……奴……办事……不利……” 虞良辅口中喃喃的发出一阵呓语，裴楚再次抬起拳头，狠狠的再次朝着对方的面门轰下。 登时，虞良辅刀枪不入、水火难侵的头颅在这一拳之下，最后爆裂开。 裴楚收起拳头，从凹陷的深坑中跳了上来，一通狂猛的轰击之后，他能够感觉自己心中那股被李玄孝影响的愤怒似乎小了不少。 双眸里的黑色似乎在此刻都开始渐渐淡去。 但就在此时…… 地面震颤。 无数的哭嚎响起。 远方，滔天的火光之中，一个十几米高的庞然身影，走了出来。 第六十二章 震撼（一） “就是现在！开火！” 达维斯-巴高顿，仰天一声怒吼，高举的右手猛然朝下一甩。 哒哒哒哒哒哒—— 瞬间，一阵激烈的枪声仿佛鞭炮一般响起。 两个抽着劣质烟草的牛仔，蹲在一个由后半截马车轮子改造的长筒器械后，一人操着有六个粗大的枪管的圆筒，匀速摇动着滚轮，一个人负责不断地给拖拉着链条装弹，不断地对着前方火焰中走出来的巨大身影射击。 凶猛喷射而出的火舌，仿佛像是要撕裂站在它面前的任何生物。 “我的骑士先生，这就是我达维斯所拥有的真正力量！” 在狂猛激烈的火舌喷发中，达维斯-巴顿叼着粗大的烟卷，转身瞥了一眼身旁的马克-希尔福。 这架在二十几年前被人发明出来的手摇式机枪，是达维斯-巴顿真正可以依赖面对一切力量的底气。 什么骑士，什么超凡之力，什么我所未曾听说过的存在！ 他们都将会在喷涌而出的子弹面前，被撕裂，被绞碎…… 马克-希尔福神色铁青地看着那狂猛喷薄的子弹洪流，他的印象里似乎还停留在快速拔枪对射的牛仔，竟然搬来了一架他都感觉到心惊肉跳的武器。 如果是大规模的军团冲阵，他可以想象得出这架手摇式机枪将会有何等强大的威力。 在这样密集的火力网之下，如果没有觉醒力量种子迈入黑铁阶，不，是青铜阶，几乎没有人能够幸存躲避。 只是…… 依靠这个就够了吗？ 马克-希尔福感觉到他的身体微微颤抖，他今天穿着的一身战甲似乎都随着他的动作发出了清脆的叮当声。 没有人注意到他微小的心里变化，只是他感觉到似乎这些时日以来，他面对达维斯-巴顿的傲慢都被喷涌的火舌给撕开了一道口子。 但这种情绪只是短短的一瞬，从小到大受到的教育和洗礼，让他再度变得坚定。 他缓缓地从后背抽出了巴掌宽的厚重巨剑，慢慢地调整着自己的呼吸。 “这是我的使命！” …… 地面的震颤声越发激烈，而在火海之中的那个巨大的身影也变得愈加狂暴。 在密集的手摇式机枪里，还有间或夹杂着一声又一声的步枪和手枪的声音。 二十几个牛仔装扮的白人，正端着步枪和勃朗宁和左轮手枪，疯狂地朝着那个越来越近的声音射击着。 这一片区域里，现在只有他们。 没有牛仔们依仗的马匹，因为从片刻前，他们靠近开始，马匹要么吓得大小便失禁，要么不受控制的想要逃离。 那是动物的天性！ 面对高阶生命本能的恐惧天性！ 但他们无所畏惧！ 他们是驰骋于草原和沙漠的牛仔，每一个人手里沾染了不知多少同伴和土著玛第人的性命。 从他们拿起枪的那一天开始，他们就坚信着，只要是活的，就没有什么是打不死的！ 吼！ 陡然一声仿佛雷鸣的咆哮。 一根粗大的燃烧着火焰的柱子从那漫天的火焰之中飞了出来。 轰隆一声，站在最前方的三四名牛仔几乎连哀嚎都来不及，就被那燃烧着的木柱给砸倒在地，直接成了肉泥，并且烧灼的柱子落在皮肉上发出“兹兹”的白色烟气。 “机枪手，给我再加把劲，艾佛尔，你特么给我摇快点！它就要出来了！” 达维斯-巴顿看着那从火场中飞出的木柱，脸色瞬间变得难看，朝着旁边操持着手摇式机枪的两人狂吼一声，接着又一次转头看向马克-希尔福，怒声问道：“这特么到底是什么怪物！” “你自己看吧！” 马克-希尔福双手拿着大剑，没有理会达维斯-巴顿，反而猛然朝着火场的一边跑了过去。 达维斯-巴顿顺着对方的目光，再次投入火场，轰隆隆仿佛雷鸣暴烈的声音里。 那庞大的身形终于从燃烧着的火光之中走了出来！ 在看到这个巨大的身形的瞬间，达维斯-巴顿狂吞了一口吐沫，他能够感觉自己的双脚发软，几乎站立不稳。 手摇式机枪和步枪的声音，同时都安静了下去。 似乎所有人都被震慑住了。 方才在大火之中，距离有些远，又被强烈的光火所刺激，众人还只是看个大概，知道这是个大家伙，但现在，这些人看清楚是什么了。 沉重的脚步声，似乎每一下都要踏碎地面，漫天的火光之中，走出来的是一个身高超过十米的巨大人形怪物。 怪物头顶双角，全身布满了青绿色的鳞片，鳞片上还沾染着星星点点的火焰，更为令人惊恐的是怪物双眼似乎也如同他身后棚户区滔天的火焰一般，熊熊燃烧着。 “卑微的虫子们！恐惧吧，颤抖吧！你们面对的是埃利姆格鲁领主！” 古怪晦涩夹杂着奇怪音节的声音在所有人耳边响起，在场众人都无法分辨出那到底是一种什么语言。 但在声音响起的那一瞬间，所有人的脑海里都能够清晰无误的感受到那话里的意思。 强大！ 不可战胜！ “这是恶魔，这是地狱里跑出来的恶魔！” “上帝，你这是要毁了这个世界吗？！” 有人一屁股跌坐在地，失声叫了起来。 好几个方才还拿着步枪勇猛非常的牛仔，在真正看到火焰之中走出来的怪物时，早已经是全身抖如筛糠，甚至有人吓得大小便失禁。 胆子再大一些的，缓过气后，几乎毫不犹豫地拔腿就朝着身后跑去。 他们只知道将要面对的是一个恐怖的怪物，很强大，但谁也没能料到，这是一头恶魔，一头站在那里就强大到让所有人都双股颤颤，无力抗拒的恶魔！ 金山港，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港口。 以往出现的一些怪物和灵异事件，在这个时代即便离奇，但总归还是在他们承受范围之内。 这世间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不论是从棚户区逃离出来的大量夏工，还是金山港集镇上的居民。 在这一瞬，所有人内心都在疯狂的呼喊咆哮哀嚎起来。 “马克-希尔福，这特么就是你要找的东西，这特么就是你要找到怪物！！” 达维斯-巴顿在见到恶魔领主埃利姆格鲁的瞬间，呆愣了一会，猛然回过神来，朝着马克-希尔福大声怒骂道。 他让他的人烧了整个金山港的棚户区，用不知多少人的性命和财产，最终为的竟然就是引出这么一个怪物！ 难怪那时候马克-希尔福不出手去杀那个黑奴变成的肉瘤怪物，难怪马克-希尔福希望这个地方乱了起来，这一切都是为了让这里混乱起来！ 让这头恶魔感受到恐慌从阴影里走出来！ “该死的！” 达维斯-巴顿嘴唇都咬出血来，他见识过玛第人的巫术，狩猎过力大无穷的棕熊，和许许多多的盗匪有过交手，无数次的死里逃生，也从来没有让他像此刻这样感到震撼！ “这个世界，这个世界……” 似乎到了这一瞬间，他才看到了这个世界的另外一面。 神秘莫测的一面，在他们这些普罗大众之上，有一群高高在上的人或者神、或者邪恶的存在，一直俯瞰着他们。 “去你妈的上帝，去你妈的恶魔！” 达维斯-巴顿狂吼一声，几步冲到了距离他不远处手摇加特林机枪前，一把推开了刚才那个枪手，双手抓起机枪后面的把手，完全不顾忌会不会因为速度太猛而导致卡壳，疯狂摇动起来。 喷涌而出的火舌和激烈的爆鸣声再次响起，尽数落在了他从火焰之中走出来的恶魔。 与此同时，一些回过神来的牛仔在手摇式机枪枪声响起后，跟着也快速开始装弹，不断地朝着面前的恶魔射击。 第六十三章 震撼（二） 叮叮当当一连串金属爆鸣声在羊角恶魔的皮肤上炸响。 那青绿色的鳞片似乎比钢铁更加坚硬，无数子弹打在上面甚至没能够擦出一点白痕。 但狂猛的火力，足以让刚刚苏醒，从大火之中走出来的地狱领主埃利姆格鲁被完全触怒了！ 在棚户区燃烧的火焰中他就已经感受到了这种攻击，当时他没有显露身形，现在他已经站坐这里，依旧有爬虫敢向他挑衅！ 这让他彻底愤怒了！ 地狱领主埃利姆格鲁陡然一脚踏出，一股诡异的力量从他的脚向地面传播，整个地面似乎仿佛橡皮泥一样，直接凹陷了下去，朝着远方蔓延。 坚硬的地面如同大海中的波涛，发出巨大的轰鸣，上下高低起伏。 站在原地拿着步枪不断射击的牛仔全部一个立足不稳，如同海浪翻卷般掀倒在地。 达维斯-巴顿操持着手摇式机枪，看着地面仿佛形成了波浪一般的朝他席卷过来，第一时间朝着旁边就地打滚。 轰轰轰！ 整架手摇式机枪直接在地面滚动的力量中，飞起了数米高，再然后直接跌落在地，成了一堆零碎。 “恐惧我！” “敬畏我！” 古老诡异的强调再次从埃利姆格鲁的口中发出。 不论是方才摔倒的，还是被这股强大力量惊吓欲绝的周围所有人，都在这一瞬间，双膝发软，跪倒了下来。 那是面对强大不可战胜的高等阶生命的膜拜—— 唯有一人，在枪声的硝烟结束之后，此刻傲然站在了那里！ 火光之中，马克希尔福双手握着插在地面上的大剑，一点一点凝聚着身体内的圣力！ 星星点点的圣光似乎从他的身体之内升腾而起，四肢百骸被胸膛里的圣力所填满，力量一点一点一点拔高。 白色的重甲似乎因为圣力流遍全身而暴涨的肌肉，变得越发的紧凑。 一道光柱以他为中心，向着四周扩散开去。 他缓缓地放下了额头上的面甲，在地狱领主埃利姆格鲁剧烈的咆哮和和周遭无数人痛苦的哀鸣之中，他似乎听到了少年时站在圣殿前发出誓言的那一幕。 “马克希尔福，圣殿骑士团青铜阶骑士，自今日起，你将用手中剑去捍卫这个世界！” “你将奉献的你的一生，你将无法娶妻生子，你将背负上世间所有的罪恶，你将成为永生永世为骑士的荣誉而战！” “这个世界从来不是你所见之平凡，当你踏上骑士之路，就意味着你离开了庇护，成为抵御所有邪恶的骑士！” “你无需谨守谦卑，亦不用诚实面对世人，收起你无用的怜悯之心，甚至，你可以做出不公正之事！你唯一需要谨记的是——英勇、牺牲和荣誉！” “我们是以剑和盾守护这个世界！” “为了世人的生存，为了世界之安宁，为了荣耀！你将冲锋在前！” “为了正义，没有什么是不可牺牲的！” 面甲落下，马克希尔福猛然双手拔出了插在地面上的双手巨剑，身上圣力凝聚，面甲之中这一刻似乎又着刺耳的白光闪动。 “荣耀即吾命！” 一声怒吼陡然响起。 马克希尔福，双手斜拖着大剑，无所畏惧地朝着地狱领主埃利姆格鲁冲了过去。 地狱领主埃利姆格鲁—— 他不知道地狱领主埃利姆格鲁是从哪里突破了空间屏障来到这个世界，但这头恶魔领主，乍一出现的时候，在旧大陆就造成了一座十万人的城市的毁灭。 在圣殿骑士团勇猛的攻击之下，地狱领主埃利姆格鲁逃离了旧大陆。 再然后，无数的圣殿骑士便纷纷开始出动，不断地在这个世界搜寻着。 终于，在新大陆西部海岸的港口被他找到了蛛丝马迹。 他从圣殿开始出发，一路从旧大陆追寻到新大陆，行程数万里，时间超过了两年，一切为的就是此刻。 “第十四型·斩击！” 马克希尔福声如雷霆，在狂猛地奔袭到地狱领主埃利姆格鲁身前不远时，拖动着的双手大剑忽然高高举起，双脚猛然在地上蹬踏，弹射飞起，当头朝着埃利姆格鲁斩了过去。 “爬虫！” 地狱领主埃利姆格鲁在见到马克希尔福冲杀过来的瞬间，他就已经认出了对方身上的那股气息。 眼见着小虫子一跃而起，手里的大剑圣力缠绕，有着无与伦比的锋锐，双眸之中登时喷出了犹如实质的火焰，挥着粗大的手臂，仿佛拍苍蝇一般的朝着马克希尔福扫了过去。 马克希尔福虽然一身重甲，但在圣力的加持下，身形灵活非常，眼见埃利姆格鲁的巨手拍击而来，手里的大剑陡然方向一转。 “第三型·逆击！” “嗷——” 埃利姆格鲁猛然再次发出一声咆哮，身上星星点点的火焰似乎一瞬间被引燃了一般，凭空腾起了三尺火光。 他的皮肤坚韧，连手摇式机枪都无法伤起分毫，可就在马克希尔福凝聚圣力的一击之下，直接被斩断了手腕。 马克希尔福一个屈膝落地，身体再度蹿起，手中的大剑仿佛旋风般朝着埃利姆格鲁的小腿扫了过去。 “第一型·扫击！” 埃利姆格鲁双脚齐膝而断，整个庞大的身形似乎如同山岳一般缓缓倒下。 马克希尔福所使用的是圣殿骑士团融合铁十字军双手大剑的武技，配合上他的圣力加持，这一刻所爆发出来的实力，让所有人为之心惊！ 看着埃利姆格鲁倒下，马克希尔福手里的大剑没有丝毫停留，再次举起疯狂地朝着地狱领主劈砍了过去。 他很清楚，他现在的力量爆棚，那是因为身体圣力在极大幅度的提升着他的实力，使得他有了超越以往任何时候的强大力量。 但这样的时间不会太久，一旦他的圣力消耗殆尽，再想要对恶魔领主造成伤害，恐怕就会变得非常非常困难。 大剑在火光之中不断闪烁着各种光芒，朝着地狱领主不断的砍了下去。 围观着旁边的所有人此刻都瞠目结舌，愣愣地站在原地，有些甚至恐惧得一直不敢抬头的人们在这时候，抬起头看到这一幕都觉得仿佛是见到了传说里的一幕。 骑士在击杀来自地狱的恶魔！ 第六十四章 震撼（三） “这就是旧大陆的骑士？” 达维斯-巴顿从翻滚的地面爬起来，看着不可一世的恶魔怪物连连在马克希尔福的大剑之中受创，简直觉得对方犹如战神。 连火力狂猛的手摇式机枪都无法打穿的恶魔，此刻却被马克-希尔福手中的大剑砍断了肢体，到处都是破开的创口。 “骑士！骑士！” 人群中，有几名回过神来的牛仔在这时候回过神，率先喊了起来，随着他的喊声之后，越来越多的人跟着加入，大声高呼着“骑士万岁！” “抓到你了，小虫子！” 正在众人兴奋的呼喊起来时，忽然古老晦涩的腔调再次响起。 疯狂舞动大剑的马克希尔福忽然只觉得全身一紧，身体突然无法动弹。 被他斩断了双手双脚，痛苦哀嚎着的地狱领主埃利姆格鲁那已经被砍断了的手掌再次长了出来，忽然一把狠狠地抓住了马克希尔福。 所有人瞬间再次失声！ 地面上，埃利姆格鲁再次缓缓站起，他身上的伤口在飞速复原着，被斩断的其他四肢部位同时再次长了出来。 只是相比起最开始超过十米高的巨大体型，他现在的身形只有方才的一半左右。 但，即便如此，重新站起身的恶魔领主依旧给人以一种无与伦比的强大感受。 马克希尔福手中的大剑已经在被埃利姆格鲁抓住身躯之后，掉在了地上，他的双手身躯奋力的想要从埃利姆格鲁布满了鳞片的手掌中挣脱。 但他体内的圣力已经不多，任他如何爆发，始终无法挣脱，反而感受到身体传来的紧箍压力越来越大。 “喔，不！” 在远处无数人惊呼声中，马克希尔福猛然在埃利姆格鲁手中爆出了一团血花，白色的圣力似乎一闪而过，但随即就被地狱领主随手甩在了地上。 恐慌的情绪，瞬间在整个金山港蔓延。 距离港口位置近一些的人，疯狂地朝着几首鸣笛作响的蒸汽船飞扑逃离。 埃利姆格鲁摊开双手站在原地，感受着周遭混乱、疯狂的情绪，狰狞的面孔上露出了一丝贪恋的味道。 “混乱！” “恐惧！” “甘甜的味……” 就在埃利姆格鲁似乎贪婪地享受着他出现后给所有人带来的恐惧和混乱，陡然，他忽地感觉一股巨大的力量袭来，直接将他撞翻在地。 他的事先之中，一个赤手空拳没有任何甲胄的小爬虫用一种奇特的目光在上下看着他。 还未等他有任何反应。 咚！ 埃利姆格鲁就感觉自己的身体承受了比方才加持了圣力的大剑，还要重的一击。 最重要的是，这个小爬虫是用拳头打在了他的身体里，让他感受剧烈的疼痛。 “够了！你们这些爬虫！” 埃利姆格鲁猛然咆哮，他已经受够了这些小虫子的把戏。 刚要起身去抓眼前的那只小虫子，猛然又是一阵剧痛，他的鳞甲被撕开了一大块，又重重的受了一击。 裴楚一跃而起，又是一拳猛烈轰击而出。 他感受到身体里那股神秘的气流在疯狂的流传着，不断的让他的身体力量在提升。 这似乎是他从李玄孝三十六招锤法学习后产生的，只是这神秘的气流完全不同于帝国武道，而是一种专门面对负面能量就会产生强大爆炸性伤害的力量。 李玄孝的神念力量加持着他的身体，使得他这短短的瞬间拥有了非人的力量。 而身体里那股神秘的气流，自灰雾梦境之中，不断攻击怪物强大之后，他在这个世界只有几次遇到这些诡异生物的时候，才会爆发。 这一夜里，裴楚已然不知道自己是因为李玄孝的神念加持下，自己变得无所顾忌，还是自己内心深处的暴虐情绪被点燃。 如同方才面对炼尸有成的虞良辅一般，他的拳头仿佛重锤，一拳一拳不断砸下。 埃利姆格鲁疯狂地挣扎了起来，他感受到了一种致命的危机。 每当裴楚的一圈落下砸在他的身体里，他的身体就会去自然修复伤势，但修复的代价，就是他整体实力的变弱。 庞大的体型再次逐渐变小。 随着裴楚一拳接着一圈的轰击，一个庞然大物，就在旁观者的眼里，一步一步的从五六米，到三四米，再到两米多，再到和常人一般，再到如孩童。 最后一拳重重轰击下去，整个金山港似乎仿佛地震一般震荡了起来。 港口处的海浪波涛都无形的高了几分，埃利姆格鲁仿佛如同一道烟气，完全消失殆尽。 裴楚缓缓地退了几步，地面再次出现了仿佛陨石坑一般的圆形凹陷。 他的头顶之上，李玄孝的虚影似乎渐渐淡去，眼底的黑色渐渐褪去，恢复了清明。 裴楚喘着粗气，他能够清晰地感受到身体上那股强大无匹的力量似乎在离他而去，两相对照之下，仿佛此刻的身体羸弱，无力。 他知道刚才所有的力量都他从李玄孝那里借来的，那种真正天下无敌的无双力量，不论是人，怪物，妖魔，统统打爆，横推无敌。 “这种力量真的是让人着迷啊！” 裴楚举起自己的双手，感受着方才和现在的对比，一种强烈的想要再次拥有那种强大力量的情绪在内心翻腾。 他现在真的感受到了李玄孝是何等的强大！ 他记忆里感觉的李玄孝似乎不过是无双猛将，但刚才李玄孝的神念入体后，他能够看到更多的东西。 那是一个武力值远超一般意义上古代社会的世界，李玄孝横推天下无敌手，和无数强者的争斗不提，单独是后来怪物出世，以一己之力镇压，就可以想象是何等的强大。 这时，他能够感觉到请神之法的奇特之处。 从他李玄孝被他以请神之法入体开始，所有的记忆，想法，都是他自己的。 但又无形中受到了李玄孝的影响和加持，是他自己，又不是他自己。 在这个堪比陨石坑的坑底站了许久，裴楚所有的心神似乎都恢复了过来，这时他才注意到，周遭混乱的哀嚎声已经小了许多，似乎随着恶魔的消失，很多人都开始恢复了平静。 只是依旧没有人敢靠近他这里。 裴楚慢慢的开始重新适应了现在的身体力量，现在他依旧不过是武道刚劲三重，力量和体魄比一般人强出不少，但和方才那种可以毁天灭地的感觉差了十万八千里。 不过连场大战之后，他能够感受到自己对于李玄孝的锤法似乎理解得更加透彻几分。同时，他能够感受到，身体里的那股神秘的气流似乎经过了激烈的战斗之后，又隐约壮大了几分。 第六十五章 气魄 从陨石坑一样的巨大坑底走出来，裴楚神情都有些恍惚，似乎不敢相信这一切是自己做到的。 站定良久，他才注意到，远处的天际已经发白，一夜过去。 入目所见，整个金山港棚户区在大火和各方势力的剧烈激斗中，几乎已经成了一片白地。只有边缘地带一些木屋还未完全烧毁，焦黑一片，袅袅冒着烟雾。 更远的位置，港口区的仓库和一些码头建筑都全然被烧毁，甚至停泊在码头旁边不远的一艘船大船，似乎还有火焰在窜动着。 随着他的一路行走，沿途两侧，不论是衣衫褴褛的夏工，还是本地金山港集镇上的白人，各个都是满脸脏兮兮的，神色灰败，完全没有一点生气。 裴楚一路眼看过去，心中那股方才获得李玄孝神念加持的力量兴奋感，似乎仿佛如同冰雪一般飞速的在胸口消融。 这里他已经呆了一个多月的时间，即便一直生活在最底层，但仍旧还是有一些熟悉的感觉。 以前这个时候他如果在棚户区这里走动，遇到早起相识的力工，彼此总是少不了“阿楚、楚哥儿”之类招呼声，学堂里还有那些眼神纯净的孩童，围绕着他做的小马扎兴奋呼喊。 这段时间里，除了和刘四喜学习武功之外，他其实已经一点一滴的融入到了这个世界的生活里。 偶尔想起现实世界的生活，他有时候甚至开始有些分不清到底哪里是真，哪里是假…… 是这个力工的裴楚还是本来的自己，又或者是那个还在读高中为了学业惆怅的学生是自己？ 眼前的棚户区成为了白地，这里面大部分是大火所毁，但裴楚知道，有一部分，是他和那个像僵尸一样的老太监，以及最后这个体型巨大的怪物交手所造成的。 “伟力归于自身，超脱凡俗，这就是此方世界的本质？”裴楚心中默然无语。 他感受过了李玄孝借给他的力量，这些力量或许还不是李玄孝的全部，但他就已经可以碾压着奇形怪状的怪物打。 强大得不可一世。 有那么一瞬间，让他的感觉自身仿佛就是仙佛，就是神祇。 凌驾于众生之上。 甚至，昨夜死在了他手里还有许多条人命！ 可当这股力量退去，重新回归于他不过略微超过常人的力量和体魄的时候，裴楚心头突然有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沉重感。 大量的夏工恐怕接下来面对的就是流离失所，金山港的夏工里虽然大多数人都是青壮，但少数一些拖家带口的孩童还是有少数一部分。 这些人的生计以后又将如何？ 遭此大劫之后，接下来港口区如果不能快速的恢复秩序，重新有货船往来，让夏工们重新有活可干，这些人后面的遭遇他都不敢想。 以往夏工对外虽然还算团结，在码头的时候，内部众人为了争夺一份活计，大打出手的事情不算少见。像昨夜那样的混乱情况，一些偷奸耍滑之辈更是借此机会浑水摸鱼。 还有大乱之后的秩序，本土的联邦白人，黑肤的尼格罗人，土著玛第人，彼此之间的矛盾冲突，恐怕都会很快爆发出来。 哀民生之多艰！裴楚心中感慨，又觉得造成这一切有一部分是自己的责任。 绝对强大的个体能力，造成的破坏力简直是毁灭性的。 “阿楚哥哥！” 裴楚内心翻滚如潮，一路在神色麻木绝望，似乎已经失去了哭喊力气的夏工中间走着，不知何时，他突然听到了耳边传来了一个怯怯的声音。 裴楚转过头从人群中，看到了一个扎着发髻的小女孩站在一个脸色煞白的妇人身前，朝他喊道。 “小菜儿！” 裴楚看清楚了小女孩，几步走了过去，小女孩似乎有些畏惧他，刚刚喊了他的名字，可见到他走过来后，又赶快拉开距离，躲进了旁边蹲坐着的跟着的妇人怀里。 裴楚也没有去在意，反而是对方呼喊了一声之后，看到了躺在地上的方云虎。 “方叔！” 裴楚快速走上前，看着方云虎额头上缠绕着一块布包裹伤口。 他记得昨晚有见过方云虎和好几个人在搏斗，他出手随手给方云虎解决了麻烦，只是那时候受到李玄孝的神念影响着，哪里有强者和激烈的战斗他就冲去了哪里。 “阿楚，你没事吧？” 方云虎面上同样没什么血色，虽然受了不轻的伤，但因为体格健硕的缘故，这时候精神还算不错。 看到裴楚之后，第一句话就开口询问裴楚的情况，只是眼神多少显得有些奇怪。 “我没事，方叔。”裴楚半蹲下身，轻轻点点头。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方云虎习惯性地想伸手拍裴楚的肩膀，安抚他两句，但手伸了一般又讪讪的缩了回去。目光转向身边的那位妇人和她怀中的小女孩，勉强笑了笑，“昨晚太乱了，我只遇到了七娘她们，暂时先让她们跟着我，免得受欺负。” 裴楚看着方云虎的动作，心中微微感觉他和方云虎之间似乎出现了一点距离感。 他不确定方云虎是看清了他杀了几名夏工，还是之后见到了他连番打死了冒出来的僵尸怪物和恶魔怪物，只得笑了笑，说道：“刚才还是小菜儿叫住我，不然我可能都没注意到你们。” “嗯，小菜儿在陆先生的学堂识字。”方云虎应和了一声，突然说道，“对了，阿楚，你快去找找陆先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好！那方叔你先好好休息！” 裴楚点头站起身，经方云虎提醒，他确实要去找一下陆西平和刘四喜他们。 昨晚那一身太监打扮的僵尸，看着有些想是帝国里来找几人麻烦的。 他本来打死僵尸之后，李玄孝神念里沸腾的战意已经消减下去，但另外一边恶魔骤然出现，再次挑动起了李玄孝的战意，他现在也不知道几人到底怎么样了！ 兜兜转转裴楚在棚户区里转了一大圈，沿途他看到的大多数力工都是麻木不仁，眼里失去了神采。这场大灾之后，他们完全陷入了迷茫。 少数有走动神智清明一些的的，见到裴楚之后，一个个脸上便流露出了畏惧情绪，远远的退到了两旁，有些甚至直接跪下。 这些人都是见到了他昨夜轰杀两个非人怪物的场景，在他们眼中，这时的裴楚是比那些怪物还要厉害的人物。 裴楚心中对于这种感觉极为复杂，那种力量带来高高在上的感觉，还有突然割离开，被人畏惧的感觉，都让他心里有些焦躁。 一直转悠到了棚户区靠近海边的位置，裴楚才看到了一个孤零零的身影。 那身影站在海边的一块岩石上，似乎在等待着日出。 “陆先生！”裴楚走进后轻轻喊了一声。 “阿楚，是你过来了！” 听到了裴楚的喊声，陆西平没有转过头，只是依旧还是站在那里，声音有些虚弱道，“那个刘师傅和道长已经走了，大太监虽然死在了你的手上，但手底下还是有人在找他们。” 对于刘四喜和李玄道人的身份，裴楚之前就多少有些猜测，再加上刘四喜之前给了他《神打秘稿》就说要离开，这时候走了他倒也没觉得太过奇怪。 只是陆西平的声音让裴楚听着感觉有气无力的，朝陆西平走进了几步，裴楚才突然注意到，陆西平的两鬓的头发全部已然白了，面色蜡黄，没有半点神采。 “陆先生，你的身体怎么样，我扶你下来。” 裴楚伸出手，想要扶着陆西平从岩石上下来，他能够感觉到陆西平此刻似乎虚弱到了极点，似乎一阵风都能够刮倒了。 “不必了！” 陆西平摇头拒绝，干裂发紫的嘴唇微微动了下，突然开口道，“阿楚，拥有了超越普通人的力量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 裴楚微感愕然，不知陆西平怎么突然问出了这么一个问题，但还是很真实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很强大，似乎无所不能，看着其他普通人仿佛就像是……” “就像是蝼蚁！”裴楚话未说完，陆西平就接了过去。 他的目光遥遥地看着远方的海面，此时天色已经透亮，海平面上霞光万丈，红日将出。 “阿楚，你知道我的身份么？” 说着，又不等裴楚回答，自顾自地说道，“我是复兴会的会首，是帝国要捉拿的要犯，是一个革命党！革天之命，颠倒阴阳，这是我毕生志向。还记得那天晚上你和我说想象中未来的国家吗？” 裴楚微微点点头，虽然印象有些模糊，但他还是清楚地记得自己和陆西平简单说起过现实中国家的情况，也是引起陆西平无限畅想的未来。 “要是真的多好啊！”陆西平眼里浮现向往之色，“老人能够得到赡养，孩童都能够进入学堂读书，年轻人只要肯做事就有能养家活口。没有战乱，没有侵略，国家富足，人人平等，那是一个多么美好的世界啊！可是——” 陆西平的声音突然低沉了下去，“可是这条路走起来何其之难，甚至说我看不到半点希望。我行走新旧大陆诸国十多年，著书立说，唤醒民智，组建会党，为的就是能走出一条道来。 我第一次见到火枪火炮时，我曾经欢欣雀跃！我第一次见到蒸汽轮船时，兴奋莫名！我总觉得这些东西或许有朝一日能够帮助我掀翻头顶的大山，推到那层层的压迫！ 但没有用啊，阿楚！” 陆西平声音似乎带着凄凉之意，一边说着猛然咳嗽了两声，嘴角露出殷红的鲜血，脸色在这一下后更加难看。 “陆先生！” 裴楚看着陆西平的情况，心头再次一惊，尽管他不懂任何医术，但也能够看得出陆西平现在的状况非常的差。 “别……别碰我！” 陆西平再度摆了摆手，摇摇晃晃几乎站立不稳，但依旧强撑着站在那里。 “阿楚，我不知你是什么来历，你是武功超凡的强者者也好，修道者也罢，还是身怀秘术，你都不是我这样的普通人！那个救我的拳师不是，道士不是，大太监不是，你也不是。你不懂的，你不明白的！” “陆先生，我……” 裴楚能够听到陆西平话语里那种浓浓的绝望之意，或许早已有之，或许是昨晚深受刺激。 这个世界是伟力归于自身的世界，或许普通人极其少数有上升的渠道，但一旦迈入超凡后，自此便与普通人隔绝开了。 他看过陆西平留下的史书里记载的超凡显圣，完全能够理解陆西平此刻的痛苦。 他学过政治里有阶级论，以这个来说，这就是完全的阶级固化。 这种固化比他身处的现实世界更牢不可破，因为力量完全不是在一个等级之上。 这种强烈的情感刺激得裴楚心中刺痛，让他感觉有很多话想说，却完全说不出来。 陆西平没有去理会裴楚，只是面上悲哀之色愈浓，自顾自地喃喃自语着： “超凡显于世，普罗大众再多又能如何？深入群众，发动群众，不过是一句笑话罢了！ 再奋力的抗争不过是螳臂当车，纵观这个世界诸国历史，不论是内战也好，外辱也罢，无非是头顶上的超凡力量的胜败输赢！ 我等凡人能做的不过是生生世世被超凡凌驾于头顶……呵呵……南粤省十万青年十万军，一个南粤总督就反手镇压了，人头滚滚……数万夏工聚集的棚户区，几个超凡激斗之下，无人救火，拯救受害的普通人。 我救不了啊，一个陆西平救不了，千百个陆西平也救不了，谁也救不了啊！” 远方，一轮红日慢悠悠的从海平面上爬了出来，光芒万丈。 陆西平看着那爬上海平面的红日，身体再次摇晃了起来。 这一夜里，他先是被粘杆处的刺客重创，之后又接连见到超凡交手，被肉瘤怪物的毒素，和后面太监虞良辅和裴楚交手的伤害波及，已然是油尽灯枯。 “但愿照样常照我土，莫让我子民鲜血满地……” 远望着初升的红日，陆西平脸上是悲凄的笑容，念完最后一句，直直倒下，再无声息。 裴楚上前一把将陆西平扶住，瞬间泪如雨下。 陆西平是他来这方世界以来，接触过有大情怀和悲悯之心的一个人。 他能够懂得陆西平那种强烈的家国情怀，揽天下为己任，为了这个世界上所有底层受到压迫的人发出吼声。一点一点的去积蓄力量，去寻求突破和改变。 他身上的伤或许很重，但最重要的应该是陆西平已经绝望，萌生死志。复兴会的核心成员被一锅端，在帝国的十万青年被剿灭，他的所见所闻，还有连番遭受到的打击。 让他完全看不到希望。 这就是这个时代普通人的悲哀！ 匹夫一怒血溅五步，可在这里，十万匹夫，装备了枪械，依旧不过是转眼间就被镇压。 裴楚学过政治历史，能够懂得这些道理，这个时代，真正像陆西平这样的人只是少数。 或许说，出现过很多，但最终都消失在了这个世上。 所有的人寻求的便会是自身的强大，超凡脱俗，高居顶端，目光所及不会再是金字塔的最底层。 “陆先生，你是个伟人！” 感受着怀中的躯体渐渐凉了下去，裴楚坐在了岩石上，将陆西平的身体放在旁边，无声地看着远处的红日爬上海面，冉冉升起。 裴楚就那样愣愣的坐在那里，眼里有纠结，有茫然，有无奈，有许多的不确定。 他能够想到生活的所有遭遇，在现实里从童年到少年，留守儿童，读书上学。 在这个世界里，农家贫寒出身，懵懵懂懂，遭遇灾荒战乱，不得已远渡重洋挣扎求生。 遇到了肉瘤怪物，刘四喜传他武功，请神，和陆西平相处畅聊未来，无垠的灰雾梦境世界，给孩童们做马扎…… 所有的东西似乎如同幻灯片般在脑海里飞速而过。 不知过了多久，裴楚突然从岩石上站起身，看着旁边已经无声无息的陆西平，长吸了一口气，缓缓开口道：“陆先生，救得了的！一定救得了的！” 裴楚仰头看着天空，眼里似有火焰，这一刻他似乎想通了所有问题的根源，他身体里的神秘气流似乎感受到了他的情绪，疯狂地奔涌窜动，全身肌肉都似乎在鼓胀。 从没有一刻让他如此想去做一件事。 “陆先生，我做不来你那样的事，用自己一点一点的努力去唤醒民智，去了解民生，去组建会党！” “我学过的政治历史里告诉我，人民终将会觉醒！ 我相信，这个世界上有一个陆先生，还会有更多的陆先生，他们也会有你的情怀和理念！如你说的枪炮和蒸汽船出现，这是历史潮流，浩浩汤汤，没有人能改变。” “陆先生，我有了一个想法，说来可能有些自大，但我想去试试。” “既然这个世界有超凡显圣，既然超凡凌驾于众生之上，那么……我就要镇压超凡！” “让上帝的归上帝，让凯撒的归凯撒！” 第六十六章 准备 当裴楚抱着陆西平的尸身重新回到众多夏工乱糟糟汇集的地方时，这一次依旧很多人都远远退避开去，他们对于裴楚依旧有恐惧心理。 但同样，有少数几人朝着裴楚走了过来，看着裴楚怀中的陆西平，潸然泪下，似乎难以相信。 “阿楚，陆先生他……” 方云虎头顶包扎着伤口，高大魁梧的汉子泪流满面，一双大手在空中，似乎想要去触碰陆西平的尸身，又怕粗手粗脚做出什么冒犯之举。 “方叔，陆先生已经逝世了！” 裴楚神色平静地走到方云虎身旁，将怀中的陆西平教到对方手里，旁边马上有两个跟在旁边的力工，七手八脚和方云虎一起接过了陆西平。 场中的气氛变得更加凝重和凄凉。 这些人里不乏认识陆西平的，一个经常会出头给夏工解决麻烦的体面人，还有无偿教人子女读书识字的先生，还是能够得到夏工们的拥戴，里面其实可能还潜在有复兴会的成员，甚至也许还有帝国的探子。 裴楚没有再去管这些，只是环顾了一眼周围。 已经烧成白地的棚户区那边，已经有三三两两的夏工出现，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呼喊，只是默默地从一些烧灼不算厉害的地方，搬出一些烧焦的尸骸和搜集部分能用的东西。 更远处距离金山港集镇那边，同样聚集了大量的白人。 这场火灾之后，棚户区的夏工是最为凄惨的，但同样附近的货运公司和市镇那边的白人也损失不小。 昨夜的动静实在太大了，大到整个金山市市政府和议员们全部都震动，一些大商人和货运船主，在这个时候都出现在了这里。 除此以外，还有不少警察和港口码头货运公司的护卫，一个个都拿着手枪步枪等武器，只是，没有人敢靠近这里。 “放火的人查到了么？” 额头上已经没有多少头发的金山市市长卡里多-莱斯特，挺着一个人大肚子，面色阴沉无比。 “是一伙牛仔！”市警察局局长安德里斯狠狠地吐了口吐沫，“这些该死的，人已经跑了。” “发悬赏通缉令。”卡里多看着远处已经成了白地的港口，几乎要咬碎了后牙槽，“我要一个个把他们都吊死。” “我的人已经去追了。”安德里斯能够明白眼前这人的愤怒，港口的破坏意味着接下来金山港在一段时间内将没有办法进行大宗的传播货运交易。 不过，现在的问题的麻烦远不止于此。 安德里斯看着不远处烧成白地的位置，聚集的众多夏工，缓缓开口道，“现在我们要面对的麻烦在那里，这些夏工里有一个能够独自抗衡恶魔的强大存在。” “狗娘养的，这世界怎么了，为什么会有恶魔这种东西，为什么一群力工里会有这么强大的人物。”卡里多恶狠狠地骂了一句，但随即脸色又露出几分无奈。 如果是换在以往，他觉得一些外来的移民，不，谈不上移民，只是苦工，根本不用他去操心。 但前面手底下的人已经和他汇报了情况，骑士、恶魔，不可战胜的强大存在，最后，被一个看似普通的夏工少年给打成了飞灰。 瞧瞧港口区那边数十米方圆的深坑，他的喉咙就有些发干。 到了他这个位置即便没有亲眼见过，但多少有些耳闻。联邦最初是怎么建立的，还不是一些旧大陆失败的家伙被驱逐出了故乡，不得已探寻新的落脚点，才来到这里落地生根。 “市长，那人过来了！” 正在金山市市长卡里多觉得陷入头疼的时候，旁边的安德里斯突然神色警惕的开口。 卡里多几乎本能的就朝后缩了缩，旁边不少武装的护卫和警察甚至拿起了步枪，一个个神色无比警惕地看着朝他们走过来的人影。 “不要冲动！” 安德里斯朝着周围的人大喊了一声，早上赶过来的这些人大部分都没有看过昨夜那一场大战，虽然知道发生了超出他们想象中的生物，但还是有勇气。 而那些真正见过那恐怖一幕的一些居民，这个时候早就唰啦一下远远的退了开去。 安德里斯知道对方既然是一个潜藏在众多苦工之中，那么这意味着有些东西或许还可以谈，真的要面对那种非人的超凡存在，他想不出这里有什么东西能够抗衡。 卡里多在旁边一名助手的帮助下，稍稍站直了身体，他已经看清楚了从那群肮脏的夏工里走过来的是一个赤裸上身的少年。 看着似乎有些普通，但他却觉得不敢有半点小视。 “先……先生，你最好不要再靠近了！” 安德里斯警惕的将手放在腰间，虽然不知道这样有什么用，但他还是觉得似乎只有这样才有些安全感。 “你们谁是负责人？” 裴楚走到了众多人的面前，面对众多指着自己的步枪和手枪，神色平静。 放在过去他或许面对这样的场景可能结巴的话都说不出来，但经过了昨夜的两场大战之后，感受过那种无与伦比的超凡之力，即便是枪械火器，他现在也没有放在眼里。 李玄孝的神念还潜藏在他的识海之中，他能够清晰的感觉到以请神的手段，能够很轻易的入体加持自身。 如同他第一次从灰雾梦境里获得强化一样，当人的力量获得提升之后，很多以往不知该如何面对的东西，再不会成为半点阻碍。 不过，隐约里，他能够感觉到的一点就是，李玄孝的神念似乎相比起昨夜的时候已经变得稀薄了几分，他毕竟不是这个时空的仙神，没有供奉献祭，和请神里其他的各种“关圣道”“太子道”终究是有所差别。 “我……我是市长！” 卡里多-莱斯特从人群之中缓缓走了出来，他的脸上隐隐有汗珠冒出，但看着裴楚还是走了出来回答。 “我们遭受了火灾，需要物资！”裴楚看着卡里多的一张胖脸，没有太多的情绪，“粮食，衣物，各种其他各种东西，都需要。” “可以，这些我会马上安排人去办。”卡里多微微松了一口气。 “还有，我们需要土地。”裴楚说着看了看不远的棚户区，“我们需要建立起一个新的家园。” “土地？”卡里多神色又再次紧张了起来。 “对，土地。”裴楚点点头，顿了顿，又道，“我会付钱的！” “没问题。”卡里多没有太多犹豫，面对一个可以轻易覆灭整个金山市的强大存在，他没有想过任何讨价还价的念头。 即便对方说会付钱什么的，他也不敢当真。 旁边许多拿着枪的白人，在听到裴楚的话以后神色也都松弛了下来。 其中一些货运公司的护卫更是不停的摸着额头上的汗，他们一些人里是经历过昨晚恶魔出现时候的绝望，这时候真的是不想再去面对一次。 “就这些么，先生？” 卡里多看着裴楚没有再提出新的要求，神色微微有些诧异。 裴楚回身看着整个港口，摇了摇头，“没有了。” 他想过从金山市里争夺足够多的土地钱粮，让在这里的夏工过得能够更好一些。 但后面，裴楚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从来没有什么救世主，要创造幸福只能靠自己。 他不是什么精神导师，以他的所学和阅历也领导不来这么多人去掀起什么轰轰烈烈的时代浪潮。 陆西平其实已经把种子下了，十多年的著书立说，《回头歌》弘传万里，他相信会有更多的陆西平。 裴楚已经很清晰地知道自己要做的事情！ 那就是让这些种子在发芽成长的过程里，不会被人折断、砍倒，受到不应该属于它承受的外力侵袭。 “不过……” 裴楚目光透过烧成白地的棚户区，“还有一枚毒瘤是要拔除的。” 第六十七章 首恶必诛 金山港市镇郊区的一处偏僻庄园。 “你说的这些都是你亲眼目睹？” 已经年近五十的闵福秦坐在一张太师椅上宛如虎踞，右手不急不缓地把玩着两个光洁的铁胆，目光冷厉地盯着躬身站在他面前的一个力工。 “会主，见到的人不止是我，还有很多人。有长满肉瘤的怪物，还有僵尸，对了，最后火海里还冒出了一个长角的怪物，我听那些白人讲，是什么恶魔。” 说话的力工有些战战兢兢，他面前的这位海沙会会主，在夏工里的名声不小，但这些名声都不是什么好名声。 帝国大量的夏工被运送到联邦这边人，固然有些是走投无路，但其他很多都是或逼或骗，打通了帝国的各种关节，用各种手段拐来的。 一些青壮到了这边之后，有的是短契，直接放了出去，有的则是长契卖给了一些货运公司，还有一部分控制在他手里为他干活赚钱，其中主要是女子，在金山市的集镇市区那边，还开了好几家的青楼。 “会主，我倒是觉得现在是个好机会啊！” 站在闵福秦身边，一个身材颇为高大的男子在听完了那名力工的话后，突然笑着开口道。 “王兄弟，怎么说？” 闵福秦微微侧过头，看着自己的这位左膀右臂，跟着又随手摆了摆，让朝他汇报消息的力工退下去。 “之前那伙牛仔就想从我们手里弄人，如今中西部大铁路正要大量的人力，这可是笔大生意。” 王云孔微微弓着身，看着昂扬壮实的汉子，此刻脸上却是挂着谄媚的笑容，“现在刚好将人弄过去，反手就能赚上一笔。就是粘杆处和复兴会那边……” 作为半个地头蛇，海沙会对于金山港里面的各种信息可以说是了如指掌，特别是夏工之中，几乎家家户户都有他们的眼线。 “粘杆处的人来找我们，要我们行方面，我们已经给了，现在他们大太监死了，那是他们的事。” 闵福秦手里的铁胆轻轻转动着，不时发出清脆的碰撞声，语气破带着几分冷意道，“想当初我带人从帝国跑到这蛮荒偏远之地，为的就是打出一片天地。在帝国大家都是猪狗牛马，但在这里，只要有钱有人，我们就是老爷。至于会党，更不必理会。” 说着，闵福秦微微顿了顿，“我现在就是担心那些神仙，那不是我们惹得起的。” “会主多心了！”王云孔笑了笑，“我们海沙会实力是不弱，可拥有那样超凡能力的大人物，哪个会有心思为一些贱民来找我们的麻烦。再说，嘿嘿，我海沙会的主旨一向是团结夏工，不受本地的白人欺凌。义勇门的老道士和刘四喜在我们眼皮底下也有不短的时间，除了教几个小子练武，其他的东西可是从没有过问。” “说得有理。”闵福秦点点头，“这二人走了也好，在的话我总是不放心。对了，你那堂弟昨夜也没了？” “大概是吧。”王云孔满脸漠不关心道，“没了就没了，要不是跟着他那死鬼老子喝过几年粥，我早把他赶去码头当苦力了。” “可惜了，你那堂弟跟着那老道士练了一段时间，也算是把好手，我还想好好栽培一番。” 闵福秦淡淡一笑，对着这个也不在意，反而继续方才的话题，“那王兄弟，你待会就安排我们的人把消息放出去，金山港这一两个月肯定是没什么船会出海，要把人笼络住了，我们这是给大伙找了一条生计。” “会主英明！” 王云孔站在一旁拱了拱手，“这么一来，那些船运公司还得承我们的情，过段时间新的一批……” 正在两人说话间，哐当一声，刚才来汇报消息的力工小九，连滚带爬地又闯了进来。 “会……会主……” “小九，你是不想活了，没看到我和会主在议事。”王云孔勃然变色，朝着神色慌张无比的力工厉声呵斥道。 “来了……来了！” 名为小九的力工脸上冷汗直冒，全身都颤抖了起来。 “谁来……” 王云孔话音未落，突然就看到了大门之外走进来了一个十七八岁的年轻人。 “你是——” 王云孔面色微变，刚要开口询问，不过旁边的闵福秦明显比他动作更快，抢先上前一步，满脸堆笑地问道，“阁下来我海沙会不知有何贵干？” 这座庄园颇为隐秘偏僻，可以说是海沙会的老巢，一般人根本不知道。 但眼前这名年轻人一路长驱直入，他驻守在外面的护卫，没有发出半点消息预警，已经可以想见结果。 “我是有事情要来找你们。” 裴楚神色淡淡地看着面前的两人，从外貌和衣着打扮上他就已经认出了说话的是海沙会会主闵福秦，另外一个高大壮硕的就是王云孔，还是曾经和他一起跟刘四喜练武的那个王云霄的堂兄。 他在金山港这一个月每日都是和力工做活，又从方云虎口中了解到两人，以前对于隐藏在暗处趴伏在夏工身上吸血的海沙会，他没有那个能力，也没有考虑过要插手。 但现在这样的情况，他已经确定了自己要做的事情，至少要给这里的夏工料理完手尾。 以他从众多夏工口中得知的消息，海沙会几乎掌控了大多数夏工的生计，一方面是卖身契，另外一方面就是夏工们给本土船运公司的安排都有这些人操持。 夏工的工作很辛苦，从早到晚，但到手的钱很少。其中有很大一部分，都是进了海沙会的腰包。 裴楚这个身体前身和海沙会也有过一张短契，毕竟付不起船资，只能如此。不过到金山港之后，方云虎出钱周旋给他买了回来。 更加恶劣的是，除了青壮和少数是一家团聚的夏工外，大多数从帝国来的妇女，都被海沙会所控制，通过开设青楼等生意牟取暴利。 对于裴楚的态度，闵福秦眼中似有不悦，但依旧很好地掩饰了下去，笑着问道，“不知是何事？” “一，我要金山港所有夏工签在你这里的契约，不论长契还是短契。”裴楚没有丝毫客气，朝脸热竖起了一根手指。 “阁下未免欺人太甚……”王云孔一听到裴楚说的内容，顿时脸色剧变，忍不住开口说道。 旁边的闵福秦双眼也是微微眯成了一条缝隙，眼里似乎有精光闪过。 只有那名神色恐惧无比的力工小九，躲在墙角筛糠似的颤抖着。 不同于闵福秦和王云孔两人，两人只是听了他的一面之词，根本没有见过裴楚，或许心里还半信半疑。 他可是昨夜在码头区的冲天火光里见到了那惊人的一场大战，裴楚给他带来的印象实在太过深刻。 一件到裴楚的瞬间，几乎就丧失了胆魄。 僵尸、恶魔都可以用拳头捶死的存在，那真的是神魔…… 裴楚没有理会两人的问题，接着继续竖起第二根，“二，我要你们海沙会以后不得再欺压任何夏工……” 说完这一句，不论是闵福秦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身体也站直了起来，“阁下莫非以为我海沙会……” “三就是——”裴楚继续打断了闵福秦的话，看着两人，声音忽然变得冷冽，“首恶必诛！” 第六十八章 先去看看这个世界 “放肆！” 闵福秦勃然变色，手中的两枚铁胆几乎瞬间朝着裴楚甩了出去，同时，人一跃而起，仿佛雄狮一般大吼一声，身随气打，一掌朝着裴楚拍了过去。 这一掌拍出，闵福秦整个手掌都发紫发黑，他少年时在家乡曾经和一个落魄的镖头学过数年的铁砂掌，算是有武童生的实力，武道达到了刚劲三四重的水平，也曾经想走帝国武举搏一个功名。 可惜，帝国即便有武举，那也不是底层普通人真能够有机会的。 在帝国武举虽然名为天下武者都可以参选，但大部分的普通人连温饱都难，哪里可能有机会练武。 其次，即便侥幸学有所成，首先是报名的银钱就是个不菲的数目，其次还要配备武器战马等等，这些折腾下来，寻常人基本折腾不起。 能参加帝国武举的，但至少也是富贵人家或者官宦武将世家，一有钱财，二有名师指点，如此才能有机会。这说是武举，但开国至今，其实多半还是帝国中上层贵族之间的游戏。 闵福秦当时心灰意冷之下，恰好那时帝国被九国联军围攻，便用拳脚功夫纠集了一帮人，直接跟着其中的船队来到了联邦，多年以来通过不断从帝国招揽普通人来联邦谋生，通过逼迫和压榨帝国来的夏工，大发其财。 他这一路能够走到今天这个位置，最初能够依仗的便是这一身的拳脚武艺。这些年不断修习，他的一手铁砂掌面对敌人也能爆发出刚劲五重左右的水平。 或许在真正的强者超凡眼中，他这点微末实力不值一提，但在普通人里，闵福秦已经是能孤身面对数十人不落败，足以让他拉起一帮人。 但闵福秦刚一出手，忽然就感觉面前这看着普通的力工少年，宛如一头猛虎般苏醒。 手中的铁掌排空，眼前只是一花，瞬间就感觉脖子被人扣住，全身发软，喘不过气来。 裴楚一招虎步闪开之后，瞬间一个虎扑，就抓住了闵福秦的脖颈。 他这一下只动用了李玄孝不到十分之一的微弱神念加持，他之前不过是刚劲三重的实力，身体内神秘气流的作用下或许能够敌得过刚劲四重的武者，但在李玄孝一点神念之力的加持，他现在的瞬间爆发就差不多达到了武秀才等级刚劲九重左右的力量。 而且李玄孝神念入体之后，裴楚能够感受到李玄孝的武道意志和对战经验，尽管只是本能的消化了微小的一部分，但面对闵福秦这样的对手，完全一招即中，没有多费半点力气。 裴楚内心清楚，他现在面对自己借用来暴涨实力后存在的问题，不过他不会天真到觉得有力量不用，非要以自己的力量去硬碰硬。 不过，对于自己掌控的力量，他确实知道应该需要认真的梳理一下。李玄孝神念入体之后，给他带来的不但是对方可以加持的力量，更多的还是一些武道经验和曾经对方所学的武功。 “英……英雄……饶了我吧！” 闵福秦也没想到自己在这少年人手里一招都没走过，就被擒住，感受着对方手掌传来越来越大的力量，顿时，连连求饶不已。 “靠喝同胞血，吃同胞的肉，来求富贵钱财！饶你不得！” 裴楚冷笑一声，这一夜之后，他几乎瞬间从一个带着几分懵懂的少年完全成长了起来，手臂猛然发力，咔嚓一声骨裂声瞬间响起。 就在这时，裴楚心中突然警兆陡生。 猛然矮身一让，啪地一声清脆的枪声响起。 王云孔手中拿着一把左轮手枪，趁着这个机会，朝着裴楚快速的射击了两枪。 裴楚身形连连闪动，虎步疾走，避开了其中一枪，另外一枪却是没能让开，在裴楚肩头冒出了一点血花。 子弹并没有射进去，卡在了肌肉里。 裴楚也不在意，快速的冲到了对方面前，猛然一记虎爪朝着对方胸口掏了过去。 骨裂声再次响起，裴楚收手而回，王云孔胸口出现了一个凹陷的手爪印，肋骨断裂瞬间刺穿了心脏，全身猛然痉挛了几下，没有了声息。 “别杀我，别杀我！” 一直蜷缩在一脚的那名力工小九，看着面前发生的这一幕，吓得惊恐连连。 虽然今天裴楚展现的武力和昨夜天差地别，但依旧让他感觉心胆俱裂，生怕裴楚朝他靠近。 “走吧！” 裴楚没有去看那名被吓坏的力工，肩头用力，卡在肌肉里的子弹顿时掉了下来。 这一枪对他的伤害微乎其微，动用了李玄孝加持的微弱神念，他有刚劲八九重的实力，在这个境界里，普通人使用一般的左轮手枪对他来说威胁不大。 裴楚接着又在这座庄园里转悠了一阵，遇到普通人要么赶走，要么打晕打伤让其丧失战斗力。 庄园很大，里面积攒了不少粮食，更多的则是在地下一处保险柜里的钱，有银子，也有联邦这边的纸币，甚至还有少金条。另外像枪械之类的武器也有不少。 裴楚大致盘算了一眼之后，并没有动手去拿，而是走出了庄园。 这处僻静的庄园大门外，此刻却是黑压压的站着许多力工等在了那里，为首的是包着头巾的方云虎，一看到裴楚出来之后，神色顿时兴奋莫名。 在裴楚和金山市政府的人谈完了之后，便告诉了方云虎等其他力工，他会把一直压迫他们的海沙会给除去。 这些人听到这个消息之后，便自发的跟了过来，众多力工对于裴楚的话没有什么怀疑，只是在他们眼中有些不相信的是真的有人会在意他们的生活，他们所处的环境。 如同力工小九一样，他看到裴楚展现出来的武力，对于他们来说就像是仙佛神话一样，遥不可及。 猛虎又怎么会在意蝼蚁的生存得如何？！ “以后没有海沙会了。”裴楚神色平静地朝着众人说道。 “阿楚，以后我们大家伙都愿意跟着你！”方云虎内心波涛翻滚，这短短的一夜时间，发生的事情到现在都让他目不暇接。 但不论是他对裴楚强大的实力，还是裴楚为他们要来了物资和铲除了海沙会的两名会主，对于他来说，都足够让他觉得可以让裴楚来带领他们这些夏工以后能够更好地生活下去。 “对，我们都愿意跟着你！”其他夏工里有一些警醒的跟着也大声喊道。 如果能够有一个实力如此强大的人庇护，那么无疑夏工在联邦这边的生活会变得好很多。 甚至，若是裴楚能够传授一点被世家大族所垄断的超凡力量，那就更好不过。当初夏工生活如此落魄，但不少人依旧愿意让子女跟着刘四喜去练武，其实就是这个道理。 人便是如此，从短暂的对于裴楚的畏惧，到看到裴楚为他们和市政府的白人谈，又除去了海沙会这个藏在夏工里的毒瘤，更多的想法就会跟着滋生。 “想要不受人欺辱，大家需要的是团结一致。海沙会的庄园里有钱和粮食，还有武器，市政府也会给大家提供土地，大家可以用这些去建立起一个家园。” 裴楚朝着众人大声地说道，他内心其实想过像刘四喜一样，在夏工里传播武学，但这个想法最终还是压了下来。 勇者斩杀恶龙后又称为了恶龙，这个时代现在需要的并非超凡之力。 而是首先能够在思想上的觉醒，当有了力量不是为了压迫其他人，那时候或许才是恰当的时机。 这个时间或许会很久，几十年，甚至上百年，裴楚也不知道。他做不来精神导师，陆西平著书立说那么多年，首先做的是唤醒民智。在夏工中，甚至在帝国里，已经有可以发酵的种子。 说完这些之后，裴楚又走到方云虎身边，看着这位恶形恶相，内里却是颇为一副好心肠的汉子，轻声说道“方叔，我准备离开金山港了！” “啊？”方云虎似乎有些意外，又似乎早有察觉，微微沉吟了一下，才开口问道，“阿楚，你是要去哪？” 在他的印象里，裴楚是从帝国老家来投靠他的子侄，虽然不知道怎么拥有了超凡之力，但裴楚的表现，至少没有让他心生强烈的抗拒。听到裴楚要离开，内心多少还是有几分不舍。 裴楚笑了笑，没有回答，只是看着黑压压的人群，心中默然道： “想要镇压这个世界的超凡，那我先得去看看这个世界！” 第六十九章 梳理 一根根巨大的原木从狗头上被砍倒送了下来，狗头山山脚碎裂的岩石被重新开始开采。 几百上千的青壮劳力，或是肩扛手提，或是用木制简单的机械吊装，不断的将这些原木从山脚传递送到了距离原来港口十多公里外的一处平原上。 从高处远望着这块平原，到能看出许多的人仿佛蚂蚁一般不断地行动着，平原外部的荒草被清理开，一处处的地基被夯实。 吆喝着的号子声一阵接着一阵，丈量地面，平整土地。 所有人热火朝天的再进行着快速的建设，和曾经棚户区胡乱搭建形成的各种千奇百怪的建筑不同，这一次明显有了更清楚的规划。 裴楚站在一截土墙前面，看着数十人在一名老力工的组织下，外围用着木板固定，里面不断填充各种粘土和沙石，几个人站在墙头，用木樁不断槌击压实，很快一面又一面的土墙拔地而起。 这种土墙裴楚见过不少，甚至还有专门以此建筑的风格，不过当真看到有人当面采用这种手艺来建造房子的时候，还是觉得比较新奇。 更远处的平原上，还有不少夏工在烧荒开地。金山市的人口不多，港口集镇外是大片大片的皇帝。从帝国来到金山港的夏工里，最多的便是种地的好手，只要能够给种子，给土地，有个一两年之后自给自足都不成问题。 看着众多夏工忙活得不可开交，这是裴楚来到这方世界以来第一次看到这些人脸上露出了笑容，这是他们人生里少数几次，不是被逼迫着劳动，而是主动去建设今后居住的家园。 时间距离那一夜的大战已经过去半个月的时间，这半个多月里，裴楚用海沙会中抄没出来的财产和物资，尽可能快的从金山市市政府和各大船运公司那里购买或者交换到夏工们生活需要的一切资源。 海沙会里的一些枪械弹药和从一些船运公司手里买到的武器，在夏工里都简单的组织起了一直防御队伍。 在裴楚第一次见到肉瘤怪物的那一晚，他看到这些夏工们成群结队自发的会团结起来，驱赶怪物，寻找凶手，他就知道这些人是能够组织起来的。 甚至，在没有太过强大的外力干涉和压迫的时候，他们朴素的智慧里，在这些方面都能够做得很好。 而且在众多领头的工头人里面，裴楚多少能够看到复兴会人的影子，只是大概遭受重创之后，这些人隐得更深。 裴楚没有贸然去接触这些人，他不确定自己在这些人眼里现在是属于什么样的存在。 在即将新建起的夏工居住地点简单的转悠了几眼之后，裴楚很快便悄然离开，回到了这几天他居住的海沙会的那处庄园之中。 庄园里里现在居住了不少的妇女和儿童，洗衣做饭，修修补补，各种同样都在忙碌着。 期间，一路上还能够遇到不少，曾经在学堂里和裴楚有过短暂接触的孩童，他们看到裴楚后，总会想着靠近，但很快会被其他的妇人拉开，保持一定的恭敬和距离。 裴楚能够理解众人的这种心理，在面对有超凡之力的人时，这是最正常不过的选择。 他记得看过很多的超级英雄电影，电影的视角总会是放在超凡者身上，而如果真的代入普通人，恐怕这种感觉就不会那么美好。 比如身边的邻居有这样一个具备超凡之力的超级英雄，在对方遵守法律和道德的前提下，或许你还能够感觉不错，但如果失去了法律和道德的约束，又或者对方主动突破了这层限制，那么即便他所有的行为可能都没有对你造成伤害，但依旧会让许多人如芒在背，感受到莫大的压力。 进入到庄园的房间内后，裴楚静静地走到了一张木床上坐了下来。 “是时候离开了！” 他能够做的所有工作基本上已经都上了正规，不用多长时间，这些夏工们将开启新的生活。 只是未来究竟如何，他并没办法确定，这些终究是大家的选择和生活，他需要做的是从另外一个层面上的事情。 他现在需要是认真的开始梳理一下自己现在的力量，这段时间他再次进入过灰雾梦境世界两次，甚至还曾有过一种可能要从这层梦境苏醒的感觉。 这种感觉很奇特，就是个人的意识里似乎知道自己要醒了，似乎随着他个人实力的提升，不再是处于最初那种完全无法掌控的状态。 裴楚当时刚刚解决了海沙会的问题，强压着想要从这层梦境世界里脱离的感觉后，竟然让他成功的没有脱离，之后又有过几次这样的感觉，但裴楚都暂时压了下去。 他还没有彻底掌控梦境和现实里的区别，暂时需要留出一些时间，一是给夏工们做完最后的收尾，他不确定自己突然从这层世界离开之后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二则是自身需要一个全面的梳理。 首先，在灰雾梦境世界里，李玄孝的两柄大锤依旧在那里。 上一次被灰雾击散开的灰雾，再次重新一点一点的回来，想要开始侵袭。 裴楚在灰雾梦境里，也有过几次尝试，遭遇到的还是那些灰雾里的怪物，他现在对于灰雾隐约有些猜测，在那些灰雾凝聚的怪物里，出现的多数是一些生物体。 那种感觉，好像是，灰雾本身里面就是一个世界，正在不断的蚕食其他的空间。 因为在灰雾梦境之中，他没办法得到李玄孝的神念之力的加持，他几次试探之下，依旧还是无法有过多的探索和触及。 他现在的实力，按照刘四喜曾经和他讲过这方世界的武道知识。 应该是在刚劲三重到四重左右，在帝国武举里差不多是武童生的实力。 会的拳脚武功，主要有两种，一个是刘四喜教他的十形拳中的虎形。另外一个则是李玄孝的三十六路锤法。 锤法既拳法，是一套刚猛无匹的武功，硬碰硬的话，少有其他的武学能够比拟。 再加之不知道是修炼李玄孝锤法，还是在灰雾梦境里击败了各种怪物产生和不断成长的那股神秘气流，他自觉现在自身的硬实力应该能够达到刚劲五重左右的实力。 再然后，就是《神打秘稿》里学会的请神，中下品六层请神境界，请神入体，神完气足，铜皮铁骨，神力通灵，法相金身和菩萨果位。 按照《神打秘稿》里的境界划分，他在李玄孝神念入体之后，基本上在第一次请神之后，直接差不多就跳到了中品第四层的神力通灵到中品第五层的法相金身之间。 这个时候的他算是真正迈入超凡之阶，虽然还没有具体和其他体系的力量进行参考，但按照武道层次来说，大概是到了洗髓练窍阶段。 他之所以能够直接跳到这一步，做到这一点，完全是因为灰雾梦境里，他遇到了李玄孝的缘故，在最初开始学习李玄孝的三十六路锤法时，似乎对方就已经潜移默化的在神念上和他相互牵引。 到那一次灰雾梦境，触碰了李玄孝遗留在铜锤上的神念，应该来说，对方就完全处在了他的神魂识海当中。 李玄孝神念入体之后，能够带给他的力量很强大，但那一场大战之后，还有这段时间的梳理，裴楚能够清晰感觉到一点是，李玄孝的神念力量并非是无穷无尽的。 请神大法请的是诸天神佛的神念之力入体加持，这些神力可以说是神的，也可以说是普通人供奉朝拜信仰的力量。 只是通过请神的手段借用到这些类似于信仰之力的神力来强大自身，但李玄孝所处的世界已然毁灭成了灰雾世界，没有信仰，亦不是仙神，他现在的神念纯粹是自身的，没有信仰供奉，每一次神念入体之后，都会造成消耗，最后还是会有消失殆尽的一天。 类比的话，就是一般的神打请神，找的各种仙神是银行是企业，有消耗有补充，而李玄孝的神念只是一笔积蓄，他可以动用，但最终会花完。 到了李玄孝神念完全消散，他没有对方神念之力的加持，最终依靠的还是现在的力量。 不过，这点裴楚现在并不担心，李玄孝的神念入体，他翻看了对方的记忆，最大的收获不是对方的加持给他的力量，而是李玄孝一身的征战经验和武功，这让他在刘四喜离开之后，不用担心自己接下来会在武道一途上失去了方向，反而有一座藏经阁在等着他去不断挖掘。 “嗯？” 正当裴楚将目前在第二层梦境世界里的经过梳理了一遍，忽然感觉到眼前的视野似乎出现了一点模糊。 “这是一定要我脱离这层世界苏醒过来？” 一阵莫名的强烈感觉突然涌上心头，裴楚对于这个世界的留恋其实已经某种程度上超过了现实世界，从最初的抗拒担心，到现在，他在这里确定了自己要做的事，有了一个明确的目标，可以说完完全全融入了进去。 但这种感觉…… 第七十章 现实 砰砰砰！ 剧烈的敲门声响起！ “裴楚，裴楚……” “你在不在里面，快开门！！” …… 似乎在久久的黑暗之中无限的跌落，猛然之间，裴楚从床上一下子坐了起来，大口大口地呼吸着。他的身上和衣服全身的湿漉漉的，全身似乎流了大量的汗水。 嘴唇干裂，嗓子似乎冒烟了一样的难受。 干咳了两声，裴楚似乎在听到了门外剧烈的撞击上，伸手扶着床沿，双脚踩在地上，猛然只觉得双腿一软，差点一个趔趄摔倒。 双手急忙地扶着床沿，一边剧烈的穿着粗气，一边才有些艰难地站起身。 “裴楚！裴楚！” “你在不在啊？！” 门外的声音依旧在哐哐的砸个不停。 “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不知道啊，打电话他也不接。” “要不找房东拿钥匙，就是不知道在不在？” “干脆直接撞开得了！” 一阵说话声响起。 裴楚长长地深吸了几口气，似乎感觉身体的恢复了一些，才晃晃悠悠的走到门边，就在外面说着是否要撞门的时候，忽然打开了房门。 门外站着的是一胖一瘦两个高中生，正是裴楚的同桌彭程和前桌的姜鹏宇，两人见裴楚突然打开房门，似乎都被吓了一跳，接着又微微松了一口气。 “裴楚，你没事吧？喊你半天了才开门。” 彭程推门走了进来，奇怪地问道，裴楚住在这里他是知道的，当初裴楚租房还是他陪着一起看的房子。 “没事。”裴楚扶着墙壁站着，呼吸依旧有些急促。 从清醒过来到现在这一会的时间，他还有些晕乎，不过意识渐渐的清醒了过来，一种不真实的感觉在心头萦绕着，似乎感觉身体都要一点时间去适应。 “昨天你太牛了，学校都传开了，你和几个体育生打架，干翻了好几个。”彭程上来轻轻拍了下裴楚的肩膀，笑着说道。 “打架？”裴楚一时有些发懵，好像没太明白过来一样。 彭程却是接着叫了起来，“你这不够意思啊，打架不叫我，我早看看他们不顺眼了。” “你少来了。”门外姜鹏宇跟着走了进来，先是走到窗边推开了窗户通风，跟着朝彭程撇了撇嘴，“你要在的话早成猪头了。” 说着，又朝裴楚问道，“对了，裴楚，你这一整天都没去上课了，又不接我们电话，没事吧？那些人不用怕他们，回头再来我们俩跟你一起。” “你那瘦竹竿更不行。”旁边的彭程损了一句。 “怕他们？” 裴楚微微蹙眉，听着两人的交谈，慢慢的似乎才回想起来，自己之前和几个体育生打架的事情。 这恍然间已经是两个世界，要不是两人提醒，他都根本上记不起来这点事，也完全没有放在心上。 然后接着又反应过来，“这过了一整天了？” “对啊！”姜鹏宇看着裴楚眼神有些奇怪道，“今天班主任还问起了呢，我们这不一下课就赶过来看你。” “怕你自闭了。”彭程跟着又来了一句。 “你会不会说话，又没输，你刚不说放倒了好几个人。”姜鹏宇横了彭程一眼。 彭程则吐了吐舌头。 “竟然过去一整天了。” 裴楚完全没有在意两人的话，他这时候才注意到外面的天色，窗外天已经暗了下来，隐约还有路灯和广告牌的灯光投射到房间内。这些场景似乎都在告诉他，时间过去了整整一天。 他这次在第一层梦境世界里的时间前后加起来大概差不多过去了两个月，但现实世界里则差不多才一天的时间，这让他一时还有些恍惚。那种强烈的不适感似乎一时间都没办法清晰的剥离开。 “喂，你没事吧？”两人这个时候都发现了裴楚的不对劲。 “是不是昨天吃亏了？要么我们带你去医院看看？”两人都露出了关切之色。 今天他们听说了昨晚裴楚在广场和体育生打架的事情，然后今天裴楚没去上课，两人就有些担心。 “没事。”裴楚知道这两位高中死党的心意，长长吐了口气，“就是太困了，直接睡了一天，现在还有些没缓过来。” “没事就好！”姜鹏宇微微点了点头。 “你确定没事啊？你要是哪不舒服，我们俩现在陪你去趟医院。”彭程则再补充了一句。 “真没有。”这一会说话间，裴楚能够感觉自己对于身体熟悉的掌控的感觉又恢复了过来，顿时笑着摇了摇头。 “咕咕咕——” 正在这时裴楚忽然肚子发出了一阵叫声，一阵强烈的饥饿感涌了上来。 裴楚突然知道梦境世界里，几次想要清醒过来的感觉是为什么了，就是身体消耗能量饿的，到了最后则是完全被彭程和姜鹏宇两人的敲门砸门声给唤醒过来。 稍稍打起了一些精神，朝着两人问道：“你俩吃饭了吗？没有的话一起吃个饭。” “一放学就过来了，当然没有。” “那走吧！” 从床头拿了件衣服穿上，几人便一起跟着一起出了门。 这个时间点正是晚上热闹的时候，烧烤摊，快餐店，卤味店，各种味道飘荡在空中。对于忙碌了一天工作和上学的人来说，即便还不饿，闻到这些味道也有了几分食欲。 几人来到了一家露天的小炒店，快速的就开始点菜，都是家常口味，但胜在量大油水足，正适合他们。 等饭菜上来之后，几人就快速大快朵颐，不过没一会彭程和姜鹏宇就饱了。裴楚则是从上菜之后，就几乎筷子没有听过，一直在大口大口地扒拉着米饭。 旁边的彭程和姜鹏宇看着裴楚的动静，砸吧着嘴惊叹了两声，倒没有太放在心上。 这个年龄的男生胃口普遍都比较大，裴楚说躺了一天，这时候不饿才怪。 不过，看着裴楚那如狼似虎的模样，两人还是劝了几句，别太撑着伤胃了。 说完两人摸出手机，彭程在玩游戏，姜鹏宇则开始在刷新闻。 砰！ 突然就看到不远处天空腾起了一阵焰火。 “今天没过节吧，怎么放礼炮了？”裴楚又盛了一碗米饭，有些奇怪地问道。 他现在脑子还有点晕乎乎的，不过刚才看了日期，还是记得今天没什么特别的节日。 秀水这边因为是小地方，对于焰火之类的禁令并不严格，逢年过节的基本上都有不少人会放礼花。 “大概是又有什么格斗馆开业了吧？”彭程一边玩着手机，一边随口回了一句。 “什么意思？”裴楚听着有些奇怪，突然想起那个什么唐手道教练给过他发了什么传单。 “就是好像听说最近蛮多那种武馆、格斗培训班什么的。”彭程放下了手机，接着说道，“对了，今天你没来，学校好像说从我们这一届开始，体育生招生人数多了不少，嗯，好像是什么格斗武术之类项目的，我猜那些武馆，格斗培训班应该是有提前接到什么内部消息啊！” “体育生扩招，还是武术格斗项目的？”裴楚放下了手里的筷子，眉头微微蹙了起来。 “最近还真有些不对劲啊！”一直在刷新闻的姜鹏宇听着两人的话，加入了进来，“我看好多科技消息，都围绕着什么人体工程转悠，我们之前不是看那个什么外金属骨骼嘛，好像有今天就有家企业宣布说锂电池技术突破了，能够让新能源汽车跑上几千公里，你说这个用到外金属骨骼上面，能源是不是算解决了？” “对对对，跟我一连麦上分的哥们，也跟我提了一次，他们那边好像有驻军隔绝了什么东西，闹得挺大的，不过网上没看到过报道。”彭程在旁边继续接话道。 “我觉得要不你俩去试试报名体育生，反正现在有好几家的格斗培训班，说不定能有大学录取。”姜鹏宇轻轻推了下鼻梁上的眼镜，朝着裴楚和彭程两人说道。 他自己的成绩不错，不说什么重点大学，但至少一个本科是十拿九稳的。但裴楚和彭程两人，基本上之前都是垫底，即便裴楚现在开始抓紧，这个目前来说还是属于不确定。 “这个……再说吧，我是运动残疾。”彭程缩了缩脖子，看了裴楚一眼，努嘴道，“裴楚，要不你试试？” “先看看吧！”裴楚笑了笑，之前对于身边发生的一些东西还没有特别往深处想，但现在经历了梦境世界之后，明显能够感觉很多不对劲的地方。 “对了，裴楚，你还是小心一点。我听说那几个体育生可能被你反倒了几个，有些不依不饶的。” 三人吃完了晚饭之后，时间差不多已经到了晚上八点多，姜鹏宇又再次提醒道。 “对啊，别吃亏了！”彭程跟着点头，大家都是学生，一路走过来，这种学校霸凌的事情见过不少。特别是像在秀水这样的小地方，某种程度上学校管理没有那么严格，更是滋生了一些阴暗面。 虽然现在的大环境肯定比起以前好了很多，但私底下还是有的，偶尔网络上依旧不乏这种视频报道出来。 在送走了彭程和姜鹏宇离开之后，裴楚没有马上返回自己的出租屋，而是出了城中村，朝着去了县体育场。 和那几个体育生的事情，他其实已经不放在心上了。 虽然现实里过去不过一个晚上，但梦境世界里，快两个月的时间，这些经历足以让裴楚快速的成长起来。 他受到的触动，开拓的眼界，还有立下的志向，再回头看过来，真会觉得有些幼稚可笑。 本意上他觉得和几个学生计较多少有些小家子气，但彭程和姜鹏宇提醒了他，不想一直被纠缠着，早点解决了事。 再说，有些事总要有人去做的。 他知道学校的篮球生晚上经常都会在体育场那边打球，虽然不知道是不是一定能够碰上，但裴楚还是觉得可以去碰碰运气。 砰砰砰篮球和地面接触的声音响起。 裴楚站在体育场外，远远的就看到体育场上方的投射灯将整个体育场照得通明。 体育场中间有三个篮球场，这时候都有人在打球，其中一个在进行三对三的斗牛，旁边还围绕了一圈人，在加油呐喊。 其中一个高大的男生正在运球突破，一个转身上篮后，引起了旁边不少人的欢呼。 不是别人，正是之前找裴楚麻烦的那个叫做管朗的男生。 裴楚拨开人群，刚走到球场边上，刚好一个球朝着他这边飞来，裴楚反手将球接住。 正在打球的管朗看到裴楚后，先是一愣，接着回过神来，几乎没有半点犹豫，朝着旁边几人喊道，“你小子还敢跑这里来！” 一声呼喝之后，不但正在打球的几人围了过来，这几个都是之前拿着棍子找过裴楚麻烦的，看到裴楚之后，就知道有事情了。 而且不止这几人，旁边人群里还蹿出了几个，其中有人开口问道： “管朗，什么事？” “这小子跟我有仇。”管朗怒气冲冲地吼道，之前找了两次裴楚麻烦，都没讨到什么便宜，这次裴楚找上门来，明显是不能善了。 他对裴楚其实多少心里有些忌惮，裴楚看着普通，但两次下来，吃亏的还是他的人。 裴楚刚开始出现的时候，他还真有些担心裴楚带了人过来，不过看到裴楚只有一个，他这边聚集了这么多人，一时间倒是心安定了不少。 “喂，你想怎么样？”有人在旁边喊道。 在场众人大多数不是和管朗一起的体育生，就是差不多经常打球的，算是有些交情。 这时候围拢过来，都笑嘻嘻地看着裴楚。 “就许你们堵我，不许我堵你们了！” 裴楚看着围拢过来的众人，面带微笑，面上没有半点的惧色。 “够狂的啊！” 旁边一个体型壮实的男生听到裴楚的话后，顿时大笑了起来，走到裴楚面前，伸手就要推裴楚一把。 裴楚反手抓住这男生的手一扭，跟着一脚就将对方给踹了出去。 “真敢动手啊！” 这一下顿时如同捅了马蜂窝一般炸开，包括旁边其他两个篮球场，很多刚才看到打球的人，瞬间全部都被吸引了过来。 管朗和旁边两个篮球生朝着裴楚就冲了过来，飞脚直踹向裴楚的小腹。 裴楚微微一侧身，微微退了一小步，随手一抬，就将几人掀翻在地。 他在现实世界的身体素质和梦境世界差距甚大，但因为之前练习李玄孝三十六路锤法的时候，有了一股细微的神秘气流，爆发出来的力量依旧超过了普通人。 最重要的是裴楚现在的武道经验何等丰富，或闪或避，每一下出手，就打倒一人在地上，几乎就短短的一瞬功夫，围上来的十几个人全部都被裴楚放倒。 旁边围观的众人，这时候看得都有些呆愣住了。 一声声卧槽的惊叹声接连喊出，感觉就像是看电影一样，甚至有不少人拿着手机录下了方才这一幕。 裴楚下手很有分寸，毕竟只是打架而已，基本上都只是扭伤了一些人的关节，或者让他们短暂的痛一下丧失战斗力，并没有太大的伤害，三五天就能够恢复的事情。 裴楚看着倒在地上的管朗，蹲下身轻声说道，“这下我们扯平了！” “扯平了，扯平了！”管朗抱着膝盖，连连喊道。 眼看着倒了一地的人，这时候哪里还想以后再找裴楚的麻烦。 裴楚站起身，只觉得从头到尾都是无妄之灾。 现在麻烦解决了，裴楚拍拍手，没有再在篮球场停留。 面前的这些小事，已经完全没有被他放在心上，这个时间点，他觉得现在回去，应该还能够重新睡下，进入另一个世界。 他的心已经在那里了。 那里有他许下的承诺，他要去做的事。 在裴楚离开之后，他没有注意到人群里有两个衣着打扮普通的中年人完整的看完了这一幕，相互对视了一眼，低声讨论。 “本来是想来球场，挑选一些身体素质好的少年，没想到还见到这一幕。” “大城市的好苗子轮不到我们，只能是来偏远一些地方了。不过，这少年真的有些意思啊！” “你觉得这是觉醒者吗？” “不像，不过也说不好！” “回头查查吧！” 卷尾总结 嗯，学大神，以后默默来个总结回顾，用以回顾。 第一卷和第二卷于我来说算是个尝试性的写法，目前来说效果谈不上好。没啥天赋，努力钻研。 上一章现实卷，其实可以不写，写了多少会剧情脱离，但想想还是交代一下，之所以写现实世界，还是为了后续能够展开。 一早确实是想着三层梦境交互推进，只是第一卷写完后，确实发现笔力不够，对一些读者不友好。三层世界的节奏推进慢，特别是剧情展开以后，又会产生剧情的断裂。 书才十几万字，但我其实抛了不少东西出来。 第一卷是为了布线和交代背景。 第二卷是我为了确定这本书的主题之一，嗯，至少是裴楚力工梦境世界确定下来的主题。 接下来开始第三卷，将会是揭开世界面纱，镇压超凡之路，如果顺利，应该会四五卷的内容，字数不定。 之所以采用梦境世界这种形式，其实就是一直想写一个这种类型的原创副本类型的文，但一直总觉得切入不够完美。 借了梦魇的皮来展开后续的故事，本质上带着快穿性质，杂糅各种超凡力量，这也是为啥放在科幻的原因。 希望我能写得越来越好，给大家讲个好故事，成绩能好起来，我能吃上饭！ 第七十一章 独行 天苍地茫。 一望无际的西部大荒野上，渺无人烟。 茫茫戈壁滩上布满粗砂、砾石，一条条干沟毫无生气地横卧于大地之上。除了一些麻黄、沙拐枣等耐旱植物点缀其间，几乎见不到太多绿色点缀。 大风一过，黄烟滚滚，沙沙作响。 裴楚站在一块刀削似的断壁岩石上，眼望着远处几乎无边无际的戈壁滩，心中涌起一股山河壮丽，天地寂寥的孤独和怅然。 随手放下了身上背着的一个粗布背包，站在岩石上方，长长的呐喊了一声，声音在浩瀚的戈壁之上，几乎传递得没有尽头。 “哼！” “哈！” 一声长长的呐喊之后，裴楚忽然双手在胸前摆出一个拳印架子，吐气如雷，身体骨骼肌肉内似乎有一阵阵的滚滚雷音在响动着。 猛然间，裴楚身形一动，双手出拳如拎锤，冲锤，砸锤，横锤，甩锤，横锤，一拳一拳接连轰出。 劲风激荡。 每一拳似乎都如同拎着重兵大锤在施展，充满了力量的狂暴和凶猛。 伴随着裴楚手上的动作，脚步则不断轻轻地在不算宽大的岩石上来回走动，行走轻飘，无声无息。 虎形桩中的步伐已经完全融入到身体的一举一动之中，形如病虎，动如雷霆。 三十六路锤法随着他以拳代锤，不断的卷起一阵小气旋，飞沙走石，簌簌作响。 一股神秘的气流随着裴楚的拳脚动作，自丹田而起，开始在他的身体里飞速窜动，一丝丝一缕缕，不断的强化着他的肌肉骨骼内脏血脉。 裴楚已经逐步开始掌控在身体里乱窜的神秘气流的，也开始明白这门气流的功效。 一个是激斗之时，勃然而发，仿佛武侠中的内气真元，能够提升自身的力量，并且气劲打出对于一些妖魔都有伤害，是当年李玄孝镇压天下魔物出世所创。 另一个则是，这股神秘气流在他平日练武的过程中，会不断地滋养身体，强化体魄，达到刀砍一道印，枪刺一个点，使得内外周身，浑然一体。 这是一门李玄孝集自己生平所学创造的武道功法，既是战技，又是炼体。 所谓千拳归一路，大繁若简，大巧若拙。 裴楚在从金山港离开之后，一路之上便一直反复的练习这三十六路锤法，刘四喜只教了他十形拳中的虎形，进入武道三重之后，想要再有所进，便一直开始沿着李玄孝曾经的路子走。 外练筋骨，内吞一气。 一番拳脚练完之后，裴楚站在岩石上微微闭眼，开始平复气血。 “沙沙——” 或许是裴楚在岩石上练武的动静，惊动了周围的一些生灵。 一直巴掌大的黑色八脚蜘蛛迈动着腿，飞快地逃离。本来晒着太阳的一条变色蜥蜴，也甩着尾巴远远离去。 忽然一阵轻微的窸窣声响起，在岩石缝隙中，一条两米长的黄色响尾蛇滑动着身体，悄然出现在了裴楚后方。 尾部剧烈的震颤之后，猛然蹿起，朝着裴楚咬了过去。 毒虫猛兽都有强烈的领地意识，显然他是被裴楚练武引发的动静给惊扰触怒。 裴楚这一瞬间，眼睛猛然一睁，身形动若闪电，随手一抄，抓住了响尾蛇的脖子位置，手指猛然发力，响尾蛇口中的利齿毒液喷洒，长长的身躯蜷缩了一下，似乎想要缠住裴楚的手臂，跟着又缓缓软倒松了下来。 “晚饭有了！” 裴楚看着手里送上门的响尾蛇，轻笑了一声。 这东西换作曾经，他见着就退避三尺，根本不敢靠近，如今随着他的武道修为提升，身体的力量和灵敏已不可同日而语，一些以往看来恐怖的东西，现在不过是一顿口食罢了。 这一片西部大荒野，完全是一片不毛之地。 在安定好夏工的生活之后，他辞别了方云虎，一路朝东，已经在这片荒野里徒步走了一个月的时间，他也不知走了几百上千里。 西部荒野很大，人迹罕至，裴楚一路餐风露宿，通过这种手段来磨练自己的意志和全身心的修习武功。 其中遇到的困难和危险也有不少，一些险要的地形，找不到食物，心灵的孤寂。 但慢慢的他都一一开始克服。 这短短的一个月的时间里，他的皮肤被晒得发红脱皮，身体也变得更加消瘦，头发蓬乱，衣衫褴褛，整个人看上去和一个叫花子似的。 但人虽然瘦了，但气质却变得加精悍，眼里神光湛湛，通过这短时间的磨砺，他的武道已经完全迈入到了刚劲五重的境界，即便不动用李玄孝的神念入体，也足以让他应付绝大多数的危机。 而且通过这番徒步行走，他渐渐的洗去了内心的浮躁和茫然，孤身处于荒野绝迹之下，练武功，坚定信念，看着虽然蓬头垢面，但内里已经有种脱胎换骨的感觉。 裴楚清楚地明白自己要做的事情，在这个世界里，他了解的还不过是冰山一角，想要成功不知要经历多少艰难。 他没有直接前往帝国，那里他肯定是要去的，但裴楚不确定自己的身份暴露了，帝国那边是否有他的消息，贸然去了帝国，恐怕很大可能将要面对帝国朝廷的超凡势力。 他现在还需要成长，提升自己的实力。 要一点一点去看清这个世界的超凡存在，那一夜里，他见到了帝国将自己炼成僵尸的大太监，见到了黑巫秘法肉瘤怪物，见到了骑士，还有最后的恶魔。 这些是超凡存在，于普通人而言，似乎寻常难见，很多人只当成传说故事。只有眼界开阔到一定地步的人，才知道，这些超凡隐于暗处，凌驾在众生头顶。所有人生活的方方面面，无不受其影响。 帝国的几次叛乱和内战，帝国和新旧大陆九国的战争，各种幕后最终都是超凡者的角力。 首先，要让自己足够强大，强大到可以无视一切。 其次，要了解这个世界的超凡体系。 只有完成了前两步，才可能走最后一步。 大话谁都会说，宏愿谁都可以许。 但唯有去做，才是最难的！ 裴楚现在要的就是一点一点去做。 在断裂的岩石上又站了一会，裴楚平复了一下自己翻涌的思潮，转身将那条响尾蛇剥皮处理了。又在岩石下方，挑拣了一些干柴，生火直接开始烘烤。 “大概还要十多天的时间，就能从这里走出去。” 在摇曳的火光中，裴楚从随身带着的背包里取出了一张地图。 这张地图是他在金山港离开时拿到手的，按照上面的标识，以他的脚力在过个十天左右，差不多就会有人烟生活的据点。 看着面前的蛇肉已经烤得差不多焦黄，裴楚将手上的地图收起。 西部荒野虽然很多地方都是戈壁，但只要用心他还是能够找到一些吃食的，以他现在的武道修为，蛇虫鼠蚁，基本上都手到擒来。 正要开始上手，裴楚忽然眉头微微蹙起，手掌贴在了地面上，隐约间他感觉到了地面传来了一阵震动。 “马蹄声？！” 裴楚霍然起身，这是他这一月来，第一次感受到如此大的动静。 远处的戈壁滩上，一阵沙尘扬起。 第七十二章 逃奴 哒哒的马蹄声在荒野之上的响起。 漫天的沙尘飞扬之中，十多匹奔马正在追赶着一个飞速逃跑的身影。 那些战马本次的速度非常快，但令人意料之外的是，在他们前面那个飞奔的男子，速度却似乎比战马还要快出几分。 “跑了多久了？” 十几骑的马队缓缓停了下来，一个胡须浓密，叼着劣质烟卷的中年男子勒住了缰绳，看着前面飞蹿的那个身影，朝着旁边一个年轻牛仔问道。 年轻的牛仔从怀中掏出怀表，打开开了一眼上面的时间，露出惊叹之色，“头儿，超过一个小时了。” “真是令人羡慕的身体，这些该死的野蛮人，如果都像他们一样，我们也不用骑马了。” 中年男子将嘴里的烟卷吐了出去，看着那继续奔跑的身影，朝着身边的众多牛仔呼喝了一声，“好了，别玩了，把人抓回去。” 其他马上的牛仔们纷纷从旁边的马鞍上拿出套绳，再次催动马匹，开始朝着那个在前方荒野里飞奔的身影追赶了上去。 领头的中年男子拉了拉缰绳，目光没有再去看前方众多的骑士追赶那个跑得飞快的人影，反而是转过头朝着落在众人后面，一个眼眶凹陷神色消沉的男子喊道：“嘿，达维斯，你就不想去玩玩？” 神色消沉的男子似乎对于追捕毫无兴趣，远远看了一眼呼喝着追赶上去的众多牛仔，似乎无声地吐了口气，目光再次放在了领头的中年男子身上，“爱德蒙，你知道我来找你不是为了这个。” “我知道。” 领头的中年男子再次从怀中掏出了一根烟卷，缓缓地点上，吐了一口白烟，咧了咧嘴，“我欠你个人情，我只是不明白，你这么做是为了什么，我和你过，我只是猜测，并不能保证它的真实性。不过我可以答应你，会尽力把你介绍给对方。” 说着，他又指了指十多骑飞奔出去的方向，“那个奴隶，就是他们所要的。” “这就够了。爱德蒙……”看着满是憔悴之色的达维斯巴顿轻轻喊了一声对方的名字，黑了一圈的双眼中隐隐闪过一丝恐惧，似乎回忆起了什么，过了好半晌的时间，才缓缓开口道，“如果你经历过我所面对的，你就知道我现在是多么想获得力量。” “哈哈哈……”领头的爱德蒙哈哈大笑了起来，拍了拍腰间的左轮双枪，又一手从马背上拿起一把双管猎枪，“这就是我们的力量，在我的老伙计面前，能有什么是解决不了的。” “我曾经也是这样想的。”达维斯-巴顿心中默然。 在金山港的那一把火之后，他和他的人就被金山港的治安官带着人追捕了好几百里，手底下的人或死或逃，只剩下他一个人。 对于一个在西部经历了十几年，手底下大大小小有不少实力的首领来说，失去了手下，这样的日子并不好过。这也是他这么多年打拼之后，重新会到了当年拿起枪闯荡西部的原点。 但达维斯-巴顿现在对于这些并不在意，这个世界从来不是他曾经见到的那样。 这一路的逃亡让他感觉到了凡人的渺小，以往十几年的生活里一些曾经觉得离奇的事情，现在隐约都能够串联起。 他找上了一个他曾经打过交道的盗匪头领，也就是眼前的爱德蒙，他记得对方和他说过一件事，现在他想从对方手里要获得更多的消息。 啪！啪啪！ 就在两人说话间，前方空旷的荒野上忽然一阵清脆的枪声响起。 “这些小崽子在干什么？我可没让你们动枪，我要的是活的！”领头的爱德蒙眉头皱起，再次弹掉了手里的烟卷，催动着胯下的马匹，朝着枪声传来的方向追了上去。 …… 威廉-约翰逊感觉到自己每呼吸一口气，胸部似乎都在炸裂开的灼烧着。 满是伤痕的黑色的皮肤上汗水浸透到伤口里，剧烈的疼痛不断地折磨着他的神经。 他的双脚已经变得麻木，脚底板和脚背上都有被粗粝的沙石划破的口子，可他丝毫不敢停下来。 这是他从南部逃亡出来之后，遇到的第三支捕奴队，残酷的庄园主们总是会花大价钱去抓捕那些私自逃离的奴隶。 联邦的法律早已经说废除了奴隶，在北方在西面很多如同他一样的尼格罗人已经可以呼吸自由的空气，可是南部仍旧有大量的蓄奴。 他一路从南方逃到了这里，为的就是能够躲避看这些人的追逃。 他不想再回去！只有离开那里他就能够成为自由人。 辛苦的劳作其实并不算什么，真正让他感到绝望的，是他无意中见到的一幕。 他要逃走！ 不然他知道，自己早晚也会死去。 可现在，他感觉自己开始跑不动了。 疲惫，饥饿，干渴，绝望…… 在他的视线里，前面的景物似乎都在开始漂移，可他不敢停下来。 耳边的马蹄声在短暂的消失之后，似乎又再重新响起。 呼—— 忽然似乎身后传来了一阵激烈的风声响起。 威廉约翰逊本能的想朝一边闪避，但为时已晚，一条套马索精准地将他脖子给箍得紧紧的。 威廉约翰逊双手抓在了脖子上，猛然间就感觉身后一阵巨大的拖曳力量传来，直接将他拖倒在地。 “该死的，又让你赢了！” “小家伙的技术真的不错！” 马蹄声瞬间响起，十几骑牛仔里，有人冲着用套马索成功捕获了威廉约翰逊的人大声喊道。 “谢谢夸奖！” 威廉约翰逊看着套住他的是一个年轻的牛仔，面容很稚嫩，胸前挂着怀表，在听到一众牛仔们的咆哮后，微微拿了下头上的帽子，似乎在表达着谦虚。 只是他另一手抓着的套马索，却丝毫没有半点松开。 “《权利法案》规定，生而为自由的人，不能被剥夺了自由的权利……生而为自由的人，不能被剥夺了自由的权利……” 躺倒在地上的威廉约翰逊看着众多牛仔围过来后，双手抓着脖子上的套马索，用尽了所有的力气朝着众人撕心裂肺地大吼道。 “哈哈哈哈……” 围观的众多牛仔瞬间大笑了起来。 “快点来看，这个奴隶竟然懂得联邦的法律！” “我的天，难道现在那些农场主们都已经开始教奴隶们读书识字了吗？” “这个奴隶真是很有意思啊！” 身上揣着怀表，一手抓着套马索的年轻牛仔跟着众人一起笑了起来，看着地上挣扎着的威廉约翰逊，脸上浮起了一丝嘲讽之意，淡淡道，“根据联邦宪法补充法案第四章第二条，所有逃亡的奴隶必须遣送归还奴隶主。” “不！你们不能这样！” 威廉约翰逊面露绝望，他不知道这些牛仔里竟然有人真的用法律条款来回答他，疲惫的身体已经让他没有了挣扎的力气，只是扯着嘶哑的嗓子，“已经没有这条法律了，我是自由的，我是自由的。” “有废除吗？”那个高坐在马上的年轻牛仔轻蔑地笑了笑，“我可不记得有这回事。” 旁边的其他老成一些的牛仔，却已经不耐烦地叫了起来，“小家伙，你和一个奴隶扯什么法律，该走了。头儿，已经等很久了。” 马匹的响鼻和嘶鸣声不断响起，绕着地上的那个逃亡的尼格罗黑奴不断转圈。 就在那名拉着套马索的年轻牛仔准备翻身将这名逃奴抓起时，旁边一个牛仔忽然大笑了起来，笑声引得其他众多牛仔纷纷侧目。 “伙计们，我们今天看来是走运了！这里有个玛第人！现在我们可以再多分一份钱了！” 第七十三章 初闻 裴楚从断裂的岩石中走了出来，看着面前的十几个牛仔围捕一个尼格罗人，心中还有些好奇。 从几人的言谈之中，这个尼格罗黑人似乎是个奴隶，这让他对于联邦这片土地的制度再次产生了一些好奇。 在金山港尼格罗人的数量不多，地位虽然也不高，但在一些船运公司还是有雇佣少数的尼格罗黑人作为护卫之类的工作。 当然，这不是全部，他也听说过集镇中一些人家里还有尼格罗人奴隶，像之前那夜大战地里出现的黑巫梅地亚，身份就是努力。 后面有人曾从梅地亚原主人的庄园里找到大量的尸体，但那一场大战之后，梅地亚被大内太监虞良辅一巴掌甩出去之后，就已经销声匿迹，再也无人寻到踪迹。 “这个玛第人由我来！” 十几匹马儿不停嘶鸣，其中一个方才第一眼看到裴楚的牛仔，兴奋地叫了起来。 按他们头儿定下的规矩，贩卖这些收购方要的奴隶的钱是众人平分，不过动手成功捕获的那一个要多拿一份。 “玛第人么？” 裴楚听到这些牛仔如此称呼自己，倒没有觉得太过意外。 夏人和玛第人在长相上有些类似，特别是裴楚现在头发蓬乱，衣衫褴褛，裸露的皮肤被晒得发红发黑，一个月的餐风露宿，在这些白人眼里除了少了常见的那些脸上和身上的花纹，基本上没有区别。 “哟呵！” 骑在马上的牛仔一边驾驭着奔马，一边从马鞍上拿出了长长的绳索，在高速的奔跑中将绳索在空中舞动了两圈，绳索前端的套环猛然一甩，朝着裴楚就套了过来。 这一下裴楚要是被套中了，凭借着马匹飞奔的力量，他肯定会被捆绑住，直接拖拽上一段距离。 裴楚眉头皱起，在那套环即将套中他的瞬间，右手一抄，就将套环的绳子抓在手里，手臂猛一发力，直接将马上抓着绳索另一头的牛仔给拉了下来，狠狠地撞在了地面上，而飞奔的马匹在这瞬间骤然受惊，直接从裴楚身边经过，转头朝着远方跑了出去。 “该死的！” “这是个硬茬！” “杀了他！” 其他牛仔看到同伴被拉下马匹，瞬间惊怒交加，也不管多一个玛第人奴隶能够卖钱这事，纷纷从腰间掏出了武器。 啪啪—— 接二连三的枪声响起。 裴楚眼明手快，在这些人掏出武器的瞬间，身体里神秘的气流瞬间快速窜动，他的五感和力量同时得到增强，身体仿佛一头左右扑食的猛虎，连连躲开射向他的子弹。 他现在本身的武道修为，已经有武道五重左右的实力，面对面想硬抗子弹还做不到，但反应闪躲比开枪的人快却是绰绰有余。 噼啪的枪声里，地面上一个个凹坑出现，烟尘飞起。 裴楚几步蹿到了一个牛仔侧面之后，一伸一拉就将对方拖拉在地，同时借着马匹和其他众人的视野遮挡，身形闪动如鬼魅，往往一拳一掌之间，马上的牛仔们就被他给挑翻在地，要么颈骨折断，要么胸口凹陷下去。 这一个多月的荒野独行里，他不止武功有了不小的进步，内心和思想上更变得坚定。这些人上来先是要抓他，接着又是开枪，他便不会有丝毫留情。 “退！” “快撤开！” 在裴楚游走在众多牛仔中间，接连解决了七八个人后，终于剩下的人反应了过来，不再拿枪左顾右盼，而是拉起缰绳拼命地催动起了马匹想要逃离。 但这个时候，裴楚哪能如他们所愿，他瞬间的速度爆发比马匹还要快出几分，几乎眨眼之间就将想要逃走的那几名牛仔再次解决。 从头到尾，这些牛仔虽然持枪在手，但除了最开始那几枪有威胁之外，后面裴楚绕着他们身边，所有人完全是成了待宰的羔羊。 转眼间解决了十多名牛仔之后，裴楚并没有放松警惕，目光看向了更远处的位置，在那里有匹马卷起了一阵飞沙，但距离他有七八十米的位置，突然停了下来，转头就往回头跑。 裴楚没有去追，以他的脚程，瞬间爆发能够赶上马匹启动的速度，但这样的距离还是追之不及。除非是请神让李玄孝的神念入体，但面对两名普通人，即便只是微弱的一丝神念附体，那也太高看得起他们了。 看着那两名牛仔远远离去后，裴楚转过头，先是拉住了旁边几匹失去了主人的马匹，从行囊中找到了几个水壶和一些黑乎乎的肉干以及干硬的面饼。 他这一个月里都在荒野中生活，物资匮乏，若非有过一段时间底层力工生活的经历，武道修为又小有所成，很多时候恐怕还真不一定能够熬过来。 “谢谢你，强大的玛第人兄弟，你救了我的命！” 正在裴楚搜刮着几匹并没有跑远的马匹上的战利品时，离他不远脖子被套马索套住的尼格罗人艰难的站了起来，看着裴楚眼里隐有恐惧，但依旧躬身朝裴楚感谢。 “我不是玛第人……算了……”裴楚将找到的水壶和一块肉干朝着这个尼格罗人扔了过去，也懒得辩解，接着问道：“你叫什么？你是奴隶？” “威廉，威廉约翰逊！”黑人急忙接住水壶，肉干却是掉在了地上，他也不在意，慌忙捡起，“我是个奴隶，不，我不是奴隶。我现在不是，现在要是我也是一个自由奴。” “那这些抓你的人呢，他们是什么来历？”裴楚没有管对方的奴隶身份，反而指了指地上的死去的牛仔尸体。 威廉约翰逊似乎感觉到裴楚并没有什么恶意，神色渐渐松弛了下来，狠狠地撕咬了一口，含糊说道：“他们是捕奴队的，为庄园主抓捕逃奴，获取报酬。不过，他们可能也不是，我知道有些人是为了一个商会服务，那个商会每年都会购买我们尼格罗人和……和你们玛第人。” 说道这里的时候，威廉约翰逊神色似乎有些激动，又有些惊恐，“我知道那个商会，我的很多兄弟姐妹都被他们买走了，之后就再也没有他们的消息。庄园里的奴隶越来越少，我得逃走。” 裴楚听到这里微微挑了下眉毛，“你是说他们都死了？” “不，不是死亡。”威廉约翰逊手里的动作完全停了下来，瞳孔放大，似乎陷入到了一种回忆的巨大恐惧当中，“那是比死亡更恐惧的东西。” 裴楚看着对方的表情，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反而问起另外一件事，“你一个奴隶是怎么知道联邦法律的？” 威廉约翰逊拿起水壶灌了口水，抹了抹嘴，似乎情绪稍稍脱离了出来，咧嘴笑着露出一口白牙，“我有一个朋友，他曾经教过我一些法律，我逃出来就是想去找他的。” “在哪里？” “春田镇。” 第七十四章 春田镇 嗒嗒的马蹄声在荒野里回荡，由疾渐缓，最后停了下来。 “混蛋！” 爱德蒙狠狠地一勒缰绳，从马上跳了下来，冲到同样翻身下马的达维斯巴顿面前，一把抓住了对方的衣领，怒气冲冲地吼道： “达维斯巴顿，你这个混蛋，你为什么拦着我？！” 达维斯巴顿没有管自己的衣领被人拽住，只是先远远地看了一眼后方的荒野，似乎确定没有人跟上来，才长长地吐了一口浊气，伸手用力地推开爱德蒙，神色冷冷地说道，“我刚救了你的命，现在，你又欠了我一个人情。” “去特么的人情，那些是我的人，我的人全死了！” 爱德蒙眼中喷火，被达维斯巴顿一把推开之后，直接从腰上拔出了左轮手枪，指着达维斯巴顿。 “你还知道你的人死了？” 达维斯巴顿一个跨步走到了爱德蒙面前，用额头抵住对方的左轮手枪，似乎完全没有顾忌对方会开枪，嘴角掠起嘲讽的笑意，“如果不是我拖着你，你现在就和你的人躺在一起。” “什么意思？！”爱德蒙眼里的怒火稍稍消散了几分，他并非没脑子的人，不然也不能成为这么多牛仔的头领，略微冷静下来就想通了关节，“你认识那个玛第人？” “那不是玛第人，那是夏人，来自那个遥远帝国的夏人。” 达维斯巴顿语气同样舒缓了下来，但依旧没有太客气，“十几条枪都解决不了，你以为多你一个结果会有改变吗？” “我是最好的……” 爱德蒙似乎还有些不甘，达维斯巴顿却是开口打断了对方的话，“我知道，爱德蒙，我知道你出枪的速度在西部没有几个人能够赢你，你枪法准得可以打下天上的飞鹰，但如果你知道我经历过什么，你就会收起你那天真的想法。” “你到底想说什么？”爱德蒙完全冷静了下来，收起手里的手枪，沉声问道。 “爱德蒙，我们是老交情。”达维斯巴顿目光不闪不避地盯着爱德蒙，一字一句道，“你知道我为什么会来找你……” …… 春田镇。 一座位于联邦南北和东西部交接中心的城市，虽然名为镇，但因为了解南北东西枢纽的缘故，是一座相当的大的城市。 从踏入这座城市开始，裴楚就感受到了一种完全不同于金山港的繁华。 宽敞的街道，往来如潮的行人，高耸的各种塔尖建筑风格的住宅，还有处于城市中心，喷涌着热气发出巨大汽笛声，呼啸而过的火车。 和大量夏工聚集的金山港，这里仿佛另外一个世界，那种铺面而来的热闹与繁华，让裴楚感觉似乎到了文明世界。 “裴，将你的帽子压低一点，在这里我们要小心。” 威廉约翰逊牵着一匹战马，穿着吊带裤白衬衣，一扫初次遇到裴楚时的落魄模样。 只是从进入这座城市开始，他的面容和身上的肌肉都微微绷紧，不时地用眼角的余光扫过周围，似乎生怕有人会冲上来抓捕他。 “我看到这里也有不少尼格罗人和玛第人。” 裴楚同样牵着一匹马，目光不时扫过周围走动的人群，他现在的装束和威廉约翰逊差不多，都是这个时代比较普遍的衣着。 “那不一样。”威廉约翰逊扫了眼周围，压低着声音，“他们都是有主人的奴隶或者雇工，我们没有身份证明，被人抓到会被当成逃奴处理。” 说着，威廉约翰逊又抬头看了一眼裴楚的脸色，似乎怕他生气，连忙补充了一句，“我知道你无比的强大，但如果你想了解这里，能少点麻烦是最好的。” 这段时间的相处，威廉约翰逊完全知道身边这个玛第人兄弟是一名强大无比的战士，比起他从父母那里听来故老相传的部落勇士还要可怕。 那些传说里，他们曾经的部落勇士皮肤比岩石还要坚韧，力量可以超过野牛牛，一个人就能够轻松的狩猎狮群，是阿非利加大陆里每一个部落里超越普通人的存在。 可威廉约翰逊一直有些不明白，如果传说是真的，老一辈尼格罗人嘴里说起的强大部落勇士，又怎么会轻易被联邦和旧大陆的一些国家所打败，使得无数尼格罗人漂洋过海在这里成为了奴隶。 “我明白了！” 站在旁边的裴楚听完了威廉约翰逊的解释，微微点了点头，将帽檐压低。 从遇到威廉约翰逊之后，两人一路长途奔波，差不多经过了一个月的时间，才抵达这里。 这一个月里，他先是跟着威廉约翰逊学会了骑马，之后又从对方的口中了解到了许多关于联邦政体的不同。 差不都就是以春田镇这里作为分界线，在南方联邦还有实行奴隶制度，大量从阿非利加蛮荒大陆掠夺来的尼格罗人成为了奴隶。 北方虽然同样有为数不少的尼格罗人和土著的玛第人，但相比较而言，基本上取消了奴隶制，不是自由民，应该叫做自由奴或者廉价雇工，地位同样地下，只是没有了严重的人身自由限制。 既然已经来到了这里，他也想要看看在这个拥有超凡之力的世界里，到底是怎么样一个社会形态。 这座城市看着虽然看起来很繁华，但其实给他的感觉有一种莫名的压抑。 两人一路牵着马，在春田镇铺着石板的街道上慢慢走着，沿路是各种琳琅满目的店铺，能够看到来来往往穿着绅士服和穿着华丽繁复刺绣连衣裙的女子穿梭其中。 也有衣着简陋的雇工和普通人，扛着各种器具在城里匆匆而行，一些人偶尔会对裴楚和威廉约翰逊投以一些怪异的目光，好在二人一直低着头，脚步也比较快，倒也没有太过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叮叮！ 一阵清脆的铃声响起。 街道上裴楚和威廉约翰逊两人牵着马稍稍避开了几分，一辆四轮高档的豪华马车从两人身边缓缓驶过。 马车的旗手是一个健壮的尼格罗人，穿着质料上等的仆人服饰，倨傲地看了裴楚和威廉约翰逊一眼。 裴楚对于车夫的眼神没有太在意，反而在和马车错开的一瞬间，他忽然心中产生了一种异样的感觉。 他身体里的那股神秘气流，下意识的被刺激得快速蹿动了几分。 似乎马车里有某种存在，给了他一种莫名的气息，阴冷，黑暗，怪异。 “里面的不是普通人！” 裴楚侧身看着渐渐远去的马车，眉头蹙起，微微出神。他似乎也有点没想到，只不过刚刚跨进春田镇这座城市，就遇到了某种非凡的存在。 “裴，你在看什么？” 一边的威廉约翰逊看着裴楚看着华丽马车有些发愣，轻轻喊了他一声，跟着解释道，“那是大商会里富人老爷的马车。” “马车很漂亮！” 裴楚点点头，转过头朝着威廉约翰逊问道：“找到地方了吗？” 两人在在春田镇的街道已经转悠了小半个钟头，威廉约翰逊来到春田镇是为了找寻一个少年时的朋友，裴楚则跟着对方来这里，借口算是增长眼界的游历。 “应该就是在这里。”威廉约翰逊看了看周围的路牌，语气之中有些不确定。 最终他的目光落在了前方一家看着门面还算宽敞的杂货铺，神色微微有些雀跃起来：“可能就是那家店。” “走吧，去看看。” …… 马车的响铃声轻轻响起。 方才裴楚与裴楚错身而过的豪华马车内，马车车窗上的窗帘微微动了一下，一个衣着考究穿的中年绅士身体微微斜靠在软垫上小憩，忽然中年白皙的面部肌肉动了动，轻轻抽吸了一下鼻翼，脸上浮现出一抹贪婪。 “久违的味道！”中年绅士依旧闭着眼假寐，只是嘴唇微动发出了声音，“詹姆斯……” “主人。”豪华马车的速度似乎稍稍慢了几分，马车前强壮的尼格罗车夫恭敬地回答道。 中年绅士似乎斜靠着，只是梦呓般地喃喃开口：“刚才遇到的人……” “遵从您的吩咐！” 马车外，车夫则已经理解了意思。 第七十五章 亚伯拉罕 裴楚和威廉约翰逊在杂货铺的门前，先将马在门口栓好，一起走了进去。 杂货铺地方很大，完全不同于金山港时裴楚所见的一些店面那样局促、阴暗，反而明亮堂皇，各种琳琅满目的货物对方在货物架上，在这个时代的普通人眼中，已经可以说有些头晕目眩。 店内此时并没有顾客，里间的货架上似乎有人正在整理货物。 只有柜台前，站着一个手捧着书籍的年轻白人男子，似乎听到有人推门进来后的铃声，头也不抬地随口说了一句：“欢迎光临！” “一个杂货店的学徒，还想当律师？” 威廉约翰逊大步走到了那名店员之前，伸手轻轻敲打了一下柜台上的木板。 年轻的白人男子放下手里的书，先是疑惑地看了看站在他面前的威廉约翰逊，陡然间脸上浮起了一丝狂喜之色。 “威廉！” 年轻的白人男子伸手在柜台上一撑，直接从柜台后面跳了出来。 “亚伯拉罕！” 威廉约翰逊脸上同样露出真挚的笑容，和年轻的白人男子狠狠地拥抱在了一起。 “真的没想到能够再见到你！” 名叫亚伯拉罕的年轻白人男子上下打量了一遍威廉约翰逊，脸上是抑制不住的激动之色。 “我也没想到！”威廉约翰逊则眼中似乎噙着泪花，笑容灿烂。 裴楚从进入店门后，倒是没有想到威廉约翰逊所要找到朋友，竟然会是一位白人。 他从陆先生留下的一些书籍，还有在金山港的经历，知道联邦里的白人和尼格罗人之间的身份差距是一道清晰的鸿沟，在这个时代能够突破这种限制建立起友谊并不容易。 不过想想也是，能够让威廉约翰逊懂得一些联邦法律条款，可想而知，对方的身份至少也是平民以上阶层。 “亚伯拉罕，我来为你介绍，这是我在途中遇到的一位朋友，你可以叫他裴或者楚。” 威廉约翰逊和亚伯拉罕短暂的寒暄之后，终于记起了旁边的裴楚，连忙拉着对方朝裴楚面前走来。 亚伯拉罕目光越过威廉约翰逊，看到了站在门边不远的裴楚，主动大布走了过来，先是看到裴楚的样貌眼里掠过一丝惊讶，接着笑容热情地伸出右手，“你好，我是亚伯拉罕。” “你好！”裴楚同样和对方握了握手，“我是裴楚。” “嗯？” 正在两人握手的一瞬间，裴楚忽然觉得对方的手掌让他有些意外。 站在他面前的亚伯拉罕身量很高，但体型并不壮硕，甚至有些瘦削，只是在握手的瞬间，裴楚能够感受得到对方手掌肌肉的结实有力、遍布了厚实的老茧。 这可不像是一个在柜台看书的杂货店员的手。 不过裴楚也没有太往深处想，只是隐隐觉得眼前的这名叫亚伯拉罕的白人男子，有一种不同常人的地方。 “嗨，尼格罗人和玛第人不许进我的店，亚伯拉罕，快把他们赶出去！” 一个声音从后方的货架里传了出来，一个留着金色长发的中年男子看到了威廉约翰逊和裴楚两人，顿时怒气冲冲地叫了起来。 “走吧，我们先离开！” 亚伯拉罕听到身后传来的吼声，拉住了威廉约翰逊和裴楚两人，“我先给你们找个地方安顿一下。” “亚伯拉罕，你去哪？杂货店可不会自己经营。”身后的喊声再次响起。 亚伯拉罕却似乎毫无察觉，带着两人直接出了杂货店的门。 先是看到了门口两人带着的马匹，略微有些意外，不过也没有多说什么。 很快三个人穿过了几条街道，来到了春田镇靠近城市边缘的一个小街区，在一间有些破旧的小房子门口停了下来。 “我现在暂时住在这里。” 亚伯拉罕领着裴楚和威廉约翰逊走进了这间破旧的小房子，“你们现在可以和我一起。” 说着，亚伯拉罕又看向了威廉约翰逊，神色间还有着故友重逢的喜悦，“威廉，能够再次见到你真的很高兴。” “我也是。”威廉约翰逊点点头，他这一番从南方逃出来，一路可以说历经磨难，接着又开口问道，“对了，亚伯拉罕，你的父母呢，优雅的卡瑟琳女士，曾经教过我认字。” “他们……”说起这个亚伯拉罕声音突然低沉了下去，“他们已经去世很久了。” “抱歉，亚伯拉罕！”威廉约翰逊面露伤感，显然没想到听到了这样一个消息。 亚伯拉罕微微沉默了一阵，轻轻拍了拍威廉约翰逊的肩膀，“过去的就已经能够过去，你们先好好休息，我去给你们准备点吃的。” “谢谢你，亚伯拉罕！” 站在两人旁边不远处的裴楚，这一段时间一直没有过多言语，只是细细观察着这个城市和普通人，总觉得这里比起金山港完全不一样。 金山港或许是港口的缘故，夏工和尼格罗人以及玛第人杂居众多，地位虽然底下但受到的歧视并没有这么严重，但在这里，似乎随时随地都能够感受到异样的眼光。 这座城市看似繁华，但隐藏在内里的一些东西，让裴楚似乎感觉再次认识了一遍联邦这个国家。 许多的东西都让裴楚觉得不对劲，似乎有某种东西一直笼罩着整座城市。 还有就是刚刚转身去为两人准备食物的亚伯拉罕，裴楚站在旁边敏锐地看到了对方在谈及父母死去的时候，眼里有着一闪而过的愤怒和仇恨。 …… 轰隆轰隆的蒸汽列车沿着铁轨，穿过了河流与平原。 一排广袤的农田里，数十个尼格罗人正在艰难地翻种着土地，赤裸着上身的尼格罗男子背着铁犁，仿佛牲畜一般，将硬实的地面翻开。衣着破旧的尼格罗女子带着幼小的孩童，紧跟在后面，不断地在翻开的地面上播撒种子。 此时，农田边缘处的一条小道上，一个骑着马的白人男子手里拿着一根马鞭，指着前方大片的农田，朝着小道旁边一个半跪在地的魁梧身影喊道： “穆萨，明天，明天我要看到我的地都翻好，种上粮食。” “可是……先生，我们人手不够，没办法今天就完成。” 半跪在地的魁梧身影恭恭敬敬地回答道，那是一个同样赤裸着上身的尼格罗男子，裸露的皮肤上有大片大片的疤痕，虽然只是半跪着，但几乎要赶上旁边的马匹的高度。 “那是你的事。”骑在马上的白人男子冷哼一声，“明天，明天要是完不成，我就把你的妻子和孩子卖给商会。” 说着，白人男子双腿一夹马腹，沿着农田中间的小道策马离开。 半跪在地的那名尼格罗男子，在对方离开后默默半跪了一阵，才缓缓站起身，魁梧强壮的体型仿佛如同直立的巨熊。 他一言不发地走到了路旁，抓起了一个铁犁，准备开始继续劳作。 “天空和大地的眷顾，伟大的草原之子，万兽的统御者，无所畏惧的部落勇士……” 一个沙哑的声音忽然响起。 魁梧如熊罴的身躯微微一颤，穆萨缓缓转过头，看到了小道上不知何时站着一个佝偻着背，拄着拐杖，无比苍老的尼格罗妇人站在那里。 “如今，只是一个可怜的奴隶！” “你是谁？” 穆萨随手扔开了背着的铁犁，盯着说话的老妇人，一步一步朝对方走了过去。 第七十六章 夜幕降临（求推荐票） “裴，这是你的房间。抱歉，这地方有段时间没住人了。” 晚餐过后，亚伯拉罕领着裴楚到了房间的二楼，打开了一间客房，有些歉意地朝着裴楚说道。 “没有关系。”裴楚笑着点点头，“比起我在荒野上旅行，现在已经很好了。” “你能不嫌弃就好。”亚伯拉罕微微颔首，转身走到门边，“那你好好休息。对了，很感谢你救了威廉。” “不客气！” 裴楚看着亚伯拉罕关上门后，走到了房间的木床上坐了下来。 这间客房条件确实不怎么样，空气之中似乎弥漫着有些年久失修后的潮湿气息，除了一张木床之外，其余的都是一些杂物。 这个时代的条件大概就是如此，比起裴楚曾经在金山港住宿的地方其实已经算是好一些，比起他之前风餐露宿的一段路程，更是不可同日而语。 坐在木床上裴楚开始回忆起白天遇到的那架豪华的马车，当时那辆车上给予他的一种莫名阴冷的气息，让他现在都记忆犹新。 “这个春田镇果然有超凡势力，只是不知道他们是如何运行，又有多强大。” “我记得陆先生给我看的那本《百国图志》里，曾经有介绍过联邦的建立有着很多传奇的色彩，似乎背后有什么势力在促成，否则在这样的世界里，一个国度的建立绝对不会是那么轻而易举。” “那么笼罩在这个国家之上的超凡又是什么存在？” 裴楚对于这个世界的了解在一点一点的加身，他见到了那个将自己练成僵尸的老太监，通过陆先生和刘四喜说的一些话里，他能够想像那个隔海遥远的帝国上层将会拥有何等强大的超凡之力。 可这样强大的帝国，依旧曾经爆发过九国联军围攻的事情，这九国联军里，可就有联邦。 “还有亚伯拉罕，他给我的感觉很奇怪！” 裴楚躺在木床上，又想起刚刚离去的亚伯拉罕，尽管看着很温和，但对方的身体内似乎有一种极为狂暴的力量。 只是被掩饰得很好，普通人很难看出，但裴楚毕竟是接触了各种超凡力量，有些东西下意识的就能感觉出来。 “我要走的路还很长，这个世界的超凡存在比我想得要更多更诡异。” 裴楚躺在木床上，慢慢闭上了眼睛。 此时，正在裴楚思考着春田镇里或许可能存在的超凡力量，在楼下的一个房间里，亚伯拉罕和威廉约翰逊两人相对而坐，同样在低声说着什么。 “威廉，你是说这个裴是一个十分强大的玛第人，即便是枪械也不能对他造成威胁？”亚伯拉罕眉头蹙成了川字，略微狭长的面庞上，满是认真之色。 “是的，亚伯拉罕。”威廉约翰逊点点头，“他从十几个捕奴队的成员手里把我救了出来，不过我这段时间和他在一起，能够感觉到他本质上并非什么坏人。” “我以前听人说起过，玛第人中一些酋长和勇士，似乎具有超越普通人的力量。当年联邦建立前，第一代人曾经和他们爆发过剧烈的冲突，许多人强大得能够直视枪炮等武器。看来这个裴或许也是这样的人。” 亚伯拉罕认真地自语了一句，他看过一些史料，在联邦建立之初，一代移民刚刚踏上这片土地，曾经受到本土土著剧烈的抵抗，十分的不顺利。 一直到了后来，本土的玛第人似乎内部爆发了疾病，导致了大范围的玛第人死亡，战斗力大减，一代移民得以站稳脚跟，并且在后来成立联邦。 这些史料和故事里，有许多东西都语焉不详，他所知也有限，不过从威廉约翰逊口中，他现在至少能够确定的一点是，威廉约翰逊带来的这个年轻的玛第人是有不同常人的力量。 …… 夜色渐浓。 春田镇边缘的一条小街区里，三个黑色的人影在夜幕之中穿行，来到了一处有些破旧的小房子前面。 为首的是一个健壮的尼格罗人，身上只穿了一件深色的单衣，配合着他的肤色，在这样的夜色下几乎是天然的伪装。 在他身后还站着两个同样穿着黑色服装的白人男子，两人的面容都格外的苍白，身上隐隐弥漫着一股阴冷的气息。 “到了吗，詹姆斯？” 其中一个鼻梁高挺，眼神之中似乎闪烁着阴翳光芒的男子朝着前面的那个健壮的尼格罗人问道。 健壮的尼格罗人伸手摸了摸鼻子，点点头，“是这里，我的嗅觉虽然不像主人那么强大，但足以让我能够记住他们的气味。” “那最好。”眼神里闪烁着阴翳的白人男子冷笑一声，“看来你这条猎狗还是有点用处的，呵呵，猎狗的兽魂么，奴隶还是奴隶。” 名为詹姆斯的健壮黑人脸色微微抽动了一下，似乎有些愤怒，又强压了下去。 “别废话了，动作快点。”另一名黑色的身影似乎有些不耐。 目光阴翳的白人男子嘿嘿一笑，猛然发力一跃翻上了木屋的房顶，脚步轻巧无声。 “詹姆斯，你在这里等着。” 另一名白人男子看了一眼健壮的尼格罗人， 说着，这名白人男子同样身形敏捷地朝着眼前这栋破旧房子的外墙跳了进去。 …… 裴楚躺在一张木床上，猛然睁开了眼睛，他是被一种莫名的悸动给惊醒。 他现在所住的是这座小房子二楼的一个小房间，只有他一个人。 威廉约翰逊和亚伯拉罕都没有和他一起，两人故友重逢，大概这一个晚上都会有说不完的话题。 裴楚没有起身，只是目光看向窗外，在那里，一个黑色的人影似乎悄然浮现。 轻微的嘎吱声响起。 黑影从外面打开了窗户，悄然进入到了房间里，阴暗之中，裴楚能够感觉到黑影似乎正在寻找自己。 一步一步，黑影似乎完全没有发出丝毫的声音。 就那样一点一点靠近。 窗外浅浅的月色下，似乎将这个悄然进入房间的黑影给拉得极长，仿佛鬼魅。 裴楚微眯着眼睛，丝毫不动声色，只是等待着对方靠近。 他可以确定，出现在面前的不是亚伯拉罕，也不是威廉，大半夜悄然进入房间的肯定不会是什么好东西。 而且，在对方从窗户溜进来之后，裴楚能够感觉到空气之中多了一丝阴冷的气息。 和他白天在街道上遇见的那辆豪华马车很像，只是要更淡一些。 黑影越来越近，裴楚已经看到对方伸出手掌，朝着他脸部的口鼻捂了上来，似乎不想让他发出声音。 正当黑影的手掌即将捂到裴楚口鼻的位置时，他猛然伸出左手抓住了伸向他的手掌，一股仿佛冰块浸透过来。 同时，裴楚跟着猛然伸出右手，快如闪电般的掐住了对方的喉咙，从床上一跃而起。 “啊！” 被裴楚猛然掐住喉咙的黑影爆发出了一阵剧烈的哀嚎，显然是被眼前的猎物忽然转变为猎手的情况给惊吓住了。 “你是什么东西？” 阴暗的房间里，裴楚一手拎着这个突然闯入房间的黑影，接着外面不算明亮的光线，逐渐看清楚了对方。 一张苍白得没有半点血色的面孔，因为被他掐住喉咙后疯狂挣扎而变得极为狰狞。 “吼！” 一声怒吼忽然响起。 正在裴楚想要认真的看清楚眼前这个黑影到底是什么存在时，陡然间，他感觉到手中的黑影的力量突然变大。 苍白的面容上，嘴巴突然大张，长出了许许多多尖利的牙齿，同时另一只手手指甲忽然变黑变长，猛然抓向了裴楚的面门。 那一寸长的黑色指甲上，森森然冒着阴寒的气息，眼见即将抓到裴楚的面门，他掐着对方脖子的手臂忽一用力，直接将整个黑影摔飞了出去。 呼—— 劲风似乎掠过空气，但没有半点重物落地撞击的声音。 那道黑影在裴楚甩手出去的忽然间就消失了。 第七十七章 黑夜行者 “消失了？” 裴楚看着被他甩出去的黑影突然凭空的消失，眉头微微蹙起，但紧接着就感觉到不对劲。 那股阴寒的气息，从黑影出现后就萦绕在房间里的那股阴寒气息，始终没有散去。 哐啷！ 突然，楼下一阵剧烈的震动声响起。 “楼下也有？” 裴楚猛然一惊，感觉这突然来袭击的黑影似乎不止一个。 楼下面住着的是亚伯拉罕和威廉约翰逊，方才发生的响动就是从楼下面传来。 并且激烈的撞击声和脚步声接二连三的响起，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从楼下朝楼上跑来。 裴楚身形一动，就准备开门出去一探究竟。 正在这时，房间内那的股阴寒气息像是突然爆发了一样，猛然朝着裴楚袭击了过来。 “果然还在这里！” 裴楚目光一凝，气血激荡，骨节爆鸣，朝着他袭击而来的阴寒气息陡然一拳捣出，拳如重锤，力量刚猛无匹。 砰地一声闷响，那道似乎看不见的阴寒气息陡然显出了真形。 却是刚才那个面目狰狞，满口利齿是人又非人的怪物，两条长着尖锐指甲的手臂长长伸出，正是要朝着裴楚的脖颈抓来。 结果被裴楚一拳重击之下，直接打断了脖子，倒飞了出去。强大的力道直接撞破房间的墙壁，发出一阵剧烈的响声。 裴楚脚步一动，正要追赶出去，忽然就见房门哐地一下门打开，紧接着一股阴寒的气息再度涌了过来。 “隐身的能力。” 裴楚有了方才的经验，知道这股气息就是那种似人非人的怪物，只是不知对方是又了什么办法，隐匿了身形。 但裴楚全凭气机感应，在那道气息涌过来的瞬间，又是一拳砸了过去。 哀嚎声瞬间响起。 同样一个黑影显现出了身形，痛呼着倒飞了出去。 噗呲一声—— 那个倒飞出去的身影似乎还想要挣扎两下，结果一道银光闪过，头颅直接掉了下来。 散发着浓郁阴寒气息的黑色血液流了一地。 门口前，站着的是一个穿着一件白色衬衣的瘦削身影，头发略有些卷曲，手里提着一把常见的劈柴用的大斧，大斧刃口银光湛湛，似乎劈柴一般直接砍下了被裴楚击飞出去那个身影的头颅。 接着他又提着那把斧头，走到了已经被砸穿的墙壁另一边，朝着那个最开始被裴楚击飞的黑色身影，手起斧落，又是一斧直接砍掉了对方的头颅。 “这些是黑夜行者，必须要用银质的武器，彻底击中他们的要害才会死去。我习惯用斧头砍下他们的脑袋。” 站在裴楚面前的正是亚伯拉罕，此刻的他丝毫没有了白日见到的温文尔雅，反而浑身似乎激荡着一股暴虐的情绪。 眼神盯着两具黑夜行者的尸体，那里面是深深的化不开的恨意。 “亚伯拉罕，裴，你们没事吧？” 楼下一阵激烈的脚步声响起，威廉约翰逊手里握着一根不知那里找来到的木棍，神色惊慌地从跑了上来。 “我们没事，威廉。”亚伯拉罕看着跑上来的威廉约翰逊，轻声安抚了一句。 “黑夜行者？” 裴楚走到一具被亚伯拉罕砍断了脖子的尸体前，稍稍俯身蹲下查看了一眼。 流淌出来的血液是黑紫色的，皮肤似乎很坚韧，滚在一边的头部面容狰狞，那一口仿佛野兽般的利齿，看着似乎都会让人感觉背脊发寒。 “对。”亚伯拉罕点点头，跟着又似乎在强行平复自身的情绪，狠狠道，“但我更愿意叫他们吸血鬼。” “我知道他们。”威廉约翰逊看着地上的两具尸体，并没有露出什么畏惧的情绪，反而和亚伯拉罕站在了一起，咬牙切齿道，“我之所以从南方逃出来，就是因为无意间在庄园里看到了有人被吸干了血液。” “他们为什么会来攻击我们？” 裴楚对于吸血鬼这种生物以前只是在影视作品之中见过，真正面对面接触这还是头一回。 方才短暂的交手之中，他已经摸到了这种生物的两个特点，一个似乎是拥有某种隐身能力，另外一个就是速度快，力量大，身体素质要远远超过普通人。 不过，这仅仅是针对于普通人，裴楚面对这种生物倒不忌惮。 只是看着联想起两具吸血鬼身上的气息，还有白天他遇见的那辆豪华马车里的气息，裴楚心中疑窦丛生，朝着亚伯拉罕问道：“这种东西在联邦很多吗？” “很多？” 亚伯拉罕缓缓放在手里的斧头，拉了一把椅子坐下，似乎在剧烈地喘了两口粗气，才抬起头看着裴楚和威廉约翰逊，目光之中似乎有着某种绝望和仇恨的情绪。 “我杀过六个银行家，三个小店主，四名治安官，还有两名大商人，他们全部都是这种东西。隐于黑暗，以人血为食，整个联邦到处都遍布着……” 亚伯拉罕正说着，忽然声音一顿，楼下忽然传来了一阵响声。 裴楚同样听到了动静，猛然站起，和亚伯拉罕对视了一眼。 …… “该死的，这两个家伙为什么还不出来？” 高大健壮的詹姆斯站在门口，听着房子内发出的巨大动静，脸上出现了几分焦急之色。 他今晚的任务是为主人寻找血食，以主人现在的身份，已经很少会有对某个人产生兴趣，但既然有了，他就需要将任务完成。 为了防止意外，他不是孤身一人前来，他虽然对于自己足够自信，但某些事情并非他所擅长的。 他找到了主人的管家要了两名黑夜行者随行，尽管这些黑夜行者对于他的尼格罗人身份从来不待见。 奴隶是连获得初拥的资格都没有的。 好在两名黑夜行者虽然看他不顺眼，但主人的需求，他们依旧得乖乖执行，只是这一路上难免要忍受黑夜行者的冷嘲热讽。 “这么大的动静，这两个家伙该不会是忍不住食欲？” 詹姆斯在门外徘徊了一阵，听到了里面的动静消失，觉得再也没有办法等下去。 他没有如同方才两名黑夜行者一样翻墙跃上房顶之类的，而是直接暴力破坏了大门。 但一进入房间内，詹姆斯身体猛然一震，他的鼻翼轻动，嗅到了一股不同寻常的血腥气味。 黑夜行走的血液味道，他曾经闻到过一次，那种混杂着阴暗和腐臭的味道，他在一次之后就绝对不可能忘记。 几乎没有半点犹豫，詹姆斯翻身拔腿就朝外面跑。 他知道两名黑暗行者的实力，一对一他或许能够抗衡，但两人一起上，他肯定是赢不了的。 房子里传来的血腥味，让他瞬间明白两名黑暗行者肯定是出了事情。 但还没走两步，就看到了门前的街道上，站着一个年轻的玛第人。 而在身后，一个高大瘦削的男子拎着一把泛着银光的斧头，同样缓缓走了出来。 詹姆斯十指突然长出了弯曲如铁钩似的指甲，耳朵变尖，体毛疯长，嘴里露出了尖利的獠牙，猛然一跃，朝着挡在他身前的那个玛第人扑了上去。 裴楚看着突然身体产生异变的健壮尼格罗人，身体丝毫没有闪避，猛然朝前一冲一撞，刚劲五重的强横力道狠狠地和对方撞在了一起。 仿佛野兽般异变的尼格罗人瞬间倒飞了出去，裴楚脚步微微朝后退了半步，眼前异变的尼格罗人动作虽然没有黑暗行者速度快，但力量却是还要生出几分。 站在门后的亚伯拉罕看着撞飞倒在地上，还想挣扎爬起的詹姆斯，手里的斧头高高举起，朝着对方就要砍了下去。 “等等，亚伯拉罕！” 威廉约翰逊的声音从后方传了过来。 “他不是吸血鬼！” 第七十八章 统治者 夜色深深，脚步声在阴暗的街道中响起。 “爱德蒙，你确信就是这里？” 达维斯巴顿看着眼前铁门紧闭的屠宰场，狐疑地看向他身边的爱德蒙。 “以往我们都是在外面交易，不过有一次，我跟踪了他们，当时看到地方就是在这里。” 失去了手下的爱德蒙没有了半点昔日的意气风发，精神变得有些萎靡，看着铁门内黑黢黢的空地，有些犹豫道，“最后我被人给发现了，他们警告我不要靠近。” “为什么，他们发现你之后没有杀了你？”达维斯巴顿问道。 他相信如果对方真的那么神秘，那么根本没有理由会轻易让他离去。 “大概是傲慢的天性，让他们需要有人去干这些粗活。”爱德蒙似乎也有些不确定，稍稍顿了顿，“钱对于他们来说，完全不是问题。” 达维斯巴顿点了点头，又指了指紧闭的铁门，问道：“那我们怎么进去？” 翻墙自然是可以，打破铁门上的锁链也行，但达维斯巴顿完全不敢尝试贸然闯进去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用这个试试。” 爱德蒙从怀中掏出了一个大概十公分长的竹笛，“以往只要我们抓到了人，在规定的地方吹响就会有人来接收。” 说着，爱德蒙将手里的竹笛放在嘴边，轻轻呼吸吹响，登时一阵尖锐但声音并不大的哨音在黑暗的夜里响起。 吹了一阵之后，铁门紧闭的屠宰场似乎完全没有半点动静，也没有一点灯光亮起。 “看来没用。”爱德蒙放下了竹笛，有些泄气。 达维斯巴顿跟着也是摇了摇头，眼神之中似乎有些无力，但又藏着许多的不甘心。 猛然，达维斯巴顿走到了铁门边，狠狠地摇动了一下，发出了一连串哐哐作响的金属碰撞声，跟着他手脚并用，直接想要翻过铁门直接爬进去。 “快下来，你这样会害死我们的！”爱德蒙脸色剧变，急忙朝着达维斯巴顿喊道。 “不，我一定要找到它们。”达维斯巴顿跨上了铁门，拒绝道，“爱德蒙，我见识过这个世界的另一面，我不想做一个普通人，我想要力量，强大的力量！你知道么，要不是遇到你，我现在就坐船前往旧大陆了！” “是么？” 忽然，一个阴恻恻的声音在两人耳边响起。 正在攀爬铁门的达维斯-巴顿和爱德蒙两人都悚然一惊，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发现在铁门下方，不知何时站着一个人影。 …… …… 一处幽暗高大的城堡内，此刻灯火通明。 一张华丽的餐桌之上，阿尔奇-莱维穿着笔挺的绅士西服，脖子上系着白色的餐巾，一只手拄着下巴，一只手轻轻摇晃着高脚杯，高脚杯里是如同葡萄酒一般的液体，只是红得更加的浓郁。 阿尔奇-莱维轻轻嗅了一下里面红色的液体，轻轻将高脚杯放下，嘴角似乎微微下拉了几分，脸上露出了几分无甚兴趣的神色。 站在阿尔奇莱维下手一名衣着干练仆人装扮的老年白人男子看到他放下高脚杯，神色似乎微微变得紧张了几分，弓着身在阿尔奇莱维身边恭敬地说道： “大人，这是最强壮的尼格罗人，我们在杀死他之前让他足足跑了十公里，他的每一滴血液里都蕴藏着充沛的能量，可以弥补大人您的损耗。” 阿尔奇莱维没有表态，但在餐桌下方坐着的几名衣着体面的男男女女则拿起了手中的被子，有人轻抿了一口，有人一饮而尽。 其中一个似乎贵妇装扮的金发女子，在喝了一口杯中的血液之后，脸上露出了微笑的表情，朝着仆役装扮的老年白人赞叹道：“确实不错，爱迪，你很能干，总能想出一些新花样。我觉得下一次，我该让我的管家来和你学习。” 说着，贵妇装扮的金发女子看向了餐桌首座的阿尔奇莱维一眼，轻声问道：“你说呢，阿尔奇？” “那你因为你没有品尝过真正强者的血液。” 阿尔奇莱维不置可否地笑了笑，“那种旺盛的气血，那种纯粹血液里蕴涵的能量和意志，不是一个奴隶能够比拟的，只要一口，几乎能够让你获得进阶的力量。” 贵妇装扮的金发女子呵呵笑了一声，“阿尔奇，别总炫耀你曾经在远东的那些经历，你，我们，不过都是被驱逐出故乡的可怜虫。远东那次你能够参与进去，不过是那些铁罐头们不想干脏活。” “只是怀念罢了！” 阿尔奇莱维幽幽感叹了一声，“可惜，那片土地的统治者比我们想得要强大得多，我们也不可能真的放心那些铁罐头和其他势力，最终只能退了回来。” 说着，阿尔奇莱维目光转到了旁边服侍的老年白人男子身上，“爱迪，以后你要换换手段，分批次的取用，一次性太过火，南方听说都没什么奴隶了，难道又要我们去打一次阿非利加大陆不成？” “明白了，大人！” 仆役装扮老年白人跪倒在地，“这……这是我的失误。” “算了，你把手尾早点收拾干净！”阿尔奇莱维摆了摆手，有些意兴阑珊道，“以前的那一套确实太极端了，下一次议会，我将投票赞成北方的决议，也许有一层面具会更利于我们统治这片土地，就像，当初我们面对那些玛第人一样。” “我不会同意你的。” 那名贵妇打扮的金发女子冷笑一声，“阿尔奇，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虚伪，你还会对食物有恻隐之心？” “终究是不一样的。” 阿尔奇莱维摇摇头，“像北方那样，隐于幕后，才是长之计。” “天真的想法！”贵妇打扮的金发女子嗤笑一声，“你养的家畜有了思想，懂得拿起武器，你还妄想继续统治他们？” “他们没有力量，芙兰娜，我们高居于食物链的最上层，我们是神，是统治者，难道你要每天出去自己打猎不成？那是在旧大陆的时候我们被铁罐子们赶得走投无路才会做的事情。 你应该看看现在的南方，当年攻破阿非利加大陆的时候，那是多少奴隶，可现在还有多少？你们得学会克制，要懂得圈养，不是去肆无忌惮的捕杀，而是让他们乖乖的排着队到地面前伸出脖子。” 说完这些，阿尔奇莱维似乎变得有些暴躁，这是南北方两大吸血鬼阵营里一直在争吵的话题。 几次的议会闹得不欢而散，始终没有拿出一个确切的解决方案。 看着贵妇装扮的金发女子一言不发的模样，阿尔奇莱维语气又舒缓了几分，“当然，偶尔的打猎也是可以。” 说着，又看向旁边仆役装扮的老年白人，“为我驾车的猎犬呢？他们回来了没有？” “还没有，大人，我已经让詹姆斯带着两名初阶后裔前往。”干练仆人装扮的男子有些战战兢兢地站起身，恭恭敬敬地回答道。 “回来了就告诉我。” 阿尔奇莱维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再次看向他下方坐着的那名金发女子，嘴角浮起一丝笑意，“芙兰娜，我今天似乎嗅到了一股久违的味道，和强大的气血，我的猎犬和仆从已经去打猎了，如果你愿意继续等的话，在你会南方之前，我将会宴请你。” 金发女子淡漠地笑了笑，再次端起桌上的高脚杯，优雅地喝了一口，放下后轻轻抿了抿嘴，“你还是想想怎么解决那个猎人吧，最近我听说你正在收取新的后裔，是你的人死太多了？” “我会解决掉他的！” 阿尔奇莱维冷哼一声，从长桌上站起，“在这个城市，在这片土地，总有一些牲畜不愿意安安分分接受他们的命运。” 第七十九章 阻拦 “这是狼人？” 裴楚看着被亚伯拉罕制服后，躺在地上不断挣扎着的尼格罗壮汉，内心隐隐有些好奇。 他开始觉得整个联邦，如果都有这种黑暗生物的话，以这个时代的生产力，恐怕还真是很难抵抗他们的统治。 “我不知道什么是狼人。” 威廉约翰逊凑到了那个尼格罗壮汉的身边，没有离得太近，只是在细细的观察着对方，“但我猜他应该是来自传承有某种兽魂之力的血脉。我的长辈们曾经有说过，在阿非利加大陆部落蛮荒时代，有这样一种传承。” “问问他的来历。”亚伯拉罕手里的斧头依旧高高举起，目光之中丝毫没有因为对方不是黑暗行者就放松了丝毫的警惕。 裴楚能够看得出来，这位威廉约翰逊童年一起成长的伙伴，在面对这些异化生物的时候，有着强烈的敌视，动起手来丝毫不留情。 看着地上的尼格罗壮汉似乎渐渐平静了下来，身体的一些异化状态正在褪去，威廉约翰逊俯下身，凑到了对方的身边，开口轻声询问道： “我的尼格罗兄弟，请你冷静下来，告诉我们，你的名字，你为什么要来攻击我们……” 地上的尼格罗壮汉目光里依然透着一股兽性，先是看了一眼将他击退的裴楚，又转向持着斧头的亚伯拉罕，最后目光才落在了威廉约翰逊身上。 似乎看着对方的皮肤颜色和自己相同，野兽般的眼神才逐渐柔和了几分，挣扎着半坐起身，朝着威廉约翰逊道：“我叫詹姆斯，我们不是来找你的！” “那你们是冲我来的？” 亚伯拉罕手中的斧头似乎捏得更紧，眼神愈加锐利，身体的肌肉似乎都绷紧了几分。 “说说，你们是怎么发现我的行踪？” 自从成为一名吸血鬼猎人之后，他就一直深居简出，除了那个曾经教导过他的人之外，其他外人基本上都不知道他的身份。 但亚伯拉罕自己也很清楚一点，随着他不断猎杀吸血鬼，总有一天，会被这些人找上门来，只是没有想到，这一天的时间会来的这么快。 “你？”詹姆斯摇摇头，“我不认识你！” 亚伯拉罕眉头微微一皱，似乎对于这个答案有些意外，眼角余光顿时扫向了不远处的裴楚。 裴楚大感意外，朝前走了一步，“那你们是来找我的？你们认识我？” “不认识。”詹姆斯依旧摇头，但在目光看向裴楚的似乎眼神陡然消退下去的兽性又再次涌起，“但是主人看中你了，这是你的荣幸！” 话音未落，詹姆斯猛然体型再度膨胀，一把就甩开了身边的威廉约翰逊。 亚伯拉罕在这间不容发的瞬间，手里的斧头顿时狠狠劈下，已经兽化的詹姆斯只是身体微微一侧，让开了头部，让斧头砍在了他的肌肉虬结的肩膀上。 这一斧，如果是黑暗行走，镀了银的锋锐斧头，几乎能够将对方劈成两截。 但兽化的詹姆斯只是肩膀被劈开了一道巨大的豁口，发出一阵巨大的咆哮，猛然一把将亚伯拉罕给推了出去。 紧接着詹姆斯四肢着地，仿佛一头野兽一般，飞快地朝着裴楚冲了过来。 在兽化后的尼格罗壮汉飞扑而至的瞬间，裴楚先是一招虎步闪开，跟着一拳猛然轰出。 砰地一声闷响响起，裴楚这一拳结结实实地砸在了对方的背部，隐约凹陷了进去。 但这一次兽化后的詹姆斯并没有再次打飞了出去，反而硬扛了裴楚一拳，借着裴楚一拳砸出的力道，飞身倒跌出去，转头就朝另外一边飞奔，速度快得惊人。 “竟然是想逃走？” 看着这个兽化后的尼格罗壮汉，裴楚一时还有些意外，没想到对方看着来势汹汹，竟然是障眼法，想从他手底下溜走。 呼—— 一阵劲风激荡。 方才被兽化后的尼格罗壮汉拉倒的亚伯拉罕已经再次站起身，手里的长柄斧头直接飞射地扔了出去。 嗷呜一声仿佛犬嚎的凄厉喊声瞬间响起。 四肢着地飞奔逃窜的尼格罗壮汉，再次被飞斧击中了后背，一道鲜血淋漓的巨大豁口出现，首次伤害之后，对方仍旧没有丧失行动能力，反而跑得更快。 “我去追！” 看着逃窜的尼格罗壮汉，裴楚甩开步子就准备追赶，虽然方才已经从对方的口中听到了一点消息，但对于他来说，还想从这个尼格罗壮汉的口中，了解更多关于联邦的超凡体系。 在方才短暂的交手瞬间，裴楚看着兽化后的尼格罗壮汉，隐约间感觉有些熟悉，好像对方的行动轨迹有点像他曾经在金山港遭遇过的肉瘤怪物，只是比起那种理智全失的怪物，面前的这个尼格罗人壮汉方才至少还是有理智的。 “请不要追赶了！” 刚刚迈了一步，一个声音忽然响起。 在裴楚面前，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穿着黑色风衣，头戴礼貌的白人男子。 裴楚悚然一惊，全身肌肉瞬间绷紧，体内的神秘气流像是遇到强烈的危险一般，应激发动，飞快的在身体里乱窜。 甚至这一瞬间，裴楚能够感觉到寄存在他识海之中的李玄孝的无头虚影神念，似乎都动了一下。 他现在的武道修为在刚劲五重到六重左右，普通的人或者其他生物，基本上在几米之内的距离就逃不开他的感官。 尤其是一些气息强大的生物，如同方才遭遇到的黑夜行者，还未靠近他身体本能的就能够感觉得到。 可眼前这个突然出现的男子，悄然无声的出现在裴楚面前不过两米远的地方，带给了他却是一种十分恐怖的气息。 阴寒，但并非黑夜行走那般冰冷。 仿佛如同一个死寂的海洋，没有任何波动，但又能够让人感觉到里面似乎蕴藏着强大恐怖的能量。 “亨利！” 就在裴楚捉摸不透眼前之人的来历时，在他身后，亚伯拉罕忽然小跑了几步，走了过来，语气中有些兴奋地朝着来人喊道。 “好久不见，亚伯拉罕！” 来人目光悄然瞥了裴楚一眼，之后看着走过来的亚伯拉罕，微笑着说道，“看来你们刚刚引发了一场不小的动静。” “是的，有两名黑暗行者来到了我的住处。”亚伯拉罕点点头，伸手指了指裴楚和后面的威廉约翰逊，“多亏了我的两位朋友帮忙。” 说着，又朝裴楚和威廉约翰逊两人介绍道，“这是亨利，亨利斯图加特，我的老师，他教导了我怎么去猎杀黑暗生物。” 听到这里，裴楚顿时对于眼前这人有了不小的兴趣。 亚伯拉罕在方才和黑夜行走以及那个逃走的尼格罗人时，展现出来的实力是超越了一般人，但并不算夸张。只是，对方用斧头的技巧和发力方式，却是裴楚未曾见过的。 似乎在亚伯拉罕使用的斧头的时候，催动的是身体内部的一种奇怪的力量，这种力量不想是单纯来源于肉体，而是精神上。 如果是面前突然出现的这个名叫亨利的人，是曾经教导亚伯拉罕的老师，那对方的来历就很有意思了。 “你们好！”亨利很绅士地冲裴楚和威廉约翰逊轻轻拿了下头上的帽子，行礼道。 “你好，亨利！”后方的威廉约翰逊走了上来，热络地朝着这个突然出现的白人男子问好。 他和亚伯拉罕是非常要好的朋友，对于教导过亚伯拉罕的人会保持足够的尊敬。 裴楚则眉头微微皱起，看着突然出现的神秘男子问道：“为什么要阻止我？” “是的，亨利，你为什么要阻止我们。”旁边的亚伯拉罕对于突然出现的亨利斯图加特，眼里也充满了疑问。 “因为我不想你们追上去送死。” 第八十章 不接受被奴役的命运 “亨利，你这是什么意思？”亚伯拉罕眉头皱起，狭长的脸颊上露出了严肃的神情。 他是一个相当有主见的人，即便亨利斯图加特和他亦师亦友，教过他武技和掌控力量，但他并不会轻易被别人一两句话手吓到。 旁边的裴楚眼睛同时也是微微眯起，对于突然出现的亨利斯图加特，他至少到目前为止，能够从这个人身上感受到一种相当高傲的气息。 这种高傲不是来自于他的言谈举止，而是那种由内而外散发着的睥睨，似乎一直在保持一种高高在上的状态，俯瞰着其他人。 “亚伯拉罕，我和你说过，不能心急！” 亨利斯图加特见众人目光都盯着自己，神色依旧保持平静，“你们刚才如果追上去，很可能会一直到这座城市最大的黑夜行者的聚集地，我不想你们去送死。” “是吗？”亚伯拉罕嘴角微微抽动一下，“亨利，你知道，我最近正发愁找不到他们。” “亚伯拉罕，我教你如何对付黑夜行者，但不是让你乱来。” 亨利斯图加特脸色不再平静，双眼中似乎隐隐有愤怒的情绪，伸出手想要去抓亚伯拉罕的衣领，旁边威廉约翰逊则率先站了出来，挡在了对方的前面。 亨利斯图加特看了一眼面前的威廉约翰逊，有些忿忿地骂了一句，“你为什么就不能听我的话，我说过，我会给你名单，但是，一定不能肆无忌惮，你要知道，如果他们发起疯来，整个春田镇都会沦为陪葬。” “那又怎么样？”亚伯拉罕脸上露出了仇恨之色，“整个联邦都是这种鬼东西，他们到处都是，吸食人血，普通人在他们眼里就是牲畜，就是食物，有什么区别！” “该死的！” 亨利斯图加特狠狠甩了下衣袖骂了一句，“你怎么就不明白，我们需要的是平衡，平衡！一旦这种平衡打破了，那时候，才是普通人没有生存的空间。” “其实，你也是吸血鬼。” 正在两人争执的瞬间，一直没有说话的裴楚忽然盯着亨利斯图加特，猛不丁的说了一句。 亚伯拉罕和威廉约翰逊两人闻言都是猛然一惊，威廉约翰逊更是情不自禁的朝后退了小半步。刚才那种黑暗生物给他带来的阴影现在还没有抹去。 亨利斯图加特狠狠地瞪了裴楚一眼，似乎被他看破了身份后有几分羞恼，但又强自忍了下来，“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你身上的气息。”裴楚目光平视则对方，下意识的已经做好了李玄孝神念入体的准备。 他不认识这个亨利斯图加特，但他下意识可以感觉到对方很强，身上那股勃而不发的阴寒气息远远超过了之前来袭击的两名黑暗行走。 亚伯拉罕这个时候似乎从这个惊人的消息里平复了下来，忽然上前一步，看着亨利斯图加特道，“亨利，告诉我，这是不是真的？” “亚伯拉罕，其实一直以来你心里不都有答案么？”亨利斯图加特冷静了下来，变得平静。 亚伯拉罕则看着对方，默然无语。 在他的心里，他其实很不希望这个消息是真的。从踏上吸血鬼猎人这条道路开始，他一直接受过亨利斯图加特的教导和指点。 但他是一个相当严谨聪明的人，很多东西一早就发现了端倪，只是人本能的会让自己去相信该相信的。 他杀过不少的吸血鬼，最开始一直是亨利斯图加特给他提供名单，他一个一个找过去，对于外面和普通人外貌没有区别的吸血鬼来说，亨利是如何去辨别出来的？ 他们隐藏在普通人之中，很多普通人或许只听说过，但从来没有见过。这些消息又是来自哪里。 还有对方曾经和自己相处时候的一些异状，如果亨利也是吸血鬼的话，那么所有的事情就很容易说得通了，对方这样做就很有一层隐藏的目的在里面。 “不错，我是一个吸血鬼。但是，亚伯拉罕，我需要找一个人，一个传承，让他来拯救联邦……”亨利斯图加特面容微微抽搐，隐有痛苦之色，试图开口辩解。 但亚伯拉罕直接打断了对方的话，“不必了，亨利……” 这种来自于信任朋友的欺骗，让亚伯拉罕觉得遭受到了一种巨大的欺骗。 “好吧！” 亨利斯图加特看着亚伯拉罕不信任的眼神，有些无奈，身形微微后退，慢慢的没入到了黑暗之中。 裴楚看着对方退去的身影，又转而看向亚伯拉罕，他觉得这两人和他所接触的超凡实力，实在是有些离奇。 亚伯拉罕明显也感受到了裴楚和威廉约翰逊询问的眼神，稍稍顿了顿，才开口道：“我的母亲在我童年的时候死在了一个农场主手里，当时我并不知道对方的身份。直到我长大后，去找那个农场主复仇，才发现，对方用火枪是打不死的，那是一个吸血鬼。 在我以为肯定会死在那个吸血鬼手里的时候，是亨利救了我。之后亨利又教会了我如何使用仇恨的力量，去对抗吸血鬼。 我开始按照他给我的名单，去猎杀吸血鬼，我开始还以为，他是和我一样想朝吸血鬼复仇，但现在看起来，他根本是在利用我。” “利用你？”裴楚微微有些惊讶。 威廉约翰逊听着也有些茫然，问道：“这是为什么，亚伯拉罕？” 亚伯拉罕面色露出了几分凝重，慢慢说道：“我做过许多的调查，在被我杀死的吸血鬼里，了解到了这个隐藏于联邦幕后的群体。 他们目前来说，主要有两个派系，一个是南方派系，一个是北方派系。 南方派系大多是农场主，高高在上，可以说是彻底的掌握了普通人和奴隶的命运，这几年像威廉你这样从南方逃出来的奴隶不再少数。” “那北方呢？”威廉约翰逊继续问道。 他曾经和亚伯拉罕学过一点粗浅的法律，由于识字的缘故，又道听途说和看到了一些条文，北方已经取缔了奴隶制，生活在北方的尼格罗人可以是自由奴或者自由民。 “北方我只能是一点猜测，可能是一些银行家，或者财团的幕后老板，他们通过经济手段来操控北方人，甚至为一些人建立了献血站。通过放血疗法来治疗疾病，而那些血液的去向，我想你们应该明白。” 亚伯拉罕一点一点说出他所知道的，他虽然不过是二十六七岁，但绝对是一个聪明睿智的人，为了向吸血鬼复仇可以说从少年开始就在做功课。 对于亨利斯图加特让他做的，他之前多少也有些怀疑。只是一直身在局中，没有去想到亨利的身份，更没有将这些事情串联起来。 现在揭破了亨利斯图加特的身份之后，他下意识的就能够想到，对方或许就是北方的吸血鬼，这些人在培养他，通过他来排除异己。 至于为什么要选择他一个外人，亚伯拉罕觉得一切更是简单，任何一个族群有时候采用借刀杀人的方式，总比自己亲自动手要来得简单。 真的出现了什么不可挽回的影响，或者超出控制的事情，那么只需要将手套扔了，将刀子抛出去，他们依旧是干干净净。 况且，黑夜行者内部似乎有一条规定，从流落到新大陆的联邦之后，那就是严禁内部相互斗争。 “其实……整个联邦的一切，都是由这些黑暗生物所建立。” 亚伯拉罕沉默了一会，又再次朝着裴楚和威廉约翰逊两人说道，“这个国家是被他们所统治的，不论是白人，尼格罗人还是玛第人，其实我们都是奴隶。” “他们隐于黑暗，在整个联邦的最上层，我们所见到的接触到的不过是冰山一角。南方的吸血鬼肆无忌惮，所以流传的消息很多人都知道，但是在北方，那些吸血鬼们都有一层大人物的外衣。他们就是笼罩在联邦之上的黑暗，控制着土地，粮食，经济，人口，一切的一切。” “为什么会是这样？”威廉约翰逊听完了亚伯拉罕的话，一屁股跌坐在地。 他曾经梦想着或许从南方逃出来，找到了亚伯拉罕，到了北方，也许他就可以摆脱奴隶的命运。 但现在，他最好的朋友，曾经教过他法律的朋友，亲口告诉他，在这个国家里，他们都是奴隶。那种强烈的刺激，让他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在所有人获得自由之前，我们都是奴隶！” 亚伯拉罕抓起身旁的斧头，远远看了一眼黑夜的街道，在那里亨利斯图加特来得突兀，消失得也迅速无比。 他继续开口道：“我会继续去杀吸血鬼，只要我活着的一天。不止是为了我自己复仇，而是为了让更多的人不接受这被奴役的命运。” 第八十一章 复仇吧 黑沉沉的夜色笼罩了空旷的原野。 一个尼格罗人居住着的聚集地，低矮的木房子此时还亮着还亮着一点微光，众多忙碌了一天的尼格罗人此刻正一个个相互坐在一起，享受着这一天当中难得的宁静。 繁重的工作和过度的压榨，让聚集起来的许多尼格罗人失去了他们在聚会时的欢声笑语，大部分人的面容都是呆滞而麻木，似乎所有的热情都已经被生活给消磨一空。 穆萨端起碗咕嘟咕嘟地喝了一口热汤，混杂着蔬菜和肉沫的热汤顺着口腔进入胃里，让他已经劳累了一整天的强壮体魄似乎被唤醒，愈加严重的饥饿感开始浮现。 一个头戴白帽系着白裙仆役装扮的黑人妇女给他递上了一大块干硬的黑面包，穆萨直接用粗大的手掌抓起，也不像旁人那样用刀切开或者用手指小瓣小瓣的掰碎，而是直接拿起狠狠地撕咬了起来。 狠狠地撕扯了一口黑面包之后，穆萨动作又微微停顿了下来，伸手从面包的另一端上掰下了一块，朝坐在他身后的一个干瘦的身影递了过去。 “吃吧，梅地亚。” 干瘦的身影颤巍巍的伸出橘皮满布的双手，接过了那块黑面包之后，却是突然啪地一声扔在了地上，跟着更是在上面踩了一脚，无比愤怒地怒骂道： “这就是你们想要过的生活？曾经的天空和大地的眷属，万兽的统御者，现在竟然需要那些怪物施舍这么一点食物。穆萨，你让你的血脉蒙羞，你带着无数的族人在这里受尽苦难。” 在场众多尼格罗男男女女，甚至还有不少小孩，都被那干瘦的身影的动作给吓了一跳。 他们并不认识这个突然出现的老妇人，这是穆萨今天在农田里干完活后领回来的，对方的头发已经白了，身体看着干瘦，但现在看上去说话的声音却是不小。 穆萨挪动了一下他那仿佛熊罴一般健壮的体魄，先是伸手将地上那块被踩了一脚的黑面包捡起，然后才慢悠悠地说道：“这里的所有粮食都是我们种的，凝聚着我们的血汗，你不能浪费，更不能践踏。” 语气平静，让人听不出一点愤怒的情绪。 “穆萨！”黑巫梅地亚的语气再次陡然升高，尖利得让房屋内的所有人似乎都忍不住捂住耳朵，大团大团黑色的雾气在他身边萦绕，不断的凝聚出各种狰狞的猛兽形状。“你是部落勇士，继承了最强大血脉的勇士，可看看现在的你，你比羔羊还要温顺。” “强大而有血性的尼格罗勇士，早已经被斩杀殆尽。”穆萨看着黑雾梅地亚身后张牙舞爪仿佛下一刻就会择人而食的黑雾猛兽，丝毫没有半点的惧色，只是依旧很平静，“只有温顺才能活下来。” “你走吧，梅地亚。你是巫师，我给予你尊重，不想伤害你。”穆萨摆了摆手，“我现在只希望带着我的族人们活下去。” “我就知道会是这样。”黑巫梅地亚浑浊的双眼之中闪烁着无比愤怒的目光，那是一种看待同族麻木不仁，无法言喻的痛苦。 “我就知道不应该浪费口舌，我应该直接将你们祭炼成我的宝贝。” 黑巫梅地亚的语气变得越发的冰寒，她最忠实的两个族人为了她的目标奉献出了自己，被她祭祀给了邪灵，成为了丑陋而力量强大的怪物，可惜在金山港的时候，被那些更强大的存在给杀死了。 她一路之上希望能够找到更多的尼格罗人，希望能够让他们觉醒，跟着她站在一起，但是看到现在的这一切，她觉得这些人或许还是祭炼成她手底下的兽魂魔物更加有作用。 “梅地亚，你想要做什么？” 穆萨看着眼前的这名黑巫，神色变得有些警惕，他知道这些巫师有很多奇怪的手段。 砰—— 就在场内气氛有些焦灼的时候，木门突然被人推开。 一个须发花白的老年黑人突然从外面冲了进来，朝站在场中的穆萨大声喊道，“穆萨，你的妻子，你的女儿，她们、她们……” “她们怎么了？” 穆萨几乎一步就走到了那个须发花白的老年黑人面前，一把抓住了对方的肩膀，几乎将人提起，大声喝问道。 老年黑人似乎被穆萨的有些狰狞的表情吓了一条，伸手指了指木屋外面，那里摆放着一辆木板车。 穆萨一把甩开手里的老年黑人，朝门外的木板车上扑了过去。 木板车上面，是两具没有了气息的尼格罗女性身体。 一瞬间，穆萨的眼泪滚滚而下。 “真是甘甜的味道，没想到路过也能够给我这么多惊喜。” 一个阴恻恻的身影突然在黑暗中响起。 “我还以为现在这边都没什么奴隶了呢！” 那是一个穿着绅士服，看着年龄似乎还不到二十岁的年轻白人，脸色煞白，嘴角还挂着一丝红色的血迹。 这是一名黑夜行者，在暗夜中猎食的黑夜行走。 在他的旁边，还躺着一个没了声息的中年白人，正是白天扬言穆萨如果不能完成工作，就要卖了他妻女的主人。 “为什么你要这样做？” 穆萨从板车前站起，一步一步走到了这个神色苍白的年轻人面前。 “哈哈……”年轻的白人张狂地笑了起来，指着地上的那个中年白人的尸体，“在他那你们是奴隶，在我这你们是食物啊。” 年轻的白人看着面前高大的穆萨，还有穆萨身后那间房屋里传来的动静，神色愈发亢奋，“这个农场里竟然有这么多的食物，真应该让那些总说南方已经快空了的家伙们来看一看。” “我们原来想做奴隶都做不了。” 穆萨眼中的泪水还未拭去，他的脸上有了一种绝望而又似乎挣脱了束缚的复杂表情。 忽然间，刚刚还神色张狂的黑夜行者感受到了一种无比恐怖的气息，在他面前的这个魁梧如山的尼格罗奴隶身上，突兀的让他感受到了强烈的危机感。 几乎本能的他隐去了身形，并且朝旁边飞快退去，想要逃离。 但一只粗大的黑色手掌比他的动作更快，一把直接将他从隐于黑暗中的状态拉扯了出来。 咔嚓一声，整个头颅被那粗大的黑色手掌捏碎。 更多的尼格罗人从木屋内走了出来，看着穆萨那魁梧无比的身影，此刻他们似乎听到了穆萨的身体里有许许多多的猛兽在怒吼和嘶鸣。 站在人群最后方的黑雾梅地亚悄然散去了萦绕的黑色雾气，橘皮满布的脸上浮起了一丝诡异的笑容。 “复仇吧，我的族人们！” 第八十二章 主动出击 阴暗的小房间之中。 裴楚和亚伯拉罕以及威廉约翰逊三个人相对而坐。 亚伯拉罕目光不时的落在裴楚身上，对于这位来历有些神秘的玛第人，不，应该是远东那个帝国的夏人，他的眼神里有着几分期待，又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亚伯拉罕，你和我曾经遇到的一个人很像。” 裴楚缓缓开口道，“既然这个世界黑暗所笼罩，那么我们确实没有什么可犹豫的，挣脱黑暗，撕裂黑暗，想要不被奴役，那么只有依靠自己。” “裴，你想要怎么做？” 亚伯拉罕目光灼灼地盯着裴楚，沉吟了一会，才出声问道。 “我们不能坐在这里被动的等待，我们需要主动的出击。”裴楚沉默了一会，豁然站起身，朝着两人说道， “方才那个异化者已经逃离，我想不用太久，可能更多的黑暗行者会来找我们麻烦，我们不能坐以待毙。现在我们需要做的，就是抢先一步，找到它们。” 去追溯这些黑夜行走为什么会找上门的原因，现在已然无关紧要，现在需要注意的是下一步需要面对的问题。 “可我们不知道该怎么找他们？”威廉约翰逊在旁边插话道，他是一个普通人，即便身强力壮一些，但比起黑夜行走其实还差了好几分。 “威廉，裴，你们说说白天见到的那辆马车，上面有什么标志。”亚伯拉罕问道。 “亚伯拉罕，你是说你可能知道他们的来历？”威廉约翰逊有些惊讶。 亚伯拉罕摇了摇头，“还不确定，但其实我在春田镇的这些时间，一直在调查，至少这座城市是有一个黑夜行走的家族在统治着。亨利阻止我们去追击，说我们都会死，我想能够拥有如此强大实力的，恐怕也就只有那个潜伏在暗中的黑夜行走的家族。” “好像马车上是有一朵蔷薇图案的标记。”裴楚认真地想了一会，开口回答道。 威廉约翰逊似乎得到了裴楚的提醒，跟着补充了一句，“蔷薇是黑色的，看着很妖艳，在马车经过的时候我都没有太留意，不过在裴和对方交错而过的时候，稍稍有些注意到了一点。” “那就没错了。”亚伯拉罕眼里的目光越来越明亮，“莱维家族，手底下控制着春田镇的银行，还有粮食和布匹等商行。平常看着虽然不起眼，但方方面面基本上都被他们所垄断。我之前应该想到的。” 亚伯拉罕有些激动地站起身，“我之前应该想到的，这家商行的势力很大，手底下的产业控制着春田镇的方方面面，甚至很多议员的选举，都是由他们资助的。” “那他们是在哪里？”裴楚出声问道，他有些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一进入春田镇就被这些人盯上的原因，但现在这个问题其实不重要了，既然冲突已经发生，那需要做的就是找到对方，将对方消灭，就是这么简单。 “在城外的一处城堡。”亚伯拉罕从左边捡起了那把刃口镀银的斧头，眼中似乎有寒芒闪过，“我在杂货店的时候，曾经和一些送货的工人，还有买东西的客人有聊起过，他们说本地最大的商家，莱维家族在城外有一座在联邦刚成立就修建的城堡。” “那我们的目标就是莱维家族的城堡了。”裴楚轻轻吸了一口气，语气平静却隐隐有几分抑制不住的激动。 从离开金山港到现在进入春田镇，这段时间里，他一边磨练武艺，一边寻找超凡力量。 而现在，至少联邦这个国家的超凡势力已经被揭开了一幕，他现在需要做的就是看看他们到底有多强，强到了什么地步。 “现在天还没有亮！我们行动还来得及。”亚伯拉罕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没有半点犹豫地说道。 一般人很难想象这样一个文弱书生模样的人，有如此果决的一面，可是看着对方用的武器，那把粗大沉重的大斧头，大概又能够理解这个年轻人做事的风格。 大刀阔斧，事不拖延，确定了目标，马上就着手去做。 “那我怎么办？”威廉约翰逊看着裴楚和亚伯拉罕已经做好了准备，突然开口喊道。 能够从南方一个人拼了命的逃离出来，威廉约翰逊在某种程度上是恐惧死亡的，可在得知联邦这个国家的真相之后，他有感到深深的绝望。 在看到童年好友和新认识的朋友两人都准备采取行动，他不可能让自己置身事外。 “你当然要和我们一起。”亚伯拉罕难得的笑了一下，突然走到了旁边房间的一面柜子前，伸手将柜子推到了一遍，顿时露出了里面的一个暗橱。 在暗橱出现的瞬间，威廉约翰逊一下子就蹦了起来，无比兴奋地喊道：“亚伯拉罕，我就知道你不可能没有准备。” 裴楚在旁边看到暗橱后，跟着也笑了起来。 一个以杂货店学徒身份做掩饰，不断在暗中猎杀吸血鬼的人，怎么可能会完全没有一点其他的手段。 暗橱内，摆放着众多的雾气，多管齐发的猎枪，左轮手枪，原始的火绳枪，还有许多镀了一层银的弹头和几把匕首和刀剑一样的冷兵器。 “这里的武器很多都是当初我从亨利那里得到的，不过我枪用的不太好，最擅长的还是斧头。大概可能是我从小就是劈柴的缘故。”亚伯拉罕摸了摸鼻子，有些自嘲地笑了笑，又看向裴楚问道：“裴，你需要什么？” “这些家伙可真的很带劲。” 威廉约翰逊从暗橱上拿下了一把多管猎枪之后，爱不释手地把玩着，又朝裴楚喊道，“裴，你快点来选一个。” “我不会用枪。”裴楚看着威廉约翰逊准备把手里的枪械递给他，连忙摇了摇头，不论是在哪个世界里，他从来都没有接触过这种热武器。 即便是之前从那些牛仔那里缴获的几把左轮手枪，他最终都放弃。枪械这种武器用起来说简单很简单，但要用好，精准射击，却是需要大量的时间去练习。 至于其他的冷兵器，刀剑之类的同样如此，他没有特别练习过，虽然也能用，但到底还不如他用拳法来得自在。 裴楚走到了暗橱前，左右打量了一阵，最终目光落到了一条筷子粗细的白色金属链条上，看得出来这应该是用来捆绑黑夜行走，使得他们不被挣脱。 裴楚将这条白色的金属链条拿在手里，分量不轻，不过应该不完全是银质的，像是铁链，然后在银水里浸泡过，外表有了白色的银。 “我就用这个。”裴楚将银色的铁链缠绕在手掌上，笑着回头朝两人说道。 “好。”亚伯拉罕点点头，“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出发。” 第八十三章 他来了 阴暗的古堡之内。 一阵快速的脚步声倏然响起。 古堡的底层的一闪小门砰咚一声被人撞开，浑身是血的詹姆斯跌跌撞撞地冲了进去。 刚还没走几步，詹姆斯前面就出现了一个穿着仆人装扮的老年男子站在了他的面前，一把抓住了他的肩膀，将他整个人提了起来。 “爱……爱迪……管……家……” 詹姆斯神色惊恐地看着突然出现的老年男子，夹杂着血沫的口腔中里冒出了几个字。 “詹姆斯，你的血弄脏了地面。”爱迪神色冰冷地看着詹姆斯，尽管对方比他似乎还要高出一个头，但被他一手抓住肩膀，直接拎了起来，却像是毫无重量一般。 “抱……抱歉，爱……爱迪管家！” 詹姆斯有些艰难地回答，他能够感觉到肩膀上传来的巨大力道，几乎快要把他的骨头捏碎。 砰地一声，名叫爱迪的老管家随手将詹姆斯扔在了地上，目光瞥了瞥詹姆斯身上的伤口，在詹姆的后背有一道几乎伤到了脊椎的巨大豁口，鲜血正从里面汩汩涌出。 老管家微微舔了舔嘴唇，目光之中光芒涌动，好半晌才开口说道：“詹姆斯，说说，发生了什么？你们不是为主人去狩猎了吗？” “呼——呼——”詹姆斯胸腹剧烈起伏，接连喘了好几口气，才似乎有些缓过劲来，缓缓开口道，“管……管家大人，我们遭到了袭击，和我去的两名黑夜行者死了。” 老管家眉毛轻轻挑了一下，看着满身血迹的詹姆斯，喉结滚动了两下，才又问道：“是什么人袭击的你们？” 詹姆斯似乎感受到了老管家眼神中的异样，不敢再有半点拖拉，干脆利落地说道：“主人闻到了一股熟悉的问道，想要尝尝鲜，我通过嗅觉找到了他们的居所。是一名玛第人，一个白人，还有一个尼格罗人。两名黑夜行者都被他们杀了，他们还想杀了我，被我抓住机会逃了出来。那个玛第人非常强大，他的拳头能够轻松地击伤异化后的我。” “能够用拳头就打伤你？” 老管家爱迪眼神中略多了几分凝重，眼见的尼格罗人虽然没有资格接受初拥，成为一名黑夜行者，但是对方被主人激活了体内的兽魂血脉，变身异化之后的力量和防御力，即便是他也没办法轻松的打破。 而能够不适用武器，只用拳头就将詹姆斯打伤，这样的力量毫无疑问是让他也值得警惕的。 “果然和我料想的一样。” 正在詹姆斯开口想要回答老管家爱迪的话时，一个黑色的身影悄然无声地出现在两人身边。 管家爱迪几乎第一时间就退开了两步，恭恭敬敬地行礼，朝着黑色的身影问好道：“主人，您怎么来了。” “几百米外就能够闻到我猎犬身上的血腥味，我又怎么能不来看看。”黑色的身影缓缓开口，走到了詹姆斯的面前。 几乎瞬间，詹姆斯就匍匐在地，朝着那个黑影跪拜，身体微微有些颤抖地说道： “对不起，主人，您的仆人未能完成您交予的任务……” “呵呵呵呵——”一阵轻笑声响起，黑影之中的身影渐渐浮出身形，那是一个穿着绅士服看着无比温文尔雅的男子，正是这座古堡的主人，春田镇黑夜行者们的领导者——阿尔奇莱维。 “我就知道结果会是这样。”阿尔奇莱维似乎对于詹姆斯未能完成任务丝毫没有半点的责怪，只是自顾自露出了思索的神色，慢悠悠地说道，“那种气息，那种味道，和我曾经在远东时期品尝过的强者血液是那么的像。 你们说那是一位玛第人，不，那不是玛第人，那是一个夏人，一个来自于遥远帝国的武者，只有那种修炼体魄气血的武者，他们的血液才能够激发起我的食欲，也只有那种武者，才能够凭借身体的力量就能打败阿非利加大陆的兽魂者。” “夏人？” “武者？” 不论是老管家爱迪，还是匍匐在地詹姆斯两人都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那是一种传承于远东那个庞大帝国的一种修行方式，普通人通过修炼气血，能够获得媲美其他超凡生物的力量。他们的血液里蕴含着让人着迷的能量，我原本还以为那是自己的幻觉，可现在，我的猎犬回来了，这证明我猜得对……” 阿尔奇莱维慢悠悠地诉说着，目光通过黑漆漆的古堡走道，“看来我的领地内，真的是来了一个夏人的武者，能够击伤我的猎犬，看来他实力应该很强大。” “主人，要不要我现在派人去……”管家爱迪在一旁听完了阿尔奇莱维的话后，轻轻开口道。 “不用。”阿尔奇莱维目光忽然变得幽邃，嘴角挂起一丝诡异的笑容，“他来了，嗯，不对，好像还有其他人的气味。” …… “爱德蒙，我曾经和你说过，让你远离这里，看来你并没有把我的话听进去。” 铁门后面一个嘶哑的声音响起。 爱德蒙本能的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板一直蹿到了头顶，听到对方的话后，赶忙开口辩解道：“先生，我……我……” “我们希望能够成为像你一样的超凡存在。” 从铁门上爬下来的达维斯巴顿感觉自己的双脚都有些颤抖，在那个突兀的身影出现在铁门后面的时候，他感觉自己的心脏都快跳了出来。 但比起爱德蒙，他终究是亲眼见识过这个世界不为人所知的一面，在爱德蒙开口前，抢先说出了他此行的目的。 “对……对，先生，我们想获得力量。”爱德蒙吞了口吐沫，在达维斯-巴顿开口后，连忙跟着说道。 “咯咯咯咯咯……”铁门后面那个模糊不清的身影发出了一阵如同家禽般的怪异笑声。 接着似乎沉默了一会，那个模糊的身影忽然挥了挥手，关闭的铁门慢慢打开。 “进来吧！” 达维斯巴顿和爱德蒙两人看着打开的铁门，相互对视了一眼，心中疯狂打突，有些紧张又有些恐惧。 突兀出现的这个模糊身影实在是太让他们两人感觉到诡异，几乎完全没有声响，就那么瞬间出现在两人的面前。 而且透过铁门两人能够看到里面，整个屠宰场的大门都黑漆漆的一片，没有灯光，没有人语。 达维斯巴顿脸色剧烈的变幻，最后又看了一眼爱德蒙，狠狠一咬牙，直接朝着打开的铁门走了进去。 “达维斯……” 爱德蒙看着达维斯的身影，只觉得全身有些发软，他觉得自己带达维斯巴顿来这里就是一个错误，他不该来的，可是铁门打开了，他又不敢离去。 思忖了良久，爱德蒙又摸了一把腰间的左轮手枪，似乎在那把陪伴了他很多个岁月的老伙计身上找到了一点勇气，硬着头皮跟着走进了铁门。 第八十四章 面对 黑漆漆的夜色里，裴楚和亚伯拉罕、威廉约翰逊三人站在一栋古堡的庄园外面，透过里面看去一切都是漆黑一片。 “就是这里！” 亚伯拉罕指着面前的古堡朝着裴楚和威廉约翰逊神色凝重地说道，“这里是他们的老巢。” “很浓烈的阴寒气息。” 裴楚眉头微微蹙起，看着眼前的这片古堡，尽管黑暗寂静，但隐约间他似乎能够感受到一股强大的黑暗在笼罩着这里。 那种纯粹是意识上的感觉，仿佛是一团化不开的浓墨。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威廉约翰逊端着一把双管猎枪，胸口挂着子弹，腰间是两把左轮手枪，小腿上还插着匕首，一幅全身武装的打扮。 “直接进去看看！” 亚伯拉罕将斧头拎在右手上，身体的肌肉微微绷紧，从裴楚的角度能够感觉到这一刻他的气机一直在不断的攀升。 来的路上他和亚伯拉罕已经有过短暂的交流，他修炼的方式和大多数这个世界上的人都有些不同，他没有修行过武道或者流传于旧大陆骑士之间的圣力，而是一种来自于他本身的信念。 这股信念最早是仇恨的力量，诞生于他少年时期目睹了父母的死亡，他想要朝害死了他父母的吸血鬼复仇。 到后来，随着亚伯拉罕的眼界逐渐开阔，学习了联邦的法律和政治经济文化，他逐渐意识到了一点，那就是联邦这个世界被一股巨大的黑暗所笼罩，他坚定了要让更多的人获得自由，摆脱奴役的命运。 这股信念比起曾经的仇恨，让他变得强大。 对于这种玄之又玄的力量体系，裴楚有些不解，但又没有觉得太过奇怪。 这个世界的超凡显圣，从来不是只有一种力量体系。在帝国流传的和在其他异域之地流传的都不一样。 亚伯拉罕通过信念让他的逐渐获得了超越常人的力量，这种方式在古今中外很多地方都有，譬如佛陀的宏愿，大儒通过阅读先贤书籍，都是自身信念意志的一种修行。 只不过这种获得力量的方式，对于个人的天资要求远超过常人，那个名为亨利的吸血鬼会选上亚伯拉罕某种程度上就是看重了他拥有这种潜力。 三人一路穿过了古堡前的庄园，经过了铺着平整石板的小广场和喷水池，黑森幽静的庄园里，空气似乎都带着一点阴寒的潮湿气息。 走到了门前，裴楚正想着直接一脚踹开门，直接硬碰硬的杀进去，但令人诡异的是那扇厚重的大门，忽然嘎吱吱地打开。 大门内的黑色的空间似乎没有尽头，像是一头悄然长大了嘴的巨兽在等待着猎物上门。 “进去么？” 亚伯拉罕将手里的斧头从右手换到左手，又换到右手，神色虽然冷静，但来到这样一座偌大的古堡突袭，心中不免还是有几分惴惴。 现在的情况很明显，这座古堡里的黑夜行者们或许已经察觉到了他们的到来。 “我走前面。” 裴楚当先一步，走在了几人前面，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他们不可能还在退却。 他的心底其实也有一种强烈的想要看一看联邦这个世界顶尖的超凡者，统治了联邦的黑夜行者的高层有什么样的战力。 亚伯拉罕的修炼体系尽管不一样，但目前展现出来的实力却还不算强大，一般情况下大概也就能武道刚劲三四重左右的水平，可能极限爆发能够武道刚劲七八重的实力，但再往上却是做不到。 或许有一天对方会随着自身的信念获得更强大的力量，但却并不是现在。 裴楚现在差不多正常情况也是武道五六重的水平，但他还有一道底牌，那就是李玄孝的神念可以加持。 李玄孝的神念加持之下，他可以瞬间进入中品请神，在武道中便是沸血洗髓的高手都不一定能比他强，而且能不能完全发挥李玄孝的实力，还受制于他自身的实力制约。 他的实力越强，请神之后李玄孝加持所能够发挥的力量也越强。 从离开金山港之后，大多数时间裴楚一直在加强独自修炼，神打这一体系的力量同样修神念修灵识，以期能够获得更强大的神念入体，但这门秘术修行则是需要水滴石穿的水磨工夫。 踏入大门之后，裴楚瞬间就感觉身体似乎被一股粘稠的黑暗气息所包围，无孔不入，似乎要通过皮肤渗透到人的血液骨骼里。 “威廉，你小心一点。” 看着裴楚先一步走进了古堡大门，亚伯拉哈朝身边的威廉约翰逊交代了一句，抓起手里的斧头快步跟了上去。 他能够一个人多年在暗处猎杀吸血鬼，对于这种黑暗并不算恐惧，初步认识的裴楚都能够有如此强大的胆魄，他并不想落于人后。 在两人跨入大门的瞬间，威廉约翰逊轻轻摇了摇嘴唇，将手里的双管猎枪抓得更近一些，跟着也跨步走向大门。 三人进了大门，一步一步朝里面走去。 古堡内死寂一片，经过了大门之后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是一个极为开阔的大厅，一扇扇玻璃窗外惨白的月光照进来，多少让人能够看到大厅的大概轮廓。 裴楚在进入大厅的瞬间，一股来自于外界强大阴冷气息的刺激，瞬间让他体内的那股神秘气流疯狂流转。 “怎么了？” 亚伯拉罕神色警惕地看着周围，发现了裴楚的异样之后开口问道。 “准备！” 裴楚肌肉微微绷起，直接闯入黑暗生物的巢穴，面对如此众多的超凡，他虽然不惧，但这种诡异的感觉，还是会让他感到不太自在。 “欢迎你们！” 正在这时，一个声音响起。 忽然间，整个黑暗的古堡内，无数的灯火亮起，照得四下通明。 裴楚和亚伯拉罕两人只是脸色微变，在他们身后的威廉约翰逊却是眯了下眼睛，之后看清眼前的一切后，差点吓得手里的猎枪就要轰击出去。 出现在他们面前的古堡大厅，两侧的方才月光所不能照射到的黑影之中，密密麻麻的站了起码有一百人的黑夜行者。 一个个脸色惨白，盯着猩红的眸子打量着他们。 在几人正前方则是一个高高在上的座位，在那个座位上，一个穿着黑色风衣，容貌英俊的男子正微笑着看着裴楚几人。 第八十五章 战起 “让我瞧瞧，来自远东帝国的客人，噢，还有我找了好久的那个猎人，一个尼格罗奴隶，真是有趣啊！” 瞬间富丽堂皇，光线明亮的古堡大厅内，阿尔奇莱维高坐在座位上，目光从裴楚身上掠过，又扫向亚伯拉罕和威廉约翰逊，修长的手指摸索着下巴，英俊得几乎妖异的面容上露出玩味的神色。 “你们是哪来的胆子，竟然敢闯入我的城堡。” …… “亚伯拉罕，怎么办？” 在看清楚了古堡大厅中如此多的黑夜行者在盯着自己，威廉约翰逊觉得双腿都微微有些发软，脖子后面湿漉漉的一片，冷汗直冒。 亚伯拉罕神色也变得无比的凝重和警惕，他是一个吸血鬼猎人，死在他手上的吸血鬼熟练不少，曾经甚至遭遇过三名吸血鬼的围攻，但面对如此众多的吸血鬼他还是第一次，这个时候也由不得他不紧张。 他想起亨利斯图尔特之前阻止他们追赶那个兽化的尼格罗人的情况，恐怕就是怕他们被引到了这里。 不过，现在说这些都晚了，现在的情况，明显不可能再要机会离去。 他的目光不经意地瞥向站在了前面裴楚，想看看对方现在是不是有什么手段可以施展。 裴楚不知道身后两人在这瞬间的想法，面对阿尔奇莱维和大厅两边上百名黑夜行者，丝毫没有半点惧色，而是大踏步的走到了朝前走了过去，朝着阿尔奇莱维问道：“是你派人来攻击我的？为什么？” 他来到春田镇的时间如此短暂，如果说之前被他杀了的那些牛仔找他报复还说得过去，但他仅仅是在大街上和阿尔奇莱维的马车擦肩而过，晚上就遭遇到了两名黑暗行走和一个兽化的尼格罗人来找他，这让他觉得还有些拿不定对方到底是为了什么。 “这需要理由吗？”阿尔奇莱维轻笑了一声，“狮子捕杀羚羊需要考虑羚羊的想法吗？不过就是一场打猎而已。只是……” 阿尔奇莱维声音微微顿了顿，目光盯着裴楚，缓缓开口道，“只是这次的猎物比我想得要美味，并且他还送上门来。哈哈哈……你可知道，我是多么怀念曾经在远东时候尝过的那个夏人的血液……你也是如此，那血液里的味道，即便隔着你的肉体我都能够闻到。” “原来如此。” 裴楚听到这里已经明白了这些黑夜行者为什么突然来找他的麻烦，这是来自于一种高踞于上层食物链的生物倨傲，超越凡人力量的体现。 对方和他只是简单的一个马车擦肩而过，裴楚感受到了对方的气息，但阿尔奇莱维这名黑夜行者的头领明显也能够感受到他的气血。 武者的武道之路，刚劲沸血洗髓，这些都是修炼肉身，强大自身的气血。 裴楚听刘四喜曾经讲过，武者的气血之力浓郁，一般阴邪不敢犯，甚至能够以气血之力击伤杀死污秽的存在。 但同时，强大的气血也会让很多阴邪的强大存在极为觊觎，因为对于他们来说，这同样是大补之物。 对于以血为食的黑暗生物来说，武者自然也是如此，长期练武打熬肉身，气血蕴含的能量远超过普通人，他们见到后就几乎垂涎欲滴。 “你们俩小心了！” 裴楚将之前从亚伯拉罕那边拿到的镀银铁链缠在了手里，回身朝两人低声说了一句。 陡然间，他的双眼泛起了一层黑色，身上的气息开始不断攀升。 高坐在座位上的阿尔奇莱维脸色瞬间起了变化，看着裴楚身上不断强大的气息，嘴唇微动，似乎露出了思考之色，“这是圣力？还是其他什么力量？” “抓住他们！” 站在阿尔奇莱维座位身边仆人装扮的老年男子则是猛然一惊，这一刻整个古堡大厅内的吸血鬼都感受到了裴楚身上的变化。 如果说方才，他们只是感觉裴楚的气血超过普通人，但这一瞬间，却仿佛像是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座熊熊燃烧的烘炉。 蒸腾的气血仿佛火焰，让在场上百名的黑夜行者都变得极为的暴躁和不舒服。 在听到了仆人装扮的老年男子的命令之后，几乎瞬间一个个飞速蹿出，朝着裴楚扑了上去。 …… 春田镇城郊。 黑暗的夜幕之中，数百个黑色的身影站在一处荒野空地上。 站在这数百个黑色的身影最中间，一个比普通人高出了大半截身体的魁梧身影正凝视着前方安静而黑暗的城市。 “穆萨，时间到了！” 黑影中间，一个矮瘦的老妇人拄着拐杖缓缓地走了出来，朝着那魁梧至极的身影轻声说道。 穆萨面无表情，只是微微颔首：“开始吧，梅地亚！” 一团火堆被点燃，火堆上方，悬挂着一个巨大的铁锅，伴随着铁锅的加热，里面的液体开始冒出汩汩热气。 黑巫梅地亚站在铁锅旁，嘴里一边念念有词，挥动着手中的拐杖，一边从衣袖里朝铁锅里扔进去了各种粉末和风干了的不知名物体。 数百个黑色的身影就那样静静地站在旁边，围着逐渐沸腾的铁锅，没有发出丝毫的动静。 这些都是春田镇附近几座农场里的尼格罗奴隶，大部分人都是身体干瘦枯瘪，少有能够长成穆萨那般高大魁梧的。 伴随着铁锅内的液体越发的沸腾，一个老年尼格罗人从黑影中走了出来，跪倒在了梅地亚的身边。 黑巫梅地亚则用一个木勺从锅内不断捞出一碗液体，递给朝她走过来的老年尼格罗人。 老年尼格罗人一口将递给他那不知名的液体喝了下去，很快，他便面露痛苦之色，他干瘪的身体开始仿佛如同吹气球一般的膨胀。 大量的体毛不断张了出来，口鼻额头，都出现了某种兽化的特征，只是短短的一瞬间，一个干瘦的老尼格罗人，瞬间就蜕变成了一个两米出头的壮硕怪物。 怪物疯狂地捶打着胸膛，长满了参差不齐牙齿的嘴中发出了如同野兽般的吼声。 站在最中间位置的穆萨看着已经完成了兽魂的老年尼格罗人，抬手一直春田镇的方向，“去吧，去杀戮吧，毁灭吧！让那些奴役我们的人知道，我们来复仇了！” 嗷—— 一声疯狂的吼声响起，已经兽化膨胀成壮硕怪物的老年尼格罗人，瞬间四肢着地，仿佛野兽般，朝着春田镇冲了进去。 先是第一个，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 一个个兽化后的尼格罗人，疯狂嘶吼嚎叫着，扑向了春田镇。 第八十六章 开打 啪！啪！ 威廉约翰逊看着一个从后方扑向亚伯拉罕的黑夜行者，手里的双管猎枪猛然轰出，镀银的子弹携带着强大的力道，直接将那名黑夜行者打飞了数米远，最后砰一下爆开。 亚伯拉罕手里的一把大斧则伴随着他身体不断舞动，斧光在空中不断掠起一道道白色的匹练，每一次落下，必然有一名朝他们扑来的黑夜行走，仿佛木柴一般直接被劈开。 黑色的长风衣随着他的舞动斧头的动作，显得格外的飘然又充满了力量的美感，在威廉约翰逊帮忙替他将一名黑夜行者击飞之后，亚伯拉罕朝着威廉约翰逊快速地露出了一个赞叹的笑容。 接着眼神一边，手里的斧头穿过空气，直接出现在了威廉约翰逊的上方，撕拉一下直接砍翻了一个正刚刚从隐身状态出来的黑夜行者。 威廉约翰逊将手里的猎枪一扔，一手抓起斧头，朝着身后猛然一挥，又砍翻了一个黑夜行者后，将斧头再次朝亚伯拉罕扔了过去，同时，他快速的掏出了腰间的左轮手枪，快速朝着涌上来的黑夜行者们不断开枪。 两人背靠着背，用斧头和枪械，一时间压得周围十几名黑夜行者都不敢靠近，反而不断的被他们杀伤。 不过，此刻真正的战场主力并不在他们这里。 砰砰砰—— 剧烈的撞击声和击打声接二连三的响起。 一个个飞速冲了上去的黑夜行者，又以更快的速度倒飞出去。 裴楚双拳快速闪动，缠绕在拳头上的两条镀银铁链，随着他的拳头不断朝着周围涌上来的黑夜行者击打而去。 他的拳法简单直接，没有半点花哨，全都是硬碰硬的正面对决。 不管那些黑夜行者是闪是躲，还是格挡硬抗，一拳过去，劲风激荡，挨着就死，擦着便伤。 裴楚双眼眼底微微泛起一丝黑色的印记，那是李玄孝神念在不断影响他，企图直接神念入体。但裴楚始终保持着大脑的一线清明。 他有动用了一丝分李玄孝的神念，以请神之法，来壮大他的力量和体能。 李玄孝一丝神念的加持不足以让他完全应付如潮水一样用来的黑夜行者，但却能够逼迫出他身体内的潜能。 如果直接让李玄孝神念完全入体降临，裴楚觉得也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恐怕这座城堡一时三刻就要化为齑粉。 裴楚在一次次将不惧死亡的黑夜行者打飞出去后，目光偶尔也有瞥见身后的亚伯拉罕和威廉约翰逊两人。 亚伯拉罕或许也是头一次面对如此危机，激发了他更多的战斗潜力，一把斧头之下几乎没有什么黑夜行者能够占到便宜。 再加上威廉约翰逊的辅助，两人现在差不多面对了一二十个黑夜行者还游刃有余，没有出现什么危机。 看到这样的情况，裴楚也稍稍安心了一些，直接将在场众多的黑夜行者当成了他面对超凡力量练拳的工具。 面对如此众多的黑夜行走，速度力量超过常人，并且还能够有隐身的异能，神出鬼没，这是他检验武道所学的最好机会。 他在西部荒野漫漫独行了上千里的路程，每天就是练拳，钻研，不断的打磨心神意志，直面这种无数怪物冲击的场面，已然毫无半点负担。 反而尽可能的想通过这个机会，来磨练成长自己的潜能。 “主人，这就是来自东方武道的强者？” 老管家爱迪神色微微有些紧张，躬身朝着坐在座位上的阿尔奇莱维问道。 在方才裴楚动用了李玄孝神念的一瞬间，他感觉到了一股毁天灭地的强大力量，好在那仅仅是一瞬，之后裴楚虽然展现的力量很强大，但并没有让他感受到那种不可匹敌的姿态。 “很强大的力量不是吗？”阿尔奇莱维脸色有些凝重，他的管家爱迪在那瞬间都能够感受到的力量，他没有理由感应不到。 站在他眼前的这个来自远东帝国的武者，身体的气血勃发，和他曾经遇到过的那些武者相差不大，只是他能够隐隐感觉到对方身体里有一股神秘的力量。 他曾经接触过那个帝国的武者，按照他们某种选拔体制里对于武者的划分，应该是刚劲三重是武童生境界，刚劲九重是武秀才，沸血三重是武举人，沸血九重就是武进士。 他接触最高的就是武进士那个级别的强者，当初曾经是能够和旧大陆铁皮罐头里的黄金骑士硬撼的恐怖强者。 此刻裴楚展现出来的实力，他能够感觉到，大概介乎于武秀才和武举人之间，在黑夜行者中的等阶对照，大概就是四代到三代的力量，比起他可能略低一些，他是三代的黑夜行者。 他的古堡大厅里超过上百名的黑夜行者则是五代，力量和速度都比普通人高出不少，拥有隐身的技能，按照那个帝国选拔强者的划分，大概能够挨到武童生这个力量层次的边。 对于他来说，五代的吸血鬼差不多就等于是炮灰，只是一些近些年接受过初拥投靠过来的普通人，同样受到他的奴役驱使。 不过纵然是炮灰，一般情况来说，数量达到一定程度，足以弥补实力上的差距。 但眼前出现的情况则是，这个看着年龄不大的夏人，体现出来的力量虽然不强大，但使用的战斗技法，看着古朴无奇，但效果惊人，基本上冲上去的黑夜行者们，没有一个能够真的是伤到对方，反而一拳就被对方打碎。 “这是在磨练自身的战技么？”阿尔奇莱维眼里露出思索之色，他虽然只是统御了春田镇这么一座城市，但是昔年作为联邦身后的超凡势力，走出去见识过很多不同国度的强者和他们所拥有的力量，知道一些其他人所拥有的能力。 这也是联邦里大多数黑夜行者会做的事情，他们曾经生活在旧大陆，可当圣殿崛起后，那些铁皮罐头撵得他们无路可去，只能来到这片土地生存。 那时候始祖和前面的一代二代那些人就意识到，他们需要在一定程度上放下黑夜行者的傲慢和偏见，至少是对于其他的强大存在，吸收他们，学习他们，获得他们的力量。 至于另外一边的亚伯拉罕，他之前曾经想找寻的那个“猎人”，此刻他却没有放在心上，对方体现出来的战力大概也就是四代黑夜行者这样，即便配合上手里的斧头和火器，真正的威胁依旧有限。 “爱迪，去把那个猎人和他带来的奴隶抓住。” 阿尔奇莱维伸手指了指亚伯拉罕的位置，他的管家爱迪是一名四代吸血鬼，在场战力仅次于他的存在，有爱迪出手再加上其他十几名五代的吸血鬼，足以拿下对方。 而他自己…… 阿尔奇莱维缓缓站起身，两颗尖利的獠牙缓缓从口中伸出，方才还碧蓝如宝石的双眼，在这一刻泛起了血色。 第八十七章 倒塌 一名黑夜行者哀嚎着在空中倒飞出去，镀银的铁链在对方身上猛然爆发出一道蒸腾的黑气，转眼之间便如同被火焚烧过的焦炭，身体开始出现了碎裂。 裴楚收回了拳头，在击飞这名黑夜行者的瞬间，猛然全身的汗毛炸裂，一股几乎比在场所有黑夜行者加起来还要强大的阴寒气息朝他扑了过来。 几乎想都不想，裴楚回身就是一拳，拳出如冲锤，势大力沉，携带着无可匹敌的力量。 嗡！ 一声闷响陡然在整个古堡大厅内响起。 大厅两侧窗户上的玻璃，几乎瞬间被全部震破，飞射而出。 仿佛如实质一般的声浪扩散开，让站在古堡大厅内的黑夜行者们，几乎一个个都被这巨大的力道掀翻震退。 亚伯拉罕在声音响起的瞬间，一个翻身用长风衣遮掩住了他和威廉约翰逊，两人扑到在地，让一些碎裂的砖石和其他杂物波及不到两人。 他们两人的身边几名黑夜行者嚎叫着被强大的气浪直接给震飞，刚刚朝着两人走过来的老管家爱迪也是用手臂掩盖住了面门，脸上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再次站起和亚伯拉罕和威廉约翰逊两人都有些目瞪口呆，烟尘消散之后，整个古堡大厅仿佛如同发生了十二级的龙卷风摧残过一样。 墙壁两侧数十名黑夜行者有些如同画一般嵌在了墙壁上，没有了动静，地上众多黑夜行者痛苦挣扎着，距离近一些的更是口鼻耳朵都冒出了点点黑色的血液。 “远东的武者，你的实力超出了我的预料。” 阿尔奇莱维看着裴楚，脸上微微露出了一丝惊奇的神色。 尽管他之前已经将裴楚估计得很高，但真正动手之下，还是出乎他的预料。 他方才可以算是全力施为的偷袭，力量和速度都达到了极点，但却在即将伤到裴楚的一瞬间，被对方反应了过来。而且还以东方的武道拳法，接住了他的强大一击，这着实让他有些意外。 这一刹那他对于裴楚的实力评估，再次拔高，同时，他的内心也越发充满了对于裴楚血液的渴望。 这样武者强大的气血，对于黑暗生物的诱惑力是极其强大的，曾经在远东的那一次，他品尝到一个武道强者的血液，但那一次并非是他动手杀死的。 而是那名武者和旧大陆的铁皮罐头骑士两败俱伤之下，他和另外一个三阶的黑夜行者抓住了机会，偷袭之下才成功的。 当时那种蕴藏在血液之中强大精气和能量，几乎让他感觉是碰到世间最美好的食物。 站在他眼前的裴楚给他的感觉也是如此，强大的气血力量溢散开，让他感觉有些难受，但更勾引起他的贪婪。 “这个阿尔奇莱维不愧是领头的，实力和普通的黑夜行者比起来简直天差地别。” 裴楚倒退了三四步的，看着阿尔奇莱维一身黑衣，仿佛如同黑暗之中走出来的恶魔，心中的警惕性提升到了最高。 他此刻身体里的气血翻腾，手臂肌肉在刚才的一拳硬碰硬的对撞之下酸疼得厉害。 之前他能够感觉到阿尔奇莱维实力很强，但还没有清晰的概念，刚才对方偷袭之下的这一交手，他感觉到阿尔奇莱维的实力差不都可以和他曾经遭遇的大太监虞良辅相比了。 当初大太监虞一身铜尸修为，长期阴煞气息养出的筋骨皮膜当真是如铜似铁，阿尔奇莱维虽然力量和体魄都没有对方那么强大，但速度飞快。 方才若不是在阿尔奇莱维偷袭的瞬间，李玄孝的神念瞬间入体加持，恐怕这一招偷袭之下，裴楚不死也要筋断骨折重伤。 砰砰砰—— 正在裴楚和阿尔奇莱维两人一击之后，对峙的瞬间，忽然外间一片火光亮起。 紧接着是一阵仿佛雷鸣般的巨大的爆炸声从春田镇的中心位置，一直传到了位于城郊的莱维城堡，耀眼的光亮让所有人在这瞬间都微微有些失神。 “发生了什么？” 威廉约翰逊从地上翻身坐起，在外间的爆炸声和亮光传来的瞬间，忍不住大叫了起来。 亚伯拉罕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通过玻璃碎裂的窗户远眺了一眼，接着开口道：“那里好像是枪械和炸药工厂的位置。” 春田镇是有枪械制造工厂的，同时因为制作子弹的缘故，还有炸药工厂。亚伯拉罕之所以这么判断，就是那种火光和声势，不可能是一两包炸药能够出现的效果。 “该死的，到此为止了！” 阿尔奇莱维身上的气息不断攀升，面对今晚突击的三人他原本还抱着玩弄的心态。 但来自于春田镇城中心的巨大爆炸，让阿尔奇莱维脸色瞬间变得狰狞。 这座城市里大部分的生意和工厂其实都是他的产业，下面的人不过是他扶持的傀儡。 若在以往他并不会太过在意这些东西，但近段时间以来，他正在朝着北方的那些高阶黑夜行者们靠拢，开始隐居于幕后，培养各种势力。 现在他的地盘出了这样大的动静，于情于理他都要派人过去查看一番，可现在的他的人都陷在了这里。 猛然间一声怒吼，阿尔奇莱维的身形后方形成了一大片的黑暗，黑得如墨，几乎连古堡和窗外的火光都无法穿透过去。 携带着这股强大的黑暗气息瞬间消失，下一刻直接出现在了裴楚面前。 “是该结束了！” 裴楚在阿尔奇莱维消失的瞬间，双眼从一点眼底的黑色，变得全黑一片，身体气势爆起，直接以他为中心，方圆数米的距离仿佛气势犹如实质般，直接将周围的所有杂物粉尘给排了出去。 呼—— 一拳击出。 拳如山倾。 阿尔奇莱维的身形刚一出现，就感觉他面前的空气似乎都被压缩了，下一刻，一股强大无比的力量直接将他撞飞出去。 “这……怎么可能？” 被巨大的力道击飞，阿尔奇莱维在空中就忍不住高呼了起来。 他之前感觉已经试探出了裴楚的虚实，但现在的话，他这一击的力道让他觉得打出所料。 还未等他有其他调整和反应，忽然又见一个拳头，仿佛撕裂了虚空，再次出现在他的面前。 “啊！” 阿尔奇莱维面对这一拳他感觉似乎避无可避，想要瞬移闪躲都无能为力，似乎周遭的空间全部都被锁定，只能去硬碰硬。 砰！ 又是一阵巨大的闷响。 阿尔奇莱维身后的带起的那一片光线似乎都穿透不过的黑暗，在这一拳之下全部消散，他整个人直接撞破了古堡大厅的墙壁，朝着后面的走廊飞了出去。 裴楚站在原地一个纵跃，人已经消失在原地，再次出现的时候，已经到了阿尔奇莱维面前，这一刻他的眼前似乎完全是红色的，滔天的怒火在心头疯狂涌起。 一拳朝着阿尔奇莱维的头部轰击了下去。 强大的力道直接将阿尔奇莱维整个头颅砸进了地面，只剩下半个身体在地上疯狂地抽搐颤抖。 裴楚却是不管不顾，一拳又一拳，不断的轰击。 整个古堡伴随着裴楚强大轰击力道，不断的晃动了起来，大块大块的砖石从上方落下。 方才还侥幸躲过一劫的黑夜行走在这个时候，全部都飞快地朝着四周逃了出去。 老管家爱迪见到这样的场景，早已经心胆俱裂，哪里还记得之前阿尔奇莱维要他做的事情，比其他黑夜行者，他更是知道阿尔奇莱维是何等的强大。 可现在他强大得不可一世的主人，却被人仿佛在打破布袋一般，打得毫无还手之力，哪里还敢停留。 “快离开这！” 亚伯拉罕拉着威廉约翰逊嘴里发出了一声大吼，他已经被眼前突然的变故给吓住了，裴楚在这瞬间爆发出来的战斗力，已经远远超乎了他的想象。 威廉约翰逊更是呆如木鸡，在亚伯拉罕的怒吼声中，才回过神来，两人飞快地朝着城堡的大门外走去。 地动山摇仿佛如同地震，一声又一声的拳头击打地面的声音如同天上的雷霆滚滚。 就在亚伯拉罕和威廉约翰逊两人刚刚掏出了古堡，还没跑出几十米，身后忽然轰隆隆一阵轰鸣声响起，飞散开的烟尘在远处的火光映照下，直冲天际。 两人回过头看了一眼，几乎不敢相信这一刻他们所看到的。 那存在了或许应该有几十上百年的城堡，在他们视野之中完全分崩离析，如同纸糊的一般倒塌了下去。 第八十八章 兽魂来袭（上） 古堡倒塌的巨大轰鸣声，震颤得地面都摇晃了起来。 站在烟尘弥漫的古堡前方，亚伯拉罕和威廉约翰逊感觉到现在才算是真的认识了裴楚。 “难怪他一个人能够穿越大西部的荒野。”威廉约翰逊口中喃喃自语，他想起了和裴楚初次见面时候的场景，十几个牛仔十多条枪，当时就被裴楚轻易的将众人的击杀了。 可如今看来，那不过是裴楚实力的冰山一角。 “这就是裴的底气来源么？超越凡人的强大实力！” 亚伯拉罕脸上也是震惊莫名，他和裴楚接触能够感受到对方并没有什么过激的想法，但一直不论面对什么东西，似乎都有一种莫名的自信。 在古堡大厅，裴楚面对众多蜂拥攻击的黑夜行者，已经颠覆了他的想象和认知，但现在看来，裴楚真正的实力远超过他的预期。 “亚伯拉罕，你说裴还是人么？他在里面会不会有事情？” 威廉约翰逊惊恐莫名地看了一眼身边的亚伯拉罕，厚实的嘴唇颤抖着，问出了心中的疑问。 这样的毁灭能力，能够击败强大的超凡黑暗生物，于威廉约翰逊而言，这已经超脱了普通人的范畴。 亚伯拉罕摇了摇头，没有回答，他相信裴肯定会没有事情，能够造成这样强大破坏力的超凡者，不可能会真的被一些建筑所伤害到。 对于这个世界的看法，亚伯拉哈比他的同伴威廉约翰逊要更清晰，也知道更多的内情。 这是拥有很多超凡者的世界，他在春田镇见到了黑夜行者对于这片土地的层层渗透，同样也曾听过不少人讲述其一些恐怖的联邦故事。怨灵的凶宅，变态的杀人犯，长相怪异却拥有不同常人能力的畸形人。 这个世界对于普通人来说能够看到的永远只是很小的一部分，而且可能还是被掩盖和修饰过的，在世界的另外一面，一直存在一个他们所无法看清的东西。 “嗷——” 正在两人站在坍塌的古堡大厅门前发呆的瞬间，一阵怪异的仿佛野兽的嚎叫突然响起。 方才从城堡里逃遁出来的黑夜行者们，正在飞速奔逃的，忽然间就遭遇到了一些四肢着地，全身肌肉强壮，已经出现明显野兽异化特征的尼格罗人的攻击。 这些异化的尼格罗人体型庞大，但速度和力量却是不逊色于那些奔逃的黑夜行者，并且性格暴躁凶残，往往一见到黑夜行者，便不管不顾的发动起了攻击。 远处春田镇内火光的照射下，能够看到在夜幕下的熟练越来越多。 黑夜行者的速度很快，有些甚至手里还有利剑之类的武器气，更是能够有隐身这样的异能配合，可在这些已经兽化了的尼格罗人面前，丝毫占不到便宜。 力量上不占优势，速度大家势均力敌，虽然能够隐身，但对方的嗅觉或者其他感官敏锐，上一刻黑夜行者们刚刚隐匿了身形，下一刻就被这些黑夜行者从阴影中拽了出来。 “亚伯拉罕，快退开，这些是觉醒了兽魂的勇士。” 威廉约翰逊在看清楚了这些兽化后的尼格罗人，第一时间反应了过来，连连冲亚伯拉罕大声喊道。 他此前并没有见过觉醒兽魂的尼格罗人，只是从上一代上上一代的口口相传中，一直有听说过有这么一种事情。 今晚在第一次遭遇到那个兽化的尼格罗人詹姆斯时，威廉约翰逊已经觉得惊讶异常，对方虽然被黑夜行者奴役，但能够见到他种族的超凡力量，还是让他感觉大为惊奇的。 原本以为能够见到一个觉醒了兽魂的战士已经算是很大的幸运，可威廉约翰逊这时候发现，就单单他的面前，就出现了不下五个，更远处还有许多的兽魂战士怒声狂吼着，不断的和奔逃的黑夜行者厮杀在了一起。 “这是怎么一回事？” 威廉约翰逊看着眼前的一幕，再次陷入了茫然的状态。 兽魂战士在他的记忆里依然是传说，可以说是很多尼格罗人口口相传中出现的强大存在，是真是假都不为人说知，但今夜，他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冒出这么多觉醒了兽魂的尼格罗战士。 “吼！” 正在这时，一名兽魂战士撕裂了逃走的黑夜行者，扑咚一声，落在了威廉约翰逊和亚伯拉罕面前。 这名兽魂战士双眼冒着幽幽的蓝光，似人非人，仿佛野兽，身上的肌肉肿胀，明显有一个个肉瘤在突兀地长了出来。 凶厉的目光先是在威廉约翰逊身上扫过，接着就盯上了亚伯拉罕。对方一身绅士服的打扮，还有白人的面孔，引得兽魂战士咆哮连连。 亚伯拉罕双手抓着大斧，面对冲他咆哮的兽魂战士丝毫不退，一把将威廉约翰逊拉开，大喊一声，双手舞动着斧头冲了上去。 “亚伯拉罕！” 威廉约翰逊看着冲上前去的亚伯拉罕顿时紧张地大叫了起来。 之前几人在亚伯拉罕家中就已经遭遇了一头兽魂战士，那强大的力量让威廉约翰逊此刻还记忆犹新，不过，那是受到黑夜行者奴役的尼格罗人化身。 眼前这些显然是处于暴躁和崩溃的边缘，身上传来的力量更加强悍。 而且来自于同一肤色的某种情感，让威廉约翰逊看到好友将要和这种生物搏命，让他心内狂颤，不知如何是好。 斧光闪烁，亚伯拉罕矫健地躲开了眼前一名兽魂战士巨大的手爪的袭击，一斧头狠狠劈在了那名兽魂战士的后背上。 势大力沉的斧头被亚伯拉罕用出来，就算是碗口粗细的大树，都经不住他一劈的力量，可这名兽魂战士肉瘤仿佛橡胶，受到亚伯拉罕的一斧，只是划开了一道五六公分的深，十几公分长的豁口，并未能够直接让对方丧失战斗力。 兽魂战士不是黑夜行者，对于刃口镀银的斧头虽然忌惮，但并不会对他们造成绝对的致命伤害，反而惹得兽魂战士暴怒异常，左冲右突，不断地朝着亚伯拉罕发起凶猛的攻击。 亚伯拉罕身形翻转舞动，灵活无比，手中的斧头不断劈砍而出，在兽魂战士身上接二连三的建功，可就在这时，前方又是一名严重冒着蓝光的兽魂战士撕裂了一名黑夜行者，再次出现。 接着是第三个，第四个…… 亚伯拉罕脸上露出了前所未有的凝重之色，如果说面对一名兽魂战士，他还游刃有余，即便无法彻底杀死他们，但还能够不断的在对方身上造成上伤口，两名兽魂战士，就已经让他足以感觉到吃力。 三名，四名兽魂战士的围攻，则给亚伯拉哈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压力，场中的形势瞬间危险到了极点。 亚伯拉罕左支右绌，一个躲闪不及时，后背的衣服上被撕裂开，成为了布条一般的碎片。 威廉约翰逊眼见同伴到了最凶险的境况，狠狠一咬牙，拔出了腰间的左轮手枪，砰砰砰接连朝着距离他最近的一名兽魂战士开枪。 这个时候他已经看出来了，面前这些兽魂战士全部都是理智全无，只是身体的表现像口口相传中的强大存在，但又并不完全一样。 几声枪响之后，两名兽魂战士被威廉约翰逊的子弹击中，大口径镀银的子弹对他们的伤害不像是黑夜行者那般致命，肉瘤一样的肌肉里冒出了点点血花和浓水，再次被激怒之后，两名兽魂战士直接放弃了围攻亚伯拉罕，转而朝着威廉约翰逊扑了过去。 第八十九章 兽魂来袭（下） 亚伯拉罕心沉到了谷底，两名兽魂战士他应付起来都有些费劲，去围攻威廉约翰逊，在他的手枪无法立马建功的情况下，简直是危险到了极致。 但他一时间，根本抽不出身去解救对方，因为在他的面前，又是一名兽魂战士出现，同时，他的目光敏锐的注意到了，另外一边的空地上，同样有数名兽魂战士在围攻一个黑夜行者的场面。 那是方才城堡主人阿尔奇莱维的老管家爱迪，一名实力强大的黑夜行者，此刻他和亚伯拉罕一般，面对了四五名的兽魂战士围攻，落入了下风，一旦那边的兽魂战士结束了战斗，他这里的情况将更加危险。 “去死吧！” 威廉约翰逊看着两头兽魂战士朝他扑来，这一刻再没有其他任何想法，手里的手枪子弹疯狂地倾斜了出去。 但这一次并没有再出现方才直接被他击中的情况，两名兽魂战士的速度非常迅捷快速，左右闪躲，除了其中一名兽魂战士被击中了一枪溅起一团血水，其他子弹都落在了空出。 反而接着闪躲的这一空荡，两名兽魂战士没几步就接近了威廉约翰逊，手爪上长而锋利的指甲，直朝着他的面门划了下来。 嗖！ 就在这一瞬间，猛然一道破空声响起。 一块拳头大小的碎裂石块，从坍塌的古堡中飞射而出，将这名扑击向威廉约翰逊的兽魂战士直接击飞。 另外一名兽魂战士猛然已经，呲牙裂嘴地朝着烟尘弥漫的城堡方向怒吼。 与此同时，整个场中，正在围攻亚伯拉罕的兽魂战士动作都停了下来，一个个目光看向了坍塌的城堡方向。 围攻老管家爱迪身边的几名兽魂战士动作同样慢了下来，似乎所有人都感受到了一股无比强大危险的气机靠近。 爱迪在这瞬间，更是亡魂大冒，趁着围攻他的几名兽魂战士被分散了注意力，发了疯似的，就要朝外跑。 他们都是黑暗生物，对于危险的察觉和警惕远超过常人。 兽魂战士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哪里还会不知道。 这股气机骤然爆发后，他就能够感受到一股仿佛火山爆发一样的强烈气血，仿佛只要稍加靠近，似乎都会被烤焦烘干。 同时，他也知道，他的主人，三阶黑夜行者，强大得不可一世的阿尔奇莱维绝无幸免。 那个东方人，强大的东方人，已经远远不是他们可以应付的。于黑夜行者而言，至少也需要有二阶的强大存在，甚至是一阶，才可能有机会面对。 春田镇冲天的火光将整个黑夜渲染得仿佛白昼一般清晰，坍塌的城堡依旧沙尘弥漫。 在漫天的沙尘之中，一道人影缓缓地从里面走了出来。 “裴！” “裴你没事吧！” 亚伯拉罕和威廉约翰逊两人在看清楚走出来的人影之后，瞬间都兴奋无比地大叫了起来。 “吼！” “吼！” 一声又一声的狂吼哞叫接连响起。 在场的兽魂战士一个个已经放弃了他们之前围攻的对象，疯狂地朝着裴楚怒吼了起来。 那是来自于他们本能的遇到强大存在的警惕，其他的对手此刻在他们的眼里，已经远远无法跟这个从倒塌的城堡中走出来的身影相比。 裴楚头发乱飞，眼底完全是一片黑色，在看到朝着他吼叫的兽魂战士后，没有半点的停留，一个纵身就朝距离他最近的一名兽魂战士冲了过去。 动作快如闪电，一拳击出，那名吼叫的兽魂战士几乎没有半点的反应，直接就飞了出去，身体在空中猛然炸裂成了一团血肉。 其他兽魂战士见状，瞬间全部都悍不畏死的都朝着裴楚冲了过来，即便裴楚展现出来的力量和气势远远超过他们。 但是这些兽魂战士多数都只剩下了战斗的本能，理智全失，虽然还没有完全蜕变成裴楚曾经见到过的肉瘤怪物，但距离也并不遥远。 在看到同伴被裴楚一击击飞之后，全部都不要命的蜂拥冲了上来。 裴楚此刻李玄孝神念入体，心神已经逐渐被对方的滔天恨意所影响，一见到这些兽魂战士冲了上来，根本没有半点停留，快速的出拳，每一拳打出便仿佛如同几百上千斤的重锤砸了过去。 一个个兽魂战士，基本上只要被击中，便没有一个能够有半点再爬起身的机会。 威廉约翰逊神情激动无比地看着裴楚将这些骤然冒出来的尼格罗兽魂战士打飞，方才那一瞬间他是真的感觉自己可能要死了。 好在裴楚的出现，救了他的性命。 此刻亚伯拉罕也得到了难得的喘息之机，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空气，胸腹的灼热感和四肢传来的眼中酸胀感，让他觉得快没有力量去面对接下来的危机。 他的目光只是短暂的在裴楚身上扫了一眼，见识过对方方才那强大绝伦的实力，他对此毫不担心。 反而，他的目光看着春田镇的方向。 那里方才的一座火药工厂爆炸，引发起的轰乱和火光，这个时候即便隔得老远他都能够感受到。 虽然他没办法绝对确定这一切的发生就是因为这些突然冒出来的兽魂战士干的，但肯定和他们脱不了关系。 春田镇的最上层固然是被黑夜行者所统治，整个城市几乎都是黑夜行者的自留地，普通人对于他们来说，仿佛圈养着的牲畜。 可春田镇毕竟是一座链接南北交通的重要城市，普通人还是非常多，那些逃离城堡四处乱窜的黑夜行者，还有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兽魂战士们，他们将会对这座城市造成什么样的破坏，这一刻让亚伯拉罕担忧到了极点。 黑夜行者没有了阿尔奇莱维的约束，接下来可能逃走，也可能做出最后的疯狂。 兽魂战士从还能够看得出的外在相貌来看，明显是尼格罗人的模样，之前威廉约翰逊也说过了，他们是尼格罗人中的传说存在。 只是不同的是，眼前的这些兽魂战士完全没有理智，只是为了杀戮而杀戮，仿佛是在像所有奴役他们的人在进行复仇。 接下来……整个春田镇恐怕都将毁于一旦。 另一边，裴楚出手如风卷，如云袭，如浪击，围攻而来的兽魂战士，很快被他全部打飞打散，一些兽魂战士开始是悍不畏死，但眼见同伴死得越来越多，一股本能的求生欲望，让他们开始四下逃离。 裴楚站在场中，看着逃窜的兽魂战士也不追赶，只是目光透过了黑暗，看向远处的春田镇，双脚在地面猛然一踩，直接冲了出去。 “裴！你去哪？” 威廉约翰逊看着裴楚突然冲了出去，顿时忍不住大叫了一声。 亚伯拉罕则拿起斧头瞬间站起身，跟在了裴楚身后，拼命的朝着春田镇方向跑。 在这一瞬间，亚伯拉罕感受到了春田镇方向，那里正发生了一场激烈的战斗。 第九十章 降临 “进来吧！” 沙哑的声音在空气中回荡。 达维斯-巴顿和爱德蒙两人走进了屠宰场的铁门之后，走了差不多十来米的距离，才看到了一个白色的身影站在不远处。 那是一个背对着他们的身影，有些矮瘦佝偻，对方手里提着一个马灯，照亮了周遭两三米的位置，虽然背对着他们，却给人一种刚刚从棺材里爬出来的陈腐的久远气息。 “请问你是谁？” 达维斯-巴顿壮着胆子朝着那个背影问道。 “我是谁？” 矮瘦佝偻身影似乎发出了一阵诡异的笑声，然后又继续慢慢道，“我是行走于人间的神使，点醒那些愚昧的凡人。” 对方说完这一句后，依旧没有转身，只是慢慢的继续朝着屠宰场内部仿佛巨兽匍匐在地的黑暗建筑走去。 “达维斯，我们……我们离开这里吧……” 爱德蒙脸色煞白，眼前出现的这个人影实在让他有些心寒，那个声音，他是曾经听过的。对方上次和他说话似乎也是这般，只是，走进了屠宰场之后，他感觉全身的皮肤毛孔都竖了起来，空气里似乎弥漫着一股让他说不出来的难受气息。 “不！” 达维斯巴顿的脸色也不见得太好，同样对于周围那股寂静和陌生感觉到了不寻常的地方，只是他还是摇了摇头，“我想去看看。” “我们……我们可能会死的。” 爱德蒙早已经丧失了曾经纵横大漠草原的牛仔风范，是他带达维斯巴顿来到这里，可他这一刻只想逃离。 “人总是会死的。”达维斯巴顿不为所动，“如果只能是如同蝼蚁一般死去，什么时候死，在哪里死去又有什么区别。” 前面走了几步的那个白色矮瘦身影仿佛感觉到了身后达维斯巴顿和爱德蒙两人的迟疑，又再一次用沙哑的声音说道，“跟着我！” “爱德蒙，别想着后退了。”达维斯巴顿一步跟着那个身影走了上去，声音慢慢响起，“你说过的，如果跨入这个屠宰场，那么就出不去了。你觉得你现在能够离开么？” 爱德蒙回身看了一眼，眼珠子猛然要瞪出来一半，身后一片浓郁得看不到半点光亮的黑暗，没有屠宰场的铁门，没有道路，只有黑暗。 仿佛他刚才走进来之后，就来到了另外一个世界，另外一片空间。 等他再转过身，他注意到了前面的达维斯巴顿，已经跟着那打着马灯飘荡在黑暗里走了好远，连忙满头大汗地跟了上去。 一路兜兜转转，看着似乎近在咫尺的屠宰场工厂，走起来却感觉似乎花费了十几分钟的时间。 爱德蒙只感觉自己的呼吸越来越急促，汗水大量冒出，身体的肌肉酸疼，人变得十分疲惫。 他的身体底子很好，在隔壁荒漠里，给他一把小刀，三五天他都能够生存下去，可这短短的距离，却让他累得有些承受不住。 在他旁边的达维斯巴顿也好不到哪里去，两人感觉自己似乎陷入到了一个迷宫当中，除了前方的那个引路的身影，哪里都走不出去。 终于，那个身影脚步停了下来。 两人穿着粗气缓缓靠近，接着对方手里提着的那个马灯的光，看清楚了这个身影的模样。 那是一个头发眉毛稀疏的老人，一口牙齿似乎都已经掉光了，脸全部皱在了一起，看上去老得不成样子，也无从去分辨年纪。 “我们到了！” 老人冲着两人咧嘴笑了笑，没有牙齿的口腔黑洞洞的，好似能够吞没一切。 嘎吱吱的大门被推开。 达维斯巴顿和爱德蒙两人精神瞬间一震，门推开之后里面的有温和的光亮传了出来，让他们瞬间觉得似乎穿过了冗长的黑暗，突然见到了光明。 两人跟着老人走进了那扇大门，第一眼，达维斯巴顿和爱德蒙两人就感觉这个工厂里面空荡荡得厉害，整个工厂墙壁两侧都有煤油灯，将里面照射得通明。 只是窗户全部都被厚实的牛皮给包裹得严严实实，使得里面的光亮一点都传递不出去。 砰！ 身后的大门突然关上，达维斯巴顿和爱德蒙两人都是吓了一跳。 而就在两人回头看着大门关闭的一瞬间，再次回过头的时候，忽然发现眼前的场景再次变幻。 光线温和明亮的屠宰工厂内，方才还是空无一物，可这回头之后，却是有无数密密麻麻的物体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达维斯巴顿和爱德蒙两人几乎一下子跌坐在了地上，全身毛骨悚然，站都不敢站起身。 眼前一片血色。 一股浓郁到仿佛凝成了实质的血腥味疯狂地朝他们的鼻孔里钻。 出现在他们眼前的是真正的血腥屠宰场的场景，一个个从上方横炼上垂下来的铁链倒勾着一具具尸体。 这些尸体不是任何牛羊牲畜的，而是一个个被剥光了的人类的尸体，有和他们一样的白人，也有玛第人或者其他尼格罗人。 这里是地狱！ 达维斯巴顿和爱德蒙两人在这一刻脑海里只有这个想法。 猛然间，他们再次看到了站在距离他们不过几米远位置的那个老人，脸皱成一团散发着无比阴森诡异气息的老人。 似乎老人再次冲着他们笑了起来，嘶哑的声音再次响起。 “祭品终于凑过了。从那些该死的吸血鬼手里抢祭品真的是浪费了我太多时间！” 噗呲—— 一道铁钩突然从天而降，一下子穿透了爱德蒙的脖子，直接将他吊了起来。 还处于巨大恐惧中的爱德蒙双手抓着那穿透了他脖子的铁钩，身体疯狂地挣扎着，口鼻中鲜血狂喷，目光还看着一旁的达维斯巴顿，似乎在朝他求救。 达维斯巴顿瞬间惊恐无比地掏出了手枪，对准了那个脸皱成了一团的老人，砰砰砰的枪声响起，但那些子弹打在对方身上，却被一股诡异的力场给阻挡住，子弹叮叮叮落在了地上。 脸皱成一团的老人似乎毫不在意达维斯巴顿的枪械，两只有些凸起的眼珠子盯着达维斯巴顿，啧啧有声里赞叹道：“幸运儿，你是一个幸运儿。” 在达维斯巴顿的惊恐欲绝的目光中，他突然看到了整个屠宰工厂里所有的尸体似乎都在这一刻睁开了眼睛，每一具尸体下方的血液忽然动了起来，仿佛一条条长蛇一般，在地面绘出了一个繁复的条纹。 下一刻，达维斯巴顿身体陡然一僵，手里的火枪落在了地上，冥冥的虚空之中，一个张牙舞爪庞大到了极点的身影似乎出现。 脸皱成一团的怪异老人跪在地上，嘴里不断地念诵着什么，虔诚无比。 那个庞大的身影则在对方的念诵和地面血液汇聚的繁复花纹里，一点一点的从虚空中挤了出来，朝着达维斯巴顿身上钻了进去。 达维斯巴顿开始还有几分意识，但接着渐渐沉沦，地面上的无数血液似乎都在进入他的身体，他的身躯开始膨胀。 脸皱成一团的怪异老人在这一刻神情则几乎癫狂，不断地念诵着。 神降临了！ 第九十一章 爆发 春田镇内滔天的震动巨响和哭喊声连成了一片。 大街小巷上，无数人神色惊恐地从房屋从跑了出来，四散奔逃，马匹和牛羊等其他牲畜家禽到处乱窜狂奔，都疯了似的寻找出口逃命。 啪啪啪的枪声不断响起，持枪的治安官在勉力维持秩序。商旅的护卫则开枪对准了那些冲撞货物的人群还有怪物们，还有一些牛仔或者有私仇的黑帮分子，则趁机开始大肆作乱。 所有的一切似乎只是在短短的瞬间就开始发生的，快得让人眼花缭乱，很多人可能还没有开始反应过来，就发现身边忽然已经进入到了末日的阶段。 最先开始的是爆炸声，那是火药枪械工厂位置传来的巨大动静。 对于深夜的春田镇来说，街面上安静黑暗，夜晚即便有声响哭喊之类的传来，基本也不会有人去刻意查看。晚上是危险的时间，大家都只愿意蜷缩在家里。 可火药工厂的动静是在太大，仿佛是在平湖之中炸起的响雷，水波翻腾，所有在夜色里沉睡的人们都被这声响动惊醒。 许多人拖家带口的跑道了街道上，看清楚了是火药工厂的爆炸之后，有些人长出了口气，至少不在火药工厂上班的人们，这一刻觉得还是能够稳住情绪，虽然响声震动得惊天动地，但至少不是地震，这对于他们不会有特别严重的影响。 不过剧烈的爆炸之后，越来越猛烈的大火就让不少人感觉到了一丝恐慌，而这丝恐慌很快变成了恐惧。 之后又是一声巨大的爆鸣响起，依旧有着地动山摇的声势。 那是春田镇中心最重要的位置，蒸汽火车的车站，一辆十几节车厢的火车头轰然炸开，强大的爆炸威力，直接让半节车头飞起了十几米高，然后重重地砸在了不远处车站的顶棚。 前后两声巨大的爆炸之后，让许多人感觉到了不寻常的地方，之后街面上开始出现骚乱，仿佛变成了野兽的尼格罗奴隶大量的出现在了春田镇。房顶，街道上，甚至闯入到了商铺和家中，普通人的枪打不死他们，反而不断的被他们撕咬虐待而死。 混乱、逃窜，蜷缩于家中，朝外面寻找地方求生，短短的时间内，往日还有秩序的春田镇瞬间乱成一锅粥。 呼啦啦的声音不断响起。 一座座木头和石块混合建造的房屋不断的倒塌了下来。 从这些倒塌的房屋中走出来的是一个个体型足足有三四米的肉瘤怪物，全身似乎隐约冒着绿色的烟气，随手抓到了从身边逃窜的人，就直接将他们往口中丢去。 吧唧吧唧的咀嚼声里血水飞溅，所到之处，仿佛地狱在人间降临。 在春田镇城市中心地带的位置，一座白色的喷水池已经被损坏得不成样子，水流混合着各种杂物和废弃物，泥泞不堪。 此刻一阵阵让人惊骇欲绝的狂暴声音不断炸响，强烈的声浪使得周遭附近的居民，要么早已经被震得耳膜破裂，七窍流血而死，要么机警一些，早早的远遁逃开，离开这个混乱之地。 在场中，此刻一个黑色的穿着大风衣的身影，正和一名雄壮至极的魁梧身躯正在不断的交手。 黑风衣的男子动作快捷如闪电，每一次冲向那魁梧的人影，双手的动作都在不断变换，英俊的面容上更是露出了黑色的丝线，口中獠牙突出，凌厉非常。 而那个魁梧的身影，动作虽然不快，但力量强悍之极，随手一击，就造成大片的建筑物坍塌破坏。黑风衣的男子尖锐的指甲和拳脚击打在对方身上，完全无法破开他身体的防御，反而惹得对方暴怒异常。 “骑士的战法？一个黑夜行者竟然会骑士的战法？” 魁梧的身影一甩手将黑风衣的男子逼退，看着呼吸急促的风衣男子，涂满了各种繁复条纹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异样的神采。 “阿非利加的兽魂勇士——”黑风衣的男子身上的衣服无风自动，猎猎作响，眼神冷厉地盯着眼前这魁梧无比的尼格罗人，缓缓开口道：“你们向来只对强者出手，为何要攻击这座城市，造成如此多了普通人死亡。” “普通人？”魁梧的尼格罗人一声大笑，缓缓朝前迈动了一步，巨大的力量震得地面的石板龟裂，闷响连连，“这些普通人不也是你们吸血种的口食吗？你们奴役了我的族人，让他们成为你们的牛马，我曾经想过这一切的根源是你们吸血种和旧大陆的骑士们，可后来我知道，虽然是你们煽动了阿非利加各个部落的混战，但到底我们终究是被自己的同族所出卖。 我的族人离开了阿非利加大陆，在这里接受被奴役的命运，但终究能够生活下去。可现在，联邦南方的尼格罗人曾经遍布各个农场和工厂，但现在还剩下多少人，这都是你们这些吸血种干的好事。既然我们连奴隶都做不成了，那我——穆萨就带领我的族人，毁了你们的一切。” “不！”亨利斯图加特坚定地摇头说道，“你应该知道，那是在南方，北方已经取缔了奴隶制，所有的尼格罗人都将获得自由。我们正在召开议会，所有的黑夜行者正在统一阵线。” “自由？”穆萨看着亨利斯图加特，眼神中露出嘲弄的神色，似乎像是听过最好笑的笑话一样，“你一个黑夜行者，以人血为食物生存，你是如何能够说出自由这两个字的？哈哈，我倒是很好奇，你难道在成为吸血鬼之前，莫非是一个骑士？你的骑士战法很强大！” “即便现在不可能，但总有一天会能够做到的。”亨利斯图加特神色冷静道，“黑夜行者生活在这片大地之上，但他们和普通人的关系不应该是统治与被统治，相互依存的寄生才是最好的选择。这里面包括了昂克逊人，尼格罗人，玛第人和其他各个种族的普通人。” “我能感受到你话里的真诚，你是强大的超凡者。”穆萨似乎微微有所迟疑，但随即又摇了摇头，“但我不信任你们吸血种，你所说的那些，即便在阿非利加大陆之上，超凡的兽魂勇士何时会和普通的尼格罗人一样。” “穆萨，你不该和一个卑劣的吸血种废话的。” 正在两人交谈间，一个干瘦的尼格罗人老妇人悄然从远处走近。 看到穆萨和亨利斯图加特的交谈，似乎极为愤怒，连连咆哮道，“这些吸血种，就是造成我们被奴役的元凶。杀了他们，我们要复仇。杀了吸血种，我们能够在这片土地获得新生。” 穆萨目光冷凝如冰，瞥了一眼有几分歇斯底里的梅地亚，语气冷淡道：“我会杀了所见到的所有吸血种，但梅地亚，你不用自欺欺人。尼格罗人会落到今天这个局面，从来不是因为外来者，而是贪欲，是无知，捕捉尼格罗人为奴隶的凶手从来不是其他人，而是我们自己的部族。 你以为我不知道是你吸引来了那个黑夜行者，杀了我的妻女吗？不，我知道，但我之所以站在这里，是不愿意再让族人们被奴役罢了。” 梅地亚显然没有想到，这个在他看来没有智慧，此刻应该早已经疯狂的兽魂战士，竟然还有如此理智的一面。 不过，现在对方还没翻脸，她也没有再继续多说，只是阴沉着脸，猛然一甩手，“给我杀了那个吸血种。” 话音一落，数十个长着肉瘤完成了小半兽化的尼格罗人四肢着地，从阴影中爬了出来，他们的双眼泛白，已经完全没有了神智，在梅地亚说完之后，宛如野兽般的朝着场中的亨利斯图加特冲了上去。 亨利斯图加特这一刻神色凝重到了极点，今夜的骤然爆发的混乱完全打乱了他的计划，看着眼前冒出的尼格罗人兽魂战士，还有那个让他操心的小子，一时间内心也变得愤怒了起来。 不知何时，他的手中多了一把斧头。 和亚伯拉罕那把好像是用来砍柴的斧头截然不同，他的斧头体积更大，分量也更重，刃口更加锋锐，那是一把真正的战斧。 当斧头被他举起的时候，亨利斯图加特似乎隐约想起了他还未成为黑夜行者前的人生经历，无数征战的画面似乎在他的脑海里浮现，那曾经是他最为波澜壮阔的人生。 “吼——” 兽化的兽魂战士疯狂咆哮。 亨利斯图加特手中的战斧高举，猛然朝着扑击而来的兽魂战士迎了上去。 第九十二章 乱战 火焰在燃烧。 整座城市陷入到了一种混乱恐慌当中，各种杂乱的呼喊哭嚎和夹杂的枪声吼声，仿佛这座秩序之城，只是短短的时间，完全如同方才的火药工厂一般，瞬间点爆。 春田镇城中心的位置，爆裂开的蒸汽机车车头砸倒了大半个车站，滚滚白烟冲天而起。 几名穿着黑色制服跌跌撞撞从车站跑出来的工作人员，一个个狼狈不堪，神情慌乱无比，但他们从火车站跑出来还走几步，陡然间一声巨大的撞击声在他们身边响起。 一个黑影重重地砸在了他们不远处的墙壁上，砖石粉末碎裂，溅得人头脸生痛。 可几人此刻浑然不觉，双股战战，几乎站立不稳。 从墙壁里砸开的大洞中，跳出来的是一头全身长满了肉瘤身体仿佛野兽般异化的怪物，身体特征隐约还有几分人类的模样，可大半都跟野兽差不多，狰狞，强大，充满了诡异的邪恶感。 “上帝啊，我们今天就要死在这些怪物的手上了吗？” 一名穿着黑色制服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额头冷汗直冒，几乎要跪倒在地。 在他身后一个年轻一些的男子则大声哭祈祷了起来，一切的异变都来得太快，快到他们这些普通人几乎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发现整个春田镇已经完全陷入混乱，各种怪物层出不穷地冒了出来，然他们彻底感觉到了绝望。 咔嚓咔嚓的骨骼扭动的身影不断的从狰狞的兽化怪物身上传出，方才猛然撞击进旁边房屋的墙壁，力量过大，似乎使得他的关节有些错位，但这短暂的调整之后，又恢复到了原状。 这头兽魂战士，此刻完全没有去管在不远处城中心喷水池附近发生的激烈战斗，在那里此刻超过了十头的兽魂站直正在围攻着一个拿着战斧的黑色身影。 此刻，这头兽魂战士看着眼前的几人，已经蜕变得如同犬科动物一般的长嘴里，獠牙深深，一滴滴涎水不断垂落下来。 它感觉到十分的饥饿，身体异变之后需要大量的能量补给，到现在为止，他摄入的能量还远远不够。而出现在他面前的几人，毫无疑问是能够给他补充大量能量的食物。 他们都是尼格罗人奴隶，在服用了黑巫给的异变药物之后，出现了各种奇奇怪怪的变化，大部分都会直接变成神智全失的兽魂战士，有些能够保留神智的则会突出变成肉瘤怪物，还有一部分无法承受药力则当场死掉。 同样的药物，沟通兽魂，激发血脉，最终能够成为什么样的存在，完全取决于他们本身的意志、信念和血脉。 四肢着地，尖利的指甲在地面的青石板上滑动着，发出了刺耳的飒飒声。 猛然，这头兽魂战士一跃而起，朝着那个站在最前面，体型最为胖大的中年男子扑了过去，那样一大团肉，足以让此刻饥饿无比的他能够获得足够多的能量。 “再见了，妈妈！” 中年男子惊恐地看着那飞扑而至的身影，臃肿的体型让他来不及做其他的反应，只能闭上眼等待死亡的到来。 咚地一声闷响。 穿着黑色制服的中年男子眼睛闭了一会，似乎感觉到那怪物久久没有扑过来，在他身前似乎发出了一阵响声，登时赶紧睁开眼睛。 那头刚刚朝他飞扑而来的兽魂战士，不知何时已经倒在了地上毫无声息，而他的面前背对着他站着一个人影。 那个人影不见得多么魁梧，甚至比他还要矮上一个头，但此刻在这名中年男子面前，却仿佛如同一座山般，巍峨、雄壮，无法触碰。 方才同样被吓坏的年轻人，拉起他就朝着后面的街道跑去，中年男子这个时候才回过神来，连连冲着那个身影大声喊道：“谢谢！谢谢！” 裴楚眼底的黑色浓郁得如墨一般，一脚踢开了倒在他脚边的兽魂战士，没有理会身后传来的感谢声，而是大步朝着城中心的喷水池方向走去。 他感觉到了那里强大的气息正在交战，震动的余波让他此刻身边的地面和两侧房屋的墙壁都在簌簌颤抖着。 巨大的战斧在空中划过一道道寒光，劲风激荡，席卷得周遭的空气似乎都变得晃动了起来。 亨利斯图加特不断地催动着身体里的血能和肌肉的力量，手中的战斧每一次划过空气，就带走了一头朝他冲来的兽魂战士。 只是即便他是强大的三阶黑夜行者，但面对一头又一头悍不畏死的兽魂战士，此刻的他动作也渐渐变慢，本来就苍白如纸的面孔越发的煞白。 这是以黑夜行者血能催发骑士战技的结果，他曾经熟稔于胸的骑士战技，实力强大，能够屠杀恶魔邪神，但缺乏了圣力这一最关键的力量，通过本身就带着黑暗属性的血能催发，只会是让他的吸血鬼体质感受到强烈的不适，从而引发了种种不同寻常的负面状态。 再次一斧头劈开了一个只有本能的兽魂战士的透露，亨利斯图加特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缓缓地停了下来。 在他眼前，已经躺了一地的兽魂战士，尸体层层叠叠堆积着，这一刻的惨烈景象，恍惚间让他觉得似乎回到了很多年以前。 黑巫梅地亚这一刻凄厉的嘶喊了起来，一个个兽魂战士都是服用了她的药物获得的力量，受她的驱使，可总共不过数百的兽魂勇士，在这里就损失了好几十个，这让她心疼得滴血。 她的目光再次看向了旁边的魁梧身影，知道如果对方再不出手的话，面对这个强大的黑夜行者，她也只能带着人退却离开这里。 其他的兽魂战士还在别处发动攻击，她想要一下子全部聚拢到这里来，既不符合她的目的，也可能会造成更多的损失。 穆萨似乎也感受到了梅地亚看着他那怨毒的目光，他没有在意，不过到了现在，他确实不能够再继续拖延下去了。 “一切到此为止了！” 仿佛云层里的雷声在轰鸣着，穆萨大步朝着亨利斯图加特走了过去。 他的身躯魁梧如巨熊，甚至比巨熊还要强大，涂抹着繁复花纹的面容上，此刻面对这个可以说是宿敌的黑夜行者，却有充满了钦佩之情。 兽魂勇士敬佩于那些强大的存在。 他是兽魂勇士，其他的那些兽魂战士，不过是通过药物和符咒强行催动生命力的劣质品，唯有他的身体里，流淌着先代勇士们的血脉。是天空和大地的之子，草原的眷属，尼格罗人真正超凡力量的化身。 随着他一步一步走进亨利斯图加特，他的身躯似乎也在快速地膨胀着，本来就已经魁梧非凡的体型，在这一刻更是不断的膨胀。 这一刻在他的身体周遭似乎有无数野牛、凶兕、巨象、蛮狮、大鳄等等凶残力大的动物虚影闪现，这是兽魂给予他能够借助的诸多兽类力量，比起一般的兽魂战士可能只是用到一点豺狼的嗅觉敏锐，他无疑是更加强大的存在。 “来吧！” 亨利斯图加特面对不断膨胀的穆萨，眼中没有一丝一毫的惧色，手中的战斧握得更紧。 “能死在这里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我本就应该死去的！” 正在两人即将再度交手间，穆萨和亨利斯图加特动作都是猛然一滞，他们都是灵觉敏锐之辈，在这一瞬间，两人都感觉到了一股惊人的强大气息，正朝两人冲来。 第九十三章 乱战（二） 当裴楚的身影出现在穆萨的眼中时，这位拥有阿非利加大陆兽魂传承的勇士，几乎有些不敢相信他所看到的。 “一个玛第人么？” 在联邦这片土地上，最早生活着的一个庞大的族群，他们有自己的传统和祭祀的神灵，可惜后来逐渐在黑夜行者的攻击中沦陷，大量的疾病使得这些玛第人大量的死亡。剩下的玛第人里许多人要么如同尼格罗人一般成为了奴隶，要么只是少数保持传统蜷缩于西北部的部落。 亨利斯图加特看到裴楚出现的瞬间，瞳孔猛然一缩，眼中同样有着惊奇的意味。 他和裴楚之前已经照过面，知道他是亚伯拉罕的同伴，只是，这样强大的气机，让他都感觉到骇然的威胁感，和此前见到的裴楚，判若两人。 只是，他有觉得意外，但又没有太过意外。 这个世界终究有着太多奇怪的超凡存在，在他曾经征战的岁月里，在他后来成为黑夜行者游历的时间里，各种奇怪诡异的力量体系他都有接触过。 裴楚却没有在意两人此刻的想法，他只是觉得心头有着强烈需要寻找强大对手的战斗的欲望，那是来自于他想要击溃世间一切超凡的信念，还有李玄孝盖世无双的强大战斗本能。 “一起来吧！” 裴楚一步跨出，数十上百米的距离，瞬息而至。 看着发愣的亨利斯图加特和穆萨两人，只是淡漠地说了一句。 只一句话，穆萨布满了繁复条纹的脸上立刻浮起了愤怒之色。 他是勇士，敬畏强者，但同样也需要其他的强者敬畏他，这样赤裸裸的挑衅，几乎第一时间让他变得暴躁。 亨利斯图加特同样有些莫名所以，某种程度上他还自认为是和裴楚站在一个立场的，但看着裴楚现在的状态，恐怕也不会放任他离去。 “嗯？” 正在裴楚准备要动手间，忽然一个悄然朝后方黑暗退却的矮瘦身影吸引住了他的注意力。 黑巫梅地亚神色惊慌地从已经几乎化成了齑粉的城中心后退，其他人或许不认识此刻的裴楚，但他的记忆可不会出错。 在金山港的那一晚，她正当觉得可以展开复仇计划的时候，陡然见被来自东方的某一种黑暗系的强大存在一掌拍飞出去。 当时，她就愤怒无比，想要报仇。可远远躲藏着的她还没有任何动静，就看到了平生让她感觉到惊悚的超凡存在在交战。 强大的余波即便相隔甚远，她依旧能够感受到，之后出现的深渊生物，更是让她心惊胆寒，但这些强大的存在，都被眼前刚刚出现的那个夏人所击败。 在见到裴楚的第一眼，她就心胆俱裂不敢丝毫的停留，可是刚走了几步，还是被裴楚锁定了气息。 地面的沙尘泥泞水污似乎瞬间飞溅暴起，裴楚朝着梅地亚疾掠而去，一拳从天砸下，仿佛流星坠入大地。强大的风压，甚至让周围的建筑都跟着变形，朝着两侧倾斜。 “梅地亚！” 穆萨狂吼一声，这个骤然出现的存在开始似乎是要朝他们动手，可转瞬间，却朝着梅地亚攻击而去，这让他再次感到了强烈的愤怒。 几乎第一时间庞大的体型展现出了完全不符合他的灵敏，他想要去救下这个黑巫，对方的来历神秘，甚至和他还存在很多仇怨，但穆萨很清楚，他是尼格罗人里少数的聪明人，明白如果真的想为尼格罗人打出一片天，这名掌握着可以让普通尼格罗人获得超凡之力的巫师就不能如此死去。 即便在阿非利加大陆时期，部落里的巫师也只是仅次于兽魂勇士的存在，他们各种奇诡的能力，往往能够让部落获得很多生存的空隙。 穆萨的速度很快，几乎转眼间就出现在了梅地亚身前，面对裴楚仿佛流星坠地一般的拳头，庞大的体型连连暴涨，双手横架，试图接住裴楚的一拳。 砰！ 巨大的爆裂声再次响起，春田镇石板铺设的地面完全龟裂开，方圆数十米的建筑瞬间被强大的交手声势给掀翻，成了平地。这一交手的声势，甚至比起之前火药厂爆炸的动静还要大上几分。无数的烟尘弥漫上了天空。 距离最近的几头兽魂战士直接口鼻之中鲜血狂冒，强大的震动直接让他们的内脏暴烈。 穆萨三四米高犹如草原巨象的体型，直接小半个没入到了地面，他坚韧得如钢铁一般的皮肤上，血管暴烈，红色的鲜血通过皮肤渗透了出来。 而在他身后的黑巫梅地亚，虽然被穆萨抵挡住了这惊天的一拳，但同样萎靡在地，尽管没有直面这一拳，但她黑巫的体质根本无法在近距离承受这样的余波。 “再来！” 裴楚头发飞扬，身上似乎有无形的劲风席卷，眼神之中战火熊熊燃烧，那是属于李玄孝遇到对手时候逐渐被激发起了的好胜之心。 这种好胜此刻完全影响着裴楚，强大的神念完全进入体内，实力迅速攀升，全身气血蒸腾仿佛如同大江大河的波涛。 远在另外一边的亨利斯图加特看着此刻的裴楚身上血气，没有一点黑夜行者本能的对于鲜血的吞噬，裴楚此刻在他看来那身体里流淌的仿佛不是血液，而是滚滚岩浆，他甚至隐隐能够感受到皮肤的灼热感和刺痛。冲天的气血和精气即便相隔树立也可以让任何黑暗生物远远逃离。 “一恨苍天无把！” 裴楚一手捏拳印高举，看着不过常人的身材，但隐约之间，却在他的身上浮现出了一个高达十米的虚空法相。 那是一个无头的伟岸身影，一锤指向天空，陡然间拳落，而锤至。 穆萨挣脱了陷入了地面的半个身躯，一跃而起，面对再次倾倒下来，仿佛如同乞力马扎罗巨峰倒塌下来的力量。 穆萨忽然张大了嘴，仿佛鲸鱼一般大口大口地吞气，他的身体几乎在瞬间就再度膨胀了起来。 这个默然出现的神秘者，他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来历，但现在到了这个地步，想一切其他的都是无用，他要做的就是硬扛住对方的力量。 在超凡的世界，从来只有力量才能够获得话语权。 强者凌虐弱者，更强者再欺压强者，这是阿非利加草原部落的传统，也是他所知道超凡世界的公理。 轰轰轰宛如雷鸣般的声音再次响起。 “天呐，裴在和什么人战斗？” 后方另外一侧跟在裴楚身后，用尽了全力才感到的威廉约翰逊看着此刻那惊天动地的声势，嘴巴长得老大，那是一种凡人在看待神祇的眼神。 超越了他的认知，这样的力量展现出来普通人看着就几乎会心生绝望和膜拜之感。 “亨利，你怎么在这里？” 另一边的亚伯拉罕，看到了拿着一把巨大战斧的亨利斯图加特，很是惊奇的朝着对方大喊了一声。 亨利试图加特身形一闪，就出现在了亚伯拉罕面前，神色凝重到了极点，指着裴楚和穆萨交战的方向，急促地问道：“那个人，他是谁？快告诉我，他是谁？” “他是裴，一个来自东方帝国的武道修行者。” 亚伯拉罕看着亨利斯图加特的神色，一时间有些愣住，但他头脑清明，还是快速的反应了过来，回答道。 “他太强大了！”亨利斯图加特咬着牙狠狠道，“我刚才已经感觉到了莱维庄园的动静，那里是不是已经被他毁了，阿尔奇莱维是不是也死了，该死的，你们都干了什么，我在努力维持黑夜行者和普通人之间的关系。” “亨利，你在说什么？” 亚伯拉罕面色严肃地问道，他隐约感觉到了眼前这个教导他武技的黑夜行者，和其他人有所不同。 “亚伯拉罕，你以为我是为什么成为黑夜行者？我是为了这个联邦，我抛弃了骑士的身份，成为一名黑夜中的孤狼，我需要去平衡黑暗生物和普通人的关系。” 亨利斯图加特声嘶力竭地吼了起来，眼中似乎有着对于这位朋友和学生不理解他的愤怒，“黑夜行者统治着这个联邦的方方面面，如果不平衡他们和普通人之间的关系，那么一切就全毁了。南方现在的情况已经糟糕到了顶点，我正在努力挽救，可现在……阿尔奇莱维是核心的一员。 亚伯拉罕，你始终不明白！普通人和黑夜行者是共存的关系，这个国家从建立的那一天起，它就和黑夜行者们密不可分。你就是说他是黑夜行者们建立的也不会错。 以往我培养你，让你能狗猎杀黑夜行者，不是让你毫无节制地去杀戮，是为了铲除其中破坏规矩的极端分子，去威慑他们，求得平衡。普通人和超凡者的力量你看到了吗？只有平衡，平衡！即便没有黑夜行者，还会有其他的超凡力量，普通人只会生活得比现在更加痛苦！” “平衡么？” 亚伯拉罕如遭重击，神色复杂无比，亨利斯图加特曾经就和他探讨过很多次黑夜行者和普通人的关系，只是他从来不知道，也没有想过，亨利斯图加特的目的。 特别是对方是以一名黑夜行者的超凡者身份来做这个事情，这种冲击，还是让他大为触动。 一番激烈的话说完，亨利斯图加特又看了一眼那边的战场，剧烈的声响已经接近尾声。 可正在这个时候，忽然西面的天空之上，一片仿佛雷电和红色诡异云彩的混合体在一步一步的朝这边移动。 “那是……”亚伯拉哈和威廉约翰逊两人抬头望了过去，仅仅只是目睹了一眼，他们的心里油然升起了一股膜拜感。 亨利斯图加特看着那雷电和云彩混合的动静逐渐越来越接近春田镇，再次怒吼了一声，“该死的——，邪神！这是邪神！邪神降临！到底是那个狗娘养的干出了这种事情。” 亨利斯图加特愤怒无比，但在他的眼里，似乎这样的事情他不止经历过一次。 他猛然抓起手里的战斧，面上无比狰狞，回过头再一次看了一眼亚伯拉哈，“亚伯拉罕，在我成为黑夜行者之前，也曾有过一个名字，我名——乔治，我之姓氏为联邦之首府。记住我和你说的，亚伯拉罕，平衡，我们要去平衡那些强大和弱小之间的关系。” 说完，亨利斯图加特抓起斧头，猛然人一腾空而起，朝着远方那逐渐靠近的闪电和云彩的混合体，冲了上去。 只有留在愣愣地留在原地的亚伯拉罕。 威廉约翰逊则完全被方才亨利斯图加特的一番话说得云里雾里，直道最后一句，他才似乎反应了过来，大叫道：“亚伯拉罕，他说他的姓氏是联邦的首都名称，他的名字叫乔治，那他是……” “没错，就是他！联邦之父，这个国度的建立者。”亚伯拉罕重重地点了点头，看着前方将越来越激烈的交战，忽然出声道，“威廉，我们在这里帮不上忙的，这是超越了凡人的战争，我们现在尽可能去帮助那些受伤了的普通人，让他们撤离这里。” 在亨利斯图加特最后说的那一句“邪神”的时候，亚伯拉罕即便不知道什么，但就光凭这个词，他也能感觉到一种毁天灭地的危机。 第九十四章 邪神 又是重重的一拳砸下。 龟裂的地面上网状裂痕遍布，绵延数十米的距离，尘土飞扬。 裴楚慢慢的收回了拳头，看着整个身体已经陷入到了深坑里的魁梧的尼格罗兽魂勇士，理智上让他感觉到这名超凡存在的强大。 力量和肌肉的抗击打能力，几乎不逊色于当日在金山港遇到的大太监虞良辅，在生命力上则是犹有过之。 仅仅比他那一天他遇到的那个来自于地狱的恶魔差上一些，一个人类的超凡之力，能够达到这种地步，毫无疑问已经是站在了这个世界的高端战力层次。 “为……为什么不杀了我……” 地面的深坑之中，穆萨口鼻喷出了鲜血，他黝黑的皮肤上同样有一点点的血丝冒出，强大的冲击力量，让他此刻都有些喘不过气来。 只是，看着缓缓收手的裴楚，他一时间还有些莫名所以，不知道对方为什么突然收手了。 “将那些肮脏的怪物收回去，我饶你性命。” 裴楚看着穆萨茫然的眼神，缓缓开口回答道。 他和眼前这名尼格罗人兽魂勇士没有直接的冲突，纯粹是身体里强大的神念让他想要和强者战斗，现在胜负已分，他的理智回归，已经大概能够看清楚当前的情况。 这应该是一场报复，或者说一场处于底层的尼格罗人为了对抗压迫的起义，如果是普通人之间的斗争，他并不会去插手。 只是超凡者的介入，他不允许。 “好！”穆萨看了一眼距离他不远处，已经成为了一滩烂肉毫无声息的黑巫梅地亚，看着裴楚认真地点了点头。 “我们只是想让这些高高在上的昂克逊人知道，我们并非生来奴隶，我们同样能够拥有杀死他们的能力。” “这些话你不比对我说，普通人之间的斗争和矛盾，我不插手，但我也不能容许超凡实力的介入。”裴楚摆了摆手。 尼格罗人在新大陆的生活境况不用多说很多人的都知道，在这里是白皮的昂克逊人统治，尽管只是明面上，但种族的优越感遍地，欺压歧视其他各族的事情发生的不要太多。 一个尼格罗人的勇士觉醒，带领他们反抗，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但如果只是以超凡力量的对垒，那么这种情况终究还是会演变成为超凡者的战斗。 普通人在他们眼里只会是数字，是财富，是资源，而不是活生生的人。 从这点上来说，整个联邦世界比裴楚想得更加的黑暗，一层一层的阶级几乎严丝合缝，完全和下层的人民完全割裂。 不论哪一个种族，只要没有超越凡俗的力量，能够做的终究只是被统治者，是最底层的那一部分人。 而这些人里，相互之间的歧视乃至于战争，这样的矛盾无处不在的。 裴楚没有想过要一下子消磨普通人之间的矛盾，这是他做不到的事情，放在另外一个世界同样不可能实现。 但新大陆里有庞大的尼格罗人族群，如果没有了超凡的干涉，他们终将会觉醒，会去争取拿到自己的权益，不论是明面上的还是私底下的。 这是属于普通人范畴的斗争。 他想做的，只是能够划定出一条线来。 超凡的介入，只会让所有的东西都变形。 或许有一天当下层的人民掌握了抗衡超凡的力量，那时候这些不会是问题，但这个时间必然是很长远。 …… 穆萨看不透站在他眼前的裴楚是什么想法，只是他知道这个时候需要低头。 尼格罗人即便是勇士也并非不能低头，只要是更强者，他们可以匍匐在地。 在失去了黑巫梅地亚之后，剩下的那些服用了药物获得力量的尼格罗人只有他能够约束，他明白，如果他现在不遵照面前的这位强大的玛第人的命令，恐怕这座春田镇会被他那些兽化了的族人所摧毁，但同样的，他的那些族人，恐怕也不会再有一个能够活下来。 缓缓地从深坑之中站起身，魁梧的身体外表已经是血淋淋的一片，没有清晰的伤口，纯粹是毛细血管暴烈后在皮肤上形成的颜色。 他猛然仰天大吼了一声，声音如象哞又似狮啸，随着他的这一声吼叫，很多隐藏于暗处，正在大肆破坏或者杀戮的兽魂战士，闻声纷纷朝着他这边聚拢了过来。 裴楚没有再去理会穆萨，这位强大的兽魂勇士，某种程度上和他之前所见的那些超凡者并不一样，这位是为了抗争。 就在这时，忽然，裴楚猛然抬头起头望向远处的天空。 在春田镇外间的空中，一道道粗大的闪电似乎簇拥着一个强大的存在正在靠近。 裴楚刚刚收敛下去的奇迹，瞬间再次暴涨了起来。 “这个世界真的是存在着各种强大的存在。” 方才亨利斯图加特和亚伯拉罕的一番对话，他距离尽管很远，但以他此刻的状态，那样的声音，足以让他完全听到内容。 亨利斯图加特的强大，不会比眼前的穆萨弱上多少，但对方那种谨慎的态度，喊出了“邪神”这个词，还是让裴楚觉得极为的惊讶。 “这个世界真的是有神么？” 请神大法在这个世界里能够请神，但他之前细细读过《神打秘稿》，知道请神最终请来的不过是民间信仰之力的汇聚的一个聚合体。 跟他现在用李玄孝神念入体都不是一回事情，但如果真的有真神，那就全然不是一回事。 甚至，在他阅读的李玄孝神念里的记忆，在李玄孝所生活的那个高武世界，神佛也不存在。 只有一些修士，掌握了凡人所没有的能力，但在李玄孝的双锤之下，无论是多么强大的存在，都会被他砸成粉末。 …… 达维斯巴顿闭着双眼，双手张开漂浮在空中，他的身边似乎有一团灰色的云将他包裹了起来，云层里一道道电光不时闪动着，白色的电流隐没间，将灰云闪耀得仿佛如同彩霞。 他就这样从屠宰场缓缓升起，一步步的飘荡到了春田镇，他的身体本来的自我意识，早已经消磨，此刻完全被一个强大的意识所操控着，所到之处，电流闪动，将地面上的一切都碾压成了碎片粉末。 呼呼呼—— 一阵剧烈的破空声骤然响起。 一把巨大的战斧从地面飞出，划出一道寒光，朝着达维斯巴顿的身体劈了过去。 吱吱—— 巨大的战斧在空中打着转，即将劈中达维斯巴顿的瞬间，忽然，冷不丁的停在了那里。 空气之中仿佛有一种巨大的阻力，让它无法再次前行。 达维斯巴顿忽然在这个时候猛然睁开了眼睛，一双眸子依旧是曾经达维斯巴顿的眸子，只是这双眼睛里又多了许多金色的，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高高在上，俯视众生。 第九十五章 邪神（二） 亨利斯图加特黑色的大风衣猎猎作响。 站在地面上的他此刻神情凝重到了极点，他看到了那天空之中出现的身影，浑身盘绕着闪烁的电光和滚滚的黑云。 他方才拼尽全力投出的一记飞斧，几乎没有对眼前的这个存在造成半点影响，反而好像是将对方从沉眠中唤醒了一样。 “这片沉沦之地，不知道远古时期存在了多少邪神。” 亨利斯图加特响起曾经在圣殿和黑夜行者议会里看到的文献，新大陆在他们到来之前主要是玛第人占据，但这片土地并非从一开始就是荒蛮，在记载之中，曾经有过许多曾经游荡的邪神，因为无法在旧大陆和远东生存，而被驱逐到了这里。 之后他们消散，泯灭，进入其他维度，种种情况不一而足，但自从黑夜行者踏上这片土地，建立黑夜行者为统治阶级的联邦以来，这些存在就曾有过多次的复活记录。 他之所以不愿意亚伯拉罕完全掀起一场针对于黑夜行者的大战，一方面是此时的凡人根本无力和黑夜行者们对抗，另外一个最重要的原因就是，这片土地里有太多未知的存在。 它们或强大，或弱小，或诡异，有些是神灵，有些则是传承，联邦的恐怖故事里，很多这种存在从来不是假的。如果没有足够强大的超凡之力去镇压，这里同样不会是普通人生活的乐土。 数十年前玛第人曾经复活过一个邪恶之灵，当时出动了三名黑夜行者里二阶的强大存在，才将对方彻底镇压，这一次，面对这个突然复活的邪神，他不知道又将会造成多大的伤亡。 但亨利斯图加特知道自己没有选择，他之所以成为一名黑夜行者，为的不是长生，不是享受高高在上的感觉，而是为了守护这片土地。 “跪拜吾无上之姿，赞颂吾高贵之名。” 漂浮在空中的达维斯巴顿缓缓张开口，轰隆隆如同雷霆般的声音在空中回荡。 声音洪亮，高昂，仿佛每一个字落下，都如同星光一般，似乎会亮起来。 而在这个声音响起的一瞬间，春田镇内四处奔逃的人群骤然间安静了下来，许多人茫然地看着那漂浮在空中的身影。 在很多人眼中，此刻的达维斯巴顿并不高大，但他身上隐隐有一种光在亮着，仿佛黑夜中升起的太阳，让所有人都情不自禁地想匍匐在地，想要赞颂，想要敞开心扉献上自身的信仰。 “这片土地不属于你！” 亨利斯图加特面对漂浮在空中的达维斯巴顿，他知道这具身体里隐藏着一个强大古老的存在，但他还是大声地喊了出来。 在他的喊话瞬间，春田镇里，一声声嘶嚎同时出现，之前从莱维城堡里逃窜的一些黑夜行者此刻都在朝他身边汇聚。 一身管家装扮的爱迪第一个出现在亨利斯图加特身后，他并不认识眼前这位和他之前主人相比都不逊色的三阶黑夜行者，可这一刻他义无反顾地站了出来。 从莱维城堡中逃离之后，他本来早已经吓得落荒而逃，但是在这名邪神出现后，他反而丢掉了心中的恐惧。 这是从黑夜行者踏上这片土地开始，一步步征服这个大陆的无数次征战里，烙印进灵魂里的本能。 从黑夜行者的始祖，到一阶二阶的强大存在不断给后继的黑夜行者印下的灵魂记忆，面对超凡可以逃离，但面对可能对他们的统治造成动摇的任何强大存在，他们都会团结一致。 “滚出去，邪神！” “我们会将你撕成碎片。” “这里是我们的！” …… 一声声仿佛护食的野狗般的咆哮声不断响起。 春田镇里参与的数十名黑夜行者快速汇聚在了一起，一个个站在亨利斯图加特身后，朝着天空中飘着的那个存在发出了怒吼。 漂浮在空中的达维斯巴顿对于众多黑夜行者的怒吼似乎没有太多反应，只是伸出一根手指在虚空中轻轻一点。 “亵渎真神者，当不存于世！” 无数道电光顺着浩大的声音骤然亮起，从天空之中一道道落下。 亨利斯图加特反应迅猛无比，在那电光落下之前，人已经朝着旁边一跃而出。 下一刻他所在的位置，地面被强烈的电光洞穿，一个碗口大的黑洞出现在地上，幽深不见底。 但亨利斯图加特是三阶黑夜行者，他能够在邪神的一击之下反应过来，其他的黑夜行者却没有这么好运。 方才在地面咆哮呼喊得无比厉害的黑夜行者们，在这一瞬间许多人瞬间就被那电光击中，直接化成了一团焦炭，接着风一吹，直接消散在空中。 距离亨利斯图加特最近，一声管家装扮的爱迪，方才趁乱逃离了从裴楚的手中逃走，但在面对天空上漂浮的邪神的随手一击，几乎下一刻，无数的电光就在身上不断的闪烁着。 他比低阶的黑夜行者对撑了几秒钟，在电光萦绕的瞬间，体内的黑暗之力爆发，似乎还想抗衡，但下一刻，同样成为了一块黑乎乎的焦炭，倒在了地上。 亨利斯图加特狂吼一声，几乎瞬间身体产生了变化，黑色的风衣被撑破，面上的白色皮肤脱离，一句仿佛干尸一般的身体渐渐长了出来，背后有两翅，手脚全部长着利爪，头颅上嘴巴凸起，尖锐的牙齿闪烁着寒光。 这是他第一次出现了黑夜行者的最强形态，这个形态只有实力达到三阶的黑夜行者才能够获得这样的能力。 在这个状态下，他拥有飞行的能力，速度和力量得到了翻倍的提升，只是在普通人的中间，露出这样的形态实在容易引起恐慌。 “丑陋的黑暗生物——” 空中漂浮着的达维斯巴顿嘴唇微动，浩浩荡荡的声音继续响起，“膜拜我的信徒，杀了他吾当赐予你极乐，不朽，富贵……” 伴随着邪神的声音，亨利斯图加特渐渐发现到了许多不对劲的地方。 在残破的城市里，一个个旮旯角落，街头巷尾，不断有神色茫然的人影走了出来，一个接一个，张开双手，似乎朝他涌了过来。 这些人看着他仿佛是世间最大的敌人，充满了愤怒的情绪。 “摄心术！” 亨利斯图加特几乎一瞬间就明白发生了什么，以邪神的位阶，这样的术法随着他的声音传播出去后，普通人根本没有半点抵抗之力，直接就成为了信徒，供他驱使。 亨利斯图加特双翅一张，直接飞起。 没有再去理会地上被蛊惑的人群，无比愤怒的朝着漂浮在空中的邪神冲了上去。 第九十六章 萤火 黑色如墨水般的诡异气息在亨利斯图加特身上不断涌现，狰狞诡异的身形更是仿佛如同一头猛兽饿鬼，完全没有了人类的面貌。 外表的皮肤脱落，露出了一条条暗红色的肌肉先天，携带着混混黑色的诡异气息朝着漂浮在空中的邪神冲了上去。 高踞于天空，占据了达维斯巴顿这一介凡人躯体的邪神，神情高傲冷漠，对于朝他扑过来，体型甚至比他还要大上两三倍的三阶黑夜行者，毫无一丝退避的想法。 “卑劣的黑暗生物——” 一声如梦如诉般的轻叹响起。 达维斯巴顿只是再次随手一挥，无数的电光流转，仿佛在空中汇聚成了一只大手，朝着亨利斯图加特抓了过去。 亨利斯图加特目光之中红光闪动，陡然间在电光汇聚成的大手要抓到他前，忽然噗一声消失在了空中，躲开了电光手掌的抓捕。 下一刻，在邪神占据的达维斯巴顿头顶，亨利斯图加特仿佛饿鬼一般的身影再次出现，十根可以切金断玉的利爪，直直朝着邪神的脑袋抓了上去。 “哼！” 一声轻哼蓦然炸开。 只见亨利斯图加特锋锐无比的利爪即将抵达对方头颅的一瞬间，忽然一层仿佛无形电光汇聚的防护膜倏然出现。 嗤嗤嗤嗤—— 利爪划过防护膜发出的刺耳摩擦声，一瞬间几乎让整个春田镇的人都能听得见。 受到这种诡异的声音影响，不少方才被邪神摄心术迷惑的普通人，在这个时候痛苦地捂住了耳朵，眼神却渐渐的清明了起来，似乎恢复了神智。 亨利斯图加特在一爪抓在了那层透明的防护膜上后，下一刻猛然感觉全身一紧，一股无形的力量在这个时候瞬间将他包裹住了。 他奋尽全力的挣脱，但那层力量仿佛一只巨大的手掌，将他攥在手里，越来越紧。 嘎吱嘎吱的骨骼爆裂声不断响起，亨利斯图加特只感觉整个身体似乎将要撕裂开，缠绕在他身上的那股诡异地黑气，更是被这只无形的大手给从他身体里挤压了出来。 “邪神！！” 感受着身体传来的无边巨力，亨利斯图加特双眼骤然爆出了犹如实质的红色光芒，朝着他面前漂浮在虚空的达维斯巴顿的身躯怒吼一声。 “血能燃烧！” 一股仿佛红色的火焰突然从亨利斯图加特的身体里蹿了出来，将邪神抓住他的无形力量一点一点推开。 瞬间，亨利斯图加特整个人如同一团红色的火焰，那是几乎不属于黑夜行者的力量。 是他这数十年来通过对血能的研究，结合少年时代修行圣力两者集合出来的一种强大法门。 像燃烧圣力一样燃烧自身的血能，圣力对于骑士等超凡生物来说，只是能量的一种，进行燃烧之后，能够获得强大而短暂的力量增幅。 但于黑夜行者而言，血能却是他们存在的根本，一旦血能耗尽，剩下的只有一个下场，那就是彻底的化成灰烬。 可亨利斯图加特没有半点犹豫，有所为有所不为，他的一生已然足够光辉灿烂。 童年时代，他成长于联邦的一个富裕家庭，并不知道这个世界的另外一面，一切获得简单而纯粹。 少年时代，他开始进入求学历程，后来在旧大陆更是无意中接触了超凡力量，圣殿骑士。 从一名见习骑士，他秉承着内心的坚守，一步一步走到了黑铁，青铜，直到白银。 在整个青年时代的骑士修行里，他杀戮，征战，见过最黑的夜，也见过最亮的光明。 那是他光辉灿烂的日子。 一直到进入中年时期，那是他人生的转折点，他回到了新大陆，他出生的故乡，他看到了这片土地上人们的混乱和盲目，黑夜行者横行，各种诡异生物遍地，他决定要在这里建立一个国度，一个普通人能够生存下去的国度。 旧大陆的保守派实力并不允许，因为新大陆的黑暗生物太多，不能让他们成立一个黑暗力量统治的国家。 那会极大地使得黑暗的力量壮大，从而威胁到旧大陆的圣殿骑士的地位。 但他不在意，他只想让这片土地进入一个有序的平衡。 为了达成这个目标，他抛弃了骑士的身份，自愿成为一名黑夜行者。 他率领着以黑夜行者为首的力量，一次次地打退了旧大陆的诸国联军，镇压了许多阴暗中的恐怖存在，甚至驱赶走了一些不可言说的邪神。 他一步步在联邦里平衡这日益尖锐的黑夜行者和普通人之间的关系，引导者普通人能够获得对抗超凡的力量。教授诸如亚伯拉罕这样有潜力的年轻人，让他们看到世界的真相，并且依旧能够坚定信念。 这是他的一生，为了这片土地，为了联邦这个国度，他不论是处于光明还是黑暗，他甘之如饴。 眼前的这个强大的邪恶存在，他不知对方是从哪里来的，为什么会出现。 但那些对此刻的他来说都不重要，对方不是一缕神念降临，至少也是一个强大的分身，此刻他如果不能击溃眼前的这名邪神，那么等对方在这片土地稳住了脚步，拥有了信仰，那再想要战胜驱逐对方就难了。 信仰的战争，他经历过很多次，不论何时，都是最艰难的。 红色的火焰越来越浓，亨利斯图加特整个人已经成为了一团熊熊燃烧的烈火，他的皮肤他的身体完全处于火焰之中，似乎在被烧灼在被撕裂。 出场以来一直神色平静的邪神脸上终于第一次出现了慌乱的神色，他能够感受到眼前这个黑暗的生物的力量在急剧攀升，对方那通过燃烧圣力法门进行的燃烧生命本源的血能，在这一刻充满了一种毁灭性的气息。 “啊……” 亨利斯图加特狰狞的外貌在血能不断燃烧间，渐渐恢复到了原来的人的模样，痛苦，愤怒，种种情绪都出现在他的面孔里。 猛然间，一声仿佛可以冲破天际的怒吼。 亨利斯图加特整个人直接朝着邪神达维斯巴顿的身体扑了上去。 这一次，那些强大的电光组成的防护膜并没能阻挡住他，他整个人抓住了达维斯巴顿，全身的血能燃烧骤然爆发。 轰隆隆—— 仿佛天上的太阳爆炸一般的巨大轰鸣在春田镇上空响起。 渲染，光亮。 将这座骤然遭受破坏的城市渲染的犹如白昼。 “亨利！” 地面上正在救助一些被压在墙角杂物中的亚伯拉罕在爆炸响起的瞬间，猛然抬起头望向天空。 他的内心感觉到了一股强烈的震颤。 脑海之中似乎想起了曾经两人相处的许多画面，他为了给父母报仇而研究猎杀黑夜行者，在第一次失败之后，是亨利斯图加特救下来他。 从那之后，对方传授他知识，教他武技，让他认识到了世界的另外一面。 可以说，亨利斯图加特是他人生的一位重要导师。 即便对方是黑夜行者的身份，但亨利斯图加特的理念，已经牢牢地扎在了他的心底。 “萤火之光！” 绚烂如烟火爆炸的光芒过后，天空之中，亨利斯图加特已然完全消失不见。 一个缠绕着电光的身影，渐渐浮现在了空中。 他的身体外貌似乎有烧灼的痕迹，看着有些狼狈，身上的电光也暗淡了几分。 但依旧没有受到太大的伤害。 反而一双渐渐有了生气的眼睛里，蕴藏起了一丝恼怒的神色。 “卑微的黑暗虫子，你们在面对的是一位神灵，神灵不可侵犯！” 浩大的声音再次在空中回荡，让整个城市里清醒过来的人们，似乎再度有了匍匐下跪的冲动。 “神灵么？” 正在这个时候，一个声音倏然间在邪神的下方不远处响起。 一个人从杂乱残破的城市街道中走了出来，微微抬起头，看向天空。 第九十七章 对战 裴楚从烟尘弥漫的街道之中走出来，抬头看着漂浮在天空之中的邪神，身上的气血蒸腾如海浪席卷。 在他的身后，一个庞大的无头虚影渐渐浮现，双手举锤，指天撼地，宛如神魔。 金身法相，这是请神之中练到中品才可能凝聚诸天神佛神念汇聚，才可能使修炼者达到的地步。 裴楚记得从神打秘稿之中看到的记载，能够达到这一层级的修为，数百年以来，只有当年太平军中的石敢当。 所向披靡，若非最后遭了算计，又被帝国朝堂之中的暗处的强大实力所镇压，恐怕现在的帝国山河变色，早已经换了一番面貌。 裴楚现在在神打上的修为，并非是他主动一点一点积聚神念之力所达到的境界，而是自从有了请神之法能够沟通李玄孝后，直接导致对方的神念入体，在李玄孝的神念加持下，让他的气血精气瞬间暴涨。 之后李玄孝的神念虽会退去，每一次使用了李玄孝的神念对方的神念之力也会消耗，但裴楚能够感受到最大的变化，就是他自身实力还是在快速的提升。 这种提升不止是来自于力量层面，还有战斗技巧和战斗意志上，每一次他似乎在动用了李玄孝的神念之后，都能够感受到自身由内而外的产生的变化。 与未知的超凡存在，不断的战斗，不断的经受和强者的洗礼，一点一点的将将李玄孝的力量容纳到他现在的身体上来。 此刻，裴楚面对眼前这未知的存在，受到李玄孝神念对与他的影响，以及从他开始在这个世界接触超凡以来，神经不断的变得坚韧，他的心里无所畏惧。 那些高高在上的，不论伪神，邪神亦或者其他的存在，我都要将他落下神坛。 强烈的气血和神念之力，不断的在裴楚的身上涌动。 他身后巨大的李玄孝法相虚影，越发的凝视，气势撼天动地，随着他的每一步迈出，朝着漂浮在虚空中俯身在达维斯巴顿身上的邪神靠近，地面大片的杂物被他的不经意散发的气势席卷而起。 高空之上的邪神在裴楚出现的第一时间，就被他吸引了注意力。 无数的电光缠绕之中，这一刻这位不知名的邪神似乎能够感受到地面上站着的那个人，似乎和他一般，是一位来自异度位面的存在，降临在了一个脆弱的身体之上。 特别是当裴楚身后渐渐犹如实质一般凝聚出来的法相虚影之后，他那双仿佛看透了世间万物的双眸，在这一刻再次出现了波澜。 从异度位面降临到这个世界，他花费了无数的时间和精力，靠着曾经在这个世界埋下的一颗种子，终于在今天得到了机会，让他能够有一个分身钻过层层的防守进入。 但这位存在显然也没想到，竟然会在他降临的第一时间，先是遭遇了黑暗生物们朝他发起的攻击，接着又遇到了可能是和他一个层次的存在。 “超越凡人的强大存在，你直面于吾，是想做什么？如果这是你的信仰之地，我将现在离去。” 达维斯巴顿身体内的邪神缓缓开口，语气变得人性化了许多，不再是如同方才那般高高在上，不可侵犯。 这个世界，更多的维度世界，说到底依旧是强者才有话语权，才能够取得平等对话的资格。 他不是那些看不透裴楚此刻所具有何等强大力量的普通人和超凡者，他只是一个照面，就能够感受到裴楚身上气机，那在身后仿佛如实质一般的法相真身，让他都不得不忌惮万分。 “我只想把你拉下来——” 裴楚一步一步朝着达维斯巴顿走进，空气之中似乎因为两个强大的存在的靠近，开始有无形的摩擦声，“然后打死你！” 最后一个声音落下，裴楚双脚猛然在地面一踩，无数蛛网似的龟裂瞬间出现，裴楚借助着这股强大的力量瞬间冲到了半空。 这次在联邦见到的这些超凡存在，某种程度上让他察觉到了一种强大的危机。 乱！ 各种超凡体系的混乱。 他本来以为不会这么快就遭遇到这种千奇百怪的各种强大存在，但走出金山港之后，才明白他想得天真了。 这个邪神的降临提醒了他，这个世界超凡显圣，并非隐匿不出，虽然他还没有见到大规模的超凡者战争，但仅仅这一段时间所见到的，就已经让他感觉到普通人在这个世界活着是相当艰难的。 各方超凡者之间脆弱的协议，或者说一种不稳定的平衡，其实很容易被外来打破。 他记得听刘四喜曾经和他讲过，曾经在帝国前朝时，有禁妖司和钦天监等各种管理天下非凡能力者的部门。 后来前朝覆灭，现在的帝国朝廷建立，但同样也一直在以武举体系选拔人才培养，虽然这个体系针对的只不过是世家大族，普通人可能很难沾到门槛。 但各种大军的镇压，同样是在面对不知何时何地就会突然蹿出来的超凡实力。 再联想到的金山港遇到的恶魔，还有此刻眼前的邪神，裴楚渐渐对这个世界很多超凡实力变得清晰。 不论是在新大陆，还是在他尚未去过的旧大陆，或者远东，这个世界自身存在超凡体系，同样也在面对一些其他不属于本世界的力量入侵。 眼前这名邪神降临，明显就不属于本世界的存在。 裴楚一跃而起，双拳似乎凝聚了无穷无尽的伟力，朝着邪神所在的位置，猛然轰击而去。 狂猛的力道让所有人都感觉到了震惊，天地似乎的在这一瞬间变色，暗淡了下来。 邪神周遭飞舞乱窜的电光被裴楚的这一击直接都给压住，形成了诡异的扭曲。 砰！ 空中巨大的声音响起，无形的气浪扩散开，形成了一个肉眼可见，仿佛水波一般的涟漪。 地面上的普通人在这一刻全部都捂住了耳朵，全部缩在了地上，以躲避那强烈的爆鸣和震荡。 狂猛的碰撞力量交集，裴楚倒退回了地面，连连蹬踏了十几米，在地面犁出了深深的沟壑才算是勉强站稳。 而一直漂浮在空中的邪神，身上的无形的防护立场，则被裴楚一拳给击碎，整个人从空中被砸落，一头栽进了地面上，形成了一个不知多深的坑洞。 “这个邪神的力量果然很强！” 裴楚双眸中一片漆黑，此刻他能够感觉到双拳微微一阵刺痛，这是他自从李玄孝入体之后，面对各种非人的强大存在战斗，从未有过的体验。 他的拳就是锤，用的完全是李玄孝的武功锤法，展现出来的力量虽然比起巅峰时期的李玄孝差距还远，但其强大之处，绝对也不是一般的超凡体系的力量所能够比拟。 轰隆隆—— 正在裴楚稳住身形，目光落在邪神砸出的深坑之中时。 地面忽然一阵剧烈的晃动，仿佛地震一般，残破的街道上出现了一条条巨大的裂纹，旁边一些已经摇摇欲坠的仿佛，瞬间崩塌。 一只仿佛由白银铸造巨大手掌从深坑之中探出，原本还是人类形态的邪神在此时，化身成了一具银白金属组成的人形怪物，从地面爬了出来。 “你不是神祇！” 金属巨人冒着电光的双眸盯着裴楚，浩荡的声音再次回响。 “你触怒我了，凡人！” 第九十八章 阿里卡奥 裴楚看着眼前高大诡异，仿佛完全由某种金属组成的人形生物，眼里的战意越发的汹涌澎湃。 这是一位降临在这方世界的异度邪神，俯瞰众生，不可一世。 但越是如此强大的存在，却越能激起此刻裴楚的战意。 裴楚无暇分辨这种强烈想要将神灵拉下神坛，打破那一层高高在上的虚伪的感觉是从哪里来的，是李玄孝恨天恨地的睥睨，还是他自身对于这些超凡未知并没有半点的敬仰之心。 不过，都不重要。 仿佛被裴楚双脚犁出一条深深的沟壑的地面，忽然炸裂，强大的冲击力道震得无数沙石飞溅，下一刻裴楚人已经冲到了邪神的银白色的金属身躯面前。 双手捏成拳印，高高举起，一拳仿佛如同泰山压顶，当头朝着邪神的金属之躯砸了过去。 狂猛的力道还未靠近，强大的风压已经吹拂得地面沙石乱窜，仿佛这一刻真的是有巍峨高大的大山倾倒下来。 邪神的金属之躯面对裴楚这等刚猛强悍的力量攻击，丝毫没有半点怠慢，一瞬间两条手臂交叉，挡在了额头上方。 换做一般的对手，或者其他的存在，邪神能够有无数种诡异的手段让对手伏诛。 可此刻裴楚所展现的力量，横扫一切，威压四方，即便他有一些手段，却完全用不出来。 面对这等狂猛霸道到了极致的强大对手，他能够做的同样只是以强大的力量去应对。 好在从他降临以来的这段时间里，他在此间的分身力量已经逐渐成型，可以脱去降临载体，以分身的神躯来面对进攻。 正当邪神双臂凝聚了神力，准备迎接着裴楚这几乎可以毁天灭地的一拳时，忽然感觉身前一空，看似携带着无穷力量落下的一拳，最终却没有落下。 但下一刻邪神忽然就感觉到自己的右臂被人抓住，他庞大沉重的神躯，陡然间离地而起，直接被人扔了出去。 裴楚在空中一拳砸下，但这只是虚招，并没有真的一拳砸了下去。 反而是在拳头落下的瞬间，忽然变招，直接将邪神扔到了空中。 他们两人刚刚交战的位置是春田镇的中心，即便不少普通人方才已经撤离，但在邪神露脸的时候，不少人被他的摄心之术所蛊惑，又回来参拜。 整个春田镇现在已经残破不堪，如果他和邪神再继续在城中心交手，基本上这座城市就彻底毁了，而且也不知要再死多少人。 对于普通人来说，两人交手的余波震荡，哪怕只是一粒碎石木片，都会有强大的杀伤力。 在邪神还未反应过来的瞬间，裴楚再次一跃而起，跟着一拳轰出，将邪神朝着远方打了出去。 两人速度飞快，转眼之间，就已经出了春田镇数里之外的距离，一路狂轰猛炸，整个地面宛如被人掀开了一样，到处都是狼藉坑洼的痕迹。 又是一拳之后，邪神整个人几乎被裴楚打进了土里，对方的身躯无比坚硬，超过了裴楚曾经面对过的铜尸虞良辅和那头地狱恶魔，但单纯以力量而论，依旧逊色于裴楚。 狂猛的力道不断轰击之下，即便两人距离春田镇已经是在数里外的距离，但地面震颤，轰鸣不断，依旧让所有人都感觉到心惊。 这是超越很多普通人所能够理解的力量，个人的伟力能够屠城灭国，强大得让他们绝望和不可想象。 “不！” 再次从地面爬上来的邪神的金属之躯已经出现了坑洼，亮白如银的外表更是沾染了许许多多的污垢和泥土，狼狈的模样再不复先前的高傲张狂。 裴楚却没有停手的意思，拳出如闪电，拳法如锤法展开，一遍又一遍，他从李玄孝神念入体以来，战斗的技巧提升的可以说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境界。 而且，李玄孝的锤法施展开，一个最大的特点就是狂猛，凶暴，不死不休，要么把他的对手给击溃打死，要么就是自身力竭而亡。 裴楚能够感觉得到李玄孝的神念消耗很大，但这一刻他全然顾不上这些，眼中只有这名邪神。 在对方刚刚从泥土中爬出来的瞬间，再次扑了上去。 邪神尽可能的勉力抵挡，但每一击，他都能够感受到那种巨大的力量对他造成的伤害，任他绞尽脑汁，想要施展其他各种神术抵御，可最后终究还是要硬碰硬的面对裴楚那细细小小却力量惊人拳头的轰击。 “强大的存在，我，阿里卡奥，白银神国的统治者，愿意与你缔结契约……” 邪神身上的各种电光不断冒起，口中快速地说出了一系列求饶的话。 此刻的他是真的怕了，原以为这次降临，他将能够在这个世界站住脚跟，俘获一大批信徒的信仰之力，可没想到先是遇到了一个黑暗生物的拼死攻击，接着又面对到了一个强大的存在，对他发起了无休无尽的攻击。 偏偏他这具分身的力量远远达不到巅峰时期，面对这种他完全陌生的战斗风格和强横的力量，完全没有半点方法手段可以应对。 “缔结契约么？不需要！” 裴楚脸上露出一丝冷笑，他想要做的是在这个世界划下一条超凡的线，但一个联邦纷乱如麻的超凡力量都让他觉得麻烦，更不用说眼前这种自称为神灵的存在。 又是重重的一拳砸下，没有花俏，没有技巧，完全是纯粹的力量。 阿里卡奥身体缠绕着的粗大电光变得萎靡，仿佛金属的银白之躯发出了一阵令人牙酸的声音，细细密密的裂纹开始从他的身体外面出现。 “我记住你了！” 阿里卡奥金属的面容上浮现出了无比愤怒之色，他已经放下了身位神灵的高傲，向一个非神祇的存在低下了头颅，但对方丝毫不领情，已然无休止的朝着他发起攻击。 强大的力量不断地摧毁着他这句刚刚凝聚出来的身体，不多的神力根本无法抵挡对方凶猛的攻击。 “那就记住我吧！” 裴楚看着邪神的身躯渐渐趋于破裂，猛然大喝一声，身后一具无头武将虚影的法相再度浮现。 伴随着裴楚双拳高举，朝着邪神砸下的动作，他身后的无头武将法相虚影同时做出了举锤的同步动作。 轰然一声！ 比之先前任何一次爆炸震动还要剧烈的声音炸响。 方圆数百米的地面似乎在一瞬间直接下沉了数米，再次出现了一个巨大的仿佛陨石坠地一般的坑洞。 在坑洞的最中心，银白色的金属之躯完全碎裂，只有一句夹杂着无穷怨恨和愤怒的声音在回荡。 “未知的强大存在，你将成为我，伟大的，阿里卡奥，白银神国的统治者，永恒生命中的敌人——” 声音渐渐散去。 如同大地震之后的地面烟尘同样渐渐消散。 裴楚一个人站在坑洞中间，看着银白金属之躯碎裂后，露出的一个残破不堪的男子身体，眼底的黑色渐渐散去。 轻吐了一口浊气，再次朝着春田镇的方向走去。 第九十九章 撕裂黑暗 此刻的春田镇已然仿佛是一场巨大的地动之后的场景，蔓延燃烧的火光已经小了许多，但浓烈的黑烟依旧滚滚升腾而起。 春田镇外围大量的人群麻木地看着这座城市，这一夜的经历，让他们简直无法想象这个世界上还有着如此让他们无法想象的一幕。 街头巷尾一个又一个仿佛野兽一般的尼格罗人变成的怪物，一直生活在身边看着衣着体面的大人物，突然化身怪物四处游荡，漂浮在天空之中仿佛神祇一般强大的存在。 还有他们所造成的惊天动地的破坏力，几乎让大半个春田镇都毁于一旦。连片倒塌的房屋几乎让人感觉这里仿佛人间地狱一般。 “小心，不要触动他的肋骨，我刚刚已经给他固定好了。” 大滴大滴的汗水汩汩冒出，在亚伯拉罕被烟雾和各种灰尘熏得慢是污垢的脸上，划出了一道道斑驳的划痕。 身体肌肉传来的酸疼感觉，让此刻的亚伯拉罕觉得，相比起面对黑夜行者的战斗，在几成废墟的城市里解救那些受困的人，更让人疲惫而无力。 他亲眼看到了好几个人在从倒塌的房屋中挖出来的时候还有一口气，但等人们将压在对方身上的重物移开，这些人不过挣扎一时三刻，就完全失去了生命的迹象。 普通人的身体是如此的脆弱，脆弱到方才那些让亚伯拉罕心惊肉跳的强大交手的余波影响到，都会让他们受到不可逆转的伤害。 一根倒塌的柱子，一块飞起的小石头，在受到巨大力量的影响下，可以很轻而易举夺走了普通人的生命。 “普通人无法抗衡强大者，所以才需要平衡么？” 轻轻地吐了一口浊气，亚伯拉罕想到了之前亨利斯图加特和他说过的话。 亨利斯图加特是一个黑夜行者，一个让亚伯拉罕深恶痛绝的黑夜行者，但同时，他的另外一层身份，在临死之前已经告诉了亚伯拉罕，对方同时还是这片土地上建立起来的联邦的缔造者。 少年时代他学过联邦开国领导人的历史，知道那位缔造者少年和青年时代，曾经是一位勇猛无畏的骑士，为了抵御旧大陆诸国对于联邦人们的压迫，站了出来建立起了联邦这个国度。 只是这些历史终究只是纸面上外人能够看到的，更多的阴暗面，谁恐怕也想不到，对方会躲在暗处，躲在阴影里，成为了一个黑夜行者。 而这一切的理由其实很简单——那就是如果想要限制超凡力量对于普通人的影响或者说侵害，那么需要做的是成为其中的一员，用另外一种手段去限制住这个不受约束的群体。 去平衡那些强大者和普通人之间的关系。 “只是，这样做真的有用吗？” 亚伯拉罕微微站起身，看着满目疮痍的城市，心中感觉到一阵微微的迷茫。 “力量才是话语权，在这个世界上普通人在没有能够匹敌超凡力量之前，我们能够做的就是去尽力平衡么？” 亚伯拉罕目光幽深沉重，他是一个内敛而聪明的人，童年的成长经历和之后的一段游历生活，使得他对于黑夜行者的认识，对于联邦国度的认识有着更为深刻的一面。 这也是亨利斯图加特会选中他、一路教导他扶持他的原因所在，从凡人到超凡的这一个过程之中，亨利斯图加特见到了太多的事情，所以他明白，只有当普通人同样成为强者的一员，去面对那些超凡的存在时才有足够的谈话资格。 “亚伯拉罕，快来帮忙。”不远处威廉约翰逊的声音传了过来。 “好的！”亚伯拉罕收敛起了飘飞的思绪，再次朝着人群里许多发懵和茫然的人群指挥道，“大家跟我一起，先把受伤者救助出来。” 一些多少恢复了几分神智的男人们稍稍动了起来，女人们则开始帮忙照看起那些救出来后受伤的人。 在大的灾难面前，普通人或许会惊恐会害怕，但如果有人组织他们，同样也能够尽可能快的恢复秩序，并且做起很多的事情。 一座坍塌了的教堂下面，此刻威廉约翰逊和亚伯拉罕都焦急无比，在教堂地下室的位置，此刻有三名七八岁的孩童正困在了地下室的位置。 倒塌下来的巨大建筑和砖石将整个地下室上方牢牢压住，他们能够听到里面的孩童哭喊的声音，似乎有人已经受伤了，声音越来越微弱。如果再不采取救援，恐怕不用多久就会有危险。 “要是那个尼格罗兽魂勇士能帮忙就好了。” 在众人快速的清理着各种砖石和泥土的时候，亚伯拉罕情不自禁地想起了方才那名造成了巨大破坏的尼格罗兽魂勇士。以那名兽魂勇士的力量，面对这些岩石之类的建筑，恐怕不用费什么时间就能够清理完毕。 可惜对方无比敌视昂克逊人和其他人群，在找回了他的兽魂战士同伴后，就飞快地撤退了。 现在，这里虽然有不少人力，但众人一时间工具都不怎么能找到，只是肩挑手提的清理，速度再怎么快都快不起来。 “大家加把劲！” 亚伯拉罕再次朝着众人呼喊了一声，给所有正在帮忙的男人们加油鼓劲。 这一夜对于很多人的一生可能都是一个颠覆，他从亨利斯图加特那里学过领导人们的方法，那就是在出现人们信心动荡的时候，尽可能的让他们去做具体而有意义的事情，以此来再次唤醒他们的内心。 砰！ 正当众人合力搬离一块巨大的教堂石柱时，忽然整个教堂顶端的一块倒塌的尖顶建筑，被人挪移开，巨大的声势让在场众人都为之一惊。 接着又是一块又一块巨大的岩石被挪开，在这个时代，普通的房屋建筑多数还是木制和砖石混搭，唯有教堂属于完全的砖石建筑，耗费时间长，倒塌下来之后清理起来麻烦。 可此刻众人却看到了那些倒塌下来沉重的岩石和各种石柱被人快速的清理开。 “裴！” “裴回来了！” 亚伯拉罕和威廉约翰逊透过激荡起的灰尘看清楚了正在做这一切的人，一个看着并不高大的身影，但在场众人看到后却是情不自禁地倒退了几步，脸上露出了恐惧之色。 那是一个能够和邪神和一切怪物较量的人，无关于他的肤色和种族，仅仅只是站在那里，就给常人带来了难以形容的压力。 忽然一阵哭喊的声音在众人耳边响起。 亚伯拉罕率先清醒了过来，几步从上前去，就看到被封堵住的一个地下室内，三个满脸灰尘的孩童被裴楚一一抱了出来，其中一个孩童额头磕碰了，殷红的鲜血流出，显然受伤不轻。 “别愣着了，赶快救人！” 裴楚看着周围的人一脸畏惧地望着自己，眉头微微挑了一下，接着又看到了亚伯拉罕朝他走来，便将救上来的几名孩童都交给对方。 “裴，太感谢你了！” 亚伯拉罕将几名孩童接手过去，目光复杂地看了裴楚一眼，但依旧还是开口感谢道。 这一夜里，大家都已经经历了太多东西，多到他一时不知该从哪里开始说起。 “这里面有一份我的责任。” 裴楚轻轻叹了口气，他在李玄孝神念入体之后，虽然有基本的理智，能够控制住自身的行动，但真正战斗起来，有些东西却是无法顾及上。 好在最后和邪神阿里卡奥的战斗离开了春田镇，不然这座城市恐怕就真的彻底摧毁了，死伤的数字恐怕还要攀升好几倍。 裴楚将几名孩童从地下室救上来之后，脚步没有停留，接着再次快速在春田镇其他地方开始帮忙救人。普通人在一些高高在上的超凡者看来可能其实已经谈不上什么，但裴楚一直记得自己的初心，他来自于最普通的人当中，在这方世界，这方他曾经以为是梦境的世界，现在可能是真实的世界里，他是站在最广大的普通人这一边的。 一路忙碌没有停歇，越来越多的人被组织起来，开始救治受了伤的普通人，和收拾起已经遇难人的尸骸。 一切默然无声地在行动着，只是随着裴楚和亚伯拉罕等人的行动，渐渐的越来越多的人看待他们的眼神变得有些不一样。 特别是在裴楚身上，很多人知道这一夜里发生了许多变故，但这些变故并非裴楚带来，反而是因为裴楚站出来，才让他们此刻还能站在这里。 而裴楚这样强大的存在，至少在这个时代，在这个世界，还没有出现过会愿意低头去救助普通人的场景。 这不是现代世界，不是超级英雄电影的世界，拥有力量的人高高在上，根本不会去在意下层人民的死活。 忙忙碌碌的时间持续到了早晨，当整座城市大部分受伤人都已经从残破的废墟中解救出来，裴楚站在倒塌的一座房屋前，无声地吐了一口气。 “裴，你说作为普通人在这个世界上真的还有希望么？” 亚伯拉罕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裴楚身边，和他站在一起，轻声问道。 “会有的！” 裴楚看着远处的天空，暗沉的夜晚已经过去，天边微微发红，仿佛黑夜之中撕开的疑虑光明正在降临大地。 同样的清晨，同样的问题，裴楚记得数个月前陆先生曾经也问过他，只是没来得及等他回答，对方便已经离开。 “我也觉得会有的。” 亚伯拉罕眼神之中有些茫然，但看着那泛红的天空，语气却依旧很坚定。 “但，亚伯拉罕，一切都不会是平白从天上掉下来的。不论是为了不受被奴役的命运，还是取得和强大的超凡者有平等对话的资格，甚至想要驱逐他们，人们需要觉醒，需要去斗争，需要付出无数多的努力、鲜血和牺牲。” 这一晚在春田镇的经历，对于裴楚来说，他是看到了联邦这个建立还不过百余年时间里的超凡体系，对比起曾经在金山港所见到的，裴楚能够感觉到任道而重远。 想要划出一条线，去镇压这个世界的超凡，他需要让自身足够强大，强大到能够让这些实力都不敢采取任何的行动。 但更为重要的一点，还是这个世界能够开启民智。 当拥有力量者，不会只想着成为凌驾于众人之上，那么或许可以采取更多的方式去普及超凡力量，建立起一个全民的超凡体系。 又或者当普通人有足够的觉悟和能力去驾驭超越凡俗的力量，面对那些伟力归于自身的存在，可以获得谈话的资格。 对于裴楚来说，有些东西，他现在还无法看得特别清楚。 即便学过一些书本中的知识，获得了超越普通人的力量，拥有一个曾经一人镇压一个世界强大的灵魂的记忆，但放在浩瀚的时代里，他依旧感觉到强烈的不足。 不过他值得庆幸的是，这个时代不是只有他一个人。 在金山港的时候，他遇到了陆西平，有那么一批和陆西平一样的人存在。 在联邦内陆的春田镇，遇到了亚伯拉罕，这位昂克逊年轻人获得了一些传承和教导，同样有改变这个世界的信心。 “努力，鲜血，乃至于牺牲——” 亚伯拉罕最初微动，默念着这几个词，薄薄的嘴唇微抿，眼神中的那一点茫然退去，神色越发坚定了起来。 “我已经做好准备了！”亚伯拉罕深吸了一口气，慢慢说道，“亨利希望我能够在强大者和普通人间取得一个平衡，我自身对于超越普通人的存在充满了警惕之心。如你所说的，平凡者不可能将希望寄托于强者的仁慈和好恶身上，普通人需要拥有力量，但又不能因为拥有了力量又再次成为了超越凡俗之上。” “裴，接下来你准备去哪里？” 亚伯拉罕将目光再次落在了裴楚身上，在和裴楚一起出发前往莱维城堡面对黑夜行者时，大家对于这些超凡的力量曾经有过短暂的交流。 知道裴楚在这里只是做一个短暂的停留，接下来将会前往其他的地方游历。 亚伯拉罕能够感觉到裴楚是站在他的立场，一位强大的存在，或许当普通人遇到危险的时候会站出来对抗另外一名强者。 但当这名强者会低下头，去救助处于危险之中的普通人，那么某种程度上这个人其实是不一样的。 他没有获得力量的傲慢和高高在上。 “你呢？”裴楚没有直接回答他的下一站，事实上他此刻却是对于下一站没有固定的地方，他想要了解这个世界的超凡，并没有给自己固定的行进路线。 不过，他对于亚伯拉罕的想法还是很感兴趣，亚伯拉罕曾经在他面前流露出过对于联邦被黑夜行者所统治的痛苦和绝望，但又能够拿起斧头去战斗，这样的人是战士，是斗士。 “我准备先完成我之前的目标——考取一个律师资格证。”亚伯拉罕慢慢说道，顿了顿，接着又继续道，“再然后，我会去参加议员的选举，从这里，从春田镇开始，然后去参选更高的职位，乃至于联邦的总统。我要去平衡超凡存在和普通人之间的关系，去引导更多的人！在他们还没有能力面对那些有力量的人之前，尽可能让普通人获得喘息的时间。” 裴楚听完了亚伯拉罕的话，微微有几分错愕，但随即又笑了起来，朝着亚伯拉罕伸出手，“你一定可以的！亚伯拉罕，我将会去看看这个世界上更多的超凡，或许有一天，我们能够为这个世界的普通人多做一些什么。” “为了凡人！”亚伯拉罕严肃的面容上难得露出一丝笑容，伸出手和裴楚握在了一起。 “为了凡人！” 远处天空红日初升，照亮大地，撕裂黑暗！ ， 第一百章 偶遇 周末。 不算宽敞的街道上，各种车辆往来如潮。 连续一周五天的工作和学习，到了周末这两天终于大量的人群得以空出时间来，逛一逛商场，在各处店铺转悠一番。 嘀嘀—— 一个环形的街道路口上，一辆小轿车上中年司机用力地拍打着喇叭，看着前面人行道慢慢走过的人流，脸上露出了几分焦躁的神色。 走在街道上的两个青春靓丽的身影，听到喇叭的叫声，先是朝着三轮车上的中年司机挥了挥手，接着手牵手笑嘻嘻地小跑着朝街对面跑了过去。 “年轻真好！” 开车的司机看着活力十足的少女背影，焦躁的情绪似乎被驱散了几分，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慢慢地松开刹车，缓缓穿过狭窄的街道。 “雨婷，我们好好的逛着街，你怎么把我拉到书店来了？” 华新书店门前，一身清凉装扮，充满了青春气息的管姗霓瘪着嘴，有些嫉妒地盯着走在她前面，一步三跳的焦雨婷。 两条修长好看的长腿，在她面前晃得让她觉得和这位好朋友出来逛街，简直是一个大大的绿叶陪衬。 “就是想看看书嘛！” 焦雨婷笑着转过头，简单的t恤和热裤打扮，配合着修长的身材，还有活力十足的满满元气，走在大街上十分吸睛。 “哼——你觉得我会信！”管姗霓一脸狐疑，“我跟你从初中就是同桌，我还不知道你，你什么时候有这么好学了……你可是为了逃功课，能够跑篮球场训练两个钟头的钢铁少女……” “我现在变了不行啊！”焦雨婷不为所动，笑嘻嘻地看着比她矮了小半个头的管姗霓，“走啦走啦，衣服回头再看，先陪我买书。” 秀水的华新书店总共有上下两层，虽然这些年网络发展迅猛，书店已经大不如前，但传统的纸质阅读，总归不是一时半会就会被取代的。 特别是一些比较冷门的文献资料，还有大部头的著作，通过网络在电脑和智能手机上看到的人并不多，很大一部分依旧还是以纸质形式存留着。 秀水是小地方没有专门的县图书馆，华新书店从几十年前落户开始，基本上在某种程度就起了这个作用。 比起大城市的书籍自然不算多，但目前确是秀水藏书最多的地方。 “真的是有点看花眼的感觉！” 进入到了华新书店内，管姗霓本以为应该是没有几个人逛书店的，但结果发现人流比她想得要多得多，大人小孩抱着一本书籍，或坐或站，津津有味，抓耳挠腮，各种表情不一而足。 “感觉还不错吧！” 焦雨婷轻轻昂着下巴，一头马尾甩动着，仿佛骄傲的小野马。清亮如水的眸子，不时地在一个个正在阅读的人群之中扫过。 “你在找什么呢？” 管姗霓注意到了焦雨婷的动作，有些好奇地问道。 “没……没有……”焦雨婷抿了抿嘴，“我就是看看最新的上架的书籍是放在哪一边？” “哦！？”管姗霓从旁边的书架中随手抽了一本应该是前两年挺流行的青春小说，又指了指另外一边的书柜，“好像在那边吧！” “嗯，知道啦，珊妮你自己看哈，我去找书。” 焦雨婷微笑着点点头，又朝管姗霓挥了挥手，甩着一头马尾步履轻盈地朝着其它书架的位置蹿了出去。 …… 哗啦哗啦—— 细微的书页翻动声不时响起。 上午的阳光从巨大的落地玻璃窗投射进来，书店内的政治经济的书籍分类区，落地床边的一个上下两层的台阶前，此刻一个少年正抱着一本厚厚的大部头，微微蹙着眉头在翻动着书页。 在少年的身边，还拜访了基本政治和文史之类同样仿佛砖头一样的书籍，阳光落在少年的后背，金灿灿的渲染得好似一幅画。 焦雨婷悄然拿出手机，拍了两张照片，才有些心满意足地收好手机，蹑手蹑脚地走到了少年的身边，伸手准备拍拍对方的肩膀。 但手刚伸出去，忽然一下子就感觉手腕一疼，手腕被人紧紧扣住。 “啊！”一声轻呼响起。 裴楚猛然回过神，才注意到了被他抓住手腕的焦雨婷，顿时连忙松开手。 “喂，裴楚，你干嘛呢？！” 焦雨婷收回手腕轻轻揉了揉，一脸无辜地看着裴楚。 “对不起啊！”裴楚将手中的大部头放下，站起身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刚没注意有人！” 说着，裴楚微微举起右手挥了挥，有些无奈道，“纯粹是下意识的自然反应。” 他刚太过于沉迷书籍中的内容，在书店这样的地方也没有时时保持警惕。方才这一瞬间焦雨婷的突然靠近，他完全是忽然间自我保护的反应。 “好吧！”焦雨婷撅了下嘴，又看了一眼裴楚身边的几本书籍，有些好奇地问道，“你周末就在这里看书呢？这个……好像有点深奥吧！” “就随便翻翻！”裴楚笑了笑，“怎么这么巧，你也来书店呢？” “是啊！很巧！”焦雨婷轻轻眨了眨眼睛，接着有些吞吐地说道，“那个……之前给你带来的麻烦，不好意思，我跟他们都不熟悉……” “麻烦？”裴楚微微愕然，好半晌才似乎回忆起了焦雨婷说的内容，顿时微笑道，“没事，你不说我都快忘了，不是什么大事……” “可是还是给你……”焦雨婷轻轻咬了咬嘴唇，清亮的眸子越发明亮。 她和裴楚算起来不算熟悉，不过在得知了裴楚和篮球队的男生打了几场架之后，多多少少印象会变得不一样。 昨天无意间看到裴楚进入华新书店之后，她今天和好朋友上街来这里，其实也就是碰碰运气，结果真的再次遇见了。 “雨婷，你在这里呢？可以走了吗？” 正在这时，旁边书架后面管姗霓的身影出现，一脸好奇地看着裴楚，又看看焦雨婷。 “我朋友在叫我了，回头见！”焦雨婷冲裴楚露出了一个笑容，接着转身迈着长腿，朝管姗霓方向走去。 “嗯，回见！” 裴楚应了一声，有些奇怪地这个长腿元气篮球少女的出现，不过他也没在意，又准备继续低下头翻看书籍。 自从开始进入梦境世界之后，他已经没有再如同曾经一样，沉迷于网络游戏，整个人似乎心态快速地发生了变化，成熟了起来。 似乎原本一些少年人在这个年龄思考的问题，似乎突然都被他越了过去，他开始想知道更多关于人和社会，人和世界。 他方才细细翻看的是一本关于人类社会构架的大部头外国作品，这种他曾经感觉可能不太能看懂也无法理解透彻的书籍，现在他啃起来却有点津津有味的感觉。 在离开梦境世界之后，醒来的这几天的世界里他都泡在了图书馆，他并不聪慧，年龄和阅历限制了他，但裴楚很清楚，他在现实世界里，有一个无穷无尽的宝库去武装他的头脑。 超凡和平凡之间的关系，社会的构架，人与人，阶级和阶级—— 在现实里，他现在不过是过了一周的时间，但是在梦境世界里，裴楚已经经历了差不多半年。这半年的梦境之旅，或者说是异位面世界的生活，让他对于自身对于世界的认识，都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他记得曾经和陆西平说过的要镇压超凡的事情，并且在那个世界里一直践行，但不断的学习和思考，同样是不可或缺的一个环节。 力量是真谛，可这份力量之后，牵扯到的无数多的问题，他现在还没有站在那样的高度去看待，却也不想完全变得片面。 裴楚坐回原来的位置，拿起一本大部头，轻微的翻书声继续。 ， 第一百零一章 信仰之力 裴楚抱着基本厚厚的大部头书籍从书店出来，站在路边，看着车水马龙的街道，神色微微有些恍惚。 “庄周梦蝶，孰蝶是我，我是孰蝶，今日梦醒，蝶我依难分！” 曾经看过的一句话，不经意的就在裴楚脑海之中浮现。 最初从畏惧，到现在深陷其中。 即便不至于出现他最初担心的那种无法分辨现实和虚幻之中的问题，但这短短一段时间的经历，却依旧让他觉得有些东西在自己的身上发生了改变。 这种改变看不见摸不着，但内在的心灵、灵魂已经完全不一样。 对于眼前的一切，有了敬畏，又有了无畏！ 在另外一个世界里挥斥方遒，能够面对各种超凡存在的自己，回到了这个世界，依旧是一个普通的学生。 嗯，或许不算完全普通，那些可能是梦境可能是真实的世界里的力量还是被他带了出来，只不过现在时间尚短，他还需要一步步重头开始，未能如同梦境世界里那边已经跻身超凡。 “要做的事情真的很多！” 裴楚回到了出租屋内，坐在书桌前依旧继续开始翻阅起几本大部头的书籍，他能够感觉到或许是在另外那个世界修炼了武道和神打之术，他现在的头脑似乎要比以前好用了许多。 这些可能算是专业或者半专业的性质的社会科学，换做以往他能够看懂的不会太多，现在则能够理解不少，而且他的记忆里也提升显著，反反复复翻阅上即便，不少内容都能够记得下来。 如果是以前的他，这个时候为了将来的高考他就开始好好翻开课本复习，现在的话，除了基本文史的内容，他再次回顾翻阅过一次，作为几本大部头的入门书籍外，其他的暂时都被他放在了一边。 曾经对于改变人生轨迹的高考学习，到了现在，他已然觉得没有那么在意。 甚至对于去学校继续学习，面对昔日的同学师长，他现在都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两个世界的经历毕竟不是他最初认为的玩ar游戏或者看一场电影，而是切切实实的从内心让他改变了很多东西的看法。 在房间内翻了一段时间的书，裴楚感觉到身体有些疲惫之后，便站起身开始练习起拳法。 现实的这个世界，不像他在另外一个世界，他大概判断他现在的武道还处于入门的刚劲一二重境界。还没有达到武童生的级别，不过比起一般的学生或者成年人是超出了不少，可想要拥有超凡之力，真正超越普通人的层次，距离还远。 不过，裴楚并不着急，两个世界的时间比不一样，他在现实世界里严格说起来练习武功的时间不过才几个星期。 但有了李玄孝武道经验在，他即便没有办法在现实世界使用神打的李玄孝神念入体，但再次修炼基本上可以少走很多弯路，而且还可以重头梳理一次。 他在另外一个世界，现在不动用神念之力已经差不多达到了刚劲九重的武秀才的实力，到了这个地步，已经可以算是脱离了普通人的层次。 三十六个锤法动作在房间里一遍又一遍的练习，等到裴楚感觉全身气血已经足够活跃起来，他便缓缓地停了下来，静静站着调整呼吸。 “嗯？不对——” 正在这个时候，裴楚猛然眼睛睁开，隐约间感觉身体有了一点不对劲的地方。 “这是什么东西？” 裴楚感觉到冥冥虚空之中似乎有星星点点细微仿佛如火花的东西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逐渐的朝着他的识海汇聚。 裴楚下意识的去感悟和触碰，这些星星点点彷如火花的东西随着他的意识动了起来，似乎他一触碰，就进入到了他的灵魂和身体里。 “这是——” 裴楚脸上陡然露出了惊讶之色，“这是神念？不对，这是信仰之力。” 他在另一个世界修炼了神打，又有李玄孝的神念寄居于身体，对于这种力量最为熟悉不过。 但在现实世界中，他还只是练习武道，从来还没有练过神打。 一方面是他还不知道现实世界里练习神打会出现什么情况，二来则是他现在的武道修为还浅薄，而且现实是科技世界，社会也平稳，他不需要急于一时。 “只是——我为什么会有信仰之力？” 这种星星点点仿佛火花一样的神念，落入他的识海，他能够感觉到，和李玄孝的神念之力很类似，但并非是李玄孝的，而是他自己的。 …… 海风猎猎。 金山港自从数月前的一场大火之后，港口的经营受到了严重的影响，但伴随着时间的退役，码头不少地方开始修缮，逐渐的往日的繁华正在一点一点的恢复。 在金山港集镇外的一块夏工聚集的地区，这段时间里几乎一座小小的城镇拔地而起，外面看上去还有些粗糙和简陋，但只要是当地的人来到这里，都不得不感叹，这些夏工的勤力真的是远超过了他们的想象。 干净的街道，林立的房屋，聚集区外还有大片的土地。 时时刻刻还能够看到许多穿着简单粗布麻衣，但却拿着武器的男子在到处巡逻，不时警惕着来到这里的非夏工面孔。 不过最惹人注意的，还是这块夏工聚集区中间立起的一座两三人高的雕像，那是众多夏工从狗头山开采了一大块的岩石，然后里面一个雕刻的老师傅带着七八名受益人花了几个月的时间做成的。 雕像的面孔是一个少年人的模样，身上穿的是一件简单的麻衣，看着和其他夏工的衣着没有太大的不同。 很多在经历过金山港那一夜大火的本土居民和夏工，在经过这座雕像的时候，都会情不自禁地上前躬身行礼。 那一夜的种种遭遇让金山港众人的遭遇太过震撼，那个少年最后将一个地狱的恶魔击溃的画面，更是深深地烙印在了所有人心底。 有人畏惧，但更多的人是崇拜和高兴。 这个世界或许有这样那样的黑暗，但终究有人能够站出来，将他们护在身前。 无独有偶，在春田镇。 同样在经过了仿佛地狱般混乱的那一夜之后，镇上的居民开始清理起整座城市。 当市中心的喷泉区域被清理干净，一个白色的塑像被人摆放了上去。 他们记得那一夜飘着天空想要让所有人臣服的神祇，也记得有人将那神祇驱逐之后，回到春田镇帮忙解救众人。 当他们最期待的镇长亚伯拉罕被众人推举出来之后，所有人想要这位新镇长做的第一件事，不是颁布各种法案，不是各种其他的条令。 而是希望能够在市中心立上一座雕像，一个能够将高高在上的神祇驱逐的少年，有些人相信立上这个塑像后，或许以后春田镇将再不会经历曾经那样的事情。 作为镇长的亚伯拉罕能够理解整个春田镇里很多人的心理，他也没有感觉到摆放上一个少年的雕像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在信仰混乱的时代，人们需要一个心灵的寄托。 并非造神，只是表达了普通人的纪念和感谢之情，当然，这种情况或许天长地久之下，可能会渐渐转为其他，但雕塑和丰功伟绩立起来，就是供人表达敬仰和感激。 第一百零二章 密林（感谢书友“天空之狱”的盟主赏） 幽暗茂密的丛林。 潮湿的杂草中间，一阵“咕噜咕噜”的叫声不断响起。 晃动的草丛里，一头灰黑色体型大概在一百多斤的野猪扒开草丛缓缓钻了出来，不断用粗大的鼻子翻拱着土地，找寻着草根和各种昆虫之类的食物。 而在不远处下方向的一处枯枝落叶形成的凸起上，此刻一头眼窝内侧有肿瘤状突起的似虎豹的大猫正一动不动地盯着这头野猪。 这种动物名为獍，体型肥厚，四肢粗短有力，长得有些像虎，但身上的花纹是圆环而非条纹，金黄色的皮毛掩映在从树梢下垂落的阳光和枯叶中，几乎让人难以分辨。（注） 伴随着野猪的一点一点靠近，匍匐在地的獍开始缓缓移动身形，它的每一步都十分小心，悄然无声，生怕惊扰到了送到嘴边的猎物。 哗啦—— 猛然一声地面枯枝断叶被巨大力量拨开的声音，地上的那头獍一下子纵身跃起，朝着野猪扑了过去。 一直在翻拱着地上厚厚枝叶的野猪，到了这个时候也一下子惊醒，几乎本能的开始朝着另一边逃窜而去。 但它的反应速度虽然快，哪里赶得上已经等待已久獍，仅仅只来得及一个转身，瞬间就被扑倒在地。 尖锐的利爪刺破了野猪身上厚实的外皮，咽喉处更是被獍一口狠狠咬住，渐渐的丧失了反抗的能力。 在没有狮虎这些猛兽的新大陆，又远离了北部那些巨熊，獍几乎就是这片丛林的王者，高踞于食物链的顶端。 但就在这时，已经捕获了猎物的獍灵巧的耳朵颤了颤，似乎感受到了一种异样的气息。 它忽然放开了已经到了嘴里的食物，站了起来，朝着远处的密林望了过去。 而地上那头死里逃生的野猪，则在大猫放开它咽喉的一瞬间，咕噜噜地叫着钻进了远处的草丛中，飞快逃离。 啪嗒啪嗒—— 一阵脚步声渐渐响起。 随着那脚步声的靠近，这位在丛林之中几乎没有什么天敌的獍看到了进入他领地的生物，然后它猛然一惊，夹着尾巴跟着野猪的方向快速蹿了出去。 裴楚伸手拨开了眼前的一处挡在身前的树枝，看着忽然逃窜离去的身影，不由得微微摇了摇头。 这已经是他遇到的第三头獍，在这片森林里称王称霸的猛兽，可是没有一头愿意和他照面，感觉敏锐得不可思议。 “这里看来真的没有什么人类活动的迹象。” 裴楚看着似乎无边无尽的丛林，眉头微微皱起。 再次进入梦境世界之后，他离开了联邦一路南下，不知不觉的就进入到了这片丛林地区。 按照以前他学过的一些知识，普通人在这样的森林里穿行是危机重重，有各种各样的危险。 但他一路走过来，几乎没有遇到任何麻烦，基本上如果他不可以收敛气息，各种猛兽蚊虫基本上远远的就不会朝他靠近。 “都说玛第人曾经在这片大陆创造过辉煌的文明，但现在看来已经完全见不到一点踪迹。” 裴楚从联邦南下，一路并非漫无目的。 在解决了春田镇的麻烦之后，他亚伯拉罕还有一些后来被找出来的黑夜行者口中了解到一些信息，最初新大陆这片土地曾经有过一个文明。 裴楚从生活在联邦的一些玛第人故老相传的口中流传的一些神话故事，大约在两三千年以前，这片土地上是真的存在于神的。 玛第人的文化里称之为诸神的时代，那个时代里玛第人能够沟通神灵，获得神灵的力量，只是后来不知为何诸神离去，玛第人渐渐衰弱了下去。 到了最近的几百年时间，在这片大地上的玛第人依旧有萨满和巫师，有玛第勇士，算是有超凡之力，可惜后来在黑夜行者一次次传播的特殊“疫病”当中，人数渐渐的越来越少。 裴楚来到联邦那边这片土地，想找寻看看的就是曾经玛第人文化里的各种神灵。 春田镇出现的那个被他打死了分身的邪神，似乎来自于另外一个维度，但从对方的口吻之中，里面隐藏着很多他所不知道的秘密。 新大陆之所以会有复苏邪神，而且很多恐怖诡异的奇异事情流传，也不是没有原因的，因为曾经很多带着神话色彩的东西就出现在这里。 但后来这些渐渐湮灭消亡于时间的长河之中，再加上联邦境内的玛第人残留不多，就算是偶尔有一些神秘侧的力量在流传，但多数已经没有保留。 不过相比起已经初步进入到文明社会的联邦，新大陆以南的广袤世界里，或许还有更多残存的古迹。 …… 开山刀劈开了茂密的丛林。 一条两米多长的褐色斑纹的蝮蛇安安静静地躺在一堆草丛里塞着暖暖的阳光，忽然一阵散乱的脚步声将它惊醒。呲溜一声，蝮蛇扭动着灵活的身躯，朝着另外一边的草丛遁去。 一队差不多三十几人的队伍出现在密林里，这队人的衣着打扮和背部联邦人有些类似，但又大不一样。 其中队伍的组成，有当地的玛第人，但更多的还是来自旧大陆的昂克逊人，拿着刀剑和火枪等武器。 “该死的，这地方难道从来没有人来过吗？” 艾默思-莫格雷迪一巴掌拍死了一个想要在他脖子上吸血的大蚊子，有些烦躁地抱怨道。 离开驻地已经有三天的时间，这三天里，基本上就是不断的在这没有尽头的密林里不断的走来走去。 “早知道当初就应该去新大陆搏一搏运气，或者阿非利加大陆抓尼格罗奴隶，怎么也好过来这里喂蚊子……” 艾默思-莫格雷迪感觉这一次接的这个任务就是一个麻烦，作为一个有着五年战场经验的老佣兵，其实最适合他干的还是一些刀头舔血的工作。这种保护人密林探险的事情，让他觉得格外的憋屈。 特别是当对方的身份不一般，是来自上层的大人物，他们想在这密林深处直接解决了雇主，不再深入都不可能。 在这一片南大陆的蛮荒世界，尽管伊比利亚帝国从在两百多年前通过大船和火炮，派人征服了这片土地，但他们对于这片土地的了解仅仅限于东部的沿海地区。 对于内陆的许多森林都属于未曾履足的不毛之地，大片潮湿的高耸的雨林让伊比利亚帝国的船队无法深入，勇猛的士兵和贵族们在征服了足够大的地盘之后，基本也失去了进取之心。 “希望到地方吧，我身后的这两位可不好惹。” 艾默思-莫格雷迪哀叹了一声，接着那开山刀劈开一处草丛的空档，注意到了身后的两个身影。 在他后面不远处的队伍里，一个全身罩在兜帽之中的身影正不急不缓地跟着。 这个身影看上去要比其他强壮的佣兵和玛第人向导纤细许多，从窈窕的身段似乎看得出这是一位女性，只是虽然是位女性，但她穿行这片密林时却显得比起其他人更加轻巧，各种高低的障碍物总是被她轻松的跨国，一些蚊虫在靠近之后，似乎嗅到了对方身上的某种气味，就远远逃遁。 在这名女性身后，跟着的则是一个穿着金属铠甲的壮汉，背着一把巨大的阔剑，看似沉重极为不适合在这片山林中活动的铠甲装扮，但对方却面不红气不喘，信步闲庭，丝毫不费力。 “地图上标记的位置应该就在这附近了。” 戴着兜帽的女性拿出了一张不知什么皮革硝制而成的地图，大概地估算了一下位置，朝身后穿着铠甲的壮汉说了一句。 穿着铠甲的壮汉大概在四十岁，有着一头红色散乱的头发，面容粗犷，仿佛一头雄狮，即便在湿热憋闷又长距离远行，对方身上也看不到太多出汗的迹象。 听到前面的戴兜帽女性的话，铠甲壮汉微微颔首道：“不用着急，莫莉，总督大人既然同意你了的这次探险，就是想让你出来散散心。” 一边说着，穿着铠甲的壮汉目光似乎透过前方的密林，“我也很想看看这里曾经的神迹，现在我们看到的玛第人和他们的先祖们几乎不是一个群体。不过，你得答应我，不要离开我的感知距离，面对未知，我们还是需要保持警惕。” “知道了，科勒叔叔。”戴着兜帽的女子点点头恭敬地回答。 “统领，科勒统领。” 正在两人说话间，前方负责探路的一个矮瘦的玛第人操持着不算熟练的伊比利亚语快速地跑了回来，神情激动地朝着壮汉和女子喊道。 尼尔-科勒目光望向跑回来的那个矮瘦的玛第人，神色沉着道：“发生了什么？” “我找到了，我找到了……”矮瘦的玛第人兴奋地叫道。 ， 第一百零三章 发现 三十人的队伍跟着领头的矮瘦玛第人快速前行，当所有人拨开了挡在身前的最后一片蒿草，眼前视野突然开阔，看到了出现在面前的壮丽风景，在场众人都不禁有些呆住了。 “真的找到了！” 带着兜帽的女子站在众人前面，缓缓地放下兜帽，露出了一头金色的长发，晶莹剔透的双眸此刻望着前方掩映在无尽密林深处的建筑群，姣好的面容上几乎仿佛发出光来。 尼尔-科勒如刀斧雕刻的硬朗面容上，此刻也不禁露出了一丝惊叹之色。 原本在他向来，这一次不过是陪着这位大小姐做一次探险之旅，但真正见到了眼前的这座建筑时，他的内心也不禁有些感叹。 这样的建筑他并非没有见过，曾经征战阿非利加大陆北部的时候，他有见过类似的，只是，那是在无垠沙漠之中，而现在却是在荒野密林里。 他不好分辨到底哪一个建筑起来的难度更大，但可以想见的是，都是一种属于奇迹一般的伟大工程。 艾默思-莫格雷迪张大了嘴，看着眼前的庞然大物有些难以置信。 这可是他们跋涉了数天的密林深处，一路之上可以说几乎没有多少道路的痕迹，到处都是毒蛇猛兽，要不是他们这一队人里的个个实力都不弱，根本不用说能够走到这里。 可就在这茂密的丛林里，竟然有这样宏伟的建筑。 在众人视野所及的位置，那是一座巨大金字塔，砖石斑驳，塔身长了不少藤蔓和各种杂草，高度超过了三十米，只是之前被层层叠叠的丛林所掩映，外人基本上无法看清。 “科勒叔叔，就是这里，就是这里。” 已经摘下了兜帽的莫莉-格什温兴奋地叫了起来，“我看过很多的文献，传说在三千年以前，这片地区曾经有过数百个城池联邦，形成了无比繁华的文明。” 尼尔-科勒点点头，在伊比利亚帝国灭亡阿兹特克帝国的这百多余年里，他同样曾经见识过很多这片土地的超凡体系。 只是有些东西还是超出了他的预计，这里曾经在数千年前就有过一个繁盛的文明，只是随着时间长河逐渐湮没在了历史里。 “走吧，莫莉，去看看这座古老的建筑给我们遗留下来了什么。”尼尔-科勒仿佛如同雄狮一样的身躯率先动了起来，接着又回过身，将莫莉-格什温的兜帽戴上，“一切小心，不要离我太远。” “好的，科勒叔叔。”莫莉-格什温乖巧地点头，对于尼尔-科勒她有足够的新任，这是他父亲，帝国在这片土地总督，手底下最强大也最值得相信的一个将军。 在尼尔-科勒的催促下，方才被眼前这座金字塔镇住的众人纷纷动了起来，他们知道这次是来探险，现在目标已经出现，所有人都有些兴奋了起来。 在伊比利亚帝国这些年的传说里，很多佣兵和水手登陆了各种奇奇怪怪的大陆和岛屿，许多人都在这些地区得到了丰富的回报。 整个奥尔梅克的广袤雨林地区现在都处于伊比利亚帝国的统治，这里生活的阿兹特克人、玛第人、托尔特克人都是他们伊比利亚帝国的奴隶，为他们经营种植园。 但那些收获都是上层贵族们的利益，普通的伊比利亚佣兵和普通人，想要一夜暴富，需要的是探索更多能够让他们变得富有的东西。 …… “半人半獍的雕塑，羽蛇，谷神，凤鸟……” 裴楚站在一处破碎了不知多少岁月的废墟前，伸手拨开了掩映在藤蔓和杂草之中的石壁，看到了许多奇奇怪怪的壁画。 他到这个废墟已经有不短的时间，最初是循着那头獍逃跑的方向来到这里，后来从这处废墟的建筑和风格，感觉到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这座废墟看样子已经破败了不知道多少年，但他依稀从一些壁画还有建筑的雕像里看到了一个文明的痕迹。 “只是，这里还是没有人烟。” 在这片密林之中，裴楚已经探索了足够长的时间，从被往南，一路经过了沼泽和丛林区域，到现在进入炎热多雨的密林，似乎这里仿佛从来没有人烟涉足。 如果不是裴楚曾经经历过从金山港到春田镇的一段戈壁荒野之旅，在这片雨林里探索，人可能早已经承受不了。 但现在他一路前行，花费的时间虽然很多，但同样也在把这个过程当做一种修行。 这段时间他的武道进步更快，已经越过了刚劲九重，开始初步感受到沸血境界，还有神念上，李玄孝现在的神念剩下的差不多只有之前的一半，按照裴楚估计，如果他再动用两次，应该李玄孝的神念就会彻底消散。 但另外一方面，他又有了自身的神念之力。 这些神念之力裴楚虽然不知道具体是从哪里来的，但大概也能够猜测到，可能是他在这个世界的所作所为，让有些人心怀感恩，念头所聚，进入到了他的身体。 “这样下去，或许有一天我即便离开了李玄孝的神念，自身通过神打也能够使用这些神念之力，肉身封神？” 在李玄孝的神念在他身体里逐渐会被消耗掉开始，裴楚曾经想过在这个世界给李玄孝建碑立祠，以香火供奉的方式来集聚信仰之力。 只是李玄孝并非这一世界的人，他在这里想要传播不知要花费多少力气。 但不经意之间，反而他自身在这里有了人给予他信仰之力，这种信仰之力，如果普通人可能无法动用，但修炼过神打之后，却能真正的发挥出威力。 他记得曾经刘四喜和他讲过，当年太平军中的石敢当一身请神之术威震天下，最大的原因，就在于一路跟随着太平军起义，由南至北，不论是军中还是民间都感念他的所作所为。众人信仰之力汇聚，加持了他的神打之法，所以能够所向披靡，无人可挡。 到了后期太平军腐化，天怒人怨，石敢当的功力便折损大半，而后为帝国沉眠的老皇帝出手击杀。 所以，神念信仰之力，这种东西，是双刃剑。 裴楚此前从来没有想过他修炼神打会出现这样的情况，不过这个时代的民众毕竟和他所身处的现实时空一样。 这是一个超凡显圣有着无数诡异存在的世界，人们的信仰之力是可以捕捉，能够具现化的东西。 在这片废墟又转悠了一阵，裴楚感觉没能够在这里找到他想要找的东西，便准备离去。 现在当务之急，还是要寻找到人烟的地方，这片丛林之中曾经似乎有过传承，但距离他想要知道的超凡体系，还很遥远。 说来很奇怪，在联邦的玛第人都说过南方的丛林里有很多他们一样的部落，但当裴楚来到这里，却察觉不出太多的踪迹。 看着四处断壁残垣，斑驳里透露着岁月气息的废墟，裴楚没有准备多呆下去的意思。 新大陆再往南，他觉得应该很快就会抵达阿兹特克帝国的区域，在联邦的消息里，这个混合着玛第人文化和奥尔梅克文化的古老区域，后来被来自旧大陆的伊利比亚帝国所覆灭。 当时据说发生过一些惊心动魄的战争，甚至涉及到了超凡，只是他在联邦的时日尚短，后来深入到渺无人烟的密林，没有更多的消息。 砰！ 就在裴楚从废墟上跳下，准备沿着密林继续往南边走的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忽然在密林里响起。 “这是枪声？” ， 第一百零四章 神秘 高耸的金字塔前。 当尼尔-科勒和莫莉-格什温一行人踏入到了金字塔的区域，陡然间尼尔-科勒感觉到了一种让他心悸的气息。 “等等！” 尼尔-科勒伸手阻止住了一群想要进入金字塔探险的佣兵，阿兹特克帝国覆灭的时候，曾经大量的佣兵和平民在这里攫取到了财富。 时间虽然已经是一百多年过去，但这些年的时间里，尼尔-科勒知道这种传说一直在伊比利亚帝国的上下层不断流传。 许多伊比利亚的破落户倾家荡产来到这片土地，屠杀土著的玛第人，寻找金矿，寻找财宝，这样成了这些佣兵们的贪婪成性。 “头儿，怎么了这是？” 艾默思-莫格雷迪站在不远处，回头望向尼尔-科勒眼神里带着不解之意。 这次跟着总督的掌上明珠来到这密林探险，大家为的可不光是那一份不菲的佣金，很大程度上所有人都抱着能够找到一些隐秘的阿兹特克帝国以前留下来的宝藏。 很多人都听过玛第人中间的传说，这片土地早在三千年前就建立起了一个庞大的文明，当时鼎盛时代人口超过了好几千万，想想那样一个繁荣的时代，还有许多冒险者发家的故事，所有人都蠢蠢欲动。 最为关键的一点，大家知道莫莉-格什温虽然是总督最美的女儿，但同时，她还是一名博览群书的智慧之人，她发起的探险之旅，很大程度上不会让众人空手而归。 此刻，莫莉-格什温同样有些疑惑地转过头，兜帽遮挡住了她精致的面容，但尼尔-科勒能够知道对方的探寻之意。 尼尔-科勒没有说话，只是目光沉静地看着面前这座庞大的建筑，在伊比利亚帝国，至少迄今为止他还没有见到过如此高耸雄伟的建筑，更不用说眼前的这座金字塔存留的时间可能已经超过了好几千年。 在踏入金字塔附近的领域时，他至少本能的感受到了一种危机，这来源于他长期在圣殿效力磨练出来的直觉。 “将你们的枪从肩上拿下来，子弹上膛。” 最终尼尔-科勒朝着一群看着他的佣兵发出了指令，说着又再一次看向莫莉-格什温，轻声道：“我感觉有些不对劲。” 对于尼尔-科勒来说，在场的佣兵即便死绝了他都不会放在心上，但是莫莉-格什温却不能出一点事情，对方是现在统领奥尔梅克大区域总督的女儿，权势在伊比利亚帝国仅次于国王和皇储。 而在这片土地，奥尔梅克大区域总督就是货真价实的皇帝，统治的范围比伊比利亚帝国还要大十几倍。 不过尼尔-科勒也明白，旧大陆诸强林立，和这片蛮荒之地不可同日而语。 “我会小心的。”莫莉-格什温低声回答了一句，她虽然是这次探险的发起者，但并非一般富贵人家的小姐那般不通世事，她知道父亲将他最信任的骑士派来保护她的原因。 在这些事情上她会听从尼尔-科勒的建议，不过，为了某些理由—— 莫莉-格什温宽大的兜帽下，一双眼睛看着面前的金字塔，亮晶晶的闪烁着异样的光芒。 “一惊一乍的，我以为发现了什么呢！” 佣兵艾默思-莫格雷迪对于这次领队的头儿尼尔-科勒刚刚突然的口令，弄得有些莫名其妙，不过在场包括他在内的所有佣兵都没有人敢吱声。 能够称呼一声尼尔-科勒做头儿，其实对于在场很多人已经是一种荣幸。那可是骑士，他们这些泥腿子在旧大陆曾经有一段时期见到可是要下跪行礼的。 朝着金字塔的探索依旧在继续，大概是有了尼尔-科勒的提醒，这次众人明显警惕了许多。在场的佣兵不少其实都是遭遇过玛第人的，其中像艾默思-莫格雷迪这样的老油条在新大陆，阿非利加大陆等等地区都留下过足迹。 他嘴上说着对于尼尔-科勒的话，不在意，但内里却十分小心。 从肩膀上拿下步枪，他不但已经上了子弹，甚至还在枪口插上了刺刀。这就是一个老佣兵的经验，如果面对突然遭遇的危险，有时候子弹只有一颗，并不能确保安全，但是有了刺刀，即便是面对獍（美洲豹）这种猛兽，都有一搏之力。 正在众人小心的一点一店朝着金字塔推进，庞大的金字塔建筑在众人视野之中，已经仿佛如同一座巨大的山峦，雄伟，充满了岁月的痕迹。 斑驳的砖石塔身外面，绿色的藤蔓植物缠绕，葱葱郁郁，如果不是在远处见过这金字塔的全貌，此刻在近距离观看的时候，还会让人误以为是一座山岭。 “看来应该没有危险！” 艾默思-莫格雷迪已经看到了金字塔前面的一座掩映在众多植被之中的小门，走了这一段，他悬着的心似乎也稍稍放了下来。 其他的佣兵的神色也是放得轻松了许多，毕竟人不可能时时刻刻都保持着警惕，况且这里有三十多人在，大家手里都拿着武器，即便面对一两百个原始的玛第人都能获胜，更不用说队伍里还有一个骑士。 但就在众人走到了金字塔脚下，稍稍放松了一点点警惕的时候，艾默思-莫格雷迪站在队伍中间，忽然注意到了前面的缠绕着金字塔身的藤蔓植物似乎动了起来。 “小心——” 艾默思-莫格雷迪大呼一声，但为时已晚，在他声音响起的瞬间，陡然间地面上一条大拇指粗细的藤蔓忽然跃起，一下子缠住了走在最前面的两个佣兵的脚踝，接着藤蔓快速动弹，直接将两人朝着金字塔上方拖了上去。 这一下的变故，让探险队的众人一时间神经都紧绷到了极点。 艾默思-莫格雷迪看着被藤蔓缠绕，快速拖走的同伴，顿时快速地追了上去，但金字塔每一阶的砖石足有一米多高，他根本跟不上藤蔓拖着两人朝上的速度。 “快用刀割！” 人群里有人大声喊道，大多数的佣兵脚上的鞋子上都会插一把刀防身备用，一经提醒，两个被藤蔓快速朝着金字塔外层藤蔓植物拖拉上去的佣兵，顿时醒悟过来，连忙拔出了插在小腿边上的刀具，用力割向那些藤蔓植物。 令人吃惊的是，这些藤蔓植物坚韧得不可思议，锋利的刀口割在上面紧紧只是划破了一点表皮，而表皮里面流淌出来的，不是什么青绿乳白之类的植物液体，而是殷红的鲜血。 “救命！” “快救我！” 两名佣兵头朝下脚朝上，被藤蔓快速脱离，眨眼之间已经离地面七八米高的距离，两人手中的匕首无法隔断藤蔓，顿时无比惊恐地叫了起来。 “科勒叔叔——”戴着兜帽的莫莉-格什温被这剧变也给吓住了，赶忙朝身边的尼尔-科勒求助，她知道对方有超越凡人的力量，救下两名佣兵应该不成问题。 但尼尔-科勒似乎完全像是没有听到莫莉-格什温的话，此刻他的目光不断扫向金字塔塔底。 周围不知何时飘荡起了丝丝缕缕的灰色雾气，开始还是淡淡如晨间水雾，但渐渐的越来越浓郁。 “这是什么东西？！” 忽然，一个佣兵歇斯底里地大吼了一声，手中的步枪朝着灰色的雾气开了一枪。 清脆的枪声回荡，同时，灰色雾气里似乎传出了一声痛苦的哀鸣。 丧尸舞说 最近更得少，主要还是成绩不理想，也是我步子迈得太大了…… 第一百零五章 谜团 “第一型·扫击！” 一声仿佛大地崩裂的吼声从尼尔-科勒口中喊出。 浓郁的白光陡然间从他的胸腹炸裂开，将他整个人沐浴其中。 忽然，一道白光闪过，巨大的阔剑横扫当场。 灰白色的雾气仿佛被阔剑强大的气流直接给席卷了出去一样，期期艾艾地发出各种或是吼叫或是痛苦的声音。 “天呐，这些灰雾里有东西？” 艾默思-莫格雷迪脚步连连后退，躲到了大发神威的尼尔-科勒身边，他经历过各种战阵厮杀，个人的武力或许不算多么突出，但是对于保命的手段却是远远超过一般人。 这支的队伍里最强大出色的力量不是他们这些佣兵，不是他们手里的新一代的击发枪，而是骑士——尼尔-科勒。 能够统御奥尔梅克大区域的总督座下强大的骑士，他见过这些骑士所拥有的力量，黑暗生物也好，各种超自然的存在也罢，在他们强大的圣力催动的战技面前，所有一切都将会被撕碎。 一切果然也不出他的所料，在仿佛如一头雄狮的尼尔-科勒爆发出了自身的骑士战法攻击之后，滚滚而来的浓郁灰雾周遭瞬间被清空。 艾默思-莫格雷迪则趁着这个间隙，看到了那些被击散的灰雾里，似乎有狰狞的怪物虚影不断出现。 “所有人——汇聚到我这里来！” 尼尔-科勒朝着惊慌失措的众人怒吼一声，此刻骤然遭遇的变故，他并没有一个人冲上前去，而是目光不时在身旁的莫莉-格什温身上打转，尽量让这位总督之女不会离开他的视线。 虽然他不知道这一次发起探险的莫莉-格什温是为了什么，也不明白想来睿智英武的总督为何会同意他的女儿提出的这么一次不着调的行动，但他作为跟随总督作战多年的骑士，有着古老传承下来的优秀美德，那就是一定会守护自己的效忠者。 同时，他对于这座金字塔周围突然出现的诡异灰雾报以十二分的警惕，在他十多年的征战生涯里，不论是古老的玛第人文明，还是后来的阿兹特克帝国文明，不论是黑巫、阴灵、瘴气、鬼怪，他都已经见过太多太多，曾经他带队几百几千人击溃过数以万计的土著，多年的经验在告诉他现在应对的方式就是稳住阵脚。 慌乱的佣兵们在尼尔-科勒的吼声里，渐渐稳住了阵脚，此刻众人也无暇顾及已经遇难的同伴，只是枪口对外，缓缓地汇集成一圈，全神贯注地应对这周遭的灰色雾气。 在一种恐慌的众人当中，此刻唯有戴着兜帽让所有人都看不清面上表情的莫莉-格什温，一双眼睛亮晶晶的，仿佛星辰。 雾气越来越浓郁，短短的片刻时间，周围的场景似乎完全变幻，在场的众人隐约感觉自己好像置身于另一个世界。 阳光、雨林似乎一瞬间所有的东西，在灰色雾气出现之后，全部都消失了。 看不真切的浓郁灰雾里，方才在他们看来斑驳被各种藤蔓包围的巨大金字塔，此刻在众人面前充满了一种神秘诡异的气息。 “还没有进入金字塔就遇到了这样的危险，如果进入到金字塔里？” 艾默思-莫格雷迪敏锐地感觉到了一种难以形容的危险气息，这是一个常年生死打滚的老油子天然的感觉。 原本畅想着这座金字塔里或许能够有许多财宝之类的东西，就算没有财宝，一些壁画、秘闻只要保存收藏好，送回旧大陆有的是学者、教廷和圣殿骑士的人愿意收购。 他们对一切超自然的存在都充满了兴趣。 不过，现在艾默思-莫格雷迪变得格外的小心警惕，至少目前的情况来看，他们的人实在太少了一些。 尼尔-科勒双手握着阔剑，在用骑士战技中的扫击清理出一片区域之后，他就凝神屏息，时刻的注意着这些忽然卷起的灰色雾气。 其他人都已经看到了灰雾之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存在，他自然不可能没有留心到。 “我们先退出去！” 尼尔-科勒朝着已经聚拢过来的佣兵喊了一声。 旁边一直沉默的莫莉-格什温在这句命令之后，立刻叫了起来，“科勒叔叔，我们……” “莫莉，这些灰雾不对劲。”尼尔-科勒面沉如铁，打断了莫莉-格什温的话，缓缓开口道，“我们现在的人手不够，我不知道金字塔里有你想要的什么东西，但我建议，还是先退出去，先观察一边再说” 对于危险的直觉让尼尔-科勒快速地做出了判断，不论是面对恐怖诡异的危险，还是行军打仗，最忌讳的永远是未知。 这些灰雾之前在金字塔外围并不存在，只是进入之后才突然出现，似乎是他们这些人触发了某种禁制，这一点尼尔-科勒并不觉得奇怪。 掩映在密林深处的古老文明的存在，几千年还未腐朽，他们总会有些秘密的小手段。 哗啦啦的脚步声不断响起，剩下的佣兵在尼尔-科勒的口令之后，开始慢慢的一点点朝外围后撤，远离这座古老的金字塔建筑。 尼尔-科勒的阔剑左右汇集，没有再使用威力强大的骑士战技，仅仅是灌输了一点点圣力，但阔剑依旧将灰雾扫平了出去。 见到这样的情况，所有人都能够感觉到那渗透到骨子里的寒意。 雾气在场的众人都知道是什么东西，但从来没有人想到，这些雾仿佛是活的。 他们知道恐惧，恐惧尼尔-科勒的圣力。 但更加让人诡异的情况接连发生，他们感觉是在朝着和金字塔相反的方向退出去，但接连走了好长一段时间，所有人都没有能够退出这片灰雾区域，反而在他们再次抬起头的时候，发现自己还是在金字塔塔底。 “伊厄科特尔！伊厄科特尔！” 佣兵队伍里，忽然一个人大声叫了起来，接着朝着面前的金字塔匍匐在地，不断跪拜行礼。 尼尔-科勒转头望了过去，发现呼喊的是这次行动的向导，最初和他说有了发现的那个玛第土著。 “该死的，他在喊什么？”佣兵队伍中，艾默思-莫格雷迪有些焦躁地骂了一声，对于此刻深陷于这灰雾的里，已经感受到了越来越深刻的恐惧。 尼尔-科勒也越发感觉到了这片地区的不寻常之处，至少以目前的情况来看，以他的实力或许都无法突破出去。 “他在说着这里是沉沦之地。” 正在众人对于那个作为向导的玛第土著不明就里的时候，一直带着兜帽的莫莉-格什温忽然开口，朝着众人解释道，“在古代玛第人文化里，这个世界经历过四次毁灭，四次太阳纪。其中第二个太阳纪就是伊厄科特尔，后来被风神吹得四散零落，世界毁灭，成为了沉沦之地。我们现在看到的这座金字塔，应该就是伊厄科特尔时期的建筑。” 这番话说完，众人越发迷惑，他们当中多数都是大字不识的佣兵，为的是发财探宝，哪里会管这些文化历史之类的东西。 莫莉-格什温将兜帽扯下，精致的面容上却是充满了前所未有的神采，看着转悠了一圈，依旧在众人面前的金字塔，“真的是在这里，伊厄科特尔时代曾经保留下来的神迹。” 与此同时。 在距离众人另一个方向的金字塔外围。 裴楚站在仿佛被无形的力量限制住的灰雾区域，轻轻伸出了手指。 死气沉沉的灰雾陡然变幻，似乎有了生命一样，凝聚出了一条蛇的头颅一样的形体，朝着他的手指咬了过来。 裴楚轻轻一弹，将凝聚成蛇头的灰雾击散，一点丝丝缕缕的气息无声的没入他的手指当中。 再次抬起头，裴楚看着掩映在灰雾当中那若隐若现的金字塔，眉头紧紧蹙在了一起。 这些灰雾他很熟悉，这是他在二层梦境世界里遇到的灰雾，只是，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丧尸舞说 感谢支持！！！！ 第一百零六章 图腾之神 那层灰雾世界的梦境，裴楚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进入。 自从在里面获得了李玄孝的神念之后，裴楚在某种意义上可以做到让自身从那层梦境世界里脱离出来。 他没有继续再探索下去，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力量不够。 强如李玄孝的神念，在灰雾世界里，终究还是被困于一隅。 他想要从灰雾世界里击杀一些灰雾变成的怪物，通过那丝丝缕缕的气息来强大自身，原来有李玄孝神念镇守还可以做到，但到了后期，基本上灰雾里的怪物力量强横，凝聚出来的也不是他现在的实力所能够比拟。 这使得裴楚在一段时间内，已经刻意忽略了那层灰雾世界。 只是—— 裴楚没有想到的是，他现在所在的这一方世界竟然也有这种奇诡的灰雾存在，这些灰雾能够不断凝聚出各种怪物，不断的吞噬着其他的生物。 可眼前他所见到的这些灰雾，好像被里面庞大的金字塔所束缚住了一样。 “按照那些灰雾无孔不入不断侵蚀的特性，如果这个世界有灰雾出现的话，恐怕早已经开始一步不断侵蚀其他地方。但现在竟然是被这里的金字塔所牢牢限制住……这里面……” 裴楚站在灰雾外朝着整个金字塔周围眺望，脑海里念头飞速旋转。 他之前做过一些功课，从联邦一路往南，他就接触到了各种联邦里流传的信息，还有一些玛第人部落里出现过的传闻，知道联邦以南的地方被称作奥尔梅克区域，现在是由旧大陆的伊比利亚帝国所控制。 在玛第人的故老相传里，曾经奥尔梅克地区曾经是流传着诸神的故事，这一点联邦之中也有一些从旧大陆过来的人流传。 旧大陆的学者曾经认为在大西洋中有过一个名为大西洲，经济繁荣，文化发达，但在一万多年前沉入大海。而大西洲的位置距离奥尔梅克地区非常的近，之后这里出现了真正人世间有神灵遗留的痕迹。 “不知道能不能从这里，解开一点我对于灰雾世界的疑惑？” 裴楚没有思考太久，他觉得有必要进入里面去了解一番这个金字塔和灰雾世界的关联。 曾经他在这个世界修炼武功，身体疲惫酸疼，进入到灰雾世界里这种特性带入了进去，他当时就有一点怀疑，这个世界和灰雾世界有一点莫名的联系。 这种联系不像他从现实世界和两层梦境世界，他所拥有的超凡力量在现实世界里依旧无法显现出来，在现实里，他现在所拥有的力量来自于记忆的传承和在现实世界的修炼。 但在两层梦境世界，他几乎都可以无间隔的继承身体的力量。 简单的说，现实进入梦境世界是魂穿，而梦境世界里他所在的这个超凡世界和灰雾世界，则是肉穿。 砰砰！ 又是两声清脆的枪声响起。 孟杨猛然抬头看着金字塔周围构架的这一片灰雾区域，眼神之中露出了几分异样的神采。 “有人在里面！” 他之前就听过一声枪声，所以被吸引了过来。接着看到灰雾联想到了曾经的灰雾世界，差点都忘记了里面可能有人。 当下，孟杨不再犹豫，一脚踏入进了灰雾当中。 眼见的视野瞬间为之一边。 在灰雾外面看着的时候，不过是感觉一座金字塔被掩映在单薄的雾气中，充满了一种高大，神秘，捉摸不定的味道。 可一旦置身其中，那种无孔不入的苍莽之感铺面而来。 似乎经过了无尽的岁月洗礼，进入到了另一个世界，这片世界从亘古以来就在此伫立，在等待来者揭开他的层层面纱。 砰砰！ 又是两声清脆的枪声响起。 裴楚身上的气血之力激发，缓缓逼退了一点朝他靠近的灰雾，目光忘向了远处枪声传来的方向。 …… “混蛋，你在做什么？！”尼尔-科勒怒火冲天地看着艾默思-莫格雷迪。 艾默思-莫格雷迪脸上冷汗连连，嘴唇有些颤抖地说道：“头儿，我不想死啊，真的不想死！” “莫莉，你跟紧我！” 尼尔-科勒手中的阔剑猛然一朝前一个横扫，逼退了疯狂涌入的灰雾，脸色前所未有的凝重。 这已经是到了最关键的时刻。 就在刚刚莫莉-格什温和众人解释了眼前的金字塔可能的来历之后，艾默思-莫格雷迪这个混账佣兵，突然拿起了击发枪朝着灰雾开了一枪。 这一下瞬间仿佛如同捅了马蜂窝一般，原本灰雾似乎迫于尼尔-科勒这位骑士的圣力，并不敢太过靠近，但这一瞬间，好似被枪声唤醒了，滚滚的灰雾犹如活物，凝聚出了一个个模样古怪而狰狞的怪物朝着众人冲了过来。 这些怪物里有长着翅膀的巨大蜥蜴，有三个脑袋的怪异大鸟，还有一半人的身体一半虎豹头颅的怪物，由灰雾之中不断地冒出。 从四面八方将现在已经不足三十人的队伍团团围住。 一股绝望的情绪在众人的心中泛起，陌生的异域之地，诡异的灰雾凝聚成的怪物。 强如尼尔-科勒这样征战数万里的强大骑士，此刻也感觉到了无比的棘手。 这里太诡异了！ 仿佛一个沉眠之地，一个陷阱，不容许外人闯入和打扰。 周遭的这些灰雾就像是防守这座金字塔外围的一个法阵，他们这些人激活启动了这个法阵，陷入到了最最危险的时刻当中。 “科勒叔叔小心，那是传说中的玛第文化中的图腾神——” 在这些灰雾凝聚的怪物出现的瞬间，莫莉-格什温惊呼一声，眼里第一次露出了惊恐之色。 这些怪物的模样，她曾经在某些典籍之中看到过，那是象征着古代奥尔梅克文明时代的图腾神，其中半人半兽的象征至高神，其他的则是各种不一样的氏族图腾寄托。 这片神秘的土地里面流传的各种神鬼传说，不会比北部已经建国的联邦来得少，甚至很多东西在旧大陆的伊比利亚帝国都是第一次听说。 在这些怪物大量出现之后，众多的佣兵已经没有办法控制，一个个都情不自禁地开始拿着击发枪射击。 铅弹从枪管中激射而出，飞入到那些灰雾凝聚的怪物身体里，不能说铅弹毫无作用，每一枪射中那些怪物，似乎能够让这些不断涌出的怪物受到一定的伤害。 但很快更多的灰雾凝聚补充进怪物的身体里，它们的伤口便渐渐恢复如初，是只剩下了越发暴怒的情绪。 ， 第一百零八章 唯一的选择 “玛第人？” 艾默思-莫格雷迪有些恍惚地看着出现的人影，剧烈的撞击让他这个时候头昏脑涨，视野都变得有些不太清晰。 一直到对方越加靠近，他从对方的相貌里看出了一点不一样的地方。 在奥尔梅克区域他见过太多玛第人，面前出现的这个人影似乎是一个少年模样，看着似乎有些像玛第人，但又有不少地方不一样。 五官比玛第人来的更加清晰，皮肤也没有那么粗糙，更为关键的是，对方站在那里，竟然没有遭遇到周遭灰雾怪物的攻击。 反而是在他眼里一头仿佛两种野兽嫁接起来的恐怖怪物，被对方轻而易举地击散，这种力量在他看来，简直比方才的尼尔-科勒的骑士圣力还要让人觉得震惊。 “你……你是什么人？” 艾默思-莫格雷迪看着越走越近的身影，眼神之中第一次出现了几分慌乱，在这样的一个诡异恐怖的环境里，尽管眼前这人似乎救了他，但他还是极为警惕。 一拳将猪头熊身的怪物给击散后，裴楚能够感觉到那丝丝缕缕流入身体的黑气，似乎在壮大他的肌肉和身体之内的神秘气息，那种久违的感觉一时间让他觉得格外的舒畅。 他甚至能够隐隐感觉身体的气血之力和肌肉强度都得到了一定程度的提升，这来源于刚被他击溃的怪物的强大。 不过有意思的是，灰雾世界之中他似乎还没有见过这样的存在，一个仿佛被人硬生生拼接起来的怪物。 将怪物击溃后的那丝丝缕缕黑气吸收完毕，裴楚听到了被他救下来的人说话的声音。 登时迈步走到了对方面前，眼神之中流露出了几分笑意，这一路从离开联邦来到奥尔梅克这片密林之地，他已经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没有见到人类。 “告诉我，你来自哪里？”裴楚没有回答对方的问题，反而问起了眼前这个看起来应该是昂克逊人的男子问道。 “我是来自莱昂首府。”艾默思-莫格雷迪眼神有些闪烁，但还是回答了问题。 “莱昂首府？”裴楚微微露出一丝沉吟之色，莱昂首府是奥尔梅克区域的首府，由伊比利亚帝国指派总督，统治这一整片区域。 “那你叫什么，为什么要来到这里？”裴楚继续问道。 “艾默思！艾默思-莫格雷迪！我们是来这里探险的！”艾默思-莫格雷迪大声的回答道，等他回答完自己都感觉有些奇怪莫名，不知为何站在眼前这个可能是玛第人或者其他民族的人面前，他兴不起一点反抗之力。 只要对方问一句，他就愿意老老实实的回答。 似乎是因为裴楚方才救他的时候展现了神秘的超凡之力，又好像本身裴楚站在他面前，就油然让他产生一种不可亵渎的敬意。 “来这里探险？”裴楚脸上露出了玩味的笑容，目光看向了远处的灰雾里，那边枪声和脚步声呼喝声一直不停，他能够感觉到很多人正陷入灰雾怪物的包围圈里。 “总督的女儿莫莉小姐说她知道这里埋藏着一个在阿兹特克帝国以前的文明，里面可能有宝藏，作为一名佣兵，我想来寻找宝藏。” 艾默思-莫格雷迪一股脑如同倒豆子般地说了出来。 “你倒是坦然。”裴楚有些异样于骤然遇见的这个名叫艾默思-莫格雷迪的佣兵的毫无保留，却不知道，自从他的神打修炼到一定境界之后，通过李玄孝的神念之力，还有联邦给他立的神祠雕像，无形之中汇聚的神念和信仰之力，已经让他有种神灵的威严。 要不之前在春田镇和邪神一战，对方最开始也不会误认为他也是一尊神灵。 现在裴楚身上的神念和信仰之力还很淡，可就算是只有一缕，在一个普通人面前，也有着一种来自于灵魂上的压制感。 这也是裴楚一路从联邦南下，来到奥尔梅克区域，几乎没有什么毒虫猛兽敢于靠近他的缘故。 “这样吧，你接下来先跟着我！” 裴楚抬了抬手，指着艾默思-莫格雷迪说道，他来到这片区域目前还是两眼一抹黑，需要一个领路人带他了解这里。 艾默思-莫格雷迪有些艰难地从地上站了起来，看着面前这个陌生人问道：“那我们去哪里？” 他现在没有任何其他的选择，灰雾里咆哮狰狞的怪物还在不远处的地方，他现在能够做的就是跟着面前这人，不管他是神灵还是魔鬼，这个时候都没有其他的选择。 “当然是去看看你的同伴们。” 裴楚淡淡笑道，这座金字塔区域，他也想了解一个究竟，不过他对于这里毕竟还是陌生，从艾默思-莫格雷迪的话语中，他已经听出关键，那个什么总督之女发起的探险，那想来对方应该对于这里会了解得更多一些。 奥尔梅克区域里传承下来的超凡体系，涉及到了湮灭文明的神灵，这些都是裴楚特别想搞清楚的。 随着他对这个超凡世界的越发深入了解，越发觉得他想要做的事情并不容易。 超凡显圣，他现在是其中一员。 想要镇压这个世界的超凡，连了解都不足够，又如何能够去谈。 …… 另一边的灰雾空间当中。 尼尔-科勒的呼吸越来越重，他举着阔剑不断扫向四周的双手已经微微有些颤抖。 圣力的急速消耗让他的脸色变得有些发白，宛如雄狮一般的气势，这个时候也坠入谷底。 他一路以骑士的战技和圣力开路，但越是走越是发现，还是走不出去。 这些莫名出现的灰雾仿佛另外一个世界和空间，似乎除了能够看到的那座神秘的金字塔，其他地方，随便怎么走，最终都还是会回到原点。 周遭不断冒出的灰雾怪物时隐时现，被尼尔-科勒加持了圣力的战技逼退之后，一直在旁边窥探，偶尔出现一次就将队伍最后一个佣兵拖入到灰雾当中。 这短短的时间里，三十人的队伍已经不足十人。 “科勒叔叔，休息一下吧！”莫莉-格什温脸色这时候也变得不那么好，似乎刚刚的一段逃窜，让她的体力消耗不小。 “莫莉，看来我们是无法离开这里了。”尼尔-科勒重重地喘息着，目光看向莫莉-格什温眼神之中闪过一丝歉意。 现在旧大陆圣殿骑士已经丢弃了很多传统的美德，但他作为守护者，一直还保留着古老的礼仪传承。 答应了总督要保护好莫莉-格什温，那么在他身死之前，不论谁都无法伤害到她。 可惜，这诡异的灰雾让他一筹莫展，他感觉等到他的圣力完全消耗赶紧，那些隐匿着的灰雾怪物再次出现，就是几人的死期。 “不是的，科勒叔叔，或许我们还有一条路。” 莫莉-格什温读懂了尼尔-科勒的眼神，转头目光望向另外一边不远处的金字塔，“我们如果出不去的话，那么应该试试进入到那里。” “进入金字塔？”尼尔-科勒将阔剑插在地上，脸上露出了不明所以之色。 莫莉-格什温点了点头，“既然出不去，那么可能只有选择另外一条路，那就是进入金字塔。” 说着，莫莉-格什温眼神之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这一次她来的目的就是金字塔。 只是这一路过来，所有的行动轨迹都是由尼尔-科勒这位骑士所掌控，她贵为总督之女也没有话语权。 “可是——”尼尔-科勒转过头深深地看了莫莉-格什温一眼，这一路上他其实能够感觉到这位总督之女有些不对劲的地方，不过他一直没有太过在意。 但刚刚莫莉-格什温的这个提议，让他隐隐嗅到了一点不同的地方。 “我们没有选择了，不是吗？”莫莉-格什温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笑容，在这样危机环绕的时刻，这笑容显得愈加的怪异。 “好！” 尼尔-科勒犹豫了一下，最终点点头。 刚才已经经过几次金字塔，他算过以他的圣力，现在还足以护住最后剩下的这几人进入金字塔。 至于金字塔里面有什么危险，是不是还有方才那种藤蔓缠人，拖入到未知的危险境地，这个时候也容不得再去考虑这些。 巨大的阔剑从地上拔了出来，尼尔-科勒长长地吸了一口气，身上的圣力再次涌现，手中的阔剑朝着金字塔方向的灰雾劈开了过去。 ， 抱歉！本书暂时先停更！ 真的很惭愧发单章说这个，虽然成绩有过预估，但出来的时候，还是不太好受。 没能写好这本书，让支持我，愿意看书的各位失望了。 码字以来一直都觉得是印证老郭的那句话，“江山父老能容我，不使人间造孽钱。” 但作者自己没出息，才华有限，没能把书写好，辜负了各位的喜爱和信任。 这两天情绪不高，收拾心情，重新上路。 开了个马甲写新书，也没有什么信心和大家说，等我再调整下，努力努力！ 神秘梦魇》我先放着，其实构架了不少东西，但还是仓促了，或有机会，我再重头梳理完善起来。 躬身道歉！ 新书《我是异界登录器，》已发，求支持！ 发新书了！ 很惭愧神秘梦魇》的太监，愧对于各位的订阅和打赏，实在惭愧，包括盟主打赏，这次我都会在新书里加更补上。 这段时间其实一直很挣扎，有几天甚至完全失去了信心，乱七八糟的写了很多其他的开头，最后终于能确定接下来要写什么！ 新书我是异界登录器》轻松向，换了个风格来写！ 求大家推荐和收藏支持！ 不立什么绝不太监的flag，不需要，我自己写起来感觉挺快乐的，所以会好好的对待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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