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男,逃出入深山老林 - xp1024.com
《神男,逃出入深山老林》


第一章,原始森林:山泉

也许是造物主一时的疏忽,人世间总有那么一些男儿,其言语举止与一般男儿无异,面容却如女儿俊美。

鲜怡俊正是这样的男儿。他从小听厌了人们赞美的言语,习惯了人们惊异的目光,他为自己出众的外貌骄傲自豪。

鲜怡俊长得非常美丽。美得不像是男儿,美得世间少见。他从小听厌了人们赞美的言语,习惯了人们惊异的目光。他的脸盘瘦小显瓜子型,皮肤白皙无瑕,柳叶眉,眼睛像两汪春水。每当他愉悦时眼睛神采飞扬,迸发出自然的、含情脉脉的神色,鼻子隆直小巧,嘴唇也小,说话时左嘴角一翘一翘很有特色。他十分反感别人夸自己的外表,遇到类似的话题总是避得远远的。

鲜怡俊工作单位是林场育苗队。林场和育苗队相距三公里,育苗队的工人一有时间就往场部跑,毕竟场部人多热闹,对年轻人们来讲更具吸引力。

鲜怡俊在场部饭馆吃过午饭,并不急于回育苗队,感觉天气有点热,便来到距场部约半里路的白龙江边,坐在岩石上吸着香烟。

白龙江两岸翠绿逼人。太阳悬挂在空中,微风带着江水的气味徐徐吹来,使人感觉凉爽舒心。

江边是公路。两辆汽车驶过来停下。两个二十岁出头的小伙子走出驾驶室,在车厢里取到水桶,朝江边走去。

白龙江前后几十公里都在较深的峡谷奔流,人们很难走近江边取水,唯有这里地势低洼,容易在江边取水。

两个年轻人提着盛满水的桶走过来,停在距鲜怡俊十几米处,貌似累了缓力气。

鲜怡俊眼光无意和两个小伙子的眼光相遇,对方的眼光充满了一刹那的惊异,随后就是欣赏和贪婪。

鲜怡俊头发留的比较长,又穿着浅蓝色的工装,不仔细辩认,很难区别男女工装。又加他坐着,长着一副女儿般美丽的面容,这就让两个司机错认了。

鲜怡俊避开对方的视线,却无法躲过对方的议论。两个小伙子是故意说给鲜怡俊听的,在他们看来,一个姑娘家,你听见又能咋的?

“山沟沟出凤凰。这句话一点不假”

“走过天南海北,没见过这么美的姑娘。”

“呆在这么偏辟的地方太可惜了,要是在外面不知有多少小伙子为她神魂颠倒。”

“我要是娶上这么美的姑娘,天天守着她。”

“天天守着她?你难道不开车了?”

“我让她学驾驶,然后给我当副手……。”

“你能肯定他是这里的工人?”

“外面人到这么边远的地方来干啥?”

“那不一定,也许是走亲访友的。”

“你去问问。”

高个子对同伴说:“你长得帅去问合适。说不定还能把她挂上,然后……。”他压低声音说了后面的话。

“你就不怕犯法?”

“这里又没有人,我们随便玩玩,不干犯法的事……。”

“我不行。”

“没出息,看我的。”

高个子走到鲜怡俊身边,大模大样地打招呼:“姊妹,怎么一个人观风景?”

鲜怡俊装做没有听见,仍旧望着江面。

高个一副猥琐的神色,轻佻地说:“姊妹,看你一个人孤单,哥陪你玩玩怎么样?”

鲜怡俊仍不理睬。他不想惹事生非,影响自己的好心情。

高个子觉得很没面子,大为不悦,索性坐在鲜怡俊身边,放肆地说:“姊妹,你是不是哑巴?”

鲜怡俊这才厌恶地望了他一眼。他今天心情好,要在平日早就翻脸了。

高个子大为欢心,惊呼:“美女,你生气的模样更迷人!”

另一个小伙子长得帅,他走过来打量着鲜怡俊,惊叹道:“皮肤又白又嫩,比我的女朋友长得美。”

鲜怡俊望了他一眼,没有吱声,他想要看看这俩人究尽有多大胆。

帅小伙也许认为对方老实好欺负,一弯腰摸了花样美男的脸颊。

高个司机对同伴说:“你把女朋友一脚踢了,把她挂上,将来结了婚,走遍天南海北,那个男人见了不发眼热。”

“英雄所见略同,我也是这么考虑。”帅小伙一本正经地说,“就不知道这位姑娘意下如何。”

高个司机说:“像你这么帅的小伙,那个姊妹见了不爱。俩人要是配成对就是金童玉女。”

帅小伙来了精神,伸手又要摸鲜怡俊的脸颊。

鲜怡俊这次没让对方得逞,他强忍住心中的怒火,倏地站起身。

高个司机也很快站起身,趁鲜怡俊不防备,一把手把他拉入怀里,另一只手强行抚模了他的胸部,一脸的迷惑,还没等他反映过来……。

帅小伙子一声惊呼:“他不是女的!”

帅小伙身材比鲜怡俊略高,他一眼看见对方突起的喉结,

高个司机惊异道:“真的吗?你咋知道的?”

帅小伙手指了下自己的喉结。

高个司机稍一愣怔,嚣张地说:“我说咋胸前平平的。是男的又能咋样,两个人还怕他一个人。

鲜怡俊很快挣脱,一转身朝高个司机身上就是两拳,速度之快使得对方来不及躲避。

高个司机呆怔了下,恼羞成怒,很快扑过去打对方,一边喊同伴:“快上!”

鲜怡俊灵敏地躲过高个司机的拳头,自己的拳头以速雷不及掩耳之势击在对方的胃上。

高个司机当即双手捂着胃蹲在地上,疼得呲牙咧嘴。

那位帅哥见身强力壮的同伴如此狼狈,那敢动手,惊慌失措地喊道:“别打了,有话好说!”

胃上的疼痛只是一半分钟。高个司机站起身,显然是不服气。高个子居然打不过矮个子,他很是没面子。他又出手了,一边尽量护着胃部。

俩人对打起来。高个司机防不胜防,胃上又狠狠受了一击。他又疼的蹲在地上。过了几秒钟,高个司机一咕碌拾起身朝公路跑去……。

鲜怡俊并不追赶,他朝帅哥走去。

帅哥撒退就要跑。

鲜怡俊喝道:“站下!你跑不过我的!”。

帅哥只得站下,紧张地望着鲜怡俊,告饶的声调:“我可不想打架,我打不过你。”

“有你这样的三四个也不是我的对手,”鲜怡俊面带微笑,故意柔声道:“放心,你长得这么帅,我很喜欢你。”

对方的神情这才平和了,用讨好的声音说:“他这个人品性就是不好,出门爱惹事生非。”

“你和他在一起也好不到那去。”

“这是工作,身不由己。”

“跟上好人学好人,跟上司姑子跳家神,你也不是好人。”

“我要当好人,我不向他学习。”

“不学习他?那你为啥要和他合伙欺负我?”

“我们错了。一路上好几十公里没有人,闷得慌,见了你好高兴,开玩笑解闷。”帅哥停顿了下说,“再说你咋就长得这么美?”

“长得美也有错?”

“没有。就是让人心里……。”帅哥说不出口。

鲜怡俊往江边低洼处走去,一边对帅司机说:“你过来。”

“干吗?”帅司机不大情愿地走近花样美男。

鲜怡俊思虑,打他吧,出手轻了没意思,出手重了怕伤着他,毕竟他的行为不至于受到重拳出击。突然,他想起外国小说里的情节。捆绑帅哥,然后羞辱对方。他伸出一只胳膊,轻轻一下就把他放倒在地,脚踩在他身上。

帅哥挣扎着大惊:“你要干吗?!”

鲜怡俊轻声道:“帅哥,劝你老实点,再动别怪我不客气。”

帅哥那敢动,一双大眼睛里满是惊恐。

鲜怡俊弯下腰,手抚模了下他的面容:“帅吗?我看不出你有多帅。”

帅哥连忙应声道:“还是你帅,还是你美。”

鲜怡俊一只手抚摸着他的脸颊,轻佻的语气:“还是你美,美的赛姑娘,我看着都心动,玩玩怎么样?”

“小兄弟,你别这样。”

“我那样了?”鲜怡俊一边说,一边双手解他的上衣扭扣。

对方闭着双眼,显然羞于看对方:“小兄弟,你……变态。”

“啥叫变态啊?小妹妹喜欢小哥哥天经地义,”鲜怡俊冷笑一声,“你俩不变态?想姑娘想疯了,把爷当成姑娘戏耍。”

“那是因为你长得太……,”帅哥连忙认错,“是我们不好,看错人了,你就原谅吧。”

“站起来,自己脱衣服。”鲜怡俊命令道。

帅哥站起身,极不情愿的脱去上衣。

“把裤子也脱了。”

“脱……裤子……干吗?”他有点结巴了。

“你懂的。”

帅哥吓傻了,呆呆望着对方喃喃道:“小兄弟,放过我吧,你要是那样的话,叫我以后如何做人?”

鲜怡俊声色俱厉:“少费话,快脱!”

帅哥恐慌不已:“大天白日的,你的胆子也太大……。”

鲜怡俊一本正经地说:“你的意思是要等到天黑?对不起,小妹妹我等不及了。”

第三章,男神(一)

鲜怡俊武功再怎么好,也无法在这样的重击下拾起身,他只有双手护头部,让身体受击打。

司机头脑还算清醒,知道头部致命,他只击打身子。

鲜怡俊忍受着疼痛,心里还想着那个帅哥,不知他看见我没有,不知他去了那里?

突然,传来洪亮有力的声音响起:“住手!”

鲜怡俊没有再受击打,他跃身起来,一眼看见帅哥站在面前。他的面容美得如天使,使人来不及仔细观赏就先沉醉了。他穿着浅灰色的直筒裤,白色衬衣掖在裤子里,淡蓝色马甲。

高个司机显然怕受报复,撒腿就跑,一转眼就跑远了。

“你受伤了吗?”帅哥关切地问。

鲜怡俊看到如此俊美的男子这样关心自己,竟然有点紧张,如受宠一般,话不择语:“没……有,谢谢你……。”很快他这样想,我至于道谢吗,要不是关注他自己能被打倒吗?

帅哥的语气是诚实的:“受伤的话我送你去医院。”

鲜怡俊有点受宠若惊:“真的没有受伤。”

“那就好。以后小心点。”帅哥说过转身就走。

帅哥走路很精神,昂首挺胸,目不旁视,那架式好像步行千儿八百路也不在话下。

鲜怡俊长这么大,得到多少的人的赞美,吸引了多少惊叹的目光。然而,眼前走过的小伙子竟然没有多望他一眼,不知是对方是傲慢,还是正因为他长得太美而没发现鲜怡俊的美。

小伙子身高在一米八三以上,而鲜怡俊身高勉强一米七。这使他感到有点沮丧,还有一点点的自惭形秽。还有一点也让他心里黯然伤感,那就是自己走路绝对没有这个小伙子帅气。他不明白对方为啥那么精神那么地潇洒?以致自己汗颜。

鲜怡俊缓过神来,下意识地朝小伙子走去的方向奔去。小伙子已不知去向。他心里竟然空荡荡的难受,有那么一点点的遗憾,霎时感觉大地上美好的事物淡化了。

鲜怡俊以前受过同性的骚扰,从来没有交往同性朋友的意愿,和育苗队的年轻人也保持着一定的距离。然而,自从见了那位极品帅哥,他有生以来第一次对同性产生了好感,第一次想强烈地结识对方。

鲜怡俊的傲气消退不少,再也不敢自认为是完美男人。他有了一个不可告人的秘密,那就是每个星期天去场部,目的就是和那个小伙子相遇。

过了四五个周日,鲜怡俊愿望没能达到,心里很是失落惆怅,怨命运不公,即然不能结交,又何必相逢呢?

育苗队的女工人于红有着同样的艳遇。

于红是个美女,高挑的身材,园园的脸庞,一双大眼睛,鼻子隆直,嘴唇适中,皮肤白皙。

于红有“军官太太”的绰号。那还是去年征兵时,场部号召青年们应征入伍。

育苗队几个小伙子大谈参军的荣耀及复员后的待遇。

于红听得动心,向往道:“我也想参军,争取将来当个女军官。

小伙子们议论开了,焦点放在在于红的身上:

“我们同甘共苦一年多,你当了军官可别忘了我们。”

“将来你转业到林业局当了官,直接把育苗队撤消,我们再也不吃这个苦了。”

“育苗还叫苦吗?采伐作业才叫苦呢。”

“还是我们命好,没有赶上那个年代,要不然非让我们当伐木工人。”

“别做美梦了,听说不在这里招女兵。”

“太可惜了,你这么优秀,命里却注定当不上女军官。”

“你要是当了军官,眼里还我们吗?

于红心里不悦,头一扬,理直气壮地说:“我军官当不上,当军官太太总可以吧?”

大家被惹笑了。嘲弄道:“排长也是军官,你就当排长太太吧。”

“排长军衔太低,再怎么的也要给连长当太太。”

“那不一定,这样的大美女要给团长营长当太太。”

在好长一段日子里,大家在背地里称于红为“军官太太”。于红偶然听见也不生气,好像还有那么一点点得意。

也是个星期天。于红去场部最东端的制材厂找老乡。她在公路慢慢走着,想着心事。

天空睛朗,阳光从东山顶斜铺下来,照耀大半山谷。三辆汽车在公路上爬行,一匹骏马尾随其后,一转眼骏马把汽车甩远了。

骏马进入场部放慢了步伐,马背上是一位英俊的小伙子,他刻意望了于红一眼,策马朝商店奔去。

于红停住脚步,望着马背上的小伙子,一脸的惊诧,她长这么大,从来没有看见过这么俊美的男子。她无心往前走了,转身急匆匆来到商店前,看见不远处拴着枣红马。

于红走进商店,一眼看见那个小伙子。她又一次惊异万分,小伙子不但容貌俊美,身材更是健美罕见。

小伙子正在柜台前挑选商品,他身材笔直,腿长肩膀宽,他稍往柜台伏,身材线条明朗,尤其是那个部位,鼓鼓的翘翘的,很是显眼很是性感。

于红很想走近他的身旁,佯装买东西,设法接近他,只是柜台前站满了顾客,她无法走近他。她只好警告自己,就算能接近也不能那么厚脸皮。

她感觉到自己的失态,只好走出商店,站在柳树下等待,想着如何寻机会和小伙子搭话。

小伙子终于出来了,手里提着大包小包,昂首阔步、目不旁视朝骏马走去。他把包捆绑在马鞍上,然后从树身上解下缰绳,敏健地跃身马背,双腿一夹骏马,骏马立刻小跑而去,一上公路撒开四蹄飞驰……。

于红的心头顿时有一种失落感,就好像美好的东西经过眼前,她伸手就可以逮到,而她一不留神错过了。

鲜怡俊和于红的心里藏着同样的秘密。俩人平日关系一般,性格爱好各不相同,却在这件事上心有灵犀一点通。俩人思念着同一个人,期望再次遇到那个人。俩人时不时感到懊伤,感到遗憾,怎么就没有和那个小伙子搭几句话呢?说不定还能成为好朋友。

又到了星期天。育苗队的年轻人来到场部,有的去找老乡亲友,有的去商店邮电所,有的等车去县城。

于红去场部最东端的制材厂找老乡。她慢慢走着,偶而望前面一眼,想着心事,也想着那位帅哥。身后传来马蹄声,她急忙走到路边,不由得侧身望了一眼,顿时心花怒放,一脸的激动……。

他就是上次遇见的那位帅哥。他不像是农牧民,难道是那个林场的职工?职工那来的骏马?哦,也许他是林场职工,骏马是向本地人借的。

于红顾不上多想,急匆匆原路返回,近似小跑,好像去迟了那位美男子会消失,再也见不到他了。那样的话就成了一生中最大的遗憾。

于红走过白龙江大桥,一眼看见商店前的大树下拴着枣红马。她悬着的心放下了,平静了下激动的心情,慢步走近商店,一眼看见那个身材高大健美的小伙子。

小伙子正在挑选商品,一边和营业员说着话。柜台前站满了顾客。她很想走近他的身边,又觉得那样失态,只好站在柳树下等待,想着如何寻机会接近他。

美男子终于出来了,手里提着一个包,目不旁视,昂首阔步朝骏马走去。他把包捆绑在马鞍上,然后走进一家小饭馆。

于红左右为难,跟着进饭馆吧,似乎脸皮有点厚;不进去吧,可能失去接触的机会。她给自己找理由,肚子有点饿,吃一碗饭,随便问问他是那里的,或者问问别的事,问别的啥事呢?最好编个谎话,说在那里见过他。对,就说以前在家乡见过他,然后攀乡亲。

于红大大方方走进小饭馆。里面有一张桌子几只板凳,卖的是酿皮凉粉。

小伙子正在吃酿皮,他抬头望了于红一眼,大眼睛里无法掩饰一霎那的惊异。

于红坐在板凳上,要了一碗凉粉吃着,心里慌乱不安,思忖着如何才能和小伙子搭上话。

小伙子吃完后并没起身,向店家要了一杯茶水喝着,不时瞟于丽莲一眼。

于红感觉到他的目光,心里越慌乱了,把心里的如意算盘忘了个一干二净。她怕他起身离去,就如他是鸟儿,一出门就远远飞去,再也难寻踪影。她再不行动,很有可能以后没有机会了,可是一个姑娘怎么能向陌生男子主动开口呢?要是被别人看见传了出去,会让人们耻笑的。可是,如果此生不能结识这样优秀的男人,那岂不是终身的遗憾?

这时,店里走进来两个小伙子,坐在桌子边,用一种不友好,或着说不怀好意的目光打量着帅哥美女……。

第四章,男神(二)

于红觉着两个小伙子不怀好意的眼神,怕他们纠缠自己,急中生智,面朝帅哥,脱口而出:“你吃好了吗?”自己惊了一大跳,怎么会如此厚脸皮。

小伙子脸上显出惊异的神色,闪动着明亮清澈的大眼睛,平静地说:“吃好了”

于红赶紧搭腔:“这家店里的酿皮真好吃。”

他随便的语气:“是很好吃,我每次来林场都在这家店里吃酿皮,凉粉也好吃。”

“你不是本地人吧?”她很快觉得自己太唐突轻浮,给自己找着搭讪的理由,“我好像在那里见过你。”

小伙子淡淡一笑:“我也可以说是这里人。”

“这话怎么讲?”

“我家离这里二十多公里。这里也可以说是我的家乡。”

“你来这里干啥?”

“买东西。”

“你们那里没有商店吗?到这么远的地方来买东西?”

“现在那里都有商店,我是闲着没事干,随便浪。”

又进来两个顾客。两个年轻人这才走出饭馆,在白龙江边漫步交谈。俩人知道了彼此的姓名。

小伙子名叫阮冬,是位民办老师,十八岁。表面上给人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一旦接触就发现他是那种见面熟,善于交际的人,双方交谈了一会,就像是熟人了。

于红时不时望对方一眼,眼光不是随便的,而是刻意地欣赏,由衷地感叹,深山老林也有这么帅的男子。她去过很多城市,也算是见过世面的,在她的记忆里,从来没看见像阮冬这么帅的男子,那走路的架式,大步流星,那么潇洒有力,那么风度翩翩,这样的步法在行人拥挤的地方是施展不开的,只有在人烟稀少的地方见到。

于红感慨万分地说:“你呆在深山老林太亏了。”

阮冬脸上飘过无奈的表情,有点尴尬地说:“你不也呆在深山老林吗?”

这话有点不友好,她早已被他倾倒,顾不上他的不友好:“我是工人,没有办法。现在的农民不像以前了,可以想干啥就干啥,想到那去到那去。”

阮冬听到她说农民,不高兴了:“你是工人,我是农民,思想是不一样的。”

于红见他不高兴,怕他甩下自己走开,脑子一转想起宽慰他的话:“你别误会,深山老林一样出人才。我的意思是,在衣着上,城市里人会比较时尚,生活上也比较优越。”

“我穿的很土吗”

于红很想说,你穿什么都好看,忍住没说出口,说出这样的话:“你穿的很时髦。”

“你在讽刺我。”

“那能呢,是真的。”

阮冬的确有点时尚。笔直的身材,大长腿,后身微微翘起的部位,紧绷绷的鼓起,腰板挺直,肩膀宽宽的。白色的衬衣下摆掖在裤内,上面是淡蓝色的马甲,灰色的筒裤,白色的球鞋。这样的衣着在乡下的少见,一般人穿在身上到也不起眼,可阮冬不一样,只要衣服合身,他穿什么都好看。

于红怕他说“再见”,有意扯出话题:“听说你们那地方是两县交界?”

小伙子想了想说:“是两县交界,太偏僻了,交通也不方便,我喜欢城市。”

“现在农村也不错,想干啥干啥,很自由的。”

“也就这一点好。别的上面我看不出乡村有啥好,那么偏僻,整日见的就是那么些人。”

“农村空气好没污染。”

“那到也是,可这不是重要的。”

“关系到身体健康,还不重要啊?”

“我这身体到那里都健康。”

“那到未必。”

“你还不相信?要是我以后到城里生活,你会知道我没有说谎。”

于红犹豫了下说:“你要是生活在城里,可能就不认识我了。”

“城市大轻易见不上面。村里人天天都能见面。”

俩人交谈了十几分钟后,阮冬略带遗憾地说:“我回去了,半路上还有点事,到家天就黑了。”

于红本想邀请他去育苗队做客,又觉得初次见面不大合适,工人们会怎么说呢?特别是那些年轻的伙伴。

于红和阮冬朝枣红马走去。她的心情沉重起来,她很想和他多待一阵,就是陪他多走一段路也好。她相信他生活的地方和他一样美,她真想随他而去。

阮冬牵马走过来,昂头挺胸,一副无牵无挂的神色。

于红觉得世上一切美好的东西都要随他去了。真想说一声,我要跟你去。怎么可能呢。她的眼睛禁不住湿润,尽量抑制住感情,声音多少有点颤抖:“你……这就要走吗?”

“再不走天黑前到不了家。”

看不出他的留恋,看不出他的多情,她心里不大舒服,勉强道:“急什么,离天黑还远着呢。”

阮冬一副无牵挂的样子:“路太远,天黑了马不好走路。”

“在场部招待所住一晚上,明天走。”于红说出心里话,这不是她一时的想法,而是在饭馆就想到的。他要是住在招待所,她就不回育苗队了,也住在招待所。当然,她没有深层次的想法,只想和他多呆一阵,好好交谈,深入了解他这个人。她觉得阮冬有点神秘,他的身上一定有不少故事。

阮冬婉言道:“我也想在招待所住一夜,可家里还有事,非得回去。”

于红气得真想骂他几句,你就这么傻吗?她直言:“我有点不相信,乡下能有啥急事?”

“我要是不回去,父母亲会担心的。特别是我妈,她一夜都不能入睡。”

“你父母真好。”

“那是当然的了,我从小到大,父母没骂过我,更没打过我。”

“这样一说,你还真应该早点回去,”她无不遗憾地说,“我们这就要分手吗?可能再难见面了。”

“只要你想见我那是很容易的。”他说的是实话。

“以后你还来吗?”她欣慰了。

“我经常来这里,只不过你没看见。”

“那我以后还能见到你吗?”在她的语气里,他好像是大明星。

阮冬多少还有一点自卑,这怨于自己是农民,而她是工人。他很随便地说:“你要是不嫌弃我是乡里人的话,以后我一定去育苗队看看,听说那里比较宽阔,在这一带很难见到那样的地方。”

“地方是不错,就是太边远。”

“我这人喜欢到处浪,也喜欢交朋友。”

于红看到了希望,心里一阵激动,欢喜地问:“你真的来育苗队?说话算数吗?”

“当然是真的,只要有时间,我就喜欢骑马到处浪,呆在那个小村庄快把人憋死了,在城市里生活才叫畅快呢。”他敏捷地跃上马背。

“那我……等着你,你可要说话算数。”

“我对女儿们说话是真心的。”

“女儿们,”于红心里咯噔一下,“你认识的女儿很多吗?”

阮冬不好回答,回应:“难道你认识的小伙子少?”

“那是不一样的。”

“我认识的女儿们也是不一样的。”

“希望我们的认识是……不一样的。”

“啥意思?”阮冬觉得对方有点唐突,脱口问。

“就是关系比较好的。”她觉得脸有点发烧,吃惊自己怎么会说出如此大胆的话。

阮冬自卑感霎消失了,很豪爽地说:“我也是这样想的。”

于红心花怒放,表面尽量镇静:“那我等你。”

阮冬朝她挥了下手,道声“再见!”策马奔驰而去。

于红小跑到大岩石上,目光追逐着渐渐远去的枣红马,心里突然涌出几份懊丧几份遗憾,自己为什么不能和他长相处呢,要是生活在同一地方那该有多好。

育苗队的男工人一般干些体力活,只在没有体力活时才和女工人们一起干活。

鲜怡俊这几日修补路面,听着是体力活,其实一点也算不上苦,无人督促,一个人想干就干,不想干休息和玩耍,自由而轻闲。

鲜怡俊躺在花草丛,望着蓝天白云,想着心事,想的最多的是那位帅哥,不知他现在干啥?以后能否再见面?他真心羡慕那位帅哥身边的人,他们能经常欣赏他那高大健美的身材,还有那英俊迷人的脸庞,多么幸运啊……。

突然,马蹄声由远而近,惊破了宁静的空间。

鲜怡俊欠身望去,只见大路上驰来一匹骏马,马背上有一人。他有点好奇,来这里快一年了,还是头一次见有人骑马到来。他不由站起身观望。

骏马由快转慢,马背上的人清楚可见。鲜怡俊惊喜得差点喊出来,他就是自己日思夜想的那位帅哥!

骏马站下了。阮冬敏健得跃下马背,手牵着缰绳朝鲜怡俊走来。

鲜怡俊首先想到他是来找自己的,心里一阵欢喜而激动。很快他又产生了疑问,他为什么要来找自己呢?哦,对了,俩人都长得俊美,相互吸引,也可以说是鱼访鱼,虾访虾。他脱口而出:“你来啦?”

这是熟人之间打招呼的口气。阮冬有点纳闷,也有点莫名其妙,他想了想,好像记忆里没有眼前这个人,也许忘了,这倒是有点不好意思。看着对方年纪小,想不到他是工人,他试探道:“你在这里干啥?”

“我是这里的工人。”鲜怡俊觉得对方语气不太热情,自己的口气也平淡了。

“你这么小就当工人?”阮冬觉得意外。

“不小了,都十七岁了。”鲜怡俊不以为然。

“啥时候当的工人?”

“去年,初中毕业就在这里当了工人。你好像岁数和我差不多?”

“我大你一岁,“阮冬羡慕道,“你十六岁就参加工作了,不简单。”

“有啥不简单的,干的活跟农活一样。”

“那怎么能一样呢?农民一年一个收成,你们一月发一次工资。”

“你到这里是来……?”鲜怡俊尽管知道他是来找自己的,可还是这样发问,毕竟不太熟悉,没有别的话可说。

“我是来……随便浪,”阮冬开始不想说实话,又一想瞒不住的事情,迟疑了下说,“这里有个叫于红的吧?”

像一盆冷水泼到鲜怡俊身上,他心里凉透了,喃喃道:“你是来找她的?”他内心沮丧到了极点,感觉受了奇耻大辱。他真想出手给他一拳。

阮冬也是那种在传统思想影响下长大的,觉得自己有些唐突,装做很随便地说:“不一定就是找她。我这人闲了喜欢到处浪,浪到那算那。”

鲜怡俊当然不相信对方的话,这里是大路尽头,人们是不会到这里来浪的。除非有事要办。他认定阮冬是来找于红的,心里有点失落,更多的是愤怒。他真想把对方一拳放倒在地。他极力控制着自己,不能让对方明白自己的意图。

“于红在吗?”

鲜怡俊心里骂着对方,可又不得不说:“你往前走就能看见她在苗圃干活。”

“那我先走了。”阮冬说罢跃身骑上马背。

鲜怡俊望着悠然而去的骏马,胸中怒火熊熊燃烧起来。他长这么大,从来听到别人赞美自己,那里受过这种冷遇,这样的羞辱。他站立不安,怒火和羞辱让他无法静心干活,促使他随着骏马狂奔起来,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追上去把他拽下马,要狠下心来报复他羞辱他……。

第五章,男神(三)

骏马的主人没感受到身后不远处的声响,骏马明显感受到后面的动静,放开四蹄奔跑起来,到把主人惊了一下,他没有制止骏马,任由它狂奔……。

人那能和骏马赛跑?鲜怡俊跑了五十多米,骏马就在他的视线里消失了。他知道根本不可能追上骏马,一下子瘫坐在地,大口喘了几下气,思量着下一步咋办是跑去骂他?还是去打他?两者都不大合适。去骂他不是一个男人的所为,会被人笑话;去打他更没有理由,再说打人是犯法的。那么咋办?他实在忍不下这口气,如不发泄会很痛苦的。。

女工人在苗圃锄草。由于蹲着干活比较费气力,大家都不说话。只有几只鸟儿落在不远处的树枝上,跳跃着唱着动听的恋歌……。

几个女儿发现一个的陌生人牵马走来,停下手中活注视着。当看清来客的容貌后,忍不住发出几声惊叹,这么帅啊,太少见了。

于红抑制不住内心的兴奋,感慨万分地自语:“美男子汇聚在育苗队了。”

方班长见于红的神色异常,好奇地问:“你认识他?”

“认识。”于红口气显得激动而自豪。

“那你还不去迎接。”方班长无疑准了假。

于红激动得心房紧跳,抬脚就朝路上跑,跑了几步觉得有点失态,站下不知如何是好。

阮冬很大方地开口了:“你也在这里呀?”

于红听出这样的话不合情理,不明白他为什么如此说,有点呆怔地望着他。

阮冬装作和于红不太熟悉:“我远道而来,又渴又饿,你能不能照应一下?”

于红听了这样的话心里又暖和了,向班长征求意见。

方班长落落大方地说:“去吧。对客人就是不相识也要热情接待,何况你们还认识。”

于红默默走着,心里觉得空荡荡的难受,自己日夜思念的人竟然对自己如此冷漠,竟然是路过这里,而不是专程来看望自己。

阮冬明知故问:“你为什么不高兴?”

“有啥高兴的,你又不是来找我。”

“我说路过只是幌子,”他停顿了下又说,“我怕你在在里有男朋友,他知道了要吃醋的,那样会惹麻烦。”

于红听了这样的话,心里顿时欢喜起来:“都啥年代了,你的思想怎么还这样封建。”

“还是小心一点好,你长得这么漂亮,在这地方就没有男朋友?”

“你把我看成啥人了,在这种地方交男朋友。“

“你怎么说这样的话?我也算是这个地方的人,你这么说我心里不痛快。”

“哦,对不起,我的意思是说自已不可能在这里安家,迟早是要离开的,地方是好地方,就是生活条件太差。”

回到宿舍,于红给客人沏了茶,热情地说:“饿的话吃个馒头,不太饿等食堂开饭。”

“我在林场吃过饭了”他迟疑了下说,“没地方住的话我呆一会就回去。”

“你急啥?好不容易来一趟,这里有空床铺,你晚上住下。”

“怎么还有空床铺?”

“有人回家了呗。”

俩人面对面坐着。于红不时打量着他,越看越喜欢,不禁问:“你怎么不像农民呢?”

“给你说过,我是教师,”阮冬迟疑了下说,“民办教师,和农民差不多。”

“听说民办教师能转公办教师?”

阮冬有点沮丧地说:“以前转过几次,不知道还有多长时间有机会转正。”

“总有机会的。一旦转正,你的工作就比我的工作强多了。”

“可能没有机会。就算有机会也不知要等到那一年。”

于红暗自庆幸,他要是转正了是不是就变了,变成那种高不可攀的人,嘴上却说:“但愿你早日转正。”

“这也是我的愿望。”

于红继续安慰他:“其实当工人也不一定好,像以前的伐木工人,还不如农民呢,太苦了,当农民也没有那样苦。”

“还是当工人好,毕竟月月工资有保障。”

“也就这一点好,要是工资没有保障,谁还愿意待在这里。”

“你家里人多吗?”于红问过就后悔了,相识不久,这也太有点那个。

“我有一个哥一个姐,都成家了。”阮冬并不记较对方的唐突。

“你父母呢?”于红忍不住问,她是太想了解他了。

“在家务农。”阮冬不大想多说自己的事,转了话题,“说说你吧。”

“我没啥好说的。”

“这叫啥话,说说吧。”

于红勉强道:“我父母都上班,我是家里的老大,有一个弟两个妹。”

阮冬羡慕地说:“还是吃商品粮的好。”

于红有些吃惊:“你说啥呀,现在变了。”

阮冬茫然问:“啥变了?”

“不用粮本子买粮。”

阮冬有点惊讶地说:“是吗?我第一次听说,我们那地方太偏僻了,外面的很多事不知道。”

“过好自己的日子,知道太多没啥用。”

“我还是想知道外地的很多事,以后我要去很多地方浪,我这人就是喜欢到处浪,就是走不开。”

鲜怡俊下班后,洗漱一番,在宿舍坐立不安。他很想见到阮冬,然后故意和他滋事,他如不服软,就把他一拳放倒在地,最好当着于红的面,大大羞辱一下,以达到以牙还牙的目的。

鲜怡俊走进一片树林,透过树隙,看见阮冬和于红站在白龙江边,相距约一米,显得不那么亲近。

阮冬一只脚踩在石头上,腰稍弯着,双腿显得修长健美,那个部位微微翘着,鼓鼓囊囊的很是结实……。

鲜怡俊对阮冬的怨恨陡然消失得无影无踪,觉得他是那么可亲可爱,实在下不了手打他。他甚至这样想,我情愿让他打一顿。为什么呢,因为自己怨恨过他,还想狠狠打他。

鲜怡俊站立片刻,很快觉得偷看别人不文雅,如果让人发现,岂不更难堪。食堂快开饭了。他只好离去。

晚饭后,鲜怡俊的心仍在那一对男女身上。他看到于红到食堂买了两份饭,显然那一份是给客人的。那个帅哥怎么还不走,难道要留宿在于红的宿舍?这怎么可能?于红再怎么开放,也不可能如此胆大吧?

天黑了。于红的宿舍亮着灯。鲜怡俊在于红的门前来回走了两趟,很想站在窗前偷听一会,又怕被人发现,只好忍住了。他回到宿舍,坐立不安,一心只想象着那一对男女此刻在干什么?

鲜怡俊对于红是有成见的,对她的一些品性看不惯,可这并不妨碍一个男人对一个美女的那种渴望,何况,于红是那种身材容貌都可人的女性,是男人谁不心动,谁不渴求?

就在鲜怡俊烦恼不堪时,进来一小伙子,说打麻将三缺一,硬要鲜怡俊上阵。

鲜怡俊打了五六圈麻将,一把都没胡牌。他心不在焉,老是出错牌,怎么能胡牌呢。他借口身上没钱离开。

鲜怡俊又到于红门前走了两回。宿舍里的灯还亮着,不知里面的男女如何的亲热难道他俩今夜真要睡在一起?

鲜怡俊回到自己宿舍,躺在床上,想象着那个宿舍里的情景,眼前不断出现这样那样的画面,这样的画面也是自己经历过的,那么的熟悉,那么地不堪入目,让他想入非非,激情荡漾,不能自抑……。

蓝天白云,青青草地鲜花烂漫。

阮冬和于红手拉手小跑着,俩人一脸的快乐,突然跌倒在地,拥抱一起,他俩在干吗?是在摔跤吗?

鲜怡俊心想,一个男的怎么这样欺负一个弱女子,我要去帮助于红。他跑上前,和另俩人扭扯在一起……。

鲜怡俊全身感到轻飘飘地,他离开花草地,向天空飞去……。

天空的白云变成了彩云,那么地绚丽,那么地美妙诱人,使人感到全身心的舒畅,说不清道不明的酣畅美妙……。

这种感觉要是一直延续下去该有多好啊……。

于红朝鲜怡俊尾随而来,一边喊着什么。她很快超越了他,朝着彩云绚烂处飞去……。

鲜怡俊飞上前一把拉住于红,很快俩人相拥着朝彩云仙乐飘飘,美伦美幻的仙境飞去……。

宿舍的门“吱呀”一声,把鲜怡俊从梦中惊醒。他大惑不解,于红真的就在眼前。他懵懂了,是在梦中还是在现实?回忆起刚才的情景,他意犹未尽,没有得到满足,他渴望再一次和于红相拥着朝美伦美幻的仙境飞翔……。

第六章,男神(四)

鲜怡俊想要从床上拾起身,然后把对方一把拽上床……。

于红开口了:“给你说个事。”

“啥事?”他在问话的同时,明显感觉大腿根湿漉漉粘湖湖的,他的脸刷地红了。多大的人,竟然还尿床。他不敢拾起身,怕对方发现自己的尿床,事实上灯光下是不易察觉的。

“让阮冬睡在这里吧。”于红平静地说。

鲜怡俊的心又一次激动不已,继而兴奋不安。天哪,和这样帅的男子睡在一起会是怎样的感觉?美妙来得太突然,幸福让他措手不及。

“你咋不说话?”她误认为对方不大情愿。

鲜怡俊很快有一种失落感,因为他意识到阮冬要睡在对面的空床上,那张床的主人回家探亲了。尽管失落,他还是为能和帅哥共处一室感到欣慰。。

鲜怡俊和阮冬的关系发展很快,到了无话不说的地步,这种关系除了自身的原因,也有一点外在因素,那就是俩人都身居原始森林,多见鸟兽,少见人类。

鲜怡俊小阮冬一岁,他称他为兄,整天阮兄长阮兄短,显得很亲热。

鲜怡俊对阮冬的感情加深了,自然对他生活的地方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阮冬告诉弟弟,他生活的村庄叫林畔。意思就是森林边的村庄。

鲜怡俊好奇地问:“林畔。名字很别致的,一定很美吧。”

阮冬不以为然地说:“听别人说林畔很美。我感觉不到。”

“这叫啥话?谁不说家乡好。”

阮冬来了一点兴致:“不过,林畔的确和别的村庄不大一样。”

“你说说那里不一样?”

阮冬想了想说:“先说地形吧,那里多的村子不是在山沟就在坡上,林畔地形却很平整。村子规划得很整齐,大人娃娃都爱干净,大小路上经常扫得干干净净。人情好得很,从没听说人家闹矛盾,大家见面都是和和气气的。”

“难道没有闹矛盾的?”

“没有。就算有矛盾也相互忍让,村庄那么大,就那么些人,低头不见抬头见,闹了矛盾相互不说话,那样多别扭。”

“多好啊,真让人羡慕。”

阮冬继续表述对家乡的爱:“平时谁家宰了猪羊,做熟了给每家端一碗。过年家家杀猪,互相端一大碗熟肉,热闹得很。端午节还兴时互相端粽子。谁家有事需要帮忙,人人抢着去。土地虽然分了,但好多人家都在一起劳动。村里有两家五保户,每年的庄稼都是村里人帮着种,谁也没怨言。谁家有重病人,全村人去看望,谁家婚丧嫁娶,村里人全部参加。”

鲜怡俊听入迷了,感慨万分地说:“我要是出生在这样的地方就好了。”

“那你就当一辈子农民。”

“现在当农民很好啊。”

阮冬转了话头:“话虽然这么说,可我不习惯在林畔生活,太偏僻了,一年四季就那么些人,见不到一个外人,半月来一次报纸,觉得与世隔绝,苦闷得很。我还是喜欢大地方,人多热闹,活着畅快。好了,不提林畔了,你还是说说县城,那地方才叫美呢。”

“当然美了,‘二龙戏珠’嘛,大西北可能没有第二座这样的县城。听别人说,周围的几座县城地势不是窄小就是不平整,只有岷县城平展展的,大西川和大南川……。你又不是没去过,还用着我多说吗?”

阮冬羡慕地说:“还是你命好,从小生活在城里。”

“你是人心不足蛇吞象。生活在那么好的地方还不满足。”

阮冬苦笑道:“在林畔当老师好是好,问题是我的事情多,心烦。”

“你有什么不愉快的事?”

“何止不愉快。我一天也不想呆在家里,很想走出去。”

鲜怡俊试探道:“父母对你不好。”

“我父母是天下最好的父母。”

“那为什么你不想呆在家?”

“说来话长。你别问了,想起来就心烦。”

“我看你在说谎。”

“那就全当我说谎吧。”

对于阮冬来说,兄弟固然要交往,可梦中情人更为重要。这样一来,阮冬和于红在一起的时间相对多一些,这让鲜怡俊心里产生隐隐的妒嫉。这种妒嫉丝毫不能表现,只把它埋藏在心间。有时,他也为这种妒嫉羞愧,给自己宽慰,给自己下台阶,那就是男女不同,自己是长着女儿一般的容貌,可是终究是堂堂男子汉,不要产生莫名其妙的想法。

女工人们都做小锅饭。工作再怎么忙,一天至少要做一顿饭。

于红比较懒,平日只做一顿饭,另一顿饭用在食堂。阮冬到来后,她一天做两顿饭,为的是阮冬和自己在一起。

阮冬和于红一起吃过午饭,觉得和她一起时间长了,冷落了鲜怡俊,说:“你休息吧,我去看看鲜怡俊。”

于红平日是要睡一会午觉的,现在和心爱的人在一起,不但没一丝困意,反而显得很精神。她婉言道:“他们干的活比较重,中午不休息不行,你去了会打搅他休息。”

阮冬觉得他说的不错:“你就不休息吗?”

她撒谎道:“我干活时坐在石板上打了个盹,现在一点也不困。”

倆人来到白龙江,走着说着,不知不觉进了一号沟。过小河时,她踩石头滑了一下,阮冬眼明手快扶住她。她趁势倒在他的怀里,激动得心儿紧跳,她感觉到两条强有力的胳膊,嗅到男性那特有的,带有淡淡的烟草味的气味,望见俊朗迷人的脸盘朝自己的面庞靠拢,先是觉得脸颊被那诱人灼热的嘴唇吻了下,她幸福得差点没晕过去,全身酥软无力,头脑晕乎乎的,像在梦中,又如同在云雾……。

幸福的感觉激发了于红,她试探道:“你有女朋友吗?”

阮冬把她扶端正,沉吟了下,觉得她有点唐突,反问:“你有男朋友吗?”

“你这样问不礼貌。”她避而不答。

“你问就礼貌?”

“男女不同,”她强词夺理,继续追问,“你还没有回答我,你是不是有很多女朋友?”

“这你都知道?”

“真的啊?”她有点吃惊,到也在意料之中。这样优秀的男人不可能没有女朋友。

“你说真的就真的。”阮冬冷模两可。

于红心里有点酸酸的,恨自己没有和他青梅竹马,让别人枪了先。她又试探道:“你没有结婚吧?”她知道这一带农村早婚现象严重。

“没有。”阮冬显然不想提及这事,平淡地回答。

“订婚了吗?”她实在不想知道,又无法抑制。

阮冬脸上掠过一丝的不悦,还是冷模两可的话:“家里说了一个,不过我不愿意。”

见他不情愿这个话题,她不好继续追问,只说冠冕堂皇的话:“现在不是旧社会,那还能包办婚姻。我们是新时代的青年,要和封建思想做斗争。”

“我们那里太偏辟了,说这些没有用。”阮冬没有被触动,很平淡的声调。

于红还在说宽慰他的话:“再怎么偏辟也是在国内,又不是在国外。”

阮冬感慨地说:“话是这么说,可人们的思想还是比较保守传统,很难转变的。”

“这么说来你接受包办婚姻?”她有点不高兴了。对方要是接包办婚姻,那她就没有希望了。

“当然不接受了。”

“这就对了,看你的外表也不像是守旧的人。”

“这也是外表能看出来的?”阮冬笑道。

“是啊,你长的洋气不说,穿的也洋气。”

“好多人都说我不像是乡里人。”阮冬有点沾沾自喜。

“那你就找个城里的对象。”她一语双关。

阮冬不想继续议论此话题,转移她的目标,“天气真热,找个地方凉一会。”

于红环视了下周围说:“没有乘凉的地方。

这一带的林木早年采伐过,新栽的松树大都不到一米高。俩人往前走了十几米。

阮冬手指着一处地方说:“我们到那个洞里凉一会。”

于红依偎着他,沉浸在甜蜜中,没听清他的话。

阮冬轻轻推开她,又重复一遍:“想不想进去?”

于红这才注意到不远处有一小山洞,立刻想象钻进去的情景。这个想象只是一霎那,她不相信认识时间不长,他会对自己有非份之想。她也感觉到了热,只是不好意思说进山洞。

阮冬认为她是默许了,朝山洞走去。她只有跟在后面。

俩人来到山洞前。阮冬朝里面看了下说:“我先进去看看,”他走进去很快就出来了,“很浅的,进去凉一会。”

于红稍一犹豫,嘴上说不太热,身子却钻进洞里,转过身说:“我害怕。”

“没啥害怕的,这里没有伤人的动物。”

“你怎么知道?”

“以前有。这些年砍伐树木,把动物吓跑了。”

“也许你没有发现。”

“别说我,村民们也都没发现伤害人的动物。”

“也许动物怕人,见了人就躲远。”

“可能也是这样。人手里有刀枪,比动物厉害多了,动物还能不怕。”

阮冬弯下腰走过来,他个子高显得有点笨拙,脚踩到石头打滑没站稳,一下子扑到于红的身上……。

第七章,男神(五)

阮冬并不是有意将于红扑倒,而是身材高直不起身,一时无法控制。

于红被阮冬碰撞又挤压,浑身发痛,她强忍着没有喊叫,竟然心里萌发了这样的念头,不痛,忍住。天哪,被他拥抱的感觉美妙无比……。

寂静的山林传来“噢……!的呼喊声。

阮冬急忙拾起身,惊讶道:“咋回事?”

于红惊慌失措:“我也不知道。”

“难道有人跟踪?”阮冬猜道。

“不会吧。”

“你是不是有男朋友?”

“没有啊。”

“咋有人跟踪?”

“我也想不通。”

“他要是和我们没有关系,没有必要跟踪。”

“是啊,谁这么无聊。”

紧接着飞来的石头连续砸在洞周边……。

阮冬害怕被人堵在洞里,然后不知会发生什么事?情急之下他慌忙钻出洞。于红跟着出来。

阮冬朝四周观察,一脸的惊异不安。

两面的山是采伐过的,除了山顶留有树木,山面光秃秃的,仔细观察,就能发现虽然山是光秃秃的,但也有多处藏身之地。至少藏个百十人没问题。

“是不是有工人在山上干活?”

“不会的,育苗队的工人从来不上山干活。再说山上没有干的活。”

“那么是谁呢?”

“可能是狩猎的人。”

“这里光秃秃的那有动物。”

石头和土块从山上飞下来,好像那里不至一个人。

阮冬顾不上观察石块飞来的具体位置,手拉了于红一下就跑。

石块土块纷纷飞来。阮冬身上挨了一石块。

于红惊叫一声:“我的妈呀!”她也挨了一土块。

阮冬只好站下,一把拉于红怀中,自己背朝山面,保护着她免受袭击。很快阮冬觉得这不是个办法,只好拥着她往前走。他发现石块都是小小的,只要不落在头上,是不会受伤的。俩人前行了十几米,石块无能为力了。

俩人一路上没有多的话,心里都在犯嘀咕,这是咋回事?

“有的人真是坏,我们又没招惹你,何必要和我们过不去。”于红忿然道。

阮冬想了想说:“就算是有仇人,那也不可能是我的仇人。”

“你的意思是我的仇人?”

“这还用得着说吗。”

“我没有得罪过什么人啊。”

“有的人是无意中得罪别人,自己是不知道的。”

于红思忖片刻:“我实在想不起来得罪过什么人。”

“有一种可能……。”阮冬欲言又止。

“什么可能?”

阮冬犹豫了下说:“有人暗恋着你,自然暗中关心保护你。”

这到是有可能,于红不可否认,不过她实在想不起这个人是谁?再说了,育苗队也没有让她动心的男子。以前没有,现在有了阮冬,那就更没有什么人让自己动心了。

阮冬见对方不吭声,认为自己说准了:“想起是谁了吗?”

“想不起来,”于红果断地说,”就算他对我有意思那也是闲的,我把育苗队的小伙子一个也看不上。”

“这话要是传到他们耳朵里,要引起公愤。”

“我只给你说说,你难道会给他们说?”

“那到不会,我是堂堂男子汉,从来不在背地里捣闲话。”他认真道。事实也是如此。

于红觉得自己的话有点对不住同事们,就补充道:“育苗队的小伙子们都不错,只是我父母不想让我在这里生活一辈子。”

“这么说你和家人都嫌弃这地方?”阮冬不悦。

“话不能这么说,地方很好,就是生活有点艰苦,”于红说,“再说,谁家的父母不想让儿女在身边呢。”

“这也到是真话,我的父母也不让我外出生活。”

于红一路上在想,要是俩人在洞里没有人搅和,那会怎样啊,会不会发生那种关系?不行,那是不可以的,以后出嫁了丈夫会怎么说?自己以后要是能嫁给阮冬这样男子,那该多么幸福啊!可是自己怎么能嫁给一个民办教师呢?那样会引来多少人的笑话。

阮冬骑马又来到杏子沟。他对鲜怡俊说:“上次答应带你去我家,要不然我是不来的。”

鲜怡俊觉得意外:“为啥这样说?谁得罪你了吗?”

“那到没有。只是我遇了一件不愉快的事情,这里竟然复杂得很。”

“是有点复杂,不过没有多大关系。”

“没关系?我看大有关系。”

“啥意思?”

阮冬自嘲道:“一不小心恐怕要把命搭上。”

鲜怡俊笑道:“有这么严重吗?这里是发生过一些怪事,可也不至于有生命危险。”

“如果有坏人钻进原始森林,那就神出鬼没很难说,”阮冬果断地说,”我们明天一早就走吧。”

“急啥,多耍几天。”

“我不想在这里多待,明天就走。”

“这里咋了,你是不是觉得不方便?”

“没有感到不方便的。”

“那是咋了?”

“于红在这里有没有男朋友。”阮冬吐出实话。

鲜怡俊想了下说:“没有啊,咋啦?”

“这就有点怪了。”阮冬自语。

鲜怡俊正纳闷,于红走进宿舍,朝客人打招呼:“什么时候到的?”

阮冬瞟了她一眼,勉强说:“刚到,你没上班?。”

于红热情地说:“刚下班。你是骑马来的?”

阮冬笑了下说:“我们那里不通汽车,到远处去都是骑马”

“看我笨的。”于红笑道。

“你比我聪明。”

“你不会是讽刺我吧?”

“那会呢,说的真心话。”

于红望着日思夜想的心上人,觉得他更帅了,更加迷人。

鲜怡俊觉得自己呆着多余,找借口想溜:“你饿不饿?我给你买馒头去。”

阮冬平淡地说:“不饿,我在场部吃过饭了。”

有另一个男子在一旁,于红不知说什么好,他很想和阮冬单独在一起,巴不得鲜怡俊离开。

鲜怡俊从她的脸上看出她的心思,他还是比较知趣,提起水桶说:“我去提水。”

于红回忆起和阮冬在一号沟山洞里的情景,回味他那俊朗大气的面容贴近脸的感觉,那匀称健美的身材,那灼热温柔的嘴唇,强有力的胳膊,还有那个紧顶在身上……。

于红心醉神迷,想入非非,神差鬼使一般慢慢走向帅哥,渴望再有那么一次美妙……。

第八章,男神(六)

阮冬却有意退后,这就是给对方回话,别想入非非,我不可能和你有亲热的举止。

于红认为他是怕有人闯进来,那样岂不尴尬。她只好坐在凳子上,脑海里不断涌现俩人在一号沟的情景:她先钻进洞里,他后面进来,猛地扑在她身上,就那么几秒钟的时间,她感受到他压在身上的美妙……。

阮冬显得很镇静,好像和对方没有特殊关系。

于红接着又想,那次在洞里,要是没有人捣乱,会发生什么事呢?他会不会……?他要真那样,自己该如何是好?当然是不能答应,可是万一自己失去理智……。

“还是当工人好,月月有工资。农民一年才有收成。”阮冬说着闲话。

“整天在苗圃干活,就跟农民在地里干活一样。”

“别说笑话了,那咋能一样呢。”

于红说的是宽人心的话,那意思就是你我条件差不多,你就放心追我吧。

“我们村有两个当工人的傲得很,路上碰见连招呼都不打。”阮冬说。

于红心里涌出几份优越几份自豪。她这样想,你长得再帅也是个民办老师,和农民没啥差别,我一个拿工资的要是嫁给你,那是你眉梁上的福,是你家祖坟埋的好,你一家人脸上都是荣光的。她说:“他要是看不起你,不要和他打交道。”

“不和他打交道,和他家人那是要打交道的。”

于红心里想,你要是娶了我,看他在你面前怎么傲?你在我面前怎么也有点傲气,你应该百般讨好我,让我感受到你的爱,然后求我嫁给你……。

阮冬平静的声音:“我马上就要结婚了。”

阮冬的话仿佛一巴掌扇在于红的脸上,她的脸颊火辣辣的烫,心里当即像把五味瓶打翻了。

“你也快结婚了吧?男朋友是那的?”看到对方脸色有变,他随口问。

“我……还早着呢,“于丽莲吱吱唔唔,“工作不好,又在深山老林,男女工人……都不好找对象。”

“这有啥难的,在本林场找,然后在这里安家。”阮冬说的很容易。

“那是你的想法,”她苦笑一下,“我们没有一个人这样想,人人都想把工作调出去。”

“岁数是不饶人的。”

“那到也是,一年又一年快得很。”

“我结婚时请你去上宴席。”

于红觉得头婚眼花,全身发软无力。天哪,自己前面想的啥,怎么会那样想,太丢人了。可能要成为以后人生的阴影,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她这样给自己安慰,我是幻想嫁给他,可还是顾虑重重。那就是工人嫁农民,首先家里人是不会同意的,我想也是闲的。她心里还是酸酸的,勉强搭言:“听说你们那里不容易找到。”

“我可以带你们去。”阮冬这样说着,心里明白她是不会去的。

“你带我去你家,不怕你媳妇见外?”

“她见外又能咋的,我和你又没啥见不得人的事。”

“祝你们幸福。”

“祝你早日离开这里。”

“林业局不放人,谈何容易。”

“嫁个好人家就调出去了。”

“一般人往外调工作很难的。”

“这么说你们要在这里生活一辈子。”

“以后的事谁能说得上,边走边看吧。”

“你们也要在这里呆一辈子,太冤了。”

于红苦笑一下,她知道鲜怡俊就要回来,明白呆下去无意义,借故回到宿舍,一头朴在床上,痛苦不堪。

她回想着和阮冬刚才的对话,回忆起阮冬上次来育苗队的情景,多少还有点心醉神迷。阮冬和每一个年轻人都能说上话,大家对他很友好,对他的评价也不错,自己更没有得罪他,就连一句不合适的话也没有说过。是不是由于一号沟发生的事情,当时他的情绪好好的,难道后来他越想越不对劲,转变了态度。

于红陷在痛苦中无力自拔,她一遍遍回忆在一号沟山洞里的情景,怨恨那个喊叫的人,是他坏了自己的好事。

于红在宿舍坐立不安,只好在外面转悠,希望碰见阮冬和鲜怡俊,从他俩嘴里知道原因。过了一阵,她看见鲜怡俊提水桶走过来,赶忙迎上去说:“问你个话。”

鲜怡俊放下水桶,漠然望着她:“啥话?”

“他怎么和上次不一样。”

“我看是一样的。”他说的不是心里话。

于红犹豫了下说:“是不是有人向他说了什么话?”

鲜怡俊不高兴了:“你这是啥话,我没说对你不利的话。”他不想再听她说什么,抬腿就走。

于红紧跟几步,用讨好的口气说:“你别生气,我只是随便说说。”

“我懒得不高兴。”

于红羡慕地问;“听说你要去他家?”

“你也想去?一匹马可驮不起三个人。”

于红苦笑道:“我怎么能去呢。”

鲜怡俊提起水桶朝宿舍走去,心里生出几分胜者的快慰。他喜欢传统的女儿,对于红这样比较开放的女儿看着就有气,尤其是她对阮冬的倒追更令人反感。另外还有两件事给他的影响特别深。

去年征兵时,场部来人动员年轻人们参军。年轻人们聚在一起议论,说到谁有条件去当兵时,提到鲜怡俊,于红竟然说他不适合当军人。他听了大怒,又不便发火。

还有一次,鲜怡俊沿着白龙江散步,来到桦木林,看见一棵倾斜向江心的柳树,他爬上树身坐下,看着江水从脚下缓缓流去,听着鸟儿婉啭鸣唱,心情非常愉悦。

突然,传来女儿们的说笑声。他透过树隙望去,只见于红和两个女儿来到江边洗衣服。他此时下树会被她们看见,他不想和她们照面,几件衣服一会就洗完,等她们走了再离开,他乐得在江面多坐一阵,反正没别的事。

“……美男子汇聚在杏子沟了,这个地方可真是不平常。”于红的声音很清晰。

丹旦问:“你们说这几个男的谁长得最好?”

于红评价道:“各有特色吧。鲜怡俊的模样没说的,只是身高不够,看上去像奶油小生,我这人从来不喜欢奶油小生。”

丹旦问:“什么叫奶油小生?”

于红说:“看过红楼梦吧,贾宝玉可能就是奶油小生。”

丹旦反驳道:“你这话可不一定对,贾宝玉整天和女儿们混在一起,鲜怡俊和我们平时连话也很少说。”

“那是表面现象,他心里的事你知道吗?”

丹旦提醒道:“你还没提阮冬呢,你不是最看重他吗。”

于红的声音温柔多了,带着浓厚的感情色彩;“他这个人太特别了,让人一见就心跳加速,血液沸腾。一般来说,长着一副好模样的男子随处可见,模样身材和气质都好的男子很难见到。我到过很多地方,从没见过阮冬这样的男人,走起路来那么精神那么潇洒,世间少有啊。”

丹旦说:“你这样说一个小伙子,羞死人了。你那么爱阮冬,嫁给他好了。”

“可他只是个民办教师,”于红道,“再说他那么优秀,喜欢他的女儿一定很多,轮不上我嫁他。”

丹旦认真道:“别说是民办教师,就是农民,只要你真心爱他,能嫁给他就是幸福。”

鲜怡俊恨不得跳下树朝于红胃上捣上一拳,又一想好男不跟女斗,再说偷听女儿们的谈话传出去不光彩,只好强忍下这口气。

鲜怡俊的目光瞟到江对岸,想缓解一下刚才的不悦。突然,他发现对面树林里有个人影一闪,身型动作有点诡谜,开始他认为是育苗队的人,当对岸的人又一次进入他眼帘时,他认定这不是育苗队的人,很显然对方在偷看姑娘们。

鲜怡俊出于好奇,也出于山林里太寂寥,想弄点刺激。他悄悄爬下树,朝二十多米远的木桥走去,凭着自己的功夫,他相信对付一个人没有问题。他要逮住他,问他是何人,为啥要偷看姑娘们……。

第九章,林畔

鲜怡俊在树林可以藏身前行,可一旦走上桥面,他就无法藏身了。他又一次观察对岸,感觉那个人没有发现自己,一心在洗衣服的女工人身上。他趁对岸的人不注意,飞快跑过桥,当跑到陌生人待过的地方,那还有人影。他快速到周边找寻,还是没有人影。

鲜怡俊把这个事藏在心间,不想对任何人说。一来别人不一定相信,二来怕在育苗队引起骚动,尤其是女工人,心上会有阴影的,以致影响工作生活。

阮冬又来到育苗队,他要带鲜怡俊去林畔村,领略家乡的风情。

为了不让马累着,俩人骑一阵马,步行一阵,如此反复五六次就过了两个多小时。兄长说快到家了。

路伴随河流在翠绿的山间延伸,不见行人,偶见动物逃窜。野鸡飞来窜去,不时发出“呱呱”的叫声。河道上出现了一座磨坊,石块砌的墙,歪歪扭扭的,显得古老而富有诗意。一座陡峭的山顶有一遗迹,说是城墙小了,说是院墙又大了。阮冬说那是解放前村里人躲土匪时用的。

走出一条约百米长的峡谷,触目一片开阔地。人家房舍散落在河畔、山坡、崖头,大都掩藏在树木丛;河水在这一带小息,悄没声响,一群鹅鸭浮在水面,不时惊挠自然界的宁静。

走过一座简易小桥,一户人家依山傍水,篱笆柴门,三间上房带耳房,左面是两间小屋,房前屋后果树浓阴遮天;院中是小花园,各种花朵簇拥着一棵硕大的丁香树,满院散发着沁人心脾的醇香。

走进院子,阮冬用撒娇的口气喊:“妈,我回来了!肚子饿死了!”

上房走出一位五十多岁的妇人,头上做着高髻,清瘦的面庞,黑衣黑裤。她眯缝着眼睛打量着陌生人,一脸的惊奇。

儿子略带荣幸地说:“他是我的朋友,林业局的工人。”

自家儿子相貌堂堂,看惯了觉得很平常,见了外人到觉得希罕:“哟,世上也有这么洋气的娃,跟画上人一样。快进屋坐。”

堂屋中央放着一个长方形面柜,前面是方桌,两边是太师椅。不知当年地主家如何风光,现在看来家境算中等。

阮母沏茶端馍,非常热情,一边问着客人想吃什么饭。

客人感觉到了久违的家,感觉到人世间的温暖,激动得不知说啥好。

兄长直爽地说:“别客气,想吃啥说,就当自己家一样。”

弟弟心想,我家那能和你家相比。他望着走出堂屋的阮母,禁不住笑着轻轻摇了摇头。兄长问他笑啥?

弟弟感慨地说:“在我的想象中地主家的人可不是这样的。”

兄长苦笑了下说:“先人们原想多置些家业不让后人受罪,却想不到给后人留下了祸根。那些年把我们一家折腾苦了,要不是成份高,我可能上了大学,至少也招了工,现在当个民办教师还看别人的眼色。”

弟弟心中生出几份同情,继而又想,他要是上了大学或招了工,自己就不可能结识他了,看来俩人还是有缘份的。

外面传来咳嗽声,一位六十岁左右的老汉佝偻着腰进了堂屋,瘦高个,一身黑衣多处补丁,古铜色的脸上显着刀刻般的皱纹。

客人第一个感觉就是,阮冬老了也是这个样子。他忙立身移位,向老人问好。

阮父猜想是队上派来吃饭的公社干部,表情木然地招呼:“哦,你来了,坐。”

儿子知道父亲没弄清楚,介绍道:“他是我的好朋友,林场的工人。”

父亲惊异地问:“你跑到那么远的地方去了,怪不得整天不见你的面。”

“耍呗,“儿子随便的口气,”整天心里闷得慌。”

父亲的口吻很平和:“屋里那么多活不做,乱跑个啥,越浪心越野……。”

儿子怕弟弟受窘,打断父亲的话:“你就少说几句吧。”

父亲懂儿子的意思,对客人歉卑地说:“你别见怪,庄户人家不会说话。”

客人谦和地说:“没啥见怪的,你说得很对。”

阮母走进堂屋取东西。

丈夫对她说:“忙啥呢,还不快些做饭,娃们走了这么远的路饿了。”

“就做呢?不知道做啥好。”

“庄户人家没啥好吃的,“阮父对客人说了一句后,吩咐儿子,“去看看你哥打没打下野鸡,要上两只来。”

客人慌忙道:“别麻烦了,随便做些吃的成了。”

“这里野鸡多得很,不希罕。”阮冬兴冲冲地出门了。

阮父诚心诚意地对客人说:“看你说的啥话嘛,这么远的来那能随便做些饭。唉,我家成份高,多少年来很少有人走动,你不嫌弃地主家,我高兴得很。”

鲜怡俊安慰道:“现在不讲成份了,大家是平等的。”

老人点点头,欣慰地说:“这我也知道,这会的政策好得很,我们这样的人家有活路了,有奔头了。”

阮冬拎着两只野鸡进了院,喊着弟弟:“你来帮着拨毛!”

阮父说:“看这娃说的啥,那能让客人动手。”说着动身要去帮儿子。

“没关系的,我去。”客人抢先出了堂屋。”

两个小伙子不一会就把野鸡弄干净了。拿到厨房剁碎,炒进锅里,很快满院子弥满着野鸡肉的醇香……。

晚饭后,两个小伙子走出院门。

太阳的余晖洒在半山腰,转眼暮色笼罩山林;这时的村子比白日热闹多了,村民们三五成群在院门墙边说着话;路上行人悠闲自在,空中飘荡着收音机播出的音乐歌曲,不时被妇人少儿的声音干扰……。

阮冬不断和迎面的人打招呼,碰见一个约二十岁女人,他竟然放肆地问:“走这么急做啥去?是不是去和男朋友约会?”

女人是这里的裁缝,名叫秀娥,曾经是阮冬的同学。她大方地回答:“我想和你约会。”

“是吗?可能说的不是真心话?”

“就怕有人看见不高兴。”

“谁会不高兴?”

“你心里明白。”

阮冬脸上的表情有点不自然了,一只手伸进了裤兜,加快了语气:“改天再说吧,这会我有客人。”

女人一脸的惊奇:“哟,哪来的客人?长得真洋气。”

“城里人。”阮冬答。

“你本事真大,跑到城里交朋友去了。”

“我本事再大也大不过你。”

“我咋啦?”

“嫁了在城里工作的男人。”

“那他也是这里人啊。你要是城里人,闭着眼也能找个城里媳妇。”

“这话可是你说的,我可没那么大本事。”

鲜怡俊不爱听这样的话,感到不自在了,独自前行。

阮冬跑了几步追上弟弟:“你急啥?”

弟弟只顾走路并不吱声。兄长惊异了:“你怎么像不高兴?”

“你怎么对女儿这么随便?”弟弟一吐心中的不快。

“这有什么,开个玩笑。”

“何必开那样的玩笑,让人家女儿心里不自在。”

“她是别人家的媳妇,开开玩笑没关系。”

“你就不怕她丈夫听见找你麻烦?”

“有啥怕的,她男人在城里工作,一两月来一次。”

“你不会和她有那种关系吧?”鲜怡俊打量了对方一眼。

“那能呢?跟我要好的女儿多了去,何必去搞别人媳妇,”阮冬犹豫了下说,“她是我的同学,关系一直不错“

“既然关系不错,你为啥没和她谈对象“

“还没来得及谈她就订婚了再说,这里大都是包办婚姻私订终身的几乎没有“

路过小卖部,阮冬要去买瓶酒。弟弟曾在一次酒场经历了一件难以启齿的事情,从此滴酒不沾,他劝兄长别花那个钱。

阮冬却说:“来了朋友酒肉招待,是这里人的规矩。你站在这里等我。”他大步走向小卖部。

鲜怡俊不大愿意见生人,站着等兄长。

过了一会,小卖部传来争吵声,声音渐大。

鲜怡俊等不住了,走过去进了小卖部。

阮冬和中年店家吵得面红耳赤。

阮冬一见弟弟进来就想止声,无奈店家不依不饶,仍在骂阮冬欠账不还。

阮冬一副息事宁人的表情:“我给你说过了,手头不便,不是不还。”

店家吼道:“这话你说了几次了!我再不听!”见来了生人,店家气焰更盛。

弟弟脸上挂不住,慷慨地说:“多少钱?我来付。“

店主赶忙说:“三十六元。”

阮冬劝阻道:“不用你还。我工资领了给他。”

店主说:“我等不住。”

鲜怡俊慷慨地说:“我和阮老师是兄弟,谁还都是一样的。”他掏出钱包取钱。

阮冬立刻怒道:“我说了不要你还钱!”

鲜怡俊道:“我俩谁还钱还不是一样的。”

阮冬斩钉截铁道:“你要还了这钱,你就不再是我的弟弟。”

鲜怡俊不敢拿钱了,不知所措。

阮冬声音缓和了:“你在这里等着,我去去就来。”他急步出了店铺。

店家问鲜怡俊:“他干啥去了?”

鲜怡俊不想理睬店家,又不得不答:“可能到家取钱。”

店家冷笑道:“他家有钱还用得着欠账吗?”

鲜怡俊一听这话也对。那阮冬干啥去了,是叫人打架吗?为这样的事值得打架吗?就是打架那也不用去叫别人,我一人就能对付三四个人。不过,不在万不得意情况下不能动手。师父说过多次,习武是防身,不是去打人。也许阮冬到别人家借钱。这也说不过去,不用我的钱去借别人的?他究竟去干什么?

第十章,夜夜美妙(一)

鲜怡俊不想违背兄长的话,坐在凳子上乖乖等着。过了一会,他觉得不好意思面对店家,走出店门,在周边度步。

阮冬大踏步走来。

鲜怡俊想看究竟,跟了进去。

阮冬伸出手往桌上一拍,发出金属的响声。五六块银元出现在桌上。

店主先是吃惊,很快一脸的尴尬:“我要进货,要不然不开这个口。”

阮冬冷脸道:“自己拿吧。”

店家陪着笑脸道:“你拿回去吧,等有了现钱还。”

阮冬不客气地说:“这不是钱吗?”

店家难堪地说:“这还要我去兑换,再说你欠的账不值一块银元的一小半。以后你随便欠账,我再也不说你啥话了。”

阮冬说起实话:“你也知道,银元要到县城兑换。我这些日子忙走不开。”

店家连忙说:“那是。不急。啥时有啥时还。”

两个小伙子回到家中。院内昏暗一片,老人们显然睡了。

阮冬推开厢房门,一座土炕一张桌子,简单的家什。

鲜怡俊很想知道银元的事,兄长那来的银元?话到嘴边又止住了,虽是兄弟,但随便打问对方的隐私不妥。他也知道这里的乡民都不愿意露富,这可以说是一种乡俗。

阮冬多少明白弟弟的心思,这也简单,谁没有好奇心呢?有一点他不想说出来,那就是如果没有鲜怡俊在场,他绝对不去家里取银元。这就是不想露富的心态。

可是店家让他在弟弟跟前太没有面子,让他的自尊心大受伤害,在怒火的燃烧下他冲动了。现在他后悔露了银元,但迟了。他把这些话不说出来,怕鲜怡俊心生歉意和不安。不过,露了富也关系不大,这个年代没有强盗土匪,不怕害命劫财。

阮冬解释道:“本来他不会开口要账的,前几天我和他儿子打了一架,他报复我,故意在你跟前羞辱我。”

“为啥打架?”

“为了女儿。”

“争风吃醋?”弟弟不屑。

“你咋说话呢?我这样的人用着争吗?是人家女儿看不上他,他还硬缠。”

阮冬到上房取来酒壶和两个酒杯,遗憾地说:“要是白天喝就好了,能做下酒菜。”

“少喝点,意思一下。”

“话是这么说,白天是不能喝的。”

“为啥?”

“白天那能我俩喝,还有我爸呢,总不能让他听着我俩在喝酒。”

“那就三人喝。”

“一般情况下小辈和长辈不喝酒,一起喝酒不自在。”

“这话不对。孝敬老人是应该的。”

“我也知道孝敬老人。怕喝上酒爸说一些我不爱听的话,弄不好会争吵。”

“这么好的父母,你还忍心和他们争吵?”

“喝上酒不由自己,把控不住。”

鲜怡俊没法理解兄长的话:“你说什么哪,这么幸福和睦的家庭还会有矛盾?”

“家里当然很和睦了,有来自外面的事情,很麻烦的,总会影响到家庭内部。”阮冬的神情有点忧郁。

“外面的啥事情影响了你们?”鲜怡俊追问。

阮冬想了想说:“比如说我家成份是地主,我爸要受批斗……。”

鲜怡俊插言:“你说什么醉话。那是以前,现在大家都一样。”

“我没喝醉。以前的阴影还没消除啊。”

“你要这样想那有啥办法?我看最好是忘掉。”

“我也想忘掉,可忘不掉,至今影响着我。”

“你尽量不去想,时间一长就忘掉了。”

“但愿如此。来,喝酒。”阮冬在两酒杯斟上酒。

俩人碰杯,一口喝尽。阮冬又要斟酒。

弟弟要过酒壶:“你是兄长,理应我斟酒。”

几杯酒下肚,阮冬的脸色散发着红晕,更显得英俊可爱,他望着弟弟,无不羡慕地说:“还是你好啊,从小生活在城里,这么小年纪就当了工人。”

鲜怡俊苦笑道:“这才叫一家不知一家苦。”

兄长疑惑不解:“你说什么?你也有苦衷?”

“你问的话可笑,我又不是神仙,那能无忧愁。”

“是啊,活人谁都有难处。”兄长感叹道。

鲜怡俊有点沉重地说:“不辛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我的不幸要远远大于别人。”

阮冬吃惊了:“你是不是喝醉了?没喝多少酒啊。”

“我是不能喝酒,不过,这么点酒是喝不醉的。”

“可你说的像是醉话。”

“你怎么知道是醉话?”

“我猜想的。”

“猜想的不算数,事实是你比我幸福很多倍。”

“怎么可能?你在说笑话吧?”

“我何必给你说笑话呢?”

“喝醉了啥话不说,说笑话很正常。”

“我没有喝醉。两个人还没有喝一斤酒,那会醉。”

“那你说说咋就不幸福呢?”

“当然是以前的不幸福,现在我觉得很幸福。”

“以前咋啦?能说说吗?”

鲜怡俊的脸上显出痛苦的神色,一副不堪回首的口气:“说多都是眼泪,不说了,喝酒。”

喝了半斤酒,却费了一个多小时。俩人或多或少有醉意,心里是清楚的。

弟弟注意到炕上仅有一条被子,心里不安,多年来他忌讳和他人合盖一条被子,以为兄长会取来一条被子。

兄长并没打算取一条被子来。他先脱了衣服睡下,一副随便的口吻:“睡吧,我瞌睡得很。”

鲜怡俊犹豫着,不知是脱了衣服睡,还是穿着衣服睡。

“你咋啦?”阮冬见弟弟发呆,问道。

“没有什么,我想起了一件事。”

“重要吗?”

“不太重要。”

“那就别再想了,睡吧。”

鲜怡俊觉得穿着衣服睡觉不礼貌,还有些见外。阮冬会怎么想呢?他会不会不高兴为这点小事惹他不高兴不值得。他最终还是把衣服脱了。他不大自在,尽量和兄长保持距离。

阮冬往对方身边靠靠说:“靠近些,被子盖不上。”

弟弟只得靠近一些,立刻感受到兄长身上散发的热量。兄长入睡了,发出均匀的鼾声,弟弟难以入眠,脑海里浮现上中学住校时的遭遇,竟然产生了这样的想法:他会不会是那种人?好像不是,其实那种人也没有什么不好。

鲜怡俊想起了女儿们对阮冬的评价,想到于红望他的眼神,她肯定想象着和阮冬睡在一个被窝里,不可能有这个机会,阮冬不喜欢她。这个阮冬呀,不知有多少女儿爱着他,又有多少女儿忍受相思之苦。

兄长一直仰面睡着,这会却侧身面朝弟弟,一条腿压在弟弟的腿上,一只手搭在弟弟的身上,这种举动把鲜怡俊惊了一下,一时心慌意乱。他仔细一听,兄长的呼吸均匀,真的是睡熟了。

过了一会,兄长又动了一下,大半的身子贴着弟弟,脸几乎就要和弟弟的脸贴在一起。弟弟感觉到兄长的那个……。

鲜怡俊由此想起了一件往事:

那年他才十三岁,一家工厂不知搞什么庆祝活动,晚上露天放映电影。大部分观众自带凳子,也有不少站着的观众。他因路程较远没带凳子,只好站在一张椅子后面观看。观众越来越多,开始有点拥挤。

鲜怡俊感觉身后的人紧挨着自己,他想退出去,不料身后的人把他挤得无法挪动,双手还有力地搭在他肩上,他的裤兜里咋装着半截木棍,硌得鲜怡俊背上有点不好受。他扭头望去,见是一个比自己高一个头的小伙子,他挣脱几下,白费的力气,不敢多挣扎,有点害怕身后的小伙子……。

第十一章,夜夜美妙(二)

鲜怡俊回到家后,吃惊的发现上衣背上一团湿,他明白这是看电影时,身后的那个小伙子干的好事。他先是气愤后想开了,看电影人太多,小伙子尿来了憋不住,又走不出人墙,只好就地解决。小伙子的尿迹真难洗掉,他用了洗衣粉,又用了肥皂才勉强洗掉尿迹。

第二天是锁坞镇的集日。

天还朦朦亮,阮冬就起身下炕了。他打扫了院子,洗簌完毕,这才走进厢房。

鲜怡俊打着轻轻的鼾声,睡的正酣香。

阮冬急着要去镇上赶集,又不忍心搅弟弟的好梦,想让他多睡一会。他绝对想不到弟弟昨夜的烦恼和失眠,这些烦恼由他而生。

阮冬走出厢房,干了一些家务活,看到太阳升高了,这才走进厢房。

鲜怡俊仍鼾睡着。

阮冬上前推了他一下:“醒醒。”

鲜怡俊一夜似睡非睡,心神疲惫,天快亮时才睡踏实,现在睡意正浓:“别闹了,我再睡一会。”

“今天镇上逢集,我们去浪。”

“你去吧,我懒得去。”

“那我走了。”阮冬不强求,转身出了门。

兄长的这种态度让鲜怡俊心里激灵一下,他竟然没有多说一句话就走,是不是嫌自己挡他的路,也就是说有一个人跟着他是不是觉得不方便。这样一想,他的睡意消失了,一咕噜爬起身:“等等我!”

两个小伙子离开家,朝镇上走去。

太阳斜挂在空中,强烈的光辉直扑下来,触眼都是亮堂堂的。鸟儿们飞来飞去,唱着欢乐的歌……。

大路上行人明显比平日多。农人们三三俩俩,或独行在大路上,有的拉着架子车,有的背背斗提篮子。

阮冬还是那样的步伐,挺胸傲首,大步流星,好像独行,全然不顾及随行的人。

鲜怡俊紧跟兄长,感觉有些费劲,不得不说:“又不是赶火车,干吗走那么快?”

“去迟了集市就散了。”阮冬头也不回,大步流星。

鲜怡俊滴咕:“散就散了,多大的事。”

阮冬只知道大步前行,没有听到弟弟的声音。

终于到了镇上。俩人走进集市,这里人来人往,十分拥挤。路两旁摆着各种商品,还有土特产。

阮冬身高模样俊美,身边又有一个花样美男,过往的人们都要有意无意瞟上一眼,姑娘小媳妇们肯定是要多看上几眼。

阮冬先后遇到三个美女,相互热情地打招呼。

鲜怡俊忍不住半开玩笑:“看来你快要成大众情人。”

阮冬笑了笑说:“我想给全镇的美女当情人。”

“开个玩笑你还当真。”

“我可没有开玩笑。”

鲜怡俊看了对方一眼,他的脸色郑重,还真的不像是开玩笑。他惊讶道:“你真的这样想?“

“是男人谁不这样想,“阮冬叹口气,无奈地说,”只不过有贼心没有贼胆。“

“来到这里才半个小时,你就碰见三个美女,一天不知会遇见多少。“

“我认识的美女是很多,但不是情人啊。“

“这我相信。“

传来汽车喇叭声。一辆轿车从人群中慢慢驶过来。人们纷纷让路。

两个美男子急忙朝路边走去。

小轿车却停下了。车门打开,走出一个妖娆美女。

两个美男子的眼光和美女遇上了。阮冬的神情有点不自然,他只瞥了美女一眼,慌忙收回眼光,撒腿就要走。

“阮冬!“美女喊了一声,急走过来。

阮冬不得不站下,神情不大自然,招呼道:“你坐娘家来了。“

美女却像见了亲人一样,神情有点激动:“你见我为啥装不认识?我得罪你了吗?“

“没有啊。你变多了,我没有认出来。“显然在说谎。

好在美女不记较,关切地问:“好长时间没见你了,你还好吗?“

“还可以。“阮冬极力挺胸傲首,一副人穷志不短的样子。

“你……结婚了吗?“

“没有,“他很快补充一句,”快结婚了。“

“结婚时说一声。我人来不了,礼是要搭的。“

“不麻烦你。“阮冬拒绝道。

“这叫啥话,我们是同学,也可以说是朋友,这点情义还是有的。“

传来汽车喇叭声。后面来了一辆大车,前面的小车挡道,频频按喇叭。

美女只得离开,临走对阮冬热情地说:“到城里来了找我。“

阮冬搭讪道:“那么大的城,我上那去找你。“

美女道;“忘了告诉你,我家在人民桥头,一座三层楼房,你走到桥头就能看见。“

鲜怡俊稍一回想,人民桥头的三层楼房立刻出现在脑海里。他不能不对这位美女刮目相看。然而,让他感到沮丧的是美女一门心思在阮冬身上,好像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存在,就连多看一眼也没有。难道自己和阮冬相比之下就这么逊色吗?

鲜怡俊睡到半夜尿憋醒了,跑到外面经冷风一吹,头脑清醒多了,再也无法入眠,翻来覆去觉得很难熬。

夜异常的静,白日不曾听到的河水声很清晰地传来,月光撞进窗户,渐渐地移到阮冬的脸上,闭着眼睛的他面庞更加俊朗迷人,最突出的是长长的眼腱毛,高而直的鼻梁,很是耐看。

兄长嘴里嘀咕着什么,身子动了下,被子滑落了。

鲜怡俊把被子盖在兄长的身上,手无意触到他的脸,心里不由一动。他想到女儿们对兄长身材的夸赞,心里怦然一动,竟然萌发出靠近兄长的意念,很快又想起今天集市上那个城里美女对阮冬的眼神,好像俩人有不可告人的关系。

遇上一般男人,睡在一起很正常,也是常有的现象。可阮冬这样的男人太特别了。各种现象一次次的证明着他的特别,他的优秀,他的与众不同,他的形象在鲜怡俊心目中越来越高大,使得他睡在兄长身边不得安宁,想入非非……。

鲜怡俊惊诧自己的想入非非,紧接着往事又浮现在脑海里:

那年他念初二,是住校生。有一天中午他独自在宿舍里看书,

忽然闯进来一名高二的男生,笑嘻嘻地问他看的啥书?他记得没怎么搭理过他,或者说多少存有戒心吧。现在高中生待在身边不走。高中生有一言没一言地说着话。他听不进去,巴望他快点离去。突然,高中生动手动脚,放肆地和他嬉闹……。

鲜怡俊不习惯这样的嬉闹,在以后的日子里,他尽量不单独待在宿舍。

兄长仍发出均匀的鼾声,看来一时半会醒不来。他的腿压得他的腿生疼。他觉得风往被子里钻,有点冷,他又一次强烈地产生了靠近对方的意念,那样至少暖和一些……。

第十二章,夜夜美妙(三)

鲜怡俊还是没敢靠近兄长,一来觉得自己动机不纯,二来要是惊醒了对方,说上几句话,那岂不更难为情。

鲜怡俊心里一直掂记着那个城里美女,这不光是她长得太美,他还感觉阮冬和那个美女的关系有点神秘,他很想知道内情,又不好直接问,旁敲侧击道:“城里的那个女的长的真美。“

阮冬随口应道:“她是这里人,不美的话能嫁到城里吗,还嫁了个有钱的城里人。“

“她家的楼房在城里是数得上的。“鲜怡俊说。

“你知道?“

“那么显眼的楼房,谁不知道。你和她是同学?“

“从小学到初中一直是同学。”

“高中呢?”

“她没有上高中。她家情况不太好,把她早早嫁了出去。”

“看样子你俩关系不一般。”

“同学时期关系还可以。”

“现在不也可以吗?”

阮冬傲然道:“本小伙把女儿们都应付不过来,那会去交往一个婆娘。你也能说出口。”

“随便说说。”

“我才不会去她家。一个小伙子不能那么没出息,“阮冬开起玩笑,”你们都是城里人,你想认识的话我负责介绍。“

“你说笑话也有个差不多。哦,你看不上了就推给我?”

“认识也不是为那样的事,都是城里人,有用着的时候,可以互相帮忙。”

鲜怡俊立刻想起那个美女对自己的表情,好像只扫了自己一眼。什么东西,你有钱就了不起啊。他郑重其事地说:“免了吧,我不和有钱人交往。”

俩人到集市买了布料。各自做一条裤子。

鲜怡俊要交到镇上裁缝铺,阮冬说林畔村的裁缝手艺好。

俩人回到村,吃过晚饭天就黑了,只有天空星光闪烁。

俩人走出了家门,沿河畔来到一户小院,见上房亮着灯,却没有一点声响。

阮冬上前敲大门里面传来冷冷的声音:“是谁呀,这么晚了,我睡了。”

“是我,阮冬。”

“等一下,我来开门。”一副怕来人离开的声调。

阮冬说着客气话:“你要是睡了就不打搅了。”

“这么早睡啥,我怕有人来浪门,就把门上了,”里面响动几下门开了,女人热情的声音,“进来吧。”

两个小伙子一前一后进了屋。

秀娥有点意外:“怎么两个人?你的朋友长得真洋气。”

“我看你是见一个爱一个,”阮冬说着客气话,“打搅你了,我们是来做裤子的。”

秀娥顺着话说:“你这叫啥话,天底下我只爱你一个人。”

“那你为啥不等我,早早嫁人。”

“我也不能倒追你呀。像是嫁不出去,”女人说轻佻地说,“再说了,这一带大小村庄的人谁不知道你的情况。”

阮冬不悦地问:“你再有没有别的话?”

“好,你不爱听我就不说了。”

鲜怡俊想起出她是谁了,那还是自己来林畔村的第二天,自己和阮冬在路上遇见她,俩人说着约会的笑话。

秀娥长得亭亭玉立,眉清目秀,脸上露着欢喜的神色:“没啥打搅的,我巴不得你见天来呢。”

阮冬轻佻地说:“就是没时间,要不然我喜欢常来。”

裁缝口气里充满了柔情:“以后想来就来,像你这样的人几天不见想得饭都吃不下。”

“没那么严重吧。”阮冬轻佻地说。

“我这里啥都有呢,以后想吃啥说一声,我给你做。”

阮冬的一只手又不自然地伸进了裤兜,放肆地说:“我到也想吃你做的饭,就怕传到你男人的耳朵里不好。”

“他知道了又能怎么的,说不定他在城里见天领着野女人下馆子呢。”她的男人在县城当干部,轻易不回家。

鲜怡俊听着不入耳,心里骂,一对狗男女。执意要走。

阮冬劝说弟弟:“再坐一会么,回去早了睡不着。”

弟弟冷着脸不开口,心里想,你在她的炕上肯定能睡着。

秀娥见城里人神色不好,故意说:”快过年了,做衣服的人多,你们到腊月二十八九来取吧。”

阮冬急忙说:“他这几天就要回家过年,你把别人的往后推推,先给他做。”

“我给人家答应了,不好意思往后推。”

阮冬讨好道:“看在我面子上,你就答应了吧,以后你有啥事尽管说,我一定帮你。”

女人喜上眉梢,赶忙说:“你这么说了,我还有啥话说,不过你说话可要算数。”

阮冬见弟弟神色不对,只好对女人说:“改天再说吧,你给我们量一下尺寸。“

她先给阮冬量,说;“你把手从兜里取出来。”

阮冬很不自然地说:“我习惯这样,不碍事。”

弟弟知道兄长的那个小弟弟又在作怪,忍不住想笑。

裁缝量得仔细量得慢,有意无意触摸着阮冬的身体,临了还在他的臀部拍了一巴掌。

要给鲜怡俊量身时,他害怕她有过分的举动,忙说:“我的尺寸和他差不多。”

“我比你高比你胖。”阮冬不识相地说。

“那就做短些做瘦些。”说过匆匆出门,像是怕强留下来。

阮冬追出来,埋怨道:“你急啥呢,回去早了睡不着。”

弟弟讽刺说:“你在她的炕上就睡着了。”他希望兄长随自己离去。

阮冬却很随便地说:“那你先回吧,我和她商量手工钱。”他转身进了屋。

鲜怡俊的心刷地凉了,他明白兄长的意思,因为看俩人的神情,她那会多要工钱,很有可能不要工钱。他很沮丧,挪不开脚步,艰难挪了几步,又返回去,他要看看屋里的灯会不会灭,屋内会不会传出不堪入耳的声音……。

十三章,夜夜美妙(四)

鲜怡俊心怀鬼胎,忐忑不安地在院子站了十几分钟,并没有看见屋内的灯灭,也没有听到异常的声音,又怕屋内的人走出来看到自己的不怀好意,他只好离开。

鲜怡俊睡在炕上,胡思乱想,痛苦不堪。过了好长时间,他想得头脑发晕发胀,还隐隐作疼,这才迷迷糊糊入睡了。

院里传来脚步声,随后门推开了,阮冬软绵绵地闯了进来,站立不稳扑倒在炕上。

弟弟惊醒了,赶忙点着油灯,吃惊不小,忙问:“怎么回事?你怎么了?”

兄长头发紊乱,脸上有血迹,衣服上沾有泥土。兄长啥话也不说,脱了鞋上了炕,盘腿坐着,一言不发,一脸的忧郁。

弟弟穿上衣服下了炕,出去端来半盆水放在炕上。

兄长神色呆怔,没有洗脸的意思。

弟弟看着心疼,不得不说:“洗一下吧,脸上有血,会弄到被子上。”

兄长仍没反映,只是发出轻微的叹息。黑葡萄一样的大眼睛里没有一丝亮光,黑幽幽的像是包含着泪水。

弟弟看着很是痛心,一时激愤,侠义之情涌上心头,慷慨地说:“什么人打的,明天我和你去找他,把他打一顿。”

也许是弟弟仗义的话感动了兄长,他笑了笑却没开言。

弟弟见对方情绪有所好转,趁机逗他:“你要是不能洗,我给你洗吧。”说过后心里不安,兄长都这样了,自己竟然还想抚摸他的脸。

兄长这才望了弟弟一眼,动手洗脸。

俩人脱了衣服钻进被子。尽管被子盖不严实,俩人还是仰面躺着。平日里,兄长一钻进被窝很快就睡着了,现在却双手交叉在脑后,大睁着双眼,不知想什么。

弟弟只好宽慰道:“年轻人打架是正常现象,有啥想不开的。”

兄长这才开口了:“你把我也看得太没出息了吧,给你说,我不是为挨打的事发愁,还有更让人发愁的事。”

弟弟急忙问:“啥事?说出来我帮你出主意”

兄长并不说明,只是深重地叹息一声。

弟弟越加想知道,急切地催道:“你快说呀。”

兄长踌躇着,终于开了口:“我还是说不出口,没法说。”

弟弟不大高兴地说:“什么重要的事情,对我也保密,还兄弟呢,你压根就把我不当兄弟看。”

兄长缓慢地说:“不是保密,而是你不该知道,知道了对你没有什么好处,至少你听了不好受。”

弟弟由此想起了一部反特影片,不由得好笑,打趣道:“难道你加入了地下组织,怕把机密泄露给我,我叛变后出卖你。”他说这样的话也是为的调节一下沉闷的气氛。

兄长并不感到好笑,反而说:“别人心烦得要命,你还有心思说笑话。”

弟弟犹豫了一会,终于说出早就想说的话:“是不是你去了裁缝家,被她家里人发现,把你打了一顿?”

兄长有点生气地说:“你怎么说这样的话?可能吗?她丈夫在城里工作,她娘家离这里十多里路,她家里人如何打我?”

弟弟为他没去裁缝家而感到欣慰,也为自己错怪兄长而感到愧疚,前面那种想和兄长绝交的想法消失得无踪无影。

阮冬静静躺了一阵才说了原因:“我送一个女儿去什字村,被三个小伙子拦住打了一顿。”

“我明白了,三个小伙子中有一个是那个女儿的男朋友。”

“那不一定。”

“难道还有别的理由吗?”

“天太黑,我没看清他们,怀疑是本村人。”

“本村人为啥打,你惹他们了?”

“可以这么说。”

鲜怡俊心疼气愤,转而生出一丝幸灾乐祸:“给你说了多少次,不能对女儿们太随便,你就是不听,以后还不知吃什么亏。”

兄长反倒不以为然了:“小伙子们为这种事吃醋是正常现象,我都不生气,你生啥气?”

这样的话让弟弟不好意思了,搪塞道:“我是怕你这样下去连命都要搭上。”

兄长竟然道:“死在牡丹下,做鬼也风流。”

平日里,阮冬天刚亮就起床了,洗漱后干一些家务活,或者做一些简单的农活。今天他破例了,到了九点钟还睡在炕上,一会睁着眼,一会又闭着眼,心事重重,痛苦不堪。

母亲颠着小脚进来,看到睡在炕上的儿子,一副吓坏了的神情,慌忙问:“我的娃,你怎么了?”

儿子睹气般地转过身,背对着母亲,闭着眼睛不答言。

母亲更慌了,声音也颤抖起来:“我的娃,你别吓人了,是不是病了?我给你去叫大夫。”

儿子没好声气:“我的心上有病,大夫是看不好的。”

“心上有病?”母亲自语着,神情有点呆怔,很快慌了,“我的娃,你别吓人了,把话往好里说,啥叫心上有病?”

儿子埋怨道:“都怪是你们做的好事,把我害了。”

“啥事?”母亲小心地问。

“就是柏家的事。”

母亲小心翼翼地说:“我的娃,那会是为了你好,谁能想到世事会变,要是想到了,我和你爸也不会给你做主。”

鲜怡俊走进屋,神色也有些意外:“你怎么还在睡?”他是天一亮就起床,然后跑出去欣赏大自然。

母亲对鲜怡俊说:“你好好劝他。”然后出去了。

过了一会,院子里传来父亲的声音:“娃不成娃了,成先人了。怪到娘老子身上,怪就怪你娃命不好,没出生在贫下中农家里!”

传来母亲的声音:“别骂了,我娃心上不好,你再骂娃怎么活成呢。”

“我不骂还由着娃上天呢,整天就是好看好看,长得好看能当饭吃……!”

“尕些声,叫旁人听着还当一家人吵嘴着呢。”

鲜怡俊没听明白两位老人的话,以为他们在为阮冬昨夜打架的事生气。他为兄长还睡在炕上而惊讶,以为昨夜受了重伤,起不来了。急忙问:“打得这么严重?要不要去找大夫?”

“你胡说啥?你从那里看出打得严重?”

弟弟茫然道:“不严重?那你怎么还睡在炕上?平时你比我起得早,没见你睡过一次懒觉。”

“唉,心上不好受。”

“还在为昨晚的事生气?长这么高的个子,肚量怎么这样小。”

兄长苦笑一声,说:“把我当成你了,我看你的肚量才像是小鸡肠子。”

弟弟坐在炕沿边,猜测兄长的烦恼,认定是为儿女情长挨的打,既然他把挨打不当一回事,那他的痛苦就只有一个理由,他试探道:“是不是失恋了?”

兄长失声笑道:“开什么玩笑,你也不想想,我这样的人会失恋。”

弟弟想了想,也认为自己的话可笑,兄长如此完美,怎么会失恋?

兄长接着说:“就算我失恋,也不当一回事,这地方美女多得很,闭着眼睛也能抓几个。”

“说得这样好,别睡了,起来呀。”

“起来就起来,你别把人看扁了。”说着,他起身穿衣。

就在这时,院子里传来说话声,其中有陌生的女声。

阮冬的脸色变了,把穿上的衣衣一脱又睡下。

女子走进屋,有意避开鲜怡俊的目光,用关切的语气问阮冬:“不要紧吧?”

阮冬好像没有听见。

女子又说:“我去把大夫找来看看。”

阮冬不耐烦地说:“去干你的事,别来烦我。”

女子喃喃道:“我现在的事就是照看你。”

弟弟迷惑不解,怎么回事?这女子相貌平平,怎么看也和阮冬扯不上关系,很有可能是亲戚,可是也不合适,因为在家乡,即便是亲戚那也男女有别,不可能随便来往,就是路上见面只是打个招呼,很少站下闲聊,更别说跑到家里来看望。即如此那就是亲房姐弟?也不大合适,除非有重大事件,否则为这样的事不会来看望的,毕竟被别人打了是不光彩的,很容易被受伤着误认为是来看笑话。

那么俩人究竟是啥关系?天哪,难到俩人是情人,是朋友?这似乎太荒唐了吧?

十四章,夜夜美妙(五)

鲜怡俊明白俩人说的秘密话,自己也想听出秘密,可又觉得呆在一旁不合适,只好默默走出小屋。

鲜怡俊来到燕子河边,坐在石头上,想把事情理顺。那个女子的弟弟打了兄长,他为什么要打人呢?理由只有一个,兄长欺负他的姐姐。是如何欺负的呢?仔细一想,他惊异了,男女在一起,男的如何欺负女的还用着明说吗?这怎么可能呢。

在他的印象里,这个女子长得有点丑。身材和兄长般配,除此以外,那小眼睛,稀疏的眉毛和兄长的浓眉大眼无法相比。这怎么可能呢?胡想些什么?她可能是阮家的亲戚,阮家怎么会有这么一个丑亲戚?看得出来,阮母年轻时肯定很好看,她的娘家人也不会这么丑,那么,她是阮家的啥亲戚呢?

鲜怡俊带着这样的疑惑,匆匆回到阮家,闯进小屋,到弄了个尴尬,原以为女子走了,没想到她坐在炕沿边流眼泪。阮冬仍面朝里睡着。

柏彩花轻轻地说了句:“我走了,你别睡了。”说过低着头出了门。

阮冬没有起来的意思,一动不动,像是睡死了。

弟弟忍不住地问:“这是怎么回事?”

兄长一副不愿意回答的口吻:“你说的啥?”

“那个女的为啥哭?”

“她心软,见我受了伤,就流眼泪。”

“那你和她有特殊关系,要是关系一般,她会哭吗?”

“给你说了,她是我家的亲戚。”

“亲戚又能怎么样,照样能成一家人。”

“啥意思?我听不明白。”兄长明知故问。

“这世上姑舅成亲,两姨更能成亲。”

兄长无话可说。

“你说实话,”弟弟犹豫着,实在不忍心说出这样的话,更不相信有这样的事,可他还是说了:“她是不是你的未婚妻?”

兄长像是生气了,掀开被子坐起,边穿衣服边气咻咻地说:“你怎么像女人一样罗索!”

弟弟最忌讳“像女性”之类的话,怕他还说下去,只好暂时闭上了嘴。

说句公道话,丑女并不丑,只是长得一般,其高挑的身材是一般女子所不及的。可是,鲜怡俊把她和别的美女一比较,这样一来那女子就显得丑了。

这个女子竟然和兄长关系特殊,说是亲戚,他半信半疑,因为按照本地习俗,这个年龄的亲戚那是要保持距离的,不能随随便便来往。那女子的举止和言语都不像是一般的亲戚关系,显示出关系特殊。这个特殊无非指两性关系。这么一想,他先吓一跳,这怎么可能呢,如此完美,人见人爱的男子竟然和那个女有那种关系,这太不可思议了,太吓人了,世上有这种事吗?

鲜怡俊不敢随便问兄长,怕惹他不高兴。也不便问两位老人,假如不是亲戚,或着说就算是亲戚,可俩人有那种关系,岂不是让老人难堪。他准备在合适的时候问兄长,又一想不好问,假如没有那种事,岂不是给兄长骚皮,好像故意贬低他。既然不好问兄长,那就更不好问两位老人。

当鲜怡俊在路上散步时,有村民向他和气地打招呼,他同样和气地应答。这时,他就强烈地想打问阮冬的情况,又一想这是在了解兄长的隐私,或着说是在张扬兄长的隐私。也许这是一个密秘,一个见不得人的密秘,经过自己这么一张扬,人人知道了这个密秘,这对阮家有啥好处呢?说不定还会惹下大麻烦。他彻底打消了向村民打问的念头。

鲜怡俊想来想去,决定问兄长。直截了当不好问,就先说一些宽人心的话,虽说这类话题不合他的心意,让他心里难受。

鲜怡俊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用很随便的语气说:“人们常说好男无好女,好女无好男。这可能就指外表吧?”

兄长用疑惑的眼神望了弟弟一眼,没有答腔。

弟弟又说:“听说诸葛亮长得很英俊,而他的妻子长得很丑。”

“你不是不喜欢议论别人的长像吗?今天怎么了?”兄长不大高兴的声音。

弟弟像是没听见,继续说:“我见过有的男人外表长得好,娶的妻子却不怎么样。”

兄长异样的口气:“你听到啥了?你怎么是这样的人,到外面去打听人家的私事?

“你凭啥说我打听了人家的私事?我是那种人吗?”

“那你莫明其妙的说些啥话?让人听着难受,你说清楚不成吗?”

“我发誓,我从来没在这里打听过你家的事情。”

“我看你也不是这样的人。男人就得像男人,只有婆娘家才到处说闲话。”

这一下弟弟生气了:“你老说我像女人家,这是欺负人。”

兄长轻描淡写地说:“你长得像女儿家,性格还是男人的。”

弟弟想到睡在兄长身边产生的种种臆念,他脸红了。

鲜怡俊走进阮家院子,一眼看见小屋亮着灯,不由好奇,谁在里面呢?是父亲还是母亲?他们肯定也为儿子这么迟不归焦急。他急忙走过去推开门。

一股酒气扑鼻而来,他顿时心里轻松。兄长睡在炕上,却大睁着双眼,好像没发现弟弟的到来。

弟弟觉得愧对兄长,无法面对兄长。这么好的兄长,自己竟然往坏里想,甚至把他看成流氓,这那像是个当弟弟的,连一般村民都不如。

“叫你去浪你不去,一个人偷着去浪。”兄长终于开口了,语气不大友好。

弟弟心里愧疚,不去记较兄长的不悦,喃喃道:“我心急得很,随便转转。我没有熟悉的人,能到谁家去浪,只是在路上走走罢了。”

“这么冷的天在路上走啥?冻坏了吧,快上来捂着,炕热得很。”他的语气亲和了。

“你到谁家浪去了?是不是在那个女儿家?”

“哪个女儿?”

“就是那天早上来的那个。”

兄长明显的不高兴了:“你怎么老是提她。你说这样的话我很不高兴,你怎么老说一些让人不爱听的话。”

“有啥不爱听的?是不是我提起她,你就想起她了。”

“你越说越不像话了。”兄长气得背转过身,不想理睬弟弟。

兄长正在气头上,无意把后身靠在弟弟身上。弟弟立刻感觉到那鼓鼓的翘着的部位,感觉结实有弹性,感到了光滑,感到妙不可言……。

兄长却转过身,斩钉截铁地说:“给你说吧,我和那个女儿睡过觉,睡过好多次。”

犹如晴天劈雷,弟弟惊呆了。他又一次后悔和这个人交往,后悔自己夜夜和他在一起的种种感觉。他甚至认为阮冬虚伪卑鄙,自己看不起他,鄙视他。什么身材好气质好,那有啥用,不是照样和那个女儿一起睡觉吗?他甚至觉得对方的身子不洁,而自己却为和这样的身体挤睡想入非非,倍感荣幸,自己是啥人啊……。

弟弟这样想着,不由往后移移。

兄长嚷道:“你做啥呀,被子盖不上了,夜里天冷。”

弟弟只好靠拢一些,不想见对方的脸,仰身睡着。

兄长又开口了:“你斜着睡,这样睡还是盖不上被子。”

弟弟竟然说:“两个男的脸对脸睡着像啥?我不习惯。”

“这几天不是一直这样睡吗。怎么突然就不习惯了?”

弟弟想说,这几天我不知道情况,现在我知道你和那么丑的女儿睡过,我不想和你挤在一起睡。他强忍住没说出这样的话。他觉得伤心委曲,感到悔恨。阮冬竟然这么不自重不自爱,这么下流无耻,连一个丑女儿都要睡,那些女儿们也瞎了眼,夸他这好那好,还说是什么人见人爱……。

弟弟不想睡了,想穿上衣服起来,可半夜三更的上哪去呢?可惜这里没有旅店,也没有认识的人,否则今夜决不在这里睡,明天一早离开。

阮冬伸出一只胳膊要把弟弟搬转身:“你咋啦?好像对我有气。”

“我对你有没有气不重要,把女儿们巴结好才是最重要的。”

“你咋说话呢?我还用着巴结女儿们吗?”

“那不一定。该巴结的还要巴结。”

“你看着我说话,我夜里喜欢看你的脸,美的不是一般。”

弟弟堵气道:“你别讨厌了,我不想看你的那张脸。”

兄长竟然嘻笑道:“我可想看你的脸。别人说我的脸如何,我看你的脸才叫俊呢。”

兄长劲大,弟弟拗不过,转过了身却闭着双眼,不屑望着兄长。

“睡着了吗?这么快就睡着了?”

弟弟仍不睁眼,心里充满了鄙夷和悔恨。

“给你说吧,我前面说的话是哄你的。”兄长郑重其事的声音。

弟弟半睁着眼问:“啥话?”

“就是说和那个女儿睡过觉。”

“你认识的女儿多了,你说的是哪个女儿?”

“就是昨天来我家的那个。”

“就是你说的那个亲戚?”

“不是她还是谁?我要是和漂亮女儿睡了,你也不至于这么着气。”他到是很了解弟弟的。

“我没啥生气的,”弟弟为兄长猜到自己的心事而难为情,又不得不问,“你真的没和她没睡过?”

“你不想想,我怎么和她睡觉呢?我要和女儿睡,也要挑最漂亮的。不说像貂婵,也要和貂婵的妹子一样。”

弟弟半信半疑:“那你为啥那样说?”

“你尽说气人的话,我也气气你。你生气的样子很好看的。”

“你这话怎么能让人相信呢?我知道你有时说假话。”

兄长赌咒:“我要是和昨天来我家的那个女儿睡过觉,我把阮子倒写,我就不姓阮。”

鲜怡俊心里的那个爽,像迷雾里见到了阳光;像在雪天行走时遇见了熊熊燃烧的大火炉;像在大森林里迷路多日,终于望见了人家房舍冒出的袅袅炊烟……。

弟弟先前对兄长的种种怨气消失得无影无踪,所谓的鄙视和悔恨也只能让自己惭愧,留在心间的只是对兄长的敬爱。

兄长真诚地问:“这下你该相信了吧?”

弟弟面带微笑,有点痴呆地望着兄长,有点不能自抑了,竟然想紧紧拥抱住兄长,在他那俊朗大气的脸上狠狠亲上一口。

兄长闭上双眼睡着了,轻轻地打着鼾声。

弟弟却睡不着,大睁着双眼想这想那,最后把眼光投在兄长英俊迷人的脸上,越看越喜欢,胸中涌动着微妙的情感,他无法控制自己的冲动,慢慢地,轻轻地朝兄长靠近……。

第十五章,夜夜美妙(六)

鲜怡俊还没有接触到对方身体,就感觉到对方身上散发出来的热量,还有嘴里喷出的清新可人的气味,他有点沉醉,不由自主的伸出胳膊搭在对方胸膛上,自己的心微微一颤抖,哦,兄长的胸脯也是这样的妙不可言,光滑而富有弹性,暖暖的让人浮想联翩……。

阮冬嘴里咕哝了下,过了片刻动了下身子。

弟弟心里顿时紧张,怕对方说出让自己难堪的话,无奈之下只有装睡。

兄长好像并不在意弟弟的举止,他把弟弟的手从身上挪开,起身下了床,拉开门走出去。

弟弟暗自庆幸,兄长一定是认为自己睡着了,手是不经意放在他身上的。他干啥去了?是不是去和女儿约会?很快他被这种想法惹笑了。怎么可能,他只穿着**,肯定解手去了。

阮冬回来了,爬上炕钻进被窝,还关切地模了下弟弟身上的被子,意在察看是否盖严实。他很快发出轻轻的鼾声,显然又睡着了。

鲜怡俊有点感动,兄长这样关心自己,怕自己感冒,他真是个好兄长,而自己却想些什么,是不是有点污?不至于吧,还不是出于对兄长的爱,就算紧紧地拥抱住他,那又有什么关系呢?电影电视剧里同性见面不也拥抱吗?外国人还亲吻呢。

鲜怡俊辗转难眠,一心在兄长的身上,回忆着和他相识的经过,那真是一次不寻常的见面,让人终生难忘。

那一天,当自己一眼看见公路上驰骋的俊马,就被马背上人的英姿吸引了,当阮冬从马背上敏捷一跃,站立地面时,那高大健美的身姿让他羡慕万分,心动不已。更为浪漫惊险的是,为了欣赏他那天使一般的面容,自己有生以来遭受了最严重的毒打,如果那个司机失去理智击打头部,很有可能会毙命。这样的见面礼也太罕见,代价太高了,自己能不珍惜吗?

鲜怡俊又想起兄长种种的可爱之处,想到女儿们对他的赞赏,越加喜欢他了。他真的好想,好想紧紧地拥抱住他。想是想就是不敢,要是那样兄长会怎么想?会不会说让他难堪的话?他会不会鄙视自己,从而影响交往,说不定还会断交。

鲜怡俊往兄长身边挪了挪,不由自主地握紧拳头,想报复自己遭受过的毒打,这当然是他一刹那的幻觉,事实上怎么可能呢?击打一拳,兄长醒来一定大大地吃惊,会以为自己有神经病。最好的办法是将他一拳击晕,然后自己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能干什么呢?他这样一想,他只觉得心跳脸烧……。

鲜怡俊这样想着,越加没有了睡意。他开始怀疑自己的品性,是不是有点变态?如果是这样,那就有点可怕了。不过,他又想起自己的经历,尽管那样的经历说不到人前面,可毕竟发生过,人世间也有,书上杂志上也时有出现,没有啥大不了的,只是嬉闹,不可能是变态。这样一想,他的心里又踏实了,自然而然地想起了一件往事……。

被同学们嬉闹过后,鲜怡俊觉得夜夜睡不踏实,白天在课堂上老打瞌睡。他想来想去,只好去见班主任,要求换宿舍。

班主任是位帅哥,他神色专注望着学生,不当一回事:“不就睡个觉,那个宿舍都一样。

“那不……一样的。”他不便明说,含糊其辞。

“怎么不一样?”班主任的神情显示出好奇。

“他们……欺负我。”鲜怡俊说不口,又不得不鼓起勇气说出来。

“他们打你还是骂你?”班主任刨根问底。

学生不好再具体回答,脸颊略有些红了。

班主任想了想说:“换宿舍麻烦,谁愿意和你换呢?”

“你是老师,你说了算。”

“老师又能怎样,是臭老九,有时把学生们也不敢惹啊。”

“同学们都说你是好老师,他们不敢把你怎么样。”

“平时到也没啥,要是再来运动那就难说了。”

鲜怡俊现在害怕走进自己的宿舍,一进去就想起所受得羞辱,害怕再发生什么事,不由喃喃道:“这可咋办?”

老师看见学生神态如此忧愁,这才当回事了:“有这么严重吗?”

学生哭丧着脸说:“是有点严重,我害怕……。”

“都是同学有啥害怕的?是不是你惹他们了?”

“没有。”

“那他们为啥欺负你?”

“因为我……。”学生说不出口。

看到学生可怜兮兮的样子,班主任不由生出几份怜爱,想了想说:“这样吧,你要是实在不想和同学们住,就先睡在我这里。”

学生有点受宠若惊,很快犹豫了:“这怎么能行呢?”

“咋不行?”

“这么小的床那能睡俩人。”

“哦,你想多了。我的床铺只是个样子,有时中午休息一下,晚上回家睡。”

学生喜出望外。独居不但免受同学的骚扰,还能静心复习功课。

鲜怡俊住进班主任的宿舍后,同学们对他刮目相看,住校生羡慕不已。在以后的日子里,鲜怡俊和班主任只是在教室里见面,从来没在宿舍相遇过。鲜怡俊开始觉得不方便,现在这种忧虑没有了,他把老师的宿舍当成家。

鲜怡俊从心底里感激老师,每当老师上课他都是认真听讲,努力完成作业,从不迟到早退,学习有了大的进步,成为班级的好学生。鲜怡俊真心感激老师,不至一次想着以后如何报答老师情义。

过了两个多月,大约夜里十二点多,一阵敲门声把鲜怡俊从梦中惊醒,他有些胆怯,颤着声音问:“谁?”

“是我。来取件东西。”声音虽异常,但能听清是班主任,“我忘了带……钥匙,你把门打开。”

鲜怡俊当然不想在这个时间和班主人见面,可这是他的宿舍,他不能拒绝,只好披上衣服下床开了门。

班主任带着浓烈的酒味闯了进来,要不是鲜怡俊急忙搀扶,老师差点扑倒在地。鲜怡俊很快不自在了,就在他搀扶老师的同时,老师趁势楼抱住学生,脸挨在学生的脸上,还亲吻着学生的额头。

鲜怡俊尽力把老师扶在床边坐下,这才喘了口气。

老师平日潇洒傲慢,现在坐在床边他摇摇晃晃,像是变了一个人,嬉笑道:“你……怎么这么早睡了。”

鲜怡俊道:“不早了。你怎么没回家?”

“我酒喝高了,我回不了……家。”

学生感到不自在:“那……咋办?”

老师醉眼朦胧地望着学生,口齿不清:“我喝多了回不了家,要……和你挤一晚上。”

学生不习惯和别人挤着睡,何况还是醉鬼。赶忙说:“老师,我送你回家。”

“你又不认识我家。”

“你给我指路就能找着家。”

“我要是能指出路还能……来找你吗?”

“我……问不惯酒气,要呕吐的。”鲜怡俊吱唔着假话。

老师半睁着眼睛,神色怪怪的,“我对你不好吗?”

“好,我一直觉得你是个好老师。”

“我是太喜欢你了,你不能这样对待我……。”

学生心慌了:“老师,我送你回家吧。”

“这么晚了,路又远,我找不着家门……。”

“我一路上打听你家。”

“这时候路上没人了,你咋打听?”

老师呕吐了,满屋的酒气。他费力地爬上床,望着学生神色怪怪的……。

鲜怡俊有点惊慌,老师喝醉了怎么能这样,往日的尊严荡然无存,不像是老师……。

第十六章,天上人间(一)

鲜怡俊心里害怕极了,不知道老师要干什么,他一边推搡他一边说:“老师,你小心点,别撞到床头。”他真怕老师头撞到床头受伤,那样的话岂不招来麻烦。说不定还说是学生打了老师。

班主任钻进了被窝,笑嬉嬉地说:“你也睡吧,小心感冒。”

鲜怡俊那敢睡,谎称道;“老师,你先睡,我要去解手。”他急忙穿上衣服,拉开门一口气跑出学校的大门。

正值初春,深夜的天气相当寒冷。

鲜怡俊在慌忙中忘了穿绒衣,冻得直打哆嗦。

班主任出现在校门口,着急地喊着学生的名字,让他回去。他在周围小跑着连喊了好几遍,呆立了一会才进了校门。

何处过夜呢?鲜怡俊和住校生关系一般,没有关系特别好的,不便去借宿。他突然想起火车站的候车室,只好在那里过一夜。火车站离县城两公里多,中间是乱坟滩,着实让他心惊胆颤。他在候车室蜷了一夜。

鲜怡俊由于在候车室呆了一夜,受凉感冒了,发烧咳嗽,课也上不成,只好请假休息。

班主任请来大夫给学生看病。并缴了医药费,一连几日照顾学生。

老师恳切地对学生说:“对不起,那晚上我酒后失态。”

鲜怡俊慌忙说:“老师,你别着样说,你没有啥不对的。”

“让你受怕了吧?我心里过意不去。”老师诚恳地说。

“我睡在你宿舍心里才过意不去,我应该对你说对不起。”学生说的是真心话。

“你……。”老师欲言又止。

“有啥话你说吧。”学生不知道老师有啥难处。

“你不会对别人说吧?“老师终于说出心里的顾虑。

学生保证道:“我不会对别人说的。你又没做不好的事。“

老师难堪地说:“那到也是。不过人多嘴杂,有的话到有的人嘴里就变味了。”

“哦。我知道。”学生应诺道。

老师教导:“那就忘了那件事,今后不会有类似事情发生。”

鲜怡俊竟然有点感动,说着违心的话:“我早忘了那件事,你不就喝醉了吗,没啥大不了的事。”事实上他怎么会忘了呢。

老师转了话题:“你要好好学习,争取考上高中。”

鲜怡俊心里坦然,竟然对老师没一丝的怨气,反而为他的精心照顾感动,他甚至为自己的行为自责,何必呢,不就是和老师挤睡一夜吗?多大的事,这么好的老师,不就喝醉了吗,要是不喝醉他不会那样的。

老师说到做到,从此没和学生在宿舍碰面。

过了一学期,班主任调到外县。鲜怡俊又回到了学生宿舍,尽管同学们没有再嬉闹他,可他心有余悸,过得并不轻松,渐渐地,他的性格孤僻脆弱,不大合群……。

鲜怡俊回忆起这样的往事,就不能自抑了,想入非非。同学们即然能嬉闹自己,我嬉闹一下兄长又有何妨?他又一次轻轻地靠近兄长,还没有贴上身子,他就被兄长嘴里呼出的气息陶醉了,他有点晕乎乎的,好像对方清新可人的气息是迷药,熏的他昏昏欲睡……。

鲜怡俊又回忆起那天晚上的睡梦,就是兄长来到育苗队的那天晚上。那真是个奇妙无比,欲醉欲仙的梦幻,三个人在天空遨翔……。

于红是那么的美丽,兄长是那么的俊美,自己和俊男美女纠缠在一起,朝着仙界飞去,那种快感,那种淋漓尽致,终生难忘……。

现在美女于红在十几里路远的育苗队,而帅哥就睡在身边,要是再来一次那样的梦幻该有多美。梦是强求不来的,但可以把梦幻变为现实,兄长会怎么想?会怎么说?会不会影响俩人的友情?

鲜怡俊不敢和兄长重温梦境,可也能自己去想象营造梦境,让自己淋漓尽致地飞翔一次。

鲜怡俊一只手营造着梦境,另一只手轻轻地搭在兄长身上,脸也朝兄长的脸缓缓靠拢……。

鲜怡俊飞向蓝天白云,心里美妙无比,如醉如仙,即将飞跃到美伦美幻的仙界,突然贴近兄长的身体,脸和兄长的脸贴在一起……。

人生最大的乐趣莫过于此。鲜怡俊陶醉了,轻微地晕眩过去……。

阮冬惊醒了,一把推开弟弟,当然是轻轻地推开弟弟

美妙不再,梦幻消失,留在鲜怡俊心间的只有羞赧,恨不得立刻消失。他还没等兄长说什么,很快掀起被子跳下炕,拉开门来到院子,站在花园边撒去“尿”。他深深地自责,觉得无颜回到屋里,兄长要是问起,该如何回答。

兄长肯定会说什么,他会咋说呢?鲜怡俊明白,尿是撒在花园了,气味会留在屋中,兄长一定闻到了。

已是秋季,天气有些凉。

鲜怡俊站立片刻,瑟瑟发抖,连打两喷嚏。他只好回到屋中,爬上炕钻进被窝,尽量离兄长远点。

“你怎么了?”兄长发问。

“没什么。”

“这么宽的炕,怎么硬往我身上挤?”

鲜怡俊脸烧了,撒起谎来:“我做了个梦。”

“什么梦?”

“梦见在天上飞。”

兄长一语道破:“梦到女儿了?”

弟弟不好回答,算是承认。

“是个美女吧?”兄长紧追不放。

“好像是吧。”弟弟喃喃道。

“是不是梦见睡在你身边?”

“你咋知道的这么清楚?”弟弟预感到兄长要说令自己难堪的话。

“都是男人,又不是没经历过。”兄长轻描淡写地说。

“这么说你也经常梦见美女。”弟弟见他把话题引到自己身上,不由松了口气。

“那能经常梦见?要是经常梦见真是艳福不浅。”兄长顿了顿说,“我从来不知道自己做梦是样子,是你让我开了眼界,我以后要小心,如果像你这样做梦就太难为情了。”

“我把你咋了?”弟弟装着啥都不知道。

“就是硬往一个男人身上扑。你把我想象成美女。”

弟弟做贼心虚,为了证明自己无辜,加重了语气:“梦中的事你也当真?咋就知道把你想象成美女。再说了,那些女儿们都说你男子气很重,你和美女搭不上边。”

兄长笑道:“那是当然的,我是堂堂正正的男子汉。”

鲜怡俊自愧不如,不想就这个话题再说什么。

阮冬却说了更刺激弟弟的话:“把你说成美女还差不多。”

弟弟不乐意了:“你这话我可不爱听。”

“还不是你挑起的话题,”兄长有点歉意地说,“好,下不为例。”

弟弟判断的没有错,兄长是闻到了那特殊而熟悉的气味,当然也就知道是咋回事。不过,他没有想到真相,误认为弟弟是梦到了美女,梦中发挥一下。他不好多问,在他的传统观念里。要保持兄长的尊严,这样的事怎么能多问呢?

发生了这样的事,阮冬嘴上不说什么,好像他无所谓,可鲜怡俊心里很是羞赧,觉得无颜面对兄长。

每当晚上睡在炕上,鲜怡俊就觉得不自在,那种幻觉,那种愿望时不时在胸中涌动,他真是害怕又做出不雅的举止,这对他来说是一种煎熬,一种痛苦。他想来思去,只有离开林畔村。

育苗队的生活还是那么单调寂寞,唯有大自然的美才给鲜怡俊籍慰。

有一天晚饭后,鲜怡俊沿着白龙江玩耍,远远看见南山坡上盛开了大片的杜鹃花。他顿时精神大振,几乎是小跑进了二号沟,欣然登上山。他置身绚丽的花簇,爱抚着杜鹃花,心醉神迷,感觉到了天上一样。

过了十多分钟,鲜怡俊把目光转向周边,当他的目光落在东山顶时,就像哥伦布发现了新大路,脸上显出万分的惊讶,继而激动不已……。

第十七章,天上人间(二)

鲜怡俊为了看的得更清楚,朝更高处跑去,跑到山顶,这才停下,转身朝东山顶望去。

清风载着花草的芳香徐徐扑面而来,偶而的鸟鸣使这里显得更加寂静神秘;暮色悄悄降临众沟壑,很快山坡暮色茫茫;天空却一遍明亮,夕阳落在山顶,那里一遍光辉灿烂,令人神往;一群牛羊缓缓移动,隐约可见一牧人……。

鲜怡俊懵住了,不是说十五公里内没有村寨吗,怎么会出现那么多的牛羊?他心潮澎湃,浮想联翩,恨不得立刻飞向那里。

第二日,鲜怡俊在同样的时间又去了二号沟,又看见山顶壮丽动人的一幕。他兴奋不已,脑海里涌出这样的想像,那里有一座美丽如画的村寨,美丽的藏家女儿放牧晚归……。

鲜怡俊回到育苗队,马上去问老工人:“藏民是不是在东边那座山上放牧?”

老工人回答:“不清楚。”

另一老工人说:“我们从来没有发现。这里离村寨十几公里,牧民们不可能来这里放牧。”

“可是我真的发现了。”

“可能是你的幻觉吧。”

鲜怡俊不想争辩了。也许是幻觉,也许是真实的,总之不论情况如何,都能给鲜怡俊美的享受。

山顶牧场近在咫尺。每天的傍晚,鲜怡俊只要无别的重要事,他就会来到二号沟,欣赏山顶那神奇美好的情景。

时间一长,鲜怡俊对山顶牧场感情加深了,亲临现场的愿望越来越强烈。

星期日,午饭后,鲜怡俊心血来潮,给谁也没说,独自去山顶的牧场。

鲜怡俊走进二号沟,登上一座不太高的山。昨晚激动得失了眼,此时才觉得有点困,仰身躺在一棵歪倒的大树上,不一会就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鲜怡俊感觉浑身凉嗖嗖的,睁眼一看,置身于云雾间,有一种轻飘飘晕乎乎的的感觉。他竟然这样想,难道腾云驾雾成了神仙?一阵激动后完全清醒,发现自己不是在天上,而在人间的一棵树上。

鲜怡俊很快犯愁,这样的天气无法去牧场,就连回去也成了问题。他想不起来是从那个方向走到这棵大树的。他明白这座山的两侧都是山谷,顺着一条山谷就能到达住地,他弄不清这条山谷在哪个方向?思来想去,决定在山顶边走边看。

鲜怡俊行走了一个多小时,云雾才慢慢散去。他看到的是陌生地域,知道走错了方向,心里不由一阵恐慌,决定继续在山顶行走,期望能到达杏子沟周边的山峰,或找到其它工段,或许还能到达村寨。

太阳早就躲进山那边,暮色渐渐来临,远处不时传来动物的吼叫……。

鲜怡俊好不容易找见一个山洞,洞只有五六米深。他拾了一些木柴点燃,让火给自己壮胆,太累了,过了一阵就睡着了,一直睡到大天亮。

鲜怡俊走出洞口,云雾不知躲到什么地方去了,天空非常晴朗,眼前仍是陌生的地域,还是辨不清方向。他不敢下山,毕竟走在山顶视线宽阔,容易发现目标。

鲜怡俊走了两个多小时后,感到肚子饿得难受,头有点痛,浑身发冷,知道感冒了,心里一阵紧张害怕,要是病倒在这里,后果不堪设想。

鲜怡俊勉强走了半个多小时,开始流鼻涕咳漱,感冒加重了。他实在走不动了,爬倒在岩石上,迷迷糊糊的打盹……。

忽然,寂静的空间传来异样的声响,把鲜怡俊惊醒了。仔细听去,好像河水声,不会吧,山顶上不可能有河水。再仔细倾听,就是河水声。他猛然来了精神,顾不上多想,拾起身就往前走。河水声越来越大,一大团云雾飘了过来,周围的景物消失了。他不敢贸然行走,坐在一根木头上,微微闭上眼睛,耐心等待云雾散去。

云雾缓缓移动,显现一座巍峨雄伟的山,一道瀑布悬挂在半山腰,不远处有一座磨房……。

鲜怡俊大为惊讶,自己所在的山够高了,怎么还出现更高的山,长这么大,从没听说磨房建造在高山顶,太神奇了,是不是狐狸变化的?这可要小心,自已长这副模样,很早以前就有人打主意。唉,小心是闲的,凡人怎么能斗得过狐仙,只有听天由命……。

一位少女从山间似隐似显,轻飘飘地下了山。她身穿藏袍,佩带华丽的装饰品,头上也有几件银饰品,分布在多条小辫子上,显得庄重大气,仙气飘溢。

鲜怡俊看呆了,心里犯嘀咕,我是在天上还是人间?她会不会是传说中的神女?也许是狐狸变化的美女?毕竟自己长这么个样,人间就有人打注意,难说仙界有的神女狐仙不心动。

少女走近了,眼睛望着别处,好像没有发现花样美男。

这么美的少女,鲜怡俊有生以来头次见到。有人说他美如少女,和眼前的这位少女相比较,那才叫小巫见大巫。

她身材适中苗条,瓜子型的小脸,柳叶眉下一双美丽的丹凤眼,鼻梁稍高,鼻尖略翘,小嘴如纹过,线条分明。

她如果不是狐仙,那就是神仙。听说神仙都是善良的,最爱帮助遇难的人。前面的少女脸色祥和质朴,一看就是那种乐于助人的神仙。他的心情倏然轻松,拾起身朝前走去。

少女见了来客,脸色平静祥和,朝小伙子迎过来,平和地一微笑,说着藏话,打了个“请进磨坊”的手势。

鲜怡俊走进磨坊。这里只有简单的炊具,并不见粮食,也没听见磨轮发出的声响。

少女把小伙子让坐在炕上,然后端来酥油茶。

小伙子感觉经过长途跋涉,终于到了家,真想美美吃一顿饭,然后好好睡一觉。

少女略微弯着腰,往火盆添柴吹火,然后放上铁架,搭上茶壶。

小伙子好奇地问:“磨房咋建在山顶?”

少女摆手摇头,显然听不懂汉语。

客人用手比划自己感冒了。

少女明白了,点点头,说了几句藏话。她翻找出几样中草药,随后放进小沙锅,倒上水熬着。

鲜怡俊喝过酥油茶,吃过糌粑,喝了中药,实在支持不住,歪倒睡着了。

一阵歌声把汉家小伙子惊醒。他朦胧记得少女给自己灌了药汤,也许药汤有安眠作用,小伙子觉得眼皮沉重,只想睡觉。可是外面的歌声越来越大,夹带着说话声,好像有不少人。这么边远的地方,这么高的山,怎么会有这么多的人?他们是干什么的?难道是天界的神仙来到凡间?……

第十八章,天上人间(三)

鲜怡俊想出去看个究竟,浑身软得拾不起来。好在离门口不远,他爬了过去,抬头往外望去,不由惊呆了:

一条瀑布疑是从天而降,发出悦耳动听的声响。瀑布两边的山面上,杜鹃花一簇一片,在阳光的照耀下艳丽夺目,随着一群鸟儿惊飞,瀑布两旁的花丛出现了两队男女,他们似飘似飞下了山……。

汉家小伙子目不转睛地望着,认定是天上的神仙下了凡,心中的那份惊喜,那份激动是无法用语言表达的。

大约有一百人,全都身穿簇新鲜亮的藏装,小伙子们精神英俊,女儿们头上身上插着各种鲜花,全都面带笑容,温柔美丽,像过节日一样快乐。他们集中在磨房前面平坦处,少部份人或立或站,其中有人放开喉咙高歌,大部份人手拉手,围成几圈跳舞……。

过了一阵,这群人手拉手离去了。很快从山上又下来了不少青年男女,又在那里载歌载舞……。

汉家小伙子多么想加入在他们中间,可是走了远路,双腿疼痛发软,站立不起。他羡慕地观望着,激动得热泪盈眶……;

汉家小伙子恍忽来到藏家人中间,穿上藏装,和藏家人说着笑着,像亲朋好友,像兄弟姐妹,手拉手,载歌载舞……。

磨房的主人,美少女回来了,看见爬在门口睡觉的汉家小伙子,不禁吃了一惊,赶紧蹲下观察,见小伙子面色红润,呼吸均匀,这才放了心。少女见他睡得香甜,就不打算叫醒了,只是把小伙子稍微往里挪了下,头下垫上枕头,身上盖上被子。

汉家小伙子睡到半夜醒了,不由赞叹,这里的中药真灵,感冒这么快就退了。他从兜里掏出火柴点燃油灯,回忆白天的情景……。

静静的夜,只听见河水发出有节奏的声响,偶而传来轻风掠过松林的声音。

火盆上煨着茶壶,放着一小碗炒面一小碗酥油。美少女肯定回了村寨,不知村寨离这里有多远,真难为她了。

清晨,一阵清脆婉转的鸟鸣把鲜一俊从梦中惊醒,睁眼一看,天已大亮,爬起来后觉得浑身轻松惬意。拉开门,一股清爽湿润的气息朴面而来。

美少女身边多了两个更年少的美少女,她们在磨坊周围忙碌着。

他不管她们是否听懂汉语,问了好道了谢。

磨房的少女看到客人精神了许多,欣慰地笑了。

小伙子爱上这里了,即使不能长住,再待几天也好。很快他又这样想,为啥磨房只有三个少女看守,一般磨房都是男人的事。是不是这里女多男少,从咋天跳舞的人群就可看出女多男少。这家人肯定没有儿子,否则那会让女儿守磨房。

鲜怡俊吃饱喝足后,又一次留恋起这个地方。按照家乡的风俗,没有儿子的人家是要招上门女婿的。他自然想到要给这家人当上门女婿,那就是天下最美的婚姻。他很快又犯愁了,她们不懂汉话,不知道她们的村寨在何方,无法和她们的家人联系。要是能遇见会汉话的藏民就好了。眼下最主要的是赶紧回育苗队,没请假出来,领导是要批评的。不知这地方以后还能不能找到,但愿能找到,但愿在别的地方再次遇见这位美少女。他依依不舍地和三位少女告别,朝着太阳升起的方向走去。

过了十几分钟,鲜怡俊看见另一种情景,两面的山是采伐过的,光秃秃的,只有山顶才有树木。他朝山下走去,山面土质松软,难以正常行走,只能小步奔走。他忽然想起在磨房门口看见情景:青年男女似飘似飞地下山……。

鲜怡俊心血来潮,想学学神仙的浪漫举止。他快速弧线奔跑,时而把双手伸过头顶,时而把胳膊幻想成翅膀,时而挥动双臂;当他看见前面无障碍物时,微微闭上眼睛,如醉如痴,感觉自己就是神仙下凡……。

“神仙”终于下凡了。他转过身仰头望去,只见昨夜宿过的山峰高入云宵,烟雾缠绕,时隐时现……。

鲜怡俊仍懵懂着,那座山是天上的?还是人间的?那些人是神仙还是凡人?他想了一路,最终认定仙境和神仙的可能性大。

鲜怡俊又遇到麻烦了。前面是两座山,一条路分成三条路通往不同山谷。如果天晴还可以看太阳辩方向,现在云雾绕山遮天,无法辩认方向。他呆立原地,心里恐慌。他明白如走错方向,也就是说往无人烟处行走,遇见猛兽不说,很有可能会迷路。一旦迷路,他很难走出险境,随时有生命危险。他也不能停留此处,只好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他凭感觉选择了一条路。

鲜怡俊行走了三四十米,寂静的山林突然传出高亢凄美的“洮岷花儿”:

二郎山的城角里

把你好比苹果呢

十里路上闻着呢

迟早把你折脱呢

鲜怡俊心里顿感轻松欣慰,再仔细辩听,歌声来自相反方向。他转身往回走,心里时不时后怕,幸好出现歌声,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鲜怡俊走了半个小时,遇见一大片草地,穿过草地,居高临下,他坐在高处朝前望去,不觉看呆了。

一座木屋,一顶帐房,一条小河从前面流过。一位身穿藏袍的女人在河边洗衣服,旁边站着一少年。不远处是几只秏牛和七八只蕨麻猪。

鲜怡俊走下高坡,兴冲冲地来到小河边。

洗衣服的是位中年妇女,站在身边的肯定是她儿子了。看见来了陌生人,两个藏家人的脸上略显吃惊。

鲜怡俊和气地打招呼:“你们好。”

俩人茫然望着鲜一俊,相互说了几句藏话。

鲜怡俊觉得有点遗憾:“你们不会说汉话吗?”

妇女摆摆手,然后低头洗衣服,少年把洗好的衣服用手拧干,然后搭放在灌木上。

就在这时,高声的藏话打破了恬静的空间。这是女声。

洗衣服的女人站起身,随即高声说了几句藏话。

鲜怡俊寻声望去,见一身穿藏袍的女子朝前走着,背朝这边,看不出面容,身材高挑,亭亭玉立,很有可能是洗衣妇的女儿。从身材上看,她肯定是看守磨房的美少女,凡人不可能这么快来到这里,难到她真的是神女?

鲜怡俊想跑过去看看,如果真是磨房少女,打个招呼问个好。可是这样不太礼貌,也不符合乡俗。

鲜怡俊很自然地想起育苗队,想起每天傍晚,夕阳落在山顶,那里一片光辉灿烂,一群牛羊缓缓移动……。

鲜怡俊想,山顶的牛羊也许就是这家人的,放牧的也许就是这位少年,不,肯定是那位磨房少女……。

他很快又想到去见磨房少女的理由,也许她会说汉话,我去向他问路,并不想和她多说话。主意拿定,他就要往前走,却见少女从木屋后牵来一匹马来到空地,她跃身骑上马,不紧不慢地离开了。

鲜怡俊呆站在那里,有点失望,有点沮丧。

女人离开河边,对鲜怡俊说着藏话,见对方茫然,她摊开双臂朝木屋伸去。意思很明显,请小伙子进屋做客。

鲜怡俊来到帐房,坐在铺在地下的毡上。一边是火盆,烧着牛粪,偎着冒着热气的茶壶。

少年面目清秀。他双手端着茶碗放在炕桌上,说着藏话,用手示意请喝茶。

鲜怡俊喝了一口酥油茶,感到香醇可口,沁人心肺。

少年提来一小袋炒面,用手示意做糌粑。

鲜怡俊并不感到饿,摆了摆手。少年走出帐房。

鲜怡俊对这种生活充满了羡慕和留恋,感叹不是久留之地。他急着要赶路,喝了一碗酥油茶,很不情愿地站起身。

女人和少年在不远处干活,见客人走出帐房,便走了过来。

鲜怡俊出于好奇,走到木屋前,朝里面望去。木架上摆放着十几坨大小不一的酥油,对面墙边码着十几袋粮食,很有可能是青稞。屋顶悬挂着十几片大小不一的腊肉。

鲜怡俊心里充满了羡慕,充满了留恋,又不得不挥手和他们告别。

鲜怡俊走了两个多小时,终于看见了一条与河水相伴的小路,欣喜之后又发愁了,朝那个方向走才能看见人烟?他望着小路犹豫着,感觉有点累,也感觉饿了,不由得趴倒在一块石头上,不一会就睡着了。

突然,高亢凄美的“洮岷花儿”响彻峡谷:

出了村子入了林

镰刀割了一捆柴

把我比成梁山伯

把你好比祝英台

活着阳间没离开

死了装了一副材

变个蝴蝶一路飞

……

鲜怡俊惊醒了,心里一阵欢喜,抬头望去。

路那头一前一后走来两个人,其中一个背背斗的年轻人,放声唱着“花儿”,大步朝前走去。显然他们没有发现鲜怡俊。

鲜怡俊急忙喊:“哎!”

那俩人站下,好像受到惊吓,朝发出声音的方向看了看,竟然小跑而去。

鲜怡俊高喊:“你别跑,我不是坏人!只是打问路!”

俩人不再跑了,站在那里犹豫着。

鲜怡俊感到沮丧,不明白他们为啥要跑,好像自己是坏人,要打劫他们。

太样高悬空中,山林寂静无声,偶而的鸟鸣也只能是这里显得更加寂静;就连小河的流水也是悄无声息……。

鲜怡俊突然感到害怕,假如他俩是坏人呢?他们要是欺负自己怎么办,自己又饿又累,恐怕不是他们的对手。

大约过了几分钟,那两个人出现在小路上,一步步朝鲜怡俊走来……。

第十九章,世外桃源(一)

俩人走到距鲜怡俊三十多米处,一人背朝鲜怡俊坐在石头上,另一人走过来。

鲜怡俊心里这才不紧张了。

小伙子走到林业工人的身边,语气是温和的,不像坏人:“你怎么在这个地方?”

“我是达拉林场的工人,外出迷了路。”

“原始森林里可不能随便出走。”

“遇上大雾,要不然不会迷路。”

“你饿了吧?”

“是有点饿。”

“那你等等,我去给你拿馍。”他走开了。

过了一会,小伙子来了,手里拿着两个馒头。

鲜怡俊接过馍,狼吞虎咽。

“吃饱了吗?我们只有两个馍。”

“吃饱了,谢谢你。”

“不用谢。应该的。”

鲜怡俊走近小河边,用手掬着水喝了几口,然后打问这一带的情况。

年轻人显然不愿多说话,指点道:“再往前走就是汉人村庄,有个叫双燕的村子离公路最近。”

鲜怡俊还想和他多说一阵,至少知道他的情况,以后有机会谢他。

小伙子却背起背斗,匆匆说:“天不早了,我们要赶路。”

鲜怡俊目送小伙子,见他离开小路朝自己来的方向走去,心里不由困惑,高声喊:“喂,你去哪里?”

那俩人头也不回,很快消失在树林。

鲜怡俊纳闷,这是两个什么人,看他们最先出现的情景,有点鬼鬼祟祟,不像是好人。那个背背斗的人对自己不错,又觉得他们是好人。他们到底是啥人,为什么要去森林深处?哦,也许是本地人进山采药,不对吧,采药是正大光明的事,他俩咋有点鬼鬼祟祟……。

鲜怡俊走了近两个小时,峡谷渐渐开阔了。放眼望去,山不那么高了,地里的大豆正开着白花,风儿掠过,豆苗渐次低头,恰如白云经过太阳投下的阴影;胡麻地淡绿色花犹如一层溥雾;金黄色的油菜地镶嵌在绿色的灌木丛,灿烂夺目,令人心旷神怡。

走上一段路,就会看见或经过小小村子。山上有庄稼也有树林,偶见人家房屋,空旷处可见羊群及零散的牛马。再往前行,只见两面的山坡红艳艳的一片又一片,那是野草莓。森林深处冒出一股浓浓的青烟,不时传来樵夫砍树的声响……。

过了一阵,传来男声的“洮岷花儿”:

想人阿么想着呢

眼泪如水淌着呢

我想你着你没见

想你三天没合眼

差点吃了阴间饭

我的婆娘哭着劝

两个娃的脸上看

接下来是女声:

我给你袜子一双鞋两双

婆娘不好我好上

拿的镰刀割草呢

我拿实心等你呢

心上有心上没

心上有把衣裳脱

扎花枕头嫌碎呢

要枕你的胳膊呢

男声:

你想我不过眼泪淌

我想你来很冤枉

我把苦盐当冰糖

咸苦只到我心上

女声:

你想不及我的想

眼泪淌了两大缸

一缸和泥抹光墙

一缸给我洗衣裳

男声:

想你想得没瞌睡

枕头夹着院里睡

林霜落了一脊背

头疼发烧有了病

吃药打针都不退

……

小路伴河延伸,时不时混在一起,较深的水面搭着木头扎成的小桥,较宽的河面就得趟水,脱鞋绾裤虽麻烦,到也别有一番情趣。崎岖小路爬上山嘴,居高临下,眼界豁然开阔。

一座果树掩映的村庄依山傍水,规划得很整齐。走进村子,路面整洁得不像乡村,人家房舍大都篱笆围着,几乎每户的庭院都有小花园,房门大都扣着,并不见挂锁。几个少儿在路上追逐嬉耍,三五个老人在柳树下聊天。几户人家的柴门上插着幌子,上面写着或绣着“闫家小店”,“杨家黄酒”“朱家陈醋”的字样。大路尽头摆有四五个做生意的小摊子,却不见路人……。

鲜怡悛不觉看呆了,脑海里掠过这样的念头,难道来到世外桃源?突然,朗朗的读书声从一处传来,循声望去,只见茂密的树林里隐藏白墙青瓦,无疑是学校。

鲜怡俊进了村子,边走边观赏人家房舍,不经意来到酿皮摊子前,他只望了一眼,就被卖酿皮的女儿吸引了。

女儿约十六七岁,细条身材,苹果型小脸白里透红,红扑扑的显得健康纯朴,清秀可人,犹如山林里的杜鹃花。

鲜怡俊走向前,坐在长条凳子上,对女儿说:“来碗酿皮。”

女儿先前忙着招呼顾客,没注意到鲜怡俊,听到他的话这才看了一眼,脸上掠过一丝诧异,很快又恢复平常。她盛好酿皮,问:“调料都要吗?”声音纯净甜美。

鲜怡俊回答:“蒜多放些,辣子少点。”

女儿双手端给鲜怡俊。

一位中年妇女扛着镢头从路上走来,大声道:“六月花,见了三月花给她说我上山去了,夜饭他们先吃,不要等我!”

女儿应声道:“好的!”

这一带人家给女儿取名字一般是出生的月份,当然了,要是出生在冬季,那是要另取名字的,因为冬季没有鲜花盛开。

鲜怡俊吃着酿皮,觉得很好吃,也许是饿了,也许真的很好吃,总之他还想再来一碗。他犹豫了下终归不好意思要第二碗。因为人们小吃一般都是一碗,吃第二碗有点不雅。

只有鲜怡俊一个顾客了。六月花也没闲着,她洗着碗。

鲜怡俊不想很快离开这么可爱的女儿,可也不能久坐,那样同样不合适,他只有开口说话了:“这里是岷州吧?”

六月花抬头望了他一眼,脸上露出一丝笑:“你问的怪哪,不是岷州是那里?”

“这个村子叫啥?”

“双燕”。

“村里人怎么这么少?”

“多的人下地做活去了。”

“过路的人不多,你的酿皮卖完吗?”

“这里三个县连着,过路的人多着呢。这些酿皮阳婆不落山就卖完了。”

正说着,路那头走来六个拉车背背斗的远足人,有汉人也有藏人。他们在生意摊前买上东西,或坐或蹲,吃着喝着,笑语喧天。

过了一会,大路上出现了三五成群的小学生。

来了几个吃酿皮的,鲜怡俊不便再坐下去,这叫凉粉不吃板凳腾开。他站起身,手伸进衣兜掏钱,浑身一颤惊,脸刷地红了。平日上下班换衣服,钱装在另一件衣服。谁会想到迷路,更想不到要在原始森林花钱。他坐也不是走也不成,不知如何向六月花解释。

第二十章,世外桃源(二)

六月花招呼着顾客,并没有注意鲜怡俊的神情。

鲜怡俊想来思去,瞒不住的事情,迟早要说的。他等着六月花打发了顾客,这才简单说了迷路的经过,然后支吾道:“实在不好意思,对……不……起……。”他说不出口。

六月花茫然不解:“你怎么啦?”

他实在说不出忘了带钱,只好撒谎:“我……在路上丢了……钱。”

她脸上掠过一丝异样,随口道:“真的丢了嘛?再寻寻看。”

他的脸越发烧了,羞愧难言,生怕她说出让自己难堪的话。

她款款笑道:“你出门怎么不小心。别难为情,酿皮钱算不了啥,我不是问你要钱,出门在外用钱的地方多着呢。”她的语气到像是大姐姐。

鲜怡俊歉疚地说:“你放心,我还要来这里的,一定还你钱。”

“看你说得玄的,把一碗酿皮钱算啥。”

鲜怡俊这才明白不仅仅是一碗酿皮的事,立刻一脸的愁云。

“不就一碗酿皮,没啥关系的。”六月花还认为对方发愁是为了一碗酿皮,很快她也明白事情不是那么简单。

“这我相信,地方这么好,人也肯定好。”

“活人谁还没个难处,不帮助怎么能行。”六月花浅浅的笑道。

“我也爱帮助别人。”

“你的话我信呢。我妈常说,人活在世上要多做善事,老天才会给你引路,一辈子平平安安。”

“我也是这样想,多做善事总会有好处的。”嘴上这样说,心里还是有疙瘩的,身无分文,晚上怎么办?

六月花看出对方的难处,试探道:“你准备怎么办?”

“我不知道。”他喃喃道。

“是不是还想往前走?”

腊子里有公路,可以通往达拉林场。

鲜怡俊苦笑道:“我走的路够远了,那还走得动。”

六月花犹豫了下说:“那就在这里住上一夜。”

“我在这里没有熟悉人,住哪?”鲜怡俊为难道。

“我家开旅店,你就住在我家。”

“那就太好了。谢谢你。”他喜出望外。

她想了想说:“不过,我不好做主。”

他的心一沉:“为啥?”

“如果你是女的,或者是中老年人,我是可以做主的……。”她没往下说。意思很明显,一个少女怎么能随便领陌生少男在家里住呢。

鲜怡俊是有自知之明的,接着说:“我明白了。”他又愁云满脸。

“你还没听我把话说完。”

“你还想说啥话?”

“我的意思是你可以住在我家,不过要我爸说话。”

鲜怡俊脸上的愁云立刻消失许多,

“你爸能答应吗?”

“你放心,肯定答应。”

双燕村的前面是燕子河,这条河与本县的兄弟姐妹们背道而弛,别的河奔向黄河,她却流向长江。和本县其它地方相比,这里海拔较低,气候温暖。

太阳渐渐朝山顶靠拢。路上行人多了。

走来几个肩扛农具的妇人,显然从田地归来。她们发现本村出现了一个陌生青年,围过来夸叹着年轻人:“世上也有这么俊的娃,像画上的。”

“比电影里的人还俊。”

“是谁家的亲戚?”

“可能是过路的。”

一妇人问六月花:“他是不是你家的亲戚?”

六月花道:“他是林业局的工人,迷了路走到这里。”

妇人们发出同情的叹息:“哟,这么洋气的娃还能迷路。”

“在林子里走路要小心呢。”

“幸亏寻到这里,要是走到没人烟的地方就麻烦了。”

“达拉沟离这里八十多里路,怎么走来的。”

“娃受苦了,这么远的路。”

小店坐落在燕子河畔,篱笆围着的院子,简单的柴门面向青山河流,西北面各坐落一座房屋,里里外外显得干净利落。

六月花的爸有四十多岁,看起来比一般人精明能干。他同样热情好客,他给客人端来洗脸水,忙着沏茶端馍,吩咐女人去向猎人家要只野鸡招待客人。

客人和主人盘腿坐在炕上,喝茶吸烟,一边说着这地方的风土人情。

主人向客人打问了县城的情况,然后说一些只有与世隔绝的人才说的话:“岷州城大还是兰州城大?”

“肯定是兰州大,兰州是省会,大得多。”

“省会是干啥的?”

客人一时无法回答,思忖一会,用比较合适的语言做了解释:“古代有‘洮岷道’,也就是现在的省会吧?”

主人道:“听说道府就在岷州城。朱元璋的一个儿子还封成‘岷王’,王府地方就算大了。”

客人道:“现在不能和古代相比。”

主人遗憾地叹口气,喝了一口茶水,说:“听说飞机是铁做的,那么尕的野鸡都飞不高,那么大的铁疙瘩怎么能上天?还掉不下来,你说怪不怪。”

客人失笑了,却无法解释,只好说:“这个问题我也想不通。”

主人又问:“火车跑得快还是汽车跑得快?”

“当然火车快。”

“听说汽车只有一间房子大,火车像十几间房子连着呢?重的还能跑过轻的?”

客人忍不住想笑,又不好意思笑。

吃过晚饭。鲜怡俊打问回单位的线路。

男主人说:“走上二十多里路就能到腊子里,然后坐班车到达拉沟口。”

经店家这么一说,鲜怡俊问:“腊子里是不是腊子口?”

店家说:“离腊子口不远。从前红军在那里打过仗。你没去过?

“坐车路过,”鲜怡俊感慨万分地说,“这地方不简单,有个腊子口,天下闻名。”

店家说:“重要是打过仗,要是没打过仗,也不会出名。像腊子口那样的地方这一带好几处呢。”

“腊子口可真是险要。”

“是啊,一夫挡道,万夫莫过。”

鲜怡俊好奇地问:“你知不知红军是如何功破腊子口的?”

“当然知道了,老辈人都在传说。”

鲜怡俊急切地说:“那你说说。我想知道当时的情况。”

第二十一章,世外桃源(三)

店家喝了一口茶水,说:“直接攻击肯定是不行的。你是看到的,两山之间很狭窄,白龙江从中间流过,江水很急。在那个年月,可以说只有一条羊能走的路,如果一人堵在对面,另一个人是走不过去的。”

“那就叫一夫当关,万夫莫过。”鲜怡俊说了句名言。

“腊子口两面的山上是没有小道的,有也是采药人经过的线路,外面人是不知道这条线路的。”

“这条线路好走吗?”

“说是线路,其实是大概的方向,没有路的,只不过能到达山顶。”

“我明白了,从别的方向走很容易碰到绝路,那一带悬崖绝壁多。”

店家接着说:“你说得对。在本地人的指引下,一个小红军好不容易爬上山顶,放下绳子,红军一个个手拽绳子爬上山顶,这才把腊子口攻破。”

“那个小红军立了大功,”鲜怡俊赞叹,“那么高的山顶,他也能爬上去,真了不起。”

“听说这个小红军是南方人,从小跟上父亲爬山采药。”

“不知道这个小红军后来怎么样?”

“那就不知道了,很有可能到了延安,以后大有出息。”

“可能当了大官。但愿他还健在。”

“健在是啥意思?”

“就是还活着。”

“像他这样的人肯定能长命百岁。”

“那是肯定的。”

晚饭后,鲜怡俊走出小店,漫步村道。

晚霞悬挂空中,众山峰光辉灿烂;此时的村子是一天最热闹的,许多房顶冒着袅袅炊烟,空间飘荡着歌曲音乐;偶尔,妇人呼唤小儿的声音盖过一切声响。柴门前、墙根下,村民三五成群,或立或站着暄话,小儿们在一旁追逐玩耍;女儿媳妇们来往村道,有的担水,有的背背斗扛农具;她们五步一立站,三步一回头,相互和气地打着招呼,或说上几句家常话,显得那么悠闲和谐。

鲜怡俊不觉看呆了,那份羡慕,那份惬意,无法用语言形容。他长这么大从来没有发现这样的村庄,世上有这样的村庄吗?是不是在梦幻里?生活在这里该有多幸福啊!当什么工人,远不如在这里当农民的好。上天啊,假如有来世,下辈子就让我托生在这里,我那里都不想去了,一生一世生活在这样的地方!

第二天,鲜怡俊睡到八点多才起床。他跑到河边洗了脸,走在村道,欣赏早晨明媚的风光。

店家儿子跑来叫鲜怡俊回去吃饭。男店家一见客人就说:“你怎么一起来就不见了,到那里去了?”

“我想好好看看这地方

“山林里有啥好看的,岷州城才有看的。”

“你去过城里?”

“没有。早就想去浪就是太远。”

“等以后通了班车,请你去我家做客。”他说这话时心里有点虚,几乎没有可能。

店家叹口气说:“要是班车能通就好了,啥时才能通班车哦。”

鲜怡俊答不上来,说着宽人心的话:“现在形势这么好,建设这么快,这里通班车是迟早的事。”

店家道:“太偏僻了,深山老林的,开路难哪。”

鲜怡俊道:“只要公家要修路,没有办不到的,就是打隧道也没啥难的。”

“能打洞就好,只有打洞才能把路修进来。”

“这里能打几个洞,听说宝成铁路一路的洞数都数不清。”

“这辈子能坐一次火车就好了,百年后到了阴间也给先人们说说。”

“坐火车小事一桩,你要想着坐飞机。”

“我不敢坐飞机,那么高掉下来怎么办?要坐也要等娃们都成人了,那时候死活没关系。”

鲜怡俊笑了:“这你把心放宽,报纸上说飞机的安全系数比汽车大。”

“啥意思?我听不亮清。”

“就是说坐飞机比坐汽车安全。”

“真的吗?”

“报纸上能胡说吗?”

沉默了一会,鲜怡俊又想不通了:“要是经常像我这样的人住店,你们挣什么钱,只有赔钱。”

店家说:“这里边远得很,外地人谁来呢。过往住店的大都是熟人,就是欠上一两晚上的店钱,下回再来就补上了,有时忘了就算了。”

“那你们岂不赔钱?”

“赔啥钱,炕又睡不塌。”

鲜怡俊羡慕地说:“生活在这里真是幸福。”

“山林地方好个啥,就算好也好不过岷州城,听说城里热闹得很。”

鲜怡俊一直等到中午,也没见有人来叫他坐车。

店家说:“这时候没车,下午也就没车了,你把心安下呆着。”

客人道:“我到想一直坐下去当农民,就是不成。”

店家道:“说笑话呢,放着工人不当,还想当老农民。”

鲜怡俊感慨地说:“现在当农民多自由啊,想干啥干啥。”

店家说:“说得也是啊。以前生产队时,队长把你管着呢,他让你干啥就干啥,不敢不服从。”

鲜怡俊道:“我在农村插当知青,知道生产队的事,有的事很麻烦的。”

店家叹口气说:“现在情况好多了,可下地干活时免不了的。还是拿工资好啊,一月一个天熟(收成)。”

吃过午饭,鲜怡俊睡了一会,感觉精神了许多。他走出院子,来到大路上,静悄悄的,只有几个少儿玩耍,几只鸡鸭觅食。放眼望去,一片一片的庄稼延伸到山脚下,田地里人影晃动。

鲜怡俊沿着河道朝前走着,想着心事边欣赏着风景,不知不觉离村庄远了。

太阳高挂空中,阳光洒在河面闪烁着点点金光;寂静的空间传来说笑声……。

一块较大的洋芋地里,七八个妇人蹲着锄草。

鲜怡俊觉得纳闷,现在土地都承包个人了,难道这地方还不知道?大家还像在农业社一起劳动?他想走过去问,又觉得不合适,一个男人那能随便向年轻的陌生女性问话,如果问话,对方也许答话,也许不理睬。这是这一带的风俗,也可以说是传统思想。同在一个县生活,这一点鲜怡俊还是知道的。

鲜怡俊继续往前走,来到一小块大豆地,看见一中年男子和一中年妇人席地而坐。一旁放着暖壶,还有杯子和馒头。

鲜怡俊很想和男子说说话,了解一些情况,看他们用餐,就不便打招呼,想径直走过去。

“城里人,过来喝茶!”男子热情地招呼。

鲜怡俊只得走过去坐在田埂上,搭话道:“这里到处是泉水,用得着从家里提水吗?”

“泉水不能泡茶。茶水喝习惯了,泉水是好喝,但不解乏。”男子笑道。

女人歉意地说:“没拿多余的杯子。”

鲜怡俊忙说:“我不渴,刚才喝过泉水了。这里的泉水真是甜。”

男子自豪地说:“不光你这么说,外面来的人都这么说。”

鲜怡俊感慨道:“真是好地方。”

女人道:“再好也是深山老林,那有城里好。”

“各有各的好,”鲜怡俊问,“你们去过城里吗?”

男子道:“没有,太远了。别看这么大村庄,去过县城的人掐着指头就能算出来。”

女人插言道:“你吃馒头。”

“我不饿,”鲜怡俊问,“你们这里土地没有承包吗?”

男子有点意外:“承包了呀。”

“那为啥那片洋芋地里有那么多的人干活?”

男子说:“我们村里就是这么的,像这块田地小,一家人干就行了。一亩以上的地里几家人一起干活。”

“土地承包了还一起干活?”

男子补充道:“是这样的,人多热闹,干活有精神。今天给你家干活,明头又给他家干活。”

“原来这样啊,看来你们村里人和人关系都不错。”

“那是肯定的。”男子道。

鲜怡俊还是有点不解,追问:“有没有闹矛盾的?”

“啥叫闹矛盾?”男子问。

“就是吵嘴打架,相互不说话,见了如仇人。”

男子摇摇头说:“没有,我从小到大没有听说过谁家有这样的事。”

女人道:“我也没有听说过。大家在深山老林过日子,和和气气的多好,何必要生气呢。”

鲜怡俊听了俩人的话,反倒觉得不好意思,又说了一会闲话,他告别了。

一道较高的田埂边,一位阿婆半坐半蹲着拔草。

鲜怡俊走过去打招呼:“阿婆,给猪拔草呀?”

阿婆抬起头,阳光照得眼睛眯成了缝。她把手搭在额头上,脖子上戴着银子镶边的珊瑚玛瑙。

鲜怡俊顿时有一种亲切感,带着惊异的口吻说:“阿婆,你是藏家人?”

阿婆一脸的慈祥,微笑道:“嫁了汉家,就成汉人。”

“汉家人还带这个?”他指了下阿婆的脖子。

“这是外阿婆留给我阿妈的,阿妈又给了我,戴着有个念想。”

“娘家在哪里?”

“腊子里。”

鲜怡俊想起那天在磨房见到的情景:很多藏家男女青年头上插着花或手里拿着花,唱着歌出现在瀑布两旁,仿佛从天而降,他们在干什么呢?……

第二十二章,世外桃源(四)

阿婆听了小伙子的叙述,笑道:“那是藏家人的采花节。那一天大家都要上山采花。”

“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是在做梦,”鲜怡俊越加感到亲切了,不由蹲下拔草,随口问:“你家里养了几头猪?”

“没养猪。拔草是烧炕的。”

他心里生出一丝怜悯:“你这么大年纪还要拔烧炕的草?”

“我一天闲着呢,不做活腿和胳膊就硬了,病也来了,还是要做活呢。”

他心里一惊,谨慎地问:“阿婆,你难道是……,你不会是五保户吧?”

阿婆笑道:“说是也是,说不是也不是。”

他糊涂了:“这话怎么说?”

“老汉殁得早。有一个儿子两个女儿。都不在跟前,女儿都嫁了藏家人,一个嫁在达拉沟,一个嫁在代古寺。”

“儿子呢?”

“儿子远得很,和女儿比起来就像在天边。他在海河市,你说是不是像在天边。”

“真的远。”他惊奇这地方的人竟然在那么远的大城市工作。

阿婆告诉他,儿子在部队当了营长,转业后分配在那个城市工作。

鲜怡俊心里不平了:“儿子难道不管你?”

“我娃好得很,把我孝顺得很,村里人都夸着呢。”

“那他怎么不接你去?”

“去了,还去了两次。十年前去了一次,坐不习惯,我硬回来了。大前年儿子硬把我接着去,坐了一个月就把我送回来了。”

他想到别处去了:“他怎么能这样对待你?”

“不怪我娃哦,是我硬来的。坐不习惯哦,坐着心里不踏实。”

“为啥?儿媳妇对你不好?”

“媳妇也是个好人哦,是我坐不习惯。你想么,屋里在山一样高的楼上,坐在屋里心急得很,往窗外看上一眼,多脑(头)晕死了。想到外头散心,上下楼要坐电梯子,我不会反进(操作),要屋里人领着,心还提悬着呢,万一电断了掉下去怎办做,没命了不怕,怕的是回不到祖坟。”

鲜怡俊长这么大没见过电梯,更别说乘坐,他有点羡慕这个老人。

阿婆边拔草边说:“唉,那是啥地方哦,楼像一座座山,挨得那么紧,阳婆出来一闪就过去了。”

鲜怡俊笑道:“大城市楼房太多了。”

阿婆接着说:“唉,在人家地方坐啥,人家说话我听不亮清,我说啥人家听不亮清,出门浪一转,到处是人哦,时时要小心,就怕把人和自行车碰上,过大路心提悬着呢,汽车一辆接一辆。”

鲜怡俊道:“最好别一个人出门,要是出门让你儿子和媳妇领上。”

阿婆道:“人家上班呢,忙得很哦。我那儿子有时忙的我几天见不上面。”

“干工作就是这样,有时忙的回不了家,要是出差那就得好多天。”

“有一次他一个月没回家,把我心里急得像猫挖。”

“他是当官的吧。”

“当啥官哦,我看还是当老农民好,一年四季一家人一天到黑在一起。”

鲜怡俊被阿婆的话惹笑了。

“我害怕殁在人家地方,要是把我埋在那地方怎么办。”

“那也能带回来。”

“人家说火烧了能带来,那怎么成呢。”

“大城市人殁了都是火化。”

“我的先人们都是浑全身子,就我叫火烧了,怎么去见先人,就怕先人不认呢。”

这时,田埂上走来几个妇人,亲热地打招呼:“阿婆,背斗拔满啦?”

“少拔些草,多了烧不完。”

“我给你背到屋里。”

“还没拔满,你们先走,拔满了叫这个城里娃背上。”阿婆朗声应答。

年轻人向妇人们说:“你们忙去吧,我给阿婆背回家。”

一妇人又说:“阿婆,你夜饭别做了,到我屋里来吃,我捏咯瘩(饺子)。”

阿婆道:“不去了,我屋里来了亲戚,不做饭阿么成呢。”

妇人道:“先说好了,那一天到我屋里吃饭。”

阿婆说:“你们都叫着吃饭,好像我没吃的。白面和腊肉一年吃不完。”

妇人说起了笑话:“你成富户了,以后没吃的了就问你要。”

阿婆笑道:“看把你说得玄的,叫城里娃听着笑话呢。守着这么好的地方,你还能挨饿。”

妇人边走边说:“不说了,阿婆去过大地方,见过大世面,我连岷州城都没去过。”

阿婆笑道:“你是能人,还把我说不过。”

妇人边走边笑道:“我再能也能不过你,养了那么有本事的儿子,命大得很。”

阿婆笑道:“命大啥,一年四季一个人,身边没个说话的人。”

“阿婆别这么说,全村人都还不是你的亲人吗?”

“我们对你这么好,你还说这么的话。”

“你要是心急,到我家坐去。”

阿婆歉意地说:“我说错了。全村人都对我好,你们全是我的亲人。”

妇人道:“你这么想就对了。”

“那我们先走了,你和这个城里娃呆一会。”

阿婆把草装进背斗,立起身,用拳头擂了几下腰,扬起头望着远山,动情地说,“还是个家地方好哦,宽宽敞敞的,天蓝蓝的,云白白的,一冬里阳婆红红的,坐在院子里浑身热乎乎的。”

“我也爱这里,在这里活着真幸福。”

“这里人情好得很哦,村里人见了不是叫阿婆就是叫大妈,有啥事情抢着来帮。三亩多地,不用我动手,村里人就种了。”

鲜怡俊感慨万分地说:“这地方人情真好。”

后阿婆一脸的幸福,赞叹道:“这里人情好得没说的。谁家做下好吃的就来叫我,我不去了就端来。村长按时按节来问候。人人把我好得很哦,世上再没有这么好的地方,再没有这么好的乡亲……。”

阿婆热爱家乡的情愫感染了年轻人,他深情地望着家乡,眼睛觉得湿润了。

阿婆说:“我打算叫你背草,背到屋里吃顿饭。”

年轻人不好意思了:“草我给你背着去,饭不吃了。”

“不吃饭就别背草了,我个家(自己)背。”

年轻人赶忙解释:“你屋里有亲戚,我去吃饭不方便。”

后阿婆诚心诚意地说:“我说的亲戚就是你,我答应(招待)的就是你。我这一辈子就要过去了,还是头一次答应(招待)岷州城里人。

第二天下午。

天空湛蓝湛蓝的,没有一丝云;远山绿得让人神清气爽,近山翠绿逼人,像是没有一粒尘埃,大自然静得只听见河水声……。

鲜怡俊小心翼翼地走过江面上的独木桥,面前是一大片湿漉漉的草地,六七头牛悠闲吃草,三个少儿在江边戏耍。远处是一片片的田地,可见人晃动,隐约传来说笑声……。

他的脑海掠过一个念头,这么大的娃怎么不去上学?难道家里穷上不起学。他不由走过去询问:“这地方真好耍。”

小娃娃望了来人一眼,又相互望望,笑了笑算是回答了外乡人。

鲜怡俊又问:“你们没上学念书吗?”

娃们抢着回答:“是星期天!”

天上仍然没有一丝云,太阳正当头,强烈的紫外线把沙滩烤得发烫。鸟儿们不知躲到那里乘凉去了,只有蟋蟀争鸣……。

鲜怡俊觉得有点热,脱鞋洗了脚,看到上衣有点脏,脱下来洗了,凉在一旁的沙滩上。他觉得困倦了,躺在沙滩上很快睡着了。

不知睡了多久,一阵冰凉的感觉把鲜怡俊惊醒,发现双腿竟然泡在河水里。他惊吓不小,急忙爬起身,左右一看,上衣和鞋袜不见了,目光扫向河水,上衣挂在伸向河心的树枝上,两只鞋在旋窝里打转转。

天空黑云翻滚,显然河上游下着大雨,河水涨了。这里也面临瓢泼大雨,远处的田野出现了逃跑的人影……。

在鲜怡俊看来,既使河水涨了,自己进去也只能淹到半胸,不会有啥危险。情急之下,他顾不上多想,走进河水,先把鞋扔到岸上,然后想朝前走两步,把挂在树枝上的衣服取回来,不料一脚踩空,整个身子淹在水里,急忙抓住树枝,才没有沉下去,只是喝了两大口水,呛得两眼冒金花。他不会游泳,只好大声呼救……。

第二十三章,世外桃源(五)

雨下大了,雨点击得河面噼叭做响。先是三个放牛娃跑过来,很快他们又跑开了,放大声音喊人……。

那些急着往家里赶的农人掉转方向,朝出事的河边跑来。有男的也有女的,一下子来了五六个。两个小伙子连鞋也没顾上脱,纵身跳进河水,把鲜怡俊拉上岸……。

第二天一大早,有人跑进店家,告知下午有去腊子里的拖拉机。

鲜怡俊非常留恋这个地方,现在不便多呆些日子,准备在以后的日子里,他定要来这里,美美地生活一段日子。

鲜怡俊和店家盘腿坐在炕上,喝着罐罐茶,吸着香烟,等待女主人的早饭。

主人不吸客人的香烟,说这种烟没劲。他抽了一锅旱烟,磕了磕铜烟锅,又装了一锅旱烟,点燃后抽了一口,又兴致勃勃地说开了:“你别看这里边远,来往的人可多着呢,把外头的事情说了不少,就连大城市的事情也能听着。”

小伙子来了兴趣:“大城市的啥事情?”

“前几年一个住店的说,他们那里的一个村庄里,一个娃在北京当兵,交识了一个在大单位站岗的朋友,关系好得很。在门上站岗的有两个兵。有一天,一个站岗的兵请假浪去了,剩下一个站岗的,正是那个娃的朋友,这个兵就把朋友放进那个大单位,进了几个大门,见了几个画上才能见到的大人物。”

鲜怡俊不相信:“不可能吧?”

“怎么不可能,是真的。古代百姓见这么大的官要跪着拜见,连头都不敢抬。这个娃命大不大,站着就把大官见了。”

鲜怡俊半信半疑,又想不出质疑的理由。

一个女娃提着篮子进来,很随便地说:“爹爹,给你们端的肉。”

男人喊妇人拿碗来,女人拿来一只空碗。

女娃道;“拿两个碗。”

女人一看篮子奇怪地问;“怎么两碗?”

女娃道;“你们家有客人。”

女主人一边换碗一边向女娃说:“给你妈说,把她麻烦了。”

男主人对客人说:“你真有口福。”

客人随意问:“是你家的亲戚?”

“不是亲戚,这里的乡俗,谁家杀猪宰羊要给家家端一大碗。”

女主人临出门时说:“一会我把肉热一下再吃。”

店家喝了几口茶水,抽了几口旱烟,又说开了:“年前来了个住店的,是义县人,说他们公社有一个娃当了兵,复员后分在上海工作。前年这个娃当了官,把一家老少的户口都转到上海,还给婆娘安顿了工作。这一家人把先人的坟埋好了。”

鲜怡俊随口问:“当的啥官?”

“听说在一个局里当科长,权力大得很。”

店家手捉小罐罐给鲜怡俊杯里倒上茶水,客气地说:“喝茶,饭就好了。”

“我不饿。刚吃过酿皮。”

“酿皮是小吃,不能当饭。”

一小男孩跑进来说:“爹爹,我爷说叫你呢。”

“干啥?“

“我爸不在屋里。叫你去把山上的牛看一阵。”

主人歉意地对客人说:“这事不能误了。你先喝茶,我去一会就来。”

客人不大理解:“这地方的牛还用着人看?怕牛跑丢了还是怕贼偷了?”

主人道:“你说笑话呢。”

客人迷惑:“啥叫笑话?”

主人认真地说:“牛是跑不丢的,是怕它吃庄稼。这地方人还不知道贼是干啥的。”

“不知道贼是干啥的?”客人喃喃自语,惊奇得张开嘴半会合不上。

女主人对客人说:“庄户人家就这个样,谁家都有个急事,不帮不心里过意不去。”

男店家拿出一张大团结,对鲜怡俊说:“腊子里到达拉沟口可能是两三块钱,余下的你当个急用。”

小伙子脸发烧,见店家诚心诚意,再说也需要钱,感激地说:“太对不住你们了,这钱算我借的,回去后马上汇来。”

女店家走过来说:“吆,看把你说得玄的,十块钱还汇来,我还怕村里人当笑话传。”

男店家口气坚决:“你要是汇来我们就退回去。”

鲜怡俊心里实在过意不去,犹豫片刻捋下手表,委婉地说:“我这一走不知啥时候才能再来,这块手表你们留着做纪念。”

男店家的脸倏然变了,不悦地说:“你把我们看成啥人了,住个店送一块表,村里人听着笑话我们呢。别说是我家,你就是住在谁家,也不会要你一块表,活人谁没有难处,帮一下应该的。”他说过后和客人告了别,上山看牛去了。

吃过午饭,几个小娃娃跑进来喊:“大哥哥,有车呢,快走,迟了车就开走了。”

娃娃们把鲜怡俊领到手扶拖拉机前,正在装竹链的拖拉机手说:“你坐上我少拉两捆竹链呢。”

这里盛产毛竹,人们把毛竹编成竹链外销,有较高的经济效益。

鲜怡俊犹豫了一下说:“我给你车费。“

拖拉机手大度地笑道:“说笑话呢,你就当真了。”他取出摇把发动车。

六月花搀扶着后阿婆朝拖拉机走来。阿婆颠着小脚,以最大的气力赶上来,累得气喘吁吁。

鲜怡俊赶忙迎向前。

后阿婆的衣襟里兜着熟鸡蛋,她把鸡蛋往小伙子手里塞,一边热心地说:“没啥拿的,鸡蛋好拿些,路上吃。”

鲜怡俊收下鸡蛋,连声道谢。

后阿婆拿出一张“大团结”,诚心道:“拿上,万一再有个难处用。”

小伙子那好意思接,急忙推辞:“盘缠够了。”

后阿婆忙说:“娃吆,阿婆钱多着呢,儿子一年汇三百块,没处花费,多数存着呢。”

“没处花你就帮别人。”

“别人我慢慢帮,现在先要帮你。”

“我这么大人了还要你帮,多不好意思。”

“在我眼里你还是娃们。”

拖拉机手喊着上车。鲜怡俊怕阿婆硬塞钱,赶紧爬上车,他只顾和阿婆说话,冷落了少女。他朝六月花望去,砰然心动,后悔这两日只顾游玩,没有多接触她,就连说话的机会也没有,这不能说是一个遗憾。

拖拉机慢慢爬上山坡,村庄就要在视线里消失。

鲜怡俊恋恋不舍地望着村庄,心里生出离别故土的情感,他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感,眼泪涔涔流下,高举双手喊道:“老天呀,假如有来世,就把我转生到这个叫双燕的地方吧!”

鲜怡俊坐班车到达拉沟口,步行十多公里,来到育苗段。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见领导。

育苗段的段长叫李旺财,三十五岁,健壮的大高个,络帮胡须,一双铜铃眼,给人的感觉模样和性格和三国里的张飞差不多。

没有请假,无故旷工五天,鲜怡俊心里还是怕怕的。李段长是个文盲,有时说话口无遮拦,往往让对方难堪,让对方下不了台阶……。

第二十四章,世外桃源(六))

李连长去林业局开会了。鲜怡俊可以缓解一下紧张情绪。事实上育苗队把鲜怡俊的出走当做失踪来对待,如果他没有回来,很有可能大动干戈,或找寻或上报。好在他及时回来。

年轻人们自然不会放过鲜怡俊,纷纷追问他去了何方?他一时兴起,说去了世外桃源。他把双燕村描述了一遍。。

鲜怡俊的话很快在全队传开了。一些人不以为然,也有人兴致勃勃,恨不得立刻到那个世外桃源走一遭。

消息很快传到连部。

李连长问几个老工人:“我怎么没有发现这一带还有桃树?你们谁发现了?”

田贵喜是连长的老乡,他应声道:“我也没发现桃树。林子这么大,就是有桃园也很难发现。”

另一老工人说:“林子里把啥没有,到处都是野核桃野葡萄,把桃树算个啥?”

李连长乐孜孜地说:“这一带还有世外桃园,育苗队杏树多,就是世外杏园。”

杏子沟是育苗队的地名。

陈会计走进连部,正好听着,失笑了。

李连长说:“你笑啥?难道你也发现这一带有桃树?”

陈会计把“世外桃源”讲解了一番。

李连长恍然道:“哦,原来是古代的事。现在有那么好的地方吗?”

陈会计说:“在这里生活多少年了,你们想想有那样的地方吗?”

“这一带就像歌里唱的是人间仙境,可就是没有人,没有人怎么能有桃园,”李连长思忖道,“鲜怡俊是不是脑子出了毛病?你去把他叫来,我看看是啥情况。”

鲜怡俊忐忑不安地走进连部,一眼看见李连长沉着脸,心里不由发慌,站在那里不敢望上司。

李连长冷冷地问:“你还回来做啥?”

鲜怡俊愣了下说:“我是这里的工人,不回来怎么成?”

李连长热嘲冷讽:“不就是个林业工人吗,生活这样艰苦,世外桃源多好呀,干活象玩着呢,不苦也不累,大家像一家人,一团和气,吃穿不愁,嗬!简直像提前进入共产主义社会。世上有这么好的地方让你发现了,待着多好,还回来受啥罪。”

鲜怡俊紧张的心情松弛了,不由笑了:“那只是个比喻,也带些夸张,你何必当真呢。”

李连长严肃地说:“叫我看这样的比喻有政治上的问题,我们都知道那里有生活那里就有阶级斗争,没有一团和气……。”

鲜怡俊惊了一跳,忙插话:“你可不能上钢上线,我家祖孙三代都是贫农。”

“贫农的儿子能像你这样?不满足现实生活,跑去找什么世外桃源。现在场部不兴办学习班,要是再办学习班,头一个送的就是你。这样的知识青年我还没见过,说话像个大老粗,放在前几年,凭着你的世外桃源,不进监狱也是游街批斗的对象,今后再不能这样说话。”

鲜怡俊懒得和连长争论,只有打退堂鼓:“你批评得非常对,我承认错了,以后外出一定请假,安心在林区干革命工作。”

李连长的脸色好转了,口气也平和了:“到底是知识青年,能知错改错。以后再不准无组织无纪律,外出半天也要请假。现在你说一下这些日子到底去了哪里?”

鲜怡俊胡编道:“我走到二十连,然后坐车到了县城,找不到回来的车就多耍了几天。”

“不是说去了桃园,哦,世外桃源。”

“那只是开了个玩笑”。

“玩笑不能乱开,”李连长口气又硬起来,“你要记住,你现在是国营企业的工人,而不是广阔天地的知识青年。回去写封检讨送来。”

林业局伐木工人实施计件工资,育苗队虽不是计件工人,但不上班是要扣钱的。现在采伐任务越来越少,林业局不像以前那么有钱了。说句不好听的话,只要不影响工作,上不上班由自己。林场乐得节约开支。

鲜怡俊的生活充满了色彩。他的心一会飞到山顶草场,一会又飞到阮冬身边,过上一会他的心又飞到双燕村。他自己搞不清那个重要那个次要,觉得在他的生活中不可缺少,怀念向往的地方全部重要。

鲜怡俊牵挂阮冬的时间多一些,毕竟山顶牧场只是他的幻想,他不能肯定那里有没有牧场。在双燕村的经历有点奇特,他有时甚至疑心是夜晚的睡梦。

阮冬曾说过,到了下月周六,如没有特别重要的事就来育苗队。鲜怡俊已等了两个周六。

又到了周六。

傍晚,鲜怡俊吃过饭直奔大路,慢慢走着,一边欣赏眼前风景,一边等待兄长的到来。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惊破了宁静的山林。一匹骏马出现在路的那头,转眼就飞驰到鲜怡俊身边。

阮冬敏健地跃下马背,神情舒展地向弟弟打招呼:“怎么没去欣赏你的那个美景。”

“知道你要来,我怎么能走开?”

“你还成神仙了,知道我今天要来。”

弟弟本想说我这几个周六都在这里迎接你,却不好意思说出来。

俩人边走边叙说着别后情。

夕阳像巨大灯光铺盖在空中,周边山顶一片光辉灿烂,令人遐想无限;江水欢快地流响,婉如远方传来的情歌;偶而,几对鸟儿从空中掠过,落在路边的数枝上,呼叫着远方的伙伴……。

阮冬话题一转问:“于红在吗?”

“她前天回家了,”鲜怡俊心里感到一丝酸楚,“你很失望吧?”

“你这是啥话?”

“这还用着明说吗?”

“我可没那个意思。说句真心话,要不是答应陪你去山顶,我还真不想来。”

“为啥,不想见我?”

“我不想见于红。”

“真的吗?我不信。”

“我这人毛病是多,可对家人朋友是不说谎话的,除非是善意的谎话。”

“于红得罪你了吗?”

“那到没有,我觉得她太热情了,让人有点受不了。”

“怪你是个美男子。”

“你不也长得美吗?”

鲜怡俊不禁想起于红把他比喻成贾宝玉的话,有点惆怅,几分羡慕:“我那能和你比。你是女儿们心目中的白马王子。”

“别这么说。我正在为这个所谓的白马王子烦着呢。”

“这叫啥话?”鲜怡俊不相信对方的话。

“真的,一个男人长得好也有烦恼。”

“那到也是,”鲜怡俊想了想说,“你是不是遇到了麻烦事。”

阮冬叹口气说:“麻烦的简直是要人命。”

鲜怡俊笑道:“太夸张了吧?”

阮冬正色道:“不是夸张,是真的。”

鲜怡俊有点当真了:“那你说说看。”

“我懒得说,说起来心里烦。

“有那么严重吗?”

“我连跳崖的心都有了。”

鲜怡俊笑道:“别说笑话。”

阮冬转了话题,“我觉得于红不是一般人。”

“不就是比一般人长得美吗?”

“还不是这一点。我觉得她身上有故事。”

“谁的身上没有故事呢?”

“那到也是,不过,故事是千变万化的,于红的故事特别一些“

第二十五章,晚晚心动(一)

育苗队没有多少事可做,一半人放假回家。

鲜怡俊也在放假之列,他不想回家,并不是他不爱家,而是那个家他实在爱不起来。他再次来到双燕村。在他心目中,这里才是自己的家。

鲜怡俊在阮冬家呆了半月,就不好意思了,没有这么长时间在别人家做客的乡俗。他告诉阮冬要离开,态度却不太坚定,显然留恋此地。

阮冬是个聪明人,他看出弟弟的心情,对父母亲说了要留鲜怡俊在家继续呆着。

父母自然愿意,毕竟家里人多热闹。再说,儿子是宝贝,只要儿子高兴,他们那能不依呢。

阮父对鲜怡俊诚心说:“只要你愿意就在这里呆着,庄户人家没有城里人吃的好,就是腊肉不缺。”

阮母诚心诚意地说:“嫌猪肉肥了还有野鸡野兔呢。这里就是没有城里热闹。

“你们别把我当客人看待,家常饭就很好了。我这人还是喜欢素食。”

阮父说:“你安心坐着,把我们吃不穷。”

鲜怡俊心想,我可不想白吃你家的饭,以后想办法补偿。这样的话是不能说出口,一来见外,二来惹俩位老人不悦。兄长就更不用说了。

阮冬显得很高兴:“说不热闹也热闹着呢,这些日子多的村放电影,那个村放电影,看电影的人就一帮一帮的跑着去。我见天晚上领着你去看电影,保准你不心急。”

弟弟心里说,只要和你在一起,那还会心急呀,能见天在一起才好呢,就是不可能。

阮冬试探地问:“你好像不爱回家?”

鲜怡俊沉默了,脸上掠过一丝无奈的忧愁,显然他不愿意提及自己的家。

阮冬没注意到对方的表情,继续问:“你咋不回话?”

鲜怡俊苦笑一下:“我家那有你家好。”

阮冬不解了:“这是啥话,城里肯定要比乡下好。”

“那是你的想法,”鲜怡俊顿了顿说,“当然了,这是很多人的想法。只是我情况特殊,不想呆在城里,哦,确切地说,不想呆在家里。”

阮冬刨根问底:“你家里咋了?”

“没有什么。”

“难道你父母对你不好?”

鲜怡俊懒懒的声音:“好着呢,不好能长这么大吗?”

阮冬不大相信对方的话,进一步问:“你是父母亲生的吧?”

鲜怡俊终于显出不奈烦:“你有没有别的话?。”

像一块砖支在下巴底下,阮冬无语了。

鲜怡俊很快感觉到自己过份了,用歉意的语气说:“你就不能说些我爱听的吗?偏要往往我伤口上撒盐。”

阮冬吃惊了:“伤口?有这么严重吗?”

“你还要问啊?难道没有别的话吗?”弟弟又一次堵了兄长的嘴。

兄长想缓解对方的心情,说出对方的意愿:“你还想不想去那座牧场?”

鲜怡俊心情一下好了:“当然想去,做梦都在想。”

“以后有时间,我陪你再去一次。”兄长再一次激发对方的心情。

鲜怡俊果然大喜:“真的吗?那就太好了!”

高原的夏日夜里比较凉。鲜怡俊睡到半夜冻醒了,感觉冷得睡不着,也能感觉到兄长身上散发的热量,只是这种热量时隐时现,并不温暖。要是紧紧地抱住兄长,肯定就像抱住了火炉,那该多暖和啊……。

鲜怡俊这样幻想着,可一想起俩人关于男色的议论,他就不敢抱住对方了。兄长还以为我喜欢他,可是,自己是真的喜欢他。一个男的到底能不能喜欢另一个男的?好像可以这么说,又好像不合适……。

阮冬好像也冷了,面向弟弟往前移了下,把一只胳膊搭在弟弟的身上,好像是寻到了温暖,他又朝前移了下,弟弟就被他搂在怀里……。

弟弟感觉暖和了许多。还能感觉到对方厚实的有弹性的胸肌,也能感觉到他的那个强硬地顶着自己的下身。嘴里呼出的热气扑在脸上,并不觉着浑浊,反而感觉清新可人,就像来到春季里鲜花烂漫的山林,哦,真美,就像翱翔在阳光灿烂的蓝天,在鲜花遍地的大草原上奔跑;宛如在清澈温和的水中畅游,恍惚乘车在灯光辉煌的大城市飞弛……。

难道兄长装睡吗?不像。他发出均匀的鼾声,不时还说出一两句梦话。可能他感觉太热,搭在弟弟身上的胳膊松了,和弟弟贴得不那么紧了。这样一来,鲜怡俊就感觉到冷。

鲜怡俊想,我把他抱住吧,那样就不会冷了。他想起以前的夜晚,兄长熟睡了,自己摸了一下他的脸,他立刻惊醒,要是抱住他还能不知道?如果他冷不丁地说,你抱我做啥?难道你也喜欢男色?那样的话还不把人羞死。管他呢,为了不受冻才抱紧他。他要是醒了说啥话,我就说是你先抱住我的。当然了,天太冷,都是为了取暖。

鲜怡俊慢慢朝前移,又犹豫了。兄长肯定感觉很冷,抱住我只是为了取暖,没有别的想法,我的身子也和火炉一样,散发着热量。我抱住他也是为了取暖,可是好像还有另外一层意思,那就是喜欢他,喜欢紧紧地抱住他,喜欢永远和他在一起,永不分离。天哪,我怎么变成这样一个人,这如何是好?……。

阮冬好像又感觉到冷,朝前移动了下,又抱住了弟弟。这一次抱得更紧,他的那个显得更强硬,狠狠地顶着弟弟的下体……。

弟弟感觉到下身被顶得隐隐作疼。只是这种疼和别的疼不大一样,这是一种轻飘飘晕呼呼,十分美妙的疼,他心甘情愿忍受这种疼。他一次次地想,这就是人见人爱的兄长,这就是女儿们心中的白马王子……。

第二天,鲜一俊感觉下身的那个部位隐隐作疼,心里明白那是兄长挤压所致。

阮冬好像对夜晚的事一无所知,还在问:“昨夜有点冷,你冻了没有?”

弟弟感觉脸发烧,喃喃道:“不太冻。”

“我睡觉睡得死,没觉着冻。”

弟弟感觉脸更烧了,心想脸可能都红透了。他怕对方看见,赶紧转过头。

“你咋不说话?”

“说啥?有啥好说的。”

“你好像不高兴?”

“没有啊,生活在这么好地方那还会不高兴。”

“以后夜里冻了就靠紧些,身子是热的,靠在一起就不冻了。”兄长的话感情朴实,纯真无邪。

阮冬好像和父亲闹矛盾,儿子避着不见老子,更别提说话了。吃饭时儿子不和父亲一起吃,通常吃饭时阮冬不着家,母亲给儿子留下,等大家吃完后,阮冬才回来吃来饭,这样他就和父亲不打照面了。

鲜怡俊心里纳闷,阮家父子为啥结气?难道是为自己呆在他家,可阮家父母对自己很热情,把自己视为家人一样。那么究竟为了什么?他本要问兄长,又一想是他们的家事,自己不便过问。他突然想起阮冬说过的话,他要登上腊子口最高峰,然后纵身跳下……。

鲜怡俊想不通,是什么重大事件让兄长想到自尽呢?他这么优秀的人怎么会想到死呢?这么优秀的人难道也会死?

第二十六章,晚晚心动(二)

鲜怡俊趁兄长心情好,放心打探对方的秘密:“我记得你说过一句话。”

“啥话?”

“要登上腊子口最高峰,然后纵身往下一跳。”鲜怡俊小心翼翼地说。

阮冬笑了笑说:“怎么可能,那是我一时的想法,也可以说是笑话。”

“为啥有那样的想法呢?”鲜怡俊好奇地问。

“你很想知道吗?”

“是的。”

“知道多了对你没有好处的,你还是不知道的好。”

“我看你是不敢说。”弟弟激将道。

“是啊,说了要犯法坐牢,”兄长转了话题,“人活在世上多好啊,就那么短短几十年,何必要想到早死呢。”

对方即然避而不谈,弟弟也就不好追问了,随着他的话说:“是啊,你这么优秀,又有那么好的父母,活着真是幸福。”

“我优秀吗?”阮冬明知故问,“是你这么认为吧。”

“别虚伪了。”弟弟毫不客气地说,“那几个女的不知怎么夸你,还在我跟前虚伪。”

“优秀有用吗?”

“你自己知道。”

“我所知道的就是这种优秀,也许给我的一生带来痛苦。”

“你在说笑话吧?”

“你以后会知道的。”

“我现在就想知道。”

“在事情没有完全肯定下来前,你没有必要知道。”

兄长想到弟弟避而不谈自家的事,认定对方有什么隐情,淡然一笑,自嘲道:“这可真叫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一家不知一家的苦。”

弟弟道:“别生在福中不知福。你家要是有难念的经,我早就不在人世间了。”

兄长问:“啥意思?”

“投河自尽了。”

“别说笑话了。”

“真的,”弟弟不想继续这个话题,“我们不能整天呆在家中,闲了到处看看。”

“想看坐汽车火车天南海北去看,周边有啥好看的。”

“这就叫不知庐山真面目,只缘此身在山中。”

阮冬说起热门话题:“听说乡上放映队快转到周边村子了,我们就等着看电影。”

太阳落山不久,林畔村家家屋顶冒出的炊烟就很显眼了,空中不时传来女人少儿的声音。这是一天中最热闹的时间。人们吃过晚饭后,三三两两走出村子,朝邻村走去。一路上大家说说笑笑,好不热闹,到也别有一番情趣。

走了大约七八里路,来到一座村庄。银幕挂在村头空旷处,前面人头攒动,声音嘈杂,洋溢着节日的气氛。

听说放映两部电影,首先放映的是黄梅戏“天仙配”。婉转动听的唱腔回荡在星光闪烁的夜空,到也另有一番情趣。

电灯亮了,要换片子了。人群中立刻爆发出声音。

鲜怡俊和阮冬站在离放映机不远处,在灯光下,俩人更引人注目,左右都有三三两两的女性,有的女目光时不时落在两个美男子身上。这让鲜怡俊有点不自在,悔不该站在灯光笼罩处。

“我们往后站站。”鲜怡俊提议道。

“为啥?”阮冬显然不愿意。

“灯光太刺眼。”

“换片子也就一两分钟,没有关系的。”

“你是不是喜欢让人看?”鲜怡俊一语道破。

“没有啊。别人爱看,我有啥办法。”

夜渐渐深了。风阵阵吹来,把冷意传送给人群。山里人早已习惯这样的气候变化,穿的比较暖和。

鲜怡俊却忽视了,出门没有添加衣服,现在感觉冷得瑟瑟发抖。他不由得往兄长身上靠近。

“冷吗?”阮冬关切地问。

“有点冷。”

“你怎么没多穿件衣服,”阮冬自责道,“也怪我没有提醒你。下次再出来可别忘了。”

鲜怡俊说:“也是怪我大意了,不会感冒吧。”

“说不上,还是小心一点好,”兄长很自然的语气,“你站在我前面,我把你抱住,你会感到暖和一些。”

当听到兄长说抱住,弟弟的心里暖暖的,激发的心脏跳动加速,双腿移动在兄长前面。

兄长双手搂住弟弟的腰:“怎么样,这下暖和了吧?”

“暖和多了。”弟弟有点激动,声音都有些颤抖。

“你站好别乱动。”兄长告诫道。

弟弟想,他说这话是啥意思?我干吗要乱动?被你静静搂抱怀中这么的舒心美妙,我才不要中断,能长久地被兄长搂抱该有多美多幸福啊!

鲜怡俊被兄长搂抱怀里,感觉温馨,倍感美妙。他不由自主想起中学时代看电影的情景:那个陌生小伙子也像兄长这样拥抱着自己,他的那个强硬地顶在自己背上,还把尿撒在自己身上,回到家中好不容易洗净尿迹。多年后他才知道那不是尿,而是男人最珍贵的东西……。

兄长双手抱住弟弟,上身紧贴弟弟身上,下身却尽量和弟弟拉开距离,其用意是很明显的。

弟弟多少有点遗憾,他想品尝到更美妙的刺激,有意无意贴近兄长的下体。他感觉到兄长的那个,不是一般的强硬,忽隐忽显,使人如痴如醉,妙不可言……。

“你站稳别乱动。”兄长提醒道。他肯定无法忍受弟弟的骚动带来的兴奋。

“我还是有点冷,你再靠近点。”弟弟故意说。

“再近就沾在身上了。”话是这么说,他还是把弟弟搂得更紧。

弟弟明显感到兄长的那个。他稍一侧身,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往对方裤兜摸去……。

兄长吃惊地问:“你要干啥?”

“我的手冻,在你裤兜捂一下。”

“你把手统在袖子里就不冻了。”

“你不知道我穿的短袖衬衣?”

“那就捂吧。”

鲜怡俊的手有意无意触碰着兄长的那个,真想猛地攥在手中,可他不敢,实在是不敢。这到不是怕兄长责骂,而是怪难为情的,非一个男子所为。

兄长被弟弟的手弄得不舒服,那个似乎更强硬了,他不得不说:“你把手抽出来吧。”

“咋啦?妨碍你看电影了?”

“没有,只是有点受不了。”兄长实话实说,“你的手别伸的太深了。”

“好吧。”弟弟不得不收敛一些。

电影放到最后了,也到了高潮,经典歌曲回荡在深山老林:

树上的鸟儿成双对,夫妻双双把家回。

你耕地来我织布,我挑水来你做饭……

鲜怡俊沉浸在电影的画面,被歌声感染了,他有点迷糊,还有点懵懂,感觉兄长就是董永,自己是七仙女,俩人恩恩爱爱依偎在一起,说不出的甜蜜,道不尽的幸福……。

歌声罢了。鲜怡俊从梦幻跌到现实,着实为自己刚才的想法羞赧,自己这是怎么了,怎么会有这种古怪的想法?不过,话说回来,自己要是女的,一定要嫁兄长这样的男人……。

鲜怡俊仍沉浸在剧情里,情不自禁地想到双燕村,想到六月花,要是能和她成双成对,永远生活在美丽的双燕村……。

“天仙配“放映完了。电灯凉了。

传来不怀好意的声音:

“阮老师,我还当你抱着一位美女,却原来是个美男。”

阮冬解释道:“他穿的衣服少,怕感冒。”

“你们晚上睡觉是不是也这样楼抱着?”

“阮老师,看起来人模人样的,原来你还好这一口。”

“哪一口啊?”

“男女同吃。”

“你俩是不是晚晚……。”后面的话很是难听。

鲜怡俊开始还忍着,后面的这句话让他忍无可忍,他要狠狠教训一下满嘴放炮的小伙子,让他以后不敢随便污辱别人,当然也是给其他人看,看他们以后还敢不敢欺负阮冬。

鲜怡俊摆脱兄长挤过去,他很快意识到人群里无法施展功夫,一把揪住小伙子的衣领,使劲往外拽……。

第二十七章,晚晚心动(三)

阮冬没听见弟弟说起武功,自然不知道弟弟的武功高强。他见弟弟要在大庭广众下惹事生非,惊吓不小,急忙冲过去拉弟弟的手,一边厉声道:“快放手!”他的手劲没有弟弟的手劲强,硬是拽不下来。

“你一边呆着去!”弟弟听到兄长如此严厉,心里有气,口气强硬。

阮冬急了,口气由强硬变为恳求:“快放手,你想给我家惹事吗?”

后一句话管用。弟弟立刻想到阮家父母,想到两位老人的慈祥。自己是客人,说走就走,他们却要在这里永久生活,如果和村民们关系闹僵,那就很难生存了。他赶忙松手,对小伙子好言好语:“开个玩笑,你别当真。”

小伙子感觉到对方的手劲不是一般的厉害,心里本来有点怯,见对方如此态度,正好有台阶下,用和对方同样的口气说:“我也是开玩笑,你别在意。”

两个小伙子片刻的纠纷,在人群中引起了骚动,人们纷纷挤过来围观,现见化干戈为玉帛,大家都松了口气,纷纷散去。

电影放映了,观众忘了一时的骚动,全都沉浸在电影的剧情里。

第二天早晨,阮冬到学校去了。

鲜怡俊吃过饭,陪着两位老人说了一阵闲话出了门,他要到镇上去买日用品。

鲜怡俊从镇上回来了。时间是十二点过一刻,正赶上吃午饭。他走进大门,前脚跨进去,后脚却滞留了。他听到屋里传来不正常的声音,再仔细一听是老子和儿子吵嘴。距离较远,听不出双方说的什么。他想走进去听个详细,很快又觉得偷听别人吵嘴不太合适。他不想让里面的人看见自己,只得离开大门口。

鲜怡俊再次来到镇上,在小饭馆用过餐,然后东走西逛,回到林畔村已是晚饭时分。

“你到哪去了?中午饭也不回来吃?”吃晚饭时,阮母和蔼地问。

“到镇上买东西去了。”鲜怡俊回道。

“做的饭都剩下了。”阮父极力掩饰着和儿子的矛盾,脸色平和。

“不好意思,下次外出一定按时回来。”

三人吃过饭,阮冬才回到家,显然有意不和父亲碰面。这样的状况下,两个年轻人不宜留在家中,一前一后走在村道上,

“你很忙啊?”弟弟讽刺道。

“是很忙。”阮冬喃喃道。

“是不是忙着和女人约会?”鲜怡俊揶揄道。

“你再有没有别的话?”

“别的话你爱听吗?”鲜怡俊冷笑一声。

阮冬见弟弟如此神情,不明白发生了啥事,还是自己得罪了他,不可能得罪他的。他无可奈何,自言自语:“也不知道你想些什么,山里人和城里人就是难交往。”

弟弟没好气地说:“那我们就别交往了,交往也没啥好处,只能让人烦恼。”

阮冬大惑不解:“你为我烦恼?为什么呢?我那里得罪你了?

“你没有得罪我。”弟弟实在找不出理由。

“别交往?有这么严重吗?你怎么是这样一个人,说变脸就变脸,这样的话谁敢和你交往,怪不得你只有我一个朋友,原来是你脾气不好,交不下朋友。”

“即然你这么说,我们的关系也就完了。现在天晚了,走不成了,我明天一早走。”

阮冬见弟弟真的生气了,到也慌了,赶忙说:“我做错了什么?我对你不好吗?你说出来呀。”

俩人不知不觉走出村子,来到燕子河边。

弟弟双眼望着河水,神情呆呆的,一言不发。

兄长又问:“是不是我的父母对你不好,背过我给你说了什么话?”

弟弟这才开口了:“不要这样说父母亲,自己的父母自己能不清楚?两位老人是天下最好的父母,你应该为有这样的父母而感到幸福,我真羡慕你,有这样好的父母亲。”

听到弟弟的语气从生气变为柔和,兄长这才松了口气,顺着弟弟的话意说:“这用不着你说,我当然知道他们是最好的父母亲。”

“那你有时还和老人顶嘴,不听老人的话,我看着就生气,你真是生在福中不知福。”

“有时候和父母亲顶嘴由不得自己,过后就后悔,这毛病改不了,习惯了,再说,父母亲也不记较。”

“他们表面上不记较,心里会不好受的。”

“你能得很,还成心理学家了。”

看到弟弟脸色好了一些,兄长说:“怎么样,别走了,再陪我一些日子吧。”

鲜怡俊坐在石头上。他嘴上说要走,心里却不这样想。回单位吧,闲呆着不大合适,别人会怎么看你,也就是说,你和别人不一样,别人都巴不得回家,而你却恋着深山老林。他实在是不愿回家。

“我这些日子心情很差,你一走就更差了。”

“我陪你有啥意思,把那个女裁缝叫来陪呀。”

“我的心情本来就不好,你还用这种话来气我。”

“我看她对你是情深意长,怎么是气你?”

“你烦不烦?这么说我是不是很开心?”

兄长有点生气了,撇下弟弟朝前走去,走了几步,觉得这样对待客人不礼貌,更何况是好朋友。他停下脚步,转身望去,见弟弟仍是一副深思的样子,就喊道:“你走不走?石头上那么凉,坐久了会生病的。”

弟弟神情冷漠,好像没有听见兄长的话。

阮冬不由得心烦意乱,懒得多说话,朝前走了几步,在一块石头边停下,右脚踩在石头上,右手支在腿上,微微弓着腰,双眼望着前面沉思着。这样使他的身材显得更高大,双腿更显得颀长健美。

弟弟突然想起一本书,那上面列出美男子的标准,给他印象最深的是身材,说从人们普遍的身高来讲,男子一米八左右最标准。身材高不等于身材好,重要看上下身的比例是否均称,特别是两个部位是鼓鼓的,那就是小腿肚和臀部……。

兄长这样站立着,两个明显的部位越加鼓鼓的,特别是上面的那个部位,看起来鼓鼓的翘翘的,很结实。

自从女儿们议论兄长的身材,弟弟有意无意观察那些高身材的男子,没发现有阮冬这样的身材。那些男子不是上身和下身的比例不均称,就是后身看起来平平的。

弟弟继而又想,是不是兄长的骨胳和一般人的不同,特别是坐骨,很有可能和别人的不一样,要不然有些人的后身都是平平的,偏偏他的鼓鼓的翘着呢?

弟弟这样想,兄长是不知道这些的,他只知道自己身材高,容貌俊朗。当然了,这样的话是不能说与兄长,说了他会怎么想?不会认为自己是喜欢他吧?再说了,平日里兄长就为自己的外表骄傲自豪,再一听自己的身材天下少有,那还不飘飘然想上天。

弟弟很快觉得羞赧,一个男子怎么能这样想呢?女儿们评说兄长的身材,那是她们爱他,有的还想嫁给他。自己没有任何企图,跟上掺和什么?这样的想法说不到人前头,摆不到桌面上,只能藏在心里。

说弟弟对兄长没有感觉那是假的,如果说一个男子对另一个男子也可以说喜欢的话,那么,弟弟是喜欢哥哥的。他首先喜欢哥哥的身材,其次是气质,容貌无所谓。自己的容貌也很美,从小到大有多少人赞美,偶而自己也感到自豪,直到现在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在兄长面前是如何的自惭形秽。也就是说,自己欠缺兄长的身材和气质。

“你到底走不走?你要不走我先走了。”阮冬显然不想久呆河畔。

“你先走吧,我天黑了回来。”弟弟想知道兄长是不是真的会独自走。

阮冬竟然多话不说跋腿就走,这让弟弟觉得意外,也觉得心寒。他明白兄长是不会独自回家,那么他这样急匆匆的,会去干什么?难道又去和那个女裁缝约会?

第二十八章,晚晚心动(四)

鲜怡俊回到家中,果然不见兄长的影子,他心里忐忑不安,勉强看了几页“聊斋志异”,实在困得不成,拉灯睡了。

雄鸡的鸣叫此起彼伏,窗户微微发白。

鲜怡俊从梦中惊醒,一旁不见兄长,他心里发慌,兄长是不是发生了意外?要不要去找他?上那去找呢?很快他想到那个女裁缝……。

窗户上现出微弱的亮光,天就要大亮。院中传来轻微的脚步声,随后门推开了,屋内飘着淡淡的酒气。

弟弟有点不高兴,本想不开口,又忍不住地问:“你干啥去了?”

“喝酒?”

“喝了一夜?”

“喝罢回来的路上碰见了熟人,就去浪门。”

“浪了一整夜?”

“酒喝大来不了,只好借宿。”

弟弟隐约觉着了什么,“到谁家借宿?”

“就是给我们做了裤子的那个家。”一副随便的口吻。

“她男人回来了?”

“她男人回来还用着我去吗?”他炫耀道,“她硬拉我去的,没办法呀,娘老子给的这副模样,人见人爱。”

弟弟吃惊不小:“你……和她睡了?”

“没办法呀,喝大了身不由已,不过也不亏,她可是锁坞出了名的大美人,就是太骚情了,一进门就把我往炕上拉,太骚情了。”

“我早看出她不正经。”弟弟忿然道。

“别这么说,她男人一年回来一两次,她就是守活寡,怪可怜的。”

“这么说你还是做善事做好事?”

阮冬显得疲惫不堪,连话也懒得说,拉开被子就睡。

“你还要睡呀?啥时候了,该去学校了?”

“早上我只有最后一节课,去迟了没有关系。”

“都像你这么个样子,学校成什么了?”

“你别烦人了,也不可能经常这样睡懒觉,”阮冬一边脱衣一边说,“像八辈子没沾过男人,把我折腾得一夜没睡好。乏死了,你别说话了,我要好好睡一觉。”

弟弟轻蔑地说:“你怎么是这种人,一个没结婚的小伙子去睡别人的媳妇,太掉价了吧。”

“你别烦了,我瞌睡得要命,”兄长嘟囔道,“媳妇怎么了,她小我一岁,又是大美人,你不是没看见。”他很快入睡了。

鲜怡俊穿上衣服,并不急于下炕,坐在兄长旁边,望着熟睡的兄长,气不打一处来,真想好好教训他一顿,怎么教训呢?打他是没问题的,可以说小菜一碟。可是不能无缘无故打人吧,总该有个理由。

打是不行的,再说对方也经不住打。最好的办法是掀开被子,把他的那东西揪下来,让他当太监,永远别再沾女人。后一想法只是在脑海一闪而过,别的先不说,就看在阮家父母面上也不敢这样做。

鲜怡俊望着兄长俊美的脸庞,闭着眼睛的他睫毛显得更长,鼻梁显得更高,嘴唇棱角分明,分外诱人。被子没有盖严,露出胸部麦色的肤色……。

鲜怡俊有点伤心,这么美的面容,这么鲜亮健康的皮肤,竟然由一个女人恣意玩弄,而且还是整夜。而自己夜晚只是手搭在他身上,他就不愿意了,好像占了他的便宜。这也太气人了,自己再怎么说也是个美男子。只不过身材矮了一点。不报复他一下心不甘。可是如何报复呢?动手打他吧,他不经打,出手一两下他可能就要受伤,得罪他事小,如何对他父母交待?看来动手打不行。他想来思去,最后想到外国小说里的一个情节……。

第二天阮冬又夜不归宿,直到天快亮才回来。

弟弟忍不住讽刺:“一个当老师的,要为人师表,你夜夜偷奸,品性也太差了吧。”

“啥叫偷奸?这话也太伤人了吧,我和她两厢情愿,相亲相爱。”

“你这话听着别扭,浑身起鸡皮疙瘩。”

“你往好处想,身上就不起鸡皮疙瘩了。”

“这样的事还能往好里想?”

“怎么不能?你就这么想,一对青年男女从小青梅竹马,后来女嫁了不爱的男人,男娶了不爱的女儿。”

“为什么这样?”

“很简单,家庭习俗造成的。”

“你是说包办婚姻?”

“也可以这么说。”

“可是你还没有结婚呀?你是不是订婚了?”

阮冬避而不谈,想了想说,“这方面的例子多了去,你不是在看‘聊斋’吗?那里面有的故事不也是这样的吗?”

“小说和现实是两码事。”

“小说源于生活。”

“话是这么说,毕竟这样的事摆不到桌面上,让人发现也不好。”

兄长伤感地说:“我也知道这样不好,象做贼似的,生怕让人发现。”

“那你还何苦呢?”

“也许以后我要和一个不太好看女儿结婚,不到外面风流心里太委屈。”

“你就不会和一个美女结婚吗?”

“我也这样想,”阮冬苦笑一声,“难道你没听说‘好女没好男,好男没好女’这句话吗?”

“听说过。那是个别,多数婚姻还是般配的。”

“也许我就是那个别。”

“别悲观,你怎么会娶个丑女呢?”

沉默片刻,兄长叹口气说:“管她丑呢美呢,睡觉时电灯一拉都一样。”

弟弟认为兄长随便说说,觉得他这样的人和丑没有关系:“当老师的说这种话不合适,我都替你脸红。”

“如果娶了丑女,我肯定要成为大众情人,这样心里会平衡一些,也不枉来到人世上。”

弟弟藐视道:“那你不成**了吗?”

“你这叫啥话,我说的大众全是美女。”

“这样有风险,弄不好要出大事。”

“管不了那么多了。给你明说了吧,我这一辈子肯定和别的女人睡得多。”

弟弟不可思议,“那样不太累了吗,整天提心吊胆,象做贼一样。”

“什么叫累,那才刺激呢,你没听说家花不如野花香吗?”

“你的这种想法太可怕了。”

“你别把男女之间的事看得那么神秘,做上几回就觉得很平常。”他深深叹口气,悲哀地说。

“我连想都不敢想。“

兄长不以为然;“在农村像我们这么大的人早就是娃他爸了,说这种事你还脸红。你真的没碰过女儿吗?”

这话像针刺了弟弟一下,浑身微微一颤,很勉强地说:“没有。没结婚怎么就能做那种事。”

“我看你也没做过。你长得这么个样,难道没有女儿勾引你?”

弟弟心情本来不佳,忍不住地说:“你也要点脸,经常去偷奸,道德吗?”

兄长拉开被子就睡,淡淡地说:“啥叫偷奸,别说得那么难听,那叫爱情,两厢情愿。”

“别强词夺理了,说得再好你们的事也摆不到桌面上。”

“这有什么,世上这样的事多了,你别大惊小怪的。”

“可你没结婚,把童贞献给别人的媳妇,将来对得起你媳妇吗?”

“原来你以为我和她是第一次呀?给你说吧,我十六岁就懂事了。”兄长大言不惭地说。

“十六岁?”弟弟有点吃惊,回想自己的十六岁,心里也是酸楚的,多少有点不堪回首。不过,他把这件事当做耻辱,不可能向别人张扬。

阮冬有点炫耀地问:“想不想知道我十六岁的浪漫事?”

鲜怡俊想知道,又不好意思说出口。

阮冬明白对方的心理:“那我就说了,你听了后可别搭‘帳篷’。”

第二十九章,晚晚心动(五)

阮冬那一年刚从县城高中毕业。有一天去镇上买东西,回来路过洒金村。

村头有一户人家,房屋比较旧也比较简陋,残破的院墙。柴门旁坐着一女子。她名叫白四月花,是阮冬的同学,她高一个年级。俩人同路步行上学一年多。但不是同班同村,没有机会多说话。

白四月花初中毕业后没有上高中,一直在家务农。阮冬经常在回家或去学校的路上遇见她,开始以为是巧合,时间一长就明白她是有意等他。他知道自己长得挺拔俊美,被人注意是正常现象。

这一次却反常,她竟然站起身迎向前,热情大方地问:“你高中毕业了吧?”

阮冬颇感意外,不得不答:“毕业了。”

白四月花笑道:“今天怎么一个人?”

“我到商店买东西,人太多,耽误了时间,伙伴们先前走了。”

“你是不是要上大学?”

“学习不好,可能考不上大学。”

“好好复习也许能考上。”

“希望不大,我的基础差。以前上大学推荐,我家成份高,认为没希望上大学,所以没有好好学习。”

“上不了大学也没关系,你家条件好,做个生意什么的,生活不成问题。”

“我家条件好?你听谁说的?”

“你家不是地主吗?”

“那是很早以前,现在有啥关系。”听到“地主”阮冬就感到心里不舒服,抬腿要走。

白四月花笑了,歉意地说:“你别把我的话放在心上。我的意思是这一带人们都说你家埋着几缸银元。”

这样的话阮冬听着舒贴,他不得不收回迈出去的脚,有点炫耀地说:“我也听人这么说,我问了我爸,他说没有。”

“现在他不会对你说实话,等有一天他才会对你说。”

“我也希望有,可就是没有。”他明白在家乡露财是大忌。

“要是在解放前你就是地主家的少爷了。”

“你别提地主?我不喜欢听。”

“那你喜欢听什么,我说给你听。”

阮冬竟然对她产生了莫名其妙的好感。她曾经是全校最漂亮的女生,从他第一眼看见她就产生了好感,那时他才十四岁。每天放学路上,她和本村学生走在一起,外村学生和她能走在一起的是同班同学。

阮冬有时也能和白四月花走在一起,毕竟年纪有别,很少说话,或者说男女有别,不方便多说话。这里地处偏僻,人们思想还是比较封建比较传统。

阮冬早就能感觉她对自己有好感。现在她对他的好感更加明显,他对她的好感也加重了,不由得想知道她的事情。他觉得她成年了,不禁问:“你……快嫁人了吧。”

“你问这干啥?”她显然不想提婚事。

“我俩是同学,关心一下。再说,你要是嫁人了,我走在这条路上就看不见你了。”

白四月花被他的话感动了:“你真的这样想?”

“我骗你干啥?”

“我是订了婚。”

“婆家在哪?”

“城里。”

阮冬有点羡慕地说:“要当城里人了,看来你的命运不错。”

白四月花黯然道:“好啥呀,我还不想去。”

阮冬并不把她的话当真,以为是随便说说。同学们说起城里,那个不向往,那个不想进城生活,那只是很多同学美好的愿望,能进城的只是极少数。

白四月花很随便地说:“天气这么热,到屋里喝口水,缓一阵再走。”

阮冬的确口渴,没有多想,随她走进院子。

她没进堂屋,进了一间小屋。他犹豫着不知是否随她进去。她拉了他一把,大姐一样的语气:“进来吧,我又不吃你。”

小屋有一座小炕和一张小方桌,收拾得很整洁,无疑是她的闺房。

白四月花出去片刻,端来一杯子开水。他接过杯子放在桌上凉着,无意问:“家里就你一个人?”

“他们都去我外婆家帮助收庄稼。”她那秀美的脸庞泛着红晕,一双大眼睛温柔多情。

俩人说着当年同学的趣事,不时发出充满青春活力的笑声,后来又说了当下学校的趣事

阮冬觉得天不早了,端起凉开水一口气喝光,站起身说:“天不早了,我要走了,谢谢你。”

“再坐一阵嘛,早着呢,急个啥。”她的语气有点急促。

假如岁数差不多,他到也乐意多坐一阵,可他觉得她已是大人了,自己还小,没啥多说的,他就要迈出门槛。

白四月花慌乱地说:“你等等,我还有话要对你说。”

阮冬惊愕地望着她:“还有啥话?”

白四月花一把拉住他的胳膊,稍加用力就把他揽进怀里,双手捧起他的脸庞……。

阮冬被她弄得喘不上气,惊慌失措,企图挣扎着摆脱她:“你要干吗小心让人看见。”

她梦幻般地喃喃:“我喜欢你,很早就喜欢,你知道吗?”

他要挣脱她,可浑身软绵绵地用不上劲,更让他羞赧的是他搭起‘帐篷’。硬绑绑地顶在她的胸前。他的脸红了,浑身灼热燥动,胸中涌动着强烈的如饥似渴的欲望……。

院子里传来脚步声,接着是说话声。

白四月花放开小鲜肉,低声说:“等一会你悄悄出去。”

阮冬觉得她太过小心:“为啥?我又没做不好的事情。”

她为难地一笑:“我们这里很封建的,陌生男女在一起总有人说闲话。”

“我们是同学,不陌生。”

“村民们不大可能知道我们是同学。”

阮冬虽不乐意,但还是悄悄离开白四月花家。

过了大约一个月,阮冬在大豆地里拔草,白四月花悄然出现在田头,打招呼:“你真勤快!”

阮冬觉得意外,回答:“不勤快要饿肚子。”

她走进大豆地:“你家就是不种地也一辈子吃不完。”

“你不能这么说,让别人听见不好。”

她来到他身边蹲在地里,一边拔草一边说:“别人都在这么说,我说说有啥关系。再说也只是给你说说。”

“别人的传言不可信,”他有点好奇,“你找我不会有啥事吧?”

“没啥事,想你,随便来看看。”

她可不是随便,由于两村距离三里多远,她时不时到林畔村走走,不便走进阮家,只盼望在村里村外遇见心上人。她都记不得来林畔村多少次了。不管那一次来林畔村,她都不便在村里走动,而是在村前的小山上走动,更多时间是静静坐在山上,希望阮冬出现在视线。她有几次看见心上人,只不过他身边总是有人,她是不便接触的。今天上天做美,让她看见他单独走出村子,来到大豆地拔草。

假如大豆地周边空旷,那她也不便来陪阮冬,好在大豆地在森林里,周边没有别的土地,人们不大可能来这里,似乎与外界隔绝了。俩人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没有人会发现的……。

第三十章,晚晚心动(六)

天公不做美。阮冬和白四月花在大豆地里拔了一阵草,天边出现黑云,很快雷声滚滚。

俩人只好往村里跑。当然了,阮冬在前面跑,白四月花远远跟着,为的是不让村民们看见说闲话。跑了半里地,俩人朝不同方向去了,各回各家。

第二天,一对男女先后出现在大豆地里。这是昨天分别时约好的,今天要把大豆地里的草拔完。

一般土地少的人家,拔草这种活是女性的事,男性不插手,可对于土地较多的人家来讲,光是女性拔草远远不够,也就是说,地里的草要在十天左右拔完,如拔不完草疯长,严重影响农作物生长。山里人家土地都较多,男性也就免不了要进地拔草。阮冬家也是同样。

一对青年男女保持彼此说话能听见的距离,边拔草边说着话。

“我真不想进城。”

“别傻了,乡里人能进城不容易。”

“嫁给一个不喜欢的男人,就是生活在天堂也感觉不到幸福,别说什么城里了。”

“你早干什么去了?”

“父母包办,一个弱女子有啥办法?”

“你当时就应该反抗。”

“当时才十四五岁,那敢反抗,再说也知道的不多。”

“你长得这么美,难道就没人追你?”

“有是有,可也要我喜欢,重要得父母认可。”

“那你就没有喜欢的人?”

“有啊,喜欢好久了。”

“是谁有这么的福气。”

“你啊。”

阮冬觉得意外,他是喜欢她,可没有想过要娶她,这要归于年龄的差距:“你可能大我两三岁吧?”

“两岁。那又咋的,女大三还抱金砖呢。”

阮冬不为所动,自然不做回答,只是低头拔草。

白四月花用随意的口气说:“我们远走高飞吧。”

阮冬受了一点的惊吓,故作镇静,笑道:“别说笑话了。”

“咋是笑话,我是真心的。”她急切地表白。

“那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

“出去靠怎么生活?”

“打工啊。”

阮冬站起身,直了下腰,说着安慰她的话:“好当然好,只是要受世人唾骂,害了父母。”

“以后情况好了可以把父母带出去。”

阮冬笑道:“你年龄比我大,比我还天真。”

白四月花回到现实:“天真吗?我觉得那样的生活太美好了。”

阮冬开导:“你没听过人们说‘在家千日好,出门一日难’吗?”

“只要和你在一起,再苦再难也心甘情愿。”

阮冬心想,我可不想和你在外面吃苦受难。只是想想,是说不出口的。

太阳距山顶不远了,不远处传来几声野鸡的鸣叫,山林里更显得寂静。大豆地里的草拔完了。

阮冬诚心道:“谢谢你帮忙。”

“谢什么呀,反正我也闲着。”她心里却在想,能和你在一起,那就是我的幸福。

阮冬迟疑了下说:“我们回家吧。”他想和她多呆一会,又怕被人发现,急于想脱身。

“急什么,还早着呢。”她显然想和他多呆一阵。

阮冬沉默不语,再呆下去干啥?该说的说过了,想观风景,这一带太熟悉了。

白四月花提议道:“我们去采草莓吧。”

“这里草莓不多。”阮冬还是想离开。

“往山顶走走,草莓肯定很多。”

阮冬这下愿意和她多处一阵了,因为往山顶走就远离了众人视线。

走出田地,来到树林,越往上走树木越茂密高大,这样那样的鲜花点缀林间,多为杜鹃花,一簇簇一片片,各种品种,各种色彩,堪称这一带的花王。

“到了县城就再也难见到这么美的景色了。我真舍不得离开,真相和你在一起,就算不能在一起,也能经常看见你。”白四月花伤感地说。

“各有各的美。县城二龙戏珠,二郎山,岷山上的景色也是很美的。”阮冬宽慰对方。

白四月花心想,没有你,到了那里都看着少了色彩。这话她不能说,只说出这样的话:“要是你也能在县城生活该有多好,我俩也能经常见面。”

阮冬心想,就算我在县城生活,那也各有各的家庭,经常见面又能怎样?这话不能说,说了伤她的心。他只有这样说:“我那有你的命好,看来注定要在深山老林生活一辈子。”

白四月花笑道:“年纪这么小就知道说虚伪话,长大后不知咋样?”

“我咋就虚伪了?”

“这用着我说吗?这里的人们谁人不知,”她见他一脸的茫然,进一步提醒,“将来你还能没钱在城里置办家业吗?”

这何尝不是阮冬的愿望,尽管这个愿望还很缈茫,可时不时让他心动,让他对生活充满自信。可他有这一带人含蓄低调品行。他不做回答。

“我那婆家也是县城有名的有钱人,开着几家商铺,还做药材生意。”她的意思是,你放心,我和你好不是为的钱。

俩人说着话,不知不觉到了山顶。放眼望去,草莓一片又一片,红艳艳的好不耀眼。

俩人采着草莓往嘴里放。过了一会,俩人都觉得吃够了。

白四月花走近小鲜肉,说:“有点累了,坐一会吧。”自己先坐在地上。

阮冬迟疑着,就地一坐,那就距离她太近,在这么偏僻地带,一男一女紧挨而坐不太雅观,万一有人看见,如何是好。坐远一点吧,又显得生疏。

就在阮冬犹豫不决时,白四月花把他的衣角拉了一下。他没有注意,轻易就被她拉坐在身边。

白四月花含情脉脉地望着小鲜肉,轻轻说:“你呀真是傻。放在旧社会可能都结婚生子了。”

“现在离法定年龄还早着呢。”

“没有结婚证就结婚的不是没有。”

“有到是有,毕竟不合法。”

“到底是老师,说话水平高。”她把他推了一把,又推了一把……。

阮冬有点慌乱,感觉自己轻飘飘的无力反抗,一下子仰身躺在地上。他心里有点惊慌:“你要干啥?”

白四月花大方地说:“要和你摔跤。”

阮冬觉得意外:“没听过女的摔跤。”

“你没听过的事多了。在运动会上就有女摔跤手参加比赛。”

“那也只是女的和女的摔跤比赛。”

“我偏要和你摔一跤,看谁厉害。”

尽管她大他两岁,可他高她一个头,身强体壮。他自信地说:“你那里是我的对手,我和好几个同学摔过跤,他们都不是对手,更别说是女的……。”

“那就使一下。”白四月花站起身,跃跃欲试。

“这不太好吧。”阮冬嘟囔着,不得不站起来对付。

俩人你拉我扯,身体时不时贴近。

阮冬一嗅到对方清香的气味,像有点醉了,全身麻酥酥的使不上劲,好像对方使了魔法把自己迷惑住了。她把他轻易放倒,他竟然无力拾起身……。

摔跤就摔跤,手怎么能这样放肆……,她要干什么?羞不羞啊,一个女儿家能这样吗……?

阮冬觉得无地自容,一个男子汉竟然这么轻易地被女子摔倒,被她摔倒在地。可恶,难道她想把自己当马骑?要反抗要挣扎……。他使不上劲,无力反抗,没法反抗,羞死人了,一个男子汉摔跤不赢女子,被她摔倒在地,这要是传出去,有何面目见人?

阮冬感觉头晕晕乎乎,全身软绵绵的,燥热不安,热血涌动,身不由己,任由她……。

第三十一章,捆绑男神(一)

这天晚上阮冬回到家,没有睡好觉,总是想着想那,想得最多得当然是白四月花。

鲜怡俊听到兄长翻来复去的,不明白他是咋回事。轻声问:“你没有瞌睡吗?”

兄长答道:“白天睡多了,现在睡不着。”

“是在想那个女儿吧?”

“你在说自己吧。”

阮冬好不容易睡着了,很快进入梦境,感觉自己在彩云间飘在遨翔,啊,人活在世上多么美好……。

阮冬犹如找到美妙的归宿,浑身上下热血奔涌,那么地妙不可言,那么地美好,完全进入忘我的境界,犹如飘然飞翔在云里雾里,遨翔在蓝天白云下;如同骑着骏马在广阔的大草原奔驰;似一股清澈明净的泉水流过心间,置身于姹紫妍红的鲜花丛,浓郁的花香令人陶醉,令人眩晕……。

突然,一种极美极舒心的感觉涌出,全身觉得微微一颤。只可惜这种感觉太迅速,像流星一闪即逝。如果能持续上几分钟该有多好啊!

阮冬看到自己躺过的地面上红红的一点又一点,哦,那是草莓挤压后留下的果浆,红红的,一点又一点,在绿色中分外耀眼夺目……。

阮冬从梦境中惊醒了。他记得这种感受曾多次在梦中出现,想不到这次的感觉远比以前梦中的舒心美妙……。

阮冬感觉心身轻松,感觉有一点累。他眯着双眼沉醉在刚才的美妙中,渴望再次入眠,再有那么一次……。

“听入迷了吧?”阮冬在对方下身轻轻拍打一下笑道:“看。”

“她长得美吗?”

“真的很美。”

“我不大相信。”

“你又不是没见过。”

“我见过?在哪里?”

“那次在锁坞的集市上,她坐小车路过,跑来和我说话。”

“是她啊。”鲜怡俊不得不承认白四月花的美。她当女儿时肯定更美。

阮冬有点认真了:“我知道你是童男子,是不是想做一次男人?”

鲜怡俊的确被故事感染了,脑海里反复显出现那样的画面,全身燥热难熬,跃跃欲试……。

阮冬竟然说:“给你讲了故事,我也支持不住了。”说着伸出一只胳膊搂住弟弟。

弟弟惊讶了:“你想……怎样?”

“我们现在去她家怎么么样?”

“谁家?”明知故问。

“就是裁缝家。”兄长一副随便的口气。

弟弟犹豫着自语:“像什么话,传出去多不好。我一走了事,你怎么做人?”

“你又不是三岁大的娃,怕这怕那的。你到底想不想去?”,

鲜怡俊这时已控制不住自己了,他真的想去,就是说不出口。

“那个裁缝早就喜欢你了,你要是愿意,现在就跟我过去,用不了多少时间。”阮冬说着起身要出门。

弟弟被强烈的欲望燃烧,饥渴难忍,嘴上却说:“你先一个人去,我呆会再说。”

“要去一起去,我懒得再来接你。”

“两个人去合适吗?我总不能站在一傍看吧。”

“你不用看,那能看呀?你可以在院子里转转。”

“会不会被人发现啊?”

“发现又能咋的?两家情愿。”

“我看她不是一般人,要是反咬一口呢?会不会犯法?”

“你咋这么胆小。你也不想想,这样的事要是传出去对她有啥好处?”

“她现在这种情况,万一被丈夫抛弃了,赖上你我咋办?”

“你咋想这么多?都如你这么想别活人了。”

“这叫啥话?

“啥话?实话。走在路上要是被山上滚下来的石头砸着咋办?走在森林被动物伤着咋办?”

“你扯那去了?”

“你不就这意思吗?”

经这么一说,鲜怡俊的欲望减弱了,“帐篷”仍没塌陷,他挣脱兄长说:“我先解个手。”

“你真的不想去了。”

“呆一会再说。”

“太迟了不方便。”

“急啥,今晚不方便还有明天呢。”

鲜怡俊顾不上回答,挣脱兄长,匆匆下炕出了门。

鲜怡俊走出柴门,站在树下撒尿,过了一会,竟然没有尿,这是咋的了?他只好用手尿了……。

一弯月儿悬挂山尖,周边繁星闪烁;微风载着花的香清香满世界游荡;太静了,静得只听见河水低声鸣唱……。

鲜怡俊十七岁了。十七年来,他第一次遇到不可思议的场面。事情是这样的。

阮冬和父亲的矛盾越深了,彼此不见面,偶而相遇也不说话。阮冬时不时不回家吃饭。显然他在外面蹭饭。

阮冬又没来吃晚饭。

鲜怡俊准备打探一下兄长的行踪。他走在村道,眼睛瞄着人多热闹处,企图能看见兄长,然而失望了。

太阳早就下山了,只把余辉洒在对面山坡,并缓缓上升。村道上人来人往,成为一天中最热闹的时分。

鲜怡俊遇见那个神秘女儿,她就是柏彩花。说她神秘源于和阮冬的关系,她的长相很一般,却和帅哥有道不明的关系,这让鲜怡俊觉得心上起疙瘩,反正是不好受的。

柏彩花身边有几个女儿,看来她人缘不错。相遇时,鲜怡俊和柏彩花相互望了一眼。这一眼不一般,彼此都有含意。

天边的晚霞渐渐失去了,林畔村笼罩在暮色里。

鲜怡俊没有找见兄长,有点沮丧地往回走。他拐过一个弯,经过女裁缝家门,刻意往里面望了一眼,没有灯光也没有人声。他不便久留,再往前走,听到充满怨气的女声,吵架的声音。

鲜怡俊急步前行。暮色中,几个女子站立,其中就有柏彩花,中间是那个女裁缝。不断传来怒骂声:“你这个娼妇,还呆在林畔干啥!?”

“不要脸,不跟上自己男人去,留在这里害人。”

“就要打你,看你还勾引男人!”

……

三四个女子你一拳,我一脚,撕打着女裁缝。

鲜怡俊自恃武功高强,有那种路不平有人铲的侠气。何况是有生以来第一次遇见女性打架。尽管他对这个裁缝有成见,可也无法容忍众人打一个人。怜悯之心油然而生。

他冲上去喝道:“快住手!”

女儿们那肯听一个外乡人的话,仍然撕打着裁缝。

鲜怡俊用手拉开一个女子,又拉开一个。他只有一双手,又不能打人,拉开一个松了手,又去拉另一个,前面松了手的女子又冲上去欧打。

鲜怡俊无法对付多个女子,只好用身体护住裁缝,使她免受欧打。

女子们无法使暴,就把矛头对准花样美男:“你也是她的嫖客吗?”

“城里人怎么也看上乡里的娼妇!”

“看你长得人模人样的,也当嫖客!”

“这可真是鱼访鱼,虾访虾!”

……

鲜怡俊一直牢记着“好男不跟女斗”的古训,现在事不关己,更不能和女儿们斗。尽管她们冤枉了他,可他在这里是过客,受点冤枉没多大的关系。

鲜怡俊把裁缝护送到大门口。

裁缝用惭愧的声音道:“谢谢你。”

他应声道:“不用谢,应该的。”然后放开脚步离去。

鲜怡俊认定打人事件与阮冬有关,也就是说她们争风吃醋,为的就是阮冬。难道兄长和张彩花也有一腿?那么一般般的女子,甚至还有点丑,阮冬真的就和她睡过?不可能,也许是另外一个女子,只是夜色下,又处在紧张场面,他没有注意其她女子的姿色。

这时天已黑尽了。鲜怡俊回到屋里,灯黑着,兄长显然还没有回来。上房灯黑着,两位老人睡了。劳作一天的人们一般都早睡。

鲜怡俊坐在椅子上,心里还是忿忿然。阮冬如此放荡,如此轻佻,害的那个女人受几个女子的欧打,要不是自己及时出现,不知后果有多严重。

鲜怡俊此时的心情是复杂的,对兄长可以说是爱恨交加,还有那么一点点的醋意,一丝丝的妒嫉。更让他心里不平衡的是,自己原本是人见人赞的美男子,自从遇见阮冬,他甩了自己一两条街,自己反倒自惭形秽。这样的感觉又让他羞赧,让他不安,让他频频心动……。

鲜怡俊很快想到那个报复计划,这个计划他几乎天天都在想,就是不好实施,也下不了手。现在他下了狠心,要在今夜实施,仿照外国小说里的情节,好好教训羞辱一下这位大众情人,发泄自己那种莫名其妙的情感,让自己淋漓尽致地享受那种快感……。

第三十二,捆绑男神(二)

鲜怡俊极力让自己静下心,然后酝酿计划。如果他要捆绑阮冬,可以说轻而易举。可是他要干的自然,要让对方认为是玩耍,是闲的无聊,随便玩玩。

鲜怡俊主意已定,又想到阮家父母,想到他们的慈祥和善良,想到两位老人对自己的种种好,他就犹豫了,觉得对阮冬下手心里不安,首先对不起阮家父母,似乎是一种罪过,是那种恩将仇报,非君子所为。

鲜怡俊还有一点顾虑,那就是俩人的友情也许结束了,从此自己再也不能和这个人见人爱的帅哥交往了,就连见面的机会也没有了。

鲜怡俊左想右想,犹豫好久,最终还是准备实施计划。他呆在屋中,立等兄长回来。他等的直打瞌睡,就是不见兄长的影子。他决定外出走走,也许能寻到阮冬的行踪。

月亮像被风吹了个边,悬挂在山尖,淡淡的清辉覆盖着村落,就连隐隐的狗呔也使这里显得更加宁静。

鲜怡俊只用了抽一支香烟的时间,就把村庄走遍了。碰到好几个人,就是没见阮冬。他想到女裁缝,猜测兄长在她家。

鲜怡俊来到裁缝家的大门前,看见里面亮着灯,大门却紧闭,上前推一把,拴着的。他认定兄长在里面,想进去察看一下。他武功高强,多少有些轻功,不太高的墙,跃身翻越。

他轻步穿过院子,来到屋前,隐隐听到里面传来哭声。这是女裁缝的声音,她哭的很伤心。

“别哭了,你再哭我就走了。”这是阮冬的声音。

哭声减弱了,很快消失了。

“她这么厉害,以后娶了她,如何过日子。”裁缝的声音。

“以后的事以后说吧。”阮冬显然不想多说。

“她这么一闹,我在这里就呆不下去了。”

“也算是好事,你可以和他团聚了。”

“别说这没良心的话。我是真心爱你,舍不得离开你。”

“别这样说,我对你也是真心的。”

“你以后回来看我吗?”

“看情况吧。”

“你这叫啥话?是不是想把我抛弃?”

“啥叫抛弃,你又不是我媳妇。”

“就是你媳妇。”

“那就等下一辈子吧,”阮冬的声音,“你别搂这么紧,我快喘不过气来”

“我不,我就要你喘不过气来……。”

“缓一会吧,我累了……。”

鲜怡俊听不下去了,全身燥热难挨,春心大发……。

鲜怡俊离开窗口几步,觉得走路有点恍惚,他一时淫心激荡,产生了这样的的幻觉:一脚踢开门闯进去,一拳把兄长打晕,然后把女裁缝裹在身下……。

幻觉很快消失了。他还是不能自抑,不能放松,轻步越过院子,跃身翻越墙头。

鲜怡俊回到阮家,刚进大门,就见阮母从堂屋走出来,神色不安地问:“怎么你一个回来了?”

“我没有找见他,也不知他去了哪里。”鲜怡俊只有善意地撒谎了。

“唉,这娃,整天不着家,我都愁的吃不下饭。”阮母叹着气说。

“他又不是三岁大的娃,你把正愁的愁。”堂屋传老阮父的声音。

“除了冬娃,我再没有愁的。”阮母说着实话。

“长大了,翅膀硬了,把娘老子的话当耳旁风,”阮父说,“一村人都在看笑话,和人家的媳妇来往,不贵气,丢我阮家的人。”

“谁叫你娃长得麻利。”阮母说。

“我年轻时也麻利过,那像他这样胡整。”

鲜怡俊觉得避开阮父进厢房不合适,便来到堂屋,准备陪老人坐坐,说说闲话,彼此解解闷。再说,回到厢房等待阮冬时间不好熬。

阮父坐在方桌旁的太师椅,喝茶吸旱烟锅,一见客人,本来带气的脸上立刻和气了:“你到哪浪去了?”

“在河边转了转。”

“怎么没和冬娃在一起。”

“我出去就没见到他。”

阮母颠着小脚,拿一个茶杯要给鲜怡俊沏茶。

鲜怡俊忙说:“晚上我从不喝茶,喝了睡不着。”

阮父道:“我是喝惯了。喝些茶解乏气。”

鲜怡俊和阮父说了一阵地里庄稼长势。话题又转到阮冬身上。

阮父边吸旱烟锅边说:“乡里不像城里,一辈子坐在一个地方,见天在一起做庄稼,低头不见抬头见,冬娃缠人家媳妇,以后结成仇,活人就难了。”

“阮冬就这点不好。”鲜怡俊回道。

“唉,阮家独门独姓,只有老实做人才能平安过日子。冬娃就是不听话,爱惹事得罪人,我和他妈也难做人了。”

“没那么严重吧,现在社会这么好,谁也不敢欺负人。”

“话是这么说,这里太边远,有个啥事公家人一时半会也顾不上。”

鲜怡俊突发好奇:“既然阮家以前是地主,后来怎么成为独门独姓?”

老人装了一锅旱烟,吸了两口说:“阮家不是本地人,祖上原在县城里做生意,后来生意做大了,不知啥原因犯了官事,全家就逃避到这个地方。”

“真会找地方。天地这么大,这里这么偏僻,怎么找到的?”鲜怡俊觉得不可思议。

“听说是逃难的路上遇见一个人,施了些恩惠,这个人说起这个地方。”

“真的巧,把好地方找着了。”

“听说那时这一带只有两三户人家,只有阮家人多势众,雇人开荒了大片土地,占了好几座山林,成为这一带有名的富户。”

“按说应该人丁兴旺才是,怎么就成了独门独姓?”

“唉,世上的事情就是这样,家族大的后来变小了,家族小的后来变大了。”

“这到也是。世上这样的事多了去,有的还是名门望族。”

“我太爷兄弟三人,老大养了一男一女,男的没成年就没了;老二嫌山林里苦,去到大地方做生意,一去没了音讯,不知道留下后人没有;老三就是我太爷,两辈子单传,到了我这辈子还得了两个儿子,老大憨厚得连话都不会说,尕的这个又精明的不成。”

“活人还是精明一点好,太老实受人欺负。”鲜怡俊终于帮兄长说了句好话。

“唉,我爸常说,怪是祖上的坟地没有选好,才使阮家人丁不兴旺。柏家也是外来户,原先是独门独户,这会有五六十口人,村上的大小事都是柏家说了算。”

鲜怡俊感慨万分,要是阮家祖上不来这里,阮冬又会怎样呢?很快又失笑了,要是阮家不来这里,怎么会有阮冬呢。

阮父有点悲伤地说:“说来我娃命苦得很,偏偏生在地主家。这会政策好了,把地主当人看,前几年那还得了,村上经常寻麻烦,还要挨批斗。”

“以后的日子会越来越好。”鲜怡俊给老人宽慰。

阮父感慨道:“我们也是希望日子过的更好,活着有个盼头。”

鲜怡俊把绳子放在厢房门外不明显处,然后斜躺在炕上,立等兄长到来。

大门响动了一下,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鲜怡俊几乎是一跃而起,全身心的激动亢奋,心跳也加速了,多日的计划眼看就能实施了。

第三十三章,捆绑男神(三)

院子里传来的脚步声有点不对劲,就是说有点轻盈,不像阮冬的脚步声,竟然朝着上房去了。

鲜怡俊急忙凑近窗户,睁大眼睛往外望,浓浓的夜色下没有人影,显然人进了上房。是谁呢?这么晚了,肯定有重要的事情,否则,乡下人这时是不串门的。

鲜怡俊在好奇心的促使下走出厢房,放轻脚步穿过院子来到堂屋前。里面有说话的声音。他想走进去看个究竟,却传出女声的哭泣。仔细一听不是阮母的,那就是说家里来了位女客人。这么晚了,究竟有何事来阮家哭泣呢?很大程度上和阮冬有关,最大的可能是阮冬欺负了这个女子,她前来告状,或者来诉苦。难道阮冬做了犯法的事?这还得了,他难道不怕坐牢?也许女儿是爱阮冬的,她不会报案,而是一心要嫁给阮冬。

鲜怡俊很想偷听上房的说话,可这与偷听女裁缝家不同,里面的人随时可能走出来,发现偷听的鲜怡俊,那样岂不是太尴尬。他不但不敢走近上房,觉得站立院中也不合适,只好放轻脚步回到厢房。

院中又传出脚步声,是两个人的脚步。

鲜怡俊趴在窗户望去,见阮母和一个女子穿过院子朝大门走去。阮母和女子说着什么。

夜色太浓,看不清那个女子是谁?鲜怡俊突然看出这个女子身影有点面熟,她以前来过阮家,就是那个相貌平平的柏彩花。她来干啥?难道阮冬欺负她了?怎么可能,阮冬怎么会看上她呢?那个裁缝,那个白四月花都是大美人,他怎么会和这么的女的交往,不可能。这个女子来阮家可能有别的啥事,很有可能是受家人指示,来阮家商谈重要事情?那么,又是啥重要事情呢?鲜怡俊懒得去猜测,他斜躺在被子上,心思又回到计划中……。

太阳悬挂在空中,蓝天白云,青山绿水,燕子河畔小草青翠。

阮冬和鲜怡俊说着笑着,手拉手来到河边。

“我要是能娶一个像你这么美貌的女儿就好了,”阮冬笑嘻嘻地说,“你要是女的就嫁给我吧。”

“那还不把我气死。”鲜怡俊故意说。

“咋就把你气死了?”

“你整天沾花惹草,还不把我气死。”

“我要是娶了你,哦,不,你是男的,”阮冬想了想说,“我要是娶上一位像貂婵的女儿,我就整天守着她,对别的女儿不会多望上一眼。”

“看,这么快就变心了,刚才还说要娶我,现在又变成貂婵了。”

“你是男的啊,我咋能娶呢?”

鲜怡俊心想,假如我是只狐狸精,我就变成大美女,管你娶不娶我,我先把你……。

“天气这么好,游泳吧。”阮冬俊美的脸上荡着笑意。

鲜怡俊心想,我不会游泳。嘴上却说:“好吧。”

阮冬穿着白色的绸衬衣,红色背心,银灰色的的裤子。这样的穿着有些时尚,尤其是银灰色的裤子,很合体很性感,让人浮想联翩……。

鲜怡俊并不急于脱衣下河,他坐在草丛,装做有意无意,要看着兄长一件件脱去衣服,把健美的身材展现在眼前。

阮冬先脱去白色衬衣,然后脱去红色的背心,健壮结实的腰部,微微隆起的胸肌,麦色的肌肤散发着健康的光泽。

阮冬结开裤带,稍一弯腰脱下银灰色的长裤,修长健美的双腿,结实的隆起的臀部,还有那个时常惹事生非,不安分守己的部位,虽说被淡蓝色的内裤遮挡着,可还是那么倔强地凸显着,无不显示男性的魅力和强健。

阮冬走进河中,喊道:“快下来,凉快得很!”

鲜怡俊明白自己是旱鸭子,进水有危险,可他一心想接近兄长,半裸体的兄长更具吸引力,他想象着两个年轻身体贴近的美妙。他一边脱衣服一边想,我是不会游泳的。好在河水只到胸部,没有多大危险。

鲜怡俊走进河里,双手划着水面做游泳状,心里只想着接近兄长。

阮冬双手拍打着水面,很潇洒很舒畅地来回游泳,他喊道:“你咋站着,快游吧,很舒服的!”

鲜怡俊双手划着水,突然计上心头,身子往水中一沉一浮,大叫:“我不会游泳!快来救我!”他接连一沉一浮,装的挺像,这是他从电影里看来的。

阮冬信以为真,很快游过来:“别害怕,我来了!”

“快点来,我要沉下去了。”

“你用手拍打水面。”

“没有用的。”

“原来你不会游泳,不会就别下河。”

鲜怡俊又往下一沉,喝了几口水,发出剧烈的呛声。当阮冬要把他托起时,他硬挺着不动弹,还使劲往下沉。阮冬没有办法,只好用力双臂将他抱起。

两个年轻的身子贴紧了。鲜怡俊心身感到霎间的颤抖,感觉到兄长强有力的臂膀和嘴里呼出的气息,无比的美妙和幸福,但这也是瞬间的感觉,因离河岸太近,阮冬很快上了岸,把鲜怡俊平放在花草丛。

鲜怡俊没有得到满足。脑子一转,又生一计,故作喃喃道:“我不行了,快要死了。”

“没事的。”阮冬安慰道。

“我的心脏不跳了,快没有呼吸了。”

“心脏不跳还能说话吗?”

“我这是最后一句话,你快给我做人工呼吸吧。”

“那多难为情啊,”阮冬大叫,“我不做,你又不是女儿。”

“做人工呼吸是救人,管什么男女。”

“你还能说话,没事的。你自己大口呼吸。”

“我喘不上气了,咋能大口呼吸。”

“我不好意思,你要是女儿到还可以。”

“你要是不做,我就要死了。”鲜怡俊紧闭双眼,装作有出的气没进的气。

“那好吧。”阮冬有点不情愿。

鲜怡俊感到兄长压在身上,轻飘飘的感觉不到沉重,好像带着自己在蓝天彩云间飘浮。他稍一睁眼,看到俊美的脸庞慢慢向自己靠拢,红润的有棱有角的嘴唇渐渐靠近,很快贴上自己的嘴唇……。

哦,真美啊,恍惚走进了鲜花盛开的花园,花香芬芳醉人:春风载着草木的清香从脸颊徐徐掠过,一股清澈的泉水从心间潺潺流淌:俩人手拉手在布满鲜花的大草原奔驰,相拥着在彩云朵朵的天间遨翔……。

又传来脚步声。鲜怡俊从梦境回到现实,他当即觉得裆部湿漉漉的,哦,又尿炕了。

阮冬回来了,上了炕脱掉衣服,然后钻进被窝。他尽管蹑手蹑脚,却不知早把睡在炕上的人惊醒了。

鲜怡俊装睡。这时的他已被梦境折磨的筋疲力尽,激情不再,懒得开口说话,那还有心劲实施计划,只好把计划往后拖了。今晚把他便宜了,明晚绝不能放过兄长,先把他缠住,不让他外出,然后实施计划。

第三十四章,捆绑男神(四)

鲜怡俊觉得林畔村的情况比较复杂,这种复杂也有阮冬的一份子,至少他在青年男女中制造事端,使青年男女之间的关系变得复杂。

鲜怡俊频频想起双燕村,觉得和林畔村相比,双燕村就是世外桃源。他日夜向往双燕村,他要去那里还人情。他的脑海时不时浮现那座村庄,想起想起店家的女儿六月花,她的身影不时在他眼前晃动,心里竟然有一点的激动,自己也为这种激动迷惑,难道真要去当上门女婿,这有可能吗?

鲜怡俊走出村子,看见几个少年玩耍,他走向前问:“你们去过双燕村吗?”

两个少年说没去过。

“为啥不去呢?”

个子高的少年回答:“为啥要去呢?”

“那地方很美?你们不去看看”

个子高的少年不以为然地说:“那么远,林子那么大,没听见有人说美。”

“我不在说她美吗?”

“就听见你一个人在说。”

一个身材最矮的少年说:“我去过两次。”

“是吗、那地方美不美?”鲜怡俊有点喜出望外,有点寻着知音的感觉。

少年茫然,显然他感觉不出美,不知如何回答。

高个少年问:“你是不是还想去?”

“想去就是找不着。”

高个少年说:“听说路不好走,很容易迷路。”

另一个少年说:“去年一个做生意的去双燕迷了路,差一点饿死。”

“要不是狩猎的人发现,他可能就没命了。”高个少年说。

“你去过两次,认得路吗?”鲜怡俊问矮个少年。

矮个少年摇摇头道:“不认得,路太多。”意思是岔路太多。

“你是怎么去的?”

“我爸带我去的?”

“去干啥?”

“走亲戚。”

“你带我去好不好?”

“我认不得路。”

“边走边认路,碰上人还可以问。”

“我不敢,怕迷路,还有路上碰不到人的。”

“我给你买东西,要钱也行。”

少年毫不犹豫地回绝:“我不要东西也不去。”

高个少年说:“想玩也要到镇上去,到双燕有啥玩的。”

“你小不懂事,长大就知道了。”

“知道什么?”

“知道双燕有多美多好。”

三个少年都笑了,大概以为对方脑子有毛病。他们想不通,双燕那么边远偏僻,一般人都不愿意去,女儿们也不愿意嫁到那地方,而这个外地人竟然还说双燕很美。他们说起各自话题,不愿再和这个怪怪的外乡人说话。

鲜怡俊曾经让兄长陪自己去双燕村。

兄长竟然说:“比林畔村还要偏僻,也是全镇最偏僻的村子,我才懒得去。”

弟弟不高兴了:“你不是答应过我吗,怎么说话不算话?”

“亏你还是城里人,把小山村也放在眼里,真没出息。”

“你不去算了,怎么这样说话,那么好的地方怎么到你嘴里就变不好了。”

“就算像你说的,双燕村是世外桃源,可我这人不喜欢世外桃源,我喜欢大地方。县城,兰州、北京上海等等,生活在那些地方才叫幸福呢。”

“双燕……”。

兄长立即打断他的话:“你以后少给我提双燕村,我不爱听,你要说就说说县城,你不是去过兰州吗,说说兰州吧。”

鲜怡俊此时只对双燕村感兴趣,为了达到目的,他说出阮冬感兴趣的话题:“其实我喜欢双燕还有一个很重要的理由。”

阮冬有点兴趣:“说说看。”

“双燕不光地方美,人也美。”

“别夸张了。”

“真的,我遇见一个女儿,美若天仙。”

“你把‘聊斋志异’看上瘾了吧?”

“我说的是实话,你没有见她,一见肯定会喜欢她的。”

“她有貂婵美吗?”

“貂婵是啥模样我们又没见过。”

“那么她有白四月花,还有裁缝美吗?”

鲜怡俊想了想说:“各有特色,不过她很清纯的。”

阮冬有点相信了:“真的吗?有时间走一趟,看她有多美。”

鲜怡俊立刻后悔了,真不该提起六月花,如果阮冬真要去看,俩人一见面会产生什么样的效果,毕竟阮冬是那种人见人爱男子,要是六月花爱上他,那自己的苦心白费了。想到这里他给兄长泼冷水:“随便说说你也信了,她那有你的那几个美,差远了。”

阮冬真的信了:“我就知道你在骗我,好让我到那么偏僻的村庄走一趟。”

“看来骗不了你。”

“你这人和一般人不一样。”

“咋不一样?”鲜怡俊不悦了。

“别人喜欢去大城市玩,你却想着偏僻的双燕村。”

这一天弟弟把兄长跟得紧,缠住他不让外出,为的是夜晚实施那个计划。谁料一不留神,就让兄长溜了。

弟弟想到兄长旺盛的精力,想到女裁缝对兄长含情脉脉的眼神,想到两个人大胆露骨的言语,他的心情沉重起来,相信兄长就在女裁缝家,俩人唧唧我我,动手动脚,然后睡在炕上,疯狂地干那种事……。

鲜怡俊觉得心在颤抖,天哪,自己尊敬的朋友怎么是这样一个无耻小人?白长那么高的个子,白长了那么迷人的外表,自己怎么就认识了这么一个朋友。什么人见人爱的大帅哥,简直就是流氓,让这种人当老师就是误人子弟。

弟弟弄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有如此心情,是激愤?还是嫉妒?想到嫉妒,他只觉得脸发烧,这两字好像是夫妻情人专用,用在两个男子身上不合适,听起来别扭。对,不能用这两字。只能说自己是好心,是在关心爱护兄长,不让他犯法,不让他闯祸。倏然,他的心头隐隐萌发出这样的念头,把兄长捆绑后带到人烟罕至的地方,让他永远不能接触女性,自己永远和他在一起……。很快他明白这只是一个美好的幻觉。

鲜怡俊无法安心在被窝里,下了炕,走出门,在院子里慢慢度步,胸中却是心急火燎。

上房没有灯光,两位老人已经睡了。

月牙儿悬挂空中,她的清辉使周围的景物清晰可见,夜静极了,静得似乎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

鲜怡俊终于忍耐不住了,走出院门,直奔女裁缝家,自己也不明白去干什么,去了是否合适?

村庄被月光笼罩着,并不见一点灯光,也不见一个路人。

女裁缝家却有灯光。阮冬是不是在里面呢?十有八九在里面。在干什么呢?无疑正在干那种事,是不是干过后入睡了?很有可能正在干,兄长精力那么旺盛,一时半会是不会罢休的。可是为啥亮着灯?哦,明白了,亮着灯可以欣赏彼此的身体。这是一本小说里写的。是的,女裁缝的身材也完美,阮冬就更不用说了,俩人可以尽情地欣赏对方的完美的身材……。

第三十五章,捆绑男神(五)

鲜怡俊很苦恼,继而又为这种苦恼羞惭,怎么会有这种感觉呢?这好像有点不正常,这种感觉只有女人才会有,一个大男人有这种感觉正常吗?不过从另一个角度讲是正常的,当弟弟的关心爱护兄长,不让他胡作非为,不让他犯法,不让他和女裁缝的家人发生冲突,这能说是不正常?太正常了……。

一只猫倏然从他的身后跑过,把靠在墙上的柴草弄响了,把站在柴门前的小伙子惊吓一跳。

鲜怡俊转身察看,并不见人影,心里却是慌恐,万一有人发现自己站在这里会怎么想?还能有啥想法,肯定在想自己和女裁缝有特殊关系,而且很快就会像新闻一样传开,很有可能会惹上大麻烦。想到这里,小伙子又受到惊吓。

鲜怡俊不敢在柴门前站了,又不甘心这样离去。犹豫片刻,他轻轻推开柴门,轻轻地走进院子。他来到窗前,听不见里面有说话声。也许俩人正在做那种事,正在高潮时,那还会顾上说话。炕和木床不一样,在床上做那种事会发出声响,在炕上就是有好几个人,也不会发出声响……。

鲜怡俊想象着男女之事,生理上有了反映,不能自抑了,竟然想一脚踹开门闯进去。闯进去做啥?也做一次那样的事?那样不成的,进去把兄长拉出来。

里面的两个人肯定大大吃惊。兄长会这样问,你怎么来了?来做啥?怎么回答呢?就说是父母亲让来叫。这话有点虚假,女裁缝是不会相信的。最好的回答就是老人突发疾病,这话好像不合适,老人好好的,干吗去咒他们,自己还算是人吗?

屋里发出了声响。这样的声响让他产生了男女之事的幻觉,他更不能自抑了,只想着怎么发泄。是尿胀吧?找地方尿了就好了。他这样替自己开脱。

鲜怡俊来到花园边,解开裤带。尿是有的,他撒完尿,却没系上裤带,他想着人见人爱的兄长正爬在一个女人的身上……。

他实在无法控制,用手又撒了一次“尿”。

鲜怡俊的心情平静了,别的想法消失了,有的只是羞愧,跑到这里来做啥,要是让人发现,那多丢人。管他们怎么做呢,瞎操的心,自寻烦恼。

鲜怡俊慢慢地往回走,心里充满了沮丧。

第二天清早,鲜怡俊睁眼就感觉兄长睡在一旁,发出均匀的鼾声。

鲜怡俊心想,他咋晚啥时回来的,自己竟然无察觉。他肯定又被折腾了一夜,要不然一个当老师的又不干体力活,那能累成这样。

鲜怡俊拿定主意要在今晚实施计划,因为今日星期天,兄长不去学校,他就可以寸步不离,看他往那里逃。

鲜怡俊为计划的实施铺垫:“我上初中时看过一部外国小说。”

“有意思吗?”阮冬有点不经意。

“很有意思的,”鲜怡俊说到重点,“里面有两个小伙子,关系很要好,形影不离,比亲兄弟还要好。”

“你是不是在说我俩?”

“我和你形影不离吗?你白天上课,夜里去约会,那还想到我。”鲜怡俊酸溜溜地说。

“从今晚开始,我不再约会了,晚晚陪你。”

“为什么,难道是浪子回头了?”

“你这叫啥话?我是浪子吗?”

“沾花惹草,害的女儿们为你争风吃醋,破坏别人的家庭,还不算是浪子吗?”鲜怡俊放心大胆地道出对方的行为。

阮冬听着不顺耳:“你怎么说的这么难听,能不能说些好听的。”

“事实如此,又不是我在虚构。”

“我懒得和你争辩,”阮冬想起对方前面的话,忍不住问,“你说的那两个外国小伙子咋了?”

“后来两个人为一件事关系闹僵了,心里有气,表面上装作无事。有一天夜里,一个小伙子把另一个小伙子捆绑起来,然后折磨他……。”

“咋折磨的?是打他吗?”

鲜怡俊不好回答,半默认了。

“是不是像电影里那样用酷刑?”

“好朋友好兄弟,不可能用酷刑吧。”

“那咋折磨?”

“我就想不通,一个人咋就能把另一个人捆绑起来,如果一旁有人帮忙还说得过去。”鲜怡俊说到重点了,他这是故意说的,为的是诱鱼上钩。

“我也认为不可能,是夸张或者虚构吧?”阮冬望了弟弟一眼,推测道,“或者说像我俩一样,我高个子又有力气,把你随便就捆绑了。”

鲜怡俊从来没在兄长前显示过武功,也没显现体力,所以阮冬不知底细,说出这种不知“天外有天,山外有山”的话。

鱼终于上钩了。鲜怡俊只觉得胸中热浪滚滚,心儿蠢蠢欲动,进一步引诱:“别吹大话了,就你一人还能把我捆绑起来?”

阮冬满满的自信:“不相信?那就使一使。”

鲜怡俊心里冷笑,就你,别说你一人,就算有五六个像你这身高的人也拿我没办法,还没等你们动手,我先把你们一个个放倒在地。

“不敢吧?”阮冬笑道,“怕我折磨你?”

“有啥不敢的,”鲜怡俊认定对方拿自己没有办法,“我去找绳子。”

“还真让我绑啊?”阮冬觉得有点意外。

鲜怡俊走出厢房,不一会拿来一条绳子,这是他提前放在外面的。

阮冬没有多大兴趣:“算了吧,绑你还不是小菜一碟。”

“你把绑不住的话说。”鲜怡俊激将道。

“要是我把你绑住的话怎么说?”

鲜怡俊思忖了下承诺道:“我给你买一条牡丹烟。”心里却想,你等着吧,有你吸的烟。

阮冬来了兴趣:“你说话算数?”

“骗你不是人。”鲜怡俊信誓旦旦。

“看来我就把这条香烟要定了,”阮冬跃跃欲试,“在地上还是炕上?”

“地上会把衣服弄脏的。”

“那就上炕。轻一点,别把炕踏塌了。”

在鲜怡俊的计划里,让对方捆绑只是个托。别说一个阮冬,就是来三四个阮冬也不是自己的对手。手段很简单,使出拿手好戏,逐个拳击胃部,让他们一个个蹲在地上疼的起不了身,看还敢捆绑不?当然了,对付阮冬一人大可不必使拿手戏,只要稍用功夫,让对方认输,目的就达到了。

捆绑开始了。鲜怡俊并不当一回事,还伸出双臂笑道:“来吧,我让你绑。”他心里却这样想,快要绑住时一用力就挣脱了。

阮冬先拉过来对方的一只手绑住,然后拉另一只手,企图把两只手绑在一起……。

眼看双手就要被绑住,鲜怡俊反抗了。阮冬当然要对付对方的挣扎,脸和脸时不时的贴近……。

也感受了兄长嘴里呼出的清新可人的气味,还有那张俊美的脸庞贴近自己脸颊的爽。他竟然全身酥软,不但没有力气反抗,还身不由己,软绵绵地倒在炕上,任由兄长捆绑。

这样的效果不是鲜怡俊的计划。在他的计划中,阮冬无法将自己捆绑,然后很自然地告诉对方,可以将对方轻易捆绑,阮冬自恃身高和力量,绝对不相信鲜怡俊的话。那么就使一下,大帅哥很快被捆绑。没想到事情没按计划来,让他轻易捆绑了自己。

鲜怡俊很快想到外国小说里的情节,心里萌发出一丝意念,兄长会不会学小说的人物?他没看小说,自己也没有给他述说,他知不知道那样的事?可能不知道,他生活在深山老林,知道的事肯定不多。

鲜怡俊竟然想入非非,甚至渴望得到兄长的爱抚,遭受兄长的折磨,他差点没喊出来:“快动手啊!”

阮冬却解开绳子,调侃道:“今天好运气,一条牡丹烟到手了。”

鲜怡俊大失所望,但胸中的激情和强烈的欲望却丝毫没有减退。他接下来要延续计划:“算你厉害。不过,我也能把你捆绑。”

阮冬自恃身高力壮,那会把矮自己半个头,身体有点孱弱的弟弟放在眼里,不屑地说:“就你这尕身体,别开玩笑了。”

鲜怡俊回应:“我要是把你捆绑了,一条烟就免了。”这是最好的借口。他不在乎送兄长一条香烟。

阮冬压根就不相信自己会被对方捆绑起来,认为对方只是想和自己玩耍一番,随口道:“那你就使使吧。”

鲜怡俊捆绑阮冬可以说只用个吹灰之力。问题是用武功稍一大意失了手,就会把对方打伤,不用武功就很难将对方放倒捆绑。他只好使用拿手好戏,拳击胃部。虽说剧疼,可也是一半分钟的疼痛,不会受伤的。

俩人距离一米远,面对面站着。

鲜怡俊左右摆动,做出要出手的架式。

阮冬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根本就不把对方放在眼里。

鲜怡俊瞅准盯稳,一拳出去,只听阮冬“哎吆”一声蜷坐在炕上,胃部疼的说不出话来。

鲜怡俊趁机一把将对方放倒,拉住双手捆绑了,一边还宽慰对方:“没关系,过一会就不疼了。”

阮冬俊美的脸庞一霎那的扭曲,他生气了,几乎是吼道:“你要干什么?!”

鲜怡俊微微一笑道:“就想把你捆绑。”

“你从哪学来的这一手,想害命吗?!”

“我为啥要害你,你是我大哥。”

“大哥?李世民把亲兄弟的命要了,别说你我。“

“我和你比亲兄弟还要亲。”

阮冬的疼痛过去了,急切地说:“少说费话,先把我的手松开。”

“好吧。”

鲜怡俊嘴上这样说,双手却把对方拉挺直,使对方难以动弹,然后动手解他的上衣扭扣……。

第三十六章,捆绑男神(六)

阮冬大惊,急问:“你要干什么?!”

“脱衣服睡觉。”

“你松开手我自己脱!我又不是重症病人,要你伺候!”

弟弟不理睬,把他的上衣扭扣解完,拨开衣服,看见微微隆起的胸肌,麦色的肤色散发着健康诱人的光泽,让人产生如饥似渴,狠狠咬一口的冲动。

鲜怡俊忍住没有咬对方的胸肌,怕弄疼兄长。他情不自禁地把脸颊轻轻贴在胸肌……。

阮冬要挣扎,却被对方压住身体动弹不得,急得喊叫:“你想干啥!”

“想听听你的心跳。”慢声细气的回答。

“你又不是大夫。”

“想听听你的心跳和我的一样不一样。”

“快松开我的手,你把我弄的心里痒酥酥的。”

弟弟脸颊离开对方的胸肌,往后移动几十公分,欣赏着人见人爱的大帅哥。

兄长今天穿的黑色裤子,非常合体。如果说他穿银灰色的裤子显得洒脱性感的话,那么黑色的裤子流露出的是神秘诱惑,让人想入非非,感觉那里面妙不可言……。

弟弟动手解兄长的裤带。兄长急忙鼓起肚皮。弟弟用手一压对方的肚皮,对方那是对手,肚皮立即瘪了。弟弟解开兄长的裤带,双手退下裤子,看见浅蓝色的短裤搭着“帐篷”……。

鲜怡俊有点心花怒放,有点急不可待。哈哈,这就是人见人爱的大帅哥,这就是那个走路大步流星,旁若无人的美男子,这就是那个玉树临风,鹤立鸡群,甩本人一条街的小鲜肉,这就是让无数女着迷的兄长……。

现在呢,这个人被本人困绑了,一切在本人的掌控之下,任由本人折磨,任由本人欺负,哈哈,太爽了……。

对方开心的笑声使大帅哥惊诧:“你……疯了吗?”

鲜怡俊像着了魔,冷笑道:“我是疯了,是你逼疯的。”

“我把你咋逼疯了?别信口开河!”

“说了你也不明白,还是不说的好。”

阮冬急切地说:“快把我的手解开。”那口气就如对方要害他。

鲜怡俊不理睬,双手伸向对方的内裤,轻轻地,慢慢地往下退……。

“你要干啥?!”大帅哥急得大叫。

鲜怡俊很快觉得自己也搭了“帐篷”,觉得如火烧心,急不可待,觉得帐篷顶着帐篷不雅观,稍一迟疑,双手使劲把对方翻过身。鼓鼓的,翘翘的,结实的部位展现在眼前。他伸出有点颤抖的双手,扯住裤头慢慢往下退……。

阮冬挣扎着大喊:“你要干啥!?你变态啊!”

听到变态,鲜怡俊稍一迟疑,手放慢了。

阮冬急得大叫:“你要干吗?你要看啥?你没有吗?”

“我也是男人,你有的我也有。”

“难道不一样吗?”

弟弟没有出声,心里却想,怎么会一样呢?

“说话小声点,那么大的声是在赶狼呀!”院子里传来阮父的声音。很显然儿子的高声大嗓把他惊动了。

阮父的声音犹如一盆冷水泼在鲜怡俊的身上,他那滚烫的心,火热的身子,晕眩的头脑全都遭受这盆冷水打击,唯有坚硬的“帐篷”没有坍塌,使得他倍受煎熬,尿憋的难受……。

鲜怡俊急忙走出屋,走到杏树下的隐蔽处用手“尿”了。他顿感心身疲惫,慢慢走到屋里,啥话也不说,动手解开兄长的双手。

阮冬坐起身,阴沉着脸活动手腕,他的那张脸既使阴沉着,也显得那么俊美可爱。他穿好衣服下了炕,穿上鞋就要外出。

鲜怡俊急忙问:“干啥去?”

阮冬不理睬对方,出了门。

鲜怡俊想到兄长曾说过的那句话,要从腊子口的山峰上纵身跳下,他不禁吓了一跳,自己是不是对兄长造成了伤害,他一时想不通……。

鲜怡俊急忙下炕出了门。他走出大门,早没了兄长的人影。他很快觉得自己的想法荒唐,兄长怎么会为这样的嬉闹自尽呢?再说了,自己也没有让他一丝不挂,更没有折磨他。

鲜怡俊很快想到兄长去了那里。他是有轻功的,走路如飞,不一会就看见女裁缝的家门,兄长正站在大门前。门开了,兄长走了进去。

早先那种翻越墙头的欲念不再涌现,也没了那种激情和冲动。兄长也许觉得受了一点伤害,那就让裁缝给他疗伤吧。他慢慢往回走,不禁担心,兄长会怎么看待捆帮,会不会把他彻底得罪了,然后断绝交往。那样的话代价太高了。他不想失去兄长,也不想离开这个令人羡慕的家。

鲜怡俊担忧的很快出现了。阮冬对弟弟视为陌生人,没有望过他一眼。弟弟和他说话,他冷着脸不答腔。弟弟有点慌了,真怕友情结束,害怕离开阮家。

父母觉察到两个小伙子的变化。阮父问鲜怡俊:“你和冬娃怎么了?”

鲜怡俊简单地回答:“我把他得罪了。”

阮父不当一回事:“没有关系的,娃们耍耍的,过几天就好了。”

阮母道:“你别管他,好好待着,这也是你的家。”

鲜怡俊沮丧地说:“他这个样,我感觉待不下去。”

阮母道:“冬娃就这脾气,你别记较。好好待着,这里也是你的家。;

阮父一副家长的口气:“管他干啥,这个家我说了算。他再胡作非为,我还要把他赶出家门呢。”鲜怡俊明白,后一句话也只是说说而已,并不能当真。

过了三天,鲜怡俊实在无法忍受兄长的态度,想法设法缓解关系。可就是一天里很难见阮冬的面,晚上也不回来睡觉。

这天下午,鲜怡俊又一次来到学校大门口,这已是第三次了,前两次都没见到兄长,他怀疑兄长看见自己躲起来了。这一次他耍了个心眼,躲在校门口的隐蔽处,立等兄长出现。

学校大门开了。学生们一窝蜂似的涌出校门,朝各自家中走去。

阮冬出现了。他还是那样,昂首挺胸,目不旁视,大步流星,好像千八百路都不在话下。

鲜怡俊走出隐蔽处,冷不丁出现在阮冬面前,有点谦卑地打招呼:“放学啦?”

阮冬望都不望他一眼,更别说搭腔了,仍在大步流星。

鲜怡俊心里好难受,他长这么大,从来没有在别人跟前受过这样的委屈。假如在别人前受这样的冷落,他早一拳过去击中胃部,然后扬长而去。可对方是可敬可爱的兄长,是人见人爱的大帅哥,帅的甩了自己一条街,帅的让自己自惭形秽。他的生活中不能没有他,失去他生活就会少去很多色彩,甚至活着都没有多少情趣。

阮冬仍昂首挺胸,大步流星。他穿着银灰色的裤子,白色衬衣边掖在裤内,上面是淡蓝色的马甲,把身体的线条很明显地勾勒出来。结实挺直的腰板,翘翘的厚实的臀部,笔直的双腿修长健美,结实的小腿部稍隆起,无处不在显示出男性的性感和魅力,使人想入非非……。

鲜怡俊一次次走向前,恨不得扑上去紧紧拥抱兄长……。

第三十七章,捆绑男神(七)

“你离我远点。”大帅哥终于开口了,口气硬邦邦的。

弟弟见兄长开口,那还顾得上对方的冷漠,赶忙用讨好的语气说:“你是我哥,我不可能离你远点。”

“我不敢认你这个弟弟。”

“咋的了?”

“我怕你,”阮冬冷笑一声,“还会打人,那一拳是跟谁学的?”

“自己练的。”

“就在我身上展示啊?”

“那只是小菜一碟。”

“还小菜呢?疼死我了。”

“我不是说了吗,只疼一会,不会受伤的。”

“接下来你还有啥阴谋?”

“什么叫阴谋?别说笑话了。”

阮冬半真半假地说:“是不是还想谋财害命?”

鲜怡俊故意激将道:“你家有财吗?”

“我不信你没有听别人说起?”阮冬是指家里埋藏银元的事。

“没有。”鲜怡俊隐约听别人说过,现在不想承认,免得兄长还真认为和他结交是看重钱。

俩人来到大门前,阮冬迟疑进还是不进大门,弟弟推了兄长一把,兄长没有防备,轻易跨进了大门。

阮冬不大高兴地说:“这是我家,进出由我,碍着你啥事?”

“我怕你又要溜,做的饭又要剩下。”鲜怡俊和言道。

“你管的真宽。”

堂屋里传来阮父的声音:“你也就当了个民办老师,真要转成公办的,还把这个家不认了!”

“你就少说两句,”阮母制止道,“几天没见冬娃,见了就要嚷。”

阮父说:“都是你惯的,你还有脸说。”

阮冬没好气地回应:“都是你们把我害的。”

“我们咋就害你了?还不是为了你好。”父亲高声道。

“为我好?是让我一辈子痛苦。”阮冬委屈地说。

“那你看着办,我们不管了。”父亲生气地说。

鲜怡俊插不上话,只好劝说兄长:“老人说话你听着好了,别顶嘴。”

“先说说自己吧,”兄长硬邦邦地讽刺,“一年四季不回家,连父母的面也不想见,还好意思说我。”

鲜怡俊心里格登一下,辩解道:“那能一样吗?”

“怎么不一样?我的是父母,难道你的就不是父母?”

“你不知道情况别乱说。”

“什么情况?说出来听听。”

“先说说你的情况。”

“我的啥情况?”

“你和父亲为啥闹矛盾?”

“你知道那么多干吗?”

“不干吗,只是好奇。”

“我也对你家好奇,你先说说为啥不回家。”

鲜怡俊不想多说,又不得不说:“我的家里没有温暖,所以不想回家。”

“为啥就没有温暖?”

鲜怡俊不想提及往事,有点不耐烦了:“好了,说些高兴的事。”

阮冬苦笑一声:“我现在没有啥高兴的事。”

这样的话让弟弟听了多少有点心寒,难道俩人交往就不是一件高兴的事吗?

事实上,捆绑事件对俩人的关系多少受了影响。弟弟当然是无所谓了,重要的是阮冬,捆绑仍在他心上留下阴影,一想起来心上就不舒服,甚至还有一点羞辱感。在他看来,自己捆绑弟弟完全能说得过去,自己的身高体力上都胜过对方。而弟弟将自己捆绑就说不过去了。他矮自己半个头,身体还有些孱弱,无论如何不可能捆绑自己。关键还是他的那一拳,那个疼实在无法忍受。如果自己事前有个防备,肯定能躲过他的那一拳,不受那一拳,他何以能捆绑自己。

“你的那一拳真的厉害。”阮冬对弟弟说。

“一般般,谈不上厉害。”弟弟谦虚地说。

“不厉害能将我捆绑吗?”兄长仍心怀不满。

“那还不是你激将的,要不然那敢对你出手。”

“我要是在你胃上打一拳,你会怎样?”

“和你一样,疼得倒在地上。”他不想让兄长心理上有压力,由此影响俩人的友谊,故意轻描淡写。心里却好笑,你能不能找到胃都是问题,还想把我放倒。

“要是没有那一拳,量你也不可能将我捆绑,”兄长又自信满满的,“重要是你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弟弟笑了笑没吱声。

“你不相信?”

“我相信,”鲜怡俊脱口道,“不过,没有那一拳我照样能将你捆绑。”

阮冬笑了,调侃道:“我现在才知道你是个爱赞大话的人。”

鲜怡俊又被激将起来了:“那就找个机会再使一下。”

阮冬不以为然:“好吧。家里地方小不好使展,那天到河边的树林里。”

“算了吧。”弟弟嘴上这样说,心里却很想再把大帅哥捆绑一次。这是因为那样的捆绑让自己愉悦爽快,还有一种妙不可言的刺激。

阮冬口气坚定:“不能算了,你非要再来一次。我就不信这个邪。我要是有放备,量你也把我捆绑不了。”

鲜怡俊有点心花怒放,故意淡漠的语气:“那好吧。我可能真的不行。”

鲜怡俊坐在桌前看“聊斋志异”。阮冬斜躺在炕上吸香烟。

阮冬并没有注意到弟弟的神情。他似乎想起了什么心事,稍倾斜了下身子,神色凝重,轻轻地叹了口气。

“你怎么了?”

兄长并不回答,只是说:“活人真难哪,有时候想,活着真没意思,真想从山顶纵身跳下,一了百了。”

弟弟放下手中的书,不解地问:“你活得好好的,就算有啥困难,不至于死吧,太夸张了。”

“你是不是看到我平时像啥事也没有?给你说,我这人有啥苦只藏在心里,从不表露出来。有多大的苦难自己扛着,说给别人,只能让别人看笑话,起不了啥作用。”

“我可不会笑话你,你有什么苦难?能说给我听听吗?只要你愿意,我能帮助尽力帮,绝不含糊。”

阮冬却退缩了:“哦,没有什么,我只是随便说说,或者是打个比喻,你别在意。”

“我不相信,你在哄我。”

“我哄你干吗?”

弟弟疑惑的打量着兄长,从脸上的确看不出丝毫的苦难。

过了一会,兄长的脸色转好了,望着弟第说:“你要是女儿就好了,我就娶你,不在这里生活了,带上你远走高飞。”

前一句话弟弟听了不悦,后一句话却让他心里舒坦,毕竟兄长是喜欢自己的。这样想着,情不自禁了,不由自主地说出这样的话:“我从书上看到,国外男的和男的也可以好。”说过立刻后悔,天哪,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他会怎么想呢?会不会说出让自己难堪的话?那样的话如何是好?

不料兄长轻描淡写地说:“这样的事自古都有,没啥奇怪的。”

弟弟听他如此轻松的口气,吃一惊,急忙问:“你……怎么知道?难道你遇上了?”

兄长故作神秘,笑而不答。

弟弟焦急万分,心像一下子提在嗓子眼,想问又害怕问,怕问出让自己痛苦的事,又不得不问,否则憋在心里难受:“你真的遇上了这种事?”

“遇到过这种事。”兄长平静地说。

弟弟又一次掉进痛苦的深渊,心在颤抖,心在流血。他的口气有点颤抖:“你能说说经过吗?”

第三十八章,捆绑男神(八)

阮冬有点嘲讽地说:“你很想听吗?你咋就喜欢古里古怪的事?包括困绑人。”

“知道多了也有好处,至少心里有个防备。”弟弟喃喃道。

俩人一个在火里,一个在水里。

阮冬淡淡地一笑,认真的语气:“只是我这人不好男色,我好女色。我对不认识的男人看都不想看一眼,别说有那样的事。”

弟弟心里好受了一些,急忙追问:”你不是说遇上了吗?怎么了?你真的没事吧?”

“遇上这样的人,不是说就和他有那样的事。”

弟弟心急如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快说呀。”

兄长一副想说又不想说的样子,最终这样说:“我们不说这样的事好吗?”

弟弟大惊失色:“你难道真有这种事?!”

兄长反问:“你这样紧张,这样关心,是不是也遇上了这种事?说出来听听。”

弟弟顿时慌乱了,急忙分辩:“没有没有,你别胡说。”

兄长笑道:“可能有,只是不好意思说出来。”

“我没有你长得帅,不是人见人爱,那会遇上种事。”

“你长得像女儿家,又这样好看,难保没有人打主意。”

弟弟听了这话气不打一处来,又不便发作,只好说:“一个当兄长的怎么能说这种话,传出去叫人笑话。”

兄长不以为然地说:“我俩说话,谁传呢?难道外面有人偷听。”

“这难说,关心你的女儿多了,说不定来偷听我俩在说啥。”

“那我可要出去看看。”他这样说着,并不起身。

弟弟说:“你去看呀,怎么不去了?”

“大冷的天谁偷听呀,不会脑子有病吧。”

“为了爱情啥事做不出来,冷天里偷听算个啥?”弟弟犹豫了会说,“你把前面的话说清吧。”

“啥事?”

“就是你和一个男的怎么了。”

“你怎么说话这么难听?这像当弟弟的说的话吗?”

“难听不难听你先说清楚。”

“你是在审问犯人吗?”兄长平静地说,“给你说了,我这人好女色不好男色。你这样关心,是不是好男色?”

弟弟羞红了脸,急忙声明:“我也不是那种人。”

兄长双眼盯着弟弟问:“你不好男的?那你怎么摸我的脸?”

弟弟感觉脸像靠近了熊熊的炉火,恨不得炕上有个缝钻进去。争辩道:“我没有摸。那可能是你梦到的。”

兄长笑而不答。

弟弟的心更慌了,继续掩盖事实:“书上说了,梦是白日所思,你是不是想让我摸你的脸?就梦到了。”

兄长见弟弟尴尬之极,于心不忍,就给他台阶下:“我是这么想的。”

弟弟知道瞒不过对方,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冷不防伸出手,在兄长那俊朗大气的脸上狠恨摸着,一边还说:“那我就不客气了。”特意在那黑葡萄一样的眼睛上多摸了几下,心里想,不会把水压出来吧?

兄长一时无法阻挡,只是说:“轻点,你把我的鼻子压疼了。”

“谁让你把鼻子长这么高?”

兄长笑道;“看看你的举动,不就是好男色吗?”

弟弟面红耳赤地反驳道:“哥哥姐姐可以摸弟弟的脸,弟弟摸一下哥哥的脸怎么就是好男色了?”

这样的话无法驳回,兄长不吭声了。

弟弟这才刨根问底:“你说遇上那种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兄长显然不想提这样的事:“你怎么爱打听这种事?”

“不是我爱打听,是我觉得好奇,再说也怕你受到伤害。”

“这你尽管放心,我个子这么高,力气又大,谁还把我能怎么样。”

“你是怎么遇上那种事的?”

“我不想说,也懒得说。”

“你是不是真有那种事?”弟弟更怀疑了。

“你看像吗?”

“人没尾巴没处估,难说。”

兄长开起了玩笑:“我要是那种人,你还能逃出我的手心吗?”

弟弟脸红了,纳纳道:“你还成魔鬼了。你别打岔,说正事。”

“啥是正事?”

“就是刚才说的事。”

“那也叫正事?”兄长犹豫了下,淡淡地说,“去年到外地参加蓝球赛,遇见一个有点娘的球员,跟前跟后,还动手动脚的,讨厌得很。还把我叫到他住的酒店喝酒,想把我灌醉,哼,我又不傻,他还没把我灌醉,我先把他灌醉。”

弟弟仍不放心:“然后呢?”

“然后我就跑了。”

“真的?他醉了,你会不会……?”他说不出口。

“你是啥意思?我把他灌醉后看都没看他一眼就走了。我说了假话不姓阮。”

弟弟深有感触地说:“喝醉酒是要出事的,像我们这样的人,就应该把酒戒掉。”

兄长不以为然地说:“何必戒酒呢,喝酒时防着点就成了。”

弟弟感叹道:“就怕是防不胜防。”

阮冬抽完了一支香烟,喝了几口茶,很随便地说:“我想起一件事。”

“啥事?”弟弟不经意地搭腔。

“我要到一个学生家去。这个学生太调皮了,我要去家访。”

鲜怡俊开始信以为真,很快就怀疑兄长的话,他这样说是阻止自己跟随,显然又要去约会。他不想道破兄长的意图,装个糊涂。

兄长临出门说:“你别出去,等我回来。”

“等你干啥?”

“让你再捆绑一次。”兄长是认真的。

鲜怡俊继续看“聊斋志异”。

院子里传来轻盈的脚步声。接着传来熟悉的声音:“大妈,你忙啥呢?”

阮母和蔼地答:“不忙,闲着呢。”

“这是彩林刚打下的野鸡。”

“以后你来就来了,别再拿东西。”

鲜怡俊不用看就猜到是谁了,透过窗户望去,果然是那个柏彩花。她把两只野鸡放在地上,取来凳子放在阮母跟前,帮着拣菜,说说笑笑,俩人显得很亲热。

鲜一俊一心看书,并不注意她俩的话,可有几句话还是硬钻进耳朵:

“……冬娃在吗?”

“出去了。”

“干啥去了?”

“不亮清。”

“唉,也不知道一天忙啥,一个村子的,十天半月也见不上一面。”柏彩花忧郁的声音。

“你要见他天黑了来,白天碰不上。”

“黑了怎么来呢,别人看着笑话呢。”

“说的也是啊。”

柏彩花走了。

鲜怡俊走出屋,随口问:“大妈,她是你的亲戚吧?

“亲戚?”她的口气有点茫然,“我的娘家离这三十里路,这里那有亲戚。”

“那是怎么的亲戚?”

“你为啥说她是我家的亲戚?”

“冬娃说的。”

“那是他哄你的话,”

“他哄我干啥?”

“我也不知道他为啥哄你。”

“那是你们是啥关系?”

第四十章,捆绑男神(十)

星期天,阳光明媚,微风习习。

两个年轻人再次来到树林,在一片较平坦处停下,观察到周边没有人,俩人这才相距一米多,面对面站着,摆出决斗的架式。

“我要开始了,”弟弟说,“你小心点。”

“来吧,我准备好了。”兄长望着矮自己半个头的弟弟,有点满不经心的样子。

第一个回合轻而易举,不到一分钟阮冬就倒地了。他还是不服气,做出认真对待的架势说:“这次我不客气了。”言下之意,你不但放不倒我,而且我要把你放倒在地。

第二个回合没用上两分钟,阮冬胃上挨了一拳,轻易倒地。他显出一丝的沮丧,仍有点不服气,给自己长精神,给自己辩护:“你这一拳是那学来的?”

弟弟暂时不想说明:“自学的。”

“这一拳真厉害,有时间我也要学学,”阮冬的自信又来了,“要是你别用这一拳,量你也不是我的对手。”

“不见得。”弟弟笑道。

“那就再来一次,”阮冬被激将起来,不得不应战,“先说好了,不准使用那一拳。”

弟弟迟疑了下说:“不用那一拳可以,就怕伤着你。”

“别吹大话了,”阮冬不以为然,“你还能把我伤着。”

“万一伤着咋办?”

“我不怪你。”对方有点不耐烦地说。

开始较量了。弟弟为了给兄长面子,故意拖延时间,也就是不急于将对方放倒,也不让对方将自己放倒。

过了五六分钟,弟弟觉得两个大小伙子的打斗太简单,如小娃娃玩耍,没有什么意思。他略施小计,轻易放倒对方,迅速将对方的双手捆绑在胸前。

阮冬侧身躺在地上,闭着眼睛不出声。他是没有心力发声,经过几番较量耗费了体力,感觉很累。其次,做为兄长,堂堂一米八三的身材,被一个小个子,小自己一岁的人放倒在地,觉得羞愧恼火,还可以说是奇耻大辱,他那还好意思发声,只有静静躺着。

弟弟将兄长捆绑后站起来,他后退几步,望着一动不动的兄长,心里充满了兴奋和满足,就像欣赏捕获的猎物,还有一点点感觉,对方是待宰的羔羊……。

兄长侧身躺着,双眼仍是闭着。银灰色的裤子,使得身材轮廓更显得颀长健美,脸庞光洁,白里透红,浓黑的剑眉下是两排黑黑的长睫毛,黑葡匋一样的眼睛,挺直的鼻梁,棱角分明的嘴唇。雪白的衬衣敞开着,露出麦色的肌肤,微微隆起的胸肌显示出健壮,两点红红的分外醒目;他的那里明显搭“帐篷”,后部鼓鼓的,翘翘的,更显得结实,张扬着男性的魅力,散发着男人的性感和诱惑……。

弟弟不能自抑了,一次次地幻想扑上去,把兄长剥个精光,使劲地啃他的脸颊,使劲地啃他的身体,让他疼的嗷嗷直叫,让他疼得跪地求饶……。

鲜怡俊慢慢走近兄长,伸出双手……。

兄长终于出声了:“你要干什么?”

弟弟猛然从幻觉中醒来,本要伸向对方裤带的双手停了,移向对方捆着的双手,尴尬地说:“我给你解绳子。”迅速解开绳子。

阮冬站起身,活动了下手腕,一言不发,跋腿就走。

弟弟小跑几步跟上兄长,小心地问:“你又咋的了?”

兄长阴沉着脸大步前行,没有搭理弟弟的意思。

弟弟能理解兄长的心情,为了缓解对方的心情,他不再隐瞒了,如实道来:“给你说实话吧,我会武功。”

兄长这才望了弟弟一眼,神情显出意外。

弟弟继续宽慰兄长:“别说你一个,就是像你这样的三四个人也不是我的对手。”

“你为啥不早说。”兄长开口了。

“说了没啥意思。”

“明知我不是你的对手,为啥要捆绑?”

“闲的无聊,玩玩呗。”

“你觉得这样好玩吗?”

“还不就是小说里写的,我跟上学学。”

“你再有没有学的?”兄长正色道,“我要是女的,你还要犯罪不成。”

弟弟心想,你是男的咋的,我一样可以犯罪。他说出的是实话:“我那敢犯罪,你是我第一个被捆绑的人。”

兄长有点生气了:“你就拿我当实验品?”

弟弟辩解:“你咋说的这么难听。一般人我都能随便捆绑,怎么是拿你当实验品?”

“小说里写的好玩的事多了,你就单学捆绑别人?”

“捆绑最好玩。”他的心里却在想,我只想捆绑你,没有兴趣捆绑别人。

鲜怡俊从阮母那里知道了兄长的婚事后,心里一直不舒服,有一种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的感觉。他很想知道兄长的态度,又不便提及,毕竟兄长不想让他知道,他也不想把阮母牵扯进去。

纸里包不住火。这一天终于来了。

鲜怡俊陪兄长去山地看当归的成熟情况。两亩多的当归,生长得很茂盛,一看就是丰收年。

阮冬满怀希望地说:“但愿今年当归价格能上去,这两亩多地的当归能卖个好价钱。。”

“这话怎么说,当归的价格一年一个价吗?”鲜怡俊是城里人,自然不懂行情。

“栽药材也是碰运气的。运气好栽的当归多,卖的价格高,那你就收入好。运气要是不好,栽的当归多,往出卖的价格低,那就收入一般。”

“原来这么复杂。我还以为很轻松。”

“种当归本来就复杂,成收要三年。第一年收籽,第二年育苗,第三年才能种植。”

“这么麻烦。”

“你不是整天向往双燕村吗?那地方也栽当归,也是这么辛苦。”

“生活在那么美的地方生活,辛苦一点也是幸福快乐的。”

“我和你说不到一起。你的话不像是地球人说的。”

“这么说我还成外星人了?”

“有时候我还真是这么想的。”

俩人回来时遇上三个背细竹子的小伙子。他们把细竹立在地上,嬉笑着打招呼:“阮老师,啥时喝你的喜酒?”

“我们从尕耍到大,给村长当了女婿可别忘了我们。”

“阮老师真是好福气,有倒找的女儿,我把腿跑断了也寻不下媳妇。”

“在镜子前照照,你有阮老师长得帅吗?”

“阮老师,你交往的女儿个个长得俊,怎么能看上彩花呢?“

“你和俊女儿睡惯了,和彩花一起怎么睡。”

“那有啥,睡觉时把灯一吹还不一个样。”

“阮老师精力旺盛,白天熬不住想做怎么办?”

“那有啥不好办的,把枕巾往脸上一蒙再做……。”

小伙子们放声大笑。

阮冬一脸的哭笑不得,又奈何不了他们,只有默默前走。

小伙子们的话随风飘来:“男人长得帅也好,还有倒找的媳妇。”

“帅顶球用,还不是和我们一样,都是老农民。”

“人家是老师。”

“那是民办老师,又不是铁饭碗,说不要就不要了……。”

兄长一直隐瞒着婚姻,觉得娶这么一个女儿没有面子,是不光彩的婚姻,怕弟弟知道了看不起自己。现在被别人道破,他显得垂头丧气。

鲜怡俊在林畔村待的时间长了,他和村里很多人没有搭过话,特别是年轻人,不过有比较面熟的。前面说话的三个小伙子很面生。他随口问:“他们好像不是林畔村的?”

“洒金村的,”阮冬闷闷不乐地说,“有两个是我中学同学,以前关系好。”

“怪不得这么放肆。”

“本村人才不敢这样说话,柏家财大势大,没有人敢惹。”

鲜怡俊心里生出一股说不出的滋味,自己的婚姻还很渺茫,兄长已有了未婚妻,很快就过上小日子了,自己再也不能和他形影不离。他看出兄长的忧愁,试探道:“结婚是喜事,你应当高兴才对。”

兄长深重地叹口气,内心的痛苦完全流露在脸上,“有啥高兴的,你没听他们说的吗,我要娶的是个丑女。”

“也不丑,一般般吧。”鲜怡俊嘴上这样说,心里却在想,她真的长的有点丑。

“他们想咋说咋说,我习惯了。”阮冬自我安慰。

弟弟犹豫了会,试探道:“即然你看不上她,怎么和她定婚了?”

“这事有些麻烦,说来话长。”

“你能说说吗?”

“你听了可别笑话我。”

“你这样说岂不是见外了。我们就像是一家人,那会笑话你们。”

“这我相信,你不是那种人。”

“那就说说吧,反正闲着没事。”

第四十一章,往事(一)

林畔村的柏村长有三个儿子,只有一个女儿,名叫彩花,外貌一般。既不丑也谈不上美。按照这一带的风俗,女儿一般在十四五岁定婚,十七八岁就该出嫁了。过了十九岁还没出嫁,你在别人眼里就是老女儿。彩花也是一样的,十四岁定婚,男方是邻村的,也是个相貌平平的小伙子。定婚时儿女岁数小,自己不会拿主意,由父母做主,一般来讲,这样的婚姻很顺利,有什么意外也是个别的。

彩花是村长的女儿,上有三个哥哥,她是全家人宠惯大的。柏家在村里是大姓,当村长很多年,又有三个儿子,在农村这样的人家算是有钱有势了。彩花和一般女儿不一样,定婚后两年,她十六岁时执意要退婚。

这里的人们纯朴诚实,退婚的事几乎没有,就是有也是极个别的。这样的事说不到人前头,双方都没面子,女方家更甚,还要遭受村民的非议。彩花不管这些,她是村长的女儿,有三个亲哥哥,还有十几个堂哥表哥,谁敢把她怎么样?她寻死寻活,一心要退婚。谁劝都没用。好在她岁数不算大,也怕真闹出人命,父亲只好依从女儿。

男方家当然不愿意,请媒人调解不成,男方父母几次登村长家门,村长避而不见,他无颜见男方的父母,他也不想这样,可他实在拿女儿没办法。再说,他心里明白,女儿心上有人。这同样是说不到桌面上的事,传出去要被人们耻笑。一家人心里明白,表面上装糊涂,只是不知道彩花的心上人是那个村的人。

女方家人多势众,男方家敢怒不敢言,乖乖地退了婚。

世上有打光棍的男人,没有嫁不出去的女儿。柏村长家有权有钱,家族大,前来攀亲的人踏断了门槛。

柏彩花这个看不上,那个不顺眼。直到全家人愁得吃饭不香,睡觉不宁时,彩花才向母亲说了自己的意中人,他就是同村的阮冬。

柏村长闻知怒不可遏,他不去想女儿的自身条件,而是想堂堂村长和地主家结亲有失体面,他以后如何管教地富分子,怎么在全村人面前说话?他断然否定女儿的心愿。谁知彩花铁了心非阮冬不嫁。村长气得病在炕上,一家人为此寒心,为了男人连父亲的死活也不顾。

村长思前想后,再三权衡。女儿再不好也姓柏,自己快六十岁的人了,还能当几年的村长,女儿嫁不出去才是大事,辱没家族不说,还要给后人们留下笑柄。阮家除了成份高,其它方面还是可以的。更让他心动的是村里人人知道阮家埋有银元,至少女儿嫁过去不受穷。天下地富分子多着呢,难道让他们的儿子都打光棍不成。唉,就算便宜了阮家。

接下来事情更难办,就当地风俗而言,只有男方媒人上女方家门,那有女方家倒上门提亲的事,传出去那是伤风败俗,惹人耻笑。阮家肯定还不知道有这等好事,当然了,和村长家结亲他们想都不敢想,更谈不上请媒人前去村长家提亲。

柏村长想来思去,只好请村上文书帮忙。他和文书是几十年的铁哥们,相信他不会坏事的。即要把事办成,又不能损坏村长的尊严,而且这倒找的事还要做到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家族里人就算知道那也只好装个不知道。

文书请来了。柏家人热情有加,又是砌茶又是端馍,还准备做饭。

文书丈二活尚摸不到头脑。虽说他和村长是几十年的铁哥们,可是往日柏家人待他可不是这样热情的。

村长和文书面对面盘腿坐在炕上,俩人中间是炕桌火盆。炕桌上放着食物茶杯,火盆里燃烧着木炭火,煨着罐罐茶。

村长吸着旱烟锅,文书吸着香烟。罐罐茶熬好了,村长提起罐罐把茶水倒在对方面前的杯子里。然后提起水壶往罐里添进水,这才开口了:“有件难心的事要给你说。”

这是文书预料到的事,没重要的事,或者说求到他的事,村长不会这么客气,他豪爽地说:“我俩谁跟谁,有啥事,你说吧。”

“这事对别人是说不出口的,我俩几十年的交情,不给你说还给谁说。”

“你放心,一切按你说的办,我绝对不干对不起你的事。”

村长又要端罐罐添茶水,文书慌忙道:“我来。”端起罐罐往村长的杯子添了茶水,然后才给自己添了水。

柏村长喝了一口茶,既是面对几十年的铁哥们,这样的事也是羞于出口,脸面无光。他说了一些村里的鸡毛蒜皮。

村长喝了一口茶水,吸了一口旱烟锅,这才说出口:“我现在啥事都成了,就是女儿不叫我省心。”

文书听出一些名目了:“你就这么一个女儿,从小惯大的,自然不叫你省心。”

“别的事都好说,就是这婚姻,把我愁的晚上睡不着觉。”

“说的就是啊,这是大事,能不操心吗?”

“你说都这个岁数了,那里还有小伙子等着她。”

“现在不是从前,人们的思想先进了,结婚也迟了,公家也号召晚婚晚育。”

“话是这么说,我们这里还是结婚早。”

“我们这里太边远,思想也还落后,跟不上形势。”

“我想来想去,周边村里就是没有合适的小伙子。”村长慢条斯理地说。

“是啊,那个村还有合适的小伙子呢?”

村长当然一心想着阮冬,可他不能说出口,要等对方先提出来,这样就不能伤自尊,事成以后万一传了出去,他也有话遮挡。是文书先提出来的,并做了媒。他急切地希望对方说出那户人家。

文书很快想到阮冬。村里成年人里没有订婚的除了阮冬,还有一个残疾人,村长显然指的是阮冬。

这一带相邻村子的只有三个,没有大的村子,一般村子都是三四百人,三个村子的人对邻村的情况了如指掌。尤其是婚姻,未婚男女。除了阮冬,四个村子没有第二个人选。当然也有大龄小伙子,那不是家里是出名的穷,就是有残疾,长得丑陋,或者还有别的原因。他们都不可能是柏村长看中的女婿。唯一的人选就是阮冬。地主成份是高了,和一个村长做亲家有点说不过去。可在边远村子,成份可以说重要,也可以说不重要。也就是说,一个村的人只要搞好关系,谁会拿成份说事?村里的大小事还不是柏家说了算。

这样一想,精明的文书立刻明白了村长的心思,村长心里的那点小算盘瞒不过他。对于他而言,一来于自己无害,二来和村长的关系又进一步,再往深里说,握了村长的把柄,以后好些事都不难办。

柏村长再次提醒属下:“是不是我老糊涂了,把三个村子的事观察的不仔细?”

“你正活人呢,老啥?”

“你再仔细想想。”

文书决定装糊涂,在上司面前显得太聪明不是好现象,弄不好要吃亏,他装作突然想起:“哦,我想起一个人。”

“谁?”

“就是不大合适。”文书故意卖关子。

“合适不合适你先说出是谁。”村长心里一热,急忙催促道。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文书继续卖关子。

村长急了:“你今天咋啦?说话吞吞吐吐的?”

第四十二章,往事(二)

文书故意小心翼翼地说:“我怕说出来你骂。”

“我不是那种人吧,把人请到家骂。快说是谁,说错了我决不怪你。”

“那我说了。阮冬。”

村长心里的一块石头终于落地,他喝了一口茶水,慢悠悠地说:“娃是个好娃,就是家里成份高。”

文书打气道:“在这么边远地方,只要你一句话,成份那就不是个事。”

柏村长知道对方说得对,故意说:“话不能这么说,在村上我说了算,要是公社开批斗会,我能挡住吗?”

“公社也就是一年开一两次批斗会,”文书出主意,“人是活的,只要你和公社领导拉好关系,开批斗会时说一声地主分子有病,谁还大老远跑来证实。”

“你这话也对。不过,这话只是我俩说说,传出去不好。”

“这我知道,你放心。”

“如此说来还真是非阮家莫属。”

“你想想,那还有第二家?”

柏村长故意沉思一会:“看来也只有我柏家受些委屈,他阮家占个便宜。”

“不知道彩花愿不愿意?”文书心里明白,表面上还要演戏。

“这个我也不知道。当老子的不好问,我叫她妈去问。”村长跟着演戏。

“这事要抓紧,岁数拖大了对谁都不好。”

“这我知道。你明天过来听回话,如果彩花愿意,你就当这个媒人。”

第二天,文书如约来到柏村长家。几句话就把大事定下。

柏村长心情仍有点沉重:“你要把这事办巧妙一些,不能丧失我的脸面,还有柏姓人家的名声,还要说成这门亲事。”

“那是当然的,我会把事情办妥,”文书迟疑了下说,“这话我除了给阮冬家说,不会对别人说,以后万一村里人说三道四,你可别怪我。”

“我能不相信你吗?你放心好了。”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你要让阮家明白,这是女儿不孝,要不然没有这样的好事。”

“是啊,这样的好事真是便宜了阮家。”

阮冬的父母一见文书走进大门,脸色就变了,有点被吓着的神情。在他们的记忆里,今年文书来过一次,是来通知阮冬父亲:做好准备,到公社开批斗会。然后阮父被带到公社,和一群地富分子站在戏台上,脖子上挂上牌子,接受批斗。

阮父把文书客气的让到堂屋,又让到太师椅上坐下。阮母赶忙沏来茶放在文书面前。

“公社又要开……会呀?”阮父颤颤惊惊地问。

“还没定啥时开会,听说就这一半月。”文书故意卖关子。

“唉,站在戏台上挨批斗,叫人骂上几句没有啥,就是伤脸得很。”阮父苦眉愁眼地说。

“你太老实。有些话我也不好说。”

“啥话你说,乡里乡亲的有啥话不好说。”

“你要和柏村长把关系拉好,以后公社再开批斗会,他给上面撒个谎就成,你不用站在戏台上丢人去了。”

“他怎么撒谎?”

“就说你有病,他公社还派人来查不成?”

“说得也是。我也这么想过,就是不敢和村长拉关系,怕被人发现了罪行就更大。”

“村上的事还不是村长说了算,别人谁吃上没事干管你。”

“那么下次再开批斗会我就装病。”

“这话你我知道成了,千万不能外传。”

“放心,我怎么能把好心当成驴肝肺。只是我和村长说不上话,怎么拉关系?”

文书见机会来了,这才坐直身子,郑重其事地说:“这事好办,你和他做成亲戚不就成了吗?“

“怎么做亲戚?”阮父一时没辩过对方的话。

“你这么聪明的人还用着我明说吗?”

“我聪明个啥,笨得很。”

“笨还能当上地主?”

“那全是先人们的本事,我只是守业,还守败了。”

文书见话题转变了,就不吭声了,喝了一口茶,打量着曾经辉煌过的地主屋,觉得现在虽是受批斗的对象,这家人还是不一般,也就是说经济条件比一般家庭强。他也不便明说,只能旁敲侧击:“你家冬娃订婚了吗?“

“没有,谁家人肯把女嫁给儿地主家,”阮父叹口气,突然一个念头掠过心头,不敢问又不得不问,“柏村长的女儿真的退婚了吗?”

“那还有假。”

“我也只是听人说,不知道是真是假。”

“退婚是大事,谁也不敢胡说。”

“那到也是。我也是听路上走的人说。”

文书觉得拐弯抹角也没多大的意思,毕竟是别人家的事,何须太费神。他直截了当:“你想不想和柏家做亲戚啊?”

阮父顿感意外:“你……不是说笑话吧?”

文书正色道:“婚姻大事岂敢当笑话说。”

阮父思村片刻,犹豫道:“这,我们还有啥说的,就怕柏家不愿意。”

“彩花舍不得离开娘家,要嫁在本村。你想想,本村那还有合适的小伙子,也只有你家了,”文书很快觉得说露口了,赶忙叮咛,“我俩说的话你别外传,给你老婆和儿子也不能说。”

“我不说。”阮父保证道。

“说了对你我都没有好处。”

“这我知道。说了也不起啥作用。”

文书言归正传:“你给一句话吧。”意思是成与不成说句话。

“这么好的事能成吗?”突如其来的好事把老汉搞懵了,“要是能成,那就是族上烧高香了。”

“老哥,只要你们愿意,我到柏村长家去说,争取把这门婚事说成。”

“你真是个好人,不知道怎么谢你。”

“村子这么大,一天见几次面呢,为两家办件好事也算是积德,”文书觉得这个理由不太充足,找出更合适的理由,“听我爸说,在旧社会你家对我家好着呢,把最好的地租给我家种,遇上天旱雹灾还减免租金,我也应该关照一下你们。”

阮父感叹道:“说得是啊,别看批斗会上把我骂得那么凶,可我阮家在旧社会名声好着呢。家产那也是先人们辛苦挣来的,不是偷来的抢来的。”

“这些乡亲们心里都亮清,就是政策是这样,不能不应付,”文书想了想说,“你说,除了在公社挨批斗,村上也没把你批斗过,没把你看得低一等。”

“是啊,乡亲们对我家是不错,我心里很过意不去,想报答也没力量。”

“重要还是柏家,柏村长的为人好。再说柏家在村里是大户,只要他家没有事,别人家都好说。”

“这话对着呢。我也常给冬娃说,柏村长的好处不能忘,要听他的话,支持他的工作。”

“这不就对了吗?要是当了亲戚,那是再好不过了,你阮家又有好日子过。”

“只要把我们当人看就成了,别的没想那么多。”

“别这么说。俗话说,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就说我们这一辈人快过去了,那也要给娃们把路铺好,让娃们把路走好,能走在人前头岂不更好。”

“那是当然的。我们就是为娃们活着,谁不希望娃们的日子过倒人前头。”

“有了柏家这样的靠山,你阮家的好日子在后头呢,到时候可别把我忘了。”

“看你说的啥话,我的日子还能过到你前头。”

“那很难说,冬娃人长得麻利,不像平常人,将来一定大有出息。”

“借你吉言。人活着也就盼望娃们走在人前头。”

“只要娃们有出息,我们吃些苦是应该的。这事可要抓紧办,越拖岁数越大,对谁家都不好,别人也会说三道四。”

阮父给文书杯子里添了茶水,又让了一支香烟,郑重其事地说:“你说的没错,那我们就把你请成媒人。

“就怕我当不好这个媒人,你还是另请一个。”文书故意推辞道

“你别谦虚了,除了你谁还和村长说上话,你俩都是有身份的人,在一起好说话。”

“啥身份,还不是老农民。”

“这么说你答应了?”文书松了一口气。

“这么好的事能不答应吗,”阮父高兴地说,“明天我到公社置办礼物,后天你去提亲。”

“好事做到底,我帮你们成全这门亲事。”

第四十三章,往事(三)

阮父心里悲喜交加。儿子的婚事一直是全家人的心病,别人家同样年纪的小伙子十四五岁时就定婚了。阮家因成份高,托媒人跑了好几家,都被婉言谢绝。

就说阮冬长得俊美,是女儿们心目中的白马王子,可那是成年后的事。在未成年前,没有多少人会重视其外表,重视的是家庭条件。就算少女少男相爱,那也要按照乡俗,婚姻父母做主,由不得少男少女,你就是喜欢那个小伙子那个姑娘也是闲的。

在女方父母眼里,女婿长得如何不在考虑范围,没有残疾就行。选女婿首先要考虑的是男方有没有本事,是否勤劳?家里的经济条件如何?会不会过日子,最重要一点还要出身好,和地富份子做亲戚,女儿受歧视受苦,还要牵连到娘家。

这样一来,如果在人口稠密地方,还可以找寻门当户对的人家,可在原始大森林,村与村之间相距一二十里,各村人口又少,地富人家就更少,有些村庄直接是清一色的贫下中农。如此,阮冬长得一表人材,却面临着打光棍的危险。现在喜从天降。

阮父欣慰地说:“冬娃把我愁得吃不好睡不好。今晚就能睡个安稳觉了。

阮母高兴过后,发愁地说:“就不知道柏家愿不愿意和我们做亲戚。”

“这你放心,我心里有底,他女儿铁了心不远嫁,村里除了冬娃没有第二个人。”

阮父想到和柏家做亲戚的好处,首先,公社再开批斗大会可以装病不去,村上脏活苦活不一定全让自己干,更重要的是阮冬以后能抬起头活人,说不定还能出人头地。

阮家的两位老人同样不去考虑两个年轻人在外表上是否般配,还庆幸村长的女儿会下嫁到地主家。他们只有一点担愁,彩花是娘老子宠大的,是否知道孝敬公婆?会不会仗着娘家的势力耍脾气使性子。

婚姻自由喊了几十年,由于这里太偏僻,村与村相距较远,恋爱自由只是喊喊而已,这里的乡俗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儿女一般不敢说半个不字,尤其是女儿。

阮父把这件事用随便的口气说与儿子,意思是这事情已经定了,只是给你打个招呼。

阮冬和彩花自小在一个村生活,虽不能说青梅竹马,但村子小见面机会多,隔三间五大家在一起玩耍。后来又是小学同学,后来在公社所在地上中学。阮冬对彩花的感觉既谈不上喜欢,也不反感。

阮冬正在公社中学当初中生,同样没想到竟有这等好事,心里竟然还有点激动。他的第一个想法就是自己不可能打光棍了。一两年来,伙伴们一个接一个定了婚,只有自己凉着。有的伙伴还取笑他,地主家的儿子没人当媳妇,以后要打光棍。这很是让他苦恼,自觉低人一等。现在好了,竟然有送上门的媳妇,还是赫赫有名的柏村长家的千金,他再也不受他人嘲笑,可以扬眉吐气。

阮冬初中毕业了,到县城念高中。一个边远山区的学生,初次来到县城,处处感到新鲜好奇,也从同学们的眼光和言语上感觉到自己的优秀,特别是女同学,无一不对自己表示好感。

一年过后,阮冬已是大小伙子,十米八三的身材挺拔健美,面容俊朗迷人,无疑是全校最帅的男生。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在阮冬高一的后半学期,母亲得了一场大病,花光了家里的积蓄,没有能力再供他上高中,他只好辍学。阮家是早年地主,地下是埋有银元的。这是阮冬的爷爷交代的。可在那个年月,有银元也不敢挖出来,且不说不知道到那去兑换或交易,重要是一旦被别人发现告发,会不会抓起来当罪犯?或者被打成死不悔改?所以,家里埋藏的银元不敢出世。

阮冬回到家不久,林畔小学急需一名老师,由于林畔太边远,调不来公办老师,只好找民办老师。村里阮冬学历最高,只好聘他了。

阮冬在县城美女见多了,一见了彩花,心就凉了。在他的眼里,彩花和县城那些女同学相比,直接丑的没法看。过了没多久,形势大变,土地承包到户,“成份”消失了。阮冬决意退婚。

父母一听无疑天要塌下来。阮父气得浑身打颤,骂道:“供你到城里念书,没学好反倒学坏。”

儿子嘟囔道:“我只想退婚,啥叫坏不坏?”

阮父吸了一口旱烟锅,训斥道:“你也不想想,村子就这么大,人就这么多,见天抬头不见低头见,成了仇家怎么过日子?”

“那也不能包办婚姻,让我和不喜欢的人过一辈子。”

“谁家的婚姻不是包办的?谁家的日子都过得好好的。由着你还想上天呢。啥叫喜欢,能一起过日子比啥都好。”阮父训道。

阮母诉苦道:“我的娃,要是退了婚,我怎么见柏家的人。人家人多势力大,我们是小户人家,怎么惹得起他们。”

儿子找着理由:“现在不像以前,‘地主’成份没有了,土地承包到户,各过各的日子,他柏家想报复也是没办法的。”

“就算退了婚,你这么大的岁数再到那打听媳妇?”

“这个不用你们操心,想跟我的女儿多得很。”儿子想到自身条件,信心满满的。

“你别赞大话了。那里还有那么大岁数的女儿等你。”阮父没有信心。

“你放心,我慢慢找,不信还能打光棍。”

“唉,到城里书没念成,到把人学坏了,”阮父喝了口茶水,叹口气道,“做人要讲良心,不能光顾自己。彩花怎么办,她岁数也不小了,那还有人家娶她。”

“这还用着我们管吗,世上有打光棍的男人,没有嫁不出去的女儿。”儿子找着理由。

“话是这么,柏家脸上不好看,那么大女儿嫁不出去。”阮母叹口气说。

“十几岁还叫大啊,城里二十四五岁结婚的多着呢。”

“乡里怎么能和城里比?”

“怎么不能比,都是娶媳妇过日子。”

“你嘴犟,翅膀硬了,把娘老子的话当成耳旁风。”

“你想想,要是我和彩花结了婚,痛苦一辈子的是我。”

村文书来到阮家,商谈婚事。按照这里的风俗,先是定婚,后是送礼,然后结婚。一旦男方家给女方家送了礼,半年内就该结婚。

阮冬不在家。阮冬的父母接待文书。

媒人和阮父分别坐在太师椅,中间是方桌,上面放茶杯,碟子里放着馍。

也许是阮家摘了“地主份子”的帽子,文书态度比以前谦和多了,开口就说:“这些天忙啥?”

阮父心里发慌,表面装做啥事没有,沉着应答:“见天在地里拔草,今年地里草太多。”

“今年雨水多,草多是正常的。”

“现在雨多没啥关系,秋天少下雨就好。”

文书喝了一口茶,提示道:“庄稼要务劳,儿子的大事也要操心。”

“那是。”阮父唯唯诺诺。

“岁数都不小了,也该提礼完婚。”

忧愁涌上阮父的脸上,他一时不知如何回话,情急之中往旱烟锅装旱烟,点燃吸了一口呛着了,连着咳几声。

文书不知道原委,看出对方神态不对,试探道:“你们还没有准备?”

阮父终于找到借口:“今年家里困难,没有买礼物的钱。”

文书觉着什么了:“啥时候有钱呢?”

“说不上。”

媒人多少有点明白,态度不那么谦和:“明说吧,啥意思?”

“我和他妈没说的,就是冬娃不太愿意……。”

“不愿意?早干啥去了?”

阮父脸上挂不住,忙掩饰道:“他不愿意这么早结婚。”

“他以为还小啊,眼看二十岁了。”

“唉,儿大不由父母。”

媒人当得尴尬。文书心里有气了,板着脸说:“你给个话吧,我也好给女方家回话。”

阮父心里愧疚,尽量和气:“你别生气。”

“我能不气吗?本来是好心,现在听了你这口气,想干什么?把我当猴耍吗”

阮父小心地说:“我们把冬娃再好好劝说,早些完婚。”

文书站起身,不容置疑:“十天内我听你的回话。”

晚饭后,阮冬要出门,被父亲喊住:“你别走,我有话说。”

阮父坐在太师椅上,儿子坐在不远处的凳子上。

阮父在桌边磕磕烟锅里的灰,然后一边往烟锅装旱烟一边说:“你给个话,啥时间成亲,文书来过了,立等我们回话。我和你妈都难见他了,你见天还像啥事没有。”

儿子的脸上顿时罩上了愁云,睹着气说:“我不想结婚。”

老人生气了:“这叫啥话?自古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是怎么当老师的?学生在你手下能学好吗?你白长这么大个子。”

儿子丧着脸说:“要让我娶彩花,我宁肯打一辈子光棍。”

老人教训道:“你也不想想阮家是独门独户,把柏家得罪起吗?娃,把自个掂量掂量,你是个民办教师,能有女儿自愿嫁过来就是你的造化,你还有啥说的。”

“彩花长得太一般了,我只想娶个相貌好的。”

“要相貌好又不唱戏,务庄稼呢,见天泥土里钻,要像貌好有啥用,”老人急得烟也顾不上吸了,一心想让儿子转变思想,“古人说蔫牛丑妻家中宝。别人说你长得麻利,那管啥用,民办老师也不是定死的,惹恼了柏村长,人家活动一下就能把你不要,你还不是见天务庄稼。”

“娶个相貌好的媳妇,我务一辈子庄稼也愿意。”

“娃,别谝大话,等你务了庄稼就不是这话。活人日子长着呢,好模样也是几年,等结了婚有了娃,身上有了担子,那有心思顾模样好不好。”

“那是你的话,我可不这么想。”

父亲急得没别的话说,只好拿自己当榜样:“我少年时长的不比你差,人人夸我长得麻利,家有田地一百多亩,三座山林,几百头牲口,照这会的说法是地主家的少爷,周围人家没有比上的。有一天你爷爷突然对我说婚事定下了,我那敢说半个不字。我连你妈的面也没见过,心想是麻子是瞎子认命吧……。”

坐在一旁的妻子打断丈夫的话:“看你给娃说的啥话”。

“我只是比方比方。”

“怎么能这样比方,那可是旧社会,再说我妈长得好看着呢。”

阮母埋怨道:“看你们父子说得啥话嘛,传出去人笑话。”

阮父说:“不管是啥社会,娶媳妇过日子都是一样的。”

阮母看丈夫的话没起多大作用,也是急了:“你好好想一下,我们要是得罪了柏家,在林畔怎么活人,柏家还不把人欺负,往后谁家的女儿敢嫁到我们家里来。”

第四十四章,树缠藤

在锁坞这个地方,女儿一过十八岁,很难再找一个合适的对象,也就是说,和她岁数差不多的小伙子大都成家立业了。就是还有岁数适当的小伙子,那也是各方面条件差的,而柏家的条件在这一带是数一数二的,决不可能把女儿下嫁到条件差的人家,那样会引来多少人的嘲笑。阮冬家的条件虽不能和村长家比,可也属于中上水平。除了成份,别的上面门当户对。

鲜怡俊想到阮冬要和一个相貌平平的女儿同床共眠,心里觉得难受,叹息道:“这地方如此美丽,怎么会有这么的事情。”

鲜怡俊陪着阮父盘腿坐在炕上,面前里火盆燃烧着木炭,煨着的小罐罐里熬着茶。

阮父不时把熬好茶水到在盅子里,问客人:“你喝不喝?喝了再去拿一个盅子。”

小伙忙谢绝;“我喝不惯,熬的茶太苦了。”

阮父一盅接一盅地喝着茶,一脸的愁云,一腔的苦水。他无奈地叹口气,慢慢地说:“儿子长大了,娘老子的话不听了,这么大的事由着娃,这怎么成呢,人家女儿岁数不小了,唉,我们不能害人家。”

“其实阮冬心里也不好受。”鲜怡俊不能说太多的话,只是应付道。

“你是大地方来的,见过世面,知道的事情多,好好劝劝他吧。”

客人为了宽慰老人,也是不好拒绝,勉强说:“我想好好劝说,就怕他不听。”心里却想,这样的事怎么劝呢?

老人满怀希望地说:“你们是好兄弟,他把你好得很,你劝说他会听的。你是城里人,见过大世面。不像我那娃,山林里长大的,不会活人,脑筋死得很。”

鲜怡俊知道劝说是闲的,可答应了阮父,对一个老人不能说谎话,只好例行公事般的对兄长说:“你爸让我劝劝你,我也知道这样的事是不能劝,我不好拒绝,把你劝一劝,听老人的话吧,别让他们为难了。”心里却希望着兄长把这样的话当成耳旁风。

那一位听了果然当成了耳旁风,还回敬一句:“你既然说得这样好,我把她转让你吧。”说后哈哈大笑。

“一个当兄长的好意思说这样的话。”弟弟佯装不悦

兄长看出对方不悦,赶紧解释:“说漏嘴了,你别在意。”

鲜怡俊见阮家人为此事愁得满屋阴云,不禁愤然,只听说旧社会恶霸地主抢占美女,还没听见有抢占美男的,现在怎么有这种事,竟然发生的美丽的竹园村,让人接受不了。想到自己长这么一副模样,以后也许会遇上这种事,心里不禁有种兔死狐悲的感觉。

鲜怡俊觉得阮家事情太复杂,自己又无能为力,呆着没有意思,他准备回育苗队。

兄长却强留:“我正在难处,心里苦闷得很,你却要逃避,这像朋友吗?”

这样的话弟弟听了心里很舒贴,他何尝想离开兄长,何尝不想多陪他。再说,此行的主要目的还没达到,他答应多呆几天。

晚饭后,两个小伙子正要出门,阮父拦住了:“我们愁得吃不下饭,你还有心思去浪,坐下我有话说。”

儿子知道没好事,咕哝道:“有啥事嘛,早些不说。”

一片月牙斜挂空中,周围布满了眨着眼睛的星星。山林一片昏暗,道路依稀可辩,山坡崖头的人家发出微弱的灯光,偶而传来狗吠声……。

两个小伙子默默走着,不知去向何方。

阮冬悲哀地说:“活着真没意思。”

弟弟不理解:“你怎么说这样的话,你生活在这样好的地方,有慈祥的父母亲,至少这个家庭是幸福的,好好活着,别说丧气话。”

兄长伤感地说:“自小人人夸我长得麻利,长大后人见人爱,上高中时女同学们总是围着我转,夸我是白马王子,有事没事寻找机会和我说话,她们为我争风吃醋,尽量表现自己,我飘飘然不知自己是何人了,幻想以后娶一位像貂婵一样的女儿,现在到好了,美的女儿那么多,丑的倒送上门了。”

“这还不是怪你自己,定婚的时候别答应,现在啥事也没有。”

“你说得轻巧,那时才十五岁,知道个啥?柏家人连哄带骗加吓唬,我敢不答应吗?别的先不说,她的那些兄弟就把我欺负死了。”

“你就不怕以后欺负你?”

“都长成大人了,不是随便就能欺负的,再说我也不想在村里生活,将来能走多远走多远。”

弟弟安慰说:“天无绝人之路,也许事情会有好转。”自己都觉得此话没啥意义。

“我的路在哪里?一个民办教师能有什么出路。”

“话不能这么说,毕竟天底下最多的还是农民。”

“都说我长得麻利,麻利顶啥用,假如我长得一般,娶了彩花心里也平衡。”

弟弟深重地叹口气:“男人长得好有时也是麻烦,防不胜防呀。”

“难道你也遇到过这种事?”

“那到没有,”弟弟脑海里飞快掠过曾受他人骚扰的情景,“大人们只知道保护女儿不受伤害,却不知道保护男儿们,有时候男儿们也受伤害。”

兄长疑惑地望着弟弟:“你怎么了?“

弟弟知道话过头了,忙搪塞:“难道你现在还没受伤害嘛?”

“你说大人保护是啥意思?”

“就说你父母不知道保护你,还逼着你娶自己不喜欢的女儿。”

“我听糊涂了。好像你也受过伤害?”

“我又不是人见人爱,怎么受伤害呢。”

“你长得这么扬气,肯定也是人见人爱。”

弟弟不想继续这个话题。沉默了一会,他突然想起一个早就想问的话题:“我发现你见了女儿们就把手往裤兜里伸,怎么回事呀?”

“这个,不好说。”他的脸上竟然露出一丝的羞涩。

“我俩还有啥不好说的?难道你把我当成外人了?”

“那到不是,”兄长叹了口气,缓慢地说:“我从十二三岁起就有了一件发愁的事,很难说出口。”

弟弟惊奇道:“十二三岁就有发愁的事?啥事呀?”

第四十五章,心愿

阮冬犹豫了下,叹口气说:“就是我那个比较强劲,到了穿单衣服的季节就发愁,见了美女它就要起来,把衣裤顶得那么高,手要按住才行。”

鲜怡俊笑道:“这样的话结了婚怎么办?你老婆能受得了吗?”

“别提老婆了,以后和彩花结了婚,有个娃后就不再同床。“

“那岂不是要发生矛盾,还怎么过日子?”

“不想那么多了,边走边看,实在过不下去就离婚。”

“那样的话对后代影响很大。”

“难道为了后代我要忍辱受罪一辈子?”

这个问题比较复杂,鲜怡俊一时不知如何答复。他想到兄长如此优秀,如此好的家庭都是这么复杂,联想到自己,不由得忧心忡忡。

兄长调侃道:“把你的处男当吧,别再过问成年人的事。”

“你说什么那,我过了年都十八岁了,现在也可以说成年了。”

“我看你憨的还牛牛里灌土呢。”

“我灌土你看见了吗?”

“你可能把女儿们的手都没拉过。”

鲜怡俊想了想说:“我还真的没有主动拉过女儿家的手。”

“看,让我说对了。你也只有晚上睡在炕上摸我的脸。”

“你胡说。”

“难道还有假?”

“可能是你睡梦里梦到的。”

“我的睡梦里梦到的全是美女,梦不见小伙子。”

“你当哥的梦不见弟弟。”

阮冬思村了下说:“好像梦见过一次。”

鲜怡俊一听心里热乎乎的,禁不住问:“没有说谎吧?”

“说谎有啥用呢?”

“梦见我干啥?”

“梦见我俩一起耍。”

“耍啥?”

“忘了。”

阮冬其实不好说,他有一次梦见做那事,对方是女儿,一闪又变成弟弟。一细看又是那个女裁缝,转眼间弟弟又和裁缝秀娥扭在一起……。

弟弟有点羡慕地说:“还是你好,长得这么帅,人见人爱。”

阮冬悲切地说:“你们都羡慕我长得好,那知道我心里的苦,那知道帅有帅的磨难。我有时候想,还不如长得丑点,那样的话我很高兴娶彩花,心里也平衡,没有烦恼痛苦,平安度过一生。”

弟弟心想,你要是长的丑,我们就不可能认识,既是认识也不可能交往。他安慰兄长:“话是这么说,长得帅还是幸运的。”

“天下帅哥那么多,他们都是幸运的,我怎么就这样的倒霉。”

“人生那有十全十美的,”这句话是鲜怡俊从书中看来的,“不过,我说句不该说的话,包办婚姻是可以解除的。电影‘刘巧儿’你看过没有?那里面说的就是解除包办婚姻。”

阮冬叹口气说:“我何尝不想解除,做梦都在想,可是生活太复杂了,没有办法啊。”

“你是说女方不愿意解除婚约?”

“这还是小事。”

“那为什么?”

“你没有在林畔村生活过,表面看很平静,其实有点复杂。”

“我看不出复杂。”

“给你这样说吧,像林畔这样的村子太边远了,人们的思想还很保守很传统,从来没有解除婚约的事,我要是提出解除,那就是第一例,村民们很难接受,说严重点那是要犯众怒的。”

“有这么严重吗?”

“更严重的是,柏家在村里是大户,多一半人姓柏,村上干部也都姓柏,村上大小事柏家人说了算,别的姓氏人家只是顺从。我一旦提出解除婚约,那就和柏家人结了仇,其他小户肯定偏向柏家,和我家疏远关系,很快阮家就被村民们孤立了,往后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鲜怡俊惊讶了:“不可思议,在农村生活也这样复杂。”

阮冬解释道:“这样的情况只是少数,要是全是这样那还得了。很多村庄的姓氏的数量差不多,不会出现我说的这种情况。”

鲜怡俊心里难受,黯然道:“这么说,你非要给柏家当女婿。”

阮冬苦眉愁眼,无可奈何地说:“只好委曲求全。”

又过了几天,阮家的种种举动说明婚姻不可逆转,阮冬不久要成婚。

阮冬既将娶彩花,越加爱慕美女,津津乐道:“我要是娶一个像貂婵的女儿就好了,一生一世相爱,就是美女成群在眼前走过,我也不会望一眼。”

“听说貂婵是临洮的,有时间到临洮走一趟,看看那地方的美女。”弟弟随口道。

“你连这件事都不知道?”兄长有点惊讶。

“知道什么?”

“东汉临洮是岷县,也就是说貂婵是我们的乡亲。”

弟弟觉得意外:“真的吗?我还是第一次听说。”

“上高中时历史老师说的。他是著名的历史学家,原来在省上工作,犯了错误发配到这里的。”

“我从书上看到貂婵的籍贯有好几个地方,当然包括临洮,就是不知道这个临洮是岷县。”

“听历史老师讲,貂婵是临洮的说法最靠谱。”

“为什么?”

“重要是董卓的缘故。我们自古就有男不远娶,女不远嫁的风俗。董卓娶貂婵在情理之中。”

“那不一定,董卓在外很多年,他不一定遵守家乡的风俗。”

“可他的母亲遵守啊。董卓是有名的大孝子,他能违背母亲的意愿?再说了,家乡的语言和中原不相通,董卓的母亲不可能娶一个外地儿媳妇,因为那样的话,婆婆和儿媳说话还需要翻译。”

鲜怡俊问:“你咋知道古代语言不通?”

“岷州志里写的。现在我们的话不也和普通话有差距吗?”

弟弟想了想说:“是啊。我们把快说成克起嘛差,把慢说成坦,把招待说成答应。”

“炫耀说牙亮。不好意思说成难大真。丢人说是化鲜,亲吻说是榜榜,美是哲,丑是闪。吃是丹,喝是扎……太多了,”阮冬说。

鲜怡俊想了想说:“还有很多无法用汉字拼音标注。如,桃,杏。梨,蘑菇,草莓,鸟,钱,等等。”

阮冬接着说:“想想吧,董卓的母亲岂能容忍一个不会说懂家乡话,同样听不懂家乡话的儿媳妇。”

“那是肯定的,语言不通,风俗习惯肯定也不同。”

阮冬接着说:”董卓娶乡亲还有一个重要原因。”

“什么原因?”

“东汉乱世。就连曹操都能持刀暗杀董卓,睡在身边的女人更容易谋害董卓。所以娶一个知根知底的乡亲,安全系数大。”

弟弟有点纳闷:“四大美女之一,这可不是小事,我只听你说起貂婵,没有听别的乡亲说起?”

兄长解释道:“这还不好理解吗?‘三国演义’写了吕布和貂婵,这是乡俗所不容许的,是大逆不道,又写她参与谋害董卓,这就更加不能容忍,我们不以为荣反而为耻,所以闭口不说貂婵。”

“原来是这样。”

“当然了,那是小说里的情节,小说可以虚构。真相如何没有人知道。”

弟弟想了想说:“我看过三国志,那里面好像写吕布和董卓的婢女私通。这么说婢女就是貂婵。”

“肯定是貂婵。有人说貂婵是虚构的,名字不重要,重要的是有这么一个人。”

“你说得对。就像有的人有笔名艺名网名,随便用随便换。”

阮冬说起话来还真是老师的风范:“其实私通有多个版本,只是陈寿用了家乡不能接受的版本。所以我们一般不提貂婵,更不会和别的地方争貂婵。谁爱争去争,我们不争。”

“你知道的真多。”

“我要是上了大学,知道的会更多。”

一连几天,貂婵在两个小伙子的生活中占有重要位置。俩人津津乐道,乐此不惫。

晚上,两个小伙子钻进被窝,又说起貂婵。

“现在有一种小说称为穿越小说。”阮冬说。

“我也听说过,”弟弟有点天真浪漫了,“你说,人真的能穿越历史吗?”

兄长觉得好笑:“你三岁大啊?那只是人的愿望,也可以说是美好的愿望。”

弟弟灵感大发:“要是真的能穿越,我俩穿越到古代,看看家乡的前人是怎么生活的。”

阮冬向往道:“我有时候也是这么想的。”

“如果真的能穿越,你想穿越到那个朝代?”弟弟天真得像个少儿。

“肯定是东汉王朝,”阮冬想了下说,“最好是貂婵所处的那个年代。”

弟弟想入非非:“我俩对貂婵这么上心,今夜说不一定能穿越到了东汉。”

兄长想到家乡的风俗,给弟弟泼冷水:“到了东汉也不能轻易见到貂婵。”

“为什么呢?”

“你想想,现在家乡的人们就这样传统封建,别说古代了。未婚男女不会轻易见面相识。”

弟弟思虑片刻,有点兴奋地说:“这个好办,我俩是貂婵的亲戚。“

”什么亲戚呢?“

”你是两姨,我是姑舅。”

兄长笑道:“你好私心。”

“咋啦?”

“姑舅比两姨亲,”兄长又找出理由,“异性亲戚也不能轻易见面交往。尤其是未婚亲戚,交往要受到人们的非议指责。现在都是这样,更别说古代。”

弟弟也找出理由:“这个不难,你长得帅,家庭条件又好,是貂婵的未婚夫。”

“这个想法还可以,”阮冬有点欣喜地问,“那你咋办?”

鲜怡俊很快想到自己的家,自己的父母,构勒出自己的向往:“我是个孤儿,自小被舅舅领养。”

阮冬目光里充满了向往,说的像是真的一样:“貂婵十五六岁就到洛阳,我们最好在十岁左右和她交往。”

“她应该小我俩一两岁。”弟弟说。

“说得对。开始交往她七八岁,我和你十一二岁。”兄长说的和真的一样。

“应该是这样的。”弟弟赞同。

“事情就这么定了,我先把貂婵睡了,再和那个丑女儿结婚。”兄长大言不惭地说。

“你早就和两个美女睡了,应该把貂婵让给我。”弟弟半真半假地说。

阮冬道:“那能一样吗?她俩默默无问,貂婵可是五千年里的四大美女之一。”

“还是长得帅好,尽想好事。”弟弟感慨地说。

“我又不傻,为啥不想好事呢。”

鲜怡俊无奈地说:“那就只好让给你了。估计貂婵见了我俩,喜欢的人是你。”

“为什么呢?”阮沾沾自喜,明知故问。

“别虚伪了好不好,”弟弟直言道,“知道你比我长得帅。”

阮冬心情激荡,不能自抑,犹如生活在美丽的童话世界,微微闭上双眼,动情地说,“好了,别再说话,闭上眼睛睡吧,但愿今夜我和你穿越到东汉王朝……。”

第四十六章,穿越篇:貂婵(一)

(古老的“洮岷花儿”:十二毛丹)

正月里迎灯呢

毛丹芽芽才生呢

二月里水倒流

毛丹芽芽才出头

三月里三月半

毛丹出土一根线

浇水添土把你盼

四月里四月八

毛丹开在刺底下

不折呢么爱死恰

折去害怕刺扎哈

拿上锄头连根挖

栽在上房檐底哈

早上害怕龙霜打

晌午害怕冰雹打

夜里害怕羊糟踏

针线蒲箩扣求哈

看她开花不开花

针线蒲箩眼眼大

又怕老鼠把花嚓(啃)

五月里打柳呢

毛丹开在在路口里

毛丹吸引咋走呢

六月入伏热难当

勺药参了毛丹行

气得毛丹脸色黄

七月牛郎会织女

毛丹病倒在炕上

七份就像勺药花

三份就像菜子花

八月十五月儿园

打些麦子磨些面

就把毛丹妹妹看

九月里九重阳

金黄菊花遍地黄

光杆杆毛丹比不上

十月有个霜降呢

毛丹叶叶填炕呢

杆杆搭在房上呢

谁惜毛丹可怜呢

十一月交九呢

毛丹冻得打抖呢

谁给毛丹暖手呢

十二月小寒交大寒

北风卷着雪花旋

毛丹无奈土里蜷

想见毛丹难上难

……

如果说临洮的大西川平平展展,那么大南川就显得有点倾斜。洮河慢悠悠地似流非流,好像依恋着这片土地,不肯远离;迭藏河却急急忙忙奔流而下,亲热地扑进洮河怀中,

给临洮城冠上“二龙戏珠”的美誉,天下罕见,百年美谈,千年传唱。

迭藏河是县内河,流程仅有五六十里,河两岸的村庄屈指可数。任藏庄是河两岸,也是大南川最大的村庄,居住着任藏族和术占族,其中任藏族人口占大多数。

村庄距临洮城两里多地。这里流传着这样一句话:离城一丈就是乡棒。对临洮城里人来讲,任藏庄就是乡下。

任藏庄只有一家大户,那就是貂婵家。周围的田地,山上的草场,大群的牛羊马全是貂婵家的,全庄人都是她家的佃户。她家的财产是祖先们创下的,一代代地发展并传承下来。

任藏老爷有一妻两妾。妻连生两个女儿,受老爷冷落,其地位不如两个妾,她自己也感觉低人一等,在老爷前面抬不起头。

貂婵的生日是正月初六。初五的夜晚,三十五岁的母亲梦见清晨来到来到后花园,

阳光刚从东山顶上铺下来,牡丹竟相盛开,牡丹上的露水被阳光映得熠熠闪光,红黄白三色,分外妖娆,艳丽夺目,那些大丽花,荷包花,马莲花显得毫无颜色……。

老爷给女儿起名字时,夫人说起那个希奇的睡梦,这才有了“任藏毛丹”这个名字。她的小名叫貂婵。

任藏老爷开始并不把尕女儿放在心上,连多看一眼的心情都没有。当女儿一天天长大,出落得异常貌美,又聪明伶俐,老爷这才另眼相看,渐渐地视小女儿为掌上明珠。爱屋及乌,人之常情。妻子的地位这才有所好转,成了名符其实的正房夫人。

临洮男人的爱是含蓄的,喊心爱的女人“我的心肝宝贝”的男人不是临洮男人。这样的男人在乡亲们看来无疑脑残。临洮的男人对儿女的爱也是含蓄的,任藏老爷更是如此,他对小女儿的爱,体现在对妻子的态度。

貂婵一两岁时,老爷还偶而抱抱,再大就不抱了,对女儿说话也是干巴巴的不带感情,这不能说他不再爱女儿,而是一个临洮男人的对爱的含蓄。

老爷对貂婵的爱是无法掩饰的。别的孩子闹矛盾,女儿哭,儿子打架,老爷不闻不问。

谁要是把小女儿惹了,老爷是要过问的。如果是女儿,他让妻子去管教:如果是儿子,

老爷亲自管教,严重了还要扇上一巴掌。几次过后,谁还敢招惹貂婵。

老爷进城,别的娃要老爷买这买那,他不是忘了,就是不当一回事。而貂婵要的东西老爷样样能办到。

任藏老爷很少过问娃们的事情,对小女儿不同,会时常听他向妻子问小女儿“在干啥?”,

“睡了没有?”。“今日怎么像不高兴?……”。在别人看来,老爷对貂婵关心过份了。

貂婵从小被阿大和阿妈宠着,哥哥姐姐们呵护着,几乎没受过委屈,是在蜜窝里长大的。

貂婵家的财产在大南川是数一的,兄弟姐妹的人品也是数一数二的,儿子身材高大英俊,女儿们亭亭玉立,他们脸上有共同的特点,那就是眼睛都是黑汪汪的大,像两潭深水,鼻梁隆直。和哥哥姐姐们相比,貂婵的眼窝稍有点深,鼻子有点高,鼻尖还有一点点的翘。

婚姻讲门当户对。乡里商户再有钱也是乡里人,城里的女儿绝不可能嫁到乡下,那怕就是城边上。乡里女儿到是有嫁给城里人的,那也是少而又少。

貂婵九岁那年,许配给临洮城里的大商户,未来的婆婆是貂婵母亲的亲妹妹。也就是这个原因,貂婵才有福气以后当城里人。而她的姐姐一个给在东山区,一个给在北路,两个给在大西川。虽说全都是当地有名的大商户,可毕竟是乡里人。她们全都羡慕貂婵,都说她命好,以后要当城里人。

貂婵未来的丈夫名叫阮冬,大她一岁。因是亲戚,俩人从小熟悉,

时常在一起玩耍。貂婵去小姨家的次数多,阮冬来乡下姨娘家的次数少。

城里是五日一集,离城这么近,貂婵的母亲几乎每一集都进城,每次去都带着她的尕女儿。这让大貂婵几岁的哥哥姐姐心里很是嫉妒。在家里父母是绝对的权威,儿女们都听父母的话,心里有啥委屈,嘴上是不敢说的。

集日的临洮城繁华热闹。乡里人赶着牛车,骑着马,更多的是背着背斗,熙熙嚷嚷,有几处地方拥挤不堪,十分热闹。

集日比较有秩序,卖枋板粮食的在面巷,卖衣装木器的在网子街,卖花鸟的在南市,饮食在小南门……。

阮冬领着貂婵拣希罕的看,到南市看鸟类动物,到箭营看耍猴耍把戏,到钟楼口买玩具……。

“阿哥,我口渴。”貂婵是阿爸阿妈最小的孩子,深受全家人宠爱,她常给家里人撒娇,也给阿哥撒娇。

阮冬赶紧把她领到黄酒摊前,每人喝上一碗黄酒。这种黄酒是大米做的,喝起来是酸甜的,不会醉人的。

有时候,貂婵说:“阿哥,我有点饿。”

阮冬问:“你想吃啥?”

“我要吃酿皮,纷鱼也行。”

粉鱼是临洮特色小吃,就是把粉面子用漏斗漏成鱼的型状煮熟,然后放上辣子姜葱等调料,别有一番风味。

阮冬就把妹子领到小南门饮食区,吃上一碗酿皮。转了一大圈后又喝上一碗粉鱼。

阮冬是少爷,身上经常带着银钱,知道耍派头,每次过罢小吃后,还要对仆人说:“你们也吃上一碗。”

有的时候商家找不开钱,如果不多,少爷小手一挥,慷慨地说:“不用找了。”

有的时候,两姨兄妹出门,阮冬碰上左邻右舍的小伙伴,被他们一缠,就忘了去大街上浪,和伙伴们玩耍起来。

他们滚铁环,踢键子,划道道,有时也耍老鹰抓小鸡,猫拉老鼠。按照乡俗,虽是小娃娃,男女也不能随便在一起玩耍,尤其是大户人家的女儿。

多的时候,貂婵站在一旁看着少年们玩耍。可是当耍猫拉老鼠,或者老鹰抓小鸡时,人少了不热闹。少年们们硬要她参加,她扭捏着不去,其实很想加进去耍,直到阮冬说:“来耍吧,我不高诉姨娘。”

貂婵犹豫了片刻,这才加入玩耍。

一个女儿一群少男。女儿又长得那么美,那么乖巧,当然很吃香,都想和她耍。耍猫拉老鼠时,都想牵她的手;耍老鹰抓小鸡时,都想排在她的前后。

第四十七章,貂婵(二)

在这群伙伴中,阮冬是大商户的儿子,他早就知道这一点,早就有了优越感。他在伙伴中指手划脚,骂这个说那个,一副首领的派头,多少有意显示给貂婵看,你看我多有能耐,多有本事。最后阮冬把伙伴们全得罪了。

少儿们赌气离去,走了十几米,心上憋气,转过身手拉手,高声道:

“商户家娃!富的淌油没人夸!”

“商户家娃没有脸!哈巴狗娃跟上舔!”

他们见阮冬少爷不当一回事,反而乐呵呵的,一副自豪的样子,就把矛头指向貂婵:

“扎扎毛扎着呢,天上阿婆骂着呢!”扎扎毛是辫子。小女娃一般把头发竖着扎起。

“天爷天爷赶快下(雨),别叫尕女回娘家!”

“儿子伙女子,张家坪上倒肚子!”

……

这一下阮冬中计了,脸气得有点发白,对面人多势众,他无可奈何,只是大喊:“你们把贼当去!再也不跟你们耍了!”

几个娃站成一排,这样回应阮冬:

“你不耍了还把我们吓住了。”

“不耍就不耍。”

“没求事。”意为你有啥了不起。

“你家有银钱就欺负人,临洮城里有银钱的人家多多的。”

“银钱多也不给别人给。”

阮冬觉得在妹妹前没面子,狠了狠心,食指点着对方,高喊着流行的儿歌:“丁丁环环,三年不喘,喘了就是死娃娃!”喘是说话的意思。三年和你们断绝关系。

这是尕娃们闹矛盾时最常用的咒语,说白了也就是赌气的话,并不当真。

貂婵回到乡下家中。阮冬觉得寂寞的慌,不过三天,他主动联系小伙伴,他们比以前耍得更欢。

貂婵和最小的姐姐相隔五岁,最小的哥哥大她八岁。在她十一岁那年,最小的姐姐出嫁了。最小的哥哥也是一个娃的父亲。

貂婵并不孤单,她还有一个年龄相仿的表哥,名叫鲜怡俊。他大貂婵一岁多,是她娘娘的儿子。他家在娘下庄,距任藏庄二十多里。多年前两家因门当户对,这才做了亲戚。

后来,鲜怡俊的爷爷做生意被外地人哄骗,不但骗光了银钱,还把百亩地赔了进去。再后来爷爷嗜好赌博,家境越来越不成。

鲜怡俊六岁那年,母亲去世,后母待他不好,父亲常年在外做药材生意,顾不上照看儿子。外祖母一气之下把外孙领了回来。从此,鲜怡俊生活在外祖母家,很少到娘下庄去。

鲜怡俊是位美少年,美得不像是男儿,美得世间少有,无人见了不夸赞。他很少有笑容,话也不多,性格温和,从不惹事生非,和娘舅一家人相处得很不错。

表哥是同龄人,貂婵只有和他一起耍了,她喜欢和他在一起耍。她看着表哥那样都好,就是嫌他太憨厚老实,还没见过大世面。

貂婵和鲜怡俊相处的时间比较多。在她幼小的心灵里,充满了对失去母亲的表哥的同情,每当表哥和别的娃们出现摩檫时,她总是护着他。这样一来,鲜怡俊在同龄人中就不大受欢迎了。

貂婵的父母亲进城回来,总要买些好吃的,分给貂婵和孙子孙女们。外甥是轮不上的。貂婵就偷偷地分一半给表哥。鲜怡俊开始坚决不要貂婵的馈赠,可扭不过妹妹的诚心,只好接纳。当然了,鲜怡俊对表妹也是呵护有加。

貂婵的母亲和妹妹早就说好好了要当亲家,亲戚走得很勤。一般这样的亲戚,一年走个四五回也就不错了,而这俩姊妹亲过份了,几乎每一集日都见面,也就是说貂婵每隔五天,就能和未来的丈夫阮冬见面。

貂婵七岁那年,家里请了私塾先生,给两个女儿及孙子孙女们教书,教琴棋书画。

任藏母和妹子一商议,以乡下安静,有利于学习为由,让阮冬来姨娘家入学。两姊妹有意让两个娃从小青梅竹马,为以后的亲上加亲,打下基础。当然了,鲜怡俊也是私塾的受益者,和阮冬相比,他的地位稍有点低。

学生们并不多,只有九名。他们早上学识字,下午学琴棋书画。有时也按排到野外活动,登山钓鱼写生……。无不显示着少年时代的浪漫多彩。

阮冬有专车,早上送来,中午是不回去的,到了晚上接回城里,处处显示着大商户人家少爷的优越。

一群学生都是同龄人,可三个是长辈,另六个是貂婵的侄儿侄女。虽是同龄,辈份分得很清,一个是尕娘娘,一个是两姨爸,另一个是姑舅爸。

一天的日子里,学习的时间少,玩耍的时间多。长辈和晚辈不在一起耍。

天气好的日子里,三个长辈经常到外面玩耍。

春天最美好了,当打碗花满山遍野盛开时,貂婵由两位表哥伴陪,仆人们跟随,在山坡上折打碗花,然后编成凉帽。

两位哥哥争着要把自己编的凉帽戴在妹妹头上。

妹妹为难了,想了想说:“我把你们的换着戴。”

两位哥哥争着说:“先戴我的!”

妹妹又为难了,从心里讲她想先戴城里娃的,毕竟他是自己的未婚夫,她常到他家去,很多方面用着他。她又不想让鲜怡俊不高兴,在她看来没娘娃可怜。她只好想了一个能解决问题的办法:“你俩摔跤,谁赢了我先戴谁的。”

两位美少年扭在一起,你推我搡,很快倒在地下,你压在他身上,他很快压在你身上,一时难分胜负。

第四十八章,貂婵(三)

最后鲜怡俊赢了,他把花儿编的凉帽戴貂婵的头上,开心得笑了。

阮冬从地上爬起来,噘着嘴不高兴。

貂婵于心不忍,赶忙对阮冬说:“我先戴一小会,一会就带你的。”

“那还有啥意思。”阮冬不悦。

“你说话算不算数?”鲜怡俊质问城里娃。

“咋不算数?”

“你说谁赢了先戴谁的。”

“好吧,我让你一次。”阮冬下了台阶,还不忘占便宜,“乡里娃吃的野粮食,就是力气大。”

夏季,满山遍野的山丹花开了,红艳艳的一片又一片。

貂婵由两位表哥伴陪,仆人们跟随,她在花丛里跑呀跳呀,一边还折着山丹花。

阮冬说:“妹妹呀,你脸这么白,要是把花粉在脸上搽搽就更好看了。”

妹妹说:“我使使。”

阮冬说:“没有镜子你不好搽,我来给你搽。”

妹妹不拒绝。阮冬小心地在妹妹脸上搽着山丹花粉。

鲜怡俊心里不平衡了:“我也要给妹妹搽花粉。”

阮冬没好气地说:“你有意思吗,别人做啥你做啥。”

鲜怡俊不相让:“你是她哥我就不是?给你说,姑舅比两姨亲。”

阮冬嘴角挂起一丝笑,略带自豪地问:“夫妻亲不亲啊?”

鲜怡俊无力反驳,喃喃道:“那还在啥时候呢?”其实心里明白,他们过几年就要结婚。

最后三人商定,一人搽一边脸颊。两位美少年手拿山丹花很小心地在妹妹脸上扑打。

阮冬看到妹妹脸上的红不均匀,就用手指摸了一下。

鲜怡俊心里不乐意了:“你怎么摸妹妹的脸?”

阮冬说:“太红了不好看,我抹均匀了。”

另一个像是在占便宜:“我也抹的太红了,也要抹均匀。”说着就要伸手。

貂婵已知道男女有别,笑着避开了。如果说阮冬模她的脸没有防备,对鲜怡俊就不能不防备了。

鲜怡俊没面子了:“我不和你们耍了,你俩想干啥干啥去。”

阮冬不以为然:“不耍就不耍,多大的事。”

鲜怡俊不答话,趁机在妹妹脸上抹了一把,跑到一边,开心地大笑。

貂婵白皙的脸上搽上红红的花粉,美得宛如小天使,把两位小哥哥看呆了……。

草莓成熟了。满山遍野这一簇那一片,红艳艳的很是诱人。

貂婵不吃仆人采摘来的草莓,而是由两位美少年陪着,要到山坡自己采摘草莓。

两个美少年都在关心讨好女儿家:“你别往高处走,小心滑倒。”

“走慢些,小心石头跄倒。”

“你热了在树底下凉一会……。”

两个美少年把最大的的草莓争着奉献给妹妹,一边还争强:“我的草莓最大。”

“我的这个草莓才最大最红。”

“叫妹妹说,谁的草莓大?”

每当这时,貂婵就为难了,他不知道向着谁说话。他俩的草莓的确差不多大,一样的红艳艳。她只能这样说:“一样大一样红。”

两位美少年对这样的答复显然不满意,继续满山坡跑着,寻找最大最红的草莓。

貂婵看到两位阿哥如此好,心里美兹兹的,别提有多高兴了,喊着关心的话:“小心哦,别跄倒了!”

说心里活,她还是偏向阮冬的。这当然是城里的优越,城里人的优越感,使她从小受了世俗的影响,把阮冬相对看高一些。她很想说阮冬的草莓最大最红,又怕惹鲜怡俊不高兴。他是个没娘娃,没娘的娃本来就可怜,她不想看到他更可怜。

秋天到了,檬子熟了。

檬子叶子上刺多,采摘时要小心翼翼,一不小心刺就扎了手。

两个美少年更关心女儿家:“貂婵,你别采了。”

“小心刺扎。”

“小心滑倒,刺这么多,滑倒扎疼呢。”

两个美少年照样把最大最红的檬子奉献给女儿家,一边还争着说自己的檬子最大最红。

貂婵假装把俩人的檬子比较着,看着两位阿哥的期望的眼神,显得很为难,最终还是说:“都大都红。”

鲜怡俊听了这话脸上仍是憨楚楚的,啥话也不说,继续去寻找最大最红的檬子。

阮冬就不同了,脸上明显露出不悦,对她说:“好呀,你偏向没娘娃。”

貂婵见鲜怡俊已走远,听不到这里说话,这才说:“阿哥,你别这么说,没娘娃可怜。”

阮冬见她护着另一个,生气了:“他可怜了你长大给他当婆娘。”十二岁的他还不大明白“婆娘”真正的含义,可也从大汉嘴里隐约听出了什么。

十一岁的妹妹顿时羞红了脸,一边走开,一边赌气道:“你欺负人,不跟你耍了。”

鲜怡俊双手捧着大檬子来了,见妹妹脸上不悦,还不搭理阮冬,就和他嚷起来了:“你怎么惹妹妹了?”

“我干吗要惹。”

“没惹她怎么不高兴?”

“我怎么知道。”

“你说谎,就是你惹了,赶紧去给她认错。”

“乡里娃,你管得宽。”

“你城里娃有啥了不起。”

“没娘娃,夹墙根!”

这一下说到疼处,鲜怡俊出手了,俩人扭打在一起,不分上下。

第四十九章,貂婵(四)

貂婵顾不上生气了,急得大叫:“别打了!别打了,再打我要回家了,和你们两个都不耍了!”

她的后一句话真管用,两个美少年都住了手。

貂婵一只手拉着这位阿哥的手,另一只手拉着那位阿哥的手,说着惹两位阿哥高兴的话,三人并排朝庄里走去。

不远处的大树下,五六个和貂婵同龄的少年娃手拉手,高声齐喊:

“城里娃!一疙瘩馍馍换下!”

“儿子伙女子!张家坪上倒肚子!”

“脚力脚力盘盘!一盘盘到南山!南山阿婆会射箭!射的城里娃不敢站!”……

貂婵也不示弱,丢开阿哥们的手,跑到田埂高处,高喊:“你们喊!再喊我给阿爸说去!”

几个佃户的少年一溜烟跑得无踪无影。

貂婵十三岁了,这是她终生难忘的一年,也是她和鲜怡俊相处的最后一年。虽说鲜怡俊没有母亲,从小在舅舅家生活,可毕竟有家族的血脉,他很快要依照礼仪结婚,传宗接代。

在这一年的春天,貂婵和阮冬首次亲密接触了一次。

那是山花盛开的季节,蕨菜长到一尺高。

前几年貂婵和两位表哥哥上山采折蕨菜,那当然是玩耍,是一种乐趣,一种享受。

今年不同了,随着年纪的增大,男女不能随便在一起,亲戚也不行,特别是在大庭广众之下。

母亲发话了:“再不能上山野去了,这么大的女儿了,旁人笑话呢。”

貂婵撒娇道:“阿妈,就这一次,最后一次。”她也明白这只能是最后一次。

“你是大户人家的女儿,不能像穷汉家的女儿,她们采蕨菜是没吃的,你图的啥?想吃蕨菜打发丫鬟去山上采折,不用你亲自上山,叫人瞅见笑话。”

“阿妈,你放心,我见了旁人躲着走。”

“那你领几个丫环去。”

“阿妈呀,那还有啥意思呢。”她要和两个表哥去。

阿妈当然明白女儿的心思:“我的女儿,别这么说,旁人听着传出去当笑话呢。”

“妈呀,你把我当成傻尕女儿了,我给旁人怎么敢说呢。”

阿妈无奈地说:“好吧,也是这一回了,去吧,谁叫你是阿妈的宝贝呢。可不能叫你阿爸知道,他知道了骂我。”

貂婵赶紧跑去告诉两位哥哥。两个美少年听了自然很高兴,恨不得立刻就出发。

妹妹告戒道:“悄悄的走,别叫我阿爸知道,知道了骂我阿妈呢。”

事实上任藏家族大事情多,他的阿爸才顾不上管她。就是顾得上管,即使女儿有错,阿爸也不会对女儿说三道四,只骂女儿的阿妈。女儿是母亲管教的。

临走前,任藏母把两个仆人叫到跟前,再三嘱咐了要注意的事情。

树林里轻雾萦绕,周围的景物隐约可见。松鼠在树上跳上跃下,三四只动物站在不远处注视不速之客,有的惊慌逃窜。坡上青绿,鲜艳亮丽的野花点缀草丛,蝴蝶翩翩起舞,鸟鸣不绝于耳,使人恍惚进入童话世界……。

三个人说说笑笑,不知不觉登上山顶,放眼望去,群山相拥着延伸得很远很远,广袤的天空蔚蓝明净。

三位少年并不急于折蕨菜,他们坐在花草丛,遥望东面的群山,浮想联翩……。

“这么多的山,不知道最远的山背后是啥?”貂婵遥望着远山说。

鲜怡俊抢先说:“还是山,山连山。”

阮冬冷笑一声,眼睛里露着对另一美少年的轻视。

妹妹问阮冬:“你笑啥?”

阮冬蔑视道:“我在笑远乡娃,连临洮城都没去过几回,还有脸说外地。”他为了不牵扯妹妹,经常在“乡”前加上“远”。

妹妹见鲜怡俊脸色变了,怕他俩吵嘴,忙说;“你怎么这么说,我也是乡里的,你不爱乡里就别来了。”

“你和他不一样,你在城边,他在远乡。”阮冬心里涌动着优越感,他这样想,你们都是乡里人,我是城里人。

鲜怡俊气呼呼地说:“我就是远乡人,怎么样?远乡人也没有吃你家的,喝你家的。”

“远乡里人见识少,说的话惹人笑。”阮冬毫不示弱。

鲜怡俊见对方强硬,不想再争了:“你是城门洞里的鸟,把你见过的说出来听听。”

阮冬带着自豪的口气说:“我阿爸的几个朋友去过外地,说远远的东面平平的,没有一座山。”

貂婵惊奇地问:“真的么?哄人的吧?”

“是真的。好几个人都这么说。”

貂婵想不通:“还有没有山的地方,怪不怪。”

鲜怡俊惊奇得睁大了眼睛,过了片刻才挑剔道:“没有山的地方不好,肯定不长蕨菜和蘑菇,也没有森林和野兽。”

貂婵跟着说:“也不长草莓和檬子。”

阮冬说:“这我就不知道了。只是听说夏季热得很,热得人一天到黑尽淌汗,黑了热得睡不着觉,还有一种虫,好像叫蚊子,专门吸人的血。”

貂婵惊异地说:“那还了得,人没有了血还能活吗?”

“听说蚊子像跳蚤那么大,吸不了多少血。”

鲜怡俊听了这话高兴:“还是我们这里好,夏里凉快得很,也没有吸人血的虫子。”

貂婵天真地说:“可能外地离阳婆近,我们这里离阳婆远。”

鲜怡俊附合道:“还是离阳婆远了好,近了火跌下来把人烫呢。”

阮冬跟着说:“离得远火也能跌下来。”

鲜怡俊说:“远了等火跌下来就灭了。”

就在两个乡里娃还在感慨时,城里娃又说了一个希奇的话题:“他们还说走出没有山的地方,就是很大很大的河。”

妹妹好奇地问:“大大的是怎么大?”

“就是几千条几万条洮河迭藏河这么大,”阮冬歪着头想了想说,”他们不叫河,像是叫……海。“

两个乡里娃惊奇得张开了嘴,一时半会没合拢。

貂婵不相信:“你把我们真的当乡里人哄。”

鲜怡俊也不相信:“你越说越玄乎了,那么大的河人到那里去。”

阮冬发誓:“有人真的这么说,我要是哄你们把阮字倒着写。”

两个乡里娃这才相信了。貂婵纳闷道:“那么大的河,人怎么过河呢。”

阮冬解释:“有木排呢,哦,不叫木排,外地人叫船。”

妹妹又说:“洮河迭藏河发水都淹了临洮城,淹了村庄,外地那么大的河,发水了怎么得了?”

鲜怡俊附和道:“就是么,这里发水了还能往山上跑。外地平平的,发水了跑都没处跑。”

妹妹说:“跑啥呀,听说水比人跑得快。”

鲜怡俊说:“还是我们这里好,洮河迭藏河一发水,我们就往二郎山上跑。”

阮冬没话说了。

貂婵又向城里娃提问题:“外面的城有没有临洮城大?”

阮冬被惹笑了:“外面城多得很,有些城大得很。”

“怎么大?”妹妹问。

“有几十个几百个临洮城大。”

妹妹惊奇地说:“那么大怎么敢走进去呢,走进去怕是走不出来。”

鲜怡俊对阮冬不屑地说:“你赞大话,我不信。”

城里娃傲慢地回应:“你不信的的事还多着呢。”

不远处,仆人们忙着折蕨菜。

三个少年光顾着玩耍,折蕨菜只是样子活。

貂婵折着蕨菜,也折着花,不知不觉走到陡削处,湿漉漉的有点滑,吓得不敢往前走,也不敢往后退,只好大叫:“我不行了,要滑倒了!”

阮冬离得近,赶紧跑过来,一边喊着:“别动我来扶你!”

貂婵仍在撒娇大叫:“快点!”

阮冬跑到跟前,动作快了,去拉妹妹的手,自己没站稳,脚下一滑,下意识地拉住她,两个人一齐滑倒,向山下滚去……。

鲜怡俊也听到了喊声,跑过来时已见阮冬把貂婵紧紧搂抱在怀里……。

第五十章,貂婵(五)

鲜怡俊上前一把掀起阮冬,大声责斥:“你怎么欺负妹妹。”

阮冬见还跑来了仆人,他脸红了,忙解释:“你别胡说,是她要滑倒,我扶她时不小心滑倒了。”

鲜怡俊没好气地说:“还滑了个怪,你还能滑倒妹妹身上?”

“表哥说得对,就是滑倒了,”貂婵偏向阮冬,“他滑到我身上又不是故意的。”

“只怪我不是城里人。”鲜怡俊见妹妹偏向阮冬,到弄了个没意思,只觉得心里酸酸的……。

貂婵时常回忆着折蕨菜时发生的意外,不知阮冬是有意还是无意,把她那么一拉,俩人就滚倒一起了。他紧紧地搂抱着她,脸差一点就挨在一起了,她记不得他的两只手是否都在搂抱自己,感觉他的一只手伸在她的下身,怪得很,那只手好像握着,只伸出一根指头,狠狠地顶在她身上……。

哦,被阮冬阿哥搂抱的感觉真是美妙,只可惜时间太短了,怪只怪鲜怡俊,你跑来干啥?唉,就是他不来,仆人们也会来的。要是只有自己和阮冬来折蕨菜就好了,那样的话跌倒了可以多搂抱一会。这又怎么可能呢,母亲的那一关先过不了。

鲜怡俊心里不平静,他目睹了阮冬压在貂婵的身上,当时心上就像被人用刺扎了一下,酸痛难忍。他当时恨不得扇那个城里娃几巴掌,巴掌不解气,最好是狠狠捣他几拳。什么不小心,成心的。她还偏向他,并表示无所谓,这让他感觉心寒,感觉活着没有意义。他此时忘了那两个是未婚夫妻。

酸痛过后,鲜怡俊心里涌起了期望,要是自己也能碰上那么的机会就好了,把貂婵搂抱一次,那怕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也会感到心满意足。

鲜怡俊为了实现愿望,怂恿貂婵再次去折蕨菜。不想她这么说:“我也很想再去,就是阿妈不叫去,害怕阿爸知道了骂。”

鲜怡俊心里嫉妒阮冬,还有点恨他,可也知道他在这一家人心目中的地位,那就是阮冬比自己重要得多。他鼓动阮冬去给姨娘说说,再次上山采折蕨菜。

谁知阮冬这样说:“你在山里还没跑够呀?要去你去说,我懒得说。”那意思是,你本就是山里人。

鲜怡俊真想在他那光滑白净的脸上捣上一拳。

貂婵同情鲜怡俊,她这样宽慰他:“不好给阿妈说了,说了她也为难,阿爸知道了把她骂死呢。等蘑菇出来了,我给阿妈说,我们采一次蘑菇。”

鲜怡俊心里羞赧,觉得自己的愿望不光彩,有点对不住貂婵。可是他只是想拥抱妹妹,只是一小会,没有太多的想法,更没有邪念。

山上的蘑菇出来了,这一簇,那一片,点缀着秋色。

鲜怡俊鼓动妹妹:“这会蘑菇正是时节,错过时节蘑菇就不好了。”

貂婵何偿不想外出玩耍,又去缠着阿妈,要去采蘑菇。

阿妈仍是那种声气:“你这会是大女儿了,不像尕的会,和阿哥们想到那里去就到那里去。”

貂婵撒着娇:“阿妈呀,我才十四岁。”

“十四岁还小啊,过两年就是别人家的人了。”阿妈这样回复。

鲜怡俊知道自己在这个家无地位,在舅妈心目中没有份量,他不敢说什么,还害怕舅妈怀疑是他在鼓动,避得远远的。

阮冬书念的心烦,正想出去散散心,走过去帮腔:“姨娘,就这么一回,年一过就去不成了。”

妹子的儿子开了口,还是以后的女婿,她能不答应吗,只好叮咛女儿:“悄悄走,别叫你阿爸知道,他这一向脾气大,知道了把我骂死呢。”

三个少年兴高采地收拾着准备出门。

任藏母又跑来叮咛:“走大门怕把你阿爸碰上,你们走后门。”

三个仆人跟随三个少年出了门。

任藏母目送他们离去,心里又不踏实了,喊过来一个仆人,吩咐道:“你跑去给小姐说,走在路上和阿哥们离远些,挨得那么近,旁人瞅着笑话呢。”

三人走进南面的森林,天空阳光灿烂,这里却雾朦朦阴森森。他们采着蘑菇木耳,不知不觉地分散了。

雾渐渐浓了,鲜怡俊寻不见妹妹,正要呼喊,却传来少女甜美悦耳的声音;“阮冬阿哥!你在哪里?!”

过了一会,她才喊:“鲜怡俊阿哥!你在哪里?!”

鲜怡俊听到貂婵喊“阮冬”,心里老大不高兴,当听到喊自己时,那种不高兴顿时消失了,只感觉妹妹的声音似甘甜的泉水潺潺流过心间,如和煦的春风拂面而过。他陶醉了,并不急于应声,也不在意她在喊谁,只让那美妙动听的声音一遍又一遍在空中飘荡……。

又过了一阵,鲜怡俊于心不忍了,激动地应答:“我在这里!”

貂婵手提篮子轻飘飘地走过来,薄雾缠绕着她,似隐似现,像从画里走出,又像从天而降,多少有点神秘,多少给人一种遥不可及的感觉……。

鲜怡俊看呆了,不由想起折蕨菜时妹妹被阮冬搂抱的情景,他的心情激荡,生理上有了反应,可他也只是这样想:我只搂抱她一下,就一次,一小会,我就知足了。

“你采了多少?”

貂婵的声音甜美极了,像一股泉水从心间潺潺流过,也像大热天里吹来的一缕清风……。

鲜怡俊急忙走到了她的跟前,不知所措,只是痴迷地望着她。

妹妹太美了,美得让哥哥不敢靠近,不敢高声说话。

貂婵好像没注意到他的神情,一副天真烂漫的口气:“阿哥呀,你怎么采了一点点?”

鲜怡俊这才恢复了常态,不好意思地说:“我寻不见蘑菇。”心里却在想,我光顾着想你,那有心思采蘑菇。

“你是不是光顾了耍。”她当然不在乎他采多少蘑菇。

“你说对了。”他应付道。

鲜怡俊把妹妹跟前跟后,瞅着机会,幻想和她亲密接触一次。可是有树木的山面植物稀少,并不难行,很难有滑倒或即将滑倒的机会。他心里有点沮丧,这次错过,就再也难有这样的机会了。

鲜怡俊只好在自己身上打注意:假装滑倒,她肯定来搀扶;假装脚扭了,走不成路了,她来搀扶,然后搂抱她,再假装没有站稳倒在地上,把她压在身下……。

第五十一章,貂婵(六)

就在鲜怡俊打如意算盘时,传来令人讨厌的声音:“你们在这呀,我寻了好一阵。”阮冬走过来了。

貂婵甜甜的声音:“我也在寻你,喊了几声,你就没听见?”

在鲜怡俊听来,她这时的声音让他生厌,因为她明显偏爱城里娃,多少有嫌贫爱富的意思。他失望极了,再也不会有这样的机会了。

阮冬和貂婵形影不离,说这说那,心思似乎并不在采蘑菇上,好像忘了还有一个人跟在身后。

鲜怡俊失望之下,痛苦万分地想,再也没有机会了,就连拉一次手的机会也没有,更别说搂抱一下。

美好的时光一晃过去了。

鲜怡俊就要结婚,女方是娘下族,可算是近族。对于鲜怡俊来说,这是一桩伤心欲绝的婚姻。在他的心目中,他应该娶的人是貂婵。可这怎么可能呢?他知道这家人的看法,自己从那方面都比不上阮冬,他只好认命了。

更让鲜怡俊痛苦万分的是,他必须离开任藏家族,再也不能和貂婵在一起,别说拥抱她一下,就连拉拉手的机会也没有。是的,他是拉过她的手,可那时岁数太小,啥感觉也没有,啥印象也没留下,当他能感觉到拉她手的美妙时,却要离她而去。

鲜怡俊要回家等待结婚。即使他还能来走亲戚,一年也是有数的,最多也是逢年过节走走,平日是不便来的。也就是说,就算他想经常来,可按礼节是不合适的。这也罢了,最让他伤心的是,即就是来到舅舅家,那也轻易见不上貂婵,就算偶然碰上,那也不便说话。至多也是互相望上一眼,微微点点头。

过了半年,阮冬和貂婵面临结婚。阮冬同样不能在姨娘家待了,他只是在逢年过节给姨娘家背馍馍送衣裙。礼节所限,平日里再也不来了。

貂婵也不能去未来的婆婆家,即使在过年,她也不能去。给亲戚拜年是哥哥们的事。

虽说是从尕耍大的伙伴,又是两姨亲戚,快要结婚前不能随便来往,两人几乎见不上面。即是偶而碰面,那也不好意思开口说话。一般来讲,女方连望男方一眼的勇气都没有,也就是说,她不好意思望未婚夫一眼,尽管心里想好好望他几眼,更想好好说几句话,可乡俗是不允许,他们不能坏了乡俗。

貂婵最欢喜的事就是逢年过节,这是因为阮冬在这一天要背馍馍送衣裙来。一年也就四次,端午节,中秋节,重阳节,春节。

当春暖花开时,貂婵就盼呀盼,终于盼到端午节,再盼到中秋节重阳节,春节。盼到又能怎样,运气好了近距离看看未婚夫,运气差了只能远远望上几眼,有机会的话才能说上几句话。

每到阮冬到来的头天夜里,貂婵就激动得睡不着觉,好不容易入睡,很快就醒了,怕错过时间见不上未婚夫。

当天大亮时,她头昏脑胀,真想再睡一会。可一想到阮冬要来,睡意霎时消失,急忙起身穿衣,一边喊着丫环快端洗脸水,准备洗脸梳头。

貂婵把自己打扮了一遍又一遍,非常仔细,就像要出远门。她一边打扮,一边吩咐丫环站在凉台看着大路,是否有人骑马来到大门前。

丫环们知道小姐的心思,捂着嘴偷着笑,打扮得再好,不一定能见上阮冬。当然了,见是能见上,那也是远远地望上几眼,那又能看清多少呢?

阮冬每一次来都显得那么英俊潇洒,那样与众不同。他穿着白色的长杉,腰间束着镶嵌着宝石的皮带,挺着胸膛扬着头,走起路来优雅而又大气,处处显示出城里商户人家的优越和高贵。

貂婵每次看见未婚夫,心都跳得厉害,她真想走到他的跟前仔细看看,说上几句话,最终还是忍住了。假如只有两个人,她肯定敢走到未婚夫跟前,说上几句话。可是家里人这么多,她的一举一动都收在别人的眼帘,至少丫环们的眼睛是避不过的。假如她去见阮冬,让她们发现了,没准传出去,那就成笑话了。

貂婵每一次望见未婚夫都是一样的感受,那就是又长高了,长得越精神越俊美了。她更喜欢他,更思念他。

阮冬每次离开时,貂婵心里都是酸痛的,不能和他面别,她只能坐在绣楼的凉台上,还要尽量把自己掩藏好,目送未婚夫走出自家大门。

仆人牵马过来,阮冬跃身骑到马背上。他跃上马背的那一霎是那么的敏健,那么的潇洒,让她久久不能忘怀。

阮冬临走时还扭头望上绣楼一眼,他肯定啥也看不见。

第五十二章,进城

阮冬走了。貂婵的心也随他去了,一双眼睛望着远去的哥哥,想到盼了几个月,盼来的只是望几眼,连说句话的机会也没有,禁不住泪水涟涟。

“小姐,你怎么了?”丫环发现了小姐的泪水,惊叫道。

貂婵急忙用手挡住眼睛,掩饰道:“哦,尕虫子钻进眼睛了,你端盆水来,我洗一洗。”

貂婵几乎天天都在掐着指头计算,距离和阮冬团聚的日子还有多远,感觉时间过得很慢很慢,恨不得一觉睡醒,日子过了十来八天。当她想起姐姐们出嫁时,上彩车前哭天抹地的情景,就为自己的想法羞惭,一个劲地告戒自己,不能这么想了,这么想是对父母不孝,不是个好女儿。可过了一阵,她还是这么想,这让她很是无奈,很是伤感。

这当然不能怨貂婵。谁让她和阮冬是亲戚,又是青梅竹马。换上别的女儿,她们绝对没有这样的感受。她们的婚姻都是父母包办,订婚前大多数男女双方都不曾见过面。男方一年给女方家背好几次馍馍衣衫,那也很少和未婚妻见面,即使见面那也是不能说话的。本来就是陌生人,怎么好意思开口说话呢?

女儿一般都是十一二岁定婚,都处在依恋家,离不开父母的年纪,并不向往陌生的婆家生活。可以这么说,她们对未来的媳妇生活有一点担忧和畏惧。其重要原因就是临洮大男子主义思想严重,女人在家庭是没有地位的,她们在丈夫眼里,可以说是婆娘,也可以说是半个佣人。

举个例子,男人双腿一盘坐在炕上,熬罐罐茶抽旱烟,女人在厨房做饭。水不够用了,水井一百多米远。女人不能让丈夫从炕上下来,照看锅灶里的火,自己去挑水,更不能让男人去担水。男人担水做饭会被人们耻笑的。出于安全,女人先把锅灶里的火弄灭,然后去担水。

女人做好饭双手端给坐在炕上的公婆和丈夫。自己只能在厨房用餐。

貂婵最想去的地方就是临洮城,尽管不能去尕姨家,不能见未婚夫,可她还是想去。她时常羡慕那些城里人,羡慕那些能和阮冬相处的人们,包括那些仆人;她还羡慕尕姨家的左邻右舍,他们能时常见到阮冬,看到他走出大门,在大街上走过,又看到他回来,走进大门,也许还能听到他那好听的声音。

貂婵日常最掂记的事情就是进城,可是机会很小很小。她总是去缠阿妈,把阿妈都缠烦了。一见女儿显出撒娇讨好的神情,阿妈就先打招呼:“别和我说进城的话。”

女儿不管,继续撒娇:“阿妈呀,我都忘了城里是啥样子。”

“我的宝贝女儿,别那么说,你要在城里生活一辈子,说不定你在城里呆烦了,想我们任藏庄。”

女儿偷着笑,在城里不可能呆烦?她还想和阮冬过下一辈子呢。

阿妈警告道:“嘴里一天别城里城里的,旁人听着笑话。你看姐姐们,没出嫁的时候谁把婆婆家挂在嘴上,就你不知道害臊,一天城里城里的,好像离不开娘家急着呢。”

过上几天,貂婵把阿妈的话忘了,又缠着阿妈说:“阿妈呀,我心里急得像猫挖,难受得很,想到城里散散心。”

阿妈烦不胜烦:“给你阿爸说去,我当不了家。”

这显然是不可能的,就是阿爸对女儿再好,女儿也不敢去说这样的话。

过年了,貂婵又向阿妈提出要求:“阿妈,我要给尕姨拜年去。”

阿妈惊吓不小,左右一看没别人,这才放心了,教导女儿:“我的女儿,说话声音尕些,旁人听着笑话呢。你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么?那一年不是你的哥哥们去拜年,女儿给亲戚拜年,亲戚不骂才怪。”

“我不一样啊,迟早是他们的人。”女儿找着理由。

阿妈大惊失色:“我的女儿,别这么说话,叫别人听着把牙笑跌呢,还认为你离不开娘家急着呢。”

貂婵脸红了,话也说不出了。她真的是离不开娘家急着呢。真是娘的女儿,鞋的底儿。女儿想的什么阿妈就知道。

隔上两个多月,貂婵也能进一次城,那只是去买一些女儿用品。

虽说三里多路,那也是坐车去。车蓬前面布帘子挡着,外人看不见车里坐的人。车蓬两面是比巴掌大不了多少的窗户。

两个丫环随车走着。坐在车里的小姐时不时羡慕走路的丫环,要是自己不坐车,走走路,那有多好啊。她还一次次地想,能不能碰上阮冬,要是能碰到就好了。上天啊,保佑我碰到他吧。

第五十三章,娘家婆家

貂婵和阮冬过了三天的夫妻生活。按照当地风俗,貂婵在第四日夜间,给谁也不打照呼,悄然走出婆家的大门。这一举动人人知道,只是装做啥事也没有一样。

娘家的车也在天黑前到来,在离大门不远处候着接貂婵。

貂婵回到娘家呆上几天,又回到婆家,这样往返一月多,貂婵就在娘家呆下了,待生下儿女才能被婆家接回去。也可以说再举行较隆重的婚礼。

这样嫁出去的女儿算不上是大喜事。如果你生不出儿女,那你就一直在娘家待下去,最后的命运是很悲惨的。一般是跳河吃铁棒锤自杀,个别不愿自杀的只能装作自杀,就是说给人的印象是自杀了。跳河那是见不到尸体的,喝铁棒槌那也是远离娘家,不会被人发现。她们其实是离开家,一般是往东走,因为东边人口稠密。她们一路上给人打工,打不上工的就一路乞讨,有的饿死病死在路上。有的给大户人家做妾,有的给光棍汉当妻。

她们远离娘家的唯一原因就是再嫁伤风败俗,要受世人唾骂,只有远离家乡,才不给娘家人丢脸,为了永远保住再嫁的秘密,她们再也不回临洮,从此和亲人断绝了关系。

假如貂婵生下儿女,情景就大不一样了,那就要再举办一次婚礼。左右邻居,亲朋好友全要请到,非常隆重,非常阔绰,宴席至少也有五十桌。男方家张灯结彩,大小门上贴对联。十几辆彩车浩浩荡荡到达任藏庄,男方的家人仆人一大群……。

貂婵不愿回娘家,可这是乡俗,没有办法。她开始又要掐指头算和丈夫团聚的日子了。好在丈夫隔上两个多月还能来看她,俩人能光明正大地团聚。

貂婵和丈夫相聚的日子是甜蜜幸福的,令她一生难忘。她想到那年采蕨菜跌倒,被阮冬压在身下,当时的感觉那是阮冬的手指头,现在知道不是手指头,那是男人的宝贝。自己怎么就那样笨,想起来就好笑。

貂婵暂时生活在娘家,今非昔比,她的身份变了,她是这家人的女儿,也是这家人的亲戚,一般来讲,后者占的份量较大,在这家人的眼里她是外人。

既然是亲戚,娘家人就不大管束她了,和当女儿的年代相比较,那是自由了许多,除了不能去丈夫家,她那里都可以去。当然了,这是有限度的,你不能见天出门,只能隔三间五外出走走。不管你走到那里,总有两个丫环陪着,你不能一天到黑在外面浪,外出最多一两个时辰,更不能夜不归宿。

貂婵身在娘家,心在婆家,感到很寂寞,感觉时间过得很慢很慢。大多日子里,她坐在木楼的凉台上,望着不远处的临洮城,思念着阮冬,想象着他在做什么,他和什么人在一起,他什么时候来任藏庄?她有时也思念鲜怡俊,好长时间没见过他了。俩人都长大了,即使姑舅亲,那也男女有别,不是轻易可以见面的。鲜怡俊逢年过节来走亲戚,不宜久待,最多也只待上一半个时辰,不一定能见上貂婵。也就是说,表妹不知道表哥何日来,即是来了也没人告诉她。如果俩人在众人前见了面,也只是点一下头,或着微微一笑,算是打了招呼。

假如俩人单独遇见。表妹最多说句:“你来了呀?”

表哥最多也只能说:“你在家呀。”然后各走各的路。

做为从小耍大的姑舅,俩人都想多说几句话,至少问问各自的情况,可是如果让别人看见,那是不雅观的,也许还要传出闲话,受到非议。

貂婵最喜欢初夏了。在这个季节里,她独自满山遍野走动,回忆着过去的美好时光:那红艳艳的山丹花,两个阿哥争着给她脸上搽花粉;两个阿哥争着把最大最红的草莓和檬子双手捧给她;折蕨菜时自己那么一滑,阮冬那么强硬地压在她身上,自己感觉到了他的“手指头”;鲜怡俊偷偷地摸了下自己的脸;两位哥哥为了讨妹妹的欢心,在那里争论,然后摔跤;在两河交汇处画画,在迭藏河边钓鱼……,全都那么亲切,那么美好地保留在她的脑海里,终生不忘。

貂婵隔三间五就要进城,只和丫环去,尽量不和家人随行。

任藏母觉着女儿的心事,常给几个大女儿诉怨屈:“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哦,养女儿没有用。”

任藏母有时也给貂婵说风凉话:“我的宝贝女儿,你尕的会我常领你进城,这会我老了,进城要迷路的。你进城把我也领上一半次。”

“阿妈呀。今年不比往年,城里人多得很,我怕把你挤呢。”貂婵编着善意的谎言。

“我们往人少处走,人多处不去。”

“阿妈呀,你一进城就到尕姨家去,我到那里去呢?”女儿这样搪塞母亲。按照风俗,她是不能去婆家的。

母亲知道女儿的心思,并不生气,只是这样说:“我把你看着,你往后光养儿子不养女儿。”在她眼里女儿已经是妹妹家的媳妇了。

女儿当然知道这一点,不过,还是把她说羞了:“阿妈呀,你怎么说这话,怪难为情的。”

“常找借口进城,那就不知道难为情?”毕竟是母亲,她能实话实说,别人是不敢挑明的。

貂婵每次进城,有一个地方非去不可。那就是婆婆家对面错下的饭馆,还要坐在二楼。小姐为了掩人耳目,让两个丫环也坐下。

貂婵在这里用餐的目的是明显的。那就是想看见丈夫。只是这里是公共场合,生意又好,女儿家是不宜久坐的。貂婵点了好几样菜,要了三碗面。

主人用餐只是做做样子。丫环把一碗面吃完了,主人的面还有多半碗。

主人只想吃的慢慢的,多坐一阵,见丫环吃完了面,心里不悦,埋怨道:“你们是饿死鬼脱生的么?”

其实丫环们吃的够慢了,再慢面泡绵软不好吃了,貂婵碗里面已经绵软的不能吃了。

貂婵那有心思吃饭,一心想见到丈夫,眼光时不时飞到大街上,飞到婆家大门口……。

第五十二,圆房

车到了城里,径直来到商铺。

貂婵下了车,由两个丫环伴陪,在商铺买了一些日用品,一边还说着“这个不好,那个没有的话。”意在想多走几家店铺。

貂婵很想步行几家商铺,两个丫环你一言,我一句的劝她坐车。这是任藏阿婆再三交待过的,她们不敢违背。

貂婵家是个大家族,这个时候肯定有人在临洮城里浪,要是看见小姐在城里步行,回去传了出去,两个丫环的饭碗就保不住了。即将出嫁的女儿浪大街。别的地方不知有没有,反正临洮没有。

临行前,任藏阿婆是限了时间的,阳婆偏西时分回任藏庄。貂婵还没有浪够,就看见阳婆偏西了,他们只好往回走。貂婵心里很是沮丧,连阮冬的影子也没见上。

貂婵让车夫从另一条道走。

车夫说:“小姐,那么走绕远了。”

貂婵没好气地说:“绕远就绕远。是我家的骡子在拉车,关你啥事?”

车夫受了气,心情不好,扬起鞭子一甩,车速加快了。

小姐又喊:“慢一些,走那么快抢去呀!”

车经过阮冬家大门……。

小姐又喊:“走慢些,走慢些。”

车夫说:“小姐,再慢车就停下了。”

“你的话怎么这么多,”貂婵顾不上和车夫多说,向两个丫环吩咐,“看着些,有没有他们府上的人,我给尕姨带个话。”她其实是想看见阮冬,一双眼睛在两个尕窗户上轮换观望。

车几乎停下。一个丫环走过来,掀起布帘小声道:“小姐,车停在这里人看着笑话呢。”

丫环说得没错。就算在这里待上一半个时辰,也不一定见上阮冬,反而留下大笑话。

“走吧。”貂婵无奈地吩咐。感觉车还走得慢,又对车夫耍起性子,“你怎么这么的,叫你走慢你走快;叫你走快你走慢!是不是不想在我家呆了!”

这一天终于到来了。阮冬和貂禅圆了房。

按照的规距,婚礼有两次。第一次很简单,几乎算不上婚礼。首次婚礼只限两家人参与,女方家也就三四个人。不通知亲朋好友,他们也不知道。也就是说,他们知道这两家在这一年结为亲家,至于那一天结亲家,那是不知道的,也不便打问。

这天早晨,三辆车从任藏庄起程,车上没有装饰,和普通车一样,另两辆车上坐着貂婵的大嫂大姐和丫环。

在任藏庄人们的眼里,貂婵家三五辆车来来往往很正常,娶亲的车并没有引起别人注意。他们也不知道貂婵在这一天出嫁。

阮冬家的大门前和平常一样,看不出喜庆的样子。

三辆娶亲车一到。早有看大门的进去通报。片刻,大门走出阮冬和姐姐,还有几个丫环。

阮冬上前掀开第一辆车上的布帘,牵着貂婵的手,把她搀扶下车。

阮冬和貂婵来到大厅。这里坐着阮冬家族的长辈,晚辈们都站立在长辈的身后。

一对新人先给天地及家神的牌位行了三跪九磕头大礼。走到坐在大厅上方的母亲前,行三跪九磕头大礼,然后走到家族长辈前,行一跪三磕头礼。夫妻做揖对拜。接下来是宴席。因是小范围的活动,只有五桌宴席,就像平日吃饭一样,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第五十四章,美好时光

饭馆的窗户是打开的,街上的行人一目了然。要是偏一下头,还能看着阮冬家的大门。正面能看见婆家的楼房,尤其是临街的凉台,勾起了多少美好的回忆……。

每年的正月十五,貂婵都要和家里人到尕姨家去,白日看社伙,晚上看灯会。女儿们是不便上街的,白日夜间都是坐在临街的凉台上观看。

阮冬那时候多好啊,他不跟着大人们到街上去,只和貂婵待在一起。

阮冬给妹妹端来凳子,妹妹坐了一会嫌矮,他又去搬来椅子,还坐在妹妹身边,像伺候公主一样,一会问妹妹口渴不渴?想喝黄酒还是想喝开水?一会又问妹妹肚子饿不饿?想吃什么?过了一阵又问妹妹冷不冷?还没等妹妹回话,他就跑去拿来自己的貂皮衣衫披在妹妹的身上。当凉台上人多了时,他就以少爷的身份,说这个喊那个,不让她们挡住妹妹的视线……。

尽管天气很冷,可貂婵心里是热呼呼的,感觉阮冬在身边真好真幸福,真想永远这么在一起……。

每当想起这样的往事,貂婵心里温馨极了,感觉幸福就在眼前,人活在世上真的很美好……。

貂婵为了见丈夫,隔三间五进城。母亲看不过眼,不得不提醒:“女儿呀,你这么勤的进城,旁人笑话呢。”

女儿支唔道:“阿妈呀,又不是我一个人进城,还有两个丫环。”

母亲见女儿顶撞,心里不悦:“唉,人把话说完了,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哦。”

女儿觉着自己不对,赶紧撒娇道:“阿妈呀,你总不是嫌女儿在娘家呆的日子长了了,想快些赶我离开?”

“你把没良心的话说,”母亲回道:“你是不是想快些离开?”

貂婵说着真心话:“我是想早些离开,就是舍不得离开母亲。”

“你可是真话?”母亲为女儿把女婿如此看重而心酸,故意这样说。

“我要是说假话,下次出门马车……。”貂婵要发誓。

母亲赶紧制止:“快别说了,大清早的多不吉利。”

“你相信我的话了。”

“娘的女儿,鞋的底儿,我还把你不相信吗?”母亲伤感地说,“你把阮冬好是对的。娘再好也不能陪你一辈子。他是陪你一辈子的人。”

每次进临洮城,貂婵都要去婆婆家对面的饭馆,数不清来了多少回,可也只见了阮冬一次。

那是晌午,两个丫环在一旁吃饭,小姐只是做做样子。一双眼睛时不时瞄向窗下。突然,她的眼睛一亮,一时无法控制,扑到窗前,她终于看见了丈夫,激动得眼泪花花。

阮冬在几个公子哥的簇拥下出现在人群。他穿着白色的衣袍,腰间束着玉带,束着的头发扎着丝绸,显得那么耀眼注目,那么英俊潇洒,整条大街都显得那么不寻常。哦,我的阮冬阿哥!她真想大声喊他,渴望他望上自己一眼,朝自己挥挥手,笑一笑……。

阮冬却高傲着头,目不旁视,大步流星,就连对身边的伙伴也是爱理不理的神态。

阮冬就要在妻子的眼帘消失了。她急忙离开窗口,转身朝楼梯口走去。把两个丫环惊吓一跳,还认为发生了什么大事。

貂婵并不是去追丈夫,她是很想追去说说话,可礼节不允许,妻子在大街上追丈夫,让人知道了笑话。她只想远远跟着他,多看他几眼。当她来到街上时,丈夫已不知去向。

貂婵呆立在大街边,心里很是惆怅。

“小姐,你怎么了?”两个丫环也来了,不安地问。

“没有啥。”小姐谈谈地的回应道。

“那你怎么站在这里?”

“我看见三姐了,转眼又不见了。”小姐也说谎话。

“我们现在到哪里去?”

“到河边走走。”貂婵的惆怅很快消失了,转而感到欣慰,毕竟见到阮冬。

主仆三人走出东城门,来到洮河和迭藏河交汇处。貂婵观河流,美好的往事霎时涌现脑海……。

三年前,也是这个季节。太阳出山不久,三驾马车缓缓来到这里。

貂婵和两个丫环坐一驾车,两位哥哥坐和两个小厮各坐一驾车。他们专门是来画“二龙戏珠”的。

小厮把矮桌从车上搬下来放在草丛,丫环们把画具放在桌上。小厮给少爷打着阳伞,丫环给小姐打着阳伞。

三个人一边画一边切磋画艺。

貂婵叹息道:“二郎山太高了,画不上哦。”

鲜怡俊跟着说:“岷山更高,只能画一点点。”

阮冬好像故意斗气:“我不画山,专门画河水和城。”

貂婵说起风凉话:“到底是城里人哦,爱城不爱山。”

鲜怡俊附合道:“城里人有啥了不起,还不是要吃乡里人种的粮食。”

阮冬强词夺理:“我们拿钱买。没白吃你们的。”

鲜怡俊反驳道:“我们不种粮食了,看你们怎么买?一斤黄金也买不上一斤青稞。”

阮冬说不过了:“你这么说还有啥意思。”

貂婵怕两位阿个争个没完,打起岔来:“口渴得很,赶快把黄酒端来!”

丫环们小心地把画具从矮桌移放到花草丛,俩小厮提酒罐拿酒具过来。

又画了一阵,貂婵又喊:“哎哟,我的手酸得很,缓一会吧!”

貂婵和乡里阿哥鲜怡俊端坐着,城里娃阮冬斜躺着。三人说着奇闻趣事,笑声朗朗……。

蔚蓝的天空,太阳的紫外线强烈刺眼,洮河水熠熠闪光。转眼间,几朵白云从岷山顶飘过来,在山上川里投下一片片的阴影,微风轻拂,载来花草的清香,载来一群洗衣裳的女儿媳妇们的说笑声,不一会,说笑声被凄美高亢的“洮岷花儿”取代了:

尕心疼,长大给爷当媳妇

双手把你捧着呢,

嘴里把你含着呢

上炕把你搂着呢

洮河上慢悠悠地漂来两架木筏,各站着三四年轻人,他们显然是对着洗衣裳的女儿媳妇们唱:

二郎山上叶儿树

叶儿树上起烟雾

烟雾绕山山缠路,

我的人

那一天把你能缠住!

貂婵早就双手捂住耳朵了。嘴里骂道:“啥人家娃,这么野道的。”

阮冬一跃而起,捡起石头向木筏扔去,一边骂道:“坏蛋,爷叫你唱!”当然了,石头是打不到木筏的。

鲜怡俊是远乡人,还没闯开,见城里娃见义勇为,自己也胆大了,捡起石头也向河里扔去。

木筏上的人不唱了,高喊:“再敢扔石头,我们上来把你们的牛牛割了煮熟下酒!”

“啥人家娃!往牛牛里灌土去!别管大汉们的事!“

“把你们拉上木筏,给我们去当娃!那个女儿长大给我娃当媳妇!”

阮冬高声回应:“来撒来撒!爷不怕!怕你就不是城里阮家的娃!”

鲜怡俊也高喊:“怕你就不是儿子娃!”

貂婵见两位哥哥为她奋勇作战,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嘴里却说:“小心哦,叫人家寻上来,人家是大汉,我们是娃们,惹不起的。”

阮冬又扔出去一块石头,对妹妹夸耀道:“量他们也不敢来,来了我给我阿爸的朋友说去,他们都是官府里人,把他们关起来,把木筏没收了!”

木筏上的年轻人们不但不生气,反而哈哈大笑。花儿唱的更欢了:

红夹儿棉儿袖

钮扣儿解开肉挨肉

肉挨肉绵的得很

嘴对嘴着甜得很

二郎山下城角哩

脸儿像一树苹果哩

长的希不灵落哩

十里路上闻着哩

……

第五十五章,秘密情人

在临洮这地方,一个青年男子想拥有一个情人,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想拥有一个未婚女子做情人更是天方夜谭。

然而,阮冬例外,他拥有一个未婚的情人。这种情人关系只有天知地知本人知,其秘密性远远超越那些地下工作者,间谍和特务。男女特工在一起可以说说笑笑,散步聊天吃饭,还可以让别人知道情人关系。阮冬和情人不能这样,他俩就是有十个胆也做不到这一点。

阮冬的情人名叫四月花,是官宦人家的女儿。两家是紧挨的邻居,也是世交,逢年过节相互走动,像亲戚一样来往。

小时候,四月花偶儿也和男娃们在一起玩耍,无非在一起猫拉老鼠,老鹰抓小鸡,跳房房,划道道……。这样的机会一月里也就两三次,那还是四月花的父母外出走亲戚,或着家中有大事,父母顾不上管女儿的时候。一般情况下,父母绝不允许女儿和男娃们玩耍。

过了十岁,男女娃们就不能在一起耍了,女儿很少出门。四月花偶而出门,阮冬也是遇不上的,就算能遇见,路上人多眼杂,那也不能站下说话。最大限度也是阮冬主动打声招呼,四月花应上一声,然后各走各的路。四月花和家人走在一起,阮冬绝对不敢打招呼。四月花十二岁定婚后不久,父亲调任外地州官,她随父母在很远的地方生活了三年,在即将出嫁时回到临洮。这一年她十五岁。

在阮冬看来,四月花的父亲是官员,家里有钱有势,本人长得美,还在大地方见过世面,不是一般女儿。他很想和她说说话,叙叙旧,了解外面的世界,可四月花家势显赫,他多少有点自卑感,没有那个勇气。尽管如此,他还是渴望见到她,不说话望上几眼也知足了。

夏季的一天下午,阮冬走在回家路上,冷不丁和四月花相遇,她刚从商铺走出来的。她惹人注目,这不光是长得美,重要是衣裙有点特别,说白了就是领口有些低,脖子露了出来,袖口太短了,手露了出来,头饰也和临洮女儿的头饰不一样。

阮冬又惊又喜,惊的是她突然出现在眼前,还是如此别样的打扮,喜的是儿时的伙伴重逢。这几年他时常想着她,见了面却不知如何是好。即是邻居又是儿时的伙伴,可都到了娶妻嫁人的年龄,你就不能在大街上随便说话。他对她多少有了陌生感,再者她的后面还跟着两个丫环。他当然很想主动打招呼,可乡俗不允许,又是三年的疏远,不便在大街上给她打招呼。他还有一点顾虑,就算给她打招呼,她会理睬吗?他只是瞟了她一眼,有意向一旁走去。

四月花却有意向他迎来,款款大方地说:“你浪着呢呀?”

阮冬吃了一惊,太不可思议了,一个女儿家竟然在大庭广众下向一个小伙子打招呼。他不得不站下,慌然不知所措。

“怎么,不认识了”她竟然带着外地口音。

阮冬不得不开口:“你啥时间来的?”

“来了七八天,今天才见到你,真不容易。”她的一双眼睛大胆地盯着他。

阮冬听出她话里有话,不敢沾惹她她,匆忙说:“来了就好。”二话没有,抬腿就走。

就在他和她擦肩而过时,她竟然还说:“你急啥?也不叙叙旧?”

“叙什么旧?”他心里有点紧张,说出的话就不合情理了。“你咋了,难道忘了我们一起长大的吗?”

“没有忘。”

“没有忘为啥这样说话?”

他找着借口:“我太忙,没有时间叙旧。”

“那也不能见面说一句话就走,我可有好多话要对你说。”

阮冬听出她话里的暧昧,心里顿时慌乱,不明白她怎么会这样说话,他没见过这样胆大的女子,太放肆了。他那敢再搭言。这要是让四月花的家人及婆家人看见,对她对自己都不利,如让貂婵的家人看见,那就更不好了。他想不通她怎么如此大胆,如此放肆,难道外地的女儿都是这样的?他心里对她充满了新鲜好奇,就好像她是神秘人物,他急切地想探秘一番。也可以这么说,他自小听人说过茘枝,可没有吃过,现在四月花就像一枚新鲜的茘枝,他想尝尝鲜。

抱着这样的意念,阮冬顾不上许多了,说起人情话:“你在外地过得好吗?”

“人生地不熟的好个啥。”

“还是家乡好。”

“家乡的夏天多凉爽,外地真能热死人。”

“你不是站在这里吗?”他竟然开起玩笑。

她稍一愣,很快明白他的玩笑:“我要是不回来就热死了。”“没那么严重吧?”

“不骗你,有一个从这里去的人就热死了。”

“我还想去外面见见世面,看样子夏天是不能去了。”

“春天和秋天去比较合适。”

“你啥时候还去外地?”阮冬边朝家中走去,边回想着这次邂逅,感觉有一点新鲜,有一点刺激,竟然渴望再次遇见她,了解一下外面的世界,使自己长些知识,以后人前人后说话有份量,让那些同事看起自己。

阮冬一心想着四月花,并没有注意周边,当一辆马车从身边驶过时,他才望了前面一眼,这一望受到惊吓,也就是说,他发现路边有个人在关注自己,他迈开大步想很快离开,但迟了,那个人快步走来……。

第五十六章,约会

走过来的人是鲜怡俊。他今天来城里赶集,本应该早些回去,不料碰见一个好友,几个人在饭馆吃饭喝酒,费去很长时间。吃喝完毕,他在洮河边睡了半个时辰,酒劲过了,这才回到城里朝拴马的地方走去,准备骑马回家。他就看见路边站着的一对青年男女,这是比较少见的,自然引起他的注意。他再往前走,发现是阮冬,另一女却不是貂婵。要是那个男人不是阮冬,鲜怡俊也只是瞟上一眼走自己的路。可是,阮冬是貂婵的夫君,他有什么过错直接关系到貂婵,他不能不过问。

阮冬也看见了鲜怡俊,他自然不想让他看到此时的情景,既然让他看见了,那只有避开。他大步前走,企图甩开鲜怡俊,无奈对方小跑而来,和阮冬并肩而行。

鲜怡俊尽量和气地问:“你在干啥?”

“没干啥?”阮冬爱理不理,还不怀好意,“乡里人进城了?”

如此的不友好,鲜怡俊直截了当:“你怎么在大街上和女儿说话?”

“犯法了吗?”阮冬望都不望对方一眼,“就是犯法也轮不到你来管。”

“伤风败俗,”鲜怡俊不得不生气,“貂婵可是我妹妹,你不能对她不忠。”

“我只是和邻居说几句话,怎么就对貂婵不忠了?”

“她是你的邻居吗?”鲜怡俊有点怀疑。

“这还能假吗,”阮冬有点洋洋得意,“她可是道台的女儿。”

“那又怎样?”鲜怡俊不屑,这和他没有一文钱的关系。

“怎样?一般人能和她搭上话吗?”阮冬声音里洋溢着傲气,“你去和她搭话,看她理不理你。”

“我不希罕和她搭话,”鲜怡俊轻蔑地说,“没见过这样的女儿,在大街上和男人说话。”

“你呆在远乡,没见过的事多着呢。”

“我没吃过诸肉,难道还没见过猪跑。”

阮冬有事要办,不想和鲜怡俊纠缠:“忘了告诉你,她是临洮人,可在外地长大,自然和临洮女儿不一样。”他说了谎,四月花在外地只生活了三年。

听他这样一说,鲜怡俊没话说了。

阮冬继续说:“她婆家在东门,是临洮城里名门望族,我敢胡思乱想吗?”

鲜怡俊一想对方的话没错,就不再说这事了,转而问了貂婵的情况:“妹妹她好吗?”

阮冬急于脱身,有点不耐烦地说:“好着呢。”

“你要对她好点。”鲜怡俊说了不该说的话。一个男子关心另一男子的妻子,这在临洮是大忌。

阮冬果然不愿意了:“这话是你说的吗?”

鲜怡俊强词夺理:“她是我表妹,我关心一下不可以吗?”

阮冬很不耐烦:“你再没事吧?”

“没事。你好像不高兴?”

“高兴不高兴关你啥事?”阮冬懒得多说,匆匆告辞。

这年夏天,临洮城里出了件大事,在临洮传得沸沸扬扬,轰动一时……。

五个男娃在洮河游泳,两个被突如其来的洪水冲走,其中一个是四月花的未婚夫。

这样的事不光是死者家里的灾难,也是死者未来岳父家的灾难。也就是说,女方到了这个年龄很难找到合适的婆家,尤其是大户人家的女儿。这样的年龄大都结婚了,或者即将结婚。像四月花这样的家庭,在本地再找婆家是难上加难,唯一的出路是嫁到外地。

四月花死活都不到父亲任职的地方去。理由只有一个,那地方太热了,实在无法忍受。其实她有一个秘密的理由,那就是喜欢阮冬。她的未婚夫也是本城的名门望族,他家在东门,她家在西门,自定婚她只见过他四五次,俩人一句话也没说过。未婚夫的死对她来讲没有太多的悲伤,如果还有感受的话,那也是一个普通人的感受,只有同情和怜悯。

未婚夫的离世,四月花也曾伤感一阵,可这种伤感很快烟消云散,她早就对他没有感觉。当她正发愁如何和他过一辈子时,出了那样的意外,她可以说是解脱了,如此才有希望和阮冬走在一起。

四月花知道阮冬有妻子,也知道还没行大礼,即然没行大礼,就不能算是真正的妻子,她也可以嫁给阮冬。至于貂婵何去何从,她是不考虑的,也懒得去考虑,她只考虑自己的幸福,自己的命运。

四月花在外地生活了三年,毕竟是临洮人,乡俗也是知道的。好在父亲在外做官,母亲坐娘家去了,她就自由多了。

母亲坐娘家前曾想带走女儿,可女儿为了能和心上人见面,就以各种理由推脱了,她可以自由自在上街,期盼和心上人相遇。

今天逢集,阮冬穿过熙熙攘攘的大街,朝自家走去。他一眼看见四月花站在小摊前,她在土里土气的乡民中显得那么亮丽,那么特别。路两面全是摊位,使得路面恩窄,他必须经过她的身边。他想到上次她主动打招呼,出于礼尚往来,他向她打招呼:“你浪着呀?”说过后悔了,向一个女儿说浪不合适,也就是说女儿家不该浪大街,可又说啥呢?他实在想不起别的话。

四月花却不在意,反而很高兴他的主动,笑盈盈地说:“你也浪着呀?”

阮冬又吃惊了,青年男女站在大街上说话已很失礼,她竟然还敢笑。

四月花看到他吃惊的神情,立刻明白是啥意思了,收敛起笑容,尽量装出稳重的神情,柔和地问:“你一天在那里浪?”

这样的话又出乎他的意外,这不是她问的话,这样的话只有父母问,伙伴们也能问,妻子都不能问,别说她了。

可能外地人就是这么随便,这不能怪她,谁叫她在外地生活了三年,也就是三年,再待下去她就成外地人了。

四月花挑逗道:“你怎么不说话?吓着了?”

阮冬只好回他的话:“随便浪着呢。”

她含情脉脉地望着他,尽量找话:“听说你在衙门做事,做的啥事?。”

“我做不了大事,跑腿的。”他简短地回了话,想尽快结束见面,以免被熟人看见。

“哄人吧,我不信。”她想起能引他注意的话题,“我阿爸和临洮的州牧是好朋友,经常书信来往。”

阮冬果然对这个话题感兴趣,很想详细了解一番,可也明白俩人引人注目,继续站立交谈太过份。

她看出了他的神情,嘲讽道:“你怎么不说话,这么胆小,还男子汉呢。”

“不是我胆小,乡俗你是知道的。”阮冬喃喃道。

“我女儿家都不怕,你怕啥?”四月花大胆表露。

她的放肆激发了他的胆量,脱口而出:“天黑后在钟楼口见面,行不行?”

第五十七章,恋恋不舍

四月花稍一犹豫,很快就答应了:“行呢。”

阮冬为她的答应而惊愕,也有点窃喜;“那我就等你了。”说过只觉得脸发烧,心跳加速,不敢再望她一眼,抬腿就走。

阮冬和四月花约会了三次,关系就不寻常了。

第一次在钟楼口,俩人都是平生第一次约会,有点兴奋也有点紧张。他只向她了解一些外地的情况,没用上多长时间,就匆忙分别了。

第二次约会时,俩人没说上几句话天就黑了。过了一会,像被风吹了个边的月亮从东山顶上露出来,周围的一切景物清晰地显现。

钟楼口是中心地段,时不时有人经过。阮冬心里还是不踏实,生怕被人发现,想换个地点,又不敢冒失提出,就先试探道:“天黑了人还这么多。”

“城里人比以前多了。”

“临洮是个好地方,这几年来了好多商人,一些商人来了就不想走了。”

“他们都做什么生意?”

“重要是药材,临洮的药材有好几百种,还有名贵的。”“什么药材最名贵?”

“当归。这药重要是女人用的,很多处方都有当归,有十方九归之说。”

“我知道一些女人都在用当归煮肉熬汤。”

“这里产的当归是天底下最好,每年都要向朝廷进贡。”

“还有啥名贵药材?”

“黄芪党参,太多了,一时说不过来。”

俩人站在大树下,比较隐蔽,没人刻意注意是不被发现的。阮冬时不时看见熟人从前面走过,他的心里有点发慌:“月亮这么亮,有人会不会把我俩认出?”

四月花随口道;“肯定能认出。那就换个地方吧。”

“那里好呢?洮河边上成不成?”如此大胆的提议让他脸烧心跳,生怕她说出拒绝的话。

她的声音却是轻松的,还带着掩饰不住的欢喜:“这有啥不成的,走吧。”

洮河边上只有一对情人,他们迎着洮水缓缓而行,情话绵绵。“你是不是很快要离开临洮了?”

“我为什么要离开临洮?”

阮冬被问住了,他是不明白,这么简单的意思她能不清楚,难道是装糊涂?

四月花当然明白自己的处境,在临洮再嫁几乎没有可能,也就是说,本地的名门望族不多,能够门当户对的更少,未婚青年都在十一二岁订婚,到了四月花阮冬的这个年龄,不是已婚就是面临结婚,没有那个男子还等着四月花。她唯一的出路就是离开临洮,然后寻机会嫁人。如果说在家乡下嫁没面子,被人笑话,那么到了外地人生地不熟,下嫁就没有多大关系了。这一点她想都不敢想,她已把希望寄托在阮冬身上。

“我离不开临洮。”她还有话,就是离不开阮冬。毕竟他是有妻子的人,她不可能太放肆。

“别这样说,你的出路还是在外地。”

阮冬宽慰她。“我怕外地的天气,夏天太热。”

“时间一长就习惯了。”

“怕是习惯不了。”

洮河好像依恋着这片土地,似流非流,窃窃私语;月光撒在河面,恰如撒了一大把碎玻璃,散发着淡淡的光泽;微风吹来,河柳轻轻地摇摆,花香四处飘溢……。

“我有点冷。”她双手抱着肩,有意朝他身边靠。

阮冬感觉到了她的身体,闻到她的体香,心里觉得麻酥酥的,热辣辣的,说话也不流利了:“是有点冷,多穿一件衣裳好了,要不是回去吧。”

她不乐意了:“好不容易来了,怎么又回去。”

“我怕把你冻出病。”

“我没有那么娇贵。”她大胆地靠在他身上,头也挨在他肩上。

阮冬感到她的体热,嗅到她的体香,生理上有了强烈的反映,一时无法控制,转身把她搂在怀里,一边还自我开脱:“这下不冷了吧?”

四月花被幸福冲晕了头,只顾享受被对方拥抱的温馨,那还有多话,只是梦幻般地说:“不冷,热……得……很。”

阮冬还是一月前见的妻子,熬了这么久,实在熬不住了。他很想把她放倒在河边沙滩,然后展示男人的雄风,

四月花紧紧搂抱着心上人,脸在他胸前轻轻蹭着,吐出的话充满了甜蜜:“阮冬阿哥,我喜欢你……你,我在外地常想你……。”

阮冬冬脸烧心跳,感觉自己的那个强硬地顶在她身上,羞得不成,想离开一些,可被她紧抱着……。

四月花还在说着梦一样的话:“我出去……的三年里,整天都在想你,晚上梦见你……。”这样的话一般临洮女人是说不出口的。

临洮男子的爱是含蓄的,他们知道心里有爱,但不善于表达,也不好意思表达。阮冬也只能这么说:“你别这样,好好活人。”

“没有你在身边,我的生活好不了。”

阮冬又惊愕了,这叫啥话,难道她不知道他已结婚,虽是小婚,那也是结婚:“你怎么能在我身边呢?”

“怎么就不能?”她明知故问。

“我俩相处的时间不会太久的。”

“为十么?”“这还用说吗?你很快就要离开临洮。”

“我说了,不离开。”她的语气坚定。

他被她的不明智搞糊涂了:“你父母能答应吗?”

“父母是不会答应的,可他们对我也是没有办法的。”阮冬不把她的话当真,也就是说是女儿家一时冲动说的话,这样的冲动是一时半会,很快她会面对现实,远走高飞。

四月花不再开口,依偎在他胸前,享受着和心上人在一起的美妙幸福,一只手还不停地抚摸着他……。

阮冬浑身热血奔涌,燥热难熬,真想把她放倒……,可一想到她的身份,一想到后果,他就害怕了……。

四月花掂起脚尖,渴望亲吻他一下,可她够不着他的脸,嘴唇仅在下巴上碰了一下。

阮冬经她这么一挑逗,一时的顾虑抛到九霄云外,一把拉她走下河坝,用力把对方一抱滚倒在沙滩,然后滚到浅坑……。

第五十八章,要挟

阮冬和四月花在洮河边的沙坑里,很自然地发生了那种关系。有了第一次,就有了第二次……。

四月花把家里的丫环和门房贿赂好了,他们是不敢说出的,万一主人得知,饭碗就丢了。

阮冬和四月花有了这么一层关系,彼此感到亲近多了,说话随便多了,有的话不大顾忌。

四月花这样问心上人:“你这一向没去什么地方吗?”

“这么忙,能去那里?”阮冬不大经意。

“没到乡里去么?”她弦外有音。

阮冬明白他的话意,犹豫了下说:“忙得很,没顾上去。”其实他前天去了岳父家。

四月花酸溜溜地问:“你就不想那个乡里婆娘吗?”一双大眼睛紧盯着他,想看出他是否说谎。

阮冬心里格噔一下,避开她的目光,勉强道:“任藏庄离城这么近,算不上乡里。”

四月花可是快人快语:“离城一丈就是乡棒。”这是一般城里人的口头语。

尽管这是城里人的常用语,可他听了心里很不舒服,也觉得没面子,因为城里的大户很少和乡下人做亲家,就他所知,自家是唯一的。他想起鲜怡俊的话,回道:“你别这样说,离了乡里人我们吃什么?”

四月花傲然道:“我家不吃青稞面,专吃小麦面粉。”

临洮高原小麦不成熟,小麦面粉是商家从外地运来的,只有大户人家用得起。阮冬家也是一样的,不过他家也用青稞面粉,他这样回应:“我觉得青稞面馍馍很好吃的。”“

吃了胃里难受,不容易消化。”

“那是你不干活的缘故,可能也很少活动。”

“干活是男人们的事,至于活动,临洮城就这么大,到那去活动。”

“时常到两条河边走走就是活动。”

“一个人走走有啥意思,只要你陪着,我见天想走走。”这是不可能的事,阮冬不予回答。

约会次数多了,四月花就更放肆了:“你婆娘的鼻子怎么那么高?和别的人不一样。”她见过貂婵两次。

阮冬的身上像爬进了蚂蚁,觉得不舒服,呐呐道:“她的鼻子不高么,合适着呢。”

“还不高?你看谁的鼻子有她的那么高?”见他维护妻子,她不悦了,提高了声音。

阮冬从小和貂婵一起成长,看惯了她的模样,感觉不到那个部位不合适,现在想一想,貂婵的鼻子的确有点高,和一般人的不一样,感觉怪怪的。毕竟是两姨妹妹,又是妻子,他遮掩道:“鼻子是有点高,只要我看着好就成了,和旁人有啥关系。”

“有啥关系?”她冷笑一声,“我看像个妖怪。”

阮冬吓了一跳,赶忙说:“你可别胡说,她还是我姨娘的女儿。”

她振振有词:“我胡说?别人也是这么说。”

阮冬惊异,追问:“谁还这么说。”

“不给你说,说了你去问,嚷仗打架呀?”其实这话是她自编的。

过了十几天,四月花又开始贬低貂婵:“她的脸怎么那么尕?”

阮冬心里霎时烦躁,刻意看了她一眼,感觉她的脸盘大气受看。貂婵的脸就是尕了,毕竟是妻子加表妹,他不得不掩饰:“脸又不是馍馍,大了能多吃几口。”

四月花听出他的口气不对,就不敢太放肆,只是自言自语,:“脸尕的像猴子。”当然是说给他听的。

阮冬心里又是格噔一下,埋怨道:“你胡说啥?她还是我的表妹,你以后别这样说了。”

四月花不答话,只发出心满意足的冷笑……。

阮冬一再反驳四月花贬低妻子的话,可她的话已在心上蒙上阴影,使他耿耿于怀,难以放下。

在一次朋友聚会上,一个大户人家的少爷这样问阮冬:“听说你的那个乡里婆娘长得很特别,啥时候领来我们见一见。”话里已有明显的贬意。

阮冬心里像吃进去蒼蝇,可对方是名门望族,家大势大,他是不敢招惹的。

一个小伙子帮腔:“听说鼻子高得很,脸尕的像……。”他说不出口。

“脸尕得像啥?”有人明知故问。

“像牡丹。”不怀好意的答复。

阮冬很惊讶城里竟然流传着这样的话,他追问之下,朋友们也只说是“听说的。”

婆娘是“乡里人”已让阮冬没有面子,又来了个“高鼻子和尕脸”,如雪上加霜,成了他的一块心病。他想不到貂婵会有这么大的名声,这样的名声又是怎么传出去的,鼻子高到也没什么,到是那个“脸尕的像猴子”让他很在心,时不时折磨着他。受此影响,他对妻子的看法有点变了,原来看着她长得很美,至少在临洮城是数一数二的,现在看来她不但不是一二名,竟然还有这样的怪名声,这让他很是郁闷。

这些贬低貂婵的话的始作者出自一人,那就是四月花,她在不同的场合有意无意说出来的。她说的巧妙,常用“听说”来开头,尽量不把自己装进去。

四月花还这样问阮冬:“你说老实话,我和你那个乡里婆娘谁好?”

“婆娘就婆娘,带个乡里干啥?”他有点不高兴了。

“她不是乡里的难道是城里的?”

对于这种不讲理的话他有点反感,又不好发作,不知如何回答。

她追问:“你还没有回答我的话呢。”

“啥话。”他一生气忘了。

“我和你的那个……婆娘谁好?”

阮冬想也不想说:“都好。”

四月花不满意,接着要问明确:“谁长得美?”

这话引起他的注意,不由望了她一眼。觉得和妻子相比,她的脸盘显得大气高贵,鼻子也和一般女性差不多,看着顺眼。他不愿贬低妹妹,只好这么说:“你俩长得都美。”

四月花不乐意;“她的鼻子长得那么高,脸那么尕,我看不出美在那里。”

阮冬故意气她:“女人看女人怎么能看出呢?再说要你看着美有何用?我看着美就成了。”

四月花气得噘起嘴,好一阵不和他说话。

阮冬和四月花的关系有点僵,好多天没有约会,也没有遇见。

阮冬正为和四月花的关系烦心时,上司派他到阶州出了一趟公差。在此期间,他看到了官场人际关系的重要性。他并不特别看好四月花的人品,他看重她家的权势,要想在衙门有所作为,就不能少了四月花,就说她不能成大事,关键时刻在州牧前说一句话还是能起作用的。

阮冬回到临洮后,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和四月花约会。

当夜色降临时,阮冬和四月花来到洮河边上,依偎着坐在河坝,温存了一会,她娇滴滴地问:“这一个月里你把我想了没有?”

临洮男人对爱是含蓄的,妻子同样,这样的话也只有在外地生活过的她才能说出口。他很不习惯这样的问话,默不作声。

她不大高兴地问:“你是不是光想着那个乡里婆娘?”

阮冬忍无可忍,带着教训的口气:“你在外地生活了几年,怎么就学成这样。”

他强硬她就服软了,毕竟她深爱着他,不想招惹他,更不想失去他:“给你耍笑呢,你那么大声气干啥,吓狼呀。”

阮冬没好气地说:“你别把外地人的那一套带在临洮,我看不惯,也不爱听。”

她带着讨好的声调说:“不爱听我就不说了。给你说爱听的,可是正事哦,你要听好。”

阮冬觉得意外:“还有啥正事?”

四月迟疑了会,靠近阮冬耳边说了一句话。

阮冬一听目瞪口呆,惊吓得差一点昏厥过去。

第五十九章,惊吓

四月花说出的这句话非同小可,那就是阮冬块要给孩子当父亲了。

阮冬的下身本来还“搭着帐蓬”,一心急着做那事,听了这话惊吓得“帐蓬”顿时坍塌,他还不大相信自己的耳朵,急忙问:“你说啥?真的吗?”

她沾沾自喜,有点羞涩地又说了一遍。

阮冬恐慌万分:“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又不是傻子,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

阮冬想到这件事的后果,吓得不知所措,喃喃自语:“怎么办?怎么办?”

她觉得好笑,提醒道:“你又不是外地人,把啥不亮清,就那么办呗。”

阮冬明白她的意思,那就是迎娶她,他只感到浑身微微颤抖,心儿也跟着紧跳,脑海一片空白……。

她忍不住寂寞:“你怎么不说话?”

“说啥呢?”他的口气软软的,神情呆怔,失去了少爷的风流倜傥。

“想说啥说啥。”她的语气很轻松。

阮冬能说啥?尽管俩人没有婚约,可按照风俗,出了这样的事就跟有婚约一样,男方非娶不可,如若不娶,四月花的家人会不依不饶,轻者把男方殴打一顿,以后还不罢休,继续找男方的麻烦;重者男方会丢掉性命。

阮冬也想娶她,至少娶了她就娶了大好前程。让他为难的是,要是娶了她,貂婵如何是好?按照风俗,像阮冬这样的家庭,男人娶几房都可以,问题是正房只有一个,谁当正房谁当妾?妻妾的地位很重要的。一般来讲,娶亲有个先来后到,那么貂婵就是妻,四月花是妾,可是世上那有官宦人家的女儿给平民当妾的,能下嫁就很不易了,不可能当妾。

“我们啥时办宴席。”她的口气带着一丝羞涩。

阮冬惊讶她如此放肆,这绝不是一个女儿家能说出口的话。他不得不答:“你说的怎么这么容易,像娃们玩耍。”

她懵了:“你这是啥话?”

“这是大事,不能说办宴席就办宴席。”

四月花生气了:“事情到了这一步,你怎么还说这样的话!?”

阮冬无话反驳,垂头丧气,不得不答:“等和阿妈商量过再说。”他的父亲去年过世,家里大小事母亲做主。

“你妈能答应吗?”她知道两家是亲戚,在这样的事上不可能草率。

“我说不上。”阮冬垂头丧气,他实在没有信心,也没有勇气给母亲说,“她很难答应的。除非你答应……。”他是想说除非你当妾,可他知道这不但不可能,反而还惹她生气。

“除非我咋样?”四月花追问。

阮冬没有底气:“说也是白说。”

“你说。”她命令道。

“我怕你生气。”

“你说吧,我不生气。”

阮冬这才吞吞吐吐地说:“你给我当……。这么给你说吧,貂婵比你早到我家,理应是正房……。”下面的话不说也明白。四月花是个聪明人,很快明白对方的话,气得脸色泛青,几乎是吼道:“你再说一遍!”阮冬吓得低下头,不敢吱声了。

阮冬陷进痛苦的深渊,开始悔恨和四月花的关系,可事到如今,悔恨有啥用呢?他不得不认真考虑婚姻大事,最后他得出这样的结论,可以不娶貂婵,大不了断了亲戚关系;四月花是非娶不可,如不娶她,后果不堪设想,也就是说,她的父亲是道台,和临洮的州牧是朋友,他们要是联手报复起来,别说前程没了,恐怕生存都成问题。他当然可以娶两个,可让谁当妾呢,即使让谁当妾,又怎么说出口呢?再说,两个女人谁愿意当妾呢……。

阮冬经过几天的思想斗争,终于痛下决心。他的思想负担没有了,觉得轻松多了,唯一的牵挂是母亲。他能想到母亲对此事的态度,也能想到对她的打击,他不敢轻易开这个口,怕把母亲吓着。可事情到了这一步,不解决是不成的。他考虑再三,决定向母亲说出,先是弦外有音:“阿妈,我发现城里的大户人家都不娶乡里女儿?”

母亲坐在炕上纳鞋底,她才三十三岁,看起来还年轻,不胖不瘦,显得福态。儿子的话不怎么顺耳,可她还没听出弦外之音,棱模两可地说:“有是有呢,你不知道。”

“临洮城就这么大,能有几家大户,我还能不知道?”

母亲听出儿子口气不对,不由望了他一眼,敷衍道:“亲戚都是代代传下来的,他们上辈和乡里人没亲戚,这辈子也就不做亲戚。”

“要是姨娘家也在城里就好了。”意思明朗。

母亲一边纳鞋底一边说:“她们想当城里人不难,搬进城就是城里人了,那么大的家业,还怕买不起城里的房产。只是他们在乡下住惯了,不想来城里。”

“城里总比乡里好,谁都想在城里生活。”儿子和母亲抬扛。

阿妈听着不顺耳,驳道:“城里有城里的好处,乡里有乡里的好处。他们离城这么近,几步路就走来了。”

“我看不出乡里有啥好处。”

母亲不想和儿子争论,结束话题:“你平时多话没有,今天你的话这么多?”

儿子再难张口,母亲守寡,虽说吃穿不愁,可管理这个家实属不易,他不忍心让她痛苦,决定过几天再说。如果母亲能听出话里有话,心理上有了准备,下次就比较好开口。

过了几天,阮冬又来到母亲的房间,说了一会闲话,这才提到正事上:“阿妈,现在的人坏得很,爱在背后说闲话。”

正做女红的母亲没抬头,随口道:“说啥了?是不是说我们?”

儿子犹豫了会,鼓起勇气说:“他们说貂婵。”

母亲吃惊地抬起头,一时说不出话。她以为媳妇不守妇德,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她有点吓着了,要真有这样的事,那对两家来说都是大事。儿子知道把母亲吓着了,忙宽慰:“其实也没啥大事。“

母亲望着儿子问,急忙问:“人们说她的啥?”

儿子的声音很低:“说她……鼻子高。”

母亲提悬的心放下了,遮掩道:“不高么,那里高了,娃哟,她是你姨娘女儿,你别跟上别人胡说。”其实心里明白儿子的话对着呢。

儿子继续伤母亲的心:“他们还说妹子的脸太尕,尕的像……。”他说不出口了。

“脸又不是馍馍。大了能多吃几口,”母亲终于生气了,“啥人家这么胡说,你怎么嘴上不扇上一巴掌。”

儿子那敢再说话,乖乖地退出房间。

过了几天,阮冬又和四月花约会。

四月花喜孜孜地说:“我把这件事给阿妈说了,阿妈欢喜得很,派人给我阿爸送信。”

阮冬惊吓不小:“你怎么给我不商量,就告诉给家人了?”

“我能不急吗,身子一天天重了,再拖下去别人会看出的,更别说阿妈了。”

“可是我还没准备好。”

“那你赶紧准备,是不是想给世人留笑话。”

第六十章,婚变

阮冬心里乱糟糟的,他甚至希望四月花的阿爸反对,这样可以万事大吉。如果说她就想尝新鲜的茘枝,那他已尝过了,再尝没有多大的新鲜感。作为一个临洮男人,他不大习惯她的开放热情,感觉还是貂婵比较顺他的心。

阮冬又开始过那种提心掉胆的日子了,祈盼着那位远在天边的道台来信反对,或着来信说他已给女儿在那里寻到婆家。他甚至害怕见四月花,尽量避着不去约会。

又过了几天,阮冬朝母亲的房间走去。他脚步沉重,心情也沉重,每走一步都感觉费力。他已从四月花那里得知,他的父亲赞同这门婚事,希望早日完婚。事情到了这一步,阮冬给母亲非说不可。

母亲仍坐在炕上,低着头做女红,她能听出儿子的脚步声,由于上次不愉快的谈话还在心头萦绕,她没有抬头,显示心情不好,不想搭理儿子。

阮冬期待母亲望自己一眼,母亲好像没发觉他进来,仍一心做针线。

儿子明白母亲还在生气,可事到如今,不说不成。他双腿一软,扑嗵跪在地上,声音里充满了愧疚:“阿妈呀。”

母亲大惊,儿子除了过年,平日从不给自己下跪。紧张之下针刺到手,她顾不上疼痛,忘了儿子给自己胀的气,慌忙问:“你怎么了?怎么了?!”

儿子低头跪着,悲痛地说:“阿妈呀,儿子对不住您。”

母亲着急地问:“你站起来说,到底怎么了?!”

儿子仍跪着,不敢抬头望母亲,犹豫着不开口。

母亲又急又气,又问了一遍。

儿子不得开口:“我……不……想娶貂……婵。”

这句话像一闷棒,把母亲击晕了。她好一阵才缓过神来,神情仍有点呆怔,声音木呐:“我的娃,你的头脑没病吧?”

“我很正常。”儿子嗫嚅道。

“正常?这么的话怎么能说出口?”

儿子无话可说,头更低了。

母亲的口音有点颤抖:“我只有这么一个姐姐,你千万别胡说。”

“阿妈,我想了很长时间,不是胡说。”

“娃哟,究竟怎么了?你把话说亮清。”

儿子觉得一时无法说亮清。

母亲悲伤地说:“你说话怎么这么毒,你是想断了这门亲戚?我只有就这么一个姐姐。”

儿子硬着心肠说:“我家亲戚那么多,把乡里亲戚算个啥,断就断了。”

“娃哟,别这么说,没有乡里人我们喝西北风呀?”

儿子心烦意乱,不想涉及这个话题,坚定地说:“你再怎么说,这事情没有办法。”

“娃哟,你是不想让我活了。”母亲悲切地说。

“阿妈,多大的事呀,你怎么这么说呢。”由于内疚不堪,声音就更低了。

母亲伤感地说:“你想想,你阿爸去世了,我们孤儿寡母的,在亲房亲戚前本来就矮半截,要是断了这门亲戚,我那还有脸活人?“

“阿妈,我们不靠别人吃饭,管他们怎么说,”

“你再想想,先不说貂婵怎么做人,就说你自家,那里还有这么大的女儿等着你?”

儿子胸有成竹地说:“你把心放宽,我自有主意。”

母亲原想用最后一句话压制儿子,听他这么一说,心里慌乱万分,急忙追问:“你有啥主意?”

儿子支唔着不开口。母亲急了:“你说呀?”

儿子不得不说:“我有……一个婆……娘。”

母亲大惊:“我怎么不亮清?娃哟,你本事大的上天呢,啥人家的女儿?”

“也是城里的。她阿爸在外地做官。”

“我活了几十岁,没听说世上有这么的女儿。”

“她在外地生活了几年,和临洮女儿不大一样。”

“多大岁数了,她就没男人吗?”

“他的男人在洮河里淹死了。”

“那她把寡妇当,还寻啥男人?有人养没人教。”

“她在外地长大,不能和临洮女儿相比。”

“外地女难道想嫁几个男人就嫁几个男人?”

“可能是这样。”

“我的天,世上还有这样的事。”

儿子的声音里带着骄傲自豪,“她们家在城里有钱有势,你也是知道的。”

母亲边想边说:“谁家女儿,有钱有势?怎么还有这么大的女儿坐在娘家。”

儿子知道母亲气糊涂了,把自己先前的话忘了,不得再说一次:“她订婚了,那男人死了。”

母亲恍然大悟:“哦,是她呀?”

“你见过她吗?”

“见过两次。疯疯癫癫的,一个女儿嫁常在大街浪,也不怕人笑话,把她阿爸阿妈亏了。”

“外地长大的人就是那样的,”儿子一时忘了貂婵是自己的妻子,沾沾自喜地问:“你看她长得如何?”

母亲当即气糊涂了,缓了一会神,这才骂道:“娃哟,你瞎了眼了,这么的女儿你也敢要,像是有人养没人教。”

“她在我跟前乖的像猫。你放心,她肯定对您孝顺。”

母亲心里还是疙里疙瘩的,鄙夷道:“我在路上碰着几回,尕几几的,打扮得像个妖婆子,谁家女儿像她,一天到黑在大路上浪着呢……。”她气得说不下去。

“阿妈,她在外地长大,外地人就那么的。”

“那她嫁给外地人好了,跑到临洮害人?你要是把她娶进家门,我活不老叫她气老了……。”

“阿妈,你怎么这么说呢,她的品性没有那么差?”

“你娶吧,娶上远天远地走,别进我家门……。”她气极了,被痰呛了,接连咳起来。

丫环急忙端着痰盂走过来,让主人吐了痰,然后给她轻轻捶背。

儿子忧郁地问:“阿妈,你没事吧?你可要把心放宽。”

第六十一章,姊妹相见

过了一会,母亲缓过来了,望也不望儿子一眼,悲伤地说:“娃哟,我的心怎么能宽呢?你要把我气死,你要是把那个尕娼妇娶进门,还不知道她给我怎么胀气呢。”

“她要是给你胀气,我就把她休了。”他的声音不太强硬,显然底气不足。

母亲明白这是宽人心的话。娶了有钱有势人家的女儿,那敢休人家,也许只能当神供在上位了。这些话只能心知肚明,说出来没意思。她朝儿子摆摆手。

儿子明白母亲让他离开,不敢多说,乖乖退出屋。

阮冬避着母亲,也避着四月花,至于姨娘家,那就更不敢去了。他很想见貂婵,又觉得无颜见她。他没有能力处理婚姻大事,何去何从,没有主意。他整天昏昏沉沉,害怕想这件事,抱着过一天算一天,听天由命的想法。他的心整日慌慌的,总觉得要出啥不祥的事。他感觉一天很难熬过去,感觉人生更漫长。

这天上午,门房跑来通报:姨娘来了。正在吃早饭的阮冬惊吓不小,匆忙给仆人们叮咛几句,撒腿就往后门跑。

阮母不敢怠慢,急忙起身往前院赶,还没走到前院,就和姐姐遇上了。妹妹自知理亏,不由心慌意乱,稍一低头,小心招呼:“姐姐你来了呀?”

任藏夫人不看妹子一眼,冷冷地“嗯”了一声。姐妹俩一前一后来到客厅。

姐姐坐在椅子上,妹妹立在一旁的椅子前,并不急于就坐,吩咐丫环沏茶端馍,传唤厨师做饭。

姐姐没有好声气:“别忙了,啥都不要,原先肚子饿着呢,一走进阮家的大门,肚子就饱了。”

妹子自知理亏,装着没辨过姐姐的话,先是恭敬地问候:“姐姐这一向好着啦?”

姐姐面无表情,冷言冷语:“我怎么能好呢,女儿一天到晚脸像哭丧,我还能笑着不成。”

妹子心里越加发慌发虚,小心坐在椅子上,不敢回话,又不得不回话:“怎么了?”声音小的几呼听不见。

“怎么了?你也能装出?”姐姐讥讽道。

妹妹心里明白,呐呐道:“我有啥装的,我不知道你说的啥。”

“还姊妹呢,我看还不如旁人,”姐姐快人快语,说着只有亲姊妹才能说出口的话,“还想抱孙子呢,那孙子是我女儿一个人养么?你娃官做大了,几个月瞅不着影影,把丈人丈母娘姨娘见不上也罢了,婆娘总不是外人吧,十天半月就不能把媳妇见上一面。”

妹妹声音里充满了歉意:“我把儿子也问过,唉,儿大不由娘,他说去过你家,那知道在说谎。”

姐姐冷着脸说:“有一次门房说,你娃领着几个衙们里的人从我们庄前绕着走过,我看娃官做大了,嫌乡里亲戚了,这会嫌弃,早先干啥去了。”

“姐姐,没有嫌弃,他那敢呢,我还在呢,啥事也还要在我脸上看。”

“是不是想叫我们把女儿往老里养?你娃是不是想娶个小妾,把乡里亲戚见不上,把乡里婆娘嫌弃。”

妹子脸上挂不住,又不敢分辩,尽量陪着笑脸说:“姐呀,你别猪的气给狗豁。娃是阮家的娃,我们又不是一般亲戚,再怎么说我俩也是一个阿爸一个阿妈,你别再说那叫人难心的话。”

“你也知道我俩是一个阿爸一个阿妈?你和别人家的婆婆不一样呀,你还是娃尕姨,胳膊肘总不能往外拐。”姐姐没有好声气。

妹子心里慌恐不安,不敢说啥了,心里充满了内疚。

“我老了,比不上那两个尕妖婆子,老爷把她们好。女儿里头老爷把貂婵最好,我全凭女儿活着呢,你们把我女儿不好,别的先不说,叫那两个尕妖婆子把笑话看。”姐姐说着说着眼泪汪汪。她说的尕妖婆子是任藏老爷的妾。

妹子想缓和气氛,喊来一个仆人,叫他去请儿子来拜见姨娘。

姐姐阻拦道:“别叫了,见了气更大了。他不去看望姨娘,还叫姨娘来看他不成。”

妹子讨好道:“那我叫他到府上拜见姐夫和你。”

姐姐冷冷地说:“你给他别说这话,驴不喝水不能强按板颈,就看他娃的胸膛里的四两肉。”她再也忍不住了,呜咽起来。

妹子哀求道;“姐姐呀,你别这么说话,我也难心得很。你别看我着活着呢,其实难心事比你多……。”她也拉上了哭腔。

姐姐边哭边说:“你别做作了,你除了没男人,那上面都比我过得好。”

“你差啥了?吃的穿的比我差了?要啥着没有?”

“我没有生养儿子,更没有当官的儿子,你的儿子给……你把光争……了……,我没生养儿子,活的比你可怜。”

妹子强忍着呜咽:“姐呀,你别挖苦人了,孤儿寡母的,勉强过个日子,很可怜的,啥争光不争光的。”

姐姐哭道:“你还有个儿子,我没生养……儿子,老爷……把我见不上,我全凭貂婵活着呢。有那两个妖婆子,我是有男人……和没男人一样……。”

“姐呀,你把她们那么好,她们还给你下拌脚石么?”

姐姐止住哭,用手绢抹抹眼泪,喝了一口茶,稳定了下情绪,话里有话:“好啥呢,我肉吃了骨头往房上一撇,连狗都没笼络住,还能笼络住人。”

妹子听出姐姐多少影射自己,脸色有点泛青:“姐姐,你别这么说,我可一直把你当亲姐姐。”

任藏夫人不睬妹子,愤愤地说:“那两个尕妖婆子见天在老爷前戳三捣四,巴不得我死了把她们那个扶正。”

阮母想到儿子的所做所为太对不住姐姐,就不敢多言,想着自己的伤心事,想来想去,终于忍不住地哭诉道:“姐呀,儿……子能怎么的,不……听话哦,见天给我……胀气。儿子天生是老子管的,我命苦哦……你妹夫走了,我把儿子没管好,管不住哦……。”她无意露了儿子的风声。

姐姐没听出对方话里有话,觉得自己太过份,妹子没有记较,心里过意不去,就给妹子宽心:“有儿子总比没有的好,你没见那两个妖婆子,仗着有儿子,头扬到天上去了。要不是我的貂婵,我就活不下去了……。”

俩姊妹边哭边说,越说越伤心,终于放声大哭起来……。

第六十二章,选择

临洮各族的服饰语言风俗不同。婚礼大体分两种,男方把女方一次性娶进家门,然后居家过日子;另一种婚礼分两次,第一次是小范围,象征性的,女方结婚后坐在娘家,一直等到生下孩子,才能举行盛大的婚礼,然后永久居婆家。四月花的家族属于前者。

四月花怀了孕,举行婚礼迫在眉睫。她派人到衙门给阮冬传话,要和他在老地方见面,阮冬以公事忙为借口拒绝见面。

第二天,阮冬独自坐在家中,为婚姻心烦意乱,苦苦想着对策。

四月花家的仆人又来传小姐的话:晚上老地方见。如不赴约,明日小姐来衙门见他。

后一句话把阮冬吓得心惊胆颤,慌然不知如何应对。一个女儿跑去和情人见面,有些地方可能不足为奇。在临洮这地方,一个女儿有情人已是伤风败俗,还要主动跑去见情人,那简直是大逆不道,一旦传出去,全城人鄙视唾骂。

四月花在外地生活过,外地人可能不把这当回事,四月花很有可能说到做到。她如果仗着当道台的父亲,来到衙门大吵大闹,阮冬不但要受上司训斥,而且前程都要受影响。更重要的是事情越闹越大,一发不可收拾。这样一想,晚上他是非去不可,去了说啥呢?他仍没个主意。

阮冬正在烦躁不安,就有丫环走进房间传话,夫人要见他。

阮冬的心情雪上加霜,他能想到姨娘来的原因,也能想到母亲受了气,现在母亲要把这份气转让在儿子身上。他害怕见母亲,磨蹭着不过去,无奈母亲又派人来催,他不得不去。

母亲端坐在堂屋的太师椅上,这显示着威严郑重,她望也不望儿子一眼。

儿子心里慌慌的,低头站在母亲面前。

亲姊妹一旦出嫁,重要的关系是亲戚,姊妹的份量较轻。所以,在阮母的心目中,姐姐是来走亲戚,并不是看望妹子。这样一来,那就不是妹子受了姐姐的气,而是亲戚受了亲戚的气。

母亲瞟了儿子一眼,心里涌出很大的委屈,禁不住眼泪花花,强忍着没有呜咽。

儿子自知大错,低着头,不敢看母亲。

“我……把你个军犯,你……给我把谎话编……,你要把我气死……。”母亲的声音有点颤抖。

自大秦王朝起,临洮一直就是边关,秦汉朝廷每年都把军中犯罪的官员发配到临洮服苦役。临洮人把这些人称为“军犯”,后来用于成年人骂小辈男性。

儿子只能装糊涂,小声辩解:“我说了啥谎话?”

“你不是说常去姨娘家么?这把人能哄过么?你没到姨娘家去,夜里那去了?娃哟,你胆子太大了,是不是偷着去四月花家?”

“我没有那么下贱,”他说着实话,“我睡在衙门。”

“你到底想干啥?貂婵是不是惹你生气了?”

“她那么好,怎么会惹我生气。”

“你明早就去任藏家,再不去说不过去,你还没听你姨娘的话,还姐姐呢,把我说得脸没处放,伤心了一整天。”

儿子抱打不平:“我就不去,看他们一家人怎么办!”

母亲急忙道:“别说一家人了,就是姐姐一个人再来,我也没脸见她。”

“姨娘要来找麻烦,我先到他任藏庄找个麻烦!”他的麻烦是指公报私。

母亲急了:“军犯,别那么说,她是你的姨娘。”

“那她为啥惹你生气仗着任藏家人多势众?”

“她和我一个阿爸一个阿妈,她把我骂得对,全当风刮了。本来就是你的不对,是我把你没有教管好。”

儿子继续说:“乡里人再厉害也是乡里人,把城里人能怎么样?”

“娃哟,就算你姨娘说的不对,你也在你外爷外阿婆的脸上看。明早乖乖到姨娘家去,你再不听话,娃哟,我没脸见人了。”

天快黑时,阮冬来到钟楼口。他早就没了等待情人的心情,那感觉就像做错了事等待上司训话,甚至感觉在等一个泼妇。

天黑尽了,来往行人大都步履匆匆。秋风阵阵吹来,让人感到了凉意。

阮冬惴惴不安,心烦意乱,反复想着要给情人回的话,并一次次地往好的方面想:她嫌弃他,或着她生气了,不想嫁给他;她要到父亲所在地去……。这可能吗?

阮冬害怕见四月花,并不觉得时间过得慢,耐心等待,幻想着她失约,那样自己就有理了。他又等了半个时辰,仍不见她到来。他决定回去,虽然松了一口气,可没听到她的亲口回话,内心仍不得安宁。

阮冬走了几步,就见前面出现四月花,她径直朝自己走来。

“你怎么才来?”阮冬的心顿时冰凉,话还是要说的。

“等急了么?让你也尝尝等人的滋味。”其实她早来了,只是在远处俳徊,一来看他是否真心,二来气气他。

“你啥时这么等过我?”他咕哝道。

“我打发人叫你,你避而不见,那不跟等人一样?”

阮冬支唔道:“我忙,有事,公事,推不开。”

她当然不会相信:“我不是傻尕女儿。你去哄三岁大的娃吧。”

“你要这么说我也没办法。”

“这里有熟人,去到河边说话。”

阮冬没那种心情:“太迟了,河边就不去了,河风大得很。”

月花很想去洮河边,重温往日的甜蜜。迟了有啥关系,回家去轻轻一敲门,门房候着呢;至于冷更算不上什么,可以在他的怀抱里得到温暖,哦,被他搂抱的感觉真是好。只是她不好强求,再说,心里有急事,顾不上情深意长,她直奔主题:“你商量好了吗?”

阮冬很难开口,不知如何让她满意。

四月花双眼火辣辣地盯着情人,又追问了一遍。

阮冬断断续续地说:“你也知道,我媳妇是我妈的侄女,今天我姨娘来了,把我妈骂了一顿。我妈把我也骂了,我左右为难,活人怎么这么麻烦,早知道这么麻烦,我们当初见面装个认不得就好了……。”

四月花听出话音不对,生气地说:“你说的啥话?把我听糊涂了。”

“我还没说清楚吗?”他多少有点糊涂,搞不清自己是否说明白。

“你想干啥?想糊弄我?”四月花生气了。

阮冬又急又怕,急的是回家太晚阿妈要问话,怕的是四月花是否要大吵大骂。

“你是不是把我当成傻尕女儿?”她大大地生气了,“你是个男子汉就说上一句话,啥时候办宴席?”

阮冬慌不择言:“我妈不愿意……,我姨娘厉害得很,把我妈……,再怎么说我和媳妇是两姨亲戚……。”

阮冬的意思很明白,她听不下去了,气得身子微微颤抖,强忍住忿怒,问:“那你的娃怎么办?”她是指腹中的孩儿。

阮冬早就想好了:“你就说娃是答扎家的,那样就可以在他家生活下去。”答扎族是四月花的婆家。

四月花气得差点没瘫坐地上,狠狠地骂了句:“你不是人!”转身就走。

她的态度出乎阮冬的意料,一时不知所措,无意发现她走错了路,平时到也没啥关系,现在天太晚,不能不让他起疑心。他三步并做两步追上去,问:“你到哪里去?”

她的回答干脆利落:“不想活了,跳洮河。”

第六十三章,妻妾

阮冬惊吓不小,赶紧挡住去路。

她硬往前冲,一边还气愤地喊道:“走开!你是男子汉就别挡路!”

路上还有行人,他吓得连声道:“尕些声,尕些声。”

“我偏要大声说!”她一手拨开他。

俩人拉拉扯扯不罢休,他索性把她紧紧搂抱。

男人的胸膛和双臂溶解了她的愤怒,她在享受温馨的同时,还不忘给他施加压力:“你不可能一天到晚跟着我,今天跳不成河,还有明天后天,我是非跳河不成,反正活不下去。”

“别胡说了,你们家有钱有势,你活得好好的,怎么叫做活不下去?”他小心劝解。

这样的话更让她伤心:“我家再怎么好,我也是女儿,迟早是外人是亲戚,家业再大也是兄弟的,没有我的份。”

“那你也有个富娘家。”

四月花懒得回这个话题,思忖半会,气狠狠地说:“我不能这么死,这么死了把你太便宜了。我要给阿妈说清楚了再跳河。你坏良心,我走了也不叫你好过。”她的意思很明白,她的父亲不会放过阮家。

四月花的话半真半假。阮冬是全信,吓得颤颤惊惊,生怕自己一旦离开,她跑去写了遗言,然后跳入洮河。他掂掂这件事的份量,吓得出了一身冷汗,原来的决定土崩瓦解,违心地说:“我前面的话是说笑,你别当真,我回去和阿妈定日期。”

四月花转怒为喜:“不会又是耍弄我吧,要知道骗了今日骗不了明日。”

“我那敢骗你,”阮冬怕她不相信,狠下心赌咒,“我要是骗你就不是男子汉。”这个咒是临洮男人最毒的咒,不是男子汉那就成女子了。

四月花深信不疑,愤怒烟消云散,头深深埋在他胸前,幸福得闭上眼睛,梦幻般地呐呐道:“你没吃饭呀?抱紧些……。”

阮冬已有了主意。这是从流传的故事里得到的启发。那就是不管他娶了那一个,如另一个嫁不出去,那他就把她养起来,当然不能养在临洮,只能养在外地。他现在要为貂婵的出路考虑,首先要让她有儿女,如她嫁不出去,可在周边州县置办家业。在他内心深处,四月花得到的只是名誉,貂婵才是正房夫人。

阮冬当天下午就去了貂婵家。然后隔日在任藏庄过夜。他和妻子相聚一月后,他给妻子撒谎说要去外地出公差。

阮冬走进母亲的房间。母亲站在立柜前找东西。儿子等母亲关上柜门,这才走过去扶母亲坐在椅子上。

儿子异常的举动让母亲惊讶,连连道:“怎么了?又怎么了?”

儿子离开母亲几步,跪倒在地连磕三个头。然后拉着哭腔说:“阿妈呀,儿子我不孝。你要是不答应我娶四月花,我只好领着她远走高飞。”

母亲怔住了,过了一小会,她缓过神,老泪纵横,声音颤抖:“我的娃,你为了娶婆娘把阿妈都不认了。”

儿子的头更低了,他也落泪了,拉着哭腔说:“阿妈呀,不是我心毒,是人家财大势大,我们惹不起。”

“军犯!知道惹不起为啥要缠她?”

“怪我一时糊涂闯下祸。”

“我的娃,你是不叫我活了,我没脸见你姨父姨娘,亲戚就要成仇人。”

“阿妈呀,你说的我也亮清,要是不娶她我们一家人都不好活……。”

母亲明白事情无法挽回,想到由此引发的后果,不禁心如刀绞,头晕目眩。她想站起来,双腿发软不听使唤。

儿子赶紧走过去搀扶,一边担心地问:“阿妈,你怎么了?你别伤心,身体要紧。”

“你叫我怎么活人……。”母亲哭喊着。

阮冬见母亲这样,怕气出病来,那样自己的罪就大了,赶忙说:“阿妈,我是和您商量,事情还没有定下。你不说话我不敢做主。”

母亲轻轻推开儿子,喊来两个丫环。

丫环小心翼翼地把母亲搀扶到里间,她爬上炕,拉上布幔,失声痛哭,一边给丈夫诉苦:“我的人(这里指丈夫)……,你没良心的,走得这么早,丢下我活不成了……。”

第六十四章,豪情壮志

忽一天,州牧府传出一个消息:白道台回家乡探亲,顺便巡视州牧府。阮冬的心一下子提悬了,白道台是四月花的父亲,他在这个时后来临洮,还要巡视州牧府,是不是和自己有关?也就是说,道台闻听女儿的丑事,要前来问罪,也许还要捉拿进牢房?阮冬吓得出了一身冷汗,想象着各种可能,慌慌不可终日。他甚至想逃离临洮,远走高飞。

一连几天,州牧府都在为迎接白道台巡视做准备,重要是打扫卫生,修剪整理花坛,置办花盆,派人到阶州采买水果。临洮高海拔,苹果桃子之类的水果成熟不佳。

这一天终于到了。太阳出山不久,州牧率领文武官员走出州牧府,站在大门两旁,恭候白道台到来。

仪仗鼓乐队在州牧府前等候迎接。州牧府大门前的路面干干净净,无一闲杂人员人。

州府对面站着很多民众,不敢大声喧哗,全都翘首待望。

州牧府官员等了约半个时辰,就见一队人马缓缓前来,民众争先恐后,都想一睹白道台的风采。白道台是临洮级别最高的官员,给临洮争光了,是临洮人的骄傲。

州牧府文武官员齐刷刷跪倒在地,无人敢抬头观望。

白道台和随行官员下马,把公文放置龙亭中。

龙亭彩车,仪仗鼓乐,十几个少儿前面引道,道台一行人缓缓进了州牧府。州牧府文武官员这才站起身,跟随道台一行人往官署走去。

官署前是壁照,两边是高高的墙,中间是十几步宽的通道,再往前是一棟矮墙,高八米多,宽约二十米,上面写着:裕国安边。

大队人马到了官署前,地方官先入内,站在彩桥两旁,彩桥只是象证性的,全是木头木板搭建的,高一米多,宽三米多,上面铺着红毡,一直延伸到仪门。仪门前是高大的彩楼,穿过彩楼就是大堂,两边墙上写着:广积库,广益库。

礼生高喊:“众官站班!”

地方文武官员走进大堂分东西站立。道台一班人入内。

大堂正中有一露台,置有龙亭。

礼生把道台引到露台龙亭前站立。

礼生走下露台,高喊:“众官皆跪!”

这时鼓乐齐鸣,地方官走到露台前,行三跪九叩头。

礼生高声通报衙门名称及官员名。然后高声道:“荷国厚恩,叨享禄位,天生我君,保民致治!圣躬万福”

道台大声道:“圣躬万福。”然后做揖三鞠躬。

地方官员暂告退。礼生引道台一行人来到二堂,也就是客厅,依次就坐东面椅子。

地方官员走进客厅,他们全换成便装,向道台行两拜礼,道台一行人人站立,还两拜礼。

地方官按级别大小在西边依次就坐,州牧和道台面对面,相距三米多,相互说着官场上的客套话……。

礼生高喊:“供馔案!”

六个执事者举馔案放在来宾面前,然后举馔案放在地方官员面前。

十几个丫环端着水果酒具茶具鱼贯而出,恭敬地摆放在客主面前的方桌上。

过了一阵,礼生高喊:“斟酒!”

执事者双手捧着酒壶,依官员级别依次斟酒。

礼生高喊:“献!”

宾主立起身,左手端酒杯,右手中指在酒杯沾一点酒,向空中弹三下。

礼生高喊:“复位!”

宾主相互两拜后落座。

礼生高喊“请饮酒!”

酒过三盏,礼生高喊:“供汤,供馔!”

十几个丫环双手捧着乐器具鱼贯而入,乐手随后。紧接着,鼓乐响起……。

临洮城与往日不同,公署里的灯火比往常多了一半,映得半空通亮,鼓乐声在全城飘荡……。

公署的四堂是举办歌舞场所。院子里集中了十几个族的演艺人员,他们不敢大声说话,静静地等待传唤。

演员们走出堂门,静静站来。

礼生站在门口高喊:“传纳儿恶力山族!”

四堂的正中坐着道台及随行官员。本地官员都在两旁坐着。每个人的面前都有小方桌,摆放着水果,还有酒和茶水。

左右两边靠墙站着丫环们,她们双手捧着酒壶茶壶,一双眼睛看着客人的酒杯茶杯,一但用完,立刻上前斟满。

纳儿恶力山族的演员们表演完歌舞,鞠躬退出大厅。

礼生站在门口高喊:“传坎卜他族!板藏族!”

八个青年男女进来了,女儿们穿着鲜艳的衣裙,头上身上佩带着装饰品。他们的舞蹈节奏缓慢,姿式优美,赢来阵阵掌声……。

礼生高喊:“传麻子川族!巴路族!”

进来了六个男女青年,他们对唱“花儿”……。

接下来是申藏族和板藏族的比武,占藏录族和冰藏族的刀术,西宁沟族和术咱夏路族的箭术……。

阮冬当晚住在公署驿馆,久久不能入眠。房间的宽敞豪华,摆放着各种希奇古怪的物件,和他家里的寝室相比,简直就像是睡在天堂里,让他激动得闭不上眼睛。更让他无法入眠的是今日的情景,从道台来到州牧府到后来的晚宴,一幕幕地在脑海掠过,反反复复……。

阮冬原认为州官很了不起,是人上人,再后来认为自己在临洮城也有点名气,不是一般人了。现在和白道台一比,好像一下子从高山顶上跌到峡谷,好像从天上回到地上,那份沮丧,那份羞愧是无法用言语表达的。

阮冬原以为家大业大,一家人好好努力,用不了多久,在临洮算不上首富也在前几名。现在看来,即使成了首富,又能怎样?能和道台比吗?仍然远远无法相比。临洮的首富在本地威风荣光,走出临洮算个啥?而道台在几十个州县都像今日这样威风,甚至比今日更威风更荣光

这样一想,白四月花在阮冬心目中的地位提升,貂婵的形象逊色。阮冬想在官场上大有作为,要当州牧,要当道台,要飞黄腾大。这个愿望光靠自己的努力是不行的,得有人提携才能实现,最好的选择就是休了貂婵,迎娶白四月花,让当道台的岳父为女婿的大好前程架桥铺路。

第六十五章,最后团聚

这些日子,貂婵家里洋溢着喜庆的气氛,人人脸上都荡着笑意。这是因为许多天见不着面的女婿阮冬出现了,他隔三五天来任藏府一次,除了给岳父母请安,就钻进貂婵屋里不出来,直到第二天清晨才悄然离去。

阮冬在临洮城有点名声,在衙门当尕官,尕归尕,说上一句话,在临洮还是起作用的,办件小事那也是很容易的。任藏家族能有这么一个女婿,全族人都感到荣光。

傍晚,阮冬又来到任藏庄。二里多路,散步也就来了,可为了显示城里人的尊贵和阮家的名门望族,他和仆人骑马到来。仆人背着背斗,里面装着礼物。

城里人一到貂婵家的大门前,早就有门房跑去通报。

当阮冬走进客厅时,老爷和夫人已在上方的太师椅上坐着。女婿走向前做揖,恭敬地请安:“姨父,姨娘,您们好。”

老爷先说:“好着呢。”

夫人轻声随和道:“好着呢。你坐下。”

女婿这才坐在前面右边的椅子上,把眼光移到别处。

按礼节,岳父先要问候男亲家,可他不在世了,就由岳母还礼了:“你母亲好着啦?”

女婿答:“好着呢。”他有点心不在焉。

岳母又问:“你母亲这一向没做事么?”

“啥也没做,闲坐着昵。”他的神情恍惚。

岳母和女婿只能说到此,说多了就有暄宾夺主之嫌。

接下来是岳父和女婿的对话,他俩说多了是正常的:“你这一向干啥?”

“衙门里没有多大的事,经常闲着。”他的口气比较愼重。

岳父略感意外:“是吗?临洮这么大,难道就没有啥事发生?”

“那能没事,有事也是别人的差事。”心里却在想,乡里人知道个啥,在衙门里做事忙的忙死了,闲的闲死了。这全是白四月花的面子大,我才有了这份美差,多少人眼红着呢。

岳父冷着脸教导:“吃衙门的饭,就要认真做事,不能偷懒。”

岳父不应该这样说女婿,也就是说这不是他管的事,女婿自有父亲管教。

夫人听了这话觉得意外,不由看了丈夫一眼,她是不能也不敢说什么的。她要是提出异议,那就等于打丈夫的脸。

女婿觉得岳父的话不大入耳,想到他是双重身份,也只好恭敬地答:“知道了。”

岳父和女婿不可能有太多的话,岳母也不便多说话。岳父只好下令:“你下去吧。”

阮冬一进任藏家大门,就有丫环飞跑告诉了小姐。

貂婵激动得有点不知所措。她让丫环们把房屋收拾整洁,其实屋里够整洁了;她想换上刚做好的新衣裙,又怕丫环们笑话;她想洗洗脸,也不好意思,只能说端盆水洗洗手。她知道自己天生丽质,就是三天不洗脸也是美丽非凡,光彩照人。

貂婵看到一切拾掇好了,这才端坐在椅子上,耐心等待丈夫到来。

屋外传来熟悉的脚步声。转眼间,阮冬双手反剪在身后,高扬着头,不紧不慢地走进屋。

妻子站起身,飞速地扫了丈夫一眼,然后低眉垂眼,不带感情色彩的口吻:“你来了呀?”

丈夫的口吻更是不带感情,干巴巴的,像在公事公办:“你没做啥?”

她应答:“没做啥,闲着呢。”

阮冬坐在屋正中的椅子上,瞟了妻子一眼。

貂婵让丫环上茶,又向丈夫说:“你吃啦?没吃叫给你做饭去。”

丈夫望也不望妻子一眼,淡漠地应道:“吃过了。”

临洮男人夫权思想严重,他们在妻子面前大都是这个样。他们也懂得爱,这种爱是含蓄的保守的。妻子的爱同样含蓄保守。

貂婵想问他怎么这么长时间没来任藏府,又说不出口,只是弦外有音:“你忙不忙?”

阮冬能听出弦外之音,平淡地说:“在衙门做事能不忙吗?”貂婵应答:“忙了就好,闲了把人心急的。”

丈夫对这样的话不以为然,他能听出妻子的怨气。

貂婵从小到大,看到父亲对母亲是这样的,对二妈三妈同样;姨夫对尕姨,阿舅对妗子及家族所有的男人对妻子都是这样的。假如丈夫对她表面上热情一些,她反到觉得不正常;假如丈夫喊她一声“我的心肝宝贝。”“我爱你。”等话,她就很自然地认为他的脑子有病,距“神经病”不远了。

话是这么说,貂婵心上仍有淡淡的忧伤。别的夫妻结婚前很少见面,有的甚至没见过面,可她和他是两姨兄妹,从小青梅竹马,怎么能像别的夫妻那样呢?她没指望他有什么亲昵的举动,可你也不该说话像是例行公事。

貂婵今夜无眠。她珍惜和丈夫团聚的时光,知道眼睛一闭一睁,天就亮了,丈夫就要走了,这一走又要盼一个多月。一个月的日子不好熬,太漫长了。

阮冬尽了丈夫的功能后,啥话也没有说,离开貂婵独自睡了。他好像累坏了,很快发出均匀的鼾声。

貂婵睡不着,心里埋怨丈夫这么快的就完事,就像是在做什么力气活,她回忆着刚才享受到的甜蜜,对身边的人爱意浓浓,难以抑制……。

阮冬仰身睡着,睡得很香,好像昨夜不曾睡过,现在补瞌睡。

貂婵觉得有点冷,她小心地朝丈夫身边移了下,感觉到他身上散发的热量,只是这种热量时隐时现,并不温暖。要是紧紧地抱住他,肯定就像抱住了火炉,那该多暖和啊……。

貂婵这样幻想着,可临洮女人对爱含蓄保守,使她不敢抱住对方。要是他醒了,那就羞死她了。

阮冬好像也冷了,转过身面向妻子移了下,把一只胳膊搭在她的身上,好像是寻到了温暖,又朝前移了下,妻子就被他搂在怀里……。

貂婵感觉暖和了许多。还能感觉到对方厚实的胸肌,也能感觉到他的那个强硬地顶着自己的下身。嘴里呼出的热气扑在脸上,并不觉着浑浊,反而感觉清新可人,就像来到夏季山花烂漫的森林,……,哦,真美,就像翱翔在阳光灿烂的蓝天,在鲜花遍地的大草原上奔跑;宛如在清澈温和的泉水沐浴……。

夜静极了,河水声那么清晰,那么悦耳;清冽的月光从玻璃窗射进来,渐渐地移到阮冬的脸上,光滑的皮肤,高而直的鼻子,长长的眼腱毛……。

貂婵不能自抑了,竟然萌发出亲吻对方的念头。她的头慢慢往前移,脸与脸就要贴上时,她犹豫了,太不好意思了,要是他醒了,那不羞死人。继而她又说服自己,只亲吻他的脸,轻轻地一下,他不一定醒来……。

就在这时,阮冬动了一下,身子又往前移了下,她立刻感受到对方微热的脸颊,湿润柔美的嘴唇……;哦,感觉真好,恍惚和煦的春风拂面,清澈甘甜的泉水流过心间……。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貂婵醒了,发觉丈夫仰身睡着。他回想着前面的情景,不明白自己是睡着了,还是晕过去了……。

貂婵再也睡不着了,她祈盼着夜长长的,害怕听到鸡鸣。她回想着儿时美好的时光,留恋着阮冬儿时的纯朴可爱……。

鸡鸣了,一声又一声,每叫一声,貂婵的心就紧缩一下,心中的伤感渐渐多了起来。

天还是亮了。貂婵只有盼望丈夫不要醒来,她可以更多时间睡在他身边。她幻想者能使用一种药,或者气体,能让丈夫多睡一天。

阮冬醒了。他又行使了丈夫的义务,然后仰身睡着,大睁着双眼,想着什么事。

妻子不好意思睡了,即使无事可做,她也要起身穿衣,这是一个贤妻良母的本份。

吃过早饭,阮冬对妻子淡淡地说:“我要走了。”

貂婵心里一沉,她真想劝他下午走,可她不好意思这么说,再者说了也不管用。丈夫决定了的事,妻子是不能改变的。

临洮男人对女人的爱是含蓄的,女人对丈夫同样。很大程度上这种含蓄是给别人看的。貂婵只能把丈夫送出闺房门,不能走过几座庭院,送出大门。

貂婵把送丈夫送出庭院,然后急步上楼,来到凉台,看着丈夫走出大门,仆人牵马过来。

阮冬并没有急于上马,而是往前走了十多米,然后转过身望着任藏府,望了好一会,好像不舍,好像留恋。走上几步又转过身观望……。

阮冬这是怎么了,以前从来没有这样的举止,是不是他要远行,一时半会回不来?貂婵这样想着,心里倍感温馨,还有浓浓的感激,阮冬肯定是舍不得离开自己,想多看几眼。

阮冬敏健地跃身上马,一挥鞭子,骏马立刻奔驰起来,渐渐消失在大路尽头……。

第六十六章,惊雷

貂婵是老爷的掌上明珠,把她看得比几个儿子珍贵。老爷把儿子们管束很严,有时候不是骂这个儿子,就是训斥那个儿子,有时气得无法控制,还要动手殴打儿子。他对貂婵疼爱有加,别说打一下,就连骂一句的话也没有。

貂婵是这个家庭的晴雨表,只要她高兴,这个家里就充满了欢乐。她要是不高兴,家里就像罩着淡淡的愁云,仆人说话走路都是小声的。

貂婵一时无法摆脱丈夫离去的孤寂,就到外祖母家去散心。外祖母家在西川的洮河边,那里比南川宽阔多了,洮河也比迭藏河大几倍。

这是一个阴天,空气里弥满了水气,好像随时都会落雨。

任藏夫人坐在炕上纳鞋底,不时望望窗外天空,担心会下雨,妨碍貂婵回家。

丫环急急走进来说,尕姨家来人了。夫人觉得意外,女婿到外地出公差,一般情况下他家里不来人,除非有啥大事,能有啥大事呢?是不是妹妹病了?或许和街坊邻居发生了矛盾?她心里禁不住发慌,急忙下炕,顾不上穿会客的衣装,急急来到客厅,一眼望见妹子的女管家和媒婆站立。

夫人一时纳闷,她们来做啥?脸色怎么怪怪的?出于礼节,她责怪丫环:“你们怎么没给亲戚让坐?”

管家低眉垂眼,细声慢气:“姨娘,不坐了,忙着呢。”

媒婆也是微低着头,像是不敢见人。

任藏夫人吃惊了,不落坐就意味着有重大事情要说,也可以说见外了……。

管家转身提起放在地下的背斗,媒婆用一只手扶着背斗,一齐递向任藏夫人。

女管家歉意道:“姨娘,我家夫人说了,对不住哦,儿大不由娘,你多加原谅。”

背斗是女方家送给男方家的订亲信物,准女婿要用背斗装着礼品,每年在不同的季节来拜见准岳父岳母。

任藏夫人开始不明白她们拿个背斗干啥,听了管家的话,她立刻清楚是怎么回事了,像是当头挨了一闷棒,霎时晕天昏地,身子摇晃几下,就要跌倒,丫环眼明手快,赶紧把她扶在身后的椅子上。

任藏夫人不相信这是真的,恍惚是在梦中,呐呐道:“老天爷,世上总没有这样的事?”

管家施了个礼,轻轻地说:“姨娘,我们走了。你老别太上心。我们夫人说了,对不住得很,儿大不由娘。”说罢转身急急离去,好像走慢了这家人要找她的麻烦。

任藏夫人连“送客”两字都说不出了,或着是悲痛之下忘了说,她头一偏晕到在方桌上。

丫环们大惊,有的围上前呼喊“夫人”,有的飞奔去请老爷。

任藏老爷得知阮家的目的,气得心口胀疼,浑身颤抖。他强打精神端坐太师椅,面无表情,好像啥事也没有发生。他向前来禀报的仆人问了夫人情况,知道无大碍,吩咐道:“叫她们把夫人扶到炕上缓着,一会就醒了。”

任藏老爷感觉自己也支持不住了,很想上炕躺下。可他是老爷,一家之主,面对这样的大事不能像婆娘家那样,他要挺住,要顾颜面。他对仆人冷冷地吩咐:“沏一壶茶,把烟锅拿来。”

任藏夫人躺了一会醒了,坐起身放声大哭,哭声传遍了任藏府……。

不一会,老爷的仆人来了,很为难地传老爷的话:“夫人,老爷叫我给你说,他还没死呢,你就别哭丧了。”

任藏夫人那敢再哭,用手绢抹去泪水,低声呜咽。

任藏府静得听不出大的声音,大家说话低着声,脚步也是轻轻的。生怕老爷找出什么碴子,借此发泄内心的火焰。

任藏夫人呜咽了一会,吩咐丫环取来出门的衣装。她爬下炕,嘴里絮絮叨叨骂着;“我把你个军犯,烂匣匣装了的,烂背斗切了的,你娃四两肉叫狗吃了,不得好死——你们手脚快些!”后一句是说与丫环的。

任藏夫人骂罢侄儿又骂妹子:“我把你个尕娼妇,嘴上像抹了蜜,心里揣着刀子。哼,一个阿爸一个阿妈。阿爸阿妈养不下你这么的尕娼妇,你没行好才当了寡妇,小心着,天还报呢……。”她气糊涂了。娼妇是临洮人骂女性的用语,算是最毒的。

任藏夫人在丫环们的侍奉下穿戴整齐,正要出门,老爷走进来,端坐在椅子上,冷冷地问夫人:“你这是要干啥去?”他是听了仆人的通报匆忙赶来的。

夫人一见老爷就更伤心了,泪水禁不住地流,呜咽着喊了一声:“老爷。”就呜咽着说不出话了。

老爷面无表情,声音是威严的:“你干啥去。”

夫人仍在气头上,顾不上老爷的威严了,大着口气说:“我要去问问尕……寡妇,军犯娃,那个烂背斗切了的……!”她本要骂“娼妇”,又觉在丈夫前这样骂妹子不合适,就改了口。

老爷看也不看她一眼,轻轻叹口气,缓慢地说:“你别丢人去了。”

“我去骂她,没啥丢人的。”

老爷气得骂道:“真是头发长见识短。你想让全临洮人都知道吗?”

阿婆怔住了,那敢行动,身子摇晃几下,要不是丫环急忙搀扶,她可能要瘫坐在地。

老爷发话:“你乖乖在屋里坐着。”

阿婆拿手绢抹了抹泪水,可怜兮兮地说:“老爷,怎么办?这可怎么办?”

老爷比夫人更痛苦更愤慨,他站起身反剪双手,慢慢朝门口走去,做为男人,他不能把情感表露在外,只是用平淡的口气说:“你放心,世上有打光棍的儿子,没有嫁不出去的女儿。”

第六十七章,二夫人和三夫人

任藏老爷有五儿五女。正房夫人生有三女,二夫人是俩儿一女,三夫人俩儿一女。老爷最疼爱的是尕女貂婵。重要原因是尕女和他的容貌比较相近,其次她是正房所生,还应了“天下父母都偏爱老小”的那句话。

任藏府出了这样的大事,老爷烦烦躁不已,万般无奈。一般家庭想开了也好办,在本地不能再嫁,只有把女儿嫁到外州县,当妾当填房由她去,大不了全当没有这个女儿。可是任藏家族的女儿,尤其是貂婵这样的人品,那是绝对不能去当妾当填房。有了这样的观念,退婚不光是貂婵的灾难,也是整个家族的灾难。

任藏老爷吩咐大儿子,把仆人们集中起来,代替自己的传话:这件事对貂婵保密,谁要是泄密,赶出家门不说,还要收回租地。尽管貂婵终究要知道自己被休,可父亲不想让女儿过早承受痛苦,能瞒多久就瞒多久。

临洮人一般炕上用餐,一年四季都是如此。除了夏季,别的季节都是火炕。所谓火炕就是屋外有个炕眼,往里面塞进碎草点燃。

春夏的炕上只放一矮桌,秋冬还放火盆,炕桌和火盆差不多高,不到一尺,大小不一。大户人家的炕桌和火盆较大。

在炕桌上用餐是男人的专利。年轻女人只能在厨房用餐,当她熬到当婆婆,才有资格和丈夫一起用餐,那也不能和丈夫平起平坐。丈夫双腿盘坐在炕桌前,她只能跨坐在炕沿,一条腿在炕上,另条腿吊着。女人只有独自或与同性才坐炕,那也不能双腿盘着,双腿盘着坐炕是男人的专利,她只能双腿伸到一个方向,重力多半在一边胯骨上,久坐很吃力,没男性时她可以随便一些,也就是说双腿可以变换方向,这样才不至于费力。

任藏老爷一年四季轮换在夫人和两个妾的屋里用餐。今日破例,他到谁的屋里也没去,也就是说他一天没吃饭。当然了,大夫人也是一天没吃饭。

傍晚,老爷走进二夫人的屋里,一眼看见二夫人和三夫人坐在炕上说话,俩人的神情舒展,看不出一点忧伤。老爷心里不悦,一个念头掠过脑海:貂婵不是她们亲生的。

两位夫人一见老爷,急忙爬下炕,叫了一声“老爷”,恭敬地站在炕边。

二夫人小心恭维道:“老爷,炕上坐,炕热得很。”

老爷不吭声,往太师椅上一坐,脸色阴沉,双眼望着地面,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老爷一年四季在三个夫人屋里轮换睡觉,三夫人便以为老爷要在这里过夜,想悄悄溜走,轻轻移动脚步,没走几步,老爷说话了:“你别走。”

三夫人吓了一跳,那敢再动,像做错了事的孩子,低头站着。

老爷的口气里充满了不悦:“你两个关系好得很,见天在一起。”

三夫人谨慎地说:“一天没干的么,在一起说话熬日子。”“没干的”老爷冷笑一声说,“我看还是把丫环仆人打发走,这样你们就有干的了。”

二夫人见气氛不对,这才想起给老爷沏茶递烟锅,她才开口吩咐丫环,就见老爷摆摆手,只好罢了。

老爷声音不高,却透露着威严:“你俩应该去给大夫人说说话,给她宽宽心,不要坐在这里看热闹。”

二夫人忙不迭地说:“老爷呀,你这就冤枉人了,我们伤心得很,怎么能看热闹呢?”

三夫人低声道:“我心里不好受,饭只吃了半碗。”

老爷望了三夫人一眼,目光里流露出不相信。

二夫人谨愼地说:“就说不是我们亲生的,那也是你的女儿,我们又不是外人,撇过大夫人不说,我们也要在老爷你脸上看。”

老爷冷冷地说:“你们知道就好。”

三夫人讨好道:“我们连这点都不知道,那还不成傻子。”

老爷对三夫人说:“我知道你事情多,话也多,你要是给我女儿脸色看,给她透露了风声,我可不管你是谁的妈,你那里来的那里去。”他的意思就是别看你生了两个儿子,要是坏了事,照样把你送回娘家。

妾的地位远远不如大夫人生的女儿。三夫人当即气得晕天晕地,就差点没跌倒,硬撑站立,勉强答道:“老爷你说到那里去了,我怎么敢呢。”

老爷觉得对三夫人的话过份了,为求平衡,对二夫人说:“你也一样,要是不善待我女儿,我可不管你是谁的妈。”

二夫人赶忙说:“老爷呀,你说话怎么像外人,我把貂婵疼心得很,看得比亲生的还珍贵。”

三夫人赶紧咐合:“我也是一样的。”

在这种情况下,老爷没心情在二个妾的屋里过夜,他牵心大夫人,毕竟是结发妻,更重要的是她是貂婵的母亲,此时此刻,俩人是同病相怜。

大夫人在炕上躺着,她能听出老爷的脚步声,就要起身,可她一天没吃饭了,又悲伤过度,身子虚弱,挣扎几次都没拾起身,只好喊丫环:“你们过来把我扶起来。”

老爷走进屋,刚好看见丫环扶大夫人,怜惜地说:“你就睡着吧。”这种情况下,这样的话他只对大夫人说,对两位妾是不会说的。

大夫人还是强挣着坐起来,还要下炕。

老爷又发话了:“你别下炕了。”自己坐在方桌旁的太师椅上。

夫人听出丈夫的话是认真的,也就不下炕了。因她是正房夫人,两个妾是绝对不可以这样。

临洮的女儿一旦嫁人,别说兄弟姐妹,就连父母也成了亲戚,只有丈夫和儿女才是真正的亲人。大夫人的两个女儿早嫁了人,那也是亲戚。在大夫人的心目中,只有丈夫是一家人,貂婵还没正式进阮家大门,暂时也是一家人。这样一来,对于没生儿子的她来说,丈夫和貂婵是真正的亲人,现在一见亲人,满腹的悲愤痛苦直往外溢,又伤心得吐不出话,只有眼泪花花。

老爷原想在这里寻一点安慰,见她如此,就把心里的悲愤发泄在她身上:“你尿水子真多!现在这样,早干啥去了?一口一个‘亲上加亲’,现在把我娃害苦了,我看你们家的女儿就没个好的!”他把夫人也带着骂上了。

“你别这么说。儿大不由娘,寡妇拉娃娃,可怜得很。”她护起妹子来了。

老爷气愤地说:“你可怜她,她不可怜你。这么的亲戚没有了也好。”

夫人想到当年的决定害了女儿不说,还断了一门重要亲戚,忍不住哭出声……。

老爷气得不知如何劝阻,骂道:“你就哭,越哭越秽气。”

夫人不敢哭了,就连低声呜咽也不敢,只拿手绢抹眼泪。

老俩口默默坐着。过了一会,夫人忍不住问:“你说怎么办?”

“把你死的愁。你说谁家养着老女儿?这世上没有嫁不出去的女儿。”

大夫人是没看见也没听着谁家养着老女儿,可听说过类似情况,被男人抛弃的女人,或着死了男人又没生养的女人的命运,他们不是跳河就是吃铁棒锤自杀,个别留恋人间的女儿往人口稠密的东面走,边乞讨边走,最后当妾或填房,也有当佣人的,也有病饿死的。再嫁不光是本人的耻辱,也是娘家人的耻辱,那些出走的女人不回来还好,至少别人不知你的死活,一旦回来,就说明你再嫁了,所以,出走的女人从此不踏入临洮,彻底和娘家断绝关系。

一想到这些,夫人心疼得紧缩起来,声音也发颤:“你是不是要把女儿往外地打发?她要是嫁在外地,那就很可怜。”

老爷没有主意,搪塞道:“你胡想啥,我怎么能把女儿送到外地。”

夫人忧心忡忡地问:“那可怎么办?”

老爷心烦意乱,那还能多想,敷衍道:“边走边看。”

第六十八章,疑心重重

貂婵从外祖母家回来了。没过两天,她就明显感觉家里的气氛异样,好像出了啥不好的事,再三琢磨,似乎和自己有关。

她急切地想知道原因,可问谁呢?兄长们是不便问的,别说是异母,就是一个娘,那也不便问话;嫂子是外人,也不好问。问丫环仆人有失身份,她只好去问母亲:“阿妈,我怎么觉得别人怪怪的?”

“怎么怪了?”母亲心里亮清,表面上装糊涂。

女儿想了想说:“他们看我的样子和以往不一样,觉得怪怪的。”

母亲相信女儿的话,嘴上却说:“那里怪了,是你心上的病吧。”

女儿想了想又说:“有时候他们说着话,见我来就不说了。”

母亲继续哄女儿:“我的女儿,你想么,你和以前不一样了,你这会是亲戚,他们把你当成了亲戚,说话也就把你防着。”

女儿觉得母亲的话有道理,可能自己快要离开这个家了,心里就想多了,可她心里还是不踏实,接着又问:“我从外阿婆家回来后,大家为啥对我越好了?”

“你就要成官洛家的人了,大家就把你越好了。”母亲心里伤感,说出的话却是平静的。

这话有说服力,女儿深信不疑:“那有啥,离得这么近,我要常坐娘家。”

貂婵说的真心话,事实上是不可以的。也就是说,娘家仅有父母亲,你可以常坐娘家,有兄嫂的娘家,嫁出去的女儿只能在逢年过节坐娘家,一年也就三四次。

貂婵怀孕了。她能感受到身体的异常,还时常恶心呕吐。她不知道是怀孕,要不是母亲看出后说知,女儿还以为自己病了。

这当然是喜事,至少给父母亲减轻了压力,就算女儿嫁不出去,老爷有能力把女儿安顿在城里生活,让她终生不愁吃穿。临洮没有老女儿,可孤儿寡母过日子是正常的。尽管这不是父母期望的,可总比去外地当妾当填房强百倍。

貂婵天天盼望丈夫归来,一道分享即将为人父母的快乐。每当她闲暇时,几乎每时每刻幻想着丫环跑来说,官洛少爷来了!

可是一天天过去了,就是不见丈夫的身影。每日临睡前,她的心头都萦绕着淡淡的沮丧,少许的忧愁。

进入冬天,貂婵思念丈夫的心情更急切了,时刻想着进城,到尕姨家转一转,见不到丈夫,在他家里看看也能了却思念之苦。这天,貂婵实在无法忍受因思念丈夫而引发的痛苦,打发丫环去备车,她要进城。

大夫人受丈夫的委托,担负着监视女儿的使命,不让她知道真相,以便顺利生下儿女。她得到丫环的汇报,匆忙赶到女儿的房间。当然,她假装无意走进女儿的屋子,平和地问:“你要干啥?”

“阿妈,我想去看尕姨。”

“女儿哟,她这会是你婆婆。”

“那我去看婆婆。”

“女儿哟,世上没有这样的习俗,再不敢这么说,旁人看着笑话呢。”她心里比女儿还悲伤,只是尽力压抑着。

女儿无奈地说:“那我不到尕姨家去了,只在城里转转。”

母亲又阻拦:“以往你进城,看着像你这样的女儿么?”意为怀了孕的大肚子。

女儿稍一回想,还真没看见过,只好说:“那我不下车,行吗?”

母亲想了想说:“我和你一起去。”

女儿不愿意,可也不好拒绝,婉言道:“我不下车,你也不下车,你何苦呢?”

母亲却说:“反正闲着,跟上我女儿坐车逛逛。”

女儿不明白母亲为啥这样,嘀咕道:“我又不是尕娃们,还怕丢了不成。”

母亲何尝想去,只是丈夫交待过,貂婵如硬要进城,一定要陪着去,不让她下车,也不从阮家大门前走过。免得她发现情况,或着见到阮冬。

貂婵只能坐在车了,又有母亲伴配,她就不想去了。即然不让下车,也不能往外看,还要忍受马车的癫簸,那还有啥意思?她借口突然身体不适,不便进城了。

貂婵日夜思念着丈夫,担心他的安危,盼望他早日归来。夜里常梦见和他在一起,哦,那大都是童少年时代,那么美好,那么快乐,将永久保留在她的脑海里……。

可是有一夜,她梦见丈夫在回来的路上遭人追杀,还梦见丈夫骑着马摔到峡谷,后果却没梦到……。醒来后吓出了一身冷汗,大睁着眼睛再也没有入睡,直到天亮。

貂婵原以为丈夫过年回来,可眼看着丈夫拜丈人的日子过去了,就是不见丈夫的影子,这让她很失望很伤感。即然过年都不回家,那过了年就更没希望了,也许遥遥无期。一想到这些,她就伤心流泪,还偷偷地哭过两次。

貂婵见不到丈夫,急切地想知道他的情况。向姨娘打问最准确,可照风俗她不能去婆婆家,问别人不好意思,只有问母亲,那也不能直截了当问,也不能跑去问,只有等母亲来了问,来了也不能急着问,而是先说上一会别的话题,然后装着平静的样子说:“把阿大和您对不住哦。”

“怎么了?”母亲觉得意外,顿时警觉起来,神经也繃紧了。

不料女儿缓缓地说:“阮冬也没来给您二老拜年。”

母亲松了口气,说:“那有啥对不住的,吃着官家饭,由不得自己。”

女儿装着自言自语:“怎么这么长时间,他是不是出啥事了”

母亲宽慰道:“天下这么太平,没听着打仗,没啥事的,过一向他就来了。”

女儿不经意的口吻:“你怎么知道?”

母亲说着谎话:“我听你尕姨说的。”

“真的么。”她内心欢喜,表面却装做平静。

母亲心里有愧,悲伤不已,可又不得不骗女儿:“我哄你干啥。”

第六十九章,真相大白

春天的气息越来越浓了,满山遍野的冰雪逐渐融化,河水渐渐大了,朝阳的地面冒出葱绿的小草,崖头岩丛,一簇一片的报春花盛开了,鸟儿的歌声越加婉啭动听……。

貂婵眼看要坐月子,在人面前不走动了,每天活动的范围在闺房的房前房后,最远就到花园走走,那也是隔三间五去,还要尽量避着别人。

牡丹盛开的时候,貂婵天天去花园。她最爱牡丹,重要还是自己名字的缘故,当然,牡丹的雍荣华贵,美丽夺目,让她百般迷恋。

这一天注定不平常。由于过份思念丈夫,貂婵胸闷心急,早晨去了花园,下午还去。好在天是阴沉沉的,不怕阳光幅射。

临洮大户家的女儿都知道保护皮肤,知道地处高原,阳光强烈,如不保护,脸颊就红红的。临洮穷人家的女儿要下地干活,风吹日晒,脸颊大都是红红的。只有那些大户的女儿皮肤白净细嫩,有的女儿的脸颊只是淡淡的红,似红非红,看上去别有一番美。貂婵就具备这种美。

貂婵为了不引人注目,早先让丫环在假山旁安放了椅子,这里僻静,一般人不来。她多的时间坐着,走动只限假山周边。

鲜艳的牡丹驱散了阮冬的身影,融化了貂婵胸中的忧伤。她的心情好了起来,吩咐丫环去提一壶黄酒,带几样小菜来。

貂婵夹了几筷子小菜,喝了几盅黄酒,头觉得晕乎乎的。她静静坐着,好像牡丹的芬芳把她熏晕了,她微微闭着眼睛,似睡非睡。

忽然,传来说话声,不是丫环的声音,是谁昵?貂婵不由睁开眼睛,似乎听出传来的话和自己有关;“……世上男人都把儿子看得珍贵,只有这个老东西和人不一样,把那个尕女儿好在心上……。”这是三夫人的声音。

“我们再不好也给他任藏家养了儿子。女儿再好迟早也是外人。”这是二夫人的声音。

“老东西一不高兴就说要把我俩赶到娘家,求本事大得很,他还不死了?他死了还不是我儿子当家!哦,新姐,你别见怪,你儿子也当家。”这是三夫人生气的声音。临洮人称嫂子为“新姐”。

“那时就要分开过了。”这是二夫人比较厚道的声音,“世上没有弟兄们在一起过日子的。”

“到那时候,老娼妇狂妄不起来了,看她怎么办。”她说的老娼妇指大夫人。

“这把她难不住,老爷会给她留家产,吃穿不愁。”二夫人声音不高,显然对大夫人没有太大的气。

“那又能怎样,一个人像鬼一样活着,除了丫环,谁和她多说几句话,要多可怜有多可怜。死了就叫三个女婿送葬。哦,她命不好,也就是两个女婿,看来尕娼妇这辈子嫁不出去,任藏家族的人叫这个尕娼妇连累了。”

“人人都说她长得好,到头来命怎么这么苦。”二夫人叹息道。

“我没听别人夸她长得好,只听着那个老娼妇夸她的女儿。”

二夫人和三夫人没看见花园里有人,慢慢地走着说着。二夫人原本善良,可在三夫人的影响下,在老爷把貂婵看得比儿子贵重的情况下,她的心态就多少随了三夫人,再加俩人身份相同,同病相怜,自然就走到一起。

尽管如此,二夫人还是听不惯三夫人的话,不得不提醒道:“这话千万再不敢说,要是打进老爷的耳朵,天就塌了。”

三夫人撇撇嘴,不大高兴地说:“我只是给你说说,给外人怎么敢说呢。你总不会在老东西面前告我状?”

“我是那种人吗?告状对我有啥好处。”“那到也是。”“貂婵真的就不知道这事?”“没人给她说,她咋会知道?”“还是瞒住好,让她把娃顺利生下来。”

“瞒过初一瞒不过十五。迟早的事。”三夫人幸灾乐祸的声调。

“唉,貂婵也可怜,摊上这么的事,往后怎么办呢。”

“我看是嫁不出去了,就把老女儿当吧。一个老鼠害一锅汤,一家人脸上都没光。”三夫人不怀好意的声音。

二夫人叹口气说:“把我们的儿子影响了,遇上这么一个妹子,往后人前头没有面子。”

“你不用发愁,要是她养下儿子,老爷那么有钱,不会让她呆在任藏庄。”

“那她到哪去?”

“可能在城里置办家业,唉,遇上这么个女儿,不知要赔上多少家产,任藏家吃了大亏。”

“娘俩也用不了多少家业。她把儿子拉扯大就好了。”

“你怎么就知道她能生儿子。当妈的拼着命都没生下儿子,当女儿的能得很,就能养下儿子?娘的女儿,鞋的底儿,和她妈一样都是养女儿的命。”

“这到没法说,阮冬那么攒劲。”

“阮冬到是攒劲,不赞劲了官宦人家的女儿会抢了去?

你见过阮冬的那个婆娘么?”

“没见过,听说是城里答扎家没过门的媳妇,男人让水淹死了,要是穷汉家女儿,那就遭罪了,幸亏生在官宦人家,还能寻到婆家。”

“那女儿我见过,是个美人,脸盘大大的,耐看得很,鼻子也和我们的差不多,不那么高。”

“貂婵也是大美人,就是鼻子高了些。”

“你没听见城里人说的她的话?”“没有。啥话?”

“那话难听得很。说她的脸尕的像猴子,鼻子高的像妖怪……。”三夫人无意看见貂婵的丫环走进花园,就不往下说了。

二夫人顿时心里不踏实,嘀咕道:“她的丫环来干啥,还有闲功夫浪。”

三夫人不以为然:“可能是主子睡觉着呢,她们才偷着来浪。”

“我不想见貂婵,回去吧。”

“我也不想见那个丧门星。我看着她就是气,把我们的儿子连累了。”两位夫人一前一后往花园门口走去。

突然,传出丫环惊慌失措的尖叫声:“小姐!……”

第七十章,重大事件

貂婵侧身靠在椅背一动不动,头耷拉着。她把两个夫人的话听得一清二楚,极度悲伤,极度失望,晕厥过去。

两个丫环一前一后走到假山旁,看见小姐歪倒在椅子上,以为她在打盹。

她们收拾黄酒小菜,准备拿回屋里。要在平时,她们不会去打搅睡着的小姐,还希望她多睡一会,这样她们省事,可这会不成,太阳落西了,气候变凉,怕小姐伤风感冒。

丫环呼唤小姐,叫了几声不见反应,只好上前摇动,还是不见反应,如此反常现象是从没有过的。丫环吓得大叫。

小姐还是醒不来。一个丫鬟守护,另一个丫鬟飞跑去见大夫人。

两个夫人见惹下大事,惊慌之下蹓之大吉。

大夫人由丫环搀扶着,跌跌撞撞来到花园,一见女儿,喊了几声不见回应,当即就吓坏了。她从没经历过这种事,不知所措,坐在石凳上失声痛哭……。

事情传播很快,整个任藏府都知道了,花园里一下子涌来十多人。

任藏老爷一早去洮州赶集,几个少爷也不在家,只有大少爷赶来。他是读书人,又在外地闯荡了几年,经历的事多了。他安慰大夫人:“大妈,你把心放宽,没啥麻烦,过一会她就醒了。”接着吩咐丫环去端一盆凉水,拿一条毛巾。

大夫人照着大少爷说的方法,拿毛巾在脸盆里浸了水,然后捂在女儿额头上,如次反复几次。

大少爷已猜测貂婵听到风声,就是不知道她是怎么听到的。他见妹子有醒来的迹象,二话没说立即离开。虽是兄妹,可已是亲戚了,又加是同父异母,妹子如此儿女情长,兄妹面对都会觉得难为情。

貂婵睁眼后的第一句话是:“怎么这么多人?”

母亲明白女儿的意思,吩咐众人:“你们都下去吧。”

在场的侄儿侄女,还有仆人丫环都走了。

女儿望着母亲,呜咽着叫了一声:“阿妈。”泪如泉涌。

母亲立刻明白阮冬的消息外露,赶紧劝慰道:“我娃不哭,别说话,好好缓一会。”她的声音颤抖,老泪纵横。

女儿呜咽道:“阿妈……你说,他们……这是怎么了?”

母亲拿毛巾先给女儿抹泪,后给自己抹去泪水:“我的女儿,你别伤心,为那个军犯伤心不值得。那个烂背斗切了的,烂匣匣装了的。”后两句是临洮骂人的话。

貂婵低声呜咽着问:“阿妈……,你说……么,怎么一回事?”

“全是那个尕娼妇的罪哦,那个尕娼跟着他阿大在外地坐生活了几年,就不像临洮女儿了,学成了个尕妖婆子,把阮冬迷住了。”

“她的阿爸阿妈不管么?”

“有人养没人教,唉,也怪阮冬长得太攒劲了。”

“她是谁家女儿,怎么早没许配人?”

“你见过,就是阮冬的邻居。前头许配人了,男人在洮河游泳淹死了。”

的脑海里浮现出鹅儿四月花十一二岁时的身影,俩人碰见过两三次,并没说过话。

母亲突然想起重要问题:“这事你怎么知道?是不是丫环们说了?”

女儿本要说实情,心儿突然紧跳几下,马上意识到这件事是父亲叫瞒的,在家族只有父亲有这个权力,如说出真相,牵扯到两位夫人,还有众多兄弟姐姐,后果也许很严重,想到这里,她敷衍道:“谁也没给我说,我听庄里人说的。”

“你还听了个怪,你又没出门,怎么听到的?”

“我出过门,只是一会儿,你没看见。”

“我没有看见,难道丫鬟们也没看见?”

“我给丫鬟们说了别告诉您。”

“你的这几个丫鬟的胆子太大了,是不是不想在任藏家呆了。”

“阿妈,别这样说,我离了她们不行。”

母亲半信半疑。这是瞒不住的事,她没心思追究。

第七十一章,妻不如妾

五十六,两位夫人蹓出花园后,要在平时各回各屋,现在惹下这么大麻烦,只有凑在一起想对策。

三夫人来到二夫人屋里,想到这件事引发的后果,惊慌不安,站在椅子旁神情呆怔,忘了落座,直到二夫人招呼后,她才坐在椅子上,后悔道:“巧得很,她怎么也在花园,这可如何是好,早知道这样呆在屋里好了……。”

二夫人责怪道:“都怪你多嘴多舌,说啥不好,单要说她。”三夫人有点委屈地说:“我看着园子里没人么,谁知道她藏在假山后面。”

俩人想起老爷的话,想起他的威严,不寒而栗。尽管她们认为老爷的“赶出家门”只是说说而已,可她俩还是吓得不轻,就算不往出赶,惩罚是免不了的。一般的惩罚就是打发回娘家,直到丈夫回话才能回来。如果无儿女,那么女人一旦被丈夫打发回娘家,再回婆家就遥遥无期,很有可能再也回不了婆家。一年过后女方自寻出路,出路大都是跳河吃铁棒锤,个别不想死的,离家出走,走得远远的,当妾当填房,再也不回临洮了。再嫁是耻辱,她们不想把耻辱带给娘家。

二夫人心有余悸:“不知道她给大夫人说不说。”

“能不说么,娘的女儿,鞋的底儿。这会娘两个不知把我们怎么骂着呢。”

二夫人心怀侥幸:“骂就骂了,别给老爷说就好。”

三夫人撇撇嘴,冷笑一声,不怀好意地说:“你想想,老娼妇没养下儿子,把我两个妒嫉得很,常在老爷跟前戳事捣非,这一次蹬上碴子了,等老爷从洮州回来,那能不说我俩的坏话。”

二夫人惊慌道“这可如何是好。”

“你把心放到肚子里,放着五个儿子,看老不死的还能把我俩吃了不成。”三夫人嘴上硬,心里其实有点发虚。

二夫人一想起老爷往日的威严就害怕:“还是想个法子,万一老爷动怒,那就不得了。”

“世上的倒霉事就给貂婵摊上,把一家人都连累了。”三夫人讥讽道,“只怪老爷把她太好了,把该享的福都享了,也该受些罪了。“

“你别再说得罪人的话,还是想想法子吧,”二夫人着急地说,“老爷过两天就要回来,他要是知道了,把我俩问罪事小,还要连累儿子们。”

“有啥法可想?难道长辈给晚辈去下跪赔罪?我就是想去丢人现眼,还要往三个儿子脸上看呢,就看着老东西把我怎么赶出任藏家门。”

二夫人建议道:“我们给新姐说说好话吧。”

三夫人固执地说:“我把老娼妇的脸早就看够了,不想再看那张老脸。”

“那就等着老爷来找你吧,”二夫人有点生气地说,“你惹下的事,我好心和你商量,你还不当一回事,尽发牢骚。”

“我那敢在你跟前发牢骚。你和我是好姐妹,也只是说说心里的苦。”

“现在诉苦有用吗?先把正事说,要诉苦以后有的是时间。”

三夫人想起那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话,无奈地说:“唉,为了娃们,就委屈一次吧。”

“这么说你同意去见大夫人了?”

“事到如此,也只有这样了。”

二夫人先派人打听大夫人是否在家。回话说在貂婵屋里,直到下午,仆人才回话大夫人回到自己屋里。

两位夫人一前一后走进大夫人的屋里。

大夫人觉得意外,让过坐后,弦外有音地说:“你两个平时难见一面,今天怎么有闲功夫来我这里?”

二夫人听出大夫人口气不悦,只好说假话:“我两个本要去看望貂婵,又一想她正伤心,过一半天再去看她,先到你这里坐坐。”

大夫人明白她嘴里说的不是心里话,强打着精神说:“没啥伤心的,跟上那个军犯女婿也好不到那里去,迟早是要受罪的,趁早分开也好。”

二夫人随和道:“哦,想开就好,阮冬尕的会是个好娃,长大就学坏了。”

“别进衙门做事就好了,一进衙门好人就要学坏。”三夫人说。

毕竟阮冬是妹妹的儿子,大夫人不能不偏向:“阮冬是个好娃,怪只怪那个尕娼妇,在外地呆了几年,学的不成样子。”

三夫人趁机道:“想开了就好,放着貂婵的人品,还怕寻不上好女婿。”

大夫人感觉三夫人话里有刺,可又挑不出来,只用不满的目光望了她一眼。

又坐了一会,二夫人站起身,向大夫人施了个礼。三夫人随同。

大夫人有点吃惊地问:“你们这是做啥?”

二夫人为难地说:“新姐,对不住哦,我们是来赔罪的。”

“你俩有啥罪?”大夫人这才知道她俩来的原因,故意装糊涂,“今天的阳婆是不是打西边出来了?平时头扬得高高的,今天到要给我赔罪。”

“你是正房,我俩做小的那敢在你前把头扬的高高的。”二夫人讨好道。

三夫人心想,做小的咋了,能给任藏家生儿子,你大夫人只会生养三个外人。她嘴上却说:“你这么说就见外了,我俩平时把你尊敬得很。”

大夫人一心掂记着貂婵,懒得听对方的虚伪话,直截了当:“说吧,有啥事?”

“我俩在花园说了句话,就叫你女儿听着了。”二夫人道。“要是知道她也在花园,打死我们也不会说的。”三夫人道。

这件事迟早瞒不住,大夫人不是特别生气,就装着不在意:“做人谁还没个错我相信你俩不是故意的。”

“求你不要给老爷说,”二夫人诚肯地说,“我们不会忘记你的好,会报答你的。”

三夫人尴尬地说:“是啊,这事给老爷说不得,说了老爷发怒,一家人不得安宁。”

大夫人话里有话:“你们平日里把我正眼都不看,今个怎么把我这么当人。”

二夫人窘得脸有些红,话就更说不出。

三夫人不得不搭腔:“新姐呀,你这么说话,我们就太委屈了。”

二夫人紧接着说:“我们又不是不是外人,再不好也都是任藏家的媳妇,在一个锅里搅了多少年了。”

大夫人知道她俩嘴上说的不是心里话,可也没法,再说了,没有儿子的她本就觉得短精神,更何况以后还指望她俩的儿子们养老送终,说话就不能像对亲妹子那么放肆。她脸上浮着淡淡的笑,平和地说:“开玩笑呢,你们怎么把针当成棒锤了。又不是旁人,别站着,坐下说。”

两位夫人这才落坐。三夫人想起三个儿子,精神来了,打心底鄙视没养儿子的大夫人,这样一来,她就不拐弯抹角了:“我们在在花园看牡丹,不小心说起貂婵,谁知道她在假山后坐着。我们也没说难听的话,就是同情她……。”

二夫人比较忠厚善良,听着三夫人的话有点冲,心里过意不去,紧赶打岔:“要是知道她在花园,我们不敢说。新姐,对不起。”

“没有啥,迟早要知道的。”大夫人表面装着不在意,心里明白她俩在花园不会说好话。

二夫人小心地说:“你是没有关系,就不知老爷怎么想,我一想起他说的那些话就寒心。”

大夫人装着糊涂:“老爷是个说一不二的人,你们又不是不亮清。”

三夫人讨好道:“新姐呀,这事就指望你了。老爷是大掌柜的,你就是二掌柜的,就说我和二夫人不好,也要在老爷的儿子们脸上看,总不能看着一屋里人七扭八翘的。”

二夫人明说了:“只要你和貂婵不给老爷说,谁又敢给老爷答说呢。”

大夫人并不打算给老爷说,说了没多大意义,还要把一家人弄得跟仇人似的。她还要劝说貂婵不说出去,可她又不甘心,也只是摆摆架子,给两位夫人给点颜色,让俩人心里别那么踏实:“我怎么能把不庝的指头望磨眼里塞呢?我不敢给老爷说哦,就不知道貂婵说不说。”

二夫人说:“麻烦你好好劝说貂婵,就算她不把我们当妈看,也要在她哥哥姐姐的脸上看。”

大夫人一副棱模两可的声调:“我是要说,就不知道她听不听。”

三夫人撇撇嘴,一副不信任的神态:“世上没有这么不听话的女儿么?”

大夫人故意说:“难说,她现在成这么的样子,那也是半个亲戚,亲戚的话难说哦。”

二夫人见她俩不融洽,只好直说了:“新姐呀,你别绕弯子,就说一句话,你把貂婵劝说不劝说?”

大夫人也不想得罪她俩,乘机下了台阶:“要劝说的,怎么能不说。”

三夫人赶忙说:“那就好,我们先谢过新姐。”

大夫人肚子里装满了苦水,没心思和她俩多纠缠,就下逐客令:“再没啥事吗?”

第七十二章,说情

两位夫人到也知趣,起身告辞了。

“老妖婆子,把她当个人,她到摆起架子。”一走出大夫人的房屋,走了不远,三夫人忍不住骂起来。

二夫人忧心忡忡地说:“听她的口气不想劝貂婵,老爷迟早会知道的,这可如何是好。”

“那个老东西知道了能怎么做,还真把我俩赶出去。”

二夫人叹口气:“赶出家门是说的话,生气是免不了的。”

“那个老妖婆子巴不得我俩受些磨难,她也不想想对她有啥好处?她就不死?死了叫我们的儿子倒提腿腿撇到洮河,别给她当孝子。”

二夫人劝道:“你别骂了,骂的再多也是闲的,我们还是说正事吧。”

俩人商量了一阵,决定走亲戚。她们先让自己的儿子到姐妹家去,很快二夫人和三夫人的女儿回娘家。

二夫人和三夫人各有两个女儿,她们听了母亲的教导,又到大夫人的两个女儿家走亲戚。任藏家的女儿不是嫁在南川,就是嫁在西川,最远的距娘家十多里路。

这场不大正常的走亲戚,在两天内完成了。

第二天一早,貂婵的两个姐姐相约回到娘家。俩人都嫁在大西川,回娘家经常双双而至。按惯例,她俩先见过母亲,然后才去拜见二妈三妈。只是拜见,并不落坐,更不多说话。要说的话姊妹们早说好了,用不着长辈给小辈说话。

两个姐姐一前一后来到貂婵房屋。

貂婵在炕上脸朝里睡着,一动不动,像是睡着了。丫环们忙不迭地招呼两位亲戚,端来水果点心,沏来茶水。

貂婵其实醒着。虽是亲姐妹,一旦出嫁,那就是亲戚,姐妹之情就淡薄了,何况两个姐姐当年那么羡慕妹子许配城里人。现在乡里姐姐活的风光,妹子却落了难,这个难还会影响到每一个家族成员,有了这样的心态,落魄的妹子就不愿面对姐姐。

丫环明白小姐的心思,弦外有音地下逐客令:“小姐这一向有病,一睡就是大半天。”

大姐听出丫环的意思,回应道:“那我们就坐着等,好不容易来一趟,不见妹子一面怎么回去呢。”

丫环倒弄了个没意思:“就怕把娘娘的时间耽误。”

二姐听出了话意,接口道:“没啥,反正闲着呢,我们等着,她总有醒来的时候。”

大姐添言:“今个见不上她,我们就留宿,明早再见。”

妹子知道大姐不说假话,睡不住了,动了动身子,装做刚睡醒的样子,转过身失声道:“哦,两位姐姐来了,怎么不把我喊醒。”说着就要起身。

大姐温和地说:“才坐了一会,听说你没好,就没敢叫。你别起来了。”

“那怎么成呢,姐姐这么远的来,当妹子的那还敢睡。”她起身下了炕

“睡着没关系的,”二姐半说着笑话,“你人家是阿爸阿妈夫人宝贝,比我们珍贵。”

貂婵往椅子上一坐,苦笑道:“珍贵个啥,很可怜的,二姐还要说风凉话,你们是不是来看我笑话的?”

二姐赶忙说:“唉哟,我们都是一个阿爸一个阿妈,你怎么说话像旁人。”

大姐嗔怪道:“就是么,我们都是一个**上吊大的,说话像旁人。”

貂婵不好意思了,歉意道:“二位姐姐,别着气哦,妹子心上不好,说话就没掂量。”

三姊妹说了一会家常话,大姐才小心地切入正题:“妹子呀,那个事瞒你是阿爸的主意,为的你好,让你安心生下娃。你想么,那事就像正月里的雪,迟早要化的,你就别往心上去。”

二姐接着说:“二妈和三妈也是为你好,为你操心。”

大姐挑明道:“你把她们的话当成耳旁风,别给阿爸说。”

妹子这才明白姐姐们是来当说客的。自己受两个长辈的咒骂,两个姐姐不说同情妹子,说几句安慰的话,反而要为没有血缘关系的两个妈说话。她当即气得头晕脑胀,脸色泛黄。她强忍着没有开口,明白开口就把两个姐姐得罪了,只把头埋低,一声不吭。

两个姐姐以为把妹子说动心了,可她没有回话,这就不能肯定。

大姐敦敦善诱:“你想么,我们就姊妹三个,人家儿子女儿一大帮,惹不过哦。就说是一个阿爸,那也不是一个**上吊大的,当着面是姊妹兄弟,背地里就说不准了。”

二姐说:“就说和兄弟们不是一个妈,以后他们还是娘家人,要是把他们的妈得罪了,也就把兄弟们得罪了,我们跟上你委屈。阿爸阿妈迟早要走的,他们一走,我们还怎么回娘家?”

妹子气得神态异常,那有心思听姐姐们的话。她原本不打算给父亲说,见她们这么卖力地说情,心里透凉,任凭姐姐们磨嘴皮,她就是不开口,

大姐叹口气,语重心长地说:“妹子呀,你还不知道给人家当婆娘的难心,要是没有娘家人,婆婆家把你不当人看,旁人也斜着眼看,娃们没个舅舅,那些小姑妯娌的脸难看得很。妹子呀,你就千万别得罪兄弟们。”

二姐端起盅子喝了一口茶,望了妹子一眼,见她的脸色不好,心上便不乐,说的话就不那么亲近了:“我们往后是亲戚,走不走亲戚没关系,你要在阿妈脸上看。要是阿爸走在头里,阿妈还要在他们手里吃饭,媳妇们伺候,我们把阿妈再疼心也是亲戚,世上没有女儿把阿妈接到婆婆家养活的。”

大姐给大妹子使了个眼色,意在劝她说话柔和些,随后接着话碴说:“你想么,阿妈百年后,他们还要当孝子,要体体面面发送,我们和阿妈再怎么亲,也只是来哭几场关系。”

妹子没认真听她们说的话,可一提到阿妈,她就不能不听,她们好话不说,为了别人,竟然说到阿妈的百年,这让她更生气,又不能说气话,说了气话闹了气,别人见笑。她只有让她俩快快离去,直接了当地说:“二位姐姐把心放到肚子里,我不给阿爸说。”

两位姐姐顿时喜笑颜开。大姐说:“还是妹子伶俐,把啥事不亮清,还用着我们磨牙么。”

二姐淡淡地说:“亮清就好,大家都好过。”

在几个女人的努力下,任藏府避免了一场矛盾,一场争斗,但是避免不了阮冬带来的伤害,忧愁和不安仍笼罩着整个家族。

这一天,任藏府如雨过天晴,每个人脸上都挂着笑意,到处洋溢着喜庆的气氛……。

第七十三章,雪上加霜

貂婵分娩了,是个大胖儿子。罩在任藏府的阴云消退了。貂婵得救了,她将会有一个家,这个家当然在县城或在别处,她居寡把儿子拉扯大,给儿子娶上几房夫人,很有可能成为阮姓的又一个大家族。

任藏府的主子们得救了,再也不会为府上产生一个老女儿而发愁,他们将挺胸扬头,堂堂正正地做人。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就在大家准备给孩子做出月时,孩子却生病了,还比较严重。尽管请了临洮最好的医生,还是没能挽回孩子的性命。

这无疑又是一场灾难,整座任藏府静寂渗人,找不出一个面目舒展的人,每个人尽量待在自己屋里,说话走路都是轻轻的,做事处处小心谨愼,唯恐惹老爷夫人生气。

貂婵的精神彻底垮了,不吃不喝,一言不发,在炕上一睡就是三天。任凭母亲流泪哀求,任凭姐姐嫂子们百般劝说,她就是睡着不起来。

这样一来老爷就坐不住了,只好亲自出马教导。

临洮人重男轻女思想比较严重,一般来讲,女儿可以在母亲跟前撒娇使小性子,对父亲却敬而远之,随着年龄的增长,女儿和父亲的距离越来越远。平常之家的父女到也时时碰面,像任藏府这样的大户人家,父女从不进彼此的屋里,女儿又很少在大庭广众前走动,女儿和父亲十天半月也不一定见上一面。即使老爷把貂婵看得比儿子贵重,那也只是在女儿小时候表现出来,当她成年后,父亲只在心里对她特别关心,表面上对所有的女儿一视同仁。

老爷动身前,先派仆人通知女儿,意在让她有个思想准备,至少也要起床迎接。

老爷派仆人叫来大夫人和大儿子,让俩人随同。从某种角度说,大儿子就是二当家,一旦老爷离世,他就能给貂婵做主。

貂婵低头站在门边迎接父亲。尽管她梳妆打扮了,穿戴整齐,可仍是一副病态。在她的记忆里,两年来父亲首次来这里,这说明此行关系重大,她不能不重视。

老爷昂首挺胸走进来。

女儿恭敬地叫了一声“阿爸阿妈。”随后叫了大哥。

老爷望也不望女儿一眼,不大情愿地“嗯”了一声,往椅子上一坐,面目冷酷,神态威严。

夫人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大儿子站立。

貂婵心里慌乱不堪,吩咐丫环:“还不快沏茶。”

老爷沉着脸说:“不喝了。”

夫人小心搭腔:“女儿这么的样子,娘老子那有心思喝茶。”

老爷冷冷地问:“听说你三天不吃喝。”

女儿头更低了,那敢答腔。

老爷不满意的声调:“你想饿死在娘家,让世人看我任藏家的笑话?”

夫人怕丈夫发火,急忙咐和:“就是么,万一你有个啥意外,世上人不说你阿爸和我把你怎么好,还说我们把你怎么虐待了。”

老爷的脸色稍缓和了,安慰女儿:“你把心放宽,天塌不来,我和你妈,你的哥哥们都把你好得很,都为你操心着,这么大的家业,还怕缺了你一世的吃喝?就算我突然走了,长兄为父,你大哥不会亏待你。”他望了儿子一眼,暗示他表个态。

儿子听到父亲说“走了”,就不好表态了,只是说:“我和阿爸阿妈一样,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老爷觉得还有好多话要对女儿说,可他不能再说下去,再说就不像是一个当父亲的,也就是说当父亲的只说重要的,那些不太重要的话只有母亲说,或着说转达。他只有下命令:“从今个晌午开始,你每顿饭吃一碗。听着啦?”

女儿小声道:“听着了。”

老爷对丫环们说:“她要是吃不上一碗饭,你们给我说。要是有差错,回你家里去。”

丫环们低着头,唯唯诺诺。

老爷站起身走了。

大儿子把父亲陪出门后又返回来,对妹子真诚地说:“刚才阿爸说的话,我当着他的面不好说。阿爸把你的事都给我交待好了。就算父亲突然走了,我也会像他一样待你。”

大夫人朝少爷投去赞许的一瞥,对女儿道:“就是么,你大哥是个善良人,他的话没有假,你就把心放得宽宽的。”

貂婵并不把父亲和大哥的话放在心上,认为那些话是真心的,也可以说是宽人心的话。在她的传统观念里,女儿长大后就是外人,只有嫁妆,没有和兄弟分家产的道理。事实上没听过临洮有女儿分家产的事,如果有这种事,那只能是个笑话。

貂婵从小在人们的议论中知道类似情况,出路只有一条,那就是自杀,投河或吃铁棒锤,也有人死的不明不白,就是说找不着尸首,其中也有出走的,走的远天远地,做妾做填房,永不回临洮。此情况人们心知肚明,为了给娘家人留面子,忌讳这种说法,只是说女人死后尸首被河水冲走,让野兽吃了,或偷偷埋葬了。

貂婵的心已死了,只想着怎么个死法,吃铁棒锤最好,听说咽进肚一眨眼就没命了。铁棒槌生长在深山老林,比较稀少,她连见都没见过,别说有了,就是去买去要也多有不便。再就是跳河或跳崖,一般人家的女儿容易做到,她做不到,且不说她没脸出门,就是出了门也是三个丫环陪着,她没有自由。她原来只有两个丫环,自孩子没有后,家里又配了一个丫环,没日没夜的守护,可见父母用心良苦,她们就是要防止女儿走绝路。

貂婵吃不下饭,每顿一碗饭都像吃苦药,要吃很长时间,多的时候饭要重新热一遍再吃。她不想难为丫环,努力把一碗饭吃完。她自小知道父亲对自己好,她不能不听父亲的话,当一个不孝的女儿。

这天下午,貂婵睡在炕上打盹,耳边传来丫环的声音:“小姐。”

貂婵懒得回声,稍一动身子表示醒着。

丫环知道她醒着,接着说:“鲜少爷来了。”

第七十四章,兄妹情深

貂婵心里砰然一动,想了想,只能漠然处之。走亲戚很平常,按照风俗,鲜怡俊走亲戚只拜见长辈,在长辈屋里走动,很少到平辈的屋里去,更别说到姑舅妹子的屋。

丫环见小姐没有反应,只好又说了一遍。

小姐心情太差,说话就没有好声气:“来就来了,给我说啥。”

丫环这才明白自己没说清楚,小姐误会了,补充道;“他在我们堂屋坐着呢。”

小姐有点吃惊,急忙转过身,不相信地望着丫环:“真的吗?”

丫环没出声,这种事能说谎吗?

小姐心里慌乱了,一时不知如何是好。自鲜怡俊成家,俩人见过三次面,只有一次无意碰见,彼此只打了个招呼。虽是姑舅兄妹,长大后那也是男女有别,不能显得亲近。

貂婵有五个同父异母的兄长,五哥大她八岁,别的哥就不用说了,她和他们都比较疏远。她和鲜怡俊是同龄人,从小就在一起耍,在她心目里他是最亲的兄长,当然,这种想法只能藏在心里,别人知道了那就是伤风败俗。这样一来,她不但不能去见鲜少爷,还希望他快快离去,免得被人发现落下闲话。她无奈地打发丫环去送客。

过了片刻,丫环进来说:“小姐,鲜怡俊少爷说你要是不见他,他就一直等着。”

貂婵不明白表哥为啥变得如此胆大无理,这要是传出去,那可不是件小事,整个任藏府都会当笑话传,要是传到外面,就给家族抹了黑。她不见表哥不行,明白他的性格,说一不二。

貂婵只好准备见表哥,吩咐丫环:“你到门上看着,旁人来就说我不在,阿妈来了就赶快来说一声。”父亲是不会来的,母亲来了就让表哥躲避。

貂婵缓缓走出寝室,往楼下走去,心儿竟然紧跳,脸感觉有点发烧。

鲜少爷没心思落坐,进来后一直站立着。他深情地望着表妹,说出的话却和一般人无异:“你在家呀?”

妹子还礼:“你来了呀?坐。”她瞥了他一眼,感觉他长高了,越俊美潇洒。

丫环们知道俩人从小关系好,要说的话肯定不想让别人听见,再说她们也不好意思听,相互使个眼色,悄然退出屋。

鲜怡俊在椅子上落坐,双眼打量着她:“这一向好着啦?”。

这本是很正常的问话,却让她心酸无比,就好像自己受人欺负,现在见了久别的亲人,满腹的酸苦要向他倾倒,泪水就要溢出眼眶,可她知道流泪是很失礼的,传出去会让别人耻笑。她强忍着没让泪水流出,说着掩饰内心悲伤的话:“姑父好着啦?新姐(嫂子)和娃们都好吗?”

鲜怡俊一辈子只爱貂婵,妻子并不重要,娶她只是为了传宗接代,已有两个儿子,他的任务算是完成了,现在他只想带着表妹远走高飞,去过梦寐以求的生活。他心不在焉地答:“都好着呢。”

“你今天怎么有时间来我家?”

“我常闲着,常想着来看你,就是不方便。”

貂婵听出弦外之音,脸红了:“阿哥,你怎么说这话,让旁人听着笑话。”

鲜怡俊大着胆说:“你别这么客气,我们和别的表兄妹不一样,我们自尕就在一起,和亲兄妹一样,哦,和亲兄妹不一样。”

貂婵低声道:“那也要避别人的闲谈。”

“你放心,我是偷着进来的,没有人看见。”

貂婵这才放心了,接下来就不知说啥了。俩人默默相对,心事重重……。

过了一会,鲜怡俊终于鼓起勇气说:“我给你说一句话,这话本不合适,可事到如今,我就不得不说……。”他一时说不出口。

貂婵纳闷了:”你今天怎么了,说话这么不利索。”

鲜怡俊犹豫了一小会,才谨愼地说:“我说了你可别生气,你要是生气就当笑话听。”

貂婵望了他一眼,想不通他为啥要说让自己生气的话,不知如何表态,只好保持沉默。

鲜怡俊郑重其事地说:“自从你出了事,我一直考虑你的出路,想不出别的好办法,只有一个办法,就是……我想……我要把你……带上……远天远地走。”

貂婵很是惊诧,脸红了,低着头羞涩地说:“阿哥,你怎么说这话,羞死人了。”

“你给上一句话,到底走不走?”他急切地问。

貂婵心慌意乱,那顾上多想,只是下意识地说:“不走。”

鲜怡俊带着哀求的口吻:“走吧,你不走想怎么办。”

貂婵明白他的心思,只是装着不明白:“阿哥,你怎么操这个心。”

他痛心地说:“我怎么能不操心呢,你是我的……表妹。”

她仍不领情:“你不能这么说话哦,传了出去世人要笑话的。”

鲜怡俊见她说的真切,明白她知道自己的心思,他不好意思了,觉得自己的愿望多少有点不地道,忙掩饰道:“我是想……在外地给你寻个好人家……。”

貂婵的脸更红了,急忙打岔道:“阿哥,你别说了,我羞得很。你和新姐娃们好好把日子过,我的事你就别管了。”

鲜怡俊情真意切:“我怎么能不管,你的日子不好过,我的日子也就不好过。你放心,我把家人安顿好了,一辈子不愁吃穿。”

貂婵声音虽弱,却是认真的:“阿哥,这怎么可以?这就是你,要是旁人说这话,我要骂了。”

鲜怡俊不顾忌她的感受,悲伤地说:“你不走这条路想怎么办?”他的意思是,我知道你想走绝路。

貂婵弱弱的口气:“边走边看。”

鲜怡俊知道这话是敷衍,情急之下,失口道:“我不许你这么说,你一定要跟我走,我要给你寻个好人家,让你过上好日子。”

貂婵感激地望了他一眼,悲凄凄地说:“你也不想想,我怎么还能嫁人,世上没有这么的事,叫人骂死呢。”

“临洮这样的事没有,外地这种事多着呢。”鲜怡俊辩解道。

貂婵凄惨地一笑,想了想说,“就算外地有这么的事,我也不再嫁人。再说,谁见过临洮女人在外地嫁了人?”

是的,临洮女人走出家乡再嫁,这种事只是传说,从没见过出走的女人再回娘家,也没听说谁在某地见到再嫁的临洮女儿。

鲜怡俊不知道外面有“哨兵”,自进来心里就没安稳过,生怕有人闯入,那样整个任藏府都会震惊,议论纷纷,其后果几乎要断了这门亲戚。

尽管他很想多待一阵,可理智告诉他,该走了。他站起身说:“我要走了,你别把话说死,好好想想,过几天我来听你的回话。”

貂婵多么希望他能多待一会,可礼节又不能出言挽留,只能站起身:“阿哥,你慢走。”

鲜怡俊走了两步转过身,留恋万分地望着妹子,痛苦地说:“好好活着,别想不开,你要是有个意外,我这一辈子也就……完……了。”他的声音竟然有点哽咽。

貂婵受了感染,眼泪花花,声音也哽咽:“阿哥,别……这么说,把人伤……心的。”

鲜怡俊感觉泪水就要溢出眼眶,怕她看见,急忙转过身,大步走出门。

貂婵不愿想,也不敢去想鲜怡俊的话。可是有时候又忍不住这样想,假如当时初嫁给鲜怡俊,就不会遭这么大的磨难,日子一定过得很幸福,俩人白头偕老,美满终生。

貂婵把阮冬和鲜怡俊做比较,觉得俩人各有长处。她并不记恨丈夫,只记着他的好,记着他的英俊潇洒,爽朗幽默。鲜怡俊长得也很俊美,当然,俩人的美是不一样的,各有特色,相比之下,她更喜欢阮冬的俊美。鲜怡俊留给她的印象是忠厚诚实,这没有什么不好,可他毕竟不像阮冬那样潇洒大气,让她迷恋,令她心动。

貂婵有的时候也怨恨丈夫,觉得他有点奸猾,过于聪明,感觉还是鲜怡俊朴实可靠,甚至想跟上他远走高飞,永不回临洮。很快这个想法把自己惊吓不小,还有深重的罪恶感。在她的观念里,她已嫁了人,就不能再嫁了,再嫁人绝对不是一个好女儿,是家族的败类,让世人不齿。推一步说,就算俩人私奔,那要给两家人带来多大的伤害,特别是鲜怡俊的妻儿,那就成为孤儿寡母,生活一定很艰难。再往远说,甚至要影响几代人,让世人当笑柄,让笑话流传,让任藏家族蒙羞。

貂婵很想再见到鲜怡俊,理智又告诉她这样的见面无济于事,一旦被人发现,给两家都会带来不好的声誉,由此还会影响亲戚关系。她想来思去,最终叮咛丫环们,鲜怡俊要是再来这里,一定要阻止进门。

一天夜里,貂婵被一种声音惊醒,她睡得早,瞌睡浅,很容易醒来。仔细听去,好像有人喊着什么。

貂婵出于好奇,他从从炕上拾起身,来到窗前,那个声音清晰了,听清楚了。她的心上像银针猛刺几下,心疼难忍,头痛欲裂,身子摇晃几下,软绵绵地倒在地上。

第七十五章,老女儿

丫鬟睡在外屋炕上,时刻照看貂婵。这时丫鬟正打盹,屋内发出异样的声音把丫鬟惊醒了。她急忙下炕冲进里屋,一眼看见倒在窗前的小姐。

丫鬟把小姐搀扶起来,又搀扶在炕上躺下,小心地问:“你咋了?”

貂婵闭着眼睛不答腔。

丫鬟慌了:“你没事吧?要不要去请夫人?”

“不用,”貂婵虚弱地说,“你爬在窗口去听。”

“这么晚了听啥?”

“叫你去你就去,那来的费话。”貂婵的声音有点气恼。她怀疑自己刚才在窗前是否听错了,或者是自己的幻觉,让丫鬟去证实一下。丫鬟走近窗口,爬在窗台细听。

不远处,隐隐约约传来童声:“老女儿!老鸟儿……!”

丫鬟听的真切,可咋对小姐说呢,只好撒谎:“听不见什么。”

貂婵静心聆听,那个声音还是清晰地传入耳中:“老鸟!老女儿……!”

貂婵明白在嘲讽自己。任藏庄从来没有一个女儿在这个年纪还待在娘家。她失声哭泣,很快明白这样会惊动家人,就用手捂着嘴呜咽……。

丫鬟安慰道:“小姐,别哭了,小娃娃的话别当真。”这话曝露她之前说的是谎话。

“你不是没听到吗?”貂婵训斥道,“敢对我撒谎,明天我给阿爸说,打发你回家。”

丫鬟并不当真,只好说起实话:“小姐,让你伤心的话我咋敢说呢?”

貂婵一夜睡不安稳,似睡似醒,既盼着黑夜早早过去,结束不尽的苦恼,又害怕黎明到来,因“老女儿”无法面对大家。她相信家里有人也听到这种声音,只是没人会给她说。

貂婵十八岁了。在临洮,这个岁数一般已是一两个娃的妈。附近的一座村寨有一个十七岁的女儿,因未婚夫外出做生意未归,她只得待在娘家。远近村寨,十八岁还待在娘家的唯有貂婵。

第二天,貂婵睡着不起来,睡的头昏脑胀,痛苦不堪,还是不想起来,只想一直睡下去,最好睡到死。

吃午饭时,貂婵不得不起来,没有食欲,可是不吃饭不行,丫环是要汇报给老爷夫人,她不想惊动两位老人家。

回想起昨夜的事,她有点迷糊了,因为她当时睡意朦胧,不太明白真有小娃娃喊,还是睡梦里梦到的。当时服侍自己的丫鬟说话含糊,不能确定。她试着问另外两个丫环,昨夜是否听到娃们在喊叫?两个丫环听到了娃们的喊叫,可是那是羞辱小姐的话,她们怎么能说出口,就撒谎什么也没听见。

第二天的晚上,貂婵仍早早睡了,并不能入眠,大睁着双眼,心提悬着,慌恐不安,生怕传来那个声音。

恶梦还是降临了,寂静的夜空飘荡着隐隐约约的童声:“老女儿,老鸟儿……。”

貂婵思前想后,看不到生存的价值,看不到活下去的希望,活着只有给家族带来耻辱,让哥哥侄儿们难做人,让所有的亲戚蒙羞,她只有一死。

这天下午,貂婵给丫环说要到外面去散心。丫环们不敢阻拦,只好去禀报夫人。

貂婵特意梳妆打扮一番,就在她即将出门时,母亲带着贴身丫环来了,她打量着女儿问:“我的女儿,你要到哪里去?”

女儿本要出门前看母亲一眼,如能见父亲一面更好,她不能到父亲屋里去,也就是说没有特别重大的事不到父亲屋里去,现在要去见父亲,肯定会引起父亲疑心,然后关注女儿,自己的计划也许就要落空。临死前见不上父亲,这让她很伤感。她只能坦然面对母亲:“妈呀,我心里急的像猫挖,到外头去散散心。”

母亲没有理由阻拦,再说她担心女儿整天呆在屋里闷出病,外出走走也许有好处,只好叮咛:“别走远了,转上一会就回来。”

生死别离的情感涌上女儿心头,想到父母的养育之恩,想到父母十个儿女,唯独对自己最好,而她无力报答父母,还要让他们蒙羞,让他们忍受失去女儿的痛苦,她只感到心在颤抖,心在滴血,眼泪就要涌出来,为了不让母亲看出来,她说了声“我去拿个东西。”匆匆上了楼。

貂婵爬在炕上低声呜咽着,泪水把褥子打湿了一大片。她怕母亲久等,强忍巨大的痛苦,稳定了一会情绪,这才下了楼。好在母亲已离去。

貂婵已有两个多月没出门了,她没有心情欣赏即将别离的景物,此刻的思绪只有如何摆脱丫环,尽快跳进迭藏河。

貂婵慢慢地朝迭藏河走去,走了一截路,母亲的贴身丫环小跑而来,阻拦道:“小姐呀,夫人说了,河水太大,跟前不要去。”

貂婵不能朝前走了,她不说什么,只是弯腰折山丹花。折了一小束后,她朝丫环们望去,见她们都站着看自己,装做不满地说:“你们怎么站着?山丹花可以做馍馍。”

丫环们这才动手折山丹花。

貂婵边折花边朝河边移动,好在丫环们一心折花,忘了监视小姐。

直到小姐走到距河边二十多米时,母亲的贴身丫环才觉出什么,失声叫道:“小姐,你不能往前走了!”

貂婵明白这次失去机会,以后再也没有机会了,二话不说,撒腿就往河边跑……。

丫环们吓得大叫起来,叫了几声后才想起追赶……。

貂婵尽最大力气跑,由于身体虚弱跑的并不快。她没有留意脚下的石头,重重摔倒在地,顾不上疼痛,拾起身又跑……。

丫环们喊叫着追……。

小姐体力孱弱,又加摔倒两次,还没有跑到河边就被丫环们追上。

貂婵瘫坐在地,大口喘着气,想到自己活不成又死不成,还要给世人留下话料,不禁放声大哭……。

丫环们全都坐在地,一个接一个哭起来。她们是吓哭的,万一小姐跳了河,她们被赶出任藏府不说,家人也会受牵连,又想到别的伤心事,哭声就更大了。没人劝解,大家相互感染着,越哭越历害……。

大夫人在两个丫环的搀扶下赶来了。女儿走后,她只觉得心惊肉跳,打发仆人前去察看女儿的行踪,这一看发现了坐在地上哭泣的女儿们,仆人飞跑禀告夫人。

大夫人的贴身丫环看见了主人,她不敢哭了,站起身急忙迎上去。

大夫人听了贴身丫环的话后,啥话也不说,软软瘫坐在地,也是放声痛哭……。

貂婵和丫环们都不敢哭了。貂婵远远站着,垂头丧气。丫环们围着大夫人劝慰:“夫人,别哭了,又没出事么。”

“夫人,地下湿,怕坐出病,你起来么。”

“夫人,我们以后把小姐看紧些。”……

大夫人哭了一阵,由丫环们搀扶着站起身,掏出手绢抹去脸上的泪痕,定定地望着女儿,啥话也不说,那意思就是,我看着你跳河。

貂婵只觉得心身疲惫,万念俱灰。她明白母亲的心思,只好慢慢地朝任藏庄走去。

大夫人由丫环搀扶着,和女儿相距十多米,朝庄上走去。

母女俩到了任藏府,彼此啥话也没说,各自回屋。

直到第二天晚上,大夫人才走进女儿屋里。

貂婵迎上前,低眉垂眼,叫了声“阿妈。”声音充满了歉意。

母亲不答应,坐在椅子上,满腹的心事,满脸的愁苦。

女儿羞惭不安,吩咐丫环沏茶。

“不喝了,反正我那一天跳到河里往死里喝,”母亲这才开了口,面向女儿,口气较柔和了,“我的女儿,你下次到河边去把我叫上,娘两个手拉手往河里跳。”

这句话又把女儿惹伤心了,她坐在不远处的椅子上,忍不住哭了起来。她的哭把母亲也惹哭了。

母女俩低声哭了一会,内心的伤痛减弱了,母亲先止住哭,劝说女儿:“我的女儿,别哭了,越哭越伤心。”

貂婵这才止住哭,内疚地说:“把阿爸和您对不住哦,你们就别往心里去。”

母亲伤感地说:“你想想,我能不往心里去么?我就养了你们三姐妹,你没个兄弟,我就自卑得很。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旁人怎么说就不管了,那两个尕妖婆子的脸就难看得很,那个三妖婆子整天就想着整治我,巴不得我早死,我还能好好活下去吗?。”

“你少和她们来往,看她们怎么整治你。”女儿小声道,“再说,阿哥们都是好人。”

大阿婆有点悲凄地说:“幸亏你阿爸把你好,我这才星星沾了月亮光。要是你走了(死了),老爷还能把我好么?他一见我肯定就是气,怎么能不气呢?我把他的好女儿没看住,没管教好么。我还指望谁呢?三妖婆子仗着三个儿子,霸道得很,光是她就能把我整死,我还不如跟上你跳河。”

女儿愧疚地说:“阿妈,你别说了,我亮清。”

母亲责怪道:“你亮清的话就不跳河了。我的女儿哟,心别那么毒,下次要跳河,娘俩一起跳,阴间路上也是个伴。”

女儿知道母亲说的是真心话,怎么忍心让母亲走绝路呢,赶忙承诺:“阿妈,你放心,我不跳河了。”

母亲不放心:“那你还想干啥?”意思是死的方法多,不跳河是否用别的死法。

女儿明白母亲的意思,思忖了下,拉着哭腔说:“阿妈,您放心,我好好活着。”

母亲这才放心了:“这就对了,你把心放得宽宽的,你阿爸早就把你安顿好了,你要好好活下去。”

貂婵的心还是无法放宽,到了夜晚,那个声音又传来了:“老女儿!老鸟儿……!”

丫环们为难了,夜间外面传来的话这么难听,很难对老爷夫人启口,可又不忍心小姐夜夜痛苦,没办法,丫环只好把这事说给大夫人贴身丫环。

夜间外面的喊话让老爷知道了,他气得大骂。大夫人黯然伤神。

任藏府的气氛骤然紧张起来。每个仆人丫环都受到怀疑,逐个受到审查,最后认定非府里人所为。

仆人们全都派了出去,挨家挨户告知:如发现谁家娃们在任藏府周边喊叫,府上不但收回租地,还要将一家人赶出任藏庄。

从此,“老女儿,老鸟儿”的童声不再响起。

貂婵的痛苦并没由此减轻。她知道人们在背后对自己议论纷纷,“老女儿”成了自己的代名词。她活在世上,只能给别人带来笑柄,给家族带来羞辱。

貂婵活得很艰难,白日熬不到天黑,夜里熬不到天亮,时刻都感觉痛不欲生,生不如死,可是为了母亲,她又不能再去寻死。

更让貂婵苦恼万分的是,有的时候,在很静很静的夜里,那个声音仍在飘荡:“老女儿!老鸟儿……!”

第七十六章,返回现实

随着雄鸡又一次鸣啼,东山顶上泛起白光,渐渐地白光染上色彩,天空明亮起来。

阮家院子还不太明朗,却有人影恍动。那是两位老人在做家务,在为去田地劳作准备。

阮冬醒了,他动了下身,鲜怡俊也醒了。

俩人从东汉穿越回来,回想到穿越的结局不完美,心情有点沉重,不想多说话,也懒得起床。

鲜怡俊眷恋东汉的生活,遗憾地说:“这么快就回来了,要是继续穿越下去该有多好。”

阮冬有点淡漠地说:“事情已发展到这里,再穿越下去没有我的事,当然也没你的事。”

“谁说没有我的事?我还想和貂婵在一起?”

“那你只有抛弃家人,跟随她到洛阳去。”

“你说对了,我想去洛阳,看看董卓貂婵和吕布的三角关系。”

“以后事情好不到那里去。那你就继续穿越吧,我是不可能再穿越了。”

“为什么呢?”

“这还不明白吗?我和貂婵已断绝关系,也可以说是仇人,怎么还可以在一起呢?你还能穿越到洛阳去,和貂婵生活在一起,哦,你只能以随从的身份和她在一起。”

鲜怡俊想到家乡的风俗,有点丧气地说:“现在男女表亲都不能在一起相处,别说古代了。”

“说的是啊,你跟在貂婵身边是不可能的,“阮冬想了想说,”你最好穿越变成吕布,那样你的心愿可以实现。“

“鲜怡俊心里一动,很快又气馁了,”我身高不行,容貌也不合适。“

”你就这么傻啊,能穿越就能改变外表。“

”这话也对,我就变成吕布,和貂婵风流一番,“鲜怡俊说,“不知道貂婵怎么就和董卓在一起?”

“这还不简单吗?董卓要选婢女,或者说选妾,就把貂婵选去了。”

“他为啥不到中原选婢女?”

“这还不明白吗?家乡情结。更重要的是,董卓是出了名的大孝子,他要按照母亲的意愿选婢女。也就是说,临洮男不远娶,女不远嫁。在临洮做亲戚相距大都在一二十里,怎么能和那么远的中原人做亲戚。”

鲜怡俊想了想说:“现在也是这样,人们大都在本村和邻村做亲戚,很少出乡镇,如果谁家把女嫁到外县,那是要受到人们的非议。”

阮冬感叹道:“是啊,我们嫁娶不要彩礼,谁要是把女儿嫁到外省外县,别人会说你收了彩礼,或者说把女儿卖了。”

鲜怡俊道:“所以重男轻女思想比较严重。女儿出嫁不收彩礼,还要送嫁妆。”

阮冬补充道:“董卓选貂婵还有更重要的原因,那就是临洮和中原语言不通,董卓的母亲和貂婵说话相互能听懂。要是娶了中原女儿,董母和儿媳说话还要带翻译。”

“婆婆和儿媳说话还要翻译,太见外太不方便了。”鲜怡俊说。

阮冬接着说:“还有更重要的一点,那就是东汉乱世,董卓为了自身安全,不管是选婢女还是选妾,家乡人知根知底,要是选了中原人,谁能保证她是不是那一路诸侯派来的间谍特务。”

“到底是老师,说起来头头是道。”

“我没有研究过历史,这是我的老师讲的,他是有名的历史学家。”

兄弟俩边说边穿衣下炕。

平心而论,鲜怡俊虽说喜欢兄长,可也不想让兄长打光棍。他只是希望兄长娶一个般配的妻子,过上幸福美满的生活。兄长却要娶丑女儿,那还有什么幸福可言?自己心里都无法忍受,兄长又如何和她同床共眠?这样一想,鲜怡俊郁闷极了。

阮冬看出弟弟脸色不好,关心地问:“你怎么了?是不是在我家呆烦了?”

“这是啥话?我感觉这里就是家,怎么能呆烦呢。”

“那你为什么这个样子?”

鲜怡俊不想说出内心的真实想法。他能说什么呢?尤其是婚姻大事,怎么能说三道四。他还听别人这样说,宁拆一座庙,不拆一桩婚姻。

兄弟俩默默无语,内心却都思绪绵绵。阮冬抽着香烟,猜想到弟弟是如何想的,有一点是肯定的,那就是弟弟一定为婚姻的事看不起他,甚至鄙视他。

鲜怡俊尽管不鄙视兄长,可对他的看法变了,喜欢渐渐减少,产生那么一点点的轻视。什么人见人爱,什么白马王子,婚姻大事不及一般的人,别的人还要讲个般配,讲个门当户对,他却要娶那样一个女子。这样说来兄长的外表全是虚的,没有任何意义,活在世上好像也没有多大的意义。

晚饭后,阮冬对弟弟说:“今晚我不回来了。”

弟弟立刻想到那上面去了,随口问:“又到谁家去睡?”他没有明说,不想点破对方的真实意图。

兄长明白对方的心思,觉得好笑,悄声道:“我到那个裁缝家睡,你要不要跟我去?”

“让我去给你们站岗放哨吗?”

“那能呢?她也喜欢你。”

“那又能怎样,我不喜欢她。”

“她给我说过,到她家去把你带上。”

弟弟信以为真,脸上露出不高兴。

兄长于心不忍,苦笑着解释:“说笑话呢,我哥陪嫂子去丈人家,我去给他们看家。”

弟弟不全信,用疑惑的目光打量着兄长,心里七上八下,苦恼不堪。就在阮冬走出门时,弟弟真想说,我和你一起去。很快他明白兄长在说谎,他肯定为了摆脱烦恼,寻找刺激去了。

鲜怡俊此刻想着女裁缝和兄长的事,没有了以前的那份感受。兄长要和丑女儿同床共眠,和美丽的裁缝睡在一起又算得了什么?

阮母走进堂屋,望了炕上一眼说:“冬娃又到哪去了?”

鲜怡俊黯然道:“不知道,他没有说。”

阮母自言自语:“他爸到镇上一时不回来,就是回来还把儿子能咋样?唉,这娃,还和老子成仇了。”

鲜怡俊犹豫了片刻,小心地问:“他俩为啥不说话?”

阮母回答得很干脆:“还不是为娶媳妇的事。”

鲜怡俊明白了兄长的态度,不好表态,只是谨慎地说:“婚姻不能自主,阮冬心里不愿意,生气是自然的。”

阮母正忙着做家务活,不知是没听见,还是没听懂,总之她没答话。

鲜怡俊今夜睡在炕上,感觉和以往不一样,那种荣幸,那种满足感荡然无存,反而感觉炕上有刺,或着有毛绒绒的东西,让他浑身不舒服,让他心寒不已。是啊,人见人爱,女儿们心目中的白马王子,很快要和一个丑女儿在这座炕上共眠,而且还是一生一世。他甚至觉得身上起鸡皮疙瘩。他真不想在这里睡,可半夜三更的到哪去呢?只有盼着天亮,可以一走了之。

第七十七章,奇幻篇:天上牧场(一)

帅哥和花样美男又在育苗队相聚了。按照早就有的愿望,俩人要去山顶,看看那里到底是什么情景。

第二天早饭后,阮冬和鲜怡俊兴致勃勃地出发了。

走进二号沟,一路上坡,走了五百多米,开始登山。进入松树林,只见轻雾萦绕,周围虚无缥缈。松鼠不时从树上跳上跃下,三四只动物,獐子或鹿,有的站在不远处注视不速之客,有的惊慌逃窜。山体布着毛茸茸的青苔,柔软如地毯;走进桦树林,眼界亮堂了,桦树叶子翠绿,树干金黄,薄皮胡乱绽开,与阳光搅和一起,金光闪烁;坡上碧绿一遍,朵朵鲜艳亮丽的野勺药花点缀草丛,蝴蝶翩翩起舞,鸟鸣此起彼伏,使人恍惚进入梦幻般的境界……。

俩人登上山顶,眼界豁然开阔,形状各异的山相拥着延伸得很远很远,广袤的天空蔚蓝明净。周围多是草场,不远处是大片枇杷花,猛然望去宛如彩云遗留人间。走过一座山头,又过了一道梁。

哦,看见了,看见一顶黑色怅房,一座小木屋,看见牛羊满坡。

阮冬讲怪话了:“这就是所谓的仙境吧。”

鲜怡俊感慨万分地说“很美呀,像是一幅油彩画。”

阮冬说:“是有点特别。”

鲜怡俊激动得心儿紧跳,浑身热血沸腾,恨不得一步迈到帐房前。

阮冬累得就地一躺,不想前往:“这是我有生以来登的最高的山,累得快要断气,不想再走冤枉路。”

鲜怡俊打趣道:“我不累你还累?他们还说你比我男子汉。”

阮冬说着实话:“你除了面容长得像女儿,别的上面也很男子汉。”

这话对方听着舒心,他又找出理由:“那不能和你比,你是地主家的少爷。”

“别再说这话,我可不爱听,“阮冬劝道,“别去了,远远看看一样的,过一会就回吧,天下雨就麻烦了。

鲜怡俊产生独自前去的念头,觉得那样显得神秘而富有情趣。他悄然前往,走了一段路,听到阮冬的喊声,转身一看他远远跟来。

鲜怡俊想独自享受初到牧场的神秘浪漫,小跑起来,眼看离帐篷不远,不知从何方飘来了云雾,把周围罩住了,什么也看不清。他心里有点发怵,一边喊着阮兄,一边凭感觉行走。

大约过了三四分钟,阳光间断地出现,一阵清风飘来,眼前的云雾竟然像舞台的帷幕缓缓逝去,显现一位身着藏袍的少女,一手持牧鞭,一手怀抱小羊羔,轻飘飘走着,犹如仙女下凡……。

鲜怡俊惊呆了,恍惚是在做梦还是进入仙境?证明是现实后,他心花怒放,拔腿朝少女跑去。

少女显出惊愕慌乱的神态,迈大了脚步……。

鲜怡俊紧随其后,不料又是一大团云雾袭过来,周围又是朦朦胧胧。他一心想追上少女,凭感觉在云雾间行走了几分钟云雾散去,眼前竟然什么也没有。他奔跑了一圈,还是不见少女。他茫然若失,不知如何是好。

“你傻站着做啥?”阮冬赶来了。

鲜怡俊好像没听见问话,一心想着那位少女:修长苗条的身段,瘦小的瓜子型脸庞,美丽的丹凤眼,隆直小巧的鼻梁,线条明朗的嘴唇……。

哦,她就是自己迷路在山顶磨房遇见的女儿。她咋又出现在这里?难道她不再经营磨房,当了牧人?难道她真的是神女,飞来飞去,想干啥就干啥?

鲜怡俊把看到的情景向同伴讲了。

那一位像在听神话,并没显出多大热情:“可能又是你的幻觉吧,你就有这毛病。”

“不是幻觉,是真实的。”

“一个大活人转眼消失,你是把‘聊斋’看多了吧。”

“我也觉得像神话,一个人不可能消失得那么快,周围又没有能藏人的地方。”

阮冬顺着对方的心思说:“可能是神女下凡吧,或者是狐狸变化的美女。”

鲜怡俊竟然当起真来:“我俩一齐找找,假如找不见八成就不是凡人。

阮冬觉得好笑:“别去了,白跑的路,我才懒得帮你找神女。”

鲜怡俊恳求道:“我俩分头找吧,不弄个水落石出,心里怪掂的。”

阮冬欣然同意:“好吧。那就陪你探秘,弄清楚你看到的究竟是人还是神。”

俩人快走近帐房时,又飘来大团的云雾。

阮冬观察着天空说:“要下雨了,赶紧往回走。”

鲜怡俊匆匆跑到怅房前往里看了下,然后跑到木屋前,并不见人影。他舍不得离去,一心想见到牧场的主人:“不会有雨吧,就算有雨也会雨过天睛。”

“没有响雷,不可能是阵雨,这里的阴雨你也知道,有时一下几天。”

鲜怡俊恋恋不舍。他知道对方的话对,一副想走不想走的样子。

阮冬有点着急地说:“你到底走不走?好吧,我可要先走了,你就等着神女下凡吧。”

夜晚,鲜怡俊睡在床上,心情仍不能平静,索性起身披上衣服,捂着被子坐着。

已经入睡的阮冬惊醒了,迷惑地问:“你又怎么了?”

“我睡不着。”

“是想那位神女吧?”

鲜怡俊动情地说:“她站在山顶是那么美丽迷人,穿着另外美丽藏袍,佩带装饰品,步子轻盈,面带微笑,简直就像神女下凡。”

阮冬试探道;“你是不是爱上她了?”

鲜怡俊有点激动,口吐心迹:“那么美丽的女儿谁见了不爱。”

阮冬有点不相信:“她的有那么美吗?有点后悔没见上一面。”

鲜怡俊陶醉了,想入非非:“她站在山顶上,蓝天白云下,手持牧鞭,怀抱小羊羔,唱着动人的牧歌……。”

鲜怡俊整天想着两个地方,一个就是那个所谓的“世外桃源,”太遥远太渺茫,如梦幻一般;另一个就是山顶的牧场,它是真实存在的,每天傍晚,只要他没有别的重要事,他就能走进二号沟,欣赏山顶那壮丽迷人、令人神往的一幕。

时间一长,鲜怡俊心里又犯迷糊,牧场的女儿是真实的吗?他反复回忆那天在牧场的情景,觉得太神奇太美妙。一个活生生的人转眼消失,说她是鬼魂变化吧,据说鬼魂只在夜间出来活动,那就是神仙了。世上到底有没有神仙?天上是否有神女?他一会觉得神仙是存在的,一会又认为是传说……。

第七十八章,天上牧场(二)

春天的气息越来越浓了。山上的积雪渐渐地融化,白龙江的冰逐渐消失,朝阳的地面冒出葱绿的小草,满山遍野的报春花盛开了,鸟儿的歌声越加婉啭动听。

按惯例这是清林的月份。所谓清林就是把采伐过的地方清理一番,把树枝码成堆,把破碎腐烂的木头赶下山,为植树做准备工作。植树不但工作轻松,而且拿的钱多。

植树的季节最美好了,太阳暖洋洋的,空中飘荡着花草和松脂的清香。渴了跑去喝几口山泉,累了躺在柔软的山坡上;蓝天白云,鸟儿们飞来飞去唱着欢乐的歌,工人们间断的说笑声撞击着寂静的山林,偶而传来高吭优美的“洮岷花儿”……。

哦,美丽祥和的原始大森林!

树苗栽完后,白里透红的杏花把育苗队覆盖了。又过了一段日子,梨花、李子花盛开了,这一片那一簇,白得耀眼。树木全部展开了叶子,放眼望去,山上山下翠绿欲滴,一尘不染。

植树的季节过去后,育苗队的工作轻闲了,工作可干不可干,有时还放假。

在放假的日子里,很多工人都回了家,只有鲜怡俊没有地方可去,只好乖乖呆在育苗队。

在寂寥苦闷的日子里日子,牧场的女儿占据了鲜怡俊的心房,他的生活有了几份色彩,多了几份苦恼。早晨在床上一睁眼,脑海最先浮现出牧场少女的身影,一整天都在想着她。

鲜怡俊一天里最重要的时间是傍晚。吃过晚饭,他急不可待地往二号沟跑,生怕错过那美丽迷人、令人神往的一幕。

鲜怡俊气喘吁吁地登上半山腰,周围的沟壑已是暮色茫茫,强烈的阳光掠过天空照在东山顶上,那里一遍光辉灿烂;一群牛羊缓缓移动着,隐约可见尾随的牧人……。

恰在这时,空中出现了一只雄鹰,盘旋着朝高空飞去。

鲜怡俊禁不住想,我要是它该有多好,我并不想飞得很远,只飞到山顶的牧场,望一眼美丽的牧羊少女就满足了;当一只鹿飞快从坡上跑过时,他又忍不住羡慕,我要是它就好了,我不奢望跑到很远的地方,只奔驰到山顶的牧场,和那位美丽的牧羊少女说几句话,然后马上返回……。

天快黑时,鲜怡俊回到连队,钻进宿舍,喝了一杯茶水,躺在床上,又在苦苦思念牧羊少女。

天黑尽了。寂静的夜空,发电机声骤然响起。鲜怡俊懒得拉灯绳,透过窗户,只见一轮圆圆的月亮从东山顶上悄悄地露了出来。

鲜怡俊突发奇想,是不是牧羊少女的面容变成了月亮;继而又想,月亮肯定看见了那位美丽的少女,她在干什么呢?是唱歌还是坐在火炉旁喝酥油茶,或许和情人约会?不,不可能,她那么纯洁那么年小,不会有情人的。

早晨下了雨,工人们享受雨工。

鲜怡俊沿着白龙江边走边玩,时而走上大路,时而来到江边。看见江边奇形怪状的大岩石,他上去坐一会;碰见动物就喊叫着追一阵;望见崖头鲜艳的野花就爬上去采折;然后躺在碧绿的山坡上,欣赏着蓝蓝的天上飘动的白云……。

鲜怡俊不知不觉走了六七公里,一看表快五点,犹豫着是进是退?当他无意朝前面望去时,脸上显出意外的神色,很快脸上荡起了欣喜,大步朝前走去。

第七十九章,天上牧场(三)

两个身穿藏装的女子走来。俩人说着笑着,好像没有发现不远处的汉家小伙子。

鲜怡俊纳闷了,听说距这里最近的村寨有十五公里,她们可能是附近村寨的,来这里干什么?

她们渐渐走近了,显然看见不远处的汉家小伙子,一时没有了声音。

鲜怡俊心中一阵狂喜,差点高声欢呼起来,她们就是山顶牧场的!他兴冲冲地迎向前,激动万分地打着招呼:“你们好。”

藏家女被小伙子热情弄得不知所措,很快恢复了常态,却是一脸的茫然。

鲜怡俊望着日思夜想的女儿,热情地说:“你不认识我吗?我们见过一次面,在山顶牧场。我是育苗队。”

女儿腼腆地望了汉家人一眼,头稍微一低,挪动了脚步。另一年纪稍大的女儿说了一句藏话,一脸的漠然。

“你们听不懂汉语吗?”

她们边走边说着藏话,神情显示不愿意理睬汉家小伙子。

鲜怡俊兴致勃勃地问:“你们到哪里去?”

少女手指了下南面,却没有说话的意思。

小伙子欣慰地说:“你能听懂汉话,就不能说汉话吗?”

少女只顾和同伴说话,好像没有听清汉家小伙子的话。

对方的冷漠并没有减弱鲜怡俊的热情,继续兴致勃勃地问:“你们是去牧场吗?”少女点了下头算是回答。

“那好啊,我们正好一路,你们是从哪来的?是场部还是村寨?”小伙子的话似乎有点多了。

她们小声说着话,相互笑了下,显然觉得小伙子的神态有点滑稽可笑。

鲜怡俊不在乎她们的冷漠,殷勤地说:“我很喜欢牧场,能带我去吗?”说过后自觉可笑,多大的人了,去什么还需要人带吗?。

三个人默默地走着。俩女只顾走路,显得很平静,偶而说一两句藏话。

小伙子的精神处于亢奋状态,他想入非非,感到此时此刻自己是世上最幸福的人。

走到一条山谷。少女脸上露出憨厚地一笑,轻微点下头,意思是告别了。

鲜怡俊心情顿时沮丧起来,明白就要分手了,急切地说:“我们一起去育苗队,你们一样能到牧场。”他真的不愿就此分手,企望多相处。

“那么走远了。”少女的汉话像从牙缝挤出来的。

小伙子喜出望外:“原来你会说汉话呀?你怎么不早说呢,一路上把我憋死了。”

“汉话说不好。”

“我能听懂距可以了,”小伙子热情地说,“先到育苗队休息一会,然后从那里去牧场。”

“那么走真的远了。你以后来牧场,请到帐房里喝酥油茶。”她终于不那么冷漠了。

鲜怡俊喜出望外:“我到是很想去牧场,就不知道能不能遇见你?”

“你要是见不到我,还有别人呢,她们也可以照待你。”

鲜怡俊心想,要别人照待有啥意思,我就是想见到你。他望着渐渐走远的藏家人,心头好不寂寞空虚,好像美好事物就在眼前,自己不动手去抓,美好即将消失,从此世上美好不再。他犹豫片刻,高声喊:“等等我!”

藏家人转身疑惑地望着汉家小伙子。

鲜怡俊跑到她们跟前:“我跟你们走,反正闲着没事干。”

“路远了,山又很高的。”少女细声慢气。

鲜怡俊毫不犹豫地说:“你别小看我,我是吃苦长大的。再说了,林业工人还怕什么山高路远。”

“你吃过苦吗?不像的。”少女微笑道。

鲜怡俊苦笑道:“难道吃过苦的人脸上写着吗?”

少女好像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没有答腔。

一路上坡,走出浓荫遮天的森林,眼界豁然开阔,蓝天白云,层峦叠嶂;山坡沟壑绿草茵茵,山花烂漫,溪流从崖头涧沟流下,或从坡上洼地漫出;鸟儿们绕着行人欢唱,远处时不时出现动物……。

小伙子不想浪费难得的机会,尽量找话题;“路还远吗?”心里却企盼路还很远很远。

“不远了。“少女淡淡地说。”

“从场部到这里够远了,你累不累?”

这样的话显然多余,少女没有搭腔。

他紧追不舍;“你叫什么名字?”

少女憨憨微笑,只朝同伴说了一句藏话。

“说个名字有啥为难的?名字就是让人叫的。”

少女犹豫着执意不开口。

小伙子不好再问,想起一个早就想到的问题;“你的话里怎么有四川腔?”

“我们是四川人,也可以说是甘肃人。”

他惊奇了:“这叫啥话?我不明白。”

女儿说:“我们在两省交界生活,有时候在四川,有时候在甘肃。一天在两省来往好多次。”

“这么说我现在跟上你们去四川呀。”

“你别跟了,干你的事去。”她的话是善意的,“你不要把工作耽误了。”

“我不忙,没有事的,”鲜怡俊并不在意对方的善意,“难道牧场是四川的,四川离我们这么近呀?”

“这有啥奇怪的,我们看来地方是一样的。草场那么大,说不上那里是四川的,那里是甘肃的。”女儿说。

“这么说我就要出省了,到四川旅游。”鲜怡俊有点欢喜地说。

藏家人相互说着话,并不在意小伙子的话。

鲜怡俊心潮澎湃,觉得在这么偏僻的地方,遇见这么美丽的女儿真是不寻常,感到神奇浪漫。他还想问一些自己不明白的事情,却无意看见不远处的黑色的帐房和简陋的木屋,看见在周边觅食的牛羊。

鲜怡俊暗暗吃惊,平日上山干活,登山费时又累人,今日怎么了,感觉不到累,这么快就到了山顶。

帐房中间放着铜火盆,周边是一些日用品,草上铺着毡。少女在火盆里点燃柴火,搭上水壶,取来三只小木碗及酥油炒面。年纪稍大的女子在帐房门口忙这忙那。

“要不要我帮你们做事?”鲜怡俊有点殷勤地说。

“不用,你休息吧。”少女轻声道。

“别客气,用着我就说一声。”

“好的。”少女显然不把小伙子的话当一回事。

小伙子微微闭上双眼,胸中奔流着阵阵暖流,感觉很温磬很幸福,如同置身向往已久的仙界。他禁不住多望了少女几眼,心想要是永远在一起该有多好啊。

少女做着家务活,并没注意小伙子的神态,她的目光偶而和小伙子的目光相遇,也是一脸的纯真憨厚。

鲜怡俊觉得不说话吃亏,又找到话题:“你们住在这里不害怕吗?”

少女正往木碗抄着酥油,不经意地问:“怕啥呀?”

这里远离尘世,坏人不可能来,就是有坏人也不一定就伤害人。这里也没听过毒蛇猛兽伤人的事。

少女把盛着酥油茶的小碗放在小伙子面前:“请喝茶。”

鲜怡俊品尝着酥油茶,想起上次在牧场的情景:说来真是不可思议,这位少女出现在面前,一转眼就不见了,好像是神女,又好似狐仙变化。空旷的山顶,她能躲到那里去,就是躲也不可能走远。只有一个解释,她是神女,不想见凡间人,飞上天空,或许飞到别处。

少女提起茶壶往小伙子碗里添水。

小伙子很想解开起久存心间的疑问:“我第一次来这里遇见了你,那天的雾很大,你怎么一转眼就不见了,后来没找见你,感觉怪得很。”

她坦然道:“不熟悉嘛,我不习惯和陌生人说话,就躲了起来。”

“你躲在哪里,怎么找不见?”

她憨憨地笑了;“我没走远,就站在牦牛旁。”

出乎小伙子的意外,如此简单,他竟然没有想到:“我还以为是神女下凡呢,怎么一眨眼就不见了。”

少女提过装着炒面小口袋,诚实地说;“你做糌粑,不会跟上我学。”

“我不饿。”

“别客气。”

“真的不饿,”他像占便宜,紧接着问,“这么多的牛羊,要是它们到处乱跑怎么办?你们顾得过来吗?”

少女失笑了,手很快掩住了嘴。

“你笑什么呢?”

“你问的话能不叫人笑吗?人可以乱跑,牛羊是不会乱跑的。”少女轻声慢气地说。

“冬天山上没有草,牛羊吃什么?”

“冬天我们回村寨。”

他继续天真烂漫,“这么多的牛羊俩人能赶回去吗?”

少女又手掩嘴不出声地笑了,过了片刻说:“你的话太笑人了,你怎么这样说话。”

小伙子天真得像小孩子:“这话有什么不妥吗?你能解释给我听吗?”

“这话是大城市人说的,你在大森林生活,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

小伙子有点不好意思了;“我到这里还不到一年。”

“哦,怪不得你知道得少。给你说吧,自家养的牛羊认得路也认得家,再多的牛羊也能赶起走。”

他紧追不放:“你年纪这么小就出远门放牧,真是不简单。”

“这有啥不简单的,很正常了。比我小的女儿放牧的多多的。”她的汉话不大流利。

“你们在山下放牧多好,为啥要在这么高的山上放牧。”

她解释道:“山下多是树木,那有这么大的草场。”

小伙子想了想说:“山下也有草场的。”

“有当然有,只是小小的,又被树木遮挡,长不高的。”

鲜怡俊感觉光线有点暗,起身出去一看,太阳悬挂在遥远的山顶。他不禁有些伤感,脑海里掠过这样的念头,时间太快了,要是能在这里住一夜该有多好。很快又被这个念头吓了一跳,这怎么可能呢?事实上他的想法是纯真的,没有一丝的邪念。他无可奈何地说:“天就要黑了,我要走了。”

“就要走吗,一路走好。”她起身送客。

“天黑就难下山了。”他黯然自语,企盼她能说,我送送你之类的话,那怕送走十几米远也是莫大的欣慰。她却只送出帐房,很快去别处做事了。

鲜怡俊有点沮丧,觉得少女冷落了自己,或者说看不起自己。他的心里竟然萌发了奢望,也就是说要对她的冷漠做出回应。这样想着,生理上就有了强烈的反映,一时竟无法控制自己,想冲进帐房……。

第八十章,天上牧场(四)

就在鲜怡俊想入非非,不能自抑,想冲进帐房时,少女走出帐房,见呆立着的汉家人,有点意外地说:“汉家阿哥,还有啥事吗?”

一声甜甜的“阿哥”如和煦的春风,似温暖的阳光,驱除了汉家小伙子心头的邪念,他深感羞愧,无颜面对纯真的美少女,匆匆说了句:“没事的,再见。”放开双腿跑去。

阮冬又来到育苗队。他仍是那么阳光,那么帅气,走起路来还是大步流星,好像千儿八百路也不在话下。鲜怡俊初见兄长心里“格登”一下,以为他是来请自己去喝喜酒的,也许他已经结婚了。

说实话,鲜怡俊想见到兄长,又怕见到他。有的时候他情愿忘掉他,重要原因是不想知道兄长婚后的生活,更不愿去想象那么人见人爱的兄长,夜夜和那个丑女同床共眠。

“你咋了?好像不愿意见我?”阮冬从弟弟脸上看出了什么。

“那能呢,”鲜怡俊有点尴尬,找着理由,“我只是不想和结了婚的人打交道。”

“人人都像你,结了婚就没有朋友了。”阮冬调侃道。

鲜怡俊心里又一沉,果不出所料,兄长真的结婚了。他有点沮丧,也有点悲哀,尤如属于自己的珍品被别人夺走,自己何去何从,看不到前途,看不到希望。

“你咋了?”兄长见弟弟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不禁关心道,“是不是这些日子没去山顶牧场?”

鲜怡俊很快为自己刚才的想法羞赧,自己这是怎么了,又不是女儿,和那个丑女较什么劲,说难听一些,难道是吃醋?不管自己多么喜欢兄长,多么想和他在一起,毕竟俩人是同性,怎么可能地久天长呢?

“我看出来了,你一定得了相思病。”兄长半开玩笑道。

鲜怡俊心里释然了,自己难道真的得了想思病?想思是真的,不能说是病吧。

“你这些日子上班吗?没有再去山顶牧场?”

“一个人不敢去,那一次去不就迷了路。”

“这么大人了还迷路,听起来好笑。”

“那天遇到大雾,要不是不会迷路的。”

“多大的事,明天我陪你去。”

“真的?你真好。”

“不光是为了你哦,”阮冬说着真心话,“我很想看看你心目中的美女是咋样的。”

弟弟很高兴他陪自己去,借此试探对方的婚事:“你还是别去的好。”

“这又是为啥?”阮冬不解。

弟弟说出真心话:“你要是见了牧场的那位美女,心里越不平衡了。”

“不明白你的意思。”阮冬一脸的懵懂。

“你要是把她和柏彩花相比较,以后如何和她同床共眠?”说到伤痛处,阮冬英俊的脸上掠过一丝不悦,不愿提及,又不得不回话,“先快快乐乐过好每一天,不想以后的事。”

鲜怡俊明白了:“这么说你还没结婚啊?”

“谁说我结婚了?”

“应该结婚了。”

“什么叫应该?”

“还不结婚,柏家人会放过你吗?”

“迟早的事,有啥放不过的。”阮冬语气轻松,“趁还没结婚先好好潇洒些日子。”

“你是不是想把魔掌伸向山顶牧场?”弟弟也是半开玩笑。

“你把我看成什么人了,”兄长几乎是惊叫,“朋友妻不可欺。哦,朋友的女朋友也是一样的。”

“可她不是我的女朋友。”弟弟说。

“慢慢发展,以后就会是女朋友。”兄长鼓励道。

“有可能吗?”

“怎么没可能,男女朋友都是慢慢发展的。”

“但愿如此。”鲜怡俊欣慰了。

第二天是个好天气,空中湛蓝湛蓝的,没有一丝云。

吃过早饭,兄弟俩出发了。

鲜怡俊兴致很高,一直领先,顾不上和兄长说话,只顾用力登山,好像去迟了要错过大好景色。

阮冬没那么大的兴致,可也不能相距弟弟太远,俩人一前一后,很快登上山顶。

阮冬慢慢走着,观望着周围的景色,显得比较平静。

鲜怡俊兴冲冲地朝帐房小跑而去,远远望见一个中年妇女在帐房门口做活。

鲜怡俊不管对方是否懂汉话,老远就朝她打招呼。走近帐房,探头往里一看,又跑到木屋,然后在周围飞跑一圈。失望之下,他急忙跑去问妇女。

妇女显然不懂汉话,和蔼地微笑着,用手比划着把汉族小伙子让进帐房。

阮冬随后赶到,他一见弟弟的神色就明白了“怎么了?她不在吗?”

“来的不是时候,”鲜怡俊叹息着。在他眼里牧场虽好,但少了那位藏家少女就显得逊色。

两个小伙子喝着酥油茶,一个心平如镜,另一个神情有点黯然。

阮冬见同伴漫腾腾地喝着茶,一副想久待下去的样子。他催促道:“喝快些,早点回去。”

“你这么早回去做啥?急着去抱娃呀,”鲜怡俊不高兴地说,“来一趟不容易,能多待一会就多待一会。”

“这里的天气你也知道。雨说来就来了。”

“好好的天气下什么雨,你怎么不往好里想?再等等,说不定她快回来了。”

“往好里想?那我就想着地球别转了,好让你一直待下去。”

阮冬讪笑道,“等见了那个女儿,你的眼睛别发直,叫藏家人笑话,汉家人没见过女儿似的。”

鲜怡俊叹气:“不知能不能见上。”

妇女走进帐篷往火盆里添上柴,朝小伙子们说着藏话,一边拿来一小袋炒面。小伙子们懂了,摆了摆手。妇女往茶碗里添上水又出去了。

火盆里燃烧的火像有催眠作用,小伙子们低头打着盹。

太静了,偶而只有柴火劈吧作响,几只鸟儿在门口鸣唱。

鲜怡俊神色激动,突然拾起身,把矮桌上的茶碗带倒了,茶水洒到阮冬身上。

正在打盹的阮冬受了惊吓,忙问:“怎么了?你要干啥?!”

第八十一章,天上牧场(五)

鲜怡俊一脸的欢喜,一句话不说,拔腿跑出帐房。

阮冬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紧跟着跑出去。

几朵白云跑到很远很远的天边去了,蔚蓝的空中只有鸟儿盘旋鸣唱;清风阵阵吹来,载来花草的醇香,带来优美动听的歌声……。

“是她,是她在唱,”鲜怡俊兴奋得蹦跳起来,“她唱得多美多动听啊,和才旦卓玛唱的一样。”

阮冬为同伴的目的达到而感到欣慰,笑道:“压稳些,这里海拔高,心情太激动对身体不好。”

鲜怡俊朝歌声飘来的地方跑去。激动得心儿紧跳,脚下生风,恨不得长上翅膀飞起来。

哦,看见了,看见山坡上缓缓移动的牛羊,看见体态轻盈,身穿华丽藏袍的少女;她头顶蓝天,雪白的羔羊在她的脚边撒欢,羽毛艳丽的鸟儿绕着她飞翔鸣唱,她轻飘飘地犹如神女下凡……。

鲜怡突然想到她的纯真朴实,觉着自己这样疯跑有点失态,停下脚步等待少女。

少女渐渐地走近了,她脚步自然,一脸的清纯憨厚,头上的小辫子变成了披散的长发,几绺黑发随微风飘动……。

鲜怡俊用殷勤的口气招呼:“你回来了?”

美少女淡淡地应答:“哦呀。”

“你一个人去放牧?”

她不望他一眼,径直走着,仍是淡淡的口气:“哦呀。”

她的这种态度让他觉得没有面子,有点尴尬。默默走了一段路,他忍不住寂寞,小心地问:“你怎么没扎辫子?小辫子很好看的。”

美少女一副想说不想说的样子,最终还是说了:“我刚在泉水里洗了头发,一个人不好扎辫子,要别人帮才能扎好。”

鲜怡俊真想说,我帮你扎小辫子吧。可他不敢,心里也明白她非但不可能答应,还会惊诧如此放肆的话。此时,他想起一篇小说,一群外地人在山上修路,当地一藏家少女爱上一小伙子,死活硬缠,为了能和小伙子在一起,竟然还要住在山上。他一想起这篇小说就气愤,这样的胡编乱造太过分了。有这样的藏族少女吗?不可能有,至少在“洮岷”地区找不出一个。

鲜怡俊忍不住地想,假如她像小说里的少女就好了,自己可以放心大胆地和她交谈,还可以拉握她的手,或许还能趁机亲吻她一下,可是那样的少女又怎么能让自己喜欢呢?他还是喜欢这样的藏家女儿。

鲜怡俊陪着美少女朝帐房走去。她目视前方,自然大方。他不时瞄她一眼,心里忐忑不安,觉得连路也不会走了。为了掩饰自己的窘态,他说着闲话。她似懂非懂,似答非答。

上次碰见没问出她的名字,这次不能再错过。为了不再碰钉子,他用随便的口气说:“见了你不知怎么称呼,能不能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少女这次爽快地说:“扎娜卓玛。”

“什么卓玛?”他没有听清楚“扎娜”这两字是低音,经藏家人说出,汉家人听来就有点模糊。

她浅浅一笑:“你就叫我卓玛好了。”

鲜怡俊眼睛一亮:“卓玛。有位歌唱家叫才旦卓玛,你知道不知道?”

扎娜卓玛无不自豪地说:“她是我们藏家人,怎么能不知道。”

“我最喜欢听她唱的歌。”

“藏家人都喜欢听她的歌。”

回到帐房。扎娜卓玛喝了一小碗茶,说:“你俩喝奶茶吧,我要去挤牛奶。

“你就这么忙啊?”鲜怡俊站起身,兴致勃勃地说,“我也要去。”

阮冬道:“你去会干啥?”

“我也要挤牛奶。”

阮冬笑道:“我从来没有见过男人挤牛奶。”

鲜怡俊应道:“那你也走,开开眼界。”

阮冬到也知趣:“我懒得去。”他想说我不想影响你的好事,忍住没有说。

太阳早就偏西了,刚才还万里无云的天空不宁静了,白云不知从什么地方钻了出来,她们一朵逐一朵,急匆匆地朝远方飘去。

扎娜卓玛蹲在花牛身边,熟练地挤牛奶。奶牛一动不动站着,好像挤去奶汁很舒服。

鲜怡俊也想挤牛奶。

扎娜卓玛说:“你还是算了吧,牛不认识你,会把它吓跑的。”

“牛也认人吗?”

“那当然了。你要是惊吓了它会很危险的。”

鲜怡俊不敢太靠近牛了,嘴却没闲着:“这里一共多少头牛?”

“三十九头。”

“挤得奶你们怎么喝得完。”

少女手掩着嘴笑道:“那就请你们天天上山来帮我们喝。”

“天天登这么高的山,长期下去还不成登山运动员。”

少女解释:“我们只能喝掉一头牛挤的奶,其余的牛奶加工成酥油带回家去。”

木桶盛满了牛奶。少女立起身提起木桶。

小伙子急忙上前接过木桶,殷勤地说:“我去。倒那?”

“谢谢汉家阿哥。木屋里有大桶,倒在那里面。”

阮冬坐在草丛吸烟,见鲜怡俊走过来,啥话没有说,笑着摇摇头。

“你吸你的烟,我干完的活,有啥好笑的?”

“笑你今天变成另外一个人。”

“这是啥话?”

“平时你见了女儿们不是唯恐躲避不及吗?”

“她长得又那么美丽,那么纯真善良。”他知道少女等着用桶,匆匆走了。

“慢些走,小心绊倒。”阮冬见同伴不小心打了个踉跄,高声道。

鲜怡俊提着奶桶往返了七八趟,兴致丝毫没有减弱。

阮冬走向前,提醒道:“该回去了,这里的天你又不是不知道,云一遮就是雨。”

“天气好好的下什么雨。”他明知同伴说得对,只是一心想多逗留。

阮冬又吸了一支烟,在地上躺了一会,见来往匆忙的同伴有意绕过自己,他忍不住了,迎上前去开着玩笑:“你到底走不走?是不是打算当上门女婿?”

“英雄所见略见,我正在这么考虑。“鲜怡俊一心想着要和少女说的话,不想和同伴多搭腔。

“脑子不会有病吧,”阮冬滴咕了一句,高声道,“我再等你半小时,你要再不走就留下招亲吧,我可要回去了。”

鲜怡俊和少女说起话来兴致勃勃:“你的家离这里远吗?”

“不太远,半天就能走到。”

第八十二章,天上牧场(六)

鲜怡俊遥望着南方,那里有几座高耸入云的雪山,在太阳照射下熠熠闪光。他一时想入非非,羡慕地说;“你的家一定在那几座雪山下面吧,生活在那里的人们一定很浪慢很幸福”

“不,在我的家乡看那几座雪山还是一样远的。我们那里是大草原,很宽阔的。”

“我就猜想山外是大草原,果真如此,以后一定要去看看,”他想起一直困惑自己的问题,现在忍不住问,“你是不是还干别的事?”

“那当然了,一个人活在世上,要干的事很多的。”她浅笑道。

他只好明说了:“我有一次迷路,在山顶遇见一座磨房。”

“那有啥希奇的,好多山顶有磨房。”

“磨房里的女儿长得很美,和你差不多。”

她不直接回答,提起盛满牛乃的木桶说:“你累了吧,缓一会,我去倒。”

“不累不累,挺有意思的。”他夺过木桶就走。他边走边思忖,她为啥不承认自己就是磨房主人?难道应了那句话,天机不可泄露。如此看来,她就是神女,就是天仙下凡。

过了半小时,阮冬迎过来说:“天要下雨了,你要不走我先走。”

“那有雨呀,雨一般早晨下。“鲜怡俊兴致正高,不愿离去。

“难道你想吃糌粑?回去迟了赶不上晚饭。”

鲜怡俊不理睬,只顾前走。阮冬又说了一遍,他才匆匆说:“我觉得糌粑好吃,食堂的饭天天一个样,早不爱吃了。”

“那你留下陪她吃糌粑,我先走了。”先走只是说说而已。

“还朋友呢,连这么点事都不能理解,遇上大事要你帮助,肯定跑得远远的。”

“我无法理解,你到底想干啥?你在这里多待一阵起啥作用,有什么好处。”

“还当老师呢,连这也不懂,是一种精神享受,也可以说是一种美的享受。”

“既然是享受,你把工作辞了,天天陪着他们享受。”

“我求之不得。可有那么好的事吗?她们能接纳我吗?那算什么事呀。”

阮冬半开玩笑说:“这么多的牛羊,她们肯定忙不过来,你当个上门女婿,也算是她们的帮手。”

鲜怡俊停下脚步,双眼望着前面,神情呆呆的。

“你又怎么了?”

“我在想你说的话,能成吗?”

阮冬看到他一副认真的神态,想笑又不敢笑,只有把玩笑话当真话说了:“你们很般配嘛,有啥不成的?一个牧民嫁一个工人,求之不得呢。”

鲜怡俊当真了,憧憬道:“如果那样就太好了,我就是天下最幸福的人。”

阮冬吃了一惊:“难道你真要辞了工作去当牧民?”

鲜怡俊灿烂地笑了,一双美丽的眼睛脉脉含情,发自内心地说:“我为啥要辞工作呢,我觉得育苗队的工人们都不错,尤其是年轻人,像是亲兄弟,我舍不得离开。”

阮冬道:“你的话把我听糊涂了。”

“我的意思是工作不能丢,拿着工资总是好些。假如事情能像你说的那样,我夏天请假陪他们放牧,进入秋季在育苗队上班。”

阮冬更惊讶了:“你尽想美事。可能吗?”

鲜怡俊自信满满的:“有啥不可能的,心诚石头也会开花。”

阮冬假意揄扬道:“那我就等着吃你的喜酒。”他不相信弟弟的愿望会实现。

第八十三章,情融香巴拉(一)

就在鲜怡俊想入非非,不能自抑,想冲进帐房时,少女走出帐房,见呆立着的汉家人,有点意外地说:“汉家阿哥,还有啥事吗?”

一声甜甜的“阿哥”如和煦的春风,似温暖的阳光,驱除了汉家小伙子心头的邪念,他深感羞愧,无颜面对纯真的美少女,匆匆说了句:“没事的,再见。”放开双腿跑去。

阮冬又来到育苗队。他仍是那么阳光,那么帅气,走起路来还是大步流星,好像千儿八百路也不在话下。鲜怡俊初见兄长心里“格登”一下,以为他是来请自己去喝喜酒的,也许他已经结婚了。

说实话,鲜怡俊想见到兄长,又怕见到他。有的时候他情愿忘掉他,重要原因是不想知道兄长婚后的生活,更不愿去想象那么人见人爱的兄长,夜夜和那个丑女同床共眠。

“你咋了?好像不愿意见我?”阮冬从弟弟脸上看出了什么。

“那能呢,”鲜怡俊有点尴尬,找着理由,“我只是不想和结了婚的人打交道。”

“人人都像你,结了婚就没有朋友了。”阮冬调侃道。

鲜怡俊心里又一沉,果不出所料,兄长真的结婚了。他有点沮丧,也有点悲哀,尤如属于自己的珍品被别人夺走,自己何去何从,看不到前途,看不到希望。

“你咋了?”兄长见弟弟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不禁关心道,“是不是这些日子没去山顶牧场?”

鲜怡俊很快为自己刚才的想法羞赧,自己这是怎么了,又不是女儿,和那个丑女较什么劲,说难听一些,难道是吃醋?不管自己多么喜欢兄长,多么想和他在一起,毕竟俩人是同性,怎么可能地久天长呢?

“我看出来了,你一定得了相思病。”兄长半开玩笑道。

鲜怡俊心里释然了,自己难道真的得了想思病?想思是真的,不能说是病吧。

“你这些日子上班吗?没有再去山顶牧场?”

“一个人不敢去,那一次去不就迷了路。”

“这么大人了还迷路,听起来好笑。”

“那天遇到大雾,要不是不会迷路的。”

“多大的事,明天我陪你去。”

“真的?你真好。”

“不光是为了你哦,”阮冬说着真心话,“我很想看看你心目中的美女是咋样的。”

弟弟很高兴他陪自己去,借此试探对方的婚事:“你还是别去的好。”

“这又是为啥?”阮冬不解。

弟弟说出真心话:“你要是见了牧场的那位美女,心里越不平衡了。”

“不明白你的意思。”阮冬一脸的懵懂。

“你要是把她和柏彩花相比较,以后如何和她同床共眠?”

第八十四章,情融香巴拉(二)

说到伤痛处,阮冬英俊的脸上掠过一丝不悦,不愿提及,又不得不回话,“先快快乐乐过好每一天,不想以后的事。”

鲜怡俊明白了:“这么说你还没结婚啊?”

“谁说我结婚了?”

“应该结婚了。”

“什么叫应该?”

“还不结婚,柏家人会放过你吗?”

“迟早的事,有啥放不过的。”阮冬语气轻松,“趁还没结婚先好好潇洒些日子。”

“你是不是想把魔掌伸向山顶牧场?”弟弟也是半开玩笑。

“你把我看成什么人了,”兄长几乎是惊叫,“朋友妻不可欺。哦,朋友的女朋友也是一样的。”

“可她不是我的女朋友。”弟弟说。

“慢慢发展,以后就会是女朋友。”兄长鼓励道。

“有可能吗?”

“怎么没可能,男女朋友都是慢慢发展的。”

“但愿如此。”鲜怡俊欣慰了。

第二天是个好天气,空中湛蓝湛蓝的,没有一丝云。

吃过早饭,兄弟俩出发了。

鲜怡俊兴致很高,一直领先,顾不上和兄长说话,只顾用力登山,好像去迟了要错过大好景色。

阮冬没那么大的兴致,可也不能相距弟弟太远,俩人一前一后,很快登上山顶。

阮冬慢慢走着,观望着周围的景色,显得比较平静。

鲜怡俊兴冲冲地朝帐房小跑而去,远远望见一个中年妇女在帐房门口做活。

鲜怡俊不管对方是否懂汉话,老远就朝她打招呼。走近帐房,探头往里一看,又跑到木屋,然后在周围飞跑一圈。失望之下,他急忙跑去问妇女。

妇女显然不懂汉话,和蔼地微笑着,用手比划着把汉族小伙子让进帐房。

阮冬随后赶到,他一见弟弟的神色就明白了“怎么了?她不在吗?”

“来的不是时候,”鲜怡俊叹息着。在他眼里牧场虽好,但少了那位藏家少女就显得逊色。

两个小伙子喝着酥油茶,一个心平如镜,另一个神情有点黯然。

阮冬见同伴漫腾腾地喝着茶,一副想久待下去的样子。他催促道:“喝快些,早点回去。”

“你这么早回去做啥?急着去抱娃呀,”鲜怡俊不高兴地说,“来一趟不容易,能多待一会就多待一会。”

“这里的天气你也知道。雨说来就来了。”

“好好的天气下什么雨,你怎么不往好里想?再等等,说不定她快回来了。”

“往好里想?那我就想着地球别转了,好让你一直待下去。”

阮冬讪笑道,“等见了那个女儿,你的眼睛别发直,叫藏家人笑话,汉家人没见过女儿似的。”

鲜怡俊叹气:“不知能不能见上。”

妇女走进帐篷往火盆里添上柴,朝小伙子们说着藏话,一边拿来一小袋炒面。小伙子们懂了,摆了摆手。妇女往茶碗里添上水又出去了。

火盆里燃烧的火像有催眠作用,小伙子们低头打着盹。

太静了,偶而只有柴火劈吧作响,几只鸟儿在门口鸣唱。

鲜怡俊神色激动,突然拾起身,把矮桌上的茶碗带倒了,茶水洒到阮冬身上。

正在打盹的阮冬受了惊吓,忙问:“怎么了?你要干啥?!”

第八十五章,情融香巴拉(三)

鲜怡俊一脸的欢喜,一句话不说,拔腿跑出帐房。

阮冬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紧跟着跑出去。

几朵白云跑到很远很远的天边去了,蔚蓝的空中只有鸟儿盘旋鸣唱;清风阵阵吹来,载来花草的醇香,带来优美动听的歌声……。

“是她,是她在唱,”鲜怡俊兴奋得蹦跳起来,“她唱得多美多动听啊,和才旦卓玛唱的一样。”

阮冬为同伴的目的达到而感到欣慰,笑道:“压稳些,这里海拔高,心情太激动对身体不好。”

鲜怡俊朝歌声飘来的地方跑去。激动得心儿紧跳,脚下生风,恨不得长上翅膀飞起来。

哦,看见了,看见山坡上缓缓移动的牛羊,看见体态轻盈,身穿华丽藏袍的少女;她头顶蓝天,雪白的羔羊在她的脚边撒欢,羽毛艳丽的鸟儿绕着她飞翔鸣唱,她轻飘飘地犹如神女下凡……。

鲜怡突然想到她的纯真朴实,觉着自己这样疯跑有点失态,停下脚步等待少女。

少女渐渐地走近了,她脚步自然,一脸的清纯憨厚,头上的小辫子变成了披散的长发,几绺黑发随微风飘动……。

鲜怡俊用殷勤的口气招呼:“你回来了?”

美少女淡淡地应答:“哦呀。”

“你一个人去放牧?”

她不望他一眼,径直走着,仍是淡淡的口气:“哦呀。”

她的这种态度让他觉得没有面子,有点尴尬。默默走了一段路,他忍不住寂寞,小心地问:“你怎么没扎辫子?小辫子很好看的。”

美少女一副想说不想说的样子,最终还是说了:“我刚在泉水里洗了头发,一个人不好扎辫子,要别人帮才能扎好。”

鲜怡俊真想说,我帮你扎小辫子吧。可他不敢,心里也明白她非但不可能答应,还会惊诧如此放肆的话。此时,他想起一篇小说,一群外地人在山上修路,当地一藏家少女爱上一小伙子,死活硬缠,为了能和小伙子在一起,竟然还要住在山上。他一想起这篇小说就气愤,这样的胡编乱造太过分了。有这样的藏族少女吗?不可能有,至少在“洮岷”地区找不出一个。

鲜怡俊忍不住地想,假如她像小说里的少女就好了,自己可以放心大胆地和她交谈,还可以拉握她的手,或许还能趁机亲吻她一下,可是那样的少女又怎么能让自己喜欢呢?他还是喜欢这样的藏家女儿。

鲜怡俊陪着美少女朝帐房走去。她目视前方,自然大方。他不时瞄她一眼,心里忐忑不安,觉得连路也不会走了。为了掩饰自己的窘态,他说着闲话。她似懂非懂,似答非答。

上次碰见没问出她的名字,这次不能再错过。为了不再碰钉子,他用随便的口气说:“见了你不知怎么称呼,能不能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少女这次爽快地说:“扎娜卓玛。”

“什么卓玛?”他没有听清楚“扎娜”这两字是低音,经藏家人说出,汉家人听来就有点模糊。

她浅浅一笑:“你就叫我卓玛好了。”

鲜怡俊眼睛一亮:“卓玛。有位歌唱家叫才旦卓玛,你知道不知道?”

扎娜卓玛无不自豪地说:“她是我们藏家人,怎么能不知道。”

“我最喜欢听她唱的歌。”

“藏家人都喜欢听她的歌。”

回到帐房。扎娜卓玛喝了一小碗茶,说:“你俩喝奶茶吧,我要去挤牛奶。

“你就这么忙啊?”鲜怡俊站起身,兴致勃勃地说,“我也要去。”

阮冬道:“你去会干啥?”

“我也要挤牛奶。”

阮冬笑道:“我从来没有见过男人挤牛奶。”

鲜怡俊应道:“那你也走,开开眼界。”

阮冬到也知趣:“我懒得去。”他想说我不想影响你的好事,忍住没有说。

太阳早就偏西了,刚才还万里无云的天空不宁静了,白云不知从什么地方钻了出来,她们一朵逐一朵,急匆匆地朝远方飘去。

扎娜卓玛蹲在花牛身边,熟练地挤牛奶。奶牛一动不动站着,好像挤去奶汁很舒服。

鲜怡俊也想挤牛奶。

扎娜卓玛说:“你还是算了吧,牛不认识你,会把它吓跑的。”

“牛也认人吗?”

“那当然了。你要是惊吓了它会很危险的。”

鲜怡俊不敢太靠近牛了,嘴却没闲着:“这里一共多少头牛?”

“三十九头。”

“挤得奶你们怎么喝得完。”

少女手掩着嘴笑道:“那就请你们天天上山来帮我们喝。”

“天天登这么高的山,长期下去还不成登山运动员。”

少女解释:“我们只能喝掉一头牛挤的奶,其余的牛奶加工成酥油带回家去。”

木桶盛满了牛奶。少女立起身提起木桶。

小伙子急忙上前接过木桶,殷勤地说:“我去。倒那?”

“谢谢汉家阿哥。木屋里有大桶,倒在那里面。”

阮冬坐在草丛吸烟,见鲜怡俊走过来,啥话没有说,笑着摇摇头。

“你吸你的烟,我干完的活,有啥好笑的?”

“笑你今天变成另外一个人。”

“这是啥话?”

“平时你见了女儿们不是唯恐躲避不及吗?”

“她长得又那么美丽,那么纯真善良。”他知道少女等着用桶,匆匆走了。

“慢些走,小心绊倒。”阮冬见同伴不小心打了个踉跄,高声道。

鲜怡俊提着奶桶往返了七八趟,兴致丝毫没有减弱。

阮冬走向前,提醒道:“该回去了,这里的天你又不是不知道,云一遮就是雨。”

“天气好好的下什么雨。”他明知同伴说得对,只是一心想多逗留。

阮冬又吸了一支烟,在地上躺了一会,见来往匆忙的同伴有意绕过自己,他忍不住了,迎上前去开着玩笑:“你到底走不走?是不是打算当上门女婿?”

“英雄所见略见,我正在这么考虑。“鲜怡俊一心想着要和少女说的话,不想和同伴多搭腔。

“脑子不会有病吧,”阮冬滴咕了一句,高声道,“我再等你半小时,你要再不走就留下招亲吧,我可要回去了。”

鲜怡俊和少女说起话来兴致勃勃:“你的家离这里远吗?”

“不太远,半天就能走到。”

鲜怡俊遥望着南方,那里有几座高耸入云的雪山,在太阳照射下熠熠闪光。他一时想入非非,羡慕地说;“你的家一定在那几座雪山下面吧,生活在那里的人们一定很浪慢很幸福”

“不,在我的家乡看那几座雪山还是一样远的。我们那里是大草原,很宽阔的。”

“我就猜想山外是大草原,果真如此,以后一定要去看看。”

她提起盛满**的木桶说:“你累了吧,缓一会,我去倒。”

“不累不累,挺有意思的。”他夺过木桶就走。

过了半小时,阮冬迎过来说:“天要下雨了,你要不走我先走。”

“那有雨呀,雨一般早晨下。“鲜怡俊兴致正高,不愿离去。

“难道你想吃糌粑?回去迟了赶不上晚饭。”

鲜怡俊不理睬,只顾前走。阮冬又说了一遍,他才匆匆说:“我觉得糌粑好吃,食堂的饭天天一个样,早不爱吃了。”

“那你留下陪她吃糌粑,我先走了。”先走只是说说而已。

“还朋友呢,连这么点事都不能理解,遇上大事要你帮助,肯定跑得远远的。”

“我无法理解,你到底想干啥?你在这里多待一阵起啥作用,有什么好处。”

“还当老师呢,连这也不懂,是一种精神享受,也可以说是一种美的享受。”

“既然是享受,你把工作辞了,天天陪着他们享受。”

“我求之不得。可有那么好的事吗?她们能接纳我吗?那算什么事呀。”

阮冬半开玩笑说:“这么多的牛羊,她们肯定忙不过来,你当个上门女婿,也算是她们的帮手。”

鲜怡俊停下脚步,双眼望着前面,神情呆呆的。

“你又怎么了?”

“我在想你说的话,能成吗?”

阮冬看到他一副认真的神态,想笑又不敢笑,只有把玩笑话当真话说了:“你们很般配嘛,有啥不成的?一个牧民嫁一个工人,求之不得呢。”

鲜怡俊当真了,憧憬道:“如果那样就太好了,我就是天下最幸福的人。”

阮冬吃了一惊:“难道你真要辞了工作去当牧民?”

鲜怡俊灿烂地笑了,一双美丽的眼睛脉脉含情,发自内心地说:“我为啥要辞工作呢,我觉得育苗队的工人们都不错,尤其是年轻人,像是亲兄弟,我舍不得离开。”

阮冬道:“你的话把我听糊涂了。”

“我的意思是工作不能丢,拿着工资总是好些。假如事情能像你说的那样,我夏天请假陪他们放牧,进入秋季在育苗队上班。”

阮冬更惊讶了:“你尽想美事。可能吗?”

鲜怡俊自信满满的:“有啥不可能的,心诚石头也会开花。”

阮冬假意揄扬道:“那我就等着吃你的喜酒。”他不相信弟弟的愿望会实现。

第八十六章,情融香巴拉(四)

鲜怡俊回忆起在山顶牧场的情景,不禁觉得奇怪。阮冬大帅哥,人见人爱,那个女性见了不瞟他一眼,为啥扎娜卓玛无动于衷,好像没有多望阮冬一眼,也和阮冬没说一句话。

他想了好久,认为扎娜卓玛年龄小,还没有那上面的感觉,还有另一个原因,她身居深山老林,对男子的帅没有概念,也许认为阮冬和别的小伙子差别不大。

鲜怡俊虽是如此想,可也不能掉以轻心,他要防着兄长,再去山顶不能带他,要是带上他,扎娜卓玛随着年龄的增大,也许会发现阮冬的帅气而喜欢上他。那样的话自己岂不功亏一篑。这到也不是自己太自私,而是兄长有未婚妻,还有多个情人,何必夺弟弟所爱?尽管这是单想思的爱,可他是真心的,他的生活里不能少了这份爱,一旦失去这份爱,生活就会失去许多色彩,活着没有多大意义。

吃过早饭,鲜怡俊轻松地登上山顶。远远望见帐房顶上浮着一层烟雾,证明那里面有人。

扎娜卓玛正在帐房里摆弄火盆上的柴火,老阿妈坐在毡上转着小经轮,嘴里念念有词。

汉家小伙子走进帐房,忍不住内心的欢喜,亲热地打照呼:“你们好。”

她俩怔了下,几乎是同时站起身。扎娜卓玛款款一笑,招呼道:“汉家阿哥,这么早呀。”

鲜怡俊深情地望着她,终于又见到日夜思念的人,激动得脸有点发烧,心跳加速,有点不知所措。

“进来坐下,站着干啥。”她的语气就像是对家人说话。

鲜怡俊听着这亲切的声音,一股暖流涌遍全身,慌忙道:“你们坐,你们坐。”

阿妈慈祥地笑着,嘴里只吐出“呀呀”字语。

汉家小伙子盘腿坐在毡上,微微闭上眼晴,心里别提有多温馨了,脑海里掠过这样的念头:这里是我的家该有多好。随后他想象自己是这家人的情景,该是扎娜卓玛的什么人呢?最好是她的丈夫,不能这么想,她还小,那就只能是她的阿哥了,也不成,她长大了怎么办,阿哥妹妹岂能成婚?最好我是雇来放牧的,问给她们打工,然后俩人慢慢培养感情,等她长大后求婚……。

甜美的声音打断小伙子的想象:“汉家阿哥,请喝奶茶。”

鲜怡俊双手接过奶茶,手无意和她的手接触,他的心头一震,一丝快感涌遍全身,话音有点颤抖;“谢谢”。

喝过奶茶又做糌粑。他的心里突然涌出愧疚,在这里来过两次了,每次都受到热情接待,自己却没个表示,真是不好意思,再去场部买些东西。买啥东西呢?不知她们需要什么?他婉转地问:“你们去达拉林场买东西太远了,需要什么东西我下次来带来。”

扎娜卓玛试乎明白他的心意,平淡地说:“我们不需要什么东西。”

“你说客气话吧,谁都需要生活用品。”

她的口气坚定;“真的不需用什么东西,需用的话我们去买。”

他急忙说;“走那么远的路不划算。”

她诚实地说;“有时我们闲着,走远路不算什么。”

鲜怡俊认为她误会了。她们需要买东西可身上没钱,只好解释:“我每次来你们都热情接待,我心里很过意不去,想买些东西送给你们,又不知你们需要什么。你说吧,需用什么东西?”心里却想:她会不会说出太值钱的东西,不知一个月工资够不够?管它呢,给她花上两个月的工资也值。

扎娜卓玛不为汉家小伙子的话所动,仍平静地说:“谢谢你的好意。我们真的不要东西。”

鲜怡俊有点失望,也有点沮丧,觉得她太不给自己面子了,几乎用啃求的声调说:“再想想吧,我不信你们不需要东西。”

“真的不需要。”她一脸的纯真。

鲜怡俊的沮丧转变成生气,在脸上明显表露出来。

她看到对方的不悦,才说了实话:“我们怎么好意思收别人的东西呢。

“你一口一声阿哥,原来只是嘴上叫叫,心底里不把我当阿哥。”他把盛着糌粑的碗往地上一放,佯装睹气,“你不把我当阿哥,糌粑我不吃了。”

扎娜卓玛天真地一笑,细声慢气;“你比我大,就是阿哥了。”

“既然是阿哥,那你就不用像对外人一样,说说需要什么,下次我带来。”他一副不容推辞的声调。

扎娜卓玛显得为难,和阿妈说了几句藏话,然后小声说:“那多不意思。”犹豫着开不了口。

“说呀,别再客气。”尽管他认为不可能,可心里却在想,她不会说出太值钱的东西吧,要是自己买不起,那就太丢人,以后再也不要来这里了。

扎娜卓玛勉强道:“那就请你给我们买一个顶针两根针,再买两把针线,一把黑的,一把白的。”

鲜怡俊哑然失笑,这叫什么礼物呀,花一两元钱就能买来。他不甘心地问:“难道你们只需要这一点东西?再仔细想,总还有需要的。”

扎娜卓玛口气坚定:“我们只要这些东西。”

小伙子环视着帐篷里的物件,考虑着她们的需要,一时又想不到,决定到商店再看,总该有她们需要的东西,不送一些比较值钱的东西心里过意不去。

老阿妈拾起身朝小伙子慈祥地一笑,算是说话了,然后走出帐房。

汉家小伙子慢慢地品着酥油茶,美少女手拿火钳拨弄着火盆里的木柴,火光把她的脸颊映得似红非红,白里透红,那么地青春亮丽,那么地令人心动着迷……。

偶尔,扎娜卓玛的眼光和小伙子的眼光相遇,那也是一霎那的自然纯真,很快她的眼光就避开小伙子炽热的眼光。

汉家小伙子多望了扎娜卓玛几眼,心理发生了变化,心儿蠢蠢欲动,想入非非……。

鲜怡俊想起自己在女裁缝屋外的偷听,屋内发出阮冬和裁缝消魂的声气;想起阮冬和白四月话在大豆地里的情景;想起女裁缝引诱自己的话语,想起影视剧里的那样的画面……。他的全身热血涌动,淫意频繁,不能自抑,恨不得立刻将对方扑倒……。

鲜怡俊突然想起老阿妈,她要是闯进来咋办?他要出去看看,又怕对方认为他要出去走走,然后跟着出来如何是好。他急中生智,咳嗽几声,做出口中有痰的表情,然后站起身一副要吐痰的样子。

鲜怡俊走出帐房,大声吐了几口痰,放眼望去,远处一群牛羊,还有老阿妈的身影。他这才放下心了,转身往帐房走去。

鲜怡俊有意放慢脚步,他在思考着怎么下手,假装没走稳跌倒在她身上,或者被物件跘了一下倒在她身上,不行,她年小体弱,猛然扑在身上会很疼的。她一定会惊吓得喊叫,那样就没什么意思。

他想起骑自行车时,小飞虫飞进眼睛,自己不得不停下车子揉眼睛。现在也可以说虫子扑进眼睛,让她站起来看看眼睛,把小飞虫子挑出来,那样的话,趁她看眼睛时一把抱住她……。

第八十七章,昙花一现

鲜怡俊一想到自己在牧场的行为就羞愧难当,不好意思再去面对那位清纯无瑕的少女。他一直以为自己品行端正,怎么会产生那样下流的念头,自己怎么变成这样一个人,怎么就做出那样卑鄙无耻的举动。这样的人配和仙女扎娜卓玛交往吗?竟然还想娶她为妻。

过了一段日子,鲜怡俊心中的阴影渐渐消逝了,反而为自己那种羞愧难当的心态可笑,认为是多余的,是自寻烦恼。那样的事天知地知,别人怎么知道呢,既然无人知道,那有啥羞愧的。他去场部买了一些女红用品,两斤红糖和两块砖茶。

又是一个天空睛朗的清晨,鲜怡俊兴致勃勃登上山顶。当他走近帐房时,激动得心儿紧跳,浑身微微颤抖,双腿酥软。他很快恢复了常态,帐房里只有两位老阿妈。向她们歉和地打招呼:“你们好。”

她们坐在毡上喝茶,脸上浮上慈祥的笑意。一个女人说着藏话,指着毡示意小伙子坐下喝茶。

鲜怡俊那有心思坐下喝茶,急切地问:“卓玛呢?她干什么去了?”

她们显然听不懂他的话,一脸的茫然。

鲜怡俊顾不上再问什么,拔腿往外跑,在小木屋看了看,然后满山顶奔跑,放声高呼:“卓玛……!”

鲜怡俊奔跑了半个多小时,累了,嗓子干哑了,在地上躺了十几分钟,急切地猜测扎娜卓玛去干什么,最后认定她不会走远,决定到帐房里喝茶等待。

两位老阿妈在帐房旁做着事。他向她们说“卓玛”,一边打手势,也许“卓玛”的音是相通的,其中一位阿妈似乎明白了,用手指着南方,又摆摆手摇摇头。

小伙子多少明白了,扎娜卓玛不是回了家就是去磨房。他的心里沮丧极了,本想亲自把东西交在扎娜卓玛手里,看着她欢喜的样子,聆听她悦耳动听的嗓音。他从包里掏出东西,手指了指她们,又连说几个“卓玛”。意思很明确,东西是给她们和卓玛的。

她们仔细看着东西,脸上露出满意的微笑,把东西退还到小伙子手上,然后摆摆手,意思是不能接受。

鲜怡俊用手比划着说着,又掏出钱比划,费了好大力气才让她俩明白,东西是扎娜卓玛的钱买的。这当然是善意的谎言。

她俩朝小伙子翘着大姆指,嘴里“呀呀”几声,说起了藏话。

小伙子喝了两碗奶茶后走出帐房,行走在日夜向往的地方,心里十分惆怅失落,盼望着突然听到优美动听的歌声,望见扎娜卓玛的身影。他走累了,仰面躺在花草丛,望着飘动的白云和飞来飞去的鸟儿,羡慕它们高高在上,能看到也能到达扎娜卓玛活动的地方,尤其是鸟儿们,她们还可以伴随扎娜卓玛。

鲜怡俊迷迷糊糊睡着了,不一会就被歌声惊醒了,兴奋得一跃而起,朝歌声传来的地方跑去。

两位妇女正在悠闲地干活,并不见扎娜卓玛,显然歌是她们唱的。他惊异这种年纪的妇女竟然也有如此好的嗓音。

他走近她们,希望得到扎娜卓玛的情况。她们脸上露出慈祥的微笑,朝他伸着大姆指,嘴里只是“呀呀”着。一个走进小木屋,抱出一大坨酥油,走到小伙子跟前,往汉家小伙子怀里塞。

小伙子赶忙摆手摇头,坚决不收。

过了几天,鲜怡俊又来到山顶牧场,依然只见到两位老阿妈,经过用手比划,他终于明白了,扎娜卓玛不会再来牧场。他犹如掉进冰窖,浑身冰凉,痛苦得喘不过气来。他垂头丧气地走出帐房,漫无目标地跑着,一遍遍地喊“卓玛!”。

鲜怡俊来到上次躺过的地方,痴迷地望着扎娜卓玛赶着牛羊经过的地方,恍惚又见到体态轻盈婀娜的卓玛,风吹着她腰际的红绸飘动着,身体因驱赶羊儿转动着,身体的曲线清晰优美,令人着迷……。他的浑身顿时躁热难受,极度的渴望使他难以自抑,不由平躺着,用手去解决折磨人的欲望……。

天起了变化,刚才还睛空万里,此时却奔涌着大片的云朵,好像天空太拥挤了,云朵断断续续地落在山顶沟壑。空中溢满了雨腥气,很快下起了小雨。

鲜怡俊不得不回返,想到也许再也见不到扎娜卓玛了,不由心如刀绞,痛不欲生,一边拉着哭腔叫着“卓玛”,一边跌跌撞撞往山下走,有时滑到,懒得拾身,顺势滚着,直到被障碍物挡住。他回到育苗队已是一个泥人。

过了半个多月,鲜怡俊又一次登上山顶牧场,大大出乎他的意料,牧场竟然消失了。他惊诧不已,想到各种神话故事,想到小说“聊斋志异”,想到“西游记”……。

鲜怡俊想归想,就是不愿相信牧场和神话有关联,认定牧场搬迁,或许回家乡了。

阮冬和鲜怡俊这个时候成为难兄难弟。一个为即将举行的婚姻痛苦万分,一个为牧场的消失痛苦不堪。俩人同病相怜,猩猩惜猩猩,很快又走到一起了。

鲜怡俊在育苗段找不到知音,也就是说没有人陪他去寻找扎娜卓玛,他只有求助兄长。阮冬正为婚姻烦躁不安,慌慌不可终日,有了这么一个外出散心的机会,何乐而不为。

两个小伙子起了个大早,沿白龙江而行,途中不见人烟,动物到是不少,它们或惊慌逃窜,或站在远处窥视,也可见它们的尸骨横在林间或泡在江边。

走了一个多小进后,江两岸的山峰离得不那么近了,一条窄小的峡谷横在眼前,行人无法通过,只有爬山了。大家登了三百多米,接近山峰处较平坦。

阮冬嚷着累,躺在花草丛休息。

鲜怡俊一路上兴致高涨,精神充沛,感觉不到累,继续朝山巅爬去,急于一睹山那边的景色。

阮冬真的累了,他虽是村民,可从小念书,并没有干多少农活,也没怎么吃苦,后来又当民办老师,去远方也是骑马,很少徒步,今天可算是破例,徒步这么远。他不一会就睡着。

过了一阵,鲜怡俊的惊叫声回荡山谷……。

阮冬惊醒了,赶忙拾起身。他的第一感觉就是弟弟被野兽伤着了,喊自己前去救命。

阮冬一边往山顶跑,一边懊悔自己没有带猎枪,如果是猛兽,自己如何应对?

第八十九章,寺院

一阵鼓锣号长鸣后,场面变得鸦雀无声。

两位僧人把少年从椅子上搀扶下来,其余僧人站立着,垂手弯腰,一副毕恭毕敬的样子。

门外的藏民争先恐后排成队,全都跪在地上,翘首以待。被搀扶出来的少年伸出手依次摸一下藏民的头顶。被触摸的藏民一副感恩的样子,还拿出人民币或银元交给少年的随从僧人。

汉家小伙子大为惊愕,这是怎么回事?他们为啥要跪拜少年喇嘛,还要贡献钱财。更让人不可思议的是跪拜者不乏白发苍苍的老人,有几位年纪大的要人搀扶才能站立,这太希奇了。

少年僧人给众人摸过顶,由随从僧人搀引着朝南去了。

桑吉嘉措从人群走过来。

鲜怡俊急忙迎上前问:“那个少年是你们的院长吗?”

桑吉嘉措一时没弄明白,思忖着自语:“院长,少年……。”

鲜怡俊解释:“就是刚才坐在里面椅子上的少年。”

桑吉嘉措双手合在鼻尖,尊敬地说:“哦,他是我们的佛爷。”

“佛爷?!”汉家小伙子如坠云雾。在他们看来,佛是神话,爷象征年老,这位少年无论如何难和“佛爷”联系在一起。

桑吉嘉措见小伙子们茫然,进一步解释:“就是活佛。”

汉家小伙子们更糊涂了。既然佛是神话,怎么会有活着的佛呢?回到客厅,在小伙子们的请求下,桑吉家措讲了活佛的由来……。

阮冬半信半疑。鲜怡俊认为真实可信,不再把那位少年当成普通人,而是真正的活佛,心里充满了对活佛的景仰,渴望得到活佛摸顶,能使自己吉祥如意。他恳求桑吉嘉措领自己去拜见活佛。

桑吉嘉措为难地说:“这样不大合适,佛爷一般不单独接见香客。”

鲜怡俊一个劲地向桑吉嘉措说好话,说自已如何尊敬活佛,徒步如何艰辛,为的就是拜见活佛,希望能得到摸顶等等。为了达到目的,他说了谎话。

桑吉嘉措被感化了,答应先去向活佛的随从通报一下。

鲜怡俊鼓动兄长道:“一齐去吧。”

阮冬犹豫道:“我这么高个子,跪在小娃娃面前合适吗?”

“难道你没看见那么大岁数的人都在跪拜?”

“我还是不好意思,”阮冬劝道:“算了吧,一个大小伙子去给少年下跪,传出去让人笑话。”

鲜怡俊固执地说:“那么多的老年人都跪拜,我跪一下算得了什么。”

阮冬犹豫着,假如活佛是中老年人,他也想去跪拜,去跪拜一个少年活佛,他无法接受。

桑吉嘉措飘然而至,欣然说:“佛爷念你是远方来的香客,破例接见。”

南边是一座朱色大门,进去后见一院落,四面都是木结构的两层楼,除了十字走道,遍地都是奇花异草,其中有一泉眼,形成一小水池,泉水顺着石头铺成的小沟涓涓流向院外。南边有一小门,里面是座小院。

桑吉嘉措轻声说:“你稍一等,我去通报。”

一座木结构的三间平房依山而居,门面整洁雅致,挂着红缎门帘,木格子的窗户贴着彩纸,整排的房檐上悬挂着打着折的、约有半米长的黄绸子,在微风中缓缓拂动,对面有一间小屋,门开着,里面铺着地毯,放着一张小矮桌,上面放着茶具。

走出小屋的后门,有容纳十几人的凉台。放眼望去,蓝蓝的天空白云飘浮,连绵多姿的群山翠绿欲滴,远山深处隐约可见幢幢小木楼,空旷处可见牛羊成群。白龙江像一条硕大的银蛇从绿色里贯穿而来,一座铁索桥跨越江面。侧身望去,但见座座奇山异峰,亭台楼阁,使人恍惚来到神仙境地……。

“请吧,见了活佛可不能乱说话。”桑吉嘉措的声音把鲜怡俊从遐想中引出。

鲜怡俊走进屋子,一眼看见活佛坐在黄缎子裹着的椅子上,好奇地望着自己。

鲜怡俊心里一紧张,急忙跪在地毯上。

活佛伸出手刚要摸顶,犹豫了,伸出的手缩了回去,脸上现出难以捉摸的表情,向立在一旁的桑吉嘉措说了句话。

桑吉嘉措小声说:“请起吧,香客。”

鲜怡俊感受不到被摸顶,疑惑着不想动身,猛然想起要贡献钱财,急忙掏出两张十元的人民币。

活佛面无表情,低声向桑吉嘉措说了一句话。

桑吉嘉措面向鲜怡俊,和颜悦色地说:“佛爷说了,你远道而来足见心诚,香钱就不必添了。”

汉家小伙子站起身,往门口走了几步,转身悄声问桑吉嘉措:“活佛怎么没给我摸顶?”

桑吉嘉措茫然道:“我也不明白。”

鲜怡俊迟疑着不出门,对桑吉嘉措说:“是什么原因?你能不能去问问。”

桑吉嘉措果断地说:“我不能问。”

“为什么不能问?难道活佛会责怪你?”

第九十章,徒步

阮冬很快听出弟弟的声调里没有恐惧,反而洋溢着欣喜,他这才放慢了脚步,仔细聆听,好像弟弟发现了什么。他来了兴趣,加劲登山,一睹弟弟的新发现。

连绵不断的群山,莽莽的原始森林。一群样式各异的房屋依山傍水,几座白塔耸立其中,较高大的屋顶上金光闪闪,隐约传来悦耳动听的声音,像是众人吟唱,夹带着鼓号

鲜怡俊道:“是座寺院。”

阮冬纳闷:“一路上不见村寨,怎么只有寺院。有人的地方才有寺院,感觉怪怪的。”

鲜怡俊的灵感一下子来了:“我想起‘聊斋’里有一个故事,说是狐仙变化了一座宅院,专门勾引小伙子,我们可要小心点。”

“你把‘聊斋’看上瘾了。”兄长笑道。

鲜怡俊感叹道:“不是我看书上瘾,而是这件事本来就有点怪异。”

“此话怎讲?”

“你想想,我俩第一次登山到牧场,扎娜卓玛就在我面前,我一眨眼她就消失了。后来她说躲在牦牛身后,估计是在撒谎。现在她消失了,就连牧场也不存在了,这还不怪异吗?”

“是有这么一点意思。”阮冬有点认同,“那我们可要小心点。”

弟弟释然道:“她们很善良的,不可能加害我们。”

兄长有点茫然了:“说的好像跟真的一样。”

俩人小跑下山,弟弟跑在前头。

兄长戏谑道:“跑那么快不怕狐狸精吃你。”

走进寺院,一股浓郁的花卉木香酥油混合的气味扑鼻而来。约有两座篮球场大的院落,花园占去四分之一的面积。种类繁多的花卉簇拥着三株丁香树及一大丛箭竹,给寺院增添了不少秀色。和路途相比,这里可算热闹多了。身穿袈裟的僧人随意走动,佛塔前几名信徒虔诚跪拜,一旁走来七八个男女老少藏民,他们一个跟着一个,犹如一支小型队伍。年长者手持念珠或小经轮,嘴里念念有词,两个妇女背着黄绸裹着的经书。

藏家地域突然出现了汉家小伙子,不能不引起当地人的好奇关注,走动的人驻足观望,还有一些人从几个房门走出观看。

一位眉清目秀的少年喇嘛走过来,满脸的亲和真诚,用生涩的汉话问:“请问香客,你们来自何方?”

阮冬歉和地说:“我们是从达拉沟来的。”

“哦,辛苦了。”少年喇嘛手伸向一座大屋子,说,“请到客厅用茶。”

宽敞的客厅弥漫着酥油木香的气味,中间有一个大土炉,上面放着两把铜壶。周围摆放着凳子及小方桌,五六个僧俗人坐着喝茶聊天,他们微笑着,年轻一点的欠欠身,算是对远方香客的欢迎。

少年喇嘛给小伙子们端来茶,用随便的口吻说:“等一会就开饭。”

鲜怡俊一心掂记着扎娜卓玛,急切地问:“这里怎么没有村寨?”

少年喇嘛答:“有的,不多。”

“村寨离这里远吗?”

“最近的村寨有十多里路。”少年喇嘛耐心解释,“还有很多村寨离这里远远的。”

两个汉家小伙子喝着茶,向少年喇嘛问这问那,不一会就熟悉了。这位亲和纯朴的喇嘛名叫桑吉嘉措,今年十六岁。

一个十一二岁的僧人走进客厅说了句话,在座的僧俗人纷纷起身走出客厅。

桑吉嘉措向汉家人说:“请到饭厅用餐。”

汉家小伙子吃饱喝足了,乏气消失了。阮冬找着桑吉嘉措,从衣兜里掏出钱包,随口问;“该交多少钱。”

桑吉嘉措一脸的茫然,很快明白了,平和地说:“不用交钱。”

阮冬以为他在谦让,忙说;“吃饭交钱,应该的。”

桑吉嘉措微微一笑说:“真的不交钱,大家一样的。”

阮冬心里过意不去:“这怎么好意思呢。”

桑吉嘉措解释道;“别说吃一顿饭,就是吃上十天半月也不用交钱。”他忘了说,或着不想说,留宿寺院的香客一般自愿添香钱,多少不限。不添香钱也行,可这里从来没有留宿不添香钱的香客。

鲜怡俊感慨万分地说;“多好的地方啊,吃饭都不要钱,就像到了又一个世外桃源。”

汉家小伙子开始探访这座带有神秘色彩的寺院。这里大小二十几座房屋,其中八座佛殿一溜对称,大小形状各异,门一律朝南,旁边是大经堂,里面不见柱子,能容纳上千人,正中央塑有神态各异的佛像,墙壁绘着神话图案。

几座佛殿外面的栏杆上架着成排的小经轮。三座佛殿形成三合院,中间有两个大香炉,桑烟袅袅。两棵槐树高大茂盛,浓荫遮天。这里竟然汇集了好几十个藏民,他们面朝正中的佛殿做着相同的动作:双手合在胸前跪下,然后伸长胳膊爬倒在地,手心朝上,然后立起身,反复做着这一动作。面前的殿堂里没有塑像,屋顶吊着四个圆形的彩幡,把佛殿烘托得华丽而不失庄严。

黄缎子裹着的椅子,上面坐着一位约十岁的少年,穿着崭新的黄色袈裟,头戴黄色的喇叭形帽子。他五官端正,表情祥和,微闭着双眼,到也不像平常之人。前面铺着红地毯,坐着四排喇嘛,每排八人,面前摆放着长号、鼓、木鱼、锣。他们低声诵经文,偶尔,一俩人敲击鼓锣。

坐在椅子上的少年纹丝不动,像在静心聆听经文。

阮冬觉得好奇,悄声道“他可能是院长。”

“这么小的怎么能当院长。”鲜怡俊不认同。

“难道是走后门当上的?”

“不可能吧,寺院是神圣的,怎么能走后门呢。”

“他怎么能管理这么大的寺院呢,可能有垂廉听政的。”

第九十一章,草原

桑吉嘉措像是没有听见,或是不好回答。

一位中年喇嘛走过来,平缓地说:“香客,请到客厅用茶,佛爷要歇息了。”

没被佛爷摸顶,又要这么快地离去,汉家小伙子不甘心,觉得有点委屈难过,想问清楚了离去。

桑吉嘉措把汉家小伙子拉了一把,轻声说:“走吧。”

鲜怡俊最后望了活佛一眼,并没看清楚他的面部表情,只好依依不舍地退出屋。

走出寺院,鲜怡俊不断回头张望,恋恋不舍地说:“生活在这里真好,像神仙一样。”

阮冬不以为然:“好什么呀,像与世隔绝了,有啥意思。”

过了一会,鲜怡俊神态有点忧郁,自言自语;“活佛没给我摸顶,不知是啥原因。

阮冬嘲讽道:“你也真是怪,那一天我在育苗队,一个老工人摸了下你的头,你差点和他吵起来,却要跪在那里让小娃娃摸你的头。”

鲜怡俊不悦地说:“你怎么这么说话,那个老工人岂能和佛爷相提并论。”

阮冬大大咧咧地说;“在我看来他们都是普通人,只是一大一小罢了。只不过那个小娃娃长得比较可爱。”

鲜怡俊手指点着兄长警告道:“你这样说话佛爷是要降罪的,以后别说小娃娃,要尊称活佛。”

阮冬固执地说:“我就不相信称呼小娃娃会大难临头。”

鲜怡俊认真地说:“这可很难说,你要小心,等明白就迟了。”

阮冬觉得好笑,调侃道:“我看你是把‘聊斋’看入迷了”。

渐渐地,山不那么高了,树木也不太密集,白龙江静静地、慢悠悠地朝森林深处流去。

鲜怡俊又想起跪拜活佛的情景,不禁有点惆怅,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阮冬问:“你怎么了?一会尽是你的声音,一会又变成了哑吧。”

“我在想活佛为啥没给我摸顶。”

“没出息,一点小事就钻牛角尖,男子汉胸怀要放开阔一些。”

鲜怡俊叹息:“这可不是小事。我一直在怀疑他是不是他看不起我。”

阮冬戏谑道:“只要扎娜卓玛看起你就可以了,以后可以嫁给你。要一个小娃娃看起有啥作用。”

鲜怡俊不乐意了:“你能不能说些我爱听的话?”

“什么话你爱听,哦,我想起来了,”兄长逗弟弟,“你在这里出家当喇嘛吧。”

鲜怡俊果然乐了:“这话还差不多,我是该好好想想。”

“说个笑话,你还当真啊?”阮冬惊诧了,“你当了喇嘛,扎娜卓玛咋办?”

鲜怡俊思忖了下道:“这到是个难题。”

阮冬半真半假道:“我给你解这个难题。你要是娶不到扎娜卓玛,那就出家当喇嘛。”

“这到是个办法。”弟弟当真了。

“你还真的这么想?”兄长吃惊了。

过了一会,鲜怡俊的话题又转到寺院:“真像人间天堂,只可惜我没有看清楚活佛的面目,印象不太深。桑吉嘉措给我的印象太深了。”

阮冬随口道;“是的,他热情好客,诚实纯扑。”

鲜怡俊回忆道:“难道你没有发现别的什么?”

阮冬纳闷了:“发现什么?”

鲜怡俊感慨地说:“他好像没有烦恼和忧愁,也不知道人世间还有烦恼和痛苦。”

阮冬想了想说:“你说得还真不错,他真诚友善,能使人感到温暖,感受到人世间的美好。”

寂静的空间忽然出现了异样的声音,循声望去,一座小山下的树林里隐藏着幢幢小木楼,其间坚着高高的木杆,木杆上的经幡随风晃动,空旷处耸立着搭放庄稼的木架。

鲜怡俊欢喜地说:“终于到了村寨,扎娜卓玛可能就在这里。”

阮冬搭腔:“但愿如此,免得再跑冤枉路。”

转过一个弯,迎面走来五个藏家女儿,她们说笑着,一副无忧无愁,天真烂漫的样子,当望见汉家小伙子后,她们惊异地注视了片刻,随后说笑着手拉手,故意堵住汉家小伙子的去路。

第九十二章,美的遐想

汉家人见她们平白无故堵了路,不明白其用意何在。鲜怡俊鼓着勇气问:“请问,你们是否知道卓玛?”

一个身材较高的女儿说着生涩的汉话:“你们是从哪来的?”

阮冬从容答:“我们是达拉林场的工人。”

她们发出一阵惊叹。高个女儿道:“我们五个人里有两个卓玛,不知你们找的是那一个。”

两个汉家小伙子惊讶了,五个里就有两个卓玛,这么大的草原上该有多少个卓玛?是“卓玛”好听,还是有特殊意义?

阮冬对弟弟说着泄气话:“草原这么大,上哪去找那位卓玛,白跑的冤枉路。”

鲜怡俊满怀希望地说:“只要她的家在这一带,总会找到的。”

阮冬眺望着远方说:“草原大得很,不知有多少座村寨,一天能走过来吗。”

“我们要尽最大努力寻找,争取多走几个村寨。”

“你也是‘聊斋’看多了。”

“这与‘聊斋’有啥关系?”

“幻想不可能成为现实现。”

“怎么会是幻想,她是真实存在的。”

“你好像说过,她很有可能是神女。”

“我是把她比喻成神女。”

“林场有那么多的女儿,却要大老远跑来找什么卓玛。”

鲜怡俊向女儿们解释:“我们要找的那位卓玛在杏子沟放过牧,那里有她们的牧场。”他心里很懊悔,当初她说的是四个字的名字,前两个字没听清楚,他没有重视,一直称她为卓玛。

高个女儿说:“我们的草场这么大,怎么会跑到达拉沟去放牧。”

鲜怡俊有点沮丧,随口说:“那个卓玛年纪小,长得很漂亮。”

高个女子不悦地问:“难道我们的卓玛长得不漂亮?”

鲜怡俊心想,你们怎么能跟那位卓玛相比。这样的话是不能说的,他一时不知说啥好。

阮冬给同伴解窘:“你们长得都很漂亮。”

另外四个女儿显然听不懂汉话,她们听了高身材的同伴翻译后,脸上显出欢喜,叽叽喳喳说着什么。

高个子女儿友好地说;“既然我们的卓玛也长得漂亮,你们何必还去找另一个卓玛,请到我们寨子做客吧。”

阮冬不愿驳女儿们的好意,说:“去坐坐也好,休息好了回去。”

鲜怡俊不情愿;“难道白跑这么远。”

兄长道:“人生地不熟,语言不通,遍地又都是卓玛,怎么个找法。”

鲜怡俊不高兴了:“你怎么能这样,帮人帮到底,怎么能半途而废。”

阮冬其实也不想再走路了,又不想惹弟弟不愉快,只好表态了:“好吧,舍命陪君子,继续前进。”

两个汉家小伙子和姑娘们告了别,要继续前进。他们走了几步又停下了,望着前面,茫然不知所措。

女儿们说着笑着手拉手挡住去路,一副友善俏皮,天真无邪的样子。会汉话的女儿说:“不去寨子做客就是看不起我们,不能放你们过去。”

阮冬到乐了:“不让走更好,我正懒得朝前走。”

鲜怡俊揄扬道:“藏家人热情好客,果然名不虚传。”

兄长劝说鲜怡俊:“她们这么热情,拒绝了对不住人家,先去休息一下再说。”

鲜怡俊怕误了寻找卓玛,想出理由:“不合适吧,假如她们的男朋友吃起醋来,我们外乡人会吃亏的,。藏家小伙子腰里挂着刀,看着让人害怕。再说你们发现没有,这里好像女多男少,听老工人说……。”

阮冬截住话头说:“那是胡扯,或许是很早以前的事。”

高个女儿朗声道:“不敢去呀,是不是怕把你们留下不让走。这么胆小呀,还堂堂男子汉呢。”

阮冬劝说弟弟:“去休息一会,又渴又饿,实在走不动了。”

汉家小伙子来到寨子,高个女儿把他们领到自己家中,然后和姐妹们烧火做饭,像接待贵客一样。

很快来了不少男女老少,像看希奇一样。这地方从来不见汉人来过,现在一下子来了两个汉家小伙子,他们能不感到希奇吗。

吃好喝好后,鲜怡俊执意要去寻扎娜卓玛。

阮冬不情愿地说:“还用找吗,我看这里的女儿们也不错,你就结交上一个,何必还吃苦费劲去找那个卓玛。”

鲜怡俊回敬:“你要是喜欢就留下吧。”

藏家女儿们见留不住客人,只好送他们出寨子。

阮冬对高个女儿说:“你们寨子里人好像没有小伙子?”

高个女儿向姐妹们说了藏话,她们七嘴八舌说了一会,高个女儿用说笑话的口吻说:“姐妹们说了,我们寨子是缺少小伙子,你们不用去找那个卓玛了,留在这里帮我们放牧打猎吧。”

“外国娃”祝锦又乐了,对伙伴们说:“我是有老婆的人了,她长得虽然不咋的,毕竟是老婆。你考虑考虑吧,其实在这地方安家落户也不错,至少比育苗队宽阔。”

鲜怡俊不睬兄长,问高个女儿:“你的汉话说得这么好,她们怎么连一句也不会?”

“我在汉人地方待过好几年,学会了汉话。她们没出过远门,当然不会汉话。”

阮冬说:“跟上你学呀。”

“她们不想学,不去汉人地方,学会了也没用,”她停了片刻又接上前面的话题,“其实我们寨子里好小伙子多着呢,只不过白天他们有的进山打猎,有的到远方去放牧。”

步行了二十几分钟,山峰离远了,眼界豁然开阔。哦,好大的天空,多宽广的大草原呵!白龙江宛如一条飞舞的巨龙从天边贯穿而来。江两边有大小不同的湖泊,如巨大的镜子,被阳光映得闪闪发光;水面上成群鸟儿翱翔,十几顶白色帐篷居其周围;成群的羊,零散的牛马,满目呈现着生机勃勃的景象……。

鲜怡俊旋转了一个圈,夸张地扬起双臂,放声赞叹:“多么美丽迷人呵!”

阮冬有点兴奋地说:“想不到大森林里还有这么宽阔的地方,心里真是畅快。”

鲜怡俊欣喜地说:“地方不错吧,你还不想来。”

阮冬说:“地方是不错,可是草原这么大,上那去找卓玛。这一带好像没有村寨。”

鲜怡俊心情极好,怕他退却,赶忙说;“只要真心去找,总会找到的。”

阮冬的精神状况极佳,朗声道:“边走边看吧,就算找不到卓玛,全当旅游观光一回。”

微风载着花草的清香徐徐拂面而来,鸟儿们在空中盘旋鸣唱;碧绿的草丛几乎一般高,大小花朵高低不一,有躲在草丛中的黄色小花,有冒出草丛的紫花,粉红色的花朵鹤立鸡群。

突然,高亢甜美的女高音飘荡在空中……。

鲜怡俊喜出望外:“卓玛!是卓玛在唱!”他撒脚就往陡坡跑。

第九十三章,梦幻难成真

梦幻难成真

阮冬为弟弟达到目的而欢欣:“真是有缘千里来相会。”

弟弟高兴地说:“借你吉言。”

“看来你命中注定要给藏家人当女婿。”

“那是当然的了。”弟弟差一点说出,比你给柏村长当女婿要强百倍。

江畔座落着两顶帐篷,周边是牛羊,一位身穿花边蓝袍的女儿正蹲在花牛前挤奶。

鲜怡俊兴冲冲地跑上去,激动得声音都在颤抖:“卓玛!卓玛!”

女儿站起身,转头茫然望着汉家小伙子,竟然会说流利的汉语:“找我有啥事吗?”

汉家小伙子大失所望,呆呆地说:“你怎么也叫卓玛。”

女儿款款笑道:“我为什么就不能叫卓玛?”

鲜怡俊傻乎乎地说:“你们就不会起别的名字吗?”

跟上来的阮冬说:“我早说过,这地方遍地都是卓玛,上哪去找那一个卓玛。”

藏家女儿弄明白事情原委,说;“草原上叫卓玛的女儿很多,光凭名字是很难找到的。”她热情地邀大家进帐篷喝茶。

鲜怡俊闹了笑话,自然没心情做客,抢先推辞:“谢谢你,时间不早了,我们还要找人呢。”

走了不远,阮冬才开口了:“我看这位卓玛长得也很美,你为啥要拒绝她的好意呢?”

“你什么意思?”

“我是说可以接受她的好意到帐房坐坐,至少喝杯酥油茶,和她说说话。”

“你是不是一件美女就腿发软?”他还有另一个意思,那就是你的未婚妻长得一般般,你是不是见了那个女儿都动心?这话他是出不出口的,太伤人了。

“你说话咋这么难听,我还不是为了你好。”

“为我好就帮我找到那个卓玛。”

“怎么帮你?这又不是出力气干活。”

“你别再说泄气话就可以了。”鲜怡俊不想和兄长争论,心情极佳,何必找不悦。他小跑而去。

阮冬只好跟上他小跑,一边还自语:“简直像在耍游戏。”

空中飘荡起粗犷豪放的男高音,一曲过后,甜美激昂的女高音又在回荡……。

鲜怡俊的精神为之一振,脱口而出:“卓玛。”

阮冬提醒说:“别过早下结论,我看你是想卓玛想疯了。”

穿过一大片树林,只见水在灌木丛漫流,空旷处有七八顶帐篷。十几位藏家男女席地而坐,当他们看见汉家人时,脸上无不显出惊讶好奇的神情。

几个年轻人站起来,其中一个健壮英俊的小伙子用流利的四川腔和汉家人打招呼。当得知汉家人的意图后,小伙子说:“草原上的卓玛多得很,你们要找的卓玛住在什么寨子?”

鲜怡俊懊悔地说:“我忘了问寨子的名字,想不到她突然就不见了,如果想到的话肯定要问个清清楚楚。”

藏家小伙子善意地笑道:“草原这么大,寨子多得数不清,你很难找到那个卓玛。”

鲜怡俊傻站着,心里凉凉的,一脸的沮丧。

藏家小伙子热情地说:“汉家兄弟,别费劲了。”

鲜怡俊不想留下:“谢谢你的好意。我们这么远的走来就是为了找人,不能半途而废。”

藏家小伙子说:“你们白跑的路,这里寨子相距很远的。”

另一个小伙子搭腔:“你看见不远处有寨子,走起来很远的。”

藏家小伙子热情地说:“我们说的实话,是为你们好。”

“欢迎你们在这里做客。”

话说到这份上,鲜怡俊不再固执己见,心灰意冷地说:“谢谢,打搅你们了。”

阮冬喝奶茶吃糌粑,一边和藏家小伙子交谈,其乐融融。

鲜怡俊喝了一碗奶茶,无心思吃糌粑,别人谈笑风生,他没有心情参加,站起身离开众人。

阮冬关切地问:“你干啥去?”

没有回话。阮冬不放心,站起身追了几步,叮咛:“你别走远了,我们休息一会就回去。”

鲜怡俊转过帐篷,感到双腿酥软无力,胸中像是注满了苦水。他想到美好的愿望将要失去,想到兄长即将过上夫妻生活,想到自己命运如此不济,前途无望,禁不住泪流满面,一头扑倒在草地上,拉着哭腔喊道:“卓玛,你到底在什么地方……!?”

(完结)

第九十四,男神醉酒(一)

锁坞镇有支蓝球队,队员是镇上有关部门的工作人员,只有阮冬例外,是民办老师,是惟一的村民,其原因就是他是镇里公认的蓝球高手。

县上要召开运动会。锁坞镇的蓝球队集训了半个月,然后到县城参加运动会。篮球队得了亚军,镇政府在饭店款待了蓝球队员,做为一种奖励,让队员们在县城多呆一天,散散心,看看县城的风貌。

阮冬走在大街,大步流星,目不旁视,分外引人注目。说他是乡下人吧,衣着不土,上身是银灰色马甲套着土红色的外衣,黑色的直筒裤,皮鞋擦的锃亮,一种富家少爷的派头;说他是城里人吧,在城市很少见有人这样走路。城市人多拥挤,走路不可能大步流星,那样会碰撞或撞倒路人。又加阮冬个高腿长,身材健美,容貌俊朗大气,这就使有的女性发出这样的疑问:是不是天外来客?或许是神仙下凡。

阮冬那里知道这些,他昂首挺胸,目不斜视,只顾走路,还要时不时提防不撞到行人和车辆。

阮冬想买一件上衣,他走进小南门。这里是县城商业区,也是县城最繁华地段。他走了几家店铺,没有发现合适的衣服。在中间路段,阮冬来到一家较大的商铺,门两旁是铁架子,上面挂着服装,他一眼看见几件比较中意的上衣。他看着衣服的质量,思忖着价格,

白四月花从店铺走出,满脸的惊讶欢喜:“原来是你呀!”

阮冬扭头望去,一脸的茫然。

“怎么这么巧?你是不是知道我在这里做生意?”她的口音是县城的。也就是说,县城的口音和锁坞的口音是大不一样的,使人很难相信是一个县的。

“我……不知道,你知道我?”阮冬有点惊异,一时想不起她是何人。

和当年在乡下相比,白四月花大变样了,洋气了,时髦了,让人很难相信她来自深山老林。她高挑的身材,瓜子型的脸盘,一双大眼睛秋波闪闪,描画过的柳眉,涂着口红。

阮冬似乎认识,那就是白四月花,又不敢认,口音不是,容貌只是相似,身材也有点胖。

“不知道?县城这么大,你咋就找到了?”白四月花心存幻想。

“我是想买件衣服,”阮冬不能冒然相认,试探道,“你认识我?”

白四月花笑道:“怎么不认识,你是县城里的明星。”

阮冬大大吃惊了,不知自己是何明星。

白四月花直言不讳:“你蓝球打得那么好,又长得这么帅气,怎么不是明星。你是不是发现看蓝球比赛的女儿比较多?”

阮冬想了想说:“是有点多。真是怪,城里女儿们也喜欢蓝球?”

“她们不是喜欢蓝球,是喜欢你。”

“这怎么可能,难道城里女儿就这么开放吗?”

“啥叫开放,明里看打蓝球,暗里去养眼。”

“啥叫养眼?”阮冬首次听见这句话。

白四月花迟疑了下说:“我不好说,总之就是欣赏你,喜欢你。”

“这怎么可能?这么大的城,比我长得帅的小伙子多了去。”

“城里帅哥是很多,可你太特别了,是帅哥里的帅哥。”

阮冬沾沾自喜,有点飘飘然了,说着客套话:“那是你的想法,别人不一定和你想的一样。”

“我关了两天门去看你打蓝球。站在女儿们中间能听见她们说什么。”

“她们都说什么?”

“夸你长得帅呗。”

白四月花热情地说:“到里面坐坐吧。”

阮冬还是不能肯定对方是白四月花,毕竟世上有容貌相似的人,她也没承认自己就是白四月花。这样一来,她的邀请就显得唐突,觉得不可理解,也难以接受:“不了,我还有事。”

白四月花是化了妆的,难怪阮冬不敢相认。她有点矫情地说:“你难道不认识我?”

“我……想不起来你……。”阮冬还是不能肯定。

“我不相信自己变化那么大,”白四月花挑明了,“我们还是老乡呢。”

“老乡?口音不对呀。”他久居山林,压根就想不到化妆会使一个人大变样。

“来城里几年,学了城里话,口音就变了。”

阮冬又把她仔细端祥,很快又想到白四月花,试探道:“你是白四月花?”

白四月花笑道:“你人情这么差,才一年多就把我忘了。”

“你不像以前了,不敢认。”

“这也不怪你,我是化了妆的。”

“化妆就这么厉害,把一个人变了样。”

“当然厉害了,要不然那来的那么多化妆品。”

“你其实不化妆也好看。”他很想说,你要是不化妆更好看。

“我也是这样想,可化妆是一种时尚,不化妆显得老土。”

听了这样的话,阮冬心里不悦,老土有暗射乡里人的意思,他正是乡里人。他不准备买衣服了,觉得和老乡不好讲价钱,也就是说,对方要宰他,他不好砍价。

白四月花明白自己失言,看出对方的不悦,怕他要走,赶忙说:“到里面看看,还有不少好衣服。”

“我带的钱不多,”阮冬找结口,“买不起好衣服。”

“啥钱不钱的,你看了再说。”

阮冬一想到和她初次做那种事,觉得比较特殊,想逗留一阵,又一想出门在外还是小心一点为好,尤其是男女之间,很容易惹上麻烦。他试探道:“铺子里就你一人?”

“那还要几个人?”

“你男人呢?”

白四月花脸上飘过异样的表情,她很自然地想起俩人在大豆地里情景,不禁心儿波动,双眼脉脉含情,不能自抑,脱口说出这样的话:“你就是我的男人。”说过后心跳加速,脸上浮上红晕,感到脸发烫。

阮冬听着别扭,不明白她为啥这样放肆,又不好反驳,只好笑道:“你在说笑话。小心让你男人听见。”

“他听不见了。”她语气很轻松。

阮冬吃惊了:“他是聋子?”

“那到不是。”

“那为啥听不见?”

“哦,我说错了。他也许能听见,不过听见又能把我咋的。”

阮冬认为她当家,丈夫是妻管严。好言相劝:“别这样说,别的事情你可以当家做主,男女事情上还是要慎重小心。”

白四月花到有点茫然了:“你没听懂我的话?”

阮冬懵懂了:“你的啥话我没听懂?”

年初遭遇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导致作者不能专心更新创作。本想放弃,发现断更这么久仍有点击,而且和一些同字数的网文相比,点击量还是可观的。不明白读者在书海是如何找到这部书的。多少有些感动,激励作者写下去,直到完结。。

希望能以签约。希望断更这么久能得到读者和编辑的理解。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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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五章,男神醉酒(二)

阮冬吃了一惊,对方一天赚自己一个月的钱,他自愧不如,一下子觉得自己矮了,说话声音也泄气:“你生活条件一定不错,没必要想家乡,好好把生意做。”

白四月花望了对方一眼,感慨道:“唉,不能和心爱的人在一起,钱赚得再多也没啥意思。”

“世上好男人多得很,就可以再嫁。”

白四月花犹豫了下,放心大胆地说:“在我认识的男人里,只有一个好男人。”

“可能吗?好男人多了去,可能你接触面不广,导致遇不上好男人。”

“我没有心思去找别的男人,我心里只想着这个男人。”

“你现在可以去找他。”

“不用找了。”

“为啥?”

“他……。”她欲言又止。

“他是城里人还是乡里人?在哪个村庄?”

“在竹园村。”

阮冬觉得意外,也多少有点明白她的意思,不得不问:“真的?是谁?”

白四月花大胆地望着他:“就是你啊。”

阮冬的猜想证实了,反而不自在了,笑了笑说:“你别开玩笑。”

“没开玩笑,是真的。”

“怎么可能,你比我大两岁呢。”

“大两岁又能咋的,女大三还抱金砖呢。”

“那是安慰人心的话。”

“我说的是真心话,你是知道的,我很早就喜欢你了。”

“喜欢我的人多了去。有时也真是烦,娘老子给了这副外表,好像专门是给别人养眼的。”

白四月花望着美男子,回忆着那一次的美妙,她有点心醉神迷了……。

走进来两个年轻的女顾客,她们挑着衣服,不时拿眼光瞟阮冬一眼。她们问衣服的价钱。白四月花一副爱答不答的样子。

俩个顾客不高兴地出了门,还小声丢下一句话:“见了男人连生意都不做了。”

“这个小伙子长得太帅了,哪的?”

“谁知道那的,带财寡妇,那个男人不眼红。”

白四月花装个没听见闲言碎语,转过身接着刚才的话题:“我当然知道喜欢你的人多。别的不说,光说当年在学校上初中,女同学们一说起你那个不夸,梦里都想着和你做夫妻呢。”

“这我知道,有些女生看我的眼神都不一样,有的有意接触我。”

“那你就没好上一个?”

“我不是早订婚了吗?那敢啊。”

“喜欢你的人是多,可她们也只是养养眼罢了,只有我……。”她沾沾自喜,没好意思说出后面的话。

阮冬毫不客气地说:“当年你也太那个了,不像是乡里人。”

她叹口气说:“那也是被迫的。没有办法。”

阮冬有点惊异:“你咋这么说话,我可没有强迫你。”

“谁说你强迫了?”

“那你是啥意思?”

“哦,你没听懂我的话。我的意思是当年我马上要出嫁,不想把第一次给我不喜欢的男人,所以就……。”

“所以阮冬就成为受害者。”

白四月花有点不好意思了,托词道:“你捡了便意还卖乖。”

阮冬说着实话:“那便宜好捡吗?害得我多少天睡不好觉。”

“那你咋办?是不是找别的女儿?”

“我那么小,又在山林里,那么封建保守,我到那去找女儿。再说了,我还害怕犯法呢。”

“那你睡不好觉咋办?”

“男人自个也有办法。”

“啥办法?”

“这是男人的秘密,不给你说。”

“别秘密了,我早知道。”

“知道?我不信。”

“男人实在控制不住了,你知道的,我不说了。”

白四月花毕竟是寡妇,阮冬不想就此话题延续下去,伸手摸着挂着的衣服,打了个哈哈:“好了,不影响你的生意了。这衣服多少钱啊?城里人可别宰乡里人。”

白四月花取下外衣叠起装进塑料袋。大方地说:“问啥价钱,你拿去穿。”

阮冬觉得意外,不好意思地说:“你不收钱我不能要。”

她装出不高兴,用略带撒娇的口气说:“你说话怎么这样绝情,难道把我们过去的情义忘了。”

阮冬笑了笑想,那算什么情义呀。他找着理由拒绝:“我俩一不是亲房二不是亲戚,那能随便要你的东西。”他说的亲房是指家族。

“亲房那是没办法的,亲戚那是活的,只要愿意那还不是几句话的事。”她的话里有话。

阮冬能听懂她的话,心想我和你不可能做亲戚的,搪塞道:“那有那么容易的事。”

“只要俩人情愿,很容易的。”

阮冬觉得别扭,想尽快离去。毕竟他在山区长大的,受传统观念较深,在本地可以放肆一点,走出家乡还是有顾虑的,也可以说怕惹事生非。尽管是一个县的人,但相距一百公里,口音也不相同,感觉不是那么亲近的。就说白四月话是乡亲,可她在城里生活多年,也算是城里人了。

白四月花邀请道:“别这么站着,进去坐一阵。”阮冬立刻想起以前两个人的事,她也是这么邀请自己进屋的,然后干了那样的事,让他告别处男。他实在不想进去,又不能不给她面子,只好走进去。

里间是简单的小居室,一张床一张桌子。她做服装生意一年多,赚了三万多元,加上丈夫的遗产和丈夫死后的赔偿金,算得上是带财寡妇。只是她心情不太好,一天忙下来躺在床上辗转难眠,想到女伴们个个是娃他妈了,自己还孤身单影,时不时感到悲哀。

前两天她无意听到几个女儿议论蓝球比赛,说有一个小伙子长得如何英俊,蓝球打得如何好。她不禁动了心,下午关了铺面跑到蓝球场观看,结果白跑一趟。

第二天下午,她在蓝球场一眼认出阮冬,顿时心花怒放,平时怕晒黑的她在篮球场观赏了一下午。她很想和阮冬搭话叙旧情,无奈他身边老有人伴随,她一直没有机会和他搭话。

白四月花回到家后,魂不守舍,什么也不想做,满脑子的阮冬。那高大健美的身材,英俊朗大气的脸庞,姿态优美的投蓝动作,令她心醉神迷,浑身酥软。夜里睡在床上,一遍遍回忆在娘家闺房里和阮冬做爱的情景,欲死欲仙,彻夜不眠,。

白四月花再也无心做生意了,早晨一起床就往篮球场跑,她站在人群中,一双眼睛没有离开过阮冬。散场后,她想和阮冬搭话,可气的是他身边总围着人,没有单独的时候。眼看着运动会结束,她本以为运动员们返回了,正为没和阮冬联系上懊丧烦恼时,不料喜从天降,竟然还有送上门的“唐僧”。

(没有亲朋好友点击,作者不知“阅文点击”是咋回事,所以阅文点击是真实的。未签约有这样的点击,深感欣慰,也感到不可思议。以后一天一更,争取不断更,突破百万字。希望读者和编辑给予支持)

第九十六章,男神醉酒(三)

白四月花把瓜子糖果摆在桌上,又沏了茶,一边问这问那,像是交往已久,有说不完的话。来了买主,她敷衍了事,匆忙打发。

阮冬没有多大兴致,尽管她仍是那么美丽,可毕竟是寡妇。他对女儿们都应接不暇,那能对一个寡妇动心思。就说俩人有那么一件往事,他经历的事多了,并不当一回事。

俩人说了一阵家乡的事,他要离去,不收钱不拿衣服。她留不住他,心里失落空虚,嘴上却热情地说:“你怎么这样,送一件衣服也这么难,就算你是我弟弟,这下拿了吧。”她把话说错了,姐弟怎么能有那样的关系。

阮冬听了这样的话更不好意思了,坚决不拿。

她立刻想起俩人的往事,改了口:“我是说就算你是我的表弟,表姐送一件衣服你还能不收?”

这下说过去了,毕竟表亲能成婚。盛情难却,他只好说:“我先拿上,正好我还要买别的东西,没多带钱,以后再给你吧。”

白四月见他不再坚持给钱,心花怒放,像得到天大的恩宠:“这就好,我俩的关系一件衣服算啥,你以后尽管来取,姐不收一分钱。”

阮冬是堂堂男子汉,也有脆弱的一面,那就是情面软,经不住别人的几句好话。他面子话还是要说的:“你别这样说话,我拿一件都不好意思,那能再拿。”

白四月花略带娇气地说:“你这话我不爱听,太见外了。”

白四月花问这问那,像是交往已久,有说不完的话。来了买主,她出去敷衍了事,匆忙打发。

阮冬没有多大兴致,尽管她仍是那么美丽,毕竟是寡妇。他对女儿们都应接不暇,那能对一个寡妇动心思。就说俩人有那么一件往事,他经历的事多了,并不当一回事。

俩人说着家乡的事,仿佛回到少年时代。

“虽说我在城里生活,可还是留恋家乡,当学生的时候生活不好,可心情多好啊。”

“是吗,我可没感受到。”阮冬在那个年代,做为地主分子的后代,很少有好心情。他要受一些人的歧视,时不时还要担心父亲是否挨批斗。他时常担心父亲的身体,父亲在生产队干最重最累的活,真怕累坏父亲。

白四月花可没有这样的担心,除了家里生活条件差,她还是无忧无虑的。她心里一热,吐出心中的秘密:“每天放学回家的路上,我就能见到你,还能和你说说话。”

阮冬有点惊异:“你那么小就打我的主意?”

她娇嗔道:“你说话咋这么难听,那咋能说是打主意,那叫喜欢。”

“照你这么说,可能有不少女生喜欢我?”阮冬回忆着学生时代,觉得有些女生看自己的眼光怪怪的,当时不经意,现在才知道那种眼光是喜欢。

白四月花深情地望着大帅哥说:“那是肯定的,你是女生心目中的白马王子。不过很多女生没有机会和你说话。”

阮冬略带嘲讽地说:“还是你胆大?”

白四月花有点难为情地说:“你别说的这么难听,我不是胆大,而是每天放学我都能和你同路。”

“那到也是,要是不同路,我们也不会……交往。”他差一点说出有那种关系,为了不把关系往深发展,他及时改口。

“可惜我们不能长相处。”白四月花感慨地说。

“你命好,当上城里人。”阮冬避开对方的话头,无不羡慕地说。

“都当上寡妇,还说什么命好。”白四月花嘴里说的不是心里话。要是不当寡妇,那能期望和阮冬重温旧梦。

“你这个寡妇又不愁吃穿。”阮冬差一点说,你再嫁也不难。要娶你的人可能都排成队了。

白四月花叹口气说:“现在不像以前,生活好了,那里还有人愁吃穿。”

阮冬有点羡慕地说:“还是当城里人好。”

“你想当城里人也不难。现在乡下人进城做生意的人多得很。你也可以进城做生意,你这么聪明能干,做生意肯定发财。”她心里的真实话就是,你要是进了城,我和你就可以长相守。

阮冬还是憨厚的,并没有听出对方的意思:“你把我过奖了,我其实笨得很,不会做生意。”

“别谦虚了。就算你不会做生意,你跟上我学,有我当师傅,保你只赚钱不赔钱。”她话里有话。

阮冬听出她的弦外之音,装着糊涂:“我也想进城,就是父母舍不得离开家乡。”

白四月花解释道:“又不是走天涯海角?还不是在一个县生活。”

阮冬并不动心:“虽说是一个县,差异还是有的。”

白四月花不死心:“那到也是,不过慢慢就适应了。”

阮冬心里掂记着伙伴们,执意要走:“我还有事。”

白四月花不全信:“你是不是不想和我多呆一会。”

“我都呆了这么长时间了。”阮冬还是想离开。

白四月花留不住他,心里失落空虚,嘴上却热情地说:“你看上那件衣服了?”

“好像没有合适的,”阮冬吱唔着,“以后再说吧,现在衣服质量好,轻易穿不烂。”

“现在谁还把衣服往烂穿啊,”白四月花从衣架取下一件比较高档的上衣:“你穿上试一下。这是目前城里最流行的。我刚从兰州进货来的,就剩两件了。”

“乡里人讲什么流行,我穿不习惯。”阮冬担心衣服价格高,自己揣的钱不够,那样有失面子,自己下不了台。

“你别谦虚了。你穿什么都好看。”她到也说的实话。

“你太夸张了吧。”阮冬心里明白她说的对,嘴上还有谦虚。

“真的。你把麻袋披上也好看。”白四月花说。

阮冬开起玩笑:“照你这么说,我为啥还要买这么好的衣服,在地摊随便买一件便宜的。”

“那也有点掉价了,就把这一件拿上,”她很随便地说,“你站起来。”

“干吗?”阮冬茫然,还是从沙发上拾起身。。

白四月花尽量若无其事说:“你试穿一下,不合适了换一件。”

白四月花望在眼前的帅哥,狠不得扑在他怀里,紧紧搂抱住他,不能这样,那样会弄巧成拙。她和他保持距离,极力克制内心情感,伸出双手解对方的上衣扭扣……。

第九十七章,男神醉酒(四)

阮冬大惊,下意识地往后一退,嗫嚅道:“你……别这样,我……。”

白四月花往前移动脚步,双手又伸向他的上衣,笑道:“我咋了?我要让你脱了上衣试衣服。”

阮冬霎时羞愧了,她是好意,自己怎么能想到那上面去?他忘了拒绝衣服:“我自己试好了。”说着脱下外衣,穿上新衣。

她双手摆弄了下他身上的新衣,满意地说:“挺合身的。”

“我觉得有点紧。”他这才想起拒绝,找着借口。

“我看合适。你穿上这件衣服更帅了。”她夸赞道。

他双手抚摸着衣服,喃喃道:“太帅了也不好,感觉不管走到那里都有人注意。”

“被人注意还不好吗,那可是多少年轻人梦寐以求的。”

“是吗?太过了也不好。”他本想说有时候没有安全感,又一想这不应该是男子汉的想法,再者还影射对方。

“像你这样的男人太希罕了,我还没有发现第二个。”

“那是你生活圈子小。”

白四月夸夸其谈:“整天顾客出出进进,还说什么生活圈子小。再说了,我每个月都到大城市进货,算是见过大世面。”

阮冬无不羡慕地说:“还是你的日子好,那像我钻在深山老林,一年四季就见那么一些人。”

四月花暗示道:“你要是想到城里生活还不容易吗?”

“容易的话农村人都进了城,谁还苦庄稼?”

“你和别人不一样啊。”

“不就长得那个一点,又不能当饭吃。”

“那是一点,你是完美的,很难找出第二个。”她的夸赞不是夸张。

“那又能怎样,还不是生活在深山老林。”

“所以,你不能埋没在深山老林,要走出去,最好走在大城市,说不定被星探发现,没准会成为大明星。”

“星探是干啥的?”阮冬第一次听见这词。

“这你都不知道?就是影视剧导演派出人员在各地寻找演员,如果找到合适的人选就聘用。”

“我又不会演戏。”他说的是实话。如果说他还有缺陷的话,,那就是他唱歌不行,演戏更不行,尤其是感情戏。这在学生时代已表现出来了。

“不会演戏慢慢学,那个行业不都是学的。”

“我学不好。”

“你颜值这么高,演技差点关系不大。”

阮冬笑道:“好像你是导演。”

“我那知道这么说,还不是从杂志上看到的。”

俩人又说了一会闲话。

阮冬这才想到伙伴们,他们一定在等自己。他说:“衣服我不想要了,以后再说吧。”

“送一件衣服也这么难,就算你是我弟弟,姐给弟弟送一件衣服。”她把话说错了,姐弟怎么能有那样的关系。

阮冬听了这样的话别扭,更不好意思了,坚决不拿:“谢谢你的好意,我还有衣服,以后再说吧。”

白四月花立刻想起俩人的往事,改了口:“我是说就算你是我的表弟,表姐送一件衣服你还能不收?”

这句话能说过去,表亲能成婚。

对方如此盛情,阮冬面子上抹不开,只好说:“我先拿上,钱我是要给你的。

“我不收钱。”

“不收钱我不能要。”

“你要给钱就别拿了。”她假装生气,假意这样说。

“那我就不拿了。”他是真心不想占她便意,更何况是寡妇。

白四月花来硬的了:“不拿钱别出门。”

阮冬没办法,只好让步:“钱以后给你吧。”他不缺钱,情面又软,决定以后设法还她钱。

白四月花见他不再坚持给钱,心花怒放,像得到天大的恩宠:“一件衣服算啥,你看看还有需要的吗,尽管拿。”

阮冬是堂堂男子汉,也有脆弱的一面,那就是情面软,经不住别人的几句好话。他顾面子话还是要说的:“拿一件衣服都不好意思,那能再拿。”

“你这话我不爱听,太见外了,再拿件裤子。”

阮冬看了一眼墙上挂着的裤子,推辞:“没有我合适的裤子。”

她鼓动道:“合适不合适试一下才知道。”

阮冬到也有看中的裤子,就是不知是否合适,他觉得在女性面前脱去自己的裤子,然后试穿新裤子不雅观,只好坚决不要裤子:“裤子我家里多着呢。”

“多了又放不坏。”

“时间长就过时了。”他理由充足。

白四月花只好不再坚持,一心想和对方重温旧梦:“你啥时候回去?”

“我明天下午走。”

她心里一瞬间的伤感,觉得和他不能长相处也就罢了,连相处一两天也这样难。她表面上却装出平静:“急什么,在城里玩上几天。”

“不行的,我还有事。”

“你啥时候再来?”

他并不想再来她这里,只想着如何还她的衣服钱:“有时间就来。”

她不放过他:“啥叫有时间?”

“暑假寒假。”这显然是推诿的说法。

她放肆地说:“那还远着呢。”

“不远,一眨眼就到了。”

“你是不在哄我?”她看不出他的诚心诚意。

阮冬心虚了,觉得说谎话有点对不住乡亲,赶忙保证道:“到了假期如果没有别的重要事,我一定来看你。”

白四月花不太相信,觉得假期很遥远,似乎可望不可及,她要当下释放浓浓的爱意。她的语气暧昧:“看在以前的关系上,你能不能多呆几天。”

阮冬立刻想到那样的事,多少明白她的心思,他不想招惹事非。俗话说,寡妇门前是非多。他推辞:“我也想多呆几天,可事情不成。”

“你就这么绝情?说走就走。”她无不眷恋,无不感到失落。

“这怎么叫绝情,我真的有事。”阮冬觉得她不自重,他实在不想和她进一步发展关系。

白四月花有点可怜巴巴地说,“我在城里没有亲人没有朋友,过得很难,你是我的老乡,又是同学,不能多陪我几天吗?”

阮冬觉得为难:“我还要回去给学生上课。”

白四月花找出理由:“你打蓝球的这些日子,学生们就没有上课?”

阮冬说:“有别的老师代课。”

白四月花站着说话腰不疼:“让他们多代几天课不行吗?”

“那又何必呢?”阮冬说,“老师们都很辛苦,我不想麻烦他们。”

“一来一往。你也可以给他们代课。”

“别的老师的课我无能为力。”

“你陪我吃顿饭成不成?”

不就吃一顿饭吗,有啥了不起的。他应承了:“好吧,什么时候?”。

白四月欢喜地说:“晚上。”

“晚上?”他起了疑心,不由想起以前她对自己的引诱。

第九十八章,男神醉酒(五)

白四月花明白他的心思,赶忙解释:“白天顾客多,那有时间。”

白天把门关了不行吗?你又不缺钱花。阮冬心里这样想,嘴里是吐不出来的。他不想让她没面子,犹豫着没说话。

白四月花明白对方的心思,不便点破,故意这样问:“你晚上有事吗?“

阮冬吱唔道:“没有大事,一点小事。”

“把小事放一放,先来陪我吃饭,”她立刻觉得这样的话是抬高自己,赶紧改口,“说错了,是我请老乡吃饭。”

阮冬想到自己堂堂男子汉,还怕一个女人不成,换句话说,她还能强迫自己,就算交手,几个她也不是自己对手。他爽快地问:“好吧,几点来。”

“当然是越早越好,”她欢喜异常,“六点左右吧。”

阮冬离开后,白四月花的精神一直处于兴奋状态,没有心思做生意,来了顾客敷衍了事,匆匆打发。她时不时看手表。觉得时间过的很慢很慢,这种等待的时间太难熬了,她索性收拾起挂在门口的服装,关了铺面。

白四月花在各条大街疯走了一趟,一看手表才四点过十分。她不想在大街上再去转,想找一处清静之处好好理一下头绪,认真策划行动,使自己的原望顺利达到。

洮河躺在蓝天白云下,河水映着阳光静静流去。河两岸的坝上看不到行人,两岸田地里人影晃动,河边有少儿捕鱼。河中心的树林里窜出一木排,接着木排一个逐一个顺河流而下。每个木排上站坐着两三人,传出高亢凄美的“洮岷花儿”:

麻线细么麻线壮

麻线织成捕鱼网

河里鱼儿畅快游

那条鱼儿进我网

五月端午打柳呢

见了牡丹就走呢

比蜜甜的人有呢

叫我如何丢手呢

……

这样的花儿如同火上浇油,把白四月花的心房挑逗得越加滚烫,越加激情难抑,恨不得倾刻就钻进心上人的怀中。

白四月花原来计划和阮冬到卡厅消费,两人一个包厢,点来酒菜,唱歌听歌,最好能跳几曲舞,这样显得大气浪漫,又能打发时间。现在一想不妥,自己的目的就是让阮冬喝醉,他要是喝醉了,自己如何把他弄回去,总不能双双睡在包厢。这样一想,她决定不去卡厅,就在自己的铺子里实施计划。

下午六点,阮冬来到白四月花的店铺。

白四月花喜笑颜开:“我还以为你不来了。”

阮冬爽快地说:“男子汉说话岂能不算数,再说也不是啥大事。”

白四月花出去了一会,过了一阵,饭店的两个女儿一前一后走进来,手里端着盘子,上面放着六盘菜一瓶酒。

阮冬说着客气话:“这么多的菜能吃完吗?”

“这可是饭店最高档的菜,我从来没用这么高档的菜招待过客人,也就只有你。”她动手打开酒瓶。

“好酒,”阮冬看了下酒的商标,随口说,“一个人喝酒没啥意思。”

“怎么,你想一个人喝?”

“你还请了人?”他有些不自在,不想和陌生人一起喝酒,更不想惹事生非,尤其在寡妇家中。

“谁规定酒是男人的专用品。”她笑道。

“再没有人来?”

“你想让谁来?”

“我可不想和陌生人一起喝酒。”

“放心吧,今晚就我俩。”

“你也喝酒?”阮冬长这么大从没见过女人喝酒。

“不怎么喝。不过,今晚为了陪你要多喝几杯。”她话里有话。

他听出她的话音,并不当一回事,说着笑话:“你可不能喝醉。”

“我就要喝醉,”她误解了他的意思,心花怒放,情不自禁地说,“在别人跟前我是不能喝醉,在你跟前醉了也心甘情愿。”

“那你就往醉里喝,”阮冬装着糊涂,“你喝醉了,我就把你的铺子背着跑了。”

白四月花大失所望,他原来是这个玩笑。她不甘心,继续暧昧:“铺子里的货值两三万,你想要全给你好了。”

“你还当真啊,我要这么多服装干什么?”

“你也可以开个服装店。”

“你的意思是把这些买不掉的旧货处理给我。”

“啥叫处理,你想要送给你。”

“你就这么大方。”

“我只对你大方,对别人卖衣服一两元钱也要挣。”

俩人吃菜喝酒,一边说着闲话。

白四月花一两酒下肚,说话就不顾忌了:“我有生以来最大的幸福是什么你知道吗?”

“我咋会知道。”他隐约明白,装着糊涂。

她拿着筷子点了他一下,欣慰地说:“就是遇到你。”

“你夸张了吧,”阮冬几两酒下肚,也把握不住自己,“最大的幸福肯定是洞房花烛夜。”

她醉眼朦胧,声音里充满了幸福感:“也可以这么说。”

“看,让我说对了吧,”阮冬为自己的见解正确而**,“还说什么遇见我是最大的幸福。”

“你误会了。”

他纳闷了:“你喝醉了吧,说话相互矛盾。”

“我没有喝醉,说的话也不矛盾,是你没有明白我的意思。”

阮冬越加糊涂了:“你的啥意思?”

白四月花又喝了一杯酒,说出心里的秘密:“那天我也喝了酒,夜里我把那个死鬼当成你,一遍遍回忆着那块大豆地,一遍遍想着你对我的……。”

阮冬受到惊吓,这还了得,自己成什么了?你和男人上床,把你男人想象成我。这么说来,那些喜欢我的女人和男人上床,都是这么想象,那我不成大众情人?

白四月花看着对方呆愣着,还以为他动心了,举起酒杯说:“来,再碰一杯。”

阮冬喝了一杯酒,脑子却没闲着。自己所到之处见到的女性不知其数,到底有多少女性有白四月花这样的心态?以后自己还怎么在大庭广众下出现?一旦出现,遇到的女性夜夜把我当成她的丈夫,那我岂不是破坏别人的家庭幸福?这还莫名其妙地成为罪人了。

“你想什么哪,菜都凉了。”白四月花这时为对方的心不在焉儿稍有不快。。

阮冬为自己的想法失笑了,怎么可能呢,我和别的女性没有关系,她们怎么可能夜夜把我当成丈夫。白四月花是太喜欢我了,喜欢到变态。

白四月花站起身,到铺柜拿来一沓餐巾纸,走到帅哥跟前,抽出几张纸擦了下他的嘴唇,丢去餐巾纸,双上捧着帅哥的脸庞,趁势坐在他腿上,抱住对方的头……。

第九十九章,男神醉酒(六)

白四月花的动作太快了,阮冬猝不及放,受到惊吓,霍地立起身,同时双手搀扶着她,才使她没有跌倒在地。他把她扶在沙发上坐下,为她的冲动打掩护:“你酒量不行,才喝了几杯就醉了。”

她趁机下台阶:“我醉了吗?醉了也不要紧,又没有在外面,不怕有人欺负。”

阮冬应道:“你就不怕我欺负你?”

“你这么优秀,只能让人享受爱情,那里会是欺负人。”意思很明显,假如别的男人对我非礼,那就是欺负;你要是和我那样了,那就是恩宠。

阮冬当然能听出她的意思,仍装糊涂:“我没有你想的那么好,其实我毛病挺多的。”

她只是略显醉意,心里很明白自己的话太露骨了,听对方这么一说,反倒不好意思了:“你是不讽刺我?”

“我讽刺你啥?”

“我坏啊,”她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挑明了,“我把女儿身子给了你,并不是我有多坏,那是因为我压根就看不上那个死鬼,愿意把贞洁献给我所爱的人。”

“这……,看不上就坚决不嫁。”

“家里穷啊,大人包办,为的就是多要彩礼给我弟弟娶媳妇。”

“乡下这样的事多了,你别怪父母。”

“你是不是一直认为我很坏?”

阮冬没有想过她是否坏,现在想想她还真有点坏。他没法回答她。

白四月花诚心诚意地说:“我本来不坏,只是不想把我的贞洁给那个死鬼。我很高兴你是我的第一个男人,我太感激你了。”

“什么男人,我还那么小。”

白四月花放肆地笑道:“你可不小,又那么强劲,像个大男人。我认定你就是我的男人。”她的“不小”弦外有音。

“我也是第一次,是你教会了我。”他咕哝道。

她一本正经地说:“那好呀,我俩算是结发夫妻了。”

他惊吓一跳:“这是啥话?我们又没领结婚证。”

她不以为然:“结婚证算啥,旧社会就没有结婚证,现在没有结婚证的夫妻也有呢。”

阮冬有点担忧,怕她硬要认自己做她的男人。他对她谈不上喜欢,也不感到厌恶,之所以应约前来,重要是情面上过不去,毕竟是乡亲加同学。

白四月花本想把对方灌醉,见他酒量大,怕醉不倒他,反而醉倒主人,她偶尔喝一口酒,很快喝几口茶水淡化。

阮冬望着美丽大方的她,想到未婚妻柏彩花,从外表上没法相比,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自己不能和这样的美人白头偕老,却要和一个丑女同床共眠一辈子,夜夜受一个丑女的摆布,每天都要看着柏彩花的那张脸,忍受婚姻的痛苦,可以说没有尽头的烦恼和痛苦。

“你咋了?好像不高兴。”白四月花从对方的表情上看出了。

阮冬喝了一杯酒,点燃一支香烟,猛地吸了一口烟,郁闷道:“我想起一件不好的事。”

“什么事?”

他自然不会道明,说了谎话:“我和学校一个老师闹了矛盾,不知怎么对付他。”

“是男的还是女的?”

“我们学校没有女老师。那么偏僻的村庄,那个女老师会去。”

“男老师好对付,必要时请他喝酒吃饭,矛盾就化解了。”

阮冬又喝了一杯酒,吃了一口菜,仍在想着心事。想到未婚妻,想到夜夜受她摆布,每天有说不尽的痛苦,他对眼前的大美女动心了,先前布设的那道防线渐渐瓦解,甚至觉得自己愚昧可笑,很快就要和一个丑女夜夜同床了,有必要拒绝一个美女的好意吗?再说了,自己早就和她那个了,还记较什么呢?醉就醉吧,多大的事。

白四月花见心上人一杯接一杯喝酒,心里暗喜,假意劝道:“少喝点,别喝醉了。”

“你舍不得我喝?”阮冬已有了醉意,说话口气冲,“那我不喝了,我要走了。”他还真站起身。

白四月花站起身把他按坐在沙发上,赶忙说:“对别人我舍不得,对你可不一样,你天天来这里喝酒我都高兴。”

“就不怕把你喝穷?”他在说笑话

白四月花仰头大笑。

阮冬茫然了:“你笑什么?”

“你太小看我了,”白四月花郑重其事地说,“就算你一天喝一斤酒,对我来讲也是牛身上拔一根毛。别说每天一斤酒,就是把你每天的花费全包了也是小事一桩。”

阮冬有点不相信:“你就这么富。”

白四月花自豪地说:“那当然了。要不然别人怎么都称我是带财寡妇。”

提起寡妇,阮冬心里一沉,是啊,她长得再怎么美也是个寡妇,自己不管怎么风流,毕竟没有结婚。一个小伙子和一个寡妇交往,不管理由多充足,那也是摆不到桌面的,不但摆不到人前头,反而被别人耻笑,被他人蔑视。他们会说一个小白脸看上带财寡妇,看中的是钱,而不是人。

白四月花多少看出对方的心态,开导道:“有些事你要想开些,我和你是老关系,又是老乡同学,交往是再正常不过的。”

阮冬苦笑一下,说:“这里的人不会知道我俩是老乡同学,更不可能知道我俩以前的关系。”

“管别人怎么说,怎么看,各人走个人的路,没碍着他们啥事。”

“没碍着别人?不见得吧,”阮冬一语道破,“你长得这么美,又有钱财,追你的男人肯定不少。”

“那是肯定的了,”白四月花自豪地说,“有说媒的,有主动追我的,烦死了,我一个都看不上。”

阮冬终于支持不住,呐呐道:“喝多了,瞌睡的不行。”

白四月花心里一阵欢喜,趁机说:“那就上床躺一会。”

“上床?,阮冬用警觉的眼光望了对方一眼,“我怎么能上你的床呢?”

白四月话心急火撩地说:“那有啥不可以的,你是我的同学加老乡。”

“那也不能随便上你的床。”

“啥叫随便?放心,我又吃不了你。”

阮冬迷糊了,眼神恍惚,身不由己,任由白四月花搀扶到床上,很快就入睡了。。

白四月花心花怒放,欣赏着颀长健美身躯,一时不知如何下手。阮冬的上衣是敞开的,那麦色的肌肤,那微微隆起胸脯,让她心醉神迷,亲了又亲,啃了又啃……。

白四月花激动加兴奋,还有阵阵的狂喜,使得她昏厥了几分钟。她醒来后动手了,双手因激动狂欢而颤抖,身子也有些哆嗦,她强制着自己心情,好不容易解开他的裤带,腿去长裤,露出白色的内裤,那隆起的部位让她心醉神迷,不可自抑……。

第一百章,男神醉酒(七)

阮冬醒来时天已大亮,他惊诧怎么睡在白四月花的床上,这并非自己的本意。他想起俩人一起喝酒,后来说了不少话,后来的事就不知道了。

白四月花从外间走进来,她知道自己的手段有点下作,脸上显出羞涩,爱怜地说:“打蓝球累坏了吧,睡到这时候才醒来。”

阮冬的头有点晕,对她的手段心知肚明,不好意思揭穿她,只是点到为止:“你看过水浒吗?”

“没有看过。听说那是男人们看的书。”

“里面有个孙二娘挺厉害的。”

“是吗?咋厉害了?”

“专门给男人们饭里放蒙汉药,把男人蒙翻后杀了,然后做人肉包子。”

“这么坏啊?”她明白他的意思,不得不承认,“昨晚我见你酒量太大,怕喝坏了身体,劝你少喝些,你反而说我小气,舍不得让你多喝,我只好放开让你喝。”

阮冬冷冷地说:“你的心真好,难道就不怕我醒不来?“

“怎么会呢,有人照看不会出事的。”

“唉,男人外出也有危险。”他感慨地自语。

白四月花撒娇道:“你到别处去可要当心,在这里放一百个心。”

“我不放心。”他的意思是,你不就是为了达到目的把才我灌醉。

“你有啥不放心的,我们是老乡,我能把你咋样……。”她觉得说出的话有点虚伪,止住了。

“老乡有的时候靠不住。”

“反正我这个老乡你能靠上就行了。”

“我到也希望这样,就是不敢。”

“胆小鬼,这不是你的性格。”

“这样的事那能胆大,轻了招惹麻烦,重者犯法坐牢。”

“那你到了外面一定要小心,不要随便勾引女性。”

阮冬觉得好笑:“还用着我勾引女性?”意思很明显,我不勾引女性,就怕女性勾引我。

白四月花纠正道:“说错了,我的意思是有女性勾引,你千万要小心。”

阮冬笑道:“只有她不把我灌醉,不给我喝的水里下迷药,我还是我。”

“这我相信,你要多保重,”白四月花脱鞋上了床,色迷迷地说,“咋晚没有睡好,我还想再睡一会。”

“你不做生意了。”阮冬不想再睡了。

“钱算得了什么,你才是我最重要的,有你在身边就足够了。”白四月花甜蜜蜜的语调。

阮冬对她产生了一丝的厌恶,甚至想一脚把她踢下床去,现在听了这话,那种厌恶冲淡了,尽量用平和的口气说:“别睡了,赚钱还是重要的。”

她撒着娇:“有你在身旁,还管什么生意,我们就这么睡上一天。”

阮冬厌烦了:“你也能说出口。”

“这有啥关系,白天就不睡觉了?我没见过像你这么强劲的男人,“她自感失言,忙补充,”我是说你比我那死鬼男人强劲多了。”

“再强劲也不能一天到晚做那事,”他推开她纠缠,果断地说,”你睡吧,我可要起来了。”

白四月花折腾了大半夜,可以说为了醒着享受难得的乐趣,她几乎一夜没眠。她怕机会只有一次,以后再没有这样的机会。她知道对方有多优秀,是多少姑娘心目中的白马王子,而自己是个已婚女人,那个男人不喜欢姑娘去喜欢已婚女人呢?

阮冬穿好衣服:“你睡吧,我到外面去吃饭。”

白四月花的眼皮沉重,只想美美睡一觉,实在懒得起来,又怕他蹓走,以后再也见不着面,只好从床上起身,像娇妻责怪丈夫:“看你这些天打篮球辛苦,让你多睡一阵,还不领情。”

阮冬含蓄地说:“我是想领情,就怕身体受不了。”

“谁信呢,你这么强壮。”白四月花揄扬道。

“再强壮的人过分劳累就虚弱了。”

白四月花洗漱后,描眉涂唇,十分认真,如同身边没有人。

阮冬看得心急:“你忙吧,我先去吃早餐。”

“急啥,我陪你上街吃早点。”

“大清早去什么饭馆,随便买些吃的。”他不愿意陪寡妇上街,怕别人说闲话。他早听过“寡妇门前是非多”。

“那你呆着别走,我去买早点。”

“你这里都是钱,我不敢呆。”

“只要你愿意,我把铺子全给你。”

阮冬多少能听出她的弦外之音,没有吱声,还真怕对方赖上自己。

吃过早点,阮冬要走,白四月花缠住不放:“不让你走,多陪陪我。”

“大家都在等我。你还是把生意做。”

“生意算得了什么,你陪着我比什么都重要。”

“他们不见我到来会焦急的,还认为我出了啥事。”

“这么大的人了能出啥事?”

“要是咋夜你把我灌醉醒不来,岂不就出事了。”

“越说越玄了。是你要喝,那是我灌的。”

“我陪你去车站。”

“你熟悉的城里人一定不少,看见了怎么好意思呢,你还嫁不嫁人了。”

白四月花含情脉脉地望着他,试探道:“我要是嫁不出去就嫁给你。”

阮冬吓了一跳,真怕她赖上自己,急忙给她泼凉水:“我有……未婚妻,快要结婚了。”

果然像一盆凉水浇到她的身上,她的心凉刷刷的,她不甘心地问:“真的吗?你不会在哄我吧?”

“我都十九岁了,能没有未婚妻吗?再不结婚别人会说我有毛病。”

白四月花睹气般地说:“管你结不结婚,反正你是我的人。”

“别说笑话了,好好过自己的日子。”他心里有点鄙视她。

白四月花大言不惭地说:“我说的是实话,等你结婚后,她是你的妻子,我是你的情人。”

阮冬惊了一跳,有点怕她了:“你不该有这样的想法,你把我们的关系当成逢场作戏,找个对象好好过日子。”

她委屈地说:“可我太喜欢你了,心里只有你,再说我上那里去寻像你这样优秀的男人。”

“好男人多得很,我算不了什么,我这个人毛病很多。”

“我不管,在我眼里你是最优秀的男人,我只爱你一个人。”

阮冬心烦意乱,甚至有点恼火:“我不爱听这样的话,以后你少说。爱我的人多了,她们都和你一样,我还怎么活人。”

“我管不了那么多,我爱死你了,”她伸出胳膊想拥抱他,“你这一走多少天,我受不了。”

阮冬急了:“我过些日子来看你。”

“不行的,我现在就要,要不然你别想走。”白四月花的情绪完全失控了,不知羞耻的要挟阮冬。

阮冬有点怕她,企图摆脱她,无奈抱的太紧,强制摆脱又抹不开情面。就在他还在思虑如何是好时,冷不防被她推倒在床上,太突然了,他还没来及做出反映,她的手放肆地捂在他搭起的“帐篷”上……。。

经她这么一挑逗,阮冬的欲火倏然喷发,心胸烧得难受,嘴里还说着:“大天白日的别这样,让人闯进来咋办?”

白四月花稍一欠身,用脚把门使劲关锁了,如饿狼扑食……。

第三十九章,捆绑男神(九)

阮母轻轻叹了口气,有点不大情愿地说:“这有啥瞒的,迟早的事。给你说吧,她是我家没过门的媳妇。”

“你说啥?”他疑心耳朵出了毛病。

阮母笑吟吟地说:“她是冬娃没过门的媳妇。”

犹如一声惊雷,把小伙子惊呆了。他仍怀疑自己的耳朵,可这一次听的真真切切。当他楞过神,才用试探的口气问:“她怎么就是阮冬的媳妇呢?”

阮母淡淡的口气:“看你问的怪不怪,她就是冬娃没过门的媳妇。”

鲜怡俊回到屋里,无心看小说了,躺在炕上,心里有说不出的难受。原来笼罩在阮家的阴影就是这桩婚姻,也就是说阮冬不情愿包办婚姻。啥年代了,怎么还有包办婚姻?他现在明白了,兄长为啥有两个美丽的情人,那是他要娶柏彩花,心里压抑,心里不平衡啊。他情愿把爱献给美丽的女人,也不想献给一个丑女儿。虽然说她长得并不算丑,但和阮冬相比那是天地之别。

鲜怡俊装作不知道,这样对阮母也有好处,毕竟是她道出儿子的秘密。

阮冬一回到屋就兴冲冲地说:“走吧。”

“还真去啊?”弟弟嘴上这样说,心里却异常兴奋,恨不得当即就把兄长捆绑。

“费话。男子汉大丈夫,一言出口驷马难追。”兄长半开玩笑,“不过,万一你再将我捆绑,可别再动手动脚。”他心里是不相信再次被捆绑。

鲜怡俊立刻想起当时的情景,脸有点发烧,强词夺理:“啥叫动手动脚?你说话咋这么难听。”

“把我裤子都脱了,还不叫动手动脚吗?”

“不就是脱了长裤,也没有把你咋的。”

“就差那么一点。我一直想不通,你为啥要那样?”

“脱衣睡觉。就像小说里的小厮伺候主人。”

“我又没有让你伺候。”

“我心甘情愿。”

“这话听起来怎么那么别扭。”

“这是好话,怎么就听起来别扭了?”

“你是国营企业的职工,我只是个民办教师。”

弟弟不以为然地说:“这样说有意思吗?”心里却想,难道你不知道自己是人见人爱的大帅哥吗?别说帅到甩我一条街,甩了多少男神几条街。

“怎么没意思,现实就是如此,”阮冬感叹道,“以前是推荐上大学,我家成份高肯定不可能推荐上大学,所以我心灰意冷,没有好好学习。早知道现在考试上大学,我肯定好好学习,考个一般大学是没有问题的。”

“现在还可以自学,然后考大学。”弟弟建议道。

“麻烦事那么多,那还能学进去哦。”兄长无奈地说。

弟弟知道对方指的是婚姻,不想道破,心里也感到难受,自己小对方一岁,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可自己的婚姻在那里呢?谁是自己的另一半呢?他想起育苗段山顶牧场的女儿,想起双燕村的六月花,可感觉太遥远太缈茫,多少有些可望不可及。

“我要是出生在这个年代就好了,从小好好学习,以后考清华北大。”

弟弟心里凄然,自己也是由于家庭的影响,没有好好学习。要是有个温暖的家,何至于荒废学业,到深山老林当工人。他的不悦很快释然了,要是不来这里当工人,怎么能知道世上还有阮冬这样俊美的男子,怎么还能和他交往?活在人世间,能交这样一个朋友是幸事,很满足了。

兄弟俩离开村子,走过燕子河的软桥,来到树林,往深处走去。

静悄悄的,只有鸟儿发出的鸣叫及隐约的河水声,都使这一带显得更加宁静。偶而跑过一只动物,给人一瞬间的惊吓。

阮冬走在前面,弟弟相距三米多。

忽然,前面传来异样的声响。阮冬站下不往前走了,弯着腰望着前面,忽而转身朝弟弟打别说话的手势。

弟弟不知兄长发现了什么,放轻脚步朝前走去,来到兄长身后,一眼就看见……相拥在一起,发出不同的声音,是那种轻微的,让人浮想联翩的声音……。

阮冬转身就走,还自然地拉了弟弟一把。放轻脚步走了七八米,阮冬跑了起来,好像怕人追上来问罪。弟弟不得不跟上跑。

跑出树林,又跑进一片树林。

阮冬这才站下,他喘息着,脸颊微红,目光炯炯,一副饥饿难熬的神色。他急切地说:“快啊,快来绑我!”

弟弟被兄长异样的神情弄糊涂了,有点不知所措。

兄长却急不可待的神情,扑了过来一把拉住住弟弟,想把他拉倒在地,不料脚踩在石头上,他顺势赶紧抱住弟弟,以免自己滑倒,使劲过猛,弟弟猝不及防,俩人同时跌倒了,恰好这里是斜坡,兄长紧紧抱着弟弟朝下方滚去……。

就在被兄长抱紧的那一刻,弟弟似乎晕眩了,全身软绵绵的使不上劲,捆绑对方的念头抛向九霄云外,感觉身心也在天际飞翔,飞过万紫千红的花坛,越过灿烂多彩的云朵,看见美仑美奂的琼楼仙阁,仙女们手提花篮载歌载舞……。

鲜怡俊忽然感觉身子下滑,瞬间掉在人间。他睁眼一看,兄长仰身躺在一边,微闭着双眼,一副享受过后的表情,难道他也到仙界走了一次?

鲜怡俊觉得背部难受,好像压住石头,他稍一欠身,无意看见兄长****一片。是不是泉水弄湿的?可是自己裤子怎么就没有被泉水弄湿?也许遇上泉水时自己正好压在兄长的身上。

阮冬拾起身跋腿就走,他显然感觉到****,不好意思面对弟弟。

弟弟急忙问:“不来了吗?”意思是不捆绑了吗。

“改天吧。我突然想起一件事要办。”兄长撒着谎话,大步朝前。

都是男人,心知肚明。兄长经过一番折腾,体力减弱,激情殆尽,那还有心力和弟弟较量。

无意碰见偷情的场面,让两个小伙子都有点尴尬。阮冬再也没有提及捆绑之事,显然失去了兴趣。也就是说心里不再不平衡了。你强我弱无所谓了。

鲜怡俊却不然,对捆绑耿耿于怀,念念不忘。上一次困绑兄长的兴奋和快感时常萦绕心间,时不时的向往着还有那么一次,让自己享受那种美妙那种快感。他对兄长不好明说,在对方心情好的时候,旁敲侧击:“个子高有啥用,费衣料罢了。”

“女儿们喜欢高个子的男人。”阮冬理由充足。

“中看不中用,”为了达到目的,弟弟放心大胆地说,“我个子小咋的,能轻轻的把你放倒捆绑,你还好意思自夸。”

阮冬此时心情好,辩解道,“那是我大意了没有防备,让你钻了空子。”

“找借口吧?”

“咋是借口?事实如此。”

“那你咋不敢再来一次?”

“谁说不敢?这些日子太忙,”阮冬终于被激将起来了,“这个星期天试一下,我就不信你还能把我捆绑。”

第一百十七章,情深害人(八)

阮父已从村民口里得知彩林挨打的事,他能说什么呢,说了也不起作用,反而会被对方认为是幸灾乐祸。他只是低头吸旱烟锅。

村长继续嘲讽道:“林畔村好像没有贫困户吧?你家真要缺钱,可以向我张口,就要成为亲戚,帮忙是应该的。”

阮父明白对方的意思,心生怒火,又不便发火,低声道:“不缺钱,我家不缺钱。”

“我说么,你家那会穷,”村长点中要害,“真要是缺钱挖出来用,埋在地下又不生儿子,听说现在行情好得很。”

阮父也有不露富的心态,慌忙道:“没有,那是人们的谣传,你别信。”

柏村长嘿嘿一笑:“你放心,我这一辈子不会穷的向你张口。”

阮父应承道:“那是,你家要是穷了,我们都快要饿死了。”

柏村长继续打压对方:“我家是不穷,就是穷也要有志气,不从歪门邪道弄钱财。”

阮父明知对方影射儿子和白家女儿的事,道破就要反驳,说不定还起反作用,只有装糊涂:“那是,那是。”

柏村长见对方如此软弱,更来劲了:“锁坞镇人口少,解放前就出了阮家一户地主,听说那时候你祖上威风得很,这里没有人敢惹。现在不比从前,后人不能光宗耀祖,可也不能给先人们丢脸。”

阮父唯唯诺诺:“你说得对,家业是远不如从前,我百年后无颜去见先人们。”

柏村长教训道:“赶紧把你那儿子找回来吧,别在外面丢人了,你们可以不顾脸面,我尕大也是个村长,以后镇上开会,叫我如何面对别的村长们。”

阮冬的父亲离开村委会,高一脚低一脚走在路上,像个患病的人。他不记得如何离开村委会的,只记得柏村长那句句戳心窝子的话,只明白儿子没给阮家争光,反而不争气,让全村人看笑话了。他回到家一句话都不说,爬上炕拉开被子睡下。

天黑不久,阮冬回到村。他从义县城回到锁坞是五点多,故意磨蹭到天黑回来。锁坞镇离本县城一百二十多公里,距义县城只有四十多公里。

大门没有上拴,这是惯例,只要阮冬晚上没回家,大门是不上拴的。

阮冬走进院子,上房黑着灯,他不明白父母为啥这么早就睡了,当他快走近住屋时,上房的灯亮了。他怕父亲问话,赶紧钻进屋。他睡前是要洗脚的,又怕惊动父亲,只好破例不洗脚上炕。他正要脱鞋上炕。传来父亲严厉的声音:“你过了一下!”

阮冬心里一惊,很不情愿的来到堂屋。

父亲沉着脸坐在太师椅,吸着旱烟锅。母亲在里屋。

阮冬有点胆怯地说:“爸,你还没睡?”

父亲声音不高,却透露出怒气:“你这几天上哪了?”

“在镇上同……学家。”他撒谎就结巴。

父亲二话没说站起身,从椅子后拿起早已准备的木棍,扑向儿子就是一顿打,除了头部,阮冬全身都挨了打,他不躲避也不吭声,任父亲殴打。

母亲从里屋冲出来拉丈夫,那能拉得住,只好用身子护着儿子,丈夫这才住了手。

阮冬腿部挨打较重,站立不稳,又不敢落座,坐地上不雅观,只好挪到墙边背身靠墙站着。除了腿部疼痛,身上也觉得不适。他想到受柏家兄弟的殴打,伤势刚好,现在又受父亲殴打,走路都有困难,心里阵阵酸楚,禁不住眼泪花花,要不是想到自己是成年人,他真想放声痛哭一场。

父亲坐在太师椅,轻轻的喘着气,显然打儿子太用力。

母亲走到儿子身边,慈爱地看着儿子,心疼地问:“我的娃,伤着没有?”

儿子那有心劲回答,只是摇摇头。

妻子转身骂丈夫:“你疯吗?下手这么狠!”

丈夫回道:“你娃做的好事,村里有的人戳我们脊梁骨骂。姓柏的把我叫到村委会,说的那些话简直就不是人说的,每一句话都像刀子捅我的心,把我臊的只差钻地缝。”

妻子道:“他骂你,给娃出啥气。”

丈夫道:“你娃要是有点出息,别干那上不了桌面的事,姓柏的他凭啥骂我。”

“冬娃还岁数小,难免做点错事。”

“还小,别人在他这岁数都是一两个娃的爸。”

“你在这个岁数上就没犯过错?记得有一次……。”

丈夫急忙打断妻子的话:“你老糊涂了吗,多少年前的事还提着说,错和错一样吗?我就是再有错也不给先人们丢脸,不会让全村人看笑话!是人谁还没个错!”

“只怪我娃长得太麻利。”

“我年轻时不麻利吗?只要自己做人规矩,不去沾花惹草,我不信别人还强迫你。”

阮冬觉得父亲说的没有错,他忍着身上的疼,恳求道:“爸,你别说了,是我的不对。”

父亲道:“现在才知道不对,早干啥去了?”

“早知道尿尿炕上不铺毡。”儿子咕哝道。这句话是这里的流行语。

“你还敢嘴强,”父亲呵诉道,“惹了这么大麻烦,你说咋办?你还让不让一家人活?”

儿子强辩道:“爸,你咋这么说呢?现在又不是旧社会,他柏家势力再大也不敢把我们咋样?”

父亲道:“他们是不敢把我们咋样,可在一个村生活,总不能见面不说话,见面像仇人吧?有些人家结了仇,一代代往下传,很难和解。”

“你放心,我们和柏家不会结仇。”

“你把寡妇都领到家了,还说这话?”

“不是我领来的,是她自己要来。”

“事到如今,你还说这话?”

“爸,你把心放宽,这件事结束了。”

“那件事?”

“就是我和白四月花的事,从此我和她一刀两断,互不来往。”

“她肯罢休吗?”

“她给我亲口做了保证,她再也不来我家,也不和我来往。”

“真的吗?”父亲有点不相信。

“这样的事我敢说谎吗?”儿子口气坚定。

父亲心头顿感轻松:“这就好,这就好。”

母亲欣慰道:“把我愁的夜里睡不着觉,现在可把心放下了。”

阮冬腿部疼痛,站立困难,又不敢落座,只能委婉地说:“爸,天不早了,你也该休息。”

父亲知道儿子的意思,站起身走进里屋。

阮冬准备回房间,迈步困难。

母亲搀扶着儿子走出堂屋。

第二天,阮冬腿部伤势没有好,片片点点的青色,走路那也是一瘸一瘸的,这个样子走在大路难堪,更不好走进学校面对师生。他只好让母亲到学校请了假。

这里是著名的千年药乡,治疗跌打损伤的中药材有好几种。阮冬的哥哥到村前的山上走了一趟,采了几种药材,回到家里给弟弟捣碎敷在腿部,又熬成药汤喝了。

到了第三天早晨,阮冬的伤好了。腿虽有隐隐的疼,可走路不瘸了。阮冬到学校正常上课。。

中午,学校放学。阮冬出校门走了十几米,耳边传来柏彩话的声音:“你过来!”

周边没有别人,这自然是喊阮冬。他顺着发出声音的地方望去,柏彩花站在大柳树下。他的心又是咯噔一下,这个做法不正常,一般情况下,俩人在河边约见,这样见面是头一例,显然出了大事,可是还能有什么大事呢?

第九十九章,男神醉酒(六)

白四月花的动作太快了,阮冬猝不及防,受到惊吓,霍地立起身,同时双手搀扶着她,才使她没有跌倒在地。他把她扶在沙发上坐下,为她的冲动打掩护:“你酒量不行,才喝了几杯就醉了。”

她趁机下台阶:“我醉了吗?醉了也不要紧,又没有在外面,不怕有人欺负。”

阮冬应道:“你就不怕我欺负你?”

“你这么优秀,只能让人享受爱情,那里会是欺负人。”意思很明显,假如别的男人对我非礼,那就是欺负;你要是和我那样了,那就是恩宠。

阮冬当然能听出她的意思,仍装糊涂:“我没有你想的那么好,其实我毛病挺多的。”

她只是略显醉意,心里很明白自己的话太露骨了,听对方这么一说,反倒不好意思了:“你是不讽刺我?”

“我讽刺你啥?”

“我坏啊,”她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挑明了,“我把女儿身子给了你,并不是我有多坏,那是因为我压根就看不上那个死鬼,愿意把贞洁献给我所爱的人。”

“这……,看不上就坚决不嫁。”

“家里穷啊,大人包办,为的就是多要彩礼给我弟弟娶媳妇。”

“乡下这样的事多了,你别怪父母。”

“你是不是一直认为我很坏?”

阮冬没有想过她是否坏,现在想想她还真有点坏。他没法回答她。

白四月花诚心诚意地说:“我本来不坏,只是不想把我的贞洁给那个死鬼。我很高兴你是我的第一个男人,我太感激你了。”

“什么男人,我还那么小。”

白四月花放肆地笑道:“你可不小,又那么强劲,像个大男人。我认定你就是我的男人。”她的“不小”弦外有音。

“我也是第一次,是你教会了我。”他咕哝道。

她一本正经地说:“那好呀,我俩算是结发夫妻了。”

他惊吓一跳:“这是啥话?我们又没领结婚证。”

她不以为然:“结婚证算啥,旧社会就没有结婚证,现在没有结婚证的夫妻也有呢。”

阮冬有点担忧,怕她硬要认自己做她的男人。他对她谈不上喜欢,也不感到厌恶,之所以应约前来,重要是情面上过不去,毕竟是乡亲加同学。

白四月花本想把对方灌醉,见他酒量大,怕醉不倒他,反而醉倒主人,她偶尔喝一口酒,很快喝几口茶水淡化。

阮冬望着美丽大方的她,想到未婚妻柏彩花,从外表上没法相比,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自己不能和这样的美人白头偕老,却要和一个丑女同床共眠一辈子,夜夜受一个丑女的摆布,每天都要看着柏彩花的那张脸,忍受婚姻的痛苦,可以说没有尽头的烦恼和痛苦。

“你咋了?好像不高兴。”白四月花从对方的表情上看出了。

阮冬喝了一杯酒,点燃一支香烟,猛地吸了一口烟,郁闷道:“我想起一件不好的事。”

“什么事?”

他自然不会道明,说了谎话:“我和学校一个老师闹了矛盾,不知怎么对付他。”

“是男的还是女的?”

“我们学校没有女老师。那么偏僻的村庄,那个女老师会去。”

“男老师好对付,必要时请他喝酒吃饭,矛盾就化解了。”

阮冬又喝了一杯酒,吃了一口菜,仍在想着心事。想到未婚妻,想到结婚后夜夜受她摆布,每天有说不尽的痛苦,他对眼前的大美女动心了,先前布设的那道防线渐渐瓦解,甚至觉得自己愚昧可笑,很快就要和一个相貌平平的子女夜夜同床了,有必要拒绝一个美女的好意吗?再说了,自己早就和她那个了,还记较什么呢?醉就醉吧,多大的事。

白四月花见心上人一杯接一杯喝酒,心里暗喜,假意劝道:“少喝点,别喝醉了。”

“你舍不得我喝?”阮冬已有了醉意,说话口气冲,“那我不喝了,我要走了。”他还真站起身。

白四月花站起身把他按坐在沙发上,赶忙说:“对别人我舍不得,对你可不一样,你天天来这里喝酒我都高兴。”

“就不怕把你喝穷?”他在说笑话

白四月花仰头大笑。

阮冬茫然了:“你笑什么?”

“你太小看我了,”白四月花郑重其事地说,“就算你一天喝一斤酒,对我来讲也是牛身上拔一根毛。别说每天一斤酒,就是把你每天的花费全包了也是小事一桩。”

阮冬有点不相信:“你就这么富。”

白四月花自豪地说:“那当然了。要不然别人怎么都称我是带财寡妇。”

提起寡妇,阮冬心里一沉,是啊,她长得再怎么美也是个寡妇,自己不管怎么风流,毕竟没有结婚。一个小伙子和一个寡妇交往,不管理由多充足,那也是摆不到桌面的,不但摆不到人前头,反而被别人耻笑,被他人蔑视。他们会说一个小白脸看上带财寡妇,看中的是钱,而不是人。

白四月花多少看出对方的心态,开导道:“有些事你要想开些,我和你是老关系,又是老乡同学,交往是再正常不过的。”

阮冬苦笑一下,说:“这里的人不会知道我俩是老乡同学,更不可能知道我俩以前的关系。”

“管别人怎么说,怎么看,各人走个人的路,没碍着他们啥事。”

“没碍着别人?不见得吧,”阮冬一语道破,“你长得这么美,又有钱财,追你的男人肯定不少。”

“那是肯定的了,”白四月花自豪地说,“有说媒的,有主动追我的,烦死了,我一个都看不上。”

阮冬终于支持不住,呐呐道:“喝多了,瞌睡的不行。”

白四月花心里一阵欢喜,趁机说:“那就上床躺一会。”

“上床?,阮冬用警觉的眼光望了对方一眼,“我怎么能上你的床呢?”

白四月话心急火撩地说:“那有啥不可以的,你是我的同学加老乡。”

“那也不能随便上你的床。”

“啥叫随便?放心,我又吃不了你。”

阮冬迷糊了,眼神恍惚,身不由己,任由白四月花搀扶到床上,很快就入睡了。

白四月花心花怒放,欣赏着颀长健美身躯,一时不知如何下手。阮冬的上衣是敞开的,那麦色的肌肤,那微微隆起胸脯,让她心醉神迷,亲了又亲,啃了又啃……。

白四月花激动加兴奋,还有阵阵的狂喜,使得她昏厥了几分钟。她醒来后动手了,双手因激动狂欢而颤抖,身子也有些哆嗦,她强制着自己心情,好不容易解开他的裤带,腿去长裤,露出白色的内裤,那隆起的部位让她心醉神迷,不可自抑,由于太心急,上衣钮扣一时解不开……。

白四月花过份冲动欢喜急切,又加酒精刺激,她激动得晕了过去……。

夜深了,凉意阵阵袭来。

白四月花冻醒了。他一想到床上睡的人,忽地拾起身,望着酣睡的心上人,心花怒放,急不可待。她动手解他的上衣扣,激动得呼吸急促,双手颤抖,一时解不开衣扣,恨不得双手撕开衣服……。

第一百章,男神醉酒(七)

阮冬醒来时天已大亮,他惊诧怎么睡在白四月花的床上,这并非自己的本意。他想起俩人一起喝酒,后来说了不少话,后来的事就不知道了。

白四月花从外间走进来,她知道自己的手段有点下作,脸上显出羞涩,爱怜地说:“打蓝球累坏了吧,睡到这时候才醒来。”

阮冬的头有点晕,对她的手段心知肚明,不好意思揭穿她,只是点到为止:“你看过水浒吗?”

“没有看过。听说那是男人们看的书。”

“里面有个孙二娘挺厉害的。”

“是吗?咋厉害了?”

“专门给男人们饭里放蒙汉药,把男人蒙翻后杀了,然后做人肉包子。”

“这么坏啊?”她明白他的意思,不得不承认,“昨晚我见你酒量太大,怕喝坏了身体,劝你少喝些,你反而说我小气,舍不得让你多喝,我只好放开让你喝。”

阮冬冷冷地说:“你的心真好,难道就不怕我醒不来?“

“怎么会呢,有人照看不会出事的。”

“唉,男人外出也有危险。”他感慨地自语。

白四月花撒娇道:“你到别处去可要当心,在这里放一百个心。”

“我不放心。”他的意思是,你不就是为了达到目的把才我灌醉。

“你有啥不放心的,我们是老乡,我能把你咋样……。”她觉得说出的话有点虚伪,止住了。

“老乡有的时候靠不住。”

“反正我这个老乡你能靠上就行了。”

“我到也希望这样,就是不敢。”

“胆小鬼,这不是你的性格。”

“这样的事那能胆大,轻了招惹麻烦,重者犯法坐牢。”

“那你到了外面一定要小心,不要随便勾引女性。”

阮冬觉得好笑:“还用着我勾引女性?”意思很明显,我不勾引女性,就怕女性勾引我。

白四月花纠正道:“说错了,我的意思是有女性勾引,你千万要小心。”

阮冬笑道:“只有她不把我灌醉,不给我喝的水里下迷药,我还是我。”

“这我相信,你要多保重,”白四月花脱鞋上了床,色迷迷地说,“咋晚没有睡好,我还想再睡一会。”

“你不做生意了。”阮冬不想再睡了。

“钱算得了什么,你才是我最重要的,有你在身边就足够了。”白四月花甜蜜蜜的语调。

阮冬对她产生了一丝的厌恶,甚至想一脚把她踢下床去,现在听了这话,那种厌恶冲淡了,尽量用平和的口气说:“别睡了,赚钱还是重要的。”

她撒着娇:“有你在身旁,还管什么生意,我们就这么睡上一天。”

阮冬厌烦了:“你也能说出口。”

“这有啥关系,白天就不睡觉了?我没见过像你这么强劲的男人,“她自感失言,忙补充,”我是说你比我那死鬼男人强劲多了。”

“再强劲也不能一天到晚做那事,”他推开她纠缠,果断地说,”你睡吧,我可要起来了。”

白四月花折腾了大半夜,可以说为了醒着享受难得的乐趣,她几乎一夜没眠。她怕机会只有一次,以后再没有这样的机会。她知道对方有多优秀,是多少姑娘心目中的白马王子,而自己是个已婚女人,那个男人不喜欢姑娘去喜欢已婚女人呢?

阮冬穿好衣服:“你睡吧,我到外面去吃饭。”

白四月花的眼皮沉重,只想美美睡一觉,实在懒得起来,又怕他蹓走,以后再也见不着面,只好从床上起身,像娇妻责怪丈夫:“看你这些天打篮球辛苦,让你多睡一阵,还不领情。”

阮冬含蓄地说:“我是想领情,就怕身体受不了。”

“谁信呢,你这么强壮。”白四月花揄扬道。

“再强壮的人过分劳累就虚弱了。”

白四月花洗漱后,描眉涂唇,十分认真,如同身边没有人。

阮冬看得心急:“你忙吧,我先去吃早餐。”

“急啥,我陪你上街吃早点。”

“大清早去什么饭馆,随便买些吃的。”他不愿意陪寡妇上街,怕别人说闲话。他早听过“寡妇门前是非多”。

“那你呆着别走,我去买早点。”

“你这里都是钱,我不敢呆。”

“只要你愿意,我把铺子全给你。”

阮冬多少能听出她的弦外之音,没有吱声,还真怕对方赖上自己。

吃过早点,阮冬要走,白四月花缠住不放:“不让你走,多陪陪我。”

“大家都在等我。你还是把生意做。”

“生意算得了什么,你陪着我比什么都重要。”

“他们不见我到来会焦急的,还认为我出了啥事。”

“这么大的人了能出啥事?”

“要是咋夜你把我灌醉醒不来,岂不就出事了。”

“越说越玄了。是你要喝,那是我灌的。”

“我陪你去车站。”

“你熟悉的城里人一定不少,看见了怎么好意思呢,你还嫁不嫁人了。”

白四月花含情脉脉地望着他,试探道:“我要是嫁不出去就嫁给你。”

阮冬吓了一跳,真怕她赖上自己,急忙给她泼凉水:“我有……未婚妻,快要结婚了。”

果然像一盆凉水浇到她的身上,她的心凉刷刷的,她不甘心地问:“真的吗?你不会在哄我吧?”

“我都十九岁了,能没有未婚妻吗?再不结婚别人会说我有毛病。”

白四月花睹气般地说:“管你结不结婚,反正你是我的人。”

“别说笑话了,好好过自己的日子。”他心里有点鄙视她。

白四月花大言不惭地说:“我说的是实话,等你结婚后,她是你的妻子,我是你的情人。”

阮冬惊了一跳,有点怕她了:“你不该有这样的想法,你把我们的关系当成逢场作戏,找个对象好好过日子。”

她委屈地说:“可我太喜欢你了,心里只有你,再说我上那里去寻像你这样优秀的男人。”

“好男人多得很,我算不了什么,我这个人毛病很多。”

“我不管,在我眼里你是最优秀的男人,我只爱你一个人。”

阮冬心烦意乱,甚至有点恼火:“我不爱听这样的话,以后你少说。爱我的人多了,她们都和你一样,我还怎么活人。”

“我管不了那么多,我爱死你了,”她伸出胳膊想拥抱他,“你这一走多少天,我受不了。”

阮冬急了:“我过些日子来看你。”

“不行的,我现在就要,要不然你别想走。”白四月花的情绪完全失控了,不知羞耻的要挟阮冬。

阮冬有点怕她,企图摆脱她,无奈抱的太紧,强制摆脱又抹不开情面。就在他还在思虑如何是好时,冷不防被她推倒在床上,太突然了……。

经她这么一挑逗,阮冬的欲火倏然喷发,心胸烧得难受,嘴里还说着:“大天白日的别这样,让人闯进来咋办?”

白四月花稍一欠身,用脚把门使劲关锁了,如饿狼扑食……。

第一百零一章,男神醉酒(八)

一会儿的激情,一霎那的兴奋爽快,就如在天空遨游一番,骑着骏马在大草原上奔骋……。

一旦完事,阮冬心头涌出的是说不出的沮丧,道不尽苦恼。自己这是算什么,大清早的和一个寡妇纠缠,这也太没有自尊,太晦气了,要是让别人知道,那该多没面子,要受别人怎样的耻笑,自己如何在人前面行走?当务之急,就是要甩掉这个女人,很快忘掉过去的一切。他默默吸着香烟,内心的感觉在脸上是不表露的,他显得平静冷酷。

白四月花仍处在兴奋之中,坐在沙发上喋喋不休:“你走后别把我忘了,节假日就来看我,我不会亏待你。我到是经常去看你,铺子把我拖住了,那里都去不了,关门不赚钱是小事,关键是夜里要有人看守,没有人替我看守,没有合适的人选,再说我也把别人不放心。要是夜里不看守,万一让贼搬光了损失就太大了,几年就白辛苦了,就说偷不穷我,可谁还嫌钱多,钱当然是越多越好。我说的话你听着吗?”

“听着呢。”阮冬心不在焉地说,“你继续。”

“我说的啥话,你说一遍。”她看出对方的神情,不相信他在聆听。

“你怎么能这样说话?”

“咋啦?”

“这是老师对学生说的话。”

“哦,我失言了,”她歉意地笑了笑,又提出要求,“你就要走了,能不能陪我上街走走?”

阮冬当然不愿意陪一个寡妇在大街上行走,又不便明说,有点不耐烦地说:“你是不是以为男人做完这事不累?”

白四月有点不好意思了:“累,那能不累。不过,你这样强壮,可能不怎么累。”

阮冬回敬道:“我是人不是神。”

“照流行的说法,你就是男神。”

阮冬头一次听到这样的说法,觉得不能理解,又不好否认,随便的口气:“你太夸张了。”

“我有必要夸张吗?你就是男神。”

“别开玩笑了。”

“没开玩笑,他们是男神,你更应该是男神。”

“他们是谁啊?”

“这你都不知道?”

“我知道什么?我只知道累了,需要安静,需要休息一会。”

白四月花知趣地说:“那我去照看生意,你休息吧。”

阮冬其实并不感到累,支走她是为了安静,不想听她唠叨。他吸完一支香烟,走到铺面。

白四月花正在和一女顾客议价。她见帅哥出现,无心议价了,依了顾客给的价格,匆匆将她打发走,问阮冬:“你不是说累了吗?”

“休息了一会好了。”

“我说么,你这样的男人那还知道累。”

他懒得和她多说话,告别道:“你忙吧,我走了。”

“急什么,再呆一会走。”白四月意犹未尽,舍不得帅哥离去。

“迟了就把班车错过了。”阮冬说的是实话。

“今天的班车错过了还有明天呢,”她朝帅哥移动脚步,就差没扑在他身上,语气很轻松,“我舍不得离开你,多陪我几天。”

阮冬往后退一步,烦不胜烦,好言道:“你咋又说这样的话,我是想在城里多玩几天,可事情不成。”

“我看你是找借口。”

“以后我再来看你。”被她道破,他只得随便说。

她不放心:“你不会哄我吧?”

他又不忍心哄她,毕竟是同乡同学。不该发生的事早已发生了,再继续又有什么关系呢。很快他否定了这个想法,不可能再和她发生关系,她要是赖上自己,那就麻烦大了,且不说未婚妻会怎样,几个小舅子不是好惹的。唉,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锁坞离县城这么远,又不通班车,自己不来县城,她是痴心妄想,

白四月花见留不住对方,不禁感到伤感,又无可奈何。她走到柜台前,从抽屉拿出三佰元钱,走过来递向阮冬:“拿上吧,买些东西带回家。”

阮冬的脸刷地红了,受辱的感觉涌上心头,一气之下,狠不得扇她一巴掌,然后大步离去。

“别客气。你那点工资够干啥,”她见他无动于衷,鼓动道,“你总不能空手回家,给父母买些东西。”

“你咋知道我要空手回家?”

“哦,我说错了。”

阮冬心想,父母要是知道我用寡妇的钱,肯定要把买来的东西扔出院子。他拒绝道:“我不能要你的钱。”

“你这么说就见外了,我俩是老乡是同学,关系非同一般,我帮你是应该的。”

这笔钱是阮冬半年的工资,的确诱人,但不能拿。他推开她的手,不悦地说:“你怎么能这样,是不是把我当成穷人?”

白四月花一时没有明白对方的意思,在她眼里他和自己相比就跟穷人差不多:“难道你家富有吗?”

阮冬心里冒出火气,不便发作,嘴角掠过一丝冷笑,表露出富家少爷的派头:“难道你认为我家穷吗?”

“我知道你家以前是地主,可那是以前,”她稍一思忖,恍然大悟,“哦,我明白了,你家埋着银元。”这是乡俗,她是知道的,至少人们经常说起。

“没有啊,谁说的?你可别胡说。”阮冬嘴上这样说,神情却表示,我家就有银元,我不比你穷。

“有银元也不能随便挖出来用啊。”她是知道乡俗的,不到山穷水尽,逼上梁山时,是不可能挖取埋藏的银元,更何况父母健在,儿子不一定知道埋藏银元的地点。

阮冬原想炫耀自家的富庶,没想到白四月花明白乡俗,被她一语道破,不免黯然气短,给自己台阶下:“我又没说家里埋藏银元,是你说的。”

白四月花顺着他的话说:“有没有银元与我没有关系。你就是现在穷的吃不上饭,我还是一样对你好。”

阮冬不相信她是真心话:“我穷的吃不上饭?怎么可能。”

“那只是一种说法,总之不论你咋样,我都会喜欢你。”

“我要是毁容了呢?”阮冬试探道,“残废了呢?”

白四月花没有直接回答:“不许你说这种不吉利的话。”

阮冬心里一凉,看来她只是喜欢我的外表。

白四月花把钱硬往阮冬口袋里装。阮冬躲避着不要。

白四月花觉得没有面子,责怪道:“你咋这么见外?没把我当成表姐。”

阮冬仍在犹豫,拿还是不拿,不拿,自己手头确实有点紧;拿了,好像把人格降低了,以后想起来会不会悔恨?

白四月花佯装生气:“你要是不拿钱,今天别出这个门。”

阮冬觉得好笑:“你还能挡住我出门?”

白四月花半真半假地说:“你要是强行出门,我跟你没有完。”

“你想咋的?”阮冬下意识地问。

“你要是不认我这个表姐,我到林畔村去。”

“别开玩笑。”阮冬心里发慌。

“不是玩笑。我找见你的未婚妻,和她做朋友,和她做闺蜜。”

第一百零二章,男神醉酒(九)

阮冬吓了一跳,尽管他相信她们不可能做闺蜜,可她的言下之意是要当第三者,最终实现愿望。那样一来,自己的名声扫地,不光自己背上骂名,还要累及家人。这样一想,他不敢拒绝了,任她将钱塞进口袋。

白四月花满意了:“这还差不多,表姐对表弟好是应该的。”

阮冬说着顾面子的话:“我以后会还你的。”事实上,他是真的要还她这笔钱,就算她不收钱,他买东西也要还她。

白四月花目的达到了,心满意足,朝前走一步,望着那张英俊迷人的脸庞,踮起脚尖双手搂住他的脖子,头依偎在他的胸前……。

阮冬没有丝毫兴趣,轻轻推开她,轻声道:“别这样,你把我脖子缀得难受。”

白四月花见他推开自己,心里不悦,听他如此说,心里释然,莞尔一笑:“谁让你长这么高个子。”

阮冬回答:“我要是矮子你会看上我吗?”

“我就是喜欢高个子男人,有安全感。”

阮冬说着笑话:“别这样说,有些人听了会不舒服的。其实身材高费布料,走到那里都引人注意。”

白四月花夸道:“那到不一定,有的男人身材高不一定身材好容貌好,你是占全了,身高腿长,可以说十全十美。”

阮冬想起一句话:“世上没有十全十美的人。”

“怎么没有?你不是吗?”

“你要这么说我也没办法。”

白四月花转了话题:“我以后每月给你寄一百元。”

阮冬急忙推辞:“谢谢你的好意,我不缺钱花。”

白四月花大方地说:“跟我客气啥,你那点工资够干啥。”

“民办老师的工资就是有点低,”阮冬喃喃道,“以后能转成公办老师就好了。”

“转正了也是死工资,一个月没有我半年挣的钱多,没啥了不起的,”白四月花慷慨地说,“只要你对我好,我的钱就是你的钱。”

阮冬全身觉得不自在,甚至还有点害怕。他不想和她加深关系,更不想要她的钱,相信自己未来必有一番作为,肯定能挣大钱,再说了,家里埋藏的银元迟早是自己的,不知要兑换多少人民币。他志高气扬地说:“我是一个男子汉,怎么能花你的钱。就是花了你的钱,也是要还的。”

“说还就见外了,我不要你还钱。”

阮冬说着心里话:“我一定要还的,不还别人的钱永远是个心病。”

白四月花嘴上说不用还,心里却希望他还钱,这并不是说她看重钱,她看重的是人品,她不希望自己的爱人吃软饭。

白四月花开朗地说:“我要的是你的爱,钱不重要,还不还无所谓,随你便。”。”

阮冬回到家中,心情沉重,预感到和白四月花重逢不是一件好事,可以说是晦气,他不敢想象以后还会发生什么不祥的事,会不会影响自己的婚姻?虽说他很不情愿这桩婚姻,可也不希望惹出大麻烦。

阮冬本来就苦恼万分,痛不欲生,父亲还要给儿子雪上加霜。

晚饭后,阮冬准备蹓,被父亲喊住了:“你别走。”

阮冬预感不妙,咕哝道:“我有事要办。”

父亲呵斥道:“你有多重要的事要办,别的事有婚姻重要吗?”

阮冬侧身站在父亲前面,不敢面对面,没好气地说:“我没说婚姻不重要。我不是都答应了吗?”

父亲坐在方桌前的太师椅上,抽着旱烟锅,吐了一口烟,骂道:“你就给长辈这么说话吗?你的书念到驴肚子了,越大越不成样子了!”

阮冬垂头丧气,无言可对。

儿子不顶嘴,老子气顺了一些,又抽了一口烟,语气缓和了:“前天媒人又来了,没有明说,意思是明摆着,早日完婚,他也好松一口气。”

阮冬一听这话心里冰凉,站立不稳,坐在凳子上,强辩道:“我才十九岁,正活人呢,你叫我早早拖家带口。”

“你看看村里十八九岁的小伙子,那个不是一两个娃的爸,”父亲生气了,“拖家带口?不愁吃穿,是日子过不下去吗?”

“人活着不单就是为了吃喝,还有很多事呢。”

“还有啥事?你说个日子,我给媒人回话,再不能拖了,彩花岁数不小了,还不出嫁惹人笑话。”

阮冬坐不住了,站起身要走。

“你说了话走!”父亲呵道。

“我找人看个好日子。”说完怕父亲还要多言,跋腿就走。

父亲知道这是推诿的话,气得把烟锅在方桌上磕了几下,叹口气自语:“唉,翅膀硬了,把娘老子的话当耳旁风。”

就在阮家父子关系又紧张时,鲜怡俊又来了。他提着一个大包,里面装着四瓶好酒,三斤酥油,两斤茶叶。

阮冬一见弟弟,心里到是欣慰,至少他可以缓和家里的气氛。见他拿来东西,觉得弟弟有点见外:“又不是逢年过节,干吗拿这么多东西?”

鲜怡俊把东西掏出放在桌上:“酒和茶叶是林场发的。酥油是我在牧场买的。”

阮冬说着客气话:“你应该带回家。”

弟弟没有直接回答,反问:“这里难道不是家?”

兄长不知如何说好,他觉得弟弟的身世是个谜,他很想解开这个谜,弟弟却一直避而不谈,这让他很是纳闷。

平日里,阮冬晚上都要出门的,一般是在伙伴家里,和几个伙伴聚在一起,或喝酒聊天,或玩麻将,很晚才回家。鲜怡俊到来,他晚上就不大出门了。他到也很想带弟弟去伙伴家玩,可鲜怡俊不愿和陌生人交往,他也就不勉强了。

阮父是不喝酒的。鲜怡俊带来的酒只有兄长喝了,茶叶和酥油是两位老人的。

晚饭做的野鸡肉剩下不少,阮冬到厨房把剩下的野鸡肉重新热了下,然后把两样小菜和野鸡肉端到屋里。

“你饿了吗?”弟弟问。

阮冬把鸡肉和小菜摆放在炕桌上:“不太饿。酒肉,那能只有酒没有肉。”

“我酒量不行,不能陪你喝。”

阮冬把酒具和酒瓶摆放在炕桌上:“那你就少喝些。”

大帅哥和花样美男坐在炕桌两侧,按照乡俗,先碰杯对饮两杯酒,然后划拳喝酒,划了十二拳,弟弟就再也不喝了,他只是这个酒量,再喝心里难受,还有呕吐的可能。

大帅哥只好自饮。他心事重重,俊美的脸庞时不时掠过一丝愁云。

花样美男抽着香烟,他不想让兄长多喝,又不好劝说,只好用说话来减少兄长的饮酒。

“听说你到城里参加蓝球比赛。”

“谁给你说的?”

“父亲。”

“父亲还对你说了啥?”

弟弟犹豫了下说:“让我劝劝你,早日完婚。”

阮冬一听心里更烦:“我咋就这么倒霉。到城里打蓝球,想好好玩玩,弄个好心情,没想到遇见……。回到家里又被逼婚。”

“你到城里遇到什么?”弟弟警觉起来。

阮冬指的是和白四月花相遇,他不好意思说出口,怕弟弟笑话。不论白四月花长得多美,毕竟是寡妇。小伙子和寡妇的风流史只能让人耻笑,成为笑谈。

“你咋不说话?”

“遇到打架的,我劝架差一点挨了打。”阮冬说了谎话。

“你不会武功,还敢劝架。有时候会惹火烧身的。”

“我要是你就好了,打遍天下无敌手。”

“你喝多了,太夸张,少喝些。”

阮冬一杯接一杯,愁上加愁,醉态越来越明显,最终倒在炕上。

花样美男把大帅哥的身躯拉展,脑海里掠过一个念头,要不要给他脱衣服?很快想起捆绑兄长时的情景,心儿禁不住片刻的紧跳,抑制不住的冲动和渴望,给玉树临风,人见人爱,甩自己一条街的大帅哥脱光衣服……。

第一百零三章,男神醉酒(十)

阮冬稍动了下,嘴里咕哝着什么。

弟弟又想起捆绑兄长时情景,就差那么一点把兄长脱光,然后把他羞辱一番。现在想想,没有给他脱衣服都那么生气,要是把他脱光了,很有可能断绝关系。

花样美男犹豫着是否给大帅哥脱掉衣服,问题是他到底喝醉了没有?也许是半醉,也许是装醉。这样一想,他打消了给兄长脱衣服的念头。

鲜怡俊自己脱衣服睡了,就在他要吹灭灯盏时,兄长却醒了,醉眼朦胧,醉态可爱,灯光下的面容美如天使。

阮冬还真如天外来客说话:“你是谁?”

鲜怡俊觉得好笑:“我是你弟弟。”

“不,你是美女。”

鲜怡俊最忌讳这样的话:“你别胡说。”

“我没胡说,你……就是美女。”

弟弟真想一巴掌打在对方脸上,可看到俊美如天使的脸庞,又下不了手,就如对方是一张画一旦打去,这副画就会破碎。。

兄长还在说:“你长得这……么美,给我当老……婆吧。我把柏彩……花休了。”

鲜怡俊心里一动,这怎么可能呢?

兄长稍一欠身,双眼盯着弟弟:“怎么,你不愿意。”

“我愿意。”弟弟说过后吃惊了,自己怎么可以这样说话,难到自己也醉了。

阮冬伸出一只手搭在弟弟肩上,脸慢慢朝弟弟的脸移去,很快嘴唇贴在弟弟的嘴唇上……。

弟弟霎时觉得自己也醉了,淡淡的酒香,清新可人的气息,天使般的面容,哦,真是美极了,清澈的山泉从心间潺潺流过,春光明媚的草原鲜花朵朵,蔚蓝的天空彩云朵朵,飞啊飞,看见了琼楼玉阁,看见群仙女曼舞,听见之音……。

鲜怡俊晕厥过去……。

过了十多分钟,鲜怡俊醒来了,看见兄长睡在一边,他想把他挪到他的被窝去,又怕惊醒他,只好把另一条被子拉盖在他身上,认其睡在身边。

鲜怡俊回想起前面的情景,不禁纳闷,自己怎么会晕过去呢?不就让醉了的兄长那么一吻吗,不至于激动得晕过去吧?或许是太兴奋,还有那么一点点的受宠若惊,至于吗?兄长一介村民,又不是皇帝,自己更不是皇妃。

不管如何找借口,被兄长一吻,弟弟晕过去是事实。这让做弟弟的羞惭不已,自己又不是女儿,怎么会这样?想起来脸就发烧。他想起外国小说里的情节,少女少妇们因为过份激动和兴奋,往往会晕厥过去。自己一个大男人,羞死人了。不知兄长可否知道?要是知道自己无脸面对他。

第二天,鲜怡俊经过观察,证实昨夜兄长的确喝醉了,那个吻也是不知觉的情况下发生的。这样一来他的心里踏实,那种羞惭也消失了。

夜晚的羞惭消失不久,白天的羞惭又到来了。

晚饭后,阮冬对弟弟说:“出去散散心吧。”

鲜怡俊正在担心兄长独自外出,丢下自己孤单一人,听到他这样说,欣然道:“好吧。”

山顶彩云渐渐变成铅色,不知不觉出现了一两颗星星。村庄在夜幕的掩饰下,显得那么宁静祥和。有的房屋冒出淡淡炊烟,不时传来少儿妇人的声音……。

帅哥和花样美男缓缓行走在燕子河边,几只晚归的鸟儿从身边掠过。

阮冬伤感的声音:“我俩一直往前走吧。”

弟弟不解:“到哪里去?”

兄长向往道:“走到嘉陵江,再走到长江。”

弟弟更纳闷了:“去干啥?”

大帅哥说话很少带有感情的,这次却例外,声音里充满了向往,还有少许的温馨:“找一处无人烟的地方,买上一只小船,开垦上一两亩地,捕鱼种地,像神仙一样生活。”

鲜怡俊激动得心房砰砰直跳,不禁回想起自己捆绑兄长时的计划,把兄长捆绑到无人烟的地方,俩人一起幸福的生活。没想到兄长也有此想法。这可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

就在弟弟激动得就差手舞足蹈时,兄长又说出一番话,像一盆冷水泼在弟弟身上:“等我们的生活安定后,就开始找对象。”

鲜怡俊心里凉凉的,也给对方泼冷水:“没有人烟的地方怎么会有姑娘呢?”

“你傻啊?就不知道走出去,到人多的地方找对象。”

“不好找吧。”

“听说那地方男少女多,美女也多。”

弟弟明白兄长在白日做梦,怎么可能?他也跟上信口开河:“那就一直走吧,你走到那我跟到那。”

“这才是我的好弟弟。”

“你长得这么帅,找姑娘容易,我可就难了。”

“我帮你找,没有问题。”

“你想把自己挑剩下的让给我?”

“你咋这么说?你长得这么美,不信没有姑娘爱你。”

“美啥?和你比起差一大截。”

“怎么会呢?”

“你把我甩了几条街。”

“别这么说,要有自信。”

“有你在身边,我自信不起来。”

兄长不想搭腔这样的话题了,回到前面的话题:“不知要走多长时间才到长江。”

弟弟没有搭腔,自己白白激动兴奋一番,有点沮丧失落,更多的是羞惭。

星期天,同村有人家办喜事,阮冬去当知客,直到天黑才回到家中。他酩酊大醉,被伙伴搀扶到家,直接放到炕上。

夜深了,雨淅淅沥沥,使得宁静的夜晚有了那么一点生机。

鲜怡俊被冻醒。他盖的被子很薄,雨天的低温让他冷得瑟瑟发抖。突然,一个念头涌进他的脑海,钻进兄长的被窝,紧紧拥抱他,那样就不会冷了。这个念头又把自己惊吓一跳,那样合适吗?太不好意思了。钻进他的被窝里他会做何反应?是不当一回事,还是把他推出来?或者嘲笑几句话,兄长不至于生气吧?他要是生气自己咋办?……

鲜怡俊心里这样想着,那种欲望那种刻求却更强烈了,恨不得很快就和兄长亲密接触。他还是不敢,欲望很强烈,使得他难以入睡。

兄长睡得很踏实,发出轻轻的鼾声。

鲜怡俊强迫自己冷静了一会,为了能入睡,他做了能使自己入睡的动作。很快那种欲望和刻求消失了。他这才穿上衣裤睡下,浑身觉得暖和了。

鲜怡俊还没有睡踏实,就被兄长发出的声音惊醒。

兄长急促地呻唤着,这种声音洋溢着快活和享受,还有急切的渴望,在发出这种声音的同时,他的身子扭动,双手拍击炕的声音……。

第一百零四章,男神醉酒(十一)

鲜怡俊第一感觉就是:羊羔疯。他的一个同学得这种病,一年里发作两三次,有几次发作在课堂上。他惊讶兄长这么优秀的人也得这种病,可谓是人无完人啊。他知道先要在病人嘴里塞件硬东西,免得咬破舌头。过上十几分钟,病人就会回复常态。

鲜怡俊慌忙爬起身找火柴点灯,手忙脚乱的找不着,又摸手电筒,还是没有摸着,胳膊无意碰到兄长的身躯,手碰着竖着的“木棍”。他心想,这是谁把木棍放在这里了,他稍一迟疑,感觉胳膊被“水枪”击中,急忙收回胳膊,只听见“水枪”击得纸顶棚“咝咝”作响……。

哦,这不是木棍,这是邻居家的小孩把水枪遗留在这里了……。

兄长安静了,发出均匀的鼾声。

鲜怡俊明白兄长蹬掉被子,怕他感冒,他动手拉被子,不料手又无意碰上兄长的身躯,竟然和前面一个感觉。他大为惊诧,兄长的精力太旺盛,要是结了婚那还了得,那个丑女夜夜都能得到爱抚。他这样想着,心里很是不平衡,还有那么一点点的妒嫉和伤感。尽管这种心态有些不正常,可他忍不住一遍遍地想。

兄长动了一下,那是弟弟拉被子的手过重,把他弄醒了。

鲜怡俊急忙回到自己的被窝,他不想让兄长知道自己醒着,决定装做熟睡。

阮冬坐起身,摸着火柴点着油灯,望着一旁睡着的弟弟,冷笑一声道:“你装吧。”

弟弟本来是要装睡熟,听了这样的话,竟装不住了,脱口问:“装啥?”

“装睡。”阮冬平静地说。

“我没有装,本来就醒着。”他不想隐瞒,明知隐瞒不了,又何必隐瞒。

“醒着还闭眼睛。”兄长嗤之以鼻。

“闭目养神。”鲜怡俊心里有点发慌,怕对方还要说出更难听的话。

“深更半夜闭目养神?”兄长果然不相信。

“不行吗?”弟弟有点心虚,毕竟自己说了假话。

阮冬钻进被窝里,话里有话:“你的目的终于达到了。”

弟弟纳闷了:“什么目的?”

“这还用得着问吗?”

“不问咋会知道?”

“那我问你,前些天你为啥要捆绑我?”

“只是为了消闲解闷。”

“一个男人脱另一个男人的衣服是消闲解闷?”

鲜怡俊这才明白对方的意思,辩解道:“脱衣服是让你睡觉,穿衣服睡觉不舒服。”

“我是重病号吗?睡觉要你脱衣服。”

弟弟没法应对,只好保持沉默。

兄长没有再说话,很快入睡了。

第二天,鲜怡俊一整天没有见兄长的面。

傍晚。鲜怡俊在外面散步回来,一进大门就感觉气氛不对,听到阮家父子在说什么,声音有点大,显然是吵架。

“你不是说找人算日子吗?算好了没有?”

“最近忙没有时间找人算。”

“你忙不忙我不知道吗?把你养这么大别的学会了没有,学会糊弄娘老子了。”

“过几天闲了我去算,争取早些结婚。”

“你再糊弄我……。”阮父显然气得不知说什么好。

鲜怡俊听到这里,觉得不宜进门,正要转身蹓,阮母走出堂屋,朝他招手。

鲜怡俊只好走过去。

鲜母迎上前,放低声音说:“你进去劝劝,他们这么争吵让邻居听见笑话。”

鲜怡俊不想参和这样的事,更何况这样的婚姻让他心寒,也让他心里不平衡,还有那么一点点的嫉恨。看到阮母恳切的目光,不得不应答:“好吧,我劝一下。”

鲜母说:“把冬娃好好劝劝,让他知道娘老子是为了他好。”

鲜怡俊应道:“我知道。”他的意思是知道家乡的风俗,长辈和小辈争论有理说理,无理说大。也就是说,即使长辈有错,小辈也要让步。

鲜怡俊走进堂屋,向阮父打过招呼,坐在下方的凳子上。

阮父开口了:“你到那浪去了?”

“在河边。”鲜怡俊心里忐忑不安,不知如何劝说兄长。

老子对儿子说:“你和小鲜交往这么长时间,也没向他学着点。”

“学什么?”儿子不以为然。

“老实本分,不惹事。”老人说。

“人家是城里人,我是乡里人,学不会。”

“我看你俩掉换一下才对,你是城里人,他是乡里人。”

“我那有那么好的命,生来就是乡里人。”

阮父生气了:“那你下一辈子就脱生城里人,出生在阮家把你亏了。”

鲜怡俊听出兄长的话对自己不友好,忍不住说:“父母是为了你好,你少说两句。”

兄长冷冷地对弟弟说:“你还是把自己的事管好吧。”

弟弟闹了个没趣:“我的啥事?”

“你自己知道。”

弟弟明白他指自己的家事,无言以对了。

阮母责怪儿子:“小鲜是好心,看你说的啥话。”

阮冬无不讽刺道:“他是好心,那我看着他也娶一个丑女儿。”说过跋腿出了堂屋。

阮家父母有点尴尬。阮父说:“他在气头上,别计较。”

阮母说:“俩兄弟有啥记较的。”

鲜怡俊嘴上说不记较,心里着实不好受。他不想回屋睡觉,怕和兄长发生争论,陪着两位老人坐了好一阵,估计兄长睡熟了,这才回到小屋。

灯盏亮着,阮冬闭着眼睛。鲜怡俊放轻脚步,悄悄地爬上炕,脱衣睡下。

兄长突然睁开眼睛,冷冷地说:“咋夜趁我喝醉,你的目的达到了。”

弟弟茫然:“什么目的?”

“把我脱光啊。”

弟弟急了:“内裤是你自己脱掉的。”

“我盖着被子,你咋知道我脱掉了内裤?你会透视?”

“我……。”鲜怡俊欲言又止,这还真是说不通。

阮冬冷笑道:“睡熟了还能脱掉内裤,我还成神仙了。”

“那是你自己蹭掉的好不好?”

“你咋知道我的内裤蹭掉了?”

弟弟没法回答。照实说了对方未必相信,还要暴露自己的手触摸他的事实。

“老实说,你把我咋了?”兄长的语气不大友好。

“你别冤枉我!”弟弟急得大叫。

“冤枉你?”兄长冷冷地问,“难道你平白无故脱我内裤?想看什么?你没有吗?”

弟弟终于被激怒了:“给你再说一遍,我没有脱你内裤。”

“狡辩,谁信呢?”阮冬无不讽刺道,“你的模样长得像女儿,心态也一样。”

弟弟气晕了,气得头昏脑胀,气得全身颤抖,倏然坐起身。

兄长惊诧道:“你要干啥?”

弟弟气急了,气疯了,气得眼睛里泪花闪闪。他的脑海里急切地计划,一拳将他打晕,然后脱个精光,用绳子捆绑,然后以其人之言还其人之身。哈哈,让你这个人见人爱,玉树临风,鹤立鸡群的大帅哥当一次女儿,我要证明自己是真正的男人。

第一百零五章,男神醉酒(十二)

就在鲜怡俊动手实施计划时,上房传来咳漱声,那是阮父发出的声音,这几天他感冒了。连续的咳漱声如一盆盆冷水泼在鲜怡俊身上,他那滚烫的心灵,炙热的脑海,因激动而颤抖的身躯,全都得到缓解,回到正常状态,为了掩饰一时的冲动,他装作要解手,披衣下炕。

鲜怡俊来到院中,走近花园,解开裤带却没有尿意,他用手尿了。这样一来,刚才对兄长的那份渴望,那种挚爱,那种想法淋漓尽致的发泄掉。

第二天一早,阮冬到学校去了。

鲜怡俊其实醒的早,兄长临走时他在装着睡熟,也就是说,俩人并没有说话。

鲜怡俊睡在炕上,思前想后,知道要走了,或许要和兄长断绝关系。首先一点,兄长侮辱弟弟,把第弟比喻女性,脱了他的衣裤,欺负了他,这可真是冤枉,不管他如何解释,兄长就是不相信。以后再解释也没用,还会越解释越黑,直接影响俩人的关系。他想到前些日子捆绑兄长,差一点脱了他的衣服,兄长为此两天没和他说话。现在事就更大了,兄长一口咬定趁着酒醉脱了他的衣服,还把他如何如何了。他甚至怀疑兄长会记恨自己,采取报复手段?

鲜怡俊离开林畔村还有一个原因。前一天,他在燕子河边散步,在拐弯处和柏彩花相遇,他想躲避已来不及,只好硬着头皮迎上去,俩人之前见过几次面,也打过招呼。现在又遇见,他觉得自己是男性,应主动招呼她。不料她先开口了:“你又来了?”

这个“又”字显然是刻意的,他听了很不舒服。他勉强道:“你下地去了?”

她没有直接回答,说出这样的话:“你不喜欢城里吗?那么热闹繁华。”

还没等他回答,她又弦外有音:“我们都想去城里玩,就是太远,也没有时间。”她的意思很明显,城里那么好,你老呆这里干啥?

鲜怡俊听出她的弦外之音,应诺一句匆忙逃走。

“有时间和阮冬来我家玩。”柏彩花丢下一句话。

鲜怡俊后来一遍遍回想柏彩花的言语,明白她的弦外之音,那就是,阮冬是我的,他应该经常和我在一起,你参和什么?你没有家吗?你为啥不回家?为啥老往阮冬家跑?

鲜怡俊一想到这些脸就发烧,羞愧不已。仔细一想,自己多少是他俩婚姻的障碍。也就是说,自己如此美貌,而柏彩花长得一般般,她成了陪衬人,阮冬越发看着她不顺眼,越发看着她长得丑。他必须离开,否则再也不好意思遇见柏彩花,更不好和阮冬交往。

用过早餐,鲜怡俊对两位老人说:“我要走了。”

阮父诚心诚意地挽留:“单位上没事的话就呆着。”

阮母跟着说:“你一走屋里空荡荡的,别走了。”

“单位有事,我得走。”他撒了谎,心里不安。

“那就没办法了,吃着公家饭,由不了自己。”阮父说。

“你啥时候还来?”阮母问。

鲜怡俊迟疑了下说:“以后不好请假……。”接下来不知说什么好。

“冬娃结婚他还能不来?”丈夫对妻子说。

阮母对小伙子热切地说:“那你早点来,帮着操办冬娃的婚事。”

鲜怡俊心情差,这话让他的心情更差,他很勉强地应道:“好吧。”

“快了,就这一两月内。”阮父自信地说。

鲜怡俊很快意识到又撒了谎。阮冬的婚礼他是不参加的,别说现在俩人关系闹僵,就是没有闹僵,他也不想参加这样的婚礼。他觉得对不住两位老人,补充道:“就看到时候能不能请上假,有时候单位事情多人少,不好请假。”

阮父热情地说:“给领导多说好话,他会准假的。”

阮母道:“你和冬娃像亲兄弟,他结婚不能少了你。”

鲜怡俊走出阮家大门,走了十多米,转过身望去。阮家大门是那么熟悉,那么亲切,那么深刻地印在心灵,今生今世难以抹去。

鲜怡俊朝前走了几步,又一次转过身望着阮家大门,无限的眷恋,难以抹平的向往;多少个日日夜夜,说不出的美妙,道不尽的情义,那么美好亲切地保留在他的脑海深处,永世不忘。

鲜怡俊朝前走了二十几步,又转过身,想到再也不能踏进那座大门,忍不住眼睛里泪花闪闪,心里默念:“对不起,我的父亲母亲,祝您们建康长寿。”在他的心目中。阮家的两位老人就是父母亲。

阮冬中午放学回家,看到放在桌子上的刷牙缸子不见,这才知道弟弟离开。之前没有打招呼,再加这两晚上发生的事,他明白弟弟生气了,说不定还和自己绝交,再也不登门,他不禁感到失落惆怅。很快他的这种感觉释放了,他想到弟弟的捆绑,还有自己酒醉后……。他不能原谅弟弟,甚至对他的异常有点反感,不愿再见到他。

阮冬下午去学校,路途遇到柏彩花。他明白她是有意相遇,不知她要说什么。

“那个城里人呢?”

“走了,”阮冬觉得她的话有点唐突,因为依家乡的风俗,这样的问话不合适,“咋了?”

“没咋的。”

“你为啥关心他?”

“我才不关心他呢,我关心的人是你。”

“打问他是关心我?”

“我听到有人说闲话,是为了我们好。”

阮冬明白所谓的闲话是什么,不想多问,用责备的口气说:“多干正事,别听闲话。”

柏彩花深爱着对方,别说这样的责备,就是骂她几句,她也不会生气的,她解释道:“我是无意听到的。”

“你咋好话听不见。”阮冬硬邦邦顶一句。

她并不在意他的话语,浅笑道:“我不大听别人说的话,只有关系到你的话我才注意听。”

“他们还说我什么?”阮冬警觉起来。

柏彩花小心翼翼地说:“现在政策好,大家不像以前,对你家只有好话,没有坏话。”

“他们说我家咋了?”

“说你家是村里情况最好的。”

阮冬能听出话外音,那就是家里埋藏银元。他否认道:“别听他们胡说,没有的事。”

柏彩花见他否认,不好再提及,免得对方以为她看重的不是人而是财产。她顺口道:“我也不大相信。活人还是要靠自己努力奋斗,心里才踏实。”

晚饭后,阮冬又想溜,被父亲叫住:“你别走,我有话问。”

阮冬只好走进堂屋,惴惴不安地坐在凳子上。

父亲坐在方桌旁的太师椅,面无表情地吸着旱烟锅:“你把日子问好了吗?”他指的是婚期。

阮冬一听心烦意乱,他压根就没当一回事,搪塞道:“我找了那人一次,他出门了,过几天回来。”

父亲信以为真,他明白儿子从不撒谎,那里知道婚姻事关重大,逼得儿子不得不撒谎。他叮咛道:“多操点心,人一回来就去问。”他不想和儿子多言,免得言多发生争执,双手反剪步出堂屋,穿过院子出了大门。

阮母教导儿子:“要抓紧办,别让你爸再生气。”

“他生气一时,我痛苦一生。”儿子嘟囔。

“把话好好说,又不是在学校。”母亲不大懂儿子的话。

沉默一会,儿子又说:“妈,你忍心让我痛苦一辈子?”

母亲劝道:“我的娃,别这么说,日子一长你就不这么想了,人人都是这么过来的。”

“好吧。”儿子知道和母亲说不清楚,应答后准备离去,稍一偏头,眼光无意瞄到院中,他大惊失色,脑海第一反应就是躲藏起来……。

第一百零六章,不速之客

阮冬起身想躲藏的那一霎那,意识到大门走进来的人看见了自己,躲藏是不可能。他除了后悔自己没有防备,也只得硬着头皮迎出去。

来客是白四月花,她手里提着个大包,显得沉重。她笑吟吟地打照呼:“你在家呀?”

“你咋……来……了?”惊吓使得阮冬语气慌乱。

“你咋了?看见我这么激动。”白四月花是本地人,自然明白对方为啥如此慌乱,却故意这么打趣。

阮冬不知说啥好,顺口道:“是激动。”

白四月花责怪道:“那愣着干吗,还不把包接住。”

阮冬接过提包,不知所措,不知把对方让到自己的屋里,还是让在上房,总之把她让在那里都不大合适。

白四月花看着对方的窘态,越加显得憨厚可爱,说着过度热情的话:“我来看望父母亲,两位老人家身体好吗?”

阮冬又受到惊吓,不就是同学加老乡的关系吗,怎么如此称呼我的父母亲,这成什么关系了。

“别傻站着。”白四月花提醒道。

“哦,进屋吧。”阮冬无可奈何地说。他不可能把她让到自己的屋,他脚步沉重地朝上房走去。

白四月花见对方脚步缓慢,脸色凝重消沉,明白原因,装着糊涂,说着客气话:“父母亲身体好吗?”

“好,好。”阮冬心烦意乱,让他发愁的是母亲会是什么态度,会不会说出难听的话,会不会阻止白四月花走进上房,如果那样的话,后果会怎样?好在父亲暂时不在家。

白四月花随着阮冬朝上房走去,一边打量着景物,赞道:“收拾得整齐干净。”

阮冬一颗悬着的心暂时放下。母亲不在堂屋,显然是回避到里屋。

白四月花走进堂屋,不知在那落座,她明白堂屋的太师椅一般长辈坐,自己坐下不妥。

阮冬把凳子往前拉了下,说:“你坐吧。”

白四月花坐在凳子上,扫视了一下屋内装饰,赞叹道:“到底是地主家,和一般人家不一样。”

“你别说笑话。”

“在你跟前那敢说笑话,”她进大门时看见阮母,明白她在里屋,热情地说,“把母亲请出来,我拜见她老人家。”

阮冬这才知道她看见过母亲,只好硬着头皮走进里屋。

阮母巍颤颤地走出里屋,她不想见白四月花,听见她的话又不得不出面。

白四月花站起身,恭敬地问候:“伯母您好。”

一位时髦女郎如此亲热的口气,把阮母惊着了,不知如何回应,只把询问的目光投向儿子。

阮冬简短地说:“她是我的同学,洒井村的。”他把母亲搀扶在太师椅。

“同学?”阮母疑惑地自语。

白四月花补充道:“我和阮冬是那种关系特别好的同学。”

“特别是啥意思?”阮母问。

阮冬没等白四月花回答,枪先说:“没有啥意思,就是上学时走在一条路。”

白四月花把提包放在桌子上,从里面掏出两包点心,两瓶好酒,两条牡丹牌香烟,一件高档外衣。

阮母茫然道:“你这是干啥?”这样的礼品远远超越这里的礼节,所以她不相信是送自家的。

白四月花抖开外衣,热情地说:“伯母,这是送给你的,你穿上试一下。”

阮母慌忙摆手道:“我……不能要。”

“这是我孝敬您的,咋能不要。”

阮母懵懂了,不明白对方为啥要送这么重的礼物,一时想不通,只有连连推辞:“我不能要,这个样式……我穿不出去。”

白四月花热情地说:“乡下穿不出去,出门了穿。”

阮母想到没过门的儿媳妇,预感对方是丧门星,她有点吓着了,一惊吓连话也不会说,只是嗔怪地望着儿子。

阮冬明白母亲的眼神,解围道:“妈,你累了吧,进里屋休息。”他搀扶起母亲。

白四月花随着说:“伯母,那你就休息一会吧。”

母子俩进了里屋,母亲坐在炕头,手指点着儿子,气得说不出话。

儿子羞愧,不知说啥好,说了又怕呆在外屋的白四月话听见。

母亲放低声音说:“我的娃,你要惹祸呢。给你说,她的东西千万不能要。”

阮冬放低声音道:“她会生气的。”

“就不怕你爸生气。”母亲道。

想到父亲,阮冬害怕了,垂头丧气。

母亲低声道:“还不快把她打发走。”

阮冬回到堂屋,不好直说,弦外有音:“天不早了,我爸该回来了。”

白四月花不傻,装着糊涂:“你爸回来就好,看看我给他买的烟酒。”

阮冬不明白她是真糊涂,还是假装糊涂,不得再次提醒:“天阴没月亮,走路不方便。”

白四月花脸上掠过一丝不悦,语气也带不满:“林畔村的人情就是这样,来了客人不好好招待,就想赶着走?”

阮冬尴尬地说:“不是这样的,你不一样。”

“我咋就不一样?”

“这还用着我说吗?”

“我比你未婚妻长得美?怕她吃醋?”她已把阮冬的情况打问清楚。

“这还是小……事,”大帅哥现在帅不起来了,说话也结巴,“村里……人知道……了不好。”

白四月花振振有词:“别人的嘴是堵不住的,走自己的路,关别人啥事。”

阮冬苦笑道:“这话你到外面去说吧,乡村里吃不开。”

白四月花何尝不明白乡土风情,她只是信口开河罢了。她不想继续这个话题,转而说:“我也累了,想休息一会。”

阮冬慌了:“到……哪休息?”

“这话问的,你没有床?”

“有炕没有床。”他心慌说话也不利落。

白四月花听了这话有点可笑:“那就到炕上休息一会。”

阮冬除了后悔招惹她,还能有啥办法,只好乖乖地把她领到自己的屋。

白四月花脱掉鞋爬上炕,拉来枕头睡下,倾刻闻到淡淡的烟草味,还有隐隐的汗气,那么地亲切可人,熏得她如痴如醉,昏昏欲睡……。

阮冬见白四月花微闭着双眼,以为她睡着了,移动脚步要出屋。

阮冬的脚步声牵动了白四月花的心,把她从温馨甜美的氛围牵了出来,急忙说:“你别走。”

阮冬停下脚步,转身问:“啥事?”

“我有话要对你说。”

“以后再说。”阮冬怕她说出自己不愿听的话。

白四月花痴呆地望着心上人,想到自己天天思念,夜夜难眠,全是为了这张英俊迷人的脸,还有那令人心醉神迷的身材。她心儿紧跳,热血奔涌,难以自抑,脑海急转弯,脱口而出:“我冷,你把被子盖上。”

“你没长手啊?”阮冬预感她心术不正,不乐意地说。

“我太累了,起不来。”她撒娇道。

阮冬只好爬上炕,把靠墙的被子拉散,然后盖在她身上。

白四月花倏然一欠身,两只胳膊把大帅哥紧紧抱住……。

第一百零七章,心累(一)

阮冬猝不及防,一下子扑在她身上,这要是平时,他的欲望会强烈地喷发出来,不排山倒海一番是不罢休的。现在他的心情不好,又加白四月花的到来加重心理负担,他那还有那个心境,换一句话说,他不敢和她加深关系,急于摆脱她才是上上策。他要挣脱她的纠缠,把她的胳膊摆脱了,却无法摆脱她的手。她的一只手紧紧扯住他的衣角。

阮冬近似崩溃,恨不得两拳把她击昏,然后自己扬长而去。

就在俩人难解难分时,传来阮母的声音:“冬娃,你来一下!”

白四月花这才松开手,甜甜的声音:“快去快回。”

阮冬往堂屋走去,低头思忖着母亲喊自己何事。走进堂屋,一眼看见父亲坐在太师椅上,阴沉着脸,一个劲地吸着旱烟锅,望也不望儿子一眼。

阮冬垂着双手站在父亲的侧面,心里惴惴不安。

“娃,你就能得很,把城里人领到屋里。”父亲终于开口了,声音不高却严厉。

“不是我领来的,是她自己找来的。”儿子低着头说。

“那还不是一样的。她咋不到别人家去?”

“她是我的同学。”

“同学那也男女有别,能随便来往吗?”父亲气得把烟锅在方桌上磕了磕,语气加重,“赶快把她打发走!”

儿子知道今晚不可能打发走,又不敢说,只是沉默不语。

“你哑巴了?”父亲冷冷地问。

儿子慌不择语:“她走累……了,走不回去,天……又黑。”

“那她要咋的。”

“就在家里住上一晚上。”儿子低声回答。

父亲用烟锅指点着儿子,生气地问:“睡在哪?睡在你屋里?”

“让她和我妈睡在一起。”儿子低声解释。还有一句话他没有说出口,意思却是明朗的,父亲到大哥家去睡一晚上。

父亲气得旱烟锅顾不上吸,说:“你到村里听听去,全村人都在说你,还让她住一夜,全村人咋说,你丈人家咋想?”

“那也不能把她赶出去。”儿子苦丧着脸说。

父亲一时气恼,脱口而出:“你就把她赶出去。”

儿子懵了,这怎么可能,又不知如何回话。

母亲给儿子解围:“赶出去是不成的。”

父亲一时气糊涂了,没有想到厉害关系:“有啥不成的?”

“她的娘家你还不亮清吗?”母亲点到为止。

父亲这才回到现实,头脑稍冷静了,想到赶走白四月花的厉害关系。

白家在沙井村也是大户人家,还有人在城里当官,也就是说,沙井村是白家人的天下,有权有势,一般人是惹不起的。进一步说,沙井村距乡政府近,林畔村人去乡政府或到外地去要经过沙井村,而沙井村的人一般不走动林畔村。

父亲想到既不敢得罪本村的柏家,又不敢得罪沙井村的白家,觉得活人真难,过来过去都是儿子的错,要是他早答应结了婚,那来的这桩麻烦事。他真想起身踢儿子几脚,又一想打儿子也不起作用。

妻子看出丈夫的为难,宽慰道:“让她住上一夜,好好打发走。我们一年四季要在她娘家门上过,得罪不起。”

“唉,”父亲深深地叹口气,无奈地对儿子说,“那就明早打发她走。”

儿子松了口气,说:“那也要吃了早饭走。”意思是让父亲别回来早了。

父亲气哼哼地走出堂屋,出了大门。

阮冬这才坐在太师椅,觉得全身困倦,坐不直身子,头伏在方桌上,想到事情的前因后果,想到活人的艰难,想到自己因帅气惹的这麻烦,头疼欲裂,真想奔向悬崖纵身跳下去……。

“阿婆。”一声童音在院中响起。

“我娃来了。”母亲的声音。

阮冬抬头看去,是邻居家的男孩。他心里格噔一下,意识到是啥情况,因为这似乎是惯例,很多次了。他想躲避已来不及,小男孩看见他。

小男孩走进堂屋说:“阮老师,彩花姐姐叫你去老地方。”

阮冬的头顿时大了,不假思索地说:“你去给她说没找到我。”

小男孩说:“我把你找到了。”

“你就不能哄她一下。”阮冬气恼道。

小男孩天真无邪:“我爸说了,好孩子不说谎话。”

“你就说一次。”

“那不成,说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这是我爸说的。我听爸的话,不听你的话。”

阮冬哭笑不得,有气无力地说:“好吧,我这就去。”

暮色笼罩着村庄,大路上可见几人相聚闲聊,也可见有人匆匆走过。一些人家房顶冒着淡薄的炊烟。

阮冬心情沉重,脚步更沉重,全没了往日那种大步流星,为了顾及自己的形象,他又不能慢走,还要躲避路人,尽量不和他们照面。

燕子河边寂静祥和,河水发出悄悄的声响,偶尔传出几声水鸟的低鸣。

河边立着一个身影,那无疑是柏彩花。这是俩人见面的地方,而不是约会的地方。约会对于俩人来讲只是小说里的言语,生活里不是这样,多半是柏彩花有事找阮冬,她又不便去阮家,随便打发一个小孩传话给阮冬,然后俩人在此见面。没有唧唧我我,没有亲热的举止,说了该说的话后分头离开河边。

阮冬走近河边,公事公办的口吻:“你来得早。”

“刚来。”勉强的回应。

“有啥事?”阮冬明知故问。

“你说呢?”柏彩花反问。

“我咋知道,又不是神仙。”

柏彩花的声音很是伤感:“你咋能这样?”

“我咋了?”

“你让我在全村人面前抬不起头。”

“不就是家里来了个同学吗?”

“这事还小吗?乡下没有这样的风俗。”

“她现在不是乡里人。”

“我不相信城里人的风俗是这样的。”

“你不相信的事多了。”

“她咋还敢留宿?”

“她走累了,”他觉得这话不能服人,撒谎道,“她感冒了,走不回去。”

“真的吗?”她显然不相信。

阮冬自知理亏,不得不用平和的口气:“你放心,我爸到哥家去睡,她和我妈睡一个炕。”

柏彩花听到未婚夫口气绵软,心里好受了一些,提示道:“那你让她明天一早就走,别让村里人看笑话。”

“你放心,我娶的是你不是她。”阮冬给了对方定心丸,迈开大步,“我走了,你回吧。”

柏彩花不想就此离开,急忙道:“急什么,我还有话说。”

“以后再说。”阮冬抛下一句话,头也不回走了。

阮冬垂头丧气来到大路,放慢脚步走着,思虑着如何甩掉白四月花。

突然,寂静的路上传来脚步声,越来越近。

阮冬下意识地转身望去,见一个身影直奔自己而来,虽在夜色下,但那个身影是熟悉的。

阮冬心里又慌乱起来,紧接着是一霎那的恐惧。他想放开脚步奔跑,又觉得失态,只好大步流星。

后面的人也不示弱,小跑追上阮冬。

第一百零八章,心累(二)

小跑撵上来的人和阮冬并排走着,不怀好意的声调:“到哪去,大帅哥?”

“回家。”阮冬不愿多说话。

来人是准小舅子柏彩林。他从伙伴嘴里得知,村里来了个美女直奔阮家,他一想就明白是咋会事,又发现姐姐异常的表情,怕她一时想不开做傻事,就偷偷跟踪姐姐。他远远看着姐姐和阮冬说话,直到姐姐朝家中走去,他才追上准姐夫。挑衅道:“回家陪富婆啊?”

阮冬知道来者不善,不想与他发生磨擦,只顾前走。

“你是不是缺钱用?”柏彩林弦外有音,“缺钱的话问我借,别打歪主意。”

“不缺。我咋会缺钱。”阮冬一时没辩过对方的意思,认为他是说迟迟不结婚是缺钱。

“别哄人了,你要是不缺钱,干吗要挂个富婆。”

像头上挨了一闷棒,阮冬头嗡一下,浑声微微颤抖,脚步停下了。

“看,让我说对了吧,”对方继续挑战,“告诉我,一晚上她给你多少钱?”

阮冬气懵了,真想出拳击打过去,或几脚将对方踢踏在地。很快他想到自己不是他的对手,不但伤不了他,反而让他有了借口,将自己打翻在地。这样一想,他打消了动手的念头,移动脚步。

柏彩林是不会放过的,他走在阮冬身边,继续刺激对方:“这年头男人长得帅也管用,要是去了大城市,一年肯定能赚一二十万元。”

“你别胡说。”阮冬的声音明显没有动力。

“听说给你家提了一大包礼物?”

“我家不会收的。我家又不是穷的买不起东西。”阮冬喃喃道。

“我知道你家不穷,可世上没有人嫌钱多。”

“钱多了不一定是好事。”

“别说假话,太虚伪。”

“难道不是真的,我家从前要是穷人,那会定为地主,吃了那么多年的苦。”

“现在不又好了,你可以耀武扬威。”

“是在说自己吧。”

俩人默默走了十几步。柏彩林又开始嘲讽起来:“看来你很值钱啊。下辈子我也托生成帅哥,不用干活受累,睡着吃饭,反正有人养活。”

阮冬气得走不动路,气得浑身发颤,很不得手中有把大刀砍过去,有把手枪开枪将对方击倒在地,什么犯法,什么坐牢全都抛到脑后。可恨自己没有武器,赤手空拳对付不了他,反而要受到对方的武力。他只好忍下这口气,低声下气地说:“我们很快就要成亲戚,你别再胡说。”

“你还知道很快就成亲戚?我还认为你忘了。”

“那能忘,一个村的人,抬头不见低头见。”

“说的这么好听,为什么要挂富婆。”

“你别富婆富婆的,她是我的同学。”

“我也有很多女同学,咋没有一个登门拜访?”

阮冬心想,你和妹妹长得一样丑,那有女同学看上你?这话他是万万不敢说的,他编出这样的话:“我帮助过她,她是来谢我的。”

柏彩林冷笑道:“你是不是在床上帮助过她?”

阮冬无言可对,对方话丑,可也说的是事实。

柏彩林声色俱厉地警告道:“姓阮的,爷把话说在前头,明天你要是不把那个婊子打发走,爷让你吃不了兜着走!”说过,狠狠撞碰阮冬一下,扬长而去。

受了如此羞辱,还要受到威胁,阮冬的心情差到极点,脚步如灌了铅,再也移动不了,身子只好靠在柳树上,让受伤的心灵得以平静,也让怒火得以缓解。

过了十几分钟,阮冬的心情得到缓解,此时他不想面对白四月花,更害怕她对自己非礼,自己一时无法控制,以致在家中发生不该发生的事。他朝学校走去,想在办公室呆上一个多小时,等母亲和白四月花睡下,然后回家。

阮冬坐在办公室的桌子前,批改学生的作业,不料批改了三本作业就头昏脑胀,这在平日是没有的。这也罢了,重看一遍批改后的作业,发现多处有错。他是身在学校,心在家里,想着白四月花此刻在干什么,这当然不是思念,而是对这位寡妇的惧怕,自己躲了起来,她会不会生气,会不会满村子找寻自己,从而让全村人有了谈话资料。

阮冬爬在桌面,闭目养神,想让疲惫的身体得以缓解,让疼痛的头脑清醒。这样一来,他渐渐入眠。

夜深了,天气凉了。

阮冬被冻醒,看看手表,快十一点。按照平常,父母这时睡了一个多小时。他想回家,站起身又坐下,他的脑海萌发出这样的想法,要是白四月花没有睡在上房,睡在自己屋里,那该怎么办,无论如何,自己是不会和一个寡妇共眠在家中。要是学校有床铺就好了,自己就不用回家。

夏季的话完全可以在凳子和桌子上凑和一夜,现在是秋季,夜里很冷的,要是感冒了就太不值。不过,白四月花不一定睡在自己的炕上,就是她想睡,母亲也是不允许的。母亲曾多次说,要是把不明不白的女人领到家里睡在一起,那是很秽气的。

阮冬走到自家大门前,轻轻推开大门,明白这是母亲特意没有拴门,为的让自己回家。他轻轻关上大门上了拴,放轻脚步走过院子,来到窗户前聆听,没有听出什么,多少有点放心。

阮冬轻轻推开门,轻轻来到炕前,凭感觉炕上没有睡人。他懒得点灯,脱了衣服钻进被窝。他立刻嗅到女人淡淡的体香味,还有浓浓的化妆品味,他倏然亢奋了,往日和女性在一起的情景一遍遍出现在脑海……。

院中传来轻微的脚步声,把阮冬从幻觉中引出来,他意识到什么,想起应该把门用木棍顶住,这里太边远偏辟,一般人家的屋子都是不安拴扣的。

迟了。脚步声近了,门推开的声音,脚步轻轻移到炕前。

阮冬只有装睡熟。

白四月花跨坐在炕头,伏下身轻轻地吻着帅哥,一只手轻轻地伸进被窝……。

阮冬屏住呼吸,心速加快,任由她的手抚摸。哦,她的手轻轻的,绵绵的,滑滑的,像一股清泉从心间流过,如和煦的春风拂面……。

阮冬再也无法控制自己,母亲的教悔,不堪设想的后果,自己的名誉,全都抛向九霄云外,跃身而起,一把拉对方到炕上……。

第一百零九章,心累(三)

就在阮冬拾起身的一刹那,传来母亲的声音:“冬娃!”连喊两声。

阮冬不得不回答:“妈!啥事?!”他听得见母亲站在堂屋的台阶。

“那个媳妇不见了。”母亲显然明知故问。

“可能上侧所。”阮冬明知母亲不相信,还是这样回答。

“你看看去,别滑倒。”

“哦,我去看,”阮冬试图推开缠绵的白四月花,“快回上房去。”

白四月花那能放过这个机会,就是不松手,撒娇道:“我不。”

阮冬用力将她摆脱,快速穿上衣服,说服对方:“别这样,以后日子长着呢。”说过后悔了,咋能这样说话,这不就等于说自己要娶她。

白四月花果然开心:“真的吗?”

阮冬避而不答,只是说:“你先回去,别让我母亲不高兴。”

白四月花意犹未尽,不大心甘:“知道我想你有多苦吗,想得吃不下饭,睡不好觉。”

“我也……想着你。”阮冬为了哄她离去,说着违心话。

“我要……,”白四月花实在熬不住,渴望道,“这又用不了多长时间。”

是的,时间长短在于自己。可是,阮冬牢记母亲的教诲,不愿在家和这样一个女人发生关系,事关家庭的荣辱和兴衰,他再怎么如饥似渴,那也要强忍。

白四月花又往对方怀中扑,一边还娇嗔道:“你就这么狠心。”

阮冬说着推诿的话:“家里不行,有机会在外面聚。”

“有啥不行的,我等不住。”她梦幻般地说。

“你难道没听别人说起过那句话。”

“啥话。”

“在家里做这样的事不吉利。”

“迷信。”

“不得不信。”阮冬想了想说,“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她深爱着他,即使他做错事说谎话,她也不大去计较。现在听他主意已决,就不好再坚持,胸中的欲望也减弱了,不过还是不死心:“在外面啥地方聚?”

“我又不立刻远走高飞,再说吧。”阮冬有点烦。

“那好吧。你可别哄我。”她下了炕。

第二天清晨,阮冬被院中发出的声响吵醒,仔细听去是扫院子的声音。他稍一欠身朝窗外望去,白四月花手握扫把扫院子,一家人的架势。他的心里又格噔一下,清晨的爽快被院中的景象影响,觉得人活在世上真是麻烦,真想一觉睡去再也不用醒来。

阮冬心里沉重不安,不能久睡不起,他还要去学校上课。他穿好衣服下了炕,把被子叠放好,深深叹了口气,尽量放松心情出了门。

白四月花面带笑容打照呼;“再睡一会,这么早。”

“客人都起来了,我那敢还睡。”阮冬勉强应道。

“我是客人吗?”她质问道。

“不是客人是什么?”他有点茫然。

“你自己去想。”

这用着想吗?她的意思很明确。他心里怕怕的。

阮母从厨房走出来,神情不大自然,客气话还是要说的:“是个好女儿,勤快得很,天一亮就起来做活。”

白四月花答腔:“我从小这样,不睡懒觉。”

“勤快就好,”阮冬赞扬了一句,说到重点,“要不要我送你。”

“送我什么?”白四月花明知故问。

“送你回家啊。”

“想赶我走,没那么便宜。”

“怕你父母亲担心。”

“我又不是女儿家,有啥好担心的?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我在娘家人眼里也只是个亲戚。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没人管的。”

对方说得对,乡俗就是如此。阮冬无奈地说:“父母不担心就好。”

“再说我又没出远门,临走时给母亲说了到同学家。”

“她就没有问在男同学家还是女同学家?”

“母亲管那么多干啥,嫁出去的女儿了。”

“你嫁了个好人家。”

“别这么说,好个啥,还不是当了寡妇。”

“你不是说自己解脱了吗?”

“那是给你说的话,对别人是不敢说的,会骂我坏良心。”

“你就不怕我骂?”

“你别说骂我,打都行呢。”

“寡妇和带财寡妇是不同的,有多少男人追你。”

“那是当然的。可我一个也看不上,就看上你一个。”

“别这么说,我是有未婚妻的。”

“结了婚照样离婚,把个定婚有啥大不了的。”

“你可不能胡思乱想。”

“我日夜思着你想着你。”

阮冬走在去学校的路上,尽管他走路目不旁视,可还能感觉到遇见的每一个路人都在关注自己,肯定在议论自己,他们朝自己投来目光是鄙视和不满,特别是柏村长的几个近族,眼光里还有那么一点点的仇视。他是有自知之明的,是啊,在一个村里,同族人家可以说是一荣共荣,一辱共辱。从阮冬记事以来那听说过这种事情,可能是本村有史以来第一件事。

学校的老师只有三个,一个是中年人,他不便向一个年轻老师问这样的事,但从他的脸上显示出轻视和不解,好像阮冬给学校和老师们丢人。另一个老师大阮冬几岁,略带嘲讽道:“本事不小啊,把城里的富婆都能挂来。”

“别胡说,她是同学。”阮冬听着刺耳,又不便发火。

“谁还没有女同学?只不过我们没有你长得这么帅气。”

阮冬真想一拳击过去,想到同事,以后难相处,他忍下这口气,也用嘲讽的口气说:“长得不帅没关系,只要有钱。”

“帅和钱有关系吗?”

“咋没有关系,你可以花钱去整容。也许整得比我还帅。”

“那得多少钱啊?”

“听说十几万。”

“我的天,一辈子也挣不下那么多钱。”

在课堂上,有的学生看阮老师的眼光也是怪怪的,很显然他们听到成年人对阮老师的议论。老师没有情绪上课,老是出差错,有几次还惹笑学生,老师尴尬之极,心情更差。他感觉是任教以来时间最长的一节课。

阮冬好不容易盼到下课,又盼到放学。他知道自己实在打不起精神,很难在路上大步流星,想等到别的老师和学生全部离开,自己才好回家。很快他又发愁,这个情况,回到家是咋样的情景,会不会发生不好的事件。他又给自己宽心,也许白四月花走了,很大程度是生气了,再也不来林畔村。

老师和学生走完了。阮冬仍陷在苦恼中,没有离开的意思,他是真的不想回家,可是不回去能行吗?白四月花会不会发脾气耍性子,把本来就大的事情闹得更大。最后她一走了事,而他还要永远在这里生存。

阮冬疲惫地站起身,准备离开学校,眼光无意掠过玻璃窗,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焦急和害怕涌上心头。他的第一个反映就是躲藏起来,眼光在办公室搜索,就是没有找到藏身之处,他只得硬着头皮站立。

第一百一十章,情深害人(一)

来人是阮冬的父亲,他一走进办公室就问:“她咋还没走?”

“她没走吗?我不知道。”儿子心里紧张,回话有点懵懂。

父亲生气地说:“你让不让我进家门?”

儿子吱唔道:“你在我哥家还不是一样的。”

父亲口气严厉了:“这么说你不让她走?”

儿子自知理短,低声说:“我也想早早把她打发走,可她就是不走。”

“难道她是有人养没人管吗?”父亲道出当地人的骂语。

“她是嫁出去的女儿。”阮冬的意思是,嫁出去的女儿娘家人不再管束。

“我看她当女儿时就不是好东西。”

“爸,你别生气,坐。”阮冬要把父亲搀扶在椅子上。

父亲摆脱儿子的手说:“我能不生气吗?全村人看希罕说闲话。早上我在路上碰见彩花的爸,我给他打招呼,人家理都不理。”

儿子宽慰道:“人家是村长,别记较。”

“以前他不是这样的,有时见面还主动给我打招呼,”父亲坐在椅子上,“娃,看你做的这事,摆不到人前头。看你长得麻利聪明的,咋就这么糊涂。”

“不是我糊涂,是我倒霉,不走运。”儿子沮丧地说。

“你这话给三岁大娃去说。你要是不招惹她,她还能硬缠你。”

阮冬叹口气,本想说谁让我长得这么帅呢?又一想这样的话影射父亲,对不住父母,忍住没有说出口。

父亲知道儿子该回家吃午饭,站起身说:“今天一定要把她打发走,以后再别登我阮家的大门。”

“我试试吧。”儿子吱唔道。

父亲骂道:“你就这么没本事,是不是个儿子?叫一个野婆娘拿住,结了婚能管住彩花吗?”

“人家是美女,彩花怎么能比。”

“你还嘴强,美能当饭吃吗,”父亲警告道,“给你把话说到前头,她要是再敢登我家门,我先打断你的腿,然后,你啥也得不到。”最后一句话的意思是,埋藏地下的银元没你的份。

阮冬明白这只是说说而已,并不当真。他的头像背斗大,双腿如灌了铅,好不容易走进大门。

白四月花迎上来,亲热地问:“你咋才回来,饭菜都凉了。”

“学校有点事。”

“我和妈做了几个菜,你去把爸叫来。”白四月花的口吻如同是这家人的儿媳妇。

阮冬听她对双亲的称谓,心里极不舒服,又不能反驳,只是撒谎:“我到哥家去过,父亲已经吃过饭。”

饭桌安放在堂屋,周边放着小凳子。

白四月花把饭菜一样样端放在桌上,招呼在呆在里屋的阮母:“伯母,吃饭了。”

“我不太饿,你们吃。”阮母软软的声调。

阮冬知道母亲的心情不好,劝说:“妈,你出来少吃点。”

白四月花道:“你这是啥话,应该让妈多吃,尝尝我的厨艺。”

“我妈可能心情不好。”

“前面和我做饭时好好的,你一来就心情就不好了?”

“儿子不孝,母亲心情能好吗?”

“那你就好好孝顺,别惹老人家生气。”白四月花明白对方的意思,装着糊涂。

阮母走出里屋,勉强吃了几口菜,吃了半碗饭,借口胃里难受,走出堂屋。

俩人也都没有胃口。阮冬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白四月花心知肚明,为了让心上人放松心情,她轻松地说:“下午我回去。”

阮冬的脸上立刻舒展了:“几点回去?”

“你是不是想早点打发我走?”

“那里的话,”阮冬说着违心的话,“我是看能不能抽出时间送你。”

“你们几点放学?”

“五点半。”

“我们六点走。”

“那么迟,走到你家天黑了。”

“一个大小伙子还怕天黑走路。”

“好吧。”为了打发她离开,就是半夜启程他也心甘情愿。

原始森林就是这样,山一座连一座,岭叠着岭。早晨太阳出来迟,下午太阳落山早,感觉时间过得快。

阮冬和白四月花走到洒井村,太阳眼看就要落山,远远看见村道行走三三两两,有几人聚在一起闲聊。

阮冬不好意思见人,虽说不是一个村,可走镇政府及外出都要经过洒井村。他和这里村民虽不说话,可大都面熟。尤其像阮冬这样外表出众的人,那就更惹人注目,年轻人们都知道他是林畔村的。

走到村口,阮冬站下说:“我把你送到这里。”

白四月花却说:“我还要到镇上去买东西。”

阮冬不假思索地说:“哦,那快去快回。”

白四月花有点不高兴地说:“你不陪我去吗?”

阮冬不想去,不想让更多人看见自己和寡妇在一起,找出借口:“我也想去,就怕天黑了不好回去。”

白四月花激将道:“这么大个子,难道怕狼把你吃了?”

“现在那还有狼。”阮冬果然不好意思。

“那你走夜路怕什么?”

“我怕走夜路,笑话,”阮冬不得不显示男子汉的气概,“别说在有村庄的地段走夜路,就是在深山老林走夜路也不怕。”

白四月花称赞道:“我没看错人,你是个男子汉。”

阮冬心里一沉,自己这是咋了,为啥要在她跟前显示优点,应该多显示缺点,可是自己的缺点是什么?好像没有缺点,不对,世上没有完美的人。

洒井村到乡政府一公里多路,不到半小时就就到了。这里是本县最大的集镇,店铺一家挨一家,大街上人来人往,各种车辆时不时驶过,给添加带来热闹的景象。

白四月花神态举止显示城里人的优越感,又有大帅哥伴陪,更是锦上添花。

阮冬的心情却不一样,像在做贼一样,生怕被熟人发现。他在这个地方也是知名人士,长得这么帅气,全镇找不出第二个。他还是镇蓝球队员,时常参加蓝球比赛,是明星一样的人物,是少女心中的白马王子,多少女性的梦中情人。此时此刻,这位白马王子,梦中情人却陪着一个寡妇逛大街。每当看见熟人,阮冬恨不得有个地缝钻进去。

白四月花进了几家商店,象征性的买了几样东西,然后朝旅店走去。

阮冬松了一口气,终于陪她逛罢街。看见她要走进旅店大门,茫然问:“干啥去?”

“住店啊。”她的回答很自然。

“你不回娘家?”

“不回了。住在店里明天坐车方便。”

阮冬立刻明白对方的意思。她娘家距这里只有一公里多路,无所谓坐车方便不方便。

这家旅店是全镇最高档的,白四月花登记的房间也是价格最高的。一走进房间,白四月花就把门锁上,转身就往大帅哥怀里扑。

阮冬有点措手不及,推开他道:“累了,先休息一会。”然后坐在沙发上。

白四月花坐在大帅哥身边,急不可待地想亲热一番……。

“咚咚!”房门响了,不是敲门,而是双拳擂门。这种擂门明显是来挑衅的,或者说是来找事的。

阮冬有点惊慌失措:“是不是警察?”

白四月花到底是见过世面的人:“警察又能咋的,我们又没干犯法的事。”她离开阮冬,神态自若地走向房门。

第一百十一章,情深害人(二)

白四月花打开房门,见站着三个如狼似虎的年轻人,她急忙关门,那还关得住,他们冲进房间。

“你们是什么人?”白四月厉声问道。她并不惊慌,她在外地大风大浪经多了,那还惧怕乡亲,也可以说是乡里人。

闯进来的是柏彩林和两个堂弟。他们在这里打工搞建筑,彩林无意发现了阮冬和白四月花,便约上两个堂弟,尾随而来。

阮冬不由自主地站起身,显得有点惊慌不安。

柏彩林大模大样地说:“我们是什么人?你问那个大帅哥。”

白四月花这才明白他们和阮冬同村,声音稍缓和了:“即然是一个村的,进来坐下好好说话,干吗像土匪?”

“别这么说话,我们像土匪吗?你一见我们就要关门,不硬冲能进来吗?”柏彩林不怀好意地说,“你们大天白日的锁门想要干什么?”

柏彩林坐在沙发上,翘起二郎腿,理直气壮地说:“这是我花钱登记的房间,锁门开门是我的自由,你管得了吗?”她是见过世面的人,又在娘家门口,那会示弱。

阮冬明白来着不善,再者自己亏理,只有充当和事佬:“你们怎么也在这里。”

“费话,你能来我们就不能来?”柏彩林看也不看准姐夫一眼,冷言道。

“你跟踪我们?”阮冬这才明白。

“跟踪你们还嫌秽气缠身,”柏彩林无不讽刺道,“我们在这里凭力气挣钱,也就是说在建筑工地挣钱,而不是在床上挣钱。”

“你别说的这么难听,在女人面前文明一点。”阮冬告诫道。

“大天白日和富婆锁上门鬼混,你还有脸说文明。”柏彩林手指着准姐夫骂道。

阮冬找出借口:“我们不是故意把门锁上,门稍一用劲自动锁了。”

柏彩林道:“别找理由,说说自己的毛病。”

阮冬显然底气不足:“我没有招惹你们。乡里乡亲的,有话好好说。”

柏彩林不睬准姐夫,冲着白四月花说:“听说你在城里挣了大钱,成为有名的富婆。想玩帅哥,城里多得很,干吗到乡下花钱养帅哥。”

另一个小伙子是小卖部的老板,他本和阮冬有怨,以前阮冬在他店里佘过账,他当着鲜怡俊的面要账,给阮冬难堪,现在更是不放过这个机会:“你长得不比潘金莲差,想要帅哥那还不容易,何必要花钱呢。”

阮冬自尊心受到伤害,生气了:“我们是一个村的,要顾全村子的名誉,别胡说八道!”

白四月花比较冷静,声音严厉:“我花不花钱关你们啥事,滚出去!”

“关我啥事,”柏彩林坐在沙发上,翘起二郎腿,手指着准姐夫道,“你问问他关我啥事。”

白四月花似乎有点明白,又不敢肯定,试探道:“你们是好朋友?”

柏彩林没好气地说:“交朋友也要交好人,谁和这号人交朋友,像一只色狼。”

阮冬气得头昏脑胀,尽量平和地说:“你可以污辱我,不尊重我,可你不能不尊重你姐。”

柏彩林冷笑道:“别把自己当成一碟菜。你以为彩花还会嫁一个寡妇包养的小白脸吗?”

“她嫁不嫁我你说了不算。”对于未婚妻的态度,阮冬是有把握的。她是非他不嫁,别说这点小事,就是再大的事,她也不可能提出退婚。

“你姐要是退婚更好,”白四月花求之不得,“这样的包办婚姻早就应该解除。”

柏彩林回敬道:“解除婚约嫁给你啊?你长得这么美,听说当年是全镇的一朵花,好男人多得很,为什么非要嫁给他?”

“我爱他。”白四月花头一扬到。

柏彩林问:“他有啥值得你爱,不就长得光眉滑脸,那有啥用……?”

“你少罗嗦,女人的事男人不懂。”

“我不懂。”彩林自语。

小店老板附在柏彩林的耳边悄悄说了几句话。

柏彩林哈哈一笑道:“我懂了,他不就个子高吗,个子高了腿和胳膊,还有什么的都长。”

小店老板淫笑道:“有的人干农活没有功夫,那上面的功夫却无人可比。”

三个小伙子仰头哈哈大笑。

“好了,别开玩笑了,”阮冬自知理亏,对准小舅子解释道,“我和她是同学,我随便坐坐就走。”

柏彩林手指准姐夫道:“随便睡一觉就走吧?不要脸,把阮家先人亏了,阮家怎么有你这样的后代。”

阮冬也是血型男儿,那管对方人多,冲上去就要挥拳脚踢准小舅子。还没等他冲到跟前,准舅子倏然站起身,出手对准姐夫就是几拳。

阮冬站立不稳,差点跌倒在地。

白四月花急得大叫:“别打了,我要叫警察!”

柏彩林还不解气,出手给阮冬一巴掌。

阮冬出手还击,对方躲过,俩人扭打在一起。

另两个小伙子扑过了拉偏架,柏彩林狠狠踢了阮冬几脚,猛击几拳。阮冬站立不住,软软倒在地上。

三个小伙子打阮冬的同时,白四月花大喊大叫,用尽全力拉扯三个小伙子,无济于事。

柏彩林还不忘羞辱一对男女:“美女,这个帅哥被我打得那个不起作用了,你如果还需要那样,你看本人行不行?本人长得不帅,价钱便宜很多。”

另一个小伙子随和道:“你要是把我哥看不上,还有我呢,价钱不高,考虑一下,我们等你的回话。”说完哈哈大笑。

白四月花气得脸色泛青,一言不发走出门。

小伙子们都当她去方便,并不当一回事。

阮冬拾起身坐在床边,掏出香烟,给坐在沙发上的三个人让烟,谦和地说:“我们是一起长大的,关系也不错,你们今天太过份了。”

“你多好?一个有未婚妻的人还要偷鸡摸狗,”柏彩林接过一支香烟,看了看说,“这么好的香烟是她给的买的吧?我还嫌脏呢。”他把香烟揉碎丢在地上。

阮冬脸上挂不住,继续和他们拉关系:“你们还没吃饭吧,我请你们吃饭。”

“谁的钱啊?”柏彩林阴阳怪气地问。

“你别这样说话好不好?”阮冬不敢生气,一心想缓和关系,“见天抬头不见低头见,有必要这样吗?再说,我们快要成亲戚了。”

“你和白家人做亲戚吧,我们柏家人没有你这样的亲戚。”柏彩林傲慢地说。

阮冬口气不那么平和了:“你和彩花只是姐弟关系,有什么资格说这话?”

柏彩林威胁道:“我是没有资格说这话,可是我有向父母建议的权力。”

阮冬不屑地说:“别赞大话了,我不信你这么重要。”

柏彩林正要回话,脸色突变,急忙从沙发上拾起身。

两个警察一前一后走进房间。

第一百十二章,情深害人(三)

白四月花随后跟来。派出所距这里只有三十多米远,白四月花跑去报了警。

两位警察坐在沙发上,四个年轻人规矩地站立。白四月花坐在床边。

副所长约三十多岁,他挺直身子,打量着四个小伙子,威严地发问:“怎么一回事?”

柏彩林失去了刚才的威风,有点慌张地说:“没有什么事。”

“没有事?”副所长望着白四月花,“没有事你报什么警?”

白四月花辩解道:“他们三个人打他一个。”她的手先指了三人,后指了阮冬。

副所长询问阮冬:“是这样吗?”

阮冬一时慌乱:“是……。”

副所长接着问:“他们为啥打你?”

阮冬的脑海迅速掠过回话的后果,赶忙否认:“是我们在玩耍,没有打架。”

“在房间玩耍,”副所长望着阮冬道,“他们真的没有打你?”

阮冬口气坚定:“真的没有,一个村的,从小一起长大,关系很好的,只是打闹,没有真打。”

副所长怀疑道:“打闹玩也不能把脸打青,好像还流了鼻血。”

阮冬继续撒谎:“失手了,没有关系的。”

白四月花急了,对阮冬发问:“你咋能这样,别包庇他们,实话实说。”

阮冬不领情:“我说的是实话。是你误会了,我们只是玩耍一番,你认为是在打架。”

白四月花气得一时不知说啥好。当事人如此说,她还能怎样,只好认了。

副所长批评白四月花:“以后可不能随便报警,我们的工作很忙,经不住这样的折腾。”

白四月花心里不服,想把自己列为重点:“他们三个辱骂我,污辱我的人格。”

副所长迟疑了下问:“他们怎么辱骂你?”

白四月花犹豫了片刻,说:“太难听了,我说不出口。”

柏彩林说:“我们没有骂她,乡里乡亲的,开个玩笑。”

白四月花一时气急,冲着阮冬说:“你做个证,他们骂我了没有?”

阮冬肯定不敢得罪同村乡亲,好言道:“他们和你开玩笑,你别记较。”

白四月花气得说不出话,恨不得扇阮冬一巴掌。

警察走了。

柏彩林往沙发上一坐,羞辱白四月花:“你看看,关键时刻他都不帮你说话,你还爱这样的人。”

白四月花坐在床边,沉着脸生气。

柏彩林继续刺激一对情人:“看他人模人样的,其实是个大色狼,专门勾领别人的媳妇,我们村有个裁缝你知道吗,叫秀娥,阮冬和她睡过的次数多了去。”

小卖部老板添言加醋道:“你在城里知道个啥,那个秀娥和阮冬是青梅竹马,俩人的恩爱世间少有,事发以后,那个秀娥没脸在村里呆,搬到义县去了。”

柏彩林对阮冬说:“还算你识相,不过,这件事我跟你没完,你小心点。”他站起身和两个小伙子扬长而去。

阮冬挨了打,还受了言语的污辱,心灵受到很大的伤害。另一方面,在一个女人面前,柏彩林揭露他和裁缝的事情,他觉得没脸在旅店呆,站起身告别:“我也要走。”

“你干啥去?”白四月花急忙问。

这还用着说吗,自然是回家。阮冬不吱声,仍往外走。

“我不许你走。”白四月花口气坚定。

大帅哥看也不看她一眼,凄惨地说;“我都这样了,你还想咋的?”

白四月花想把帅哥拉在沙发。

阮冬刚交过手,没有力气,想挣脱也是闲的,只好坐在沙发,头伏在茶几。

白四月花关切地问:“严重吗?要不要去医院?”

阮冬一动不动,只是摆摆手。

“我去请个大夫。”

“你别烦了,让我安静一会。”

白四月花心疼胜过爱抚,还有一点愧疚,要是自己别来旅店,那会有这样的事,觉得太对不住阮冬,拉着哭腔说:“都是我不好,对不起。”

“现在说这些有啥用,”阮冬缓缓抬起头,“你找些卫生纸。”他的鼻子里流血,嘴角也有血,眼窝和脸颊有点点青色。

白四月花拿来卫生纸,给阮冬要擦血迹。

“我自己来。”阮冬不想让对方有亲昵的举动。

“你看不见的。”白四月花轻轻地擦着血迹,没有亲昵举动。

“脸上能看出来吗?”阮冬担心道。

“脸上有青色,你别回家了,让父母看见心疼,”白四月花见对方脸色有变,忙补充道,“你睡在这里,我回娘家。”

阮冬犹豫起来,回家吧,父母看见会咋说,尤其是母亲,她定会心疼不已。这么一想,阮冬决定睡在这里,希望一夜过后脸上的伤势会减轻。

白四月花出去了,过了半个小时,她提来一碗炒面片和半斤卤猪肉。

阮冬说:“脸上的青色可能一时退不了,你明天想办法给我请两天假。”

白四月花想了下说:“我让侄儿明天一早去林畔请假。”

“一定要在上课前赶到学校,要不然学生们会一直等着我。”

白四月花还有好多话要说。阮冬为啥要包庇三个小伙子,为啥不帮自己,还要说谎话,还有他和裁缝的故事。看到他的伤势,她又不忍心让他为难,只好暂时忍下。

第二天,阮冬还在床上,传来敲门声。

白四月花的声音。阮冬急忙穿上衣服下了床。

白四月花走进来,他提着塑料袋,里面装着肉包子,还有一罐豆浆。她弦外有音地说:“你穿衣服到很利索。”

阮冬撒谎:“我早就穿上了,在床上躺着。”

白四月花不太相信,也不想记较:“快去洗脸,包子凉了。”

“不太饿,”阮冬问,“我脸上好些了吗?”

“好多了,”白四月花怕他离开旅店,补充道,“青色还没有完全退去。”

阮冬坐在沙发上吃好喝好,然后翘起二郎腿吸着香烟。

白四月花见阮冬伤势轻了,气色也好了许多,这才开始攻击:“你咋天咋那么软弱?不像你的性格。”

阮冬反问:“你的意思是让我强硬起来,让他们把我打死?”

“打死?不至于吧。”

“一旦控制不住自己,很有可能失手打死人。一个能对付三个吗?我又不是鲜怡俊,学有一身武功,别的先不说,每个人的胃上击一拳,既不伤身又能保护自己。”

“他的武功真的那么厉害吗?”

“你别小看他,出手就能把我放倒在地。”

“你们常在一起,你应该跟他学武功。”

“他是从小练的,那得多少年,我到也想学,就是下不了那个苦,”阮冬这时真有点想念弟弟,“昨天他要是在就好了。”

白四月花看到心上人这么赞美鲜怡俊,心上不大舒服,把话题转到初心:“我说软弱是指你不该包庇他们,对警察要说实事,让警察惩罚他们。”

第一百十三章,情深害人(四)

阮冬吸了一口香烟,吐了口烟圈,带着一点的嘲讽:“你好像不是在这里长大的。”

白四月茫然道:“我咋了?”

阮冬口气诚恳:“你不是在城市长大的,农村的情况不是不知道。”

白四月花想了想说:“你的意思不就是安定团结,和睦相处。”

阮冬道:“是这样的,乡里乡亲的,没有必要闹矛盾,发生了矛盾也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白四月花不服气:“那也不能为了团结任人欺负吧。”

阮冬叹口气说:“说来还是我的错,假如和你没有关系,那会发生这样的事。”

白四月花不悦地说:“你咋这样说话,难道是我的错。”

阮冬叹口气说:“我也说不清楚。毕竟我和你的事情在这里是独一无二的。历史上也不会有,可以说史无前例,他们打我是应该的。”

白四月花不满地说:“啥叫独一无二?你和那个裁缝的事算什么?”这件事她自听说就耿耿于怀,本不想提及,听他这么说,不得不用来堵他的嘴。

阮冬却轻描淡写:“那是不一样的。”

白四月花不高兴地问:“那点不一样?”

阮冬毫不掩饰地说:“我和她是一个村的,可以说是青梅竹马,是两个人的初恋。”

白四月花心里酸楚,想到自己和阮冬的浪漫事,不由得这样问:“你咋这样说话,难道我们不是初恋?”

阮冬失笑道:“那也叫初恋?”

“是不是你的初恋我不管,反正是我的初恋,”她含情脉脉地望着他,有点羞涩地问,“你说老实话,你和我是不是第一次。”

阮冬为难了。和她的确是第一次,他又不想让她引以为荣,以此要挟自己,把关系往更深处发展。说和女裁缝有第一次吧,又不想玷污冤枉裁缝秀娥,传出去对自己和秀娥都不好。他只好棱模两可地笑了笑没吱声。

白四月花娇嗔道:“你真坏,和我那样时年纪那么小,这么说来和她那样年纪更小。”

阮冬仍不出声,心里想,我俩到底谁坏啊?你就是个**人,你看不上丈夫,就拿我开刀,把我引诱坏了。唉,不过也不能全怪她,也怪自己长得太帅。

白四月花酸溜溜地问:“既然你俩是青梅竹马,还是初恋,你干吗不娶她?”

阮冬略带伤感地说:“我家成份高,他家才不会和地主分子做亲戚。”

“她嫁到哪了?”

“义县。他男人也是这里人,在义县工作。”

“结婚后为啥不把她带到义县?”

“他男人是个大孝子,把她留在家乡是为了照顾双亲。”

“看来是给你提供了方便。他男人没有想到自己会戴绿帽子。”

“你说话咋这么难听?我们是相爱的,只不过没有赶上好时光,要是现在,我和她肯定成双成对,白头偕老。”

白四月花郑重其事地说:“你还是考虑一下和我怎么成双成对,白头偕老吧。”

阮冬不屑:“你别开玩笑。”

“我说的是真的。”白四月花才不开这样的玩笑。

阮冬劝说:“我们以前岁数小,做了那样的事。后来遇到那也是缘份,也可以说是逢场作戏,你千万不要当真。”

白四月花固执地说:“你可以不当真,我是当真的。”

阮冬不得不挑明:“我就是娶一个相貌平平的女儿,也不可能娶一个二婚。”

“二婚咋了,”白四月花自豪地说,“追我的小伙子大有人在。”

“那你嫁给他们好了,”阮冬略带傲慢地说,“我家又不缺钱。”

“你咋这么俗啊,张口闭口就是钱。”

“那些追你的小伙子还不是为了钱,你要是穷人,肯定没人问。”

白四月花承认对方的话对,不好明说,只是这样回应:“我不管他们是不是看上钱,没想那么多,因为我只爱你一个。”

“别这样,你会很痛苦的。”阮冬好言相劝。

“为你痛苦也值得。”白四月花毫不犹豫地说。

看到对方无可救药,阮冬心烦意乱,懒得多说,知道她走火入魔,说得再多也是枉然。

白四月花从饭馆买来饭。

阮冬吃过饭后要午觉,他昨夜想了很多事,直到天快亮才睡踏实,现在睡意浓浓。

白四月花本想陪心上人,不料阮冬不领情:“你在身边我睡不踏实。”

白四月花会心一笑:“你是睡觉,又不是喝醉了酒,我能把你怎么样?”

阮冬不好意思了,辩解道:“你误会了。你也不想想,有一个大美人在身边,怎么能睡踏实呢?”

“那你好好睡一觉,我出去转转。”

阮冬叮咛道:“多转一会,别急着回来。”

“你是不是还约了别人啊?”白四月花打趣道。

“可能吗?”阮冬说着实话,“在锁坞那还有比你更美的女人。”

“那是肯定的。”她头一扬出了门,随手锁了门。

敲门声把阮冬惊醒,咕哝道:“你咋这么快就回来了?”他下床开了门,霎时愣住了,很快恢复常态。

来人是未婚妻柏彩花。她默默地坐在沙发上。

阮冬重新睡在床上,冷冷地问:“你来干啥?”

柏彩花一脸的忧郁,声音颤抖:“听说你们在……约会?”

阮冬强词夺理:“啥叫约会?大天白日的,老同学见面说一会话就叫约会?”

柏彩花嗫嚅道:“在大路上就不能说话,非得到旅店?”

阮冬无言可答,直接挑明:“好吧,我们是在约会。”

柏彩花眼圈红了,声音近似呜咽:“你怎么能这样呢?”

阮冬嘲讽道:“彩林说你要把我一脚踢了,我总不能打光棍吧,只好另找出路。”

“彩林他说笑话。”

“这样的大事能说笑话吗?”

“你也不想想,婚姻大事那有弟弟给姐做主的?”

“他可以给父母亲建议。”

“父母怎么能听他的建议呢?”

门又推开。白四月花回来了,她颇感意外地望着俩人。

柏彩花看到这么一位时髦女郎走进来,立刻明白她是谁了,不由自主站起身。

两个女性四目相对。

阮冬惊慌不安,他再也无法睡觉了,跃身跳下床。

第一百十四章,情深害人(五)

白四月花是见过世面的人,不想和一个乡下女儿发生不悦,相反要和她拉拉关系。她脱口而出:“你就是彩花吧?”

柏彩花觉得对方的问话唐突,只应了一声:“是。”

“你咋找到的?”

“我弟弟说的。”

“你弟弟也太那个了。”她本想说野蛮,怕对方见怪,便改了口。

阮冬见俩人能说到一起,自己显得多余,就出门方便去了。

柏彩花在村里是大户人家的女儿,是村长的千金,一旦出了村,她什么也不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她看见白四月花长得美,自己的外貌无法和她相比较,她还知道她的富有,而自己有什么呢,出嫁时带一点嫁妆而已。这样一想,她在这个女人面前就有自卑感,有那么一点点的自惭形秽。

“坐吧,别站着。”白四月花坐在沙发上,招呼道。

柏彩花惴惴不安地坐在沙发上,她不愿意和这个显示优越感的女人多说话。

“你今年多大?”白四月花无话找话。

“十九岁。”

“哦,你和阮冬同岁。你好像没上初中?”

“小学毕业后,我爸不让上初中。”

“为啥?”

“要到镇上初中,我爸说女儿家不方便。”

“你要是上初中就好了,我俩可能早就认识。”白四月花套着近乎。

柏彩花心想,我才不想和你认识,嘴上却说:“那是肯定的。”

“这么说你和阮冬是青梅竹马?”白四月花有点羡慕地说。

柏彩花想了想问:“你的意思是我和他从小关系好?”

“难道不是这样吗?”

柏彩花说着实话:“我家和他家相距远,小时候不在一起玩,直到上小学才接触,男女有别,关系一般。”

“那你为啥执意退婚要嫁给他?”

柏彩花不好意思了,没有应声。

“这么说你很爱他?”

柏彩花肯定很爱阮冬,依照风俗,这样的爱是含蓄的,尤其当着外人的面,那好意思说爱字。她只是用了另一种说法:“我以前的未婚夫家离林畔村远,我不想远离娘家。”

白四月花显然不相信这样的说法,不便戳破,随着对方的话说:“还是嫁在娘家门口好,那像我嫁那么远,回一趟娘家不容易,有啥事娘家人也帮不上。”

阮冬回来了。他在大街走了走,怕遇见熟人看见脸上的青色,再者他也不放心旅店里的两个人,怕她们发生争执。

柏彩花从沙发上拾起身,让坐给未婚夫。

阮冬坐在沙发上,看到俩人平安无事,心里释然,说着题外话:“今天镇上人真多。”

白四月花应道:“人多啥呀,冷冷清清的。”

“你不能和县城比较。”阮冬道。

三个人说着闲话,心里都觉得尴尬。尤其是柏彩花,觉得在美女帅哥面前矮半截,没有说话的资格。她只有在他俩人问及或涉及自己才勉强搭言。她真想一走了之,可是把未婚夫和一个美女留在一起,这似乎不大合适,她不放心。

白四月花此时的心情也复杂,她很想单独和阮冬在一起,也想和柏彩花单独在一起。其愿望很明显,和前者在一起可以享受浪漫,发展爱情。和后者在一起的想法就有点卑鄙,那就是和对方拉近关系,挑拨他们的婚姻,挑拨不成,就用爱心感化对方,让对方提出解除婚约。

阮冬此时此刻心烦意乱,不想和任何人在一起,只想一个人安静的呆着。他多话没有,由着白四月花喋喋不休,有时不得不应付几句。

白四月花见俩人一副心不在焉的神态,多少明白他们的心情,为了摆脱这样的景况,她提议道:“房间太闷了,我们出去转转,顺便在饭馆用晚餐。”

阮冬首先拒绝:“我脸上还青着,不想上街。”他没有心情陪两位女性走出去,出现在大众视线,让别人说三道四。

柏彩花更不愿意出去,自己和未婚夫身边多一个美女,自己成了陪衬人,让白四月花更美,自己更一般。她推辞道:“这里不是城里,有啥好转的。”

白四月花是聪明人,多少知道他俩人的意思,只好说:“既然你们不想出去,我出去定饭菜,让他们送来。”

“还早吧。”阮冬说。

“不早了,”白四月花看了手表,“快五点了,吃过饭我们还要走路呢。”她说的我们是指自己和柏彩花。

柏彩花看到白四月花离去,这才说着心里话:“你和她好,我也认了。可是,你想过没有,这会让乡亲们当笑话传,有的人会添言加醋说很难听的话,让阮家人和柏家人脸上不光彩……。”

阮冬不耐烦地说:“你说完了没有?我好歹比你多念了几年书,还当着老师,不比你懂的多?用着你来教育我?”

柏彩花顶撞道:“你知道得多怎么还要和她在一起?”

阮冬见一向温顺的未婚妻胆敢顶撞自己,不由心生怒气,又想到自己的确不对,再者对方是村长的女儿,就不便发泄怒气,只是叹口气道:“身不由己啊。”

“你要是不招惹她,她还硬要和你交往?”

“怎么给你说呢,只能说我运气差,没有把握着自己,”阮冬突然想起对方倒追自己的事,不由生气,“你别(黑)猪笑老鹰黑。”

“我咋了?”柏彩花茫然问。

阮冬讽刺道:“你和她一丘之貉。看着一个男人长得好,就把自己的尊严都忘了。”

柏彩花争辩道:“我咋能和她一样?我重要是看你人品好,也是不想离开林畔村。”

阮冬不相信:“你去给三岁大的娃们说吧。”

柏彩花心虚,她肯定是看上对方的外表,才和前未婚夫退了婚,不过话说回来,阮冬的品性也好,他要是品性差,他就是长得美如天使,她也不想嫁给他。

白四月花回来了。

过了十几分钟,两个女儿双手端着盘子进来。

六碟菜肴,三个小碗炒面片,摆放在小桌上。

阮冬把两位女士让坐在沙发,自己坐在椅子上,说着客气话:“太多了,吃不完。”

柏彩花长这么大从没在饭馆用过这么丰盛的饭菜,显得有点拘束,也说着客气话:“让你破费了,这也太多。”

白四月花一副有钱人的派头:“不多,我在家里吃饭经常是几个菜。”

用过晚餐,窗外显出暗色。

柏彩花对未婚夫说:“天不早了,回吧。”

白四月花心里格噔一下,急忙挽留:“他脸上的青色还没有退,住上一夜就会好些。”她的目的没有达到,岂能善罢甘休。。

柏彩花心里一沉,有一种不祥的感觉。如果说这俩人背过自己有那样的事,自己不知道也就罢了,想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图谋不轨,这是她不能容忍的,她无论如何也要阮冬回去。

阮冬为难。旅店如此舒适,不想回到家里受气,说不定父亲还要训斥,多在外一天,可以缓解家里的气氛,让父亲消消气。还有一点,他的胸中还涌动着淡淡的欲望。尽管理智告戒自己要远离白四月花,可青春年少的激情时不时撞击着他的心灵。让未婚妻回去,自己和白四月花留下,这也太过份了。他虽不爱柏彩花,可也不能如此欺负她,好歹在一个村长大的,不能太对不起她。怎么办呢?

第一百十五章,情深害人(六)

白四月花看到心上人犹豫不决,明白他的心思,也明白柏彩花的心思。她今晚是不会放阮冬走的,多少个日日夜夜,苦思幂想,夜不成眠,盼的就是和心上人恩爱一番,了却相思之苦,不料见面连个亲昵举止都不曾有过,更别说那样了。

阮冬犹豫不决的口吻:“我还是回村里。”

白四月花急中生智,对阮冬说:“你留下,房间都登记了,不好退房。我和彩花回去。”

阮冬心中的难题破解了,他欣慰地说:“这样也好,你俩先回去,我明天回去。”

柏彩花听到俩人这样说,就不再坚持。只要他俩人不睡在一起,阮冬睡在那里无所谓。

太阳落山了,天边挂着淡淡的彩云,渐渐地,彩云变成铅色。

白四月花和柏彩花并排走着,偶尔说几句闲话。

这条大路通往边远村庄,路人稀少,显得寂寥空旷。

柏彩花本不愿和对方一起走路,又不便推辞,一时找不出借口,只好硬着头皮同行。

白四月花没有心思结交一个远乡女儿,她和彩花套近乎是有目的,要不是为了得到阮冬,她才懒得理睬柏彩花,他天真的认为,和对方拉好关系,然后说服她放弃阮冬。

“看来你很爱阮冬?”白四月花开始攻略。

“什么爱不爱的,多难听。”这是一个远乡女儿的风格。既是爱得死去活来,那也不好意思说出爱字。在这里爱是含蓄的,自古如此。

白四月花是本地人,自然知道对方的心态,换了一种说法:“你把阮冬好得很。”

“未婚夫么,关心是应该的。”

“他关心你吗?”白四月花急不可待地泼冷水。用另一种说法就是,他爱你吗?

柏彩花能听出这样的话不怀好意,直言道:“我不在乎他的关心。”

“他要是不关心你,干吗还要和他生活?”白四月花操之过急,“你知不知道,没有爱情的婚姻是不道德的。”

柏彩花似懂非懂:“我不懂那么多,只知道结婚后生儿育女过日子。”

“他要是不关心你,只关心别人,你们还怎么过日子?”别人当然指的女性。

柏彩花明白对方的意思,心里一丝的凄凉,表面上若无其事:“结婚后只要有几个娃,他关心谁我不管,我凭自己的力量把娃们拉扯大。”

“这有什么意思呢?”白四月花不屑道,“一个女人没有男人支撑,活着很艰难的。”

柏彩花凄然道:“在娘家门口,有那么多兄弟帮着,不会太艰难。”

白四月花见说不动对方,就大胆刺激她:“一个女人一生得不到丈夫的爱,那是很痛苦的。”

柏彩花仍不为对方的话所动,她有自己的看法:“丈夫能给我两三个娃,这就是爱,我很满足的。”

白四月花苦笑不得。

洒井村到了。大路上行人屈指可数。

白四月花假意邀请:“到我家坐坐吧。”

柏彩花拒绝道:“不了,谢谢你的招待。”

“不用谢。”嘴上这样说,心里却想,谁招待你啊,你是沾了阮冬的光。

为了能在天黑前赶到家,柏彩花放快了脚步,心情变得复杂起来。回想起和白四月花的对话,不由悲从心生。她不傻也不笨,她也知道一个女人失去丈夫的爱是很痛苦的,还有别人的轻视,别人的看不起,可这能对白四月花说吗?说了只能让她看笑话,自己只能装糊涂,让对方误认为是傻,以便堵她的嘴,让她不要动歪脑筋。阮冬是我的,你别想抢走。

走到林畔村口,一个念头涌上柏彩花的心头:白四月花会不会返回旅店?她停下脚步,恨不得立即飞到旅店。她转而一想,他俩肯定早就那样了,再有一次又有何妨?再说了,就算自己把他俩堵在旅店又能怎样?不但得罪白四月花,还会让阮冬难堪,让他大为光火,甚至朝自己发脾气,关系搞得越发不可收拾。

柏彩花一走进大门,感觉气氛不对,好像有外人。她心情不好,懒得去过问,回到自己的闺房,还没坐稳,母亲走进来,带着埋怨的口气问:“你去哪了?这么长时间。”

彩花不敢撒谎:“我到镇上去了。”

“去干啥?”

“玩呗。”

母亲用不相信的目光望着女儿,抱怨道:“彩林叫人打了,你还有心思玩。”

彩花惊讶道:“叫谁打了?”

母亲说:“洒井村的白家弟兄。”

彩花明白是咋回事,心疼过后小声道:“谁叫他先动手打人家。”

“彩林打了谁?”母亲显然不知。

彩花犹豫了下说:“阮冬。”

母亲略显惊讶:“为啥打他?”

女儿不好解释,一时也解释不清,只好敷衍了事:“看他不顺眼呗。”

母亲有点忧愁地说:“不顺眼也不能动手啊,以后还怎么走亲戚。”

柏彩花对弟弟有怨气,又不得不去看望他,走进弟弟的屋里,见弟弟睡在炕上,关心地问:“不要紧吧。”

傍晚收工后,柏彩林和小卖部老板走到洒井村,被早已等待的白家兄弟截住,他们把矛头对准柏彩林,四五个人对他殴打,好在事前商量,不是一时冲动,故而没有伤及要害部位,疼痛受了不少,没有大碍,被堂弟搀扶回来。

弟弟看见姐姐心里就来气:“多亏有你这么个好姐姐。”

“我咋了?”

“你要是别退婚,早早嫁出去,那会有这样的事。”

姐姐心里本就委屈,听见这样的话,忘了弟弟正在忍受伤痛,没好气地说:“是你事前打别人。”

弟弟听到姐姐不但不怜悯自己,反倒为他人说话,气咻咻地说:“他叫富婆包养,亏了先人,也给我们柏家人脸上抹黑,你趁早一脚踢了他!”

“你别说那么难听,他家不缺钱的。”

“不缺钱和一个富婆缠什么?”

“他俩是同学。”姐姐语气不足。

“我又不是没念过书,女同学多了去。”弟弟朝弄道,“你别安慰自己,想想自己的后路吧。”

柏彩花生气道:“你把心放宽,我就是走投无路,也不到你家吃饭!”

彩林大声回敬道:“你要是嫁给姓阮的,我没有你这么个亲戚!!

父亲走进屋,喝斥道:“吵啥,还嫌闹腾的不够吗?”

柏彩花回到闺房,想到弟弟绝情的话,想到未婚夫的薄情寡义,止不住眼泪汪汪。很快她的心像被揪了一下,有了一个预感,白四月花返回旅店,此时此刻和阮冬睡在一张床上……。

第一百十六章,情深害人(七)

柏彩花猜的没错,白四月花在娘家待了十几分钟,又急匆匆赶到旅店。

阮冬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听见敲门声,问过话听到回音后开了门。这多少在他的意料之中,他还是这样问:“你怎么回来了?”

“我还不是为了支走你的未婚妻,”白四月花坐在沙发上,“我要是不走,你的未婚妻能走吗?”

“那你也没必要返回来。”

“明天我就要回城里,能不珍惜相聚的机会吗。”

“还珍惜啥,惹了这么大麻烦。”

“多大的麻烦,不就挨了几下打吗,一个大男人,这算不了什么。”白四月花不以为然。

“挨打是不要紧,重要是他们骂的那些话太难听,是谁都受不了。”

“你放心,不会便宜他们的。”她胸有成竹的口气。

“什么意思?”阮冬觉得意外。

“会有人替我们说话。”

阮冬警觉起来:“你要报复他们?”

“他们辱骂我们,要让他们知道我是不好惹的。”

阮冬还真怕她把事情扩大,弄得不好收场,他先打退堂鼓:“我和他们从小在一个村子长大,打打闹闹正常现象,至于骂的那些话,全当一风刮了。”

“你说得轻巧。你能忍我忍不了。”

阮冬知道白家人多势众,在本地不说是一霸,那也是别人不敢惹的,想想有些害怕,忙劝道:“这种事不像别的事,人们比较感兴趣,添言加醋,会越传越难听。我是男人没有多大影响,你一个女人,影响到以后的生活。”

白四月话嘴角一挑,冷笑道:“一个寡妇怕什么?”

“寡妇是暂时的。生活要继续。”

“别人咋说无所谓,我只在乎你的感受。”她把话挑明。

“我是不可能和你过一辈子的。”阮冬郑重其事地回应。

“那就争取过一辈子。”

阮冬无语了,只是一个劲地吸香烟。

白四月花不想和对方争执,说出返回来的目的:“今晚我不走了。”

阮冬明知故问:“你又登记了房间?”

她含情脉脉地望着他,春心荡漾,不能自抑:“别说这没良心的话。”

“听店家说,警察有时要查夜的,派出所就在眼前。”

“你放心,我再登记个房间,一旦有动静,我马上离开你。”

干柴烈火。一点就燃。阮冬倾刻搭起了帐篷,全身热血奔涌,欲火攻心,跃跃欲试……。很快,柏彩林的骂话在耳边回响,如冷水泼在身上,他的心有些冷却,明白关系发展下去只有坏处,没有好处。

她见他沉思不语,急不可待地问:“你又咋了?”

“我怕。”他说着实话,怕关系发展下去会有更大麻烦。

“我不是说另外登记一个房间吗,你还怕什么?”

“我怕的不是这事,”阮冬犹豫片刻,直截了当:“我说的话你答应吗?”

“什么话?”

“你先说答应不答应?”

白四月花望着大帅哥,往日爱恋的情景一幕幕从脑海掠过,一心一意渴望对方的爱抚,享受欲仙欲死的消魂,那还管得了许多,脱口而出:“答应,你说啥我都答应。”

阮冬郑重其事地说:“我和你今晚是最后一次,明天一早各走各的路。你答应吗?”

她沉醉在爱的幻觉中,神色恍惚,并没有认真听对方的说话,只是下意识地回道:“我答应。”

阮冬还不放心,加重语气:“从此不再来往,即使遇见也是陌生人。你答应吗?”

她全身心投入浓浓的爱意中,美妙的幻觉,缠绵的甜蜜,那还有心思听对方的话,听见的只是后一句话,她顺着他的话道:“答应。”

阮冬听到她的保证,心中的顾虑释放了,望着美丽迷人的她,强烈的欲望又一次喷发……。

天还没有大亮,阮冬就醒来了,心中有事那能睡踏实。他不愿意惊动睡在隔壁房间的白四月花,悄悄离开旅店。

阮冬在路边的小河洗过脸,想到白四月花的承诺,心情不那么压抑了,以后的路还很长,也许麻烦不断,白四月花的麻烦消失了,他要重新考虑往后的生活。

阮冬还有顾虑,怕见到父亲,不想急于回家,他要乘过路的班车到义县城逛几天,然后乘坐返回的班车,最好在天黑后进家门。这样既避免遇见村民们,也不会立即和父亲见面。

林畔村的两户人家不得安宁。阮冬家因儿子玩失踪,父母亲焦虑不安,一心想得到儿子的消息。

柏村长家的麻烦更多,儿子挨打,女儿的婚姻,准女婿的不轨行为,村民的笑谈,这一切搅得一家人不得安宁。

柏村长从来没有这样的烦脑,最让他不省心的是女儿的婚姻,这可是关系到家族的荣辱,关系到女儿一生的命运。他要紧急约见准亲家,很快为难了,和准亲家是不宜谈论儿女婚事,只有让媒人去和阮家说话,又怕媒人说话没有力度,达不到威慑的作用,最好自己亲自出马。按照风俗,自己去准亲家不合适,派人把准亲家请到家中更不合适。三思之下,他决定以村长的身份在村委会约谈准亲家。

柏村长派侄儿到阮家通知,自己并不急于动身,也就是说让准亲家等待,而不是自己等待准亲家,于公于私都能说得过去。过了约半小时,柏村长才走出大门。

阮父早十几分钟到达村委会,他站在门口焦虑不安,虽说挨批斗的年代过去了,不再有身份上的歧视和压力,但对方毕竟是一村之长。

柏村长双手反剪,悠然走来了。

准亲家等对方走近后,才用谦恭的口吻打招呼:“你来了。”

“我想你很忙,不可能这么早来。”柏村长说着客气话。

“再忙你叫了也得赶来。”阮父说的是真话。

“看你说的,随便坐坐,没啥大事。”还是客气话。

柏村长掏出钥匙开了锁,走进去坐在办公桌前,一边招呼准亲家:“你也坐。”

村长先和准亲家说了一会庄稼天气之类的话,然后话头一转:“阮冬这几天咋不见?”

一个村的人,有些人天天见面,多的人十天半月见一次面也属正常。土地承包到户,各做各的事,轻易是见不上面的。一般来讲,准女婿一般是避着未婚妻的家人,阮冬那就更甚,有时一两个月也难见准丈人一面。

阮父心里明白,不能道破,应付道:“他……在家呢。”

村长施压了:“听村里人说他跟上一个有钱婆娘跑了。”。

阮父立刻头大了,受辱的感觉涌上心头,说话不那么强硬:“谁那么胡说八道。”

柏村长声调不友好了:“全村人都在议论,难道还有假?还勾搭别人打彩林,往后这亲戚还咋做?”

第一百十七章,殴打男神(一)

阮父已从村民口里得知彩林挨打的事,他能说什么呢,说了也不起作用,反而会被对方认为是幸灾乐祸。他只是低头吸旱烟锅。

村长继续嘲讽道:“林畔村好像没有贫困户吧?你家真要缺钱,可以向我张口,就要成为亲戚,帮忙是应该的。”

阮父明白对方的意思,心生怒火,又不便发火,低声道:“不缺钱,我家不缺钱。”

“我说么,你家那会穷,”村长点中要害,“真要是缺钱挖出来用,埋在地下又不生儿子,听说现在行情好得很。”

阮父也有不露富的心态,慌忙道:“没有,那是人们的谣传,你别信。”

柏村长嘿嘿一笑:“你放心,我这一辈子不会穷的向你张口。”

阮父应承道:“那是,你家要是穷了,我们都快要饿死了。”

柏村长继续打压对方:“我家是不穷,就是穷也要有志气,不从歪门邪道弄钱财。”

阮父明知对方影射儿子和白家女儿的事,道破就要反驳,说不定还起反作用,只有装糊涂:“那是,那是。”

柏村长见对方如此软弱,更来劲了:“锁坞镇人口少,解放前就出了阮家一户地主,听说那时候你祖上威风得很,这里没有人敢惹。现在不比从前,后人不能光宗耀祖,可也不能给先人们丢脸。”

阮父唯唯诺诺:“你说得对,家业是远不如从前,我百年后无颜去见先人们。”

柏村长教训道:“赶紧把你那儿子找回来吧,别在外面丢人了,你们可以不顾脸面,我尕大也是个村长,以后镇上开会,叫我如何面对别的村长们。”

阮冬的父亲离开村委会,高一脚低一脚走在路上,像个患病的人。他不记得如何离开村委会的,只记得柏村长那句句戳心窝子的话,只明白儿子没给阮家争光,反而不争气,让全村人看笑话了。他回到家一句话都不说,爬上炕拉开被子睡下。

天黑不久,阮冬回到村。他从义县城回到锁坞是五点多,故意磨蹭到天黑回来。锁坞镇离本县城一百二十多公里,距义县城只有四十多公里。

大门没有上拴,这是惯例,只要阮冬晚上没回家,大门是不上拴的。

阮冬走进院子,上房黑着灯,他不明白父母为啥这么早就睡了,当他快走近住屋时,上房的灯亮了。他怕父亲问话,赶紧钻进屋。他睡前是要洗脚的,又怕惊动父亲,只好破例不洗脚上炕。他正要脱鞋上炕。传来父亲严厉的声音:“你过了一下!”

阮冬心里一惊,很不情愿的来到堂屋。

父亲沉着脸坐在太师椅,吸着旱烟锅。母亲在里屋。

阮冬有点胆怯地说:“爸,你还没睡?”

父亲声音不高,却透露出怒气:“你这几天上哪了?”

“在镇上同……学家。”他撒谎就结巴。

父亲二话没说站起身,从椅子后拿起早已准备的木棍,扑向儿子就是一顿打,除了头部,阮冬全身都挨了打,他不躲避也不吭声,任父亲殴打。

母亲从里屋冲出来拉丈夫,那能拉得住,只好用身子护着儿子,丈夫这才住了手。

阮冬腿部挨打较重,站立不稳,又不敢落座,坐地上不雅观,只好挪到墙边背身靠墙站着。除了腿部疼痛,身上也觉得不适。他想到受柏家兄弟的殴打,伤势刚好,现在又受父亲殴打,走路都有困难,心里阵阵酸楚,禁不住眼泪花花,要不是想到自己是成年人,他真想放声痛哭一场。

父亲坐在太师椅,轻轻的喘着气,显然打儿子太用力。

母亲走到儿子身边,慈爱地看着儿子,心疼地问:“我的娃,伤着没有?”

儿子那有心劲回答,只是摇摇头。

妻子转身骂丈夫:“你疯吗?下手这么狠!”

丈夫回道:“你娃做的好事,村里有的人戳我们脊梁骨骂。姓柏的把我叫到村委会,说的那些话简直就不是人说的,每一句话都像刀子捅我的心,把我臊的只差钻地缝。”

妻子道:“他骂你,给娃出啥气。”

丈夫道:“你娃要是有点出息,别干那上不了桌面的事,姓柏的他凭啥骂我。”

“冬娃还岁数小,难免做点错事。”

“还小,别人在他这岁数都是一两个娃的爸。”

“你在这个岁数上就没犯过错?记得有一次……。”

丈夫急忙打断妻子的话:“你老糊涂了吗,多少年前的事还提着说,错和错一样吗?我就是再有错也不给先人们丢脸,不会让全村人看笑话!是人谁还没个错!”

“只怪我娃长得太麻利。”

“我年轻时不麻利吗?只要自己做人规矩,不去沾花惹草,我不信别人还强迫你。”

阮冬觉得父亲说的没有错,他忍着身上的疼,恳求道:“爸,你别说了,是我的不对。”

父亲道:“现在才知道不对,早干啥去了?”

“早知道尿尿炕上不铺毡。”儿子咕哝道。这句话是这里的流行语。

“你还敢嘴强,”父亲呵诉道,“惹了这么大麻烦,你说咋办?你还让不让一家人活?”

儿子强辩道:“爸,你咋这么说呢?现在又不是旧社会,他柏家势力再大也不敢把我们咋样?”

父亲道:“他们是不敢把我们咋样,可在一个村生活,总不能见面不说话,见面像仇人吧?有些人家结了仇,一代代往下传,很难和解。”

“你放心,我们和柏家不会结仇。”

“你把寡妇都领到家了,还说这话?”

“不是我领来的,是她自己要来。”

“事到如今,你还说这话?”

“爸,你把心放宽,这件事结束了。”

“那件事?”

“就是我和白四月花的事,从此我和她一刀两断,互不来往。”

“她肯罢休吗?”

“她给我亲口做了保证,她再也不来我家,也不和我来往。”

“真的吗?”父亲有点不相信。

“这样的事我敢说谎吗?”儿子口气坚定。

父亲心头顿感轻松:“这就好,这就好。”

母亲欣慰道:“把我愁的夜里睡不着觉,现在可把心放下了。”

阮冬腿部疼痛,站立困难,又不敢落座,只能委婉地说:“爸,天不早了,你也该休息。”

父亲知道儿子的意思,站起身走进里屋。

阮冬准备回房间,迈步困难。

母亲搀扶着儿子走出堂屋。

第二天,阮冬腿部伤势没有好,片片点点的青色,走路那也是一瘸一瘸的,这个样子走在大路难堪,更不好走进学校面对师生。他只好让母亲到学校请了假。

这里是著名的千年药乡,治疗跌打损伤的中药材有好几种。阮冬的哥哥到村前的山上走了一趟,采了几种药材,回到家里给弟弟捣碎敷在腿部,又熬成药汤喝了。

到了第三天早晨,阮冬的伤好了。腿虽有隐隐的疼,可走路不瘸了。阮冬到学校正常上课。

中午,学校放学。阮冬出校门走了十几米,耳边传来柏彩话的声音:“你过来!”

周边没有别人,这自然是喊阮冬。他顺着发出声音的地方望去,柏彩花站在大柳树下。他的心又是咯噔一下,这个做法不正常,一般情况下,俩人在河边约见,这样见面是头一例,显然出了大事,可是还能有什么大事呢?

阮冬心里慌乱不堪,急忙走过去问:“咋了?啥事?”

柏彩花不说话,望着未婚夫,眼睛里的怨气无法掩饰,脸上充满了痛苦。

阮冬大惊,慌忙问:“又咋了?”

柏彩花还是不说话,回答未婚夫的是泪水,还有低声的哽咽。

阮冬认为她得知父亲打自己的事,这本来是保密的,不让外人知道,她是如何得知的?可能是母亲在路上说与她的,未来的儿媳,也不算是外人。想到这里他说:“事情都过去了,我这不是好好的。”

柏彩花止住哽咽,说:“过去了吗?你咋能这样?”

阮冬觉得话头不对劲,茫然道:“我又咋了?”

“你不是说和她断绝关系了吗?”

阮冬以为她说的是裁缝秀娥:“是啊,我和她从此不再来往。”

柏彩花生气地说:“你俩是小娃们玩家家吧?”

“你把话往亮清说。”阮冬也有点生气。

“原来你不知道?”

“知道什么?”

“她又来了。”

“谁?”

“还能有谁,那个爱你的女人。”

阮冬认为对方是说裁缝秀娥:“她回娘家与我何干?”

“没有关系她咋在你家里?”

阮冬不相信:“这不可能。”

“你回家去看。”

阮冬还是不相信,急匆匆往家里走。心里想着这事,自己和秀娥是很恩爱,可那是过去,现在她已是两个娃的妈,不可能有非份之想。也许她有别的事找自己,这说得过去,可能有啥事呢?

阮冬走进家门,感觉静悄悄的。他有点纳闷,往日回来,母亲最先出现,招呼自己吃饭,今天咋回事,家里好像没人。他走了五六步驻足,惊愕不已。

白四月花从阮冬的卧室走出来,笑眯眯地说:“放学了?”

阮冬站立不动,这才想起刚才和未婚妻说岔了。

白四月花见对方呆愣,笑道:“没想到吧?”

“是,没想到,”阮冬愣过神来,“你咋……,还有啥事吗?”

白四月花道:“事再多也没有我和你的事重要。”

“我们还有啥事?”

“婚姻大事呗。”她郑重其事地说。

阮冬有点生气地说:“你咋说话不算数?”

“我说啥话了?”

“你说我俩从此断绝关系,再不来往。”

“我说过吗?”

“费话,你没说难道是我编的。”

白四月花当夜完全被帅哥迷住了,欲火攻心,如痴如醉,说过的话那能清晰记住,她认为自己也许说了,也许没说。说没说关系不大,她是铁定心要把阮冬抓在手心。她失口否认:“我说过吗?我怎么可能说这样的话呢?”

阮冬这才明白世上有说话不算数的人,感觉自己被骗,被愚弄,他霎时气晕了,气得站立不稳,真想一巴掌扇过去。

“你咋了?”见对方神态异常,白四月花关心地问,“是不是伤还没完全好。”

阮冬无奈的苦笑道:“是啊,旧伤未好,又添新伤。”这个新伤也暗喻对方的再次到来。

“他们又打你了?”

“没有。”

“你说又添新伤?”

“在地里干活不小心伤到了。”阮冬撒谎道。

“要紧吗?”

“伤疼不要紧,重要是心痛。”

“以后跟我到城里生活,不用再种地。”

“你这是什么话?”

“我说的是好话,是好心。”

阮冬明白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只好暂时放下这个话题,稍后再说。他问:“我父母咋不在家?”

白四月花说:“爸一见我就出了大门,妈过了一会也走了。”

阮冬明白父亲是生气而出走,母亲只能应付片刻,实在不知如何和这个城里人相处,只好离开。

“我把饭做好了,你去把父母叫来一起吃饭。”白四月花俨然女主人。

阮冬又气又恨对方,又不便发泄。他挪动脚步朝堂屋走去,神情恍惚,脚步无力,孱弱地说:“你一个人吃吧,我们不饿。”

白四月花见怪了:“你这叫啥话,是不是不欢迎我?”

阮冬无力地说:“欢迎,那敢不欢迎。”他说的实话。

“那你见我咋冷冰冰的?”

阮冬苦笑道:“你想让我学电影里那样的吗?这里是远乡,不流行那个。”他指的是拥抱接吻。

白四月花明知故问:“电影里那样的啊?”

阮冬知道她是明知故问,不屑回答。他走进堂屋,坐在太师椅上,心烦意乱,点燃一支香烟,大口吸着,思虑如何应付这突发的事件。

阮父走进大门,气冲冲往堂屋走去。

阮冬看见父亲奔来,赶紧扔掉香烟站起身,还没等他考虑如何应对,父亲已到眼前。

阮冬慌乱不堪:“爸,你哪去……了?”他没看见父亲手里提着木棍。

父亲沉着脸,举起木棍就往儿子身上打。

儿子也不躲避,任父亲殴打。他心里想着,使劲打,活着心太累,打死算了。

白四月花双手端着盘子走进堂屋,见情景不妙,顾不上把饭菜放到桌子上,失手盘子掉地上。她跑向前护在阮冬身前,一边大声说:“不准打人,打人是犯法!”

阮父见她护着儿子,不敢动手了,怕误伤白四月花,气咻咻地呵斥:“你让开!我打儿子,关你啥事!?”

“儿子也不能打。”四月花回应。

“父亲打儿子,天经地义。”

“你那是老黄历,”白四月花振振有词,“父亲打儿子是家暴。”

“家……暴?”阮父显然第一次听到这词句。

“就是家庭暴力,”白四月花解释道,“也是犯法的,也可以坐牢。”

阮父呆愣几秒钟,挪步到太师椅坐下。他望也不望白四月花,冷冷地说:“我不和你说话。你那来的那去。”

白四月花固执地回答:“我那也不去,就在这里。”

阮冬要缓和气氛,忙对白四月花说:“别这样对爸说话,要好好说。”说过懊悔不已,前一句话算什么,就像对妻子说话。

白四月花听了阮冬的话,心里果然舒贴,微微低头,歉意地说:“爸,你别生气。”

父子俩一听,差点没晕过去。这么简单,这么容易就成为阮家的媳妇?

白四月花蹲下身捡掉在地上碗筷,一边还说:“不好意思,失手了。”

阮父气得浑身微微颤抖,他明白这里的风俗,自己要是和这样的女性强词夺理,那是老而不尊,有失身份。他思虑片刻说:“我不和你说。去把你父母叫来。”

“出嫁的女儿,父母不再管。”白四月花的话对错棱模两可。

“那把你公公叫来。”依这里风俗,这样的事只能男对男,女对女交涉。

“我和他们已经没有关系了。”白四月花一口否定。

“这么说你是有人养没人管?”这是本地最厉害的骂语,一般针对女性而言。。

白四月花再怎么不对,父亲也不应该骂出这样的话。一般女性都会被激怒的,不闹个天翻地覆是不会罢休的。

阮冬大惊失色,生怕白四月花说出难听的话,赶忙搅乱话题:“爸,你累了吧,回里屋休息。”

第一百一十七章,殴打男神(一)

阮父已从村民口里得知彩林挨打的事,他能说什么呢,说了也不起作用,反而会被对方认为是幸灾乐祸。他只是低头吸旱烟锅。

村长继续嘲讽道:“林畔村好像没有贫困户吧?你家真要缺钱,可以向我张口,就要成为亲戚,帮忙是应该的。”

阮父明白对方的意思,心生怒火,又不便发火,低声道:“不缺钱,我家不缺钱。”

“我说么,你家那会穷,”村长点中要害,“真要是缺钱挖出来用,埋在地下又不生儿子,听说现在行情好得很。”

阮父也有不露富的心态,慌忙道:“没有,那是人们的谣传,你别信。”

柏村长嘿嘿一笑:“你放心,我这一辈子不会穷的向你张口。”

阮父应承道:“那是,你家要是穷了,我们都快要饿死了。”

柏村长继续打压对方:“我家是不穷,就是穷也要有志气,不从歪门邪道弄钱财。”

阮父明知对方影射儿子和白家女儿的事,道破就要反驳,说不定还起反作用,只有装糊涂:“那是,那是。”

柏村长见对方如此软弱,更来劲了:“锁坞镇人口少,解放前就出了阮家一户地主,听说那时候你祖上威风得很,这里没有人敢惹。现在不比从前,后人不能光宗耀祖,可也不能给先人们丢脸。”

阮父唯唯诺诺:“你说得对,家业是远不如从前,我百年后无颜去见先人们。”

柏村长教训道:“赶紧把你那儿子找回来吧,别在外面丢人了,你们可以不顾脸面,我尕大也是个村长,以后镇上开会,叫我如何面对别的村长们。”

阮冬的父亲离开村委会,高一脚低一脚走在路上,像个患病的人。他不记得如何离开村委会的,只记得柏村长那句句戳心窝子的话,只明白儿子没给阮家争光,反而不争气,让全村人看笑话了。他回到家一句话都不说,爬上炕拉开被子睡下。

天黑不久,阮冬回到村。他从义县城回到锁坞是五点多,故意磨蹭到天黑回来。锁坞镇离本县城一百二十多公里,距义县城只有四十多公里。

大门没有上拴,这是惯例,只要阮冬晚上没回家,大门是不上拴的。

阮冬走进院子,上房黑着灯,他不明白父母为啥这么早就睡了,当他快走近住屋时,上房的灯亮了。他怕父亲问话,赶紧钻进屋。他睡前是要洗脚的,又怕惊动父亲,只好破例不洗脚上炕。他正要脱鞋上炕。传来父亲严厉的声音:“你过了一下!”

阮冬心里一惊,很不情愿的来到堂屋。

父亲沉着脸坐在太师椅,吸着旱烟锅。母亲在里屋。

阮冬有点胆怯地说:“爸,你还没睡?”

父亲声音不高,却透露出怒气:“你这几天上哪了?”

“在镇上同……学家。”他撒谎就结巴。

父亲二话没说站起身,从椅子后拿起早已准备的木棍,扑向儿子就是一顿打,除了头部,阮冬全身都挨了打,他不躲避也不吭声,任父亲殴打。

母亲从里屋冲出来拉丈夫,那能拉得住,只好用身子护着儿子,丈夫这才住了手。

阮冬腿部挨打较重,站立不稳,又不敢落座,坐地上不雅观,只好挪到墙边背身靠墙站着。除了腿部疼痛,身上也觉得不适。他想到受柏家兄弟的殴打,伤势刚好,现在又受父亲殴打,走路都有困难,心里阵阵酸楚,禁不住眼泪花花,要不是想到自己是成年人,他真想放声痛哭一场。

父亲坐在太师椅,轻轻的喘着气,显然打儿子太用力。

母亲走到儿子身边,慈爱地看着儿子,心疼地问:“我的娃,伤着没有?”

儿子那有心劲回答,只是摇摇头。

妻子转身骂丈夫:“你疯吗?下手这么狠!”

丈夫回道:“你娃做的好事,村里有的人戳我们脊梁骨骂。姓柏的把我叫到村委会,说的那些话简直就不是人说的,每一句话都像刀子捅我的心,把我臊的只差钻地缝。”

妻子道:“他骂你,给娃出啥气。”

丈夫道:“你娃要是有点出息,别干那上不了桌面的事,姓柏的他凭啥骂我。”

“冬娃还岁数小,难免做点错事。”

“还小,别人在他这岁数都是一两个娃的爸。”

“你在这个岁数上就没犯过错?记得有一次……。”

丈夫急忙打断妻子的话:“你老糊涂了吗,多少年前的事还提着说,错和错一样吗?我就是再有错也不给先人们丢脸,不会让全村人看笑话!是人谁还没个错!”

“只怪我娃长得太麻利。”

“我年轻时不麻利吗?只要自己做人规矩,不去沾花惹草,我不信别人还强迫你。”

阮冬觉得父亲说的没有错,他忍着身上的疼,恳求道:“爸,你别说了,是我的不对。”

父亲道:“现在才知道不对,早干啥去了?”

“早知道尿尿炕上不铺毡。”儿子咕哝道。这句话是这里的流行语。

“你还敢嘴强,”父亲呵诉道,“惹了这么大麻烦,你说咋办?你还让不让一家人活?”

儿子强辩道:“爸,你咋这么说呢?现在又不是旧社会,他柏家势力再大也不敢把我们咋样?”

父亲道:“他们是不敢把我们咋样,可在一个村生活,总不能见面不说话,见面像仇人吧?有些人家结了仇,一代代往下传,很难和解。”

“你放心,我们和柏家不会结仇。”

“你把寡妇都领到家了,还说这话?”

“不是我领来的,是她自己要来。”

“事到如今,你还说这话?”

“爸,你把心放宽,这件事结束了。”

“那件事?”

“就是我和白四月花的事,从此我和她一刀两断,互不来往。”

“她肯罢休吗?”

“她给我亲口做了保证,她再也不来我家,也不和我来往。”

“真的吗?”父亲有点不相信。

“这样的事我敢说谎吗?”儿子口气坚定。

父亲心头顿感轻松:“这就好,这就好。”

母亲欣慰道:“把我愁的夜里睡不着觉,现在可把心放下了。”

阮冬腿部疼痛,站立困难,又不敢落座,只能委婉地说:“爸,天不早了,你也该休息。”

父亲知道儿子的意思,站起身走进里屋。

阮冬准备回房间,迈步困难。

母亲搀扶着儿子走出堂屋。

第二天,阮冬腿部伤势没有好,片片点点的青色,走路那也是一瘸一瘸的,这个样子走在大路难堪,更不好走进学校面对师生。他只好让母亲到学校请了假。

这里是著名的千年药乡,治疗跌打损伤的中药材有好几种。阮冬的哥哥到村前的山上走了一趟,采了几种药材,回到家里给弟弟捣碎敷在腿部,又熬成药汤喝了。

到了第三天早晨,阮冬的伤好了。腿虽有隐隐的疼,可走路不瘸了。阮冬到学校正常上课。。

中午,学校放学。阮冬出校门走了十几米,耳边传来柏彩话的声音:“你过来!”

周边没有别人,这自然是喊阮冬。他顺着发出声音的地方望去,柏彩花站在大柳树下。他的心又是咯噔一下,这个做法不正常,一般情况下,俩人在河边约见,这样见面是头一例,显然出了大事,可是还能有什么大事呢?

第二章,山外有山:莲花

帅哥浑身微微颤抖,仍犹豫着不脱衣服。

鲜怡俊带着威胁的口气:“是不是想感受一下小妹妹的拳头。”

对方微微低着头,显得非常尴尬。

“我一拳出去能把你打晕,那时候别怪我狠毒,说不定把你直接扔进白龙江。”鲜怡俊当然没有那么歹毒,他是在吓唬对方。

帅哥磨磨蹭蹭地脱去裤子,只剩下内裤……。

鲜怡俊这才想起没有绳子捆绑对方。”

“你放过我吧。”被一个比自己岁数小的人欺负,帅哥羞得不敢看对方。

“把兜里的东西全掏出来。”鲜怡俊命令道。

帅司机抬头望着对方,惊异道:“小兄弟,你还要抢劫啊?你的胃口太大了吧,这可是要坐牢的。”

“少费话,快掏!”

“好吧,我把钱全给你,还有手表,”他蹲在地上一边掏兜里东西,一边说着真心话,“你放过我吧,我不会告发你的。”

“我没有你那么傻,我不干犯法的事,”鲜怡俊讽刺了一句,又下命令,“把衣服用皮带绑起来。”

对方嗫嚅道:“为什么?”

鲜怡俊不耐烦地说:“叫你绑你就绑,那来的费话。”

帅哥哭丧着脸动手绑好衣裤,蹲在地上,垂头丧气。

鲜怡俊用树枝把绑好的衣裤拨弄了几下,确定绑结实了,命令道:“把衣服扔进白龙江。”

帅哥显然没有想到对方的这一招:“为什么啊?”

“你长得这么帅,就是衣服太土太旧,爷看着不喜欢。”他说的跟真的一样,“离县城不远了,买上一套时髦的。”

帅哥辩解道:“这身衣服是新买的,价钱很贵的。”

鲜怡俊冷笑一声道:“不管新旧,样式不好看,爷不喜欢。”

帅司机嘟囔道:“干吗要你喜欢啊?”

“你不是看上爷了吗?那也要爷喜欢你才行。”

“那是我们看错人了。”

“我不管你看对看错,反正爷开始喜欢你了,谁让你长得这么帅气。”

“小兄弟,你长得这么美,不能这么变态,这样下去会害了你。”

“我要先把你害了,然后再考虑自己。”

“我俩无怨无仇你干吗要害我?”

“我喜欢你啊,你干吗要长得这么帅?”

“爹妈给的,由不得自己。”

“模样由不得自己,怎么做人那是你的事。快把衣服扔进江里。”

帅哥没有办法,只好双手抱起衣服,使劲抛进江中,然后很快又蹲在地上,这是因为他面对一个男人搭帐蓬……,羞得无地之容,只有蹲下对方才看不见他的那个。

鲜怡俊弯腰用手拍了下对方的脸颊,浪声道:“这就对了,下次要穿时髦一点,美女也许会真的爱上你。”

帅哥缓慢地说:“我长着么大从来不受人欺负,你把我欺负好了。”

“爷欺负你了吗?这叫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

“那我走了,叫别人看见不好。”帅哥站起身就要溜。

鲜怡俊只是轻轻的一脚,就把司机踹倒在地,然后望也不望他一眼,扬长而去。

帅哥收拾了钱和别的东西,爬起来快速跑向公路……。

鲜怡俊看着汽车驶远了,这才朝场部走去,心里充满了报复后的快感。他知道在这个季节不穿衣服无大碍,也知道另一司机在前面等待,毕竟出了一口恶气,浑身感到轻松自在。

鲜怡俊上初一那年随父母在外地生活,父母在边远的公社工作,公社没有中学,他在县城住校。他和五个同学住一个宿舍。

有一深夜,他睡得正香,突然被异样的感觉惊醒,原来睡在一旁的同学钻进他的被窝,还动手动脚的,他没有出声,默默把他驱除出去。以后每个晚上他都感觉睡不踏实。

有一天中午,学生们在宿舍说着闲话,说来说去扯到鲜怡俊身上:“鲜怡俊长得不像男生。”

“他是不是女扮男装。”

“对,像‘智取威虎山’里的小常宝。”

“小常宝女扮男装躲土匪,鲜怡俊有必要吗?”

鲜怡俊正看着书,不得不搭言:“你们再有没有说的?”

同学们不睬他,继续说:“鲜怡俊可能不喜欢当女生,喜欢当男生。”

“干吗要当男生?”

“可能他家里重男轻女,装成男生讨父母欢心。”

“他以后还不嫁人了。”

“你们说的跟真的一样,我不相信他是女生。”

“这个很简单,我们检查一下就知道了。”

大家全把目光投向鲜怡俊,有几个同学一副跃跃欲试的架势。

鲜怡俊慌了,下床就要跑,那跑得脱,同学们一拥而上扒下他的……。

鲜怡俊又羞又气,奈何不了同学们。在以后的日子里,他小心谨慎,尽量避着同学,变得孤独寡言。他时不时考虑如何保护自己。

星期天,鲜怡俊上山散心,途中见到一座庙宇,一位老道人在练武术。他回到学校考虑再三,最终下决心要拜老道士为师。

鲜怡俊跟上老道士学了两年武术,直到他初中毕业参加工作。

鲜怡俊最拿手的招术就是拳击对方的胃部。这一招看似简单,其实不易,要练习好多年。在对方一再躲避,连连还手,或对打的情况下,是很难找准对方胃部的,就算你能找准,拳头无劲也起不了多大作用。

鲜怡俊很早就打沙袋,现在仍在吊打沙袋,多少年来至少打烂了五六个沙袋。他还把书摆放在凳子上,自己坐在一边用拳头连续击打书面,击碎的书不计其数。

如果遇上武林高手,拳击胃部那是很难做到的,自身还会受到伤害,所以,鲜怡俊除了拳击胃部这一拿手戏,还有较强的综合武功。不过话说回来,拳击胃部只是解片刻的危难,起缓冲的作用,对人体造不成伤害。当然了,如果真要伤害对方也很简单,一拳让你胃疼难忍,然后轻易用武力致伤你。

鲜怡俊从来没有遇上武林高手,他和一般人交手从来没有吃过亏。别人躲不过胃上的一拳。那个剧疼使人无法站立,当即就让你蹲在地上。

鲜怡俊心里的那个爽快是无法形容的,面部的傲气也是无法掩饰的。自己长得俊美,全林场找不出第二个,这话是他从女工人那里听来的。他还有较强的武功,他认定全场没人是他的对手。他甚至觉得自己是一个完美的男人。

场部周边的山太亲近了,把地面挤成窄小的峡谷,多是成排的平房,也有零星小屋,和育苗队相比,这里算得上是小镇,几乎所有的空间都有人影晃动。

正是上班时间,路上行人三五成群,朝不同方位走去。

鲜怡俊心情舒畅,悠闲地朝场部走去。忽然,他的背部受了一重击,他差一点扑倒在地。他急忙回过身,一眼看见高个司机双手举着铁锹又要击打。他急忙躲过,连着躲避几次,瞅准机会迎向前,一脚把对方踢倒在地,就在他准备来第二脚时,无意瞥见公路上一匹骏马飞驰而来。

就在这时,高个司机企图拾起身,鲜怡俊一脚把他踢倒,又加了一脚,看到对方痛苦的神情,他不忍心来第三脚。他的目光又飞到公路上。

一辆大型汽车驶过来,和骏马狭路相逢。也许马主人怕马受惊吓,他敏健地从马背跃身而下……。

鲜怡俊首先被骑马人的身材吸引住,他侧身站着,身材高大健美,挺拔笔直,如玉树临风。

鲜怡俊心想,我长这么大第一次见到这么好身材的男子,他是谁?来这里干什么?就在他惊叹不已时,那男子转过身去牵马。

鲜怡俊看到男子的面容,又大大地吃惊了,一种自慚不如,自慚形秽的感觉油然而生……。

高个司机见鲜怡俊呆愣在那里,认为机会来了,倏地拾起身,双手举着铁锹将鲜怡俊放翻在地,还不解恨,一锹接一锹击打身上,迫使对方无法拾起身……。

第一百十九章,殴打男神(三)

白四月花在生意场上经的多了,她和顾客同行都有过争执,有时也对骂。现在一个长辈这样骂她,对她来讲不算太大的事,更何况他是阮冬的父亲,很有可能成为自己的公公,相处的时间长着呢,不能把关系搞僵。她笑容可掬地说:“你说对了,我小时候父母管,出嫁后就更没有人管了。”

阮冬一心要息事宁人,想走过去搀扶父亲回里屋,那知刚好的腿又伤着,行走艰难,疼痛难忍。他踮着脚走到父亲面前,双手要搀扶父亲,脸上却挨了狠狠两巴掌。

父亲打过儿子,甩手走出堂屋,走过院落出了大门。

阮冬满脸的沮丧,脚步蹒跚朝门口走。白四月花急忙走过来搀扶:“不要紧吧,我去请大夫。”

阮冬一把推开她:“我自己能走。”

白四月花委屈地说:“给我撒啥气,又不是我打的。”

阮冬走到门前,手扶着门框说:“这和你打的有啥区别?”

“这可真是好心当成了驴肝肺。”白四月花道。

阮冬走到台阶前为难了,实在无法下脚。

白四月花见状走过来搀扶,他不能拒绝,任其将自己搀扶到卧室。

阮冬爬上炕拉开被子就往里面钻。

白四月花忙问:“你不吃饭了?”

阮冬钻进被窝,说了声:“气把我灌饱了。”

白四月花劝道:“男子汉大丈夫,心胸别这么狭小。”

阮冬用被子捂住头,心里像把五味瓶打翻了。世上还有那个男子汉大丈夫有我这样倒霉,一周内挨打三次。一次脸青不能见人,两次差点打成瘸子,脸上可能还有巴掌印。心胸再宽阔的男子汉大丈夫,他还能笑脸应对这一切?皮肉之苦也罢了,要命的是眼下的麻烦如何解决?以后的路怎么走?他真想放声痛哭一场,可在女人前哭泣太失尊严,只能任泪水哗哗流在炕上。他心力交瘁,头昏脑胀,渐渐睡着了。

白四月花走进阮冬的小屋,关心地说:“睡好了吗?起来吃饭。”

阮冬被唤醒,懒得起来,咕哝:“给你说了我不饿。”

“那也要去学校上课。”白四月花提醒道。

“我这样子咋好出门,”阮冬心里又生悲哀:“打瘸的腿刚好,又被打瘸。”

“亲生儿子,下手太狠。”白四月花抱怨道。

阮冬却说:“别这样说我父亲,是我太不争气,给他惹事丢脸。”

“说来说去怨我?”白四月花问。

“那你说怨谁呢?”

“这事不能怨我,是你们自寻烦恼。”

阮冬心里说,死不讲理。嘴上却说:“你听到那首歌吗?”

“啥歌?”

“迟到。”

“你心中的那个她是谁呢?难道是彩花?”

阮冬心里凄凉,现在还真的没有她,如果说裁缝秀娥就是,可她嫁人了,已是两个娃的妈。想想自己一表人材,被誉为白马王子,人见人爱的万人迷,家财可以说有万贯,可到头来一个心上人都没有,这也认了,还有道不清的烦恼和痛苦。要嫁自己的一个是丑女儿,另一个是寡妇,这是咋的了,难道自己上一辈子做过缺德事?

“你是不是还有心上人?”白四月花紧追不放。

阮冬伤感地说:“如果还有第三者,那岂不是更烦恼,我还能活下去吗?”

白四月花说着流行语:“那叫痛,痛却快乐着。”

阮冬哭笑不得地说:“别说笑话了。这是谁发明的话,胡扯。”

白四月话提醒道:“难道你和我在一起没有快乐过?”

阮冬不想回答这句话,他突然想起快到上课时间,他实在不想让白四月花出现在学校,可跟前又没别人,只能这样:“你去学校给我请假。”

白四月花心里一乐,这等于证明俩人的关系非同一般:“好吧。”她欣然应诺,很高兴做为阮家人出头露面。

白四月花走后不久,阮母回来了,走进儿子的卧室,惊异地问:“你又咋了?”

儿子凄然一笑道:“腿又打坏了。”

“谁打的?”

“还能有谁?看来不断上一条腿是不行的。”儿子一脸的苦楚,一腔的伤感。

“下手太狠了,”母亲嘀咕了一句,急切道,“我看看伤势。”

阮冬的左小腿有青色,还擦破了皮。

母亲出去一会,拿来捣碎的中药敷在儿子腿部,说:“我把药熬上了,过半小时喝。”

白四月花回来了,向阮母打招呼:“您到那去了,饭做好剩下了。”

“我到大儿子家去了。”

“饭吃了吗?”

“吃过了。”

白四月花这才对阮冬说:“请了两天假。”

阮冬问:“他们没说啥话吗?”

“他们说你三天两头请假,是在误人子弟。”白四月花笑道。

“我也不想这样啊,只怪运气太差。”阮冬感叹道。

母亲对白四月花说:“你来给冬娃端汤药。”说着出了门。

白四月花跟随母亲来到堂屋。

阮母坐在太师椅上,指着下方的凳子说:“药还没熬好。你坐下我俩说一会话。”

阮母是受丈夫委托来说服对方的,有些话是丈夫教的。一般来讲,男性长辈不宜和晚辈女性交谈,儿女情长的话就更不用说。女性之间不论年纪大小说说无妨。

阮母说了几句闲话后,神色郑重起来:“我不识字没文化,说错话你要可别生气。”

白四月花谦和地说:“您那会说错话呢。”

“看你说的,我又不是神仙。”

“你就是骂我几句,我也不在意,说几句话算得了什么。”

“那就好,”阮母放心说了,“就说你是城里人,也是这里长大的,这里的乡俗人情总该知道?”

“我肯定知道。”

“你说说,这里有你这样的事吗?”

“好像没有。”白四月花想了想说。

“没有的事发生了,人们那是要笑话的,严重的是要骂的,把娘家人也连累。你说是不是?”

“是这样的,”白四月花话头一转道,“你说的那是从前,现在是啥年代了,有些话过时了。”

“过时了,”阮母自语道,“不会吧。”

“现在改革开放,有些陈年旧俗也要改一改。”

阮母不大听得懂对方的话,不过明白对方和自己唱反调,心里不悦,说出这样的话:“不管怎么说,我们和你无亲无故,你常往我家跑不合适。”

“怎么能说无亲无故呢?我们是乡亲。”

“大家都是乡亲,总不能无缘无故往别人家跑。”

“我和阮冬是同学。”

“冬娃的女同学多了,只有你一个往我家跑。”

“我和阮冬是那种关系特别好的同学。”白四月花暗示道。

“特别是啥意思?”

“这还用着说明吗?”

“不管你怎么说,我家有没过门的媳妇,你不能打搅。”

“那是包办婚姻。”

“大家都是包办,又不是我一家。”

“那是你不出远门,可能镇上都不大去,外面的世界你是不知道的。”

“不说外面,就说我们这里。”

“这里是包办婚姻。可是很多男女是般配的。”

“我家和柏家做亲戚合适。”

“你就没想想阮冬一表人材,相貌堂堂,彩花那么个样,怎么能般配呢?”

“男人要有本事,能养家糊口才是真的。”

“阮冬有本事,大有前途,他不能娶那样的妻子。”

“彩花勤快,知道孝顺老人,是个好媳妇。”

“那是你的想法,阮冬可不这么想。”

“他想什么?现在没听说他不愿意。”

“他敢说不愿意吗?都是你们逼迫的。”。

阮母经过如此论战,已是头晕脑胀,明白自己说不过对方,不想继续下去,归纳到重点:“不管怎么说,我家有没过门的媳妇。你以后别再登我家的门,不要再纠缠冬娃。”

白四月花并不生气,反而和颜悦色地说:“没过门算啥媳妇?要是在旧年代,我可是你家过了门的媳妇。”

第一百二十章,殴打男神(四)

阮母懵懂了:“你过了门?你说的是梦话?”

“大天白日说啥梦话,”白四月花笑了笑说,“我说的是真话。”

阮母望着对方说不出话,她的头更晕了,认为对方说梦话,或者是脑子不合适。

白四月花见对方的神情异常,试探道:“你想明白了吗?”

阮母表情木然地摇了摇头。

白四月花进一步解释道:“这么给你说吧,要是在解放前,就算你们把柏彩花娶进门,那她也是偏房。”

“啥是偏房?”阮母头一次听这么说。

白四月话解释道:“偏房就是妾,是小老婆。”

阮母听懂了,不高兴地回道:“你是谁啊?咋能这么说话,阮家的事你说了不算。”

“事实就是这样,不承认也是闲的,”她见对方仍是一脸的茫然,索性把话挑明,“给你明说,我还没出嫁前就是你儿子的人。”

阮母还是听不亮清,茫然望着对方。

白四月花毫不羞赧地说:“阮冬是我的第一个男人,我是阮冬的第一个女人。这下你听懂了吗?”

阮母这下完全听懂了。她想到儿子年少时就和白四月花有了那种关系,由此埋下祸根,发生了一系列事件,往后不知还会出现什么重大事件,矛盾纠纷肯定免不了,会不会闹出人命?因为这里有两例因婚姻闹出人命的案件。虽说和阮家的事情不相同,但总是因婚姻引发的。想到这里她既伤心又害怕,忍不住哭了起来,声音愈来愈大……。

阮冬出现在台阶前,费力地上了台阶,腿子一瘸一瘸地走近母亲,安慰道:“妈,你别伤心,别哭了。”

母亲那听得进去,哭声止不住。

阮冬质问白四月花:“你把我妈咋了。”

“没咋的,我能把长辈咋的。”白四月花嘴一撇说。

“你对我母亲说了啥话?”

“我说的话多了,“白四月花很自然地说,“咋是你母亲,也是我的母亲啊,我那敢伤害她。”

阮冬问:“你重点说啥?”

白四月花直言不讳:“说我俩早就那样了?”

“那样了?”阮冬一时糊涂。

“我早就是你的人。”白四月花有点自豪地说。

阮冬气得恨不得扇对方几耳光,怒道:“这话你也敢说?你这样胡说,我以后咋做人。”

“有啥不敢的?现在婚前试婚的多了去。我们这里也有这样的事,听说古代就有。”

阮冬道:“那能一样吗?”

白四月花振振有词:“咋不一样?不都是那样吗?”

阮冬有一种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的感觉。知道说也是闲说,只好劝说母亲:“妈,别哭了,没事的,你放心。”

母亲哭道:“这么……大的事,还说没……事?”

阮冬低声道:“你把事情想大了,其实是小事。”说过后连自己都不相信这话,更别说母亲。

“我活……不成了。”母亲还在哭说。这是这里女人哭到伤心处的说法,有严重和夸张的意思。

柏彩花走进堂屋,她多少明白阮母哭的原因,站在身边劝说几句,阮母进里屋休息。

白四月花自嘲道:“还是未来的儿媳说话管用。”

阮冬勉强回应:“那是肯定的,一辈在一起生活呢,婆媳关系很重要的。”

白四月花听了心里不舒服:“一辈子?你就这么肯定?”

阮冬呐呐道:“我也不敢肯定。”

阮冬的这句话另有意思,那就是我不能肯定娶柏彩花,也不会娶你白家女儿。

白四月花却想到别处去了,认为阮冬会娶自己。

柏彩花走出里屋,问白四月花:“你什么时候来的。”这是女儿们的纯朴和善良,既使和对方有怨气,那也不能多表露,尤其是对客人。这也是一种乡俗。

“早上到的,”白四月花有礼貌地回道,“你闲着没事?”

“现在土地承包,很自由的,想干活就干活,不想干没人管。”柏彩花说。

“当农民自由,那像做生意的,有时真脱不开身。”白四月花说的不是真话。

“你现在不是脱身了吗?”柏彩花话里有嘲弄的语气,“你才走了几天,又来了。”

白四月花好像故意给对方胀气,微笑道:“以后我自由了,想在娘家坐多久都行。”那意思就是,我会经常来林畔村的。

“你不做生意了?”阮冬颇感意外。

“我顾人看守铺面。”白四月花一副无所谓的架式。

阮冬提醒道:“你常呆这里放心吗?要是她把货款卷跑咋办?”

“你放心,她是我亲侄女。”这语气如妻子说与丈夫。

一对未婚夫妻听了这话心里沉甸甸的,片刻说不出话。阮冬想,她要是常来林畔村,那麻烦大了,后果不堪设想。

柏彩花认为对方一定要取代自己,不禁伤感起来。

阮冬心烦意乱,还怕她俩争执起来,说:“别影响我妈休息。”说着腿一瘸一拐往外走。

俩女急忙走过去,分别在两边搀扶阮冬,当搀扶下了台阶,他甩开她们,赌气道:“放开,我自己走。”

看着阮冬走进卧室,白四月花说:“别打搅他休息,我俩到外面转转。”

柏彩花脸上露出不情愿的神态。她不想让村民看到自己和白四月花走在一起,那算什么,肯定引来村民的议论。

白四月花看出对方的顾虑,她何尝想和她出现在村民的视线中,提示道:“我们不去村里,到房后的山上转转。”

假如不是三角恋,柏彩花绝对和白四月花走不到一起,既然走在一起,又面对婚姻大事,柏彩花就不能冷落对手,尽量不要把关系闹僵。此刻,她很想知道事态发展情况,还有对手的心思,也就是说自己的命运掌握在阮冬和白四月花手里。

俩女走出大门,没走向大路,而是沿院墙边朝后山方向走去。

俩人走在田埂上,一边小心走着,提防踩空绊倒滑倒,一边想着各自心事。。

城里女想着如何发话,如何不让对方难堪生气,以便能说服对方,有一个令人满意的结果。

乡里女猜想对方如何说话,自己如何应对,最终让对方心甘情愿放弃阮冬。

第一百二十一章,说服

俩女走过两垄田埂,度过一条小河,来到山脚下。

山上是稀疏的树木,大片小片的草场。羊群散落在草场,十多只牦牛伴陪觅食。

“你打算咋办?”白四月花开口。

“啥事?”柏彩花明白对方指的什么,又不能肯定。

“你和阮冬的事。”

“听说阮家正在择日子。”

白四月花心里一丝的绞痛,声音都有点颤抖:“日子定了吗?”

“没有。听说就在这一两月。”

“你真的要嫁给他吗?”这显然是费话。

“这还用着说吗?”

“难道你不知道没有爱情的婚姻不道德吗?”

“爱情那是城里人的说法。我们只知道结婚生儿育女,好好过日子。”

“没有爱情的婚姻能好好过日子吗?”

“只要他不打骂我,能养家糊口,我就很满足。”柏彩花说的是实心话。

白四月花心里骂,真是乡里人。嘴上却说:“他要是在外面找情人怎么办?”

“他不会的。”柏彩花说着违心的话。

“怎么不会,”白四月花笑了笑,有点厚颜无耻地说,“现在他就有裁缝秀娥和我,以后结了婚就更放开。”

柏彩花心里一沉,伤感地自语:“结了婚他就该收心。”

白四月花嘲笑道:“那是你的想法。像他那样的人,以后他不找情人,别的美女也会来找他。”

“我会把他看护住,不让他外出。”柏彩花憨憨地说。

白四月花冷笑一声道:“别天真了。”

柏彩花嘴上那样说,其实心里没有底,多少认可对方的说法。更何况知道自己管束不了阮冬。

白四月花知道对方认可自己的话,进一步逼问:“要是像我说的,你还愿意和他结婚吗?”

柏彩花毫不犹豫地说:“愿意。”

白四月花明白对方无可救药,自己就是说上一天,那也是无济于事。她索性敞开心扉:“阮冬应该和相爱的人结婚,这样才能幸福一生。”

柏彩花痛楚地说:“谁和她相爱?”多少有点明知故问。

白四月花多少带有傲慢的语气:“这还用着说吗?”

“阮冬没有说过这样的话。”她多少带有希望。

“那是她不敢说,怕得罪柏家,不想和你家结怨。”白四月花直截了当。

“他给你说了吗?”柏彩花声音颤抖。

“说没说不就那么一回事。”

“我不相信他给你说过。”

白彩花冷笑道:“你不信也是闲的。只要你提出退婚,看他怎么说。”

柏彩花相信了。她有种天要塌下来的感觉,拉着哭腔道:“我退过一次婚,难道还要退一次婚?”

“那有什么?不就是退婚吗?有些人还几次离婚结婚呢。”

“再退一次婚要受人们耻笑的。”

“走自己的路,管别人怎么说。”白四月花开导。

这样的事那能轻易就能说服成功。泪水溢满了柏彩花的眼眶,她痛不欲生,尽量控制不哭出声,喃喃道:“我要去问他,让他给我说。”她丢下城里人,小跑而去。

柏彩花来到阮冬家,只见大门上了锁。这里地处边远,人们不出远门时,大门是不上锁的。她一时纳闷,很快想到阮家人的意图,那就是拒绝白四月花登门。这样一想,她心里多少有些安慰。

白四月花来到阮家大门前,见挂着锁,明白是咋回事,冷笑一声,心想,躲了初一还能躲过十五。她只好暂时离开林畔村。

依照本地乡俗,没过门的媳妇轻易不去未婚夫家。只有在未婚夫家人有较重的病,未婚妻才去探望。春节拜年那也是兄弟的事,未婚妻是不能去的。除此以外,未婚妻实在没有理由去未婚夫家。

现在,林畔村出现了一个新潮开放的女性,犹如一块石头扔在平静的湖面,霎时浪花涟涟,关注者众多,一下子把阮家和柏家推向风口浪尖,阮冬和柏彩花也成了村里的风云人物。

事到如此,柏彩花顾不上乡俗,一心牵挂着未婚夫家,天还没有黑尽,她就急匆匆来到阮家。

阮冬在炕上躺久了,感觉不好受,起来坐在写字台前看书。他听到脚步声,知道谁来了。他没有搭理,双眼仍在书面上。

柏彩花心情是沉重的,关心的话不能不说:“伤好了吗?”

阮冬看也不看她,语气也是不友好的:“这么快能好吗?”

“药再敷了没有?”

“费话。你跑来就是说费话的?”

柏彩花本来很痛苦,看到未婚夫对自己不理睬,又听到这样的训斥,几乎证实了白四月花所言是真的,她连质问的勇气都没有,只是嘤嘤哭啼。

阮冬的态度更蛮横:“我还没有被打死,你就哭丧。”

柏彩花心一横,说出这样的话:“你要是被打死,我没有资格哭。”

阮冬顿时惊愕,她这是咋啦?不想嫁给自己?他还真有些喜出望外,表面上还是平静的,不能让对方看出自己的欢喜,他随口道:“除了父母亲哥,谁还有资格哭呢?”

“白四月花。”柏彩花脱口而出。

这是阮冬没有想到的,他郑重地说:“你也真能说出口。她要是哭我,传出去让人笑话。”

“很正常,有啥笑话的。”

“那有同学哭同学的。”

柏彩花呆愣,俩人又说岔了。她小心翼翼地问:“你不娶她?”

阮冬道:“我啥时候说要娶她?”

“白四月花说的,”柏彩花想了想说,“她的意思是这样的。”

阮冬不满意:“你这是咋说话?亲口说和意思是两回事。”

“难道你没有说要娶她?”

阮冬果断地说:“我没有说。我从来就没有想过要娶她。”

像拨开阴云见到蓝天,如走到悬崖绝壁看见小路,在深山老林迷路看见袅袅炊烟。

柏彩花喜出望外,喜从天降,兴奋得差一点跳起来。千言万语只汇成一句话:“你真好。”

阮冬不以为然:“我什么时候不好了?”

白彩花说着真心话:“只要你和别的女人不来往,你就是大好人。”

阮冬反驳道:“你见那个男人只守着自己的婆娘,和别的女人不正常来往?”

柏彩花道:“那是不一样的,我就怕你不正常。”

“你的意思我是大色狼?”

“没有那么严重。”柏彩花笑道。

阮冬感慨地说:“遇上你们这些花痴,我怎么能洁身自好呢。”

柏彩花夜里睡在炕上,反复回想着和未婚夫的对话,越想越不对劲,心里有些发虚,也有点慌乱。她不完全相信阮冬的话,认为他在糊弄自己,只有阮冬和白四月花当面对质,她才能完全相信阮冬的话。

第二天,柏彩花来到未婚夫家。

阮冬一见未婚妻心里就烦,带着责备的口气说:“你跑的这么勤,就不怕村里人笑话?”

“你放心,我进大门时没有人看见,”她说的是真话,“我没走大路,是从你家房背后绕过来的。”

“你就不怕我家里人笑话?”阮冬不领情。

“顾不上那么多。”柏彩花无奈地说。

“又有啥重大的事?”阮冬警觉起来。

“白四月花还来不来你家?”

“可能还要来?”

“即然像你说的那样,她还来干什么?”。

阮冬哑口无言。

柏彩花见对方一脸的尴尬,蹬上劲了,郑重其事地问:“她要是来,你敢不敢和她对质?”

第一百二十二章,为爱困惑(一)

看到未婚妻一副咄咄逼人的样子,阮冬生气了:“你这是干什么,审问地主分子吗?”

事关终身大事,柏彩花不能示弱:“你俩当面不说清楚,我心里面不踏实。”

看到一向温顺的未婚妻如此倔强,阮冬心虚了,口气不再强势:“你这不是无理取闹吗?”

“我无理还是你无理?如果像你说的那样,她还来林畔村干啥?”

阮冬无言以对。自己的话确实矛盾,不能自圆其说。

“这么说你心虚,不敢和她对质了?”柏彩花摆出村长千金的气势,逼问道。

阮冬一来真心是没想过要娶白四月花,二来不愿和柏彩花把关系搞僵,即使自己还没有铁定要娶她,那也要把关系搞好,至少不能因她把柏姓人家得罪,使自己一家人在村里举步艰难,可以说要生活在仇人圈了。

“这么说你是真的不敢?”柏彩花见未婚夫犹豫,心里越发凄凉,口气也是悲伤的。

“你咋这样烦人。我说不敢了吗?”阮冬加重语气道。

“这么说你要和她对质?”

“可以啊,”阮冬想了想推诿说,“不过,有这个必要吗?”

“你也许认为没有必要,对我来说事关重大。”柏彩话口气坚定。

“你别搞得像电影里面的情节。”

“你扯到别的上面去干吗,我只为自己的命运着想。”

阮冬无奈地说:“好吧,她要是再来,我……和她说。”他不愿用“对质”,感觉有点严重,也感觉怪怪的。

“光你说不算,她也要说。俩人要对质。”

“你别对质对质的,听着别扭。”

“你啥意思?”

“不就那个意思。”

“不和她对质?”

“你咋还说对质?烦不烦”

“你真的不愿和她对质?”

“我这样说了吗?我不是对你说,我要对她说吗?”

“要对质。”

“你又来了。我要是对她说了,她还能当哑巴?这和对质有啥差别?你非要用对质两字,电影看多了吗?”

柏彩花想了想,感觉对方的话有理,就不再追究了。

三天过后,阮冬腿上的伤是好了,心里的伤一时半会是好不了的。

中午放学,师生们都走完了,阮老师走出学校大门,他的心里忐忑不安,害怕还有什么麻烦事等着自己。他走了十几步,心里萌发不祥的预感,转过一个弯,看见白四月花迎上了,他的心霎时慌乱一团。

“家了咋没有人?”白四月花笑吟吟地说。她的语气和神情显示一切正常,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阮冬心里慌乱,表面上那是不显示的:“父母亲可能都在大哥家。”

白四月花质疑道:“这里的大门都不上锁,你家咋上锁?”

阮冬本要说是防小偷,又一想这一带从来没听说谁家被偷,自然也就没有小偷。他想说,上锁是防你进门,又一想不合适,惹怒对方更是不好办,只好保持沉默。

白四月话当然是心知肚明,故意装湖涂,不想让心上人难堪,给他台阶下:“哦,我明白了,你家和一般人家不一样。”

阮冬一时没有明白:“咋不一样?”

“地主呗。”她轻松得语气。

阮冬心里有了自豪感,嘴上却说:“你没有吃错药吧?那是以前。”

“在我跟前还装糊涂,”白四月花自然指阮家埋有银元,“我又不是穷人,不在乎钱财。”

大路上有走路的人,还是几人聚在一起闲聊的,全部把目光投在帅哥美女身上,有些人还窃窃私语。

阮冬不用看也知道乡亲们在关注自己,他甩开大步,昂首挺胸,目不旁视。

白四月花跟不上,只是说:“走慢些,走那么快干啥?”

阮冬不答腔,我素我行,一溜烟似的飘到家门口。他从门上方取下钥匙,开锁推门走进去。

阮冬进了自家院,步履放慢了,有些艰难地走过院落,踏上台阶,走进堂屋,疲惫地坐在太师上,从桌上的烟盒抽出一支烟点燃,叼在嘴上,思虑着如何应付白四月花。

白四月花走进堂屋,坐在凳子上,埋怨道:“走那么快干啥?又不是做贼。”

阮冬心里一丝悲哀,心想,和做贼差不多。

白四月花望着深思的帅哥,感觉他越加可爱,倾刻就想和他亲热一番,可这是堂屋,父母说来就来。她思忖着如何把白马王子引诱到他的卧室,却听到脚步声,抬头望去,情敌到了。

柏彩花走进堂屋,她这一次不再客气,望也不望情敌一眼,更别说打招呼。她也不落座,站在未婚夫面前,公事公办的口气:“你说吧。”

“说啥?”阮冬一时的健忘。

“你对我说过的话。”

阮冬这才想起未婚妻关于对质的话,他不知如何对质,只得这样对白四月花说:“过两三个月我就要结婚了。”

“和谁结婚。”白四月花还抱有一线希望。

“和未……婚妻。”阮冬语气有点沉重。

“谁是你的未婚妻?”白四月花提高声音问。

“和谁定婚谁就是未婚妻。”阮冬口气不那么坚定。

白四月花的心刷地凉了,想到自己全身心爱着的人说出这样的话,她忍不住伤心地哭起来。

阮冬急忙劝道:“你别哭,这有啥好哭的。”

“你把我……毁了,我能不……哭吗?”白四月花断断续续地说。

“毁了?有这么严重吗,世上好男人多得很,你又何必吊在一棵树上。”阮冬的心慌乱不堪。

“你不娶我,也不要娶她。”白四月花手指着情敌说。

“这与你有啥关系?”阮冬茫然道,“你是让我打光棍?”

“世上好女儿多得很。”白四月花说。

“世上好男人也很多”阮冬回应道。

柏彩花听了这些话气不打一处来,质问情敌:“我怎么不好了?”

“你难道就没有一点自知之明?”白四月花嘲笑道。

“你没有自知之明,”柏彩花反唇相讥。

“我咋了?我长得丑吗?”白四月花含沙射影。

“你不知道阮冬不娶你吗,还要硬嫁给他。”

白四月花强词夺理:“他是爱我的。”

柏彩花否定:“不可能。除非他当着我的面说。”

白四月花问心上人:“你说,你爱我吗?”

阮冬当然不能说了,只觉得头疼欲炸。

白四月花强忍着哭泣,见心上人不配合自己,也就是说他不承认爱自己,将自己置于尴尬处境,忍不住大哭,一边哭一边说:“你可以不……娶我,也不能……娶她……。”

阮冬到现在还没有铁心要娶柏彩花,可白四月花如此霸道的说法让他生气,口气坚定地说:“我就是要娶她,你能把我咋的?”

白四月哭得更厉害了,喘着气说:“我和你没有完,我坐在娘家……那也不去,听到你举办婚……礼,我就来闹,你能把我……能咋的?”

柏彩花听了这话,倒吸一口冷气,想到婚姻如此坎坷艰难,如此缈茫,伤心不已,放声痛哭。

阮冬呵斥道:“你们别哭了,我还没有死。”

俩女那听得进去,哭声更大。

阮冬不知所措,只把头靠在椅背,闭眼思虑对策。突然,他受到惊吓,屋外隐约传来另一种哭声,这又是谁的哭声……。

第一百二十三章,为爱困惑(二)

阮冬急忙走出堂屋,一眼看见母亲坐在屋前的石凳上哭泣。堂屋三人争吵不休,没有注意到母亲走进大门。

母亲听到三人的话,除了儿子的话中听外,两女的话句句像针刺着她的心,想到事情如此麻烦,儿子的婚礼不能顺利进行,往后事态不知如何发展,会不会产生严重后果……,她越想越伤心,越伤心越害怕,忍不住哭了起来。

儿子走向前劝说:“妈,您哭啥?别哭了。”

“我能不哭吗?往后这……日子可咋过。”母亲呜咽道。

“您放心,事情会过去的,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他说着这样的话,连自己都觉得是敷衍了事。

“娃,你把事情做大了,这可咋收场?”

“妈,事情不大,您别胡思乱想。“

“事情还不大吗?她俩争着给你当婆娘,你到底要娶谁?”

“当然娶柏彩花。”儿子口气勉强。

“那白家女儿……咋办?”母亲边哭边说,“现在又不是旧社会,娶了妻……还能娶妾。”

阮冬心想,放在旧社会也不好办,谁当妻谁当妾?说不定还要闹出人命。

俩女止住哭,走出堂屋,来到阮母身边,各站一边搀扶阮母,要让她回屋。

阮冬帮腔:“妈,回屋休息吧。”

阮母经不住俩女搀架,止住哭站起身,边走边对俩女说:“有话好好说,千万别嚷仗。”

俩女唯唯喏喏,对望一眼,如同仇人。

阮冬给母亲宽心:“妈您放心,有我在她俩不会嚷仗。”

母亲叮咛儿子:“你和她俩好好说话,别得罪她们,都是大户人家的女儿,那一个都惹不起。”

阮冬悲哀地想,总要得罪一个,都不得罪,只有俩个都娶进家门,这又怎么可能?想归想,对母亲的宽慰话还是要说的:“妈您放心,我骂不还口,打不还手,这条命就交给她们了。”

后一句话把母亲吓着了:“她们还要你的命?”

阮冬苦笑一声道:“怎么可能?说说而已。”

母亲没听懂后一句话:“你把话往亮清说。”

儿子解释:“就是随便说说。”

俩女把阮母搀扶进卧室,一边说着人情话。

阮母爬上炕,拿来枕头睡下,又把被子拉开盖在身上。

阮母一脸的忧愁,闭着双眼,显示不想和俩女说话。俩女只好知趣地退出卧屋。

阮冬坐在屋外窗前的石凳上,他不进堂屋是怕三人说话干扰母亲休息,影响母亲的身心。

白四月花走近心上人,关心地说:“饿了吧,我去做饭。”

阮冬没好气地回答:“等你做熟饭,学生们又该放学了。”

白四月花笑道:“我做饭有那么慢吗?”

阮冬揄扬道:“你是富婆,那会做饭?只会让人伺候。”

“你说富婆我不高兴,好像我有多大岁数。只要你娶了我,我专门伺候你,“白四月花嗔怪了一句,建议道,“那就吃我带来的卤猪肉。肉夹馍挺好吃的。”

“肉夹馍干巴巴的不好吃,“柏彩花不甘落后:“到我家去吧,妈做好饭等着我。”

白四月花抢白道:“一个人的饭那够两个人吃。”

柏彩花回敬道:“我不饿,让阮冬一个人吃。”

白四月花嘲笑道:“一个男人那能随便去别人家吃饭。”

“我不饿,啥都不想吃。”阮冬黯然道。

“那能不饿,说谎。”白四月花说。

“真的吃饱了,哦,是你俩的气把我灌饱了。”

“我可没有想气你,是你自寻烦恼。”白四月花说。

“我可没说让你生气的话。”柏彩花毫不示弱。

“时间不早了,我要去学校,”阮冬站起身,犹豫片刻说,“你俩各回各家。”

白四月花一听这话就来气,因为情敌的家就在本村,而自家娘家在外村,如此是阮冬有意驱赶自己。一不高兴,脱口而出:“我那也不去,这里就是我的家。”

柏彩花赶紧说:“这里也是我的家。”

阮冬望望这女,又望望那女,哭笑不得。

白四月花嘲笑道:“好意思说,还没有过门就是家了。”

柏彩花反驳道:“我是没有过门,可也是定了婚的。你哪?”

”我咋的你问阮冬。“意思很明显,俩人早就有那样的关系。

阮冬怕未婚妻追究,赶忙制止道:“你俩别吵了!”

白四月花不理睬心上人,对情敌道:“结了婚都有离婚的,定婚算得了什么?”

柏彩花说:“定婚总比没定婚的重要。”

白四月花大言不惭:“我看那并不重要,我当女儿时就是阮家人了,这才是最重要的。”

“不要脸,”柏彩花伤痛之下骂开了,“把不要脸当成喝凉水。”

“你也不要脸,强占美男子,”白四月花还击道,“在古代只听说恶霸抢占美女,你柏家破例,强占美男。”

阮冬仍劝说,可不起效。

“那是媒人说合,两家情愿。”柏彩花理直气壮。

“阮家敢不情愿吗?你柏家人多势众,说白了就是村霸。”白四月花咄咄逼人。

阮母出现在堂屋门口,声音不大却有力度:“别吵了,让街坊邻居听见笑话呢。”

俩女这才住嘴,彼此仇视。

阮冬要去学校,怕走了俩女还会发生争吵,对未婚妻说:“你先回去。”

柏彩花不依:“凭啥我要回去。”

阮冬解释:“你回家几步路,说来又来了。”

柏彩花仍不放心:“她咋办,难道晚上还住在你家?”

还没等阮冬回答,白四月花抢先说:“我晚上睡那关你啥事?”

阮冬对未婚妻说:“她晚上要是睡在我家,也只是和我妈睡在一起。”

柏彩花不放心:“那谁知道。”

母亲对儿子说:“她要是晚上睡家里,我到你哥家去睡。”

阮冬为难了:“妈,你咋这么说,这不是添乱吗?”

母亲说:“娃,我不敢把她留在屋里睡,这算什么?要出大乱子的。”

白四月花说:“没事的,现在社会这么好,谁敢胡作非为。”

母亲对四月花说:“你要是睡在我家,会不会是犯法?”

柏彩花帮腔:“非犯同居就是犯法。”

阮冬质问未婚妻:“你污辱他人也是犯法。”

母亲对白四月花说:“不管怎么说,晚上你不能睡在我家,睡在我家对你白家名声不好,对我阮家也不好。”

阮冬犯难了,求助地望着白四月花,要她说一句话。

第一百二十四章,为爱困惑(三)

白四月花不想让心上人太为难,笑了笑说:“多大的事。我回娘家,反正路不远,说来就来,说去就去。”

母亲一听急了,劝阻道:“你别这么说,就是亲戚也不能走这么勤。”

白四月花说:“我不是亲戚。我比亲戚亲。”

柏彩花低声道:“亲个不要脸。”

白四月花离得较远,没有听见骂话。阮冬听到了,瞪了未婚妻一眼。

母亲说:“女儿,别乱说哦,亲戚不是乱攀的。”

白四月花微笑道:“我可没乱说。按说我们几年前就是亲戚了。”

母亲一时懵了:“几年前?阮家和白家是亲戚?”

“对啊。”

“是不是别的村里的阮姓,你白家和他们做了亲戚?”母亲猜测道。这话也说得过去,毕竟同姓有五百年前是一家的说法。何况在这样边远的地方,同姓人家比较亲近。

阮冬明白白四月花的意思,他对母亲说:“妈,你别听她胡说。”

白四月花道:“我敢胡说吗?是事实。”

阮冬心想,如果男子和女子有过那么一次就能成为亲戚,那岂不是乱套了。这样的话他是不能当着母亲说,他只想溜之大吉。他不能把俩女留在家,怕她们产生更大矛盾,以致牵扯三家人。他向未婚妻使了个眼色,手往门外摆了下。

柏彩花迟疑了下,明白未婚夫的意思,给母亲打个招呼出了大门。

阮冬对白四月花说:“我要去学校,放学后有事,回来就晚了。”说过,他不等对方回话,大步流星出了大门。

母亲从石凳上立起身,对白四月花说:“你想呆就呆着,我也要走。”

白四月花一把拉住往大门走的母亲,恳切地说:“你别走,我呆一会就回去。”

“真的吗?”母亲不大相信。

“我能对您老人家说谎吗?”

母亲转过身说:“这才是好女儿。你还要嫁人呢,做事不能太过分,别人看笑话,你娘老子跟上挨别人的骂。”

白四月花说:“只要阮家人对我好就行了,别人无所谓。”

“啥叫无所谓?”

“就是没有关系。”

母亲语重心长地说:“咋能没关系,总不能把村里人都得罪完。一个村的人就呆在这么大地方,抬头不见低头见,和和气气相处才好,不能搞的像仇人一样。”

白四月花不以为然:“我要是和阮冬结了婚,县城都不呆了,直接到大城市生活。”

母亲的心又沉甸甸的,发愁地说:“说来说去你……还是要嫁到我们阮家?”

白四月花笑了:“您说的这话怪不怪,我要是不想给阮家当媳妇,到这么偏僻的村子跑啥?”

“你要是给我家当媳妇,柏彩花咋办?”

“退婚呗。”

“女儿,你是站着说话腰不疼。”

“多大的事。离婚的都多得很,退婚算什么。”

“你这是害我一家。”

“您别说笑话了,那有这么严重?”白四月花很快明白母亲的担忧,宽慰道,“你不就是说柏家人势众吗?我白家人势更重。”

“我家和柏家一个村,你白家人势再重也是外村。”

“你放心,只要结了婚,我把你全家带到城里生活。”

“这里的田地房子咋办?”

“不要了。”

“女儿,你吃的灯草说得轻巧。”

白四月花解释道:“不是我说得轻巧,事实就是如此。现在是改革开放,个体经济大发展,农民进城创业者多得很,很多人都赚了钱,生活富裕了。”

母亲听不懂对方的话,意思是知道的,那就是城里比乡里好,她说着心里话:“城里好是好,我们在乡里生活习惯了,在城里不习惯。”

“时间一长就习惯了。”

“那是你的话,”母亲想了想,说出一直困惑的问题,“城里人那么多,好男人多得很,你咋就抓住冬娃不放呢?”

“谁让你们把阮冬养成那个样。“

“他的样子咋了?“

“长得帅。像他这么帅的男人世上很难见到。”

“帅是啥意思?”

“就是长得俊。”

“你是说眼睛大?现在看着好,到老了眼睛水泡泡的不好看,像他爸一样。”

“眼睛大的男人多了,不希罕。我最喜欢阮冬的身材。”

“你是说个子高吗?”

“个子高不一定身材好。”

“咋个好法?”

“他身材匀称,腿长健美……。”她不知如何往下形容。

“那有啥用?”母亲想不明白,”男人能吃苦会种庄稼,会过日子才是本事。“

还有更令白四月花着迷的,她不好意思说。那就是阮冬双腿笔直,小腿肚鼓鼓的,那个浑圆的部位更是鼓鼓的,紧绷绷的,翘翘的,望上一眼让她心醉神迷,萌发急于触摸的冲动。

母亲那知道对方的心思,说着心里话:“庄稼人要个子高有啥用,做衣服费布料,做双鞋也要多费针线。”

白四月花被惹笑了。

母亲继续说:“你别笑,我说的是真话。”

白四月花止住笑说:“我知道你说的是真话。”

“那你笑啥,”母亲接着说,“做庄稼活的人个子不要太高,中等就好。”

白四月花忍住没笑,问:“个子高矮和做庄稼有啥关系呢?”

母亲认真道:“咋没关系?个子矮的人站在田地里稳当,干活能多使劲,身背一捆烧柴看起来也是稳当的。”

白四月花觉得棵笑,问:“难道个子高的人站在田地里常摔跤,身上背烧柴会打滑?”

母亲道:“那到也不是。我感觉冬娃在地里干活不实在,像是站不稳,要滑倒。他的个子要是不那么高就好了。”

白四月花心想,他要是个矮子,我望都不望一眼,更不会费这么大的精力。

阮冬下午放学后,心里很是矛盾,他猜测白四月花回到娘家,柏彩花不可能呆在未婚夫家,这方面的压力暂时没有。他所担忧的是来自父母的压力,他无颜见父母,自己长这么大,没有好好孝顺父母,还要给他们带来烦恼不安。婚姻大事何去何从,自己彷徨无主,无法向父母交待。

阮冬知道自己现在是本村名人,他害怕走出学校大门,害怕见到村民们,他们的眼光,他们的议论,都让他不寒而栗。他实在打不起精神走在大路上,从学校后门出来,顺小路回到家。

父母亲都在家。阮冬不敢和父亲在堂屋用餐,自己在厨房舀了饭,端到卧室,想着心事吃着饭,感觉不到饭的香味,满腹的烦恼痛苦,一晚饭还没吃完就冷了。他感觉不到饿,丢下小半碗饭就想溜。

阮冬走出卧室,想悄无声响穿过院子,不让父亲看见,但事与愿违,父亲的声音响起了:“你过来!”

阮冬硬着头皮来到堂屋,不敢落座,站在父亲面前,自嘲道:“爸,您要打就往身上打,别再打腿子,再打这双腿要费了。”

父亲吸着旱烟锅,面无表情,口气严厉:“费话少说,把正事说!”

儿子低着头,不知怎么说。

“你哑巴了?”父亲声音不高却更严厉。

母亲走进堂屋,对丈夫说:“声音别那么凶,赶狼啊。”

丈夫没好气地对妻子说:“把你的事做去,少在这里添乱。”

妻子坐在凳子上,想到伤心处,泪水顺脸颊流下,强忍着呜咽说:“冬娃先前受两个女儿的折腾,受她们的气。现在你又要折腾,你还让不让冬娃活了?”

丈夫呵诉道:“你还有脸说,都是你惯的。”

儿子只觉得鼻子酸楚,胸中苦水翻腾,泪水即将溢出双眼。他不想让父母看见自己流眼泪,更害怕自己哭出声,急忙转身出了堂屋。

“你还没有回话?!”父亲的声音。

“让娃想好了给你回话。”母亲的声音。

“多长时间了,还没有想好啊?”

阮冬睡在炕上辗转难眠,苦思幂想,直到鸡叫头遍,他才想好一个办法,经过再三斟酌,认为这是两全其美的好办法。

第一百二十五章,为爱困惑(四)

阮冬想好两全其美的办法后,心神顿感轻松,头脑却越加沉重,很快入睡了。

由于失眠,阮冬睡到天大亮还没有醒来。直到母亲在外面喊叫,阮冬才从睡梦中出来。

自从白四月花光临林畔村,阮冬没睡过一个好觉,每天早晨醒来,心身还是疲惫的,脑子是沉重的。真想再次入眠,甚至还产生了一觉睡去别再醒来的想法。

今天的太阳像从西边出来。阮冬一觉醒来头脑格外清晰,身心格外轻松愉悦。他麻利地穿好衣服跳下炕,走出卧室。

天空蔚蓝,没有一丝白云。阳光从山顶铺向大地,多家屋顶冒着缕缕炊烟。鸟儿站在树枝上叽叽喳喳欢叫。

父亲早早去田地做活。母亲做好早饭,等待儿子用餐。

阮冬吃饱喝足,对母亲叮咛道:“您今天对四月花热情一点。”

母亲脸上立刻浮上愁云:“她还来啊?”

“肯定要来的。”

“是不是你叫她来?”

“她用着我约吗?”

“她对你还没有死心吗?”

“您放心,她这次来我说服她,让她死了这份心。”

“她能听你的话吗?”

儿子胸有成竹地说:“我有办法让她听我的话。”

母亲半信半疑地望着儿子,呐呐道:“这就好。只要她听你的话,我那也不去等着她。”

儿子心情愉悦:“中午多做上几样菜。”

母亲有点不情愿:“招待她?”

儿子说:“不全是这样。这些天心烦没有吃过一顿舒心饭,现在情况好转,心情也好了,好好吃一顿。”

母亲这才情愿了:“我把腊肉泡上,你下课到谁家要一只野鸡拿来。”

“好吧。您提前给我爸说一声,叫他别去我哥家吃饭。”阮冬丢下一句话,大步走出大门。

第二天中午放学,阮冬不再像前些天那样,等师生们走完才离开学校,而是走在全校师生的前面,这当然是他没有最后一节课,提前十几分钟离校没有多大关系。毕竟这是一座地处偏辟的学校,工作中通融一下还是可以的。

阮冬走出学校大门十多步,就见柏彩花从大街拐弯处走过来,等她走近,他才不高兴地说:“你咋又来了。”

“我不想来,可事情不成。”柏彩花没那么绵软。

“啥事不成?”

“明知故问。”

“我是三岁大的娃们吗?怕被人拐跑。”

“别人把你拐不走,只有那个白四月花担悬,她会把你容易搞跑。”

“她要真把我拐跑,你也看不住。”

“我要尽最大努力把你看住。”

“我还成犯人,没有了人身自由。”

“别人可以自由,你这人不行,走到那里都吸引眼球,招花惹蝶。”

“你现在本事不小,学会讽刺挖苦男人。”

“这还不是逼的,”柏彩花感叹道,“我要是不厉害一点,你们拿我当软柿子捏。”

“别你们了,她再咋说也是外村人,我和你在一个村长大,关系自然亲近一些。”

“你还知道这些啊?”

“费话。我又没有失聪。”

前面走来两个村民,阮冬和他们打过招呼,向柏彩花说:“再没别的事吧?”

“别的事那有这件事重要。”

阮冬听了心烦,大步前行。柏彩花跟在后面。

阮冬走了十几米,掉头一看未婚妻跟在后面,只好站下问:“你干啥去?”

“去你家。”很随便的声音。

“你这么勤的跑完家就不怕人笑话?”

“她一个外人都常跑你家,我再咋说也是阮家的未婚妻。”

“今天你看见她来了?”他预感白四月花已在家中,但不肯定。

“不光我见了,村里很多人都见了。大家都夸你本事不小,能把城里女人领到家……。”

阮冬明显感到未婚妻的醋意和讽刺,心里不悦,说话声音也高:“你再有没有说的话?你这么烦人以后咋过日子?!”

柏彩花不出声了。她深爱着他,尽量不说让他不高兴的话,可有时候忍不住要说他不爱听的话。

阮冬见未婚妻不出声,这才声音平和:“今天你别去玩家。”

这样的话听着很不顺耳,柏彩花脱口而出:“怕搅了你俩的好事?”

“你又来了。”

“你俩要鬼混就到外面去,在那座炕上鬼混我嫌秽气。”柏彩花声音里不乏忧伤。

受了冤枉,阮冬懒得解释,给对方火上添油:“你嫌秽气就别进我家。”这话的意思是别给我当媳妇。

柏彩花当然能听出未婚夫的意思,没好气地问:“你是让她进你家?”

“她也休想进我家门。”

“你要打光棍?”

“这不用你管。不过,你好好想想,我这样的人要是打光棍,那世上光棍多得数不清。”

柏彩花疑心了:“这么说你还有别的女人?”

阮冬想了想说:“暂时没有,我要是还有女人能活成吗?以后有没有就说不上。”后一句话是暗示,你要是想不通趁早放手,免得以后苦海无边。

柏彩花说:“我要是进了阮家门,和你寸步不离,看你怎么和别的女人来往。”

阮冬懒得跟她多说,说了很有可能发生大的争执,最后双方不愉快。他心里想,你别高兴太早,我娶不娶你还是两码事。就算娶了你,那也是我当家,你还能把我管住?异想天开。

柏彩花见未婚夫不搭言,认为默认了,心里高兴,话就多了,也是为了讨对方的欢心:“只要你收了那份心思,我懒得管你。”

眼看到家门口了,阮冬说:“你最好别进去。”

柏彩花不悦:“你把野婆娘领到家,不让未婚妻进家门?”

阮冬有点生气:“给你说了,没过门的媳妇到未婚夫家不能去,你不怕村里人笑话。你爸是村官,你不能给他丢脸。”

柏彩花说:“已经丢脸了,也不在这一次。”

阮冬站下说:“多少天为你们没好好吃过一顿饭,今天心情好,想吃一顿舒心饭。你一进去,俩人一旦争吵起来,气又把我灌饱了,还吃什么饭。”

第一百二十六章,为爱困惑(五)

柏彩花认真地说:“我不进去可以,你要保证不在炕上干那样的事。”

阮冬不耐烦地说:“你少说,我还嫌秽气不吉利。”

“你和她也不能像外国电影里那样。”她指的是拥抱接吻。

阮冬明白对方的意思,动气了:“你无聊不无聊。”甩开大步朝前走去。

柏彩花站着没有动,只觉得心里酸酸的。

阮冬的心情很快好起来,走进大门就喊:“饭做好了吗?饿坏了!”

白四月花从厨房走出,笑盈盈地说:“做好了,单等你回来。”

阮冬并不感到意外,走近堂屋一看,说:“我爸还没回来。”

母亲走过来说:“你爸在你哥家吃过饭了。”

阮冬明白父亲不愿见白四月花,这一点三人心知肚明。阮冬打着哈哈:“他不来还好,我多吃点。”

按照本地风俗,公公和儿媳妇是不同桌吃饭的。像白四月花这样的年轻女性,长辈男性别说同桌吃饭,就是望一眼也觉得难为情,更别说搭话。所以,阮父回避在情理之中。

白四月花明显感觉到阮母比较热情,阮冬精神气爽,面带春风。她问心上人:“你今天咋了?让我做了这么多饭菜,有啥好事?”

“好事多多,”阮冬说起笑话,“今天我要把压在身上的两座大山搬掉。”

白四月花听了起先纳闷,脑子一转,很快明白对方的用意,半开玩笑道:“你要把我和柏彩花一脚踢开,然后另寻新欢。”

阮冬说着实话:“那敢啊,你俩都是母老虎,那一个都不敢得罪。”

白四月花笑道:“你在说柏彩花吧?我对别人可以当母老虎,只要你对我诚心诚意,我愿当小绵羊,你来当老虎。”

阮冬想了想说:“其实你和柏彩花都不是母老虎,关键是你们两家人多势力大,阮家小户惹不起。”

白四月花心里默认,嘴上却说:“我们能把你吃了?势力再大也不敢犯法。”

阮冬不想争辩,他明白农村不像城市,人和人的关系很重要,关系好坏要影响一生,或许还要延续到下一代。确切地说,城市人住所可以随意变动,农村人一亩三分地绑着你,固定的宅基地代代相传,你能往那跑?

白四月花问:“你刚才说的是啥意思?”

阮冬反问:“你是啥意思?”

“就是把我和柏彩花比喻大山,想要搬掉什么的。”

“现在不方便,吃过饭给你说。”

“这么神秘,我等不及了。”

传来母亲的声音:“端饭来!”

白四月花朝厨房走去。

吃过饭后,母亲要下地干活,趁着四月花在厨房洗碗,叮咛儿子:“你爸在地里干活,我也要去。听妈的话,千万别在家里胡来,那秽气得很。”意思很明确。

儿子稍一低头,说:“妈,你咋又说?我不是早就答应您了吗?”

母亲叹口气说:“年轻人气血盛,我就怕你把控不住做傻事。”

儿子诚实地说:“您放心吧,我不可能对您说话不算数。”

“我娃是个好娃。”母亲赞叹道。她拿着农具出了大门。

阮冬走进堂屋,先沏了一杯茶放在方桌上,然后坐在太师椅上,点燃一支香烟,想着如何向白四月花开口。

白四月花洗了锅碗,走进堂屋,规矩地坐在阮冬下首的凳子上,热切地望着心上人说:“好了,说吧。”

阮冬把香烟头放在烟灰缸,端起杯子喝了两口茶,这才郑重其事地说:“我们三人的事太复杂了,我想了三天三夜,终于想出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阮冬飞速打量她一眼,看她的表情有何反映。

白四月花不大相信这样的事还能两全其美,她不动声色地说:“说来听听。”

阮冬提示道:“这事只要你想开就好办。”

“你还没说我咋想开?”

“你可以结婚,也可以给我当秘密夫人。”

“我和谁结婚?”

“当然不是我。”

“你和谁结婚?”

“柏彩花。”

白四月花顿时心生怒火,跳起来抡起巴掌扇到那张俊美的面孔,趁阮冬呆愣之机,又扇了一巴掌。

阮冬省悟过来,站起身,想不了那么多,顾不了那么多,一把拉住她,还了两巴掌。

白四月花坐在凳子上“呜呜”哭开了。

堂堂男子汉挨女人的巴掌。阮冬觉得无颜往太师椅坐。因为太师椅摆放在屋中间上方,一般来说,这里摆放祖先牌位,祖先的灵魂时常光顾。

阮冬蹲在地上,双手抱着头,想到自己多次挨打,绞费心思想好的办法成为泡沫,想到走投无路,眼泪簌簌流下。

白四月花看到心上人流眼泪,不由得心疼怜悯,止住哭声,化解他的悲伤:“堂堂男子汉流什么眼泪?我不该首先打你,给你说声对不起。”

阮冬用手抹了下泪水,说:“我也对不住你。”

白四月花继续宽慰对方:“是我太心急了,没想清楚就动了手。”

阮冬看到了一丝希望,急忙说:“那你好好想想,我的这个主意咋样?”

“不咋样。”他淡淡地说。

阮冬略带愧意:“我也知道这个想法不道德,伤风败俗,可你俩把我这样好,我不想对不起你们,也只好这样了。”

白四月花振振有词:“你这话我不爱听,古今中外,这样的爱情多了去。没听过爱情是不道德,是伤风败俗。”

阮冬想说又不能说,那就是,你把我爱得死去活来,我这个主意重要是顾及你,对你是一种恩惠,你别不识抬举。

白四月花接着说:“照目前的情况,你的主意勉强可行,不过……。”她故意卖关子。

“不过什么?”阮冬急忙问。

白四月花看了下手表,转移话题:“到时间了,你该去学校。”

阮冬心急火燎地说:“你不把话说清楚我心里不踏实。”

白四月花却说:“急什么,让我好好想想。”

“你要想到什么时候?”

“你放学回来再说。”

晚饭过后,白四月花对心上人说:“我要回去了。”

“你还没给我回话呢。”他放学回来后,母亲一直在家,他没有机会和白四月花说这件事。

“路上给你说。”

“路上人多。”他只想到不和她同路,免得村民们指点谈论。

“你不把我送到家啊?”她不高兴。

“有这个必要吗?”

“你是懒得送我?”

“我是怕村民们议论。”

“那就天快黑走。我前面走,你远远跟着,出村天就黑了,那时走在一起没人看见。”

一听到天黑,阮冬的心“格噔”一下,胸中燃起淡淡的欲望,那里蠢蠢欲动,抑制不住的激情,强烈的渴望……。理智又告诫他,不能越陷越深,趁早疏远她,早日和她分手。

“你咋没有声音,不愿意送我吗?”白四月花竟然是威胁的口气。

阮冬那顾上多想,急忙说:“送,那能不送。”

“我先走了,在大树下等你。”

第一百二十七章,为爱困惑(六)

天空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星星,月亮还没有出来,她的清辉却过早闪烁在山顶,使得山间田野的轮廓朦胧可见,一条小路蜿蜒伸向远方。

阮冬走出村子,看见村口大柳树下站着一人,无疑是白四月花。他大步走过去。

白四月花犹如饿极了的母狼,伸开双臂扑向猎物,一双手闲不住了……。

阮冬无法招架,帐篷搭起了,只差神魂颠倒,美妙一刻,他还是有理智的:“这里不行,万一有人来。”

白四月花急不可待:“天黑了,有人来咋的,他还跑过来看?”

阮冬解释道:“这么大的村,要是让人发现,肯定能猜到我,很快就传遍全村人,柏家人不知道怎么找麻烦。”

“有啥好怕的,我们是两厢情愿,又不是干坏事。”

“话是这么说,毕竟不光彩。往前走走再说吧,”阮冬拽着她往前走,说着诙谐话,“忍忍吧,我都能忍住,你还忍不住。”

月亮从山尖冒了出来,她的清辉洒满人间,所有的景物清晰起来。路上只有一男一女行走,偶尔,村中的狗叫声隐隐约约传来。

阮冬一心想着自己的锦囊妙计,急于等待对方的应诺:“你想好了没有?”

“月光太亮,看不见隐秘地方,再往前走走。”她一心只想着那个事,那管得了别的事。

阮冬知道她理解错了,只好将错就错:“夜里太冷,做那事会得病的,对女性尤其不好。”

“好像你和谁在野外做过?”白四月花试探道。

“没有,”阮冬说着实话,“这点小常识你还不知道?”

“知道。无非是地上太潮湿。怕啥,又不过野,只是一会儿。”

突然,两只野兔飞跑过路面。

两个热血青年受了一点惊吓,身上的热血冷却了少许,脑海也清醒了少许。

阮冬继续前面的话题:“怎么样,想不想给我当秘密夫人?”

白四月花迟疑了下说:“想是想,就是心理不太平衡。”

“这有啥不平衡的?我肯定和你睡的时间多,和她睡的时间少,你还不知足?”

“让我和一个丑女人共享一个男人,心里不平衡。”

“那有啥不平衡的?她的模样是不如你,别的还不是和你一个样,也没见你多出个什么。”

“我要是多出个什么岂不成妖怪了?”她笑道。

“想开些,就那么回事,有啥不平衡的?”阮冬说着连自己心里都平衡的话。

白四月花喋喋不休:“我想不开。你想想,我长得这么白净,她黑不溜秋的。我家产多少万,她的嫁妆至多不过一千元。我走在城市的大街上回头率那么高,她走在大街上别说回头率,就是正眼也没人望。就这么一个女人,和我同一个男人,我能忍下这口气吗?”

阮冬也觉得委屈,又能怎样呢?命不好,自认倒霉。他只有说违心话:“我都能忍,你有啥不能忍的?”

白四月花毫不客气地说:“那是你愿意降低身价,降低尊严。”

阮冬顿感羞惭,又不得不辩解:“有那么严重吗?好像世上只有我一个人的婚姻是这样的。”

“别人我不管,我只关心你。”

“有一句话说,好女没好男,好男没好女。这应该指外貌,你又何必讽刺我一个?”

“因为你是我的最爱,别人关我啥事。”

阮冬懒得答复,心里想的是自己绞费脑汁的策划是否成为泡影,接下来不知还有多大的麻烦,不禁心灰意冷,痛苦不堪,腿和脚由此受到影响,使不上力使不上劲,感觉软绵绵的。他索性坐在石头上,悲观失望,垂头丧气。

白四月花不乐意了:“你坐在这干吗?”

阮冬有气无力地说:“实在走不动。”

“你说什么笑话?走这么半截路就累了?”

阮冬感叹道:“不是身体累,是心累。”

“只顾走路别想事,心就不累了。”

“不想事?可能吗?”阮冬苦笑道。

白四月花明白对方的心情,她急切地想扑进他的怀中,欲醉欲仙一番,顾不上多想,直接给对方减压:“我又没把话说死,你愁什么?”

阮冬心头一亮,急忙问:“你答应了?”

“不能这么轻易答应,等到了家门口答复你。”

这种话比较暧昧,阮冬一听就明白。说白了就是,只要在到家门前的这段路上……,我就答应你。

阮冬不大放心:“你说话可要算数。”

“我啥时候说话没有算数?”她欲火攻心,那顾上想别的事。

阮冬立刻想起以前她欺骗过自己,又一想事情过去了,事情在变,人的品性也在变,她很有可能变好了,不说谎话不欺骗人。不论怎样,他此时此刻不能得罪她,装个糊涂:“你说话算数就好。”

俩人继续前行,来到一道较高的田埂旁,白四月花拉住阮冬不让走,硬把他往一旁的田埂下推……。

俩人完事后,白四月花仍不满足,缠绵着不放手。

阮冬不得不提醒:“地下潮湿,会得病的。”

白四月花使着性子:“我管不了那么多。”

阮冬说服道:“只要你答应我的计划,以后天长日久在一起,何必在乎这一时半刻。”

“你难道没听过春宵值千金吗?”

“那也是在房子里,而不是潮湿的地上。”

“管它房子地上,我要的是你这个人。”

“你冷静一些,得了病可是一辈子的事。”

“到镇上登记旅店吧。”白四月花提议道。

阮冬到也情愿,可那次在旅店发生的事历历在目,想想都后怕,赶忙推辞:“你还想惹事生非吗?”

“有那么严重吗?”

“事情是无法预料的。”阮冬把白四月花半推半抱,好不容易离开田埂来到大路。

俩人又往前行走一里路,只见前面出现点点灯光,隐约传来少儿女人的声音。洒井村就在眼前。

阮冬站下说:“就在这里说吧。”

“说什么?”

“当秘密夫人的事。”

“你把我送到家门口再说。”

“站在家门口说,你想成为全村人的议论热点?”

“有那么严重吗?”

“这里不是城市,是远乡。”

白四月花轻描淡写地说:“我只说一句话,只要你别和柏彩花结婚,别的事好说。”

阮冬诧异了:“你让我和谁结婚?”

“美女啊,她的外表要比我美,”她补充道,“至少也要和我差不多。”

阮冬有一种被欺骗的感觉,而且她的要求太苛刻,几乎不可能达到。他一气之下很想扇她几巴掌,然后一脚踹倒在地,自己扬长而去。他又想到后果,不禁吸了一口冷气,黯然道:“我都这岁数了,上那去找美女?”

“听口气你好像三四十了。你还不到二十岁啊。”

“二十岁给娃当爸的多得很。”

“城市里男人二十六七岁结婚很正常的。”

“你别老说城市,这里是远乡,全县最边远的地方,”他想了想说,“你是这里人,知道情况。女儿一般十四五岁就定婚,想找一个岁数和我差不多的可能吗?还是美女,你在说梦话吧?”

“你眼光就这么窄小?眼光要放开,要走出乡下,到城市发展,要大有作为。”

“城市人生地不熟,三找四找岁数拖大,更不好找对象。”

“你就到县城来,我帮你找。凭着你一表人材,闭着双眼也能找到一个美女。”

“美女跟上我喝西北风吗?”

“看你一表人材,仪表堂堂,脑子咋就这样笨?你就不能做生意?现在做生意好得很,很多人都发家致富了。”

“做生意要本钱,我那来的本钱?”

“我给你。”

阮冬立刻想起伙伴们嘲笑讽刺,说自己被富婆包养的话,当即一口回绝:“我不要你的钱。”

白四月花明白对方的意思,解释道:“是借给你的,又不是给的,你有啥想不开的。”

“意思大体差不多。”

“怎么是差不多,借是要还的。”

“别人不这么认为。”

“你这样说我也没办法。”

阮冬没有心情讨论这个话题,只想到计划破灭,前途未卜,他心灰意冷,头痛欲裂,想一个人静静的,没有外人打扰。他断然道:“你走吧,我回去了。”

听到心上人痛苦的语调,白四月花于心不忍,还真怕他一时想不开,做出傻事。他安慰对方:“我说说而已,你不要太较真。”

阮冬说:“这样的事不较真,难道弄虚作假?”

“我的意思是没有最后决定,我俩还有考虑的时间。”

“事情已经这样了,我不再考虑。”

“那我考虑。明天我进城,过几天回来给你答复。”

阮冬心头又升起一线希望。叮咛道:“你好好想想,别让我太失望。”

第二天中午放学,阮冬最后走出学校大门,走过一个弯路,一眼看见杏树下站着三个儿时的伙伴,他们现在是柏彩林的铁哥们。这样的现象还是头一次遇见。阮冬预感到与自己有关,而且还是不祥之兆。他想转身往别的路上走,可他们已看见自己,如果溜走,一来显示自己胆小怕事,二来他们想兹事,有的是地方和时间,自己是无法躲避的。他只好硬着头皮走上去。

第一百二十八章,走头无路(一)

“美男子,好久不见了。”小卖部的老板首先开言。

“人家整天见的是富婆和美女,见你有何用?”伙伴指东打西。

“你们在这干啥?”阮冬不得不站下打招呼。

三个小伙子开始一唱一合讽刺挖苦阮冬:

“我们商量去县城。”

“挂上一两个富婆,以后有吃有喝,不用下地干活。”

“你长得这么丑,那个富婆肯花钱养你?”

“我要是长得像阮老师这么帅就好了,一年肯定能挣好几万。”

“你不怕榨干啊?你看阮老师,以前白白胖胖,现在骨瘦如柴。”这当然是怂人的话,阮冬除了精神状态不太佳,别的方面没有变化。

阮冬知道三人受柏彩林指使,否则不敢如此胆大。很有可能柏彩林躲在不远处看笑话看热闹。阮冬跋腿就走,两个小伙子挡在前面不让走,继续挖苦打击。

“别急着走啊,是不是家里有富婆等着?”

“我们以前关系那么好,现在你可不能重色轻友。”

“你交了几个富婆?有没有顾不上的,把我们介绍过去。”

“别自不量力,你有阮老师长得帅吗?”

“他不就个子高吗,除此和我们差不多。”

“他不光是身子长,腿长胳膊长,还有那个也长……。”后面的话太难听。

三个小伙子哈哈大笑。他们和阮冬是儿时的好伙伴,经常光着身子在河里游泳,身体上的特证还是有影响的。

阮冬觉得懊伤,自己堂堂美男子大帅哥,挺拔健美的身材充满了诱惑,迷倒多少女性,让她们感到神秘渴望。少儿时却和这些人混在一起,让他们早早的把帅哥的身体一览无余。一起游泳也罢了,有时候还光着身子摔跤,现在想起太掉价。

三个小伙子突然止声,往后站了站,好像是领导驾到。

柏彩林出现在巷头,趾高气扬地走过来,往准姐夫面前一站,冷冷地说:“姓阮的,爷把话说在前头,你和柏彩花的婚事爷不管,退婚结婚随便。要是你娶了彩花,我柏家户大人多亲戚多,不希罕阮姓亲戚。我们各走各的路,互不来往,互不干扰。”

小卖部老板也是柏姓,插言道:“哥,你即然这样,那我们咋办?是不是也不认他这门亲戚?”

柏彩林大度地说:“那是你们的自由,毕竟柏彩花也是你们的姐妹。”

另一个小伙子说:“一个村生活,关系闹僵也不好。”

柏彩林接着威胁阮冬:“你要是胆敢把白四月花娶进林畔村,爷这一辈子和你是仇人,要让你们在村里过不安稳。”

阮冬并没有被吓倒,质问:“你还成恶霸地主了?”

柏彩林说:“你家才是恶霸地主。”

阮冬说:“我家解放前是地主,可从来没当过恶霸。”

“你多大岁数,怎么知道从前的事?”

“我又不是没有长耳朵。”

“是人谁不把自己往好里说。”

“你可以问这一带的老人,他们清楚得很。”

柏彩林不耐烦地说:“别胡搅蛮缠。说正事。”

“是你在胡说霸道。”

柏彩林问:“爷前面说的话记住了吗?”

阮冬鄙夷地一笑,回应道:“爷记忆力差,忘了。”

柏彩林再次警告:“你要是娶了白四月花,爷跟你就是仇人,要让你们在林畔村无法生存,生不如死。”

阮冬被对方的措词惹笑了,讽刺道:“小时候不好好念书,长大尽说丢人的话。”

“我咋丢人了?”

“你也不想想现在是啥年代,你还敢无法无天。”

“我小打小闹,不想犯法。”

阮冬词穷了。对方真要小打小闹,来个软欺负,谁也奈何不了他。可话说回来,他压根就没想要娶白四月花,柏彩林这是无事找事,自寻烦恼。

小卖部的老板嘲笑道:“看来大帅哥吓住了,不准备迎娶富婆。你发发善心,把富婆转让给我吧,林畔村太小生意不好做,我跟她到城里开商店。”

伙伴跟上打趣:“富婆凭什么要你?”

“是啊,想迎娶富婆,先花钱整容,整的要比阮老师帅才行。”

“帅顶啥用,衣裳一脱一个样,有本事才是真的。”

“是啊,我们是凭本事吃饭。”

“床上的功夫好那也叫本事。”

“你咋知道阮老师床上功夫好?”

“明摆着,床上功夫要是不好,一个远乡里娃会被城里富婆挑中。”

阮冬气得浑身微微颤抖,恨不得出手把他们全放倒在地,再狠狠踩上几脚。可不行,一个人不是四个人的对手。一霎间,他想起鲜怡俊,他要是在场就好了,量他们不敢这样无理取闹。

“有时间我们也到城里去碰碰运气。”

“像白四月花那样的美女可能很难遇到。”

“只要是富婆,长得不美也可以。”

“看来这里出美女帅哥。”

“那是当然的了。”

“可是美女帅哥不给家乡争光,就知道干偷鸡摸狗的事。”

即然打不过他们,阮冬就想在言语上刺激他们,他煞有介事地说:“我们以前关系不错,我和白四月花结婚那天,你们可别忘了搭礼喝酒吃肉。”

四人霎间的发愣。柏彩林气咻咻地说:“你胆子不小啊,真敢娶她。”

“她又不是母老虎,有啥不敢娶的。”阮冬镇静自如。

柏彩林气得脸部走了形,怒道:“好好,你本事不小,我们还是那句话,走路……。”他一时气极忘了下面的话。

一伙伴提醒:“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阮冬冷笑一声,郑重说道:“你们别枉费心机了,我结了婚到城里生活,很遗憾不能跟各位生活在同村。”

柏彩林威胁道:“你到城里生活,我们照样把你能找到,照样骚你的皮,让你不得好过!”

阮冬淡然一笑,傲慢地说:“不好意思,我说的城不是小县城。我和白四月花准备到兰州,西安,北京这样的大城市生活。很遗憾和各位很少见面了。”

四个小伙子傻眼了,无一人出声。

阮冬甩开长腿走了十几米,转身往回走了几步,望着儿时的伙伴们,神情严肃认真:“我刚才说的是气话,全当一风刮了。我以人格和姓氏做保证,我没有花白四月花的钱,也不想花她的钱。我家不穷,就是穷得揭不开锅,我也不花她的钱。”

“真的没花过她的钱?”一小伙子问。

“她请我吃饭这不算吧?”阮冬接着说,“我还要告诉你们,我不可能娶一个寡妇,更别说是带财寡妇。我是堂堂男子汉,说话算话。”说过后,他昂首挺胸,大步而去。

星期天,阮冬无心下地干活,更不愿呆在家里,事实上他也呆不住,父母下地干活,你能闲呆着?

阮冬只有到镇上散心解闷。这里有饭馆茶馆,人多热闹,能忘却一时的烦恼。他转了一圈后,来到饭馆,点了两份菜肴,要了三两散酒,边吃边喝,消磨时间。

阮冬走出饭馆,太阳已偏西,他朝家的方向走去。身后传来脚步声,转眼间三个小伙子挡在面前。阮冬惊讶地望着三人,不知他们要干什么?想到咋天在林畔村受的委屈责难,今天又在这里重演,有一种被仇家围攻堵截,追杀不放的感觉……。

第一百二十九章,走头无路(二)

为首的小伙子长得眉清目秀,阮冬看着面熟,很快想起来了,他很有可能是白四月花的弟弟。

“姓阮的,你好大胆子,为什么要勾引我姐姐?”果然是白四月花的弟弟,人长得俊美,开口说的话不美。

“是她勾引我好不好。”阮冬差一点说出这样的话。如果说出口,伤了对方的自尊,很有可能出手。好汉不吃眼前亏,还是咽下这口气。

弟弟说:“勾引我姐算你有本事,可你也不能三心二意,脚踩几只船,一次次伤害我姐,让她跑到娘家哭。”

“我没有伤害她啊?”阮冬觉得冤枉。

弟弟没好气地说:“你没伤害她?她从林畔村回到娘家,心情就没有好过。我听到她半夜里哭。”

阮冬没有想到美丽动人的白四月花也会哭,而且还是为自己,心里觉得不安。解释道:“那是她自寻烦恼。”

“没有你的勾引,她那来的烦恼。”弟弟质问。

“是她先勾引我的。”阮冬真想喊出口。

“你要是把我姐甩了,姓阮的,你一辈子窝在林畔村别出来。”

帮腔的来了:“以后你要是敢从洒井村走过,我们见一次打一次。”

“你们就不怕犯法?”阮冬气忿地问。

俊美的弟弟说出的话让阮冬不寒而栗:“先在无人烟处把你打死喂了狼,然后我去坐牢。”

这当然是少年无知,夸夸其谈。阮冬不当一回事,反而戏弄道:“我正不想活了,你快些动手打死吧。”

这样的话让三个少年没有料到的。弟弟趁机下台阶:“你不怕死就好,免得我们多费心机。”

帮腔的也下台阶:“你要是昧良心,就等死吧。”

“我看你离死不远了,”弟弟威胁道,“我们就看着你如何死。”

三个少年说笑着扬长而去。

阮冬强打精神回到林畔村,走进大门,一眼看见父亲坐在堂屋太师椅上,心里一怯,双腿颤抖一下。他想往自己房间溜,却被父亲喊住了:“你过来,我有话问!“

阮冬硬着头皮走进堂屋,偷偷看了一眼父亲的身后,不见木棍,心里才坦然一些。他黯然问:“爸,有啥事?”

父亲不动神色,冷冷地说:“你把那个丧门星领进家,把我和你妈逼成逃难的。”

“怎么这么说呢,不就是呆在我哥家,说什么逃难。”儿子顶撞父亲。

父亲生气了:“你也不想想呆在他家好过吗?就说儿子是亲生的,儿媳妇可是外人。”

“我嫂子她还能把您们赶出来?”

父亲骂道:“你现在翅膀还没硬,就对娘老子这样说话,以后翅膀硬了还把娘老子不认了。”

儿子微低着头道:“扯那了?怎么可能。”

老子见儿子服软,心态平和了:“你是不是把她说服好了。”

“还……没有好。”儿子嗫嚅道。

“没说服好她咋不来了?”

“她有事去了城里,过两天回来。”

“回来还往我家跑?”

阮冬不敢望父亲,不吭声算是默认了。

“你打算还让我和你妈去逃难?去看你嫂子的脸色吃饭。”

儿子道:“那是你自己多心,我嫂子为人做事好着呢。”

“别的放下不说,先说说你的婚事咋办。”

“我不知道。”儿子黯然道。

“不知道?你是傻子还是瞎子?”父亲吸了一口旱烟锅,放缓了声音,“你不是说想了一个好办法吗?”

儿子沮丧地说:“我认为是好办法,可白四月花不这么认为,她还没答应。”

“把你的好办法说出来玩听听。”

阮冬为难了。那个办法怎么能给父亲说呢?那个办法只有天知地知俩人知,不可能让第三者知道。当然了,父母知道无大碍,他们不会说出去的,也许会理解,可是这毕竟是不光彩的事。

见儿子不出声,父亲纳闷不解:“把娘老子当外人?”

“不,不是的。”儿子矢口否认。

“那有啥不好说的?”

“真的不好说。”儿子低语。

“难道要干犯法的事?”

“怎么可能?我不疼的指头不会往磨眼里塞。”

“别做犯法的事就好,”父亲喝了一口茶水,“不犯法的事有啥不好说的?”

儿子情急之下,想出堵父亲口的话:“爸,这是年轻人之间的事,您老就别费心了。”

父亲果然略感尴尬,吸了几口旱烟锅,平心静气地说:“我和你妈没脸在村里走动,也害怕见柏家人。你要争口气,把事情处理好,别惹下麻烦。”

“好的。”儿子应道。

“你那个办法到底咋样?她啥时候回你话?”

“就这几天,等她从城里回来。”

“要抓紧,不能再拖了。”

“我知道。”

三天过去了,还不见白四月花的影子。

阮冬心急如焚,度日如度月。他只好打电话。白四月花留下的电话号码他一直没用过,一来不想和她加深感情,二来不大习惯打电话,再者,这样的事电话里也说不清楚。现在,他心急如焚,不得不跑到邮局,考虑再三,拿起话筒。

电话打通。接电话的是陌生女性声音。她说老板出去了,可能过一半个小时回来。

阮冬在大街上转了一个多小时,再次来到邮局。这次和白四月花通上话,说了几句闲话,阮冬急不可待地奔向主题:“你咋还不回来?”

“这一向生意好,我到兰州进货去了。”

“啥时候回锁坞?”

“过几天吧。”

“那件事你想好了没有?”

“啥事呀?”

“就是你当……,”阮冬发现身边有人,急忙改口,“婚姻大事。我和你说过,就是你当那个……。”

“我明白了。叫我当秘密夫人。”

“对,就是这个事。”

“无稽之谈。”

“啥意思?”

“那是不可能的。我上那去找像你这么优秀的男人……。”

“我不优秀,缺点毛病很多的。”

“我咋没有发现?就是你有缺点毛病我也不在意。”

“你冷静一点,想好了再说。”

“我想了好几年,不想再折磨自己。”

“你再想想,别感情冲动。”

“你别劝说。我拿定主意了,这一辈子非阮冬不嫁。”

话筒从阮冬手中滑脱。他还能说什么呢,留在心间的只是烦恼和痛苦,还有那么一点点生不如死的感觉……。

阮冬不知是如何走出邮局的,感觉像喝了酒,头重脚轻,有点迷糊有点茫然。他实在打不起精神在大路行走,从一条小道走出镇子,来到小河边,坐在石头上。他还是感到心累浑身更累,头晕眼困,索性离开石头走到沙堆,仰身躺下休息。

第一百三十章,逃出森林

天空布着薄薄的阴云,缓缓移动,只把阳光投放在远山,忽明忽暗。偶尔传来野鸡的鸣叫,声音也是凄凉的,身边的河水声更像在呜咽。

阮冬双手放在脑后,微闭着双眼,心头只飘荡着一个念想,活着太累,还是死了的好。想到死,他毛绒绒的眼睛流出泪水,往事一幕幕从脑海掠过:当地主分子后代的羞辱和艰难。

现在地主成份不存在了,人人平等,前景美好。可是,由于自己长得太帅,惹下这样的麻烦,无法面对,无法处理,只有一死解脱。这可真是应验了自己以前的说法,那就是从悬崖上纵身一跳……。

阮冬犹豫不决,站在那座悬崖上跳呢?天险腊子口天下驰名,爬上顶峰纵身一跳,多少有个意义。可是,那里人来车往,自己一旦摔死在那里,俊美的面孔变得丑陋不堪,健美的身材任人观看,被人指指点点,说三道四。那么,又到那座悬崖上去跳呢?

阮冬拾起身,慢慢朝前走着,一座座熟悉的山体悬崖从脑海掠过……。

前面出现一背烧柴的人。阮冬走近无意望了一眼,心里一沉。这是一个老妇人,她弯着腰,烧柴压在背上,显得很费力,满脸皱纹的脸上写着艰辛,也写着平和安然。

阮冬倏然想起自己的母亲,她的慈爱善良,她的勤劳能干,对儿子的关爱和期望,强烈地冲击着他的心,使他良心发现,良心不安。自己一走了事,母亲会怎样?她还有勇气活下去吗?自己不能孝顺母亲也罢,还要把无尽的痛苦留给她,于心何忍?

阮冬又想起父亲,尽管自己一次次挨打,受了皮肉之苦,可那也是自己的错啊,父亲是慈祥的,是爱儿子的,只是儿子不孝不争气,连累了家人。

阮冬日茶饭不思,夜难成眠,苦苦考虑如何摆脱目前的困境,如何与白四月花一刀两断,如何解除婚约。

过了三天,阮冬在无法可施,走投无路的情况下,突然想到那句名言: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他是这样考虑的,自己出走可以让白四月花死了这份心思,县城人那么多,帅哥也很多,也许她很快忘了自己,爱上别的帅哥。至于柏彩花,她也许觉得婚姻没有希望,另寻婆家,那样的话自己就自由了。。

阮冬准备去大城市,那里没有熟人亲友,那里繁华热闹,他要振做起来,忘掉过去的痛苦烦脑,开始新的生活,

阮冬在县城坐上班车,经过五六个小时的颠簸来到洮市。

他走出车站,行走在人行道,放眼望去,一座座高楼大厦,门面大小不一的商铺鳞次栉比。宽阔的大道,各种车辆络绎不绝。阮冬目不暇接,处处感到新鲜好奇。

暮色将至,阮冬这才想到住宿的问题。看到不少宾馆,他不敢进去,怕要花不少钱。他是来打工的,不是来旅游的,没必要住高档宾馆。他走了好几条街,终于找到一家旅店,登记了单间。

阮冬坐了好几个小时的班车,又加在市区奔走,他觉得累了,尽管很想出去看看城市的夜景,可力不从心,简单洗了脸和脚,然后上床睡了。

阮冬一觉醒来已是早晨九点,跃身而起,穿上衣服,顿感身轻气爽,精神抖擞。他洗簌过后,走出旅店,在一家小吃店用过早餐,然后寻找服装店。他的衣服有点旧,也有点土气,他要把穿着焕然一新,让人们看不出自己来自深山老林,要把自己融入这座城市。

阮冬昨天就留意本地年轻人的衣装打扮,现在走进商铺,他挑选了自以为时髦的衣服和裤子,又找到鞋店买了双皮鞋,然后回到旅店,换上新衣裤,穿上皮鞋。

阮冬从旅店走出时已焕然一新,感觉自己不是来自深山老林,而是这座城市的一份子。他尽量不东张西望,不再显示对这座城市的新鲜好奇。这样一来,他看起来和本地年轻人没有差别。

阮冬一米八二的身材挺拔健美,面容俊朗大气,时髦的衣着。他走路昂首挺胸,目不旁视,大步流星,俨然一位高贵的明星,引来路人的侧目,年轻女性惊叹的目光。那些外地来的游客,很有可能发出这样的赞叹:洮市的小伙子真的很帅。

阮冬毫无目标地行走,尽量保持常态,目不斜视,遇见好奇新鲜事物视而不见,至多用眼角瞄一下。一条大道走到尽头,阮冬来到山泉公园。

星期天的山泉公园熙熙嚷嚷,游人如织。

阮冬一口气登上公园的最高建筑物,坐了一阵慢慢往下走,来到一处较平坦的开阔地,坐在条椅上观望城市的面貌。

太阳已偏西,天气闷热,很多人躲在阴凉处,游人大都一副懒洋洋的神态。

阮冬心里纳闷,大城市的天和太阳怎么是这样的,天空灰朦朦的,阳光不那么强烈,温度却高,热得他直冒汗。他不由得想起家乡,湛蓝的天空,雪白的云朵,阳光强烈刺眼,气温却是凉爽宜人的。

阮冬的眼光扫向前面,原本冷清的开阔地出现五六个少年,他们跑来奔去踢足球,一副生龙活虎的雄姿。

阮冬爱好蓝球,足球只是偶尔玩玩。他绕有兴趣地看着少年们踢球,一边回忆着自己少年时代踢足球的情景。

足球滚到阮冬的脚下。他放眼望去,见一个身材较高的少年朝自己跑来。他不由站起身,一脚把足球踢过去。少年长得很美,他一脚踩住足球,朝前走里几步,打量着阮冬,一脸的好感,很友好地说:“谢谢。”

阮冬说:“不用谢。”他的普通话还是很标准的,这是他在县城上高中时专修的。

“你是本地人吗?”美少年好奇地问。

“不是。”阮冬不想多说。他对这样的小屁孩从来是不屑一顾。尽管自己也是从这个年纪走过来的,可他觉得自己成年了,和小屁孩们没有共同语言。

“你是那里人?”美少年问。

“南边的。”阮冬不想说出地名,觉得没有这个必要。

“来旅游吗?”美少年紧追不舍。

阮冬比较憨厚,很少说谎话,不由说出:“我是来打工的。”

“你也打工?”美少年的话有点可笑,“你不像是打工的。”

“我不打工吃啥喝啥?”阮冬敷衍道。

“你家里穷吗?你不像是穷人。”美少年说。

阮冬不得不佩服美少年的眼光,小小年纪看人就这样准,长大还了得。

“你家是不是很有钱?打工是哄人的话,是来旅游的吧。”美少年道。

阮冬显然觉得少年问的话多了,何况,他不想和这样的小屁孩多说话,更不想沾惹。他想摆脱他,含蓄地说:“快去吧,他们等着你。”

美少年明白对方的意思,有点依依不舍地走了。

阮冬站起身朝另一方向走去。他的身材一米八二,挺拔健美,面容俊朗大气,时髦的衣着。他走路昂首挺胸,目不旁视,大步流星,俨然一位高贵的明星,引来路人的侧目,年轻女性惊叹的目光。那些外地来的游客,很有可能发出这样的赞叹:洮市的小伙子真的很帅。

一阵糟杂声把阮冬吸引,抬头望去,少年们不再踢足球,而是围站在一起,一旁还有几个成年人,好像发生了纠纷。他本不关注这类事,可一想到那位少年朝自己友好摆手的情景,出于关心和爱护,他站起身走过去。

朝阮冬摆过手的美少年是事件的主角,他的胳膊被一个中年男子紧紧拉住。美少年奋力要挣脱,眼看就要挣脱,中年人情急之下,另一只手扯住少年的裤带,这样一来少年无法挣脱。他大声喊道:“放开我!放开我!”

中年人说:“跟我走就放开你。”

美少年硬邦邦地说:“我干吗要跟你走。”

中年人的手在美少年的裤腰带上拽得更紧,口气却不那么严厉:“你不走我就不松手。”

“你看着办吧,反正我闲着没事。你爱咋的咋的。”美少年一双美目瞪着中年人,一种耍无赖的口气。

围观的游人议论纷纷,大都认为少年是小偷,被失主逮住了。

有人吆喝:“快叫警察。”

“打110!”

“把公园里的保安叫来也行!”

“长得这么英俊,咋就是小偷呢?”

第一百三十一章,艳遇(一)

阮冬觉得不可思议,这么俊美的少年也是小偷?他走过来原要帮少年,这样一来他无能为力,他移动脚步想离开,走了几步站下,他想看个究竟,这么美的少年咋就沦落成小偷?他会得到怎样的惩法,会不会坐牢啊?太可惜了,家里人难道不管吗?他会不会是孤儿?

中年人看到少年已掌控在手中,这才缓了几口气,向大家解释道:“你们别误会,他是我儿子,亲生儿子。”

游人们感到诧异和不解,议论纷纷:

“怎么这样对待儿子呢?”

“带回家好好教育。”

“别这样待孩子,他也是有自尊心的。”

“是啊,别伤害孩子。”

听了游客的议论,中年人一副哭笑不得的神态,再次解释:“别误会,我也不想这样啊。我长年在外做生意,没有好好管教,他经常不回家。我这次回家找了三天才找到他,我不把他拉住,他就跑了,很难再找到他。”

听了中年人的解释,游人们把矛头转移了,纷纷指责孩子,只是轻微的声音,生怕刺激孩子,扩大事态。

“宏宏,听爸的话,回家吧。”中年人央求的声调。

“你先回去,我再踢一阵足球。”美少年倔犟地说。

“我还有别的事,不能在这里陪你。”中年人有点低声下气地说。

“我干吗要你陪,你走你的路。”少年固执地说,一边还挣扎着想摆脱父亲的手。

“你别骗我了,我走了你回家吗?”中年人显然不相信。

美少年不吱声,明显他不准备回家。

阮冬想到自己的父亲,想到自己挨父亲的打,想到当父亲的不容易,便走近少年,好言劝说:“听你爸的话,回家吧,你爸是为你好。”

美少年望了阮冬一眼,脸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神色,那是一种惊讶,一份好感和爱慕。

阮冬见少年神态有点转变,庆幸自己的话起了作用,继续劝道:“别让你的父亲担心,以后有时间再来玩。”

“你也常来这里玩吗?”美少年望着大帅哥开口了。

“我常来这里玩。”阮冬说过后自责,这不是在哄骗少年吗?很快他又不在意,为了让少年跟上父亲回家,这只是善意的谎言。

“听这位大哥哥的话,跟我回家吧,我这样辛苦还不是全为了你。”中年人感激地望了阮冬一眼,拉了儿子一下,诚恳地说。

“别说谎话,我有那么重要吗?”小帅哥冷笑一声道。

父亲有点尴尬地说:“你们都重要,你是最重要的。”

“真的吗?”小帅哥有点不相信地问。

父亲恳切地说:“那还有假吗,你是我唯一的儿子。”

“还可以让那个女人养个儿子啊……。”美少年有点玩世不恭的神态。

“别这样说话,小孩子别管大人的事。”父亲赶忙制止道。

“我都快十五岁了,还叫小孩?”美少年冷冷地说。

“好吧,你快成年了。”父亲恳切地说,“走吧,别让人看着你像小孩子。”

“我只在你眼里是小孩子,我这么大个子,是成年人了。”

“好吧,你是成年人。这么多人看着我们,你说咋办?”

“就让他们看呗,我们又没做见不得人的事。”

父子俩走了。美少年转过身朝阮冬友好的摆摆手。

这件事不算大,在阮冬的游玩中只是个小插曲,他很快就抛到脑后。他穿过一道长廊,来到一座亭子,坐在护栏上,观赏大城市的风貌。

阮冬无意看见一位英俊帅气的高个小伙子走过来,他不禁这样想,他会不会像我一样有那么多的麻烦?当小伙子走过去时,他无意瞥了一眼,发现帅小伙身长腿较短。他想起女儿们夸自己身材如何的话,有两个女儿曾说最喜欢他的身材,他当时心里极为不快,自己模样长得这么英俊,她们却喜欢身材,男人的身材有那么重要吗?难道身材比容貌还要重要?

阮冬站起身离开亭子,低头看了下自己的身材,感到骄傲自豪。天气越加热了,他脱下外套搭在胳膊上,白色的衬衣掖在裤腰里,一只脚踩在石头上,腰微微弓着。笔直健美的长腿,结实的微微翘着的臀部,宽宽的肩膀,身材显得很允称,大气俊朗的面孔,犹如一尊完美的塑像。

七八个年轻女人走过来,她们浓装艳抹,面容有点特别,个个身材好,身高差不多,叽叽喳喳的说笑。

阮冬听不懂她们说什么,拿眼角瞟了她们一眼,觉得新鲜好奇,心想她们是不是南方人,也许是外国人。他感觉她们在欣赏自己的身材,他觉得不自在,索性坐在石头上,不再让她们欣赏自己的身材。女人们走了过去,站在距阮冬不远处说着什么。

阮冬很快回到原来的思路。城市这么大,人山人海,到那里去找工作呢?会不会趁兴而来,扫兴而归?

“你好,你是一个人游玩吗?”传来悦耳美妙的声音。

阮冬抬头一看,一位美女站在眼前。她的年纪好像和自己差不多,瘦小的脸,五官端正,身材高挑。阮冬不能理解这样的问话,在自己的家乡,绝对没有一个女儿主动开口和陌生男子说话。

阮冬眼睛望着别处,有点冷漠地应道:“是的。”

美女有点热情地说:“一个人玩没啥意思吧?”

阮冬从小在深山老林生活,从没遇见,也没看见这么开放的女性,就是在县城也没见过,觉得怪怪的,有点不知所措。

“你咋不说话,这不太礼貌吧?”美女的口吻是和气的。

阮冬也觉得自己有点失礼,不得不答:“一个人难道不能玩吗?”

“当然能玩,只是人多了热闹有意思,一个人玩有点无聊。”美女柔和地说。

这句话的意思太明显,阮冬不由警觉起来,他早就听到大城市有小姐之说。他不想沾惹她,心想自己的事够烦了,那还有这个心情。不过,姑娘的美貌和气质让他着实心里一动,不禁产生这样的想法,跟上她去会不会有麻烦?这样的事他早就有耳闻,敲诈勒索,围攻殴打,仙人跳,要是被警察逮住……。

第一百三十二章,艳遇(二)

阮冬一想到这些,有些害怕,一瞬间的念想消失殆尽。

美女见阮冬神情疑重,觉得对方好笑,接着问:“你咋不说话?”

阮冬忙说:“不是我没礼貌,是我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没有及时回答你。”

美女诚恳地问:“那么你愿不愿意和我们一起游玩?”

原来她真的有同伙。阮冬心里咯噔一下,跟上她去会不会是个套,是个坑让自己往里跳?不管是什么,躲得远远的就啥事没有,他回答:“我喜欢一个人玩。”

阮冬在县城上学时参加普通话培训班,经过一年多的培训,他普通话还是比较标准的。

美女仍不放过:“一个人怪冷清的,人多热闹。”

“我不喜欢热闹,上山来就图个清静。”见她纠缠不休,阮冬不友好地说。

美女看到对方如此态度,恍然道:“你误会了,怪我没把话说清楚。”

阮冬茫然望着美女,等待她说清楚。

美女解释道:“刚才走过去女人们你看见了吧,她们是外国人,让我邀请你一道游玩。我是陪同她们的翻译。”

“为什么啊?我又不认识。”阮冬这才知道自己刚才是误解,不过觉得这样的邀请不可理解。

美女翻译打量了他一眼,迟疑了下说:“她们夸你很精神,长得很英俊很特别,喜欢和你一道游玩。”

阮冬心里飘飘然,自豪感涌遍全身。心想自己一事无成,作为一个男人,能得到外国女人的赞美,说明自己活在世上还有意义,也有点价值。

美女诚恳地说“怎么样?过去吧。”

阮冬拒绝道:“我和她们不熟悉,一起游玩会很别扭的。”

美女翻译说:“一同游玩后不就熟悉了。”

阮冬不情愿:“我干吗要和她们熟悉?那样的话熟悉的人太多了吧。”

“你这思想,有点跟不上时代,”美女好意道,“你放心,不用你破费,游玩的一切费用她们出。”

阮冬有较强的传统思想,又在县城呆了一年,素质并不差,不友好地问:“你是中国人吗?”

美女茫然道:“这还用着问吗?”

阮冬面容冷峻,语气严正:“一个中国人怎么能这样说话。”

“那样的话?”美女翻译茫然问。

“让一个中国男人陪外国女人游玩,我成什么人了。”

美女翻译有点尴尬,心平气和地解释:“这是她们的意思,我只是照本翻译。这有多大的关系呢,大家都是游客,一起游玩有啥不好。”

阮冬毫不客气地说:“公园里二三十岁的男性游客多得很,你可以去找他们陪玩。我和她们不是同龄人,说不到一块。”

“你不就是特殊吗?别的男人那能和你比,”美女恳切地说,“你配合一下我的工作,别让她们认为我们不友好。”

“我不去,我和她们不认识,那能随便友好。”阮冬语气硬邦邦的。

美女好言道:“她们只喜欢你这样的。”

阮冬望也不望她一眼,生硬地说:“公园里我这个年龄的小伙子很多,你去找他们。”

“她们只喜欢你,”美女谨慎的用词,“她们说你和别的的帅哥不一样。”

阮冬急切地想,她们是不是看出我是从深山老林来的?难道我这身装扮不起作用?他犹豫了下问:“我那里和别人不一样?”

“我一个姑娘家,不好意思翻译这样的话。”美女为难了。

阮冬迟疑了下问:“她们说的话很难听吗?”

“那到不是。”美女摇摇头。

“那你直接翻译,我不会见怪的。”他心里还是不踏实,怕听到不想听的话。

美女翻译了:“她们说你的帅气与一般人帅气不同。”

阮冬嘟囔道:“长相都差不多吧?”

“她们说你长得特殊,看上去纯朴清新,稚嫩憨厚。”

阮冬心里欣慰,说:“我没和她们接触过,她们咋知道这么清楚。”

美女照实说了:“她们说你脸上写着呢。”

阮冬心里产生了自豪感:“我长得咋样和他们有啥关系?”

“是没有关系。她们只是想和你相处几小时,”美女翻译思忖了下说,“你不光是陪她们游玩,她们还很想了解本地的风土人情,你可以给她们好好解说。”

“你给她们解说好了,干吗要我解说?”他想了下补充,“你是翻译,还是导游,这是你的工作,与我有啥关系。”

“她们喜欢看着你,听你的讲解。”美女翻译耐心解释。

“我不是本地人。”他只好照实说了。

美女翻译觉得意外,仍不想放走帅哥,让那几个外国女人不悦,影响自己一天的工作,再说她也喜欢这位与众不同的帅哥。她说服他:“你给她们说说你的家乡,好不好?等于是宣传自己的家乡,谁不爱家乡呢。”

提起家乡,阮冬心里不是滋味,他是爱家乡的,又不得不逃离家乡。现在没有心情讲述家乡,也没兴趣和几个外国女人接近,只想快些离开这里。他想了想说:“天下这么大,她们能了解过来吗?再说,我一个男的,和你们在一起不合适。”

“啥年代了,你思想还这么落后?男的又能咋样?光天化日下我们能把你咋样。”美女导游耐心说服道。

阮冬一想她的话没错,可他就是没兴趣陪玩。她们看上去有二三十岁,这个岁数的女人还对十几岁的小伙子感兴趣?他觉得有点不正常。他推辞道:“我还有事,不能陪你们。”

“有事还在公园玩?”姑娘显然不相信。

阮冬撒谎道:“现在当然闲着,过半个小时我去办件事。”

“多大的事,明天办不行吗?”美女导游猜到对方在说谎。她很想把这位难得一见的帅哥留住,一刹那的想入非非。

“今天要办的事不能拖到明天。”阮冬继续撒谎。

美女翻译不相信的笑了下,不屑反驳,回归主题:“只要你陪她们游玩,她们不会亏待你的。”

后一句话格外让阮冬生气,又不便向她发火,他“哼”了一声转身就走。走了几步,脑子机灵一动,停下脚步,转身对那位漂亮的翻译,用轻浮的口气地说:“我到非常想陪你玩玩,不知你可否愿意?放心,我不会亏待你的。”说过后,他大大吃惊了,这话是自己说的吗?咋这样胆大,这样的放肆?

美女愣了下,说:“你怎么能这样说话?”

“你能说出那样的话,我为什么不能说出这样的话?”阮冬话是这样说,底气不太足。

“我只是翻译她们的话。”

“这我不管,反正我喜欢和你单独游玩。”阮冬这样说着,心却突突跳,生怕对方生气骂自己。

“怎么可能呢?”

“怎么不可能?你能邀请我游玩,我也可以邀请你”阮冬鼓起勇气说。

美女翻译的脸色微微泛红,张着嘴没说出话。

阮冬见对方不但不生气,神色还显示出对自己的好感,觉得报复得逞,觉得好玩,便继续戏弄道:“怎么样?约个地点约个时间。”

“你别开玩笑。”美女不相信对方的话。

“我说的是真心话。”阮冬还真萌发了这样的心思。

美女翻译被突如其来的艳遇弄懵了,不知如何答复,她的神情表明对这位大帅哥的好感,她不好意思在言语上表达。

阮冬半戏谑道:“怎么,你不愿意?”

第一百三十三章,艳遇(三)

“你别说笑话。”美女不大相信对方的话是真的。

“我是认真的。”阮冬半开玩笑道。

“我……在工作。”美女竟然有点相信了。

尽管阮冬在说笑话,内心却喜欢这位美女,在深山老林成长起来的他,对这位美女的喜欢,也是对城市美女怀有的神秘感和好奇心,这样的感觉促使他想接近对方,可他心里明白,这个可能太小,尤其在这样的场合。

“怎么样?”明知不可能,阮冬还是发问。

美女翻译有点口吃:“这……不合适吧,我还工作呢。”

阮冬不想多说,带着报复后的快意,昂首阔步朝前走去,那架式好像千儿八百里路都不在话下。

外国女人们失望之下,遗憾地望着离去的中国小伙子,又发出几声赞叹。

阮冬闲逛了几日,身上带的钱花得差不多了,这才想起找工作。他首先要租房屋,住旅社太费钱。

阮冬知道热闹繁华地段房价高,他只在偏僻地段奔走,费了半天时间才租了间小屋,然后天天忙着找工作。

阮冬的出租屋比较边远,是歌舞团的所在地。每到上下班时间,那些俊男靓女三五成群经过大街,他们充满青春活力的欢声笑语,无忧无愁的神态,使得阮冬无不羡慕,有时心生嫉妒,他们生活得太幸福,自己要是他们中间的一员该有多好,过后又觉得好笑,要是成为他们中间的一员,自己能干什么呢?他少儿时在六一儿童节跳过舞,到了中学,班级组织文艺活动,他只是滥竽充数,到了高中个子猛长,高一般同学半个头,和大家一起跳舞很不协调,只跳过一次舞,从此和舞不搭边。唱歌更不行,别人说他是左嗓子。

阮冬身上带的钱越来越少,只能勉强度日,每天只啃干馒头,泡方便面,还不敢多吃,一整天都觉得肚子是空的,有一种饥饿感。他心里慌慌的,不知如何是好。

阮冬这时才想起家乡,想起温馨的家,慈祥的双亲,他很想回到家乡,可手里的钱不够回家的路费。他开始对自己从家乡出逃产生怀疑,是不是自己错了?目前来看有点冒失,就算是逃离家乡,在县城或周边县城打工,何必要跑到大城市?

阮冬整天东奔西跑找工作,为了节省开支,他甚至连公交车都不敢坐。他从东跑到西,又从西跑到南,一天下来比干农活还累。

几天过去了,阮冬还在大街上奔忙。像他这么帅的男人,想打工不容易,重要把自己看得比较清高,觉得这么高个子去夜店当服务生不适应,在饮食业当个服务员也不合适。他来自边远地方,思想比较封建传统,认为端盘子洗碗,伺候别人吃饭是女性的事,与大老爷们无关。就是在家中,母亲在厨房做饭,自己和父亲双腿盘脚坐在炕上,母亲用盘子端着饭碗放在炕桌上。现在要让他如此伺候别人,他无论如何接受不了。

重体力的工作也有,可招聘者一看阮冬的外表,就认定不是一个吃苦受累的人,不管阮冬怎么解释,别人就是不相信。有的招聘者甚至担心阮冬不但干不了重活,而且安全意识差,万一有个意外,怕要赖上自己。

眼看钱就要花光了,阮冬心急如焚,越急越是找不着工作。

旁晚,阮冬来到一家小饭馆吃饭,要了一碗绘面片。他好几天吃的方便面和馍,现在吃面片觉得格外香。

屋漏偏遇连阴雨。当阮冬从兜里掏钱时,兜是破的,仔细一看,无疑是小偷用刀片划破的。吃饭没钱交,他丢不起这个人,就算说明情况,对方未必相信,假如对方说几句难听的话,自己脸没处放。他很快想到还有手表,便撸下手表,对店主说:“不好意思,我的钱包被偷了。”

店主是个中年人,他用不太相信的眼光望着阮冬,问:“真的吗?

阮冬掀起被刀片划破的衣服让店主看,诚实地说:“我不骗你,不就几元钱吗?”

“出了门少几毛钱都不行,别说几元钱。”店主笑了笑,还是不全信。

阮冬不想再解释,想了想拿出手表说:“这块手表留在这里,过几天我来赎回。”

话说到这份上,店主相信阮冬的话,觉得他为人忠厚老实,又长得仪表堂堂,开店好几年还是头一次见这么帅的人光顾,心里多少荣幸,诚恳地说:“不就一碗饭钱,算我请你了。”

阮冬不领情:“无缘无故的,我不要你请。”他觉得难为情,觉得对方有点贬低自己。

店主其实是好意,见对方态度坚定,只好说:“手表我不放,你不带表出门不方便,饭钱你随便拿来。”

阮冬还是不好意思,不放下手表,觉得双腿迈不出店门:“你别拒绝,手表我一定要留下。”

店主只好依了阮冬:“那好吧,你快些来取表,放在这里我心里不踏实。”

“你放心,我很快回来取表。”阮冬匆匆离去。

阮冬心慌不安地回到出租屋,赶紧翻开床上的褥子,好在他找到二十多元钱,心里顿时轻松了一点,别的不说,至少不会丢人了。他立刻跑去赎手表,不料店门关了。

第二天,阮冬到饭馆取回手表。

阮冬感冒了,头疼发烧,浑身无力,硬撑了两日越发严重,这才不得不去买药。身上只有八元多钱,买了药就得饿肚子。他昏昏沉沉地走过一条街,没有发现药铺。他双腿软弱无力,只好坐在店铺的台阶上,浑身一阵发冷一阵发热,脑海里一会现出这个地方,一会现出那个地方,忘了自己身在何处……。

忽然,温柔的女声在耳边响起:“你咋坐在这里?”

阮冬被感冒烧糊涂了,闭着双眼,懒得睁开眼睛,心里这样想着,是谁在说话?是在什么地方?是在梦中还是真实的?

“你咋不说话?”很温柔的声调。

阮冬心想。我说什么呢?这么狼狈,这么丢脸,有个地缝钻进去就好了。

“有什么困难要我帮助吗?”很亲和的语调。

阮冬觉得没有面子,觉得很丢人,他不愿睁开眼睛看对方。

“你到底是咋了?”女声有点焦急。

阮冬心想,这不会是在现实生活中吧?现实生活中有这样的女性吗?有这样随便和一个男人说话的女性吗?家乡是不会有的,难道这里的女性和家乡的女性不一样?

“有啥困难就说,别不好意思。生活中人人都会遇上困难。”女人的声音真的很好听。

离家乡这么远,没有熟人,更没有亲朋好友。那么这个女性是谁呢?人人都说我长得俊美,长得太帅,难道天上的仙女也有这样的看法,心生怜悯和爱意,特地下凡来助我?

第一百三十四章,美少妇

“你怎么啦?病了吗?”大姐姐一样的声音。

阮冬努力睁开双眼,看见面前站着一位美丽的陌生女人。他的自尊有了一点伤害,说话有点慌乱:“感……冒了,小病……不要紧。”

“病了在家里休息,坐在这里干啥?”她的语气像俩人是老熟人。

阮冬此时的心情糟透了,如同自己干了什么不体面的事,被人发现,他急于脱身,艰难地站起身,朝她点点头,表示了谢意。他不想让一个美丽的女人看到自己的狼狈样,转身就走。他很想甩开大步尽快离开她,可再也不能正常行走了。

“你没事吧,走慢点。”女人温和的声音。

“没有关系。”阮冬头也不回。

“你应该去医院看看?”女人紧跟几步,关切地说

“不用。小病抗一下就过去了,”阮冬急于想离开她,可就是迈不开大步,“我感冒很少吃药,一直是这样的,能抵抗过去。”

女人道:“你的身体真好。”她这是一语双关。另一个意思就是阮冬的身材好。

阮冬当然不知她还有另一层意思,憨厚地说:“从小在庄稼地干活,身体那能不好。”

“你家在农村?”她觉得意外。

“是的。”他不想隐瞒,虽说有的城里人看不起乡里人,可他以村民感到自豪。

“你普通话这么好,看不出是农村人。”

“我家乡话你是听不懂的。我上高中时一直在普通话培训班学习。”

“你这水平可以当播音员。”

“你说笑话。”

“真的。小心点,别走那么快。”

阮冬走了十几步,这才转头望去,发现女人跟在后面,他不大自在地问:“你为啥……跟着我?”

美少妇显出一点点的慌乱,还有那么一丝羞涩:“哦,我没有跟着你,各走各的路。”

这样的话让阮冬尴尬,有点自做多情,他不得不回话:“不好意思。”

“没有关系的。”

“那你前面走吧,我有点不舒服,走不动。”阮冬站下,他觉得一个女人跟在身后很别扭。

女人走向前,转头朝他莞尔一笑,朝前走去。

阮冬回到出租屋,吃过药,很快昏昏睡去。

阮冬一觉醒来,感觉病轻松了许多。他不敢花所剩无几的钱,饿着肚子四处找工作。

傍晚,阮冬实在饿得不行,不得不走出小屋,想着怎么弄些吃的。饿得实在走不动,坐在店铺窗口下,想着家的温暖,想着原始大森林的好,在那里就算没了食物,可以采些野果,煮些野菜草根充饥,运气好一些可以碰见套住的动物,还可以在河里捞鱼烤熟了吃。家乡的小河鱼出奇的多,很少有人捕捞。即是冬季,在雪地里可以追捕野鸡和野兔,它们在雪地飞不高跑不远,很容易捕捉到。

身无分文的人在城市吃什么呢,吃食很多很多,那是要拿钱买。饭馆的残汤剩饭,垃圾箱里丢弃的食品可以吃。自己活到那种地步还不如去跳黄河,哦,自己会游泳,要跳黄河也要在身上绑件重物,否则淹不死。

阮冬无意看见那位美丽的女人走过来,想躲避已来不及,只把眼光射向别处,希望对方视而不见。他感觉她走近了,又是大姐一样亲切的声音:“你的病好了吗?”

在异乡听到这样的声音,尤其在自己落难的时候,他被深深感动了,慌忙道:“好了。谢谢你的关心。”后一句是发自内心的。他觉得坐着不礼貌,有点费力的站起身。

“你是外地人吧?”少妇轻声柔气地问。

“是的。”阮冬显得有点难堪。

“到这里来干啥?”她显然是问的太多了。

阮冬不知如何回答,说是逃离家乡吧吧,给一个少妇说这个有点不合适。说是来打工挣钱吧,自己家里不缺钱。虽说世上没有嫌钱多的人,可他要不是婚姻情爱缠身,绝对不外出打工。他不怕吃苦受累,怕的是在别人手下干活,看别人眼色吃饭。他想撒谎又不知如何撒谎,他急促的考虑着如何回话。

美少妇很随便的语气:“是不是在找工作?”

被她一语道破,他不好意思了:“工作不好找。”

“找工作很正常,没啥不好意思的,”她干脆利索地说,“我那里正缺人,你愿不愿去?”

“你是干啥的?”他心里喜出望外,表面上装镇静。

“你认为我是干啥的?”

“你是个体企业主?”

“不是。”

“你干什么工作?”

“你想想。”

阮冬想想明白了,这条路的尽头只有一个单位,那就是歌舞团,而对方的气质也像是演员。

“想起来了吗?”

“你是歌舞团的?”

美少妇笑了下算是回答,然后郑重地问:“你想不想到歌舞团打工?”

“能成吗?”他觉得意外,不大相信有这等好事,“我不会跳舞也不会唱歌。”

“不一定要唱歌跳舞,干别的工作也行。”她给他宽心道。

“别的啥工作?”他不想干不适合自己的工作。

美少妇说:“演出时拉幕搬东西,布置舞台,搞搞卫生,后勤服务,反正事情多着呢。”

“我能成吗?怕干不了。”这到不是客套话,他真心怕做不好。毕竟这是陌生的行业。俗话说,隔行如隔山。他怕干不好,给这位美少妇带来不便。

美少妇给帅哥打气:“你放心,很简单的,一学就会。”

阮冬心里宽松了,还是给自己留个台阶:“我使使吧,如果干不好,你们尽管说,我走人。”

“只要你努力会干好的,”美少妇显得欣慰。

“我啥时去?”

“最好明天就来,”美少妇吩咐道,“我姓韩,你就叫我韩队长吧。记住,见我之前别和团里人多说话。”

“我从来不和不熟悉的人多说话。”

“那就好,像个男人。”

第二天,阮冬的病完全好了,把自己刻意打扮一番,穿着刚来这里买的新衣服,把皮鞋擦的锃亮,把头发留成时髦的样式。既然有了工作,他不想节省钱,在饭馆美美吃了一顿饱饭,精神了很多。他甩开大步行走在大路,引来无数的目光。

阮冬来到歌舞团,触目全是衣着时髦的俊男靓女,听到的不是歌声就是笑声。他注目他人时,发现自己同样引人注目。打听到韩队长正在开会,估计最短得一个小时。

阮冬不想在歌舞团傻站一个多小时,信步走出大门,又不敢走远,沿着歌舞团高墙下的小路走着。

路有两米多宽,另一边是小水渠,水不大,哗哗流淌。

阮冬走了三百多米,甩开歌舞团的高墙,眼界开阔了,这里地势较高,朝东望去,大半城市收敛眼底。他不由停下脚步,像平常那样,一只脚踩在路边的石头上,一条胳膊支在腿上,欣赏着眼前的城市。

太阳升高了,他感觉有点热,脱去外衣搭在腿上。白色衬衣的下摆掖在裤子里,淡灰色的马架,使他的身体轮廓明朗。头扬着正视远方,宽宽的肩膀,健美的长腿,结实的鼓鼓的,微微翘着的臀部,犹如一尊完美的塑像。

传来清脆的说笑声,惊破了宁静的空间。

不远处走来三个十六七岁的女生,两个手拉手,另一个跟在后面。她们走近阮冬,脚步似乎放慢,三人凑近,悄声说着话,几乎停下脚步,向那副轮廓健美的身材投去欣赏的一瞥,眼睛里充满了爱慕。

阮冬只是瞥了她们一眼,仍保持原有的姿式。他的心里同样不平静,他发现其中一位是美女,身材也是一流的,他很想转过身再去欣赏,可不在一个年龄段,他不好意思。

阮冬感觉到女生们从身后经过,也能感受到她们欣赏自己的目光。虽说他早就习惯了这样的目光,可心里还是想,小女娃娃怎么也这样多情。

突然,一声响动夹带着女生的尖叫……。

第一百三十五章,美少女

阮冬偏头望去,只见两个女生掉进水渠。他马上明白是怎么回事,她们光顾了看美男子,没有顾及脚下的路,一个跌进水渠,把手拉手的另一个也带进水里,好在水渠浅,没有多的水,仅淹到人的小腿部。

阮冬忍不住想笑,又不想让女生太尴尬,急忙回过头,装做什么也没看见。他心里在想,小小年纪不好好念书,好意思注意成年男子,这样的女生成年后会咋样?

女生们相互埋怨声随风传来:“我只看了一眼,你老看啥?害得我也掉进渠里。”

“谁让你拉着我的手,你不看我会看吗?”

“我感觉他和韩元兵长得像,就看了一眼。”

“他比韩元兵有男人气。”

“他的眼睛比韩元兵的眼睛大。”

“媒体上说韩元兵整过几次容。”

“这位帅哥是不是也整过容?”

“怎么可能,看上去那么自然纯朴,绝对原生态。”

“他的身材和小李子的好像哦,那么直那么健美。”

“小李子是谁啊?”

“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的?”

“不就是里奧纳多。”

阮冬忍不住掉头望去,只见一个女生弯下身子拧裤角,一个脱鞋袜。另一个美女傻站着,楚楚动人。他大胆地多看了几眼,这一看不要紧,生理反映强烈,荷尔蒙难以抑制,搭起“帐蓬”。

三个女生偷偷地瞟了大帅哥一眼,稍带着恋恋布舍的神情,然后说说笑笑地走了,走远了还望不了回个头。

阮冬的生理反映仍很难熬,帐蓬仍不塌陷。如果他走到避静处撸上片刻,苦恼也许会缓解,可他从来没有这个习惯。虽说把手伸进裤兜里可以掩饰,可去见一个能给自己饭碗的人,怎么能把手插进裤兜里呢,那样岂不太没礼貌了。没别的办法,他只好跑步,来回快速跑了近半个小时,感觉有点累了,生理反映这才渐渐消失。

阮冬又来到歌舞团。打听到会议开罢,也打听到韩队长办公室的位置。他犹豫着是否去她的办公室?

韩队长走过来了。她昂首挺胸,目不斜视,像一位高贵的公主。

阮冬甚至担心她不理睬自己,鼓起勇气上前打招呼:“你开完会了?”

“哦。你过一会到我办公室来一下。”她望都不望他一眼,边走边说。

阮冬心里不踏实,她怎么和咋天的态度不一样,是不是对自己只是一时的好感,过后又后悔?真要是这样麻烦大了,自己身上的钱仅能维持两三天,要是再找不着工作,那可咋办?他掏出香烟抽出一支叼在嘴里,用打火机点燃,心烦意乱吸着香烟。

阮冬吸完一支香烟,这才慢慢朝那个方位走去,心里预测着和对方见面的结果,心里像在打鼓,毫不怀疑,对方的态度能决定自己目前的困境。

阮冬来到韩队长的办公室前,门虚掩着。他稍整理了下衣装,手把头发抚了下,确定仪容没问题时,这才走向前敲门,心里忐忑不安,急切的想像着自己走进去会遇到怎样的状况。

“进来。”韩队长不冷不热的声音。

阮冬推门进去,眼睛一亮,感觉进到了宫殿一般,宽敞的房间,摆着宽大的办公桌,三人和双人沙发,名光闪亮的茶几,一尘不染的瓷砖地面,担心走上去会滑倒。墙上贴着字画,挂着一些精美的装饰品。阮冬不知如何是好,真正的山里人进了城的神态。

“坐吧。”韩队长的声音变温和了。

阮冬好像没听见。他心里还在想着室内的豪华,吃惊又羡慕。镇政府一二把手的办公室他也进去过,感觉有些不寻常,还有那么一点点的自豪。现在只觉得可笑,和这个办公室相比,镇领导的办公室是何等的寒酸。

“别老站着,坐啊。”韩队长又发声。

阮冬这才坐在三人沙发上,尽量挺直身板,不给对方一个山里人进城的感觉。

韩队长很随便地说:“自己打开喝。”

阮冬这才发现茶几上摆放着几听饮料,回道:“谢谢,我不渴。”

韩队长和气地问“你是那里人?”

阮冬不愿说出县名,觉得自己这么窝囊,给家乡丢脸。可想到对方的热情,不得不说了县名。

“是城里的吗?”韩队长平和地问。

阮冬犹豫了下说:“不,我在远乡,是原始森林,离县城有一百多公里。”

韩队长又打量大帅哥一眼,笑了下,不相信的口气:“那么远,你可不像远乡里人。”

阮冬有点难堪:“别人也是这么说。不过,我就是乡下人,没必要说谎。”

韩队长微笑道:“那到也是。山沟沟里出凤凰么。”

阮冬知道这句名言,但形容到自己身上觉得不妥,脸色明显表示出不满的神情。

韩队长看出对方的不满,赶忙解释:“哦,不好意思,说惯了,说漏嘴了。我知道这是形容女性,不过,男女还不都那个意思,大山深处出人材。”

阮冬反倒不好意思了,说:“我是啥人材啊,这么大个还到处奔跑找工作。”

“很多人都在为生活奔忙,这很正常,”韩队长解释道,“我说的人材是外表。”

阮冬苦笑了下,说漏嘴了:“男人外表好没多大用处,我要不是长成这个样,肯定在家好好待着,何必跑到外面受苦受罪。”

这样的话很有吸引力。韩队长忍不住问:“你在家乡咋了?”

阮冬自知说漏嘴,急忙刹车:“没什么,随便说说。”

看到对方神情有点紧张,韩队长警觉起来,想了想,不得不问:“你会不会在家乡干了不好的事?”

阮冬生性憨厚,不大说假话,可也觉得不便说出实情,只是草草地说:“有一点点吧。”

韩队长对这样的答复不放心,追问道:“什么叫有一点点?”

阮冬迟疑了下说:“就是不算是坏事,但也不是好事。”

看到对方含糊,韩队长只好明说了:“是不是干了犯法的事?如果有事,我们不敢招聘。”

第一百三十六章,歌舞团(一)

阮冬急忙否定:“我说的事和犯法没有一点关系。”

韩队长仍不放心:“真的吗?”

“我从来不说假话,父母亲早就这样教育我。”阮冬说着大实话。

“是吗,那就好,现在有的年轻人……,”韩队长半信半疑。在她看来现在的一些年轻人越来越不诚实,“你能不能说说在家乡遇到什么麻烦事吗?”

“这……。”阮冬为难了,一来这是家务事,二来说起来话长,他不想浪费韩队长的时间。

“怎么,不敢说?我们招聘你就要了解你,当然,只了解重要的。”韩队长不大相信阮冬这样的年轻人会干坏事,她只是好奇,想了解他。

阮冬立刻想到家乡的一连串麻烦事,真想和盘端出,证明自己家里不缺钱,并不是乡下生活困难才来打工,这样使自己有点面子,也有点尊严,毕竟他和她在大街上初次见面,他是那么的落魄,那么的狼狈。可是,面对一个不熟悉的女人,还是一位女官员,这些事怎么能说呢?说了,她很可能不爱听,甚至反感。

韩队长提醒道:“如果是个人隐私就别说了,只要不是犯法的事。”

阮冬只好这样说:“就算是个人隐私吧。“

“你到这里来专门打工吗?”韩队长问。

阮冬想了想说:”是来打工的,也想见见世面。”

“你会跳舞吗?”

“上小学时跳过。”

“会唱歌吗?”

“歌谁都会唱,我就是唱不好。”

“你咋知道唱的不好?”

“同学和老师都说我是左嗓子。”阮冬有点失望,也有点沮丧,自己一事无成,不是在歌舞团工作的料。

“那你干啥好呢?”韩队长有意摆出招聘者的架子。

“我也不知道,我光是力气大,也爱好体育。”阮冬有点沮丧地说。

韩队长给帅哥宽心:“力气大了也是优点,在演出队搬个箱子拿个道具什么的。”

阮冬又看到了希望:“这么说你把我录用了?”

“这不是费话吗,我把你叫来干啥?”她的语气平和。

阮冬心里顿时踏实了,心情有点激动:“你放心,只要你录用,我一定好好工作。”

韩队长嘴角掠过一丝微笑,慢悠悠地说:“工作大家共同干,不太繁重,重要的是你别忘了我的这份人情。”

阮冬豪爽地说:“你放心,我不是那种无情无义的人。你有什么事要我帮忙,我一定尽力。”

韩队长满意地笑了,从抽屉里拿出几张人民币,公事公办的神情:“这是预付你的工资,拿去用吧。”

“这怎么可以?”阮冬心里又惊又喜。他太需要钱了,正为此发愁呢。

“有啥不可以的,这里我说了算。”韩队长打出官腔。

阮冬想不到还有这等好事。虽然不是白拿,可也算是天上掉馅饼:“那太谢谢你了。”

“不用谢。这是你应该拿的工资。”韩队长的神情到很自如。

“你就不怕……?”他的意思是你就不怕我拿着钱跑了吗?他说不出口。

韩队长是聪明人,明白他要说啥话,笑了笑说:“你不是那种人吧?再说了,不就两百元钱,关系不大。”

阮冬的意思被对方道破,不禁觉得脸发烧,给自己下台阶:“你说得对,我不是那种人。不过骗子还是有的。”

“拿上吧。给别人不要说预付工资的事,”韩队长叮咛道,“如果有人问你这份工作是谁给的,你咋回答?”

阮冬想了想说:“我不能说是你给的。”

韩队长夸赞道:“你很聪明。你只说是亲戚托我办的,别的话不说。记住,以后在这里工作,不该说的话别说,有时候话多了要出事。”

阮冬立刻想到男女之间的微妙:“我明白你的意思。”

“明白就好。我当个尕领导也是很难的,有多少人盯着,也有故意找茬的,我们都要谨慎一点,一不小心就会给别人留下话柄。”韩队长感慨地说。

“我保证好好干,不会出差错的。”阮冬显得信心十足。

阮冬走出韩队长的办公室,按照她的意思,他要去见副队长。他拐过一栋楼房,迎面走来一个美女。

阮冬无意望了姑娘一眼,觉得面熟,再一细看,惊愕得差点喊出声。他放慢脚步,望着走过来的姑娘,想着是否打招呼。

这位姑娘就是阮冬在山泉公园遇见的翻译,名叫李莉,是位舞蹈演员,是歌舞团的台柱子。

阮冬觉得难为情,自己那天在公园说了那样轻佻的话,现在想起来觉得脸发烧,无颜面对她。那句话是这样的:“我很想陪你玩玩,你可否愿意?”这样的话有点暧昧,也有点轻浮,肯定给她留下不好的印象。现在给她打招呼,她是否还在生气?她要是不理睬自己,那自己岂不丢人,以后和她如何相处。

李莉瞟了阮冬一眼,面无表情,一声不吭走过去。

阮冬心里多少有点欣慰,大城市不能和远乡相比较,一天见好多人。她可能忘了那天在公园的事,就算没有忘记事件,也不一定记得自己。

第二天,阮冬正式在演出队亮相。这里面多为帅哥美女,也许由于舞蹈的缘故,有的帅哥或多或少显得柔软,还有那么一点点的娘。阮冬的出现,让众多帅哥黯然失色,让有些帅哥自惭形秽,生出几多嫉妒。

阮冬在山泉公园见了李莉,把她想象成天上下凡的仙女,只是欣赏,过后还有淡淡的念想,有一种遥不可及感觉。自从在歌舞团见了李莉,他感觉俩人的距离拉近了。是的,她在他眼里仍是美若天仙,只是感觉她近在眼前,远在天边。

阮冬在大庭广众之下是不便和李莉搭话的,不能给大家一个好色之徒的印象。他希望有一天能单独和李莉相遇,向她道个歉,为的是在山泉公园的那句话。最好再和她说说话,他喜欢她,可没有奢望,自己来自深山老林,又是个临时工,何德何能会讨一个大美女的欢心。

这一天中午,阮冬在大街上闲逛,一眼发现一位美女走在人群里,她是那么的耀眼夺目,引得过往年轻男性频频注目。他加快步伐,想近距离一睹城市美女的风采。

第一百三十七章,歌舞团(二)

阮冬朝美女渐走渐近,这才认出是李莉,她换了一身时髦服装,难怪自己老远没有认出她。他跟在李莉后面,当来到行人稀少的地方,阮冬这才趁她不注意,大步追敢到前面,然后放慢脚步。

李莉看见阮冬,先是意外的神色,然后显得有点不自然。

阮冬装做偶遇,放慢脚步,打招呼道:“你到哪去?”

李莉也放慢脚步,瞟了他一眼,应道:“随便玩。”

阮冬从对方的语气和眼神看出一点点的友好,他转过身和她并肩而行,一边说:“我也是随便玩。那天在山泉公园我开了个玩笑,你不介意吧?”

“什么玩笑?”李莉记忆犹新,却故意发问。

“就是……,”阮冬觉得说不口,只好说,“就像现在这样陪你走走。”

“这算什么,我不会介意的,”她补充一句,暗示自己的尊贵,“我把那件事早忘了。”

阮冬感觉自做多情,转了话题:“你不喜欢翻译工作吗?”

李莉说:“喜欢啊。”

阮冬不解:“那你为啥当演员。”

李莉为了让帅哥多发问,故意卖关子:“我参加工作后一直当演员。”

帅哥果然发问:“那天在山泉公园你不就是翻译吗?”

美女还要卖关子:“说是也不是。”

阮冬纳闷了:“这是啥话?”

话说到这份上,李莉才说了实话:“国外演员来我团交流演出,因为我的英语好,团里领导指派我陪同游玩。”

阮冬觉得意外:“你当时承认自己是翻译。”

李莉微笑道:“那是你说的,我那里承认了。事实上我当时干的就是翻译工作,只不过是临时的。”

“原来是这样,”阮冬想了想说,“她们是舞蹈演员,怪不得个个身材好。”

轮到李莉表示歉意了:“那天你听了我的话很生气吧?”

阮冬说出心里话:“不至于生气,至多也是不满意。”

李莉照实说道:“我只是翻译她们的原话。其实那样的话我不愿意翻译,她们中间有懂中文的,我不能说假话。”

阮冬不大介意:“这我能理解。”

李莉不由得说出心里话:“其实我很欣赏你说出的那几句话,有志气有气派,像个男子汉。”

“谢谢你这么说。”阮冬有点感动。

“不用谢,事实就是如此。”美女的眼神充满了好感。

阮冬正想着如何回话,忽见人群里走来一位帅哥,走近几步,他看清楚了,这是演出队的舞蹈演员,名字叫巨剑华。

巨剑华走近俩人,朝李莉点下头算是打过照呼,然后傲慢地问阮冬:“你干什么那?”

这样的问话把阮冬问懵了,很快反映过来,回应:“随便玩。”

“这么快俩人就玩在一起?”弦外有音。

李莉望也不望巨剑华一眼,冷漠发声:“你别这么无聊好不好,我们是碰巧遇见的。”

“这么大的城市,你俩就碰得这么巧?”巨剑华不相信的口气。

李莉辩解道:“这有啥奇怪的,你现在不也和我遇见了。”

“我和你认识多长时间了,你和他才认识几天,能一样吗?”巨剑华稍一思忖,恍然大悟,“哦,我明白了,你俩早就认识。”

李莉冷静地说:“认识不到一个月。”

巨剑华不相信,望这阮冬问:“是真的吗,小帅哥?”

阮冬补充道:“认识不到半个月。”

巨剑华不怀好意地说:“半个月太长,有一夜的功夫就可以了。”

这样的话让俩人无言可对,觉得没有必要解释,再说解释了对方未必相信,只好保持沉默。

即然俩人没有否认,那事情就是真的,巨剑华的脸上掠过一丝怨恨,甩下一句:“祝你俩玩得开心。”拂手而去。

阮冬看出巨剑华的神色异常,估计他和李莉的关系不是一般。想问又觉得不合适,只把疑问藏在心间。巨剑华的出现打破了俩人之间的融洽,还有那么一点点的温馨。阮冬没有心情再陪她走下去,找个借口告了别。

演出队在各县区巡回演出,每到一地都会引起不小的轰动。每晚的影剧院前人流如潮,每一场演出观众爆满。

阮冬的工作是拉大幕搬道具,不忙也不累,觉得自己在演出队可有可无,显然是韩队长有意照顾自己。她为什么对他这样好呢?这种身份的女人总不会有那样的心思吧?她好像大自己五六岁,她不可能对一个小自己好几岁的男人动心吧。他得出的结论是自己外表出众,一贯受女性的青睐奉承,韩队长的行为是正常的。

韩队长还是歌唱演员,她的独唱是压轴戏。她在团里很有威信,大家都敬重她。她比较严肃,很少和演员们说笑,和阮冬几乎没说过话。

时间一长,阮冬和演员们混熟了,好些人没有把他当临时工看待,而是看成歌舞团的一员。特别是女演员,个个对阮冬另眼相看,关怀有加。她们私下里说,别看阮冬是个临时工,其外表和气质在歌舞团是顶尖的。

这样的评说就让一些男演员心生嫉妒。当然了,这种嫉妒只埋藏心间,表面上不露出来。大家心照不宣,阮冬是韩队长的人。至于是韩队长的什么人,大家谁也说不上。说是朋友吧,年纪有差距,说是亲戚吧,没有见有多亲。那么就是那种关系了,可谁也没有发现俩人有暧昧的迹象,更何况俩人不是同龄人。

阮冬闲暇时和演员们闲暄逛街,关系处得很融洽。当一些观众对阮冬产生兴趣,问他演什么节目时,他羞于说是勤杂工,谎称是跳舞的。

巡回演出一月多,回到歌舞团休息了几天,接着排练新节目。阮冬无事可干,整天看大家排练节目。

韩队长让阮冬学跳舞,紧要关头可以顶替一下。导演教了他几个动作,他还没有跳完,早惹得众演员大笑不止。导演让他练习了几天还是不行,只好罢了。

阮冬早出晚归,尽量不让歌舞团的人知道他住的小出租屋。

这天傍晚,阮冬吃过饭后,侧身躺在床上一边吸香烟,一边想着心事。

突然,传来敲门声。阮冬颇感惊讶,第一反映就是小工头带人来报仇,或者是小工头报了案,警察来抓捕自己。有一句话,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就算是小工头有错,毕竟是自己动手打了他,一旦报案,逃是逃不掉的。他慌忙起身下了床,不敢冒然开门,问:“谁?”

第一百三十八章,歌舞团(三)

“是我。”声音轻柔,阮冬能听出是谁。

阮冬不想在这样寒酸的房间见到领导,又不得不开了门:“你怎么知道我住在这里?”

韩队长打量一眼简陋的小屋,很随和地说:“多大的地方,天天路过,能不知道吗。”

阮冬尴尬地说:“要是让歌舞团的人知道,他们笑话我住这样的房子。”

“你和我不说,谁会知道呢。”韩队长平和地说。

“让你见笑了,你不该来这里。”阮冬心里还是不自在。

“没有关系的,你一个人出门在外不容易,当领导的关心下属是应该的。”韩队长的口气温柔。

“谢谢你。”阮冬有点不知所措。

“怎么样,过得还好吧?”她又像大姐一样,和工作时的她判若俩人,“有啥事需要我帮忙,你尽管开口,我能办到的尽力帮你办。”

阮冬想都不想,说:“已经够麻烦你了,那敢还麻烦。”

“没关系的,助人为乐吗,”韩队长诚心说,“你还有别的事吗?说出来我能帮的尽力帮。”

阮冬果断地说:“没有。有事的话我对你说。”

“别客气,出门在外不容易,多一个朋友多一条路。”领导诚心开导。

朊冬不像让这个话题延续,想请领导就坐。小屋里没有桌椅,让她坐床边又不太合适,他不知如何接待这位领导,恨不得立刻赶她走。

韩队长看出阮冬的宭态,也想换个话题,她打量着小屋说:“你也是歌舞团的人,住这种房子不合适。”

阮冬觉得羞惭,强打精神说:“我家的房子在村上算最好的,现在出门在外凑和着住,再说我在团里只是个临时工,不能和大家相比较。”

韩队长宽慰帅哥:“在团里大家知道你是临时工,走出歌舞团你脸上也没写临时工。”

“那到也是。”阮冬憨厚地笑了笑。

“别拿临时工贬低自己,临时工也是工作,要自强自信,”韩队长望着小帅哥,比较含蓄地说了这样的话,“要是你在歌舞团一直干下去,也许有转正的机会。”

阮冬半疑半信:“真的?”

“我会骗你吗?转正的名额过一两年都会有的,关键是转正的人要比较优秀。”韩队长话里有话。

“我一不会唱歌二不会跳舞,那还敢谈优秀。”阮冬说的是实话。不过,他没有辨解到对方的用意。

“这你放心,团里后勤工作也很重要,也就是说后勤人员也有转正的机会。”韩队长宽慰道。

阮冬心头又燃起希望:“那我一定好好干,争取转正。”

“你不能老把自己当成临时工,你就是团里的一员,你不比任何一个人差,”她迟疑了下说,“这样吧,我帮人帮到底。我有一院房子闲着,正愁没人看,你帮我看护一下。”

阮冬颇感意外,想到这是好事,求之不得,很快想到她的丈夫,不好明说,推辞道:“不方便吧。”

韩队长很是大度:“有啥不方便的,我的房子想给谁住就给谁住。”

“租给我有点不合适。”阮冬不好明说。

“有啥不合适的?”领导不以为然。

“这还用着说吗?”阮冬的意思是一个女人把房子租给单身男人,这的确有点不合适。

韩队长明白对方的意思,解释道:“我和你不是同龄人,没有关系的。”

阮冬心里还是不踏实,犹豫了下问:“你咋没把房子租出去。”

韩队长带着有钱人的那种口气说:“有点边远,不好租。再说我也不缺钱,没必要把房子租出去。要是遇上素质差的人,拖欠房钱是小事,怕把房子弄的乱糟糟脏兮兮的。”

阮冬听说她的丈夫是个官员,职位比她高。他心里不踏实,不便明说,旁敲侧击道:“你家里人同意吗?”

“放心吧,家里的事我做主。”她的语气表明对方问多了。

阮冬心里还是不踏实,思忖了下问:“房钱怎么算?”

韩队长一副高姿态:“你给我看守房子,理该我给你看守房子的工钱,那会要你的钱。”

韩队长如此慷慨大方,阮冬不得不产生一丝疑心,他自然想到男女间的那种事。她看上去像大姐,至少要大自己五六岁,她不会有那种想法吧?那她为啥这么关心自己?可能是自己太出众了,女人们喜欢打交道,看着我养眼。最大可能她是个大好人大善人,世上还是好人多啊。

韩队长不想在这样寒酸的房间久留,热心地说:“你先跟我去看看房子,怎么样?”

容不得多想,阮冬勉强说:“好吧。”

韩队长说:“我前面走,你后面来。”

“好的。”阮冬不大情愿,又不得不应承。

韩队长说了地址,走到门前像怕特务盯哨一样看看外面,这才离开了小屋。

阮冬坐在公交车上,继续着先前的想法:男女之间的事不是年龄能限制的,就算韩队长有非份之想,那也是正常的,那个人不爱美呢?话又说回来,她想归想,难道还敢动手动脚?不可能的。只要自己拿稳,他一个小女人还能强迫?笑话,就她,自己只动一个指头就能把她放倒在地。

韩队长的房子在城东,一座小院两幢房子,里面生活用品应有尽有,装饰华丽高雅。阮冬从简陋的小屋搬到这样体面的住所,感觉就如住在宫殿。

每当夜深人静,阮冬睡在宽大舒适的席梦思床上,心头会涌上淡淡的乡愁。家乡的麻烦事尽量不去想,歌舞团里的事就够他心烦。

他是喜欢李莉的,那仅仅是喜欢,不敢往更深层次想。他在家乡见过很多美女,一些美女的身材容貌和李莉不差上下。可是,李莉的美在他眼里是别样的,那种高贵典雅,那种自命不凡和傲慢清高,是深山老林里的美女所不具备的,换句话说,边远乡村的美女因环境影响,很难造就李莉这种气质的美女。如果说家乡有这样的美女,那只能是神女。

阮冬只是欣赏李莉,有的时候突发好奇,想了解李莉的身世,很想知道她是怎样一种人。自从那天在大街上和她相遇,他的心里就有了她,不过,巨剑华的出现多少搅乱了他心中的美好。巨剑华的话暗示喜欢李莉,阮冬不得不收敛,对李莉敬而远之。

巨剑华是歌舞团公认的最帅男子,自从阮冬到来,这个最帅就大打折扣,“最帅”落在阮冬身上。在阮冬眼里,巨剑华的身高和自己差不多,眉清目秀,鼻子和嘴唇也挺好看的,不明白自己为何比他帅,这让他纳闷不安,他不愿意和巨剑华在外表上争高下,在他看来没有意思。

阮冬还不知道,在歌舞团颜值是很重要的。“美”和“帅”是不休的话题。他在女性眼睛里,男子气概是巨剑华所不及的,这是一个男子最重要的筹码。其次,阮冬的身材允称健美,使人联想到高山顶挺拔的幼松,河边的笔直的小白杨。虽然歌舞团不泛俊美的面容,可阮冬的俊美不同于他人。他的俊美清新质朴,还有一点点的稚嫩和憨厚,使人联想到原始山林掠过的清风,山间流淌的清泉,草原上盛开的花朵。使人相信,这张脸除了父母亲,从来没有被别人抚摸过。

巨剑华在演出队人气最旺,男女演员都围着他转。阮冬到来后,这个格局发生了变化。男演员们仍围着巨剑华转,女演员们围着阮冬转。工作时,女演员们喜欢和阮冬搭话,休息时,阮冬坐在椅子上,身边围坐着美女,她们并不一定和阮冬交谈,只是喜欢和他相处,享受他的帅气和俊美带来的愉悦。

如此一来,阮冬就成为巨剑华的眼中钉肉中刺。工作期间,巨剑华有意无意的刁难阮冬,他刁难了还不解恨,还要指示哥儿们为难欺负阮冬。

他们把阮冬保管的道具藏起来,在演出时让阮冬手忙脚乱,一时找不见道具,影响演出时间,受导演的批评;他们趁阮冬不注意,扔一物件到他身上,看到他惊吓的神态,他们一哄而笑;他们怀疑阮冬是乡村来的,往往在大庭广众下,发问一些只有城市人才知道的事情,或说几句外乡人听不懂的话,他们看到阮冬的窘迫和尴尬,他们开心大笑;他们还会向阮冬传假话,如导演找你,队长叫你去干啥,叫你把这件东西搬到那里去……。他们想着法子捉弄为难阮冬,意在逼他早日离开歌舞团,让大哥巨剑华重新回到“最帅”,为他和李莉的爱情扫除障碍。

有一天下午,阮冬无意来到排练大厅,一眼瞥见几个年轻媳妇和巨剑华嬉闹。她们和巨剑华拉扯着,寡不敌众,她们强行把巨剑华按倒在地……。

大山深处来的阮冬那见过这场面,不好意思看下去,转身就走。

巨剑华情急之下喊:“你们去脱阮冬!你们常说他是全团最帅最有魅力的男人,有本事脱光看看,是不是和我们一个样!”

众小媳妇放下巨剑华,朝阮冬跑去。

阮冬还在迟疑跑不跑,就被两个小媳妇逮住……。

第一百三十九章,夜访(一)

阮冬健壮有力,极力挣扎,奋力反抗,毕竟人多手杂,防不胜防,他的脸上及要害部位受到模捏掐,有的小媳妇快活得大喊大叫,有的小媳妇已陶醉,大口喘着粗气,脸色绯红,不能自抑,恨不得立刻爬在小鲜肉的身上……。

这样一来,阮冬渐渐亢奋起来,浑身热血奔涌,燥热难忍,美妙的幻觉一次次掠过脑海……

恰在这时,韩队长走进排练大厅,众媳妇一哄而散。

韩队长红颜大怒,郑重地告诫大家:“像什么样子,你们是演员,不是……。”后面的两个字忍住了。

小媳妇里也有强势人,听出上司的意思,回应道:“闲着没事玩玩,还能把他吃了。”

“光天化日下我们敢把他咋样。”

“打打闹闹很正常的。”

韩队长训道:“他年纪这么小,你们好意思和他闹?”

“正因为年纪小,我们才喜欢和他打闹,年纪大的我们才不希罕。”

“是啊,谁不喜欢小鲜肉。不喜欢的话,他能进歌舞团吗?”明显的弦外之音。

“以后招男性临时工招个长得比较丑的。”

“这样的小鲜肉咋就让你碰上了?”这一句声音低的几乎听不见。

“爱美之心人人皆有啊。”

韩队长脸上挂不住了,给自己台阶下:“阮冬是市上一位领导的亲戚,你们可别欺负他。”她也是弦外之音。这个说法是她早就想好的,只是一直没有机会说。

“那位领导啊?”有胆大的小媳妇问。

“你问这么多想干什么?”韩队长沉着脸问。

“不干什么,只是好奇。”小媳妇嘴角挂着一丝嘲笑。

韩队长正色道:“你这个心操大了,团里进一个临时工不至于犯组织纪律吧。”

众媳妇无言可对,也有的窃窃私语。

韩队长郑重其事地告诫:“我以后再听到看到这样的事,扣你们一个月的奖金。”说罢转身就走。

“就知道扣奖金,多少钱,不希罕。”有人嘀咕。

“她就这点本事。”也有胆大的媳妇。

韩队长转身说:“小阮,去干你的正事。”

阮冬觉得委屈,感到郁闷。自己被小媳妇们占了便宜,还受到韩队长的误解,好像自己愿意和小媳妇们打闹似的。

这天傍晚,大门突然敲响了。

阮冬心里大慌,疑是韩队长的家人。他跑出去打开门,虚惊一场,是韩队长。他一时怔住了,不明白她这么晚来干啥。

韩队长开门见山地说:“我不进去,你出去陪我吃饭。”

“我吃过了。”他说的是实话。

“那你也要陪我。”她的语调竟然有点矫情。

在一家较僻静的酒店,阮冬陪领导吃了一顿丰盛的晚餐。

又过了几日,领导下班前约阮冬在酒店见面。这一次领导要了白酒,阮冬怕酒后误事,称不会喝酒。

韩队长显然不相信:“你这样的男人不喝酒谁信呢。”

阮冬一直想对她解释那天被小媳妇们放倒的事,就是没有机会,现在机会来了:“那天我是到排练厅取东西,看见她们和巨剑华打闹,是巨剑华起哄,我没有跑脱……。”

韩队长打断对方的话:“我相信你的话。那只是我一时的误解,你以后尽量离她们远点。”

“在一起工作,怎么能离远呢?”阮冬觉得为难。

韩队长说:“工作时肯定离不开,我是说休息时尽量别和她们在一起。按说这样的打闹算不了什么,她们闲了喜欢这样闹。别的小伙子我懒得管,你不一样,我非管不可。”

“我怎么不一样?”阮冬憨厚地问。

韩队长沉吟着斟酌字眼:“这么说吧,你就像一张白纸,我不忍心让别人在这张白纸上洒上污点。”

“谢谢你。要不是你及时出现,我没脸在歌舞团呆下去了。离开歌舞团到也关系不大,重要的是在以后的生活中难以甩掉这个阴影。”

“不用谢,应该的。”

俩人边喝边吃,酒往肚里进多了,话也多了。

领导问:“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阮冬说:”边走边看。”

领导含情脉脉地望着他问:“想不想在歌舞团转正?”

阮冬原先以为她只是随便说说,现在她再次提及,他还是觉得没有信心:“有可能吗?”

她胸有成竹地说:“只要有机会我就帮你转正。”

阮冬半信半疑:“真的?怎么感谢你呢?”

韩队长略显诡秘地笑道:“要谢我那还不容易吗。”

阮冬天真地问:“你有让我帮忙的事吗?”

韩队长望着小鲜肉,含蓄地说:“暂时没有,以后说不上。”

“以后?不知我以后在那里。”阮冬感叹道。

“只要你转正,就可以长期干下去,”韩队长沉吟了下说,“不过,你不能长期干勤杂工。最好学门艺术,最好是唱歌跳舞。”

“听说唱歌跳舞从小学习,我都这个岁数了,学不会的。”阮冬没有信心。

韩队长鼓动道:“唱歌天生要一副好嗓子,你不行。最容易的就是跳舞,这个学起来简单,只要用心,谁都可以学会。”

阮冬有点沮丧地说:“导演说我不是跳舞的料,跳起舞很难看。”

韩队长挑明道:“那是他懒得教你,现在有的人就这样,拿着工资不愿意多干事。”

阮冬嘀咕道:“我也是这样想的。”

韩队长接着说:“他教你又不多拿工资,何苦呢?”

阮冬为难了:“那咋办,我自己无法学会。”

“我教你,”韩队长不容置疑地说,“只要你用心学,没问题的。”

阮冬感到意外:“你那么忙,别人会咋说。”

韩队长早就考虑好了:“你想多了,我又不在团里教你,没人会知道。”

“在那里教?”

韩队长热心地说:“就在家里。每天下班后我教你一小时。”

“这行吗?”阮冬想到孤男美女天天相处一小时,有点过份,生怕出现问题。

“这有啥不行的,我又不收学费。”

阮冬心里还是稳当,又不好拒绝,委婉地说:“太麻烦你了,我心里不安。”

韩队长不容置疑地说:“没啥麻烦的,我等于锻炼身体。就是不教你,我每天晚上也会去广场跳舞。”

“到广场跳舞?”阮冬一时没辩过对方为啥要去广场跳舞。

“这是最近兴起的广场舞,重要是锻炼身体。”

阮冬释然:“哦,原来这样。我还是第一次听说跳舞锻炼身体。”

“怎么样,有没有信心学好。”

事到如今,阮冬只有勉强说:“只要不影响你的生活,我当然愿意学。”

韩队长叮咛道:“这可是秘密,只能我俩知道。别人要是知道了会说三道四的,对我俩都没有好处。”

阮冬想也不想,爽快地说:“那是肯定的。”

星期天,阮冬在市区游玩半天,有点累了,准备坐公交车到公园休息一会。他在距公园最近的站下车,然后沿大道朝公园走去。要过十字路口,亮起红灯,阮冬站下等待绿灯。

真是冤家路窄。阮冬无意看见巨剑华大步朝自己走来,他的身边还有几个伙伴,一副自命不凡,趾高气扬,不兹事不心甘的神情。

阮冬知道来者不善,他的第一反映就是赶快躲避……。

第一百四十章,夜访(二)

巨剑华身边的小伙子有歌舞团的,也有阮冬不认识的。好在绿灯亮。阮冬大步穿越大道,他压根没有想到一个姓陈小伙受巨剑华的指派,一路小跑跟在自己的后面。当他走在人行道上时,小陈跑到阮冬眼前,不怀好意地说:“小帅哥,别那么紧张,巨哥有话要对你说。”

阮冬明白没有好事,对方人多势众,自己很有可能要吃亏,借口道:“我还有事,有话明天到团里说。”

小陈带着威胁的口气说:“你是什么东西,敢这样说话?巨哥的话你敢不听?”

阮冬有点慌乱,还是倔强地说:“我听领导的话。”

小陈带着瞧不起的神态说:“你这么傻还敢在歌舞团混?告诉你吧,韩队长是我们八小时内的领导,巨哥是八小时外的领导。”

阮冬正考虑如何应对时,巨剑华走近了,随从的几个小伙子一副耀武扬威的样子。

一个陌生小伙子走向前挥起拳头,阮冬急忙躲避……。

巨剑华假惺惺地发话了:“别打架,打人是违法的。”

陌生小伙子这才退让在后。阮冬不亢不卑地望着巨剑华,看他如何发话。

巨剑华揄扬道:“那一天我把机会让给你,让美女们玩舒服了吧?”

阮冬立刻想到小媳妇们在自己身上乱摸捏掐,气不打一处来,出口道:“你可能喜欢让她们玩,我可不习惯,下次再有这样的事,你让给他。”他动手指了下小陈。

巨剑华道:“小陈那有你有味道。别说女人们喜欢你,我看着都喜欢。”

小陈带着委屈的声音说:“巨哥,求你别打小弟的脸。本小伙在姑娘眼里也是帅哥。”

一个小伙子揄扬道:“你是长得帅,可你是处男吗?”

“另一小伙子凑趣道:”不知被多少个小媳妇玩过了。”

小陈道:“听你们这样说,我好像成鸭子了?”

“差不多。”小伙子们大笑。

小陈道:“好啊,我要是打了光棍,就找你们算账。”

“凭什么啊?”一个小伙子问。

小陈正色道:“你们也不想想,有那个姑娘肯嫁给鸭子。以后你们可不敢再开这样的玩笑。”

巨剑华发话了:“你们都把嘴闭紧。我和小鲜肉的话还没有说完,说实话我是越看越喜欢。”

阮冬听着别扭,一生气显得更稚嫩了:“谁希罕你的喜欢,要喜欢去喜欢别人。”

巨剑华笑道:“小帅哥发起威来也是那么可爱,有味道。”

小陈献媚道:“他那有你帅,你才是大帅哥。”

一边的小伙子们纷纷认同,唯控巴结不到老大怪罪下来。

巨剑华哼了一声说:“那帮娘们说他的身材好,说什么黄金比例的身材,什么狗屁黄金身材,脱光了还不是和爷一样。”

小陈帮腔:“我也看不出来他帅在那里,不就穿了几件像样的衣服。那天找个机会把他全身扒光,看看黄金比例的身材是咋样的,是不是身上比我们多个什么。”

两个小伙子淫笑起来,其中一个道:“那几个娘们说他长得完美,这么说他的菊花也很美吧,爆一下如何。”

“谁先爆啊?”

“当然是巨哥了。”

巨剑华冷冷地说:“爷不好这口。”

这样的话阮冬从没听过,也不知何意。不过他认定不是好话,跋脚就走。

早有小陈挡在前面:“巨哥还没发话你就敢溜?”

好汉不吃眼前亏。阮冬只好站下等待对方发话。

巨剑华终于开始了主题:“你年纪这么小,干什么不好。偏要到歌舞团当临时工?”

阮冬说:“我找不上别的工作。”

巨剑华不相信:“说谎吧。是不是为了勾搭李莉?”

阮冬觉得委曲:“不是。我不想那样的事。”

巨剑华冷笑一声问:“即然不想,怎么早就和她认识了?你们是咋认识的。”

阮冬只好照实说:“在山泉公园认识的。”

“公园那么多人,你俩就能认识?这可真是奇了怪了。”巨剑华越加觉得事情可疑。

阮冬想解释当时认识的过程,又怕他们取笑,只好说:“反正认识了。这有错吗?”

小陈插言:“当然有错,她是巨哥的女朋友,你夺人之爱。”

阮冬辩解:“啥叫夺人之爱?我又没和她谈恋爱。”

另一小伙子说:“你是想慢慢培养感情,然后往深发展。”

阮冬回道:“那是你们的想法。”他真的没有这样的想法。

巨剑华摆出富二代的架式,朝弄道:“你还想挂全团最美的姑娘。哼,我问你,有车有房吗?有多少存款?”

这到把阮冬问住了,情急之下脱口道:“我家不缺钱。”

“不缺钱?”巨剑华哈哈一笑,嘲讽道,“不缺钱待在家里不享福,跑到这里打工?谁信啊。”

小伙子们全都笑了。他们认定阮冬在说谎,就算真有钱,那也远不能和巨剑华相比较,巨剑华家有公司和企业,在本市有一定的名气。。

巨剑华傲慢地望着大山深处来的大帅哥,正色警告道:“我警告你,你要是再敢和李莉唧唧哦哦,眉来眼去,我会让你死的很难看。”

这本是吓唬人的话,憨厚老实的山里娃当真了:“打死人是要尝命的。”

巨剑华被对方的憨厚惹笑了,口气缓和了:“小帅哥,爷舍不得打死你,只叫人在你这张英俊的脸上刺几朵花,让你更漂亮帅气。”说罢扬长而去。

阮冬是初生的牛犊不怕虎。他明白巨剑华多半在吓唬自己,大可不必太当真。不过,他早从父亲嘴里得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只想安静打工,不想招惹事非。这样一来,她对李莉就敬而远之。在他看来李莉是公园里的牡丹,只可欣赏,绝对不可以采折。

李莉觉察到阮冬的变化,问他:“我得罪你了吗?”

“没有啊。”

“那你为啥对我冷冰冰的?”

“我对女演员们都是这样的。”

李莉仔细一想,的确如此。阮冬和女演员们除了工作中的言语,除此没有别的话,在演出队他犹如世外之人。可是,她觉得自己和阮冬的关系比较特殊,他不该对她这样冷漠。

傍晚,阮冬吃过饭,坐在沙发上吸着香烟。

忽听大门有响动。他有点惊诧,正在猜测咋回事,院里传来脚步声。他记得前两次韩队长来都是敲大门,这次咋有钥匙?大事不好,肯定是韩队长的丈夫……。

第一百四十一章,夜访(三)

阮冬急忙起身往外走,一眼看见的是韩队长。他有点茫然地打招呼道:“你来了。”

她肩上挎着小坤包,衣着时髦,比平时的衣服紧身,显露出姣好的身材,她浅浅一笑道:“吃过饭了吗?”

“吃过了,”阮冬不解,“你上一次是敲大门,这次有了钥匙?”

“上一次忘带了钥匙,”她犹豫了下说,“我带钥匙你不见怪吧?”

“那会见怪,你的家理应有钥匙。”阮冬道。

俩人走进客厅,分别坐在沙发上。

阮冬沏了一杯茶放在茶几上:“你喝水。”

“不怎么渴。”她这样说着,还是端起杯子抿了一小口。

“真是辛苦你了,为了教我跑这么远的路。”

“再远也坐出租车,没啥辛苦的。”

“耽误你的时间,真不好意思。”

“你别这样想,我不来这里也会到广场跳舞。”

俩人说了一会团里的事。韩队长说:“时间不早了,开始吧。”

韩队长走到院中站下。阮冬手提录音机随后。

韩队长说:“你先跳一段给我看。”

阮冬问:“跳那一段?”

“最近团里练习的那个舞蹈,以后它就是团里的主打舞蹈,每个演员都要加强练习。”

阮冬拧开录音机,播放出那首熟悉的曲子。他随着音乐勉强跳了一段。

和正规演员相比,阮冬跳的舞惨不忍睹。首先给人的感觉他的腿和胳膊都是僵硬的,动作更是呆板的,没有灵活灵巧可言,更谈不上美感。

尽管如此,韩队长还看的有滋有味,脸上竟然还露出一丝丝的陶醉。不知她为美男子陶醉,还是被美妙的音乐陶醉。

阮冬跳罢舞问:“跳的咋样?不好看吧。”

韩队长评价道:“到底不是专业演员,跳的不尽人意。这样吧,我来示范一段。”

韩队长跳起舞来。舞姿优美,身材曼妙,尤其是那突出的部位,那么的性感,那么的曼妙优美。韩队长跳上一会,停下舞姿讲解一两句。如此反复几次。

阮冬没有认真她讲什么,他甚至不敢多看她,只有在她面朝自己时,出于礼貌看看,当她背对他时,他的眼光如怕火烫似的离开她的身材。

韩队长轻轻地说:“把上衣脱了,这样跳起来灵便些。”

阮冬不想脱外衣,那样的话太暴露,他装着没听见。

韩队长委婉地又说了一遍。

阮冬有点惊慌,脱了上衣还有内衣,没啥关系,可怕的是下身无上衣下摆遮挡,自己的身材岂不是更明显?她会把什么都看清楚了。他喃喃道:“我怕感冒。”

“你这么强壮还怕感冒。”

“我第一次见你时不正在感冒吗?”阮冬找着理由,“其实我身体素质不怎么好。”

“要加强锻炼身体,出门在外没有好身体不行。”她大姐一般关照道。

尽管没脱上衣,身材不太明显,可阮冬觉得很危险,一不小心就会让她看到不该看的部位,那样自己太难堪。有了这样的担心,他跳舞越不上心,越跳越糟。

这样糟糕的舞姿,韩队长竟然还能看下去。

阮冬好像多少明白对方的心思。甚至怀疑她早就看到不该看到的部位。他感觉自己在给画家当模特。他再也没有勇气跳了,也可以说不敢跳了。他撒谎说自己肚子有点难受。

“你晚上吃什么了。”韩队长关心地问。

“吃的面条。”阮冬随便回道。

“是不是吃了剩菜?”韩队长望着帅哥问。

“是吃了昨天的剩菜。”阮冬在撒谎。

“这么热的天,饭菜最好别过夜。”她竟然相信了他的话,“以后可不敢这样,一个人住在这里没有人照顾,万一有啥事就麻烦了。”

“我以后注意就是了。”见她深信不疑,他如获重负。

已经十点了。韩队长还没有离去的意思,兴趣昂然地和帅哥说这说那。

阮冬有点困,也有点烦,尽量平和地提醒道:“十点多了,太迟了没有出租车。”

韩队长竟然这样说:“没有出租车有啥关系,你可以送我回去,多走路对身体有好处。”她显然失态了。

“太远了吧,你能走回去吗?”阮冬嘴上这样说,心里却想,让熟人看见像什么啊。

韩队长有点恋恋不舍地说:“那好吧,再教你半小时。”

阮冬又发愁了,还要教啊呀?这如何是好,万一自己一时失控,后果不堪设想。发愁归发愁,他不敢说什么,装做认真学跳舞。

阮冬鼓足精神跳了一段,忐忑不安地望着领导,期望听到顺耳的话。

然而,领导一脸的苦笑和无奈,说出的话却是亲和的:“你各上面都很优秀,就是不会跳舞。不过,这不要紧,就是搏士也不可能样样精通,更别说是普通人。”

阮冬有点不好意思:“我在学校念书时就不会跳舞,跳过一两次舞,同学们看笑话。”

韩队长说:“你这身材适合当模特,不适合当舞蹈演员。”

阮冬想了想说:“我也不适合当模特。”

“为什么啊,你的身材这么好,不当模特亏了。”她本想说把他引荐给模特行业,一想到那样一来就再也难和他在一起,她急忙打住话题。

阮冬却说:“身材好的男人多了去,难道都去当模特?”

韩队长用专业人士的口吻说:“那是肯定的。不过你不一样,你的身材是黄金比例,比较少见。”

阮冬想起在家乡遇到的一系列麻烦,很大程度是身材惹的祸,不便说出,只是轻描淡写地说:“男人身材好没有多大用处。”

“至少可以当模特,”她想试探一下对方,“你想不想去当模特,我有一个朋友是这个行业的主管。”

阮冬一口拒绝:“我不当模特。”

“为什么?”看到他不想离开歌舞团,韩队长心里欣慰,嘴上却说,“你身材特好,走路的姿式也适合当模特。”

“那也不能去。”阮冬口气坚定。

韩队长立刻想到重要的,鼓劲道:“模特的工资待遇很高的,一旦成名,财缘滚滚。”

“钱再多我也不去当模特。”阮冬并不为此心动。

韩队长大惑不解:“为什么啊?”

阮冬见不回答对方抓住不放,只好说实话:“你想么,在那么多人面前穿游泳裤走来走去,羞死人了。”

韩队长笑了,笑得前仰后合。

阮冬憨厚地说:“这有啥好笑的?我真的不行。”

韩队长又开始给学生示范舞蹈。

阮冬多望上美少妇一眼,不禁热血涌动,心动不已,一时忘了年龄的差距,一霎那的想像着如何将她放倒在地……。

韩队长跳上一会,停下舞姿讲解一两句。如此反复几次。

阮冬没有认真她讲什么,他甚至不敢多看她,只有在她面朝自己时,出于礼貌看看,当她背对他时,他的眼光如怕火烫似的离开她的身材。

跳罢一曲。韩队长说:“好吧,你再跳一次。”

阮冬又开始跳了。刚跳了几个动作,就被韩队长喊停。

阮冬只好站下,忐忑不安地望着上司。

韩队长走近美男子,手把手教他。

俩人有时身子相距很近,几乎就要贴在一起。女性特有的气息使阮冬一下子亢奋起来,那种欲望强烈地爆发出来,生理上强烈地反映出来,他搭“帐篷”了。他的脸刷地红了,感觉自己赤身裸体站在她的面前……。

第一百四十二章,习舞(一)

阮冬心里发慌,想蹲下,更想跑开。又一想,不管是蹲下还是跑开,都不雅观。他只有尽量背对着她,可这样也不行,那能背一直对着她。他机灵一动,计上心来。他背对着她走向椅子,一边说:“我肚子不舒服,休息一会再学。”

韩队长坐在帅哥对面的沙发上,以便更清楚的欣赏帅哥,关切地说:“即然你不舒服,明天再学吧。”

对方说话轻松,阮冬听了心情沉重,还要学啊,大姐,饶了我吧。

“你晚上吃什么了。”韩队长关心地问。

“吃的面条。”阮冬随便回道。

“是不是吃了剩菜?”韩队长望着帅哥问。

“是吃了昨天的剩菜。”阮冬在撒谎。

“这么热的天,饭菜最好别过夜。”她竟然相信了他的话,“以后可不敢这样,一人住在这里没有人照顾,万一有啥事就麻烦了。”

“我以后注意就是了。”见她深信不疑,他如获重负。

已经十点了。韩队长还没有离去的意思,兴趣昂然地和帅哥说这说那。

阮冬有点困,也有点烦,尽量平和地提醒道:“十点多了,太迟了没有出租车。”

韩队长竟然这样说:“没有出租车有啥关系,你可以送我回去,多走路对身体有好处。”她显然失态了。

“太远了吧,你能走回去吗?”阮冬嘴上这样说,心里却想,让熟人看见像什么啊。

韩队长有点恋恋不舍地说:“我走了,明天我再来。”

阮冬又发愁了,明天还来呀?这如何是好。发愁归发愁,他也不敢说什么,客气地把她送到大门。

韩队长痴情地望着帅哥,叮咛道:“回去好好睡觉,别往外面乱跑。”

“我晚上很少出门。”阮冬说着实话。

韩队长说:“大城市不像乡村,什么人都有。你长得这么帅,晚上出门不太安全。”

“我知道了,”阮冬答应道,“我会保护自己的,不会有事的。”

韩队长有点怀疑地问:“这么说你晚上出去。”

阮冬道:“我随便说说,不出去。”

阮冬在住所要花心思对付韩队长,到了歌舞团要费心思应付巨剑华一伙人,还要应对李莉的热情,有时觉得苦不堪言。他想离开歌舞团,又下不了决心。他是那种知恩必报的人,当初要不是韩队长,自己不知怎么活下去,是她的救助才有了今天,他不能忘恩负义,不能一走了之。走是要走的,要在适当的时候离开。比如韩队长调离歌舞团,或者她对自己不满,训斥自己,或让自己辞职。

阮冬心里还有一份牵挂,那就是李莉,虽说他对她敬而远之,可心里还是有她,时不时掂念她。

李莉不知道阮冬的苦衷,仍然热情大方地和阮冬相处。她在排练厅经常大呼小叫阮冬,让他干这干那,让他跑腿去给自己买零食,然后让他和自己共用,让他给她取这取那。她这样做无非自己是演出队的台柱子,又长得最美,有意显示自己和阮冬是金童玉女,天生一对。导演和领导都把她捧着,别的演职人员也把她另眼相待,没人敢说她的不好,更没人敢惹她。其中还有一因素,那就是巨剑华的关系。虽说俩人没有表明谈恋爱,可大家都知道巨剑华在追李莉。

阮冬和李莉在歌舞团相遇,一看周边没人,阮冬对她说:“你别这样对我好不好?”

李莉茫然问:“我那样了?”

阮冬本想说对我太热情了,又怕驳她的面子,只好这样说:“你别把我当勤务兵使唤。”

李莉怕他说出不爱听的话,听了这样的话她笑了,真诚地说:“那不叫使唤,那是我看起你,故意抬举你,让别人看起你,不给你找麻烦。”

“谢谢你,”阮冬苦笑一下,感叹道,“你想不到吧,还真有人给我找麻烦。”

“谁?”

“和你有关系的人。”

李莉纳闷了片刻,说:“演出队的人都和我都有关系。”

“你说的是工作上的关系,我说的是私人关系。”

李莉想了想说:“同行是冤家。我和演出队的人没有私交,私人关系一般,没有特别好的。”

阮冬不得不提示:“我说的这个人是男的。”

“你别胡说。”

“这是他们亲口给我说的。”

“谁?”

阮冬想想说出来没有关系,男女恋爱交朋友是很正常的,他脱口而出:“巨剑华。”

李莉断然否定:“我和他没有私人关系。”

“这没啥不好意思的,男女交朋友很正常的。”

“当然很正常。不过,我和他不是朋友关系。”

“他说是朋友。”

“那是他一厢情愿,”李莉顿了顿说,“我不喜欢他。我喜欢你这样的男人。”

阮冬欣喜过后是慌乱:“你别这么说,我这人毛病很多。”

李莉直言:“我看不出你有啥毛病。你是不是想疏远我,故意这么说?”

阮冬无意看见远处走来几个男演员,其中有巨剑华的好哥们。他匆忙说:“我还有点事,以后再说。”

阮冬中午下班没回家,在饭馆吃过饭,然后满大街找百货商店,因平日里他不买衣服什么的,很少转商店。他走了一条街又走了一条街,进了一家商店又一家商场。

最后,阮冬手提的塑料袋装了两条内裤。他用的两条内裤都比较宽松,平时独处或与男性在一起到也没事,和女性在一起,特别是和那些身为人妻的女演员在一起,她们有时说话很放肆,有的直接不知道羞耻,和男演员打情骂俏。这时的阮冬很容易搭“帐篷”。当然了,每当这时他可以避开,可以走远,也可以掩饰一下“帐篷”,让对方发现不了。可是,一旦工作缠身,他是走不脱的。不想看也得看,不想听也得听。

现在面对韩队长的教练,他丝毫没有办法,他即不能掩饰也不能走开,更不能避得远远的。他唯一的好办法就是穿紧身内裤。他买了这么多,为的也是从中能穿出最紧身最合体的,这也难办,太紧身怕绷破,松一些又怕不起作用。唉,当个美男子说好也好,说难也可真难。

韩队长又来到阮冬的住所。

阮冬这次有恃无恐。他穿上了紧身内裤,这是他挑选了几条内裤后认为最合适,也就是说既是他生理上有强烈反映,那也不至于“搭帐篷”。

阮冬想错了。当韩队长手把手教他舞蹈时,他嗅到女性那特有的气息,感到如沐春风,似置身于花丛,有一种昏昏欲睡的感觉,再和那曼妙身体的近距离,他的眼光时不时要从那凹凸的部位滑过,生理上有了较强的反映,觉得心痒无比,浑身燥热不安,血液沸腾,急于发泄而爽快。什么年龄的差距,什么已婚领导,还有母亲的万般叮咛……,他此刻忘得一干二尽,只想立刻把她放倒在地上……。

第一百四十三章,习舞(二)

阮冬很快想到她为人妻,是个有身份的女人,他不敢把她放倒在地,那样太不雅观,也太放肆……。他又想把她引诱到房间,然后……,然后干啥?那样的话是不是犯罪?她要是把自己告发了,警察会不会把他带走……

阮冬吓了一大跳,自己这是咋啦?竟然对一个年龄比自己大的女人动心,要为这个女人去坐牢?那样的话父母咋办?如何生活下去,乡亲们怎样看待这事,父母亲会让一些人的唾沫淹死的。

这样的想法犹如一盆凉水,倾刻泼在阮冬身上,生理现象顿时塌陷,身体不再燥热难受,抛弃邪念,一心一意学起舞蹈……。

阮冬走在市区人行道,他要去饭馆吃晚饭。人行道上行人拥挤,阮冬无法展示自己的行走风格,他只好和别人一样慢慢朝前走。他一般是不关注过往行人的,更何况想着心事,当李莉迎面走来时,他竟然没有发现,直到她挡在他眼前,他才停下脚步。已经无法躲避,他只好打招呼:“你上哪去?”

她到大方:“来找你。”

“笑话,你咋知道我在这里。”

“我会掐算。”

“你是不是女神啊?”

“这也很难说,”李莉戏谑过后,转到正题,“你为什么躲着我?”

“没有啊,”阮冬支唔道,“我太忙,没时间和别人说话。”

“你忙不忙我不知道吗,”李莉直截了当,“是不是我得罪你了?”

“没有啊。”阮冬很想说出实话,又觉得男人之间的事,又关系到这个姑娘,说出来就是捣闲话。一个男人捣闲话那就不算是个男人。

俩人站在人行道,时不时被过往行人碰撞。

“走吧,”李莉邀请道,“陪我吃饭。”

阮冬不想和她相处,更不想去饭馆。冤家路窄,万一被巨剑华那一伙人碰见,又有麻烦。他拒绝道:“你去吧,我吃过了。”

“真的吃过了?”李莉双眼紧盯着他问。

“真的。”

李莉望着帅哥道:“你这样的人说谎话脸上带着呢。走吧,我请客。”

阮冬固执地说:“我不要你请客。”

李莉问:“为什么啊?”

阮冬说:“一个大男人让女人请客多没面子。”

李莉说:“这都啥年代了,你还这样保守。”

阮冬犹豫了下问:“你是不是认为我家里很穷?”

李莉当然不会认为对方是富人家的子弟,不好明说,随便道:“没有啊。”

“那你为啥要请客?”

“我不想让你破费,毕竟你的工资不太多。”

阮冬含蓄地说:“我外出打工可不仅仅为了钱。”

李莉难以理解:“那为什么啊?”

阮冬吱唔道:“这个还真不好说,以后再给你说。”

李莉带领阮冬来到一家较高档的饭馆。依阮冬的意思,坐在不显眼的地方,这样不太引人注意,至少不会被巨剑华那伙人发现,可以安心地吃一顿饭。

李莉难得和这样的帅哥共餐,好让一些女性羡慕一番。她是喜欢阮冬的,她绝对想不到他来自深山老林,她对韩队长的话深信不疑,那就是阮冬来头不小,和一位大领导是亲戚关系,他的临时工是暂时,是过度期,一旦条件成熟,阮冬就会转正,也许到某个部门工作,当然是正式工作,前途一片光明。

金童玉女的到来,给饭馆增色不少。老板和服务员的态度非常好,极力把帅哥美女让坐在大玻璃窗前。这样一来,不光饭馆的顾客把金童玉女收入眼帘,窗外走过的路人也能看到。

阮冬怕被巨剑华那伙人看见,心里很不踏实,又加还要去学舞蹈,他没有心情和李莉多聊,吃完饭后就想起身离开。

李莉挽留道:“急什么,多呆一会。”

阮冬不得不撒谎:“我和一个老乡有约,迟到了不太好。”

“男的女的?”李莉起了疑心。她早就发现对方心不在焉。

“男的,同学。”这到不是他有意哄李莉,而是想堵她的嘴,免得她多事。

“那就明天见。”李莉起身。

阮冬匆匆回到住所,呆了一小会,韩队长就来了。

“你没有外出?”韩队长问。

“出去吃饭。”

“你一个人吗?”韩队长问。

“两个人。”阮冬不善于撒谎。

“和谁?”韩队长显然过份了。

阮冬不得不撒谎:“一个老乡。路上遇见了,一起吃了饭。”

韩队长听他这样说,不便再问下去,开始教跳舞。

阮冬又要和韩队长近距离接触,双方的身体偶而轻微的碰撞,都能嗅到对方的气息。阮冬觉得对方在有意和自己靠近,有时不得不躲避一下。

韩队长有点不高兴了,说:“搞艺术的,有的时侯不能太保守,思想要开放一点。”

阮冬不好意思再躲避,生理受着煎熬,心里又饱尝折磨……。

阮冬的舞姿不但没有长进,反而越练越糟。好在韩队长的耐心极好,对不成器的学生没有一点怨言,不耐其烦,一遍遍地指导着学生,乐此不疲。

学生倍受煎熬,忍无可忍。委婉地对老师说:“我太笨,跳不好舞,算了吧。”

韩队长和言悦色:“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你已经比以前强多了,不能半途而废。”

阮冬听不进去,他是真怕自己一时控制不住,把领导放倒在地,实施犯罪,推诿道:“我不是学舞蹈的料,再怎么用功也是闲的。”

韩队长没有放弃的意思:“那怎么成?谁天生就会跳舞?我也是学了好几年的舞蹈。”

阮冬没有信心,也没有勇气再学舞蹈,再说心里还怕怕的。俩人跳舞身体难免发生磨檫,万一自己一时失空,后果不堪设想。

韩队长仍在说服:“你放心,有我当老师,只要你用心学,肯定能学会。”

阮冬听不进去,他豁出去了,直言不讳:“我没有出息,实在学不会。”

韩队长堵对方的嘴:“要有信心,别说泄气的话。”

“以后我不吃这碗饭,另谋出路。”阮冬给自己台阶下。

韩队长不肯罢休,无奈对方态度坚定,话又说到这份上,她不再强求,来了个折中:“我上一天班很累的,回来不能休息,你还不领我的情。”

阮冬说着好话:“不是我不想学,我实在不是跳舞的料,也不想太麻烦你。”

“不麻烦,我愿意,”韩队长接着对方的话头,不管对方愿不愿意,说,“那就这样吧,平时你自由活动,星期天我来教你,怎么样?”

阮冬不大情愿,又不得不答应:“好吧。”

这天下午,歌舞团召集各部门的领导开会。演出队的演员们犹如散放的羊,自由活动。

阮冬坐在排练大厅的椅子上,感觉闲得无聊,不知如何打发时光。

一个小伙子走过来,说:“大帅哥,化妆师在仓库等你搬道具。”

阮冬深信不疑,匆匆赶往仓库。这里是歌舞团比较僻静处,一般少有人来往。

阮冬走近仓库,发现门锁着,正在纳闷,巨剑华从房后面走出来,几个小伙子随后。

阮冬顿时明白上当了,好汉不吃眼前亏,他撒腿就跑,那还跑得脱,前后路都被人堵住。

第一百四十四章,报复

三个小伙子冲过来把阮冬拦住,对他拳脚相加。

阮冬想到对方人多势众,一旦还手,只能激怒对方,造成严重后果,他只有极力躲避,身上还是挨了不少拳脚。

巨剑华看到阮冬的狼狈相,心里平衡了,满足了,喝令手下:“好了,别打了。别让他说我们以大欺小。”

小陈是巨剑华的得力干将,他鼓动说:“巨哥,对这样的人不能手软。”

另一小伙子加言:“小小年纪就是好色之徒,再过几年就是大色狼。”

巨剑华走到阮冬跟前,皮笑肉不笑地说:“小帅哥,这些日子过得很潇洒啊。”

一个小伙子代答:“把歌舞团最美的姑娘挂上了,能不潇洒吗?”

“我没有挂她。”阮冬一口否认。

巨剑华冷笑一声说:“都共进晚餐了,还说没挂上?”

阮冬明白自己的行踪被人发现,解释道:“那是在路上碰巧遇见,让我陪她吃饭。”

“哦,你吃软饭。”巨剑华不怀好意地说。

阮冬不明白这句话,可也知道这不是一句好话,赶忙补充道:“是我买单。”

“这样说来还是你请她吃饭。”巨剑华说。

“碰巧遇见的,一同吃饭,这也算不了什么,你们干吗要这样对我。”阮冬解释道。

“团里女演员那么多,你咋偏和李莉一起吃饭?”巨剑华冷笑道。

“我把别的女演员没有碰上。”阮冬说的也是实话,他觉得男女共餐,男方理应买单。他懒得向巨剑华解释,知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词,说多了是闲的。

小陈不怀好意地说:“今天把我们碰见了,请我们吃顿饭。”

另一小伙子说:“那还不把他吃穷啊。”

阮冬赶忙说:“你放心,吃不穷我的。”

“别吹大话。”小陈说。

巨剑华高傲地说:“我不希罕你请客,让一个临时工请客吃饭,我还嫌掉价。”

“对,吃你请的饭我们嫌掉价。”小陈附合道。

巨剑华不怀意地说:“你俩缘份不浅那,先在山泉公园遇见,又经常在马路上遇见,我咋遇不上这样的好事。”

阮冬无言可对,事实上他也觉得奇怪,每次和李莉相遇咋就那么巧?他喃喃道:“我也觉得有缘分。”

巨剑华讽刺道:“就算有缘分能咋的,她还能嫁给你?”

小陈嘲笑道:“我看是癞哈蟆想吃天鹅肉。”

巨剑华嘲讽道:“你长得帅有啥用?你有车有房吗?家里的存款是几位数?”

小陈挑动道说:“巨哥,你别对牛弹琴。你说怎么收拾他吧,我的手早发痒了。”

巨剑华思忖了下说:“这里不行,万一被人看见。”

另一矮个的小伙子说:“巨哥,仓库背后有一间空房,我们把他带到那里收拾。”

巨剑华一副大哥的风度,手一挥下令:“好吧,带他到那间空房。”

阮冬的头脑轰的一下,心里涌出恐惧感,急切地想,他们会把我怎样?会不会有生命危险?

三个小伙子走近阮冬,双手用力推搡他,一边嘴里还骂骂咧咧的。

阮冬用力挣脱他们的双手,装作平静地说:“我自己会走。正好我闲得无聊,也想和你们玩玩。”他朝前走去。

小伙子们信以为真,乐呵呵地回应:“那好啊,陪我们好好玩玩。”

小陈坏笑道:“先把他脱个精光,让哥欣赏一下啥是黄金身段。”

“爷要把黄金身材玩个够,让黄金成为一堆烂铁。”

“到时候你疼了可别喊叫。”

“和这样的小帅哥玩一定爽死了。”

“小帅哥,你今天洗澡了没有?”

“小鲜肉没洗澡哥也喜欢。”

巨剑华制止道:“你们就不能说些好听的吗?”

“巨哥,把他弄到空房子里就是给他去病,那还有好听的话。”

“巨哥,对情敌可不能心慈手软。”

小陈鼓动道:“你这次心慈手软,他还要得寸进尺,你多年的爱情梦就要破灭。”

巨剑华和手下人放松了警惕,为轻松逮住猎物而沾沾自喜,说说笑笑跟在阮冬后面。他们只所以如此放松,因为知道这条路是不通的,阮冬无路可逃。

阮冬却知道仓库背后有条极小的通道,勉强能穿过去。他朝前大步走去,突然,撒腿就跑。

后面的人喊叫着追上来,那还追得上,等赶到仓库背后,早没了人影。他们傻眼了,竟然不是死路。也难怪,平日里他们正事都操心不过来,那有心思了解仓库后面的情况。

阮冬受了这场惊吓,第二天没去上班,也没外出吃饭,随便啃几口大饼,一直宅在住所。

阮冬一想到咋天的情景就感到恐慌,感到后怕。他年轻力壮,挨一顿打不是太大的事,最多养上几天就过去了。怕就怕他们侮辱自己,羞辱自己,那样的话一生都会烙上耻辱,很难抹去。先前那几个人说菊花什么的他并不懂,后来无意从杂志上看到这类报道,他才知道同性也可以欺负。他想想都后怕,真想快快离开这是非之地。

晚上,韩队长来了,开口就问:“今天咋没有上班?”

阮冬当然不能说实话。一来觉得男人们的事说与女人不合适,二来也显示自己胆小没有出息。可是出门再外,无依无靠,年纪又小,胆子大了要吃亏的。古人说了,好汉不吃眼前亏。站在房檐下不得不低头。

阮冬只有撒谎:“身体不舒服。没有去请假,你别见怪。”

韩队长说:“没请假关系不大。别人问起我说你请了假的。身体咋样?要不要去医院?”

阮冬说:“不用。我长这么大从来没有去过医院。”

“最好到医院检查一下,以前不得病,不一定现在不得病,万一发展严重就不好了。”韩队长这样说着,心头却掠过一丝邪念,真希望对方生病,自己可以好好照顾他,不论是钱财还是精力,她都愿意奉献,以便换来对方的感恩,或许自己能如愿以偿。

阮冬不以为然:“我的身体好着倪,没有那么严重。”

韩队长心头涌上淡淡的惆怅,还有一点点的失落感。想到自己煞费苦心导演的“习舞”化为泡影,不但没有得到小鲜肉,就连暧昧一下的举动都不曾有,不禁感到郁闷伤心。她的眼光无意看到放在桌子上的酒瓶,心里一动,计上心来。阮冬即然会喝酒,那就想法子把他灌醉……。

第一百四十五章,喝酒(一)

阮冬的回答让领导失望:“早上不大好,现在感觉好多了。”

韩队长心头掠过一丝的失落感,觉得这位帅哥近在咫尺,却遥不可及。同时也为自己刚才的邪念自责,觉得对不起这位质朴的山里娃。

阮冬为了让领导放心,说:“明天我准备上班。”

领导关心地说:“上班不要紧,只要你身体好,这比什么都重要。”

阮冬感动了,觉得她不光是领导也是一位大姐。如果说昨天回来有辞职的打算,那么现在他没有了这种打算。如果辞职,太辜负韩队长的好意,可以说太对不住她。他希望巨剑华能通情达理,能理解自己,放过自己,这样自己可以继续在歌舞团工作下去。

韩队长宽慰道:“你好好休息几天。工资一分不少,我能做这个主。”

阮冬回道:“别为难你。我不缺钱,不上班理应扣工资。”

韩队长说:“这不叫个事。你安心休息吧。”

第二天傍晚,韩队长来到阮冬的住所。她手里提着包,一进屋就喊热,她脱去外套,露出浅色低胸口的短袖衬衫,然后坐在沙发上,很随便地说:“我买了一只烧鸡和一斤卤猪肉,还有一瓶好酒。这么远的路,把我累坏了,你取出来吧。”

阮冬从包里取食物,一边说:“你不该这样破费。”

韩队长说:“这能花几个钱,谈不上破费,就是提着东西怪累人的。”

阮冬把食物和酒摆放在茶几,找来酒具和筷子,这才坐在沙发上。他心里忐忑不安,他还是第一次看到女人喝酒,而且还要自己陪酒。天已黑了,在这样的地方陪一个女人喝酒,他觉得不习惯,也有点不正常。

韩队长却是习以为常的神态,吩咐道:“把酒瓶打开。”

阮冬开了瓶,给酒盅斟上酒,谨慎地说:“我不大会喝酒。”

领导不相信:“别客气了,陪我把这瓶酒喝完。”

阮冬的家乡盛产青稞,几乎家家会酿青稞酒。男人们在少年时代就开始喝青稞酒,只是他们喝度数较低的青稞酒,不敢畅饮,多喝要受家人制止或训斥。

阮冬的酒量约有半斤。他谦虚地说:“我酒量不行,只是二三两的酒量。”

“这是我俩第一次喝酒,好好陪我喝,别说扫兴的话,”领导还没有喝酒,就有点醉了,“来,碰杯。”说着端起酒杯。

阮冬端起酒杯说:“我先敬你两杯。”

领导满意地说:“你还说不大喝酒,酒场的规矩都懂。”

阮冬道:“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几杯酒下肚,韩队长心里暖洋洋的,眼光时不时从那张年轻俊朗的脸庞逗留。当初她在大街上看见他的背身,先是被他健美出众的身材吸引,当看到他的容貌后惊呆了,竟然发现一个容貌和身材兼美的男子汉,她负责招收演员跑了很多地方,也没挑出一个像阮冬这样外表优秀的演员。

在这样僻静的地方,这样的时间和小鲜肉共处,共尝美食美酒,韩队长感觉享受着一个女性最大的乐趣,恍惚自己回到了十八岁,回到那个美好年代。她一再要求碰杯,一心想把对方灌醉。

阮冬谦让道:“你多喝些,我不行。”

“一个男人的酒量还不如女人。”领导略带讽刺,更多的是激将。

小鲜肉果然上当,不再拒酒,和领导一杯接一杯的对饮。他明白自己的酒量,喝半斤没问题。一瓶酒俩人喝也就是各喝半斤。此时的他完全把她当成一位平易近人的领导,一位和蔼友善的大姐姐,绝对没有想到这位大姐对自己心存邪念。

阮冬平日能喝半斤酒,那种酒是乡村一般人喝的,质量自然一般。现在喝的酒是高档的,非一般酒可比。二三两下肚,阮冬已显醉态,四两酒下肚,阮冬已觉得头晕脑胀,眼皮沉重,再加今天在外面逛了好长时间,多少有点累。酒精加上累,阮冬支持不住了,头靠在沙发背上,眼睛睁不开。

韩队长心花怒放,乐不可支。可是怎么把小帅哥弄到床上呢?他身材高大,自己搀扶不起来,就是搀扶起来,也没办法把这样高大的小鲜肉搀扶到床上。

阮冬轻轻打着鼾声。

韩队长心生一计,站起身走到小鲜肉跟前,用手摇摇他,问:“你是不是醉了。”

阮冬被摇醒,恍然道:“没有醉,这点酒那能喝醉。”

韩队长引诱道:“那就是累了,到床上休息去吧。”

“你哪?”

她哄骗道:“我坐一会就回去。”

“太晚了,我送你回去。”阮冬酒醉心明白。

“不用了,你去睡吧。我打的回去。”

“那就不好意思了。”阮冬站起身,摇摇晃晃朝卧室走去。

韩队长坐在沙发上吸着香烟,脑海里急切地考虑应对办法。他睡着了吗?他是真醉还是假醉?就算是真醉,除非醉得不省人事,一般的是酒醉心明白。

卧室里传来轻微的鼾声,自然的,不像是装的。

韩队长站起身朝卧室走了几步,又退回到沙发。这是因为她突然感觉自己的做法有点下作,有点卑鄙淫荡,有失身份。可是,这是自己的错吗?自己和丈夫相恋六年多结的婚,当初是多么地恩爱,双方发誓一生一世相爱,白头偕老。现在到好,丈夫抛弃了自己,和一个十八岁的姑娘好上了。丈夫在外面租房养小三,夜夜不回家,自己独守空房,那份痛苦,那份煎熬是一般人无法领受的。

韩队长和丈夫都是领导。为了顾全名声,也为了各自的仕途。养小三的事心照不宣,就如窗户纸,谁也不想捅破,爱已不再,捅破也没有意义。再说了,孩子还小,离婚只有伤害孩子,她只有勉强维持婚姻,抱着边走边看的想法,一旦孩子长大,丈夫还不知悔改,再考虑离婚事宜。。

出于报复丈夫,也出于显示自己的魅力,自己的美貌,韩队长也想找一个十八岁的情人。歌舞团里的男演员多为帅哥,年纪都在二十岁左右,很难确定那一个是自己所喜欢的类型。自从遇见阮冬,只看了一眼就喜欢上他。在以后的日子里,她细心观察阮冬,发现他淳朴憨厚,单纯善良,还有自然的天真无邪,这让她久久不忍心下手。

韩队长对小鲜肉下手很简单,她有很多机会可以在他的茶水和饮食中放迷药,把他迷倒在家中。她不忍心这样对待一个质朴清新,天真无邪的人,那样的话阮冬的心上会蒙上污点,一生心理健康受影响,自己也许会一生为此良心不安,深感后悔。她要做到两厢情愿。

韩队长又一次站起身,慢慢朝卧室走去,脚步放得很轻,心却跳跃得较重,感觉到口渴,感受到饥饿;全身的血液在沸腾,燥热难忍;她急于想奔到原始森林,跳进明净清澈水潭畅游;她还感觉心里郁闷,想跑到鲜花朵朵的大草原,更想到蔚蓝的天际翱翔……。

小鲜肉面朝里静静睡着,衣裤搭在床头上,被子松软地盖在身上,稍有些滑落,露出小鲜肉的臂膀背肌,健康的麦色,散发出幽幽的红润,显得白嫩光滑。

韩队长的手哆嗦着,慢慢地,轻轻地掀盖在小鲜肉身上的被子……。

第一百四十六章,喝酒(二)

就在关键时刻,小鲜肉动了一下。

韩队长心头一惊,不由自主地退后小半步,掀被子的手缩了回去。

小鲜肉好像在做梦,嘴里嘟囔着什么。

韩队长急切地想,自己要是掀起被子,小鲜肉会有什么反映呢?大喊大叫吗?高声大骂?还是出言不逊?然后把这样的事在歌舞团宣扬,然后离开歌舞团不知去向。

韩队长想到这里,害怕极了,感觉后背冷嗖嗖的,不由朝后退去,重新睡在沙发上。

阮冬被尿憋醒了,起床要去洗手间。他走到客厅,看见睡在沙发上的队长,觉得意外,她咋没有回家?

韩队长被小鲜肉发出的声响弄醒了,眼睛睁开一条缝,只看了一眼就心慌意乱,不能自抑……。

阮冬觉得穿裤衩面对女人太不雅观,只好退回床边穿上衣裤,匆匆去了洗手间,回到客厅,站在领导跟前轻声叫她。

“你咋起床了?”韩队长明知故问。

“我去了洗手间,”阮冬问,“你喝醉了吗?”

韩队长坐起身,揉了下眼睛说:“有点醉,不知不觉睡着了,你别见怪。”

深更半夜和一个女人共处一室。小鲜肉觉得不自在,觉得怪怪的,这样一来说出了费话:“你不回家能行吗?家里人不担心你吗?”

“我的丈夫没有那么好,他才不关心我的死活。”她有点凄凉地说,明显地暴露出和丈夫的关系。

阮冬不想涉及这样的话题,淡淡地应付道:“没这样严重吧。”

“太严重了,快离婚了,”韩队长伤感地说,“他有了一个十八岁的情人,把我甩在一边。”

阮冬听到十八岁,心里格噔一下,立刻想到自己也是十八岁,韩队长这样说会不会有那种意思?不可能,这怎么可能呢,韩队长这么好的人,不会有那样的想法。

韩队长伤感地说:“你年纪还小,没体验过被爱人抛弃的感受,太痛苦了,总想报复他一下。”

这样的话太明显了,把十八岁的小鲜肉吓了一跳。

“你要是能帮我就好了。”韩队长含情脉脉地望着小鲜肉。

这样的话太露骨,小鲜肉心里发慌,脸上发烧。他本想说我把你送回家吧,一看墙上挂的钟表已近三点。他想了想说:“你睡在床上,我在沙发上睡。”

韩队长坐久了,感觉腰痛肩疼,真想躺在床上好好睡一觉,嘴上却说:“你去睡吧,天快亮了,我凑和一下。”

阮冬不能睡床上,别说她是领导,就年纪比自己大而言,也不能让她坐在沙发上睡,真诚地说:“我睡好了,躺在床上也睡不着,你去睡吧。”

“这怎么好意思呢,太打搅你了。”她说着客气话。

“这有啥不好意思的,房子是你的,你睡床上应该的,”阮冬说着实话,“夜深了,天气凉,坐在沙发上容易得感冒。”

韩队长听到这样真诚憨厚的语言,有点感动,很久没有人这样关心自己了,包括丈夫,现在一个小自己好多岁的小鲜肉这样关心她,除了感动,还有一种受宠若惊的感受,这样一来,她说出的话就带着激动:“我不要紧,你出门在外,小心感冒。”

“我体质好,不容易得感冒。”

“别那么自信,我们第一次见面你不就感冒了吗?”

“那是我太大意了,”阮冬想起当初的狼狈,感叹道,“幸亏遇见了你,要不然我就惨了。”

韩队长想起接触小鲜肉的初心,说出的话就有点暧昧:“那是我俩的缘份,也可以说是天意,我们都要好好珍惜,别轻易放弃。”她的话里明显有这样的意思,我要是想得到你,那是天意,你别推诿也别躲避。

十八岁的小鲜肉,又来自深山老林,多少还是天真无邪的,不能理解一个成熟女人含蓄暧昧的语言,他似懂非懂,不知如何答复,只有唯唯喏喏。

韩队长从小鲜肉的脸上看出,他并没有理解自己的话,本要往清楚解释,又一想有失身份,有失尊严。再说了,他年纪还小,不大懂事,过上一半年或许明白这些话,然后轻易投入到自己的怀抱。

韩队长急于想博得小鲜肉的好感,进一步引诱:“以后有什么困难尽管给我说,我会帮助你的。”

小鲜肉果然有点感动:“好的。谢谢你。”

韩队长想到对方这么小就出来打工,初次见他时可能身无分文,可以说是穷困撩倒,在这样的情况下,钱对他来说是至关重要的。她暗示道:“如果你家里经济上有困难,尽管给我说,我不是富人,可帮你是没有问题的。”

“我家不缺钱。”阮冬说的是实话。

韩队长认为对方在说客气话,说:“别客气,只要你张口,我不会拒绝的。”

“我家真的不缺钱。”阮冬固执地说。

韩队长心头掠过失落感,仍不死心:“真的吗?不缺钱你干吗出来打工?”

阮冬吱唔道:“我是出来……玩,看看外面的世界。”

韩队长半信半疑,沉默不语,考虑着如何延续对话。

阮冬不习惯和一个女人在夜深人静时交谈,催促道:“你去睡吧,天快亮了,还要上班呢。”

韩队长用领导的口气说:“上班又能咋的,我上班睡觉谁能管得着?就是团长也不会说我什么的。”

小鲜肉想到韩队长往日的威风,不由道:“这我相信,谁敢把你咋样。”

韩队长在这样的时间和小鲜肉独处,那还有睡意,她情愿明日不上班,也要和小鲜肉面对面相处到天亮。如果真有睡意,那是邀小鲜肉同床共眠,一同演绎爱情佳话,那又怎么可能呢?以后或许有可能,那要等到何年何月?岁月一天天逝去,阮冬才十八岁,过上几年仍旧青春亮丽,而自己很快半老徐娘,不再风光美丽。

阮冬再次提醒:“晚上要是熬了夜,白天干啥都没有精神。“

韩队长笑了笑说:“我还能干啥?我就喜欢看着你。”

小鲜肉又受到惊吓,稍一思虑,只有这样说了:“白天你休息可以,我可不行,要干这干那,没有精神是不行的。”

韩队长傲然道:“这有什么关系,我请你一天假不就得了。”

阮冬不得不说:“可是我现在瞌睡得很。”

韩队长这才站起身,朝卧室走去。

阮冬拉灭客厅的灯,坐在沙发上,经过这样的小插曲,又加刚才睡了一觉,脑子清醒了,想这想那,一时无法入眠。他时不时想到睡在床上的女人,虽说她年纪比自己大,可她那么高贵美丽,在歌舞团人气那么高,是几十人的领导,既有御姐的风度,又有领导的风范,如果占有了她,那也算是一种荣耀。

阮冬想是这样想,就是没有胆量实施,也没有那份激情,毕竟她是一个大自己几岁的女人,如果发生关系,也许成为以后生活中的污点。如何对得起妻子?他心目中的妻子美若天仙,或者是貂婵再世。韩队长是美丽高贵,可她青春不再,半老徐娘,自己以后要敬而远之,最好搬出去住,不再和韩队长单独接近。

韩队长脱去外衣,钻进被窝,男人异样的气味扑鼻而来,这种气味丈夫身上不曾有,别的男人也不可能有,那么,这是一种怎样的气味呢?哦,这种气味让她想起原始森林的纯净清新,蓝天白云,山间潺潺流去的清泉,野花朵朵,微风掠过,清香飘溢……。

韩队长如痴如醉,春心荡漾,一次次地产生幻觉。哦,多美啊,梦想终于成真。

小鲜肉从沙发拾起身,大步走进卧室,快速地脱去衣裤,一把掀起盖在韩队长身上的被子,如狼似虎地扑过来……。

第一百四十七章,梦幻

寂静的空间传来火车的鸣笛。

韩队长被惊醒。太遗憾了,原来是个梦。小鲜肉仍坐在沙发上,自己也孤独地睡在床上。她只有怨恨火车,早不鸣笛迟不鸣笛,干吗要在这个时候。如果没有火车的鸣笛,那个美梦延续下去该有到好啊。

韩队长再也睡不着,烦燥不安,春心涌动。一次次地幻想着奇迹发生,睡梦成真;一次次地想拾起身走到小鲜肉身边,悄悄地坐在沙发的扶手上,静静地欣赏小鲜肉质朴憨厚,鲜嫩绝美的面容,吸收小鲜肉呼出的气息。哦,那种气息是从原始大森林带来的,那么清新纯洁,那么原生态,闻一下都要使人沉醉,让人着迷。

美少妇还想象着离天亮很遥远,自己可以更长久的和小鲜肉共处一室。遗憾的是玻璃窗渐渐出现亮光。

第二天一早。阮冬一走进歌舞团心里就不踏实,他不想见巨剑华和他的伙伴们,又不得不见,在一起工作怎么能不见呢。那天在仓库外面他逃跑了,不知道这些人接下来如何对付自己,他心里忐忑不安。他发现那几个人看自己的目光怪怪的,有那么一点点的凶气,这让他不寒而栗。

有两个小伙子当着正在工作的阮冬对话:“躲了初一躲不了十五。”

“狐狸再狡猾也逃不出猎人的眼睛。”

“胆敢欺骗我们,到时候让他好好尝尝本小伙的功夫。”

“哪上面的功夫啊?”

“你说哪?”

“是床上的功夫吧?你可别把小鲜肉弄残了。”

“你心疼了吧?”

阮冬知道他们是冲着自己说的,匆匆干完手中的活,然后离开两个小伙子。

阮冬害怕巨剑华一伙人再次报复,他处处提防,尽可能不到无人处去,上下班也是随人群而行。尽管如此小心,他心里还是不踏实,他从那几个小伙子的眼神里看到情况不妙。

阮冬时不时听到这样的话:“躲了初一躲不了十五。”

“兔子也有打盹的时候。”

“到时候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哼,全团最帅的男人,听着就来气。”

“找一瓶硫酸泼到脸上,看他再咋帅。”

“那不成‘夜半歌声’的男主角了吗?”

“活着就如死了一样。”

“死还便宜他了,活着就跟鬼一样。”

后面的这几句话让阮冬担惊受怕。他并不相信他们会泼硫酸,可要泼硫酸那是防不胜防,他们会轻易得手。他又给自己宽心,他们那样干会触犯法律,为了一个姑娘去犯法蹲监狱,不至于吧?谁有这么傻?除非大脑有问题。

李莉并没有把阮冬的劝告当一回事,仍在我行我素,一副我是美女我怕谁的架式。整天阮冬阮冬的叫着,好像唯恐别人不知道他俩是金童玉女。

阮冬趁旁边无人时,谨慎地对李莉说:“我前面说过的话你忘了吗?”

李莉茫然问:“啥话?”

“就是……。”阮冬一时难以措辞。他要说服她,还不能伤她的自尊心。

李莉想了想说:“你说过的话那么多,我那会知道你问的是那一句?”

阮冬不得不说:“就是你和巨剑华的事。”

李莉名知故问:“我和他有啥事啊?”

阮冬说:“这还用着说吗?”

李莉语气肯定:“我和你说了,我和他没有关系。”

阮冬不相信:“可他不这么认为。”

李莉嗤之以鼻:“这么说有意思吗?暗恋我的人多了,难道我要去关注每个人的感受?”

阮冬无话可说,因为自己也暗恋着李莉。

李莉安慰对方:“你有那么大的后台,难道还怕一个巨剑华。”

阮冬说:“我不是怕,我是不想惹事生非。”

“有韩队长给你撑腰,谁敢给你找事。”这句话略带嘲讽。

“我不想给韩队长添麻烦。”他没有听出她的嘲讽。

李莉见他没领略到自己的意思,进一步试探道:“你真的是市上领导的亲戚吗?”

阮冬犹豫了下说:“是的。”他不想让韩队长背黑锅。

李莉从对方脸上看出来是说谎,直截了当说:“你说谎。”

阮冬不得不承认:“你咋知道?”

“你脸上带着呢,”李莉试探道,“这么说你和韩队长有关系?”

阮冬听着这话心里别扭,一时无语。

李莉没好处气地问:“你和她是啥关系?”

“你别这样问好不好,”阮冬只有这么回答,“我和她只是工作上的关系。”。

李莉说出早就产生得怀疑:“没有关系?那你是咋进的歌舞团?”

阮冬轻描淡写地说:“不就是个临时工,又不是正式的,有什么大不了的事。”

李莉想了想说:“我发现韩队长对你很不错。”细心的她早从韩队长的眼神里看出这一迹象。

“韩队长对谁都一样。”阮冬辩解道。

“她对别人冷冰冰的,对你却另眼看待,她看你的眼神就不一样。”她挑明说了。

阮冬有时也能感受到韩队长的眼神,那就是喜爱。这种眼神是隐秘的,偶尔的,一般人是发现不了的。面对李莉的质疑,他无言可对。

李莉早从别人嘴里听到风言风语,那就是韩队长和阮冬关系暧昧。现在一看阮冬的神态,她证实了这件事,心里如同打翻了五味瓶,高大健美的阮冬在她眼里矮了许多,她感到失望,感到伤心难过,为了不显露自己的这种心态,她尽力平静地说:“你怎么能这样?你这么年轻,她是一个老女人。”

阮冬毕竟爱戴韩队长,受过她的恩惠,听到对方用贬低的口气说韩队长,他心里不服,脱口道:“她不老,看上去二十过一点,比你大不了几岁。”

这样的话让李莉很生气,竟然把自己和老女人相提并论,口气再也不平静了:“那是她化妆水平高。她要是卸了妆你去看,一个快三十岁的女人。”

“快三十岁?”阮冬有点惊愕,“不可能吧?她看起来还那么年轻。”

“怎么不可能?我说假话有用吗?你不相信可以去问别人。“

阮冬为难地说:“这样的话怎么问出口呢?”

”现在的化妆技术很高的,可以把人化妆成另外一个人,叫你认不出来。”李莉有点气咻咻地说。

第一百四十八章,怀疑(一)

阮冬相信她的话,心里却这样想,韩队长是个快三十岁的女人。可是十八岁的小伙子就不能和二三十岁的女人来往吗?

李莉心里酸酸的,鼓起勇气问:“你是不是很……爱她?”

阮冬不高兴地说:“你咋这样说话呢?让人听着别扭。”

李莉冷笑道:“爱都爱了,还有啥别扭的。”

阮冬反驳道:“你用词不当,那不叫爱,那是尊敬。”

李莉说:“说来说去还不就那意思。”

阮冬还是觉得不可理解:“你别这样说好不好,意思和意思咋能一样?我是尊敬她而不是爱她。”

李莉逼问:“你是真傻还是故意装的?”

阮冬傲然道:“我装什么?又没做亏心事。”

李莉想到是俩人的事,没有妨碍到自己,何况自己和他还算不上朋友关系,只好承认:“当然不是亏心事。”她这样说还有另一原因,那就是听别人说韩队长和丈夫分居。

“我这人是有毛病,可从来没做过亏心事,”阮冬进一步解释,“这也是父母经常教导的,做亏心事是要遭天报的,说不定那一天灾难会降临身上。”

李莉相信对方的话,可她还是想不通,阮冬怎么就和韩队长走在一起,自言自语:“一个十八岁的小伙子竟然对快三十岁的女人动心,太不可思议。”

阮冬有点生气地说:“啥叫动心,你别再说这么难听的话。”

李莉还是不相信,质疑道:“你敢说没对她动过心?”

阮冬陡然想起韩队长教自己跳舞的情景,自己竟然对她动心,产生一刹那的幻觉,一瞬间的激情,差一点就把她放翻在地上。

李莉见阮冬沉默不语,认为他默认了,心里一阵酸痛后,不得不说:“这当然不算亏心事,可你才十八岁,她快三十岁了,你未免太吃亏了吧,你咋就这么不自……。”她差一点说出“爱”字。

阮冬仍在回想着和韩队长跳舞的情景,觉得自己应该把眼前的大美女放倒在地上,实在不应该对一个近三十岁的女人想入非非。他感到羞惭后悔,有点无颜面对李莉。

十八岁的山里娃,憨厚纯朴,他的心态明明白白写在脸上,这让大美女更加嫉妒,更加痛苦,还有一点悔恨,自己怎么就喜欢这样一个小伙子。这么优秀的人不可能是鸭子吧?。

更让李莉痛苦的是,就算对方是鸭子,她还是喜欢他,理智告诉她,这样的人不值得爱,可她仍在爱他。她希望自己的怀疑是假的,怎么能得知他俩关系的真假呢?只有继续试探:“你咋不说话?”

“我有啥好说的?”阮冬喃喃道。

“你是不是心虚?”李莉进一步试探。

“我有啥心虚的?”阮冬的口气尽量放正,这在于他的确不心虚。

“你和韩队长交往不觉得吃亏吗?”她说的比较含蓄。

阮冬想到的是韩队长帮助自己,让自己住在那样好的住所,不但不收房钱,还常带来一些好吃的东西。他听说那样的房屋租出去,每月的房租不低于自己一月的工资。他发自内心地说:“我吃什么亏啊,吃亏的是韩队长,她是领导,关心我一下有啥关系,她对你们不也很关心吗。”

李莉不以为然地说:“那能一样吗?”

“咋就不一样?领导关心下属都是一样的。”阮冬傻乎乎地说。

“你是真不明白我的话,还是在假装不明白?”李莉有点生气地问。

“我干吗要假装?有这个必要吗?”阮冬发自内心地说。

李莉气得差一点离他而去。事情明明白白,已经没有追究的必要,她嫉恨地说:“那你俩继续好下去。”

“你的意思是让我和韩队长把关系闹僵?”阮冬看出对方脸色不好,关切地问,“你咋啦?不舒服吗?”

李莉有点气恼地说:“你也不想想,我怎么能舒服呢?”

“为什么啊?”山里娃问。

李莉痛苦地说:“不就为了你,我太倒霉了,怎么就认识了你。”

这样的话让阮冬心里不好受,也有点生气:“你咋这么说话?我惹你生气了吗?”

李莉没有答话,依恋地望了他一眼,掉头离去。

阮冬望着远去的李莉,心里纳闷,她咋啦?他从她的离开时的眼神里看到是痛苦和怨气,是恨铁不成钢。他把俩人的对话回忆一遍,恍然大悟,俩人把话说岔了,她产生了误会。

李莉从此对阮冬疏远了,金童玉女对她而言只是一个美好的幻觉,一闪即逝。她不再大呼小叫阮冬,见面如路人,望都不望一眼。

阮冬本想对李莉解释清楚,俩人重归于好。他一想到巨剑华,认为李莉这样也好,免得自己再遭遇麻烦,他打消了向李莉解释的念头。又不和她谈婚论嫁,解释清楚有何用。不过,他还是有担忧的,怕李莉把自己和她的对话传出去。他抽空对李莉说:“给你说个事。”

李莉望也不望他一眼,冷冷地回道:“说吧。”

阮冬鼓起勇气说:“你不会把我俩说的话传出去吧?”

李莉想也不想就问:“什么话?”

阮冬迟疑了下说:“就是关于韩队长的话。”

李莉没有搭腔,成心让小鲜肉担心发愁。

阮冬急了,催促道:“你说话啊。”

李莉故意气他:“我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阮冬解释道:“韩队长是领导,那样的话要是传出去,她如何当领导?别说当领导,就是在歌舞团当一般演员也很艰难,会成为一些人的话柄。”李莉想了想说:“你放心,那样的话传出去我都嫌丢人。”她的意思是,我竟然爱上鸭子,降低自己的身份,怎么好意思说出去呢?”

“你咋不回答?”阮冬心里发急,忍不住地问。

李莉仍想为难对方,发泄内心的痛苦,她楞模两可地说:“你认为我是那种说闲话的人吗?不过,意歌人有时候管不住自己的嘴,不该说的话一不留神就说出去。”

阮冬心里怕怕的,真要那样,自己意走了事,韩队长怎么办?自己岂不是恩将仇报,永远都不会心安,永远心里有愧疚。他只有把希往寄托在李莉身上,继续说服她:“你把这样的话忘掉,就不会说漏嘴。如果说出去对你有什么好处呢?”

“你不是那种人,”阮冬提醒道,“就怕你说露嘴,让别人产生怀疑。”

第一百四十九章,怀疑(二)

阮冬完全相信她的话,在他看来这样的美女是不会说假话的,他发自内心地说:“谢谢你。”有两层意思,谢你不传话,谢你能让我安稳地呆在歌舞团。

“你放心的和她好下去,好好巴结她,很快就能转正的。”李莉怨恨地望了对方一眼,转身就走。

阮冬几乎在喊叫:“你这是什么话?”

李莉转过身说:“事到如今,你还装糊涂,你可真虚伪。”

阮冬是真的糊涂了,傻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阮冬在上班的路上巨剑华,凑上去说:“巨哥,今天你咋一个人?”平时他上下班都有伙伴相陪。

巨剑华望了小鲜肉一眼,不屑回话。

阮冬称对方哥,有巴结的意思,再说大家都这么称呼巨剑华,他只有顺大流。他并没被对方傲慢震住,接着说:“这下你满意了吧?”

“什么意思?”巨剑华仍走着路。

“李莉和我断绝关系了。”

“真的假的?”巨剑华当然观察到阮冬和李莉的动向,只是不能确定。

“当然是真的。”

“你俩会不会商量好了,明里一套暗里一套。”

“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也许会像影视剧里的特工。”

“至于吗?那多累啊。”阮冬觉得好笑。

“她为啥要和你断绝关系?”

不能道出实情,阮冬只有撒谎:“他嫌我是个临时工。”

“她早干吗去了?”

“我也是这样问她。可能她早先糊涂,后来经过别人指点明白了,和一个无车无房的临时工交朋友是没有前途的。”

“这还用着别人指点吗,想想都荒唐可笑,”巨剑华嘲讽道,“有人说什么金童玉女,哼,叫我看是一对傻冒。”

阮冬应付道:“都怪我们年纪轻,没有大哥大姐们的思想觉悟高。”

巨剑华从对方稚嫩的脸上看不出谎言,他放心了,接着问:“你打算咋办?”

阮冬说着让对方放心的话:“过上两三年我再交女朋友。”

“我问的不是这个。”巨剑华有点不耐烦地说。

阮冬纳闷了:“你问的是什么?”

巨剑华直接了当地问:“你难道还要在歌舞团呆下去吗?”

阮冬想了想说:“当然了,歌舞团多好,热热闹闹的。若要欢进戏班。”他就是想离开那也要过上一半年,这样走了太对不起有恩于自己的韩队长。

巨剑华有点仇视地说:“我看你说的不是真话。”

“是真的。”阮冬心里却想,不全是真的,只是懒得跟你多说。

巨剑华不得不怀疑:“你是不是还想和李莉培养感情,重归于好。”

“那是你的想法,我可不这么想。”这是阮冬的心里话,他那敢啊。

巨剑华冷笑意声道:“我不相信。”

阮冬故意把话题说严重:“我还年轻,长得又是这样,以后还怕没有女朋友?我不能为了李莉搭上性命吧?”

巨剑华被惹笑了:“那只是吓唬你,不可能的。谁也没那么傻,为了你搭上性命。”

“就算没有生命危险,你们把我折磨一下,我也受不了。”

“这倒有可能。就算我不动手,我的那几个哥们也不会放过你,”巨剑华淫笑一下,威胁道,“谁让你是小鲜肉呢,这年头小鲜肉惹人爱,你可要把自己保护好了。”

阮冬想了想说:“只要你不发话,他们敢吗?”

巨剑华一副大哥的风范:“你的意思是要我保护你?我干吗要保护你?”

阮冬多少有点违心:“你是大哥,当然要保护小弟。”

巨剑华冷笑一声:“保护自己的情敌?你是不是认为我脑子有毛病?”

“我不是和她没有关系了吗?怎们还算上是情敌。”

巨剑华相信对方说的是真的,不想再追究。他还有一个心结,那是说不出口的。阮冬没来之前,全团人公认他最帅,阮冬的出现,让他从“最帅”的宝座上掉下来。他耳闻的是女演员们都夸阮冬的帅气,再也没听到她们夸自己的帅。他为此郁闷不服气,失落感常常包围着他,使得他一心想把阮冬逼走,自己重新坐上“最帅”的宝座。歌舞团不比其他单位机构,美和帅是演员的法宝。

阮冬见对方不搭话,又说:“我都这么向你保证了,你还不相信吗?”

“我相信你是认真的,”巨剑华沉吟了下说,“不过,你和李莉都这样了,你在歌舞团呆下去还有啥意思?”

阮冬随口说:“我喜欢歌舞团,热热闹闹的。我家乡有一句话,若要欢进戏班。”

巨剑华虽说视对方为情敌,可也不否认他对阮冬多少产生了好感,这种好感源于对方的憨厚朴实,稚嫰真诚,他到也很想和这样的人共事,可有他在歌舞团,自己就不可能是“最帅”,还是自己和李莉的爱情障碍。更让他担心的是。阮冬和李莉目前关系僵了,很难保证他俩的关系不死灰复燃。想到这些,他诚心诚意地说:“只要你离开歌舞团,我让你在我家的公司上班。你放心,工资肯定比歌舞团的高。”

阮冬思忖了下说:“别给我说工资,我家不缺钱。”

这话早前阮冬就对巨剑华说过,富二代不想再说什么,诱惑道:“那里美女很多,也很热闹。”

阮冬对于这番话不以为然,巨剑华多次为难自己,给自己制造麻烦,使他对他的人品产生怀疑,对他安排自己工作不感兴趣,甚至怀疑对方挖坑让自己跳。再往严重里说,听从巨剑华的话,凶多吉少。

“怎么样?好好想想我的话,我可是为你好。”巨剑华热情地说。

阮冬不想得罪他,更不想驳他的面子,只好先拖了:“好吧,我考虑一下给你答复。”很快他又后悔说这样的话,如何答服他呢?这不是自欺其人吗?

巨剑华想很快坐上“最帅”的宝座,和李莉的爱情快速发展,叮咛道:“事不宜迟,越快越好。过三天你给我答复。”

阮冬真的不想离开歌舞团,重要原因是不想辜负韩队长的好意,她在自己最困难时给予了帮助,自己怎么能轻易离去?他能感受到韩队长对自己关爱,还有自己在她心目中的地位,自己一旦离去,韩队长肯定不高兴。

既然李莉对自己有看法,那么别人呢,是不是早就风言风语?目前最重要的是另找出租屋,然后搬出去。久住韩队长家,一旦被人发现,对自己对韩队长都不利。自己可以一走了事,韩队长还要生活下去,自己不能伤害她。

这天旁晚,阮冬吃过饭,洗了锅碗,然后坐在沙发上喝茶吸香烟。

传来大门的声响。

阮冬知道韩队长来了。她是隔三间五来一趟,每次来都要带点吃的东西,这让他心里过意不去。

阮冬觉着不是韩队长的脚步声,好像是几个人的脚步。他惊讶不已,预感事情不妙,赶紧从沙发拾起身奔到门口。

第一百五十章,绿帽子(一)

三个成年男人大步走来。一个官员模样的人走在前面,后面跟着的像是保镖,一副气势汹汹的表情。来人都在三十岁左右,走在前面官员冲着阮冬嘲讽地说:“哈哈,真的是金屋藏娇!”

另一个提醒道:“哥,你用词不当,金屋藏娇是指女的。”

官员模样的人说:“这年头,有的男的就跟女的一样。”

阮冬一头雾水。这句成语他是明白的,不明白的是来人为何要冲着自己这样喊叫。他不亢不卑地问:“你们是哪的?要干什么?”

官员冷冷地说:“先说说你在干什么?”

“为人不做亏心事,半夜敲门心不惊。你慌什么?”另一个人嘲笑道。

“我没有心慌啊。”阮冬嘴上这样说,心里的却有点发慌。

三人大步走进,分别坐在沙发上,翘起二郎腿,打量着满脸疑惑的小鲜肉,一脸的不怀好意。

阮冬想到他们有大门上的钥匙,一下子明白,心里慌乱不堪,自己一直隐隐担心的事终于发生。

官员模样的人姓赵,是一家机关的副处长,也是韩队长的丈夫。另两人是他的表弟和堂弟,家丑不可外扬,他是不可能带外人来的。

面对三人的气势,阮冬不敢落座,心里只有恐慌不安,甚至还有一种大祸来临的感觉。

赵副处长一副高傲的表情,冷冷地问:“你叫什么名字?”

“阮冬。”

“多大年纪?”

“十八岁。”

赵副处长向两个弟弟说:“你嫂子公平合理,我的情人十八岁,她的情人也是十八岁。”

表弟打趣道:“这叫以牙还牙。”

堂弟跟着说:“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

赵副处长苦笑一声,揄扬道:“小韩艳福不浅那,不知从那里搞到的小鲜肉,身材模样都不错。”

“是一表人材。可惜啊,竟然当鸭子。”表弟不屑地说。

“现在有的小鲜肉为了钱啥事不做。”堂弟冷笑一声道。

阮冬听着不对劲,也没有完全听懂,不得不问:“你们在说什么?”

“说你那,”表弟回道,“糟蹋了这么好的年华,这么好的外表。”

阮冬一头雾水,茫然问:“我咋啦?”

堂弟挑明道:“不好好做人,却当鸭子。”

阮冬第一次听到把人比成鸭子,茫然问:“鸭子?是啥意思?”

三人哈哈大笑。

“你难道不是鸭子?”表弟质问。

“让女人玩你就是鸭子。”堂弟鄙夷地提示。

阮冬多少明白鸭子的意思,急忙辩解:“你们别胡说,我和韩队长只是工作关系。”

赵副处长鄙夷地说:“哄谁呢?都租房子包养了,还工作上的关系?”

情急之下,阮冬顾不上多想,脱口道:“这是她的房子。”

赵副处长稍一呆,很快否定说:“是不是她的房子我不知道吗?”

表弟解释:“这是她为了包养你专门租的。”

表弟说:“小小年纪真会演戏,说的跟真的一样。”

堂弟说:“背着牛头不认账。这么小年纪不学好,以后不知道会咋样。”

表弟说:“这你别说,当鸭子也是本事,有了钱啥都好办。”

阮冬说:“你们可别胡说,我是清白的。”

赵副处长酸溜溜地问:“啥叫清白?这么说你们的韩队长没在这里过夜?”

阮冬一怔,一时语塞,韩队长是在这里过了一夜。他正要解释,对方又逼问:“韩队长没上过你的床?”

一个问题还没来得及解释,又来了一个问题。阮冬慌忙解释:“她睡床上,我睡在沙发上。”

三人仰头哈哈大笑。

赵副处长道:“别把我们当成三岁大的小孩。”

表弟道:“说谎话也不脸红。”

堂弟说:“看着挺憨厚,说话一点也不老实。”

阮冬恼羞不堪,气得站不稳,跌坐在椅子上,三个中年人如此羞辱冤枉自己,他委屈的眼泪花花,

赵副处长说:“你无话可说了吧?”

堂弟道:“事实就在眼前,他还有啥好说的。”

表弟冷笑道:“再怎么狡辩也是没用的。”

阮冬心里咯噔一下,自己好像成了罪犯?还能说什么呢,再怎么解释,对方也不会相信,而且越解释越黑。此时此刻,他感到委屈伤心,真想跑出去,在大河边上痛哭一场。

堂弟对堂哥说:“哥,你说咋办?”

表弟口气很冲:“这还用着说吗?把他好好教训一顿。”

阮冬心里慌乱不堪,挨几下打算不了什么,他想起歌舞团那几个小伙子的话,生怕这三人侮辱自己,跋腿就往外跑。他前脚跑出门,后面俩人追出来。阮冬跑到大门前,发现大门锁着,急忙掏钥匙,他掏出钥匙正要开门,后面的人追到了,俩人拉扯着阮冬往房子走。

三个人来到客厅。堂弟对阮冬喝道:“你没有资格坐,好好站着,听我哥发落。”

小鲜肉紧张地望着赵副处长,预感大难临头。

赵副处长问:“说说吧,总共拿了我家多少钱?”

阮冬傻乎乎地回答:“我家不缺钱,干吗要拿你家的钱?”

堂弟喝道:“别胡搅蛮缠,我哥的意思是,你和我嫂子一次她给你多少钱?”

“他没有给过我钱。”阮冬没有听懂。

表弟嘲笑道:“没给你钱,哄三岁大的小孩去吧。“

阮冬想了想说:“她是想给我钱,我不想要,我家又不缺钱,干吗要别人的钱。”

赵副处长说:“到底还是说了实话。不过,我不信你没有收钱,你放心,我不在乎这笔钱,公平交易,我不追究。”

阮冬几乎在喊叫:“我真的没有收过韩队长的钱!骗你们我不是人!”

赵副处长看到阮冬一脸的憨厚,声音又是这样的清纯,有点相信了,很快他的心里更痛苦:“难道你们是爱情,相爱了?”

堂弟戏謔道:“这样的爱情很伟大。”

表弟跟着说:“的确感人。也怪嫂子长得太美,就连小鲜肉也爱上了。”

阮冬辩白道:“什么爱不爱的,我只是尊敬韩队长。”

堂弟道:“她说是自己的房子,那是在骗你。”

赵科长自嘲道:“小韩为了包养小鲜肉,什么事也做得出来。”

堂弟宽慰兄长:“哥,你也别太在意,这叫一来一往,互不相欠。”

表弟给表哥宽心说:“毕竟你包养情人在前,嫂子在后,她是跟你学的。”

赵科长比较开通:“我想得开,是我不好。再说了,她能包养这样的小鲜肉,算她本事大,也不算掉价。”

阮冬终于完全明白三人说的是啥意思,委屈地大叫:“你们别胡说,我和韩队长是清白的。”

三人那会相信,望着小鲜肉,一脸的鄙夷。

第一百五十一章,绿帽子(二)

副处长道:“一个小伙子睡在女人租的房子里,还好意思说清白。”

堂弟说:“说慌话也不脸红。”

表弟骂道:“人不要脸了啥话说不出。”

堂弟说:“这叫背着牛头不认账。”

阮冬高声辩解:“我没有做对不起你们的事,你们侮辱我。”

赵副处长稳坐沙发上,神态傲慢,讥讽道:“为人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你慌什么?”

阮冬情急之下,脱口道:“我不想让你们犯法。”

表弟一时懵懂:“犯法?啥意思?”

阮冬解释:“你们要是把我打死就是犯法,你们也活不成。”

堂弟打岔道:“我们没那么傻,只把你打个半死不活。”

表弟嘲弄道:“你就没犯法?和有夫之妇同居,说穿了你就是卖淫,就是犯法。”

“你胡说,我没有!”委屈之下阮冬喊道,“我要是和韩队长有那回事,我不得好死,我不姓阮!”

这样的发誓把三个人震住了,面面相觑片刻,赵副处长才说:“你可不能随便发誓,有时候挺灵验的。”

“我一个朋友曾经发誓说出门让车撞死,嘿,还真出了车祸。”堂弟认真道。

“人模人样的,就是爱说假话。”堂弟说。

“男子汉大丈夫,我不说谎话。”阮冬语气坚定。

赵科长有点怀疑自己的推断:“难道真的冤枉你了?”

“那还有假吗?”阮冬从赵副处长脸上看到了希望,“你可以去问韩队长。”

“这样的事能问吗?”赵副处长苦笑一下。

表弟道:“就算是真的嫂子也不会承认。”

堂弟说:“管他真假,先把小鲜肉打上一顿,再让他老实交待。我的手早发痒了。”

表弟笑道:“殴打这样的小鲜肉也是一种荣幸啊。”

堂弟问:“你说咋打?别弄出人命。”

表弟淫笑一声,不怀好意地说:“先把他的衣服扒光,羞辱一番,然后一顿爆打。”

堂弟站起身离开沙发走进里屋,装作观看屋内的摆设,他朝表弟招下手,表弟站起来走进里屋。

堂弟靠近表弟的耳朵,悄悄问:“你不会是想爆他的菊花吧?听说你好这一口。”

“你从那知道的?”

“这你别管,反正我知道。”堂弟为抓到对方的小辫子而高兴。

表弟正色道:“你可别胡说,要是让你表嫂知道,天天让我跪搓板子。”

“你我不说,表嫂咋会知道。”

表弟道:“他这么大个子,我俩没有办法。”

堂弟建议:“先把他捆绑起来不就容易多了。”

表弟想了下说:“那不行,随便捆绑人也是犯法。”

堂弟不以为然地说:“我们不说,谁知道呢?”

表弟为堂弟的无知感到好笑,提示道:“他没长嘴啊?跑出去到那个地方一举报,我们的名声就毁了。以后怎么生活。”

堂弟并不傻,他解释道“他敢说出去,他就不顾及自己的名声,他这么年轻,要是这样的事传出去,那个姑娘肯嫁他,他一辈子就完了。”

“他不一定是这里人。”堂弟说。

“你说他是那里人?”表弟问。

“谁知道,也许家很远很远。事情败露后他远走高飞,我们是走不掉的。”堂弟说。

表弟有点无奈:“这么说,我们还真拿他没有办法?”

“先打一顿,出出这口恶气。”

堂弟附在表弟的耳边说:“先把他打晕过去,然后你上……。”

表弟说:“你先把表哥缠住,别让他知道。他是当官的,把他连累了不好,影响前程。”

堂弟说:“你放心,我知道。”

表弟满意地说:“多谢你想到这个好办法。”

堂弟说:“我给你帮忙,求你办的那件事可不能再拖了。”

“你放心”表弟说,“只要你成全了这件好事,别说一件事,你就是有十件事我也帮你。”

堂弟提醒道:“你要是那样的话,把我嫂子彻底得罪了,她会记恨你一辈子。”

表弟望着外间屋站着的阮冬,沾沾自喜道:“我们不说,她不会知道的。”

堂弟提醒道:“就怕堂哥说露嘴。”

表弟说:“我不怕,过后我威胁他一下。我拿着他的好几条小辫子,量他也不敢坏我的事。”

堂弟有点担心地说:“会不会有啥麻烦?”

表弟急不可待地说:“为了得到这块小鲜肉,顾不了那么多。”

两个人走出里屋,鼓动赵副处长对阮冬下手。

“表哥,这可是奇耻大辱,你不能放过他。”

“哥,这样的事要是传到你单位上,你还如何做人,如何领导下属?应该好好教训他一下。”

“遇上谁,也咽不下这个气,欺人太甚。”

“敢给处长带绿帽子,胆子太大。”

赵副处长的小情人现在另有所属,留给他的只有感慨,小三靠不住,还是结发妻子好。他一心想和妻子重归于好,加紧修复快要破裂的婚姻。这样一来,他多加留心妻子的动向,发现她隔三间五晚上外出,这引起他的怀疑,跟踪妻子一次,发现了妻子的密秘。他又发现妻子钥匙串多了一个钥匙,便用胶泥印了钥匙样本,然后跑到市场配了钥匙。

堂弟和表弟低语了一番,等待副处长发话。

表弟急不可待地说:“哥,别犹豫了,先把他教训一顿再说。”

堂弟帮腔:“哥,你要是怕担责任,回避一下,我俩动手,不牵扯到你。”

表弟说:“表哥,你先到外面转上一半个小时,我俩收拾他。放心,我们不会把你说出去。”

堂弟问:“哥,你咋这样犹柔寡断,这不是你的风格。”

赵副处长思虑了下,说:“他才十八岁,我三个对付他一个有点不合适,也有点不道德。”

表弟说:“他都睡在嫂子的床上了,还讲什么道德。”

阮冬争辩道:“我没有,那是你们污陷我。”

堂弟有点不耐烦了,催促道:“哥,你犹豫什么?”

表弟起哄道:“对这号人可不能发善心,不好好教训一下,不知道我们的厉害。”

“你们能不能少说几句,听着让人心烦。”赵副处长没好气地说。

堂弟无奈地说:“好吧,你的事自己做主,我不管了。”

表弟的声音低的几乎听不见:“狗咬吕洞宾,不知好人心。”

赵副处长沉吟了下说:“这不是小事,让我再想想。”

表弟急切地说:“还有什么好想的。你要是怕事,走你的路,这件事我们摆平。”

赵副处长沉思了下站起身,反剪双手往外走,一边还说:“差不多就行了,别打严重了。”

表弟走过去把门关了,转过身淫笑着望着小鲜肉,感叹道:“长到三十多岁,我才知道世上还有这样的美男子。表嫂艳福不浅啊。”

堂哥说:“还啰嗦啥,快下手。”他喜好这个,却想观看别人举动。

表弟望着小鲜肉,就差点没有流口水,轻浮地说:“自己脱吧。”

阮冬毕竟年小,心里恐慌,语气却镇静:“脱什么?”

“脱衣服。”

“脱衣服干吗?”阮冬立刻想起歌舞团那几个小伙子说的话,不寒而栗。

表弟坏兮兮地说:“你玩我的美女表嫂,我们玩你,公平合理。”

阮冬头一偏,不屑回答。

堂弟说:“别想好事了,自己动手吧。”

表弟说:“我一个人不行,你可要当帮手。”

堂弟笑道:“没问题。我正想看一出好戏呢。”

两个成年男子如狼似虎扑向小鲜肉……。

阮冬奋力反抗。毕竟对方是两个体魄健壮的成年人,阮冬渐渐体力不支,衣服的钮扣撕掉两个,裤带被拉开,长裤退在小腿上,眼看内裤也保不着了。

第一百五十二章,绿帽子(三)

恰好这时,门推开了,赵副处长走进来,他望着眼前一幕,不高兴地说:“你们这是干啥?变态。”

好事没得逞。表弟恨不得扑过去往表哥脸上捣几拳。

堂弟说:“哥,你来的可真不是时间。“

赵副处长训斥道:”闭嘴,你还有脸说。“

堂弟嘟囔:”我不好这个,只是帮表弟一下。“

赵副处长坐在沙发上,翘起二郎腿,点起香烟吸着。他离开住所没走远,突然对小鲜肉动了侧隐之心,他是这样想的,不管阮冬是不是妻子的情人,妻子爱这个小鲜肉是肯定的,妻子的这种行为也许是卑鄙的,也不排除高尚,那就是帮助一个有困难的小伙子。可是,你思想再高尚,也不能自己掏房租让一个小鲜肉居住。如此说来,妻子也许有目的,只不过目的还没有达到。在这样一种情况下,殴打小鲜肉是不明智的,且不说是否冤枉了小鲜肉,那样的话只会让妻子更加恨自己,加快婚姻破裂。

赵副处长经过深思熟虑,郑重地对小鲜肉说:“看你太年轻,我们放过你,但你要答应两个条件。”

表弟大失所望,急忙说:“哥,你真的发善心了?”

堂弟附和道:“发生这样的事,岂能轻饶他,至少要扇几巴掌解解气。”

表弟说:“表哥,你可不能心软,你要知道心软是个病。”

赵副处长喝道:“你们闭嘴!我的事自己处理。”

表弟嘟囔道:“好心当成驴肝肺。”

堂弟无奈地说:“好吧,以后你有事别再找我们。”

赵副处长不睬两个弟弟的话,接着问小鲜肉:“考虑好了没有?只有两个条件,你答应后我们就离开。”

阮冬见事态好转,不禁舒缓了一口气,问:“那两个条件?”

赵副处长郑重其事地说:“一,别向韩队长说我们和你见过面。二,我给你一笔钱,你马上离开歌舞团,临走前不要和韩队长见面,也就是说你要和她断绝关系,不辞而别。”

阮冬想到和巨剑华的事还没有搞清楚,没有个着落,现在又来了赵副处长的事,这事远远大于巨剑华的事,可以毫不夸张地说,自己在不知情的情况下破坏别人的家庭。他那敢在歌舞团继续待下去,事实上,即使没有巨剑华和赵科长的威逼,他也没有必要待下去。

赵副处长见小鲜肉思忖,心里老大不高兴:“怎么,舍不得离开歌舞团?”言下之意就是舍不得离开韩队长。

阮冬痛快地说:“有啥舍不得,我早就想离开。只是你说的话我听了不舒服。”

赵副处长问:“我的话咋啦?”

阮冬解释道:“你说什么别和韩队长见面,断绝关系什么的,好像我和韩队长真的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赵副处长冷冷地说:“我不想再和你谈论这个话题,这已经不重要了。”

阮冬有点委屈地说:“我认为这很重要,平白无故冤枉我。”

堂弟不高兴地说:“我哥给了你这么大面子,你还啰嗦个啥。”

赵副处长相信了小鲜肉的话,认为错在妻子,而不是小鲜肉。他这么年轻,这么憨厚老实,量他也没有那份心机。

阮冬对赵科长斩钉载铁地说:“我答应你的条件。不过钱我是不要的。我家不缺钱。”

表弟冷笑道:“不缺钱还出来打工?”

堂弟说:“这小子谎话连篇。”

表弟对堂弟悄声说:“也许吧。有的小姐出来混也不是为了钱,图个新鲜好奇。”

堂弟小声笑道:“我明白了,鸭子也一样。”

赵副处长说:“别客气,钱我明天一早送过来,你拿钱走人。”

阮冬固执地说:“我说了,我不要钱。”

这样的话让三人对小鲜肉不得不另眼相看,觉得他是有点诚实高尚,并不完全是他们想象的那种人。

三个人走后,阮冬惊魂未定,坐立不安。他想到那俩人的窃窃私语,无疑是冲自己而来,不知要搞什么阴谋鬼计,总之对自己是不利的。大门虽上了锁,可是院墙不高,成年人随便能翻墙进来,那样的话自己怎么应对,很有可能吃大亏。想来思去,他觉得今夜凶多吉少。

阮冬不敢住在这里了,好汉不吃眼前亏,走为上策。他在宾馆住了一夜。

第二天一早,阮冬回到住处,发现房子里没有异样,感到自己咋晚多心了。不过他又想,出门在外还是多长个心眼好。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阮冬给韩队长留言。他是这样写的:尊敬的韩队长,我向你辞职。请凉解我的不辞而别。我不会忘记你的恩情,来日定来拜访报答。

阮冬把房屋打扫一遍,收拾好自己的行囊,把大门钥匙放在茶几上,离开了这所让自己百感交集的住地。

阮冬来到城市的东面,这里距歌舞团约十五公里,相信歌舞团的演员们不光顾这地方。他要忘掉在歌舞团的不愉快,走向新的生活。

阮冬手里存有钱,并不急于找工作。他在宾馆住了十日,对周围的大小道路了如指掌,闲逛到无聊,觉得不能坐吃山空,应该找个工作。

阮冬早就留意过这一带的广告专栏,他整天轻车熟路,奔走在各广告栏,挑选适合自己工作。按照阮冬找工作的要求,适合他的工作很难找到。他首先不想往女人堆里钻,怕招惹事非。

阮冬早就从女人们口中得知,自己的外表是人见人爱,是万人迷,身材那是罕见的完美,几个女演员说他是黄金身材,他搞不懂身材和黄金有什么关系,总之,父母就给了自己这副好身材,让别人去羡慕吧。自己一个山里娃,迟早要回家乡的,没有必要在这里招人爱。即使有了爱,那也是浪费感情,就如在歌舞团和李莉的关系,到头来有啥意义,还招惹了巨剑华,差一点为此付出代价。

阮冬还不想到小伙子多的公司企业工作。自己长得这样帅,难免招惹姑娘,就算自己保持清高,可一同上班,难免要和姑娘们说话。这样一来,别的小伙子的嫉妒,说不上还是嫉恨。谁能保证不惹出大麻烦,自古以来,情场上丢了命的男人不计其数。

阮冬在市区东跑西奔,终于在广告栏发现一条适合自己的广告。师范学校招收建筑工人。他自小在家干农活,当个建筑工人应该没有问题,更重要的是建筑工人是清一色的男性。

阮冬好不容易找到师范学校,找到施工现场。

小工头是个瘦小的年轻人,比阮冬大不了几岁。他打量着面前的美男子,怎么看也不像是个下苦人,到像是大家庭的少爷公子。他正色道:“建筑工人很吃苦的,你能行吗?”

阮冬被小工头看得不好意思,介绍道:“我是从农村来的,从小干农活,能吃苦。”

小工头还是有点不相信:“你不像农民。”

“农民脸上难道写着字?”阮冬有点不自信,又不得不说,“我是不是农民干上一天活你就知道了。”

小工头说:“那好吧。明天你来上工,如果干不下去,直接走人,没有二话。”

“你放心,我肯定能干下去,”他想了想,尽管有点难启口,可还是不得不问,“每月工资多少?”

小工头说:“工钱每月一千五,管吃不管住,每天付二十元工资,其余的工钱竣工付。”

“啥时候竣工。”

“明年八月份。”

阮冬有点犹豫,担心自己干不到明年。要是半途而废,那就等于白干活。他心里犹豫,干还是不干?

第一百五十三章,打工

小工头也来自农村,和承包工程的人是亲戚,身体孱弱,干不了重活,只有当小工头。一个多月前,女朋友和他分手,重要是嫌弃他其貌不扬,身材矮小瘦弱。他的女朋友攀上一位帅哥。

正因为如此,小工头对帅哥们有一股子怨气,有一点嫉妒,看着帅哥们不顺眼。而眼前的这位小伙子不是一般的帅,可以说是帅哥里面的帅哥。他是真心想把这位帅哥留下,在自己手下干活,刁难捉弄他,让他受受气,以便发泄自己对帅哥们的怨气,求得心理平衡。他想到这里语气平和了,劝说:“你放心,承包工程的人是我亲戚,是个大好人,到时候不会拖欠工钱。”

阮冬考虑了下答应:“我什么时候来上班?”

“明天能来最好。”

长期住旅店不划算。阮冬跑了好多地方才租到一间小屋,又置办了被褥,钱所剩无几。

阮冬给瓦工当下手,把码在路边的砖用小推车搬运到工地,做砌墙前的准备工作。在这里干活的人有三十多个,身材全都中等或矮小。阮冬身高健美,衣着整洁,在民工中如鹤立鸡群。

路上行走的大学生有意无意瞟上阮冬一眼,有几个女生还望着他说着什么。

阮冬能猜到女生们的意思,这么帅的小伙子咋干这样的苦活?太没出息。

阮冬感到惭愧,也感到很不自在。他真想对人人说,我家不缺钱。他找见小工头,要求在比较僻静的地方干活。

小工头怀疑道:“难道你做了不好的事怕被人发现?”

阮冬说:“那到没有。我要是做了坏事早就躲起来了,那敢光明正大的在这里干活。”

“那不一定,你躲起来不吃饭了?难道要把嘴扎住?”

“你这样说我也没办法。”

工头只好说:“别的活要技术,你能行吗?”

阮冬不再坚持,他的确不会干别的,只好继续搬砖。

小工头坐在一边的砖块上,吸着香烟,看着帅哥搬砖。过了一会,他突然说:“阮冬,你到我房间里把茶杯和暖壶拿来。”

阮冬长这么大,父母兄长都没有这样支使过自己,更别说其他人,他极不情愿地说:“我走了谁搬砖?”

小工头傲然道:“这是你操的心吗?这里我说了算。”

阮冬觉得委曲,转而一想,他比自己岁数大,也可以说是兄长,弟弟给兄长端茶倒水还说得过去。他放下手中活,大步走到房间,拿上茶具和暖壶来到工头跟前,把暖壶放在地上,把茶杯放在砖块上,转身就走。

小工头喝住:“你站下!”

阮冬只好站下,转身望着小工头,期待他的话。

小工头慢悠悠地吩咐:“你白长这么大个子,一点礼貌也不懂。”

“我咋啦?”阮冬纳闷道。

小工头命令道:“把水倒在茶杯里。”

一股怒气直往心头冒,阮冬差一点说出:“你又不是我的长辈?自己没长手吗?”他及时忍住了。站在房檐下不得不低头。这句明言他很早就知道。现在身陷困境,要是失去这份工作,一时半会找不到别的工作,他就要挨饿。

“你没听见我说话吗?”小工头提高声音。

阮冬心一横,走上前给茶杯倒满水。一时的气愤,故意把水倒溢。

小工头训斥道:“你看起来挺聪明的,怎么笨手笨脚的。”

阮冬每日故意把浑身弄得脏兮兮的,脸上也是灰扑扑的,可是高大健美的身材是无法改变的,俊朗大气的面容是掩饰不了的。他仍吸引着大学生们的眼球,每当他和美女的目光相遇时,恨不得自己变矮小丑陋,或像土行孙一样遁入地下。他的心情压抑,自尊心每天受到伤害。心情不好干活就出差错。瓦工责备他一句,他顶撞两句。

小工头仍不放过阮冬,在他跟前趾高气扬,横加指使。

“阮冬,去给我买包烟。”

“阮冬,去给我提一壶开水。”

“阮冬,我有点冷,去把我的外衣拿来。”

这样的话不断出自小工头的嘴,一次次折磨着人见人爱的大帅哥。阮冬极不愿意看到小工头,岂不料小工头喜欢看见他。他只好这样问小工头:“你是不是怕偷懒监视我?”

“你不像是偷懒的人。”小工头说着实话。

阮冬说出心中的不安:“那你为啥老监视我?”

小工头提高声音道:“我是怕你跑了。”

阮冬不解:“我为什么要跑?工钱还没拿到手。”

小工头讥讽道:“和蹲监狱相比,工钱算得了什么?”

“蹲监狱是啥意思?”阮冬傻乎乎地问。

“你心里明白。”小工头冷笑道。

“我不明白。”阮冬说的是真话。

“你一再要求换工作地点,还是僻背的地点,不就是怕见人吗?”小工头双眼紧盯着帅哥问。

“我是有点怕见人,哦,不是怕,而是不想见陌生人。”阮冬还没领略到对方的话意。

“为啥怕见人,这不用说了吧?”小工头含蓄地说。

“这还真是不好说。”阮冬滴咕。

小工头见话说到这份上,索性打开窗户说亮话:“你为什么怕见人呢,无非干了犯法的事,怕被警察发现抓去蹲牢房。”

阮冬觉得好笑,解释道:“你误解了,我没有干过犯法的事。”

“我不相信。”小工头笑着摇摇头。

阮冬诚实地说:“我要是干了犯法的事,不可能来这里连累你们。”

“怎么叫连累我们?”工头不解。

“你难道不知道包庇罪犯是犯法吗?”阮冬问,他多少还是懂法律的。

“我没学过法律,不知道,”小工头直接问,“你既然没有犯法,干吗要逃到这里?”

阮冬只好说实话:“我是在家乡呆不下去才逃到这里,可我没有犯法。我也不敢犯法,不敢拿青春当赌注。”

“没犯法干吗要逃离家乡?人人都说家乡好,你还嫌弃家乡”小工头追问。

“我没有嫌弃家乡,我是爱家乡的。”阮冬觉得委屈,声音也放高了。

小工头嘲弄道:“别骗人了。小小年纪就会说谎话,年纪再大点还了得。”

阮冬争辩道:“我是不说谎话的人。”

小工头不屑地说:“谁信啊。都逃离家乡了,还说爱家乡。”

第一百五十四章,洗澡

“我逃离家乡是个人隐私,你无权过问,也没有必要知道。”阮冬不给对方面子。

“你这么小年纪就有不可告人的隐私?”小工头有点吃惊。

“小什么呀,十八岁是成年人。”阮冬声音里有一点点的伤感。

“我看你不像十八岁。”小工头说。

“你从那里看出我不是十八岁?是不是我长得太憨了?”

小工头说:“十八岁的小伙子精力旺盛,见了美女眼睛发直,恨不得跑向前一把搂在怀里,你可好,见了美女不看一眼。”

阮冬笑道:“你在说自己的十八岁吧?我可不像你说的这样骚情。”

小工头说:“包括我在内,谁见了美女不多看几眼。你和人不一样,美女看你,你不看美女。”

阮冬说着老实话:“我看美女有啥用?我一个打工的,她们从师范出来个个是人民教师。”

“是啊,想也是闲的,只是看着养眼,大城市美女就是多。”工头乐孜孜地说。

“那是大城市人口多。”阮冬说。

小工头望着大路,眼睛一亮,色迷迷地说:“你看,又走过来几个美女。“

阮冬干着手里的活:“我懒得看,一个打工的多看美女几眼有啥用,自寻烦恼。”

“你是不是有女朋友?”

“没有。”

“我不信,你长得这么帅,不可能没有女朋友。”

“要你相信干啥?”

“我看你说的不是真心话,”小工头不怀好意地问,“你这样的人都没有女朋友,像我这样的人还有啥指望。”

阮冬给对方宽心道:“你别发愁,那是缘份没有到,缘份来了挡都挡不住。”这些话是他从别人嘴里听来的。

小工头感叹道:“但愿如此。”

阮冬又给对方宽心:“再说你年纪不大,有的是机会。”

“你这么帅的小伙连个女朋友都没有,让人想不通。你是不是这个不行?”他手指了指帅哥的下身。

十八岁的小帅哥脸颊微微泛红,不好意思说及这样的话题,他道出实话:“你胡说什么呀,我的身体很健康。”

小工头问:“那你为啥没有女朋友?”

阮冬说:“我们那里边远闭塞,封建落后,青年男女是不交异性朋友的。”

小工头觉得不理解:“不可能吧?听起来像穿越到古代。”

阮冬苦笑了下说:“我的家乡太偏僻落后,旧风俗没有改,订婚比较早,没有机会交朋友。”

“一般多大岁数订婚。”小工头问。

阮冬想了想说:“十五六岁吧。你想想,这个岁数就订婚了,那有机会交朋友。订了婚的人再去交异性朋友是大逆不道。”

小工头有点吃惊地说:“那么早就订婚?”

阮冬解释道:“一般家庭都是这样的,订婚迟了说不上媳妇。”

小工头好奇地问:“这又是为什么?”

阮冬耐心解释:“因为女儿十四五岁就被男方家占去订了婚,所以男女岁数大了就找不到合适的对象。特别是男的,很有可能打光棍。”

小工头觉得不可思议:“照你这么说,一旦解除婚约,男女双方都找不到适龄的对象。”

阮冬叹口气说“女的应该不难嫁人。世上有打光棍的男人,没有嫁不出去女儿。”

工头有点羡慕地问:“这么说你也订了婚?”

“我……没有订婚。”阮冬迟疑了下说。

工头不大相信,嘲笑道:“你不是说家乡订婚早吗?你咋就没订婚?这么说你准备打光棍?”

“怎么可能,”阮冬笑了下,自己长得这么帅那会打光棍。他不好明说,拐弯抹角地说,“听说大城市二十四五岁结婚的很普遍,我才十八岁急什么。”

工头叹口气说:“城市里三十岁结婚的都有呢。我都快二十五了,连个女朋友都没有。”

阮冬说着人情话:“那你可要抓紧了,迟了就要面临打光棍。”

“唉,难啊,爹妈给的这副模样,没有那个女儿会喜欢。”小工头有点沮丧。

阮冬好心安慰:“别这么说,你长得还可以,再说一个人的品性很重要的。”

小工头无不羡慕地说:“还是你好啊,我要是长得有你三分之一帅就好了,你的爹妈不知是咋养你的,帅得这世上没有第二个。。”

阮冬谦虚地说:“世上帅哥还是很多的,只不过你走的地方不多,见不着。”

“这你就说错了,我到过好几个大城市,真的没见过像你这么帅的。”小工头到也说的是真心话。

阮冬心头涌出自豪感,很快又想到过去的事情,苦笑一下说:“你也别太羡慕我,你有所不知,帅有帅的烦恼。”

“帅哥在婚姻上还有烦恼?不可能吧。”小工头茫然道。

“你没有经历过,自然不知道。”阮冬懒得多说,转身就走。

小工头为手下有这么一个帅哥沾沾自喜。他注意到一些师范女生有意无意的朝工地看上几眼,很明显她们的目光落在阮冬的身上。他还刻意观察那些男生,发现没有一个有阮冬这样的帅的男生。他甚至觉得建筑工地有了阮冬而变得不寻常。他对阮冬心怀嫉妒,他怎么这样的帅,自己相貌平平,那些师范女生的目光不会落在自己的身上,全都光顾了那位帅哥。有了这样的心理,他变本加历刁难阮冬,一有机会就支使阮冬,以求心理平衡,享受报复刁难帅哥带来的愉悦。

清晨。阮冬走进工地,小工头就大喊:“阮冬,给我去端洗脸水!”

这是第一次这样使唤。一股怒气直往阮冬心头冒,恨不得一把揪住小工头的衣领摔倒在地。

“你没有听见吗?”小工头见对方站着不动,脸色不对劲,加重语气问。

阮冬走了几步,强忍下这份羞辱,这里干活的多为工头的老乡,动起手来他们肯定偏向老乡,自己会吃亏的。他只好忍下这口气,给工头端去洗脸水。他这样宽慰自己,我岁数小,他岁数大,就算是尊老爱幼吧。

小工头得寸进尺,以刁难折磨帅哥为乐事。阮冬有时真想一走了事,可已干了两个多月,为了工钱只能处处忍让。

每当小工头看到路上行走的美女刻意关注阮冬,自己心头的那种失落感,那份嫉妒,那份羡慕无法解除。他这样安慰自己,你帅有啥了不起,脱光了还不都一样,也不会比我多个什么。想是这样想,又不得不承认,阮冬的身材的确与众不同,看上去健美帅气,还有一种生龙活虎的气质。

工头突发奇想,阮冬只不过穿上衣服才这样健美,要是脱光了,还不是和我一样。脱光了的阮冬会是怎么样的?他霎时很想看看脱光后的帅哥。那只有去澡堂洗澡,享受一下脱光了的帅哥的服务,或者说被luo体帅哥伺候的愉悦,还可以找机会和他嬉闹一番,那样就能接触到他的身体,感受一下和帅哥贴近的滋味。

这天下午收工后,吃过晚饭,阮冬正要离去,被小工头叫住:“阮冬,你先别走。”

阮冬心感不悦,不得不站下:“还有啥事?”

工头故作轻松地说:“陪我去洗澡。”

第一百五十五章,非礼(一)

阮冬隐约觉着工头的邪念,果断拒绝:“我不去。”

“干了几天的活,身上难受,洗一下舒服。”工头争取道。

“我昨天刚洗过。”阮冬不得不撒谎,其实前一天,他在僻静的小河边随便洗过身子。。

“再洗一次又不吃亏,费用我出。”小工头慷慨大方地说。

“我真的不想去,我还有事。”阮冬拔脚就想走。

“你别急着走,我的话还没有说完。”小工头阻拦道。

“我忙着呢,你有话快说。”阮冬侧着身,神色显得有点不耐烦。

“你怎么不给我面子?叫你去无非是给我搓搓背,以后我不会亏待你的。”工头语气里夹带着威胁。

按说同性一起洗个澡很正常,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可是,阮冬从小工头的眼神里能看出邪念,看出他的别有用心。除此以外,阮冬还有难以启口的顾虑,那就是儿童时代,他和同伴们常在在河里游泳,大家都是脱光的。阮冬有时要受到同伴们的嘲笑,或者说大家拿他的那个部位取笑,无非是比小伙伴们的大一点。当他走进少年时代,不再和同伴们一起游泳了,偶尔游泳也是穿裤衩的,再后来他就忌讳在澡堂洗澡,身体不舒服了,走得远远的,在河里一人洗洗,从来没去过大众澡堂。

“你到底想不想去?”看到大帅哥犹豫不决,工头觉得没有面子,也有点气恼。

“工地这么多人,随便叫上一个给你搓背,何必硬让我去?不就是搓个背吗?人人都能行的。”阮冬极不情愿。

“他们岁数都比我大,我不好给他们说话。”小工头找着借口。

“那有啥不好说话的,你是工头,想干啥就干啥。”阮冬硬邦邦地说。

“工作中可以,私下他们不一定听我的话。你岁数最小,应该听话,好好给我搓搓背。”这样的话当然是借口了。

“这么说你是欺负我年少?把我当成仆人?”阮冬信口开河。

“这叫啥话,我这是关心你,我也可以给你好好搓背。”他的心头掠过一丝给大帅哥搓背的愉悦。

阮冬一想到对方站在自己赤裸的身后,心里像吃了苍蝇,没好气地说:“我不要你这样的关心,我洗澡自己会搓背,从来不要别人帮助。”

“别这样说,就说我大你几岁,毕竟是同龄人,在一起比较自在,和老家伙们在一起没啥说的。”小工头为了达到目的,好言劝道。

“他们都是三四十岁的,谈不上老。”阮冬找出理由。

小工头笑道:“十年一层人,他们在我们面前就是老人。”

阮冬想到如不去洗澡,以后和这个人很难相处,他会更加变本加利刁难折磨自己,以后的日子更不好过,他有点犹豫。

小工头见对方犹豫,劝道:“不就洗个澡吗,又不是下刀山下火海。”

阮冬这样想,男的和男的一起洗个澡有什么关系呢?他想看就让他看好了。这样一想,他竟然脱口道:“我……准备一下。”

小工头喜上眉梢,心头竟然掠过当初和女朋友上床前的感觉,那是一种期盼,一种渴求和激动。他急切地吩咐道:“快去准备,我等你。”

阮冬离开小工头,走了没几步就后悔。自己这是怎么了,是一时的糊涂,还是一瞬间的弱智?怎么能轻易答应他?我才十八岁,风华正茂,青春亮丽,赤身luo体出现在众人眼前,供小工头和类似的人欣赏。更不能容忍的是,还要弯下腰给矮小丑陋的小工头搓背,他可能还要有意触及我的身体,还要在众人面前摆出领导的架式,对自己指手划脚,说三道四。这不可能,绝对不去澡堂,就是把我辞退,我也不去丢人现眼。

阮冬这样一想,就对小工头无所畏惧,索性横下心得罪他,懒得去给他回话,让他去等自己,以后他爱咋的咋的。

第二天,阮冬一见小工头,心里就不稳当,怕他说出难听的话,他装做一心干活。

小工头昨天为去澡堂等了阮冬半小时,心头恼羞成怒,恨不得拿起砖头砸在帅哥的头上,管他死活,管他伤轻伤重,先出了这口恶气再说。不过,如果对方有防备,砖头很难击中脑部。最好像电影里那样,提一木棍悄悄躲起来,当对方出现时,突然冲出去一棍将对方击倒。想是这样想,他明白万一打死人是要偿命的,自己婚都没有结,死了太遗憾。

既然不能硬的,那就只有来软的,慢慢地折磨他,让他天天都不得好过,让他天天心情郁闷,让他度日如度月。量他也不敢反抗,他还能扔下两个月的工钱远走高飞?别看他长得帅,不可能不爱钱。

小工头来到阮冬身边,讽刺道:“看长得你人模人样,一表人才,说话如小屁孩。”

阮冬故意装作不知:“我这么卖力干活,不偷奸耍滑,你还要怎么的?”

“你别装腔作势。”工头冷冷地说。

“我咋就装了。”阮冬继续装糊涂。

“说的好好的,要去洗澡,你连个招呼也不打就溜,害得我等了半个多小时。”工头忿然道。

“干了一天活太累,脑子也有点糊涂,这边说话那边就忘了。”阮冬说着假话为自己开脱。

“你又不是七老八十岁,哄谁呢?”工头冷着脸说。

“你不信我也没有办法。”阮冬装出无辜的神态。

“看你面相憨厚老实,说话咋油腔滑调?”工头刻意打量帅哥几眼。

阮冬心里冷笑,对你这种人就该这样,要不然由你欺负,那还能活下去吗?这就叫以毒攻毒。

小工头明知对方在说谎,又奈何不了,明白再追究也没有意思,他的愿望不但没有消失,反而更强烈了,仍抱有很大的希望:“今天晚上去如何?”

“去哪里?”阮冬又装糊涂。

“去洗澡啊。”

“我想想再说,”阮冬明显的推辞,“那地方我不熟悉,不是随便去的。”

“多大的事,用着多想吗?大家都去,就你不能随便去,你是不是认为高我们一等?”

阮冬笑道:“那里的话,你是我的领导,应该说你高我一等。”

工头戴了高帽子,沾沾自喜:“原来你还知道我是你的领导?”

阮冬自嘲道:“我又不是傻子,天天受你支派,还能不知道你是领导。”

小工头傲然道:“既然知道我是领导,你就得听我的话。”

阮冬不想和他多说,打退堂鼓:“那是当然的。为了生活,我敢不听话吗?”

小工头得寸进尺:“吃过晚饭你那也不准去,和我一道去洗澡,给我搓背。”

第一百五十六章,非礼(二)

阮冬找到借口了:“我刚洗过。哦,不好意思,忘了叫你。”

小工头气得无话可说,心里盘算着如何给小帅哥找茬。

这天下午,工地上发生了小矛盾。件事的起因是,干活中间,阮冬和大工为一件小事发生口角,要不是有人及时劝解,俩人差一点动手打起来。

阮冬是小工,对方自恃是大工,说起话来总有傲气,阮冬自然不服,一来一去,发生矛盾。一般来讲,大工干的是技术活,工资要比小工高一倍。在劳力市场上,小工的数量远远大于大工,也就是说,招聘小工容易,招聘大工不易。

小工头明知大工有错也要偏向,走了大工再招一个不易,还影响工程进度。走了阮冬闭着眼睛也能拉来几个小工。

阮冬还嘴道:“他故意找我碴,你也信啊?”

工头和大工是老乡,自然偏向一方:“我看就是你的不对。想干就好好干,不想干就走人。”他心里明白对方是不会走的,故意这么说。

阮冬被逼的没有办法,本想一走了事,实在不忍心丢掉两个多月的工钱。好在大工是中年人,阮冬心里虽憋屈,又一想就当是尊老吧,他违心的道了歉。

小工头却咄咄逼人:“我看你也没地方去,那就好好干,别再偷奸耍滑。”

阮冬站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装个没听见,心里希望小工头快快离去。

小工头登上劲了,得寸进尺:“你看起来人模人样的,品性这么差。”阮冬找到借口了:“我刚洗过。哦,不好意思,忘了叫你。”

小工头气得无话可说,心里盘算着如何给小帅哥找茬。

这天下午,工地上发生了小矛盾。件事的起因是,干活中间,阮冬和大工为一件小事发生口角,要不是有人及时劝解,俩人差一点动手打起来。

阮冬是小工,对方自恃是大工,说起话来总有傲气,阮冬自然不服,一来一去,发生矛盾。一般来讲,大工干的是技术活,工资要比小工高一倍。在劳力市场上,小工的数量远远大于大工,也就是说,招聘小工容易,招聘大工不易。

小工头明知大工有错也要偏向,走了大工再招一个不易,还影响工程进度。走了阮冬闭着眼睛也能拉来几个小工。

阮冬还嘴道:“他故意找我碴,你也信啊?”

工头和大工是老乡,自然偏向一方:“我看就是你的不对。想干就好好干,不想干就走人。”他心里明白对方是不会走的,故意这么说。

阮冬被逼的没有办法,本想一走了事,实在不忍心丢掉两个多月的工钱。好在大工是中年人,阮冬心里虽憋屈,又一想就当是尊老吧,他违心的道了歉。

小工头却咄咄逼人:“我看你也没地方去,那就好好干,别再偷奸耍滑。”

阮冬站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装个没听见,心里希望小工头快快离去。

小工头登上劲了,得寸进尺:“你看起来人模人样的,品性这么差。”

阮冬找到借口了:“我刚洗过。哦,不好意思,忘了叫你。”

小工头气得无话可说,心里盘算着如何给小帅哥找茬。

小工头如此多事,并不是说他看不起阮冬,他觉得这位帅哥品性不错,至少远远胜过自己的那个情敌,他甚至有点喜欢阮冬,感觉他是工地的一道风景线,和他在一起,就是言语不和,那也是一种精神享受,自己好像回到十八岁那个美好年代。

小工头有了这样的情感,他就怕阮冬一气之下离开,那样的话工地就黯然失色,过路的美女们再也不会把目光投向工地,就连自己的生活也会失去一点的乐趣。他有了这样的想法,开始对阮冬友好起来,甚至幻想和他成为朋友。

天下大雨,不能施工,建筑工人们自然休息。下午一点多雨停了。

阮冬考虑到是否施工,匆匆赶到工地。还好没有施工,这样他一下午可以休息。他昨晚在录像厅看录像太迟,回到小屋没睡好觉。现在可以回去补瞌睡。

小工头走过来,显然来和阮冬搭讪。

阮冬急忙拔腿前行,他不想理睬小工头,也不想与他搭话。

“阮冬,你等一下。”工头发声了。

阮冬不得不站下,转身问:“啥事?”

工头的口气比较缓和:“陪我到山泉公园去玩。”

阮冬不愿意去,推辞道:“我还有事,去不了。”

“多大的事,回来后去办。”工头并不生气。

“回来去办就迟了。”阮冬不得不撒谎。

小工头知道阮冬不愿意陪自己,一语道破:“你把我当成傻子啊?”

“没有,真……的。”阮冬仍说谎。

“我把你这么关照,你就不给我面子吗?”

阮冬看到对方恳切的面容,听到有点服软下气的话语,他的心软了,连想到工头近几日没有刁难折磨过自己,日子比以往好过多了,要是拒绝了他,死灰复燃,加倍刁难折磨自己,那还能在工地呆住吗?他不得不答应工头的意愿。

雨过天晴的公园,散发着清新可人的气息。游人很多,每个景点,每条大小路上都是人来人往,每张条椅上都有人落座。

阮冬和小工头来到半山腰,游人显然少了。看见空着的条椅。俩人这才坐下休息。

阮冬感到头晕脑胀,瞌睡虫不断袭击,他闭目养神,尽量不睡过去,怕睡着后摆出不雅动作,受众人的注目。

小工头没有睡意,显得很精神,他看见过往的年轻女性有意无意望上阮冬一眼,那种眼神是一种惊叹,是一丝丝的爱慕和欲念。

阮冬的脸庞的确很美,洁净光滑的皮肤,白皙的双颊微微泛红,显得健康稚嫩,挺直的鼻子,较大的眼窝,长长的毛绒绒的睫毛,两条浓黑的剑眉……。

小工头越看越自惭形秽,竟然还有那么一点点的喜欢。他心里对过往的年轻女性说,你们看他也是白搭,只是养养眼。而我整天和他在一起,他是我的手下,他听我的使唤,我想咋样就咋样。

小工头这样一想,忍不住伸出手在那张光滑俊美的脸上模了一下。心里还想,看,我就敢把他这样,你们敢吗?

第一百五十七章,非礼(三)

阮冬倏然惊开双眼,生气地问:“你要干啥?”

小工头这才不好意思了,给自己台阶下:“你脸上有土,我帮你抹掉。”

阮冬半信半疑,有了这么一个细节,他的睡意逝去,站起身往更高处走。

小工头知道自己失礼,乖乖跟在后面。

俩人穿过一道走廊,来到一座八角亭,站下观看了一会市容,走下亭台,来到空旷地,这里比较高,游人廖廖无几,安放着几条长椅。

阮冬不想再走,疲惫地坐在条椅上。

小工头照呼道:“你坐在这里等着,我去上个侧所。”

阮冬看着走开的小工头,心头掠过这样的念想,把他甩掉。又一想不合适,自己又不去干见不得人的事,何必呢,以后还要相处一年多,把他得罪了对自己没有好处。

阮冬坐了片刻,瞌睡虫又袭来,觉得眼皮很重,头很昏晕。这都是昨晚看录像的后果,平时他是很精神的。以后夜晚不再去录像厅,免得在工地上出差错。他看到周边没有游人,背靠椅子,伸开双腿,感觉舒服多了。很快他入睡。

小工头回来了。看到阮冬背靠椅子,伸长双腿,眼睛闭着,轻轻地打着鼾。他再一次欣赏帅哥洁净俊美的脸庞,外衣敞开着,露出麦色的胸肌,双腿伸得很展,那个敏感的部位凸显……。

小工头神差鬼使一般走近帅哥身边,弯下腰伸出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捏住那个敏感部位……。

阮冬被下身的疼痛惊醒,倏地站起身,一把推开工头。

小工头一时没有站稳,打了个踉跄,惊慌失措地望着阮冬。

阮冬上前一把揪住对方的衣领,喝问:“你为啥这样,不知道羞耻吗?!”

小工头尽力挣扎,无奈不是对手,衣领仍被对方揪着:“你别这样,放开手我再说。”

“你把话说清楚,认个错就松手。”阮冬态度坚硬。

小工头只是一时的冲动才有了那个不雅动作,过后觉得尴尬,觉得难为情,吱唔道:“你从来不看美女一眼,我想证实一下你是不是有毛病。”

阮冬怒斥道:“我有没有毛病和你有一毛钱的关系吗?男子汉大丈夫,不觉得丢人吗?不知道羞吗?”

小工头脸上挂不住,急辩道:“不就摸了你一下吗,也没有摸掉一片肉,都是男人,摸一下有什么关系,你用不着这样大声嚷。”

阮冬骂道:“你这样不要脸?是不是常对别人这样。”

小工头委屈地说:“你可别冤枉我,别人的我还嫌脏。”

“都是一样的,说什么脏不脏。”阮冬觉得好笑。

“你这么优秀的人还会脏吗?”小工头显然语不达意,“就算干活弄脏了,我也看着你干净。”

阮冬觉得可笑:“你这是什么话,我又不是神仙。”

小工头羡慕地说:“不要怪我对你下手,只怪你的爹妈,养出你这么帅的儿子。”

阮冬见他不但不认错,反而振振有理,怒上加怒:“你变态还有理。”

“你也变态。”工头回敬道。

阮冬稍一愣,迅速把自己在工地上的生活在脑海过了一遍,想不出那里不妥,只好问:“你说说,我咋变态?”

小工头理由充足:“别的男人见了美女狠不得拿相机拍下,你可好,从来不看美女一眼,你这不是变态吗?。”

“我看美女几眼管用吗?她们也不可能嫁给我。这也是你管的事吗?”阮冬这才松了一口气,冷笑道。

“我是管不了,我只是好奇你为啥和一般人不一样。”小工头说着真心话。

在这种场合下,又是这样的气氛,工头的话是没有错,可阮冬觉得对方在揭自己伤疤,用巴掌扇自己的脸,他的怒火越盛了,伸出左手快速换了揪衣领的右手,然后在对方脸上就是几巴掌。

小工头一只手悟住脸颊,怒喊:“好啊,你敢打我,你不想活了。”他扑过来就要打阮冬。

阮冬轻易躲开,冷笑道:“你还能吃了我。”

小工头打阮冬不得手,明白自己不是对手,声嘶力竭地吼道:“你还想不想再工地干活了?”

阮冬斩钉截铁地说:“我不想和你这样的人共事,和你在一起觉得太掉价。”

“几个月的工钱你不要了?”小工头提示道。

阮冬头一扬,一副富家少爷的派头:“我家不缺钱,我不希罕这几个钱。”

小工头嘲笑道:“别吹大话了,不缺钱打什么工?”

“我懒得给你解释,”阮冬稍一思考,“让你相信我有意思吗?”

小工头说:“明天你滚蛋!”其实他心里舍不得帅哥离去。

“我是要走的,不过先要把你打个半死不活。”阮冬一时气极。

小工头吼道:“你就不怕犯法?打死人是要抵命的。”

阮冬这才冷静了,他可不想打死对方。他要是离开工地,失去两千多元的工钱事小,重要是为了这份工作,多次被对方折磨刁难。难以忍受的画面快速从脑海掠过:端饭倒茶,买东西,端洗脸水,抹桌子扫地,等等。盛怒之下,他一脚踹倒工头。

小工头大慌,高声喊道:“打人了,快来人!”

阮冬脑海里只呈现这个人的可恶,那还管许多。他想起那次他约自己去澡堂洗澡,要是去了,说不定他会动手动脚。刚才他摸一把好在隔着裤子,要是在澡堂摸上一把,那直接是肌肤接触,受辱的程度更大。去了澡堂说不定他还会有什么不雅的举止,很有可能赤身抱紧自己,然后俩人在众人面前撕打起来……。一想到这里,阮冬感到后背发凉,头上冒冷汗。还好自己及时改变了主意,这才躲过一次羞辱。

周边游人稀少,就算是看见异常情况,那也不想招惹麻烦,有的装着没看见,有的急忙溜走,有的只是远远站着观看。

“我就摸了你一下,你就这样报复啊?”小工头可怜兮兮地说。

“我是新仇旧仇一齐算。”阮冬冷笑道。

“多大的仇啊,至于吗?”小工头哀求道,“放过我吧,我再也不敢惹你了。”

“想想这几个月你对我的欺压,我狠不得几脚踩死你。”

“你可要冷静啊,打死人是要尝命的。”小工头惊慌了。

“我管不了那么多,先把你打死再说。”阮冬故意吓唬道。他又狠狠踩了他一下。

“救命!”小工头急忙喊叫。

阮冬警告道:“你再喊我把土块塞进你嘴里。”

小工头不敢喊了,惊慌万分的注视阮冬。

阮冬盛怒之下还算清醒,就是不能打伤打死对方。他在对方软肉上狠狠的一脚又一脚。

工头双手抱着头高喊:“快来人哪!救命!打死人了!”

阮冬想到躺在地上的人摸过自己的脸颊,捏过自己的宝贝,气上加气,以牙还牙,还要升级。他先脚踩在对方的脸上,几秒钟后脚又踩在那个敏感部位,狠狠用劲……。

第一百五十八章,美少年(一)

“哎吆,疼死我了,救命!”小工头竟然拉起哭腔。

阮冬见不远处有人走来,心里有点害怕,撒腿就跑。

阮冬来到城市的东面,这里距师范学校的建筑工地约十公里,相信歌舞团的演员们和那个小工头不光顾这地方。他要忘掉在歌舞团和建筑工地的不愉快,走向新的生活。

阮冬手里有钱,并不急于找工作。他在宾馆住了十日,对周围的大小道路了如指掌,闲逛到无聊,觉得不能坐吃山空,应该找个工作。

阮冬早就留意过这一带的广告专栏,他整天轻车熟路,奔走在各广告栏,挑选适合自己工作。按照阮冬找工作的要求,适合他的工作很难找到。他首先不想往女人堆里钻,怕招惹事非。

阮冬早就从女人们口中得知,自己的外表是人见人爱,是万人迷,身材那是罕见的完美,几个女演员说他是黄金身材,他搞不懂身材和黄金有什么关系,总之,父母就给了自己这副好身材,让别人去羡慕吧。自己一个山里娃,迟早要回家乡的,没有必要在这里招人爱。即使有了爱,那也是浪费感情,就如在歌舞团和李莉的关系,到头来有啥意义,还招惹了巨剑华,差一点为此付出代价。

阮冬不想到年轻人多的公司企业工作。自己长得这样帅,难免招惹姑娘,就算自己保持清高,可一同上班,难免要和姑娘们说话。这样一来,别的小伙子的嫉妒,说不上还是嫉恨。谁能保证不惹出大麻烦,自古以来,情场上丢了命的男人不计其数。

到了第三天,阮冬终于发现一条广告。废品收购站招聘一个员工,包住不包吃。

在阮冬的影响中,这样的收购站绝对没有女性。即使有女性员工,那也是年纪较大的,除了自己情况特殊,那个小伙子肯干这样的工作。工作吃苦受累是小事,重要是环境不太卫生,身体受影响。尽管如此,他还是去应聘。

废品收购站原来有三个人,一个辞职不干了,剩下老板和一个员工,俩人年纪差不多,约有五十岁。这样的工作环境适合阮冬。

老板姓王,家在外地,他见小鲜肉一副憨厚老实的模样,就把他留下,工作比较简单,过秤看门装车。

王老板和另一个员工对阮冬比较淡漠,说话仅限工作上的事,没有别的话。阮冬长得有多帅,对他们没有一毛钱的关系,他们也不注重这个。前来收购站交费品的不是大妈就是大爷,他们对小鲜肉更是不多看一眼,他们所关心的是小鲜肉会不会在秤上糊弄他们,或者说会不会看错秤,让他们吃亏少拿钱。

几天过去了,阮冬觉得这种工作称心如意,更重要的是有了安全感,在这里不会发生担惊受怕的事,也就是说不会再有人搔扰自己,他可以安稳地干上一两年。

收购站有简单的厨具。阮冬多半自己动手做饭,懒得做饭,或者交废品的人多,忙不过来,他就到附近饭馆用餐。

这天下午,阮冬和另一员工装了一卡车废品,他没有时间做饭,来到一家饭馆用餐。

饭馆里外两间,他坐在外间,要了小碗炒面片,半斤卤猪肉。他自带二两小瓶酒,喝酒吃肉,当炒面片端上来时,二两酒喝完了。他开始吃炒面片。

“你也吃饭啊?”

外间只有阮冬一个顾客,这话显然是冲着他说的,是谁呢?他抬头望去,面前站立一美少年,冲着自己微笑。

阮冬略显惊异,随后是茫然,想不起对方是谁,他是怎么和自己认识的。他一时想不了那么多,随口应道:“你也在这里吃饭?”

美少年是在里间用餐,俩人先前不曾见面。他走到柜台前交了饭钱,然后走过来坐在桌边,吸着香烟,时不时望上帅哥一眼。

阮冬见他这么小年纪吸烟,就没有好感,浑身不自在,不明白对方为何不走、离开,自己和他素不相识,他要干什么?阮冬竟然疑心对方是巨剑华手下的哥们,可这个少年也就十三四岁,再怎么看也和巨剑华那伙人不搭边。是不是赵科长的两个弟弟派来的小侦探,那俩人当时窃窃私语,商谈阴谋诡计,无非是想害自己,现在派一个小屁孩跟踪前来,搞定自己的住址,然后偷袭下手……。

阮冬胡思乱想,紧张之下,不知如何吃完面片,站起身喊:“老板,收钱。”

“我替你交了饭钱。”美少年友好地说。

阮冬心里不爽:“为什么呀?”

“不为什么。”美少年淡然道。

“这不行,我不能让你给我交饭钱。”阮冬掏出钱包,抽出饭钱递向美少年。

美少年仰头吐了个烟圈,望着表情冷漠的大帅哥,轻描淡写地说:“不就一顿饭钱,你至于这个样子吗?”

“我和你……又不太熟悉。”他本想说不认识,又怕伤对方的自尊心。

美少年说起话来如成年人:“我们是不熟悉,可我们认识。”

阮冬想不起来。他这种人太优秀,人见人爱,走到那里引人注目,而他几乎不注目他人,更别说小屁孩,更不往眼里放。

“你大不了我几岁,咋就这样没记心?”美少年善意道。

阮冬仍想不起来,不得不问:“我和你是咋认识的?”

美少年提醒道:“你想想,在山泉公园。”

阮冬猛然想起来了。他就是那个踢足球的少年,他曾向自己摆过手,后被父亲拽住不放手,自己劝说了一句话竟奏效。可是,不就是一句话吗?怎么就认识了?不至于替交饭钱吧?

“想起来了吗?”美少年语调柔和。

阮冬点点头。当时他没有太注意少年的容貌,现在面对面,他才发现对方容貌俊美,举止潇洒。他不禁这样想,过上几年,他也是人见人爱,也是万人迷。可是,就这么一丁点的事,怎么就扯上关系了呢?这样拉关系,那每天有关系的人不知有多少。

“你叫什么名字?”美少年的口气有点老成。

阮冬不想回答,又不得不应酬。:“阮冬。”

“哦,阮哥。”美少年很自然的口吻。

“你叫什么?”出于礼貌,阮冬问道。

“我叫宏宏”,美少年邀请道,“阮哥,我们到里间喝一会茶怎么样?”

这么快就被宏宏认成哥,阮冬觉得不自在,觉得对方太随便,这个“哥”也没有价值。他又一次想到在山泉公园的情景,意识到对方属于那种问题少年,只能疏远不能接近,本要拒绝,想到他替自己付了饭钱,不仅是一碗饭钱,还有半斤卤猪肉,对一个学生来讲不是个小数目。他不忍心拒绝宏宏的话,想呆上一会,在方便的时候还给他饭钱,自己是成年人,怎么好意思让一个中学生请饭钱。

俩人到了里屋,坐在圆桌前。美少年取来纸杯,在茶水筒接了茶水,殷勤地端在阮冬面前,然后给自己接了一杯茶水,坐在阮冬对面,掏出香烟抽出一支递给对方,用打火机点燃后,自己也叼上香烟。

阮冬在他掏出香烟的一瞬间,感到汗颜,这是高档烟,自己从来没有吸过这种烟。想到自己对别人一再说家里不缺钱,现在看来世上有钱人多。他忍不住问:“你这么小年纪,哪来的钱?”他疑心钱是偷来的,多半是家里的。

第一百五十九章,美少年(二)

少年淡漠而略带傲慢地说:“我没有钱,是我爸有几个钱。”

小小年纪说出的话这么谦虚,阮冬略感惊愕,说:“你爸的钱就是你的钱。”

“那是当然的了。“美少年不经意流露出自豪感。

阮冬掏出钱包说:“我是成年人,能自食其力,你年纪小不会挣钱,我不能花你的钱。”

“这是我爸的钱,算不了什么,我爸做生意,钱来得快。”

“话是这么说,我还是不能让你破费。”说着掏出两张大团结递过去。

美少年脸上掠过不悦,说:“阮哥,你这样我很不高兴的。”

“你不收钱我心里也不安稳。”阮冬说的是实情,别说对方是中学生,就是成年人,他也不会无缘无故领这样的情。

“你这样就是看不起我。”美少年固执地说。

一句话就把阮冬的嘴堵住了,他只好转了话题:“你多大年纪?”

“十四岁。”

“小我四岁,我十四岁时还傻乎乎的,”阮冬感慨地说,“日子过得真快,一晃十八岁了。”

“你家也在附近吗?”

“我家很远。”

“你到这里来干啥?”

阮冬话到嘴边止住了,他不想沾惹他,只好说起谎话,“我来这里办件事。”

宏宏关切地问:“办好了吗?”

阮冬本想说办好了,以便不再和对方见面。可他花了中学生的钱,心里亏欠,当下宏宏不要钱,以后想办法把钱还给他,要还钱就必须再见面。他说出的话就留有余地:“还没有办好。”

“啥事?要不要我帮忙?”美少年俨然成年人。

阮冬觉得对方自不量力,他的口气有点生硬:“你好好把书念,别过问大人的事。”

宏宏不经意对方的态度,热情地说:“让我爸给你办,他本事挺大的。”

“我不认识你爸,他咋会帮忙?”阮冬推诿道。

“只要我说话,我爸听我的。”宏宏有点自傲地说。

阮冬听了心里不舒服,纠正道:“你应该听你爸的话。”

宏宏的神情有点黯然,声音也慢了:“他常年在外做生意,那顾得上管我。”

阮冬本不想涉及这样的家务话,却不由自主地问:“你妈呢,她就不能管你?”

宏宏淡淡地说:“我妈,哦,是后妈,她才懒得管我。”

阮冬想起人们对后妈的评说,心里不由对宏宏产生怜悯:“你后妈对你好吗?”

宏宏脸上略显忧郁,淡淡地说:“她对亲生女儿好,对我谈不上好,也谈不上不好,一般般。”

阮冬宽慰道:“只要不打骂你,就不错了。”

宏宏认真的口气:“她要是敢打骂,我早就离家出走。”

这样的话把阮冬震住了,小小年纪说话这么随便,过上几年不知怎么样呢?他再次感到对方是问题少年,不想走得太近,急于脱身,可饭钱是要还的,说:“明天中午我还在这里吃饭,你来不来?”

美少年高兴地说:“你来我就来。”

“一言为定。”阮冬还钱的愿望能达到了,他感到欣慰。

第二天,阮冬十二点正来到饭馆,他这时候来是考虑到宏宏十二点放学,走到饭馆至少要十分钟。他点了两样菜肴,两份小碗炒面。这样的小饭馆一般是先吃饭后交钱,阮冬先付了钱,吩咐店家过十几分钟做饭菜,然后坐在凳子上喝茶抽烟。他今天特意买了一包高档香烟,给中学生让香烟是不对,可宏宏已经在抽烟,让他一次香烟没有多大关系。

阮冬决定吃过这顿饭后,再也不见这个问题少年。他到也很想教育一下这个问题少年,可是,他的父母都教育不好,自己算什么,再说了,教育他就要拉近关系,他不想多接触他,免得沾惹麻烦。以后万一碰见宏宏,他要是打招呼,自己不理睬,装个不认识,他一个小屁孩再有能耐,把一个成年人敢咋样?。

大约过了十五分钟,宏宏走进饭馆,进了里间,歉意地说:“阮哥,让你久等了。”

“没有关系,我也是刚来。”阮冬说。

饭菜端上来了。俩人便吃边说话。

“阮哥,你在那里上班?”宏宏问。

“我是待业青年。”这是阮冬早就想好的,免得对方问工作单位。

“你咋不工作,现在工作很多。”小屁孩说着大人的话。

“没有我合适的工作。”阮冬不经意地说。

宏宏鼓动道:“想不想在我爸的公司上班?听说公司效益很好,员工待遇也高。”

阮冬想都不想,一口拒绝:“我不适合在公司上班。”

“为什么呀?”宏宏略显惊讶。

阮冬一来不想和眼前的美少年加深关系,二来认为公司里女性扎堆,自己没有安全感。这些他是不能说出口的,只能撒谎:“我文化不高,不会做生意。”

“公司里工种多了去,你去了也可以不做生意,干后勤工作。”宏宏的口气像是老板。

阮冬只好说:“谢谢你的好意,我真的不想去。”

就在这时,玻璃窗外的人行道走过几个少年,宏宏站起身匆匆走出去。

阮冬没有注意窗外,认为对方是去交饭钱,那是枉费心机,自己抢先一步,他或是去了洗手间。

美少年回来了,他不吃饭菜,吸着香烟,像是有啥心事。

阮冬不想再呆下去,也就是说不想和这个问题少年多交谈,他站起身,匆匆说:“我还要去办事,先走了。”

宏宏不想这么快分开:“有啥事啊,现在还不是上班的时间。”

阮冬只好说:“我办的事私事,不到机关单位去。”

宏宏无奈地说:“我陪你去吧,反正我也闲着。”

这样的热心阮冬不但不领情的,还有点不悦,口气有点冷淡了:“你回家好好休息,下午还要上课。”

宏宏见对方不愿意,只好站起身说:“再见。”

见对方不那么热情了,阮冬松了一口气,出了门后心里说:“下一辈子再见吧。”他决定从此不进这家饭馆。

第三天的中午,阮冬正躺在床上打盹,外面传来糟杂声,有人大声喊着老板交废品。

阮冬明白是有人来交废品,拾起身下床,走出屋望去,他的脸上稍一呆怔,很快转化为尴尬不安,恨不得把门关了,更想迅速躲藏起来。

第一百六十章,美少年(三)

磅秤旁边堆放着旧报纸废纸箱饮料瓶。一旁站立五六个十三四岁的少年,其中有宏宏,他眼睛望着别处,和一少年说着话,好像没有注意到走出屋的大帅哥。

阮冬想退回屋,可怎么能退回去呢?这是他的工作,他能不接受吗?那样的话少年们会咋说?老板知道了肯定不高兴。他只好硬着头皮走向前,心里为对宏宏说过的谎话,也为这份工作羞愧,毕竟这种工作不适合年轻人干,何况还是位帅哥。

“阮哥,你在这里干吗?”宏宏一副老熟人的语气。

“我……,你也来了。”面对美少年,阮冬有点不知所措。

“你在这里办事吗?在这里办啥事?”宏宏还在打帅哥的脸。

“我在这里打工。”阮冬难堪地说。

“你不是说待业吗?”美少年仍不放过帅哥。

“刚找到的工作。”为了护自己的脸面,他再次撒谎,忘了对方可以揭穿自己的谎言。

宏宏当然不屑这种工作,表面上淡然,说着照顾对方脸面的话:“这是个好工作,清闲。”

阮冬脸上掠过不易察觉的尴尬,他明显从对方眼神看出什么,出于还击,他问:“你咋交废品?”暗藏的话是,你家不是很有钱吗?

宏宏也说了谎话:“我是路过,看到同学们来交废品,顺便帮一下,反正没有事。”

这样的谎话宏宏事前给同学们交待了,没有同学敢揭穿。事实情况是,当初在山泉公园,他一眼就喜欢上阮冬,正因为喜欢,当时阮冬说了一句话,他立马接受。他听信了阮冬常来公园玩的谎言。他以后隔三间五跑公园,试图和阮冬再次相遇,一次次的失望,并没有减弱他对阮冬的好感。

那天在饭馆吃饭,他觉得俩人真是有缘份。不过让他感到沮丧的是,大帅哥明显不想和自己接近,感到他在说谎话,意在疏远自己。他无意看见窗外走过两个同学,马上走出去,以请吃肯德基为代价,让两个同学跟踪阮冬,看他在何处落脚。自己跟踪很容易被阮冬发现。

宏宏听了同学跟踪的结果,颇感意外,再次证实阮冬不想接近自己,直接想拒绝来往。他的自尊心多少受到伤害,做出不和阮冬结交誓不罢休的念头。

宏宏考虑再三,做出决定,向关系好的哥们说,要到公园聚会游玩,争取不花家里的钱,可以收集家里的废品到收购站换钱。他本是少年王,一声令下,没有人敢说不字,大家很快行动起来。

阮冬暗自吃惊,这还躲不掉了,俩人就这么有缘分?自己在这里干了快一个月,还是第一次见学生们来交废品,心里不禁狐疑。

“阮哥,中午陪我吃饭。”宏宏一副随便的神态。

阮冬怕对方又要请客,急忙拒绝:“饭馆的饭碗吃腻了,今天中午自己做饭。”

“我们可以换一家饭馆。”宏宏说。

阮冬没有话说,再推辞显得小家子气,怕出钱似的,只好硬着头皮说:“我可以陪你去,钱饭我付,你别和我争。”

宏宏说:“不用你买单,你打工挣钱多不容易,还要给家里寄,我的钱是爸给的,他来钱容易。”

阮冬本想说我家不缺钱,又觉得宏宏家太有钱,不知有多少钱,可能远胜自己家。他只好这样说:“你别小看我,吃饭的钱还是不缺的。”

“你把钱存下往家里寄,以后吃饭我买单。”宏宏果断地说。

阮冬不高兴:“你把我看成什么人?”

宏宏诚实地说:“我把你看成兄长啊。”

“别这样说,那是江湖上的客套话,我……听不习惯。”

“这么说我把你当哥,你没有把我当弟弟?”

阮冬沉默了,他还真没有把宏宏当成弟弟。兄弟之间一般各方面差不多,而自己和宏宏各方面差距都那么大,根本不像是兄弟。

“阮哥,你这也太伤人了吧?”宏宏口气中流露出怨气。

阮冬心想,对方还是小娃娃,不必太较真,哄他不哭就是了。他和气地问:“我对你这么好,咋就伤着你了?”

宏宏直截了当:“你没有把我当弟弟看待。”

阮冬哄着中学生:“没有啊,我一直把你当弟弟看待。”

“你肯定没说谎话?”

“没有。一个成年人那会对中学生说谎话。”

“你早就说过谎话。”

“是吗?我不记得。”阮冬当然记得自己在饭馆说的谎话,现在为了顾面子只好装湖涂。

好在宏宏不想继续打脸,转了话题:“那就这样吧,以后在饭馆吃饭,我和你aa制。”

阮冬在歌舞团打工时就知道这个aa制,他真的不想和一个中学生交往,只好继续哄对方:“在我家乡有一句话,人比人没活了,马比骡子没驮了。”

“啥意思?”

“就是说人不能和人比。你家有钱,我家穷,我不能和你相比。”

“你还这么年轻,以后肯定能挣大钱。”十四岁的少年这样和十八岁的小伙说话。

阮冬听了果然不自在,不想埋怨,敷衍道:“以后的事以后说,现在的问题是我挣的钱不多,还要给家里寄,不可能经常到饭馆吃饭。”

宏宏无奈地说:“那好吧,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先去吃了这顿饭。”

俩人来到一家较高档的饭馆。要了米饭,点了三样菜。

宏宏吃了几口就放下筷子,吸着香烟。

“你咋不吃?”

“吃饱了。”少年道。他是心情郁闷,觉得阮冬还是不想接近自己,有意疏远。

“你才吃了一点。”

“我就这个饭量。”

“这个年纪吃多吃好长身体。”阮冬说着客气话。

“我的身体够好了,在班上个子最高,我可不想长得太高。”

“为什么呀?个子高了不好吗?”他本想说姑娘们喜欢个子高的男子,话到嘴边止住了。对方年纪还这么小,提姑娘们不合适。

“我长你这么高身材就可以了,不需要太高。你身高多少?”

“好像是一米八三。”阮冬一年前量过身高,现在身高具体多少他不明白。

“标准的帅哥。”美少年夸赞美男子。

“你长大比我帅。”美男子回应道。

“不可能的,我没法跟你比。”

“为什么啊?”

第一百六十一章,美少年(四)

“这个我还不好说,“美少年思忖了下说,“这么给你说吧,我脸上看起来像是十八岁,你的脸上看起来像十五六岁。我要是到了十八岁,还不知道啥样子。”

阮冬听了这话不高兴,不明白自己的脸咋就像十五六岁,认为对方贬低自己:“你这叫什么话,你是把我当成小娃娃。”

看到对方不悦,宏宏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

“意思是我天真幼稚?”

“我那敢这么说。我的意思是你长得太可爱。”

阮冬耐心解释道:“有你这么说话的吗?要知道你小我四岁,这样的话应该是我对你说,而不是你对我说。“

宏宏想了想说:“我俩还是把话说岔了。这么对你说吧,你是不是常听见两个成年人相互问年纪,他们不直接说出年纪,而是让对方猜年龄。是不是这样?”

阮冬想了想说:“有这样的现象。”

“那你说说,假如一个人是三十岁,把他说成三十五岁好,还是二十五岁好?”宏宏的语气就如成年人开导小孩。

阮冬不假思索地说:“肯定说年轻了好。可那是说年龄,你是直接把我说成小娃娃。”

“意思还不是一样的吗?”宏宏道,“我这样说你,你应该高兴才对。那像我,有好多人说我不像十四岁,等我长到十八岁,别人说我像二十五六岁。你说说,我听了心里好受吗?”

阮冬认真观察对方俊美的脸庞,感觉他和家乡那些十三四岁的少年不大一样,家乡这个年龄的少年脸上大都天真幼稚,而宏宏显然是一副见过大世面的神情,显得有点持重,还有一丝丝的狡黠。

“你看我像十四岁吗?”宏宏的神情天真,这倒少见。

阮冬怕伤对方的自尊心,想了想,谨慎地说:“身材长得有点高,模样有点聪明。”

宏宏郑重其事地问:“你是不是不喜欢这样的我?”

这个问题阮冬还没有想过,也懒得想,顺口道:“干吗要我喜欢,长大后姑娘们喜欢就可以了。”他说过后悔,干吗对一个中学生提起姑娘。

美少年明白对方的态度,脸上流露出一丝的失落。过了一会,他问:“你有女朋友吗?”

“没有。”阮冬不想和少年谈及这种话题。

“我不相信。”宏宏笑道。

“干吗要让你相信?”阮冬不屑多说。

“你长得这么帅,没有姑娘追求你?”宏宏觉得阮冬在撒谎。

阮冬仍是一脸的憨厚诚实,他想了想说:“我的家乡是深山老林,村庄相距比较远,很少见到姑娘。那像这里,走在大街上一眼望去多半是女的。”

宏宏好奇地问:“照这么说你的家乡男多女少?”

“我家乡姑娘一到你这个年龄都订婚了,谁敢和已订婚的姑娘交朋友。”阮冬说的是实情。

宏宏觉得不可思议:“你的家乡咋还这么封建落后?”

阮冬感叹道:“自古流下来的风俗,很难改变。”

宏宏试探道:“你真的没有心爱的姑娘?”

阮冬有点烦了,带着责备的语气说:“你这么小的年纪和成年人说这个合适吗?”

宏宏哈哈一笑,说:“我还小吗?我的好几个同学都有女朋友,有的还经常约会。”

阮冬仔细一想对方的话没错,自己在公园,或着滨河路上,不难看到中学生模样的男女搂搂抱抱,唧唧我我。随口问:“这么说你也有女朋友?”

“我没有。”宏宏的语气坚定。

“我不相信,你长得这么帅气。”阮冬望着对方那张俊美,略显狡黠的脸。

“帅气是真的,没有女朋友也是真的。”宏宏肯定地说。

“为什么没有。”阮冬还是不相信。

宏宏轻描淡写地说:“这还不清楚吗?没有我看上的女同学。”

阮冬觉得不理解:“一所学校上千女学生,难道没有一个让你看上?”

宏宏想了想说:“有到是有,那也不是随便可以交朋友的。”

“为什么?”阮冬不解地问。

宏宏把香烟头摁灭扔到门外,给山里娃解释:“有的没有机会接触,有的已经有男朋友,还有的是妈妈的乖乖女,她要好好学习,上重点大学,才不想早交男朋友。”

阮冬教育道:“你也要当爸爸的好儿子,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别交女朋友。”

“你说话的口气像是老师。”宏宏嘲弄道。

阮冬正色道:“老师说的话只能让你学好,不让你学坏。”

宏宏辩解道:“交女朋友就是学坏啊?那么多同学都有朋友,难道都成了坏人?”

阮冬觉得自己的话不对头,忙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

宏宏问:“那是啥意思?”

“是让你好好学习,上重点高中,上重点大学。”阮冬耐心说,“将来有个好工作,好的前途。”

宏宏自信地说:“现在有钱就有前途,只要我爸爸挣大钱,我的前途很光明。”

阮冬觉得自己无法和一个少年沟通,只有这样说了:“个人更要努力,父母亲不可能依靠一辈子。”

“我爸要是留给我好多好多钱,我就能幸福生活一辈子。”宏宏自豪地说。

阮冬心里有点沉重,不知道如何开导这个美少年。

美少年慷慨大方地说:“阮哥,你以后生活上出现困难,尽管向我开口,你要多少我给多少,决不含糊。”

阮冬心里老大不舒服,冷淡应对:“我家不缺钱,我不可能向你借钱。”

宏宏说:“阮哥,你别把话说死,以后的路谁知道呢,万一你有了困难,我能不帮吗。”

阮冬觉得这个小娃娃口气太大,气焰有点嚣张,没好气地说:“我就是以后有困难也不要你帮。”

宏宏不乐意了:“阮哥,你咋是这样的人,我把你看成兄长,你没有把我看成弟弟。”

阮冬懒得和美少年说这样的话题,用哄小娃娃的语气说:“没有啊,我一直把你看成小弟弟。”

“你没骗我吧?”宏宏不大放心。

“我干吗要骗你?真的这样。”

宏宏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到了星期天,宏宏和五六个少年来到废品收购站。这里闲置着一大片待建的土地,这在城市里是很难得的,自然是踢足球的最佳场地。

少年们踢着足球,个个生龙活虎,充满青春活力的欢声笑语回荡在空中,使人无不感到少年时代的美好。

阮冬闲时很想加入踢足球,又想到自己是成年人,和几个小屁孩一起踢足球有伤自尊。他只是站在一旁观看,偶尔,足球滚到脚的周边,他跑去一脚踢过去。

宏宏喊道:“阮哥,你也来踢!”

“我不会踢。”阮冬谦虚道。

“我看你踢的不错!”

“我还要工作。”

“你现在不也闲着!”

“我踢足球老板见了会不高兴的。”阮冬找着借口。

宏宏果然无话可说,一心去踢他的足球。

第一百六十二章,美少年(五)

没有人来交废品。阮冬搬来椅子,把茶杯放在一旁,然后坐在椅子上,品茶抽烟,一边观看足球表演。他心里赞叹:城市里的少年生活真是丰富多彩!他不禁回忆起自己的少年时代,那是另样的丰富多彩。

初春,少年们带上干粮,成群结队登山,你追我赶,追逐打闹,欢声笑语。他们来到最高山峰,四处散开,跪在地上用小铲子挖虫草。到了旁晚,大家汇集一起,相互比较数量,炫耀着虫草的大小。

夏天,太阳红红的,天蓝蓝的,一片片的白云,一丝丝的微风。少年们结伴来到河边,脱个精光投入河心游泳。过上一两小时,游泳累了的少年们仰身躺在沙滩,一边把细沙往身上扬撒,一边比较着谁的皮肤黑,谁的皮肤白;谁的那个像炮仗一样小,谁的那个如拇指大。

秋季,野菊花满山遍野,花香四处飘香。少年们背上背斗,扛着铁锹,来到大山深处,挖野当归野党参野黄芪红芪,最后,还忘不了玩游戏,那就是看谁本事大,能把埋藏地下的茯苓挖出来。这个中药材没有枝叶,人们全凭经验找寻。少年们戏称“勘察地雷”。

到了冬季,少年们成群结队,来到较来阔的雪地,分散开来,手持木棍,追打野鸡野兔,因为它们在雪地里飞不高跑不远,很容易被木棍击中;来到河边,用石头砸开窟窿,把大头针掰弯成勾状,挂上诱饵,用细绳系住放入水中,一半分钟就是一条鱼,然后架上柴点燃,把鱼放在火上烧烤;太阳高照,提上竹蓝,成群结队到深山老林采木耳树蘑菇……。

多么美好幸福的少年时代啊,全都那么亲切地保留在阮冬的脑海,让他终生难忘。

阮冬还有看门的职责,一天二十四小时不能离开收购站,当然,傍晚偶尔离开一二十分钟没有关系。

宏宏每隔一两天,傍晚都会来废品收购站,有时一人来,和阮冬说这说那,或静静坐着看书。更多时候是带几个同学来,和阮冬玩扑克,斗地主打升级,其乐融融。

宏宏一人来时,阮冬曾问:“你咋常来这里?”

宏宏很随便地说:“再没地方可去。”

阮冬不能理解:“这么大城市还能没有地方玩?”

“太熟悉了,没有啥意思。”他在说谎话。真心话是,我喜欢和你在一起。

每当傍晚,阮冬独处时,竟然感到寂寞,还有一点点的苦闷。每当这时,他就盼望着宏宏和同学们的到来,一次次地把眼光投向大路,希望宏宏和同学们突然出现在大门口,说说笑笑走进来。

这样的感受他不能对宏宏说,他就是寂寞苦闷得快要疯,也不能对宏宏有这样的要求。自己是成年人,他们是未成年人,他们有更大的活动空间,有自己的生活,有学业要完成,自己绝不能影响他们。

阮冬十八岁,却干着中老年人的工作,时不时感到单调枯燥。每当自己独处时,就产生辞职的念头。可是,他又不忍心离开宏宏,这到不是感情上的纠葛,而是一种关怀,一种善意。宏宏的父亲常年在外,继母待他不好,他把阮冬当成亲哥看待,是一种精神上的依赖和寄托,一旦离去,对不起宏宏的这种情感,可以说一个成年人有负于一个未成年人,这让他于心不忍。

这天晚上,宏宏没有来收购站。快十一点时,阮冬上床睡觉,他还没有入眠,听到大门传来响动声。他急忙披上衣服跳下床,拿着手电筒走出门。

大门外果然有人,不断用手拍打着大门。

阮冬大声问:“是谁?!”急匆匆走近大门。

“阮哥,是我。”传来宏宏虚弱的声音。

阮冬打开铁大门上的小门,用手电一照,大吃一惊。

宏宏背靠在大门上,脸上流着血,有气无力地说:“阮哥,送我去医院。”

阮冬啥话没说,转身跑回屋,穿上衣裤,带上钱跑出屋。他顾不得看门的职责,把大门一锁,搀扶着宏宏就要走。

宏宏说:“我腿受伤了,走不成。”

阮冬只好背起宏宏,朝医院小跑而去。这一带是较偏僻地段,已经快十二点,出租车很少。偶尔驶过一辆出租车,也是载客,也有空车,看到两个人的情况不正常,不想招惹麻烦,一溜烟驶去。

阮冬连走带跑约半公里,实在走不动了,把宏宏放在商铺的台阶上休息。

宏宏心里愧疚,虚弱地说:“阮哥,太麻烦你了。”

阮冬好言道:“别说这样的话,我不爱听。”

宏宏仍说:“太对不起你。”

“你还要说,”阮冬赌气道,“你再这么见外,我不管你了,你爱干啥干啥。”

宏宏不吱声了。当阮冬又要背他时,他有点固执地说:“我自己走。”他试走两步,慢如挪步。

阮冬说:“你这个走法到医院血都快要流干。”他不由分说,又把宏宏背起。

终于来到医院。阮冬把宏宏放在椅子上,然后联系医护人员,急诊室里有医生和护士,听了阮冬简单说明,没有怠慢,走出急诊室,把宏宏接进包扎室。

阮冬在包扎室外面等候,急切地想得到宏宏的伤势情况。过了半小时,宏宏从包扎室出来,头部和腿部都包扎了。

医生说没有大的伤情,明天最好做个脑电图。今晚住在病床,再做观察。

阮冬这才松了口气。他把宏宏在病床安顿好,看着宏宏闭上眼睛入睡,这才想起废品收购站无人看护,怕出意外无法交待,悄然离开病房。

阮冬来到废品收购站,开门进去,一眼就能看出没有发生情况。他进屋在床上躺了一会,起身喝了一杯茶水,抽了一支香烟,心里掂记着宏宏,他把房内及院子的灯都拉开,这才悄悄悄离开废品收购站。

阮冬走进医院病房,看到宏宏安然入睡,这才放下心来。他躺在另一空床上打了个盹,仍放心不下废品收购站,又一次悄悄离开病房,回到收购站。如次往返三次,天就大亮了。

阮冬看到宏宏精神状态好一点了,这才探问:“这是咋会事?”

宏宏告诉阮冬,同学生日聚会,先是在饭馆吃饭,然后在歌厅唱歌跳舞,结束时十一点多,和同学分路后,他一人行走回家,被三个人拦住打了一顿。

“三个什么样的人?”阮冬说。

“那里的路灯坏了,我没有看清。”

“你估计是谁?”

“也许是同学,也许是社会上的小混混。”

“要不要到派出所报案?”

宏宏想了想说:“算了吧,那么晚了,我又没有看清对方,就算报了案,很难破案的。”

“那就只能吃这个哑巴亏?太便宜那三个人了。”

“很有可能是同学干的。”

“好好想想,你得罪过那几个同学。”

“没有啊,我平时和同学们关系挺好的。”

“可能是面和心不和。”

“这倒有可能。不过,就算报了案,他们都是未成年人,只是批评教育,最多赔个医药费”

宏宏住了三天医院,直到医生说可以出院了,宏宏才回到家中。住院期间,阮冬到学校给宏宏请了病假。一天三餐安时送到病房,一切费用他全交了。总共花了八百多元。宏宏说等父亲回来把钱还给阮冬。

晚上,宏宏来到收购站,呆了半小时,阮冬催他回去,怕迟了再出意外。

宏宏笑了,不意为然地说:“阮哥,你别催我回家,没有那么严重。我今晚不准备回家。”

阮冬觉得意外:“你不回家到哪去?”

宏宏的口吻有点紧张:“就住……在你这里。”

第一百六十三章,留宿(一)

“你都挨打住了医院,还不严重,”阮冬以为他留宿只是随便说说,不想回答,而是提醒,“回家好好休息。明天还要上学。”

宏宏宽慰对方:“你放心吧,我挨打在这座城市只是极个别的,一般情况下一天二十四小时很安全的。”

“为啥个别事件会发生在你身上?”

宏宏说:“是我太狂了,招人嫉恨。”

阮冬觉得不理解:“你狂吗?我看还是老实安稳的。”

宏宏笑了笑说:“在大帅哥面前我那敢狂啊。”

“别说我帅,你成年后肯定比我帅。”

“怎么可能?世上没有帅过你的人。我在你面前只是小巫见大巫。”

“你要这么说我也没办法,”阮冬转了话题,“说说你在外面咋狂的。”

宏宏解释道:“我在外面有那么一点的狂,但和真正狂的人相比,也是小巫见大巫。只不过我长得帅,干什么都有人盯着,比较显眼,招人嫉恨。”

“是啊,长得帅是优势,但也有不好的一面。”阮冬感慨地说。

宏宏接着说:“还有一点就是我爸有几个钱,给我的零花钱多,我花钱大手大脚,这也让有的同学嫉妒。”

阮冬笑道:“别说其他人嫉妒,我都看不惯你花钱大手大脚。这样不好,你不能靠父亲一辈子,万一你以后挣的钱不多,如何生存。”

“以后远着呢,我还没想到那么多。”

“现在就要想,从小养成节俭,对将来的生活有好处。”

“好吧,我听大帅哥的。”

阮冬回想起在歌舞团的事件,感慨地说:“和一般人相比,我们各方面都要多加小心谨慎,这样才能得到平安幸福,如果稍不留神,说不定大祸临头,甚至有生命危险。”。

宏宏装天真了,问:“为什么啊?有那么严重吗?”

阮冬想不通了:“这么简单的意思你还不明白?”

“明白什么呀?”宏宏明知故问。

阮冬上当了。解释道:“我俩长得特殊啊。”

宏宏涉世不深,难以理解:“阮哥,你说得过份了,没有那么严重吧。”

阮冬感叹道:“你年纪小不懂事,也没有经历过,成年后就明白我说的话。”

宏宏好奇地问:“这么说你经历过?”他是不敢相信对方经历过不好的事。

“我从小说里看到的。”阮冬撒谎。其实他真的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

“小说是编的,不可全信。”宏宏固执地说。

阮冬想到歌舞团的经历,得罪了巨剑华一伙人,虽没有生命危险,但差一点被他们羞辱欺凌。想到那天晚上赵副处长三人找上门,差一点被羞辱欺凌,如果动手殴打,难说自己不被打死。这些事不光彩,他不能对别人说起,对一个十四岁的少年更不能说。他要对宏宏说,那也要等他成年后说,让他吸取经验教训。

俩人又说了一会闲话,宏宏离开了。

这一天阮冬觉得意外,还不到吃晚饭时,宏宏就来了,平时这个时间他是不来的。

宏宏的神情有点忧郁,坐在椅子上望着阮冬,难过地叫了声“阮哥”,一双美丽的大眼睛倾刻泪花闪闪。

阮冬吃惊地问:“你咋啦?是不是和同学闹矛盾?”

宏宏脸色阴沉,摇摇头不语。

阮冬猜道:“是不是被老师批评了。”

宏宏还是摇头,轻轻叹口气。

阮冬多少有点明白,试探道:“你放学回家了吗?“

宏宏点点头,脸上显出痛苦的表情。

阮冬明白是咋回事,安慰道:“别这样,长辈说你几句没有关系的,还不是为了你好。”

宏宏忿然道:“她算什么长辈,她还不到三十岁,骚货,看着我爸有钱,硬要嫁到我家,不知羞耻。”

阮冬好言道:“别这样说她,要是你爸不爱她,能娶她进门吗?”

“我爸也不好,俩人一丘之貉。我看见他俩在一起心里就难受,恨不得远走高飞。”宏宏气愤地说。

阮冬劝道:“小娃娃别管大人的事,那样多累啊。你要是真的看不惯他们,成年后可以自己创业,远走高飞,成家立业。”

宏宏骂道:“嫁给小自己十几岁的男人,还想给我当妈,滚一边去吧。”

阮冬耐心教导:“辈份不论年纪大小。在农村家族大的人家,白胡子的老人不一定就辈份大,几岁十几岁的小娃娃有可能是老汉的爷爷或者叔叔,这是很正常的。”

宏宏愤愤地说:“她要是个好人,我可以把她当成长辈,可她是个坏女人,我没法把她当成长辈。”

阮冬开导:“那是你的偏见。你爸能娶一个坏女人吗?”

宏宏毫不客气地说“我爸是瞎了眼,娶了那么一个女人。”

“不能这么说父亲,他再怎么不好也是你的父亲。”阮冬劝道。他不想了解别人的家务事,清官都难断,自己算什么。

宏宏委屈地说:“父亲也有自私的。他对那个女人好,对那个女人养的姑娘更好。

“父亲一般都对姑娘好,”他是真的不想知道别人的家务事,转了话题,“你还没吃饭吧?”

宏宏默认了。

“先跟我出去吃饭。”阮冬说。

宏宏头稍低,有点为难地说:“阮哥,不好意思,不能和你aa制。”

阮冬不明白:“这又是为啥?”

“那次挨打,不知道钱包是丢了,还是被那三个人拿去了。”宏宏道出原因。

“这么说你这些天口袋里没有半毛钱?”阮冬想到往日花钱大手大脚的宏宏身无分文,不觉好笑。

“是的。”宏宏低声道,“我不能让你破费,你挣钱不容易。”

“我俩是兄弟,你这么说就见外了。”

“让你见笑了。”宏宏有点难堪地说。

“没关系,”阮冬拉开抽屉,拿出两百元,“先拿去用。”

宏宏毫不客气收下钱,说:“谢谢你,等我爸回来连医药费一同还你。”

俩人在饭馆用过餐。阮冬原以为宏宏要去上晚自习,他却没这个意思,跟着阮冬要回收购站。

“你怎么不去上晚自习?”

“心情不好,不想去。”

“男子汉大丈夫,心胸放开阔,别为点小事钻牛角。”

宏宏在收购站一直呆到快十点,还没有动身的意思。

阮冬不得不提醒:“太晚了不安全,早点回家。”

宏宏冷不丁地说:“阮哥,今晚我睡在这里好吗?”

这样的话太出阮冬的意外,稍一愣,脱口道:“你睡哪?这里就一张床一床被。”

宏宏俊美的脸庞显得平静自然,口气随便亲和:“难道我就不能和你睡在一起吗?”

第一百六十四章,留宿(二)

听到对方又一次提出要留宿,阮冬竟然有点心慌意乱,不知所措。

“你不愿意吗?”宏宏的口吻平静自然。

阮冬不能不认真对待留宿的问题,他的脑海倏然掠过一个新闻,曾在报纸上无意看到的,某男歌手和男孩子如何等情,并为此坐牢。

阮冬觉得此事不可理喻,他从来没有类似想法,在认识宏宏之前,他对男孩子们望都不望一眼,有那种成年人对小屁孩不屑一顾的神态。

按说宏宏在这里睡上一夜正常,可那位歌手的事件在阮冬心里留下阴影。宏宏也是未成年人,虽说自己心理健康,可是万一他的父亲追究起来,毕竟是成年人把未成年人留宿,听起来也是不太自然的事。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阮冬和言悦色地说:“不是我不愿意,而是我从小不习惯和别人挤在一起睡觉。”

宏宏脸上显出一丝不屑,傲慢地说:“别人能和我一样吗?”他的意思是,别人有我这么优秀吗?有我这么帅气吗?

阮冬明白对方的意思,说:“你当然不是一般人,非常帅气,以后女孩子见了你没有不喜欢的。”

“这我明白,不用你说。别说以后,现在喜欢我的女生也多着呢,”宏宏话头一转,“你还没给我回话呢?”

阮冬的确为难,他明白一旦拒绝,会伤了对方的自尊心。

宏宏宏再问:“这让你很为难吗?”

阮冬仍没被说服,找着理由:“睡在一起挤挤到没有啥,就是挤在一起睡不好,影响第二天的工作。”

阮冬把话说到这份上,宏宏不再强求,脸上露出失落郁闷的表情。

阮冬拒绝宏宏正常的要求,心里不安愧疚。他宁愿如此,也不想惹事生非,虽说惹麻烦的可能性几乎为零,可还是谨慎为好。

宏宏显出不自然,坐也不是,走也不成。

阮冬看到宏宏的异常,只有说服:“为点小事就不回家,这样不好,有矛盾就要想着缓和,而不是激化。以后可能还有这样的矛盾发生,要是我不在这里了,你到那去睡觉?”

宏宏不高兴地说:“你不愿意就算了,别再给我当老师。”

阮冬觉得好笑,解释道:“你别这样说,我多说几句话是为你好,而不是给你当老师。”

宏宏有点脾气了:“你说话的口气就像是老师。”

阮冬听着对方口气不对,但还是耐着性子说服:“那个老师愿意掺和学生的家务事呢?一个班有好几十学生,老师能顾过来吗?”

宏宏说:“我俩是兄弟,我的家事就是你的家事,你这么说我不高兴。”

阮冬说:“话是这么说,只是我家的事够烦了,那还敢掺和你家的事。”

宏宏没有话说,望了阮冬一眼,站起身走出门。

阮冬以为他去解手,过了一会不见他的面,这才知道他离开了收购站。他知道宏宏生气了,心里多少有点歉意,是不是自己错了,是不是应该留他一夜?也许自己太小心谨慎,不应该这样冷漠地对待一个初中生。他今夜回不回家,要是不回家上哪去?会不会出事?

一连两个晚上,宏宏没有来收购站。

阮冬心里发慌,有一种空荡荡的感觉。除了寂寞和思念,阮冬心里还有另一种感受,一个成年人亏欠一个未成年人的情?此外他还有更重要的担忧,当初在山泉公园,宏宏的爸爸说他有时不回家,不容易找见。那么,这一次宏宏在家里受了气,又在自己这里受了委屈,也可以说是受了误解,他会不会又离家出走?如果是这样,自己对宏宏及家人有愧疚,有推卸不掉的责任,他为此整天忐忑不安,吃饭睡觉都不香。

到了第五天的傍晚,宏宏出现在阮冬的面前,仍然是那么阳光,那么俊美,就像前几日的留宿事件没有发生过。

“阮哥。”宏宏自然而亲切的招呼着。

如和煦的春风拂过脸颊,似清澈的山泉流过心间。阮冬感到那么的爽快,那么的惬意,还有一点点的激动,真想把宏宏紧紧拥抱。这一切他不能表露在脸上,不能给对方一种关系特殊的印象。他平淡地回道:“你来啦。”

十四岁的美少年和十八岁的帅哥和好如初,说这说那,五日的分别,好像存下太多的话。

阮冬想知道那夜拒绝宏宏留宿后,他是否回家了?

宏宏说:“我听了你的话,回家了,没有再和那个女人吵架。要是以前我才不回家呢,她爱咋的咋的。”

阮冬想起在山泉公园的情景,宏宏的爸说儿子有时几天不回家,再联想到那晚宏宏执意留宿的事,阮冬隐隐约约有一种不好的想法,他本不想知道太多,又忍不住问:“你爸说你有时好几天不回家,你上哪去了?”

宏宏爽快地说:“我在网吧打游戏。”

阮冬想问又不想知道,最终还是有点费劲地问:“夜里在那睡觉?”

宏宏很随便地说:“就在网吧。玩累了就睡上一觉。”

“不可能几天连着打游戏吧?那样的话身体受不了。”下面的意思是你总要找地方睡觉。

宏宏说:“实在累的支持不住,就到旅店睡上一夜。”

阮冬有点不相信:“你没有身份证。”

“哥说这话天真了不是?小旅店只管赚钱,可以不看身份证。”宏宏口气到像是十八岁。

阮冬无话可说,他完全相信宏宏的话,为自己先前隐约的想法感到惭愧。

阮冬提示道:“不要和人随便来往,要注意保护自己。”

宏宏听出阮冬的话音不对,问:“阮哥,你是不是怀疑我的品性?”

阮冬忙说:“怎么会呢,你这么好,品性肯定不差。”

“那你问这些干吗?”

“闲着没事,随便问问,”阮冬应付一句。

“你是不是认为我认识你太随便了?”宏宏不悦地问。

“没有啊。”阮冬嘴上说的不是心里话,他肯定认为宏宏当初太随便。

宏宏知道对方的话不是真的,解释道:“当初我认识你是太随便,可是,像你这么帅的人那还有啊,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到,所以很想和你结交。”

阮冬笑道:“你说得太夸张了吧。”

“不夸张,真的。”

“那是你走的地方不多。”

“我爸带我去过好多大城市。”

阮冬不想再说下去,转了话题,“你还没吃饭吧?陪我去吃饭。”

“我吃过饭了。”

“那你帮我看门,我去吃饭。”

“别太久了。”宏宏觉得一人孤单,叮咛道。

阮冬在饭馆吃过饭,又称了一斤卤猪肉,买了一瓶酒。宏宏平安无事,俩人再次相见,这让他感到欣慰,觉得应该小小庆贺一下。阮冬匆匆回到废品收购站,对宏宏说:“没让你久等吧?”一边把卤猪肉放在碟子里,拿来两双筷子。

“你还没吃好?”宏宏问。

阮冬兴致勃勃地说:“我想喝几两酒,干喝没意思,酒肉酒肉,光有酒不能没有肉。来,拿上筷子吃肉。”

阮冬找来酒盅,自斟自饮,一边吃着卤肉。

宏宏用筷子拣上一点点肉放进嘴里,慢慢嚼着。

阮冬劝道:“你咋这样吃,多吃点。”

“我不喜欢吃肉,意思一下行了,”宏宏迟疑了下问,“阮哥,你咋不让我喝酒?”

第一百六十五章,灌醉

阮冬解释道:“你这么小年纪,不能喝酒。”

宏宏说:“你是说只有成年人才能喝酒?”

阮冬稍一停顿,纠正道:“对的。也不全对。我的意思是,像我和你这样的人最好别学会喝酒,你就是成年了也最好别喝酒,如果喝醉了……。”后面他不知如何措词。

宏宏被惹笑了,嘲讽道:“阮哥啊,你咋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阮冬稍一愣,然后感叹道:“给你说实话吧,我要是早知道人世间这么复杂,我早年就不喝酒。”

宏宏好奇地问:“你多大年纪喝的酒?”

阮冬想了想说:“八九岁吧。”

宏宏讥笑道:“你那么小年纪就喝酒,还好意思劝我别喝酒。”

阮冬不得不耐心解释:“我的家乡主要粮食是青稞,到了春节,几乎每家都要酿青稞酒。年纪小的男娃们喝度数最低的酒,随着岁数的渐大,喝酒的度数也就渐渐提高了。”

提起青稞酒,引起宏宏对阮冬家乡的好奇:“阮哥,青稞长什么样?”

阮冬想了想说:“和小麦差不多。”

宏宏好奇地问:“小麦面粉好吃还是青稞面粉好吃?”

“各有特色,不能说那个好吃。”

“青稞和小麦的特色是什么?”

“小麦细,青稞粗糙,口感不一样。不过,青稞营养价值高,吃在肚里轻易不饿。”

“你们为啥不种小麦?”

“海拔高,无霜期短,小麦不太适应生长,产量很低,也就是说不太成熟。”

“你们光吃青稞面吗?”宏宏很向往原始大森林,“阮哥,说说你的家乡好吗?”

阮冬的一双大眼睛流露出熠熠光彩,动情地说:“我的家乡是原始大森林,距县城约一百公里,是三县交界,村庄之间一般相距七八公里,每个村庄有一百户左右,人口不多,是全县最边远的乡镇。”

宏宏向往道:“我还没有去过原始大森林,那里肯定很美吧?以后一定去看看。”

“有人写文章把我的家乡比喻成世外桃源,我看比较恰当,”阮冬脸上掠过一丝忧郁,感叹道,“不过,我还是比较喜欢人多热闹,喜欢大千世界。”

这样的话正合宏宏心意,急忙说:“那你留在这里别走了。”

阮冬叹口气说:“现在看来,人多热闹的地方太复杂,不好的事防不胜防。”

宏宏有点失望:“阮哥,你说得太夸张了吧?多少人在大城市生活,就你事多。”

阮冬解释道:“你说得对,大家都在城市生活得好好的。只是我运气差,老遇到不好的事。还是呆在我们那样的小地方有安全感”

“是不是由于你长得太帅啊,“宏宏反驳道,“照你这么说,城市人口咋越来越多,很多农村人涌进城市打工挣钱。”

阮冬说:“你说得没有错。我是在说自己,我这个人不适应在城市生活,感觉不管走在那里都有人盯着,也有人打我的主意。可能是我运气太差吧。”

宏宏明白对方是谦虚的说法,只好替他道明:“那不是因为你运气不好,是因为你长得太帅。”

“城市里帅哥很多啊,走到那里都能看到。”

“你的帅和他们的帅不一样。”宏宏一语道破。

阮冬早先也听到这样的话,他搞不懂自己的帅咋就和别人的帅不一样。

“你说说帅和帅咋就不一样?”

“你的帅很特殊的,我还真是不会说,”宏宏好奇地问,“你家乡可能很美吧?是不是男生们都长得和你一样帅?”

阮冬想起家乡,心里别有一番滋味,侃侃而谈:“我平时不大注意男生,不大明白帅是咋样的,不过,家乡的男生大都很精神。我的家乡除了青稞燕麦,还有大豆和洋芋,它们都适应高海拔地区生长。”

宏宏说:“哦,我想起来了,有篇文章说高海拔地区环境恶劣……。”

阮冬不等他说下去,插言道:“我不喜欢这样的说法。”

“为什么啊?”

阮冬说出自己的看法:“高海拔地区天气冷就是环境恶劣,那么低海拔地区夏季的酷热算什么?天气冷了可以多穿一件内衣,天气酷热就没有办法,躲都无处躲。”

“我家有空调。”宏宏自豪地说。

“那你也不可能整天呆在家里,”阮冬反驳,“再说了,一般人家没有空调,有钱人家毕竟不是很多。”

“你说的道理,说海拔高的地方环境恶劣是不公平。”这一番谈话让城市的美少年兴趣大增。“

“我们说了这么多,重要的问题还是你以后别喝酒。”阮冬不想再多说,回到主题。

“你说说为啥不让我喝酒?”宏宏无话找话,故意装萌。

阮冬本不想对一个少年说这样的话,见他追问,只好这样说:“喝酒误事。”

宏宏辩解道:“照你这么说,酒厂都该关门?怎么酒的种类越来越多?”

阮冬只好照直说了:“我说的误事是针对我俩这样的人说的。”

“我俩?你是说我俩长得帅。”宏宏略显自豪地问。

阮冬见对方明白,就直言不讳“算你聪明。和女人不能喝酒,尤其是当领导的。”

“为什么啊?”宏宏又一次明知故问。

阮冬想起和韩队长喝酒的情景,当时自己如果趁着酒劲把她放倒,后果会是咋样?她的丈夫会放过自己吗?不堪设想。他到现在还纳闷,即然韩队长喜欢自己,那么当自己醉倒在床上,怎么平安无事呢?看来韩队长是个好女人,以后定要好好报答她。

阮冬不相信宏宏不明白自己的意思,含蓄地说:“你不是说我的年纪比你小吗?我知道的你能不知道。”

一语道破。宏宏有点不好意思,随口道:“我明白了,以后只能和男人们一起喝酒。”

阮冬听了这话,立刻想起在师范的建筑工地,小工头约自己喝酒的经过,不禁头皮发麻,心里一阵后怕。

那天,阮冬吃过晚饭,准备回出租屋。被小工头喊住,让阮冬帮忙做着做那。

天黑后,小工头的一个同乡拎着两瓶酒,来到小工头的住所。俩人要留阮冬喝酒,他本不想喝,可拗不过俩人的“好意”,只好和他俩喝酒,很快他看出那俩人的架势,那就是一心要把他灌醉……。

小工头和同乡不断用各种言语劝阮冬喝酒,阮冬无法抗拒,只好一杯又一杯,醉意越来越浓……。

第一百六十六章,家乡

就在阮冬喝的快要醉时,大工头来了,说工地发生盗窃,要小工头带人保护现场。阮冬这才躲过一难。

那一天在山泉公园,光天化日,人来人往,小工头都敢那么放肆非礼,要是在夜晚,小工头身边倒下一个酩酊大醉的小鲜肉……?

阮冬想起这些,不禁倒吸一口冷气,脊背一阵发凉。这样的事他是不能向一个少年说的。他只能这样说:“你最好别学会喝酒。”

“为什么啊,那么多男人都喝酒。我不和女生一起喝酒,只和男生喝酒还不可以吗?要是喝醉了,男生把男生能咋的?”宏宏固执地说。

阮冬小心翼翼地说,“有的男人很坏的。”

宏宏多少明白对方的意思,装着糊涂:“咋坏啊?”

阮冬难堪了,只好这样说:“你要是喝多了,男生偷你的钱财,也有可能带你去干坏事。如果你和他有仇,他打了你,你还不知道,然后扔下你不管,你会有生命危险的。”

宏宏试探道:“这么说你遇到过这样的男人?”

阮冬否认:“没有遇到过,我的家乡在深山老林,见不到外人。”

“那你咋知道的这么多?”

阮冬回应道:“我在书上看到的。”

宏宏笑了,心里这样说,阮哥,你去给三岁大的小孩说吧。其实阮冬说话的意思,宏宏心里一清二楚。

“听你的意思,美女帅哥直接戒酒。”宏宏故意道。

阮冬听出话音不对:“别人的事不说,你听我的话就可以了。”

“阮哥的话那能不听,我以后不喝酒。”宏宏半真半假地说。

“说话可要算数。”阮冬当然不能全信。

“男子汉大丈夫,一言出口,驷马难追。”宏宏信誓旦旦。

阮冬不禁想起往事,他第一次去歌舞团,韩队长正开会,他走出大门,遇见三个女生的情景,其中一位女生美的让他怦然心动,至今记得她们说的话,一直没有机会求证,现在想起来,就问宏宏:“你知道有个叫韩元兵的吗?”

宏宏说:“大名鼎鼎,我和同学们都知道。”

阮冬问:“他是干什么的?”

宏宏惊讶道:“你不知道啊?”

阮冬没有说谎:“真的不知道。”

宏宏有点不相信:“那你咋知道名字?”

阮冬随口道:“听别人说的。”

“他是国外影视明星,”宏宏恍然大悟,“我明白了,别人是不是说你和他长得有点像?”

“好像这么说。”阮冬想了想说。

宏宏说:“要我说你比他帅多了。他是整过容的,听说还整过好几次,你是纯天然的帅。”

阮冬想了想说:“有人还说了个怪怪的名字,叫什么里什么纳多。”

“里昂纳多,也是国外影视明星,”宏宏略一思忖,“你和他长得完全不是一个类型。”

“有人说我的身材和他差不多。”

宏宏释然道:“这就对了,你和他身材的确一样,高高的,直直的,双腿长长的。韩元兵的身材也很棒。不过你比他俩的身材高,也比较健壮”

“你咋知道我比他们身材高?”阮冬好奇地问。

“网络上看到的。你是一米八三吧?他俩可能一米八。”

“别人这么说我是夸张吧?”阮冬有点不好意思,一个普通村民那敢和大明星相提并论。

“不夸张。现在你离不开收购站,以后有机会我领你去看他们主演的电影。”宏宏的语气到像是大哥。

没过多久,学校放了暑假。

宏宏和同学隔三间五到废品收购站踢足球。阮冬和同学们早就熟悉了,一有机会他也上去踢一阵足球。

这样过了半月,宏宏被父亲领到外地去看爷爷奶奶,收购站一下冷清了许多。

如果没有宏宏的出现,阮冬安于现状,很有可能在收购站呆一两年,现在宏宏多少搅乱了他的生活。他习惯看到宏宏和同学们在场地踢足球,喜欢和他们说说笑笑,一旦没有了这些,他感到冷清寂寞,他思来想去,觉得自己不太对劲,一个成年人何必要和少年们搅和在一起,他们有自己的活动圈子。

阮冬想来思去,认为走为上策。当他再次见到宏宏,委婉地说:“过些日子,我可能要离开这里。”

宏宏果然一副意外的神色:“你到哪去?”

阮冬很随便地说“回家乡。”

宏宏急忙问:“再来不来?”

阮冬想也不想地说:“再不来了。”

宏宏脸色顿时黯然,声音低沉:“为什么啊?”

“家里有事,来信催我回去。”阮冬说这话时尽量躲开对方的眼睛。

阮冬说谎话的神色骗不过聪明的宏宏,他冷笑一声说:“你就编吧。你是一个成年人,怎么老对一个中学生说谎话,你认为合适吗?”

被宏宏一言道破,阮冬有点措手不及,沉吟片刻说:“你别太在意,有的谎话是善意的。”

“你走了我咋办?”宏宏伤感地问。

这样的话更让阮冬为难,说:“你别这样说好不好?你有家有父母,我也一样。我们最大限度也只是朋友,不可能经常在一起。”

“只要你愿意,就能经常在一起,”宏宏声音有点悲哀,“我爸常年在外地,那个女人待我不好,我不依靠你依靠谁?”

阮冬极力说服对方:“后妈再对你不好,你也是少爷,吃穿不愁,花钱不愁,你还要咋样?”

宏宏郑重其事地说:“这些算不了什么,你才是最重要的。”

阮冬觉得对方的话过了,也可以说是小孩的话,他继续说服:“别说小孩子话。你没有听过这样的话吗,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我俩都还年轻,以后也许还能再见。”

宏宏固执地说:“天下这么大,很难再见面。你不能走,你前面走我后面找到你家。”

阮冬有点发急了,后悔不该让他看自己的身份证,语气有点硬:“你说话咋像三岁的小娃娃?世上有这样的事情吗?”

“你咋说都行,我就是不让你走。你走我也走。”宏宏神情认真地说。

阮冬立刻头大了,感觉如自己掉进了陷阱,或者说进了对方设计的圈套。

第一百六十七章,初吻(一)

在以后的日子里,阮冬不再向宏宏提及回家,心里一直想着如何摆脱宏宏,最好的办法是把他得罪,如何得罪呢?动手打他下不了手,骂他又找不出理由,这让阮冬有点郁闷。

这一天午后下雨,一直到晚上雨仍没有停。

阮冬闲了一下午,感到很寂寞苦恼,想到下雨天宏宏不会来,心里更是惆怅。

几乎每天傍晚宏宏都要来收购站,阮冬觉得习惯了,宏宏要是不来,他反而不习惯。有的时候,阮冬也为自己的这种心态郁闷,以前他对这样的小屁孩望都不想望一眼,更别说交往,现在对宏宏竟然有离不开的感觉,也许是工作环境造成的,他还是想早日回到家乡。

阮冬到饭馆吃了饭,称了半斤卤猪肉,又买了一瓶酒。

阮冬回到住所,慢慢的吃肉喝酒。过了半小时,半斤酒没有了。阮冬感到头重脚轻,心里难受,只好上床躺下。

大门传来响动。宏宏撑着雨伞来了。

阮冬觉得意外,也有点感动,他仍躺在床上,说着违心话:“下雨天你就别来了。”

宏宏收起雨伞,真诚地说:“我知道你闲了一下午,一定很无聊,来陪陪你。”

阮冬感到头晕眼花,嘟囔道:“没关系,习惯了。”

“你吃饭了吗?”宏宏见对方一脸醉态,关心地问。

阮冬闭着双眼说:“我到饭馆吃了。你随便坐,我躺一会,喝多了,头晕得很。”

桌子上放着一本小说,是艾芜的短篇小说集。

宏宏坐在椅子上看了半个多小时的小说,觉得坐困了,爬上床挨着阮冬躺下。

阮冬本来睡着了,身边来了宏宏,把他弄醒,他下意识地往里挪挪身子,好让宏宏躺舒服一些。

宏宏侧过身紧挨着大帅哥,两张俊美的脸庞几乎就要贴在一起。宏宏的一只手抚摸着大帅哥的胸膛。

阮冬觉得不习惯,又不好阻止,只好这样说:“我是不是有些瘦?”

宏宏仍抚摸着说:“不瘦,肌肉很结实,姑娘们喜欢这样的胸肌。”

阮冬吃惊了:“你这么小年纪,不应该知道这样的事,更不能随便说。”

宏宏嘀咕道:“书上写的,能不知道吗?再说,我俩关系这么好,也只是给你说说。”

阮冬回道:“关系再好,我也不要听见你说这样的话。以后好好学习,别胡思乱想。”

“好吧。”宏宏不太情愿的语调。

阮冬不得不说:“你把手移开,你这样我心上痒酥酥的难受。”

宏宏笑道:“阮哥,你说谎话吧,真的难受吗?”

“那还有假吗?”阮冬的语气不强硬。

宏宏的手慢慢向下滑去,慢慢伸进裤子,移动到对方的敏感部位,轻轻缓慢地抚摸……。

阮冬明白对方好奇惊讶自己的那个硕大强硬,还有稀疏的草丛,不得不这样说:“宏宏,别摸了,你长大后也是这样的。”

宏宏不吭声,仍慢慢地抚摸。

阮冬受不了,缓慢地说:“宏宏,把手拿开,我很……难受的……。”

阮冬当然是另外一种感受,只是难以说出口,只好用难受替代。话还没说完,宏宏的脸贴近阮冬,紧接着两张嘴唇严严实实贴在一起……。

宏宏的手从阮冬身上挪开,伸进到自己的裆部,然后慢慢地动作……。

阮冬立刻明白宏宏在干啥,费力挪过对方的嘴唇,急忙说:“宏宏,你年纪小,别撸,会伤害身体。”

宏宏嘀咕道:“我管不了那么多。”他的嘴唇又把阮冬的嘴唇堵严实了。

阮冬惊讶不己,酒醒去大半,费力推开宏宏拾起身,坐在床边点燃香烟吸着,心里禁不住发问:我到底有多帅?帅到什么程度,竟然让小自己四岁的美少年如此爱恋?

宏宏坐在椅子上,他的裤子裆部有明显的斑迹。他也点起香烟,仰头吐了个烟圈,一种玩世不恭的口气:“阮哥,爽吧?”

阮冬多少有点沮丧,有一种被小娃娃欺负的感觉,那还有爽感,有的只是别扭,只是不自在。

宏宏见对方沉默不语,说:“阮哥,没把你吓着吧?”

“你年纪这么小,跟……那学的?”他本想说跟谁学的,又一想不妥,只有这样问了。

美少年吐口烟圈,仰头大笑。

阮冬诧异道:“你笑什么?”

宏宏调侃道:“笑你天真幼稚,笑你年纪比我还小。”

“你再这么说话我可要生气了。”这样的话阮冬听对方说过几次,每一次的感觉都是城里娃嘲讽乡里娃。

宏宏多少有点盛气凌人:“你的话本来就天真幼稚,这还用着向别人学吗?电影电视里多了去。”

阮冬想想也对,忽的又觉得不对头:“电影电视里那是……。”他说不出口,说出口明显是另一个意思。

美少年替大帅哥说了:“是男女。”

阮冬脸上有点不自在,不好说什么,算是默认了。

“你看过电影‘断背山’吗?”宏宏一副随便的口气。

“没有,”阮冬听都没听过,“名字怪怪的。”

“内容也怪怪的。”宏宏嘴角掠过一丝诡秘的笑意。

“怎么个怪法?”阮冬好奇地问。

宏宏想了想,语气有点郑重:“外国电影,两个牛仔的故事。两个人在偏辟地带放牧,产生了感情,亲吻那都是小菜一碟……。”

“宏宏!”阮冬急忙制止,他不想和一个美少年谈及这样的话题,尤其还在夜间。

“咋啦?”宏宏随便的口吻。

阮冬一时语塞,过了片刻才说:“你应该好好学习,别沾惹乱七八糟的东西,别看那样的电影电视。”

宏宏口气柔和了一点:“你说什么啊,那可是美丽动人的爱情故事?挺感动人的。”

阮冬脸色有点紧张,为了掩饰难堪,转移话题,说出心中的狐疑:“你是不是常和……女生接吻?”他本想说男生,实在说不出口。

“没有啊。”宏宏明白对方的意思。

“我不相信。”

“天底下我只喜欢你一个人,怎么可能对别的人这样,”宏宏一副玩世不恭的口吻,“阮哥,本校草的初吻就给你了。”

阮冬听着别扭,可也唤醒自己念想,我的初吻呢?这一想把自个惊着了,初吻竟然让小自己四岁的美少年抢去!这算什么,以后有了心爱的妻子,她要是问起自己的初吻,该如何回答?看来只有撒谎。

“阮哥,今晚我不走了。”宏宏又提出这样的要求。

好多天前宏宏就说过这话,当时阮冬还有点犹豫,这一次经历了初吻,他想都不想,断然拒绝:“我说过了,不习惯俩人挤着睡。”

宏宏本想说,你还不结婚了?结婚了还不挤在一起睡?话到嘴边改口:“嫌挤的话打个颠倒睡。”

阮冬一想到如打颠倒睡,宏宏的脚会老实吗?老实的可能性不大,肯定会蹬自己的敏感部位,立刻回绝:“那也不行,影响睡眠,第二天没有精神。”

宏宏恳求道:“阮哥,别这样,给小弟一点面子。”

第一百六十八章,初吻(二)

阮冬不屑回答,这么小年纪也会有面子?可笑。他不想再说这个话题,也不想再听对方说什么。

“我年纪小,敢把你咋样,”宏宏嘟囔,“你太让我伤心了。”

阮冬看到宏宏失落忧郁的表情,知道他不高兴,为了缓和一下气氛,他走出屋来到货场,动手把零散的废品码放整齐,当他回到屋,宏宏已离开收购站。

轮到阮冬失落忧郁了。宏宏竟然不辞而别,肯定是生气了。自己是不是有点过份?不,自己是对的,他是个未成年人,自己是成年人,怎么可以随便留宿呢。假如他和自己年龄差不多,留宿到也没有什么关系。

一连两天,宏宏没来废品收购站。他果真生气了。

几个男生来收购站踢足球,阮冬急忙迎上去打问宏宏。

众口一致:没看见,不知道去哪了。

少年们经常跟随宏宏来收购站踢足球,自然和阮冬熟了,他们随着宏宏称呼阮哥。

阮冬经常备着纸杯,烧了开水,有时买些零食,服务于小足球队员们。

少年们踢累了,来到阮冬的屋喝开水休息,一边说着闲话。

有少年问:“阮哥,你颜值这么高,不会干别的工作吗?”

“这工作挺好的。”阮冬敷衍道。

“好啥呀,又脏又累,被人看不起。”

被人看不起到是真的,这么帅的小伙子整天和废品打交道,别人的眼光是异样的,就连经常随宏宏来的那几个女生,眼睛里不免露出不解和轻视。

“这个工作是老汉们干的。”少年这样说。

阮冬问:“工作和颜值有关系吗?”

“咋没关系?你可以去当演员。”

阮冬立刻想起在歌舞团的经历,自嘲道:“我这人不会当演员,天生不是这块料。”

“先去当群众演员,慢慢发展。”

“如果被星探发现,培养一下说不定能演主角。”

“你颜值这么高,演技是次要的。”

“现在的影视剧流行小鲜肉。”

阮冬这才明白自己和少年们说的不是一回事,不禁问:“影视公司在哪里?”

“我带你去,我经常路过影视公司,嘿,大门口每天有不少等待聘用的群众演员。”

一位默默喝水的少年开口了:“你们别说外行话了。”

“你好像是内行?”另一少年嘲弄道。

“我当然是外行,可我的一位亲戚是影视演员,我多少还是了解的。”

“那你说说看。”

“阮哥没有演技,主角不可能,只能演配角,他的颜值和身高都会挤压主角,所以导演很难用他。”

“是啊,如果主要男女演员身高一米六左右,身边站着一米八几的大个子,看着都不协调。”

少年们纷纷认同。

阮冬原以为身材高是绝对优势,至少姑娘们喜欢,现在看来也不是绝对的优势。好在自己无心当演员,管不了那么多。

经过和少年们的这一席谈话,阮冬回家乡的愿望更急切了。

阮冬一切准备就绪,就差向老板辞职时,他犹豫了,自己是成年人,怎么可以和一个未成年人结了怨,然后离去?会不会在宏宏幼小的心灵留下阴影。

阮冬又一次回忆那晚的初吻,他的确没有爽感,也没有美的享受,有的只是感动。

一个阳光少年,俊美如天使,又是富二代,整天身边跟随着美少年和美少女。再过几年就是姑娘心目中的白马王子,是“万人迷”,可是,他却把初吻给了……。

一想到这些,阮冬深深感动,还有那么一点点的激动。他怎么忍心对不起宏宏,怎么忍心丢下他远走高飞?

阮冬决定等到开学,他到学校大门口见宏宏,摆出大人不和小娃娃记较的高姿态,好言好语和他说话。最后友好的告别,道声“再见”。

这天中午,阮冬正在给废纸板过称,无意见三个中年人走进大门,走前面的中年人一副气势汹汹的架势,两个人跟在后面。

为首中年人走到阮冬跟前,打量了他一下,恶狠狠地问:“你姓阮吧?”

阮冬不知对方是何人,慌乱不知所措,只是点了下头。

为首的中年男子大步上前,一把手揪住阮冬的衣领,伸出另一只手就要扇耳光……。

阮冬急忙躲过对方的巴掌,极力摆脱对方揪衣领的手,后退几步,茫然望着三个人,不知如何招惹了他们。

收购站的老板跑过来,说:“有话好说,别动手打人,他还是个孩子。”

为首的男子手指点着阮冬吼道:“你把我儿子弄到哪去了?!”

阮冬这才想到对方是宏宏的父亲,先前在山泉公园见过面,怪不得觉得眼熟,父子俩长得像。他嗫嚅道:“我还想问你呢,宏宏上哪去了?”

“这还成了猪八戒倒打一耙。你老实说,你把宏宏怎么了?”宏宏父亲向前一步又要动手。

收购站老板一边拉宏宏的父亲,一边朝另一员工喊:“快打110报警!”

宏宏的父亲气乎乎地说:“把警察叫来也好,我正想去派出所报案。”

老板把宏宏父亲拉到一边说:“打人是犯法的。就算小阮有错,也有公家处理。”

宏宏父亲对阮冬说:“看你长得人模人样的,勾引未成年人。说,你是不是把他伤害了?”

阮冬想到当初好端端在饭馆吃饭,宏宏一言不发替自己交了饭钱,后来还主动约他到里间屋喝茶交谈。他差一点喊出:“是你家宏宏勾引我好不好。”这样的话他是说不出口的,任何有损宏宏名誉的言论他都不能说。

“你别装聋作哑,干了见不得人的事是躲不掉的。”宏宏父亲直接把阮冬看成罪犯。

“我怎么会伤害宏宏呢?”阮冬委屈地说,“我对他那么好。”

“还敢狡辩,等警察来了再说。”宏宏的父亲说。

警察赶来了,是一位三十多岁的年轻人,还有一个二十多岁的协警。

警察姓王,是这一带的片警,和收购站的老板熟悉,他简要的向老板问了情况,然后和两个当事人进房间。

王警官坐在写字桌前,拿出记事本,对站立的两个当事人招呼:“你们坐吧。”

宏宏的父亲大模大样坐在椅子上,一副经过大场面的气派。

阮冬有生以来首次和警察零距离接触,慌恐不安,小心地坐在床边。

王警官对宏宏的父亲说:“你先说吧,怎么一回事?”

宏宏的父亲脸上显出难堪的神色,叹了口气说:“警察同志,这事我还真是羞的说不出口。”

第一百六十九章,失踪

“你都打上门了,还有啥怕羞的?”王警官冷冷地说。

“我想打他,可是没打上,这不算犯法吧。”宏宏的父亲口气有点软了。

“性质不对,影响也不好,”王警官一脸的正气,口气冷峻,“说说为啥要想打人?”

宏宏的父亲犹豫片刻,鼓足勇气说:“养了个这么不挣气的儿子,给我丢脸,我都没脸活在世上……。”他说不下去。

“他咋不争气了?”王警官问。

宏宏的父亲叹口气说:“现在的孩子崇拜的是大腕大款,影视明星,我这不争气的儿子,咋就这么没出息,他竟然崇拜一个收……垃圾的……。”他羞惭的说不下去。

阮冬听他如此贬低这个行业,不由生气,脱口说:“你说错了,我还没有资格收垃圾,我只是给收垃圾的老板打工。”

宏宏的父亲果然受了更大的刺激,嘲讽阮冬:“你还有脸说,看你长得跟明星似的,原来就这点本事啊?年轻轻的干啥不好,把我家宏宏都带坏了……。”

王警官打断对方的话:“你咋说话那,革命工作分工不同,没有贵贱之分。收废品也是正当职业,是变废为宝,要是没有这个行业,不知要浪费多少资源。从另一角度讲,收废品对美化城市也做了贡献。”

宏宏的父亲嘀咕:“话是这么说,心里还是……。”

“你就为这个要大打出手?”王警官质问。

“不是。我家宏宏失踪一个礼拜了。”宏宏的父亲焦急地说。

“为啥不及时报案?”王警官带着责备的口气问。

宏宏的父亲无奈地说:“我在外地做生意,咋天才回来。”

王警官问:“家里没有人?你老婆呢?”

宏宏的父亲叹口气说:“我老婆她不管,也管不了。”

“为什么?”王警官不解地问。

“宏宏以前经常是几天不回家,我老婆都习惯了。哦,她是宏宏的继母。”

“那么这一次咋就不习惯了?”

“宏宏自从接触了姓阮学乖了,再也没有夜不归宿。这一次又失踪了。”

“这和阮冬有啥关系呢?”王警官问。

宏宏的父亲犹豫了,狠狠望了阮冬一眼,叹口气,沉重地说:“宏宏临走前对一个好朋友说,是阮冬伤害了他,他觉得活着没有意义。”他的声音里流露出悲伤。

阮冬闻听此言,脑子“嗡”一下,全身心一阵颤栗,天哪,我咋伤害他了?

王警官警觉起来,望着阮冬,口气有点严厉:“你怎么伤害宏宏了?”

阮冬哑口无言。他实在想不起自己是如何伤害宏宏的,他怀疑这句话的真实性。

宏宏的父亲说:“不开口就是做贼心虚。”

王警官催促:“你说话啊。”

阮冬情急之下脱口道:“宏宏的这个朋友说谎话。”

“他为啥要说谎话?对他有啥好处,”王警官顿了顿说,“当然了,这句话的真假,我们还要找本人证实。”

宏宏的父亲辩解道:“我儿子的这个朋友是老实人,不会说谎话的。他说宏宏说这话时还掉了眼泪。”

王警官似乎相信这话,再次逼问阮冬:“老实说吧,你是怎么伤害他的?“

宏宏的父亲说:“我就是想不通,你咋能在小孩身上下手?真是歹毒,把我家宏宏毁了。老实交代,你伤害未成年人,犯了法是躲不过的。”

阮冬沮丧地说:“让我交代啥?我没做亏心事。”

王警官言语平和地说:“你别紧张,仔细想想经过。”

阮冬心里像把五味瓶打翻了,不知是啥滋味。他急切的回忆和宏宏交往过程,最刻苦铭心的就是那次的接吻,难道这也算是伤害?如果这也算是伤害的话,那么就是宏宏伤害了自己,而不是自己伤害宏宏。当时的情况是这样的,他有些酒醉,躺在床上闭目养神,宏宏爬到自己的身边,在自己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宏宏迅速贴近他的脸颊……。

王警官有点相信地说:“看来你伤害宏宏是真的。”

宏宏的父亲几乎在喊叫“这还用着问吗?”

王警官说:“这么大的事不问清楚咋行?”

阮冬急了,想都没有想,下意识地站起身,脱口喊道:“是你家宏宏伤害我好不好!”

两个当父亲的人吃了一惊,面面相觑几秒钟,又把眼光投向阮冬。

宏宏的父亲呵道:“你胡说八道!”

王警官到还冷静,问:“你今年多大年纪?”

“十八。”

“宏宏多大?”

宏宏的父亲答:“十四岁。”

王警官问阮冬:“你说说,十四岁的人怎么就能伤害到十八岁的你。”

阮冬一时难以回答,急中生智:“难道年纪小的就不能伤害年纪大的?”

王警官说:“这话用在成年人身上没有错,可宏宏是未成年人,而你身强力壮,又是这个高个子。”

宏宏的父亲说:“狗急跳墙,别听这小子胡扯。”

王警官接着说:“当然也有例外。比如你得罪了他,他趁你不放备打闷棒,或者是他趁你入睡,用砖头或铁器打你。”

阮冬说:“就算我把宏宏得罪了,他也不可能打我。”

“那他怎么伤害你了?”王警官问。

阮冬说不出口,他明白,要是说出初吻的经过,没有人会相信,反而越描越黑,像真有伤害的事。要是再说下去,那就是给宏宏抹黑,让他丢人。十四岁美少年亲吻十八岁的帅哥,这绝对是新闻,是一件不光彩的事。

宏宏的父亲耐不住性子了,生气地问:“你哑巴了?”

“说吧,我的工作很忙的。”王警官口气到随和。

阮冬急中生智,坦然道:“就因为宏宏和我交往,你才带上人来打我……。”

宏宏的父亲知道打人犯法,急忙打岔:“我可没有打着你,你的老板可以做证。”

“你是没打我,可把我吓坏了,这就是伤害我。”阮冬理直气壮地说。

“说完了。”王警官问。

“还有呢,我长这么大从不犯法惹事,没和警察说过话,今天你这样审问我,把我吓得不轻。”。

“不是审问,是询问,”王警官纠正了一句说,“身正不怕影子斜。只要你没有犯法,大可不必担惊受怕。”

宏宏的父亲对王警官有点焦急地说:“还是言归正传,让他说说伤害我儿子的事。”

第一百七十章,嫌疑人

王警官听到这种狂妄自大的要求,有点不满地望了对方一眼,沉吟道:“他是咋伤害的呢?他看起来这么憨厚老实,为什么要伤害你儿子,没有理由啊。”

宏宏的父亲提示道:“我儿子长得帅,在学校同学们都称他是校草,现在有的人……,这也不是新鲜事,我不说你也明白。”

王警官望了阮冬一眼,说:“我当然明白你要说的话,不过,他长得也帅,有什么理由伤害你儿子。”

“乡巴佬,那有我儿子长得帅。”宏宏的父亲不屑地说。

王警官正色道:“别这样说话,没有乡下人种地,你我吃什么?”

宏宏父亲歉意地说:“不好意思,说漏嘴了。不过,他就是没有我儿子长得帅。”

阮冬心里喊道,你儿子都说我比他长得帅。这样的话他是说不出口的。歉让和低调是他的本份,再说他也不想扩大事态。

“他是不是伤害了我儿子,怕蹲监狱,杀人灭口。”宏宏的父亲沉重地说。

王警官说:“不可能吧,十八岁的人,看上去这么憨厚老实,那有那么大的胆子。”

宏宏的父亲说:“那可不一定。人小鬼大,表面上看着憨厚老实,内心也许歹毒惨忍。”

阮冬心里越加恐慌不安,他不吱声,反正自己没有伤害宏宏,你们爱咋说咋说。

王警官对宏宏的父亲道:“这件事暂时到这里,你先回家等待宏宏的归来,我也主意各方面的信息,如果几天后宏宏仍没有回家,我们再一步调查处理。”

宏宏的父亲说:“这小子要是跑了呢?”

“我没有干坏事,干吗要跑?”阮冬嚷了一句后说,“不过,我是要回家乡的。”

职责所在。王警官不得不对阮冬说:“在事情没弄情楚前,你别离开本市。把身份证拿来我看看。”

阮冬脑海一片空白,双腿发软,拉开桌子的抽屉,手颤抖着取出身份证。

王警官看了身份证,把内容记在本子上。

宏宏的父亲仍不放心:“天下这么大,他可以在任何地方躲藏,那样就费事了。”

王警官思忖片刻,对阮冬说:“你去把老板叫来。你暂且回避一下,叫你再进来。”

阮冬走出屋,给老板传了话,走到僻背处,蹲在地上,想到伤心处,眼泪哗哗流下。

他才十八岁,在原始大森林长大,多少还有点天真无邪,那会知道人生道路会有许多坎坷,何曾经历过这样的磨难。虽说自己是清白的,可自古冤假错案不断。万一宏宏出了啥事,自己怎么能脱掉关系呢?会不会坐牢?他想起在录像厅看过的一部外国电视剧,一位帅哥犯法进了监狱,那些囚犯如老虎见到羔羊……。

阮冬想到这里不寒而栗,万念俱灰,唯有死的念头留在心间。与其进监狱受折磨,还不如从家乡的悬崖纵身跳下,粉身碎骨。

老板找到阮冬,让他进屋说话。

阮冬擦干眼泪,镇静了下情绪,这才走进屋。

王警官从发红的眼睛里看出小伙子哭过,不禁生出怜悯,安慰道:“我只是例行公事。别害怕,只要你没有犯法,啥事没有,要走要留随你便。”

阮冬略带委屈地说:“可是冤假错案还是有的。”

王警官笑了下,大度地说:“你就这样怀疑我们的办案水平?给你说,我所在的单位历史上没有办过冤假错案。”

阮冬到有点不好意思了:“我相信你们的工作能力,配合你的工作,你随叫随到。”

王警官说:“这就对了。别有思想负担,安心工作。等到学校开学,我相信宏宏会安全回来。”

阮冬说:“我也是这样想,他可能旅游去了,等学校开学他肯定回来。”

王警官说:“你和我想到一快去了。你别有思想负担,耐心等待学校开学。”

阮冬和王警官的话是这样说,可当事人心里还是慌然不安。如果宏宏开学后还不回来,宏宏的父亲能放过自己吗?王警官能撒手不管吗?如果是无头案,会不会把自己牵连下去?毕竟冤假错案还是有的,不论是现实生活,还是书中影视剧中,这样的事不新鲜。

老板把铺盖搬到收购站的另一间屋。他对阮冬说:“王警官给我交待了,好好照看你,怕你想不开。”

阮冬苦涩地笑笑:“王警官咋说,是让你看管我吧?”

“话不能这么说,又没有确定你犯了法。如果犯了法,收购站能留住你吗?”老板解释道,“你放心,没事的。”

“话是这么说,心里不是滋味,”阮冬黯然道,“你咋知道没有事?”

老板耐心道:“一看你就不是干坏事的人。我也不想搬到收购站住,没有办法,搞这一行的要多靠警察维护,没有他们的支持,我的生意不好做。”

阮冬觉得老板是个好人,把他牵连进来于心不安,歉意地说:“早知道这么麻烦,我不来你这里多好,让你费心了。”

“活人后面的路黑着呢,谁也无法预料,你别后悔来这里,是福是祸躲不过。我大风大浪经多了。只要宏宏能平安回来,啥事都没有。”老板给年轻人宽心。

阮冬度日如度月,慌慌不可终日。他几乎每时每刻都掂记着宏宏,想象着他微笑着走进大门,朝自己热情地打招呼:“阮哥早。”“阮哥好。”他的声音稚嫩好听。

一次次地幻想,一次次地失望。阮冬整天心里发慌,度日如度月。

这一天中午,老板从外面回来,神色有点异常,过了好一会他才对阮冬说:“我在外面听见一件事。”

“啥事?”阮冬立刻想到与宏宏有关。

“我说了你别紧张害怕,这事不一定和宏宏有关系。”老板小心地说。。

阮冬的心突突的跳着,表面尽量保持镇静,急不可待地说:“我没有做亏心事,没啥紧张害怕的。”

老板犹豫片刻,缓慢地说:“我听见外面人说,河岸漂来一具少年……的尸体。”

第一百七十一章,伤害(一)

如五雷轰顶,阮冬霎时被击闷了,脑海一片空白,全身像散了架,瘫坐在床边,脸色呆怔,眼眶溢出泪水。

老板安慰道:“你别伤心,不一定就是宏宏。现在天气酷热,游泳的少年多,每年都能听到有淹死的。”

阮冬那还听得进去,猛地站起身,跋腿就往外走。

老板急忙说:“我到河边看过了,尸体已被转移,河边没有人,你去也是闲的。”

阮冬跑到大路上,挡了一辆出租车,不到十分钟就到了河边。正如老板所说,河边没有人。他到近河的人家打问。有的人和老板说法一样,有的人说不知道。他突然想到如是宏宏,王警官会来给自己说的,他跑上大路,这里僻背,一时挡不下出租车,他只好小跑到收购站。

阮冬在收购站心急火燎,担惊受怕,一再祈求王警官不要出现,那样的话死去的少年肯定就不是宏宏了。直到天黑,也没见王警官到来。阮冬多少松了口气。

第二天,王警官还是没有来。到了吃晚饭时,老板从外面回来,一脸的轻松。他告诉阮冬,事情真相大白,淹死的少年是上游漂下来的。少年是一个人游泳,掉进沙坑淹死的,当家里人发现时尸体已漂到本市的沙滩。现在尸体已被家人领走。

阮冬如获重负,长长舒了一口气。

老板歉意地说:“不好意思,我让你担惊受怕了。”

阮冬说:“这不怪你,就是你不说,这么大的事也能传到我耳朵里。”

虽然是虚惊一场,片刻的轻松换来的是更大的恐慌。阮冬不断地在想,假如宏宏一时想不开自尽了呢?是不是由于“伤害”一说给自己定罪?很快他又觉得自己的想法荒唐可笑,宏宏不可能自尽,他为什么要自尽呢?他不缺吃穿,不愁有大好的前途。唯一的不足就是缺少母爱,可他很快就要成人,能独立生活。

阮冬虽说一再给自己宽心,可到了夜晚,他往往会进入噩梦,不是梦见宏宏在大河激流中挣扎,就是梦见宏宏站在高高的悬崖上准备往下跳;还有梦见宏宏被猛兽追赶……。

阮冬时常被这些噩梦惊醒,全身冷汗,脑海再也闲不了,想这想那,再要入眠很难很难。

以前宏宏经常带着同学来收购站踢足球,每一次都有几个新面孔,时间一长,阮冬和好几个来收购站的男生熟悉了。现在,阮冬一有闲时间就站在大门口,关注来往的男生,看有没有熟悉的男生,以便打问宏宏的事。可让他想不通的是,那些熟悉的男生好像躲着自己,一个也看不见。

阮冬还是不死心,继续站在大门口关注,希望看到熟悉的男生。几天过后,习惯成自然。阮冬看见男生都会不由自主瞟上一眼。他有时哭笑不得,自己这是咋啦?以前走路大步流星,目不斜视,美女对面走来,自己都不去注意,更别说小屁孩们。现在到好,见了小屁孩,眼睛就不由自主地瞟上几眼,辩认是否是宏宏的同学。他觉得这个行为不雅观,甚至怀疑自己心理发生变化,或者成了书中写的变态佬。唉,这一切都是宏宏造成的。

阮冬一直猜测着宏宏的去向,他突然想起往事。

那天中午,他和宏宏坐在屋里,喝茶吸着香烟。

宏宏兴趣盎然地说:“阮哥,你颜值这么高,你家乡的女生颜值肯定也高。”

阮冬自豪地说:“那是当然的了。貂婵的家乡,能不出美女吗?遍地都是美女。”

“貂婵真的是你的老乡吗?”宏宏多少有点怀疑。毕竟貂婵是四大美女之一。

“这还能假吗?她就是东汉临洮人,”阮冬停顿了下说,“不过,家乡的貂婵和小说里写的不一样。”

“咋就不一样?”宏宏好奇地问。

“我们的貂婵传统保守,很封建的,不会像小说里写的那样,和吕布唧唧我我,不清不白。”

“这么说来,你们那里的女生也很保守传统?”

“那是肯定的。”

“我喜欢这样的女生。”

“你不喜欢女同学吗?”

宏宏思忖了下说:“漂亮的女生有很多男同学眼睛盯着,她们自以为是美女,有点傲也有点开朗,有的给我写纸条,有的找机会和我接触,反正我不喜欢她们。我喜欢你这样的。”

阮冬立马不悦了:“你怎么说话那,我可是男的。”

宏宏解释道:“我是说喜欢像你这么清纯憨厚的,十八岁看上去像十三四岁。”

阮冬生气了:“又来了,给你说过几遍了,这么说话我很不高兴的。”

宏宏笑道:“那好吧,十八岁看上去像二十八岁。”

阮冬坦然道:“强词夺理。”

宏宏向往道:“阮哥,带我到你家乡看看,怎么会遍地美女呢?不可能吧,总有长得一般般的。”

“以后再说吧。”他还是不想和他深交。

“我现在就想去。”……

想到这里,阮冬怀疑宏宏去了家乡。那里交通不便,又地处原始森林,走不好就会迷路,一旦迷路,后果不堪设想,甚至有生命危险。担惊受怕了一阵,他又觉得宏宏不可能去自己的家乡,要去那也要和自己一道去。

阮冬一天到晚脑子昏昏沉沉的,脑海里没有别的,只有宏宏,晚上做梦也是宏宏,偶尔自语的也是宏宏。他想着和他相处的时光,想着他的每一句话,想到他的初吻,想着他的好,甚至觉得自己为这个宏宏活着。

阮冬还一次次的后悔,那就是当宏宏提出留宿时,自己咋就拒绝了呢?这是很正当的,挤就挤一夜,没有什么不好,是自己偏要往不好处想象。

阮冬还这样想,如果宏宏安全回来,再受后妈的气,提出要在收购站留宿,自己不再拒绝,热情挽留。当然了,前提是俩人睡在床上,宏宏的手别乱动,嘴唇别再那样。那么,当宏宏觉得寒冷时,自己会轻轻地拥抱他,或许还在他的额头和脸颊轻轻地吻几下。

同样的时间,派出所里发生的事也和阮冬有关。

王警官正在自己的办公室,端坐在写字台前看文件。虚掩的门出现敲门声。

王警官随便道:“请进。”。

门推开了。

宏宏的父亲出现了,跟在他身后是一位美少年。

第一百七十一章,伤害(二)

王警官抬头一看,稍一怔,立刻热情地招呼:“你们来啦,坐。哦,这就是宏宏?”

父亲神色并不那么好,黯然道:“是的。给你添麻烦了。”

“没有事,职责所在。他是啥时候回家的?”王警官一副公事公办的神情。

“今天中午。”宏宏的父亲说。

宏宏的父亲自从和王警官见面后,又到派出所跑了好几趟,要求这样,催办那样,甚至还要向所长反映,意在责怪王警官敷衍了事,办事不力。把王警官搞得多少有点焦头烂额,他分管一大片辖区,每天都有这样那样的事,有时顾了这头顾不了那头。现在主要当事人平安出现,让他松了一口气,浑身感到轻松惬意。

宏宏的父亲道:“给你添麻烦了,这都怪我太爱儿子,希望你能理解。”

王警官道:“职责所在,谈不上添麻烦。他上哪去了?这么长时间也不给家人说一声。”

宏宏父亲说:“拿了家里的钱,到几个大城市旅游。我们在火里,他是在水里。”

王警官说:“不管咋说回来就好,万事大吉。”

宏宏的父亲可不是来报喜的,他来是把阮冬往监狱里送。儿子回到家,他不敢打骂,不敢多问,更不能过问“伤害”一事。当父亲的那好意思问儿子这样的事,只能让警官询问,然后给阮冬定罪。他先不说“伤害”一事,等着王警官如何谈及“伤害”。

王警官恳切地对宏宏说:“回去后好好念书,争取考上重点高中。以后别再犯傻,别给家人和其他人增加心理负担。这一次你把那个阮冬牵扯进去,我前几天见了他,人都瘦了一圈,大山深处来的小伙子,被你的失踪吓坏了。回去好好向他道个歉。”

宏宏的父亲觉着王警官的话头不合适,忙问:“听你的口气,就这样完事了?”

王警官不大情愿地问:“还有啥事吗?”

父亲觉得当着儿子的面说这样的事难为情,对儿子说:“你先到外面转转,我们说说大人的事。”

儿子不情愿地起身要走,说:“那我先回去了。”

父亲忙说:“你在外面等着,一块回去。”

王警官预感到对方要说什么,对宏宏说:“别走远了,我随叫随到。”

“还有啥事啊,真烦人。”宏宏滴咕着出了门。

王警官对宏宏的父亲说:“你还有啥事?”

宏宏的父亲有点难堪地说:“就是阮冬伤害宏宏的事,这才是最重要的。”

王警官迟疑了下说:“这样的事情事很重要,很有可能没有这样的事吧?”

宏宏的父亲一听急了,声音也大了:“咋没有,是他亲口对同学说的。”

王警官无奈地说:“那我先向宏宏了解一下情况。”

宏宏的父亲急忙说:“等等,我先回避一下。”

王警官说:“你是宏宏的监护人,不要回避。你去把宏宏叫进来。”

宏宏的父亲尴尬地说:“你也不想想,这种事当父亲的咋好意思听?”

王警官还是相信阮冬的,认为对方多此一举,说出话就有点讥讽:“你都能想出来说出来,还有啥不好意思听的。”

宏宏的父亲无言了,站起身走出去。不一会父子走来进来。

王警官对宏宏说:“你说说和阮冬的关系事咋样的,别太具体,含蓄一点。”

父亲神色有点紧张的望着儿子,低声道:“不孝啊,我怎么就生出这样的儿子。”

宏宏硬邦邦地说:“儿子不好没关系,你还有个好女儿。”

父亲叹口气说:“手心手背都是肉啊。”

宏宏驳斥:“别假心假意。上一次你回家,给我们买的衣服价格就不一样,她的价格贵,我的价格便宜。”

父亲解释:“不是我舍不得给你买。我跑了好几家商场,没发现有你合适的衣服。”

儿子不相信:“这样的话你应该在我三岁大时说。”

父亲伤感地说:“这样的儿子,把父亲的好心当成驴肝肺。”

王警官正色道:“好了,我们说正事。”

父子俩这才住口,脸色都不好看。

王警官对宏宏说:“你是不是对同学说过阮冬伤害你了?”

宏宏想了想答:“说过。”

王警官郑重地问:“他是咋伤害你的?”

宏宏的口气有点悲伤:“他伤害我的感情。”

王警官心头一颤,不得不问:“他还伤害了啥?”

“还伤害了我的自尊心。”宏宏有点委屈地说、

王警官小心试探道:“还有伤害的吗?”

“没有了,”宏宏觉得对方有点过份,“这还不够吗?这已经够严重了。”

王警官提示道:“你能不能说说,他是如何伤害你的感情和自尊心的。”

宏宏竟然摆出成年人的架式,不友好地问:“个人隐私也是你调查的范围吗?”

王警官有点尴尬地说:“这个,你可说,也可不说。”

“那我保持沉默。”宏宏郑重地说。

王警官神色坦然地说:“这是你的自由。”他朝宏宏的父亲望了一眼,意思是可以了吗?

宏宏的父亲对儿子的回答颇感意外,脸色松弛了,但还有点不放心,小心的试探:“阮冬平时对你动手动脚,拉拉扯扯吗?”

儿子一口肯定:“没有,他连我的手都没拉过。”

王警官对宏宏父亲说:“这下你满意了吧?”

宏宏不满意了,他恍然明白两个当父亲的人的意思,几乎是在喊叫:“我知道你们的意思!”

王警官忙阻止道:“没有事了,你别再说什么。”他很忙,不想浪费时间。

宏宏是娇惯大的,不睬警官,冷笑一声道:“好啊,我明白了,你们说我和阮哥‘断背山’?”

宏宏的父亲没有看过电影,也从来没有听过,只好问王警官:“他说的啥意思?断什么山?”

王警官不想多说,轻描淡写地解释道:“外国电影,两个牛仔的故事。”

宏宏的父亲仍蒙在鼓里,茫然问:“这和外国电影有啥关系?”

王警官不得不解释:“是两个牛仔好的故事,就是发生了那样的事。”。

“那样的事?”父亲仍迷惑。

宏宏气乎乎地说:“一个当父亲的,不往正事上想,想这样的事好意思吗?我就是想上阮哥的床,人家还不允许呢!人家瞧不上我!”

第一百七十二章,银元

宏宏的父亲气得脸色有点发青,浑身微微颤抖,倏地站起来,就想给儿子几耳光,伸出的手收了回来,气极败坏地说:“我怎么生了这么个不争气的儿子!一个收垃圾的乡巴佬,你竟然想上他的床……。”他羞得说不出口。

王警官及时提醒:“坐下,这里是派出所。“

宏宏的父亲乖乖坐下。脸上的恼怒还是没有消失。

王警官心平气和地说:“你这种说法错了,收垃圾也是一种职业,那是变废为宝。乡下人咋啦,没有他们种庄稼,我们拿着钱喝西北风啊?”

儿子威胁父亲:“你要是敢打我一下,从明天开始你再也见不到我!”

父亲忙掩饰道:“我不是想打你,我听了你的话羞得慌,想出去躲躲。”

儿子理直气壮地说:“我又没做见不得人的事,你羞什么?我就是做了见不得人的事,也不会让你知道。”

父亲感到自己失理,导致儿子出言不逊,不想再浪费王警官的时间,只得打退堂鼓:“好吧,这事错怪你了,别的事我们回家再说。”

王警官下午抽出时间来到废品收购站,告诉阮冬好消息,并收回不准阮冬离开本市的话,又把他安慰了一番。

阮冬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地了,全身心的感到轻松愉悦,感到活在世上真的很美好。不过,他不想在这座城市呆了,这里很美很宜人,可是不适合自己,也可能是自己运气差,在这里遇到的三份工作都是这么不顺。尤其是废品收购站,给他的伤害太大,说严重点差一点要了命。老人们都说,人生难免有难,宏宏事件对阮冬来讲就是一难。

阮冬要回家乡了。宏宏没回来之前,他日夜想着他,想着他的好,想着他的初吻,想着俩人的情义;现在他把宏宏想都不想,更不想什么情义,临走前不想再见到他,永远都不想再见。他很快又担心宏宏会不会到家乡找自己?后悔让他看了自己的身份证。他有种预感,宏宏几年后肯定会来见自己,他心里霎时不是个滋味。

阮冬在饭馆用过晚饭,回到收购站不久,宏宏的父亲找上门。他其实早来过,见大门锁着,就到别处蹓了一圈。

阮冬不想见这位大老板,板着脸不对他说话。

宏宏的父亲坐在椅子上,翘起二郎腿,点起一支香烟叼在嘴上,喷了一口烟雾,很随便地说:“那件事你别放在心上。”

如果是别人,至少要说声对不起,宏宏的父亲不能说,一个大老板怎么可以对一个收垃圾的人道歉,那也太掉价,太没有面子了。他来这里重要是逼阮冬离开本市,虽说他和宏宏的关系是正常的,可他不接受儿子把阮冬看得比父亲重要,不能忍受儿子把一个收垃圾的人当偶像崇拜。

老板不愿和一个收垃圾的人多交谈,从公文包掏出一叠人民币放在桌子上,慷慨大方地说:“这是两万元,给你了。包括你给宏宏住院的费用。”

阮冬果断地说:“我给宏宏看伤花了八百,他又借了两百,我只要一千元。”

老板又吐一口烟雾,用那种给穷人施舍的口气说:“拿去吧,给家里补贴。”

“我家里不缺钱。”阮冬平静地说。

宏宏的父亲显然不相信对方的话,不想驳面子,说服道:“别客气,钱多了不烫手。”

“我家真的不缺钱。”阮冬果断地说。

看到对方如此态度,老板感到伤了自尊心,口气不大友好:“既然不缺钱,你跑到这里来干吗?”

“我和家里堵气,偷跑出来的。”阮冬不卑不亢地说。

“你家里人放心?”

“成年人了,有啥不放心的。我常写家信。”

“现在你打算咋办?”老板说到主题。

“我要回家乡。”阮冬口气坚定。

老板心里顿感舒畅欢心:“那就好,谁不说家乡的月亮比外面圆。和父母亲在一起是最大的幸福。你把这两万元带回家,好好孝敬父母亲。”

阮冬的口气硬邦邦的:“我只要属于自己的一千元,别的钱不能要,我家不缺钱。”

老板几乎要说出:“别打肿脸充胖子,别给脸不要脸。”他强忍住没有说出口。

阮冬看到老板盛气凌人的派头,心里不服,用随便的口气说:“告诉你,我家以前是全县最大的地主,在好几个县城都有商铺,在这里也有两个商铺。”

老板“哦”了一声,心里想,大地主能咋的,那是过去。再说土改斗地主,财产还不没收完。

阮冬看到对方不以为然,又平静地暗示道:“现在有钱人把钱存在银行,你知道我家乡的地主们都把钱放在那吗?“

“放在房梁上。”老板想了想随口道。

“房梁上不保险,”阮冬道,“钱埋在地下。”

“是吗?不怕腐烂?”老板不大相信。

阮冬郑重其事地说:“那是银元,装在大缸埋在院子。”

大老板脸色显尴尬:“哦,你家有银元埋在院子。”

阮冬知道说露嘴了,掩饰道:“我家没有,我是说别的地主们。”语气和神情却告诉大老板,说的就是我家。

大老板思忖了下说:“缸里能装多少银元?装不了多少。”

阮冬解释道:“银元现在重要是文物的价值,一块银元值几百元人民币。”

大老板不得不对帅哥刮目相看:“就不怕人偷挖?”

阮冬镇静自若地说:“别人家的我不明白,反正我家的院子大得很,有一亩多地。”。

一亩地要埋多少缸银元啊?大老板不由得放下翘着的二郎腿,仰着的头稍低了,脸色变的尴尬难看。

阮冬要离开这座城市了,他的脑海里不断涌现家乡的山山水水,慈祥可亲的父母亲。他不愿想,又不得不想起未婚妻柏彩花和白四月花,想起这两个人他心里沉甸甸的。回去后他准备退婚,不知是否如愿?不知道白四月花是否另寻到新欢,不再纠缠自己,让自己走向新的生活。这些都是未知数,他无法预料发生什么样的重大事件?觉得前途渺芒,心烦意乱,迈向家乡的脚步是沉重的。

第一百七十三章,银元

宏宏的父亲气得脸色有点发青,浑身微微颤抖,倏地站起来,就想给儿子几耳光,伸出的手收了回来,气极败坏地说:“我怎么生了这么个不争气的儿子!一个收垃圾的乡巴佬,你竟然想上他的床……。”他羞得说不出口。

王警官及时提醒:“坐下,这里是派出所。“

宏宏的父亲乖乖坐下。脸上的恼怒还是没有消失。

王警官心平气和地说:“你这种说法错了,收垃圾也是一种职业,那是变废为宝。乡下人咋啦,没有他们种庄稼,我们拿着钱喝西北风啊?”

儿子威胁父亲:“你要是敢打我一下,从明天开始你再也见不到我!”

父亲忙掩饰道:“我不是想打你,我听了你的话羞得慌,想出去躲躲。”

儿子理直气壮地说:“我又没做见不得人的事,你羞什么?我就是做了见不得人的事,也不会让你知道。”

父亲感到自己失理,导致儿子出言不逊,不想再浪费王警官的时间,只得打退堂鼓:“好吧,这事错怪你了,别的事我们回家再说。”

王警官下午抽出时间来到废品收购站,告诉阮冬好消息,并收回不准阮冬离开本市的话,又把他安慰了一番。

阮冬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地了,全身心的感到轻松愉悦,感到活在世上真的很美好。不过,他不想在这座城市呆了,这里很美很宜人,可是不适合自己,也可能是自己运气差,在这里遇到的三份工作都是这么不顺。尤其是废品收购站,给他的伤害太大,说严重点差一点要了命。老人们都说,人生难免有难,宏宏事件对阮冬来讲就是一难。

阮冬要回家乡了。宏宏没回来之前,他日夜想着他,想着他的好,想着他的初吻,想着俩人的情义;现在他把宏宏想都不想,更不想什么情义,临走前不想再见到他,永远都不想再见。他很快又担心宏宏会不会到家乡找自己?后悔让他看了自己的身份证。他有种预感,宏宏几年后肯定会来见自己,他心里霎时不是个滋味。

阮冬在饭馆用过晚饭,回到收购站不久,宏宏的父亲找上门。他其实早来过,见大门锁着,就到别处蹓了一圈。

阮冬不想见这位大老板,板着脸不对他说话。

宏宏的父亲坐在椅子上,翘起二郎腿,点起一支香烟叼在嘴上,喷了一口烟雾,很随便地说:“那件事你别放在心上。”

如果是别人,至少要说声对不起,宏宏的父亲不能说,一个大老板怎么可以对一个收垃圾的人道歉,那也太掉价,太没有面子了。他来这里重要是逼阮冬离开本市,虽说他和宏宏的关系是正常的,可他不接受儿子把阮冬看得比父亲重要,不能忍受儿子把一个收垃圾的人当偶像崇拜。

老板不愿和一个收垃圾的人多交谈,从公文包掏出一叠人民币放在桌子上,慷慨大方地说:“这是两万元,给你了。包括你给宏宏住院的费用。”

阮冬果断地说:“我给宏宏看伤花了八百,他又借了两百,我只要一千元。”

老板又吐一口烟雾,用那种给穷人施舍的口气说:“拿去吧,给家里补贴。”

“我家里不缺钱。”阮冬平静地说。

宏宏的父亲显然不相信对方的话,不想驳面子,说服道:“别客气,钱多了不烫手。”

“我家真的不缺钱。”阮冬果断地说。

看到对方如此态度,老板感到伤了自尊心,口气不大友好:“既然不缺钱,你跑到这里来干吗?”

“我和家里堵气,偷跑出来的。”阮冬不卑不亢地说。

“你家里人放心?”

“成年人了,有啥不放心的。我常写家信。”

“现在你打算咋办?”老板说到主题。

“我要回家乡。”阮冬口气坚定。

老板心里顿感舒畅欢心:“那就好,谁不说家乡的月亮比外面圆。和父母亲在一起是最大的幸福。你把这两万元带回家,好好孝敬父母亲。”

阮冬的口气硬邦邦的:“我只要属于自己的一千元,别的钱不能要,我家不缺钱。”

老板几乎要说出:“别打肿脸充胖子,别给脸不要脸。”他强忍住没有说出口。

阮冬看到老板盛气凌人的派头,心里不服,用随便的口气说:“告诉你,我家以前是全县最大的地主,在好几个县城都有商铺,在这里也有两个商铺。”

老板“哦”了一声,心里想,大地主能咋的,那是过去。再说土改斗地主,财产还不没收完。

阮冬看到对方不以为然,又平静地暗示道:“现在有钱人把钱存在银行,你知道我家乡的地主们都把钱放在那吗?“

“放在房梁上。”老板想了想随口道。

“房梁上不保险,”阮冬道,“钱埋在地下。”

“是吗?不怕腐烂?”老板不大相信。

阮冬郑重其事地说:“那是银元,装在大缸埋在院子。”

大老板脸色显尴尬:“哦,你家有银元埋在院子。”

阮冬知道说露嘴了,掩饰道:“我家没有,我是说别的地主们。”语气和神情却告诉大老板,说的就是我家。

大老板思忖了下说:“缸里能装多少银元?装不了多少。”

阮冬解释道:“银元现在重要是文物的价值,一块银元值几百元人民币。”

大老板不得不对帅哥刮目相看:“就不怕人偷挖?”

阮冬镇静自若地说:“别人家的我不明白,反正我家的院子大得很,有一亩多地。”。

一亩地要埋多少缸银元啊?大老板不由得放下翘着的二郎腿,仰着的头稍低了,脸色变的尴尬难看。

阮冬要离开这座城市了,他的脑海里不断涌现家乡的山山水水,慈祥可亲的父母亲。他不愿想,又不得不想起未婚妻柏彩花和白四月花,想起这两个人他心里沉甸甸的。回去后他准备退婚,不知是否如愿?不知道白四月花是否另寻到新欢,不再纠缠自己,让自己走向新的生活。这些都是未知数,他无法预料发生什么样的重大事件?觉得前途渺芒,心烦意乱,迈向家乡的脚步是沉重的。

第一百七十三章,奇幻篇:神秘灯光(一)

林业局的放映队来到育苗队,给偏僻寂静的育苗队营造了欢乐热闹的氛围。工人们走路步履轻健,脸色舒展,到处都能听到他们的说笑声。

这里是甘川两省交界,中国西部最大的原始森林的局部;gs省白龙江林业管理局,迭部林业局,达拉林场十一连的所在地;因山前崖头有不少野杏树,工人们称之为杏子沟。开始名为三工段,****期间改称连队。后又改为工段,但工人们叫连队顺口了,很难改称工段。

育苗队和采伐工段相邻,同属一个林场,工作上有是可以掉换,可以相互配和,两个队的工人们很熟悉。现在提倡营林为主,采伐为辅。采伐任务大幅度下降,多余的伐木工人归属育苗队,后来两个队合并了。

晴朗的天空游荡着几朵白云,夕阳如巨大的瀑布倾斜洒在半山坡,那里一遍光辉灿烂,连队却暮色茫茫。

蓝球场出现了银幕。工人们三三两两,手提凳椅,谈笑风生,步履悠闲地来到蓝球场。

最后一道夕阳从山顶收起,天边出现了绚丽的晚霞,渐渐地,晚霞变成了铅色。夜色笼罩着山谷。

蓝球场坐着六十多人。随着音乐声响起,一道光束从人们头顶掠过,银幕上出现“地道战”三字。

这里的最高长官是个复员军人,名叫李旺财,三十五岁,健壮的大高个,大脸盘,络腮胡须。他和连部一班人坐在距放映机不远处的椅子上,津津有味地观看电影,偶而和身边的人低声交谈。

电灯亮了,放映员换片子。大家七嘴八舌的议论着。

李连长兴致勃勃地说:“我最爱看‘地道战’,越看越爱看,有时晚上做梦也在看电影。”

陈强宝是副连长兼会计,大家习惯称呼他会计,三十三岁,他身材中等,瘦小的脸时常笑眯眯的,和蔼可亲。他是李连长的好助手,什么事都听李连长,从来不擅自做主,现在同样如此:“我也爱看‘地道战’,已经看了三四次了。”

李连长瞟了助手一眼,自诩道:“三四次算啥,我看了二十多次还不过瘾。”

田贵喜是采伐二班的班长,也是李连长的老乡,只有他敢和李连长较劲:“吹牛皮也要有个差不多。”

后彦跟着班长转:“二十多次,我也不相信。”

李连长解释道:“你们不相信?七二年我回家,公社放映队正好巡回放映‘地道战’,全公社有二十多个村庄,我天天晚上跟着看,不就是二十多次。”

田班长揭底道:“哄别人可以,哄不了我。”

李连长一愣:“咋哄你了?”

田贵喜毫不客气地说:“公社好些村庄离你家二三十公里,来回五六十公里,你能跑着去?”

李连长脸上挂不住,不满地盯了老乡一眼,只好解释:“我是说到近处的村子看电影。”

田贵喜不放过:“那也没有二十多次。”

李连长补充道:“我在部队又看过好几次,加起来就有二十多次?”

陈会计连忙说:“那是肯定的,李连长从不说谎话。

田贵喜调侃道:“你是不是把电影里的话全能说上。”

李连长自豪地说:“那是当然的,从头到尾一句不差。”

田贵喜不愿再和李连长争辩,转了话头:“都说电影是演戏,我看“地道战”是记录片。”

李连长不屑道:“文盲。”

田贵喜一听这话又来气了,嘴不饶人:“你文化高,当兵三年怎么才混了个副班长?

李连长尴尬地说:“部队上人才太多,我没文化你又不是不知道。”

陈会计赶紧给上司支台阶:“现在不也是连长。”

田贵喜嘲弄道:“那能一样吗?把没本事的话说。”

李连长终于忍无可忍:“听见你说话我球上都是气,滚远点!”

田贵喜倔犟地回应:“这是公共地方,不是你家。”

李连长正不知如何反驳,人群里发出一声惊叫,压倒电影里的声音。

大家全朝发出惊叫的人望去,很快又朝山间望去。那里出现好几点灯光,缓缓移动,显得神秘诡异。

工人们大惊小怪地议论着:“来这里七八年了,第一次发现这种情况。”

“怎么是第一次?”

“我说的是七一年。”

“你是说那年抓特务?能一样吗?”

“那年满山遍野都是灯光。”

“提起那次抓特务我心里就有气,像尕娃们玩着呢。”

“那阵势可能把特务早就吓跑了。”

“很有可能是在搞演习。”

“也许又是外国空投特务。”

“特务跑这么远来干啥?”

“刺探军情。”

距这里六十多公里处有一家较大型保密工厂,七一年发生过一次外国空降特务事件,一百多名林业工人搜索十多天一无所获。

“听说南坪县有个九寨沟成了旅游胜地,是不是旅游的人迷路了。”

“那么远的能走到这里?”

“远什么,六十多公里路,二十连的人步行去过。”

“有时间我们也去看看,到底是啥样子。”

“不就一条沟有九个寨子。”

“可能和杏子沟差不多。”

“听说河水很多。”

“把白龙江利用上也会有很多水。”

年轻人们聚在一起议论:“可能是野人。”

“野人hn有。”

“不是hn是hb的神农架。”

“我看是外星人。”

“那可要小心了。万一抓到太空去,很难回到地球。”

“聊斋。”

田贵喜凡事爱出风头,高声道:“可能是鬼火。”

李连长呵道:“现在都啥年代了,不要宣扬迷信。

工人们一时忘了看电影,几乎全都转过身,观望着远山灯光,议论纷纷:

“不知是人是鬼。”

“这地方人都不多见,哪来的鬼?”

“以前打仗死了不少人。”

“打啥仗?”

“红军由sc进入这里,然后攻打腊子口。”

“听说鲁大昌的队伍里死了不少人。”

“你的意思是战死的人的鬼魂?”

“有这个可能。”

电影开始了,仍有人在说话。李连长大声命令:“别说闲话,认真看电影。”

田贵喜嘟囔:“当个连长真霸道。”

李连长低声道:“你再说话我一脚把你踢出去。”

“你一年四季坐办公室,有那么大力气吗?”田贵喜的声音明显弱了。

工人们都在看电影。空间只飘扬着电影里发出的声音。。

鲜怡俊无心看电影,他明白那些灯光不是凡人的,因为他很明显看出那些人在飞在飘,忽隐忽现。他走出电影场子,走出育苗队,企图和那些人相遇,最好说说话,当然,他最想和六月花说话,当初见她时影响很深,她对自己是那么友好。可是,凡间人能否和阴间人交往?他有点疑惑了,盼望扎娜卓玛倾刻出现,解答自己的疑惑。尽管他知道那位神女不叫扎娜卓玛,又不知道她的真名,只好暂时称呼她扎娜卓玛。

鲜怡俊朝前奔跑了六七十米,离育苗队远了,不会影响大家看电影,这才放开声音呼喊:“扎娜卓玛!你在那里?!”

第一百七十五章,神秘灯光(二)

鲜怡俊在外面转了了半个多小时,喊了七八声“扎娜卓玛”,这才听见寂静的空间传来隐约声响,他朝发出声响的方位望去;对面山上,月光下的原始森林黑乎乎的,只有几抹云雾和月光相映争辉。

一片白云从山谷缓缓飘出,传来扎娜卓玛优美悦耳的声音:“这两队人马是三百多年前的朵咱族和娘下族。那一年发生雪崩,将山顶上的朵咱族和山下的娘下族全部掩埋,无一人生还。他们被掩埋了三百多年,直到地球渐渐变暖,山间的积雪完全消退,朵咱族和娘下族的人才见了天日。”

鲜怡俊好奇地问:“他们在干啥?”

“战斗。”

“为什么要战斗?”

“你问得太多了。以后会知道的。”

鲜怡俊呆愣,一时不知再说啥好,当他想起要问的话时,只见那片白云朝山间移去,扎娜卓玛的声音也随着远去:“天气凉了,回去吧,你以后还会见到他们。”

db县沟壑纵横,群山延绵不断,很难见到较大的开阔地,杏子沟却是方圆三百多米的平地。在这片美丽神奇的土地上,可见两台履带式拖拉机和一架高空索道;几大堆几小堆原木;几小畦几大块菜地;八排平房坐落在东山脚下的杏树丛,美丽多姿的白龙江从一旁缓缓流过……。

第三天晚上,发电机嘎然熄火,黑暗倾刻吞噬了连队。

电工鲁希玉手持电筒,在发电机前收拾一番,然后提上水桶来到山脚下的泉水边,洗过手和脸,往水桶盛满水,慢慢地往回走。经过杏树时,他无意望了远山一眼,脚步停下了,脸上现出惊异的神色,脱口呼喊;“快来看呀!”连喊几声。

这样的声调首次出现这个时间,具有很强的煽动性和吸引力。一些工人奔出宿舍,有的只穿裤头背心,有的披着上衣,有的连鞋也没顾上穿。

今夜没有星光,黑黢黢的山间缓缓移动着一溜灯火,很刺眼很神秘,还流露一点点的恐怖。年轻人们聚在一起七嘴八舌议论着。

鲜怡俊突然说:“我知道那些灯光。”

“你知道什么?”

“说出来听听。”

“别听他胡扯。”

鲜怡俊想起扎娜卓玛告戒自己的话,天机不可泄露,一旦泄露,自己将很快不成为凡间人。自知失口,忙说:“我也是猜测。”

别人都是猜测,自然对鲜怡俊的猜测不当一回事。

一个老工人高声道:“是不是鬼魂们在打仗。”

“迷信”。一个年轻人不屑地说。

老工人立即说:“你说是迷信,有本事了跑去看看。”

年轻人说:“那么远,值得吗?

老工人激将道:“你要是去看,下次去场部我请你吃饭。”

年轻人不屑地说:“一顿饭?不值。”

老工人继续开玩笑:“把我这月工资给你。你敢不敢去看?”

年轻人也开玩笑:“那我真去了。”

老工人还真怕年轻人去赚一月的工资,口气绵软了:“去吧。”

有人给年轻人打气:“一言出口,四马难追。”

工人们一边议论着,一边眼睁睁看着几点灯火渐渐消失在山谷。大家回到宿舍还没来得及钻进被窝,外面又有人大惊小怪地叫起来。大家又一次奔出宿舍,看见最先出现灯火的山间又有灯火显现,这次的灯火多于前面的。

夜间远山灯火给杏子沟罩上神秘恐怖的面纱。每当夜幕降临,一些工人时不时朝远山望上几眼,心理是矛盾的,即担心神秘灯火再现,从而引发不祥事件,又期盼平淡寂寞的生活出现新鲜有趣的事情。

一连好几个晚上,电工鲁希玉熄灭发电机后总要在外面多待一会儿,睁大眼睛朝周围山上瞅了又瞅。

夜间再没有发生新情况,白天却来了怪事。

早上九点多钟,鲁希玉在三号沟捡柴禾,无意看见三号沟走来一队人,他稍一呆楞,立刻联想到那夜山上的神秘灯火,心里顿时惊慌,顾不上细看,来不及多想,拔腿往回跑。

索道工和鲜怡俊正站在路上说话,见电工飞跑而来,很是惊讶。

鲜怡俊急忙走上前大声询问:“是不是狗熊追上了?”

拖拉机手笑道:“胡说啥,这地方那有狗熊。”

电工跑到俩人面前站下,喘着气,伸手指指指三号沟。

索道工惊讶:“真有狗熊?”

电工喘着粗气说不出话,只是摆摆手。

鲜怡俊立刻想起扎娜卓玛说过的话,娘下族和朵咱族的人正在打仗。是不是这些人来到十一连?如此可有好戏看了。

两个人伸长脖子张望,看见三号沟走出一伙人,距这里有二百多米远,看不清那些人的模样。

索道工和鲜怡俊不由得大呼小叫起来,很快把附近的几个工人吸引来了。

大家望着远远走来的一伙人议论纷纷:“肯定是和那夜灯光有关系。”

“那晚上的灯光不知是什么人?”

“是人是鬼很难说。”

“要我说鬼魂的可能性大。这里距最近的村寨有十五六公里,那里的人们不可能来这里。”

“如果是鬼魂,他们来干啥?”

“鬼魂只在夜间出现。”

“可能来找麻烦?”

“难道连队上有人惹了事?他们来袭击连队?”

“不可能吧。一天干活累得要死不活,谁有那个心劲去惹事生非。”

有人发出这样的疑问:“是不是采伐班的人。”

别的人都不相信,有人反驳:“胡说什么,采伐班那会这时间下山。”

“是啊,采伐班大都在下午四点多下山。”

有人提醒道:“是不是有人受伤了,没办法采伐作业,提前回来了?”

几个人认可,有人却说:“这到有可能,不过,没必要全部回来。”

一伙人渐渐走近了,这边观望的人却傻眼了,全都没了声音。

李连长反剪双手,不紧不慢地走过来,高声大嗓:“大天白日喊球啥,死声娃气的吓人呢!”。

“大天白日出怪事。”不知谁回了一句。

李连长顺着大家的目光望去,反剪的双手垂下了,张着嘴一时合不拢。

第一百七十六章,盗窃

走来的竟然是采伐二班的工人,从时间上推算,他们登上八百多米高的山转身回来。这种现象以前没有出现过。一般情况下,伐木工人下午四点多下山,难怪引发了几个人的异想。

二班放在采伐作业区的斧子和锯不翼而飞。大家又一次惊愕万分,这种情况同样首次发生。

李连长向二班长田贵喜提醒:“仔细想想,是不是弄错了地方。”

二班长沮丧地说:“我们不瞎不傻,还能把放在山上的工具寻不着。”

李连长和二班长是同乡,一同参加工作,一同工作十多年,像亲兄弟一样。李连长首先想到这位兄弟不争气,让怪事出在十一连,心里一急,冲着二班长发火:“懒怂,下山带几件工具就把你们挣死了,偏要放在山上让贼偷!”

二班长哭笑不得。二班的另一工人没好气地说:“你又不是新工人,把啥不亮清。”意思是采伐工具一般情况下不往回来带。

李连长自然明白:“懒得往回带就在山上藏好,不花钱不知道心疼。”

“我又不是活神仙,早知道尿尿炕上不铺毡了,”憋了一肚子气的二班长,终于想起了回话,“你也伐过木,经常把工具往回带吗?经常把工具在山上藏吗?”

这样的话把李连长问断气了,只好下令给二班补发工具。连上并无多余的工具,派人到场部领,场里后勤科拒绝,理由是期限未到。

李连长只好亲自跑到场部,费了一番周折才领到工具。他郑重地告诫各采伐班:一定要管好工具,谁要是丢失,自己掏钱去买。

伐木工人们为难了,把工具藏在山上不大放心,要是贼人盯梢,怎么也藏不住,只好暂时带着斧子和锯上下山。过了几日,觉得费事,就把工具藏在半路上。

早晨,一阵敲门声把李连长惊醒了。他睡意正浓,气得张口想骂人,一看天已大亮,只好忍住了。

外面的人在喊:“连长,快去看看,出大事了!”

李连长一骨碌拾起身,顾不上穿衣服,赤脚扑到窗前,惊慌失措地问:“又出了啥事又出了啥事!”

炊事班遭窃了,盗去八袋面粉,三十多斤清油及一些简单灶具。

李连长走出连部,急步来到炊事班,把一班人骂了个狗血喷头。

炊事班长低着头,小心翼翼地说:“你别骂了。我认错,我对不起大家。”

李连长反剪双手来回踱步,阴沉着脸高声道:“这要放在私人家里,一家老小要喝西北风了。”

田贵喜和虎班长有怨,趁机帮腔:“太大意了,放着这么好的工作不好好干。”

李连长说:“放着这么好的工作当儿戏。我看炊事班的人思想有问题,要好好整顿。”

炊事班长苦着脸说:“冤枉哪。这么重要的工作那敢当儿戏,是贼太大胆了。

李连长呵道:“我看是你胆太大。明天全部上山滚大木头去!把球个做饭的,又不是技术活,离了你们还能生吃!”

陈鸣宏是副连长,兼任会计,工人们习惯称呼他陈会计,干瘦的中等身材,,背有点驼,一般情况下他给人一种笑眯眯的感觉。他是李连长的好助手,叹着气说:“这么边远的地方鬼都嫌弃,贼娃子却当成了个宝。”

李连长想起前几件怪事气更盛了:“尕尕的十一连,就这么几十个人,怪事一件接一件,都像这么个样,外面百万人的城市岂不天天大乱!”然后又把愠怒的目光投向炊事班长。

炊事班长哭丧着脸说:“这么边远的地方那会有外人知道情况,我看连队有人里应外合……。”

“你明天上山滚大木头去!”李连长喝断对方的话,“不说自己没有责任心,还有脸怀疑同志!几十个人谁把准不亮清?!”

陈会计忧心忡忡地说:“如果周围真有几个坏人可就麻烦了,多数人上山采伐,连队说不定还会出事。”

田贵喜扇风点火:“说不定还要把十一连抢劫一空呢。”

电工鲁希玉说着俏皮话:“最不安全的就是那些女儿们,长得一个赛一个,难保有人不打主意。”

田贵喜说:“我就想不通,美女怎么到这么边远的地方,太可惜了。”

鲁希玉叹惜道:“只可惜美女们眼睛都朝外面看,把伐木工人不放在眼里。”

田贵喜煞有介事地说:“平常我都不敢看连队的女工人。”

鲁希玉问:“为啥?”

田贵喜道:“看见就流口水。”

李连长笑骂:“你娃都几个了,还说这没羞没臊的话。”

田贵喜回应:“别把自己装的那么正经,那个男人见了美女不心动。”

李连长正色道:“这是连部,别说不三不四的话。”

田贵喜讥讽道:“连部,多大的部门,假装正经。”

李连长教导:“你可把稳了,别把婆娘娃们害了。”意思是别犯罪坐牢。

田贵喜也只是嘴上过个瘾,嘴上不吃亏:“每年只和婆娘在一起几十天,难保熬不住的时候不出事。”

李连长对这样的话是不太相信,但还是回道:“那你就准备坐监狱吧。”

“我坐了监狱你心里就舒畅了?”

“那是肯定的。”

“想得美,我那都不去,就呆在十一连给你找麻烦。”

李连长笑了,郑重其事地说:“你好好呆着吧,我过几天向场部请求调往别的连队。”

田贵喜不相信,耻笑道:“你想上天还屎坠着呢。”

李连长激怒了,呵斥道:“滚回你的宿舍去,我们要商量正事!”

田贵喜退让:“好好你厉害,官大一级压死人。”

李连长回到原来的话题,郑重其事地说:“这样下去不成,要派人站岗放哨。”

陈会计有点闷了:“站岗放哨,至于吗?”

李连长不满道:“好好说话没别文绉绉的。”

陈会计解释:“就是不值得站岗放哨。”

田贵喜笑着对连长说:“过河摸泡子,你太小心了吧。”这句话也是俗语,意思是一个男人过河,怕身下的那个掉进河里,故用手按住。。

陈会计见连长脸色有变,怕他发火,忙说:“小心无大错”。

李连长还是生气了,朝田贵喜吼道:“你不养娃不知道……疼”他见一旁站着女工人,就删去了一个字,把最后一个字压得很低。

第一百七十七章,搜山

田贵喜嘲讽道:“好像你养过娃,知道那里疼。”

李连长没好气地说:“别登着鼻子上脸。你来当这个连长,几十口人呢,那一个不让我操心,谁出事都要负责。”

田贵喜见连长真生气了,忙打退堂鼓:“连长是你当的,我只是当班长的命”

“那你还不滚到一边去!”李连长对陈会计郑重其事地说,“你安排一下站岗放哨的事,然后给我汇报。”

陈会计原以为连长在说气话,见他认真,知道上司气糊涂了,陪着笑脸说:“站岗放哨的事过几天再说吧,眼下最要紧的是去场部报案。”

李连长见助手竟敢违抗命令,本要发火,一想对方的话没错,只好叹口气说:“这叫场部人又当笑话传了,别的连队静悄悄的,就你十一连天天锣鼓响。”

陈会计对连长一向言听计从,现在却不得不壮着胆说:“不报案这么多损失怎么办?总不能摊派给工人们。”

李连长无奈地说:“好吧,这次听你的。唉,又叫场部人当新闻传了。”

陈会计宽慰道:“这也不能全怪我们,谁叫十一连是全林场最边远的连队。”

林业局保卫科来了一位副科长和一个干事。他们了解情况后,实地察看一番,对炊事班的人询问一番。副科长对李连长说:“这是个无头案,很难查清。”

李连长仍抱着希望说:“你俩在连队住几天,再好好查查。”

副科长哑然失笑,然后严肃地说:“全林业局七个林场,上百个连队,这事那事多了,各连队跑上一遍都要一两个月,都像你说的这样,我们别的工作不用干了。”

李连长心里不满,又不敢发作,只好问:“那你说咋办?”

副科长郑重其事的说:“连队所受损失打个报告送到场部,由场部负担,十一连以后要提高警惕,严加防范,保证不再发生类似事件。”

李连长对这样的结论不满意,建议道:“要不然向公安局报案,希望多来一些公安人员,最好带上警犬,在杏子沟周围仔细搜查一遍。

副科长不以为然:“你的想法是好的,不过全县这么大面积,要为这么点小事兴师动众,那公安局能忙过来吗?”

干事嘀咕:“芝麻大的事说了个严重,又不是国外派来了空降特务。”

李连长阴沉着脸把局里干部送上车,一路骂着回连部:“……都说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老子当了五年的连长就用他们一次,说是芝麻小事,死了人是大事,你们管得了吗?”

陈会计跟在后面,支持上司:“这些人白拿工资不干事,太不像话。”

李连长边走边骂:“养得肥肥胖胖的,多走几步路都费事,还能指望他破案,也不知道林业局养这些人有啥用?”

陈会计小心地说:“没有他们不行,大企业都有这个机构。”

李连长说:“我看就是就是摆设,求用没有。”

“林业局吃闲饭的人太多了,一个伐木工要养活几个人。”

“伐木工人一年四季登山吃苦,他们坐办公室风吹不上雨淋不到,老子七八年用他们一次,还说是小事。”

“死了人是大事,用着他们吗?”

李连长感慨道:“不公平呀。”

陈会计安慰道:“想开些,这世上不公平的事多了。”

李连长郑重其事地说:“他们撒手我们管,看几个小毛贼能把老子的球咬去!”

陈会计心里一惊,小心地问:“我们如何管?”

李连长坚定地说:“调集大队人马进山搜索!看几个小毛贼往哪藏。”

陈会计不明白上司是说笑还是真的,一时不知如何表态。

李连长见助手傻傻地望着自己,问:“咋啦?”

“你说的不会是真的吧?”

“这个时候我有心思和你说笑话吗?”

陈会计本想制止,见上司在气头上,说了也是白说,只是不大情愿地说:“连队就这么几个闲人,森林这么大这么密,等于大海捞针”。

“把伐木工全算上,”李连长不加思索地说,“以后每人加一个病工。”

陈会计惊了一跳:“场部知道如何了得?

“你傻呀?病工要在几个月内消化,场部能查出来吗?”

“就怕有人多嘴杂,传到场部就不太好了。”

“我的手下人吃了豹子胆不成?”

陈会计小心建议:“是不是先少抽些人探探情况。”

“人少了管球用!”李连长果断地说,“场部怪罪下来我负责,姓李的就是放着连长不当,也要把事情弄个水落石出。”

陈会计见上司气消了一些,劝阻道,“就怕羊吃不上反惹一身骚,想想七一年抓特务的那阵势……。”

李连长大手一摆说:“费话少说,我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你要是怕惹骚就守着家,姓李的豁出去了!

陈会计小心地说:“就怕白费工夫。”

李连长斩钉截铁地说:“我考虑过了,我们是放羊砍柴一趟子,搜查了坏人又侦察了周边的情况。“

陈会计小心劝阻:“你的想法是对的,就怕事与愿违。”

李连长没搞清事与愿违是啥意思,但明白助手不情愿,不高兴地说:“好好说话,别文诌诌的,啥叫事什么为?

陈会计见上司不高兴就有点心慌:“就是心里想的不一定能实现。”

李连长强硬地说:“你咋就不会说个吉利话?还没出师你就影响士气。”

陈会计吓得不敢吱声了。

田贵喜和陈会计不和,见他受气,心里窃喜,学着电影“地道战”的台词,故意给陈会计胀气:“高,实在是高,这样即探明了情况,又旅游一次。”

李连长很受听老乡的话,不由向他点点头,表示满意:“这才像个老乡。”。

田贵喜见李连长赞许,登上劲了,接着说:“高,实在高。再带上几条洮狗,看林子里能藏下多少人。”他说这话是迎合上司对电影“地道战”的喜好。

李连长见陈会计脸色不对劲,语心不忍,忙打圆场:“商量正事,你胡扯些啥?”

第一百七十八章,建议

李连长见陈会计脸色不对劲,于心不忍,忙打圆场:“商量正事,你胡扯些啥?”

田贵喜一走出连部,就把连长的决定泄露了。老工人们对特殊任务不大热心。

“就像尕娃们耍家家。”

“管他咋折腾,反正给一个病工划算。”

“这叫游山玩水拿补助。”

“别臭美了,游山玩水也要去别处,这里早就看够了。”

年轻人们感到新鲜好奇,跃跃欲试,大有进山剿灭土匪抢盗的架式,七嘴八舌:

“这些天苦闷得很,难得这么一个散心地机会。”

“不知出去有没有好戏看。”

“就是不给病工我也要跟上去玩。”

“谁希罕一个病工,只要开心就愿意去。”

“会不会遇上麻烦?”

“人多势众,有啥怕的。”

“你要害怕就别去。”

“不去吃亏,必须去。”

陈会计见领导搜山的决定不改变,就不敢持反对态度,只有赞同:“这也是个办法。不过,就怕有的人泄露病工的事。”

李连长不当一回事:“谁有这么大胆子,他不想在十一连呆了。”

陈会计忧虑道:“人多嘴杂,难说。”

李连长狐疑地望着助手:“我看你是正愁的不愁,愁的关老爷没球。”他指关公的塑象。

陈会计苦笑道:“我还不是为连队也是为你着想吗,你咋就不理解人呢?”

李连长冷笑一声,道:“连队的工人不可能给我下黑手,这对他们没有好处,只有那些想捡便宜的人在身背后下毒手。”

“毒手?”陈会计懵了,很快辩解,“这怎么可能?“

李连长把话进一步挑明:“为了自己的前途,可以不那个什么手段。”

陈会计有不祥之感,不得不反驳:“不择手段。这值得吗?”

田贵喜添盐加醋:“这叫踩着别人的肩膀往上爬。”

陈会计还真没这个意思,哭笑不得地说:“你俩一唱一合啥意思。”

李连长嘲笑道:“你不是一直很聪明吗,这点小意思辩不过?”

话挑明了不好,陈会计只好装糊涂:“我要是聪明还能在这个位置上吗?”

田贵喜挑明了:“想办法把我的老乡赶掉,你来个副转正。”

陈会计忙对班长说:“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乱说。”

田贵喜半开玩笑:“做贼心虚。”

陈会计趁机反抗:“你在说自己吧,整天给连长找麻烦,是不是想篡权夺位?”

田贵喜惊呼:“我是个小班长,又不是副连长,那有资格篡权夺位。”

陈会计讥讽道:“小班长又咋了,再来个运动,别说连长,就是夺场长得权也是有可能的。”

李连长给老乡帮腔:“别胡扯,上面说了,以后不搞运动。”

田贵喜翻脸了:“狗急了跳墙。”

陈会计不敢招惹班长,愁眉苦脸地自语:“唉,看来我在十一连呆不下去了。”

鲜怡俊对连队发生的事沉默不语。他想到娘咱村的那些人,明白食堂里的面和清油是他们所为,他想不通鬼神怎么也食人间烟火他很想到那个村庄再走一趟,证实那座村庄是否存在,如果不存在,那就不是凡间的村庄。他思来想去,脑海里生两全其美的办法,不过,他想起李连长的性格,认为不便对他说,可是,不对连长说他又咋会同意呢?他知道了会采纳自己的建议吗?会不会羊肉吃不着反惹一身骚?他觉得陈会计比较稳当,先说与他,然后让他转告李连长,前题是不曝露自己。

陈会计正在宿舍做报表,见进来了鲜怡俊,觉得意外,他除了领工资,平时从来没来过这里,他尽量平静地问:“有事吗?”

鲜怡俊稍迟疑了下说:“给你说个事,你拿个主意。”

“啥事?”陈会计眼睛离开报表,有点惊讶地望着他。

鲜怡俊郑重其事地说:“你要保证不对任何人讲,包括李连长。”

陈会计吃惊了:“有这么严重吗?”

鲜怡俊说:“我是为了十一连的安全着想。”

陈会计只好说:“好吧,我保证不向任何人讲,不过你说的事关系重大我可做不了主。”

鲜怡俊想着合适的言语,声音迟缓;“事情是这样的……唉,我还是不好说……。”

陈会计觉得可笑:“你不说跑来干啥?这么神秘?”

鲜怡俊不得不这样说:“我发现二号沟有外人。”

“发现了几次?有几个人?”陈会计部得部认真对待。

鲜以俊迟疑了下说:“两次,一次看见两个人,另一次看见五六个人。”

“他们在干什么?”

“他们鬼鬼祟祟的,不知道在干什么。”

陈会计沉吟了会说:“这样的情况有啥保密的,说给李连长让他拿主意。”

鲜怡俊慌忙道:“我可是好心,你要说话不算数全当我没说。”

陈会计觉得对方太小心:“关系不大嘛,你何必这样说。”

鲜怡俊说出心中的顾虑:“要是李连长领着几十个人往二号沟白跑一趟怎么办?全连人还不怪我多嘴。”

陈会计思前想后好一阵子,才跑去见李连长,先试探着让连长放弃行动或者少抽些人,无奈连长主意已定。他只好说:“既然如此,我建议朝二号沟搜查。”

李连长惊异地问:“为什么?”

陈会计煞有介事地说:“据可靠消息,二号沟可能有人烟。”

李连长用怀疑的目光盯着下属,质问:“情报哪来的?”

陈会计固执地说:“这……请你谅解,我不能说,你也别问。”

“嗬,像是回到战争年代,”李连长大惊小怪地嚷了一句,然后一本正经,“难道你在敌方安插了内线,怕暴露身份?”陈会计哑然失笑,且笑声不止。

“有啥好笑的?这么多人费一天工总得有结果吧?搜查二号沟,我心里总该有个底?”。

陈会计想说明情况,然后请他保密,又想到对方的性格,还喜欢喝酒,醉了常说一些不该说的话。只好歉意地说:“好我的连长呢,我实在不能说。我给对方下了保证,堂堂男子汉能说话不算数吗?”

李连长不好逼问了,心里还是不踏实,郑重其事地问:“情报真的可靠?”

第一百七十九章,兵分两路

“情报?”陈会计忍不住又笑了,“好我的连长呢,这不是战争年代。消息当然可靠,只是这么大的森林,搜查几个人还是很困难的。”

李连长坚定地说:“我采纳你的建议,明天兵分两路朝二号沟开发。”

陈会计不由担扰起来:“连长,我提这个建议是为了连队的安全,万一白跑一趟你可别怪我。”

“如果情报有误,再和你算账。”李连长仍在为对方不吐实情生气。

陈会计有点害怕,忙说:“那就算了,全当我没说。”

李连长不肯:“说出去的话岂能收回去。”

陈会计慌了,后悔不该掺和这事。如果白跑一趟,再出个啥事,自己责任不是更大。他不得不推脱责任:“我只是个建议,决定权在你,于我无关。”

李连长脸色变了:“你是放屁还是说话?”

陈会计更慌乱:“咋了?”

李连长不满意了:“一个副连长就这么说话吗?一点责任心都没有。”

陈会计呐呐道:“这个副连长还不是个摆设,不不,说错了,我重要是尊重你。”

李连长说:“这叫啥话?要是传到场长耳朵里,还认为我大权独揽。”

陈会计忙解释:“我随便说说,你别往心上去。”

李连长不放过:“这样的话能随便说吗?以后要注意,我有个啥事你哈不当这个家了。”

陈会计说:“你放心,我也只是和你说说,怎么能传到场部呢。”说着掏出香烟,递给对方一支,用打火机点燃。

李连长吸了一口香烟,情绪缓和了,给助手宽心:“看把你吓的,我说笑话呢。

陈会计道:“你这笑话把我吓得不轻。”

李连长讥笑道:“就你这胆量还指望转正职?”

陈会计苦笑道:“我天生是当副手的料。”

李连长毫不客气::“看来你还是有那个自知……。”他说不上。

陈会计忙接话:“自知之明。”

李连长心里舒坦了,手拍拍下属的肩膀说:“放心吧,如果白跑路不怪罪你。”

陈会计悬着的心安稳了,仍不放心:“你说的真的?”

李连长说着心里话:“战争年代得来的情报也不全是真的,何况你不是军人,能搞到情报已很不简单了。你说说这情报是从那搞来的?”

陈会计解释:“我上哪去搞情报,是别人送上门的。”他把话又说错了。

李连长果然不高兴了:“你本事真大,敢背着我拉帮结派,这个别人是谁?那来的情报?”

陈会计立刻傻眼了,忙申辩:“没有,没有的事,我随便说说。”

李连长冷笑一声道:“你在我背后搞啥小动作,想干吗?想夺权吗?不用你搞阴谋鬼计,我让位给你。”

陈会计陪着笑脸说:“好我连长,现在不是****时期,谁敢夺权?再说我那有本事当一把手。”

李连长想想对方的话没错,也就罢了,丢下一句:“量你也不敢。”

陈会计忙说:“我就是天天吃豹子胆也不敢。”

山顶悬挂的几颗星星消失了,空中闪出鱼肚色;渐渐地,众山顶亮光闪闪;鸟儿们全都苏醒了,落在杏树上叽叽喳喳叫个不停。

李连长起床后,顾不上洗漱,走出门,反剪双手站在连部门前,放开喉咙喊:“起床了!起床了!”

李连长平时是不喊工人门起床。现在除了为数不多的计时工,伐木工人是计件工资,休息上班随便,更别说迟早上班了。今天不同,要进山执行任务,大家要统一行动。

陈会计走到上司身边,打招呼:“今天你起得这早。”

李连长回应:“今天怪得很,四点多就醒来了,一直瞪着眼到天亮。”

陈会计谦和地说:“我也一样,天不亮就醒了。”

李连长赞许道:“看来你还有责任心。”

陈会计谦和地说:“该操的心还得操。”

李连长说:“不操心每月领上百元钱心里踏实吗。”

陈会计道:“那到也是。不过我就是这样,心里有事,睡觉不踏实,很容易惊醒。”

“是人可能都是这样的。”

“应该差不多。”

“看我这记心,还没刷牙洗脸。”李连长说着走进连部。

陈会计跟进来,提起暖壶给洗脸盆倒水,又给刷牙缸子倒水。

李连长心里舒贴,嘴上却说:“不麻烦你,我自己来。”

陈会计伺候好上司,垂着双手站在一边,恭敬地问:“你还有啥指示?”

李连长洗了脸刷过牙,下达命令:“你到各班去督查,看是不是都起床了,还没起床的喊起来。”

“我这就去看。”陈会计抬腿就走。

李连长说:“急什么?我还有话。”

陈会计急忙站住:“你说。”

李连长郑重其事地说:“传达我的指示,八点集合。谁要是不按时集合,延误战机,我拿班长是问。”

陈会计被这样的战斗术语弄懵了,小心提醒:“你是不是夜里梦到部队生活?”

还真让陈会计说对了,上司梦到自己在部队当了连长,站在队伍前讲话,然后大家向他敬礼,他向大家还礼……。

“你真的梦到部队?”陈会计见对方沉思,想证实自己的想法。

李连长不好意思道实情,简单说:“梦见很正常。难道你不做梦?”

陈会计忙说:“做梦是自然现象,是人都做梦。”

李连长心里又不悦了:“啥叫自然现象?”

陈会计陪着笑脸道:“自然现象就是天生这样的。”

“那你好好说话,怎么老是文绉绉的。”

“一时疏忽,下次注意。”

李连长教训道:“除了新工人,很多老工人都是文盲出身。你这爱显摆文化的毛病总是改不了。”

“我改,以后一定改。”

“这是采伐连队,出个蛮力量,要文化有球用。要是坐办公室,文化高工作能力也就高。”

“是是。那我去传达了。”陈会计急于脱身。

“传达啥?”李连长健忘了。

“你的指示。”

“那你还默蹭啥,还不快去。”

陈会计一路小跑,向各班传达了李连长得指示,对进展慢的班进行了督促。

李连长吃过早饭,反剪双手站在连部门前,望着面前来来往往的工人们,不由想起部队生活,说:“我在部队当兵时,总觉得睡不够。早上起床号那么响,就是醒不来,开始总要班长叫醒。“

陈会计笑道:“你当兵时把班长麻烦坏了。”

李连长道:“当兵长期那能麻烦班长,过了两个月就习惯了。现在岁数大了,没有瞌睡。”

”你别说岁数大,还不到四十岁,你说岁数大,就七老八十的人咋说?”陈会计说,“还是当兵好啊,能锻炼人。”

李连长自豪地说:“那当然了,你看我多精神,大家都说像三十几岁。”

陈会计奉承道:“你至少看上去年轻十岁。”

李连长心里舒贴,叹口气说:“唯一不足的是有头晕病,现在有时都晕天晕地,老老就更麻烦了。”

陈会计安慰道:“小病,不算啥。人那能十全十美呢,就是神仙也不如意的时候。”

李连长感叹:“说得也是啊。不过,我的晕病是我父亲遗传的,他的晕病比我严重。”

工人们拿着饭盒稀稀拉拉朝食堂走去,有的急步,有的慢步,也有三三两两走在一起说着话。

李连长命令道:“你去各班通知,大家带着猎枪匕首,半个小时内到连部门前集合。”

陈会计应了一声离去。

李连长又喊住吩咐:“别忘了告诉他们把中午的干粮带上!”

天空晴朗。一片光辉掠过空中,周边的山顶光辉灿烂。

按照李连长得的指示,四个采伐班分成两组,陈会计带一组;年轻人们一组,由李连长带队。

这是个不寻常的早晨。平日里工人们行动拖踏,自由散慢。今日则不同,大家来去步履匆匆,神色异常。到了八点,工人们大都来到连部门前待命。少数几个人慢慢朝连部走来,神色和往日相同。其中就有田贵喜,仗着和李连长时老乡,干啥都特殊一些。平时李连长对他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今天不同,李连长的眼睛里揉不下沙子,高声催促老乡:“走路像屎坠着!走快些!”

田贵喜高声回应:“现在是计件工,快慢你管不着!”

李连长回应:“照你这么说,还要连长干啥?以后别再说这无组织无纪律的话。”

田贵喜道:“别的连长干正事,你这个连长当摆设。”他怕连长还要骂,赶紧走近队列。

李连长说:“闲屁少放,把队站好。我看你是站没个站相,坐没个坐相。”

老工人们前后移动,稀稀拉拉不成队形。年轻人们排列整齐,精神抖搂。

李连长昂首挺胸,神态庄重,像铁塔似的立在连部门口。他的话像从喇叭里传出:“以前叫三工段,后来改为十一连,也就是说实行部队编制。我们也可以说是战士,战士应该有战士的样!!

田贵喜说:“连杆枪都没有,还战士呢。”

李连长突然想起电影“地雷战”,脱口说出里面的台词:“同志,枪要从敌人手中去拿。”

第一百八十章,意外情况

工人们大都被李连长的话惹笑了。

李连长望着年轻人们甚感满意,表扬道:“这帮年轻人就不错,像当兵打仗的。”

田贵喜说:“我们老了,不中用了。”

李连长接着老乡的话头说:“我看你还没老就不中用。看看你几个,简直像电影里***的残兵败将!”

传来更大的笑声。

李连长说:“同志呀,你们才三四十岁,这么个样子怎么活到老,老了也是儿女的大负担!”

经他这么一吼,老工人们迅速站成两排。

李连长在部队当了副班长直到复员,却在林业局糊里糊涂当了连长。此时此刻望着列成两排的队伍,又想起了部队,想起刚开始训练时自己常常左右不分闹笑话,连长几次批评他,几个战友取笑他。班长几次单独训练他,也没少挨批评,他的心里掠过一丝不快,怨恨自己怎么那样的笨拙。

“连长!你是不是没睡醒?!”田贵喜的声音。

李连长这才从回忆中出来,回应:“没睡醒的是你。”

“你傻站着不说话,是不是想起婆娘娃们了。”田贵喜毫不客气地说。

李连长狠狠盯了老乡一眼,责怪道:“闲屁少放,说怪话也不看个时候。”

田贵喜高声道:“现在是你说话的时候,你却像哑巴。”

“我说那了?”李连长问身边的人。

陈会计小心提醒:“你还没说到正题。”

田贵喜可不是饶爷的孙子,高声道:“他光会骂人,那会讲正题。”

李连长朝老乡招招手,说:“我文盲不会说,你上来说。”

田贵喜道:“你又没让位给我。”

李连长不留情面:“让位给你?你也不想想,要是你当了连长,十一连还能运转吗?”

“离了你地球还不转了。”田贵喜高声道。

陈会计见一对老乡争执无休止,忙高声道:“大家别说话了!听李连长指示。”

李连长望着自己的部下,得意洋洋,心里竟然萌发了一种在部队当连长的感觉,一阵激动一阵兴奋,忍不住把队伍“立正”、“稍息”地操练。

看到整齐的队型,李连长满意了,做出发前的训话:“现在我有三点要求,一是掌握好时间,力争天黑前赶回;二是带枪是防身的,不是去打人的;三是如果发现对方人多,我们尽量不要暴露,侦察好情况尽快撤回来。我就讲这三点。大家听明白了没有?”

工人们大都没认真听,回音稀稀拉拉。

李连长批评道:“怎么像没有吃饭。我问大家跟上喊。听明白了没有!”

“听明白了!”这一次大家放开喉咙高喊,声音在半空中回荡。

李连长双脚并拢,昂头挺胸,大手一挥,声音宏亮有力:“出发!”

不知那个年轻人“雄赳赳气昂昂,跨过白龙江……”地唱了起来。

队伍在山谷行进。李连长走在最前面,他走得快,后面的人紧跟。

走了约半小时,前面出现两条山谷。

李连长站下,望着采伐班的工人,大声说:“要分手了,祝你们一路顺风,大获全胜。”

党会计回应道:“彼此彼此。”

有几个年轻人们朝老工人挥挥手,喊道:“再见!”

年轻人们开笑话了:“像是平原游击队。”

“我看应该叫旅行团。”

“这里那有平原?应该是森林游击队。”

“李连长就是李向阳。”

“一杆枪都没有,还李向阳呢,人家可是双枪。”

“老工人手里还有猎枪,我们赤手空拳的,万一碰到坏人怎么办。”

“别扯谈了,这年月怎么可能有拿枪的坏人。”

走在最前面的李连长转身道:“现在是急行军。有话回去说。”

有人反驳:“是腿在走路,不是嘴走路。”

李连长道:“说话影响走路。”

“那是你的想法,我现在说话,走路一样快。

李连长批评道:“我看你是跟上好人学好人,跟上司姑子跳大神。”

陈会计带领的队伍行动缓慢,大家对当侦察兵没有一点兴趣,更没有信心去抓什么坏人。一路上怪话不断:“简直就像尕娃们玩耍。”

“抓坏人是公安局的事。我们操这份心干啥。”

“抓什么坏人,闲逛吧。”

“想逛好地方还不容易,多走上几十公里就到了南坪县,找着九寨沟,看看是啥样子。”

“九寨沟还不就这个样子,有啥看头。”

“对外面的人来讲,九寨沟和杏子沟景色都很美,对于我们来讲看习惯了。”

“这叫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此身在山中。”一位上过高中的工人总结道。

“那一年抓特务,几百名工人行动了五六天,到头来还不是瞎子点灯白费蜡。”

“那个年代的事谁说得清,也许压根就没有特务……。”

两面全是采伐过的山面,光秃秃的大煞风景。就连鸟儿也不多见,偶而见一两只动物飞奔。

田贵喜坐在石头上,无精打采地说:“反正走的冤枉路,休息一会再走。”

“比上山采伐作业轻松。”

“那当然了,采伐作业那不是人干的,农民也没吃过那份苦。”

“你把我们全骂了。”

“咋骂了?

“你说采伐不是人干的,那我们就不是人了?”

党会计下命令:“动身吧。”

田贵喜坐着不动:“书里有句话叫将在外不由帅,李连长不在你就是大掌柜的,想干啥干啥,别那么死心眼。”

“反正是白跑的路,多休息一会没有关系。”

党会计提醒道:“这样的话可不能在李连长面说,他听见会不高兴的。”

“你怕他我可不怕,伐木工人是最低层的工种,他在咋的还能开除我的公职。”

田贵喜对党会计嘲笑道:“你好好听他的话,以后他当了场长,你就是这里的一把手。”

党会计不悦道:“和你们说好话,你们咋就扯到一边去了。”

“我们也是说好话。”

“你要是当了一把手,工作水平比李连长高。”

“这样的话在这里说说,千万不能打到李连长的耳朵里。”陈会计瑾慎地说、。

“他听见还能把我的qiu咬去!”

拖拉机手正在吸香烟,无意发现不远处两个人影晃动,惊叫:“有情况!”

第一百八十一章,枪声

大家朝拖拉机手指的方向望去。

“在哪里?”

“看不见。”

“你是不是看花眼了?”

拖拉机手也有点不自信:“我看见有人影。”

田贵喜揄扬道:“我看你的脑子叫拖拉机声震晕了,眼睛也震花了。”

“也不知是那地方造的拖拉机,声音震天,人到跟前不敢去,把耳朵震聋呢。”

一声枪声惊破寂静的山谷。枪声发出的地方隐约出现两个人,朝着另一方向走去。

“还说我眼花,真的吧。”

“不就两个人么,怕个球。”

“你又没去看,怎么知道是两个人?

“这地方地形险恶,说不定有伏兵。”

“会不会将我们一网打击。”

“撤退吧,太危险了。”

陈会计感到好笑,说:“你们和李连长一样,战斗片看多了。”

拖拉机手建议道:“还是避一下。”

田贵喜望了周边一眼说:“到处光秃秃的,到哪避?”

远处的人上山了,很快不见人影。

“别大惊小怪了,是猎人。”

“他们发现我们后躲起来了。”

“他们是不是要找的人?”

“很有可能。”

“追上去。”

“我么在明处,他们在暗处,怎么追?”

“是啊,白跑的路。”

“他们会不会朝我们开黑枪?”

“很难说,得防着点。”

“防个球。那是子弹不是拳头。”

陈会计笑道:“你们和李连长一样,电影看多了,年代也分不清了,在这个年代,谁有那么大胆子敢开枪杀人。

田贵喜持不同观点:“深山老林可不能和外面相比,在这里要是挨上一枪,很难找出凶手。”

陈会计反驳:“照你的意思这里人不敢生活了?”

田贵喜说:“我这样说了吗?我的意思是不要和人结仇,大家相安无事,要是结了仇,别人报复起来防不住的,那句话叫啥……。”

“防不胜防。”

“正事这句话。还有那个神和鬼的啥话。”

“神出鬼没。”

“唉,小时候家里穷没念书,现在一句话也说不利索。”

这支队伍磨磨蹭蹭走了七八公里,休息了一小时,碍着陈会计的面子勉强又走了五六公里。

田贵喜坐在大石头上,说:“别往前走了。再走就到sc地界了。”

检尺员说:“可能已经在sc了。”

拖拉机手说:“gs人跑到sc抓坏人不合适吧?”

“别让sc人把我们当坏人抓了。”

陈会计说:“怎么可能,我们又没犯法。”

田贵喜争辩道:“我们越界行动就是不合适。假如我是sc人,我就要问,你们跑到这里干啥?”

“旅游观光。”有人答道。

“徒步旅行。”

“找人。”

“这些话别人不相信。我来回答,抓坏人。”

陈会计想了想说:“听你们这么一说,事态还严重了。”

“是很严重。现在撤退还来得及。”

陈会计无法可施,只好告诫大家:“好吧,只有这样了。慢点走。”

田贵喜不乐意:“我走不慢,又不是小脚婆娘。”

陈会计好言道:“回去早了李连长批评。我们要统一口径:走了二十多公里。”

工人们稀稀拉拉散开走着,有的走一阵休息一阵,有的被远远甩在后面。陈会计和田贵喜在一起边走边交谈。

“你怕李连长,伐木工人不怕他,反正是计件工,怕他干啥。”

“我知道你不怕他,可你不能连累我们。”

“好吧,看在你们计时工的面上,我啥话都不说。”

“你说话算数?”

“你把我看成啥人了?我失信过吗?”

“好像没有。你是个男子汉。”

“别那么认真,只是走走过场。坏人在暗处,我们在明处,累死也找不见。”

“没发现情况谁也没办法,要把时间磨够,回去早了李连长肯定不高兴。”

”他不高兴的事多了,啥事顺着他,我们还有活路吗?”

“我和你不同,你是李连长的老乡,他不敢把你怎么的。”

“他还敢打你不成?”

“他不可能打我,只是想怎么骂就怎么骂。”

“这是你给他惯的毛病。你要是强硬一点,他就没有这么霸道。”

李连长带领的这支队伍热情高干劲大,真正一副进山剿匪的架式。

太阳斜挂空中,老鹰孤独地飞翔,不时有野鸡惊飞。光秃秃的山坡,泉水一道道流下来,山谷到处都是湿漉漉的。

李连长兴致勃勃地说:“我当兵时南方兵问我,gs是不是没水很干燥。我就说别的地方我不管,我的家乡水和这里一样,到处是泉眼。”

鲜怡俊不由得想起家乡的山山水水,兴致勃勃地说:“z县也一样,,就像坐落在地下水库上,到处都是水。”

“半个县孕育了一条大河。

李连长好奇地问:“是洮河吗?”

“是迭藏河,流程只有三十多公里。一条了不起的河。”

“不就一条河,怎么就了不起?”

“大西北河流本来就少,三十多公里的河流就更少了。”

“是条小河吧”。

“她给五条河渠供水,能说她小吗?”

“为啥有五条河渠。”

“河渠是古代人所为,为的是修建磨房。”

天空清朗。太阳躲进山,她把光辉洒在半山坡。山上流下的泉水形成了小河,再往前走就要趟河了。

李连长和年轻人们吃过馒头,到泉水边喝水。李连长的神情有点沮桑和无奈:“看来这趟路白跑了。你们说说怎么办?”

“要我说呀,不能白跑这趟路,再往前走就能到九寨沟,我们也去看看是啥样子,全国人民往那地方跑。”

李连长当真了:“有啥好看的,还不是和达拉沟一个样。”

有人问:“达拉沟怎么不能成为旅游区?”

李连长不耐烦地说:“达拉沟再好也没有钱搞开发,没有钱啥事也干不成,人家那可是天府之国,富着呢。”

传来一连串的枪声,把树上的一群鸟儿惊飞了。

大家惊奇得一时没了声音。几个年轻人奔向制高点,前后左右观望,寻找发出枪声的地方。

李连长急忙说:“别乱跑!赶快隐蔽!”

“是打猎的枪声。”

“猎枪的声音不是这样的。”

“难道是真枪实弹?”

“原始森林里那来的真枪实弹。”

“是不是国外空投的特务。”

“没听见飞机声。”

又传来激烈的枪声。

大家知道知道李连长爱看战斗故事片,祝锦故意挑逗:“连长,敌人进攻了,我们怎么办?”

李连长有点害怕,又有一点兴奋,脑海出现电影“地道战”的画面和熟悉的台词。他拳头一握,昂头挺胸,声音铿锵有力:“准备战斗!”。

”外国娃”祝锦嘻笑道:“赤手空拳的战斗个球!还是夹起尾巴逃吧!”

又传来激烈的枪声,寂静的山林一时热闹非凡……

第一百八十二章,撤退

几个年轻人惊奇地大叫:“打响了!又打响了!”

“听声音是猎枪。”

“不可能吧,猎枪咋打仗。”

“这年代那还有打仗的。”

“是不是部队搞演习?”

“没听说这一带有部队。”

“那就是民兵。”

“民兵能用真枪演习?”

“可能枪是真的,子弹是假的。”

李连长心里惊慌不安,表面上却装镇静,大声命令:“快爬倒在地,子弹是不长眼睛的!”

“连长你放心,是猎枪,打不远的。”

李连长那能放心,擅自做主带队伍出来,要是有个意外,当不成连长是小事,有个伤亡那就事闹大了。

陈会计带领的这支队伍大都或坐或躺在草地上,激烈的枪声把他们惊吓不小,几乎全都站起身,神色不安议论:

“大天白日遇到鬼了。”

“大白天的不会是在做梦吧?”

“那有走在路上做梦的。”

“我觉得在梦里,你们把我掐一把,看疼不疼。”

“掐是女人们干的,男人应该踢上几脚。”

陈会计呆愣半会才说:“从来没出现这么激烈的枪声,咋回事?。”

“没想到情况这么复杂。”

“两省交界肯定复杂。”

“不知这里属于那里?”

“可能是sc。“

“难道李连长他们和敌人干上了?“

“扯蛋吧。他们手里最多拿根木棍,还敢跟枪对着干。”

“这么多敌人?太夸张了吧。”

“真要是开战了,我们不能不管。”

“怎么个管法,要是枪声冲着李连长他们,早就壮烈牺牲了。”

“别胡说。传到连长耳朵里,还以为在咒他。”

“他牺牲了你应该高兴。”

“同为战友,我有啥高兴的。”

“你就可以转正了。”

“事情不像你说的那么简单。”

“很简单。提上好酒好烟往场长家里多跑上几趟。”

“这样的话以后千万不能说。”

“他能把我怎么样。”

“他把你不能怎么样。”

“你能把你怎么样?”

“我在十一连就呆不下去了。”

“有这么严重?”

“现在是啥年代,就是吃了豹子胆也不敢开枪杀人。”

“枪声总不假吧?”

“可能是部队搞演习。”

“部队演习是应对战争,这么边远的地方会发生战斗吗?”

“到底当过兵,说得有理。”

陈会计害怕发生意外自己要负责,想来想去三十六计,走为上计。他无力地下命令:“太复杂了,为了安全,我们慢慢往回走。”

田贵喜心里乐意,嘴上却说:“你不怕连长骂。”

陈会计提醒道:“为了大家的安危,挨骂值得。回去后大家口径一直,就说走了二十多公里。”

拖拉机手小吴开玩笑:“你胆子太大了,也不看看身后站的是那一位。”

陈会计一时愣住了:“啥意思?”

拖拉机手一本正经地说:“李连长在我们中间安插了亲信,你能蒙混过去吗?”

田贵喜有自知之明,笑道:“亲信个屁。他一见我就像把他家锅砸破了。”

这时的李连长和年轻人们有点慌乱,有的站在大树后面,有的卧倒在地,全都紧张好奇地观察远处,一边议论着。安静了一阵,又传来密集的枪声。

大家惊奇得一时没了声音。祝锦奔向制高点,前后左右观望,寻找发出枪声的地方。

李连长急忙喊:“别乱跑!赶快隐蔽!”

年轻人们并不听李连长的话,仍在跑来走去,大喊:“开火!开火!”

“地道战,地道战,埋伏下神兵千百万……。”

李连长喝道:“你们不想活了?这么大声想把敌人引过来吗?”

鲜怡俊听着不入耳:“你怎么知道是敌人?”他心里明白那些非人类,只是神鬼罢了。

李连长解释道:“随便说说。”

“如果是解放军或民兵呢?”

“放在前几年,要是这么胡说,***份子的帽子先给你戴上。”

李连长赶忙巧妙认错:“我一时急糊涂了。”

“难得你糊涂,我还当你一惯聪明。”

李连长忙转话题:“费话少说。赶紧隐蔽。”

“你还当过兵,怎么如此胆小。”

李连长说着心里话:“姓李的活了几十年不知道啥叫胆小,还不是怕你们出事。”

鲜怡俊心里很正:“他们总不能平白无故朝我们开枪?”他心里明白那些鬼神是不会伤害人类的,如果要伤害,十一连的人早不存在了。

李连长再次命令:“子弹不长眼睛。隐蔽好,注意观察。”

“连长,这可不是战争年代,谁有那么大胆子敢乱开枪。”

“那也不一定,要是他们误把我们看成敌人呢?”

“那也不能随便开枪。”

“难说。你难道没听说激情犯罪,一个人一旦失去理智,那就管不了许多。”

李连长说:“战场上突发事件很多,还是小心一点好。”

“一个当连长的说话不能这么随便。”

李连长板着脸说:“我是认真的,没有随便。”

“也不想想现在是啥年代,咋还会有战场?”

李连长无语了,一脸的尴尬。

“你是连长,要有应付突发事件的能力。”

李连长左右看看,不由得说着电影里面的台词:“目前我们只能隐蔽起来,不和对方发生正面冲突。”

祝锦说:“你的意思是来个伏击战?”

李连长一本正经:“对,派你打头阵。”

祝锦说:“我手无寸铁,能活着回来吗?我婚都没有结,死了太亏。”

李连长板着脸说:“不想死就爬在地上,把嘴夹严,要是在战场上,你们都是挨枪子的命。”

“连长,你说话咋就这么怂,是不是巴望我们牺牲?”

“我们牺牲了你就成孤家寡人。”

又传来几声枪响。从一条山谷走出四五个持枪的人,慌里慌张地朝这边跑。

李连长慌忙道:“都把嘴夹住,赶紧往回撤,赶紧往回撤。”

年轻人们并不惊慌,不听连长的命令,原地不动,议论纷纷:

“有啥怕的,我们在暗处,他们在明处。”

“假如我们被发现,往山林一钻,他们没办法。”

“也不看看啥年代,他们不敢随便开枪。”

“除非我们带着金银财宝,他们开枪打劫。”

“那也不敢打劫我们,抢劫罪很重的。”

“深山老林里谁管啊?”

“你没有犯法,一旦犯了法,看有没有人管。”。

“别说了,快看,那些人又来了。”

五六个人小跑在开阔地。那条山谷又走几个背枪的人。前面出现的那几个人飞快奔跑,几声枪响后卧倒在地,枪声大作……。

第一百八十三章,战斗

李连长惊奇得眼和嘴都变大了:“不得了啊,真像到了战争年代!”

外国娃祝锦说:“没想到在老林子里还有这档子好戏看!”

“有点像做梦。”

“大白天作梦。“

李连长说:“真邪了,大老远的跑来,土八路没找见,倒把正规军碰上了。“

“啥正规军,我看像残兵败将。“

李连长感慨地说:“管他们是什么军,我们赶紧往回撤“。

“再观察一阵,反正他们很难发现我们。”

就在大家说话间,一队人朝这里走来,远远的,另一队人追了上来。

李连长急忙下命令:”赶紧撤退!“

年轻人们跟着李连长往后跑。

只有鲜怡俊不着急,慢慢走着。这是因为他心里明白,两队人都是另一个世界的人,凡间人怎么能跑过鬼神呢?

李连长发现鲜怡俊没有跟上来,大喊:”你咋回事?!想当俘虏吗?!“

鲜怡俊撒谎道:”我的脚痛,走不动了!“

李连长骂道:”关键时刻你这熊样!“他跑回来要背鲜怡俊。

鲜怡俊说:”你走吧,我没有关系的。“

李连长说着真心话:”危难时刻我咋能丢下战友,快爬在我背上。“他蹲在地上。

鲜怡俊被连长地举止感动了,说漏嘴:”放心吧,他们不会伤害我们。“

李连长纳闷了:”你咋知道?“

鲜怡俊说:”他们要是伤害我们,那还能跑脱吗?“

就在这时,前头的那队人已来到了,他们目不旁视,脚步很快,好像脚不着地。

鲜怡俊看得很清楚,他们是娘咱村的人。旅店的虎老板走在最前面,还有六月花,她刻意看了鲜怡俊一眼,一副想打招呼的神情。鲜怡俊怕她打招呼暴露自己,向她轻轻摇摇头。他们很快去远了。

李连长惊讶道”“这些人是咋回事,走路就像在飞,一转眼就走了那么远。”

鲜怡俊偷着笑,说:“山林里人常走山路,所以走得快。”

“这样的走法在运动会参加比赛,个个拿冠军,”李连长恍然大悟道,“哦,我想起来了,那夜的灯火和这些人有关!”

鲜怡俊偷着笑,说:“很有可能。”

李连长说:“他们那天深夜竟然没有搔扰十一连,这就有点奇怪。”

“没啥奇怪的,行军打仗顾不上。”鲜怡俊说。

李连长思忖道:“从那个夜晚的情况来看,他们不像是坏人。”

“这年代那有这么多的坏人。”鲜怡俊差一点说出他们是鬼神。

李连长说:“我也是这么想的,这年头坏人只是个别的。”

前面出现的一群人钻进山谷不见了。后面来的人跟随而去,很快也不见了。

大家走在一起了,有惊无险,神色全都是舒展的,议论着遇见的怪事。

李连长松了口气:“撤吧,要是他们来个‘回马枪’,事情就麻烦了。”

“连长,你把电影看多了。”

“不至于出人命吧。”

“别急着回去,说不定还有好戏看。”

鲜怡俊的目的没有达到,心里不甘,附合道:“早着呢,回去没事干。”

“还不够刺激,再等等看。”

李连长说:“还不刺激?我活了四十多岁,还是头一次看到。”

“你不是当过兵吗?没见过真枪实弹。”

李连长解释:“真枪实弹也是演习,对方是假设敌。”

“到前面看看有没有伤亡,没有伤亡的战斗不够刺激。”

“你这思想有问题,要好好反省。”

“我是说让敌方多伤亡上几个人。“

李连长说:“你知道谁是敌方?这年头能有成群结队的敌方?“

鲜怡俊说:“连长说得有道理,这里不可能有敌人。“他很想说,那些人不是凡间人,你们都多虑了。他是不敢说的,扎娜卓玛曾告戒,敢泄露天机,他从此不在是凡人。

李连长问:“那你说说,他们为啥要打起来。”

鲜怡俊轻松的口吻:“那有啥,亲兄弟也会打架的。”

“亲兄弟打架不可能拿枪。”

“拿枪是显示威武强大的方式,不一定真要打死人。”

“说得有理。”

“刚才枪声那么紧,没看见一个人倒地。”

“可能枪法不行。”

“你不讲理,不和你说了。”

“我怎么不讲理了。”

“这里人一年四季打猎,你还说枪法不行。”

“好好,你有理。”

李连长呵道:“你们到底走不走。”

年轻人们好像没听见李连长的话。有的在观望,有的在说话。

李连长无奈地自语:“把我的话当耳旁风,无组织无记律。好吧,你们就等着挨枪子。”

年轻人们乘兴而来,扫兴而归,并不急着走路,被李连长远远撇在后面。

李连长转身一看,气不打一处来,放声吼道:“你们走快些!等着挨枪子呀!”

有人高声回敬:“你急着去抱娃!?还是给婆娘担水洗锅!”

李连长心里懊丧极了,那还有心思和年轻人们较劲,只是大步往前走。他不光为刚才的巧遇感到后怕,还不时想着另一支队伍的安危,急于回去打探情况。

回到连队,李连长急忙打问另一队人的情况,得知大家平安归来,一颗悬着的心放下了,嘴却闭不上:“苍蝇落在屁上了,落了个空。落空就落空,还差点惹下大麻烦。”

二班长田贵喜走过来,一本正经地问:“你这情报是从哪搞来的?一点都不准确。”

“不准确?怪你命大没碰上。”李连长沉着脸道。

田贵喜问:“你是不是巴望我出事?”

连长懒得顶嘴,想独自安静一会,怕二班长跟到连部,没好气地说:“该干啥干啥去,少来骚达。”

二班长知趣地离去,一边咕哝:“哼,猪的气给狗豁上了。”

李连长走进连部,倒水洗过脸,沏了一杯茶,坐在椅子上,轻轻喘了几口气,脸色好了许多。

陈会计匆匆走进来,见上司脸色平和,这才敢问:“听说你们碰见扛枪打仗的?”

李连长双眼定定地望着副手,质疑道:“你这个情报是从哪搞来的,真准确哪。”

陈会计慌了,说也不成,不说也不成,只好小心地说:“我……也是为连队安全着想。”

李连长“哼”了一声,一本正经地说:“也就是这个年月,要是放在战争年代,我认定你是内奸,引诱我们进入敌方的包围圈。”

陈会计哭笑不得:“好我的连长呢,你扯到战争年代干啥?真到了战争年代,我是那种人吗?”。

“人没尾巴没处估,”李连长严肃地说,“别的话以后说,你先交待一下情报是哪来的。”

陈会计苦笑道:“你真的是审内奸呀。”

第一百八十四章,内奸

李连长口气严厉地说:“不管是审内奸还是审判徒,反正就那么一回事,你要老实交待。”

陈会计哭笑不得:“好我的连长呢,你把电影看得走火入魔,这玩笑开过份了。”

“谁跟你开玩笑,”李连长沉着脸,“你到底说不说?”

陈会计犯迷糊了,不知连长的态度是真是假,索性也就当起真来:“我就是不说。”

李连长倒失笑了,揶揄道:“看来你是条汉子,可惜我们不打人骂人,要不然把***的那些苦刑用上,看你还嘴硬不硬。”

陈会计给上司递给一支烟:“连长,你是气糊涂了吧。你放宽心,这么大的林业局,天塌下来有大个子顶着,你用不着烦恼。”

李连长懊悔地说:“想起来就害怕,我胆子怎么这么大,竟然跑去抓什么坏人,万一工人们有个三长两短,我怎么能说清楚。你平时嘴闲不住,关键时刻也不知道劝劝我,万一出个意外,你这个副连长也跑不脱。“

陈会计说:“是啊,采伐作业出了意外那是份内的事,还能说过去。这样的行动要是出了事,你和我的责任就大了。”他心里明白,自己曾劝说过,只是李连长忘了,或者是装着忘了。

李连长自责:“我怎么如此糊涂,当初没好好征求你的意见,就擅自做主。”

陈会计宽慰道:“事情过去就算了,幸好没出事,是人都会出差错,以后吸取教训就是了。”

李连长听着不入耳,说:”又没有出意外,谈不上教训。“

陈会计说:”不就是差一点出意外吗?“

李连长听着不入耳,硬绑绑地回应:“闲屁少放,该干啥的把啥干去。”

陈会计闹了个没趣,自找台阶下:“唉,看来猪的气又要给狗出。”说罢抬腿就要走。

李连长喝住下属:“你急什么?出了事总想着躲。”

陈会计只得退回来,毕恭毕敬站立在那里,等待领导发落。

李连长命令道:“晚饭后你到各班通知,下班后乖乖呆在连队别乱跑。谁要是出事,连队不负责。”

陈会计为难了:“这话不太合适吧?”

上司不悦地说:“你的话怎么这么多?啥叫万一你知道吗?万一出个事你能负责吗?重要责任还不是我的。”

陈会计不敢多说,跋腿溜出连队。

晚饭后,检尺员代替陈会计的工作,到各采伐班通知工人们开会。

李连长坐在办公室,那也不想去,心里还想着白天发生的事件,越想越后怕。忽然,他想起鲜怡俊,今天遇见那样的事件,当大家都撤退时,鲜怡俊好像不当一回事,想走又不想走,还说脚疼走不动,自己跑去背他,他拒绝了,一副天不怕地不怕地神情。他还想起那队人从自己眼前走过,其中一个美女望了鲜怡俊一眼,想要开口说话的样子。想到这里,他心里豁然一亮,快步走到门前,喝住一正在走路地年轻人,让他把陈会计找来。

陈会计急匆匆走进连部,问:“又有啥事?”语气有点不耐烦。

李连长听着不顺耳:“叫你来就不高兴,不愿意在十一连呆了可以向场部打报告。”

陈会计堆着笑脸,歉意地说:”好我的连长,你这是啥话,我一直把你尊为领导,你咋就要赶我走?“

李连长说:”领导把你叫上几次,你的脸就拉下了。“

陈会计说:”我是想起了一件不好的事,心情不大好,脸色可能也不好。“

”把你的私事先放在一边,说说公事。“

”还有啥公事?“

”就是你提供的情报。“

”这事都过去了,你咋还要问?“

”事不过三。我才问了你两次。“

”好吧,你想问就再问。“

”你的情报是谁提供的?

“好我的连长,你就别再为难我了。我不能出卖别人,再说没有发生大事,过去就算了。”

李连长郑重其事地说:“今天事安全,你能保证以后也安全吗?”

陈会计心里一沉,说不出话。

“为了连队的安全,也为了以后别出大事,我们要把这个提供假情报的人揪出来,必要时移交有关部门处理。”

陈会计想,鲜怡俊是坏人吗?不想啊。可也奇怪,他咋就提供了这样的情报。

李连长见对方无回答的样子,出其不意地问:“这个人是不是鲜怡俊?”

陈会计吃了一惊,他是咋知道的?神了。

李连长从对方的神色上看出自己的推测是对的。为了给对方喘气的机会,再者天已晚了,李连长说:“时间不早了,先开会,这事明天再说。”

李连长阴沉着脸,反剪双手立在连部门口,见工人们稀稀拉拉走来,有的人无精打采,心里更是气,放开喉咙大骂:“吃多胀住了嘛,开会像是上刑场!领工资奖金比谁都跑得快!我把丑话说在前头,今晚谁要不来开会扣一个月的奖金!”

李连长端坐在主席台,默默清点着人数,慎重地说:“这样不成,弄不好让敌方一锅端。小鲜和小鲁去到外面巡逻放哨,过后把会议精神传达给你们。”

鲁希玉不情愿地说:“没那么严重吧。”

鲜怡俊滴咕:“走就走,我正懒得开会。”

李连长严肃地说:“我到这里七八年了,直到现在才把麻烦遇上。有人还跑到场部宣扬,都说家丑不可外扬。连队怎么亏待你了?有什么意见朝我说,我给你处理,何必到外面去败坏十一连的名声……。”

田贵喜高声说:“我可没到场部说!”

李连长见老乡打断自己的话,更是气上加气:“啥事情先把你放在前面!你认为你是谁?

田贵喜直言:“不就是你的老乡吗?当个连长就把老乡不想认了。”

工人们哄堂大笑。

李连长大声说:“这是会场,放严肃些!新工人对场部不太熟悉,肯定是老工人在场部多嘴多舌!这次行动我没给场长说,你们全当这事没发生过,谁要是说出去,那可就是一锅老鼠害一锅汤,要是让我查出来,扣你一年的奖金!姓李的说到做到!”

就在这时,鲁希玉闯进来大喊:“连长!大事不好!“。

李连长吓了一跳,训斥道:”别慌里慌张的,有话好好说!“

鲁希玉喘了口气说:”发现敌情!”

第 一百八十五章,失踪

李连长有点慌了,问鲁希玉:“啥情况?”

鲁希玉看到李连长紧张的的神情,想起对方对战斗故事片的钟爱,脱口而出:“日本鬼子进村了!”

工人们又一次哄堂大笑。

田贵喜跟上打趣:“赶快钻地道!”

李连长手一拍桌子,大声道:“这是开会,放严肃!”

很快大家静下来,等待鲁希玉说明情况。

发现两个不明身份的人在连队蹓跶。为了不打草惊蛇,鲜怡俊和鲁希玉没有爆露目标。一个留下跟踪,一个回来报告。

李连长的神经立刻兴奋起来,终于有机会当一次真正的连长了,稍一思虑,果断命令:“行动要迅速。一二班去东面,三四班去西面,尽量分开,形成包围圈,不让鱼漏网。其余人跟我在连队搜查,出发!”

李连长带领的人分为两组,逐宿舍搜查。最后,没有发现一个外人。鲁希玉被叫到连部。

李连长沉着脸问:“你俩是不是故意捣乱?”

鲁希玉觉得冤枉,说:“没有呀。是有两个人钻进宿舍。”

李连长问:“你是不是看花眼了?”

“我还没七老八十呢,怎么会看花眼。”

“那么人呢?我看你是故意扰乱会场?”

“我也想不通,他们动作这么快,怎么冲出包围圈的。是不是有隐藏的地道,他们钻地道蹓了。”

“好好回答我的话,别嘻皮笑脸的。”

“是不是有内奸故意放走了人。”

“连队有内奸,可能吗?”

“怎么不可能,那里有生活那里就有阶级敌人。”

“这话好像过时了。你回去吧。”

鲁希玉走出连部。

李连长心里又烦躁不安,问陈会计:“你说这事咋办?”

陈会计直言道:“不好办。”

李连长提议:“干脆向场部汇报。”

陈会计质疑道:“这事说大就大,说小也小,最好还是自己处理。”

李连长思忖了下说:“你说得对,还是我们处理吧,跑到场部说,场长又要说我们给他添麻烦。在这么边远的地方当个领导都这么烦心,外面的大领导不知咋当的。”

陈会计安慰道:“越尕的领导越难当。”

李连长笑道:“我看你也就是当副手的料。”

正在这时,鲁希玉闯进来,开口就喊:“大事不好。”

两位领导又受到惊吓。

李连长骂道:“慌里慌张的又来添乱!”

陈会计问:“又有啥事?”

“鲜怡俊失踪了。”他和鲜怡俊住一个宿舍。

李连长不以为然:“我看你是吃上没事干,整天就想制造紧张空气。”

鲁希玉着急地说:“真的失踪了,自从分开直到现在,我没见他的面。”

见对方神情认真。李连长这才不得不当一回事:“有这样的怪事?”

陈会计叹口气说:“十一连这些日子怪事还少吗。”

李连长思虑片刻说:“他是不是在那个宿舍玩?我们分头到各宿舍查看。”

三个人分别到各宿舍走了一遭,鲜怡俊没有找见,却让别的工人受到惊吓,大家说三道四,每个人的语气里无不透露着不安和恐怖,有的人吓得睡不着觉。

第二天,鲜怡俊出现了。他是清晨三点多回到宿舍的,把同宿舍的鲁希玉吓得不轻。问他咋回事?鲜怡俊说到白龙江边转,转来转去迷失了方向。

到底是咋回事呢?原来俩人发现有人在食堂盗窃,想到俩人对付俩人有困难,鲁希玉前去搬救兵,鲜怡俊负责监视。

那俩小偷可能觉着情况不妙,离开了食堂。

鲜怡俊仗着自己武功高强,跟随而去,想抓住一个小偷,了解情况,为连队的治安尽一份力量。

两个小偷走得很快,鲜怡俊尽了最大力气也没能追上。这要是在平时,鲜怡俊追别人只是一转眼的功夫。他的脑海里突然闪过这样一个念头:他们不是凡间人。就在他犹豫是否还要追赶时,一个小偷飘然来到跟前,平和地说:“寨主,不劳你费心,我自投罗网,你看着办吧。”

鲜怡俊仔细打量了对方,吃了一惊,自己的预料果然正确。他就是娘咱村的扎帝。

“你好。”扎帝友好地打招呼。

鲜怡俊顾不上叙旧,直奔心中的疑问:“你们难道也食人间烟火?”

扎帝说:“那是肯定的。”

”为什么哪,“鲜怡俊迷惑道,”书中不是这样写的。“

”书里面是咋写的?“

”鬼神不食人间烟火。“

“那是写别的地方,我们这里和别处不一样,很多事情和凡人是一样的。”扎帝有点诡秘地说。

鲜怡俊说:“你知不知道,在凡间偷盗是犯罪是坏人。”

“这我那能不知道,”扎帝不屑,冷笑一声道:“你们不也在偷盗,我们和你们相比,是小巫见大巫。”

鲜怡俊纳闷了:“你咋胡说,我们偷盗什么了?”

扎帝说:“森林。你们盗窃森林好多年了。”

鲜怡俊争辩道:“森林是国家的,不是你们的。我们们是国营职工。”

扎帝强辩道:“我们娘咱族上千年历史,祖祖辈辈生活在这里,这里的每一座山,每一片森林,每一条江河都是我们的。只可惜我们在雪地被掩埋的时间太久,只到现在天气变暖积雪消化,我们才得以重见天日,要是早出来几年,我们早和你们对着干,阻止你们乱砍乱伐。”

鲜怡俊明白他们是三百多年前的人类,说不清楚现代事,自己再怎么解释也是白费口舌,干脆转了话题:“这么说山上的采伐工具也是你们拿的?”

扎帝理直气壮:“是的,以后还要拿,阻止你们乱砍乱伐。你们不光破坏我们的山水,还把我们的朋友赶跑了很多。”

鲜怡俊一头雾水:“朋友?没有听说过这里以前有村寨。”

扎帝说:“我说的朋友是动物。”

鲜怡俊明白对方说得对,喃喃道:“动物还是很多的。”。

扎帝冷笑一声道:“多什么啊,以前那才叫多。物们不管走到那里,都有动物跟随,现在可好,有时一整天不见一只动物,就连天上飞的也少了许多。”

鲜怡俊心想,这么大的事不是你我小人物能操心的,这话他当然不能说出口。他又要转话题,说出自己心里萌发好久的疑惑:“书里面写的,电影电视里,你们这样的人能在天空中飞,我咋没有见过你们在空中飞?”

第一百八十六章,演练(一)

扎帝自豪地说::“我们当然会飞,只是不飞?”

鲜怡俊纳闷了:“为什么啊?”

“我们想做凡间人。当然还有别的原因。”

“别的什么原因?”鲜怡俊好奇地问。

扎帝神秘地说:“这个你别问,我也不说,你以后会知道的。再见。”他轻飘飘地走了。

第二天清早,鲜怡俊刚吃完早饭,有人来传话,到连部见李连长。

鲜怡俊慢慢地朝连部走去,脑海里思考着要说的话。

李连长坐在办公桌前,吸香烟品茶水,装做没看见走进来的鲜怡俊。

鲜怡俊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开口问:“连长,找我有事吗?”

“你说呢?”李连长冷言道。

鲜怡俊坐在椅子上无语,等待上司发落。

李连长沉着脸说:“咋晚开会,我让你和鲁希玉站岗巡逻,你跑到哪去来了。”

“我和鲁希玉在一起,你可以去问他。”

“我是说他到连部汇报敌情,你跑哪去了?”

“我发现那两个人跑了,就追了上去,追了到拐弯处,那两个人消失了。”

“追了那么长时间?”

“时间到不长。”

“那你还干什么去了?”

“我也迷糊了,好像让迷魂子迷住了,走来走去,怎么也走不到连队。”他说的迷魂子指鬼神。

李连长不满意了:“别胡说,破除迷信多少年了。放在前些年,你这话是犯错误,要挨批斗。”

鲜怡俊当然不能说实话,但暗示是可以的:“是真的。我就像进了迷魂阵,差一点走不出来。”

看到对方一脸的认真,李连长心里多少有点相信,嘴上是不说的,身为领导,有些话他不能说,弄不好要犯错误。看了下手表,上班时间快到了,他神色疑重地说:“你先回去。迷魂子的话对别人不要说。说了搞得人心慌慌,影响工作。”

李连长指定电工鲁希玉和索道工白日兼任哨兵。电工白天没有工作,索道工整天站在半山腰解索道上捆绑的原木,站得高看得远,有一大半时间是闲的。

晚上麻烦了,派人站岗放哨影响工作不说,传到场部和别的连队,很有可能当成笑话。

正副连长和几个班长开会商量。大家商量来议论去,认为白天可以站岗放哨,晚上比较麻烦,大家好一阵没想出办法。

田贵喜坐不住了,一本正经地说:“叫我看呀,最好的办法是挖地道,把每个宿舍打通,一有情况马上钻地道。”他故意迎合李连长的嗜好。

李连长是有名的电影迷,喜欢战斗故事片,最着迷的电影是“地道战”。他十三岁时,公社放映队在各村巡回放映“地道战”,他每晚跑去看,最远的村庄来回二三十公里,他照看不误。他对“地道战”着迷得走火入魔,约上伙伴们在家里挖地道,还没挖上两米深就被大人发现喝住。

田贵喜的话自然说到领导的心坎上,他头脑一发热,正想称赞几句,然后商讨此事,无意发现三班长窃笑,猛然醒悟老乡的用心,不便发作,只好装作不在意的样子说:“要在战争年代,挖地道好得很,现在看来也是个好办法,可传出去是个大新闻大笑话,不成。”

检尺员跟上凑热闹:“那就在树上挂口大钟,一有情况马上敲钟,大家统一行动。”

李连长对此不感兴趣,很快明白检尺员在说笑话,沉下脸说:“地道战里是个大村庄。十一连就这么几排房子,放个屁人人都能听见,还用得着敲大钟。把你们当个人,叫来商量正事,你们蒜盒里放屁,转着转着臭。谁再说二话滚回去,天塌下来姓李的一个人顶着。”

大家见领导生气了,这才认真起来。又商量了一阵,意见统一了:夜里要是发生意外情况,当事人立刻呼喊,全体工人迅速集中在出事地点,由李连长统一指挥行动。女工人除外。

李连长经常回忆起部队生活,怀念战友们。他一时心血老潮,深夜突然搞演习。结果少部分人在五六分钟内到达,多数人在十分钟左右到达,还有七八个人不见影子。

李连长望着部下大骂:“来这里七八年了,就搞这么一次演习,有些人就这么懒,放在战争年代早让敌人连锅端了!”

几个工人嘀咕:“你可以睡懒觉,我们明天还要上山呢。”

“这么折腾明天起不来床。”

李连长气得大骂:“多大的事,起不来床休息一天!“

有些人还睡眼朦胧,不高兴地说:“休息一天你发工资吗?”

李连长说:“我问你,你一月上多少天的班?”

“这有啥关系?”

李连长说:“就说上个月,你好像上了半个月的班。”

“那又咋的,计件工上不上班是我的自由。”

李连长说:“既然这样,明天休息一天算个啥?”

鲜怡俊提醒道:“连长,你不能光顾说话,让我们一直这样站着。”

李连长郑重其事说:“现在我命令,那个班缺人,赶紧跑去宿舍叫人,人数不齐就这么站着,姓李的还把这几个懒怂没办法了。”经他这么一说,有几个人离开去叫人。

田贵喜磨磨蹭蹭走来,嘴里还嘟囔着:“吃上没干的就知道折腾人……。”

李连长骂道:“一个班长尕大也是个领导,拿着全连人的安危当儿戏!”

田贵喜回应:“球的个领导,钱多拿不上一毛,还常让你当枪使。”

李连长训斥:“大清早的你嘴里干净点。”

田贵喜毫不示弱:“上梁不正下梁歪。跟你学的。”

李连长懒得再顶嘴,默默清点人数。一时数不清,便让大家站好队,然后报数。工人总算到齐,李连长这才满意了。

李连长大声讲话:“现在可以了,像连队的战士。下次再有情况,必须三分钟内到达,谁要是再耍懒,扣一个月的资金。三分钟也就是看在工人的份上,要是在部队,一分钟集合完毕!解散!”。

李连长本想再搞一次演习,又一想三分钟集合太难了,如果夜里不发生意外情况,岂不是自找麻烦。

几天后的深夜,惊恐的呼喊声把全连人惊醒:“快来人哪!快来呀……!”

第一百八十七章,演练(二)

工人们不知道发生了啥大事,有一些好奇心强的人匆忙穿好衣服,有的直接披件上衣出门,往发出呼喊的宿舍跑。

没过半分钟声调变软绵了:“没事了!平安无事了!”

工人们还是来到发出喊叫的宿舍,里面挤满了人,多数人站在门外。

这是田贵喜的宿舍,他此刻坐在床边,骂同宿舍的工人:“没有事你喊叫个球!”

工人回应:“你想想,自从来到这里,那有人在这个时间从场部回连队?李连长交待深夜有事喊叫。”

田贵喜骂道:“我不是人吗?”

“我那知道你是人是鬼?

“你再嘴强我扇你几耳光。”

“你扇吧,我正懒得上山伐木,扇几下你的工资就成我的了。”

原来田贵喜在场部没碰上去杏子沟的车,只好坐车先去十二连,然后步行回杏子沟。不料车在半路坏了,修了两个多小时,到十二连天快黑了,他被老乡留下。俩人吃饭喝酒,扯起了往事,说着说着起了矛盾,借着洒劲大吵大嚷,要不是别人来劝,说不定还会打起来。

田贵喜越想越气,趁别人不注意离开十二连。酒喝大了,一路上摇摇晃晃,坐坐走走,到杏子沟已是深夜三点多。门是暗锁,开门进来,里面的人惊醒,绝对想不到田贵喜此时回来,故放声呼喊,很快听出对方的声音,又报平安无事。`

李连长听了双方当事人的解释,气得瘫坐在凳子上,手捂着额头呻唤:“哎吆,我气晕了。”他紧张或生气都能导致头晕。

“你不要紧吧?别生气,没出事就好,”陈会计安慰着领导。

李连长软软斜躺在床上,喃喃道:“我不行了,快去叫大夫。”

陈会计忙劝道:“别说话,静静躺一会就好了。”

李连长道:“让大家都散了吧。”

工人们没散去,他们要弄明白到底发生了啥事。

大夫来了,给李连长吃了几片药。

陈会计批评当事人,“再过几年就要抱孙子了,还像尕娃们耍着呢,看把连长气成啥了。”

李连长头不晕了,他站起身,手指当事人吼道:“姓李的要是不当这个连长,非给你们几个耳光子!”

陈会计惊异道:“你的头不晕了?”

李连长说:“你是不是盼着我晕死?我看你们都不是好怂。”

陈会计尴尬道:“你怎么连我也骂上了。”

当事人见半夜三更惊动起这么多人,心里非常愧疚,一再解释自己不是故意的。

田贵喜还没完全清醒,坐在床边傻呆呆的一言不发。

李连长骂田贵喜:“你没见过酒!嘴馋了和我喝,别到外面丢人现眼!还好没醉死在路上,要是醉死了看你一家大小怎么活!”

田贵喜扬起头,不服气地说:“(黑)猪别笑话老鹰黑了。有一次你醉得连回家的路都找不见,还是我叫上人把你抬回家的。“

李连长搪塞道:“别胡说,我怎么记不得有这事?”

田贵喜继续给上司难堪:”那次要不是我多留了个心,你现在是人是鬼还很难说。”

李连长低声道:“把嘴夹住,你再说我扇你几耳光!””

田贵喜却扬着头,炫耀道:“我比你有能耐,醉了还能走回来?还能把家门找着。”

李连长当即气得晕天昏地,本想出手给上几拳,又一想和醉汉较劲别人笑话,只好转身把气撒在另一个人身上:“堂堂男子汉,进来一个人就把你吓死了!牛一样的身子对付一两个人没问题吧,这么怕死滚到婆娘的炕头去!”

当事人委屈地说:“你说夜里出事喊叫,现在又不认帐。当连长的也不能这么偏向老乡。”

这可真是个大笑话。这个笑话后来传到场部,成了杏子沟的经典故事。

一连好几天,李连长见了田贵喜没好脸色。

田贵喜忍不住冷落,主动和解:“你一见我就把脸拉那么长,我是不是把你家里的锅砸烂了?”

李连长沉着脸不搭腔,知道一旦搭腔很难占到老乡的便宜。

田贵喜讨了个没趣,给自己下台阶:“别人是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看看你,狠不得一刀子把我桶死。”

李连长冷冷地说:“桶死你搭上我的命不值。”

见上司说话了,田班长这才掏出香烟,递给对方。

李连长一副不情愿接的神态,又不想使对方太难堪,还是接了香烟。

田贵喜给上司点燃香烟,说:“呆在山林里苦闷得很,吵吵闹闹到还有意思。”

李连长没好声气:“你我在一起说啥都成呢,在众人面前不要再给我打烂板。你看我一天头扬得高高的,其实心里事多得很,这个连长不是好当的。

田贵喜说:“我又不抢连长当,你说这干啥?”

李连长又生气了:“看看又来了,你不支持我的工作也算了,还要常给我打烂板,给我下巴低下支砖。”

田贵喜说:“那是你多心了,我不是故意的。”

李连长语重心长地说:“你想想,我们出门在外多不容易,老乡不帮老乡,别人还靠得住吗?我过得好了能忘了你吗?”

田贵喜一边点头一边说:“以后我改,不再为难你。”

李连长不大相信:“说话可要算数。”

田贵喜说:“那当然了。不过我开玩笑的话你可不能当真。”

李连长心里又不乐意了:“难道你以后说话我姓李的还要辩别话的真假?我没有那个时间。”

田贵喜道:“那我就一根肠子穿到底。“

李连长赞许道:“这就对了,老乡么,那能有那么多花花肠子。”。

鲁希玉去了一趟县城,在一家小饭馆吃坏了肠胃,肚子一直不得安宁。夜里两点多他又被闹醒了,披件衣服匆匆出了门。厕所较远,一来懒得去,二来有点胆怯,走到山脚下的树木旁方便。

月亮悬挂空中,杏子沟的景物依稀可见。忽然,大路粗现两个人,似走似飘。这个时间工人们不会出现在大路上,那就是从外面来地人,他们是什么人,半夜三更的要干什么?

第一百八十八章,失盗(一)

鲁希玉快步走到食堂前面的杏树下,隐身观望。

那两个人径直进入锁着的食堂门,很快,一袋袋面粉从窗户飞出来落在地上,不一会,十多袋面粉码在地上。

鲁希玉不相信有这等奇事,甚至怀疑自己在梦中,或着说自己还没有睡醒看花了眼。他定定神,顾不上多想,下意识地跑回宿舍叫醒鲜怡俊,又敲着木板墙叫醒隔壁的祝锦:“快起来。有情况!”

祝锦懒洋洋地说:“天塌下来大个子顶着,管那么多干啥?”

鲁希玉说:“费话,快起床!”

对面床上的鲜怡俊翻了个身,没有起床的意思。

鲁希玉急了,说:“你耳朵聋了吗?快起床。”

鲜怡俊心里明白是咋回事,就是把贼抓住也是闲的,所以他不想起床去白费气力。再说了,他估计扎帝是其中之人,万一他把握不住和自己说话,那自己的嫌疑就更大了,跳进黄河洗不清。

鲁希玉不满了:“你是咋的?”

鲜怡俊明白自己不去也有嫌疑,何况大家是战友,危难时刻不去相助说不过去,很容易把大家得罪。想到这里他一嗗噜拾起身,快速穿好衣服下了床。

六个小伙子集中在鲁希玉的宿舍,睡意全无,精神抖搂,林区生活单调,难得有这么一个刺激。

鲁希玉安排道:“也许不至于两个人,最多也就三四个人,我们人多,对付他们绰绰有余。做贼心虚,他不敢把我们怎么的。我们三人一组,从东西两个方向悄悄包围过去,尽量别单独靠近,以防暗器伤人。”

“要不要向李连长请示一下?”鲜怡俊提醒道,“我们不能擅自行动。”其实他心里明白,很有可能是娘咱村的那些非人类,不会有太严重的事件发生。

有人反对:”李连长大嗓门一吼,贼娃子早吓跑了。”

鲁希玉果断说:“时间紧张,来不及请示,等我们抓到贼给连长一个惊喜。”

“你是不是想当先进人物,让连部给你发奖金。”

鲁希玉笑骂道:“费话少说,就是拿了奖金,给你们去分,我一分钱不要。”

大家像侦察兵一样行动了。食堂门口果然有人影。小伙子们离门口还有十几米时就暴露了。

有一个人站在门口,他就是扎帝,他朝食堂里的人急促地说了句话,自己撒腿就跑。

鲁希玉命令:“留下两个人守住食堂,其余的人跟我追!”

扎帝奋力突围,把鲁希玉撞倒在地,又和别的小伙子撕打几下,飞跑而去,其速度之快是年轻的林业工人所不及的。大家追到二号沟口,眼睁睁看着他钻进原始森林。

鲁希玉喘着粗气,有点沮丧地说:“再追也是白费力气,回吧,好歹抓住了一个。”

深夜的杏子沟喧闹起来了,工人们全被惊醒,一些人胡乱穿上衣服往食堂跑,好像那里出现了怪物。

被逮住的人约有二十岁,中等身材,圆圆的脸上流露出恐慌无奈的神色。他就是娘下村的乌麻,现在穿的是林业工人的工装。

大家纷纷猜测他是什么人:

“他是汉人吧。”藏族工人猜测道。

一汉族工人们说:”这么边远的地方那来的汉人。”言下之意就不明说了。

汉人多藏人少,少数说不过多数。藏族工人们心里不平,一心想从贼嘴里套出真实身份。乌麻却像个哑巴,任你怎么问就是不开口。

“外国娃”祝锦高声大嗓:“看来十一连的怪事全是他们一伙人干的。我说你们太没出息了,想当贼也到大地方去,抢银行偷金银珠宝店,那才叫带劲呢,老林子里有啥偷的,你们也不嫌伐木工人挣那几个钱可怜。”

乌麻扬着头,不服气地说:“你们说我是贼,你们也是贼。”

林业工人纳闷了,指责道:“你胡说霸道,我们是贼,我们偷什么了?”

“猪八戒还倒打一耙。”

“这叫狗急跳墙。”

“疯狗咬人。”

乌麻理直气壮地说:“你们偷我们的树木。”

工人们哈哈大笑,驳斥道:

“你们的树木?”

“说什么胡话,你没有睡醒吧?”

“树木是国家的。”

“你算老几。还是你们的树木。”

祝锦想起李连长审问自己的经过,气不打一处来,出手给了乌麻一拳,还没来及给第二拳就被鲜怡俊拽住了。

祝锦想甩掉鲜怡俊的手,一边说:“想起来真可气,你们当小偷,让我背黑锅!”

鲜怡俊宽慰道:“我不也被怀疑,最后啥事没有。”

祝锦甩不掉鲜怡俊的手,有点恼火地说:“你要干吗?”

鲜怡俊回答:“我啥也不干,就是不让你打他。”

祝锦一愣,脱口说:“李连长审查这个,调查那个,闹得十一连不得安宁,现在看来你嫌疑最大。”他平时和鲜怡俊有点不和才这样说话,说过就后悔。

鲜怡俊冷冷地说:“你可以向李连长去打小报告,直接到保卫科举报更好。”

祝锦知道对方拳头厉害,忙道歉:“和你开玩笑的,你咋就当真了。”

鲜怡俊告戒道:“这种玩笑不是随便开的。他就是犯了法有公家人处理,我们动私刑也是犯法。我是为你好,如果你把他打伤了,你要负责的。”

祝锦退让道:“你的好心我知道。我也是一时气极无法控制才动了手,幸亏你及时拉住,要不然他把我赖上咋办?”

李连长来到食堂,拨开围观的人群,拿手电往乌麻脸上照了照,声色俱厉地说:“胆子不小呀,偷上瘾了,把十一连当成你的家,想拿就拿,想偷就偷,害人不浅哪,真想踢你几脚!”他真踢了乌麻一脚。

有几个工人也要出手打。

李连长发话了:“不能再打了,打伤了他要赖在这里怎么办。先绑起来关在食堂,明天一早送场部。”

有人说:“要是同伙来救咋办?”

“是啊,食堂又不是铁打的牢房,不管是谁随便都能进去。”

李连长一想这些话有道理,果断下命令:”新工人们辛苦点,分成三组,每组值一个小时的班,直到天亮。”

天亮时下起雨,工人们都睡懒觉。值班的年轻人困得不行,一时不见外调车的影子,贼人不能送往场部。他们多待了十几分钟,跑去敲李连长的门。

李连长还没起床,大声吩咐,“把食堂锁上,你们去睡吧,大天白日的谁有那么大胆子来救人!”

工人们陆续起床了,漱口洗脸,提开水买饭。。

雨越下越大,伐木工人注定享受雨工。

八点过一刻,一个惊人的消息传遍宿舍:有人开锁放跑了贼。

第一百八十九章,失盗(二)

食堂门上的锁打开了,贼不知去向。

一些人顾不上大雨淋,跑到炊事班看究竟。

李连长黑着脸冲炊事班长大发雷霆:“达拉林场只有十一连怪事多,十一连就你炊事班怪事多!”

炊事班长说:“别的班只有人,没偷的东西,炊事班放着一连人的吃喝,总是让贼掂记。”

“你还有理了?”

“事实如此么。”

李连长训道:“发生这样的事,你还敢顶嘴?你是干什么的,钥匙在你身上,锁是怎么打开的?是不是你将他放跑了,交待一下你和他是啥关系?”

炊事班长哭丧着脸说:“冤枉哪连长,我是四川人,怎么能和这里的贼有关系。”

李连长反驳道:“你不明白从杏子沟步行到四川只要半个多个小时吗?”

炊事班长争辩道:“四川大得很。我家在重庆,离这远着呢。”

李连长质问:”“那你解释,钥匙在你身上,怎么会到别人手里?”

炊事班长懊悔地说:“只怪我没把钥没挂在身上,随便放在抽屉。”

“难道你身上放不下一串钥匙,现在跟平常一样吗?怪事一件接一件,这么大事情你没一点责任心?”

“我有错,我不对,你处分我好了,以后不敢了。”炊事班长忙不迭地说。

李连长自然不相信炊事班长和贼有关系,可他气坏了,想到啥就说啥:“前次偷走了那么多东西,要不是保卫科的人替你开脱,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这下可好,不算旧账又来了新账。”

炊事班长说:“好我的连长,上次的事过了就不要再说了,我记着你的好,领你的情。”

李连长见炊事班长一再顶嘴,气更盛了,信口开河:”我看炊事班问题严重,要重点整顿,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在做怪。你这个班长别当了,明天上山滚大木头去!”

炊事班长是个忠厚人,把李连长的话当了真,陪着小心连声喊冤枉。

当天晚上陈会计逐宿舍通知开会,其严肃的神态使工人们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不到十分钟,会议室里坐满了工人。

李连长表情冷峻,目光威严,连着冷笑几声。

田贵喜坐在前排,仗着和连长是老乡,大声问:“你吓傻了吗,怎么光笑不开口?”

李连长没理睬同乡,又冷笑一声,然后意味深长地说:“我把大家都当成同志,当成一家人,一百个放心,可有的人看起来个个人模人样,光眉滑脸的,想不通,想不通呀……。”叹气摇头,气得没了声音。

田贵喜性子急,催问:“到底怎么了?难道有大麻烦?”

李连长又朝大家扫了一眼,郑重其事地说:“这样不成,非常危险,放在战争年代很容易让敌人连锅端。当然了,现在不是战争年代,不过把每个宿舍偷个精光大有可能。年轻人们商量一下,分成两组巡逻放哨,要认真负责,一有情况马上汇报,不能麻痹大意。”

祝锦不大情愿,顶撞道:“又不是战争年代,多大的事,还要巡逻放哨。都是穷工人,有啥好偷的!”

李连长大声野气地说:“你想不通,连我也想不通,鬼都不多见的地方还要巡逻放哨,这么边远的林子里都这么个样,大地方的人们不知道怎么活着!”

工人们乱嚷嚷,大意是外面人不会跑这么远的地方来偷东西,肯定是本地人所为。

“本地没有小偷吧。”

“照这么说这里没有小偷了?每户人家的大门都是敝开的?”

“有的人就是吃上没事干,专门给人找麻烦。”

“有一次我遇见几个小伙子罢道得很……。”

李连长大喝一声:“不准说不利于团结的话!以后谁也别汉民藏民的,大家走在一起就像是大家庭,是一家人,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有人不理睬李连长的话:“不管是什么人,总有个别坏人,该提防还要提防。”

“一家人也会吵嘴打架。”

“整天担惊受怕,咋工作啊。”

“我一个人都不敢外出了。”

“走在山上总担心石头滚下来,元木飞下来。”

“要不是养家糊口,真的想辞职不干了。”

“现在改革开放,形势这么好,回家当个体户赚大钱。”

“我也是这么想,可就把十多年的工领丢了,有点心不甘。”

“闭上你们的乌鸦嘴,”李连长厉声制止道,“以前发生过的事情不准再提!现在全国形势这么好,各族人民齐心合力搞四化,乱七八糟的事不会发生,你们一百个放心!”

一个老工人高声道:“连长,你把我们召集起来就讲大道理呀?”

另一老工人说:“照这么说监狱应该不存在了。”

李连长装个没听见,提高声音说:“形势再好阶级斗争还是存在的,极小部份坏人也是有的,你们要提高警惕,严防敌人搞破坏。白天负责站岗的同志要辛苦一些,全连工人的安危就交给你们了,要多走路多看看,发现情况及时汇报,晚上发生情况还是那个办法,大声呼喊,大家争取在两分钟内到达现场。”

有人滴咕:“两分种连衣服也穿部上。”

“两分种穿不上衣服?你是不是给死人穿衣服?‘’李连长回了一句后,郑重其事地说,”我把丑话说在前头,谁要是再把这么严肃的事情当儿戏,像田班长那样闹笑话,我扣他一个月的奖金!”

田贵喜不高兴了,和连长较劲:“本来是三工段,又叫成十一连,没有枪凭啥称连队,你是一连之长,给上面说说发给我们几杆枪,让我们也威风威风。”

几个工人立刻跟上打合声:“对呀,有真枪实弹才能叫连队。”

“堂堂国营连队,关键时刻拿出来的也是猎枪,不知道那些人怎么笑话我们呢。”

“连长,你给上面反映一下,给我们发些真枪吧,有了枪你这个连长也就名副其实了。”

“发枪,说得容易,你以为在抗日时期呀,给你发杆枪去打日本鬼子?记住,你是林业工人,是和大木头打交道的,和枪没有关系。”

“工人农民和枪也没有关系,可他们里面有民兵,也是有枪的。”。

“以前这里就叫十一连,连队就和枪有关系。”

李连长没有话发驳,很快想起电影’地雷战’里的台词,不由得吐出来,“同志,枪要从敌人手中去拿……。”

第一百九十章,失盗(三)

工人们哄堂大笑,一时间议论纷纷:

“现在那有那么多的敌人。”

”可能是牛鬼蛇神。”

“谁敢从牛鬼蛇神手里夺枪,除非不要命。”

李连长明白自己说岔了,对一旁的陈会计说:“看我这记性,扯到那里去了,把正事忘了。”

陈会计笑道:“没关系,又不急,时间早着哩,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李连长清清喉咙,放大了嗓门:“你们别笑了,还好意思笑,先找找自己的毛病,再说其它的事。”

顿时鸦雀无声。大家望着上司,不明白他的话。只有田贵喜放心大胆地问:“你说清楚,我们有啥毛病?”

李连长严肃地说:“明说了吧,十一连的盗窃事件和你们有关。哦,大家不要误会,我是说和你们中间某一两个人有关。”

一个工人发问:“你是说我们中间有贼?”

“连长,你把话说清楚。不要冤枉好人。”

“我们偷了东西怎么往出去带?……。”

“谁说你们偷了?乱嚷球个啥!”李连长手一拍桌子吼道。

几个人小声议论着,很快寂静了。

过了片刻,李连长的嗓音平和了:“想起来真叫人心寒哪,平日里我把你们看成同志兄弟,万万没想到同志兄弟在背后日弄人。眼下事情不算大,要是放在战争年代,我们这几十条人命恐怕早就让你断送了。不得了呀,吃了豹子胆。”

田贵喜高声说:“连长,你说明白些,我们听糊涂了。”

李连长一怔:“这还不明白吗?你们又不是傻子,这么简单的问题还不明白?外面的人只能撬门砸锁,只有内部人才知道钥匙在谁手里,放在那里。真是家贼难防呀,放在抗日战争,十一连肯定出汉奸!”

有人嘟噜;“就算放走一个人,也不能和汉奸扯在一块。”

李连长火了;“谁在那里说话?站起来大声说!我看你就有重大嫌疑!大家想想,杏子沟发生了么多的怪事,跟跑掉的这个贼肯定大有关系。自古以来谁把贼当成好人了,和贼勾搭的人肯定也不是好人,说他是内奸一点也不过分。良心是大大的坏了。”

李连长的最后一句话学电影里的台词,他本是无意的,却引来哄堂大笑。

李连长有点不好意思地说:“你们别笑,我是电影看多了,说话由不得自己。”

田贵喜嘲笑道:“由不得自己?是不是鬼附身了?“

李连长不接老乡的话,继续说:“我就想不通,十一连怎么亏待你了,这些人和你有啥冤仇,你胳膊肘往外拐,引狼入室。等我调查清楚后送保卫科,不成,保卫科光吃饭不干事,直接送你进公安局。”

田贵喜偷着笑道:“吓死我了。”

李连长耳朵灵敏,听见老乡的话,大声问:“你是不是做贼心虚。”

田贵喜道:“笑话,我心虚什么?”

“那怎么提起公安局就把你吓死了?”

田贵喜嘲讽道:“我吓不死,要是连队上再出现大事,丢掉连长的位置,才把你吓死呢。”

这几句话把李连长气的够呛,他本来有头晕病,这样的话当即让他头晕眼花,身子摇幌几下,强忍着站稳。

陈会计见领导脸色有变,身子不稳,明白啥情况,想着给连长台阶下,对田贵喜说:“连长说东你说西,浪费大家的宝贵时间,明天还要上班呢,多的话别再说。”

田贵喜也看着连长神色不对劲,万一有个好歹,自己难推责任,敢忙打退堂鼓:“是他先说我,故意气我。”

陈会计道“他是一连之长,说你几句很正常,你偏要较劲。”

李连长头晕得站不稳,又不想开会半途而废,陈会计说:“你来主持,我去方便一下。”

陈会计不知如何主持,有点为难,悄悄对领导说:“先散会吧,明晚再开。”

李连长啥话没说,狠狠瞪了助手一眼。

陈会计那敢再说什么,说:“好吧,我主持,你尽量快点来。”

李连长回到宿舍,拿出药喝了几片,躺在床上缓了十几分钟,觉得头不再眩晕,又回到会场。

陈会计正东一句西一句的消磨时间,见领导进来,急忙让位。

李连长坐在椅子上,清清嗓子,大声郑重地说:”大家要积极配合调查,有什么线索直接向我汇报,特别要注意今天早上七点半到八点的情况。你身边的人、同宿舍的人,在这个时间都干了些什么,有啥可疑举动,认真回忆一下。我们不冤枉一个好人,也不放走……怎么说呢,暂时就定他为半个坏人吧。”

老工人们对案件不大上心,年轻人们却兴趣盎然,跃跃欲试,一有时间就聚在一起分析案情,一心想为十一连的安全做点贡献。

“外国娃”祝锦想起一个细节,单独问鲜怡俊:“我说个事情你不会生气吧?”

“说吧,我没有那么爱生气。”

“昨晚我打贼时你为啥拦我?”

鲜怡俊大惊失色:“你怀疑我呀?怎么可能呢,我会认识贼娃子,我只是看着他可怜才不忍心看你打他。”

“你的心太好了,竟然可怜一个贼。”

“他可能是在没办法的情况下才做贼的,看他的模样不像是坏人。”

“就算你说得有道理,可他要偷也到外面去偷,小小的十一连有啥偷的,让我们不得安宁。”

鲜怡俊受了这么一个刺激,到也启发出一个疑点,单独问鲁希玉:“我说个事你就当玩笑听。”

“啥事”?

“我记得七点多你出了宿舍,神态不大对劲。”

“好像出去过,神态怎么不对劲?”

“好像有啥急事,我不好说。”

“我去把那个贼放跑了。”很平静的口吻。

鲜怡俊显得不好意思了:“你怎么这样说呢。”

“这不就是你要听的话吗?”

“我只是出于好奇才问问,就算你真的放跑了贼,我也不会向别人说。”

“那我告诉你,我在小吴那里待了一阵,不信你去问她。”

“我才懒得去问。好吧,全当我没说。”

几天过去了,没有一个人去向李连长提供情况。老工人们对破案没有兴趣,不过闲得无聊时也当闲话说说,时不时的吹进李连长的耳朵。归纳起来四个人是嫌疑对象:鲜怡俊、祝锦、于红,田贵喜。

鲜怡俊和于红在不同时间内失踪好几天,又不能把情况说明白,肯定就有问题。这一带人迹罕见,俩人外出吃啥喝啥,说不定遇见那两个贼人,得到帮助,然后为了报答他们才引狼入室。。

祝锦的疑点也大,整天嘴上不是偷就是抢,说不定那两个贼是他的狐朋狗友。

至于田贵喜,那夜三点多回到连队,惊吓了全连人,自己至今说不明白那夜究竟发生了啥事?

第一百九十一章,审查(一)

李连长原以为老工人的嫌疑大,毕竟他们在这里生活了许多年,多少认识几个本地人,没想到新工人有嫌疑。他考虑再三,决定询问年轻人,把案情往深里推进。他传令先把于红叫到连部。

于红落落大方地走进连部,慢悠悠地问:“是让我站呢,还是让坐下?”

“你站着做啥?坐呀。”

“你不是要审问我吗,我那敢坐呀。”她坐在椅子上,低头摆弄手掌,一副悠闲的神态。

“向你了解情况,你别着气,”李连长尽量平和地说,“那次你外出,当时我没有仔细追问,现在你往清楚说。”

于红略带委屈地说:“老工人们说三道四诬陷我,你也跟着相信?”

“别拉扯那么多,只是个别人对你有看法,谁也没说你放走了贼,只是向你了解情况,你别带情绪,好好配合。我是一连之长,把这件事弄清楚是我的职责。你认真回答我的话。你外出那几天住在那吃的啥?和什么人接触过?”

她撇撇嘴,油腔滑调:“不就当了几天的白毛女,睡山洞吃野果,人没见着,动物见了不少。”

李连长沉下脸说:“放严肃些,白毛女是我说漏嘴的,让你别再提,你偏要挂在嘴边。”

“提一下有啥,又不犯法。”

“你想想,白毛女是旧社会的事,现在是新社会,能有白毛女吗?往后可不敢再提。”

“那有啥,旧社会有要饭的,新社会就没穷人了?”

李连长狠狠瞪了她一眼,警告道:“这样的话放在几年前,不进监狱也是游街批斗的对象。小小年纪胆子怎么这样大,想说啥就说啥,是不是想戴‘反革命分子’的帽子?”

“现在不是上纲上线的年代。”

“好了,不说这些,说正事吧。老实说那些天你干啥去了。”

“我不想提那些事了,想起来心里就不好受。求你别问了,你就是问上三天三夜,我只是一句话,人我没有放。”

“你发个誓我听听。”

“又不是入团入党,发什么誓。”

“你说话严肃一些。”

于红见领导没完没了,不得不认真对待:“请你相信我,要是我放了贼,天打雷击。我睡到九点多才起床,正洗脸时听说贼跑了。”

“睡到九点多,怎么好意思说出口,幸亏当了工人,放在农村谁家敢娶这样懒的女儿,肯定要当老女儿。”

她撇撇嘴不屑答话,心里却在想,把你死的愁。

“你先回去吧,有情况再叫你。”

李连长派人把和于红同宿舍的女工人叫来一问,果然俩人九点多才起床,本想讽刺几句,怕她接受不了又出麻烦,给临出门的女工人送上一句:“以后学勤快些。”

鲜怡俊被传唤来了,坐在椅子上,眼睛望着别处,一副心神不定的样子。

李连长开门见山:“我一直想不通,你二十岁过了吧,放在农村也是娃的爸了,怎么还会迷路?”

鲜怡俊慢悠悠地说:“世上让人想不通的事太多了,只怪你生活在这里,知道的事情太少,遇见一些事就觉得怪。”

李连长一听小伙子的口气不对,不由来气了:“你知道的多怎么没去上大学,在这地方把你这个人材埋没了。”

“你不是常说革命工作分工不同吗,都去上大学,伐木工人岂不后继无人。”

李连长无话回答,只觉得胸口憋气,不高兴地说:“闲话少说。我当了十几年的林业工人,从没听说过有人迷路走失,单你创造笑话,也不觉得脸红,还好意思和我耍嘴皮子。你好好说一下那次的事。”

“连长,你是在审犯人呀?”他有点不安地说,“怪我倒霉,那天外出遇见大雾。”

“雾有啥希罕的,这里隔三间五就有大雾,从没听说有人在雾里迷路。”

“那天的雾特别大,把周围都罩严了,分不清东南西北,真像遇见了孤仙鬼怪,把我迷得糊里糊涂,不管怎么走都到不了杏子沟,太吓人了。”

李连长大为不满:“这也叫知识青年。破除迷信、铲除牛鬼蛇神喊了多少年,你怎么还是这样的思想。知识青年都是这么个样,那么多的文盲还怎么破案迷信,解放思想?国家把你们白培养了。好了,懒得给你多说,妖魔鬼怪的话将来去吓唬你的娃们,我这人从不相信,这样的话以后别往我耳朵里打。”

“既然不让多说,那我就走了。”

“等等,还没说到正事。”

“还有啥正事?”

“我问你,你是不是认识那个贼,把他放跑了?”

“我怎么会认识他呢。”

“你不是说去过什么世外桃源吗,难道在那地方没结识几个人。”

“认识几个人是肯定的。你也不想想,有贼的地方能叫世外桃源吗?”

“什么世外桃源,纯粹胡编,上次开会批评过你,这会就不想多说了。你先说说到那个地方的情况。”

鲜怡俊知道说清楚了连长未免理解,只好搪塞道:“过了这么长时间,我都记不清了。“

“我就知道是瞎编的,要是经历过还能记不清,又不是七老八十岁的人。”

“事情是真实的,我没有瞎编。”

“我怎么听说是你梦中见到的。”

“我也怀疑是梦到的,我怎么能走那么远的地方。”

“梦中的事你怎么说得跟真的一样?”

年轻人微微仰起头,边思忖边说:“像是梦到的,又像是真实的。”

李连长头有些发晕,不耐烦地说:“不管是梦到的还是真的,我就问你一句话,你认识那个贼吗?”

“像见过又好像没见过。”

“在那里见过?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年轻人微微晃着头说:“好像在梦中见过,时间长了,记不大清楚。”

李连长哭笑不得。怪不得一些人说他神经有问题,看来是不大对劲,不能再问了,再问下去他的病犯了,还成了连长的责任。他让小伙子先回去,心里到觉得轻松了许多。。

李连长犹豫不决,是否还要审问“外国娃”祝锦,不审说不过去,且不说他有时流里流气的,嘴里不是打就是偷,还是他亲手把食堂门上的钥匙交给炊事班长,班长又当着他的面把钥匙放进抽屉;审问吧,那小伙子可不是饶爷的孙子,不一定给人胀什么气……。

李连长正犹豫不决,忽听外面有人嚷嚷,侧耳细听是祝锦的声音:“……太小看姓祝的,难道就认识几个偷面偷油的小贼!我才不希罕认识他们,本小伙喜欢结交江洋大盗,不是抢银行的就是偷金银珠宝店的,全都是登报纸上广播的大新闻……!”

第一百九十二章,审查(二)

听到祝锦的声音,李连长心里一阵发虚,感觉脑子不大舒服,考虑如何和祝锦对话,他可不是饶爷的孙子,换句话说,祝锦小小年纪就想给别人当爷。

外国娃”祝锦已闯了进来,说话干脆利落:“连长,食堂里的东西是我和哥儿们合伙偷的,人也是我放的,你把我往公安局送吧,采伐作业实在是太苦了,到监狱里舒舒服服躺着吃几年闲饭!”

李连长一听就来气:“舒舒服服?这是正常人说的话吗?照你的话人人都去犯法坐监狱。”

“外国娃”祝锦往椅子上一坐,大大咧咧地说:“到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这地方跟监狱有啥两样,周围不是山就是老林子,去没地方去,耍没地方耍,快把人憋死了。监狱里至少人多热闹。“

“这叫什么话,十一连六七十个人,就把你放不下。”

”连队上就这么几十个人,早看够了,见了他们连话也懒得说。”

“好呀,你就这么说同甘共苦的战友,”李连长气得浑身微微发抖,“这些人把你怎么了是把你家的锅砸了,还是把你家的馍馍掰破了”

祝锦毫不客气地说:“他们陷害我呀,我是小偷吗?太小看我了,我可是名副其实的大偷!”

李连长语气缓和了:“谁也没说这件事肯定和你有关,我也只是了解情况,让你们提供线索,早日把这个……内奸找出来,让十一连有个安全的环境,大家安心上班。”

“外国娃”大摸大样地说:“这个我无能为力,我只结交大偷,压根就不想认识小偷,以后你要是听着外面那家银行被偷了,就让公安局的人来找我了解情况。”

李连长语重心长地说:“不认识贼就好,谁还强迫你去认识他们。跟上好人学好人,跟上司姑子跳大神。你整天和那些年轻人一起,多向他们学学,别整天偷呀抢的,犯法的事万万不能干,一旦犯了法,抓进监狱,工作丢了,媳妇也找不上,一辈子就完了。”

“外国娃”不服气地说:“工作丢了是有可能,你凭什么说我找不到媳妇?”

李连长说:“别看你现在长得光眉滑脸,一副好模样,要是在监狱关上十来八年,你还是这模样吗?”

“这话也对,人总会老的。”外国娃不得不承认,但大话还是要赞的:“给你说句心里话,兔子不吃窝边草,我想偷也去外面偷,决不偷伐木工人的血汗……。”

李连长打断对方的话:“别胡说了,到外面去偷就对了?就不犯法了?年轻轻的不好好干革命工作,净想些歪门邪道。还是知识青年,我看还不如文盲。”

祝锦叹口气说:“我待在老林子里恐怕学不好了。”

李连长教育道:“先说你这骂人的毛病,都是五湖四海来的同志,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才走到一起,大家像亲兄弟一样,不要说伤害同志感情的话,就这么大的地方,抬头不见低头见,何必要得罪人呢。采伐作业这样危险,谁也不能保证不需要别人帮助。”

祝锦到来气了:“他们说以前的那些事和我有关,现在又把我拉扯进去,难道我就那么坏吗?”

李连长说:“为人不做亏心事,半夜敲门心不惊。大人物都有人骂呢,你我叫人骂算得了什么。”

“不管怎么说你得给我做主。”祝锦有一点耍赖的口气。

李连长茫然:“做什么主?”

祝锦说:“就是老工人诬陷我的事。”

“猪八戒还到打了一耙,”李连长也来气了:“连上大小事成堆,还让我去管婆婆妈妈的闲话,你也能说出口。”

“外国娃”祝锦登上劲了:“这可不是婆婆妈妈的事,上了法庭是要定诬陷罪的。”

李连长口气强硬了:“那你上法庭告去!”

外国娃没脾气了,嬉笑道:“那还不是随便说说,开开心嘛。”

李连长摆摆手说:“好了,别说了,再说下去我又要晕。你先回去吧。”

“外国娃”临出门还要给领导胀气:“这么说不把我往公安局送了?谢谢连长。”

李连长头往椅背一靠,气得说不出话来。

陈会计走进来,见连长斜靠在床上闭着眼睛,一只手捂着额头,知道他心正烦,刚想溜,连长开口了:“我看啥工作也不好干哪,公安人员头戴大盖帽,腰里别着手枪,看起来多威风,一天不知要审问多少个犯人,要费多大心思,不知有多难。我才审问了三个就支持不住了,比采伐作业还累,差点又晕过去。”

陈会计小心纠正:“我们不能说审问,只能说了解情况。”

领导脸上挂不住,不耐烦地说;“还不球一个意思。你这抠字眼的毛病什么时侯才能改。”

“我是为你好,不要让年轻人们抓住话柄,”陈会计陪着笑脸问,“问出情况没有?”

李连长无精打采地说:“我看也是个无头案,算了吧,反正也没偷走什么东西。”

“那么田贵喜呢?”陈会计小心地问。

“算了吧,再审下去我晕不死也让他给气死。”

“你不要紧吧?我去叫大夫。”

李连长摆摆手,命令道:“去把炊事班长喊来。”

炊事班长轻步走进来,见领导脸色不好,小心谨慎地说:“连长,叫我啥子事,你要是头晕改天再说么。”

李连长沉着脸,闭着眼说:“你还关心我头晕,你再多出上几件事我的头就不晕了,看来我迟早要晕死在你们手里。”

炊事班长颤颤惊惊地说:“别生气么,有啥子话慢慢说,不要把病搞大了。”

李连长翻身下床,端坐在椅子上,喝了两口茶,这才郑重其事地说:“我命令你,从现在开始,你们站岗放哨也好,轮流看管也罢,绝不能再发生偷盗事件,如果再发生,炊事班的人全部上山滚大木头去。把球个做饭的,又不是啥技术活,离了你们还生吃不成。”

炊事班长见上司不再追究自己的责任,心里轻松了许多,陪着笑脸连声应诺:“我搬到食堂里住,看他驴日的咋个偷,要是再偷了,不用你们说,我扛着弯把锯上山去滚大木头。”。

下午四点多,伐木工人陆续回到住地,都在换工装或在洗涤。

突然,寂静的空间飘荡喊叫声:“快来人哪……!”

第一百九十三章,神秘人

三个身高大健壮的小伙子走进十一连,东张西望,像在自己的家里寻找什么东西。

不少工人远远站着观望,有些人尽量避开陌生人,生怕沾惹麻烦。

李连长反剪双手不紧不慢地走了过来,责备道:“大天白日的又喊球个啥?一个个喊上瘾了!”

鲁希玉委屈地说:“你忘了吗?你派我站岗放哨,有急事就让喊叫。”

李连长骂道:“你脑子里进水了?我是说夜里出了事喊,谁叫你大天白日乱喊!”

鲁希玉滴咕道:“我是急糊涂了,那能想那么多。”

李连长回言:“领工资奖金时怎么不糊涂?你喊叫啥?”

鲁希玉指着食堂说:“三个不明身份的人。”

“不明身份?”李连长觉得意外,边往食堂走边问,“他们难道要杀人放火。”

“那到不会。”鲁希玉低声道。

“他们打你骂你了。”李连长明显的不高兴。

“没有。”鲁希玉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李连长骂道:“那你大天白日喊球个啥!嫌十一连还不乱怎么的。”他之所以敢骂对方,因为他是电工,这是好工作,一般人干不上。

这三个青年都是娘咱村的,其中一个是扎帝,另两个是乌麻和古素。他们坐在食堂方桌前的凳子上,旁若无人,大吃大喝。

李连长走到食堂窗口,往里看了几眼,表面沉着冷静。心里却纳闷,十一连在这里快十年了,本地人还是首次闯入。他咕哝道:“好啊,我们没去找他们的麻烦,他们到找上门了。”

陈会计赶来了,自言自语:“真是怪事,他们从哪来的?”

李连长认定食堂被盗是这些人所为,愤然道:“胆子也太大了,偷上瘾了,是不是想侦察好了再偷。”

三个青年吃好喝好,从食堂走出来。他们神态傲慢,面目冷酷无情,如入无人之境。

三个青年站在一起说着娘咱族话,不时朝围观的工人瞟上一眼。

李连长问一个藏族工人:“他们说什么?”

“我听不懂这里的话。”

李连长不大相信:“听不懂?你们不都是藏族吗?难道全都听不懂?”

另外几个藏族工人都说听不懂。

“这怎么可能呢,”李连长惊奇了,“难道这里还有别的少数民族?”

陈会计道:“不可能吧,从没听说过。”

李连长问几个藏族工人:“他们说的是藏话还是外国话?”

藏族工人们被连长的话搞糊涂了,或者说问愣了,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扎帝和另两个青年说的是娘咱族的语言。他们也会说汉话,只不过本族人在一起说本族话。

“这么说他们是国外派来的特务?还是潜伏多年的特务?”李连长曾经在这一带参加过搜捕特务的行动,多少年来对此事一直耿耿于怀,此时忍不住信口开河。

“他们肯定是本地人,怎么会当特务呢?这么边远,又不在边境。”

“本地人就不会当特务?”李连长也没有好声气“,现在交通这么发达,只要有钱那里去不了,听说坐飞机绕地球一圈只要十几个小时。”他让藏族工人与两位来客交谈。

有人说:“说也是白说,这里的的藏话是独有的,和其它地方的藏话不相通。”

李连长惊奇地说:“不可能吧,总有相通的地方。”

“一点都不通,我早就和这里人交谈过,他们也是这么说。别说外县,就是一个县藏话也不全通,县城一带的藏话和腊子口的藏话十句里只通一两句。”

李连长大惊小怪地嚷了起来:“嗬,迭部,不简单哪,怪不得山水这么好,和其它地方就是不一样!”

“迭部的藏话是独有的,我们和他们说话还得有翻译。”

“别说你听不懂,他们一个县的人说话都得有人翻译,不用翻译也可以,会汉话的直接用汉话交流。”

李连长说:“这么说他们是本地人了,跑到十一连做啥?”

“他们不开口,难说是那里人,也许是四川人。”

“四川人跑到甘肃来做啥?”李连长问。

“可能是转寺院路过的。”藏族工人说。

李连长不同意:“既然是过路,不好好走路,东张西望的像是侦察兵。这样吧,管他们是什么人,既然来了就是我们的客人,藏族人热情好客,我们也不是无情无义。”

田贵喜悄声说:“汉人里只有你无情无义。”

有人辩解:“李连长是人好嘴不好,老爱得罪人。”

“我看他是欺软怕硬。”

“他人好着呢。”

李连长没听情工人们对自己的议论,按排道:”藏族工人辛苦一下,负责接待他们,把炊事班好吃的拿出来,让他们吃好喝好,然后客客气气送他们走,如果要留宿再做安排。”他还有事要办,反剪着双手离去。

谁知好心当成了驴肝肺。扎帝三人不理睬藏族工人的接待,态度极不友好。

扎帝说话毫不客气:“谁希罕你们的接待,这地方是我们的,你们滚出去。”

古素愤愤地说:“你们乱砍乱伐,把我们的家园毁坏了。山都是光秃秃的,山泉不清澈了,动物们不知跑到那去了。”

工人们听得一头雾水,面面相觑。

有工人说:“不采伐才好呢,又苦又累,真不是人干的活。”

“我们只是普通工人,那么大的心操不下。”

“你们这样说有意思吗?我们算老几啊?”

李连长听了工人们的汇报,嘲讽道:“这三个人是不是神经病?”

“有点像神经病人。”

“是的,说话怪怪的。”

“不像是人说的话。”

“他们话丑理端,乱砍乱伐就是不好。”鲜怡俊知道三个人非人类,忍不住说了一句。

李连长不满道:“你咋是这样的,胳膊肘往外拐。”

“事实么,乱砍乱伐就不对。”

“这样的事我们算老几!这是大官们操的心。”李连长道。

“我也是随便说说。”鲜怡俊不想说下去,打退堂鼓。

李连长自语:“好像是我们偷了他们的什么东西,这可真是猪八戒倒打一耙。”他走到门口喊了几声鲁希玉。

鲁希玉走进连部,嘟囔:“我这个电工还兼着哨兵勤务兵。”

“一天发几个小时的电,便宜你了,还有脸说这话,”李连长回了一句后,吩咐,“你把几个年轻人叫上,跟踪那三个神经病,看他们到那里去。”

扎帝三人不紧不慢地走进了二号沟。。

小伙子们远远跟在后面,尽量不让前面的人发现。走了二十分钟,小伙子们看见三人有提防之意,只好躲避了几分钟,出来后发现三个人不知去向。大家加快步伐找寻,走了二百多米仍不见踪影。

小伙子们傻站着,进退两难,突然一声枪响,紧接着一只老鹰掉在面前……。

第一百九十四章,神秘人(二)

又传来枪声,接着又是几声,还夹带着放肆的喊叫声。

空中又掉下来两只鸟儿。

祝锦惊奇道:“这么好的枪法。连鸟儿也能打下来。”

“要是打我们那不在话下。”

鲜怡俊说出实话:“他们要是想打我们,还能活到现在吗?”

鲁希玉有点沮丧地说:“万一把他们惹怒了,说不定朝我们开枪。”

祝锦油腔滑调地说:“回吧,万一把小命丢在这里,太不值了。死也要死个有价值,至少结了婚留个后代,不能让这么帅的外国娃绝了种。”

鲜怡俊笑道:“你放心,混血儿不缺,你到外面大城市去看看吧。”

“外国娃”骄傲地说:“他们是的混血儿,本人可是纯正的中国人。到那去找我这么优秀的基因。”

小伙子们说话间,扎帝三人早不知去向。

秋天到了,杏子沟周边山上现出一片片一点点的金黄色火红色,颜色或浓或淡,宛如翠绿的群山佩戴上艳丽的装饰品。各种野果相继成熟,年轻人三五成群跑去采野果,有时直到天黑回来。

李连长有事找小伙子们,一个也寻不见,打发人去寻,回来说全部去采野果。

李连长怕出意外,给年轻人们下了命令:“以后不准乱跑。这地方两省交界,情况复杂得很,万一出个事,谁担责任?”

“外国娃”祝锦不高兴了:“把我们当犯人一样看管呀,我们又没去干犯法的事,只不过采些野果。”

李连长沉着脸说:“我是为了你们好。老工人们望都不望那些野果,你们馋死了,像怀了娃的婆娘。”

“外国娃“祝锦惹笑了:“老林子里就这点好,吃水果不用花钱,想吃多少就吃多少。”

李连长听着顺耳:“原始大森林到处都是宝,你眼里只知道野果子,什么人嘛,还知识青年呢,不说多看几本书,光知道个吃。”

“外国娃“祝锦笑道:“连长,人活在世上不就是为吃吗?难得老林子里有这么多好吃的东西。”

李连长告诫道:“我挡不住你们乱跑,丑话可要说到前头,万一再来一次失踪,不回来便罢,回来了我直接把人交给场长,我的小庙里供不下大神。”

“放心吧连长,出去都在一起,怎么会失踪呢,都这么大人了,又不是三岁大的娃们。”

“说得这么好听,怎么还来了两次失踪,闹得全连人不得安宁。”

鲁希玉说:“不是没失踪,平安归来了吗。”

“连长,少操那些闲心,多修神养性,保证长命百岁,”祝锦递给连长一串野葡萄,“来,尝尝这个,好吃得很。”

李连长一摆手:“好吃啥,太甜了,弄得人牙疼。真是怪,家里种植的葡萄也没有这么甜。”

祝锦说:“家花都没野花香,葡萄也是如此。看来连长早就吃过。”

“费话,在这里十几年了,啥没吃过,年轻时也像你们一样嘴谗。”

小伙子们忍不住笑了。

一连几日,工人们议论着扎帝三人涉足杏子沟的事,对他们杀鸡给猴看的做法深感担忧,在深山老林冷不丁挨上一枪,再高明的刑警恐怕也难查出凶手。

李连长心里烦闷,叫来陈会计喝酒。半斤多酒下肚,李连长稳不住了,吐开了内心话:“不知是杏子沟邪气重。还是年轻人们带来了邪气,那么多年平安无事,他们一来稀奇古怪的事也跟着来了。就说失踪的事,我至今都想不通,那么大的人怎么会迷路。”

陈会计缓慢地说:“叫我看是杏子沟邪气重。”

李连长不满地说:“这地方从前没有人烟,哪来的邪气?难道真的是腊子口战役留下的孤魂野鬼在做怪?这么多年了,他们应该早就转世投胎。”

陈会计叹口气道:“这样的事谁说得清,以后要小心谨慎为好。”

李连长又喝了几杯酒,愁上加愁,心事重重,感慨地说:“照这样下去杏子沟还不知出什么大事,我是害怕了,别误会,我是怕出了大事负不起责任。要是不当这个连长,姓李的怕什么妖魔鬼怪,土匪强盗。”

陈会计逢承道:“我知道你胆子大,什么也不害怕。”

李连长听了心里舒贴,继续感慨道:”唉,我家祖祖辈辈是农民,到了我,不知那位祖先的坟地选得好,让我吃上了商品粮,还当了连长。”

“祖坟肯定埋得好,先人们保佑,你的命才这么好。”

李连长心里更受用,感慨地说:”在部队当了五年的兵,也只当了个副班长。没想到现在当上连长,这个官不大,可也管着七十多人,要是出个大事,这个连长就当不成了,叫我如何见父老乡亲。”

“你放心,不会有事的,有的时候我们是杞人忧天。”

李连长责备道:“我说过的,你说话别文诌诌的,人就是是人,还分什么旗(杞)人汉人?五十六个民族,你就掂记着旗人。”

陈会计懒得解释,退让道:“以后不这样说话了。”

“你常有个以后,我看类教不改,故意显摆文化,刁难我这个文盲。”

“好我的连长呢。说漏一句话你就来十句,还叫不叫我活了。”

”以后注意哦。再这样别怪我骂你,”李连长告戒后又说,”唉,难哪,有时我想给场长说说调到场里或是别的连队,可就是舍不得离开十一连,大家在一起七八年了,熟悉了,像兄弟一样。”

“我也觉得和大家有了感情,舍不得开这里。”

李连长担忧道:”连队发生的怪事太多了,我晚上睡不好觉,总在担心第二天醒来又会发生什么怪事……。”

第二天一大早,李连长把陈会计喊到连部,告诫道:“昨晚我喝大了,可能说了些醉话,你全当没听见。以后杏子沟不管发生了什么大事,我们当领导的要保持冷静,决不能害怕后退,更不能说扰乱军心话。”

深秋的杏子沟越加显得原始寂静。这个季节是采伐作业的黄金期,这里海拔高,山体结了冻,有些地方还结了冰,往山下窜原木大多是一站到。别的季节里山体软松,原木轻易赶不下山。采伐作业最苦最累的工序就是往山下窜原木。

月底是检尺结算往场部送报表的日子,伐木工人全都休息。

中午吃过饭,工人们呆在自己的宿舍,围着熊熊燃烧的炉火,喝茶闲喧,下棋打牌,听收音机,猜拳喝酒,其乐融融。。

突然,寂静的空间飘荡起喊叫声:“大家快出来看呀……!”

喊声还没有停止,枪声大作……。

第一百九十五章,偷袭(一)

李连长正坐在火炉旁喝茶,喊叫声惊吓了他,茶水没来及咽下去呛了一下,连咳几声,缓了几口气,放声大骂:“大天白日的又喊球个啥!一个个喊上瘾了!”

门推开了,负责站岗放哨的电工鲁希玉跑进来,气喘吁吁说:“大事……不好,连长,快出去看看。”

“看啥?又有啥事?”李连长下意识地站起身,心突突跳着,头猛然眩晕起来,多话说不出。

“又来人”,鲁希玉急切地说,“好多人。”

李连长手在额头抚摸了下,站直身子,极力镇静:“他们要杀人放火?”

“那到没有,不过阵势吓人。”

“那你像熊撵着跑球个啥?还死声娃气乱叫喊,”李连长厉声说,“他们阵势再大能咋的,我们这可是国营单位,不是非法企业。哼,公家还怕他私人。走,看看去,到底是咋个阵势。”

“十几个人呢,都背着枪朝连上走。”

“终于出现了,我早就料想有这么一天,早就等着他们上门说话。”李连长反剪双手走出连部。

工人们几乎全站在路上,紧张而又好奇地望着南边。

李连长疾步走着喊:“都傻站着看啥?还不快去把猎枪拿来。”

紧跟在后面的陈会计觉得好笑,提醒道:“没那么严重吧。”

“都啥年代了,他们不敢开枪。”

鲜怡俊走过来,看着惊慌失措的李连长,觉得有点滑稽,说着笑话:“连长是急糊涂了,还以为是战争年代。”

有人附和:“平时那么嚣张,关键时刻也熊了。”

李连长见没人挪脚步,着急地说:“你们的耳朵叫驴毛塞了呀?叫你们拿枪长精神,又不叫你们开枪杀人!”

几个工人迅速回宿舍取来猎枪。

李连长傲首挺胸,威严地下命令:“大家不要乱跑,集中站在一起,放精神一些,别让他们小看我们。”

走来十三个人,他们是三百多年前的答扎族,和娘咱族的遭遇相同。三百多年前因雪崩被掩埋,直到地球变暖,他们才得以面世。三百多年前,他们和娘咱族因地盘战斗很多年没有结果,现在接着战斗。

一个青年背着一个受伤的人,还有一个人柱着木棍,一旁有人搀扶着,像是刚从战场上败下来的兵,身上背的猎枪,也有人手提长矛大刀。

工人们看傻眼了,这么偏辟的地方会有这样的事。。

李连长心里发虚,强打精神给工人们打气:“大家不要怕,我们几十个人呢,难道还怕十几个人,再说他们不敢随便开枪。”

多数工人并不觉得害怕,尤其是藏族工人,认定李连长是小题大做,或者说整天闲呆着无聊烦闷,找些事开开心。

小伙子们讲着怪话:“是地下游击队吧。”

“是森林游击队。”

“是空投来的外国特务。”

“胡说,你没见他们都穿本地衣服。”

“你才胡说呢,特务就不会化妆?”

“肯定是暗藏了多年的坏分子。”

“可能是早前潜伏下来的残兵败将……。”

一个腰际别着手枪,身材魁梧的中年人走近鲜怡俊,打量着他,好像认识,说起答扎语。

鲜怡俊一脸茫然,看到李连长狐疑的目光,向连长说:“我听不懂他的话。”

李连长早就对鲜怡俊疑心重重,现在见连队这么多工人,外来的这个人单单和他说话,疑心就更大了。

鲜怡俊看到李连长不信任的目光,再次说:“真的,一句也听不懂。”

“谁知道,”李连长嘟囔一句,高声问:“你们谁听懂他的话?”

藏族工人们都说听不懂。

李连长苦笑道:“比外国人还难伺候,电影里日本鬼子进村还带着翻译。我们的汉话那里的都能听懂。”

“外国娃”祝锦故意抬杠:“你别吹大话,不懂别装懂,上海广东语你能听懂吗?”

李连长顾不上思索,脱口而出:“你小小年纪咋这样给我说话?就算听不懂字是一样的。”

“藏文也是一样的,”祝锦争辩道,“还小小年纪,放在以前早就是娃他爸了。”

陈会计掺和道:“别和连长顶嘴。现在你想给娃当爸没人拦着你。”

祝锦平和地说:“你也不想想,那个好女儿肯嫁伐木工人?那么苦那么累,还危险重重,一不小心,世上又多了孤儿寡母。”

“不许说扰乱人心,破坏革命生产的话,”李连长生气了,“你不看看是什么时候,还要多嘴多舌说费话!”

“外国娃”祝锦反驳:“是你说话有问题,不是我爱多嘴。”

李连长说:“上海广东离这里几千公里呢,话听不懂有情可愿,可这巴掌大的地方,最远不过百十里,竟然一家听不懂一家的话,这是怎么回事呀。”

带手枪的中年人是答扎庄的寨主,他神态谦和地打着手势,说着答扎族话。

工人们懂了,他们想取暖吃饭。

李连长一颗悬着的心踏实了,大度地说:“看来他们不是来找麻烦的,那就是我们的客人。藏族工人把客人让到宿舍,把食堂里的馍全端来,不够吃了再做饭。你们大方些,把酥油拿出来放开让他们喝。”

十二位客人进了宿舍,一个小伙子爬上大树东张西望,显然在站岗放哨。工人们疑惑不解,又不是战争年代,还用得着站岗放哨。

“外国娃”祝锦朝站在树上的小伙子调皮地喊:“喂,你看见了什么,是土匪下山?还是日本鬼子进村了?!”

小吴跟上打趣:“那就赶快钻地道。”

“洞口太小,这么多人来不及钻地道,还是全体撤退!”

电工鲁希玉高声喊:“多谢你替我站岗放哨!等下了岗我请你喝酥油茶!”

只有鲜怡俊保持沉默,他知道这些非人类,在别人看来,答扎族的小伙子是爬上树的,他看到的是小伙子跳跃上树,还在树间隙乱窜。。

答扎族的人围着熊熊燃烧的火炉,默默地喝着酥油茶,吃着馒头,一副饿急的架势。

突然,门推开了,站岗放哨的哨兵跑进来,神情紧张地说着答扎语。

第一百九十六章,偷袭(二)

答扎人全都站了起来,有的去拿枪,有的提起大刀长矛,紧张不安地望着寨主嚷嚷。

寨主指着两个伤员向工人们打手势,意思是把伤员藏在这里。工人们不敢做主,跑去请示李连长。

几个工人来到连部,李连长正和陈会计谈话,问:“又有啥事?外面枪炮这么厉害,是不是鬼子又进村了?”

“又来了一群人,这些人吓得要逃。”

“那些人急着要走,说的话我们听不懂。”

“好像是让我们把伤病员藏在这里。”

“口气还大得很,不答应可能不行。”

“咋办?”

还没等李连长表态,寨主冲进来,向李连长大声说着什么。

李连长难以相信这个年代有这等奇事,弄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心里七上八下没了注意,向中年人急切地问:“你说实话,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到这里来干什么?你说清楚了我们会帮助的。”

陈会计提醒道:“他们听不懂汉语。”

“那你找人给他们翻译,”李连长急糊涂了,看到对方茫然的神情,恍然大悟,“看我这记性,这语言不通是个大麻烦。”

寨主急不可待地说着什么,还扬了扬手枪。

李连长心里竟然冒出这样的念头:要是不答应,说不定他会朝我开一枪。他情急之下不管对方是否听懂,声明道:“当着大家的面我可要把丑话说到前头,假如追来的是武警或公安人员,我们要把伤员交出去,窝藏罪犯可是犯法的!”

看来寨主不会说汉话,到是能听懂,他朝李连长点点头,伸了下大姆指。

十个答扎人走出宿舍,站在杏树下举起猎枪射击。过了一会,答扎人看到对方人多势重,不是对手,寨主大声说了几句话,大家迅速朝北面撤退,有三个人边退边转身举枪还击。

南边来了二十几个娘咱族人,拿着猎枪,还有拿长矛大刀的,个个精神抖擞,勇往直前。

李连长慌了手脚,迅速考虑应对措施,一时半会想不出个所以然。他走到门口,大声喊叫助手:“陈会计!你死到哪去了!

陈会计跑过来问:“啥事?”

李连长骂道:“你说啥事?你眼瞎了吗?!事态这么严重,你还有心情到处浪!”

陈会计忙不迭地说:“我又不是傻子,这会那敢浪,我是帮炊事班藏食物,如果让他们拿去,工人们当时要饿肚子的。”

李连长火气消了,表扬道:“看来关键时刻你还能发挥作用。”

陈会计说:“我也不能白拿工资不干事,那样首先对不起你和工人们……。”

李连长打断对方的话:“闲话以后说,先说现在咋办。”

陈会计说:“你放心,不会有事的。”

“你咋知道不会有事,”李连长煞有介事地问,”难道你在他们中间按插了内线。”

“好我的连长,你别动不动把我扯进去,我连他们的话都听不懂,咋按插内线。”

“叫你出谋划策,你费话咋这样多?看来你靠不住,还得我做主。”他走出连部。

连部前面是较大的空地,不少工人们站在那里,看热闹的,聚在一起说话的,还有人走动,全然没有紧张氛围。

李连长站在连部门口大声说:“你们都吃了豹子胆,子弹是不长眼睛的!”

有人回应:“破猎枪成不了大事!”

李连长说:“别小看猎枪,能打死动物就能打死人。”

有人道:“谁有那么大胆朝人开枪,打死人是要偿命的。”

李连长懒得多说,直接高声命令:“大家听着,都回宿舍乖乖待着!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出来!”又让陈会计迅速传达给后面几排宿舍。

陈会计不大赞同地说:“没那么严重吧。”命令还得去执行,想着问题,步子慢了些。

李连长心乱如麻,见副手这个样子,气上加气,骂道:“你叫屎坠住了嘛,跑快些!”

连部聚了十几个工人,七嘴八舌地议论这件事。

李连长听着心更烦,没好气地说:“也不看是啥时候,都把嘴闭严,谁再说话滚回你的宿舍去。”

突然,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枪声大作,夹带着大声嚷嚷的话语。

“这都是啥年代了,怎么还会有这种事。”李连长软软地瘫坐在椅子上,手拍着额头叫唤道,“唉哟,不成了,我晕了,晕死了。”

陈会计拉开门大喊:“张大夫……!”

李连长有气无力地说:“快把门关上,不要命了,子弹是不长眼睛的。”

大夫推门进来,念叨:“外面的阵势不小呀。”

李连长头晕得要死,诙揩话还是要说的:“你的胆子也不小呀,竟敢冒着枪林弹雨来救护伤员。”

大夫道:“不会有事的,就几步路嘛。”接着准备给病人打针。

陈会计叹息道:“太不可思议,都啥年代了,怎么会有这种现象。”

打过针的李连长精神了一些,自嘲道:“简直像回到战争年代,姓李的当了五年兵也没见过这阵势。”

陈会计自语:“不知他们那一方是坏人?”

李连长思忖着滴咕:“谁说得上,这年头不可能坏人追着打好人,难道前面来的是坏人?不像啊。”

田贵喜对李连长戏谑道:“可能是民兵和地下游击队干上了。你当过兵有实战经验,赶快带领大家支援前线,别藏在这里……。”

李连长正烦躁得要命,大手一挥把气撒在二班长身上:“滚回你的宿舍去!也不看是啥时候,还在这里当乌鸦嘴!”

过了十几分钟,枪声渐渐远去了。工人们走出宿舍,发现交战双方不知去向。

陈会计对上司说:“是不是把两个伤员藏起来?”

“吃上没事干了,藏他们干啥?“李连长不当一回事。

陈会计解释道:“万一那些人转回来搜查怎么办,两方人我们都得罪不起呀。”

李连长稍一考虑,惊呼道:“万一那两个人是坏人,我们岂不是犯法了。”

陈会计道:“一脸的憨厚老实样,不像坏人。”

“他们不是坏人,后面来的这些是坏人?你扯蛋吧,这年头那能坏人比好人多,坏人追着打好人。”

“那你说怎么办,万一那些人回来把两个人抓了去,我们如何给前面来的那些人交待?如果他们报复起来,十一连永无宁日。”

李连长烦不胜烦,思考了会说:“我们只好装糊涂,分辩不出敌我两方,谈不上犯法。”

晚饭后,天空落起细雨,各宿舍炉火烧得旺旺的,每个工人被温暖包围着,懒得离开房间。

几个工人聚在连部,话题仍是娘咱族人和答扎族人武装闯入杏子沟的事。。

门“哐裆”一声被推开。

鲁希玉裹着一股冷风冲进来,被李连长惊讶的面孔一激将,第一句话就是战争术语:“大事不好,我们被包围了!”

第一百九十七章,原始人

李连长又被惊吓,急忙问:“啥包围了?”

秋季注重防火。李连长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被大火包围。前年十三连被大火包围,损失惨重。

“我们被人包围了!”鲁希玉又含糊其词。

李连长愣了下,随后放心了,批评道:“你把话往亮清说,还是知识青年呢,有这样说话的吗?又不是战争年代,包围我们干啥?”

鲁希玉急忙说:“你出去看看就知道了。“

李连长急忙出去查看,果然被包围了,住地的房子周围全是不明身份的人,他们手端着猎抢三步一岗,一副趾高气扬,不可一世的神态。

李连长惊诧地自语;“动作真快,把日本鬼子的那一套学来了,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鲁希玉问:“日本鬼子的那一套?”

李连长没好声气:“你把地道战没看过吗?就是那个偷偷地进去,打枪的不要。”

消息很快传遍各宿舍,几乎所有的工人出门看稀奇。

李连长走出连部,在一排排房子前面走着,大声命令:“全部回到宿舍,把门关好。包围就包围,看他们还能把老子的球咬去!”

工人们很快回到宿舍,外面只有武装的娘咱族人,空间飘荡着听不懂的话。

鲜怡俊急匆匆走过来说:“连长,那些人在连部等你说话。”

李连长一路嚷着朝连部走去;“他们想干什么?偷偷摸摸包围我们,想杀人放火吗?也不看看现在是谁的天下!还真来劲呀,学了日本鬼子的那一套,嘿,真他妈像回到战争年代……!”

连部坐着扎帝和古素,年纪都在三十岁上下,扎帝腰间的皮带上挂这一把匕首,古素肩上挎着猎枪。他们神态傲慢地注视着走进来的李连长。

背长枪的古素站起身说着汉话:“你是寨主还是头人,打扰你们了。”

李连长听着别扭,激昂地回答:“我是这里的连长,不是什么寨主头人。”

“连长是啥?”扎帝好奇地问。

李连长对他们擅自进入连部心里有气,一生气不会说话了,不由自主地引用熟悉的电影台词:“先说说你们是哪部份的,到这里来干什么?”

古素愣了下,郑重其事地说:“这里是我们的家园,我们想干啥就干啥。”

陈会计对领导笑道:“你念念不忘地道战。”

李连长说:“你难道不爱看‘地道战’?”

“爱看。”

古素不解地问:“啥叫地道战。”

李连长像是没有听见对方的话,继续感慨:“我看了二十几遍还不瘾,有机会再看几遍。以前的电影就是好看,现在有的电影一看就是在演戏。”

扎帝道:“电影是干啥的?”

李连长听了这样的话吃惊不小,他无意见门口的鲁希玉脸上露出失笑的神情,这才觉得话离题了。他坐在椅子上,言归正传:“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从那里来的?”

“你别用这种口气说话,我们就是这里人,你们是那里人?”

李连长慷慨地说:“我们来自祖国的四面八方,走到一起干革命工作。”

扎帝冷言道:“走到一起偷盗我们的森林?”

李连长说:“你这是啥话,森林是国家的,不是那个人,也不是那个村镇的。”

扎帝道:“别说那么多,你们乱砍乱伐,把每座山都伐得光秃秃,每条江河,每条山泉都是浑浊的,把我们的朋友赶走了很多。”

李连长莫名其妙,不知所云,后一句话更让他茫然:“你们的朋友是谁?”

古素代答:“就是各种动物,特别是大型动物。”

李连长觉得这句话还说得过去,刚进杏子沟时,各种动物的确不少,现在住地周边几乎看不见大型动物。

扎帝说:“没有了森林,天下大雨,山洪大得可怕。”

李连长明白这些问题自己无权解答,也解答不清楚,转了话题:“就为了这些事,偷偷摸摸包围我们?崇洋迷外,还把日本鬼子的那一套学来了。”

“日本鬼子是什么东西?”扎帝一本正经地问。

李连长愣了下说:“就是日本人。”

扎帝又问:“啥是日本?”

“是一个国家。”李连长认为对方地处边远,没有文化知识情有可愿。

“国家是什么?”扎帝认真问。

李连长这下惊愕不已,再就是文盲,不可能不知道国家是什么,他茫然望了扎帝片刻,问陈会计:“难道原始森林里还有原始人?”

陈会计说:“原始人?我也纳闷,有这个可能吗。”

李连长不知’纳闷’是啥意思,批评道:“关键时刻不好好说话,还要显摆文化。”

扎帝问:“你说我们学了日本人的啥?”

李连长道:“很简单的战术,就是’悄悄地进去,打枪的不要’,你肯定听说过。”

扎帝哈哈一笑,认真地说,“这是最起码的战术,用得着学吗?我们包围你们干啥,我们在包围搜查打人杀人,强占草场的答扎人。”

李连长不明白答扎是啥人,立刻想起那两个被藏起来的伤员,心里又乱了套,一想到窝藏罪犯是犯法,吓得身上冒冷汗,吩咐一旁站着的鲁希玉赶紧去把陈会计找来,然后向翻译说:“我就是不明白,这个年代里怎么还有成群结队的阶级敌人?”

“啥是阶级敌人?”扎帝说,“我们发现他们少了两个伤员,怀疑你们藏起来了。”

李连长惊慌不安,不知作何解答,正好看见窗外几个工人晃动,就喊道:“你们站在外面干啥,到食堂去给客人端些馒头来!”趁机走出连部,给一个工人交代,陈会计来了不要让他进连部,在窗前晃动一下。

扎帝和古素说着娘咱族话,见连长进来,扎帝说起汉话:“不用客气,我们不饿,如果方便给碗茶就成了。”

李连长歉意地说:“看把我急的,忘了给你们倒杯茶。”他忙动手沏茶,当他端茶给客人时,看见陈会计在窗前一闪,他赶忙走出连部。。

古素高声说:“你别出出进进的,正事还没说完呢。”

李连长把陈会计叫到墙根下,冷冷地说:“好一阵不见你的面,是不是吓破了胆想溜?”后一句是电影“平原游击队”里的台词。

第一百九十八章,盘问(一)

陈会计哭笑不得:“好我的连长呢,你给我说话怎么总是这么毒。”

李连长没好声气:“毒?你也是个领导,在关键时刻总不能让我一个人应付吧。”

陈会计小声说:“我把那两个伤员转移到林子里,藏在食堂不保险。”

李连长脸上舒展了:“还是你聪明,我正为这事发愁呢,这下我可放心了。”他怕里面的人疑心,没敢多说话,匆忙进了连部。

扎帝对李连长说:“你跑出跑进干吗?还没有回答我的话呢。”

“连队上没有外人,”李连长语气不足,“你最好到别处去搜,森林这么大,那里都可以藏人,十一连就这么大,藏不住外人。”

扎帝说:“你们没藏人为啥不让我们搜查,我看你是心虚。”

李连长辩道:“我心虚什么,我又没做贼。”言下之意就是你们做贼偷我们的东西。

扎帝说:“你们不光是做贼,还做的是大贼。”

李连长惊讶道:“我们偷了什么?”

扎帝手指着面前的群山说:“看看吧,全让你们偷完了,光秃秃的多难看。”

这样的话让李连长头晕,有一种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的感觉。

扎帝和古素说了几句娘咱族话后,扎帝对李连长说:“你也许没藏伤员,可是能保证手下人没藏吗?”

李连长趁机说:“你说的那些是坏人吗?这个年代怎么会有这么多的坏人?”

扎帝说:“不能说全是坏人,有一部份是被强迫的,也有受蒙弊的。”

李连长说:“这年代谁有这么大的能耐,敢强迫他人?就不怕犯法。”

扎帝说:“这些说了你也不懂,还是说正事吧。”

李连长问:“啥是正事?”

“就是你们窝藏坏人的事。”

李连长说:”先说说你们是什么人,是什么地方的,什么职业?”

扎帝郑重地说:“有些情况属于机密,你别多问,我们不能告诉你。”

李连长脑海里斗争得很激烈,把伤员交出去吧,得罪了前面的那伙人,十一连可能麻烦不断;不交吧,万一那两个是坏人,以后查出来就犯了窝藏罪……。他犹豫不决。

扎帝又发话了;“你们要是交不出人,那就要大力配合,我们要仔细搜查。”

李连长极不情愿地说:“这样不太好,十一连小归小也是国家企业,你们那能随便搜查。再说我们和那些人素不相识,他们又不会说汉语,连个翻译也没有,怎么和我们打交道。”

扎帝诚恳地说,“现在我们都生活在这个地方,就像一家人,要搞好关系。”为了达到目的,扎帝说着虚伪话。

话说到这份上,李连长不好再坚持了,心里明白搜查也是白费的功夫,只好同意:“那好吧。可要快点,大家明天还要上班呢。”。

扎帝得寸进尺:“你下令让工人们全部集中在院子,这样搜查起来快。”

李连长不由生气了:“那不成,像啥话吗?你是电影看多了吧,把电影里的那一套学会了。”

扎帝也生气了:“你怎么开口就说让人听不懂的话,一会日本鬼子,一会又是国家,现在又来了个电影。把工人们集中在一起为的是快速搜查完毕,你总不希望我们往半夜搜查吧?”说完走到古素前说着娘咱语。

李连长对身边的陈会计说:“和这些原始人说不清楚,天下的怪事出在杏子沟,竟然有原始人。”

陈会计说:“不可能有原始人,很有可能是这些人故意装的。”

李连长说:“这么说他们是故意装神弄鬼。”

陈会计道:”很有可能。”

李连长说:“胆子太大了,破除迷信多少年了,他们还敢装神弄鬼,大搞迷信活动,这要是放在前些年,不进监狱也是要挨批斗游大街。”

扎帝走过来问:“怎么样,商量好了没有?”

李连长心里仍不是个滋味;“你说得对,就是有点过份,有点欺负人。”

扎帝说:“你这话错了,我们是为了林区的安危才来到这里,配合我们执行任务是你们的责任。”

李连长不好再说什么,神情黯然地走出连部,实在打不起精神下命令,就把陈会计叫过来交待。

陈会计跑去向各班的班长传达,然后回到李连长的身边,叹着气说:“十一连的怪事太多了,让人摸不着头脑。”

李连长苦着脸强打精神:“搜就让他们搜吧,反正伤害不到工人。难道那两个伤员真的是罪犯?那就麻烦大了,弄不好要犯法。”

陈会计给上司宽心道:“由着他们去说吧,前面的那些人面目和善,这些人才让人看不顺眼。”

“照你说这些是坏人了?”李连长大手一挥,“别胡扯了,在这个年代里那有成群结队的坏人,这些是坏人,那我们藏的就是好人了,亏你也能想得出,你以为这是在解放前呀?成群的坏人追打成群的好人。”

陈会计叹口气说:“你说得也是,我也搞糊涂了,是是非非谁能说清楚。”

李连长反剪双手站在连部门口,看着手下人听他人的指挥,心里羞惭,恨不得逃得远远的。他对陈会计说:“看看这阵势,简直像是电影里日本鬼子进村了。”

“电影里的日本鬼子那有这样好,他们是杀光抢光烧光,无恶不做。这些人把工人们不打不骂,不抢东西不伤害人,还是比较友好的。”陈会计小心地宽慰领导。

“友好个屁,看看这场面这阵势,怪吓人的。十一连小归小,也是国营企业的下属。”李连长有点垂头丧气地说。

连队有好几盏路灯,照得半空明亮,一些外来娘咱族人还手持火把,把集中在一起的工人逐个查看,高声说着工人们听不懂的娘咱族话,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那阵势还真像电影里的场景。。

搜查人员分成两组,分别由连队的两个领导随同,不到半小时搜查完毕。

扎帝站在连部门口,居高临下,向集中在一起的工人们说:“大家别担心,我们到这里来是抓答扎族人的,希望你们积极配合,提供情况,尽快让我们抓到坏人。你们谁知道情况?赶快说出来!”

第一百九十九章,盘问(二)

工人们鸦雀无声。他们不明白啥是答扎人,觉得这些人不正常,猜测着他们是人还是鬼神。

田贵喜仗着和李连长是老乡,在十一连霸道惯了,这时不由自主地说:“你这么嚣张,也不看看是啥年代,只要不犯法,谁怕谁啊。”

古素走向前,一把揪住田贵喜的衣领,轻轻一拉就把田贵喜拉出人群。

田贵喜仗着自己是伐木工人力气大,极力想甩开古素,那知白费的气力不说,还被古素甩倒在地,一脚踩在身上动弹不得。

和田贵喜同宿舍的后彦见义勇为,上前想帮田班长,用手去拉古素,那知被对方轻拉一把,他就爬在田贵喜身上,被古素脚踩着不得动弹。

鲜怡俊怕伤着工人,顾不上爆露自己,急步上前,只是轻轻一下就把古素拉开。

田贵喜站起身,惊讶地望了鲜怡俊一眼,很快感激得朝他点下头,回到人群。

鲜怡俊对扎帝说:“有啥话好说,别伤害我们。”

还没等扎帝表态,古素忿忿地说:“怪他多嘴多舌。”

扎帝对鲜怡俊平和地说:“你放心,我们不会伤害你们。”

鲜怡俊见工人们都用迷惑的眼光望着自己,这才后悔自己出面,掩饰道:“你们是那里的?以前没有见过。”

扎帝明白鲜怡俊的意思,说:“你干吗管这么宽?是不是想挨打。”

鲜怡俊心知肚明。忙说:“好好,我不说了。”

扎帝和古素说了几句话后,有点不耐烦地说:“我们还要赶路呢,你们到底说不说?!这样吧,藏族工人先说。”

一个藏族工人说:“凭什么要我们先说?”

古素说:“因为这里是雪域高原,也是你们的家乡。”

一个汉族工人说:”也是我们的家乡。”

古素说:“你们的家乡?你们是那里的?那来的那去,别偷盗我们的森林。”

扎帝带着威协的口气说:“你们要是不说,别怪我们不客气!”

站在连部门前的李连长支持不住了,边挪动脚步边无力地自语:“唉哟,又不成了,头晕得很。”

陈会计急忙走过来搀扶住上司,关心地问:“不要紧吧?”

李连长有气无力地说:”这些人太嚣张,把我气得头晕眼花。“

陈会计附合道:“仗这里天高皇帝远,这么嚣张,这么不知天高地厚。”

李连长头晕得站不稳:“我不行了,怎么连着犯病,这样下去迟早要晕死在这里。快把我扶进连部,把张大夫叫来。”

陈会计大喊:“张大夫!张大夫!李连长不行了!”

张大夫从医疗室走出来,和陈会计把李连长搀扶进连部。

李连长仰身躺在床上,手捂额头气愤地说:“这那像是抓捕坏人,简直就是欺服我们林业工人,太过份太嚣张。”

大夫给连长打了一针后,提醒道:“给你说了多少遍,你这病不能生气。”

“你看看那阵势,能不叫人生气吗。”李连长虚弱地说。

”遇到这样的事能躲就躲开,生气不值得。”张大夫好言劝道。

李连长不领大夫的情:“你吃的灯草说得轻巧,吃着这碗饭能躲开吗?”

张大夫赶紧退让道:“这个连长也不好当啊。”

李连长缓了几口气,对陈会计交待道:“现在你要主持大局,出去看看,不会有人说吧,随时进来向我汇报。”

陈会计过了一会进来说:“他们正在盘问那几个藏族女儿。你这会好些了吗?”

“我好多了,”李连长比先前精神了,”工人们没说什么吧?”

“个个是好战士,啥话都没说,“陈会计好心建议道,“你没事的话就出去吧,站在那里也好给大家长长精神”。

李连长心里正窝着火,听了这话勃然大怒;“长球的个精神!堂堂国营企业,受那帮原始人摆布,我还有什么脸往那站!”

陈会计小心地说:“你是这里的最高长官,站在连部门前是理所当然。”

李连张听了更气盛:”我看你这是棺材前面放屁,给死人胀气!你滚出去,站在这里我球上都是气!”

过了一阵,古素走进连部打招呼:“我们告辞了,希望你们提高警惕,擦亮眼睛,不要让答扎人蒙骗,要是我们发现你们帮助他们,和他们拉关系,那就不客气了。”

李连长冷着脸问:“怎么个不客气?是枪毙还是砍头?”

“那到不至于,”古素笑道,“我只把扎帝的话转告给你们。”

李连长巴不得他们倾刻消失,嘴里吐出的却是客气话:“烤一阵火暖和了走嘛,我让炊事班做饭。”

古素语气轻松:“多谢,再见,希望我们有机会一同看看‘地道战’,怪得很,这世上还有什么叫电影的。”说着出了门。

过了片刻,李连长才吼道:“再见,哼,我永远不想再见你们!”

陈会计见领导情绪太差,动不动生气发火,就想躲得远远的。

李连长对要出门的助手说:“别光知道吸烟喝茶,到处走走,看有没有漏洞,”

发电机将要熄灭时,陈会计跑来请示领导:“是不是把那两个人叫回来?”

一想到两个伤员给连队带来的麻烦,李连长气不打一处来:“让他们在外面冻上一夜。天亮再说。哼,要是放在战争时期,为了两个伤员不知要搭上多少条人命。”

陈会计小心翼翼地说:“天太冷,怕把他们冻坏了。”

”他们自找麻烦,他们是阶级敌人,你还害怕敌人?你这么个思想还想入党?靠边站着去吧,“李连长一拍脑门,懊伤地说,”看我这些记性,其实搞不清他们谁是朋友谁是敌人,太复杂了,这个年代那还有成群结队的敌人。”

陈会计小心地说:“最好双方都不要得罪,在深山老林,我们把坏人也得罪不起呀。”

李连长指示:“这用不着你说。你先派人送两件大衣去。万一那帮人来个‘回马枪’,事情就不好办了。”

“天太冷,怕把他俩冻坏。”陈会计小心提醒。

李连长想了想说:”过上两个小时把他们领回来。刚才走了的如果是化了妆的公安人员,弄不好要给我们扣上窝藏罪犯的帽子。”

“我看那些人不像是公安人员,可能只是民兵。”

“没听说民兵这么嚣张,这么胡作非为。”

陈会计后悔不已;“我想起来了,当时应该看看他们的工作证,太大意了。”

“事后诸葛亮,”连长嘲讽了一句,神色有些呆怔,自言自语,“原始森林本来就古里古怪的,又不知从那里冒出这些原始人,怪得很,原始森林有原始人,说出来谁信啊。”

陈会计叹气:‘’长期这样下去,工人们怎么安心工作。”

门“哐当”一声开了,鲁希玉裹着一股冷空气闯进来。。

李连长正要开口骂鲁希玉的慌张,忽听到外面传来巨大的爆炸声,连着三声。

紧接着是工人们的惊叫声和哀叫声,还有喊话声,好像闹翻了天……。

第二百章,神出鬼没(一)

李连长和陈会计急忙冲出连队,一眼望去,立刻傻呆了。

五排房子消失了,留下的全是废墟和缕缕青烟。工人们跑来跑去,寻找安全地带。

有人喊叫:“连长啊,大冷的天这可怎么办?”

“会冻死人的。”

“这些人做事太可恶了!”

“把十一连毁了。”

工人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冻得瑟瑟发抖,哀叫声和蛮骂声交汇,把寂静的山林搞得乌烟嶂气,喧嚣声冲天。

扎帝一伙人果然来了个“回马枪”。具体做法是,全部人员假装撤走,留下古素和乌麻侦察情况,他们很快发现有人给两个伤员送大衣,跟踪到伤员的藏身处,然后追上队伍,经过紧急磋商,来了个“回马枪”。

娘咱族人押着两个答扎族人来到连部门前站下。

扎帝走到连部门口,对发呆的李连长说:“还要骗我们,这下你还有什么话可说?不说清楚我们不罢休。”

李连长吶吶道:“这是工人们干的事,我不知道。”

扎帝说:“你不知道?能说过去吗?你是这里的寨主,你不发话,他们敢藏吗?”

李连长郑重地说:“我是连长,不是寨主。”

扎帝不客气地说:“连长寨主反正就那么回事。这里的事你说了算,窝藏人是大事,你不发话他们敢吗?”

李连长并不是害怕,他不想把责任总榄在身上,让这帮人把矛头直接对准自己,一旦自己有个三长两断,家里失去顶梁柱不说,连队一时群龙无首,说不定会发生更大的事件。把责任推给工人们,五六十人呢,他们去找谁?

古素说:“你当寨主的就这么无能吗?把手下都管不住。”

李连长辩解道:“八小时内我管,八小时外管不住。”

古素说:“一看你脸色就知道不是老实人,别把我们当尕娃们哄。”

李连长还是不承认:“不管你们相信不相信,我真的不知道。”

扎帝大手一摆,不耐烦地说:“你是否知道已经不重要,人我们要带走。”

李连长心不甘,说:“伤员是那些人交给我们的,你们不能带走。”

扎帝说:“我们说了算数,由不了你。”

李连长说:“你们把他俩带走了,那些人会找我们的麻烦。”

扎帝说:“这我们不管,谁叫你们多管闲事。”

李连长道:“怎么是闲事呢?这是人命关天的事,我们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死。”

扎帝说:”还是多管管自己的事吧,你们还会有事的,要多加提防。下次你们再敢帮助答扎族人,下场会更惨。”

古素说:“你们破坏森林,我们要和你们没完没了对着干。”

李连长说:“不就是帮了一下伤员吗,这也是善事,我们不能见死不救。“

古素说:“你放心,他俩死不了。”

李连长想到重要的事,问:”为了这点小事,你们咋就把房子炸平?这么冷的天,你让工人们咋办?”

扎帝说:“这我们管不着,这是对你们的惩罚,以后再发生这样的事,那就不是炸平房子,而是要几条人命。”

李连长急忙回道:“杀人是要偿命的,你们就不怕死?”

扎帝冷笑一声,大手一挥,队伍出发了。

李连长目送娘咱族人离去,对陈会计说:“这可如何是好,那些人来要伤员,我们如何应对?”

陈会计说:“这个事先放在一边,眼下房子炸平了,工人们到那去安身?”

李连长沮丧地说:“你问我,我问谁?”

工人们在寒冷的天气里支持不住,大声喊叫着,声音都是哆嗦的。

好在每个宿舍都备有烧柴,大家动手点燃篝火,火光把半天空映亮。

鲜怡俊趁工人们混乱之际,偷偷离开住地,远远跟在娘咱族人的后面,当远离住地时,他才快步追上娘咱族人。

扎帝早就发现后面有人跟踪,放慢了脚步等待。他对鲜怡俊说:“你是不是想和我们一起回去?”

鲜怡俊气喘吁吁的,过了片刻说:“你们怎么把房子炸毁了,这么冷的天气工人们会冻坏的。”

扎帝不以为然地说:“森林这么大,烧不完的柴火,还怕冻着他们。”

“话是这么说,可是没有了房子,我们怎么生活?”

“木材这么多,再修盖房子。”

“再修盖房子那也要一半月,当下怎么办?吃饭都成问题。”

“你又不是这的寨主,操这份心干吗?”

“这是因为只有我和你们认识,我不能看着战友们受苦。”

“我知道你心善,我们把房子毁掉不要紧,你们有办法重建。”

“真的吗?”鲜怡俊不相信。

“我是不会对寨主说慌的。”扎帝认真地说。

“我是那里的寨主,你别开玩笑。”鲜怡俊不当一回事。

传出喊叫声:“扎帝,快走!”

扎帝告别道:“你会想办法的。我们还会再见。”说完,轻飘飘地离去。

鲜怡俊站着不动,他想到扎帝的话,自己能有办法,唯一的办法就放开声音喊:“扎娜卓玛!”

声音在山间久久回荡。

一弯明月挂在山顶,几抹云雾缠绕周边,一朵花一样的云雾轻轻移动,飘在鲜怡俊眼前。

传出扎娜卓玛美妙的声音:“你是大善人,我知道你要说的话,回去吧。”

鲜怡俊急忙问:“你帮助我们吗?”

“那还用说吗,我在凡间就是专们帮助人们的。”话音刚落,那抹云雾快速飘去,很快就不见了。

鲜怡俊回到住地,吃惊得发现十一还是原来的样子。静悄悄的,无疑工人们进入梦乡。他明白这是扎娜卓玛的功劳,不知她用了何种手段,这么快就使十一连恢复了原样。

第二天,工人们各就各位,好像昨晚什么事也没发生过。

下班后,几个工人聚在一起,议论纷纷:昨夜做了梦,有点可怕,十一连毁了,剩下一堆废墟。等等。

到了晚上,暮色笼罩着杏子沟,山顶却阳光闪烁。

气温下降许多,外面冷得要命。工人们全都窝在宿舍,火炉熊熊燃烧,每个人的全身都是暖烘烘的。

连部也是宿舍,一班人围着火炉喝茶吸香烟,天南海北的闲聊。

寂静的空间出现了拖拉机的轰鸣声。

李连长惊讶地说:“现在发动拖拉机干啥?”

陈会计惊奇地说:“拖拉机从来没有在这个时间响起。”

“小吴是不是神经错乱了?”小吴是拖拉机手。

“也许吧,这些日子杏子沟本来怪事多。”。

其他几个人纷纷说发生了怪事,有人站起身外出看希奇。

突然,传来拖拉机驶动声,很快夹带着物体倒塌声,人的惨叫声,哭喊声……。

第二百一章,神出鬼没(二)

李连长冲出连部,几人尾随其后。

原来是食堂坍塌了。工人们全都走出宿舍,议论纷纷。

“差一点压死,辛亏我们跑得快。”

“小吴疯了吗?开拖拉机干啥,还往房子上撞,想要我们的命吗?”

“把食物全埋了。”

“只有挖出来了。”

“挖出来还能吃吗?全让土拌了。”

“看来明天要饿肚子。”

“只有向场部求救。”

李连长望着眼前的惨景,叹口气说:“那帮人说到做到,真的报复了。”

陈会计说:“这样报复的话,十一连永无宁日。”

李连长的气正憋在肚里。一听这话骂道:“给你说了多少遍,说话别拿文肘腔,这臭毛病改不了!”

陈会计说:“这也不难理解,就是十一连以后不得安宁。”

炊事班长腿一拐一瘸走过来,哭丧着脸说:“咋会有这种事,幸亏我跑得快,要不是这条命就丢在这里了。”

李连长忘了安抚下属,开口就说:“炊事班屁事就是多。”

炊事班长说:“这还是屁事吗?这么大的事到你嘴里咋就是屁事。”他见李连长没安慰自己,心里也有气。

陈会计及时安慰:“你们没有出事就好,房子倒塌了再修建。”

炊事班长说:“这个小吴疯了吗?开上拖拉机撞炊事班,是不是怨我每次给他打饭肉放得少。”

李连长左右一看,忿然说:“小吴闯了这么大的祸,他死到那去了。”

炊事班长说:“是不是害怕承担责任跑掉了,他闯了这么大的祸,肯定害怕了。”

李连长对一旁站的鲜怡俊说:“去把小吴找来。跑快。”

过了一会,小吴小跑而来。

李连长开口就骂:“是不是闯了大祸想溜?!”

小吴委屈地说:“不是我干的啊,我刚从床上起来,听说发生了这种怪事。”

李连长厉声说:“事实摆在眼前还敢狡辩。”

小吴说:“你别冤枉我,真不是我干的。”

看到对方诚恳的脸色,李连长质问:“不是你,那是谁干的?”

陈会计补充道:“你说说,十一连还有谁会开拖拉机?”

小吴歪着头想了下,没有说出话。

李连长威胁道:“你背着牛头不认帐,那就让保卫科来人调查,要是查不清楚,叫警察来调查。如果你现在承认,连队上可以大事化小,内部处理。修建炊事班也就几天的功夫,食物好办,进山打些猎物,对付上几天。”

小吴拉着哭腔说:“不是我干的,要我承认什么呀?”

李连长气呼呼地说:“你干脆去当伐木工人,连部重新选一个拖拉机手,派到局里机修厂进修学习。”

小吴哭丧着脸说:“我不会采伐啊。”

“不会采伐学习,这个工种很简单,是人都会干。”李连长丢下一句话,反剪双手往连部走去。

第二天早晨,连队一切正常运转,食堂好端端的,炊事班按时开饭,工人们吃饱喝足,其乐融融。

有几个工人聚在一起又在闲聊,说什么咋夜梦见食堂倒塌,食物全埋了,大家都在饿肚子。

李连长走过来闻听,批评道:“别一天没事干说梦话,不知道说些吉利的梦,尽说些乱七八糟的梦。”

“闲着无聊,说着混心。”

“说了又能咋的,还能变成真的?”有人顶嘴。

李连长说:”你可别这样说,十一连这些日子怪事多,弄不好灵验了,大家喝西北风。”

上午十点过一刻。只听‘轰’地一声,食堂真的倒塌了。锅碗砸破了,面粉和清油全埋在废墟下。

李连长气得大骂:“今天就不是个好日子,几个人大清早的说什么食堂倒塌的梦,这下灵验了,心甘了。今天大家别吃饭了,喝西北风吧。”

陈会计建议道:“眼下最重要的是把食物挖出来。”

李连长说:“锅碗都破了,挖出来生吃啊?”

陈会计说:“先派人到场部汇报,然后买锅碗。”

李连长正在烦躁中,听了这种目无领导的话,不悦地说:“你的话太多了,你认为我是傻子吗?”

陈会计赶紧认错:“不好意思,怪我多嘴。”

李连长为难地说:“向场部汇报可以,问题是咋汇报。”

陈会计思虑了下说:“房子年久失修,自然倒塌的。”

李连长说:“当然是自然倒塌,难道还真的有人破坏。”

陈会计笑道:“你不是听到他们说是夜里梦见的吗?”

李连长责备道:“这种迷信话只能在私下说说,咋能摆到桌面上去说。”

陈会计道:“我也只和你说说,那敢到场部去说。破除迷信多少年了,还讲迷信让人笑话。”

李连长说:“你说说今天的两顿饭咋办,我们关系不大,伐木工人在山上苦了一天,下山后总不能让他们饿肚子。”

陈会计想了想说:“派几个枪发好的工人去打猎,回来后可以烧烤吃。”

李连长表态:“看来只好这样。你去按排一下。”

陈会计找到六个枪法好的工人,约定好回来的时间,分成三组朝不同的山谷出发。

陈会计和鲁希玉一组,朝三号沟走去。三号沟是待开采区,沟里淌着一股泉水,两面的山上全是茂密高大的松树。

“连队怪事真多,”鲁希玉开口道,“听说咋晚有人梦见食堂倒塌,是拖拉机撞的,今天就灵验了。”

“好几个人都梦到了,真不可思议,”陈会计感叹道,“杏子沟邪气真重,如次下去不知还要发生什么奇怪的事。”

“人心慌慌的,到了夜里我们都不敢独自外出。”

“是啊,有几个人都害怕了,想到场部要求换个连队。”

“我也是这样的想法,就是没有门路。你能不能帮我一下,最好调到十五连。”

陈会计说:“我没有本事,就是有,你想想,一个当领导的那能干这种扰乱人心的事?让场长知道了,正连长没当上,副连长也保不住。”

鲁希玉知道对方有这个能力,诚恳地说:“你帮了我,我不对任何人说。”

陈会计一口拒绝:“不可能帮你办这样的事,再说,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一座山挡在眼前,走到头了。俩人朝山上走去。

爬山一般都是弓腰低着头,俩人走了一百多米,没有发现猎物。

陈会计长期不登山,感觉费力,直起腰想休息一会,他的眼光无意扫到前面,发现有一个人影一闪,接着又是一个人影,他忙对鲁希玉说:“有人。你看见了吗?”

鲁希玉说:“我看见了一个人。”。

陈会计纳闷道:“是俩人,奇怪,这地方应该没有人。”

鲁希玉有点害怕地说:“是不是鬼怪妖魔?”

第二百二章,神出鬼没(三)

陈会计说:“妖魔鬼怪只在夜间出现,大白天得不会有。”

鲁希玉反驳道:“那你说说’西游记’,那些妖魔白天黑夜都活动。”

陈会计说:“阳世间的人那会知道阴间的事,我也只是信口开河。”

鲁希玉说:“我们还是小心一点好,睁大眼睛观察情况,万一出事不值的。”

“那是当然的,这不是正常的工作,一旦出事说不清楚。”陈会计说。

俩人一边走,一边睁大眼睛观察周边的动静。

天空滚动着白云,鸟儿不时传来鸣叫声。四周静悄悄的,轻微的松涛声时现时隐。

鲁希玉突然站下,朝陈会计摆摆手。

陈会计受到惊吓,忙问:“发现什么了?”

“别说话。”鲁希玉说着手指向左边。

远远的松树下,看不清楚是獐子还是鹿,悠然觅食,毫无警戒。

鲁希玉悄悄朝前走了十多步,一条腿半跪地上,举起猎枪瞄准,扣动板机,感觉枪杆轻微动了一下,铁砂发出去了,动物竟然没有受到惊吓,一丝不动,仍在悠闲的觅食。

鲁希玉快速往枪膛装上铁砂,又一次举枪扣动板机,和前面一样的效果。他大为惊愕,自己的枪法在连队是数得上的好,今天这是咋了?

陈会计抱怨道:“连队你的枪法数一数二,今天你是不没有睡醒?”

鲁希玉心里正憋着火,听了这话更不高兴,把猎枪递给陈会计:“你睡醒了,你来使使枪法。”

陈会计谦让道:“我那有你的枪法好。”动手往枪膛装上铁砂。

“你这样说我,证眀你的枪法比我好。”鲁希玉嘲讽道。

陈会计一条腿跪在地,举枪瞄准扣动板机。效果和鲁希玉的两次射击一样。

鲁希讥笑道:“说人的人不如人。”

陈会计尴尬地说:“你别笑话,我的枪法本来就不你的差。”

鲁希玉思忖道:“我扣动板机时感觉枪杆动了一下,两次都是这样,你有没有这个感觉?”

陈会计恍然大悟:“我也想起来了,我扣动板机时也是这样,就像有人用手推了一下。”

他们那里知道,娘咱村的扎帝隐身在一边,当俩人扣动板机时,扎帝轻轻地吹一口气,枪杆就移了方向,你把枪口瞄得再准也是闲的。他们只有在特殊情况下才能隐身,平时不随便隐身。也就是说,为了公共事情可以隐身,为了个人,不在万不得意的情况下是不能隐身的。

俩人再往前行,碰见三四只獐子和鹿,直到铁砂射光,别说动物,就连一根野鸡毛也没有射下来。看看太阳快要落山,俩人有点垂头丧气,一前一后下山。特别是陈会计,发愁回去如何向李连长交差。

走在前面的鲁希玉突然脚下一滑,身子摇摆几下倒在地上,瞬间,一根绳子嗖的把鲁希玉悬吊在空中。

鲁希玉惊吓得大叫:“怎么回事啊!?快想办法!”

陈会计稍一思虑,脱掉鞋就往松树上爬,他爬了两三米滑了下来,缓了几口气又往松树上爬,爬了五六米又滑下来。他坐在地上有点垂头丧气,不知所措。

鲁希玉看得心焦急,说着费话:“你双手把树抱紧,双脚登紧,爬几下休息一会。”

陈会计没好气地回应:“你认为我是傻子啊?”言下之意是,你知道的我能不知道吗?

鲁希玉谦和地说:“我是急糊凃了。”

陈会计站起身又爬树,这一次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爬了七八米高,骑在树杆上,察看绳子的结头。他没有发现绳子的结头,就连整条绳子也看不见,也就是说,一眼看去鲁希玉不是用绳子吊起来的,那么他是怎样悬在空中的?这太神奇了。无计可施,陈会计只好下了树。

鲁希玉悬挂在空中,全身难受,再加上冷和饿,慌不择语:“你咋站着不动,见死不救啊?”

陈会计这才发现腿部受伤,流出的血把裤子染红凝固了,他一边想办法止血,一边悲凄地说:“我都自身难保,咋救你啊。”说着迈开脚步。

鲁希玉说:“你是不是想溜?”

“没有办法,只有去搬救兵。你就忍一忍吧,我们很快来救你。”

鲁希玉明白只有这个办法了,伤心地说:“我的命就交给你了,快去快回,迟了我就冻死了。”

陈会计往山下走去,走了十几步,脚下一滑倒地,很快他也被吊了起来,悬挂在空中,和鲁希玉相距七八米。

鲁希玉见状大惊,失望之下哀叫:“完了。今天遇到鬼了。”

陈会计从惊吓中缓过神来,急切地想着目前的困境:天黑后李连长肯定带人来搜救,问题是他们到来后,俩人是否活着,要是活着会不会冻僵,冻僵后很难发出声音的。如果俩人能发出声音那好办,搜救人员一呼喊,俩人一应声,很快就能得救。要是俩人发不出声音,那就只有死路一条,三号沟这么大,几天都走不过来,别说一晚上。

“咋办啊?”鲁希玉拉着哭腔,“我连婚都没结,家里刚说了一个媳妇,礼都提了,过年准备定婚。”

陈会计悲哀地说:“你没结婚好啊,那像我,丢下婆娘娃们谁养活,以后不知道咋可怜,说不上还要当乞丐。”

鲁希玉一想没结婚也是幸事,安慰对方:“我还有父母亲,唉,没法给他们养老送终了。”

陈会计给对方宽心道:“你还有兄弟姐妹。你尽不上孝那是天灾人祸,怪不到你头上。”

“你也放心,你在这里因工殉职,林业局肯定会照顾你的家人。”

“唉,这不知道能不能算上因工殉职。我们的工作是采伐作业,而不是上山打猎。”

“打猎也是领导指派的,不是我们擅自上山打猎。再说,打猎也是为了大家不饿着。”

陈会计叹口气说:“就看领导们咋想咋说,有的事情说圆是就圆,说方就是方。只要领导可怜孤儿寡母,把良心揣端,发放的抚恤金又不是他个人的,这么大的林业局,把这几个钱算啥?唉,发的钱不会太多,能给娃们交学费就可以了。唉,还上什么学啊,能填饱肚子就不错了。”

鲁希玉一声不吭,好像睡着了。

陈会计急了,放大声音喊:“小鲁!小鲁!快醒醒!”。

鲁希玉孱弱地说:“太冷了,我不……行了。唉,心里苦啊,连写……遗嘱……的机会都没有。”

陈会计放大声音说:”你别睡着,会冻死的!”

第二百三章,神出鬼没(四)

陈会计惊慌之下顾不上多想,端起猎枪朝绳子瞄准

鲁希玉急忙问:“你要干啥?”

“把绳子打断。”

“你想害我啊?”

“我是救你,那会害你?”

“这么高的距离,我要是掉下来,就是死不了也会落个严重的脑振荡,最后变成神经病。”

陈会计把猎枪放在地上,歉意地说:“这绳子还真不能打,我是急糊涂了。”

“你会爬树吗?”

“你坚持住,我爬上树解绳子。”

“太冷了,全身难受。”

陈会计脱掉鞋,抱着树杆往上爬,只爬了三米多滑了下来。

鲁希玉看得心急,说:“你把树抱紧,双脚蹬实,慢慢往上爬。”

陈会计苦笑道:“你以为我傻?还是把我当成外面来的旅游者。”

“我也是急糊涂了。”

陈会计又开始爬树,这一次爬了四米多又滑下来。他索性坐在地上,想着对策。

“你要鼓足劲,不要泄气。快点,再来一次。”

陈会计往手心吐上唾沫,把手心弄湿,又开始爬树。这一次成功了,他爬到五米多高,坐在树杆上准备解绳头。他很快惊讶不已,竟然看不到绳头,一眼往下看,就连绳子也没有。鲁希玉不知是如何悬挂在空中的。

“你咋还不动手?”

“怪得很,看不见绳子,你是怎么挂住的?”

“你这不是费话吗?我又不是神仙,能自己悬挂。”

“真的看不见绳子。”

“你是不是说梦话?”

“骗你我不是人。”

“这可是今古奇观,怎么办?”鲁希玉悲观地说,“那只有等死了,唉,我的命咋这样苦。”

陈会计宽慰道:“别悲观失望,坚持住,我去搬救兵。”说着慢慢往下滑。

“你是不是想蹓?”鲁希玉害怕极了。

“这叫啥话,我能丢下你不管吗?我腿上流血,到了连队,他们来救你,我是来不了。”

“你不领路,他们咋找着啊?”

“这我没想到,看来还得来一次。”

“你一路上可要小心,万一你出个意外到不了连队,我这条命就完了。”

“你就不能说几句吉利话吗?”陈会计嘟囔着往山下走去。

“你要快些啊,我快坚持不住了。”鲁希玉喊道。

陈会计走了十多步,突然脚下一滑倒在地上,只听嗖地一声,他被吊起悬挂在空中。

鲁希玉看得清楚,悲哀地说:“这下完了。”

陈会计从惊吓中缓过神来,喃喃道:“咋回事?咋回事?”

两个人悬挂在空中,相距五六米,轻轻晃悠着。

“完了,这条命要丢在三号沟。”鲁希玉拉着哭腔说。

“别悲观失望,要有信心,你这么年轻,正处在人生最好的年华,怎么能死呢。”

“你说得轻巧,我想死吗?可看这架式还有活命的希望吗?”

“你放心,等到太阳落山,李连长一定来救我们。”

“这么大的三号沟,他们咋找到我们?”

“三号沟是很大,可只要他们分散行动,发出呼喊,我们一应声,很快就会找到。”

“我快不行了,等他们呼喊起来时,我可能冻僵说不出话。”

“还有我呢。”

“你身子又不是铁打的。”

“坚持住,尽量摇摆身子,多说话,这样就不会冻僵,一直清醒着,等他们喊话。”

“我还没有结婚啊,这么死了太亏,“鲁希玉尽量摇摆身子,说着心中的苦,“我家里刚给我说了个媳妇,礼都提了,就等腊月订婚。”

陈会计也是愁肠满肚:“你没结婚好啊,那像我,死了丢下三个娃,谁养活啊,可能要当乞丐。”

“你放心,我俩这是因公殉职,林业局会管的。”

“我们的工作是采伐作业,而不是上山打猎,能不能算得上因公殉职还很难说。”

“上山打猎是领导指派,又不是我们擅自行动,应该是工作。”

“这就要看各级领导,他们怎么想怎么说,谁也不知道。有的事说圆就圆,说扁就扁。”

“问题不大吧,发放的抚恤金又不是那个领导的,还不是林业局的。这么大林业局,这几个钱算不了啥。”

“发不了多少,至多能供娃们交学费,”陈会计伤心地说,“唉,还上什么学吆,能填饱肚子就不错了。可怜我老婆当了寡妇还要养活三个娃”

鲁希玉伤感地说:“我是没有妻儿拖累,这点比你强。可我还有父母亲,他们把我养这么大,我没有好好尽孝,还要白发人送黑发人,给他们心里留下伤痛,想起这些我就想放声痛哭。”

“如果不能给父母尽孝,那也是天灾人祸,不是你造成的,”陈会计抚慰对方,“不过,我们不要把话说绝,现在生死还没有定,活下去的希望还是很大的。”

“我冻得不行了,感觉就要死……过去,硬是支……撑着。就看你……。”鲁希玉声音微弱得像要马上断气。

见对方止住声,陈会计忙喊:“小鲁,你没有事吧?”

鲁希玉没有吭声,空中只回荡着陈会计的喊叫声。

鲁希玉发声了:“你别……喊……,再喊也是闲的,我不行了。”

陈会计赶紧接着话音:“能说话就好着呢。你想想,一个农民的儿子当上工人多不容易,不能就这么失去,我们要珍惜。”

鲁希玉轻微的声音:“唉,当了工人高兴得跳,当了人人羡慕的电工,自豪得很,现在想来,这都不是好……事,还不如在家好好当个农民,婆娘娃们热炕头,多美啊。看来只有……到下辈子享受,……我不行……。”

陈会计鼓励道:“继续说,说啊,你想活下去就说话,说话你就不会冻僵了。”

“命苦啊,连写……遗嘱……的机会都没有。”鲁希玉断断续续地说。

陈会计为了让对方多说话,道:“有啥话你给我说,我代给你父母亲。”

“你都自……身难保,还说……这话。”鲁希玉的声音轻微得几乎听不见。。

“留的遗言,又不是遗产,说说没关系。”

鲁希玉没有声音,就连身子也僵在空中,丝毫不动。

第二百四章,神出鬼没(五)

空中传来陈会计呼喊的声音,把周边的鸟儿都惊吓得远走高飞。

太阳落山了,各山峰仍是阳光灿烂。

李连长像热锅上的蚂蚁,走出连部观望一会,又走进连部,如此反复几次。

工人们饿着肚子,三三两两走动,或聚在一起唉声叹气,有些人翘首远眺,盼望着猎手们归来。

李连长进出连部频繁,脚和腿都有点不舒服,他喊来鲜怡俊,叮咛:“你看着点,一旦他们回来,你赶紧喊我。”

“好吧。”鲜怡俊应了一声后朝制高处走去,以便观望。

李连长回到连部,躺在床上,心烦意乱,腿麻脚痛,头也有点眩晕。他强迫自己不去想事,闭目养神。

“连长!他们回来了!”传来鲜怡俊的声音。

李连长急忙从床上拾起身,冲出连部,来到空旷处观望。

一号沟走出两个人。过了一会,二号沟走出两个人。唯独三号沟静悄悄的。

四个猎手走进住地,手里除了猎枪什么都没有。

工人们议论:“是不是猎物太大扛不下来。”

“这里那还有大型猎物。”

“以前有大型动物,这几年把它们吓跑了。”

“难道他们一无所获?”

“至少也要打些野鸡野鸭回来。”

“这么多人,天上飞的那能填饱肚子。”

李连长迎上前问:“猎物呢?”

四个工人一脸的难堪,你望我,我望你,说不出一句话来。

“没有打到猎物?”李连长又问。

四人不出声,脸上的表情说明了一切。

李连长失望之下,忿然说:“一群废物,平时你们不都是神枪手吗?”

一个工人嘟囔道:“今天邪了。”

另一工人说:“好像遇到鬼了。”

“猎枪老是端不准,子弹发出去斜了,根本打不上动物。”

他们说对了。娘咱村的乌麻和古素就在他们身边,一旦他们扣动板机,乌麻和古素只需轻轻吹一口气,就让枪弹打不准猎物。

李连长那会相信这些不合情理的话,说:“胡说八道,你们不想干正事,是不是游山玩景去了?”

“连长啊,你也不想想,来这里七八年了,早看惯了,还游什么山水。”

“闭着眼睛也能在这一带走来走去,还游山玩景呢。”

“早就把这里看腻了,呆够了。”

天空的云暗淡,杏子沟的暮色越浓。

李连长又和四个猎手扯了几句话,猛然省悟,还有两个猎手没有归来。他的心一下子悬在嗓子眼,四周一看,急切地问:“还有两个呢?你们见了没有?”

“没看见。”

“这时候了咋还不来?”

“是不是和动物较上劲了?”

“天黑了他们咋下山啊?”

“没有事吧?”

“难说,这些日子杏子沟怪事这么多。”

工人们七嘴八舌,议论纷纷。

李连长想到事情的严重性,这时候不回来,很大可能是出了事,万一闹出人命,自己的责任就大了。本职工作是采伐作业,上山打猎算什么啊?还是自己按排的,弄不好连长的职位不保,难说还要开除公职。

鲜怡俊站立在一旁,看着连长有些惊慌失措,觉得好笑。他的脑海涌出这样的念想,这是扎帝一伙人的恶作剧。他提醒连长:“快想办法。”

李连长慌忙道:“还站着干啥,全体工人朝三号沟进发!”

鲜怡俊说:“伐木工人免了吧,刚下山不久,又累又饿。”

李连长急得头脑眩晕,那会想到许多:“管不了那么多,人少了不济事。全体出发。”

鲜怡俊耐心说:“你好好想想,这是去找人,不是去找东西。如果他们还活着,几个人不用上山,在山沟连续喊叫,他们一出声,大家奔着声音就找到了。万一他们发不出声音,别说全连队的人,就是全林场的人寻找,一整夜是没用的。三号沟那么大,谁知道他俩在那个方位。”

李连长赞许道:“发生这么大的事,我是急糊涂了,你说得没错。”

鲜怡俊安慰道:“你也别太焦急,事情不会太严重。”他嘴上这么说,心里还是没有底。

李连长朝围在周边的工人们说:“现在我命令,除了伐木工人,其余人出发找人。拿上手电筒,打上火靶。立刻行动。”

天空出现了星星,密密麻麻的,月亮还没有出山。

漆黑的三号沟,十多个人就像排着队伍挺进。手电筒乱晃,火靶熊熊燃烧,呐喊声此起彼落,在空中久久回荡。

队伍挺进了十多公里。大家一路上喊叫几分钟,然后停下呼喊聆听,没有回应声。有些人喊着累。

李连长犯愁了,怎么办?唯一的办法是分散上山搜救,可三号沟这么大,十几个人钻到里面,就像大河里撒了一把粮食,转眼连个影子都看不见。

撤回连队吧,那就等于不顾别人死活,危难之时不伸出援手,不论从那方面都说不过去,还要落下见死不救的罪名。

鲜怡俊看出李连长的难处,明白目前的处境。他明白这是娘咱村人的报复行为,要想得到援救,只好求助娘咱村人。他有意落在队伍后面,黑天里彼此不注意,鲜怡俊距队伍三四十米后,他站下轻轻喊道:“扎帝。”

一条黑影飘了过来,扎帝站在鲜怡俊面前,问:“寨主,有事吗?”

鲜怡俊冷冷地说:“这还用着问吗?你们害得我们不得安宁,半夜三更找人。”

扎帝说:“寨主不用担心,别人有事,你没有事的。”

“咋能没有事,我们快要累死了。”

“你是寨主,别人累死,你累不死。”

“别人也不能累死,他们是我的战友,中间没有坏人。”

“他们破坏森林,乱砍乱伐,赶走动物飞禽,累死活该,”扎帝说,“我们才是你的战友,他们只是陪伴你几年,而我们将会永远在一起。”

鲜怡俊似懂非懂,不情愿地说:“你这叫啥话,我是人,你们是什么?怎么可能和你们永远在一起。”

扎帝耐心说:“寨主别这样说,人生苦短,活人也就是那么几十年,而我们娘咱族的这些人在地球上已生存三百多年,以后还要永远生存下去。”。

鲜怡俊掂记着战友的安慰,顾不上多想,也顾不上多说此事,直接问:“那两个人现在那里?”

扎帝说:“你管他们干啥,死活和你有啥关系?他们破坏我们家园,乱砍乱伐,理应受到惩罚。”

第二百五章,搜救(一)

鲜怡俊解释道:“给你说过了,这样大的事不是小人物们说了算的,这个给你也说不清楚。这样给你说吧,就算十一连的工人全死光,很快会来更多的人采伐,人口大国,有的是人,你们就是把玉皇大帝搬来也拒挡不了采伐作业。”

扎帝谦虚道:“小小的娘咱族,就连本地小神也难请到,那敢上天搬玉皇大帝,别看我们能飞,那也不敢飞高,招惹了天兵天将,他们一个小动作,就可以把我们重新掩埋在积雪下。”

鲜怡俊急切地问:“现在你明白我的话了吧?你说那两个人还活着吗?”

扎帝有点诡秘地说:“他们的死活我不清楚,那要靠他们的造化,但我可以告诉地点。”接着说了两人所在地点。

鲜怡俊跑到队伍里,找到李连长,说了大概的方位。

李连长迷惑不解,惊异地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鲜怡俊当然不能说真话,瞎编道:“我会算卦。”

李连长更惊奇:“怎么可能,你这么年轻?我见过的算卦人都是中年和老年人。”

鲜怡俊道:“谁规定年轻人不能算卦?”

李连长片刻的哑口无言,接着问:“你这卦准吗?这时间上山很困难的。要是不准确,白跑一趟,还要浪费时间。”

鲜怡俊认定扎帝不会哄骗自己,肯定道:“你放心,我算卦一直准确。”

“怎么从没有听说过你会算卦?”

“我从来没有在这里算过卦。”

“这么说你只在外面算卦。”

“是这样的。”

“这么说,如果你算得准,可以靠这个挣钱吃饭?”

“话是这么说,可你那里见过年轻人上街摆摊算卦?”

“那到也是。年轻人摆摊算卦,谁会相信啊?”

“等我老了吃不上饭再说吧。”鲜怡俊的口气像真的一样。

有了这么一番对话,李连长心里释然了:“好吧,我们听你的。”

俩人的身边围着好几个人,把这些话都听见了,很快传开了。

李连长高声下命令:“除了伐木工人,其余人进入三号沟。小吴和小张把斧子和绳子带上,必要时可以绑担架抬人。”

寂静的山林又一次沸腾起来,十多个人你呼我喊,打着手电筒,举着火靶,朝狭长的三号沟走去。

鲜怡俊成了领队,走在最前面。这里是待开发的处女地,除了猎手别人从没来过,鲜怡俊也是一样的。他一边走一边睁大双眼察看着地貌,极力辩别出事地点。

走到一个大拐弯处,看到凸出的大悬崖,一条瀑布悬挂着,发出哗哗的声响。

鲜怡俊站下,对李连长说:“就是这里了,顺着悬崖往上走六七十米就能看到他俩。”

李连长双手夹腰,打量着山势,不大放心地说:“你能肯定吗?”

鲜怡俊不屑回话,只是点点头。

“这两个人真是找了个好地方,”李连长滴咕了一句,大声命令:“一个跟着一个往山上走,距离不要拉得太长,注意安全,再要出事麻烦就大了。”

工人们朝山上走去。两边是悬崖陡壁,中间三四米宽,流着浅浅的泉水,还有茂密的灌木,每走一步都要拨开灌木,还要防止脚下滑倒或跘倒。

工人们都在抱怨陈会计和鲁希玉,打猎也不知道找好走的地方,这样的山羊和鹿类走走还可以,人走直接是受罪。有的人甚至还骂上了。

他们那里知道,陈会计和鲁希玉走过的地方不是这里,是娘咱族人扎帝故意使坏,指点到这里,让林业工人们吃苦受罪。

走过灌木丛,前面比较好走。工人们加快了步伐。走了三十多米,突然,走在前面的人倒下了,紧跟着工人们逐个倒下,快速滑下去。只有鲜怡俊例外。

山面竟然结了冰,一眼望去散发着幽光。

工人们滑到灌木丛边,站起身望着山体,惊奇万分:

“怪了,现在还不是结冰的时候。”

“才九月份,怎么就结了冰?”

“是不是这里海拔太高?”

“别胡说,迭山海拔最高也没听说现在结冰。”

“为什么鲜怡俊好好的?”

“他是不是及时抱住了树?”

“也许吧,他会算卦,可能及时算出来了。”

“咋不告诉我们一声?”

“可能没来及告诉。”

“他是不是故意让我们吃亏。”

李连长摔得全身疼,公道话还是要说的:“小鲜不是那样的人。”

“他领的这地方对吗?”

“这地方那是人走的。”

“连长,你要多个心眼,不能太相信小鲜。”

“小鲜是不是故意捉弄我们。”

李连长不为所动,没好气地喝道:“都把嘴夹严,这又不是战场上,他故意引诱我们进入敌方的包围圈,然后一网打尽。”

“现在咋办?看样子上不去了。”

“活人还能叫尿憋死,”李连长思虑片刻,果断下命令,“把绳子缠成疙瘩扔上去,让小鲜绑在树上,我们拽着绳子一个个地往上爬。”

缠成疙瘩的绳子扔了上去,鲜怡俊很快把绳头系在松树上,然后高声道:“好了!上来吧!”

由于怕把绳子拽断,只能一个人往上走,等到了目的地,别人才能接着往上爬,这样一来,一个人需要十五六分钟。

最先上来的是李连长,他心急火燎地说:“还有多远?”

鲜怡俊说:“三十多米。”

“为了能及时抢救,我俩先去看,让他们慢慢往上爬。”

俩人一前一后,走了三十多米,一眼看见吊在树下的陈会计和鲁希玉。俩人不约而同喊叫两人的名字,没有一丝的回声。

李连长惊讶万分,喊道:“咋会吊起来,是不是遇到鬼了?!”

鲜怡俊当然知道是咋回事,只是不能解释,应付道:“可能吧。”

李连长惊魂未定:“工人们不到这地方来,难道是本地人下的套?我们下套抓动物,他们专们套人?”

鲜怡俊觉得对方好笑:“就算是下的套,那也吊不到空中,那有这么长的套。”

“是啊,到底咋回事,”李连长感到事件是奇迹,很快想到自身的安危,“你不是会算卦吗,快算算,我俩没有事吧。”

鲜怡俊想了想,认定娘咱族人不会伤害自己,也不会伤害李连长,因为李连长一旦有事,那就是给自己添麻烦,他给上司宽心:“我算了一卦,我和你没有事。”

“他们呢?”李连长身为领导,不忘关心下属。

“他们人多,我算不出来,”鲜怡俊搪塞了一句,提醒道,“还是想办法救他俩。”。

李连长望着吊着的两个人说:“先把他俩放下来。”

突然,传来“轰隆”一声,像是巨大物体倒塌。紧接着传来喊叫声,哀叫声,还有哭泣声……。

第二百六章,搜救(二)

李连长和鲜怡俊那还顾上救吊在空中的人,二话没说往回来的路上跑去。很快看到惊人的一幕:巨大的悬崖坍陷,走在上面的工人们全部坐了土飞机,掉在看不到底的深渊,只听得哭喊声一片。

李连长惊讶地说:“这里我俩刚才走过好好的,他们走过去咋就塌陷了呢?”

鲜怡俊明白这是娘咱族人设的圈套,附合道:“这么巧,我也觉得奇怪。”

李连长吓傻了,腿一软瘫坐地上,喃喃道:“这可咋办,这可咋办。”

鲜怡俊说:“这些人我俩无能为力,还是先去把那俩人放下来。”

李连长硬撑着站起身说:“不知道他俩是不是还活着。”

“那谁知道,还是先放下来,能救活更好。”

鲜怡俊走在前面,步伐稳健。李连长跟在后面,他心慌意乱,脚步紊乱,不时磕磕跘跘。

鲜怡俊不得不关照:“你小心点,别走得太急。”

李连长喘着气说:“我能不心急吗,出了这么大的事,我不知要承担多大的责任。”

鲜怡俊安慰道:“天灾人祸,谁也没办法。”

俩人来到松树下,仰头望着吊着的人,考虑着如何解救。

李连长意思是让对方上树解救,一想到对方的特异功能,就不敢随便下指令,试探道:“怎么将他俩放下来呢?”

鲜怡俊明白对方的心思,自高奋勇地说:“我上树把他俩放下来。”

李连长赶忙说:“那就辛苦你了,我太胖爬树不方便。”

鲜怡俊很轻巧的爬上树,慢慢细心地解开绳子,然后拉着绳子慢慢把陈会计放下来。他的耳边传来扎帝的声音:“寨主,我帮了你。如果是别人,不但不帮,而且还要百般刁难。”

李连长在下面,鲜怡俊不便回应扎帝。他下了树,很快爬上另一棵树,把鲁希玉放了下来。然后自己下了树。

传来李连长的声音:“陈会计还活着。小鲁咋样?”

鲜怡俊把手放在鲁希玉的鼻孔,感觉到气息,说:“鲁希玉也活着。”

李连长有点轻松地说:“活着就比什么都好。”

俩人是活着,但身子僵硬,显然是冻的。

李连长说:“先把火生起来,把他俩烤暖和。”

俩人在周边寻烧柴,这一带人迹罕至,长年累月积下的树枝很多,不一会就捡了一大堆,火然烧起来,把周边映得通亮。

两个僵直的身子被抬到距篝火两米处,得到细心照料,即不能烤得太热,又不能得不到温暖,还要随时注意别让火星落在身上,为了不让火星落在脸上,俩人脱下上衣盖在陈会计和鲁希玉的脸上。

过了十几分钟,陈会计苏醒了,他看到身边两个人,惊异地问:“这是怎么一会事?我咋睡在这里?”

鲜怡俊知道事情的真相,听了这样的话轻微一笑,没有开口。

李连长却不然,他也惊异地说:“你问我,我还要问你呢,你俩是怎么一回事。”

还没等陈会计回答,鲁希玉也苏醒,发出同样的疑问。三个人都是一头的雾水。

鲜怡俊提醒道:“还是先想办法救他们吧。”

陈会计感到意外:“还要救谁?”

李连长简单的说了情况。

四个人来到悬崖边,小心翼翼地站在那里,探头望去,一眼望不到底,仔细聆听,一丝声音也没有。

李连长伤感地说:“是不是全部牺牲了?”

鲁希玉叹息道:“掉进这么深的山谷,还能活吗?”

陈会计怕不小心掉下去,往后退了两步说:“不管是死是活,那也要下去看看。”

鲁希玉说:“是啊,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李连长说:“绳子他们带下去了,要是我们有绳子,可以吊下去一个人看看。”

陈会计说:“就是有绳子也不顶事,那得多长的绳子。”

鲜怡俊明白事情的原委,认为娘咱族人不至于害人命。可是这样站着不是个办法,离开这里又说不过去,别人遇难,你咋能逃跑?他知道只有自己能解决眼下的困境,便离开悬崖朝左边走去。

李连长急问:“你干啥去?”

鲜怡俊回答:“我去方便一下。”他其实想与娘咱族人对话,又不能叫三个人听见,只好走远。

李连长说:“你不是会算卦吗?算一算他们是不是还活着。”

“我回来再说。”

“小心点,快些回来。”李连长不放心的声音。

鲜怡俊走了十多分钟,估计那三个人听不见自己的声音,这才站下唤道:“扎帝。”

一条黑影飘至,恭敬地问:“寨主,何事?”

鲜怡俊说:“这用着我说吗?你们干的好事,害得我也半夜三更不得安宁。”

“寨主要多事,我等有啥办法。你在宿舍不睡觉,偏要跑来受罪。”

鲜怡俊明白很难向扎帝解释清楚,他是另一个世间的,那会明白人世间的事情,他直奔主题:“他们还活着吗?”

“不知道。”

“你能下去看看。”

“凭什么啊,这和我有啥关系。”扎帝语气坚定。

“那我下去看。”

“寨主,很危险的。”

鲜怡俊冷冷地回应:“我危险,你是干什么的?”言下之意,你能见死不救。

李连长对走来的鲜怡俊说:“你算一卦,他们要是牺牲了,我们先回去,天亮再说。如果还活着,那就想办法救人。”救人两字很微弱的出自他嘴。是啊,怎么救呢?

鲜怡俊说:“这样的事我算不准确,就是能算准确我也不能算。”

李连长问:“为什么啊?”

鲜怡俊想了想说:“这样说吧,有的卦算多了会折自己的阳寿,所以说这样的卦不在紧要关头是不能算的。”

“这还不紧要吗?人命关天啊。”李连长着急的说。

“事情已经发生了,就不再是人命关天,”鲜怡俊解释道,“他们已经死了,我们没有办法,要是还活着,我们也没有办法。”

李连长苦眉愁眼地问:“真的没有办法吗?难道我们就这样傻站到天亮?”

鲜怡俊说:“假如他们死了,我们先回连队。”

“怎么能知道他们的死活呢?”。

鲜怡俊轻松地说:“我下去看看就知道了。”

三个人听了大惊失色,搞不明白鲜怡俊是鬼神附身,还是神经出了毛病?

第二百七章,搜救(三)

鲜怡俊看着三人惊呆的神情,问:“你们咋了?”

“你疯了?不能下去。”三人几乎是异口同声。

“没事,不要紧的。”鲜怡俊微笑一下走向崖边。他能感觉到扎帝就在身边,相信他会保护自己。

李连长慌忙跑向前,一把拉住鲜怡俊,感到自己无能为力,喊另两个人:“快来把他拉住!”

三个人把鲜怡俊紧紧拽住,那能拽得住,鲜怡俊还是走到崖边,眼看就要把三个人带下去,三个人只好松开手。

尽管隐身的扎帝紧跟着,可鲜怡俊还是小心地转过身,找着可以踩脚的地方,一步步慢慢往下走。

李连长瘫坐在地上,难过地说:“下面的人生死不明,眼下又要牺牲一个。年纪轻轻的就这么走了,唉,太可惜了。”

陈会计说:“没想到他的力气这么大。”

鲁希玉说:“他本来就有功夫。”

“他这是自啊杀。”

“为啥要自杀呢?”

“无非是林区生活太艰苦,伐木工作太累太危险。”

“听说他的父母亲闹离婚,他心情不好。”这是鲁希玉无意听一个年轻人说的。

“他已成年了,自己可以成家立业,没有必要选择自杀。”

鲜怡俊很快落地。这当然是扎帝相助,正常人不可能走到底,走上几步就会摔死的。

他拿出手电筒的找寻落难的人,找到一个摸一下鼻翼,好在都有气息。他们坐的“土飞机”,不至于被掩埋。他犯难了,怎么才将他们弄到连队呢?他快速在周边转了一圈,触眼全是悬崖陡壁,大片的水域,无法走出走。

鲜怡俊喊道:“扎帝!”

扎帝这时现身了,走过来说:“寨主,什么事?”

鲜怡俊冷冷地说:“这还用得着我说吗?这些人都是无辜的,你们干吗要害命?”

“无辜是什么?”

“就是说他们不是坏人,你要想办法把他们弄到连队。”

扎帝说:“我那有这么大的神力。”

“你没有神力,我怎么办,也要死在这里?”

“你是寨主,没有事的。”

“你帮我回到悬崖上面能办到吧。”

扎帝毫不含糊地说:“这样的小事我能办到。”

鲜怡俊仰头望着天空,喊道:“扎娜卓吗!”

明月悬挂天际,周边繁星闪烁。一片淡淡的云雾裹着星月的清辉,从高山顶缓缓飘来,转眼就到山谷上方。

鲜怡俊恭敬地说:“您好,请把他们弄回连队。我不用你管,自己能回去。”

一眨眼的功夫,躺在地上的工人全部消失。

悬崖上面的三个人都坐在地上,苦丧着脸不知所措。离去不成,又难熬到天亮。

鲜怡俊突然出现在断崖处,把三个人吓得不轻,差一点仰身躺下。

李连长恐慌地站起来,往后退着,惊慌失措地问:“你是人还是鬼?”

鲜怡俊觉得好笑:“我是人啊。“

李连长嗫嚅道:“人咋能下去摔不死,还能活着回来?”

“我有轻功,上下自如。”鲜怡俊哄道。

陈会计这时站在上司身边,质疑道:“没听有这么厉害的轻功。”

鲜怡俊淡然一笑说:“我们没有听说过的事情多着呢。”

李连长顾不上扯这个话题,急切地问:“他们呢?是不是全部牺……牲了。”

“他们全部活着。”鲜怡俊说。

李连长不敢相信:“活着,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你难道想让他们死?”

“这是啥话,我只是觉得这事太离奇,像是神话故事,”李连长很快发愁了,“他们咋上来啊?”

鲜怡俊胸有成竹:“他们现在已经在连队。”

陈会计惊诧道:“下面有路?他们走回去了?”

鲜怡俊说:“这地方那有路,只是能勉强走出去。”

李连长呆怔了下,沮丧地说:“我们也回吧,折腾了这么长时间,我累得腰酸腿疼,全身不舒服。”

陈会计道:“我也是一样的。”

四个人回到住地。连队漆黑一片,静悄悄的,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

第二天清晨,工人们提水洗涤,到食堂打饭。三三两两走在一起,或聚在一起,谈论着咋夜的睡梦。什么“上山打猎,遇见鬼怪”,“上山找人,遇上滑坡,坐了土飞机,不知如何回到连队?”等等。

李连长也懵懂着,食堂倒塌,派几个工人去打猎是事实。后来的事情他记不清了,好像梦见,又好像是真实的,那就是落难救人,辛苦了大半夜。可是大家都好好的,如此说来很有能是梦见的。

李连长本想和大家交流一下这样奇妙的睡梦,一想到自己是领导,到处宣扬这样的睡梦不合适,一来扰乱军心,影响工作,二来涉嫌封建迷信。

李连长坐着外调车来到场部,他先找到建筑队说了修建食堂的事,然后来到石场长的办公室。

石场长小李连长几岁,是从林业学校分配来的大专生,戴着眼镜,看上去文质彬彬的。

李连长坐在沙发上,思虑着如何汇报。他认为当下十一连最重要的问题是安全,当然不是生产上的安全,而是来自“原始人”的危胁。

石场长坐在办公桌前,说着工作中的客套话:“最近工作忙不忙?”

李连长说了实话:“忙得晕头转向,忙得一塌糊涂。”

石场长不经意这样的话,因为这是工作中的客套话,下级只有给上级诉说工作的艰辛,才能证明自己的工作能力,说明自己的重要性和工作成绩。

石场长丢给李连长一支香烟,自己也点然一支叼在嘴上,随和道:“说说咋样的忙。”

李连长点然香烟吸了一口,犹豫着如何开口说那些奇怪的事件。

“不重要就别说了,我很忙的。”石场长对采伐连队的那些事了如指掌,不想听对方诉说,碍着面子又不得不听。

李连长觉得这件事关系重大,如果事态发展严重,石场长也有责任,自己不忍心牵连这么好的场长。他清了下嗓子说:“采伐作业的运转还是正常的,每月的原木任务都是超额完成……。”接下去他难开口了。

“辛苦了。”石场长吸着香烟,心不在焉。因为这样的谈话太正常了,不足重视。

李连长不得不说:“工作上没有问题,另外有重大事件要向你汇报。”

石场长这才重视了:“什么事情?”

李连长郑重其事地说:“说起来我都不相信,这人世间的怪事出在十一连。”他觉得太离奇,说了怕场长不相信。。

石场长到是来了兴趣,催问:“什么怪事?”

李连长不加思索,脱口而出:”原始森林里竟然还存在原始人……。”

第二百八章,汇报

石场长一时没听清楚,打断对方的话:“慢点说,什么原始人?”

李连长进一解释:“就是原始森林里的原始人。”

石场长稍一愣,很快失笑了:“我说李连长哪,就算你没有文化也不能无知到这种地步,你知道原始人是那个时期的人吗?”

李连长摇摇头:“不知道。”

石场长表情有点严肃:“那你凭什么说他们是原始人?”

李连长想了想说:“嘿,你还没见过那么怪的人,他们像傻着呢,啥都不知道,国家,电影,日本人,采伐作业,还有好多事他们都不知道。”

石场长不以为然,耐心教导:“这地方太边远,很多人没有文化,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情有可原,不能说他们是原始人,只能说是文盲。你没文化这样说也情有可原,给你说吧,至少五千年以前的人才能称为原始人。”

李连长一怔,不好意思地笑了,接着说:“哦,五千年,太远了,怪我没有文化。你也别小看他们,这些人扛着枪背着刀,成群结队,你追我赶,大搞游击战术,把十一连当成他们的据点,枪炮声不断……。”

石场长听得一愣一愣的,打断对方的话:“可能是本地民兵搞训练,你别夸大其词。演习也好,抓捕坏人也罢,那是他们的事,我们把采伐作业抓好就行了,别去操那份闲心。”

李连长辩解:“不像是民兵,那阵势就像日本鬼子进村了……。”

石场长严肃地打断对方的话:“一个当领导的说话要有份寸,把本地人比成日本鬼子,这样的话性质太严重太恶劣,直接影响民族团结,以后千万不能再这么说。”

李连长不服气地说:“这和民族团结没有关系,他们是答扎族和娘咱族,我在新华字典查过了,五十六个民族里没有这两个族……。”

石场长惊愕地望着下属,像在看一个神经病人在表演,一时半会说不出话来。

李连长没太注意领导的表情,自顾说着:“那阵势太吓人,我们藏了两个伤员,他们就像日本鬼子搜查地下工作者,挨个把工人审问,气焰很嚣张,把十一连不放在眼里,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好心帮他们,还当成驴肝肺,还把房子全部炸毁,开着拖拉机把食堂推平,哦,说错了,房子炸平是工人梦见的,食堂推平也是梦见的……。”

石场长实在听不下去,用力摆摆手,连声说:“行了,够多了。”

李连长这才住嘴,望着上司,不明白自己那个地方说错了。

石场长喝了几口茶水,吸了几口烟,稳定了情绪,考虑出了要说的话:“你们是很辛苦,各工段都一样。十一连地处边远,发生一写奇怪现象也是有可能的,过去了就算了,别夸大其词到处宣扬。一个当领导的要明白啥话该说,啥话不能说,像原始人,日本鬼子,还有地下工作者等等最好别随便说。”

李连长心里不服,嘴上却说:“你说得对,我以后注意,再不乱说。”

石场长话头一转,装作不经意地问:”听说你有头晕病?”

“这你也知道?”“李连长有点受宠若惊。

“这很正常,上级当然要知道下级的情况,”石场长淡然一笑说,“你这病严重吗,要不要请假到大医院查查。”

“没有那么严重,犯病了张大夫给些药,打支针就好了,不影响工作。”他听出上级的话头不对。

石场长还是不放心:“你犯病时时啥症状?”

李连长说出实话:“就是感觉晕天晕地,不想吃饭不想说话,只想躺在床上睡觉。”

石场长想到对方先前说的那些话,不禁这样问:“是不是会产生幻觉?”

李连长一愣,谨慎地问:“什么就叫幻觉?”

石场长当然不能明说自己的疑心和担忧,他找到比较恰当的比喻:“就是感觉自己由不得自己,到处乱跑,一会在这里,一会在那里,见到很多不相识的人,头脑不清楚,不分场合胡乱说话。”

李连长听出上司的话音不对头,有点不安地说:“没有这种现象。我头晕病一犯最好是睡觉,啥事也不想。”

石场长见对方脸色有变,试探道:“现在头晕不晕?”

“不晕,好好的。”李连长听出场长的话音不对,觉得委屈沮丧。

石场长平和地说:“那就好,回去工作要好好干,身体也要注意保养,一个人身体健康很重要,也是最大的幸福。”

李连长被上司的话感动了,应诺道:“我记住你的话。”

石场长下逐客令:”我很忙,还要准备下午开会。”

李连长知趣的站起身准备离开。

石场长立起身走到李连长身边,拍拍他的肩膀,诚恳地说:“有些话就跟我说说,今后决不能再提。回去好好工作,别再无事生非,说句不客气的话,全场六个连对就十一连事情多。”

李连长不服,辩道:“别的连队都在场部附近,十一连在两省交界,太边远了。”

石场长说:“十一连再边远也没出省份。听说你还搞什么站岗放哨,还要准备挖地道,全场人当笑话传。”

李连长有点憋屈地说:“你以为我愿意站岗放哨?是逼迫的没办法呀,挖地道那是开玩笑,谁这么多嘴传到场部……。”

石场长还有其它事,懒得再听下去,打断对方的话:“你把战斗故事电影看得多了,走火入魔了,或着说念念不忘军队生活。同志,当兵打仗和采伐作业是两码事,你一心一意把采伐作业搞好就不错了。”

李连长垂头丧气回到十一连,躺在床上心烦意乱。本想给场长诉个苦,博个同情支持,没想到事情朝相反方向去了。

陈会计走进来,小心地问:“你没有事吧?”

李连长把心里的苦闷发泄在助手身上:“你是不是希望我有个事,你可以副转正?”

陈会计陪笑道:“我这不是在关心你吗?你别狗咬吕洞宾,不知好人心。”

“说话干脆点,不知好人心就可以了,前面干吗要加上狗?就爱显摆文化。”

“我以后注意就是了。”

“你常有个以后,我看是狗改不了吃屎。”

陈会计尴尬地笑道:“你怎么把我骂上了?”

李连长振振有词:“你前面不也骂我狗,我就还给你,这叫一还的一报。”

“我的那话是不是骂人的话,不信你问别人。”

“我一个当连长的去当婆婆嘴,亏你说出口。”。

鲁希玉走进来,开口就说:“报告连长,窦健回来了。”

李连长一副意外的表情,自语:“听说他家是全城最富的,回来干啥?”

第二百八章,高富帅

窦健招工到十一连呆了十多天就回家。他家是县城有名的富户,做中药材生意,还有好几处店铺,无所谓在林业局拿工资。他本想呆上几天又回家,为了转正不得不打消这个念头。

窦健是那种不论在什麽地方都难得一见的美男子,一米八二的身材伟岸俊逸,匀称健美,椭圆形的脸盘双颊削瘦,宽阔的额头,一双大眼睛炯炯有神,挺而直的鼻子,嘴唇棱角分明,走路稳键有力。

窦健的家在县城中心,他曾经是县城耀眼的明星。在那个青少年穿补钉衣服较普遍的年月里,他连旧衣服都不穿,经常一身新衣服,昂首阔步在县城,别提有多耀眼了。

窦健的宿舍成了年轻人的活动中心。几乎每天的傍晚,窦健被年轻人们簇拥着漫步在白龙江畔,把欢声笑语洒向杏子沟的各个角落。隔上几天,窦健出钱买酒和食物,大家边吃喝,边笑谈天下大小事。

窦键还是小提琴手,一天总有那么一段时间,空中飘荡着小提琴美妙的旋律;更多的日子里,年轻人们静静地坐在白龙江边,窦健站立一旁拉小提琴。几个嗓子好的青年轮番唱上几首歌曲;到了星期日,年轻人们坐上外调车去场部游玩,那阵势引得场部人赞叹不已:十一连的年轻人真精神。

白龙江边是年轻人们浪漫的场地,也是发泄苦闷犹愁的所在。这个时候男女青年全在一起,小伙子们高谈阔论,姑娘们静静坐着聆听,不时低声交谈几句。

外国娃祝锦大放厥词:“想当初爷招上工,高兴得一晚上没合眼,谁知道是出了鸡窝进鸭窝。农村再怎么不好那也是广阔天地,那像这里直接像监狱,把人圈住急死了。”

“好像你坐过监狱。”

“没坐过也能想象到。”

任藏平附合道:“鸭窝还不如鸡窝呢。采伐作业不干不知道,一干吓一跳。农村生活再怎么苦,那也比这里好。”

“最受不了雨天采伐作业,躲没地方躲,淋着雨还要作业,狼狈样没法形容。”

“以前我还认为煤矿工最苦,现在才知道伐木工人最苦。”

“矿工再怎么苦也不可能在雨雪天干活。”

“矿工人多热闹,出了矿井就是大天地,有的矿离城市不远,随便可以去玩。看看这里,抬头就是山林,天像巴掌大,一根香烟吸完就把十一连走遍了。”

“我最害怕登山,每天爬那么高的山,过上几年,攀登珠穆朗玛峰没问题。”

姑娘们全惹笑了,她们的眼光时不时扫向小伙子们。

窦健是于红心目中的白马王子,她知道窦健对自己没那个意思,可她还是频频做着美梦,常常有意无意接近窦健,她平日无精打采,只要见到窦健她的精神就来了,话也多了。

祝锦对窦健说:“我要是有钱人家的少爷,早不在这里呆了。”

窦健不爱听这样的话:“你别这样说好不好。财产是父母的,男汉大丈夫,我要自己奋斗,自己闯出一片天地。”

祝锦显然在开玩笑:“是不是要在老林子创业呀。”

窦健豪迈地说:“天地这么大,在那里都可以创业,在林区同样可以创业,别的不说,收虫草这一行就很不错,现在虫草的价格好得很,收了虫草拿到大城市批发很能赚钱。”

祝锦的口气绵软了:“你有什么好的出路,把老弟带上大干一场,至少给你当保镖。”

鲜怡俊开玩笑说:“收虫草都在深山老林,好长时间不见人烟,窦健把你带上能放心吗?”

外国娃祝锦一时懵懂:“什么意思?”

任藏平好笑:“你不会这样笨吧。”

鲜怡俊和祝锦玩笑开惯了,无所顾及地说:“你想想,收虫草肯定带着大笔现金,你就不会见财弃义,杀人灭口。”

祝锦回敬道:“这么帅的大哥,我喜欢都来不及,那能忍心杀他。”

任藏平笑道:“当你走投无路时就顾不上这么多了。”

祝锦唉声叹气:“我现在就走头无路。”

“你是林业局的工人,怎么会走头无路?”

祝锦叹口气说:“天天跟上老家伙们采伐作业,这算哪门子路。”

窦健鼓励道:“别这样说,林业工人成千上万,大家都在生活,就你悲观失望。”

祝锦说:“有你在身边我就不悲观失望。你真要在老林子里呆下去?你在我们心里踏实,你要走了我们咋办?”

窦健觉得好笑:“你这是啥话,我又不是你们的领导。”

任藏平说着心里话:“你是我们的主心骨。”

祝锦添言:“你就是我们的领导,你要是撇下我们去享清福,我天天咒骂你。”

鲜怡俊看不过去了:“别这样说,你就会欺负好人。”

祝锦顺口道:“我不敢欺负坏人,首先那一拳我躲不过去。”

任藏平说话:“你把鲜怡俊打不过,他就是就是坏人了?什么逻辑。”

祝锦有点沮丧地说:“爷自小没怕过什么人,想不到在老林子遇上会念紧箍咒的唐僧。”他嘴里的唐僧就是鲜怡俊,他拳击胃部的那一招,祝锦领教几次了。

孔祥泉逗乐:“要是没有鲜怡俊管着你,你还把我们挨个欺负。”

祝锦急了,高声道:“你别胡说,爷有那么霸道吗?”

林业局出现了大事。伐木工人一律计件工资。这像一磅重型炸弹丢在林区,每个采伐工段都沸腾起来。

十一连也不例外。当天晚上宣布实行计件工资后,第二天检尺员对各采伐班的原木进行检尺,放在山上的元木不在其中,只是那些放下山的原木。这样一来有的采伐班占便宜,有的采伐班吃亏。这一天三个采伐班都没有上山,老工人们三三两连聚在一起说着什么,三个班长碰头商讨计件工资。

李连长得知三个班没上山采伐作业,认为在为计件工资做准备工作,没有放在心上。他坐在椅子上,喝茶吸香烟。桌子上摆放着收音机,播放着歌曲。。

田贵喜走进来。随后是二班长和三班长。田贵喜表情严肃,大模大样往椅子一坐,另两个班长坐在条椅上,显的比较拘束。

李连长觉得意外,望着三个下属,不知又发生了啥大事,有点惊慌地问:“怎么啦,又发生了啥大事?”

第一百九章,评工分(一)

田贵喜耍了奸,不想打头阵,掏出香烟散了一圈,对两个班长说:“你俩先说。”

三班长低着头吸香烟,推诿道:“这个……我不好说。”

“狗肉不上台板,”田贵喜滴咕一句,转头对二班长说,“还是你说吧。”

二班长不傻,明白田贵喜的亿思,退让道:“我……不好说。还是你说。”

田贵喜有点生气:“我把你俩看透了,都是门背后的硬汉。”

李连长看到这情景,不由烦躁了:“一个个拉着脸,谁把你们家的锅砸烂了吗?”

田贵喜终于说:“这不光是我三个人的锅,是关系到全部老工人的锅。”

李连长感觉事态严重,神色有点紧张:“到底啥事?别吞吞吐吐的,有话就说,有屁就放。”

两个班长不敢正眼看连长,只顾吸烟。田贵喜神态肃然,想着问题。

李连长有点急了:“没说的了滚回去,我还忙着呢。”

田贵喜身子坐正,神态庄重:“好吧,这个人我得罪。你先有个思想准备,我怕一说你就生气,一生气晕过去。”

李连长一听这话就有气:“我不要紧,把你死的愁。”

田贵喜道:“那我说了。”

李连长烦不胜烦:“你怎么这样啰嗦?”

田贵喜站起身走了几步,这才转过身郑重声明:“我们全体老工人商量了,不要新工人。”

李连长一时呆怔,望着三个班长:“啥意思?”

二班长觉得不开口不合适,解释道:“采法作业不能说是技术,可也要巧门,新工人能行吗?”

三班长赶紧帮腔:“就说力气,年轻人那有我们的力气大。”

李连长不屑地说:“别吹嘴了,多大的巧门,我不是外行。”

田贵喜争辩道:“这个先不说。他们刚参加工作,总不能和我们拿一样的工资?”

“计时工是有区别的,计件工就是这样。”李连长说。

田贵喜说:“我们参加工作十几年,他们才来半年多,现在要和我们拿一样的钱,太不公平。”

李连长辩解:“采伐连队都有新工人,别的连队静悄悄,就你们多事。”

二班长说:“你一分钱不少拿,吃亏的是我们。”

李连长问:“你们想怎么样。”

田贵喜直言不讳:“和以前的农业社一样,评分。”

李连长觉得很意外,不同意的口吻:“说笑话吧。”

田贵喜说:“不是笑话。我没这个能耐,这是大家的主意。”

李连长这才当真了,高声道:“评分是人民公社的事。现在是啥年代,土地都承包给个人。”

田贵喜嘴硬:“说采伐作业,没说种庄稼。”

“性质是一样的。别人前进你们倒退。”

“评分倒退?有这么严重吗?评分是公平合理。”

“十一连新闻本来就多,你们又要制造新闻。”

“我们吃亏还不让说?”

“你们到林业局去说,把新工人退回去。”

“我有那本事不上山滚大木头了。”

“没听说干工作还要打分。”

“这不是一般的工作,是要命的工作。”

“扛枪打仗更要人命,也要评分吗?”

“你别扯远了。”

李连长意识到问题严重,训道:“十一连不是你的家,不想干卷上铺盖回家,婆娘娃娃热炕头。”

“十一连不是你姓李的,想要谁滚谁就滚!”

李连长说:“迭部林业局好几十个采伐连队,像你这样搬弄是非,各连队的工作乱套了。”

田贵喜冷笑道:“听你这么一说,我成坏人了?”

李连长没有好声气:“你好不到那去!”

突然,外面传来喊叫声,夹带着拖拉机驶动声,很快机器的声音压倒人的声音……。

李连长想到拖拉机先前惹的祸,不由大惊失色,失声道:“又是咋回事?”

田贵喜说:“这个时候拖拉机应该不工作。”

二班长道:“上面的原木都拉运完了,发动拖拉机干啥?”

三班长说:“这声音吵得人头晕。”

李连长站起身快步出了门,三个班长紧随其后。

拖拉机缓缓驶动,离开它停放的地方朝大路驶去。工人们全都跟在后面看希奇。

李连长大喊:“小吴!”连喊几声。

小吴跑过来,惊慌失措地说:“连长,啥事?”

李连长劈头就骂:“你眼瞎了吗?这是在干吗?!”

小吴嗫嚅道:“我……也不明白咋回事。”

李连长厉声问:“你神经错乱了吗?发动拖拉机干啥?”

陈会计见上司没有把话说明白,补充道:“你不在驾驶室呆着,为啥要跳出驾驶室?让它闯祸吗?”

小吴急切地说:“不是我啊,不是我发动的,我也不知道是咋回事。”

李连长道:“你别说谎,不是你是鬼啊?”

小吴道:“可能真的有鬼。”

田贵喜笑道:“没听说大白天有鬼。”

李连长果断命令:“费话少说,赶紧上去把它刹住。”

小吴苦笑道:“咋上去啊?它这样驶动,我上去一不小心就会卷在履带下,我还年轻啊,不能就这么去送死。”

李连长瞪了小吴一眼,喝道:“屁话少说,我让你去送死了吗?这又不是敌我双方交战,没有办法的情况下非得去送死。”

拖拉机是履带式的,驶动时人是上不去的,就算能跳到履带上,那也站不稳,还有很大的危险。

大家站着看希奇。拖拉机竟然不往房子上撞,自动掉转方向朝大路驶去。

工人们呆怔得发不出声音,有个别说话的其声音也被拖拉机声淹没。

鲜怡俊站在人群,他看到的情景别人看不到。

扎帝,乌麻,古素推着拖拉机前行,他们用一只手推着,显得很轻松,像在玩耍。

鲜怡俊想上前制止,可是大家都远离拖拉机站着,自己上前不但让别人怀疑,而且说的话被拖拉机淹没,对方根本听不清楚。。

陈会计还算清醒,对上司说:“赶快想办法,要是翻到沟里就麻烦了。”

李连长来回走几步,慌不择语:“咋办?如何让它……停下,别傻站着,快想……办法。”

第二百十章,评工分(二)

陈会机提示道:“没有别的办法,只有阻止它停下。”

李连长头晕眼花,那还能想到好办法,对陈会计说:“我不行了,交给你处理。张大夫!”

张大夫从人群里跑过来:“连长,有啥事?”

李连长孱弱地说:“这不是费话吗?喊你能有啥事?又犯病了,快把我扶进连部。”

陈会计慌乱之下怕了,一台拖拉机价格不菲,如果掉到沟里毁坏,自己承担不起这个责任。想到这里他急忙挡在李连长面前,用恳求的声调说:“连长,你不能走。”

李连长一愣,不悦地说:“你是让我晕死在这里吗?”

陈会计大着胆子说:“你在我面前已经晕过几十次了,现在不也还好好的。”

“你的意思是我早该晕死?”李连长冷着脸说问。

“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陈会计解释道,“我的意思是你是这里的一把手,是大家的主心骨,你呆在这里大家心里踏实。”

李连长听到这样的话心里受用,对张大夫说:“去给我拿几片药,倒一杯开水,如果作用不大再打针。”他走到旁边的原木堆坐下。

陈会计建议道:“是不是让工人们堵截拖拉机?”

李连长没好气地说:“这还用着问吗,赶快下命令!”

陈会计道:“你不发指示我那敢啊。”

李连长说:“我现在要是晕死,你还不当这个家了?赶快下命令!”

陈会计这才放心大胆地下命令:“大家别傻站着,李连长指示,赶快搬原木和石头,堆放在前面堵截拖拉机。”

拖拉机是伐木工人的好帮手,没有了它原木无法到达装车点。工人们那敢怠慢,飞快行动起来,有的抬原木,有的搬石头,不到十分钟,大路上出现了两大堆障碍物。

拖拉机缓缓驶上大路,轻而易举地从第一堆障碍物上驶过去,接着又从第二堆障碍物上驶过去。工人们白费的力气,白忙乎了。

大家眼睁睁看着拖拉机朝路边驶去,很快掉入三十多米深的沟里,来了个底朝天。发动机熄火了,山林顿时寂静。

大家跑到出事地点,看着翻在沟里的拖拉机,议论纷纷,无不感到惊奇纳闷,还有那么一点点的恐怖感。

是啊,即然不是人为,那就只有鬼神在做怪。

大家都离开了。只有鲜怡俊站着没有动,他看到扎帝三人站在拖拉机上,好奇地查看。他走到沟里,问:“你们干吗老给拖拉机找麻烦?”

扎帝说:“这家伙声音太大,吵得我们不得安宁,把动物和飞禽吓跑了很多。”

鲜怡俊道:“没有了拖拉机,采伐作业无法运转,工人们就要失业了。”

乌麻说:“不采伐才好呢,这一带的树木可以保住,动物和飞禽也回来了,我们可以过安宁的日子。”

鲜怡俊说:“我也要失业。我一个人不大要紧,老工人们拖家带口,一旦失业,全家老少要喝西北风。”

扎帝建议道:“你别当伐木工人了,给我们当寨主。”

鲜怡俊不情愿地说:“你们让我早早离开人间啊,我还正活人呢。”

扎帝说:“那有多大关系,人在世间短短几十年,总有一死,还不如给我们当寨主。”

鲜怡俊果断地说:“别说了,我才不去当什么寨主。眼下最重要的是把拖拉机弄出来,让它正常工作。就算你们帮了我。”

扎帝思忖了下说:“即然寨主这么说了,我们不能驳你面子。不过,我们是有条件的。”

鲜怡俊问:“什么条件?”

扎帝说:“拖拉机可以工作,可它不能发出声音。”

鲜怡俊为难了:“这不是费话吗,拖拉机工作不出声?这怎么可能。”

扎帝不紧不慢地说:“你回去和你们的寨主说,会有好办法的。如果不让声音消失,你们就算把它弄出来,我们还会让它再出事,说不定事更大。再见。”说着三人瞬间消失。

连部里,两个领导坐在椅子上吸着香烟,一筹莫展。

李连长把烟蒂在烟灰盒摁灭,说:“别像占便宜一根接一根抽烟,先说咋办?”

陈会计说:“只有把林业局的起重机调来。”

李连长郁闷道:“这还用着你说?问题是如何向场部解释,上一次我对场长说了连队出现的怪事,他不但不相信,还把我看成是神经病人。”

陈会计小心地说:“当然不能说实话,只能说是刹车失灵。”

“只有这么说了,”李连长叹口气,很快想起问题,“要是以后还要发生这样的事,总不能三天两头调动起重机吧?

陈会计觉得事态严重:“这的确是个大问题,谁也无法保证以后会不会还出事。”

李连长说:“好在拖拉机暂时没原木拉运,慢慢想办法吧。”

评工分的事闹得沸沸扬扬,白天没有解决,也无采伐班上工。

晚饭后,田贵喜又和两个班长来到连部。

李连长正和陈会计商讨工作,一见他们到来,知道又是添麻烦来的,头立刻有背斗大,不高兴地说:“怎么又来了?”

田贵喜望也不望老乡一眼,也没好声气:“连部是大家的,要是你的家请都不来。”

李连长气得不知如何回答,往椅子上一靠,从香烟盒抽出一支香烟,叼在嘴上点燃吸了一口,并无诚意:“谁抽自个取。”

田贵喜毫不客气拿起烟盒,给两个班长散香烟:“不抽白不抽,反正是坐办公室挣的钱。”

李连长喝茶抽烟,装个没听见。他原以为评分地事他们只是一时兴起说说而已,没想到要来真的,他心烦意乱,表面却装镇静,等待对方开口。

田贵喜事出头鸟:“连部决定了吗?”

“决定啥?”李连长装糊涂。

“评工分的事。”

“你有完没完?”。

“你搞清楚了,这不是我的事,是关系到几十个工人的切身利益。

“叫我看就是你带头破坏革命生产。放在前几年,你的这种行为……。”李连长一时不知如何措词。

第二百十二章,评工分(三)

田贵喜头一扬,双眼盯着上司,差点没吼起来:“你直接把我送进监狱。”

三班长见李连长脸色变了,怕他犯晕病,急忙当和事佬:“说正事,别扯那么远。”

一班长帮腔:“一说话就吵嘴,还老乡呢?”

李连长气不平:“别的老乡互相帮忙,这个老乡专门给我挖陷阱放绊脚石。”

田贵喜回敬:“你有多好,以前我还是索道工,自从你当连长,我见天上山滚大木头。”

李连长没法回答,转了话题:“你前几天气我,说下次不敢。现在又来给我胀气,看来我晕不死你心不甘。”

“你别生气,”陈会计劝了上司一句,对田贵喜说,“说话别像放炮,看把连长气的。”

田贵喜毫不示弱:“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我还气得心口疼呢。”

陈会计建议道:“你三个先回去,让连长消消气。”

田贵喜坐累了,正想活动一下筋骨,趁机站起身,给两个同伴递个眼色,俩人也站起身。

田贵喜临出门丢下一句:“再说一遍,问题不解决我们不上山。”

李连长被这样的威胁激怒了:“胆子不小啊,想闹罢工?”

“这可是你说的,我没说。”

“放在前些年,你先戴上反革命分子的帽子。”

“现在也行啊,你给我随便戴帽子。”

“别胡扯,我说的是过去。现在不兴戴帽子。”

“放在前几年,我看你要直接把我送进班房。”

第二天,各采伐班果然没上山采伐作业。

李连长这才焦急了,招来陈会计,检尺员商量对策。

“怎么办?这要是传到场部,十一连又出名了。”李连长忧心仲仲。

“最好的办法是尽快解决。”陈会计说着费话。

“你这等于没说,”李连长不满地批评一句,转向检尺员,“你说咋办?”

检尺员懒得操这份心,推诿道:“我一个检尺员能有啥办法,两位连长拿主意。”

“唉,都说强将手下无弱兵,我的这手下的兵……。”李连长苦笑着摇摇头。

“这么大的事我们那敢做主。”陈会计说着实话。

“好吧,我来担责任,”李连长思虑片刻问,“你们说,真要评分会不会是搞倒退?”

陈会计表态:“没那么严重吧。”

“这是按劳分配的一种方式,不会有大的错。”检尺员说出自己的观点。

“话是这么说,传出去还是不好听。”李连长忧虑道。

陈会计瑾慎地建议:“如果新工人不反对少拿钱,何必说评分呢,换个说法。”

李连长一时考虑不到,说:“啥说法?你这说话半吞半吐的毛病啥时候都不改。”

陈会计不得不说:“对内可以评分,对外说新工人工龄短少拿钱。”

李连长不服输,装作不以为然:“这么简单的事用着你说。”

陈会计明白上司的心理,巧妙地将了一军:“你还有更好的办法吗?”

李连长果然噎住了,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茶水,慢条斯理地说:“别的办法难实施,这个办法可以试试。问题是如何向新工人说。”

检尺员说:“年轻人见识广,又不拖家带口,不会太记较个人得失。”

李连长给陈会计说:“你先跑一趟,试试他们的口气,如果有啥麻烦,回来给我说。”

年轻人们此时在窦健的宿舍,有的坐床边,有的坐椅凳,说着计件工资。

“计件工资对林业局来说是好事,对伐木工人来说未必是好事。”

“计件工资就是让你好好干活,别偷懒。”

“不知拿的工资和以前的是否一样?”

“差不多吧,林业局不会让伐木工人吃亏的。”

“有那么好的领导吗?”

“领导不是老地主,难道把省下的钱能装到自己口袋?”

“这话也是,当领导的没必要和这么多伐木工人过不去。”

孔祥泉走进宿舍:“三个班长在连部,李连长和田贵喜吵起来了。”

窦健忙问:“为啥事?”

“老工人要给我们评分。”

窦健一时懵了:“评分?评啥分?”

孔祥泉说:“采伐作业评工分。”

年轻人们愣了,面面相觑。

窦健说:“这都啥年代了,还要评工分。”

“和你没有关系。”祝锦说。

“咋没关系,我也是这里的工人。”窦健说。

“我不相信你跟上老工人们上山采伐作业。”

窦健真的不愿意上山采伐作业,不好明说,推辞道:“我家里还有点事,我明天回去。”

“是不是一去不复返?”

“怎么可能,我还是这里的工人。”窦健说话留有余地。

“以前的农业社才评工分,这是国营企业,怎么可能。”

“太欺负人了。”

“评工分是以前农村的事,现在没听说还有这样的事。

“老林子与世隔绝,那管过去现在。

鲜怡俊提出不同看法:“在工厂当工人也有师徒之分。”

祝锦反驳:“难道把滚大木头的还要称呼师傅?唉,念了七八年的书,当了两年的农民,最后混了个伐木工人。”

任藏平宽慰:“我们的路很长,不一定永远当伐木工人。”

祝锦颓然道:“那是你的幻想,我看不见面前有金光大道。”

“不要这么悲观,对生活要有信心。”

“就是锉锯难一点。”

“锉锯是一门技术,老工人锉的锯也有差别。”

“以后慢慢向老工人学习。”

“在农村向贫下中农学习,到这里又要向老工人学习。”

“既然上山就要好好干,不要让老工人说三道四。”

祝锦慷慨道:“别看我往日掉儿浪当,那是计时工资,干多干少一样。要是计件工资,我不沾老工人的便宜。”

鲜怡俊称赞:“这几句话还顺耳。”

祝锦回敬:“在你面前我那敢说不顺耳的话,你要是念起紧箍咒,弄不好小命都不保。”

鲜怡俊笑道:“一拳出去疼一会罢了,那会要性命。”

祝锦说:“你万一控制不住出手太狠,难保没有生命危险。”

鲜怡俊楞模两可:“那你以后别冒犯我。”

外国娃祝锦还真的怕了:“唉,爷的命苦了,干着世上最艰苦危险的工作,身边还有个会念紧箍咒的唐僧。”

运原木的汽车车到了十一连,司机来到陈会计的宿舍,转告石场长的话,马上去场部见他,不要告诉李连长。。

陈会计心里慌乱起来,因为这是石场长首次招见自己,他不明白有啥重要事情,场长不去找一把手,要单独招见自己,还不让告诉李连长。他想来想去,实在想不出单独招见自己的理由。

他坐着运原木的车想了一路,快到场部时,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心里一阵窃喜。

第二百十三章,采伐作业(一)

陈会计来到场长的办公室,打过招呼后,坐在沙发上,显得局促不安。

石场长丢给陈会计一支香烟,自己也点燃一支,吸了一口后,直奔主题:“李连长的头晕病你知道吧?”

陈会计说:“全连人都知道,他这是老毛病了。”

“你和他在一起的时间多,了解的也比较多。”

“那是肯定的,我都见他晕过几十次了。”

“他犯病时啥症状?”

“就是头晕的站不住,只想躺在床上。”

“是不是胡言乱语?或者说话没高没低?”

陈会计觉得这样的话意外,茫然望着上司,一时语塞,他不敢在背后非议李连长,怕穿小鞋。

石场长看到对方的神态不对,进一步提示:“他是不是信口开河,想说什么就说什么,说一些没有边际的话?”

“没有吧。”陈会计想了想肯定道。

石场长不相信:“你说话咋这样小心,是不是给他打掩护?”

“真的没有。”就是有他也要说没有,他不能和一把手把关系搞僵。

“你是不是觉得他神经有毛病?”石场长还是不放心。

陈会计吱唔道:“我看不出来他有毛病。”

石场长看到对方如此袒护李连长,不由生气了,声音也提高了:“那我问你,他说的那些原始人,日本鬼子,游击战,据点什么的你知道吗?”

陈会计这才明白场长的意思,他不敢轻易表态,唯唯诺诺。

石场长接着说:“他把啥话都能说出口,我们都知道是五十六个民族,他偏偏要多说出两个族,什么娘咱族还有答扎族,什么乱七八糟的,这样下去弄不好要犯错误。”

陈会计还是不敢轻易表态,一二把手一旦关系闹僵,二把手是很难呆下去,就说往别的连队调,那也给人不好的影响,一些别有用心地人会说被赶出十一连。

“看来我说的这些情况是真的?”石场长进一步证实。

陈会计能说什么呢?说是真的,那么场长就会把自己和李连长并列成神经病人;不说吧,场长又咄咄逼人,他真的是左右为难。

石场长体谅对方的难处:“别的话你别说了。我问你,他说的这些情况是咋回事?”

陈会计不能再沉默下去,楞模两可地说:“有些是睡梦,有的是神话故事,还有就是大家随便说的笑话。”

石场长说:“我看他神经不大正常,你说呢?”

陈会计当然不敢表态,低着头抽烟。

石场长理解对方的苦衷,指示道:“这样吧,你以后要把李连长盯紧,他在工作中决策重要事情时,你一定要把关,如果有错及时纠正或阻止。”

陈会计为难地说:“他是一把手,我怎么能……。”

石场长给对方鼓气:“有我给你撑腰,你怕什么?你如果拿他没办法,尽快给我传话,决不能犯错误。”

陈会计说出真心话:“我怕和他闹成矛盾,以后很难共事。”

石场长暗示道:“你放心,真到了那一步,他还能在十一连呆吗。”

陈会计听出弦外之音,精神为之一振,眼前顿觉得一片光明,语气也坚定了:“我听从你的指示,担当起责任,让十一连的工作正常运转,一旦出现问题及时纠正,及时向你汇报。”

石场长赞许道:“好,这才像个当连长的。”

到了月底。以前采伐工人的工资是陈会计发,现在变了,先由陈会计发给各采伐班,再由班长发给工人。新工人的工资是老工人们评的,重要还是班长说了算。

祝锦对鲜怡俊说:“给我评六分认了。你力气那么大,也评六分,有点不公平。”

鲜怡俊心里有一点吃亏感,那也是一瞬间的感觉,过后心态还是平和的:“能得六分也错,足够维持生活,比在农村强多了。”

孔祥泉炫耀道:“我比你俩强,评了七分。”

祝锦讽刺道:“那是你把班长巴结的好。”

孔祥泉不服:“我怎么巴结他了?”

“我看见你给他打洗脸水。”

“他是老工人,尊重他而已。”

“你还是想着如何尊重你爸妈。”

“好啊,你就光知道欺负我。见了鲜怡俊就像老鼠见了猫。”

祝锦装个没听见,事实他心里烦着呢,不想多和孔祥泉纠缠。他懒洋洋地说:“这干他妈的什么工作,还是各回各家,另找出路。”

任藏平笑道:“你认为自己是临时工吗?说走就走,说来就来。”

窦健回到连队。他本来可以写信给李连长续假,也可以不续假继续在家呆着。实行计件工资后,伐木工人想干就干,不想干回家,几乎没有请假的必要。窦健一心掂记着伙伴们,在家呆不住。

年轻人们会集在白龙江边,围坐在窦健身边,先是打听外面的世界,然后才说到采伐作业。

“外国娃”祝锦愤愤不平地说:“当伐木工人本来就亏得慌,还要看老工人的眼色拿工资。”

“我们干的活不比他们少。”

“心里真是不平衡。”

“先受些委屈,以后会好的。”鲜怡俊是那种比较知足的人,说出的话是平和的。

“外国娃”祝锦可不这样想:“爷一天也不想干了,过几天就向连长请假。”

鲜怡俊胳膊肘往外拐:“老工人不像我们,他们还要养家,再说采伐作业也算是技术活……。

“外国娃”祝锦打断对方的话:“技术个球,别给自已脸上贴金了,把蛮力气出就行了。”

“别的先不说,你会锉锯吗?”

“外国娃”祝锦不屑地说:“那也叫技术?不就是锉几下吗。”

“我试过好几回,我锉的锯比老工人锉的锯差远了,不信你去试试。”

外国娃说:“不管怎么说,爷受不了窝囊气,过几天就走。”

孔祥泉跟着说:“我也要回去,再不回去女朋友要叫人拐走了。”

“那咋办?捆绑在这里受老家伙们剥削?”。

“先干着吧,过上一年半载可能就会取消评分。”鲜怡俊说。

“我不想干了,准备回家。”“外国娃”祝锦懒洋洋地说。

第二百十四章,采伐作业(二)

窦健给每人发一根香烟,点燃后吸了一口,问孔祥泉:“听你意思这次去了不回来了?”

“如果能找到临时工先干着,回来也是报个到。采伐作业真不想干了,还要看老工人脸色拿工资。”

任藏平劝道:“先来者为主,忍忍吧,以后就好了。”

鲜怡俊见要走两个战友,不免有点不安,他把希望的眼光投向窦键:“你拿个主意吧,至少也该表个态。”

“我们是不是向李连长反映一下,”鲁希玉见没人应声,就向窦键说,“你拿个主意吧,至少也该表个态。”

窦健家里有的是钱,不在乎几个工资,本想混到转正,然后请假回家。他望着大家期待的眼光,于心不忍了,觉得不能丢下弟兄们不管,思虑片刻,口气平稳,却有力度:“别的话我就不说了,只有一句话,我们独立采伐作业”

大家先是一愣,随后脸色舒展了,纷纷称赞。

祝锦拍了下窦键的肩膀,学着电影“地雷战”,里的台词:“嗨、老哥,你这就说对了,要别的没有,要力气我们有的是,还怕把树木放不下山。”

窦健说:“不能光要力气,采伐作业复杂危险,安全是最主要的。”

“外国娃”祝锦不以为然地说:“该死的娃娃球朝天。我就不信离了老家伙们树木会吃人。”

窦健不容置疑地说:“树木肯定是要吃人的,只要我们把安全放在第一,树木才吃不了人。”

十一连的最高长官正坐在椅子上看报纸,见齐刷刷进来了五个年轻人,手中的报纸掉在地上,惊诧得睁大了眼睛,不知又发生了什么大事,急忙问:“又有啥事?”

窦健简要地说了来意。

李连长这才松了口气,一口否定:“这不成,采伐作业不像别的工作,危险性很大。”

任藏平争辩道:“我们也有两只手,为什么不成?”

李连长耐心地说:“采伐作业危险性很大,你们是新手,只是实习阶段,万一发生意外,我负不起这个责任。”

“外国娃”祝锦说,“你放心吧,该死的娃娃球朝天,要死谁也没办法。”

窦健说:“注意安全关键在于自己,别人是帮不了的,大家上山一个月了,老工人不指点安全事项,大家不也好好的吗。”

李连长说:“话是这么说,性质是不同的,你们还是乖乖地跟上老工人上山,过上一年再考虑你们的要求。”

“外国娃”态度坚定:“我一天也不想跟他们了,你要是不答应,我们就罢工。”

李连长沉下脸说:“你胆子不小呀,这话要是放在前几年,反革命的帽子不给你戴上才怪呢。”

“外国娃”往椅子上一坐,大模大样地说:“管你给我戴什么帽子,山我是不上了,领不到工资我就到连部陪你吃饭。”

连长批评道:“你也是个工人,说起话来怎么象大街上跑的二流子。”

“外国娃”乐呵呵地说:“只要能吃饱肚子,别说二流子,当三流子也成。”

窦健明知不可能,却还说:“要不然你给我们重新安排工作。”

李连长说:“就这么大的连队,还能有啥工作?”

窦健故意出难题:“育苗班和装车班。”

李连长一口回绝:“那不成,育苗班基本上无活可干,那些女儿娃们都嫌多了,装车班全是年老多病的,你们去顶替他们,让他们上山伐木,亏你也能说出口。”

“外国娃”祝锦耍赖了;“那你把我们送到场部,让场长安排。”

李连长的头像背斗大,怕再听下去犯晕病,无可奈何地说:“好吧,你们先回去,我和陈会计商量一下。”

十一连成立了青年采伐班。李连长兼任班长,窦健任副班长。李连长暂时兼任班长,重要是从安全角度出发,万一有啥意外也有个说法。

青年采伐班上山的这一天,小伙子们早早起床,迅速做着上山前的准备工作。

杏子沟的夜色还没完全逝去,群山峰却是明光闪亮。早饭后,强烈的阳光横扫天空,群山峻岭光辉灿烂。

杏子沟一天里最壮观最热闹的场面出现了,伐木工人们陆续走出宿舍,朝各自的采伐作业区出发。他们打着绑腿,穿着工作服,肩上挂着装干粮的包和水壶。老工人们默默无语,像是被艰苦的工作累坏了。小伙子们则不同,他们走进一号沟,兴高采烈,欢声笑语,像去干一件了不起的大事。

李连长走在前面。年轻人们跟在后面。走了两公里多,到了目的地。

李连长停下,反剪双手,昂首望着西山黛色的云杉林,朗声道:“这就是你们的采伐作业区,条件还是不错的。”

祝锦左右看看说:“我看伐区都一样。”

李连长解释道:“新工人啥都不懂。这个伐区三个班在争,我硬是留着。你们说说这个伐区的优点。”

窦健虽第一次上山采伐作业,但还是比较了解:“坡度大,有利于往山下放元木。”

“树木比较大,各工序相对轻易点。”

李连长下结论:“说得对。还有一点,谁说?”

年轻人们仔细想想,又相互探讨几句,最终都说不知道。

李连长说话干脆利索:“山上没有障碍物,元木从山上一站到山下。”

大家或坐或站,听上司讲课。

李连长大声问:“采伐作业那一道工序最危险?”

“伐树。”

“伐树只要掌握好要领,一般不会出差错。”

“往山下赶元木最危险。”

“对。最大的危险就是赶元木,可以说处处有危险,时刻有危险。“

小伙子们纷纷赞同李连长的话。

李连长果断地说:”窦健是副班长,开始伐第一棵树。”

窦健挽起袖口,拿起弯把锯走近一棵直径约五十公分的松树前,在树根前锯进十多公分,挥斧开了口,然后在树根后拉锯。树木出现了断裂声,。

小伙子们凑着热闹,齐声呼喊:顺山倒了……!

松树摇晃几下轰然倒地。

第二百十五章,采伐作业(三)

青年采伐班的采伐作业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李连长隔三间五陪年轻人们上山采伐作业,整天把安全两字挂在嘴边。

年轻人们心里都憋着一股劲,一心想和老工人们争个高低。

只有“外国娃”祝锦牢骚不断;“一个个累得要死不活的,什么工人,简直像囚犯做苦力!”

鲜怡俊好言相劝:“别胡说了,这里生活条件是有点差,可月月有工资,吃穿不愁……。”

祝锦道:“你是天花生的叫花子命。没事了一边待着去,听见你说话我球上都是气!”

鲜怡俊回击道;“你再这样说话,我可要捣你几拳。”

孔祥泉突然说:“你们听。”

大家立刻静下来,全都往发出声响的方向望去。那里是较小的松树林,不在采伐范围,还加带着毛竹和灌木。

窦健小声说:“我们悄悄走过去。”

外国娃打趣道:“悄悄地进去,打枪的不要。”

就要靠近目标了。卟卟通通,一群野鸡腾空而飞,把年轻人全惊吓一跳。

干了十多天,“外国娃”祝锦吃不消了,要求休息几天,顺便到场部散散心。

窦健批评道:“堂堂男子汉怎么如此没志气,别说你在给自己挣钱,就是帮我们你也要帮到底,好歹把这个月撑下去,让老工人们看看我们的能耐,以后上山休息由着你,反正是计件工资。”

“外国娃”祝锦坚持天天出工,怪话即没少说:“想当初招了工,心里像乐开了花,终于离开广阔天地了。嗨,谁知是出了鸡窝进鸭窝,老林子里除了月月能拿到工资外,那一点上都不如广阔天地。”

任藏平觉得他的话有点过份,又不好责怪,只是说:“想开些吧,我们命里注定要当伐木工人。”

祝锦又说:“想想那几个分配到城市的哥儿们,姊妹们一领,白天逛公园溜马路,晚上进电影院,那多自在幸福,再看看我们,简直像充军发配边关!”

蔚蓝的天空飘动着几朵白云,远处不时传来啄木鸟啄木的声音:一阵轻风穿过林间,白云不知啥时变多了,天空的蓝色越来越少,不一会就成了云的世界:云渐渐地变着颜色,雨点由小变大……。

年轻人们有的砍树枝,有的锯树木,有的往山下赶元木。窦健赶元木。

祝锦走到窦健身边建议:“雨下大了,回吧。”

窦健干着活:“雨也许会过去,继续干吧。”

“你又不缺钱,何必呢。”

“怎么说这样的话?我要为自己考虑还上山采伐吗?”窦健说了句实话,然后问,“你说,老工人们这个时候下山吗?”

祝锦一时无语,伐木工人在雨雪天采伐作业是正常现象。林区雨多,伐木工人们登上近千米高的伐区,不可能因雨雪停工。

窦健高声鼓动道:“大家鼓足干劲,争取这个月的工资不比老工人少。”

孔祥泉对祝锦:“你就这毛病,信口开河。”

“你把嘴夹严。我干的活不比你干的少,”祝锦朝孔祥泉嚷了一句,转向窦健诚恳地说,“小弟一时糊涂,望老兄海涵。”

小伙子们独立采伐作业,对女工人们是一种鞭策鼓励,相对伐木作业而言,育苗工作那就是玩耍一样,是小伙子们羡慕的工作。姑娘们深知这一点,她们比较珍惜,没有人请假,没有迟到早退,在苗圃勤快劳作。

于红的快乐就是天天看见窦健,还能时不时搭几句话,感觉自己是为窦健活着,一旦他离开十一连,她就苦恼不堪,六神无主。她也明白窦健对自己没那个意思,这令她伤感,可又不失望,仍幻想有那么一天窦健爱上自己……。

伐木工人中午不回住地,吃了馍喝过泉水,各自找地方或躺或坐,说一些奇闻趣事,童少年时代的生活,知青生活,有时也说几句伤感的话;“好像与世隔绝。”

“我的女朋友好长时间没来信,说不定叫别的小伙拐跑了。”

“那个好女儿肯嫁给伐木工人,你就等着打光棍吧。”

“你说老工们那个在打光棍?”

“他们大都是农村的,娶的女人也是农村的。你肯娶农村女儿吗?”

“实在不成的话,也只有娶农村的,要百里挑一。”

“其实农村女儿老实贤惠。”

林区的秋天多雨,悄悄地,一团云雾从山谷升起,好像有呼唤同伴的本领,不一会就见众多的沟壑升起云雾,慢慢地飘浮着,很快把蓝天遮住,雨渐渐大了。

到了第二天,远近山峰戴上银冠,在阳光的照射下熠熠闪光;地面却没有一丝雪花,到处湿漉漉的,空气特别清新湿润。

雨后的采伐作业比较难苦,每个人少不了要摔几跤,身上全都湿漉漉脏兮兮的,没有一个人喊苦喊累,没有一个人气馁,全部憋足了劲要和老工人一比高低。

休息时,任藏平提出一个问题:“你们说这座山上的松树赶下山损失百分之多少?”

这一问题新鲜,大家估计起来,从百分之十到百分之三十不等。

窦健说:“我认为所受的损失不少于百分之十,不包括那些毁坏的小树木。”

任藏平感叹道:“太可惜了,国家应该发明一项新技术,采伐时不让树木受损失。”

窦健说:“用着发明吗,用直升飞机伐木保证不损失树木。”

鲜怡俊提出疑问:“用直升飞机伐木肯定好,可我们这些人做啥去?”

一直默默吸烟的“外国娃”懒洋洋地丢过来一句:“我看你们是正愁的不愁,愁的关老爷没球!”

这句话来源于传说。一个少年望着关公的塑像,问年长的伙伴,关老爷有没有jj。这话被伙伴传出去,就演绎成俗语。

李连长这些日子心里有点烦,重要原因是陈会计变了,敢和自己顶嘴,有时工作上的事也不请示,自己拿主意,把他这个一把手不放在眼里。他思考着如何应对,是不是局里或场里有人给他撑腰做后台?直到发电机熄火,李连长仍大睁双眼想着这个问题。。

突然,寂静的空间传来敲门声。

李连长细听之后,认定是自己的门响。想到这些日子连队上发生的诡异事件,这个时间的敲门声让他惊慌,还有那么一点点的恐怖,他小心翼翼地问:“是谁?”

第二百十六章,失踪(一)

传来“外国娃”祝锦的声音:“是我们。”

李连长悬着的心放踏实了,情绪本来差,半夜三更又受到打扰,他不悦地问:“这么晚了有啥事?”

“有重要情况要向你汇报。”郑重其事的声音。

“你脑子有病啊,发动机没熄火时咋不汇报。”李连长有点气恼地说。

“刚发现的情况,非得向你汇报,不汇报我们担不起责任。”祝锦的声音有点诡秘,显然有点做作。

李连长不得不重视,快速穿上衣服下了床,心里有点紧张,诙谐话还是要说的:“半夜三更的有啥事,是日本鬼子进村了?还是土匪下山了?”

“外国娃”祝锦被惹笑了,高声跟着打趣道:“是土匪把我们的同志抓上山了,赶快想办法解救。”

李连长打开门,望着站着的三个年轻人,惊诧道:“什么?你再说一遍,谁被抓上山了?”

“外国娃”祝锦开口就说:“又失踪了一个。

“谁失踪了?”

“鲜怡俊。”

李连长愣了下说:“胡说,他不是会算卦吗?怎么会失踪?”

“算卦的只给别人算,给自己算不准,等那一天他回来了,给你算一算,看那一年当场长。”祝锦半开玩笑道。

李连长沉着脸说:“你嘴里再有没有别的话?我看你是衙门前放屁,给老爷胀气!”

窦健怕俩人争起来,插言:“鲜怡俊是不见了,晚饭后没见他的面。”

李连长没好声音:“新工人失踪起来没完没了,又不是三岁大的娃,没有那么容易失踪。”

任藏平说:“放在别的地方可以这样说,杏子沟邪气重,怪事接二连三,不一定就是失踪,说不定有别的原因。”

李连长觉得对方的话没错,可身为领导他不能苟同,说:“别的什么原因?别再造谣惑众,无事生非,他肯定去了场部。”

“今天连队没来外调车。”任藏平提醒道。

李连长尽量往好里想:“他可能步行去了场部,他这个人就是到处爱窜。”

任藏平否定:“他坐车都不爱去场部,那会走着去。”

祝锦没好气地说:“每天登山采伐作业累得要命,谁还有兴致步行几公里路去场部,除非脑子进水了。”

“外国娃”的话给连长火上加了油,他沉下脸说:“深更半夜的给我说顶球用,难道还让我把全连人喊起来举着火把去找人!”

窦健冷静地说:“你是连长,向你汇报是我们的责任。”

“这才安稳了多少日子,难道又要出事,新工人这么多事,怪事接二连三,干什么革命工作,把自己都管不好。”李连长气不打一处来。

祝锦听着不入耳,语气强硬:“你可以把新工人送到场部。”

“好好说话,你咋这个口气?”李连长沉着脸说。

祝锦不示弱:“是你说新工人多事。十几年前你也是新工人,别动不动说我们。”

李连长理直气壮地说:“我是连长,说你几句咋了?就算不把连长放在眼里,那我也比你大十几岁,尊老爱幼你不懂吗?”

外国娃祝锦不友好地说:“我知道尊老,可也要看咋样的老汉。”

“我还不到四十岁,咋就成老汉了?”

“四十岁?”外国外毫不客气地说,“你一生气看起来像五六十岁。”

李连长心间生出一股气直冲脑门,手往额头一捂,声音虚弱多了,“唉哟,又不成了,头晕得很。”

窦健怕事态严重,对祝锦说:“别说了。”

任藏平对连长说:“你上床躺着。”

李连长虚弱地说:“你们没来之前头晕病一年犯个五六次,自从你们来了三天两头犯病,我看迟早要让你们折腾死。”

“外国娃”祝锦大模大样地说:“不是我们折腾的,是因为你的岁数越来越大,病就多了,还有,你太爱权力,连队上大小事都要管,头不晕才怪。我劝你把权力给副连长移交一部分,对你的身体大有好处。“

李连长的脸霎时变紫了。他缓慢地走近床前,往上面仰身一躺,张着的嘴却没吐出话来,眼睛闭上了,费力地抬起手往外指了指。

祝锦说:“他是让我们出去,走吧。”说着转身就要走。

李连长半眯着眼睛摇摇手,又往外面指了指。

窦健明白了,急步出门喊来大夫。

张大夫给李连长打过针,带着责备的口吻说:“你们给他说啥了?看把他气成这样,你们留下守护吧,等他晕过了才能离开。”

“外国娃”说:“你俩守着,我回去了。”

任藏平不愿意:“惹下事你就想躲。”

祝锦解释:“不是我怕守护,他一见我就生气,一生气病越重了。”

窦健对任藏平说:“他说得对,让他回去吧。”

过了二十几分钟,李连长的眼睛睁开了,脸色红润起来。他起身靠床头坐着,向窦健心平气和地说:“你这个班长是怎么当的?几个人也管不好,要是你当了连长还不知出啥大乱子。”

窦健怕连长还发病,不去辩解,尽量低声道:“我不能把他们拴在裤腰带,他们要跳河上吊,我能看住吗。”

李连长听着不顺耳:“你既然这么说班长别当了,换个能看住人的当。”

窦健哭笑不得地说:“班长是多大的官,要不是为了让大家多拿钱,我才懒得当,也懒得上山采伐作业。谁爱当了当去,我让路。”

李连长迅速把小伙子们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叹口气,无可奈何地说:“我刚才说的是气话,班长还是由你来当,我看你也只是个当班长的料。”

任藏平着急地说:“连长,你别忙着封官许愿,先说鲜怡俊怎么办?”。

连长考虑了片刻,说:“三更半夜的我能有啥办法,只有等天亮再说。记住,有人问就说鲜怡俊去了场部,千万不能提‘失踪’两字,提起来就叫人犯心病。你们回去吧。”

俩人还没出门,又被连长喊住了,吩咐道:“回去告诉年轻人们,一定要保密,也许过一两天他就回来,不要再像以前,屁事没有,先闹了个人心惶惶,大张旗鼓,最后闹了个大笑话。”

第 二百十七章,失踪(二)

李连长和年轻人们没有想到,就在他们议论鲜怡俊时,还有一个没有散的酒场,其中就有田贵喜,他出门解手,发现连部亮着煤油灯,这一反常现象引起他的好奇。他蹑手蹑脚走进连部的外间,听到里间的说话内容,回到酒场就传开了。

第二天早饭时,人人知道失踪了一个年轻人,三三两两呆在一起说三道四。

田贵喜还故意向李连长打探情况:“听说又失踪了一个?”

李连长诧异:“你是怎么知道的?”

“这你别管,反正我知道又失踪了一个。”

“你的消息真灵通。”

“那是当然的,我是通达鸟的爷。”

“这么说以后有啥事我要找你算一卦。”李连长讽刺道。

”随便,你的十一连怪事真的多。”

“有你这样的人闹腾,能不出怪事吗?”

“又不是三岁大的娃,”田贵喜问,“他是怎么失踪的?”

李连长没好气地说:“关你屁事,该干啥的干啥去。”

田贵喜转身就走,道:“好像谁希罕见到你。”说着离去。

李连长把老乡的气撒在年轻人身上:“嘴上没毛,办事不牢。让他们保密,不到半天就把消息泄露了。”

鲜怡俊的把工人们的神经刺激了一下,给平淡的生活增添了谈话的资料,但平心而论,老工人们并不把这样的失踪当成一回事,也就是说他压根就不会失踪。整天和大木头滚在一起都没出意外,到外面随便走走还能出意外?小伙子长得那么俊,说不定被场部的女儿或年轻媳妇勾引去了。

新工人可没有这样的想法,他们比较了解他,认为他真的失踪了,不说失踪无法解释,虽然多数年轻人和鲜怡俊关系一般,但“同是天涯沦落人”,他们不能不为自己的安危担忧。再说了,杏子沟怪事一件接一件,谁的心里都不太踏实,都有那么一丝丝的恐惧感。

于红像丢了魂似的,满脸的愁云,当大家在一起议论鲜怡俊时,她却自言自语:“这里太危险了,想起来就让人害怕,他也许碰上了坏人。”

窦建说:“坏人也不见得见人就杀,他那样的人会惹谁呢。”

“外国娃”祝锦趁机问她:“你失踪时碰见坏人没有?”

于红显得不大自在。她的出走一直是个谜,她说话从不涉及这个谜,大家也不便多问。她不悦地说:“你扯我做啥?我要是碰上坏人还能回来吗?”

“外国娃”祝锦想起李连长的话,不禁失笑道:“说不定这一带有土匪的山寨,头子是个女的,抓他去当压寨丈夫,谁让他长那么个样呢。”

窦建说:“解放多少年了,那还有什么土匪。鲜怡俊不知怎么样了,你还有心思说这种笑话。”

“外国娃”说:“那到不一定,说不定有地下游击队。”

祝锦的话启发了任藏平,他分析道:“想想我们进山碰到的情况,还有到连队来的那两部份人,说什么公安民兵,我看八成像地下游击队。”

窦健笑了一声说:“你在为小说编情节吧?除非他们是神仙,不食人间烟火,否则游击队之说是天方夜谭。”

鲁希玉说:“也许碰见了毒蛇猛兽。”

大家沉默了一会,祝锦突然开口道:“也许跳了悬崖或投了白龙江。”

任藏平不满地说:“活得好好,他有必要自杀吗?”

“外国娃”祝锦说:“好啥呀,有时候他苦眉愁脸,唉声叹声的,看起来比谁都活得痛苦。有一次我给他带了一封信,他折开一看脸色就变了,当天就回了家,八成是他家里有啥事。”

大家仔细一回想,也觉得鲜怡俊有时言行不正常,心里像有难言之苦。

任藏平说:“你们怎么就不住好处想,他可没得罪你们。”

“外国娃”祝锦悠然自得地说:“死了也是福呀,免得待在老林子里吃苦受罪。凭着他的模样,还不如早死早投生,来世变个漂亮的女学生。”

一连几天,年轻人们到处转悠,企图发现鲜怡俊的蛛丝马迹。

李连长整天板着脸,见了新工人就像见了冤家,像是他们把他家的锅砸破了。尽管小伙子们一再申明没有走漏消息,可李连长就是不信,张口就是年轻人们嘴上没毛办事不牢。他对陈会计说:“不知怎么的,我见了年轻人心里就是气,什么失踪,我看是无组织无纪律。在农村当知青时焕散惯了,眼睛里没个领导。”

陈会计宽慰说:“他们年轻气盛,别和他们一般见识。”

李连长气不平:“这个姓鲜的,放在农村也是娃的爸了,怎么还这样大二划子,看起来老实,其实不是好东西。”

陈会计小心地说:“不一定是他的错。”

李连长说:“你还给他说好话。我再三强调新工人不要单独乱跑,他当成了耳旁风,好心当成了驴肝肺。哼,失踪了活该,死了也不关老子的球事!”

过了一个多小时,李连长跑到陈会计的宿舍,神态认真地叮咛:“前头我说的是气话,你全当没听见,千万不能传出去。”

陈会计笑道:“那样的话怎么能外传呢,我理解你的心情。”

李连长苦眉愁眼地说:“本来嘛,一个工人随便外出是件小事,放在前几年,我大气都不哼一下,现在岁数大了的缘故,心变小了,老感觉要出什么大事。这样的事能有啥办法,于红的事就是样子,白费功夫闹笑话不说,还差点惹出大事情。”

陈会计安慰道:“啥事也不会有,你把心放宽。”

“但愿如此,”连长感慨地说,“这么边远的地方当个尕领导都这么麻烦,外面那些市长县长不知是怎么当的,他们可能连睡觉的功夫也没有。”

由于杏子沟出现过一系列稀奇古怪的事,使得鲜怡俊的失踪显得离奇神秘,每个年轻人的心上都蒙上阴影。

女儿们变得胆小紧张,白日不敢往远处走,晚上不敢单独出门。白日里他们走到避静处,总要四处张望;冷不丁迎面碰见人,来不及辩认就一惊一乍的。晚上方便,一两个人不敢出门,大呼小叫地约上姐妹们,厕所较远,又没装灯,她们不敢前往,蹲在墙根匆匆完事。

“外国娃”祝锦无意发现后,冲着女儿们打趣:“把脸要着点,怪不得满院子骚臭,一个个懒到啥程度了。”

于红说:“谁懒了,森林里怪事这么多,谁不害怕。”

“外国娃”祝锦趁机占便宜:“上厕所还要喊上几个人,多麻烦,以后你喊上我当保镖,我送进去接出来,负责到底。”

于红笑骂:“坏熊,吃着碗里看着锅里。”

“外国娃”的脸更厚了:“你怎么知道我是坏熊,又没有试过,有机会试一下就知道了。”

于红笑骂着走开了。。

晚上,年轻人们呆在窦健的宿舍,喝了一阵酒,然后打麻将直到发电机熄火,这才各自回宿舍。

任藏平推门进去,用打火机点燃煤油灯,惊得后退几步,差一点喊叫起来。

第二百十八章,失踪(三)

鲜怡俊和衣睡在床上,没有盖被子,脸上驶一副熟睡的神情。

任藏平想起来了,自己之前在宿舍看小说,快到十点才去了窦健的宿舍,如此来说,鲜怡俊是在十点多回到宿舍,那么这么晚了,他是怎么回到连队的,显然是步行回来的,为什么要在这个时间步行呢,毕竟这里是深山来林,毒蛇猛兽还是存在的,危险无处不在,他难道不知道这些?胆子未免太大了。他忍不住好奇心喊醒对方。

鲜怡俊睁开双眼,有点惊异地望着对方。

“你啥时回来的?”任藏平好奇地问。

“你说什么啊?”鲜怡俊看见对方神情异常,茫然问。

这样的回答让任藏平大大吃惊了:“你是怎么回来的?”

鲜怡俊坐起身,仰头想了想说:“你咋这样问话,我怎么回来啊?我不知道。”

任藏平更加惊讶:“这几天你去哪了?”

“我还能到哪去,不就是和你们一起采伐作业吗?”

任藏平很快意识到对方神经出了毛病,这一次的失踪竟然导致对方这样,不由让人感到恐惧。

鲜怡俊看到室友茫然的神色,不禁惊诧:“你这是咋啦?问的话怪怪的。”

任藏平反问:“你咋啦?说的话让人摸不着头脑。”

鲜怡俊觉得好笑,说:“你说的话才让我摸不着头脑。”

事实上鲜怡俊的神经并没有出现毛病,只不过他的经过的事情离奇,导致他的脑海错乱,像是真的,又像是梦见的,很难说清真相。

那是三天前的傍晚,太阳落山不久,山尖还飘有淡淡的云彩。

鲜怡俊坐在白龙江边,望着缓缓流去的江水,吸着香烟想着心事。

一条黑影飘到江边,扎帝的声音:“你好,寨主。”

冷不丁的把鲜怡俊吓了一跳,问:“你来干啥?”

扎帝和善地说:“我来看望寨主。”

鲜怡俊冷笑一下说:“这不是笑话吗?”

扎帝问:“为什么这样说?”

鲜怡俊冷笑一声道:“你随时可以出现在我身边,不至于说来看望吧。”

“我没有事不会来见你的。”

“这么说现在有事?”

“那是肯定的。”

“啥事?”

“我问你,采伐作业苦不苦?”

“这还用着说吗?不但艰苦还很危险。”

“即然这样,你还呆在这里干啥?”

“什么意思?”

“和我一起回娘咱村吧。”

“回去干啥?”

“回去当寨主啊,当寨主多风光,不愁吃穿,有人伺候,出门车马,仆人跟随,多好啊,何必呆在这里受罪受苦。”

鲜怡俊多次听对方称呼自己为寨主,并不当一回事,在他看来是一种尊称,此刻不得不认真:“我是个普通人,凭什么当寨主?你一个人说了不算。”

“现在你是普通人,三百多年前你是娘咱村的寨主,威振四方,赫赫有名。那时候的娘咱是大族,是周围小族的盟主,只是遇到百年难有一见的雪崩,娘咱族才慢慢衰落了。”

鲜怡俊说:“那是以前,现在说这些有啥用?”

扎帝说:“现在你仍可以当寨主。”

鲜怡俊不由得想起娘咱村,那里简直就是世外桃原,让他心存羡慕,向往已久。

扎帝督促道:“别犹豫了,走吧。”

鲜怡俊起了疑心:“那一次我到娘咱村,呆了几天,咋就没有人说我是以前的寨主?”

“那一次我们不知道你是过去的寨主。”

“现在咋就知道了。”

“我们娘咱族小归小,到也出了一个人才,他修练成天界的神仙,在玉皇大帝那里做事。前些日子,这位神仙下界到娘咱村看望亲人,他说你就是娘咱村三百多年前的寨主,转世在凡间。”

鲜怡俊惊愕了:“三百多年前的寨主,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这事大家都知道的,不是我说随便说。”

“你们可以再推举一个寨主。”

扎帝诚恳地说:“有你存在那是不可能的。现在娘咱族和答扎族战火不断,我们群龙无首,急需你上任,带领我们打败答扎族,夺回我们的草场。我代表大家来请你去当寨主。”

鲜怡俊想到采伐作业又苦又累,还危险重重,他心动了,竟然产生前往娘咱村的念头。

扎帝看到对方犹豫,督促道:“寨主,请吧,娘咱族人都等着欢迎你。”

“当寨主真的有那么好吗?”鲜怡俊不大相信对方的话。

扎帝鼓动道:“那是当然的了。寨主比你们的那个李连长风光多了,连队麻烦事那么多,工人们不一定全听他的话,有些工人还给他气受。你要是当了寨主,大家都是你的奴仆,你说一,没人敢说二。”

鲜怡俊站起身,不由自主地说:“好吧,我跟你走。”

扎帝显身了,是一位英俊剽悍的小伙子,走路大步流星,带着一丝清风。

鲜怡俊迷迷糊糊的紧跟着对方,总觉得跟不上,不时喊着让对方走慢点。俩个人走出杏子沟,走进山谷,一路的上坡,终于登上山顶。

扎帝转身鼓励道:“别害怕,一直朝前走,前面就是娘咱村。”

鲜怡俊看不见娘咱村,但娘咱村的面貌却在闹海掠过,在那里的生活片断记忆犹新……。

扎帝说:“别看脚下,一直走,前面就是娘咱村,走过去你就是寨主了。”

想到很快就能见到自己日常思念的娘咱村,鲜怡俊激动不已,加快脚步朝前走,一脚踩空,掉下悬崖。

扎帝想到人世间的鲜怡俊消失了,他的灵魂去了娘咱村。他没有怠慢,急忙来到娘咱村,一打问,谁也没见过鲜怡俊的影子。

扎帝吃惊不小,鲜怡俊去哪了?他还能去别的地方吗?他从那么高的悬崖摔下去还能活命吗?即然他的命没有了,他就应该来娘咱村。难道他没有死去,回到十一连??

扎帝隐身来到十一连,一眼就看出这里情况异常,他到处转悠着,听到的话都在议论鲜怡俊的失踪。

扎帝来到鲜怡俊摔下去的悬崖边,望着万丈深渊高声呼喊几声,没有一点回音。他的神力不大,不能走下悬崖,只好走下山顶,寻找能进入山谷的方位。他费了一番功夫,终于来到鲜怡俊落下的地方,仔细察看了大片地域,没有发现鲜怡俊踪迹。他纳闷了,难道他被猛兽吃了?这一带似乎没有猛兽啊,那么他去了那里?

第二百二十九章,精神病人(一)

鲜怡俊其实没有落地,而是落在悬崖中部一颗硕大的松树上,他被粗大的树枝托住了,落下来的惯性是巨大的,他落在树上的那一刻就被撞晕过去。

扎帝没有那样的神力,他看不到鲜怡俊落难,就算是看见,他的神力不足,也无能为力。

扎娜卓玛正好在天界参加王母娘娘的蟠桃会,一连三日。她下到凡间,很快发现落难的鲜怡俊,她降落在树枝上,取出一粒仙丹喂进他的嘴里,然后吹了一口仙气,把鲜怡俊送到宿舍。

鲜怡俊隐约记得前面的事,那就是和扎帝在一起,自己往前走,一脚踩空掉下悬崖。后面的事他就不知道了。

任藏平看到对方神情异常,知道无法交谈,但还是忍不住的好奇:“你这几天到哪去了?大家都很担心你的安危。”

鲜怡俊说:“不用担心,我这人命不好,可有神灵保佑,不会发生危险,就算有了危险那也有贵人相救。”

这样的话任藏平半信半疑,好奇地问:“这一次是不是发生了危险,有人救了你?”

“也许吧,我不大清楚。”

“你到底去了那里?”

“我好像去那个世外桃原,就是那个娘咱村,那座村子真的很美,世上少见,那里的人也好,很善良很友好,”鲜怡俊极力回忆,“遇见了扎帝,他让我当寨主,我就走啊走,后来一脚踩空,再后来啥都不知道了。”

任藏平听得一愣一愣的:“世上有这样的村庄吗?还叫什么娘咱村,名字都是怪怪的。你是梦到的吧?”

鲜怡俊仰着头想了想,喃喃道:“你这么一说我也糊涂了,是真的呢还是梦到的?”

任藏平觉得好笑,他当然不认为是真的:“你有病哪,拿着睡梦当真的。”

鲜怡俊坐起身靠着墙,傻呆呆地自语:“我想来想去,好像是真的,不像是梦到的。”

任藏平心里犯嘀咕,他是不是出了啥意外,神经受到了刺激,要不然说话怎么颠三倒四的。

连部召集工人们开会。李连长安排工作后,提到鲜怡俊,大讲阶级斗争,批驳世外桃源,末了说:“本来这件事过后也就算了,我也不想再提,可有人跑到场部恨不得上广播宣传,场部好几个人碰见我就问,问得我心烦。”

田贵喜高声道:“场部人无事可干,是我们上山采伐作业养着他们,吃上喝上就知道传闲话。”

祝锦还是那句话:“场部人是正愁的不愁,愁的关老爷没球。”

李连长喝道:“费话少说,这是会场不是宿舍。你们去打听,别的连队静悄悄的,就我们的十一连怪事多,我真是想不通,我们在这里生活了多少年,从没听谁放过一个响屁,知识青年们一来锣鼓号角全响起来了。”

外国娃祝锦心里不服,高声道:“你把我们看不惯,我还把你看不惯。你把我们退回林业局,让他们重新安排工作,爷好像愿意呆在这里。”

李连长不想和外国娃较劲,道:“这里是会场别捣乱。有话散会了给我说。”

外国娃祝锦滴咕:“给你说顶球用,说来说去爷还是当伐木工人的命。”

李连长接着说:“单说这失踪,不,不能说失踪,就说是迷路吧,一个差点变成第二个‘白毛女’,哦,说漏嘴了,

“白毛女”的话不要外传了。这样的话传出去要犯错误。”

于红曾经失踪,李连长问吃什么夜里睡那?于红回答吃野果睡山洞。李连长就开玩说她是第二个“白毛女”。

李连长刻意望了鲜怡俊一眼,说“

鲜怡俊更荒唐可笑,竟然还发现了世外桃源,叫我看全是思想不端正,政治不过硬。看来贫下中农对你们的教育没有明显效果,只好由我们工人老大哥再好好教育你们。”

有年轻人说:“你不是说多数老工人是文盲吗,咋教育知识青年?”

李连长强词夺理:“我们字识的不多,可我们见的多经过的事多,嘴上会说。”

有年轻人滴咕:“李连长文盲一个,说起话来让人生气,直接像电影艳阳天里的常有理。”

李连长装作没听见年轻人的话,仍振振有词:“以后老工人们要担负起教育新工人的责任,不能再让他们出乱子。我警告大家,以后谁再闹失踪的把戏,不回来便罢,一旦回来,对不住了,我立刻送场部,让场部安排你到大一些的地方去闹,我这小庙供不下你这尊大神!”

开罢会,小伙子们聚集在窦键的宿舍,议论李连长的讲话。

“外国娃”祝锦激愤地说:“听姓李的说的啥话,把我们看管好,接受再教育,凭他们的那德性还教育我们,还是先把他们自己好好教育吧。”

鲁希玉苦笑道:“听连长的口气,我们好像是地富反坏右分子。”

窦键宽慰道:“你们和连长记较啥,没文化嘛,说话就那个样,也就是说人是个好人,就是不会说话。”

任藏平说着放心话:“连长说说罢了,老工人谁爱管闲事呢。”

“整天上山采伐作业这样累,天一黑很多人都睡了,没人操闲心。”

“我们再咋说业识几个字,和文盲没必要记较。”

“还是上山加油干,多拿钱才是硬道理。”

“争取和他们拿一样多的钱。”

“一样不行,要争取拿的钱必他们多。”

窦健总结道:“那就要我们齐心合力,拧成一股劲。”

鲜怡俊一直默默无语,心情沉重,无颜面对大家,待了一会就回自己的宿舍。

祝锦说:“鲜怡俊也是可笑,多大的人了,还能迷路。”

任藏平口气沉重地说:“你们别责怪他,他可能有啥难处,最近不大对劲,有时傻呆呆的,不知有啥事。”

太阳落山了,天边浮着朵朵彩云。

鲜译俊像往常一样来到白龙江边。他爱原始森林,更爱这条美丽的江水。

三条黑影飘到鲜怡俊身边。

“你好,寨主。”这是扎帝的声音。

“你咋又来了?”鲜怡俊不想见他。

“这里是我们的家园,来去自由。”这是乌麻的声音。。

“你们要干什么?”鲜怡俊感觉对方话头不对劲。

扎帝的声音:“我们来请你去当寨主。”

第二百三十章。精神病人(二)

鲜怡俊果断地说:“别劝了。你们回去吧,我不可能去给你们当寨主。”

“为什么啊?当寨主多风光。”扎帝的声音。

“当伐木工人多艰苦,还有生命危险。”乌麻的声音。

“砍伐我们的森林,罪过大了,会遭报应的。”

当寨主的这个问题,鲜怡俊考虑多日了。首先,当了寨主就和人间告别了,成为阴曹地府的鬼神,再也不能和阮冬在一起了,再也不能和十一连的年轻人共事了。特别是阮冬,他在外面打工,好长时间没见面,他很想念他,盼望着他早日归来,延续俩人的兄弟之情。

“请吧,寨主,”扎帝督促道,“娘咱村的人们都在盼望你回去当寨主。”

鲜怡俊冷冷地说:“谢谢你们的好意,我不可能去当寨主。”

扎帝带着威胁的口气说:“你不去当寨主要后悔的。”

鲜怡俊语气坚定:“我决不后悔。”

乌麻提示道:“你不去当寨主,在这里不会有好日子过。”

古素补充道:“你会遇上很多麻烦。”

鲜怡俊不为所动,坚定地说;“你们别说了,我决不会去当寨主。”

“我们还会见面的。”扎帝丢下一句话,然后和另两条黑影飘去,很快没有踪影。

年轻人们有意无意地关注鲜怡俊。任藏平的机会多一些,晚上睡下总要和他说一阵话。他知道鲜怡俊的那一拳厉害,不敢招惹他,说话还是谨慎的:“你这些日子怎么了,很少说话。”

鲜怡俊心情不好,说出的话也是郁闷的:“有啥好说的,我觉得对不住大家,乱跑什么,迷了路,让李连长带着把大家都骂了。”

任藏平给对方宽心:“李连长也是为了我们好,他就那样的脾气,和他记较没啥意思。”

鲜怡俊叹口气说:“唉,想起来也丢人,这么大人了还会迷路。”

任藏平问:“你到底去了哪里?”

鲜怡俊边思虑边说:“我现在有点糊涂,说不清了。好像找不见回来的路,又见到扎娜卓玛,她给问吃了啥东西,问就飞起来了……”

任藏平越听越湖涂,别的不想去管,只是问:“你不是说又去了世外桃源吗?”

鲜怡俊微微仰着头,思忖道:“是去过,不,不一定。那地方是好像是梦中见到的,世上那有那么好的村庄,好像是天界的,不像是人间的。”

任藏平听更糊涂了:“我想不通,多大的人了,说话像尕娃们,以后别说这样的话,别人笑话?我是为你好,你不生气吧。”

对方生气了,没有再搭腔。

过了一些日子,任藏平见鲜怡俊心情好点,就和他说了一会闲话,然后说:“你说说世外桃源是啥样子,不管它是真实的还是梦见的。”

鲜怡俊仰起头回忆着,一双美丽的眼睛散发出自然的、含情脉脉的光泽,感慨地说:“那是一座很整洁、很美丽的村庄,在那里待着感觉真好,真不想离开。”

任藏平肯定所谓的世外桃源是对方的梦幻。

鲜怡俊转了话题:“你把‘聊斋’看完了吗?”

“没看完,我不喜欢虚幻的小说。”他觉得假商品够讨厌了,没有必要去看假的故事。

“那你买书干啥?”

“学习写作知识,聊斋的文笔还是很不错的。就算你也在虚构故事,我仍想听听是怎么回事”

鲜怡俊低头思忖了一会说;“那晚上我坐在江边,扎帝来到身边……。”

“扎帝是谁?”任藏平惊异地问。

鲜怡俊说:“就是那次连队来的那个人,不知他是人还是鬼神,也许是神仙……。”

任藏平一头雾水:“你把聊斋看入迷了吧?一会是梦,一会是真的,耍弄人呢。”

鲜怡俊呆呆地说:“我经常想,我们这里是不是像‘聊斋’里写的那样,经常狐仙妖魔出现。”

“世上没有狐仙妖魔,那都是人们的幻觉和虚构。”

鲜怡俊很认真的神态:“你说错了,妖魔狐仙是有的,神仙也有,神仙帮助凡间人,”

任藏平认定对方神经有毛病,不想也不敢再交谈下去。

上山采伐作业的路上,任藏平和鲜怡俊有意走在一起,明知故问:“我啥地方得罪你了?一个宿舍住着,不说话怎么成?叫别人看着像是我俩闹矛盾。“

鲜怡俊没好气地说:“有啥说的,你不是给我下巴底下支砖就是拿脚踢人,谁受得了。”

“我是那种人吗?”任藏平明白这是指俩人看法不同,经常抬杠。

“你心里清楚。我心里烦,不想和你计较。“鲜怡俊朝前大步走去。

任藏平紧跟其后,有意谦让道:“你别笑心眼,我有时候只是开玩笑,你就当真了。”

鲜怡俊不满地说:“你怎么尽开一些伤害人的玩笑?就不会说一些让人听着顺耳的话。

任藏平说:“我以后注意,尽量不说你不爱听的话。”

青年采伐班换了新伐区,地点在二号沟深处。

大家觉得鲜怡俊不大正常。下班的路上,他竟然不跟着大家顺山沟走,而是在山坡上行走。以后天天如此,有时坐在山岗一动不动。大家喊他回去,他回话让大家先走,他过一会回去。

鲜怡俊最大的心病就是扎帝三人说的话,那些话里含着威胁,他害怕他们夺去自己的生命,担愁他们如何找自己的麻烦,他们要是制造麻烦轻而易举。

鲜怡俊也有自己的法宝,那就是神女扎娜卓玛,她可以保护自己,可是,扎娜卓玛也有自己的事,她还要保护很多人,还时不时飞到天界,和众神仙相聚,不可能时刻保护自己,为此,他日夜烦恼担愁,不得安然。

伐木工人们上山时天气晴朗,当登山千米高的山,采伐作业不到一小时,蔚蓝的天空出现了云朵,很快云朵变成铅色,空中不再有蓝色,细雨飘了起来。

青年采伐班在雨天里正常采伐作业,有的伐树,有的砍树枝,有的往山下赶原木。

鲜怡俊和任藏平在伐树木,雨水把衣裤全打湿了,头发也是湿的,雨水从头上流到脸上。别看小伙子们平时潇洒帅气,现在一个个狼狈不堪。。

任藏平把树木锯进去七八分深,鲜怡俊抡起斧头在前面开口子,当听到树木发出断裂声时,两个小伙子离开树木,喊了一声“顺山倒!”

危险瞬间出现。树木摇晃着不顺山倒,反而左右摇摆,不知要倒向何方……。

第二百十章,精神病人(一)

年轻人们有意无意地关注鲜怡俊。任彦平的机会多一些,晚上睡下总要和他说一阵话。

“你这些日子怎么了,连话也很少说。”

“有啥好说的,我觉得对不住大家,乱跑什么,迷了路,让连长带着把大家都骂了。”

“连长也是为了我们好,他就那脾气,和他记较没啥意思。”

“唉,想起来也丢人,这么大人了还会迷路。”

“你到底去了哪里?”

“我现在有点糊涂,说不清了。”

“你不是说去了世外桃源吗?”

“是去过,不,不一定。那

地方是岷县的地界,好像是梦中见到的。”

“我更糊涂了,多大的人了,说话像尕娃们,以后别说这样的话,别人笑话?我是为你好,你不生气吧。”

对方生气了,没有再搭腔。

过了一些日子,任彦平见未来的舅子哥心情好些了,就和他说了一会闲话,然后说:“你说说世外桃源是啥样子,不管它是真实的还是梦见的。”

鲜怡俊仰起头回忆着,一双美丽的眼睛散发出自然的、含情脉脉的光泽,感慨地说:“那是一座很整洁、很美丽的村庄,在那里待着感觉真好,真不想离开。”

任彦平肯定所谓的世外桃源是对方的梦幻。

鲜怡俊转了话题:“你把‘聊斋’看完了吗?”

“没看完,我不喜欢虚构的小说。”

“那你买来做啥”

“学习写作知识。就算你也在虚构故事,我仍想听听是怎么回事”

鲜怡俊低头思忖了一会说;“那次我真的在二号沟登上山,在原木上睡了一觉,醒来后到处是雾,不能辩认方向,走着走着迷了路,后来就到了那个村庄。”

“你一会是梦,一会是真的,耍弄人呢。”

“我经常想,是不是像‘聊斋’里写的那样,是狐仙变化出了一座村庄。”

任彦平来了兴趣:“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难道你碰见变成美女的狐仙?”

“不是美女是美男。”

任彦平大为惊讶:“男的?怪得很。你竟然说他是美男,这可不容易呀。”

“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像他那样的人。”

“窦健差了啥,难道他能超过窦键?“

“他很精神,非常精神。”

任彦平不相信世上还有比窦健更英俊的男子,认为对方夸张,顺着对方的意思说:“可能是狐仙变的。”

“的确不像凡人。“

“你们说话了没有。“

“没有,打了个照面,没有机会说话。”

“肯定是狐仙变的,“任彦平不由得开起了玩笑,”你长着这么一副模样,他还以为你是女扮男装的美女,所以变成美男来勾引你。”

鲜怡俊脸色变了,不开口了。

任彦平知道自己失言了,懊悔不已。

一连几天,鲜怡俊沉着脸不说话。任彦平小心翼翼应付着舅子哥,寻找和解的机会。

上山采伐作业的路上,任彦平和鲜怡俊有意走在一起,明知故问:“我啥地方得罪你了?一个宿舍住着,不说话怎么成?叫别人看着像是我们在闹矛盾。“

鲜怡俊没好气地说:“有啥说的,你不是给我下巴底下支砖就是拿脚踢人,谁受得了。”

“我是那种人吗?“

“你心里清楚。我心里烦,不想和你计较。“

“我有时候只是开玩笑,你就当真了。”。

“你怎么尽开一些伤害人的玩笑?就不会说一些让人听着顺耳的话。”

任彦平赶忙讨好未来的舅子哥:“你放心,我今后一定改正。”

第二百三十一章,满山倒

两个小伙子的脸上显出惊慌的神色,急忙跑开,声音颤抖着高喊:“满……山倒!”

满山倒就是不知树木要倒向何方,也就是说前后左右都能倒。

周边作业的小伙子闻听大惊失色,相互喊叫着,纷纷逃离。树木高度不清楚,一旦倒下波及的区域未知,不论是否波及到自身安全,但这样的喊叫使所有人惊恐,无不快速躲避。

树木仍在摇晃着不倒。

鲜怡俊明白这是咋回事,他左右一看,没有发现娘咱村人的影子,朝树木看去,两条黑影围着树身转,显然在左右着树木的去向。他的耳边传来扎帝的声音:“寨主,好耍不好耍?”

鲜怡俊低声道:“别闹了,快让树倒下。”

扎帝的声音:“你不是寨主,凭什么命令我?”

鲜怡俊央求道:“树木不倒我们没办法干活,还很危险,你就全当时做善事吧。”

扎帝说:“善事也是要给好人做,给你们不能做善事,因为你们做恶事。”

鲜怡俊心里一凉,说:“你这样说就不对了,我们不是坏人?”

“砍伐我们的森林,破坏我们的山水,赶跑我们的朋友,算不算坏人。”这是乌麻的声音,

鲜怡俊耐心解释:“你怎么又说这样的话,我给你们解释了几遍,这样的事不是小人物说了算的。对我们来说这是工作,是吃饭碗,身不由己。”

扎帝的声音:“天下工作很多很多,你们可以去干别的工作。”

鲜怡俊回应:“天下人很多很多,现在十一连的人全部走了,还会来更多的人。”

乌麻的声音:“再来人我们照样捣乱,让他们的日子不好过,让他们不得安宁。”

鲜怡俊没有办法,妥协道:“好吧,你们先让树木倒下,我可以考虑当寨主。”

扎帝的声音:“什么时候能考虑好?”

鲜怡俊只是情急之下说出的,并无诚意,他含糊其词:“以后说吧。”

“你是不是在骗我们?”乌麻的声音。

鲜怡俊说:“我骗别人也不敢骗你们,除非我不要命了。”

“骗人是没有好下场的。”扎帝的声音。

“这我知道,我不会骗你们的。赶快把树放倒,否则影响我们采伐作业。”

话刚说完,只听轰一声,树木倒向左边。扎帝还是使了坏,没让树木顺山倒,也就是没有朝山下倒。

小伙子们跑近倒地的树木边,惊魂未定,议论纷纷。

“这是咋回事啊?从来没听说过有这样的事。”

“听老工人说在这里七八年了,满山倒只发生过一次。”

“听说那次的满山倒是狂风造成的,还砸伤了一个工人,还好我们没有事。”

“砸伤了?”有人觉得不可思议,树木只砸伤人,而不是砸死人。

“是树枝砸伤的,树木要是砸在身上那还能活吗?”

小伙子围着树桩察看,没有发现采伐操作不合适,树桩上的裂痕说明正常。

“这是咋回事,操作正常,怎么不顺山倒?”

“也没见刮大风。”

“难道是山神作怪?”

“不排除妖魔鬼怪兴风作浪。”

“还有牛鬼蛇神。”

“难说,杏子沟这些日子怪事层出不穷,发生满山倒也就不足为奇。”

“这世上那有妖魔鬼怪。”

在寂静的山林喊上一句“满山倒”,整个伐区的工人都能听见,把大家都惊吓不小。

青年采伐班采伐作业发生“满山倒”事件,在十一连如炸开了锅,全连人都在议论这件事,无不感到意外险恶。十一连在这里七八年,只发生了一次满山倒,那是因为狂风作怪,而这一天没有一丝风,树木竟然满山倒,说是技术的原因吧,把树木伐倒是很简单的事,一看或一指点,谁都可以操作,除非他是傻子。

青年采伐班的班长窦健传话到连部。

窦健忐忑不安地走进连部,明知故问:“啥事?连长。”

李连长冷着脸,开口就训道:“不听老人言,耳朵背三年。不让你们独立采伐作业,你们硬是不听话,闹着要独立采伐作业,这下好吧,十一连又出现大新闻。”

窦健能说什么呢,他说不清楚这桩怪事,只好这样说:“工作上出点差错在所难免。”

“难免,亏你能说出口,全林场五个连队只有十一连发生过满山倒,那还是大风吹倒的,”李连长没好气地说,“你们才来这里多少天,就发生这样重大的意外事件,你这个班长是怎么当的。”

窦健辩解说:“当时我往山下赶原木。不过我察看过,树桩的茬口没有问题,也就是说,俩人的伐木操作业是正确的。”

李连长那会相信:“操作对的话树木怎么会满山倒?”

“我也想不通怎么回事,”窦健呐喃喃道,“也许是妖魔鬼怪捣乱。”

李连长训道:“找自身的问题,别讲封建迷信。还知识青年,连大老粗都不如。”

窦健道:“我真的没找出问题。”

李连长想想都觉得后怕:“还好没有生命危险,要是出个人命,你不当班长事小,我知道你把班长没放在眼里,问题是我这个连长就当不成了,弄不好还要判个渎职罪,工作丢了不说,还要蹲班房,我以家老小可咋生活啊。”

窦健给领导宽心:“没那么严重吧。”

李连长突然想到自己说的话不合适,赶忙纠正:“我说错了,我俩的事小,关键是人命关天啊,要给家人造成很大的伤害,父母失去儿子就失去了一切,一生日子都不好过。”

窦健应道:“这我知道,白发人送黑发人,世上没有比这更痛苦的事了。”

李连长叹口气说:“还算我们命大福大造化大,没有人员伤亡,这是那个什么不幸的万幸。”

“不幸中的万幸。”窦健补充道。”

“就是这个意思。这样下去不行,怕还要出乱子。”

窦健保证道:“你放心,以后我们小心就是了。”

“那还有以后,”李连长郑重宣布:“从明天开始,青年采伐班停止工作,学习整顿。”

窦健怔了下,问:“你给我们重新安排工作?”

李连长为难了,沉着脸说:“你说说,这么大的连队,这么几个工种,怎么重新安排?”。

窦健说:“我无所谓这几个工资,他们咋办,把嘴扎起来?”

停止工作是李连长一时冲动说的,听了窦健的话,才知道自己说漏嘴了,一时哑口无言。

第二百三十二章,满山倒(二)

陈会计走进连部,看到上司的脸色难堪,小心地坐在椅子上。

窦健从口袋掏“牡丹”香烟,每人让了一支,趁俩人点燃香烟时溜了。

李连长有了台阶下,对助手泄气:“你上哪去了,半天不见面。”

陈会计说:“那有半天,也就是半小时没见面。”

李连长把问题推给助手:“这么长时间想好了没有?说说怎么办吧?”

“啥怎么办?”陈会计明知故问。

李连长有点气恼,说:“你眼瞎了还是耳聋了?”

陈会计现在有石场长撑腰,口气不拿么绵软了:“好好说话,别骂人。”

“我骂你了吗?”李连长的口气不那么强硬了,“十一连发生这么大的事你不知道?”

“你是指满山倒?”

“这就够严重了,难道还有什么比这更严重的事?”

陈会计说:“是很严重,十一连在这里七八年了,这还是第二次……。”

李连长打断对方的话:“别说费话,你说的我又不是不知道。你先说说怎么办。”

陈会计打起了官腔:“还能有啥办法,只有督促年轻人们学好采伐技术,加强安全意识,避免再发生满山倒事件。”

“官不大,口气不小,”李连长冷笑一声说,“你这等于没说。”

“你是一把手,你说我听。”陈会计话里含着讥讽。

李连长思虑了一会说:“把青年采伐班撤消,把年轻人分配到三个采伐班。”

“这恐怕不行。”

“为啥不行?”

陈会计心里骂着对方猪脑子,嘴上说:“你想想,老工人愿意接受吗?新工人愿意去吗?”

“这到也是,”李连长黯然自语,“这可如何是好。”

陈会计叹口气说:“拖拉机的事刚弄清楚,又出现了这样的事,十一连的怪事层出不穷……。”

“好好说话,别再显摆文化。”

“就是怪事一件连着一件。”

“这么说不就对了,听着入耳也容易懂。”

拖拉机事件还是鲜怡俊起了大作用,他把娘扎村人的意思以算卦的方式传达给李连长,经过商量,派人到省城买了消声器,然后按放在拖拉机上,从此拖拉机工作时没有声音,拖拉机平安无事了。

李连长给部下说:“你去把三个班长叫来。”

“叫来干什么?”

李连长没好声气:“让你去就去,那来的费话。”

虽说有石场长撑腰,陈会计也不敢太放肆,毕竟俩人还要在一起共事,关系闹僵只有坏处没有好处。再说了,林场这么大,石场长很忙事很多,说出的话不一定兑现,也许当时说说,过后就淡忘了。

三个班长来了。一班长田贵喜进门就说:“你不是见了我就烦吗,又叫来干什么?”

李连长看也不看老乡一眼,生硬地说:“大家都吃的公家饭,由不得自己,要是放在老家当村民,见了你脖子一扭,谁认识谁啊。”

田贵喜不示弱:“别把话说得这么绝,你要是在老家当上村长,我巴结还来不及呢。”

李连长不想抬杠,他从办公桌拿起香烟盒抽出一支烟点燃,说:“想抽烟自己取。”

田贵喜说:“不抽白不抽,反正坐办公室拿钱容易,那像我们上山累死累活的,万一遇上满山倒,性命都难保。”

李连长一听就来气:“让你抽一支烟费话这么多,干别的事那还不把人烦死。”

陈会计听见俩人抬杠就烦,插嘴道:“这个满山倒是个大问题,比拖拉机事件还严重,拖拉机不伤人,满山倒很容易伤到人。”

李连长不满地望了助手一眼,说:“把你们叫来商量正事,一个个那来这么多费话。”

三班长嘟囔:“有啥正事连长们商量,把我们叫来顶啥用?”

李连长回应三班长:“我准备把新工人重新安排在三个班,把你们才叫来商量,你认为我是闲的无聊,把你们请来陪聊啊。”

二班长说:“你是连长,你说了算,和我们有啥商量的。”

其实三个班长已经商量好了,统一了意见。

李连长把香烟蒂摁灭放在烟盒,喝了一口茶水,清清嗓子,说:“我要把年轻人分配在各班,你们要好好带着干。”

田贵喜故意打烂板:“一会成立青年采伐班,一会又撤消,这不是在是折腾人吗?”

李连长一听就来气:“怕折腾辞了工作滚到你婆娘炕上去!”

田贵喜说:“什么好工作,你辞我就辞,谁怕谁啊。”

李连长道:“我又不怕折腾,辞什么工作,再说了,连长官是不大,辞了有点可惜。”

田贵喜讽刺道:“你狠了当一辈子连长。”

李连长故意气老乡:“连长算个啥,我还准备当场长呢。”

田贵喜笑了:“斗大的字不识一筐,当个连长不错了,下辈子好好念书再当场长。”

“说正事,把嘴夹住,”李连长喝了一句,郑重地说,“六个年轻人,一个班两个。”

二班长表态:“我的班可以,还是要评分的,就他们那采伐技术,不能拿一样的钱。”

三班长跟着说:“为了他们的安全,我们还要操心。”

田贵喜说起正经话:“这也是我的意见,就不知道年轻人们愿不愿意。”

李连长武断地说:“发生满山倒这样严重的事件,年轻人们还有啥好说的,不愿意也要愿意。”

陈会计说:“我看危险。”

李连长道:“采伐作业就是危险,这还用着你说。”

陈会计说:“我说的危险是指年轻人们不同意。”

李连长生气了:“你怎么是这样的,好好的话到你嘴里就变味了?不同意就是不同意,和危险有啥关系?和你这样的人共事真麻烦。”

三班长谨慎地说:“陈会计的话没错。”

李连长更生气了:“你怎么能这样?我这个正连长还没撤呢,你就向着他说话。”

三班长解释:“我是说年轻人们不一定愿意和我们上山采伐作业。”。

陈会计补充道:“他们要面子,也要自尊。”

李连长道:“你们说说,是面子和自尊重要,还是性命重要?”

第二百二十九章,归来

得很,经你们这么一说,连我也糊涂了,是真的呢还是梦到的。”

大家哈哈大笑。

“外国娃“祝锦嘲弄道:“你有病哪,拿着睡梦当真的。”

鲜怡俊傻呆呆地自语:“好像真的去过,不像是梦到的。”

大家心里犯嘀咕,他是不是出了啥意外,神经受到了刺激,要不然说话怎么颠三倒四的。

消息很快传到连部,李连长的心踏实了,问几个老工人:“我还没发现这一带有桃树?你们谁发现了?”

田贵喜说:“这里到处都是野李子野樱桃,还有野核桃野葡萄,就是没见过桃树?”

李连长乐孜孜地说:“鲜怡俊见了几棵桃树,就说成世外桃园,那杏子沟就是世外杏园了。”

陈会计走进连部,正好听着,失笑了。

李连长说:“你笑啥?难道你也发现这一带有桃树。”

陈会计把世外桃源讲解了一番。

李连长说:“哦,原来是古代的事。现在有那么好的地方吗?”

陈会计说:“在这里生活多少年了,你们想想有那样的地方吗?”

“这一带就像歌里唱的是人间仙境,可就是没有人,”李连长思忖道,“鲜怡俊是不是脑子出了毛病?你去把他叫来,我看看是啥情况。”

鲜怡俊忐忑不安地走进连部,一眼看见李连长沉着脸,心里不由发慌,站在那里不敢望上司。

李连长冷冷地问:“你还回来做啥?”

鲜怡俊愣了下说:“我是这里的工人,不回来怎么成?”

李连长热嘲冷讽:“不就是个伐木工吗,天底下最苦的工作,世外桃源多好呀,干活象耍着呢,不苦也不累,大家像一家人,一团和气,吃穿不愁,嗬!简直像提前进入共产主义社会。世上有这么好的地方让你发现了,待着多好,回来受啥罪。”

鲜怡俊紧张的心情松弛了,不由笑了:“连长,那只是个比喻,也带些夸张,你何必当真呢。”

李连长严肃地说:“叫我看这样的比喻有政治上的问题,我们都知道那里有生活那里就有阶级斗争,没有一团和气……。”

鲜怡俊惊了一跳,忙插话:“你可不能上钢上线,我家祖孙三代都是贫农。”

“贫农的儿子能像你这样?不说感谢党和***带来的好日子,反而不满足生活,跑去找什么世外桃源。现在场部不兴办学习班了,要是再办学习班,头一个送的就是你。这样的知识青年我还没见过,说话像个大老粗,放在前几年,凭着你的世外桃源,不进监狱也是游街批斗的对象。”

鲜怡俊懒得和连长争论,只有打退堂鼓:“你批评得非常对,我承认错了,以后外出一定请假,安心在林区干革命工作。”

李连长的脸色好转了,口气也平和了:“到底是知识青年,知错改错。以后再不准无组织无纪律。现在你说一下这些日子到底去了哪里?”

鲜怡俊胡编道:“我走到二十连,然后坐车到了县城,找不到回来的车就多耍了几天。”

“不是说去了桃园,哦,世外桃源。”

“那只是开了个玩笑”。

“玩笑不能乱开,”李连长口气又硬起来,“你要记住,你现在是国营企业的工人,而不是广阔天地的知识青年。回去写封检讨送来。

过了十几天,连上召集工人们开会。李连长安排工作后,提到了鲜怡俊,大讲阶级斗争,批驳世外桃源,末了说:“本来这件事过后也就算了,我也不想再提,可连上有人长着婆娘们的嘴,跑到场部恨不得上广播宣传,场部好几个人碰见我就问,问得我心烦。说啥好呢,别的连静悄悄的,就你十一连怪事多,我真是想不通,我们在这里生活了多少年,从没听谁放过一个响屁,知识青年们一来锣鼓号全响起来了。

”单说这失踪,不,不能说失踪,就说是迷路吧,一个差点变成第二个‘白毛女’,哦,说漏嘴了,“白毛女”的话不要外传了。另一个发现了世外桃源,叫我看全是思想不端正,政治不过硬。看来贫下中农对你们的教育没有明显效果,只好由我们工人老大哥再好好教育你们,以后老工人们要担负起教育新工人的责任,不能再让他们出乱子。我警告大家,以后谁再闹失踪的把戏,不回来便罢,一旦回来,对不住了,我立刻送场部,让场部安排你到大一些的地方去闹,我这小庙供不下你这尊大神!”

开罢会,小伙子们聚集在窦键的宿舍,议论李连长的讲话。

“外国娃”祝锦激愤地说:“听姓李的说的啥话,把我们看管好,接受再教育,凭他们的那德性还教育我们,还是先把他们自己好好教育吧。”

鲁希玉苦笑道:“听连长的口气,我们好像是地富反坏右分子。”

窦键宽慰道:“你们和连长记较啥,没文化嘛,说话就那个样,也就是说人是个好人,就是不会说话。”

任彦平说着放心话:“连长说说罢了,老工人谁爱管闲事呢。”

鲜怡俊一直默默无语,心情沉重,无颜面对大家,待了一会就回自己的宿舍。

祝锦说:“鲜怡俊也是可笑,多大的人了,还能迷路,编个谎混过去成了,还来了个世外桃源,连长能不骂。”

任彦平口气沉重地说:“你们别责怪他,他可能有啥难处,最近不大对劲,有时傻呆呆的,不知有啥事。”

鲁希玉仔细一想说:“你们注意到没有,他干活时心不在蔫,不知在想些啥,有时不催他就傻站着。有一次窜原木,他在下我在上,我把原木窜下去他不知躲开,要不是我及时喊他,原木就从他身上滚过去,想想都后怕。”

窦健表态了:“我也看他有点不对劲,以后专门让他锯原木打枝桠,危险话就别干了。”

“该死的娃娃球朝天,要死谁也挡不住,”祝锦快人快语说,“照我看他可能在外面遇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或者是可怕的人,吓傻了,八成吓出神经病。”

任彦平为未来的舅子哥担忧:“他最近是有点不大正常,有时一个人还嘀咕着。有一夜我醒来解手,见他捂着被子坐着,问他怎么不睡,他说心烦睡不着,有时他睡了,老是听着翻身,唉声叹气的。”

祝锦一口肯定:“脑子出了毛病,给连长说说赶紧往精神病院送。”。

任彦平不大高兴了,“你怎么尽往歪处想,好像和他有仇有怨。”

窦健带着批评的口气说:“你又不是大夫,凭什么说他有精神病,以后不要这样说了,让老工人们笑话。我们要团结一致,相互关心,而不是互相抵毁。”

二百三十四章,满山倒,,四

鲜怡俊飞奔向前,以速雷不及掩耳之势,出手在田贵喜胃部一拳,另一个工人试着躲鲜怡俊的拳头,三躲两朵胃部挨了一拳。两个工人都疼得蹲在地上,疼得雌牙裂嘴。

跑来很多工人,围着挨过打的工人看热闹,有的搀扶,有的冷眼相看,有几个人和挨了打的人有矛盾,站在那里幸灾乐祸。还说着风凉话:“这就叫天外有天,山外有山。”

“恶有恶报,善有善报。”这样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小鲜真有两下子。”

“不知道在那里学的功夫?”

“看来新工人也不是好惹的。”

“平时横行霸道,这下老实了吧。”

这个声音也很低。毕竟在一个连队生活,抬头不见低头见,得罪人不明智。再者,采伐作业和战场上相似,难说谁用不着谁。

李连长在陈会计的陪同下走过来,大声说:“这是怎么了?十一连在这里七八年了,头一次听到有人打架,真是怪事不断。”

陈会计说:“有话好好说,打什么架啊?打人是犯法的。”

两个挨了打的工人站在那里,手拍打着身上的土,以便掩饰窘态。

李连长望着平日给自己找麻烦的田贵喜,嘴角挂着不易察觉的讥笑,差一点没说出“你也有今天啊。”

陈会计平时看不惯田贵喜,假惺惺地问:“不要紧吧?”

田贵喜多少明白两位领导的心态,说:“这下你们满意了吧?”

李连长心里舒贴嘴上硬:“你这叫啥话,打人是不对的,严重了是犯法的,我们当领导的只有制止,那有满意的说法。”

陈会计口是心非:“我和李连长还是挺同情你俩的。小鲜动手打人不对,应该批评教育。”

李连长话中带刺:“受伤了没有,把张大夫叫来看看。啊呀,你们身强力壮的,平时走路都带着一股风,今天咋就栽在小鲜的手里。”

田贵喜不是傻子,听出了弦外之音,忿然道:“你这是放屁还是说话?”

李连长把田贵喜说过的话还上了:“你这是猪的气给狗豁上了。”他之所以嘲讽对方,那是因为没有受伤,不就一拳吗,就跟玩耍一样,值不得大惊小怪。

田贵喜继续道:“你这个连长是怎么当的,带出来的兵像土匪,偷偷摸摸攻击人,这样下去我们在十一连还能呆吗?”

李连长早就了解情况,继续嘲讽老乡:“别认为我不知道,先前小鲜是来了个出其不意,后面你俩和他是面对面交手。打不过就打不过,别把气撒在我身上。”

田贵喜说:“新工人打老工人,你说怎么处理吧。”

李连长想把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就挨了两拳,多大的事。”

“两拳?这是性质问题,性质太恶劣。”田贵喜有点委屈地说。

李连长批评道:“连队小是小,那也有党支部。你经常在连部对领导指手划脚,有时还要耍威风,你的性质就不恶劣?”

田贵喜来气了:“你我还是老乡呢?连队出了这样的事你不处理,还偏护姓鲜的。好吧,你不管我找石场长。”

李连长冷笑一声说:“不怕丢人就到场部去说吧。”

田贵喜语塞了,他还真怕场部人知道了笑话。

鲜怡俊是耍了威风,让很多人刮目相看,可他的情绪还是很低落,满山倒事件对他的压力还是很大的。他的眼前时常晃荡着娘咱村人的身影,耳边时常回荡着那些威胁的言语,他不敢想象接下去还要发生什么可怕的事件。

傍晚,鲜怡俊照例来到白龙江边,坐在大岩石上,点然香烟,望着缓缓流去的江水想着心事。

一条黑影飘在鲜怡俊身边。

扎帝嘲弄的声音:“寨主,满山倒好耍吧?”

鲜怡俊一听就是气,懒得回答。

“寨主,你受委屈了。”扎帝的这句话还比较柔和。

“我没有招惹你们,为什么要给我制造麻烦?”

扎帝冷笑一声说:“你拒绝当寨主,我们就要给你麻烦。”

“你们别这样好不好,我的烦心事够多了,你们还要给我添麻烦。”鲜怡俊带着恳求的声调说。

扎帝诱惑道:“要想过好日子就去当寨主,当了寨主没有烦恼没有痛苦。当了寨主我们都是你的奴仆,一切听你的指挥。”

鲜怡俊动心了,解释说:“我真的愿意去当寨主,不过事情不成,暂时不可能,以后再说吧。”

扎帝问:“以后是啥时候啊?我们娘咱族现在群龙无首,和答扎族战火不断,没有寨主指挥,我们老是吃亏。”

鲜怡俊心里想,你们吃啥亏啊,都是已经死了的人,再吃亏再死一次又有何妨,这话他是说不出口的,他推辞道:“什么战火啊,就跟玩游戏一样,没有啥大的伤害,你们继续玩耍吧。我把自己的事情处理好,然后到娘咱村当寨主。”

扎帝说:“我知道你掂记着那个阮冬,我的一个兄弟到那座城市去过,那里有他的亲戚,顺便见了阮冬。他在歌舞团工作,整天美女们围在身边,快活逍遥,早把你忘了。”

“他能忘了我吗?我和他的关系那样好。”

“好事好,可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别说你和他不在一起共事,就是你身边的这样年轻人那也迟早烟消云散,各走各的路。”

鲜怡俊心里不禁黯然,又好奇地问:“城市那么大,你的兄弟怎么就能见到阮冬。”

扎帝说:“我们来去自由,不论到多远的地方,只是一眨眼的功夫,要见一个人那是很容易的。”

“你的那位兄弟为什么要去见阮冬?”鲜怡俊问。

扎帝解释道:“阮冬也是乡亲啊,历史上娘家村和林畔村关系不错,很多人家都是亲戚关系,我的这位兄弟祖上和阮家两百多年前就是亲戚,而且还延续了好几代亲戚关系。”

“原来是这样,这么说我要是当了寨主,想见阮冬的话也是一眨眼的功夫?”

“那是肯定的,不过,你能看见他,他看不家你。”

“那还有啥意思。”。

扎帝接着前面的话题说:“在我们和答扎族的草场争斗中,林畔村总是站在我们一边的,给了很多的帮助,我们一直感激他们。”

鲜怡俊还是牵挂着兄长,感叹道:“我和阮冬好长时间没见面了,很是想念他,不知道他过得好不好,不知道他回来不回来?他早就对我说,他喜欢大城市,是不是要在那座城市安家。”

第二百三十五章,满山倒(五)

扎帝肯定道:“他是要回来的,长安虽好但不是久留之地。他长得如天人,吸引了不少人,也招惹一些麻烦,不回来不由他。”

鲜怡俊担愁道:“他会不会出事?没有生命危险吧?”

扎帝说:“现在可不比几百年前,那时候土匪强盗出没,军队战火不断,民不聊生。现在多好啊,太平盛世,国泰民安。像阮冬那样的人不管走到那里,都引人注目,麻烦不断,有惊无险。”

鲜怡俊心里这才踏实了,问:“他什么时候回来?”

“他今年是回不来了,他还有事要办,还要受点苦。”

“他还要受苦?什么苦?打工苦吗?”

“这个我也说不想,我的预感是这样的。”

“他能回来吗?

“他迟早要回来的。”

鲜怡俊有点忧虑:“迟早是啥时间?照你这么说老了也可以回来。”

扎帝安慰道:“你放心,不出一年他就回来。他的事还没有处理好,不回来不行。”

鲜怡俊心情豁然开朗,说:“回来就好,我等他回来。”

扎帝期望道:“是不是阮冬回来后,你见上一面后,就去给我们当寨主?”

鲜怡俊心想,光是见一面顶啥用,我还要和阮冬在一起好长时间,直到他成家立业。嘴上说:“你急什么呀,总有一天我会去当寨主。”

扎帝不傻:“那一天?是不是百年以后?如果是百年以后,你自然而然去了,用着我现在跟前跟后请你吗?”

“过一段时间说吧,”鲜怡俊推诿道,“我还有好多事情要办,办完事再说。”

“什么事啊?”

“家里的事,别人的事,工作上的事,太多太麻烦,给你一时说不清楚。”鲜怡俊微皱着眉头说。

扎帝问:“你的事啥时候能办完啊,要不要我帮忙?”

“不用,我自己会处理好的,”鲜怡俊叮咛道,“这一次你们让我出丑了,那些老工人看我的笑话,说的话很难听,以后你们再也不能给我添麻烦了。”

“我记住你的话。你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办。”说过飘然而去。

当天晚上,连部一班人开会,讨论新工人采伐作业的事情,最后达成一致办法:正副连长,检尺员,电工鲁希玉,轮流陪新工人上山,指导年轻人们采伐作业,直到新工人采伐作业技术完全成熟为止。

第二天,李连长带着青年采伐班出发了。这一次的气氛不太活跃,大家默默朝山谷走着,心情都有点不安,都在想着同意个问题:再发生满山倒咋办?

李连长给大家打气:“怎么都不说话?是不是害怕满山倒,放心,有我指点不会再发生满山倒。”话是这样说,他心里也没有底,万一再发生满山倒,自己都要背黑锅。最后落个不好的名声,采伐作业连队的连长不会采伐作业。

李连长想到这里感慨地说:“看来事情不是那么简单。”

窦健走在连长身后,问:“啥事情不简单?”

李连长说:“如果再发生满山倒,我十几年的英名就毁了。”

窦健觉得对方的话夸张了,感到好笑,问:“那上面的英名啊?”

李连长侃侃而谈:“你想想,我从采伐工人当上班长,又从五个班长里那个脱什么而出……。”

窦健回道:“脱颖而出。”

李连长接着说:“对,就是这个字,听说颖是新的意思,说脱新而出不就行了,单要弄个难认的字。”

这是大家走到较宽阔地,年轻人们和上司走在一起,连长的话大家都听到了。

任藏平说:“这就是汉字的奇妙。”

李连长道:“用个难认的字就奇妙了?”

任藏平知道秀才遇到兵,转了话题:“前面听你说英名什么的,接着说啊,我们听听。”

李连长道:“说道那了?哦,脱颖而出。场部从六个班长李挑出我当连长,不就是我思想觉悟高,采伐作业技术过硬吗?现在为了你们的安危上山,万一再来个满山倒,传到场部,我咋有脸当这个采伐连队的连长?”

鲜怡俊觉得李连长不容易,为了新工人还要上山,不禁有点怜悯,给其宽心:“你放心,不会有事的。”

李连长心头释然,问:“你能肯定?”他本想让算一卦,又想到身份不合适。

鲜怡俊胸有成竹:“能肯定。”

李连长心情好了,话也多了:“我当连长后再没有上过山,重要是上山没有事,如果有事我能不上山吗?自从你们到来,我的事就多了,三天两头登山。”

年轻人们心里有点过意不去,给上司说起宽心的话:

“登山是体育活动,锻炼身体。“

“常坐办公室对身体不好。“

“身体好比什么都重要。”

“你到森林深处多走走,呼吸新鲜氧气,对头晕也有疗效。”

“你不是大夫,咋知道?”

“书上看的。”

年轻人们和上司一边交谈着,一边登山。约莫用了半小时,来到采伐作业区。大家坐在原木上,吸着香烟稍作休息。

前天,鲜怡俊和任藏平采伐时发生了满山倒,现在采伐,李连长仍叫这俩人出手操作。

鲜怡俊手捉弯把锯,走到一棵六十多公分的松树前,一条腿跪着操作,拉锯往树身进了十五六公分,抡起斧子开了口子,然后退在一旁。

任藏平手捉弯把锯在树身进了三十多公分,快接近树身前面茬口,这才快速离开。

树木摇晃几下,轰然朝山下倒去……。

小伙子们兴奋高喊:“顺山倒!”

李连长也有点兴奋,赞扬道:“操作正确,没有毛病。”

窦健说:“这么简单的操作,又不是高深的技术活,看上几遍谁都会操作,除非是傻子。”

李连长问:“上一次也是这样操作?”

任藏平说:“那是肯定的,谁敢拿着生命开玩笑。”

李连长纳闷道:“即然这样,为什么发生满山倒?”

年轻人们你望我,我望你,一时没有话说。

鲜怡俊差点说出:“那是娘咱村人在捣乱。”他忍住没有说,明白说了别人会把他当成神经病人。。

寂静的山林飘荡着斧子砍树枝的声音,把这种声音当成鼓和锣,那么锯木头的声音就是小提琴,还夹带啄木鸟的啄木声……。

突然,传来高亢的喊叫:“满山倒!……。”

第二百三十六章,满山倒(六)

李连长吃了一惊,呆怔了片刻,说:“这是谁在胡喊乱叫,是不是嫌十一连还不乱。”他不相信老工人采伐出现满山倒。

年轻人们全停下手中的活聆听,议论纷纷:“是不是真的发生了满山倒?”

“怎么可能,老工人了,采伐技术绝对一级。”

“那不一定,老虎那么厉害也有打盹的时候。”

“真要是发生了满山倒,看他们有啥脸见我们。”

“要是再发生满山倒,十一连的名声传遍林业局,麻烦也大,以后谁敢采伐。”

李连长走过来喝道:“把嘴夹住好好干活,这是有人故意喊叫,故意捣乱。”

窦健说:“听声音像是真的。”

李连长信誓旦旦:“把自己的事操心,老工人采伐要是发生满山倒,我今天下山倒退着走。”

鲜怡俊笑道:“连长,这样的话你也敢说?”

李连长心里一惊,他还是比较相信鲜怡俊的,急忙问:“难道是真的?”

鲜怡俊不正面回答:“我看你今天咋下山。”

“满山倒!”又传来喊叫声。

李连长还是不相信,自我安慰道:“这肯定是几个人闹着玩,没有脑子,这样的事不是闹着玩的。”

窦健说:“听声音不像在玩。”

“声音有点颤抖。”

“听声音就不正常,闹着玩声音是正常的。”

“除了喊满山倒,我还隐约听到别的喊叫声。”

“我也听到了。”

李连长站立不稳,坐在原木上,呆呆地说:“看来是真的,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鲜怡俊想起扎帝的话,明白这是娘咱村人所为,目的是替自己出口气,教训一下老工人。

窦健从挂在树枝上的衣袋掏出“牡丹”牌香烟,走到李连长身边让了一支,用打火机点然,把烟盒往树桩一放,对伙伴们说:“想抽烟自己取。别忘了把烟头摁灭。”

李连长吸着香烟,一副慌然无主的神情。

鲜怡俊走过来安慰李连长:“你放心,没有大的事。”

李连长问:“没有大事有小事?这么说没有危险?”

鲜怡俊说:“这个我说不上。”

李连长说:“你不说没有大事吗?现在的大事就是性命。”

“如果受伤,那也是有轻重的,”鲜怡俊加重语气说,“轻伤养上一些日子就好了,重伤有可能要命。”

李连长坐不住了,把烟头摁灭,站起身说:“我得回去,万一有受伤的要赶紧送医院。不知道十一连得罪了那一路鬼神,总是给我们制造麻烦。”说着,跌跌撞撞往山下走。

“外国娃”祝锦不忘给李连长骚皮:“你怎么这样走啊?堂堂连长说话不算数。”

“我说啥了?”李连长的头有点晕,那还记得许多。

“你不说要倒走着下山吗。”祝锦提醒。

李连长那还有火气,淡淡地说:“你也不看看啥时候,还有心思说笑话。”

祝锦给连长将军:“听说你快要得孙子了,说话这么不负责任,咋教育孙子啊?我以后再也不把你的话当真。”

“除非你离开十一连,要不然你在这里呆一天,就得把我的话当真,”李连长霎时头晕眼花,手扶在树身,弱弱地说,“我有点头晕,小鲜和我一起回去。”

外国娃祝锦不依不饶:“他跟你走工作咋办,少一个人干活,还要给他开工资。”

李连长许诺道:“今天全当他没有上山,你们别给他记工,我给他开一个计时工。”

“外国娃”祝锦乐了:“这就好。不过,他一个人送你不保险。”

李连长孱弱地说:“有啥不保险的?”

“外国娃”一本正经地说:“你想么,万一你的晕病严重了,走不成路要人背,你这么大个子鲜怡俊咋背?”

“你也背不动啊。”

“我们可以绑担架抬你。”

李连长气得喘粗气,轻微的声音:“你这是咒我,小小年纪不学善良,不尊敬老工人,你好不……到那里去。”说着跌跌撞撞往山下走。

鲜怡俊急忙赶下去,紧跟在李连长身边必要时搀扶。

李连长费力地转过身,对窦健说:“你一定要把好关,千万再不能发生满山倒。”

有一句话比较流行:上山容易下山难。

李连长头晕眼花,下山跌跌撞撞,还不时摔倒,全身都是泥土,摔的全身酸疼,摔的浑身没有了力气。

鲜怡俊见连长摔跤摔的可怜,只好双手搀扶他。俩人搀扶着走得更慢,费了近一小时才下了山,山谷里比较好走,李连长不用搀扶,俩人很快走进住地。

李连长高声喊:“陈会计!小鲁!”

陈会计的宿舍离连部不远,闻声跑了过来,看到李连长满身泥土,脸色灰暗无光。有点吃惊地问:“怎么啦?”

李连长顾不上回答,开口就问:“有没有重大情况?”

陈会计茫然道:“没有啊。”

李连长生气地说:“让你坐阵连部,你成了摆设。”

陈会计更茫然:“到底发生了啥事?”

“你没有听见喊满山倒?”

“听见了啊。”

“那你怎么像啥事没有?”

“这都过去几天了,谁还见天当一回事,再干不干别的工作?”陈会计和连长说岔了。

“几天?谁和你说几天前的事,”李连长提高声音,“我说的是今天。”

陈会计吃惊了:“又发生了满山倒?”

李连长望着助手,哼了一声走进连部,坐在椅子上,提起暖壶往茶杯添了水,端起来喝了几口,然后点燃一支香烟。

陈会计进了连部,冒失地问:“你不是坐阵指挥吗,咋还会发生满山倒?”

李连长听了这话气得差点被烟呛着,狠狠瞪了助手一眼,批评道:“你怎么说话越来越不入耳?你也不想想,有姓李的坐阵能发生满山倒吗?”

陈会计懵懂不解:“我越听越糊涂了。一会说是满山倒,一会又说没有这事。”

“你怎么想得这么简单,那满山倒是年轻人的专利吗?别的班就不发生满山倒?别的班的人都是神仙?”李连长质问。

“别的班都是老工人,怎么可能?”陈会计说。。

“老工人咋啦?你没听说会水的鸭子浪打死吗,”李连长稍一停顿补充,“说错了,和死没有关系,可能不会死人,满山倒是发生了,就是不知道发生在那个班。”

突然,寂静的山林发出惊叫声……。

第二百三十七,满山倒(七)

几个人在喊,听不清喊叫什么。

李连长和陈会计急忙走出连部,一眼看见鲁希玉站在路边眺望前方。

李连长骂道:“死声娃气的又喊啥?我看你急着没事干,喊上瘾了”

鲁希玉故意说:“你不是说有情况了喊叫吗?”

李连长气得说:“给你们说过多少遍了,晚上出事喊叫,谁让你大天白日喊。以后有事跑到连部汇报,别再喊了,我一听到喊叫心里就发慌。”

陈会计不想听俩人啰嗦,直奔重点:“你喊什么?”

鲁希玉说:“他们从三号沟出来了,担架上抬着……不知是病人还是伤员。”

李连长脱口道:“那是伤员,果然又是满山倒,邪门了。”

陈会计惊异地说:“怎么可能啊,他们都是多年的伐木工人。”

李连长训道:“事到如今,你还这么多费话。”

陈会计感叹道:“想不通啊,真是怪事层出不穷。”

李连长骂道:“啥时候了你还要显摆文化,把不断要说成不穷。”

通往三号沟的路上,两个人抬着担架快步行走,后面还有一人背着人。

李连长心里慌张,大喊:“张大夫!”

医疗室离得不远,张大夫出现了,问:“啥事?”

李连长回道:“叫你还能有啥事?赶快准备急救伤员!”

张大夫道:“连队的医疗室只看个小病,严重的要送场部。”

李连长说:“你也这么多费话,一个当连长的把这不知道要你说?这就像肚子饿极了,你先给个馒头充个饥,然后送到场里局里吃大餐。”

陈会计笑着摇下头自语:“这比喻有意思。”

李连长问:“难道没有意思?”

说话间,担架已近眼前。

李连长急步向前,一眼看见担架上躺着田贵喜,脱口说:“怎么是你?”

抬担架的工人说:“这话问的,让人听了不舒服。”

另一个工人问李连长:“你希望谁受伤?”

李连长急忙说:“这叫啥话,我希望大家都平安,没有一个受伤才好。”

田贵喜昏迷了。腿上扎着绑带,血把绑带染红了。这种绑带是伐木工人绑腿的。

后面背伤员的工人也到了,累得气喘吁吁。他背上的工人也是昏迷的,这个伤员和田贵喜关系不错,前几天俩人和鲜怡俊动手。

李连长迎头就问:“怎么不再绑一副担架?”

“那还有多的绑带啊?能绑一副担架就不错了。”

李连长匆忙说:“别费话,赶紧抬到医疗室。”

二号沟走出二班的工人,一个个显得灰头土脸,神色黯然。他们也遇上满山倒,幸好没人受伤。但当了八九年的伐木工人,第一次遇上满山倒,他们觉得没有面子,心情分外沮丧。

李连长喝住要往宿舍走的二班工人:“站住!”

鲁希玉跟着打趣:“不站住要开枪了。”

李连长骂道:“这么严肃的场面你也敢嘻嘻哈哈,你别当电工人,明天上山采伐。”

“为什么啊?我上山了谁给你当勤务兵,哨兵,还有传令兵。”鲁希玉明白连长只是说说罢了。

“等一会再跟你算账,”李连长对鲁希玉警告了一句,走上前问二班的工人,“说说怎么回事?”

二班长脸色难看,没好气地说:“你都看见了,我还说什么?”

李连长道:“我看见什么了?”

“你没看见一班的伤员啊?”

“你们怎么没有受伤的?”李连长说过就后悔这句话。

二班长果然没有好话:“你是不是巴望二班也伤几个?”

李连长尴尬地说:“你这叫啥话,我只是了解情况。看来你们的采伐作业技术比一班强。”

二班长不领情:“别给我们戴高帽子,多少年的伐木工人,还说什么技术,那是我们命好运气好,才没有受伤。”

张大夫走过来给连长汇报:“田班长的腿可能断了。老尹的胳膊断了。”

李连长急忙道:“赶快打电话叫救护车。”

张大夫提醒:“电话要你打。”

李连长说:“你先把他们的血止住,血流多了有生命危险。”

张大夫道:“这用不着你说,我早就包扎好了。”

李连长听了这语气心里不悦,顾不上和大夫较劲,大步走进连部,拿起话筒打了电话。

不到二十分钟,白色的救护车呼啸着驶进十一连。

一班六个工人,两个回了家,两个受了伤,两个前去护理伤员,班里没人了。

李连长送走救护车,疲惫地走进连部,坐在椅子上,点燃一支香烟吸着,感觉焦头烂额,连沏一杯茶的气力都没有。

陈会计走进来,旁敲侧击:“你怎么还坐得住?”

李连长颓然道:“我不想坐也得坐,身子骨像散了架,一点力气也没有。”

陈会计自嘲道:“这样一来十一连名声大振。”

“这还用着说吗,”李连长语气绵软,“麻烦你给我沏杯茶。”

陈会计沏了一杯茶水放在桌子上,坐在椅子上,也点燃一支香烟,吸了几口,再次提醒上司:“喝杯水赶快动身吧。”

李连长茫然:“干什么?”

陈会计说;“出了这么大的事件,你等着石场长请你啊?”

李连长省悟了,自语:“把我急糊涂了,是要赶紧向石场长汇报情况。”

李连长来到场部,尽量快步走,怕遇见熟人问满山倒的事,毕竟这样的事几乎不会发生,单单发生在十一连,还伤了人。他见人避着走,有些人他是不认识的,但场里人人知道他是十一连的连长,他能感受到路人的目光异样。

石场长的门虚掩着。李连长敲敲门。

传来石场长的声音:“请进。”

李连长走进办公室,忐忑不安的坐在沙发上,说:“无事不登三宝殿。又来打扰你。”

坐在办公桌前的石场长神色凝重,口气严肃:“不来不由你。别的连队静悄悄的,十一连是咋回事,怪事层出不穷。满山倒多少年都没发生过,你十一连还发生了几次,你说说是咋回事。”。

李连长担心像上一次那样,说出的话被场长看成神经病人。他斟酌着言辞,小心地说:“你有这样的想法是对的,我也是这样想。”

“先说说咋回事?什么原因造成的。”石场长语气有点烦躁。

第二百三十八章,满山倒(八)

李连长局促不安,低头不语,他真的说不清楚。

“哑巴了,你不是很会说话吗。”石场长督促道。

李连长为了缓解心情,点了一支香烟。石场长是不吸烟的,李连长此时吸烟无疑是失态。

石场长果然不高兴了,说:“吸烟有害健康,以后要多吃营养食品,少吸烟,戒了更好。”

李连长尴尬地说:“我也想戒,就是戒不掉。”

石场长说:“拿出当兵的那股劲头,为了保家卫国,生命都可以不要,把戒烟算什么?”

李连长应诺道:“你说得对,我当兵那会就不吸烟,一心想着练好本领,保家卫国。”

石场长提示道:“那是以前的职责。目前你的任务是把十一连领导好。现在不像以前,采伐讲数量讲任务。营林为主,采伐为辅。连长们的工作轻松了许多,但是安全是永久的话题,永远排在首位。十一连发生满山倒,这在林业系统是罕见的,是重大事故。”

“这我明白,十一连让你费心了。”

“你说说满山倒是咋回事。”

李连长吸了一口烟,说:“都是老工人了,采伐作业算不上多难的技术活,看上几眼干上几天,谁都会采伐。”

“即然如此,为什么还要发生满山倒?”石场长说,“还不是一起事故,听说是三起。年轻人们是新手还说得过去,老工人咋啦?是喝了酒还是疲劳作业?”

李连长说:“喝酒采伐作业是违规是大戒,从来没有人在山上采伐作业时喝酒。疲劳作业不可能,这又不是赶任务赶时间,现在是计件工,累了下山就行了。”

石场长冷笑一声说:“这也不是那也不是,总归有个原因吧?”

逼问之下,李连长把不稳了,失口道:“我认为是原始森林里的原始人在做怪……。”

石场长打断话头:“你咋又来了,给你说过,原始人至少在五千年以前。”

李连长辩解道:“我只是打个比方,很有可能是娘咱族和答扎族的人在捣乱,说我们砍伐他们的树木,他们要报复。”

石场长不满地说:“你咋能这样说话,明明是五十六个民族,你硬要多说出两个族,这样下去你是要犯错误的。”

李连长争辩道:“我在新华字典里查过,是没有这两个族,不过这地方真的有这两个族,可能划分民族时漏掉了。”

石场长说:“这样的话你也能说出口,这是你和我操的心吗?你这心操大了。”

李连长强辩:“不是我愿意操这份心,而是这里真的有这两个族,专门和十一连过不去,不断找麻烦。”

石场长差点失笑,饶有兴趣地说:“就算你说得是真的,那你说说,他们是如何捣乱的?捣乱时工人们看着不管?”

李连长不假思索地说:“他们要是明目张胆捣乱,工人们那能不管,问题是他们好像使用魔法和妖术……。”

石场长觉得在办公室谈这样的话题不合适,制止道:“李连长啊,你也是个领导干部,说话咋这么不负责任,现在都啥年代了,还要讲封建迷信?”

李连长苦笑一声道:“要是不讲迷信,满山倒没有别的解释。”

石场长批评道:“你又来了,要注意自己的身份,我们是无神论者,以后带迷信的话别说了。回去后好好整顿,挑选上几个采伐水平过硬的老工人,把伐木工人好好培训一下,坚决不再发生满上倒事件。”

李连长回到十一连,头疼脑胀,躺在床上强迫自己闭目养神。过了半小时,他感觉好一些,走到门前喊陈会计。

陈会计前脚刚踏进门,还没来及问候上司。

李连长开口了:“连队发生这么重大的事,你不随时和我保持联系,还跑得没有影子,你这个副连长成摆设了。”

陈会计解释道:“好我的连长,你别冤枉我好不好。我听见你回来就往连部跑,看见你躺在床上休息,没敢打扰。”

李连长这才没话说了,坐在椅子上,点燃香烟吸着。

陈会计提起暖壶给李连长的茶杯添上水,小心地问:“石场长咋说?”

李连长唉了一声说:“一言难尽。十一连发生的这些事,不说不行,说了他看我的眼神都不对劲,直接把我当成神经病人。他让我们整顿办培训,你说说,这么简单的采伐作业办什么培训。”

陈会计迟疑了下说:“石场长还能说啥,也只是打官腔应付一下。”

李连长问:“你说这到底是咋回事?”

陈会计思忖道:“这事我也觉得蹊跷。”

李连长眉头一皱问:“蹊跷是什么?”

“就是奇怪的意思。”

“是这里的藏话?”

“不,是汉话。”

李连长生气了:“汉话你就说奇怪,为啥要说蹊跷?你这显摆文化的毛病永远都改不了。”

陈会计歉意的一笑说:“我也想改,有时候把握不住说出口。”

李连长想起石场长的话,问:“罕见是啥意思?”

陈会计解释道:“就是非常少见,这也是常用的字。”

“常用?我咋第一次听见。”

“那是你和文盲打交道的机会多,和文化人接触的机会少。”

“我和你接触的机会还少吗?”

“我和你在一起尽量说通俗话,只不过有时候说漏一半句。”

李连长叹口气说:“和文化人打交道真麻烦。放着能听懂的话不说,偏要说一些古里古怪的话。”

陈会计说:“这些话是常用的,不古怪。”

“说说你怎么觉得奇怪。”

“我觉得这个鲜怡俊很神秘,来头不小。自打杏子沟那次放电影,远山出现灯光起,我就觉得鲜怡俊不大正常。”

李连长深有感触地说:“我也看出他不太正常,很有可能和那些原始人有点关系。”

陈会计进一步说:“别的先不说,就说这次的满山倒,三个班都发生了满山倒,只有田班长和老尹受了伤。”

“这话怎么说?”

陈会计心里骂对方猪脑子,嘴上说:“他俩为啥受伤?他俩在背地说鲜怡俊闲话,还要打鲜怡俊,没想到被打。”

李连长恍然大悟:“我明白了,那些原始人是在报复田班长和老尹,因为他俩和鲜怡俊交手打架。”

鲁希玉带着一股风大步走进连部,开口就夸张:“报告连长,又发现情况!”。

两位连长吃了一惊,几乎同时出声:“啥情况?”

鲁希玉一本正经:“大批难民涌进杏子沟!”

第二百三十九章,逃难(一)

李连长一怔,霍地站起身,问:“什么难民?”

陈会计笑道:“又在胡说八道。”

鲁希玉急切地说:“你们出去看吧。“

三人走出连部,穿过空旷地,来到房子后的制高点,一眼望去,大路上黑压压的人群,慢慢地朝十一移动。

李连长惊呼道:“咋回事?咋回事?!”

陈会计惊讶地说:“这地方鬼都嫌偏僻,那来的这么多人?”

人群移近了,清楚的显示了难民的图像。这些人一个个疲惫不堪,面黄肌瘦。有的推着架子车,上面坐着老人女人小孩,放着行李锅碗,有的背着包袱,有的相互搀扶,背着伤病员的。还有牛羊群,更为奇异的还有几只老虎,狮子,熊等动物相随……。

李连长惊讶地望着前面的情景,说:“看来又是那些原始人。石场长还不相信,现在眼见为实吧。”

陈会计说:“这阵势不小啊,会不会是来找麻烦的?”

李连长想了想说:“我们不能招惹他们,装个没看见,回去。”

三人回来连部刚坐稳,正要聊这件奇异现象,外面传来脚步声,一转眼走进来娘咱族的三个小伙子。

扎帝大模大样往椅子上一坐,说:“寨主,我们又见面了。”

李俩长心里有气,又不敢发作,说:“我以前给你们说过,我是连长,不是什么寨主。”

扎帝道:“还不就那么回事。“

李连长知道这些人不好惹,得罪不起,吩咐鲁希玉:“傻站着干啥?还不给客人沏茶。“

乌麻说:“我们几天没有吃饭了,让你手下人准备饭菜。“

李连长心里不悦,说与鲁希玉:“快去让炊事班做饭。“

陈会计谨慎地问扎帝:“你们这是怎么了?像在逃难”

扎帝说:“我们遭到答扎族人的偷袭,他们把寨子烧毁了,我们好不容易逃出来。”

李连长说:“你们遭遇了这么大的灾难,赶紧报案。”

扎帝问:“报案是什么意思?”

李连长答:“就是让公家处理。”

扎帝说:“不用官府插手,我们自己处理。”

李连长惊愕地问:“为什么?”

扎帝说:“别看现在我们和答扎族人战火不断,以前可是好邻居好兄弟,有时候更像一家人。家里的事不用外人插手,我们自己解决。”

陈会计说:“即然是好兄弟,为啥还要烧毁你们的家园,把你们赶着四处逃窜?”

扎帝不以为然地说:“这没有什么关系,寨子毁了可以重建,四处逃窜是旅游观光。”

李连长问:“现在你们打算上那去?”

扎帝说:“我们没有地方可去,就在杏子沟安营扎寨,因为我们的地盘上,再没有这么宽阔的地方。”

李连长那能让外人在十一安营扎寨,不乐意地说:“天下这么大,怎么会没地方去?”

扎帝说:“天下是很大,可我们娘咱族人的地盘小小的。”

“听见了吧,娘咱族,我说给石场长,他不信也罢了,还把我当成神经病人,”李连长对陈会计说了一句,又对扎帝说,“十一连是国有企业,不能随便让外人安营扎寨。”

扎帝固执地说:“什么叫国有企业,我们知道这地方是为们的,几千年都是的。你们是那来的?各回各的地盘,别在这里影响我们生活。”

李连长放大声音说:“你这不是胡搅蛮缠吗?希望你们吃好喝好,那里来的那里去,别影响十一连的正常工作。”

扎帝不满地说:“你这叫啥话,这就是我们的地盘,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说了不算。”

李连长道:“我说话咋不算,我是这里的连长,我说了算。”

扎帝说:“你是连长咋的,那也是外来的沙子,我们可是本地土。沙子还能压住土?”

经过这一番论战,李连长吃不消了,脸色渐黄,头重脚轻,孱弱地对陈会计说:“我头晕得不行,你和他们谈判吧。”

扎帝站身说:“没有什么好谈的,我们的地盘,想干啥就干啥。”他出了门。

另外两个娘咱族人也随即出了门。

李连长一只手捂住额头走进床边,缓慢的把身子移在床上,头放在枕头,呼了几口气,对陈会计说:“还站在这里干啥,赶紧出去看。”

陈会计慌得没了主意:“看啥?”

李连长训道:“你平时很聪明么,这会咋傻了?你赶快出去看,这些人要是敢在这里胡作非为,你要带领工人们阻止。”

陈会计怯了:“我不行啊,谁听我的话。”

“你咋不行,这些日子你在石场长那里去了几趟啊?”李连长嘲讽道,“为的什么,不就是想当一把手,现在正是锻炼的机会,做出成绩给领导们看。你要是连这样的事都搞不定,那就乖乖的把副连长当,别再搞阴谋诡计。”

陈会计辩解道:“我到石场长办公室去过两次,你咋就知道了?还是石场长叫我去的。”

李连长冷笑一声说:“背着我搞阴谋诡计,老实交代,是你自己偷着去的,还是石场长叫你去的只有天知道。”

陈会计苦笑道:“好我的连长呢,你说出的话咋这样难听,交代这两字是给犯人说用的,给犯错误的人也可以说,你咋老用在我身上?你这是用词不当。”

李连长道:“背着一把手偷偷摸摸往场部溜,去干什么自己心里清楚。”

陈会计哭笑不得地说:“大天白日的我干吗要偷着去,和场长谈的是工作,又不是去谈如何做贼挖窟窿。”

“哼,放着我这个一把手闲闲的,石场长找你这个二把手。”李连长生气了。

陈会计有点难堪,想起对方给自己说过的话,用在这里下台阶:“你以前说我在那些人中间按插内线,原来你在场部也安插了内线,专门跟踪我?连长啊,小小的十一连,小小的职位,至于这样劳神费心吗?”

“我没有你那样聪明,给个内线也不会安插。你难道没听人说过这句话,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李连长故作神秘地说。

“这话你都知道,还要自称文盲。”陈会计揄扬道。

李连长自嘲道:“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

外面传来吵闹声,声音越来越大。

李连长心里发慌,督促道:“还不快去看是啥情况。”

第二百四十章,猛兽

陈会计快步走出连部,一眼望去呆愣了。

本来宽阔的场地扎满了帐房,一座紧挨一座,那还是采伐连队,就像是热闹的集市,人们穿行在帐房间,很难分清谁是工人,谁是娘咱族人。

“外国娃”祝锦宿舍前也扎着帐房,前面站着好几个人。

祝锦正和乌麻争吵,俩人手指点着对方,互不相让。

祝锦生气地说:“给你说把帐房扎远点,你就是不听。我进出宿舍不方便。”

乌麻说:“地方就这么大,帐房这么多,你就凑和一下吧。”

祝锦说:“怎么凑和,进出磕磕跘跘的,要是把你们人踩上可别怨我。”

“你的眼又没瞎,咋能踩在人身上。”乌麻骂开了。

祝锦回骂:“你才眼瞎了。别的地方看不见,就只看见杏子沟。”

乌麻道:“杏子沟也是娘咱族人的地盘,我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们管不着。”

祝锦说:“你口气不小,爷不敢这么说话了。”

乌麻不高兴了:“你还敢称呼爷。”

“爷就这样说话,你还能把爷的球咬去!”

乌麻扑向前挥起拳头,祝锦忙躲避,那还躲得过,身上重重挨了一拳。

鲜怡俊走过来,对祝锦说:“别惹他。”

祝锦说:“是他先动的手。”

鲜怡俊好言劝道:“一拳不算啥,忍了吧。”他之所以一再劝说,怕祝锦还要吃亏。

祝锦那听得进去,全身怒火燃烧,挥拳冲向乌麻。

乌麻也不回避,手指朝祝锦点了一下,就见他站立不稳,原来胳膊被绳子捆绑。乌麻扬长而去。

祝锦挣扎着喊叫:“这是咋回事?他是鬼神会巫术。”

鲜怡俊说:“劝你不听,这下可好。”

祝锦急急地说:“快给我解开绳子。”

鲜怡俊走近祝锦解绳子,却找不到绳头。

祝锦说:“你傻站着干啥,快解开绳子。”

鲜怡俊说:“找不到绳头。”

祝锦道:“怎么可能?”

任藏平走了过来,见祝锦双臂被捆绑,问:“咋回事?”

鲜怡俊说:“你给他解开绳子。”

任藏平走近祝锦,惊讶地说:“咋没有绳头?”

鲜怡俊对祝锦说:“这下你相信了吧?”

任藏平问:“怎么会是这样?”

祝锦沮丧地说:“这是巫术。”

老工人们全都躲在宿舍,喊叫连长和陈会计的声音此起彼伏。他们害怕动物伤害,不敢走出宿舍。

陈会计走进连部,小心地坐在椅子上,观察上司的脸色。

李连长吃药打了针,头是不晕了,只是心里憋屈。他听到老工人们的喊叫声,烦不胜烦。说:“一个个死声娃气的叫唤,像是在叫魂。”

陈会计说:“也难怪,动物到处走动,谁见了都害怕。”

李连长从床上拾起身,走到办公桌前坐下,点了香烟吸了一口说:“你说咋办,这那像是采伐连队,直接就是难民营,说他们是难民又不妥当,太平盛世那来的难民。”

陈会计附合道:“他们一个个趾高气扬的不像难民,我看叫旅行团更合适。”

李连长发愁地说:“人的事好说,动物的事难办。动物们随便乱窜,工人们不敢出门,喊我想办法,我能有啥办法?”

陈会计提议道:“最好是向场部汇报,这么大的事不汇报不行。”

“要汇报你去汇报,我就是让狮子老虎吃了也不去汇报。”

“你是一把手啊,你不汇报谁汇报。”

“这个一把手不好当啊,我准备让给你。”李连长是半真半假。

“别说笑话,又不是东西那能随便让。”陈会计有点难堪地说。

李连长自嘲道:“上一次我去汇报,石场长的那样子,不但不相信,还把我当成神经病人。现在我要是再去汇报这事,石场长很有可能喊来几个人,把我塞进救护车送往经神病院。”

陈会计放弃了汇报的念头。一把手不去汇报,自己要是给场长汇报,很有可能被石场长看成第二个神经病。最后弄个一把手当不上,连二把手也保不住。

李连长见对方沉思不语,说:“你是文化人,看过的书多,知识广,说说怎么应对这件事。”

陈会计说:“最好的办法就是和他们谈判,只要他们配合我们工作,事情就好办多了。”

李连长说:“这些我也明白,不用你啰嗦。重要的是动物咋办?工人们总不能像关在监狱里,监狱里也有放风的时间。工人们不敢离开宿舍半步,连上厕所都成了问题。”

陈会计说:“要和他们交涉。”

李连长不敢走出门,隔着窗户给一个娘咱族人代话,请扎帝火速到连部商谈事情。

扎帝来了,大模大样坐在椅上,身后站着乌麻。

李连长开口问:“你们还有马戏团?”

扎帝茫然:“啥叫马戏团?”

“就是耍杂技的。”

“杂技是什么?”

李连长噎住了。突然想起这些是原始人,说不清楚,说了也是白说。直说了:“你们带着动物是不是演马戏?电影里的马戏团把动物是圈养的,演出时才放出来。你们咋能这样,让这些猛兽随便乱窜,伤着人咋办?人命关天啊。”

扎帝听得不耐烦了:“你有啥话直说,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干啥?我是听不明白的。”

李连长说:“你们把带来的动物圈养起来,免得它们伤人。”

扎帝放肆地说:“把你圈养起来咋样?”

李连长生气了,又不敢发作:“你这是什么话?”

“要是把你圈养起来,你心里好受吗?”

“人咋能和动物比?”

“动物也是生命,也喜欢自由,喜欢大天地,要是把它们圈养起来,他们很痛苦的。”

李连长懒得争论这样的话题,明说了:“好吧,不圈养是你们的事,问题是工人们都不敢出宿舍,怕动物伤着,你说咋办?”

扎帝保证道:“你放心,动物是我们的朋友,只要你们别招惹,它们是不会伤害人类的。”

“真的吗?”李连长半信半疑。

扎帝说:“我们娘咱族人是不说谎话的。”

李连长和陈会计放心大胆地走出连部,分头到各宿舍通知。。

工人们这才三三两两出现了。

突然,寂静的空间传来惨叫声……。

第二百四十一章,猛兽(二)

李连长快步朝发出惨叫声的宿舍跑去,陈会计尾随其后,周边的工人也纷纷到来,本要涌进宿舍,走到门口都停下脚步。

李连长走近宿舍,大喊着别人让路。

工人们让开一条路。有人嘀咕:“球本事大了进去。”

“量他也没那个胆量。”

“就知道给我们耍威风。”

宿舍门是敞开的,只见老王躺在床上蠕动着呻唤,身上染着血,床单被鲜血染红了。

一只熊坐在桌子旁,享用着放在桌子上的一大坨酥油,一副旁若无人,悠然自得的神态。

李连长不敢冒然闯进宿舍,刚才工人们的风凉话他是听到了,显得有点尴尬。一眼看见鲁希玉,趁机说:“小鲁,快去叫张大夫。”

鲁希玉给连长面子,一声不吭走了。

李连长又对拖拉机手说:“你去把那个扎帝叫来。”

拖拉机手踌躇着说:“我去叫可以,问题是他会来吗?”

李连长说:“叫你去就去,那来这么多费话?”

拖拉机手说:“他认得我是谁啊。”

李连长说:“就说我有重要事请他商量。”

张大夫背着药箱到了。

李连长情急之下说:“快去救老王。”

张大夫一只腿伸进门里,很快腿跋出来,望着宿舍里的人和熊,问李连长:“你咋能这样,是不是让我拿自己的命去换老王的命。”

李连长明白自己说错了,又不承认,编道:“我又没说让你进去,我是说你快想办法救他。”

张大夫说:“我还以为你恨我,让我去送死。”

李连长觉得意外:“你咋这样说话,我干吗要恨你?”

张大夫说出久存心间的狐疑:“多少年了我没有治好你的病,你心怀不满。”

李连长嘲讽道:“赖哈蟆打呵先,口气不小。我这病大医院都治不好,你充其量只是个赤脚医生,还能治好我的病?我再没事干了,给你心怀不满。”

张大夫歉意地说:“也许我想多了。”

李连长说:“你就是胡思乱想。先等一会,扎帝来了把熊牵出来就好办了。”

扎帝来了,随后是乌麻和古素。

李连长迎头就说:“你不是说动物不伤害人吗?”

扎帝走进宿舍,察看了一下说:“你的人不惹熊,它怎么会伤他。肯定是熊要吃酥油,你的手下不让吃,把熊惹怒了才下了手。”

李连长说:“你先把熊牵出去,让张大夫看伤员。”

扎帝到也听话,熊也听话,乖乖地跟着扎帝走出宿舍。

几个人立刻涌进宿舍。张大夫察看伤情。

李连长问:“怎么样?不要紧吧?”

张大夫说:“好像没伤着骨头,只是皮肉受了伤。最好送到场部医院确诊。”

李连长说:“满山倒受伤的人还在住院,现在又要送,好像医院专门是给十一连开的。”

张大夫说:“不送不行。如果骨头伤了,送迟了耽误治疗,对伤势有害无利。”

李连长懊丧地说:“这叫场领导又说十一连了,别的连队一年四季平安无事,十一连三天两头出事。再这样下去,别说免我的职,我自己都没脸当这个连长。”说着出了宿舍。

李连长在帐房下走着,眼见的都是娘咱族人,耳边响着听不懂的语言,还时不时被绳子或帐房磕跘,给迎面走来的动物让路,他嘴里嘟囔道:“这那像是采伐连队,简直就是难民营,马戏团。”

陈会计搭话:“难民营和马戏团的人不会这么嚣张,他们占用连队还有理了。”

李连长道:“这样下去我晕不死也要逼疯。嘿,石场长把我当成神经病人,说不定我真的要逼成神经病人。”

陈会计感叹说:“我的压力也不小啊。”

李连长冷笑一声道:“你有啥压力,要是我逼成神经病,一把手的位子就是你的。”

陈会计苦笑一声道:“你也不想想,十一连这样下去,如果免了你的职,还能放过我,别说当副连长,可能当班长都不够格。”

走进连部,李连长抓起话筒就打电话:“喂,医院吗?我是十一连的李连长,我们这里有伤员,请火速派救护车。”他听了片刻放下话筒。

陈会计看出上司脸色有异,问:“怎么样?”

“救护车到局里送病人,”李连长无奈地说,“只好绑担架送。你去把小鲁和小吴叫来。”

陈会计出去了。

李连长一支香烟还没吸完,陈会计和两个工人走进来。

李连长用不容置否的语气说:“你俩把老王用担架送到场部医院,然后轮流看护一两天。”

拖拉机手小吴不情愿地说:“老王那么大块头,我这尕身体咋抬得动,压不死也要压爬下。”

李连长冷着脸说:“你还有脸说这话,拖拉机的事件没追究责任就便宜你了,还吱唔个啥。”

拖拉机手说:“我是怕压爬下耽误老王的治疗。”

李连长当然不相信会被压爬下,训道:“别认为拖连机事件过去了,我想追究责任只是一句话,现在给你立功赎罪的机会,你还不领情。”

拖拉机手哭笑不得说:“说我犯错误就够冤枉了,至于定罪吗?”

鲁希玉叹口气说:“当个电工咋这么到霉,要兼勤务兵哨兵传令兵,现在又是一职,担架兵。”

李连长喝道:“再放闲屁,上山滚大原木去!”

鲁希玉道:“大原木也是要人滚,别人能滚我就能滚。”

李连长懒得和电工扯下去,叮咛道:“到了场部多话不说,只说被动物咬伤,这里的情况不要说,说了要被他们看成神经病人。”

拖拉机手不解::“说出真相咋就成神经病人了?”

李连长冷着脸说:“你的嘴别犟,这样的真相能说吗?世上就没有这样的事,只有在十一连发生。石场长身为领导,那么有文化有素质,我说了以前连队发生的事,他就把我看成神经病人,别的人狗嘴里能吐出象牙吗?”。

刚打发走两个抬担架的,外面又传来糟杂声。

李连长不知道又发生了啥事,起身正要出去看,门里涌进十几个工人,个个脸色严峻愤然,一副挑衅兹事的派头。

第二百四十二章,猛兽(三)

李连长受了一点惊吓,双腿一软坐在椅子上,差点仰身倒下,声音也有点不正常:“你们……要干……啥?”

工人们有的坐在床边,有的坐在凳子和椅子上,更多的站立。这些都是老工人,他们和李连长共事七八年,很熟悉了,说话比较随便。

大家七嘴八舌和李连长干上了:“你也不看看十一连成什么样子了?是难民营还是收留所?我们出门连插脚的地方都没有。”

“这个样子我们咋工作?”

“你当连长的难道不管吗?由着他们横行霸道。”

“说是动物不吃人,可能吗?谁能保证我们的生命不受伤害?”

“马戏团里训兽师和动物关系那么密切,整天给动物喂吃喂喝,动物还要伤害训兽师。我们和动物有啥关系,它们能不伤害我们?”

“给他们说说,让动物回归深山老林。”

“动物整天在十一连转悠,我们没有安全感。”

“连部要是没办法,给场部汇报,让场部来人处理。”

李连长耐着性子听他们的质问,一一解答,直到心身疲惫,头晕脑胀,直挺挺躺在床上,紧闭双眼。

陈会计走到门口高喊:“张大夫!快来给连长打针!”

“说几句话就晕倒,也不知道这个连长是咋当的?”

“像是泥捏的人,说倒就倒。”

“官不大身子娇贵。”

轮到陈会计当主角:“别再说了好不好,你们把连长的病引发了还有理了?”

“我看李连长是装的。”

“没有装,他就这个样。自从连队上来了新工人,他的头晕病越来越严重。”

“都是新工人事情多,把连长害成这样。”

“这样的话别说,让他们听见不好。”

“听见咋的,他们能把我的球咬去。”

“年轻人火气大说不上。”

陈会计心里烦,下逐客令:“回去吧,等连长病好了再说。”

有人故意气陈会计:“他病了还有你。”

陈会计道:“我是副连长,不顶用。”

“那你成摆设了,白拿林业局的工资。”

陈会计说:“你们也不想想,在李连长的手下能白拿工资吗?这事那事多了去,一天下来身子累不要紧,重要是心累,还时不时要挨批评。”

李连长睁开眼睛说:“你当着我的面这样说话,背过我不知道咋说。”

陈会计心里一沉,脱口问:“原来你好着呢?”

李连长不高兴地说:“我就知道你一直盼着我病情加重,你好在十一连当家作主。”

陈会计哀声说:“好我的连长,我有那么坏吗?”

“背着我这个一把手三天两头往场长那里跑,你还成了好人?”

“那来的三天两头?”陈会计憋屈地说,“我只去过两次。”

张大夫到了,给李连长准备打针。工人们知趣地离开连部。

食堂开饭了。由于娘咱族人的到来,食堂不能像往日那样做饭菜,只熬了两大锅稀饭。

李连长早就下令:先让客人用餐。然后才是工人们用餐。

别看娘咱族人被李连长称为原始人,现代人的文明还是有的,他们站在食堂门前,手拿碗排队打饭。

炊事班长和两个手下手忙脚乱,一个舀稀饭,一个传递,另一个和娘咱族人面对面接碗给碗。

李连长打过针,头不晕了,心情也有点放松。坐在办公桌前喝茶吸烟,一边想着如何应付娘咱族人。

又有四个老工人闯进来。

李连长不悦:“你们咋又来了?”

“你咋这样说话,连部又不是你家。”口气硬邦邦的。

李连长感觉这些人又来兹事,不由来气了:“我刚打过针,你们能不能发发善心放过我?”

“把连长辞了,回到婆娘的炕头去,我们不用见面了。”大家很熟悉,说话半开玩笑。

“你拿固定的高工资还不想操心,想得美。”

“你把威风在娘咱族人面前耍耍。”

李连长一张嘴难对付几张嘴,只好直截了当:“别费话了,说吧,又怎么了?”

“你们坐办公室,多走两步路都嫌费劲……。”

李连长打断对方的话:“你慢点说,你这是在说场部和林业局的个别人吧?我怎么就懒得多走两步路?为了青年采伐班,我登山不断,整天累得腰酸腿疼。”

有人嘲讽道:“你的腰和腿金贵,我们的是泥腿子。”

李连长说:“我不是这个意思,经常上山的人和我们体质上就是不一样。”

老工人说到重点:“你们坐办公室不消耗体力,我们登一千多米高的采伐区,还要采伐作业,没有大鱼大肉也就算了,连顿面食都吃不上。”

“稀饭一般是给病人和老人小孩喝的,我们身强力壮的喝些稀饭顶用吗?”

“稀饭还是娘咱族人优先,等轮到我们,稠的没有了,成了请汤寡水。”

“人是铁饭是钢。光喝汤那来的力气。”

李连长说:“你们的话没有错。可眼下是特殊日子,娘咱族人得罪不起啊,让他们喝稀饭已经够难为了,我们不能再慢待客人,你们忍一忍吧,等他们走了,一切就正常了。”

“话是这么说,可喝上两碗稀饭几泡尿就没有了,明天还上不上山?不上山你给钱啊?”

李连长耐心劝说:“你们别这样无理取闹,要理解炊事班的难处,这么多人熬稀饭已经很费劲,那还有时间和精力做面食?你们要吃面食自己去做。”

“我们是采伐班的,不是炊事班的。不过能调换一下也好。”

李连长冷笑一声道:“你光会吃饭那会做饭。”

“伐木工人的饭菜不难做,能吃到嘴里就行了。”

李连长批评道:“伐木工人咋啦?难道低人一等。窦健家是全城最富的,不也当着伐木工人。”

“小窦不是在挣钱,是在玩耍。”

“小窦玩耍上一两个月,然后一走了事。”

“是啊,有钱人家的公子哥,那会看上这几个钱,可能看上那个女工人了,舍不得离开连队。”。

忽然,外面隐约传来喊叫声:“李连长!”

李连长生气地说:“谁这么放肆,有事不来找我,还要大呼小叫。”

第二百四十三章,猛兽(四)

李连长急忙走出连部,其他几人紧随后面。一行人朝发出喊叫的方位走去,最后来到食堂门口。

两个老工人胳膊被绳子捆绑,站立在墙边,神色沮丧地说:“连长啊,这些人太霸道,你可要给我们做主啊。”

李连长问:“怎么回事,他们不会平白无故捆绑你们吧?”

“事情小小的。”被绑工人说。

“话往清楚说。”李连长不悦地说。

“我们饿得支持不住,就挤到前面打稀饭,他们不愿意了,我们争吵了几句,就把我俩捆绑起来。”

李连长训道:“你还有脸说,文明礼貌懂不懂?你们是国营职工,还没有原始人的思想觉悟高。等一会吃饭又饿不死,听说人三天不喝水渴死呢,半个月不吃饭饿不死。你们这是无事找事,给十一连添乱。”

“你坐在办公室风吹不上,雨淋不上,说得轻巧。我们爬一千多米高的山,还要滚大元木,早就饿得受不了。”

围观的工人帮腔:

“就是么,一碗稀饭都按时喝不上,当什么工人,不如老农民。”

“伐木工人能和农民比,那个农民每天爬一千多米高的山?”

“是啊,爬那么高的山,庄稼活能和采伐作业比吗?又苦又累,时刻有生命危险。”

李连长本就心烦,越听越烦,转身要走:“你们说吧,说够了我再来。”

“关键时刻你要溜?”

“你这个连长太窝囊,让这些人强占十一连,还要欺负我们。”

“平时像英雄,关键时刻就成狗熊了。”

“当什么连长,眼睁睁看着工人们受欺负。”

李连长听了气上加气,心里骂道:“活该,别说娘咱族人欺负,我都想给你们每人一巴掌。”

周围站着不少工人,议论纷纷,声音不大,可能听出同情困绑的工人,指责李连长的无能。

李连长心里憋屈,又不能发作,毕竟工人们说得对。他气得在原地打转转。

陈会计凑上前给领导提示:“我俩去见他们吧。”

李连长嫌陈会计多嘴,瞪了她一眼,转而一想,只有这样了。

两个连长来到一座较华丽的帐房前,只见两旁站着几个小伙子,其中一个挡住就要进帐房的李连长,冷冷地问:“干什么?”

李连长道:“见你们的寨主。”

“我们没有寨主。”

“负责人总有吧?我们见你们的负责人。”

小伙子走进帐房,片刻出来了,淡漠地说:“进去吧。”

正副连长走进帐房,只觉得眼前一亮,三面壁上挂着画和珍贵动物的皮毛,架子上放着各种铜器银器,锃光闪亮。地面铺着华丽地毯,放着几张矮桌,上面摆放着手抓羊肉牛肉,水果,还有酒壶酒杯。

李连长心里极大的不平衡,他妈的,在我的地盘上,这么豪华奢侈,我到像是穷人了。

扎帝坐在上方,两边的矮桌后面坐着几个有身份的人。

扎帝脸色平和,语气骄横:“寨主,不,是连长来了,坐吧。”

李连长心里矮了三分,瞥了旁边一眼,并无椅凳,正为扎帝的话纳闷,眼前出现两张椅子,没见有人抬来,就像椅子是飞来的。

“有何贵干啊?”扎帝慢悠悠地问。

“这还用问吗?没事谁来这里。”李连长回答。

李连长和陈会计坐在椅子上。很快眼前飞来一张矮桌,上面摆放着肉食和水果。

“先用餐吧。”扎帝说。

“我们吃过了。”李连长嘴上这么说,心想这东西能吃吗。

扎帝大度地说:“光喝稀饭不行,你们还是吃些肉。”

李连长真想放开肚皮食用,还是忍住了。一来觉得不礼貌,二来被捆绑的兄弟在受罪,自己吃不下去。

桌面不知何时出现了两小碗酥油茶。

李连长闻着酥油香味,口渴难受,忍不住端起酥油茶要喝。

陈会计悄声说:“别喝。”

李连长问:“为啥?”

陈会计悄声说:“怕放东西。”

李连长把小碗放在桌上,疑惑的打量着桌上的肉类,不知真假。

扎帝哈哈一笑说:“虽然恨你们毁坏我们的家园,可也不至于给你们下毒,如果我们想要害死你们,那还有今天的见面,要你们的性命很容易的。”

李连长竟然用一点感激的声音说:“我们相信你的话,你们能把那么重的拖拉机推进沟里,我们的小命算啥。”他早就猜想到拖拉机事件是这些人所为。

扎帝说:“算你聪明。我们知道砍伐的树木不是归你们,而是帮助天下民众。但我们还是要制止你们伐木,直到完全停止采伐。”

“这怎么可能?”李连长笑道。

扎帝加重语气说:“怎么不可能,很有可能。总有那么一天,很多重要人物会意识到乱砍乱伐有害无益,就会下令停止采伐。”

李连长想到有这个可能,心里不禁惆怅,那样的话连长当不成,自己还能干啥?听说外面有下岗的说法,自己会不会下岗。又一想不可能,林业管理局这么大,几万工人,总不能全部下岗。

扎帝见李连长沉思不语,问:“你不相信我的话?”

李连长随口道:“相信也不相信。”其实他还是相信的。这些非凡间人,能预知未来,不可能信口开河。

扎帝警告说:“你别整天忙着砍伐我们的树木,趁早给自己找条后路,要不然一旦停止伐木,你能干什么啊?”

“我去当农民,这总没问题吧,”李连长回了一句,很快想到目前的困境,“你说过了,以后是否砍伐树木是重要人物说了算,我和你说再多也是闲的。目前重要的问题是,十一连乱糟糟的,我们无法正常工作。”

“你们的工作和我们有啥关系啊?”扎帝明知故问。

“别的事先不说,你们捆帮工人太过份,打饭插队小事一桩,有必要捆绑人吗?”

“打饭插队的事情不算大,可后来辱骂我们,这就要教训一下。”扎帝说。

“我们的工人,有错误我们批评教育,你们无权教训。”李连长说这话时忘了对方非人类。。

扎帝果然不高兴,愤然道:“在我们的地盘生活,就得老老实实,要是敢冒犯我们,那是没有好下场的。”

李连长一听生气了,正要回击,忽听外面传来女工人的尖叫声……。

第二百二十一章,精神病人(二)

青年采伐班换了新伐区,地点在二号沟深处。

大家觉得鲜怡俊不大正常。下班的路上,他竟然不跟着大家须山沟走,而是在山坡上行走。以后天天如此,有时坐在山岗上一动不动。大家喊他回去,他回话让大家先走,他过一会回去。

时间一长,大家忍不住好奇,问他下班后往山坡跑什么?他说去散心。大家觉得不可思议,又不便说什么,不得不认真考虑这件事,一考虑就和祝锦的话搭上边,认为他神经有点问题。这样一来,大家和他相处时变小心了,尽量和他少说话。

鲜怡俊觉着了,问大家:“你们怎么了,好像怪怪的。”

祝锦觉着好笑:“你才怪怪的。”

“我怎么怪了,”他疑惑地问,“我得罪你们了吗?”

窦健说:“别胡思乱想,你怎么会得罪我们,大家不是好好的吗。”

“那你们怎么不知我说话。”

“是你不想和我们说话。”鲁希玉说。

任彦平找着理由:“一天干活这么累,谁还有心情多说话。”

鲜怡俊显得孤单了,话更少了,有时给人的感觉像是哑巴。

任彦平半夜醒来见他捂着被子坐在床上,不禁产生了同情心,小心劝道:“你怎么了?快点睡吧,明天还要上山呢。”

过了半会,对方才说:“我睡不着,心里烦躁得很。”

综合各方面的情况,李连长认定鲜怡俊神经出了毛病,让张大夫诊断,大夫推诿道:“我要是有那水平还能到连队来吗?”

李连长出于安全考虑,认为鲜怡俊不宜采伐作业,给他安排了计时工,重要是清理路障,填补路面。这个计时工是李连长在场部跑了两次才得来的,期限两个月。

李连长无疑是那种嘴不好心好的人,他从场部卫生所请来一名大夫,让他观察鲜怡俊的病情。

大夫装做无意碰见在路上干活的鲜怡俊,试探着问这问那。

小伙子不知对方是大夫,认为是场部派来检查工作的。他历来不愿和陌生人说话,自那次汽车司机误把他当美女后,他就更不愿和陌生人见面说话。大夫问得多他答得少,还是一副不胜其烦的样子。大夫闹了个没趣,对李连长说,要确诊最好去大医院。并小心地下结论,小伙子是有点不对劲。

李连长犯愁了,去医院不难,难得是怎么去和鲜怡俊说,他觉得让王键去说比较合适。

窦健觉得自己也难开这个口,把任务转交给任彦平,他们关系如何且不说,毕竟住在一个宿舍。

任彦平同样觉得这是一个烫手的山芋,试探了几次总开不了口,怕是对方没有病,伤了他的自尊心。

有一天傍晚,鲜怡俊情绪稍好了,和未来的妹夫多说了几句话。那一位觉得时机到了,就试探道:“你这些日子像有心事?不要紧吧?”

“是家里的事,叫人心烦。”

“不会是受了什么刺激吧?”

“是受了点刺激,唉,活人怎么这样难,有时觉得活着真没意思。”

“我们这么年轻,正活人呢,你怎么能说这样的话。”

“幸好让我干计时工,能长期干下去就好了。我不是怕吃苦,实在是无法集中精力采伐作业,怕影响大家的收入。”

“你能不能说一下什么事让你心烦,说出来大家能帮的尽力帮,出门在外谁都有难处。”

“你的好心我领了,家务事不便说,你们也帮不上。”

停了片刻,任彦平拐弯抹角地说:“你的情绪大家都看得出来,说啥话的都有,都在关心你。”

他惊愕了:“真的吗?你们没事干了关心我做啥?他们都说我什么?“

]“他们说你……好像有病”

“我除了心里烦闷,没有啥病,也感觉不出什么,”鲜怡俊心里不悦,表面上没表现出来,“你们怎么这样说我?我是受了一点刺激,可不至于得病呀。”

“我们是为你好,”任彦平为难地说:“其实……说出来你别生气,其实他们说……。”

鲜怡俊急了:“到底说我什么,别吞吞吐吐的。”

“他们说你神经受了刺激,得了……那个病。”

“哪个病?”。

“难道你真的有病,连这样的话也听不来,就是那个……。”他仍说不出口。

他恍然大悟,大怒道:“你们说我有神经病?!”

第二百四十五章,火攻(一)

李连长顾不上穿衣服,只穿着裤衩和背心,光着脚走到门前,拉开门还没有看清楚脸前的景象,就被一股热浪冲得喘不过气来。他后退几步,烟呛得咳了几声,缓缓神又一次扑到门前。

帐房全都熊熊燃烧,劈吧作响,火光冲天。

娘咱族的妇女少儿惊慌逃窜,混乱不堪。

娘咱族的成年人和另外一些人撕打一起,刀光剑影,金属的撞击声,呼喊声和哭叫声此起彼伏……。

李连长首先想到大火危及房子,高声呼喊:“快来救火!”连续喊了几声。

只见陈会计跌跌撞撞小跑而来,惊慌失措地问:“咋回事?那来的火?”

李连长没有好声气:“你问我,我问谁?”

扎帝背着一个老人跑过来,气喘吁吁地对李连长说:“这个老人伤得很重,暂时留在你这里。”

李连长想到以前为救人惹的麻烦,推辞道:“你也不想想,以前我们救了两个伤员,你带人偷袭我们,还来了个大搜查,把十一连搞的底朝天,差一点弄出人命。”

扎帝不耐烦地说:“别说费话,救不救吧?”

李连长说:“你先说明情况。”

扎帝说:“我谎话不说的,是答扎族人偷袭我们,你也看到了,是用油松火攻。”

李连长立刻想起当时和答扎族人在一起的情景,想到为救两个答扎族人受的窝囊气。

扎帝急切地问:“你说话啊,救还是不救?”

李连长顾不上许多,喃喃道:“能见死不救吗。”

扎帝二话没说背着伤员朝连部跑去。

就在这时,乌麻背着一个老妇人跑来,很快古素怀抱两个小孩跑来。

扎帝从连部出来,也不请示李连长,直接对两个伙伴说:“放到连部。”

一旁站的李连长气得对陈会计说:“也不知道打个招呼,随便想放几就是几个,连部成了避难所。”

陈会计说:“没办法啊,在人家地盘上,由不得我们。”

李连长叹口气说:“随他们吧。想一下战争年代,对俘虏都讲优待,对伤病员及时治疗。”

陈会计说:“这些人再咋说还不是俘虏,也不算是敌方。”

“这些原始人真麻烦,”李连长霎时想起石场长的批评,解释道,“原始人只是开玩笑,谁知道他们是什么人。”

扎帝三人很快进入战场,和答扎族人生死博斗。

李连长高声喊道:“两军交战,别伤百姓!”

转眼间帐房燃烧怠尽,娘咱族人是烧死了,打死了,还是逃窜了,反正一个不见。地上只有木柴燃烧,从空中飘的气味中可以闻出,那是油松在燃烧。

两排房子上有火光。工人们全都躲藏在宿舍,外面只有正副连长。

李连长急得大喊:“你们藏在宿舍不怕烧死吗?”

各宿舍的门打开了,工人们跑出宿舍,惊慌不安地观望。

李连长下命令:“傻站着干吗,赶紧拿上脸盆和桶往江边跑!”

工人们急忙跑回宿舍拿桶和盆,往江边跑去。

陈会计急中生智:“拿水桶的一个人提水,拿脸盆的别跑了,水都撒光了,站成两队传递脸盆。”

手拿脸盆的很快站成两队,直达白龙江边。一盆盆盛着的江水在传递。六七个工人手提水桶来回奔忙。

过了半小时,房上的火扑灭了,只冒着缕缕青烟。房子所受损失不大,修补一下就可以了。

李连长看到空旷的场地,心情豁然舒畅,终于把神送走了,动物也跑了,大家可以正常生活。

陈会计心里也踏实许多,对李连长说:“这些人就像人害病一样,病来如山倒,病好如抽丝。”

李连长心里舒坦,笑道:“有这么比喻的吗?”

陈会计说:“他们说消失就消失,太容易了。”

李连长说:“真要感谢答扎族人,没有他们帮助,娘咱族人还赖在十一连不走了。”

陈会计说:“搞不明白这两个族是咋回事,打打闹闹的有啥意思。”

“你没听说是在争夺草场吗?”李脸长提醒道。

“听说是三百年前的事,一直闹到现在。以前咋没听说过有这两个族,族名怪怪的。”

李连长说:“我在新华字典里查了几遍,五十六个民族里就没有这两个族。”

任藏平走过来,无意听见两个领导的话,不觉好笑,说:“你们找本岷州志看去吧,那里面古代的族多了去。”

李连长问:“有多少个族?”

任藏平说:“一两百个。”

李连长吃惊地说:“一个县一两百族,全国有多少个县啊。”

任藏平补充道:“这样的族一般是在少数民族区域。”

李连长突然想起连部还有伤病员,跋腿就走,一边对陈会计说:“快去叫张大夫。”

陈会计望着连长,伸出双手做搀扶状,关切地说:“你不要紧吧?”

李连长丢下一句:“猪脑子,不是我。”

“哦,我明白了。”陈会计这才想起放在连部的伤员,转身就走。

李连长回到连部,点燃桌子放着的煤油灯,又拿起手电筒朝外间照去,只见四个娘咱族人睡在条椅上,不停的呻唤,两个小孩还哭泣着。

张大夫来了。李连长和陈会计拿着手电筒,配合张大夫给伤员治疗。

张大夫给伤员擦药水包扎,说:“只是轻微烧伤,没有大碍。”

李连长明白有工人请假回家,床铺空着,让工人们把受伤的娘咱族人安置在空铺上,这才缓了口气,点了支香烟解乏气。

陈会计给连长的杯子添上水,端在桌子上,拿起香烟盒取出一支点燃,说:“这些人疯了,在这里放火,万一森林烧起来,那就很严重了。”

李连长担忧道:“辛好火没有危及森林。”

陈会计说:“想想都害怕,在大森林咋能随便放火,如果森林起火,对谁都没有好处。”

李连长说:“我再见到这两个族的人要好好全说,以后千万不能再放火。”

陈会计说:“娘咱族人可能全都死光了。”

李连长说:“死光了咋不见尸体?”

“火那么大,可能全部化成骨灰。”

“死了也好,免得给十一连再添乱。”

“你就不同情他们?”。

“同情个屁,一群鬼神,值得同情吗?”

突然,外面传来喊声:“李连长!又来人了!”

第二百四十六章,火攻(二)

话音刚落,就见门里走进三个人,为首的是答扎族的寨主录巴,开口豪爽地说:“李连长,我们又见面了。”

李连长站起身招呼:“你们来了,请坐。”

三个人大大方方的在椅子上落坐,就像到了自家。

陈会计给三人递香烟,然后沏茶,把杯子放在他们面前。

录巴和善地说:“半夜三更打搅了,你们不怪罪吧?”

李连长心里肯定不高兴,他们半夜三更放火杀人,严重扰乱连队的正常秩序。当然了,有娘咱族人驻扎,十一连的秩序已经乱了,答扎族人的出现让秩序更乱。

陈会计见连长思虑不语,为了不冷场,说:“来了就是客人,欢迎还来不及,那有怪罪一说。”

这样的话李连长听了不入耳,又能咋的,只能把苦衷往心里咽,脸上是不显露的,装作热情地说:“好长时间不见了,欢迎你们来做客。”

录巴当然不相信,笑道:“真的欢迎吗?”

李连长尴尬地笑了笑,说:“不过你们来的不是时候,半夜三更的不好招待。”

录巴说:“我们来攻打娘咱族人,不是来做客的。大白天攻打胜算不大,只有夜里攻打。”

李连长憋不住心里话,说了出来:“你们想怎么打就怎么打,和我们关系不大,可是你们不应该放火啊,你难道不知道火在森林里是祸根。一旦发生重大火灾,这责任是谁的?”

陈会计及时插言:“不能说是责任,应该说是犯罪。”

助手多嘴多舌,自作聪明,李连长脸上挂不住,瞪了陈会计一眼。

陈会计忙给上司台阶下:“李连长把犯罪说成责任是客气话,”

李连长掩饰道:“我是说火势小,很快扑灭是责任,火势大几天扑不灭,那不用说就是犯罪。”

录巴解释说:“森林是我们共同的家园,我们是不毁坏家园的。”

李连长听了心里舒贴,对陈会计说:“他的这话听着顺耳,不像娘咱族人那样胡说,什么森林是他们的,和我们没有关系,还说他们是本地土,我们是外来的沙子。”

陈会计笑道:“外来的沙子压不住本地土。这话有意思。”

录巴稍带不满地说:“这些日子你们和娘咱族人打得火热啊。”

李连长苦笑道:“火热?娘咱族人把我们搞得水深火热吧,你们再不来,连队都无法正常运转了。”

陈会计帮腔:“他们在十一连横行霸道,已经把我们折腾的不轻,还带来一群动物,工人们吓的不敢随便走动,差一点把几个女工人咬伤。”

录巴笑道:“别说的那么严重,我知道你们关系处的不错。”

李连长道:“你要这么说我有啥办法,那些人我们也得罪不起。他们驻扎十一连,我们没有办法赶他们走。”

陈会计说:“电影沙家浜你看过没有,那里面的阿庆嫂唱道,来的都是客,全凭嘴一张。”

录巴问:“什么意思?”

陈会计道:“不管是那一路的人,来了都是客人,把谁也得罪不起。”

李连长明说了:“娘咱族人和答扎族人来到十一连都是客人,我们热情招待,把那一方都得罪不起。”

录巴哈哈一笑说:“说得好,大家都是朋友,干吗要得罪啊。”

李连长话归原题:“别的都是小事,森林火灾才是大事,一旦发生火灾,那是要登报纸上广播的。”

录巴说:“你们太小心了,在十一连放火没有多大危险,有白龙江当防线,火势在江面上冲不过去。北面离树木较远,东西方是大路,树木很少,火燃烧不起来。”

李连长说:“那也要小心啊,万一风把火星吹到江对岸,难保不发生火灾。”

录巴说:“你这样说我就没有话说了。人走在路上都有可能被山上滚下来的石头砸死,别说火了,水火无情啊。”

李连长说:“啥事也有个万一,还是小心一点好。”

录巴说:“不再打搅你们了,把人交给我们吧。”

“什么人?”李连长一时茫然。

录巴说话很干脆:“就是那四个伤员。”

李连长问:“你咋知道这么清楚?”

录巴胸有成竹地说:“我能算出他们这时正睡在床铺上。”

李连长沉思片刻说:“你们要是带走,他们来了向我们要人咋办?”

录巴用肯定的语气说:“放心吧,娘咱族人全死光了,谁向你们要人?”

“死光了?真是这样吗,”李连长舒了口气,“这四个人你们怎么处置?会不会杀了他们?”

录巴和善地说:“我们为啥要杀,他们是乡亲,带回去只是证明我们战胜了,他们是俘虏。”

李连长心里有点不踏实,说:“我还是不放心,怕你们伤害他们。”

录巴提起旧事:“那一次我们把伤员交给你们,不也被娘咱族人带走了吗?”

李连长问:“那两个人最后咋样了?”

录巴说:“娘咱族也是炫耀一下战绩,然后把人送给我们。”

两路神仙在十一连消失了。这一夜工人们睡了个安稳觉。

天快亮时,工人们在被窝听到下雨声,对伐木工人来说主定是雨工。就是说雨天不上山采伐作业,林业局给你工资。

伐木工人不上山,别的工种的人也无事可干,很多人睡到中午开饭才起床。

李连长吃过饭,想到十一连从此可以安然无忧,一切工种正常运转,心情轻松愉悦,一时兴起,喊来陈会计和检尺员

,兴致勃勃地说:“我有两斤好酒,反正雨天没事干,喝酒庆贺一下。”

陈会计问:“庆贺什么?”

检尺员紧跟着问:“是不是要涨工资?”

李连长说:“你就知道涨工资。”

检尺员说:“远离家乡生活在这里,这么边远艰苦,谁不希望涨工资啊。”

李连长眉头一皱说:“本来有个好心情,听你这么一说心情又差了。”

陈会计明白连长的心思,不想扫兴,及时补救:“是不是庆贺娘咱族人和猛兽的消失?”

李连长赞许道:“还是你聪明,这不是明摆的事吗。”

检尺员心想,这也值得庆贺?又一想雨天无聊,喝酒解闷何乐而不为,装作高兴的样子说:“对对,这么大的事应该庆贺。”

三个人两斤酒,最后全醉了。李连长可以说是酩酊大醉,睡在床上不省人事。。

另外两个醉得较轻,还能走回宿舍。

李连长睡到尿憋,不得不起床。他的酒醉还没有完全清醒,走路身子有点不稳,步子有点磕跘,他拉开门,一只脚还没有迈出去,霎间目瞪口呆,不知所措……。

第二百四十七章,火攻(三)

眼前的空地上帐房一座连着一座,娘咱族人出出进进,来来往往,说说笑笑,一派祥和温馨的气氛。

李连长受了这个意外惊吓,脑子完全清新了,他努力回忆昨天发生的事,搞不明白是是真的还是做梦。他出门快步朝南边走几步,大声喊:“陈会计!”

陈会计从宿舍出来,小跑到上司跟前,冒失地问:“又有啥事?”

李连长一听对方口气不对,劈头就骂:“有事没事你眼瞎了!?还是神经出了毛病?”

陈会计有点委屈地说:“好我的连长,你咋一见面就骂人?喝酒时好好的,一觉睡醒就这样了。”

“骂你骂错了?”李连长手指着众多帐房,“你看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还以为你早看见了,”陈会计说,“我怎么知道是咋回事,我还想问你呢。”

李连长说:“我让你俩灌醉,睡了这么长时间,知道什么啊?”

“我也睡了一觉,刚睡醒不久。”陈会计嘟囔道。

李连长质问:“发生这么大的事,你为什么不及时通知我?出了问题你担当起责任吗?”

陈会计说:“我本来想通知你,来到连部看你睡得香,没敢叫醒。”

李连长道:“我就是睡死过去,出了这么大的事还能睡得住吗?你太不负责任。”

陈会计心里骂,不知天高地厚,自己半斤八两不知道?嘴上说:“我把你叫醒又能咋的,我们有啥办法?难道不让他们驻扎?赶他们离开?”

李连长顿时无语,朝连部走了几步,转身对助手说:“这样下去不行,要出大乱子。”

陈会计喃喃道:“能有啥好办法。”

李连长说出的话干脆利落:“紧急照见扎帝。”

陈会计失笑了。他明白对方整天离不开收音机,播音员的话在他耳朵里扎了根。

“你笑什么?”李连长觉得对方不尊重自己,心里不悦。

陈会计解释道:“紧急照见是广播里播音员说的话。”

李连长更不悦了:“播音员说的不是汉语?”

“当然是汉语。”陈会计说。

李连长不服气:“即然是汉语,他们能说我为啥不能说?”

陈会计谨慎地说:“这是外交上用的语言,一般人不这样说话。”

李连长稍一愣,想了想说:“我知道是外交语言。你想想,我们和娘咱族人以前不认识,也没有打过交道,他们的语言我们听不懂,我们和他们难道还是内交?不就是外交吗。我和你有工作关系是同事,属于内交,娘咱族人和我们没有一毛钱的关系,那就是外交。”

陈会计听了半糊涂,懒得多解释,回归主题:“我们照见娘咱族人可能不行。”

李连长说:“为啥不行?不就见个面吗,多大的事。”

陈会计说:“他们那么傲慢无礼,自称是本地土,我们是外来的沙子,沙子还能压住土?”

“那是他们胡说八道,他们是原始人,我们是现代人,比他们优越多了,”李连长稍一顿说,“话是这么说,谁知道他们是什么,一群鬼神吧。”

陈会计说;“在他们心里是这里的主人,外来的沙子那能压本地土?我们别拿架子了,还是登门拜访吧。”

李连长一想助手说得对,只好认同:“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照见他们不合适。我俩一起去见扎帝。”

正副连长找到一座最大的帐房,给门前站岗的说了话,站岗的进去了,片刻出来说:“扎帝正在休息,你们过一个时辰来吧。”

两个连长怏怏不乐地回到连部,坐在椅子上吸烟喝茶水。

李连长愤然道:“在我的十一连,他还耍架子,太不像话。要不是为了公事,谁愿意见他们,躲还躲不及呢。”

陈会计说:“跑去都见不上,你还要叫他来。”

李连长问:“一个时辰是多长时间。”

陈会计也说不准,信口道:“可能一个小时吧。”

两个连长又来到帐房前,这一次准许进入。

李连长一踏入帐房,感觉眼前一亮,帐内比上次见到的更豪华奢侈,架子上摆放的珍贵物件也多了。

扎帝端坐中间,两边坐着六个人。身后垂手站着三个女仆。前面的矮桌上摆放着水果和食物。

看到眼前的情景,李连长心里不平衡了,自己身为这里的最高长官,做人本份低调,他们竞然大张旗鼓,做威做福,目中无人,相比之下自己犹如乞丐。

“又有何事?”扎帝竞然打着官腔。

李连长开口也不友好:“你们咋夜不是烧……?”他说不出那个死字。

扎帝微微一笑说:“我们咋夜是烧死了。可你们有一句话,说什么野火烧不尽,春风又吹生。”

李连长愣了下,问助手:“这话好像是指柴草吧?”

陈会计说:“树木那能长那么快,是草。”

李连长对扎帝说:“草干枯了才能燃烧,要经过一个冬天才能生出,你们咋天夜里才烧死,今天就生长,速度也太快了吧?”

扎帝哈哈一笑说:“我们是娘咱族,不能和草相比。那句话只是个比喻。”

“有这样比喻的吗?好吧,算你们有能耐有本事,”李连长感觉站着腿酸,也没有面子,说,“你们坐着我们站着,娘咱族就是这样对待客人的吗?”

扎帝笑了笑说:“光顾了说话,慢待了。”他挥了下手。

矮桌和地毯出现在两个客人身边。矮桌上摆放着水果和食物。

两个连长坐在地毯上。

陈会计出于礼貌,说:“谢谢。”

李连长觉得自己是这里的最高长官,助手这样说话有失尊严,狠狠瞪了他一眼,低声说:“乖乖坐着,把嘴夹严。”

陈会计不悦地说:“你叫我来干吗?我走了,你一个人和他们谈判。”

李连长恨不得跳起来扇助手一巴掌,低声道:“回去和你算账。”

扎帝慢悠悠地问:“你俩说什么啊?大声说出来,我们也听听。”

李连长应付道:“工作上的事,你们没有必要知道。”

扎帝说:“那就说说我们有必要知道的。”。

李连长身子挺直,郑重其事地说:“好吧,现在我们谈正事。”

扎帝淡漠地问:“什么是正事?”

第二百四十八章,谈判(一)

李连长清清嗓子,严正说道:“十一连小归小,也是国营企业的下属单位,你们不能随便驻扎。”

扎帝自豪地说:“这是我们的家乡,我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无权干涉。”

李连长辨解说:“可是你们影响我们的工作,严重扰乱连队的正常生活,闹得人心慌慌,工人们都不想在十一连待了。”

“你们的工作就是乱砍乱伐,毁坏我们的家园,”扎帝严厉地说,“你们还是停止工作,打道回府。”

“回哪里?”李连长问。

“各回各家,耕田种地。”扎帝说得很轻松。

李连长忍着心里的不快,说:“早给你们说了,这样的大事不是你我能解决的。”

“那我不管,反正要制止你们采伐作业。”扎帝说。

“这个先放着,以后再说,”李连长说,“你们的扰乱就够我们受的,还带来猛兽伤人。”

扎帝轻描淡写地说:“它们是猛兽,可它们是我们的朋友,不伤害人。据我知道,他们只是和那几个女工人玩耍,没有伤害她们,只是撕破衣服。”

“把女工人们吓得不轻,别说女的,就是大男人谁见了不害怕?你最好把它们打发得远远的。”

“朋友友好相处,是能打发掉的吗?我们要打发你们走,能行吗?”扎帝说。

“你这样说话就不讲道理。”李连长口气有点强硬。

扎帝回应道:“你讲道理吗?待在我们的家园乱砍乱伐,还想把主人打发走。”

李连长有点黯然地说:“你这样说,我们就无法谈判了。”

扎帝不屑地说:“是你们自己要来,我又没请你们来谈判。”

陈会计见气氛不对,忙打圆场:“有话好好说,别生气。”

李连长把气撒在助手身上:“我文盲不会说话,你把好话说,我听着。”

陈会计知道和扎帝很难交谈下去,再谈下去会把关系闹得更僵,他对李连长撒谎道:“我想起来了,石场长让你现在给他打电话。”

“什么事?咋没通知我?”李连长还当真了。

“我那知道,重要事吧,我们还是先回去,以后再说。”陈会计含糊其词。

李连长站起身,对扎帝说:“我们回去了,以后再谈。”

扎帝看也不看李连长一眼,冷冷地说:“不送。”

走出帐房回到连部,李连长走到桌前,二话没说拿起话筒就要打电话。

陈会计忙制止:“你听我说。”

李连长问:“还有啥话?”

陈会计说:“刚才那场面你也看到了,要是再谈下去关系会更僵,所以我撒了谎。”

“你是说石场长让打电话是假的?”

“你也不想想,石场长要给你打电话用着给我说吗?”

“你胆子越来越大了,敢欺骗我。”李连长放下话筒,坐在倚子上。

“好我的连长,啥话到你嘴里就变味了。这那叫欺骗,这叫缓兵之计,也可以说是善意的谎言。”

“好吧,我知道你嘴里有螺丝钉,转着说话,”

陈会计觉得对方可气又可笑,说:“话咋能转着说,这叫随机应变。”

“又在显摆文化,”李连长懒得再批评对方,话锋一转,“连队不像连队,难民营不想难民营,我看着就心烦。”

“我何尝不心烦。”

李连长听着“何尝”不入耳,瞪了对方一眼,问:“你说怎么办?”

“我能有啥好办法。”陈会计一时为难。

李连长嘲讽道:“你是文化人,懂得比我多,说起话来让人听了一愣一愣的,还能想不出好办法。”

陈会计想了想说:“你看出来没有?小鲜和娘咱族人关系不一般。”

李连长不高兴地说:“这话早说过了,你还要说费话,他们的关系就是不一般,这个我早就看出来了。”

陈会计建议道:“即然这样,只能让小鲜出面斡旋。”

李连长愣了下问:“斡旋是干什么的?”

“就是,“陈会计想着合适的解释,一时想不出,只好说,“斡旋就是商量。”

李连长一听就来气,骂道:“你这样没记性,给你说了多少遍,在大老粗面前别显摆文化。商量就是商量,那里来的斡旋?”

陈会计谦和地说:“说漏嘴了,以后再不这样了。”

“以后不这样?我看你是狗改不了吃……。”他不想伤害对方太深,最后的字没有说出口。

“习惯了,你别生气。”陈会计小心道。

李连长仍在生气,不依不饶:“我能不生气吗,你说出话总人摸不着头脑。你这水平在十一连当副连长亏了,应该到高校去当语文老师,或者到林业局坐办公室。”

陈会计害怕惹更大麻烦,口气更绵软了:“你别生气了,我说漏嘴了,以后注意。”

李连长看到对方这样谦和,不想给他太大的难堪,再说,陈会计和石场长有点关系,得罪太深没有好处,他及时转了话题:“你去把小鲜叫来。”

鲜怡俊走进连部,心里忐忑不安,不知连长要干啥。

李连长有点客气地说:“坐,别站着。”

鲜怡俊坐在椅子上,问:“叫我有事吗?”

“没事找你干吗,”李连长回了一句,本想让对方香烟,又觉得有失连长身份,“想抽烟自己取。”

“我不抽,刚抽过。”鲜怡俊想抽烟,又觉得不太礼貌。

李连长用关心的口气问:“采伐作业累不累啊?”

“累,那能不累,”鲜怡俊说,“采伐作业本来是天底下最累的工作。”

“想不想继续干下去?”李连长试探道。

“这是本职工作,是饭碗,不想干也得干。”鲜怡俊无奈地说。

李连长说到主题:“连部要给你调换工种,你愿不愿意?”

鲜怡俊觉得意外:“什么工种?”

“索道工。专门卸元木。”

鲜怡俊心里顿时轻松,他原以为连长是找麻烦的,没想到有这样的好事。这可是人人羡慕的好工种。捆绑好的元木从索道飞驰而下,来到终点站,然后把元木解开,让其掉到几十米的山下。。

陈会计添说好话:“这可是连长特意照顾你。”

鲜怡俊没有及时回话,他有点犹豫不决。

第二百四十九章,谈判(二)

两位连长原以为鲜怡俊会高兴的答应,然后说声“谢谢。”没想到对方沉思不语。

李连长感到意外,忍不住问:“你怎么了?”

陈会计紧接着问:“难道你不愿意?”

和采伐作业相比,索道工是计时工,也就是说拿固定工资,如果没活可干照样拿工资。捆绑元木的工人有点辛苦,卸元木的工作就很轻松了,可以说是躺着拿工资。

李连长提醒道:“这可是最好的工种,一般人是干不上的。我们看你诚实忠厚,热爱林业工作,想好好培养你,以后有个好前途。”

陈会计及时拍马屁:“李连长这么看重你,你可别辜负李连长的好意。”

鲜怡俊不傻,他明白李连长看重自己有特殊本领,还有和娘咱族人的关系。索道工的确诱惑力强,可他是那种吃苦在先,享受在后的人,不愿意看着别的年轻人在山上吃苦受累,自己干着好工作。再者,在山上给索道卸元木太枯燥无聊,他习惯和年轻的伙伴在一起,吃苦受累心甘请愿。

李连长有点心急,这个急多少指望鲜怡俊出面和娘咱族人斡旋,他催道:“你说话啊。”

鲜怡俊果断地说:“谢谢你们的好意,我还是当伐木工人。”

两个连长无不感到遗憾,几乎同声问:“为什么啊?”

鲜怡俊说:“我舍不得离开青年采伐班。”

李连长略带嘲讽地说:“你这思想也太先进了吧?我这个当连长的也没有你的思想觉悟高。”

陈会计摇摇头说:“那有像你这样的人。不可思议。”

鲜怡俊听出两个连长的弦外之音,俊美的脸上露出不悦,道:“不愿意调换工种你俩应该高兴才对,这样可以不给你们添麻烦,把索道工换掉,他能高兴吗?影响团结。”

李连长说:“我没有看错,你的思想觉悟高,知道顾全大局。”

陈会计感慨地说:“像你这样的年轻人太少了。”

鲜怡俊不想再听俩人的费话,站起身说:“我回去了。”

李连长急忙说:“别急着走,还有事。”

“还有啥事?”鲜怡俊明知故问。

“你先坐下慢慢说。”李连长说。

鲜怡俊坐在椅子上,心里惴惴不安。

李连长打开窗户说亮话:“我知道你和娘咱族人关系好……。”

鲜怡俊插言:“仅仅是认识,谈不上关系好。”

李连长问:“你是怎么认识的?”

鲜怡俊说:“我不是早就说过吗,那次外出迷了路,走到娘咱庄待了几天。”

李连长这才想起来了:“哦,就是你说的那个世外桃源,那么好的地方,这些人不好好待着,看上杏子沟的那一点了?赖着不离开。”

鲜怡俊说:“你没听他们说吗,村庄受答扎族人攻击,毁坏了,他们才逃出来。”

“毁了可以重建啊,何必四处流浪。”陈会计说。

“这我就不明白了。”鲜怡俊真的不明白。

李连长说:“他们驻扎这里扰乱连队的正常秩序,影响工人们的生活,看样子要长期驻扎下去,一山不能容二虎,你能不能劝说他们离开。”

鲜怡俊笑了,说:“我是谁啊,那有那么大本事。”

陈会计说:“我发现他们对别人像有怨仇,对你还是客气的。”

李连长心里有点嫉妒鲜怡俊,娘咱族人这是怎么了,把他看得比两个连长还重要。他略带酸气地说:“那个扎帝对你还是比较尊重的,你说几句话他能不听吗?”

鲜怡俊说:“小事也许听我劝,搬迁这样的大事可能不听,再说搬迁也不是扎帝一个人说了算,重要人物要在一起商量决定。”

李连长用怀疑的目光打量鲜怡俊一眼,话里有话:“你咋知道的这么清楚?”他差一点说出,你是不是他们的内线。

鲜怡俊淡淡地说:“我听他们说的。”

李连长说:“你是连队的一员,那句话叫什么一荣共……。”他转头问陈会计。

陈会计回答:“一荣共荣,一辱共辱。”

李连长说:“就是这句话,说得太好了。十一连是我们的家,要爱护家,保护家,不能让外人横行霸道。你和他们关系特殊,关键时刻要发挥作用……。”他沉吟着不好往下说。

陈会计明白李连长的心思,补充道:“我和李连长去见扎帝本来就有失身份,他们还傲慢无理,说出的话没有人情味,都说这里人热情好客,他们怎么能这样?你要好好劝说一下,这总没有问题吧?”

鲜怡俊爽快答应:“这个事我可以劝说扎帝,相信他会听的。”

李连长趁机说:“你还可以试着劝说他们离开,林区这么大,那里不能安营扎寨,非要和我们搅和在一起,没有好处,大家都不方便。”

鲜怡俊没有立刻答复,思忖起来。说真的,他也希望娘咱族人远走高飞,不要给连队添麻烦,让工人们有个好的环境工作生活。可是他知道,一旦劝说,娘咱族人就要提出让他当寨主,他是决不会去当什么寨主。拒绝当寨主,自己说出的话就没有份量,他们是不会听从的。

陈会计有点心急,问:“连长的话怎么样?”

李连长嗔怪道:“你急什么,让小鲜好好想想。”

“我也希望他们离开杏子沟,远走高飞,连队恢复正常,”鲜怡俊叹口气说,“不过,这样的大事他们自有主见,是不会听我的劝说,我实在无能为力。”

李连长对助手说:“小鲜把话说到这份上,我们就不难为他了。明天我俩还是以连长的身份和他们继续谈判。”

陈会计心想,谈判是瞎子点灯白费油。不敢说出口,勉强道:“看来只有这样了。”

晚饭过后,李连长心里烦闷,叫来陈会计,检尺员喝酒。三人喝了一斤酒,夜色已笼罩室内。发电机发出声音,电灯瞬间明亮。

李连长又开始打关,刚和陈会计划完六拳,忽然传来电工鲁希玉的声音:“李连长!你快出来看!”

李连长心里一惊,很快镇静了,认为小鲁又在小题大作,说:“这个小鲁,成了喊叫专业户。”

陈会计听出外面的声音异常,对李连长说:“出去看看吧,万一有大事呢?”

李连长走出连部,见鲁希玉小跑而来,趁着酒兴骂道:“又死声娃气叫喊啥?”。

鲁希玉跑到连长跟前,手指着东面说:“你看。”

李连长顺着对方指的方向望去,顿时膛目结舌……。

第二百五十章,鬼墙(一)

东面的房子后面耸立着一栋墙,约有二十米高,看上去如巨大的屏幕。

鲁希玉的手又往西面一指,说:“你再看。”

李连长转身朝西面看去,那里同样耸立着一栋高墙。北面是悬崖,南面是白龙江,十一连被严严实实包围在里面,外人无法进入。想要进入也可以,横渡白龙江,或从悬崖上用绳子吊下来,可这要费一番功夫,费一些时间,还要受到顽强抵抗,轻易攻不进来。

工人们早被鲁希玉的喊叫声驱出宿舍,聚在一起七嘴八舌,议论纷纷。

李连长急步走近东边的高墙,仔细查看,发现不但没有门,连一道缝都没有。他又快步来到西边墙前,情景和东边一样。

工人们随着李连长巡查,一边谈论着:“这是不是鬼墙啊?”

“人还能转眼打造出这样的墙,肯定是鬼墙。”

“不用说是娘咱族人打造的。”

“他们这是干啥?”

“这还用问,防御答扎族人攻打。”

“十一连成监狱了,跑都跑不出去。”

“监狱有门吧,这两栋墙连条缝都没有。”

“要是下暴雨,水流不出去,十一连就闹水灾了。”

李连长听得烦不胜烦,心里七上八下,慌忙对陈会计说:“紧急照见扎帝。算了,还是登门拜访吧。”

陈会计小心提醒道:“说登门拜访不合适。”

陈会计当着众多工人的面,竞然这样放肆。李连长瞪了助手一眼,气咻咻地问:“那里不合适?”

陈会计解释道:“抬高他们贬低自己。”

李连长一听有道理,声调缓和了:“怎么说合适?”

陈会计想了下说:“去见他们。”

两个连长朝最大的帐房走去,老远就听到唱歌声说笑声。

李连长气不服,对助手说:“我们心里像猫挖,身子像在火里水里,他们到好,还唱上了。”

陈会计说:“可能还在跳舞,这些人能歌善舞。”

来到帐房门前,李连长对站岗的哨兵说:“我们要见扎帝,你通报一下。”

哨兵走进帐房,片刻走出来说:“请吧。”

两个连长走进帐房,酒香混合着食物的香气直扑鼻翼。

扎帝还是坐在地毯上,两旁坐着有身份的人,面前是酒壶酒盅,美味佳肴,还有水果。

五六个美女在跳舞,一边是伴唱的和伴奏的。

扎帝高声道:“来客人了,请坐。”

两张矮桌和地毯出现在空地上,随后矮桌上出现酒壶和酒盅,还有水果,美味佳肴。

显然鲜怡俊给扎帝说了话,这次的待遇和前两次不一样,

李连长那有心思做客,直接了当地说:“十一连出了这么大的事,我那能坐得住。”

“什么大事?”扎帝明知故问。

“突然出现两栋那么高的墙,这还不是大事吗?”

“这是好事啊,十一连安全了。”

“别说这样的话,太平盛世,没有什么不安全的。”

“答扎族人一旦进攻,你们就不安全了。”

李连长语气强硬:“进攻也好,反击也罢,那是你们和他们的事,与我们无关。”

“你不是说我们扰乱你们的正常秩序吗,现在又说与你们无关,一个当连长的咋能这么说话。”

李连长语塞了,为了缓和气氛,也为了考虑如何说话,他坐在地毯上。

陈会计打圆场道:“连队上事情太多,又加你们的事,李连长压力很大,要是说话有失误,希望你们海涵。”

李连长低声问助手:“我说话失误了吗?”

陈会计见对方脸色不对,慌忙道:“没有失误,我是说如果失误的话。”

李连长说:“啥叫如果?我在他们面前能失误吗,我可是代表十一连说话。”

陈会计忙说:“当然了,你是一把手,说话是要负责任的。”

李连长听了心里不舒服,说:“我看你是胳膊肘往外拐,处处和我做对。”

陈会计悄声说:“好我的连长,这样的话回去说,在这里说他们看笑话。”

“什么笑话?”

“说我们窝里斗,不团结。”

李连长觉得对方的话没有错,又不能便宜他,丢了一句:“回去再跟你算账。”

扎帝高声说:“你们有话回去说,现在是做客,吃好喝好,观赏歌舞。”

李连长高声道:“工人们在外面闹翻天了,我们那还有心情观赏歌舞。我们这样高声说话很累,你能不能让你们的歌舞暂停一时?。”

扎帝手一挥,艺人们停止歌舞,全都退出帐房。

李连长说:“我们现在谈正事。”

“你的正事真是多。”扎帝说。

李连长滔滔不绝地说:“这都是你们逼出来的。你们待在十一连不断制造事端,严重影响我们的正常生活。过去的事就不说了,现在又搞出两栋高墙,把十一连变的像座监狱,不全对,监狱还有几座大门,你搞的这墙别说大门,连座小门都没有,还小门,连条缝都没有。我们的工人成什么了,是犯人吗,由着你们关押。”

扎帝慢悠悠地说:“说累了吧,先喝口酒再往下说。”

李连长真的口渴,端起酒杯又放下,他不明白这酒能不能喝,他接着说:“连一扇门都没有,工人们怎么上山采伐作业,拉运元木的车怎么进来?”

扎帝说:“这你放心,这两道防线只在夜间出现,天一亮自动消失。”

李连长心里这才有点踏实,很快又想到问题:“你是知道的,林区雨多,一下就是几天,如果夜里下瀑雨,水出不去,形成水灾,难说不淹死人,那可就是人命关天。这个责任是你的还是我的?你来去无踪,这个责任还得由我来承担。”

扎帝冷笑一声说:“这叫什么话,你们怕淹死,我们难道不怕淹死?”

李连长说:“你们不能和我们比。”。

“为啥不能比?”扎帝问。

李连长郑重地说:“你想么,夜里大火把你们烧尽了,第二天就重生。水要是把你们淹死,过不上半天又冒了出来活了,淹死一百次都没有关系。我们呢?除了年轻人,每个工人都是拖家带口的,要是淹死了,一家老少喝西北风啊?”

第二百十二章,精神病人(三)

任彦平不敢正视对方,默认了。

他气得脸发黄,浑身颤抖:“你们才有神经病!你欺负人!”

任彦平慌了:“你别生气,我们也是为了你好。”

鲜怡俊气得往床上一躺,没了声音。

任彦平心想话已说到这伤上,挑明算了:“大家,当然包括李连长,让我好好劝你,让你去县医院检查,如果真有病到天水……。”他又说不出口。

对方猛地拾起身,手指着对方吼道:“你……滚出去,我不想再见到你!”

任彦平真怕对方拾起什么东西朝自己掷来,或者朴过来捣几拳,急忙溜出宿舍。

李连长听了小伙子们的汇报后说:“你们也看到了,我可是仁至义尽了,以后他要是病情加重,别怪到我身上。”

任彦平尽量往好处想:“其实他不一定有病,就是那么一种人。”

“外国娃”祝锦说:“他要是没病我把祝字倒写下。别的不说,先说下班后他须着山坡走的那架式,一看就不是正常人。”

李连长沉思了下说:“就算他有一点病,可他不哭不闹不骂人,吃喝也正常,没有惹麻烦,就看今后怎么样,如果病情加重,管他愿不愿意,强迫送他去精神病院。你们以后多关照他,不要让他生气受刺激,当然了,最好在他面前别提神经病什么的。真正的病人是不承认自己有神经病的。”

窦健建议道:“他这样子是不能采伐作业了,能不能给他安排长期计时工。”

李连长眉头皱起来了:“这两个月的计时工还是我跑了两次才要来的,长期根本办不到,走着看吧,如果他正常了,就不再麻烦了。”

任彦平一直在窦健的宿舍里玩扑克,脑子里却是鲜怡俊的影子,担心他会不会记气?今晚如何去见他,他的气消了没有?离熄灯还有半个小时他就不玩了,对窦健说:“你陪我过去怎么样。”

“外国娃”祝锦大惊小怪:“嗬,怕他吃了你!”

任彦平说:“你胡说啥,我是让班长过去谈谈心,安慰一下他,都怪你,整天说他有神经病,害得我得罪他。”

鲜怡俊坐在床上,斜靠着被子上,神情呆呆的。

班长一进门就用随便的口吻说:“一个人想啥?怎么不上我那去耍。”

他像没看见俩人进来,自言自语;“活人真难哪,活着有啥意思。”

窦健不明白他的苦衷,安慰道:“别胡思乱想了,振作起来好好活人。”

“我怎么振作,有神经病嘛。”自嘲的口吻。

“你胡说什么?”窦健避开话题,”今天你干啥活,累不累?

他抓住话题不放:“你们不是说我神经病吗?”

窦健有点尴尬地说:“大家也是为了你好,有病就医,没病更好。”

“你说说我有没有病,我相信你。”

“我又不是大夫,怎么知道,不过我看你好好的,但愿你健康,我们都健康。”

鲜怡俊有点感激地说:“你这样说我很高兴,谢谢你。”

任彦平小心地说:“其实大家都是为你好,我也很高兴你健康。你不再生我气吧?有些话我是代表大家说,他们认为同宿舍比较好说话。”

鲜怡俊心平气和地说:“我不生气了。我也想通了,自己活人管别人怎么说。”

窦健放心了:“这话就对了。有病的人说不出这样的话。快熄灯了,你们说一会,我回去了。”

年轻人们几乎每天在下山回来的路上,看见鲜怡俊伫立在高高的山岗。时间一长,大家习以为常,多数人认为他爱花,南山顶上布满了枇杷花,他去欣赏花。也有人纳闷,每天登那么高的山去欣赏花值得吗?

这天傍晚,大家下山须着山谷往连上走。

突然,一阵“哦……!”的喊声响彻云霄。

大家惊了一跳,循声望去,只见鲜怡俊站在山坡,双手举过头欢叫着。

“外国娃“祝锦惊呼:“不好了,他的病严重了!”

窦健叹口气,用怜悯的口吻说:“看来他真有病,怎么会这样呢。”

任彦平伤感地说:“这些日子看来好了,怎么说犯就犯了。”

“外国娃”祝锦说:“精神病人就那样,有时好有时犯。”

大家站着不动,等着山坡上站的人走下来。

那一位不喊叫了,仍然仰望着东山顶,没有走下来的意思。

“他在看什么”窦健好奇地自语。

“外国娃“祝锦说:“谁知道,精神病人就那么个样。”

任彦平思忖道:“是不是东山顶上有什么东西。”

鲁希玉说:“那么高的山顶能有啥东西。”

“外国娃”祝锦笑道:“可能那里有天仙女下凡。”

窦健说:“我们齐声喊,让他快些下来。”

大家喊了几声,站在山坡的人毫无反应。窦健只好对任彦平说:“我俩去把他拉下来吧,如果他真犯病了,一个人没办法拉下来。”

俩人朝山上登去,相距十多米时,看见鲜怡俊微微仰着头,全神贯注遥望,面部表情激

动柔美,一双美丽眼睛迸发出自然的脉脉含情的光泽。。

俩人十分惊异,疾步来到他的身边,须着他的视线望去,不觉惊呆了。

太阳落山了,远近大小沟壑暮色茫茫,天空却明亮闪光,夕阳落在东山顶上,那里一遍光辉灿烂;一大群牛羊缓缓移动着,隐约可见尾随的牧人……。

第二百五十一章,鬼墙(二)

扎帝哈哈大笑几声,蔑视地说:“你怎么是这样的人,我的话还没有说完,你就说这么多,还说些没用的话,你这水平怎么当寨主,哦,是连长,这个连长不知道是怎么当上的?”

李连长一听心里就冒火,我水平再差也是现代人,比你们原始人知道的多,你们连电影电视都不知道,还好意思说别人。这些话他只是心里想想,嘴上是不敢说的。

陈会计及时给上司台阶下:“你们的事我们那会知道。俗话说隔行如隔山,你们是种田放牧的,我们是采伐作业的,一家不知道一家的事。”

正处于尴尬的李连长朝助手投去赞许的一眼,对扎帝说:“好吧,你把话说完。”

扎帝端起酒杯喝了一口酒,说:“我们能建造墙,也就能毁掉墙。一旦发生水灾,两面的墙很快就会消失。”

李连长说:“我当然相信你们有这个能力,问题是你们神出鬼没,来去无踪影,如果发生水灾,你们不在十一连,或者睡死醒不来,我们怎么办?”

扎帝爽快地说:“这你放心,目前我们安心驻扎杏子沟,那里也不去。再说了,我们要提防答扎族人进攻,夜里有站岗放哨的,一旦发现情况,马上向我汇报。”

李连长这才有点心安,随后又质问:“有两栋高墙当防线,你们还用着站岗放哨吗?你不会是哄我们吧。”

扎帝解释道:“东西面是没有问题,可南北面还是要防守的。他们还可以渡江,也可以从悬崖上吊下来。”

李连长一想对方的话有道理,道:“渡白龙江不容易吧,水那么大。从悬崖上下来更不容易,只要下面有人防守,他们敢下来吗。”

扎帝说:“我们有的本事他们也有,要是他们的本事比我们大,那我们是防不胜防。”

经过这一番较量,李连长有点精疲力尽,头晕眼花,只得告辞。

李连长和陈会计走出帐房,立刻就被工人们包围,大家问这问那,无不担忧害怕。

还没有走到连部,李连长就被工人们的吵闹搞得头晕病发作。孱弱地说:“吵死了。头晕得不行,陈会计。”

陈会计被工人们挤在一边,听到连长的声音,朝连长走近一步,关心地问:“你不要紧吧?”

李连长有气无力地说:“晕死了,快把我扶住。”

陈会计双手搀扶住上司,对周边围着的工人们说:“你们让路,没看见连长有晕病,有啥话等连长好了再说。”

工人们那听陈会计的话,仍围在连长身边说三道四,一副得不到答复不罢休的样子。

陈会计不得不警告:“挤在前面的几个听清楚了,你们再不散开,李连长要是严重了,你们脱不开关系。”

工人们果然害怕了,给连长让开一条道,目送着两个连长走向连部。

快要走到连部门前,陈会计大声喊:“张大夫!”

张大夫走出医疗室,问:“咋又犯病了。”

陈会计说:“说什么费话,快准备打针。”

张大夫嘀咕:“我快要成李连长的专职医生了。”

两个连长走进连部,副连长把正连长放在床上躺下,小心的盖上毛毯。

陈会计说:“忍一忍,大夫马上就到。”

李连长喃喃道:“你放心,我晕不死。”

陈会计不明白这话是针对自己,还是随便说的,随口大胆道:“你要是晕死十一连咋办?”

“不是还有你这个人材吗?”李连长心烦,说出的话也不好听。

陈会计不敢回话了,怕话说多了对方的病情加重。

张大夫来了,准备给李连长打针。

陈会计听到外间的会议室说话声不间断,走出去说:“李连长病得不轻,你们把声音放小些。”

“他的晕病和我们说话有啥关系?”

“动不动就晕过去,比小姐夫人还娇气。”

“外国电影里的贵夫人和小姐就是这样的,一有情况就晕过去。”

“当什么连长,回家给婆娘做饭吧。”

“连队乱糟糟的,全是他没本事。”

“自己没本事当连长就给场部打招呼,还要硬撑着。”

“连长尕大是个官,他咋舍得丢掉。”

陈会计心里多少认同这些话,可身为副连长,他是不便表态的,说着桌面上的话:“你们乱嚷嚷个啥,想给李连长施加压力吗,让他的病情加重。”

“他的病情要是加重,一把手的位置就是你的了。”

“别这样说,李连长听见会不高兴。”陈会计到也不希望连长病加重,可连长这个位置的诱惑力还是很大的。

“他平时那么霸道,你还要护着他”

“还是你的心肠好。”

陈会计听害怕了,要是让李连长听见那还了得,急忙阻拦道:“好了,别再说。回去睡觉吧,明天还要工作。”

田贵喜自从挨了鲜怡俊的拳击,又被满山倒的树枝压伤,他低调了很多,很少出面说话,这时不得不说:“两栋高墙立在哪里,能睡着吗?”

三班长说:“一旦发生火灾水灾,跑不出去,眼睁着等死。”

二班长愁苦地说:“我死了不要紧,一家大小咋办?”

三班长说:“看来先把遗嘱写好。”

“有钱人才写遗嘱,你一个伐木工人能挣下多少钱?”

“李连长不给话我们不回宿舍,在连部待到天亮。”

“目前的情况他应该给我们讲清楚。”

陈会计劝说:“他正在打针,怎么给你们讲清楚?等他晕罢了再说。”

外国娃祝锦大声说:“两栋高墙那么一围,十一连就像监狱,爷用不着到外面坐监狱了,把现成的监狱坐吧。”

任藏平戏谑道:“这个监狱好,环境优美,空气新鲜。”

鲁希玉跟着说:“还没有人看管,自由自在。”

“那你们就在这里待一辈子吧。”

“最好下辈子还当伐木工人。”

“看形势以后可能不让采伐了。”

“不采伐我们失业?”

“还可以植树造林,那会失业。”。

突然,爆炸声响起,紧接着又是两声,房子震得微微颤抖。

工人们惊吓得面面相觑,一时噤了声。

第二百五十二章,不眠夜(一)

工人们很快发出声音:“炸什么啊?”

“谁知道炸什么。”

“不知道是炸药包,还是炮弹?”

“如果是炮弹,怕落在房顶。”

“房子炸了还不砸死人。”

“还不往外跑等什么。”

“快跑!”

工人们争前恐后挤到门前往外冲,不一会全部站在外面,四处张望。

又发出爆炸声,地点明确了,是两栋高墙所在处,显然答扎族人企图把高墙炸毁。

娘咱族人几乎都站在帐房外,观望外面的形势。扎帝和几个年轻人站在一起说笑着,好像不把爆炸当回事。

两栋高墙巍然不动,仍耸立在杏子沟。

工人们七嘴八舌,议论纷纷:“这么厉害的爆炸把墙炸不塌。”

“可能是铜墙铁壁吧。”

“还好是炸药包,要是炮弹就麻烦了,飞进来不知要炸死多少人。”

“别这样说,谁知道他们的炸药能不能炸死人。”

“是啊,墙都炸不倒,人能炸死吗?”

“就算有炮弹没有大炮也是没用的。”

“炮弹大炮是高科技,不是随便能制造出来的。”

“听李连长说他们是原始人,落后得很,会做火药就不错了,那会制造炸弹。”

好一阵没有爆炸声,山林寂静了,只飘荡着工人们轻微的言语。

形势说明爆炸无济于事,答扎族人住手了,也许又在筹划别的进攻方式。

娘咱族人全都回到帐房。北面的悬崖下和白龙江边还有人影,那是他们的人站岗放哨。

李连长走出连部,看到工人们几乎全站在场地,不得不提醒:“都傻站着干啥?快回去睡觉,明天还要上班。”

工人们仍站着不动。

李连长急了,大声道:“我说的话你们没有听见吗?”

一班长田贵喜大声说:“你还是给那些原始人去说吧。”

李连长道:“你的伤才好了几天,又要跳窜了。”

田贵喜说:“我又跳窜咋了?大不了再受一次伤,反正十一连怪事这么多,迟早是个死。”

李连长喝道:“别胡说八道,扰乱军心。”

还没等田贵喜回话,别的工人开口了:“枪炮声不断,难保没有生命危险。”

“那敢睡觉啊,万一炮弹落在房上,炸不死也压扁了。”

“杏子沟这地方邪气重,尽出怪事。”

“连长,你不能坐视不管啊。”

李连长一听这话心急冒火:“谁说我没有管?我到那座最大的帐房跑了一趟又一趟人,嘴皮子都磨干了。你们想想,我们现代人和原始人勾通有多难,他们说的那些话太难听了,把我气得饭都吃不下。我为了这个连队,为了你们里里外外操心,你们还不知情,说话冤枉我。”

有些人真的不领情,还把当前的情况迁怒在领导身上:“说这么多有啥用,谁让你是连长啊?”

“吃着这碗饭就要操这份心。”

“是啊,在食堂打饭碗里的肉最多,还用不着交饭票。”

“你咋知道他吃饭不交票?”

“你想想吧,这还不是小事一桩。”

“当连长吃饭不交钱算个啥,别的上面做好就不错了。”

“嫌事情多就让位,谁还逼着你当连长。”

“说得比唱的好听。把球个连长,谁都能当。”

“把自己当成一碟菜,没有你地球还不转了。”

李连长明白大家把气往自己身上撒,众怒难犯,他只好避让三分:“好了,夜深了,你们回宿舍睡觉,明天还要上班。”

工人们不为所动,仍站着不动。

“你们耳朵聋了吗?”李连长气得喊了一声,转过身就走,“你们站着看风景,我可要睡觉去。”

有人高声喊:“你不怕炸死就去睡吧!”

“放着一连人的生命安全他睡得着吗?”

“死上一个人他都要负责,别说全连几十个人。”

李连长听了气更大,说:“八小时以外我不管。我还能把你们栓在裤腰带上。”

陈会计怕连长的病重发,劝说:“别和他们一般见识,身体要紧。”

有人和陈会计抬杠:“十一连是采伐作业的,不是养病的。”

李连长还真的觉得身体不适,头有一点晕,他怕再待下去还会听到难听的话,诱发病情,跋腿朝连部走去。

陈会计跟在连长后面,走了十几步听到脚步声紊乱,转身一看,工人们都往连部走来。

李连长自嘲道:“这还紧追不放了。”

陈会计脱口说:“形势严峻,情有可愿。”

李连长把气撒在助手身上:“一有机会你就显摆文化,你就不能说些别人听着顺耳的话?”

陈会计道:“好我的连长,这话一般得很,谁都能听懂。”

“你的意思就是我一个人听不懂?”

“我不是这个意思。其实你听懂了,只是嫌不通俗。”

两个连长说着走进连部,李连长往床上一躺,呻唤道:“累死我了,比上山采伐作业还累。”

陈会计说:“上山采伐作业是身子累,现在是心累。”说过后悔,怕李连长发火。

不料李连长心平气和地说:“我是身子和心都累。”

外间的会议室脚步声紊乱,人声鼎沸。

李连长发愁道:“怎么办,这样下去明天不上班了。”

陈会计说:“一夜不睡觉山下的人好说,伐木工人不行,如果在山上采伐作业打瞌睡,很容易发生事故,危及生命。”

“你说咋办?”

“你是连长,你说咋办就咋办。”

李连长不高兴了:“你这是放屁还是说话?”

陈会计也不高兴:“我说错了吗?”

“你是神仙,说不错话。”

“我是普通人,神仙们正在外面打仗。”

后一句话把李连长惹笑了:“你会说得很。”

陈会计说:“还不是你逼的。”

“我还成土匪军阀了,”李连长从床上拾起身,“麻烦你给我倒杯茶。”

陈会计提起暖壶往杯子添上水,随口问:“你不睡了?”

李连长坐在椅子上,点了支香烟吸了一口,苦笑一声道:“会议室来了那么多人,就像在逼宫,我能睡踏实吗?你出去给他们说,愿意待就往天亮待,把声音放小些,吵得我头疼。”

“好吧。”陈会计走出去执行命令。。

突然,传来枪声,接着抢声密集。

李连长呆愣片刻,很快恢复正常,起身走出去,望着惊魂未定的工人们说:“你们乖乖待着别动,我们当过兵的出去侦察敌情!不对,出去侦察情况。”

第二百五十三章,不眠夜(二)

李连长呆愣片刻,很快恢复正常,起身走出去,望着惊魂未定的工人们说:“你们乖乖待着别动,我们当过兵的出去侦察敌情!不对,出去侦察情况。”

有人嘀咕:“情况明摆着,有啥好侦察的。”

“丢下我们去看热闹啊?”

田贵喜喊道:“你是不是想溜啊?”

李连长骂道:“你别狗咬吕洞宾不知好人心,我们冒着枪林弹雨去当侦察兵,你还说这样的话。”

田贵喜仍要气老乡:“你们可要快些,万一来上几发炮弹,我们就连锅端了。”

“这么怕死早点滚回老家!别再烦人。”李连长骂道。

田贵喜嘀咕:“把本事给那些原始人使,给我耍啥威风。”

李连长讥讽道:“你的伤才好了几天,又要嚣张。给你说,枪打出头鸟。”

“你是不是希望我再受伤。我看在这里担惊受怕,还不入躺在医院安全。”田贵喜说。

“把嘴闭住,等闲了再和你算账,”李连长回了老乡一句,接着用下命令的口气说,“你几个当过兵的跟我去侦察。”

有人打趣道:“当过兵的终于派上用场了。”

“这叫养兵千日,用兵一时。”

一个复员军人回道:“养啥呀,还不是天天和你们上山采伐作业。”

另一个复员军人开玩笑说:“我为了大家豁出去了,这一去生死难说。”

三个复员军人随着李连长走出连部。

月亮挂在天边,星星密密麻麻,周边的山峰清晰可见。

枪战发生在白龙江边,猎枪发出的子弹如流星雨在江面闪烁,江两岸隐约可见很多人影。

四个人悄没声息地朝江边走去,尽量隐蔽着不让娘咱族人发现。

来到距江边二十多米处,李连长说:“不能再朝前走了,隐蔽起来观察。”

李连长和一个工人爬在一堆烧柴后面。另两个没处藏身,只好蹲在地上。

白龙江边站着很多娘咱族的成年人,有的手拿大木棍,有的拿着猎枪,有的手持大刀长矛,有的卧倒,有的站立,全都是一副严阵以待的样子。

木排从江上游漂下来,一架又一架,上面站立着答扎族人。江对面也有不少答扎族人,手持猎枪半蹲着朝江对岸射击,子弹闪着火花在江面飞流,五彩斑斓,让人眼花瞭乱,甚是壮观。

木排一一靠岸,上面站的的答扎族人企图上岸。

娘咱族人手持木棍,高声喊叫,把靠岸的木排往江心驱赶,有的人冲上木排,用棍子把答扎族人打进江中。

答扎族人也不示弱,他们手持大刀长矛,冲上岸的人和娘咱族人搏斗,岸上的人奋力反抗,场面十分激烈,不时有人死伤倒在地上。

呐喊声,刀的撞击声,枪声在空中飘荡。

岸上的人明显占优势。木排几乎全被打散,上面的人随即掉进江中,勉强上了岸的答扎族人也被打倒扔进江中。

娘咱族人胜利了,高声庆祝胜利。

过了几分钟,木排又一架接一架从上游漂下来,上面站满了答扎族人。

战斗又开始了,和前面发生的战斗场面大同小异。

李连长嗤之以鼻,说:“这他妈的那像打仗,简直就像小娃娃们玩家家。”

身边的工人说:“答扎族人真是多,死了一批又来一批。”

李连长道:“这些原始人和我们现代人不一样,这里死了,转眼又活过来,真不明白打这个仗有什么意思。”

工人笑道:“是啊,打又打不死,打死了很快又活了,我也看着像在玩游戏。”

李连长说:“我们回去把觉睡,让他们玩个痛快。”

四个人回到连部,李连长已经懒得说话,让另外三人向大家通报了情况。

大家听了情况后议论起来。

李连长听得不耐烦,大声说:“你们静一静!听我说。”

室内立刻鸦雀无声。

李连长郑重其事地说:“他们是两军交战不伤百姓,我们可以高枕无忧,安心把觉睡。他们爱怎么打就怎么打,我们装个没看见,保持中立,把那一方都不偏向,把那一方都不得罪。你们谁要是跑去掺和,出了事别怪连部。现在全部回去睡觉,明天正常上班。”

工人们都不动弹,没有离开的意思。

外国娃祝锦说:“该死的娃娃球朝天,爷不奉陪了,回去把觉睡。我本来不害怕,只是来看个热闹。”

鲜怡俊说:“不会有事的,待着无聊,来连部凑个热闹。”

窦健说:“要死早死了,那会等到现在。”

年轻人们全都离开连部。老工人们仍没有离开的样子。

李连长急了,表扬道:“看看这些新工人,舍身忘死,视死如归……。”

站在一边的陈会计小声对上司说:“这些成语不能这么用。”

李连长也小声说:“你的事咋这么多,不说配合我工作,老是给我找茬。”

陈会计说:“我也是好心。”

李连长不屑回答,接着前面的话题说:“年轻人们都是好样的,一不怕苦二不怕死,再看看你们这些多吃了十几干饭的,一个个胆小鬼,怕死鬼。”

“新工人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我们拖家带口,上有老下有小,死了谁养活他们?”

“这样死了连抚恤金都没有。”

“死也要死的光荣,这么不明不白死了轻如鸿毛。”

李连长语重心长地说:“别一口一个死字,晦气得很。十一连发生了这么多奇怪的事,可怕的事,那一件事都有死人的可能,最后呢?死过一个人吗?大家不都是平平安安的。同志啊,不是我咒你,这个死字尽量不能说,有时候说出来很灵验的。”

“你说别人讲迷信,你才是迷信罐罐。”

李连长反问:“这是迷信吗?这叫巧合,是瞎猫碰上死老鼠。”

有人质问:“你天天把安全挂在嘴边,现在又这样说话。”

李连长回应:“安全那是指采伐作业,处处存在危险,别的上面没有什么不安全的。”

“枪炮声不断,还说安全。”

李连长冷笑一声,道:“那些是人吗?他们人都是假的,造的枪炮不一定就是真的,能不能打死人还要打个问号。”

田贵喜质问:“枪炮如果是假的,它们能发出声音吗?声音还那么大,震得耳朵响。”。

李连长一时难措词,脱口道:“你放的屁也有声音,能把人臭死吗?”

工人们哄堂大笑……。

第二百五十四章,不眠夜(三)

工人们的笑声停止后,空气似乎凝固了,静得只听见松涛声,还有隐约的江水声。

李连长发出声音:“战斗可能结束了。”

复员军人说:“不一定,也许是缓兵之计。”

另一复员军人说:“一时的寂静有可能酝酿更大的战斗。”

李连长对复员军人说:“你出去侦察一下情况。”

复员军人开玩笑说:“我怕狙击手打黑枪。”

李连长也半开玩笑道:“就凭他们的猎枪能打死人?那枪是真的假的很难说。”

复员军人说:“如果是真的呢?”

李连长笑骂道:“你咋这么多话?战场上指挥员一下命令,谁敢说个不字?”

复员军人说:“你糊涂了吧,这可是采伐连队。”他不想挨骂,急忙走出连部去侦察。

另一个复员军人给李连长打烂板:“当了三年兵才混了个副班长,还是林业局的官好当啊,才干了几年就把连长当上了。”

李连长对计时工可以严厉,对伐木工人就不敢太严厉,他们拿计件工资,有些人不把李连长放在眼里,李连长也是敢怒不敢言。他慢悠悠地说:“我是没有本事才当个副班长,你在部队干啥。”

“我当班长。”

“谁知道。”李连长一直不相信。

外出侦察的复员军人回来了,对李连长说:“江南面静悄悄的,好像没有人,江这面只有三个兵站岗放哨。”

“看来战斗真的结束了,”李连长松了口气,命令道,“全部回去睡觉,明天按时上班。”

工人们好像没有听见,坐在条椅上不动弹。

“你们的耳朵聋了吗?”李连长放大声音说。

田贵喜代表大家问:“你能肯定今夜不再发生战斗?”

李连长哑口无言,他怎么能保证呢?

“如果炮弹落在房上,我们还能活吗?”

李连长说:“你咋知道他们有大炮?再说了,就算有炮弹,它就不往连部落,偏偏落在你的宿舍?”

“你帮助过他们,不可能攻打连部,”

李连长被惹笑了,说:“一群原始人,有那么高的科技吗?发出的炮弹有那么高的命中率吗?”

“反正今夜我们要待在连部。”

“我们不敢睡宿舍,炮弹落下死个不明不白。”

李连长说:“你们的脑子里装的屎吗?也不想想,炮弹不可能全部落在你们的宿舍,就是落在谁的宿舍,伤亡的也是个别人,要是落在连部,那可就是一锅端,很有可能全部壮烈牺牲,那可就是大新闻。”

田贵喜故意说:“前些日子连队上不安宁,我就建议挖地道,你不采纳。要是有地道多好,现在往地道一钻,一觉睡到大天亮,他们爱怎么炸怎么炸。”

有人跟着打趣:“有地道真得好,干脆明天别上班了,全体出动挖地道。”

虽说是笑淡,可也勾起李连长对电影“地道战”的钟爱。想起少儿时,跑一二十公里到外村看“地道战”,在家里和伙伴们偷偷挖地道,被父亲责骂的情景,全都那么亲切地保留在脑海,现在想起有点热血沸腾。

老乡田贵喜见李连长沉思不语,脸上的表情异样,一本正经地问:“是不是想通了,明天全体工人挖地道。”

李连长感概万分地说:“你们的建议好啊,说到我的心窝了。现在有地道就好了,别像电影里那么复杂,有一条地道能容下我们就行了。”

有人惊讶地问:“真的明天挖地道吗?”

李连长说:“想法是好的,但实行起来就难了。”

“那有啥难的?挖地道比采伐作业轻松。”

“是啊,还不用登上千米高的山,挖累了在宿舍一躺。”

李连长遗憾地说:“可是我们不是在自家,想干啥就干啥,这是林业局的采伐连队,挖地道好是好,我也喜欢挖,可传出去是大笑话大新闻,这还是小事,场长有可能把我撤职查办。”

有人打趣道:“我们可以全体保密,不往外传说。”

李连长说:“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啊,再说了,我早就怀疑十一连有内奸,哦,说错了,现在不是战争年代,只能说是内鬼。”

“那就赶快把这个内鬼揪出来,免得豁害我们。”

李连长立刻想起以前的事,食堂被盗,好不容易抓住小偷,又被人放走小偷,自己审查了几个人,累得精疲力尽,还窝了一肚子气

“是啊,不揪出来我们心里不踏实,值钱的东西都不敢在宿舍放。”

“我领了工资赶紧存银行。”

“我领了工资当天邮给家里。”

“待在十一连没有安全感啊。”

李连长懒得再操这份心,敷衍道:“以后你们多加小心,这个内鬼确实难查,不过,狐狸再狡猾也有露出尾巴的一天。”

“等露出尾巴时我们都退休了。”

“什么叫内鬼,胡扯八道。”

“你和文盲记较什么?”

说这些话的人离得较远,声音很低,李连长没有听见,他又一次发号施令:“通通回去睡觉,明天按时上班。”

工人们好像没有听见,仍在交谈着不动身。

李连长气得毫无办法,尴尬之下只好对陈会计说:“你来一下。”说过走进里屋。

陈会计跟了进去,问:“有啥事?”

李连长正好把气撒在助手身上:“你咋是这样的,一时聪明一时糊涂,在这关键时刻,你说还有啥事?”

陈会计明白了:“我们也不能硬赶他们回去睡觉。”

李连长发愁道:“这样下去明天全体停工,要是让场部知道,追问起来如何答复?”

陈会计搓了下手掌,随口说:“这个问题的确很棘手。”

“你的手怎么了?”李连长不懂棘手的意思。他看到对个搓手故这样问。

陈会计怕挨骂,不敢解释,掩饰道:“手有点麻木。”

李连长嘲讽道:“整天坐办公室,又不上山采伐作业,手咋会麻木?太娇贵了吧。”

想到在李连长手下的日子不好过,陈会计感叹道:“坐办公室更累啊。”。

李连长正要回话,忽听外面传来异样的声音,还没等他反映过来,玻璃窗哗啦一声破碎,一物件飞进室内,落地后看清是一米多长,五十多公分的原木。

紧接着,外面沸腾起来了,喊话声,惨叫声和哭闹声不绝于耳……。

第二百五十五章,不眠夜(四)

李连长的第一反映就是工人们的安全,他快步走到会议室,大声命令:“赶快离开窗口,往里面站!”

工人们正处在慌乱不堪,惊魂未定,听到命令急忙离开窗户,拥向后墙站立。

房顶上“咚咚”作响,显然室物件落下的声音。玻璃窗户接二连三被击碎,随着击碎声,有几根约一米长的木头飞进室内。

李连长看到形势不妙,不由自主说出电影里的台词:“准备战斗!”

复员军人说:“赤手空拳的咋战斗?”

“连一根木棒都没有,更别说枪和刀。”

另一工人说:“你前面还说要保持中立,现在咋又变了?”

李连长急忙纠正道:“我前面说的话不变,保持中立,不偏向任何一方。”

有人抓住不放:“你刚才还说准备战斗。”

李连长难堪地说:“人一天有三昏,我这才一昏,刚才说露嘴了,不算数。”

门“哐嘡”一声开了,拥进了十几个娘咱族人,男女老少,吵吵嚷嚷,说着娘咱族语言,把会议室挤得水泄不通。

门敞开着,外面的情景一目了然,除了一座帐房巍然而立,其它帐房全都毁坏了,有的歪歪扭扭,半立半瘫,有的直接瘫痪在地。空中仍抛飞着木头,落砸在地面,发出沉闷的响声。不见一个人影。

工人们纳闷,其他人哪去了,难道全部砸死了。

娘咱族人有几个受伤的,轻声叫唤着,有的头上流血,有的胳膊腿部受伤。

李连长让大家多给伤员空间,然后喊来张大夫,包扎或抹药水。

李连长向娘咱族人询问,他们不是摆手就是摇头,没有一个人能听懂汉话。

复员军人无意发现了情况,惊叫:“他们躲在我们的宿舍!”

胆大的工人走到门前观望,发现每个宿舍门都是敞开的,里面人影晃动。

工人们嫌会议室人多太挤,只好进了里间。七嘴八舌议论起来:“宿舍成了他们的避难所。”

“会不会把我们的东西毁坏。”

“这叫私闯民宅,是犯法行为。”

“省省心吧,给原始人说这些等于给牛弹琴。”

“这叫胡做非为,欺人太甚。”

“在他们面前可不要这样说,会惹火烧身的。”

“这些人太强大,我们惹不起的。”

“什么人,一群鬼神。”

“鬼神就更不能惹了,得罪了他们,别的不说,让猛兽咬你几口就完了。”

李连长被吵得头晕眼花,不得不制止:“滚到你们宿舍去吵!”

“我们的宿舍成避难所了。”

李连长想也不想就说:“把它们赶出去。无法无天,随便占用别人的宿舍。”

“那我们去把他们赶出来。”

李连长脑子一转觉得不对头,忙说:“别去惹麻烦,他们最多也待到天亮。”

“那我们就要在连部站到天亮。”

伐木工人说:“你们计时工不上班也有工资,害了我们计件工。这样下去一个月拿不了几个钱。”

“你给张大夫说说,明天给我们开成病工。”

李连长没好气地说:“伐木工人在同一天得病治疗。你以为场部财务科是吃干饭的?就算他们睁一眼闭只一只眼,上面还有几个领导,查出来有他们的好果子吃。公家的钱不是那么好拿的?”

“我们不是来旅游观光的,待在深山老林不就是为了钱吗。”

“我把这里待够了,还碰到这么多的怪事怪人,生命都没有保障。”

李连长教训道:“你们不想待了回家,没有人拦着你们,别再说这扰乱军心的话。现在的形势看来了,上面不鼓励采伐数量多。”

陈会计凑过来悄声说:“这样下去不是能办法。”

李连长讽刺道:“你有文化有本事,想个好办法。”

陈会计顾不上和上司记较,思忖了下说:“这一阵外面没有动静了。”

李连长说:“看来战斗又结束了。”

一旁的复员军人插言:“这一轮战斗结束了,说不定还有下一轮战斗。”

“你滚到一边去,我们商量正事呢,”李连长对复员军人说了一句,又问助手,“你说怎么办?”

陈会计建议道:“趁现在平静,我们去和他们勾通一下。”

李连长想了想说:“只有这样了。”

两个连长走出连部,看到的场面凄惨紊乱,到处是倒塌的帐房和各种日用品,只有两三个娘咱族人在晃动。

来到大帐房前,李连长不急于进去,而是观察帐房结构,为啥别的帐房都坏了,唯这座帐房好端端的?他先是用手摸,然后拍打几下,对陈会计说:“好像是铁皮做的,怪不得砸不坏。”

陈会计惊讶道:“没听说帐房用铁皮做。”

李连长不以为然:“那有啥奇怪的,寺院的房顶金光闪闪,说不定还是金子做的呢。”

来到门前,站岗的通报后,两个连长走进去。

外面战火连天,伤员哀叫,这里却歌舞升平,欢声笑语。一切景物和前次见到的无异,甚至还更豪华。

扎帝仍坐在上方,两边是有身份的人。矮桌上摆放着水果肉食,还有酒壶酒杯。

扎帝豪爽地说:“客人来了,让座。”

矮桌出现在两个连长面前,脚下是地毯。

李连长盘腿坐在地毯上,半带嘲讽地说:“你们也能坐得住?”

扎帝问:“我们为啥坐不住?”

李连长道:“你难道没到外面走走看看?”

扎帝自傲地说:“我不用走不用看,什么事都知道。”

李连长愣了下,很快自嘲道:“看我这脑子,你是神仙么,没有不知道的事。”

扎帝说:“我不是神仙,我是娘咱族人的代寨主。别的事我不想知道,关于娘咱族的事我一清二楚。”

李连长说起风凉话:“前面看到你们和答扎族在江边激战,你们的战士真是英勇,我这个当过兵的都佩服,了不起。看到你们大胜,本来是要来祝贺的,没想到你们很快又大败,我们表示安慰。”

扎帝哈哈一笑说:“胜败乃兵家常事,不足为奇。”

李连长讥笑道:“失败了还这样子,给自己说宽心话。”

“失败了又能咋的?”扎帝给身边的乌麻说了几句娘咱族话。

乌麻站起身走出帐房。

扎帝劝说两个连长喝酒吃食物。一个女仆走过来给两个连长斟酒。

李连长说:“我可没有心情吃喝,各宿舍挤满了难民,我的办公室也挤得满满的。”。

扎帝站起身离开坐位,其余人也站起身,随扎帝走出帐房。

两个连长只得站起身,跟着走出帐房,放眼望去,惊得后退半步,目瞪口呆……。

第二百五十六章,不眠夜(五)

眼前是温馨祥和的场面,一座座完好无损的帐房相邻,一个个娘咱族人从帐房出出进进,或在帐房间隙间走动,每个人的脸色都是愉悦安祥的,脚步是轻盈的。

李连长一迭声说:“这有什么意思,这有什么意思。”

扎帝转过身问李连长:“你说什么意思?”

李连长说:“你们的仗打得那么激烈,到头来还是原样,这仗打的有意思吗?”

扎帝说:“我们觉得有意思,你们要是觉得没意思别看我们的战斗,又不关你们的事。”

李连长说:“你们战斗那么激烈,把十一连搞得一塌糊涂,严重影响我们的生活秩序,咋能说不关我们的事。”

扎帝那有心思听李连长唠叨,只顾朝前走路,那架式如领导视察工作,不对,像电影里头人安抚奴仆。

所有的娘咱族人都走出帐房,站在门前,双手垂下,腰稍微弯着,显出恭敬的神态,迎接扎帝到来。

扎帝由下属前拥后呼,挺胸昂头,面带笑容,迈着稳健的步伐,从一座座帐房前走过,时不时站下和乡亲说几句话。

两个连长跟在扎帝一行人的后面,看到这些人在十一连耀武扬威,不可一世,心里多少有点沮丧。

陈会计提醒上司:“我们没必要跟在后面。”

李连长愤然道:“你以为我愿意跟在他们后面吗,要不是当着这个连长,为了几十个兄弟的安危,我把这些人望都不望一眼,别说跟在他们后面走,我这是为了顾全大局,牺牲自己的面子。”

陈会计好心说:“没有牺牲面子这一说,把面子说成尊严比较合适。”

李连长烦了,又不想在别人身后骂下属,只是责怪道:“啥时候了,你还有心情给我当老师。”

陈会计谦和地说:“不敢。”

“我看你是胆子越来越大,不把我这个一把手放在眼里,”李连长不想听对方的虚伪话,接着说,“看这架式扎帝到像是连长,我成了他的部下,这心里好受吗?可是和他还要谈正事,只好把他盯紧。”后一句话显然是顾面子。

扎帝一行人走了一圈,回到帐房。宾主坐到原来的位置。

扎帝说:“现在我们的人全部回到帐房,工人们可以回宿舍休息了。”

李连长说:“折腾了大半夜,休息不好了。”

扎帝和一边的人说话,装作没听见李连长的话。

李连长对助手说:“这个扎帝比林业局长的架子还要大。”

扎帝下逐客令:“你们还有事吗?”

李连长没好声音:“没事的话谁半夜三更串门,除非神经病。”

扎帝慢悠悠地说:“这么晚了还有啥事?”

李连长直说了:“我就想不通,你们一天吃上没别的事干吗?白天晚上都在打仗,打得那么激烈,也没见死几个人,就算死了人,这边死了那边又活过来,就是到阎王爷跟前报个到也没这么快吧?这有什么意思?就像小娃娃们玩家家耍游戏。”

扎帝问:“你进过网吧吗?”

“没有,”李连长摇一下头,嘀咕,“我到那地方干啥去?吃上没事干了。”

扎帝说:“有时间进去看看吧,那里面人坐的满满的,很多人坐一两天。知道他们干什么吗?”

李连长答:“肯定不务正业,他们都在干什么?”

扎帝轻松的口气:“和我们一样,玩家家耍游戏。不过,他们在那个小匣子里玩,我们在大自然里玩,性质一样,地方不一样。”说过笑了几声。

李连长心里在骂,什么乱七八糟的。嘴上说:“人人都这样玩,吃啥喝啥?”

扎帝说:“这用不着担心,鸡不尿尿,各有各的巧道。”

李连长说:“不说这个了。我们的要求是,你们想闹到别的地方去,别在十一连添乱,制造麻烦,影响我们的正常秩序。”

扎帝强硬地说:“早就给你说过了,这是我们的家园,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用不着你们费心。”

李连长本来经过折腾头有点晕,听了这样不近人情的话,头更晕了,对助手说:“和这些人讲什么道理,白费的口舌。走吧,等天亮再和他们谈判。”

扎帝也懒得继续交谈,下逐客令:“现在连部空无一人,你们不累吗,早点休息,明天还要上班呢。”

李连长站起身,突然想到一个问题:“我们是很累,想早点休息,问题是能睡好觉吗?答扎族人要是再发起进攻,窗户里再飞进几根木头,我们还有活命吗?”

扎帝胸有成竹地说:“你们放心睡觉,他们胆敢再进攻,我们自有应对的办法。”

李连长半信半疑:“能有什么办法?”

扎帝说:“到时候你们就会知道。”

“外国娃”祝锦被尿憋醒了,要在平时他穿着裤衩出门,现在外面帐房林立,娘咱族人随时出现,他穿好衣服出了门,走到较远处撒了尿。回来路过女友勾淑玲的宿舍,心中涌出强烈的情欲。同宿舍的于红今天回家,是难得的好机会。

祝锦敲了下门问:“你睡着了吗?”

勾淑玲惊讶的声音:“干啥?刚睡着又让你吵醒了。”

“把门打开,我上厕所把脚扭伤了,你给我包扎一下。”

门打开了。勾淑玲关心地问:“脚伤的厉害吗?”

祝锦笑道:“现在好了。”

勾淑玲明白了:“你骗我。”

祝锦一把拉住她的手,目光灼灼,有点激动地说:“我知道你对我好。你难道不想那种事。”

“哪种事?”她天真无邪,品不出他的话意。

“装什么傻,”他在床上仰身一躺,大模大样地说,“今晚我要睡在这里。”

她吓了一跳,慌忙道:“别胡说,男女怎么能随便睡在一起。“

他觉得好笑:“你有十八岁了吧,说话怎么像小女娃娃。”

“我对你这么好,你可不能往坏处想。”

“什么叫坏,是人谁还不做那种事”

“那也等出嫁了……。”她羞得说不出口。

“结不结婚还不就那么回事。”他起身吹灭油灯。

她惊慌失措:“你别害我。”

祝锦顾不上答话,饿狼朴食一样压倒对方。她奋力反抗,他不得手。

她的体力渐渐不支,无奈地说:“你不放手我可要喊了。”

他不吃这一套,放心大胆地说:“你喊呀,大声喊。”

她拉着哭腔:“你怎么这样坏呀,我比你小,你就欺负我。”

祝锦累得气喘吁吁,胸中欲火烧得难熬,恨不得两拳击晕她行事。他没好气地说:“啥叫欺负?你以为自己还小呀,在农村你这年纪当婆娘了。”

勾淑玲慌乱中顾不了许多,心迹表露了:“你说实话,以后会娶我吗?”

祝锦搪塞道:“以后的事以后说。”

“不成,现在就说清楚。”

“外国娃“祝锦欲火功心,那还顾上许多,匆忙说:“我以后一定娶你。”

“你发个誓。”她仍不放心。”

“你怎么这样麻烦。不娶你天打五雷击。”。

做了那样的事,尿来得快。祝锦还没有睡踏实就被尿憋醒了。他下床走过去拉开门,走到空旷处。

祝锦解开裤带掏出那个,像往常一样微微仰起头享受撒尿的舒服,眼光无意扫到空中,吓得尿缩了回去,霎间满脸惊恐,顾不上系裤带,提着裤子边往连部跑边喊叫:“快来人啊!快来看啊!李连长!”

第二百五十七章,不眠夜(六)

祝锦跑到距连部有三四米,李连长身披上衣出现在门口,张口就骂:“神经病啊,半夜三更乱喊啥!?一个个喊上瘾了。”

祝锦气喘吁吁地说:“出怪……事了。”

李连长心里一惊,急忙朝左右扫了一眼,问“这么安静,那有事?好不容易睡个觉,又让你搅和了。”

祝锦手指空中说:“你仔细看。”

李连长仰头望去,惊吓不小,只见上空铺着网,像蜘蛛网,又像铁丝网。

祝锦说:“我没有乱喊吧?”

李连长惊慌之下问:“这是咋回事?”

祝锦说:“我咋知道。”

“怎么就让你发现了?”

“我出来解手啊。”

李连长快步离开门前来到空广处,放眼望去,网一直铺到东西鬼墙,把十一连覆盖起来。

连队又沸腾起来。在这非常时期,别说有人深夜高声呼喊,就是有个风吹早动,也会触动工人门敏感的神经。

工人们几乎全部走出宿舍,有些站在宿舍前,更多的围在李连长的身边,几乎都在仰头观望上空。

扎帝在几个人簇拥下走过来,一个个昂头挺胸,目空一切。他们在李连长的面前站下。

扎帝洋洋得意地对李连长说:“现在你们有安全感了吧?”

李连长茫然问:“你们搞的这是什么呀?”

扎帝自诩道:“保护网啊。答扎族人不管用火还是用木头石块,怎么攻击都可以,我们是稳坐钓鱼台。”

李连长说:“你们稳坐起来,我们可坐不住啊,心里闷得慌。”

扎帝说:“把你们保护的这样好,咋就坐不住,还是安安稳稳把觉睡。”

李连长说:“我坐都坐不住,那还睡觉踏实。你们先是高墙围住,现在又搞了个天网,把我们圈起来,搞得人心慌慌,像被圈在铁笼子里,我们成什么了,是犯人还是猛兽?”

扎帝说:“你咋这样说话,好心保护你们,反到成了驴肝肺。”

“这算那门子好心,在我的连队胡作非为,搞了个天罗地网,还有那个什么恢恢……,”李连长掉头问陈会计,“那句话叫什么?”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陈会计及时回答,补充道,“这话是针对犯了法的人说的。”

李连长对扎帝说:“你搞个天罗地网,疏而不漏,我们是犯人吗?就是犯了法也轮不到你们来执法。”

扎帝说:“你说这么多话干啥?我们这样费力费心,不都是为了大家的安全吗?”

李连长嗤之以鼻:“我们的安全?十一连本来很安全,自从你们到来,不断给我们制造不安全,只要你们离开十一连,我们要多安全有多安全。不,除了采伐作业不安全,别的上面很安全。”

扎帝说:“别给我说采伐作业,听见就是气。你们闯进我们的家园,乱砍乱伐,把好好的山像剃了光头,我们没算账就便宜你们了,还想把我们赶走。”

李连长苦笑一声,道:“给你说了多少遍,采伐不采伐这不是我们说了算,你给我说是闲的。你还好意思说没和我们算账,先说那满山倒,不是你们搞鬼那会满山倒。”

扎帝冷笑一声说:“那是你们技术不过关。”

李连长辩解道:“多少年来技术过关,你们一来技术就不过关了。还有拖拉机事件,把人吊在树上,山体塌陷,那一样不是你们搞的鬼,还好意思说便宜我们了。”

扎帝生气了:“给你说了多少遍,这里是我们的家园,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喜欢干啥就干啥,用不着你管。”说完拂手而去。

李连长沮丧地自语:“倒了八辈子霉,遇上这样的原始人,说话像对牛弹琴。”

“外国娃”祝锦说:“天上有网,地上有墙,比监狱牢固好多倍。爷先在这里把监狱坐,嘿,这么牢固,想越狱都不可能。”

陈会计叹口气说:“坚固到是真的,就是心上不踏实。”

李连长对祝锦说:“年轻轻的往好里学,别想着犯法,监狱好坐的话我们早去了,还轮不到你。”

祝锦说:“待在老林子里和坐监狱有啥两样?”

李连长警告道:“以后场部办学习班,十一连第一个派的人就是你。”

祝锦不以为然:“随便,爷不害怕。”

李连长听着不顺耳,训道:“别张口就是爷,这里除了新工人,那一个也比你岁数大,要懂得尊重老工人。”

祝锦解释道:“这是家乡的口头语,年轻人们不说我,都是自称爷。”

李连长有点不怀好意地问:“对父母亲也呼爷吗?”

祝锦说:“年轻人,还有学生们在一起自称爷,在岁数大的人面前那敢称呼爷。”

陈会计说:“他们那地方是董卓貂婵的家乡。”

李连长嘲讽道:“怪不得几个新工人这么牛皮,原来是董卓的乡亲。”

祝锦说:“待在深山老林没脾气了,还牛什么啊。”

李连长对围在身边的人说:“十一连变成这样子,我心里不好受,不过现在安全了,大家回去睡觉,明天再说。”

任藏平说:“天都快亮了。”

祝锦说:“看来明天上不了山。”

李连长说:“那就休息,这个样子采伐作业我还不放心呢。”

祝锦跟着勾淑玲来到宿舍。

勾淑玲说:“天都快亮了,你跟来干啥?”

祝锦往床上一躺,轻佻地说:“我还想要。”

“要啥?”勾淑玲一时不明白。

“你能有啥好东西?我要你,”祝锦起身使劲把女友拉到床边,急撩撩地说,“做过一次了,还有啥不好意思的,快上床。”

勾淑玲羞涩地说:“不是已经那样了吗?”

祝锦大言不惭:“年轻力壮的,一次解决不了问题,没个三五次不过瘾。”

勾淑玲推辞道:“昨晚出现鬼墙,今晚又出现了天网,明晚不知道还会出现啥,我心里怕怕的,没那个情绪。”

祝锦说:“你装假正经,我可熬不住。”

勾淑玲的确没心情:“今晚就算了吧。那个天网弄得人心里慌慌的。”

祝锦宽慰道:“心慌什么,天塌下来有大个子顶着,你怕啥?”。

勾淑玲仍不情愿地说:“我心里难受,等那天心情好了……。”

外国娃”祝锦心急火燎,打断对方的话:“少说费话,过几天于红来了那还有机会。”

第二百五十八章,不眠夜(七)

激情过后,祝锦仰面躺着咕哝:“真他妈的怪,做的时候恨不得全身钻进去,做罢就想一脚蹬下床去。”

勾淑玲习惯了他的这种语气,嗔怪道:“占了便宜还说这没良心的话。”

祝锦自诩道:“你没占便宜啊?本人可是外国娃,这副模样谁见了不希罕,人见人爱,真正的万人迷。只可惜命不好,待在深山老林,要是生活在大城市,你还轮不上呢,早叫美女们抢走了。”

勾淑玲心里酸酸的,只好这样说:“你这样说就没有下一次了。”

祝锦有点虚情假意地问:“怎么,不准备嫁给我了?要是不嫁我,你也别嫁其他人。”

勾淑玲憨厚,诚心道:“除了你我谁也不嫁,不过这样的事不能再发生,要等结婚后再这样。”

“要等到猴年马月结婚啊,我可熬不住。”

勾淑玲心里不踏实,说:“想结婚还不容易吗,都到了结婚的年纪。男大当婚,女大当家。”

“待在深山老林,那有好心情结婚,”祝锦搡了她一把说,“你身上光是骨头没有肉,硌死人了。”

勾淑玲伤感地说:“我知道你的心思。”

“我的啥心思?哦,我明白了,你要说于红。”

勾淑玲心里一沉,弱弱地问:“你是不是喜欢她身上肉多,嫌弃我瘦。”

“你说这些干吗,烦不烦?我就算喜欢她,人家不喜欢我。”

“你长得这么帅,她能不喜欢?”

“我有窦健帅吗?”

“各有各的帅。”

“窦健是有钱人家的少爷,我家穷,那敢和他比。”

勾淑玲诚心诚意地说:“我不管你家如何,只喜欢你这个人。”

祝锦说着心里话:“你要是胖点就好了,看着更性感。”

勾淑玲早就知道他的这种喜好,一直感到自卑又无奈,呐呐道:“我就是吃不胖,没办法。”

祝锦说:“以后要多吃肉,身上有点肉才性感。”

勾淑玲说:“我从小不吃肉,现在吃了胃里难受。”

“你家里人都不吃肉吗?”

勾淑玲伤心地说:“不是的。有时炒菜里有肉,后妈看见我吃肉脸就拉下了,所以我总是吃菜敢吃肉。”

“你爸呢?他不管吗?”

“我爸问我为啥不吃肉,我说不爱吃,他就不再管了。”

祝锦还是有同情心的:“你后妈真不是东西。”

勾淑玲霎时想起往事,更伤感了:“我在她手里吃了很多苦。唉,不说了,说多了都是眼泪。”

李连长夜晚很困很累,但心里有事,天一亮就醒了。往日这个时候很热闹,外面工人们准备上山,糟杂声不绝于耳,现在可好,静悄悄的,只听见白龙江发出的声音。

李连长匆匆洗漱完毕,走出连部,放眼望去,大白天不见一个人影。鬼墙不见了,天网也消失了,他心里顿时轻松。可他眼光一厨到林立的帐房,心情又差了。他纳闷,难道娘咱族人咋晚也累坏了,现在还睡在床上。

李连长走到北面的宿舍前,使劲敲敲门。

传来陈会计不耐烦的声音:“谁啊?”

“除了我还有谁?!”李连长没有好声气。

“有事吗?”陈会计显然还没有完全醒来。

李连长骂:“你眼瞎了还是睡死了,也不看看啥时候。”

“哦,不好意思,咋晚太累,睡过了。”陈会计谦意道。

李连长命令:“立刻起床,把索道工,还有小鲁小吴和检尺员叫到连部,你一起来。”

陈会计嘀咕声:“还能少得了我吗。”

李连长回到连部,随便吃了几口馍,点燃香烟吸着,一边喝着茶水,心事重重。

陈会计先到,随后其他人也来了。他们都是特殊工种,也就是说干着连队最好的工作,不敢不听从李连长的指示。

拖拉机手小吴说:“折腾了一夜,刚睡着又有啥事?”

鲁希玉说:“刚做了个好梦就被叫醒。”

一个索道工说:“我们索道工是下苦的,和你们不能比,叫来干吗?”

李连长沉着脸对索道工说:“你这么说话,那好吧,明天上山滚大木头去,索道工另外按排人。”

另一个索道工问:“瞌睡的要死,把我们叫来干啥?”

“叫来给你们发奖金,”李连长训道,“费话少说,把工作辞了回家搂着媳妇好好把觉睡。”

陈会计给上司帮腔:“吃着公家饭由不得自己。”

李连长喝了一口茶,说:“情况你们都看到了,伐木工人全体罢工,哦,说错了,全体休息。这也没有关系,现在提倡营林为主,采伐为辅,不提倡多采伐原木,可是全体停工总觉得不合适。计时工们白拿着工资没有事干,只有睡大觉,如果场部来人检查工作,发现十一连的工人大白天统一睡觉,我这个连长就当不成了。”

陈会计附合道:“你当不成连长,我也当不成副连长。”

李连长望了助手一眼,弦外有音:“是吗?你可能偷着笑。”

陈会计觉得冤枉:“我干吗要偷着笑。”

李连长一语点破:“你在十一连可以副转正。”

陈会计辩白道:“好我的连长呢,这可是你想的,我没有想。”

李连长不相信:“没有想为啥背着我偷偷去见石场长?”

陈会计觉得好笑,说:“石场长也是我的上级,咋成了偷着见,给你说过了,那是他叫我去见他,你咋老抓住这件事不放。”

李连长冷笑一声说:“放着我这个一把手闲闲的,叫二把手去,这就不正常。”

陈会计哭笑不得:“这石场长幸好是男的,要是女的我还说不清楚了。”

李连长讽刺道:“场长要是女的会看上你,尖嘴猴腮的,一看就是那种心术不正的人。”

陈会计说:“好我的连长呢,我在你嘴里咋越来越不成样子,你直接到保卫科报案把我抓起来吧。”

李连长毫不客气:“你要是敢违法乱纪,看我敢不敢报案。”。

检尺员瞌睡得不行,嘲讽道:“你俩慢慢交谈吧,我先回去睡一会。”

李连长明白检尺员的意思,坐直身子,严肃地说:“好吧,现在我们说正事……。”

第二百五十九章,不眠夜(八)

拖拉机手小吴在打瞌睡,被李连长的高声惊醒,咕哝道:“说简单点,我快不行了。”

李连长见他打断自己的话,心生火气,冷冰冰地问:“要不要连部给你家发封电报?”

小吴一时茫然:“发电报干啥?”

李连长一本正经:“你不是说快不行了吗,发电报让家人来,好给你准备后事。”

其他人被连长的幽默惹笑了。

小吴不服地说:“我还这么年轻,正活人呢,要进天堂那也是你在前我在后。”

李连长冷冷地说:“黄泉路上无老少。”

陈会计及时帮腔:“我知道的人里面,岁数比我小的走了好几个。”

李连长接着批评小吴:“你眼里有没有领导?我在这里讲话,你敢随便插话,胆子大的病犯了,想夺权吗?想当连长要自己努力。”

小吴见李连长生气,忙打退堂鼓:“我是瞌睡糊涂了,没听见你在讲话,下一次不敢。”

陈会计及时拍马屁:“李连长为了连队的安危这么辛苦,你还不领情。”

检尺员也给领导撑面子:“李连长是很辛苦,为了我们操碎了心。”

两句奉承话说到李连长的心里,精神为之一振,郑重地说:“为了应付场部搞突然袭击,就是不打招呼来十一检查工作。我命令,从现在开始,每人值班半小时。十二点他们下班不可能来,上午值班到十二点,下午从三点值班到五点。值班地点在路口,一有情况马上向我汇报。”

鲁希玉小声说:“我怕站在路上睡着。”

“你要是睡着,明天上山滚大元木去,把个发电看上几眼谁都会操作,”李连长朝鲁希玉吼了一句,接着说,“都乖乖在路口待半小时,不准回宿舍。谁要是贻误战机,军法,不,是连队处置。”

小吴问:“咋处置?”

李连长同样的话:“你也上山滚大元木去,我再派人到局里学习驾驶,开球个拖拉机又不是开飞机。”

两个人知道李连长心好嘴不好,他的话全当一风吹了。

“你几个商量把时间安排一下,”李连长对陈会计说,“我看装车班的人也在睡大觉,早饭也没吃,嘿,这到符合勤俭节约的精神。你给调度室打个电话,说没有元木,别派车来。”

“好吧。”陈会计应道。

李连长接着说:“这样下去不行,很有可能出大乱子,过一会我俩再到那座大帐房跑一趟。”

“去吃肉喝酒啊?”鲁希玉嘲弄道,“我知道他们那座帐房很特殊,一天二十四小时飘着酒肉香味。”

李连长听了气不打一处来,骂道:“要不是当着这个连长,我扇你几巴掌,再踢几脚。”

鲁希玉有点委屈地说:“至于吗,不就开个玩笑。”

李连长道:“你这玩笑是尿泡打人,疼是不疼,骚气难闻。”

陈会计说:“话不能乱说,那些人可不是饶爷的孙子。张口闭口他们是本地土,我们是外来的沙子,你想想,沙子能压住土吗?”

李连长接着说:“你们没有跟上去看,那阵势太气人,把我和陈会计当成罪犯,也可以说当成穷人。”

检尺员笑道:“这话过份了吧?长他人志气灭自己的威风。”

李连长说:“威风个屁,说我们乱砍乱伐,毁坏他们的家园,这么严重不就是罪犯?走进大帐,没有多的地毯和桌子,只有站着等他们发话,他心情好了说一句话,地毯和桌子飞到跟前,酒肉那是免不了的,心情不好就让你站着。你们说说,这不就是在打发叫花子。”

检尺员说:“他们在十一连是有些嚣张,我看着就生气。”

鲁希玉说:“这也太霸道了,太不讲礼貌,我还以为你们去了好酒好肉招待。”

小吴说:“他们待在这里也罢了,还领些动物来,整天让人担惊受怕。”

鲁希玉说:“生活在十一连就这么麻烦,一边防人,一边还要防动物伤你。”

检尺员对李连长说:“你们再见他们,把这些情况好好说说,让他们体谅我们的难处。”

李连长说:“给他们好好说话也是对牛弹琴,起不了多大作用。我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说出让人笑话,一连之长受的这委屈。”

检尺员说:“想开点,干工作就是这样,那有一帆风顺,不受委屈的。”

李连长从对方话里听出不相信,说:“我这个人你们知道,脾气不好爱发火,可我不说假话的,你们不信可以问陈会计。”

陈会计马上表态:“连长说的全是实话。”

李连长说:“唉,为了十一连正常运转,为了几十个兄弟的安危,我只有忍重……。”他说不上这句成语。

陈会计帮助说:“忍辱负重。”

李连长这次没有生气,赞许道:“对,就是这句话。”

十一连的工人们全体休息。山下的工人是为山上的工人服务,工作是一条线的流程,伐木工人不伐木,山下的计时工就无事可干。

十一连静悄悄的,静得能听见白龙江的声音,还有轻风吹过森林发出的声响。

大天白日,工人们睡大觉,娘咱族人也在睡大觉。几乎看不到人在走动。

食堂开饭钟声响了,除了几个要站岗放哨的人,其余人不见影子。

炊事班长苦着脸对李连长说:“一锅饭白做了。”

李连长教训道:“你就这毛病,一天稀里湖涂。现在是特殊时期,干什么都要先摸清情况再行动。咋晚那情况你也看到了,一个个累得人仰马翻,恨不得一觉睡着不醒来,你到好,蒸几笼馒头行了,还要做一大锅饭。”

炊事班长谦和地说:“我吸取教训,以后一定注意。”

李连长说:“你还希望有以后啊,以后常这样还让不让人活了。”

炊事班长说:“这些人走了就好。”

中午,工人们起床吃了饭,一些人吃过饭后又钻进被窝。

两个连长又一次来到最大的帐房。

还是那样的场面,不过扎帝态度不错,当两个连长一走进帐房,他就说:“让座。”

地毯和矮桌飞到两个连长眼前,矮桌上摆放着肉食水果,还有酒壶酒杯。两个女仆走过来提起酒壶往酒杯斟上酒。

李连长说着客气话:“我们又不是远道而来,不用这么客气。”

扎帝说:“我们共同生活在杏子沟,就跟一家人一样。”。

李连长心里一沉,差点说出这样的话。看样子你们还懒在这里不走了?

扎帝慢悠悠地问:“两位连长有何贵干?”

第二百六十章,不眠夜(九)

李连长想到全连人一夜无眠,白天全体休息,不由心生怒气,硬绑绑地说:“无事不登三宝殿。”

扎帝见李连长态度不好,说:“呵,生气了。”

陈会计赶忙缓和气氛,说:“你别见怪,我们吃着这碗饭,身不由己啊,不得不来打搅。”他给李连长递个眼色,意思是说话要平和。

李连长稳定了下情绪,说:“咋晚上你们辛苦,我们也很辛苦。哦,说错了,你们不知道啥是辛苦,对吧?”

扎帝说:“我们咋就不知道辛苦?”

李连长说:“你们把死都当喝凉水一样容易,那有什么辛苦。”

扎帝说:“你说对了,我们是玩游戏开心,那有辛苦一说。”

李连长说:“咋晚你们也没睡好觉吧?”

扎帝说:“我们睡不睡觉没有关系。”

李连长反驳道:“没关系咋大白天睡觉?”

扎帝说:“我们天一亮全体外出旅游,那有人睡觉?”

李连长感到惊异,不高兴地说:“你们折腾一夜,第二天屁股一拍走人,让十一连的工作瘫痪,这太过份了,我们忍无可忍。”

“忍无可忍?你想怎么办?扎帝不友好地问。”

李连长郑重其事地说:“你们马上离开十一连,要是还这样胡作非为,无法无天,我们只有上报,让上级部门解决,那个时候会来很多带武器的人,你们后悔就来不及了。”

扎帝冷笑一声说:“好吧,你马上去汇报。”

李连长看到对方不以为然,心里有点发慌,试探道:“我汇报了你又能咋的?还能吃了我?”

扎帝郑重地说:“我们不会吃你,会让你下不了台,让你很难堪,让上级部门惩罚你。”

李连长心里更慌了:“你想怎样?”

扎帝胸有成竹地说:“怎样?你们的大队人马一旦走进杏子沟,我们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你就是谎报军情。”

李连长傻眼了,吓呆了,喃喃道:“没有这么快吧?”

扎帝冷笑一声,不屑回答。

陈会计还算清醒,相信扎帝说到做到,赶忙斡旋:“李连长在开玩笑,你们别当真,林业局几十个采伐连队,上级部门忙着管理本职工作,那会管这样的事。我们之间的事还是私下解决,不要外人插手。”

扎帝冷眼望着两个连长,义正严词:“不许你们乱砍乱伐,毁坏山林,马上离开我们的家园!”

李连长像挨了一闷棒,霎间的呆怔,头晕目眩。

陈会计见会谈陷入僵局,只好为离开下台阶,说:“我们做不了这个主,不过可以向上级部门反映情况,停止采伐作业。”

李连长听助手能说出这样的话,又不便说什么,狠狠瞪了陈会计一眼。

陈会计装做没看见上司的表情,说:“我们还有事要办,告辞了。”说着站起身。

李连长还在犹豫着想说什么,被陈会计拉了一把,只好站起身。

扎帝冷漠地说:“走好,不送。”

这一天还算平安。场部没有人来,娘咱族人也没有闹事。停工一日算不上大事,本来就提倡营林为主,采伐为辅。

晚饭后,夕阳爬上半山腰,众山峰阳光灿烂,各山谷却暮色茫茫,杏子沟也不例外。

当夜色笼罩时,很多工人都在关注鬼墙和天网的出现,一时等不到出现,有些人就不耐烦等了,回到宿舍各行其事。

年轻人们好奇心强,约定轮流观察,一旦鬼墙和天网出现,迅速传达给大家。

轮到鲜怡俊观察了,他来到距宿舍一百多米的空旷地段,为的是看得清楚。他仰着头监视了十几分钟,觉得脖子酸眼睛困,闭着眼睛活动了下脖子,当再次抬头看时,鬼墙出现,天网覆盖了。

鲜怡俊跑到房子前喊叫:“快来看!”

年轻人们全都跑出宿舍,很快老工人们也知道了,接二连三走出宿舍。

年轻人们为了看得更清楚一些,来到较远的空旷处观望。

外国娃祝锦调侃道:“又开始坐监狱了。”

“一座监狱至少有两个门,这墙连一条缝都没有。”

“监狱这样牢固就好了,犯人没法越狱。”

“要是在战争年代,往里面一钻,敌人无法进来。”

“可以从白龙江进来。”

“敢过江吗?江水淹死他们。”

年轻人们正在议论纷纷,忽听头顶发出响声,抬头望去,天网上已落了很多物件,无疑是木头石块,一处处燃烧着,那是油松,很容易点燃。

传来说笑声。二三十个娘咱族少男少女跑了过来,来到空旷地跳跃着说笑着。

又有很多点燃的油松落在天网,把十一连照得如同白昼。

少男少女们手拉手站成一排,高声呼喊:“感谢点亮!”一连喊了几声。

娘咱族的少男们玩“猫拉老鼠”的游戏,少女们玩“老鹰抓小鸡”的游戏,演绎着欢乐祥和。

“外国娃”祝锦道:“比大城市里的路灯亮。”

“鲁希玉可以不用发电了。”

“不发电上山滚大元木去。”

“给连队把汽油省下了。”

祝锦觉得少儿们喊的挺有意思,也挺新鲜,建议说:“我们也喊几声好不好?”

“喊什么?”

“就是这些娃们喊的话。”

“这有什么,喊就喊,怪有意思的。”

“两边是墙,天上有网,心里憋得慌,喊上几声出出闷气。”

祝锦道:“我说一二三,大家一齐喊。”

“感谢点亮!”充满青春活力的声音冲出天网,在空中久久回荡……!”

年轻人们往宿舍走去,老远看到连部门前围着不少工人。

鲁希玉跑到年轻人们前,说:“李连长让你们过去。”

李连长见年轻人们走过来,大声说:“你们上那去了,一时找不见,我心里慌慌的,怕闹一次集体失踪。”

祝锦高声道:“你还没有老就湖涂,天罗地网,逃都逃不出去,那还能失踪!”

“给上级打个报告,把连队撤了,换成监狱,还不用看守,节约经费开支。”年轻人打诨道。

李连长严肃起来,说:“好了,大家静一静听我说。本来要开会,又一想是非常时期,会就不开了,在这里给大家交待几句。刚才我碰见他们的扎帝寨主,他说了,十一连现在非常安全,墙和天网很牢固……。”

李连长的老乡放肆地打断对方的话:“天网是铁丝做的吧,炮弹一炸就是窟窿。”

李连长说:“扎帝说了,网是特殊材料制作的,就是飞机大炮轰炸,也丝毫不受损害。话说回来,他们那有大炮飞机啊。所以说,你们安心睡觉,明天正常上班。千万不能罢工,哦,说错了,不能停工,就算是支持我和陈会计的工作吧。我平时对你们不错,你们可别害我啊。这个连长不算官,可一旦撤职查办,我没有脸见父老乡亲啊。我那村里自古以来就我一个人挂了个官衔。”

“要是下瀑雨发洪水咋办?”有人质问。

“扎帝说了。一旦洪水危及连队,墙马上倒塌,你们放心把觉睡,不要有后顾……。”连长说不上了。

陈会计及时说:“后顾之忧。大家要相信李连长的话,支持他的工作。李连长对我们这样好,不支持说不过去。”

同宿舍的任藏平回家了,这些日子鲜怡俊一个人睡。今夜不知咋的了,翻来覆去睡不着,又想到兄长阮冬。他在场部遇到林畔村的人,打听到阮冬还没有回家,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家,这让他很是牵挂。

夜深了,传来白龙江水声,隐约传来少儿们的喊叫:“感谢点亮。”

鲜怡俊回想起和阮冬在一起的美好日子,想起和他挤在一起睡觉的美妙……。

天空蔚蓝,几片白云悠悠飘过,风儿载着花香袭来……。

鲜怡俊和阮冬一边说着话,一边往到燕子河边走。

“哥,这么长时间你去哪了?”

“我在大城市打工。”

“打工能挣钱吗?”

“我家不缺钱,打工是为了逃避。”

“逃避什么啊?”

“不就是婚姻吗?”

“你不想结婚好啊,我和你可以永远在一起。”

“你这是啥话,婚我还是要结的,要和心爱的人结婚。”

“哥,打工有意思吗?”

“有意思也没意思。”

“这是什么话,能说说吗?”

“见了大世面,见了各种各样的人,吃了从没有吃过的食物。”

“什么食物啊?”

“多了去,比如说海鲜,在家乡见都没有见过,别说吃了。”

“哪咋就没意思?”

“爹妈给的这身材模样怎么就人见人爱,让人烦不胜烦。”

“哥,你是不是让人欺负了。”

“没有,我躲着避着,不躲避的话早给人欺负了。”。

“真有那么可怕吗?”

“我能说谎话吗,唉,长得帅出门麻烦多多,还是待在家里好,很安全的。”

第二百六十一章,堰塞湖(一)

鲜怡俊感觉身下是湿的,先是吃惊这么大人还尿床,很快明白自己在水里,一刹那的懵懂,梦见游泳,还真的在水里游泳?怎么回事?

他急忙爬起身,在桌子上摸打火机,水已漫上桌面,打火机不知飘向何处,他又去摸手点筒,忘了放在啥地方,摸了五六分钟才摸到。

一屋子的水,刚把床面淹过。衣服全部湿透了,穿了没有保暖作用,只能是遮羞,他不能不穿上。他下床钻进水里,感觉一阵刺骨的冰冷,浑身一颤抖。

鲜怡俊很费力地拉门,水的阻力大,很难拉开门,好在他力气大,用劲拉开门走出去。触目是微微波动的水域,人影晃动,喊叫声此起彼伏。

明月悬挂,星光闪烁。不是瀑雨形成的水域,那只有是白龙江了,江水咋会这么大,真是奇事。两面的鬼墙不存在,天网消失了。

传来李连长的声音:“赶快往山上跑!相互帮助,一个也不能丢下!”

“连长啊,宿舍门拉不开!”

“你笨啊,砸破窗子出来。”

“救我一把,我不行了。”

“快把我的衣服拉住。”

“别怕,有我在保你没事。”

“我不会游泳啊。”

“你闲时吸烟喝茶,放着白龙江在身边不学游泳。”

“现在说这些迟了。”

“咋不见娘咱族人?”

“人家是鬼神,有特异功能,早就飞了。”

“飞走咋不打个招呼,我们也有个防备。”

“你是谁啊,平时不烧香,急了满路香。”

“我的脚扭了,疼得很。”

“忍住点,我来帮你。”

“……。”

工人们争前恐后朝山面走,水的阻力大,人走不快,一些体弱的,不会水的人眼看就要被水淹没。

炊事班长大喊:“李连长,面粉咋办啊?”

李连长高声道:“先把你死的愁,面粉没有了到场部拉。”

炊事班长回道:“过后你不会骂我吧?”

李连长骂道:“闲屁少放。过后你上山滚大元木去!”

炊事班长嘀咕:“看来还是把我放不过。”

李连长知道对方水性好,说:“你勇敢救人,将功赎罪。”

炊事班长眼光搜索着要救的人,一边嘀咕:“当了个炊事班长还成罪人了。”

李连长的声音:“不会游泳的赶紧找到元木抱住!等待救援。你们把心放宽,有我在,不,有这些会游泳的兄弟们在,保证你们平安无事!”

幸好白天给调度室打了电话,没有派车拉运元木。现在好多元木漂在水面,那些不会游泳的工人都抱住元木。

鲜怡俊不会游泳,毕竟有武功,体力比一般人好,他爬到山面。

勾淑玲钻进水里,走到门前,水的阻力大,她那能拉开门,听到李连长说砸玻璃的话,这才用物件砸碎玻璃出了宿舍。

惨淡的手电光乱晃,喊叫声冲天,隐约可见水面涌动。

勾淑玲没走几步,水就淹到她胸口,心里害怕着急,拉着哭腔喊:“帮帮我,救救我……。”

传来“外国娃”祝锦的声音:“别喊了,水暂时淹不死你!赶快往山上跑!”

勾淑玲说:“我走不动,不敢走。”

祝锦的声音:“放心大胆朝前走,没事的!”

勾淑玲不敢移步,一种逼近死亡的感觉涌上心头,忍不住大哭。

已经走了十多米的祝锦折转回来:“别哭了,这副怂样子还喊要扎根林区干一辈子,就算扎了根也只能给林业局添加负担!”

勾淑玲止住哭,感激地说:“谢谢你来救我。”

祝锦说:“什么救不救的,有那么严重吗?把手给我。”

勾淑玲拉住他的手,心里踏实了许多,欲走不走:“我的鞋不见了。”

祝锦着急地说:“都啥时候了,能保住小命就不错了,还顾得上脚。”

勾淑玲跟着他颤惊惊地走着,脚像是踩上玻璃,一阵生疼,她拉着哭腔喊了起来:“我的妈呀,活不成了!”

祝锦训斥道:“你怎么这样胆小怕死,看看电影里的女战士,临死都不哼一声。”

“那是在演戏好不好?”

“真实情况也是那样的,像你说的演戏,能打倒日本鬼子吗?能解放吗?”

勾淑玲说:“好吧,我说错了。”

祝锦嘴不闲着:“再看看你这副怂样,在战争年代要是被敌人抓去,几鞭子下去就当了叛徒。”

“你怎么说得这么难听,我是那样的人吗?”她有气无力地说,“我不喊就是了。”

祝锦鼓励道:“你不是那样的人就好,放心大胆往前走,我把你送上山还要去救别人。”

勾淑玲担心道“你可要小心啊,没有你我活不成。”

祝锦说:“大不了当寡妇,不,当剩女。”

勾淑玲拉着哭腔说:“你可不能自暴自弃,活着多好,有我帮你着你,一切好着呢。”

“你对我再好也是滚大元木的,有啥前途,不如早死早脱生,来世变个漂亮的女学生。”后面的话是他信口开河。

勾淑玲没话说了,只有苦泣。

“你留下哭吧,我先救别人去了。”

勾淑玲这才不哭了。

如果没有勾淑玲的拖累,祝锦早就上山了。她赤脚受伤,动作缓慢,经过一棵树时,双手抱住树,气喘吁吁地说:“我实在走不动了。你快走吧,别管我。”

“这叫啥话?我怎么能丢下一条战壕的战友呢,”他诚心诚意地说,“你把心放宽,有我在保你平安无事。”

她拉着哭腔:“我不想拖累你,你快走吧,我听天由命了。死就死吧,反正命就不好。”

祝锦说:“想死也要寻个机会,比如救火救人,就是救头牲口死了也能当先进工人,这样死了不值得。来,我背你。”

勾淑玲爬在他的背上,感激万分地说:“你真是好人,谢谢你了。”

祝锦自嘲道:“我是全连队挂了名的落后分子,在李连长和老工人的眼里,我直接是快进监狱的坏人,由着你的嘴变不成好人。”

“那是他们不了解你,冤枉你。”

“要他们了解顶球用,我又不给他们的女儿当女婿。”。

“你说话文明点,别得罪大家。”

祝锦正要回答,感到身上被人扯了一下,有人很快紧紧抱住自己一齐下沉,他无力挣脱,迅速淹没在水里……。

第二百六十二章堰塞湖(二)

勾淑玲看到俩人沉到水里,吓得大哭起来,很快她想到重要的,拼命高喊:“快来救人!救命啊!”

游过来一个人,是田贵喜,他问:“你不是和祝锦在一起吗?他人呢?”

勾淑玲急切地说:“沉到里面了。”

“他会游泳啊?”

“不知道那个人抱紧他沉下去的。”

田贵喜很快意识到情况,是一个快要淹死的人把祝锦当成救命稻草,岂不知这样的举动很危险,游泳的人无法动手脚,最后导致俩人死亡。

田贵喜二话没说,一头扎进水里,摸索片刻找到俩人,感觉到一个人的手摆动着,这无疑是祝锦,另一人紧紧抱着祝锦。他使劲板开这个人的手,就是板不开,俩人的性命危在旦夕,他只好一拳击在那个人的头部,抱人的手松开了,祝锦升到水面,很快田贵喜拽着那个人浮上水面。

祝锦想到以前自己对田贵喜的不尊,觉得惭愧,感激道:“谢谢你救了我们。”

田贵喜此刻忘了对方以前对自己的不敬,豪爽地说:“谢什么,你不也在救人。”

祝锦想到自己现在救的是女朋友,不好意思地说:“我出宿舍时刚好遇见勾淑玲,我把她送到山上再去救别人。”

田贵喜以老大哥的语气说:“注意自己的身体,注意安全。”

祝锦道:“老工人都在救人,我年轻力壮的没有问题。”

田贵喜一只手拽着被击晕的工人,祝锦一只手推着勾淑玲,两个人靠一只手臂和双腿,一齐朝山边游去。

李连长的老家在白水江畔,他少儿时就学会游泳,在村里算是水性最好的。现在他奋力援救不会游泳的工人。他把一个工人拽到元木前,让他们爬在上面,然后顺着喊叫声游到另一个工人前,同样拽到元木前,让他爬在元木上,一边说着同样的话:“先待在这里,过一会帮你们上山。”他一连这样救了三个人。

鲁希玉游过来说:“连长,你咋还在这里?”

李连长道:“你这叫啥话,一个当领导的能临阵脱逃吗?能见死不救吗?你是不是想逃啊?”

鲁希玉有点委屈地说说:“我是那种人吗,要是不救人我早上山了。”

李连长道:“那还不快去救人,跟我啰嗦什么。”

“你没看见我还拉着老周,他不会游泳。”

李连长赞许道:“好样的,先把他拉在元木上,快去救别人,先把他们一个个拉在元木上,再想办法。”

鲁希玉爽快地说:“放心吧连长,我尽最大努力救他们。”

李连长夸赞:“这话我爱听,不过可要保护好自己。你年底不是要订婚吗,别丢了生命害了家人。”

“我知道了。”鲁希玉游走了。

李连长把快要沉下水的一个工人托住游到元木前,让对方爬在元木上。然后高声说:“大家听我说,会游泳的别急着上山,先抢救不会水的,别让一个人沉到水里。你们那个会游泳我一清二楚,会游泳的计时工要是临阵脱逃,马上转成伐木工,计件工要是脱逃,我十一不要他,我亲自送到场部。”

拖拉机手小吴说:“放心吧连长,我们怎么会丢下一条战壕的战友呢。”他也是游泳高手。

李连长不太放心,仍高声道:“我们从不同的地方走到一起干革命工作,也是为了养家糊口,不会游泳的那些老工人,每一个人都是拖家带口,上有老下有小,每到月底,家里人都眼巴巴盼着他寄钱回来,眼巴巴地盼着他回家团聚,他要是淹死了,一家老少可咋活啊?”

不知谁说了一句:“那几个女工人也不会游泳。”

李连长说:“我忘了说一句话,要把不会游泳的全部救上山。同志们啊,大家走到一起就是兄弟姐妹,不能坏良心啊,要把他们一个不留救上山。就算是我求你们了,等水灾过了,我豁出一个月的工资把大家好好请一顿。”

田贵喜游过来,滞留在不远处,说:“这么多人,一个月工资咋请客?”

因是老乡,关系不一般,李连长张口就骂:“你嘴馋死了,也不看看啥时候,还掂记着吃。”

田贵喜是太累了,借说话缓气力,也为得让对方缓力气:“你不说要请客吗?这么多人一月的工资够干啥,至少也得三个月的工资。”

李连长说:“一个伐木工人还想进高档酒店啊?我把钱交到炊事班,让他们办伙食,一头牛买不来,两三只羊没问题吧?”

田贵喜说:“你老糊涂了,把我们看成啥人了,救人是应该的,不是为了吃喝。”

一个工人游过来说:“谁为了一顿饭去冒生命危险啊。”

‘是啊,别说一顿饭,给多少钱也不去冒这个险。’

李连长这才明白说的不合适,忙高声道:“请客是我说的笑话,大家别当真。我可舍不得一个月的工资,家里人还等着我汇钱急用呢”

田贵喜说:“这样说就对了。”

李连长道:“说话也不看个时间,赶快去救人。”

田贵喜孱弱地说:“你没见我手没闲着吗?太累了,俩人说话缓缓力气。”

李连长这才发现对方拖着一个人,说:“现在你缓过来吗?赶紧送上岸。”

田贵喜说:“你认为我是铁打的啊,我已经把两个人送上山,现在实在游不动了。”

“赶紧找元木爬到上面,”李连长说了一句后自语:“幸亏今天没让车来拉运元木,要不是麻烦大了。”

田贵喜道:“你好像事前知道。”。

“我不是神仙,这是巧合,”李连长对老乡说了一句后,高声说:“会游泳的听好了,我们要救别人,也要保护好自己,实在坚持不住先上山,不要救了别人牺牲自己,谁都是父母的儿子,儿女的父亲,一个人也不能牺牲……。”

李连长说到这里,只觉得头部重重挨了一下,立刻晕过去,很快沉下水……。

第二百六十三章,堰塞湖,三

田贵喜在不远处,听到李连长把话没有说完,又听到他“哎吆”一声,预感不妙,喊了声:“李连长!你怎么了?”

没有回声,只听到水声有点异常。田贵喜急忙游过去,茫茫水域那还有人影,他游到李连长刚才发出声音的方位,毫不犹豫地潜入水里,好在水不是太深,没有大的流动,他摸索了一会,升上水面换口气又潜下水,这次摸到李连长,把他拖到水面。

由于江水较凉,昏厥的李连长受到刺激,不一会就醒过来,摸了下头说:“是不是你在我背后下了黑手?”他当然知道是元木撞的,为了调节一下心情说个笑话。

田贵喜说:“要不是我在身边,你现在是人是鬼很难说,还说这没良心的话。”

李连长说真心话:“多亏你了,到底是老乡,关键时刻就在身边。”

“知道老乡就好,以后少骂我就行了,难说谁用不着谁,”田贵喜问,“你没事吧,自己能不能游过去。”

李连长说:“你这是啥话,让我临阵脱逃啊?别忘了我可是连长,一连人的安危系在我身上。”

“也就当了个连长,要是当上师长团长,还认我这个老乡吗?”

“当个连长都这么麻烦,还敢当团长师长。我的头还是晕,救别人是不可能了。”

田贵喜说:“我把你拖到山上。”

李连长说:“我不要紧,你还是救别人去吧。你把那根元木拉过来,我先爬在上面。”

田贵喜游了几下,把一根元木拉在李连长身边,让对方爬在上面。

“你不要紧吧?”田贵喜还是不放心。

李连长道:“别婆婆妈妈的,快去救人。”

田贵喜边游去边说:“我就在你周边,你要是支持不住就喊我。”

李连长顾不上回老乡的话,高声说:“会游泳的人听好了,你们一边救人一边喊叫,看还有没有人在水里,把我的话相互传达一下。爬在元木上的人也听着,你们尽量往一起靠拢,在一起有个照顾,要多说话别睡着,还要活动身子,免得冻僵!”

月亮静静的悬挂在空中,周围星光闪烁。阵阵风儿掠过,已带着刺骨的寒意。水面散发幽暗的光泽,茫茫水面上元木四处漂动,上面大都依附着人影。水声大了起来,那是工人们往一起靠拢发出的声响。

李连长缓了一会又高声说:“坚持住,坚持就是胜利。别打瞌睡,尽量活动身子别冻僵。你要是睡着掉进水里就没命了,你婆娘就成了寡妇,娃们就成了孤儿,父母白发人送黑发人。”

不知谁喊了一声:“连长啊,你别说这样晦气的话好不好。”

“有时候说话灵验得很。”

李连长回应道:“我只是开玩笑,肯定全部得救,不会有事的。耐心等待着把你们拖到山上。你们也要体谅会游泳的人,他们是人不是神,要一个个的救,人的力气是有限的。你们不要悲观失望,要有信心……。”他还想说一些鼓励的话,可寒冷让他牙齿打颤,说不下去了。

鲜怡俊和不会游泳的年轻人们一道,搞后勤工作。游泳的人把被救的人拉到山边,他们立刻过去,能走的搀扶到安全地带,不能走的抬到安全地带。

所有人的衣服都是湿的,全都冷得全身打颤。早先上山的人忙着接待被救的人,来来回回跑着,不是特别冷,那些被救的人冷得难受,打喷嚏的,咳嗽的,喊冷冻的声音此起彼伏……。

鲜怡俊大声说:“你们靠在一起就不太冷了!”

有人依附:“最好抱在一起取暖。”

“为了生命抱住吧,别难为情。”

“这有啥不好意思的,有时救人还要人工呼吸呢。”

被拖上山的人渐渐少了。

鲜怡俊说:“留下两个人帮助接管,其他人分头捡烧柴,要尽快把火点起来。”

不到二十分钟,山面空旷地出现三大堆烧柴。要点火时全都傻眼了,没有一个人能拿出打火机。吸烟人临睡觉前一般都吸一支香烟,然后把打火机放在桌上,逃离时带值钱的,谁也不会把打火机带上。这么冷的天气,又都是湿衣服,没有火会冻坏的,轻者感冒,重者要命。

鲜怡俊朝山上跑去,来到离众人较远的地方,仰起着头尊敬地大声说:“扎娜卓玛!请你给我们火种吧!”连说三声。

下面传来欢呼声。

鲜怡俊急走几步,看到了下面的情景,三堆篝火燃烧着。

祝锦一只手拍打着水面,双腿摆动着,另一只手推着小径木往前漂。突然,他感到一条腿痉挛一下,一阵剧疼,再也摆不动了,仅靠一条腿一只手无法游泳,原地不动。

勾淑玲的心一下子提悬了,急忙问:“哥,你咋啦?累了吗?”

祝锦为了使对方不担心,说了假话:“是累了,游不动,稍休息一会就好了。”他的心里发慌,脑海急切想着应对的办法。

距离山边约有一百米,周边看不到一个人。

十几分钟过去了,还不见祝锦游动。勾淑玲心慌起来:“哥,你咋啦?”

祝锦只好说实话:“我的腿抽筋了。”

勾淑玲小心地问:“游不动了吗?”

“你别担心,有人过来了喊一下,他会救你的。”

“那你那?”

“也会救我的。你要坚持住。”

“我俩都要坚持住。”

“来人啊!”祝锦喊了一声,声音低的和说话一样。

勾淑玲接着喊:“救命。”也和说话一样。

祝锦沮丧地说:“别喊了,周边没有人,远处的人又听不见,白费的气力。”

“咋办啊?”勾淑玲拉着哭腔。

“放心吧,等大家上了山发现不见我俩,他们会来救的。”他这样安慰对方,心里也是没有底。

勾淑玲担愁地说:“这样下去没人发现。”

祝锦给对方宽心:“发现我俩不在,他们会找寻的。”

“你还能坚持多久啊,不会有事吧?你爬在小径木上,我下到水里。”

“那怎么成,你不会水。”。

“死就是死了吧,反正我的命不好。”

祝锦慷慨地说:“别说这样的话,好好活着。我是男人,要全力保护你,我死也不能让你死。”

第二百六十四章,堰塞湖(四)

勾淑玲悲凄凄地说:“我俩都不能死,要活下去。”

祝锦对活下去没有多大的信心,为了安慰她,装做爽快地说:“对,我俩都不能死,等待他们来救。”

勾淑玲牙齿打着颤,说,“那要等到啥时候?我冻得很,你也一样吧?”

“很快就会来的,你尽量摆动身子增加热量,”祝锦叮咛道,“不活动怕要冻僵,那样就很危险了。”

“好吧,我听你的。你也要活动。”

祝锦为了消磨时间,也为了安定对方的心,无话找话:“你后妈对你真的不好吗?”

“不好算什么,直接是虐待,打骂是家常饭。”

祝锦时在幸福中长大的,不能理解,也很想了解:“她是咋虐待你的。”

“太多太多,三天三夜也说不完,说了都是泪,不说了。”

“说大概的听听。我不相信世上还有的父母亲。”

勾淑玲深深叹口气,缓慢地说:“我六七岁做家务,做不好头上就是巴掌。十岁时家务活全包。做饭洗衣服打扫屋子,还经常挨打挨骂。”

“你没上学啊?哦,想起来了,好想听说你是初中生。”

“那是混出来的,全班学习成绩我倒数第二。你想想,家务活拖累,上学也是经常迟到早退。下午我从来没有上过课外活动,一下课就跑回家做家务,要是饭没有及时做好,一顿打骂是免不了的。经常请事假,老师不批准就旷课,”

祝锦心里涌出怜憫,同情道:“你真是吃了苦。你父亲也对你不好吗?”

“父亲对弟妹好,他不敢对我好,他要是对我好一点,后妈就发火吵架。”

“你太可怜了。”

“我没有亲人,你就是我惟一的亲人。”

“别这样说,我不算什么。”

“我俩都那样了,你就成了最亲的人。”

“我那只是玩玩,是男人的发泄,你懂吗?”

“你说谎。”她不相信对方的话是真的。

当初祝锦真是这么想,现在想法转变了,为的是让对方别太依恋自已,要是他死了,她可以忘掉自己,走向新生活。

勾淑玲见他不开口,想法有点动摇:“别这样说,这样的话太伤我的心。”

祝锦继续刺激她:“你知道我喜欢身材丰满的女儿,当然不是胖的那种,是像于红那样的。你太瘦了,我没有情绪,那样只是一时控制不住,过后有点后悔。”

勾淑玲无话了,感觉全身更冰凉,轻轻哭泣起来。

祝锦说的是实话,此时却动了怜悯之心,觉得自己这样说有点不明智,也有点不道德。他又说出感动对方的话:“别哭了,我和你开个玩笑。”

“真的吗?”勾淑玲止住哭,“为啥要开这样的玩笑?太伤人了。”

此时的祝锦明白,生死就在眼前,没有必要伤害一个可怜的女儿:“当然是真的,只要我俩能活下去,我一定娶你,一辈子对你好。”

勾淑玲由嗔转喜,再次试探:“你不是说喜欢身材那样的吗?哦,于红那样的。”

祝锦此刻一心想取悦对方:“我觉得你的身材也很好,瘦是瘦一些,但苗条,我喜欢。”这可能应了那句话,临终之时,其言也善。

“以后我尽量多吃肉,要胖一些。”她的声音有抑制不住的兴奋。

祝锦的手和腿都冻僵了,很难使劲拍动水,这样一来身子就漂不住了,连连往下沉。他只好借用小径木,他一借用,小径木托不住俩人,一摆一晃往下沉……。

勾淑玲几次沉在水里,连喝几口江水,发出剧烈的咳嗽。

祝锦知道只有一人能活下去,他把生死无所谓了,不去多想,不再担忧,说着鼓励对方的话:“你一定要坚持住,他们会来救你的。”

勾淑玲大惊:“那你呢?”

“我不行了。腿和手臂都冻僵,使不上劲。”

“你抓紧小径木。”

“不行,那样俩人都要沉到水里。”

勾淑玲拉着哭腔:“要死一起死,你死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祝锦尽最大力气用一条腿一只手搅动着水,不让自己沉下去,孱弱地说:“别这样说,我听了很难受。我来到世上二十年,把富享了。兄弟两个,父母对我最好,不缺吃不缺穿,从来没有打骂过我,我死了也满足了。”

勾淑玲说不出话,只有哭泣。

“你要坚强活下去,好小伙子很多,老天会保佑你嫁个好人,生儿育女,到老都有很多亲人陪伴,一定很幸福。你以前受了罪,以后有享不完的福。”

勾淑玲哭着说不出话。

祝锦明知故问:“你真的爱我吗?”

勾淑玲止住哭,动情地说:“这还用着说吗?我真的爱你,只爱你一个人。”

祝锦有气无力地说:“你爱我就答应我。”

“答应什么?”

“你答应不答应?”

勾淑玲赶紧说:“我答应。”

“等待他们救你,好好活下去,“看到对方犹豫,他提示道,“答应吧,你说过的。”

“我……答应你。”她伤心欲绝,明白即将要发生的什么事情。

祝锦用尽力气说:“我父母亲对我最好,我哥一直不高兴,以后如果我哥对父母亲不孝顺,你要多去看望我的父母亲,照顾他们,给他们洗洗衣服,做几顿饭菜。”

勾淑玲连哭泣的气力也没有了,说:“我答应你,一定的。”

祝锦的气力用尽了,喃喃道:“我们来世做夫妻。”

勾淑玲哭出声:“别这样说,别这……。”

祝锦用最后的气力说:“记住,千万不能睡着,等……待他……们来……救。”

勾淑玲哭着说;“你也要坚持住,等他们……。”

祝锦已经没有机会回话,江水淹没头顶,身子慢慢下沉……。

山坡上,三堆篝火熊熊燃烧。工人们围着篝火,最先接近火的人衣服烤干了。再也听不道咳嗽打喷嚏声,喊叫冷冻声也消失了。

李连长是最后一个上山的人,他冷得浑身打颤,咳嗽连二接三,打着喷嚏流着清鼻。他靠拢篝火不道半分钟,立刻省悟,高声道:“各班的班长赶快清点人数,看有没有漏掉的人。”

清点结果很快出来:全连只少两个人,勾淑玲和祝锦。。

李连长一听急了,脱口而出:“马上救援!”

现场静静的,没有一点声音,惟有轻微的松涛和江水声。

第二百六十五章,堰塞湖(五)

陈会计走近上司身边说:“会游泳的工人救了这么多人,已经累得要死不活,路都走不动,再下水有生命危险。”

李连长明白对方的话没错,可还是伤感地自语:“难道见死不救。”

陈会计小心提醒:“他俩要是沉入水里,这么长时间恐怕……。”他说不下去。

李连长考虑了下说:“要是俩人爬在元木上就不会有事的。”

陈会计说:“祝锦游泳水平好,平时他们在江里游泳他的速度最快,今晚怎么回事?”

李连长猜测道:“江水这么冷,他会不会抽筋,或者手脚麻木不能游泳。”

陈会计想了想说:“有这个可能。”

李连长发愁道:“要是不及时救上来就有生命危险。”

“怎么办?”陈会计没有主意

李连长往高处走去,站下犹豫片刻,声音缓慢但有说服力:“会游泳的弟兄们辛苦了,我代表救上来的这些人,包括我,万分感谢你们,不会忘记你们的恩情。”

田贵喜说:“别说费话了,下一步怎么办?”

李连长朝田贵喜投去赞许的一瞥,这不光是赞许他的无私,也赞扬对方打破了自己的犹豫,使他能说出下面的话:“情况大家都知道,也许他俩不在人世了,也许还在水里等待救援。会游泳的人已经很累了,我也不好下命令。你们自己决定吧,觉得体力还行的话……。”他实在说不出口,因为这不仅关系到祝锦和勾淑玲的生命,也关系到救援人员的生命。

鲁希玉自告奋勇:“我年轻,体力还可以支持。”

拖拉机手小吴说:“我也可以去救援。”

检尺员说:“我也可以的。”

接着又有七八个工人表示可以继续救援,有的还一副急不可待的样子。

李连长感动得差一点落泪,就连那些不会游泳的人也被深深感动,他们不知说什么好,只是把感激赞扬的目光投向会游泳的战友。

“李连长,你说咋办?”

“你快下命令吧!”

李连长感动地说:“谢谢你们,谢谢你们,我的兄弟们。我以前有些对不住大家……。”

鲁希玉急切地说:“啥时候了你还要啰嗦。”

“快说咋办,人命关天啊。”

“如果他俩还活着,随时都有生命危险。”

李连长镇静了下情绪,安排道:“他俩可能漂到下游,我们顺着江水往下走,边走边喊,要是他俩还活着,就会应声。有六个人就可以了,其他人原地休息待命。如果这边找不见,还要游到对面继续找寻。”

“江面这样宽,游到对面不容易。”有人嘀咕。

李连长说:“所以说留下的人要休息好,准备到对面找寻。唉,有吃的就好了,给大家补充一下能量。”

鲁希玉说:“这么一折腾早饿了。”

小吴说:“肚子空空的。”

“饿得前心贴后心。”有气无力的声音。

“我这里有馒头。”一个工人提着袋子走过来。

“我带有糕点。”

“我还有半只烧鸡。”

这几个人最先发现水患,怕挨饿,临出门没忘记带食物,现在全都贡献出来。

李连长感慨地说:“好好。十一连的工人好样的,大公无私,几个要去救人的先填饱肚子,准备跟我去救人。”

几个会游泳的工人狼吞虎咽,不时还被呛着。

李连长提醒道:“不要吃太多,吃多了游泳费劲。”

陈会计说:“谁有水壶,到江里取些水,让他们边吃边喝。”

李连长说:“天一亮就好了,场部会来救援的。现在其他人忍一忍,不费力气饿一会没有关系的。”

陈会计附在上司耳朵旁说:“事不宜迟。”

李连长没听过这个成语,本要训对方,一想不是时候。陈会计的意思他是明白的,那就是赶快行动。他叫了六个人的名字。这六个人较年轻,体质比较好。

几个工人吃好后,李连长命令道:“出发,一边走一边喊他俩。”

陈会计见上司要带队,劝阻道:“你留下我去。”

李连长回道:“关键时刻我能待住吗?”

“你还是别人救上山的,还能去救别人。”陈会计说。

李连长果断地说:“我去了不下水,在岸上指挥总可以吧。”

勾淑玲爬在小径木上,任由其漂游。她的的手和双腿冻僵了,再也无法活动,脑子忽而清楚,忽而晕厥,心里只有一个信念,紧紧抱住小径木,不让自己掉进水里。

天空出现几片云,遮住月亮,遮住很多星星。冷风阵阵刮来,静得只听到江水的低吟。

勾淑玲被冷风吹醒了。她实在坚持不住,感到生存无望,想松开双臂进到水里,永远和祝锦在一起。继而又想,当初为啥不紧紧抱住心上人一齐下水,现在他不一定就在下面,也许漂到很远地方,就算自己下了水,俩人的身子也不能在一起……。她又一次晕厥过去。

勾淑玲又清醒了一些。她实在熬不下去,有一种生不如死的感觉。她在想双臂一松,一切痛苦烦恼都会消失,再也不为这样那样的事费心,彻底解脱了。很快她想起对祝锦的保证,坚强活下去,以后还要照顾祝锦的父母亲。如果现在去见祝锦,他问,你咋说话不算数?那样的话他肯定不高兴,就算俩人生活在天堂,还有幸福吗?不,不能死,要兑现自己的诺言,不能背信弃义。

勾淑玲半睁着双眼,恍惚看见几颗星星,发现星星移动着,不,不是,星星不可能那么低,天哪,是火把,工人们打着火把来救。

在寂静的山林,“祝锦,勾淑玲”压倒一切声响,大出风头。

勾淑玲心头涌起希望,头脑情醒许多,精神也有了一点点。她张大嘴呼喊,声音是嘶哑低沉的,别说传到山面,就是近旁有人也听不见。。

勾淑玲眼睁睁看着工人们从对面山上走过,毫无办法。她又一次想起对祝锦的保证,活下去的欲望使她更有了精神。她使劲活动双腿,小径木打转漂荡起来。

勾淑玲无意触到一物件,是一个破铝盖,就是小铝锅上的盖子,由于几处是破洞没有掉到水下。她用手敲了几下,发出的声音仍是低沉的。她很快摸到一根木棍,一只手抓住铝盖,另一只手握住木棍使劲敲起来……。

第二百六十六章,堰塞湖(六)

李连长一行七人顺江水而下行,每个人手持火把,边走边喊叫。他们早就劳累过度,只是强撑着再次去救人。

山面没有路,多为灌木,一边要避开灌木,一边还要小心坑洼处和石块,不时磕绊,不时摔倒,看起来狼狈不堪。

天上的云多了,月亮深藏起来,只可见点滴星光。水面黑沉沉的,看不见漂浮物。

李连长见大家乱喊一气,不得不说:“我们喊叫上两声,把耳朵伸长听着,如果没有回声,过上三四分钟再喊叫。”

又喊了两声。在寂静的山林,这样的喊叫声可以称惊天动地。

鲁希玉突然说:“你们听。”

大家全都停下脚步,仔细聆听。

静谧的山林,静得渗人,静得只听到江水隐约的有节奏的声音,忽而,异样的声音撞击着江水的节奏……。

李连长喜出望外:“是敲脸盆的声音。”

检尺员说:“是敲击锅的声音。”

李连长说:“管它是啥声音,说明有人活着,太好了,准备行动。”

大家情绪高涨,跃跃欲试。

李连长思虑了下说:“为了节省力气,安全救人,分成两组。第一组先出发,找到人后呼喊,第二组立刻下水接应。第一组费力气,我不好指派,你们谁的力气比较充足,可以自动到第一组。”

六个人没有一个退却,纷纷表示到第一组。

李连长只好指派了三个较年轻的。

三个人走进江水,朝发出声音的方位游去。

鲁希玉最先摸到小径木,一只手托住勾淑玲,急忙问:“你没事吧?”

面临死亡的勾淑玲听到这声音,有一种绝地逢生,见了久别亲人一样,激动得眼泪流了出来,想放声痛哭几声,就是发不出声音。

“祝锦呢?”鲁希玉又问。

勾淑玲手脚冻僵,说不出话,只是费力的摇摇头。

鲁希玉多少明白了,脑海掠过祝锦的身影,心里霎时悲哀。

另两个人也到了,大声喊叫一声,为的让岸上人知道人找到了。只救到一个人,另一组接应与否没有关系了。

勾淑玲被救到岸上,鲁希玉要背她走,她却双腿僵直,无法爬到脊背上,没有担架抬,人抬一来不方便,二来在山面很难行走,大家一筹莫展。

勾淑玲心里过意不去,说:“把我先放在这里,你们走吧,再想办法。”

李连长说:“那怎么行,你在这里会冻死的。”

勾淑玲说:“你们也冻啊,这么冷……的天……气。”

检尺员说:“我们回去也没有办法。”

鲁希玉突然想起什么,走到水里游去。

大家惊异不小,不知他去干什么,是神经出了毛病,还是想自尽

李连长大喊:“你干啥去?”

“小鲁!”

“鲁希玉,快回来!”

没有回声,只听到双手拍打水面的声响。

就在大家惊魂不定时,鲁希玉游回来了,手里拖着一条被子,这是他救勾淑玲时无意撞见的,当时没有在意,现在突然想起。。

大家把勾淑玲放到被子上,然后四个人一只手举着火把,另一只手拉着被角,小心地抬着勾淑玲朝营地走去。

李连长一行人距营地还有五六十米远,被工人们发现迎了过来。

勾淑玲被抬到篝火旁。早有人脱下自己烤干的衣服拿过来,几个女工人把勾淑玲围在中间,给她换了衣服。

李连长说:“别离火太近,离远些慢慢就暖和了。”

过了半个小时,勾淑玲缓过来了,坐在元木上一言不发,她还沉侵在失去祝锦的悲痛中。

李连长很想了解祝锦的情况,见勾淑玲一脸的伤痛,只好暂时不问。再说了,人已经走了,询问没有啥作用。

天空越暗了,不一会落起小雨,过了一阵,雨下大了,很快篝火淋灭了。

这座山上大都是灌木,如果有大松树的话还可以站在下面遮挡雨水。工人们很快被雨淋湿了,都冻得打哆索,原地踏步增加热量。

山顶渐渐放出亮光,杏子沟的暮色退去,景物一目了然。茫茫的水域,十一连不存在了。

雨还在下着。工人们为了不被冻着,大都来回走动,不时望望山谷,期待着场部救援。

突然,不知谁一声喊叫,大家顺着喊叫声望去。

约两百多米远的山面上,两匹马走来,马背上是隐约的人影。

工人们都高兴得喊起来。他们明白这是场部来人观察情况,一般人谁在雨天出行。

两匹马来到营地,两个穿着雨衣的小伙子跳下马背。李连长迎向前和两个小伙子紧紧握手,连声说:“谢谢!”

一个小伙子憨厚地说:“不用谢,是场部派我们来的。”

李连长和两个小伙子交谈了情况。

天一亮,场部发现白龙江断流,能想到上游塌方堵截,不明白是什么原因造成的。先派人了解情况,随后做救援的准备工作。

白龙江和公路相伴。两个人走头无路时,看到山坡滑落把白龙江堵截。俩人沿着江面寻找而至。

两个小伙子了解了情况,跃上马背回场部汇报。

雨还下着,工人们全身都是湿漉漉的,情绪还是好的,毕竟场部离这里只有七公里,救援人员坐车到滑坡处,不到半小时就能到这里。

陈会计感叹说:“我们到这里七八年了,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

李连长愤愤说:“肯定是答扎族人干的好事,我们对他们那么好,他们无情无义。”

检尺员提醒道:“他们针对的是娘咱族人。”

李连长生气地说:“都说两军交战不伤百姓。娘咱族人的一根毫毛没损失,把我们害得不浅,还把祝锦的命也送了。下次再见他们好好算这笔账。”

陈会计苦笑道:“和这些人咋算账啊?神出鬼没的,不再给我们添麻烦就不错了。”

“不知道娘咱族人上那去了?”

“把祸事闯下就溜。”

“也许被水淹死了。”

“那些鬼神能淹死吗?这边淹死那边又活了。”。

“是啊,大火都烧不死,水还能淹死。火烧个精光,水淹死还有尸首。”

大家正议论纷纷,突然,几声喊叫响彻云端……。

第二百六十七章,堰塞湖(七)

几个年轻人全身湿透,冻的受不了,到处乱窜,为的是驱寒取暖,增加热量。

鲜怡俊多了个心眼,顺着江边小跑,在一处水势平缓处发现祝锦。他进到水里把他拉到岸,一个人无法弄回去,故放声高喊同伴。

任藏平到了,他站在祝锦身边,无不感到伤痛。

祝锦躺在那里,就像睡着了,脸色苍白,眼眶较大,睫毛较长,栩栩如生。

鲜怡俊说:“把他抬上走吧。”

任藏平说:“抬到那里都是一样的,就让他先躺在这里。抬过去他也活不了,等水退了把他抬到宿舍。”

鲜怡俊一想他的话没有错,不再坚持。说:“你先回去,我在这里陪他。”

任藏平犹豫了下说:“你待一会,我回去汇报情况。很快就会来人的,勾淑玲肯定到达。”

雨还在下,自然界只飘荡着雨声。

鲜怡俊的脑海突然涌出一个念头:扎娜卓玛也许能把祝锦救活。他的精神为之一振,离开祝锦五六米远,高声道:“扎娜卓玛!”一连喊三声。

一片云出现在上空,缓缓朝山间飘来。

传来悦耳动听的声音:“你把手伸出来。”

鲜怡俊伸出胳膊展开手掌,瞬间手掌上出现了一粒仙丹。

优美祥和的声音:“你把仙丹放进他的嘴里就可以了。”

鲜怡俊好奇的看着仙丹,当抬头望去,云朵无影踪。他还是高声说:“谢谢!”

隐约传来说话声,很快就有人到来。

鲜怡俊蹲下把仙丹放进祝锦嘴里。过了片刻,只见祝锦的身子动了一下,接着嘴唇动了动,呼出一口气。

鲜怡俊大喜过望,喊了声:“祝锦!”

祝锦睁开眼睛,神情有点茫然,声音意外:“干啥?”

鲜怡俊兴奋地说:“你好吗?”

祝锦坐起来说:“好啥呀,全身都是湿的,冷得很。”

鲜怡俊说:“我全身也是湿的。”

“我咋在这里?”祝锦说着站起来,恍然道,“哦,我想起来了,我和勾淑玲在一起,我没有了力气沉到水底,后来就不知道了,咋就没有淹死?”

鲜怡俊觉得好笑:“你还这么年轻,正是活人的好年华,阎王爷不忍心收你。”

祝锦突然想起,急忙问:“勾淑玲呢?她咋样?”

鲜怡俊说:“她被大家救上岸,现在缓过来了,还能和大家说话。”

祝锦心里轻松许多,高兴地说:“她没事就好。”

来了很多工人,围着祝锦问这问那,无不为他的死而复生感到惊奇。

勾淑玲跌跌撞撞的走来了,身边还有几个护卫她的女儿。她望着和大家说话的祝锦,惊喜过度,大喊:“祝锦!祝锦!”好像她不这样喊对方又要消失。

大家纷纷走开,给一对恋人让出方便。

祝锦笑呵呵地说:“那么大声干吗?我又没有死。”

勾淑玲真想一头扑到对方怀里,一想到众目睽睽下,她忍住了,走近心上人,仔细打量他,一个劲地说:“太好了,差一点把我害了,我只想着死了去陪你,还没有下决心又见到你了。”

祝锦说:“我命大死不了,你就在阳间陪我吧,陪我到老。”

勾淑玲欣喜地说:“这还用说吗,你也要陪我到老。”

不知谁喊了一声:“来了!他们来了”

大家翘首望去,无不欢欣鼓舞,高声笑谈。

一百多米远的山面,好多人艰难行走,还有一些马匹。

十一连的男女工人几乎全都往前走去,接应救援队伍。

救援人员穿着雨衣,身上都带有生活用品,每一匹马背都驮着帐篷和一些较大的物件。

寂静的山林喧嚣热闹起来,还下着雨,空中散发出的声音充满了喜悦,洋益着真情和友爱。

石场长是带队的,还有两个副场长,各科室的工作人员几乎全到了。

五顶帐篷搭了起来。木材是湿的,好在救援队想得周到,带有一小捅汽油,每座帐篷里都燃烧起篝火。工人们围坐篝火一边取暖,一边烤湿透的衣服。

场部和连部领导在一顶帐篷开临时会议。大家都围着篝火站立着。

石场长对场部的人说:“我们靠后站,让连队的人靠近火。”

李连长客气地说:“不要紧,我们不冷。”

石场长说:“我们穿着雨衣没有淋湿,你们全身湿透了,能不冷吗?”

场部的人都靠后站着,连队的人只得靠近篝火。

石场长说:“我们开个临时会议。李连长先把情况说一下,尽量简短,把情况说清楚就可以了。”

李连长一时开不了口,他想说明山体滑坡的真正原因,

就要扯出娘咱族和答扎族事件,山体滑坡很有可能是答扎族对娘咱族的攻击。他很快想到以前石场长对这件事的看法,那就是无稽之谈,是自己的晕病说的晕话,难听一点就是神经病。现在,在这样的场合,众目睽睽下,他不能提及那些原始人。

石场长见李连长沉思不语,询问:“你没有事吧?”

李连长省悟,忙说:“没有事,好着呢。”

“那咋不开口?”

李连长真的很为难,怕自己说露嘴,牵扯上那些原始人,被场部人笑话,再说,经过这么长时间折腾,他身心疲惫,头昏脑涨,思维都有点错乱。

石场长提醒道:“我们都等着呢。”

李连长难堪地说:“我忙糊涂了,头有点晕,让陈会计汇报吧。”

陈会计顿时不自在,不知李连长是真心话,还是拿巴掌打他的脸,推辞道:“你是一把手,你说应该的,说不全面我补充。”

石场长看到正副连长为难,解围道:“情况特殊,看来李连长身体不适,陈会计汇报吧。”

陈会计那敢长篇大论,用简短的语言汇报情况,不到十分钟就说完。

石场长说:“林业局对堰塞湖事件非常重视,指示场部尽快营救,好在没有人员伤亡,就是财产受了损失,关系不大。林业局很快派专业人员来指挥疏通堰塞湖。另外,场部决定,所有的伐木工人给五天的计时工,处理灾后事务,为采伐作业做准备工作。”

开完会,石场长率大队人马回场部。

雨渐渐小了,天上的云越来越淡,有几处放出亮光,雨终于停了。。

工人们几乎全部走出帐篷,享受无雨的天际和新鲜清新的空气,享受久违的阳光。

突然,一声爆炸声惊天动地……。

第二百六十八章,援救(二)

工人们惊魂未定时,又传来震耳欲聋的爆炸声,白龙江下游的上空飘浮着烟雾。

工人们聚在一起,议论纷纷:

“是不是娘咱族和答扎族又干上了。”

“这炸药威力太大,震得人耳朵响。”

“来这里多少年了,第一次听到这么大的爆炸声。”

“这么大的声音,不知道要炸死多少人。”

“把你死的愁,那些是鬼神,炸不死的,这边死了,那边又活了。”

“到阎王爷前报个到也没有那么快。”

“是不是炸堰塞湖?”

“唉呀,我咋没有想到,可能在炸堰塞湖。”

“行动没有这么快吧。”

工人们早就吃饱喝足,衣服也烘烤干,闲的无聊,几乎全都往发出爆炸声的方向走去。

李连长跟在大家后面,高声提醒:“很有可能在炸堰塞湖,你们要注意安全!往远处站,别到跟前去!”

一班长田贵喜说:“别叫唤了,别人又不是三岁大的娃!”

“谁把死不害怕,还用着你说。”

“待在十一连大风大浪见多了。”

工人们走了约一公里,看见堰塞湖坝,隐约可见几个人,更远处的公路上停有几辆汽车。工人们继续朝前走,一心想看到坝被炸毁的场景。

冷不丁发出声音:“站住!别朝前走!很危险。”

前面出现了两个人,手里摆动着小红旗,显然为安全警戒。

李连长大声说:“别往前走了,站在这里看看行了!”

有人故意说:“站这么远看不清楚。”

李连长道:“看清楚了能咋的?你是伐木工人,又不让你去当爆破手,学习爆破技术。”

陈会计给上司帮腔:“李连长是为了你们好,不怕死就去跟前看。”

工人们站在原地不动,一边观望堰塞湖坝,一边议论:“炸坝有没有危险啊?”

“有啥危险?”

“会不会把下游的村寨冲毁?水火无情,怕要死人。”

田贵喜丢下一句:“正愁的不愁,愁的关老爷没求。”

这是本地一句俗话。几个小孩站在关公塑像前,一个小孩这样问一少年,关老爷有没有jj,少年如此回答。

陈会计讲解道:“这是白龙江的支流,全长约四十多公里,大都是三十多米深的峡谷,进入主流后仍然是几十公里的峡谷,所以堰塞湖一旦疏通,江水不会对下游村寨造成危害。”

李连长听了心里不舒服,一个副手敢这样抢眼,又不便发作,冷言道:“就你知道的多。”

陈会计看到上司不悦,赶忙谦和地说:“很多人都知道,你也知道,不过懒得说,我替你说出来。”

“都知道还说个屁。你把正说的而说。”李连长不领情。

工人们没有注意两个连长的对话,继续议论:

“白龙江进入舟曲后峡谷就渐渐消失了。”

“别说这些江水,就是再多的江水也把峡谷填不满。”

“要是没有峡谷,那敢这样炸坝,大水下去冲毁多少村寨,死多少个人。”

“说些没有名堂的话。放水冲毁村寨,淹死人那是日本鬼子干的事。”

“要是在战争年代,为了击败敌方放大水。现在安全第一,谁敢做死伤人的事。”

在工人们说话其间,不断传来爆炸声。江水明显涌动起来,水面渐渐低了。

李连长观察湖面后说:“看样子堰塞湖很快就要消失,回连队吧,事情还多着呢。”

有人故意说:“回去也没有啥事。”

李连长说:“你不清理宿舍?赶紧把被褥拿出来晒,晚上总不能盖湿的被褥。把炸坝的看上几眼就行了,没必要看个彻底。”

李连长的话起了作用,大家三三两两往回走。他们很想看到底,但晚上用湿被褥不是小事,趁着太阳好赶紧去晒被褥。

李连长对前面走的鲁希玉说:“我到江边看看,你去把我的被褥拿出来晒。”

鲁希玉头也不回说:“尊命,连长大人,我知道自己还兼着勤务兵,用不着你吩咐。”

李连长笑骂道:“好好说话,别流里流气的。同志之间帮助一下应该的,那来的费话。”

陈会计要陪上司,不能前面走,他对鲁希玉说话比较客气:“麻烦你把我的也拿到太阳下晒。”

鲁希玉说着风凉话:“我愿意帮助弱者,不想帮助强者。”

李连长说:“我岁数比你大,又有病,是强者吗?”

“你是连长啊。”鲁希玉说。

“这个连长你也看到了,是那么好当的吗?”李连长语气平和。

“那你让位啊。”鲁希玉不客气的回了一句,怕挨骂一溜烟消失。

李连长朝山下走去,陈会计随行,来到江边察看水位。

李连长用一根木棍量一下水位,说:“看样子水退了两米。”

陈会计说:“照这个进度,有两三个小时白龙江就恢复正常。”

俩人交谈着灾后的工作,一边朝驻地走去。

“你们好。”传来陌生的声音。

两个连长惊愕地望去。

一条人影飘然而至,他是答扎族的寨主录巴。

李连长没有好脸色。冷冷地说:“你还好意思见我们。”

录巴问:“咋就不好意思?”

李连长有点忿然道:“自古两军交战不伤百姓。你们和娘咱族打仗,祸害十一连,搞得我们鸡犬不宁。”

录巴不以为然地说:“你咋说的这么难听?你们不是平安无事吗?”

李连长正色道:“我们和你们关系不错,以前还救过你们的伤员,为了那几个伤员,娘咱族人把十一连翻了个底朝天,把我们的工人当成犯人挨个审问。”

录巴说:“反正你们闲得慌,闹着玩玩。话说回来,你应该感谢我们才对。

李连长问:“感谢什么?感谢你们放火放水?感谢你们枪炮声不断?你们再怎么攻击娘咱族人,也不该打白龙江的主意,看到了吧,来了多少援救的人,把整个林业局都惊动了。”。

录巴解释道:“那座山体早就有滑坡的迹象,我们只是稍用了一下力气,它就滑坡了。”

李连长没好气地说:“你们没别的事干吗,要和山体过不去,那么大的山就让它滑坡,本事真大啊,这么大的本事是不是还能把天捅个窟窿。”

第二百六十九章,援救(三)

录巴高昂着头,强词夺理:“晚上滑坡是好事啊,你想想,要是大白天滑坡,路上正好有人行走,有汽车驶过,那还不砸死人。夜里让它滑坡首先不会造成人员伤亡。”

李连长不高兴地说:“滑坡造成堰塞湖,把十一连淹没了,财产受损失是小事,差一点死了人。”

录巴侃侃而谈:“十一连暂时淹没了,很快就恢复正常。至于工人们,没伤亡一个人,不都好好的吗?伐木工人还要休息五天,得了五个计时工,很快物资上还要得到援助。”

李连长觉得不可理解:“你咋知道得这么清楚?是不是在我的连队安插了内奸,随时向你们通报。”

录巴哈哈一笑说:“不用安插内奸,我们本事大得很。”

李连长问:“什么本事,说来听听。”

录巴煞有介事地说:“我们有千里眼顺风耳。”

李连长惊呼:“这还得了,我们和老婆在一起睡觉说话,你们也能看到能听到?”

录巴笑道:“谁管那样的事,我们嫌晦气。”

李连长半信半疑,不好再说什么,回到前面的话题:“听你这么一说,我们还要感谢你们?”

录巴说:“你们要感谢的还不止这些。娘咱族人驻扎十一连,给你们造成多大的麻烦,你们干什么都不方便,现在我们赶跑了娘咱族人,他们从此不在十一连驻扎,这对你们来说不是好事吗?你们不感谢吗?”

李连长质疑道:“娘咱族人离开当然是好事,不过你能保证以后的事?娘咱族人再来十一连驻扎,你们能阻挡吗?”

录巴说:“这你放心,两族早就说好的,在一个地方的战斗最多五次。我们在杏子沟已经战斗了五次,下一步要转移地方。”

李连长有点不相信:“真的吗?”

录巴诚心诚意地说:“你放心,我们是不说假话的,以后会证实。”

李连长心里顿觉踏实,欣慰地说:“这就好,从此我们可以安心工作,安心生活。你们想打仗远远去打,别再祸害我们。”

录巴说:“我们怎么打仗,在什么地方打仗,那是我们的事,不用你操心。”

李连长好言劝道:“我还是要劝说你们休战吧,过安稳日子多好,没有必要打打杀杀的。有事好好商量,别再劳命伤财。”

录巴嘿嘿一笑说:“多少位大神都无法调解我们两族的纠纷,一个小小的连长算个啥。”

后一句话让李连长生气,又不便发作,下台阶道:“你们爱咋的咋的,只要我们井水不犯河水。”

就在这时,一个年轻人跑来对录巴说:“寨主,我们把娘咱族人找到了。”

录巴急问:“在什么地方?”

年轻人说:“在通往高吉的路上。”

录巴说:“赶紧围攻堵截!”

年轻人说:“你不现场指挥,我们怎么围攻堵截?”

录巴对李连长说:“再见。”

李连长心想,谁愿意和你们再见?嘴上说:“你去忙吧。真不明白,打的这仗有什么意思。”

录巴说:“你看着没有意思,我们觉得有意思,乐此不惫。”说着飘然而去。

李连长问助手:“他的后一句话是啥意思?”

陈会计解释道:“喜欢这样,不感到累。”

李连长讥笑道:“真是原始人,和我们现代人就是不一样。”

堰塞湖消失了,十一连恢复了原貌。由于房子墙是是木头建造,房顶是牛毛毡,所以水患没造成大的影响。

十一连首次出现这样的景象,铁丝上,原木堆上,烧柴堆上晒着被褥,还有衣服床单,花花绿绿的别有一番情趣。

寂静的空间响起汽车的驶动声,很快三辆卡车驶进连队。车厢里装着被子衣物,食品,还有面粉肉类,日用品。无不显示着上级部门对下属的关爱,洋益着浓浓的情义和温暖。

工人们来来往往,欢声笑语,忙碌着卸车。

每个工人一床被子,一套工装。食品安班分发,然后由班长分到每个工人手里。有些人的钱和饭票在江水里毁坏和丢失,食堂免一个月饭票,工人们白吃白喝。当然,有些工人钱和饭票没有毁坏或丢失,全当让他占个便宜。这是一份爱心,别的就不多管了。

工人们皆大欢喜。有的工人离家不太远,也就是当天坐车能到达,借此机会回家探亲。更多工人到场部县城玩。

到了第四天,连部传出话:晚上七点开会。

夕阳爬上山坡,缓慢的在山体移动。杏子沟已是暮色茫茫。

李连长反剪双手站在连部门前,等待着工人们到来。

快七点时,工人们三三两两朝连部走来。

李连长高声说着诙谐话:“走快些,吃的连路都走不动,把不收饭票的饭当便宜沾,饭是公家的,命是自己的,小心胀死。”

一班长田贵喜说:“又不是山珍海味,天天就是煮白菜大馒头,谁希罕多吃。”

李连长说:“没有多吃走路咋像挪着?你沾了便宜还买乖,有没有良心?”

“你整天把嘴扎住了?食堂的好吃的全让两个连长吃了。”

李连长脸上挂不住,催道:“快些走,我有话对你说。”

田贵喜毫不客气地回答,“急什么,又不是去坐飞机坐火车,急着赶时间。”

李连长讽刺道:“我看你吃得最多,吃的红光满面,吃的体型走了样。”

田贵喜反唇相讥:“你吃的不多管得多。你又不是我婆娘,管我体型走没走样。”

这样的话把李连长噎住了,一眼看见鲁希玉走过来,赶紧给自己台阶下:“小鲁,你到各班去催一下。我把有些人服了,开个会像上刑场。”

鲁希玉边走边嘀咕:“刚才还是勤务兵,转眼又成了传令兵。”

李连长笑骂:“你的屁话咋也这么多?开会以后你就是哨兵。睁大双眼巡逻,不要放过一个可疑点,如果有敌情,立刻汇报。”。

鲁希玉叹口气说:“干个发电工像拣了多大便宜,整天让姓李的当猴耍。”

李连长耳朵灵,听到对自己不敬的话,喝道:“你敢再说一遍!明天立马上山滚大木头去!把球个发电,看上几眼谁都会操作。”

第二百七十章,坐桩(一)

工人们陆续走进会议室,坐在条椅上一边说着闲话,一边等待开会。

李连长从里间走出来,在桌子前的椅子上一坐,环视着会场,默默清点了人数。除了小鲁和小吴在外面站岗放哨,还有五个伤风感冒的,其余工人全部到达。

李连长诙谐地说:“看来这场堰塞湖把你们养精神了,往日开会那有这么多人,总是找借口请假。”

陈会计帮腔:“经过这些意外事件的励练,大家的思想觉悟提高了,也是你领导有方。”

李连长坐直身子,郑重严肃地说:“现在开会。首先,我再一次表扬会游泳的弟兄们,多亏了你们才没有人员伤亡。以后不会水的人要吸取教训,放着那么大的白龙江不学游泳可惜了,不要一闲下来就知道玩朴克打麻将。”

有人说:“林子里一年能热多少天啊,说的像是在南方。”

“采伐作业那么累,下山后太阳早落山了。”

“也就是夏天稍热一点。”

“老林子里那有夏天?”

“叫我看这里的气候直接从春天飞跃到秋天,压根就不存在夏天。”

李连长离这几个说话的人比较远,没听清他们在说什么,提高声音说:“你们有话等开完会慢慢去说,别影响开会。弟兄们啊,大西北的江河不多,就那么几条江河,掐着指头数也能数着,你们还不知道珍惜,让江水白白流走,别的先不说,至少你们要学会游泳。大西北很多地方没有江河,那里的人们多羡慕我们啊,一年四季守着这么大的一条江,看着都养眼心宽。”

有工人回道:“白龙江当然珍贵,可在白龙江流域当伐木工人太苦太累,还有生命危险。”

李连长回答:“为了革命工作,为了祖国建设,再苦再累也值得。大家想想木材多重要,大到高楼大厦,小到家庭的用具,那里也不能缺少木头。这五天大家都休息好了吧,明天开始上班……。”

田贵喜仗着和连长是老乡,大胆插言:“事情没有完全解决,上山心里不踏实。”

李连长一时茫然:“还有啥事没有解决?你说出来。”

田贵喜故意给连长出难题:“就是那些原始人,他们再捣乱咋办?”

李连长借用石场长的话:“现在那有什么原始人?他们只是比我还文盲的文盲。原始人至少是五千年前的,我们以后不能这么说,再说让人笑掉大牙。”

田贵喜嘀咕:“还好意思说,不是你先说出来的吗?”

李连长说:“你不知道我是文盲吗?这话是石场长说的,人家是大学生,能说错话吗?”

田贵喜故意抬杠:“这么说大学生的话句句是对的?”

李连长知道自己说的不合适,找借口道:“反正大学生念的书多,见过大世面,比你我知道得多。”

田贵喜低声说:“你一个文盲,还不是给这些知识青年当连长。”

李连长还是听见了,说:“像你这样的人多有上几个,我这个连长还能当下去吗?你放心,现在知识吃香,我这个连长当不久的。”

田贵喜低声讽刺道:“撤了连长的职务,看你有啥脸回家乡。”

李连长装做没听见老乡的话,继续讲话:“前几天我见了答扎族的寨主,他人还是不错的,不像娘咱族的扎帝,在十一连作威做福,不可一世。张口闭口他们是土,我们是沙子,嘿,什么沙子压不住土,想着法欺负我们。他们待在十一连就够麻烦了,竟然还把猛兽带来,搞得我们鸡犬不宁……。”

陈会计见领导不说正事,把大家知道的事重复下去,不得不打断对方的话:“答扎族的寨主真的不错,说的话也中听,他说了些什么话,我忘了。”

李连长顾不上记较下属的插言,继续说:“答扎族的录巴对我说了情况。娘咱族人被他们整的屁滚尿流,狼狈逃窜。他们两族早就商谈好了,在一个地方最多战斗五次,然后转移地方。他们在杏子沟已经战斗了五次,从此不再骚扰十一连,他们爱上那战斗是他们的事,与我们无关。十一连以后平安无事,万事大吉。我们要安心工作,伐木工人更要加把劲,争取多拿钱,春节回家好好享受……。”

清晨,各座山峰阳光闪烁,杏子沟还暮色茫茫。

伐木工人出发了,他们穿着工装,打着绑腿,背着干粮,分别向山谷慢慢走去。

青年采伐班只有三个人。现在提倡营林为主,采伐为辅,又是计件工资,伐木工人可以说是放任自流,回家探亲不用请假,回到连队不给连长打招呼,休息上班随便。要是请长假更好说,你少拿钱,别人多拿钱,何乐而不为。

三个年轻人登上约千米高的山,终于来到伐区。他们并不急于采伐作业。先是到泉边喝一气泉水,然后坐在元木上稍做休息,一边吸着香烟,一边说着闲话。

“外国娃”祝锦说:“登上山先累个半死,还要采伐作业。”

任藏平说:“采伐作业真不是人干的,可能是世上最坚苦最危险的工作。”

祝锦叹口气说:“我就是不忍心离开勾淑玲,要不然早跟着窦健回家了。”

鲜怡俊吸着香烟,默默无言。

任藏平其实也想回家,问题是同宿舍的鲜怡俊不回家,这让他为难,到不是俩人离不开,而是采伐作业至少也要三个人一组,他要是回家,另俩人采伐作业比较困难。如果祝锦也走了,鲜怡俊就失业。虽说连部可以照顾计时工,可不是长久之策。一个月最多照顾你七八个计时工,仅够个饭钱。

采伐作业最艰难最危险的活就是往山下赶元木,遇上口径较大的元木,一旦陷进坑洼地段,一两个人很难操作,也就是说把元木很难弄下山。

三个年轻人伐倒几棵松树后,鲜怡俊负责打枝桠截元木,另俩人到不远处伐木。

鲜怡俊用斧头打完树枝后,用弯把锯要把树截成三四米长。这样的长度有利于赶下山,也便以装载卡车。

忽然,传来祝锦的惊吓的喊叫:“大事不好!怎么办啊!?”。

任藏平慌忙害怕的声音:“赶快离开!”

祝锦喊道:“鲜怡俊!你快来看看!”

第二百七十一章,坐桩(二)

鲜怡俊慌忙放下手中的弯把锯,站起身就朝发出声音的方向跑去,他一眼看见俩人傻站在那里,惊诧地问:“咋啦?”

俩人像是吓傻了,仰头看着一棵粗大的松树,说不出话。

鲜怡俊随着他俩的目光望去,一棵巍然不动的松树,并无特别之处,不由再问:“你俩看什么?咋回事。”

俩人还是不回话,眼光从树身落到树根,也算是一种回音。

祝锦嘀咕道:“你没长眼睛啊。”

鲜怡俊这才发现这棵松树是伐过的,有五十多公分,前面开了口,后面锯进去的尺寸足以让树木倒地,可它就是没有倒,巍然不动。

任藏平有点呆怔地说:“这可能就是老工人们说的坐桩吧?听说这样的事很可怕,弄不好要出人命。”

鲜怡俊想了想说:“我听老王说,这种情况也可以称坐垫。听老工人说十一连在杏子沟七八年,坐垫只发生过三次。”

“外国娃”祝锦说:“这是第四次,怪事都让我们碰上了,运气咋就这么差,还让不让人活了。”

任藏平苦笑一声道:“先是满山倒,才过去多少天,又来了个坐桩,真像奇幻小说。”

鲜怡俊说:“这又让老工人们看笑话,说我们采伐技术不过关,还要逞能独立采伐作业。”

祝锦说:“技术个屁,只要有力气就行。说来说去,我们晦气,老是遇上不顺的事,老天爷不让我们活了。”

鲜怡俊觉得这事太奇怪,他怀疑是娘咱族人从中做手脚,他们一来想阻止采伐作业,二来抱怨自己不去给他们当寨主。

以前的满山倒,扎帝承认是他们做了手脚,现在可能是一样的。上一次扎帝和自己见了面,这次不见他们的踪影,

祝锦说:“我们总不能眼睁着看吧?怎么办啊。”

任藏平发愁地说:“难道还要伐树?要是再发生坐桩咋办?很难说还会发生满山倒,那样很危险的。”

鲜怡俊的目光朝四周扫视,企图发现娘咱族的的影子。

看到鲜怡俊神色不定地张望,任藏平好奇地问:“你看什么?”

鲜怡俊掩饰道:“看周边有没有长一点的小径木,拿上捣一下树,看它倒不倒。”

任藏平惊讶地说:“你有病啊,那样很危险的。”

祝锦则说:“我没发现山上有长的小径木。”

任藏平说:“有那样的小径木也不能捣树,万一树满山倒咋办,太危险。”

祝锦沮丧地说:“爬这么高的山,两盒烟钱还没挣到,又发生坐垫,这还让不让人活了。”

任藏平说:“看样子我们是没有办法,回去给李连长汇报吧,看他咋处理。”

鲜怡俊觉得爬这么高的山,没有成绩就回去不划算。他认定坐垫十有八九是娘咱族人所为,只是故意刁难,阻止伐木,不会发生危险。

任藏平问:“你俩咋不说话?”

鲜怡俊觉得扎帝就在周边,只是不方便出现,他谎称道:“我口渴的不行,去喝几口泉水。”

鲜怡俊来到泉水边,爬在地上喝了几口水,站起身环视周围。

一棵棵高大粗壮的松树遮天蔽日,阳光如银丝金针从树隙穿越,地面点点滴滴的亮光。稍远处雾气飘浮,景物朦朦胧胧,显得神秘诡异。

鲜怡俊轻轻叫了一声:“扎帝。”

没有回声,只听到啄木鸟啄木的声音。

鲜怡俊又叫道:“乌麻,古素。”

还是不见人影。鲜怡俊只好往回走,一边想着怎么办?

任藏平多少明白鲜怡俊去喝水的企图,打问:“发现什么没有?”

鲜怡俊道:“这里远离村寨,能发现什么。”

任藏平说:“你说咋办?回去吧。”

鲜怡俊果断地说:“再伐一棵树看看,要是还坐桩,二话不说下山。”

任藏平不同意:“太危险了。”

祝锦也说:“为伐一棵树没有必要冒这个险。”

鲜怡俊胸有成竹地说:“我只想证实一下情况。你俩远远站着看,我一个人伐树。”

祝锦有点惊愕地说:“你的命就不是命啊?”

任藏平说:“你要是出个意外,我和祝锦脱不了关系。”

鲜怡俊说:“放心吧,没有关系的。大不了再坐桩,不可能再发生满山倒,就算发生满山倒,我也会随机应变,不可能让树碰在身上。”

任藏平还是不放心:“这又何必呢?”

祝锦见鲜怡俊决心已定,明白对方有把握,忍不住开起玩笑:“你是不是想早死早脱生,来世变个漂亮女学生……。”

任藏平赶忙制止:“别说晦气话,听老人们说,人不走运的时候,有的话很灵验的。”

鲜怡俊一听扯到女心里就不悦,对祝锦说:“你有没有记性?给你说过几遍了?敢再这样说,小心胃疼。”

祝锦立刻想起对方一拳击胃的感觉,那个疼撕心裂肺,不是一般的疼,赶忙说:“开个玩笑,你别当真。再说,现在心里慌慌的,那记得你以前说过的话。”

任藏平解围道:“开玩笑也不看个地点时间。”

鲜怡俊说:“以后不许再开这样的玩笑。

祝锦赶忙说:“小弟我记住了。”

鲜怡俊来到离坐桩松树较远的地段,为了安全起见,他挑了一棵约三十公分的松树,手握弯把锯在树后锯进去三分之一深,然后走到树前面,在较后面口子高约十二公分处拉锯,进入约四分之一后,他放下弯把锯,对俩人说:“你们看着树稍,如果有摆动就喊。”

祝锦说着费话:“要是不摆动呢?”

任藏平说:“不摆动谁也没办法,只是安全罢了。”

鲜怡俊抡起斧子开口子,抡了十几下,口子开到两个茬口间,松树纹丝不动。

祝锦说:“完了,又是坐桩。”

鲜怡俊遗憾地说:“没有办法,只好下山。”

任藏平说:“辛亏这一带没有人烟,要不然我们还下不了山。”

祝锦一时没有辨过,问:“为什么?”

任藏平解释道:“如果有人烟,打猎干什么的从坐桩的树下走过,万一树倒把人砸死咋办?”

祝锦笑道:“我们还成杀人犯了。”

鲜怡俊说:“应该是间接杀人。”

祝锦说:“有纸和笔就好了,写上此树危险请绕道行走,然后贴在树身。”。

任藏平说:“深山老林里能有几个识字的,写也是白写。”

忽然,传来异样的声音,不远处出现模糊的影子……。

第二百七十二章,坐桩(三)

鲜怡俊镇静自若,另两人脸上显出紧张不安的神色,一副随时要溜走的架式。

祝锦喃喃道:“不会有事吧?”

任藏平说:“是什么呢?看不清楚”

祝锦说:“不像是人,是动物吧?会不会是猛兽?”

任藏平说:“会不会是鬼魂?”

鲜怡俊显得比较镇静,说:“大天白日的那有鬼魂,放心吧,不会有事。”

祝锦担心地说:“我们还是躲一躲,万一是猛兽,它会伤人的。我死不要紧,父母亲咋办?勾淑玲刚死里逃生,心情才好没多久,我死了又要伤心。”

任藏平说:“你死了父母不伤心吗?什么人啊,把女朋友看得比父母亲重要。”

祝锦说:“这话可是你说的,我没有说。”

鲜怡俊说:“祝锦的话也有点道理。我从书上看到这样几句话,配偶是一个人最重要的亲人,因为父母再好,他们不能陪你到老,儿女再好有自己的家庭,他们不能时刻照顾你。”

任藏平赞同:“这话听起来有点那个,不过也有一定的道理。”

祝锦惊呼:“别说了,快跑!好像是狮子和熊!”

鲜怡俊说:“别大惊小怪的,听老工人说,这里没有伤害人的猛兽。”

祝锦反驳道:“在连队出现的那些动物不是猛兽是啥?到处乱窜,差一点把女工人伤了,于红差一点赤身luoti。幸亏没事,要不然于红那有脸在十一连待着。”

鲜怡俊淡淡一笑说:“那些猛兽是娘咱族人带来的,谁知道它们是真的还是假的。总之是不吃人的,要是吃人我们能活到现在吗?”

任藏平说:“假的还能活蹦乱跳?肯定是真的。我每次见了那些猛兽都避得远远的。”

就在三人顾着说话时,一只熊出现了,缓慢地走来。

祝锦急忙说:“快跑。”跋腿就要跑。

任藏平无奈地说:“我们跑不过熊,还是找棵树爬上去。赶紧找一棵好爬的树。”

鲜怡俊把熊仔细一看乐了,轻松地说:“别害怕,它是我的好朋友。”

俩人都惊愕地望着鲜怡俊,认为他脑子不合适。很快又发现他镇静自若,俩人的心才稍安,不急于逃跑,看鲜怡俊如何应付。

祝紧好奇地问:“它咋就是你的朋友?人和动物怎么交朋友,难道你不是人。”

“想着法子骂人。你才不是人,”鲜怡俊回了一句说,“我和你做不成朋友,可我和动物能做朋友。”

祝锦有点生气了:“你这叫啥话,仗着手上有功夫就这么欺负人。我对你好着呢,不算好朋友,当一般朋友总可以吧。”

鲜怡俊看到对方白皙俊美的脸上不悦,只好宽慰对方:“和你开个玩笑,你咋就当真了,我把你们都当好朋友。”他说的你们是指年轻的伙伴。

熊走到鲜怡俊跟前,望了他片刻,然后身子轻轻磨擦着鲜怡俊,一种亲和友好的架式。

鲜怡俊手抚摸着熊,不由得想起那次旅途。他和阮冬去寻找扎娜卓玛,半路上遇见的就是这只熊,它想伤害自己,被一拳击倒在地,原以为它被打死了,没想到它还活着。他的心里涌出愧疚。

俩人看着鲜怡俊和熊亲热,无不感到惊讶好奇。

祝锦问:“我就奇怪得很,你们怎么能成朋友呢?”

鲜怡俊反问:“我为什么不能和它是朋友?”

任藏平感叹道:“太不可思议了,你和它是咋认识的?”

祝锦联想到自己挨过的拳头,他还蒙对了:“是不是它要吃你,被你一拳击翻?你的拳头就这么厉害?以后我万万不敢再惹你了。”

任藏平笑道:“他的拳头击倒你可以,还能把熊击倒?除非有特异功能。”

鲜怡俊没有回答俩人的话,他不由得想起阮冬,那位人见人爱的大帅哥,不知道在他乡过得可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家乡,如果他不回来在外地安家,从此可能再也见不上面,想到这里他心头涌上浓浓的惆怅。

任藏平提醒道:“我们不能这么站着,赶紧回去向李连长汇报,看他如何处理。”

三个年轻人往山下走。

熊跟着鲜怡俊不肯离去。

祝锦说:“难道你要把它带到连队。”

鲜怡俊手搡了熊一把,说:“回去吧,以后再见。”

熊好像能听懂人话,站着不动了,目送三个人下山。

三人一路没有耽搁,快步来到驻地,径直走进连部。

李连长正和助手商谈工作,一见三个年轻人走进来,先是一怔,很快问:“怎么这么早下山?”

鲜怡俊说:“我们遇上坐桩。”

李连长有点不相信耳朵:“什么?再说一遍。”

任藏平说了一遍。

陈会计惊奇地说:“怎么可能?”

李连长心里还是不踏实,怀疑道:“你们知道啥是坐桩吗?”

祝锦冷笑一声说:“这有啥难的,我们又不傻,老工人们早就说起过坐桩,就是那么回事。”

李连长顿时心烦意乱:“怪事接二连三,才安稳了几天,十一连有要出新闻。”

陈会计安慰上司:“还好没发生危险,这比什么都好。”

李连长不领情:“这还不危险啊?十一连在杏子沟七八年了,把这次算上也只有三次坐桩。”

陈会计说:“我是说三次都没造成人员伤亡。”

李连长说:“这就够严重了,如果人员伤亡,你我还能在这里当连长吗?”

陈会计唯唯诺诺,小心地说:“你别着急,慢慢想办法。”

李连长道:“还有求的个办法,赶快拿上竹竿铁钩上山,好多年不用了,不知道还在不在。”

陈会计道:“它们还能跑了不成,应该还在仓库。多少年没用过,现在终于用着了。”

李连长不满地说:“这叫啥话,好像你盼着出事?”

陈会计苦笑道:“好我的连长呢,你抓我的话把子咋抓得这样紧。”

李连长冷笑道:“我不把你抓紧能行吗?”言外之意就是不抓紧正连长的位置就是你的了。。

祝锦先是发难:“明天一早上山吧,现在实在累得不行。”

李连长说:“等不到明天,立刻上山,万一出个人命,你三人和两个连长要吃不了兜着走。”

第二百七十三章,坐桩(四)

三个年轻人相互望一下,无动于衷。

李连长不解地问:“发生这么大的事,你们刚才还说个不停,现在哑巴了?”

陈会计帮腔:“安全大于一切,万万马虎不得,要尽快想出应对的办法。”

祝锦唉声叹气,道:“那座山一千多米高,一天爬两个一千多米就是三千多米,我们不是登山运动员,没有必要那么锻炼,差不多就行了。”

任藏平也说:“刚从山上下来,又要去登山,的确很累,不论是上山还是下山,都挺累的。”

鲜怡俊觉得不太累,又不得不帮腔:“耽搁一夜没关系吧,明天一早去,现在确实很累了。”

李连长气不打一处来:“你们以为我愿意去爬山啊?听你们的口气我要去游山玩景?告诉你们,吃着这碗饭由不得自己,当一天连长就要负一天的责任。”

祝锦说:“你是连长,在十一连大权在握,你的一句话就是最高指示。”

李连长批评道:“你咋这样说话?这话有点挑拨离奸,这让陈会计咋想,他还是副连长呢。”

陈会计有点尴尬地说:“咋说都行,我不当一回事,”

李连长接着说:“小小年纪说话不分场合,十一连是我家的私营企业吗?这是一个集体,是国营企业,重大事件不能我一个人说了算,要和大家商定。”

祝锦说:“商量来讨论去,最后还不是由你拍板决定。就拿这件事来说,明天去还是现在去,还不是你的一句话。”

任藏平找着理由:“那有那么巧的事,这里松树刚坐桩,那边就走来猎人,然后走到坐桩的松树下,大风那么一刮,树倒下砸死人。”

李连长说:“这就叫无巧不成书。有时候在路上好好走着,山上滚下来石头都能把人砸死。人倒霉了放屁都砸脚后跟。”

陈会计帮着上司:“还有更巧的事呢。我从书上看到,两个人相互开枪,一个人发的子弹正好进了另一个人的枪眼。”

祝锦说:“这样的事我咋没听说过,就你知道的多。”

任藏平说:“我也不相信世上有这么巧的事。”

李连长说:“自打你们上山采伐作业,十一连就像着了魔,一直没有安稳过,先拖拉机出事,后又是满山倒,现在又是坐桩,林业局的怪事全出在十一连。”

祝锦说:“你咋把这些事不往上反映,让场部来人处理。”

李连长苦笑一声道:“我去给石场长说,嘿,不但听不进去,还把我当成神经病,差点把我没往精神病院送。”

三个年轻人被惹笑了。

李连长没好气地说:“你们还好意思笑,暂时不让你们独立采伐作业,你们硬是要逞能……。”

李连长话还没有说完,田贵喜一行三人闯进来。

李连长望着三个人,再一次惊讶:“你们怎么啦?也这么早下山?”

田贵喜往椅子上一坐,无不嘲讽道:“你不是说十一连从此平安无事,万事大吉吗?”

李连长惊愕道:“你们也遇到麻烦?”

田贵喜说:“坐桩了。”

李连长说:“还好意思说出口?这叫场部人把大牙笑掉呢?新工人还勉强能说得过去,你们是多少年的伐木工人啊,怎么会坐桩?”

陈会计帮腔:“你们的采伐技术应该很过关了。”

“你这不是费话吗?”田贵喜没好气地说,“多少年都没有发生过坐桩,现在发生了,这还用着说吗,是那些原始人搞的鬼,成心和我们过不去。”

李连长纳闷道:“他们不是远走高飞了吗?这还阴魂不散了,又想出法子害人。”

田贵喜讥笑道:“你还夸口说,从此十一连平安无事,大话说得太早吧。”

李连长强争道:“我又不是神仙,就那样随便说说,你就记在心里了,你把父母亲的话也没记得这样牢吧?”

田贵喜冷笑道:“说的好像你把父母亲有多孝顺,那一次我到你家,你和父亲争吵,那脾气大的不像当儿子的……。”

李连长怕对方提到陈年旧事,使自己下不了台,急忙打断对方说话:“在这急要关头,公事还放着没有解决,你还要扯家务事,你当着班长,没有一点组织观念。”

外面传来说话声,好像在争辩什么。

待在连部的人不知又发生了什么事,站起要出去观望。

二班长走进来,有点易外的望着三个年轻人。

李连着长有点惊讶地问:“你们也下山了?”

二班长道:“你这不是费话吗?”

二班长试问:“难道你们也坐桩了?”

祝锦说着笑话:“我们坐在椅子上,没有坐桩。”

没有人觉得这话好笑,连队接二连三发生怪事,接下来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大家的心情都比较沉重。

李连长问二班长:“这么说你的班也坐桩了,你可是采伐作业的高手啊。”

二班长冷言道:“不坐桩这么早回来有病啊?你认为一千多米高的山是那么好爬的。高手又能咋的,有人给你设陷阱下绊脚石,那是能防住的吗?”

李连长愁吟吟地说:“一两棵树坐桩也能说得过去,采伐班伐的树全部坐桩,那有这样的怪事,这样的事不是人干的,只有那些原始人能干出来,真是心狠手辣,什么事都能做出来。”

田贵喜说:“那些人能打鬼墙造天网,制造坐桩算个啥。”

二班长道:“那还不是小菜一碟。把十一连的人想着法子折腾,谁把他们招惹了。看样子十一连不死上几个人,那些原始人不罢休,我们是防不胜防。”

一班长田贵喜半开玩笑说:“我们在明处,他们在暗处,打几枪换一个地方,要和我们打持久战。”

李连长责备道:“好好说话,也不看个时间。”。

田贵喜争辩道:“这话是电影地道战里面说的。你不是喜欢地道战吗,一听到林业局的放映队来,开口就问有没有地道战。话说三遍都比屎臭,那电影几十遍看有意思吗?”

李连长嘿嘿一笑说:“看几百遍都有意思。老电影就是好看,还有地雷战,南征北战,好有好几部呢,我一时说不上名字。”

第二百七十四章,坐桩(五)

李连长憨厚的一笑,说:“我是很喜欢地道战,可松树坐桩与地道有啥关系,说正事你别扯别的。”

田贵喜有意抬杠说:“地道战里的这些话和十一连的情况相符。以后那些原始人肯定还要偷袭十一连,我们要打持久战,应付他们最好的办法还是挖地道。”

陈会计不想让两个老乡争吵,说:“把挖地道的事搁在一边,先想办法把坐桩的树放倒。”

李连长思忖片刻,果断地说:“现在你们回宿舍休息,该吃的吃,该喝的喝,过半个小时出发。”

田贵喜故意问:“干啥去?”

李连长生气了:“你咋这么多费话,现在是紧要关头,排除安全隐患是头等大事,现在还有啥事比这件事重要。”

田贵喜淡漠地说:“你站着说话腰不疼。一天爬两次山,想当登山运动员啊?”

李连长道:“你们怎么开口和登山运动员扯上关系,运动员攀登珠穆朗玛峰,将近一万米高,还要背氧气瓶,带帐篷和日用品,带多少天的食品,随时有死亡的可能。这里的山才多高,还是空着手上山,也没有危险。”

田贵喜反驳道:“采伐作业没有危险?这样的话你也能说出口,你又不是刚分配来的新工人。采伐作业稍一走神,那就有生命危险,那么大的元木要是撞在人身上,和鸡蛋碰石头没有差别。”

李连长驳斥道:“你脑子有病,还是没长眼睛,硬要拿着鸡蛋碰石头,除非想要自杀。”

田贵喜说:“你脑子没有病,把采伐作业说成没有危险。”

李连长没话说了,赶紧转话题:“好了,闲话少说,赶紧准备上山,一天登两次山算不了什么。”

田贵喜说:“吃的灯草说得轻巧。我要是坐办公室也会这样说。”

李连长道:“说话要点良心,你别认为办公室那么好坐,身在办公室,心在各采伐区,你们每个人都装在我脑子里,想着你们的安危,要是出了事,不知要担多大的责任。”

田贵喜说:“光是费脑子,比见天爬山好。”

李连长说:“别把事情想得那么简单,我和陈会计也刚从山上下来。”

田贵喜故意道:“你俩是不是在办公室坐烦了,去游山玩景?去散心解闷?”

李连长回道:“你咋好的没有学到,怪话丑话学了一大堆,这样下去谁和你敢打交道?”

田贵喜讽刺道:“我跟上你这么好的连长能学好吗?”

李连长又解释道:“我们是去视察新的采伐区,为各班到新伐做准备工作。”

祝锦插话道:“不是说要营林为主吗,咋还要去新伐区?”

陈会计说:“不采伐工资从那来?”

祝锦说:“以后要是停止采伐还饿死不成。”

李连长道:“别扯那么远,那些事不是我们能操心的,目前最重要的还是坐桩事件。”

田贵喜让步了:“好吧,我们听你说。”

李连长说:“杏子沟离村寨十多公里,一般村民是不来的,但猎人来啊,别说猎人跑十几公里,有时候二三十公里也跑着去。万一有猎人到我们的伐区,正好经过坐桩的松树下,大风一刮,那是要出人命的。”

田贵喜嘀咕:“这个猎人就是乖,那么大的林区偏要往坐桩的松树下钻。”

祝锦帮言:“风也怪,早不刮晚不刮,等到猎人钻到树下刮风。天下的怪事出在十一连。”

李连长真的生气了:“叫你们别说费话,你们还要说,登着鼻子上脸,越来越不像话!”

大家这才住口。伐木工人之所以在领导前如此放肆,重要原因是他们拿计件工资,是否上班,干多干少,回家乡探亲,什么时间回连队随便。在这样的情况下,领导和被领导者的关系就淡薄了。

李连长见把大家镇住了,这才安排工作:“还是以班为单位。我和新工人先去处理坐桩,他们是新手,我得帮着处理。我们回来后,一班赶紧上山,最后是二班。你们是老工人,采伐作业水平比我高,我就不跟你们去了。一个班最多两小时,就定为两小时。”

“你肯定两小时能完成吗?上下山就要一个多小时。”有人发出疑问。

李连长看了下手表说:“上了山把铁钩搭在树上,然后把树拉倒,这用不了十分钟吧?两小时足够了,还有剩余的时间。现在是十一点过二十,你们把时间计算好,原地待命,不许乱跑。这样下来用六个小时天还不黑。我们要齐心协力,争取把坐桩的树全部放倒。”

十一连又像炸了锅,工人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议论树木坐桩,说这说那,人心慌慌。坐桩发生了,就跟奇迹发生一样,大家更忧愁的是,怪事接二连三发生,看来没完没了,接下来还会发生啥奇怪而可怕的事,对工人能否造成伤害。

李连长站在连部门前,等着年轻人去仓库拿工具。

工人们三三两两议论,神情都显示有点紧张,还有那么一点点的恐慌。

李连长高声道:“大家别紧张,不要大惊小怪,不就是坐桩吗,我们立刻上山把它们放倒!你们干啥的把啥去干,等着我们胜利的消息!”

工人们回答领导的话:“不就是放几棵树吗,说的像去和敌方打仗。”

“坐桩碍着我啥事,就担心还要发生可怕的事情。”

“该发生的都发生了,接下来不知道还要发生啥事件。”

“回家算了,这工作没法干。”

“还能发生啥事,大不了一条命。”

“死了不值得。”

“这碗饭真不好吃,采伐作业本来艰苦危险,还要发生各种怪事……。”

李连长喝道:“谁在那里说怪话?一件小小的坐桩就把你吓成这个样子?你胆小鬼罢了,还要说扰乱军心的话,这放在前些年就是破坏革命生产!非得进场部的学习班,搞不好还要挨批斗。”

年轻人们来了。他们拿来两根约五米竹竿,一捆绳子和一个铁钩。

李连长率领年轻人来到伐区,找到坐桩的松树,动手把竹竿的头绑在一起,把铁钩绑在一端,然后两个人手拿竹竿把铁钩搭在松树枝杆上。。

绳子约有三十多米长,远远超过树高,一旦树倒地,不会伤及工人。大家手拉着绳子。

李连长高声鼓动道:“我喊一二三,大家用力拉。”

第二百七十五章,坐桩(六)

李连长喊到三时,大家一齐用力拉绳,松树竟然纹丝不动。

祝锦大叫:“咋回事啊?”

李连长站直身望着大家,神情有点傻呆,发出疑问:“你们用劲拉了没有?”

大家不满意的回答:“这不是费话吗?”

“我们不拉绳上山干啥?”

“我把吃奶的力气都用上了。”

“把我挣死了,还说没用劲。”

李连长仍疑问:“你们确定我喊三的时间拉的吗?”

“这还用说吗?”

“说的好像我们在故意捣乱。”

“我们不是来游山玩景的。”

“把我们看成什么人了?”

一般来讲,这样一棵树两三个人随便拉倒,就算拉不倒也会摇晃几下,现在是五个人,齐心协力拉绳,松树竟然纹丝不动,这不能不说是怪事。

“外国娃”祝锦说:“这棵松树是不是有特异功能?”

任藏平半说笑话:“是不是趁我们不在它又长在一起?”

鲜怡俊笑道:“有这么快就长在一起的树吗?万物是一样的,一旦离开根基就没有了生命。”

电工鲁希玉是连长临时指派来的,他叹口气说:“树啊,你咋就不倒呢,害得我白跑一趟。”

李连长听到大家这样说话,再看到大家的脸色正常,认定没有说谎话,说:“把这棵树先放下,去拉倒一棵树”

鲁希玉用竹竿把铁钩从树枝取下,然后和大家来到另一棵树前。

任藏平说:“这棵树小,应该没有问题。”

祝锦说:“这么小的树我一个人都能把它拉倒。”

鲜怡俊冷笑一声道:“不一定。”

大家拉着绳子远远站着。李连长喊了一二三,松树还是纹丝不动。李连长又喊一次,树还是纹丝不动。

祝锦歇气地说:“别费力气了,肯定是那些妖魔鬼怪从中捣乱。”

李连长软绵绵的瘫坐地上,双眼发直,神色呆怔。

鲜怡俊走近连长身边问:“你没有事吧?”

鲁希玉关切地问:“是不是头又晕了?赶紧下山吧。”

李连长声音悲切:“这连长没法当了。”说着头霎时晕了,展身躺下,双眼微闭。

大家一时慌了手脚,急于要把连长弄下山。背吧,李连长身高马大,没人能背起,就算鲜怡俊力气大,可俩人身高差别大,无法背起走,抬又没有担架。

鲜怡俊想到一个办法,跑到泉水边,脱下上衣用泉水浸湿,来到李连长身边,把泉水慢慢拧在他的脸上。

李连长睁开双眼,想到身为领导如此不堪一击,那还躺得住,慢慢站起身。

鲜怡俊宽慰道:“你别太着急,再想办法。”

“还有啥办法啊,该想的我都想了,”李连长苦眉愁眼,“这个样子对你们来说关系不大,对我来说简直没法活了。”

鲁希玉劝道:“有这么严重吗?大不了不当连长,不当官的人有一层子呢。”

李连长叹口气,说:“当不当连长事小,问题是好好的连长一旦撤了职,如何在林业局呆,如何见家乡的父老乡亲。”

祝锦嘀咕:“大官都有撤职查办的,小小的连长……。”

鲜怡俊见李连长脸色有变,急忙向祝锦摆摆手。

任藏平也给李连长抬阶下:“我们回去再说吧。”

李连长抬头又看了一眼松树,沉重地说:“看来只有这样了。”

如果在平地,一个人轻松的扛着竹竿走,上下山一个人就不行,一路上有障碍物,非得两人抬一个竹竿,这样的话,下山比上山费事。

李连长心情不好,又加头还有点晕,下山也有点费劲。

好不容易下了山,大家坐在木头上休息。

李连长叮咛道:“回去后你们把竹竿放在连部门前,该干啥把啥干去,尽量和一班的工人别见面。”

祝锦问:“为什么啊?”

李连长说:“你们想想,他们要是知道没把坐桩的树放倒,那还有心劲上山。我只有哄骗说把坐桩的树放倒了。就看他们的效果如何,能放倒坐桩的树更好,要是放不倒麻烦就大了。”

鲜怡俊给李连长宽心道:“只要不死人,没有大的麻烦,你别太发愁。”

李连长唉声叹气,悲观地说:“我能不发愁吗?要是一班还放不倒坐桩的树,我怎么向场部交待啊。”

祝锦说:“那有啥不好交待的,实话实说呗。”

李连长说:“如果一班放不倒坐桩的树,肯定就是那些原始人在搞鬼。原始人的事咋向场部说,上次我给石场长说了,他不但不相信,还把我当成神经病,差一点就要往精神病院送。”

年轻人们看到上司一本正经,忍俊不住笑了。

李连长不悦地说:“你们还笑,是真的。石场长还单独召见陈会计……。”

任藏平见李连长住口,搭言道:“一把手闲着,召见二把手,这里面有问题。”

李连长本要说石场长想让陈会计取代自己,一想给年轻人们说这些不合适,便住了口。

回到连队,年轻人们把竹竿绳子放在门口,准备离去。

李连长叫住大家,低声道:“记住,给谁也别说,要是有人问起,就说坐桩的树放倒了。等一班的工人们下了山,你们想咋说就咋说。”

就在这时,围拢来好几个工人,询问放树的情况。

李连长一口咬定两棵树放倒了。

工人们全都相信,没有一个人发出疑问。

李连长大喊:“田贵喜!”

田贵喜的宿舍就在对面,不见有人走出来。

李连长又大喊:“一班的人全都过来!”

一班的两个工人走过来。

李连长问:“田贵喜呢?”

回答不知道。

李连长骂道:“什么东西,死到那去了,别人在火里,他在水里。”

陈会计走过来问:“一切顺利吧?”

“顺利,”李连长想了想说,“你跟上一班上山,免得他们说三道四。”

陈会计当然不愿意上山,可一把手的话不能不听。他是个聪明人,从李连长的脸上没看到胜利的喜悦,想问又不敢问。

李连长走进连部,往床上仰身一躺,微闭着双眼思虑。说实话,他对一班上山放树没抱多大希望,只是侥幸的心态。

一班长走进来,问:“树放倒了吗?”

李连长训道:“让你原地待命,你死到那去了!”。

田贵喜理亏,不敢强硬:“你咋张口就骂人,我上厕所去了。”

李连长还不解气:“你人怪,屎尿也怪,早不来晚不来,紧要关头就来了。”

第二百七十六,坐桩(七)

把一班的工人打发走后,李连长的心安定不下。他躺在床上想睡一觉,辗转难眠,想着一班上山后的情况,能否把坐桩的树放倒,要是放不倒又咋办。好不容易打盹,很快又惊醒。一看手表快到两点,起身后在连部出出进进,不时看手表,感觉时间过得真慢。

鲁希玉走过来,看到李连长站在连部门口,怕又有新任务,正准备溜,被李连长发现叫住。

“又有啥事?”鲁希玉不情愿地走近李连长。

李连长没有好话:“等你结了婚把媳妇整天陪着,别来上班啥事没有。”

鲁希玉问:“那我们吃啥喝啥?”

“把嘴扎住,”李连长心里本来七上八下,那会有好话,“你再这么掉儿浪当的,说话流里流气的,上山滚大原木去。”

“好吧,又有什么指示?”鲁希玉服软了。

“你看着点,一班人下山了马上给我汇报。”

“你这话说的可笑不,我不看着,他们难道会飞到十三连十二连?”鲁希玉觉得不可理喻。

李连长知道自己的话是多余的,沉着脸说:“你大声说我听不见。”

鲁希玉转眼溜了。命令还是要执行的。

李连长回到连部,躺在床上又打了一会盹,听到鲁希玉喊:“李连长!他们来了!”

李连长急忙拾起身,刚坐在椅子上,田贵喜走进来,拉着脸,开口就没有好话:“你把我们当三岁的小孩哄啊?”

李连长心里咯登一下,明白结果了,心情更差。

田贵喜不依不饶:“一个当领导的也谎话连篇,以后谁还听你的。”

李连长自知理亏,平和地说:“声音放小点,我又不是聋子。来,先抽只烟。”他从香烟盒抽出一支烟递过去。

陈会计走进来,坐在椅子上,一脸的疲惫。

李连长给助手让了一支香烟,无可奈何地问:“失败了?”

田贵喜说:“别装了,其实你心里早就明白。”

“明白什么呀,我又不是活神仙。”李连长装糊涂。

“明白我们不可能把树放倒。”田贵喜说。

李连长不得不明说:“你们是老工人啊,多少年的采伐作业,经验水平比年轻人强。”

田贵喜不屑地说:“别说着光面子话,年轻人们放不倒坐桩的树,我们就能放倒?你是不是认为我们长着三头六臂?”

李连长道:“别给自己脸上贴金了,你要是有三头六臂还能在我手下混。”

田贵喜不罢休:“为什么要让我们白登一次山,是不是故意折腾我们?”

李连长道:“你别偷嘴婆娘当家,拿自己的心比别人。对于你们上山,我是不能肯定能把树放倒,可也是抱着希望的。没有想到也是这样的下场,这就叫苍蝇落在屁上了,落了个空。我心里比谁都苦恼啊,你还要揪住我不放。你白跑了路,我也一样啊。”

田贵喜笑了,说:“你我各上山一次,照这么说公平合理。实际上那有公平啊,你一年上几次山,我一年四季都在上山,累得要死不活的,现在又遇上这样的怪事。”

李连长说:“这是天灾人祸,怪不到我头上。”

田贵喜说:“你关系不大,工资照样拿,我们一毛钱的工资也没有。”

二班长走进来,开口就说:“听说两个班都把树没有放倒?”

李连长冷冷回道:“你二班就占个便宜。”

二班长茫然道:“占啥便宜?”

李连长道:“今天就别上山了。两个班没有把树放倒,你的班也没有希望,去也是白跑一趟。”

二班长道:“这叫占便宜啊?登上一千多米高的山,遇上坐桩受了惊吓,还没有一毛钱的收入,占那门子便宜?”

田贵喜见李连长脸色不好,知道对方心里不好受,毕竟是老乡,于心不忍,替他解围说:“你们今天登一趟山,我们可是登了两次,你们就算占了便宜。”

李连长此时心烦意乱,头脑发晕,坐在椅子上都觉得费劲,站起身慢慢走近床,软绵绵地躺在上面。

陈会计对下属们责怪道:“正说的不说,说些没用的话,看把连长气的。”

田贵喜嘀咕:“我心里也有气啊,问题是自己气自己,给别人说也没用啊。”

二班长道:“我们也一样,不光是生气,还发愁,采伐作业出现这样的事,以后咋办?”

田贵喜附合道:“是啊,这样子咋采伐作业,待着又没人给工资,别说一家老少要喝西北风,我连干馒头也吃不起。”

陈会计说:“你们替李连长想想吧,别光顾了自己说话痛快。”

二班长道:“替他想啥,他这样躺一天,工资一分不少。”

一班长说:“我们一天登两次山,加起来近三千米高,不拿一分钱,痛快个屁?你马屁不是这么拍的。”

陈会计没心情和两个班长争论,走近床头,稍低下身对李连长说:“为了你的键康,让他们先回去,等你心情好了再说这件事,好吗?”

李连长头昏心明白,闭着双眼不想吭声。

陈会计明白他默许了,便朝大家摆摆手说:“先回去吧。再想办法。”

田贵喜临出门说:“还有求的办法,赶紧向场部汇报。”

连部只有两个连长了。陈会计问:“头晕的咋样?要不要把张大夫叫来打一针?”

李连长孱弱地说:“常打针也不是个事,在椅子上坐一阵就屁股疼。回家可咋办,要坐五个多小时的班车。”

“在班车上实在坐不住就站一阵坐一阵。”

“只有这样了。唉,原想好好养病,怪事一件接一件发生,受惊吓不说,还把我愁得上火,这样下去病只有更严重。”

“你把心放宽,和那些大病相比,你这晕病不算个病,至少不去住院。”

李连长一想到医院里人头攒动,心里少宽慰了,说:“你把桌子上放的药拿来,我吃几片药就好了。”

陈会计拿来药,又到了一杯开水,然后往外走。

李连长喊道:“你别溜,事情还没解决呢。”。

陈会计听到溜字心里不爽,嘴上说:“我上个厕所。”

李连长及时送上一句:“关键时刻屎尿多。”

第二百七十七章,应急(三)

陈会计为了让上司多休息一会,在外面磨蹭了半个小时才回到连部。

李连长坐在椅子上喝茶吸烟,望也不望走进来的助手,冷冷地软批评:“我还以为你掉进厕所里,正要叫工人们去打捞。”

陈会计解释道:“我看你心情不好,让你多睡一会,你还不领情,说出这样的话。”

“我在火里,你好像在水里。十一连出现这么大的事,我能睡得住吗?”李连长冷言冷语,“我要是你就好了,挂着副连长的职务,光知道领工资,啥心也不操。”

陈会计觉得委屈,又不敢争辩,给对方戴高帽子:“我领导水平低,那敢多操心,万一那件事搞错了,只能给你带来麻烦,所以说一切行动听你指挥。”

李连长心里果然舒贴,说着面子上的话:“你又不是三岁大的娃,听别人的话行事。要多学习,提高当一把手的水平,我要是病重了,十一连就是你当家。”

陈会计谦和地说:“你别这样说,小病那会加重,十一连永远是你当家。”

李连长叹口气说:“那能永远哦,听说以后不让采伐了,回家务农。”

陈会计安慰道:“以后谁知道在啥时候,说不定等到停止采伐,你我都退休了。”

“但愿如此,能把这碗饭吃到退休就好了,就怕吃不到退休就让下岗。”李连长担忧地说。

“别想那么多,走一步算一步。”

“我不能和你比,要是下了岗除了务农还能干啥?”

“还可以外出打工。”

“我有头晕病,敢外出吗?要是晕倒在路上谁管啊?”

“说得也是啊,现在人情差,万一在外地得了晕病。可不是闹着玩的。”

李连长很快想起坐桩,忧心重重地说,“采伐作业事情这么多,前几件事刚处理完,又发生这件事,以后还不知道有啥麻烦,真是不让人活了。”

“不至于吧,前几件事怪是怪,有惊无险,这一次也不会有大的麻烦。”

“你说话别文诌诌的,故意显摆文化,有意思吗?”李连长批评后说,“没有大麻烦?你是不当家不知道柴米油盐贵。你应该多为连队安危想想。”

陈会计争辩道:“你咋知道我没有想,我整天都在为连队的安危着想,有时想的晚上睡不着觉。”

李连长半信半疑:“真的吗?你这样说我高兴,你想出好办法没有?”

陈会计说:“这事情不是人为的……。”

“啥叫人为的?”

“就是说不是人类干的,是那些鬼神干的。”

“那你就说不是人干的,干吗要说人为的?现在十一连的形势这么紧张,你还要咬文嚼字,显摆文化。”

“没有注意说漏嘴了。”

“现在你说咋办?哦,你接着刚才说的话说。”

“也就是说是那些娘咱族和答扎族人干的,他们不是人类是鬼神,人怎么能斗得过鬼神?他们神通广大,法力无边……。”

“这些我懂,不用你说,你就说现在咋办?”

陈会计思忖了会说:“我认为这件事肯定是娘咱族人干的,你说呢?”

“有这个可能,”李长略显生气,“好像是我们把他们赶跑了,故意报复。和这些原始人有啥好说的,他们引狼入室,把我们害得不浅,他们不去找答扎族人算账,反过来报复我们。这可真是软处好取土,硬处好打墙。”

陈会计接着说:“娘咱族人神出鬼没的,你我找不到他们,无法交涉。”

李连长苦笑一下说:“说不定他们有人就在我们身边,听我俩说话。”

“不可能吧?”

“有啥不可能的,那个录巴说了,他们有千里眼顺风耳,”李连长自嘲道,“还好我俩没把老婆带来,要是带来晚上做啥说啥他们一清二楚。”

“真的吗?我有点不相信。”陈会计说着这话,心里却想,以后不能把老婆带来。

“骗你干啥,录巴说他们嫌秽气不这样做,谁知道他们会不会那样干,”李连长也有同样的想法,“我本来还想把老婆接来照顾我,这样一想算了吧,接来的话晚上睡在一起心里能踏实吗?”

陈会计叹口气说:“别的连队静悄悄的,唯独十一连天翻地覆,不得安宁。”

“这地方邪气重,”李连长恍然道,“我们说什么啊,正事还在一旁放着呢。你接着刚才的话说。”

陈会计斟酌了下说:“我的意思是鲜怡俊和娘咱族人关系不一般,是不是让他去找他们,说些好话,说个人情,或许起作用。”

李连长说:“对,只有这样了,这么简单的事我咋就没想到呢。”

“你整天想的事太多,没顾上想这个办法。”陈会计奉承道。

“可能也是。这些年轻人我看着就烦,谁会想到他们。自从他们来到杏子沟,十一连就不得安稳。你去把鲜怡俊叫来。”李连长自找台阶下。

鲜怡俊来了,问:“有啥事?”

李连长客气地说:“别站着,坐。想吸烟自己取。”指了下桌子上的香烟盒。

鲜怡俊心里明白为啥叫自己来,吸着香烟,考虑如何回话。

李连长说:“坐桩的事不多说了,现在最重要的是如何处理,我和陈会计想不出别的好办法,只好麻烦你了。不过,这是工作,大家配合,谈不上麻烦。”

“让我干什么?”鲜怡俊明知故问。

李连长的声音有点央求:“你去给他们说说,放过我们吧。”

鲜怡俊实话实说:“我到那去见他们,就是见了也不一定听我的话。”

李连长说:“你去找找。工资我给你发上。”

鲜怡俊觉得好笑,说:“你一天给我十天的工资,我也没办法找到。再说,他们不愿意见我。”。

陈会计问:“你咋知道他们不愿意见你?”他猜测鲜怡俊和他们已见过面

鲜怡俊想起满山倒事件,自己旁晚坐在白龙江边,扎帝来见自己的情景。说:“如果愿意早见面了。说句真心话,也许扎帝他们此刻就在这里听我们说话,他不露面我们谁也没有办法。”

第二百七十八章,应急(四)

李连长不由自主的把室内环视一下,企图看到娘咱族人的蛛丝蚂迹。

鲜怡俊心想,我都看不见他们,你能看见就怪了。

李连长有点悲忿地说:“跟这些原始人说话就是那个什么秀才……。”

陈会计及时回答:“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

李连长点头道:“对,就是这句话,说的是遇见你不是我,我不是秀才。他们责怪我们采伐,这是我们说了算的吗?就是林业局也没有这个权力啊。给他们解释了多少次就是听不进去,死不讲理。”

陈会计说:“不过他们的说法还是对的,采伐破坏山林,对生态环境影响很大,造成水土流失。”

“这个是肯定的,至少对白龙江影响大,我们刚来这里时江水多大啊,现在江水明显减小了,”李连长先是赞同,继而定定地望着助手,“话是这么说,你可是胳膊肘子往外拐,成了他们的代言人。”

陈会计尴尬的笑了笑,说:“事实如此,谁的心里都明白。”

李连长嘲讽道:“那你赶紧写报告向上反映,说不定能评个环境卫士,这样的人才,别说当连队的一把手,说不定能当林场林业局的一把手。”

陈会计谦虚地说:“你高抬我了,国内林业专家多了去,他们整天研究林业方面的事,把啥情况不明白,还用着我反映,我算那根葱啊。”

李连长冷笑道:“你还有那个自知……。”

“自知之明。”陈会计应道。

鲜怡俊懒得听两个领导的高谈阔论,说:“没事的话我走了。”

李连长挽留道:“叫你来就有事,没事叫你来干啥?”

鲜怡俊推诿道:“我说了,这件事我无能为力。”

李连长说:“我们再想想别的办法。你会算卦,算一算这事如何应对。”

鲜怡俊说:“还能有啥办法?这样的事我算不准。”

李连长拿起烟盒,自己点了一支香烟,又给两个下属发了一支。

陈会计吸了一口香烟,无奈地说:“鬼神想给你找麻烦,人能有啥办法。”

李连长说:“是不是娘咱族人搞鬼只是我们的估计,也许没有他们的事。”

陈会计反驳:“要是没有他们的事,就无法解释清楚,不可能的。”

鲜怡俊心里明白是娘咱族人所为,但不想说出口。

李连长说:“我上次回家看了一部外国电影,叫什么变异,讲的是人可以变异,动物植物也可以变异。你们说说,是不是这里的树木也发生了变异。”

这个话题新鲜,陈会计和鲜怡俊愣住了,他俩没看过这样的电影,不能说出看法。

陈会计望着上司说:“这到没有听说过,你介绍一下电影的内容。”

李连长说:“外国电影我看不懂,只听说什么变异,就是有了特异功能,本事大得很,像孙悟空一样想变啥就是啥。这里的松树,是不是也发生了变异,人把它们没有办法,它们断根了很快又长合。”

陈会计和鲜怡俊沉默不语,这样的事他俩不能妄下结论,任凭领导去说。

李连长接着说:“也许吧,这里的松树变异了,我们把它不但伐不倒,而且还拉不倒。也许是人太少力量不足,我准备明天再去拉放树,这一次去十几个人,看把它们能不能拉倒。你俩说咋样?”

另俩人心里明白,即使去上一百个人也无济于事,可领导发话了,他俩不能持反对态度?再说,人多力气大,万一把树拉倒呢?他俩唯唯诺诺,不能表态。

李连长见俩人如此推诿,心里不痛快,鲜怡俊是工人不表态正常,他对陈会计说:“你看咋样”

陈会计那敢表态:“我听领导的。”

李连长笑骂道:“看你这副熊样,还想当一把手。”

陈会计脸上挂不住:“我啥时说过想当一把手?”

李连长说:“你说是没有说,脸上带着呢。你也别不好意思,有一句话说,不想当将军的兵不是好兵。那个工人不想当连长场长啊。”

陈会计应付道:“我水平有限,不是当一把手的料。”

“谦虚过份是骄傲。你这人啥都好,就是有点不诚实,”李连长见助手脸上难堪,不想听他解释,“好吧,事情就这么定了。明天八点半准时出发。”

陈会计真心不想上山,脱口问:“我去不去?”

李连长不悦,说着反话:“你休息我去。我的工资比你高。”

“好吧,我也去。”陈会计一听话头不对,赶紧表态。

李连长想让助手去叫两个班长,一看到鲜怡俊,觉得不合适。打发鲜怡俊去叫吧,他也觉得不合适,自从知道鲜怡俊会算卦,还和娘咱族人有关系,他就高看他一眼,那能随便使唤。他只好走到窗前,推开窗户,大声喊叫,让外面的人把两个班长叫来。

田贵喜一进门就嚷嚷:“一毛钱的工资拿不到还求事情多。”

李连长回道:“嫌事情多了滚到婆娘炕头去。”

二班长走进来,开口就问:“想到好办法了吗?”

李连长郑重其事地说:“连部决定,两个采伐班各抽三个人,加上青年采伐班,还有我和陈会计,明天一早八点半准时出发。”

田贵喜问:“干啥去?”

李连长回道:“你费话咋这么多。”

田贵喜说:“是你没说清楚,还怪我费话多。”

李连长这才补充道:“全部到达青年采伐班的伐区。我就不信十几个人还把一棵树放不倒。多带上一条绳子,用两股劲拉。别说一棵树木,就是钢筋水泥柱也把它拉倒了。”

田贵喜问:“要是拉不倒呢?”

李连长批评道:“你咋是这样的人,还没有出发就扰乱军心,打击志气。”。

田贵喜直言道:“我的意思是两个连长睡着也有工资,我们今天上了两次山,一毛钱的工资没有,明天还叫我们上山义务劳动。”

李连长说:“你眼里光是个钱。我不亏待你们,这两天给你们发工钱,不管是病工还是计时工,我想办法。”

第二百六十八章,应急(五)

采伐连队分计时工资和计件工资。前者也可以说是月工资,是定死的,非采伐工人;后者是采伐工人的工资,干多少拿多少钱。这个是由检尺员定,他把赶下山的原木检验过后,原木以平方计算工资。

连队每个月有临时计时工资,用于修路修补桥,清除障碍物等临时用工,一般是伐木工人。此外,还有病工,这个数字掌握在连队医生手里,大概每月一个工人两三天,多了做不了主,要上报场部医院,然后视病情而定。

这就是李连长所说的工资,计时工他可以随便调整一下,病工和张大夫通融一下,多开出几个病工不是问题。

吃过早饭快八点了,三准备四忙乎就到了八点半。

李连长对能否放倒坐桩树木心里没有底,表面上信心满满的,站在连部门口吆喝着谁拿绳子铁钩,谁和谁扛竹竿。

田贵喜懒洋洋走过来,说:“现在我们是去执行艰巨而危险的任务……。”

李连长不奈烦地打断老乡的话:“危险是存在的,能谈上艰巨吗?”

田贵喜说:“即然你承认有危险,那就应该想办法。”

“想什么办法?我笨想不起来,你想个好办法。”李连长道。

“最好把张大夫也带上,如果发生危险,包扎急救。”田贵喜因开病工的事和张大夫有点磨擦。

李连长说:“没有出发你就说这样晦气的话?采伐作业工序那么多,放倒几棵树就出危险了?”

田贵喜回道:“那说不上,好好的人走在路上也会被山上滚下的石头砸死。”

李连长气得说:“你就怂,张口就是死,还嫌十一连不晦气啊,我看你没安好心。”

“你把话说清楚,我咋就没安好心?”田贵喜茫然问。

“你有点幸灾乐祸。”李连长道。

田贵喜讥笑道:“呵,跟上陈会计文化水平提高了,还会说这么一句。”

李连长声音放低说:“放屁别带屎渣子,我堂堂一把手能跟上二把手转。我俩关系再咋的也是老乡,你不能这么损我。”

“好吧,全当我没说。”田贵喜说。

树木坐桩关系到每个工人的切身利益,其他工人几乎全都走出宿舍,关注着这件事。

李连长放大声音说:“留下的计时工不能闲着,由检尺员带队,把路好好平整一下,别偷懒,我回来是要检查的。伐木工人把斧头该磨的磨,弯把锯该锉的锉。我们去把树放倒后,你们明天上山!”

有人质问:“能把树放倒吗?”

“会不会白跑一趟。”

李连长说着鼓励士气的话:“我们要有信心,十几个人呢,还怕把几棵树放不倒!你们该干啥干去,别再说扰乱军心的话!要多想着怎么多挣钱,回家和老婆孩子团聚。”

两个领导和伐木工人们离开住地,浩浩荡荡走进二号沟。

阳光从山顶喷出,掠过空中落在山面,那里一遍辉煌。

十二个人走在山谷,三三两两走在一起谈论着树木坐桩:“这事登在报纸上肯定是大新闻。”

“我常看林业报,从来没有发现树木坐桩事件。”

“坐桩事件肯定有,也就一半例,不值得报道。那像十一连,全体坐桩。”

“你说国内最大的采伐林区是那里?”

“那还用说,东北林区很有名。”

“第二大采伐林区可能就是这里。”

“十一连事情真的多,一件连一件,全是希奇古怪的事。”

“不知道还要发生啥事件。”

“当了七八年的伐木工人,遇上这么倒霉的事。”

“你说树能不能放倒?”

“估计不可能,白跑的冤枉路。”

“真正坐桩的树最多两个人就能放倒,现在五六个人把一棵树没有办法,还要十几个人去。”

“你看着吧,肯定是劳命伤财……。”

“管它呢,反正给一个计时工,跟着散心吧。”

李连长一直走在最前面,不想参入议论,可山林太静,工人们的话还是源源不断吹进耳朵。

李连长站下说:“休息一会,抽支烟再走。”

田贵喜说:“就是么,急什么,树又跑不掉,早去晚去还就那个样。”

“那个样?”有人故意问。

田贵喜说:“瞎子点灯白费油。”

李连长忍不住地说:“不许再说扰乱军心的话,我们要有信心,团结一致,拧成一股绳,争取胜利。”

田贵喜又给老乡打烂板:“咋又是一股绳,你不是说要用两股绳拉吗?”

大家哈哈大笑,惊得几只鸟儿从树枝上飞起。

登上一千多米高的山,来到青年采伐班的伐区。只见两棵伐过的松树巍然挺立。

李连长说:“大家先吸支烟休息一会。”

大家距两棵树远远坐着,有的吸烟,有的找泉眼喝水。大家心情不佳,没有说话的。

山林静得渗人,静得有点可怕,远处传来的鸟儿啄木声,也只能使这里显得更安静。

一支烟吸完了,李连长命令动手。

先处理较小的松树。大家把钩铁绑在两根绳头,用竹竿挂在松树枝上,然后六人一组,站直身子,双手握着绳子,只等李连长一声令下。

李连长大声说:“大家鼓足劲,我喊了,一二三!”

松树纹丝不动。大家没有话说,只听见远远传来松涛声。

李连长又喊了一次,松树还是纹丝不动。

李连长双腿一软瘫坐在地上。脸色悲伤,双眼有点痴呆。

一班长田贵喜走过来,大大咧咧地建议:“把那一棵松树也拉一下,也许能拉倒。”

李连长勃然大怒:“滚一边去!我看你是棺材前面放屁,给死人胀气!”

田贵喜明白自己说话不看时候,不敢针锋相对,嘟囔道:“好心建议还挨骂。”

李连长知道自己有点过份,口气缓和了:“你是猪脑子吗?小树都不动,那大树能动吗?”

“万一树动了倒了呢?”田贵喜说。

有人帮腔:“试试吧,说不定奇迹发生。”。

“是啊,十一连发生的那件事不是奇迹。”

李连长一想这话有点希望,便对陈会计说:“你当指挥,把那棵大树试着拉一下。就像他说的,也许奇迹发生。”

第二百六十九章,应急(六)

“外国娃”祝锦给李连长打烂板:“你连长搞特殊啊?你坐着休息,我们去冒险。”

李连长没脾气了:“冒求的个险,离树远远的,它还能飞到你身上。”

田贵喜还要给老乡将一军,对祝锦说:“走吧,别跟他记较,一个病汉去了也没有力气,要是出点力把晕病加重,你抬他下山啊?”

李连长有气无力地说:“把你这样的老乡我够了,投石下井。”

陈会计笑道:“连长,这话不合适哦。”

李连长说:“不合适的事多了去,不在于这一句话。”

大家拿着绳和竹竿走了。

李连长觉得坐着都累,索性半躺着。这里距大树约三十多米,树倒声音很清楚的。他竖着耳朵听树倒地的声音,听来听去,听到大家的说话声。

工人们走过来了,脸上的表情说明一切。

李连长懒得询问,直接说:“下山吧。”

陈会计问:“这些工具咋办?”

李连长想了想说:“看来这个办法行不通,把工具扛回去。”

田贵喜说:“扛来扛去折腾人。”

李连长道:“一天的工资就那么好拿啊?”

田贵喜说:“你一年四季拿全工资,我拿一天的计时工资你就放不过。”

李连长来时走在最前面,回去时走在最后面。应了那句话,趁兴而来,扫兴而归。

别人只顾往前走,唯有陈会计走一阵,站下把李连长等到,然后一齐往前走。

陈会计看到上司脸色阴沉,关切地问:“你没有事吧?”

李连长道出心中的愁苦:“我没法活了,想投白龙江。”

陈会计当然不相信这话,宽慰道:“别太发愁,再想办法。”

“该想的办法都想了,还能有啥办法,”李连长垂头丧气说,“前年场部征求我的意见,要把我调到制材厂工作,我没有去,现在后悔的说不成。”

“世上没有后悔药。放心吧,事情总会好转。”陈会计这样说着,心里也是悲观的。

“好转个屁,我看不到希望。”李连长伤感地说。

陈会计不愿意和上司走在一起,影响自己的心情,有意往前走,走上几十米,为了不影响团结,又站下把上司等一阵,如此几次,两个连长才回到住地。

“现在怎么办?”陈会计问。

“先回去休息,下午再说,”李连长有气无力,“我头晕得不行,你去把张大夫叫来给我打一针。”

十一连处在非常时期。炊事班和育苗班正常上班,装车班,运料班停止运作,因为这两个班为采伐班服务,一旦采伐班停工,这两个班也无事可干。

下午三点半,李连长觉得头不晕了,喊来鲁希玉,让他到采伐班,通知班长们来开会。青年班的窦健回家不在,让鲜怡俊代替。

不到十分钟,各班的班长来到连部会议室。大家的心情有点压抑,也有点沉重,几乎没有人大声说话。一旦无法采伐作业,大家都面临着待业,不排除下岗。

李连长的心情比谁都糟,坐在椅子上,心烦意乱的吸了一支香烟。他清清嗓子,尽量坐直身子,用随便的语气说:“坐桩的事大家都清楚,我就不多说了。十一连现在处在危难时刻,如果坐桩的事不能解决,也许撤销连队,我们全部待业,也有可能下岗,各回各家。大家要出谋划策,拿出好的办法,让树木不再坐桩。谁有好办法说出来吧。”

有人建议:“上报场部,让场部处理。”

李连长冷冷的回应:“你以为我是傻子啊?你想到的我就想不到?问题是现在提出营林为主,采伐为辅。一个连队不采伐没有关系的。好吧,全连工人请长假,或者说下岗,回家待着去。请长假下岗外面有了,不是新鲜事。”

“拖拉机力量大,要是它能开上山,肯定能把坐桩的树拉倒。”

“这不是费话吗,别说拖拉机,就是坦克也上不去那么陡的山,再说还没有路。”

“把拖拉机开到山下,用钢丝绳拉。”

“那得需要一千多米长的钢丝绳。”

“就算有一千多米的钢丝绳,要是还拉不倒树呢?那不是费钱又费力。”

“用炸药炸吧,它的威力大,应该能把树炸倒。”

“这是个好办法,使一使。”

“好个屁,伐木是正常的工作,要是用炸药炸树,那就是破坏森林,等着坐监狱吧。”

“用直升飞机最好,把钢丝绳放下来,下面的人把绳绑在树上,飞机一拉树肯定倒。”

“别开玩笑了,为这么点小事动用直升飞机,可能吗?”

“是啊,直升飞机不是拖拉机,你想使用就能使用。”

“听说森林发生火灾,直升飞机可以用来灭火……。”

工人们说来说去,两个小时过去了,没有说出一个可施实的办法,会议不欢而散。

第二天,十一连除了育苗班和炊事班,其它班停止工作。

在过去的年月里,十一连从来没有这样安静,没有笑声,说话声也是低沉的。大家心情压抑紧张,为面临的待业和下岗发愁。

伐木工人们纷纷来到连部,给李连长施加压力。他们远离家乡来到这里,为的就是多挣钱。现在别说少挣钱,直接不能挣钱了。

李连长对助手说:“纸里包不住火。与其这样煎熬,还不如汇报场部,也许场部有更好的办法。”

陈会计说:“只有这条路了,工人们要吃饭啊,不能闲待着。”

李连长叹口气说:“听天由命吧。真要叫待业下岗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汇报的事我想过好几次了,你也想一想,为了不造成更大的轰动,汇报时不能提原始人的事,只能说是自然现象。”

陈会计赞同:“当然不能提娘咱族和答扎族,要是提起他们,场部不但不相信,还认为我们神经不正常。”

场部接到十一连的汇报,坐桩事件立刻在场部引起了轰动,一时间,几乎人人都在议论这件事。

一辆小车和一辆卡车驶进十一连。

场长和副场长,几个科长及技术人员到达。

李连长和助手正坐在连部商谈,听到汽车声音急忙走到外面迎接。

石场长面无表情地说:“十一连可真是与众不同,别的连队安安稳稳,这里三天两头出现怪事。”

李连长唯唯诺诺,不敢答话,也没有可答的话,只把手一伸,把领导们往连部让。

石场长果断地说:“我们不是远道来的。直接上山。我要亲眼见识一下所谓的坐桩。”

卡车把人送到山下。大家开始登山。

山陡坡滑,大家登山还是很费劲的,没有多说话的气力。。

两个连长走在前面带路。大约过了一个小时,终于到了青年采伐班的伐区。。

李连长朝伐过的那棵树走去,一眼望去呆愣了,双眼发直,嘴微微张开,脸霎时变灰黄,充满着难堪尴尬,头晕厥难忍,双腿一软瘫坐在地,很快侧身倒下……。

第二百七十章,调查组

陈会计离李连长两米多远,李连长看到的情景他也看到了,那棵被伐过的松树顺山倒地。

他和工人们曾经两次扯拉这棵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它丝毫不动,现在它平展展躺在那里。

陈会计看到上司架式不对,急忙上前搀扶,但没有来及,上司已倒在地上,脸色灰黄,双目紧闭,不省人事。他喊了几声,对方没有反映。

石场长一行人赶到了,大家看到李连长倒在地上,以为他的晕病犯了。

石场长看了看李连长,说:“出发时我让他别来,就怕他犯病,他硬要来,这下好了,给我们添麻烦,怎么弄下山。”

陈会计尴尬地站在李连长身边,不知道说什么好。

石场长问陈会计:“他不会有事吧?”

陈会计答:“晕病他经常犯,只是这一次严重了。以前没出现过昏迷不醒的现象。”

石场长蹲在李连长身边,手指在病人鼻翼试了下,手又搭在胸口试了下,口气比较松缓:“看来正常,应该没有问题。”说着站起身。

副场长也蹲下身,照着一把手的动作,把李连长关心一番,

然后站起身问一把手:“现在咋办?”

石场长回道:“李连长心跳和气息都正常,应该没有大事,就让他在这里躺着,也许过一会就会醒过来。我们爬到这么高的山,不能白跑一趟,继续朝前走。”

副场长说:“他一个人躺在这里没事吧。”

“应该没有事,不知道还有多远?”石场长转身问陈会计,“还远不远?”

陈会计脸色难看,尴尬地说:“已经……到了。”慌乱之下口吃。

“是那棵树?”石场长问。

陈会计手指了下不远处倒地的松树。

“我问的是那棵坐桩的树。”石场长语气有点生硬。

陈会计觉得自己的头也有点晕,说话都有点费劲:“就是这棵树。”

石场长有点生气地说:“你们开什么玩笑。”

陈会计喃喃道:“以前它坐桩,现在它倒了。我们拉了它两次都没拉倒。第一次是五个人拉,后来十二个人拉,都把它没拉倒。”他话都不会说了。

石场长的神情有点茫然:“那它为啥现在倒了。”

陈会计答:“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副场长问:“不是说两棵树吗,还有一棵呢?”

陈会计没有回答,朝另一棵较小的树跑去。他很快看到那棵树,它也顺山倒地。他有一种被人捉弄的感觉,十分沮丧不安,双腿发软,走路都觉得困难。

“你们这是搞的什么名堂?”石场长生气了。

陈会计低声道:“我说不清楚,等李连长病好了你问他。”

石场长问:“你这个副连长是摆设吗?”

陈会计喃喃道:“我真不好说,也说不清楚。”

石场长给副场长说:“十一连的两个连长是咋回事?李连长这样的文盲咋就能提拔?”

副场长无奈地说:“以前你知道,林业工人有文化的不多,再说那个时候提拔干部看重思想品行,不太注重文化。”

石场长说:“采伐作业这么危险,提拔领导岂能当儿戏。回去再说这件事。”

李连长躺在那里昏迷不醒,他身高马大,即背不回去也抬不回去,再说,昏迷的人身子是软的,又不能配合,很难弄回去。

石场长见没有其它办法,说:“检尺员留下看护,我们先回去。到连队后陈会计尽快准备担架,派人抬到连队后,马上打电话给医院,叫救护车来接。”

即然青年采伐班坐桩的树木倒了,那么另两个班坐桩的树木很有可能也倒了。伐木工人们低落的情绪开始回升,一班和二班的工人对采伐急不可待,要不是山太高,有人想上山一看究竟。

第二天,青年采伐班满怀信心上了山。一班和二班的工人们也出发,他们认为坐桩的树倒了,但多少还有疑惑。

陈会计一直焦急不安,不管在连部还是在宿舍,他都是坐立不安,出出进进,他不希望看到伐木工人很快回来,那样就证明坐桩的树没有倒,或者说伐的树又坐桩了,那样一来麻烦多多。李连长住院,他负责全盘工作,心里压力很大。

两个小时过去了,并没有伐木工人下山回来,证明一切正常。陈会计和计时工们松了一口气。

下午四点多,三个采伐班陆续回来。一班和二班坐桩的树木全倒了,今天采伐没有出现坐桩,一切正常。全连人员皆大欢喜,再也不用为待业和下岗发愁。

青年采伐班还是三个人,采伐作业正常,进度也比前几个月快。

旁晚,杏子沟暮色茫茫,天空却一遍明亮,夕阳落在山顶,那里金光灿烂。

鲜怡俊走出宿舍,像往常一样来到白龙江边,坐在石块上,望着缓缓流动的江水想着心事。

一条黑影飘到鲜怡军身边,扎帝现身了,谦恭地说:“寨主你好。”

鲜怡俊冷冷地说:“我能好吗,让你们折腾坏了,快要活不下去。”

扎帝笑道:“寨主何必这样说,不就是闹着玩玩,至于说活不下去吗。几十个伐木工人,你怕什么?”

鲜怡俊说:“我和别人不一样,别人有家,我什么也没有。”

扎帝道:“寨主说笑话,我知道你有家。”

“那是家吗?别人下岗可以回家,我上那去?”

“你可以安心给我们当寨主,生活不比别人差。”

鲜怡俊心里顿时一阵悲哀,如依扎帝所言,他从此告别人间,生活在另一个世界。他暂时不想这样。

“怎么样,跟我回去当寨主。”

“你别说了,这是不可能的。”鲜怡俊斩钉截铁地说。

“你说这样的话,那十一连还有好戏看,你等着吧。”声音平和,但透着威胁。

鲜怡俊不光想到自己,也想到十一连的全体伐木工人,带着央求的口吻说:“别再制造坐桩,就算十一连消失,别的连队照样采伐作业。”

扎帝说:“我们不可能再玩坐桩游戏,我们的游戏规则是一种游戏一年只玩一次。”。

“什么意思?”鲜怡俊听出对方的话头不对。

扎帝轻描淡写地说:“我们还有更好玩的游戏,寨主等着看热闹吧。”

第二百七十一章,滑道(一)

鲜怡俊惊愕道:“你们还要干啥?还折腾的不够吗?把我们害苦了。”

扎帝诡异地一笑:“到时候你就知道了。一没有死人,二没有伤人,咋就说害苦了?”

“我现在想知道你们还要干什么。”

“凭什么呀,你干吗要知道那么多,你又不是真正的寨主。”

这样的话把鲜怡俊的嘴堵上了,他明白直接问是没用的,便巧妙的试探:“你们的本事真的很大,能控制树木,让它们坐桩。”

扎帝沾沾自喜道:“那是小事一桩。”

鲜怡俊问:“为什么不继续下去,让树全部倒了呢?是不是良心不安,良心发现?”

扎帝理直气壮地说:“你说什么啊?杏子沟是我们的,这里的山水树木也是我们的,我们想干啥就干啥,当然我们不毁坏这里的山水草木,只是阻止你们伐木,这是正义的,那能扯到良心上。”

“即然如此,为什么要把坐桩的树全部放倒?”

扎帝大度地说:“你们不是有一句话吗,叫做适可而至。想到你们来这么边远的地方不容易,听说还面临待业下岗,看着你们可怜,暂时放过你们。”

“即然放过了,为什么你说还要制造事端?”

“一码是一码,不可同语。我们玩过这样的,还想玩那样的。”

“你们究竟还要干什么?

“你别问,我是不会说的。”

“你们就不去干别的事情吗?干吗老和十一连过不去。”

“因为十一连在我们的地面上搞破坏……。”

“你别说得这么难听,这是工作不是破坏。”

“你们说工作,我们说破坏,不一样的话,性质是一样的。”

“你们放弃吧,别再制造事端,别在折腾伐木工人,他们抛下妻儿远离家乡,在这里多不容易,生活艰苦,工作危险,钱不好挣啊。”鲜怡俊恳求道。

扎帝郑重其事地说:“你如果现在随我去当寨主,一切事情你说了算,如果不去当寨主,你没有权力这样说,我不会听从你的话。”

鲜怡俊断然不会去当寨主,如果说由于自己而牵连到别人,他心上不安,说:“看来我给大家带来麻烦,我不能在这里待了,我要远走高飞,你们放过十一连吧。”

扎帝哈哈大笑,说:“我们的游戏与你没有关系,说实话,有你在这里,我们还看在你面子上不太难为他们,你要是不在这里,也许几条人命就没有了。”

鲜怡俊倒吸了一口冷气,急忙问:“接下来的事情有生命危险吗?”

“无可奉告。”扎帝丢下一句话,很快化成一股黑影飘去。

清晨,天阴沉沉的,空中和地面一样的亮度。此时的杏子沟是云雾的天下,她们把天空遮住,把山面罩住,十一连的房子也是忽隐忽现。

工人们吃过早饭,就到了上班时间,当然上班时间针对计时工人,计件工人那时自由的,是否上班随你便。

任藏平一边洗着刚用过的碗,一边说:“天气不好,不知道下不下雨?”

鲜怡俊坐在床边吸着香烟,回道:“林区这样的天气很正常的,也许下雨,也许不下雨。”

任藏平伤感地说:“以前我还认为煤矿工人工作最苦,现在才知道伐木工人最苦。别的先不说,一旦下雨,在山上没处躲避,让雨那么淋着,还要采伐作业。”

鲜怡俊苦笑一声,说:“煤矿一般都是上千人,有些还在城镇附近,下班后可以去玩耍。看看伐木工人,远离城镇,几十个人,下班后只能在周边转转。”

任藏平说:“这样的状况可能不会长久,现在营林为主,采伐为辅,很快有可能停止采伐。”

鲜怡俊哀叹道:“我也听说了,为了保护生态环境,很有可能不让采伐了。唉,如果下岗了咋办啊?想想都发愁。”

任藏平宽慰对方:“别想那么多,车到山前必有路。”

鲜怡俊有点伤感地说:“我和你们不一样,我那有路啊。”

“外国娃”祝锦走进来,说:“上不上山,我看今天有雨。”

鲜怡俊回答:“不上山闲呆着干吗?也许过一会云雾就会散去,在这里快一年,这样的天气见多了,别当一回事。”

任藏平戏谑道:“你不上山有勾淑玲陪着,我们谁陪啊?”

祝锦说:“放着那些女工人闲着,怪你们眼光高。”

任藏平说:“女工人的眼睛都朝外看,没有人准备嫁一个伐木工人。你遇上勾淑玲算是烧高香了。”

鲜怡俊说:“你的命好,能遇上勾淑玲这么好的女儿。”

任藏平附合道:“她不光品性好,长得也美。”

“外国娃”说着不要良心的话:“我咋没看出来啊?你俩谁喜欢她我让路。”

另俩人听了这样的话都不顺耳,朝祝锦投去不满的眼光。

鲜怡俊责备道:“她对你那么好,你还说着坏良心的话。”

祝锦轻佻地说:“你这样向护她,是不是喜欢上她了,我让给你。”

鲜怡俊气得无语,以速雷不及掩耳之势,出手朝祝锦胃上一拳。

祝锦蹲在地上,疼得呲牙咧嘴。过了片刻,他站起身说:“我要给李连长说,鲜怡俊把我打伤了,我要休工伤。”

鲜怡俊不当一回事:“去说啊,我等着。”

祝锦叹口气,愁吟吟地说:“爷的命真苦,干着天底下最苦最累,也最危险的工作,身边还有个会念紧箍咒的唐僧。”

林间流动着淡薄的云雾,很寂静的空间,飘荡着斧子砍树枝及鸟儿啄木的声音;过上一阵,传来远处伐区“顺山倒”的声音。

青年采伐班的三个人分工作业。鲜怡俊和任藏平负责把树截断并砍去枝桠。外国娃祝锦往滑道放原木,滑道距另俩人有五十多米远。

任藏平和鲜怡俊轮换着截树木打枝桠,离得近了说上几句话。

“看情况十一连以后太平了,”任藏平感慨地说,“前些日子真把我们折腾坏了,现在想起来像做梦。”

鲜怡俊好奇地问:“你为啥说十一连以后太平了?”

任藏平解释说:“娘咱族和答扎族人不见踪影,很有可能远走高飞了,除了他们给十一连制造事端,还会发生别的事情吗?听老工人说,十一连在这里七八年了,一直平安无事。”

鲜怡俊笑了一下,接着话头说:“自从新工人进了杏子沟,十一连就不太平了。”

任藏平说:“老工人说的话真的没有错,自从我们到来,十一连这事那事多了去。”。

突然,寂静的空间传来祝锦恐慌惊吓的声音:“啊!”

声音拖得较长,就好像时间万分紧迫,来不及说出别的话。

第二百七十二章,滑道(二)

俩人受到惊吓,顾不上多想,放下手中的工具,二话不说就往滑道口跑去。

滑道口的周边堆放着原木,唯独不见祝锦。

俩人高喊:“祝锦!”连续喊几声,只听到远山的回音,没有人的回声。

俩人在周边跑了一圈,还是不见祝锦的影子。

任藏平不禁后脊背发凉,心里阵阵恐慌害怕,说:“是不是那些猛兽把祝锦叼跑了?”

“那些猛兽?”

“就是和娘咱族人在一起的那些猛兽。”

“它们不吃人,要是吃人早就吃人了。”

“这个情况总有个说法吧,伤害祝锦的不是猛兽就是人,祝锦又不是女的,人抓他干吗?”

“男的就不受伤害吗?”鲜怡俊说的是另一种伤害,这个伤害他是说不出口的。

“除非他身上带很多现金,或者珍贵东西。”任藏平可没有想那么多。

“你就知道钱和财物。”鲜怡俊喃喃道。

任藏平没听清对方的喃喃语,心里被恐慌占据,催道:“回吧。”

鲜怡俊说:“爬这么高的山容易吗,没干多少活就下山?这太不合算。”

任藏平说:“你还想呆在这里啊?祝锦没有了,你不害怕?”

鲜怡俊想到扎帝的话,推测祝锦的失踪是娘咱族人的游戏,放心大胆地说:“我有啥害怕的,大天白日的,谁把我能咋样?”

任藏平被这样的话蒙住了,脱口问:“你难道不是人?”

“好端端的你咋骂人?”鲜怡俊不满地问,“我惹你了吗?”

看到对方不悦,任藏平赶忙解释:“我的意思是祝锦失踪了,你不关心不害怕?除非你不是凡人。”

鲜怡俊说着宽心话:“吉人自有天像,他不会有事的。他在堰塞湖沉到水里都没淹死,在山上好端端的就死了?不可能。”

任藏平顾不上多想,心有余悸地说:“话是这么说,出现这样的怪事,那还有心情干活,心里慌慌的不踏实。再说,发生这样的事,我们不及时向连部汇报,如果祝锦有意外,我俩是有责任的。”

鲜怡俊听了这样的话,心里七上八下,虽然扎帝说过那样的话,可他也不能肯定祝锦的失踪就和娘咱族人有关系,如果还有其它原因呢?任藏平的话没有错,不论是什么原因,赶快回去汇报,挣钱也不在这一时半会。

两个小伙子离开伐区,小跑着朝下山。一般来讲,走着下山慢还感到吃力,小跑快还感到轻松。当然,这要看山面,是土质可以小跑,如果是石山,那是不敢跑的。石块和凸出的部位将人跘倒,可不是闹着玩的。

两个小伙子到了山下,这才步行回连队。

山谷静悄悄的,看不到一个人影。两三只野鸡时不时惊飞,发出的声音把人惊一下。

高空索道顺山谷架设,呼啸一声响,捆绑的元木掠过空中飞到终点。

任藏平为难地说“回去咋向李连长说,十一连刚安稳了十多天,又出现这样的事。”

鲜怡俊说:“他又要怪我们年轻人事情多。”

任藏平说:“别说李连长,我都觉得年轻人们事情多,这都失踪几次了。”

鲜怡俊说:“把这次算上四次,我两次,于红和祝锦各一次。”

高空索道的呼啸声由远而近。轰隆一声响,一大捆元木掉在地上。

两个小伙子惊吓不小。原木就掉在他俩眼前,相距不到三米。如果俩人朝前多走上两米,已是另一个世界的人了。

任藏平惊魂未定:“怎么搞的,好像有人要谋害我俩。”

“索道工没有把原木绑紧,太大意。”

“这么长一条沟,偏偏掉在我俩眼前,是不是有人蓄意谋害?”任藏平有点气愤地说。

鲜怡俊觉得好笑:“你把电影看多了吧,谁谋害我们,索道工吗?笑话。这又不是车辆,司机能控制。索道绑的原木一旦放开,索道工没法控制,它就不具备控制机能。”

任藏平仍心有余悸:“这也太巧太可怕,以后来来去去,日子长着呢,怎么敢走进沟。”

鲜怡俊心里坦然,他知道这是娘咱族人的恶做剧,看上去惊险,其实没有危险。

任藏平说:“索道工太大意太不负责任。”

鲜怡俊给对方安慰:“别担心,这次我们提前下山碰上了,以后注意就是了。”

“怎么注意?这可是防不胜防。”

“没这样严重吧,上班和索道工同一时间。下班等他们停工后我们下山。”

“又添了一件危险,一道麻烦,这工作真不是人干的。”

“别这样说,很多人想干还干不上呢。”

“很多人,不可能。”

“有啥不可能的,至少一些农民愿意吧。要是不愿意,这伐木工人早不存在了。”

两个小伙子回到连队,径直朝连部走去。

李连长住了九天医院,看起来比以前精神一点。他正和陈会计商谈工作,听到脚步声,掉头一看,脸色略变。这就应了那句话,无事不登三宝殿。

任藏平有点冒失地说:“我们是来汇报情况的。”

十一连安稳了十多天,两个连长正庆幸日子好过了,不料又来了情况?两个连长望着年轻人,觉得没有气力开口,眼睛里写着:什么情况?

任藏平直言道:“祝锦失踪了。”

李连长稍一愣,很快生气地说:“你们有意思吗?无聊不无聊。”

两个年轻人懵住了,不明白李连长怎么如此态度。一个人失踪是大事啊,当领导的怎么能这样说话。

陈会计解释说:“你俩说梦话吧,刚才祝锦还在外面转着呢,怎么转眼就失踪。”

任藏平惊讶道:“这不可能。”

李连长冷冷地说:“不可能?你认为我和陈会计的眼睛瞎了吗?”

陈会计说:“这是连部,我和李连长怎么能说谎话呢?”

两个小伙子不得不信,霎时尴尬,二话没说跑出连部。。

李连长送上一句:“出去别乱说!”

伐木工人平时下山,首先回宿舍换衣服洗涤,然后各行其事。现在两个小伙子顾不上这些,朝祝锦的宿舍小跑而去,还没到门口,就听见祝锦的说话声……。

第二百七十三章,滑道(三)

宿舍门半虚掩。祝锦正和一个年轻人说着今天发生的惊险事件。

任藏平一走进宿舍,劈头就问:“你是咋回事?耍戏我们吗?”

祝锦歉意地说:“不好意思,我不小心滑到山下,懒得再上山就先回来了。”

鲜怡俊没有听明白,任藏平也是同样:“怎么叫滑到山下?你把话往清楚说。”

祝锦稍一愣,开玩笑说:“难道我真的成了外国娃,说的外国话你们听不懂?”

鲜怡俊好奇地问:“你说滑到山下,这是咋回事?”

任藏平冷笑一声说:“这里又不是雪山,从山上直接滑到山下。”

祝锦解释道:“我是从滑道滑下来的,这下你俩听懂吧。”

俩人惊讶了:“怎么可能?滑道是滑原木的,人怎么能滑下山?”

祝锦说:“怎么不可能?我就是从滑道滑到山下的。”

任藏平不屑地说:“你说谎话要有个差不多,我们不是几岁大的孩子,听你讲童话故事。”

祝锦说:“我文化低没看过童话故事。哼,你们不相信,连我都不相信,人还能从三百多米的滑道滑下山。”

鲜怡俊还是不相信:“从来没有听老工人说过,滑道还能滑人。”

任藏平质疑道:“你是不是不想采伐作业,跑回来了?”

鲜怡俊直接挑明:“你不好意思了,故意这么说?”

任藏平说:“你要回来明说,何必来这一手?别的先不说,把我吓坏了,还以为你被猛兽吃了。”

鲜怡俊说:“害得我俩没干活这么早跑回来,白登了一趟山。”

祝锦有点生气了:“你俩就这样冤枉我?我是那样的人吗?有必要这么做吗?”

看到祝锦神情激动认真,另俩人心里犯嘀咕了:难道是真的?

鲜怡俊还是半信半疑:“话是这么说,可这怎么可能。木头可以从滑道下山,人怎么可能。”

任藏平补充道:“木头重有冲击力,很轻松滑下山,人身子轻,咋能滑下山?”

祝锦苦笑一声说:“你们爱信不信,说心里话,我也不相信,可这是真的。正因为自己都不相信,我对谁都没有说,只有我们四个人知道。我们都别往外传,老工人们知道了肯定没人相信,反过来笑话我们,说我神经有毛病。”

任藏平说:“就是不能往外说,说了没人相信,还看笑话,说我们怪事多。”

鲜怡俊想起扎帝的话,认定这是娘咱族人搞的鬼,说:“明天上山我站到滑道,看能不能滑到山下。”

任藏平胆怯地说:“我可不敢,你要是试,真假明天见分晓。”

索道工走进宿舍,神情黯然,一句话没有,他也是年轻人,和祝锦同宿舍,都是一齐参加工作的。

光顾了说滑道,把索道搁一边了。现在滑道有了眉目,索道才放到议程上。

任藏平带着情绪对索道工说:“你咋回事,我俩差一点被你害死。”

索道工一听就明白是咋回事,有点委屈地说:“你咋这样说呢?我又不是故意的。”

鲜怡俊疑问:“你是不是没有绑紧原木?”

索道工说:“怎么可能?又不是一次,多少次全掉在半途。如果是一次能说过去,是我大意了,这么多次都这样,连我都想不通,咋回事啊?”

任藏平问:“李连长咋说?”

索道工说:“我刚回来,不敢去见李连长,不知道他要骂多难听的话。唉,计时工是拿月工资,可让领导捏到手心,日子不好过啊。那像计件工,认得你领导是谁啊?”

索道长三百多米。捆绑的原木要是半途掉下,上面捆绑原木的人不知道,下面卸原木的人也不知道。也就是说,捆绑原木的人以为下面的人把原木卸了,而卸原木的人以为上面出现问题,没有捆绑原木。

索道工换了衣服,手拿脸盆出门去端洗脸水。

门是开着的,李连长经过,无意看见里面坐着三个年轻人,他站在门口问那两个小伙子:“他是不是祝锦?”

两个小伙子难堪地笑笑,没有吱声。

李连长批评道:“放在农村你们都给娃当爸了,说话做事还毛手毛脚的。”

鲜怡俊说:“祝锦提前下山了,没给我们打招呼,所以我们误会了。”

任藏平说:“这事怪祝锦,不怪我们。”

李连长教训道:“你们谁都一样,连队发生这么多怪事,要吸取教训,遇事要稳重不惊慌,要弄清楚了再说。今天幸好你们直接来连部,要是先在各宿舍传说失踪,十一连又要乱一阵子。这才安稳了多少天,希望一直这么安稳下去。”

索道工走过来,看见连长堵在门口,他心里发慌,明白躲了初一躲不了十五,硬着头皮走上前。

李连长一边给索道工让路,一边说:“我正要找你。”说着进了宿舍。

任藏平站起身,把坐着的凳子让给李连长,想起索道掉下原木的事,自语:“今天发生的事情还是有点怪。”

李连长坐在凳子上,双眼逼向索道工,声音有点严厉:“说说咋回事?”

索道工说:“我也不知道。”

“你干的事你不知道。”

索道工辩解道:“没错,是我捆绑的原木,也是我送走的,可半路上的事我咋知道?”

李连长一想这话也对,质问:“你是不是喝酒了?”

“没有。我喝酒要有菜才行。”

李连长又问:“是不是瞌睡打盹?”

“睡了一整夜,大清早的那有瞌睡?中午或下午还差不多。”索道工说着实话。

李连长再也想不出要问的话,心里有疑问,就是不想道出来,怕又要引起不必要的风波。

祝锦管不了那么多,对李连长说:“你的连队你不清楚吗?装什么糊涂。”

李连长明白祝锦的意思,不直接回答,而是这样说:“还好没有出人命,要是出了人命,责任是谁的?可惜那么多原木摔碎了,损失太大。”

任藏平想起在索道下遇的险,心里还有点后怕,说:“如果砸死人,是机器的原因那也罢了,如果是人为,那就不是责任而是犯法,是要坐牢的。”。

李连长警告索道工:“明天一定要严加防范,一旦发现问题立即停工。”

鲜怡俊心里明白,滑道和索道发生的事都是娘咱族人所为。索道掉下原木勉强说得过去,滑道里把人滑到山下就太神奇,他准备明天站在滑道,看看如何滑到山下。

第二百七十四章,滑道(四)

“外国娃”祝锦见李连长没有理睬自己的话,心里不大乐意,再次提及道:“一个当连长的应该知道本连队的情况,而不是装糊涂。”

李连长不能不应对:“听这口气不像是滚大原木的人,到像是场长局长。年纪轻轻的不往好里学,把这一套学下了,你眼里还有没有长辈,有没有领导?”

祝锦说:“谁让你装聋做哑?明明是那些原始人干的,你还不承认。”

李连长强辩道:“你别造谣惑众,那些原始人早离开了。”

祝锦问:“你怎么知道他们离开了?他们是鬼神,隐了身人是看不见的。”

李连长道:“他们干吗要隐身?有这个必要吗,照他们的说法,这里是他们的地盘,他们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谁能挡得住。自从发生堰塞湖,我们再见过他们吗?”

任藏平插言道:“那些是非人类,来无踪去无影,就算还在杏子沟,他们要是不显身,我们也发现不了。”

一提起娘咱族和答扎族人,李连长头就有点晕,他不想说及那些人,果断地说:“好了,那些原始人远走高飞了,我们把他们忘掉,以前的事就当是做了一场梦。这次高空索道事件很有可能是机器故障,明天让小吴上去检查一下。”他怕年轻人们还要发难,走出宿舍。

祝锦不服气地说:“明明是那些原始人干的,李连长还不承认。”

鲜怡俊心里明白是咋回事,说:“李连长是为了连队稳定,不再发生混乱。如果那些原始人还在这里,又闹得人心慌慌。”

任藏平说:“如果明天滑道能把人滑下山,就说明那些原始人还在杏子沟。”

勾淑玲走进宿舍,说:“吃饭了。”

任藏平故意说:“你做的饭够我们吃吗?”

祝锦回答:“我早吩咐过,让她炒几个菜,我们一起吃顿饭。”

鲜怡俊不解:“为什么要麻烦勾淑玲,她上一天班很累的?”

祝锦说:“我今天大难不死,庆贺一下。育苗班的工作要是累的话,伐木工人那还能活吗?”

鲜怡俊说:“蹲在苗圃拔草好几个小时,你能蹲几个小时吗?”

祝锦说:“我连半小时都蹲不住,还几个小时,连队的工作真不是人干的。”

连队的工人大都做小锅饭,有的人经常做小锅饭,也有人偶而做饭。

祝锦和勾淑玲自从有了那种关系后,俩人合做小锅饭。说是合做小锅饭,事实上勾淑玲当厨娘伺候祝锦,她是出力又出钱,说难听一点,她包养了男友。祝锦白吃白喝,只是到场部玩偶而买点菜和肉。在老工人眼里,祝锦和勾淑玲已经是夫妻,只不过没领结婚证。

勾淑玲的厨艺在连队是出名的好,她做的饭菜味道好,未来的贤妻良母,得到全连工人的普遍认可,。

今天她做了五道菜肴,给自己的心上人压惊,庆贺他平安归来。这五道菜分别是猪肉炒树蘑菇,炒干蕨菜,炒猴头,炒木耳,炒狼肚菜,这些菜可以说全是山珍。其中的猴头和狼肚菜比较珍贵,市场上价格不菲。

吃菜喝酒是连队上的普遍现象。四个年轻人吃菜喝酒,其乐融融。

祝锦感慨地说:“我这人多灾多难,前面沉到堰塞湖,这次又进了滑道,以后不知道还有啥灾难,谁要是嫁给我,要做好当寡妇的心里准备。”

勾淑玲听了心里一沉,埋怨道:“别说这不吉利的话。”

祝锦趁着酒兴说:“你是不是后悔了,那就另做打算,免得以后当寡妇。”

鲜怡俊看不过去,安慰勾淑玲:“他喝多了,你别记较。”

勾淑玲凄然一笑说:“他常是这样的,我习惯了。”

任藏平对祝锦说:“你再说胡话我们走了。”

祝锦兴致勃勃地说:“好吧,不说了。其实我这人命大福大造化大,沉到水里淹不死,跌进滑道没撞死,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任藏平说着宽人心的话:“其实你比我们命好,有勾淑玲这么好的女朋友,别的小伙子除了窦健,那一个有女朋友,都面临着打光棍。”

祝锦失笑道:“别说得那么惨,一个个长得那么帅,还能打光棍,哄小娃娃去吧。”

鲜怡俊说:“帅又不能当饭吃。”

虚掩的门推开了。

鲁希玉走进来,开口就说:“老远就闻到饭菜香,我还是有口福。”

任藏平半嘲讽道:“所以你就跑过来噌饭。”

鲁希玉说:“那里呀,我不是那种人吧?”

任藏平说:“这都跑来了,还说不是那种人。”

“我是公务在身。”

“什么公务?”

“来传达连部命令。”

祝锦说:“别连部了,你就说来传达李连长的指示。你现在是李连长的红人,我们要把你巴结一下,先灌醉再说。”

鲁希玉苦笑一下说:“红个屁,还不是李连长的仆人。”

鲜怡俊说:“李连长把你这么重视,你还这样说。”

鲁希玉说:“他是很重视,可这个重视让人受不了。”

任藏平笑道:“受领导重视还不好吗,发电工作多轻松啊。”

鲁希玉不满地说:“你们是真不知道,还是假装不知道。”

祝锦问:“知道什么?”

鲁希玉有点忿然地说:“我这个电工有多个兼职,我给你们算算,勤务兵,哨兵,传令兵,安检兵,出的力气当然没法和你们比,可那个心累,你们是体验不到的。说实话,我从小到大,父亲都没把我这样使唤过。”

伐木工人们没话反驳了。祝锦说:“来,先坐下喝几杯再说那狗屁指示。”

鲁希玉坐在桌子旁,望着慢桌的采肴,问:“今天是什么好日子,值得这么庆贺?”

祝锦感叹道:“爷今天大难不死,差一点见不到你们了,你说值得庆贺吗?”

鲁希玉问:“当然要庆贺,你是不是今天在高空索道下走了。”。

祝锦笑了下说:“比在高空索道下走更危险更精彩……。”

鲜怡俊不想让祝锦说出去,也不想让鲁希玉到处宣扬,打岔问:“李连长什么指示?”

第二百七十五章,滑道(五)

鲁希玉故意卖关子,端起酒杯喝了酒,筷子夹菜肴送进嘴里。

祝锦催道:“你说完了再吃行不行?”

鲁希玉这才放下筷子,慢条斯理地传达命令:“明天早九点半到下午三点半,高空索道下一律不准走人。谁要是不执行命令,万一出了事故,后果自负。”

滑道是原木铺成的,宽约一米。铺设滑道为的把原木轻松赶下山。一般来说,山体陡不铺滑道。山体平缓,且多坑洼处,原木轻易赶不下山,只好铺设滑道。原木从滑道口放脱,几乎是一站到山下。

三个年轻的伐木工人登上山,来到伐区滑道边。

鲜怡俊要试探一下,祝锦劝道:“算了吧,滑到山下你就懒得再上山,两个人咋干活啊。”

鲜怡俊用怀疑的眼光望着祝锦,说:“你这样说我就有点怀疑了,人到底能不能滑到山下,你是不是走下山的。”

祝锦无奈地说:“好心还当成驴肝肺。好吧,你去试,如果出了事可别怪我没有提醒。”

任藏平也劝道:“你要是滑下山再上山不是个事,万一受伤了呢,很容易碰撞,也能冲到滑道外,碰伤的可能性很大。”

祝锦开起玩笑:“让他去吧,万一光荣牺牲,我头上的紧箍咒也就没有了。”

鲜怡俊听了不舒服:“你说话咋这样恶毒?是不是经常在背地里咒我早死?”

祝锦说:“天地良心,我可没咒过你,说句心里话,你长得比美女还美女,看着养眼,死了找谁养眼啊。”他看到鲜怡俊脸色突变,知道惹到对方,一溜烟跑开。

鲜怡俊生气地说:“好吧,这一拳先存下,下山后和你算账。”

祝锦站在远处说:“大不了胃上疼一回,要打背过人打,当着别人的面打多伤自尊啊。”

鲜怡俊说:“看样子以后在山上得把你防着点,万一背后下毒手,我防不胜防。”

祝锦回道:“以后我有了胃病,就是你造成的,我就要你出医疗费。”

鲜怡俊说:“是不是还要我给你养老送终啊?”

祝锦说:“你就免了吧,让你的儿子给我养老送终。”

鲜怡俊笑骂:“想得美,你要是病了,爷看望你一下就不错了。看你还能把爷的qiu咬去。”

“好吧,你厉害,爷惹不起,”祝锦突然想到一个问题,“现在说滑道的事,也许你站在滑道没有事。”

鲜怡俊问:“为什么?”

祝锦道:“你是好人,我是坏人,不知何方神仙在惩罚坏人。”

鲜怡俊多少认可这样的话,他不认为祝锦坏,只是调皮一点,素质差一点。

任藏平道:“有这个可能,你以后可要往好里学。”

鲜怡俊说:“别的先不说,勾淑玲对你那么好,你还薄情寡义,老天都不答应。”

祝锦脱口道:“我知道你喜欢她……。”下面的话他不敢说了。那话就是你喜欢我让路。

鲜怡俊说:“好人谁都喜欢,你要是敢再胡说八道,我的拳头又痒了。”

祝锦叹口气说:“唉,命苦了,遇上会念锦箍咒的唐僧。”

鲜怡俊回道:“你别胡作非为,我还懒得出手打你。”

任藏平不想说个没完,提醒道:“有话回去说,现在干活吧,这么高的山上爬上来,不能浪费时间。”

祝锦胆怯,推辞道:“我害怕还要滑下去,要掉换一下。”

任藏平说:“你别往滑道里站,咋能滑下去?”

祝锦说:“我没有在滑道站,感觉有人在身背后使力推了一下,我不由得进了滑道,控制不住往下滑。”

鲜怡俊自告奋勇地说:“好吧,我来放原木,我就不相信能滑到山下。”

任藏平说:“你也要小心点,进了滑道免不了磕碰。”

鲜怡俊手捉牙角撬原木。牙角和镢头相似,不过它的头上镶着和长牙相似的铁器,故称牙角。不知何地何人发明的工具,看起来很简单,但一撬顶千斤。长三四米,圆五六十公分的原木,一把牙角可以让它移动。

鲜怡俊用牙角把原木一根接一根放进滑道,原木顺滑道奔驰而下。他接着往滑道放去三根原木,还是飞驰而下。

任藏平和祝锦看着平安无事,这才放心走开。

祝锦边走边嘀咕:“滑道和人一样,都是欺软怕硬。”

鲜怡俊用牙角撬一根五十多公分的原木,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才把原木放进滑道,看着它奔驰而下。突然,他感觉后身被搡了一下,不由自主进了滑道,他正要跳离滑道,脚一滑倒在滑道,紧接着,他往下滑去,本能的要抓住滑道边,那还抓得住,下滑如风驰电掣,面部被风冲击,耳边是风声,没思维的余地,只有一丝念想,听天由命。忽然,他觉得速度缓慢,还没有等他愣过神,身子重重礅到了山下。

鲜怡俊站起身,低头看了下身子,衣服没有划破,皮肉也没有受伤。他犹豫着咋办?上山吧,约一千米高,实在懒得往上爬;不上山吧,让那两个采伐作业,自己回连队也不像话。

一条黑影飘至。扎帝显身了,满脸的笑意:“寨主,好玩吗?”

鲜怡俊不悦地说:“你们这是干什么?耍戏我们还是欺负我们?”

扎帝道:“寨主,这是啥话,给你这么说吧,你们到滑雪场滑雪是要收钱的,到公园坐山车也要收钱,到旅游区坐索道也要钱。这一切和坐滑道差不多吧?我们不收你们的钱,不说感谢我们,还要责怪,太不够朋友。”

鲜怡俊哭笑不得地说:“我们在这里是来挣钱,不是来游玩的。再说,这样不好玩。”

扎帝说:“你们游玩过后一样挣钱,不浪费时间”

鲜怡俊解释道:“我已经登了一次山,再登一次山,要费一个小时不说,到了伐区先累个半死,还怎么干活?

扎帝爽快地说:“这个好办,你闭上眼睛。”

“你干吗?不会是要害我吧?”鲜怡俊纳闷。

扎帝有点诡异地说:“你是寨主,我那敢害你。”。

鲜怡俊说:“把我害死了可以当寨主啊。”

“那也要你心甘情愿,”扎帝又提示到,“你放心闭上眼睛,不会有事的。”

第二百七十六章,滑道(六)

鲜怡俊当然知道对方不会伤害自己,他闭上眼睛,心想看你能把我咋样?很快他感觉自己移动,身子进了滑道,紧接着又是滑动,如风驰电掣,似骏马飞驰,还没顾上多想,身子不动了,睁眼一看,已到山上的滑道口。

鲜怡俊赞叹着扎帝的神功,一边拿起牙角撬着原木往滑道放。

任藏平走过来,用疑惑的眼光望着鲜怡俊问:“你刚才去那了?”

鲜怡俊撒谎道:“我喝泉水去了。”

任藏平问:“我喊了几声你没有听见?”

在深山老林喊上一声,好几公里都能听见,别说在同一伐区,这不能不引起任藏平的怀疑。

鲜怡俊一时无语,赶紧转移话题:“你们干完了吗?”

任藏平道:“今天就能干完。明天一块往滑道放原木。”

高空索道照样掉原木。事实上到不了下午三点半,李连长派鲁希玉跟踪,高空索道拉运两趟的原木全掉在半途,李连长下令叫停。没办法,只好让拖拉机拉运。由于没有铺修简易道路,拖拉机拉运费时间,这不算是大事,问题是原木拉到半路,捆绑的原木的钢丝就脱散。第一趟拉运原木,拖拉机手小吴没有注意,拉到装车处跳下驾驶室,这才发现后面什么都没有。

拖拉机拉运第二趟时,小吴时不时转头看一下外面,一不留神,拖拉机后面又是空空的。

消息传到连部,李连长大发雷霆:“肯定是那些原始人干的,人不见了,阴魂不散,这是要和十一连斗到底啊!”

陈会计苦笑道:“那还说斗啊?我们能斗过他们?巴结还来不及呢。”

李连长觉得这样的话有失尊严:“你可能巴结他们了吧,我可没有巴结。”

陈会计心里想,你是没有巴结,可和他们见面时你还不是有点低三下四,不敢说强硬的话。

李连长说:“别说闲话了,说正事吧。你说咋办?”

陈会计推诿道:“我能有事啥办法。”

李连长责怪道:“关键时刻你就这熊样。我的头脑被晕病折磨的不好使,你应该比我的脑子好使。”

“人的脑子再好使,那也比不上鬼神”,陈会计思忖了下说,“这事只有靠鲜怡俊,他和娘咱族人有关系,和他们能说上话。”

李连长为难地说:“鲜怡俊的话不好说啊,上一次给他安排索道工,他都不给我面子。”

陈会计说:“不是不给你面子,依我看他是不想离开伙伴。你想想,索道工是很轻松,可上班一个人太孤单,他不想干可能就是这个意思。”

李连长无奈地说:“连队再没有他能干的计时工啊。”

陈会计说:“叫我看鲜怡俊不是那种贪图享受的人。”

李连长拿起桌上的香烟盒,取出两支香烟,递给对方一支,自己叼上一支。

陈会计拿起打火机给上司点燃香烟,说:“你给鲜怡俊说说,让他去见那些原始人,或许能起作用。”

李连长说:“我和他说不上话,还是你去说吧。”

“我恐怕不行。”陈会计推诿道。

李连长说:“这是工作,你不行也要行,你这个副连长不是摆设,关键时刻你要发挥作用。”

傍晚,鲜怡俊坐在白龙江边,受陈会计的委托,他等待扎帝的到来。他喊了两声“扎帝”,没有动静。他顺着江水走了约一百米,放大声音喊了几声。

一条黑音飘至江边,扎帝显身。

鲜怡俊问:“我刚才喊你咋不来。”

扎帝说:“我听见了,正好有事没有及时赶到。”

鲜怡锦点了香烟吸了一口,平静地说:“你们还没有折腾够啊?”

扎帝明知故问:“又咋了?”

鲜怡俊说:“高空索道和拖拉机运原木的事是你们干的吗?”

扎帝轻描淡写地说:“那是肯定的,你看着别人拿走自己的东西心里愿意吗?”

鲜怡俊耐心说:“这不是一回事。”

扎帝固执地说:“把我们的木头往外运就是拿走我们的东西。”

鲜怡俊说服:“我给你这么说吧,这么多原木要是不运出去,你们不可能用,放在这里时间一长只有腐烂,这多可惜啊?”

扎帝强词夺理:“腐烂了也好,留在家乡,就像人死了埋在家乡一样。你们有句话叫落叶归根。”

鲜怡俊觉得好笑,说:“那有这样比喻的?木头咋能和人相提并论。”

“树木也是有生命的。”扎帝说。

鲜怡俊解释道:“我承认树木有生命,可它现在已经被伐倒,就没有了生命。与其让它们腐烂,还不如拉运出去造福人类。盖房子做家俱造纸,好多事情都离不开木材。”

“话是对,可我们心里就是不乐意。”

“我心里很多时候也不乐意,可又无能为力,该忍让的还要忍让。”

经过鲜怡俊的努力,娘咱族人推让了。高空索道和拖拉机正常运转。

年轻人们的采伐作业到了最后的工序,就是把原木从滑道送到山下。他们用牙角把原木全部撬到滑道口,好大的一堆原木。然后往滑道放原木,十几根原木很轻松的飞驰而下。紧接着问题出现了,放进滑道的原木滑上二三十米,冲出滑道躺在山坡,猛然看去像一条条大鱼跃出水面躺在岸上。

年轻人们面面相觑,惊吓得不知所措。在滑道放了几个月的原木,从来没有出现过这种现象。

任藏平惊呼道:“又是天下奇观!”

祝锦道:“躲过一难又是一难,看来天要灭我。”

鲜怡俊心里明白,这又是娘咱族人在搞鬼。他不能明说,这样安慰战友:“放心,没有那么严重。”

祝锦说:“还不严重啊,原木下不了山,这个月工资都拿不上。”

鲜怡俊开玩笑道:“你不要紧,勾淑玲有工资,够你俩花销。”

祝锦道:“你把我看成啥人,我是小白脸,让她包养我啊?”

三个人又试着往滑道放原木,这次原木不但飞跃出滑道,而且不立刻落地,在空间旋转,有几根原木还往上冲,大有落在人身上的架式。。

祝锦边往树林跑边喊叫起来:“快想办法!咋办啊……?”

一根约三十公分的原木在祝锦头顶飞舞,人朝前跑,原木跟着人飞,原木撞在祝锦身上,他大喊一声扑倒在地……。

第二百七十七章,滑道(七)

原木在在祝锦的头顶旋转几下,飘到不远处落在地。

祝锦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两个小伙子急忙跑到祝锦身边,见他双目紧闭,呼吸到还正常。任藏平用手轻轻摇着他,俩人喊叫几声。

祝锦睁开双眼,一咕碌站起身,惊讶地说:“没有死啊。”说着活动几下手脚。

鲜怡俊问:“你没事吧?”

祝锦道:“只要你别念紧箍咒,我就没有事。”

任藏平感慨地说:“还是你命大,两次死里逃生。”

鲜怡俊安慰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祝锦道:“有你在身边我那有福哦,动不动就拿紧箍咒威胁,整天提心吊胆。”

鲜怡俊歉意道:“有时候控制不住自己,你以后尽量别惹我,就不会念紧箍咒。”他们说的紧箍咒就是胃上的一拳。

任藏平说:“这到底是咋回事啊?”

祝锦道:“不知何方来的妖魔鬼怪?给我下黑手。”

任藏平说:“肯定是那些原始人,像是和十一连有仇,和新工人的仇更大。”

鲜怡俊淡然一笑,说:“没有那么严重吧,真要是有仇,不知道死了多少工人,我们不都好好的吗?”

任藏平说:“就算没有仇,那也是和新工人过不去。先是满山倒,坐桩,现在滑道又出事,没完没了。”

祝锦补充道:“还有鬼墙天网,堰塞湖。”

任藏平说:“这些是针对大家的。”

祝锦拔腿就走:“说这些是闲的,回吧。”

鲜怡俊说:“爬这么高的山啥也不干就回去?”

祝锦道:“这活能干吗?又不是在战场上,一声令下,冒着枪林弹雨往前冲。这是采伐作业,为了几个小钱,没必要冒险。”

任藏平附合道:“说得对,这太危险了。比满山倒和坐桩还要危险,一不小心命就没了。”

鲜怡俊明知道是娘咱族人所为,明白没有生命危险,劝道:“不会有事的。我再试试看,如果实在不行就先回去,明天再看情况。”

“外国娃”祝锦急忙往林子里走,那架式好像鲜怡俊要引爆炸弹。

任藏平也朝林中走去,一边还说:“你要小心。不好意思,我也暂时躲避一下。”

鲜怡俊手捉牙角,低声道:“扎帝,你别再捣乱行不行,我们上一次山不容易。”

原木一根接一根撬进滑道,飞速而下,不到一百米,纷纷飞出滑道落在坑洼处。

鲜怡俊坐在原木上,无可奈何叹口气,掏出香烟点燃吸起来。

两个小伙子走过来。

“外国娃”祝锦说:“不但没效果,还造成窝工。回吧。”

鲜怡俊说:“回去后我们先保密,啥话也不说。一旦老工人们知道,又要笑话新工人多事。”

任藏平提醒说:“纸里包不住火啊。”

鲜怡俊放心地说:“明天再看吧,也许情况好转。”

祝锦侃侃而谈:“明天我不来,瞎子点灯白费油,这也罢了,问题是小命还难保。我死了不要紧,白发人送黑发人,父母亲还能活下去吗?救算能活着,谁养活啊?还有勾淑玲,把我爱得死去活来,说不定会跳进白龙江殉葬。”

鲜怡俊说:“说的得像真的一样,要你性命的话,你早死在堰塞湖里,那还有现在。”

任藏平也说:“你命大死不了。”

祝锦一笑,道:“你俩又不是神仙,敢给我打保票。”

三个小伙子登山来到伐区,和昨日一样,原木仍纷纷飞出滑道。

三个小伙子没有办法,只好把从滑道飞出去的原木用牙角往山下赶。这些原木大都在坑洼或平缓地带,撬动它们非易事。把一根原木撬出坑,滚动几米又进了另一坑洼处。三个小伙子累死累活,干了四个多小时,只把三根原木弄下山。

任藏平沮丧地说:“这样的干法,一个月也把这些原木赶不到山下。”

“外国娃”祝锦颓唐地说:“这活真不是人干的。明天我是不来了,你俩凑和着干吧,要是能把原木全部赶下山,随便给我几个工钱就可以了。”

鲜怡俊不悦地说:“你太不够意思了吧?青年采伐班剩三个人,你还要打退堂鼓。三个人有时把一根大口径的原木没有办法,两个人更没办法。”

祝锦堵气说:“好吧,我一分钱不要总可以吧。”

鲜怡俊直言不讳:“这不是钱的问题,是人品的问题。”

任藏平补充说:“我们走到一起就是弟兄,别说钱不钱的,就是没有钱相互帮助也是应该的,有难同当,有福同享。”

祝锦无奈地说:“你们把话说到这份上,那好吧,本小伙舍命陪君子。”

三个小伙子走进连队,和李连长相遇,想躲来不及,只好硬着头皮走向前。

李连长热嘲冷讽:“你们游山玩景去了?”

祝锦大大咧咧地回应说:“老林子早看够了,那还有心劲游山玩景。”

任藏平说:“我们上山采伐作业。”

李连长没好气地说:“别的班这个月都完工了,就你们班拖拖拉拉的,听说才滚下来三根原木,你们不会是呆在山上睡觉吧?过两天就要往场部送报表,你们想不想拿工资?”

祝锦说:“我们的伐区太特殊,不好搞啊。”

“咋特殊了?”李连长问。

祝锦说:“原木赶不下山。”

李连长感到意外:“原木放进滑道像飞着的一样,咋赶不下山?”

鲜怡俊不想让李连长知道真相,赶忙朝祝锦摆下手,说:“你放心,我们尽快把原木放下山。”

李连长不以为然地说:“你们想咋的咋的,从前采伐作业抢时间赶任务,现在营林为主,采伐为辅,不提倡多采伐,你们少干少拿钱,别人多干多拿钱。”

连续下了两天的雨。伐木工人们享受雨工。别的采伐班已检尺完毕休息,等着拿工资,雨工对他们来说是额外的收入。

青年采伐班则不同,只有三四根原木滚下山,更多的原木还躺在山上,如果不在两天内将原木滚不下山,错过检尺上报,这一个月就没有工资。还有一点,三个年轻人采伐作业一月无半毛钱的收入,老工人们当笑话传。这让年轻人们太没面子。他们有点气馁,没有信心能将原木放下山。

尽管如此,天气放晴后,三个小伙子走进沟登山。。

三人相距四五米,默默无语。

鲜怡俊走在前面。上山一般多低头,距伐区不远了,他抬起头望去,嘴和眼睛同时大了,一脸的惊讶。

精神

任彦平不敢正视对方,默认了。

他气得脸发黄,浑身颤抖:“你们才有神经病!你欺负人!”

任彦平慌了:“你别生气,我们也是为了你好。”

鲜怡俊气得往床上一躺,没了声音。

任彦平心想话已说到这伤上,挑明算了:“大家,当然包括李连长,让我好好劝你,让你去县医院检查,如果真有病到天水……。”他又说不出口。

对方猛地拾起身,手指着对方吼道:“你……滚出去,我不想再见到你!”

任彦平真怕对方拾起什么东西朝自己掷来,或者朴过来捣几拳,急忙溜出宿舍。

李连长听了小伙子们的汇报后说:“你们也看到了,我可是仁至义尽了,以后他要是病情加重,别怪到我身上。”

任彦平尽量往好处想:“其实他不一定有病,就是那么一种人。”

“外国娃”祝锦说:“他要是没病我把祝字倒写下。别的不说,先说下班后他须着山坡走的那架式,一看就不是正常人。”

李连长沉思了下说:“就算他有一点病,可他不哭不闹不骂人,吃喝也正常,没有惹麻烦,就看今后怎么样,如果病情加重,管他愿不愿意,强迫送他去精神病院。你们以后多关照他,不要让他生气受刺激,当然了,最好在他面前别提神经病什么的。真正的病人是不承认自己有神经病的。”

窦健建议道:“他这样子是不能采伐作业了,能不能给他安排长期计时工。”

李连长眉头皱起来了:“这两个月的计时工还是我跑了两次才要来的,长期根本办不到,走着看吧,如果他正常了,就不再麻烦了。”

任彦平一直在窦健的宿舍里玩扑克,脑子里却是鲜怡俊的影子,担心他会不会记气?今晚如何去见他,他的气消了没有?离熄灯还有半个小时他就不玩了,对窦健说:“你陪我过去怎么样。”

“外国娃”祝锦大惊小怪:“嗬,怕他吃了你!”

任彦平说:“你胡说啥,我是让班长过去谈谈心,安慰一下他,都怪你,整天说他有神经病,害得我得罪他。”

鲜怡俊坐在床上,斜靠着被子上,神情呆呆的。

班长一进门就用随便的口吻说:“一个人想啥?怎么不上我那去耍。”

他像没看见俩人进来,自言自语;“活人真难哪,活着有啥意思。”

窦健不明白他的苦衷,安慰道:“别胡思乱想了,振作起来好好活人。”

“我怎么振作,有神经病嘛。”自嘲的口吻。

“你胡说什么?”窦健避开话题,”今天你干啥活,累不累?

他抓住话题不放:“你们不是说我神经病吗?”

窦健有点尴尬地说:“大家也是为了你好,有病就医,没病更好。”

“你说说我有没有病,我相信你。”

“我又不是大夫,怎么知道,不过我看你好好的,但愿你健康,我们都健康。”

鲜怡俊有点感激地说:“你这样说我很高兴,谢谢你。”

任彦平小心地说:“其实大家都是为你好,我也很高兴你健康。你不再生我气吧?有些话我是代表大家说,他们认为同宿舍比较好说话。”

鲜怡俊心平气和地说:“我不生气了。我也想通了,自己活人管别人怎么说。”

窦健放心了:“这话就对了。有病的人说不出这样的话。快熄灯了,你们说一会,我回去了。”

年轻人们几乎每天在下山回来的路上,看见鲜怡俊伫立在高高的山岗。时间一长,大家习以为常,多数人认为他爱花,南山顶上布满了枇杷花,他去欣赏花。也有人纳闷,每天登那么高的山去欣赏花值得吗?

这天傍晚,大家下山须着山谷往连上走。

突然,一阵“哦……!”的喊声响彻云霄。

大家惊了一跳,循声望去,只见鲜怡俊站在山坡,双手举过头欢叫着。

“外国娃“祝锦惊呼:“不好了,他的病严重了!”

窦健叹口气,用怜悯的口吻说:“看来他真有病,怎么会这样呢。”

任彦平伤感地说:“这些日子看来好了,怎么说犯就犯了。”

“外国娃”祝锦说:“精神病人就那样,有时好有时犯。”

大家站着不动,等着山坡上站的人走下来。

那一位不喊叫了,仍然仰望着东山顶,没有走下来的意思。

“他在看什么”窦健好奇地自语。

“外国娃“祝锦说:“谁知道,精神病人就那么个样。”

任彦平思忖道:“是不是东山顶上有什么东西。”

鲁希玉说:“那么高的山顶能有啥东西。”

“外国娃”祝锦笑道:“可能那里有天仙女下凡。”

窦健说:“我们齐声喊,让他快些下来。”

大家喊了几声,站在山坡的人毫无反应。窦健只好对任彦平说:“我俩去把他拉下来吧,如果他真犯病了,一个人没办法拉下来。”

俩人朝山上登去,相距十多米时,看见鲜怡俊微微仰着头,全神贯注遥望,面部表情激

动柔美,一双美丽眼睛迸发出自然的脉脉含情的光泽。。

俩人十分惊异,疾步来到他的身边,须着他的视线望去,不觉惊呆了。

太阳落山了,远近大小沟壑暮色茫茫,天空却明亮闪光,夕阳落在东山顶上,那里一遍光辉灿烂;一大群牛羊缓缓移动着,隐约可见尾随的牧人……。

第二百七十八章,雪崩(一)

鲜怡俊呆愣片刻,跑到滑道口朝山下望去,又一次呆怔。

堆放在滑道口的原木没有了,就连飞出滑道的原木也不见一根。他走到几处坑洼,还是不见一根原木。

两个小伙子赶到了,环视着伐区,惊讶万分。

祝锦连连说:“咋回事?咋回事?原木到那去了?”

任藏平呆怔地问:“原木飞了?”

祝锦道:“你问我,我问谁?”

任藏平望着山下说:“是不是全部下山了。”

祝锦乐了:“没有人作业,它们能下山?有这么好的事吗?”

鲜怡俊想到娘咱族人的友善,不由这样说:“它们不可能飞到别处,可能真的下山了?。”

祝锦有点欢欣地说:“有这么好的事吗?以前咋没有发生过。”

任藏平望着山下,遗憾地说:“早知道这样,上山前到滑道口看看。”

三人上山的路线不经过滑道口,滑道口和上山路线是三角形。

鲜怡俊心里不安定,跋腿往山下走去。

任藏平问:“你干啥去?”

鲜怡俊回答:“到山下看看。”

任藏平嘀咕:“你走了我们呆在这里干啥,一齐去吧。”

祝锦精神大振,跳跃着下山,一边还说:“如果是真的,今天不用上班了,可以去场部玩。”

任藏平道:“你就知道去场部玩,也不说多陪陪勾淑玲。”

山面全是土质,非常松软。三个小伙子滑行着,跳跃着,来到距山底一百米处,看到滑到口,三个小伙子先是呆愣一下,很快高声欢呼起来。

滑道口堆积着很多原木,每一根原木都是小伙子们用心血换来的,感觉亲切可爱。三个小伙子抑制不内心的兴奋。

祝锦说:“没想道到世上有这么好的事,为啥早没有出现,直到现在才出现。”

任藏平欣喜地说:“以后要是还这样,采伐作业轻松多了,拿的钱肯定比老工人的多。”

祝锦喜欢张扬,问:“现在不用保密了吧,说出去让老工人们发眼热。”

任藏平说:“说出去谁信啊?”

祝锦道:“老工人们不相信可以来检验。”

三个小伙子一路几乎小跑到连队。

祝锦负责向李连长汇报,以便派检尺员检验木方,他径直走进连部。

李连长正在喝茶,惊讶地问:“你不是上山了吗?”

祝锦故意卖关子:“对啊,上山采伐作业。”

李连长问:“怎么这么快回来了?”

“不回来游山玩景啊?”祝锦轻松地说。

李连长认为对方在开玩笑:“你是不是回来有事?”

祝锦道:“三个人全回来了。”

李连长纳闷了:“三个人全都有事?”

祝锦这才说来了实情:“原木全部下山,我们不回来干吗。你让检尺员去检验吧。”

李连长有点不悦:“别开这样的玩笑,我可没有好心情。”

祝锦一本正经地说:“你也不想想,我呆在老林子里有好心情开玩笑吗?”

李连长还是不相信:“你是不是那里不合适?”他本要说脑子不合适,怕激怒对方。

祝锦反唇相讥:“我又没有晕病。”

李连长怕再说下去要生气,打发道:“好了,费话少说,你去把他俩叫来。”

祝锦故意问:“那俩人?”

李连长气得说不出话,脸色有点发青。

祝锦见李连长神情异常,怕他犯晕病,忙说好话:“和你开玩笑,你可别晕倒,我这就去叫他俩。”他急忙走出连部。

滑道事件很快传遍十一连。

又是一件奇事,一时间全连人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话题集中在滑道上。

“我们在这里七八年了,从来没出现过这样的事。”

“年轻人是不是有特异功能?”

“真要有这样的功能那还得了,采伐作业全包了,睡着拿钱”

“别吹了,他们要是有这样的功能还跑到深山老林受罪,在外面至少也被杂技马术团请去表演。”

“叫我看啊,娘咱族人和小鲜关系好,他们帮助的。”

“这有可能,那个扎帝见了我们望都不望一眼,见了小鲜脸上带着笑,主动搭话。”

“小鲜可不是一般人,手上功夫高强,还和那些原始人有关系。”

“自从这帮年轻人来到十一连,杏子沟就没有安稳过。”

“怪事层出不穷,不知道还要发生啥事件?”

“管它发生啥事,不要命就好。”

“这样下去不出几条人命才怪……。”

鲜怡俊在十一连的威望更高。每一个人都想和他拉好关系,见了他先打招呼,有人还让香烟。

李连长看到鲜怡俊威望比自己高,心里是嫉妒的,可也没有办法,他也要敬鲜怡俊几分,没准什么时候原始人再找麻烦,要依仗鲜怡俊出面搞平。

年轻人们的工资到手了,平均下来比老工人略高。他们皆大欢喜,对接下来的采伐作业更有信心。如果娘咱族人肯帮助,让原木飞下山,那可是采伐作业中最费工的活,一旦这道工序解决了,别的工序不在话下。

九月的林区,早晨傍晚的气温已是凉凉的,到处弥漫着野菊花的清香。各种野果和野葡萄成熟了,出门在山间溜上一圈,肚子吃个半饱。

年轻人们的采伐作业有条不紊地进展,树木一棵棵放倒在地,一棵树又截成几根,然后用牙角撬到滑道口,等堆积多了放滑道。年轻人们期盼着奇迹发生,某一日来到伐区,原木一根不见,全部到了山下。

天空蔚蓝,没有一丝云。偶而一两只鸟儿盘旋飞翔,发出悦耳动听的鸣啼……。

鲜怡俊手持斧头砍树枝,砍过五棵树的枝杆,他这才坐在树身吸着香烟,稍做休息。他抬着头遥望,眼光掠过一座较矮的山峰,最后落在迭山,那是林区最高的山峰,终年白雪皑皑。

“顺山倒!”这是“外国娃”祝锦的声音。喊声刚落,传来树木倒地的声响。

鲜怡俊眼光突然有点异样,他无意看到异常情景。

天空如此清朗,林间一直是清晰的,看不到一丝的云雾。现在怪了,远远的山面滚动着一片片的白云,速度之快是从来没见过的,并传来沉闷的声音,空气变得冷嗖嗖的。

鲜怡俊的脑海掠过一个念头:雪崩。。

冷风前袭,积雪其后滚动,传来树木断裂声,倒地声……。

鲜怡俊倏地站起身大喊:“雪崩了!雪崩!快跑!”他边喊边往山下滑跑。

第七十九章,雪崩(二)

传来任藏平的声音:“别往山下跑!往两边跑!”

鲜怡俊一时没弄明白为啥往两边跑,他站下朝上望去,见两个伙伴朝左边跑,他明白了,立刻朝左边跑去,刚跑了十几步,感觉一股冷空气击打着自己,往山上一瞥,只见一大团白色袭来,他还在猜测是白云还是白雪,身子受到重重一推,扑倒在地,倾刻陷入黑暗之中。他感觉身体被推搡着滚动,很快身体不动了。他用手摸着周边,明白被积雪裹严实。他感觉呼吸急促困难,就要窒息的节奏。

鲜怡俊本能的撞击积雪,然后双手刨挖积雪,企图冲出包围。他奋力拼搏了一会,很快明白在徒劳,因为他没法知道那面是天地,那面是左右,也就是说他想冲出包围,先要搞清楚那一方是天空。如果朝另三个方向刨挖,可以刨挖到地面,就是不知道距离地面有多深,身体是否能坚持到达地面。如果朝左右刨挖,那就没有尽头,就算有尽头,自己的气力也是有限的,到不了尽头就会累死,或窒息而死。

鲜怡俊停止刨挖,猜测着那一方是天空,很快意识到猜测不到,他也不敢猜测,万一猜测错,耗尽体力不说,一旦昏厥就有生命危险。

鲜怡俊所在的雪窝经过刨挖,能容下两三个人,他能打转身活动,眼前漆黑,空气稀薄,呼息很不流畅,他担心空气耗尽,窒息而死。他没有别的办法,只是猜测天空的方位,可这怎么猜测到呢?他尽量放大声音喊“扎娜卓玛”,“扎帝”,感觉声音也出不去,就在雪窝打转转。

经过刨挖和喊叫,鲜怡俊感到疲惫不堪,只好躺下歇气。刚才的喊叫震动了几粒雪片,不经意掉进嘴里,他搞不清楚雪片是从那个方位掉下的。他感觉嘴里有唾液,偏了下头想让唾液从口中流出。唾液竞然流不出去,他开始茫然不解,很快想到牛顿定律,地球有吸引力,物体会掉到地面。他心里豁然一亮,要是嘴没有朝地面,口水自然不会流出嘴。他急忙掉转方向,抓雪塞进嘴里,让雪水流出,还是流不出嘴,他又掉转方向,这一次成功了,雪水从嘴里流出。

天地分清了。鲜怡俊信心大增,用最大力气刨挖,积雪比较刚下的雪要坚硬,进度不快,越往深进越感觉空气流通,呼吸渐渐正常。他看到亮光,再用劲刨挖,积雪纷纷落下,终于露出口子。

鲜怡俊爬出雪窝,看见蓝天白云,看见山面大片森林消失了,白皑皑的全是积雪。他高声喊叫两个伙伴,听不见回声,显然俩人还埋在积雪里。他努力回忆着最后见到俩人所处的方位,然后朝那个方位跑去。

鲜怡俊跪在雪地,双手刨挖积雪,很快他累得气喘吁吁,浑身无力。他刚爬出雪窝,力气是有限的,他再也没有力气刨挖积雪。情急之下,他高声喊叫:“扎帝!”连喊三声。

扎帝如飘似飞到了,很快乌麻和古素也到了。

扎帝问:“什么事啊寨主?”

鲜怡俊手指着地面积雪,急切地说:“赶快救人。”

三个娘咱族人跪在雪地,双手刨挖,其进度之快是一般人所不及的。

鲜怡俊的乏气还没有缓过来,他站立不住,又无坐的东西,只好侧身躺在雪地,望着刨挖积雪的三个人,心里只有一个字:快。为了伙伴的生命安全,他是万分焦急。

任藏平露出雪地,他接连握着三个娘咱族人的手,感激地说:“谢谢,谢谢你们救我。”

扎帝友善地说:“不用谢,应该的。”

鲜怡俊站起身迎向室友,看到对方气色不错,比较精神,甚感欣慰,神色稍显激动:“你没有事吧?”

任藏平轻松地说:“在雪里呼吸困难,现在好多了。你刚被救出来吗?”

鲜怡俊有点炫耀地说:“我是自救出来的。”

任藏平说:“你本事挺大,还能自救。你是怎么辩别方向的?我要是能辩别方向也能自己爬出来。”

鲜怡俊说:“你知道牛顿定律吗?”

任藏平想了想说:“不就是苹果往地下掉吗?地球有吸引力。”

鲜怡俊说:“这就对了,你在雪里没流口水吗?”

任藏平茫然道:“没有,我干吗要流口水?”

鲜怡俊解释:“如果流口水,往下掉的就是地面。”

任藏平恍然大悟:“我明白了。以后再发生雪崩,我试一下。”

鲜怡俊道:“还有以后啊?但愿别再发生。”

祝锦也被救出来,他也安然无恙,一出现就说:“在里面分不清天和地,我糊里糊涂的一直往地面挖。”

任藏平说:“我刨挖到侧面去了。幸亏他们来救,要不然我俩没命了。”

“外国娃”祝锦说:“我命大福大造化大,死不了。”

鲜怡俊冷笑一声,说:“要是他们不来救,看你死不死。”

祝锦说:“你这样说还有啥意思。”

这次雪崩只是殃及青年采伐班的伐区,另三个伐区在东西两座山上,不可能受其影响。积雪顺山谷而下,连队所在地很有可能被积雪掩埋,当务之急是抢救在连队待着的人。

鲜怡俊对扎帝恳切地说:“救人救到底,你们走得快,去到连队去救人,我们随后赶到。”

扎帝豪迈地说:“这个不用你说,我们肯定会去救人,还要招集更多的人去抢救。”

鲜怡俊感激地说:“谢谢,你们真好。”

扎帝大度地说:“不用谢。别看我们给你们不断找麻烦,那只是闹着玩玩,关键时刻大家都是兄弟,相互帮助是应该的。”

乌麻催道:“赶快走吧,掩埋在雪里半个多小时后就会失去生命。”

古素说:“埋在雪里空气会越来越少,人是无法忍受的。”

话音刚落,只听“嗖”一声,三个娘咱族人转眼就不见了。

祝锦急切地说:“我们快走吧。”说着就要跋腿。。

任藏平阻拦说:“我们不能走雪地,如果再陷进去咋办?”

三个人快步来到没有积雪的地带,朝山下滑奔。这座山是土质,十分松软,滑行就如滑雪一样的快。仅仅用了五六分钟,三个小伙子就到了山下。

第二百八十章,雪崩(三)

祝锦瘫坐在地上,在山坡下滑不累,但腿部有点难受,他招呼道:“腿有点疼,休息一会走吧。”

鲜怡俊责备道:“你咋这样自私,光知道别人救你,不知道救别人。”

祝锦倔强地说:“我咋就自私了?不是为了救人,我干吗不要命的滑下山。”

鲜怡俊说:“滑下山要命,有那么严重吗?”

祝锦说:“差一点跘到木桩上,要是扑倒在木桩上,不死也要晕过去。”

鲜怡俊说:“我们没有碰上树桩,就你碰上了。”

祝锦道:“我那能和你比,你武功高强。”

鲜怡俊说:“武功再高强,暗箭难防。和你在一起采伐作业,我把你防着一手,就怕你在我身后头上一牙角,我死无对证,最后来个因工死亡了事。”

“外国娃”祝锦几乎喊着说:“爷有那么狠毒吗?”

鲜怡俊淡然道:“人没有尾巴没处估。”这句话的意思是,牛马等牲畜可以从尾巴上看出岁数,而人的岁数看不准确。

任藏平提示道:“快走吧,救人如救火。迟一两秒可能就有人失去生命。”

三个小伙子快跑起来,跑上一阵累了,再慢跑一阵,心系工人们的安危,狠不得倾刻飞到连队。

祝锦实在跑不动,颓然坐在一根原木上,喘着气说:“我不行了,你们先去吧,我休息一会很快赶到。”

任藏平戏谑道:“是啊,你不能和我们比,你白天出力气,晚上也不闲着,我们只在白天用力气,晚上休息。”

鲜怡俊跟着打趣:“你还是忍着点,小心身体被身体掏空。”

任藏平讥讽说:“你还这么年轻,身体要是掏空,以后可咋办?”

祝锦炸呼道:“说的好像我结了婚,一个宿舍两个人,那也不方便啊。”

任藏平道:“在深山老林要多方便有多方便。”

祝锦泄露了隐私:“那也是一会会的事,难道还要在野地睡一夜。”

任藏平笑道:“怪不得晚上打麻将三缺一找不到你。林子里湿气大,小心弄出病。”

鲜怡俊说:“要是得上关节炎什么的,一辈子的事。”

两个小伙子小跑着,渐渐看见连队所在地。房子全部消失,白皑皑的一片,在阳光的照射下闪着银光。

两个小伙子再往前跑,看见雪地有点点黑影。再往前跑,发现黑影是人,大约有一百人在刨雪救人。两个小伙子认为是场部来人,走近一看,原来是娘咱族和答扎族人。

积雪在这里受到阻力,绝大部份滞留,积雪的深度远远大于山间的积雪。有一处积雪较浅,有一处积雪较深。

娘咱族的扎帝和答扎族的录巴寨主指挥着刨挖积雪。一眼望去全是这两个族的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成年人都在刨挖积雪,老年少年和女人在用车子拉运刨挖出来的积雪,拉运到白龙江倒掉。雪崩对白龙江影响不大,开始积雪掩埋江面,很快就被江水冲毁,水的力量还是很大的。

人群里有四个工人,显然是刚被救出来的。他们也没闲着,和两个族人一气刨挖积雪。

鲜怡俊走到扎帝身边,发愁地说:“雪太深,不知道人埋在那里,不好救啊,就算是全部救出来,一些人的生命难保。”

扎帝坦然道:“你放心,我们请来板藏族的哈地哈,他有透视的本领,看得见埋在下面的工人,他指到那里,我们就刨挖那里。”

鲜怡俊这才发现人群里有一人衣着与众不同,他就是板藏族的哈地哈,他走过来走过去,透视地面积雪,一旦看见下面埋有人,及时告知他人。

李连长和陈会计被救出来,他俩当时在连部被积雪所埋,比较容易找到。

李连长被积雪挤压后似乎变精神了,也许是多年的雪水对他的头晕有疗效,他大步走到扎帝面前,紧紧握住对方的手,真诚地说:“谢谢,太感谢了,要不是你们来救,我们就没有命。”

扎帝憨厚的一笑,说:“不用谢,救人是应该的。再说,你们也帮助过我们。”

李连长歉意地说:“以前我错怪你了,对你们不太友好,现在才知道,关键时刻大家都是好兄弟。”

陈会计帮言:“这就叫患难见真情。”

李连长又找到答扎族的寨主录巴,他正在指挥手下人刨挖积雪,李连长握住对方的双手,真诚的道了谢。

录巴豪爽地说:“不用谢,大家生活在这片土地就是一家人,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当下救人要紧。”

经过半个多小时的抢救,掩埋在积雪下的工人们全都救出来。有的救出来早,有的救出来迟,从积雪出来迟的三个工人已经昏厥在雪窝,经过掐捏,又加空气充沛,很快缓过来,睁开双眼,嗫嚅着嘴唇,说着感激的话,流出感恩的泪水。

工人们和两个族的人一起,把房前的积雪全部运到白龙江倒掉。这样一来,工人们全都能进到宿舍。

李连长给工人们打招呼,把娘咱族人和答扎族人让进宿舍,又吩咐炊事班做饭菜,准备款待娘咱族和答扎族人。

鲜怡俊正在宿舍喝茶吸香烟,扎帝走进来。

鲜怡俊欠下身,热情地说:“坐下喝茶吸烟。”

扎帝不落坐,说:“我们要走了,来向寨主告别。”

鲜怡俊觉得意外:“急什么,吃过饭走。李连长安排人做饭着呢。”

扎帝诚实地说:“将近二百多人呢,炊事班咋能做这么多人的饭?不麻烦你们,防心吧,我们不会饿着的。”

“李连长知道你们要走吗?”

“不知道。没有必要告诉他,”扎帝叹口气说,“我们这一走,以后很长时间不能见面。”

“为什么?”鲜怡俊茫然问。

扎帝说:“我们要到很远的地方去,要走很长时间。”

鲜怡俊不能理解:“干吗要步行啊,你们不是会飞吗?飞起来多快,转眼就到。”

扎帝遥望着西南方连绵起伏的群山,虔诚地说:“我们要去朝圣,飞着去算什么呀,只有徒步才显得诚心诚意。”

鲜怡俊想到他们在十一连的所做所为,想到以后十一连安宁了,觉得欣慰:“这么说你们不再干扰我们采伐作业。”。

扎帝神情有点郑重,但洋益着慰籍,说:“这话咋说呢,我告诉你一个消息,你别往外传说,行吗?”

鲜怡俊保证道:“什么事这么神秘?我保密不传说,你说吧。”

第二百八十一章,雪崩(四)

扎帝高兴地说:“据可靠消息,马上要停止采伐自然林木。”

鲜怡俊问:“真的吗?”

扎帝认真道:“绝对是真的,很快就会得到证实。你想想,情况都这样了,我们还有必要和你们做对吗?用不了多久,原始森林就平静了。”

鲜怡俊心里沉甸甸的,情绪顿时低落起来。

扎帝关切地问:“你好像不高兴?”

鲜怡俊感慨地说:“保护森林,保护生态环境,这是好事,我那能不高兴。问题是这样一来伐木工人会不会失业?”

扎帝安慰说:“天塌下来大个子顶着,你怕啥?这么多伐木工人,会得到妥善安排。”

鲜怡俊脸色忧郁,声音有点伤感:“我和别人不一样啊,一旦失业,别人都可以回家,我无家可归。”

扎帝郑重其事地说:“娘咱族就是你的家,你还可以当寨主。”

鲜怡俊哭笑不得。悲哀地想,我这么年轻就要到另一个世界去啊。

电话线被积雪毁坏,李连长先是派人到场部汇报情况,顺便采买食品烟酒,准备好好答谢娘咱族和答扎族人。

炊事班要做二百多人的饭菜,三个炊事员无能为力。李连长只好跑到各采伐班,找了几个橱艺比较好的工人,让他们帮助炊事班做饭菜。

就在这时,一个惊人的消息传开了:娘咱族和答扎族人全部消失。两个族的人本来分散在各宿舍休息。

工人们纷纷传说,一眨眼的功夫,这些人就在眼前消失。

工人们刚吃过饭,寂静的山林响起汽车的轰鸣声,一辆辆汽车驶进杏子沟,在离连队五十多米的路上停下。

石场长率领场部的大队人马到了,还拉运很多食物……。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全林场流传着一句话:十一连真是多灾多难。

林区的气温本来就低,又进入秋季,白天的气候都是凉凉的。这样一来,青年采伐区的积雪轻易不能融化,年轻人们只好休息,到场部或县城玩耍。

任藏平在县城玩了一天,从场部徒步到十一连。他带来一些小食品,还有两本书。一本是“艾芜短篇小说集”,另一本是“三国志”。

鲜怡俊一直待在连队,他不大喜欢出门,确切地说,他长得太美,他不愿在大庭广众下出现,引人注目议论。他不解地问:“你不是有一本艾芜的小说吗?咋又买了一本?”

“那一本被人借去弄丢了。”

“你都看了多少遍,背都能背下来,还要看啊?”

任藏平敬重地说:“艾芜先生是我最尊敬崇拜的作家,他的短篇小说全部是精品。”

“这是你的偏爱吧?”

任藏平实话实说:“我的评价是公正的。先生的一部长篇小说写得一般般,可这不影响他在短篇小说上面的成就,他太了不起了。”

鲜怡俊质疑道:“即然像你这么说,他咋没有几个同时代的作家出名?”

任藏平沉吟了下说:“我认为他不太出名的原因有两点,一是他的小说写的全是穷苦的大众,让人看了心情沉重伤感,二是他不写爱情。”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任藏平和鲜怡俊轮换看了“三国志”,他们把董卓传看了好几遍,这是因为董卓是他们的乡亲。

晚饭后,杏子沟已是暮色茫茫,天空却是一片明亮,夕阳落在山顶,那里光辉灿烂。

几个青年男女坐在白龙江边谈笑风生。

白龙江面映着暗淡的亮光静静流动,几只水鸟站在江中岩石上鸣唱。

任藏平拿着“三国志”,他边看书边和大家交谈,最后,大家的话题转到董卓。

任藏平侃侃而谈:“一介平民,能一步步走向权力的鼎峰,自有他的长处和优点,也就是说得到民众的认可拥戴。”

鲜怡俊赞同:“是啊,我们的前人不可能是非不分,好坏不分,去拥戴一个坏人。”

祝锦说:“假如我是董卓的手下,他要是像书里写得那么坏,我才不会跟随他转战南北。”

任藏平说:“三国志就是晋惠帝授意陈寿写的,刻意丑化董卓。”

勾淑玲好奇地问:“晋惠帝为什么要丑化董卓?”

任藏平解释道:“魏夺了汉的江山,晋又夺了魏的江山,而董卓权力那样大,他没有夺取汉的江山,世人赞赏董卓厚道诚实,是大汉的忠臣。魏晋两朝心里自然不安有愧,所以一直丑化董卓,转移世人遣责攻击的目标。”

鲜怡俊说:“你说得有道理,好人要是得到众人的赞赏,坏人心里肯定不安不服,别说是一个王朝,肯定要千方百计迫害丑化。”

任藏平说:“三国志里董卓传漏洞百出,不值一驳。先说开首,临洮和羌地相邻。岷县自古羌藏之地,何来的相邻?岷州志里约一百个族里就没有汉族。”

鲜怡俊说:“可能这些族以后汉化了。”

鲁希玉说:“你文化水平高,给我们说说你的观点。”

任藏平情绪有点激昂,口气却有点缓慢:“兵士在市集上杀人,且不说是否真的,就算是真的,一小股队伍在国内活动,难道还要董卓批准,或着奏报朝廷?除非出国打仗。士兵真的胡作非为,责任在各级军队官员,董卓最多也是失察。”

鲜怡俊补充道:“东汉那么大,重大事情多了去,小股队伍国内行动都要董卓操心,他忙过来吗?除非他有三头六臂。”

任藏平说:“在董卓和百官面前,把诱降者割舌头剜眼睛。五千年文明史啊,东汉距现在才两千年。晋惠帝和陈寿为了丑化董卓,把土匪强盗的下三烂手段搬到东汉朝廷之上,说重就是汉奸,说轻就是不爱国。”

鲜怡俊说:“大臣们都是全国的精英人物,不可能容忍这样的事情在眼前发生。这样的丑化太荒唐可笑。”

“外国娃”祝锦说:“这样的事要是传到外国,不知道外国人怎么评说东汉王朝。”

鲜怡俊笑道:“丑化董卓事小,可也不能把东汉王朝的颜面搭进去。”

勾淑玲道:“那就让外国人看笑话,这是那门子的文明古国。”

任藏平接着说:“迁都废帝,火烧洛阳,诛杀大臣,这些是政治和军事手段,没有什么可说的。至于董卓和后宫如何,这就不是个事。”

祝锦道:“皇帝有三宫六院,七十二妃,董卓有几个情人很正常,他是男人,至少生理上的需要。”

任藏平有点忿然地说:“最荒谬离奇的是,狂风暴雨震开坟墓,棺材让雨水飘浮起来。董卓如果是敌方掩埋,这有可能。可董卓是部下安葬,一个平民安葬那也要看风水,何况是董卓。风水我不懂,但有一点是肯定的,那就是坟墓有固定的深度,不选在坑洼处断崖处,江河边,这些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免受水的冲毁。”

鲜怡俊说:“安葬死人都要请风水先生,坟墓选不好对子孙后代不利。”

任藏平说:“丑化一个人也要差不多吧,多少靠点谱吧,你不能违背自然科学,说什么狂风暴雨震开坟墓,棺材被雨水飘浮起来”

鲜怡俊笑道:“古代人不懂科学讲迷信,好糊弄,放到现在三岁大的小孩都不会相信。”

勾淑玲说:“你咋不说说三国演义?”。

任藏平冷笑一下,淡漠地说:“小说是可以夸张虚构的。”

阳光从山顶消失,空中飘浮着绚丽多彩云朵;江风阵阵吹来,浓浓的凉意……。

历史篇:第二百八十二章,董卓(一)

洮河宛如一条银色的玉带,在岷山脚下缠缠绵绵奔涌而下。这里的河床较宽,河心陆地有一片高大的树木,三条水道,河面野鸭成双结对,缓缓游荡,一群群鸟儿在四周盘旋飞翔……。

大雨下了两天,好不容易盼到天晴,河水也清了,八九个媳妇女儿蹲在河边洗衣裳,说笑声夹带着棒棰声……

突然,高亢凄美的“洮岷花儿”飘荡在湛蓝的天空:

想人阿么想着呢

眼泪如水淌着呢

我想你着你没见

想你三天没合眼

差点吃了阴间饭

我的阿妈哭着劝

活人要往长里看

……

随着歌声临近,树木掩映的河道窜出一扎木排,上面站着一高一矮两个人。

歌声消失了,木排上的人前后左右忙碌着,显然想靠岸。

木排缓缓移过来,停靠在岸边,距洗衣裳的人们有二十多米。

媳妇们悄声传说:“是朵卓。”

“尕的那个是谁?”

“是他侄儿朵借。”

“一个比一个麻利。”

“就是么,都是人里头的尖子。”

“不知道啥人家女儿给他们当媳妇。”

“就是家里穷,说不起媳妇。”

“他们这样勤快能干,日子会好起来的。”

媳妇们说到此为止,家教礼仪使她们不能说太出格的话。女儿们不可能涉及这样的话题,都把嘴闭得紧紧的,把头埋得低低的,听着媳妇们的议论,双手搓洗着衣裳。

只有一个女儿例外,那就是喇答答蛾,她是有钱人家的小姐,平时不大出门,今日心里闷得慌,瞒着母亲随着丫环蜜多彩秀来洗衣裳。她很想洗衣裳,见河边人多嘴杂,传到母亲那里,说小姐和丫环一起洗衣服,小姐肯定会挨骂。她只好坐在离河边较远的石块上,闲呆着无聊,拿上随身带的小饰物摆弄。

木排靠岸后,喇答答蛾觉得意外,也感到欣慰,她这是第二次见到朵卓,她很想仔细看看上次没有看清楚的朵卓,可她不能放肆地关注一个小伙子,只能偷偷地瞄上几眼,或着装作无意瞅见。

蜜多彩秀发现了小姐的神情,怕被别人看见笑话,又不好明说,只好善意地提醒:“小姐,石头凉,坐久了要生病。”

喇答答蛾明白丫环的意思,有点不好意思,搪塞道:“你再有没有别的话,我不生病你心急呢。”她的一双眼睛仍在木排上。

蜜多彩秀急急地左右一看,见无人注意自家小姐,这才把心放宽。她走到小姐身边,想扰乱她的注意力。

喇答答蛾像自语,又像说给丫环:“朵卓长得真麻利。”

蜜多彩秀一听大惊失色,又左右一看,幸好无人听见,怕她还说下去,忙用制止的口气说:“小姐,你先回去,时间长了夫人担心。”

小姐一心在朵卓身上,顾不上多想,回道:“我又不是三岁大的娃,有啥担心的。”

丫环故意气小姐:“我怕夫人骂,你还是回家吧。”

小姐果然着气了:“我不管你,你倒管起我来了。”

小姐赶忙说:“说笑呢,说笑呢。”

小姐没辨过丫环前面的话,也许辨过了装个没辨过:“他把木排不停在朵咱庄,怎么停在这里?”

“朵咱庄的河边是大岩石,怎么能停呢。”

“哦,我去过朵咱庄,忘了。”她的眼睛仍在眺望远处。

蜜多彩秀本想提醒小姐,她如此大胆地瞅人,被别人发现会当笑话传,又怕扫小姐的兴,惹她不高兴。小姐不大出门,好不容易出来一次,应该让她高兴才是。她有意用身子把小姐遮挡,使得一旁的人看不见小姐的神情。

朵卓和侄儿站在河边解开木排,侄儿守住散开的木头,叔叔把木头一根根往岸上扛。

这时,一个十三四岁的丫环走来,向小姐打过招呼后,对蜜多彩秀说:“夫人叫你回去。”

蜜多彩秀说:“还没洗完呢。”

小丫环说:“回去有事,办完事再来洗衣裳。”

蜜多彩秀起身就要走,喇答答蛾却不动身。

小丫环说:“夫人也叫小姐回去。”

喇答答蛾有心事,不愿回去,又怕母亲责怪,找着理由:“给夫人说我看衣裳。”

蜜多彩秀说:“衣裳不用看,放着没人拿。”

小姐又找理由:“就怕风吹跑了。”

蜜多彩秀说:“这种天气没有风。”

喇答答蛾找不出别的理由,只好嗔怪道:“你的话怎么这么多?听你的还是听我的?”

蜜多彩秀无奈,只好说:“那你就在这坐着,别走远。”

喇答答蛾心里欢喜,口音也柔和了:“你把我当成三岁大的娃了。”

蜜多彩秀和小丫环走远了,小姐这才放心大胆的观望朵卓,很快发现有两个洗衣服的女儿也时不时地偷望朵卓,这让她心里生出几份酸意,觉得自己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和穷人家的女儿一起观望朵卓有失身份。再说,自己的神情难免不被她们发现,如果发现了,传出去就成笑话。

她只好拿起一件衣裳,离开河边,缓缓走到一块大岩石前,把衣裳晒在上面。其实这件衣裳并没洗过,只是泡在水里,可她一心在朵卓身上,那会操心衣裳是否洗过。她坐在岩石旁,这样一来河边的女儿媳妇就看不着她,她可以放心大胆地观望朵卓。

朵卓仍在往岸上扛木头,他把木头扛到距河边约二十步远的地方,离河太近,怕突然涨水把木头冲跑。

喇答答蛾所在的村庄叫喇家坪,喇族是几百多年前从五十里外的原始森林迁来的,距朵咱庄仅三里多路。喇族和朵咱族语言不通,因相邻而时常打交道,两族人在一起各自说着本族语言,彼此能听懂对方的语言。

喇答答蛾小时候无缘见朵卓,长大后无意听别人提起过朵卓,后来她见过朵卓一次。

那还是在三十里铺的庙会上。当时路上人很多,挤得挪不开脚步,她和母亲在路边站着,一旁站着几个媳妇女儿。。

突然,女儿媳妇们窃窃私语,别的听不清,只听见“朵卓”两字。她们的目光投向同一个方向。

喇答答蛾由于母亲丫环在左右,只能匆忙望了朵卓一眼,并没有看仔细,感觉却是有的,那就是长得很麻利,是她长这么大见过的最麻利的儿子娃。

第二百八十三章,董卓(二)

自从在三十里铺赶了集,朵卓就刻在喇答答蛾的心上,他的容貌时时刻刻萦绕在她的脑海,夜里还时常梦见他,梦见和他在一起这样那样,好叫她羞赧。

她为此痛苦不堪,因为她早就许配了人家,即使没许配人家,也没有希望嫁给朵卓,也就是说大户的女儿不可能嫁给穷户的儿子,周边没有这样的事,根本不可能的事。更让她痛苦不堪的是,他的未婚夫相貌平平,言语粗鲁,和朵卓相比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

突然,河边洗衣裳的人大喊大叫“答答蛾,快来呀!”

“答答蛾!你的衣裳冲跑了!”

原来河水涨了,喇答答蛾家的衣裳离别的人较远,谁也没有发现被河水冲走了。这里的河水不急,几件衣物在河面慢悠悠地飘荡……。

虽说是大户家,可喇答答蛾的母亲很勤俭,丢失几件衣物非小事,难免要受到责怪。喇答答蛾赶紧跑到河边,眼瞅着飘流的衣物干急没办法。

就在这时,一个女人喊起来:“朵卓!你快去捞衣裳!”

这边话音还没有落,朵卓已飞跑而来,一边急燎燎地问:“阿么了?阿么了?”

女儿们不好意思搭话,几个媳妇争先恐后说了话。

朵卓二话没说,飞跑而下,当赶上衣物时,纵身跳进河里,甩开大膀,不一会就把衣物全揽在怀里,用一只胳膊划着水游到岸上。

因是自家的衣物,就在朵卓飞跑而去捞衣物时,喇答答蛾跟随而来。

朵卓明白眼前的女儿就是衣物的主人,他把衣物放在地上,望也不望她一眼,豪爽地说:“你看衣裳收齐了没有?”他想看他,又不好意思看她。

喇答答蛾忍不住望了对方一眼,赶紧低下头,一阵心慌意乱,那还有心思顾衣物,一心想着再看他一眼。

朵卓本来就穿的单薄,河水打湿后,衣裳紧紧贴在肉上,猛然望去就如没穿衣裳,全身轮廊清晰可见,上身的衣衫敞开,露出结实隆起的胸膛,散发着麦色的光泽。

她不好意思再望他一眼,她要保住大小姐的身份,稍偏着头呐呐道:“麻烦你了。”

朵卓憨厚地说:“全当游泳,没啥麻烦的。”

喇答答娥真想多说几句话,又想不起别的话。她即希望俩人长久这样站着,又怕面对面站的时间长了别人笑话。

“你忙吧。”朵卓到也知趣,望了她一眼,转身就走。

她这才敢抬头看,这一看把她弄了个面红耳赤,心跳不已。

朵卓的衣杉被水打湿了,看上去像没穿衣裳,他高扬着头,身板直直的,双腿显得很长,结实臀部很刺眼,园鼓鼓的翘着。他走路挺胸昂头,大步流星,那架式好像千八百路都不在话下。

喇答答蛾不觉看得痴迷,真想追上去,再说上几句的话,这又怎么可能呢?别说旁人说闲话,就连朵卓也看不起她,说不定他认为大户人家的女儿就这么野,也许还认为她的脑子有病哩。

喇答答蛾有了心事,天不亮就醒了。眼睛一睁开,朵卓的身影就浮现在脑海,感觉脸发烧,心跳加速,浑身不自在。

她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看见小伙子的身材,就说朵卓穿着衣裳,可湿了的衣裳贴在身上,看去就像没穿衣裳,身上的一切看起来是那么清楚,那隆起的胸膛,散发着像麦子一样的颜色,颀长笔直的双腿……,我的妈呀,羞死人了,我怎么敢看他的那个,这不怪我呀,谁叫他的那个像半截木棍顶着,是人谁能看不着,我的妈呀,他的那个咋就那么大……。

雄鸡的鸣声此起彼伏,院中的脚步声越来越多,窗户上出现了亮光,外屋传来轻微的声响。

睡在外屋的蜜多彩秀也醒了。她不能睡懒觉,要早起收拾屋里。她轻手轻脚走进里屋,察看小姐是否醒了。

小姐闭着眼睛装睡,脑海却没闲着,回想着朵卓的音容笑貌,当时匆忙望了一眼,只记得是大脸盘,哦,想起来了,一双明亮的大眼睛,隆直的鼻梁,嘴唇像是刻画的,好看而又诱人……。

蜜多彩秀慢慢走进里屋,小心地问:“小姐,你睡醒了么?”

小姐正在想入非非,妙不可言,不料丫环的声音搅乱了美妙,她不悦地说:“大清早的你就不能安静一会,又没在你屋里睡,急啥?”

丫环大清早碰了钉子,心里有点委曲,表面上不敢表露,只是小声道:“早饭快做好了,一会夫人就要打发人来叫。”

小姐一听这话没错,起身穿衣裳。

蜜多彩秀给小姐梳头发,很细心也很谨慎,怕梳掉几根头发,惹小姐不高兴。。

小姐装作随便的口气说:“昨天要不是朵卓,衣裳就没了。”

看到小姐心情好了,蜜多彩秀放心大胆地说:“小姐这么大人了,怎么连衣裳也看不住。”

小姐并不在意,试探道:“你以前知道朵卓么?”

蜜多彩秀笑道:“看你说的,这一带大汉娃娃谁还不知道朵卓。”

“我怎么不知道?”

“你是大户人家的小姐,阿么知道穷汉家娃。”

“穷汉家娃怎么长得那么麻利。”

蜜多彩秀往外屋一看,又看了窗外一眼,制止道;“你说话尕些,别叫人听着。”这样的话叫家人听着骂,叫仆人们听着笑话。

“又不是做贼,怕个啥?”小姐嘴上这么说,心里也怕人听着。

丫环大着胆子说:“你怎么说这样的话?”

小姐更不示弱:“我的话阿么了?”

“一个人的样子是天爷给的,阿大阿妈给的,和穷富没有关系的。”她还有另一层意思,我也是穷人家的女儿,长得也美啊。

小姐正是好心情,不大记较丫环的无礼,只说道:“你学会说话了。”

“这么大人了,不会说话怎么成呢?”

小姐的心思不在这里,她放低了声音:“以前你见过朵卓几次?”。

蜜多彩秀想了想说:“常见着呢。”

小姐心里不由羡慕,也有一点嫉妒,随口问:“没说过话么?”心里不相信俩人说过话。

第二百八十四,董卓(三十)

蜜多彩秀犹豫了下,毫无羞色地说:“我和董卓说过话,那是只有我和他的时候,有外人在跟前那是不说话的。”

喇答答蛾吃了一惊,自己几乎从来不和庄里的外姓男性说话,就是未婚的男性亲戚也不说话,最多也是见面稍点下头。蜜多彩秀咋能和朵卓随便说话。她不相信地瞅着丫环,看不出她在说谎,转而一想,穷汉家女儿不能和大户家女儿相比,他们儿子女儿在一起可以随便说话。这么一想,不由伤感,做大户家的女儿也有难处,还不如做穷汉家的女儿,至少可以和自己喜欢的小伙子说说话。

蜜多彩秀跟随小姐三年,此时多少明白她的心思,解释道:“你别胡想哦,穷汉家的儿子女儿在一起也不能想说啥就说啥。”

小姐疑惑了:“你刚才不是说和董卓说话么?”

“尕的会常说着呢,成年后就不说话了。”

小姐更疑惑了:“尕的会阿么常说,你们不是一个村的。”

蜜多彩秀叹口气,没有出声。

小姐急不可待:“你阿么不说话?”

蜜多彩秀不得不说:“我和他是姑舅。”

喇答答蛾又惊又喜,失声道:“真的么,你阿么早不说?”

彩秀苦笑道:“穷亲戚,连个媳妇都没,有啥说的,说了怕你笑话。”

“那你阿么这会说了?”

蜜多彩秀想说,这会见你这么喜欢他,我才说了,大户家的女儿这么看起穷汉家的儿子,我真为表哥高兴。当然了,这样的话是说不出口的,她只是笑了笑作为回答。

一个小丫环走进来,说:“小姐,吃早饭了。”

小姐一心扑在朵卓身上,急不可待地想从丫嘴蜜多彩秀嘴里知道更多的情况,打发小丫环离开:“给我阿妈说,我不饿,不吃早饭。”

小丫环并不离去,脸上露出为难的神情。

蜜多彩秀提醒小姐道:“你不去,阿婆会不高兴的。”

喇答答蛾家是前后院,院中都是三面大瓦房,儿女们住在后院,前院住的是长辈。因长辈都是坐在炕上吃饭,所以这里的大户们没有专门的饭厅,一般是长辈坐在炕上,地下放着园桌,儿女们围坐一起。

丫环们先把饭菜摆放在炕桌上,然后才把饭菜摆放在桌子上。长辈们动了筷子,晚辈们才可以动筷子。

喇答答蛾走进屋,大家都在用餐,没有说话声,只发出轻微的吃饭声音。她坐在弟弟的身边,心里惦记着朵卓,想快些吃完回去,听蜜多彩秀说朵卓的事情,吃起饭来比平日快了一些。

弟弟有点迷惑的望了姐姐一眼,胳肘捣了她一下,手往炕上一指。

喇答答蛾望炕上一望,立刻明白弟弟的意思,阿大的脸上是有点异样。

一般情况下,用餐后,老爷要说几句话,事情多且重要,就多说几句,反之就少说几句。他谁也不看,脸上不带表情,干巴巴地问:“蜜多彩秀。你昨天下午干啥?”

站在小姐身后的蜜多彩秀顿时有点慌乱,恭敬地说:“回老爷,我在洮河边洗衣裳。”

老爷冷冷地说:“洗衣裳还要喇答答蛾帮吗?”

蜜朵彩秀小声辩解:“是小姐自己要去的。”

其实大家心里明白,老爷是说给喇答答蛾听的,蜜多彩秀也知道这一点。按照乡俗,一般情况下,父亲是不责备女儿的。女儿是母亲管的,父亲管儿子。父亲说这话表明生气了,忍不住了,不得不说。

母亲低着头,觉得没管好女儿,没尽到责任,心里不安,喃喃道:“我睡了个午觉,她就偷跑出去了。”

老爷接着说:“你们再随便带喇答答蛾出去干啥事情,就回自己家去,我家里不留你。”

母亲补充道:“非要出门也要给我说一声,这么的大的女儿,眼看就成了别人家的人,不能说外人看笑话。”

喇答答蛾也明白父亲是在说自己,觉得面子上不好看,心里不大好受。在这样的场合她是不便说话的,只是装做洗耳恭听。

老爷发话了:“好了,你们下去吧。”

蜜多彩秀一回到闺房,想到朵卓,心中的不悦烟消云散,向丫环打问朵卓的事情:“董卓对你好吗?”

蜜多彩秀不好意思道:“小姐啊,你咋说这样的话?”

“这话咋了?”小姐茫然问。

丫环不明白小姐是真不知道,还是假装不知道,只好解释:“关系怎么能说好呢?你没有亲戚吗?姑舅亲戚咋能随便好呢。你的那些表弟表兄来走亲戚,你连面就不见,咋能说话?咋能好呢?”

小姐想想也对,又一想自己身份尊贵,这样说了:“人和人不能比。人比人没活了,马比骡子没驮了。”

丫环说:“不管是大户还是小户,这上面的事情是一样的。要是和亲戚说说笑笑,别人看笑话。”

母亲走进来,坐在椅子上。

小姐和丫环恭敬的站立一旁。

母亲开口就说:“我的娃,叫你不去河边,你硬去呢,看你阿大的脸,像谁欠他的。我的娃,往后可不能乱跑了,你阿大不说你说我呢。”

喇答答蛾在母亲面前可以随便一些,用撒娇的口气道:“阿妈哟,军犯们都乱跑着呢,我一个好人家的女儿,阿么就不叫出门。”

临洮是边关,一年四季都有发配流放官员和军士。当地人称这些人为军犯,后来成了长辈骂男性小辈的口头语。

母亲赶忙说:“我的娃,这样的话你给我说,在旁人前千万不能说,说了叫人笑话死呢。”。

喇答答蛾明知母亲的话正确,可还是说:“我出门是散心,一整天坐在屋里心里闷得很,头也有点晕,不出去转转怕要坐出病。”

母亲教导:“我的娃,你是女儿,不能和儿子们比。过几个月你就过门了,可不能叫婆婆家的人听着笑话。你最好见天在家养着,别出门了。等你嫁出去爱咋的咋的,我就不管了。唉,嫁过去也要小心点,有公公婆婆呢,你不能太随便。有啥不好的事,他们埋怨娘家里人没把你教育,你让我和你阿大的脸往那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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