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探狂妃:王爷,劫个婚 - xp1024.com
《神探狂妃:王爷,劫个婚》


第1章 胆大包天的通缉犯

太元十三年九月十九,秋意盎然。

一大清早,西凌国国都遥京的子民刚刚开始一天辛勤的劳作,大街小巷刚刚开始有了繁荣的景象,通过城门口进城的人就带来了一个令众人震惊的消息:“玉扇君”被官府通缉了!

秋风瑟瑟,城门口尤为风大,可贴告示的地方,却熙熙攘攘挤着许多不畏秋风的百姓。

“玉扇君怎么会被通缉?他不是帮官府办案的好人么?”

“告示上不是说了么?伪造证据,颠倒黑白,残害忠良。”

“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没想到这玉扇君长得这么俊俏,心肠居然这么狠。”

“……他大半张脸都被面具给遮了,你怎么知道他长得俊俏?你见过真人?”

“没见过。可说书的不就是这么说的么?”

“说书的除了知道玉扇君戴着面具、手拿一把价值连城的白玉折扇之外,还知道什么?那些故事还不都是瞎编的,谁知道真假呢?”

“要我说,说不定玉扇君是冤枉的呢?”

“嘘,这种话可不能随便说,你想被当成同党杀头么?”

“……”

人群中,一个眉目如画的俊美少年郎负手而立,一边听着众说纷纭,一边饶有兴致地欣赏通缉令上“玉扇君”的人头画像。

这画工真是不错,就连银白面具上的暗纹都详实地刻画出来了,看来官府的画师是个现实主义写实派。幸好以前为了学超级英雄装逼,弄了这么一个面具来戴,要不然,这会儿哪儿敢这么大摇大摆的站在自己的通缉画像面前啊?

正被通缉的“玉扇君”黎轻不点而朱的唇角微微一勾,转身潇洒地走出人群。

还没走出十步,就看见了一个抱着等身长剑瞪着一双怒目的圆脸童子,脚步旋即一顿,脸上扬起一个心虚的灿烂笑容,“小乐乐,你怎么会在这里?”

常乐才十二岁,还没开始长高,隔着人群只能看见半张告示,刚好把那张醒目的面具看在眼里,心里顿时抓狂:这个人究竟有没有身为通缉犯的自觉?

“你是打算见识见识天牢的一百零八般酷刑么?”

常乐人虽小,嘴巴却已经开始带毒了,当然,在这方面,某些人是绝对不会认可什么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这句话的。

“唔……我只是突然想来欣赏一下官府画师的画工而已。”黎轻习惯性地动了动手,却蓦地想起自己那把“玉扇君”标志之一的白玉折扇如今再不能轻易示人。心里呵了一声,干脆拽着常乐的手腕往城里走。

回到下榻的悠然居,一个衣饰华贵的中年男子迎了出来,看似毕恭毕敬地向黎轻行了个礼,脸色却极为难看,语气也很生硬:“小姐,现如今正是多事之秋,官府又贴出了对您的通缉令,您真不该一个人出门啊。万一被官府的人认出来,您可就无法亲自为自己洗净冤屈了。”

黎轻笑吟吟地看着他,像是丝毫没有觉察对方脸上的嫌弃一般,不慌不忙地说道:“多谢方世伯关心,是我疏忽了。不过,方世伯,在我穿男装的时候,还是别叫我小姐比较好,免得穿帮。”

第2章 倒霉的翊王殿下

等黎轻和常乐用过午膳,方毅峰拿出一张折叠的纸出来,摊开放在他们面前。

“您让我查的事情已经有眉目了。三十三条人命,皇上认为您罪大恶极,特着新近掌管御史台的翊王督办捉拿您的事宜。”

确实罪大恶极,都已经三十三条人命了,那些人还要把她的人头给添上去。

“翊王?”黎轻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有些微妙,“那个翊王?”

“对。”方毅峰道:“就是那个一生下来就被国师断言会连续克死五任王妃、从第六任王妃开始才会顺遂的翊王。”

黎轻看着画像上惟妙惟肖的俊朗男子,心里为他惋惜:长得这么帅,可惜是个倒霉相。

“您真打算在翊王身边安插眼线?”方毅峰问道。

黎轻从画像上收回视线,抬眼笑吟吟地说道:“不了,我想混到翊王身边去,亲眼看着他们办案,方世伯有没有什么好的办法?”

“这样太危险了。”方毅峰皱着眉头,似乎有些为难。

黎轻反手指着常乐,一脸的自信和骄傲,“有他在,再危险的地方也不危险。”

像是为了印证黎轻的话,常乐骄傲地把胸脯一挺,圆乎乎的小脸上没有一丝胆怯和畏惧。

方毅峰犹豫了好一会儿才说道:“办法却是恰好有一个,只不过……”

黎轻眉头微微一挑,“什么办法?说来听听。”

方毅峰皱着眉头说道:“其实,三日前,我们收到了一个奇特的委托,是户部侍郎柳大人家的夫人亲自来下的帖,柳家七小姐近日被皇上指给了翊王,婚期定在下月初八。”

“等等。”黎轻忍不住打断了方毅峰的话,“这柳七小姐嫁过去,是第几任王妃?”

“第五任。”方毅峰道。

“前面四个嫁过去之后多久死的?”

“最快的那个是第一任王妃,成亲当天因为挨不住饿,偷食了一块糕点,被糕点噎死了。正是因为她,大家对国师的断言更是深信不疑。活最久的是第四任王妃,活了八个月。”

黎轻差点儿被自己的口水呛住。这还真是邪门儿啊,特别是被糕点噎死那个。

“……这不是明摆着让柳七小姐去送死么?”

方毅峰道:“已经死了四个了,也不多这一个。再说柳七小姐名声也不好,四年前和人相约私奔,好在发现得及时。”

黎轻好奇了,“柳家的委托是什么?他们不敢抗旨,让我们帮忙抗?”

“八成只是柳夫人个人的意思。”方毅峰道:“有术士给柳七小姐算命,说如果能找人代嫁,她就可以保命。我们衍天阁原本不接官场事务,但柳夫人身上有老阁主的信物,是以,我才做主暂且收了这个找人代嫁的委托,只是暂时还没有找好合适的人选。”

黎轻明白了,这柳夫人怜惜女儿,要找人代嫁,又怕万一事情败露,皇上怪罪下来,于是就找上了他们衍天阁,毕竟,衍天阁只要接下任务,就会保护客户周全。

“不行!”

黎轻还在考虑,常乐就抢先表态了。

黎轻一乐,揉了揉常乐的脑袋:“放心,你是男娃娃,姐姐不会让你去代嫁的。”

常乐满脸通红,炸毛道:“我说的是你不能去!”

“我当然不去,我才不愿意和不喜欢的男人圆房。”黎轻站起来,无视听了她大胆的言论之后皱眉的方毅峰,招呼常乐出门,“走,我们先去会会这个翊王,再顺便看看能不能在大街上捡到一个两个愿意代替柳七小姐去死的人。”

他们刚离开,一个人影就出现在方毅峰身边。

“你的手伸得太长了。”来人道:“等阁主出关,你准备怎么解释?”

方毅峰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一向认为黎轻来历不明,配不上我们阁主。我问你:老阁主的信物,是自己长了翅膀飞到柳夫人手中的?”来人嘲讽道。

方毅峰冷冷道:“嫁与不嫁,由她自己做决定,我可没强迫她。”

第3章 王爷,劫个婚

遥京城很大很繁华,百陌千巷纵横交错,百业兴旺。

黎轻带着常乐乘坐马车从悠然居出发,一路逛街一路晃悠,快酉时才到皇城门口。

“要是没等到翊王怎么办?”常乐问黎轻。

黎轻一副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的模样,“那就明日再来。”

翊王原为武将,战功赫赫,半年前受了重伤,不宜再上战场,当今圣上便让他留在京城,掌管御史台。新官上任,颇为勤勉,每日都是酉时三刻才从御史台出来。

如无意外,他们今日肯定能见到倒霉催的翊王。

酉时三刻刚过一点点,翊王府的马车果然出现在了皇城门口,庄重沉稳地往前走。马车的帘子遮挡得严严实实,看不见里面的人。

黎轻坐着没动。

就在这个时候,一根棍子突然从横里飞了出来,刚好砸在一匹马的脑袋上。迈着沉稳步调的马儿受了惊,扬起前蹄发出声声嘶鸣。

赶车的侍卫为了安抚马儿,没顾得上追究棍子的来历。

颠簸得有侧翻之嫌的马车里飞出一道矫健的身影,稳稳地落在地上。

剑眉入鬓,目如朗星,面如冠玉,不怒自威,一身贵气的玄色暗花蟒纹袍把他衬托得愈发高高在上、器宇轩昂。

和画像上几乎一模一样!

可不正是倒霉透顶的翊王殿下!

翊王华霄看了眼摔倒在巷口的矮小身影,是个穿着破烂脸上乌漆嘛黑的小乞丐,棍子就是从这小乞丐手中飞出来的。

小乞丐被翊王的视线一扫,几乎快吓尿了,战战兢兢地求饶:“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

周围有看热闹的街坊指指点点,堂堂翊王殿下当然不会在大街上当着众人的面为难一个小乞丐。他整了下衣衫,走过去安抚性地拍了拍受惊的两匹马。

那两匹原本不肯安静下来的马不知道是不是认得主子,居然就这么被安抚了下来。

围观众人都不由得赞叹翊王爷好手段。

黎轻的注意力却并没有在这个细节之上。

在确认了对方正是翊王之后,她就被他腰上佩戴的一块玉佩吸引了。

她见过这块玉佩!

三年前,她代替临时有重要会议要开的哥哥前去参加一个私人性质的收藏品展示会。会场很闷,有个喷着难闻香水的老女人还一直缠着她讲话,后来她觉得头晕,去休息室小寐了片刻,醒来之后,就在这个历史上并没有记载的古代国家了。

她清晰地记得,在那批收藏品里面,就有这样一块玉佩!

一模一样!

或许,顺着这个线索,她说不定能找到回去的办法!

黎轻越想越激动,差点儿就这么冲着翊王冲了过去。她紧紧地抱着自己已然起了鸡皮疙瘩的胳膊,让自己稍安勿躁。

“乐乐,我决定了!”她说道。

“决定什么?”常乐不解道。

“代替柳七小姐,嫁进翊王府,当第五任翊王妃。”

“?!”

常乐简直想把这个半道捡回来的结义姐姐摇醒,“你去送死啊?你不是中午才说不想跟不喜欢的男人圆房?”

黎轻眨了眨眼,一巴掌拍在常乐肩膀上,“封建迷信要不得。还有,小孩子家家的,懂什么圆房?”

常乐不服气地想:圆房不就是两个人睡一张床,然后就有娃娃了么,当他三岁小孩儿啊?!

黎轻带着兀自生着闷气的常乐,穿过三条街,来到一棵柳树下。

柳树下,方才冲撞了翊王马车的小乞丐一脸痞相地等着他们。

“说好的银子呢?”小乞丐伸出脏兮兮的手。

黎轻不只给了说好的数,还另外给了一份赏银,赞许道:“演技不错,拿去买糖。”

第4章 李代桃僵

跨过十月,秋风中带着丝丝寒意。

遥京城里的绿叶被阵阵秋风染上了层层叠叠的金色和红色,有枯黄的树叶,被秋风一吹,打着旋儿飘落在地。

初八这天,天色昏昏沉沉的,太阳像是觉得外面冷飕飕懒得出门似的,扯了厚厚的云帐子铺在天上,大张旗鼓地旷了工。

一大清早,市坊中开早市做生意的商户就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吹着冷风嘴碎地议论着今日这鬼天气,以及要在这鬼天气里成为第五任王妃的倒霉的柳家七小姐。

“好好的一个姑娘,也不知道能活几天。”

“我听说,很多人都在暗中开赌局,赌这任翊王妃能活多久。”

“嘘……不可说,不可说。”

众人意味深长地相视一笑,却原来,他们都在类似的赌局中掺和了一把。

这会儿,赌局的中心人物柳家七小姐早已被秘密送走,代替她穿上大红嫁衣的,正是恶名昭著的通缉犯:黎轻!

黎轻身穿用金丝织就花纹的大红嫁衣,端坐在梳妆台前,从铜镜脚下抽出两根细长的头发丝来。

旁边准备给她梳头的嬷嬷见状,赶紧说道:“这是我们家七小姐掉的头发,许是丫环扫洒不仔细,奴婢现在就拿去扔了。”

“不必了。”黎轻把头发丝卷起来握在掌心,冷声道:“从踏进这间屋子起,你就是共犯,要想不掉脑袋,最好时刻记得,从今日起,我才是你们家七小姐。”

嬷嬷连连告罪。

梳妆打扮完毕,红肿着眼睛的柳夫人在两个老嬷嬷的搀扶下,有气无力地走了进来。

这位也是个演技派。

“夫人已经想好怎么善后了?”黎轻对柳夫人有些好感,好奇她之后怎么向柳家人交代。

“这你就不用管了,你只管做好你自己该做的事。”柳夫人一进屋,身上所有的萎靡不振瞬间消失,她从怀里掏出一缕剪得整齐的发丝来,递给黎轻:“这发丝是小女的,我也不想作恶,这发丝你收好,结发的时候和王爷的头发结在一起,说不定能帮你挡挡煞。”

“那我就不客气了。”黎轻笑微微地把发丝收了起来。

柳夫人在屋子里哭了一场,做足了一出苦情戏,然后假装晕倒,被老嬷嬷扶了出去。

震天响的炮仗声里,八抬的大红花轿出了柳府。

圆圆脸的常乐站在高高的墙上,见花轿出了门,悄然纵身一跃,三两下就不见了踪影。

半道上,黎轻取出两份发丝,一份只有两根,一份剪得整整齐齐。

“没想到收藏品还派上了用场。”

黎轻嘴角微勾,闭目养神。

顷刻间,只见她戴在左手腕上的一个翡翠镯子上闪过一道荧光。

原来,这只看似貌不惊人的镯子里面居然大有乾坤!

镯子里面,是一个不知道大小为几何的空间,入眼处,是各种泛着高贵冷艳的科技之光的仪器!

此时,黎轻的神识就带着那两撮发丝进入了这个空间里。

“DNA检测仪。”

心念一动,她就站在了DNA检测仪前。

黎轻熟门熟路地给两份发丝的DNA做了对比。

哈哈,这两份发丝还真不是同一个人的!

这柳夫人,真有意思!

“落骄!”

伴随着这声高呼,黎轻睁开了眼睛,嘴角的笑容还没有散去,两份已经没用的发丝被她带出了空间,而得到的两份数据,则成为了她的收藏品。

第5章 洞房花烛夜

翊王府的婚礼,向来举办得礼数周全。

不知是要给皇上和翊王面子,还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邀请到的宾客都有来。

从翊王踢轿门伊始,黎轻就隔着红盖头仔细观察他的一举一动。

大婚仪式的所有流程,翊王都处理得一丝不苟。

黎轻越观察越惊讶:居然这么认真,难不成是对“注定会很快就死”的王妃的补偿?

走完了繁缛的流程,黎轻顶着红盖头坐在喜床上。

她一点儿也不担心接下来的洞房花烛夜,她擅长的东西不少,其中一项就是把人给生生气走。

哪怕这一招失效,她还有一招有备无患:迷药!

万一洞房花烛夜实在躲不过去,那就只好采用些小手段了。

万全的准备之下,黎轻开始琢磨着要不要吃一块糕点,看看是这翊王府的糕点有问题,还是第一任翊王妃实在倒霉透顶。

她这个想法没能实现,喜房里没有糕点!

从吓得支支吾吾的丫环说的隐晦的话来看,自从第一任王妃出事之后,翊王府的喜房之内就再没有糕点了。

物证缺失,黎轻只好遗憾地打消了这个念头。

翊王府的婚礼和普通的婚礼毕竟不同,没人敢说恭喜,也没人敢敬翊王的酒,是以,当翊王华霄踏进喜房的时候,他身上几乎闻不到一丝酒气。

“你们都下去。”他进来就要挥退所有人。

除了柳家的陪嫁丫环柳絮之外,王府的人见惯不惊一般,二话不说,全都出去了。

华霄站在距离黎轻三步远的位置,面无表情地说道:“从今日起,你就住在这延福园。只要你不做任何让翊王府蒙羞之事,你就是堂堂正正的翊王妃,我也会护你周全。有事找我,就来飞霜阁。”

说完这句话,他就头也不回地走了,连大红盖头都没有揭开。

屋子里陷入诡异的静谧。

“哈哈哈……”黎轻一边笑一边把盖头扯了下来,随手扔在一边。

“您……您怎么还笑得出来啊?”柳絮一脸晦暗,又无比着急:“洞房花烛夜,新郎官把新娘子扔下跑了,这是天大的羞辱,您以后在这王府还如何立足?”

黎轻瞥了她一眼,嗤笑了一声:“我现在才知道,原来你还打算在这王府里享福。”

柳絮的脸刷地变得雪白。

黎轻面容一肃,不紧不慢地说道:“你现在就给我听好了,不管这翊王府是龙潭还是虎穴,只要你对我忠心,我就会护你周全。如果你怀着什么对我不利的心思,你敬重的主子柳七小姐、还有他们一家老小,都会受你牵连。听清楚我的话了?”

“听清楚了。”柳絮战战兢兢地回答。

黎轻站了起来,坐到梳妆台前,让柳絮把她头上重死人的发饰给取下来。

就在这个时候,喜房的门再次被人打开了,一个娇俏的声音先传了进来:“我看见我表哥回飞霜阁了,他这次肯定又没有掀盖头,我来帮他掀。”

黎轻循声转头,便看见一个身穿淡粉衣裙的美丽女子带着丫环走了进来。

四目相对,美丽女子脚步一顿,脸上的笑容渐渐变成了惊愕:“表哥他……这次揭盖头了?”

第6章 “第六任翊王妃”

从女子话里话外的意思来看,早在过门之前就把翊王府调查了个透的黎轻便知晓了她的身份——

翊王华霄的表妹、盛太妃嫡亲的侄女、东山郡王盛兴志的嫡女、未来的第六任翊王妃、郡主盛珊儿。

其他头衔都没问题,有问题的就是这个“未来的第六任翊王妃”。

虽然这件事没有端到台面上来,但是有眼睛的人都看得清,这位常年住在翊王府,可不仅仅是陪伴太妃的。据说,盛珊儿成为第六任翊王妃的事,两家人私下里已经说好了。

不说别的,单说住处:翊王华霄住的地方叫飞霜阁,盛珊儿住的地方叫听雪苑。

呵呵!

想必只等着第五任王妃荣登西天极乐,盛珊儿就能顺理成章地嫁给华霄了。

真真太狗血!

黎轻来这翊王府,是有正事要办,可不是来争风吃醋的。翊王华霄,谁爱要谁要去!

可惜,她愿意这么想,别人却不愿意这么想。

“你……就是那个和人私奔不成的柳承雅?”盛珊儿抬着下巴轻蔑地看着黎轻。

呵,这话就算是事实,这个节骨眼儿上说出来,还真是不客气!

柳承雅私奔未果之后,再未踏出柳府半步,外面知道其真实相貌的人寥寥无几。黎轻不担心相貌的问题,不过,她只打算不参与争风吃醋,可没打算任人欺凌。

“你是谁?”

如果是熟悉黎轻的人,听见她此时说话的语气,一定会掂量掂量要不要继续往下说,可惜这翊王府里没有一个熟悉她的。

盛珊儿身边的丫环当即就盛气凌人地说道:“这位是翊王殿下嫡亲的表妹,珊儿郡主。”

黎轻哦了一声,“既然如此,那你们见了本王妃为何不行礼?”

“你让我给你行礼?”盛珊儿一脸难以置信的模样。

黎轻满脸疑惑,语气却很冷:“于公,我是亲王妃,你只是郡主;于私,我是表嫂,你是表妹。身为郡主,你想必也是个有教养的,你说说,你见了我,该不该行礼?”

此前的历任翊王妃,每个嫁进来都是一副生无可恋的晦气模样,哪个敢对盛珊儿如此说话?

盛珊儿被说得哑口无言,行礼吧,她是万万不肯的;可是如果不行礼,那她不是落实了没有教养的名头?

她气得一张漂亮的脸蛋儿涨得通红,却拿顶着翊王妃头衔的黎轻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憋了好一会儿,才只憋出一句:“你以为你能嚣张得了多久?”

黎轻笑了,“要求不高,百八十年足矣。”

边说,她还边露出一副“你能奈我何”的表情来。

盛珊儿听见这句话,立即不气了。

她嘴角含笑,意味深长地说道:“你要是能活过一年,我就一头撞死。”

历任翊王妃,没有任何一个活过一年的!

黎轻笑着摇了摇头,“我一向心善,又不喜欢看见尸体。这样吧,如果我能活过一年,你也别撞死了,收拾包袱回家乖乖找个郎君嫁了如何?”

“你……”盛珊儿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直觉告诉她,这任翊王妃和之前的翊王妃都不一样,这个女人,不好对付!

她冷笑了一声:“等你真能活过一年再说吧。”

黎轻手肘倚靠着梳妆台,开始一件一件地吩咐柳絮:“絮儿,从今日起,本王妃的饮食全部都要用银针验过,本王妃这延福园里的一应摆件还有香薰暖炉全都要排查隐患,唉,本王妃还缺个侍卫,改日向王爷申请一下。另外再帮本王妃想想,还有什么疏漏的地方。本王妃可是要长命百岁的人,不可有任何疏忽。”

盛珊儿来气人不成,反而被气得跳脚。

“我们走着瞧!”她扔下一句狠话,狼狈地带着丫环落荒而逃。

第7章 有人跳井了

翊王府,飞霜阁。

“你是说,珊儿又去欺负王妃了?我去看看。”

翊王华霄刚换下大红的喜服,就听人汇报盛珊儿去了延福园,登时蹙着一双好看的剑眉,拔腿就要往外走。

近身侍卫一句话就让他顿住了脚步:“……这次吃亏的人好像是郡主。”

华霄猛地转身:“你说什么?!”

侍卫把方才听说到的事细细向华霄汇报了一番。

华霄瞠目结舌:“她、当真那么说?”

“真的。”侍卫道:“当时门没有关,守在门口的婆子丫环都听见了。”

华霄感觉自己的心狠狠地撞了下胸腔,胸口有一种憋闷的感觉。他看着窗外浓黑的夜色,好一会儿才吩咐道:“明日你去问问,看王妃那边缺什么,但凡是她需要的,都给。”

……

翌日。

天刚刚亮,黎轻就被柳絮唤醒:“小姐,该起床梳妆了,一会儿得去给太妃娘娘请安。”

原本,新嫁娘新婚第二日是要和新郎官一起去给公婆敬茶请安的,但是翊王府这情况——

洞房花烛夜独守空闺、新婚第二日清晨独自去给婆婆请安敬茶、过不了多久还要横死……

柳絮一边替黎轻觉得委屈,一边庆幸幸好自家小姐没有嫁过来。

黎轻迷迷瞪瞪地坐在床上,好一会儿都没动。

“您……不想去?”柳絮迟疑地问道。

“去啊,干嘛不去?”黎轻捂着嘴打了个哈欠,“总得去认认太妃的脸,要不然走在半道上碰到却不认识,你说多尴尬?”

“……。”柳絮心里有些担忧:这位黎轻小姐说话行事着实大胆,这样下去真的不会暴露么?

担忧归担忧,柳絮还是小心翼翼地给黎轻梳了个漂亮的发式。

黎轻看着面前这些繁复的头饰就皱眉,“不用戴这么多吧?”

柳絮劝道:“第一次见太妃娘娘,得隆重一些。”

黎轻只好任由她折腾。

梳妆打扮好,黎轻带着柳絮,着王府丫环领路,往盛太妃居住的春晖园走去。

翊王府占地面积很大,延福园和春晖园离得着实不近,中间隔着两个园子和一个大花园。

刚走到花园,就撞上两个慌忙奔走的丫环,两人脸上都是掩盖不住的惊恐。

王府丫环立即斥责道:“见了王妃还不行礼?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

两个丫环战战兢兢地指着不远处的一个偏院。

“死、死人了!”

“井里、井里、有人跳井死了!”

黎轻一听,精神顿时抖擞了,残留的困意不翼而飞。

“带路,我去看看。”她说道。

听见这话的几人脸上表情各异。

“小姐,太妃娘娘那边……”

柳絮的话刚起了个头,就被黎轻打断了:“人命关天,太妃那边却是随时都能请安,事有轻重缓急,想必太妃不会介意的。”

这时候,给她们带路往春晖园去的王府丫环说道:“殿下,死人不祥。您是新嫁娘,还是别去看的好,免得沾染了晦气。”

黎轻略带嘲讽地看着她:“翊王妃还怕晦气?”

王府丫环面面相觑,心想昨夜的传言果然是真的,这位敢让珊儿郡主回去嫁人的王妃确实大胆。

“带路。”黎轻淡淡地催促道。

第8章 古井女尸

偏院有一棵长了几百年的大柳树。

柳树旁,有一口老井。

井边上,停放着一具刚打捞出来的女尸。

几个大胆的奴仆围在一旁,你一言我一语地,把这件事扯到了新嫁进府的王妃身上。

“真是晦气啊,这王妃一嫁进来就死人。”

“嫁进来的哪个王妃不晦气?”

黎轻刚踏进偏院的院子,就听见了这样的话。

王府丫环吓了一大跳,刚想咳嗽两声来提醒院子里的仆人,黎轻就事不关己一般地开口了:“本来不晦气的都被你们说晦气了。”

院子里的奴仆不认识黎轻,但看她的服饰和她身边带的丫环也能猜出来她是谁,当即吓得脸青面黑,腿脚发软。

王府丫环趁机把黎轻的身份挑明了。

一众奴仆如梦初醒般,忙不迭地给黎轻行礼,心里直打鼓:就算翊王妃在这翊王府向来没地位,但是当面让她听见这样大逆不道的话,还是很吓人的。

黎轻懒得理会这些嘴碎的奴仆,她径直往古井边的尸身走去。

在众人反应过来的时候,黎轻已经在尸身面前蹲下了。

女尸被水泡过,衣衫凌乱,皮肤呈青白色,脸上有淤痕,额头上有磕碰伤,一双眼睛死不瞑目地瞪着,濡湿的黑色头发丝丝缕缕地贴在头脸上,甚是骇人。

柳絮战战兢兢地靠近瞄了一眼,就吓得转身跑开了。她真的不明白,代替他们家小姐出嫁的黎轻为什么那么大胆,连尸体都不怕。

黎轻一边观察尸体各部位的细节,一边问:“通知官府了?”

“报官?”一个管事奴仆惊讶地说道:“她叫春桃,就是个下等的卖身奴婢,又是投水死的,用席子裹了拉出去扔在乱葬岗就可以了。王府才办了喜事,为了这种小事报官,有失翊王府的颜面。”

他不敢再说“晦气”两个字了。

黎轻站起来,淡淡地扫了他一眼,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这管事奴仆担心黎轻秋后算账,追究他们乱说话的事,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却不得不回答:“回王妃,奴才叫李全根。”

黎轻问道:“李全根,你亲眼看见死者投井的?”

“没有没有。”李全根连忙摆手否认。

黎轻嗤笑道:“你没看见,你怎么知道她是自己投水的?要我说,她是被人杀了扔进井里去的。报官,请仵作。本王妃倒是要看看,她究竟是被本王妃晦气死的,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死的。”

原来她不是不追究,而是在这儿等着他们!

一众奴仆破天荒地被嫁进来送死的第五任翊王妃吓破了胆,噤若寒蝉。

官府的人没有来,仵作也没有来,原本应该跑去报官的奴仆带来的人却是翊王华霄。

“王爷来了,王爷来了。”

“见过王爷。”奴仆们赶紧给华霄请安。

柳絮战战兢兢地回到黎轻身边,看了看黎轻,又看了看华霄。见黎轻站着无动于衷,她忍不住轻轻扯了扯黎轻的衣袖,小声道:“小姐,这位就是翊王殿下。”

黎轻当然认出了这个人就是翊王华霄,不过,她可没打算给他请安。她从头到脚扫了他一眼,却发现他今日没有佩戴那天那块玉佩。

“你确定他就是翊王?”黎轻对柳絮说道:“我又没有见过王爷,我怎么知道他不是别人假扮的?万一这是什么引我们犯错的计策呢?”

她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够在场所有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第9章 鲜活的翊王妃

华霄从来没有见过如此“鲜活”的翊王妃。

当然,之前的几任翊王妃,并不都是一嫁进来就死的,但她们每一个脸上都是愁眉不展,把嫁进来当等候秋后问斩的服役受刑一般,从来没有半点儿鲜活的颜色。

而面前的这位,如花似玉的面庞上带着丝丝疑惑,嘴角含着微微笑意,看似娇柔,说出来的话,却是半点儿不饶人。

这是在讽刺他没有掀开她的红盖头!

华霄走到黎轻面前,微垂着头看着她,不轻不重地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黎轻后退了一步,拉开距离倒是其次,主要是这翊王比她高出一个脑袋,如果靠得太近,她就得仰着头和他说话,太累。

“要让我回答你的问题,先证明你就是翊王殿下本人。”黎轻伸出两根手指,说道:“在这翊王府,只有两个人能要求我回答问题:其一、太妃娘娘;其二、翊王殿下。你得证明了你真是翊王殿下,我才会回答你提的问题。”

这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的翊王妃啊!

这会儿,方才还担心因为“晦气”的问题被王妃责罚的奴仆们突然放了心,他们感觉,在他们受到责罚之前,王妃估计会先受罚。

“柳承雅,你怎么能这么跟表哥说话?”一个怒气冲冲的声音突兀地插了进来,随即,盛珊儿也出现在了院门口。

黎轻微微怔了一瞬,才把柳承雅这个名字和自己联系起来。

“珊儿,不得无礼。”华霄皱眉道。

“表哥,无礼的不是珊儿,是她啊。”盛珊儿指着黎轻一脸委屈地向华霄控诉。

黎轻在心里呵呵了两声,顺水推舟一般说道:“原来是郡主啊。这么说,这位真是翊王殿下?”

如果她的语气不是那么平铺直叙,恐怕会更有说服力。

她偏着头盯着华霄和他对视了片刻,然后,平静地移开视线,看着不远处的尸身,说道:“方才,我在去春晖园给太妃娘娘请安的路上,碰见两个被吓坏了的丫环,一问,才知道这边的水井中发现了一具女尸,便过来看看。他们说这女尸是自己跳井溺死的,要用席子裹了扔去乱葬岗。我看着不像是溺死的,倒像是被人杀害之后抛在井里的,所以,我让他们去报官,请仵作。没想到,他们倒先把王爷您请过来了。”

奴仆们垂着脑袋悄悄地你觑着我我觑着你,心里都是一震:王妃当着王爷的面居然没有提任何关于“晦气”的字眼!

盛珊儿像是这才发现院子里停了女尸似的,吓得尖叫了一声,抓着华霄的手臂直往他身后躲。

华霄掩住心中的讶异,若有所思地看着黎轻:“你为什么说她不像是溺死的?”

黎轻回头瞥了他一眼,轻描淡写地说道:“她那眼珠子瞪得都快凸出来了,哪里像是自己投水溺死的?”

“你、你昨晚上不是说你不喜欢看见尸体?你怎么知道自己投水溺死的人什么样?你见过?”盛珊儿躲在华霄身后,露出脑袋来,不服气地驳斥。

黎轻看都懒得看她一眼,直看着华霄的眼睛,问道:“王爷,你怎么看?”

第10章 她不觉得晦气

华霄看了黎轻一眼,抬脚往女尸走过去。

盛珊儿方才才摆出害怕的模样,这会儿不好跟着过去,只好留在原地瞪着黎轻。

黎轻当她是空气,跟着华霄走到女尸面前。

“你不怕?”华霄扭头看着黎轻。

黎轻低着头,视线落在女尸身上,他只能看到她梳了个隆重发式戴满珠翠的后脑勺。

“人死如灯灭。”黎轻淡淡地说道:“她又不是我害死的,难道我还担心她站起来抓着我要我偿命不成?”

“……。”或许是某个词触动到了华霄,他皱了下眉头。

“我喜欢看一些闲书。”黎轻又半真半假地说道:“书中说,正常自己投水淹死之人,一般双目紧闭,双手呈握拳状,口鼻中有泥沙,腹腔中有水。若是自己不小心落水淹死,尸体也不会把眼睛瞪这么大。再看她的手,一只手张开,一只手呈握拳状。仔细看的话,她的拳头里,好像拽着什么东西。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是人,死了,就得确认死因。王爷,您觉得该不该报官?该不该请仵作?”

“不能报官!”盛珊儿在一旁断然说道。

黎轻转头看着不远处的盛珊儿,皱着眉头,问道:“理由?”

“昨日王府才办了喜事,今日就发生了凶杀案,这件事要是传出去,别人会怎么看您啊,承雅姐姐?”盛珊儿一脸我都是为了你好的表情。

“哦。”黎轻恍然大悟一般,轻笑一声,说道:“没关系,我不觉得自己晦气就行。”

这句话一说出来,众人脸上的表情可谓精彩纷呈。

华霄原本紧蹙的眉头这会儿也处在一个又有点儿错愕又有点儿说不出来什么滋味儿的古怪点上,让他英俊非凡的脸都显得稍微有些扭曲。

盛珊儿的脸倒是真的有些扭曲了,看黎轻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怪物。

黎轻的视线在众人脸上扫过,最后落在华霄脸上,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一般,说道:“啊,当然,如果王爷也不同意报官,那就当我多管闲事好了。”

说完,黎轻抚了抚手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尘,抬脚就要离开。

华霄的手先于意识动了,他伸手抓住了黎轻的手腕,抬头吩咐自己的近身侍卫:“去请何先生。”

“何先生?”黎轻的注意力并不在手腕上,而是在想:这个何先生是谁。

华霄解释道:“何错,遥京府仵作。我掌管御史台,负责监察百官,还得兼顾审查监督大理寺和刑部的事务。如果这么一个小小的案件都处理不了,不是给人徒留话柄?”

盛珊儿见华霄抓着黎轻的手腕,不由得咬紧了下嘴唇。

她眼睛一眯,走了过来,抢着说道:“正是如此!承雅姐姐,就算你再不情愿,你现在也已经是翊王妃了,一切都要为了表哥和这翊王府着想。你让人去报官,表哥的面子往哪儿搁啊?”

“珊儿!”华霄皱眉轻斥。

盛珊儿不高兴地撅起嘴:“表哥,我又没说错。”

黎轻淡淡地瞥了她一眼,漫不经心地说道:“郡主,你踩到死者的头发了,她叫春桃,她的眼珠子瞪着你呢,小心她晚上来找你算账。”

盛珊儿一扭头,视线正好对上尸体瞪得溜圆的眼珠。

“呀……”她发出一声惊呼,吓得跳了起来,抓着华霄的胳膊开始呜呜咽咽地哭。

黎轻嘴角微微一勾,脑袋一转,正好撞上华霄意味复杂的眼神,得意的神情一瞬凝固在脸上。

第11章 尴尬的早膳

偏院被隔离了起来,华霄派了人在院门口守着。

一行人避让到花园里,等候仵作何错的到来。

为了避免凶手逃逸,华霄又下令翊王府闭府,所有人只进不出。

他又派人去禀报盛太妃,说他和王妃今日见了死人,沾了晦气,今日份的请安就免了,改为明日早晨再去。

这时候,黎轻问道:“何先生大概多久能到?”

刚刚才被她吓了一次的盛珊儿没好气地问道:“你又要干什么?”

黎轻说道:“一会儿,等何先生到了,肯定会很忙。要是时间足够的话,我想先用个早膳。”

又不用去给太妃请安了,还辛辛苦苦的饿着肚子干嘛?自虐么?

盛珊儿嘴角抽搐地看着黎轻:“你……还吃得下饭?”

黎轻抬着眼皮子看着她,反问道:“你吃不下?”

盛珊儿伸手指着偏院,“看了那么可怕的东西,我怎么可能吃得下?!”

黎轻像看傻子一样看着她:“那你还杵在这里做什么?一会儿何先生来了,还要开肠破肚、掏心挖肝、还会把你平时用来装食物的胃给掏出来,打开看里面有没有水。”

“……你、你、你给我闭嘴!你说谁的胃?!”盛珊儿快疯了,她控制不住自己不去想那个开肠破肚的场景,登时头皮发麻,腹腔翻滚,转身就扶着栏杆往人工湖里打干呕。

想吐的不只她一个,柳絮还有另外两个丫环也紧紧地捂着嘴,其他人脸色也不太好看,脸青面黑的,比偏院里面躺着的女尸也好不了多少了。

只有华霄和他身边侍卫的脸色是正常的,只是看着黎轻的眼神都有些一言难尽。

……

早膳还是送过来了,就放在人工开凿而成的明湖边的凉亭里。

入秋之后,凉亭就安置了挡风的纱幔,挡住了大部分的风。

黎轻和华霄相对而坐,其他人站在凉亭外伺候。至于盛珊儿,干呕之后脸色浮白手脚无力,华霄就让丫环把她扶回去了。

食不言寝不语。

黎轻和华霄两人虽已是拜过堂的“夫妻”,却没掀过盖头、没喝过合卺酒、没结过发、当然更没圆过房、之前甚至连对方的长相如何都不清楚,今早才第一次相见,几乎相当于陌生人。

陡然被这么一件疑似凶杀事件硬生生的拉近了距离,忙着的时候不显尴尬,这会儿静下来,华霄突然觉得稍许有些尴尬了,又对黎轻这样一个胆大心细、特立独行、还把盛珊儿给气跑了的女子充满了好奇。

黎轻却不会觉得尴尬,她一边吃饭一边在脑子里想很多事:关于案子的,关于华霄那天佩戴的那块玉佩。

边想她的眼神边不经意地扫了华霄一眼,正好和他的视线对上。

两人同时把眼神错开。

华霄放下碗筷,轻咳了一声,问道:“你有话要对我说?”

黎轻想了想,也放下碗筷问道:“哦,关于这个案子,你怎么看?”

华霄:“……。”

“吃了饭再说。”华霄有些头疼地说道。

不是你让我问的么?黎轻在心里嘁了一声,重新拿起了碗筷。

第12章 她崇拜的男人

仵作何错很年轻,刚过弱冠之年,皮肤白净,看起来是个很文弱的青年,力气却不小,提着厚重的实木工具箱走得步步生风。

他到了之后,先给华霄请安。

黎轻注意到何错的神情有点儿呆,双眼有点儿发直,不像是个精明的,不由得眯了下眼睛。

“不必拘礼。”华霄吩咐何错:“先验尸。”

何错进了偏院大门,黎轻抬脚就跟在他身后。

华霄赶紧伸手拦住她:“你做什么?”

黎轻莫名其妙地看着他,理所当然地回答道:“看验尸啊。”

华霄皱眉,“你是不是忘了你自己说的话?勘验尸身,或许会开肠破肚?”

黎轻啊了一声,恍然大悟一般说道:“你要是觉得恶心,可以不用跟进来。”

华霄:“……。”

他身负“西凌战神”之名,在战场上杀敌无数,会觉得开肠破肚恶心?

“你不觉得恶心?”华霄盯着黎轻,愈发觉得这柳家七小姐有些特立独行。

柳絮看见这一幕,心里担心极了,生怕黎轻被华霄看出不是柳家七小姐来。

黎轻比柳絮想象的要谨慎多了,当然,也比柳絮以为的还要大胆。她没有直接回答华霄的问题,而是说道:“不瞒王爷,我之所以会对这些事好奇,其实是因为除了喜欢看闲书之外,我还有一个很崇拜的人。”

华霄一愣,下意识地问道:“谁?”

黎轻淡淡地说道:“一个传言断案如神的人,王爷应该不会想从我口中听到‘他’的名号的。”

一个名号瞬间在华霄脑海中一闪而过,他猛地伸手攥住黎轻的手臂,厉声问道:“你认识那个通缉犯?”

“怎么可能?”黎轻一脸无辜地看着华霄,“我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怎么可能认识他?我只是从喜欢听书的丫环奴才们口中听说了他的事迹而已。”

华霄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然后手一松,把黎轻的手臂放下了,“你身为王妃,以后类似会跟通缉犯扯上关系的话不许再提。”

黎轻不置可否,只问道:“那我现在可以进去观摩了么?”

华霄把她从头打量到脚,只在她身上看到了从容,没看到半分胆怯之意。

他一甩衣袖,当先走在前面:“吓到了可是你自找的。”

黎轻见过的尸体不计其数,各种模样的都有,怎么会被吓到?

她立即跟了上去,看见何错的神情,她再次若有所思地眯了下眼睛。

此时的何错,一扫方才呆滞的神情,双眼锃亮、手法干净利落,年纪虽轻,却看得出经验颇丰。

他翻看过尸体之后,很快说道:“死亡时间大约是昨晚子时,尸体脸面部淤血发绀,口唇内有损伤,说明她面部曾受到压迫导致窒息。后背和双臂多处轻微性挫伤,双手指甲边缘破损严重,手掌有细碎伤痕,推测死前有过挣扎所导致。”

何错站起来,对华霄说道:“王爷,她看似穿戴整齐,实际衣服有好几处破损,腰带的系法也有蹊跷,得请稳婆过来一趟。此外,还请王爷准备一间屋子,等稳婆检查完身体之后,卑职还需要开膛验尸,以明确死因。”

华霄一听稳婆二字,下意识地瞥了黎轻一眼。

第13章 古怪的玉珠

黎轻正关注着何错的一举一动,觉察到华霄瞄她,她狐疑地看了他一眼。

华霄一顿,把视线从黎轻脸上生生移开,不动声色地派人去请稳婆。

“……???”

黎轻一头雾水,懒得理会莫名其妙的华霄,转头继续观察何错——身为遥京府仵作的何错,华霄在王府发生命案之后点名宣召他过来协助办案,黎轻很好奇——

何错身上究竟有多少本事?值不值得她特别关注?

何错依然在检查尸体,他把死者握成拳头的手打开,从里面取出一颗小小的玉珠子,小心地放在物证盘里。

“这玉珠子要是能查出来是谁的就简单了。”黎轻随口说了一句。

华霄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他轻咳了一声,掩饰般地说道:“这玉珠子,王府的每个仆人身上都佩戴了一颗。”

似乎是为了印证他的话,何错刚好揭开了死者春桃的衣袖,在她的手臂上发现了一条红绳,红绳上系着的,正是和她手里攥着的那颗差不多的玉珠子。

这么说,春桃手中的玉珠子,有极大的可能就是属于凶手的!

华霄立即吩咐管家即刻去排查丢了玉珠子的人。

黎轻漫不经心地看了眼管家的背影,考虑了一下,什么都没说。

何错做完表面检查,稳婆还没到。

华霄皱着眉头盯着黎轻看了好一会儿,这视线让黎轻实在不能忽视。

“你有话尽管说。”黎轻道。

华霄形状姣好的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眉头微蹙,似乎在犹豫接下来的话该说还是不该说。

黎轻等了好一会儿,都没等到华霄开口。

她看了眼天色,估摸了下时间,决定不等了,就说道:“不说就算了,不过,我倒是有话要说。”

华霄的眉头依旧没有展开,有那么一瞬,他在考虑要不要把黎轻的嘴给封起来,但迟疑了一下之后,还是放弃了这个打算:“说。”

黎轻道:“我要出门一趟。”

她有很重要的事要做,必须得出门一趟。

这个案子不复杂,她也并不打算轻易出手——这是一个好机会,她可以趁机观摩一下翊王华霄的办案能力,毕竟,她这个通缉犯以后就要在这个负责缉拿她的男人眼皮子底下晃悠了。

华霄听见黎轻的要求,怔了一瞬——

他差点儿就问她你不接着往下看了?不过,他本来就很担心黎轻说出什么稳婆来了之后她也要继续观摩的话,这会儿她主动提出离开现场,他简直求之不得,不过出门么……

“王府已经闭府了,所有人只进不出。”

华霄不得不提醒黎轻,这是他当着她的面下的命令。

“可我不是凶手啊。”黎轻理所当然地说道:“我有不在场的证据,不信你问问昨晚上守在我房间门口的人。同样的道理,我的丫环柳絮也可以排除嫌疑。既然可以排除嫌疑,那我们当然可以出门。”

华霄被她说得哑口无言——

他昨夜整晚都在飞霜阁,而黎轻则在延福园喜房,全王府上下的人都知道。

第14章 她把他惹恼了

“出去做什么?”过了好一会儿,华霄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我在家中被禁足多年,已经很多年没出过门了,想出去看看。”黎轻轻描淡写地说道。

“明日再去也可以。”华霄心里突然产生了一丝怜惜,不过规矩就是规矩——他刚吩咐闭府,如果现在打破,以后还如何立威?

黎轻撇了下嘴,指了下偏院的方向:“那个春桃,昨晚上还好好的,今早就没了。世事无常,万一我也跟她一样在明日到来之前就……”

“够了!”

华霄被她没说完的话气得不轻,瞬间变脸。

黎轻一愣,对着他一瞬间变得气极的脸,原本轻易能说出口的调侃话突然就说不出来了。

华霄伸手把今日佩戴的玉佩扯了下来,动作中带着戾气一般塞到黎轻手里:“见到我的玉佩,门口的侍卫就会放行,你爱上哪儿上哪儿。”

说完,他就拂袖转身走开,不理人了。

“……。”黎轻手中拿着玉佩,若有所思地看着华霄紧绷的背影。

看见这一幕的柳絮心惊胆战地走过来,着急地小声问道:“小姐,您为何要惹王爷生气?为什么一定要着急今日出门?您想逛街,明日再去不是也一样么?您这样我行我素,就不担心暴露么?”

“怎么会暴露?”黎轻淡淡地反问道:“在所有人眼中,我不但是一个敢和男人私奔的女人,还是一个将死之人。一个大胆的将死之人,做出什么行径来都不意外。再说,我看这翊王府上下,似乎没人关心王妃会怎样,他们似乎只关心王妃什么时候死。”

柳承雅和翊王妃这两个人设,加起来给她一个人用,真是太适合不过了!

不过,华霄看上去,似乎并不想王妃死。

刚才,她说的话似乎惹恼他了。

在这人人都在惦记着王妃什么时候死的翊王府里,身为翊王的华霄倒显得像是一个异类。

黎轻掂了掂手中的玉佩,有些遗憾不是之前见过的那块。

“走,我们先回延福园,换身衣服,这身衣服不适合逛街。”还没到约定好的时间,黎轻还要再等等,回房收拾东西换身衣服,是一个很好的借口。

远远地,华霄转过身来,看着黎轻渐渐远去的背影,在她的背影转过花丛,消失在花园的转角处之后,他吩咐贴身侍卫蔡保方:“跟在王妃身后,保护她周全,不到万不得已,不要现身。”

……

“咻~”地一声,一道在白日里不太明显的小烟花冲上了天空,在空中啪地绽放出一个微不足道的小火花,旋即结束了短暂而美丽的生命,烟雾一散,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紧接着,又是几个小烟花,看上去像是有孩童在白日里玩烟花似的。

黎轻卸下厚重的头饰又换了身衣裳,坐在窗户边拖延时间,指挥柳絮东跑西跑收拾出门逛街要用的用品。她一见这几个不太明显的小烟花,立即站了起来。

“这些就够了,再收拾下去天都要黑了。走吧。”她对柳絮说道。

看见黎轻指挥柳絮跑来跑去的王府下人在她们身后不屑地撇了撇嘴:这新王妃,真没见过世面,逛街带银子就够了,哪里需要收拾这么多东西?

第15章 狐假虎威

黎轻带着搞不清楚状况的柳絮、带着华霄给的用来当信物的玉佩,往翊王府大门口走去。

等候多时的侍卫蔡保方悄无声息地坠在她们身后。

穿过风雨画廊的时候,黎轻和两个奴仆错身而过。

“等等。”黎轻转身开口叫住了他们。

这两个奴仆还不认识黎轻,听见她叫他们,停下脚步,面面相觑。

“您是……”他们不太确定这位是不是来参加婚礼还没有离开的宾客。

黎轻说道:“我是柳承雅。”

两个奴仆大吃一惊,赶紧给她行礼:“见过王妃。”

黎轻扫了眼他们身上的配饰,问道:“我听说你们每人身上都佩戴了一颗玉珠子,能否让我看看?”

她在延福园的时候没有发现那些仆人身上戴着珠子,当时就觉得奇怪,不过,她不想问那些人。

两个奴仆的脸色顿时变得很奇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似乎谁也不愿意回答这个问题。

黎轻眼睛微微一眯,问道:“不太方便?”

奴仆之一战战兢兢地说道:“管家刚才派人来排查珠子,我们登记了名字之后把珠子交上去了。”

“这样啊。”黎轻淡淡地扫了他们一眼,一脸遗憾地说道:“既然已经交了,那就算了,你们继续去忙你们的吧。”

“小姐,这两人看上去有古怪,该不会他们俩的其中之一就是杀人凶手吧?”柳絮小声地问道。

确实有古怪,如果古怪的不是人,那就是珠子。

黎轻摇了摇头,说道:“管他呢,我们走。”

……

到了大门口,果然有带刀侍卫在把守着大门。

黎轻把华霄的玉佩拿给侍卫看。

侍卫恭敬退下,低头抱拳口称:“见过王妃。”

然后,他们主动为黎轻打开了大门。

黎轻带着柳絮出门,才走出十数步,前面突然跑过来一群小乞丐,准确地说,是一群拿着棍子的小乞丐追着一个赤手空拳的小乞丐喊杀喊打。

“你给我站住,敢放我好不容易捡回来的烟花,看我不打死你。”一个领头模样的小乞丐边追边叫道。

“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前面抱头逃跑的小乞丐边跑边吼道。

“小姐,小心。”柳絮赶紧拉着黎轻避让到一旁。

被追赶的小乞丐脚步踉跄,身形歪歪扭扭,眼看着就要被追上。

黎轻见状,眼睛一亮。

在门口守卫的侍卫反应过来之前,她冲过去把被追赶的小乞丐拉到一边,然后大喝了一声:“都给我住手!”

拿着棍子追人的一群小乞丐显然被这个突发事件给搞懵了,混乱不堪地停下脚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和黎轻大眼瞪小眼。

黎轻回头看见王府门口的侍卫走了过来,立即大声对这群小乞丐说道:“看清楚没有?这是翊王府,我是翊王妃!你们要是敢在这里闹事打人,我就把你们全给抓起来,你们怎么欺负人的,我就让人怎么给你们欺负回去。”

原本走过来保护王妃的侍卫闻言,差点儿在平地上摔倒。他们这位新王妃,狐假虎威的气势真是拿得十足!

第16章 “小乞丐”常乐

一群“手持凶器”的小乞丐被黎轻的话吓到了,很快一哄而散。

黎轻见拿着棍子的小乞丐们都跑了,回头高兴地对她救回来的小乞丐说道:“他们都被我吓跑了,你安全了。”

小乞丐像是被吓坏了一般,腿一软坐在地上,然后抬头可怜兮兮地说道:“我好饿……”

黎轻弯腰低头,给了“小乞丐”一个赞许的眼神,然后直起身子,一脸为难地对跟过来的侍卫说道:“如果我把他带进去给他一些吃的,王爷不会怪罪吧?”

侍卫心道:您是不是问错了人?

黎轻扭头看着“小乞丐”,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乞丐”像是饿极了,慢吞吞地说道:“我叫常乐,经常的常,欢乐的乐。”

“常乐,经常的常,欢乐的乐。”黎轻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嘴角一勾:“好名字。冲着你这个好名字,我今日就没有白救你。”

说完,她堂而皇之地带着“小乞丐”常乐进了翊王府。

柳絮嫌常乐身上脏,嫌弃地看了他一眼,攥着黎轻的手臂把她带到角落,四下瞄了瞄,着急地说道:“你不能带这个小乞丐进王府。”

“为什么?”黎轻用眼神示意常乐稍安勿躁,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

“你要搞清楚,你是我们柳家花钱雇回来的,你收了钱,就得为雇主办事。你刚惹了王爷生气,现在又带个小乞丐回来,你究竟想干什么?!你是生怕自己不会暴露吗?!”柳絮越说越愤怒。

“没搞清楚状况的是你。”黎轻淡定地说道:“从我们出了延福园之后,就一直有人跟在我们身后。你以为你看见四周没人,你就安全了么?居然敢这么大胆的在这里跟我闹脾气。你是不是忘了我对你说过的话?进了这王府,你要是想保全你的主子,只有一个选择,那就是对我忠心。对我忠心的意思就是,不管我做什么,你都不能置喙,还得配合我。如果你做不好,那我只能想办法解决掉你这个麻烦。”

说完,黎轻给了柳絮一个警告的眼神。

柳絮的心惶惶然,她下意识觉得黎轻很危险,可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已经没有了回头路。

黎轻带着柳絮走回到常乐面前。

“你们说完话了?”常乐仰着头,眼神里分明是:这个丫头没问题吧?

“说完了。”黎轻笑着说道:“我现在带你去洗漱,然后你就可以吃饭了。”

三人回到延福园,王府的丫环婆子见黎轻出去这么一会儿就带回来一个脏兮兮的小乞丐,都是一愣。

黎轻像是没看到他们古怪的脸色一般,兀自吩咐道:“带他去洗漱,给他换身干净的衣裳,再把他带过来。把西厢房收拾一下,暂且给他住。”

两个婆子走过来,把常乐带下去了。

等常乐收拾妥当,被带了回来,众人才发现,这个小乞丐生得很是可爱,圆乎乎的小脸,清秀的眉眼,等再长大一些,想必一定是个十分俊俏的公子哥。

这孩子,洗干净之后再换件衣裳,哪里还有半点儿乞丐的影子?分明是个被捡回来的落难小公子。

这下,原本嫌弃常乐又脏又丑的人都不说话了。

柳絮看着一脸淡定地坐在黎轻对面不慌不忙地吃着饭的常乐,以及脸上一派风轻云淡的黎轻,眼里充满了疑惑。

第17章 他罕见地心虚

眼看着派去保护王妃的侍卫蔡保方很快就折返了回来,华霄眉头一皱。

“王妃她……出事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华霄心里抖了一下,不过,很快,他又平静了下来,像是一件早就知道会发生的事,虽然不愿意它发生,但还是避免不了一般。

蔡保方摇了摇头,说道:“王妃刚走出王府没一会儿,就碰到一群小乞丐追着一个小乞丐打。她把被追的那个小乞丐救了下来,带回延福园去了。”

华霄一愣,“她从一群小乞丐手中把人给救下来了?”

蔡保方一脸古怪地回答道:“她对那群小乞丐说她是翊王妃,要是他们敢对她动手,她就让人把他们抓起来。门口这会儿本来就站着守门的侍卫,身上都佩着刀,那群小乞丐很快就被吓跑了。”

“……。”华霄的脸上闪过一丝错愕,他摆了下手,说道:“算了,由着她去吧。”

他这会儿没心思去管一个小乞丐,之前在黎轻面前夸下了海口,这会儿得先把案子处理了。

一想到管家排查的结果,华霄就皱了下眉头。

……

黎轻带着吃过饭的常乐过来的时候,华霄面前跪了十几个男**仆。

这些人当中,其中有一个是珠子不知道掉哪儿去了的;有七个是声称把珠子扔进了明湖里的;剩下的五个,声称把珠子埋进同一个坑里。

不过,翻遍了最后这五人所说的那个坑,也只找到了四颗珠子。

珠子数和人数对不上,有可能,这五人中的其中一个撒了谎,也有可能,就是珠子找不到了。

秉持着不放过任何一丝蛛丝马迹的念头,华霄一边让这些人提供不在场证明,一边派人去搜查这些人的私人物品。

黎轻便是这个时候走到华霄跟前的。

“你叫什么名字?昨晚子时,你在做什么?”侍卫正问到倒数第三个奴仆。

奴仆道:“奴才叫张有财,是掌火的,昨晚子时,奴才还在清点各处的柴火。”

“有没有人能为你作证?”侍卫问道。

“有。”张有财道:“管家、春晖园的丫环香兰、听雪苑的大丫环冬琴,都可以为我作证,他们还跟我说了话。”

华霄着人去找管家、香兰以及冬琴核实。

这边又开始问下一个人。

这么一轮询问下来,剔除掉了七个有不在场证据的人,剩下的六人,都有嫌疑。

华霄让侍卫把这六人带下去,继续审问;又让侍卫陪同着仵作何错再次勘察水井周围,看能不能找出更多的线索,特别是关于第一案发现场的线索。

……

“王爷,我能不能问个问题?”黎轻浅淡地笑着,一副虚心求学的模样。

华霄这会儿罕见地心虚起来,视线有些躲闪,在看见黎轻身后的常乐之后,心里突然有了主意,立即转了话题。

“这个小孩儿是谁?”华霄假装不知道黎轻带了个小乞丐进王府。

黎轻心里咦了一声:难道她带小乞丐进王府这件事没人汇报给华霄知道?

不对,她很快否定了这个想法:有人跟踪她,她做了什么事,华霄不可能不知道,所以,他现在是装不知道?

为什么?

第18章 究竟是谁欺负谁

黎轻按捺住心中的疑问,按照提前设计好的说辞说道:“他是我在门口捡到的小乞丐,我觉得他的名字很好,就带回来了。”

“他叫什么名字?”华霄顺着她的话问了一句。

“常乐。”黎轻悠悠说道:“经常的常,欢乐的乐。”

不等脸上明显露出怔忡之色的华霄有任何反应,黎轻紧接着说道:“我问过了,他父母双亡,从小是师父养大的,跟着师父在山上习武。不过他师父也去世了,所以,他现在是孤身一人。我看他挺乖巧的,名字又好听,还会武艺,正好,我缺个看园子门的,所以,我想把他留在王府,也免了他这么一个小孩子在外面颠沛流离之苦。”

华霄一愣,“你缺个看园子门的?”

“是啊。”黎轻似笑非笑地说道:“王府里这些人,恐怕不敢阻拦某些人进我的园子。初生牛犊不怕虎,他又是我捡回来的,想必不会有这种顾虑。”

华霄眼睛微微一眯:“……某些人?”

黎轻微抬着头,迎着华霄的视线,笑得周围花朵都失了色。

她轻启朱唇,狡黠地说道:“某些喜欢欺负人的人。”

华霄被黎轻明媚的笑容晃花了眼,准许她把常乐留在王府。

即便,他心里清楚得很:从昨日和今日的事来看,盛珊儿想要欺负她恐怕不容易,不过,奈何盛珊儿有太妃撑腰,有些事,恐怕不好说,要是连这么一个小小的要求都不能满足她,万一……

一想到万一她命不久矣,华霄就不忍心对她过于苛责。

一旁的常乐在心里翻了个巨大的白眼:他们的计策能如此轻易就奏效,他这白捡来的结义姐姐的脸真是功不可没啊!

把常乐的去留问题解决了,黎轻的注意力立即转移到了案子上。

就在这时候,华霄说道:“好了,你可以把人带回去了。”

“恕难从命。”黎轻把将死之人的我行我素演得彻底:“王爷,我要亲眼看着凶手被抓。”

“你不是说要逛街?”华霄道。

“是啊,可这不是一出门就捡了个人,没出去成么?我想,这就是天意,我不应该出去逛街,我应该留在府里。还有,之前郡主说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黎轻道。

华霄眉头一皱,迟疑道:“……她说什么了?”

黎轻道:“之前我说要报官的时候,她不是说了么?说如果这件事传出去,对我影响不好。我虽然不觉得这春桃是被我晦气死的,但挡不住别人会这么想,所以,我要亲眼看看,究竟是谁这么会挑日子,在大婚之日给我添堵。”

华霄看着黎轻的眼睛,明明他们今天才刚刚认识,他却好像能看懂她眼神中的意思似的——她的眼神,明白地写着:反正我就是不走!

一想到那人手一颗的珠子,华霄又头疼了:母妃为什么要趁他在边关的时候给家中奴仆发什么大师开过光的辟邪珠子?

偏偏这个时候,黎轻还一脸虚心好学地问道:“王爷,这些嫌疑人都是你排查珠子排查出来的?那颗每个仆人都有的珠子,是有什么含义么?为什么有的人会把珠子扔了?不是埋了,就是扔水里?”

华霄犹豫了片刻,谨慎地说道:“我常年征战沙场,母妃平素笃信礼佛,祈愿我平安归来。这些珠子,是母亲请大师开过光,特意发给家中奴仆,有……祈福的意思。”

第19章 一句信息量庞大的话

黎轻脑中闪过之前在风雨画廊碰到的两个仆人脸上惶恐的脸色,笑了笑,意味深长地说道:“确实,是该祈福。说起来,王妃住的园子叫延福园,想必也是祈福的意思,对吧?”

“……对。”华霄有些不自在,这个时候,他倒希望自己的王妃拙笨一些。

黎轻却像是丝毫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似的,没有继续追问下去,而是开始说起了案子:“王爷,尸检的结果如何?”

华霄心知黎轻不是这么好打发走的,他在心里叹了口气,说道:“春桃是窒息死的,根据何错的验尸结果,她应该是在……她是被凶手掩住口鼻捂死的。”

为了掩饰尴尬,华霄拿起一旁的茶杯,慢吞吞地喝了两口。

这个结果,和黎轻的猜测差不多。

黎轻若有所思地补充完整了华霄迟疑了一下又没说出来的话:“也就是说,春桃是在被凶手玷污的过程中,被凶手掩住口鼻捂死的,所以她的手上才有那么多细碎伤痕。”

华霄“噗”地一声一口茶水喷了出来,被呛了一下,咳嗽了好一会儿。

黎轻一脸淡定,好像刚才说出那句信息量庞大的话的人不是她。

“王爷,你还好吧?”

等华霄缓过气来,黎轻不太有诚意地问道。

“你……”华霄实在找不到合适的词语,好一会儿才憋出一句:“你怎么懂这些?”

他想,这“柳承雅”和别的男人私奔过,虽然这柳家说私奔未遂,但是……

难道说……

就在华霄皱着眉头胡思乱想的时候,黎轻心里想的却是:为了丰富阅历好破案,我什么类型的电视电影小说没看过?

她一脸这根本没什么嘛的模样:“我说过了,我喜欢看闲书。”

“……以后不许看了!”

华霄尴尬得不轻,这会儿早把什么万一她很快就死了所以不管她做什么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想法抛到了脑后。

黎轻“哦”了一声,那些东西她只是为了增长破案基本常识看的,现在早没看了。

华霄还觉得不放心,又重申了洞房花烛夜那晚他对黎轻说过的话:“我跟你说过,只要你不做任何让翊王府蒙羞之事,你就是堂堂正正的翊王妃,我也会护你周全。但是,如果你做了让翊王府蒙羞之事……”

他似乎在犹豫着要不要把后面的话说出来。

黎轻帮了他一把:“有了如果,那那么呢?”

华霄深吸了一口气,森冷地说道:“那我就容不下你了。”

黎轻挑了下眉头,依旧“哦”了一声。

代嫁应该不算蒙羞吧?应该算欺君。

就是不知道身为通缉犯算不算蒙羞。

不过,她只需要在华霄对她下手之前,找到线索,回到原来的世界和亲爱的哥哥团聚去,谁还管他容不容得下她啊?

当然,走之前得把栽赃陷害她的人给揪出来办了。

就在这个时候,有侍卫来报:“王爷,林大山招了!这是他的供词。”

林大山,不是那五个声称珠子埋同一个坑而坑里却只有四颗珠子的五人中的一个,而是声称把珠子扔进了湖里的几人当中的其中一个!

第20章 翊王真可怜

“林大山?怎么会是他?”管家在一旁惊呼道。

“有问题?”华霄问道。

管家叹了口气:“奴才只是觉得很吃惊。林大山平日里看着很老实的一个人,没想到他居然如此心狠手辣,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黎轻觉得这番话有些耳熟,对了,在那张惟妙惟肖的通缉令面前,她就听过类似于“人不可貌相”这样的话。

她嘴角微微一勾,走到侍卫面前,伸手抓过供词,展开一看。

原来,昨晚,翊王殿下大婚,翊王府上下都赏了酒。林大山一不小心喝高了,酒后见色起意,在花园假山的通道里奸\/污了落单的春桃。完事之后,他发现春桃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断了气,慌乱之下,把她的衣裤草草穿好,背到附近的偏院,抛尸在水井里,做成投井而亡的假象。

黎轻看完之后,动作自然地把供词递给华霄。

她这才发现,周围的人看她的视线有些一言难尽。

黎轻眨了下眼,面不改色地对华霄说道:“王爷,我帮你验过了,这供词用的纸和墨都没有猫腻,你可以放心看。”

华霄:“……。”

众人:“……。”

一旁的常乐:翊王真可怜。

华霄看过林大山的供词,吩咐道:“把林大山带过来,让他指认现场。”

很快,林大山被带上来了。

黎轻不动声色地打量这个林大山。

林大山生得孔武有力,其貌不扬的黝黑面孔上,长了几颗青春痘,他的双手粗糙、布满了茧,手指上和指甲缝里还有残留的污渍,好像没有洗干净似的。

“你是园丁?”黎轻笃定地问道。

林大山没有开口,眼皮子都没有抬一下,脑袋快垂到胸口去了。

“你怎么知道他是园丁?”

黎轻没有等来林大山的回答,却等来华霄的疑问。

黎轻犹豫了一下,说道:“他肤色深,一看就是经常在外面晒太阳;他身体壮硕,双手粗糙布满厚茧,一看就是平日里粗重活做得多。身为王府的奴仆,粗重活不外乎寥寥数种。再加上他手指和指甲缝的污垢。某些植物的汁液沾在手上之后很难洗干净,长期累积下来,就会形成难以洗干净的污垢。所以,我猜,他是园丁。我方才出门的时候,看见园子里还有刚修剪下来却没有来得及处理的枝叶,我猜,园丁或许是某些事突然被叫走,还没有来得及打扫这些枝叶。”

黎轻走到林大山面前,在他的衣领褶子里取出一小片树叶的残片,转身在华霄眼前晃了晃,笑着半真半假地说道:“其实说了这么多,都是虚的,让我猜测他身份的依据其实是这个。王爷,不知道我猜得对不对?”

华霄面上八风不动,心里却是暗暗一惊:这柳承雅真不是一般女子,她的洞察力居然如此之强。

“你猜得没错,他确实是园丁。他被带过来的时候,确实正在处理被花灯压坏的枝条。”华霄淡淡地说道。

一个孔武有力的园丁,奸杀一个柔弱的女子,再把她抛尸入井,身体条件完全满足。

林大山跟没魂儿的人偶似的,把众人带到花园假山旁,指着假山里的一个弯弯曲曲的通道,恍惚地说道:“就是这里。”

华霄立即让仵作何错和侍卫一起,在这个地方查找可能的罪证。

黎轻默默地跟在华霄身边,准备细致地观摩一番。

第21章 他这次没有心软

“王爷,假山的通道里发现了两处血迹。此外,我们还找到了两条丝线,何先生说这两条丝线应该是从春桃的衣服上掉下来的。另外,我们还找到一个珠花,推测是春桃头上掉下来的。”

侍卫把两条丝线和一个款式简单的珠花双手递到华霄面前。

那两条丝线,与其说是丝线,不如说是线头,白色的。不管是颜色还是材质,都和春桃身上穿的里衣相符合。

至于珠花……

“拿下去问问平日里和春桃关系近的丫环,确认一下这珠花是不是春桃的。”华霄吩咐完,迈开步子就往假山的通道里走,黎轻紧跟在他身后,假意睁着一双好奇的眼睛四处寻找蛛丝马迹。

华霄瞥了她一眼,欲言又止。

何错也还在勘察这个现场。

“除了刚才那些,还有没有什么发现?”华霄问何错。

何错正盯着某处仔细看,听见华霄的问话,头也不抬地回答道:“这个地方有两处精\/斑,……”

华霄一愣,重重地咳嗽了两声,视线下意识地往黎轻身上瞥去。

黎轻正好背对着他们,听见华霄的反应,她嘴角微微一抽,假意没听懂,没转身,只盯着墙壁上的某处,像是看得很专注似的。

何错对于尸检之外的一切事物反应都有些迟钝,他听见华霄的咳嗽之后,觉得有些莫名其妙:这些都是正常的取证,不知道王爷在咳嗽什么。

他总结一般地说道:“这里确实就是第一案发现场。”

黎轻依然没有回头,不过,她的视线从墙壁上转移到了地面上。她的视线不经意地扫过墙上的血痕,地上的精\/斑,又在地面上一小块不太明显的黑印子上停留了片刻,然后,又看了看周围的其他地方。

华霄发现自己明明是来破案的,但所有的感觉却都在黎轻身上。他的视线明明没有放在她身上,但他额头上就像是长了第三只眼睛似的,对黎轻的一举一动都十分在意。

“你出去!”他终于忍不住,皱着眉头对黎轻说道。

黎轻错愕地看了他一眼:他不是已经同意她跟着了么,现在又是唱的哪一出?

华霄这次没有心软,要知道,他在听见何错说“精\/斑”两个字的时候,就已经后悔带黎轻来看现场了。

“这里不是你适合出现的地方,去外面等着。”华霄脸上的表情很严肃很认真,似乎在说:如果你不自己离开,那我就动手了。

黎轻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左右权衡了一番,没有反驳,转身就往外面走。

华霄心里松了一口气,他还真担心:万一她不愿意离开,他是不是真得对她动手?

幸好她主动走出去了。

黎轻走出假山,走到常乐面前,小声嘱咐了他几句。常乐点了点头,转身小跑离开了。

华霄他们出来的时候,黎轻正站在湖边一棵垂柳树下安静地等。

华霄看了她一眼,在湖边石凳上一坐,就开始结案:“林大山,本王再问你一遍,春桃真是你杀的?”

“是。”林大山垂着脑袋,闷声回答道。

“杀人偿命,你可知道?”华霄又问。

林大山垂着脑袋,没有回答。

华霄等了一会儿也没有等到林大山的回答,皱了下眉头,向侍卫递了个眼色:“拖下去砍了,尸身扔到乱葬岗喂狗。”

林大山像是已经接受了自己的命运似的,一个字都没说。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花容失色的婢女冲出花丛,失魂落魄地扑了过来。

黎轻注意到,在这个婢女冲出来之后,原本垂着头一脸死相的林大山,神情终于出现了变化。

第22章 心狠的新王妃

“香兰姑娘?”看见婢女的脸,管家一惊,“你怎么这个样子跑到王爷王妃面前?成何体统?”

香兰?

黎轻扫了香兰一眼,这个名字刚才好像听过,好像……是春晖园的丫环。

不就是太妃那边的人?

香兰对管家的话充耳不闻,瞪着一双杏目直勾勾地看着林大山:“林大山,我就问你一句话。”

她的声音都在发抖,林大山先是难以置信地瞪着她,片刻之后,又一脸痛苦地闭上眼睛,低下了头。

“春桃,真是你杀的?”香兰见林大山闭着眼睛不理会人,有些崩溃地冲过去抓着他的肩膀晃了晃:“你回答我!你是不是真对她对了那种事?”

林大山还是闭着眼睛,嘴巴就像是被人用线缝上了似的,就是不开口。

“我恨你!”香兰泪崩,站起来,转身一边嚎啕大哭一边跌跌撞撞地跑开了。

林大山这才睁开眼睛,盯着香兰远去的背影,眼睛里的痛苦满得快要溢出来了。

管家从吃惊中醒过神来,看了看香兰的背影,摇了摇头,冲着林大山唾了一口:“林大山,你真是禽兽不如,枉费香兰姑娘对你一片真心。”

林大山一震,看着香兰离去的方向发呆,就跟痴了一般。

黎轻的眸光微微一闪,脑子里瞬间排演了许多种可能。

华霄挥了下手,示意把林大山带下去。

侍卫立即走上前来,把早就陷入痴傻状态的林大山押了起来,往外面拖去。

“等等。”黎轻不慌不忙地开了口,把人都给叫住了。

华霄看着她:“你……想做什么?”

他本来打算在想之前还添个“又”字,但顿了一下,还是没有让自己显得不耐烦。

黎轻嘴角勾起一抹浅浅的微笑,说道:“我只是在想,就这么把他脑袋砍了,会不会太草率了?”

周围响起此起彼伏的抽气声:这新王妃太大胆了,居然敢质疑他们家王爷的决定!

黎轻岿然不动,像是没听见这些抽气声似的。

华霄深深地看了黎轻一眼,条分缕析地说道:“林大山自己承认他是凶手,而且,还亲自指认了现场。试问,如果他不是凶手,那他为什么对案子发生时的情况知道得这么清楚?又为什么要自首?嫌命长么?他奸杀妇女,按律当斩。”

黎轻顺着华霄的话,转身问道:“林大山,你为什么要自首?嫌命长么?”

林大山晃了一下,咬牙说道:“我该死,快杀了我吧。”

“这么想死?”黎轻嗤笑了一声,一步一步地走到林大山的面前,说道:“你知道我刚才怎么跟王爷说的么?我说,我要亲眼看着破案,看看究竟是谁这么不长眼,在我和王爷的大婚之日闹出命案来,让我一进王府就沾染上晦气的名头。你的罪行有二:其一、奸杀妇女;其二、触了我的霉头。一刀把你砍了,不是太便宜你了?”

花园里,陷入一阵诡异的宁静。

几乎所有人心里都出现了一个念头:还以为王妃要质疑王爷的决定,没想到啊没想到,她这是觉得把人一刀砍了这个判罚轻了?!

这位新王妃,心肠有点狠啊。

第23章 自乱阵脚

华霄皱了下眉头,下意识地排斥说这种话的黎轻。

他问道:“你想怎样?”

黎轻微微偏着脑袋,问林大山:“你喜欢香兰,是吧?别急着否认,你喜欢香兰,香兰也喜欢你。在场的各位都不是瞎子,这么明显的事都看不出来,所以,你否认也没有用。我看香兰的模样,你们应该好了一段时间了吧?难不成,昨晚上,你喝醉了,黑灯瞎火的,一个没注意,把春桃当成香兰了?”

说到这里,黎轻转头看了皱着眉头的华霄一眼:“王爷,我新来乍到,不清楚规矩。按照咱王府的规矩,丫环奴才允许私相授受暗通款曲么?”

“没有!奴才和香兰姑娘是清白的,就算是王妃,也不可以无凭无据地侮辱了香兰姑娘的清誉!”林大山脸上第一次出现着急的神色:“王爷明察,奴才和香兰姑娘真是清清白白的。王爷!”

“是么?”黎轻抢在华霄开口之前问道:“林大山,你是园丁,从你一大早才修剪了花枝来看,夜晚应该不当值。你告诉我,你喝了酒,大晚上的不睡觉跑去花园做什么?”

“奴才……奴才就是喝醉了,去吹吹风。”林大山着急地辩解道。

“你撒谎!”黎轻厉声道:“你明明就是去和香兰姑娘幽会的。”

林大山否定道:“不是,奴才没有!奴才只是暗地里喜欢香兰姑娘,断不敢对她有非分之想。”

“你又撒谎,从方才香兰姑娘的表现来看,你们岂止是你暗地里喜欢她那么简单?你要是对香兰姑娘没有非分之想,怎么可能会一时兴起奸杀春桃?”黎轻嗤笑一声,又说道:“啊,我明白了,该不会是你确实对香兰姑娘有非分之想,也把她约到花园里来了,但是她不从你,所以你才会把心里的邪火发泄到刚好经过花园的春桃?是不是这样?”

林大山被黎轻绕糊涂了,想也不想,就说道:“对,就是这样。”

“可是不对啊。”黎轻道:“香兰明明喜欢你啊,怎么可能会不从了你呢?”

“……。”林大山语塞。

黎轻转身对华霄眨了眨眼睛:“王爷,我怀疑香兰才是真凶,林大山主动自首,又一心求死,这太不正常了,谁知道他是不是在帮某人顶罪呢?能让他不惜牺牲生命也要保护的人,大致无外乎家人和喜欢的人。林大山自己也承认了,他喜欢香兰。我建议,把香兰抓起来,好好地审问一番。对了,她刚才还故意跑出来演戏,肯定不会轻易承认了,必要的时候,还可以上刑。”

“你血口喷人!这件事跟香兰没关系!都是我一个人做的!”林大山一双眼睛瞬间充血,对着黎轻怒目而向。

黎轻冷笑了一声,问何错:“敢问何先生,如果说香兰先把春桃捂死,紧接着,林大山为了做出他才是凶手的假象,对春桃进行了奸\/污,再抛尸入井,又或者说,这一切都是香兰指使林大山做的,两人合力把春桃杀了,你能准确地分辨出她究竟是被香兰杀的,还是被林大山杀的么?”

何错向来不参与推导,他原本有些呆滞地站在一旁,听见黎轻的问话之后才恍惚地抬起脑袋,眼睛渐渐恢复清明。

他皱着眉头,仔细地想了想,然后,摇了摇头。

第24章 王妃不安生

华霄若有所思地看着黎轻,没吭声。

黎轻的话里面有个大漏洞,与其说她在推演,不如说她在诈。

华霄一直冷眼旁观,自然是看出来了,但是林大山关心则乱,完全跟着黎轻的节奏走,根本没想到该怎么反驳,是以,在黎轻冷冷地扫了他一眼的时候,林大山突然大叫一声,用蛮力挣脱侍卫的钳制,一头往湖边的大树干上撞去。

“抓住他!”

华霄刚下令,侍卫便一冲而起,重新抓住林大山。

林大山见撞树不成,又打算咬舌自尽,嘴巴还没合上,就被侍卫卸掉了下巴。

“看来,这件事确实另有隐情。”华霄冷声吩咐:“把香兰带过来。”

林大山一听,挣扎着想说话,却只能发出哼哼声,一个全乎的字都说不出来,顿时急的眼泪都涌出来了。

黎轻走到华霄跟前,大声说道:“王爷,一会儿香兰来了,想必她不会轻易招供,还请王爷拿两副刑具来备用。另外,为了避免香兰暗中恐吓林大山,在我审问香兰的时候,我觉得,林大山应该避嫌。王爷觉得呢?”

华霄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就在黎轻以为华霄会质问她几句的时候,他却什么都没说,先吩咐管家去拿刑具来,又把蔡保方招了过来,吩咐了他两句。

蔡保方领命,很快把林大山带到了茂密的花丛之后。

黎轻没料到华霄如此轻易就配合了她的要求,心里有些惊讶,再看华霄,见他轮廓分明的五官上,几乎没什么表情,看不出来他心里在想些什么。

哭得妆都花了的香兰一脸懵懂地被带了过来,战战兢兢地跪在华霄和黎轻面前。

黎轻站在华霄旁边,低头看着香兰,信口道:“香兰,刚才林大山说他是受了你的指使,才会杀了春桃的。”

周围再次响起此起彼伏的抽气声。

大家都不知道这王妃究竟想干什么,可是看见自家王爷都不说话,他们也不敢说什么。

香兰也是大吃一惊,惊呼道:“怎么可能?!”

“看来你很了解他么。”黎轻一脸怜悯地看着香兰,“确实,他没这么说。他只不过是为了保护你,一心求死而已。是以,王爷现在怀疑是你伙同林大山一起杀了春桃,林大山一心求死,就是为了把所有的罪名都揽在他身上。香兰,我看你还是不要反抗了,赶紧招了吧,不然……看到那两副刑具没有,那都是为你准备的。”

众人又想吐槽了,明明是您怀疑香兰杀了春桃,怎么一张口就推到王爷头上去了呢?咱家王爷真是倒霉啊,明明这都是第五任王妃了,眼看着很快就要熬过头了,这第五任王妃却好像有些不安生啊。

就连华霄,都忍不住扭头看了黎轻一眼,神情有些一言难尽。

香兰一脸惊悚地看着黎轻,“什么?奴婢冤枉啊!”

“看来你是不打算招了。”黎轻脸色一冷,道:“那就只好用刑了。”

她边说边走到刑具面前,拿起一根尖利细长的铁针,转头冲着香兰阴测测地笑了笑。

香兰看见她的笑容,心里顿生恐惧,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冤枉啊!冤枉啊!”

第25章 爱你我甘愿舍弃生命

“报——!”

黎轻还没有走到香兰面前,蔡保方就从花丛背后高声喊着跑了出来。

黎轻顿住脚步,转头看他。

蔡保方道:“启禀王爷、王妃,林大山翻供了,说杀人凶手另有其人!”他几步走到华霄面前,耳语了一句。

众人闻言,皆是一惊——这个转折,未免来得太突然。

众人惊疑地看着黎轻,心里对这位王妃都忍不住多了几分好奇。

黎轻脸上露出了然的笑意,往前走了两步,把长铁针放回了刑具盘里,走回到华霄身边。

华霄的视线在她脸上转了一回,小声吩咐蔡保方去拿人,又让侍卫把林大山押回来。

虽然搞不清楚状况,但受到了一番惊吓的香兰似乎明白过来自己暂时不用受刑了,全身脱力地委顿在地上,目光呆滞地盯着被重新押解回来的林大山。

林大山嘴角有血,下颔骨早已归回原位,整个人看上去狼狈至极。

就在这个时候,之前得了黎轻吩咐的常乐端着一碟子点心回来了,跟在他身边的,还有端着茶水托盘的柳絮,以及另外两个端着水盆和手巾的丫环。

管家一脸汗颜地看着四人端着各式托盘走到华霄和黎轻面前,他居然看案子看得忘了吩咐下人给王爷王妃上茶!

黎轻笑着亲手放了一杯茶在华霄面前,说道:“谢谢王爷容忍我的任性,请喝杯热茶。”

华霄一边喝茶一边在心里想:原来你也知道你很任性。

黎轻没问林大山翻供招认出来的真凶是谁,她慢条斯理地喝茶,等着去捉人的侍卫回来。

蔡保方捉拿人的动作比预料中的要快。

“王爷,这张有财刚才就躲在花园里偷看,他见事情败露,想逃跑。”蔡保方把林大山供出来的嫌疑人张有财掼在地上。

花园里众人看见张有财,又是一阵窃窃私语。

黎轻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张有财一番,想起来他是谁了。

“他是掌火的?”她边问边往张有财的鞋子上看去。

“对,就是他。”蔡保方道。

“王爷,奴才冤枉啊,奴才没有杀人。”张有财跪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喊冤。

蔡保方冷哼了一声:“你没杀人,你跑什么?”

“我……”张有财一双鼠目滴溜溜地转,他神情慌乱,被蔡保方一句话堵得说不出话来。

华霄重重地咳嗽了一声,原本嘈杂的花园顿时安静了下来。

“林大山,你有什么好说的?”华霄冷冷地问道。

林大山身上这会儿早没了之前一心求死的气势,他抹了把脸,一脸愤恨地说道:“王爷,奴才有罪,奴才之前没说实话。春桃不是奴才杀的,玷污春桃又把她给杀了的人是张有财,奴才亲眼看见他把香兰扔到井里,都是他干的!”

“你……你污蔑!”张有财高声争辩道:“王爷明鉴,奴才冤枉啊。”

“林大山,你既然知道真凶是张有财,为什么要包庇他,还替他顶罪?”华霄继续问道。

林大山一脸痛苦地看了香兰一眼,说道:“张有财会招鬼算卦,他威胁奴才,如果奴才不替他顶罪,他就算被王爷砍了脑袋,也会变成厉鬼回来加害香兰姑娘。”

第26章 给她点蜡

众人唏嘘不已,黎轻却一脸淡定。

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遇到类似的情况,黎轻还会在心里说一句愚昧,三年过去,她早就已经习惯了。

不过,这林大山,看来真是爱惨了香兰姑娘,为了她,他就算是代人背黑锅送死也在所不惜。

黎轻看了眼香兰,见她一脸震惊地瞪着林大山,难以置信地问道:“你、你是为了我?”

话音刚落,两串泪珠就从香兰眼中滑落,但她并没有扭开头,依然痴痴地看着林大山,林大山也一脸纠结地看着她。

这一碗狗粮,真是让人猝不及防。

黎轻默默地移开视线,看向张有财。

张有财从林大山说完话的时候就一直在喊冤:“王爷明鉴,林大山血口喷人,春桃不是奴才杀的!”

他还转向香兰,大声说道:“香兰姑娘,你快为我作证啊,昨夜你不是看到我了么?”

香兰只顾着看林大山,没有理会张有财。

张有财又转身求管家作证。

管家后退了一步,皱着眉头和他撇清关系,“我昨夜是看到你了,但你后来去哪儿了,我也不知道啊。”

这时候,黎轻站了起来,走到张有财面前,饶有兴致地问道:“你会卜卦?”

张有财战战兢兢地说道:“会一点点。”

黎轻嘴角一勾,冒着大不韪问道:“那你现在就卜一卦,算算本王妃还能活多久。”

所有人都被黎轻大胆的话吓了一大跳。

华霄没忍住,大喝了一声:“柳承雅!”

他这声怒吼声音极大,把在林间晒太阳的鸟儿都惊飞了。

“柳承雅,你又惹表哥不高兴了?”盛珊儿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怒气冲冲地指责黎轻。

黎轻淡淡地看了她一眼,“郡主怎么来了?你的恶心症状好了?”

盛珊儿怒道:“我听说你怀疑太妃身边的丫环,这才过来看看,没想到又撞见你惹表哥不高兴了!你怎么这么能惹是生非?”

黎轻一脸无辜地说道:“我只是听说这张有财会卜卦,所以让他给我卜一卦,看我能不能活过一年,怎么,郡主对这个问题不感兴趣么?”

“你……我……”盛珊儿只听见了华霄怒喝黎轻,却没听见黎轻问张有财的话,冷不丁地被黎轻一句话砸过来,顿时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结巴着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华霄也是牙关一紧,本就不豫的脸色瞬间变得极为难看。

柳絮吓得发抖,生怕出问题。

常乐低头看自己的脚,默默地在心里给盛珊儿点了两排蜡烛。

黎轻像是个没事人一般转头看着张有财:“能卜么?”

张有财吓得直哆嗦,他在暗地里看到了黎轻哄诈林大山的本事,这会儿也顾不上得罪盛珊儿了,慌忙说道:“王妃福泽绵长,一定能长命百岁。”

黎轻笑吟吟地转过身来,瞥了眼盛珊儿扭曲得跟调色盘一般的脸,回到华霄旁边坐下,不慌不忙地说道:“王爷请放心,就算张有财这句溜须拍马我爱听,但我绝对不会因为这句话就徇私的。其实,我刚才走到张有财面前,是为了确认一件事,并不是为了请卦。”

她这句话,就像一个台阶。

华霄顺着她给的台阶走了下来,恼意并没完全消散,皱着眉头问道:“确认什么?”

黎轻转身对何错说道:“有劳何先生检查一下张有财的鞋子,他的鞋面上,是不是有什么东西?”

第27章 小露一手

何错闻言,愣了一下,迈开步子就走到张有财面前,蹲在地上,盯着他的鞋面,仔细端详。

“王妃,您指的该不会是他鞋面上这块黑印?”何错指着张有财左脚上的黑印子问道。

黎轻又问:“你能看出那是什么来么?”

何错又仔细端详了一番,又用手指擦了一点下来,捻了捻,说道:“这是煤灰。”

黎轻点了点头,“王爷,何先生说得没错,这就是煤灰。”

“这煤灰有什么问题?”华霄问出了大家心里的疑问。

黎轻笑了笑,又问张有财:“张有财,我问你,你鞋子上的煤灰是什么时候蹭上去的?”

张有财回答道:“这……这奴才哪儿记得清楚啊?奴才一天到晚和柴火煤炭打交道,身上蹭了煤灰是常有的事。”

黎轻道:“你身上蹭了煤灰确实不奇怪,但是奇怪的是,凶杀现场也有煤灰,这就有些巧了吧?”

“什么?!”何错的眼睛陡然瞪大,“凶杀现场有煤灰?!王爷,卑职请求重新勘验现场。”

华霄疑惑地看着黎轻:“你怎么知道现场有煤灰?”

他要是没记错的话,黎轻只是进去看了看,且进去没多会儿就被他赶出来了,他们都没发现煤灰,她怎么就发现了?

黎轻理了下裙摆,把两只脚的脚尖露了出来,说道:“我在山洞里,发现地上有一处黑色的印记,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本来想仔细看,王爷你不是把我赶出来了么?我没来得及细看,只好用鞋尖蹭了一点灰,出来才看的,可不就是煤灰么?”

华霄低头一看,果真发现黎轻右脚的绣花鞋尖上,有一处黑色的印子。

他一抬头,刚才撞见黎轻隐隐的笑意,心尖尖顿时没来由地颤了一下。

“冤枉啊,煤灰其他人身上也可能有啊。”张有财大声喊冤。

华霄看了张有财一眼,眼中淬过血的凌厉让张有财蓦地心生寒意,头脚发麻。张有财打了个寒颤,喊冤声哽在喉咙,差点儿哽死。

华霄吩咐道:“何错!重新勘验现场。”

“是!”何错抱着他的小木箱,往假山方向跑。

“何先生。”黎轻又叫住他。

经过方才这件事,何错对黎轻自然而然地生出敬意,他停下脚步,毕恭毕敬地问道:“王妃还有何吩咐?”

黎轻道:“张有财不是喊冤么?我想,既然是凶案案发现场,现场一定留有指纹,何先生如果能顺利提取到指纹,那咱们不就能知道,究竟是谁在说谎,究竟谁是真冤了?”

何错眼睛一亮,随即又一脸为难地说道:“王妃提醒得是,只不过,那个地方如此空旷,想要提取掌纹恐怕有点儿困难。”

“空旷么?”黎轻嘴角微微一勾,“只是个假山的通道而已,算不上空旷吧?”

“你是在为难何先生吧?”从看见黎轻的第一眼开始就一直觉得憋屈的盛珊儿终于找到机会反击了:“就算你现在贵为王妃,你也不能凭借着自己的身份就强人所难啊。难道你还比何先生懂得多不成?”

第28章 送过来的脸不打白不打

黎轻刚要嘲讽盛珊儿两句,何错却先开了口:“郡主,说来惭愧,王妃确实比卑职心细。今日若不是王妃指出纰漏,或许,这个案子就要成一桩冤案了。”

盛珊儿的嘴角抽了抽,她没料到何错居然会帮黎轻说话,顿时有些下不来台。

何错天生少根筋似的,丝毫没有注意到盛珊儿的窘况。他转向黎轻,拱了拱手,虚心请教:“请问王妃,是不是有什么好的办法可以提取掌纹?”

盛珊儿长长地吸了一口气,她就不信了!人家遥京府仵作都觉得困难的事,这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柳承雅难不成还有本事解决?

虽然心里恼恨何错不领情,但她还是觉得他这个问题提得真心不错。

“是啊,表嫂,这是你提出来的法子,想必你应该也有解决的办法吧?”盛珊儿强掩着语气里的不快,想看黎轻出丑。

她的心思黎轻哪里会看不明白?

黎轻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不慌不忙地说道:“如果是别处,像那么空旷的地方自然有困难,何先生的顾虑正是出于此。但这是哪里?这是翊王府啊!别的地方怎么能和翊王府比呢?”

盛珊儿听得眼皮子直跳,“你该不会自己没有办法,就把事情推到表哥身上去吧?你这是想让表哥来帮你收拾烂摊子的意思?你怎么能这样?!”

华霄跟盛珊儿想法不一样,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他今天才第一天和“柳承雅”见面,但他好像能感觉到,她说这番话的目的,并不像盛珊儿说的那样。

只不过,这种一上来就戴高帽子的说法,总觉得不是什么好事啊。

“你想说什么直说就是。”华霄道。

黎轻故意挑衅地瞥了盛珊儿一眼,笑吟吟地说道:“提取掌纹,需要用碘来熏,一般会用在杀人凶器上。但现在我们没有凶器,只能在假山处寻找。我的办法很简单,只需把假山通道堵起来,形成一个密闭的空间,不就成了么?只是需要的原料肯定要比正常情况下多上不少,但是,对于翊王府来说,这只是个小问题,是吧,王爷?”

华霄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何错:“何先生以为如何?”

何错一脸豁然开朗的模样,脸上流淌着跃跃欲试的激动:“王爷,卑职认为,事关人命,值得一试!”

华霄立即吩咐管家按照王妃吩咐的去办。

盛珊儿被排挤在一旁,气得脸色发青。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涉案的三人被撩在了一边,存在感变得极其微弱。

香兰到底是春晖园的丫环,胆子比其他丫环大些,她鼓起勇气问道:“王爷,王妃,奴婢斗胆问一句,是不是取了掌纹之后,就能洗清奴婢和林大山身上的嫌疑,也能确认真凶了?”

黎轻似笑非笑地扫了一眼一脸惊惧委顿在地的张有财,意味深长地对他说道:“张有财,你要不要起一卦,看看今天是你掉脑袋,还是林大山掉脑袋?”

华霄心里一动,接着黎轻的话说道:“这话不准确。如果真凶是张有财,那他不但杀人,还恐吓他人威胁他人顶罪,罪加一等,砍头之后再喂狗太轻了,扔到军营里,直接喂狗吧。”

第29章 尴尬的真相

张有财一听“直接喂狗”四个字,当即吓得魂飞魄散、涕泪横飞。

他爬在地上一边磕头一边哭嚎道:“奴才有罪,奴才错了,是奴才一时鬼迷心窍才会威胁林大山,但奴才真没想杀春桃啊。”

众人皆是一愣,没料到华霄一句喂狗,掌纹都还没取呢,张有财就吓得承认了自己犯下的罪。

就连黎轻,都感到有些意外,怔忡地看了华霄一眼,刚好和他四目相对。

“春桃果真是你杀的!”蔡保方见张有财往华霄和黎轻这边爬过来,就伸腿蹬了他一下,把他蹬回原地,“还不快快把你的犯罪事实从实招来!”

张有财哭着招供道:“昨晚上,奴才给各处添了柴火,从花园抄近道回去,看到一个丫环打扮的人在这里对着月亮磕头,口里还念念有词,请月老仙人赐她一个老实的男人,说她不求大富大贵,但求不要像嫁进王府的王妃一样活不长。我……”

“砰”地一声巨响,华霄震怒,狠狠拍了石桌一掌,桌上的茶水点心溅了一地。

周围瞬间鸦雀无声,落针可闻,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胆战心惊。

王妃活不长什么的,大家心里都清楚,只是当着王妃的面说出来,就是嫌命长了。

张有财赫然醒悟自己一时口快说了什么,再次吓得神魂齐飞,趴在地上一动都不敢动。

华霄是真的头疼了,他深深觉得今天就不应该由着黎轻的性子,让她旁观破案。

没想到,这个案子里,处处都是陷阱,先有那颗劳什子的珠子,再有春桃这个不长眼的丫环居然敢说那样的话。

他眼角的余光瞥了黎轻一眼,却发现她跟没事人似的,脸色都没变一下,还说道:“王爷,案子拖着没意思,等他说完你再发火也不迟啊。”

“……。”华霄突然觉得有些对不住她,这是他对之前的四任王妃都没有产生过的感觉。

“张有财,继续往下说。”黎轻不慌不忙地催促道。

张有财抬头觑了华霄一眼,战战兢兢地说道:“我、我喝了酒,听到她说的话就感觉心里跟有把火烧似的,就跑过去抱住她说要当她相公。”

“下流!无耻!”盛珊儿指着张有财怒骂,觉得王府里出了这样的奴才很丢脸。

张有财哭道:“那春桃也没反抗啊,她要是咬奴才一口,奴才的酒说不定就醒了,她也不会死。”

“你居然把过错推到死人身上,真不是东西!”站在张有财旁边的蔡保方忍不住踹了他一下。

“奴才不敢撒谎啊。”张有财嚎道:“都怪她叫声太大了,奴才怕人听见,才不得不伸手捂她的嘴。等奴才醒过神来的时候,就发现她已经死了。奴才也是吓坏了,才把她扔到井里去的。奴才知罪了,奴才真不是故意要把她弄死的,请王爷王妃宽宏大量,看在奴才不是存心杀春桃的份儿上,饶奴才一死吧!”

黎轻转头看着怒意未消的华霄,说道:“王爷,该你定夺了。”

第30章 安分地活着不好么

华霄早不耐烦了,巴不得这件龌龊的案子早点儿结束。

他当即下令:“张有财杀人抛尸,还胁迫他人顶罪,罪大恶极,给他做口供,让他画押,再把他拖出去砍了。丫环春桃口中无德、以下犯上,尸身拖去乱葬岗,不得安葬。林大山知情不报、包庇罪犯,罪不可赦,杖五十,赶出府去。”

侍卫把呼天抢地哀嚎的张有财押走了。

林大山知道自己罪有应得,趴在地上跪谢王爷和王妃的恩典。

黎轻挑着一双好看的眉问华霄:“不是送去军营喂狗么?”

华霄顿了顿,移开视线,答道:“拿他喂狗,狗都嫌脏。”

黎轻一脸你是王爷你说的算的表情,说道:“原来如此。”

事情本来到这里就该结束,可何错走了过来,涨红着脸,期期艾艾地看着黎轻。

黎轻顿住脚步,不解地看着何错。

何错小心翼翼地看了华霄一眼,豁出胆量,一脸期待地说道:“王妃容禀,虽然案子已经结了,但是,取证掌纹的工具都已经准备好了。机会难得,卑职斗胆,想尝试一下,也好为以后的案子积累经验。”

黎轻还没说话呢,旁边看见华霄和黎轻“眉来眼去”就心情打不痛快的盛珊儿立即欢快地拍了下手掌:“好啊,正好我也想见识一下。嫂子,工具都准备好了,不要浪费呀。”

“珊儿!”华霄脸上露出不悦的神情。

盛珊儿一想到刚才他拍桌子的模样,还有些心有余悸,又想到华霄当着大家的面呵斥她,心里更是有些委屈,不敢看他的视线,只委委屈屈地说道:“是何先生提的要求,不关我的事啊,我就是好奇,想见识一下么。”

黎轻淡淡地扫了眼盛珊儿,心想:这个女人,既然已经笃定了她这位翊王妃活不了多久,那就安安分分地等着当“第六任翊王妃”不好么,为什么要跑出来丢人现眼呢?

她用眼神向常乐示意:这位,隐患,你认识一下。

常乐眨了一下眼睛,示意:收到!

同时,常乐也瞥了盛珊儿一眼,心道:这位郡主,安安分分地活着不好么,干嘛要这么想不开硬凑上来找抽?

这时候,黎轻笑吟吟地说道:“何先生说得对,机会难得,我们就验证一下吧,免得一会儿有人说我纸上谈兵。”

“……。”盛珊儿心里很气,从小到大,哪里有人敢这么跟她说话?!这“柳承雅”,仗着她翊王妃的身份,不把她放在眼里不说,还对她明嘲暗讽,真是岂有此理!

她把黎轻自信的神情看在眼里,不由得皱了下眉头:难道她真有办法?

想来想去,盛珊儿决定:先看了结果再说。

华霄心里有些纠结,一方面他也想验证一下,看看黎轻说的法子行不行得通;可另一方面,如果黎轻的法子失败了,看盛珊儿现在的表情,以后的冷嘲热讽肯定少不了。

他还在纠结的时候,黎轻已经带着常乐和柳絮,跟随何错一起,走过去看管家准备的工具。

不曾想,这一看,却看出了一些问题。

第31章 稀罕东西

华霄提步跟在黎轻和何错之后,嘴上没说什么,心里却在琢磨着:一会儿万一黎轻的法子失败了,他该做些什么来帮她补救?

盛珊儿见华霄跟了过去,自然也跟着走了过去。

走到管家准备的东西面前,黎轻愣住了——管家准备的用来堵假山通道的东西居然是一大堆崭新的皮革、棉被、以及布料。

黎轻不由得皱了下眉头:就算是王府,这也太浪费了吧?再说,这些东西也不适合啊。

还有那棉被,她太眼熟了!不就是他们衍天阁旗下的高级连锁店铺燕南坊里面卖的么?

黎轻刚穿越过来的时候,才只有十五岁,又因缘巧合收了九岁的常乐当弟弟。

一个大孩子带着一个小孩子,就算黎轻胆子大、常乐武艺高,在这个陌生的古代世界,也十分不安全。于是,当衍天阁阁主骆衍之再三邀请她加入衍天阁的时候,她和常乐商议过后,接受了邀请,加入了衍天阁。

不过,她也不想白白受骆衍之的恩惠,就对衍天阁的生意提了几个改良建议,其中一个,就是做这棉花的生意。

这会儿,棉花还很稀少,也未被做成纺织品。黎轻画了棉花的图,让衍天阁的人从南方寻了种子回来,花了两年时间,第一年育种、试验,第二年大面积种植,今秋开始把首批精心制作包装的棉被、棉衣、棉毯、还有用棉花填充的可爱娃娃作为奢侈品推向了市场,暂时还只在几个大城市才有销售。

除了棉被之外,皮革和布料看上去都是贵族才用得起的高级货。

这样的奢侈品,居然被拿来当堵山洞的东西用!

这究竟是王府太有钱,还是……

盛珊儿自然也看见了这些东西,同时,她还看见管家悄悄给她递了个眼色。

她的眼睛陡然一亮。

盛珊儿从后面推开黎轻,上前抓起被面儿上绣着百鸟图的棉被看了看,故作惊讶地问道:“这不是棉被么?我听说只有燕南坊才有得卖,是难得的稀罕货。管家,这些都是王妃吩咐你去找的东西?”

管家低眉顺目地说道:“是的。”

盛珊儿呵呵了两声:“嫂子,你这也太奢靡了吧?这些东西可都是好东西啊,这就用来堵山洞了?难怪你刚才说什么只有王府才能办到,那倒是,平常人家哪里会舍得糟蹋这么好的东西?只不过啊,嫂子,你新来乍到可能不太清楚,太妃素来不喜铺张浪费,你这样,会惹太妃生气的,以后可得注意啊。”

她这番话着实有些阴阳怪气,话里的意思,只要有脑子的人都听得出来。

黎轻的眉头微微挑了一下,心想:该不会是她想的那个意思吧?

她淡淡地扫了管家一眼,见他依然微垂着脑袋,低眉顺目,看不大清他脸上的表情。

“这就奇怪了。”常乐惯会配合黎轻,这种情形,他一看就知道该他出面了。

华霄的嘴唇翕动了一下,却在常乐开口之后闭紧了嘴巴。

常乐故意说得大声,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又继续说道:“我记得王妃明明只吩咐管家去找一些可以用来堵住山洞的东西来,没让他都用新东西啊,更别提什么稀罕东西了。”

常乐的话音刚落,黎轻就看见管家的脸色变了一变。

第32章 构陷

果然是像她想的一般么?黎轻垂下眼帘琢磨了一下。

“对,王妃确实没说用新东西。”这时候,仵作何错也在一旁帮黎轻说话。

黎轻意外地扫了何错一眼,觉得这人还真是胆子大。这件事,但凡用脑子仔细一想,就能看出管家是为了讨好“未来的翊王妃”盛珊儿,所以才在这件事上做了一些手脚。何错居然帮她说话,他就不怕得罪盛珊儿?

华霄也不瞎,这其中的曲折由来,他也一眼就看出来了。

“这是怎么回事?谁让你拿这些东西过来的?”华霄立即责问管家。

管家脑门儿上沁了一层密密的汗,不过,他知道就算王爷怪罪他,郡主也会保他。

在这翊王府,还没有盛珊儿郡主保不下的人!

他忍着抹脑门儿上的汗的冲动,刚要回答,却听见黎轻轻笑了一声,说道:“你们啊,真是太小题大做了。”

“小题大做?”盛珊儿一脸难以置信的模样,指着面前的一堆新东西,嘲讽道:“嫂子你该不会以为我不清楚这些东西的价格?王府向来是太妃管家,太妃着我全权管理王府上下大大小小的账。我要是知道堵个山洞要用到这些东西,我肯定第一个反对!嫂子居然说我小题大做?我今日才知道,原来柳府如此财大气粗。这就奇怪了,不是说柳大人向来清廉么?怎么会养出这么一个铺张浪费的女儿来?难不成,所谓的清廉,只不过是沽名钓誉而已?”

这帽子倒是越扣越大了,先是说她铺张浪费,进而又引申为柳大人沽名钓誉。如果盛珊儿生在现代,一定是一位造谣生事的好手!

黎轻在心里冷笑了一声。

不过,她还没说什么呢,柳絮先着急了:“郡主,您可不能这样构陷我们家老爷啊。”

“构陷?”盛珊儿嗤笑了一声:“我怎么构陷了?你们家小姐自己说这是小事,还不许我猜猜她为什么会这么说了?我可先说好了,现在御史台是表哥在管,就算柳家以前有什么,现在和翊王府再怎么也算是姻亲了,最好收敛收敛,这万一出了篓子,为难的还不是我表哥?”

柳絮跺了跺脚,又不敢跟盛珊儿过多顶嘴,看样子都快急哭了。

黎轻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个耐人寻味的笑——柳家跟她虽然没关系,但是,盛珊儿针对的人可是她啊!

常乐一见她脸上的笑容,顿时知晓接来下不用他开口了。

“我说的小题大做,可不是指这件事。”黎轻不慌不忙地说道。

“不是这件,那是哪件?”盛珊儿不依不饶,她好不容易才占据了上风,自然不会轻易善罢甘休。

黎轻笑吟吟地说道:“依我看,这只是一个误会而已。”

盛珊儿警惕地看着黎轻,问道:“误会?什么误会?”

黎轻道:“郡主何不想想,我是新王妃、新嫁娘,管家敬重我,觉得我是新人,所以一应用品都应该用新的,又觉得我是王妃,是以不敢拿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来敷衍我,这才拿了这些东西出来。没想到,却好心办了坏事。管家,我说得没错吧?你是出于这样的考虑,才会拿这些好东西给我用,是、吧?”

第33章 啪!啪!啪!

管家抬头,对上黎轻的视线,不知道为什么,他一瞬之间,居然在黎轻身上看到了在自家王爷身上才有的压迫感。

他的脑门儿上,顿时又浸起一层冷汗,背心里的衣服,也被冷汗湿透了。

他在心里暗暗叫苦:这新王妃轻飘飘的两句话,就把她自己摘得干干净净,还美其名曰称赞他这么做都是出于对她的敬重。

天知道,他要是敬重王妃,不就是跟郡主为敌么?

“王妃问你话,你为什么不回答?”华霄见黎轻给了管家一个台阶,管家却迟迟不表态,顿时觉得很丢脸。

管家心里愈发苦,觉得自己这一下真是里外不是人。他低着头,不敢看盛珊儿的脸色,只能硬着头皮回答道:“奴才的确是这么考虑的。”

“啪!啪!啪!”

管家的话音刚落,黎轻就开始鼓掌了。

她看了眼盛珊儿瞬间抽了一下的脸,不紧不慢地说道:“郡主,你听见管家说的话了么?你看,我就说这就是个误会么。”

盛珊儿瞅着黎轻脸上的笑容,总觉得这个笑容是在向她示威。她又觉得这管家真是没用,瞧他做的这个事,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她冷哼了一声,斥责管家:“你这狗奴才,既然是你的主意,刚才本郡主问你的时候,你怎么说是王妃吩咐你去拿这些东西的?该罚!来人啊,……”

“郡主此言差矣。”黎轻打断盛珊儿的话,笑盈盈地说道:“管家不该罚。”

“怎么不该罚?”盛珊儿道:“铺张浪费在王府中是大忌,他身为管家,居然用这样的方式讨好主子,怎么不该罚?嫂子新来乍到,对王府的规矩还不了解,该不该罚下人,我比嫂子清楚,嫂子还是不要掺和的好。”

黎轻噗嗤笑了一声,说道:“这还真是奇闻啊,王府的下人该不该罚,王妃不能掺和,寄居在此的表小姐倒是可以做主,这要是传了出去,也不怕被人笑话,说堂堂王府,居然如此没有规矩。”

“你说什么?!”盛珊儿又惊又怒,一时居然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黎轻这句话,可谓是大胆之极!

王府由太妃管家。盛珊儿身为太妃亲侄女,心照不宣的“未来翊王妃”,实际上掌管了王府内务大权,之前的四任王妃,每个都像鹌鹑似的,从嫁进来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接受了自己时日无多的命运,话都不敢多说两句,哪里还敢置喙王府居然由表小姐当家?!

这位新王妃,新来乍到的,很快就要死的,难不成还想夺权?!

除了常乐之外的所有人全都目瞪口呆地用看着怪物一般的眼神看着黎轻。

华霄也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内心如同沸腾的开水一般翻滚。

只见黎轻一脸理所当然的模样,似乎根本没觉得自己这么说有多么不给太妃和王爷还有郡主面子!

不仅如此,她还笑得一脸优雅地问大家:“大家怎么用这种表情看着本王妃?怎么?难不成,本王妃刚才哪句话没说对么?”

第34章 踢到一块硬骨头

就算借他们八个脑袋,也没人敢说黎轻的话说得不对。

每一个接触到黎轻视线的人,都不约而同地低下了头。

柳絮害怕得发抖,想伸手扯黎轻的衣服提醒她好歹收敛一些,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不敢这么做。

黎轻只用眼角的余光瞥了柳絮一眼,心想:胆子太小,得练!

不过,她还是特意转头看了看华霄的脸色。

华霄的嘴唇紧抿着,视线落在她的脸上,似乎想说什么,又似乎并没有阻止她的打算。

这是被她的话震住了?还是说他也顾着面子,没法儿反驳她这句于情于理都十分合理的话?

管他呢!他不管最好。

黎轻又转过头去,视线在众人脸上扫过,笑着说道:“既然没人说不对,那证明本王妃说的话一点儿没错么。管家一片赤诚之心,本王妃深感欣慰,不但不该罚,还该赏。絮儿,即刻去我房中取两锭银子,拿过来赏给管家。”

这个时候,管家早吓得魂儿都飞了。

管家名叫张起,原本王府的管家不是他。前任管家是长年跟在太妃身边的太监,可惜命不长,去年夏日中,病死了。在那之后,才由张起来当了这管家。

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张起可没少干巴结盛珊儿的事。可没曾想,这次,他居然不慎踢到了一块硬骨头!

如果不是他擅作主张,见盛珊儿被新王妃压了一头,就想借着这个机会拍拍盛珊儿的马屁,弄了这一堆的好东西上来,事情哪里会发展成这样?

他哪里知道这新王妃居然是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居然连太妃的面子都不给?

这会儿,他又哪里敢当着盛珊儿的面收黎轻的赏银?

他赶紧推辞道:“奴才不敢领赏。”

黎轻笑着说道:“本王妃说该赏,就该赏。要是不赏,一会儿传出去,别人会笑话我不知道体恤下人。”

张起偷偷地觑了一眼黎轻的脸色,见她脸在笑,眼睛却没在笑——不但没笑,似乎还在威胁他说:你敢不要?!

张起吓得双腿直打颤,差点儿没站稳,顿时不敢拒绝了,也不敢说谢赏,两头煎熬,后悔得肠子都青了。

这时候,黎轻又说道:“这些东西用来堵山洞确实太奢侈了,都收起来吧。管家,还要麻烦你派人去找两扇不那么重要也一点儿也不贵重的门板来,再去找一些旧的衣物,等东西都找来了,我再告诉你们该怎么堵山洞。”

“是。”管家都快哭了,起了一身冷汗,片刻不敢看盛珊儿的表情,只觉得自己小命休矣。

黎轻的话还没有说完。

她漫不经心地看了盛珊儿一眼,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说道:“啊,郡主,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盛珊儿早气得一张脸青一阵白一阵,黎轻当着众多下人公然打她脸不说,还用一句话就把她操持王府内务的资格给否定了,如果不是觉得她要是因为一句话就被气跑了会影响到将来成为翊王妃之后的威信,她早就跑去告知太妃这柳承雅有多无礼了。

看着黎轻脸上的笑容,盛珊儿觉得无比刺眼,恨不得像她养的猫儿那样冲过去在黎轻脸上抓上一把!

吃了两句追问的亏,这一次,盛珊儿没像之前两次那样搭腔,而是看了华霄一眼,计上心来。

第35章 误会

盛珊儿冷哼一声,说道:“怎么?王妃赏了管家之后,想要惩罚我不守规矩么?”

她边说边走到华霄面前,一脸委屈地扯着他的手臂,红着眼眶说道:“表哥,因为众所周知的原因,这府里向来都是太妃管事。太妃把一些事情交给我办,也是不得已之举。我本来不愿领这些活,就是怕人看了笑话,只是看太妃太累,这才为她分担一些。可你看嫂子她说的是什么话?她看我不顺眼欺负我就算了,可也不能不把太妃放在眼里啊?”

黎轻轻轻挑了下眉头,原本想说的话留在了嘴边,想看看华霄要怎么处理盛珊儿这出恶人先告状。

此时,华霄面前摆着一道难题:若是站在盛珊儿这边,王妃未免太可怜了一些;可若是站在王妃这边,太妃势必会为珊儿出头,到时候王妃指不定更可怜。

怎么办?

华霄想了想,先责备盛珊儿:“你没有问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就指责王妃铺张浪费,还说柳大人沽名钓誉,王妃只是说一句没规矩你就觉得委屈了?还不向王妃道歉。”

“我……”盛珊儿震惊地瞪着华霄,很难相信华霄居然会站在“柳承雅”那边,还让她向“柳承雅”道歉!

她长这么大,什么时候向别人道歉过?盛珊儿跺了跺脚,鼓着脸、红着眼眶,一脸委屈地别过头,拒绝道歉。

黎轻倒是有些意外,觉得华霄看来还是一个明白事理的人,帮理不帮亲。她想,既然翊王爷如此上道,好吧,那她就看在翊王爷的份儿上,暂且就这么放过盛珊儿。

她刚做了这样的决定,就听见华霄对她说道:“太妃不爱管家里内务这些琐事,这才让珊儿为她分担一些。珊儿刚才出言无状,都是因为管家没把事情交代清楚,你……”

华霄本来想说“你身为嫂子,就不要跟她计较了”,可话到了嘴边,又突然觉得这句话有些难以启齿,他的他的新王妃还是一对有名无实的夫妻,这句话着实显得太亲密了一些。

他这一停顿,黎轻就误会了:还说这翊王爷是帮理不帮亲,原来是和稀泥、各打五十大板,就差没直接说要代为道歉了。

“王爷的意思我明白的。”黎轻淡淡地接过了华霄陷入停顿中的话:“我刚才不是说了么,这就是个误会,既然是误会,那说清楚了就好了。”

华霄一愣,看着黎轻神情淡然的脸庞,总感觉有哪里不太对,可一时又说不上来。

盛珊儿也和黎轻一样,听出了同样的意思,心情瞬间由阴转晴,愉悦地说道:“表哥也认为管家该罚,是吧?”

华霄见盛珊儿又有煽风点火之势,来不及过多琢磨方才一瞬间出现在心里的违和感,冷冷地瞥了盛珊儿一眼,警告的意味十足。

盛珊儿被他的眼神吓得心里一抖,瑟缩了一下,赶紧把刚冒了个头的火苗子按下去。

黎轻把华霄和盛珊儿之间的“眉来眼去”看在眼里,了然无趣地把视线移了开去。

第36章 王爷,呆子

黎轻说到做到,当真没继续提这件事,不仅如此,她还兑现了承诺,当着大家的面,赏了管家张起两锭白银。

贪念权财的张起破天荒地觉得白花花的银子也会烫手,他战战兢兢地双手接过柳絮递过来的银锭子,哭丧着脸谢赏,一边顺势看了眼盛珊儿的脸色,然后,差点儿吓瘫了。

盛珊儿的眼神,分明写着: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黎轻赏赐张起,虽然是一时兴起,但也不单是和盛珊儿作对,还有挑起盛珊儿和管家之间矛盾的意思——她虽然不缺银子,但也不会白白浪费银子。

赏赐之后,她就暂且把这件事放到了一边,对何错说道:“何先生,我先说说我的想法,如果你有什么好的想法和建议,欢迎提出来一起讨论。”

“卑职恭敬不如从命。王妃请说。”何错见终于开始说到正事上了,心里也松了一口气。

假山的通道口子有一人多高,黎轻设想的是,先用大面积的门板挡住大量的位置,再辅上沾过水的皮草布料把该堵住的缝隙堵上。

“我们并不需要把整个通道都封起来,就只是案发地点这一块儿就足够了。封住一边,形成一个三面密闭的空间,再测一下洞口的风量,如果有风,就用帆布先把风挡住;如果没风,就可以直接用碘来熏了。”黎轻把每个步骤和可能出现的情况都详细地说了出来。

“对对对,我们就这么办。”何错连连点头,一脸的钦佩,早把什么提意见的事往得一干二净,再说,他也没意见。

黎轻又说道:“张有财不是有画押么,一会儿让他们把他画押的供词拿过来,到时候,还可以做个比对。”

“对对对。”何错还是点头,一想到自己接下来要做的试验,心里就激动不已。

华霄站在离两人三步远的地方,听这两人旁若无人地进行商讨,还一口一个“我们”,就好像他这个翊王是完全不相干的人似的,心里方才一闪而逝的违和感又出现了。

恰好这个时候,黎轻转身对他说道:“王爷,东西都准备妥当了,我们可以开始了。”

华霄刚刚冒了一点点头的头绪像气泡一般破裂又消失了。

“好,开始吧!”他也很想知道,这听上去似乎真的可行的办法到底有没有用。

有了管家张起的前车之鉴,这下,没有任何一个奴仆敢在暗地里动手脚了,黎轻说出口的吩咐也很迅速地得到了执行,实验的准备工作有条不紊地进行了起来。

大家都在忙,黎轻又在临阵指挥,和华霄离得有一定的距离。盛珊儿瞅准这一点,指挥自己身边的贴身丫环碧萝给黎轻送杯茶水过去,又对她耳语吩咐了几句。

“你又想做什么?”华霄走过去皱着眉头轻声警告道:“要是再胡闹,别怪我当着大家的面罚你。”

盛珊儿立即喊冤,“表哥,你没看出来我是好心让碧萝给她送茶么?难道你还真让我亲自去道歉啊?”

“……真的?”华霄怀疑地看着她。

盛珊儿噘嘴道:“不信你一会儿自己去问她。”

华霄看向黎轻的方向,见碧萝端着茶盘刚好走到了黎轻的身后。

第37章 你胆子很大

“你过来做什么?”柳絮认得碧萝是盛珊儿身边的贴身丫环,看见她走过来,很警惕地挡住了她。

黎轻闻声转过身来,问了一句:“怎么了?”

碧萝赶紧说道:“奴婢是来给王妃送茶的。王妃,郡主见您已经在这儿站了好一会儿了,又说了许多话,想是渴了,就差奴婢给您端了茶水过来,还有一句话吩咐奴婢带给您。”

柳絮迟疑地看着黎轻,似乎在问她接还是不接。

黎轻看了眼站在华霄身旁的盛珊儿,问道:“她有话要你带给我?什么话?”

碧萝暗示道:“只能王妃一个人听见。”

“这……”柳絮的直觉告诉她,这句话想必不是什么好话。她十分心累,还以为提心吊胆总算暂且告一段落了,没想到挑事的人又找上来了。

黎轻很好奇盛珊儿又要搞什么鬼,就让柳絮往后退几步,又对碧萝说道:“我先听听你们家郡主想说什么,然后再决定要不要喝你送过来这杯茶。”

碧萝见其他人至少都在几步开外,就放心大胆地用只有她们两人能听见的音量,小声说道:“郡主让我告诉你,王爷帮你说话,是看在你是将死之人的份儿上,仅此而已。不过,这种怜惜也持续不了多久,你还不知道吧,很快,王爷很快就要代天南巡,等他离开王府,你觉得你会有好果子吃么?我们家郡主说了,只要你当众向她行礼认错,态度卑微诚恳一些,她会考虑等王爷出巡之后,让你剩下的日子好过点儿。”

黎轻心里剧震,惊愕地问道:“代天南巡?”

碧萝一看她这个表情,以为她被自己的话吓到了,在心里鄙夷地嗤笑了一声,继续试图激怒黎轻,“对呀,难不成你以为成亲之后,王爷就会沉迷温柔乡?笑话,王爷是何等人物?怎么可能会在意一个被家里人当牲口祭品一样献出来的女人?何况这个女人还注定很快就会死了。难道昨晚上独守空房还没让你看清这一点?那你还真是蠢啊,难怪会被家里人送出来。我要是你的话,早就一头撞死了,才不会不要脸不要皮的苟活于世。”

黎轻看着笑得一脸恶毒的碧萝,眨了眨眼睛,也笑了。

她笑着对碧萝说道:“你胆子很大,见了管家的遭遇还敢来到我面前来大放厥词。你猜,管家现在心里有没有后悔今日的多此一举?依我之见,你主子让你过来叫我过去认错是假,让你激怒我是真,是吧?该不会她还打算让我拿这壶热茶来砸你,然后你再顺势告个状,好让王爷看看我有多蛮横吧?你刚才说什么,如果你是我的话?可惜啊,你不是我,所以,我是主子,你只能当奴才。”

碧萝惊悚地看着黎轻,不是因为黎轻话里话外的警告,而是因为黎轻把盛珊儿的心思猜得一丝不漏!

黎轻笑吟吟地看着碧萝,又说道:“如果我是你的话,我绝对不会在主子面前说‘如果我是你’这样的话,因为,你这叫以下犯上,就算我一时生气把你脑袋砍了,你的好主子珊儿郡主又能把身为王妃的我怎么样呢?”

第38章 不屑于动你

碧萝感觉脖子发凉,端着托盘的手都在发抖,“你……你不敢这么做,管家是管家,我是我,我是郡主身边的人,是东山郡王府的人,你要是动了我,郡主不会轻饶了你。”

黎轻脸上的笑容更深了,“是以前的几任王妃太软弱了,才给了你这样的胆子这样跟主子说话?我不动你,只可能有一个原因:我不屑于动你。至于你的主子么……”

就在碧萝巴巴地等着黎轻把话说完的时候,黎轻不经意地伸手把茶杯端了过来,没有给她任何搞小动作的机会。

碧萝见黎轻以一个极为优雅的姿势喝了一口茶,暗暗咬了咬牙:没有完成郡主交代的任务。

“好茶!”黎轻笑着吩咐柳絮:“赏。”

柳絮虽然没听见碧萝说什么,但她总觉得不是什么好话,听见这会儿又要赏,她不由得心里有些抵触。

“小姐。”

“没听见我的话?”黎轻淡淡地瞥了她一眼。

柳絮心不甘情不愿地拿出一块碎银子,放在碧萝手中的茶水托盘里。

“这是……”碧萝警惕地看着黎轻,不知道她这是因何用意要给她赏。

黎轻笑着说道:“王爷看见我打赏你了。”边说,她边把茶杯放回托盘里。

碧萝忍不住在心里骂了一句:郡主真没说错,这个女人真狡猾。

“既然王妃喝了茶了,那奴婢先行告退。”碧萝说着,就要转身离开。

“等着。”黎轻一句话止住了她的脚步,“我要跟你一起过去,谢谢你家主子给我送的好茶水。”

“……。”碧萝眼皮子一跳,下意识地想要先回去报信。

黎轻看出她的意图,笑眯眯地警告道:“你哪条腿先迈出一步,我就打断你哪条腿。你若是不信,尽管试试,看看我和你,究竟谁才是任人宰割的牲口。”

碧萝的脸一僵,刚要迈出去的腿瞬间收了回来。她听见轻微的叮咣声,低头一看,才发现她的手正在抑制不住地颤抖,拿不稳托盘,以致于茶杯也开始不停地晃荡起来。

黎轻扫了一眼跳个不停的茶杯,转过身去,跟正在山洞里和奴仆们一起进行堵山洞事宜的何错交代了一声,又和在一旁明着帮忙实则监督的常乐交换了一个眼神。

——遇到了棘手的问题?

——怎么可能?!

回到原来的地方,见碧萝果然还站在原地,手倒是不抖了。

黎轻走过去,轻声道:“算你聪明,今日我就暂且放过你的腿。走吧。”

华霄心里早就好奇了,好奇黎轻究竟跟碧萝说什么说了那么久,直到他看见黎轻赏了碧萝。他想,难不成真是道歉?

盛珊儿自然也看见黎轻赏碧萝了,心里吃了一惊:怎么事情跟她设想的不一样?这个碧萝,难道没按照她吩咐的去办?为什么会得赏?

两人心里都疑惑不解的时候,就见黎轻带着碧萝走了过来。

盛珊儿眼见着事情不太对劲,她和碧萝交换了一个眼神,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如临大敌。

黎轻走过来,未语先笑,笑得华霄脑子空白了一瞬,笑得盛珊儿心里发毛。

第39章 王爷,你来评评理

黎轻带着碧萝走到两人面前站定。

她径直对盛珊儿说道:“郡主,方才碧萝说你对你说过的话深感愧疚,要当着大家伙的面向我跪地敬茶、赔礼道歉,是真的么?”

云霄:“……。”跪地敬茶?赔礼道歉?不可能吧?

盛珊儿:“……。”这个女人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碧萝:“……。”她什么时候说过这样的话?!

黎轻假装没看到盛珊儿脸上见鬼了一样的表情,继续说道:“郡主真是有心了。我也不是得理不饶人的人,当着大家伙的面就算了,就在这里请王爷做个见证吧。这样,也不用另外倒茶了,就将就碧萝端着的这杯茶好了。”

“你让我向你下跪?”盛珊儿反手指着自己,气得身子都在发抖。

“这句话不对啊。”黎轻脸上的笑容变成了疑惑,一脸无辜地问道:“郡主,不是我让你下跪,是你自己说你要向我下跪敬茶。碧萝就是这么跟我说的啊。怎么你说这么大反应,怎么跟碧萝说的不一样?”

“我没有说过这种话!”碧萝一接触到盛珊儿瞪向她的眼神,吓得狠狠地抖了一下,方才还记着要在王爷面前慎言的想法也顾不上了。

“没有说过?”黎轻皱着眉头想了想,然后轻轻拍了下自己脑袋,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说道:“啊。我真是忙坏了,脑子糊涂了。瞧我这记性,走这一截路就把这么简单的事情给弄反了。郡主说的不是你要向我跪地敬茶赔礼道歉,你是让我给你跪地敬茶赔礼道歉啊。我还说这丫环胆子大,居然连这种话都敢传,还赏赐她了。这就难办了,我好歹是位亲王妃,要是向郡主下跪敬茶,也不知道何不合乎规矩啊。要不,王爷,您来评评理。”

华霄的脸色黑沉似水,全身周围的空气似乎都感受到了他的怒意,集体打了个寒颤。

碧萝被华霄骇人的气势吓得脚软手抖,差点儿把手中的托盘掉在地上。

“我没有说过这样的话,她污蔑我!”盛珊儿先着急地向华霄辩解,又冲着黎轻怒道:“我什么时候让你给我跪地敬茶了?!”

她根本没说过这几个字!这“柳承雅”故意加油添醋反咬她一口,真是太过分了!太过分了!

“是么?没说过么?”黎轻不慌不忙地看向碧萝:“看来,又是我没有记准确。这样吧,碧萝,话是从你口中说出来的,那只好劳驾你一次,把你刚才跟我说的话再复述一遍给王爷听听。”

她笑眯眯又俏皮地歪着脑袋,补充道:“一定要一字不漏哦。咱家王爷现在可是御史台的官长,是最为公正的人,你要是有所隐瞒,说不定会挨板子哦。”

碧萝腿一软,手中的托盘杯子碎银子终于全摔落在地上。

她咚地一声跪在地上,战战兢兢地说道:“奴婢、奴婢只是按照郡主的吩咐给王妃送茶过去,郡主有心向王妃示好,奴婢转达了郡主的意思。奴婢、奴婢不知道王妃为什么要说这种话来污蔑郡主。”

第40章 代天南巡

盛珊儿心里顿时松了一口气:碧萝是从小就服侍她的,对她忠心无二,当然不会轻易出卖她。

“表哥,你都听见了吧,我就说了我是要向她示好,可是她不领情,还反过来污蔑我。”盛珊儿一脸委屈地拽着华霄的胳膊摇晃,“我不管,她自己都说了,表哥你现在是御史台的官长,是最公正的人,这件事无论如何你也要为我做主。”

黎轻冷眼看着盛珊儿对华霄撒娇,在心里翻了个巨大的白眼——有表哥有什么稀罕的,这要是她哥在,都不用她说话动手,自然有人代劳了。

不过也对,人家这情况不一样,哥哥的性质不一样。

如果不是盛珊儿太碍手碍脚,还老来找她麻烦,黎轻还真不想理会这些破事儿。

黎轻在心里冷笑了一声,没说话,想先听听看华霄会怎么说。

华霄先把盛珊儿扯开,让她好好站着,又问碧萝:“你当真只传达了郡主向王妃示好的意思?”

碧萝战战兢兢地回答道:“当真。”

华霄又道:“方才王妃让你把你说的话一字不漏地复述一遍,你现在可以说了。从你端茶过去开始,你是怎么说的,王妃是怎么回答的,从实说来。”

黎轻似笑非笑地看着碧萝,心道:我今天就看看你怎么来编这故事。

碧萝跪在地上,低着头,眼珠子在眼眶里直转悠。

盛珊儿暗中咬牙,几乎想要代为回答这个问题。

“说!”华霄的耐性是有限的,见碧萝好一会儿不开口,提高音量又喝了一句。

碧萝瞄了一眼黎轻的裙脚,咬了咬牙,说道:“奴婢说郡主见王妃站着说了这么久的话,担心她渴着,特意差奴婢给她送茶过去。王妃却说郡主才没这么好心,肯定是想害她,她不喝。奴婢就说,我们郡主向来宅心仁厚,才不会做这种卑鄙之事,再说就算郡主要害她,也不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啊。奴婢好说歹说,王妃才喝了茶,还给了奴婢赏钱,又说要跟奴婢一起过来谢谢郡主,让奴婢等着一起。奴婢的话句句是真,不敢有半点隐瞒。”

“表哥,你听听呀!”盛珊儿见碧萝还算顺利地把脏水往“柳承雅”身上泼了,立即嚣张起来,“这才刚进门儿,就这么会生事,还告黑状,日子长了可怎么了得?表哥,我受委屈事小,可不能让别人看了咱翊王府的笑话啊。您要是觉得为难,那我就去请太妃来定夺好了。”

华霄看着黎轻,缓缓地问道:“你有什么想说的?”

黎轻嘴角微微一勾,“我想再给这丫环赏一块银子,说得实在是太好了。”

“柳承雅!”华霄皱眉道:“我再问你一遍,对于碧萝的话,你有什么想说的?”

“表哥,她还能有什么好说的啊?她本来就是污蔑,这会儿被戳穿了,就开始顾左右而言他了!”盛珊儿在一旁煽风点火。

华霄盯着黎轻。

黎轻不慌不忙地说道:“我一张嘴怎么说得过两张嘴呢?看来,在这王府当中,就连跟个丫环,说话也得小心谨慎才是啊。我这一天下来,真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王爷,我想提个愿望:你代天南巡的时候,可不可以带上我啊?”

华霄刚因为黎轻的“战战兢兢”和“如履薄冰”而嘴角微抽之时,猛然听见她后面这句话,脸色陡然一变——

“你是如何知道我是代天南巡?”

第41章 不打自招

代天南巡,其实说代天微服私访更为准确,是个重要机密。实际上,对外要宣称的是,华霄要往西去追捕朝廷钦犯“玉扇君”。

但即便是这对外宣称,也还没正式宣布,只是有风声传出而已——皇上准备等华霄新婚三日过后,才会把华霄将要亲自带人往西追捕朝廷钦犯的事公之于众。

这件事的真实情况,华霄只告诉了一个人:太妃。只不过,当时事有不巧,被突然闯进来的盛珊儿听见了。

那么,这消息是如何走漏出去的?“柳承雅”是如何得知的?

华霄凌厉的视线往盛珊儿身上扫去。

盛珊儿自然也听见了黎轻和华霄的这番话,她还没来得及斥责黎轻“想得美”,突然忆及一件事,心里不由得重重一突。

五日前,她得知华霄从宫里回来之后,去了太妃那边,便寻了过去,本是想偷偷出现吓他们一跳,结果不小心听到了太妃和华霄说话,说的,正是要华霄要代天南巡的事。

昨晚上,她在黎轻那里受了气,回到听雪苑之后,当着碧萝的面拿东西撒气,就提到了等华霄代天南巡之后她一定要让“柳承雅”好看之类的话。

难道,碧萝为了刺激“柳承雅”,把这件事也给说出来了?!

盛珊儿心里暗叫了一声:不好,她昨晚上只顾着撒气了,根本没想到今儿会发生这么多事,也没想到不许碧萝把南巡的事说出去!

她低头看碧萝,想要用眼神问问碧萝是不是她说的,只可惜,碧萝为了不让华霄看出她在撒谎来,头都不敢抬一下,并没有看到她的暗示。

“这不关我的事啊!我什么都不知道啊。”盛珊儿顾不上和碧萝对眼神了,着急忙慌地辩解,华霄亲口叮嘱她,要她一定保密。

就在这个时候,黎轻回答道:“刚才碧萝说的。碧萝说你很快就要南巡,如果我不向郡主道歉的话,啊,算了,我还是不说了,反正说了,她们也不会承认的。”

碧萝根本没有体会到自家主子在怕什么,她秉持着之前的想法,继续把脏水往黎轻身上泼:“王爷,奴婢说的是等您南巡之后,郡主也会代您照顾王妃,并没有说过什么……”

“你给我闭嘴!”盛珊儿情急之下,一巴掌往碧萝脸上扇区,把她扇懵了。

黎轻眨了下眼睛,脸上一抹几不可见的笑容一闪而过。

身为朝廷钦犯,最要紧的,当然就是打听关于追捕钦犯的情报,黎轻得到的最新情报,便是华霄要亲自带兵往西追捕她。那么代天南巡一事又从何而来?

既然这句话是从碧萝口中说出来的,碧萝又是郡主盛珊儿的贴身丫环,这件事恐怕不是空穴来风。

这会儿,看见华霄和盛珊儿的表情,黎轻更是证实了自己的猜测——这件事,一定是个机密,而追捕她,不过是个幌子。

但幌子也要做出幌子的样子,不然,这出戏就没法儿演了。

华霄秘密南巡,是所为何事?朝廷又会派谁前去追捕她?这两个问题,她都必须要知道!

第42章 心动

盛珊儿这一巴掌打下去,无异于不打自招!

“你还告诉了哪些人?”华霄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来,似乎在压抑着极大的怒意。

碧萝这才发现自己闯了祸,虽然她具体还不知道究竟是哪句话闯的祸。

盛珊儿还没见过华霄用这种表情怒视着她,心里又慌又急。

“我、我没告诉其他人!”她结结巴巴地解释道:“我是、我是昨晚上无意间说出来让她给听见了。表哥,我、我不是故意的,你,你别这样看着我啊,我怕。”

她伸了伸手,似乎又想抓着华霄的胳膊撒娇,可他的脸色实在太吓人了,她的手到了中途又被吓了回去。

华霄咬紧牙关,一字一句地说道:“碧萝以下犯上,满口谎言,杖二十,掌嘴二十,三个月内,不许进听雪苑伺候。”

“王爷饶命啊,奴婢以后再也不敢了,奴婢以后再也不敢了!”碧萝咚咚咚地在地上磕头,哭得涕泪横飞。

盛珊儿这下是真慌了,赶紧为碧萝求情:“表哥,别啊,碧萝打小跟着我,我让她伺候惯了,她要是受伤了,我以后可怎么办啊?”

“你?”华霄恼怒地看着她,又说道:“你偷听的时候我没罚你,现在你居然犯下这等大错,看来是我和太妃平日里太纵容你了。从即日起,你就在听雪苑闭门思过,什么时候知道错了,什么时候再出来。”

盛珊儿吓了一大跳,让她在听雪苑中闭门思过还不如要了她的命!

她哭着嚷道:“我不要,我不要闭门思过,表哥,我现在就知道错了,我真知道错了。”

华霄听她只说知道错了,却连道歉都不愿意跟近在咫尺的“柳承雅”说一声,就知道她这句话只不过是说给他听听而已。

不管是碧萝的哭嚎,还是盛珊儿的求饶,华霄都充耳不闻,他冷冷地吩咐道:“来人啊,把郡主送回听雪苑,把这个不知尊卑上下的奴才拖下去。”

黎轻冷眼旁观着这一幕,就连盛珊儿被两个强壮有力的嬷嬷合力“劝”走的时候,她脸上的表情也没有任何的变化。

华霄看着黎轻,她脸上的五官无一处不精致,又无一处不冷淡,她看似面无表情,但华霄总觉得,她心里,应该是在嘲笑盛珊儿偷鸡不成蚀把米、赔了夫人又折兵。

“扮猪吃老虎”几个字,瞬间出现在华霄的脑海之中,可他又觉得这句话并不准确,因为这个女人,根本没有“扮”,她就这么坦坦荡荡地站在这里,把自己的本性毫不遮掩地展示在他的面前。

不过,说“坦荡”好像也不太准确,因为,她现在又一脸无辜地说道:“啊,原来这件事是机密啊?王爷请放心,方才我和碧萝的谈话,除了我和她之外,没有第三人听见,我也不会再把这件事告知其他人知晓。”

华霄刚想提醒她保密的话就这么生生地被堵在了口中,他突然觉得有些头疼。

“珊儿她,从小就任性。”华霄另起了个头,斟酌着词句说道:“我以后会加强对她的管教。今日……”

“王爷是想代她向我道歉?”黎轻笑着打断了华霄的话,“王爷是以何等身份,代她向我道歉?加强她的管教?你是她爹么?”

第43章 新王妃真可怕

华霄惊呆了,看着黎轻说完话就转身往假山方向走去的背影,久久不能回神。

他不知道的是,黎轻在走回假山的时候,心里其实是懊恼的——怎么就没有控制住这张嘴呢?怎么就吐槽出来了呢?真是大失误!

华霄目瞪口呆地转头问蔡保方:“她……她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蔡保方刚才乍一听见黎轻的话,也惊呆了。他甚至觉得自己眼花了,因为他从黎轻看他们家王爷的目光中看到了讥讽的意味。

他硬着头皮回答道:“属下觉得……王妃好像……对您有些不满。”

对他不满的人多了去了,要真说起来的话,嫁进翊王府的历任王妃,应该就没有一个不会对他不满的。

可是,他都已经当着她的面当着众人的面罚了盛珊儿了,她还有什么好不满的?!

华霄觉得很不可思议:“她居然说我是珊儿的爹?!”

蔡保方为难地挠了挠脑袋:“要是长史在的话就好了,他脑子好使,肯定知道王妃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华霄摇了摇头,“今日之事休要再提。”实在是丢脸,要是传出去,还不得贻笑大方?

假山这边,盛珊儿被罚的事大家早知道了,毕竟,盛珊儿的声音虽然不大,但碧萝求饶的声音可是又大又凄惨。

众人纷纷震惊:查到真凶都算了,让管家吃了暗亏也算了,现在居然连郡主都不知什么原因栽倒在这位新王妃手中了。

所有人的心里,都不约而同地有了共同的心声:这位新王妃,真是太可怕了!

于是乎,众人看见黎轻回来之后,干活更加卖力了,连之前还想着偷懒的人这下都不敢再有丝毫懈怠。

众人拾柴火焰高,效率一提高,很快,山洞就被封起来了。

黎轻因为刚才脑抽犯了傻,说了不该说的话,现在不太想面对华霄,就让何错去请华霄过来,准备正式开始试验。

何错兴高采烈地跑到华霄面前,喜滋滋地汇报道:“王爷,山洞已经准备好了,风也测过了,王妃派我过来请您过去。”

华霄暗咳了一声,跟着何错走向山洞。

黎轻就带着站在隔出来的山洞口子上,常乐拿着一个小火把站在她旁边,其他人都已经撤离。

见华霄走过来,黎轻给常乐打了个手势。

常乐蹲在地上,把简易炉灶点燃。

原本有些昏暗的山洞里顿时亮堂起来,炉灶上方的大块碘晶开始冒出丝丝缕缕的蒸汽,这些蒸汽很快在人工围堵起来的山洞里弥漫。

山壁上,渐渐显出好几处不同的纹路。

让人叹为观止的还在后面,在左侧山壁一方,略高于人膝盖上方的位置处,出现了好几个清晰又完整的手掌印,后面的掌印稍大一些,前面的位置稍低,掌印要小一些。

何错立即把张有财和春桃的掌纹拿出来做了仔细的对比。

他惊喜地对华霄说道:“王爷,确认无误,真是张有财和春桃的掌印。王妃真是奇思妙想,卑职回去一定要好好考虑一下,如何把这种方法运用到其他相对空旷的地方。”

华霄第一次见识用这种方式提取掌纹,心中觉得着实钦佩。不过,他又觉得奇怪:这“柳承雅”仅仅年方十八,就算喜欢看闲书,但她长年被关在家中这么多年,是怎么把这些东西学以致用的?

第44章 亲昵的举动

黎轻见华霄一直盯着她看,看得她有些不自在。

“我脸上有脏东西?”黎轻边说边抬手在脸上胡乱擦了一下。

她这么一说,华霄倒还真在她头发上看到了一小片花瓣,许是在她来来回回的过程中沾到了树上掉落的花瓣。

他心里的疑问占据了几乎所有的心思,这会儿,他没有多想,抬手就把花瓣从黎轻的头发上替她拿了下来。

黎轻也没在意,还大大咧咧地说道:“啊,不知道什么时候弄上去的,谢谢王爷。”

两人都没有注意到,这个他们俩一时之间都没放在心上的小小举动,在别人看来却是十分亲昵。远处,一个打扮得十分端庄华贵的嬷嬷远远地看见这一幕,停下了本打算过来的脚步,转身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华霄把手中的小花瓣扔进明湖里,貌似漫不经心地问黎轻:“你说你喜欢看闲书,都看哪些闲书了?”

黎轻一愣,心里瞬间警惕起来,似笑非笑地回道:“王爷,我好像记得你说过,以后不许我看闲书了。你现在问我看过哪些闲书做什么?难不成你不许我看,你自己却想看?”

华霄略窘,他又不可能说我觉得你看的闲书或许还很有用所以我也想看看,也不可能说我想多了解了解你……

诶?他方才在想什么?他想了解她?

华霄对自己的想法感到了一丝不自在,“我就是好奇你从哪本书中看到这种提取掌纹的方法,这才随口问问。你不想说就算了。不过我还有一个问题:既然用这种方法也可以排除林大山的嫌疑,你为什么要用香兰诈他?”

黎轻就是不想让他在关于她的问题上考虑太多,立即回答道:“排除林大山的嫌疑事小,但我看他看香兰的眼神,觉得他应该是很喜欢香兰的,所以,当我怀疑他有可能是在为人顶罪的时候,我就想知道他为什么要为凶手顶罪。他虽然其情可悯,但可不算无辜,王爷打他一顿板子,是他应得的,他就算被砍了脑袋,也不冤枉。”

华霄心里一动,一句话脱口而出:“你这是在担心我会因为差点儿误砍了林大山脑袋而感到愧疚,故意宽慰我?”

黎轻心道:当然是故意宽慰你的,不在必要的时候说说好听的话,我怎么好接近你呢?

她淡淡地笑着说道:“我只是就事论事而已。”说完,她又吩咐常乐:“常乐,让他们把这些东西都收起来吧,把门板装回去。”

常乐利索地去办黎轻交代的事去了。

华霄看着常乐的身影,若有所思地说道:“他倒是机灵。你说他会武,他看上去倒的确是个练武的好苗子,以后让他跟着蔡保方练武,他的月利,从王府账上出。”

“你要把他训练成兵?”黎轻诧异道。

华霄皱眉道:“你觉得不妥?”

“没,没什么不妥的,王爷你不怪罪我擅自把他带进王府来就很不错了。”黎轻憋着笑,心想,她有什么不妥的?就是担心你的兵打不过小孩子,伤自尊啊。

第45章 王爷派人送东西来

在回延福园的路上,黎轻就让柳絮先行一步,回去准备火盆,再准备柚子叶水,她要沐浴。

“的确是该这样做,去去晦气。”柳絮本来想说在翊王府还真是邪门儿,新王妃刚进门儿就死人,但她现在有些怕黎轻,不敢这样说。

“你什么时候开始会忌讳这些了?”柳絮离开之后,只剩下他和黎轻两人,常乐心里有疑问就直接问了。

“不是我忌讳,我是做给别人看的。”黎轻说道:“过火盆,用柚子叶水沐浴,换身衣裳,然后,我要去见太妃。”

“去见太妃?”常乐好奇道:“不是明日再去?”

黎轻解释道:“我今日当着大家的面说香兰和林大山有私情,虽然当着大家的面解释了是出于破案才会那么说,香兰也说了不介意,但香兰毕竟是太妃园子里的丫环,不管太妃怎么看待这件事,我都有必要亲自去解释一番。”

常乐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啊。”

黎轻又说道:“顺便探探对于郡主闭门思过一事,太妃是什么态度。”

常乐撇了撇嘴,“还能是什么态度?如果我和郡主发生冲突,你向着谁?同样的,那是她亲侄女,你是来送死的,你说她会向着谁?”

黎轻乐不可支,“这比喻不错。”

一踏进延福园,黎轻和常乐都敏锐地发现园子里的气氛好像和之前不太一样了。

园子里的嬷嬷丫环看见黎轻的时候,态度明显比之前恭敬了许多。看来,花园里发生的事已经传回来了。

对于这个转变,黎轻是满意的。

洗完澡换好衣服,黎轻坐在梳妆台前,让柳絮给她梳头发。

“还是梳早晨那种发式么?”柳絮问她。

黎轻笑道:“不要那么隆重,郡主刚被罚,我们还是低调一点比较好。”

头发刚刚梳好,黎轻刚要出门,一个丫环就急急地走进来,向黎轻汇报道:“殿下,飞霜阁的大丫环紫鹃姑娘求见,说是王爷派她送了东西过来。”

“飞霜阁的大丫环紫鹃姑娘?送东西过来?”黎轻心道:这华霄该不会给她送他以为合适的书来了吧?她兴致缺缺地在主位上坐下,道:“请她进来吧。”

紫鹃进来的时候手中托着一个托盘进来,托盘上盖着一张红绸,看不出来下面盖的是什么东西。

黎轻不动声色地把紫鹃的样貌记住,询问道:“王爷派你送东西过来?送的什么?”

紫鹃笑着说道:“王妃一看便知。”她生得眉清目秀,笑起来的时候两边脸颊上各有一个梨涡,看上去十分讨喜。

柳絮走过去掀开红布看了一眼,然后一愣——托盘里放着一块不大不小的布料,布料上方是一张折叠起来的纸。她狐疑地看了紫鹃一眼,然后把托盘整个端到黎轻面前。

黎轻看了眼托盘里那块她完全喜欢不起来的布,漫不经心地把布料上面那张纸拿了起来,展开随意地看了一眼。

只一眼,便扫完了纸上的内容,瞬间,她全身猛地一僵。

第46章 王妃死定了

“这是王爷派你送来的?!”黎轻猛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吓了一旁的柳絮一跳。

柳絮没有看见纸条上的内容,不知道黎轻的脸色为什么会突然变得这么紧张——这还是她自打和黎轻见面以来,第一次看见她脸上出现如此的神色。

“不是。”紫鹃收敛起脸上的笑容,一脸严肃地说道:“王爷出府了,这是奴婢擅作主张给王妃送过来的,奴婢也是刚刚得到的消息,送信之人本来是想请王爷相救,但王爷不在府中,是以,奴婢这才过来送信。奴婢和香兰私交尚可,不愿见她就此丧命,这王府上下,现在只有殿下您能救香兰的命了。”

“救香兰的命?”柳絮吓了一跳:“难道太妃已经责罚香兰了?”

紫鹃道:“太妃赏赐香兰清白之身。”

柳絮疑惑道:“什么叫赏赐香兰清白之身?”

紫鹃道:“溺毙。”

柳絮当即倒吸了一口凉气。

“我去见太妃。”黎轻说着就要往外走。

“去见太妃就来不及了。”紫鹃一句话制止了她,“太妃说不许香兰脏了皇城之地,着人送她去城外思过亭,已经出门大约有一炷香的时辰了。”

“城外思过亭?在哪儿”黎轻没听过这个地方。

紫鹃以为“柳承雅”被关在家中多年,不知道思过亭是正常的,便解释道:“三年前,皇上命人新建的亭子,就在城南凌水河边上。”

黎轻问道:“还有谁知道你过来给我送信了?”

紫鹃摇了摇头:“除了来给我送信的人之外,应该没有了。”

黎轻当机立断道:“这件事不许声张,我现在骑马去追。”

“您又不知道思过亭在哪儿,再说他们都已经出门一炷香了,您怎么追?还有,很快城门就要下钥了,您现在出城,怎么回来?”柳絮冲着黎轻的背影急急地说道。

黎轻扔下一句:“这你就不用管了。”

她冲出门去,叫上常乐,两人直奔王府马厩,半道上,顺便抓了一个知道思过亭位置的丫环。

到了马厩,黎轻一眼就相中了一匹宝马——通体红棕色,体型高大,油光水亮,神采飞扬。

“就它了!”黎轻对常乐道:“我带着丫环骑这匹,你也赶紧找一匹。”

“不行啊,不行啊。”被黎轻硬拉过来的丫环魂儿都吓飞了,苍白着脸抓着黎轻的手臂说道:“这是王爷的坐骑赤焰,只认王爷,其他人会被它摔下来摔死的。”

“原来它就是赤焰?难怪看上去如此与众不同。”黎轻一听宝马的名字,眼睛一亮——“赤焰”,万里挑一的汗血宝马,日行千里,是西凌战神“华霄”的坐骑,跟随华霄南征北战,闻名天下。

黎轻把丫环推开,走上前去解“赤焰”的缰绳。

“使不得啊使不得啊!”负责管理马厩的管事连滚带爬地滚了进来,手忙脚乱地上前来阻止黎轻。

可惜已经晚了,缰绳已经被黎轻解开。

赤焰扬蹄长嘶,嘶鸣声清亮雄厚,它感受到黎轻的意图,踢打着四蹄,喷着鼻息,气焰嚣张地瞪着黎轻。

旁边丫环和管事的吓得腿都软了。

天啊,王妃死定了!

第五任翊王妃,才嫁过来两天,就要死了!

第47章 要么死,要么为我所用

没人看清楚黎轻是从哪儿拿出一把匕首来的。

匕首的刀鞘上刻着精美繁复的花纹,还镶嵌着名贵的宝石,熠熠生辉。

匕首出鞘,刀刃上泛着森冷的光,刀锋寒利。

“快把匕首放下!要是伤了王爷的爱马可怎生是好?”马厩的管事见黎轻居然用匕首对着赤焰,立即大呼小叫起来。

这动静,很快引来了不少人,有奴仆,也有王府里的侍卫,当即就有人要冲过来把黎轻拉开。

“谁也不许过来!”黎轻头也不回地大喝了一声。说来也怪,她的声音并不是很大,却很有气势很有穿透力,让冲过来的侍卫下意识地停下了脚步。

黎轻愈发地靠近赤焰,用匕首尖对着它的脖子,盯着它的眼睛,对它说道:“我要去救人,你要是有灵性的,就别反抗,不然,你今天就只有死路一条。要么死,要么为我所用!”

赤焰再次前蹄腾空,发出震耳的嘶鸣声。

有侍卫不顾黎轻的喝止,冲了过来,半道上却被常乐拍马挡住去路。

常乐已经挑选好了他要的马,立即过来帮黎轻的忙。

这个时候,赤焰的双蹄已然腾空,眼见着,就要往黎轻身上踩踏而去。

“王妃小心!”

有胆小的奴仆已经闭上了眼睛,不敢看这一幕。

黎轻岿然不动,拿着匕首的手抖都没抖一下,盯着赤焰眼睛的双眼也没有眨一下,浑身散发出凌厉的气势。

赤焰的双蹄落下,并没有伤到黎轻分毫。它甩了甩脑袋,放松了下四蹄,然后,转头看着黎轻,突然变得温顺起来。

黎轻眼睛一亮,翻身上马,冲出马厩。在经过被她抓来带路的丫环身边的时候,常乐从另外一边俯下身,抓着丫环的胳膊,把吓坏了的她扔到了黎轻身后。

在众人目瞪口呆的视线中,黎轻和常乐的马一前一后地从王府飞奔而出,直往南城门而去。

这一日,日头偏西之时,遥京城的许多人都看见了一位看不清楚容貌的年轻女子,骑着一匹高大的枣红骏马,迅如疾风般地穿过遥京宽阔的街道。

某个酒肆里,一位年轻的英俊男子以为自己的眼花了,他揉了揉眼睛,转身问自己的同伴:“我是不是眼花了,我怎么好像看见一个女人骑着咱王爷的赤焰从这里跑过去?”

“一个女人骑着赤焰?”他的同伴呵呵了两声,“你不是眼花了,你是喝多了。”

年轻的英俊男子又往窗外看了看,哪里还有赤焰的影子?他笑着摇了摇头,“也对,赤焰除了咱王爷还有谁能骑?怎么可能给女人骑?再说赤焰自己也不同意啊!”

……

赤焰驮着黎轻和丫环穿过南城门的时候,丝毫没有减速,守门的卫兵只感到眼前一道枣红色的影子忽地一闪,紧接着一阵风过,眨眼之间,这道枣红色的影子就已经到了城门外的空旷广场上。

“刚才那是翊王爷的马?”一个卫兵问道。

“不可能吧?”另一个卫兵答道:“我好像看到上面坐的是个女人。”

“女人?那应该不是翊王爷的马了。”

“诶,不对啊,翊王爷的马车不是刚出城门没多久?难不成还真是翊王爷的马?”

“……不可能吧?女人呢!”

第48章 千钧一发的一抱

赤焰不愧是万里挑一的宝马。

遥京城的地图被黎轻牢牢记在了心里,从翊王府到南城门要怎么走,她虽然是第一次走,但也没有认错路。

常乐被远远地抛在了后面,她并不担心他会走丢,她只担心带路的丫环彩月出了城门之后还能不能分辨方向——带路的丫环彩月早已被赤焰晃得七晕八素,神情恍惚。

黎轻心里很急——她跑这么快都没有看到王府押运香兰的人,也不知道等她到了思过亭,还来不来得及救人。

千算万算没算到太妃的动作这么快,黎轻生平第二次觉得憋屈的慌——第一次,还是睁眼发现自己穿越到这个地方来、不知道该怎么回去的时候。

在太阳整个身子没入山后边儿的时候,黎轻终于看见了凌水河边的思过亭。

思过亭边,站着好几个人,其中有一个非常眼熟。

华霄!

他怎么会在这里?

同样的疑问几乎同时出现在华霄脑海里。

华霄和赤焰长年为伴,能准确分辨出赤焰的马蹄声,但今日,他第一次认为自己听错了,直到他狐疑地回首,看见黎轻骑着赤焰向他飞奔而来,他的心,顿时漏跳了一拍。

枣红色赤焰的背上,身穿一身浅粉色暗花绮罗的黎轻衣袂飘飘,映着满天彩霞,如同九天仙子下凡尘一般明艳动人。

她怎么会在这里?

她居然骑在赤焰背上!

这是他眼花了么?

“那是赤焰?!”

“它背上是王妃?!”

“它背上有两个人!除了王妃还有一个!”

身旁侍卫一声比一声高的难以置信的声音让华霄如梦方醒。

华霄突然腾空而起,往黎轻和赤焰飞驰而来的方向飞身掠去。

黎轻的注意力全都在跪坐在华霄前面的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身上——那是香兰,她赶上了,香兰还活着!

就在这个时候,赤焰看见了飞身过来的华霄,不等黎轻的命令,就猛地停下了脚步。

黎轻和被她反手紧抓的丫环彩月毫无防备,因着惯性直接飞了出去。彩月登时发出一声凄惨的尖叫,黎轻一边忍受着耳边的尖叫声一边在心里计算了一把这道抛物线的弧度,感觉落下的位置极有可能会在凌水河正中央。

“……。”

黎轻无语,她是来救人的,不是来跳河的,这赤焰,一定是蓄意报复她恐吓它!

这个变故让华霄的心猛地突了一下,他在路旁树枝上一踩一借力,生生扭转了方向,扑向黎轻。

他顺利地搂住了黎轻的腰肢,又拍了她手中的彩月一下,彩月尖叫着继续往前飞,被及时赶过来的蔡保方接住。

黎轻还以为自己要被赤焰扔凌水河里去了,都已经闭上了眼睛准备在空中调整一下身形,好让入水的角度对身体伤害尽可能的小一些,就在这时,她感觉到一双强健有力的胳膊缠上了她的腰,紧接着,一个暖和强壮的身体贴了过来,她感觉自己进入了一个温暖又安全的怀抱。

她下意识地睁开眼睛,正好看见华霄在彩月背上一拍,然后,彩月便从她手中飞了出去。

第49章 这位王爷,你把天聊死了

凌水河潺潺,水面微波荡漾,水下暗流湍急,一旦从高处落入水中,后果不堪设想。

华霄很难想象,如果他没有接住人,他怀中的这位翊王妃是不是也要一命呜呼了。

他牙关一紧,带着黎轻刚落地,就在她耳边怒斥道:“谁让你来的?!谁让你动赤焰的?!你是不是不要命了?!”

黎轻的耳朵刚脱离了彩月的折磨,又被华霄狠狠震了一下。

她心急了一路,看见香兰好好的才刚刚放下心来,听见华霄的训斥,本能地想要反问“谁让太妃不问青红皂白就要判人死刑的”,可又一想到方才华霄才救了她,就把这句话忍下了。

她一脸无辜地说道:“我想救香兰,当然是越快越好,你这马一眼看上去就跑得快,我就借用了一下。”

“你……”华霄气道:“你还真不怕被它摔死!”

黎轻嘁了一声:“它要敢摔死我,我一定让它先给我当垫背的。”

华霄冷笑一声:“你刚才被它甩出去的时候,怎么没有拿它垫背?”

黎轻:“……。”

这位王爷,你把天聊死了。

悠闲地踱过来的赤焰像是听懂了这两人说的话似的,一双眼睛看上去比黎轻还无辜。

华霄轻轻地拍了拍赤焰的脖子,看着撇开他往香兰疾步走去的黎轻窈窕的背影,心里觉得很是奇怪:按理说,她应该上不了赤焰的马背才对,可怪就怪在她居然骑着赤焰毫发无损地从翊王府到了思过亭。

不只是华霄觉得奇怪,王府众人看着黎轻的眼神都充满了复杂的探究:这位新王妃,真是太让人惊讶了!

黎轻对这些视线视若无睹,她快步走到香兰面前,问她:“你有没有被怎样?”

香兰脸上布满了震惊和难以置信的激动,她眼中含着泪水,摇了摇头,笑着说道:“王爷及时赶到,救了奴婢。王妃也是来救奴婢的?奴婢真是天大的福分,能蒙王爷和王妃亲自前来营救。”

福分?还天大的福分?

黎轻嘴角微微一抽,忍不住提醒道:“如果不是我的话,你也不会遭受这种罪。”

香兰又摇了摇头,“不是这样的,王妃请千万不要自责,如果不是您的话,林大山就要被当成奸杀春桃的凶手,背着让人唾弃的恶名被斩首了呀。再说,如果不是王妃您说那些话,奴婢又怎能知道林大山竟然为了我愿意去死呢?王妃的恩情,奴婢铭记在心;就算奴婢被太妃娘娘赐死,奴婢这一生也值得了。”

黎轻啼笑皆非,道:“死了怎么能值得?那林大山又没死,你就不想活着跟他过好日子?”

“奴婢……”

黎轻打断香兰的话:“以后别跟我说什么死了值得不值得的话,那样会显得强迫赤焰驮我来追你的我是个傻子。”

“奴婢不敢。”香兰以为黎轻怒了,立即跪在地上认错。

黎轻让香兰起来,说道:“林大山被王爷赶出府了,你也被太妃给撵出来了,以后,你们就不是翊王府的人了,你们想在一起就在一起,想上哪儿去就上哪儿去。”

她边说边转身,笑吟吟地冲华霄问道:“是吧?王爷。”

这一回头,却撞进了华霄深沉的视线里。

第50章 长生牌位

不知不觉之间,华霄也跟着黎轻走了过来。

他正因为黎轻的话怔忡着,就见她笑吟吟地转过来问了他一句。他的脑子嗡地一声,一时忘记了回答。

“王爷?”黎轻心想,他该不会还在想她擅自骑了他爱马的事吧?这么小气?

华霄回过神来,不自然地移开了视线,说道:“王妃说得没错。你也不用回王府了,去找林大山,跟他走吧。”

香兰又一次咚地一声跪在地上,眼含热泪地给华霄和黎轻磕了个响头,“王爷和王妃的大恩大德,香兰铭记在心。等香兰安顿下来,一定为王妃设立长生牌位,日日焚香诵经,祈愿王妃长命百岁。”

黎轻一愣,说道:“不用这么麻烦,我……”

她的话还没说完,华霄就扯了她的手臂一下。

黎轻回头瞅着华霄,眼神分明在问:干嘛?

华霄没看她,而是对香兰说道:“把牌位做结实一点。”说完,又转头吩咐蔡保方:“给她一百两银子做安家之用。”

见蔡保方取出一张一百两的银票递给香兰,无论是负责执行太妃口谕的家丁奴仆,还是被黎轻抓来带路的丫环彩月,都一脸艳羡地看着香兰。

这下,终于轮到黎轻用复杂的眼神看着华霄了,她甚至对他产生了一抹同情:这倒霉蛋,估计死老婆死出心理阴影来了,可怜见的。

华霄又叮嘱执行太妃口谕的奴仆家丁:“回去之后,太妃问及此事,你们照实说便是。”

只有他出面,太妃才会看在他的面子上放了香兰。香兰只要不死在这儿,对大家都好。

等事情都处理完了,后来到的常乐才过来给华霄见礼,又说道:“我出城门之后,城门就上钥了。”

黎轻一挑眉头:“我原本以为今晚上要宿在城外了,但是既然有王爷在,想必应该有办法进城吧?”

华霄看了看黎轻,又看了看常乐,再看了看赤焰以及缩在一旁的彩月,答非所问道:“先说说你们是怎么回事?谁告诉你香兰的事的?”

黎轻看了看那几个奴仆,道:“我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

华霄手一挥,“都退开。”

所有人立即走出数丈之外,远远地守着。

暮色四合,天边的彩霞还没有完全退却,在暮色沉沉的天际形成一道明媚的光环。

思过亭里,黎轻和华霄相向而立,火焰一般的光在地面给他们印上了两道长长的影子。

“是你的丫环紫鹃来给我报的信。”黎轻说道:“她没说是谁通知她的,我也没问,反正问了也不认识,多半是春晖园里同情香兰的人。”

华霄皱了下眉头,又问道:“你跟香兰说,你强迫赤焰驮你。我很好奇,你是怎么让赤焰听你话的?”

如果赤焰不愿意,任何人都上不了它的背,所以,它驮着这个小女人飞奔来此,一定是愿意的——这可真是想都不敢想的大奇闻。

黎轻迟疑了片刻,笑着退后了一步。

华霄眼皮子一跳,“……你这个举动是什么意思?”

第51章 臣服的赤焰

离你远点儿,免得被可能的怒火波及——当然,黎轻还没有笨到把这句话说出口来。

“如果有人用匕首指着赤焰的脖子,那个人一般会有什么下场?”黎轻笑呵呵地问道。

华霄想也不想地道:“他一定活腻了。”

话一出口,他就看见黎轻往亭口的方向挪了一步。

“……。”华霄面无表情地看着她,问道:“你用匕首指着它脖子了?”

黎轻认真地回忆了一番,笑着说道:“不太准确,我没指着它脖子,指着它脑袋了,眉心这个位置。哦,我还对它说了:要么死,要么为我所用。赤焰真不愧是万里挑一的宝马,如此有灵性,很快就明白了我的意思,然后,就把我驮过来了。哦,还有彩月,我不认识路么,找不到思过亭,只好让她带路,她是我让常乐硬拽上马的。”

她一脸的无辜,华霄感觉她就差没直接说:不关我的事啊,要怪都怪赤焰太知情识趣了。

华霄一时不知道是该气还是该笑。

“蔡保方!”他扬声喊了一声,“过来!”

蔡保方很快跑来了。

华霄对他说道:“拿你的刀去威胁赤焰试试,看它愿不愿意给你骑。”

蔡保方大惊失色,“王爷,属下不敢。”

华霄道:“让你试就试,哪儿那么多废话?”

“是!”

蔡保方苦着脸走到赤焰面前,抽出佩刀,指着赤焰,毫无气势地说道:“赤焰,你让不让我骑?不让我骑我砍你。”

赤焰或许觉得蔡保方是个傻子,冲着他打了个响鼻,神情极为不屑。

黎轻噗嗤一声笑了。

华霄心道:丢人。

“直接骑上去。”华霄又吩咐蔡保方。

蔡保方的脸比吃了黄莲还苦。他收起佩刀,飞身落在赤焰背上。

赤焰觉察到背上落了个“大胆狂徒”,瞬间癫狂,又是扬蹄长嘶,又是来回左右地疯跑。

蔡保方压根儿坐不住,很快从马上飞身而起,落在地上,愁眉苦脸地对华霄道:“王爷,真没法,这下赤焰肯定要许久都不搭理我了。”

华霄转头看着黎轻。

黎轻一手撑着下巴看着赤焰若有所思:她不是没见过烈马,但就没见过这么烈的马。

“你要不要再去试试?”华霄很好奇黎轻能不能再次坐稳赤焰的马背,他并不担心黎轻会不会受伤的问题,有他在,他不会让她受伤。

黎轻看着赤焰双眼发光,她嘴角微微一勾,朱唇轻启,道:“正有此意。”

她不慌不忙地走到赤焰面前,二话不说,抓住马鞍就要上马。

赤焰动了动,还扭过头来看黎轻,似乎在犹豫要不要她上去。

黎轻在它的背上拍了拍,慢悠悠地说道:“我还有一句话忘了告诉你:我是你的新女主人,你要是不听我的话,我就不给你东西吃。”

华霄心想:肤浅,他的赤焰,怎么可能会被这种话吓到?

念头刚起,他就看见黎轻轻而易举地爬上了赤焰的背,坐得稳稳当当;而赤焰,乖顺得就跟他骑在马上似的,还神气地甩了下尾巴。

第52章 她这是在找死

翊王府,春晖园正殿。

盛太妃端坐在主位之上,妆容端庄大气,神情恬淡清雅,一身素净的锦衣,身上散发着与世无争的气息。

她左边下手端,坐着本该在听雪苑禁足闭门思过的盛珊儿。

“启禀太妃,奴婢按照太妃的吩咐,把香兰之事透露给王妃了。王妃听了之后果然大惊失色,连城门快要下钥都顾不上,带着她捡回来的小侍童飞奔去了马房,说是要骑马去追。”紫鹃跪在地上,低头俯首轻言细语地说道。

“哼!”盛珊儿不屑地哼了一声,“那香兰被送出去一炷香的时辰还有多了,她能追上就怪了。等她到了思过亭,那香兰早已沉河了,到时候,香兰就是被她给害死的,我看她以后还怎么在我面前嚣张。”

盛太妃嗔怪了一句:“你啊,这种话要是被霄儿听到,又要罚你了。”

盛珊儿气鼓鼓地说道:“我又没说错么,表哥也真是的,就知道维护那个女人。”

“他那是愧疚,没什么大不了的。”盛太妃丝毫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盛珊儿却并没有被这句话安慰到,她的直觉告诉她,华霄看“柳承雅”的眼神可不像是“愧疚”那么简单。

“太妃,您帮我跟表哥说说,别关我禁闭好不好?”盛珊儿冲盛太妃撒娇。

盛太妃淡淡地扫了她一眼,意味深长地说道:“我早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你啊,最好还是离王妃远点儿,万一她有个什么意外,你又不小心沾惹上,到时候霄儿可不只是罚你禁闭这么简单了。”

盛珊儿心道:道理她知道,但是那“柳承雅”和以前的人不一样!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咋咋呼呼的声音从外面传来:“不好了!不好了!”

盛太妃一听这三个字就皱起了眉头,“什么事吵吵嚷嚷的?”

静静守在一旁的一个嬷嬷立即去外面查看情况,很快,带了马房的管事进来。

管事苍白着脸,一进来就咚地一声跪在地上,战战兢兢地说道:“太妃,不好了,王妃把赤焰骑走了。”

“什么?!”

两道难以置信的声音同时响起,盛太妃和盛珊儿同时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你说什么?你说王妃把赤焰骑走了?”盛珊儿觉得这管事的在跟她开玩笑,“这不可能!她怎么可能骑得走赤焰?!”

“这事千真万确啊,好多双眼睛都看着!”管事苦着脸道:“王妃突然闯到马房,不顾奴才的阻拦,用匕首指着赤焰,说不让她骑就要把赤焰给宰了,后来,她就把赤焰骑走了。”

“岂有此理!”盛太妃气得拍了下身边的案几,怒道:“还不快把她给我追回来!”

“那是赤焰,怎么追的回来啊?”管事道。

盛珊儿突然疑惑道:“诶?不对啊,赤焰怎么肯给她骑?没把她给摔下来?”

盛太妃也是一愣。

管事苦着脸说不出话。

盛珊儿的心里突然涌起一阵巨大的喜悦:这“柳承雅”,是在找死啊!

老天爷果真是站在她这边的!

盛珊儿强压着想要往上翘的嘴角,说道:“太妃,珊儿以为,赤焰受到胁迫,应该不会听王妃的话,要是它带着王妃到处乱跑扰民,会伤及翊王府脸面。最好还是派两个人沿途搜寻一番,把赤焰和王妃给寻回来。”

盛太妃眼眸微微一闪,瞬间明白了盛珊儿话中的意味。

第53章 把他拖下水当她共犯

遥京城南门口,天色已尽黑,城门早已关闭,城墙上成串的灯笼连绵不断地向两边延伸,灿若星河。

黎轻坐在华霄来时乘坐的奢华马车上,撩起窗帘,撑着脑袋看城墙夜景。

华霄骑着赤焰走在马车旁边。

常乐坐在马车的车辕上,肚子里发出咕咕叫的声音,这声音极响,被华霄听见了。

为了香兰这事,他们都没吃晚饭。

华霄看了眼黎轻,觉得她应该也饿了,便在心里琢磨:一会儿进城之后,先找地方吃了饭再回王府。

守城的士兵换了岗,上岗的士兵大约是新来的,认不出华霄的脸和马,见这队车马走过来,就上前制止:“站住,城门已关,要想进城,明日再来。”

一个侍卫拍马上前,拿出了翊王的令牌。

翊王的令牌特别好使,很快,城门就开了。

进了城,华霄派了一个侍卫护送香兰去寻林大山,便带着黎轻前往遥京城里有名的酒楼仙客来。

此时,大街上行人寥寥无几,街道两旁的商铺也大多打烊。

黎轻靠在窗户上,跟华霄说话:“王爷,你是特意赶去救香兰的?你知道太妃会处置她?”

这个问题可把华霄给难住了。

他原本打算避开黎轻的视线,把香兰给解救了,到时候再让太妃派去执行口谕的仆人回去说香兰被一个路见不平的义士给救走了,一来保全了太妃了颜面,二来也让黎轻放心,没料到她居然亲自追过来了,还骑走了赤焰,不用想都知道,王府里肯定闹了大动静。

他瞥了黎轻一眼,仿佛在说:你这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黎轻笑了笑,说道:“你不回答我就当你是默认了。”

华霄依然闭口不言。

黎轻又问道:“王爷,以你对太妃的了解,你觉得,我回去之后会受罚么?”

华霄在赤焰背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忍不住说道:“我还以为大胆如你,不怕受罚。”

黎轻一愣,噗嗤一声笑了,“好吧,被你说中了。要是太妃罚我,我准备装病装晕,到时候,王爷你可千万不要拆穿我呀。”

“……。”华霄头疼地看着黎轻,这是要把他拖下水,当她共犯?

当仙客来亮堂堂的招牌出现在视线里的时候,黎轻和常乐迅速交换了一个视线。

——为什么会来这里?

——吃饭?总不可能这么快就查到我们的真实身份了吧?再说,别人应该不知道仙客来是衍天阁的产业之一吧?

大概,做贼心虚说的就是他们了。

黎轻笑吟吟地问华霄,“王爷这是准备请我在这里吃饭?我还以为我们会直接回王府。”

华霄觉得这个“请”字用得怪怪的,他轻描淡写地说道:“先吃了饭再回去。”

“也行,吃饱了回去受罚,总比饿着肚子受罚来的好。”黎轻边说边给了常乐一个放心的眼神:看吧,我就说是吃饭吧?

华霄抿了抿嘴,虽然感觉黎轻只是调侃而已,但她说的确实是他所考虑的,心里不免有些愧疚。

第54章 王妃是和王爷一起回来的

仙客来金碧辉煌、菜式昂贵,能进来吃饭的人,非富即贵。

黎轻和华霄一行人随着小二往后面雅间走。

黎轻本还警惕着,担心撞到方毅峰之类的熟人,但她应该是幸运的,并没有遇到。

她早叮嘱过方毅峰,让他暂时替她保守秘密,等木已成舟之后,再通知衍天阁的人。从她目前进行得还算顺利的走势看来,方毅峰应该是按照她的吩咐做了。

华霄和黎轻两人单独一个屋吃饭,其他人则在隔壁屋。

华霄心里愧疚着,对黎轻就愈发宽容,菜式都让黎轻按照她喜欢的口味来点。

黎轻没有客气,恰如其分地点了两个菜,就让华霄点。

虽然胆子大了些,但举手投足之间礼数周全,瑕不掩瑜。华霄一边观察黎轻一边把她点的菜默默记在心里,又另外加了几道。

说起来,今日除了午膳之外,早膳和晚膳他们都是两人单独一起吃的,这种情况,以前还从来没有过——除了盛太妃之外,华霄还从来没有跟哪个女人一起单独用过膳,包括他以前迎娶回来的四个没有福气的王妃。

这一刻,华霄心里突然涌起一个强烈的愿望:他希望坐在她对面的这个女人,能活久一点,更久一点。

要不,明日去见一见国师,问问他有没有什么破解之法?华霄琢磨道。

黎轻的想法就和华霄的南辕北辙了,她琢磨的是:一会儿回去之后,太妃会不会找她麻烦,如果找她麻烦,她又该怎么应对?

两人各有所思,不慌不忙地吃完饭,相携离开仙客来。

这个时候,翊王府中,盛太妃和盛珊儿还在等消息。

“出去寻王妃的人还没有消息回来么?这都几个时辰了?”盛珊儿一直没有等到她想要听到的消息,心情不似刚开始那会儿那么愉悦了,渐渐变得急躁起来,连晚膳都吃不下。

盛太妃对盛珊儿的急躁看不过眼,“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沉不住气了?”

盛珊儿笑了笑,说道:“我这不是担心她么?”

“在我面前就不用说这种冠冕堂皇的话了。你呀,赶紧回你自己屋里去,一会儿霄儿回来,看见你在我这里,他定要连我一起埋怨了。”盛太妃问一旁的嬷嬷:“说起来,霄儿怎么这么晚也没回来?他身上的伤才刚痊愈,怎么也不在府里好好休养?等他回来,让他过来一趟,我定要好好说说他。”

“是。”嬷嬷说道:“奴婢已经吩咐下去了,只要王爷一回来,他们会来禀报的。”

正说话间,就有一个丫环急急跑进来汇报:“太妃,郡主,王爷回来了。”

“不好。”盛珊儿站起来就往后门跑,跑到半途,又想到了什么,停下脚步,转过身来叮嘱道:“姑姑,一有柳承雅的消息,不管是死是活,一定要立即派人通知我呀。”

“王妃也回来了。”丫环怯生生地,不敢看盛珊儿的脸,“王妃是和王爷一起回来的。”

盛太妃和盛珊儿同时惊了——

“什么?!”

第55章 王妃是被王爷抱回去的

“他们怎么会一起回来的?!”

盛珊儿冲到丫环面前,一双眼睛瞪得溜圆,把丫环吓得直颤抖。

“奴婢、奴婢也不知道啊。”丫环战战兢兢地说道:“太妃派去处置香兰的几人也一并回来了,现正在外面跪着,等候太妃传讯。”

“在外面跪着?”盛珊儿惊疑地回头看盛太妃。

盛太妃牙关一紧,沉着脸道:“让他们进来。”

几人一进来,盛太妃就问道:“哀家吩咐你们办的事情,办得如何了?”

领头的奴仆按华霄的吩咐回答道:“奴才们正要把香兰投进凌水河的时候,王爷带着人赶来了。”

“什么?!”盛珊儿先惊呼出声:“你说王爷带着人赶到,是王爷把香兰给救下来了?”

“正是。”

“那王妃呢?她又是怎么和王爷碰到一起的?”

“王妃赶到思过亭的时候,王爷已经把香兰救下了。”

盛珊儿倒吸了一口凉气,“她居然骑着赤焰平安到了思过亭?!”

奴仆心想:赤焰可听王妃话了。不过,这种话,他们谁也不敢当着盛珊儿的面说出来。

“那香兰呢?她也回来了?她在哪儿?”盛太妃眉头紧锁,她还以为华霄出去办正事去了,没曾想居然是去救那个丫环。难不成,他料到了她会这么做,提前做了防备?不然怎么那么凑巧就把香兰给救下了?

奴仆低头回答道:“王妃把香兰放走了,说她以后就不是王府的丫环了,王爷派人把香兰送去寻林大山了。”

“王妃把香兰放走了?!”盛珊儿转头就在盛太妃面前急道:“姑姑,她这是彻头彻尾的不把您放在眼里啊!”

“岂有此理!”盛太妃重重地拍了案几一巴掌,一脸震怒,“把王爷和王妃给我叫过来!”

盛珊儿还想在盛太妃面前煽煽火,一旁的嬷嬷走过来,小声提醒道:“郡主,一会儿王爷要过来,您该回去了。”

盛珊儿这才想起还有这回事,虽心有不甘,但又不得不回去,临走之时,她还是不放心地进言道:“姑姑,您一定要好好罚罚她,不然,以后她还不翻了天去。”

盛太妃挥了挥手,示意她赶紧离开。

但事情就是有这么凑巧,盛太妃派出去的人刚离开,盛珊儿也还没走出去,又有人进来汇报了。

“启禀太妃,王爷派人来说,王妃身体不适,他送王妃回去休息了,明日再带王妃来向您请安。”

盛珊儿一听,脚步又是一顿,转身冲到盛太妃面前,告道:“姑姑,她一定是在装病!可不能就这么轻易饶过她啊。”

盛太妃皱眉问道:“他们看清楚了?王妃是怎么回延福园的?是自己走回去的?还是让人给扶回去的?”

“就算是让人给扶回去,那也是装的!”盛珊儿在一旁抢着说道。

“这……”丫环支支吾吾不出声。

“怎么?没看清?”盛太妃问道。

丫环心里暗暗叫苦,她怎么就那么倒霉来回答这个问题呢?

她闭着眼睛,豁出去一般地答道:“他们说,王妃是被王爷抱回延福园去的。”

第56章 忽然而至的公主抱

时间退回到黎轻和华霄刚走出仙客来的时候。

“王爷,和你商议个事。”黎轻上马车之前,对华霄说道。

“何事?”

“你今日救了我,我欠你个人情。这样吧,我也不让你为难。等回去之后,我就装病,就说在赤焰马背上受了惊吓,病了。你派人把我扶进延福园去。太妃那边,我就暂且告病两日,让今日的事就这么过去,你觉得如何?”

黎轻笑着,笑容里带着几分调笑,又带着几分诚恳。

华霄眸光灼灼,对于黎轻的主动退让有些意外。

他迟疑片刻,道:“也好。”

“啊,我先确认一下,我病着,太妃应该就不会罚我了吧?”黎轻又问道。

华霄肯定道:“不会。”

自个儿的娘亲自个儿了解,华霄心里清楚: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太妃向来不会主动去招惹他的王妃。

“那就好。”黎轻笑了笑,上了马车。

两人便这么说定了。

路上,黎轻依靠马车的掩护,从她的镯子里取出化妆工具,补了下妆,让自己看上去脸色苍白,嘴唇失色。

回到王府,华霄打开马车帘子的时候,看见黎轻的脸色,心里咯噔了一下。

“你……”华霄的心没来由的一阵慌乱,他实在有些想不通,上马车的时候还面色红润的一个人,怎么回到王府脸色就如此难看了。

“嗯?”

王府人多眼杂,黎轻装病呢,不能表现得太有精神。她不明白华霄想说什么,就有气无力地看了他一眼,发出沉闷又虚弱的疑问声。

一旁,蔡保方有条不紊地派人准备轿子,又招呼了几个丫环过来搀扶黎轻。

众人见华霄也在,行了礼之后,没有得到他的吩咐,不敢贸贸然过来,心里都直犯嘀咕——

不是说王妃闯大祸了么?怎么跟王爷一起回来了?王爷是听到消息之后去找王妃的?王妃动了王爷的爱马,王爷不知会怎么罚她。

黎轻不知华霄怎么突然之间跟傻了似的,又觉得自己跟他没有心灵感应,递眼色也没用,就掩嘴咳嗽了一声以示提醒。

就在这个时候,华霄突然伸手,把黎轻从马车里打横抱了出来,又在众人呆若木鸡的眼神的注视下,穿过人群,抱着黎轻往延福园走去,让刚抬过来的轿子落了空。

黎轻也呆住了,脑子有一瞬间停止了运转,只余下一个想法:这似乎和说好的不一样!

当然,她还没有蠢到在这种时候露出破绽来,于是,她心安理得地躺在华霄怀里没动。

“你的脸色很难看,可能是真病了,我一会儿派人去传太医。”华霄小声说道。

黎轻赶紧抓住他的衣襟,急道:“不行,我脸色难看是因为我擦了粉。”

华霄一愣,盯着黎轻的脸,鬼使神差地调整了一下抱她的姿势,伸手指在她赤白的脸颊上抹了一下,一看,似乎确实有粉。

华霄:“……。”你出门救个人还随身带胭脂水粉的么?

“你不能把我扔下去,扔下去这戏就白演了。”黎轻终于明白华霄为什么会犯傻了,突然有些想笑。

华霄大窘之余,看着黎轻努力憋笑的脸,突然觉得他的王妃可能有些欠收拾。

第57章 夜半失火

这一夜,许多人都因华霄这惊天一抱而没睡着觉。

太医还是被传来了,被华霄暗中叮嘱过,说了该说的话。

华霄虽然没有宿在延福园,不过,却放了话:“王妃身体不适,必须小心伺候,任何人都不许打扰她休息。”

这场风波,便因为黎轻“因受惊而生的病”、华霄的坐镇、太妃半信半疑的避嫌、以及郡主再不甘心不情愿也得执行的禁足,暂时偃了旗息了鼓。

第二日,盛太妃点了些补品,着人送到延福园去,顺便探一探虚实。

探回来的结果是:王妃担心自己命不久矣,一早就带着贴身丫环以及她捡回来的小侍童坐着轿子出了王府,去城中有名的店铺“太白居”吃早膳去了。

盛太妃一听,罕见地没有掌握好分寸,刚入口的清茶噗地喷了出来,呛咳了好一会儿,差点儿就宣了太医。

……

城中太白居,三楼包厢里,黎轻依窗而坐,居高望远,欣赏遥京城早晨的美景。

“那边怎么好像有栋房子被烧了?好像是新烧的啊。你知不知道那是哪里?”黎轻看见隔了一条街外的一套院子像是被新烧过,破壁残垣,有人跑来跑去,一片狼藉,就问正在给他们上茶的店小二。

店小二没走过来就知道黎轻说的是哪儿,回答道:“那是京师卫戍营左中郎将向将军的府邸,昨晚半夜向府失火,向将军和夫人都被烧死了,听说,是有人寻仇。”

“有人寻仇?”黎轻问道:“为什么这么说?这消息确切么?”

“当然确切了。”小二道:“听说凶手留了字:杀父杀母之仇,不共戴天。”

黎轻撑着下巴看着那处府邸,若有所思。

待小二离开之后,常乐问道:“你是不是想去看看?”

柳絮在一旁斥道:“你这小奴才,好没规矩,怎么跟小姐说话的?”

黎轻轻描淡写地说道:“无妨,常乐是我的义弟,以后不许拿对待下人的规矩来对待他。”

“义弟?”柳絮一惊,“什么时候的事?”

黎轻轻笑一声,道:“你以为我真会随随便便带一个小乞丐进王府?”

柳絮惊愕地看看黎轻,又看看常乐,震惊道:“你们……”

黎轻提醒道:“规矩。”

柳絮咬着下唇,不甘心地问道:“你们……究竟是什么人?”夫人在哪儿找的这位?她知不知道她请回来的人有多危险?

“该你知道的,我会告诉你;我没告诉你的,你就不要问。不然,若是你小命不保,可不要怪我。我早说过,只要你忠于我,按照我说的去做,我就会保你周全。”黎轻淡淡地说道。

柳絮见黎轻身上举手投足之间,都散发着贵气,不像是普通人家的女儿,甚至比柳家的众小姐还要更像贵家小姐,又神秘,又危险。

她咬着牙,忍着心里的担忧和害怕说道:“奴婢知晓了。”

“知晓了就好。”

黎轻没有过多为难柳絮,用过早膳之后,她带着常乐和柳絮先去了一趟附近的成衣店,换了身男装,拿了一把纸折扇,往向府走去。

没曾想,在向府门前巷口,他们居然碰到了熟人。

第58章 惠鬼

“翊王妃?!您怎么会在这里?”

何错惊愕地看着身穿男装的黎轻,如果不是因为认出了旁边的常乐和柳絮是翊王妃身边的人,他都不敢认!

黎轻做了个小声一点的动作,看了眼何错身上背的木箱,招呼他避开人群走到角落,说道:“我刚在太白居看见这边被火烧了,听说还死了人,就过来看看热闹。你是过来验尸的?”

“真是什么都瞒不过您的眼睛。”何错道:“我刚从向府出来。”

“我听说是仇杀,凶手还在现场留了不共戴天之类的字?是真的么?”黎轻试探道。

何错左右看了看,小声道:“那是外面的传言,不是真的。”

“那实情是怎样的?”黎轻问道。

何错迟疑了一下,小声说道:“我悄悄告诉您,您千万别说出去,这件事要是传出去会引起恐慌。”

黎轻立即点了点头,“我不说。”

何错道:“这应该是一起连环杀人案,凶手极有可能是钦犯‘惠鬼’。”

“惠鬼”这个绰号黎轻听说过,据说他来无影、去无踪,每次杀了人之后,都会在杀人现场留下一个“惠”字,是以被称为“惠鬼”。迄今为止,和他相关的命案至少就有九起。他杀的人,有一个共同特征:全都是官府中人。

原本,黎轻打算在上个案子结束之后,就去会会这“惠鬼”的案子,却万万没料到,她自个儿也成了钦犯!

正当黎轻在回忆里搜索的时候,何错还在继续说:“不知王妃您听过这个绰号没有,这么说吧,这‘惠鬼’当下是和‘玉扇君’齐名的人物,两人都是朝廷的头号钦犯。”

黎轻:“……。”我真是谢谢你的对比啊。

何错还在继续说:“如果这‘惠鬼’真到了京城,那这京城的达官显贵就危险了,翊王府也应该加强守卫才是。”

黎轻想了想,问道:“你能不能带我去看看现场和尸体?”

“您想要看现场和尸体?”何错脸上似乎有些为难。

黎轻笑道:“我想见识见识跟‘玉扇君’齐名的‘惠鬼’是怎么杀人的。”

何错狐疑地看着黎轻,似乎想问什么,又没问,说道:“我悄悄带您进去,不过只能带您一个人。您心细,要是发现了什么可疑的地方,还请您务必告诉我。”

“没问题。”黎轻一口答应。

“不能在里面呆太久。”何错又道。

“没问题。”黎轻道。

黎轻让常乐和柳絮在外面等着,她一个人跟何错进了向府。

向府中一片凄惶之色,看见何错带了个眉清目秀的年轻男子进来,以为黎轻也是官府中人,没人上前阻拦。

何错打点了看守现场的衙役,黎轻得以顺利进到现场。

现场已经化为了一片焦土,据说火灭之后,向将军和夫人双双变成焦炭,被抬出来的时候都分不清谁是谁,还是何错过来之后才把他们分辨出来。

那个“惠”字,就刻在地板上,火烧过后,依然看得一清二楚。

黎轻看完现场,正要让何错带她去看尸体,就听见身后一阵脚步声,紧接着,一个男声喝到:“御史令在此,闲杂人等,一律回避。”

第59章 被当成了可疑人物

御史令?

黎轻惊讶地转身,就见十数个统一着深蓝色官服的年轻男子列队而入,为首的,是一个留着薄须的儒雅男子。

“他们是御史台的人。”何错小声提醒黎轻。

即便他不说,黎轻也在听见“御史令”三个字的时候就已经知晓了。这些,可都是有可能参与追捕她的人啊,黎轻不动声色地把每个人的脸都记了下来。

为首这个儒雅的男子则不用特别记,他叫沈如风,翊王府长史,看着儒雅瘦削,实际文武双全,和蔡保方同为华霄的得力干将,平时也是住在王府之中,但这两日,黎轻并没有在王府里见过他。

不过,这不就是一个普通的凶杀案么?为什么御史会来?

“何先生。”沈如风看见何错,走了过来,说道:“正好,我们正要向你了解一些情况。”他的视线转向黎轻,问道:“这位是……?”

“她是……”何错没料到沈如风居然不认识翊王妃,一时不知道该怎么介绍黎轻。

黎轻不慌不忙地说道:“我是衙门的人。”

沈如风嘴角一勾,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来,“衙门的人?姓甚名谁?什么时候进的衙门?任何职位?来凶案现场做什么?一一道来。”

何错是知晓沈如风的,听他问这一连串的问题,就知道他在怀疑黎轻撒谎,顿时觉得这事真是有些让人啼笑皆非,只不过,黎轻不说她是翊王妃,他也就不敢越俎代庖帮她把身份给挑明了。

“这位是翊王府长史沈如风沈大人。”何错在一旁给黎轻打暗示。

黎轻故作一脸诧异地问道:“原来是沈大人,久仰大名,在下黎轻。沈大人,在下有一疑问,这不是一起普通的凶杀案么,为什么会惊扰到御史台的诸位大人?”

何错以为黎轻在胡扯,低着头不敢说话。

沈如风盯着黎轻的脸,冷笑了一声:“是我在问你话,还是你在问我话?”

黎轻笑道:“我不是回答了么?在下黎轻,之所以会出现在凶案现场,其实就是来看看热闹。”

沈如风转盯着何错,“何先生,他究竟是什么人?”

“她……这……”何错抓耳挠腮,一看就是不会撒谎的模样。

沈如风眉头一皱,“这位黎公子,请跟我们走一趟吧。”

“走一趟?”黎轻问道:“去哪儿?”

沈如风眉头一挑,“这个问题问得妙,是去御史台地牢还是去别的地方,就要看你的表现了。”

“不是,误会啊……”何错着急道。

两个声音几乎同时响起——

“误会在哪儿?”沈如风道。

“好啊,我跟你走!”黎轻道。

沈如风眯着眼睛盯着黎轻。

黎轻冲何错笑了笑,故意说得不明不白:“你帮我跟那两人说一说,我去去就回。”嫁进王府第三天,就能大摇大摆地参观御史台,此等好事,岂容错过?

何错一头冷汗,心想:算了,翊王妃到了御史台,还能吃亏不成?

就这样,黎轻被沈如风当成莫名其妙出现在凶案现场的可疑人物,带走了。

第60章 她居然是王妃

皇城,御史台,审讯室。

沈如风坐在黎轻对面,身后跟着一个拿着纸和笔做记录的小卒。

“姓名,籍贯。”沈如风道。

黎轻笑了笑,说道:“柳承雅,遥京城人士。”

沈如风:“……。”

他身后的小卒一脸疑惑:“沈爷,这名字怎么听上去有些耳熟?”

沈如风心道:能不耳熟么,这不正是咱王妃的名讳?

他盯着黎轻,几乎要在她脸上盯出一个洞来——方才他就觉得这位黎公子俊美得有些不像话,这种长相,要真是遥京城府衙的人,他不可能没听说过,是以才觉得可疑,现在一听这名字,他越看就越发觉得面前这位确实是个貌美的女人。

不过……柳家的少爷相貌平平,养在深闺的小姐居然如此美丽?

“你方才说你叫黎轻。”沈如风提醒道。

黎轻笑道:“方才是在向府,我之所以说假名,当然是不想让别人知道我出现在那里。现在么……不瞒你说,我要是再继续胡说,真有些担心王爷会罚我。”

沈如风:“……。”

“你前后说法不一,我怎么知道你有没有在说谎?你可知,冒充亲王妃,是何等大罪?”

“啊,对啊,柳承雅不就是咱王妃的名讳么?!”沈如风身后的小卒惊呼了一声,一脸见鬼了似的表情。

“要不……你让蔡保方来认认我?”黎轻想了想,补充道:“哦,对了,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我要先申明一下。不瞒你们说,其实我现在还在生病中,是偷跑出王府的,所以才会乔装打扮。为了避免我生着病还到处跑的消息传回王府,惹太妃忧心,我到向府去的事千万要替我保密啊。”

沈如风:“……。”

您这面色,白里透红,印堂发亮,不知道有多好,哪儿像是生病的样子?!

沈如风突地有些后悔:他今日出门怎的就忘了看看黄历?早知会发生这种事,今日他就不该亲自带兵去向府。怎么没人告诉他,他们的新王妃居然是位如此性格的人物?!

“沈爷,蔡爷今日一早就随王爷进宫去了,还没回来。”小卒提醒道。

沈如风道:“去问问,昨日哪些人在王府当值的,若是见过王妃,立即叫过来。”

小卒飞快地往外跑去。

“您……真是翊王妃?”沈如风眉头紧锁,心中叹息,怎么刚好王爷又不在,这位若真是王妃,他该怎么办才好?

黎轻道:“沈大人既然是王府长史,昨日王府发生了命案,想必你已经知晓了。当时负责勘验尸身的仵作就是何错,方才何错不是跟大人说了么,这是误会。”

“那您……”

“你是想问我为什么不澄清事实,而是跟你来御史台?”黎轻笑吟吟地说道:“那是因为我想看看咱王爷处理公务的地方。”

沈如风心里一震,看着黎轻的眼神,瞬间变得有些复杂。

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从外面传来,这脚步声听起来不只一人。

沈如风循声往门口看去。

华霄步伐匆匆地从外面走了进来,视线在沈如风脸上扫了一下,便往坐在屋子中央的黎轻看去。

第61章 他错过了她的真名字

黎轻在心里惋惜了一句:回来得真快。

她站起来惊讶道:“王爷不是进宫去了么?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华霄驻足在门口,把黎轻从头打量到脚。

淡青色的长衫,烟丝色的外套,一头瀑布一般的青丝用一个镶银玉扣束在头顶,手中一把折扇,眉目间丰神俊秀,如同画卷里走出来的谪仙人一般。

华霄一步一步地走到黎轻面前,脸上没什么表情,看不出情绪来。

“倘若我没记错的话,你这会儿似乎应该在王府养病。为什么会穿成这样出现在凶案现场?”他在养病两个字上咬得很重,脸上的表情也在说这两个字的时候出现了瞬间的扭曲。

黎轻笑道:“是啊,可是病人的早膳没什么味道,太难吃了,我就带着柳絮和常乐出来吃了,就在太白居吃的。太白居离向府近,我听小二说昨晚太白居失火了,就说去看看热闹。我这不是还在养病么,太明目张胆不好,就换了身衣裳。巧的是,一到向府门口就让我碰到了何错。我就让何错带我进去看看,然后就被沈大人带到这里来了。”

华霄听得额角青筋忍不住直跳:你还知道太明目张胆不好?!

沈如风听到黎轻解释到最后就用一句轻描淡写的话说了他带她回来这件事,眼皮子就是一跳。不过,他没有立即解释——这位王妃的性子有些让人捉摸不透,而且,她这面色红润的,养的什么病?

他决定尽量少主动说话,先观察观察再说。

这时候,华霄耐着性子继续问黎轻:“沈如风不会轻易带人回来,你做了什么让他觉得可疑了?”

沈如风在后面感动地点了点头,王爷就是了解他啊。

黎轻继续轻描淡写道:“我这不是不想让别人知道翊王妃喜欢看热闹么,所以,沈大人问我名字的时候,我就想了个化名,又说我是衙门的人,沈大人没信,说要带我回来审查。我一想,正好我还没来过御史台呢,就没有反抗,跟着他来了。”

华霄转头看了眼沈如风。

沈如风立即道:“确是如此。”

华霄深吸了一口气,看着他这位让他不省心的王妃,忍耐道:“跟我过来。”

说完,他转身就往外走。

黎轻立即跟了过去,走在华霄身后。

早就习惯了女扮男装的她走得像模像样,不知道实情的,还真不容易看出她是个女人来。

在他们身后,沈如风拽住了蔡保方,和他小声嘀咕。

“咱这位新王妃怎么这么……活泼?”沈如风谨慎地挑选了一下用词。

蔡保方感慨道:“她可不只是活泼而已,一会儿我再跟你细说。不过,你知道王爷今日进宫是去做什么么?”

“做什么?”

“见国师。”

沈如风一惊,差点儿惊呼出声:“见那倒霉的国师做什么?”

人家都说那些什么算命先生说的话好的不灵坏的灵,王爷当初要死五个王妃的说法就是从国师口中说出来的,谁知道他是不是给王爷下了什么诅咒?

蔡保方脸色变得凝重起来,缓缓说道:“王爷问国师,他要怎么做,才能让这位王妃活久一点。”

第62章 他的王妃,胸没了

黎轻跟在华霄身后,边走边琢磨着这御史台的分布格局。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他们现在是往华霄办公的地方走,也不知道华霄办公的地方离放卷宗的屋子近还是不近,想必也不会离得太远。

不过,今天就想要接近卷宗房看卷宗,可能性太低。

来日方长,不急于这一时。

黎轻兀自琢磨着,对那些或明或暗地打量她的视线视而不见。

“你身边跟的随从呢?在哪儿?”华霄突然驻足回首,黎轻没留神,一不小心撞进他怀里。

冷不丁地被软玉温香扑了个满怀,华霄的身体微微一僵。

这个感觉,和昨日在凌水河边接住黎轻、以及回王府后把她抱回延福园时又不一样。

华霄的心襟微微一荡,在黎轻的身体离开之时,居然产生了一丝不舍。

黎轻揉着被撞得发酸的鼻子后退了一步,说道:“王爷,你要突然刹车的话,打个招呼可行?”

“你刚才说什么车?”华霄一愣,黎轻说了个他从来没有听过的词,难不成又是在什么闲书上看到的?

黎轻飞快地皱了下眉头,方才走神了,说了不该说的词。她故意有些不太客气地把华霄的思绪引开:“我觉得我刚才说的重点在打个招呼上。”

华霄微窘。

黎轻此时并没有让华霄下不来台的打算,转移话题之后,紧接着就回答了他刚才提的问题:“我现在也不知道他们在哪儿,我原本是让他们在向府外面等着的,不过跟沈大人一起过来的时候,我让何错帮我给他们带了话,说我去去就回。”

华霄顺着黎轻新砌的台阶就下去了。

“蔡保方。”他喊了一声。

蔡保方很快出现。

“去把王妃的随从找来。”华霄吩咐道。

蔡保方得令,转眼就消失了。

华霄把黎轻带到他办公的殿堂,指了个位置让她坐,又吩咐小厮拿了瓜果点心来,正要去忙正事,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件事。

方才他看见他的王妃的时候,虽然觉得她穿男装也好看,但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刚才她撞到他怀里的时候,好像也有哪里不对,这会儿他终于想明白了:他的王妃,胸没了!

脑子里念头闪过的同时,华霄就狐疑地往黎轻的胸口看去。虽然似乎是比真正的男人要稍微高一点点,但是,跟昨日女装的时候完全不一样!

对了,她方才撞过来的时候,那一块的感觉就有些奇怪。

她这是……故意裹了胸?

要裹多用力才能把那样的胸压成现在这个模样?

她不难受?

黎轻见华霄盯着她发呆,脸上的表情变了又变,心下生疑,顺着他的视线低头一看——

呵呵。

黎轻不动声色地说道:“王爷,我有个问题想请教你。”

华霄瞬间回神,意识到自己刚才想了些什么,脸皮蓦地一烫,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故作镇定地问道:“什么问题?”

黎轻道:“向府的案子,明明就是个凶杀案,为什么御史台的人会出面接手案子?”

华霄皱了下眉头,他的王妃对案子之类的事太热衷了些。

“这不是王妃该问的问题。”华霄说道:“等常乐他们到了,你就回王府去。”

第63章 无意识吃醋

“那翊王妃该问的问题是什么?”黎轻不恼也不急,笑吟吟地问道:“身为翊王妃,该做的事又是什么?”

华霄心中一窒,无法回答这个问题,更见鬼的是,一刹那间,“等死”两个字居然在他的脑子里冒了出来,震得他的心脏狠狠突了一下。

黎轻仿佛看见了华霄心中的动摇,一鼓作气道:“王府是郡主协同太妃管理,王爷有丫环奴才伺候,女红我没兴趣,写字作画也没什么意思,要是再不让我做我想做的,恐怕也只剩下混吃混喝等死这一条路径了。”

“你……”

黎轻在华霄发怒之前,又意味深长地缓和了一下刚才那番话的戾气:“王爷你也别生气,咱明人不说暗话,我就是看不惯别人觉得我该死,所以刚才稍微有点儿赌气。我凭什么该死?我偏要活得好好的,气死他们。”

华霄不知道黎轻刚才堵的气消了没有,也不知道别人会不会被气死,不过他心里,现在倒是堵着一口气,这口气憋得他俊朗非凡的脸庞有些微的涨红。

这时候,黎轻又说道:“其实我对向府的案子一点儿兴趣都没有,我只对一个案子感兴趣,就是玉扇君的案子。”

华霄的眼睛微微一瞪,这是黎轻第二次在他面前提及玉扇君,他微微皱了皱眉,说道:“我记得我跟你说过……”

“你跟我说过,身为翊王妃,跟通缉犯扯上关系的话不许再提,我记得。”黎轻笑着帮他把话补充完。

华霄盯着黎轻的眼睛,似乎想要从中看出她如此热衷“玉扇君”的真相来,“你为什么会如此关心玉扇君?你见过他?认识他?”

何止是认识啊!那不就是我本人么!

黎轻一脸无辜地接连否定:“没见过,不认识,只是景仰而已。”

华霄突然就有些不高兴了,虽然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不高兴,他近似于尖刻地问道:“你喜欢的男人不是叫顾庆平?什么时候变成玉扇君了?”

顾庆平?谁?

黎轻想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这个叫顾庆平的男人是谁,不就是柳承雅私奔未遂的对象么!

华霄见黎轻愣住了,也反应过来自己刚才似乎有些失控。他咳嗽了一声,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移开视线,说道:“顾庆平,永安十二年进士,现为南定王府仓曹参军,跟玉扇君没有任何关系,如果你是担心他会不会受到玉扇君一案的牵连,大可不必。”

黎轻瞠目结舌,王爷,你的想象力是否太丰富了一点?

不过,他这个说法,是说他已经调查过了?就因为她一句话?

这个男人,不管是看破太妃的心思救下香兰,还是因为她一句话就去调查顾庆平和玉扇君的关系,都可以看出他心思缜密,看来,以后得更加小心行事才是。

黎轻笑着摇了摇头,“王爷,你想多了,我只是想知道我所景仰的玉扇君究竟是真君子还是假小人而已。王爷若是不信,我可以拿出我的诚意来。”

“诚意?什么诚意?”

“王爷,我不相信所谓的克妻之说,所以,我们来做个交换怎么样?你让我参与调查玉扇君的案子,我做饵,助你调查翊王妃究竟是被克死的,还是被人故意害死的。”

第64章 王爷作的一手好死

对于诸位王妃的死因,华霄不是没有过怀疑,可他一来第二三四位王妃死的时候他远在边关鞭长莫及,二来派回来调查的人并没有查出任何问题来,三来——

第一位王妃的死,似乎就在昭告大家:国师的判词完全准确。

如果不是这些原因累积在一起,他怎么会特意进宫去见国师,还当着国师的面在佛前许下了那样的诺言?

“你做饵?”华霄蹙眉。

黎轻点头,“怎么样?是不是诚意十足?”

华霄断然道:“不行!”

这下轮到黎轻蹙眉了,“为什么?”她都提出这么优渥的交换条件了,居然被拒绝了?!

“啊,王爷莫不是在担心我的安危?担心别人说你堂堂王爷居然用王妃做饵?”黎轻猜测道。

华霄没说话,脸上的表情却好似默认了一般。

黎轻眼睛一眯,笑着说道:“这有什么好担心的?不是有王爷您在么?你一定能保证我的周全的,对不对?”

为了避免华霄说出任何反驳的话来,黎轻还加了一句话来堵他的嘴:“我对你有信心。”

华霄:“……。”

话都被她一个人说完了。

“你跟我来。”华霄说完,没等黎轻的回应,就径直往外走。

黎轻不慌不忙地跟上,问他:“去哪儿?”

华霄转头觑了她一眼,道:“卷宗房,让你看看玉扇君究竟是真君子还是假小人。”

黎轻脚步一顿,惊讶得瞳孔一缩——她居然误打误撞一来御史台就有机会去卷宗房,还是华霄带她去的,看的还是她的案子!

果然嫁进翊王府是个无比正确的决定!要是寻找回去的线索也能如此顺利就更好了!

卷宗房离华霄的办公之地果真不远。

黎轻看着眼前这栋翘檐琉璃瓦的两层小楼,嘴角几不可见地微微一勾。

“玉扇君”一案是大案,卷宗也放在重要的位置。

华霄让黎轻在大堂等着,他去取了卷宗出来,往她面前的桌子上一放。

“玉扇君,真名待考,真实身份待考,常出没于西边河间府、巴州府一带,常以银色面具敷面,从不以真面目示人。一般这么见不得人的,不是丑得惨绝人寰,就是人有问题。”华霄说到这里,还特意看了眼黎轻的表情。

黎轻:“……。”

居然对她进行人身攻击,倘若不是看在现在还不能暴露身份的份儿上,你以为我会忍?

“万一是生得极美,担心别人只注意她的美貌,不注重她的才华呢?”黎轻故意道。

华霄就听不得黎轻替“玉扇君”说好话,立即驳道:“这么自以为是的人还真是少见。”

黎轻:“……。”或许嫁进翊王府的决定还是做得仓促了些。

“恕我直言,我怎么觉得你对她或许有些偏见。”黎轻心里已经在磨牙了,但面上还是一点儿也看不出来。

华霄眉头一挑,俊美无俦的脸上满是不屑:“他是害死无数条人命的朝廷钦犯,我是负责缉拿他的亲王,我对他只有嫉恶如仇之心,何来偏见之说?”

第65章 醋缸子害死人

黎轻看着华霄,华霄也看着黎轻,两人的视线里都不免有些争锋相对的意味。

黎轻心想:待我沉冤昭雪,再让你睁大眼睛瞧瞧我是不是自以为是。

华霄心想:待我把他罪名一一道来,给你看看这“玉扇君”究竟有多罪大恶极,让你清醒清醒。

“你知道这个玉扇君总共害死多少人么?”华霄问道。

这个问题黎轻当然清楚,算在她头上的总共是三十三条人命,也就是河间府敦林大草原上牧监郑鹤荣全家上下男女老少连奴带仆,所谓上牧监,其实就是掌管畜牧业的,而郑鹤荣的主要职责则是为天子养战马。

当时,黎轻调查的案子本是一桩小而离奇的盗马杀人案,在追踪凶手的过程中,却无意间发现了郑鹤荣在草原深处违规大量豢养私马的蛛丝马迹。

她本想暗中调查,可这件事走漏了风声,然后以在这个世界原本不会存在的传播速度迅速发酵。

不过,事件发酵也没影响到黎轻查案,她又顺藤摸瓜找出了好几项指向郑鹤荣有反心的证据。

就在这件事貌似要水落石出之时,郑家夜半时分起了大火,郑家满门无一幸存,被提前收押的郑鹤荣留书自杀以明志。

再之后,那些证据却被指出是伪造的,那些私马也不是郑鹤荣养的,而是别处来的,而当初盗马杀人案的凶手居然站出来指证,说是“玉扇君”一手伪造了这样一个大案,目的就是为了更加有名。

舆论的风向产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就好像有一双无形的手在后面掌握着风云际会一般,黎轻这才发现,自己无意间入了别人的局,当了某些人的背锅侠。

是可忍孰不可忍,不管这件事背后是人是鬼,她都要把这只幕后的黑手给揪出来剁掉!

经过缜密的分析之后,她来到京城遥京,一面掌握朝廷缉拿她的动向,一面,刺探这西凌国的朝堂水有多深。

黎轻看了眼华霄,心中就算再愤慨,她也还记得自己现在的身份。

“不知道。”她神情淡然地说道:“官府的告示上没说。”

华霄一边打开卷宗一边说道:“玉扇君每到一个地方,该地必定发生让官府和衙门头疼的离奇凶杀案,但玉扇君不同,他总能在极短的时日之内把案子查得水落石出。在敦林马场案之前,大家都认为他办案如神,但敦林马场一案告诉我们另外一种可能,那就是:那些离奇凶杀案极有可能也是玉扇君故意而为之,是他用某种隐蔽的手段教唆了那些凶手去杀人。倘若这种可能得到证实,玉扇君手中的人命将达到上百条。”

黎轻目瞪口呆。

官府还能更离谱一些么?什么乱七八糟的都算到她头上?还有,她不是一到某个地方某个地方就发生凶杀案好不好?是因为那个地方发生了离奇凶杀案,她才会慕名而去!

华霄看见黎轻脸上的表情,以为她已经被“玉扇君”的罪行所惊吓到了,他趁热打铁地把敦林马场案的前因后果给黎轻简要地说了一遍。

最后还说道:“郑家满门,都是死于玉扇君之手,对于这样的沽名钓誉罪大恶极之徒,你身为翊王妃,以后千万不可再提及你很景仰他之类的话。”

第66章 误打误撞入了门

黎轻长长地呼了一口气,不轻不重地“哦”了一声,脸上没什么表情。

她翻了翻卷宗,没看到什么特别的地方,就是一个很完整的案件记录,主犯就是她本人暗地里的身份——“玉扇君”。

幸好一向都是让常乐在暗中配合,没有让他出现在大庭广众之下,不然,现在连常乐都不能带在身边了。

“看清楚了?”华霄的意思,是问黎轻看清楚“玉扇君”是个怎样的人了没。

“看清楚了。”黎轻的意思,则仅仅是指卷宗上的内容。

“一会儿蔡保方把常乐他们找来,你就回王府去。”华霄又说道。

“王爷,你刚才说玉扇君是由你来负责抓捕,那你抓到玉扇君之后,能让我见见么?”黎轻貌似漫不经心地问道。

华霄一愣,一个通缉犯不是那么好抓的,更何况像玉扇君这样连真实面貌都没人见过、还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人。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抓到,等抓到他的时候再说吧。”华霄瞥了黎轻一眼,警告道:“你可别打着从我这里打探消息,然后寻找渠道传递给玉扇君知晓的主意。”

黎轻一脸你莫不是在开玩笑的表情看着他:“我就在王爷你的眼皮子底下,要是我都能找到渠道给玉扇君传递消息,王爷早就抓到人了。”

华霄冷哼了一声,倒是没有反驳这句话。

“不过,我刚才提的交换,王爷你真不感兴趣么?”黎轻偏着头问道:“调查前几任翊王妃之死一事。”

“这种话,以后也不许你再提。”华霄一脸严肃,给人的感觉却和之前不让黎轻调查“玉扇君”一事大不相同。

“为什么?”

“调查她们是怎么死的,就是不相信国师的判词。这件事我能做,你不能做;这些话我能说,你不能说。你要是再提,别怪我罚你。”

黎轻瞬间就抓住了华霄话里的隐藏意思,她把脑袋往华霄面前凑了凑,仰头挑着眼角看着他,小声问道:“只在你面前提,也不许?”

华霄因为她的突然靠近心脏猛地漏跳了一拍。

“不许。”

他想伸手把黎轻的脑袋推开,手却不想动。

黎轻颇感无趣地把脑袋缩回来,站直了,兴致缺缺地说道:“王爷想继续当一个糊涂人,那我倒是省事了。算了,我还是去找找有没有其他有趣的事消磨时日吧。”

华霄抓住她的肩膀,把说完话就往外走的她拉回来,问道:“你打算上哪儿去?做什么?”

“不知道啊。”黎轻道:“闲么,随便逛逛。”

明明她说的是随便逛逛,可华霄总觉得她是在说随便管管闲事,顿时觉得头疼无比——她究竟知不知道她在外面闲逛有多危险,万一不小心随时有可能……

“你就不能在王府好好呆着?”

“不能。”黎轻看着外面湛蓝的天空,一脸怅然,“好不容易嫁了出来,怎么能不出来逛?”

“……”华霄又怜惜她,又头疼,“你想找事情做,不想呆在王府,是吧?”

黎轻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

华霄把她带到窗户边,指着东面的一栋两层阁楼说道:“那是藏书阁,御史台人手紧,许久没有整理了。你不是喜欢看闲书么?从明日起,整理藏书阁就是你的任务了。”

第67章 他脸上一闪而过的笑意

黎轻呆了一呆。

她还在想要怎样才能经常出入御史台呢,华霄就把机会送到她面前来了。

难道说,他怀疑她可能和“玉扇君”有牵连,要就近监视她?

管他呢,又不是把她和“玉扇君”画上等号,不怕。

“你真让我整理藏书阁?”她问道。

“你不愿意?”华霄心道,如果她不愿意,正好趁机让她好好在王府呆着。

“我愿意。”黎轻道:“整理藏书阁么,小问题。”

“你确定是小问题?”华霄的脸上一个不太明显的笑容一闪而过。

黎轻眨了下眼睛,以为自己刚才花眼看错了,她说道:“我确定。”

“你跟我来。”华霄说完,又走在前头,把黎轻带到藏书阁,然后,推开门。

藏书阁里的书,几乎可以用书山书海来形容,打眼望过去,密密匝匝全是堆满了书的书架,这还仅仅只是一间屋子而已。

华霄看着这些书,就觉得自己的主意真不错,一来整理藏书会花费许多时间,二来这藏书阁就在御史台里面,安全。

他侧目看着黎轻,道:“前任御史大夫喜欢看书,也喜欢印书,我粗略估计了一下,整个藏书阁大概有十几万册书,因为人手不够,藏书阁又整修过,搬来搬去的,很乱。你现在还觉得这是小问题?”

黎轻觉得自己应该没听错,他的语气当中确实有些隐约的幸灾乐祸。

或许,刚才那个笑容也不是错觉。

可惜,他是没机会看她笑话的,整理图书这种小事,怎么可能难得倒她?

黎轻胸有成竹地笑了笑,说道:“小问题,不用等明日,我现在就可以开始动手。”

华霄有些意外,他还以为她喜欢凑热闹,没想到让她整理藏书阁她也愿意。

不过,有一点她可能忘了。

华霄提醒道:“你现在还在装病!”

装病还跑出来吃早膳已经很出格了,女扮男装去案发现场更出格,要是还在御史台整理藏书,那不是明摆着说她没病?

除了吃早膳,后面两件哪一件传回王府去,都是大问题。

黎轻心想:稍微给太妃留些面子,她活动起来才更自如。

“那我明日一早先去给太妃请安,顺便把我要来御史台帮忙整理藏书一事也向太妃禀明,这样总没问题了吧?”

孺子可教四个字在华霄脑中浮现,他琢磨着这件事先由他向太妃禀明,先取得太妃同意,让太妃心里有个底,可能比这个小女人直接去说要好。

“没问题。”他不动声色地答道。

……

外面,沈如风站在一处屋檐下,看着藏书阁的方向若有所思。

“你在这里站着做什么?”蔡保方从外面进来,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嘘——”沈如风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我在看王爷和王妃。你不是去找王妃的随从了?找到了?”

“找到了,他们其实就在附近躲着,看见我就自己跑了出来,我让他们在外面等着了。”蔡保方边说边要往里面走。

这时候,一个小卒奔跑进来,看见蔡保方和沈如风,便说道:“王府来人了。”

第68章 某人吃醋摔断了腿

“郡主养的猫快不行了?!”

黎轻还以为王府来人是太妃派来寻她的,还奇怪太妃怎么这么快就知道她在御史台了,结果不是,王府来人带来的消息居然是盛珊儿的猫快不行了!

她愕然地看向华霄,连郡主的猫的问题都要找他?

华霄感觉从黎轻讶异的眼神中看到了不屑,下意识地解释道:“那是位于极远的西边的黑海国进贡来的猫,太后沾了猫犬的毛会生病,宫里不能养。皇上见珊儿喜欢,就把猫赏给她了。”

黎轻了然地挑了挑眉,原来是别国进贡的猫,还是皇上赏给盛珊儿的,那倒是值得一提。

一旁的沈如风看见两人十分跳跃的一问一答、站得极近的距离、以及华霄看向黎轻的眼神,眼中闪过一道难以掩饰的惊讶;站在他身旁的蔡保方却跟已经见惯不惊了似的,脸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

华霄跟黎轻解释完,又吩咐王府奴仆:“去请兽医,该怎么治就怎么治,就算出了意外,皇上那边自有我去说。”

人都避免不了一死,何况猫?

“兽医已经请了。”王府奴仆支支吾吾着,还抬头觑了一旁的黎轻一眼,仔细看的话,他的额头上还有一层薄汗。

黎轻注意到了他这个小动作,念头一动,问道:“你有话就说,支支吾吾的做什么?”

奴仆苦着脸,硬着头皮说道:“郡主从赤焰身上摔了下来,摔断了腿。”

“噗——”黎轻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华霄刚要说话就听见了黎轻的笑声,嘴角一抽,抬手掩嘴咳嗽了一声。

黎轻揉了揉下巴骨,抿着嘴唇,强行忍下大笑,不过,眼睛还笑着,脸上也能看出明显的笑意来。

“我不是让她在听雪苑禁足?她跑去招惹赤焰做什么?”华霄皱眉问道。

黎轻在一旁凉丝丝地调侃道:“这还不好猜?估计是见我昨日骑了赤焰也平安无事,她今日也跑去试试呗。”

一旁的沈如风突然惊呼道:“难不成昨日夜岚看到的真是赤焰?!”

“他在哪里看到的?”蔡保方问道。

“昨日傍晚,我和他在酒肆喝酒,他说好像看到一个女人骑着赤焰跑了过去,我还笑他喝了酒眼花。”沈如风瞠目结舌地看着黎轻,难以置信道:“难不成,他看到的,真是赤焰和王妃么?”

“昨日傍晚?那应该是我了。”黎轻坦然地承认了。

沈如风的瞳孔猛地一缩——

王妃,居然能骑着赤焰在遥京城的大街上飞驰!

赤焰,居然认可了王妃!

意识到这一点,沈如风的眼神又在华霄和黎轻脸上转了转,心,突地一沉——王爷的眼神不会骗人,他确实很在意这位王妃,也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奴仆见他们说来说去,似乎把郡主摔断了腿一事忘在了一边似的,心里虽然吃惊,但主子没开口,他也不敢主动提。

就在这时候,黎轻故作严肃地说道:“郡主受伤,非同小可,我得回去表示一下我的关切。反正常乐他们都到了,王爷,我先走一步。”

“等等!”

她才刚迈出一步,华霄就从后面拽住她。

黎轻脚步一收,回头看他。

第69章 人仰马翻的王府

你脸上“看热闹”的表情能不能不要这么明显?

华霄觉得自己之前的感觉是错的,他的王妃确实喜欢看热闹。只不过,其他的热闹就算了,她去看盛珊儿的热闹……

那个场景,即便是在脑子里略微想一想,都可以用鸡飞狗跳来形容。

“你先把衣服换回去。”华霄道:“一会儿跟我一起走。”

要是让太妃看见她穿成这幅模样,还不知道会怎么想。和他一起回去,太妃见他也在,至少不会太为难她“病着”还跑出来吃早膳的事。

黎轻不知华霄心中的具体想法,她低头看了眼身上的男装,以为他只是觉得她这样跑来跑去不太好,沉吟了一瞬,道:“好。”

……

王府里,即便黎轻还没回来和盛珊儿针尖对麦芒,也可以用鸡飞狗跳来形容。

猫似乎确实快不行了,兽医束手无策,被盛珊儿恼怒地训斥了一顿。

盛珊儿左小腿骨折,身上多处挫伤,疼得哭了好几场,吓得太医不敢下手给她正骨,丫环奴才们更是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赤焰被盛珊儿惹恼了,把马房闹得一团糟,踢伤了好几个奴仆,其中一个还被踢断了一根肋骨,管事的又赶紧派人去请大夫,这会儿,谁都不敢接近马房。

盛太妃被吵得头疼,看了盛珊儿的情况之后,找了个借口回春晖园里躲清闲,有那么一瞬,她希望自己也跟黎轻一样,跑外边儿去了,任由他们在这府里折腾。

华霄和黎轻回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么乱糟糟的场面。

先一步到的侍卫先给“生病”的黎轻准备好了软轿,抬到马车面前等着。

黎轻又在脸上稍微化了点妆,做出一副病怏怏的模样,在柳絮的搀扶下,在软轿上坐了。

华霄向管家问了盛珊儿的情况之后,打算先去马房驯服赤焰,走了两步,又像是想起什么来一般,转身对黎轻道:“你回延福园。”

黎轻摇了摇头:“王爷,我先去看看郡主。”

就是不让你去,才让你回去的。

华霄眉头一皱,刚要说话,黎轻伸手阻止了他。

“你先听我说完。”黎轻不慌不忙地说道:“照管家的说法,现在的情况是,郡主不肯让太医碰她的腿。王爷,这骨折可不是小伤,万一没及时处理,以后郡主万一瘸了怎么办?你和太妃都心疼她,舍不得她吃苦。但是,若是你们在,她就有可以撒娇的人了,万一更闹着不让太医医治怎么办?我就不一样了,我觉得,只要我站那儿,郡主就算跟我斗气,她也会让太医给她医治的。”

尽管知道她看热闹的心思大于帮忙的心思,但华霄又怎么想怎么觉得她说的话在理,这种时候确实不能惯着盛珊儿,不然,万一她真瘸了,事情就麻烦了。

“……你看着办吧,我先去马房,有什么情况你就派人来寻我。”

在周遭众人依然惊愕的目光下,华霄接受了黎轻的建议,头也不回地往马房走去。

黎轻嘴角微勾,坐在软轿上,单手撑着侧脸,优哉游哉地往听雪苑而去。

第70章 王妃好手段

“怎么是你?你不是出去了么?你来做什么?”盛珊儿一看见黎轻,顾不上疼,一连串的问题就砸过来了。

黎轻在柳絮的搀扶下,径直在一张雕花大椅上坐下。

“我没让你坐,你赶紧给我出去!”盛珊儿一想到她当着众人的面被赤焰摔下来,而“柳承雅”骑着赤焰出去逛了一圈却毫发无伤地回来,心里就又是嫉妒又是觉得丢脸。

黎轻一点儿也不恼,还笑吟吟地反问道:“这里是王府,你赶谁出去呢?”

盛珊儿语塞,咬着嘴唇,差点儿气哭。

她的贴身丫环被罚,有了这个前车之鉴,身边跟的其他丫环嬷嬷都不敢轻易招惹这位新王妃,都在一旁唯唯诺诺低眉顺目地站着。

黎轻看向被盛珊儿吵闹得束手无策的太医,说道:“太医,我在这里看着,你快给郡主诊治吧,骨折可耽误不得,万一耽误了,以后郡主没痊愈好,瘸了,还得把腿重新打断,重新接,还不一定能好,那样多麻烦,人还遭罪,是吧?”

盛珊儿哭了,吵闹道:“我要见表哥,我不要她在这儿!”

黎轻漫不经心地看着自己的手指说道:“王爷听说你不配合太医医治,这才让我过来守着的。你不让太医给你医治,他是不会来看你的。”

“我不信!”盛珊儿怒道。

黎轻脸色一冷,眼神凌厉地扫了盛珊儿一眼,沉声道:“你不信,可以派人去马房问。王爷现在就在马房,安抚因为你胡闹而受惊的赤焰、以及因为你的胡闹而被赤焰伤到的下人。都是快二十岁的大人了,当自己还是三岁孩童,这么分不清楚轻重?”

年龄是盛珊儿的痛脚,被年纪比她小的情敌教训,她脸上顿时挂不住,又不能骂回去,那样更显得她不懂事。

黎轻又面无表情地说道:“能请你利索点儿,别这么没用么?我很忙的,我答应了王爷,从明日起,我要去御史台帮他整理藏书阁,今日得好好休息,把病养好。”

“你说什么?!”盛珊儿瞪着黎轻,猛地一下站了起来,但因为腿伤着,又立即惨叫了一声,往地面摔去,幸好身边的丫环扶着,才没摔到她。

“激动什么?”黎轻嘲讽地笑着问道:“就这么不想要你的腿?也没关系,反正是你的腿,瘸了也是你瘸,不是我,跟我没关系。”

“你……”盛珊儿说不过黎轻,疯了一般地冲着太医尖叫道:“太医,赶紧过来给我治腿!”

头发已经花白的太医原本汗涔涔地站在一旁,看着王妃和郡主你争我斗,大气都不敢出一声,没料到郡主突然想通了,要治腿了!

太医下意识地看了黎轻一眼,见她神情自若,仿佛早就料到了事情的发展一般,心里不由得惊叹这位王妃好手段,又为她的注定短命惋惜。

一番折腾和惨叫之后,盛珊儿的腿终于包扎好了。

黎轻淡淡地扫了眼用木板固定的盛珊儿的腿,招呼一直在外面守着的常乐送太医出去,又在柳絮的搀扶下站了起来,准备离开。

刚走到门口,一只白色的圆滚滚的动物不知从哪儿滚出来,滚到她的脚边,抬起头,用蓝宝石一般的眼睛看了她一眼,然后,发出一声虚弱的“喵”。

第71章 雪团子

黎轻往前走了一步,身后却有某个不容忽视的重物扯住了她的裙角。

转头一看,这只滚圆滚圆的白色波斯猫张着一双蓝色眼睛看着她,眉眼间给人一种凄惨兮兮的感觉,而它的右前爪就勾在她的裙角上。

这只,难不成就是郡主养的猫?

黎轻疑惑:这小萌东西,莫不是感应到她能救它?感应能力这么强?

不过,可惜的是:她黎轻有能力救,柳承雅却没有,不能做太多会让人起疑的事啊。

黎轻狠心继续往前走,可这小猫咪就像是真有感应能力似的,爪子就是勾着她的纱裙不放。

一个丫环跑了过来,把猫抱起来,低着头往后退了两步,她身后,跟着一个有些畏缩的中年男子。

断了腿的郡主看见这一幕,烦躁地问道:“不是让你们好好看着它么?怎么看的?究竟有没有想出法子救它来啊?”

中年男子应该就是兽医了,他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说道:“郡主,雪团子肚中的异物只能靠它自行排出体内,下官已经给他用了药了,不过没效果,下官实在是没办法了,只能听天由命。”

盛珊儿恼道:“真是没用!”

肚中有异物?黎轻咬了咬牙,心道:小东西,救你的方法我可以教给别人,能不能活下来,就看你的造化了。

她皱着眉头,盯着这只名叫雪团子的蓝眼波斯猫,问道:“它肚子里有异物?”

“对。”兽医下意识地回答道。

黎轻便说道:“既然没其他办法了,那何不死马当活马医,把它肚子剖开,把异物取出来,再把它肚子给缝上,不就可以了?”

听见的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再一次用像看怪物的眼神看着神情淡然说出这番话来的王妃。

盛珊儿咬牙切齿道:“你以为是补衣服吗?这么简单的话,兽医不知道这么做?我把你的肚子划开,再给你缝上,看看你能不能活下来!”

“那你们就让它这么等死好了。”黎轻冲雪团子眨了下眼睛:不好意思了,我已经尽力了。

雪团子半闭着眼睛看着黎轻,看上去凄惨又可怜。

兽医又叹了一口气,说道:“肚子剖开,它必死无疑。下官实在是无能为力。”

“你无能为力,那就找能有能力办到的人来。”华霄的声音突兀地传来。

原来,他安抚了赤焰、又安顿了受伤的下人之后,听人报王妃过去之后郡主已经在乖乖治腿了,就过来看看情况,刚好听到黎轻的那番话。

他走到黎轻面前,说道:“我认识一个人,你刚才说的办法,他或许能办到。”

黎轻感兴趣地问道:“谁?”

“一位老军医。”华霄道:“他在战场上疗过无数的伤,也曾把被划开的肚子给缝起来。他就住在京城,可以让他试试。”

盛珊儿见华霄和黎轻又亲热地站在一起,心里就被铺天盖地的酸水淹了个遍。

“表哥,你怎么现在才来看我呀。”她委屈地喊了一声,提醒华霄关心关心她这个伤员。

第72章 你该回家了

华霄无视盛珊儿脸上可怜兮兮的表情,走到她面前,看了眼她的腿,一脸严肃地问道:“我让你在听雪苑关禁闭,你为何要跑到马房去生事?”

盛珊儿瑟缩了一下,噘嘴撒娇道:“人家知道错了嘛,人家的腿都断了,表哥你还怪人家。”

她娇滴滴的语气让一旁听着的黎轻无端端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华霄则面无表情地说道:“你如果不生事,不去招惹赤焰,赤焰就不会发狂,你的腿也不会断,那些奴才丫环也不会受伤。从今日起,一月之内,不许你踏出听雪苑半步。”

“表哥,我……”

盛珊儿还想撒娇,华霄却打断了她的话。

“你若再不听话,我只好把你送回东山郡王府了。”

盛珊儿心中一惊,头皮发麻,一双美目难以置信地瞪着华霄。

华霄转身走了。

他走到抱猫的丫环面前,拧着猫的脖子,想扔给蔡保方。

黎轻伸手挡住了他,非常自然地把猫从他手中抱了过来,笑着问道:“王爷是打算带雪团子去看那位老军医大爷?我跟你一起去吧。”

正好,她路上可以找个机会把猫给救了。

盛珊儿见状,大声叫道:“不许你抱它,那是我的猫!你还给我!”

她着急地想要站起来,一旁的丫环赶紧上前搀扶她。盛珊儿想要跳过来,但腿上的痛不是作假的,她只动了一下,就疼得摔回了软塌上。

黎轻眼睛微微一眯,心道:如果不是这只猫自己找上我,你以为我会多管闲事?

她刚要说话,却听见华霄先开了口:“盛珊儿,以后不许你用这种语气跟王妃说话。”

不只是其他人,就连黎轻都惊愕地看着华霄——盛珊儿不是一直用这种语气和她说话么?

还有,从大婚当日盛珊儿跑来新房说要帮她表哥掀盖头一事来看,盛珊儿应该一直都明里暗里欺压前几任王妃。怎么这会儿,突然想到她语气不对了?!

还是说,华霄的“爹”属性又犯了?

一定是这个原因了。

黎轻挑了挑眉,把到了嘴边的话收了回去。她迅速按了按雪团子的肚子,确实摸到一块硬邦邦的物体,猜测有可能是肠梗阻。

她想了想,把猫递回给华霄,华霄下意识地伸手接住,不解地看着她。

黎轻很快笑了一下,又面无表情地说道:“本来也不关我的事,是我多管闲事了。”说完,她扭头吩咐柳絮:“我们走。”

柳絮搀扶着黎轻,两人不紧不慢地走出听雪苑。

一股愧疚之意顿时涌上华霄心头,他想,不能这么下去了。

他皱着眉头,转身看了眼哭得泪流满面的盛珊儿,抱着猫走到她面前,问道:“两年前,我出征北疆的前一天,跟你说过的话你可还记得?”

盛珊儿一愣,随即心中一凉,胆战心惊地问道:“表哥,你想说什么?”

“我今日进宫见了国师,问他有没有什么破解之法,可保柳承雅性命。”华霄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意有所指地说道:“珊儿,我今日就把当日的话再跟你说一遍:你该回家了。”

他把猫放到震惊成一尊雕像的盛珊儿手中,说道:“这是你的猫,要不要按照承雅说的方法来医治,由你自己决定。”

第73章 一语惊醒梦中人

两年前,华霄迎娶第四任翊王妃之后的第三天,便出征去了北疆。

离开之前,他让特意前来观礼的东山郡王世子盛东翔把盛珊儿带回去。

那年,是盛珊儿养在翊王府的第六个年头,京中关于盛珊儿是第六任翊王妃的传言甚嚣尘上,华霄即便大部分的时间都在边关,依然对此有所耳闻,是以,才会产生让盛珊儿回去的想法。

见华霄态度坚决,盛东翔带着随从悄悄离开了遥京,没有跟华霄道别。

盛珊儿便依然留在了翊王府。

华霄无奈,只能亲自去找盛珊儿表明他的意思,被她一阵哭闹加之太妃的介入,事情不了了之。

或许是担心华霄再次提出同样的要求来,这次他迎娶第五任王妃,东山郡王府没有派人来观礼,只按照惯例送了厚礼来。

但这件事迟早是无法避免的,特别是在这两日盛珊儿和王妃之间一连串的冲突之后。

华霄赶盛珊儿离开的话,眨眼之间,便传遍了整个翊王府。

一时之间,所有人都在人人自危,纷纷自省这两日有没有做过什么得罪王妃的事。

盛太妃自然也听说了这件的原委。

“这么多年都没学聪明,真是跟她娘一般蠢。”盛太妃恨铁不成钢地说道。

一旁的嬷嬷小心问道:“您也赞成把郡主送回去?”

盛太妃撑着脑袋,眯着眼睛揉了揉太阳穴,说道:“此事待议,等她的腿伤好了再说。”

同样的,黎轻也听到了这个消息。

她感到十分惊讶,问告诉她消息的柳絮:“确定他是这么说的?”

“确定。”柳絮乍一听见这个消息的时候,也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小常乐,你怎么看?”黎轻问道。

常乐正在临摹字帖练习写字,听见黎轻的话,看了她一眼,意有所指道:“我还以为你不会在意这些无关紧要的事。”

一语惊醒梦中人。

“对啊,跟我有什么关系?”黎轻抬头看着天花板,觉得今天确实管了不少闲事,有些不应该。

雪团子的模样在她脑子里一闪而过。

她皱了皱眉头,走过去看常乐写字,把注意力转移开。

这时候,一个丫环急急忙忙地跑过来,说道:“殿下,郡主派人把雪团子送过来了。”

“雪团子?猫?她不是不让我碰么?给我送过来做什么?”黎轻差一点儿就把送回去三个字说出口了,不过,转眼间又想到了那只猫可怜兮兮地抓着她裙角的模样。

“郡主说,她把猫送给你了,救不救它由你决定。”丫环说道。

黎轻略一沉吟,故意说道:“由我决定?死了也算我脑袋上?猫在哪儿?我先看看情况再说。柳絮,你跟她一起去,先把猫送到我屋里,我一会儿就来。”

常乐诧异地看了黎轻一眼,等丫环离开之后,他小声问黎轻:“你要救它?”

黎轻点了点头,小声道:“那只猫倒是聪明,知道向我求救。一会儿你帮我守着,任何人来了都不许进来,包括太妃和王爷。”

虽然他们应该不会过来,不过,以防万一。

常乐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叮嘱黎轻千万谨慎。

第74章 开外挂救猫

黎轻把奄奄一息的雪团子小心放在毯子上,把窗户关了,又让常乐带着柳絮守在门口。

谨慎起见,她先从空间镯子里取出一个小型的热像仪,监测了一下有没有人偷看偷听。

确定安全之后,她又从镯子里取出了一个小型医疗舱,确认了一下电量。

当初,刚刚穿越到这个世界来的黎轻刚发现镯子自带空间的时候,里面还只有法医相关的各种设备,她原本还以为这是为喜欢探案的她量身打造的宝贝,并为之而欣喜不已。

不过,后来她才发现,这只镯子远远不止如此。

那次,常乐为了保护她受了伤。伤不重,但伤口没护理好,得了破伤风,把黎轻给吓坏了。

心急如焚之下,她进入空间寻找有没有哪样仪器可以用来救常乐,结果,居然被她瞎猫撞到了死耗子,打开了镯子里面的另外一层空间,里面躺着制药机和医疗舱,这种医疗舱,黎轻在穿越到这个世界之前,还只在科幻电影里看过。

从此,黎轻打开了另外一扇新世界的大门。

闲暇之余,她都在花时间来研究这个镯子,她还心血来潮地给它起了个名字:乾坤如意镯。

可惜的是,到目前为止,她还没有发现这镯子里还能出来交通工具的迹象。

就算没有时空穿梭机,就算没有飞机汽车,给我一辆拉风的摩托车也好啊。

这一点,黎轻时常觉得遗憾。

不过,现在不是遗憾的时候。

她把雪团子放在医疗舱里,先扫描了一下它肚子里的情况,发现它肚子里有颗小圆珠子,也不知道是不是把盛珊儿的珠花给不小心吞下去了。

她不慌不忙地把医疗舱的自动清洁程序给关闭掉,这才开始启动治疗程序。

医疗舱里伸出数条机械臂来,没花多少时间,手术就完成了。

黎轻多了个心眼儿,只让雪团子的外面的伤口自动愈合,体内的伤口,则采用自行愈合的方式,这样,它就不至于一走出她的房门就变得活蹦乱跳的,徒惹人生疑。

把做完手术的雪团子取出医疗舱之后,她又开始着手收拾手术残留物。

让她惊讶的是,残留物中,她看到了一个眼熟的玩意儿——雪团子吞下去的不是珠花,而是翊王府之前人手一颗的辟邪玉珠子!

“这该不会是那颗怎么找都找不到的玉珠子吧?”黎轻看着因为麻醉剂后遗症安静地趴在毯子上休息的雪团子,伸手揉了揉它的脑袋,轻斥了一句:“调皮。”

她不慌不忙地把现场布置成雪团子自己把珠子拉出来的场面,然后,一惊一乍般地惊呼:“快来人啊!快去请王爷和郡主,还有,派人把兽医也请来,告诉他们刚刚雪团子拉出了一颗珠子。快去!”

华霄先到。

他一来,看到的就是黎轻紧张地守在雪团子旁边。

雪团子安静地趴在桌上,身下垫了厚厚的毯子。

桌旁的地上,还有一块被污物弄脏的毯子,上面是带着血丝的排泄物,排泄物中,就是那颗玉珠子。

“这该不会是那颗怎么找都没找到的玉珠子吧?”华霄也愣了一下,“原来是被它给吞了。”

“我也吓了一跳。”黎轻道:“我已经派人去请郡主和兽医了。”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奴才惊慌失措的声音从外面传来:“不好啦,郡主上吊了!”

第75章 郡主自杀

盛珊儿上吊了?!

“我去看看。”华霄说完,转身飞快地走了出去。

“救下来了么?郡主有没有大碍?”黎轻问正要跟在华霄身后离开的奴才。

奴才道:“救下来了,已经传了太医了,有没有大碍奴才也不清楚。”

“我们也去看看。”黎轻挥退奴才,吩咐柳絮:“把雪团子也带上。”

“郡主这是死了么?”柳絮吓得直哆嗦。

“死了就不是这个动静了。”黎轻笃定地说道。

柳絮松了一口气,“那要传轿子么?”

黎轻摇了摇头:“病了一天了,也该好了。”

常乐皱眉道:“她该不会是因为王爷开口赶她回家,伤心欲绝,气得自杀?”

黎轻眨了眨眼,“去瞧瞧不就知道了么?”

“你最好提前有个准备。”常乐道。

“什么准备?”

“她不是因为跟你争风吃醋才会去招惹赤焰么?她如果不是招惹赤焰,王爷说不定也不会赶她回家,如果他们稍微不讲道理一些,不就把过错推到你身上了?”

黎轻捏了捏常乐圆圆的脸,“小孩子家家的,懂得还挺多的么?”

常乐看了她一眼,哼了一声,心道:也不知道是谁教的。

……

听雪苑里,兵荒马乱,最先到的人是盛太妃,其次是华霄。

盛珊儿靠在软塌上,吚吚呜呜地哭,两个丫环并两个老妈子陪护在一旁,似是担心她再做出什么傻事来。

“你呀,什么事情这么想不开,非要寻死觅活的?”盛太妃坐在一旁数落。

盛珊儿闻言,哀怨地看着华霄,继续吚吚呜呜地哭,就是不开口说话。

华霄皱着眉头,把视线移向了别处。

盛珊儿的哭声旋即更加凄惨了一些。

盛太妃不轻不重地瞪了华霄一眼。

这时候,一个丫环进来报:“王妃到。”

盛珊儿一听,终于开口了,趁着这会儿大家都让着她,向盛太妃道:“姑姑,除了您和表哥,我谁也不想见。”

她说话的声音不小,黎轻站在门口也听见了。

黎轻嘴角微微一勾,朗声道:“听见郡主的声音,便知郡主是无碍了,承雅就放心了。顺便告知郡主一声,雪团子方才在延福园拉了一颗珠子出来,想必它也已经无碍了,我也就顺便把它送回来了。”

她挥了下手,柳絮便把怀中抱着的雪团子递交给了听雪苑的丫环,丫环抱着雪团子走进了屋子。

黎轻继续说道:“对了,我之前便告诉过郡主,从明日起,我会去御史台帮忙整理藏书阁,再顺便告知郡主一声,如无特别事情,我每日会在辰时二刻出门,酉时三刻回府,从正门进出。郡主可把这两个时刻记清了?既然郡主无碍,雪团子也还回来了,承雅这就先回去了,不打扰郡主休息,告辞。”

把该说的话说完,黎轻便带着随从转身扬长而去,从头到尾丝毫没有一个字提及太妃,仿佛根本不清楚太妃也在里面似的。

柳絮不解地问黎轻:“小姐,您方才说的两个时刻,是真的么?”

“当然是真的。”黎轻说道:“以后,你每日早晨都要提前做好出门的准备。”

“是。”柳絮又问道:“您为何要特意告知郡主这件事?”

第76章 赔了夫人又折兵

“这还用问?”黎轻笑着说道:“她不是不想见我么?我把我进出门的时辰和路线告诉她,她既然不想见我,就自己躲着些。”

柳絮恍然大悟,又担忧道:“您不担心她一生气,又……”

黎轻呵呵笑,笑得一脸嘲讽:“放心,她命大着呢,不会这么轻易就死掉的。”

虽然现场没看到,但不管是盛珊儿中气十足的声音、还是听雪苑丫环奴才们的神情、以及种种其他细节来看,盛珊儿只是演了一场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戏而已。至于她的目的么……不是很明显么?

跟在后面的丫环低着头,面面相觑。

听雪苑里,华霄和盛太妃自然也听出了这层意思,但盛珊儿一番折腾之后,头晕脑胀,此时脑子不是太灵光,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她什么意思?”她一脸懵然地问道。

盛太妃看不过眼,被盛珊儿蠢得脑仁儿疼,意有所指地提醒道:“你好生养伤,在腿伤好之前,别到处乱跑。”

盛珊儿把黎轻的话和盛太妃的话在脑子里转了转,终于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黎轻话里的意思,顿时气得暗暗咬牙。

她抽噎着,委委屈屈地哦了一声,看上去又娇弱又可怜。

太医到来,给盛珊儿看了诊,又看了看她的腿,说没什么大碍,只让她好生休养。

华霄借口送太医出去,叮嘱丫环奴才们好好照料郡主,先行离开。

等他离开一会儿之后,盛太妃挥退了其他人,只留下她的贴身嬷嬷在一旁伺候,意味深长地对盛珊儿说道:“这种办法只能用一次,下次,可就不灵了。”

“珊儿不明白姑姑的意思。”盛珊儿眼神躲闪,一看就是心里有鬼。

盛太妃叹了口气,“你瞧瞧人家的手段,再看看你。她才过门儿三天,你这又是摔断腿,又是寻短见的,赔了夫人又折兵,你不嫌丢人,我都替你丢人。是前几任王妃太软弱了,让你的脑子都被猪油给蒙住了么?下次,你再是寻死觅活的,别说霄儿把你送回去,哀家第一个把你送回去!”

堂堂东山郡王府郡主,若在翊王府寻短见毙命,谁的责任暂且不提,这不是让天下人看他们翊王府的笑话么?

盛珊儿瑟缩了一下,低着头不敢吱声。

“你自个儿好好反省反省。”盛太妃站起来,把手递给嬷嬷。

嬷嬷赶紧上前扶住。

盛太妃带着随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听雪苑。

盛珊儿心中气恼,顺手抓起一个软枕往地上一扔,把趴在毯子上的雪团子吓了一跳,抬起头来,瞪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瞧着她。

盛珊儿一看见它,就想到它身上还沾着“柳承雅”的味道,立即恼火地传了人进来,“问问兽医,它是不是死不了了?把它弄干净了再给我抱回来,我不喜欢它身上有外人的味道。”

丫环战战兢兢地抱着雪团子下去了。

屋子里,一时之间就只剩下了盛珊儿一个人。

她看着延福园的方向,咬牙切齿道:“柳承雅,我和你势不两立!”

第77章 一起去请安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黎轻又起了个大早,穿戴了一身隆重的宫装服饰,顶着一脑袋沉重的珠花去给太妃请安。

刚走出延福园,便看见华霄穿戴整齐地等在门口。

黎轻一眼便瞧见华霄今日居然佩戴着那块让她决定代嫁入翊王府的玉佩,眼睛不由得微微一亮。

“王爷怎么会在这里?”她问道:“找我有事?”

华霄愣是被她这两个问题给问住了,怔了一瞬,才有些尴尬地说道:“你这是去给母妃请安吧?我同你一起去。”

咦?

“那就有劳王爷带路了。”黎轻笑道。

这对话,哪里像是新婚小夫妻商量着去给父母请安应有的说法?不过翊王爷和翊王妃向来不是普通小夫妻,丫环奴才们对主子这种“相敬如冰”的状态早已司空见惯,丝毫不觉得奇怪,倒是华霄自己,觉得有些尴尬。

两人一同往春晖园走。

黎轻轻描淡写地问了一句:“郡主还好吧?”

华霄一想到她昨日不计前嫌配合太医让盛珊儿治了腿,又在听说她上吊之后特意去探望,却没有得到好脸色,心里不由得很是过意不去。

他本想代盛珊儿道一声歉,可脑海里鬼使神差地想起之前黎轻的那句“你是她爹么”,便瞬间住了嘴,只说道:“没什么大碍。”

“她的腿呢?”黎轻继续轻描淡写地问道:“昨日那番折腾,没加重她的伤势吧?”

华霄心中一凛,下意识地看了黎轻一眼,见她神情自若,心里不禁哑然失笑——他怎么忘了,他的王妃心思细腻,连被大家忽略的煤灰那样的重要线索都能注意到,怎么可能看不出盛珊儿是假自杀?

“也没什么大碍。”

说这句话的时候,华霄的心情就松快多了。

“那就好。”黎轻脸上依然带着淡淡的笑意,说话也点到为止,没有继续在这个话题上纠缠,似乎根本不在意华霄能不能听出她话里的意思。

春晖园里,盛太妃听闻华霄同“柳承雅”一起来请安,惊讶道:“他们一起来的?”

“一起来的。”盛太妃的贴身嬷嬷秋叶轻言细语地说道。

“这还真是奇了。”盛太妃的眼睛微微一眯,“让他们先候着,就说我起晚了,还在做早课。”

秋叶嬷嬷便把华霄和黎轻迎到厅堂坐了,说道:“太妃昨夜忧心思虑,很晚才睡着,今个儿早晨起晚了,还在做早课,王爷和王妃请在此稍候,太妃做完早课便过来。”

秋叶嬷嬷要去伺候太妃,把华霄和黎轻安顿好后,向他们告了罪,就走开了。

华霄和黎轻谁也没有说话,两人各自安安静静地坐着,一个微微敛目养气,一个则在一眼扫过屋子里的摆设之后,便低眉顺目装鹌鹑。

一时之间,厅堂里安静得连呼吸声都能听见。

就这么过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外面的天色从晨曦的昏暗变得渐渐亮堂起来。

躲在两道真丝绣花屏风之后的盛太妃什么动静和对话都没听着,颇感无趣地看了秋叶嬷嬷一眼。

第78章 绝对不能动情

“太妃到!”

随着丫环的通报,盛太妃姿容庄严地走了出来。

华霄和黎轻站起来迎接。

黎轻事先没有看过太妃的画像,但也听说她曾经是宫里最美的嫔妃之一,在华霄出生之前,还曾一度宠冠后宫。

现如今虽已四十有余,却依然丰姿绰约,身形保养得宜,皮肤白皙细嫩,十指纤纤如葱白,即便妆容素雅,但依然难掩她曾经国色天香的容貌。

黎轻觉得,太妃年轻的时候,应该比现如今的盛珊儿美上不少,难怪生出的儿子也如人中龙凤一般英俊非凡。只不过,这位资深美女现下对她恐怕没有什么好印象。

等盛太妃入座,华霄微微侧脸看了黎轻一眼,然后恭恭敬敬地跪在地上给盛太妃磕了个头:“儿子给母妃请安。”

黎轻怔了一瞬。

古代王朝社会礼节繁复,但黎轻穿过来足足三年有余,从来没有跪过任何一个人。

如果说代嫁有哪些缺点的话,在特定的人前要下跪这一点就得占一项了。

就当是体验演戏,她现在演的就是翊王妃。这么一想,黎轻心里就好受多了,学着华霄的模样,跪在他旁边给盛太妃磕了个头:“承雅给母妃请安。”

一旁,秋叶嬷嬷接过丫环手中的托盘,把两杯茶递到华霄和黎轻面前。

华霄先敬了茶,轮到黎轻的时候,盛太妃淡淡地盯着她的脸看了好一会儿,就是没伸手接茶杯。

黎轻本就做好了或许会被刁难的准备,也打定了主意能避则避,免得在后宅争斗上耗费太多精力,耽误她的正事。是以,她从跪下伊始,脸上的神情便没有任何变化,低眉敛目,显得又温顺又宠辱不惊,仿佛太妃若是一直不接杯子,她就可以一直在这里跪着似的。

倒是华霄有些沉不住气,假装嗓子干痒,轻轻地咳嗽了一声。

盛太妃嘴角微微一抽,瞥了儿子一眼,伸手接过了黎轻手中的杯子,抿了一口清茶,把杯子放回到了秋叶嬷嬷手中的托盘里。

“哀家乏了,你们下去吧。”盛太妃叹息着挥了挥手。

华霄见盛太妃和黎轻的第一次见面如此简单平和就能过去,心中一喜,立即说道:“母妃好生休息,儿子告退。”

黎轻也有些意外,不过转念一想,这情况又在情理之中,太妃应该是看在华霄的面子上,暂且放过她了。

反正以后她的主要活动场所也不在翊王府后宅,只要太妃和郡主不刁难她,她也不会主动生事;在她办好她的要事之前,大家若能维持表面的和平再好不过。

黎轻依旧低眉顺目地跟在华霄身边,进退有度地向太妃拜别。

走出春晖园,她迎着明媚的朝阳长长地呼了一口气:果然乖顺小媳妇儿的角色不太适合她,太拘束了。

她只顾着感受不用演乖顺小媳妇儿的神清气爽,没有觉察到一旁的华霄早注意到了她的小动作,俊美脸上露出一抹他自己也没有觉察到的无奈和哭笑不得,瞬间,柔和了他略带孤冷的五官。

与此同时,春晖园里,也有一个人在密切关注着两人走出去之后的情形。

听了丫环对华霄脸上神情的描述之后,盛太妃眉头一蹙,道:“等王爷晚上回府之后,让他过来一趟。”

秋叶嬷嬷道:“您是想……”

盛太妃柔美的双眼闪过森冷的光芒:“他必须知晓:对一个将死之人,绝对不能动情!”

第79章 御史台天团

黎轻换了身衣裳,再次打扮得像个翩翩公子,带着柳絮和常乐乘坐带有翊王府标识的马车去了御史台。

先一步抵达的华霄出来接她的时候,视线忍不住再次往她胸前飘,再一对比早晨她身穿女装去给太妃请安时候的模样,心中感慨她的“收放自如”。

“你为什么总是喜欢打扮成男子的模样?”他不解道:“你打扮成平时的样子就可以了。”

“是吗?”黎轻一脸我是乡巴佬我什么都不懂的模样,“我还以为要在御史台出入,穿成男装比较好。”

华霄心道:如果你脸上的表情更诚恳一些,恐怕更有说服力。

“御史台性质特殊,只要有真本事,女人也可以入仕,我的属下之中,就有女人。”他说道。

“原来如此。”黎轻点了点头,“那从明日开始,我还是换回女装吧。”

两人往藏书阁的方向走。

华霄问黎轻:“你准备用什么方法来整理藏书阁?”

黎轻笑着说道:“哦,方法我有,一会儿再跟你说。我现在比较关心的是:我怎么感觉好像有许多双眼睛在暗中注视着我似的?”

这种被关注的感觉和昨天来的时候的大不相同。昨天,她走在华霄身后,但凡是路上碰到的人,无一不关注她,但发出那些视线的人几乎都是她目所能及的;但是今天不一样,今天能感觉到视线,却看不到人,这种感觉,就跟她去接常乐进王府的时候觉察到有人跟踪在她身后一样。

华霄当然知道是哪些人在暗中注视着他们。

他平时御下极严,但只要大家不犯错误,他就可以很宽容,就算稍微逾距一点点,他也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比如说现在。

华霄的视线在特定的几个点扫了一眼,解释道:“他们都是我的下属,没见过什么世面,听说王妃要来整理藏书阁,又想来拜见你,又担心自己的长相太丑,吓到你,就躲起来了。”

长相如何姑且不论,王爷的下属没见过世面?

呵呵。

黎轻心想:她本就是要把所有人的脸都认清楚的,正好,就从这里开始好了。

她笑吟吟地说道:“王爷,你这么说话,他们能听见吧?你就不担心他们听见你说他们长得丑,心里不满,找机会把你套进麻袋黑揍你一顿?”

“他们不敢。”华霄朗声道:“都出来吧。”

他话音刚落,便有好几个身穿黑色劲装的颀长身影从暗处现身出来,在他们面前站定。

一共八个人,每个都身姿挺拔,器宇轩昂,又风采各异,怎么看怎么养眼,其中一位甚至长得十分俊美、即便站在这几人当中颜值也很是出挑。

这几人,不管是谁都和丑字完全不沾边。

其中,沈如风昨日已经见过了,剩下的七人都是生面孔。

八人齐声向黎轻见礼,声音沉稳如松涛。

“他们都是我的金羽卫。”华霄笼统地介绍道。

黎轻笑了,“王爷,你不是说你的下属当中有女人?女人呢?”

华霄轻描淡写道:“她们在外执行任务去了。”

原来如此。

黎轻没有继续往下问,她看了沈如风一眼,笑着问华霄:“王爷,我能不能向你借一个人?”

第80章 负责保护她的人

华霄一愣:“借人,你要借谁?借来做什么?”

黎轻笑着说道:“昨日你不是说前一任管理藏书阁的管事告病回乡了,现如今没人管理。我初来乍到,大家都不认识我,想召集人也不知道上哪儿召集,最好是有个熟面孔在刚开始的时候帮我一把,不会占用他太多时间。我觉得沈大人就比较合适,毕竟我和他昨日就已经认识了,算是熟人了。”

华霄心道:你跟蔡保方不是应该更熟悉一些?

不过,他今日之所以把这几位金羽卫召集到御史台来,表面看是介绍给黎轻认识,其实是让这几人熟悉“王妃”的脸,好随时保护她。毕竟,在他看来,黎轻捡回来的小侍卫常乐还太小,就算从小习武,身手想必也不会好到哪里去,平时跟着逛逛街还行,但到了关键的时候,不太靠得住。

这会儿,黎轻点名借沈如风,华霄当然没有拒绝的意思,当即吩咐道:“沈如风,你一会儿跟着王妃,听她吩咐。”

沈如风听见自己被点名,头皮就是一紧——此时,王妃嫁入翊王府满打满算三天多一点,但她在王府中做出的种种“光辉事迹”已经在王府和侍卫之中传遍了——沈如风不免有些担心:王妃,该不会因为他昨日把她当嫌疑犯带回来,准备故意整他吧?

再担心,他也不敢不从,硬着头皮拱手道:“沈如风领命。”

他又朝黎轻眉开眼笑地笑了笑,说道:“王妃容禀,属下担心人手不够,想再举荐一个人。”多一个人,万一被整,也有人分担啊。

他话音刚落,几个侍卫里面立即就有人噗地笑了一声。

黎轻打眼看过去,发现有好几人都在憋笑,顿时心生好奇,毫不犹豫地说道:“好啊,我正好缺人手,只是知道你们都忙,不好意思跟王爷多借人,沈大人要是能举荐,就最好不过了。请问你想举荐谁?”

沈如风还没来得及把名字说出来,华霄先开了口:“他想举荐的人,是夜岚。”

“王爷怎么知道?”黎轻好奇道。

华霄道:“你多观察两日,就不难猜了。沈如风是翊王府长史,平日本是住在王府,但你知道你这几日在王府为何没见到他么?”

“为何?”黎轻道。

华霄用下巴点了点沈如风:“你问他。”

沈如风抚了把他精心修剪的薄须,神情自若地说道:“属下前几日和夜岚比武输了,输的人要负责带队夜巡皇城一月,属下就干脆请示了王爷之后,宿在金羽卫所了。”

说道自己的败绩,沈如风一点儿不自在的表情都没有,十分坦荡。

黎轻颇感兴趣地扫了神情各自精彩的金羽卫一眼,视线落在几位侍卫中颜值第一的那位俊美侍卫脸上——所有人脸上几乎都露出了心领神会看好戏的戏谑表情,唯独他一脸无奈。

“你该不会就是夜岚吧?”黎轻问道。

夜岚走出队列,对黎轻拱手道:“王妃好眼力,夜岚见过王妃。”

第81章 坑了王爷一把

黎轻十分开明地征求夜岚的意见:“沈大人举荐你过来一起帮忙,你的意见呢?”

夜岚道:“但凭王妃吩咐。”

黎轻侧脸看华霄。

华霄点了点头。

黎轻便把沈如风和夜岚带走了。

华霄对黎轻将会采取怎样的方法来处理这些书很感兴趣,也跟着一起。

几人走进藏书阁,面对着数不清的杂乱无章的书,华霄问道:“这下你可以说说你的想法了吧?”

黎轻笑道:“我哪有什么特殊的办法,各处的藏书阁无非都是分类编号再登记入册,如此而已,我们现在缺的是人手,所以,我想的法子是关于人手方面的。”

华霄意味深长地提醒道:“御史台不是普通地方,不能随便雇人进来。”

他要的就是人手不够,这样,王妃在很长的一段时间之内,都有事忙了。

“我知道啊。”黎轻不慌不忙地说道:“不从外面雇。首先,我需要沈大人和夜侍卫帮我把御史台里的所有杂役、不管男女老少,全都召集过来。”

华霄一个眼神,沈如风和夜岚就分头办这件事去了。

“然后呢?”

“然后么……”黎轻故意卖了个关子:“等他们到了,王爷就知道了。”

沈如风和夜岚出面召集人果真效率高,很快,御史台的所有杂役都聚集到了藏书阁前面的空地上。一共有三四十个人,大多都是青壮年,除此之外,还有几个年纪稍微大些的老汉和十来个长相朴实的妇女。众人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不知道翊王妃这是唱的哪一出。

黎轻冲常乐点了点头。

常乐便往前一步,用还带着稚气的童子音高喊了一声:“肃静!”

众人立即停止了交谈,安安静静规规矩矩地按照男前女后的排列站得整整齐齐。

黎轻站在阶梯之上,用平稳的语气和适中的音量,煞有介事地说道:“我奉王爷之令,从即日起,着手整理藏书阁藏书。人手不够,所以,我准备在藏书阁的大门上贴一张招工的告示:凡在完成本职职务之余、来协助我处理藏书阁藏书的人,每人分别按工种计件领取酬劳。具体的做法,我会教给大家;具体的酬劳,我会和王爷商议之后写成告示公之于众。若做得好,等藏书阁整理工作完成,王爷另有重赏。”

说完,为了体现自己的认真,黎轻手轻轻一扬,常乐和柳絮就从柳絮一直提在手中的手提盒子里,取出一张跟城门口常贴的告示差不多大小的纸来,贴在了藏书阁的大门门扉之上。

这张纸上,招工启事四个大字非常醒目。

黎轻又说道:“因为事情繁杂,不管识字、还是不识字,凡有意者,都可来应聘。应聘合格者,需将自己每日负责的杂项和所需时间一一登记,好方便我为各位安排活计。”

瞬间,满场哗然,一众杂役再次窃窃私语,讨论这个让他们有些莫名又有些心动的宣告。

而一旁,华霄则瞠目结舌——

什么叫王爷另有重赏?

什么叫具体的酬劳她会和王爷商议之后公之于众?

他什么都不知道啊!没人告诉过他还有这一出啊!

他只不过就是一时心血来潮想要找点儿事情给这位看似闲不下来的王妃做……而已……

怎么,这件事经她口中这么一说,就好像变成了一件特别重大特别慎重王爷特别看重的事情了似的?

第82章 好歹我是你的王妃么

“这是怎么回事?”避开众人视线,华霄问黎轻。

黎轻装傻:“什么怎么回事?”

华霄被她一脸懵懂的模样成功气笑了:“我什么时候说过要雇佣府台杂役来整理书籍了?”

“你没说过啊,这是我想出来的办法啊。”黎轻笑眯眯地看着华霄脸上略显狰狞的笑容,说道:“怎样?这个办法是不是特别好?”

这种明明花钱就可以让人动手完成的事情,难不成,他还以为她会亲自动手去做么?啊,不对,他应该是打的这个算盘,可惜,她才不会乖乖按照他算计好的方向走呢。

“……。”华霄问道:“王爷另有重赏这句话又是从何而来?”

黎轻单手撑着下巴,作势想了想,然后做恍然大悟状:“原来你是不满我先斩后奏啊?”

“装,你继续装!你……”

“好吧,我承认我是故意的。”

黎轻笑吟吟地打断了华霄的话,在他一口气堵在喉咙口不上不下的时候,又说道:“好歹我是你的王妃么,我话都已经说出去了,告示都贴了,给我个面子,这件事就这么定了?”

好歹我是你的王妃么……

华霄喉咙口堵着的那口气奇迹般地因为黎轻这句话消失了。

“下次再有类似的事情,必须与我商议之后再做决定。”华霄妥协道。

“好。”

黎轻答应得飞快,快得让华霄总觉得她这句回答缺乏诚意。

只不过,他又不好让她写保证,这次还是算了罢。

于是,在华霄的妥协之下,黎轻整理藏书阁的办法,得以顺利实施。

她让识字的杂役做整理分类书籍的工作。

对不识字的那些杂役,她尝试教授他们识记数字的书写方法,对于不想学或是怎么都学不会的,她还有办法。

她贴了一张数字对应表格,上面是数字,下面是对应的相同数量的小棍子,办法是笨了一些,花的时间是多了一些,但是非常好用,这样,即便是不识字的人,只要对应这个表格,也能参与书籍编号和排序的工作。

一时之间,御史台藏书阁成了整个御史台人气最为旺盛的地方。

而黎轻,她可悠哉了,除了偶尔检查一下工作之外,都舒舒服服地靠在软塌上喝茶吃点心晒太阳看书,不费吹灰之力的,就把御史台各部门的作息时间了解了个透。

对于黎轻的悠哉,夜岚私下里是如此评价的——

“这位王妃和王爷还真是天生一对,她是不是还不知道,王爷其实也是把事情全部安排给下属去做?”

“嘘——”沈如风让他赶紧打住:“咱王爷那叫运筹帷幄,再说,他也没闲着,不是一直在暗中疗伤?只不过这件事不能让别人知道而已。还有,你真觉得她和王爷是天生一对?”

“你心里不也是这么认为的?”夜岚一句话戳破了沈如风的心思,“你只是担心……算了,我们能保护好她的。”

沈如风皱着眉头,看向黎轻的方向。

这会儿,华霄刚从朝堂上回来,手中拿着一封写着“雅儿亲启”的书信,递给黎轻:“你爹让我交给你的。”

第83章 原来这种感觉叫情动

黎轻的手指在宽大的衣袖之下轻轻颤抖了一下。

柳承雅的爹,户部侍郎柳英桥,写信来做什么?

他现在已经知道真相了吧?信里说了什么?为什么要让华霄转交给她?

华霄……有没有把信拆开来看里面的内容?

不,如果华霄已经知道她是冒名顶替的,脸上的表情应该不会如此放松。

黎轻边在心里打鼓边面无表情地接过信,说道:“谢谢王爷。”她把信收起来了,没打开看。

“打开看看吧。”华霄说道。

黎轻心里一突,做出不解状看向华霄。

华霄说道:“柳家,今日就要举家迁出京了。”

黎轻脸上露出惊讶之色。

“你爹说他们没告诉你这件事,看来是真的。”华霄道:“我今日去朝堂,经同僚提醒,才想起来你还没有回门,本来是打算回来跟你商议一下,看哪天合适,我陪你一起回柳家一趟。但朝堂之上,柳大人向皇上辞行,我才想起他在我们成亲之前,就已经上折子自请外迁,皇上早已同意了。外迁的日子,就定在今日。你要是想去送送他们的话,我陪你一起去。”

举家外迁?

黎轻沉吟片刻后说道:“我想要一个人考虑一下。”

华霄点了点头,转身走了开去。

黎轻把信拆开,里面就是一封看不出任何疑点来的家书,无非就是告知她举家外迁这件事,又让她保重身体,好好伺候太妃和王爷。

“小姐,老爷和夫人他们真的要迁到京外去了么?”柳絮一脸怅然地走上前来问道。

黎轻把信纸折叠好,放回到信封里,淡淡地说道:“从一开始,你家老爷对你家夫人的所作所为就全都一清二楚。”

这柳家,不只是柳夫人有趣,柳老爷也有意思。

“备马车,我要上城门,目送他们离京。”

戏,当然,开始演了就要演足。

黎轻的马车刚出御史台的大门,华霄就得知了消息,他不由得一怔:他都说了要陪她去,结果她居然一个人去了!

他和黎轻一起去给太妃敬茶那日,傍晚一回到王府,他就被太妃叫了过去。

让他感到意外的是,太妃居然一脸凝重地叮嘱他:绝对不可以对柳承雅动情,因为,她极有可能活不了多久。

那个时候,他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原来,这种时不时地想起一个人的感觉,见到她就开心的感觉,就叫动情。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他为难了:成亲那日,他没揭盖头,他们没圆房,目前的状态,几乎称得上只是名义上的夫妻,她对他也如同对待外人一般,更何况,她心里还有别人,这会儿才意识到他对她动情了,他该怎么办?

“王爷,您是不是在担心王妃的安危?”蔡保方见华霄一直在发呆,就主动说道:“您不用担心,长史和夜岚已经跟上去了。”

华霄摇了摇头,颇有些郁闷地说道:“我只是在想,我说了陪她一起去,没想到她居然不等我。”

蔡保方一愣,瞬间想起长史沈如风说过的话——“咱王爷绝对是对这位王妃动心了”。

他灵机一动,提议道:“王爷,她不等您,您可以追上去啊。”

他的话音刚落,就感觉眼前身影一晃,然后,原本坐在王座上的华霄就不见了。

不过,华霄没搞清楚状况,想当然地去追。

这一追,就追错了。

第84章 追逐

柳府,正准备启程的柳英桥和柳夫人听闻门房通报,说身为翊王的姑爷来了,不约而同地腿软了一下。

“翊王是跟小姐一起来的?”柳英桥心里有些后悔,觉得自己那封掩人耳目的信是不是不该送。

“他一个人来的,小姐没和他一起。”

门房这样的小人物压根儿不知道内宅里这李代桃僵的事,只知道他们家小姐嫁去王府是送死的,并不是什么荣宠之事。

抱着同样的想法的人很多,是以,柳家举家外迁,他们并不觉得哪里奇怪。毕竟,第一任翊王妃新婚当日噎死之后,在那之后不久她娘家也迁出京了。

柳夫人提心吊胆地看着柳英桥,说道:“老爷,我早就说过了,这件事是我一个人做出来的,出了什么事,我一人一力承担。”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欺君之罪,岂是你一人能承担下的?”柳英桥叹息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既然来了,我们总不可能不见。”

柳英桥带着全家上下到门口迎接华霄,又向华霄告罪:“家里乱糟糟的,还请王爷见谅。”

华霄根本没有心思去注意柳家人的脸色,和翊王府做亲家的,见到他,能喜笑颜开就怪了!

他在人群中扫了一眼,没看到黎轻的身影,就诧异地问道:“承雅不是回来了么?怎么没看到她?”

柳家人面面相觑。

紧张的柳氏夫妇忽略了华霄对黎轻略显亲昵的称呼,心里同时冒了一句:那个人在搞什么名堂?

柳英桥硬着头皮说道:“小女没回来啊。”

华霄愣了:“那她上哪儿去了?”

柳英桥艰难地挤了个笑容出来,“我们也不知道。要不,我们派人去找找?”

华霄想了想,说道:“算了,你们还要赶路,不要耽误了时辰,她有人跟着的,不会有事,我去找就行。”

说完,他向柳氏夫妇礼了一礼,转身上马车。

柳英桥巴不得他赶紧离开,立即说道:“恭送王爷。”

看见华霄的马车渐渐远去,柳氏夫妇心里同时松了一口气,都有逃过一劫的感觉,愈发觉得这京里真的不能久留,招呼着不明所以的诸多家里人,急急忙忙地开拔启程。

连柳府大门都没进去的华霄上了马车就派人去打听他的王妃出了御史台之后往哪个方向走了。

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人打听到了准确的方位:“王妃往西门去了。”

柳家人出行的方向,正好就在遥京往西。

华霄二话不说,立即让车夫调转方向,往京城西门而去。

西城城墙上,黎轻已经等了一会儿了。

“小姐,他们来了!”柳絮认得柳府的每一个人,一眼就认出了柳府的车队。

一想到柳家人从此以后就只剩她一个小丫头,跟着冒名顶替的小姐,前途未卜地住在龙潭虎穴一般的翊王府,柳絮的眼泪,刷地涌了出来。

黎轻本就是来演戏的,当然不可能哭。她面无表情地站在高高的城墙之上,看着柳府的车队自城中过来,穿过西门厚重的城墙,出了遥京,一路向西而去。

华霄就在这时出现在了她的身后。

第85章 无形的天然鸿沟

华霄并不知道,在他的身影出现在城墙上的那一刻,常乐就觉察到了,并小声而迅速地告知了黎轻:“王爷来了。”

黎轻听见之后,只眨了下眼皮,不管是脸上的神情还是看着远处的姿势都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

在华霄站在她身后之时,她猛地一回头,面无表情地看着华霄,过了片刻,才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华霄深感无力,“我不是说了,如果你要送他们,我陪你一起。”

黎轻像是这才反应过来他确实说过这话似的,低头笑了笑,答非所问道:“见面太麻烦了,他们还要赶路,我就不耽搁他们的时辰了。”

“我也是这么跟柳大人说的。”华霄道。

黎轻疑惑道:“你什么时候跟他这么说的?”

华霄道:“没多会儿之前,我以为你去柳府了,先去了那边,到了才发现你没去。”

他这句话说得轻巧,却如同一记重锤砸了黎轻一下。

她用食指在袖子的掩盖下掐了拇指一把,故作镇定道:“你居然去了柳府。”

华霄也很无奈:“你又没跟我说你来这里了,我怎么知道?”

黎轻心道:你不是很忙么,我哪里知道你还会特意跟出来啊?

她问道:“你发现我没去,然后呢?”

华霄没有多想,他以为此时此刻此情此景,“柳承雅”产生任何情绪的波动都是正常的。

他答道:“然后柳大人问要不要派人寻你,我说不用,让他们不要耽误了启程的时辰。”

黎轻:“……。”

她的心就跟坐了过山车似的,一忽儿拔高,一忽儿又落到了地面。

她借着转身看向快要消失在远处的车队尾巴,默默调整自己的情绪。

等柳家的车队快要消失的时候,她转身对华霄说道:“走吧,回去了。”

华霄以为她情绪低落,想要说点儿什么来安慰他,可他找不到合适的话。真要到了想要说点儿什么的时候,他总是能发现,他和他的王妃之间,好像隔着一道无形的天然鸿沟,这道鸿沟,仿佛把他们隔阂成了不相干的人一般。

他暂时,还没有找到跨越这道鸿沟的办法。

两人刚走了两步,蔡保方却带了一个大理寺的衙役急匆匆地跑上城墙来。

“王爷,知府齐大人着人来报,大仵作朱先生昨夜遇害,尸身被毁,齐大人怀疑,这个案子和十六年前的一桩重案有关。”

黎轻眸光一闪,觉得这个案子来得正是时候,正好可以缓解她刚才惊了一下的尴尬,也可以趁机把柳家的事给翻过去。

于是,她问华霄:“大仵作朱先生是何错的上司么?”

华霄突然发现一个问题,在遇到案子的时候,他的王妃和他之间的隔阂好像就没有那么明显了。

虽然这个发现让人有些笑不出来,但总比没有任何发现来得好。

他解释道:“朱新不只是何错的上司,还是何错的师父。朱新没有儿子,只有女儿,他就把无父无母的何错当成儿子来养。何错和朱新的大女儿有婚约,两人还没有成亲,不过应该快了。”

“何错的师父兼未来岳丈?”黎轻找到了突破口,顺势说道:“王爷,何错也算是我朋友了,我也想去看看。”

“……。”华霄忍了忍,还是没忍住,问道:“什么时候,你们就成朋友了?!”

第86章 各自心中的小算盘

“一起断过案,一起逛过凶杀案现场,应该能称得上朋友吧?”黎轻道。

这个“逛”字用得真是让人无话可说。

华霄皱眉道:“你说是朋友就是朋友了?”也不想想人家敢不敢认你这个朋友!

黎轻抿了抿嘴,她也不是来交朋友的,这不是找个借口去探探这个案子的情况么?大仵作被杀了,还牵涉到十六年的一桩重案,这是多么好的一个刺探西凌朝堂水深水浅的机会啊。

本来,是不是朋友她并不介意,但是,怎么感觉……华霄刚才说的这句话怎么听怎么不是滋味儿?

“那要怎样才算?”她略带置气地反问道。

华霄还没说话,黎轻身后哭晕了脑子的柳絮突然说了一句:“小姐,您是王妃,怎么能随随便便和其他男人交朋友呢?”

站在不远处眼观鼻鼻观心的三个金羽卫不约而同地在心里给一针见血的柳絮鼓了鼓掌。

黎轻看着华霄,见他没有反驳柳絮的话,这才后知后觉地“哦”了一声,掏出条手绢来递给柳絮:“赶紧把你的脸擦擦,成什么样子?”

柳絮以为她责备她多话,接过手绢,在脸上擦了擦,不敢说话了。

黎轻一脸歉意地看着华霄,说道:“我没想到这一点,是我的疏忽。”

华霄见她一脸坦荡,倒显得他小心眼儿了一些,不由得觉得有些窘,不太自然地看向一边,道:“下不为例。”

“好。”黎轻依然答应得飞快,紧接着又问道:“那我还能跟着去吗?”

华霄心里有小算盘,想要和黎轻多相处,他权衡了一下,觉得只要不让她接触和“玉扇君”相关的事务应该就没有什么大问题;他还觉得,她若是做些感兴趣的事,兴许就不会沉浸在柳家人离京的忧思里。于是,他故作十分随意地说道:“不许添乱。”

黎轻没料到华霄这么轻易就同意了,她还在脑子里转悠着接下来该怎么说服他,这会儿这些招数都不需要了。

她态度十分诚恳地说道:“保证不添乱。”

从城墙上下去的时候,华霄顺便了解了一下案子的情况。

衙役说道:“朱先生的死亡时间大约是在昨晚丑时,他被砍掉了左腿、右手、头颅。从尸身各部位的分布来看,他是被人先砍掉了腿和手,最后才被砍掉头颅的。按理说,他被人追着砍杀,不可能不弄出动静来,可是朱家的所有人都没有听见他的叫喊声,也没听见任何动静。”

“他夫人也没听见?”华霄问道。

衙役道:“他夫人昨日和他吵架,跑去和女儿睡的,没和他睡在一起。她要是也睡在房中,说不定也被杀了,可以说捡回了一条命。”

“为什么直接把他夫人的嫌疑给排除了?”黎轻问道:“死者夫人和死者吵架在先,死者死亡在后,死者死亡之时,朱家所有人都没有听见动静,这不是很奇怪吗?”

衙役看了黎轻一眼,在得知她就是翊王妃之后已经过了好一会儿了,但他心里对翊王居然和翊王妃同时出现在城墙上的惊讶还是没有消除,这会儿,听见黎轻的问话,又添加了新的惊讶。

他迟疑着,不知道该不该回答这个问题。

第87章 一道控诉迎面而来

见衙役似乎有些犹豫,华霄道:“但说无妨。为何不怀疑是朱家人作案?为何知府大人说这个案子和十六年前的大案有关?”

衙役便答道:“凶手在现场留了十六个字,正是这十六个字,排除了朱家人的嫌疑,也让知府大人联想到十六年的两桩大案上。”

“哪十六个字?”华霄没有直接问哪两桩大案。

衙役道:“铁牛一死,恶鬼出山,洪氏遗孤,替天行道。”

华霄转头看向沈如风:“如风,卷宗房里的陈年卷宗,你看了几成了?”

“六成。”沈如风道:“再给我一个整月,应该就能看完了。”

黎轻惊讶地瞥了沈如风一眼,这个人看书速度很快么,可能跟她看书的速度差不多,脑子一定很灵活,属于需要注意的这部分人。

沈如风注意到黎轻看过来的眼神,脑子里一个激灵,立即说道:“当然,整理藏书阁也很重要,一个整月有些勉强了,两个整月,两个整月。”

黎轻:“……。”她怎么突然感觉到了一道控诉迎面而来,好像她是什么无良资本家似的。

“藏书阁这边的事情经过了几日的磨合,已经进入正轨了,我也不能一直占用沈大人和夜侍卫的时间,今日我就把二位还给王爷。这几日,辛苦沈大人和夜侍卫了。”

“啊,属下不是这意思。”沈如风赶紧解释。

华霄帮自己的属下解围:“也好,让沈如风回来去忙这边的事,夜岚继续跟着你。”

黎轻摸不准华霄是派人保护她还是顺便看着她不惹事,想了想,没有拒绝,“那就要继续麻烦夜侍卫了。”

夜岚立即表态:“属下职责所在。”

处理完家务事,华霄继续处理公事:“如风,对刚才这十六个字,你有什么看法?”

沈如风拈着他的薄须,微眯着眼睛,回忆了片刻,说道:“我也想到了两桩案子。”

“哪两桩?”

“十六年前御史台配合大理寺抓捕了一个穷凶恶极的连环杀手,名字就叫铁牛,他原定于当年秋后问斩,却暴毙在天牢之中。洪氏遗孤,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十六年前,遥京城发生了一桩灭门惨案,死者是当时的京师卫戍营的一个洪姓校尉一家,这个案子是个悬案,凶手一直没查出来。”

“朱新是什么时候开始在遥京府当仵作的?这两个案子,和他有什么确切的关系?”华霄又问道。

沈如风眯着眼睛道:“仵作与案子的关系当然不用说,不过,如果仵作被杀跟他勘验过的案子有关,这就值得深究了。”

华霄沉吟道:“先看了现场再说。”

下了城墙,华霄走向马车,走了几步,觉得不对劲,转身一看,黎轻已经带着常乐和柳絮走向了她来的时候乘坐的那辆马车。

华霄收回视线,上了马车。

沈如风和夜岚交换了一个眼神,夜岚自不必说,沈如风也主动骑马跟在了黎轻车后。

一行人径直往朱新的宅子而去,谁都没有注意到,路边的行人中,有一个身穿青色衣衫的身影,装作逛街的模样默默地关注着他们,直到他们的身影全都消失在道路尽头。

第88章 她是翊王妃

遥京城的土地寸土寸金,朱新的宅子是他私人所有,但是很小,就是个小小的四合院儿,院子也小,中间还有个小天井。

朱新家人不多,一个长年卧病在床的老爹、朱新夫妻俩、两个女儿、再加上何错,并两个奴才两个丫环,总共十个人。

就在黎轻他们到之前没多久,朱新的老爹受噩耗打击,一口气没上来,归天了。

朱新的妻子吴氏也在看到朱新尸身的那一刻就晕了过去,之后就一直在床上躺着,神志不清。

两个女儿被吓得六魂无主,抓着何错哪儿都不让他去,直到华霄一行人到来,何错才满脸愁容地拖着她们跟在遥京府知府齐喻仁的身后出来迎接。

华霄对黎轻说道:“我去现场看看,你就在这里等着。”

朱新的尸身暂时收殓在一张门板上,还在案发现场的房间里摆着,死状如此凄惨,华霄不想让黎轻看到。

“好,我四下看看。”这次,黎轻答应得十分痛快,让原本准备好了可能需要多劝说她几句的华霄有一种英雄无用武之地的感觉。

齐喻仁的视线在黎轻身上转了转,迟疑道:“这位是……?”

“翊王妃。”华霄道。

齐喻仁倒吸了一口凉气,赶紧上前给黎轻见礼:“下官见过王妃,方才不识王妃身份,没有见礼,还请王妃见谅。”

黎轻淡淡地笑道:“齐大人无需多礼,办正事要紧。”

“对,对。王爷,这边请。”

齐喻仁把华霄和沈如风等人往案发现场带,黎轻则在夜岚的陪同下站在院子里扫视了四周一圈。

“何先生,两位朱小姐,请节哀。”黎轻对何错他们说道。

“谢王妃关怀。”何错抹了把脸,整个人看上去憔悴极了。

“何先生一直住在朱家?”黎轻问道。

何错苦笑了一下,答道:“我无父无母,师父把我捡回来,教我本事,这里就是我的家。”

黎轻点了点头,继续问道:“听说昨晚上,你们所有人都没有听见主屋那边的动静?”

“没有。”何错皱着眉头道:“真的一点儿动静都没有听到,如果听到的话,不可能今天早晨才发现。”

“第一个发现死者的人是谁?”

“是我师娘。”

“我听说昨日你师父师娘吵架了,他们是因为什么事情而吵架?”

“我师父在外面有个相好的,想抬回门来当妾,我师娘不同意,就和他吵起来了。”

“那个相好的现在在哪儿?”

“醉花楼。”

“这种名字……莫非是青楼?”

“正是,那人,是个舞姬。”

“原来如此。”黎轻又看了看四周,转了个话题:“你们一家人晚上一般都是一起吃饭?”

何错不解地看着她:“……王妃问这个问题是何意?”

黎轻道:“我只是突然有个想法,不过暂时不能告诉你,抱歉。”

“我也是公门中人,我理解的。”何错迟疑了一下,还是说道:“老爷子卧病在床,单独在房里吃,我和师父不一定能在家里吃饭。”

黎轻看了眼瑟缩在一旁的朱家小姐,问道:“两位朱小姐,能请你们带我看看你们家的厨房么?”

两位朱小姐同时看向何错,何错把她们往黎轻的方向推了推。

第89章 王爷,搭个车

黎轻让夜岚守在门口,她和两位朱小姐进了厨房。

这就是一间再普通不过的厨房而已。

吴氏是在叫朱新吃早饭的时候发现他死了的,厨房里便还是早晨做完早饭后的模样,没有收拾,看上去有些凌乱。

水缸里的水很满,朱大小姐说何错每天早晨都会把水缸挑满才出门。

黎轻趁两位朱小姐没注意,从镯子里拿了容器在水缸里取了点水样。

她又看了看其他东西,顺便问了她们昨晚上睡前有没有吃喝什么东西,又悄悄取了几样样品。

最后,她用一种在常人看来匪夷所思的极快手法取了两位小姐的血,而两位小姐根本没有注意到,她们还以为被蚊子叮了。

“好了,我们出去吧。”做完该做的事情之后,黎轻轻松下来,却发现两位朱小姐居然一脸紧张地看着她。

“你们这样看着我做什么?”黎轻心生警觉:“是不是有什么发现想要告诉我?”

两位朱家小姐同时摇头。

黎轻愈发觉得奇怪,“是么?可我总觉得你们像是有什么发现想要告诉我似的。你们的爹是公门中人,你们想必也清楚,要是故意隐瞒关于案子的事情,可是要被罚的呀。”

朱二小姐没那么沉得住气,说道:“不是,我们只是担心您出意外。”

她的话音刚落,就被她姐打了一下胳膊。

黎轻一愣,“为什么担心我出意外?”

“因为……”朱二小姐觑了她姐姐一眼,不敢说话了。

黎轻的视线在两人身上转了转,恍然大悟:“啊,因为我是翊王妃?”

两位朱小姐同时低下了头。

黎轻顿觉无语,“放心吧,我命大着呢。”

两位朱小姐同时惊讶地看了黎轻一眼。

黎轻刚往外面走两步,突然想起一件事,立即顿住脚步:“我能不能向你们确认一件事?”

“什么事?”朱大小姐问道。

黎轻道:“之前几位翊王妃的尸身,也是你们的父亲负责勘验的?”

两位朱小姐面面相觑,同时摇了摇头:“那是王妃,怎么能随便让人勘验?听说是太医院负责的。”

“有道理。行了,我们出去吧。”黎轻没有多打听,她们说这些话,门口守着的夜岚都能听见。

华霄还没出来,黎轻对夜岚道:“我先上马车歇会儿,一会儿王爷出来了,你告诉我一声。”

上了马车,黎轻抓紧时间把刚才取的样一一进行检验。

等华霄出来的时候,她这边也出结果了。

华霄敲了敲黎轻的马车,说道:“可以回去了。”

黎轻一听,径直打开车门从马车上跳下来。

华霄怕她崴到脚,下意识地伸手扶了一把。

黎轻在华霄面前站定,问他:“王爷,我可以搭你的马车回去吗?”

华霄的心脏顿时漏跳了一拍,他觉得自己可能理解有误,于是,他迟疑道:“你想跟我换马车乘?”

“不是啊。”黎轻一瞬间怀疑华霄的理解能力是不是有问题,耐着性子解释道:“搭你的马车,不是换,我的马车空着,我们俩都乘你的马车,可以么?”

第90章 同乘一辆马车

原来自己没理解错。

华霄感觉自己的心跳骤然加快,不得不运气让心跳平缓下来。

“可以。”他回答得有些僵硬,看上去就好像不太乐意似的。

不过,黎轻才不会管他乐意不乐意,神情自如地跟在他后边朝他的马车走去了。

蔡保方早打开了车门。

华霄先到了马车边,他停了下来,等黎轻先上。

黎轻觉得他女士优先这一点倒是做得不错,不过,上马车之前,她还有个问题:“王爷,这宅子,不暂时封起来?还让朱家人继续住里面?”

华霄下意识地回答道:“齐大人会留下来处理这件事,朱家人会暂时搬到别处。”

黎轻点了点头,踩着脚凳弯腰在华霄的搀扶下上了马车。

两人都上车之后,马车以一种让乘车之人十分舒适又不至于太缓慢的速度往前走。

马车本身很宽敞,两人坐里面也不会觉得挤,但和别人共乘一辆马车,心里的感觉完全因同车之人是谁而异——此时,华霄尽管看着前方,注意力却无时无刻不在他身旁的黎轻身上。

他在心里默默地琢磨着黎轻为什么突然想到和他同乘一辆马车,怎么想也想不出一个头绪来。

不过,黎轻并没有让他猜多久,直接揭晓了答案。

“王爷,我刚刚发现了一个重要线索。”黎轻道。

“什么重要线索?”华霄顺势正大光明地扭头看她。

黎轻原本没什么表情的脸突然笑得眉眼弯弯,“我这个重要线索,现在只确定了一半,另外一半,需要王爷配合。”

华霄:“……。”他刚才的猜测都是错的,以后再遇到类似的情况还是应该猜得更实际一点。

“你要我怎么配合?”

黎轻道:“我需要知道现场的情况,王爷你不是进现场看了么?现场是怎样的?死者死的时候有没有可能一点儿动静都不发出?”

“没有可能。”华霄说道:“死者的腿和手差不多在屋子中央的位置,身体和头颅在门口,他就算因为某种原因喊不出声,至少不会一点儿动静没有。”

“那就对了。”黎轻道:“我怀疑,有人在他们的饮食里面下了有安眠作用的药,他们夜晚都睡得很沉,所以,才会一点儿动静都听不到。”

华霄一愣,“所以你刚才才会问我,朱家是不是应该封起来?”

黎轻点了下脑袋,她确实是这个意思。

她在水缸里检测到十分微弱的安眠药物残余,同样,在朱家姐妹的血液里也检测到短时间内服用过相同药物的迹象,是以,她现在说得十分笃定。

“王爷,现场真留了那十六个字?”黎轻问道。

华霄道:“真留了,是用毛笔写在地板上的。”

“写在地板上?”黎轻皱眉道:“前几日向府那个案子,凶手也是在地板上刻了字,现在的凶手都喜欢在地上留字?”

黎轻突然凑到华霄面前,问道:“对了,王爷,向府那个案子,为什么会归咱们御史台管呢?”

华霄:“……。”她已经把她自己视为御史台的人了?!

第91章 我的身份说出来吓死你

“你还记不记得你的身份是什么?”华霄问道。

黎轻心道:我的身份说出来吓死你。

“……翊王妃。”

“你是翊王妃,不是御史台的人。”华霄一字一句地强调道。

“不是啊,王爷。”黎轻反驳道:“你是翊王,又是御史台的官长,我是翊王妃,那我不是御史台的官长夫人?我现在还管理着御史台的藏书阁呢,那么多书都归我管,我怎么不是御史台的人了?”

她说得好有道理,华霄发现自己一时之间居然找不到话来反驳。

偏偏黎轻还一脸我说得都对的神情看着他,“你也觉得我说得很有道理是吧?”

马车外,传来噗嗤一声笑声。

华霄掀开帘子,瞪着外面偷笑出声来的沈如风。

沈如风忍笑道:“王爷,属下也觉得王妃说得很有道理。”

“沈大人说了句公道话。”黎轻笑呵呵地取了两片金叶子出来,探身越过华霄,从马车窗户里递给沈如风:“这个算我请你喝酒的。”

沈如风接过金叶子,唱喏道:“谢王妃赏。”

蔡保方见状,在一旁笑着问道:“属下要是现在也说一句有道理,也能有赏么?”

黎轻笑道:“晚了,下次记得赶在第一个说。”

华霄脸都憋红了,一把把黎轻拽了回来,把帘子放下,和外面隔绝起来。

黎轻抿着嘴,戏谑地瞄着他,瞄着瞄着,她也噗嗤一声笑了。

华霄默默地做了好几个深呼吸,方才黎轻越过他赏沈如风金叶子的时候,和他贴得很近,即便现在隔了一点点距离,他的鼻息之间,仿佛还充斥着她的味道;他的躯体,仿佛也还能感受到从她身上传递过来的体温。

“你……”

“王爷……”

两人同时开口。

“你先说。”

“你先说!”

两人再次同时开口。

“那我先说好了。”女士优先么,黎轻道:“我们说回朱家的案子上,我问了朱家小姐,昨晚上朱家的十个人,分成了好几拨吃饭,主子和下人吃的不是同样的东西,所以,我认为,如果凶手要下药,很有可能,是下在水里。”

华霄见她又说回到了案子上,心里流过一道淡淡的失望,不过,黎轻分析得有道理。

“你的意思是说,凶手在他们吃晚饭之前,就藏在了他们家,先在水里下了药,等着半夜动手?”

“我可没说朱家的那些人没嫌疑哦。”黎轻道。

“你怀疑谁?”

“不知道。”黎轻摇了摇头,“我又没见过朱家所有人。老爷子的嫌疑肯定排除,两个朱小姐看上去也不像能把她们的父亲砍成好几块的样子。剩下的人么……我又没看过现场和尸身,我怎么知道?”

咦?

华霄一下子就抓住了关键的地方:“你没有把何错排除出去,你不是说他是你朋友?”

“王爷,你这话就不对了,好像我是会包庇朋友的人一样。”黎轻嗔怪地看着华霄:“一码归一码,他的嫌疑确实还没有排除,不能因为地上那几行字就把朱家所有人的嫌疑给排除了是吧?而且,我问过了,每天早晨,何错都会把水缸挑满。今天早晨,他也跟往常一样,把水缸挑满了。”

第92章 王爷和王妃本就是一体的

华霄突然觉得自己在城墙之上时,因为他的王妃说她和何错是朋友而感到不痛快,是多么愚蠢的行为啊。

虽然他的王妃到目前为止根本没有身为他妻子的自觉,只会在觉得王妃的身份好用的时候搬出来用一用,不过,这没什么,王爷和王妃,本就是一体的,是写进了皇家族谱的,是无论如何也分不开的关系。

他根本不需要去在乎她那什么所谓的“朋友”之类的。

“除了何错呢?你见过的人还有谁可疑?”华霄问道。

黎轻道:“我没跟其他人说话,多的不清楚,不过我问过了,昨日朱夫人吴氏是因为醉花楼的一个舞姬和朱新吵架的。朱新想把舞姬抬回来当妾,吴氏不同意,两人吵了一架。虽然她现在躺床上了,但她的嫌疑也不能排除。”

华霄掀开帘子,吩咐道:“停车,调头回朱家。”

“不用啊,王爷。”黎轻制止道:“你要是想挨个重新审问朱家的人,派个人去就可以了,虽然朱家的人有嫌疑,但是那十六个字也不能不在意啊。凶手要是想转移我们的视线,有很多种做法,为什么偏偏留下这十六个字呢?我认为,我们应该直接回御史台查卷宗,看看十六年前的两个案子究竟有什么联系。”

华霄略一沉吟,道:“就按你说的办。”

黎轻眼皮子一敛,心道:很好,这下有光明正大的理由进卷宗房了。

御史台的卷宗房,可是个好地方啊。

……

御史台的卷宗房确实是个好地方,可是黎轻依然没能得以进到里面去,还是只能在议事厅里等。

华霄陪着她等,点心贡茶的好生伺候着,只让沈如风去把相关的卷宗找出来。

“怕我在你卷宗房里捣乱啊?”黎轻故意问道。

华霄道:“卷宗房不是谁都进的,这是规矩。”

“好吧。”黎轻拿了块点心吃,折腾来折腾去的,还有些饿了。

“常乐。”她冲着外面喊了一声。

当着华霄的面,常乐规规矩矩地扮演着一个心腹小奴才的角色,“殿下,您有何吩咐?”

黎轻拿了几块点心,放在小碟子里,递给他:“拿出去和柳絮分来吃。”常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不能饿着。

“谢殿下赏。”常乐端着小碟子走出去了。

“这小孩儿倒是很稳重。”华霄看着常乐的背影说道:“我听说你在教他读书写字?”

“对啊。”黎轻一边在心里吐槽常乐稳重过头了,一边一脸坦荡的模样、神情自若地喝了一口茶水、说了早就已经准备好的说辞:“王爷你有没有听说,其实我有一个弟弟的,可惜五岁那年夭折了。”

有个弟弟的,当然不是她黎轻,而是她所冒名顶替的柳承雅。

华霄听弦而知雅意,“你是想说,你是把他当弟弟看待的?”柳家那个小公子如果没夭折,大约就跟常乐差不多大。

“王爷英明。”黎轻道:“我那天看见他被那群小乞丐追着打,觉得他真是可怜,我还以为他是个什么都不会的受气包呢,结果人家有功夫,只是不能打没功夫的小朋友,何况那群小乞丐还带他讨过几天饭,他还记着这份情呢。有意思吧?”

“确实有意思。”华霄没有多想,他见黎轻的茶杯空了,给她续了一杯茶。

黎轻状若随意地看了他一眼,似乎没从他脸上看到怀疑的神情,她觉得,常乐这一关也算是暂且过了。

她的视线又漫不经心般地扫过华霄身上佩戴的玉佩上,最后停留在她面前的茶杯上。

一边喝茶,她一边告诫自己:事情一件一件的来,不着急。

第93章 谁让你看这个的

沈如风记忆力非常好,很快把和十六年前的两个案子相关的卷宗找出来了。

黎轻和华霄一人拿了一卷在手里看。

黎轻拿的是连环杀手案,华霄拿的是悬案:洪鹰校尉灭门案。

十六年前,还是成英十九年,先皇还在,当今圣上才六岁,翊王华霄四岁。

那一年,追缉多年的连环杀手“铁牛”终于被抓获了。

铁牛生得魁梧雄壮,皮肤黝黑,凶神恶煞,据说他单是面相就能吓哭小孩儿。

他杀人,喜欢把人先虐后杀,死者往往体无完肤;而那些死者,都有一个共同的特征:都是十几岁的少年少女,生得眉清目秀,皮肤白皙。

他于成英十九年夏在京畿附近的汉河城作案之后被捕,在遥京城受到审判,判腰斩之刑,原定于秋后问斩,却突然暴毙在狱中。

他的死讯传出,有的人拍手称快,直言老天有眼;有的人则遗憾他死得太轻巧,便宜他了。

“原来是个变态杀人狂。”黎轻看卷宗上的描述看得直皱眉头。

华霄听见之后一愣,放下手中的卷宗,探头过来看了看。

一开始还没看出什么来,直到卷宗上一些“直白”又“触目惊心”的词汇跃入他的眼帘。

他的手顿时一抖,手中的卷宗掉在地上。

他顾不得去捡,伸手把黎轻手中的卷宗抢了过来:“谁让你看这个的?!”

他又转头冲着沈如风发火:“谁让你给她看这个的?!”

黎轻:“……。”

沈如风:“……。”

刚才,沈如风把两册卷宗重叠在一起放在桌上,华霄拿了面上一本,黎轻顺手就拿了下面一本,谁也不是故意的。

事关王妃,沈如风自觉主动地把责任揽了下来,一声不敢吭。

“不关沈大人的事。”经历了春桃的案子,黎轻大致能猜到华霄心里的想法,“你刚才拿了上面这本,我就顺手拿了下面这本,就这么简单。不是,你干嘛发这么大火啊?不就是个案子么?那上面那些受害者,好多年龄比我还小呢,我了解一下世间还有这样的恶人也有好处,出门知道小心点儿,晚上也别到处瞎跑,是吧?”

“……。”华霄无法反驳黎轻的话,不过,让她看这些,他心里还是觉得别扭。

“我觉得你还是少接触这些案子。”

华霄在心里反省了一下让自己的王妃参与到案件调查中来究竟对不对,普通的案子就算了,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案子啊?都怪前面那几个掌管御史台的御史大夫,怎么什么乱七八糟的案子都去掺和一脚?没正事干了?百官不需要监察了?

真是闲得慌!

华霄把洪鹰校尉灭门案塞到黎轻手中,“你看这个,另外一个我看。”

比起什么虐杀少男少女杀人狂魔,灭门案反倒正经多了!

黎轻无语地瞥了他一眼,不过,铁牛那个卷宗她看得都差不多了,本就该看另外一个了。

老古董!

迂腐!

她在心里默默地给华霄啪啪贴上这两个标签,拿起洪鹰校尉灭门案的卷宗开始看起来。

第94章 天上掉馅儿饼

洪鹰校尉灭门案,发生在铁牛暴毙之后,中间相隔了大约十日。

这个案子,如果不是因为朱家地上这十六个字,一般情况下是不可能有人会把它和铁牛案联系在一起的。

洪鹰不是遥京人,在遥京还是租房子住,年纪轻轻就当上了校尉,和妻子生了两个儿子,一家四口带两个奴仆,一共六个人,不过,当时只找到了五具尸体,洪鹰六岁小儿子的尸体没找到。

“这洪家,还真有人活下来了啊。”黎轻算了算,说道:“这资料如果记载无误,洪鹰的小儿子今年应该是二十二岁。朱家的几个男丁,今年分别多少岁?”

这种问题,除了亲近之人,谁会去记?

华霄看向沈如风。

沈如风把齐喻仁着人抄录的朱家人口供笔录拿出来看了看:“何错,今年二十岁,另外一个叫赵旺的家丁,今年二十一岁。不过,这个赵旺是遥京府裕县梨花村人氏,父母都在。”

黎轻怔了一瞬,“……还是先看看这两个案子之间究竟有什么联系吧。”

不知怎么的,华霄听见这句话就有些想笑:“刚才是谁说她不会包庇朋友的?”

黎轻面无表情地伸手把华霄的脑袋转过去,“王爷,正事要紧。”

她自己倒是没觉得这个动作有什么,不过,华霄却愣住了,脑门儿上被黎轻柔软的掌心接触到的位置好像变得跟身体的其他地方不一样了似的,她的手都离开了,这一块儿仿佛还能感觉到她掌心的触感。

他不由得转头盯着黎轻。

黎轻被他看得有些无语:“我真不会包庇。”

见华霄还是直勾勾地盯着她,就觉得不对了,“我脸上有脏东西?”

她拿了一个小镜子出来照了照,脸上干净得很。

她再次疑惑地看向华霄,他却已经把视线转回到卷宗上去了。

莫名其妙!

黎轻把镜子放了回去,自然是放在镯子里,但是拜袖子的功能多样所赐,别人根本看不出来她把东西塞哪儿了。

一旁的沈如风觉得自己在这里着实有点儿多余,他在心里暗暗决定:不管夜岚是不是一看卷宗就打瞌睡,以后也要把他拉着一起,不能自己一个人多余。

“就卷宗来说,你觉得这两个案子之间,除了尸身都是由朱新勘验的之外,还有什么关联?”华霄突然问黎轻。

黎轻还在思考中,没有轻易开口。

华霄又说道:“三日之内,看出这两个案子之间有用的关联,查明那十六个字的含义,是给你的考核,如果你没通过,以后就不许参与到任何案子当中来。”

黎轻惊讶得瞪大了眼睛。

在华霄看来,黎轻的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神情。

他突然产生了一个念头——我是不是把话说得太绝了?她会不会哭?

不行,乱七八糟的案子太多了,不能心软!

华霄神情严肃地盯着黎轻,心里做好了她会不高兴的准备。

可惜,黎轻是不会不高兴的,相反,她高兴得很!

华霄并没有看错,她的眼睛里,是确确实实的难以置信——

老天爷虽然莫名其妙地把她弄到这种地方来,但还是时时刻刻眷顾着她的,看,天上居然给她掉馅饼儿了!

第95章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黎轻按捺住心里的喜悦,一脸严肃地问道:“如果我通过考核了呢?”

“通过了,我就承认你是御史台的人,也会让你参与到除了玉扇君一案的其他案子中来。”华霄在心里盘算了一下,觉得自己怎么都不会亏。

如果他的王妃真有查案的天赋,那就算让她接触这些乱七八糟的案子,他也认了!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黎轻确认道。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华霄肯定道。

“沈大人,你就是见证!”黎轻盯着华霄,话却是对沈如风说的。

沈如风道:“能成为王爷和王妃约定的见证人,是如风之幸。只是,如风还有个小问题想要请教一下。”

“什么问题?”黎轻这才从和华霄的对视当中抽离视线,转头看着沈如风。

“为什么王爷会在约定中加个前提,除了玉扇君一案?玉扇君一案,和王妃有什么关系么?”沈如风一针见血地问道。

华霄不动声色地看着黎轻,一点儿也没有代为回答这个问题的意思。

黎轻一脸无辜地笑了笑,对沈如风说道:“我虽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但也时常听府里的丫环给我讲玉扇君的故事,听说,说书先生以前还挺喜欢讲玉扇君的故事的。所以,我一直觉得玉扇君是个好人,不相信他会做出那么残忍的事。他若是哪天被抓到了,我还真想亲眼见见他,亲口问问他究竟是真的那么残忍,还是被冤枉了。”

沈如风了然,他们家王爷是想让对玉扇君抱有同情想法的王妃避嫌,“原来如此,如风明白了。”

“那作为我和王爷约定的见证人呢?还算数么?”黎轻追问道。

沈如风笑道:“当然,如风之幸。”

“王爷,那就这么说定了!”黎轻笑吟吟地看着华霄。

华霄从黎轻脸上看出自信的神采,心下狐疑:难道她真能看出来?

他想了想,“沈如风,可以听王妃的吩咐进行配合,但不许帮忙,这是王妃的考核,不许作弊。”

沈如风笑道:“当然。”

黎轻轻飘飘地瞥了华霄一眼:小瞧我?

华霄一时心血来潮,学着黎轻的动作,伸手推着她的脑门儿,把她的脸转向卷宗,提醒道:“你只有三日的时间。”

黎轻闭上眼睛,思考了好一会儿,睁开眼睛,说道:“我需要更为详实的卷宗。”

“什么叫更为详实?”华霄问道。

黎轻道:“关于铁牛案的所有相关的东西,包括卷宗、证人供词、凶器等等,不是这种总结性的卷宗,而是办案过程中的所有相关的东西;同样,洪家灭门案也是如此。我多长时间能看到这些东西?”

沈如风惊讶地看着黎轻,觉得她着实聪明得有些出乎人的意料。听闻柳家尽管柳大人是进士出身,柳夫人也是个才女,只是他们生的儿子却天赋平平,这位被禁闭在闺中的小姐倒是才华横溢,不知道算不算是造化弄人。

华霄倒是没有沈如风那般惊讶了,只不过他的心情很是复杂:怎么感觉……他的王妃有能通过考核之相?

还有,她这么聪明,在进王府之前,究竟是看了哪些闲书?

第96章 拐了弯儿的邀请

黎轻要的东西,都不在御史台。

为了不遗漏掉任何一点重要线索,沈如风准备和夜岚一起往遥京府衙、大理寺、刑部三处都走一遍。

不过,今日日头已偏西,最快也要第二日中午之前才能拿到了。

华霄拿到朱家所有人第二次做的笔录之后,带着黎轻回翊王府。

黎轻自觉主动地往她的马车方向走。

华霄看着她的背影,咳嗽了一声,问道:“你这下又不跟我一起讨论案情了?”

黎轻转身看了眼华霄手中的笔录册子,嘴角微微一勾,心想:看来他已经意识到了她身上的才华,又不好意思直接开口讨教,所以才说得这么拐弯儿抹角的。

她笑容谦谦地说道:“既然王爷盛情邀请,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本等着黎轻上车的常乐在一旁若有所思地看着这一幕,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他收回视线的时候,还下意识地看了看华霄的几个侍卫,发现他们脸上都是神情淡然,眼观鼻鼻观心的模样,又似乎没有哪里特别。

他疑惑地坐上车辕,一路上都在考虑刚才的发现怪在哪儿——他生怕哪里没注意到,出了纰漏,黎轻就危险了。

不过他到底还小,对华霄又不了解,饶是他想了一路,也没想出个头绪来。

他也压根儿没有想到,那几个神情淡然、眼观鼻鼻观心的侍卫,心里却无一不在感慨:他们的王爷,也有对女人动这种小心思的一天啊!

马车里,黎轻根本没有意识到哪里不对。

一上马车,华霄就把第二次笔录拿给她看,还意味深长地说道:“别说我没有给你提供条件,故意给你出难题。”

黎轻看着笔录,漫不经心地说道:“我不会这么小心眼儿。”

“所以,如果你输了,你也愿赌服输?”华霄问道。

黎轻瞄了他一眼,警惕道:“难道你给我设置了陷阱?”

华霄一愣,“怎么可能?!”

方才的一瞬,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黎轻的表情让他感觉冷然又陌生,让已经习惯了随时脸上都带着或深或浅笑容的他产生了转瞬即逝的违和感。

“既然没有陷阱,那我当然愿赌服输。”

黎轻脸上再次出现浅浅的带着一点点俏皮的笑容,让华霄愈发觉得,方才多半是错觉。

黎轻继续看笔录,华霄闭目养神。

马车把外面的喧嚣隔离开来,营造了一个私密的空间。

华霄早习惯了一个人处在这样的空间里,但是现在,身旁多了一个人,他觉得,这种感觉还不错。

回到王府,刚走到明湖畔,两个手托着托盘的丫环便迎了上来,对华霄和黎轻屈膝行礼:“奴婢见过王爷,见过王妃。”

黎轻认出这两个是听雪苑的丫环,就没开口。

华霄倒是没认出这两个丫环是哪个园子的,他问道:“何事?”

其中一个丫环道:“启禀王爷,郡主吩咐奴婢送东西给王爷和王妃。”

黎轻眉头一挑:她的耳朵是不是出了问题,怎么听见这丫环说郡主要送她东西?

第97章 他只是对他的王妃好

“还送了东西给我?”黎轻问道。

“是。”丫环道:“郡主这几日一边养伤,一边给王爷您缝制了一件新衣裳,给王妃您绣了一块手绢。郡主还说了,她不清楚王妃穿的衣裳的尺寸,是以,没有给王妃缝制衣裳,希望王妃能喜欢她绣的手绢。”

黎轻很是疑惑:盛珊儿为什么要突然向她示好?这位郡主以后都不打算跟她斗气了?愿意乖乖儿的等她死了?

这可能么?不可能吧?

她要是把衣服尺寸告诉盛珊儿,难不成她还真给她缝件衣服?

算了,她又不是没衣服穿,穿盛珊儿缝的衣服,要多膈应有多膈应,就不做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了。

“郡主还真是心灵手巧啊,居然还会缝制衣裳,还会绣手绢。”黎轻笑吟吟地从托盘里把盛珊儿绣的手绢拿起来看。

手绢很简洁,粉色的正方形桑蚕丝帕子一张,其中一个角上用金线绣着一朵盛开的牡丹花。

绣工虽然和专业的绣娘比起来差远了,但也还算是不错的。

“郡主还有没有说其他什么的?”黎轻问道。

“没有了。”丫环低头敛目道。

黎轻想了想,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把手绢收下了,“代我谢谢郡主。”她现在忙得很,没工夫在郡主身上浪费时间。

端着给华霄衣裳的丫环还站在原地,也没人上前来接一下。

黎轻疑惑地看了华霄一眼,却意外地发现他的脸色好像不是太好。

难道这衣服有问题?

算了,这是人家两个的事,她还是别过问了。

“王爷,这个我带回延福园去看可以么?”黎轻晃了晃手中的笔录本。

华霄心里有事,没听见她说什么,怔了一下。

黎轻很是摸不着头脑,她飞快地笑了一下,说道:“你不反对我就当你答应了啊,我先回延福园去了。”

说完,她就带着常乐和柳絮往延福园走去。

华霄等黎轻走远了,才对丫环说道:“回去告诉郡主,晚些时候,我会把王妃的衣裳尺寸派人送到听雪苑,既然郡主如此有心,那她就给她嫂子亲手缝制一件衣裳,花色、布料和款式,都要跟她给我缝制这件配套。若是她不愿意,这件衣裳,我也不要。”

他打了个手势,蔡保方才上前把衣裳连带托盘一起接了过来。

这边,等距离华霄他们有一段距离之后,柳絮小声对黎轻说道:“小姐,您没听那丫环说么,郡主不知道您的衣裳尺寸,是以没有给您缝制衣裳,可她给王爷缝衣裳了,那不是她早就知道王爷的衣裳尺寸了么?小姐,不是奴婢多心,郡主的话一定是这个意思。”

沉浸在案子中的黎轻被她这么一提醒,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盛珊儿传的话当中还有这样的用意,不由得觉得好笑:“她在王府中住了那么多年,又会缝衣裳,不知道王爷的衣服尺寸才奇怪吧?”

柳絮迟疑地看了黎轻一眼,试探道:“小姐,您……就一点儿想法都没有么?”

黎轻疑惑道:“什么想法?”

柳絮道:“奴婢觉得,王爷好像对您还不错。”

“是么?”黎轻脚步一顿,想了想,笑着摇了摇头:“相信我,他是对他命苦的王妃好,不是对我好,换个人,顶着这个名头,他也是一样的。”

第98章 他若是知道她不是柳承雅

“他若是知道我不是柳承雅……”黎轻没有把话说完,只笑着给了柳絮一个警告的眼神:“千万别瞎想一些不该想的,不然,指不定什么时候丢了小命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柳絮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常乐在一旁若有所思。

黎轻见柳絮身体抖了一下,想到了方才盛珊儿给华霄缝的那件新衣裳。

“接下来的三天,我都会很忙。常乐,我在御史台的时候,你带柳絮出去逛逛街,挑些你们喜欢的衣裳服饰。柳絮,你跟着我,我也不会亏待你,你看上眼的尽管挑,常乐会给你付钱。就算不靠柳家给我的那些嫁妆,小姐我也负担得起。”

柳絮赶紧说道:“谢小姐赏。”

晚上,华霄派紫鹃到延福园拿一套黎轻穿的衣裳。

黎轻狐疑道:“拿我穿的衣裳做什么?”

紫鹃道:“王爷说,拿您一套衣裳送到听雪苑去,请郡主给您做一身衣裳。”

黎轻嘴角一抽,心想,这又是玩儿的哪一出?

“衣裳就不拿了。”黎轻道:“这样,我本来也要还东西给王爷,我跟你一起去飞霜阁,亲自跟王爷说去。”

黎轻拿着笔录本到了飞霜阁,没有直接进去,而是站在门口等紫鹃进去通报。

华霄正在写字,听闻王妃来了,手抖了一下,一滴墨汁从笔尖掉到纸上。

他放下笔,几乎是飞掠一般,来到门口。

黎轻只觉得眼前影子一晃,华霄就站在她面前了。

“王爷在王府里还用飞的?”黎轻问道。

华霄:“……。”

“找我有事?”他略有些紧张,忘了把黎轻往里面请,站在门口就问了。

“我来还你这个。”黎轻把笔录本递到华霄面前。

华霄接过来问道:“你琢磨完了?”

“现在还不能给你任何结论。”黎轻道。

“哦。”华霄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依然没有想起把黎轻往里边儿请。

黎轻也没打算趁着今天跑进飞霜阁一探究竟,她只要顺利地通过华霄的考核,以后有的是借口来飞霜阁找他。

“还有件事。”她说道:“你怎么突然想到让郡主给我做衣裳呢?”

华霄掩饰道:“这不是她说她不知道尺寸么?”

黎轻摇了摇头:“在王爷你面前,我也不说那些虚的。我收她绣的手绢儿已经很勉强了,还让我穿她缝制的衣裳?不行,我不想穿她做的衣裳。我想要穿什么衣裳,我哪儿都可以买,我不需要她给我缝。”

“你哪儿都可以买?”

“是啊。外面那么多店铺,我还怕买不到衣裳?”

“你……不自己做?”

“我……我不会。”

黎轻本想说我明明能买为什么要自己做,但总觉得这句话不像是柳承雅该说的,于是,话到嘴边,她又换了种说法,“我虽然脑子聪明,但是我手残,做衣服和绣花,对我来说太难了。”

华霄突然就想起了黎轻说过的话:“我记得你说过,你对女红不感兴趣。你不是学不会,是不想学吧?”

黎轻抿着嘴勾着唇角挑着眼角瞥了华霄一眼。

第99章 双重暴击

“王爷,有的话,只可意会不可言传。我找你就这两件事,我回去了。”

说完,黎轻转身走了——多说容易露馅儿,先走为上。

华霄一人站在门口吹着冷风反省自己刚才是不是说错话了。

但这还不算完。

蔡保方不动声色地走过来,说道:“王爷,王妃第一次来飞霜阁,您都不请她进屋坐坐,连杯热茶都没给她喝。”

华霄还没把上个问题捋顺,又被蔡保方的话醍醐灌顶,顿时懵了:“……我看见她就把其他事给忘了,你刚才怎么不提醒我?”

蔡保方惊了:当局者迷旁观者清难道说的就是这种情况么?

“把郡主送来的衣裳还回去。”华霄又吩咐道。

一听去把衣裳还给盛珊儿,顿时谁都不想领这个差事。

紫鹃劝道:“王爷,郡主也不是第一次给您做衣裳了,要不,这次还是收下?她做都已经做好了,做衣服真的挺劳神的。”

紫鹃话只说一半。

盛珊儿身为郡主,做衣裳向来不是完全亲力亲为。像她今日送过来这件外衣,做工精细,用料考究,不是随随便便几日就能做出来的,单是看针脚就能看出来,她一定是让丫环们连夜赶制了。

只不过华霄不懂女红这些事,也没想那么多。

“做衣服很劳神?”华霄问道。

紫鹃道:“是啊,从挑选布料,到丈量尺寸,再到裁剪、缝制、浆洗,要花费很多心思,也要好些时日才做得出来。”

“难怪她对这些不感兴趣。”华霄自言自语一般呢喃了一句。

紫鹃自然知道他口中的她是谁,低着头不敢吭声。

华霄又说道:“把衣服给郡主还回去,让她以后都别做了,王府养的绣坊是做什么用的?顺便,替我谢谢她给王妃绣的手绢,你就说,王妃还挺喜欢的。再派个人去跟王妃说……算了,我明日亲自跟她说。”

紫鹃可以想象郡主听见这些话之后有什么反应,她不想去承受郡主的怒火,是以,她毫不犹豫地动用了大丫环的权力,派手底下的丫环去办这件差事去了。

不出她所料,手底下的丫环回来的时候,眼泪还在眼眶里打转,冲着她哭道:“紫娟姐,以前的王妃不像这位这么硬气,不会和郡主对着干,咱们的日子也好过。可现下这个情况,咱们以后可怎么办啊?”

紫鹃咬牙道:“忍着,忍过去就好了。”

国师的卦辞都一一应验了,前面四位王妃全都没活多久,这位硬气的王妃想必也逃不过命运的安排,她们只要把这段时日忍过去,就好了。

……

天刚亮,黎轻就醒了。

有她感兴趣的正事要忙的时候,她总是能很早就起床。

在御史台出入之后,她的装扮就很简洁,梳妆打扮方面节约了不少时间。

她悠闲地享用完早餐,又看了会儿从御史台藏书阁带回来的书,喝茶的时候,她想:要是有一杯现磨的咖啡,就完美了。

时间差不多了,她才带着常乐和柳絮走出延福园。

到了车马轩,她惊讶地发现管家没按吩咐准备她的马车,只准备了华霄的马车。

她正要开口问是怎么一回事,却看见华霄面无表情是打开他的马车门,招呼她:“上车。”

第100章 该来的总会来

“你在等我?”黎轻惊讶道。

华霄轻描淡写地解释道:“我们去的是同一个地方,没必要动用两辆马车。”

“也对。”黎轻觉得他说得在理,在他的搀扶下踩着脚凳上了马车。

“昨日你走太快,我忘了告诉你一件事。”两人都上马车后,华霄对黎轻说道。

“什么事?”

“王府有绣坊,你要做衣服,挑选好布料之后让绣坊的绣女做就成,不用在外面买。”

“哦?是么?那敢情是好,我哪天要做的时候就找她们。”黎轻一点儿也不想多谈女红这种容易露出破绽来的话题,只礼貌性地搭腔。

华霄看出她不太感兴趣,也没多提,只说道:“你现在就可以让她们给你准备冬衣了。”

“冬衣?”黎轻突然想起一件事:“提到冬衣,王爷,你的南巡是什么时候?”

华霄看了她一眼,问道:“你想跟着一起去?”

“不啊,你是去办公事,我跟着去不是给你添乱么?”黎轻心想:我都已经顺利进入御史台了,还跟着去什么南巡啊?当然要趁着你不在京中的时候大展拳脚了。上次之所以那么说,还不是都是因为盛珊儿从中作梗?

“不会添乱。”

“是吧?诶?”

黎轻按照自己的想法接了话,才发现华霄说的跟她想的大相径庭。

“你刚才说什么?”她惊疑地问道。

“我说,你跟着去不会添乱。”华霄道:“我说了,你若是通过了考核,我就承认你是我御史台的人,等我南巡的时候,也会带上你一起。不过,计划稍微有变,南巡的日子推后了。等我们到南方,南方应该早就开始下雪了。南方湿冷,你让绣坊给你和常乐柳絮他们多添置一些御寒的衣物。”

黎轻瞠目结舌,她能收回之前说的“你南巡的时候能带上我一起去么?”这句话么?

她现在中止考核,等华霄离京之后再进御史台可以么?

“王爷,那个……”

“就这么说定了。”华霄打断黎轻的话,说道:“要不然,你也可以选择不进御史台。”

黎轻嘴角一抽,这是笃定她肯定不想去、又肯定想进御史台,才会说这样的话吧?

这个男人,不简单啊!

黎轻笑吟吟地问道:“王爷,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其实已经觉得我还算是个人才,心里早就默认我是御史台的人了,对你南巡也有帮助,是吧?”

华霄提醒道:“你的脸在笑,可是你的眼睛没在笑。”

“身为上位者,要求不要这么高,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时候就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黎轻道。

“你的选择呢?”华霄道。

黎轻双手一摊,“除了谨遵王爷吩咐,我还有得选么?”此事还需从长计议,不能在这会儿和华霄产生争执,耽误了正大光明出入御史台的正事。

华霄嘴角微微一勾,开始闭目养神,心想:昨夜半宿没睡,想出来的点子总算还可以。

马车到了御史台,却不像往日那样直接进去,而是在门口停下了。

“什么情况?”华霄问道。

蔡保方道:“王爷,有人生事。”

黎轻一听,诧异地探头过去看了一眼。

在看到挑事人的时候,她的瞳孔微微一缩——柳家人虽然离开了,但是该来的总会来。

第101章 代人抢亲的来了

在御史台门前生事的人,是一个身穿青色衣衫的少年。

这少年看上去只十六七岁,五官英俊,一头桀骜不驯的短发张扬地竖着,整个人充满了活泼的朝气。

黎轻和华霄的马车到之前,他就大喇喇地盘腿坐在御史台的大门口正中央,堂而皇之地挡着路,远看还以为有人要伸冤,走近了看,才知道这位小爷一脸老子天下第一的表情,一身锦衣劲装,身上还佩带着一把造型奇特的细长弯刀,从头到脚都跟冤情不沾边。

这的的确确就是个来生事的。

这个少年不是别人,正是衍天阁十二圣之一的吴却。

吴却还有一个身份,便是阁主骆衍之的徒弟——尽管骆衍之才只比他大四岁而已——在衍天阁里,人人都要尊称他一声“少爷”。

吴却看见黎轻,眼睛一亮,却在看见她和华霄两个人脑袋挨得极近的时候,眼皮子跳了一下。

黎轻的视线和吴却的视线对上的一瞬间,她就把视线挪开了,还一脸我不认识这个人的表情,问华霄:“这个人是谁?”

常乐几乎也是如此,小脸绷得紧紧的,一脸我根本不认识这个人是谁的表情。

吴却一看就知道他们在打什么主意,暗暗咬了咬牙。如果不是担心连累黎轻暴露了身份会被整,他简直想冲过去指着他们的鼻子骂他们没良心!

华霄的视线也在吴却身上打量,还问道:“生事?怎么个生事法?”

一个侍卫上前报道:“这个人,怎么赶也赶不走,说要见王爷您。”

他不好意思说他们本来是要动手的,可这来路不明的小子还有些身手,虽然他不还手,但也没让他们碰到他哪怕一片衣角。

正说话间,吴却自己走了过来,冲华霄拱了拱手,道:“翊王爷,久仰。”

他边说话边盯着华霄看,心想:这位就是他认定的未来师娘的“夫君”啊,真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他扬着笑脸说道:“王爷,我叫吴却,仰慕您已久,本来是打算去军营投奔您的,可半道上听说您现如今已没在军营了,我只好又追到京城来。我没想在此生事,可是只有在这里,才好见到王爷,还请王爷千万勿要怪罪。”

说完,他还转身冲着门口的几个侍卫拱了拱手:“各位兄台,方才是小弟失礼了,小弟在此向各位赔礼,还请各位兄台不要跟小弟我一般见识。”

黎轻警惕地往吴却看去:这个混小子,这一通胡说八道,还说要投奔翊王,他是在开玩笑的吧?!

她冲吴却打了个眼色,让他别多事。

吴却像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似的,假装自己眼瞎。

华霄倒是没想到一个生事的居然如此有礼有节,心生好奇,问道:“你没见过我?那你是怎么认出我的?”

“我有您的画像,是一位见过您风采的老人画给我的。”吴却边说边从怀中掏出一张画像来,画像上的华霄惟妙惟肖,正是之前黎轻看到的那幅!

黎轻顿时想一掌把吴却拍飞。

华霄看了画像,又看了看吴却身上价值似乎不菲的穿戴,眯了下眼睛。

第102章 不想当侍卫的少爷不是优秀的间谍

“明日辰时三刻,去城东七里坊接受考核,考核合格,你就可以留下来。”华霄对吴却说道。

“七里坊?这是干什么的?”吴却一愣,“不应该是御史台?”

黎轻想抚额,他居然也想进御史台?!进来做什么?!生怕他们不会暴露么?!

华霄也不知道有没有怀疑吴却的动机,他似笑非笑地看着吴却,问道:“你想进御史台?”

吴却还没蠢到家,知道自己差点儿说漏口之后,很快想到了补救的办法,笑着说道:“我从山上一直追到边关,再追到京城。我一路奔波来投奔您,是想当您身边的侍卫,不想当小兵。”

“好大的口气!”蔡保方在一旁冷笑道:“咱王爷身边的侍卫,也是你想当就能当的?”

吴却笑眯眯的,一点儿也不恼,“这位兄台,怎么称呼?”

蔡保方向来不畏惧别人这么问,颇有气势地回答道:“蔡保方。”

“你也是王爷身边的侍卫?”吴却又问道。

“正是!”蔡保方骄傲地挺了挺胸脯。

“太好了!”吴却拍掌道:“王爷,您看,要不这样,我要是打赢了您身边这位侍卫,您就收我当侍卫,如何?”

华霄身边的金羽卫,论功夫,夜岚排第一,蔡保方排第二。

吴却上来就挑战排第二的蔡保方,就连华霄,都觉得他有些不自量力。

谁知,先和吴却过过招的侍卫却上前来制止道:“王爷,万万不可。这小子惯会使诈,小心中了他的圈套。”

“惯会使诈?”被挑战的蔡保方问道:“怎么个使诈法?”

吴却笑眯眯地说道:“冤枉啊王爷,方才这位兄台想把我赶走,我不是说了么,我要在这里等王爷,不能离开,又考虑到各位兄台以后都是同僚,我也不能伤了你们,是以,我才使用了一招凌云步,避开兄台的招式,免得伤了和气。王爷明鉴,我可没有使诈啊。”

“凌云步?”蔡保方吃惊地看着吴却:“你……”

蔡保方低声对华霄说道:“王爷,此地不是说话之地,还是进去再说。”

华霄盯着吴却,点了点头。

他放下帘子,发现黎轻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就问道:“你在想什么?”

黎轻问道:“王爷,这个人来历不明,你怎么一上来就把他往御史台里带?你刚才不是说让他去七里坊接受考核,怎么又改主意了?”

七里坊是金羽卫的驻地,去那里接受考核实属正常。

若是考核,黎轻还有时间阻止吴却混进来,但现在情况生变,也不知道华霄会做出什么决定来。

华霄不清楚黎轻心里担忧的具体内容,他给了黎轻一个放心的眼神,“蔡保方会试出他的来历的。”

若是再阻挠下去,一会儿让她说理由她可说不出一个靠谱的理由来。

“原来如此。”黎轻笑着点了点头,心想:和之前预想的有些出入,还以为一开始应该是有人暗中跑来见她,没料到来的人居然是吴却,还堂而皇之地求进御史台。

真想把他给一掌拍回衍天阁去啊。

第103章 功高震主

趁没有其他人的时候,常乐宽慰黎轻:“我想他应该有分寸。”

“嗯,我知道。”黎轻道:“他故意展示什么凌云步,就是为了和衍天阁撇开关系。”

“我会盯着他的。”常乐又说道。

黎轻好笑地捏了捏他的脸蛋儿,“既来之则安之,他心里应该清楚,如果坏了我的事,我不会放过他的,不然,他也不会假装跟我们不认识。不过,我想,他很快就会故意来接近我们了,所以,不用你去找他,他也会主动来找上你。不管他,我看我的卷宗要紧。沈大人和夜岚要中午才能回来,上午也没什么事,你要是好奇,可以去观摩蔡保方和吴却比试。”

“我现在就去。”常乐很快跑走。

“……。”黎轻看着他转瞬即逝的背影,心道:其实你早就在等我这句话了吧?

中午,沈如风给黎轻送两个案子的相关物证和卷宗的时候,夜岚没有跟着一起。

“怎么没看见夜侍卫?”黎轻看着地上的好几个藤箱问道:“难不成还没有搜集齐全?”

“已经搜集齐全了,两个案子相关的卷宗、物证、凶器之类的全在这里了。这不是来了个厉害的新人么,听说他打败了蔡保方,夜岚就跑去看了。”

这就已经以“新人”相称了,吴却真是跟谁都能打成一片。

“那个人看上去年纪轻轻的,这么厉害?”黎轻假装惊讶道。

沈如风拈着他的小胡须,眯着眼睛道:“是个来自隐世宗派的弟子,比起跟他比武,我对他有这样的身份还来投奔咱家王爷这件事本身更加感兴趣。”

黎轻眼皮子一跳:麻烦这么快就开始出现了。

“既然他很厉害,那他投奔王爷,不是挺好的一件事么?”黎轻问道。

沈如风看了眼窗外,小声问黎轻:“您知道王爷为什么会把金羽卫放在王府之外的七里坊么?”

黎轻当然知道,不过,她还是问了一句:“为什么?”

“避嫌。”沈如风道:“咱王爷从小就把志向定在疆场,年纪轻轻便军功赫赫,威望极高。如果不是因为负伤,也不会从元帅的位置上下来。他把金羽卫放在一个普普通通的七里坊,就是明明白白地告诉某些人,他在京中的兵力就这些。您明白我的意思么?”

黎轻点了下头:“我明白了,沈大人说得很清楚。”

确实够清楚的,就差把“功高震主”四个字直白地说出来了。

“对了,王爷是怎么受伤的?我平时看不出来他哪里负伤了啊,他的伤都痊愈了?”黎轻顺势打探道。

“神秘人深夜偷袭,伤了王爷。伤在筋脉,一般人看不出来。”沈如风叹息着摇了摇头,目前,他们还没有找到合适的可以让华霄痊愈的办法。

“原来是这样啊。”黎轻拿起一卷卷宗扬了扬,笑道:“我先看这个。”

沈如风笑道:“那属下也去看看那个新人。”

“好。”黎轻脸上笑着,心里却在咬牙:那位新人,你可悠着点儿秀啊,可千万别小看堂堂翊王以及他的手下啊。

第104章 借花献佛

黎轻很快摆平了心态,吴却来都来了,还假装没看见她给他递的眼色,想必赶也赶不走,还不如人尽其用。

在她的预想中,她和吴却的第二次见面,不会很快。

让她出乎意料的是,下午,华霄就把吴却带到她面前来了。

正在认真分析卷宗的她心脏砰地咯噔了一下:这么快就暴露了?!

华霄走到黎轻面前,说道:“你已经知道他的名字了,他叫吴却。我准备让他从今日开始,和夜岚一起,作为你的侍卫随行在你左右。”

如果仔细看的话,华霄的嘴角是带着一丝笑意的。

黎轻的心再次咯噔了一下,这次,却是因为不同意味的震惊。

“你……你刚才说什么?”黎轻惊疑地看着他,“你让他跟夜岚一起成为我的侍卫?!”

“没错。”华霄脸上的笑容稍微扩大了一些,看上去,他的心情似乎很不错,“他的功夫和夜岚不相上下,从今日开始,他就是金羽卫的一员,和夜岚一起,专门保护你的安全。”

黎轻愣住了。

一则,是因为夜岚的功夫居然和吴却不相上下,是夜岚真这么厉害,还是吴却放了水?

二则,是因为华霄居然把金羽卫里功夫最高的两人放在她身边!

他不是被神秘人偷袭才受伤的么?

他就不担心他自己的安危么?

尽管这个安排对于黎轻来说是最为有利不过的,她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王爷,你确定要这么安排么?”

“我确定。”华霄一脸笃定。

他觉得,这或许是天意,吴却一定是老天爷派来帮他保护他的王妃的!他在佛前许下诺言才没几天,居然就得到了这样的助力。

黎轻心中的疑问还没有消除,她看了把脸绷得非常严肃的吴却一眼,扯着华霄的袖子走到一边,小声问道:“你已经查清楚他的来历了?这么相信他?”

华霄喜欢她扯着他的衣袖把他拉到一边的小动作,嘴角忍不住地上扬,“你放心,我有分寸,我不会放危险的人在你身边。”

黎轻对上华霄的视线,心情刹那间变得有些复杂。

她觉得华霄的视线有些灼人,下意识地移开了视线。

她难得露出来的窘迫似乎让华霄的心情愈发愉悦,他飞快地笑了一下,贴心地为黎轻解除尴尬,对吴却说道:“吴却,这位就是翊王妃,你以后就和夜岚一起保护她。记住,保护她,就是保护本王。”

把华霄和黎轻的互动从头到尾一眼不错地看在眼里的吴却拼命压抑着自己,不让自己显露出一点点的杀气来。

他真是快气死了,能安排在黎轻身边当然是最好的结果,但是被当成借花献佛的那朵“花”,就不是一件好事了。

还有,不是说这两人没圆房、就只是名义上的夫妻么?怎么会同进同出、同乘一辆马车、这翊王还满口肉麻不已的情话?

谁能告诉他,这究竟是什么情况啊?!

“属下吴却,见过王妃!”

吴却脸上笑着,心里却咬牙切齿道:翊王,你给我等着,我是绝对不会把我未来师娘让给你的!

第105章 他居然一点儿也不怀疑

黎轻在屋子里分析案情,柳絮在一旁伺候,新晋的侍卫吴却和夜岚一起守在外面。

吴却看着完全装作不认识他的常乐,用手肘怪了夜岚一下:“诶,那个在练字的小孩儿是什么来历?”

夜岚言简意赅道:“王妃在王府门口捡回来的小乞丐。”

吴却在心里呵呵了两声,又问道:“捡回来当秀才养啊?”

“当金羽卫后备军养。”夜岚道。

“哦?”吴却嘴角一勾,“原来是个有功夫的小子啊?你试过他身手没有?”

夜岚瞥了吴却一眼:“我不跟小孩儿打架。”

吴却嘁了一声,结束了和夜岚这场短暂的打马虎眼儿的谈话,往常乐走去。

“你这字写得不错嘛!”吴却站在常乐旁边,说道。

常乐抬头看了他一眼:“干嘛?”

“不用管我,你继续写,我随便看看。”吴却用正常的音量说完这句话之后,又嘴皮子一动不动地小声说道:“当然是为了跟你混熟,以后不至于被人怀疑啊,不然你以为我干嘛?赶紧继续写,以后好好配合哥哥我演戏知道不?”

常乐暗笑,用同样的方式说道:“是你好好配合我们演戏吧?”

“我这都是为了谁?你知道我现在多憋屈么?”

“又没人逼你。”

“……你赢了。”

……

华霄过来的时候,黎轻门口只有夜岚一人守着,他四处看了看,问道:“吴却和常乐呢?”

夜岚一脸我怎么就跟个大小孩儿成了搭档的无奈:“吴却和常乐比试谁的字写得好,差点儿没吵起来。王妃嫌他们吵到她分析案情,罚他们去藏书阁帮忙去了。”

他边说边指了指常乐和吴却写的字。

华霄看着两人写的字啼笑皆非。

跟在他身后的蔡保方也看了一眼,噗地一声笑了:“这吴却功夫不错,不过,这字……确实得练练,还没常乐写得好。”

夜岚也一脸嫌弃地附和道:“确实很丑。”他虽然不爱看要费很多脑子的卷宗,但他的字还是写得挺不错的。

华霄便说道:“以后也给他准备张桌子,让他每日和常乐一起练一练。”

说完,他就走进了暂时拨给黎轻专用的屋子,却看见黎轻好像在发呆似的。

“遇到难题了?”华霄走过去问道。

黎轻摇了摇头,她发呆,是因为她听见了他们在外面的对话。

她知道吴却和常乐是故意吵起来的,也知道吴却想找个机会和常乐单独交流一番目前的形势,所以才会以吵到她的名义罚他们去藏书阁帮忙。

华霄,居然一点儿也不怀疑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猫腻,居然还让吴却和常乐一起练字。

“我只是在想一个问题。”黎轻道。

“什么问题?”

“恶鬼是指谁?”

黎轻指着从朱新家地上抄回来的十六个字,说道:“铁牛一死,恶鬼出山,洪氏遗孤,替天行道。这第一行、第三行、第四行,说的是谁我们都知道了,但是这第二行中的恶鬼是指谁?”

华霄意味深长地问道:“你……是不是想让我帮忙?”

黎轻眼睛微微一眯:“你已经知道这个恶鬼是指谁了?”

第106章 他灼人的视线

黎轻眼睛微微一眯:“你已经知道这个恶鬼是指谁了?”

“不知道。”华霄指着黎轻面前的一堆案子相关的东西说道:“这些我一眼都没看过,什么都不知道。但是从这十六个字的字面意思上来看,不是应该指朱新?”

黎轻闻言,突然笑了一下。

“你笑什么?”华霄好奇道。

“王爷,你知道我为什么犹豫,还特意避开朱新思考这两个字指的究竟是谁么?”

“为什么?”

“我刚才笑的是,王爷,如果这个恶鬼是指朱新的话,你说不定南巡都得取消了。”黎轻没有直接给出答案,而是笑吟吟地看着华霄,眼睛仿佛在说:你明白我的意思么?

华霄皱着眉头想了想,须臾,后脊背倏地窜起一道寒意:“朱新是仵作,如果身为仵作的朱新是恶鬼,那么,说不定这些年他参与过的案子,其中很有可能有冤案。”

“没错。”黎轻心道:和聪明人说话就是不用费力,“十六年间,朱新参与过的案子肯定很多,这要是一件一件地排查起来,肯定要耗费不少时日。而且,没有冤案还好,如果有冤案。王爷,这可不是小问题啊,如果有冤案,可不是朱新一个小小的仵作能一手遮天的。”

华霄的眉头皱成了一个深邃的川字。

黎轻又说道:“不过,这也只是其中一种可能,也有可能这个恶鬼指的不是朱新,而是其他人,不过,就不知道是谁了。”

为了掩饰自己的失态,她还特意强调了一遍:“我刚才就是在考虑除了朱新之外的可能性。不过,这个恶鬼究竟是不是指朱新,有一个人能告诉我们。”

“洪氏遗孤。”

“对,就是他!”黎轻拍了拍洪鹰校尉灭门案的卷宗。

“你是不是还觉得,朱新是杀了洪鹰校尉一家的凶手?”华霄问道。

黎轻摇了摇头:“不,我不这么认为。如果朱新是杀了洪鹰校尉一家的凶手,洪氏遗孤就不会说替天行道了,而是会说报仇雪恨。”

华霄沉吟道:“看来,这确实是咱们御史台该管的案子。”

他看着黎轻,伸手为她整理了一下因为长时间低头而掉下来的一缕发丝。

黎轻有些不自在地偏了下脑袋。

华霄的手一顿,依然执着地帮她把这缕发丝拨到耳后,“我要进宫一趟,这件事,必须得让皇上知道。”

“好。”黎轻微敛着眼皮,避开华霄温柔中带着火焰一般的视线。

“那我走了。”

“好。”

“啊,对了,有一点你必须知道。”华霄走了两步,又想起来一件事,便顿住脚步,转身看着黎轻。

黎轻刚刚才因为他的离开而放松的神经再次紧绷起来,不太自然地笑着问道:“哪一点?”

华霄道:“我不能让皇上知道,这个重要的发现是你发现的。我现在正式通知你,你通过考核了,以后,你就是御史台的人了,但是,我不能让皇上知道你这么有本事。所以,你的功劳,可能都要算到我的头上了。”

黎轻愣了一瞬,眼睛突地一亮。

第107章 两人的平衡点

“我没有意见!”黎轻大声说道:“我不需要任何功劳,我只是想做我想做的事情而已,我不介意这些功劳都算到王爷头上。”

“真的?”华霄确认道。

“当然是真的!”

“你以后不会觉得吃亏?不会跟我吵?”

“当然不会!如果不是王爷的话,我现在还在家里闷着呢,怎么有机会做自己想做的事呢?”

“你没不满意就好。”

华霄放心了。

黎轻也放心了。

都是因为盛珊儿送衣服过来的时候传达的那些话,让柳絮问了她那个莫名其妙的有没有想法的问题,她这两天老是觉得好像有些对不起本和她无冤无仇的华霄似的。

现在,她终于找到平衡点了!

她帮华霄破案,功劳算到华霄头上,然后,等她要做的事情做完,以第五任翊王妃柳承雅的身份“死去”之前,她再把他的伤治好。

这样,她不就不欠他什么了么?!

咦?不对。昨日沈如风不是才说过华霄“功高盖主”什么的?!

“王爷,等等!”黎轻赶紧追了出去,叫住快要走远的华霄。

华霄听见她的声音,很快走了回来,问道:“还有事?”

黎轻四下看了看,往华霄靠近了一些,小声道:“王爷,我觉得这个功劳还是不能算在你头上。”

“你反悔了?”华霄眉头微蹙,皇上以前虽然待他不薄,但对他带着猜忌之心的大臣不在少数,这些人让他和皇上之间的关系变得微妙起来。

但这些都没什么,有什么小动作冲着他来就好,他不想让更多的危险罩在他的王妃身上。

“没有,我只是突然想起一些传闻而已。”黎轻小声道:“一些关于王爷你劳苦功高的传闻。”

华霄心里一震,“你的意思是……”不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吧?难不成他的王妃在担心他?

“要不,把这功劳算到……”黎轻抬眼四下打望了一番,视线在好几个人身上转了一圈之后,笑道:“要不,这功劳就算到沈大人身上?你觉得如何?”

她刚一抬眼,就发现华霄一双乌沉沉的深邃眸子盯着她,好像有很多话要说似的。

“王爷?”

华霄笑了,“先问问沈如风的意见吧。”

他把沈如风叫过来,把黎轻的意思转述了一番。

沈如风苦着脸说道:“王爷,要是我功劳太高,皇上一高兴,给我封个某某地的府尹,那我可咋办啊?”

“当府尹还不好?”黎轻诧异道。

“当然不好。”沈如风道:“我是王爷的人啊。”

“你是觉得跟在我身边更自在吧?”华霄一语戳破沈如风心里的真实想法。

沈如风笑道:“王爷英明。”

华霄道:“许多事我都可以做出让步,动我的人,绝对不行。”

沈如风定定地看了一脸肃容的华霄片刻,低头抱拳道:“那属下,就却之不恭了。”

“那我们这就进宫去了。”华霄跟黎轻说话的时候,脸上严肃的表情明显缓和了下来。

黎轻往后退了一步,“慢走。”

华霄又深深地看了黎轻一眼,这才带着沈如风和蔡保方转身离去。

黎轻也准备回去继续看卷宗,一转身,却看见不远的转角处,吴却和常乐站在那里,默默地看着这边。

第108章 半斤对八两

“你看,我没说错吧?我就说翊王喜欢上她了,翊王看她的眼神就跟你师父看她的眼神一样。”常乐对吴却说道。

吴却一听就头疼,常乐说他本来还没想明白这一点的,但是一看到吴却,就猛地想明白了。

他追来京城是干什么的?是来帮他正在闭关的师父看紧他的未来师娘的,怎么现在反而帮了倒忙了?!

昨天被人当成借花献佛的那朵“花”,今儿又帮助常乐想明白了翊王喜欢上了轻姑娘这个问题。

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这个节拍不太对啊!

他一定要想办法扭转这个局面!

“就算是这样,那又能说明什么问题?”吴却冷哼了一声,“轻姑娘要是一个会轻易动心的人,早就喜欢上我师父了,这翊王才认识她几天?再说,这翊王也没比我师父好到哪儿去啊。轻姑娘之所以不接受我师父,是因为我师父有指腹为婚的未婚妻,是吧?这翊王府上不也有一个等着当第六任翊王妃的郡主么?半斤对八两,相对来说,我觉得我师父还更有优势一点。这翊王想把我师父比下去,做梦!”

两人正嘀咕着,就看见柳絮朝他们走了过来。

柳絮道:“小姐让我过来问你们,藏书阁那边的事情做完没有?要是没做完赶紧回去做,要是做完了,就叫你们进去帮忙把她看过的卷宗整理好。”

“藏书阁那边的事情我们已经做完了。”常乐道:“我们现在就去帮忙整理卷宗。”

“对了,你们刚才在说什么?”柳絮疑惑地看着吴却,心里总觉得不太踏实。

吴却把脑袋凑到柳絮面前,皮笑肉不笑地小声道:“不该问的,别问。切记,切记。”

柳絮的心脏登时咯噔了一下,惊恐地看着吴却。

吴却冲她笑了笑,提醒道:“劳烦柳絮姑娘通报一声,我们现在就去。”

柳絮心慌意乱地走在前面,把常乐和吴却领到黎轻面前。

“启禀王妃,您让我们去藏书阁整理的书,我们都已经整理好了。”吴却知道夜岚还站在外面,他该说的话该行的礼一个都不能省。

黎轻抬起头来,幸灾乐祸地看着吴却:“吴侍卫,没有规矩不以成方圆,你可千万不要怪本王妃严苛。”

“属下不敢。”吴却哀怨地瞪了黎轻一眼,语带愧意地说道:“是属下一时不慎,扰了王妃的清静,属下该当领罚。”

“你能理解就好。”黎轻笑眯眯地说道:“王爷刚才看了你们写的字,觉得你们都非常虚心好学,他深感欣慰,特意指示,从明日起,多添一套座椅,你们俩一起练字。”

“什么?!”吴却差点儿跳起来,“我也要每日练字?!”

他最讨厌的就是练字了!

字么,写出来能认得就好,干嘛一定要写得很漂亮啊?再说,每个人欣赏的眼光不同,他就觉得他的字写得挺漂亮的!

常乐脸上也露出幸灾乐祸的表情来。

黎轻强忍着到了嘴边的大笑,端着端庄的笑容,说道:“是啊,这是王爷吩咐的。”

吴却:“……。”那个天杀的翊王爷!

第109章 那,你的忠心呢

吴却蔫儿了:“我这还真是自讨苦吃啊。我能不写么?”

他不就是为了找个机会好好儿审问审问常乐,这轻姑娘和翊王怎么看上去好像相处得挺不错,这才故意写了几个字,让轻姑娘陪着演了场戏,谁让那翊王多管闲事的?

黎轻挑了挑眉头:“要不,你去问问王爷?”

“……我还是写吧。”吴却心里嘀咕道:让我去问他,我还真担心我忍不住心里的怒气一刀给他砍过去。

他往后看了看,以一个极快的瞬移悄无声息地靠近黎轻,小声问道:“昨日没找到机会跟你们说话,那个……我擅作主张跟进来,你没生我的气吧?”

不等黎轻回答,他又说道:“你生我的气没关系,千万别扯到我师父身上,这都是我擅作主张,跟他一点儿关系都没有。你知道的,他现在闭关,对外面的事情一无所知,不然……不对,如果他没闭关,这一切根本不会发生。”

黎轻看了瞠目结舌的柳絮一眼,嘴角微微一勾,看着吴却,低声道:“给我警醒一点,不然我让常乐揍你。”

吴却一听就知道黎轻不会追究他跟着跑进御史台来的事了,一张俊脸笑得像朵花儿似的,立即表态:“一定,一定。”

黎轻手掌抬到胸前横着,手心往里,手指并拢往外挥了两下。

吴却又讨好地笑了笑,瞬间退回之前站的位置,又飞快地收敛起脸上的笑容,变回严肃的表情。

黎轻指着一堆稍显凌乱的卷宗,让吴却和常乐收拾,又借口更衣,把柳絮带入内室。

“吴却警告你了?”黎轻十分笃定,既然吴却敢当着柳絮的面说这番话,应该已经是找机会警告过了。

柳絮皱着眉头,一脸愁容:“小姐,您……究竟是什么人?”

她看得出来,吴却穿着用度就像是个世家公子哥,但他却对黎轻十分尊敬,生怕她生气似的;而黎轻,天不怕地不怕,出手还阔绰,这样的人,究竟为何要代替他们家小姐嫁进翊王府来?

“柳絮,你想活下去么?”黎轻问道。

柳絮低着头轻声说道:“我自从答应陪嫁进王府的那天起,就没想过这个问题了。”

“我要听实话。”黎轻道。

柳絮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

黎轻对她的答案,一点儿也不觉得意外,“我跟你说过了,只要你对我忠心,我会护你周全。今日,我就再加一个承诺:等我把我要办的事情办完之后,我会按照我们之前约定好的,以柳承雅的身份暴毙然后消失,到时候,我会为你寻一门好人家,把你嫁过去,保你一世衣食无忧。”

柳絮一脸震惊地瞪着黎轻:“……真、真的么?”

黎轻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你自己判断,你觉得,我有没有能力给你寻一门好人家?”

柳絮道:“小姐自然是有这样的本事的。”

黎轻点头:“那,你的忠心呢?”

柳絮咚地一声跪在地上:“柳絮但凭小姐差遣。”

“起来吧。”黎轻笑着说道:“去跟夜侍卫说一声,让他准备一下,我要出门一趟,去见何错。”

“是。”柳絮站起来,心情还有些激动,摸着心口平复了一会儿,才退出去。

第110章 这种玩儿法真刺激

说是去见何错,黎轻却准备先去朱家宅子一趟,把那天她没看过的现场看一遍。

为了方便,她换了身和夜岚他们身上差不多的装束,劲装筒靴,秀发高束,英姿飒爽。

她没有带柳絮和常乐,只带了吴却和夜岚,三人骑马出行。

夜岚问了一句:“现在天色为时尚早,您为何要让柳絮和常乐逛街之后自行回王府?您见了何错之后,还打算去别的地方?”

他要负责王妃的安全,必须得把她将要去的地方弄清楚。

“对啊。”黎轻笑眯眯地说道:“出来一趟,把该去的地方都去一下,先去朱家,再见何错,之后我们还要再去一个地方,等结束之后就直接回王府。”

“什么地方?”

“醉花楼。”

夜岚:“……。”完了!王爷可是连稍微出格一些的卷宗都不太想让王妃看的,更遑论去醉花楼这地方!怎么办?

吴却疑惑道:“醉花楼?这名字听上去怎么觉得不太正经?还是我想多了?”

黎轻笑道:“那要看你想的是哪儿了。”

吴却道:“里面……张灯结彩有唱歌有跳舞能喝酒的?”

“看来你很有经验嘛。”黎轻笑呵呵地说道:“我没去过,我不知道,我只知道里面有个叫瑛娘的舞姬,是朱新准备抬回去的相好,吴氏就是因为她才跟朱新吵架的。”

吴却惊道:“那不就是青楼吗?!你去这种地方做什么?有什么要打听的,让别人去就可以了么。”

夜岚瞬间觉得这个新人还是挺靠谱的,虽然一激动起来就会忘了用敬语,“殿下,我也同意吴却的说法。这种事情,让下面的人去调查就行了,您要是想问那个叫瑛娘的舞姬的话,可以让人把她带回来,您直接问就是。醉花楼那种鱼龙混杂的地方,不适合您去。要是王爷知道了,他也一定会反对的。”

黎轻:原来跟着她的是两个管家公。

“反对驳回。”黎轻笑呵呵地说道:“我要对朱新喜欢去的地方进行微服私访。”

夜岚和吴却面面相觑。

当着夜岚的面,吴却什么都不能发挥,只能驱马悄悄靠近夜岚,用手肘拐了他一下,小声道:“诶,你说,如果我们把她打晕强行带回御史台,和我们跟着她去那什么醉花楼相比,在王爷面前,哪个罪过轻一点儿?”

夜岚摇了摇头:“我会想办法把消息传到王爷耳朵里,至于怎么处理,一切端看王爷定夺。”

吴却挑着眉头看着夜岚:“兄弟,你也很会推卸责任嘛。”

夜岚毫不犹豫地回道:“你厉害,你把这个责任背上试试?”

吴却在心里嘁了一声:如果不是有你在,就算轻姑娘去青楼,我也能让所有人都碰不到她一片衣角,都是你影响了我的发挥。

“诶,你怎么传消息回去啊?教教我。”吴却开始光明正大地打探了。

夜岚道:“你一会儿看我做一次就知道了。”

吴却点了点头,心想:难怪轻姑娘喜欢扮成别的身份,你别说,这种玩儿法真的还挺刺激的。

第111章 窗户纸上有个洞

朱家宅子早已被府衙查封了,大门上贴着封条,有一个衙役抱着刀坐在门口打盹儿。

夜岚亮明身份,衙役便让他们进去了。

“你们在门口守着,我一个人进去看看。”黎轻说道。

夜岚刚想表示反对,就听见吴却说了声“是!”,夜岚就没说话了。

黎轻一个人走进朱新被杀的房间。

朱新的尸身早就被移去了官府殓房,而他的房间,还保留着案发时的原状,地上的大片血迹都还在。

黎轻从乾坤如意镯里取出一个小小的带环形底座的圆球来,这个圆球是个全自动指纹提取机,黎轻把它放在地上,让它自行工作,而她自己,则认真地在现场寻找可能的蛛丝马迹。

按照血迹的喷洒方向、分布情况,以及华霄描述过的尸身碎块的位置来看,确实动静不小。

死者既然有时间逃跑,那肯定也有时间呼救,可是,根据衙役们走访的结果来看,朱家周围的邻居都没有听到有人呼救的声音。

也就是说,朱新很有可能没有发出声音,也有可能,他呼救的声音很小,至少没有大到能把周围的邻居吵醒的程度。

就朱家这种单薄的纸窗户,居然都能把一件凶杀案的动静遮挡得严严实实……咦?

黎轻突然发现,纸窗户上有个破洞。

她把现场该取证的取证之后,走出去对夜岚和吴却说道:“我刚刚发现纸窗户上有个洞,好像是被人从外面戳破的。我记得笔录上面没有写这个,你们来看看。”

夜岚和吴却赶紧跟着黎轻走过去看她的新发现。

“还真有个洞啊,这确实是从外面戳破的。”吴却转头看着夜岚:“你们之前没发现这个?”

夜岚摇了摇头:“我负责保护王妃,没有参与现场勘验。”

黎轻问道:“你们觉得,有人偷窥朱新夫妇和有人目击凶案发生,哪个可能性大一点?”

吴却和夜岚同时仰起他们英俊的头颅想了想,两张各有各的不同帅气的脸上同时出现一言难尽的神情,又同时摇了摇头,再异口同声地说道:“我觉得有人目击的可能性大一点。”

黎轻:“……。”你们刚才把自己代入偷窥者的角色了吧?

“我也觉得有人目击的可能性大一点。”黎轻道:“就这么一个小院子,这个位置这么明显,偷窥,会很容易被发现吧?把这个细节记住,等回去之后报告给王爷知晓。”

黎轻又带着夜岚和吴却在朱家四处看了看,之后,才去见何错。

一到临时安置朱家人的地方,她才得知,何错已经被官府的人带走了。

朱新的大女儿哭哭啼啼地告诉黎轻:“他们说我爹是被大哥用切药刀杀的,把大哥带走审问去了,我不信。翊王妃,求求你,救救大哥,他非常尊重我爹,不可能杀他的。”

黎轻眉头一皱,心里突然产生了一个不好的预感。

“走,我们去府衙。”她急急忙忙地叫上夜岚和吴却,以一个利落的姿势翻身上马。

吴却见夜岚盯着黎轻,心里一跳,装作不解地问他:“你在想什么?”

夜岚摇了摇头,“没什么。”说完,就翻身上马,跟上黎轻。

吴却眼睛微微一眯:这个夜岚,莫不是……看出了什么?

第112章 默契

在府衙门口,黎轻意外地碰到了华霄。

“你怎么会在这里?”

两人几乎异口同声地问对方。

“你先说吧。”华霄道。

“我先说吧。”黎轻道。

这两句话几乎又是同时说出来,不过内容就不太一样了,显得相当有默契。

两人都觉得有趣,同时嘴角上扬。

“我本来是要去探望何错,有些问题要问问他,到了才知道他被送到府衙来了,就过来看看。”黎轻道。

华霄点了点头:“我也是得到消息,说他被带到这里来了,这才过来,我要把他转移到御史台去。”

黎轻一愣:“谁给你传的消息?”

华霄小声道:“我进宫之前,派了人过去盯着。”

还挺有先见之明的么。黎轻也小声问道:“把他转移到御史台去是皇上的意思?”

华霄摇了摇头:“我的意思。”

他若有所思地盯着黎轻,“你一听见他被府衙当嫌疑犯带走,就赶过来,是跟我想到一块儿去了,还是担心你的朋友?”

黎轻抬头看他:“就不能两者都占?”

真是拿她没办法。华霄脸上露出一丝无奈:“走吧,我们先把何错带走,有什么话等回了御史台再说。”

两人一边嘀咕着一边往里走。

两人都是不会顾忌别人带着探究意味眼神的人,思绪都在案子上,丝毫没有注意到他们俩靠得如此之近,看在别人眼里有多奇怪。

“那个模样俊俏的小侍卫是谁啊?怎么看上去跟翊王关系好像不太一般?”

“不知道啊。御史台的人,又是翊王身边的人,我们哪儿能都认识?”

吴却耳朵尖,走远了也还听见有人嚼舌头,猛地回头凶狠地盯着这些嚼舌头的人,直盯得他们把头低下去,他才继续往前走去,边走边在心里着急:得想想办法才行。

齐喻仁听闻翊王来了,赶紧迎了出来,把华霄他们带到府衙牢房。

何错光着上身,双手被吊了起来,脚尖堪堪着地,身上血迹斑斑,布满鞭痕,他脑袋低垂着,有人进来也没什么反应,几乎奄奄一息。

华霄下意识地把黎轻拽了过来,伸手蒙住她的眼睛。

黎轻刚想说话就被控制了行动,挣了两下,没挣脱。

她耐着性子忍着,没有在外人面前给华霄甩脸子。

齐喻仁没注意到侍卫打扮的黎轻,没把她认出来,不过,这会儿他也没心思去想翊王的举动要多奇怪有多奇怪,因为华霄虽然把黎轻箍在臂弯里,但眼睛却冷冷地盯着他:“你们居然严刑逼供,这是打算屈打成招,好迅速结案?”

齐喻仁暗暗地瞪了手底下的狱卒一眼,辩解道:“不是,我不知道他们在刑讯逼供,都是这些人乱作主张。不过,王爷,这何错的嫌疑很大啊。您看,他是仵作,对药理颇为了解,还有,朱家那切药刀,几乎都是他在用。”

华霄原本还觉得口碑不好也不坏的齐喻仁看上去还不错,但现在看来,要下这个结论还为时尚早。

“也有可能凶手正是利用这一点,故布疑阵,让我们都以为凶手是何错。你们这样刑讯逼供,很容易屈打成招。别说何错了,齐大人,本王要是把你挂在那儿上刑,说不定你最后也得承认是你杀的朱新。你若是不信,要不,我们试试?”

第113章 邀他上青楼

“你笑什么?”

华霄本担心黎轻会因为他方才在牢房中的举动而生气,却见她一上马车就开始笑,心里的忐忑是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疑惑。

他斥责了齐喻仁之后,就把何错从刑具上救了下来,带回御史台医治。

他们来得还是及时,何错还只是挨了点鞭子,身上都是些皮外伤,只要好好将养,不会有大碍。

华霄让黎轻上了他的马车,谁知,她一上马车就开始笑,让他疑惑不已。

“我虽然没有看到齐大人的表情,但是我从他的声音听得出来,他肯定被你吓坏了。”黎轻笑着说道。

“那是他自找的。”华霄道。

黎轻笑道:“你别说,我还真想看看如果给齐大人上刑,他会不会承认自己是杀害朱新的凶手。”

“你想看?”

华霄一本正经的模样惊了黎轻一下。

“我只是开个玩笑而已。”她赶紧说道。

华霄做出大松一口气的样子:“我还以为你真想让我去把齐喻仁给抽一顿。他好歹是遥京府尹,还是给他留点儿脸面。”

“自然。”黎轻意有所指地说道:“我刚才不是也给了王爷您留了面子的?”

华霄身体一僵,原来,她在这儿等着他呢!

他故意顾左右而言他:“那个,我们先不要打草惊蛇,等确定了确实有冤案,而齐喻仁又失职甚至于参与其中的话,你想看他挨多少鞭子我就让人抽他多少鞭子。”

“我可没有看人挨鞭子的兴趣。”黎轻摇了摇头,齐喻仁又不是美男子,有什么好看的?

“王爷,我来府衙之前,先去了朱家,然后,我有一个新发现。”黎轻说道。

华霄对她任何时候把话题往案子上转都已经习惯了,更何况,现在换个话题对他有利,再者,黎轻的话顺利起勾起了他的兴趣。

“你发现了什么?”

“朱新房间的窗户上,有个洞。”

“洞?”

“对啊,感觉是有人从外面用手指戳破的。我让夜岚和吴却他们都看了,从那个洞看进去,正好可以看到朱新被砍掉手脚的那块位置。”

华霄一惊,“你的意思是说,有目击证人?”

“我是这么猜的。”黎轻道。

华霄沉吟了片刻,说道:“我会派人继续监视朱家的人,等何错修养一天,我们再问他问题,看他怎么回答,再看下一步怎么走。皇上说了,要复查这十六年朱新经手过的所有案子,看其中是否有冤案。”

黎轻眼睛一亮,“那接下来我们不是会很忙?”

华霄嘴角微微一勾,“这种繁琐的事情,我会安排下面的人去做。你只要不主动揽事上身,不会累。”

这句话跟她预想的差得太远,让黎轻差点儿没法儿往下接,“我不是这个意思啊,王爷。”

“那你是什么意思?”华霄觉得自己还得更加了解他的王妃才行,看吧,她话里的意思他都没听明白。

黎轻先笑了笑,才说道:“我的意思是说,既然接下来这么忙,我们应该去找个地方放松一下。”

“放松?”华霄好奇道:“你想去哪儿?郊外皇家园林可行?”

黎轻摆了摆手:“不用那么远,很近的,我本来打算看了何错就去的。”

华霄惊讶到:“哪里?”

黎轻:“醉红楼。”

第114章 想把她关起来养

华霄:“……我方才好像没听太清楚,你说的是哪个地方?”

黎轻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醉、红、楼。”

华霄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我刚才说放松一下是开玩笑的。”黎轻笑吟吟地说道:“朱新死了三日了,他既然是醉红楼的常客,想必消息已经传过去了。我是想扮成普通客人,去探探他的相好瑛娘现在如何了。”

“不许去!”华霄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

“那我换个问法好了。”黎轻并没有被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势吓到:“王爷,是你带我去醉红楼微服私访,还是我趁你不注意的时候一个人去?”

“我现在知道柳家为什么要把你关起来养了。”华霄突然牛头不对马嘴地说了一句。

“诶?”黎轻一愣,这是哪儿跟哪儿?

华霄也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我现在就想把你关起来。”

黎轻:“……。”

“那王爷,会怎么做呢?”她淡淡地问道。

她突然变得疏远而又冷淡的神情让华霄的心脏突地咯噔了一下:他好像说错话了,把她关起来,可能是她最不想听到的话。

华霄眉头紧蹙,嘴唇抿成一条直线,闭着眼睛挣扎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妥协了:“我们只去找瑛娘,问完话就走,进去之后,你必须紧跟在我身边,眼睛不许四处乱看,你能保证吗?”

黎轻立即竖起三根手指,“我保证紧跟着你,不乱跑,不乱看。”

她一脸严肃,竖着手指做保证的举动却着实有些俏皮,把方才因为华霄说错话而出现的尴尬一扫而空,给人一种尴尬从来没有出现过的错觉。

华霄的心稍稍安了一些,他看了下黎轻身上的装扮,说道:“等会儿回去换身衣裳。”

黎轻惊愕道:“你该不会是想让我穿女装去吧?!”

“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华霄也惊了,穿女装去青楼,是打算把羊肉扔到狼嘴巴面前去吗?“我见你第一次穿男装的扮相不就挺好?”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她打扮成世家公子哥儿的模样,用这两句诗来形容再合适不过。

“哦,吓我一跳。”黎轻低头看了眼自己今日的打扮,确实,走在华霄身边就跟他的侍卫差不多,换一身去青楼也好。

华霄心道:也不知道究竟是谁吓了谁一跳。

华霄派夜岚快马回王府给黎轻拿她要更换的服饰,两人先找地方早早地吃了晚饭。

傍晚,天上开始飘雪花。

“下雪了。”换好装的黎轻站在窗户边,看着窗外对华霄说道:“今年的第一场雪。”

华霄拿了一件白貂大氅走过来给黎轻披上。

黎轻一开始没在意,直到她系绳子的时候,发现装饰在大氅上的珠宝她没见过,继而发现这件大氅的款式也很陌生:“咦,这件大氅不是我的,夜岚在哪儿拿的?”

“这是我让燕南坊送来的。”华霄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

黎轻的手顿了一下,突然有些想笑,心道:回头问问方毅峰,这件白貂大氅,要了翊王多少银子。

她大大方方地说了声“谢谢王爷”,把带子系上了。

两人相携上了马车,往醉红楼而去。

此时,两人还谁都没有料到:这一去,居然意外地引出一场轰动京城的风波来。

第115章 荒唐王爷

醉花楼位于西市之内烟花巷中。

暮色四合,成串的红灯笼把街道妆点得喜气洋洋,把纷飞的小雪也映照得温暖起来,丝竹乐器声从灯红酒绿的阁楼里飘出来,街上行人熙熙攘攘,花枝招展的年轻女人把早归的恩客送至巷口,一路耳鬓厮磨窃窃私语难舍难分。

华霄和黎轻一行六人在巷口就弃了马车,混在行人当中,无视掉路边各家店的招揽,直往醉花楼而去。

醉花楼是中等的妓楼,一般像华霄这种身份的达官贵人是不会去这种地方的,用夜岚的话说,就是十足的鱼龙混杂之地。

刚走到能看见醉花楼招牌的位置,一个华冠锦衣的瘦削男人突然冲了过来。

蔡保方他们刚要戒备,在看见来人的脸之后,又解除了戒备。

来人不是普通人,而是华霄同父异母的二皇兄,唐王华瑭。

“我还以为我看花眼了,没想到还真是你,我还以为你不会来这种地方玩儿呢,没想到是我小看你了。”华瑭笑哈哈地拍着华霄的肩膀,和他打趣。

黎轻悄悄往后退了一步,退到沈如风身边,小声问道:“这位是谁?”

沈如风小声答道:“唐王。”

黎轻在心里呵呵了两声:被这位一眼就能看出是这烟花巷常客的唐王搭讪,看来,微服私访不用微了。

就在这个时候,被她默默吐槽的唐王看见了她。

“咦,这位小公子生得真是俊俏,这么面生,不知道是哪家的小公子?”华瑭的视线像是生了触手一般把黎轻从头打量到脚。

华霄不动声色地挡住他打量黎轻的视线,意有所指地提醒道:“她是我的人。”

华瑭的眼睛顿时一亮:“嚯,原来你好的是这一口?你藏得真深啊,我就说你招在身边的人怎么个个都长得这么好看。”

他下流的视线在华霄的几个侍卫身上一一扫过,又嬉皮笑脸地说道:“这样就好了,我还一直担心你因为府上的那些事烦扰,现下看来是我多虑了,你就算再死几个王妃,也没关系啊。”

黎轻嘴角一抽,这华瑭是出了名的荒唐王爷,花街柳巷常客,家里还养着不少优伶,只不过,对着华霄都如此缺口德,是皮痒欠揍吧?

只是,对方到底同为亲王,华霄会揍他么?

华霄倒是没立即动手在大街上揍一位亲王,他冷冷地说道:“你怎么说我都行,不能说我的王妃,不然,休怪我不给你留脸面。”

华瑭像是没听明白华霄在威胁他似的,他像没骨头一般搭着华霄的肩膀,笑嘻嘻地说道:“嘿,你这人怎么还装起来了?是是是,你的王妃金贵,金贵到你都舍不得碰她们一根手指头,这总行了吧?你这人说着说着还认真起来了。这不是你跟我说这个小公子是你的人么?他看上去不像是御史台的人吧?难不成是哪家新来的优伶?你还挺会找的么,我怎么就没找到这样的呢?”

他边说还边探头看被华霄挡在身后的黎轻。

华霄的手一动,像是要动手。

吴却一看就知不好,不能再给他在轻姑娘面前表现的机会了!

他当机立断,在华霄出手之前,抱着刀走到黎轻前面,挡住了华瑭轻浮的视线。

第116章 忍气吞声不是她的作风

“你又是谁?”华瑭盯着吴却的脸,感兴趣地问道。

吴却在心里答了一句:总有一天会剜了你的狗眼割了你的狗舌头的人!

“王爷,正事要紧。”他小声对华霄说了一句。

“正事?”华瑭脸上的嬉皮笑脸浅淡了一些,皱着眉头问道:“你们在这种地方,办什么正事?”

华霄收回了手上的劲道,淡淡地说道:“命案,你想跟去看看?”

“那就算了,命案,沾上了晦气。”华瑭一脸嫌弃道:“我是来找乐子的,不是来找晦气的。对了,哥哥我是这玉娇楼的熟客,你想来玩儿的时候约我,我给你介绍好东西。”

“再说吧。”华霄不太感兴趣地说道。

华瑭笑嘻嘻地站到一边,和他们挥了挥手。

等华霄他们走过之后,一个俊俏的小厮拿了件黑色的皮毛大氅出来,给华瑭披上。

“我等了这么些天,还真让我给等到他了。”华瑭脸上依然带着浪荡纨绔的嬉皮笑脸,一双眼睛却是亮锃锃的,他小声吩咐小厮:“派人盯着他们,一举一动都要向我汇报。到了我的地盘,总得让我知道他们想干什么。让各楼里的都警醒些,别让御史台的人看出我们暗地里做的生意来。”

“主子,该不会是查向诚查到咱头上来了吧?”小厮担忧道:“这个向诚,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死了也不好好死,还给主子您惹来麻烦。”

“闭嘴!谁让你提到他的名字的?我不是告诉过你,以后谁也不许提到这个名字?”

“奴才该死!奴才自己掌嘴!”

华瑭想了想,又说道:“明日挑两个俊俏懂事的伶人以我的名义送到翊王府去,顺便,把消息传出去,就说翊王好男风,死多少王妃他都不会放在心上。不管是不是真的,我都要让他烦恼一下,最好以后对这条街避而远之,经过都要绕道走。”

一想到和华霄结亲过的亲家在听到这消息之后会有什么反应,华瑭心里就觉得乐呵,却一点儿也没有意识到,自己方才的举动已经得罪了一个不太喜欢忍气吞声的人。

“王爷,我接下来说的话,你能不能假装没有听见啊?”黎轻一边走一边笑吟吟地说道。

华霄一愣:“假装没有听见?什么意思?”

“因为是我对他们说的,所以,要请你假装没有听见。”黎轻用手指了指跟在他们身后的四个侍卫。

华霄看了看他们几个,又盯着黎轻看了会儿,把视线转向前方,似乎默认了。

黎轻见状,便咳嗽了一声,说道:“我前些时日不是一直在藏书阁呆着么,然后,我就在藏书阁里发现了一本奇书。这本奇书是本医书,上面说经常流连这种地方的人往往喜欢吃一些大补的药,进而容易火气旺盛,再进而还容易得某种全身会长毒疮的病,危及生命。真是太惨了。那个……我看唐王好像火气很旺盛,看在他是咱家王爷兄长的份儿上,咱应该救他一把,给他下下火。我记得奇书上记载了一种药,吃了之后整个人什么火气都没有了,清心寡欲,你们谁愿意自告奋勇的去给唐王吃吃这药,救他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第117章 来晚了一步

“噗……”蔡保方噗地一声笑了出来。

几乎是同一时刻,三个声音同时响起:“我去!”

蔡保方的笑声戛然而止,瞠目结舌地看着同时表态要去“救唐王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的三位同僚,慢半拍地说道:“我也可以去。”

黎轻有些惊讶:“原来大家都很想揍那位王爷、啊,不对,救那位王爷啊。”

夜岚道:“我的功夫在你们之上,我去。”

吴却就不同意了:“你这话还包含了我?”

沈如风道:“我比你们聪明,我去。”

这话一时倒是没人反驳。

黎轻想了想,说道:“要不,抽签吧,去两个人,彼此之间也有个照应。别去王府,太危险了;也别去这条街上的店,那位王爷是这里的常客,谁知道哪个是他的相好?我想想啊……他在朝廷有职位么?要是有职位的话,他在职的时候最好下手了,把药放在他的专供饭菜里,神不知鬼不觉,还不会给任何店家带来麻烦,你们觉得呢?”

“就算是王府,我也照样可以去。”夜岚道。

吴却本来也想说这句话,不过,考虑到说了这句话之后,说不定会挨骂,这才没说,没想到被夜岚抢了先。

“要不,这件事就交给我和夜岚,吴却就在王妃身边保护王妃安全,三日之内,必定办成此事。”沈如风道。

吴却想了想,觉得就是去下个药,也没多痛快,还不如留下来保护轻姑娘,就说道:“我没意见。”

这件事就这么定了下来。

黎轻笑盈盈地转过头,恰好看见华霄正一脸一言难尽的表情看着她。

“你什么都没有听见。”她说道。

华霄长长地呼了一口气,说道:“如果我告诉你,我去下药最方便呢?”

黎轻一愣,脚踩到化掉的雪水,没站稳,滑了一下,华霄赶紧伸手把她扶稳。

黎轻重新站稳,忍俊不禁:“既然如此,那我们就把这个胜造七级浮屠的功德让给王爷吧。”

吴却后悔了,他应该当仁不让地抢着去的!

“王爷,醉花楼到了。”黎轻看着醉花楼被红灯笼映得亮堂堂的招牌,提醒了华霄一句。

华霄道:“还记得你答应过我什么吧?”

黎轻道:“当然记得。”

华霄带着黎轻和蔡保方进去,其余三人各自散开,找位置警戒。

一进醉花楼,一个涂着厚厚脂粉的中年老鸨就迎了上来:“三位公子好相貌啊,是第一次来咱们醉花楼?”

蔡保方嗯了一声。

老鸨笑着说道:“三位公子好眼光。不是我吹,咱醉花楼的姑娘们哪,是这条街最知情识趣儿的,保管让你们满意。”

她转身就要呼喊姑娘们出来迎接客人。

蔡保方赶紧制止她:“等等,我们是别人介绍来的,有中意的姑娘。你就叫瑛娘出来就行了。”

老鸨一脸为难的表情:“哎哟,你们可来晚了一步,瑛娘让人给赎了身,嫁人了。不过没关系,咱楼里跳舞好看的姑娘多的是,我这就叫她们出来给各位公子见礼。”

“不必。”华霄没有管什么微服私访不私访的,直接亮出了腰牌。

第118章 银子最亲

醉花楼楼上原本属于瑛娘的房间里,老鸨苦着脸道:“几位官爷,我是真不知道是谁给瑛娘赎了身。干咱们这行的,只认银子,只要给足了银子,一切都好说,谁会管他是哪儿的人,姓谁名谁啊?”

黎轻问道:“我向你打听个人,听说他是你们这儿的常客,还是瑛娘的老相好。”

老鸨惊疑的视线在三人身上扫了扫:“你们,该不会是来查朱新被杀的案子的吧?难道你们怀疑是瑛娘杀的人?哎哟,那可是冤枉了,朱新被杀那晚,瑛娘还陪着其他客人呢,好多双眼睛都看见了。”

黎轻嘴角一抽:“我还以为瑛娘已经答应做朱新的妾,就不陪其他客人了。”

老鸨像是听了天大的笑话一般哈哈大笑,“哎哟,这位小官爷,你一看就来我们这种地方来得少,老婆子我今儿给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啊,咱这种地方,爹不亲娘不亲相好也不亲,银子最亲。这一天不拿银子来给人赎身,一天就别说哪个是哪个的人。”

华霄嫌老鸨说的话污了黎轻的耳朵,不想让黎轻问下去了,直接说道:“给瑛娘赎身那个人的样貌,你总记得吧?”

老鸨道:“哦,样貌倒是记得,是一个很高大的男人,胡子拉渣的,面相很凶,看上去像是个土匪似的,不过出手很阔绰。”

华霄道:“我明日会派个画师来,到时候你把这人的长相描述给画师,不得隐瞒。”

老鸨迟疑道:“那个……官爷,你们该不会是怀疑是那个男人杀了朱新吧?”

华霄冷冷地看着她。

老鸨瑟缩了一下,讪笑道:“是是,我不问,我什么都不问。”

“你先出去吧,我们要再看看这个房间。”黎轻对老鸨道。

老鸨咋咋呼呼地说道:“这个房间没什么东西了呀,瑛娘走的时候都收拾干净了,我还准备过两日就让新人搬进来,像这种让人给赎了身的姑娘的房间,大家都抢着住哪。”

黎轻微微一抬下巴,睥睨着老鸨:“你想妨碍公务?”

蔡保方适时地往老鸨的方向走了一步,手也放在了剑柄上。

老鸨苦着脸道:“你们慢慢儿看啊,慢慢儿看,就是千万别动我的东西啊。”

黎轻拿了片金叶子出来,放到老鸨面前的桌上。

老鸨眼睛一亮,态度再次产生了变化:“哎哟,这怎么好意思呢,配合府衙查察是我们这些老百姓应该做的。”她边说边把金叶子抓在手里,像是担心黎轻反悔似的,又笑呵呵地说道:“那你们慢慢看,我让人、不,我亲自给你们送茶水来。”

“不用了。”黎轻道:“我们不是来喝茶的,我们察看完这间屋子就走,不许任何人进来打扰。”

老鸨眉开眼笑地出去了。

她一离开,屋子里瞬间安静了不少。

华霄瞥了黎轻一眼:“你还给她赏钱。”

黎轻笑了:“人家都给我说掏心窝子的话了,还不能打赏一个?”

“这屋子里应该找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来。”蔡保方四下看了看,诚如老鸨所说,这屋子收拾得很干净。

他的话音刚落,刚刚才被老鸨关上的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一个穿红戴绿的娇俏身影飞快地钻了进来。

第119章 妄议王妃者死

这是个看上去大约才只十四五的小姑娘,长相稚嫩,眉目间却已经有了十足的风尘味儿。

醉红楼里到处都烧着炭火盆,十分暖和,这个姑娘也和其他人一样,抹胸裙外披着一件单薄又透明的纱衣。

华霄眉头一皱:“谁让你进来的?”

小姑娘吓了一跳,站在门边上,讪讪笑了笑:“我看见你们拿腰牌给妈妈看了,你们是来查朱新的案子的?”

华霄和黎轻交换了一个眼神。

“你过来。”黎轻冲她招了招手,“你叫什么名字?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我叫莺歌,我从八岁起,就跟着瑛娘姐,是她负责教导我。我刚才在外面听见妈妈跟你们说的话了,那个,瑛娘姐不是那样的人,她其实也想为朱新守身的,可是咱们这一行,总是身不由己。瑛娘姐离开的时候跟我说了,说朱新虽然做了许多坏事,但他跟我们是一样的,都是身不由己的可怜人。她说,等她安顿下来之后,就会给我写信,让我帮她留意一下朱新案子的结果。”

自称莺歌的小姑娘说话很软糯,说着说着,眼眶里就包上了泪水。

黎轻和华霄面面相觑:这个瑛娘,真不愧是朱新的老相好,果然知道一些事!

可惜他们来晚了一步。

“她有没有说过朱新做了哪些坏事?”黎轻问莺歌。

莺歌摇了摇头:“这种事,她哪儿会告诉我呢?要不是朱新死了,她估计也不会说。”

黎轻又问道:“你知道她会去哪儿吗?”

莺歌再次摇了摇头:“不知道,把她赎走的人面生的很,也没说是什么地方的人。”

黎轻拿出一片金叶子来,递到莺歌面前,说道:“那……如果瑛娘给你写信,你把地址记住,我会定期派人来问你有没有消息,可以吗?”

莺歌有些不确定地看着黎轻:“你们……”

她的话才刚起了个头,外面突然传来打闹的声音。

原本,这醉花楼里,各种各样的声音嘈杂的很,但这打闹就发生在瑛娘门口的走廊里,声音又大,这才听得十分清晰。

“是你自己愿意借钱来下注,老子们又没逼你,你喝花酒都有钱,居然不还老子的钱,老子今儿打的就是你。”

“谁让你们那儿翊王妃只能活七日赔那么多?不然我能押在七日那儿吗?”

“她嫁过去就死还赔得更多呢,老子管你那么多,七日早就过了,那翊王妃还活的好好儿的,你自己押错了,赔了钱还能怪老子?”

“……。”

黎轻竖着耳朵听了几句,总算是听明白外面的人争吵的是什么了,她好笑地看向华霄,却见华霄面色铁青,双手紧紧地握成拳头。

“主子,我去把他们轰开。”蔡保方道。

莺歌不知道是不是说可怜人说顺口了,哀怨地说道:“这都是这几日的第三拨了,这些人真不是东西,居然赌别人什么时候死。不过,这翊王妃也是个可怜人啊,就跟我们一样。”

黎轻还没来得及对莺歌这番话做出反应来,眼前就是一道影子闪过。

再看时,华霄已经抽出了蔡保方身上的佩剑,冲到门口,打开门,手起剑落,正在打架的几人当中离他们门口最近的一个,身体和头颅瞬间分了家。

顷刻间的鸦雀无声。

须臾,一道尖叫声拔地而起,紧接着,周围接二连三的尖叫声和杀人了的声音声声不绝,片刻之前还歌舞升平的醉花楼,陷入一片混乱。

第120章 把赌坊全抄了

莺歌尖叫过后,吓得瘫坐在地,不明白怎么刚刚还和颜悦色谈朱新的客人眨眼间就变得如此凶残。

这时候,华霄回头对她说了一句:“再让本王听见你说本王的王妃和你们一样,本王就像砍他一样砍了你的脑袋。”

莺歌这才知道华霄为什么会突然提刀砍人,顿时吓得话都说不出来了。

不过,外面打架的混混或许是被吓傻了,根本没反应过来自称本王的华霄是谁。

“你、你、你是什么人?竟敢在这里杀人!你、你知道这条街是谁的地盘儿么?”一个人指着提剑的华霄,吓得直哆嗦。

华霄道:“把他们都带回去!”

他的话音刚落,不知道隐身在什么角落的吴却、夜岚和沈如风就齐刷刷地出现在了他面前。

打架的几人见他们身上不是剑就是刀,知道不妙,转身就想夺路而逃,还没跑出三步远,便全被摔在了地上。

“哎哟喂,这是怎么回事哟,怎么就杀人了?”老鸨跌跌撞撞地跑过来,哭道:“官爷,你们怎么能随随便便在我这醉红楼里杀人啊?这可让我怎么做生意啊?不行,你们都不许走,我要派人去报官,你们谁都不许走。”

华霄冷冷地看着她,仿佛在看着一坨死肉,“你下注了么?”

“下注?下什么注?”

“翊王妃还能活多久的赌注。”

“这个……这个……”老鸨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一看就心虚。

华霄道:“把她也带走。”

“诶?我犯哪条王法了?凭什么把我带走?”老鸨被蔡保方扭着胳膊,尖叫道:“杀人了,救命啊,快来人啊,有人杀人了,救……”

蔡保方把腰牌亮了出来,这块腰牌,和之前华霄拿出来的御史的腰牌不一样,上面清清楚楚地写了个“翊”字。

这块腰牌,像是一个钳子,钳住了老鸨的喉咙。

她惊恐地瞪着华霄,腿一软,差点儿跌坐在地。

被踩在地上的几个混混这才知道他们究竟招惹了谁,忙不迭地求饶。

华霄冷笑道:“你们刚才说,这条街是谁的地盘?”

左右都是亲王,哪个都招惹不起,几个混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敢吭声。

华霄冷笑了一声:“全带回去!”

他把沾了血的剑扔回给蔡保方,蔡保方用房中的帐子擦拭掉剑身上沾的血,这才把剑收回剑鞘里。

华霄走到黎轻面前,问道:“吓到你了?”

黎轻摇了摇头。

“回去了。”华霄道。

黎轻点了点头,正要往外走,又想起来一件事,便转过身来,从矮榻上拿回那片她本打算用来收买莺歌的金叶子,嘴角微微一勾,对莺歌说道:“记住,要想活得久,有的事情,你可以在心里想当然地想,但是,永远都不能说出来。”

莺歌见老鸨都被抓了,直接吓尿。

黎轻皱了下眉头,把金叶子收起来,转身走了。

几个嫖客连同醉花楼的老鸨一同被带走,立刻引来了其他人的围观,纷纷指指点点,不知道他们为何会被抓。

“王爷,你抓他们回去做什么?”黎轻上马车之后,也问出了同样的疑惑。

华霄当着她的面吩咐蔡保方:“回去之后,让他们指供出设关于翊王妃赌局的赌坊,今晚上,把这些赌坊全给我抄了。”

第121章 冲冠一怒为红颜

玉娇楼里,唐王华瑭左边一个美人儿揉肩膀,右边一个美人儿喂水果,眯着眼睛,优哉游哉地欣赏着舞姬的表演,偶尔还跟着哼句小曲儿。

一个小厮急急忙忙地跑过来,在他耳边耳语了一句。

华瑭一惊:“当真?”

“当真!”小厮道:“我派去的人派人回来汇报的,死的是赌坊的人,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翊王二话不说就把人脑袋给砍了。”

华瑭眯着眼睛想了想,就想明白了其中的原委,冷笑了一声:“还能有什么原因?肯定是那几个蠢货嚷嚷翊王妃能活多久的赌局,被他听到了。他方才才警告了我,心里本来就不痛快,那几个人犯了他的忌讳,更是找死。赌坊的人跟我无关,死了就死了吧。”

华瑭兴致缺缺地摆了摆手,刚准备继续听曲儿,又有人来报,说醉花楼的老鸨也被翊王带走了,这下,他坐不住了:“他为何要把老鸨也带走?”

“他问老鸨有没有下注,老鸨没有回答,就被带走了。”

“该死!”

“主子,那些赌坊的人,还用您来威胁翊王了,估计这烟花巷是您的地盘的事瞒不住了。”

“什么?!”华瑭猛地把矮几一掀,怒道:“那几个人,要是翊王没弄死他们,我也要把他们千刀万剐!”

“主子,现在该怎么办啊?”小厮问道:“要不,明日再多送两个伶人到翊王府?”

华瑭略一沉吟,道:“不行,一个都不能送!这件事就当我没说过,现在不是惹怒翊王的时候。醉花楼的老鸨,我量她也不敢把我的生意供出来。”

他了解华霄的性格,一般来说,只要他这次能沉住气,华霄还不至于因为他经营了几家妓楼这样的小事而跟他翻脸。

小厮脑门儿上一层冷汗:“可是,主子,翊王好男风的消息已经传出去了。”

华瑭:“……传出去了也没事,他那么招摇的带着人在这种地方走,那么多双眼睛都看见了,谁说这些传闻跟我有关了?爷我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传闻在外面传,我理会过么?”

他片刻之间,就把责任推卸得一干二净。

小厮走到窗户边看了外面一眼,回来对华瑭道:“主子,翊王他们就在外面街上,押着人,应该是要回去了。”

华瑭走到窗户边,看着华霄带着人穿过灯火通明的烟花巷,身边跟着他那个裹着白貂大氅的俊俏跟班儿。

……

是夜,遥京城内的地下赌坊经历了一次前所未有的大浩劫。

几乎所有的赌坊都遭到了官府查抄,抄出来的银子,在府衙公堂之上堆成了一座银山;府衙的大牢,也被赌坊的人和当时在赌坊赌博的人给挤满了。

“凭什么抓我们?!”

“放我们出去!”

这些人在牢里呼爹骂娘地吵吵嚷嚷,差点儿把牢房的屋顶都给掀翻了。

这一晚,黎轻没有回王府。

她一夜未睡,跟着华霄一起,站在遥京城最高的塔楼顶层上,居高眺望,随着四处游走的火把,欣赏了这一壮举。

第122章 不能总让王爷抢风头

天空渐渐泛起鱼肚白,这场查抄地下赌坊的行动也完美地收了官。

“困不困?”这是华霄第三次问黎轻。

黎轻嘴角带笑地摇了摇头:“不困,看了这么一出精彩的大戏,精神好得很,就是有点儿饿了。”

华霄把人家连人带窝一锅端了之后,心情终于平复了。听见黎轻喊饿,他嘴角微微一勾:“走吧,我们先去找地方吃早饭,再去府衙。”

“你抓了这么多人,接下来打算怎么办?”黎轻边走边问道:“这么大的事,肯定一个上午就会传遍京城,也会传到皇上耳朵里去。”

想想那会儿追缉“玉扇君”的告示贴在城门口的时候,也很快就传遍京城的大街小巷了,遑论这么大的行动,又抓了这么多人,用脚趾头想都能想到这件事将掀起多大的波浪,朝堂上,恐怕也会引起激烈的争议。

华霄反问道:“如果是你,你觉得应该怎么办?”

黎轻笑道:“是我先问的。”

华霄道:“先把抄上来的银两装箱,连每家抄上来多少银两的记录册子一起,送进皇宫充入国库;至于那些人,必须缴纳罚金才能换取自由,这笔罚金,等全数到手之后,再另行充入国库。”

黎轻点了点头:“这样不错,狠狠地罚他们一笔,让他们好好儿长长记性。”

“你……”华霄迟疑地看着黎轻:“你好像一点儿也没有不高兴?”

“我为什么要不高兴?”黎轻笑呵呵地说道:“你不是帮我把气都撒了么?”

华霄心中得到了莫大的宽慰,只觉心间似乎有一股暖洋洋的悸动在慢慢流淌。

他刚要说话,就听黎轻又说道:“说实话,我一开始也没生气,要是你没查抄他们的话,说不定我还会跑去下注,保证让他们输得血本无归。那样的话,钱都是我的啦,不是国库的。”

华霄:“……。”他刚才感到的暖意一定是错觉,绝对是错觉!

“也就是说,我还办了一件阻碍你发财的事?”华霄觉得自己额角的青筋有冒出来之势。

黎轻忍俊不禁:“我开玩笑的么,你还当真了?”

华霄看着她的眼睛,深深觉得她这句话才是开玩笑的。

“好了,我不开玩笑了行吧?”黎轻好笑道:“走吧,我们先去吃早饭,然后再商议一下,罚那些人多少银子合适,既然要给皇上送礼,那这礼物,当然要厚重一些才好。”

两人边说边走下塔楼。

刚到塔楼底层,就看见参与了夜间查抄行动的吴却领着两个人,提着硕大的漆木食盒,走了过来。

吴却笑眯眯地说道:“王爷,王妃,属下请仙客来的厨子准备了一些早膳,这里风光好,又清静,两位何不在这里用了早膳再去府衙。”

一直跟在华霄和黎轻身后的蔡保方走过来,拐了吴却的肩膀一下,调侃道:“没看出来啊,你小子,还挺会拍马屁。”

吴却在心里嘁了一声——

谁要讨好你家主子?我这是在帮我师父讨好轻姑娘!可不能总让你们家主子抢了风头!

第123章 就是这么爱拍马屁

吴却打开其中一个食盒,从里面取出一小碟一小碟的精致早点,全都是按照黎轻喜欢的口味让仙客来的厨子精心制作的。

华霄还不太了解黎轻的口味,他也不挑食,是以没看出其中的门道来。

黎轻看出来了,但她当然不会挑明,只笑呵呵地坐在石桌面前,说道:“这早膳来得真是时候。”

吴却听出来是在夸他,脸笑得像朵花儿似的。

蔡保方在一旁看着桌上精致的早餐咂舌:“这一顿得多少银子啊。”

“银子不重要,重要的是不能让王爷和王妃饿着。这天寒地冻的,饿了容易着凉。”吴却指着另外一个食盒,对蔡保方道:“那是给兄弟们准备的。我等不及,在路上就吃过了。”

“给我们也准备了?谢谢兄弟啊。”蔡保方咧着嘴笑,却站着没动,他要等黎轻和华霄动筷之后再吃。

华霄扯了扯黎轻的袖子,轻声咳嗽了一下。

黎轻回头看他:“王爷是着凉了?”她立即端了盅燕窝递给华霄:“这个是热的,快喝了润润喉咙,等回王府之后再让他们给你熬点儿驱寒的草药。”

华霄尴尬地接过燕窝,在心里叹息了一声:他和他的王妃缺少默契,他的王妃没看懂他给她的眼神。不过话又说回来,她不是挺喜欢打赏人的么,还一出手就是金叶子,怎么这会儿就不知道给吴却打赏呢?

他哪里知道,吴却听见黎轻让他回去喝草药,心里比得了口头上的夸奖还高兴,在心里偷着乐了——这要是换成他师父,轻姑娘就会直接给药了,还熬什么草药啊?

瞧瞧,这翊王爷在轻姑娘心中的地位,完全比不上他家师父!他要再接再厉,继续帮他师父讨好轻姑娘,就算为了掩人耳目,要在表面上表现得他是在拍翊王爷的马屁,他也认了!

“对啊,王爷。”吴却道:“我听说您在战场上受过伤,还没有痊愈,那更是要多加注意了,要不,我现在去趟药店,给您抓一副药,让御史台的厨房熬了给您送过来?”

黎轻疑惑地看向吴却,用眼神问他:你无事对着翊王爷献殷勤,这是想干什么?

吴却脸上笑眯眯的,心里却在飞快地打着小算盘:为了以后更好的伺候轻姑娘,干脆,他从当下开始就树立起一个爱拍马屁的形象好了。

华霄不知吴却心中的小算盘,他谢过了吴却的好意,说道:“我没着凉,辛苦你给我们准备早膳了。”

吴却笑道:“应该的,应该的,王爷不用跟属下客气。你们快吃,一会儿凉了就不好吃了,蔡哥你也吃吧,我来警戒。”

他嬉皮笑脸又八面玲珑,把拍马屁的功夫发挥到了极致。

黎轻觉得这其中大有问题,她想了想,还是觉得得找机会确认一下,这吴却究竟是在打什么主意。

吃过早膳,他们便乘坐马车前往府衙,处理查抄地下赌坊的善后问题。

路上,黎轻问华霄:“王爷,到了府衙之后,那些被抓起来的人,就交给我来处置,如何?”

第124章 我不能让你去冒险

华霄好奇道:“哦?你打算如何处置?”

黎轻把自己的想法给华霄说了一说,这是她方才在用早膳的时候想到的。

说完之后还问道:“王爷,对我的想法,你意下如何?”

“我不同意。”华霄道。

黎轻不解,她的主意这么好,“为什么啊?”

华霄摇了摇头:“我怕他们认清了你的脸,以后会对你不利。”

黎轻一愣:“万一他们认清了我的脸,以后看见我就躲呢?”

华霄依然不同意:“他们当中,除却少部分觉得好玩儿稍微玩一把的人之外,大多都是赌徒,赌徒,是随时都有可能铤而走险的隐患。我不能让你去冒险。如果你想用这个法子,可以换个人去,换个以后那些赌徒见了之后肯定会躲着走的人。”

“换谁?”

“我。”

黎轻:“……。”

华霄又说道:“我们换一换,我去处理那些赌徒,你去处理收缴上来的银子。”

黎轻撑着下巴想了想,摇了摇头:“这样不行,王爷你不合适,你去只能把他们威吓住,却震慑不了。威吓,他们不会服气,还会在暗地里嘲笑我们翊王府。只有我去,才能震慑住他们。”

眼看着华霄又要开头反对,黎轻道:“我换回女装,戴着面纱去。夜岚和吴却既然你已经指派他们保护我了,以后会时时跟在我身边,这次,他们俩也不露面,就在暗中保护我,让沈如风跟我一起去,其他的人你安排,你觉得如何?”

华霄皱着眉头沉吟了良久,道:“我也陪着你一起,银子的事,等我们处理完了这些人再说。”

“好。”黎轻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回答,自然什么意见都没有。

两人各自让了一步,总算是达成了共识,皆大欢喜。

不过,遥京府知府齐喻仁就有些欢喜不起来了。

府衙大牢人满为患,公堂之上银子堆成山,但是,这两个还不足以让他觉得烫手,因为毕竟这事情是翊王搞出来的,他只是奉命行事而已,担不了责任,但是,遥京府里有这么多的地下赌坊,就跟他有关系了。

齐喻仁满脑门儿冷汗地走到正在盯着把银子清点装箱事宜的沈如风旁边,问道:“翊王殿下什么时候过来?他有没有指示说抓起来的这些人该怎么处置?”

沈如风看了眼外面的天色,道:“应该快到了吧,他会来的,这些人他要亲自处置,齐大人不用着急。”

齐喻仁心道:我着急的根本就不是这些人!

他左等右等,终于等到了华霄,还看到了他身边蒙着面纱换回女装的翊王妃。

“齐大人辛苦了。”

华霄一句话让齐喻仁吃了一颗定心丸,他赶紧道:“这是下官应该做的,不敢居功。”

华霄道:“有劳齐大人带我和王妃去大牢,本王要亲自提审那些人。”

齐喻仁赶紧带路。

他本来还奇怪华霄为何要把翊王妃也带到这种地方来,等到了牢房,他才惊愕地发现,坐在他特意准备的主审位上的,居然不是翊王爷,而是蒙着面纱的翊王妃!

第125章 翊王妃长命百岁

牢房里原本闹哄哄的,但是在华霄和蒙面的女装黎轻出现在牢房里的时候,所有嘈杂的声音都戛然而止,原本跟集市一般闹哄哄的牢房瞬间变得鸦雀无声。

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坐在主审位上的黎轻身上。

华霄像个贴身侍卫一般站在黎轻的旁边,没有落座。

齐喻仁见状,便也不敢坐,站在华霄和黎轻稍稍后面一些的位置。

黎轻扫了眼这群被铁门隔离开来的乌合之众,说道:“既然各位都如此识趣地安静下来了,那我就自我介绍一下吧。我叫柳承雅,现任翊王妃。我的寿命,正是各位最近赌得热火朝天的东西。”

牢房里顿时响起此起彼伏的抽气声。

黎轻继续说道:“我听说,刚才有很多人在喊,说官府凭什么抓你们?有个问题,我想请问各位,你们为什么赌博要藏起来赌呢?为什么不正大光明的在大街上赌呢?”

牢房里雅雀无声。

黎轻隔着轻纱扫了眼这些人,冷笑一声道:“看来,大家心里都清楚得很,赌博,犯了西凌律例,所以你们才要藏起来赌。你们今天被关在这里,一点儿都不冤。”

“那不能怪我们。”一个络腮胡的糙大汉喊道:“那是他们赌坊老板有罪,要不是他们开赌坊,我们也没地方赌去。”

他的话立即引来了一声高过一声的声援。

“对啊,对啊,都是赌坊老板的错,我们是冤枉的啊!”

“把赌坊老板抓起来,我们都是小老百姓。”

“对啊,对啊!”

“我今儿还是第一次去,就是去看看热闹,我没堵。”

……

七嘴八舌的声音,到了后来,不知道怎么就变化成了异口同声的:“把赌坊老板抓起来!”

像是喊口号似的。

这么喊了一阵儿之后,声势渐渐消下去。

大家都看着黎轻,似乎在等她发话。

牢房里又重新安静下来。

就在这时候,一个怯生生的声音说道:“我没赌您的寿命,我没下注,真的,可以把我放回去么?”

这句话立刻又引起了共鸣,许多人像是突然之间明白了什么似的,争先恐后地表态——

“我也没下注,我也没赌您的寿命。”

“翊王妃是活菩萨,肯定能长命百岁!”

“翊王妃长命百岁!”

“翊王妃……”

“赌坊老板已经被砍了头了!”黎轻实在是听不下去这群乌合之众生硬的溜须拍马了,便大声喊了一句。

这句话如她所料地让嘈杂的牢房再次安静下来。

她轻笑了一声,又说了一遍:“我刚才特意跟你们说西凌律例,你们以为我是白说的么?我们翊王爷师出有名,你们聚众赌博,他作为御史台的官长,按照西凌律例查抄地下赌坊,是他职责所在。赌坊老板已经按律砍了脑袋。本来,接下来是要按照西凌律例来处置你们,不过,我向来心慈,虽然你们拿我的寿命来赌,但念在你们方才说了这么多遍翊王妃长命百岁的份儿上,我决定劝说王爷给你们一个可以躲过处罚的机会。”

她转头看着华霄。

华霄给蔡保方递了个眼神。

蔡保方拍了拍手:“抬上来!”

第126章 妻唱夫随

一张桌子被抬了上来,桌上放着骰子和骰盅。

三个人被带了上来,这三人,全都是赌坊里的伙计,一个矮矮胖胖的,一个斗鸡眼,一个是腰粗膀圆的大汉。

这三人,对这些赌徒来说,都是熟得不能再熟的熟人。

黎轻问他们:“你们都知道你们要做什么吧?”

三人都是一脸灰败,垂头丧气地点了点头。

“那就好。”黎轻道:“谁先来?”

腰粗膀圆的大汉立即走了出来,用粗粝的嗓子说道:“我先来。”

“好。”黎轻又对牢中的众人说道:“看清楚了没有,这是你们最喜欢的东西,现在,只要你们能达到我的要求,就能从这里走出去;相反,如果你们没有达到,那么,就得按照西凌律例来处罚了。王爷,按照西凌律例,他们会受到怎样的惩罚啊?”

华霄配合地回答道:“杖三十,处罚金。”

“你们都听清楚了啊,那我就要开始提要求了。”黎轻说完,往后伸手,蔡保方便递给她一个册子。她打开册子,说道:“我接下来点到姓名的,只要你们能赢了这位……你叫什么名字?”

大汉道:“小人叫王伍。”

“……好名字。”黎轻继续说道:“我接下来点到姓名的,就从牢里出来,和这位王伍赌上一局。一局定输赢,赢了,就能从这里走出去,输了,就要杖三十,并着家属拿赎金来领人。”

“没有家属的怎么办?”一个声音问道。

“没有家属没关系,交罚金就成。”

“没钱。”这声音又说道。

“王爷,没钱又没家属怎么办?”黎轻转头问华霄。

她的声音很轻快,隔着面纱也能感觉到她应该是在笑。

华霄又配合地回答道:“判流刑,罚做苦役抵债。”

“都听清楚了?”黎轻故意停顿了一下,给这些赌徒一点点讨论的空间。

果然,牢房里再次嘈杂起来,虽然有不少人依然是愁眉苦脸的样子,但也有不少人觉得这是一个好机会。赌大小点,只要运气好,他们就能不挨打也不挨罚的出去。

“你们说话算话?”有人问道。

“当然!”黎轻道。

“赌就赌!”有人豁出去一般吼了一声,立即有不少人响应。

“就跟他们赌!”的声音此起彼伏,果真是赌徒,在牢里,居然也变得亢奋起来了。

站在赌桌后的大汉王伍看着这群不知道自己正一步步走进翊王和翊王妃陷阱的蠢货,有些紧张地吞了吞口水。他低头看着面前熟悉的赌桌,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祈愿今天手不要抖,毕竟,牢里这些人输了或是赢了,不过就是挨板子和交罚金而已,而他,要是没能拿出翊王和翊王妃想要的结果,就要掉脑袋!

黎轻打了个手势,蔡保方便运气吼了一声:“肃静!”

他的声音在逼仄的牢房里回荡,震得没武艺傍身的人耳朵疼。

牢房里再次安静下来。

黎轻不慌不忙地说道:“那就开始吧。”

她翻开册子,叫了第一个名字。

第127章 妻唱夫随(二)

第一个人输的时候,没人在意。

有的人在惋惜输的人运气不好,在输的人被拉去杖责的时候,这些惋惜的人又在心里祈祷轮到自己的时候,自己的运气能好些。

第二个人输的时候,依然没人在意,惋惜声比第一个人赌的时候大了许多,因为这些人发现,他们就算发出惋惜的声音,就算跟着别人起哄,翊王和翊王妃似乎都不会说他们这么做不对。

几乎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牢房中央通道的赌桌上。

有些人为了看得更加真切,甚至拼命地挤到隔离栅栏边,恨不得把脑袋伸出来看。

当接下来的人一个一个接着输的时候,嘈杂声渐渐变小,当输到第二十个人的时候,牢房里彻底没有了声音。

“一个能打的都没有。”黎轻掩着嘴打了个哈欠,说道:“接下来,换个方式吧。也是赌大小,输了能走出去,赢了挨板子交罚金。”

“你们……你们耍诈!”一个颤悠悠的声音从人群里传了出来。

“就是,你们耍诈!”也有人附和,不过,这次,附和的人不如之前“就跟他们赌”的时候多了,更多的人,是用各种各样的眼神看着黎轻和华霄,有怨恨,也有惧怕,还有不解。

黎轻呵呵笑了两声,等这些并不太多的声音偃旗息鼓之后,不慌不忙地说道:“你们莫不是忘了,和你们关在一起的人当中,还有赌坊的伙计,你们何不问问他们,我们有没有耍诈?”

这话一说出来,各牢房顿时乱成了一锅粥。

往常嚣张的赌坊众伙计现在成了恨不得找个地洞藏起来的老鼠,被急红了眼的赌徒们揪了出来。

“没、没、没有耍诈。”

每个人说出来的话都是差不多的意思,谁也不敢承认翊王妃在使诈。

这些,都是他们一众赌坊中惯用的伎俩,承认翊王妃使诈,也就是在承认他们平时在使诈,如果他们这么做了,等待他们的只有两个结果:其一、被翊王砍了脑袋;其二、被这些人活活打死。

横竖,都逃不出一个死字!

其中的几个,自己被自己脑子里产生的想法吓破了胆,当即就吓得涕泪横飞,瘫坐在地上,站都站不起来。

就在这时候,一个声音尖叫道:“我知道了,他们赌坊平时就是这么赢我们的钱的!”

一语惊起千层浪。

“对,肯定是这样!”

“我就说我怎么老输,原来是他们在使诈!”

“打死他们!”

“打啊!”

牢房里瞬间乱成一团,殴打声、惨叫声从各个有赌坊伙计的牢房里传出来。

被华霄点名和这些人赌的大汉王伍三人看见这阵仗,吓得双腿打战,不敢想象,如果是他们被关在里面,现在会是一个怎样的结果。

“都给本王住手!”

随着华霄稳如洪钟的大喝,一阵气浪往两旁的牢房冲击而去,震得铁栅栏都发出了颤抖的微鸣,更把这些乌合之众冲倒在地。

在一片哎哟哎哟的哀叫声中,混斗停歇了下来。

“王爷!”蔡保方担忧地低喊了一声。

第128章 究竟是谁在硬撑

华霄有伤,上次在凌水河边救黎轻那次就不慎动到了受伤的经脉,这次又使了这么一招,蔡保方担心他这一下把这段时间的将养都给废了。

华霄轻微地摇了下头,抿着嘴唇,把涌到喉咙口的一口血生生吞了回去。

黎轻坐在椅子上,把蔡保方担忧的喊声听在耳朵里,敛了下眼皮。

她没有立即回头去看华霄,不能削了已经酝酿起来的气势——霸气十足,才是此时最好的威慑。

方才,华霄运功的时候,她被保护得很好,一片衣角,都没有被他发出来的气浪波及到。

到了这个时候,也不需要再开赌局了。

等这群唉哟叫唤的乌合之众缓过神来之后,黎轻才不急不缓地站起来,对华霄说道:“王爷,跟咱们预料的一样,他们知道真相之后果然打起来了。我的气也消了,这赌局也没必要再进行下去了。我昨夜一晚上没睡,现在有些乏了,我们回去吧。”

华霄深深地看了黎轻一眼,点了点头:“也好。齐大人,我还要进宫一趟,这里的善后事宜就交给你来处理。”

齐喻仁赶紧说道:“恭送翊王、翊王妃。”

府衙大堂里,沈如风已经把所有的银两都清点装箱完毕。

华霄对黎轻道:“我进宫一趟,你先回王府休息。”

黎轻摇了摇头:“我不累,我要去见一个人。”

“见谁?”

“朱吴氏。”

华霄一愣:“你怀疑朱新是她杀的?”

黎轻没有隐瞒:“我确实是这么怀疑的,所以,我想去把瑛娘被别人给赎走了的事情告诉她,看看她有什么反应。”

华霄皱眉道:“你可以去,不过,如果累了,不要强撑着。”

黎轻嘴角微微一勾:“恐怕,现在强撑着的人不是我吧?”

华霄:“……。”

“我进宫去了,你提的那个建议我觉得很好,我会跟皇上提的。”华霄有些狼狈地说道。

沈如风在一旁听了一耳朵,诧异地问道:“什么建议?”

华霄道:“王妃说,既然有这么多人喜欢赌博,堵不如疏,趁着我们这次查抄了几乎全部地下赌坊的契机,设立朝廷许可的合法赌坊,课以重税,既方便管理这些好赌之人,又能增加国库收入。”

“妙啊!”沈如风抚掌大笑:“这个主意真是妙极了!还有方才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赌局,也是一出好戏。王妃好计谋!如风佩服!”

黎轻毫不犹豫地把功劳推了出去:“不是我一个人想出来的,我只是觉得好玩儿,才没想那么多大道理,那些什么大道理,都是王爷想出来的,堵不如疏这些词也是王爷说的,我没有说过,我只不过是配合王爷演了一场我觉得好玩儿的戏而已。”

该秀到什么程度,她心里清楚得很。在牢房里设赌局确实是她提出的,至于设立合法赌坊的提议,她只不过是旁敲侧击地提了两个问题而已——

这些赌坊取缔以后,以后还会出现么?

既然杜绝不了,干嘛不让这些赌坊像妓楼那样开门做生意呢?干嘛放着白花花的税银不收,让这些地痞流氓占了便宜?

她要在华霄手底下安全查案子、不暴露,也得像这样,把度给控制好才行。

第129章 她只是关心他而已

在去见朱吴氏的路上,黎轻掀起马车帘子,问了赶马车的夜岚一个问题。

“夜侍卫,方才在牢房的时候,那群赌徒闹事,王爷应该是运功把他们给震伤了。我听蔡侍卫好像很担心地喊了王爷一声,但是王爷没说什么。你觉得,王爷使那么一招,会对他身上的伤造成影响么?”

吴却一听,心里立即警惕了起来:轻姑娘担心翊王爷了?

有什么好担心的啊?反正死不了人,那是王爷,就算功夫全被人废了,这不是还有这么多金羽卫保护他么,完全不影响他的生活。

不只是吴却觉得黎轻在担心翊王,夜岚也是这么觉得的。

夜岚想了想,说道:“您让我和吴却回避,我没看见当时的情况,这个问题我也说不好,不过王爷伤在经脉,确实不能轻易运功。至于有没有造成影响,如果王爷有心隐瞒,我们轻易也觉察不到。王妃若是担心,可以当面问问王爷。”

担心么?

黎轻觉得自己是不担心的,自己只是关心,就好像对一个朋友那样的关心。再说了,她有什么好担心的?她要是想治好华霄,那简直就是分分钟的事,只是现在还不是把他治好的时候。

她笑了一下,说道:“我担心的是,今日这出牢房里的戏是我提出来的,要是因为这件事让王爷的伤势加重,我心里会过意不去。要是让太妃知道王爷因为我而伤势加重,我觉得我说不定会挨板子,那我不就惨了么?我就不去问王爷了,你要是知道什么,告诉我一声就是。我刚才跟你说的话,你也别告诉王爷,可以么?”

夜岚在心里挣扎了一下,勉为其难地说了声:“是。”

黎轻笑呵呵地对骑马走在一边的吴却说道:“吴侍卫也一个字都不要说。”

吴却学着夜岚的语气,也装作勉为其难地应下了黎轻的要求。方才,他听见黎轻用很寻常的语气否认担心翊王的时候,心里就舒坦下来了。

一到朱家人住的地方,朱家的两位小姐就迎上前来,给黎轻见了礼之后,朱大小姐焦急地问道:“请问,我大哥他怎么样了?他有没有受苦?官府会放了他吗?”

黎轻还没有回答,朱吴氏就跑了出来,不由分说地在问话的朱大小姐脑袋上打了好几下,疼得朱大小姐哇哇叫着躲,朱二小姐赶紧追着劝架。

黎轻站着没动,也没劝架,只默默地看着这一家人打架。

夜岚和吴却小心地护着她,他们没有得到她的吩咐,也没采取任何行动。

朱吴氏一边打朱大小姐,一边骂道:“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他杀了你爹,你还关心他。”

“娘,何大哥不会杀爹爹的,他不是凶手。”朱大小姐一边抱着脑袋躲一边叫。

朱吴氏哭叫道:“官府都说了,说他是用切药刀杀了你爹爹的,你还帮着他说话!我打死你这个没良心的!”

“你们别打了!”朱二小姐劝不过,先崩溃了:“何大哥就算把爹爹杀了,那也是爹爹活该,谁叫爹爹老是虐待他!”

咦?

黎轻眉头一挑,她好像听到了一个了不得的词。

第130章 虐待

朱新虐待何错?

朱新在外面的口碑还可以,不过,一个虐待小孩儿的人,必定不是好人,所以,他在外面那些还可以的口碑,都是装出来的。

那何错呢?

何错从头到尾都表现得很尊重朱新,他真尊重他么?

这还真是奇怪了。这家人,不管是主子还是奴才,在官府问他们朱新平时有没有什么仇家的时候,都没有提到过朱新虐待何错、何错有可能会怨恨朱新的事。

他们该不会都跟朱二小姐一样,觉得朱新死了是活该,至于他是谁杀的,他们一点儿也不关心?

倘若真是如此的话,那这朱新也太招家里人恨了吧?

黎轻依然站着没有动,还看着朱家母女打架。

朱二小姐说了那句话之后,像是按了另外一个切换的开关似的——

朱吴氏倒是不追着大女儿打了,改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边哭边叫:“老天爷啊,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朱大小姐也哭了,她猛地在妹妹身上拍了好几下,边哭边责备道:“谁让你胡说八道的?谁让你胡说八道的?”

这下换成了朱二小姐抱着脑袋哭得直跳脚:“姐姐,我错了,我错了。”

黎轻叹了口气,给吴却使了个眼色。

吴却立即吼了一嗓子:“都别哭了!”

朱家母女三人被吼得愣了一下,哭声倒是止住了,眼泪还往下流着。

朱家的一个丫环在屋子里怯生生地往外面张望了一眼,不敢出来。

黎轻看见了,就把她招呼过来,又让她把其余三人也叫出来,她有话要问。

等所有人都到齐了,黎轻这才问道:“朱二小姐,我刚才听你说你爹虐待何错,这是怎么回事?你爹对何错,怎么个虐待法?”

“我、我我我、我说错了,我爹没有虐待何错。”朱二小姐慌慌张张地说道。

“是么?”

“是。”

黎轻又问其他人:“你们几位,对二小姐的话有没有什么异议?”

其余几人低着头小心翼翼地用眼角互瞄,然后同时摇了摇头,只有朱吴氏咬着嘴唇,没动,也没表态。

黎轻恍然大悟道:“我明白了,你们全知道,朱新就是何错杀的,只是你们痛恨朱新,同情何错,所以,商量好了,不把朱新虐待何错的事情说出来,是吧?”

几人同时抬头,以见鬼了表情看着黎轻。

“看来,被我说中了。”黎轻又说道:“我有个疑问,为什么朱新打何错,你们的邻居都不知道?”

就没有任何人提及过朱新虐待何错这件事!

没有人站出来回答这个问题。

黎轻看向朱吴氏:“朱夫人,你也隐瞒这件事,是顾及到你夫君的声誉,是吧?可是这件事已经纸包不住火了,所以,还是你来回答吧。”

朱吴氏咬着嘴唇,迟疑了片刻,闭着眼睛说道:“他每次都用布塞着那孩子的嘴巴,不让他发出声音来。那孩子也能忍,不会出去说。”

黎轻眼皮子微微一跳,脸上神情淡然,看不出任何情绪来。

她又问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从他来到我们家的第三年开始。”朱吴氏道。

第三年,何错那时应该只有十二岁。

黎轻继续问道:“都是怎么个虐待法?”

第131章 肮脏的旁观者

“这个……”朱吴氏支支吾吾的不肯说了。

黎轻看着又开始泪流满面的朱大小姐,跳过她,问了朱二小姐:“你来说说,你爹都是怎么虐待你何大哥的。”

朱二小姐怯生生地看了她母亲一眼。

“你母亲都已经承认了,你也没有必要再继续隐瞒了。”黎轻道。

朱二小姐紧张得脸都憋红了:“我、我也不太清楚,我就知道爹爹用、用鞭子抽他。”

黎轻又看向朱家那个看上去四十来岁的中年家丁,道:“你来说。”

中年人看上去老实巴交的模样,他狠狠地唾了一口,道:“老爷一在外面受了气,回来就把气撒在那孩子身上,都是让那孩子光着上身,用鞭子抽,一年四季都是如此。到了冬天,还会用井里才打上来的冷水来泼那孩子,那水都是那孩子挑回来的。他身上的伤,都没在脸上,全在身上,穿了衣服就看不出来。老爷会抓药,打了人都是自己给那孩子上药,那孩子跟着老爷学手艺,身上有药味儿也不稀奇。老爷打他也都在屋子里,没在院子里,又是塞着嘴的,所以邻居他们都不知道。”

看来,他们心里对何错遭受了怎样的对待都清楚得很么。

“你们就不帮忙劝劝?”黎轻问道。

中年人脸上的义愤填膺消失了,支吾道:“这个……那孩子自己说他不怨老爷,他自己都那么说,那我们能有什么办法?”

黎轻稍微一想,便想清楚了其中的原委。

她冷笑了一声:“你们不帮忙劝劝,是因为朱新把气都撒到何错身上,你们就不用承受朱新的怒气,这日子就好过了,是吧?反正何错说他不怨朱新,你们也就各自心安理得了。”

或许是内心里隐藏的心思被戳破,几人都低着头不说话了。

朱家的两位小姐也羞愧地低下了头。

不过,还是有人不服气。

叫赵旺的家丁就说道:“那是人家师徒之间的事,本来就不关我们这些下人的事么。我们帮何错瞒着他挨打的事,就已经仁至义尽了。”

朱吴氏也争辩道:“不是还给他上药了么?”

黎轻冷笑道:“不上药,死了怎么办?还得另外去找个乖巧听话挨了打还能不拿出去说的人,多麻烦,是吧?”

朱吴氏被堵得哑口无言,蛮横道:“反正,如果不是我们把何错捡回来,他早就饿死在大街上了。他不知道报恩,反而还恩将仇报,把他师父给杀了。早知道他是这么恶毒的人,当初怎么就不该把他给捡回来!”

“娘,何大哥他不会做这种事的。”朱大小姐在一旁说道。

“你还帮他说话!”朱吴氏说着说着又哭了起来:“我真是白生了你这个女儿!早知道你爹会死的这么惨,我就不该跟他吵架,他要纳妾我也答应他。”

“哦,说到纳妾,你还提醒我了,我今天过来就是要告诉你,有别的男人给瑛娘赎了身,她现在已经没在醉花楼了。”黎轻说道。

“什么?!”朱吴氏一脸难以置信的模样:“你说真的?!”

黎轻嘴角一勾:“我说的,当然是真的。不过,你们说的,就未必是真的了。”

“……你什么意思?”朱吴氏一脸惊疑。

黎轻转头吩咐夜岚:“他们全都涉嫌做伪证,把他们全部带回去,隔离起来,慢慢儿审。”

第132章 皇后给的玉坠子

华霄从宫里出来,便听说黎轻以朱家人做伪证为由,把他们全都带回来审问了。

他问过原委之后,去找黎轻,却看见她正坐在窗户边发呆,柳絮在一旁伺候着。

柳絮见华霄进来,刚要行礼,华霄做了个手势制止了她,又做了个手势让她出去。

柳絮看了眼黎轻,轻手轻脚地出去了。

华霄一只手背着,走到黎轻身后,以和她差不多同样的角度看向窗户外。

窗外,小雪初霁,太阳出来了,阳光暖烘烘的,常乐和吴却一人摆了一张台子,迎着寒风拼比着练字。

不过,黎轻的视线是虚的,显然不是在看他们,而是心里有事。

这么大一个人走到身边,黎轻也不是没有戒心的人,马上就觉察到了,立即转过头来,看清是华霄,脸上的警惕才消了。

“王爷?你从宫里回来了?皇上怎么说?”

华霄本来要咳嗽一声,提醒黎轻他来了,这下也不用了。

他嗯了一声,说道:“皇上说设立合法赌坊的提议甚好,但是肯定会有大臣反对,所以,他需要筹谋一下。”

“筹谋?”

“就是先取得一些大臣的支持。”

“哦?”黎轻又问道:“那关于昨晚上查抄地下赌坊的事,他又是怎么说的?”

华霄道:“抄得好。”

黎轻有些夸张地呼了一口气:“那我就放心了。”

她其实一点儿也不担心,毕竟那么多银子送过去,恶人又是翊王和翊王妃当的,皇上白捡了那么多银子,要是说不好才怪了!

华霄背着的手移到前面,手中是一个四四方方的小盒子,明黄色的绣花丝绸把盒子包装得贵气十足,一看就不是凡品。

他把这个盒子递到黎轻面前。

黎轻没接,疑惑地抬头:“这是什么?”

华霄把盒子打开,里面躺着一块雕工精致的玉佛,玉身晶莹剔透,阳光一照,更是显得莹光流转。

玉佛上,系着一条红绳子。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之前那个劳什子的辟邪玉珠子的原因,黎轻一看到这块系着红绳子的玉佛,“辟邪”两个字就自然而然地从脑子里钻了出来。

她笑了一下:“这……是给我的?”

说实话,她不太想要。

华霄道:“这是皇后给你的。”

“皇后?!”黎轻惊讶道:“皇后又不认识我,给我礼物做什么?”

华霄一时语塞,完全是因为黎轻这话太出乎他的意料了!

一般人听见皇后给的东西,会是这个反应?还有,什么叫不认识她?她的嫁妆里,还有皇后添的妆!

她不会……根本没注意这些细节吧?

华霄解释道:“皇后结合了你的生辰八字,亲自请国师给这块玉佩开了光,是特意为你准备的,让你带在随身香囊里,有保平安之意。”

他没有说,这不是皇后自己的意思,而是皇上从国师那里得知他去问了国师破解之法,才特意从藏宝库里挑选了这块贡品玉佛出来,又让皇后出面请了国师开光,其实是皇上的意思。

只不过,黎轻一听生辰八字四个字,就觉得这玉佩跟她更没有关系了。

她可以不收么?

第133章 她怎么看怎么可疑

作为黎轻来说,她当然可以不收;但是作为柳承雅来说,好像不能不收,毕竟是皇后送的。

算了,她就暂代柳承雅收下了,以后再找机会给她就是。

黎轻道:“皇后真是有心,还想到给我求平安坠子,你有没有帮我谢谢她啊?”

她双手把盒子接了过来,取出玉坠,拿在手里。这玉触手生温,是块上好的暖玉。她解开随身携带的香囊,把这块暖玉小心地放了进去。

“我已经谢过了。等什么时候见了她,你再当面提一提就是。”华霄也不想过多的提及辟邪之类的话题,见黎轻把玉坠子收好之后,他就把空盒子放在一边,顺势转了话题:“我听说你把朱家的人都带回来了,他们正在审。”

“嗯。”黎轻点了点头:“我擅作主张,你不会怪我吧?”

“你做得很对,我怎么会怪你?”华霄道:“只是,我还以为你会去看何错,没想到你却在这里发呆。”

黎轻心道:我也想全部都做了,干净利落帅气十足地把案子给破了,但是那样的话,就不是柳承雅了,而是玉扇君。

暴露身份,岂不是找死?

所以,我就算已经有八成的把握凶手是谁,也不能直接告诉你我的结论。

我得像我刚开始玩儿侦探游戏那样,看什么都新鲜,想什么都要琢磨好半天,多绕几个圈子,多碰几次壁。

“我只是在思考问题,不知道我分析得对不对,所以,我需要跟你讨论过之后,才去看何错。他的嫌疑太大了,现在所有的证据都对他很不利。”黎轻边说边从窗户边站了起来,往书案的方向走去。

书案上,放着她打的草稿,上面是关于案子的分析和目前案子所呈现出来的疑点。

“你不希望朱新是何错杀的。”华霄很笃定地说道。

黎轻不置可否,她把她打的草稿拿给华霄看:“我能不能请教王爷几个问题?”

华霄心道:你真想做的事,什么时候客气过?

“这是你写的?”华霄接过黎轻的草稿,看了一遍。

版面整洁,字迹娟秀,关于案子的分析写得也很有条理,当然,无论怎么分析,目前最大的嫌疑,就在何错身上。

或许,这就是她心情不佳的原因。

华霄再次感慨他的王妃确实聪明,一直养在深闺也能考虑到这些问题,她确实应该是看过许多书,心思也细腻,运气也好,去一次朱家都能碰到母女打架吐露出何错受到朱新虐待的情况,只是还缺乏办案经验。

“你这上面写的关于血衣的问题,其实府衙在搜查朱家的时候,就已经彻底地搜查过了,但是没有任何发现。”他说道:“不过,既然我们现在已经知道朱家的人都有隐瞒的情况,应该会有新的进展。朱家的人跑不了,你要是不累的话,我们一起去见见何错吧。”

“好。”

黎轻站了起来,或许是动作太快,她藏在书案之下的纸篓被她不慎给打翻了,一个又一个圆形的纸疙瘩争先恐后地从纸篓地跑了出来。

“啊。”

黎轻惊呼了一声,略显慌张地看了华霄一眼,然后飞快地蹲在地上把这些纸疙瘩往纸篓里塞,动作要多可疑有多可疑。

华霄心念一动,动作迅速地从地上抓起两个纸疙瘩,展开一看。

第134章 你尽情地嘲笑我好了

黎轻跳起来抢了一下,华霄手一抬,她没能抢过来。

地上的纸篓再次被她打翻,刚才捡回去的纸疙瘩又滚了一地。

“我已经看到了。”华霄忍笑道。

黎轻懊恼地扯了下嘴角。

“你尽情地嘲笑我好了。”她转身蹲在地上,把纸疙瘩一个一个地捡回纸篓去,这次倒是不慌张了:“我本来是想着这些留着早晨点炭火盆的时候可以用,要是早知道会被你看到,就应该把它们扔进炭火盆里去。”

华霄把手中的两张纸重新揉成团,放进纸篓里,又蹲下来,和黎轻一起捡。

“为什么要嘲笑你?”他一边捡一边说道:“你很聪明,还很努力,如果是个男儿,一定是个进士之才。”

他方才捡起来的两张纸,一看就是黎轻分析案件的废稿的废纸,看她慌张的模样,他认定地上这些应该也是废稿,也就是说,黎轻给他看的那张字迹娟秀版面整洁条分缕析的纸,是她的终稿。

一想到黎轻写废了一张扔一张纸的模样,或许还带着一些焦躁,就是为了把她最聪明的一面表现在他面前,华霄就忍不住想笑,嘴角微微勾起了一个轻微的上翘的弧度——他就说么,怎么他的王妃聪明得有些过分了,甚至有些不像是养在深闺的,但是现在看来,或许正是养在深闺,又不喜女红之类的事务,她才会把脑子用在思考之上,就像她为了厘清一个案子,反复琢磨,写了这么多稿子一样。

黎轻没抬头,她轻哼了一声:“怎么不是状元之才么?”

“心还不小,你还想把你爹也比下去。”华霄嘴角含笑地把最后一个纸疙瘩扔进纸篓里。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么。”

黎轻把纸篓放在书案旁边,站起来理了下衣裙,低头的一瞬间,嘴角露出一抹几不可见的笑意——刚才的表演真是完美,把纸篓勾出来的动作十分自然,听华霄的语气已经相信她在私底下各种绞尽脑汁的思考了,真没白费她写了这么多纸的工夫。

她调整了一下站姿,做了个请的手势:“走吧,我们去看何错,这次,你来问,我旁听。”

华霄心情甚好,嘴角的笑意怎么压也压不下去,路上见到他的人,无一不在心里感慨:王爷只要一和王妃在一起,心情好像就没有不好的时候!

两人来到临时拨给何错住的屋子。

何错还在养伤,屋子里弥漫着一股药味儿,门口和窗户各有一人守着,实际上也是被囚禁着。

见翊王和翊王妃进来,本坐在榻上烤火发呆的何错立即站了起来,给两人行礼。

华霄开门见山地问道:“何错,现在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你是杀害你师父朱新的凶手,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何错摇了摇头:“我师父不是我杀的。”

“几乎每个杀人凶手都说自己没杀人。”华霄道:“本王不妨告诉你,你师父一家,已经全被扣押了。”

何错愣了,“……为什么?”

“他们全部涉嫌做伪证。”华霄道:“何错,你也没有说真话。你隐瞒了你被朱新虐待的事实。你有杀人动机。”

第135章 吓了她一跳

何错惊疑地看着华霄:“王爷您……是怎么知道的?”

华霄道:“你在牢房里的时候,本王已经看到你身上有不少旧伤了,只不过你是从十岁起才开始跟着朱新学手艺的,本王并不能确定你身上的旧伤是到朱家之前还是在到朱家之后形成的。你被朱新虐待,是王妃无意间发现的。”

“王妃?”何错惊疑的视线又转移到黎轻身上。

黎轻解释道:“瑛娘在你师父死了之后,就被别的男人赎买走了,我本来是想把这件事告诉你师娘,结果到了之后,朱大小姐问我你的事,被她母亲追着打了一顿,说她忘恩负义,关心你这个杀人凶手。”

何错一愣:“我师娘……她说师父是我杀的?”

黎轻道:“对,她已经认定你为她的杀夫仇人。”

何错的眉头顿时皱了起来,脑袋低垂,不知道是不是被这句话打击到了而沮丧。

华霄道:“我们在现场没有发现凶手的鞋印,这很不正常。按理说,朱新流了那么多血,凶手追着他把他头给砍了,还在屋里写了字,不可能不留下痕迹,只有一个可能,凶手熟知官府的办案手段,清理过现场,把一些或许会暴露他身份的痕迹给擦掉了。”

何错依然低着头,没说话。

黎轻敛了下眼皮,华霄的分析丝毫不差,她就检测到了被擦拭掉的血迹,当然,以华霄他们现有的技术,是检测不到的,只能靠分析。

但是,只靠分析,很容易造成冤案,特别是在凶手还挺聪明的情况下。

她自己,就是受害者。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她现在才会站在这里。

“我们怀疑,凶手用来擦拭现场的布,就是当时他身上穿着的衣服,沾了朱新的血,被他给处理掉了。”华霄继续说道:“何错,你是仵作,你来告诉本王,凶手如果要神不知鬼不觉地处理掉血衣,一般会用哪些方法?”

何错平静地说道:“扔掉,埋掉,或是烧掉。”

“是啊。”华霄道:“方才王妃不慎让本王看到了她分析案情的草稿,她觉得难为情,就说早知道会被我发现,就该扔进炭火盆里烧掉。烧掉,是一个多好的方式,特别是在冬日,家家户户都点着炭火盆的时候,更方便毁灭证据。”

黎轻:“……。”这个比方打得真好。

“我要是凶手的话,我就把朱新的宅子也一把火给点了,就像向府一样,来个彻底的毁尸灭迹。”黎轻不经意一般地说道。

“没错。”华霄道:“凶手放着简单的方法不用,大费周章地整理现场,可见他并不想伤害朱家的其他人。”

“或者说,不想烧了自己家的房子。”黎轻补充道。

“你不想承认也没关系。”华霄说道:“我们在案发现场还发现了一个重要的证据,这个证据证明当时朱新被杀的时候,有目击者。”

“对啊,我在朱新的房间窗户上发现了一个用手指戳破的洞。”黎轻又在一旁补充道:“何错,等目击者指证你是杀人凶手的时候,你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华霄额角青筋一跳,他站了起来,拽着黎轻的手腕,一言不发地把她带到屋子外面。

第136章 这个世界的男人都不适合她

“方才过来之前,你说我问你旁听。”华霄的声音很低,但隐隐有咬牙切齿之意。

如果换个人,这会儿早害怕了,但黎轻本就是故意的。

“我就是觉得,我的朋友何错,不应该是凶手。”黎轻笑着小声道:“你的分析都对,但是万一凶手是另外一个熟知官府办案手段,又略懂医理之人呢?”

“你想说朱吴氏?”

“对啊。我看她打人的时候,力气也挺大的。她爹原来不是大夫么,朱新是入赘的女婿,朱家的房子其实是吴家的,朱吴氏不肯一把火把祖宅烧了也是有可能的啊,她从小也没少跟她爹一起上山采药,那切药刀她也会用,再说,她的动机也不小呢。你想想,她入赘的相公对小孩子都那么狠,又喜欢喝花酒,对她能好到哪儿去?她说不定早就心存积怨,终于忍不住爆发了。你想想啊,她只生了两个女儿,年纪大了,也不能生了。她要是不杀朱新,朱新抬房小妾回来,再生个儿子,以后吴家祖宅,就要变成小妾生的儿子的。那朱吴氏,能忍?”

华霄神情复杂地看着黎轻。

黎轻觉察到他的视线怪怪的,问道:“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华霄心道:听上去也不是没有道理,只是,可问题就出在太有道理了!

她倒是把朱吴氏的心思琢磨得很透,难不成都是女人,所以她才那么懂朱吴氏的心思?柳家后宅其实也很不平静?

黎轻见他不说话,脸上的表情一言难尽,总觉得不太对劲,正要开口问,脑子里突然灵光一现:“你该不会联想到你自己了吧?”

华霄一愣:“什么?”

黎轻嘴角抽了一抽:“那个,朱家这种小门小户,跟翊王府是不能比的,朱新纳妾跟你纳妾也完全不能相提并论,发生在他身上的事不会发生在你身上,你没有必要联想太多。我只是就事论事地分析案子而已。真的。”

华霄把黎轻的话在脑子里过了两遍,确定自己这次真的没有理解错她的意思。他赶紧否认道:“不是,我没这么想。”

“啊,你不用特意解释的,不用,我就是担心你误会我的意思,所以先跟你说一声。”黎轻尴尬地笑了笑。

她想,这翊王妃确实不好当,不但随时可能丢了性命,如果翊王真想纳妾,翊王妃也根本没有选择的权利。

真是太惨了,幸好她这个翊王妃是假的。

这个世界的男人果然都不适合她,不适合。

“我不是这个意思,你……”

华霄不明白他们好好儿的谈着案子,怎么就突然扯到他身上去了,而且误会的人不是他,而是她啊——他从没想过纳妾的问题。

他正想跟黎轻说清楚,可就在这个时候,守在何错门口的衙役走了过来。

衙役道:“王爷,王妃,何错说他要招供,请两位一同进去。”

黎轻和华霄闻言,同时一愣。

两人对视了一眼。

黎轻毫不犹豫地把刚才这个小插曲抛到了脑后。

华霄虽然想跟黎轻说清楚,但黎轻已经迫不及待地催促他:“王爷,我们去听听何错究竟想说什么。”

他想,算了,反正不急于这一日。

第137章 天大的秘密

华霄派人去传了沈如风过来做记录。

“你要招供?”他问何错。

何错点了点头:“是的。”

“说吧。”华霄冲沈如风点了点头,示意他来问。

何错道:“我师父确实经常打我,我也确实一直忍耐着。我之所以在朱家忍辱负重,其实是为了帮一个人报仇。”

“帮一个人报仇?”沈如风问道:“帮谁?”

“一个叫洪天赐的小哥哥。”何错像是想起了什么痛苦的往事似的,向来都是神情淡然还带一点儿睡不太醒意味的脸变得肃穆起来。

“地上的十六个字是你写的!”

“你果然知道朱新做过的坏事!”

黎轻和华霄同时说出声,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同时止住了话头,把视线移了开去。

沈如风觉得王爷和王妃好像哪里怪怪的,不过,现在不是探究王爷和王妃之间发生了什么事的时候。

见那二位似乎没有继续问话的意思,他就问道:“洪天赐,是在十六年前的洪鹰校尉灭门惨案中幸存下来的六岁孩童,是与不是?”

“是。”何错道。

“你和他认识?”

“他为了救我,死了。”

“他在死之前,告诉了你他身负的深仇大恨?”

何错点了点头:“从那个时候起,我就决定代替他为他报仇,那年,我九岁。一年后,我一路乞讨来到了京城,想办法让朱家收留了我。”

洪鹰校尉灭门案,负责勘验尸身的仵作正是朱新,这是黎轻和华霄他们早就知道了的事。

不过,他们还是有些吃惊,因为,听何错的话,好像不只是勘验尸身这么简单。

“你要代替洪天赐为洪家人报仇,为什么特意接近朱新?洪家人是朱新杀的?”沈如风问了这个问题之后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不可能吧?”

洪家人,是被一个武功高强的人杀的,不太可能是朱新。

何错咬牙道:“洪家人不是朱新杀的,但是,洪家人的惨死,跟朱新有脱不了的干系。”

“这话怎么说?”

“洪鹰校尉之所以会被杀,是因为他撞见了一个天大的秘密。”

“什么天大的秘密?”

“有人收买了朱新,利用朱新仵作的身份,偷梁换柱,伪造了一具尸身,把待秋后待斩的重犯铁牛给换出来了。”

何错的供词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黎轻也惊呆了。

“你写的那十六个字,第二行的恶鬼,指的是铁牛?”比起其他乱七八糟的,黎轻最想知道的是这个。

何错点了点头:“我虽然小,但是我的记忆力很好,天赐小哥哥说的每一句话我都记得非常清楚,他的仇人是谁,为什么和他有仇,他都告诉了我。你们可以放心,我绝对不会记错。我本来没打算现在就告诉任何人这些事,我本来觉得时机还没有成熟,所以,我看见朱新被杀,就趁机在地上留了那十六个字,想引导你们去调查朱新,还有十六年前的洪家灭门案。但是,王妃刚才的话点醒了我,如果我再沉默下去,说不定就要被当成杀人凶手了。杀人偿命,分尸更是重罪。我还有事情没有做完,我还不能死。”

黎轻眸光一闪,问道:“朱新是谁杀的?”

何错道:“我师娘。”

第138章 相依为命

黎轻还要继续往下问,华霄却捏住了她的手腕。

黎轻看了他一眼,觉得他应该是有话要说,就暂时打住了话头。

华霄盯着何错,冷冷地说道:“洪天赐,洪家惨遭灭门那年,他才六岁。他是怎么在知道这么多真相的前提下逃出去的?在他死了之后,你花了一年的时间,一路乞讨来到京城,也就是说,你是在京城之外的地方遇到他的,想必那个地方离京城也不近。你九岁的时候,洪天赐才十一岁,你们又是如何认识的?他既然身负深仇大恨,又为什么要冒着生命危险来救你?”

“是啊。”沈如风在一旁附和道:“如果换成是我,我就算看着你死,也不会让自己丢了性命。”

何错长长地呼了一口气,他的双肩紧绷,似乎那些往事像是一个重担压在他身上。

他说道:“天赐哥哥说有个叔叔救了他,他没告诉我那个叔叔是谁,朱新被收买偷梁换柱的事就是那个叔叔告诉他的。那个叔叔把他送出京城,送给一户农家收养。那年干旱,他在逃荒途中和那户人走散了,遇到我。我分了吃的给他,后来我们就结伴乞讨。”

他低着头,敛着眼皮,呆了一会儿,不像是在思考,而是像陷入了某种沉重的思绪之中。

过了好一会儿,他叹了口气,继续说道:“那次,我们去山上找野菜,我脚滑,滚下了山坡,他为了救我,摔了一跤,不知怎么的就死了。后来,我跟着朱新学了手艺,曾反复琢磨他的死因,他应该是摔断肋骨戳破了内脏死的。他在临死之前,应该知道自己快要死了,就把他们家的仇人告诉了我。”

“他的仇人,除了朱新,还有谁?”华霄追问道。

何错一怔,猛地抬头看着华霄。

华霄道:“铁牛当时被关在刑部大牢。朱新只是一个仵作而已,他是不可能一个人完成把尸体运进刑部大牢,又偷梁换柱,把铁牛给带出来的。他必定有帮手,这个帮手,定不是普通狱卒。这个帮手是谁?洪鹰一家是被谁杀的?”

“王爷真是心思缜密,您和王妃,都让卑职敬佩。如果是您二位,一定能帮天赐哥哥报了这个血海深仇。”

何错说完,跪在地上给华霄和黎轻磕了三个响头。

华霄和黎轻对视了一眼,心里都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何错磕完三个响头,跪的笔直地看着华霄和黎轻,回答道:“朱新的帮手是洪鹰的手下向诚,洪鹰一家,正是被铁牛所杀。洪鹰一家的尸身也是由朱新勘验的,朱新利用职务之便,让这个案子,成了一桩悬案。但是,朱新和向诚,都不是最终的幕后主使人,洪家真正的仇人,是让朱新和向诚把铁牛救出来的人,惭愧的是,我潜伏在朱新身边这么多年,依然没能把这只幕后黑手给揪出来。”

黎轻面无表情。

华霄眉头紧锁。

沈如风惊愕地看着何错:“向诚?何错,向诚的案子,是你勘验的。”

第139章 他们永远不可能成为朋友

“是啊,他们都死了,我的线索也断了。”何错一脸怅然。

“是么?”沈如风冷笑一声:“你这些年想必搜集了不少关于朱新和向诚的情报吧?对于向诚的死,你就只是觉得遗憾线索断了而已?”

何错道:“我知道我把这些事情说出来之后,你们会怀疑向诚的死和我有关,但是,我确实不知道向诚是谁杀的。”

沈如风转头看着华霄,请示他的意见。

华霄道:“先说回朱新的案子。”

沈如风便问道:“方才王妃问你,朱新是谁杀的,你说是你师娘,你有什么证据能证明人是她杀的?”

“证据便是之前你们提到的血衣。”何错道。

“血衣?”沈如风赶紧问道:“在哪儿?”

何错道:“我在我的床底下,挖了个小坑,用来藏东西。那晚,师娘担心炭火盆烧衣服留下痕迹,就去灶房,想把血衣放进灶里烧,天气很冷,黑灯瞎火的,火折子受了潮,不好点火,师娘很烦躁,没有注意到她掉了一件衣服。等她回大妹的屋睡觉之后,我把衣服捡走了,又悄悄摸进了师父的房间,避开地上的血迹,在地上写了那些字。”

“你看得清地上哪里有血?”沈如风又问道。

“十月十六,天上的月亮很圆,我的眼睛也很好,再加上,师娘杀师父的时候,他们说过话,屋子里点着灯,地上哪个位置有血,我记得住。”何错道:“那件衣服现在还藏在我的床底下,在靠近墙角的位置。你们只要找出来,就知道我有没有撒谎了。”

……

华霄派人去朱家取衣服,又派人请其他仵作重新给向诚验尸。

“王爷,如果何错说的都是真的,朱新被杀的案子,就破了。”黎轻道。

华霄有些担忧地看着黎轻:“你……”

“我什么?”

“我是想说何错的事。”

黎轻道:“何错把一件原本简单的案子复杂化,就是为了让这件案子转到御史台来。他不相信遥京府衙,甚至不相信大理寺和刑部,但是他相信王爷,他相信你一定能把铁牛以及铁牛身后的幕后黑手给揪出来。让我感到意外的是,他的演技很不错,不管是我在向府碰到他,还是在朱家看见他,他都表现出了他的身份该表现的模样。从他的外表倒是不容易看出来他居然这么会演戏,不愧是从小就吃了大苦,又能在报仇对象身边忍辱负重潜伏多年的人。”

“……你还把他当朋友?”华霄疑惑了,他们被何错摆了一道,他还以为她心里会不舒服,没想到她看上去好像很不在意似的。

黎轻有些无奈地看向华霄:“王爷,你不是早就知道我就是图个便利,才会说他是我朋友么?”

华霄:“……。”

所以,他这是白担心了?

“我觉得他还挺关心你的。”华霄有事离开之后,常乐小声说了一句。

“嗯,我知道。所以我这不是在帮他查出谋划策办案回报他么?”她的心又不是石头长的,就算华霄是对他的王妃好,但现在是她在享受这份好,这一点,她心里清楚。

黎轻心道:我也差点儿把他当成我的朋友了,幸好何错来了这么一出,给了我警示。

她和华霄,是永远都不可能成为朋友的!

第140章 太妃坐不住了

在何错的床底下,找到了他说的那件血衣。

在铁证面前,朱吴氏先狡辩后崩溃,再变得阴狠,痛陈了对朱新的怨恨之后,承认了自己的罪行。

黎轻掩着嘴慵懒地打了个哈欠,对华霄道:“王爷,我这下真乏了,我先回王府了。”

华霄立即让夜岚和吴却把黎轻送回翊王府。

黎轻今日坐的,是有翊王府标志的马车。

路上的行人认出这辆马车,无一不在马车经过之后对着车尾交头接耳指指点点。

吴却觉察到之后,告诉黎轻:“殿下,周围的人看我们的眼神不太对,想必是昨晚上翊王查抄地下赌坊的事情已经在京城里传遍了。”

黎轻隔着帘子说道:“这是意料中的事,无妨。”

夜岚道:“王爷说了,从今日起,我和吴却搬到王府住,您要出门的时候,记得派人来叫上我们。”

黎轻应了一句:“我知道了。”

翊王查抄了京城几乎所有的地下赌坊,断了不少人的财路,还斩杀了不少人,难保不会有人来寻仇,必须得小心一些。

一回到王府,刚下马车,管家就迎了上来。

“哎呀,王妃,您终于回来了。”大冬天的,管家却伸手在额头上抹了一下,像是热出汗了似的。

“找我有事?”黎轻不慌不忙地问道。

管家道:“太妃派小的在这里等着您,说等您一回来,就请您去春晖园一趟,她有事要跟您说。”

太妃找她?

黎轻顿时打起十二分精神,问道:“太妃找我何事?”

“好事啊。”管家笑得一脸谄媚:“您去了就知道了。”

好事?太妃找她有好事?

黎轻不太相信。

不过,她还是笑着说道:“好,我现在就去。”

吴却和夜岚没有跟进后宅,黎轻带着常乐和柳絮去春晖园。

“小姐,您说,太妃那边是有什么好事啊?”柳絮有些担忧,她也不太相信太妃能有好事找黎轻。

黎轻道:“去了就知道了。”

无根无据的,要说找她茬她还能猜出个一二来,但是要说好事,她就分析不出来了,还不如不浪费这些脑细胞。

进了春晖园,之前见了她都没什么笑脸的秋叶嬷嬷笑容明媚地向她迎了过来:“王妃来了?请在这里稍候,奴婢这就去禀报太妃。”

黎轻不动声色地回了个笑容:“有劳嬷嬷了。”

柳絮在她身后嘀咕道:“真是奇怪啊,她怎么笑得这么和善?”

常乐也跟着嘀咕道:“无事献殷情,非奸即盗。”

黎轻轻咳了一声。

两人立即收了声。

秋叶嬷嬷很快出来了,依然笑容满面地对黎轻说道:“太妃请王妃进去。”

黎轻跟在秋叶嬷嬷身后,进了春晖园的正厅。

太妃端庄地坐着,一脸威仪地瞥了黎轻一眼。

“见过母妃。”黎轻屈膝行了个礼:“请问母妃召我过来,是有何事指教?”

太妃缓缓地问道:“听说,你们昨夜一夜未归,是抄别人家去了?”

消息确实传得够快的,连太妃都知晓了。

“不是抄别人家,是抄了地下赌坊。”黎轻笑着解释道:“抄出来的银子,王爷上午就送进宫里去了。”

第141章 太妃的算计

“嗯。”太妃淡淡地说道:“你们确实给皇上立了一功,不过,也树了不少敌人吧?”

黎轻笑道:“王爷在战场上迎战千军万马,人称西凌战神,想必不会害怕树几个敌人。”

太妃哼了一声:“我儿自然是不怕的,但是你呢?”

黎轻一愣,难不成太妃还担心她?

“我也不怕。”黎轻道。

“你不怕,哀家怕!”

太妃的声音陡然拔高,听得黎轻怔了一下:“母妃怕什么?”

太妃道:“咱明人不说暗话,哀家知道外面有传言,说我儿克妻。哀家不信这些虚的,但堵不住悠悠众口。你去御史台帮王爷做事,原本哀家觉得没什么,御史台里面安全啊。但是现下不一样了,你走在大街上,哀家都担心有人冲出来要了你的脑袋。”

黎轻一头雾水——

太妃今天吃了回心转意丸了?怎么开始担心她的安危了?难道不是她就这么死了比较好么?她要是不死,盛珊儿怎么上位啊?

太妃这唱的究竟是哪一出啊?

黎轻试探着说道:“多谢母妃关怀。母妃请放心,王爷派了侍卫跟在我身边,就算有人想要我的项上人头,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不行!”太妃断然道:“这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我已经想过了,从明日起,你就不要去御史台了。我看得出来,你是一个聪明人,所以,我准备逐步的把家里的一些事务交给你来打理,从明日起,你就来我这里晨昏定省,我会教你怎么打理府上事务。”

黎轻愣住了:“不是啊,母妃,府上的事务,不是一向是表、一向是由您打理,然后表妹协助您打理么?我这才进府没几日,什么都不熟悉,什么都不懂,我……”

“就是因为你什么都不懂,所以我才让你过来,我亲自教你啊。”太妃打断了黎轻的话。

“可是表妹那边……”

“也不知道是谁说的,这里是王府,表小姐是寄住的。”

黎轻:“……。”

“我年幼无知,口不择言,还请母妃不要怪我说错话。”为了把打理王府事务的烫手山芋扔出去,黎轻毫不犹豫地说自己错了。

“哀家几时怪过你?”太妃淡淡地瞥了黎轻一眼。

黎轻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既然母妃不怪我,那打理王府事务的事……”

太妃立即接过话茬、再次打断了黎轻的话:“打理王府事务的事当然要交给你来做。”

黎轻:“……就按照以前的规矩不好么?”

“我怎么感觉你这么不想办哀家交代给你的事呢?”太妃佯怒道。

黎轻心道:确实不想办呢。

“我只是觉得,以前怎么办的,现在就怎么办,没有必要更改。”

“以前是以前,以前这府上不是没王妃么?现在有王妃了,当然得王妃来管。”太妃皱着眉头说道:“这件事就这么定了,你明日早晨就过来。我知道你昨夜一夜未睡,也乏了,回去休息吧。”

黎轻默默地深吸了一口气,心想:不能着急,得先搞清楚太妃究竟是怎么想的再从长计议。“那我今日先回去了,明早再来给母妃请安。”

等黎轻离开之后,秋叶嬷嬷走到太妃身边,道:“王妃看上去不太想接手。”

太妃道:“我恩威并施,才说服珊儿配合我,她柳承雅不想接手也得接手,我必须得把她和霄儿隔离开!”

第142章 因梦而生的决定

“太妃要您管理王府事务?”柳絮一脸惊喜地说道:“这是好事啊!”

“你觉得是好事?”黎轻反问道。

“是好事啊。”柳絮欢喜道:“一个宅子里,就数大权在握的夫人最威风了,怎么不是好事?”

黎轻:“……。”

好吧,这对别的女人来说,确实是好事,但是对于她黎轻来说,就不是一件好事了。

“太妃明明就觉得她是快要死的人,怎么会无缘无故把王府事务交给她来打理?这很不正常,一定是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事情发生了。”常乐在一旁说道。

柳絮被他这么一说,也觉得很有道理,她心里突然一惊:“她该不会是知道您不是……了吧?”

黎轻听懂了她中间省略掉的词,沉吟了片刻,摇了摇头:“别说她知道了,她哪怕是有一点点怀疑,也不可能是这个反应。让我管理王府事务能试探出什么来?”

“也是哦。”柳絮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心脏还跳得有些快,脸都白了一层。

“不管她出于什么考虑,我也是不可能帮她打理王府事务的。”黎轻揉了揉太阳穴,“我先睡一觉,等我睡醒了再想。”

或许是熬了个通宵的原因,黎轻这一觉睡得很沉,还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见她在之前那个世界和她哥哥黎崇一起吃早饭。

早饭吃完,他们分别出门,黎崇去了公司,她代替他去参加一个私人古董展示会。

展示会上,一个珠光宝气的中年女人一直拉着她说话,让她烦不胜烦。她借口头晕,才脱了身。

后来,她发现她明明站在黎崇身边,黎崇却看不见她了。不只是黎崇,周围的人也都看不见她,她站在他们的旁边,穿着一身古装,看着黎崇把主办私人藏品展示会的主人打得牙齿都崩掉了两颗,她大声喊哥哥,但是黎崇没有听见,周围的人也没有听见。

再后来,黎崇到处跑到处找到处喊她的名字,可就是看不见明明近在咫尺的她,她急得都快哭出来了。

黎轻心里一着急,醒了。

她猛地从床上坐起来,就着窗外的月光,她清晰地看见了屋子里古色古香的摆设,在清冷的月光下泛着恍如隔世的光泽。

黎轻从镯子里拿出一块机械表看了下时间,这是她穿越过来的时候手腕上戴的手表,她一直把它放在镯子里,隔段时间会拿出来依据钟鼓楼的报时调一下时间。

现在是半夜三点三十七,在这个世界,对应的是寅时。

她昨日下午就睡了,大约睡了十来个小时,睡得很饱,就是肚子有点儿饿。

黎轻坐在床上,撑着脑袋考虑了好一会儿,做了一个决定。

早晨,柳絮给黎轻梳头,问她今日梳什么发式。

“我先暂时帮太妃管几日王府事务。”黎轻道:“今日就梳个随云髻好了。”

柳絮一愣:“您不是不想管么?”

黎轻轻描淡写地说道:“太妃是长辈,她又是以担心我的安危为借口让我学着管理王府内务,我也得讲讲策略,最好是让她主动免了我管理王府内府的职务。”

“若是让太妃主动免了您的职务,又不得罪她,那自然是最好不过了。”柳絮道。

黎轻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笑了笑,对柳絮的话未置可否。

第143章 少了某人的马车空落落的

黎轻去春晖园之前,让常乐在她往日出门的时辰去通知吴却和夜岚,说她今日暂时不出门;又让他顺便看看王爷是不是在门口等着她。

常乐去到半路,碰到了吴却。

“你怎么会在这里?”常乐诧异道。

旁边有人经过,吴却便照直说道:“王爷见王妃过了点儿还没有出来,便让我来问问王妃,是不是今日不去御史台了?”

常乐道:“是啊,太妃昨日让王妃从今日开始晨昏定省,还要学着打理王府事务,所以,今日王妃不能去御史台了,她特意派我来告诉你们一声。”

“什么?!”吴却看了看周围,把常乐拉到一边,低声问道:“怎么回事?太妃怎么突然想起让轻姑娘打理王府事务了?不是说王府事务都是那个郡主在管么?”

“不知道啊。”常乐道。

“那轻姑娘的意思呢?”吴却问道:“她同意了?”

常乐道:“她说先同意着,等摸清楚太妃的想法之后,再见机行事。正好,她还让我悄悄告诉你,她这两日可能都会在王府里应付太妃,你正好趁着这个机会探一探追缉玉扇君的事。”

吴却眼睛微微一眯:“包在我身上。”

两人没敢多说,几句关键的话说完之后,就各自回去复命了。

华霄正在门口等着吴却探了消息回来。

他一听太妃要让“柳承雅”晨昏定省和学着打理王府事务之后,愣住了——虽然他此前常年驻守在边关,王府的事基本上没怎么管,但他多少也知道,太妃从来没有对以前的王妃提过半句让她们学着打理王府事务的话,晨昏定省什么的,也是从来都不做要求的。

怎么这次,她突然改变主意了?

在从王府到御史台的路上,华霄就把盛太妃的心思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他皱了下眉头,决定暂时静观其变再说。

他转头看着身边空着的位置,尽管今日黎轻没有和他一起,但他依然下意识地把她的位置给让出来了。这个位置上,这会儿没有人坐,竟让华霄觉得整个马车都变得空落落的起来。

与此同时,黎轻刚在春晖园里服侍盛太妃用过早膳。

秋叶嬷嬷过来,在盛太妃耳边耳语了一句:“王爷已经出门了。”

盛太妃敛了下眼皮,对黎轻道:“你回去吧,用了早膳再过来,哀家先让他们去准备账本儿,你就从账本儿开始学起吧。”

黎轻道:“一开始就看账本儿,也只是看个囫囵。昨日太妃教导之后,我回去也仔细想过了。我以为,我还是应该从最基本的内务开始学起,比如说,府里有什么东西,平时放在何处,有何用处,先从这些小的开始学起,不然,就算是看了账本儿,我也看不太懂。太妃以为如何?”

盛太妃一怔:这个柳承雅,昨日不是还一直推脱的模样么,怎么回去之后又变得这么积极了,还已经想好该从何处着手了?

她在心里冷笑了一声:看来她昨日推脱只不过是在演戏而已,这个女人,真不愧是做得出跟人私奔这种丑事的,心机真重。

第144章 果然是找茬

王府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的各种物件数不胜数,要全部了解下来,估计一直到“柳承雅”死都了解不过来。

盛太妃对黎轻的提议求之不得:这样的话,她就没有闲工夫在霄儿身边晃悠了。

“有何不可?”盛太妃假装漫不经心地说道:“哀家本也是想让你从这些开始学,又怕你觉得繁琐。既然你自己不介意,那哀家当然没有意见。”

黎轻嘴角微微一勾:“多谢母妃包容我的任性,我既然要学,自然是不怕繁琐的。”

黎轻走到门口,盛太妃就叫住了她:“珊儿是咱府上的客人,她那边的物件儿你暂时不用理会。”

“母妃放心,这个道理我还是懂的。”黎轻对盛珊儿房里的东西一点儿兴趣都没有,等王府其他地方的东西都调查遍了,再看看有没有必要查一下盛珊儿房中的东西。

柳絮心中感到十分疑惑,不明白黎轻怎么放着轻松的账本儿不看,反而要做清点王府中物件儿这么繁琐的事情。

不过,她心中即便有疑问,现在也不会轻易问了。

回到延福园,黎轻问常乐:“跟吴却他们说了?”

“说了。”常乐道。

“王爷今早有等我吗?”黎轻又问。

“等了,还让吴却来问你怎么没有出去,我按照你说的回了吴却了。”常乐意有所指地答道。

黎轻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

用过早膳,黎轻再次带着柳絮来到春晖园。

春晖园里,盛太妃正在大动肝火,不单是砸东西,骂人的声音连院子里都能听见。

黎轻的脚步一顿,随手招了个在外面伺候的丫环来,问道:“太妃这是怎么了?谁惹太妃生气了?”

“几位管事。”丫环小声道:“至于是怎么惹到太妃的,奴婢就不清楚了。”

黎轻眉头一皱,径直走进去一看,发现管家连同几个管事缩着脖子垂着脑袋一副做错事的模样立在厅堂中央,地上有碎瓷片和打翻的茶水,秋叶嬷嬷正招呼丫环进来打扫。

“这是怎么了?”黎轻不动声色地笑着问道:“母妃因何事大动肝火?”

“你来得正好。”盛太妃指着厅堂中站着的几人,气喘吁吁地说道:“我正在教训这群没用的奴才。你方才说你要清点熟悉府里的物件儿,我就让他们把记录各个物件儿的册子拿出来,给你比对,谁知道,这几个没用的奴才,居然跟我说他们存放册子的地方,今年夏日不慎失了火,那些册子都被烧没了!这么大的事,他们居然隐瞒不报,真是气死我了!”

黎轻的视线在管家和各管事的脸上一一掠过,这几人缩着脖子,不敢抬头。

黎轻不慌不忙地问道:“你们各自管的事不同,住的地方也不同,你们都把册子存放在同一个地方?”

盛太妃的身体一僵。

几个管事脑袋垂得更低了,你斜着眼角瞥瞥我,我斜着眼角瞥瞥你,没人敢出来回答这个问题。

黎轻在心里呵呵了两声:看来,太妃还是太妃,并没有吃什么“回心转意丸”,她要她学着管理王府事务只是个借口而已,果真是在找她的茬。

第145章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王妃在问你们问题,你们都哑巴了?”盛太妃佯怒道:“管家,你来说,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管家心里苦死了,所谓主子斗法奴才遭殃,倒霉的就是他们。

这事要是搁以前的任何一位王妃身上,都不算什么事,可当下这位王妃不好惹啊。不对,这事要是搁在以前的任何一位王妃身上,根本就不会发生!

管家硬着头皮说道:“为了方便管理,是奴才让他们把那些册子集中存放在一个地方的。”

黎轻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那就没办法了。”

就在众人心里都松了一口气,以为这件事就这么瞒过去了的时候,黎轻又开口了。

黎轻不解地问道:“不过,今年夏日失火烧掉的册子,现下都冬日了,雪都下过了,还没重新整理出来?”

众人刚松下去的气又提了起来。

盛太妃脸上八风不动,却在袖子下面用食指掐着大拇指——这是她习惯用来警醒自己、让自己不至于脸上露出破绽来的方式。

管家害怕黎轻,听见她用这种语气说话更是害怕。黎轻还没说什么呢,他先出了一身冷汗。他小心翼翼地说道:“王府器物繁多,清点起来颇为耗时,是以,至今也还没有整理出来。”

“是你们偷懒了吧?”黎轻漫不经心般地说道。

“那怎么会呢?”管家讪笑道:“府里的奴才丫环都是动作利落的,万万不敢偷懒。”

“既然没有偷懒,那你们就是故意拖延。”黎轻原本绵软的声音突然变得锋利起来:“你们该不会监守自盗了,担心册子一做出来,就会暴露,所以才拖着不重新整理吧?”

这句话一说出来,可把管家和管事的吓了一大跳。

监守自盗这种事,大户人家多多少少都会发生,但是,不管管家和管事的有没有做过,黎轻现下已经把这顶“监守自盗”的帽子扣在了他们的脑袋上,刚刚才按照太妃的吩咐把记录王府物件儿的册子销毁的他们,是万万没有办法自证清白的。

“冤枉啊!”

几人同时跪在地上,不停地喊冤。

“太妃娘娘容禀,奴才冤枉啊。”

“奴才对太妃和王爷忠心耿耿,是万万不敢做这种鸡鸣狗盗之事的。”

“请太妃明察!”

盛太妃心中一喜,王妃把府中管事的都得罪了才好呢。圣人说得好:小人难养。这些个奴才,虽然地位卑微,但要真全得罪了,那也是一件大麻烦的事。

“王妃,他们都是王府中的老人儿了,哀家相信他们的人品,他们应该是不会做这种鸡鸣狗盗之事的。”盛太妃假意劝道。

跪在地上的几人忙不迭地磕头:“太妃娘娘英明,太妃娘娘英明。”

黎轻不慌不忙地笑道:“母妃教训得是。确实,承雅指责他们监守自盗是无凭无据,不过,他们也是空口无凭,册子已经烧了,府上的东西没有了对照,他们说的话,也是无凭无据,无法取信。就算他们没有监守自盗,但册子在他们手上烧了,就是他们监管不力,原本是该受罚的,不过母妃方才说了,他们都是王府的老人儿了,劳苦功高,承雅也深以为然。是以,承雅想到了一个办法,可以让他们将功补过,如果他们办到了,那就不用受罚了。”

盛太妃警惕地问道:“什么办法?”

第146章 妥不妥,她说了不算

黎轻道:“十日之内,让他们把因为他们的失职而遗失的册子重新做出来。”

“十日?这怎么可能?!”

管家和一众管事连连惊呼办不到。

盛太妃嘴角微微一勾,心想:年轻人就是容易急功近利,越是如此,越是容易摔跟头。

她看了管家一眼,不动声色地给他递了个眼色。

管家立即说道:“十日就算是要了我们的命也办不到啊。”

“要了你们的命也办不到?这么严重的么?”黎轻皱着眉头一脸狐疑地问道。

各位管事连连点头。

管家立即道:“府上的各种器物物件儿数不胜数,不然,我们怎么会拖着这许久的时日都没能把册子重新整理出来呢?”

黎轻哦了一声,笑着说道:“看来,是我小门小户出身,以己度人,以为十日肯定够了。还是我的经验不足啊。母妃,是我为难各位管事的了。”

盛太妃嘴角微微一勾,趁机道:“无妨,你是新人,不了解情况也是理所当然。不过啊,先皇以仁治治理天下,常常教导我们要以仁义待人,你对下面的人,也不要太苛刻了,这样不好。”

“母妃教训得是,承雅谨记在心。”黎轻笑吟吟地说道:“我确实应该多学习一些,这样吧,我来尝试一下。”

盛太妃一愣:“你……要尝试什么?”

黎轻笑着说道:“出嫁之前,母亲教导我,出嫁之后,要以夫为天,以王爷为天,既然我和王爷已经是夫妻了,那我就先从我的天开始了解。十日,我亲自动手把王爷飞霜阁的物品册子做出来。若是我没做出来,我作为王妃,亲自跟管家和各位管事的道歉。”

黎轻没说若是做出来了,又会怎样,但说出来还让人心里有个底,没说出来,众人心里的想法就多了。

管家和一众管事心中顿时惶惶然,要是王妃没把册子做出来还好,要是做出来了,他们可怎么办?

盛太妃的牙关也是一紧,她要的是把柳承雅和华霄隔离开来,怎么这事情进展着进展着,就变成了柳承雅要去帮华霄打点他房中的事务了?

这不是适得其反么?

盛太妃的心脏咯噔了一下,终于发现自己一时疏忽,中了黎轻的圈套,被她以退为进,牵着鼻子走了。

这个女人,真是太有心机了!她居然都一个不慎栽在她手中了,难怪盛珊儿斗不过她!

“这种斗气的做法不可取。”盛太妃咬着牙,不同意黎轻的提议:“哪儿有王妃跟下人道歉的道理?”

黎轻不慌不忙地说道:“母妃方才说了,先皇以仁治治理天下,常常教导大家要以仁义待人,王妃若是犯了错,苛责了下人,当然可以向下人道歉。俗话说得好,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何况我一个王妃?若是错了,当然得认错。”

盛太妃被自己方才说的话堵回来,噎得心口疼。她兀自皱着眉头,一脸为难的模样:“还是不妥。”

话赶话的到了这个份儿上,妥不妥,黎轻都不会让盛太妃说了算。

她看了眼外面的天色,那天一场雪之后,连着几日都是晴天,蓝天白云,空气甚好,非常适合在花园暖阁喝茶听曲儿。

第147章 她要就得有

黎轻笑着说道:“母妃关心承雅的颜面,承雅甚是感动,为了报答母妃,承雅的十日之约更是不做不行。这件事还请母妃放宽心,我看今日天气不错,我听丫环们说燕南坊里面有不少的稀罕吃食,我去买些回来,稍后还请母妃移步花园暖阁,承雅琴艺尚可,今日就聊表孝心,焚香煮茶,为母妃弹奏一曲。”

“诶,你……”

“承雅先告退,去去就回。”

黎轻没有给盛太妃继续反对的机会,先溜了。

盛太妃看着她的背影,气得手抖了一下。

“太妃,现在可怎么办?”管家苦着脸问道。

盛太妃看着管家和一众管事的没用相,就觉得烦躁,这用着趁手的人不在了还真是不方便。

“我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十日之内,绝对不能让她达成任务!”她眼睛一眯,又补充道:“还有,王爷在王府的时候,找些事情给她做,不能让她接近飞霜阁。”

……

黎轻带着柳絮和常乐坐了马车去燕南坊。

吴却去想办法探听追缉“玉扇君”的事去了,夜岚也被他拉走了。

柳絮知道是去燕南坊,兴奋得脸都涨红了:“小姐,听说那燕南坊里面什么稀罕的宝贝都有,那里面的点心和饮品都很特别,跟别的地方很不一样,就连宫里都向他们采购呢。啊,您前两日早膳吃的那个什么蛋糕,就是从燕南坊买的。这普通人家啊,是根本买不到燕南坊的吃食的,只有王公贵臣才能买到呢。以前还在柳府的时候,我就在想,要是什么时候能去燕南坊逛逛就好了,没想到,我的心愿这么快就实现了。”

黎轻听得直想笑,原本因为昨夜那个梦而不太好的心情都变得好了起来。

“那你等会儿记得多吃几个。”她笑呵呵地说道。

“可以吗?”柳絮惊讶道:“奴婢也可以吃吗?可是听说王公贵臣们一早就会派家丁去燕南坊门口排队买,那燕南坊都是放号的,先到的先得,咱这会儿去,号肯定已经放完了吧?”

黎轻笑而不语。

到了燕南坊,门口果然排着长队。

常乐直接把马车往贵宾入口赶。

贵宾入口门口,有两个衣着光鲜的护卫守着。

护卫把马车拦下来,道:“请出示贵宾通行牌。”

柳絮很紧张,贵宾通行牌什么的,她听都没有听说过。她刚想问怎么办,就见常乐不慌不忙地拿出一块黑色描金的方形牌子出来,简洁高雅的纹饰中央,雕着燕南坊三个字。

护卫立即躬身行了个礼,做了个往里面请的手势。

常乐便赶着马车进去了。

柳絮瞠目结舌,这才知道,原来黎轻是燕南坊的贵宾。

下了马车,便有一个衣饰大气素雅的嬷嬷带着两个俊俏的丫环立在一旁等候。

嬷嬷说她是这燕南坊的导购,“今日就由老身来服侍贵人,贵人这边请。”

黎轻笑道:“我这丫环没吃过蛋糕,你一会儿给她拿几个来。”

嬷嬷脸上露出为难之色:“实在是抱歉,今日预留的蛋糕,都被人订走了。”

柳絮一听,脸上顿时露出惋惜之色。

黎轻刚要说话,一个声音突然传来:“她要就得有,没了就立即去给她做!”

黎轻一听这个声音,头皮蓦地一紧,顿时就想转身离开。

第148章 某人的未婚妻恐怖如斯

“哎哟,这不是翊王府的马车么?”

方才说话的美貌女子操着十分夸张的语气提着裙角像个炮仗一样冲到黎轻面前,像是怕她跑了似的,紧紧地攥着她的胳膊,飞快地说道:“这位贵人看上去如此高贵,相貌比起那什么沉鱼落雁的有过之而无不及,仿若九天仙女下凡尘,想必,就是这两日被京城中人津津乐道的翊王妃吧?”

黎轻被她夸张的语气恶心坏了。

“你给我适可而止。”她嘴角抽搐地低声提醒道。

美貌女子非但没有适可而止,还环抱着她的手臂,把她往里面拉:“我叫袁如画,是这燕南坊的管事,对翊王妃您甚是仰慕,今日一见,真是三生有幸。王妃要是不嫌弃,我愿奉王妃您为特别贵宾,以后但凡是您要的,只要您一开口,我立即派人、哦、不、我亲自给您送到府上去。”

“不必了。”黎轻头疼地说道。

“要的要的,不要跟我客气嘛。”袁如画娇滴滴地说道。

黎轻顿时觉得头更疼了。

要说这个世界上,到目前为止,有哪个人能让黎轻觉得无奈的,就是眼前的这个叫袁如画的女人了。

这个确实不是一般女子。

她是骆衍之的未婚妻之一:袁氏双姝之一的妹妹袁如画。

没错,骆衍之有两个未婚妻,当初他母亲一时兴起给他指腹为婚,一指,就指了一对双胞胎。

双胞胎姐姐叫袁如诗,妹妹叫袁如画,姐姐好静,妹妹好动,姐妹俩人如其名,貌美如花,如诗如画,只比黎轻大两个月。

如果不是骆衍之三年前遇到了黎轻,说不定,他们三人早就已经完婚了。

但事情就在三年前骆衍之遇到黎轻的那一刻产生了偏差,这门婚事到现在都还没成。

原本,这应该是一个悲剧。

但是,奇葩的袁如画和黎轻相处过后,居然对黎轻颇为看重,说服了她姐姐袁如诗,姊妹俩一致愿意做小,推举黎轻做正妻,要三人共侍一夫,直接把天不怕地不怕的黎轻给吓跑了。

从那以后,黎轻绝大部分时间都在江湖上游荡着到处破案,如非必要极少回衍天阁,最近一次回去,还是因为骆衍之要闭关,她特意赶回去送了他一些宝贝以防不时之需。

袁如画把黎轻拖到楼上暖阁,亲自帮她脱了狐裘大氅,再给了她一个热情的拥抱,欢喜道:“轻儿,我们好想你哦!”

黎轻一动不动地叹了口气:“你吓到我的丫环了。”

袁如画放开黎轻,瞥了目瞪口呆的柳絮一眼,道:“反正肯定已经被吴却吓过了,再吓一次又能怎地?她要是敢对你不利,我就杀了她。”

“不敢不敢,奴婢对小姐忠心不二,万万不敢对她不利。”柳絮赶紧说道。

“那就好。”袁如画笑着转身,在常乐圆圆的脸上捏了捏:“小乐乐,你还是这么可爱。”她说着,就要伸手也给常乐一个拥抱。

常乐瞬间向后退去,急急道:“男女授受不亲。”

袁如画皱着鼻子哼了一声,“就这点儿不可爱。”

她唤了刚才的嬷嬷进来,警告她嘴巴紧一些,再吩咐她带柳絮出去随便逛,喜欢什么拿什么。

打发了柳絮,袁如画又要蹭到黎轻身边来,被黎轻一个眼神给制止了。

第149章 袁氏双姝

“什么时候进京的?”黎轻问道:“吴却还不知道吧?”

吴却如果知晓,不可能会瞒着她。

“一提到吴却我就生气,这么大的事情,他居然瞒着,一个人就跑来京城了,等我看见那小子,看我不削他一顿。”袁如画气鼓鼓地说道。

“既然他瞒着,那你又是怎么知道的?”黎轻道。

袁如画道:“我就是觉得不太对劲儿,就逼问他的小厮啊。”

黎轻为被吴却扔下的小厮鞠了一把同情的泪,“你和你姐都来了?”

“姐姐没来,我一个人来的。”袁如画道。

黎轻疑惑道:“她放心你一个人来?”

袁如画道:“有什么不放心的?”

黎轻眼睛微微一眯,冲袁如画勾了勾手指。

原本喜欢贴着黎轻的袁如画,这会儿却不敢上前来了,顾左右而言他:“轻儿,你怎么好像瘦了,是不是在翊王府受委屈了?”

黎轻站起来,面无表情地走到袁如画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你不说实话,我就走了,以后也不会来。”

“我说我说我说。”袁如画笑嘻嘻地把黎轻拉下来,把方才侍女送进来的奶茶拿起来递给她:“你最喜欢的珍珠奶茶,来,喝一口,消消气。”

黎轻接过来喝了一口,又放下了,一双美目淡淡地扫着袁如画。

袁如画笑了笑,飞快地小声嘟囔了一句:“姐姐去河间府了,她会定期扮成玉扇君的样子出现,不让别人怀疑到你身上来。”

“胡闹!”黎轻气急,“谁让你们擅作主张这么做的?!”

“消消气啊消消气,姐姐身边有人跟着呢,绝对不会有事的。”袁如画笑嘻嘻地再次把珍珠奶茶递到黎轻面前,一字一句地说道:“你要是担心她,就趁着衍之还什么都不知道,赶紧把这边的事情解决了,跟我和吴却一起回去!”

“你们……”

黎轻呼了一口气,把奶茶端过来一口气喝了,留了一堆黑色的珍珠在杯底。

“西凌朝堂很乱。”黎轻缓缓地说道:“内有国师、亲王、权臣、外戚,外有四方封王,各方势力经营多年,都很强,皇上的权力被蚕食得很厉害,他趁翊王受伤把他召回来掌管御史台,应该也有打破这种局面的意思。我现在还没有头绪,不知道究竟是哪一方在幕后主导了敦林大草原牧场案。不过,我现在已经得到翊王的许可,出入御史台了。最近又死了一个大仵作,可能会牵扯出一些冤案和一些贪赃枉法的官员,我正准备以这个案子为契机,摸摸这各方势力的底。”

“轻儿你这么聪明,一定能把这个案子弄清楚的。”袁如画笑着说道:“我保证不给你添乱,就在这燕南坊里,做你的后勤。”

黎轻好笑地看着她:“那,这位后勤,我现在需要一些燕南坊特有的点心,回去讨好我的婆婆盛太妃,你赶紧去给我准备一下吧。”

袁如画:“……我听说这位盛太妃对翊王妃素来不好,想必对你也不咋地,我能在点心里面下点儿泻药么?”

“不可以。”黎轻笑微微地说道:“你想为了一个盛太妃,砸了燕南坊的招牌么?”

袁如画扼腕,咬牙切齿地去给黎轻准备点心去了。

第150章 太妃的心思不好猜

来的时候低调得不能再低调了,马车上其实并没有翊王府的纹饰,都是袁如画看见黎轻之后为了掩人耳目胡诌的。

但是,回去的时候,就不一样了。

袁如画故意要凸显出她对翊王妃的仰慕,好让黎轻以后可以经常来燕南坊,各种礼盒跟不要钱似的装了一马车,还派了护卫跟在黎轻的马车之后,一路护送她回翊王府。

柳絮手里面抱着一个盒子,盒子里是个绣工精美里面镶着棉花的娃娃,这是黎轻送她的。她一脸欣喜地坐在马车辕上,觉得自己以后不管再发现黎轻小姐任何隐藏的身份都不会再惊讶了。

回到翊王府,黎轻让柳絮把琴摆到花园的暖阁去,又点了从燕南坊拿回来的极品沉香,把点心水果都摆上了,而她自己,则亲自去春晖园请盛太妃。

盛太妃不想给“柳承雅”面子,假装身体不适,让秋叶嬷嬷出来回黎轻。

“王妃,太妃身体突然有些不适,恐怕不能去花园赏琴了。”秋叶嬷嬷说道。

黎轻一怔,心想:太妃还挺容易变卦的,原本还以为她既然已经开始示好了,不管私底下打的是什么主意,无论如何也应该也会去赏琴,没曾想,她猜错了。

“有大碍么?”黎轻问道:“要不要传太医?”

“不用。”秋叶嬷嬷道:“太妃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那我就放心了。”黎轻故意做出一脸遗憾的模样:“本来还想请母妃帮我撑腰的,看来,这场硬仗还是得我自己来打才行了。”

“硬仗?”秋叶嬷嬷一愣。

“没什么。”黎轻笑道:“嬷嬷,请转告太妃,请她好好休息,等我处理完手中的事情之后,再来给她请安。”

说完,黎轻转身就走。

秋叶嬷嬷心里一急,喊了一声:“王妃请留步。”

黎轻转身疑惑地看着她:“嬷嬷还有话没说完?”

秋叶嬷嬷讪笑道:“您方才说请太妃撑腰,还有打硬仗什么的,敢问这两句话究竟是何意思?还请王妃告知一二,老奴好去问问太妃的意思。”

“不用了。”黎轻笑着说道:“多谢嬷嬷关怀,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还不就是我早晨在太妃面前立下的军令状么?我能应付的,这种事就不用麻烦母妃了,母妃的身体要紧,要是操劳累坏了身子,那就是我的不是了。我先告辞了。”

黎轻说完就走,像是不愿在此耽误太妃休息。

秋叶嬷嬷咬了咬牙,刚转身想进去通知太妃,就听见黎轻唤了她一声。

“嬷嬷。”

“王妃还有何吩咐?”在转身的一瞬间,秋叶嬷嬷已经把皱成一团的眉头舒展开来,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

黎轻笑盈盈地说道:“我在燕南坊买了些吃食点心回来,本来是想请太妃一起赏琴吃点心的,一会儿我让丫环送些过来,等太妃身体好一些之后,你再拿给她尝尝。”

“是。”秋叶嬷嬷应道。

黎轻这才放心一般地离开了。

秋叶嬷嬷看着她远去的背影,把脸上的笑容一收,赶紧转身进屋去向盛太妃汇报情况去了。

第151章 她有些想家了

今日天气确实好,特别适合在花园里品茶晒太阳。

除了琴和瓜果点心之外,黎轻还让人摆放了两套笔墨纸砚,常乐就坐在其中一张摆放着笔墨纸砚的桌子之后。

暖阁里,暖意洋洋,暗香缭绕。

黎轻倒不真是为了取悦盛太妃,才想到弹琴。

她从小学琴,会多种乐器,昨晚做了那个梦之后,她有些想家了。

她拨动琴弦,试了一下琴音。

这是柳承雅的琴,不是她的,只是一把极为普通的琴,绝对称不上一个好字,但这并不妨碍黎轻用这把普通的琴弹奏出悦耳的音乐来。

黎轻吩咐柳絮:“去把管家并一众管事的给请过来,然后,再去把飞霜阁的仆从全都叫来。”

管家并一众管事的先到,此时,黎轻已经开始弹奏了,管家和众管事不敢打扰她,只能站在暖阁门口候着。

飞霜阁的仆从不少,除去侍卫和跟随华霄去了御史台的,单说丫环婆子书童剑童小厮仆人,也还有三十几个,这些人到了之后也在门外候着。

暖阁的门敞开着,暖意从里面蔓延到外面,但门口的众人并不觉得温暖——他们中的许多管事的早就得了太妃的指示,要给黎轻清点飞霜阁的物件儿使绊子。

此时,他们每个人心里都在猜:王妃这会儿把他们全都叫过来,是想说什么,又想做什么。

“小姐,他们都到了。”柳絮对黎轻耳语了一句。

黎轻弹琴的手指一刻都没有停歇:“去问问他们,谁写字快,让他们推选一个人出来。”

柳絮去问了,过了一会儿,带进来一个低着头的小厮:“小姐,这人名叫司墨,是王爷的书童之一,他们都说他写字快。”

黎轻一曲弹奏完毕,吩咐柳絮:“把琴撤了。”

她问司墨:“王爷一共有几个书童?”

她见过两个,一个叫司棋,一个叫司砚,这个叫司墨的,她还没见过。

司墨道:“四个。”

“你写字写得快?”黎轻又问道。

司墨谦虚道:“比他们稍微快一些。”

“好。”黎轻没有多言,指着她右手边空着的那张摆着笔墨纸砚的桌子,“你坐那儿去,一会儿我让你写什么,你就写什么。”

司墨看了坐在黎轻左手边书桌前的常乐,忐忑不安地应了声是,在黎轻指的位置上坐下了。

“把管家请进来。”黎轻又吩咐道。

柳絮便把管家张起请进来了,黎轻赏了他座位,让他坐下说话。

管家心里很是不安,只坐了小半张椅子,双手握成拳头放在膝盖上,极力掩饰着自己的紧张。

“把飞霜阁的管事和大丫环请进来。”黎轻继续传唤人。

飞霜阁的管事只有一人,姓崔,大丫环两人,其中一个正是给黎轻报信说香兰将要被太妃溺毙的紫鹃。

三人垂首站在暖阁中央,各自心中都有些惴惴然。

把主要的人都叫进来了,黎轻才不慌不忙地对司墨道:“看见你本子上我画的那些个像倒立的分叉的树枝一样的格子了么?”

“看见了。”司墨道。

“能看懂么?”

“能。”

黎轻嘴角微微一勾:“那就好。”

第152章 太妃还是小瞧了王妃

虽然司墨看懂了,但其他人并没有看见黎轻画的图,也就不知道黎轻口中的格子是指什么。

黎轻也没打算藏着掖着,她本就是要做给大家看的。

“这个叫树状图,最上面那个格子,写崔管事的姓名、职务,崔管事下面的小管事的姓名和职务,写在下面一排的格子里,以此类推,等飞霜阁全部丫环奴仆的名字都在上面了,那大家平日掌管什么,就一目了然了。”

这番话,黎轻看似是对司墨说,其实是说给所有人听的。

“这只是飞霜阁的人员安排图,所以最顶上是崔管事的姓名,如果是整个王府的人员安排图,那就要从张管家的姓名开始写起了。”黎轻又轻描淡写地补充了一句。

管家张起听见黎轻提到他的名字,额头上硬生生起了一层薄汗。

不知道为何,他突然觉得今日这事,恐怕不好善了了,太妃,还是小瞧了王妃。

黎轻不慌不忙地说道:“崔管事,我进王府也有十几日了,今日太妃要我学着打点王府事务,我这才发现,我连王府里面有多少人都还没弄清楚,飞霜阁的人我见过的也还没几人,这才把你们叫过来,认认你们的脸。你就从你手下各个管事的开始,一一给我介绍一下吧。对了,为了方便司墨和常乐做记录,你先说有几人,再一个一个的介绍给我认识。”

崔管事不知道王妃这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但是,他又不可能不回答这个问题。

黎轻没有多言,只在每一个被叫进来给她见礼的人行了礼之后,让柳絮赏他们一块碎银。

等所有的人都见过了,她才问司墨和常乐:“你们都记下了?”

“记下了。”常乐从他坐着显得有些高了的椅子上跳下来,把本子双手捧到黎轻面前,给她过目。

司墨见状,赶紧也像常乐这样把他记录的本子给黎轻看。

他这会儿才发现,他和常乐做的,是同样的事。

黎轻看了两人的本子,道:“你们的记录都是一样的,看来应是准确无误。”

她把本子放在一旁,继续说道:“好了,下面进行下一步。司墨,现在不需要格子了,我一会儿会问他们每个人问题,你把回答的人和他们说的器物名称记录下来就好。”

司墨的手忍不住抖了一下。

不只是他,其他得了吩咐的人的心也高高地悬了起来,到了这个时候,他们终于明白了黎轻想做什么。

黎轻对这些人这会儿心里的想法压根儿不感兴趣,她的视线扫到树状图上面扫了扫,点了紫鹃的名字。

紫鹃听见黎轻点到自己的名字,心里登时咯噔了一下。

自从上次紫鹃用一个托盘假托王爷送东西的名义给她递了信之后,黎轻对紫鹃还是颇有好感的。

而且,大丫环,都是要聪明伶俐才能当上大丫环。

黎轻对于紫鹃记得清楚她负责管理的物件儿,有非常大的信心。

她笑盈盈地问紫鹃:“你是负责王爷的日常配饰的,你来跟我说说,王爷的配饰一共有多少件,分为多少种类,每个种类分别有哪些。”

第153章 大家都有病

紫鹃的心砰咚砰咚跳得厉害。

管家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她想方设法给王妃使绊子,她现下该怎么办?

这是第五任王妃,她活不了多久就会死的,这翊王府,说到底,还是太妃和郡主的天下。

紫鹃在心里一番心慌意乱的权衡之后,咬了咬牙,垂着脑袋说道:“王爷的配饰太多了,奴婢,奴婢一时也不知道究竟有多少。”

黎轻一愣。

暖阁里雅雀无声,落针可闻。

紫鹃的脑袋垂得很低,双手绞在一起,一副做错了事不知所措的模样。

“你撒谎!”柳絮打破了这片让人有些窒息的安静,她大声指责紫鹃没有说真话:“你若是记不清,那你平日怎么知晓王爷哪件衣裳要搭配哪个配饰?咱都是做贴身丫环的,你负责王爷的配饰,我负责王妃的配饰,我们最要紧的,就是要把主子的配饰的名称材质款式记得一清二楚,方便随时给主子搭配出最合适的装扮来,王爷是男人,王妃是女人,王爷的配饰还能比王妃的首饰多吗?你怎么可能记不清楚王爷有哪些配饰的?”

黎轻嘴角微微一勾,虽然紫鹃让她有些失望,但是柳絮确是越来越好用了,瞧瞧,这一番话说得是多么的一针见血啊。

算了,反正,紫鹃也不是她的人,这件事,想必也跟管家和管事们说那些册子被火烧了一样,是有人故意而为之。

这盛太妃,到底想干什么啊?

这样刁难她,她能得到什么好处吗?

如果不是因为要借着太妃让她学管内务这个借口趁机摸排这翊王府里有没有她穿越过来之前看到的那些古董,这种麻烦事她是肯定不会接手的。

黎轻眼睛微微一眯,心道:还是得先弄清楚太妃究竟想干什么,心里有个底才好,这样耗来耗去的,太浪费时间,折腾这些奴才,也忒没劲。

虽然那个法子有些后遗症,但现在是盛太妃故意为难她,那就怪不得她了。

“紫鹃,柳絮说你撒谎,是真的么?”黎轻淡淡地问道。

紫鹃眼眶一红,委屈地说道:“奴婢这两日身体有些不适,脑子总是昏昏沉沉的,记性也出了点儿问题,这才记不清了。”

“原来是这样啊。”黎轻沉吟片刻,临时想到一计:“早晨太妃才教导过我,说要对下人好,这样吧,紫鹃,你既然身子不适,就先休息几日吧。管家,一会儿派人去请个大夫回来,给紫鹃姑娘看病。”

“是。”管家也想装病,就是不知道现在还装病来不来得及。

就在这个时候,黎轻像是听见了管家的心声似的,和颜悦色地问道:“你们还有谁身体不适,记不清楚东西的?”

“奴婢,奴婢这两日也头疼得紧。”飞霜阁的另外一个大丫环咚地一声跪在地上,急急忙忙地说道:“奴婢许是进了寒气,到了夜间,还会咳嗽得厉害。”

黎轻顺水推舟道:“那你这是伤寒啊,过到别人身上也就罢了,万一这寒症过到王爷身上,可怎么是好?你也休息几日,就跟紫鹃一样,等病好了再出来伺候。”

大丫环立即磕头:“谢王妃恩典。”

有两个“侥幸”的先例在先,这下可不得了,飞霜阁的人纷纷开始称病,一时之间,全成了药罐子。

黎轻神情淡然地看着这一幕,一边姿势优雅地吃着燕南坊制作的甜品,一边好整以暇地等这些人把自己的病情陈述完。

第154章 有病就得治

等所有自称有病的人陈述完自己的病情,最后剩下“健康”的人,除了黎轻他们三人之外,居然只剩下了张管家和司墨、以及另外五个人。

黎轻现在把这些人都认得了,也认出了这五人中,其中两个,是华霄的剑童。

也不知道这五个人是胆小到连装病都不敢,还是原本就老实,不愿意谎称有病。

而那几个王府的管事,居然跟着飞霜阁的众人一起称了病。

张管家也想称病,可他见了大家纷纷称病这架势,突然有些拿不定主意是装病好还是不装病好,一来二去的,就耽搁了。

“管家身子骨还好么?”黎轻一脸关切地问道。

张管家心里正忧虑着,冷不丁听见黎轻叫他,吓了一跳,赶紧说道:“奴才还好。”

等说完之后,他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顿时又有些后悔。

不过,他很快又开始庆幸自己没有称病了——

黎轻站了起来,扫了众人一眼,吩咐管家:“管家,病人实在是太多了,这样下去不行,为了王爷的身体康健着想,在他们病好之前,他们都不许回到飞霜阁伺候,也不许住在飞霜阁。”

众人瞠目结舌。

“不住飞霜阁,那他们住哪儿啊?”常乐非常有眼力劲儿地配合黎轻问了一句。

黎轻叹了口气,道:“管家,拨一处僻静的院子,让他们全都搬到那个院子去,病没有治好之前,不许出来。”

“不许出来?”飞霜阁的崔管事惊疑地看着黎轻:“您是打算把我们关起来吗?”

“这怎么是把你们关起来呢?”黎轻一脸无辜地看着他:“是隔离,隔离明白吗?你看看你们,一个二个都病了,这王府里,王爷刚刚伤愈不久;太妃么,刚我去请她来听我弹琴,结果,她也身体不适了;还有郡主,她现在也伤着。这无论是哪一个,要是被你们传染了任何一个病症,你觉得会有什么后果?”

崔管事心想:最好关他们个十天半月的,把王妃和太妃的十日之约躲过去,他们就算躲过去了。

不只是他这么想,大多装病的人都这么想,其余不知实情的多是见势不对跟风,没有任何人对黎轻把他们关起来的行为表示反对。

“殿下,您也赶紧回延福园去吧,万一被这些人过了病症,那就不好了。”常乐在一旁道。

“常乐言之有理,只是飞霜阁一下子少了这么多人,我必须得去跟太妃汇报一下,还要安排一下替用的人手。你就留在这里,协同张管家赶紧把这些人给隔离起来。司墨,还有你们五个没病的,你们跟我来。柳絮,把琴带上,我们走。”

黎轻走了两步,发现司墨没跟上,就转头看了一下,这才发现司墨的脸色很是难看。

黎轻眸光微微一闪,停下脚步,转身问道:“司墨,你身体也出现了不适的症状?”

司墨一惊,连连答道:“不是,奴才的身体很好,没有不适。”

“是么?”黎轻问道:“能跟上来吧?”

“能。”司墨看了躲在人群中的另外一个书童一眼,眼中露出浓重的失望的神色,跟在黎轻身后离开了。

黎轻当先走在前面,心情大好,所有的愁绪都不翼而飞——

她想:这样的场景,应该就叫做瞌睡的时候正好有人送枕头,着实美哉。

她突然有些好奇,等华霄回来,看见他飞霜阁的人没剩几个了,不知道会是怎么一个脸色。

第155章 王爷,大喜啊

彼时,华霄正在宫里和皇上议事。

议事完毕之后,他又去找了华瑭,借口说他经营妓楼一事,和他喝了茶,顺便趁他不注意,在他的茶杯里下了药。

这药见效很快,但会见效得神不知鬼不觉,等华瑭发现他那话儿不行了的时候,至少也得经过一顿中午饭,再者,他再怎么怀疑,也不至于怀疑到华霄头上来。

华霄不动声色地看着华瑭把他下了药的茶喝下肚,心想:今日早一点回府,看看王妃有没有受到太妃刁难。

半柱香之后,当他回到御史台,他开始觉得自己可能有点儿乌鸦嘴了。

早晨,他猜到太妃的心思之后,就派了人在王府里盯着,一旦有什么不寻常的动静,就立即前去御史台汇报。

这会儿,盯着王府动静的侍卫就赶来了,一看见他,就说道:“王爷,大事不好了。”

华霄的心脏当即咯噔了一下,一时之间还以为他的王妃有什么三长两短了。

他强迫自己镇定下来,问道:“什么大事不好了?”

侍卫道:“王妃把飞霜阁的大部分仆役都给关起来了,只剩了六个人。”

华霄一听不是王妃有事,高高提起的心往回放了一半,不过,这侍卫说得没头没脑的,他完全没听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你说清楚些。”他皱眉道:“王妃为何要把飞霜阁的仆役关起来?”

别说是她了,任何一个人也不会无缘无故把几十号人给关起来,其中必定有什么特殊的原因。

侍卫便把黎轻在太妃面前立下的十日军令状和她今日在暖阁中所做之事所说之话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华霄。

华霄越听,脸色越冷,最后,几乎比这寒风凛冽的天气还要寒冷了。

“紫鹃说她病了,记不清本王有哪些配饰?”他问道。

侍卫道:“她是这么说的。”

“崔管事也说他病了?”

“对,他们都说他们病了,只剩了六个人没病。除了飞霜阁的人之外,还有府里的各大管事,也都说自己病了,王妃就让管家挑个僻静的院子,说是要把他们隔离起来,免得把病症过到了主子身上。”

“王妃呢?你出来的时候她在做什么?”一想到黎轻被所有人孤立、欺负,华霄心里就百般不是滋味儿。

侍卫道:“她带着没病的六人,还有她的丫环柳絮姑娘,去了飞霜阁。”

“她……脸上是什么表情?”华霄有些迟疑地问道。

“这个……属下没注意。”侍卫道。

“回王府。”华霄给华瑭下药的好心情瞬间没了,他现在只想赶紧回到王府,看看黎轻的脸。

“王爷。”在一旁从头听到尾的沈如风说道:“恕属下直言,这事,恐怕府里的丫环奴才们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华霄怎会听不懂沈如风话中的意思?

他说道:“多半,是太妃给他们施了压,所以,本王不为难他们。你是王府长史,虽然你一直偷懒,但这件事必须得你去处理。被王妃关起来的这些人,本王不想再见到他们,既然他们如此体弱多病,就不适合在王府当差了,把他们都遣散了,逐出王府去。我飞霜阁,哪怕没人伺候,也不需要不听王妃差遣之人。”

没人伺候?咦?

沈如风眼睛一亮:“王爷,大喜啊!”

第156章 心腹献妙策

“喜从何来?”

家里婆媳斗法,华霄着实看不出来哪里有大喜之相。

沈如风道:“王妃不是把飞霜阁的人几乎全都关起来了么?您方才也说了,飞霜阁没人伺候,既然没人伺候,那您为何不趁此机会搬到延福园去住呢?”

因为成亲那日,连盖头都没揭,翊王夫妻二人看似和睦,实际上根本就不像一对夫妻,关系不尴不尬不上不下。

翊王看上去不急,翊王妃看上去更是不急,倒是他们旁边看的人挺着急的。

沈如风的话让华霄醍醐灌顶,他的眼睛一亮,眸子里现出我怎么没有想到的飞扬神采来。

华霄按捺住心里激荡的心情,一脸平静地说道:“蔡保方,拿一百两银票出来给长史,本王要请长史喝酒。”

沈如风咧嘴大笑:“谢王爷赏,如风祝王爷早日得偿所愿。”

蔡保方一边递给沈如风银票,一边感慨道:“怎么我就没想到呢?”

沈如风拍了拍蔡保方的肩膀,一脸咱的聪明是天生的你嫉妒也是白嫉妒的表情:“这就是为什么我老是偷懒,王爷还让我当王府长史的原因。”

华霄没有立即回翊王府,他先派了沈如风回去处理飞霜阁仆役的事。

沈如风限这些仆役半个时辰之内收拾细软离开翊王府。

这个消息来得太突然,所有装病的仆役都傻眼了。

“长史大人,小的们都知晓错了,您能不能去跟王爷说说,不要赶我们走?”崔管事哀求沈如风看在他为王府效力多年,忠心耿耿的份儿上,帮他在王爷面前求求情。

其余的人也纷纷求情。

“安静!”沈如风冷笑道:“崔管事此言差矣,难道在你看来,王爷就是连你们生病都不允许你们休息的苛刻主子?”

“不敢。”崔管事肠子都悔青了。

沈如风继续道:“王爷仁慈,体谅你们身子弱,不忍心让你们继续在王府操劳,是以,这才把你们遣散出府,让你们好生修养。等你们修养好之后,还能在别家找活计。”

他的声音陡然一冷,寒利的眼神在众人脸上扫过:“要是再不长眼,继续纠缠,就不是遣散这么简单的事了。若是被逐出去,对你们可没有半点儿好处。”

……

黎轻趁着华霄还没有回来,以大致了解一下飞霜阁究竟有多少器具物件儿为由,让子墨带着她把飞霜阁逛了一遍,把地理位置全弄清楚了。

她问子墨借来华霄的笔墨纸砚,专心致志地把飞霜阁的平面图画了出来,迅速在心里确定了几个重要的位置,准备把这些位置当成重点对象来排查。

这时候,有人来报:“启禀王妃,沈大人求见。”

黎轻一怔,看了眼周围的环境,确定自己确实是在飞霜阁,不是在延福园。

沈如风有事找她,还知道她在这里。

她放下笔道:“快请。”

沈如风进来,拱手道:“见过王妃。”

黎轻疑惑地问道:“沈大人找我有事?”

沈如风笑道:“如风奉王爷之命,回王府遣散不守规矩的仆役,方才,已经将他们全部遣散完毕,特此来禀报王妃。”

第157章 他不会也给她使绊子吧

黎轻疑惑道:“你遣散了哪些不守规矩的仆役?”

沈如风笑道:“就是在您面前谎称自己有病,被您下令隔离起来的那些。”

黎轻拿在手中的笔滑落,掉在了她刚画好的平面图上,把花费了好一会儿时间才画好的图弄脏了。

柳絮赶紧把笔捡了起来,惊呼道:“小姐,您的画!”

常乐探头往画上看了一眼,道:“虽然脏了,但是还能用,不影响。”

沈如风假装自己没看到王妃脸上惊呆了的表情,颇感兴趣地问道:“这是王妃的画作?这画的是什么?”

黎轻敢在这里画图,就不怕别人看见。不过,现在不是说画的时候!

“你刚才说什么?”她笑了一下,“我觉得我刚才耳朵好像进风了,没听清楚。”

沈如风便笑着状若不经意地帮自家王爷邀功:“王爷听说那些奴才不听您的安排,装病挤兑您,十分不悦。可惜他有事抽不开身,便特意派属下先一步回王府,把那些不听您话的奴才全都遣散出府了。”

“……已经遣散了?”

“已经遣散了。”

黎轻:“……。”

“都遣散了,谁来伺候王爷?”她瞠目结舌地问道。

沈如风故作一愣:“王爷只说他的飞霜阁里,容不下不听王妃命令、对王妃您阳奉阴违之人,所以就派我回来把他们都遣散了,其他……没说。”

黎轻:“……。”

她该感动吗?该感动吗?

“你把他们遣散,没让他们收拾细软就让他们走了?我怎么一点儿动静都没听到?”她又问道。

“收拾了。”沈如风道:“王爷说这种小事,不能惊扰到太妃和王妃您,所以,属下为了避免他们纠缠闹事,派了人盯着他们,让他们没机会折腾。他们都是住在仆役的房间,您方才若是一直在这里作画,听不到外面的动静,证明属下把王爷的吩咐办得很好。”

办得确实是太好的,好得黎轻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王爷没说以后谁来伺候他?”

绕来绕去又回到了这个无法忽视的问题之上。

沈如风讪笑着说道:“那个,您是王妃,这种事还是得您来安排。”

黎轻:“……我安排谁?这府里,还有谁熟悉王爷的衣食住行?”

沈如风呵呵笑着往后退了两步:“属下突然想起,属下还有一大堆事情没做呢。王妃您也知道,朱新留下的烂摊子太大了,属下这几日真是忙的焦头烂额,这就得回去继续处理这个烂摊子去了,至于王爷的事……您是王妃,您说了算。要不……您也可以和王爷商量着办。属下真是爱莫能助。属下告辞。”

说完,沈如风人如其名如风一般掠了出去。

“……。”黎轻咬着牙吩咐道:“立即去把管家叫来。”

她把人关起来,只是关个几天而已,这几天,就算安排一些人暂且伺候着,但好歹飞霜阁伺候惯了华霄的人都在,随便传个话,就能从那些人那里打听到该怎么伺候,但是现在人全被遣散了,她找谁打听去?

这华霄,不会也跟太妃一样,故意给她使绊子吧?

第158章 王府处处有绊子

张管家是亲眼看着沈如风是如何把其他人撵走的。

翊王府上的奴才婢女们,原本不该由沈如风来管,这是管家该管的事,但王爷今儿就是开口让身为长史的沈如风来管了!

这意味着什么?

张管家这会儿十分庆幸当时迟疑了,没有跟着大家一起称病,不然,这会儿,他也已经被撵出翊王府去了。

他现下是完全明白了,不管这翊王府里以后是谁的天下,但只要现任翊王妃还活着,就最好别和她作对,否则,在现任翊王妃死之前,他就得先遭殃!

翊王府的管家一职,是多么重要的位置啊。虽然在这府里是奴才,但走出去,那可是比许多当官儿的还威风,比那些小门小户的主子还更像主子。

要真被撵出去,上哪儿找这么好的差事去?

张管家全身紧绷地站在黎轻面前,小心翼翼地陪着笑脸,说道:“在主子身边伺候的人,务必得仔细挑选,不是随便哪个丫环奴才都能在主子身边伺候的。王爷日理万机,身边随时都有重要的事务卷宗,伺候的人更是得小心谨慎地挑选,这么几十号人,一时半会儿的,奴才也找不来啊。”

他早得了沈如风的叮嘱,为飞霜阁安排人手这件事,他必须得不露痕迹地表现出他的无能为力,绝对不能做任何邀功的事,帮王妃把这件事给解决了。

沈如风还传达了王爷对他的警告,说他要是办得好,他之前给王妃使绊子的事就不追究了。

他敢不办好么?!

黎轻不知道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她压根儿就不会往这方面想!

她闭着眼睛想了想,说道:“除开春晖园、延福园以及听雪苑的人,其他的丫环奴才,你把他们都召集起来,我先从他们中间挑选一些出来,先让太妃过目,等王爷回来之后,再问过王爷的意思,如果他们没有意见,就先暂且这么用着。你再从外面挑选一些新人回来,把缺少的人手给补上。”

张管家心想,这挑选奴才,可不是一件轻松的事,他在召集人手的时候再稍微拖延一些,还有太妃那一关想必也不好过,沈长史的叮嘱,他是肯定能达成的。

心念一转,他立即恭恭敬敬地说道:“奴才即刻去办。”

不过,他还没能走出去,就有人来了。

“不必这么麻烦。”

盛珊儿人还没有进来,声音先传了进来。她是被一个四人软轿给抬进来的,腿上的伤离痊愈还早得很。

“郡主怎么出来了?”黎轻挑着眉头,似笑非笑地看着盛珊儿。

自从被华霄责令闭门思过之后,盛珊儿就没有出来走动了,这会儿出来,又在打什么主意?

盛珊儿一改之前嚣张的神色,谦恭地说道:“承雅姐姐,我听说表哥把飞霜阁的丫环奴才们都遣出府了,就过来看看。方才听见姐姐好像在为了挑选人手来伺候表哥的事烦恼,其实,姐姐不必如此烦恼,这件事并不是个难题,要解决其实很简单。”

第159章 为了把手绢儿还给你

管家张起见盛珊儿突然杀出来,心里咯噔了一下:郡主要是真拿个章程出来,王妃又采纳了,那这个责任应该不会算到他脑袋上吧?

还有,一会儿万一这两位打起来,他该怎么办?站在哪一边?

张管家欲哭无泪,鼓起勇气提醒盛珊儿:“郡主,您的腿还没好利索,这天寒地冻的,您出来走动,万一冻到了伤处,可怎生是好?一会儿王爷回来瞧见了了,说不定会责备您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啊。”

盛珊儿斥责道:“管家,你说到天寒地冻,我就想起来一件事,你知不知道你失职了?”

张管家心想:怎么我又失职了?他讪笑着问道:“不知奴才哪里没做好,还请郡主明示。”

盛珊儿道:“我这一路进来,就只有这个厅堂里面有火盆。就算这飞霜阁的丫环奴才全都被遣散了,这府上就没其他人了?王妃才开始学着掌管内务,她想不到,你也该帮她想到才是。一会儿表哥回来,你就让他在冰冷的屋子里呆着?你说,这是不是你失职?”

张管家心道:这还不都是长史让什么都不要做的么?还有,郡主这么说,表面上是在打我的脸,实际上谁听不出来是在打王妃的脸啊?王爷啊王爷,这可是郡主自己要跑出来添乱,可不关我的事啊。

“王妃正准备安排呢。”张管家笑着说道。

“原来如此啊。”盛珊儿转身看向黎轻,笑着说道:“承雅姐姐,我方才说的帮姐姐解忧的法子,你想不想听?”

盛珊儿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啪啪响:她就是要让柳承雅自己说想听,要让柳承雅求着她把法子说出来。

黎轻一脸疑惑地看着盛珊儿:“郡主,我有个疑问。”

“请说。”盛珊儿心想:来了,她开始问了!

黎轻问道:“你为何叫我姐姐?我明明比你小啊。”

盛珊儿:“……。”

以前的几个王妃都比她大,她习惯了,突然来一个比她小的,她一时也没想到这个问题。还有,她根本不愿意去想年龄的问题。

只是,现在是说称呼的时候吗?这个柳承雅,都火烧眉毛了,她这是真沉得住气,还是装沉得住气啊?

“以前的几任王妃都比我大,我一时没改过来,不好意思啊。”盛珊儿皮笑肉不笑地说道:“那我以后叫你妹妹。”

黎轻笑着说道:“弄错了吧?我可不是你的妹妹,我是你嫂子啊,你叫我妹妹不太合适吧?”

盛珊儿心道:我忍!

“那嫂子想不想听听我的意见?”她笑着问道。

黎轻冲她妩媚地笑了笑,然后,说道:“不想。”

盛珊儿准备好的说辞就这么硬生生地被堵了回来,噎得她呆了一瞬。

黎轻继续笑着说道:“郡主说过,不想看见我,是以,为了不讨人嫌,我也没有去见你。不过,我早就想见你了,你知道为什么么?”

盛珊儿牙关一紧,问道:“为什么?”

“为了把你送我的手绢儿当面还给你啊。”黎轻笑着说道:“不过,我今日没带在身上,晚点儿我会派人亲自送到听雪苑去。方才管家说了,这天寒地冻的,不利于你的腿伤康复,郡主请回吧,我自己弄出来的问题,向来不喜欢假手他人,我喜欢自己解决。”

第160章 说我不客气,那就不客气给你看

“我是好心来帮你的,你怎么说话这么不客气?”盛珊儿气道。

“我哪句话说得不客气了?”黎轻不气不恼地反问道。

“你……”盛珊儿冷笑了一声,“嫂子真是威风,第一天接手王府内务,就把飞霜阁的人都关了起来,还害得他们被表哥赶了出去。我好心好意向你示好,绣了手绢送给你,你现在居然还要还给我,你也太瞧不起人了吧?”

“跟你好好说话,你却说我说话不客气,那我怎么着也得跟你说个不客气的,不然,可对不起你这一番指责。”

黎轻笑吟吟地走到盛珊儿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冷冷地说道:“等什么时候你彻底认清楚自己表小姐的身份,跟本王妃说话的时候时刻记得你的身份,注意你说话的语气以及遣词用句,别习惯性的叫王妃姐姐,也别习惯性的把自己当成翊王府的女主人,再来跟本王妃说说本王妃瞧不瞧得起人的问题。”

盛珊儿倒吸了一口凉气。

张管家也后脊背一凉,他就算再蠢也看得出来,王妃如此不客气地把一些不好摆上台面来说的话说得如此直白,现在的心情恐怕不太好,谁惹上算谁倒霉。

他低下头,假装什么都没听见,没看见。

黎轻笑容也懒得做了,面无表明地吩咐盛珊儿的丫环以及把盛珊儿抬过来的轿夫:“小心护送郡主回去,这么冷的天,走路快一些,小心别让郡主受了寒气。”

盛珊儿被气得一张脸涨得通红,不过断腿影响了她的发挥,黎轻的话又让她脸上无光,她很快被人扶上了软轿,离开了飞霜阁。

到了室外,被冷风一激,她心里对“柳承雅”的恨意便如同排山倒海一边涌了过来。

她咬着下嘴唇,双手紧紧地抓着软轿两旁的栏杆,心里巴不得“柳承雅”立即就死才好。

飞霜阁里,管家张起冷汗涔涔地对黎轻道:“奴才现在就去召集王府的奴仆。”

“不必了。”黎轻改了主意。

张管家疑惑地看着黎轻:“那王爷这边的人手该怎么安排?”

黎轻道:“我刚才当着表小姐的面不是说得很清楚么?我自己弄出来的问题,我自己负责解决,绝不假手他人。管家,你现在即刻去延福园,通知延福园里的人,从今日起,他们就在飞霜阁伺候。”

张管家一愣:“延福园的人都来飞霜阁了,那延福园里怎么办?”

黎轻笑着说道:“我在太妃面前立下了十日之内清点清楚飞霜阁一应物品的军令状,这十日,有没有人伺候,都无妨。等过了这十日再说吧。”

“这……”张管家心想:长史虽说要尽可能地把这件事拖下去,但谁知道郡主会来搅和啊?郡主一搅和,王妃就心情不好,王妃心情不好,就雷厉风行地把事情给解决了。这可真的不能怪他啊!算了,还是派个人跟长史说一声,让王爷心里有个准备也好。

“快去啊。”黎轻催促道:“我要去跟太妃汇报这件事,等我回来的时候,我希望你已经把事情办妥了。”

第161章 她就是故意的

“小姐,您现在去见太妃,太妃说不定不会给您好脸色看。”柳絮提着点心盒子,担忧地说道。

“她不给我好脸色看才好,要是给我好脸色,我才要当心了。”黎轻心情愉悦地说道:“你啊,与其花费精力来担心这些有的没的,还不如花些心思来打听一下,在哪儿可以买到可靠老实的丫环奴才。”

管家张起若是看到此时黎轻脸上的表情,说不定会大吃一惊——他本以为心情很差的王妃,脸上哪里有半点儿心情不佳的模样?

柳絮一愣:“小姐,您方才该不会是故意把延福园的丫环奴才遣到飞霜阁去的吧?”

黎轻嘴角一勾:“小乐乐,你发现没有?我们柳絮真是越来越懂小姐我的心思了。”

常乐哼了一声,代替黎轻回答道:“那些人不是太妃的人,就是郡主的人,虽然我们只是暂时住在王府的,但要是有机会把这些人的耳目给清除了,也落得清静。”

“没错,我早就觉得周围耳目太多,不太方便,他们硬要给我来这么一出,我真是不抓住机会把延福园的人推出去都不好意思。”黎轻笑着摇了摇头:“我今天第一次发现,原来郡主是这么可爱的一个人。”

柳絮吃惊之余,一想到盛珊儿被气得话都说不出来的模样就觉得解气,“郡主要是知晓您趁机把她派到身边的耳目全给清除干净了,估计更气。”

黎轻意味深长地说道:“她气不气,我都懒得理会。你们觉得,太妃……会怎么想?”

“奴婢不敢想。”柳絮吐了下舌头道:“奴婢还是想想上哪儿打听买可靠的丫环奴才的事吧。”

“要是如画姐知道,一定会马上给你送一群人过来。”常乐道。

“千万别让她知道。”黎轻赶紧打住这句话:“要真让她派人来,除非王爷和王爷身边的人都是傻子,不然不可能不怀疑我的。一会儿到了春晖园,你们脸上的表情都给我弄严肃些,小姐我是去负荆请罪的,可不能一脸轻松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

柳絮偷偷在心里乐了一下,脸上却依照黎轻说的,严肃起来。

常乐对此更是驾轻就熟,嘴巴抿着紧紧的,一脸不知所措的模样。

……

春晖园里,盛太妃在黎轻到来之前,就已经知晓了盛珊儿在飞霜阁中自取其辱铩羽而归的事。

盛太妃叹息道:“我原本以为她也算是个聪明的,谁知晓,是没有遇上狠角色。”

一旁伺候的秋叶嬷嬷道:“虽然王妃的话说得不客气,但也没说错,郡主只是表小姐,要跟王妃争权,名不正言不顺,一开始就落了下乘。”

盛太妃头疼地揉了揉额头:“霄儿为了一个命不久矣的女人,先是查抄了全京城的赌坊,现在又把飞霜阁的奴才给遣散了,哀家真是不敢去想,他接下来还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

秋叶嬷嬷道:“奴婢倒是有一计,或许能让王爷和王妃生嫌隙,就是不知当讲不当讲。”

盛太妃立即道:“讲!”

秋叶嬷嬷道:“奴婢以为,太妃何不做主,让王爷先迎了郡主,当侧妃。”

第162章 天时地利人和一条不占

“你这计策从表面上看确实是一条妙计,但眼下天时地利人和一条不占,不可行。”

盛太妃皱着眉头,思索了好一会儿,惋惜地摇了摇头。

“霄儿的性格我清楚,他虽然素来对我孝敬恭顺,但一旦是他想做的事,就不会听我的意见了,就像当初我不同意他上战场,他还是去了一般。他虽然对几位王妃都没有感情,但对她们也算仁至义尽,每次给我的信件中,都会让我对王妃多加照拂。他肯定不会同意在这个时候迎珊儿当侧妃,他不同意,这事非但办不成,还会适得其反。再说,盛家给珊儿置办的嫁妆,可不是按侧妃的规格来办的,珊儿又摔断了腿,这事少不得折腾,一来二去的,都不知道几时去了。”

秋叶嬷嬷道:“是奴婢考虑不周了。”

盛太妃皱着眉头想了好一会儿,一时半会儿的也没能想出一条好的计策来。

这时候,有人进来报到:“启禀太妃,王妃求见。”

盛太妃眼睛一眯:“让她进来。”她倒是要亲眼瞧瞧,刚刚才把盛珊儿一顿嘲讽的柳承雅,在她面前,又会是怎样的表情。

黎轻带着提着点心盒子的柳絮进来,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容,眼神澄澈,愣是让人看不出她眼下是什么情绪来。

“母妃的身子可好些了?”黎轻接过柳絮手中的点心盒子,亲手打开盒子,把从燕南坊带回来的点心一样一样地取出来。

盛太妃撩着眼皮子看了眼黎轻,没搭理她。

黎轻笑了笑,转头问秋叶嬷嬷:“嬷嬷,母妃的身子可好些了?”

秋叶嬷嬷冷着脸说道:“本来是好些了的,可是方才听说了府中仆役被赶一事,又不好了。”

黎轻便说道:“我办事不利,捅了这么大的篓子出来,让母妃忧心了。”

盛太妃冷哼了一声,没说话。

秋叶嬷嬷在一旁道:“奴婢说句逾距的话,王妃,太妃向来心善,您说,这么冷的天儿,那些奴才就这么被赶出去了,您说,他们该怎么活啊?”

黎轻轻言细语地提醒道:“嬷嬷,这事是王爷做主的。不过我觉得王爷这么做也对,也不知道是怎么了,飞霜阁的人居然都病了,王爷身强体健倒是不担心,但若是这些病症过到了太妃身上,可怎生是好?你以为呢,嬷嬷?”

秋叶嬷嬷一时语塞:方才是谁说是她捅的娄子的?

盛太妃掩嘴咳嗽了一声。

黎轻眼疾手快地倒了杯热奶茶递到盛太妃面前:“母妃喝点儿热茶吧,嗓子干痒的时候喝点儿热的东西会舒服一些。”

盛太妃漫不经心地把黎轻的手给推开了:“哀家心里不舒服,什么都不想吃,什么都不想喝。”

黎轻把奶茶杯子放回到桌子上,说道:“母妃若是担忧王爷没人伺候,那倒不必。我方才已经让管家去安排了,从今日起,我延福园的仆役全都转到飞霜阁去伺候。”

盛太妃一愣:“你说什么?!”

黎轻一脸自责地说道:“这件事都是因为我办事不利造成的,我应该受罚的。我知晓母妃心慈,必定不忍心罚我,所以,我就自己做主,做了这样的安排,还请母妃不要怪我擅作主张。”

第163章 盛太妃病了

“你、你让延福园的仆役都去飞霜阁伺候,那谁来伺候你啊?”盛太妃的脸有些扭曲。

她突然有些想不起来了,是谁提出让华霄迎娶柳府七小姐为妃的。还别说,这柳府七小姐还真是有些把人气死的本事啊,名声又不好,被推出来当送死鬼真是一点儿也不冤。

黎轻道:“母妃不必担心,我以前还在娘家的时候,伺候的人也不多,暂时还可以应付。再者,母妃您也知晓,我接下来的十日,恐怕会很忙,也没有多少时间能闲下来。我身为王妃,自己夸下的海口,要是完不成,就不只是丢我自己的脸,还会丢了母妃和王爷的脸。丢我的脸事小,连累母妃和王爷丢脸,我的过错就大了,是以,我准备请王爷在飞霜阁拨我一间小小的屋子,接下来的十日,我要废寝忘食,把飞霜阁的物件器具册子给赶制出来,保证不让母妃和王爷丢脸。”

盛太妃一听黎轻还有搬到飞霜阁去住的打算,一口气差点儿没上来——这个女人,真是太不要脸了,一点儿也不知道矜持两个字怎么写,嘴巴上还说得好听,说都是为了不给她和王爷丢脸!

真真是太不要脸了!

“十日之内把册子这种玩笑话,不用当真。”盛太妃紧咬着牙关说道。

“怎么能不当真呢?”黎轻义正辞严地说道:“我身为王妃,要是出尔反尔,以后说的话肯定都没人信了。不能不当真啊。”

盛太妃揉了揉额头,“哎哟,我头疼。”

黎轻立即关切道:“母妃,要传太医么?”

“不用了。”盛太妃有气无力地说道:“我歇会儿,你先回去吧。”

黎轻和秋叶嬷嬷一起,把盛太妃扶上软塌,之后才离开。

回去的路上,常乐道:“你悠着点儿,别把太妃给气死了,到时候就不好脱身了。”

黎轻道:“能当上太妃,还能出宫和儿子一起住的人,哪儿能轻易被气死?不过,确实奇怪,她居然这么轻易就放过我了,只字没提盛珊儿的事,我还以为她至少会责备我一番。难不成,我误会她了?可是也不对啊,火烧册子,给管事还有飞霜阁的人施压,难不成是盛珊儿一个人的主意?”

她略一沉吟,又摇了摇头:“不可能。”

“说不定是还没想好怎么下一步该怎么做,所以才这么轻易的把您给打发了。”柳絮在一旁随意地插了句嘴,却没曾想,这一插嘴,就一语成谶了。

一个时辰之后,华霄回到王府。

刚跨进王府的大门,就被秋叶嬷嬷给截住了。

“王爷,不好了,太妃病了,您快去看看她吧。”秋叶嬷嬷一脸焦急地对华霄道。

华霄早在回来之前,就已经做好了可能会面对各种混乱情况的准备,是以,听见太妃病了,他也没有吃惊,只说道:“怎么好好的就病了?是不是受了寒?传太医来看过没?”

秋叶嬷嬷道:“看过了,太医说是急火攻心,得好生静养才行。”

急火攻心?华霄心里有了底:“我去看看太妃。”

第164章 知母莫若儿

华霄一踏进太妃的屋子,先看见的,便是在厅里正襟危坐的黎轻。

里间,传来盛珊儿轻言细语说话的声音。

秋叶嬷嬷像是没看见有黎轻这个人似的,进来之后便径直往里走,欢喜地进了里间说道:“王爷回来了。”

紧接着,盛珊儿轻柔的声音便传了出来:“姑姑,表哥回来了。”

黎轻看了华霄一眼,坐着没动,在她身旁伺候的柳絮给华霄行了个礼。

华霄走到黎轻面前,明知故问地找话题:“你在这儿坐着做什么?怎么不进去?”

黎轻像是这才发现华霄回来了一般,说道:“原来是王爷回来了。太妃身子不适,太医说是急火攻心,你进去看看吧。”

华霄拿不准黎轻目前的心思,准备先看了盛太妃的情况再说。

盛太妃靠在床头,额头上盖着一方折叠的帕子,看上去有些虚弱。

盛珊儿看见华霄,脸上便露出委屈的神色,很拘谨地喊了声:“表哥。”

华霄走到盛太妃床边,秋叶嬷嬷立即给他端了凳子来。

华霄坐在凳子上问道:“母妃可曾好些了?”

盛太妃哼了一声:“你还知道关心你母妃?”

华霄便问道:“儿子是哪里惹母妃不高兴了?”

盛太妃瞪着华霄道:“你啊,你说你好端端的,干嘛把伺候了你那么多年的奴才都赶走了?”

“他们不守规矩,该赶。”华霄道。

盛太妃叹了口气:“算了,赶都赶了,还能怎样呢?承雅跟我说,她说这件事她有责任,是她害得你没有人伺候,所以啊,她把延福园的丫环奴才都安排到飞霜阁去了,我也没有意见。”

华霄道:“母亲没有意见就好。”

盛太妃又说道:“只是啊,王妃不能没有人伺候。我本来想着拨几个丫环给她暂时用着,没料想我居然病了,我看啊,干脆让她搬到我这春晖园来,一来她在我这边可以陪着我,二来,我也好对她有个照应。”

好一招以退为进!华霄不动声色地说道:“也好。我以前常年驻守边关,没在母妃身边尽孝,正好我也一并搬过来,好照料母妃。”

盛太妃和盛珊儿同时惊愕地看着华霄。

“我没让你搬过来。”盛太妃急道。

华霄道:“为母妃侍疾,是儿子应尽的本分。”

“你……”盛太妃深吸了一口气,说道:“你每日那么忙,我的事你就不要费心了,难不成你还担心王妃把我照顾不好不成?”

华霄见盛太妃还有力气和他争执,就知晓她并不像她看上去那般虚弱。

他说道:“母妃方才还责备说儿子没有关心您,怎么儿子说要在您身边尽孝,您又不同意了?”

盛太妃:“……。”瞧瞧,她的儿子才和柳承雅成亲几天啊,就学会像柳承雅那样用话来堵她了!

“表哥,姑姑也是关心你,担心你累着。”盛珊儿在一旁劝道。

华霄道:“表妹,我有话想要单独跟母妃说,你先回去吧。秋叶嬷嬷,送郡主回去。”

说完,他又走到门口,对依然坐在厅里的黎轻道:“你也先回避,去外面等我。”

第165章 可以不用装病了

“小姐,方才太妃说要让您搬到春晖园来侍疾,我们是不是以后都要住在这春晖园了啊?”

柳絮看着盛太妃的屋子,心里很是担忧:长期住在盛太妃的眼皮子底下,战战兢兢还是小事,万一露出马脚被盛太妃看出黎轻不是柳承雅来,那可怎么办啊?

“我们不会住在春晖园,太妃的病会很快好的。”黎轻面无表情地说道。

“真的么?”

“我说真的就是真的。”

黎轻心想:真是奇了怪了,太妃不是不喜欢她么,怎么还装病把她绑在这春晖园里?是不想让她在御史台进出了?还是有什么其他原因?

她眯着眼睛看着盛太妃房间的窗户,心想:就说怎么之前那么轻易就把我放走了,原来是需要时间来安排这么一出戏,不过我可没时间在这儿跟你玩儿什么装病的游戏,既然你喜欢装病,那我就让你无病可装!

她招了招手,把常乐招了过来,在他耳边小声嘱咐了几句。

常乐戏谑地看了她一眼。

“有问题?”黎轻问道。

常乐道:“你果真还是担心万一她被你气死了,到时候不好脱身吧。”

黎轻眉头一挑:“你是不是想被扣零花钱?”

常乐立即跑走了。

柳絮没听见黎轻对常乐说什么,不过她没问,黎轻如果要告诉她,自然会说。她依然盯着盛太妃的房间,心里十分担忧:虽然小姐说了她们不会搬来春晖园住,但如果王爷和太妃联合起来要她们搬,那她们能不搬么?

此时此刻,房间里,只剩下了盛太妃和华霄母子。

“你让他们都回避,是想对我说什么?”盛太妃问道。

华霄淡淡地说道:“现在没有其他人了,母妃可以不用装病了。”

盛太妃一脸惊悚地看着她儿子,仿佛她儿子是什么怪物似的:“你居然说我装病?”

华霄道:“见母妃骂儿子的声音中气十足,儿子就放心了。”

盛太妃一窒,抓起身后靠着的软枕就给华霄砸过去:“你这个不孝子!”

扔软枕的力道也还不错,华霄更是确认了盛太妃身体一点儿恙都没有,“母妃可是冤枉儿子了,儿子说了要在母妃榻前侍疾,是母妃不答应。”

盛太妃本来是装病的,这下倒是觉得自己快要真病了:“你那王妃是娶回来当摆设的么?侍疾这种事,当然要她来,哪里轮得到你?”

华霄平静地说道:“既然母妃也知道我的王妃不是娶回来当摆设的,又为什么要千方百计的,想要把她和我隔离开来?”

盛太妃猛地抬头,惊愕地瞪着华霄:“你……”

她差点儿脱口而出“你是怎么知道的”,但在最后的关头把这话吞了回去——一旦说出来,就不打自招了。

不过,华霄就像是知道她想说什么似的,十分自然地接过她的话头:“母妃是想问我是怎么看出来的?因为我是你的儿子,怎么会看不出来你的心思?”

“既然你……”

“母妃。”华霄打断了盛太妃的话,一字一句缓缓地说道:“母妃向来坚强,顶着偌大的压力把我抚养成才,从来不畏惧外面那些流言蜚语,所以,儿子认为,儿子接下来要说的话,母妃也受得住。”

第166章 没有第六任翊王妃

盛太妃心里一惊,在听和不听之间犹豫了一阵,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来,神情平静地问道:“你想说什么?”

她这个神情,华霄自小便见过了无数次。

华霄敛着眼皮定了定神,再开口,便是对盛太妃来说石破天惊的一句话:“翊王府不会有第六任翊王妃了。”

盛太妃目瞪口呆,觉得自己一定是在做梦,又或者是,耳朵一定是出了问题。

“你说什么?”她呢喃道。

华霄便重新说了一遍:“我说,翊王府不会有第六任翊王妃。两年前,我便让表妹回东山郡王府,母妃和舅舅都不同意,后来因为我出征,这件事不了了之。她在翊王府住惯了,我也不撵她走。不过,母妃最好跟舅舅商议一下表妹婚事的问题,这种问题,我这个当表哥的,不便插手。”

盛太妃心中一凉,悲从中来:“你、你怎么能说这种话?”

“我为何不能说这种话?”华霄反问道。

盛太妃悲伤道:“因为国师的那番话,在你小的时候,我们母子俩在宫里受尽了欺凌,一直到你在战场上建功立业,别人才不敢欺负我们了。我们一开始还抱着侥幸,觉得国师说的话未必是真,我们一定可以用事实来打他们的脸,但是,你的王妃确实死了啊,你确实连着死了四个王妃。你派人回来调查过,我也暗中派人调查过,可调查的结果,都是意外死亡,国师的话,由不得我们不相信!你不能说什么翊王府不会有第六任翊王妃这样的话,你这样说是在要我的命!”

华霄道:“就算国师说的话是真的,就算这些都是天意,我也不会一辈子受天意摆布。我在战场上的时候,从来都是靠自己,不是靠天意。如果天意一定要把柳承雅从我身边带走,我也不会再娶,以此来表明我对抗天意的决心。母妃最好接受这个事实,不要在我和承雅之间搞小动作,这样说不定你还能早一点抱上孙子,如若不然,你这辈子可能就没孙子抱了。”

盛太妃差点儿厥了过去,可多年磨砺练就的强大心脏,让她没能厥过去。

她清醒得很,清醒得看得清清楚楚,她儿子真的是非常非常认真地跟她说这番话的。

“你出去,我不想见到你。”她指着门口,气得嘴唇都在发抖。

华霄冷静地说道:“儿子告退,母妃早些歇息。”

他走出屋子,走到在外面远远等着的黎轻面前,说道:“走了。”

黎轻一愣:“这就走了?上哪儿去?”

华霄道:“还能上哪儿去?我有话要问你。”

黎轻又看了盛太妃的屋子一眼,正要迈开步子跟华霄走,就被他抓住了手腕,拉着往前走。

黎轻毫不犹豫地在他的手上拍了一下:“我自己能走。”

华霄没松手,也没说话,脚步也没停下来。

黎轻微微坠在他后面,眯着眼睛盯着他的后脑勺,心想:这是要做什么?

该不会是认为她把他妈给气着了,要跟她算账?

第167章 恨不得咬上她一口才好

“我们先说清楚,太妃被气着,不是我一个人的问题。”黎轻说道。

华霄脚步一顿,诧异地回头,正对上黎轻淡然的目光。

暮色降临,王府早早就点上了灯,道路两旁的宫灯散发着淡雅的暖色光晕,给冷意盎然的天气增添了些许暖意,也让黎轻没什么表情的脸显得不那么清冷。

“我什么时候说过是你把母妃给气着了的话?”华霄反问道。

黎轻的眸子微微一张,流转出疑惑的神色来:“你没这么想啊?”

华霄嘴角微微一勾,拉着黎轻继续往前走,没跟黎轻说把太妃气着的人是他而不是她。

黎轻便愈发疑惑了:不跟她算太妃被气着的账,那这是要做什么?

到了飞霜阁,这里已经不像下午那么冷清了——延福园的仆役丫环全都过来伺候了,各处的火盆也已经燃了起来,一走进室内,便暖烘烘的。

“如风说你画了一幅画,什么画?”华霄刚坐下便问黎轻。

黎轻走到她下午作画的桌子面前,把那张还没有收起来的画拿了过来,大大方方地给华霄看:“你这飞霜阁的地图。”

华霄把画接过来看了看,上面还有黎轻因为吃惊把笔掉在上面留下的墨汁团印子。

这确实是他飞霜阁的地图。

“你画这个是何用意?”华霄故意忽略掉了上面的墨汁团印子,好像这画本就该这么画似的。

黎轻道:“你都已经知道了吧?我得在十日之内,把你这飞霜阁里里外外的器具用品清点清楚,我把这张图画出来,哪些位置应该有哪些东西,比只是把名字写下来,看上去更加直观一些,我心里也有个数。”

华霄不吝赞赏道:“你想的法子倒是每次都很别致。”

“多谢王爷夸奖。”黎轻心道:要是每个人的脑子都跟我的脑子一般好使,那我还有什么好混的?

“人手呢?”华霄又问道。

黎轻道:“如果王爷愿意把飞霜阁没有生病的六个人借给我,我再让夜岚和吴却帮帮忙,那么,就有……十一个人了,连我在内。”

华霄不经意一般地说道:“算少了,春晖园和听雪苑我不能保证,至于其他的……现在估计没有敢不听你话的奴才了,除非他们不想在翊王府当差了。”

诶?

黎轻狐疑地打量着华霄。

“你看着我做什么?”华霄的视线从黎轻画的地图上转移到她脸上,好笑地看着她。

黎轻想了想,觉得不对,便问道:“那个……有个问题我还是问问。”

华霄好整以暇道:“什么问题?”

黎轻越看越觉得不对,“你把我关起来的那些人遣出府去,不是为了给我使绊子啊?”

华霄一怔,旋即嘴角微微一抽——敢情他帮她出气,却被她给误会了,以为他是在给她使绊子?!

“你的想法确实很别致。”华霄咬了咬牙,恨不得咬上黎轻一口才好。

黎轻心里非常笃定,他这会儿绝对不是在夸她。

她哈哈干笑了两声,伸手把她画的飞霜阁地图给抽了过来,脚下就想溜:“王爷提醒得是,我确实可以多找一些帮手,我现在就回去想想该怎么排兵布阵。”

“站住!”华霄叫住了她。

第168章 今晚还有大事要办

“王爷还有什么要提醒的?”黎轻假笑着问道。

回来之后就一鼓作气跟盛太妃摊牌、快刀斩乱麻的把最大的麻烦给解决了的华霄,心里突然有些紧张。

他故作镇定地问道:“你回哪儿去?”

“延福园啊。”

黎轻本来是想跟华霄借间小屋子,这几日暂时住一住,但她今晚上还有大事要办,住在飞霜阁,不方便,便决定过了今晚再说。

华霄问道:“延福园现在一个人都没有,一盆火都没生,你回去做什么?”

黎轻突然发现自己刚才说错话了,浪费了一个机会,立即一脸诚恳地挽救道:“王爷说得在理,我是该去给太妃侍疾。那这个我明日再安排,我现在先去太妃那边。”

华霄心想:这会儿去侍疾,不是去找白眼受?再说太妃只是装病,一会儿被看出端倪来了也不好。

“母妃那边你就不必操心了。”华霄道:“秋叶嬷嬷照顾惯了的,知道该怎么做。你让柳絮带人去把你的衣物搬到飞霜阁来,暂且在这边住下。”

黎轻“啊”了一声:“你要借屋子给我住啊?”那倒是省了她主动开口了,只不过,今晚的事情怎么办呢?

华霄藏在衣袖之下的手悄悄收紧,不动声色地说道:“延福园一个伺候的人都没有,要是还让你住在那边,要是传了出去,别人会说我欺负你。”

“也是哦,我若是不领情,就是不把翊王府的颜面放在心上,是吧?”她把飞霜阁的地图重新在华霄面前展开,说道:“你准备借哪间屋子给我住?”

她像是顺手指了一个地方似的,问道:“这里好不好?”

华霄看了眼她指的位置,是他飞霜阁的西花厅,离他住的屋子不远也不近,既在同一个院落里,又相对独立,可互不干扰,这可不像是随手一指就能指出来的位置。

“你早就已经看中了这个位置?”华霄问道。

怎么可能承认呢?黎轻答道:“刚刚看中的。”

好一个刚刚看中的!

“眼光不错。”华霄道:“我这就派人去把这里拾掇出来。”

黎轻笑盈盈地说道:“有劳王爷了。”

“对了,你派过来的丫环,知晓该怎么搭配我的服饰吧?我明日要进宫,服饰上可不能有任何错处。”华霄貌似漫不经心地问道。

“哦,这个问题啊。”黎轻道:“没关系,我知道你上朝的时候该怎么搭配服饰,我会吩咐好他们的,不过王爷那些配饰的位置还需要让他们先熟悉一下。王爷清楚那些东西都放在哪儿么?”

华霄根本没有听清楚黎轻后面说的两句话,他在听见黎轻说她知道他上朝的时候该怎么搭配服饰的时候,就已经愣住了。

“你怎么知道的?”他问道。

黎轻被他没头没脑的话问得一愣:“什么我怎么知道的?”

“我上朝的时候该怎么搭配服饰,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都跟你一起进出御史台这么多天了,你这些日子穿过的官府,朝服,常服,各种我都记得。”黎轻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我记性好。”

她的记忆力,可是有专人指点过的,常人拍马难及。

黎轻好笑地看着貌似已经被她给吓呆了的华霄,眉头一挑,问道:“怎么,被我惊人的记性给吓到了么?”

第169章 一拍即合

华霄眨了下眼,掩盖住眼底惊愕中带着算量的光华,说道:“确实有些吓到了,不过,我不太相信。”

黎轻不疑有他,一般人听见她这么说,估计都会这么想。

她想了想,说道:“你那些东西,要我一一叫出名字来,也挺为难我的,要不,你带我到你的衣帽……你放衣裳配饰的屋子去,我搭配给你看。”

一个绞尽脑汁想要拉近和自己王妃的关系。

一个千方百计想正大光明地进华霄屋子去看里面的摆件和饰品。

所谓一拍即合,大约如此。

华霄对着黎轻脸上笑得很纯良的笑容,说道:“好。”

他把黎轻带到他放衣裳和配饰的房间,偌大的屋子,没有多余的摆设,两面墙都是柜子,如果不把这些柜子的柜门打开,根本看不出里面是什么东西。

至于另外一面墙,是一排擦拭得锃亮、一尘不染的铠甲。

这间屋子,是华霄卧房的一部分,和放着床及寝具的屋子只有一墙之隔。

黎轻的视线在这些铠甲之上停留了一会儿,问道:“王爷,你这哪些柜子是放的衣服?哪些柜子是放的配饰?”

“都打开看看就知道了。”华霄看了她一眼,仿佛在说你问我我问谁?

黎轻了然地点了下头,王府的主子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是不用去理会这些小事的。

她看了眼他们身后,没有任何人跟进来,就问道:“是让人进来开柜子,还是我们一人负责一面墙?”

华霄很享受和黎轻单独待在一起的情状,就说道:“偶尔自己动手也未尝不可。”

两人分头行动,很快把柜子门打开,把隐藏在里面的抽屉也拉出来,所有的东西顿时一目了然。

黎轻的视线在那块让她决定代嫁进翊王府的玉佩之上滞留了好一会儿。

“你现在可以给我展示你惊人的记忆力了。”华霄提醒道。

黎轻嘴角微微一勾:“王爷,如果我把你这几日穿搭过的服饰全都复原出来,你有没有什么奖励给我?”

华霄好奇道:“你想要什么奖励?”

黎轻大胆地把那块玉佩从抽屉里拿了出来,说道:“这个。”

华霄一愣:“……你要我的玉佩?”

黎轻问道:“不可以么?”她想:难不成这块玉佩有什么特殊含义,华霄舍不得?

她心里顿时有些惋惜:要不到的话,以后只能用偷的了。

她刚要不舍地把玉佩放回去,就听见华霄说道:“可以。”

黎轻的手在半途中顿住了。

她惊讶地转头看华霄,“……你刚才说可以?”

“对,我说可以。”华霄的嘴角带着不太明显的笑意,黎轻脸上带着些许惊讶和喜悦的表情,让他心里欢喜得很。

黎轻确实感到惊讶,她本来对华霄愿意把玉佩给她这件事抱的希望不大,没想到她一开口,他居然就同意了!

华霄,居然都不问问,明明有那么多珠宝首饰,她为什么独独想要这块玉佩!

她心心念念的东西,居然如此轻易就到了手,轻易到她甚至觉得有些不太真实!

第170章 为她引开所有的危险

一时之间,屋子里的气氛好像变得有一点点黏腻起来。

华霄的眸子清亮又深邃,就好像一汪深不见底的清澈幽潭,幽深得似乎会让人担心会不会从中跌落下去。

黎轻不自觉地把视线移开,定了定神,说道:“一言为定!”

她很想现在就把玉佩现在就收起来,不过,她还记得她得到玉佩的前提条件是什么。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华霄道。

黎轻点了点头,转身对着华霄的衣物,开始回忆起他每日的衣着来。

当她真的把他这些日子穿过的所有衣物全都摆在他的眼前时,华霄惊了,脑子里突然就回想起沈如风对黎轻心细如发的推崇。

向府的案子,十来日了,一直没有找到可靠的线索,朱新遗留下的问题又需要大量人手,现如今人手着实紧张,加之向府的案子又因为牵扯到专杀权贵的“惠鬼”,在一定范围之内还引起了恐慌。是以,沈如风就在他面前提议,让王妃参与到向府的案子中来。

只不过,华霄还没有做决定而已。

但是,在见识了黎轻这确实惊人的记性之后,他又觉得,如此才能,若是得不到施展,还真是可惜。

“王爷,你在发什么呆呢?”黎轻伸手在华霄的眼前晃了晃:“我已经把你穿过的服饰都搭配出来了,请验收。”

华霄伸手把黎轻在他眼前晃的手握在掌心,说道:“玉佩是你的了。”

被他握着手腕还好,握着手的感觉就不一样了,黎轻有些不太适应,手下意识地往回缩。

华霄没有用力,任由她把手缩了回去,“一会儿我跟你一起把整理飞霜阁器物的人手安排好,明日起,你还是跟我一起去御史台。”

黎轻把玉佩收好,略带调侃地看着华霄:“王爷,你该不会见识过我的本事之后,打算物尽其用吧?”

华霄不动声色地说道:“你要是愿意留在府中做女红,我也没有意见。”

“我有意见。”黎轻一脸诚恳地说道:“我就跟你去御史台,任由你差遣。”

华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不易察觉的微笑:“不过,你所有的功劳依然要记在我身上。”就让他来当最耀眼的那个人,为她引开所有暗中潜伏的危险。

“没问题。”黎轻虽然不明白华霄的用意,但她对此提议毫无异议。

两人一起用了晚膳,又一起安排了整理飞霜阁器物的人手。

“把常乐留在府中,跟着管家学习。”黎轻道。

华霄疑惑道:“你该不会是想把他培养成王府未来的管家吧?”

黎轻笑着半真半假地问道:“不可以么?”

华霄道:“随便你。”

事情都安排妥当之后,柳絮端了两盏燕窝进来,华霄和黎轻一人喝了一盏。

黎轻看了眼华霄面前的空盏,说道:“我先回去休息了。”

华霄把黎轻送出门,也觉得自己有些倦了。

半个时辰之后,常乐出现在飞霜阁西花厅,对柳絮耳语了一句。

柳絮立即去黎轻房中汇报道:“王爷已经歇下了。”

黎轻把手中把玩了多时的玉佩收起来,说道:“走吧,去春晖园。”

第171章 投我以桃,报之以李

春晖园里,盛太妃还没歇下,她心里有事,睡不着,秋叶嬷嬷在一旁伺候着。

丫环进来通报:“王妃来了。”

“她来做什么?不见。”盛太妃气道。

“我担心母妃身体不适,睡不安稳,给您送了可以安神助眠的香过来。”黎轻径直走了进来,只身一人,没让柳絮跟着进来。

“我没让你进来,出去。”盛太妃看见黎轻心里就生气,脸色很难看。

黎轻自顾自地把自己带来的香点燃,放在桌子上。

盛太妃见她不听话,怒斥道:“你真是一点儿规矩都没有,你是觉得有霄儿给你撑腰,腰杆儿硬了,连哀家都不放在眼里了?”

黎轻一脸无辜地看着她:“母妃,我真是给您送安神香来的,您没发现这香很好闻?”

这香确实好闻,但盛太妃现在怎么可能会有心思品香?

她刚想再骂黎轻两句,脑袋却一阵晕眩,昏昏欲睡,然后,她就失去了意识。

一旁,秋叶嬷嬷和丫环也倒在了地上,双眼紧闭,早昏睡得不省人事。

常乐在外警戒,柳絮也被黎轻责令在门口守着,她的任务就是在有人接近的时候通风报信——尽管她并不知道黎轻要做什么。

前院,吴却盘腿坐在屋顶的翘檐上,看似在练功,其实一直在密切关注着这边的动静。

夜岚在下面,看着整个人沐浴在月光之中的吴却,以为他在练功,心里起了竞争的心思,也找了个翘檐,学着吴却的模样,盘腿对月而坐。

吴却:“……。”

他想:如果不是轻姑娘不想引起太多人注意,除了盛太妃房中的人之外,就只给翊王爷一个人下了会很快陷入沉睡的迷药,他还真想也给夜岚下下药啊。

他看了眼春晖园的方向,心想:希望一切顺利才好。

黎轻这边不谓不顺利。

她用在盛太妃房中的迷药和掺在燕窝里让华霄喝下去的不同,盛太妃房中用的,能立即就起效,而华霄喝下去的,会先让人觉得疲倦、想睡觉,然后再沉沉地睡过去,见效得十分自然。

黎轻从乾坤如意镯里取出了医疗舱,把盛太妃挪到医疗舱里,先给她做了个体检,确认她目前有何病症之后,让她接受了医疗舱的治疗。

前后花了大约一个时辰的时间。

其间,黎轻出去了一次,假意传达了一下太妃的吩咐,让除了负责值夜的丫环婆子之外的人各自散去。

最后,她又把盛太妃搬回床上,收起医疗舱,再点燃了中和屋子中迷香的解药香,这才让柳絮进来,把丫环和秋叶嬷嬷各自唤醒。

秋叶嬷嬷和丫环醒来,便对上了黎轻冷淡的脸:“我给太妃点安神香,想让太妃睡得好一些,谁知道你们也跟着睡过去了。”

秋叶嬷嬷和丫环面面相觑,两人的脑子都有些糊涂,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我不能让你们继续睡下去了,我也得回去歇息了,你们仔细照顾太妃,要是有什么状况,就来飞霜阁通知我。”

说完这番话,黎轻掩嘴打了个哈欠,站起来带着柳絮走了出去。

“小姐,您方才在太妃的房中呆了那么久,究竟做了什么啊?”柳絮没忍住,担忧地问道。

黎轻轻描淡写道:“王爷给了我一个桃,我便报他一个李。”

第172章 拿人手短

“投桃报李?”柳絮咂摸了一下这四个字之后,问道:“原来你不是要害太妃啊,吓死我了。”

“我没事害她做什么?”黎轻无语地瞥了柳絮一眼:“就她给我设的那些小绊子,都谈不上绊子,我是不会放在心上的。”

常乐一听,在一旁问道:“你已经确定太妃为何要找你麻烦了?”

“没有。”黎轻道:“我想了想,其实这个问题也没那么重要,不知道也罢。”

常乐道:“我知道了,你一定是拿人手短了。”

若不是被人看见了不太好,黎轻真想拧常乐的脸一下:这死小孩,就知道吐槽她。

“我一会儿有事要叮嘱你。”黎轻对常乐道:“王爷让我明日起还是跟他一起去御史台做事,我已经跟他说了,让你留在王府盯着清点器物的事。”

常乐点了点头,有吴却在,他不用担心黎轻的安全,再者,黎轻这么说,一定是有很重要的事要叮嘱他。

回到飞霜阁西花厅,黎轻让柳絮在院子里煮了一壶热茶。

就着热水轻微的沸腾声,黎轻就在值夜丫环和侍卫的眼皮子底下,跟常乐小声说着非常非常重要的事。

“我之前给你看的图,你可还记得那些图上的图案?”黎轻问常乐。

常乐点了点头,黎轻在进翊王府之前,给他看了一些图,图上画的有花瓶、有摆件、有屏风,还有金器、玉器等等。黎轻说,这些东西里面,有她可以回到故乡的线索。

黎轻道:“我现在跟你说实话,其实,我怀疑我要找的这些东西都在翊王府。”

常乐倒吸了一口凉气。

跟了黎轻这么久,他非常了解她,听她这么一说,他顿时想起一件事:“那块玉佩也是你想要找的东西?”

黎轻赞许地点了点头:“聪明。”

常乐问道:“你让我留下来,是让我确认这王府里有图上那些东西?”

黎轻再次点了点头,又问道:“你记得我跟你说过的话,是吧?”

“哪句?”

“如果我突然消失,你就跟吴却一起回衍天阁。”

如果能走,黎轻是打算带着常乐一起走的,但是她并不能保证一定能把他带到她原来的世界去,毕竟她自己都是不明不白过来的,所以,她和常乐有约定,能带他走一定带他走,但如果她突然消失,她就要为常乐做打算了——衍天阁,就是常乐的退路。

常乐皱着眉头抿着嘴,过了好一会儿才点了点头。

“把柳絮也带上,我承诺她要给她找个好婆家了。”黎轻又说道。

常乐闷不做声地点了点头。

看出常乐不高兴了,黎轻便说道:“不过我会尽量避免这种情况发生,毕竟我还没把陷害我的人揪出来呢,所以,我才让你去确认这些东西的存在,即便他们都在这翊王府,我也暂时不接触,你明白我的意思么?”

常乐的眼睛一亮,心情明显变好了:“我明白了。不只是飞霜阁,其他地方,我也会帮你好好排查的,如果这些东西没在翊王府,等这边的事情结束了,我们再去其他地方找,你就安心的好好查案吧。”

黎轻放心了,嘴角微微一勾:“我等的就是你这句话!”

她让常乐先回去休息,自己又在院子里坐了会儿,还拿出玉佩来,在月光下研究了好一会儿,却丝毫没有研究出个所以然来。

第173章 反常的太妃

华霄这一觉睡得很沉。

翌日一早,他醒来之后,没有觉察到任何异状,相反,还觉得睡得挺好。

他问送洗漱水进来的小厮:“王妃起了?”

小厮答道:“王妃很早就起了,带着丫环去春晖园给太妃请安去了。”

华霄的嘴角止不住往上翘,他吩咐道:“以后若是王妃起了,我还没起,就来把我叫起来,我好和王妃一起去春晖园给太妃请安。”

小厮答道:“是。”

华霄担心盛太妃给黎轻脸色看,给黎轻气受,下意识地加快了手中的动作,准备赶紧收拾好跟去春晖园看情况。

穿衣服的时候,他一想到这一身是昨日他的王妃给他准备好的,心情就十分舒畅。

不过,衣服刚穿好,常乐就急急忙忙地跑了过来,有些慌张地说道:“王爷,太妃的情况有些奇怪,王妃让您赶紧过去看看。”

华霄心里一突:“传太医没有?”

“已经传了。”常乐道。

华霄担心太妃,匆匆忙忙地往春晖园赶,常乐跟在他身后,蔡保方也跟了过去。

“太妃究竟是个什么情况?”路上,蔡保方担忧地问常乐。

常乐道:“你看了就知道了。”

三人很快赶到春晖园,然后,华霄和蔡保方不约而同地目瞪口呆——太妃不但没有像他们所担心的那样虚弱不已,相反,太妃的精神好得不太正常——她居然在精神抖擞地跳剑舞!

盛太妃有一身好舞艺,当年她之所以能宠冠后宫,可不完全只靠一张脸蛋儿,还有一身好舞姿,翩翩若惊鸿,灵动若飞仙,羡煞一众后宫妃嫔。

不过,自从生了华霄之后失了宠,她就再也没有跳过了。她的舞姿,华霄只听说过,从来没有亲眼见过。

秋叶嬷嬷一看见华霄,立即跑过来,一脸担忧地说道:“王爷,太妃不知是怎么了,突然说想跳舞,还说要跳剑舞,让奴婢取了剑来,她已经跳了半炷香了,奴婢真是很担心她的身子啊。”

“我倒是觉得没什么好担心的。”黎轻走过来说道:“我看太妃的气色很好啊,她昨晚一定休息得很好,肯定是我的安神香起了作用。”

“安神香?”华霄疑惑道:“什么安神香?”

黎轻道:“我昨晚上睡觉之前,想到我在燕南坊新买了一款安神香,就给太妃送来了,我亲眼看着太妃睡着之后才走的。是吧,秋叶嬷嬷?”

秋叶嬷嬷不太自然地点头称是,她很担心黎轻会提她昨晚上居然在主子面前睡着的事。

不过,黎轻一个多余的字都没有提。

华霄的心思也不会在旁人身上,他所有的思绪都在想:他的王妃真有心,母妃待她并不好,她却还能担忧母妃睡不睡得好。

华霄道:“既然母妃能跳舞,还跳了半柱香了,证明她的身体已经大好了吧?”

秋叶嬷嬷眉头不展:“可是太妃向来稳重,今日……王爷不觉得奇怪么?您都已经在这里站了一会儿了,太妃却还像没看见您来似的。”

华霄一愣,盯着盛太妃看了一会儿:“嬷嬷这么一说,好像的确如此。”

他疑惑地往盛太妃走去,准备喊她一声试试。

在他身后,黎轻嘴唇紧紧抿着,忍笑忍得有些辛苦。

第174章 投桃报李不只是说说而已

华霄刚走到盛太妃面前,盛太妃手中的剑便向他挥了过来。

惊叫声四起。

“王爷小心!”秋叶嬷嬷惊呼道。

华霄脚步一顿,往后一跃,避开了他母亲向他挥来的剑。

“……母妃?”

盛太妃暂停在挥剑的舞步上,瞪了儿子一眼,道:“别走过来,挡着我了。”说完,她继续跳,除了行为有些反常之外,精神和气色看上去倒是异常好。

华霄:“……。”

他退回到黎轻身边,心中充满了疑惑——他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刚才靠近看见太妃的脸,感觉她看上去好像变年轻了!

“王爷,您没事吧?”秋叶嬷嬷方才吓了一大跳,连王爷一根汗毛都舍不得碰的盛太妃居然对着王爷挥剑!

华霄道:“没事。太医到了让他赶紧过来。”

这时候,腿脚不方便的盛珊儿也姗姗来迟,她看见沉醉在跳舞中的盛太妃也吃了一惊,赶紧招呼人把她抬到华霄的身边,问道:“表哥,姑姑怎么突然想到跳舞了啊?”

若是别人问这个问题,黎轻还会答上一句“心情好”,不过是盛珊儿问的,黎轻就不想搭腔了。

她在心里估量了一下,根据她给盛太妃预先下的致兴奋的药的剂量,盛太妃估计还会再跳半柱香的时间就会消停下来,至于她的身体,半点儿问题都没有,完全不用担心,最多有些喘而已,运动了么。

经过她昨晚上的治疗,盛太妃身上的小毛小病慢性病全消失了,身体的各个因为年龄增长而产生了不同程度衰退的器官都得到了最大限度的修复,现在的盛太妃,如果不出意外事故,长命百岁不是问题。

投桃报李,她可不只是说说而已。况且,她早就说了,她要让盛太妃无病可装,只不过看在华霄大方把玉佩给她的份儿上,给盛太妃治疗得更加彻底了一些。

她现在,就期待太医早点儿到了,不知道太医给太妃诊脉之后,会有怎样的反应。当然,太医要是敢睁着眼睛说瞎话,那她就让他以后都不用说话了。

华霄这会儿哪里能知道他有意识地宠自己王妃的行为居然能让他的母亲有如此奇遇?

他听见盛珊儿的问话,答道:“我也不知道。”

太医到的时候,盛太妃刚刚跳完,额头上起了一层薄汗,人也有些微喘,秋叶嬷嬷赶紧拿帕子给她擦拭,丫环也给她披上大氅,又有小厮抬来火盆,免得太妃着凉。

这下,就连盛珊儿也看出来一些端倪了:“姑姑,一晚上不见,你看上去好像变年轻了。”

盛太妃以为盛珊儿嘴巴甜,没多想,她看了并排的华霄、黎轻、盛珊儿一眼,微妙地察觉到华霄和黎轻站得很近,旁边坐着的盛珊儿倒显得有些突兀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明明想生气,这气却怎么也生不起来,而且,她总想动一动,总觉得全身都是用不完的力气,跳了这场舞之后,这种感觉才没有那么强烈了。

“太妃,让太医给您诊下脉吧。”秋叶嬷嬷在一旁轻言细语道。

盛太妃这会儿才想起来自己还在装病呢,便把手伸了出去,心里对太医会说什么也有数,因为她昨日才吩咐了太医该怎么说。就算装病又如何?她不但装了,而且,她这病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好的!

当看见太医脸上大吃一惊的表情的时候,盛太妃还在想:这太医的演技真是越来越好了。

第175章 太妃装病被戳破

盛太妃好整以暇地问道:“太医,哀家这病,是不是不见好啊?”

华霄本来看见太医脸上的表情,也有些担心,但听见盛太妃这句问话,他又觉得自己很有可能白担心了,母妃的反常说不定都是装出来的,拿剑挥他不过是生他气借题发挥而已。

黎轻在一旁冷眼看着太医,想要看看他会怎么来回答太妃这个问题。

太医这会儿压根儿没有听见盛太妃的话,他已经被他刚才诊到的脉象震懵了。

“这不可能啊,没道理啊。”太医反复地呢喃着这句话,又说道:“太妃,请换一只手,容下官再给您诊一次脉。”

盛太妃愣了一下,心里狠狠一突:难不成哀家真得了什么了不得的病?

她心惊肉跳地把另外一只手伸出来。

太医谨慎小心地再诊了一次,依然一脸惊呆的模样:“这不可能啊,没道理啊。”

“太医,你究竟诊出什么来了?”华霄问道。

太医这会儿早把太妃的叮嘱忘到九霄云外了,因为他实在是太震惊了。

他瞪着一双难以置信的眼睛说道:“王爷,太妃的身子大好啊,她体内的沉疴也诊不出来了,昨日她的脉象明明不是这样的,就好像一夜之间脱胎换骨了一般,一点儿毛病都没有了。太妃的脉象,是下官诊过的最好的脉象。您是给太妃用了什么灵丹妙药么?请王爷一定要把药方告知下官,肯定能造福天下百姓啊。”

华霄惊呆了。

盛太妃惊呆了。

所有人都惊呆了,除了黎轻和常乐。

“太医,你说的是真的?”华霄问道。

太医道:“断不敢有半句假话。还请王爷赐下官药方。”

华霄道:“太妃昨日就只喝了你开的药。”

太医呆了:“我开的?我开的明明就是很普通的养生药方啊?”他惊呆之下,连实话说出来了都没觉察道。

黎轻可不会当他没说过,她大声又吃惊地问道:“太妃昨日急火攻心,太医你居然只给太妃开了普通的养生药方?!”

太医:“……。”是药三分毒,太妃装病,我不开养生药方开什么?

盛太妃:“……。”这个蠢太医,居然把真话给说出来了!

华霄咳嗽了一声,吩咐道:“去把太医院当值的太医都请来,给太妃诊脉。”

翊王府这下可热闹了,见太医院的太医都往翊王府赶,不明真相的吃瓜群众看见这阵仗还以为第五任翊王妃也要仙去了。

就连这些太医,一开始也是这么认为的,直到他们看见第五任翊王妃好端端地站在翊王身边,而他们要诊的脉,是太妃的,这才知晓他们误会了。

等他们为太妃会诊过后,所有人都是一脸难以置信的模样。

“这脉象也太好了吧?”

“老夫活到这把年纪,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好的脉象。”

“太妃体内本有沉疴,这些沉疴怎么会一夜之间都不见了的?”

“怪哉怪哉。”

所有人同时转向昨日给太妃开过药的太医:“你究竟给太妃用了什么灵丹妙药?快快拿出来与我等分享。”

“对,不许藏私。”

太医一脸惶恐,非但没觉得高兴,还有一种跳进凌水河也洗不清的感觉——若是皇上也觉得他藏私,把灵丹妙药给太妃用,不给太后和皇上用,那可怎么办啊?

“下官给太妃用的,就是普通养生方子啊。”为了保住自己的脑袋,太医也是豁出去了:“昨日太妃召下官来,说是要装病,让下官在王妃面前尽量把她的病往重了说,其实她的身子好得很,下官也只开了养生方子啊。”

第176章 自讨苦吃

原本闹哄哄的春晖园,就因为太医的一句话,变得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倒霉的太医顶着莫大的压力,顶着太妃几乎快要喷出火来的怒视,觉得后脖子凉飕飕的。

他硬着头皮说道:“太妃,下官也是逼不得已啊,您也知晓,下官哪里有什么灵丹妙药啊,都是普通药材,要是各位同仁不信,可以检查药渣。”

谁没事敢检查翊王府中的药渣啊?要是有那胆子,刚才不就说是王府有灵丹妙药了么?

一众太医院的太医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从管事的到普通太医,没一个敢出来撑这个头。

再者,他们应该还亲眼证实了一个密辛:翊王府婆媳关系不佳,盛太妃对历任翊王妃都不太好,瞧瞧,证据就摆在眼前啊——装病骗儿媳是其一;其二、这东山郡王府的盛郡主都坐着,翊王妃居然站着,多不合规矩!

众人心里,不由得对黎轻产生了同情。

被同情的黎轻心里却是乐开了花,事情的发展比她之前设想的还要好,她还以为得靠自己钻太医话中的漏洞,引导大家往盛太妃装病一事之上想,没料到,太医居然自己亲口把真相抖搂出来了!

她皱着眉头,欣赏够了太妃挂不住的脸,才做出一副强挤出笑容的模样,说道:“太医,太妃就算只是喝的养生药,那也是她身子不适才会喝的。那药那么苦,谁会没事找苦受呢?”

太医讪讪笑了笑,没敢搭腔。反正他已经把真相说出来了,他也不会承认自己有什么灵丹妙药的。

自讨苦吃的盛太妃脸上无光,听见黎轻话里好像在帮她解围,但又好像是在讽刺她自讨苦吃,嘴角又是一抽。

她指着太医一脸气急地骂道:“好啊,你居然敢说哀家装病!哀家、哀家……”

盛太妃抚着胸口,一口气没上来,双眼一翻白,往后就是一仰。

秋叶嬷嬷赶紧扶住她,惊叫道:“太妃晕过去了。”

只可惜,这次,所有人的脑子里几乎都不约而同地出现了一句话:又开始装了。

这个残局,还得华霄来收拾。

“快把太妃扶进屋歇息。”华霄道:“把诸位太医请去青云殿,把昨日和今早太妃服用过的药的药渣挖出来,给诸位太医查看。”

青云殿是翊王府正殿,是翊王华霄会客之用。

得了吩咐,王府中的人立即各自行动起来,照顾太妃的照顾太妃,接待太医的接待太医。

华霄看向黎轻:“你……”

盛太妃装病刁难儿媳被戳破,觉得脸上挂不住的可不只盛太妃一个人。

黎轻道:“我先回去用早膳,饿了。”她脸上神情自如,像是一点儿也没有把太妃装病刁难她的事放在心上似的。

华霄道:“也好,等我忙完这边的事再来找你。”

黎轻一脸严肃地点了点头。

一群太医看见翊王和翊王妃相敬如宾的模样,再看没有其他办法只能装晕逃避被人扶进屋去的盛太妃,心里都觉得今日这一行真是不虚此行啊,这翊王府的趣事回去可以说上好些天。

第177章 宫里果真来了口谕

“小姐,您说,这太妃是不是中邪了啊?”周围没有其他人之后,柳絮问黎轻。

黎轻故意吓唬她:“谁知道呢?不过啊,这件事告诉我们,做人要实诚,装病吓唬人要不得。”

柳絮:“……。”她们现在在这王府里不就是招摇撞骗么?

“小姐,咱们……怎么实诚啊?”柳絮被吓到了,生怕自己也中邪。

黎轻一乐:“说什么你都信。中邪要是能把人的病都给中好了,那每个人都愿意中邪。”

“对哦。”柳絮一脸恍然:“小姐,您说那些太医说的是真的么?那太妃,真的身上所有的病都好了?”

黎轻反问道:“我又不是太医,你问我,我问谁?我也想知道谁有这么大本事呢,你没发现太妃看上去就像年轻了好几岁似的么?”

柳絮想想也是。

她一点儿也没有把盛太妃身体突然变好一事往黎轻身上想,这种事情,在她看来,只有神医才能办得到,就算黎轻小姐有再大的本事,也不可能把盛太妃身上的病给弄没了吧?不可能,不可能!

“小姐,这太妃身子见好了,会不会给您找更多麻烦啊?”柳絮突然发现自己需要担心的事情还不少。

黎轻道:“她没空找我麻烦。她的身子一夜之间变好的事,太医院的这么多太医都可以作证,这个消息很快会传进宫里,皇上和太后一定会对这件事很感兴趣。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很快,就会有人来请太妃进宫了。到时候,太妃应付宫里的人都来不及,哪里有空闲找我的麻烦?”

“啊,被皇上和太后找去啊,那看来这身体变好也不是什么好事嘛。”柳絮一想到飘在他们头顶上的“欺君之罪”四个字,就想离皇宫远远儿的。

黎轻意味深长地说道:“身体变好当然是好事,但是身体突然变得特别好,就不是什么好事了。不然,你以为为什么太医宁肯把太妃装病的事说出来,也不敢承认自己有什么灵丹妙药啊?”

这个世界还没有人体实验这种东西,太妃身份特殊,不会有生命危险,就是肯定会被烦上一段时间了。

柳絮长长地呼了一口气:“真是太复杂了。”

黎轻心说:越复杂越好,这样,她才能获取更多的活动空间。

……

黎轻分析得不错,第二日一早,宫里就来了太监。

太监带着太后送的补品给太妃请安并传太后口谕,说太后想念太妃了,邀请太妃进宫一叙。

盛太妃原本懒得进宫,但今时不同往日,她身体大好了,肯定羡煞旁人,她怎么着也要进宫去嘚瑟嘚瑟,于是,她盛装打扮进宫去了。

柳絮听到消息就跑来跟黎轻说:“小姐,还真被您说中了,太后传口谕请太妃进宫了,还有,王爷也被皇上宣进宫去了。”

黎轻照了照镜子,对自己今天这身中性化的装扮很满意。

“王爷派人递了消息过来,我已经知道了。”她说道:“我们也该出门了。”

柳絮一愣:“去哪儿?”

黎轻瞥了她一眼:“还能去哪儿?当然是御史台。”

第178章 输赢一目了然的赌局

隔了两天之后再来御史台,黎轻站在大门里侧,感慨道:“要是可以住在这里就好了。”

身后的吴却听见这句话,心道:谁让你要假借柳承雅的身份嫁进翊王府去,老老实实以黎轻的身份混进御史台来不就好了么?

吴却一边在心里吐槽,一边在盘算:说服轻姑娘假死、不当这劳什子的翊王妃的可能性有多大。

一旁的夜岚也把这句话放在了心上,得了空闲之时,便去寻了沈如风,就把这句话说给了沈如风听。

沈如风听了,感慨道:“王妃居然产生了不想住在王府的念头,看来太妃装病骗她的事对她打击很大啊。”

“太妃和王爷都被召进宫去了,没问题吧?”夜岚担心地问道。

沈如风大大咧咧地答道:“咱王爷身上背的猜忌又不是只有一个两个,多一个又有何妨?他们也只敢猜忌一二而已,真要动手,他们还没那个胆子。不信咱赌一赌,看咱王爷是会把皇上的猜忌放在心上,还是会把王妃不想住王府、想住御史台的事放在心上?”

夜岚想了想,抢着说道:“我赌王妃,金叶子一片。”

沈如风嘁了一声:“那这赌局进行不了了。”

夜岚道:“你赌皇上,这赌局就可以进行下去了。”

沈如风咧嘴一笑:“凭什么?”

夜岚道:“凭你以后还想跟我比试。”

沈如风:“……。”

“我不会白输。”沈如风道:“等这阵子忙过了,我们再比一场。”

夜岚摊开左手,伸到沈如风面前。

沈如风嘴角一抽,掏了一片金叶子递给夜岚,在快要放到夜岚手中的时候,他的手突然往后一缩,警惕地看着夜岚:“你为什么要赌金叶子?”

夜岚看着他,坦承道:“我就是好奇王妃喜欢用来打赏人的金叶子长什么样。”

沈如风把金叶子放在夜岚手心里,诚恳地建议道:“你又不是蔡保方那种反应慢一拍的呆子,你嘴巴要是甜一些,王妃肯定会赏你不少金叶子。”

夜岚嘴角狡黠地一勾:“我觉得从你手中赢过来更有意思。”

沈如风和夜岚比武输都没有输的感觉,只感觉酣畅淋漓,但这次,他觉得自己是真输了:“我第一次发现,你这脸皮看着白嫩,其实很厚啊。”

夜岚不跟打赌输了的人一般见识,把金叶子收进了自己的钱袋子里。

“王妃现在在哪儿?”沈如风问道。

“去地牢了。”夜岚道。

沈如风了然道:“去看何错去了?”

夜岚点了下头。

何错在朱新案中做了伪证,又摆了翊王翊王妃一道,还是向府案的嫌疑人,华霄就把他给关起来了,当然不是像之前一样拨屋子给他住,而是把他关进了地牢。

“正好,向府的卷宗,我正想请她看看。你先跟我一起把卷宗送过去,等王妃从地牢里出来就能看了。”沈如风把向府的卷宗翻了出来,分成两份,放了一份在夜岚手中,又说道:“对了,王爷说以后王妃就跟他一起在明镜堂办公,这件事王妃已经知晓了吧?”

夜岚一愣:“还有这事?”

沈如风也是一愣:“怎么,王爷没告诉王妃么?”

第179章 好处坏处都是离他太近

黎轻站在华霄之前拨给她临时一用的清涧堂里,一脸疑惑。

“我的东西呢?怎么都不见了?”

她惯用的笔墨纸砚香炉摆件甚至还有她已经用习惯的纸篓,全都不见了。

吴却也是一脸莫名:“该不会都给你扔了吧?”

“……你觉得可能么?”黎轻反问道。

吴却倒是想有人把这些东西都给黎轻扔了,不过,他用脚趾头想都不可能。

“小姐,我到处都找过了,没有找到。”柳絮里里外外翻找了一遍,就是没看见那些东西。

“等会儿问问沈大人好了。”黎轻道。

“问我什么?”沈如风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很快,他和夜岚一起走了进来:“如果王妃是在找您的笔墨纸砚摆件这些,这些现下都在明镜堂那边。”

沈如风和夜岚一起把卷宗送去明镜堂之后,就去地牢寻黎轻,到了地牢才得知,王妃只在门口站着看了会儿就离开了,并没有和何错直接见面,就又寻到清涧堂这边来。

“明镜堂?”黎轻一愣,“明镜堂不是王爷处理公务的地方么?我的东西怎么会在那边?”

沈如风见黎轻脸上除了错愕还是错愕,心想:看来王妃完全没体会到王爷的心思啊,难怪会说出想住在御史台这样的话。

他斟酌着说道:“这个……属下就不知道了,属下只是按照王爷的吩咐,把您惯用的器物全都搬到明镜堂去,王爷说,以后您就在那边处理事务。至于为何要搬,王妃还是问王爷比较妥当。”

“好吧。”黎轻没有为难沈如风:“那你带我过去看看王爷给我新安排的位置在哪儿。”

华霄给黎轻安排的地方,就在他办公的厅堂隔壁,恍惚间,黎轻有了一种她莫名成了华霄秘书的感觉。

这个地方,好处是离华霄近,或许可以知道许多原本不能轻易知道的机密;坏处也是离华霄近,得时刻都要注意,免得露出破绽来。

华霄,为何要做这样的安排?

黎轻弄不清楚华霄的用意,吴却却是一眼就看出不对劲儿来了。

吴却趁黎轻不注意,把夜岚拉到一边,假装一脸懵懂地小声问道:“王爷怎么突然想到让王妃搬到明镜堂来?”

夜岚瞥了吴却一眼,心道:大小孩儿就是大小孩儿,功夫不错,对于情情爱爱这些事情就缺乏经验了。

他说道:“这你都没看出来?当然是为了让王妃离他近一些,好培养感情。”

吴却在心里大声骂了一句:卑鄙啊!

还真是让他给猜中了!吴却心里有些着急,这翊王爷不是一开始连盖头都不掀的么,不是连轻姑娘第一次去飞霜阁的时候都不知道请人进去坐坐的么?怎么突然就开窍了?!

先是顺水推舟把飞霜阁的人都赶了,让轻姑娘不得不把延福园的仆役全安排到飞霜阁去,他再趁机邀请轻姑娘去飞霜阁住;现在连处理公务都要把轻姑娘放在身边,他就不担心因私废公?!

危机,这绝对是大危机!

怎么办?!该让师父中断闭关出山来抢人么?

吴却在窗外望里看了一眼。

黎轻坐在书案之后看卷宗,沈如风正恭恭敬敬地站在下首,跟她说向府的案子。

第180章 担心表现得恰到好处

“向府的案子,本来不该咱们管的,不过,向诚是御史台正在调查的对象,所以,这个案子才被我们接手过来。”沈如风为黎轻解惑。

黎轻之前问过华霄,为什么向诚的案子会转到御史台来,华霄没说,不过,那个时候黎轻就已经这样怀疑了——只有向诚本身有其他罪行这一条分析最为有可能。

“向诚犯了什么罪?”黎轻问道。

沈如风道:“我们接到密报,说是向诚常年和行商之人勾结,利用职权之便,为他们大开方便之门,协助他们运送违禁品进京。不过,从朱新案暴露出的事情来看,他的罪行还不只这些,他居然还大胆到把死囚换出去。”

黎轻问道:“送密报的人是谁?”

“不知道。”沈如风道:“密报是有人收买了小乞丐,让小乞丐把信送到王爷手中的。”

黎轻:“……。”小乞丐还真是好用啊,她就用过两次了。

“不是说向诚是叫什么‘惠鬼’的杀的么?”黎轻假装不明白地问道:“那日在向府,我看见地上的惠鬼两个字,就随口问了问这字有没有什么特殊含义,何错跟我说,惠鬼是和玉扇君齐名的钦犯,专杀权贵。”

沈如风摇了摇头:“向诚案之后,属下查看过关于惠鬼的相关卷宗,根据属下的分析,惠鬼,不是一个人。”

黎轻对这个话题非常感兴趣,果真官府的卷宗就是全啊。

“惠鬼不是一个人,那是一个组织?”她好奇地问道。

沈如风继续摇头:“是不是一个组织还不能断定,但是,惠鬼极有可能只是一个代号而已。”

黎轻想了想,问道:“该不会是这个惠鬼犯下的案子,其中有发生的日期比较接近、但是地点又离得很远的系列案件,在那么短的日期间隔之内,人不可能跑那么远?”

沈如风笑着拈了下他修剪得极为好看的胡须,赞叹道:“王妃果真聪慧过人,这样都被您想到了。”

“那这个线索就是没用的,谁都可以在杀了向诚之后,按照惠鬼的手法来嫁祸给惠鬼。”黎轻想了想,又问道:“何错那边,有没有问出什么来?”黎轻又问道。

“没问。”沈如风道:“王爷说了,何错又想借助御史台查到在背后掌控朱新和向诚的人,又想跟御史台谈条件,简直太狂妄,所以,王爷说了,把何错关在牢里晾着,我们什么都不问,按照我们自己掌握的线索来查案,何错要是想将功折罪,他就自己主动交代,而不是咱们主动去问,好让他有机会跟咱们提条件。再说,他也是嫌犯之一,又有做过伪证的前科,他的话,不可尽信。”

黎轻点了点头,心道:何错啊何错,你自作聪明,可你且知晓,翊王爷,可不是你想利用就能轻易利用的人。这不,把自己作牢里去了吧。

“说到王爷,我且问问沈大人,王爷和太妃今日一同进宫,该不会是为了太妃的身子突然变得大好一事吧?皇上和太后……会不会为难他们啊?”

黎轻笑得恰到好处,担心也表现得恰到好处,饶是聪明如沈如风,也压根儿看不出来,此番给翊王和盛太妃找来麻烦的人,正是他近日极为欣赏的王妃。

第181章 聪明人办了糊涂事

沈如风本想说不必担心,但是转念一想,又觉得让王妃在王爷面前体现出担心来,说不定会促进这两人关系的发展。

于是,沈如风话到了嘴边又改了口:“肯定会了。”

“是么?”黎轻又问道:“具体是怎么个为难法?”

沈如风叹了口气,说道:“说句大不敬的话,平日里都说万岁、千岁的,但大家都知道,能长命百岁就是难上加难了。太妃的身子一夜之间突然变好,您说,皇上和太后能没有想法么?”

“有道理。”黎轻点了点头,继续问道:“皇上和太后有想法,然后呢?”

“咱家王爷本来就受到猜忌,这下,猜忌肯定更盛了,说不定还会招来杀身之祸。”沈如风越说越顺口,越说越往严重了说。

黎轻皱着眉头,一脸严肃地问道:“沈大人,如果王爷有杀身之祸,你还有金羽卫会怎么办?”

沈如风道:“我们当然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为了保护王爷,我们就算死也在所不惜。”

“我看沈大人还有心思跟我说向府的案子,想必,王爷的杀身之祸也没有这么紧迫吧?”黎轻舒展开眉头,一脸虚心求教的表情看着沈如风。

沈如风心里暗叫了声糟糕:说顺口了,玩儿大了,王妃又不是普通女子,哪里是那么好忽悠的?

他立即补救道:“属下说的是最坏的情况。”

黎轻笑微微地说道:“也就是说,现在还远远没有到最坏的情况,是吧?”

沈如风无奈地笑了笑:“王妃英明。不过,皇上当前虽然明面上不太可能有什么为难咱家王爷的动作,但是太后会烦扰太妃一段时日是可以想见的。”

黎轻眉头一挑,她想听的就是这句话!

沈如风继续说道:“太后比太妃长几岁,近些年也一直身体有恙,她肯定很想知晓太妃身上究竟发生了何事。就算属下方才说的夸大了一些,但太妃这件事着实蹊跷,皇上和太后的猜忌肯定是难以避免的。好在整个翊王府,也就只有太妃一人有这样的奇遇,这一点倒是值得庆幸。”

“我知道了。”黎轻说道:“既是如此,那也没什么好担心的嘛,翊王府被猜忌也不是什么秘密,多一条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吧?”

沈如风:“……。”这跟他设想的不一样啊!

“您就不担心王爷么?”沈如风试探道。

黎轻好笑地看着他,意有所指地说道:“沈大人,依照国师的卦辞,我该担心的,不是王爷吧?”

依照国师的卦辞,华霄会有第六任翊王妃,并会在娶了第六任翊王妃之后人生就开始顺遂起来,而她,身为“第五任翊王妃”,在国师的卦辞中,是会短命的那个。

谁该担心,谁没有必要担心,一目了然。

沈如风感到一阵窒息:王妃说话太过于直接——某些话虽然大家都心知肚明,但是真说出口来,还真是让人不知道该怎么往下接。

怎么办,他聪明人办了糊涂事,等王爷回来,他怎么交代啊?

就在沈如风懊恼的时候,夜岚走进来救他于水火之中。

夜岚道:“王妃,长史,有情况。”

第182章 可怕的是王爷会发怒

“什么情况?”沈如风问道。

夜岚道:“刚才府衙有人来报,说是明昌坊内的一处民宅里,发现了一具女尸,该女尸的身份已经确认,正是前些日子被赎身的原醉红楼舞姬瑛娘。”

“瑛娘?!”

黎轻和沈如风面面相觑。

“怎么死的?”黎轻问道。

夜岚道:“据说死状极惨,全身上下除了脸之外,几乎体无完肤。凶手极其残暴,还把死者的心脏挖出来,拿了个盘子装着,放在桌子上。”

黎轻皱了下眉头,“凶手已经被抓到了?”

“没有。”夜岚道:“瑛娘被发现的时候,已经死了两日了,凶手不知所踪。现在是冬天,尸体腐烂得慢,四周的邻居也没有闻到异味,第一个发现凶杀案的人,是个窃贼。”

沈如风对黎轻道:“属下得去现场看看。”

“我也去。”黎轻道。

沈如风一愣:“您还是别去了吧。”现场一听就非常血腥,若是王爷在,也一定不会让王妃去的。

黎轻道:“死者全身上下,除了一张脸之外,体无完肤。先不提她的心脏被挖出来的问题,这个死法,听上去跟我之前看的铁牛连环杀人案手法有些相似,所以,我想去看看。”

沈如风提醒道:“王妃您还记得么,铁牛连环杀人案的卷宗,王爷一开始也是不想让您看到的。”

“后来不也是让我看了么?”黎轻想了想,说道:“这样吧,我跟你们一起去,但是我不看死者,我等你们把死者清理走之后,再去看现场。这样总可以吧?”

沈如风沉吟了片刻,冲黎轻笑了笑,飞快地说道:“属下突然想起,属下还有其他重要公务没处理,得在王爷回来之前处理了。方才夜岚也说了么,现在是冬天,尸体腐烂得慢,反正瑛娘都已经死了两日了,凶手要跑早跑了,不跑始终不会跑,想必,让死者再多摆放半日也没多大问题。所以,去看现场的事,还是等王爷回来之后再做定夺吧。这个案子,只是因为瑛娘和我们调查的醉红楼以及朱新有牵连,府衙才会派人过来通报,至于该不该归咱们御史台管,还得等王爷定夺。属下先去处理公务,属下告退。”

话音刚落,沈如风就从黎轻眼前消失了。

黎轻眨了眨眼,对夜岚道:“沈大人跑得真快啊。”

夜岚无奈地嗯了一声。

“我跟去看现场就是这么可怕的一件事么?”黎轻问道。

夜岚诚恳地说道:“您去看现场这件事不可怕,可怕的是王爷若是知晓长史带您去看那么血腥的现场,十之八\/九会发怒。”

黎轻:“……。”

若是沈如风没跑,此时必定得感叹上一句:有时候,想方设法说一大堆话来促进王爷和王妃的感情不一定有效不说,还有可能弄巧成拙,还不如像这样直白地说上一句话效果来得好。

跟沈如风一样绞尽脑汁的人还有一个,那就是吴却。

吴却对破案没多大兴趣,是以没跟进来,就在外面琢磨自己该琢磨的事,回过神来的时候,恰好就听见了夜岚说翊王会发怒的话,他的手顿时有些发痒,很想找夜岚打上一架。

第183章 这件事没得商量

华霄的马车刚过宫门,就被夜岚拦住了。

华霄掀开马车帘子问夜岚:“有事?”

夜岚道:“王妃来接您。”

华霄心中一震,抬眼看了下窗外,并没有看见黎轻的马车,就问道:“她在哪儿?”

夜岚指了下另外一个方向:“王妃请您乘坐她的马车。”

马车夫把车赶到黎轻的马车边,华霄从马车上下来,正好看见黎轻掀开帘子,对着他笑了笑。

“你居然会来接我。”上了马车之后,华霄问道。

黎轻递了杯热茶给他,说道:“也不是特意来接你,是因为发生了一桩案子,我才绕路过来接你一起去看看案发现场。”

华霄一听,瞬间觉得他们御史台快变成府衙了,“什么案子?”

“瑛娘被杀了,听说死的挺惨的。”黎轻轻描淡写地说道。

“怎么个惨法?”

“除了脸之外,体无完肤,据说心脏也被挖出来,装在盘子里放在桌上。”

华霄:“……。”

他掀开马车帘子,吩咐驾车的吴却:“回御史台。”

“咦?我们不去看瑛娘啊?”黎轻心里有些惋惜,看现场和不看现场,差别太大了。

“这种杀人案件,一般来说归府衙管,我们要是什么都管,府衙那边会有意见,你要是实在关心这个案子,看看卷宗就可以了。”华霄一副这件事没得商量的模样。

“就算这个杀人手法和铁牛的杀人手法很相似,你也不感兴趣么?”黎轻故意抛出一个饵。

“铁牛?”

“对啊,你也看过关于铁牛的卷宗了,你觉得像么?”

华霄回忆了一下关于铁牛的卷宗上的内容,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打量了黎轻一眼,当即做了决定:“这个案子,你不许插手,也不许过问。”

黎轻:“……为什么?”

华霄心道:这还用问为什么?你这相貌,一看就在铁牛的狩猎范围之内!

“太妃近日可能需要经常进宫。”华霄道。

这个话题转换得太过于突兀,黎轻很谨慎地问道:“什么意思?”

华霄道:“太妃近日可能需要经常进宫,王府的事,她可能顾不过来,你最近就不要在外面跑了,然后,每日提早一些回王府,帮忙处理一些王府事务。”

“王府事务?我处理?”黎轻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不是你说我可以在御史台帮忙,不用处理王府事务的么?”

华霄一下子就抓住了黎轻话中的漏洞:“我说了你可以在御史台帮忙,所以我才会让你每日提早一些回王府,但是我没说你不用处理王府事务,你是王妃,王府迟早都会交到你的手中,我怎么可能会说这种话?”

黎轻心情复杂地看着华霄。

“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华霄理所当然一般地问道:“难道我哪里没说对?”

黎轻笑了一下,避开了这个问题:“为了让我不插手瑛娘的案子,你找的借口还真是冠冕堂皇啊。”

华霄:“……。”

“不过,我决定听你的。”黎轻道:“我不插手瑛娘的案子,你也不要让我现在就开始管王府事务,这个问题以后再说,因为我暂时还不想跟太妃再次产生冲突。如何?你答应,我就答应。”

第184章 原来王爷会说情话

华霄问道:“一言为定?”

黎轻道:“一言为定。”

华霄即道:“好,我答应。”

黎轻眼睛微微一眯:看吧,她就说他是找了个冠冕堂皇的借口。话又说回来,王府迟早会交到她手中什么的,这样的话,华霄还真敢说啊。

“我不插手瑛娘的案子,那向府的案子呢?”黎轻问道:“别一会儿这两个案子查出来有关联,你又不让我插手向府的案子,那我可要郁闷了。”

“其实,我刚才还有一件事没有说完。”华霄见黎轻再次一脸警惕地看着他,突然觉得有些好笑,便起了逗她的心思:“不是我故意不说完,是你一听让你处理王府事务就像一只被拔到毛的猫似的。”

黎轻:“……你说我像什么?”

华霄从善如流地重复了一遍:“被拔到毛的猫。”

黎轻的脑子里突然就出现了盛珊儿养的那只猫,那只聪明到知道向她求救的猫。

猫是挺可爱的,不过猫的主人就不太可爱了。

黎轻的视线微动,往华霄的头顶上看去,只见他峨冠博带,双鬓边顺滑的青丝自然垂落,念头一动,伸手就是一扯。

头发被扯掉两三根这点儿痛在华霄看来不痛不痒,但是黎轻这个举动让他呆了一下,双眸微微一瞪。

黎轻嘴角一勾,眼睛里充满了狡黠和戏谑,笑得如同迎春花一般明艳又动人:“王爷,我从来没有拔过小猫的毛,不过,我现在能够想象被拔到毛的猫是什么样的了。”

她晃了晃手中被她扯下来的发丝,笑道:“谢谢王爷为我解惑。”

华霄没见黎轻这般笑过,心中一动,差点儿漏跳一拍,他脑子一懵,脱口说道:“能换你一笑,是这几根发丝的福气。”

黎轻突然尴尬。

马车外,夜岚目不斜视,心里却在想:原来王爷会说情话啊。

吴却好不容易才控制住自己的手,没把马车驾翻,心里却已经沸反盈天了:危机,大危机!

黎轻轻轻咳嗽了一声,掀开马车帘子,把手伸到窗外,手指一松,发丝便从指间滑落了出去,瞬间飞得无影无踪。

吹了外面的冷风,黎轻觉得人似乎清醒了不少,她放下帘子,仿佛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神情自如地问道:“王爷方才说还有一件事没有说完,是何事?”

华霄方才顺口就把心里想的说出来了,一开始还有些不太适应,但看见黎轻稍显局促的反应之后,又沉思起来:好像,偶尔这样也未尝不可。

“南巡的日子我今日和皇上一起定下来了,就定在十日后。”华霄道:“虽然是微服私访,轻车简从,但还是有不少物资需要准备,其他的我会安排人去准备,但是你要用到什么我不太清楚,所以,你要自己提前准备好。”

南巡的日子终于定了么?

黎轻一开始本是打算坚定拒绝陪同华霄南巡的,不过,后来仔细想了想,她又决定先了解一下南巡的目的再说。

她问道:“你要我跟你一起去,总得先告诉我,我们去南方,是要做什么吧?”

华霄盯着她,神情突然变得严肃起来。他沉声道:“告诉你也未尝不可,但你要切记,如果走漏了风声,西凌必会大乱。”

黎轻脑子里一个激灵,直觉告诉她,或许,她该去!

“我想,我心里还是有个底比较好。”她说道。

华霄道:“你附耳过来,我告诉你。”

第185章 不可能是他

黎轻当真把脑袋凑过去,把耳朵靠近华霄的嘴唇,却一个字都没有等到。

她狐疑地抬头看了华霄一眼,却见他嘴唇微抿,嘴角和眼睛里都带着微微笑意。

黎轻猛地把头往后一缩,难以置信道:“你骗我?!”

华霄证实了自己方才心中所起的时不时可以逗他的王妃一下的念头,心中愉悦,见好就收,在黎轻眼看着快要有生气的苗头的时候,握住了她靠近他这边的左手,在她把手缩回去之前,在她柔软白皙的掌心里飞快地写下了两个字。

黎轻怔了一下,才把这两个字反应过来,随即,惊讶不已,连手都忘记了抽回来。

她看向华霄:“当真?”

“当真。”华霄道。

“可这么大的事,是你南巡一次就能解决的?”黎轻再一次觉得自己的直觉对了,就好像她在敦林大草原马场案被陷害之后决定进京那样,她确实该跟着华霄去南方看看。

华霄方才在她手中写的两个字,是“削藩”。

西凌国现在有东南西北四大封王,要削的,自然就是这四位的势力。

不过,这四位当中的一位,不就是华霄的舅舅、盛珊儿的父亲、东山郡王么?

皇上,居然让华霄来办这削藩之事,去削他亲舅舅的势力,而华霄居然还同意了!

盛珊儿应该是不知道这件事的,不然,她不可能安稳又嚣张地住在京城翊王府。

那太妃知道这件事么?

黎轻看着华霄,第一次觉得这个男人还真是有趣得紧,同时,她对这西凌国的皇上也好奇起来。

一个是负责缉拿她的人,一个是下旨通缉她的人,这两人,跟敦林马场案有关系么?

敦林马场案,上牧监郑鹤荣在给天子养马的地方养私马,然后,带上全家一起死了。死就死了吧,官府还说他是忠良,说是她“玉扇君”设计陷害了如此的忠良,然后把她给通缉了。

可笑之极!

简直岂有此理!

究竟是谁沾了满手的血腥还做出一副无辜的样子把带着血的锅往她脑袋上扣的?

会是皇上吗?

会是华霄吗?

不对,从时间线上来说,她开始追踪案子的时候,华霄还没回京,也还没有接手御史台,甚至还伤着。

不可能是他!

不应该是他!

黎轻脑子里飞快地思考着分析着,脸上的神情不经意间便显得肃穆,眉头也微微皱了起来。

华霄瞥了眼黎轻忘记抽回去的手,假装自己也忘了这件事,回答道:“我们当然不是去办这件事的。”

黎轻一愣:“不是这件事,那你刚才为什么要这么写?”

华霄解释道:“我告诉你,是因为你记性好。朱新留下来的烂摊子,我打算交给沈如风来处理,不带他南下,不过如此的话,我就少了一个记性好的心腹得力干将,我准备把你摆在这个位置。你既是我的王妃,也是我信任的人,所以,一开始,我就要把最紧要的事情告诉你。我们此行的所有目的,最终,都是要以我写在你掌心里的两个字为前提去考虑。”

黎轻愣住了——

“……这么相信我?”

第186章 你其实是在逗我吧

华霄认真地点了点头。

黎轻笑了:“王爷,你先说告诉我也无妨,又说不带沈大人去南方,要借助我的记性,因此一开始就要把最紧要的事情告诉我,所以,其实你本来就打算告诉我的,说什么告诉我也无妨其实是在逗我吧?”

华霄:“……。”这么快就被发现了。

用沉默来代替逃避,厉害了。黎轻沉吟了片刻,把手从华霄的手中抽了回来,笑盈盈地说道:“看在王爷如此信任我的份儿上,我愿意助你一臂之力,当然,你刚才告诉我的事任何一个人都别想从我这里得知。”

华霄:“……。”虽然她的保证很让人动容,但他怎么觉得这不太像王妃该跟他说的话?

“啊,对了,王爷刚才说的事,太妃知道么?”黎轻问道。

华霄摇了摇头。

果然跟她猜想的一样,太妃不知道,盛珊儿不知道,这件事,说不定只有皇上和翊王以及他们的少数心腹知晓。

一不小心就成了翊王的心腹,代嫁进王府成为翊王妃还真是一条捷径,如果换个身份进御史台,想要知道如此重大的机密就没这么容易了。

黎轻又问道:“那你跟我说说,我们到南方具体是要做什么。”

削藩只是最终的目的,也就是说,华霄此次去南方巡查,只是为了达到这个目的做准备。

“去江南府查一桩贪墨案。”华霄道。

跟什么凶杀案比起来,这才是御史台该做的事!

去江南府查贪墨案,又跟削藩有关,也就是说,皇上认为江南府的某些官员已经被某位藩王给收买了。

江南府富庶,是西凌重要的粮仓之一,若是为藩王所用,那可是西凌大患。

而且,还动用了亲王华霄,想必问题已经到了非常严重的地步。

“我明白了,我会做好准备的。”

黎轻话音刚落,马车突然一个急停停了下来。她本就侧着身子和华霄说话,没坐太稳当,人又长得窈窕,出于惯性便往马车前端倒去,华霄手疾眼快把她拽了回来,用手臂圈着她把她护住。

“怎么回事?”华霄冲着马车外问道。

夜岚道:“遥京府尹齐大人突然跑了过来,像是有急事。”

华霄眉头一皱,这齐喻仁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居然在皇城里咋咋呼呼的。

他问黎轻:“没撞到吧?”

“没有。”黎轻重新在位置上坐稳,整理了一下头发和衣服。

华霄这才放下心来,掀开帘子,淡淡地说道:“齐大人这么急着找本王,所为何事?”

齐喻仁道:“王爷,下官不是要故意惊扰王爷的座驾,实在是有要事相禀,是跟朱新的案子有关的。本来是想进御史台去,正好看见王爷您的马车,这才跑了过来。”

华霄看了眼近在咫尺的御史台大门,说道:“进去再说吧。”

一行人进了御史台,齐喻仁惊讶地发现这翊王又把他的王妃带在身边,忙着给黎轻见了礼。

“齐大人说的要事是何要事?”华霄问道。

齐喻仁道:“醉花楼的瑛娘被杀一事,不知王爷已经知道否?”

“本王已经听说了。”华霄道:“你想说的事和瑛娘有关?”

齐喻仁道:“我们在瑛娘体内发现了一个重要的东西。”

瑛娘体内?

第187章 他对你好只因为你是王妃

“是在她心口的位置找到的?”黎轻问道。

齐喻仁惊讶道:“王妃是如何知晓的?”

黎轻道:“我听说她心脏被挖出来了。”

“是啊。”齐喻仁吩咐跟他一起来的衙役:“把东西拿过来。”

衙役手中捧着一个匣子,是府衙用来装物证的匣子,闻言,他把匣子放在地面,打开,从里面拿出一个血迹斑斑的油纸包,打开油纸包,里面是一块写了字的白绸,沾了些血迹,但上面的字迹还很清楚。

黎轻下意识地想要站起来走过去看看白绸上写的什么,被华霄不动声色地按住了。

“这是什么东西?”华霄问道。

齐喻仁道:“王爷,这是凶手留下的,凶手把瑛娘的心脏挖出来,把这个东西塞了进去,是故意给我们留信。可是,这件事非常蹊跷。”

“怎么个蹊跷法?”

齐喻仁道:“凶手自称他是铁牛,言辞间极尽挑衅,说我们官府真真无能,他十六年前能买通天牢守军从天牢金蝉脱壳,现在还能在京城出入自如。他说他还要报仇,直到把十六年前负责抓捕他的相关人员杀尽为止。王爷,这铁牛,若是十六年前买通天牢守军从天牢金蝉脱壳,那可是非同小可啊!十六年前负责抓捕他的人,必须得保护起来啊。”

华霄让府衙配合调查朱新经手的案件,并没有告诉他人他们为什么要查。铁牛没死一事是何错说的,除了他们几个之外,别人应该不会知道。

华霄这才带着黎轻走过去看物证。

白绸上写的字,正如齐喻仁所说,极尽狂妄,把官府贬得一无是处。

黎轻对华霄道:“王爷,这铁牛说他杀瑛娘是因为瑛娘对不起朱新,还说要帮向诚报仇,要杀了杀向诚的凶手,难不成他已经知道杀向诚的人是谁了?”

这时候,齐喻仁又说道:“王爷,我们在现场还发现了一个东西,这个东西,我已经吩咐当时找到的人,谁也不许说出去。”

“什么东西?”华霄问道。

齐喻仁为难地看了黎轻一眼。

黎轻嘴角一勾:“王爷,我有点儿饿了,我先去吃点点心,你和齐大人慢聊。”

华霄点了下头。

黎轻离开,当然没有去吃什么点心。她对吴却和夜岚道:“我要去见何错,你们谁跟我一道去,一个人就可以了。”

吴却抢着道:“我去吧。”

黎轻便带着吴却走了。

“轻姑娘,王爷在马车里跟你说的是什么?”吴却小声问道。

黎轻目不斜视地答道:“你既然听见我们说话了,你也应该听见我说没人能从我这里打探到。”

吴却皱眉:“好吧,你既然这样说,那我以后都不会问。不过,轻姑娘,翊王对他身边的人是不错,你以他的王妃的身份留在他身边,所以他也对你好,但你可千万不能因此掉以轻心啊,要是让他看出破绽,看出你不是柳承雅来,你可就危险了,你也看见他砍人脑袋的时候动作多么利落了。”

黎轻沉默了片刻,嗯了一声。

吴却不能说得太清楚,担心把黎轻点醒了,若是让她意识到翊王喜欢她,那就糟了。他心里虽然着急,却暂时只能这样。

第188章 你只有一次机会

地牢阴冷,就算燃着火盆,这种天气在地牢里呆着也绝对不是一件赏心悦目的事。

何错被关在一个单独的隔间里,黎轻走过去的时候,看见他正坐在长条板凳上发呆。

“何错。”

黎轻喊了一声,何错才后知后觉一般地转过头来。

“王妃。”何错立即站了起来,走到铁栅栏边。或许是因为天气太冷了,他给黎轻行礼的动作显得有些僵硬。

“何错,瑛娘死了。”黎轻道。

何错一愣:“瑛娘,她居然也死了,她是怎么死的?”

“被人杀的。”

黎轻把瑛娘的死状说给何错听。

何错的眼睛慢慢瞪大,然后,略显激动地抓着铁栏杆,问道:“她、她是被谁杀的?”

“你觉得呢?”黎轻没有轻易说出答案。

看着黎轻冷淡的脸,何错的情绪渐渐平复下来。

“我想勘验瑛娘的尸身。”何错道。

“我就知道你会提出这样的要求。”黎轻淡淡地笑了笑,“何错,整个遥京,可不只你和你师父两个仵作,这一点,你比我更清楚。”

何错咬着下嘴唇,没吭声。

黎轻又说道:“你故意在你师父的房间里留下那几个字,就是为了把案子转到御史台来,是吧?你觉得王爷有权势,觉得我心思细,你觉得我们或许可以帮你查清楚幕后的主使,所以,你不惜冒着暴露身份的危险,故意把我们的视线引导到洪鹰校尉灭门案上。你故布迷阵,还有一个目的,就是试探王爷能不能把杀朱新的真凶查清。我那天那么说,你心里已经很清楚,我有很大的把握,真凶是朱吴氏,所以你才会坦白那些话。为了帮你的儿时好友报仇,你还真是用心良苦。”

何错闭上了眼睛,嘴唇抿成一条直线。他的眉头紧皱,像是背负着难以言明的痛苦。

黎轻冷笑一声道:“有些事,不是你想怎样就能怎样的,就好像现在,你被关在这御史台的牢里,想要勘验瑛娘的尸身,就几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

何错的眼睛猛地睁开:“几乎不可能,也就是说,不是完全不可能。小人自知有罪,但是,只要王妃您能让小人勘验瑛娘的尸身,只要王爷应承彻查朱新和向诚的幕后主人,小人愿意世代为奴,听凭王爷和王妃差遣。”

“听凭我们差遣?”黎轻轻声一笑,问道:“你觉得你有资格和本钱跟王爷和我做交易?”

何错咬了咬牙,思考了片刻,说道:“小人知道王爷正在查向诚利用职权之便,给违禁品进京提供方便的事,小人有重要的线索。”

黎轻眼睛一眯,没有正面应对何错这句话,而是问道:“何错,向诚夫妇是不是你杀的?”

“当……”

“你只有一次机会!”

何错才只说了一个字,黎轻就打断了他的话。

“何错,府衙派人告知王爷朱新被杀之事,我就在场,王爷本来不愿意我跟着去案发现场掺和,但我说你是我的朋友,你的师父被杀了,所以我要去看看。”黎轻不疾不徐不轻不重地说道:“何错,你只有一次机会来回答我这个问题,你可要想清楚了再回答。”

第189章 岂止是撒谎这么简单

“王妃您……”

在对上黎轻冷意森森的脸的时候,何错的声音戛然而止,脸上浅淡的笑容也渐渐消失。他一动不动地站在牢房里侧,像是一尊被寒露冻成的冰雕。

黎轻等了一会儿,没有等到何错再次开口。

她便转身离开。

就在她的身影快要在转角处消失的时候,何错的声音突然传了过来,这声音像是被许多重压力压过,颤抖又虚弱。

何错说:“是我。”

黎轻的脚步一顿,跟在她身后的吴却跟着停下脚步。

何错颤抖的声音再次传来:“向诚夫妇是我杀的。”

黎轻再次转身,看见何错已经站不稳了,他扶着铁栅栏蹲在地上,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黎轻走回到何错面前,一个字没说,像是在等他缓过情绪来。不过,她的眉头却不像方才那么舒展了,而是微微皱着。

只是试一试而已,想要逼何错主动说出对他们有利的信息来,没想到,何错居然认了。

何错不认,她也不会觉得有什么,不过,向府的案子和瑛娘的案子不一样,向府的案子,即便华霄反对,她也想亲自去查——原因无他,就是因为何错的所作所为——何错身上的疑点真是太多了,正如沈如风所说,他的话,不可尽信。

她相信,她一定能查到真凶,所以,在告诉何错他只有一次机会的时候,她说得底气十足。

也不知道是不是这十足的底气把何错给震住了,他居然就认了,还哭得如此凄惨!

等何错的哭声渐歇,黎轻才问道:“你哭成这样,是在后悔杀了向诚夫妇?”

“不是。”何错道:“我不后悔杀了他们,如果一定要说我有什么后悔的,那就是杀向诚的时机不对。”

“时机?”黎轻问道:“你所指的时机是什么?”

何错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哪个是最好的时机。但是在王府见识到王爷和王妃一起断案的雷厉风行,我觉得,我的时机或许来了,所以,我就去找一样东西,我本来打算用这些东西来引起御史台的注意,但是,等我去找的时候,我发现我要找的东西已经不见了。”

黎轻听得一头雾水,这何错说得没头没脑的,也不知道在说什么。

她问道:“你要找的是什么东西?”

何错定定地看着黎轻,幽幽地说道:“我父母亲人的骸骨。”

黎轻顿了一下,疑惑了:“你父母亲人的骸骨?向诚被杀,是在王府春桃被杀的第二天。春桃案一直到快傍晚的时候才处理完,向诚是在半夜被杀的,中间只隔了几个时辰。你之前说你是在外地见到洪天赐,为了进京替洪天赐的家人报仇,你花了足足一年的时间一路乞讨才进到京城来,你上哪儿去找的你父母亲人的骸……”

话还没说完,黎轻先愣住了。

在她身后的吴却皱眉道:“听起来,他好像又撒谎了。”

岂止是撒谎这么简单!

黎轻眼睛一眯,一脸严肃地看着何错,厉声问道:“你到底是谁?你的父母亲人,又是谁?”

第190章 这次说的都是真的了

“我是洪天赐。”何错一脸痛苦地说道:“我就是洪家当年幸存下来的那个孩童。”

心中的猜测得到了证实,黎轻却一点儿也没觉得轻松。

“你这次说的都是真的了?”黎轻一字一字地问道。

何错凄惶地苦笑了一下:“如果不是真的,我如此惜命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会说向诚夫妇是我杀的?我自知罪孽深重,怕报不了仇,所以不敢承认。我活着的唯一目的,就是为父母家人报仇,我相信王爷和王妃一定能把在幕后操控向诚和朱新的黑手查出来,不管他是谁,他把铁牛营救出去一事绝不简单。我别无他求,只求能看到幕后黑手伏法,为了这个目的,我愿为王爷和王妃肝脑涂地。等我的仇人伏法之后,就算让我用这个世界上最凄惨的死法来偿命,我也心甘情愿。”

黎轻叹了一口气,扭头对吴却道:“去看看王爷忙完没有,若是忙完了,就请他过来一趟。”

吴却走到牢房门口,差了一个衙役去请华霄。

华霄刚打发走齐喻仁,听狱卒说王妃请他去牢里,二话不说,就过来了。

他扫了眼脸上泪迹斑斑的何错,走到黎轻面前,问道:“你找我?”

黎轻问道:“齐大人离开了?”

华霄轻轻地点了下头。

黎轻用下巴指了下何错:“他说他叫洪天赐,还说向诚夫妇是他杀的。”

华霄吃惊地看向何错。

何错看到华霄,心里陡然生了畏惧,以致过了好一会儿,才喟叹一般地说道:“小人确实是洪鹰洪校尉的小儿子洪天赐。”

华霄冷声道:“不久前,你还说洪天赐为了救你,死了。”

何错道:“我没有完全说谎,我确实在逃荒途中遇到了一个小孩儿,也确实和他结伴同行,他也确实为了救我摔下山崖死了。”

“那个小孩儿叫何错?”华霄嘲讽道。

何错摇了摇头:“何错是我的另外一个名字,从我家破人亡的那一天起,我就不能再用洪天赐这个名字了,救我出去的叔叔跟我说了事情的原委之后,我记住了他说的一个词:何错之有,所以,我给自己改名叫何错。为了救我死的那个小孩儿叫阿旺,他比我小两岁,如果还活着,今年就是二十岁了。”

经他这么一提,黎轻突然想起,何错如果真是洪天赐,那他今年应该是二十二岁,而不是他一直宣称的二十岁。也就是说,二十岁,是那个死掉的小孩儿的年龄。

“是谁把你救出去的?”华霄问道。

何错皱着眉头想了想,说道:“对不起,我不能说。其他任何事,但凡是你们想要知道的,但凡是我知道的,我都能说,但是唯独这一件不行。世上没有不漏风的墙,虽然我相信王爷和王妃不会轻易把消息走漏出去,但是这个名字还是烂在我的肚子里比较好。铁牛还活着,幕后黑手还没有揪出来,我不想给我的救命恩人带来杀身之祸。”

黎轻不动声色地扯了扯华霄的衣袖。

华霄不解地看了她一眼。

黎轻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外面,示意她有话想要去外面和他说。

第191章 他的小动作越来越多

“你是如何让他开口的?”

华霄真是太意外了,他手下的人怎么找都没找到可靠的线索,他的王妃却三两下就让何错开口承认向诚夫妇是他杀的!

这究竟是怎样一种运气?抑或说本事?

黎轻道:“这应该都是托王爷把他关起来的福。”

华霄眉头一挑:“我虽然说过你的功劳都要记到我的头上,可那是对外而言,私下里,你就不用给我戴这种一下子就会被戳破的高帽了吧?”

“我还真没夸张。”黎轻笑着说道:“齐大人送来的东西,真是太让人震惊了。我刚才不是没事做么,就跑去跟何错说瑛娘被人杀了,他视朱新和向诚为仇人,对铁牛也应是如此,所以,我就故意把瑛娘的死状告诉了他,稍微夸大了一些,他果真变得很激动,提出想要勘验瑛娘的尸身。”

华霄冷笑一声:“他倒是敢想,是以为遥京府里就只有他和他师父两个仵作,再无其他人了么?”

黎轻噗嗤一下就笑了。

“你笑什么?”华霄细细地回忆了一下自己方才说的这句话,着实看不出哪里可笑来。

黎轻帮他解了惑:“我笑,是因为我在何错面前说了同样的话。”

心有灵犀四个字立即出现在华霄脑子里。

黎轻坐下喝了杯热茶,继续说道:“他说他想勘验瑛娘的尸身,还想协助我们把隐藏在朱新和向诚背后的黑手揪出来,我就笑他,有什么资格和本钱来跟我们谈交易。王爷你猜,他是如何回答的?”

“不好猜。”

“他说他知道你在查向诚以权谋私的案子,他手中有重要线索。”

华霄再次冷笑一声:“他这是在质疑我的能力?”

黎轻道:“或许他自己也意识到他的筹码并不足以说动我们,这才不得已,暴露了他的真实身份,承认了他的罪行。当然,我也诈了他一诈。”

“你是如何诈他的?”华霄好奇道。

黎轻笑了一下,说道:“在他拿出他的筹码之后,我问他向诚究竟是不是他杀的。我动了个小心思,我说,我在你面前说他是我朋友;我还说,他只有一次机会来回答这个问题。”

黎轻偏着脑袋想了想,笑着开了个玩笑:“我在说那些话的时候身上肯定散发出了一种王霸之气,把他给震住了,不然,他应该不会如此轻易就认罪。”

“不是你把他震住了,而是他听出来了,你说的是真话。你还让他感受到了一个事实:只有他说真话,你才会帮他。他正是意识到了这一点,才会认罪的。”华霄走到黎轻面前,帮她理了一下被寒风吹得稍显凌乱的发丝,顺手用手指指背顶着她的脸颊,让她抬起头看着他,说道:“我刚刚临时做了一个重要决定,然后,我要你答应我一件事。”

黎轻觉得应该不是她的错觉,这几日华霄的小动作真是越来越多了。

他莫不是吃错药了?

她动作自然地把他的手轻轻拍开,神情自若地问道:“你做了什么决定?又要我答应你什么事?”

第192章 不许离开我半步

华霄也动作自然地把手收了回去,好像方才自己什么都没做过似的,镇定自若地说道:“我做的决定是:用何错当饵,把铁牛钓出来。”

敌在暗我在明,铁牛指明要杀那么多人,光是保护,谁也不能保证万无一失,最好,是把铁牛引出来,击杀了。

黎轻闻言一愣:“你……这个决定是在我让人来叫你进地牢之前做的,还是在知道何错是杀了向诚夫妇的真凶之后做的?”

如果是前者,那就是华霄在不确定何错是真凶的情况下,用他这个嫌疑犯当饵,这一点姑且不评论;但如果是后者,那华霄的决定还做得真快,不愧是杀伐果断的西凌战神。

万一她一个不慎,被华霄得知她骗了他,到了那个时候,他又会怎么做?

黎轻在袖子下掐了自己的手指一下,让自己不要胡思乱想——说什么万一,她不能有这个万一。

华霄看不出来黎轻问的两个问题有什么区别,不过,他还是如实答道:“这是我刚刚做的决定,自然是在知道何错是真凶之后。”

黎轻又问道:“那你要我答应你的,又是何事?”

华霄道:“在铁牛落网之前,不许离开我的视线半步。”

黎轻再是一愣,她疑惑地看着华霄:“你能在今日之内把铁牛抓获?”

华霄也是一愣:“这我怎么能保证?你为何这么问?”

黎轻无语地笑了:“不是我为何这么问,是王爷你的要求太有问题,这让我怎么答应?我怎么可能保证自己无时无刻都在你的视线里?你要进宫,你要处理公务,就方才,我还回避了,还有你睡觉、你沐浴更衣……不好意思,这个当我没说过。总之,我说了这么多,你自己应该也发现了,你提这要求我根本不可能答应你。答应了也是骗你的,根本办不到!”

华霄:“……。”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只考虑到了只要她在他的视线之内,他就能够保护她,根本没像她说的这样考虑这么多!

不过,她刚才指出的许多场景,以他们目前的相处方式,确实是个大问题。

“你……。”

“我明白王爷的意思。”

黎轻敏锐地感觉到这个话题继续下去有些危险,至于危险在哪儿,情急之下,她具体也说不上来,但这种感觉很强烈,于是,她毫不犹豫地打断了华霄的话。

“王爷不让我插手瑛娘的案子,就是担心我的安危,毕竟,铁牛可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怪物,连人都称不上了。我想,咱们王府应该是安全的,毕竟有这么多人守卫,不过,御史台若是要被布置成陷阱,那就危险许多。这样,我主动避开危险,这几日暂时不来御史台,就安心准备南巡需要用的东西,你觉得如何?”

她这番话逃避的意味太过于明显,明显到华霄不用费什么脑子就已经感觉出来了。

“你……”

他刚想说话,结果,就在这个时候,沈如风如同旋风一般冲了进来:“王爷,您找……我……”

沈如风突然觉察到屋子里的气氛有些不对劲,脚下一个急停,顿在了原地。

第193章 他来得不是时候

“沈大人来了?”黎轻笑盈盈地说道:“一定是来跟王爷一起商量布陷阱的事吧?”

什么布陷阱?他什么都不知道啊!沈如风看看黎轻皮笑肉不笑的脸,再看看华霄没有丝毫表情的脸,心想:他一定来得不是时候!

沈如风觉得自个儿今日肯定是被蔡保方传染上什么毛病了,整个不对劲儿!

夜岚在干什么?!怎么都不提醒他该回避?!还有刚才是谁传话说王爷有要事找他的,等回头看他不想办法赢了那人一个月的薪水。

在外面守着的夜岚打了一个喷嚏。

把黎轻和华霄的对话从头听到尾以致于心里十分不爽的吴却幸灾乐祸地问他:“你该不会是伤风了吧?”习武之人伤风?说出去真是要笑死人。

夜岚道:“鼻子痒而已。”他想:莫非是见沈如风什么情况都不问一下就往里面冲,觉得他肯定会闯祸,心里稍微乐呵了一下,就遭报应了?不可能吧?

屋子里,自觉好像在不该出现的时候出现了的沈如风努力挽救道:“那个,属下想起……”

“你这次该不会是想起你肚子痛吧?”黎轻笑盈盈地问道。

沈如风第一次觉得,王妃的脸那么美,笑起来却是那么可怕!

他一本正经地拈了下胡须,一本正经地胡诌道:“王妃这么一说,属下好像确实有些肚子痛。”

“好了,别贫了,我有重要的事要跟你商议。”华霄暗叹了口气,主动打破了屋子里的尴尬。

沈如风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黎轻笑着问道:“王爷既然和沈大人有要事相商,那我回避?”

“你还能回避到哪儿去?”华霄一指旁边的小厅:“你从今日起,在那儿办公,你不是已经知晓了?再说,如风不是齐喻仁,你不用回避。”

“好吧。”黎轻从善如流地留了下来,其实,方才她也只是随口那么一说,并没有真打算回避。

华霄把何错就是杀了向诚夫妇的凶手一事告诉沈如风,沈如风皱了下眉头,但似乎并没有多惊讶。

接着,华霄就和沈如风商议起设陷阱诱捕铁牛一事来,黎轻在一旁旁听,越听越是心惊。

华霄和沈如风很快便拟定了计划,他们的计划不可谓不周密,几乎只要铁牛敢来,他们就能让他插翅难飞。如果铁牛不来,华霄也还有后招。

“如果他不上钩,十日之后,我会带着何错出京,把铁牛引出京城。”华霄边说边看了黎轻一眼,出门在外不同于在京城,必须得加倍小心,就算她不愿,也得把她绑在他的视线之内。

黎轻没心思去考虑自身的安危,她听华霄说要把铁牛引出京城,更是心惊——华霄真是一位可怕的对手,手下也是人才济济,必须得让假扮她的袁如诗加倍小心才行,可千万别被御史台的人把袁如诗当成她给抓了啊。

“关于何错想要跟我们做的交易。”华霄对黎轻道:“你可以回答他,倘若他这次能活下来,那暂且留他一命、让他为我所用又有何妨?”

第194章 这梁子算是结上了

“我要去一趟燕南坊。”黎轻对华霄说。

华霄:“……。”他才刚说完让黎轻待在他身边哪儿都不要去,她就要去燕南坊了。

鉴于何错是杀害向诚夫妇凶手一事还没有公之于众,华霄也没有过多限制黎轻的行动。

他叮嘱道:“记得把夜岚和吴却带上。”

燕南坊里,一如既往的大气奢华。

黎轻这次来,和上一次不同。

她的马车刚到门口,便有人进去向袁如画通报。

刚下马车,引导嬷嬷就恭恭敬敬地说道:“小姐知道王妃来了,已经在贵宾厅备好了香茗静候王妃,请王妃随奴婢来。”

说什么在贵宾厅备好香茗静候,走到半路,袁如画就亲自迎了出来,亲亲热热地笑着,伸手便要挽黎轻的胳膊。

夜岚眉头一皱,飞快地用随身携带的佩剑剑柄挡住了袁如画的手。

袁如画一双如杏眉目往夜岚身上一扫,假意问道:“这位是……?”

黎轻浅笑着说道:“他们是我的侍卫。夜侍卫,这位是袁如画袁小姐,是这燕南坊的管事,我上次过来的时候她热情招待了我,是我的朋友了。”

夜岚警惕地看着袁如画,皱眉道:“既然是燕南坊的管事,往来之人想必多是达官显贵,既如此,更应当知道该用怎样的礼节来应对亲王妃。”

袁如画在心里冷哼了一声:有什么了不起的,这位亲王妃要是换成柳承雅那个真身,她还真真看不上眼呢!

“原来是侍卫大人,小女子方才失礼了。”袁如画呵呵笑了两声。

黎轻一听袁如画的笑声,便知她起了捉弄夜岚的心思。她赶紧冲袁如画使了个眼色,让她不要轻举妄动。

袁如画接收到黎轻的眼神,立即决定暂时把这笔账给夜岚记起来,以后再跟他算。她这次循了礼数,虽然心里千百个不情愿称黎轻为王妃,还是规规矩矩地给她行了礼。

袁如画原本以为进了贵宾厅,这叫夜岚的侍卫应该不会跟着了,谁知,她居然料错了!

夜岚在见识了袁如画的“活泼”之后,对她自然而然地心生警惕——一般像袁如画这种只见了一次面就表现得如此亲热的人,不是趋炎附势知晓在王妃身上有利可图才会对她如此亲热的小人,便是心有不轨或许会给王妃带来不利的恶人——无论哪一种人,都不配和他们家王妃结交!

于是,这一次,夜岚没有站在门口守着,而是跟进了贵宾厅,就连吴却看见他的行为都愣了一下,不得不跟了进去。

“侍卫不是应该在门口守着就可以么?你们跟进来,一会儿王妃说不定会不方便挑选东西。”袁如画这下是真生气了,说话也有些不太客气。

黎轻赶紧解围:“夜侍卫,你就和吴侍卫一起在门口守着吧,要是有事,我会叫你们的。”

夜岚看了袁如画一眼。

吴却扯了扯夜岚的胳膊:“走吧。”

等走到外面,吴却担心袁如画露出不该露的马脚被夜岚怀疑,意有所指地问道:“不过是一个弱女子而已,你在担心什么?”

夜岚想也不想地说道:“这个女人一看就很市侩,别把王妃带坏了。”

吴却:“……。”

第195章 关于“抢亲”的密谋

吴却心道:您还真是小瞧这位王妃了,还不定谁带坏谁呢。

若是夜岚知晓这燕南坊完全是按照轻姑娘的意思来布置的,不知道他会是个什么反应,还会不会说袁如画市侩。

可惜,他们不会让翊王府的人知道他们现在这位王妃其实不叫“柳承雅”,而是叫“黎轻”,所以,夜岚永远不会知道真相,他的反应自然也看不到了。

吴却假意探头察看屋内情况,给袁如画打了个眼色。

很快,他就自称内急,去了茅厕。

袁如画心领神会,派人拿了一些新品过来,先给黎轻看,又假意说道:“我还有几件珍宝,不轻易展示的,王妃在此稍候,我去取来给您看。”

说完,她也起身离开了,在后面不对外来宾客开放的屋子里,袁如画见到了在此等候的吴却。

“你那个同僚是怎么回事?”袁如画一看见吴却就开始抱怨:“吃错药了么?”

吴却忍笑道:“他担心你把轻姑娘带坏了。”

袁如画瞠目结舌:“原来轻儿在他们眼中是可以被我带坏的这么一个人啊?”

吴却咂舌道:“谁让她为了让自己更像柳承雅一些,表现得还算规矩呢?”

袁如画依然觉得很不可思议:“那柳承雅在普通人眼里也不是个规矩的人吧?不是说她跟别人私奔未遂么?”

“我看那个翊王,好像没把柳承雅和别人私奔未遂的事放在心上。说不定是死太多王妃了,看开了。”吴却皱着眉头道:“我找你出来,就是为了跟你说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袁如画一把揪住吴却的衣襟,脸上露出惊悚之色:“你别告诉我轻儿已经跟那个翊王圆房了?!”

吴却道:“轻姑娘肯定是不愿意的,但我感觉翊王肯定起了这个心思。”

“他敢!”袁如画怒喝了一声。

“你小声一点儿。”吴却提醒道:“小心隔墙有耳。”

袁如画深吸了一口气,“这个翊王究竟干了什么?”

吴却把这两日发生的事告诉了袁如画,又一脸着急地说道:“我本来觉得没什么,那翊王不是据说一开始很瞧不上咱轻姑娘么?谁知道他居然这么快就对轻姑娘动了心。”

袁如画与有荣焉:“没办法,咱轻儿就是这么招人喜欢。”

“现在是说这种话的时候么?”吴却咬牙切齿,他师父闭关之前,让他一定要护好轻姑娘,结果,他一个没注意,轻姑娘就顶着别人的身份嫁给了翊王,他刚知道消息的时候,真是把方毅峰斩了的心都有。

他说道:“实在不行,只有让师父出关了。”

袁如画摇了摇头:“不行,我不同意!你也知道,衍之原本身子弱,不适合修行,不然,他也不会继承骆伯父的衍天阁行商了,就连你这个徒弟,也不过是个挂名的而已,你的功夫,全是骆伯母传授的。是轻儿改变了衍之的体质,让他有机会成为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强者,不然,他也不会选择闭关这么久。越是这种时候,我们就越是要为他分忧,你这个当徒弟的,必须想想办法。对了,外面有传言说翊王好男风,他该不会男女通吃吧?”

“那个是假的。”吴却刚说完,脑子里突然一个激灵。

第196章 还是下药吧

“你刚才的话倒是提醒我了。”吴却道。

袁如画眼睛一亮:“你想到什么好主意了?”

吴却道:“那日,我们去烟花巷查案,遇到了唐王,就是那个唐王说翊王好男风,还影射翊王身边的侍卫。那日轻姑娘做男子装扮,那唐王还说轻姑娘是优伶。轻姑娘觉得唐王脏了她的眼,就给了他一个教训,给他下了不举的药,这药,还是翊王亲自请缨去给唐王下的。”

袁如画激动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就这个!万一翊王对轻儿心怀不轨,你就给他下那个药!”

吴却终于找到了缓解之策,也长长地呼了一口气:“对,就这么办!对了,这件事最好不要让轻姑娘知道。”

“为什么?”袁如画眼睛蓦地一瞪,着急道:“该不会,轻姑娘也对翊王动心了?”

“那倒没有。”吴却十分笃定地说道:“我只是担心,万一轻姑娘不同意我们这么做呢?你可别忘了,轻姑娘对对她不好的人向来不会心慈手软,但是对真正对她好的人,她是不会轻易下手去对付他们的。”

这翊王,坏就坏在他对轻姑娘真是太好了!

简直居心叵测!

“说到底,还是咱轻儿太招人喜欢了。”袁如画心里矛盾极了,又对黎轻招人喜欢感到与有荣焉,又不想让她招翊王喜欢:“我看哪,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反正外面不是传翊王好男风么,干脆咱去抓个公子哥儿扔翊王床上去,到时候他就算全身是嘴都说不清。”

“你是不是忘了轻姑娘的本事了?”吴却心道:这是什么馊主意?!“轻姑娘如果不去查就这么误会着还好,若是去查了,发现是我们做的,你觉得会有什么后果?这都不提,那翊王也不是个好对付的,万一他顺藤摸瓜查到我们身上,你觉得轻姑娘会怎么处置我们?”

袁如画在心里权衡了好一会儿,机灵地放弃了其他的办法:“还是下药吧。话说那药能让翊王一辈子不举么?”

吴却两眼诚恳地看着她:“我不知道。不过我觉得轻姑娘肯定是有办法让人一辈子不举的,可是我不敢去问,你敢么?”

“……。”袁如画掩嘴笑:“那还是像对付唐王那样对付翊王吧,有效果就行,管他药效能有多久呢,大不了,继续下么。”

吴却深表赞同。

袁如画又说道:“对了,多准备一些药,给你外面那位同僚也下一点儿吧。”

吴却:“……。”

“此事以后再议,当务之急是翊王,闲杂人等以后再说,避免节外生枝。”吴却道。

袁如画想了想,点了点头:“好吧,本小姐宽宏大量,暂且放过他。”

两人就此密谋妥当,吴却把黎轻那日说的药方背了下来,写在纸上,交给袁如画。

“你的字还是这么丑,跟着常乐练了这么些天也没个长进。”袁如画一边嫌弃一边把药方如同珍宝一般收了起来,让吴却明日过来取。

吴却对此已经习以为常了,没有放在心上。

他先袁如画一步回到了贵宾厅门口,冲夜岚一笑,笑得夜岚眼皮子跳了一跳。

第197章 打肿脸充胖子

黎轻对吴却和袁如画的密谋一无所知。

她悄悄向袁如画传达了让袁如诗多加小心的话之后,再次带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回翊王府。

巧的是,在翊王府门口,她居然碰到了从宫里回来的盛太妃的马车。

盛太妃这一日,出尽了风头,也累瘫了。

她靠在马车上备的软枕上,有气无力地对秋叶嬷嬷道:“我知道她们是嫉妒我身子好,故意整我,想看我笑话,但我就不让她们如意,我偏要让她们知道我的身子究竟有多好。”

秋叶嬷嬷不太赞同地说道:“可这一天之内又是射粉团又是打马球又是跳舞的,她们倒是轮番上,您一直连轴转,也太累人了。”

“再累我都高兴。哎哟!”盛太妃得意之下,一不小心动到了她酸软的胳膊,当即惨叫了一声。

秋叶嬷嬷心道:谁让您硬要打肿脸充胖子,看吧,这下难受了吧。

她让小丫环赶紧给太妃揉胳膊,又说道:“马上就到王府了,等回去之后就立即泡个药浴解乏。依奴婢看,明天的叶子戏还是推了吧。”

“不行!不能推!”盛太妃道:“我不但要去打叶子戏,我还要大杀四方。”

秋叶嬷嬷面对明明累得要命精神却很亢奋的盛太妃,深感无奈。

她们的话刚说完没一会儿,马车就停了下来。

“怎么回事?”秋叶嬷嬷问了一句。

丫环打听了消息之后,回答道:“是王妃的马车在门口。王妃刚去了燕南坊,买了东西,燕南坊派了马车送回来,正在卸货。”

盛太妃一听,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立即从软枕上坐了起来,忍着浑身的不适坐得笔直,还一脸的严肃。

秋叶嬷嬷吩咐丫环:“告诉他们,太妃回来了,让他们把路让开。”

路确实很快让出来了,但黎轻也走了过来。

“母妃从宫中回来了?今日在宫里过得可还好?”黎轻隔着帘子语气不冷不热地问安。

盛太妃没掀开帘子,装病被抓,还被说身子好得不得了,在宫里是想怎么嘚瑟就怎么嘚瑟,不过在黎轻面前依然还是只有尴尬。

她隔着帘子说道:“挺好。我近日很忙,要经常进宫,你的晨昏定省先取消了。”

黎轻求之不得,脸上却依然一副淡然的模样:“承雅知晓了。”

等马车进了王府之后,盛太妃悄悄问秋叶嬷嬷:“她脸上,刚才什么表情?”

秋叶嬷嬷从丫环处打听了之后答道:“没什么表情。”

盛太妃哼了一声。

同时,在门口,黎轻小声叮嘱柳絮:“一会儿去打听一下,太妃今日进宫都做什么了。”

回到飞霜阁没多久,柳絮就打听到消息了——经过了华霄撵仆役事件之后,黎轻想要打听什么消息都轻而易举。

“小姐,太妃今日进宫,射了粉团子,打了马球,还跳了舞。”柳絮道:“太妃一回来,秋叶嬷嬷就传了药浴,听说,明日太妃还要进宫和太后打叶子戏呢。”

打叶子戏就是打牌。

黎轻听完道:“她久不运动,今日做了这么多事,明日还能去打叶子戏?”

柳絮问道:“小姐,您想说什么?”

黎轻笑道:“我就是好奇这王府的药浴效果好不好,明日太妃的手能不能抬起来。虽然太妃免了我的晨昏定省,但是作为一个懂事的儿媳,怎么能不给太妃请安呢?明日一早,请安照旧。”

第198章 又要面子,又要里子

翌日,盛太妃的胳膊果真抬不起来了。

“怎么办?”盛太妃着急道:“我这样怎么去打叶子戏?”

秋叶嬷嬷一脸爱莫能助:“所以奴婢昨日不是跟您说让您别答应今日去打叶子戏么?要不,还是称病吧?”

“不行,那样会被她们笑话死。”盛太妃怎么都咽不下这口气:“赶紧给我想想法子,总得把今日捱过去再说。”

秋叶嬷嬷一筹莫展,实在没有法子了。

祸不单行,这时候,丫环来报:“启禀太妃,王妃来给您请安了。”

盛太妃大惊失色:“我昨日不是已经免了她的晨昏定省么?她还来做什么?我知道了,她一定是料到我今日会很累,故意来看我笑话的,不然以前怎么没见她这么积极,主动贴着来请安?”

“那现在怎么办?”秋叶嬷嬷问道。

盛太妃气道:“就说我还没起床。”

丫环出去报与黎轻:“启禀王妃,太妃还没起床,她说她已经免了您的晨昏定省,让您不用来请安,回去便是。”

黎轻盯着丫环,问道:“太妃真没起?”

丫环支支吾吾地不敢看她。

黎轻故意大声说道:“我听说太妃昨日在宫里又是射箭又是骑马的,担心太妃今日起来身子不爽利,所以,特意派人去药房配了一些活血化瘀止疼的药给太妃送过来,没想到太妃还没起,想必她今日也没什么事,是药三分毒,还是少用为妙。既然如此,那我就回去了。”

说完,她给柳絮递了个眼色,转身就往外走,心里却在默默地记着数。

还没数到十,秋叶嬷嬷的声音便从后面传来:“王妃请留步。”

黎轻嘴角一勾,不过,等她转过身的时候,她脸上连一丝笑意也没有了。

“嬷嬷有事?”她假装不解地问道。

秋叶嬷嬷看见黎轻,也尴尬,不过,盛太妃一听见黎轻手中有可活血化瘀止疼的药,立即指使她出来要,她不得不出来。

她硬着头皮,冲着黎轻讪笑了两声:“奴婢见过王妃。方才在屋子里听说王妃特意给太妃送了活血化瘀止疼的药过来,太妃虽是没起,但也听见了王妃的声音。虽然这药太妃用不上,但太妃她老人家感念王妃有孝心,不忍心让王妃您白跑一趟,是以,让我出来把药拿过来。”

又想要她手中的药,又想要面子,太妃还真是……

黎轻一脸为难地说道:“这……我刚才也说了,是药三分毒,太妃若是用不上,这药留着也没用。”

故意的,她一定是故意的!秋叶嬷嬷一边腹诽一边扯着脸上的笑容,小声道:“王妃,您难道没发现么,这是一个让太妃看到您孝心的好机会啊,不管用得上用不上,都是王妃您的心意不是?该怎么做,难道还要老奴提醒您么?”

黎轻这才做出一脸恍然大悟的模样,说道:“嬷嬷你说得是。柳絮,还不赶紧把你手中的药给嬷嬷。”

柳絮赶紧把手中捧着的小匣子递了过去。

秋叶嬷嬷切实地把小匣子接过来,心中才如同一块大石落地,扯着笑脸又说了两句会帮黎轻在太妃面前说好话的话,才急急忙忙地捧着匣子往屋里走去。

第199章 一切端看她的选择

“小姐,您给太妃的药,是能让她身上的酸痛立即就好的么?”柳絮好奇地问道。

“不是。”黎轻道:“只是让她暂时感受不到痛而已,但是她身体的疲劳并没有消失,相反,若是她因为感觉不到痛就继续不管不顾地折腾,等药效过后,她的症状只会更严重。所以,她最好今日不要答应明日再进宫,就在府里养上一些时日,不然,她一时半会儿恐怕好不了了。”

她没事给盛太妃用那么好的药干嘛,生怕不能暴露么?当然是投其所好,借用穿来之前的那个世界的运动员带伤打封闭参加比赛的做法,既让太妃明白她清楚她之前在装病、也清楚她现在是在硬撑,又让她今日能去打叶子戏罢了。

说到底,这个办法不过是饮鸩止渴而已。

柳絮又问道:“小姐,您给太妃送药,主动向太妃示好,要是她还不领情可怎么办啊?”

“有什么怎么办不怎么办的?”黎轻毫不在意地说道:“我又不怕她,要是她还不领情,还要给我使绊子,那我也再不给她留面子了。”

接下来,就看盛太妃自己的选择了,不管是她的身体,还是和翊王妃的相处方式。

若是相安无事,那边大好;若是还要给她使绊子,那华霄的面子也不好使了。

黎轻心情愉悦地往回走,刚踏进飞霜阁的院门,就看见华霄迎了过来。

原来,华霄也知道盛太妃已经免了黎轻的晨昏定省一事,是以,他听见黎轻去了春晖园,就觉得奇怪,打算去春晖园看看,结果还没走出飞霜阁,就碰到了回来的黎轻。

华霄状若随意地问道:“我听说你去给母妃请安了,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黎轻轻描淡写地说道:“我是去了,不过他们说太妃还没起,我就回来了。”

华霄一愣:“她还没起?”

黎轻点了点头。

华霄下意识地抬头看了眼天色,往常这个时候,太妃早起了。

若不是昨日太医一致认定盛太妃身体好得不得了,华霄这会儿说不定会担心他母妃是不是身体不适。他想了想,觉得应该是昨日太妃在宫里活动太多,累了,这才没起。

“我去看看母妃。”华霄又问:“你一会儿去御史台么?”

“去。”黎轻道:“王爷,我正想跟你说,昨晚我仔细想了想,还是想向王爷请求一件事。”

说得如此客气,想必是要事。

华霄不动声色地问道:“何事?”

黎轻卖了个关子:“等去御史台的路上再说吧,你不是要去看太妃?”

华霄心道:也不知道是谁起的头,结果说了一半又不说了。

他依言先去看了盛太妃,没曾想在盛太妃处还得知黎轻去春晖园是为了送药,震惊之下,他决定一会儿不管他的王妃向他提出何种要求,他都答应。

心里明明是这么想的,但是,在黎轻当真提出要求之后,他还是犹豫地皱起了眉头——

“……你想答应何错的要求,让他去勘验瑛娘的尸身?!”

第200章 我且看你怎么吹

“没错。”黎轻道。

“理由呢?”华霄道:“我不想听什么因为他是你朋友这样的话。”

黎轻噗嗤一声笑了:“我要是用这个理由来当借口,不是显得很无理取闹么?而且,还会欠王爷你一个人情,他何错何德何能,能让我为了他欠王爷你一个人情?”

这话华霄爱听,他的语气顿时变得柔和了不少:“那你为何想让何错去为瑛娘勘验尸身?”

当然是为了拉拢何错,让他成为我的帮手,身为王妃有诸多不便,有些事不得不需要借助别人的手去做,不怪朱新被人惦记,而是仵作着实是一个很好的人选——这样的话,黎轻自然是不会如实跟华霄说的。

“王爷不是说了么?若是何错这次能活下来,让他为你所用又有何妨?”

黎轻继续说道:“何错的要求有两个,其一,亲自勘验瑛娘的尸身;其二,协助调查朱新和向诚的幕后黑手。第二个要求未免太过于狂妄,就算没有他的协助,御史台也能把幕后黑手给揪出来。不过,从这两个要求本身来说,第二个要求,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但是第一个要求,却能让王爷卖何错一个人情。若是何错感念王爷的情义,在抓捕铁牛的行动中多加配合,我觉得比他被迫配合效果或许会好一些。再者,若是他活下来,真的为王爷所用,我想,他应该也会更加卖力一些。”

华霄默默地看着黎轻,心道:前日还有人说他为了让她不要到处跑找了些冠冕堂皇的理由,今日某些人找的理由的冠冕堂皇程度和他篁不相让么。

罢了,大丈夫是不能跟小女子计较这些细枝末节的小事的。

我且看你怎么吹!

华霄忍着嘴角肌肉抽搐的冲动,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听起来有些道理。但是,他卖力不卖力,我并不看重,而且,他好像也没有其他选择。”

黎轻倒是没有天真到三两句话就能让华霄答应她的要求来,于是,她也并没有觉察到华霄是在故意给她机会让她多说一些。

“王爷此言差矣。”她继续说道:“勘验瑛娘的尸身,只是小事一桩,我以为,满足何错的这个要求也未尝不可。再者,有了朱新和何错师徒的前车之鉴,多一个仵作勘验尸身也更有保障一些。何错再怎么撒谎,不可能会说他就是洪天赐、向诚夫妇是他杀的这样的话吧?铁牛是他的仇人,和他仇深似海,为了把铁牛绳之以法,我想,他肯定不会放过瑛娘尸身上的任何一处蛛丝马迹,王爷,这样的结果,是对我们有利的,就算我们这次没能顺利抓捕到铁牛,能掌握到更多关于他的线索,也是好事。”

这下,华霄是真觉得黎轻说得有道理了。

让何错勘验瑛娘的尸身,确实是小事一桩,是他只要一点头就能办到的事。

华霄沉吟了片刻,说道:“好。不过,还是要恩威并施,要让何错知道,让他勘验瑛娘的尸身,是恩赐,不是我们做出的让步。”

黎轻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笑着点了点头,一副确实应该如此的模样:“当然,确该如此。”

第201章 效忠王妃一个人

到了御史台,黎轻便让吴却去把何错带出来。

吴却到了牢里,对何错道:“何错,王爷和王妃有话要吩咐你,特意让我来把你带到明镜堂去。”

何错从昨日起就开始惶惶然,不知道一时冲动跟翊王妃坦白真相到底对不对,这会儿,听见吴却的话,立即问道:“吴侍卫,请问王爷和王妃找我是有何事要吩咐?是要问向诚的案情么?”

吴却道:“是让你去勘验瑛娘的尸身。”

何错一个激灵,眼泪瞬间湿了眼眶。

他跟在吴却身旁走。

走到空旷之地,确定了周围没有其他人可以听见他们的谈话,吴却小声道:“何错,记住,勘验瑛娘尸身的机会是王妃给你争取来的。”

何错不明所以,直说道:“王妃的恩德,何错会一直记在心里。”

“你确实应该记在心里。”吴却道:“不过我现在想跟你说的,却不是这件事。何错,现在你有一个选择,那就是效忠王妃,记住,不是效忠王爷,而是效忠王妃一个人。如果你能办到,王妃会让你成为这世上最厉害的仵作。”

何错脚步一顿,惊疑地看着吴却:“……就……就像我师父那样么?”

王妃她不是柳府养在深闺的小姐么?怎么会想要他的效忠?还有,这个吴侍卫是怎么回事?怎么感觉他是王妃的人?

“不,跟你师父不一样。”吴却道:“你师父是为虎作伥,王妃和操控你师父的人不一样,王妃的身份限制了她的行动,恕我直言,王妃勘验尸身和现场的本事一百个你的师父加起来都比不上,她只是不能亲自动手而已,所以才需要借助你的手。若是你愿意成为王妃的手,效忠她,她就愿意教你勘验尸身和现场的本事,不但能帮你报仇,还能让你成为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仵作。”

何错觉得喉咙有些干,呼吸有些困难,下意识地吞了一口口水。

吴却继续说道:“杀瑛娘的人就是铁牛,铁牛还放出话,说要为向诚报仇,王爷已经决定把你当成引铁牛上钩的饵。如果你答应成为王妃的手,我会从铁牛手中把你保下来。如果你不答应,王妃也不会为难你,她会用她的手段,让你丧失掉刚才这段记忆,让你记不得我跟你说过这番话。当然,你的死活,也跟我们无关。”

何错的心跳跳得很快,他觉得,自己要是不大口大口地吸几口气,这心脏说不定都要从胸口跳出来了。

“王妃嫁进王府,是跟我接近朱新一样,都是有目的的么?她该不会也是要报仇?王爷是她的仇人?她,究竟是不是柳府七小姐?”他惊疑地问道。

“王爷不是她的仇人,翊王府的人也不是她的仇人,她不是为了报仇进翊王府的。但是,另外的问题我不会回答你。”吴却道:“如果你效忠她,这些问题的答案,你以后迟早会知道。我知道你心中还有一个疑问,我可以现在就告诉你,没错,我从一开始就不是王爷的人,我是王妃的人。”

第202章 成为她的手

何错蓦地得知了这么大一个秘密,吓得牙齿打架。

“在进入明镜堂之前,你要给我一个答案。”吴却道:“记住,我跟你说过的话,不许告诉任何一个旁人。保密,你就算不答应也还能活着;否则,我只能在你把这件事告诉给别人之前,把你杀了。”

“若是……”何错迟疑之后,咬牙下了决定:“若是王妃能证明她勘验尸身和现场的本事一百个朱新加起来也比不上,又保证不让我成为朱新那样的人,那我愿意成为王妃的手,听凭她差遣。”

“她早料到你可能会这么说。”吴却道:“一会儿,你打开你的工具箱,会看到她为你准备的东西,到时候,你就会知道她究竟是不是有真本事。她会在工具箱里放纸条,告诉你那些东西该怎么用。记住,纸条,你看过之后就得销毁,最好给我吃到肚子里去,可千万别舍不得。”

何错心里顿时对翊王妃会往他的工具箱里放什么东西感到好奇起来,但他也知道,若是他在这里露出不该有的破绽、连累到翊王妃,吴却肯定会毫不犹豫地把他杀了。

要活着,活着才能报仇雪恨。

何错小心翼翼地把自己掩藏起来,正如他之前十几年所做的那样,驾轻就熟。

……

明镜堂里,华霄坐在主位之上,黎轻坐在他左边下首方,正在假借参观何错的工具箱,往里面暗度陈仓,放了她早就准备好提前放在乾坤如意镯里的东西。

华霄看着她拿起一把锋利的小刀子仔细端详,不由得皱了下眉头:“你看看就可以了,用手拿做什么?”

黎轻觑了他一眼:“不拿起来怎么看得清楚?”

华霄道:“那些都是切死人肉用的东西,你小心别划到自己的手。”

“切死人肉?”黎轻好笑地把刀子放回去,说道:“王爷,我怎么感觉你的语气听上去好像死人和死鸡死鸭这些也没什么区别?”

华霄道:“若是在战场上,除了吃与不吃之外,鸡鸭和人确实没多大区别。”

若是技不如人,那敌我双方就都是砧板上待人宰割的肉,是人还是牲畜能有多大区别?

但上战场的人是他,不是他的王妃。

华霄便又说道:“不过,这里是京城,不是边疆沙场,京城的人跟鸡鸭还是不一样的。”

黎轻顿时开了个小差,把京城大街上的人都想象成鸡鸭来,一想到满大街的人都变成鸡鸭的滑稽模样,她没忍住,笑出声来。

她已经把该放的东西放进去了,自然没有必要再继续参观何错的工具箱,便随手把它给盖上了——里面的东西她早见识过,大同小异。

吴却就在这时候领着何错走了进来。

何错低着头,弓着腰身,不敢把头直抬起来。

他小心翼翼地瞄了华霄一眼,又小心翼翼地看了黎轻一眼,这才跪下给两人磕头,多谢他们给他亲自勘验瑛娘尸身的机会。

黎轻不动声色地看了吴却一眼,吴却看着她眨了一下眼睛,示意她交代的事情已经办妥,黎轻心里便有了数。

第203章 诱捕计划开始

“何错,想必吴侍卫刚才已经告诉你了,杀瑛娘的凶手已经确认了,是铁牛。”华霄一脸威仪地问道:“这样,你还想要亲自勘验瑛娘的尸身?”

“是。”何错恭恭敬敬地说道:“虽然知道凶手是铁牛了,但是吴侍卫说铁牛并未伏法。虽然小人一开始想要勘验瑛娘的尸身,是为了确认凶手是不是铁牛,但是现在,在确认凶手就是铁牛的情况之下,勘验瑛娘的尸身,或许能在瑛娘的尸身上找到什么蛛丝马迹,有助于把铁牛抓捕归案。”

“王妃也是这么说的。”华霄道:“如果不是王妃心善、为你求情,就算你方才说的话在理,就冲着你做伪证还算计本王和王妃的份儿上,本王也断不会答应你的要求。”

何错立即道:“多谢王妃为小人求情,多谢王爷宽宏大量,给小人这样一个机会。”

“你先别急着谢。”华霄不知吴却已经把他要用何错当饵的事提前告知何错了,他说道:“铁牛放出话来,要杀了当年负责把他抓捕归案的人,还要为向诚报仇,杀了杀向诚夫妇的人。向诚夫妇是你杀的,本王打算用你当饵,把铁牛引出来,你对此怎么看?”

何错吃惊地看着华霄,像是被华霄的话吓住而愣了一般。

华霄冷冷地看着他,等他的回答。

黎轻也在看着何错,不得不说,何错的演技真的相当不错,难怪能潜伏在朱新身边这么久。倘若不是她亲自安排了吴却提前把华霄的计划告诉了何错,这会儿,她几乎也要被他脸上的表情给蒙蔽了,还会以为他当真什么都不知道、他当真惊讶。

何错,真的是一个人才,从各方面来说,都适合给她做帮手。

就是不知道他会如何选择。

“王爷是因为想要让小人当饵,所以才答应给小人勘验瑛娘尸身的机会的么?”何错问得很小心翼翼,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受到了惊吓的动物一般。

华霄一听就皱起了眉头:“本王刚才说过了,是王妃心善,为你求情,本王是看在王妃的面子上,才给你这个机会的,至于让你当饵,你以为你有选择么?”

何错立即道:“小人知道了。王爷和王妃的大恩大德,小人会永远铭记于心。小人之前就说过,愿意为王爷和王妃做牛做马、即便肝脑涂地也在所不辞,所以,王爷让小人当饵,小人就当饵,绝无半点儿怨言。”

“很好!本王也答应你,若是你命大能活下来,本王就给你机会,让你戴罪立功。”华霄道:“吴却,你和夜岚一起带一队人跟何错去府衙勘验瑛娘的尸身,速去速回。”

吴却怔了一瞬,领命而去。

等他们离开之后,黎轻直截了当地问道:“王爷,你为何让吴却和夜岚带一队人跟着何错去?”

就算是为了防止何错逃跑,这个阵仗未免太大了一些。

“王爷,你把何错当饵诱捕铁牛的计划,该不会从他方才踏出明镜堂大门的一刻起,就已经开始了吧?”

第204章 什么都瞒不过她的眼睛

“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的眼睛。”

王妃太聪慧,华霄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头疼。

“虽然何错是杀了向诚夫妇的凶手一事,还没有公之于众,但是,朱家人全数被抓,街坊邻居人尽皆知。其他人都关在府衙,唯有何错关在御史台。御史台之前便在查向诚的案子,如果铁牛稍微动点儿脑子,说不定会把何错和杀向诚的凶手联系起来,再加上我又派了那么多人护送何错去勘验瑛娘的尸身,如果铁牛再多点儿脑子,会想到更多,说不定会采取某些行动。但这这些都只是猜测而已,铁牛也可能因为人多而不现身,无论是哪种结果,我都没有任何损失。”

黎轻眉头一挑:“王爷英明。”

听过无数的赞誉之辞的华霄当真没从这句话里听出诚恳的称赞之意来,他问道:“你这是在对我的计划表示不满?”

“不,我这是对你没提前告诉我表示不满,不是你的计划本身。”黎轻大胆地说道:“你不是说我是你的心腹么?我刚才还真没感觉到我是你的心腹啊。”

华霄:“……。”

“我也是临时起意,谁让你刚才顾着去找何错的工具箱?”华霄意味深长地说道。

黎轻心道:这华霄的脑子也非常灵活啊,总是能随机应变、当机立断,不管是让何错当饵还是不放过任何一个机会立即开始执行诱捕铁牛的计划,都是他根据事情的变化临时想到的。

她笑着说道:“我这不是对仵作的工具箱好奇么?书上看到的总不如亲眼看到的,以前没这么仔细地看过,现在有机会,当然想要认真看一看。”

华霄道:“作为一个心腹,你在该参与筹谋的时候缺席,失职了。”

黎轻:“……。”给他两颗大葱,他倒还装上了。

“多谢王爷教诲,我下次一定注意。”她皮笑肉不笑地笑了笑,一看就没什么诚意。

“过来帮我磨墨,我就原谅你这一次。”华霄趁机提了要求。

黎轻:“……。”

……

黎轻磨墨,华霄在旁边写字。

华霄问黎轻:“你为何不问我那天齐喻仁跟我说了什么?”

黎轻磨墨的手顿了一顿,很快又缓缓地开始动作起来,“王爷若是想告诉我,我就算不问你也会说;若是不想告诉我,我就算问了也是白问。既然我主动回避了,那我也不会主动问,还是要尊重一下我主动回避的心意。”

华霄看了她一眼,站起来,进入密室,没过一会儿,他拿了一个东西出来,放在黎轻面前,说道:“把这个东西的样子记清楚,说不定以后会用上。”

他放在桌上的,是一块精巧的令牌,令牌上,刻了一个篆体的“正”字。

“这是什么地方的令牌?”黎轻没见过这样的令牌,不知道这令牌是谁家的:“你刚才提到齐喻仁,难道这令牌是铁牛的?”

华霄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说道:“这块令牌,是在瑛娘被杀的案发现场找到的,初步判定这块令牌是铁牛落下的。令牌上的正字,是指南定王世子楚天正。”

第205章 她的想法和他的一样

“南定王世子楚天正?”黎轻把墨条小心地收起来,拿起令牌翻来覆去地看了好一会儿,把这令牌的大小和纹路都记在心里。

华霄道:“在凶杀案现场发现南定王世子楚天正的令牌,本来不是什么大问题,水至清则无鱼,每个人手下或多或少都有一些害群之马。但是,如果凶手是铁牛,那就是大问题了。正是如此,齐喻仁才封锁了消息。”

“王爷是打算南巡的时候,把这件事一并查了?”黎轻问道:“可是你南巡,不是去江南府么?南定王的封地,还要在更南方啊。”

华霄没有回答,而是问道:“你的看法呢?”

黎轻盯着令牌,思考了好一会儿,说道:“我觉得这件事有些蹊跷。”

“蹊跷在何处?”

“瑛娘被杀两日之后才被发现,铁牛若是在杀了瑛娘之后就离开了现场,那都过了两日,他会没发现自己的令牌丢了?”

“还有呢?”华霄继续问道。

黎轻又想了想,说道:“其实有一点我一直想不明白。”

“哪一点?”

“向诚和朱新,是被收买了,才会用偷梁换柱之法把铁牛换出去。铁牛这样的人,会因为这样的买卖,就把向诚和朱新当成是恩人么?他潜伏了十六年,这十六年,官府都认为他已经死了,如果不是何错告诉我们,我们怎么可能会轻易知道他还活着?他为什么要冒着这样的危险,来京城,杀了一个舞姬?不但宣称要杀当年抓捕他的人,还留下这么重要的证据。”

她的想法和他的一样!

华霄不动声色地问道:“你的看法是,他有可能是在栽赃?”

黎轻道:“我觉得不能排除这个可能,作为一个十六年都没让官府知晓自己存在的人,我觉得他不可能这么不谨慎。”

华霄故意道:“也有可能是官府先入为主,以为铁牛早就已经死了,没有往那方面想而已。”

黎轻听见这话,突然有些心虚。

她说道:“我觉得更大的可能性还是因为这十六年间都没有出现过当初铁牛犯下的那样的案子吧。话又说回来,书上说了,人的本性是不可能那么轻易就能改变的,如果过分的压抑,说不定还会变本加厉。所以,这十六年间,真的没有发生当年那样的案件么?还是说,案件确实发生了,但是官府根本不知道而已?”

华霄指了指黎轻手中的令牌,道:“如果他是被世子这样身份的人物所庇护,他就算杀了再多的人,也会有人帮他把蛛丝马迹清理干净。”

黎轻皱眉:“那他杀了瑛娘还自曝身份的事情,不就更蹊跷了么?”

华霄道:“确实很蹊跷。”

“所以,你果真要趁着这次南巡查这件事?”黎轻问道。

“你觉得我该不该查?”华霄看着她问道。

黎轻总觉得这个问题听上去怪怪的。

她警惕地斟酌了一下,正要回答,华霄却先开了口:“是要查,不过,这种琐碎的小事还轮不到我亲自出面。如果真是有人嫁祸给南定王世子,那铁牛和铁牛背后的人有什么好处?得益的人又是谁?那个人会不会就是何错所说的向诚和朱新背后的人?如果是南定王府储位之争……”

第206章 一辈子都是他的王妃

华霄冷笑了一声,没有说下去,黎轻却清楚,如果是南定王府储位之争,南定王府必定会经历一场动乱,这对于想要削藩的皇上来说,是一件极为有利的好事!

既然是好事,华霄也不反对削藩,还要配合皇上这么做,那他身上这种让她觉得奇怪的感觉,是从何而来?

他开始怀疑她了?

好像还没有。

那究竟是哪儿的问题?

“究竟是疏忽还是栽赃,等抓到铁牛,或许就会有定论了。”黎轻斟酌着说道:“不过如果是疏忽的话,说不定已经打草惊蛇了,南定王世子肯定会很小心,要查清楚这些事,恐怕不太容易。”

“不一定,南定王有十三个儿子,王府可不是铁板一块。”华霄道:“这些事情我们暂时不用管。我拿令牌给你看,是让你把令牌的样子记清楚,以后看见拿着类似令牌的,记得小心为上。”

“类似令牌?”黎轻问道:“什么叫类似令牌?”

华霄道:“南定王府的令牌,都是这般模样,只是中间的字不同。”

“哦,我明白了。”黎轻把令牌放回到华霄面前:“我已经记清楚令牌的模样了,你收起来吧。”

华霄一愣:“这么快就记下了?”

黎轻点了下头:“我不是跟你说过,我记性好么。你若是不信,我现在就把这令牌的模样画下来给你看。”

华霄一听,立即把纸和笔放到黎轻面前,示意她画。

黎轻:“……。”还真画啊。

华霄看着黎轻当真把南定王府的令牌画了下来,丝毫不差,眉头不由得皱得死紧:“你以前当真没见过南定王府的令牌?”

“没有啊,第一次看见。”黎轻一时不知华霄为何突然会怀疑她没见过南定王府令牌这件事,心中不由得警铃大作。她狐疑地看着他,问道:“你为何会这么问?”

华霄审视地盯着黎轻,似乎是在判断她究竟有没有撒谎。

他审视的眼神,让黎轻的神情渐渐变得森然起来,她甚至已经做好了准备,万一情况不对,她得逃。

她迅速在心里琢磨了一下形势,常乐被她留在王府查东西了,吴却被华霄派出去执行任务去了,这会儿,在御史台里,属于她的人,只有手无缚鸡之力的柳絮!

呃……这形势,真是对她大大不利啊。

“王爷,回答我的问题。”黎轻严肃地问道:“你为何会问我有没有见过南定王府的令牌?就因为我这么快就把令牌画下来了?我应该见过吗?”

华霄一字一句地说道:“你要记住,你是我的王妃,我是不会让你和顾庆平见面的。”

一日是他的王妃,一辈子都是他的王妃,就算喜欢过别的男人,但是现在和以后,她都只会是他的人。

想的和听到的差距太大,黎轻不由得愣了,还花了一点点时间来想顾庆平是谁。

哦,她想起来,顾庆平是柳承雅私奔未遂的对象,华霄说了,顾庆平现任南定王府仓曹参军!

黎轻心中疑惑,脱口问道:“王爷,我刚刚突然想起,你跟我说过,顾庆平是南定王府的人,你不担心我把你告诉我的事告诉顾庆平,反而担心我跟他见面?”

第207章 把我的命交到了你的手上

华霄敛下眼皮。

顾庆平是皇上的人,他也是在和皇上敲定南巡日子的时候,才得知这件事。

皇上,就算权力遭受了瓜分,但也并不如许多人以为的那样完全是个傀儡,譬如说削藩一事,皇上早就做了布局。由此类推,四大封王麾下,应该都有皇上的人。

皇上会选择顾庆平,说实话,着实有些出乎华霄的意料,不过,要想明白其中的原委也不难——顾庆平出身寒门,不小心冲撞了前往寺庙烧香的柳承雅的轿子,和她相识并产生感情。

那顾庆平也是个有本事的人,他对柳承雅一见钟情,柳承雅在庙里住了几天,他就跟了几天。柳承雅心知柳家不会接受顾庆平,便和他相约私奔,没奔成,被抓回家,从此一步也没踏出过家门,直到被他迎娶过府。

还真是一个不安分的有想法的女人,难怪不愿意待在王府,一天到晚的想往外面跑。

他虽然不待见顾庆平,但是顾庆平是皇上的人这件事,就算是他的王妃,他也不能说。

“我把我们南巡的最终目的告诉给你的那一天,就是把我的命交到你的手上了。”华霄道:“你如果想让我死,那我无话可说。”

黎轻目瞪口呆——

她刚才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脑子被门夹了么?!

“你的态度呢?”华霄直直地看进黎轻的眼睛里。

黎轻倏地移开视线,避开和他的对视,深吸了一口气才堪堪平复下内心的动荡:“我的态度很明确,我早就说过了,只要是王爷让我保密的事,任何人都无法从我这里得知那件事。”

华霄心中一动,抓住黎轻的手,握在掌心,戏谑道:“只要是我让你保密的事,这句话,我还是第一次听见。”

黎轻的眼皮子一跳,下意识地想要像上次一样把手缩回来,但是,这次却不是太顺利。

华霄握得很紧,她的手,不能从他的掌心里抽出分毫。

“王爷。”黎轻不得不开口提醒华霄,把她的手松开。

不过,她的努力依然是徒劳的。

“你是不是在怪我?”华霄紧紧地握着她的手问道。

黎轻听得莫名其妙,飞快地按照自己的想法回答道:“我怪你什么?要查南定王府的事?不不不,我没有怪你,我觉得该查,真的。”

“我说是让你和我成亲的事。”华霄道。

黎轻一愣,话题转变的跨度太大,就连她如此跳跃的思维都觉得很是不适应——当然,如果华霄不握着她的手说话的话,她觉得她还是能适应的,至少,华霄这番话让她觉得他并没有怀疑她。

“成亲的事,我为什么要怪你?”黎轻心道:非但没有怪你,相反,要是你知道我的真实身份,你才不会放过我。

华霄闭了下眼睛:“亲王妃,放在任何一个亲王府,都是荣耀,但是在翊王府,不是。她们,还有她们的家人,都是怪我的,虽然我和她们基本上没怎么相处,但这一点我心里很清楚。不过,我虽然天天都和你见面,却看不清楚你的想法。我想知道你的想法。”

第208章 稍微安抚一下他吧

这气氛的苗头真是越来越不对!

黎轻不敢看华霄的眼睛。

这个问题,若是问真的柳承雅,答案恐怕要让华霄难受了——柳承雅若是愿意嫁进翊王府来,柳氏夫妇若是愿意让他们的女儿嫁进翊王府来,还有她黎轻什么事啊?

好吧,她不是真的柳承雅,而且,她是自个儿做主上赶着嫁进王府来的,借了翊王妃的名头、享受了翊王爷的关心,既如此,还是稍微安抚一下这个倒霉的翊王吧。

“王爷看我,跟普通女子一样么?”黎轻问道。

华霄嘴角微微一勾,“确实不太一样。”

“那不就对了?”黎轻道:“我跟普通女子不一样,自然也跟你之前的几位王妃不一样,所以,你能不要拿我和她们相比么?”

华霄一怔:“……。”

黎轻道:“我从来没有怪过你,这是我的真心话。这样的问题,还请王爷你以后不要再问了。”就算你是负责缉拿我的人,我也没有怪过你,冤有头债有主,我可没有幼稚到把错推到“捕快”之类的人身上。

华霄的手不由地收紧,黎轻想要把手抽回来更难了。

他说道:“好,我信你,我以后不再问。”

信我就把我的手放开啊!黎轻心里如此叫着,嘴巴上说道:“王爷还继续写字么?要不我继续为王爷磨墨吧?或者,你可以再找个图样,让我看一会儿,然后再让我给你画下来,以证实一下我确实没见过南定王府的令牌?”

最后一句话,嘲讽的意思就有些明显了。

华霄脸上闪过一丝不太明显的笑意,他松开黎轻的手,说道:“我要给皇上写道折子,调查铁牛和南定王府世子楚天正的事情就交给齐喻仁去办,你继续给我磨墨。”

黎轻问道:“齐喻仁是遥京府府尹,管不到南定王的事吧?”

华霄道:“正因为如此,所以才要给皇上写折子,特事特办。沈长风他们已经排查出两个有问题的案子来,齐喻仁作为遥京府尹,有失察之罪,他最好把铁牛和南定王府的关系查清楚了,将功折罪。”

黎轻:“……。”为上位者,真是狡猾啊。

一边是被铁牛杀了的风险,一边是被皇上砍头的风险,齐喻仁会怎么选,恐怕傻子都知道。不过,他想要顺利地查明真相将功折罪,恐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那么问题来了!

南定王府和西北王府离敦林马场所在的河间府都不是很远,在敦林马场一案中,都有在幕后操纵的嫌疑。

现在,南定王府出了问题,华霄要着手调查,那南定王府跟敦林马场案有没有关系,恐怕很快就能见分晓。

是就此抓到真凶?还是就此排除掉一方势力的嫌疑?

齐大人,你可千万要加油啊,一定要把南定王府查个底朝天!

黎轻这么想,磨墨也磨得更加卖力起来。

就在这两人在温暖的室内烤着火交谈的时候,何错也在御史台众人的护送下到了府衙。

在验房中,他看到了身上被折磨得体无完肤的瑛娘的尸身。

他按捺住心中激动和仇恨交织的情绪,打开了他常用的工具箱。

他看到了箱子里一个陌生的小包裹,打开一看,他顿时愣住了。

第209章 面具下的真面目

黎轻准备的东西很简单:解剖刀、放大镜,还有棉花签和塑料试管。

这些,在黎轻看来都是很不起眼的东西,就算被人发现了也不会产生大问题,而且,何错很容易上手使用,但是,在这个世界,这些东西无疑会让何错感到稀罕而又震惊——

解剖刀泛着银白的光泽,其精巧度,是何错惯用的那些工具所完全无法比拟的。

至于放大镜,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东西,但这个东西只要一拿在手里,就能发现其中的妙处。

何错完全无法想象翊王妃究竟是上哪儿得到的这些宝贝。

不过,棉花签和塑料试管,他就不明白了。

黎轻的纸条上,也着重写了这两样东西的用法——她想要提取铁牛的DNA——当然,提取DNA这种复杂的知识她是不会给何错解释的。

要提取铁牛的DNA,勘验现场最合适。铁牛住过的地方,会留下许多痕迹,特别是他身上脱落的毛发,等等。不过,勘验尸身都是好不容易才有的机会,现场这样的要求,还是谨慎一些提比较好。

如果铁牛性\/侵过瑛娘,那就方便了,黎轻给的棉花签和塑料试管,就是做这个用的。

何错飞快地看了黎轻留的字条之后,把这字条捏在了手心里。

在门口守着他的夜岚见他在工具箱面前站了好一会儿都没动手,觉得有些奇怪,不由得问道:“何错,你怎么还不动手?”

何错背对着门口,深吸了一口气,说道:“不好意思,我只是……我只是需要平复一下我的情绪。马上就好,我马上就开始动手。”

他边说边擦了下眼睛,顺势,就把黎轻留的字条吞进了肚子里。

夜岚压根儿不会想到他们王妃亲自检查过的仵作的工具箱里会有猫腻,他没有为难何错,依然背朝外面朝内的守在门口,看着他从工具箱里拿出工具来,开始验尸。

这项工作没有进行太久。

瑛娘身上有无数纵横交错的伤痕,死因是失血过多,心脏是死后被挖的,死前曾被性\/侵。

为了避免被盯着他的夜岚看出什么不妥来,何错没有动用黎轻提供的解剖刀,只用了棉花签和塑料试管,按照黎轻的要求,提取了标本,又体验了一下放大镜的妙处。

当他做完所有的工作,转过身来的时候,看见夜岚若有所思地盯着他,心里不由得狠狠跳了一跳。

何错很快让自己镇定下来,淡定地问道:“夜侍卫是有疑问么?”

夜岚问道:“王府春桃案,我听说你请了稳婆,但是,我看你刚才好像把该稳婆做的都做了。”

原来是这个。

何错面无表情地说道:“王府春桃就算是最末等的丫环,那也是王府的丫环,而这个女人,只是醉花楼的一个千人骑万人枕的娼妓而已,两人能比?”

夜岚心道:一个长期戴面具生活的人揭下面具之后的表现,果真会让人惊讶。

这一日,他们从御史台到府衙,来回都很招摇,但是,铁牛并没有出现。

翌日一早,华霄就让府衙出了告示,说杀害向诚夫妇的真凶已经缉拿归案。

齐喻仁站在府衙门口,激情昂扬地宣称向府一案已破,“惠鬼”只是凶手掩人耳目的做法,凶手现已归案,让老百姓无需恐慌。

第210章 就当你是在称赞我

铁牛的杀人宣告坦荡荡,官府的陷阱明晃晃。

就看谁艺高人胆大了。

何错为了表示自己的诚意,把他在暗中调查到的向诚的违法乱纪行为和盘托出,全部告知了华霄。

向诚和朱新合作制造冤假错案是其一,向诚利用职务之便帮唐王华瑭运送违禁品进京是其二,其余的收受贿赂拉帮结派给地痞流氓充当保护伞这些,如同家常便饭。

“职位不高,偷偷摸摸做的事情还不少。”黎轻道。

何错道:“他很聪明,上边有唐王护着,下边只给地痞流氓的头子充当保护伞,这些年他立的功,很多都是唐王的荫蔽和那些地痞流氓头子的配合。”

黎轻看了华霄一眼,见他似乎在思考,没有立即说话的意思,就又问道:“唐王往京城里偷运的违禁物品是什么?”

何错道:“烟花巷是唐王的地盘,也是他敛财的地方。唐王觉得经营妓楼还不够,还用长生丹和仙人散来敛财。”

“长生丹和仙人散?”黎轻好奇道:“都是什么东西?你手上有没有?”

何错道:“我之前也好奇,所以了解了一下,长生丹是丹药,说是半仙道士炼制而成的,每月只得十粒,需要重金拍得,这个东西数量少,不是违禁品,也不是从京城外运来的,其实就是唐王找人偷偷炼制来骗傻子的。但是,仙人散就不同了,仙人散其实就是寒石散,服用之后,人会变得亢奋、飘飘欲仙,还会成瘾,是西凌律例明令禁止的禁品。不管是长生丹,还是仙人散,都对身体有害,但是服用的都是达官显贵,这些人不管是花冤枉钱还是死了都跟我没有关系,所以,我从来不会对别人说。”

黎轻明白了。

“醉花楼有在做这仙人散的生意么?”黎轻问道。

何错肯定道:“有。”

“看来,之前那个醉花楼的老鸨有所隐瞒啊。”黎轻见何错在提到唐王的时候,从头到尾没什么情绪的波动,心生好奇:“何错,我听你的意思,你好像不认为唐王是在背后操纵向诚和朱新的那只手。”

何错摇了摇头:“不是唐王。”

“依据呢?”黎轻问道。

何错道:“我也曾经怀疑过幕后黑手会不会就是唐王,所以,我暗中调查过,但是,我发现朱新跟唐王没有交集,而且,我还亲眼看见过朱新和向诚在暗中吵架,朱新对向诚巴结唐王的事很不满,让他收敛一些,别忘了他的身份,当时向诚对朱新的说法很不屑,说他有他的做法,还让朱新要是看不惯就别看。”

“朱新让向诚别忘了他的身份。现在朱新和向诚都死了,他们的身份就成了一桩悬案。”黎轻沉吟了一番,问道:“何错,你现在是不是特别后悔把向诚夫妇杀了?要是他们还活着,我想,咱王爷有的是办法让他说出真话来。”

何错确实后悔,他惭愧地低下了头。

华霄瞥了黎轻一眼,道:“我就当你是在称赞我。”

黎轻笑着问道:“王爷,唐王运送违禁物品进京一事,你打算怎么做?”

第211章 皇上倒是会当好人

“何错,你先下去。”华霄没有直接回答黎轻的问题,而是让夜岚把何错带回牢房里去。

因为要布陷阱捉拿铁牛,夜岚和吴却这两个功夫最高的自然不能在一旁看着。

等闲杂人等离开之后,华霄对黎轻道:“关于唐王运送违禁物品进京一事,我打算什么都不做。”

“什么都不做?”黎轻疑惑道:“可是你之前不就是在调查向诚为违禁物品进京提供便利之事?”

“我是在查,可是,其他的相关人能动,唐王不能动。”华霄招了招手,让黎轻靠近一些。

黎轻一看就知道华霄这是有重要的话要说,便在他书案的一侧坐下,单手撑着下巴:“愿闻其详。”

华霄正色道:“我可以征战沙场,也可以帮助皇上削藩,这些,都是于华家天下有利的。但是,我不会为了皇上动亲王,除非我想动。”

黎轻一怔。

在听见华霄要帮皇上削藩之后,她还以为华霄和皇上感情或许不错,所以才会在削藩一事上又是筹谋又是出力,没想到,她还是想错了。

华霄心里,自己有一杆秤,什么可以做,什么不可以做,做到什么程度,他是清楚的。

两个亲王,若是当真争斗起来,除非来个你死我活的结果,不然,对双方都是一种消耗,只会让他人得利。

唐王华瑭经营妓楼、在妓楼卖违禁品,跟华霄没有直接的联系,也没有侵犯到华霄的利益,华霄当然可以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华霄又说道:“皇上也不会轻易动亲王,削弱一家,就是壮大另外一家的势力,皇上不会这么做。唐王经营妓楼、在妓楼中卖违禁品,皇上就算是知晓了,也最多罚他禁足几日而已,不会真正罚他。”

“皇上倒是会当好人。”黎轻在心里轻嗤了一声。

她之前接触的,都是一些刑事案件,如果不是因为无端端的被人陷害又被人冤枉,她不会轻易选择接近朝堂。

话又说回来,这朝堂,还真有意思啊,这御史台的案子,也有意思——不像普通的刑事案件,御史台的案子,有的可查,有的不可查;有的想查,有的不想查。

呵呵,有趣!

华霄好笑地看着黎轻:“你刚才这句话,可是大不敬之罪。”

黎轻哼了一声,刚刚才说什么不会为了皇上动亲王除非他想这么做的人跟她说什么大不敬之罪?

“王爷要把我抓起来治罪么?”她问道。

华霄道:“王爷不太想把你抓起来治罪,你的夫君更不想。”

黎轻:“……。”

她飞快地笑了一下,转移了话题:“那我就放心了。不过,王爷,你为何要接手御史台?接手御史台,不是帮皇上当恶人么?”

华霄问道:“你确定你想听答案?”

黎轻一愣,在听和不听之间迟疑了一下,道:“我想听。”

她要弄清楚这朝堂的每个主要势力,华霄的想法也很重要。

华霄嘴角微微一勾,“等什么时候你不再把翊王妃视为一个好用的幌子的时候我再告诉你。”

黎轻:“……。”

居于上位之人,确实狡猾!

第212章 主动请缨

从在瑛娘体内发现铁牛留下的那块布开始,遥京城就开始戒严了,进出城门都要经过严格的审查。

为了避免京城守军中出现像向诚那样的漏洞,华霄在京城四个方向的大门口以及城墙上都布置了金羽卫和皇城禁军的人,把京城围成了一个插翅难飞的铁桶。

不仅如此,华霄还安排人在京城内进行了大范围的搜索,以掘地三尺的阵势,搜索铁牛的行踪。

当年负责铁牛一案的官员极其家属也得到了妥善安置,处于严密的保护之中。

他们谁都没有和铁牛交手过,谁也不清楚铁牛的实力,所以,谁都不敢掉以轻心。

何错自从勘验了瑛娘的尸身那一天起,就请吴却代为转达他对翊王妃的忠心,是以,吴却在黎轻的授意之下,主动向华霄请缨:“王爷,属下自请假扮囚犯,关在何错的牢房隔壁。”

华霄一愣,扫了眼吴却身上就算是侍卫装扮用料也别其他人考究的衣服,说道:“牢房里条件艰苦,不必做到如此地步。”

吴却咧嘴,脸上又是一开始要求进御史台时候那种嚣张的笑容:“王爷,我来追随您,可不是来跟您享福的。您不是说了么,跟其他官员相比,铁牛最想杀的人一定是何错,因为他长期跟在朱新身边,又杀了向诚,铁牛和朱新他们背后的人很有可能会认为何错或许掌握了他们什么秘密,他们一定会想方设法把何错杀了。也就是说,他们来御史台杀人的几率很大,与其在暗中警惕着观察,还不如我直接和何错一起坐牢,只要他们敢来,我就能把他们留下。”

越说到后面,他的语气越是充满了自信和豪迈。

华霄被他的情绪所感染,正要答应吴却的要求,蔡保方和夜岚走了进来。

“你可别托大,小心失手把自己的命搭进去。”夜岚的视线在吴却身上扫了扫:“我看你非常符合铁牛挑选犯罪对象的胃口。”

吴却被他气笑了:“麻烦你先照照镜子再想想跟我说这种话合适不合适。”

夜岚嗤笑了一声,冲华霄拱手道:“王爷,如果吴却要扮成进牢房,属下认为我们的守卫安排也需要做相应的调整。”

“没错,属下也这么认为。”蔡保方道。

华霄略想了一想,接受了夜岚和蔡保方的提议,他派人把各小分队的负责人叫来,重新布了防。

在这样紧张的氛围之下,一连过了好几日,铁牛和铁牛的人一直没有现身,在京城各处进行的搜索也没有搜索到可疑的对象。有很大可能,铁牛他们在京城还有其他帮手,这帮手已经把他们严密地藏起来了。

华霄已经做好了准备,等十日一过,他启程出京,就把何错也带上。他把这个想法告诉了皇上,也告诉了黎轻。

皇上巴不得他把棘手的人引出京去,自然不会反对,只叮嘱他万事小心。

黎轻当然也不会反对,她本就有把何错带上一路的想法,而且,寻常人也伤不到她——别说受伤了,这个世界好像跟她的气场特别合,她穿过来三年多,连一次小感冒都没有过!

就在各方把各种变故都考虑到的时候,十月三十这天晚上,有情况了。

第213章 藏书阁被烧

十月三十,月末,月亮连一丝光都不肯贡献出来,天上黑漆漆的一片。

这一天,天上飘着雪花,地上、屋顶上、树叶上,都积着一层薄雪,寒风呜呜作响。

一道白色的高大身影,在黑得伸手不见五指的夜色的掩护下,在寒风雪夜里急急而行,躲过巡夜卫军、躲过打更更夫,就像一道白色的鬼魂一般,悄无声息地越墙而入,潜入御史台,路过之处,随手放了一把火。

这火没放在别处,刚刚好放在了藏书阁。

藏书阁里的书虽然还没有完全整理出来,但也不像之前那样跟废弃物似的堆在一起了,这就导致了每间屋子都通风良好,自然,书燃起来也很快。

御史台里驻守的人许多都是得了令要坚守岗位的,平白无故起火,一看就有异常,一时之间,更是没人敢随意离开自己的位置前去救火。

这么一耽搁,更是给了火苗肆虐的机会,没过一会儿,这火就熊熊燃烧了起来,火势很大,整个藏书阁就好像一个巨大无比的篝火,照亮了遥京城半边天。

唯一的好处,大约就是这藏书阁是单独的一栋房子,和其他房屋通过走廊连接,只要控制住走廊的火势,就能防止其他地方遭到殃及。

驻守御史台的蔡保方一边调拨人手控制火势蔓延到别处,一边让其他人随时准备战斗。

扮做囚犯陪着何错坐了几天牢的吴却听见外面的喧嚣,眸光一闪。他随意地靠在墙角,双眼无神,收敛起全身的气势,就像一个最普通的囚犯一般,静候杀手的到来。

这一夜,他们没让杀手逃跑。

杀手被吴却砍断一臂、被夜岚透肩刺穿一剑,走投无路之际,大吼了一声:“主上,铁牛先走一步,主上的恩情,铁牛来生再报。”

然后,他咬碎了提前藏在口中的毒囊,饮鸩而亡。

半夜,当御史台的冲天大火熊熊燃烧的时候,翊王府也理所当然地被惊动了。

嘈杂声在夜晚比在白天更加清晰、传得更远。

黎轻在睡梦中被吵醒,迷迷糊糊地揉了揉眼睛,随手抓了件大氅往身上一裹,就走到外面看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这一看,就看见了被映照得透亮的半边天。

“御史台的方向,着火了。”常乐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黎轻抬头一看,看见常乐站在屋顶翘檐上,正往远处眺望。

黎轻的瞌睡瞬间醒了,她想:该不会是铁牛夜闯御史台杀何错来了吧?!

她下意识地就想跑去看,刚跑了两步,觉得脚下感觉不对,这才发现自己没穿鞋子就跑出来了,又赶紧回房间穿衣服穿鞋子,然后跑去找华霄。

此时,华霄已经没在王府之中了,他早在得到消息那一刻,就起床出去了。

“真是御史台被烧了?”黎轻问留在府中负责王府护卫的侍卫。

侍卫道:“是。”

“御史台的哪个位置被烧了?”黎轻又问道:“谁烧的?”

侍卫道:“说是铁牛把藏书阁烧了。”

黎轻惊呆了——

藏书阁?!

她出谋划策召集人手辛苦整理出来的藏书阁?!

第214章 聪明反被聪明误

藏书阁被烧得很彻底,破壁残垣,一部分黑漆漆的墙体还有余温,冒着屡屡烟丝。

黎轻瞠目结舌地站在藏书阁面前,说道:“烧得还真彻底啊。难怪昨晚上天空被照得那么亮,火苗子隔了很远都能看到。”

一夜未眠的蔡保方顶着黑眼圈站在黎轻身后,低着头说道:“请王妃赎罪,昨晚这火起得太蹊跷,大家都有任务在身,不敢轻易离开岗位救火,而且,属下还认为,昨夜不见月亮,这火正好可以用来照明,有这火照着,更容易发现刺客的踪迹,所以,我们没有救火,只设法阻止火势蔓延到别处,这才造成藏书阁被烧毁殆尽。”

黎轻道:“他想用火造成御史台混乱,但他或许没想到,这火也可以为我们所用,或许,这就叫聪明反被聪明误。”

她转身看着蔡保方眼睛下方的黑眼眶,说道:“蔡侍卫这几日都没怎么休息吧?现在既然铁牛已经伏法,你就去休息吧。你处理得很对,不应该跟我说什么赎罪不赎罪的话。藏书阁虽然烧了,但它的火势在抓捕真凶的时候发挥了作用,可算是大功一件了。”

“谢王妃体恤。”蔡保方原本担心王妃看见藏书阁的惨状之后不悦,听她这么说之后,才放下心来:“不过,属下现在还不能休息。”

黎轻问道:“难不成你还有其他任务?”

蔡保摇了摇头:“主要是还没有确定刺客一定就是铁牛本人。”

黎轻了然道:“这件事马虎不得。”

“对。”蔡保方道:“虽然昨夜刺客自称铁牛,但是有了一次前车之鉴之后,这次,必须要谨慎。王爷已经着人比照当初的卷宗给刺客的尸身做勘验了,因为事关重大,又过了这么多年,铁牛的身体势必发生了不少变化,勘验过程必须慎之又慎,所以,目前为止,还没有人能确定地说昨夜命丧御史台的刺客就是铁牛。王爷说了,在得出结果之前,大家都不许掉以轻心。”

“确该如此。”黎轻当机立断,决定参与到判定刺客身份的行动中来。

之前比照朱新案和洪鹰校尉灭门案的时候,她就看了关于铁牛案的资料,现在正好用这个作为借口参与行动。

现在,何错已经是她的人了,她行动起来更方便。

说干就干!

黎轻决定立即就去看刺客的尸体。

她对跟在身后的柳絮和常乐道:“我要去看下尸体。柳絮,我知道你害怕,你和常乐就别跟了,你们就留在这里,看看有没有什么好帮忙的。”

柳絮一听黎轻又要去看尸体,还是罪大恶极的男人的尸体,腿就有些发软。不过,如果他们都不跟着黎轻的话,黎轻就是一个人,要是让王爷知道他们让王妃一个人到处跑,一定会怪罪。

她说道:“我们还是跟您一起去吧,不是说还没有确定刺客一定就是铁牛么?还是要小心为上。”

“也可以。”黎轻道:“吓到了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柳絮瑟缩了一下,“我们、我们在门口等您。”

黎轻好笑地勾了下嘴角。

停尸房门口有人守着,看见黎轻,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该不该拦着。

这一迟疑,黎轻就未经通报走了进去。

华霄听见动静,扭过头来,看清楚进来的是谁之后,愣了一下,眨眼之间就冲了过来捂住了黎轻的眼睛。

第215章 这感觉似曾相识

这感觉真是似曾相识。

黎轻感觉华霄的手臂在她腰上一扣,被他带着往后退了些距离,又听见华霄冲着门口的侍卫怒喝了一声:“王妃来了,你们为何不通报?”

她被蒙着眼睛带出停尸房了?

她飞快地回忆了一下方才进来的时候一眼看见的场景。

停尸房里有不少人,除了华霄和沈如风之外,还有四个仵作,包括何错。

刺客的尸身就停放在一块门板上,全身赤\/裸。

好了,她找到问题的关键所在了——刺客身上没穿衣服!

她拍了拍华霄的手。

华霄把手松开。

黎轻一看,她果真站在门口了。

守在门口的侍卫挨了训,一动不动、不敢吭声。

黎轻道:“是我没等他们通报就冲进去了,不关他们的事。”

华霄皱眉看着她:“你到这里来做什么?”

黎轻一脸愤愤地说道:“我来是为了看看,究竟是谁把我辛苦整理的藏书阁一把火给烧了。”

边说,她又迈开步子往里面走。

华霄伸手把她拉回来:“不许进去。”

这时候,沈如风从里面走了出来,小声说道:“尸体已经用布盖上了。”

黎轻担心一会儿华霄又阻挠,听了沈如风的话,立即扯着华霄的袖子晃了晃:“我就进去看看他的脸。我总得知道把藏书阁烧掉的人长什么样。”

华霄问道:“你已经去藏书阁看过了?”

“看过了。”黎轻道:“一本书都没给我留下。”

“不能怪他们不救火,捉拿凶手比救火更重要,而且那火正好可以用来照明。”华霄帮手下的人辩解了一句,听得一旁的侍卫们颇为感动。

黎轻道:“他们做得很对,不过这个纵火犯就可恶了,他最好是铁牛,就这么死了,如果不是铁牛,我一定要把他找出来给我的书报仇!”

华霄:“……。”

他真不知道该怎么评价黎轻这句话。

黎轻扯着华霄的袖子,把他往停尸房里拉:“王爷,带我去看看么。”

华霄见她一脸不把纵火犯看清楚不罢休的模样,只好把她拉回来一点,让她走在他身侧:“晚上做噩梦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死人有什么可怕的?活人比死人可怕多了。”黎轻道:“就像铁牛,他活着才吓人,死了才大快人心。”

她这番话让守在屋子里的几个仵作全都不约而同地转过头来看她。

“见过王妃。”何错依然像以前那样给黎轻行礼,神情和动作都是恰到好处的自然。

黎轻点了点头,有其他仵作在,她没有喧宾夺主,而是走到尸体面前,看了看他露在外面的脸。

这是一个长着络腮胡子的壮汉,这个特征,倒是和十六年前的铁牛相同。

为了进一步确认他的五官,何错他们正在剃尸体的胡须,刚剃了一半,就被突然闯进来的黎轻打断了。

剃下来的胡须就胡乱地散落在木板上和地面上。

黎轻借着袖子的掩护,悄悄取了一点毛发放进镯子里,然后,神情自若地转头问华霄:“王爷,他就是铁牛?”。

第216章 痴心妄想

“还在确认。”华霄道。

黎轻便说道:“我已经看清楚他的脸了,那我不打扰各位做事,我先出去了。”

华霄吩咐何错他们:“一有结果就来报知于我。”然后,跟黎轻一起离开了停尸房。

一走出停尸房,华霄就笃定地问黎轻:“你有话要对我说?”

“果真什么都瞒不过王爷您的眼睛。”黎轻笑道:“我刚才看见那刺客的尸体,有一个疑问。”

“什么疑问?”

“铁牛十六年前被抓的时候,是三十七岁,过了十六年,他都是五十三岁的人了,可那尸体,看上去还挺年轻啊,像最多四十出头的人。”

华霄道:“习武之人,是有可能看上去比普通人年轻的,再加上保养得当,更会显得年轻,不能用这一点来排除他就是铁牛。”

黎轻顺势问道:“那几位仵作目前主要是从哪些方面来确认死者身份?”

华霄道:“先看他有没有戴人皮面具,再比照十六年前的画像,让十六年前见过他真容的人来看他的脸。可惜当初把他捉拿归案的捕快已经病逝,加大了确认身份的困难。不过,这两点都已经做过了,他没有戴人皮面具,这张脸也确实和铁牛很像。他们现在在做的,是比照卷宗看他的身体特征是否符合,再根据他的习性喜好来对他的身体可能会产生的变化进行一些推测。”

这些手段,只能说受到技术限制的手段要多不靠谱就有多不靠谱,铁牛要是想再来一次金蝉脱壳,也不是不可能。不过,有她在,他就别痴心妄想了!

那里面躺着的那个,究竟是铁牛还是又一个铁牛的替身,看在藏书阁的份儿上,她也一定会弄个水落石出!

黎轻笑道:“王爷,我不是看过关于铁牛的卷宗么?我想,或许我可以帮得上忙。”

华霄沉吟片刻,说道:“你可以依据你看过的卷宗,把你觉得或许可以用来确定铁牛身份的细节写下来。”

集思广益,指不定谁就能发现其他人没有发现的蛛丝马迹。

“我也是这么想的。”黎轻笑着说道。

“不过,比对你不能参与,你只能在一旁出谋划策,寻找可能有用的线索。不许你再去停尸房。”华霄一脸严肃地提要求。

黎轻笑眯眯地说了声:“好。”

两人一起回明镜堂,途中,特意又绕去了藏书阁。

藏书阁前,许多参与整理藏书阁的仆役聚在这里,脸上无不是惋惜,有人甚至还忍不住哭了。

看见华霄和黎轻走过来,他们纷纷往两边退,让出一条通道来。

“都聚在这里做什么?”华霄道:“站着哭不如动手把这块废墟清理干净。”

一个管事的站出来说道:“王爷,王妃,小的们只是觉得,觉得有些舍不得。”

立即有人附和道:“是啊,就是舍不得。”

黎轻笑着说道:“没关系,咱们的藏书阁这次可是立了大功了。藏书阁不会白烧,我想,王爷一定会为我们的藏书阁报仇的。是吧,王爷?”

她笑得很甜,华霄却没来由地觉得事情或许不会简单。

“你想做什么?”他靠近她小声问道。

第217章 这个要求可以答应

黎轻道:“王爷,这火,是铁牛或者是铁牛的替身烧的,不管是谁,都是何错说的幕后黑手在后面庇护着他们,所以,藏书阁被烧,也要算到幕后黑手的头上。等把幕后黑手揪出来之后,咱们也一把火把他的宅子给烧了吧。”

“这个要求……”华霄似乎在考虑要不要这么做。

“这个要求应该不勉强。”黎轻在一旁敲边鼓。

华霄嘴角一勾:“这个要求可以答应,不过,要在抄家之后。”

黎轻道:“当然,必须如此,不能浪费。”

她看了聚在一起的仆役一眼,朗声道:“藏书阁虽然已经被烧了,但是之前我承诺过的奖赏不会少。等火的余温都过了,你们就把这里清理干净,也算是对你们参与整理过的藏书阁一个交代了。”

“好!”管事的带头大喝了一声。

其他人也跟着叫好。

这些声音里,没有掺杂着奖赏没有跑的喜悦,相反,还带着一些肃杀之意,在被烧成废墟的藏书阁之前,显得肃穆无比。

黎轻和华霄刚走到明镜台门口,就有人来报:“王爷,宫里来人了,是皇上身边的福公公,说是皇上听闻御史台失火,十分关心,特派福公公来察看一二。”

黎轻立即说了句:“那王爷你忙,我去仔细回忆一下我看过的卷宗。”

然后,她就主动回避到华霄给她安排的偏厅去了。

“我要认真思考,没事不要轻易打扰我。”她吩咐柳絮。

柳絮便安安静静地坐到角落里。

黎轻坐在书案之前,一手撑着脑袋,好像是在沉思,其实神识已经进入了乾坤如意镯。

她抓紧时间比对了方才在停尸房拿到的毛发和之前让何错在瑛娘体内提取到的体液的DNA,比对的结果:不一致。

黎轻皱着眉头,想了想会出现这个结果的原因。

原因不外乎两个——

其一:性侵瑛娘的人有可能不是铁牛。

其二:昨夜的刺客有可能不是铁牛。

这两个DNA,有可能其中一个是铁牛的,也有可能都不是。

不过,这个问题现在不是最要紧的,现在最要紧的,是要弄清楚停尸房里躺着的那个,究竟是不是铁牛。

黎轻一边回忆卷宗里关于铁牛身体特征和生活习性的记录,一边决定找机会给尸体做骨龄测试——她还是觉得尸体看上去有些年轻了。

只是,测骨龄需要用到仪器,而尸体旁边,除了何错之外,还有三个仵作,门口还有侍卫守着,如何不引起任何人怀疑地给尸体做骨龄测试,这是个大问题。

该怎么做才好呢?

黎轻撑着下巴想了好一会儿,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有的时候,坦坦荡荡比偷偷摸摸更加不会引起旁人的怀疑。

她把常乐叫进来,吩咐他:“吴却昨夜不是砍断了那个刺客一根手臂么?让何错过来一趟,把那条断臂带过来。那里人太多,就说是王爷找他,别说是我。”

常乐传话之后,和何错一起带着用布包裹起来的断臂急匆匆地往明镜堂赶。

在明镜堂门口,却刚好碰见了见了福公公之后回来的华霄。

华霄皱着眉头看着手中不知道拿着什么东西的何错,问道:“你们在做什么?何错,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第218章 这算不算一种怪癖

虽然常乐向何错转达了黎轻的意思,让他即便是碰见王爷也不用慌张,若是王爷问起来,照实回答即可,何错的心里还是不由得咯噔了一下。

常乐道:“王妃说有事要请教何先生,又不方便去停尸房,便让我过去把他请来了。”

何错立即回答道:“回王爷话,小人手中拿的,是昨夜刺客的断臂,是王妃传话让带的,为免吓到人,小人特意用布包了一下。”

华霄的视线在被布包裹的断臂上转了一下,面无表情地转头往明镜堂里看了一眼。

黎轻听见外面的说话声,就走了出来,刚好和华霄四目相对。

“……你让何错把刺客的断臂拿过来是有何用意?”华霄决定先听听黎轻的理由再决定看法。

黎轻神情自若地说道:“我不是说要帮忙么,可是我真整理起来,才发现我了解的都是纸上谈兵,说不定非但帮不上什么忙不说,还会闹出笑话,那我可就丢脸了。要是可以的话,当然是看着尸体比对比较好了,可我不是答应了你不去停尸房、不参与比对么?我就想看看这条断臂,顺便请教何错一些问题,看看能不能得到什么启发。”

敏而好学,未尝不可,可华霄依然觉得怪怪的——尸体和尸块还是有区别的,他的王妃居然能面不改色地研究尸块,对于一直养在深闺的小姐来说,这算不算一种……怪癖?

黎轻见华霄看她的眼神颇为怪异,便笑盈盈地问道:“王爷,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华霄:“……我们来一起看看这条断臂吧。何错,你来说说从这条断臂上能看出些什么东西来。”

华霄让人从外面抬了张案几过来,放在远离火盆的位置,刺客的断臂就放在这案几上。

断臂上的血液早就凝固了,被吴却一刀削下的齐整伤口也显露出狰狞之态。

黎轻觉得光线不太好,拿了个牛皮纸灯过来,放在一旁,又拉了把椅子,坐得不远也不近,一副认真好学的模样。

华霄皱了下眉头,在黎轻旁边坐下。

他刚坐下,黎轻就猛地站了起来,捂着嘴以极快的速度往外跑。

他赶紧跟上去一看,就看见黎轻蹲在一根柱子边,吐了。

“来人!”华霄唤人打水,又叫柳絮服侍黎轻擦脸漱口。

他刚要让人传太医,被黎轻制止了。

黎轻用手绢掩住口鼻,对华霄道:“王爷,我没病,不用传太医。”

华霄不信:“那你怎么突然吐了?”

黎轻讪讪笑了笑,没说话。

“传太医。”华霄冷着脸道。

“别别别,我说我说。”黎轻叹了口气,哀怨地说道:“我这不是以为尸体我都不怕,一条手臂我更不会怕了。但是我盯着那条手臂看了会儿,突然发现,单独一条手臂,比尸体可怕多了。尸体好歹是完整的,那手臂一看就是从人身上切下来的,要让我把它想成猪手也太难了,一想到它原本是和身体连在一起的,我就……觉得有些恶心,就吐了。别传太医好不好?被一条手臂给吓吐了也太丢脸了。”

第219章 翻旧账差点儿翻了车

华霄嘴角一抽:“何错,把那玩意儿拿回停尸房去!”

黎轻一听就着急地伸手扯华霄衣袖:“诶,别啊,我还要看的,我这次保证不吐。”

华霄斜着眼睛睨着她。

黎轻慢吞吞地把手缩了回来,不太情愿地说道:“好吧,拿回去吧,拿回去吧。”

一旁的常乐在心里翻了个巨大的白眼:真是太能装了!

何错困惑地看了黎轻一眼,心里很是不解:吴却告诉他翊王妃勘验现场的本事相当高,按理说,不应该害怕这么一条手臂才对。

他想:难不成,王妃是故意演给王爷看?

是了,如果翊王妃是像他潜伏在朱新身边一般潜伏在翊王身边,演戏是有可能的,可她演这么一出,有什么意义呢?难不成她刚才看那一眼,就看出问题来了?如果是那样的话,那也太厉害了吧?

何错心里充满了疑惑,他默不作声地把断臂重新用布包起来,回停尸房去。

“王爷,我进去歇一会儿。”黎轻对华霄说道。

“去吧。”华霄站着没动,等黎轻进去之后,他才吩咐人去传太医——他想借助这个机会,让太医给黎轻把把脉,看看她的身体情况如何,若是没问题自然是好,若是她身上有什么病症,就可以早一点医治。

黎轻对华霄传太医的事毫不知情,她还以为他不会传太医了。

进了明镜堂,她先走到方才用来照明的牛皮纸灯面前,再次以一种极快的手法把藏在灯罩里面烛台之下的小型仪器拿出来,收在乾坤如意镯里,再把牛皮纸灯放回原处。

然后,她才回到偏厅,靠在软塌上休息。

华霄进来的时候,她正拿着一面小镜子照,看妆花到了什么程度。

更让华霄觉得惊讶的是,柳絮从他们经常提着出入的藤条箱里拿了一个小木箱出来,打开小木箱,里面居然是各种香粉胭脂。

之前他都没亲眼看过她上妆,只知晓她每次吃过饭之后都会去更衣间,等从更衣间出来,她的妆已经重新弄好了。

“王爷有话要说?”黎轻拿着一个香粉盒子晃了晃,示意她现在有很重要的事要忙:“能不能稍微等我一会儿?”

华霄道:“我就是跟你说,我让人传了太医。”

黎轻一愣:“我不是说我没病?”

“就算没病,传太医来请下脉也好,毕竟我们要出远门了。”

“……好吧,谢谢王爷。”黎轻在心里吐槽:她为了把戏演真,刚刚才吃了催吐的药,现在该吃什么药才能让太医不因为她的脉象太好而惊讶?

她不就演个戏么,怎么今天就跟药结上缘了?

“那你休息一下,一会儿太医到了我来叫你。”华霄刚要离开,又想起一件事,又叮嘱道:“铁牛的事你不用管了,交给仵作他们就是。”

黎轻笑了笑,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

华霄眼睛一眯,这次不打算给她打马虎眼的机会。

他缓缓说道:“上次春桃被杀的时候,一到何错开肠破肚,你就借故离开了,等他开肠破肚完,你又回来了,其实你只是不想亲眼看见那个场面吧?”

黎轻:“……。”他的想象力真丰富。

华霄又说道:“你吓唬珊儿,其实你自己也害怕。”

黎轻:“……。”

她呵呵了两声:“王爷突然翻旧账,是在为郡主打抱不平么?”

第220章 就跟你说王爷在啊

华霄镇定自若地说道:“我为她打抱不平做什么?我是在遗憾,不该阻止你去看瑛娘被杀的现场,应该让你去看看的,说不定你看了一次之后以后就不会嚷嚷着要去凑热闹了。”

黎轻:“……。”

“王爷,我要补妆了。”她还要抓紧时间在太医到来之前想想该吃什么药!

华霄嘴角微微一勾:“你休息一会儿,等太医到了我叫你。”

黎轻闭着眼睛,微微仰着脸,柳絮动作轻柔地把她的妆容重新弄好,又整理了一下头发。

在这个时间里,黎轻已经想好该吃什么药了。

太医来了之后,给黎轻请了脉,发现她体温稍微有些高,就说道:“王妃这是感染了风寒,所以才会恶心呕吐,又有点发热,待我开上一副方子,吃几日,注意保暖,就能好了。”

“发热?”华霄疑惑地看了眼黎轻,发现她的脸看上去确实比之前要红一点,他方才还以为她是香粉擦多了,因为她吐的时候,他接触到了她的身子,没感到在发热。

他把手背伸到黎轻额头上试了试,确实有点点低热。

“你不是说你没病,还不让传太医?”他轻斥道:“就知道逞能。”

黎轻笑了笑,在心里吐槽:本来我是没病的,谁让你要喊太医来给我诊脉呢?我只好吃一颗药,让自己“病”起来,不然,要是让太医发现我的身体比太妃还好,那事情不就闹大了么?

话又说回来,今天居然没病都吃了两颗药,真是让人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因着黎轻“病”了,华霄便不让她在御史台呆着了,亲自把她送回了翊王府。

回了翊王府之后,黎轻便顺理成章地在床上躺下,进入乾坤如意镯,把X光仪拿出来,导出图像,不慌不忙地研究那条断臂。

检测的结果,有些出乎黎轻的意料——尸体看上去像四十出头的,但骨骼的年龄却比她设想的还要年轻一点,大约在三十五到四十岁之间——也就是说,那面相还显老了!

而且,这个人的小臂骨骼,还曾经受过伤,骨折过。

骨折……

黎轻觉得这两个字应该在卷宗里看到过。

她想了好一会儿,终于想起来了:当初遥京府捕快把铁牛追拿归案的时候,断了他两根肋骨,还打掉了他一颗牙!

黎轻从乾坤如意镯里出来,起床披上外衣,准备写个字条,虚虚实实各掺一半,把几个或许能帮助判定刺客身份的细节写在字条上,拿给华霄。

她刚刚把字条写完,柳絮就端着煎好的药进来了。

一闻到这股闻起来就很苦的药味儿,黎轻就皱起了眉头:“找地方悄悄倒掉,我不喝。”

柳絮很想暗中提醒黎轻,王爷其实就在外面,可惜她还没来得及提醒,黎轻就让她把药倒了。

柳絮边说边眨眼睛:“小姐,还是喝了吧,王爷特意吩咐……”

可惜黎轻根本没有把视线往她脸上瞄,她不想跟柳絮解释太多,直接打断了她的话:“别跟我说良药苦口,我不吃这一套。王爷又没在这里,我喝没喝他又不知道,谁要喝这么苦的东西啊?赶紧倒了。”

外间的华霄重重地咳嗽了两声。

黎轻身体一僵。

柳絮心里苦:就跟你说王爷在啊!

第221章 药真的不能乱吃

“王爷?”黎轻用口型无声地问了一句。

柳絮一脸无奈地点了点头。

大意了!

她所有的注意力全在尸体身份的确认上,太过于专注,居然没有注意到华霄来了!不对,华霄是刚来还是来了好一会儿了?

他到她房间来做什么?

黎轻立即把刚才和柳絮说的话回忆了一遍,又把自己起床之后的作为回忆了一遍,觉得应该没有什么问题,这才默默地深吸了一口气,把身上的外衣穿好,任由一头乌黑顺滑的秀发披散在后背,披了件披风,走到外间。

“王爷怎么会在这里?”她浅笑着问道。

华霄道:“若是我不在,你是不是就打算把药倒了?”

就算那药喝了不会对她的身体造成任何影响,但是,那药一闻就很苦,不倒才是傻子。

黎轻浅淡地笑道:“王爷在这里坐了多久了?我起身写了一会儿字,柳絮才端着药进来,其间我没听见任何动静,难不成王爷在我起来之前就已经在了?那你怎么不喊我一声?偷听人说话,可不是什么君子所为。”

刚刚听见某人背着他倒药还说他没看见没事的华霄这会儿才不会在意什么是君子所为什么是君子所不为:“我来的时候,丫环说你在睡觉,我担心吵到你,就放轻了脚步,结果一进来就看见你在认真写字,就没有打扰你。你写的是什么?”

黎轻把她写的字条递给华霄:“我没睡,睡不着,躺在床上想出来的,正想给你,既然你过来了,那正好我就不用派人跑一趟了。”

华霄没接:“你这个该不会是关于刺客身份判定的吧?”

“对。”黎轻道:“我突然想到了一点线索,就写下来了,你拿给何错他们,看看有没有用。”

华霄依然没接:“你把药喝了,我就帮你转交。”

“……风寒这种小病,根本不用喝药,过两日自然就好了。”黎轻道:“你要是不愿意帮我转就算了,我让夜岚他们帮我转。”

华霄寸步不让地摇了摇头:“没我的允许,谁都不会接你手中这张字条。就算你派柳絮去送,何错他们也不敢接。”

黎轻:“……。”

硬刚,不是一个潜伏之人该做的明智之举;不硬刚,就要乖乖喝这么苦的药。

她以后一定再也不做这种随便吃药的事了!

“柳絮,把药碗给我。”

黎轻咬牙切齿地接过药碗,瞪着里面的药汤,抿着嘴,一脸视死如归的表情。

华霄绷着脸,担心自己要是不小心笑出来,他的王妃估计要恼羞成怒摔药碗。

他用手指压住黎轻的手腕,吩咐柳絮:“去拿蜜饯来。”

等柳絮拿来蜜饯,他才收回手,“可以喝了。”

黎轻长长地呼了一口气,屏住呼吸,一口气把整碗药喝下肚,苦得一张脸皱成了包子。

华霄眼明手快地拿起一块蜜饯放入她口中。

黎轻被药的苦味儿闷得头都再发晕,她皱着眉头含着蜜饯哀怨地看着华霄,没好气地把手中的纸条再次递了过去。

第222章 哪壶不开提哪壶

华霄这次终于接了,还展开认真看了看。

“肋骨骨折,左侧牙齿断裂,嗜好嚼槟榔、牙齿黑,陈年伤疤,刑讯伤疤,看来你被那条手臂吓一吓也不无好处。”

他还真会哪壶不开提哪壶。

如果她没喝刚才那碗药,她还会觉得她演得真是太好了,不过,一碗药下肚,她只想说自己还真能自讨苦吃。

嘴里的苦味儿还没散尽,又听见华霄调侃的话,黎轻的脸顿时皱得更明显了。

她仰着脸瞪着华霄,一脸的不满,仿佛在说:你继续说下去试试。

华霄见好就收:“我这就派人给何错他们送去,你再回去歇会儿。”

这下是真的要歇会儿了。黎轻向来不喜欢吃有苦味儿和臭味儿的东西,吃了会头晕。她现在只想安安静静地坐着,好好儿缓缓。

等华霄离开之后,她闷闷不乐地对柳絮道:“以后王爷在的时候,千万别给我端药来。”

她以后再也不“生病”了。

“哦。”柳絮道:“我想提醒您的,可是王爷在,我又不好明说,只好一直眨眼睛,可是您没看见。”

“就是要明说,下次记得第一句话就要说王爷在。”黎轻想起自己居然没有觉察到华霄走进来,就有些心悸。常乐是男孩子,在翊王府是不能进她的屋的,没事也不能离她的屋太近,这点还真是不方便。

“哦。”柳絮突然笑了一声。

“你笑什么?”

“小姐原来你怕喝药啊。”

或许是发现了天不怕地不怕的黎轻也有怕的东西,柳絮掩嘴偷笑。

黎轻:“……你不怕?”

柳絮道:“喝药有什么好怕的啊?良药苦口啊。”

“很好。”黎轻笑眯眯地说道:“接下来的苦口良药都给你喝。伤寒这种东西,就算没感染,预防一下也是好的。”

“奴婢可不敢。”柳絮大着胆子调侃道:“王爷来的时候,又不会提前告知,万一让王爷逮到奴婢喝您的药,一定会打死奴婢的。”

黎轻看着柳絮脸上放松的乐呵表情,皱了下眉头,担心她生活过得安逸了就忘了危险,便正色道:“柳絮,你应该没忘记我们秘密吧?”

柳絮一愣,赶紧收敛起脸上的笑容,摇头道:“没有。”

“那就好。”黎轻道:“王爷功夫好,你看,他进来的时候,居然没发出一点儿声音,我在写字,又没睡,居然都没有发现他进来了,多危险?要是我恰好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这会儿,我们还能安然无恙地坐在这么温暖的屋子里?”

柳絮想象了一下她和黎轻被关进大牢刑具加身的凄惨场景,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奴婢会小心的。”她说道。

我就是这个意思。”黎轻道:“不能因为万事风平浪静,就觉得很安全。以后你尽量守在我身边,事情尽量让别人去做,只要王爷一来,你就要立即告知于我。”

柳絮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

黎轻揉了揉额头:“我再去躺会儿,那药真是太难喝了。”

昨夜半宿没睡,黎轻这次睡得很熟。

傍晚时分,她刚醒来,就看见柳絮笑眯眯地看着她,口齿清晰地说道:“小姐,您醒了,王爷在外面等您一会儿了,说是等您一起用晚膳。”

黎轻一愣:又来了?

第223章 好消息和坏消息各一

黎轻穿好衣服走出去,果然看见华霄正坐在外间拿着一本书在看。

听见屋子里有了动静,华霄看书的进程便慢了一些,等黎轻穿戴好走出来,他便把书放下了。

黎轻道:“柳絮说王爷在等我用晚膳,王爷该让柳絮早些把我叫醒的,就不用等这么久了。”

华霄站起来,走到黎轻面前,用手背在她额头上碰了一下,见她的体温颇为正常,这才放心了一些:“感觉可好些了?”

“好多了,谢王爷关怀。”黎轻问道:“王爷可把我的字条传给何错了?他们有没有说我写的东西有用还是没用?”

“好消息和坏消息各一,你要先听哪个?”

“先听好消息。”

华霄道:“好消息是几位仵作都觉得字条上的内容分析得不错,他们看卷宗看得慢,还没看到肋骨受伤那部分,你把卷宗册名附在上面,他们一下子就找准地方了。他们都夸你了,不过除了何错之外,没人知道那字条是你写的。”

黎轻面带喜悦地点了点头,“坏消息先别说,让我猜猜。”

华霄当然不会介意:“好,你猜。”

黎轻叹了口气,“既然是坏消息,又是跟这件事相关的,那一定是死者不是铁牛了。”

“啊,死的那个不是铁牛啊?这么可怕的人居然还活着?”柳絮在一旁听见死的人不是铁牛,吓得忍不住发了句惊叹。

华霄又道:“确实不是他,刺客虽然自称铁牛,外貌身形也非常相似,身上的疤痕、胎记,都很相似,牙齿也少一颗,功夫用的也是同一套,但是他的每一条肋骨都很平滑,受过伤的骨头不会如此完好。几个仵作为了把他的肋条剥出来,可费了一番力气。看来,这个铁牛是个很重要的人,他身后的人还给他找了这么一个足以鱼目混珠的替身。”

这个结果在黎轻的意料之内,她皱着眉头说道:“身上的伤疤胎记还有牙齿这些都好伪造,肋骨一般不会轻易给人弄断的,万一力道没把握好,把人给弄死了,这么好的替身上哪儿找去。”

华霄道:“我已经吩咐下去了,死者不是铁牛的事,谁也不许说。”

他边说边扫了柳絮一眼。

柳絮瑟缩了一下,赶紧摆着手道:“奴婢不会说出去的,不会说的。”

华霄继续说道:“等明日,我就会把死者就是铁牛的事通报府衙,皇上那里,我会说实话,其他人,就没有必要知晓真相了。”

诶?黎轻问道:“王爷,你不打算把真相告知知府齐大人?”

“把真相告诉他,要是他吓得不敢去查铁牛和南定王府的关系了,我不是还得自己派人去?等他打了前哨,我们再去。”说这番话的华霄嘴角带着点点笑意,怎么看怎么狡猾。

黎轻在心里不太有诚意地对遥京城知府齐喻仁表达了一下同情,笑着说道:“王爷高明。”

这一夜,相安无事。

第二日,华霄出府处理后续事宜,并进宫把刺客不是铁牛一事告诉皇上。

至于黎轻,则哪儿都没去,留在王府查点行囊。

这个世界,买东西可不方便,既然要出远门,就算是轻车简行,该带的东西也必须一样都不能少。

才查点到一半,一个小丫环就慌慌张张地跑进来:“秋叶嬷嬷来了。”

第224章 给王妃验身

柳絮斥责了冒冒失失的丫环一句:“秋叶嬷嬷来了就来了,你慌慌张张的做什么?”

丫环小心翼翼地看了眼黎轻,小声道:“主子,秋叶嬷嬷的脸色不太好看,她说是太妃请您过去,您可千万要当心啊。”

“秋叶嬷嬷脸色不好看?”黎轻眼睛一眯:“她脸色不好看,就是说太妃的脸色不好看。我上次去送药,太妃没见我,后来我再去,太妃也没见我,我觉得她应该是觉得见了我会尴尬就避开了,再后来我就没去了。难不成我最近又做了什么让太妃认为出格的事?你们以为,我最近哪儿招惹太妃了?”

柳絮和丫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一脸茫然地摇了摇头。

黎轻也不觉得自己做了什么值得太妃批评的事,便说道:“去看看就知道了。柳絮,走。”

她带着黎轻走出去,果然发现秋叶嬷嬷带着两个小丫环站在外面,脸色黑沉似水,像她欠了她百八十两钱似的;而两个丫环则低着头,战战兢兢的模样。

黎轻像是没看出来秋叶嬷嬷脸色很黑似的,浅笑着问道:“嬷嬷说太妃找我?那请问嬷嬷,可知太妃找我有何事?”

秋叶嬷嬷拉长着脸说道:“王妃去了就知道了。”

这表情,这态度,可不像是小事啊。

黎轻二话不提,只说了声好。

春晖园里的气氛有些怪。

黎轻一踏足春晖园,就发现平时已经不敢偷偷觑她的丫环婆子又在偷偷摸摸地拿眼睛觑她。

秋叶嬷嬷说了句:“王妃请在此稍候,奴婢进去通报一声。”

黎轻便停下了脚步。

秋叶嬷嬷进去了,很快,里面传来了重重的拍桌案的声音。

“小姐。”柳絮觉得这气氛有些吓人,不由得喊了黎轻一声,欲言又止。

黎轻嘴唇几乎不动地小声道:“怕什么?有我在,你谁也不用怕。”

秋叶嬷嬷走出来,依然黑沉着脸,语气有些不太客气地请黎轻进去。

黎轻迈开脚就往里面走,脸上神情自若,看不出任何情绪来。

一走进屋子,先映入黎轻眼帘的,是地上的碎瓷片和茶水渍,然后才是一脸怒容瞪着她的盛太妃,以及一脸鄙夷的表情看着她的郡主盛珊儿。

嗯,这个组合,一看就没有好事等着她。

黎轻笑呵呵地看了眼一脸紧张地站在一旁伺候的小丫环,问道:“怎么看见地上有碎瓷片都不收拾一下,要是伤到了太妃,你们可担当得起?”

“哀家还没死呢,你就想当家做主了?”盛太妃怒道。

黎轻这才故作惊讶地看向太妃:“母妃这是怎么了?谁惹母妃生气了?”

盛太妃看上去真的是被气得不轻的模样,黎轻十分好奇自己究竟做了什么能把太妃气成这样。

“你还有脸说谁惹我生气了?”盛太妃似乎被黎轻的话气笑了,她冷冰冰地说道:“来人啊,给王妃验身。”

验身?验什么身?

黎轻一时没听明白。

这时,有几个婆子走了进来,都是气势汹汹的模样,直往黎轻而来,伸手要抓她。

柳絮吓了一跳,慌乱之下,她张开手臂护在黎轻身后,瞪着几个婆子,大声问道:“你们想干什么?”

第225章 谁敢碰我一下,犹如此瓶

柳絮个子虽然不高大,但还是帮黎轻挡下了这些婆子的第一波攻势。

黎轻的眉头倏地皱了起来,虽然还没有搞清楚是什么状况,不过,对方开始动手了。

柳絮还在嚷嚷,声音吓得发颤:“她是王妃,你们好大的胆子,敢动她?!”

几个婆子迟疑了一下。

这时候,盛珊儿嗤笑道:“做了这等丑事,还妄想以王妃自居?”

黎轻面无表情地问道:“什么丑事?”

“你还好意思问我?”盛珊儿嘲讽道:“就连跟你说话,我都觉得脏了自己的嘴巴。”

黎轻道:“那你干嘛还自找不快呢?闭上嘴不行?贱么?”

“你……”盛珊儿扭头冲着盛太妃告状:“姑姑,你看看她啊。”

盛太妃怒视着黎轻,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事让她气得发抖。她对那些婆子道:“你们都愣着干什么?都是死的么?把丫环拖开,给王妃验身。”

“我看谁敢!”黎轻边说,便抽出一把锃亮的匕首来。

谁也不知道她这匕首一开始是藏在哪儿的,只看见她的手在袖子里那么一抽,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就握在手中了。

“谁敢碰我的丫环一根汗毛,我就削了谁的手指头。”

说完,她手臂一挥,匕首在离她最近的细颈花瓶上滑过。

花瓶的瓶身好端端的立在花几上,切口平整,细长的瓶颈从瓶身上滑下来,掉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谁敢碰我一下,犹如此瓶。”

屋子里的人如同全都吃了哑药一般,鸦雀无声。

柳絮看呆了,她真真切切地听见刚才黎轻说谁敢动她的丫环一根汗毛她就削了谁的手指头!黎轻小姐说了会保护她的,没有骗她!

几个婆子见识到了黎轻手中匕首的锋利,没有一个敢上前来动手。

过了好一会儿,惊呆的盛太妃才缓过神来,气得捂着胸口疾首痛心道:“你居然还敢用刀吓唬人?可怜我的霄儿,本来就已经够命苦了,他怜惜你,对你百般迁就、步步忍让,你想干什么、想要什么,他都答应你、满足你。结果呢?你居然让他成了全天下的笑话!你就是这么回报他的?”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在她不知道的时候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黎轻一字一句地说道:“什么丑事?什么全天下的笑话?为什么要验我身?一个一个的问题说清楚,不说清楚今天谁都别想踏出这道门一步!郡主,你来说。”

盛珊儿哼了一声:“你还装糊涂,是想蒙混过关?你做出来的丑事你自己说,别脏了我的嘴巴!”

“是么?”黎轻轻蔑地扫了她一眼,冷笑了一声:“郡主本应被禁足,为何会出现在太妃房中?出现在太妃房中也就罢了,为何郡主一出现在太妃房中,这王府就会生事,我就会有麻烦找上头?”

盛珊儿道:“你的意思是我故意挑事?!”

“是不是,你自己心里清楚。”黎轻道:“说,究竟我做了什么丑事让王爷成了全天下的笑话了?”

盛珊儿气极反笑:“你非要我当着众人的面把你的丑事说出来,那我还有什么好顾忌的?柳承雅,外面都在传,你昨日在御史台害喜吐了,还传了太医。你是不是以为我们在王府里,就什么都不知道?你跟表哥根本没圆房,你说,你肚子里的野种是哪个男人的?”

第226章 今儿谁也别想蒙混过去

黎轻看着盛珊儿,仿佛在看着一个傻子。

她这下总算明白盛太妃为什么会气得发抖了。

柳絮就不像她这么沉得住气,更何况刚刚黎轻护了她。她急急地反驳道:“你血口喷人!我们家小姐什么时候害喜了?太医说了,小姐是染了风寒,还开了治风寒的药!你们要是不信,让太医来对质!”

“你这小丫头口齿还伶俐,让太医来对质,你还嫌我们翊王府的脸丢得还不够么?”盛珊儿冷笑一声道:“害喜是真是假,一验身便知。”

“明明有简单的法子不用,却一定要我验身。郡主是想知道真相呢?还是想故意羞辱我?”黎轻不慌不忙地把匕首收起来。

众人又看见她把匕首放回袖子里去,只是冬日的衣裳厚,看得不真切,都在心里猜她应该是把匕首绑在胳膊上了。

她把匕首一收,众人倒是莫名地松了一口气——这匕首太锋利了,简直削铁如泥,花瓶都被一刀给削了,谁身上的肉能比花瓶还硬?

“是你让我们大家都丢脸了,是你让表哥、让姑姑、让翊王府丢脸了,居然还指责说我故意羞辱你?”盛珊儿皱眉道:“我告诉你,今日这事,非同小可,必须得有一个说法,你别想蒙混过去。”

“我不蒙混。”黎轻道:“不过啊,郡主,我话先说在前面。你方才说,我做了丑事,还妄想以王妃自居。我现在可以确定的告诉你,不管我是不是王妃,怀了不是自个儿夫君的别的男人的孩子,这么大一顶帽子,可不是随随便便想扣就能给我扣上的。若是查实你冤枉了我,那又该怎么算?”

“什么叫我冤枉了你?这可是外面都在传的事,你怎么不自己出去打听打听?自己做了丑事还不允许我说说?再说,谁不知道你以前跟男人私奔未遂?你本就是个不安分的女人!”盛珊儿不依不饶。

黎轻冷笑一声:“怎么,翊王府是在我和王爷成亲之后,才知晓我以前和别的男人私奔未遂的么?”

“你!”盛珊儿指着黎轻对盛太妃道:“姑姑,你听听她的话,她把她跟别的男人私奔的事说得多么轻巧?她怎么能如此不要脸?”

“够了!都给我闭嘴!”盛太妃气得脸色发青:“今日之事,必须得有个水落石出!”

“母妃说得在理,今日之事,必须得有个水落石出。”黎轻的视线在屋子里众人的脸上一一扫过:“我是不会白白受这种屈辱的。谁若是乱嚼舌根冤枉我、故意往我头上泼脏水,我定不会轻易善罢甘休。”

盛珊儿道:“你这是打算乖乖接受……”

黎轻直接打断她的话:“母妃,昨日,我在御史台吐了,王爷传了太医院的候太医为我诊脉,候太医说我是偶感风寒,给我开了驱寒的药。我看候太医是位慈祥正直的老人,应该不会胡乱造谣生事。我不知道我害喜的谣言是从何处开始传出来的,不过,这件事要查清楚不难。母妃和郡主今日都没有出府,我也没有出府,二位听到的谣言,我只字未闻,那么,母妃是从何处得知的?谁告诉您的?郡主又是从何处得知的?谁告诉你的?只要顺着这条线,就能查到这谣言从何而起。郡主,你敢让我查么?”

第227章 谣言从何而至

柳承雅上钩了!

盛珊儿双手在衣袖之下握得死紧,她咬紧牙根忍住想要上翘的嘴角,说道:“我有什么不敢的?倒是你,如果不是谣言,你最好做好觉悟。”

“这句话郡主最好也对你自己说一遍。”黎轻不慌不忙地问道:“既然郡主没有异议,敢让我查,那我就直接问了:郡主,你是从哪儿听来的传言?”

盛珊儿眼里飞快地闪过一丝狡黠:“是婵儿告诉我的。”

“婵儿是谁?”

“安远侯府嫡四小姐龚小婵。”

尽管已经把柳承雅的人际关系问了个透彻,为了保险起见,黎轻回头看了眼柳絮。

柳絮会意,摇了摇头——他们家小姐和龚小婵不认识。

黎轻便又问盛珊儿:“她何时告诉你的?”

“今日,她来王府探我,顺便把这个传言告诉了我。这么大的事,外面都闹得沸沸扬扬了,表哥心软犯糊涂,居然不罚你,还帮你瞒着。若不是婵儿特意过来告知,我和姑姑恐怕还被蒙在鼓里!”

盛珊儿脸上全是鄙夷和义愤填膺,看向黎轻的视线里全是轻视。

黎轻原本还以为盛珊儿不会老实回答她的问题,没想到对方居然如此配合,她问什么,盛珊儿就答什么,这一点,着实让她感到有些意外。

她继续问道:“安远侯府有人在太医院当值?”

盛珊儿瞥了黎轻一眼:“没有。”

“有人在御史台当差?”

“也没有。”

“那我就奇怪了,我在御史台中呕吐,王爷帮我请太医,按理说,这件事只有太医院和御史台的人、最多再加上王府的人知晓。这位安远侯府嫡四小姐是如何得知的?”

盛珊儿冷笑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这句话你没听说过?”

“那也未免传得太快了一些。”这件事处处都透露着不正常,怎么看怎么有问题,就是不知道问题出在哪儿。黎轻想了想,继续问道:“龚四小姐有没有说,这个传闻她是听谁说的?”

盛珊儿哼了一声:“一看你就是没见识。婵儿的三姐是四妃之一的龚贤妃,婵儿经常进宫陪伴贤妃。你的丑事,在宫里传得沸沸扬扬,她昨日进宫,正好听说了此事,这才特意来告知于我。”

黎轻瞬间抓住了盛珊儿话里的漏洞:“你刚才说,她是来探你,顺便告诉了你这个传闻;你现在又说,她是特意来王府把这个传闻告知于你,看来,她来探你才是借口么。”

盛珊儿的手一抖,怒道:“有什么区别?!你罔顾左右而言他,你心虚!我说,你该不会是在拖延时间,等着表哥回来救你吧?柳承雅,你究竟还要把表哥羞辱到何种程度?!”

盛珊儿的话刺到了盛太妃的痛处,她又拍了拍桌案:“再废话,就别怪我动手,哀家倒要看看,今日谁敢往哀家身上动刀子!”

“姑姑别气,当心气坏了身子。”盛珊儿似乎是想帮盛太妃拍拍后背,又还不能走路,手伸了一下,便做了罢。

黎轻看了看盛太妃,又看了看盛珊儿,敛下眼帘,把这件事在脑子里好好理了一番。

第228章 以退为进 画地为牢

黎轻对什么安远侯府龚小婵龚四小姐一点儿都不了解,这件事发生得太突然,就算是她,一时也理不出个所以然来。

不过,请人对质其实也有风险,看盛珊儿这气势凌人的模样,谁能保证请回来对质的人一定会站在她这边说真话?

如果是那样的话,那她就又跟上次一样,自行踏入了一个陷阱。犯同样的错误,就连她自己都不会原谅自己的愚蠢。

让人诊脉验证也不行,那样也是把自己的命运交到别人手上,也很被动。

黎轻沉吟了片刻,决定以退为进,先把事情搞清楚再说。

她说道:“我寻根究底,郡主却污蔑我罔顾左右而言他。那索性这样,验身我是不可能让你们验身的,我还是那句话,任何人都别想碰我一根手指头。太妃若是对我的肚子心有存疑,那就把我关起来好了,关上些时日,等癸水一至,结果一目了然。不过,到时候,就是换我讨要说法的时候了。”

说到这里,黎轻突然想到一点:该不会,盛珊儿不满她随同华霄南巡,为了不让她去,所以才会搞出来这么一件事吧?

会是这个原因么?

可是那个龚小婵又是怎么一回事?她应该不知道南巡的事。

宫里,真有她害喜的流言蜚语?

华霄今日进宫,如果有这种流言蜚语,他是不是也能听见?若是听见了,他会怎么做?

正在沉吟中,黎轻听见盛珊儿很是不屑地说了句:“你讨要什么说法?你出了丑闻,证明清白是你应该做的事!我们因为你而丢脸,我们问谁讨要说法了?”

黎轻嘲讽道:“郡主若是觉得我丢了你的脸,那你大可搬出王府去,和翊王府划清界限,就不丢脸了。”

盛珊儿一窒:“你……”

黎轻大声道:“从即刻起,我就在太妃的院子里,画地为牢、自证清白!”

说完,她拉着柳絮的胳膊,一脸凛然地拖着她往外走。

被黎轻用匕首吓到的婆子再次因为她的宣言而惊愕,又被她身上的气势所吓到,在她走过来之时,居然主动让开了路。

“小姐,这寒天冻地的,你的风寒还没好,真要在院子里画地为牢啊?”柳絮说着说着就委屈得垂泪。

黎轻小声道:“不许哭,你要趁着我拖住她们的时间,让吴却和夜岚把谣言是如何起的查清楚,再让常乐给我盯着郡主,看她私底下说过什么话。”

柳絮愣了一下,立即小声答道:“好。”

黎轻在院子中间站定,十分平静地说道:“柳絮,去给我搬把椅子、搬个书案来,再搬个炭火炉子,全都搬到这儿来,一会儿缺什么,我再告诉你。”

坐在推车上被人给推出来的盛珊儿闻言,嘲讽道:“你还真不会亏待自个儿。”

黎轻瞥了她一眼:“郡主要是羡慕,这个院子大着呢,你随便找块地方,也能像我一样。”

盛珊儿冷哼了一声:“我看你能横到几时。”

屋子里,秋叶嬷嬷站在窗户边看了看,回去对盛太妃说道:“王妃真站在院子里没走,她这该不会是苦肉计吧?”

盛太妃眉头皱得死紧:“秋叶,你说,她害喜这事,究竟是不是真的?”

秋叶嬷嬷避重就轻地答道:“王妃宁肯对着太妃比划刀子都不肯让人验身,奴婢以为,有此地无银三百两之嫌。”

第229章 借刀杀人 一石二鸟

柳絮派了人给黎轻送书案椅子炭火炉过去,又把黎轻的意思转达给了常乐,再飞快地跑去通知吴却和夜岚。

夜岚一听,诧异道:“还有这种事?这也太匪夷所思了吧?”

吴却心里则矛盾极了:一方面,他希望黎轻跟翊王府的关系处不好,巴不得矛盾越深越好,不是很想去查,反正就算丢脸,也是丢的翊王府和柳承雅的脸;另一方面,黎轻受人欺负,他又气不过,巴不得立即把造谣生事的人抓出来好好地教训一番。

权衡之下,他还是觉得赶紧把造谣生事的人抓出来比较好,还可以在轻姑娘面前立上一功!

“我们现在就去查,从太医院到宫里到安远侯府,一定给查个水落石出。”

说完,他拉着夜岚,没有骑马,直接飞跃房顶而去。

柳絮办妥了黎轻吩咐的事,这才急急忙忙地赶去春晖园陪黎轻。

黎轻气定神闲地坐在铺着兽皮软垫的椅子上看书,身旁不远处燃着炭火炉子,宽大的书案上,小火炉煮着香茗,如果不是以天为庐以地为席,她的神情和气度,会让人恍惚觉得她是坐在温暖的书房里。

柳絮的眼睛有些发酸,她把眼泪忍回去,走过去给黎轻倒了一杯热乎的茶。

黎轻看了她一眼,接过茶说道:“不用在这里陪着我吹冷风。”

柳絮道:“奴婢是您的贴身丫环,您在受苦,奴婢应该跟着,哪儿能一个人去避风?”

黎轻拿着茶杯的手一顿,嘴角微微一勾,把热茶一饮而尽。

柳絮接过空茶杯,小声道:“您吩咐的事,奴婢已经代您安排了,他们说一定查个水落石出。”

“好。”黎轻重新拿起书,像是一点儿也不担心自己的命运似的。

盛珊儿在屋子里陪了盛太妃一阵,黎轻的气定神闲让她感到颇为无趣,看了一会儿便借故离开了。

听雪苑和春晖园离得不远,一个大丫环推着盛珊儿的推车在前面走,两个小丫环紧紧跟在身后。

走到没有旁人之地,大丫环弯着腰对盛珊儿说道:“郡主,这下太妃和王妃之间的隔阂,肯定会加深,前些日子王妃讨好太妃,太妃居然就有了心软之相,这下王妃的努力算是白费了。而且,以王妃那睚眦必报的性子,一定会去找龚四小姐的麻烦,郡主这借刀杀、不、一石二鸟之计,真是妙啊。只是可惜,王妃害喜这事多半是谣言,要是真的,就太好了。”

盛珊儿嘴角露出得意的笑容:“就算是谣言,她拒绝验身一事,就已经让她跳进凌水河也洗不清了。她就算没害喜,身子也肯定已经不洁了。罢了,反正我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只要姑姑不像表哥那样被柳承雅哄得心软就成。还有那个龚小婵,以为我不知道她嘴巴上说是来关心我,实则是来看我的笑话的么?柳承雅,龚小婵,一个亲王妃,一个皇上宠妃的嫡亲妹妹,我还真是好奇,这两人闹起来会是个什么光景。”

高耸粗壮的青松树影下,跟踪到此的常乐面无表情地把这番话听在耳朵里。

在他身旁,站着不知道从何时竟然从宫里回来了的翊王华霄。

第230章 如意算盘暴露了

盛太妃在脑海里仔仔细细地把太医院的太医筛选了好几遍。

正如黎轻不愿轻易把主动权交到别人手里去一样,盛太妃对于让太医给王妃诊脉一事也很犹豫——她担心如同盛珊儿说的那样,华霄会心软包庇王妃,叮嘱太医不说真话。

她想了好一会儿,才确定了一个人选,对秋叶嬷嬷说道:“你亲自跑一趟,去请王太医过府。”

“不必了!”华霄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盛太妃一听,心里顿时比被外面的寒风吹了还要凉——她的儿子不是进宫去了么,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难不成真有问题?

她看着华霄牵着黎轻从外面走进来,心里就是一紧。

“什么不必了?”她问道。

华霄道:“不必去请太医,太医院的太医都很忙,这种家务事,我们自己处理就行了。”

他语气一转,厉声道:“把她带进来。”

紧接着,盛珊儿身边的大丫环冬琴就被两个侍卫押了进来。

冬琴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几乎是被拖进来的。侍卫的手一松,她就摔倒在地,连站的力气都没有了。

盛太妃惊疑地看着她:“冬琴?你刚才不是服侍郡主回去了么?这是怎么回事?”

冬琴像是被吓呆了之后被太妃一问才回过神来一般,眼泪刷地涌了出来,呜呜地哭着磕头:“太妃饶命啊,王爷饶命啊。”

盛太妃被她哭得摸不着头脑。

秋叶嬷嬷在一旁皱眉道:“哭什么哭?好生回答太妃的问题。”

华霄冷冷道:“把你方才和郡主的对话,原封不动地说给太妃听。”

“奴婢,奴婢……”冬琴吓坏了,方才她和郡主正谈得高兴,华霄突然出现在她们面前,把她们吓得跟白日见了鬼一般魂飞魄散。她害怕华霄砍她脑袋,吓得语无伦次。

盛太妃本就心情不佳,被冬琴这么一哭,更是心烦气躁:“再不说话就掌嘴。”

冬琴这才胆战心惊地说道:“都是郡、郡主的主意,跟奴婢、跟奴婢没关系。”

盛太妃的心里一突,一个不好的预感瞬间冒了出来,她习惯性地掐了下自己的手指。

旁边的秋叶嬷嬷闻言也是脸色一变。

“哪件事是郡主的主意?”盛太妃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的这句话。

冬琴道:“借、借题发挥,挑拨、挑拨您和王妃的关系,还有、还有挑起王妃和龚四小姐的矛盾。”

盛太妃牙关一紧。

黎轻一愣,挑拨她和太妃的关系,她能理解,但是挑起她的龚四小姐的矛盾,这又是什么操作?她没说话,这件事的发展有些出乎意料,先静观其变再说。

盛太妃盯着冬琴,道:“你可知,若是撒谎,你会有怎样的下场?”

冬琴急道:“奴婢不敢撒谎,王爷方才也亲耳听见了,郡主自己说,她知晓龚四小姐来探她是虚,来嘲笑她是真,而且,她还不满太妃您对王妃心软,才找了她两天麻烦就不找了,这才借题发挥,想让您继续厌恶王妃,还想让王妃去找龚四小姐的麻烦,她好坐山观虎斗。”

盛太妃的心猛地一沉。

第231章 太妃亲下逐客令

“一石二鸟,借刀杀人,好计谋!”黎轻在一旁称赞了一句,若不是胳膊被华霄拽着,她还想为盛珊儿的计谋鼓鼓掌。

华霄扭头看了她一眼,见她眼中带着笑意,嘴角更是微微往上翘,没有半点儿忿忿之意,反倒是有一脸看好事的嫌疑。

黎轻把事情弄清楚了,就没打算继续哑着:“冬琴说王爷亲耳听见了,王爷是如何亲耳听见的?郡主呢?冬琴被王爷带过来了,郡主又在哪儿?”

太妃被愚弄,这个真相已经让她颜面尽失,这一点看她的脸色就知道了,黎轻没打算继续往她心坎上浇油。

当前要收拾的,是郡主。断着腿还能作妖,真想送她一句不作不死,可惜她多半听不懂。

华霄心知她前面一个问题是在明知故问,她的画地为牢只是缓兵之计,明明暗中派了人去调查,又派了常乐去跟踪盛珊儿——他就是发现常乐在悄悄跟踪,所以才跟上去的,没想到就听到了盛珊儿主仆的那番谈话。

“我担心她又做出什么过激的行为来,派人看着她了。”华霄道:“跟你一样,画地为牢。”

盛太妃没料到盛珊儿会算计到她头上,气得眼冒金光。她好不容易才控制住自己的仪态,道:“把她给我带过来,我要当面质问她。”

盛珊儿被带过来的时候,脸上的妆容花得惨不忍睹,一双眼睛也被眼泪泡肿了。

她进来之后,先往华霄脸上看了看,又看着盛太妃,哭道:“姑姑,珊儿知道错了,珊儿再也不敢了。”

她撑着推车的扶手站起来,想往盛太妃身边走去。

坐在主位上的盛太妃皱着眉头,给秋叶嬷嬷递了个眼色。

秋叶嬷嬷走过去,扶着盛珊儿的胳膊,暗用蛮力,把她压回了推车上坐着。

“珊儿,你自己说,你都做了什么好事。”盛太妃恨铁不成钢,一双牙龈咬得死紧。

“我……”盛珊儿不敢说,如果不是被华霄抓了个当场,就算被常乐听见,她也无论如何不会承认的,“姑姑,珊儿错了,珊儿知错了,珊儿以后再也不敢了,姑姑您别生珊儿的气。”

盛太妃重重地在书案上一拍,怒喝道:“盛珊儿,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算计哀家!”

盛珊儿辩解道:“珊儿没有算计您,柳、嫂嫂害喜一事,不是我编造的,真是龚小婵告诉我的,她也是听宫里的宫女太监说闲话说的,可这么大的事,我怎么可能不告诉您呢?我要是不告诉您,那不更是大错特错么?”

盛太妃气道:“你的意思是,都是哀家老糊涂了,所以才会信了你的鬼话?!”

盛珊儿哭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盛太妃昂着头,闭上眼缓了缓情绪,睁眼说道:“当年,翊王府建府,你父亲说京城养大的女儿家更端庄贤淑,把你送到我膝下抚养。如今,你算计到我头上,看来,是我没把你教好,是哀家的错。也罢,从即日起,你就收拾东西回东山郡王府去,让你爹娘好生管教管教。”

盛珊儿惊呆了,这个结果她万万没有料到。

华霄垂下眼帘,心知他母妃看穿了他的用意,抢先一步下了逐客令。

看戏看得津津有味的黎轻不由得咦了一声。

第232章 字字诛心

今日之事,居然会有如此多出人意料的转折,就连黎轻,都觉得有些应接不暇。

一屋子人都被盛太妃的话惊呆了。

秋叶嬷嬷下意识地为盛珊儿求情:“太妃,郡主她……”

盛太妃一个凌厉的眼神向她扫了过去,秋叶嬷嬷心里一突,赶紧打住话头,她抬起眼的时候,恰好看见华霄正冷冷地盯着她,后背顿时升起一阵凉意,更是半个字都不敢多提了。

盛珊儿哭得梨花带雨肝肠寸断、不停求饶。

盛太妃狠下心,挥了下手,让人把盛珊儿抬回听雪苑去,并让丫环奴仆们立即收拾行囊,今日就先让盛珊儿住到驿馆去,明日一早,便启程回东山郡王府。

这雷厉风行的态度,看呆了黎轻。

黎轻狐疑地看了盛太妃一眼,正好对上盛太妃看过来的视线。

盛太妃眼珠子一动,视线便落到了她儿子身上。

华霄主动说道:“母妃,王妃她真是偶感风寒,宫里谣言的起处我已经在查了,一有结果,我就来告知您。”

“不用了。”盛太妃兴致缺缺地说道:“多半是宫女太监听了只言片语,听见王妃呕吐传了太医,便口口相传成了谣言。我乏了,休息一会儿,你们忙你们的事去吧。”

华霄站起来就要带着黎轻往外走,黎轻却说道:“母妃,我有些话想单独跟您说。”

盛太妃正在秋叶嬷嬷的搀扶下站起来,闻言,身形一顿,视线往黎轻的脸上瞥了过来。

黎轻嘴角带着笑,态度显得很坚决。

盛太妃抿了抿嘴,重新坐了回去,淡淡地说道:“你们都下去。”

华霄深深地看了黎轻一眼:“我在外面等你。”

“好。”黎轻笑眯眯道。

等屋子里只剩她们二人之后,盛太妃慢条斯理地喝了杯茶,问道:“你想说什么?”

黎轻问道:“母妃是担心我会对郡主不利,才把她送走的?”

盛太妃瞥了她一眼:“我倒是不知道,你还有这等本事。说给我听听,如果我不处置她,你打算怎么个对她个不利法?”

诶?难道不是因为这个原因?黎轻继续问道:“既然不是因为这个原因,那您为何要把她送走?”

盛太妃问道:“你特意留下来,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个?”

黎轻想了想,道:“不全是。您听说我害喜,甚至都没有问过我,就直接给我判定了结果,还要让婆子们给我验身,如果不是我动了刀子,恐怕连辩解的机会都没有。母妃是因为我以前跟别的男人私奔过,所以对我有成见么?”

盛太妃一窒。

黎轻笑了一下,又说道:“母妃实在不必如此,国师的卦辞向来灵验,想必我在王府之中所剩的日子也不多,说不定此番和王爷南巡,就再也回不来了。到时候,母妃尽管挑选一位心仪的大家闺秀当儿媳便是。”

盛太妃的手抖了一下。

黎轻继续说道:“王爷明日就要启程,我和他分开前后脚出行。母妃今日乏了,明日我便不来打扰了。今日一别,说不定就是永诀,母妃保重。”

说完,黎轻站起来,转身往外走去。

盛太妃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你字字诛心,我知道你心里恨我。无妨。但是,你可知道,为何霄儿从不给王妃掀盖头?我不妨告诉你,我把珊儿赶出去,并不是怕你对付她,我考虑的,向来只有我儿子。”

第233章 惹人心疼的小可怜

黎轻诧异地回转身,看着盛太妃,心里对她提出的问题产生了浓烈的兴趣。

“他为何不给王妃掀盖头?”

“你以为他想成亲么?他根本就不想成亲!是我逼着他娶的!我跟他说了,亲,他成也得成,不成也得成,就算他远在边关,我也会一手操持,帮他把王妃娶回府来!”盛太妃说到激动之处,不得不捂住胸口,大口喘了两口气。

黎轻:“……。”

盛太妃又说道:“他是不可能让成为他王妃的女人独自一人拜堂的,所以他每次都把仪式操持得很隆重。但是他每次都不掀盖头不圆房,他从没说过为什么要这么做,但我想,他心里肯定很愧疚,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你们。”

黎轻:“……。”搞半天是太妃一个人猜的,她还以为是华霄亲口说的呢。

盛太妃继续说道:“我儿如此命苦,你说,我听见你害喜,让他丢了脸,我怎么可能不愤怒?怎么可能坐得住?!”

黎轻:“……。”

盛太妃调整了一下情绪,自嘲地笑了一声:“我还真是老糊涂了,跟你说这些做什么。你想知道的,我也不妨回答你:东山郡王府是霄儿的重要助力,珊儿不能由霄儿赶出府去,这件事,必须得由我来做,东山郡王府要怪也只能怪到我头上。你字字诛心,我也丑话说在前头:冤有头债有主,你心里若是对我有不满,尽管冲着我来。出门在外,你要是敢对王爷不利,我定轻饶不了你。”

黎轻:“……。”

这么说,是华霄要把郡主赶出去?太妃觉察到了他的心意,为了不让他和东山郡王府反目,先动了手?

她的父母,醉心于事业,把孩子丢给保姆和家教,从来不管。

她哭,保姆打她,被她哥看见了,从那之后,她哥就成了她的“保姆”。

她是被她哥抚养长大的。

如果有人敢碰她一根汗毛,她哥肯定会把对方揍得亲爹妈站在面前也认不得。

黎轻看了盛太妃一眼,想到黎崇,她的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太妃多虑了,我这个人向来恩怨分明,从不会把对一个人的不满转到另外一个人身上。”

等黎轻走出去之后,盛太妃才惊觉她之前口口声声喊她母妃,最后一句话,却称呼她为太妃。

她下意识地往门口看了一眼,却发现黎轻的身影已经消失了。

黎轻走出来,发现华霄居然坐在她“画地为牢”的椅子上,看她之前在看的书。

看见她出来,华霄放下书,站起来走到她面前,问道:“说完了?”

黎轻点了下脑袋。

“那走吧。”华霄没问她和太妃说了什么。

黎轻站着没动。

华霄狐疑地看着她。

黎轻看着他,噗嗤一声笑出声来,她双手揪着华霄的袖子,笑得弯了腰,也笑得华霄一头雾水。

华霄心中疑惑:这反应,和他设想的不太对。他已经做好了她或许会和他闹的准备,没想到她居然大笑不止。

心念一动,他伸手撑着她的脸颊,抬起她的脸一看。

黎轻还在笑,笑得眉眼弯弯。

没看见华霄还好,一看见他:器宇轩昂神采奕奕举手投足霸气十足砍人头颅就跟切白菜一般干净利落,她就实在忍不住笑。

她想,也不知道华霄知不知道他在他母亲心目中是个惹人心疼的小可怜。算了,这种问题还是别问为好,问了十之八\/九会挨揍。

屋子里,盛太妃也听见了黎轻的笑声。

她怔了一怔,按捺不住好奇心的驱使,走到窗户边看了看。

第234章 被利用了个彻底

“你笑什么?”华霄问。

黎轻用手指按了按眼角笑出来的生理泪花,“没笑什么,就是想笑。柳絮,拿上书,走了。”

“是。”柳絮本来还担心黎轻又把太妃惹恼了,见她出来之后大笑不止,也是被她给笑蒙了,不过笑总比哭好,她心里也算是松了一口气,听了黎轻的吩咐,便急急忙忙把书案上的书抱在怀里。

黎轻又道:“一会儿让人把这些东西撤了。”

柳絮道:“是。”

黎轻看向华霄,笑吟吟地把刚才她突如其来的笑掩过去:“王爷,你不是进宫去了么,这么快就把事情办好了?”

华霄依然不知道黎轻笑什么,不过,他跟柳絮的想法倒是不谋而合:笑总比哭好。

今日就算了,反正问了她也不会回答,以后找机会再问。

他看了眼盛太妃屋子的方向,“一会儿再说。”

两人从春晖园相偕离去。

华霄这才说道:“你的丫环找了个侍卫给我送信,我就赶回来了。”

“我的丫环?”黎轻下意识地看了柳絮一眼。

柳絮摇头:“不是我。”

黎轻奇怪了:“那是谁?”她身边还有这么能看事的丫环?

“我也不知,你一会儿回去问问就清楚了。”华霄问道:“东西都收拾好了?”

黎轻含糊道:“差不多了。”其实,出行要用的东西,她的镯子里应有尽有,她带着常乐长期出门在外,一路上过得可以说是十分舒适,只可惜这些东西现在暂时都不能用。

华霄道:“明日一早,皇上会亲自到西门为我送行,让大家都知晓我是去坐镇缉拿玉扇君。你稍微晚一些从南门出,让外面的人认为你在我离京之后也跟着离京,去娘家探亲。”

黎轻:“哦。”她这个玉扇君还真是被利用得彻底啊。

“铁牛并未伏法,你在路上注意安全,到了驿站之后不要外出,等我。”

“哦。”

华霄停下脚步,看着黎轻。

黎轻也跟着停下来,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你怎么都是回答一个字?”华霄问道。

黎轻心道:我想抗议你们利用我,你敢听么?

“知道了。”这下有三个字了。

华霄:“……。”

两人经过听雪苑附近的时候,听见里面有些嘈杂。

正巧管家张起从里面走了出来。

张起远远看看华霄和黎轻,心里有些畏惧,赶紧低着头跑过来行礼,心里祈祷他们忘了他一开始给王妃使绊子的事,千万别把他也一起赶出去了。

当初他怎么就看走眼了呢?怎么就没有发现这位新王妃才是位狠角色呢?

这下连郡主都被赶出去了,还是太妃亲自开口赶的,以后这王府里,还有谁敢跟王妃作对?

华霄没问听雪苑里的情况,只说道:“等郡主离开之后,听雪苑的丫环奴才你酌情安排到各处,拿不准的就问太妃,只一点,不许把他们安排到飞霜阁和延福园。”

张起小心翼翼道:“是,奴才记下了。奴才还要去安排车马,先行告退。”

“其实郡主离开也好。”黎轻笑盈盈地看着听雪苑的方向,突然说了一句。

华霄一听她主动提及这个话题,心中一凛。

第235章 有些事还是不知道为好

黎轻道:“若是她不离开,我可能会让她天天害喜。”

华霄:“……。”

黎轻又道:“就郡主那小身板儿,上吐下泻几日,说不定一个没注意就一命呜呼了。”

华霄:“……。”

黎轻长长地呼了一口气,夸张地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差点儿就成了杀人凶手,幸好太妃有先见之明,把我从犯罪的边缘拉了回来。”

华霄这下不能继续保持沉默了:“母妃不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把珊儿送会东山郡王府去的。她是看出我已经做了把珊儿送走的决定,才抢先一步动手,郡王是我的亲舅舅,母妃把东山郡王府看成我的势力,她是不想我和东山郡王府反目成仇。”

“我知道。”

“你知道?”

黎轻坦然道:“我刚才留下来,就是问太妃这个问题,太妃就是这么回答的,我刚才就是开个玩笑而已。”

华霄忍不住在心里吐槽了一句:不不不、你肯定不是在开玩笑。

“你问太妃她为何把珊儿送走,她就回答了?”华霄好奇道。

“不。”黎轻道:“我问她,之所以把郡主送走,是不是担心我会收拾郡主。然后太妃就问我,想怎么收拾郡主。”

华霄瞠目结舌:“你就像刚才说的这么回答的?!”

黎轻嗔怪地瞥了他一眼:“怎么可能?那不是会让太妃觉得我很恶毒么?明明做坏事的又不是我,我是受害者,受害者还给人一个恶毒的形象,我这么聪明的人怎么可能会做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

华霄突然觉得:其实有些事真的还是不知道比较好。

真的。

两人回到飞霜阁,黎轻就问了给华霄报信的侍卫,看是哪个丫环给他传的信。

查出来一看,可不正是一开始就提醒她秋叶嬷嬷脸色很难看的那个。

“你叫什么名字?”华霄问她。

丫环道:“回王爷话,奴婢叫知夏。”

华霄道:“今日之事,你立了一大功,本王和王妃重重有赏。”

知夏赶紧道:“奴婢不敢居功,谢王爷王妃赏。”

黎轻笑着说道:“王爷,我回娘家省亲,本来就该带王府的丫环一起同行,我本还没有考虑好该带谁,现在倒是想好了,就知夏,王爷觉得可行?”

“你做主就好。”华霄道:“不过,陪你省亲的,得是一等丫环。”

知夏身上的装扮,一看就不是一等丫环。

黎轻觑华霄:“一等丫环我应该不能擅自做主升吧?”反正又不是真省亲,只是让别人以为她回去省亲了而已,是不是一等丫环有什么关系?

华霄道:“晚些时候,我要去跟母妃辞行,到时候我跟母妃提,擢升知夏为一等丫环。”

黎轻笑道:“那就有劳王爷了。”

知夏天降好运,连忙跪在地上谢恩。

正说话间,又有丫环进来道:“启禀王爷、王妃,秋叶嬷嬷求见。”

又来?!

黎轻脸上的笑容变淡了:“请。”

秋叶嬷嬷不是一个人来的,她带着两个丫环,丫环一人手中捧了一个匣子。

进来之后,秋叶嬷嬷说道:“太妃有两件礼物要赠送给王妃,特命奴婢送过来。”

黎轻一愣:太妃送她礼物?!

第236章 传家宝

秋叶嬷嬷把两个匣子一一从丫环手中接过来,放在桌案之上,再颤抖着手把两个匣子打开。

一个匣子里,躺着一条佛珠,一百零八颗沉香珠子,颗颗油光水滑,包浆完美。

这条佛珠,黎轻见过,是太妃的常用之物。

另一个匣子,躺着一对水色极好的玉如意,这对玉如意一看就是古玉,价值连城。

这玉如意,黎轻倒是没见过。

她的注意力在礼物和太妃的用意之上,是以,没有注意到华霄看见这两件礼物的第一眼,脸色就有些不对劲了。

“太妃把它们送给我?”黎轻心中十分惊讶,太妃为何要送她礼物,是觉得今日冤枉了她,这才对她示好,让她在路上对华霄好点儿?

秋叶嬷嬷的嘴唇颤抖了一下,她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低着头说道:“是。”

黎轻指着佛珠:“可这不是太妃常用的么?”

秋叶嬷嬷见黎轻注意力在佛珠之上,对玉如意好像不是太关注,就在心里默默地叹了口气。

因为盛珊儿被赶,她心里是怨着黎轻的,是以,听见她说佛珠是太妃常用之物,就有些气闷地问道:“王妃是嫌弃太妃把她用过的东西送给您么?”

华霄的脸瞬间黑了,厉声警告道:“秋叶嬷嬷。”

秋叶嬷嬷的头更低了,跟她来的两个丫环更是大气都不敢出。

黎轻笑了一下,说道:“我不是嫌弃,我只是知道这是太妃心爱之物,也是她的常用之物,把它给我了,太妃会不会不方便,所以才会如此一问。”

“母妃给你,你就收着。”华霄道。

“好吧。”黎轻还是没弄明白太妃为何要送她东西,一会儿说多了,又说她嫌弃,就懒得多问,反正她也只是暂时保管而已,以后还是要还给他们的。

华霄却像是看出她心中的疑惑似的,说道:“母妃礼佛,她把她常用的佛珠送给你,是希望你出门在外之时,佛祖保佑你平安归来。”

啊,该不会是因为她在太妃面前说了那番永诀的话吧?

黎轻的心情顿时有些复杂,她拿起巴掌长的一块玉如意,仔细端详了一下:“这么说,这玉如意也是同样的意思?”

华霄:“……。”

秋叶嬷嬷道:“这玉如意是太妃的传家宝,太妃当初进宫之时,太妃的母亲盛太夫人亲手交给她的,太妃当时就说了,这件宝贝,她以后会传给自己的儿媳,一代一代地传下去。”

黎轻惊呆了,一个没注意,玉如意就从她手中滑了出去。

“啊!”秋叶嬷嬷吓得尖叫了一声。

黎轻下意识地晃了下手,正要使出她的独门绝技把玉如意捞起来,就发现华霄已经抢在她之前眼明手快地把玉如意给接住了。

黎轻松了一口气,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方才想干什么,瞬间在心里抽了自己一下。

华霄抓住黎轻的手,把玉如意放回她的掌心里,细心地把她的手指扣在玉如意上,神情自若地说道:“拿稳。要是摔碎了,以后你拿什么传下去?”

传……传下去?

第237章 进宫,当皇妃

黎轻小心翼翼地把玉如意放回到匣子里。

她不太自然地笑了笑,咳嗽了一声,说道:“原来王府还有这种传统,既如此,那我就先收下保管吧。这佛珠是木头的,不担心摔坏,我就随身带着。这玉如意……这个得放好,王爷,你觉得放哪儿合适?”

华霄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这是你的东西,你自己找地方放。”

黎轻嘴角一抽,又问道:“那以前是放哪个位置的?还放在那个地方吧。”

以前的王妃把这东西放哪儿,她就放哪儿,免得以后她装死离开了,他们都找不到。

她的如意算盘打得啪啪响,却没想到问了一个尴尬的问题。

“以前自然是放太妃那儿的。王妃是不打算收下,打算还给太妃?”秋叶嬷嬷问道。

黎轻一愣:“不是啊,我是说延福园。”

秋叶嬷嬷咬了咬嘴唇,说道:“这是太妃第一次把玉如意送出来,万望王妃珍惜。”

黎轻目瞪口呆。

秋叶嬷嬷又说道:“奴婢已谨遵太妃口谕,把两件礼物送到了王妃手中。奴婢还要回去伺候太妃,先行告退。”

黎轻稍显呆滞地看向华霄:“那个……。”

“我先去更衣,再去向母妃辞行。”华霄边说边往外走。

黎轻拽住他的袖子:“那个……我应该做什么?”

“找地方,把东西收起来。”华霄好笑地看着难得局促的黎轻:“你觉得母妃为何要让秋叶嬷嬷送过来,不传你过去当面给你?”

黎轻略一沉吟:还能因为什么?

尴尬么!

“你说得对,我先去找个地方把这个宝贝放好。”她觉得还是得让华霄知道她放哪儿的,就故意说道:“就和我的嫁妆放一起好了。”

华霄哪里知道她暗地里的想法?听了也没在意。

……

春晖园里,盛太妃见秋叶嬷嬷回来,便问道:“都送到了?”

“送到了。”秋叶嬷嬷道。

“她怎么说?”

“王妃没说什么,只说佛珠她会随身带着,玉如意会找地方好生保管。”

“霄儿……他说什么没有?”

秋叶嬷嬷迟疑了一下,还是说道:“王爷也让王妃好生保管两件宝贝。”

盛太妃叹了口气,眼前似乎又晃悠着她透过窗户看见的那一幕:一个扯着另一个的袖子笑得开怀,一个看着另一个,眼珠子都快掉她身上去了。

她顿时觉得心烦不已,晃了晃手,让秋叶嬷嬷先下去,她要一个人静一静。

……

是夜,驿馆之中,一个丫环对盛珊儿道:“郡主,秋叶嬷嬷派人传信,说太妃把玉如意给柳承雅了。”

“什么?!”盛珊儿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是真的?”

“千真万确。”丫环道。

盛珊儿差点儿气晕过去。

之前受惩罚的碧萝在一旁,眸光一闪,对盛珊儿道:“郡主,现在不是您气的时候,您要是再不想办法,可就要被送回东山郡王府了啊。”

盛珊儿气道:“我能有什么办法?”

碧萝道:“奴婢有一计,可以让柳承雅和龚小婵都跪在郡主面前,就看郡主愿意不愿意了。”

盛珊儿一听,立即催促道:“快说!”

碧萝道:“进宫,当皇妃。”

第238章 把丫环吓“病”了

十一月初三,天气晴朗,万里碧空,利于出行。

华霄天刚亮便带着人马从西门出,皇上华璋亲自骑马,送出西门十里地才归。

黎轻不慌不忙地在王府中用了早膳,才上了温暖又宽敞舒适的马车,带着常乐和柳絮知夏,由夜岚和吴却护送,穿过大街小巷,来到南门。

铁牛既已“伏法”,城门口的检查哨岗随之取消,整个遥京城又恢复了以往的祥和安宁。

柳絮老家是京城附近的一个小乡村,从小便被卖进柳家,成了柳承雅的贴身丫环,这还是她第一次出远门,脸上满是兴奋和对江南府的向往。

“小姐,听说江南府可美了,是跟遥京城不一样的繁华,除了遥京城,那些文人墨客最喜欢的地方就是江南府了。”

黎轻笑了笑:“那可不。江南府美人儿多,才子佳人的佳话也多,文人墨客当然喜欢。”

柳絮抿嘴笑:“小姐,说得您好像去过江南似的。”

黎轻笑道:“你这小丫头不喜欢看书,好没见识,小姐我说的这些,书上都有。你喜欢听的那些戏曲,才子佳人的,大多都是说发生在江南府么。等到了江南府,我带你去见见世面长长见识。”

“咱们也去看美人啊?”柳絮心生向往。

黎轻道:“咱们怎么就不能去看美人了?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美人,才子能看,我们也能看。到时候,我也给你添置一套男儿的装扮,让你扮成我的小书童,一起去。”

柳絮笑得嘴都合不拢,“太好了,谢谢小姐。”

两人按照事先编排好的一唱一和,看在不明所以的旁人眼中,确是一对儿从小一起长大的主仆无疑。

不过,一旁的知夏就听得云里雾里瞠目结舌了。

王妃在和她的贴身丫环在说什么?!说去江南府看美人儿?!她不是去省亲么?难不成省亲是借口,实际上是瞒着王爷太妃去游玩?

知夏心中慌得一跳,小心翼翼地问道:“主子,咱不是去江西府么?要绕道去江南府?”

柳家南迁回了老家江西府,知夏这才有此疑问。

黎轻嘴角微微一勾,说道:“不是绕道,是就到江南府去,不回柳家了。”

“不回?”知夏惊呆了。

黎轻煞有介事道:“不回。我还没被关够么?都嫁出来了还回去干啥?趁着王爷不在,当然要跑出去及时行乐、不是、跑出去看看大好河山欣赏壮美风光,这才不枉此生啊。我们先去江南府,要是心情好,还可以去看看其他地方,总归是有好去处的。”

知夏吓呆了。

她因为一时的灵机一动,给王爷报了信,立了功,得了天大的好运,被越级擢升为一等丫环,一晚上受了数不清的羡慕的目光,昨夜甚至激动得一夜未睡。

不过,现在她觉得自己可能高兴得有点儿早了——王妃行径如此大胆,居然敢瞒天过海跑出京游玩,等王妃玩够了回京,她这个小丫环还有活命的机会么?

“要是王爷和太妃知道了怎么办呀?”知夏隐晦地提醒道。

能不知道么?外面就跟着王爷的两大侍卫,就算她和柳絮还有常乐什么都不说,当这两大侍卫都是聋子瞎子么?

黎轻端起面前的一杯茶水递给知夏:“他们不会知道的,来,喝杯茶冷静一下。”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吓的,刚到第一个驿站,知夏就病了。

第239章 走出王府就是她的天下

“小姐,知夏病了,您的药起作用了。”柳絮悄悄对黎轻道。

黎轻嘴角一勾:“我没给她下药。”

柳絮一愣:“那您在马车上给她喝的那杯茶……”

“那杯茶我什么都没放。”黎轻道:“她在马车上还好好的,一下马车就病了,恐怕是被我的话吓到了。她的病症如何?”

“她说她拉肚子,跑了两三趟茅厕了。”柳絮道:“我害怕被人怀疑,没跟过去看真假。”

黎轻笑着从袖子里取出一个小纸包,递给柳絮:“她这个借口倒是找得巧,正好我们就准备了这个药,一会儿你悄悄去看看,若是真的就算了,若是假的就给她下点儿,等王爷到了之后,我再跟王爷说把她送回去。”

“是。”柳絮接过小纸包收好,想了想,还是问道:“小姐,奴婢想帮您更多,可总觉得自己脑子笨得很,像知夏明明是您亲自点名要她跟您一起出来的,您却又要使法子让她回去,这一点奴婢就看不明白了。奴婢昨夜,琢磨了一宿都没琢磨出个所以然来,小姐,您能不能指点指点奴婢啊?”

这个问题,倒是没有必要瞒着柳絮。

黎轻道:“我们身边的眼睛已经够多了,我怎么可能还往自己身边增加陌生的眼睛?再说,我让你配合我演戏,一来是为了演给夜岚看,我们第一次出远门,不高兴不喜悦,能说得过去?二来,我也是为了试探知夏一番,她虽然聪明到给王爷报信,但是这并不能说明她就能为我所用了,你瞧,她这不就生病了么?如果我只是一个普通王妃,用她当然可以,但我不是。她昨日向着我,得了不少赏赐,又被擢升为一等丫环,已经完全足够了。”

“至于我为何要亲自点名让她跟出来,又不怕麻烦的把她送回去么……”黎轻笑了一下,道:“就算我不亲自点名,太妃和王爷也会另外安排一个丫环在我身边,太妃就不必说了,王爷要演戏肯定会把戏演足,我堂堂翊王妃,省亲怎么可能不带王府丫环?如果我故意把他们安排的丫环送回去,你觉得他们会不会有什么想法?知夏是我亲自挑的,因为不堪路途颠簸,生了病,被我送回去,他们只会说知夏运气不好。”

“哦,原来如此啊,奴婢总算是明白了。”柳絮恍然大悟,“奴婢这就找机会去让知夏的病变成真病。”

黎轻翘着嘴角看着柳絮走出去。

就连跟她同坐一条船的柳絮,她都是威逼利诱、恩威并施地调教了一段时间的,怎么可能随随便便让其他人成为她的贴身丫环?

这不是给她自己找不方便么?

这么蠢的事,她怎么可能会做?

除开知夏,他们这一行人,就只有夜岚不是她的人了。

而华霄应该会只带蔡保方,另外就是何错了。

如果她的猜测没有错误的话,他们南下这一行,八个人,除开她和华霄,剩下的六个,两个是华霄的人,其余的四个,全都是她的人。

嗯……

黎轻突然觉得有些好笑——

怎么有一种走出王府之后就是她的天下的感觉?

第240章 一骑红尘妃子笑

柳絮离开之后,没过多久又回来了。

“小姐,我已经查清楚了,知夏果真是装病,她说去茅厕其实都是在茅厕旁边风口吹冷风,奴婢猜她是想害伤寒,也不知道猜得对不对。”

柳絮脸上带着一些激动,像是完成了一件间谍工作任务似的,脸颊上还带着一些激动的潮红。

黎轻好笑地问道:“那你给她下药了么?”

柳絮道:“下了,这下她不用吹冷风都会病了。”

“好。”

这是京城往南的第一个驿馆,离京城不过三十里地,要把知夏送回去是很简单的一件事。

黎轻他们就是在这里歇歇脚,等华霄到了之后,就要继续启程。

这时候,外面突然响起一阵喧哗声。

黎轻眉头一皱:“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她带着柳絮走出去一看,看见楼下院子里围着几个人,地上还躺了一个,旁边还有一匹马,马背上有两个竹篓。

“快拿热水来救人!”其中一个咋咋呼呼地喊。

一个蹲在地上,摸了摸地上躺着的那个的鼻息,摇了摇头:“不行,没救了。”

一个又道:“死马当活马医,把他抬到里面去,灌点姜汤试试。”

常乐吴却夜岚三人听见动静,也走出来看。

“地上那个看上去是官府的人。”吴却道:“信使?”

“驿卒。”夜岚面无表情地说道:“那是给宫里送南方的时令瓜果的,要赶着时辰送进宫,每年都会累死几个。”

黎轻眼睛一眯,想起了一句古诗: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

就是不知道这是送的什么时令瓜果,又是送给哪个宠妃的。

“看看去。”黎轻道。

众人下楼。

走进大堂,里面的人都是一脸惋惜的模样。

那个晕倒的人躺在火炉边的地板上,一动不动。

“我呸。”一个人突然忿忿地往地上吐了口唾沫。

“找死!”另外一个小声提醒他,眼睛还往黎轻几人这边瞥了一下。

这些都是驿馆的人和暂时在驿馆住的人,因为要让大家都知道翊王妃只身一人回娘家省亲了,身为翊王妃的黎轻进驿馆的时候派头十足,她前脚刚踏进驿馆,后脚,驿馆里的人便都知道翊王妃在这里歇脚了。

“救不活了?”黎轻走过去问道。

“已经断气了,救不活了。”一个老汉回答道。

黎轻看了眼那个可怜的驿卒,没有走过去确认这个人究竟是不是如同他们所说没救了。

她转头看了眼院子,那匹马还在院子里。

她走到院子里,让吴却打开马背上的竹篓盖子。

她往竹篓里看了一眼,是热带地区才会产的释迦果,一看就是精挑细选的,品相极好,对于北方来说是极为稀罕的东西。

黎轻敛着眼皮想了想,回头问跟在她身后的人:“这果子长得好生奇怪,你们认识不认识?”

每人都上前看了一眼,都不认识。

只有夜岚看见之后,小声道:“属下在宫里见过,这果子叫番荔枝。据说宫里皇后喜欢吃荔枝,贤妃喜欢吃番荔枝,每年到了时令,这两样东西都会快马加鞭往宫里送,每年都会累死人。”

第241章 暗地里的撮合图谋

黎轻眼睛微微一眯。

皇后?

贤妃?

如果不是盛珊儿提到龚小婵的时候说她没见识,她倒是还真没想到去了解皇上的后宫。

不过,每一个宫妃身后,都是一族的势力,了解宫妃,就是了解她们背后的家族,也是了解这朝中的各种关系和利益的纠葛。

如此说来的话,盛珊儿胡搅蛮缠一番,倒是做了一件好事:提醒她从后宫入手,也能查到不少东西。

她如果借用这个机会顺势做些了解,非但不突兀,还很自然。

只是,此处不是说话之地,周围的人看她的目光有些复杂。

都知道她是翊王妃,可怜;但又是皇家的人,可怕,还带着一些可恨。

黎轻把众人带回楼上,对夜岚道:“我有事要问你。”

“王妃请说。”夜岚道。

“昨日关于谣言的事,郡主提到龚小婵,惭愧的是,我居然不知道龚小婵是谁,郡主说龚小婵是贤妃的妹妹,你刚才也提到贤妃,外面让驿卒跑死的番荔枝,就是给贤妃送去的。这贤妃,莫非是皇上的宠妃?”

除了宠妃之外,还有谁能有这种待遇?

黎轻不过是找个由头,明知故问,把话题挑起来。

夜岚答道:“是。”

“是能跟皇后分庭抗礼的那种?”黎轻追问道。

“这种事情,长史更清楚,属下不太了解。”夜岚为了避免给黎轻提供错误信息,回答得相当谨慎——他确实不清楚,不敢擅自回答。

“那我们这次去江南府,江南府有没有哪家的女儿是宫里妃嫔的?”黎轻又问道。

夜岚立即道:“皇上当前后宫一共有十数位妃嫔,有两位,都是出自江南府的。”

黎轻眉头一挑:“你对后宫的情况不清楚,却很快就回答了这个问题,该不会,我们这次去调查的事情跟着两位妃嫔有关吧?”

夜岚道:“还不能确定,有待调查。”

也是,如果什么都确定了,他们还去调查什么?

黎轻了然道:“你已经看过关于江南府相关官员贵族的卷宗了?”

夜岚不敢说自己不想看卷宗,所以让看过卷宗的沈如风给他讲的,顺便还分析讨论了一番。

他略掉这些细节,答道:“看过。不过王妃若是想知道详细的事情,还是直接问王爷比较妥当。想必只要是您想知道的,王爷都会告诉您。”

临出门之前,沈如风特意叮嘱过夜岚,公事不耽误,王爷的私事也不能耽误,一定要想方设法让王爷和王妃有更多的机会培养感情。

夜岚把这件事记在心里,觉得这就是第一个好机会。

不过,他又突然觉得,这件事他一个人做好像有些势单力薄,得找些帮手才行,王爷王妃身边的人都可以联合起来,这样说不定会更加事半功倍。

他的视线在吴却、柳絮和常乐三人脸上扫过,决定一会儿趁着王爷还没到,召集起吴却和柳絮他们,把这件事商议一下。

常乐的年龄太小,直接被夜岚排除在了商量范围之外。

而另外一个丫环,也不知道聪明不聪明,先观察观察再说。

他丝毫没有意识道自己要结的同盟要多不靠谱就有不靠谱。

第242章 让王爷和王妃住一间屋

夜岚盘算了好一阵之后,发现答应沈如风的时候很容易,实际做起来可要难多了。

他想了好一会儿才想到办法。

他趁黎轻休息的时候,把吴却、常乐、柳絮三人召集起来。

“我找你们来,是想说说此行的防卫护卫和住宿安排的事。”夜岚道:“为了彼此之间有个照应,两个人住一间屋。如果你们没有特别要求,我就自行安排了。”

柳絮一听,立即道:“知夏病得不轻,小姐等王爷到了之后,跟王爷说说,干脆把知夏送回去。”

夜岚皱了下眉头,刚出行还没几十里地,就要往回送一个人。

这可不太吉利。

“病得这么重?”他问道。

柳絮道:“上吐下泻的,这倒是其次,小姐就担心她万一跟着上路,在路上水土不服,也是个大麻烦,还不如送回去。”

吴却看了柳絮一眼,觉得这事或许不像表面这么简单。

他略一迟疑,便在一旁帮腔:“如果是个包袱,还是尽早扔了比较好。”

夜岚当机立断:“宜早不宜迟,我一会儿就去安排把她送回去,这种小事哪里还需要等王爷到了再处理。不过,还请柳絮姑娘去请示王妃一番,现在离京城还不远,要不请王府再派一个丫环过来。”

“哦,这个问题我倒是听小姐说过,不用了,别一会儿又来个麻烦。”柳絮早把黎轻送知夏回去的用意问了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这会儿,便机灵地回了一句。

“王妃不会觉得伺候的人不够?”夜岚问道:“你晚上一个人住一间也没个照应啊。”

吴却一愣,总觉得这句话好像哪里不太对。

柳絮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直愣愣地说道:“我就不用另外安排房间了吧,出行在外不比王府,安全最为重要,我就在小姐房中加张小床,还方便照顾和保护小姐。”

吴却的瞳孔猛地一缩,他突然发现问题出在哪儿了,只是,还需要证实一下。

就在这时候,夜岚咳嗽了一声,顺水推了一把舟:“这个问题么,出行之前,长史叮嘱过,我们的人手少,为了更好的保护王爷和王妃,最好请王爷和王妃住一间屋。”

吴却:“……。”他果然猜的没错,这夜岚还当真想说这个!

柳絮:“……。”天啊,让王爷和小姐住一间屋,小姐会答应么?要是一个没注意暴露了身份怎么办?

常乐:“……。”看吧,麻烦找上门来了。算了,大人的事他不懂,他得考虑万一黎轻暴露了身份,到时候该怎么办。

他的剑在黎轻的镯子里。

为了便于隐藏身份,他还自封了穴位,让自己的修为看上去更像一个小孩子,他要不要干脆现在就把穴位给解开以备不时之需呢?

隔壁房间里,黎轻打了个喷嚏。

这是感冒了?还是有人在背后说她?

她伸手把茶杯拿过来,发现没有茶水了,刚要喊一声柳絮,就意识到这不是王府,所以,她站起来打开门走出去,到隔壁房间喊人。

第243章 她心里有分寸

“那个,让王爷和王妃一间屋,是不是不太好啊?”柳絮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黎轻猛地听见这句话,脚步一顿。

屋子里的几人,除了柳絮之外,都注意到了门口的动静。

“谁?”夜岚猛地把门拉开。

然后,尴尬了。

吴却突然有些幸灾乐祸,在背后算计轻姑娘的人一般都没有好果子吃。

他倒是要看看,轻姑娘会怎么处理目前这个情况。

不过,他又有些紧张——轻姑娘要是不反对怎么办?

柳絮和常乐也很好奇黎轻的回答,两人几乎都屏住了呼吸。

这时候,只见黎轻面不改色地走进门,说道:“你们啊,小心隔墙有耳。”

隔墙,只有她了,再旁边,也只有上吐下泻拉肚子的知夏,周围的房间都没有其他人住,其实并不用担心消息走漏。

但是,被她听见了就是最大的失误。

夜岚顿时在心里叹了口气:促进主子感情这种事,让他来做,果真不擅长。

这才刚开始,就差点儿搞砸了。

他还是算了吧,别弄巧成拙。

夜岚遂避重就轻道:“属下正在和他们商议路上的防务护卫和房间安排的事。”

黎轻嗯了一声:“你们继续商议。我过来是想告诉柳絮,茶水没有了。”

“奴婢这就去让他们送些上来。”柳絮站起来就要往外走。

“还是我去吧。”夜岚觉得尴尬,想要避开一会儿,抢着出去让人添水。

等他走远,黎轻看了看屋子里的三人。

“不管怎么安排,你们都不要发表意见。”她说道。

三人同时一惊。

“您真要跟王爷同房?”柳絮问道。

黎轻好笑地看着柳絮:“不久前,有些人还说新婚夜王爷不在我房中,我以后在王府没法立足。”

“我……。”柳絮当然知道黎轻是在打趣她,脸顿时一红:“此一时彼一时么。”

黎轻道:“住宿的问题,我早就想到会有这个可能了,我自有分寸,你们做好自己该做的事就好。”

她的视线特意在吴却脸上停留了片刻。

吴却不赞同地看着她,却没有在这个时候在这个地方多说什么——他才不想犯刚才夜岚才犯下的错误,让外人听见不该听的话。

柳絮知道黎轻小姐做好的决定,别人是无法更改的。

她想:幸好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发现黎轻小姐有喜欢说梦话的迹象,不然,还真是让人不放心啊。

夜岚随时都会回来,四人不敢多说。

柳絮挑了一个安全的话题:“小姐,刚才夜岚说了,最好提前把知夏送回王府去,免得耽误行程。”

黎轻一听,便看了吴却一眼,道:“既如此,那吴却,你去安排一辆马车,雇个车夫,把知夏送回王府去。”

吴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觉得自己需要冷静一下,听了黎轻的安排,点了下头,就出去了。

常乐问黎轻:“要我帮你盯着他吗?”

要说谁对吴却追来王府的目的更加清楚的话,那显然是常乐。

黎轻隐约也猜到了,但她并不想去深究。

她“嗯”了一声,道:“盯着他吧。”

第244章 军令状

未时二刻。

夜岚看到了信号,对黎轻道:“王爷到了。”

“那我们出发。”黎轻换了身衣裳,做出午休得差不多了的模样,从驿站离开,重新上路。

此时离京城还不远,官道宽敞,时不时在路上都可以碰见人。

一辆低调的马车很自然地走在黎轻的车队附近。

两队人马一开始看上去并无交集,不知不觉间,就汇到一起去了,走在黎轻的马车之后、装行李杂物的马车之前。

黎轻挑开马车帘子看了眼,诧异地发现没有看到蔡保方的影子。

华霄所在的马车,驾车的人是乔装打扮的何错。

何错戴着人皮面具,活脱脱换了一张脸,如果不是黎轻提前知晓,几乎会怀疑是不是有陌生人混到了他们的队伍里。

他还起了个化名:阿何。

怎么没有看见蔡保方?

黎轻还以为蔡保方一定会跟着去的。

这时,华霄也恰好掀开帘子看过来。

两人的视线刚好撞上。

华霄一怔,旋即淡淡地笑了笑。

又行进了一段距离,在路边停下稍作休整之后,再上车,华霄就坐到黎轻的马车里面来了。

“戏都演完了?”黎轻脸上带着笑,正大光明地打听情报。

华霄道:“来追赶你的路上,我一直在想,要不要告诉你真相。刚才看见你从马车里伸出脑袋来看,我还是决定跟你说一说。”

黎轻心里狠狠一震。

真相?什么真相?

难不成是“玉扇君”和“敦林马场案”的真相?

天啊,这件事的内幕原来华霄是知道的吗?

如果真是如此的话,那他之前为何要跟她说什么“玉扇君罪大恶极”之类的话?

想到这里,黎轻顿时冷静了不少,一脸狐疑地问道:“什么真相?”

华霄道:“今早,在城门口和皇上上演送翊王爷前去缉拿真凶为受害的忠良伸张正义的戏码的人,不是我。”

“不是你?”

“不是。”

“那是谁?蔡保方?”

华霄道:“蔡保方作为翊王爷的贴身侍卫,当然和翊王爷站在一起。”

“不是,我被你说糊涂了。”黎轻不想去做无谓的猜测,“你说明白点。今早在城门口和皇上演戏的人不是你那是谁?还有,既然你没有去城门口,那你上午做什么去了?”

“早上那个,是我的替身。”华霄道:“做戏就要做足,提前找个和我身形相仿的人做我的替身,不是一件很困难的事。他只要练习我的举止言行、再戴上人皮面具,让别人认为他就是翊王爷就好,具体的缉捕行动,会由蔡保方指挥。”

黎轻心中警钟长鸣。

蔡保方的本事她可是见识过的,这位可是可以在藏书阁起火的时候把藏书阁当火把用的人。

“怎么之前没有听你提起过?”黎轻故作轻松地问道。

华霄看着她:“你该不会忘了我不让你插手玉扇君案子一事?就算你故意想忘,我也不会忘的。”

黎轻瞥了华霄一眼:“王爷对我,还真是不够信任啊。”

“我若是不信你,就不会对你说了。”华霄淡淡地说道:“缉拿玉扇君,我是在皇上面前立了军令状的。你若是要狠心让我完不成任务,接受处罚,那我无话可说。”

黎轻:“……。”

第245章 你这个天真的大傻子

你这个天真的大傻子!

让袁如诗代替我被你们抓到或是被你们就地正法砍了脑袋、或者是我被你们抓到砍脑袋,和你接受处罚,你觉得我会选哪个?

黎轻在心里默默地给未来的华霄点了一排蜡烛。

不过,如果可以让他认为玉扇君案也是冤案,然后助她调查出幕后黑手,她还可以给他少点几根蜡烛。

“王爷,如果说,我是说如果,如果说,玉扇君一案也跟朱新搞出来的那些案子一样,是冤案,那你打算怎么办呢?”黎轻非常侧面地问道。

华霄睨着她:“你听说过什么?”

黎轻一脸无辜:“说书先生说……”

“除了说书先生。”

“如果王爷愿意给我看关于玉扇君的详细卷宗还有相关证物……”

“如果玉扇君真的聪明,就不会让自己陷入到冤案里。”华霄打断了黎轻的话。

这个男人说话真会扎心,她确实因为事事顺利大意了!

“他不是很厉害么?”华霄继续道:“既然这么厉害,他应该站出来自证清白。但是事情过去这么久了,他都没有站出来。他做贼心虚,躲起来了。这说明什么问题?”

这说明,非但不用给你减少蜡烛,还应该多给你点几根。

“如果我是她,我也会躲起来。”黎轻大胆地说道:“要证明清白也要在牢房外面证明啊,被抓进牢房了可没机会了。”

“他应该相信官府,官府……”

华霄的话说到一半,正对上黎轻戏谑的目光,不由得语窒,后面的话没有说出来。

“王爷,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所以说不下去了?”黎轻意有所指地调侃。

刚刚才说了朱新搞出来那么多冤案,证明官府多么不可信啊,还让玉扇君相信官府,这不是自欺欺人么?

“身为王妃,你这样的想法很危险。”华霄道。

黎轻狡黠地一笑:“身为御史台官长的夫人,我这样的想法就不危险了,相反,十分正义。”

华霄伸手拨了黎轻的脸一下,把她的视线转移向正前方,“赶路是一件很辛苦的事,少说话、做休息,养精蓄锐,免得累着。”

明晃晃赤条条的逃避话题!

黎轻手肘搁在矮几上,单手撑着脸颊,用商量的语气小声说道:“王爷,如果你让我参与到玉扇君案中去,我保证,我不和除了你之外的任何人交流案情,我知道的消息,任何人都无法从我这里打听到,就像我上次答应你的那样。”

她的眼神非常真挚,真挚得让华霄心里泛起阵阵酸意。

他抱着手臂,闭上眼睛,做出一副我什么都没听见的拒绝交流模样。

黎轻在这里啧了一声:真是失策!

一开始真不该为了掩饰自己熟悉刑侦知识、又为了引起他的注意,故意说什么她崇拜的人是玉扇君,该找个其他什么理由的。

如果那个时候找的是其他理由,这会儿,说不定都已经捧着玉扇君案子的相关证据在看了!

不能心急、不能心急。

黎轻一边告诫自己一边说道:“王爷不喜欢这个话题,那我们换一个:你既然没去西门,那你整个上午做什么去了?”

第246章 还不就是在防她么

华霄睁开眼睛,慢条斯理地说道:“本来是准备看看西门有没有可疑的人活动。”

他话说了一半就停下了,也不知道后面的是不方便说,还是在等黎轻问。

黎轻当然是要问的,不管他方便不方便说。

“本来是准备做这个,结果呢?”她问道。

华霄道:“结果,我得到消息,珊儿天刚亮就从驿馆中搬出,搬到一处她临时买的宅子里去了,我觉得奇怪,就派人去探了探消息。”

黎轻惊讶道:“临时买的宅子?她昨日从翊王府搬出去临时买的?这么快就搬进去了?”

“她把别人的整个宅子包括全部家什都买了下来,那家人一早就带着简单的行李搬到客栈去住了,把房子给腾了出来。”

华霄看了黎轻一眼,见她的脸上尽管带着一些惊讶,但表情总的来说很恬淡。

她甚至还笑了一下:“那一定是花了大价钱买的吧?”

价钱什么的都是其次,最大的问题在华霄看来不是这个。

这件事,如果不是华霄提,黎轻一点儿也不知道。

但是,如果不提的话,等他们从南方回来,她发现盛珊儿还在京城里,到时候又是麻烦,还不如一开始就说清楚。

华霄继续说道:“我没去见她,不过,她知晓今日太妃会派人送她回东山郡王府去,既然她连夜买了宅子,应该是不打算回去了。”

盛珊儿回不回东山郡王府,黎轻一点儿也不关心。

她事不关己地哦了一声:“太妃估计会生气了。”

昨日盛太妃还当着大家伙的面说要把盛珊儿送回去让她爸妈好生管教,结果今日盛珊儿就开始跟她对着干了。

黎轻突然觉得有些好笑:果真出了翊王府,大家都不一样了啊。

反正盛珊儿只要没惹到她头上就没事,其他的,管他那么多呢?

“我已经让人把这件事告知了母妃,母妃说她自会处理,让我不用费心。”华霄道。

黎轻点了点头:“那就不用费心了,郡主的腿长在她自个儿身上,她那么大个人了,又不是罪犯,她若是不想回去,难不成你还能把她扭送回去不成?她爱在哪儿住就在哪儿住吧。”

不知为何,听见她如此说,华霄心里莫名松了一口气。

“我也是这么想的。”他说道。

黎轻很快把心思送郡主身上移开了:“那西门那边有什么异动没有?”

华霄摇了摇头。

“诶,王爷,我能不能问一个问题?”黎轻双手撑着下巴,一脸的求知欲。

华霄觉得她这个模样虽然看上去很动人,但一定没什么好事。他警惕地问道:“什么问题?”

黎轻问道:“你看西门有没有异动,你是在防铁牛的人,还是在防玉扇君的人?”

看吧,他就说没好事了!

华霄再次抱着手臂,闭上眼睛,做出一副拒绝交流的态势。

又是这个动作,这答案也太明显了吧?!

铁牛既然诈死,除非他脑子有问题,否则短期内肯定不会再起异动。

那西门还有什么可疑的?

不就是她玉扇君么!!

第247章 章这双标真是可以

他华霄主动提到玉扇君就没问题,她提就有问题。

这双重标准,真是贯彻得可以。

黎轻在心里无语地摇了摇头。

她想了想,没有像之前那样又转移话题,而是从镶在马车两侧的暗格中取出文房四宝,慢吞吞地磨墨。

华霄闭着眼睛等了好一会儿,都没有听到黎轻说话,只听见马车里有细细索索的动静。

他把眼睛睁开一条缝看了眼,正好看见黎轻打开暗格取出文房四宝。

等黎轻转过身来的时候,他又及时地把眼睛闭上,把脑袋转了回去。

黎轻看了华霄一眼,并没注意到他睁开眼睛看她,不过,这并不耽误她接下来的行为。

她嘴角微微一勾,把用于书写的纸折子展开,不慌不忙地磨墨。

华霄侧耳倾听,听出是磨墨的声音,便依旧坐着不动。

要是不知实情的旁人看来,他这会儿好像是睡着似的。

黎轻磨好墨,便开始在纸上书写。

边写边状似漫不经心地问:“皇上后宫有多少宫妃?”

华霄睁开眼睛,抱在一起的双臂也放了下来。

“你问这个做什么?”

他看了黎轻面前的纸一眼,上面顶头上写着“皇后”二字。

皇后下面,靠后一些的位置,写着“贤妃”二字。

贤妃在四妃之中,排最末。

虽然皇上的四妃并不是每个位置都有人,但贤妃依然在四妃中排最末。

从这两个字的位置排布来看,华霄大约明白了黎轻为何要这么写。

黎轻用笔尖在砚台里蘸了一点墨:“我们在等你的时候,驿站发生了一件事,你知道是何事么?”

“何事?”还没有人跟华霄说,华霄也没有进驿站,自然不知道黎轻所指何事。

黎轻道:“听说皇后喜欢吃荔枝,贤妃喜欢吃番荔枝,每年到了时令,都会累死几个驿卒。刚才在驿站,刚好就有那么一个给贤妃送番荔枝的驿卒猝死了。”

华霄皱了下眉头。

黎轻继续往下说:“正是因为这件事,我突然想起昨日郡主提到龚小婵的时候,我连龚小婵是谁都不知道,更加不知道她是贤妃的妹妹。郡主说得对,我确实没有见识,身为亲王妃,就只知道宫里有皇后,这怎么能行?我觉得我还是应该大致了解一下,免得以后闹出笑话来。还有,我听夜岚说,宫里有两位妃子来自于江南府,我还想问问王爷,这两位妃子是哪两位妃子,跟我们这次要查的案子有没有联系?话又说回来,王爷你还没跟我说这次的案子呢。要不然,就从皇上的后宫开始,一个一个地说,如何?”

华霄本来在听见黎轻提到盛珊儿说她没见识的时候,还有些不自在,但是听到后面,他就知道,这又是他的王妃提起话题的一种方式了。

“好。”他立即说道:“之前有诸多事在忙,本来就打算在马车上跟你说。你第一次出远门,一开始可能不觉得,但是多行走两日,你就会发现出远门是多么辛苦的一件事了,让你想想案子,转移转移注意力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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