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兵阁异闻录 - xp1024.com
《神兵阁异闻录》


第七十九章 发作

从江天明月楼中出来,顾逸轩径直回到了神兵阁中,刚入府便听得白凤魁正向侍从们逐一吩咐着大小事务,细细听去,每一样都与他息息相关。

“逸轩的房间打理妥善了吗?”

“红泪,逸轩喜欢的白玉糕做好了吗?快去厨房催催,这快要用晚膳了,逸轩应该快回来了。”

“齐老,去门口看看逸轩回来了没?这孩子,什么时候回来,也不派人捎个信说一声。”

在自己面前,白凤魁从来都是一副严母的模样,自小对他的要求便十分严苛,未有半分的松懈。然而在他看不见的时候,却是与寻常母亲一样,嘘寒问暖,为他操心各种琐碎之事。他欲回家待上三五天,也会如此开心,为他准备喜爱的膳食,将他的房间打理干净。

缓步前进,顾逸轩脸上挂着无尽的笑意。齐老奉命来到门口,抬头便见着顾逸轩正春风满面地走进府,即刻迎上去,朝顾逸轩轻微行了个礼道:“少爷回来啦。”声音沙哑,却饱含温情,顾逸轩这孩子,在送入玄清宫之前,都是他一手带着的,对他,就像是对待自己亲子一般。

“齐老,我回来了。”微微一笑,伸手将齐老扶起,与之并行一同走向前厅。

“啊呀,少爷回来了!”侍女侍从见着顾逸轩,脸上一喜,齐声而道。白凤魁闻言,知晓儿子已经回来,当下嘴角微微勾起,却在转身之际便藏起了那抹笑意,对着顾逸轩又是一副正色表情。

“母亲。”顾逸轩走上前,礼节周到,白凤魁略微伏身作揖,待听到白凤魁一声回应后,方才起身。众人见着白凤魁明明一副欣喜神色,却要硬撑着不显露面上,纷纷莞尔一笑,转过头该做什么便做什么去。夫人就是这样,明明心中欣喜却不善表达,非得做出这么一副高冷的模样。

顾逸轩也知晓自己的母亲有些不善言表自己的感情,遂对白凤魁这般面上的态度也不往心里去。依旧笑眼眯眯看着她,轻步走到她身旁,向小时候一样,牵起母亲的一只手道:“母亲,儿子有些饿了,不知晚膳何时能好啊?”

齐老闻言,亦是忍不住笑了笑,再看白凤魁的表情,嘴角忍不住地向上勾了勾,转头对上顾逸轩的一双笑眼,另一只手掌心对着顾逸轩,轻轻在他额前拍了拍:“你这孩子,出去这么久也不知道派人捎个信告诉我什么时候回来,现在晚膳还没准备好,饿了活该。”话是这么说,可白凤魁下一刻便立刻向身边的侍女吩咐道:“红泪,去厨房将已经做好的膳食先端上来,其余的继续做,陆陆续续上便是。”孩子饿了,做母亲的自然不舍让自家儿子真这么干等着。

只见红泪轻掩红唇,眉眼弯弯偷笑两声,随即拂身向白凤魁回道:“是,阁主。”即刻退下,领着一帮小侍向厨房走去。

没过一会儿,便见一道道精致的菜肴被小侍们齐齐端上桌,大多数都是顾逸轩自小便爱吃的。

“上桌吧,饿了就先动筷吧。”舍不得儿子饿着,白凤魁拉着他落座,往他手中塞了一双筷子,又将碗摆好置于他面前。

“母亲,您也坐。”顾逸轩拉着白凤魁让她与自己齐坐,随后转头向忙碌的侍从侍女们吩咐道:“好了,你们也别忙活了,赶紧都坐下开饭吧。”神兵阁中可从来未将主仆尊卑分得那样清,向来都是全阁上下一同用膳,唯一的区别便是主仆不同桌罢了。

“少爷您和阁主先用,咱们啊等菜上齐了再吃。”说着,便又钻进厨房催促去了。

“绯心,去客房,将那位客人叫来。”白凤魁想了想,偏过头对身旁另一名侍女吩咐道,那位樵夫想必现在也饿了,不如将他一同叫来一起用膳。

“是,阁主。”名唤绯心的侍女即刻回应,步伐轻盈地向客房奔去。

顾逸轩静静在一旁听着白凤魁的吩咐,心想反正今晚也是要观察那樵夫身上是否会有异样,一同用膳正好,方便他观察。

不一会儿那名樵夫便随着绯心来到了前厅,他早已饿得饥肠辘辘,见着这满桌子的菜肴,不禁咽了咽口水。顾逸轩与白凤魁相视一眼,双双对他抱之微笑,伸手示意他落座:“兄弟,落座用膳吧。”向绯心使了个眼神,将一双碗筷规规矩矩地放在顾逸轩身旁的位置。

得了主人的允许,樵夫啊啊叫了两声,拱手向二人各自拜了一拜,似乎是向二人言谢,只见顾逸轩毫不在意地挥挥手,笑道:“兄弟莫要如此多礼,饿了一天想必已经饿坏了,这等俗礼免了罢。”指了指身旁地位置,示意他坐下。

樵夫感激地点点头,顺着顾逸轩指的位置坐下,拿起筷子再次看了看周围,众人眼神皆和善相视,遂才放心下来,伸手夹菜开始用餐。因实在太过饥饿,导致樵夫根本是狼吞虎咽,不一会儿便将桌上菜肴横扫一空。

白凤魁见他这风卷残云的吃饭速度,不禁有些愣怔,自打她将此人接回,并非没有给他吃食,为何他看上去竟像是几天未曾进米食?这情况有些蹊跷,齐老在一旁看着,脸色逐渐变得有些难看。

顾逸轩将二人的神色收入眼底,看着眼前这狼吞虎咽地樵夫,心中虽有些疑惑,但表面上依旧一副和善微笑的模样,见桌上菜肴已经所剩无几,顾逸轩笑言道:“兄弟可需要进食?”樵夫的眼中闪过一丝奇异的光,虽只有一霎那,但依旧被顾逸轩纳入眼中。

“啊啊。”口中的饭食尚未咽下,樵夫听闻顾逸轩的问话之后,即刻闷哼几声。顾逸轩会意,装作什么都没看到的样子,冲着绯心道:“绯心,再去看看厨房还有什么没有上的,一起端上来吧。”

“少爷,厨房只剩下白玉糕还没上了,您饿了许久,一口菜都没吃上,这白玉糕可是您最爱吃的。”绯心瞟了那樵夫一眼,这一桌子菜肴,可是厨房辛辛苦苦为少爷准备的,这粗野樵夫一上桌,便是一通横扫,少爷和阁主一口都没吃上,她留着白玉糕到最后,就是为了给少爷留些吃食。

绯心的心思,顾逸轩心知肚明,他感激地向绯心笑了笑,伸手隔着衣衫在她的小臂上轻轻拍了拍,安慰道:“绯心,你的心思我知晓,但毕竟客人在此,莫要如此计较,快去将白玉糕端上来吧。”

说话间,与白凤魁默默交换了眼神。

母亲,这人体内的丹药,已经开始发挥作用了。灵识传音进入白凤魁耳中,看向那樵夫的样子,眼中奇异之色的闪烁已经逐渐变得频繁,眼看着便压制不住了,遂朝顾逸轩点点头,试探便可,莫伤人命,切记小心。十二个字,包含自己对儿子的关心。

儿子明白。灵识传音登时结束,顾逸轩将身体转过,紧紧盯着樵夫的异状。

绯心应顾逸轩的吩咐,亲自去厨房将白玉糕呈上,摆在那樵夫的面前,一脸的不情愿。樵夫一见有新的食物上桌,伸手便要去拿,奈何绯心见他那急切的样子,气不打一出来,正在他要接过的时候,端着盘子的手猛地向后一缩,樵夫便抢了个空。

登时,樵夫猛然抬头,眼中之色令绯心瞬间惊楞!血红的双眸,一股狠厉之色溢出眼眶,看着她的那张脸,表情极尽扭曲!突然!只见一只五指成爪的手突袭直面而来!尖利的指甲其长无比,眼见着便要刺入绯心的眼中!

“啊!”绯心惊叫一声,端着白玉糕的手顿时一松,盘子连带着糕点即刻下落,好在齐老站在不远处,疾速出手向下一捞,稳稳接住落下的餐盘。一手揽过绯心的腰际,将她大力向后拖去!

樵夫见状,嘴大张,露出尖长獠牙!那模样,惊悚无比!后腿向后迈开几步,用力一蹬便欲向绯心的方向冲去,却见顾逸轩五指扣紧,死死抓住樵夫意欲攻击的右手!单腿横扫,将樵夫后迈的腿踹飞当空,随即脚尖踢向其膝盖窝,樵夫即刻单膝跪倒,无可前进!顾逸轩趁机拉着樵夫的手臂向后猛一用力,膝盖顶在樵夫肩颈窝处,死死压制住!

“啊!”含糊不清地一声嚎叫自樵夫口中发出,另一只手登时攀上顾逸轩压制他的膝盖,死死抠住,指甲不知何时变得尖锐无比犹如立刺,直直嵌入顾逸轩的皮肉,顿时雪白的衣裤上,渗出点点红斑,随后逐渐晕染开来。

“呃!”腿上的刺痛越发得强烈,樵夫抠着顾逸轩的那只手,力道越来越大,不一会儿五指的指甲便全部没入皮肉之中!顾逸轩疼得冷汗直冒!嘴唇煞白!

正在此时,眼前白光一闪,哗地一声,冷兵划过空气,顿时血光飞溅,哀嚎不断!

片刻后,顾逸轩方才回神,定眼看去,只见腿上只剩下一只紧抠大腿的手!手腕处,经脉尽断,伤口整齐。

“啊啊啊!”樵夫在顾逸轩压制之下身体动弹不得,只能不住地挥舞着斩断手腕的残臂不断哀嚎!

“齐老,多谢。”面前,齐老手中握着一把冷剑,一脸严肃地看着已经变为异人的樵夫。顾逸轩忍着疼痛将大腿上那只残留的手拔下,向齐老道一声谢。

将那只残手丢置地上,顾逸轩从怀中掏出一道符纸,略施咒法便贴在樵夫脑门处。嘶嚎的樵夫立即安静下来,保持着哀嚎的姿态定在原地。

见情势已经稳定,顾逸轩方才逐渐放开了钳制,跌坐在椅凳之上,白凤魁见儿子面色惨白,冷汗涔涔,一脸担忧地将他揽在怀中,看了看那被定身的樵夫,轻叹一声,向齐老吩咐道:“齐老,劳烦你将他安置在地室,这只残手也收检好,待我为逸轩上好伤药,再做处理。”

“是,阁主。”齐老低下头,应了一声,随后将冷剑收于背后,蹲下身捡起那只残手,拎着樵夫的领子,将他连拖带拽地拉去地室。

一旁,绯心受惊不小,到现在都还未回过神,白凤魁见状,吩咐身旁的红泪好好照料,随后自己便扶着顾逸轩回房上药去。

第八十章 失踪

“母亲,您轻点儿,嘶”房内,顾逸轩卷起衣袖,只见原本有力的臂膀上,皮肉翻卷,鲜血淋漓。五个指甲的掐痕深深陷入肌肉之中,白凤魁见着儿子手臂这番惨状,心中是又气又急。急得是儿子的伤势,稍有处置不当,恐怕化脓感染,气得是顾逸轩竟然这般不小心,方才那情景,他只要抽手放松钳制,便可躲过那樵夫的攻击,偏偏这孩子总是不让人省心,死掐着那人不放!

手上沾血的帕子啪地一声丢入药水之中,搅动,捞起,拧干一气呵成,过程中未有只言半语。拿着沾满伤药的帕子,再次覆上顾逸轩的伤臂,于伤口之处仔细擦拭,手指暗自施加了些力道,疼得顾逸轩咧了咧嘴,直向白凤魁求饶。

“让你再逞强!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倒好,分毫不注意自己的安危,明知有危险还不避让,当真是要气煞我!”又是一阵猛按,顾逸轩登时疼得头皮有些发麻。回头见白凤魁心疼又气愤的神色,心知母亲是担心自己的身体,方才有所动怒,自知理亏,便闭口不言,忍耐着等白凤魁将伤口清理干净。

约摸过了半个时辰,终于将伤口悉数清理完毕,白凤魁自药库之中拿来一个瓷瓶,从瓶中倒出一些黑色膏药,细细为顾逸轩涂抹在伤口之处。这一次,指尖的力道轻柔万分,药膏所到之处清清凉凉,舒缓了疼痛。待药膏涂抹好,白凤魁又扯过一卷白布,仔细将顾逸轩涂着药膏的手臂包扎好,方才舒了口气。

“好了。”将所有药物收拾干净,白凤魁的脸色也逐渐恢复如常,语气也冷静下来。

“多谢母亲。”顾逸轩将衣袖放下,起身朝着白凤魁作揖行礼。埋头间,微微抬眼瞄着白凤魁的神色。似乎,母亲的气,已经消了不少。

“哎,你若是能少让为母担心,便是最大的谢意了。”顾逸轩的偷瞄,白凤魁看在眼里,瞪了瞪美目,双臂抱于胸前盯着顾逸轩,想到方才顾逸轩鲜血淋漓的手臂,心中还是担忧不少。

“母亲教训的是,此番是逸轩太过执着了。”见白凤魁余怒尚在,顾逸轩赶紧俯首认错,声声道道自己的不是,一说便是盏茶时间,白凤魁见他认错之态尚且诚恳,再加上儿子本就有伤在身,心中更是不忍,遂摇了摇头,放下双臂,拍了拍身旁的位置,轻声道:“罢了,你是我儿,你的性子如何我有怎会不知。只是孩子,母亲只愿你平平安安便好,今后你若遇到相同的境地,不妨先想想母亲的担忧。”

顾逸轩顺着白凤魁的意思,于她身边坐下,伸手将白凤魁的手握在掌心,不住点头应道:“孩儿谨遵母亲教诲,今后身处险境之时,逸轩定当会保自身安全,不让母亲操心。”

“如此便好。”白凤魁欣慰地一笑,先前的惊惧怒火顿时消散无踪。冷静之后,方才想起那异化的樵夫,对顾逸轩道:“那樵夫,你打算如何处置?”方才他那模样,瞳孔血红,面部扭曲,全身尽是诡谲难辨的邪气,虽然顾逸轩用符咒将他暂时控制,但若不想办法彻底了解,恐怕今后难以安宁。

顾逸轩闻言,当下脸色严肃,方才事况危急,暂且未有什么谨慎的考虑,只得先用符咒镇压,方才令那樵夫身上的邪气有些许平静,但符咒的威力有限,控维持不了多久。

思忖片刻,顾逸轩紧皱眉头,向白凤魁道:“那樵夫兄弟乃因魔丹之力方才有所异样,可当年嗜血堂炼制出的魔丹,孩儿也只是听闻其名,至于它用在人身上会有何反应,也是时至今日方才得知,一时之间孩儿也不知当如何处置才好。”

听顾逸轩也没有什么方法,白凤魁当下陷入沉思。这异人放在府中终究是个不定数,若符咒之力无法压制异人之力,神兵阁将陷入一片混乱。

“不如这样,母亲,让孩儿先将这人带回百艳争,省得他留在神兵阁中,造成祸患。”百艳争中有南星和半夏,他们精通百草药理,再加上其丰富的经验阅历,说不定能够有办法压制住这异人之力。

白凤魁听闻,眼中又浮现无尽忧色:“逸轩,你方才是怎么跟母亲保证的,怎么转眼间就又忘了?”不可预测的异数,她白凤魁宁愿自己抗下,也不愿意儿子有任何危险,这孩子,怎么就是不懂她这个做母亲的心呢。

见母亲的脸色又有了变化,顾逸轩急忙赔上笑脸,轻声解释道:“母亲莫要忧心,儿子如此做,自当是有把握的。不瞒母亲,儿子自进入京城后结交了不少能人异士,他们身怀绝技,又有丰富的经验阅历,儿子想,说不定让他们看看这樵夫的情况,或许能够有什么解决的方法也未可知。”如此说道,白凤魁双眼紧盯顾逸轩,见他双目直视自己,未有半分闪躲,知晓他说的乃是事实。焦灼不安的心方才缓缓落下,神色亦随之缓和下来,思虑少顷后,方对顾逸轩点头道:“如此便好,既然你自有妥善安排,那母亲便放心了。”

双掌交拍,掌声清脆,门外侍从应声而入,向白凤魁伏身行礼:“阁主,有何吩咐?”

“你们带少爷去地室,帮着他将那异人送去百艳争。”随后转头回看顾逸轩,再三叮嘱道:“记住,千万莫要以身犯险,知道吗?”顾逸轩应声点头,一手轻轻在白凤魁肩头拍了拍,安抚道:“母亲放心,孩儿定当注意。”

起身,朝白凤魁拜别后,方跟着侍从一同去了地室。

这边,马夫带着梦络驾车来到市井之中,将马车停到一处安静之处,便自行下车,几经周折方才寻到赵胖,将顾逸轩给的锦囊交与他道:“这是少阁主要我交与你的东西,少阁主交代了,一定要你寻个法子送到二皇子府上,莫要引得他人注意。”

赵胖接过锦囊,点了点,里面并没有发出什么声响,分量还特别轻,想来又是些写了消息的信件吧。将锦囊往怀中一揣,拍着胸膛向马夫保证道:“放心,大哥交代的事情,我赵胖保准儿给他办得妥妥贴贴!”

马夫见状,点头笑了笑,想着车上梦络独自一人,稍有些不放心,遂赶紧辞别赵胖,转身便离去。待来到马车停放之处,马儿正悠闲地踢踏着马蹄,见到他微微嘶叫一声,马夫唯恐那声音惊醒了车中的梦络,赶紧拉住缰绳,食指立于唇前,冲马儿“嘘”了一声后,拉着马车调转方向,向百艳争驶去。

不过多久马车便停在了百艳争门前,马夫翻身下车,在车门前踌躇了半晌,听车内还未有响动,想着梦络是不是尚未苏醒,便轻轻用手扣了扣车门,出声叫道:“梦络姑娘,梦络姑娘!百艳争到了,您醒了吗?”

车中并无响应,马夫挠了挠脑袋,寻思着这小姑娘倒是真能睡,都过了这些时辰了还未醒,眼见着天色已晚,太阳都快要落山了,总是待在车里总归还是有些不妥,遂又继续敲了敲车门,提高了些声音冲车内喊着:“梦络姑娘!太阳都下山了,您赶紧起来吧,回府了再睡行吗?”他的肚子现在已经饿得咕咕直响了,只想赶紧去找些吃食。

“怎么了?”南星本在门前打扫,听得门外马夫的叫唤,当下便放下笤帚出来看看情况,却看见马夫正冲着车内呼唤梦络的名字,即刻上前询问出了何事。

见有人来了,马夫立刻迎上前去,对南星道:“南星姑娘,可算是有人能帮忙了,您能进车里叫叫梦络姑娘吗?她和少阁主二人今日去了神兵阁,出来之后便昏过去了,睡到现在也没有清醒。少阁主让我把姑娘送回来,可你说,我一个大男人,总不好直接进去叫人姑娘,坏了人家清白名誉可就不好了。正好您来了,劳烦您啊,给进去叫叫吧。”

了解了情况的南星点点头,莲足踏上马车便掀开车门进了去,但眨眼间,便又出了来,一脸疑惑地看向马夫:“梦络人呢?”

马夫被问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人不是在里面吗?他眨了眨眼,随即向南星道:“南星姑娘莫说笑了,梦络姑娘不是在里面睡着吗?”

却见南星素手一撩,将车帘掀开,车内的景象顿时一览无余。偌大的车厢之中,除了四四方方的座位,空无一人!

“这!?”马夫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车内,豆大的冷汗随着双鬓滑落,双唇颤抖,一脸惊色!这好端端的人!怎就不见了呢?!

南星见他这吃惊的模样,知晓事情有些不妙。这马夫她是认识的,每每顾逸轩出行,都是他驾车,为人老实忠厚,从不会说谎。若梦络真如他所言,之前一直在车内沉睡,那么现在,她究竟去了哪里!?不,或者应说,她究竟被何人带去了何处!?

第八十一章 焦心

地室之中,被咒印压制的异人樵夫维持着方才的姿势被齐老亲自看押,见顾逸轩到来,齐老连忙迎上来道:“少阁主。”衣衫上的血渍看得齐老双眉紧皱,眼中泛着心疼。

“抱歉啊齐老,逸轩未换衣衫便来,让您担心了。”见齐老的眼神集中在自己衣衫血污之上,顾逸轩心中领会道他眼中的含义,面对疼爱自己的长者,顾逸轩出言安慰。

“哎”只听齐老长叹一声,随后向顾逸轩开口言道:“少阁主,江湖路险,万事需谨慎小心,莫要以身犯险才是啊。”

“呵呵,方才在房中上药之时,母亲便再三如此嘱咐逸轩,想不到齐老与母亲的想法倒是出奇地一致。”听顾逸轩这么一说,齐老佝偻的背即刻微微一颤,眼中的神色略有些复杂。顾逸轩只当他是与白凤魁一样,出于对自己的关心方才有此神色,遂也未多想什么,只是笑着摆了摆手,对齐老道:“逸轩谨记两位长辈的教诲,放心吧,逸轩定然不会再用自己的安全开玩笑。”

齐老听了他的保证,微微闭上眼睛,点了点头,算是认同了他的话。

“齐老,我来地室乃是要将这异人樵夫带回百艳争去,还请齐老点头,让逸轩将此人带走如何?”齐老毕竟是顾逸轩尊敬的人,若是旁人,他大可不必知会,自己动手将那被束缚的人挪走便是,但偏偏齐老亲自把守在此,不得不问问他的意思。

齐老闻言,看了看顾逸轩,又回过头盯了盯那被符咒抑制的樵夫,单手摸着下巴考虑了半晌,方才轻轻点头答应了顾逸轩的请求。

“多谢齐老。”向齐老拱手作揖,言表谢意后,顾逸轩向身后的侍从们使了个眼色,便见侍从们各个干净利落地卷起衣角,毫无惧色地走向那异人樵夫,正欲合力将其抬起,却听顾逸轩忽然道:“且慢。”

“少阁主?”齐老与一众侍从齐齐看向顾逸轩,眼中疑惑。

只见顾逸轩思虑片刻,微微一笑摆手道:“逸轩稍作思虑,觉着今夜还是暂且不动,待到明日一早再挪不迟。”念着方才母亲的种种安排,因自己要回阁内度过一夜那般用心,想必非常期待与自己难得的相处。

若不是这樵夫体内的魔丹药力发作,以致异化生变,今夜本应与母亲共进晚膳,稍享难得的天伦之乐的。

母亲早年丧夫,自己也自小便去了虚尘宫修行,甚少有时间能与母亲相伴。如今他已成人,自然是要考虑母亲的感受。魔丹异人之事虽然事关重大,可母亲亦是不可忽视的重要之人。总归魔丹之事尚需时日厘清,不如今日便将其暂时放一放,安心陪母亲享一轮天伦方是正事。

“齐老,不瞒您说,逸轩长年在外也未有时间能够陪伴母亲,今夜,逸轩想尽尽作为人子的责任。这魔丹异人,便容逸轩暂缓,待到明日再来处理也不迟。”齐老听闻顾逸轩的理由,心中一软,面露欣慰之色,微微点点头,向身后侍从们道:“少阁主的话,你们可都听清楚了。”

“是。”侍从们亦是相视一笑,少爷好不容易回来,难得见阁主那样高兴,少爷有心尽孝,他们自然是举双手赞成的。

“留两个人在这里看着便是,其余的,赶紧去厨房再准备晚膳。”方才好好的一桌餐食被这异人闹得满地都是,齐老有些不满地看了看那被定住的樵夫,当下挥了挥手,指派人手前去厨房重新准备。

“多谢齐老费心。”齐老是除了母亲之外最为疼他的人,从小他便对他有着莫名的熟悉与亲近。

“少阁主莫要多礼,还请回房换身干净的衣衫吧。既是要陪阁主,定要好好整理的。”白衫上的血污尤为刺眼,看得齐老心中发疼。

顺着齐老的眼光看向自己手臂,顾逸轩会意一笑,向齐老拱手作揖微笑道:“齐老说的是,逸轩这便回房换了这身脏衣服去。”

神兵阁中的侍从们手脚麻利,不过片刻便将前厅方才的凌乱收拾干净,厨房接到齐老的吩咐后,又是新的一番忙碌。不过半柱香的功夫,一桌新菜便被做好。

白凤魁是顾逸轩亲自去请的,眼中的笑意掩不住的向外溢。她本以为异人之事一出,顾逸轩会连夜带着人回到百艳争,谁知就在方才,儿子满面笑意地告诉她今夜留宿神兵阁,陪她一道享用晚膳,待到明日再去处理那魔丹异人。心中的欢喜不言而喻,许久不见的儿子,久违的天伦之乐,儿子如此孝心,做母亲的哪有不感动的。

这一顿饭,众人齐聚一堂,有说有笑,齐老抬眼看了看白凤魁难得眉开目笑,小酌言欢的模样,嘴角难得勾起一道弧度。顾逸轩见母亲如此开心,心下更觉得今夜的决定尤为正确。

只是,神兵阁这边一片欢声笑语,百艳争却是愁云密布,半夏、南星二人面对梦络的失踪,心急如焚却又一筹莫展。将马车里里外外寻了个遍,就差将它一点一点地拆卸了,也没有看到梦络的半点身影。

“你确定梦络丫头当时在车上?!”越是焦急,半夏便越是不耐,梦络这丫头古灵精怪,这些日子相处下来,半夏对她甚为喜欢,如今无端失踪委实令他着急的很。希望这丫头莫要出什么事情才好。

“我发誓!梦络姑娘是随着少阁主一同上的马车,后来少阁主去了江天明月楼后,吩咐我去市井,我在市井之中寻了一处停下后,便按照少阁主的吩咐将锦囊交给赵胖后,便径直带着梦络姑娘回来百艳争了,路上没有去过其他地方!”马夫也是心急如焚,在神兵阁中,任谁都看得出梦络与顾逸轩走得近,顾逸轩对她也是格外照顾。如今少阁主将人交到他手上,只过了半天他便把人给弄丢了,这可让他如何向少阁主交代啊!?

“你说,你去了市井后,将马车停放至一处,自行去找了赵胖?”南星前思后想,以顾逸轩的功夫和心思,在去江天明月楼的路上,梦络一定在车上。这马夫是神兵阁的人,功夫即便不高但一般的动静想必也是逃不过他的眼睛,那么待顾逸轩离开后,马夫驾车去市井的路上,梦络也不应有事,唯一的纰漏便在马夫停车后,留梦络一人在车内,自己前去找赵胖的这段时间。

南星说到这一步,马夫与半夏皆反应过来。

“你到底将马车停在了哪里?”必定是在马夫走开的那段时间,有人偷偷潜进了马车,将昏睡的梦络带走了!

马夫这下方才恍然大悟,被半夏一阵吼后,仔细回忆当初停放马车的位置:“好像,是在一座高楼后面。”那座楼修得极为华丽,绿砖红瓦好不气派。

“高楼?”半夏声音微扬,一边眉毛高高翘起。

“对,是一座高楼,里面还不时有咿咿呀呀的声音,应是一座戏楼吧。”那是他只顾着找赵胖交锦囊,哪顾得了那么多。再加上去的又是楼后方,连进这座楼的人长什么样他都不知道。只能凭着猜测自行想象。

“罢了,看来就算问你也问不出什么东西来。”半夏手指在眉心轻轻揉了揉,当真是脑袋有些抽痛。

“夫君,不如让他载着咱们再去一趟当时停放马车的地方,或许能有什么发现也说不定。”既然空想没有什么结果,那便只有实践出真知了。南星弯腰将半夏抱起,向马夫微微颔首轻声道:“不知你可还记得那个地方在何处?”

马夫此刻连连点头,只要是他曾经走过的路,无论再走几遍他都记得:“记得记得,南星姑娘你们上车便是,我自会带你们去。”走至车前将车帘一撩,示意南星、半夏上车。

南星见状,与半夏相对而视,只见半夏双手一摊道:“为夫听娘子的。”说来他也是不放心南星一人前去。

“诶?你们这是要去哪儿呀?”被顾逸轩收留的男孩儿见南星二人迟迟不回,遂出门一探究竟,谁知刚踏出百艳争大门,便见着南星正抱着半夏上了马车,急急出声问道。

“小鬼,好好看着百艳争,我与娘子出去办事,很快便回来。”半夏冲着男孩儿一声吼道。

“那,那大哥哥要是回来见不着你们,我该怎么回啊?”男孩儿飞速跑到车前,抬头看着二人。

“莫要慌,若神武君回来问起,你便说我与夫君出门办事便可。”南星轻声安抚,随后转身抱着半夏进了马车。

男孩儿这才向后退了退,轻声“哦”了一声,目送着载着南星二人的马车离去。

“娘子,你说,究竟是什么人将梦络丫头掳走呢?他们的目的是什么?”半夏抬起小脑袋,望着南星问道,他心中总有一股不安的感觉,迟迟无法退下,丫头啊,你可千万要平安啊。

“到了。”不过多时,马车便停下,马夫在外轻道一声。南星将车帘撩开,随即跳下车,环顾四周。一面高楼,三面环墙,绝妙的隐蔽之地。高楼之上,正如马夫所描述的那般,不时传来咿咿呀呀的声音,但仔细听去,那声音与唱曲之声相差甚远。

南星屏息凝神,天灵之处闪现点点碧光,眼前骤然显现当下楼中之景。待看清之后,南星顿时面红耳赤,无比羞臊。

兼葭见南星神色有异,不禁关怀备至,伸手拉了拉南星衣裙,忧声轻问道:“娘子,你怎的面色如此赤红?”

南星急忙回了神,可方才所见依旧历历在目,难以消散。她蹲下身,与半夏平视半晌,随后一把将他抱住,脸埋在他小小的胸膛前,久久不愿起身。

第八十二章 找寻

“这是”马夫见南星这幅模样,甚为不解,一脸疑惑地看着半夏,两人面面相觑片刻,皆是看不透为何南星会有如此反应。

半夏倒是十分享受现在的状态,伸出肉肉小小的手在南星头上轻轻拍着,仿佛回到从前那般,脸上流露出宠溺的笑:“娘子,你这是怎么了?”轻声问询,却见南星将头埋得更深,脸蹭着半夏的衣衫摇了摇头,耳朵绯红,就是不肯抬头。

“呃娘子你这样,为夫有些无所适从啊”若是时光回转,他会直接将南星拦腰抱起,但如今他这样的身量,不仅南星久蹲不适,就连他的身体也无法吃得消。小手捧着南星的脸颊,试着用力将她的脸向上抬起:“娘子,这样会呼吸不畅,乖,将脸抬起来。”

腰上又是一紧,半夏差点被勒得喘不过气,双手登时从南星脸上撤下,在空中张舞,不住叫着。

“娘子,娘子!松手,要断气了!”马夫见这二人如此状态,心中想笑,却碍于场面不得不憋在心中。

过了良久,南星方才缓过神来,双手从半夏身上撤下,此时的半夏早已被勒得满脸通红,一脸委屈巴巴地瞅着南星:“娘子,你可算是缓过来了。”

“扑哧!”马夫一个没忍住笑了出来,却见半夏转过头,一收面对南星时的委屈神态,眼中寒光微闪盯着马夫,看得他登时头皮发麻,立马收住笑意。头转向一边,不敢与半夏对视。没想到这个小娃娃的气势还挺足的。

“夫君,奴家确定梦络姑娘不会在此处,咱们还是赶紧去其他地方找找吧。”方才楼中的一幕幕春色,南星回想起来还会心中羞臊,连忙俯身将半夏抱起,拔腿便走。

马夫跟在二人身后一脸不解,对着南星出声问道:“南星姑娘,为何你如此笃定梦络姑娘不会在此?”要知道梦络很可能便是在这里被人掳走的。

“梦络的确是在这里被人掳走没错,可这并不能说明梦络现下就在此处。那楼里”那楼里全是男宠青官,梦络一介女子,哪能在这等地方。原来方才南星所见之景,乃是男娼馆中的春宵之景,两个男子缠绵悱恻,南星想起来便是一阵寒颤。抱着半夏的双臂登时一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去。

“那楼里如何?”这人当真是没有任何眼力见儿的,半夏在南星怀中翻了个白眼,顾逸轩那小子不是看上去挺机灵的嘛,怎么伺候他的人脑袋这般不灵光。此时神兵阁内,顾逸轩一个喷嚏打出,惹得白凤魁出言关问:“逸轩,深秋之气,夜深露重,小心莫受了凉。”

“小子莫要再问,没看见我娘子面红耳赤根本不愿意说吗?”自家的媳妇当然要自己护着,从方才南星的反应和话语看来,半夏早已猜出那楼中所经营的究竟是什么样的营生。南星一向对这等事脸皮薄,再加上女儿家对这种事本就不便多说,这毛小子倒是丝毫不会察言观色,还愣头愣脑地一个劲儿地问。

“这有什么”马夫刚想说这有什么不好说的,三人正好走到这楼正门之处,只见一个衣衫不整的小公子见着马夫便笑脸迎上,一身脂粉味道惹得马夫眉头紧皱,伸手捂了捂鼻子。啧,这味道,着实呛人。

“哟,这位小哥,第一次来?没关系,我们玉冠楼啊,什么样的类型都有,包您啊流连忘返。”说着便要伸手拉住马夫,只见马夫急急向后退了几步,不可置信地看着这小公子,随后又向他身后望了望。

楼牌上清清楚楚地三个大字,玉冠楼,门口处竟像那柳巷坊一般,全是浓妆艳抹的主儿,不过不同的是,这楼里浓妆艳抹的可都是清一色的男子。招揽的也是龙阳癖好的男人。

我的乖乖,怪不得南星姑娘不愿意回答他的话。马夫这才恍然大悟,急忙甩开了这一身脂粉味道的小公子,紧紧跟上南星与半夏二人。

“这这这”以前虽然听人说过,这京城之中无奇不有,温柔乡处处皆是,有些正如柳巷坊那般,环肥燕瘦,莺歌燕舞的姑娘成群,也有些,便是像这玉冠楼一样,供人寻欢作乐的不是花枝招展的姑娘,而是清一色的男子小倌。但听是一回事,实际见到又是另一种震撼的感觉。像今日这般,着实让他吓了一跳,连句完整的话一时间都屡不清楚。

“知道南星为何不愿意回答你的话了吧。”这什么这,半夏眼睛一翻,又是一个白眼甩过去。

突然,南星的脚步顿时停下,半夏正感奇怪,抬头看去,只见南星正低头看着地面上的什么东西,顺着南星的视线看去,只见地上一块熟悉的布料正静静躺在路面上。

半夏双眼微睁,这是,梦络丫头身上的锦帕。梦络身上带着的锦帕乃是南星亲手缝制的,上面有着南星独特的绣纹,一眼便能认出。半夏晃了晃双腿,示意南星将他放下,蹲下小小的身子从地面上将手帕拾起,小小的手掌凝聚微弱的灵力在锦帕上探索着,试图通过锦帕上残存的梦络的气息顺藤摸瓜找到梦络所在位置。

头上的小芽因灵力的催动散发出微弱的白光,搜索半晌后,半夏将手掌收回合拢,随后抬头向南星道:“娘子,抱我起来。”这个身体实在是太矮了,他需要更高的寻觅点。

南星点点头,俯身再次将半夏抱起,锦帕之上,半夏的灵力持续地搜寻着,不出一会儿,半夏指着一个方向,对南星道:“那边。”借住锦帕之中残存的梦络之气,半夏好不容易方才识别到梦络被掳走的方向。

“上车。”马夫将车帘撩起,一脸严肃对二人道,梦络姑娘是因他的过错而被人掳走,现下既然有了她的线索,那便是倾尽全力也要将她安全寻回,否则他有负少阁主的重托。

半夏、南星二人即刻上车,马夫缰绳用力握紧,随后在驾车朝着半夏所指的方向迅速奔去。

另一边,木屋内,梦络依旧沉睡不醒,一群蒙面之人围着梦络满脸担忧。

“等了半晌也未见公主醒来,不会是有什么意外吧?哎呀!”但闻一道女声发问,换来的却是脑袋上一个暴栗。

“莫要胡言乱语,公主金枝玉叶怎能有损。等国师回来,定会有办法将公主唤醒。”另一个女子,收回纤手,紧盯着沉睡的梦络,虽然声音听上去沉着冷静,可眼中的忧虑却是无法掩饰的。

“国师说出去办事,怎么到现在还不回来?”此话方才落下,只听得门口砰的一声,顿时屋门打开,只见星泽捂着胸口,嘴角上还挂着一丝鲜血,颤巍巍地走了进来。

“国师!?”一众人齐齐围上去,一脸惊异,其中一人动作飞快来至星泽身边,双手扶住他的身体。

“金丹!”娇声一喝,冲着其余人叫道,只见一人从腰间取下一个银瓶子,小心地倒出一颗金色丹药交与扶着星泽的女子。那女子接过丹药,即刻送到星泽口中,看着他将丹药服下,遂抬起一手,凝气掌心贴于星泽背部,缓缓将自身真气渡与星泽。

盏茶功夫后,星泽只觉体内紊乱的气息已然顺畅,喉头也不再有腥甜之味涌上,微微睁开眼,轻声道:“玄灵,够了。”背后的手掌闻言,立即收了势,纳元归气将手掌撤回。

随后一脸关切地看向星泽,轻声问道:“国师,现在觉得如何?”

星泽瞄了她一眼,轻轻应了声:“嗯。”点点头示意自己已无大碍,那名唤玄灵的女子方才舒展了眉头,心中的担忧总算是可以放下了。

调息片刻,星泽便起身来到梦络所躺的床榻边,看着沉睡的梦络向身后众人问道:“公主这是?”看梦络的样子,似乎有些不对劲儿。

“回国师,自属下寻到公主之时,公主便是如此昏睡不醒,直至现在仍然没有任何清醒的迹象。”方才那取药的黑衣人双手抱拳,低头伏身回禀星泽道。

昏睡不醒?星泽心中疑惑万分,看向玄灵道:“可有查明为何昏睡不醒?”玄灵通晓医术,当是为梦络号过脉,是以星泽向她询问缘由。却见玄灵也是一脸难色,抬头对上星泽双眼,轻轻摇了摇头,回应道:“恕属下无能,虽然为公主号诊过,却未能从脉象上察觉有何异处,是以属下亦不知晓公主为何沉睡不醒。”

“哦?”上扬的语气令在场众人心中有些慌乱,每每星泽用这种语气说话时,都表明他当下心情奇差无比,若不小心踩到了他的雷区,恐怕下场并不会好看。

“是玄灵无能,还望国师宽恕。”玄灵的双鬓之处,几滴冷汗顺着雪白的脖颈滑落,渐渐沾湿了衣襟。她低下头,拱手单膝跪下,不敢直视星泽现在的眼神。

气氛登时变得寂静无声,众人的心皆是七上八下,无一安生。正在此时,只听床榻上一声轻哼,梦络手指微微一动,美目缓缓睁开一条缝,光亮刺入眼中,令她忍不住抬手挡在眼前,避了避刺目的亮光。

“公主醒了。”不知是谁叫了出声,众人纷纷看向床榻之上悠悠转醒的梦络,那颗不安的心终于有了些慰藉。侧目再看星泽,方才还冷寒的脸,现在脸色已经缓和了不少,看样子,今次总算是逃过一劫了。

跪地的玄灵此时也暗自舒了一口气,公主当真醒的是时候。

“属下参见公主!”一众人除了星泽,纷纷向梦络鞠躬行礼,伸出右手放在胸口之处,单膝跪下,一副忠诚之态。

梦络被突如其来的呼唤震得太阳穴有些抽痛,伸手轻轻揉着头,坐起身,眯着眼睛转头看向床榻之下跪着的众人,一时间未作出任何反应。

“公主。”星泽微微颔首朝梦络行了个轻礼,出声轻唤她一声。

梦络将视线转至星泽脸上,看了好一会儿方才反应过来面前的人究竟是谁,双眼逐渐睁大,一脸的不可置信。

第八十三章 寻回

“星泽?!”梦络逐渐缓过神,看着眼前的道者一脸不可思议。环顾四周,尽是完全陌生的环境,自己这是怎么了,怎会在这里?

缓缓自床榻上坐起,纤手按着太阳穴,一圈一圈打着旋儿,额角不住的抽痛令她倍感不爽,加上眼前又是这么个讨厌的人,当真是雪上加霜。

轻揉半晌方觉头痛有了些许缓解,扭头转向窗外,心中不住地疑惑,隐卫在哪儿?怎未见半点人影?

“公主可是在找隐卫?”星泽的声音自背后响起,梦络登时背脊一颤,愣怔片刻未有反应。

梦络可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这丫头自小便狡黠非常,古灵精怪,一肚子的鬼主意。她有什么举动,怀揣着什么心思,他一清二楚。

梦络逐渐回过神,心下一阵暗讽,是了,星泽他可算是这世上最了解她的人之一,她的心思,无论如何也无法瞒过他。

如此想来,心中倒是豁然不少,随即转头对上星泽的双眼道:“既然国师知晓梦络在找什么,是否能告知梦络,隐卫究竟在何处?”她的隐卫乃是千挑万选出来的精锐,追踪探查皆是一流,她不信她失踪这段时日,隐卫会不知道!

“隐卫的作用实在保护公主,既然连公主失踪都未能阻止,自然是能不对位,无资格再为隐卫。是以,贫道便替公主做了决定,将他们舍弃了。”梦络闻言,心中如惊雷霹雳!舍弃了?呵呵,哈哈哈哈哈!忍不住放声大笑,摇晃着身子从床榻上下来,一手指着星泽的鼻子,怒颜相对:“星泽!你莫要逼人太甚!”她精心培养的隐卫,便被他这么轻易地说废就废!打狗都还要看主人,更何况是她亲手提拔的人!星泽此举分明就是在向她示威!

双拳紧握,梦络怒提内元,凝气掌中,双目狠狠瞪着星泽蓄势待发!

“公主切勿激动。”话语方落,星泽凝气指尖,一招而落,只见一道光亮划过众人眼前,直击梦络要穴!

出乎意料地一击,令梦络登时内功尽封!方才凝聚拳中的真元啥时间消散无踪!

“星泽!你!”功体受限,梦络怒气攻心,纵然没有了真气加持,亦高举拳头直冲星泽!奈何方才行了两步,便觉周身气脉不顺,步履蹒跚,血腥之气漫上喉间,双眼前骤然模糊不清。

“公主小心。”星泽见梦络如此状况,向一旁的玄灵递了个眼色,轻声呼唤间,玄灵轻巧伸手将梦络揽住。

“星泽,你这般对我,不怕我回宫后在皇兄面前参你一本吗?!”身体虚浮无力,梦络纵然心中万般不愿,也只能依靠着玄灵的力气,方才能稳住身形。

星泽闻此一言不禁微微一笑:“公主若是觉得这样能解气,大可以如此一试。可公主莫不是忘了,此次离宫,乃是公主擅意而为,皇上因你的不辞而别可是忧心忡忡,焦急万分,为此方才派贫道亲自前来带公主回宫。待回宫之后,公主尚有自己的麻烦要处理,至于贫道,恐怕是顾及不过来的。”不徐不疾的语气,将星泽对此的态度明确得非常清楚。

呵,丫头就是丫头,当真是看不清时局。如今就连她那做了皇帝的皇兄,亦要对他礼让三分,说白了,他也不过是他星泽的一枚棋子罢了。若非此次来睿朝有要事要办,他可不会为了区区一个前朝公主浪费这等精力!

“你”梦络还欲张口说些什么,却又见星泽抬手一挥,登时发不出一点声音。

“公主若是有精力不如好好静养下,别将时间浪费在无谓的言语之争中。”语落,星泽徒自闭目一旁,安心养神。丝毫不理会梦络恼怒的眼神。

玄灵揽着梦络,将她扶至床榻上坐下,一脸平静地站在一旁,默不作声。

油然而生的无助之感另梦络心中无比绝望,此时,她的脑海中逐渐浮现出一个熟悉的身影。

顾逸轩,救我!

诚心的呼唤,真挚地呐喊,梦络腰间被衣裙挡住的血玉,逐渐散发着点点星光。

这边,南星等人持续奔走,靠着梦络微弱的气息找寻着她的踪迹。奈何气息实在消散太快,没过多久,风中便再无可循线索。马车停至中途,不知何处而寻。

“线索断了。”将锦帕收起放回怀中,南星微微叹了口气,无奈道:“锦帕之中的气息微弱,空气之中的气消散得又极快,咱们能追到此处,已经是极限了。”

马儿停在原地,左右晃动着马蹄,马夫于车上静坐片刻,随后下定了决心一般双手握紧缰绳,大力拉过马头,调转了方向匆匆驶去!

“你去哪儿?!”半夏从车内探出圆圆的糯米脑袋,飞速奔驰的马车颠得他生疼。这小子,怎么回事儿?突然驾马这般奔跑。

“神兵阁。”南星撩起车帘的一角,前方,神兵阁的女墙逐渐映入眼帘。

没错,现在只有少阁主才能找回梦络姑娘了!耽误了这么久,他心中尤为担忧,一个姑娘背人掳走,会发生什么事谁都不知晓,多耗一刻,梦络便多一分危险!纵然会被少阁主责罚他也认了,现下最能靠得住的,也只有少阁主了!

眨眼间,三人便来到了神兵阁前,马夫在城墙下停了车,掏出自己的腰牌朝墙上守卫们亮了亮。未过多时,城门缓缓开启,马夫即刻驾车驶入阁内。

此时的顾逸轩正当洗漱完毕,突见胸口处,凤凰令逐渐散发出耀眼的光芒!

顾逸轩,救我!一道熟悉的声音登时传入耳中!

梦络?!顾逸轩从怀中掏出凤凰令,只见其中魂魄飞速游弋,似乎格外焦灼!心中顿时惴惴不安,盯着凤凰令看了片刻后,即刻将它揣入怀中,拿起方才褪下的衣衫极速穿好,砰地一声推开房门,大步流星便朝着大门奔去!

方才行至门前,便见南星三人急急奔来,面色透着焦急。

“小子!”半夏在南星怀中老远便瞧见顾逸轩的身影,舞着双臂向顾逸轩招呼。

脚尖轻微点地,飞身直冲而上,眨眼间顾逸轩便来到了三人面前。

“怎么回事?梦络出什么事儿了?”未待三人开口,顾逸轩脱口而出,令眼前三人惊诧不已。

“小子,你怎知晓是梦络丫头出事了?”这可真是奇了怪了,难不成这小子还能读心术不成?

顾逸轩来不及多说,只从怀中掏出莹莹发光的凤凰令,南星、半夏二人一看便了然于心。原来是凤凰令有感应。

“少阁主,对不住,是属下无能,让梦络姑娘被他人掳了去。”马夫垂首而语,满心愧疚地向顾逸轩秉明情况。

事到如今,无论怪罪何人都无济于事,现在最重要的便是找到梦络,将她安安全全地带回来。

师父,顾逸轩默念凤霖之名,五指紧握成拳。周身戾气漫溢四周,半夏,南星从未见过顾逸轩这般狠戾模样,心中皆是一惊!

此次,无论掳走梦络的是何人,触了他顾逸轩的逆鳞便要有准备承受这个后果!

凤凰令应景而动,剧烈颤抖挣脱顾逸轩的手心,悬浮空中闪烁着耀眼的光,在顾逸轩面前环绕几周后,便朝着一个方向径直飘去!

“凤凰令”南星三人看着凤凰令飘去的方向,那正是方才他们寻去的地方。

见众人未跟上,凤凰令飘至半途便停了下来,悠悠在空中打着转,似乎在等候顾逸轩等人。

“走。”沉声一道,顾逸轩轻点地面,朝着凤凰令指引的方向飞身奔去!南星与半夏见状,亦提元运气,追随顾逸轩而去。

马夫见三人眨眼间便不见了踪影,心中暗自称奇,少阁主的功力果然不同寻常!这等速度岂是凡夫俗子能够比拟的!不过最令他惊讶的是南星姑娘与那半夏小子也身怀如此绝技,少阁主身边当真是卧虎藏龙啊!

凤凰令在前飞速引路,顾逸轩三人分毫不敢松懈,跟着他一路奔行,不一会儿便来到一方小树林中。树林深处,弥漫着一股浓烈的血腥之气!

“什么东西?!”树干上突然掉下一个重物,砰地一声掉落在地,发出一声闷响!半夏急急躲开,方才避免被砸得正着。

放缓脚步走上前仔细看去,竟是一具冷冰冰的尸首!

“夫君小心!”小小的身躯被南星一把抱过,方才站立的地方瞬间又一具死尸砸下!若非南星反应及时,恐怕现在他早已被那尸首砸得晕头转向!

“娘子!”小小的手紧紧抓住南星的衣襟,圆圆的脸深深埋在南星怀中,一副受惊的可怜模样。

顾逸轩此时亦缓下了脚步,凤凰令在前方悬浮等待,光芒将四周照亮。抬头向尸体落下的方向望去,瞬间惊呆众人!

交错的树杈之上,挂满了黑色的人影,看那穿着分明就是梦络身边的隐卫!顾逸轩的瞳孔顿时收紧,从未有过的恐惧席卷心头,师父!转身朝着凤凰令所指的方向再次飞奔,此刻的顾逸轩,满心满眼都只有一个人,凤霖。

隐卫的死状极其凄惨,七窍流血,浑身经脉尽断,南星与半夏将挂在树上的尸首一具一具搬下,二人合力施法将众人掩埋。都是有亲血骨肉的人,惨死异乡已是不幸,可莫要再让死者暴尸荒野,任由野兽糟践了去。

顾逸轩这方追着凤凰令疾速到了一座木屋前,到此,凤凰令不再前行,只是浮在空中,闪烁微光。屏息凝气,顾逸轩伸手将凤凰令抓住,轻轻放入怀中。轻手轻脚地靠近木屋旁。

尚未靠近,只听里面传来器皿砸地的闷声,随后便听见一道熟悉的娇喝:“滚!”那声气听起来倒是有些精神。顾逸轩心中的惊慌在听到梦络的一声娇喝之后,逐渐平息下来。幸好,幸好你还活着。顾逸轩微微呼出一口气,脸上终于恢复了些往日的神色。

“公主,莫要为难属下,属下也只是奉命行事。”一道冷冽女声自门中传出。

“呵!好一个奉命行事!星泽那老贼可真是调教了一条好狗!啊!”一阵清脆的耳光顿时响起,顾逸轩眼中厉色顿显!

“公主莫要逞口舌之快,如若公主配合,定会少受些皮肉之苦,如若不然”未待那女声话落,顾逸轩内元抱提,霎时周身真气猛然爆发,只听一声巨响,木门顺势而破!

木屋之内,梦络与玄灵双双为此所惊,齐齐看向门口!

“如若不然,姑娘欲待如何?”熟悉的声音传入梦络耳中,一阵欣喜翻涌心头,看着门口熟悉的那道身影,方才所受的委屈顿时涌上,泪眼婆娑

第八十四章 教训

木屋之门被顾逸轩一击而破,泪眼之中,熟悉的身影如同光明的希望,梦络起身欲向顾逸轩奔去,奈何身上的筋脉受阻,行动极为受限,再加上玄灵在一旁施力压制,她连站起来也异常费力。

“想不到神兵阁少阁主竟然大驾光临,咱们还真是有失远迎。”星泽在不久之前方才出门去,带走了一大帮人,现下木屋附近只有悉数几人候命。玄灵一手钳制住梦络,一手紧握长剑,剑端指着顾逸轩,一脸戒备。

看他的样子,似乎并未带人前来,若是众人齐心协力,说不定能够将其击杀也未可知。横下一心,玄灵厉声喝道:“众人听令!杀!”一道杀令即下,木屋周围候命的一众黑衣之人顷刻齐齐而出,冷光刀刃纷纷对准顾逸轩,飞身扑下!

“玄墨刀光裂苍穹!”手中紧握父亲留下的双刀,漆黑刀体赤光冉冉,犹如黑暗血瞳,危险却充满诱惑。一声疾喝,凛冽刀光瞬时划破长空,道道血红刀气纷然散开!风驰电掣之间,只听一声声凄厉惨叫,随后便无了声息,徒留一丝令人生寒的静谧。乍然间,血色弥漫整个木屋,浓重腥味窜入鼻腔,引得屋内玄灵、梦络顿感不适。

“姑娘,请将梦络还给顾某。”单边嘴角勾起一丝微笑,那神色虽然笑意莹莹,但眼底却是深不见底的寒澈,冰冷入骨。玄灵环顾四周,方才所有候命之人均已葬身顾逸轩刀光之下,无一生还,脸色惨白。看着顾逸轩那森冷的眼神,心中不觉有些惧怕。可压制梦络的手,却始终未曾放松。

“今日能亲眼见到神兵阁少阁主出招,当真是令小女子大开眼界。”强压下心中的惧意,玄灵硬着头皮对上顾逸轩那令她寒颤不已的眼神,抓着梦络的手猛然一紧,单薄的肩膀处,丝丝血红渗出衣衫。梦络紧咬这嘴唇,纵然疼痛难当也一声不吭。

“想不到公主倒是挺有骨气的。”手中的力道又大了几分,手指已经嵌入梦络肩头,苍白的脸上漫布冷汗,疼得她浑身颤抖,贝齿已咬破了唇,一丝腥甜在口中蔓延开来。

顾逸轩嘴角的笑意逐渐消失,漆黑双刀之上,赤红的光愈加耀眼。握紧双刀,仔细地观察着玄灵的一举一动,只为找出一丝破绽,好让他既可以伤到玄灵,又能保全梦络。

正待此时,只听门外一阵响动,随后整座木屋剧烈摇晃起来,木板之间逐渐挤入绿色的藤蔓,顺势爬满了整个木屋!顾逸轩三人见状,面上皆是一惊,还未等三人有所反应,一条藤蔓突然向玄灵发起攻击!啪,藤蔓以极快的速度在玄灵的脸上扇出一道红印,那位置,竟与方才梦络所挨的地方不差分毫。

咻!又是一条藤蔓自攀爬的木屋上闪出,这一次,它紧紧缠上玄灵钳制着梦络的手腕,用力一掰,只听咔的一声,那手腕以极其诡异的角度应声而断!疼痛即刻刺激得玄灵想要张口大叫,却在唇齿方启之时,又是一条藤蔓将其口死死堵住!

梦络因此脱离了玄灵的钳制,用尽全力奔至顾逸轩身边。伸手将梦络揽至胸前,指尖凝气,瞬时打在梦络身上各处要穴之内!一股温热的真气霎时间在体内冲破各道障碍,不过一会儿,便血脉通畅,行动自如。梦络试着提气运功,发现内功的禁制亦随之而去,心中雀跃不已。回头看着玄灵,掌中凝气提元便要向她冲去,欲报方才她对她的羞辱。奈何肩上的伤势实在重了些,方抬起手臂,一阵剧痛自肩膀传来,她不得不收手作罢。

眼前,越来越多的藤蔓攀上玄灵的身体,腰上,腿上,手臂上,脖颈上。越缠越多,越绕越紧!渐渐的,玄灵便觉得胸口想要炸裂一般,无法呼吸。她挣扎地蹬着双腿,但腿上的藤蔓已经将她束缚得无法行动,她向开口求饶,却无从说话。绝望的气息,如此接近。她捏紧了双手,眼泪自眼角处滑落。艰难地侧头看向顾逸轩,眼神之中尽是求救地悲嚎。

顾逸轩紧紧搂着梦络的腰,低头轻声在她耳边道:“莫要回头。”四字出口,梦络登时抬头看着他,疑惑满眼。他笑了笑,大手放在梦络后脑,将她的头轻轻按向自己的肩头。随后对上玄灵求救的眼神,微微一笑,用刀背敲了敲一旁的木板,只见一道粗壮的藤蔓即刻冲入房中,将顾逸轩与梦络齐齐拉出了木屋。

木屋外,不出意料地看见了南星与半夏。此时的半夏,背着双手,如同小大人一样,对南星说道着他与梦络完全听不懂的话语。

只见南星五指突然朝着掌心紧扣,轰隆一声,木屋之中传来猛烈巨响!眨眼间,整座木屋自内部崩塌,化作一堆残木。细碎的木块之中还渗出点点鲜血。

“玄灵她”梦络站在远处看着木屋崩塌,想着玄灵似乎还在木屋之中,遂转头看向顾逸轩问道。

只见顾逸轩笑着摇了摇头,对她道:“方才木屋倒塌的架势你也看到了,那个女人在那样的情况下,决计是活不了的。”他方才对玄灵的求救视若无睹,便是要让她落得这么个结局。

木屋已毁,梦络已回,南星即刻收了势,转身走向梦络,见她肩头受伤颇重,脸上忧色重重:“梦络,你受伤了。”

听到南星的慰问之声,梦络连忙回头,冲她笑笑道:“无碍,这等小伤,没关系的。南星姐姐你莫要担心。”

“没关系?”半夏闻言深表怀疑,走到南星面前,伸手拉了拉南星的衣角,随后张开双臂仰头等着南星抱。待回到南星怀中,半夏方看清梦络肩头的伤势,脸色惊变,肉乎乎的小手一抬便砸在梦络的脑门上。

“啊呀!你干嘛打我?!”好不容易脱离了险境,又被自己人打,梦络不禁娇嗔道。

“笨丫头,你这伤势还敢说没关系?”扭头对着顾逸轩唤一声:“小子,过来!”面对半夏这般毫不客气地呼唤,顾逸轩倒是丝毫不在意,微笑着走上前去,道:“半夏大人有何吩咐?”

半夏伸手指了指顾逸轩手中的双刀,道:“用你的刀在我手上划一刀。”说着,便挽起袖口,露出雪白细嫩的小胳膊。

“这得罪”顾逸轩大致猜到半夏想要做什么,本想出口拒绝但看着梦络的伤势确实严重,遂硬生生将快要出口的话咽了回去,利落地抽出双刃,对着半夏露出的胳膊用力划去。

血逐渐从半夏身上流出,带着幽幽碧光,半夏向南星使了个眼神,只见她微微点头,指尖处,莹莹光点闪烁,化作烟云缓缓飘向半夏的伤口。在其伤口处徘徊片刻后,逐渐凝结成一个小小的光球。伸手将光球轻轻托着,南星微笑着向梦络道:“梦络姑娘,你过来。”

梦络回头看了看顾逸轩,见他点头,方才向南星一步一步走去。托着光球的素手手心向下贴上梦络手上的肩膀,一股温暖治愈的力量顿时在体内游荡开来。方才还疼痛难当的伤口,痛感逐渐消散,随之而来的便是阵阵轻痒。待光亮逐渐消失,南星方才默默收了掌势。

“好了,你抬手试试看,是否还有疼痛之感。”将手从梦络肩膀处撤下,南星稍稍舒了口气,向梦络微笑道。

听了南星的话,梦络抬起受伤的手臂,仔细感觉着肩膀上的状态,嗯,一点都不疼了,另一只手覆上肩头,用力按了按,伤口已经愈合,完好如初。梦络当下欣喜非常,感激地看向南星道:“南星姐姐,我的肩膀已经完全好了!谢谢你!”

顾逸轩此时走上前来,手掌贴在梦络的后脑上轻轻揉着:“你真该谢的,是半夏大人。若非他之精血,你的伤可好不了这么快。”半夏身为百草之王,其精血自有治愈之能。

走上前去,替梦络拱手作揖,顾逸轩向半夏行了礼,感激道:“此次梦络有难,多谢半夏大人与南星姑娘出手相救。”

“好了好了,快起来,我就是喜欢梦络这丫头才会相助,你不必如此多礼。”半夏放下衣袖,看着顾逸轩,脸上竟有了些许红晕,这倒是让顾逸轩有些惊异。

“呵呵。”南星轻声笑了笑,随后向顾逸轩解释道:“夫君这是害羞了,神武君莫要见怪。”她这个夫君,对外人向来是有些口是心非的。顾逸轩亲自道谢,他的心中明明是高兴的,奈何面上还是要做出这番毫不在意的模样。着实有些可爱,南星忍不住拨了拨半夏头上的小白芽,随后靠近半夏,在那粉粉糯糯的脸颊上亲了一下。

这下半夏整张脸涨得通红,抬眼与南星对望一刻,拉着南星的衣襟,将自己完完全全埋在了南星胸前。

“对了,半夏大人手上的伤势”方才在半夏手臂上的划伤,顾逸轩心中还有些惦念,不知他方才是否用力过猛,半夏的伤势要不要紧。

南星看着埋在胸前害羞的半夏微微一笑,随后抬头对顾逸轩道:“无妨,方才南星已经为夫君渡过真气,他的伤口已然愈合了。”

顾逸轩这才放下心:“那就好。”衣袖突然被用力拉了拉,低头看去,只见梦络正一手攥着他的衣衫,抬头望着他道:“我们能不能先离开这里。”星泽随时都可能回来,她现在可不想再见到那张令她作呕的面孔。

“也好。”顾逸轩轻声应了应,这个地方阴森潮湿,实在不是说话的地方,刚好南星、半夏都在当前,不如直接将他们带去神兵阁,省得届时他还得花费力气去挪动那地室之中的异人樵夫。

第八十五章 异人

顾逸轩带着梦络三人往回走,方才路上见到的尸首都已经被南星、半夏二人清理干净了,但空气中的血腥之气,仍然久久不散。梦络捂着口鼻,望了望漆黑的天,眼前是十数个冰凉的衣冠冢。

“抱歉梦络,方才事情紧急,南星与夫君能够做到的,也只有这些了。”一脸歉意地看向梦络,她的脸上一片苍白。

梦络微微摇摇头,莲步上前,伸手抚在其中一个衣冠冢之上,沉吟半晌方才开口向南星致谢道:“多谢你们,我知道你们已经尽力了。”眼睛盯着衣冠冢之上,心中的波澜微微震荡。这十几人,乃是自小便跟在她身边的,她待他们已经不仅仅是隐卫那样简单。

“顾逸轩,能否借你的肩膀靠一靠。”心中的钝痛,在此刻尤为明晰,自小腹蹿上一阵酸楚,直击心房,梦络五指收紧,按压在胸口,有些喘不过气来。

看着浑身颤抖的梦络,顾逸轩心中一软,微微点头走上前去,伸手将梦络揽入怀中,让她靠着自己的胸膛,手从她的发顶向下轻轻捋着,下巴抵住她光洁的额头。他知晓这些隐卫对梦络意味着什么,他们之于梦络,早已超越平常的主仆之情。

梦络双手死死捂住嘴唇,眼中的泪珠打着旋儿,硬生生地忍住不让它落下。

星泽,他们的死,终有一日,我定要你加倍偿还!心中暗暗立下誓言,今日血淋淋的教训,她终身难忘!

南星与半夏相视而望,这样的情形,他们也无法帮上其他什么忙,只能静待一旁,默默等候。

不知过了多久,梦络方才缓过来,仔细整理好自己的情绪,从顾逸轩怀中脱离出来,伸手入怀想要找出自己随身的锦帕,却发现那方锦帕已无踪。

“梦络,你是在找这个吗?”转头望去,只见南星掌心之中,静静躺着一方锦帕,那样式正是她所丢失的。连忙上前接过,轻声言谢。

“多谢南星姐姐。”轻柔地用锦帕的一角仔细将眼角的泪痕擦拭,随后将其再次折好,放入怀中。

“缓过来了吗?”顾逸轩见梦络已经不再像方才那般激动,遂背手走上前来,轻声问询。

“嗯。”梦络微微点头,对着他勾起嘴角:“我已无碍。”

是吗?通红的眼眶,依旧紧握的双拳,这般隐忍的模样可不像是舒缓过来的迹象。顾逸轩仔细打量着梦络所有微小的动作,眼中狐疑,但是很快也便想透了,毕竟此次梦络的损耗实在太过重大,要让她在如此短的时间内便调整过来,的确太过困难。

心下轻叹一声,无论如何,只要她平安无事便好,之后她要如何,随机应变便是。对于梦络,顾逸轩有十足的把握,不会让她超出自己的可控范围之外。

“那走吧,随我回神兵阁。有一个人我希望半夏大人和南星姑娘能够见上一见。”半夏夫妇闻言,脸上浮现疑惑之色,心中不觉好奇,究竟是什么人,能让顾逸轩亲自出面请他们去见。

“二位的疑惑,在见到那人之后便会知晓。”一语过后,伸手拉过梦络的柔夷,带着众人朝神兵阁的方向走去。

与此同时,神兵阁地室之内,被封印的异人手指轻微颤动,守候在一旁的侍从们却无一人察觉。顾逸轩施加的符印微微飘动,点点光芒竟愈发黯淡!只见异人嘴角愕然裂开,尖锐的牙齿顿时露了出来。

“啊”轻微的声音在密闭的地室之中回荡,尤为刺耳。此时,侍从们方才警觉万分,纷纷打起精神,两处武器,齐齐对向那异人樵夫。

“快!去通知少阁主!异人有非常动静!”一个侍从稍作判断,随即冲着离门口最近的那人大喊。

“好!”门口的侍从听言,即刻转身出去,疾速奔向顾逸轩的房间。方才出门,只听地室之内一阵阵撕扯搔刮的声音,随后便是惨叫无边,令人听着心中发寒!

“出了何事?!”地室的响动实在太大,凄厉的惨叫与瘆人的打斗之声响彻整个神兵阁!白凤魁即刻披了衣衫,手持陌刀带人来到地室门外,只见得一个侍从双腿发颤跪在门口,见她到来如同得到救赎一般!

颤抖着手臂指向地室之内,一脸惊恐地对白凤魁禀告道:“阁,阁主,那异人,那异人的封印破了!”

此言如一道惊雷霹雳划过白凤魁心间,杏眼睁大看向地室门口,只听得一阵窸窸窣窣地诡异声响从地室之中传来,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匍匐向地面攀爬而来!

“啊!”少顷的等待,只见一张扭曲诡异的面孔惊现在众人面前!额头上,顾逸轩的符印尚在,却早已失了效用,只是一张废纸贴在那异人脑门之上。张大的血口,口中的血液早已凝结成块,堵在喉间,没了舌头的异人只能发出啊啊的声音,但配上他这幅不人不鬼的惊悚模样,着实让人看了心惊!

未待众人反应过来,那异人便以凡人无法企及的速度袭向离他最近的侍从!四肢着地,如野兽一般奔向左边一个小侍,小侍惊慌之间,连连后退,将手中长剑置于身前,下意识地砍向那向自己冲来的怪物!却见异人毫无惧色,任由那柄长剑没入体内,登时黑血喷涌而出,小侍的衣衫尽污,脸上手上也都沾满了黑血。异人的黑血散发着一股恶臭,气味钻入小侍鼻腔,令他忍不住翻身作呕!正在他转头之时,只见异人血口大张,尖牙用力在他脖颈之处撕咬,顿时血喷如注!那小侍还来不及发出一丝惨叫,喉头便又被异人咬住,猛然用力,只听咔的一声响,那小侍的头颅竟生生被异人咬下,残躯撞击在地面之上,脖颈之处撕咬的惨烈伤口,看得其他侍从惊惶不已。

咔嚓咔嚓,那异人抱着方才咬下的头颅,一口一口啃咬着,血肉混着碎骨在他口中搅拌,有人看着这等惨景,顿感恶心,嗙地一声扔了手上长剑,转身呕吐不止。

“这是,什么怪物”纵然征战沙场,见识过生死惨烈之象,却从未见过这等血腥不仁之景。白凤魁握着陌刀的手,不住的颤抖。生平第一次,她有了恐慌之感。面对这样一种异样的东西,她根本无法估计自己的胜算。

咚!被啃得残缺不堪的头颅,在异人手中翻来覆去玩了一圈,只见异人凑近了些,又闻了一闻,感觉似乎没有什么可以吃的了,便甩手一扔,将那颗头颅随意扔至一旁。紧接着便又开始四处张望,似乎在寻找下一个猎物。

白凤魁等一众人即刻警戒非常,数十双眼睛齐齐盯着他,脑中预测着他下一步的动作。

却见那异人环顾四周,最后对着白凤魁的方向不再转动!四肢伏地,如疯狗的姿势一般,嘴角龇裂一派进攻的姿态!

“阁主小心!”不知是谁话语方落,只见异人便如离弦之箭一般飞冲空上,随即凌空直下,朝着白凤魁的方向落下!

白凤魁登时饱提真元,向后退了一步,整个身体重心下压,抡起陌刀便要正面与那异人向对!

“啊!”凌空而下的冲击加上异人本身强大的力量,使得白凤魁根本无法抵制住异人猛烈的攻击,方才交锋一刻,便被异人之力击退数十步!陌刀在地上划过深长刀痕,顿时烟尘四起,天地变色!

好不容易才稳住身形,尚未站稳便见异人又发起了新的攻击!趁着与他之间尚有一丝距离,白凤魁抡刀提气,超然纳极:“赤龙苍破!”只见陌刀悬凌半空,以自身为轴心飞速旋转,赤红真气攀附其上,顿化赤龙之形!

“吼!”直贯云霄的一阵龙吟震天撼地,在黑夜之中尤如神祇降临!龙吟贯彻长空,赤龙之势直冲异人,迎面攻上!

“啊啊啊!”倾力相冲的一击,划破异人身体各处,伤痕至深令他痛苦惨叫!一击之后,赤龙之影便消散无踪,白凤魁双腿因过度耗费真气而微微发颤。待陌刀回到手中,她稳稳将其插在地上,倚着陌刀方才能稳住自己的身形。

现在,她还不能倒下!坚毅的神色与面上浮现,她皱眉静观异人当下的状态,心中的不安并未消散,总觉得还有什么事情会发生。

“阁主!”侍从们见白凤魁之招将异人击退,面上皆露出欣喜的神色,果然是阁主,如此修为功法轻松便将这吃人的怪物击退!

“莫要欣喜得太早。”异人的气息有变!白凤魁微眯双眼,惊觉那异人身上竟冒出阵阵黑烟!一股恶臭之气顿时弥漫空气之中。

“呃呕!”这刺鼻的味道实在是令人难以忍受,侍从们连连作呕。

“当心!”只见异人突然纵身跃起,张牙舞爪再次袭向周围的侍从!这一次,他的势头更猛,手法更加残忍!生生将人徒手撕开,将脸埋入人腹之中,啃食内脏!

“他的伤!?”那异人身上,方才被赤龙苍破所创的伤,竟已悉数愈合!?白凤魁顿感惊愕,回想方才那阵恶臭黑烟,想来,方才那些黑烟,便是从那异人伤口处冒出的。

“阁主!若是再不阻止这怪物,神兵阁恐怕就”红泪双刃在握,看着眼前局势,不禁心中有些发憷。

“少阁主呢?!”这个时候,顾逸轩人在何处?!这么大的动静,依他的修为,不可能一点都察觉不到!白凤魁侧头对旁边一个侍从问道。

“阁主!那怪物!”还未等有人回答,便听一声惊喝,白凤魁朝着声音发出的方向看去,只见那异人离自己正在咫尺!躲不过了!这样近的距离,要躲过已经是不可能了!手腕翻转,陌刀便要砍伤,却见那异人单手一甩!正好打在白凤魁手腕之处,咔!一声清脆之音,随后便是手腕处一阵锥心的疼痛!

哐当!陌刀翻落在地,白凤魁抱着自己折断的手急急向后退去!异人仰天嘶叫一声,随后脚尖点地直冲白凤魁迎面进攻!

“玄墨刀光裂苍穹!”熟悉的声音骤然响彻黑夜,一道明亮刀光划破长空,一击即中!

“少阁主!”白衣身影与空中惊现,危难之际出招,及时救下白凤魁!

第八十六章 真身

“母亲!”顾逸轩悬浮半空之中,手持漆黑刀刃,赤红光芒闪烁其上!俯冲一瞬,刀尖掉转直刺异人腰腹!在空中看得真切,异人腰腹之上隐隐闪烁着碧色微光,藏得极深,若非是黑夜凌空,当真是无法看出来。

“啊!!!”又是一声惨烈嚎叫,刀体没入异人体内!要害被刺,异人身上的气力瞬间被放空,四肢伏地趴在冰凉的地面之上,无法动弹。

“南星!”顾逸轩一脚踩在异人背上,手上用力死死按住插在异人腰腹上的刀刃,大喊一声,示意南星出手相助。

白光微闪,只见半空之中一朵南星凌空而降,缓缓坠落在异人身上。花瓣清透,真气纯净,点点荧光化作温柔之手将异人包裹在手掌之内,顾逸轩见状,将刀体拔出,向旁用劲一甩,恶臭的黑血顿时从刀刃之上褪下。

“母亲。”踱步来到白凤魁身边,将双刀背于背上,看着白凤魁折断的手腕,满脸歉意,低头低语道:“是孩儿不孝,孩儿来晚了。”见儿子这般诚恳的认错姿态,白凤魁心下欣慰,纵然腕上疼痛难忍,脸上亦挂了浅浅的微笑。

“逸轩吾儿,莫要自责。”另一只手轻轻抚上顾逸轩的脸庞,细细摩挲着,眼光不经意间瞟到顾逸轩身后,见梦络正抱着个粉雕玉琢的白衣娃娃默默站在一旁,神色有些惊异。她尚且以为眼前这女子还是凤霖,正要开口向她招呼,却见顾逸轩微微低了头,在她耳边轻喃道:“母亲,那是梦络。”

好在顾逸轩及时提醒,白凤魁方才收了口,只是这孩子。那白衣娃娃正目不转睛地趴在梦络肩上,看着方才名唤南星的女子施法压制异人,那专注的神色,倒是让她想起了顾逸轩小时候。白凤魁随即转过头,悄声向顾逸轩问道:“逸轩,那个孩子,你”白凤魁的话还未说完,顾逸轩便已猜到她要问的是什么。

微笑着摇了摇头,轻声回应道:“母亲,您多虑了。这孩子与逸轩没有半分关联。”嗯,血缘上来说,的确没有半分关联,但是他欠半夏的情,倒是难以偿还的清。

原来不是逸轩的孩子,白凤魁点点头,不知怎的,心中竟然有些许失落。眼神微微黯淡了些,但很快便恢复如常。顾逸轩将母亲的一举一动收在眼中,心里微弱的歉意泛上。他知晓母亲长期一人守在神兵阁中,的确是孤寂无聊,如若他有个一儿半女能够陪着她,想必母亲定然会很开心。可惜,自嘲一声,别说是一儿半女,他现下忙着找寻方法带回凤霖,根本无暇顾及其他,遂这个念想也不过只是个念想罢了。

“母亲,您手腕上的伤势耽误不得,若是误了医治的时刻,可就不好了。就让逸轩为您好好出份力吧。”边说,边伸手将白凤魁受伤的手腕轻轻接过,小心翼翼地捧在手中,生怕一个不小心触碰到白凤魁伤处。

“半夏大人,可否请您相助。”抬眼示意梦络将半夏带上前来,向半夏恭敬问道。

“小子,今儿你欠我的可是太多了。”半夏拧过头,眼神还是盯在南星方向,话却是对着顾逸轩说的。再次将衣袖撩起,露出自己的手臂道:“动手吧。”

“多谢。”轻声道一声谢,刀刃再次挥上,对准半夏细嫩的手臂便是一划。白凤魁在一旁看着,心中惊异,当面上依旧保持着淡然的神色。她知晓自己的儿子如此做定有他的道理。更何况,这白衣小孩亦有别于常人。

黑色刀刃舔过,细长的刀痕出现在雪白的皮肤之上,顺着半夏手臂滴淌而下,将白凤魁的断腕轻轻放在半夏滴血的手臂下,任那滴滴血红浸染皓腕。少顷,便觉腕上的疼痛缓和不少。白凤魁倍感惊讶,试着动了动手腕,竟然能够行动自如!

“这!”眼中尽是惊愕之色,转头看向顾逸轩,想要问个究竟。

“看来已经痊愈了。”放开捧着白凤魁皓腕的手,屏气凝神将内元提上,聚集在指尖之处,随后覆上半夏手上血痕,顺着伤口微微划动,指尖所过之处,血痕悄然无踪。

半夏瞥了眼自己的手臂,将衣袖放下,扭过身子再次趴在梦络肩头,全心放在南星那处。

“半夏大人莫要担心,南星姑娘不会有事。”顾逸轩拍了拍白凤魁的手背,冲她微微摇摇头,灵识传音登时启动,白凤魁只听见顾逸轩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母亲,逸轩知道你有满腹疑虑想要解答,但当下并非解释的时候,待异人之事平息,逸轩自会寻个时间,将您心中的疑惑一一解答。既然儿子都如此说道,白凤魁也并非不识大体之人,遂徒自按下心中的那份好奇,不为人觉地点了点头。

那边,异人的嘶嚎仍在继续,但音量却逐渐减弱,又过了摸约半盏茶的时间,黑夜方才恢复平静,只见那异人渐渐没了挣扎,四肢伏地趴在地面上,静静地昏睡过去。碧色之气逐渐消散,南星也收了招式,缓缓从半空之中落下。脚方才着地,身体因用力过度而摇晃不止,半夏见状即刻蹬着双腿,叫嚷着要从梦络怀中挣脱。

梦络无奈,只得蹲下身将半夏放下。刚一松手,便见半夏脚下生风一般,直直向南星奔去。

“娘子!”半夏的速度极快,眨眼间便来到南星身边,伸出一双小手,撑在南星身上,一股纯精之力顿时涌入南星体内,方才还自觉精力所剩无几的南星顿时头脑清明,气力恢复了不少。

“娘子,你可觉得好些了?”半夏抬起头,一脸担忧地看着南星,随后只觉身上一轻,再抬头便见南星的脸离自己不过两指距离。红唇轻轻印上半夏小小的唇上。砰!只见一阵白雾震开,将二人所在浓浓雾气之中,无人能够看得清雾中的景象。

娘子?!听到半夏对南星如此称呼,白凤魁更是睁大了双眼,这孩子,竟然对着一个少妇叫娘子?这究竟是什么情况?自己这儿子,究竟结交的都是些什么样的人?

感受到白凤魁那定在自己身上无法忽视的目光,顾逸轩手握半拳置于唇前,作势咳嗽一声:“咳咳,母亲,儿子届时定会一并向您解释清楚。”照这样的情况看来,到时要向白凤魁解释的东西,可当真不少。

“那我可真要好好听听这里面,究竟是什么样的弯弯绕绕。”微眯着双眼,白凤魁向自己儿子投去一个极度怀疑的眼神。

“呀,好漂亮的男子!”

“这厮究竟是何方神圣,究竟是如何出现的?”

“咦?方才那个小娃娃呢?”

周围突然一阵躁动,只听围在一旁的侍从们纷纷开口,一时间,方才还是修罗战场的神兵阁变得热闹非常。

梦络眼睛直直盯着前方,头也不回地伸手狠命拉着顾逸轩的衣衫,一手指着南星的方向。顾逸轩回头见她那模样,不禁有些好笑,这丫头究竟看见什么了,一脸痴迷的模样。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南星周围的烟雾逐渐散去,烟雾之中,一抹颀长的男子身影逐渐出现在众人眼前。雪白的长发,俊美无比的面庞,低头闭目与南星双唇相接,单手紧紧揽在南星腰间,将她牢牢锁在自己怀中。

他记得方才南星手上是抱着半夏的,环顾四周,竟未见到半夏那小小的白色身影,顾逸轩看着那男子,心中的惊讶不亚于在场众人。

良久,拥吻的一双璧人方才恋恋不舍地离开对方,四目相对,只见南星绝美的脸上微微一笑,眼角闪烁着晶莹,似是有泪珠滑落。男子满眼宠意看着她,修长的手指在南星眼角轻轻划过,拭去她眼角的泪花,轻言道:“傻南星,哭什么?我回来了不好吗?”

声音低沉,微微带着些冷意,但话语却是熟悉得令南星感动。她猛地将扑到男子怀中,双手紧紧攀上他的后背,将整张脸埋在他的胸口,哽咽道:“我是高兴。终于见到夫君你了。”

“半夏大人。”自二人的交谈之中,顾逸轩无比确定,眼前这白发男子,便是半夏无疑。只是他的内丹不是早已被他所用,若非几年的修炼断然不可在如此短的时间之内恢复原身才对。难不成回想方才半夏的状态,又看了看南星,顾逸轩似乎领悟到了什么,当下心中了然如明镜。

“那才是半夏真正的模样?”梦络愣怔地看着半夏现在的样子,只觉不可思议。没想到那样一个小小糯糯的娃娃,其真正的姿态竟然这般俊逸飘然。

“咳咳,二位,虽然逸轩知晓你们夫妻二人难得如此团聚,可现下的情况”见南星、半夏夫妻二人紧紧相拥,沉浸团聚之喜,似乎有些忽视当前的状况,顾逸轩不得不上前,大煞风景地打断二人温馨的团聚。

半夏登时抬起头,白了顾逸轩一眼:“小子,如此煞风景可真是你的本事。”看看周围的景象,半夏心知顾逸轩说得皆是正确,可正因为正确,才更让他不悦。手上的力道一分未松,依旧紧紧抱着南星,将头偏到另一边,不想再理会顾逸轩。

还是南星听到顾逸轩的提醒后,缓缓从半夏怀中抬起头,手轻轻在半夏背部拍了拍,轻声相劝道:“夫君,神武君说得有理,现下还不是咱们团聚的最佳时候,待这里的事情了结后,咱们会百艳争再聚也不迟,好吗?”

既然南星都开口相劝了,半夏自然是听自家媳妇的,即刻松开了手,但双臂还是将南星环在怀内,双眼看着南星,柔情道:“好,我听南星你的。”

顾逸轩在一旁看着,只觉得牙口有些酸倒。暗自腹诽半夏一声,面上依旧一副和善的笑意。

第八十七章 处理

扭曲的面目,不自然裂开的嘴唇,尖锐獠牙显露在外,身上的伤口处流出黑血,还散发着阵阵恶臭,梦络一脸嫌厌地瞅了瞅趴在地上地异人,手上握着随手捡来的长剑,来回翻弄着。

“梦络,别翻了,快过来。”顾逸轩扶着白凤魁将她送到红泪手中,仔细嘱咐她好好照看母亲,转身便看见梦络正拿着不知从哪儿捡来的剑,对着异人拨弄。这丫头倒是胆子大,阁中其余侍从见了那异人,皆是避之不及,有多远躲多远。谁像她那样,不但不避,还兴冲冲地凑上去看个究竟。那异人方才被南星的术法压制,暂时动弹不得,否则就梦络那般靠近,早被生吞活剥了。

听到顾逸轩的呼唤,梦络并未立刻反应,围着异人又转了半圈,方才丢了手中长剑,向顾逸轩的方向奔去。

“你倒是胆子大,寻常女子若是见到满地血腥,骨碎肉残的惨状,早便站不住脚了,偏偏你还巴巴地去看那异人。”手指点着梦络眉心,开口揶揄道。

撅着嘴揉了揉被顾逸轩戳得泛红的眉心,双手抱在胸前娇嗔道:“我是寻常女子吗?”

这么一问,仔细想想似乎也不是。身为前朝公主,便已经有别于寻常二字,再加上她又是凤霖转世的身份,注定了她一生下来就不平凡的命运。

“嗯,的确是不寻常。“顾逸轩微微点头,回答了梦络的话。

见他回答得如此干脆,梦络心中不免有些小得意。这可是他亲口承认她的特别,委实令她开心不已。

“放心,我不过是好奇才想要弄清楚,这究竟是什么怪物。”长相丑陋扭曲,行为怪异,虽然有着平常人的手脚,却如牲畜一般行动,力气其大无穷,一般人三五个成群而上也不见得能够抵挡得住它一击!

啊,是了。眼前这个人乃是梦络而非凤霖,是以她并不知晓魔丹的事,顾逸轩轻叹一气,看来又得给梦络重新将事情再说一遍了。

缓缓开口,将事情的始末真相徐徐道来。只是其中凤霖的部分被他小心的掩藏了起来,否则依着梦络的个性,怕是要打破沙锅问到底了。

知晓事情经过,了解了来龙去脉之后,梦络方对那异人有所了解,看向异人的眼神中厌恶虽然依旧还在,却也消散了不少。

原来他也曾经是个平平凡凡的普通人,却因一次意外而被人割舌试药变得如今这般下场,可叹,可惜。

“原来也不过是个可怜人罢了。”轻柔的语调,阐述出最为扎心的现实,梦络一面感叹,一面惆怅不已。

“你怎么了?”梦络神态的变化引起了顾逸轩的关注,自从知晓凤霖与她便是一人之时,对于梦络的举动他总是格外关注,比之从前更甚!

“听你的故事,他不过是在一次不经意间,误入了他人进行的肮脏的事后方才变得如此敏感小心,那些人为了灭口,方才将他用来试药,如此再让樵夫变为了异人!”简明扼要地将事情经过复述一遍,见顾逸轩不可置否地点点头,遂继续道:“哎,这人我还是说倒霉呢,还是该说庆幸呢。”

“这倒是新鲜,旁人只道异人杀了人,做了恶,如此他便是众人的公敌,遇上他们算自己倒霉。何还会来庆幸的说法。”眼看着顾逸轩一面说,一面又打算伸手在梦络头顶肆意妄为。梦络急忙躲过,双手将顾逸轩的手紧紧握住。

“要说倒霉,他的确是倒霉。不过是因为一点好奇心,撞破了他本不该知晓的秘密,为此遭受横祸。”听起来似乎有点道理,顾逸轩默不作声,待到梦络说完后,微微点了点头

“要说庆幸,这人实在应当庆幸,若非他体魄强健,恐怕魔丹早已将他的精气耗尽,那还有命待到魔丹发作。”长年上山砍柴,体能比之寻常人要强劲数倍,正因如此,他才能存活到这个时候。若是能将魔丹从他体内取出,说不定此人尚还有救。

见梦络道尽观点后便一言不发地站在一旁,小手摩挲着自己的下巴,低头沉思。那专注的模样,从顾逸轩的角度看去,与记忆之中凤霖的样子重叠。

“师父”一声师父唤出口,情难自禁。梦络闻声转过头,疑惑道:“你说什么?”方才自己太过专注思考,只听到顾逸轩出声,却未听清他说了什么。

“无事,只是看你如此专注,开口叫你一声。”还好梦络未注意到他的异样神色,顾逸轩仔细将自己的情绪整理好,恢复以往的神态与梦络道:“好了,莫要在这里挡着侍从们收拾了,随我进去吧,南星他们还等着呢。”随后侧身向一旁的侍从道:“你们先帮忙把那异人抬到前厅,待会儿再处理地室。”

“是。”三五个侍从齐声应道,挽起衣袖合力将异人抬起,慢步走向前厅。

顾逸轩迟疑一刻,还是伸手牵过梦络的手,带着她一踏一步走进了屋内。

前厅,白凤魁正座高堂,换了身干净的衣衫陪着半夏夫妇说着话。

南星被半夏紧紧搂在怀中,既觉着甜蜜又有些无奈,明明安排了两个座位,奈何半夏怎么也不肯松手,无奈之下,南星只得由着他就这么抱着,放着安排好的位置不坐,被他圈在腿上。

“两位的感情看上去很是深厚,着实令人羡慕。”白凤魁看着南星,礼貌微笑道,她是真心羡慕眼前这双璧人,若是她夫君还在,想必他们也同半夏夫妇一样,这般令人羡艳。心中一阵感慨,不觉有些酸楚。

“让阁主见笑了,妾身与夫君乃是太长时间未能像如此相处,遂着实亲昵了些,若给阁主带来不便,南星这厢先行向阁主赔个不是。”轻轻拍了拍半夏箍在自己腰间的手,示意他松一松。半夏会意,当真只是松了一些劲道,让南星有了些活动的空间。手却还是环在她的腰际不肯放下。

南星见状哭笑不得,无奈,谁让这是她的夫君,遂由着他的性子去了,未做过多的纠结。微微弗身低头向白凤魁歉意一笑。

白凤魁也不在意,笑笑摆手对南星道:“南星姑娘无需多礼,你乃是逸轩带回来的客人,方才还出手解救神兵阁之危,说起来也是阁中众人的救命恩人,要说行礼,也该是我这个阁主代阁中之人向你行礼道谢才是。”起身走近南星,伸手将她扶起,见着她腰上那双不肯放下的大手,当下一笑也不再说什么,只是看着南星的一双眼,道:“恕我冒昧,不知姑娘是如何与我儿结交的?”儿子在外结交的朋友,做母亲的自当关心。

“回阁主的话,说起来,神武君倒还是夫君的恩人才是。”怎么说半夏也是在顾逸轩的帮助之下,方才能重见天日,算起来,倒是顾逸轩有礼在先的。

听南星这么一说,半夏倒是不以为意,冷哼一声道:“那小子吸纳了我之内丹,最初的那份恩情我早已还清了。”只要一想到自己的药灵内丹,半夏便气不打一处来。对着白凤魁说话的语气自然也和悦不到哪里去。

“这”白凤魁闻言倒是有些不知所措,半夏冷不防冒出这么一句,她倒真是不知道该如何接下去。

南星回头,伸手在半夏脑门处拍了拍,道:“好了夫君,这件事不是早就过去了吗。再说神武君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之下方才吞了药灵内丹,知晓状况之后还为咱们提供灵力充沛的修炼之地,如若不然,夫君如何能这般迅速便又能恢复真身呢。”宠溺轻柔的语调敲打在半夏心头,果然还是媳妇的声音最能让他心动。一番话落,心中那股子委屈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但面上还是一副冷漠淡然的傲娇模样。

“原来如此。”南星方才的一番话,顺带也为白凤魁解释清楚了事情的由来,原来儿子与眼前二人竟有这般渊源。

“原来如此什么?”门口,顾逸轩牵着梦络缓步踏入房内,在房门外便隐隐听得白凤魁的声音,进门后,脸上带着笑意向白凤魁询问道。

“阁主是好奇神武君与我们究竟是如何相识的,方才南星正是向阁主解释呢。”见着顾逸轩进来,半夏看着他与梦络十指相扣的手,哼了哼,手上一个使劲儿,将南星再次拉回怀中,坐在自己身上。

这人虽然看上去是个成人男子,但行为上,倒还是孩子一样的心性。梦络将半夏的神态与动作悉数看在眼里,当下暗笑道。

“那异人呢?”见只有顾逸轩与梦络,白凤魁向二人身后看了看,方才瞧见那三五侍从正抬着异人的身体亦步亦趋地走上前来。

“半夏大人。”放开梦络的手,顾逸轩缓步踱至半夏身前,微微鞠躬拱手有礼道:“这异人还得请半夏大人稍费心思,帮忙看看可好。”

这小子礼数倒还周到,半夏轻咳一声,随即故作正经道:“那,咳,看你这么诚恳的份上,本王,本王就勉为其难,帮你看看好了。”南星在一旁忍不住掩唇轻笑,自己这夫君就是这样的性子,本就有心帮忙,还非得做出这般高冷的模样,让别人先开口。

啊,她没看错,还真是小孩子的个性。梦络心中暗自翻了个白眼,对着半夏一通腹诽,亏她方才还为这人的容颜倾倒,没想到他竟然如此幼稚,与顾逸轩相比可相去甚远。嗯?思及至此,梦络心头微微一惊,她怎会突然将这人与顾逸轩作比较,脸上蓦然绯红。

“梦络?”侧目瞥见梦络的脸色赤红发热,顾逸轩伸手用手背贴在梦络额头试了试温度,嗯,有些发烫。弯下腰,与梦络齐平而视,却见她脸色越发的涨红,小手局促不安的搅动着。这小女儿的姿态顾逸轩上下打量片刻,心中顿然明了,脸上不禁得意一笑,故意再将二人距离拉近,看着梦络道:“你,在害羞?”

“才没有!”顾逸轩话音刚落,梦络便抱胸抬头反驳道,一双水眸瞪着顾逸轩,那娇羞的模样倒映在顾逸轩眼中,倒是别有一番风味。

第八十八章 取丹

见梦络这幅傲娇的姿态,顾逸轩嘴角微微一勾,不再言语。罢了,这丫头的脸皮薄,若再过分调侃,恐怕她是真的要恼了。顺着她的话轻轻点头,附和道:“好好好,没有。你说什么那便是什么。”大手在她的脑袋上抚摸一阵,顺了顺她略微炸起毛发。

红着脸,静静地抱着胸安静地让顾逸轩顺着头发,梦络难得没有急的跳脚。白凤魁在一旁看着,眼中的神色从调侃逐渐变得有些复杂。顾逸轩看着梦络的眼神,与他看着凤霖的时候如出一辙,不知现在他的眼中,看到的究竟是谁?

半夏此时拥着南星起身,揽着她来到那异人面前。只见他手腕之处,一道整齐的切口映入眼帘,四处看了看后,向一旁等待的侍从询问道:“他被切下的那只手呢?”不舍地放开南星,俯身蹲下指着异人断腕的地方。

侍从们面面相觑,不一会儿,带头的那位从身后拿出一个被血染红包裹,血液已经凝固干涸,呈现出褐红的颜色。双手将包裹呈到半夏面前,恭恭敬敬道:“这便是异人被斩下的断手。”

半夏伸手接过包裹,闭目之间,包裹便自行解开,露出层层包裹之下的那只断手。将手拿近眼前,仔细观察,这手倒是未像那昏睡的异人那般,肤色黝黑,看上去倒是一只正常人的手,肤理纹路正常,也没有丝毫魔气,就连斩断之处的血肉,也与正常人无异,只是这手指之上所沾的鲜血,气息似乎与断口处相差极大。

“这手是如何被切下的?”半夏拿着那只断手,转身朝向顾逸轩问道。

顾逸轩侧身放下抚弄梦络发丝的手,转过头看了看半夏,眼光在那只断手之上扫过,略微回忆片刻方才开口答道:“逸轩记得,这手是在樵夫变为异人之初,因袭击逸轩方才不得已斩断的。”

“袭击你?”抓住重点,半夏挑了挑眉,狐疑问道:“虽然你现在的功夫不过恢复了七八成,但对付这等异物也当是轻而易举,怎还会被这邪物攻击?”

顾逸轩闻言微微一笑,撩起自己的衣袖,露出自己缠着绷带的手臂朝半夏扬了扬道:“纵然逸轩能制服这异人,可也总有疏忽的时候,还望半夏大人莫要取笑才好。”当时白凤魁与神兵阁众侍从皆在身边,如若贸然全力相对,唯恐伤了身边之人。

半夏闻言,不觉有些好笑,原来这小子也会有疏忽的时候啊,以后倒是可以好好揶揄揶揄。如此想着,脸上便浮现出一丝得意的笑意。

南星见他这模样,知道半夏又分心想着其他的事情了,遂莲步走上前去,纤纤玉指轻扣,在半夏眉心敲道:“好啦夫君,莫要玩笑了,赶紧帮忙做正事才是真。”

“好,听南星的。”自家媳妇的话是一定要听的,既然南星已经开口,半夏自然言听计从。踱步在异人身边来来回回观察半晌,只见他腰腹之处,碧绿幽暗的光若隐若现,眼神顿时变得严肃。

“小子,过来。”低着头,全神贯注地看着异人腰腹忽隐忽闪的光,头也不抬地向顾逸轩招招手,示意他到自己身边来。

“半夏大人可是有什么发现?”顾逸轩应他的招呼,眨眼间便来到半夏身边,顺着他的视线看向异人腰腹之处,顿时脸色惊变!

“这是”他记得方才他已经刺穿了这腰腹,然而现在看来,异人身上的道道伤痕已经悉数消失,腰腹间的幽光正越发闪亮!忽然!异人的身体猛然抽搐,四肢不断抖动!

“啊”裂开的血口之中再次发出轻微的嘶吼之声,这怪物,才隔了多久,便要醒了?!

半夏与顾逸轩惊愕相视,二人心中果断下了同一个决定!如此看来,这魔丹当是有无尽治愈的效能,如若不将魔丹从异人身上取出,无论他们将他击败多少次,也无法将其斩杀!

“布阵!压住他!”半夏顿时向后退了数步,双眼紧盯着那抽搐不已的异人,正色开口向顾逸轩一声令下,自己双臂抡起,饱提真元!

丝毫不敢懈怠,顾逸轩自怀中抽出一道空白符咒,指尖凝聚真气,疾速在符纸之上划动,光芒闪烁之间,符印即刻结成!将符纸掷向异人方向,于其头顶悬浮,念力相催,只见骤然间,万丈金光从符纸之中散出,道道光芒化作条条锁链,攀附在异人手脚身体之上,牢牢将其束缚,分毫不得动弹!

“乙木之术破丹!”只见半夏掌心凝气,直对异人方向,强劲真气瞬时灌入异人腰腹处,引得异人登时嘶嚎惨叫!声音振聋发聩!少顷五指张开,指节扣向掌心之处,异人痛苦不堪,四肢挣扎撕扯着束缚身上的金光锁链!

“稳住他!莫要让他挣脱束缚!”异人的力量奇大无比,再加上痛苦使他疯狂地挣扎,闹得房内混乱无比!半夏见他那阵势,担心他如此暴力挣扎会挣脱束缚,遂开口提醒顾逸轩。

内息再次猛提,只见金光更加闪耀,亮得愈发刺眼!束缚在异人身上的力量越发的强大,锁链缓缓收紧,将其行动束缚得更加厉害!

好不容易在那腰腹之处,探到了魔丹所在,半夏缓缓将手向自身收回,只见那灌入异人体内的真气,亦随着他之动作而逐渐从异人体内窜出!真气之中,包裹着一团碧绿的光团,仔细看去,那光团的来源竟是一颗小小的药丸!

魔丹!?终于将魔丹引出异人体内了,顾逸轩心下一阵欣喜,手上的力道骤然有些松懈。

“小子!莫要掉以轻心!”身上的束缚因施力者的松懈而放松了不少,异人登时猛然发力,欲将枷锁悉数挣脱!半夏见此危急之况即刻高声向顾逸轩喝道!方才令他及时回神,心中万分抱歉,再次催动内元,死死将异人禁锢住!

好在臭小子及时回了神,否则情势便真的危险了。收回自己的注意力,将全部精力悉数集中在魔丹之上!五指成爪缓慢引出魔丹,乙木之气包裹着魔丹将其带到半夏手中!

“收!”魔丹已到手,半夏立即收了招式,顾逸轩也随之收势。翻掌转下,静静平息自己体内的真气。

将手中的魔丹塞入那只断手之中,半夏方才舒了一口气。

再看那异人状态,扭曲的面孔已经逐渐恢复到樵夫往日的模样,遍体鳞伤地昏睡在地。白凤魁急急走上前去,低头仔细看了看,随后向半夏问道:“他这是恢复原状了吗?”

半夏嗯了一声,突觉头脑发晕,双腿无力,双眼前顿时一片黑暗降临!

“夫君!?”南星见状急急迎上,伸手欲扶住半夏倒下的身体,刚才碰上他的身躯,又见一阵白雾散开,半夏又成了小小糯糯的团子模样。软软小小的身子抱着塞有魔丹的断手,紧闭着双眼被南星抱在怀中。

“他怎么又变回小孩子了?”梦络见此一幕,不禁问道。

顾逸轩见状,走上前去,伸手戳了戳半夏的小脸,又在他的手腕处探了探,真元耗尽,内息不稳。想来是因为方才取丹之时耗费太多修为,导致真身无法持续,只得再次化作小孩模样才能得以休养吧。

“夫君他如何?”南星焦急的神色浮现面上,忧心地对顾逸轩发问道。

微微摇摇头,顾逸轩向南星抱以安抚一笑,轻声安慰道:“南星姑娘大可放心,半夏大人不过是修为使用过度,方才以小儿之身休养生息,相信静养几日之后便可清醒。”只要人没事便好,南星低头看向半夏,满目柔情,夫君,你可要好好调养,南星会等着你再次恢复真身的。

“这断手”从半夏怀中将断手拿过,顾逸轩将其把玩在手中,向南星询问道:“为何半夏大人会将魔丹放入断手之中?”如此举动当真令他有些不解。

“魔丹乃是灵性之物,一旦接触人体便无法独自留存于世。要将取出的魔丹好好保存,唯一的办法就是将它塞入人的肉体之中。但如若埋入活人身体,那人便会同这樵夫一样,为魔丹所控,化作食人怪物,遂这断手当是极好的选择。”南星轻言细语地一番解释,让顾逸轩心中登时明朗。半夏心思倒是缜密。

“母亲,这樵夫兄弟方才被取出魔丹,加上浑身伤痕,身体现下当是极度虚弱,有劳您照看,待他养好伤,逸轩还欲向他询问消息。”当年嗜血堂炼制的魔丹可不止一颗,如若剩下的魔丹都被那韩公子等人用活人试药,恐怕与这樵夫境遇相同的,大有人在。若是不加以调查管制,不知哪一天,哪个地方就会出现尸骸遍地的惨状了。意识到事情严重性的顾逸轩,低眼看着地上昏迷不醒的樵夫,如今之计,便是待这樵夫醒来,看能否从他身上找寻到那些施暴之人的线索,唯有找到源头,方才能从根本上解决他心头的忧患。

“嗯,为母知晓。”白凤魁点点头,对一旁候命的侍从吩咐道:“你们将他带回客房,好生照料,待他醒来立即向我汇报,知道吗?”

“是,阁主。”侍从们低头弯腰,恭敬回道。

今夜当真是混乱之夜,顾逸轩仰望天际,回想今夜发生的一切,不禁长舒一口气。少顷,方才缓过神,转头对白凤魁道:“母亲,今夜辛苦了。”

白凤魁拍了拍顾逸轩的肩头,轻声言道:“无妨。今夜之事实在太过令人惊异,好不容易告一段落想必大家都累了,我会命人准备客房给南星姑娘和半夏大人,大家今夜不如各自回房歇息,明日再做后续安排如何?”

轻声唤来红泪,吩咐她即刻整理一间客房与南星夫妇,众人闻言,纷纷点头表示赞同。相互道了安,便各自回房歇息。

第八十九章 难题

翌日清晨,顾逸轩尚未苏醒,便觉房间内多了一丝人息,熟悉的气息传入鼻息,顾逸轩翻了个身,连眼睛也未张开,挥手便是一招朝着那多出来的人掷去。

“哇!你谋杀啊!”林枫急急躲开顾逸轩的攻击,敏捷地跳到一旁,躲在房柱后面,朝着顾逸轩地方向探出一颗头,惊叫一声。

“一大清早便来神兵阁,进门也不敲个门,看来我得好好与林夫人聊聊你的礼数问题。”这小子,一开口便如此大声,实在聒噪得很。看来自己清早的安稳觉是睡不成了,翻被起身,坐直了身子,双眼微眯瞥向林枫,脸上尽是未睡饱觉的困意。

“啧啧啧,看样子昨晚你折腾得够呛啊。”鲜少见到顾逸轩这般困倦的模样,林枫顿时好了伤疤忘了疼,眨眼闪至顾逸轩面前,将脸凑得与顾逸轩仅有一指之隔,一脸好奇地看着顾逸轩。

“哼!”白了林枫一眼,一巴掌拍在他的脸上,用力将他推开,掀开被褥下床,自行穿戴好衣衫。昨夜神兵阁众人都累得够呛,这时候想必母亲、梦络她们尚未清醒,林枫这厮究竟怎么进来的?一脸狐疑撇向一旁可怜兮兮仰着脸望着他的林枫,开口问道:“你翻墙进来的?”

“嘿!我林枫向来行得端坐得正,来你神兵阁还需要翻墙?那我成什么人了?”听顾逸轩这般猜测,林枫登时一改方才可怜的神态,换上一脸正色,侃侃而道。

不管你是什么人,总之不是什么正经人。顾逸轩一脸嫌弃地瞅了他一眼,随后暗自摇了摇头,转过头拿起脸盆,自行打了洗脸水擦洗。林枫一路跟在他后面念叨:“我是今早听闻神兵阁昨夜发生动乱,连早饭都没来得及吃就匆匆跑过来确认你的安危。这门嘛,自然是女墙上的守卫帮忙开的。”女墙之上的守卫,可不止男子,还有不少身手不凡的侍女在上面轮岗。他林枫在神兵阁中有多受侍女们的欢迎,顾逸轩还不知道么。说出最后半句之时,林枫的语气之中透露出几分得意之色。

洗漱完毕的顾逸轩将毛巾搭在架子上,这才转过身,面带微笑看着林枫。

完,这小子每次这样笑着看他准没什么好事,林枫登时汗毛竖起,扭头便想跑,刚才有所动作,便觉肩膀上重重一拍,领口处一阵压迫,一股重力将他拎住向后拉扯。

“顾老弟,啊不,顾大哥,你,咳咳,松手,松手,咱们有话好说,哈哈,好说。”每到这种时候,林枫总是会这般狗腿地向顾逸轩求饶。

“你倒是在我神兵阁中人气颇高啊。”想想他那些侍女们,每每见到林枫都如此热切,当真让他这个正主有些不爽。趁着众人尚未苏醒,便好好拿林枫这小子出出气也是极好的。

“不高,不高。大哥你过奖了。你看,你神兵阁中的这些侍女各个貌美如花,满腹经纶,怎会瞧得上我这等崇尚武学的粗人,待见我不过是看在老哥你的面子上。莫要激动,莫要激动。”林枫拧着身子,双手握在顾逸轩拎着领子的手背上,急急开口奉承。乖乖,这小子的表情好像下一秒就能把他吃了一样。他这是造了什么孽,原本一片好心,一大早起来听到神兵阁有异状便马不停蹄地赶来,就是为了确认顾逸轩安危,怎得现在还落得这等田地。苍天无眼啊!他当真是命苦啊!

“得了,你小子少来这套。”笑骂一声,顾逸轩登时松开了钳制住林枫的手,放了他自由呼吸。林枫倒是义气,一听到神兵阁有异,第一个赶来问候,他顾逸轩并非不明事理的主,打闹归打闹,但林枫对他究竟如何,他心知肚明。说实话,睁眼看见他一脸风尘仆仆地站在他面前时,心中早已感动非常,只是碍于脸面,不好表现出来罢了。

见顾逸轩对自己恢复平常的相处方式,林枫笑了笑,这才是顾逸轩正常的状态。转了转僵硬的脖子,随后一脸疑惑向顾逸轩仔细问道:“诶,说正事,今早我接到密报,说神兵阁昨夜出现动荡,情况万分紧急。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你倒是先告诉我,这个消息,究竟是谁告诉你的?”密报?谁的密报?昨夜神兵阁中的人可是都为了对付异人忙得不可开交,根本不可能有人有那种闲工夫给林枫捎信。

“你也太小看京城之中消息的传播了吧。”林枫睁大了眼看着顾逸轩,这小子入京这么久,竟不知道这京城之中,传得最快的,便是各种各样的消息吗?

“说实话,我还真没想到这消息能传得这般迅速。”顾逸轩老老实实地点点头,承认自己对这事儿知晓甚少。

“咳咳。”好不容易逮着个机会能给顾逸轩讲课,林枫断是不会错过的,遂故作正经地清了清嗓子,一字一顿地向他解释道:“你可别忘了,你现在可是皇上亲封的神武君,是两位皇子争相抢夺的人才。神兵阁又是军需提供的重要场所,如何不引人注意。虽然神兵阁地处隐蔽,但总归还是在天子管辖范围之中,皇上与两位皇子时时刻刻都关注着神兵阁的一举一动。就像昨夜神兵阁的异动,想必今早不止是我,两位皇子处也早就知晓了。”只是那两位还没登门造访罢了。

“原来如此。”林枫分析得不无道理。这一点,倒是他之前有些疏忽了。

“哎,你倒是跟我说说昨夜究竟发生了什么?”虽然知道神兵阁昨夜有异动,可具体发生了什么,除了神兵阁中的人,其余人一无所知。林枫也不过好奇心起,想了解清楚,说不定他还能够帮上什么忙。

顾逸轩低头沉吟半晌,细细在心中思量着,告诉林枫也不是不可,总归他是自己信任的人,本事能力也不小,若是告诉他,指不定能有些帮助。如此分析之后,顾逸轩暗自下了个决心。

抬头看向林枫,伸手指着房内茶案,示意他坐下,随后将昨夜发生的一切悉数讲与林枫听。

“什么?!魔丹异人?!”了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林枫登时起身大叫一声,顾逸轩鄙夷地白了他一眼,伸出一只手指放在唇上,轻轻“嘘”了一声,随后道:“你要是再大声点,十里之外的聋子都能听得到了。”

这小子就是这点,一惊一乍的,想他与秦怀素在一起这么些年,怎么没学到人姑娘身上那股子安宁沉着的性子,他究竟何时才能够稳重一些。扶额摇了摇头,顾逸轩对林枫当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诶,嘿嘿嘿,抱歉啊顾老弟,只是这个消息实在是太过令人惊愕,我一时间太过激动了。”见顾逸轩无奈的模样,林枫赶紧陪着笑,将音量逐渐降了下来。

“不过,你说的魔丹,当真是当年嗜血堂遗留在外的那批?”仅仅通过他人回忆看到的,不会有什么偏差吧。林枫实在不愿相信那等邪物的存在,当年嗜血堂一案,惊愕天下,对于魔丹他亦有所耳闻。

“我确信,那就是嗜血堂当时炼制出来,未被人找到的那一批。”顾逸轩走至床头,从枕头下拿出一个锦盒,将其轻轻放在茶案之上。

“这是什么?”林枫左右看了看眼前的锦盒,方方正正,与寻常的锦盒没什么两样。一脸疑惑地看向顾逸轩。

只见顾逸轩冲他努努嘴,抬起下巴指了指这锦盒,冲他道:“自己打开看看。”林枫迟疑了一会儿,随后伸手覆上锦盒,用力一开,锦盒之中所存放的物件着实吓了他一跳!

“这是!”一只被整齐截断的人手静静地躺在锦盒中央,切口之处,隐隐闪着微微碧色之光,极其诡谲。

“这手,便是从那异人身上斩下来的。当时出手斩落,只是为了脱离那异人的禁锢,现下这只手被用作盛放魔丹的容器。”顾逸轩简明扼要地向林枫解释道。

这倒是着实诡异得很,林枫默默咽了咽口水,听了顾逸轩的解释后,再次将目光投向锦盒之中那只静静躺着的手,硬着头皮伸手将其从锦盒之中拿出,左右掂量。

嗯,似乎也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见这手没有异状,林枫便放心大胆地将手在双手之间抛来抛去扔着玩儿。谁之,突然一下,碧光一闪!被林枫抛掷在半空中的手,手指突然一抽,登时五指成爪急速向林枫抓去!

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林枫一时未反应过来,便愣怔当场,眼见这那手快要袭上林枫,一招术法闪瞬而过,正好击中断口碧光闪烁之处!少顷,那袭向林枫的手登时如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失了力道,成爪的五指即刻松散开来。自空中落下,坠落在地。

此后片刻,林枫才逐渐回过神来,转身低头看向现在静静躺在地上的诡异断手,额上的冷汗顺着鬓角滑落,滴在地上绽出一滴水花。

“这是…什么鬼东西。”缓缓吐出一句,惊愕之感尚未消失,林枫睁大了双眼对上顾逸轩的视线,伸手擦了擦额上的冷汗。

“诚如你方才所见,这断手中的魔丹,有着操控一切的力量。目前,我尚不知晓有何方法能够将它克制住。”顾逸轩严肃地看着林枫,俯身捡起地上的断手,再次将它放入锦盒之中。待锦盒盖好,指尖微烁,在锦盒之上画好一道符印,将其封印。

“没有办法克制…”林枫重复着顾逸轩方才的话,再次瞄了瞄那封装着断手的锦盒,心中升腾起一阵不安,他总觉得,这锦盒之中的魔丹,会引起更大的风波。

“既然无法克制,为何不直接毁了去?”林枫不解,既是无可控制之物,与其留着它埋下隐患,不如就地将它消挫岂不皆大欢喜。

“林枫,嗜血堂当年炼制的魔丹不止一颗,除了这一颗,还有其他的流落在外。与其大海捞针一样一颗颗去寻,不如利用当前这一颗引出剩余的魔丹,一举摧毁。”一颗魔丹便是一个不定时的隐患,随时可能引发极大的危害。顾逸轩如此做,也是经过了细致考量的。

不可置否地点点头,林枫知晓顾逸轩所说乃是事实,只是这魔丹,究竟应当如何克制,却是一个极大的难题。

第九十章 刺激

“既然你心中已有计划,那么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总得寻个方法先将这魔丹的隐患去除了才好。否则谁知道待下次,这魔丹再次失控之时,顾逸轩还能否控制得住。

林枫所说的,顾逸轩自有考虑过,可如今,除了暂且将魔丹封印之外,他尚且没有寻到什么好办法能够克制得住魔丹的爆发。只能慢慢研究,寻求解法。

见顾逸轩沉默不语,林枫知晓,他尚未想到解决之法,内心不禁暗叹一声,手握半拳,对着顾逸轩的胸口轻轻一捶道:“莫要着急,解决之策满满找寻便是。”虽然他也心有不安,可除了耗费时间寻找克制方法,无谓的担忧无济于事。

“嗯。”顾逸轩微微点头应道,这次他难得没有反驳林枫的意见。

“对了,你们府上的阿武现在如何?可有查问到什么消息?”看着林枫,顾逸轩突然想起上次林府捉内贼时,暴露身份的阿武。遂开口向林枫问道。

问及此人,林枫顿时一改脸上轻松之色,嘴角下榻,双眼在提到阿武之际眸中神色顿变:“以后,林家再无阿武这个人。”

“怎么回事?”这不像林枫的作风,凭他对林枫的了解,做为领兵少将,他是最为痛恨阿武这样的叛徒。今日抓住,他本以为林枫会狠狠重罚,最后痛快淋漓地将此人抛诸脑后,待日后提及也定然一副大仇得报的爽快神色。但今日看来,却与他所想相去甚远。这令顾逸轩有些疑惑。

“阿武他,做了什么?”定是阿武做了什么令林枫无法无法接受的事,才会令林枫如此态度。

“逸轩,你知道被信任的人背叛,是怎样的失望么……”难得林枫正唤其名,想来心中是真的对阿武背叛一事失望透顶。

轻叹一声,林枫这一问他还真是一时之间无法回答。

“林兄,莫要这般沮丧,我知晓阿武于你不单是府中侍从,你待他更如兄弟。他这么做你定然一时之间难以接受,逸轩在此深表遗憾。”他作为一个外人,也只能像这般陪着林枫说说话,宽慰几句,最终还是得林枫迈过这个坎儿。

“哎。”林枫一声叹息,看了看顾逸轩,微微苦笑:“顾老弟,不瞒你说,若真是仅仅阿武背叛这档子事儿我倒没有这般难受了。”话至此处,顿了顿,随后再次开口道:“阿武,打伤我爹逃走了。”

“林帅受伤了?!”顾逸轩此次也有些惊愕,想不到阿武那孩子竟然出手伤人逃逸,难怪林枫这般失望。

“嗯,因阿武在林家待了数年,爹他又是念旧情的,对他并未多有防备,遂被那小子钻了空子,暗招打伤爹后,从林家逃走了。爹的伤说重不重,说轻也是不轻的,一刀干净地切入肋骨下方三寸,受了些皮外伤,并未伤及内腑。以前同那小子切磋之时,他出招光明磊落,从未做过这般下作手段,不知道是从哪儿学的这些脏东西!”说起阿武,林枫的情绪逐渐变得有些激动,说到最后,竟一拳砸在案几之上,发出一声巨响。

“你也别这般激动,冷静一些。既然阿武人跑了,可需要神兵阁派人帮你寻一寻?”若非是林枫,顾逸轩断然不会主动提出这个建议。

林枫闻言,心下一暖,他知道顾逸轩是真心想帮他,但这乃是他林府自己的事情,便该由他林家自己解决,遂摇了摇头向顾逸轩道:“这件事,林家自会着人解决,你这边不是还有一堆事情要处理么,断不能再给你添负累了。”

他指的,除了魔丹一事,还有齐慕笙与齐宇恒两个皇子之间的争斗。

林枫所言有理,顾逸轩闻言点了点头,随后向他道:“若是遇到需要帮忙的地方,但说无妨,逸轩自当全力相助!”

此时,林枫的脸上方才又挂上了往日的微笑,抬手便在顾逸轩肩头重重一拍,大大咧咧地笑道:“好兄弟!有你这句话,我林枫就算今后被你多揍几拳也值了!”

这话说的,好像他顾逸轩长期虐待他似的。不过这才是林枫令人讨喜的地方,此次换不与他计较,承了他的力道,微微一笑。

“嗯?林公子来了啊。”门前,梦络轻踏莲步开到顾逸轩门前,她本是来看看顾逸轩起床了没,却意外在他房中见到了林枫,不禁有些惊讶。

“哟,梦络美人。”林枫转头见到梦络便一脸笑意,朝她挥了挥手,大步向梦络的方向走去,方才踏出两步,只觉身后一紧,回头看去,只见腰间一只大手死死拽住自己的衣带,再看看顾逸轩,老兄脸上又是一副让他毛骨悚然的微笑。

方才还道这人有些林家少将的风范了,没想到一见到貌美女子,还是这般不中用的模样,顾逸轩低叹一声,看似自言自语开口道:“哎,近日的事情实在太过繁多,让逸轩着实有些乏累,不知秦姑娘最近是否得空,不若改明儿逸轩便去琴韵阁拜访拜访,顺便”抬眼瞥了林枫一眼,继续道:“顺便告诉她你近日的状况如何?”隐隐的威胁让林枫登时停下了脚步,急急转过身,陪着一脸笑向顾逸轩求饶道:“顾老弟,不不不,顾大哥,你可饶了我吧。阿武这事儿我是断然不愿告诉怀素的,你也知道,一个琴韵阁已经够她忙活的了,再要让她知道阿武那小叛徒的事儿,可不知道又得让她担心到什么程度了。”见顾逸轩一脸沉着,自顾自地喝着茶,丝毫不理会自己,林枫连忙转头,向梦络使了个眼神,让她帮个忙,在顾逸轩面前说说情。

梦络见他这般姿态,当下轻微一笑,掩着嘴唇偷笑一阵,随后整理好自己的表情,轻咳一声,走到顾逸轩面前道:“那个,少爷啊,你看这林公子已经这般求你了,你就开口应他一句,好歹让人心安啊。”

这丫头还敢替他求情?剑眉眉梢微扬,这小子倒是本事见长啊,竟攒动梦络来给他说话。顾逸轩当下心中一阵泛酸,抬眼瞪了梦络一眼后,又恢复到平常的神色。

嗯?不仅不搭理她,还给她脸色看?顾逸轩这是睡傻了吗?梦络眨巴眨巴眼睛,在顾逸轩面前左晃晃,右晃晃。发现自己站在哪边,顾逸轩的头就偏向另一边,这小子,一早起来抽什么风呢。

“嗯!别转了,你不晕我都晕了!”低头俯身,双手捧着顾逸轩的脸,让他正对自己:“你做什么这般躲闪。”

脸上的小手温热,轻轻一嗅还能闻到阵阵少女的芬芳,顾逸轩由着梦络这般动作,双眼盯着她的水眸看了半晌,随后徒自笑出了声:“呵呵。”他这样子,从旁人的角度看来,该是有多么稚气。

林枫在一旁见二人这般相处方式,心中有些明朗,一脸坏笑地坐在一旁,拿着一杯茶自顾自地喝起来。顾逸轩这小子铁定对梦络丫头有意思,之前他便觉着,顾逸轩对梦络比之寻常女子有所不同,今日一见,不过是让他心中更加笃定了自己的想法罢了。

难得看顾逸轩被人这般对待,他倒是要好好看看,梦络丫头还能给他带来怎样的震撼。

大手握住梦络置于自己脸上的一双素手,轻轻将其拉下,包在手心,冲着梦络微微一笑道:“我躲闪,不过是因为心中有些不舒爽。”

不舒爽?梦络歪了歪脑袋,回想方才顾逸轩的姿态,以及自己的行为,脸上登时绯红一片,这人,说的不舒爽难道是

“你,你有什么不舒爽的?”稍稍用劲,想要将自己的双手抽出来,奈何顾逸轩根本毫无放手的意思,无奈,梦络只得放弃了挣扎,罢了罢了,握着就握着吧,反正也不会掉块肉什么的。只是脸上的温度越来越高,顾逸轩看着她的视线也逐渐变得火热,让她根本无法直视,只得将脑袋偏向一旁。

顾逸轩的眼中,梦络这般小女人的害羞姿态着实戳中了他心中最为柔软的一处。师父,今生能与你这般相处,倒也不错。以前的师父,面对他时,总是一副从容不迫,冷静沉着的模样,就连承认她对自己的感情之时,也是那般沉静。转世后,梦络的这些女儿之姿,在他看来,倒是别有一番滋味,着实喜欢的紧。

怀中的凤凰令再次闪烁微光,相互感应,梦络腰间的血玉也随之发出微微红光。

手上的力道突然大了起来,梦络一个不稳,便被顾逸轩拉至怀中,腰间被他紧紧搂住,一双白净的手轻轻抵在顾逸轩的胸口。

心下登时一惊,除了皇兄以外,她还没跟其他的男子这般亲昵地接触过。梦络顿时觉得不知所措,双眼四处乱扫,不知道应该看向何处。

一旁的林枫一口茶包在嘴中,看着眼前一幕亦受惊不小。一不留神,茶水便呛住了口鼻。

“咳咳咳!”林枫被呛得咳嗽不止,顾逸轩他,他,他是不是已经忘了这里还有他在?!

“嗯?你还在啊……”听到林枫的咳嗽声,顾逸轩方才转过头,看了林枫一眼如此道。

果然是将他忘了,林枫擦了擦嘴角的水渍,向天放了个白眼,独自哀嚎:“你这小子,见色忘义!重色轻友!”

梦络听林枫此言,顿时将头抵在顾逸轩肩头,动了动身子,想要从顾逸轩怀中起身,奈何顾逸轩手上的力道更加大了几分,手臂一紧,将二人之间的距离拉得越发的近了些。

耳边,一阵温热的风吹过,顾逸轩靠近梦络耳侧,低语轻声道:“放松些,无需如此紧张。”

腰间的血玉随着主人的心绪顿时红光乍现,林枫见状,一脸震惊!

这什么情况!?梦络丫头的身上,怎会出现这等刺眼的赤色光芒!

却见顾逸轩脸上笑意更深,紧紧搂着梦络,与她一同被这红光包裹其中。

第九十一章 关心

“顾老弟?!”赤红光芒将顾逸轩与梦络齐齐包裹其中,林枫从未见过这等诡异场景,不觉心中有些担心,放下手中茶杯,起身大叫一声。

这一次的红光比之前两次更为刺眼闪耀,持续了足足一盏茶的功夫方才逐渐退散。余光尚未消散,只听走廊之中急促的脚步声纷沓而至,不一会儿顾逸轩房前便聚集了不少人。

“怎么回事?!”白凤魁披了件外衣便匆匆赶来,手上还提着自己的陌刀。经过昨日之事,神兵阁中稍有异样,便让白凤魁警惕提至最高。南星抱着还在朦胧之中的半夏亦跟在她后面急急而来。

林枫回头见到众人,即刻迎上去,向白凤魁道:“见过沈阁主,方才我不过在一旁喝茶,看着顾老弟与梦络打情骂俏,突然便闪现一道刺眼红光,这光芒来得诡异,着实令人有些担心。”听到打情骂俏四个字,白凤魁眉梢微微一抬,南星更是在其身后偷笑一声。

余光逐渐消散,众人向林枫身后看去,只见梦络依旧被顾逸轩牢牢揽在怀中,侧坐在其腿上,头靠在其肩膀处,一副含羞的女儿模样。

握紧陌刀的手指逐渐松下,将其向后一扔,丢给了跟随而来的红泪。踱步走进了顾逸轩的房中,在他对面坐下,看了看面前相拥的二人,脸上闪过一丝不明所以的笑容:“吾儿可能向为母解释解释,这是何意?”

还未等顾逸轩发话,只听得“梦络”轻声一笑,将头从顾逸轩的肩胛抬起,红唇轻启唤了声:“顾夫人。”这令白凤魁稍稍愣怔,片刻后方才缓过神来:“阿霖,难不成方才那红光竟是你?”对于凤霖与梦络共存一体之事,白凤魁本就满心疑问,原是想待顾逸轩有空之后再细细询问,但今日这般,她心中的好奇便无可压制。

“阿霖?”林枫挠了挠头,凑近了“梦络”上下打量,却被顾逸轩一把按在脸上,推开了一些距离。

“唔!顾老弟,放手放手,我不靠近便是了。”这小子护梦络护得这么紧,以前也没见他这般宝贝。待他向后退了几步,顾逸轩按在他脸上的手才缓缓挪开。委屈巴巴地撇了撇嘴,轻步踱至白凤魁身后,他就不信,在沈阁主身后躲着,这小子还能欺负他。

“沈阁主,这是怎么回事?您为何叫梦络阿霖?”看白凤魁的样子,像是知道些什么,反正问顾老弟,他也不会老老实实跟他讲,不如直接向白凤魁发问。林枫低下头,一副虚心受教的表情。

只见白凤魁抬眼看看他,随即垂目轻言道:“具体的情况,我也不是很清楚,现在只知道凤霖与梦络共存一体,二人时常会交错出现,只是不知这时机究竟是何时。”白凤魁将自己所知晓的,悉数告知了林枫。

一体双魂?!这倒是新奇。林枫听闻这等消息,心中委实觉得有趣。那么现在,面前这个,就是顾逸轩的师父凤霖咯?

记忆之中,他也只与凤霖有过数面之缘,对她的印象,除了修为高深,道法超绝之外,便是她玲珑娇小的身量。明明比顾逸轩的年岁大,却顶着一副豆蔻少女的姿态,初次见面之时,还因此闹了不少笑话。

“凤霖,前辈?”迟疑地对着凤霖开口唤道,只见凤霖微微一笑,在顾逸轩怀中换了个姿势,正面朝着白凤魁等人,背靠着顾逸轩,舒适地半躺在其怀中。顾逸轩对此倒是乐见其成,松了松臂膀,由着凤霖寻了个舒服的位置。

“林家小儿已经长这么大了。”纤纤玉指轻轻抬起,指向林枫,一道赤红真气缓缓窜出,犹如游蛇一般在主人的操控之下攀上林枫的肩颈。

在林枫颈部游移片刻后,方才逐渐撤回。此期间,林枫站得笔直,丝毫不敢动弹。笑话,凤霖的修为如何,他可是知道的一清二楚,此番她是在探测自己体内的真气,如若乱动半分,恐怕走火入魔。待那道赤红真气离开自己身体后,林枫方才大大地舒了一口气,身体也放松了不少。

“呵,瞧你那紧张的怂样。”顾逸轩在一旁看着林枫面对凤霖探息之时紧张的样子,不禁微微一笑,出口揶揄道。随后低头,在凤霖耳边喃喃耳语,逗得凤霖连连轻笑。

“呵呵呵。”水眸盈盈,巧笑倩兮,笑靥如花,美人如画说的便是凤霖此时的神态。

见顾逸轩一面逗着凤霖,一面不时抬头看看自己,林枫知道,顾逸轩又在拿他打趣,遂不满冲他叫道:“顾老弟,你又在凤霖前辈面前说了我什么坏话?”定是说了他什么糗事,才会让凤霖笑得这般开怀。

“放心,不过是揶揄你方才的紧张神态罢了。”凤霖轻掩朱唇,替顾逸轩向林枫回答道。

是吗?抬起一边的眉毛,林枫明显一副不相信的神色。

“你觉得,你还有什么新鲜的糗事,是我能讲与师父的?”顾逸轩抬头,与他对上,一脸的笑意看得他背后有些颤抖。仔细一想,似乎他说得也有道理,从小到大他的糗事,顾逸轩都知道,再加上他以往日日夜夜与凤霖相处,怎会不与凤霖交流。想必凤霖对于他以往的事,也听了不少。除了这个,倒确实没有什么新鲜的轶事能逗她开心了。

“好吧,姑且信了你。”无奈地摊开双手,谁让他有这样一个兄弟呢。

白凤魁在一旁将顾逸轩与凤霖的举动悉数纳入眼中,心中逐渐浮上一丝忧虑。若是寻常的母亲,自己儿子与亲身相授的师父有如此亲昵的举动,恐怕当真接受不了。但可惜,她白凤魁出身神兵阁,对奇异之事接受程度尤为高,在她眼中,儿子有了喜欢的人,便是好事,只要他二人觉着相处舒坦,她绝不会过多干涉。可她忧心的是,如今凤霖与梦络共存一体,之前她见顾逸轩对梦络亦是满心关怀,在他眼中,是否将梦络亦看成了凤霖的替代,如若真是如此,对梦络而言,岂不是太过分了。

“母亲?”感受到白凤魁担忧的眼神,顾逸轩开口唤了唤,疑惑道:“母亲这是怎么了?怎用这样的眼神看着逸轩?”

“逸轩啊”白凤魁张了张嘴,唤了唤顾逸轩,本想问他对梦络和凤霖究竟是怎么想的,但周围实在太多的人,遂按住了内心的冲动,寻思着挑个只有母子二人的时候,再问吧。

“嗯?”顾逸轩见她欲言又止的样子,心中有些不解,究竟母亲想要说什么?

只见白凤魁摇了摇头,微微一笑道:“无事。为母不过想问问清楚,阿霖与梦络之间究竟是怎么回事罢了。”

顾逸轩恍然,看了看四周围着的侍从们,抬手吩咐道:“你们暂且下去吧。”一众侍从领命退下,连红泪亦一并带着陌刀离开了去。

见周围只剩下林枫、南星、半夏以及白凤魁,顾逸轩与凤霖对视一眼,随后缓声向白凤魁将关于凤霖的一切和盘托出。

“离奇!真是太离奇了!”摸约过了一个多时辰,方才将一切讲清,林枫了解一切之后,看向凤霖的眼神中掺了些惊异。转世投生,带着双份的记忆,着实令人称奇!他本以为是凤霖的魂魄寄宿在梦络的身上,却未想到,凤霖便是梦络,梦络亦是凤霖。

白凤魁听后,心中那份忧虑顿时荡然无存。如此看来,凤霖梦络实则一人,难怪顾逸轩对待梦络,一如他对待凤霖一般关心疼爱。

“那这两份记忆究竟应当如何处理?”两份记忆,两种人格,像这样换来换去终归不是个办法。林枫觉着这般长时间下去,难免梦络会陷入混乱之中。

“现在还未想到解决的办法,不过我想,这事总归也是急不来的,慢慢找寻,总会有解决之法。”只要能与师父相伴,无论什么情况,他都甘之如饴。顾逸轩搂紧了凤霖,下颌抵着她的头顶,轻嗅着她身上的体香,怡然自得。

“如若需要帮忙,只管与为母说便是。阿霖乃是母亲并肩作战的友人,能为她出一份力,为母自当倾力相助。”友善的微笑浮现在白凤魁面上。

“放心吧顾夫人,如若真需要你的帮助,凤霖定然不会客气。”二人相视一笑,屋内一派和谐景象。

此时,又是一阵脚步声在走廊之上急急传来,众人转头看去,侍从正巧来至房门前,向顾逸轩等人拱手作揖后,方开口言道:“阁主,少阁主,两位皇子已至女墙之下。”

这倒是热闹了,想必神兵阁昨夜发生的事已被齐氏兄弟悉数知晓,这才双双赶来探望。

“哟,他们的消息还真是快。”林枫调侃一声,看向顾逸轩。

“再快,也没有你林少将军的消息快。你可是一大清早就出现在我房中,比师父他们来得还早。”不忘揶揄林枫一番,随后对上白凤魁的双眼,轻微摇头道:“母亲,莫要让他们任一一人进来。”

“我还寻思你会让哪一个进来呢,没想到你却是谁的面子都不给。”这小子胆子倒是够大的,整个京城之中,怕是也只有他敢将皇子拒之门外了吧。

“这样真的没问题吗?”白凤魁倒不怕得罪皇子,只是担心顾逸轩这么做之后,会有什么影响。

只见顾逸轩胸有成竹地点了点头,自信一笑道:“母亲放心,只管按儿子说的做便是,接下来的事,儿子自有安排。”

“顾夫人,逸轩做事,向来心思缜密,筹谋谨慎,您大可放心。更何况,还有我在,定不会让逸轩有半分损伤。”凤霖窝在顾逸轩怀中如此说道。

有个修为卓越的伴侣当真是极好啊,林枫在一旁听到凤霖的话后,心中不住感叹。顾逸轩的福气也太好了!

既然儿子与阿霖都如此说道,白凤魁心中顿时安稳无比,随即向来报的侍从吩咐道:“告诉二位皇子,神兵阁昨夜遇袭,混乱非常,我与少阁主皆需清理阁中事务,暂时无法接待贵客,让二位皇子请回吧。”

“是。”侍从领命,迅速前往女墙之上,向齐氏兄弟回话去。

第九十二章 暗约

“两位皇子殿下,实在抱歉,昨夜阁中突发异况,阁主与少阁主竭尽心力方才让神兵阁恢复平静,现在阁中尚混乱不堪,两位主人实在是忙得抽不开身,又恐皇子殿下久候,遂命小的来此,向两位皇子致歉。”侍从将一番话说得天衣无缝,令人挑不出丝毫毛病。

齐宇恒与齐慕笙对视一眼,双双下马,向那侍从礼貌道:“有劳告知。”

侍从即刻鞠躬回礼,低头答道:“二位皇子这可是折煞小的了。”

齐宇恒点点头,背过手望向女墙之上,随后从怀中拿出一个令牌递于侍从,道:“既然逸轩要处理神兵阁内之事,那本王不便打扰了。这个令牌务必交到他手上,替本皇子带个话,若是需要帮助,尽管拿着这令牌来大皇子府便是。”说完,未等那侍从做出反应,便即刻翻身上马,紧握缰绳调转马头后,目视前方对齐慕笙道:“二弟,今日神兵阁既有要事处理,你也早早回了吧,莫要叨扰。”

“这是自然,皇兄说的是。只是慕笙寻思着,既然都来了,连话也没留下一句便走,恐是有些失了身份。还请皇兄先待我一待,可好?”语落,齐宇恒面无表情地骑在马上,扭头看着齐慕笙究竟有何动作。只见他缓缓走上前去,与那侍卫耳语几句后,方才退开。见那侍从微微点头,齐慕笙脸上亦是挂上了一丝微笑。随后他便翻身上马,用力一蹬马肚,只听一声马嘶后,便驾马离去。齐宇恒见状,挥动手上马鞭,追在齐慕笙身后,尘土飞扬,离开了神兵阁。

“走了?”听到侍从的回禀,顾逸轩转过头,一脸笑意问道。

“是,两位皇子在知晓少阁主尚有要事缠身,皆未多留,驾马离去了。只是二位皇子离去之前,皆有交代。”说着,侍从袖口处摸出一方令牌,双手捧着呈到顾逸轩面前。

“哦?皆有交代?这倒是令人有些好奇了。”凤霖窝在顾逸轩怀中,微微动了动肩膀,看着顾逸轩从侍从手中接过令牌,睁眼自己打量着。这倒是一枚雕刻极为精致的令牌,白玉为底,前后双面各刻有一方异兽的图案。

“这令牌还真是别致。”凤霖伸出手指,顺着令牌的纹路仔细摩挲。白玉光滑的手感摸起来着实美妙,见凤霖喜欢,顾逸轩便松了手,将那玉牌送与凤霖把玩。

“这是”看着这枚令牌,顾逸轩拖长了声音,向侍从开口询问。

“此乃大皇子离去之时,交代小的一定要转交给少阁主的。他说如若少阁主需要帮助,只需持着这令牌去大皇子府开口便是。”这的确是齐宇恒的行事风格。此人心高气傲,尤其喜欢向他人施恩。顾逸轩微微一笑,接着问:“那二皇子可有什么交代?”齐慕笙应不会像他大哥那般,以实物相赠,想来定是留了什么话要侍从转述。

果然,只见侍从上前一步,轻声向顾逸轩禀告道:“二皇子留了一句话,让小的转告给少阁主。”顾逸轩了然一笑,轻言问道:“齐二哥说了什么?”

“明月星稀,日暮夕阳,子夜成墨,时雨寒殇,花落归去,无尽思量,间关鸟啼,会心语长。”侍从开口成词,众人闻之心中惊叹齐慕笙之才华。

“齐二哥不愧是寒门之士所推崇的人,当真是满腹经纶,文采极佳。”凤霖听闻顾逸轩之评价,停下了把玩玉牌的手,抬头看向他,眼中笑意盈盈。

“齐慕笙比之其兄长,的确是要文雅有才得多。”细细品味齐慕笙的话,凤霖觉得这位二皇子真是着实机灵。知晓自己兄长在一旁,有些话不便明说,遂即时做了首藏头诗,隐晦地向顾逸轩传达了自己的意思,如此才情,当真可贵。

“二皇子倒是真有雅兴,这见不到你人,给你作首诗做个慰问。”林枫只道齐慕笙无法进来,遂作个诗,聊表慰问,也没往深处去想。只道是他读书多,卖个风雅罢了。

顾逸轩见他那不开窍的模样,与凤霖双双对视一笑,难得好声好气地向他问道:“你倒是真了解这诗中的含义了?”看他那大大咧咧的样子也知道,这小子就只看到这是一首诗,其中的真意丝毫未有领会。

南星抱着半夏坐在一边,亦是相视一笑,一脸看好戏地神情看向林枫,只待他能作何回答。

“这不就是一首诗吗,还能有什么含义。”林枫挠了挠后脑勺,不解地看着顾逸轩。

“哎,说你笨,还真是没冤枉了你。”忍不住还是开口戏谑林枫一番,顾逸轩叹了口气,缓声再次念了念齐慕笙留给他的诗,随后对林枫道:“你将这诗每一句的头一个字连起来读试试。”

“明、日、子、时、花、无、间、会。”一字一顿将诗句的头字读出来,林枫登时恍然大悟!

“二皇子真是有才!太有才了!”这居然是首藏头诗!林枫这才领悟过来,连声赞叹齐慕笙的才情。

伸手稍微在额角处按了按,顾逸轩撇过头,实在不愿再理这个愣头愣脑的傻大个儿。凤霖见他这副模样,心中倒是觉得有些好笑,抬头看向顾逸轩,笑言道:“难得见你如此神色。”在她记忆之中,顾逸轩向来是沉着冷静的,无论遇到何事,定是一副冷静非常的模样,鲜少见他能够露出如此无奈的神色。这林枫还真是个活宝。

“逸轩,那今夜”凤霖开口,向顾逸轩道:“你当真要在百艳争与齐慕笙相见?”她担心,齐宇恒亦会一同前来。凭他多疑的性格,定然不可能不关注齐慕笙的一举一动。

只见顾逸轩点点头,向凤霖道:“今夜,逸轩定是要与齐二哥相见的,师父放心,你的担忧逸轩明白。那齐宇恒既然给了这个令牌,便断不会在逸轩用这令牌之前亲自登门拜访的。否则这令牌便视为无物,于他而言,便是威信的折损。这是齐宇恒所不愿意见到的。”今夜,他也正好与齐二哥说道说道,这今后见面的地方,以及魔丹一事。

这边,齐慕笙与齐宇恒齐齐离开神兵阁,齐宇恒侧目看向身旁,自己这皇弟正策马与他并行,想着方才他与神兵阁侍从耳语一阵,心中不免有些好奇,遂开口向齐慕笙问道:“二弟,方才见你与那侍从聊得开心,可是说到了什么有趣之事?”他可不认为齐慕笙真会与那侍从有什么趣话可讲,不过是探探他的口风,试试看能不能从他嘴中套出些话来。

齐慕笙闻言,轻微一笑,朝着齐宇恒道:“大哥倒是说笑了,慕笙不过是寻思着,逸轩老弟昨夜经历不快之事,今早又忙着处理杂事,暂时不便相见。便将近日来所见着的趣事向那侍从说道一番,望他能够转述给逸轩老弟,让他图个开心也是好的。”

齐宇恒狐疑地看了齐慕笙一眼,对于齐慕笙这番说辞,他定然是不信的。但自己这二弟,他了解得清楚,如若他不愿说,那便是再怎么问,也问不出个结果的。算了,无论他对顾逸轩说了什么,现在顾逸轩可是他这边的人,他还有什么可担忧的。自己手上有世家的扶持,背后又有顾逸轩把持坐镇,谅他齐慕笙再有想法,也断然不可能动得了他!

脸上一丝得意的笑容浮现,敷衍似地点了点头,随后对齐慕笙道:“二弟,在这里咱们便分开走了。”二人不知不觉之间,便行到了分岔口,两人的府邸正好在两个不同的方向,齐宇恒将手中缰绳用力一拉,马头便转向了右侧,他随即向齐慕笙道一声,只听齐慕笙那边,亦是一阵马嘶,其声音随风传入齐宇恒的耳中:“皇弟就此告辞,皇兄你路上小心。”马蹄声渐行渐远,片刻后齐宇恒再回头看去,早已没了齐慕笙的身影。

待齐慕笙回到皇子府邸,昔封灵即刻迎上前来,一脸担忧地看着齐慕笙,急切问道:“二皇子殿下,神兵阁地状况如何?”今日清早,便有下人来报,说神兵阁昨夜出现异状,碧光冲天,骇人的嘶吼振聋发聩,听得她与齐慕笙心惊胆战。遂齐慕笙才急急出了府,向神兵阁方向赶去,就是为了一探究竟。奈何路上却遇到了齐宇恒!

齐慕笙自早上起来便滴水未进,口中正渴得发干,未带回答昔封灵的问题,先径直来到案几旁,拿起水壶对着壶嘴直接向嘴中灌水。好一会儿方才缓过劲儿来。清水滋润后,喉咙总算没有那么干涩难受,齐慕笙稍稍调整了自己的呼吸后,方才开口向昔封灵道:“路上遇到皇兄,我与他一同到达神兵阁。阁中的侍从传话,说神兵阁因昨夜异动,现下阁内正混乱不堪,逸轩与沈阁主正为处理阁内繁杂事务忙得不可开交。根本抽不开身来接待我们。遂我并未能进入神兵阁,探得情况。”

一口气将所有的消息都告诉了昔封灵,只见她眉头紧蹙,眼中的担忧越发得深了。

看昔封灵如此忧心,齐慕笙心中有些不忍,遂再次开口安慰道:“昔姑娘你放心,既然逸轩他们忙着处理阁中之事,定然是性命无忧的。更何况我托侍从向逸轩老弟带了话,邀他今夜子时,百艳争相会,届时你便同我一道去吧,省得你担忧。”

昔封灵闻言,轻轻点了点头,如今也只能这般了。毕竟顾逸轩是同她自小一道修炼的师弟,在这偌大的京城之中,他是她唯一的至亲,昔封灵心中自然是不希望顾逸轩有个什么闪失的。

第九十三章 密会

半夜子时,齐慕笙带着昔封灵应邀来到百艳争。百艳争的选址隐蔽,周遭都是树林和漫过腰际的草丛,除了一座府邸立于中央,周围鲜少见到人烟。

这是齐慕笙第一次来到百艳争,站在大门口处,抬头看向门匾上,工工整整地刻着百艳争三个清晰明了的大字,齐慕笙一时间竟不知道作何反应。

以前岳司星还在时,他便常常去岳司星所在的地方与之下棋品茗。那时他记得,岳司星的住所,亦叫百艳争。如今看着牌匾之上熟悉的三个字,着实撩起他浓浓的回忆。

见齐慕笙愣愣站在原地,仰起头目不转睛地盯着那牌匾上的三个字,脸上神色有异。昔封灵缓步走上前去,在齐慕笙肩头轻轻一拍,关心道:“二皇子殿下?你怎么了?”

此时齐慕笙回过神,将视线投至昔封灵脸上,轻摇头颅,回复道:“无碍,不过是看着这牌匾上的几个字,让我想起了一位故人。”

“故人?”昔封灵满眼疑惑看向齐慕笙,究竟是什么人,能让齐慕笙这般挂念。

只见齐慕笙点了点头,继续开口解释道:“嗯,那是一位极为博学的文人才子,生前乃是我大睿星河监的掌事。于我亦师亦友。”

“抱歉,我不知道那人已经”昔封灵面露歉色。

“呵呵,无妨。人总会有这么一天,不过时间早晚罢了,昔姑娘无需介怀。”齐慕笙摆了摆手,笑着向昔封灵安抚道。

此时,百艳争大门吱呀一声响动,只见一个男孩儿从里面走了出来,见着门前的昔封灵与齐慕笙,上下打量了片刻,方才迎上,立身齐慕笙面前轻声问道:“您可是二皇子殿下?”大哥哥说过,半夜子时,会有一个穿着精致,气度不凡的男子来到百艳争,让他务必将他引进门。

“正是。”看这小男孩儿不过十来岁的模样,身高只到齐慕笙肩膀,齐慕笙微微低头,看着男孩儿应道。

“那,这个姐姐,可是姓昔?”脑海中回忆起顾逸轩之前的交代:“那位男子身边定会带着一个白衣姑娘,女子姓昔,乃是大哥哥的同门师姐。”男孩儿看向昔封灵的眼中带了些崇拜之色。大哥哥都那般厉害,想必他的师姐也是个不平凡的人物。

昔封灵见着男孩儿的神色,这孩子如何这种眼神看自己,心中不禁有些疑惑,但也并非什么大事,遂未放在心上。点点头,算是回答了男孩儿的问话。

见昔封灵承认了,男孩儿遂侧身为二人让出一条路,面带微笑礼貌道:“大哥哥已经等二位很久了,请随我来吧。”说话间,自己便先自前面带路,将二人引进了百艳争之中。

一路上,三人默默走着,无人开口。齐慕笙环顾四周,见百艳争中的摆设与记忆之中相差无几,一阵熟悉之感顿涌而上,心中登时感慨万千。

“到了。”没过多久,三人便来到了百艳争正厅之中,只见顾逸轩正与“心瑶”相拥而坐,一旁一位青衣素雅的女子怀中抱着个粉雕玉琢的白衣小娃娃笑着与二人谈天,林枫一人坐在一侧磕着桌上的小食,一脸委屈地看着眼前四人,那神色,令顾逸轩忍不住出口调侃,整个大厅之内,气氛极其融洽。

“齐二哥来了。”松开环在凤霖腰上的手,顾逸轩起身向齐慕笙拱手行了个礼,恭敬问候一声。

“好了,这里又没有外人,这等繁文缛节便省了去吧。”齐慕笙嘴角一勾,踱步上前伸手将顾逸轩扶起。看了看顾逸轩,又瞅了瞅顾逸轩身后的“心瑶”。之前便觉着顾逸轩对这小丫头极为照顾,今日一见果不其然。

“恭喜逸轩老弟找到心仪之人了。”虽然这身份上有些不登对,不过顾逸轩向来不为世俗所牵绊,只要他喜欢,他这个做兄弟的,自然为他高兴。

回头与凤霖相对,二人微微一笑,齐齐看向齐慕笙。顾逸轩向凤霖伸出手,牵着她来到齐慕笙面前道:“齐二哥,为你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师父,凤霖。”

“你说什么?!”昔封灵在一旁,听到顾逸轩一言,脑中一道霹雳划过。凤霖师叔?!惊愕地瞪大了双眼,看向凤霖,一脸的不可思议。

“阿灵,好久不见。”熟悉的微笑浮现在凤霖脸上,朦胧之间,昔封灵惊见凤霖的面容在心瑶脸上闪现。熟悉的语调,令人怀念的语气,还有她身上,无可替代的气息,是凤霖师叔没错。心中激动无比,一股酸楚之气自小腹蹿上心头,眼眶登时变得微红,晶莹的泪珠在眼中打转,少顷后,方随着眼角落下。

“凤霖师叔。”哽咽着叫出凤霖的名字,昔封灵面上鲜见一丝绯红,透露出心中的澎湃激流。

“逸轩,这是怎么回事?”眼前这人,明明是心瑶丫头的姿容没错,可她周身所透出的气息却与心瑶截然不同。齐慕笙亦是面露惊色,抬眼看向顾逸轩,满脸惊疑。

只见顾逸轩伸出手,在齐慕笙肩上重重一拍,随后道:“此事说来话长,齐二哥,待有时间,逸轩会向你一一解释清楚。”

“二位半夜前来,更深露重,南星泡了两杯热茶给二位暖暖身子。”此刻,南星不知何时,端了个茶盘上桌,微微轻笑,温柔地招呼着齐慕笙二人。

“啊,多谢。”南星的声音入耳,稍微将齐慕笙的注意力拉回了些。转身落座,端起南星送来的茶杯,掀开茶盖,微微吹了吹,送了一口茶水入喉。清香扑鼻,唇齿留香,果真是好茶。

“二皇子殿下,感觉如何?”一旁,凤霖拉着昔封灵一同落座,坐在她身旁,一面将茶水向她面前推了推,一面向齐慕笙问询道。

“不错,茶香袭人,唇齿留恋。茶好,这泡茶之人的手艺,亦是极佳。”对于美好的事物,齐慕笙向来不吝夸赞之词。

“南星,听见了么,二皇子殿下夸你泡茶的手艺好。他的眼界可高了,若非真的极佳,他定不会如此夸赞。”林枫好不容易找了个空搭话进去,方才还歪斜着的身子立刻坐直,手中的小食也放了下去。

“如此,南星便多谢二皇子夸赞了。”南星微微拂身,向齐慕笙行礼言道。

半夏倒是在一旁抱着双臂,一脸不屑地哼了一声,迈开小腿,蹬蹬蹬跑到林枫面前,跳起身踢了踢他的膝盖,只听林枫一声惊叫,一手捂着被半夏所踢之处,一手指着半夏道:“啊!小子你!”

“哼!南星亲自泡茶给你们,已经是尔等荣幸,还评价再三,若非本王修为尚未完全恢复,你这小子本王定是要好好教训的!”半夏挥舞着小小的拳头,笑脸涨得通红,跳着向林枫吼着。

齐慕笙在一旁看着,只觉得这白衣小娃娃的反应着实有趣,将头靠近顾逸轩,轻声在他耳边问道:“这孩子,是南星姑娘的?这么护着娘亲,倒是可爱得紧。”

此言一出,只听身后南星忍不住笑出了声,半夏亦将齐慕笙所言悉数纳入耳中,登时头上白色小芽立起,一脸通红转过身,对着齐慕笙怒目而视:“小子!说什么呢!我才不是南星的儿子,我对他夫君!”

南星连忙上前,俯身将半夏抱入怀中,一下一下轻柔地在他背上拍着,轻声哄道:“夫君莫要生气,二皇子殿下并不知晓事情始末,自然会有些误会。”

齐慕笙见状,登时愣怔当场,这情况,倒真令他不知如何反应了。

如此奇异之事,他前所未见,根本不知晓应当怎样回应才能缓和现下这等尴尬气氛。看着半夏趴在南星身上,一脸不悦地瞪着他,齐慕笙求救似的看向顾逸轩,希望他能给他支个招。

一旁默不作声的昔封灵见这境况,心中只觉得有些有趣,但考虑到齐慕笙的面子,生生忍住了心中翻腾的笑意,凤霖早已忍不住捂着嘴唇偷笑,一双水眸盈盈看向顾逸轩,一脸柔情神色引得顾逸轩亦不觉露出微笑。

接收到齐慕笙的目光,顾逸轩脸上了然一笑,无奈耸耸肩,朝着半夏的方向道:“齐二哥乃是觉得半夏大人护妻的样子尤为有趣,方才出此言。至于对于半夏大人身份的误解,这倒是逸轩的过错,还请半夏大人莫要与齐二哥置气才好。”将过错尽往自己身上揽,对半夏倍加安慰,好费了一番口舌,方才见半夏逐渐消了气,嘟着小嘴对顾逸轩哼了一声:“亏你小子还知道都是因为你,本王才会变成这副样子。”

“半夏大人说的是,一切皆是逸轩的错,为弥补过错,逸轩定当倾尽全力,助半夏大人找回修为,恢复真身。”见半夏已经不再置气,厅内的气氛霎时缓和了不少。

“好了,时候不早了,还是将正事先说一说,再话家常也不迟。”凤霖撑着脑袋,轻声提示道。众人闻言,皆收了嬉笑的神色,围着这一方案几坐下,一脸正色。

“逸轩,你之前托赵胖传来的消息,我收到了,现在已经安排人手照着你的想法去做了,相信很快便能办成。”齐慕笙将安排的一切事无巨细地向顾逸轩说了个明白。

齐慕笙的安排听上去并无纰漏,待其说完,顾逸轩方点点头道:“齐二哥的安排的确周全,现先按照这个方案做吧。”顿了顿,随后再次开口:“齐二哥,逸轩尚有一事,欲向齐二哥请教。”

第九十四章 密谈

“逸轩有何疑问,只管开口便是,慕笙必定知无不言。”难得顾逸轩有事请教,齐慕笙面上带笑,诚恳而道。

“不知齐二哥可知,这京城之中,有什么人会随身佩戴锦牌?”之所以会问到锦牌,乃是因为之前探索樵夫回忆之时,那小公子的锦牌尤为精致,给顾逸轩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除了割了樵夫舌头的秦姓公子外,那枚锦牌便是最为突出的物件了。

“锦牌?”顾逸轩怎会无端端问起这个,齐慕笙虽有疑虑,但见顾逸轩眼中神色严肃,并未开玩笑的意思。

“嗯,就像孟家的家族玉佩那样。虽然只是逸轩的猜测,但那般精致的锦牌,定是出自大家,是以才向齐二哥问问,究竟有哪些知名的人家身上,会有锦牌佩戴。”再加上那小公子尤为珍视,甘愿冒着被人发现的危险也要返回藏尸之处寻回,想必是极为重要的家传物件。

齐慕笙闻言,徒自低头沉思,在自己的记忆之中细细搜寻,少顷后抬头与顾逸轩相对,开口道:“仔细想来,还真有些名门望族随身携带锦牌。”京城之中,人口繁杂,稍有名气的家族为彰显自家身份,每个家族中人都会佩戴独有的物件。

“哦?那齐二哥可否与逸轩说道说道,究竟有哪些人家?”他有预感,其中必然牵扯七世家中的成员。

齐慕笙掰着手指与顾逸轩算道:“西街旁氏一族,东街虞氏,以及京城以南…”说到最后这一家,齐慕笙稍顿片刻,眼中神色兀然一沉。

“以及京城南边,世家之中的方家,是吗?”整个京城之中,南边乃是方家一家独大,不难猜出这令齐慕笙顿住话语的是谁。

“嗯。”顾逸轩既接了话,齐慕笙便不再开口,只是微微点头以示赞同。

“旁氏与虞氏,皆不过是小有名气的家族,一家丧妻,一家丧夫,当前正是守孝期间,加之家族之中皆是手无寸铁的文人,想必是不会沾染那等腌臜之事的。”简单地将两个家族分析一阵,想到樵夫记忆之中,那藏尸的土坑,以及满地鲜血的洞穴,顾逸轩当即将这两个家族划得干干净净。

既然三个选择之中已去了俩,那么剩下的,便只有南边的方家了。

“逸轩老弟,你究竟在说什么?”齐慕笙听着顾逸轩自顾自的话,一头雾水。转头看向林枫,只见他也是一副愣怔不通的模样,遂再次将眼神收回。

“顾师弟,请你将事情讲清楚。”昔封灵双眼微眯,她实在不喜欢这种打哑谜的说话方式。遂开口要求顾逸轩将一切说明。

“抱歉,是逸轩疏忽了。”顾逸轩眼光向四周一扫,除了凤霖外,其余人皆一副疑惑的神色,遂开口将樵夫的遭遇如实向众人说了清楚。

“一群畜生!”骇然的真相令昔封灵怒气顿生,纤手用力拍在桌面上,啪地一声站起身道:“这群人畜不如的渣滓,罔顾王法,草菅人命,定要让他们为死去的冤魂赎罪!”

“师姐稍安勿躁,这群人的身份尚且不清,待逸轩将其身份落实之后,师姐届时要杀要剐,怎样都行。”昔封灵虽然看上去冷然淡漠,实则心中秉持正义,听闻这番惨绝人寰的案情,对于那群施暴之人,自然是欲除之而后快的。

“阿灵,莫急,逸轩自会查明真相的。”凤霖伸出手覆在昔封灵的手背上,拍了拍,将她拉下坐好。

齐慕笙此时心中亦是一阵愠怒:“逸轩,照你方才那般分析,这作案之人,乃是方家中人”身配锦牌,行事乖张任性,年龄尚轻,这倒是符合方家幼子,方陵。

“逸轩也不过是猜测,并未有实质的证据。况且即便有那锦牌作为佐证,只要方家人随便扯一个理由,说锦牌丢失了,当如何计较?”方家的人,可不比之前柳巷坊一案中的孟修那般蠢笨。经商之人的头脑灵活的很,稍有不注意,便将自己给搭了进去。

听顾逸轩这么一说,齐慕笙陷入了沉默。双拳紧握置于桌案之上,心中一阵无力之感涌上,良善的无辜之人受到这等非人待遇,施暴者却能够逍遥法外,这样的世道与境况,是他最不愿意见到的。

顾逸轩见他这般难受的样子,心知当下不便开口说些什么,遂端起面前的茶杯,喝了口茶,静静坐在齐慕笙身边。

“如此说来,咱们现在得好好护着那樵夫的安全方可。”南星轻柔的声音响起,一语提醒众人。

“南星说的有理,毕竟那樵夫是在被追杀的状态下被沈阁主救下的。那些追杀他的人,必然已回去将情况禀报。说不定过不久,便有人夜袭神兵阁,只为杀那樵夫灭口。”凤霖接着南星的话如此分析道。

“是以,逸轩才会在今日,顶着得罪皇子的风险,拒绝迎接二位皇子的到来。”既然林枫之前已经说过,京城中的消息散布得很快,他神兵阁昨夜遇袭一事,想必也一定传到了那些恶人耳中。今日清晨,他以处理神兵阁内事之故拒绝二位皇子的问候,那些人也定然听说了。如此一来便会产生各种猜疑,这个时候,他只要借着京城的这阵风,将神兵阁主人因伤命危,神兵阁内部动荡的假消息散播出去,那些人定然坐不住,自会寻个时候来到神兵阁内一探究竟。届时再将这一众人一网打尽,岂不正好。

将自己的想法与众人吐露,齐慕笙与林枫齐齐拍手,连声道好。

昔封灵皱了皱眉头,并不喜欢顾逸轩这个方法。在她看来,认定了凶手,直接上门了结便是,正如同比试,认定了对手便出手挑战,莫要走这些弯弯绕绕。

凤霖侧目见着昔封灵的神色,知晓她现在想的是什么,心中暗暗一叹。这孩子,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这般单纯的心思,好在她武艺尚且高强,否则就昔封灵这性子,当是会遭不少罪。

“阿灵,我知道你不喜欢逸轩的办法,可是你要知道,这里是尘世,是权利交错的战场。不比玄清宫那般单纯,若非如此设局,吃亏的总会是自己。”凤霖轻声缓缓向昔封灵解释,她不求昔封灵完完全全接受她的观点,但她希望,昔封灵不会因此而给顾逸轩形成阻碍。

“嗯,我知道了。”凤霖亲自劝说,昔封灵自然是听入耳了的。微微点点头,暂且将自己心头的不满收了起来。

“那么小子,你打算何时向外界放出你之性命垂危的消息。”南星怀中,半夏揉了揉双眼,呵欠连天地朝顾逸轩发问道。啊,小孩子的身体当真是无法熬过深夜,他的眼皮现在尤为沉重,快要睁不开了。

见半夏小脑袋一个劲儿地点着,双眼迷离,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南星轻笑一声,素手在他脑后一托,换了个抱的姿势,让他横躺在自己怀中,柔声道:“夫君,若是困了便睡吧。醒来之后,南星会将一切细节告诉你的。”

鼻间尽是南星身上的幽香,安神凝气,躺在南星怀中逐渐睡了过去,陷入沉睡的前一秒,小手还拉着南星衣襟一角,喃喃道:“娘子,我陪你,嗯,陪,你。”

众人见他那副乖巧的模样,脸上皆浮现出一丝宠爱的笑容。

待半夏睡去,顾逸轩稍微压低了声量,回答着半夏方才提出的问题:“不瞒大家,逸轩其实今早便已着人给赵胖传信,要他尽快将这个消息传遍京城的大街小巷。”他就是要将这件事闹得人尽皆知,如此一来,想必过不了多久,神兵阁之内便会迎来一些不速之客了吧。

“你这小子,也太冒险了吧!”林枫登时惊叫一声,音量有些大,被顾逸轩一掌按着后脑,贴在桌面上不得动弹。

“老弟,不,大,大哥,放手,放手。”林枫使劲儿挣扎,奈何越挣扎,顾逸轩的劲儿就越大,靠近林枫耳边,顾逸轩轻声道:“你声音小点儿,半夏大人方才睡着,我可不想再哄孩子。”

林枫登时闭了口,伸手不断拍打着按住他后脑的那只手,一个劲儿地点头,向顾逸轩示意定会注意,这才重获自由。

“你小子下手也太狠了吧。”压低了声音,林枫起来的第一件事,便是踱到凤霖身后,伸手揉了揉贴在桌面上的脸。

顾逸轩眉梢微微一抬,林枫立刻老老实实地坐了下来,双手放在桌上,乖乖趴着,不敢乱动,也不敢随意出声了。

“你呀,若是一开始便这么老实,也不用被逸轩老弟教训了。”齐慕笙见林枫这等委屈巴巴的模样,也忍不住伸手在他脑门上轻轻戳了戳。不得不说,林枫倒是真有一种魔力,能够让人压抑的心情变得明亮起来,难怪每次顾逸轩见着他,都能卸下一些面具,露出些自己的本性。

“顾师弟。”昔封灵清冷的声音突然响起,众人的注意力纷纷被她吸引过去。

“师姐想说什么?”难得师姐开口,顾逸轩笑脸相迎,有礼问道。

只见昔封灵稍稍一顿,思忖片刻后,开口道:“如若需要帮忙,昔封灵自当全力相助。”她的性子,总是让她无法好好表达出自己的关心。心中明明对顾逸轩关心不已,面上却始终是那副冰冷的模样,连话也无法说得温情动听。

顾逸轩见状,与凤霖双双一笑:“师姐对逸轩如此关心,逸轩当真欣喜不已,多谢师姐关怀。”一语出,只见昔封灵面上一阵绯红,明艳无双。

林枫在一旁看呆了眼,一时未能回过神,突然眉心被人猛力弹了一下,方才看到对面,顾逸轩一脸瘆人的笑意。

第九十五章 寒生

翌日清晨,百艳争中,顾逸轩正与凤霖漫步花圃之间,享受格外珍贵的二人时光,突然,凤霖腰间血玉乍现红光,胸口钝痛袭上,引得凤霖弯腰顿足。顾逸轩急忙揽过凤霖身躯,掌心运功纳气,缓缓将自身真气渡与凤霖体内。

“师父,如何?”肌肤如雪尽显苍白,却是白净得有些过了头,唇色已失去原有的嫣红,看着凤霖如此难受的样子,顾逸轩心中的疼,逐渐浮上。

良久,疼痛方才逐渐褪去,凤霖身上的冷汗早已浸湿了衣衫,深秋的清晨本就凉寒,女子娇躯登时冻得发颤。收掌吐气,顾逸轩随即将自己的外衫脱下,紧紧裹在凤霖身上,大手在凤霖双膝处一抄,打横抱起,疾速回到寝室之内。

“原以为这次可以留得再久一点,看来是不行了。”凤霖脸上浮现无奈笑容,水眸盈盈对上顾逸轩的双眼,遗憾而道。

顾逸轩微微皱眉,将凤霖置于床榻之上,扯过锦被将她紧紧裹住,掖好了四角就怕寒气侵袭入体,随后起身对凤霖道:“师父,你暂且休息。身上的衣衫需要更换,逸轩这便去请南星来帮忙。”未等凤霖有所回应,便转身出门而去。

凤霖双眼直直盯着顾逸轩离去的背影,眼皮逐渐变得沉重不堪,似有千斤压在其上,伸手向着顾逸轩的方向,想要将他拉住,奈何却只能从指缝之间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无奈轻叹一声,手便慢慢放下,渐渐睡了过去。

待顾逸轩领着南星来到凤霖床榻边时,只见凤霖一手已探出锦被之外,朝着门口的方向耷拉着,人已然昏睡过去。顾逸轩眼神一黯,从怀中掏出凤凰令细细观察,只见凤凰令之中的那缕精魂静静躺在其中,未有丝毫动作。师父默默呼唤一声,心中满是失落。顾逸轩知晓,有着往日记忆的凤霖已经再次陷入沉睡,下次再见,不知是何时。

南星看了看顾逸轩,只觉他的神色突然变得黯然,心下明了了几分,轻柔地开口安慰道:“神武君无需如此惆怅,即便凤霖陷入沉睡,你们依旧相伴对方左右,相信很快,她又会带着往日的记忆与你相聚。”南星心中其实也有几分失落,她本就对凤霖极为感兴趣,如此奇女子,她想着若有缘相见,定要与她秉烛夜谈。在得知梦络便是凤霖转世,并且带有凤霖记忆之时,南星是十分激动的。本想着终于有机会能与凤霖有所交谈,奈何她这么快便陷入了沉睡。只好等下一次,凤霖再次出现之际,方才能与之共话山河。

将南星的安慰听入耳中,顾逸轩对她报以感激的微笑道:“南星姑娘说的是,日后有的是机会。”想起凤霖身上的衣衫还是濡湿的,顾逸轩连忙侧身给南星让路,请南星帮忙更衣。

南星会意,笑了一笑,从一旁的衣柜中挑出一身干净的衣衫,来到床榻边。顾逸轩自觉转过身,走出了房门,静静在室外待着。

“小子,你怎么在这儿站着?”半夏用完早膳踏着小步过来,远远地便看见顾逸轩轻手轻脚地出了房门,呆立在门前,仰望天际不知在想些什么,遂走上前来与顾逸轩搭话。

“半夏大人。”有礼地冲半夏笑了笑,轻声唤了唤。

半夏点点头,承了他地问候,接着开口追问:“你还没回答我的话呢,傻站在这儿做什么,怎么不进去?”外面天干凉寒的,带着受罪。

“南星姑娘正在给师父,嗯,给梦络换衣服。非礼勿视,身为男子,自然是要避开的。”顾逸轩开口向半夏解释道。

原来如此,半夏轻轻“哦”了一声,向里面悄悄探了探脑袋,还什么都没看到呢,便被顾逸轩向后退来的身子挡住了视线。

好好好,不看不看,半夏冲顾逸轩翻了个白眼,背过手,小大人一般与顾逸轩一同站在外面候着。

“好了。”南星没过多久便出了来,手上还拿着梦络换下来的湿衣裳:“这湿衣裳南星便拿下去清洗了去,否则留下汗渍就不好了。”说完,便转身离去。半夏见媳妇儿都出来了,自然跟在南星后面一蹦一蹦地跟着走了。

顾逸轩这才抬脚进了屋,轻声来到床榻边,寻了个地方坐下,细细看着梦络沉睡的面容。手指顺着她的轮廓描绘着,皮肤接触所产生的微痒令梦络不自觉地轻吟一声,微微转过了头去。

师父,逸轩定然会让你带着全部地记忆回来。收回手指,顾逸轩眼中透露出坚定之色。

咚咚咚,几声规律地敲门声自门口传来,顾逸轩闻声起身,踱步来到门口,只见自己收留的那个小男孩儿手上拿着一封信件,正候在门口。自这孩子进了百艳争后,倒是帮着他做了不少事。无论是帮着南星操持百艳争上下杂事还是为他与赵胖之间传递消息,都做得有条不紊,当真是一个好苗子。只是这么久了,他还从未问过这孩子的名字,倒是自己疏忽了。

从孩子手上接过信件,顾逸轩当即便将信件展开,赵胖的办事效率果然高,不过一天的时间,便将他交代的事情悉数办好了。现下京城上下,无人不知他神兵阁深夜遇袭,阁主与少阁主皆身受重伤,阁中一片混乱。诚如他昨夜与齐慕笙等人所说的一样。现在,只要他静静等待,相信过些时候,自然有人自投罗网。

回忆昨夜,昔封灵毛遂自荐,提出相助顾逸轩的建议,齐慕笙亦是赞同的。

“逸轩,就让我们一同去助你拿下贼人吧,只有你一人,我实在是不放心。”齐慕笙是真心关心顾逸轩的安危,那些试药之人,手上既有魔丹,被逼着绝境之时,谁知晓会不会将其用在自己身上,届时一群异人围攻神兵阁,岂不是凶多吉少?!

“是啊,顾老弟,人多力量大,你说你一个人纵然修为登峰造极,也难挡暗箭之摧啊。咱们一同来帮你,大家相互有个照应,岂不是更好吗?”林枫也急着出声,要求与顾逸轩一同作战。

“逸轩知晓大家是为逸轩着想,逸轩在此先行谢过诸位。可这件事,你们不能够出现在明处。”纵然要帮,他们也只能候在神兵阁之外伺机而动,断不可进入阁内与他并肩作战。

顾逸轩的一席话,令在座众人皆有不解,纷纷向顾逸轩发问道:“为何不行?你难道真的打算一个人扛过这难关?”林枫是个急性子,其余人还没来得及开口,他便着急地替所有人将想问的话,给问了出来。

顾逸轩闻言,摇摇头,耐心向众人解释道:“并非逸轩不希望诸位帮忙,逸轩的意思是,诸位不可在明面上相助逸轩。各位仔细想想,方才逸轩已经说了,东西两个家族皆无可能作此惨绝无道之事,唯一剩下的,便是那南边方家。方家乃是七世家中的钱袋,换句话说,便是大皇子的钱袋,是世家的支柱。如若你们与逸轩一同作战,定然会被方家的人察觉。别忘了,前不久逸轩才去了大皇子府,表明自己的立场,这才能为齐二哥你赢得更多的成长时间,不至于在羽翼未丰的情况下,被世家之力所打压。”花说到此处,齐慕笙心中对顾逸轩的考虑已经清楚明了了。

“逸轩说得不无道理。”齐慕笙点点头,表示明白顾逸轩的意思。一旁的昔封灵亦有领会,低头沉思不语。

唯有林枫依旧坚持自己的想法,对顾逸轩道:“好,即便顾老弟你说得都对,可是要让我林枫明知兄弟有难而不可作为,我做不到。”沙场上征战的男儿,最为看重的,便是兄弟战友的情意!

顾逸轩无奈叹了口气,手指在自己的额角揉了揉,这小子怎么就不知道抓重点呢?他说得是不要明着帮忙,可没说不要他帮忙啊。

“林兄,逸轩的意思,恐怕你尚未理清。逸轩是说,你可以帮忙,逸轩也需要你帮忙,可是你不可明着帮,得躲在暗处,伺机而动。如此,可是明白了?”顾逸轩不得不将自己的意图说得更为直白一些,否则就林枫这死脑筋,当真是拗不过弯儿来,真不知道他行军打仗时的智慧都到哪儿去了。

“原来是这样啊!”林枫这才反应过来,他就说嘛,这么大的事,若顾逸轩这小子真的一个人扛了,决计是吃不消的,还是得要他这个兄弟来助他一臂之力。思及此处,林枫这才笑了笑:“你早说清楚不就好了,害得我为你担心半天。你放心,顾老弟,有我林枫和我的龙吟霸王枪在,定然护得你周全!”

林枫的实力和作战观察调度能力顾逸轩是绝对信得过的,看着林枫的笑脸,心中不禁涌上一阵感动,世间得此一兄弟,当真是他顾逸轩前世修来的福气了。

“那么逸轩老弟,届时的安排,还请你细细为我们讲明。”既然决定要帮忙,那便按着顾逸轩的部署来,齐慕笙遂开口向顾逸轩道。

顾逸轩方点头,将部署安排仔细为众人讲解清楚。

回忆到此便结束,顾逸轩收起手中信件,将其折好置于掌心,凝神聚气之间,只见一道明火骤然乍现掌心,跳动的火焰将信纸吞噬,逐渐化作灰烟,随风而散。

一旁的小男孩儿见此招数,一脸惊奇崇拜,看向顾逸轩的眼神中,敬仰之色更甚。

收了手,将手心残存的一些灰烬拍散,回头便瞧见小男孩儿一脸憧憬地看着自己,一张嘴微微张开,那呆滞的模样,倒是令顾逸轩觉得有些好笑。

上前微微弯腰,伸手在男孩儿脸上捏了捏,留下一对红红的指印。哦,对了,方才还说没问这孩子的名姓,若非转头看向他,又差点给忘了。

“孩子,你叫什么名字?”顾逸轩轻声向男孩儿问道。静静等着男孩儿的回答。

只见这孩子闻言,出乎意料地低下头,沉吟半晌亦未有任何答复,这令顾逸轩觉着有些奇怪。

“没有名字。”好不容易等到男孩儿开口,却是这样一个回答,顾逸轩听后,微微一愣,但很快又恢复了寻常的神色。回想头一次遇到这孩子的情景,是在琴韵阁的门口,那时他还是帮赵胖跑腿的。之前赵胖似乎也说过,他收留的孩子们都是家境贫寒没人要的,想来这孩子也一样,自小独自出来讨生活,没有名字也实属正常。

“你既然在我这儿做事,那便得有个属于自己的名字,否则我诶,喂地叫你,也不是个事儿。”顾逸轩自顾自地说着,未瞧见那孩子听见这话之后,眼中欣喜的神色。

仔细思量一阵,只觉一阵凉风吹过,抬头望去,绻绻白云正随风而动,顾逸轩心中一动,开口兀自念道:“漠漠秋云起,稍稍叶寒生。你之名,便唤作寒生可好?”

男孩儿眼中含泪,开心得不能自已,即刻开口道:“好!大哥哥说我叫寒生,我便叫寒生!”

第九十六章 刑室

寒生有了名字后,第一时间便在百艳争上下四处跑动,逢人便说自己有名字了,整个百艳争除了尚在昏睡中的梦络,加上寒生自己,不过也就四个人。小孩子的心性,得了喜欢的东西总是忍不住想要向人炫耀,越多越好,百艳争中宣传完了,他便上街去,向赵胖和以往的伙伴们炫耀去。

“寒生真的是很开心啊。”南星看着寒生蹦跳着离开的背影,轻声笑道,一面说话,一面将洗好的衣物晒上。

半夏在一旁,帮着南星递需要晾晒的衣物,顺着南星的视线望去,道:“姓名乃是一个人在世上存在过的证明,寒生这个名字,当真是取得不错,那孩子会高兴也是理所当然。”难得半夏夸赞一句,顾逸轩在一旁听着,脸上不觉一笑。

“多谢半夏大人夸赞。”轻轻一句话,略带调侃,逗得半夏头上的那小芽又不觉立了立。

“话说,小子,你确定届时神兵阁擒人,不需要我们去帮忙?”南星今早告诉他,昨夜顾逸轩将林枫、穆云霄与白衣雪等人的安排讲得明明白白,却唯独没有安排他与南星的行动,这令半夏颇为不解。

只见顾逸轩摇了摇头,开口向半夏解释道:“半夏大人与南星姑娘待在百艳争便可。”他们二人皆是妖族之人,只要出手,便无可掩饰。穆天拓此人本就多疑,若让他知晓自己身边还有妖族之人,难保不会多想。秉持着勿给自己找麻烦的心态,若非逼不得已,顾逸轩是断然不愿让半夏夫妇在众人面前再次出手的。

本来半夏也无意这些争斗,问一句,不过是因为考虑到顾逸轩此行危险重重,若他们夫妻在场,多少可以化解一些危机。既然顾逸轩开口让他们避之一旁,他也乐得清闲。抬头看看南星,神色如常,似乎对此安排也没有什么意见,遂点点头,继续帮着南星晾晒衣物。

“那么,南星与夫君便在百艳争等候神武君归来,请神武君务必小心。”总算将篮中的衣物晾晒完毕了,南星直起身,向顾逸轩微微一笑,柔声而道。

“逸轩多谢南星姑娘关心。”话语落,顾逸轩回头看了看梦络的寝室,随后向南星道:“那么,梦络她,便拜托二位照看了。”梦络这情况是无法跟随他一道了,便让她留在府中静养吧,希望他回来之时,她已经醒来。

“放心吧小子,梦络丫头我们会帮你照顾得好好的。”半夏小大人似的抱臂胸前,一副老成的姿态向顾逸轩道。

“多谢。”一声言谢,包含了无尽的感激。顾逸轩向二人拱拱手,随后便踏步出了百艳争大门,蹬上去神兵阁的马车,扬尘而去。

京城南边,方家宅院,方陵焦灼地在院中踱来踱去,一旁的韩非旸坐在偏座上,一面扇着扇子,一面端着一碗茶水,细细品着。见他这副悠然自得的样子,方陵一双眉眼紧皱,走到他跟前满脸愁云:“哎呀,韩兄!你还能这般稳得住啊?那神兵阁沈月雯救走的樵夫,已被魔丹催化,将阁中闹得人仰马翻,如若被沈月雯他们寻着魔丹找到咱们,可就大事不妙了!”

韩非旸依旧一脸悠然,抬眼看看方陵焦急的神态,起身道:“神兵阁之动乱,是否是那樵夫所致尚未可知,再者,即便正如方陵兄你所言,当下沈月雯与顾逸轩双双受创,一时之间并无心思派人探查魔丹一事。要知晓,魔丹的威能强大,被魔丹异人所伤之人,每个十天半月难以好转,咱们尚有回转余地,何必如此惊慌。”

魔丹入体,对人体有何种催化,端看各人体质。回忆前几批试药的结果,有些人身体虚弱,魔丹入体之后因无法承受魔丹之力而爆体身亡,有些身体较为强健,便能为魔丹催化,变身异人。那樵夫方才服下魔丹便逃离了掌控,遂韩非旸根本不确定,他是否还活着。

如若他逃走后不久便身亡,那么神兵阁的动乱便与他们无关,无需担忧。如若真是异人所为,那得赶紧派人将人带回才是,否则放任不管必将引火上身。

眼神微敛,向方陵道:“方陵兄,之前派去追捕的人呢?带我去见见。”

“哦,他们啊,能力不足,连个手无寸铁的乡野樵夫都看守不住,我将他们都关到刑室去了。”方家的刑室犹如人间地狱,进去的人非死即残,方陵向韩非旸摆摆手道:“哎,韩兄,莫要去那污秽地方了,你就算见了那些废物,也没什么用。”

韩非旸轻笑摇头,缓声而道:“方陵兄,废人自然也有废人的用处。正所谓物尽其用,他们既然已是弃子,那余用自当好好利用才是。”韩非旸一副斯文儒雅的面孔,说出的话却是着实令人心中生寒。不了解的人,如何也想不到,看似翩翩风度的公子竟然心思这般阴毒。

方陵早便知晓韩非旸看似斯文的外表下藏着怎样一颗狠毒的心,对他所说的这番话,倒也不觉得奇怪,反而微微一笑,点头称是:“韩兄说得有理,好吧,那便给那些废物一个机会,挖掘他们最后的一点价值。”侧过身为韩非旸让出一条路:“韩兄随我来。”走在前方,为韩非旸引路前往刑室。

幽暗潮湿的刑室之内,一股血腥之气令人作呕,可方陵与韩非旸却是面不改色地在室内前行。走了好一会儿,二人来到一间石室前,只听室内传来阵阵鞭打之声,不时还有镣铐撞击链锁的声音伴随而来。

“这几个人倒是挺抗揍的,以往的不过三五个时辰就扛不住了,这几个却生生撑了三日。”方陵与韩非旸走入石室,看着被锁链镣铐吊在半空中的四人。只见四人身上的衣衫已被长鞭上的倒刺划破,露出的皮肤上,尽是道道血痕,伤口深浅不一,有些因伤口太深又未得到及时消毒医治已然化脓生疮,看上去极度狼藉。

四人面前,各站着一位手持刑具的刑师,此刻,他们正从火盆之中拿出滚烫的火钳,齐齐戳向毫无反抗之力的四人。顿时,皮肉翻卷的声音伴随着焦臭的味道弥漫在整个石室之中。四人早已被折磨得无力发声,只能闭目强行忍受这非人的痛楚。其中一人微睁双眼,眼中满是怨恨,死死盯着一旁静观的方、韩二人。

“停!”方陵抬手示意刑师们住手,自行走上前去,向方才对二人怒目而视的人道:“苍鹰,你可别怪我心狠,方家的规矩你是知道的,任务失败必定要入刑室接受惩罚,否则难以服众啊。”方陵带着微微的笑意,一手在自己腰间的锦牌上摩挲描摹着,静静观察名唤苍鹰的男子之神色。

苍鹰闻言,心下冷然嗤笑,可笑他为方家卖命这么多年,今日却因一时失手,落得如此下场。刑师们亦纷纷抬头,看着这位曾经深受方家重视的利刃,脸上皆浮现出幸灾乐祸的笑容。

这苍鹰,平日里总是一副冷颜的样子,他们与他搭话,也总是淡漠回应。不过也是跟他们一样的方家下人,凭什么这般高傲!活该他今日落到自己手里!任他们鞭笞!

“方小公子所言,呃!甚是,苍鹰自知有负于小公子期望,苍鹰认罚。”咬着牙,强忍身上刺骨疼痛对方陵道。如今他是砧板上的鱼俎,为人所控,即便他现在对方陵恨之入骨,恨不得想要杀了他,但获取自由才是当下首要之事。遂他强硬压下自己心中的那股恨意,违心说道。

其余三人纷纷看向苍鹰,心中不觉有些惊异。苍鹰向来心高气傲,从不与人示弱。且他之观念向来与方陵相左,对于捉人试药一事,不止一次与方陵冲突。此次之所以会帮方陵做事,全是看在方家家主方钱的面子。

“好!苍鹰!我果然没有看错你!就冲你如此知错认罚的诚恳态度,本公子决意再给你和你的兄弟们一次将功折罪的机会!”手指轻拈,响指一扣,刑师们即刻会意,走向一旁机关处,拨动开关,松开了苍鹰四人身上的钳制,将吊在空中的四人放下。

双脚落地,苍鹰等人因长时间的折磨,身体早就吃不消,根本无法站稳,纷纷跪倒在地。

方陵脸上一笑,踱步来到苍鹰面前,居高临下地睥睨眼前跪地的四人,眼中满是不屑:“苍鹰,本公子思虑再三,念在你多年来效忠方家的情分上,网开一面,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给你们四人七日时间养伤,伤养好后,即刻前去神兵阁,查明神兵阁昨夜动乱究竟为何,若是真与魔丹有关,务必将那樵夫活捉回来!听清楚了吗?!”一番话,说得铿锵有力,不容反驳。

只见苍鹰低着头,片刻沉默后,方缓缓抬头,眼前一片阴翳,根本看不出他的神色究竟如何。满是血痂的手指握紧,收在胸口,沉声而应:“属下,遵命!多谢小公子施恩!”最后一句,是含着血水咬牙说出的。阴翳之下藏着的双眼,血丝满布,恨意满满。

“多谢小公子施恩,属下们定当不辱使命!”其余三人见状,亦齐声而道,纷纷向方陵表态。

见此情景,方陵嘴角勾起,朝着韩非旸露出一脸得意笑容,随后低头对四人道:“记住,此次任务,只许成功不许失败!否则下场如何,你们心中清楚,断不会如今日一般再有转机!”撂下最后一句狠话,方陵背过手,与韩非旸一道转身离开了石室。

“苍鹰大人,恭喜获释,这三日以来的刑罚,还请您莫要跟咱们计较,咱们哥几个,也是听令行事”见苍鹰获释,几名刑师纷纷谄媚讨好,生怕苍鹰记仇于己。

“嗯。”但见苍鹰沉声应了声,随后与其余三人慢慢站起,步履蹒跚地走出了刑室。

第九十七章 燕娘

身负重伤,双腿无力,加之三日吊于空中受尽刑罚折磨滴水未进,纵然是铁打的身体也承受不住,苍鹰强撑着回到自己的房中,关上房门后,心中才稍微有些放松,随后便身如山倒,双眼一黑,直直倒地不起。

这边韩非旸与方陵出了刑室之后便向方陵拱手作揖,离开了方家。出了方家大门,却未踏上沈家的马车,而是徒自避开了马夫的视线,选了个僻静小巷离开了去。

小巷尽头,另外停了一辆不起眼的马车,韩非旸四处环顾,确认周围无人,遂急忙上了马车,撂下车帘之际对马夫道:“去柳巷坊。”

柳巷坊自上次火灾后,已然重建。但生意却是大不如前,向来是孟家的人因孟修一事而有所打压吧。不过这样正好,来来往往的人少了不少,倒是让他不用像之前一样那般提心吊胆,生怕遇到世家中人,届时向自家那位沈家娘子告密,那自己的日子可就没这么好过了。

独自一人靠在马车之中,唯有自己独处之时,韩非旸方才能得到些许的喘息。作为沈家入赘的女婿,就如同寄人篱下。事事需要察言观色,看人脸色行事,着实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来。再加上他娶的沈家大小姐,沈心慈,虽名为心慈,可那性子却是与之相差十万八千里。自小锦衣玉食,爹娘宠爱,想要的东西从来都可在第一时间获得,从未有人对她说过一个不字。是以惯出了她刁钻任性的毛病。

当时若非为了得到沈家的力量,他定然不会费尽心思,娶这么个女人为妻。回想当年,他亦是一家之中人人捧在手心的少爷,偌大嗜血堂的少堂主,也曾呼风唤雨,叱咤风云。

放在膝上的手缓缓握紧,是啊,他也曾这般风光,也曾有过温柔美丽的理想恋人,可是这一切都被卓玉成那个小子毁了!每每思及此处,韩非旸对卓玉成的恨意,便更深一分!

徒自伤感愤怒片刻,只觉马车行驶的速度逐渐缓了下来。车帘外,马夫轻声道:“公子,柳巷坊到了。”将马车驾至鲜有人烟之处,车夫方才跳下马车,伸手为韩非旸掀开车帘。

韩非旸迅速整理好自己的情绪,恢复往日温和的神色,向马夫微微道谢后下了车,自袖中拿出一锭白银,塞到马夫手中:“这银子给你,与往常一样,寻个僻静的地方候着。”

马夫双手结果银子,满心欢喜地应了声:“诶!”随后翻身上车,驾马离去。这个公子是他的老主顾,常常雇他来此,每次出手也大方,这一锭银子,足够他歇息半年了。

韩非旸看了看四周,寻着人少的空档,随着一波不认识的人,一同进了柳巷坊。

柳巷坊的老鸨是认识韩非旸的,见他进了门,即刻亲自迎上前来,笑意盈盈道:“哟,公子来了呀,燕娘已经等候您多时了,请随我来。”说着,转身领着韩非旸来到楼上一间极不起眼的房间内。

“有劳妈妈了,这是我的一点心意,请妈妈收下。今后还请妈妈多多照拂才是。”从怀中拿出两三锭闪耀的金锭子放于桌上,往老鸨站着的方向推了推,看着她满面笑容地将钱财悉数揽入怀中。

“哎呀,公子这说的什么话。公子常来光顾,是我们柳巷坊的老主顾,又三不五时地打赏这些钱财,说什么照拂不照拂的可就见外了。公子放心,只要是公子和燕娘的事,便是妈妈的事。”谄媚地向韩非旸套着近乎,转头便催促着随身跟着的侍女道:“快去看看燕娘准备好了没有,别让公子久等了。”

“无妨,我在此等等便是,妈妈你且下去吧,记住这间房,不可有人靠近半步。”韩非旸自行倒了一杯茶慢慢品着,一面开口向老鸨吩咐道。

“诶,公子自便,妈妈这便下去安排。”拿人钱财,自然是要听人吩咐办事的,更何况还是这么个出手阔绰的金主。老鸨连连应道,带着侍女转身离开了房间,走之前还不忘将门给好好带上。

房中只留韩非旸一人,轻吐一口气,独自品着手中的热茶,眉间有些发皱。果然是不上档次的茶,着实难喝。放下茶杯,不再品饮。

摸约等了半盏茶的时间,只听走廊之上响起了熟悉的脚步声,一道纤影在透过光,映在门窗之上。哗啦一声轻响,一位清丽美人出现在韩非旸眼前。

满头珠翠,身着华服。衣衫的颜色尤为明亮,倒是抢了美人原本的夺目光彩。进门转身将门带上,燕娘轻踏莲步,缓缓来到韩非旸身旁坐下。

“公子还是喝不惯柳巷坊中的粗茶。”看了看韩非旸手边,那喝了一半的茶水。燕娘款款一笑,如此言道。

“燕娘,你知我素来挑剔,这等粗茶解渴还行,若真是品鉴,当真是难以入喉。”韩非旸见着燕娘,伸手将她的素手握住,拇指在她的手心处细细摩挲。

燕娘凝脂般的肌肤上,顿时生出一道绯红,看着着实令人着迷。

“燕娘,上次我放在你处的丹药,如今还剩下多少?”魔丹乃是极为珍贵的东西,当年他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杀了几千人才炼制出了十数枚。沈家是断然不能存放的,否则凭着沈心慈那性子,若是不小心翻了出来,定是要刨根问底的。是以他只能另寻他处存放。思来想去,燕娘这里,倒是最为安全之处。

燕娘听韩非旸问起魔丹,遂即刻从怀中拿出一个白瓷小瓶,交与韩非旸道:“剩下的丹药都在此处,一共还剩下五颗了。”五颗,不多不少,韩非旸收回手,将瓷瓶接过。取下塞住瓶口的红缨,将其中的丹药悉数倒于掌心,仔细数了数,正如燕娘所言。随后再次将丹药塞入瓶中,塞上红缨,将瓷瓶交还与燕娘。

“好好收着,莫要让人拿了去。”仔细交代一声,韩非旸双眼看向燕娘,一脸严肃道。

将丹药再次收入怀中放好,燕娘对上韩非旸的眼神,诚恳而道:“公子放心,燕娘定以命相护。”

闻言,韩非旸轻声一笑:“呵呵,倒也不至于以命相护这般严重。燕娘,你是我在这世上,唯一能够相信的人,是以我才会将如此珍贵的丹药放在你处,希望你能理解我的一番苦心。”燕娘对他的心思,韩非旸一直都懂。

当年他还是韦无痕之时,因乱逃出嗜血堂,身负重创,所有人都以为他死了。谁知上天有眼,让他留下了一条命。虽然面目尽毁,武功尽失,深陷绝境,但好在柳暗花明又一村,不经意间,他浑浑噩噩地来到了柳巷坊后的一条暗巷之中。他记得那日,阴雨绵绵,他身上只留下了随身携带的一把短刀,饥肠辘辘身无分文之际,本想说将这把刀当掉,换些钱去买点吃食,谁知正在暗巷休息的时候,只听一阵纷乱嘈杂的脚步声在暗巷中响起。

随后便是女子的惊呼,与一道猥琐的男声传入耳中,衣衫撕裂的声响让他断定此乃一起寻常的奸污事件。暗巷之中,时常会发生这样的事情,韦无痕在江湖上混了这么多年,自然是知道的。

他本想静静待在这儿,好好休息一番,谁知却遇见了这样的事。若是寻常时候,他是不会去管这等闲事的,可今日,他着实不舒服得紧,自清晨头脑便阵阵发疼发热,只想有处清净的地方能让他稍作休息缓上一缓。但这二人发出的声响实在太过大了,吵得他无法休息。一时心烦,遂提了短刀走上前去。

女子身上的衣衫已经被撕扯的不成样了,那猥琐男子只顾着眼前的美人,竟然丝毫未注意到身后的人影。

手起,刀落。冷光在暗巷中一闪而过,刀身尽入男子后背!

“呃!”背后突如其来的袭击让男子登时未能反应,少顷方才觉着背后一阵剧痛,随后只见带血的刀刃在自己喉间一闪,登时血喷如注!

女子仰躺地面上,将全程悉数看在眼中。血液喷溅,亦是溅到了她的脸上,捂着双唇呆呆地看着眼前一幕,连叫都忘了叫。

干净利落地解决了那男子,一把将其压在女子身上的尸首拉开,再次高举短刀,想要将这女人也一同解决了。毕竟她已经看到了他的样子,随时相貌全毁,可辨识度却是极高,他方才逃出生天,可不愿再被人追杀!

正欲下手之际,只觉眼前一阵晕眩,低头看向女子,只见重影一片。身体热得发慌,头也抽痛得着实难受。下一刻,眼前便是一片黑暗。

待他再醒来之时,已经置身一间干净整洁的房间之中。口中尽是苦涩的味道,好在头疼减轻了不少,身上也未在持续发热了。只是浑身冒汗,着实有些难受。

挣扎着起身,只觉身体虚弱无力得紧,微微转头,环顾四周,发现离自己不远的案桌上,静静放了一个小碗,碗边趴着一个姑娘,正朝着他的方向,熟睡着。

“燕娘明白公子的苦心,定然不会辜负公子的托付。”眼前的女子与当时那小姑娘的身影逐渐重合,韩非旸从回忆中回过神来。

看着燕娘这温顺可人的模样,韩非旸心中暗自一叹。当年若非燕娘出手相救,恐怕当初他便因病逝去,便不会有今日的韩非旸了。

起身来到燕娘面前,伸手将她揽入怀中,静静拥着她。他欠燕娘的情,待时机成熟,定要为她赎身,以自由之身还她。只是现在,还得委屈她一阵,在这柳巷坊中再待些时日。

“燕娘,多谢你。”谢你当年的救命之恩,也谢今时今日,为他所做的一切。

“只要能帮到公子,燕娘自当倾尽全力。”燕娘顺从地靠在韩非旸胸口,露出一副满足的微笑。

第九十八章 浩劫

自柳巷坊出来,已是傍晚时分韩非旸寻到送他来此的马夫,上车便往方家赶去。沈府的马车依旧停在原地,马夫在车上坐着打瞌睡。韩非旸下了车,向其走去。

伸手在车框上敲了敲,马夫闻声而醒,见韩非旸正对他微笑着,登时清醒了不少,连忙下车为韩非旸掀开车帘道:“姑爷,真是对不住,小的等得乏了,眼皮像灌了铅一样,就,就睡过去了。”马夫连声道歉,不住地弯腰鞠躬。

韩非旸见他这副卑微的模样,冲他摆了摆手,一面掀起衣摆踏上车,一面道:“无妨,本就不是什么大事,你无需放在心上。回府去吧。”

马夫听言,心中即刻安稳下来,重重点头应了一声,遂翻身上车,坐在车沿边上,手中缰绳上起下落,直拍马臀,只听一声嘶吼,马车应声而动。

寒生此时正在市井之中,向以往的伙伴炫耀自己的名字,正说得欢喜,只听身后轱辘声由远及近传来,转头望去,只见一辆精致马车自其身边,飞驰而过,速度极快,根本不顾及路上得行人。烟尘被车轱辘与马蹄带起,糊了寒生满脸。

“咳咳!”烟尘弥漫眼前,轻微吸了口气,竟呛了一嘴的尘埃,令寒生咳嗽不止。

看着那辆马车离去的车身,寒生捂住口鼻,一脸不悦道:“这哪户人家的马车,行路都不看道的吗,这般莽撞!”

身后,一个小伙伴用手点了点他的脑门,嗤笑道:“你小子这是在大户人家呆惯了,消息不灵通了。看你这样子,应是很久都没有打探过消息了吧。”

寒生闻言,挠挠后脑勺,似乎还真是。自从到百艳争后,他每日不是帮青莲姑娘打理百艳争上下杂事,便是帮着大哥哥和赵老大传信,对于市井中的消息,的确是比以前了解的少了。

“嘿嘿,你说的,似乎是这个理。”嘿嘿一笑,冲着面前的伙伴们问道:“那还请哥哥们给小弟我说道说道,这究竟是哪户人家?”只见众人相视一笑,领头的一个遂向寒生说道:“看见那马车上挂着的令牌没?”双手夹住寒生的脑袋,让他看向那车身背后,挂着的一道令牌,令牌上似乎刻了什么字,但距离实在是太远了,寒生眯着眼睛,着实看不清楚。

“车身背后的确挂了个令牌,可我看不清那令牌上面写了什么。”伸手将自己左右脸颊上贴着的手掌拿下,随后与那领头小子对视道。

“那令牌乃是七世家中,沈家的令牌。那车自然是沈家的马车。”领头的孩子王开口向寒生解释道。

原来是世家之人的车啊,怪不得在街上如此横行霸道,任由马车乱窜,丝毫不顾及行人的感受。寒生撇了撇嘴,冲着马车离去的方向望了望,突然惊叫一声:“啊!”

“哎哟,你吓死我们了,做什么一惊一乍的!”被寒生突然一声叫唤吓得心中猛然一颤,一众男孩儿纷纷捂着胸口,一脸不满地看向寒生。

“啊,大哥们对不住,对不住啊。我只是突然见着天色竟然这么晚了,遂才吓了一跳。”他是早上出来得,没成想在街上溜达了这么久,一晃眼便到了傍晚!得赶紧回去了,否则大哥哥和青莲姑娘得寻他了。寒生向后退了退,开口对同伴们道:“哥哥们,寒生该回去了,待有机会再来寻你们玩儿啊!”说罢,头也不回地朝百艳争跑去。

“这小子…”几个小伙伴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无奈一笑,相互看了看便朝着与寒生相反的方向离开了去。

另一边,顾逸轩随红泪来到樵夫养伤的房间。残破的衣衫已经被换掉,取而代之的是整洁干净的神兵阁装束。断腕之处用干净的绷带整齐包扎,脸上的伤痕也都上了药,有些轻微的已经结了痂。但人,却是依旧沉睡不醒。顾逸轩走上前去,凝气掌心,手掌向下对着樵夫,屏息凝神催动真元涌入体内,将樵夫从头到脚探了个究竟。

少顷后方才收回掌势,轻呼一口气,看着樵夫的情况微微点点头。

“如何?”身后,白凤魁不知何时出现,出声问道。

被母亲突然出现的声音惊了一瞬,顾逸轩转过身,微微笑道:“母亲,您这不声不响地站在儿子身后,着实是让儿子受惊不小啊。”只见白凤魁回道:“方才为母进来之时,曾敲过门,不过你太过专注,想来是没有注意到的。本想着进来之后唤你一声,但见你正在以气探息,运功之时不便打扰,是以为母并未出声。”说着,走上前去,亲自看了看那樵夫的情况,与方才她来看时,毫无二致。遂转过头,再次对顾逸轩发问道:“他的情况如何?”

顾逸轩这才启唇回答道:“逸轩方才探过他之内息,一切平顺,并无异动之气存于体内。”

白凤魁闻言点点头,但未过多久,似乎又想到了什么:“既然体内无异动,为何一直沉睡不醒?”此人牵扯魔丹,又与世家之人有关,再加上顾逸轩现在的处境,白凤魁当真是安心不下。现在,她只希望此人赶紧清醒,如此逸轩或许还能从他口中获取一些关于追杀他之人的信息,为之后的布局,更添一丝胜率。

“许是因为魔丹力量太过强大,以至于耗尽了他所有的体力吧。母亲,此事急不来,咱们能做的,便是耐心地等待。”顾逸轩看见了白凤魁眼中的焦急,他又何尝不希望樵夫早日醒来,这样他便可掌握更多敌人情报,届时纵然打起来,他方也占尽优势。可偏偏这种事,根本由不得他们怎么想,便怎么发展,只得多些耐心,静静守候。

白凤魁心中也清楚,这件事,非人为之力可控,心中纵然焦急烦躁,也得生生按捺住。深呼一口气,努力让翻腾的心海回归平静,闭目半晌,方才将自己的心绪控制住。

“逸轩吾儿,如果今夜,那些人便攻入神兵阁…”阁中才经历过一场浩劫,在见过那夜异人的惊悚姿态之后,现在阁内人人心中都有些不安,如若现在再次受到他人攻击,白凤魁担心,恐怕神兵阁将元气大伤。

顾逸轩闻言,亦皱起了眉头。低头沉思片刻,方对白凤魁道:“母亲莫要担心,若儿子料想的无错,此时方家即便如儿子之前所说,欲派人来阁中一探究竟,也定不会选在今日。”

白凤魁眉梢上挑,一脸疑惑看着顾逸轩道:“哦?此话怎讲?”若她是敌人,在知晓神兵阁受创,定然会趁胜追击,给与致命一击。

“母亲莫忘了,方家乃属七世家之一,是七世家的钱袋子。府中家财万贯,财宝无数。这样一个富裕的家族,其家族中人自小便过着安逸舒适的生活,这样的人不比咱们,有着向前的冲劲儿。他们一旦得手一次,定然沾沾自喜,即便要再次进攻,也断然不会立刻动手。因为对他们来说,再次攻击,便意味着成本与风险。是以他们不会贸然行动。”顾逸轩仔细将方家之人的行事,做了剖析。

“成本与风险…”白凤魁反复品味这五个字,似乎明白了顾逸轩话中的含义。

“没错,成本在于,若要追击,他们必定损耗资源,无论是人力还是物力;而风险在于,人在绝境之时,必定会有反击,若是贸然追击,从而遭到敌人的绝地反击,届时不仅失了人,还会失了面子。这对于他们世家之人来说,是极为重要的一点。毕竟方家,是靠行商发财的,失了面子便是在整个商道上丢了威信,如此,他们还如何在商道上混迹,又如何在世家中维持自己家族的地位呢?”一番话,合情合理,将整个局势讲得清楚明白。

白凤魁听后,心中的不安方才逐渐放下,脸上终于浮现了一丝微笑:“吾儿分析得甚为有理,看来为母是过虑了。”

见母亲不再焦虑,顾逸轩亦放下了心。伸手在白凤魁肩头轻轻一拍,轻声道:“母亲安心,逸轩便放心了。看母亲你面容有些憔悴,想来是近日风波不断,令母亲操心不已。看天色已暗了,不如母亲今日便早些休息,莫要累坏了身子。”

听顾逸轩这么说,白凤魁还真觉得眼皮有些沉重,身体有些疲惫了。如此想来,近日的事端实属频繁,她着实有些劳累了。素手覆上肩头,在顾逸轩手背上轻轻拍了拍,随后看向儿子道:“经你这么一说,为母还真是有些困乏了。今日的晚膳便不陪你了,为母先去睡上一觉,将精力补回来。”话落,便转身带着红泪离开了房间。

顾逸轩陪着白凤魁,将之送于门外,看着白凤魁离去的背影,方才还带着笑意的脸上,逐渐变得严肃。

刚才与白凤魁说道的那番话,虽然是不假,可更多的是为了让白凤魁安心。真要说成本与风险,其实对于方家来说,根本不值一提。

七世家的势力是日积月累凝聚起来的,方家能够在七世家中作为支柱撑起整个世家的财源,其本事与手腕当是不言而喻。

顾逸轩虽然并不认为方家会如此急切地进攻神兵阁,但也不排除他们欲要先发制人,出其不意的想法。看来,得让齐二哥与林枫早做准备才是,以免到时候方家真突袭至此,搞得措手不及。

如此想着,顾逸轩顺势从怀中掏出两张符纸,红光微闪在符纸之上念咒画印,片刻后,两道符咒便成,将其置于额前,口中念念有词,只见符纸瞬时化作两道白光,顾逸轩手指一松,便向两个方向飞散而去。望着天际之间,符纸划过的两道白光,顾逸轩心中默默念道,道法无边,玄修无极,问苍天,凡尘凄苦,何为极乐,却道是,浩劫尽渡,白衣枯骨。哎,但愿此次,神兵阁能同上次一般,顺利度过这次浩劫。

第九十九章 苍鹰

“逸轩来信了?”二皇子府邸,昔封灵正与齐云霄同桌用膳,空中突然划过一道红光,昔封灵见状即刻放下碗筷,伸手接住自天而降的符咒。

将符咒置于额前,闭目凝神,只见雪白光洁的眉心倏然添了一点朱红,莹莹微闪。

师姐,今夜还请你与齐二哥派人至商议之地驻守。短短一句交代说完,昔封灵眉心的朱红便消失无踪。

另一边,林家内,林枫亦收到了同样的消息。两方皆拨出些许人马,连夜悄声无息地驻扎在神兵阁之外。这一等,便是七日。

七日后,方家内,苍鹰四人的伤已然痊愈。四人皆着一身黑衣,黑色蒙面。箭弩在背,整装待发。

“都检查一遍,把你们的箭都带齐了。”苍鹰一面整理着自己的行装,一面出言提醒周围三人。

“老大,咱们真的要去神兵阁吗?”说话之人,面露不安之色。之前那樵夫不过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实验者,但如今,若他真被魔丹异化,想想他可是将神兵阁搅得天翻地覆,连同神兵阁的主人都被他所伤,他们几个人哪还是那异人的对手。

苍鹰抬头看了他一眼,不言一语。只是自顾自地收拾着手中的东西。

见苍鹰毫无反应,那人正待再开口问询之时,只听得方陵的声音突然飘入耳中:“看样子已经准备的差不离了。”苍鹰闻言,带头转过身,向方陵行了礼。

“公子。”简短一声公子,是苍鹰独有的问候。方陵也知晓苍鹰的习性,遂并不在意这些问礼上的细节,反正也是个要死的人,何苦与他计较这些。如此想来,看着苍鹰的眼中,也多了几分耐心。

“我们四人已经准备妥善,即刻动身前往神兵阁。”向方陵汇报完现下的情况,苍鹰最后将腰间的衣带一紧,便要带着另外三人出府而去。

“且慢。”方陵此时突然叫住正欲离开的四人,立身苍鹰面前,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递与苍鹰。

“公子,这是?”看着方陵手中的瓷瓶,苍鹰并未有所动作。心知方陵给的这东西,定然不会是什么好物。

只见方陵面露微笑,将瓷瓶上的红缨拿掉,倒出四枚丹药在手心。摊开手掌,伸到苍鹰面前:“本公子知晓,此次去神兵阁,你们危险重重,这才特意为你们四人准备了这个丹药,食之,可令你们四人功力大增。这可是我托秦兄好说歹说才拿到的丹药,你们快些服下,莫要让本公子失望。”把手向苍鹰面前推得更近了些,眼神在四人脸上接连扫过,催促着他们赶紧服下丹药。

见方陵如此作态,苍鹰虽然心有不愿,却依旧从他手中拿过丹药,其余三人见状,亦纷纷将丹药拈在指间。

“多谢公子赐药。”四人齐声致谢,虽然这谢意,并非出自真心。

方陵见状,笑容不减:“拈在手上作甚,赶紧服下,本公子等你们的好消息。”身后三人面面相觑,对视一眼后,仰头便将丹药吞入腹中。

唯有苍鹰看着丹药凝视了小会儿,又微微抬眼瞥了瞥方陵的神态。只见他直直盯着自己,心中暗叹一声,亦将丹药放入了口中。

见四人当着自己的面,悉数将丹药服下,方陵眼中的笑意更加浓烈,总算是侧身为苍鹰等人让出了一条路:“快去吧,莫要误了时辰。”说出这句话之时,眼底闪过一道复杂的神色,但转眼间便消失无踪。

话语方落,只见苍鹰微微点头,闪瞬之间,眼前的四道人影便消失在方陵眼前。

“老大,这方小公子究竟给咱们吃了什么啊?”出了方家,四人驾马奔去神兵阁的路上,一人向苍鹰疑惑问道。

“那方公子不是说了吗,这丹药乃是提升功力的,许是想为咱们多添几分胜算吧。”苍鹰尚未开口,另一人便忍不住解释道。

“你还真信那方小公子有如此好心?”回想起在邢室中的遭遇,方才问话的那人不禁抖了抖身子。他才不信方陵真有为他们着想。

“老大,你怎么想?”三人齐齐看向苍鹰,只见他并未回答,只是伸出手,双指并拢,在自己喉间猛力一点,顿时张嘴一咳,一点黑影自他口中咳出,伸手接住那黑点,仔细一看,正是方才入喉的那颗丹药。

“这!?”三人惊讶地张大了双眼,老大竟然并未吞下丹药,而是将它藏在了喉头?!

“现在还来得及,赶紧下马运功,将那颗丹药逼出体外。再过半个时辰,待它融入骨血,便是想逼也逼不出来了。”苍鹰将手中丹药用力向旁边一甩,双手紧拉缰绳,急急勒住了身下马儿前行的步伐。

三人听言,亦即刻勒马,翻身而下,寻了个僻静的地方,打坐运气。

苍鹰将四匹马牵至一出,寻了个粗壮的树干,将缰绳系好,自己便坐在一旁的石头上,闭眼养神。

仔细回忆自己在方家的这些年,他究竟做了多少违心之事,早就数不清了。想当年,他还未进方家之时,也是个行侠仗义,乐善好施的少年郎,怀揣着济世救民的江湖梦。他自小无父无母,唯有一位师父,将他抚养长大,他教他识字,教他做人的道理,他的武艺也是师父悉心教授,闲暇之时,还会与他讲些江湖轶事。当初的日子,如今回想起来,虽然清苦了些,却也着实快活。

忆起当年那段快乐的日子,苍鹰的脸上,逐渐浮现出丝丝笑意,但转而又消失不见。只因回忆已至师父殒命的那一天。

那是一段血色的记忆,他还记得,那天的月亮不比以往皎洁,鲜见的赤红烟云笼罩其上,倒像是渗入了丝丝血气,诡异得令人心中发怵。他当时正在林中练功,正在中途,只觉一阵诡谲之风阵阵袭来,周围不时传来嘶叫惨嚎。那叫声传来的方向竟是他与师父共居的草庐!心中暗道不妙,即刻收招向回赶去!一路上,尸首遍地,皆被放干了血。待他回到草庐之时,眼前一幕,如同利刃,在他的心中深深划出一道伤口,鲜血淋漓,痛不欲生!

草庐早已坍塌,原本完整温馨的家,顿时化作一片废墟。师父意识尽失,倒在血泊之中,他仅剩下最后一口气,只为等来那归家之人。

急急奔上前去,苍鹰双膝触地,跪在师父面前,小心翼翼地将师父抱起,半坐于地,猛提真元,掌心贴住师父背心,缓缓将体内真气渡与师父疗伤。

奈何情况并未如同他料想一般有所好转,反而令师父内息更加紊乱,五脏六腑不断受到冲击,致使师父血脉逆流,胸口骤然一疼,张口便是鲜血喷洒而出!

“师父!”满眼担忧,心中焦急如焚,嘶声呼唤只为这至亲一人!

却见师父脸上却挂上了然一笑,伸手在苍鹰头上轻轻抚摸道:“孩子,莫要浪费气力了,为师知晓,自己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师父…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哽咽的声音颤抖而出,眼前的一切让他迷乱不已。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何他不过如同往日一样出去练功,草庐便被毁了去。

“哎,作孽,作孽啊!”只见师父哀声一叹,眼中尽是无限悔意,强忍胸口的疼痛,师父一字一句将一切讲与苍鹰。

原来师父以前,乃是嗜血堂中的人,因认清自己的本心,不愿再与嗜血堂同流合污,遂中途强行退出了嗜血堂,随后便收养了苍鹰,细心培养教导。时隔多年,他逐渐淡忘了嗜血堂,也逐渐模糊了自己曾是嗜血堂之人的事实。可世事终归残忍,数年后,嗜血堂堂主韦无痕竟为了一己私欲,豢养魔物,在江湖之中搜罗手无寸铁的无辜之人作为魔物养料!本以为此处隐蔽,鲜有人能够找到,奈何天不随人愿,嗜血堂的人,真的寻到了此处!为搭救无辜之人,师父不得不出手与嗜血堂之人对抗。

但师父的年岁已高,体力不若从前,面对群起而攻之的嗜血堂众人,自然是寡不敌众,落于下风。

“咳咳,事情的经过,咳咳,便是,便是如此。苍鹰,师父时日无多了,陪不了你了。”手逐渐从苍鹰的头上滑落,师父的声音也愈渐微弱。

一滴热泪,落在师父苍老的手上,只见老者嘴角噙着一丝笑,对苍鹰道:“孩子,莫要难过。师父这一生最骄傲的,咳咳,便是有你这样的一个徒弟。”

“师父…”泣不成声地话语,张口吐出的,未有师父二字。老者还欲说些什么,却是再无力开口了。手臂垂落在地,整个身子往下一沉,失了生气。

将头深深埋入师父颈项之间,紧紧搂住师父的遗体,苍鹰满目垂泪。上苍似乎亦感受到这等失亲悲痛,竟下起了绵绵寒雨。雨落处,血色渐渐淡去,将一切痕迹洗刷,师父脸上的尘土污渍,也被这寒雨洗净。

悲痛过后,逝者将息。抱着师父的遗体,想要为他寻一口棺椁,安生下葬,奈何自己身无分文,面对店主轻蔑的眼神,自己纵然愤怒,却也无可奈何。

“这位公子的棺椁钱,我帮他付了。”一道陌生的声音传入耳中,店主与他双双回头,只见一位锦衣华服的男子,笑着从怀中拿出一锭白银,交与他手上,看了看他怀中师父的遗体,惋惜道:“人死不能复生,公子节哀顺变。此乃方某一点心意,拿着吧,用它好好安葬逝者。”

此人,便是方家家主,方钱。在那等潦倒之境,方钱此举,无疑雪中送炭。苍鹰本是知恩图报之人,遂此之后,便随方钱左右,忠心为他办事至今。

“噗!”身边三人皆吐出一滩污血,苍鹰闻声,回忆戛然而止。睁眼望去,三人已将药力逼出,遂起身道:“走吧。”

四人再次翻身上马,向着神兵阁的方向奔驰而去。

第一百章 夜袭

来了!神兵阁外,树林之中,齐慕笙与林枫的人马纷纷提高警惕。勘查之人伏在地上,侧耳贴着土地,仔细聆听自地中传来的震动。

“还有多远?”林枫转过头,看着勘查的人问道。

“回少将军,听这距离,最多不过盏茶功夫便到了。”他是具有多年经验的老勘查手,对于距离和时间的把握,准确无比。林枫信得过他,随即抬手,下令道:“众将士听令,围绕神兵阁一字散开!长枪准备,随时听令进攻!”

哗!只听齐齐一声在林间响动,林家将士在片刻之间悉数听令,一字排开,紧紧围绕着神兵阁,一个个均是蓄势待发的模样。

齐慕笙这边,与昔封灵相视片刻,亦下令全员戒备,随时迎敌!

阁内,经过七日的静养,樵夫总算是苏醒了,顾逸轩这几日一直陪在左右,将在他身上发生的一切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

樵夫起初对于自己化作异人一事根本无法接受,再看着自己断掉的手腕,想着今后自己无法再以砍樵为生,心中无比绝望。前几日,他一心求死,奈何每一次都被顾逸轩及时救下。顾逸轩见他这般轻生的模样,无奈之下再三劝导,好不容易才令他重燃生的希望。

“今后,你便在神兵阁留下吧。”想着他的手腕乃是自己砍断,虽是不得已而为之,但毕竟还是为他造成了不便,顾逸轩想,反正神兵阁中也不差一个人的口粮,便主动提议,让樵夫留下。

“啊啊。”樵夫闻言,眼中欣喜之色难掩,一阵感激涌上心头,想要出口言谢,自己却没了舌头,只能简单地发声,双手抱拳向顾逸轩不住地行拜。

“兄弟切莫如此。”正欲俯身将其扶起,一阵微风轻轻拂过顾逸轩的发丝,风中,带着陌生的气息。顾逸轩身形顿了一顿,心中登时明了。起身转过头向外望去,心下暗自叹道,终于来了。这几日他一直注意着阁外的气息的变化,终是将那些人等来了。一丝带着深意的笑容逐渐浮上脸庞。

樵夫抬起头,疑惑地看了看顾逸轩,见他望向门外,一脸神秘笑容。不知是何事,能让这位公子有这番表情,好奇之心再次涌上,出声向顾逸轩啊啊叫着。

“嗯?怎么了?”樵夫的声音成功地将顾逸轩的注意力拉了过去,看着樵夫一脸疑惑的神情,顾逸轩略微思索,开口向他道:“阁中来了些特别的客人。”

特别的客人?樵夫依旧一脸茫然,但顾逸轩接下来的话,却让他登时吓破了胆子。

“来的人,是之前追杀你之人。”樵夫的神色登时突变,呆愣在原地。

“莫要怕,你现在是神兵阁的人,逸轩保证,无人能伤你分毫。”为安樵夫的情绪,顾逸轩走上前去,在樵夫肩头轻轻一拍,示意他无需惊慌。

眼前的公子,有着莫名令人心安的奇特力量。见他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樵夫心中的惶恐逐渐消散开去。伸手抓住顾逸轩置于自己肩头的那只手,啊啊连声叫着,连连点头,眼中尽是对他的信任之色。

“多谢你的信任。不瞒你说,今夜那些人的目标乃是你,为确保你之安危,务必跟在我身后,莫要落了单。”眼光在抓着自己的手上扫过,另一只手默默划出一道符印,微光闪烁,化作缕缕游丝,缠上樵夫那只完好的手上。

“啊?”尾指上多了一丝闪烁的光,樵夫感到惊奇的紧,放开手,凑近看了看。

“这是一道护体符印,只要它在你身上,便能护你无恙,但此功效也只有一次而已。”顾逸轩话语甫落,便转身带着樵夫走出了房间。

“绯心。”方踏出房门,顾逸轩轻声将门口等候的绯心唤至身前:“母亲尚未苏醒?”只见绯心拂了拂身,点头回道:“阁主由红泪姐姐守着,还在熟睡之中。”

顾逸轩点点头,看来母亲是真的劳累了:“你与红泪好好守在母亲身边,今夜无论发生何事,都不可让母亲受到分毫损伤,知道了吗?”

“可少阁主,不需要唤醒阁主吗?”见顾逸轩打算独自迎战,绯心担忧不已,抬头盯着顾逸轩的脸庞,急声而问。

近日以来,母亲本就操劳过度,今夜之战,外有林枫、齐慕笙助阵,内有自己迎敌,已经足矣,实在不需要再将白凤魁从睡梦中唤醒。顾逸轩摇了摇头,回应绯心道:“无需如此,今夜之事,我自有妥善安排。”

顾逸轩决定的事情,向来难以更改,绯心深谙其理,自知无法劝动顾逸轩,遂只能点头同意道:“那少阁主定要多加小心,绯心告退。”

待绯心离去后不久,顾逸轩带着樵夫独自站在庭院内,仰头望着天际。今夜的明月,皎洁明亮,月光倾洒在庭院各处,犹如染上了一层白霜。树影在月光下尤为醒目,树梢上每一片叶子的轮廓都能在影中映得尤为清晰。

突然,方才还平静的树影猛然一动,月光之下,惊现四道黑色人影,悄无声息地翻上墙头,轻声落下。背上的箭弩已经被他们稳稳握在手中。为首之人环顾四周,抬手指向前方,众人便绕过照壁,径直冲去。

“四位客人远道而来,逸轩有失远迎,当真是失礼至极。”一道冷静沉着的男声随风传入四人耳中,苍鹰身形微顿,戒备之色顿然显现脸上!疾速将箭弩调转方向,朝着顾逸轩的方向急急射出一箭!

箭势迅猛,划破长空!箭端带着黑色的倒刺,眼看着那漆黑的箭便要刺入顾逸轩眉心,却在咫尺之刻,登时停住!

“啊!”樵夫见着这千钧一发的时刻,惊叫出声,焦急上前欲伸手拦下箭矢!却被顾逸轩出手拦下!顿步之时,便见顾逸轩面前顿时出现一道法阵,将那只利箭生生拦了下来。

“哼!”苍鹰冷哼一声,手指在弩箭上一扣,只见那利箭箭头陡然绽开!如同花瓣盛放一般,倒刺之处,即刻散出阵阵黑烟,弥漫双眼。

樵夫只觉胸口处,一道强力将他向外推,身体疾速向后方飞去,拖着双脚在地上磨出一道长长的痕迹。

再看顾逸轩,黑烟迷住了他眼前的景象,缓缓抽出背后双刀,凝气提元,双刀之上登时赤红流光乍现其上!

扬刀眼前,平举眉上,只听叮叮两声,顾逸轩只觉刀刃之上,两道强劲之力冲击相撞,手腕略微用劲,但见刀体翻转,一招瞬发!强劲刀风势不可挡,直逼苍鹰。

凛冽刀锋狠厉袭来,苍鹰双脚蹬地,飞身半空翻转半圈,险险避过顾逸轩之攻击。正待苍鹰半空避招之际,只听顾逸轩沉声一喝:“道气八荒!”寒光乍然闪现当场,驱散周身滚滚黑烟,眼前之景,再度清明。

苍鹰落地一瞬,以自身为轴,单脚为心,转身半圈再次开弩放箭!

“散开!包抄!放箭!”简短明了的三个词,三段指令,苍鹰背后三人即刻听令行事,四人各执一方,弓弩纷纷对准圈围之中的顾逸轩,同时扣动弓弩,四箭齐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攻向顾逸轩。

急急急!如此凛冽围攻之势,却见顾逸轩脸上未有一丝惧色!抡起双刀,一前一后正反交握,刀锋尽对外侧。一脚向后撤一步,重心下压,自身为轴与原地之处飞速旋转。双刃之风登时化作守护之盾,将围攻袭来的利箭悉数当下击落!

“链锁!”此人身法灵活,刀法顾绝,若是任由他留有反击之力,他们便没有胜算。苍鹰即刻下令,顷刻间,条条锁链自四人袖口处其发,紧紧攀上顾逸轩四肢腕处!

“收紧!”四条链锁同时绷得笔直,四人齐齐用力,本想着能够让顾逸轩旋转的身体立刻停下来。却见面前,顾逸轩并未如其所愿停下招式,反而攻势愈发猛烈,刀刃稍微调了个角度,划在束缚手脚的锁链之上,强力的冲击令锁链之上登时火花飞溅,随后只听轰然一声炸响,锁链竟纷纷断裂!

强劲的刀风混着惯性的冲击,竟生生将苍鹰四人击退数里!

好不容易稳住身形,地面上已划出一道深深裂痕,苍鹰只觉肺腑之中疼痛万分,喉头腥甜一阵,嘴角鲜血溢出,顺着下颌流下。

顾逸轩此时亦停下招式,于原地站立静静看着苍鹰四人。

“阁下身手确实不凡,可出招力道却是有些不足。”双刀挥动,调转一手刀头,顾逸轩双目紧盯苍鹰,这四个人中,此人武功最是高超,且头脑清晰,思路明确,的确是个能人。

苍鹰强忍着体内的不适,伸手将嘴角的血渍拭去,立直了与顾逸轩相对而望:“多谢阁下提醒。列阵!”其余三人在他们二人说话之际,已然站起身,苍鹰又是一声令下,丝毫未有收手之意。

顾逸轩见他这阵仗,不禁嘴角勾起一笑,看了看周围四人,皆是一副欲待齐发的作战模样。

被四人围攻如此危急的境况下,眼前这人竟然毫无惧色,甚至有些笑意,这令苍鹰惊奇不已,对顾逸轩稍微有了些兴趣。

“阁下身上尚有内伤,却如此急切着与逸轩动手,当真令逸轩佩服至极。”看着四人的样子,似乎都有所损伤。

苍鹰闻言,面色一顿,与顾逸轩道:“此事,无需阁下担心。今日我等前来,乃是奉命带走我们要的东西。”话语间,眼神朝着一旁的樵夫看了看。

顾逸轩将他的反应悉数看在眼中,眉梢微挑,沉声道:“是吗?只是为了这位樵夫兄弟?恐怕不是这么简单吧。”

苍鹰神色一凛,握着箭弩的手指,越发地用力,只需稍作扳动,箭弩中的利箭,便可发动!此人实在太过聪明,与之相谈过多,只会坏事!向其余三人,使了个眼神,只听扳机扣动的清脆声顿时响起,这一次,一人齐发三箭,箭出之时,锁链再次甩出,将顾逸轩四肢禁锢!

“啊!”见顾逸轩身陷危机,樵夫惊慌奔上前来,口中嘶声大叫!

“破枪龙吟战八方!”眼看顾逸轩身形受困,数箭齐攻!一道洪亮之声骤然响彻夜空,红缨长枪划破长空,随着招式之名喝出,凛冽枪势横扫四方,一是时间数箭齐断!围攻的四人,被震动天地的枪势震散!重伤肺腑,倒地不起!

“冷月清霜傲苍雪!”娇喝女声入耳,昔封灵影落地,手中长剑横扫当场!只见顾逸轩手脚束缚顿时解除,链锁纷断!

第一百零一章 疑惑

“顾老弟!你可尚好?”林枫甩动长枪,枪头在空中划出锐利声响,一番舞动之后,长枪便稳稳背在林枫背上。视线环扫四周,方才出招的四人已经全然昏厥过去,不省人事。

来到顾逸轩身边,从头到脚将他仔细打量一番,白衣飘然,未见半分血渍,看来是无事了,这才放下心,不为察觉地轻呼一口气。

“无妨。”唰唰两声,双刀翻转手间,红光微烁,顿时收势。低头看着脚边断裂的锁链,抬头对上昔封灵清澈的眼眸,缓声而道:“多谢师姐出手相助。”

冷光闪瞬即逝,昔封灵皓腕翻转,松开手掌,寒霜剑如同有灵性一般,飞向半空,随后只见清光一束,自空中坠下直入昔封灵背后剑鞘之中。

清丽冷艳的面容依旧淡漠,微微颌首以示回应。齐慕笙此刻亦走上前来,朝着背后一众伸手示意:“将这些人都带回去,严加看管。”

顾逸轩闻言,即刻开口说道:“且慢。”一声出口,齐慕笙即刻转身,面向顾逸轩,疑惑问道:“逸轩老弟?”

“齐二哥。”面对齐慕笙,顾逸轩上前有礼问道:“能否将此人,留与逸轩?”指着昏厥在地的苍鹰,顾逸轩开口向齐慕笙要人。

顺着顾逸轩手指的方向,齐慕笙将目光投到苍鹰身上,向身旁一个侍卫递了个眼神,一把拉下了蒙在苍鹰面部的那道黑巾。剑眉入鬓,轮廓分明,虽是紧闭双目,但眉宇间透着一丝英武之气。

“逸轩老弟,为何独独要此一人?”方才的比试,三人均未有所见,是以并不能理解顾逸轩为何要向齐慕笙讨要这么一个与之动武的人。

顾逸轩蹲下身,仔细看着苍鹰的容颜,片刻后方起身,对齐慕笙解释道:“此人功夫了得,头脑清晰,确是不凡。若非他身上有内伤,恐怕今夜,待你们出手相助之时,逸轩身上便早已挂彩了,哪能这般无事地站在这里。”

“既然他这么厉害,不如现在就让我了解了他,省得到时候被方家寻了回去,日后给你添麻烦。”林枫这么说着,手上已然抡起了长枪。

“林公子!”昔封灵急忙按住林枫的手臂,一脸正色盯着他,林枫见她这般神色,倒是真的乖乖收了长枪,立于一旁。

顾逸轩心下暗自一笑,师姐是个极为正直的人,断然不会让林枫如此趁人之危。他就知道,只要有师姐在,林枫这易于冲动的小子,他便无需担心。

“你啊,别这么冲动。依我看,方家是不会再让他们回去了,你所担心的事,并无可能发生。”说话间,顾逸轩掩在衣袖之下的手指,正暗施咒法,进入苍鹰的回忆之中。不得不说,这苍鹰的警惕和防备是极高的,纵使他使出了十成的咒法,在他的回忆之中,也只能看出个轮廓,连声音也是断断续续的。

顾逸轩只看见满眼的黑暗,幽幽的烛台,微亮的烛火。耳中不时传来鞭笞与嘲讽的笑声。不知过了多久,好不容易又有一道声音传入耳中,这音调与樵夫回忆之中,那位小公子的声线相吻合。

“顾师弟?”昔封灵只觉顾逸轩周身的真气有些异动,遂出声唤他一声。

急忙散了手上的咒印,昔封灵自小与他一同修炼,他们二人的真气感应最是熟稔,离她如此近的距离,顾逸轩偷偷施术,难免被她查出异样,届时又是一通念叨。为防给自己找麻烦,顾逸轩在听到昔封灵呼唤之时,便立刻停下了咒法。退出了苍鹰的回忆。

“你怎么知晓方家不会让他回去了?不对,这些人身上都没有方家的锦牌,他们是否真是方家人还尚未可知呢。”林枫将其余三人的身上摸了个遍,也没找出任何能够代表他们身份的东西。

“这方家的人,倒是考虑得周全。”顾逸轩将一切收在眼底,手指摩挲着下巴喃喃自语道。

“逸轩老弟,你是否想到了什么,何不讲于我听听。”齐慕笙与昔封灵对视一眼,二人皆不了解顾逸轩现在心里究竟作何想法,一时有些无奈,齐齐看向他,希望顾逸轩能够给他们一个解释。

究竟这些人是否是方家派来的?为何顾逸轩要独独要这个男子?方家究竟又有何谋划?这一系列的疑问,都需要顾逸轩能给个答案。

但见顾逸轩低头沉吟半晌后方才抬头,开口对齐慕笙等人解释道:“齐二哥的疑惑,逸轩这便给你一一解答。首先,这些人确是方家之人无疑。”话语方落,林枫便接过话头,开口发问:“可他们的身上,都没有方家锦牌啊。”

嘴角微微勾起,顾逸轩蹲下身,伸手在苍鹰的怀中一阵摸索,在他胸口处,摸到了一块坚硬的物件。手入衣襟之内,将那块物件取出,摊在手掌中,朝林枫伸了过去。

只见顾逸轩掌心,赫然躺着一块精致的锦牌,锦牌侧面一块不起眼的地方,刻了一个小小的方字,若不用手指仔细摸索,是断然无法发现的。

“你怎会知晓他身上有牌子?”林枫惊呼一声,疑惑问道。

“方才我出招之时,刀气明明已经击中他,可他却仍然毫无损伤。只是衣衫有些撕裂,未见点滴血腥。如此才让我生了疑虑,察觉他之胸口处,必然有坚硬之物抵挡。”林枫听后,遂点头表示心头已然明了。

“这,便是方家的锦牌?”林枫将锦牌拿在手中,左看看右看看,着实看不出这块牌子与寻常牌子有什么不一样,除了样子精致些,倒也没什么特别之处。

齐慕笙看着那锦牌,向林枫伸出手道:“林枫,锦牌给我看看。”拿过锦牌,手指在牌子侧面细细摸了摸,确是有个方字。心中确认这的确是方家的锦牌。

“嗯,确是方家无疑。”齐慕笙亲自验证,怎会有假。

“嘿,这世家中的人倒还真是有趣,非得带个牌子在身上以显示自己的身份,这要是在我家,腰上别个这玩意儿,我爹得打死我。”林枫撇了撇嘴,想起自家对于配饰严苛的规定,忍不住一阵吐槽。

“林家乃是武将世家,身上别这些个花花玩意儿作甚。林帅是怕你玩物丧志,再加上舞刀弄枪之时,这些东西难免会成为你的阻碍,一个不小心,过招之时还会有所误伤。”手指在林枫眉头轻轻一扣,将林帅的苦心讲与林枫。

林枫闻言,嘿嘿一笑,挠了挠脑袋:“原来我爹这么关心我呀。”在林枫面前,林轩向来是个严父的角色,言语上从不轻易表露半点关心,以致于以前有很长一段时间,林枫都觉着父亲是否对自己有意见,每每都会找顾逸轩哭诉,即便顾逸轩去了虚尘宫也常常去书。今日,听顾逸轩如此说道,方才明了父亲的一片苦心,暗自欣喜。

这傻小子,又开始飘了。顾逸轩笑骂他一句,侧目见齐慕笙一脸愁色看着手中锦牌,不禁开口问道:“齐二哥可是有何疑惑?”

“锦牌一事,有蹊跷。”一语出,顾逸轩心中警铃拉响,拉过齐慕笙道:“齐二哥此言何意?”

“方家的锦牌,只有方家子孙方可佩戴,且样式花纹各有不同。嫡系子孙,锦牌精致,用料特别,其牌侧刻有方家姓氏,而庶出的子孙,便只能佩戴一般黄铜所制的锦牌,且锦牌上,不可刻字。这一枚,明显是嫡系子孙方才能佩戴的,可现下却出现在一名刺客身上。逸轩,这难道还不古怪吗?”齐慕笙一席话,令顾逸轩嗅到了一丝危险的味道。看来,他得跟这个苍鹰,好好探探才是。

“齐二哥所说之事,确是蹊跷。此间真相,恐怕只有待此人苏醒过来,方能问个究竟。”齐慕笙亦点头以表赞同。

“至于此人届时究竟是留是杀,但看询问之后,他之态度如何罢。”从苍鹰与他之对战之中,他可以看出,此人并无邪气,那双眼睛之中,透着一丝凛然正气!这也是顾逸轩为何会动了收他入麾下的心思之缘由。

“如此,也好。但逸轩老弟,届时无论有何结果,务必第一时间让我知晓。”齐慕笙仔细交代一番,顾逸轩点头应道:“那是自然。”

此时,夜深时分,方家另一座石室之中,凄厉地嚎叫响彻室内,一声高过一声,此起彼伏,骇人听闻。就连守在外侧的侍卫也不堪折磨,双手捂住双耳,不忍再听。

“诶,你说,他们要这般叫到什么时候?”如此令人发怵的嘶嚎持续良久,这哪是人能够发出的叫声。一位侍从冲着一旁的伙伴,开口说道。

“鬼知道呢。这些人都被关在这里这么久了,从来也没见有人来送过一次饭。你说稀奇不稀奇,按理说早该饿死了,却还能这般有精神。”另一个侍从回应着,反正瘆着也是瘆着,不如相互聊聊天,说说话,还能稍微转移一下注意力。

“我去,不是吧,你这么一说,我才发现。仔细回想一下,还真没见过有人送过饭的!”倒是每隔一段时间,石室门口的侍卫会聚集起来,一同进去清理石室。但这些侍卫,从那以后便在无人见过。小公子说,他们都被调派到其他地方高升了。这一点倒是让他们这些守石室的侍卫还有些期盼。

“诶,听说再过一个月的样子,又要选人进去清理石室了。你说,咱俩有机会吗?”想到清理完石室便可高升,他便止不住地高兴。

同伴见他这副翘首以盼的模样,忍不住揶揄道:“哟,这还有一个月呢,着什么急啊。反正早晚都会轮到咱们的。安心等着便是。”

“去你的,我就不信你一点都不心急。”二人聊着天,心中那发怵的感觉,还真散去了不少。

石室之中,嘶嚎之声依旧此起彼伏,未有停歇。

第一百零二章 调查

苍鹰醒来之时,已是第二日清晨,睁眼间便发现自己身处陌生房间之中,房间宽敞,摆设讲究,彰显了主人的高雅品味。

“醒啦?”正在他额角抽痛,揉捏之时,只听得一道男声兀然传入耳中。惊转头,一身白衣即现眼前,顺着抬头向上望去,便见得一张熟悉的面孔,笑脸盈盈看着他。

顾逸轩见苍鹰已醒,向不远处随手一挥,只见一方椅凳即刻自行滑了过来,正好停在顾逸轩身旁,正身坐下,看着苍鹰,继续说道:“阁下名唤苍鹰?”在探查他记忆之时,听见那方家公子如此唤他。苍鹰,应是翱翔天际,自由自在的雄鹰才对,而眼前这个人,却更像是被人束缚了手脚的笼中鸟。

自己的名字从顾逸轩口中唤出,苍鹰登时起身,不顾身上之伤,抬手便要与顾逸轩过招。却被顾逸轩一手压住,道:“阁下莫要紧张,不过是知晓了你之姓名罢了,何故这般激动。”

苍鹰用力挣脱顾逸轩的手,自己的胸口因用力过猛而扯得微微发疼,一手捂在痛处,一面抬头看着顾逸轩问道:“其他人呢?”

“其余三人,被带到另外的地方去了。我只对你感兴趣,遂单独将你留了下来。”感兴趣?苍鹰听了顾逸轩的回答,眉头微微皱起,眼前这人看上去平易近人,笑容可掬,但实际上,却是个极难应付之人。这样一个人说对他感兴趣,着实令他心生担忧。他并不担心其余三人,或者说,他对他们的死活毫不在意,会问起,不过是为了确认自己现下究竟身处何种境地。

“不知阁下对我为何感兴趣?”再次开口向顾逸轩提问。这一次,顾逸轩并未立刻回答他,而是轻拍双手,门外处即刻有了响动,只见樵夫单手握着食盘,跟在齐老后面,亦步亦趋地进了房门。

“去吧。”齐老将他带进来后,便站在一旁,抬头看了看顾逸轩所坐的方向,对着樵夫指了指,示意他将食盘上的清水送过去。

樵夫见了见床榻之上的苍鹰,不禁手脚发颤,愣在原地丝毫不敢动弹。此人是当时追杀他的人,亦是昨夜入侵神兵阁,与少阁主战斗的人。血淋淋的记忆与打斗之间惊人的画面连番在樵夫脑中交替出现,心中对那男子,越发的害怕。

“樵夫兄弟,莫要害怕,逸轩在此,无人会再伤你分毫。”看出樵夫心中的恐惧与不安,顾逸轩即刻开口安抚道,语气温和,言辞得当。樵夫听后,抬眼看向他,只见顾逸轩冲他微微一笑,点了点头,向他招手示意。紧张的情绪迅速得到了缓解。

深吸一口气,将自己逐渐镇定下来,随后稳稳地端着食盘来到床边,将其上的清水递与苍鹰。

“多谢。”苍鹰从他手中接过清水,轻声道了谢,双目看着樵夫,从头顶打量到了脚尖,一阵复杂的情感涌上心头,喉头动了动,对着樵夫低头道了声:“抱歉。”

樵夫怎么也未想到,这个曾经追杀他的人,竟然会当面向他道歉。惊异间,他欲开口说话,却也只能啊啊两声。

顾逸轩在一旁将一切纳入眼底,伸手在樵夫身上轻轻拍了拍,对他道:“樵夫兄弟,辛苦你了。接下来的事,便由我开同他说吧。你先下去歇息,昨夜你受惊不小,又一宿未睡,相比现在也疲劳不堪了。”

只见樵夫还欲张口说什么,却见顾逸轩微微摇了摇头,遂住了口,随着齐老一同下去了。

“你让他来送水,意欲何为?”让一个之前受他迫害的平凡人,为他送水,若说顾逸轩没有想法,苍鹰是断然不会相信的。

“只为试探你是否是我想的那种人。”顾逸轩回复道。方才他的反应,已经足够让他满意了。

“你想的哪种人?”口中实在太渴,苍鹰将杯中清水一饮而尽,方才觉得干燥的喉头得到了些舒缓。

“内存正义,凛然浩气,于违心所为,心存愧疚,逸轩说的可对?”若非心存正义,内怀愧疚,他不会向樵夫低头认错。

徒自一声笑,顾逸轩一言,正中苍鹰心坎。眼前这人心思缜密,观察细致入微,确是才人。

“说得倒是不错,可纵然你说对了,又待如何?”说到底,他与顾逸轩的立场,是敌非友,他将自己看得这般透彻,是想着如何将他置于死地吗。

“既然是逸轩所想的人,不知阁下是否有意与逸轩共事?”这是苍鹰万万没有想到的。顾逸轩竟然想拉他到自己那方阵营之中。

“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苍鹰看向顾逸轩,眼中神色凝重,面带狐疑。这人莫不是有什么圈套?身为一个刺客,苍鹰对外人的警戒极高,面对未知的人所说的话,一个字都不会信,更何况还是顾逸轩这等城府深沉,观察入微之人。

“苍鹰兄定然认为逸轩别有用心,不过无妨,是否心存他想,只要相处的久了,自然会知晓,苍鹰兄,你说是吗?”要想拉拢苍鹰,并非一件易事,顾逸轩早先便已想到,对待此人,唯有循序渐进,逐渐引之,方能让他全心全意信任自己,帮助自己。

“论立场,我们乃是敌对。”苍鹰提醒道。

“若是以前,的确是。可现在,苍鹰兄难道还对方家有所期盼吗?”在探寻他记忆的时候,虽然无法看清面容神色,但内在的变化,会随着气息散发出来,顾逸轩看得清清楚楚。苍鹰心中的道,与方家所为背道而驰,经过这么多年的累积,早就对方家失望了。

被顾逸轩一席话问到无法回答,苍鹰低下头颅,仔细思忖。这人说得着实没错,今次任务,他已然当作为方家办得最后一件事。在方家做刺客的这些年,他看透了世态炎凉,亦看得太多因世家自私自利而发生的悲剧。无时无刻,他都在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而愧疚不已。良心长时间地被折磨,那样的痛苦,他不愿再持续下去。

半晌,他抬起头,看向顾逸轩正色而道:“你之言,的确有道理。但即便如此,我又如何知晓你与方家是否是一丘之貉?听闻前些时候,你方才在大皇子府有所表态,试问一个支持大皇子的人,难道还能有多么高尚的品格么?”

啊,这一茬他倒是给忘了,顾逸轩面露无奈之色。当初在大皇子府上表态之时,各家家主皆在现场,方家自然也不例外。这可伤脑筋了,现下苍鹰尚未拉拢,暂且还无法向他表明自己真正的意图,如此一问,当真是不知道如何回答。

低头沉吟片刻,遂向苍鹰回答道:“这个问题,逸轩确实无法明确给予苍鹰兄一个满意的答复。你看这样如何,你现下身上有伤,方家那边你是决然回不去了,不如就在神兵阁内好好将养,至于共谋一事,暂且不急于一时,逸轩不会勉强苍鹰兄做决定,但看苍鹰兄自己的判断如何?”一副好商好量的姿态,令苍鹰对顾逸轩的印象好了几分。此人倒还算是明事理,想想自己现在的处境,的确堪忧,不如就按照顾逸轩的建议行事,自己也好有时间好好观察观察,看此人究竟有无合作的资格。

苍鹰闻言点点头,同意了顾逸轩的提议。胸口又是一阵微微发疼,苍鹰伸手捂住,再次躺了下去:“我要休息了,你且暂时离开吧。”

“既然苍鹰兄需要静养,那逸轩便就此告辞了。”起身挥袖,身下的椅櫈顺势回到了原来的位置,顾逸轩拱手作揖,行了个微礼,随后转身便要离开房间。方前行了数步,身后苍鹰的声音幽幽传来。

“那樵夫的手”他方才注意到,樵夫的一只手自腕处齐齐斩断,他不记得当时追杀他时,有对他做过这样的事。

“哦,他的那只手,乃是逸轩不得已而为之。”停下脚步,顾逸轩背对着苍鹰,回答他的疑问。

“你?为何?”看他的样子,并非像是会随意伤人的人。

“那时魔丹药力发作,樵夫兄弟顿陷异化之态,出手攻击,为保神兵阁众人安危,并且自保,逸轩不得不削去他的一只手。”原来是如此,苍鹰心中默念,一切均是因那魔丹而起。

“那魔丹的效力,竟然如此强劲吗,连你也这般忌惮?”非得削下异人一只手方才能压制。

顾逸轩回想当日之景,微微点头:“魔丹的效力,的确非比寻常。苍鹰兄可见过,常人异化之后是何等瘆人的模样。”裂开的血盆大口,扭曲的面容,如恶鬼一般的嘶嚎之声,再加上无尽自愈的能力。确是令见过之人,永生难忘。

苍鹰摇了摇头,他向来负责为方家抓来试药之人,若有逃跑者,当即击杀。至于服下魔丹之后出现的异状,他从未亲眼目睹过。

“是吗,那便好。如果可以,逸轩希望你永远不要看到。”否则,以苍鹰的心性,定当内疚至死。

苍鹰转过头,看向顾逸轩的背影,突觉眼前之人,尤为伟岸。心中竟涌上一股追随之欲。

他张了张嘴,停顿片刻后,下定决心对顾逸轩道:“东郊之外有个荒凉石穴,方家之前抓到的人,都会先带到那处去试药。”

一抹笑意逐渐浮现在顾逸轩脸上,在此与苍鹰聊了这么久,也不是毫无线索。

转身朝苍鹰鞠躬致谢:“多谢苍鹰兄,这条线索,可是帮了大忙了。”

苍鹰再次扭过头,背对着顾逸轩面壁而卧,不再言语。

试药的石穴,在樵夫的回忆之中他的印象极深,那里既是事发的第一场所,又地处偏僻,想必能够查出更多的线索。

走出房门,顾逸轩对齐老道:“齐老,待母亲醒来,麻烦与母亲说一声,逸轩尚有要事,便先走了。”

“是,少阁主。”齐老应道。

第一百零二章 蛇妖

驾马驰骋直奔林家,顾逸轩下马便大步跨进林家大门。不一会儿便见林枫与顾逸轩一道出了门,策马向东郊狂奔而去。

“我去,这苍鹰倒是真给了条大线索啊!”一面策马,林枫一面看向顾逸轩,惊呼道:“顾老弟,想不到短短一夜,你就能让苍鹰吐出这等消息,可以啊!”

“你可少贫嘴了,消息是否属实,还得等咱们去看了才知道。”虽是这么说,但顾逸轩心中知晓,苍鹰所说的,定然属实。现在只等他们前去探索,希望能够找到一些更为重要的物件。

约摸过了一个多时辰,二人来到东郊外,按着苍鹰提供的方向寻找,总算在一处隐蔽地方找到了一方石穴。二人立身在石穴当前,相视一眼,随后双双翻身下马,将马匹栓至一边,徒步踏进石穴之中。

幽闭阴暗的石穴,阴冷无比,阵阵寒风自里面吹出,风中还混着了些血腥之气。林枫登时脸色一变,征战沙场多年的他,对血的味道极为敏感。多重的血腥代表多少死亡的人,他一嗅便知。这阴风之中的血气,与他在沙场之上所嗅到的,相差无几。可想而知里面究竟有多少残尸遗骸!

“顾老弟,你察觉到了吗?”林枫此时再无往日那般嬉笑的神色,双眉紧皱,一脸严肃地看向顾逸轩,严声问道。

顾逸轩点点头,无声地盯着石穴内部,他们二人方行至半途,血腥味便变得尤为浓重,其中还掺了些令人作呕的恶臭。寻常之人若是走到此处,恐怕早已心中恐惧,仓皇离去。

“血腥浓重,恶臭阵阵。再加上穴内不时传来的嗡嗡之声,看来,咱们得有些心理准备了。”里面的景象,恐怕极其腌臜。

林枫强忍着胃中翻江倒海的感觉,继续与顾逸轩往里走去。越往里走,光线便越暗,为看清道路,二人双双从怀中掏出火折子点燃。

很快,两人便来到了石穴内部。脚下,顾逸轩踩到了一根凸起的木棒,只听咔嚓一声,微微用力,那木棒便断成了两段。俯身将火折子靠近,却见那哪儿是什么木棒,竟是一根人骨!

“顾,顾老弟!”林枫将火折子向四处照去,面前的景象让他目瞪口呆,这些,都是什么啊……顾逸轩听见林枫的呼唤,即刻起身,顺着他火光照过的方向看去,纵然他早已做好了心里准备,可眼前这般景象,依旧让他难以接受。

石穴之中,四周石壁皆布满了人血,有些已经干涸发黑,地面上,大片的人骨,完整的,碎裂的。有些肢体残破,七零八落像垃圾一样被丢在石穴的每一个角落。

嗡嗡嗡,耳边,蝇虫之声接连不断,只见石穴最深处,那些黑暗的角落里,阵阵恶臭传来,蛆虫满地,荒蝇横飞,在那些尚有些腐肉的尸骨上不断徘徊。

“呕!”林枫再是忍不住,胃中极度不适。顾逸轩见他这模样,即刻出招在他身体要穴之处!好一会儿,才让林枫缓过来。

“顾老弟,这里,除了这些尸骨残骸,恐怕很难找到什么了吧。”林枫现在只想赶紧从这个石穴之中出去,一刻也不想多待。

顾逸轩放下手,并未搭理他,地面上的一个物件映入他的眼帘,顿时引起了他的注意。缓缓上前,将火折子靠近了些,那是一条人的舌头,连根拔起,尚未腐烂。看来这便是那樵夫兄弟的舌头了。

再往旁处,一颗被污血浸染的珠子将顾逸轩的视线拉了过去,那是一颗埋在一片肋骨下的珠子,看来应是被主人吞进了腹中,而后主人被害,遂落了出来。伸手将其捡起,细细观察,只见那珠子在顾逸轩靠近后,竟然发出莹莹之光。顾逸轩不禁有些惊异,这还是颗通灵性的珠子。侧眼再次看向那片白色骸骨,此等灵物,非是寻常之人能有,这珠子的主人竟还是个修道之人!

正待顾逸轩惊异之际,林枫突然侧头,双眼大睁看向背后!

“谁!?”突然,林枫身后一阵响动,似乎有谁踩到了什么东西!不顾顾逸轩的呼喊,林枫头也不回地向外冲去!

这冲动的小子!见林枫这般急速冲向石穴之外,顾逸轩也来不及细看石穴中的一切,只是将珠子匆匆放入怀中,随后跟在林枫后面,紧随而去!

“站住!”二人眼前,确有一道身影掠过!速度极快,根本无从看清来人的相貌。但因背光之故,那人的身形倒是被二人看了个清楚。

“女人!?”竟有女子这般胆大,直入这石穴!?林枫当下惊愕一瞬,随即脚尖点地,直冲而上,眼看着便要追上,只见那女子身形一晃!

“林枫!小心!”顾逸轩惊喝一声,手中凝聚的真气,随手迸发而出!

“道气八荒!”强劲道门真气如离弦之箭冲向那女子!却见巨型黑影倏然乍现!将顾逸轩的攻击悉数挡下!又是一闪!黑影直攻林枫,将其击倒在地!女子趁机逃脱!

“这是什么鬼东西!?”林枫躺在地上,捂着受击的胸口,五官紧皱地撑起半身。手上一阵濡湿,令林枫心头直犯恶心。

方才那女子的攻势,顾逸轩看得明确清晰,没想到,今日除了这石穴,倒还让他们遇上了一只蛇妖!还是有些道行修为的!

走上前去,将林枫扶起,从怀中掏出一方干净的布帕递于他:“拿去擦擦吧。”林枫最是厌恶的便是蛇,而今却被蛇攻击,若他告诉他真相,恐怕他是真会在这儿吐出来。

待林枫将手擦拭干净,拎着那布帕的一角,递到顾逸轩面前:“你,还要吗?”

顾逸轩稍稍向后退了几步,一手隔开他拎着布帕的那只手,嫌弃地看了看那方布帕:“赶紧出去找个地儿,烧了它。”蛇妖留下的东西,都有些邪气,若将其留下身边,保不定会成为她的目标。他倒是不在意与那蛇妖再打一场,顺道还能查查那蛇妖的来历,但被她留下痕迹的是林枫,届时若真的找上他,可当真不好办了。

“好嘞!”林枫见顾逸轩如此说,当下爽快地应了一声。只要能让他赶紧出了这石穴,别说是烧个布帕,就算是让他给顾逸轩当一天的小弟他也愿意。

“赶紧走吧!”伸手在林枫背上推了一推,赶着他向外走去。一面走,一面看着地上,蛇妖留下的点点血迹。

“哎对了,方才那女子究竟是何人啊?这般厉害?”二人来到石穴外,寻了个溪水潺潺的地方,搭了个火堆,将布帕丢入火焰之中,看着它化为灰烬。林枫从马背上拿下一个水壶,去溪水边接了壶水,自行喝了一大口,随后将水壶递于了顾逸轩。

顾逸轩接过水壶,仰头喝了一口后,方才回应林枫道:“那女子,并非人类。”一句话,顿时勾起了林枫的好奇,连忙向顾逸轩坐的地方凑近了些:“并非人类?她是妖吗?”今日之前,他还从未与妖交过手呢!

“是。”顾逸轩抬眼瞅了他一眼,这小子一副兴奋激动的样子,与妖相斗,就这么开心?待他知晓与自己过招的乃是蛇妖之后,不知道他还会不会这般兴奋。心中不由得有些坏心眼,想要捉弄林枫。

“什么妖,什么妖?”他竟然与妖过招了!难怪那力道和身法那般与众不同!总算可以有新的切磋对手了!

只见顾逸轩神秘一笑,再次仰头喝了口水,一字一顿地向林枫答道:“蛇、妖。”

林枫脸上的兴奋之色登时凝固,愣怔在当场,整个人就像石化了一般。顾逸轩左右摇晃一下,见林枫的目光依旧直向前方,连动都未曾动过。这般痴傻的模样,令他觉得有些好笑。伸手在他脸上轻轻拍了拍,心满意足地将壶中的水一饮而尽,起身又去溪水边接了一壶,放置在马背之上。

“行了,赶紧起来,事情还没完的。”将马匹的缰绳松开,一手牵着一匹马来到林枫面前,见他还是那副愣怔的模样,遂用脚踢了踢他,催促道。

挨了顾逸轩一脚,林枫方才醒过神,双手在自己脸颊上狠狠拍了拍,直到那英俊的脸上生生拍出了两道红红的掌印,方才罢手。利落起身,看着顾逸轩一脸委屈道:“要死啊,为何今日本少将这等出师不利,陪你去那惊悚的石穴便罢了,好不容易遇到一个妖,以为可以研究新的切磋招式,却好死不死是条蛇!你说,到底是我倒霉,还是你黑啊!”

“去你的。”见林枫这般哭丧的脸,顾逸轩笑骂一声,将他马匹的缰绳塞到他手中后,翻身上马,头也不回地向前走去:“赶紧上马,随我去一趟柳巷坊。”

柳巷坊?!顾逸轩这是转性了?!去柳巷坊玩?!林枫的八卦之心瞬间点燃,转头便忘了方才自己的抱怨,脸上挂上一丝暗笑,即刻上马,缰绳用力一握,急急跟着顾逸轩而去。

于此同时,柳巷坊中,一抹幽光闪入房内,只见燕娘面色苍白地瘫倒在床上,碧绿幽长的蛇尾上,几道深浅不一的伤口正在淌血。

凝神屏气,只见蛇尾闪烁光芒,不一会儿便化作一双纤纤玉腿。只是那雪白的皮肤上,几道交错伤痕正渗出血花。

本想着去石穴之中,帮秦子衡清理其中骸骨,没成想却遇见修道高人!原本的目的未能达成不说,自己还受了伤。心中略有不甘,她得赶紧处理了这两人才行,绝不能让他们连累秦子衡!

方才石穴之中,光线实在太暗,她根本未能看清那两人的容貌,好在她灵机一动,借着打斗的机会,留下自己的线索,让他们能够寻迹而来,如此便省了她找人的功夫。

十指紧捏成拳,这一次,我绝不会放过你们!清丽的面容上,闪过一丝狠厉!

第一百零三章 套话

“顾老弟,怎么突然之间要去柳巷坊了?”策马去柳巷坊的路上,林枫一直缠着顾逸轩追问不已,脸上挂着不怀好意的笑容。啧啧啧,这老弟,莫不是虚尘宫待得久了,今儿个又去了那腌臜石穴受了刺激,想要放松放松?

顾逸轩瞥了他一眼,一见他脸上的表情便立马回头,连话都不说一声。只是手中的缰绳握得更紧,脚在马腹处使劲一踢,一声嘶叫,便见顾逸轩飞速前行,将林枫远远甩在后面。

“哎,你别害羞啊!跟大哥我说说嘛,我不会笑你的!”才怪!好不容易才让他找到了一个嘲点,林枫怎么会轻易放过。自己亦稍加使劲儿,驾着马儿紧紧追上顾逸轩。

二人一追我赶,很快便来到了柳巷坊门口。未等马儿完全停稳,顾逸轩便翻身下马,朝着柳巷坊内走去。

林枫见顾逸轩那着急的模样,心下不禁暗笑。遥想上一次二人来到柳巷坊,还是为了孟修一事。那时他因孟修恐会认出自己,便独自在门口等他,今日没了约束,这小子倒是心急的很,连等马停稳的功夫都不愿意耗费,急急地便落地朝柳巷坊内奔去。看他这阵仗,莫不是真的忍不住了?

抱着看热闹的心思,林枫匆匆寻了个地方,将两匹马好好系在一处,随后便立刻进了柳巷坊大门。

柳巷坊的老鸨见林枫这张脸,似乎有点印象,但死活想不起来他究竟是谁,总归是柳巷坊的客人,老鸨也未在纠结太多,转眼便将这件事抛之脑后。

嗯?顾逸轩呢?林枫左右看看,四处环顾,亦未找到顾逸轩的身影。这倒是奇了怪了啊,他不过是去将两匹马好好安置了,这才过了多久,顾逸轩便不见踪影了?

老鸨见林枫并无寻常客人那般一脸色相,只是自顾自地抬头看向四周,还以为他尚未进入状态,遂咧嘴一笑,整个身子半贴上林枫,双手抱着他的一只手臂娇声道:“这位公子,你看上了哪位姑娘不妨与妈妈说说,妈妈呀,保准儿让你满意。”

这小公子的臂膀可真是结实,身板也强健,这人,啧啧,看上去也是俊俏的很啊,除了肤色有些黑。但是男人嘛,黑点更加丰神俊朗,神采奕奕。老鸨对林枫心下暗自评价一番,对他是颇为满意。

林枫只觉鼻间一股子脂粉气息,闻得他鼻间直发痒。用力将手从老鸨手中抽出,左右闪躲着她的靠近,一面陪着笑,一面道:“呃,妈妈?”左顾右盼,他实在是无法找到顾逸轩半分身影,只能开口向老鸨询问。开口之际,却实在不知应当如何叫唤,方才听她自称妈妈,遂顺着她的话,试探着叫了一声。

“诶!”谁知老鸨听闻林枫呼唤,即刻激动地应了一声,吓得林枫连连后退。

“呃,那啥,那个我来这里不是来找姑娘的,我是来寻朋友的。”急忙拉开与老鸨之间的距离,林枫转头便要上楼,奈何老鸨的动作比他还要快,未待他走上楼梯,老鸨便又站在他的面前。

“寻朋友?公子这可说笑了,来到柳巷坊的呀,个个都是咱们的朋友,大家寻欢作乐,好不快活的!”林枫登时汗颜,这妓子的思想,当真不是他能够参透的了得。他有点后悔进来了,现在他只想找到顾逸轩,拉着他赶紧离开这个风月之地。一副欲哭无泪的模样再次环顾周围,顾老弟啊,你到底在哪儿啊?

这边,顾逸轩手中捏着隐身咒,不声不响地在二楼游走,丝毫不知林枫在楼下的窘境。待来到一间房门前,只觉房中气息诡异,低头看去,阵阵妖气正向外扩散开来。

顾逸轩眉头一紧,见四下并无人,遂推了门闪身进了去。奇怪,从上了二楼他便觉得有些蹊跷,其余的房间都隔得很近,相距不过两三步,且每一间房中,都有些响动。至于那响动从何而来,看看这风月地方,不言而喻。唯有这间房,位于二楼最里间,与其他房间相隔甚远,可以说这一面,便只有这一个房间,屋内还极其安静。

“公子既然进了来,便是燕娘的客人,何不撤去手中术法,让燕娘好好接待呢?”一道轻柔女声自内室传来。顾逸轩心中警惕甚高,转过身,侧眼看向内室之处。

只见一抹曼妙身影自轻纱幔帐之后袅袅而来,青葱手指撩开薄纱,露出美艳面容。头绾灵蛇髻,朱红点绛唇,纤腰束锦带,盈盈一握间。

“公子还是不肯以真面相示吗?”柔柔一声,似水化骨。

顾逸轩轻笑一声,登时收了指间隐身咒。身形逐渐显现在燕娘面前。

“燕娘姑娘。”对于女子,顾逸轩向来是有礼的,即便知晓对方对自己不怀好意。

“公子好。不知公子尊姓大名,可否相告,燕娘也好称呼。”眼前这男子,玉树临风,气度不凡,一双眼噙着笑意,让人觉得格外容易亲近。但对于燕娘来说,此人不过是一个需要除掉的障碍罢了。盈盈笑颜之下,正在盘算着如何将顾逸轩置于死地。

“名字不过代号,燕娘姑娘想叫什么便叫什么,无需这般拘谨。”面对燕娘,他可不愿将自己的底细暴露得一清二楚。

“呵呵,既然公子不愿说,燕娘也不勉强。”轻笑一声,燕娘落座,素手拿起茶壶,为顾逸轩斟了一杯清茶,指了指对面的座位,向顾逸轩道:“公子请坐。”反正也是将死之人,姓名知不知晓根本毫不重要。

低头看了看那杯茶,袅袅水雾缭绕杯边,幽幽清香扑鼻而来。顾逸轩微微一笑,掀起下摆落了座。端起茶杯闻了闻,香气不错,与他往日所品的茶略有些不同。低头品上一口,清香四溢,心旷神怡。燕娘见他茶水入喉,嘴角勾起一道神秘的弧度。

将茶杯放下,顾逸轩一副怡然之色,与燕娘道:“燕娘姑娘这茶,香气奇特,闻之提神,品之怡情,当是茶中上品!今日有幸,不但有美人相伴,还能品得如此好茶,该是逸轩之幸。”

纤手半掩朱唇,美人微微一笑,一副娇羞的模样:“公子喜欢便好。公子可知,这茶出了芳香有别于寻常之茶,还另有一个功效。”

“哦?那在下可要好好听听了,究竟这茶有何功效?”身体微微前倾,将二人之间的距离拉近了些。

“公子莫急,很快你便能知道了。”一双媚眼对上顾逸轩的目光,嘴角噙笑,缓缓而道。算算时辰,药效应快发作了。

腹中突然一阵绞痛,周身血脉霎时逆行,心脏骤然收紧呼吸困难!顾逸轩脸上立现痛苦之色,手紧紧攥住胸口,衣襟被抓的变了形。剧烈的疼痛令他浑身冷汗直冒,嘴唇已失去了血色,变得煞白!

见顾逸轩这副模样,燕娘面露得意之色。睥睨痛苦不堪的顾逸轩,款款站起身,绕其缓行。

“如何,公子可是领会到这茶的另一番功效了。”嘲讽的语气,轻蔑的神色,燕娘一把抓起顾逸轩的一缕头发,用力扯过,顾逸轩吃痛,顺着头发的方向扬起头。

燕娘将脸贴近顾逸轩,方才还轻柔可人的面孔,顿时变得阴狠毒辣。

“呵呵,姑娘的茶,果然效果奇特。”纵然被人如此对待,顾逸轩依旧风采不减,贵气逼人,见他身临险境,依旧一副毫无惧怕的神态,燕娘顿时觉得极为不快,手上的力道更大了些,顾逸轩只觉头皮扯得生疼,却依旧未吭一声。

“哼!没想到你倒还是个硬脾气!”见顾逸轩这般能忍,燕娘顿时也觉得毫无趣味,狠狠将顾逸轩的头往前一推,松开了扯着头发的手。

“呵呵,燕娘姑娘过奖了。在下尚有一问,欲向姑娘请教。”吃力地撑起身,强忍着不适向燕娘道。

反正眼前这人,也临近死亡,纵有什么让他知晓了,也不会有后顾之忧。燕娘如此想着,再次落座顾逸轩对面,理了理身上的衣衫,漫不经心道:“说吧。”

“请问,方才在石穴之中的,可是燕娘姑娘?”

“正是。”

“交手之际,在下亦有仔细观察,姑娘的招式武艺皆与常人不同,且周身气息也极其不凡,逸轩想问,姑娘究竟是何方神圣?”言下之意,直指出燕娘非人之身份,顾逸轩眼中暗自闪过一道精光,注视着燕娘的一举一动。

只见燕娘冷哼一声,一双眼眸突显异光,乍然见,一条巨型蛇尾自桌下紧紧攀上顾逸轩双膝!口中长信微吐,狰狞无比。少顷,蛇尾逐渐褪去,再看燕娘,早已恢复到方前温婉的模样。

“看清楚了?”冷眼瞥向顾逸轩,语气极为古怪刁钻。

“原来燕娘姑娘乃是一介蛇妖。在下明白了。”原本紧握在衣襟上的手缓缓松开,眉间痛苦的神色亦逐渐消散,一双带着笑意的眼睛盯着眼前的燕娘。哪还有方才那副中毒之样。可惜燕娘太过自负,认定顾逸轩在喝了她掺了蛇毒的茶水后,便不再仔细看他一眼,遂也未察觉到顾逸轩神色的变化。

“可还有什么想问的?”燕娘早已不耐,手掌妖气凝结,化作利刃,下一刻便将这兵刃贴在顾逸轩脖颈之处,靠近顾逸轩耳旁,未等他有何回应,便阴声而道:“若还有什么疑问,下辈子,我再告诉你!”手起刀落,一到插入顾逸轩背脊之中!

“怎么回事!?”刀刃入体,却未见滴血,燕娘这才察觉不对劲,登时撤了手中妖气,刀刃即刻化作无形!再抬头,眼前哪里还看得见顾逸轩的影子!惊慌环顾四周,亦未见半分人影。

突然,身后一阵清风拂过背脊,一手重击燕娘背心,登时将她击倒在地,妖元重创。

“你,没中毒?!”她明明看着他将那杯茶悉数喝下了,为何?

“让燕娘姑娘失望了。”顾逸轩摊开手,只见其掌中躺着一颗晶莹剔透的紫色晶珠,不过一会儿便消散于空气之中。他体内的紫晶决,自他进屋开始便已启动,是以纵然他将那杯茶悉数喝下,亦不会有任何差池。至于方才的痛苦姿态,不过是为了套燕娘话而使的苦肉计罢了。

“你!”燕娘欲提元硬战,奈何方才动身,妖元便震动不止!疼得她毫无反击之力,双腿忽显异光,一条蛇尾若隐若现!

“燕娘!燕娘!怎么了?!”方才顾逸轩那一掌,动静实在太大,将楼下众人悉数引了上来。燕娘惊慌地看了看门外那些闪动的人影,看向顾逸轩的双眼之中,更添一抹仇色!

她还不能暴露身份!挣扎着撑起上半身,眼见着双腿已经完全化作蛇尾,老鸨在外急切地敲着门,眼看着便要进来了,情况危急,顾不得许多了。

燕娘回头剜了顾逸轩一眼:“此次之仇,他日,我必向你讨回!”

第一百零四章 中毒

众人在燕娘门口呼唤多时,也未见有人来开门,突然只听得里面传来一声轰然巨响,老鸨登时急红了眼,匆匆唤来几个彪形大汉,示意他们将门撞开。林枫站在楼下,并未跟着上去凑热闹,他寻思着,肯定又像上次一般,两个姑娘因为一个恩客而大打出手,遂才闹得这般热闹,他可不想上去,免得给自己惹上什么麻烦。既然那么多人围在上面,他正好趁此空挡好好找找顾老弟究竟在哪里。

砰砰砰,激烈的几声撞击之声震耳欲聋,未过多久,房门便承受不住这等冲击,被强行撞开了。老鸨急不可耐地拨开挡在身前的人,生生挤了进去,却见窗口处,一条巨大的蛇尾正急速滑出!

“啊!”老鸨哪见过这等景象,惊叫一声后,登时被吓得瘫坐在地,一脸惶恐之色指着窗户,待蛇尾消失后也未缓过神来。身后的一众看客们亦是被吓得不轻,面面相觑之后,便哗然一片,顿时二楼一阵狂烈躁动!楼梯间,脚步声纷沓涌下,震得楼梯险些坍塌!

“妖怪啊!”林枫只听一人惊呼一声,随即便从自己身边冲过,肩膀与他撞了一下,却是头也不回地奔出了柳巷坊。

这是出了什么事啊?未待林枫作出任何反应,只觉手臂上一阵强劲之力拖着他随人群一道冲出了柳巷坊门外。拉扯之间,林枫看着自己的手臂,的确感觉有人拉着他,但眼前却始终没有见到半点人影。

正纳闷,只听一道声音在耳边响起:“跟着我走。”分明就是顾逸轩的声音!这小子!竟然使了隐身咒?!难怪他一直寻他不得!

待二人来到柳巷坊外一处静谧之处,顾逸轩方撤了隐身咒,身形逐渐显现在林枫眼前。

“你小子,我还以为你去哪儿了呢,在里面寻了你半天也没见到个人影,你倒好,咒印一出便隐藏得无影无踪,也不是先打个招呼。”林枫见着顾逸轩便是一阵碎碎念,将自己寻他之时的窘境添油加醋地说了一番。

“那蛇妖,便在柳巷坊之中。”顾逸轩将林枫的念叨悉数听完后,方开口向他道。

“啥!?”林枫一阵惊愕,指着柳巷坊的方向,瞪大了眼睛看着顾逸轩道:“蛇妖在柳巷坊里?”

顾逸轩不可置否地点点头,林枫见他如此回应,不禁咽了咽口水。回忆方才楼上众人的反应,才领会到那些人大喊大叫的妖怪就是与他们在石穴之中交过手的蛇妖。

“我说你怎么突然转了性一样要来柳巷坊,还道是你压力太大想要调节调节,我还兴高采烈地跟来,想给你做做向导来着。感情你是为了那蛇妖啊。”林枫在一旁,独自嘀嘀咕咕半天,还不时拿眼睛瞄着顾逸轩。若是知道他乃是为了蛇妖,他是打死也不会跟着他一起来。

“噗。”顾逸轩见林枫这副样子,忍不住喷了一喷,随后开口揶揄道:“你给我做向导?恐怕秦姑娘不会放过你。”每到这种时候,顾逸轩总会拉出秦怀素压上林枫一压,免得这臭小子吹牛不打草稿,得意忘形得很。

果然,一听到秦怀素,林枫便乖乖地闭上了嘴,站在一旁委屈巴巴地看着顾逸轩。

“我的天,你看到了吗,刚才那条蛇尾?”周遭的人已经开始对方才柳巷坊中的所见议论纷纷。

“那么大条绿色尾巴,能看不见吗?!啧啧啧,最是瘆人并非那蛇尾好吗,而是柳巷坊中有妖怪!”

“就是就是,你说说看,本来咱去柳巷坊是为了寻欢作乐,享受软玉温香的,可若是你怀中抱着的却是个妖怪,你说,瘆人不瘆人?”这些个市井小民,当真是无可救药。

林枫与顾逸轩在一旁,将这些人的话悉数听入耳中。摇头轻叹,柳巷坊中出了妖怪,首先考虑到的竟是自己怀中软玉是否也是妖,对于坊中人之安危丝毫看不见,如此炎凉之势,不得不令人唏嘘。

待那群高声阔论之人散去,林枫看着那群人的身影对顾逸轩叹道:“哎,世态炎凉,人心不古啊,这些人讨论的都是些什么事儿啊!你说是吧顾老弟。顾老弟?”

未见顾逸轩有任何反应,林枫连忙回头,却见顾逸轩背靠一棵大树,缓缓坐了下来,嘴角一丝血迹,眉目间透着痛苦之色。

“顾老弟?!”林枫见状,心下一惊,三步跨两步来到顾逸轩身边,将他从头到脚仔细观察一番,关心道:“顾老弟你怎样?”

只见顾逸轩闭目运气,好一会儿才缓过气,微微摇头道:“林兄,劳烦你送我回百艳争。”他还是太小看燕娘的蛇毒了,纵然有紫晶决,可慢性的毒素依旧无可抵挡,现下留在体内的蛇毒发作,肺腑顿时受创,一时无法支撑,只得靠树坐下。

“好!”顾逸轩开口求助,林枫二话不说,干脆应道:“你在此稍微等我片刻,我去将马牵来!”顾逸轩点点头,胸腔内又是一阵翻涌,喉间瘙痒,咳出声,竟又是一口鲜血。

林枫见状,知道再耽误不得,遂即刻转身离去,将二人的马匹火速带了过来。

“还能骑马吗?”只见林枫一手牵着马匹,一手将顾逸轩从地上扶起。

“尚且还行。”好在这点蛇毒还不足以致命,顾逸轩双脚轻微蹬地,便翻身上了马。林枫亦然。

“驾!”缰绳握紧,向马背上一拍,两匹马即刻奔驰向前,马蹄过处,尘土飞杨。

“呃!”马背之上,胸口骤然一疼,顾逸轩不再强忍,弓背一声闷哼。

“再坚持一下!百艳争很快就到了!”林枫侧头看向顾逸轩,见他嘴角的血色已然发黑,心中顿感焦急,双眼不住在前方与顾逸轩之间切换。只希望顾逸轩能够撑住,他们能快一些回到百艳争中。

此时,百艳争中,梦络一早便已醒来,四处找寻顾逸轩,却被南星告知,顾逸轩昨夜便去了神兵阁,未与她说,乃是为了她之安全考虑。

梦络却不以为意,只觉自己似乎被抛下一般,一早上都在生顾逸轩的气。手上拿着修整草木的剪子来到花圃之中,对着眼前一棵无辜的盆栽撒着气。

“臭呆子,笨呆子,大猪蹄子!”剪一刀,梦络便骂上一句,将心中对顾逸轩的怨气悉数发泄在盆栽之上。

“这丫头是怎么回事?不是跟她说清楚了吗,那臭小子因故回神兵阁去了,不带她乃是为她之安危考虑,怎还这般怨气冲天?”半夏歪着脑袋窝在南星怀中,一脸不解地看着梦络对那可怜的盆栽进行无尽的凌虐。

只见南星微微一笑,低头向半夏解释道:“夫君,女孩子的心思是很复杂的。南星想,梦络姑娘纵使知晓神武君这般决定乃是为她着想,但这般无声无息地走,连个招呼也没有当面与她打,想必也是让她有些介怀吧。再加上梦络姑娘的性子你我都知晓,并非乖巧听话等着别人安排的人,神武君这般行为,虽是出于好意,但在梦络姑娘看来,却难免专横了些。”这倒是南星自始以来说的最长的一段话。

半夏闻言,仔细思忖片刻,小手摸着圆圆的下巴连连点头,娘子说得的确是有道理。顾逸轩那小子虽然说心思细腻,思虑周全,可在安排事情之时,却是未考虑过梦络的想法,难怪这丫头这般不爽了。

眼见着那盆栽就快被梦络剪得秃顶了,南星连忙上前阻止道:“梦络姑娘若再这般剪下去,这可怜的盆栽可真就废了。”

南星的话即刻将梦络的注意力拉回,手中的动作一顿,低头看向自己面前的那盆栽,果然,被她剪得枝叶凌乱,只剩下一枝光杆儿了。

“呃…”堂堂一国公主,剪下来的盆栽竟这般不堪入目,实在是丢脸。双手将剪子丢下,双颊绯红看着南星:“南星姐姐,对不住,我,我不是故意的。”花圃是南星与半夏修炼之地,其中花草皆因二人灵力修为所感染,灵性非常,她竟如此轻易地便毁去了一株盆栽,心中实在是过意不去。

“无妨,梦络姑娘心系神武君,难免对旁物有所忽略,实属正常。”不过一株小小盆栽罢了,左不过再花些时日,便会恢复如初。

都是顾逸轩那个臭男人!心下暗自腹诽顾逸轩一句,小手在身前打着圈,牵着自己的衣角不住地打旋儿。南星见她这般模样,甚是可爱,脸上忍不住浮现一抹宠溺的笑意。

“南星姑娘!梦络姑娘!”就在此时,走廊之上,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尚未见到人影,便听得寒生的声音在走廊间回荡。

“寒生,小心些,莫要摔了。”南星回过头,见寒生跑得急切,遂开口提醒道。待寒生走近,三人方才见到他脸上惊慌失措的神色。

“寒生,怎么了?”南星见他那副不安之色,心中亦有些担忧。寒生这孩子,向来将心中所思浮现于面上。现下他如此惊惶之色,定是发生了什么事。

只见寒生气喘吁吁地冲面前三人道:“大哥哥,大哥哥回来了!”梦络闻言,大步走上前来:“顾逸轩回来了?”

“嗯!”寒生连连点头,还欲说什么,但一时之间喘气过急,未待话出口,遂头向一旁侧了侧,咳嗽不止。

南星伸手在他背上轻轻拍着,柔声道:“慢点,莫急。”按理说顾逸轩回来,寒生当欣喜才是,为何会是一副惊慌之色?莫不是,顾逸轩出了什么事?

待寒生缓过气后,方才抬头,拉着南星的手向门口走,一面走,一面开口道:“快,南星姑娘,快随我去门口,大哥哥受了伤,嘴角都还在滴血呢!”

一语既出,南星三人面上皆露惊色,纷纷跟着寒生急急向百艳争门口奔去。

第一百零五章 解毒

百艳争门口,顾逸轩经过一阵策马颠簸,身体已经撑到了极限。抬头看到百艳争三个字,心下顿时放松,眼皮一沉,整个人从马背上翻滚下来。

林枫急忙翻身下马,飞身扑向顾逸轩,伸手将他稳稳接住。

“顾老弟!”林枫从未见过顾逸轩这般虚弱的样子,急声呼唤其名,奈何顾逸轩已完全昏厥过去,不省人事。

把顾逸轩的一只手臂环在肩上,将他整个人半扛在身上,拖着步子向百艳争门内走去。

“林公子!”前方传来寒生急切的声音,林枫寻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只见南星三人跟在寒生身后急急奔来,脸上尽是惊慌神色。

梦络远远地便看见顾逸轩半挂在林枫身上,不觉忧心忡忡。方才在花圃之中那股子对顾逸轩的怨气,早被她抛之脑后。

见来了人,林枫顿时松了口气,停下脚步,静待三人奔至面前。

“小子这是怎么了?”半夏跳着脚,伸手想要够到顾逸轩垂在身侧的手掌,南星见状,俯身将他抱起,凑近了顾逸轩,示意林枫将其手臂抬起,伸向半夏方向。

小小的手指搭在顾逸轩的手腕之上,仔细辨别脉息动向。内息紊乱,肺腑受创,隐隐之间竟有一丝妖气游走其间。

“他中毒了。”放下手,半夏轻声吐出一句。闻此一言,在场众人无不震惊!齐齐将目光集中在顾逸轩身上。

“严重与否?”南星看了看半夏,见他脸上未有过多忧色,想来神武君所中之毒,并非难解之毒。

半夏摇了摇头,回应南星道:“不过一般蛇毒,无妨,先将人带进去,娘子,还得麻烦你施法助这小子将体内的毒逼出来才好。”朝林枫吩咐一声,半夏便趴在南星怀中,陷入沉思。

众人一听,方才安下心,林枫拖着顾逸轩进了门,寒生也在一边帮着忙,梦络紧随三人身后,跟着进了百艳争之中。

“夫君可是在想什么?”南星见着半夏的神色有些异样,出声问道。

“我在想,那小子体内的妖气。”那妖气着实有些熟悉,仿佛在哪里见到过,但一时之间,半夏却想不起来。

妖气?南星偏过头看着半夏,惊讶问道:“神武君体内有妖气?”顾逸轩乃玄清宫丹阳殿的掌教,修为功力如何,他们一清二楚,寻常之妖如何能够近得了他的身,更何况还在他体内留下妖气。

“可是厉害的妖气?”左思右想,也只有法力高强的妖族方能对顾逸轩造成这般影响,只是却不知是哪个族的,竟有如此能为。

却见半夏摇摇头:“虽然从那妖气上看,那妖族有些能为,却并非能够近得了臭小子的存在。”既然非是可以近身的妖族,那这股妖气又是如何入体的呢?这可着实让半夏想破了脑袋也未想到一个合理的解释。

“啊!”一双小手将整齐的头发挠得乱糟糟的,真的好心塞啊!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半夏烦躁地吼了一声,炸毛的样子着实萌得很。南星将他的神情看在眼中,不禁微微一笑,伸手轻轻在半夏背上拍了拍,柔声劝说道:“莫要急,夫君,想不通咱们且暂时放下便好,无需这般急躁。”顺便用手指仔细地将半夏被抓乱的头发捋了捋,抱着他转身进了百艳争。

好不容易走到了顾逸轩的房间中,林枫将他双腿盘好摆正了坐姿,方才舒了一口气,动了动有些酸痛的肩膀。

“林公子,究竟是怎么回事?顾逸轩他怎么会中毒呢?”梦络看着顾逸轩煞白的脸色,心焦地冲林枫发问。

“我也不知道啊,我俩一同去柳巷坊,他刚一进去我就找不到他人了,待他出来,就已经是这样了。梦络丫头,我也很想知道他究竟如何中的毒啊。”林枫一脸无辜看着梦络,双手一摊,耸肩答道。

柳巷坊?!梦络内心砰地一声,好似什么炸裂一般。半眯着眼睛,一脸鄙视地瞅了瞅林枫,又回头看了看顾逸轩。两个男人,大白天去柳巷坊……

“你们,青天白日,去柳巷坊作甚?”虽然在听到二人去了柳巷坊后,满心的不悦,但梦络还是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尽量平静地向林枫问道。或许,他们是去找人也说不一定,还是问清楚得好。

见梦络这幅表情,以及这怀疑的语气,林枫知道,她是误会了,连连摇手道:“诶诶诶,你可别想歪了啊,我与顾老弟去柳巷坊,可不是向寻常人那般,去,去找姑娘的。”在梦络一个姑娘面前,说出找姑娘三个字,林枫顿时觉得尴尬无比,连话都顿了一顿。

“那你们是去做什么的?”南星抱着半夏一踏进房门,便见梦络双臂抱于胸前,一步一步逼近林枫,一副逼问的架势。

“你先别靠我这么近,冷静一点,冷静一点啊,我慢慢跟你讲。”眼前是梦络放大的脸,二人贴得稍稍近了些,梦络身上少女的体香窜入鼻间。丫头啊,你这可是要了我的命啊。还好顾逸轩现在处于昏迷之中,否则就这架势,他得将自己揍得十天半月都下不了床,说不定还得在怀素面前多言几句,那他的日子可真的难过了。

林枫一面后退,一面将手臂隔在自己与梦络之间,陪着笑哄着梦络道:“梦络丫头,你先向后退一点,退一点,你我之间靠得这般近,不合适,不合适。”

南星见林枫这为难的模样,轻笑一声,将半夏放下,自己便上前去,轻轻拉了拉梦络:“梦络姑娘,现在神武君身上的蛇毒有待解决,耽误不得。你若想知道实情,不妨待南星将神武君的毒解了,再向林公子问清楚可好。相信届时,林公子定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一番言辞后,笑意盈盈地看向林枫,道了声:“林公子,你说是吗?”

她与半夏也着实好奇,顾逸轩为何会中毒,这蛇毒究竟从何而来,顾逸轩体内的妖气又如何入身。

两位佳人的目光齐齐投向林枫,林枫顿时觉得倍感压力,一滴汗水从额角滑落,看着二人,心下暗自叹了口气道:“是,是,南星姑娘说的是。待顾老弟的毒解了,林某必定为二位解惑!”只要现在这两位祖宗能够先放他一马,什么都好说。顾老弟啊,林大哥可真是见识到了,你这百艳争中的女人,究竟有多么可怕。

得了林枫的保证,南星与梦络对视一笑,转身走向顾逸轩身旁。半夏早已在顾逸轩身上做好了准备,衣衫退至腰间,露出精壮的上半身,略微瘦削的肩膀,手臂之上,肌肉的线条优美,梦络见后,脸上不禁泛起绯红。

她这是第一次见到除了皇兄之外的男子的身体,自然是有些不好意思的。

南星倒是一副过来人的模样,她身为妖族,在这凡尘之中什么没见过,再加上自己早已为他人妇,这等程度,见怪不怪了。

背上,肩上,手臂,胸前,皆有半夏画出的符印,半夏站在一旁,向南星递了个眼神,示意她动手。随即只见南星莲步上前,凝气指尖,幽幽碧莲顿化顾逸轩头顶之上。

“玉莲化三清!”娇喝一声,头顶处,绿色莲花缓缓盛开,莲瓣逐渐散下,自符印所在之处,没入顾逸轩体内。碧绿真气持续灌入,顾逸轩只觉身体之中,一股清凉之力拂过体内各处,犹如清风一阵扫尽尘埃。

盏茶之后,半夏见顾逸轩面色逐渐好转,额上的冷汗亦逐渐减少,心知他体内的蛇毒与残留之妖气当是清理的差不离了。遂开口向南星说道:“南星,收势吧,差不多了。”

南星闻言,轻点头颅,掌心朝着顾逸轩摊开,随后五指逐渐收拢,方才没入体内的莲瓣慢慢从符印之间浮出,重归半空,再次合成一朵完好的碧莲。只是,这朵碧莲的色泽比之之前,更加的幽绿,想来是吸收了顾逸轩体内蛇毒的关系。

“灭!”轻声一个字,浮空的碧莲登时消散无踪,南星顺势收掌,纳气运功,将体内翻腾的真气平息下来。

“呃…”体内蛇毒已清,存留的妖气亦被逼出了体外,胸腔内不再疼痛难当,顾逸轩幽幽睁眼。

“顾老弟?”林枫见顾逸轩转醒,急忙上前,半蹲在他身侧,凑近他轻声唤了唤。

侧目,顾逸轩便看到林枫放大的脸,他脸上担忧的神色清楚地倒影在他眼中,心中稍稍有些感动,开口应了他一声:“林兄。”

虚弱的声音气若游丝,方才他记得,看到百艳争的匾额,他便陷入了黑暗,如今醒来,却在自己的房内,想来是林枫将他扛进来的,抬手,在林枫肩膀处轻轻一捶,轻笑一声道:“林兄,多谢你。”

顾逸轩一声谢,其中意味的感情尤其多。林枫虽然是个大大咧咧的糙汉子,却也懂得顾逸轩这一语中的含义。

呵呵一笑,伸手握住顾逸轩捶在自己肩上的手:“你我兄弟,举手之劳而已,何足言谢。你啊,下回可别丢下我,独自去做危险的事情了。你看这次,就是你将我撇下,才会遭了那蛇妖的算计吧。”

一声兄弟,道的是人间真情。此次他顾逸轩的确是轻敌了,遂才会着了道。

顺着林枫的话,顾逸轩轻点头颅,笑着应道:“林兄说的是,此次是逸轩太过大意了,下次定与林兄一同进退可好。”

顾逸轩亲口说的,定不会骗他,林枫这才一脸满足地笑了笑:“这才对嘛。”

“咳咳,二位,你们兄弟情深我是不介意,不过,既然少爷你的毒已经解了,是否能够向咱们解释解释,你究竟如何中的这蛇毒?在柳巷坊中,都发生了什么事?”正待二人说话之际,身后一道阴影突然笼住两人,顾逸轩回头一看,便见着梦络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

完了,他差点忘了要向梦络三人解释这回事儿。林枫一手捂着额头,根本不敢转身,将头凑近顾逸轩,小声与他道:“呃,方才我一不小心,说了咱们去了柳巷坊,梦络丫头就一直追问不休。我是搞不定了,交给你了。”

既然是兄弟嘛,梦络又是他的人,当然要由顾逸轩亲自去解释了,林枫毫无义气地将这口锅,直接扣给了顾逸轩。

第一百零六章 谎言

“噗!”幽静暗巷之中,燕娘身负重伤,步履蹒跚地扶着墙艰难地向前走去。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去往何方。

“哎!这里有个小妞!”暗巷之中,几道人影忽然闪现,燕娘因伤眼前一阵模糊,根本看不清那些人的面孔,只听声音便知自己遇到了一帮流氓。

“哟!还真是,长得还挺标致啊!”邪佞的笑声回荡在暗巷之内,燕娘心中暗道不妙。看他们的架势,定是对她图谋不轨,自己现下内元受创,真气紊乱,别说出手反击,连正常走路都困难,这可如何是好。

历史当真惊人的相似,数年之前,也是在暗巷之中,燕娘遭遇歹人侵犯,那时的她刚才受了一帮茅山道士的攻击,踉跄逃入暗巷,却不料竟遭遇了那般羞辱,还好有公子出手相救。回忆之中,韩非旸的身影骤然浮现,嘴角不觉露出一丝笑容。

佳人一笑,倾国倾城,那群流氓哪见过这般貌美女子如此清雅一笑,心中的蠢动更是按捺不住,只见为首异人即刻冲上去,双手将燕娘按在冰冷的墙壁之上,淫笑道:“嘿,看小娘子笑得如此娇媚,看样子也是等不及了吧!那哥哥我就不客气了!”话才说到一半,那流氓头子便将自己的嘴往燕娘身上凑过去!其余小流氓也满眼放光,搓着手候在一旁,一面助兴,一面叫道:“老大,你记得还有小的们啊!”

“臭小子们。”流氓头子转头笑骂一声,随后回道:“放心吧,好不容易遇到一个这么标致的美人儿,保准让你们也尝尝鲜!”

一股体臭充斥鼻间,燕娘只觉得此人令人作呕,可自己身上丝毫力气也没有,根本奈何不了他,不如口中长信逐渐吐出,蛇毒之气在口中萦绕,只要她一张口,眼前这人必死无疑。

见燕娘并未有何激烈的反抗,流氓头子只道她是放弃了挣扎,遂手上的力道也小了些。内心暗喜,今天倒真是捡到了大便宜了,拱起一张嘴,便朝燕娘一双红唇贴去。

“混账!”正当燕娘欲将毒气吐出之时,只见一道清冷白光自天劈下!直直击在流氓头子双手之上!手臂之上,一阵刺痛,流氓头子瞬时将双手撤回,一脸怒气地抬头望去。

“究竟是谁坏我好事!?”半空之中,只见昔封灵轻盈飘下,落地后,绝色清冷的脸上,满是对面前流氓的不齿。

倾城的容貌让一众流氓看得直了眼。今儿到底是什么黄道吉日,一连碰上两个美人!

“无耻之徒,光天化日之下,竟然轻薄良家妇女!”昔封灵一声娇喝,大步上前,将燕娘揽过,护在身后。

“你…”燕娘看着她,略微有些惊讶。

“姑娘莫怕,我会带你安全离开。”昔封灵侧头向燕娘安抚道。

反正她现在重伤在身,既然有人愿意出手相助,那自然是再好不过的。燕娘默默将昔封灵打量一番,这姑娘虽然年纪轻轻,但修为倒是极高,面对这些渣滓流氓,轻而易举。遂放下心,微微点点头道:“那便多谢姑娘了。”

面前一众流氓见此情状,登时有些不满,这两个美人儿他们哪儿能轻易让她们离开!

“哟,两位美人儿可是忘了,我们哥几个还在这儿等着呢?!”流氓头子猥琐一笑,张开双臂便朝二人奔来,不过两个女人罢了,他一人足矣制服!

“龌龊!”昔封灵眉头一皱,轻骂一声,随即一脚向后退一步,转身出掌发力!只见白光一闪,一阵强劲真气直冲流氓头子胸口!顿时将他击飞!连带着他的那帮小弟,亦飞出数里,背部撞上暗巷尽头的墙壁之上。

留着一群伏地哀嚎的流氓在此,昔封灵冷哼一声,顿时收势,一手揽在燕娘腰际,脚尖轻点便飞身出了暗巷。

“多谢姑娘相助。”待寻到一处安全之地,昔封灵方才放下燕娘,见她落地便颤颤巍巍,伸手将她扶了一扶。燕娘抬眼看了看昔封灵,清冷的脸上一丝波澜未起,如此绝色之姿,当真是个妙人儿。

“姑娘不必多礼。”昔封灵出声回道,随后便直直盯着她,再无一语。她本就不是善于交谈之人,与卓玉成一起时,亦是他带头领话。遂她一人面对燕娘,着实不知应当与她说些什么,但看她的样子,似乎并不能丢下她自行离去,只能这么相对而望。

“姑娘,燕娘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姑娘可否答应。”燕娘在柳巷坊中见到的人形形色色,自然能够看出昔封灵的性子。想着既然人姑娘不善言辞,那便只能自己主动点了。遂开口向昔封灵如此发问。

“姑娘请讲。”昔封灵闻言,心下略微思考一阵,并未点头答应,也未拒绝,只是开口让燕娘先将这个不情之请说道说道。

“不瞒姑娘,燕娘现在身负重伤,根本无法自顾。又是一介弱女子,若是再遇上向方才那样的事,可当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一脸可怜地将自己身体的情况讲与昔封灵听,小心谨慎地避过了她蛇妖的身份。

昔封灵将她上下打量一通,伸手在她手腕之上仔细探了脉息。果然是内元重创,肺腑受损,不过,她之气脉却与寻常人相差甚远!

“你并非凡人!?为何不与我说明你的真实身份?是否有何阴谋?”昔封灵乃玄清宫白虎一脉得意弟子,稍作探息,怎会认不出燕娘并非凡人之躯!这女子有意隐瞒自己的妖族身份,究竟意欲何为?如此作想,昔封灵一把丢开燕娘的手腕,向后退了一步,满眼戒备地看向燕娘。

燕娘见状,心思陡然一转,睁着一双水眸,盈盈看着昔封灵道:“姑娘,现下虽然天下之间,万物共存,但妖族之于凡人而言,亦是不可接受的异类,燕娘会掩饰自己的身份,无非是不希望再受到排挤与伤害罢了。”

昔封灵听燕娘如此说辞,仔细想来,似乎合情合理。如今天下之大,万物同生一片天空之下。人类对他族的接受和认可程度也逐渐提高,只是除了妖族。

妖族因太古时期,以人为食,持续多年。长久以来都站在凡人的对立面,是以至今,人类已无法完全接受妖族。但凡知晓有妖族的存在,大多情况下,的确是会赶尽杀绝的。

心中的防备逐渐松动,燕娘见昔封灵眼中的警惕似乎有所降低,遂趁热打铁,接着道:“姑娘,燕娘这一身伤,便是因暴露了身份而被人追打所致。燕娘来到此处之后,向来安守本分,不曾伤过一个人。在燕娘妖族身份尚未暴露时,周围的人都待我极好,可待燕娘的身份曝光之后,人们看燕娘的眼神就变了。以往温和亲切的目光变得狠厉决绝,当真是让燕娘觉得可怕至极。”一副凄楚神色展现在昔封灵眼前,看着燕娘如此可怜的状态,昔封灵的心防彻底放下。

“抱歉,误会你了。”收起满身的敌意,昔封灵心中暗叹,这也不过是个可怜人罢了。说到妖族,他们玄清宫与数位妖族上人亦有往来,是以玄清宫弟子自小便对妖族的接受度高于寻常人。再者,昔封灵耳根子较软,又面冷心热,面对燕娘这等识人心,懂变通的蛇妖,很容易便被收服了。

见昔封灵已经完全被自己所编的故事说服,彻底卸下了防备,燕娘不禁暗喜,如此一来,便有了暂时的落脚之地了。

“那,姑娘可否在燕娘伤势恢复之前,暂且收留燕娘一阵?”离了柳巷坊,她无可能去沈府找韩非旸,那样只会给韩公子带去麻烦,是以现下,她得自己另寻一个地方暂留。而眼前的昔封灵,便是她的希望。

“这……”昔封灵闻言,一脸为难,思忖片刻对燕娘道:“实话告诉姑娘,我现在亦是暂住他人居所,是以实在不能决定能否留下姑娘暂居。”

燕娘闻言,不在意地笑了笑,随后向昔封灵道:“既然如此,不如这样,姑娘你将燕娘一同带回,燕娘自会与主人说明情况。你待如何?”

昔封灵闻言,轻轻点点头:“如此,倒着实是个办法。”由燕娘自行向齐慕笙解释并征求意见,的确最为合适。

“那,就劳烦姑娘了。”燕娘脸上一笑,微微伏首,有礼而道。

昔封灵亦回之一礼,随后转过身,走在前面为其引路:“走吧。”

燕娘看了看昔封灵,自己的双腿虚浮无力得紧,跟着走了两步,便跌倒在地,昔封灵回头一看,即刻停下了脚步,匆匆折返回去,伸手在燕娘臂上轻轻一托,轻松将她拉起。

“抱歉,是我疏忽了,你身上有伤,脚步虚浮,不宜多行。”说着便将燕娘扶至一处坐下,道:“在此稍候片刻。”

自己转身向一旁的车夫走去,只见她从怀中取出一块碎银放至车夫手中,交谈几句之后,便见车夫爽快应了一声,随即拉着一辆马车随着昔封灵来到燕娘面前。

“来,上车吧。”再次俯身,将燕娘从地上扶起,牵着她上了马车,随后对马夫道:“走吧。”马夫干脆诶了一声,手上缰绳一挥,拍打在马身上,车轱辘即可滚动起来,向前快速驶去。

其实二人方才离二皇子府不过半个时辰的距离,乘马车眨眼工夫便到了府邸门口。车夫“吁”了一声,马车少时缓缓停下,下了车,撩开车帘,笑着对里面昔封灵二人道:“两位姑娘,地方到了。”

昔封灵先行下了车,随后转身向燕娘伸手,让其搭在自己手上,小心下了地。

向马夫轻道一声谢,便与燕娘一同走进二皇子府大门。

燕娘抬头看了看匾额,心下一惊,没想到这姑娘竟然住在二皇子齐慕笙的府邸之中?!

想着韩非旸现下正是沈家赘婿,乃大皇子一派,而今她却阴差阳错有机会进入二皇子府,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或许她还能寻个机会,帮上韩公子也未可知呢。

第一百零七章 渊源

百艳争内,顾逸轩换了身干净的衣服从房中走出。方才一身汗与尘土蒙在身上,着实有失风度。遂赶紧将其换之。

正待一脚刚踏出房门一步,便见一道纤影飘至面前,稳稳阻断他的去路。低头一看,梦络正仰着脸,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

林枫这臭小子,篓子是他捅的,却把这麻烦留给自己解决,他倒是撒丫子跑得挺快,借着家中有事儿之故,急急离开了百艳争。

顾逸轩对此,只能扶额暗自叹息一声损友,迎上梦络双眼,他当真无可奈何。

“少爷。”只见梦络甜甜一笑,开口一声少爷叫得着实甜美,但在顾逸轩耳中,却是倍感恶寒。

“梦络。”他也出声唤了唤梦络的名字。

“既然你已经好了,可否向我讲讲你究竟为何去柳巷坊,又如何遇见蛇妖,中了蛇毒?梦络蠢笨,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这几件事的关联,还请少爷为梦络讲解讲解才好。”瞪着面前的顾逸轩,梦络双手插在腰间,眼神之中透着明显不悦之色

见梦络如此执着,顾逸轩不禁感到有些头疼,她这哪儿是想要知道前因后果,无非只是单纯因为他去了柳巷坊而闹别扭。

“梦络,以你的聪慧,怎会不知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顾逸轩低下头与梦络平视,望入其眼底最深处,继续说道:“不过既然你要我亲口告诉你,我便听你的。”随后便将神兵阁苍鹰暗袭,石穴相斗蛇妖,以及柳巷坊智斗燕娘悉数告诉了梦络。

“没想到方家竟然能做出这样惨无人道的事!”梦络在听顾逸轩讲述石穴之中遍布残骸之时,头皮便有些发麻。想那林枫可是身经百战的沙场将士,见过的血腥场面何其之多,连他都无法接受石穴之中的景象,可想那里究竟是怎样的炼狱。

“哼,方家所做的,恐怕比咱们知晓的要更为瘆人。”顾逸轩轻哼一声,看着前方若有所思。

逸轩。一道女声突然自梦络耳边响起,声音清冷悦耳饱含深情。

“谁!?”梦络不禁惊声而出,左顾右盼,寻找那声音源头。

“梦络,怎么了?”顾逸轩见梦络突然惊叫一声,不禁疑惑问道。

逸轩。那声音又唤了一声,梦络这次没有出声,转头盯着顾逸轩看了看。

“嗯?”这小丫头作何这么看着他?不过这杏眼圆睁的模样倒是挺可爱。忍不住伸手在梦络头顶揉了揉。

奇怪,这声音是叫的顾逸轩,可看他毫无反应的样子,似乎并未听到。难不成,只有她自己才能听到这声音?带着疑惑,梦络静静等待下一声的呼唤,奈何等了半晌,那声音却再未出现。

“梦络,究竟怎么回事?”梦络的行为举止都太过反常,顾逸轩不觉有些担心。究竟发生了什么,这丫头今天一惊一乍的。

算了,梦络摇了摇头,说不定是自己太过担忧,出现了幻觉。抬头看向顾逸轩,轻言道:“无事,可能太过担心你,导致我有点失常。”

顾逸轩听后,心中是有些欢喜的。梦络说担心他,总算这些时日的相处没有白费。

“师…”看着梦络的模样,晃眼间他似乎看到了凤霖,脱口便欲唤一声师父,好在被他生生按捺住了。

“是吗,那逸轩可是多谢梦络的关心了。”微微一笑,将手从她头顶放下。

“嗯?这便是你在石穴之中发现的珠子?”顾逸轩手上,握着一颗闪着灵光的珠子。若非满布血渍,倒是玲珑剔透,讨女子喜欢的紧。梦络指着那枚珠子,抬头对上顾逸轩的双眼,如此问道。

顺着梦络手指的方向,低头看向自己手心的这颗灵珠,顾逸轩微微点头:“没错,这珠子之中,尚有一丝微弱的灵力,我想将其提取出来,或许会有些线索。”这灵珠藏在那片骸骨之下,自顾逸轩看来,其主生前乃是将其生生吞下,待尸身腐朽后,方才掉落出来。灵珠因此便沾上了人气,如此一来,他就有办法能从这灵珠之中提炼出逝者生前的片段记忆。

“原来如此。”梦络明白后,不住地点头。

“小子!小子!”正在此时,半夏的声音自一旁传来,侧眼看去,只见他与南星正朝着自己方向走来,一面踏着小步子,一面冲他高高挥着手。

“半夏大人。”顾逸轩微微一笑,回应他一声

“小子,你之前体内的那股妖气,我想起来是谁的了!”半夏一走近顾逸轩便开口道。

顾逸轩满心疑虑,妖气?莫不是说他受伤之时,体内的蛇妖之气?莫非那蛇妖与半夏大人乃是旧识?这可真是让顾逸轩有些惊异了,这天下何其之小,他正愁燕娘的线索断了,不好找寻呢,半夏这里便有了新的消息。

“半夏大人里面请。”侧身伸手指向屋内,顾逸轩让众人一同进了房内相谈。

“神武君,换下的衣物便交与南星吧。”南星进了屋,将顾逸轩换下来的衣衫拾掇了去,转身便欲走出房门。

“南星姐姐,你不坐下来一起听听吗?”梦络见南星未有坐下来的意思,遂开口将其唤住,轻声问道。

只见南星摇摇头,侧目与半夏相视一笑,随后回答梦络道:“夫君要讲的事,南星一清二楚,当时南星也在场的。是以便不陪各位了。”话语落,向顾逸轩微微弗身,莲步款款,出门离去。

顾逸轩见状,什么也未说,待南星离去之后,方才转过头与半夏道:“半夏大人请讲。”

半夏闻言点点头,遂开口向顾逸轩问道:“小子,那与你交手的蛇妖,名字是否叫燕娘?”这熟悉的令人有些无法忍受的气息,纵使再过几百年他也能辨认得出来。

顾逸轩点点头道:“半夏大人说得不错,正是燕娘。”果然不出他所料,半夏欲告诉自己的,正是燕娘的事。

“呵!时隔这么多年,她倒是还敢用这个名字。”想到当年逃亡之时,燕娘对自己所做的事,半夏便气不打一处来。

“小鬼,真是急死我了,你倒是赶紧说说,你与那蛇妖究竟有何故事啊?”梦络的好奇心被吊了起来,眼巴巴地盯着半夏,迫不及待地想要听那蛇妖的故事。

梦络如此可爱的形态落入顾逸轩眼中,令他不禁一笑,伸手在梦络粉颊上轻轻一捏:“梦络,莫要心急,耐心听半夏大人说。”随后转头正面半夏,有礼道:“半夏大人请继续。”

小小的白芽随着头的动作前后微微摇晃,半夏双手撑着自己一张小小圆脸,继续道:“当年还是乱世,我们妖族的栖息之地因战乱而被破坏,是以不得不迁徙他处。战乱年间,食物短缺,很多妖族找不到吃食,便逐渐开始以人为食。人类与妖族之间的隔阂本就颇深,如此一来,便更是雪上加霜!燕娘便是当年,食人一派的妖族。”

“那半夏大人你呢?”战乱当年的事,他曾听母亲说过,确如半夏所说,当年流民数万,颠沛流离,无所定所。许多流民无故失踪,鲜少有人被找到,纵使寻得,也只剩下一些残骸断肢。今日听来,那些失踪流民恐怕多数都被妖族之人啃食殆尽了吧。

“我?”半夏瞪大眼睛看着顾逸轩,手指了指自己,道:“我与南星本属草木类,只需清水和一些素食便可生存,人肉那等血腥之物,我们是断然无法入口的。”

仔细想想似乎也是这么一个道理,半夏乃百草之王,南星真身乃是一株睡莲,当真是与那血荤之物毫不沾边。

“那接下来呢?既然你并非食人妖族,又为何会与那蛇妖有所交集?”梦络听得新奇,催促着半夏继续向下讲。

“还不是因为被人类赶杀的缘故。”半夏回忆当初,继续开口道:“妖族食人一事很快便被人类发现,为了生存,人类奋起反击,请来了一群稍有些道行的茅山道士。只要见着妖族之人,便不问青红皂白一概格杀!就连许多一直行善,未曾伤害过人类的妖族,也受此迫害!我与南星便是其中一员。在逃亡的过程之中,我与南星走散了,燕娘告诉我,南星受了伤,被她救下,安置在一处静养。我当时也是一时心急,并未考虑蛇妖奸诈的本质,就信了她的话,跟着她来到了一处幽静树林之中。”

“即便南星姐姐真受了伤,她乃是睡莲真身,要静养也应当在有水源的地方,树林之中算是怎么回事…”梦络闻言到此,不禁轻声嘟囔一句。

“所以说,我是关心则乱啊!”半夏抓了抓头,现在回想起来,觉得自己当时是真的蠢笨到家了!那时他只要稍微想想,定能察觉得到燕娘别有用心。

“半夏大人,那接下来呢?”没想到,燕娘竟然与半夏之间还有这样的渊源。

“那只臭蛇妖将我引到树林之中,原是想对我下手,吞了我的药灵内丹。”说到内丹,半夏半眯着眼,瞥了瞥顾逸轩,见他一脸和善的笑意后,接着往下说:“要知道,本王乃是百草之王,一个小小蛇妖,若真要动手,这可能是本王的对手?最可恨的,便是她竟然使阴招!趁着本王一时大意,竟向本王投毒!更糟的是,我俩的打斗太过激烈,引来了那些茅山道士!一堆符咒压来,将我与那蛇妖双双重伤!几经周折,好不容易逃了出来,我因元气受创,无法再维持人形,只能化作一株不起眼的药草以待静养。那蛇妖也不知所踪了。”原以为只要静静养伤,几日之后便可恢复人身,却不料不久后一位落魄书生来此,似是饥饿多时,胡乱抓了路边草叶就往嘴里塞,连带着他也被其囫囵吞到肚腹之中。

那位书生,想来便是岳司星了。如此倒能解释得通,为何国师一介文弱书生,却能将半夏并入体内。

第一百零八章 高人

“原来半夏大人与燕娘之间,竟是渊源颇深。”听完半夏的故事后,顾逸轩不住地用手摩挲着下巴,面带微笑道。

“嗯哼。”圆圆的脑袋重重一点,半夏放下撑在下巴上的小手。拿起面前的茶杯,递到顾逸轩面前。

大手提起茶壶,向半夏手中的茶杯中斟了些许茶水,随后低头看向半夏,轻声道:“半夏大人,请。”

说了半晌,真是口渴得紧,半夏砸了咂嘴,端起茶杯一饮而尽。好在茶水温度并不是很烫,否则照半夏这样的喝法,嘴都得烫掉一层皮。

待半夏将水饮完,顾逸轩对上他的双眼,问道:“半夏大人特意前来,不是只为了告诉逸轩这段前尘往事吧?”他可不觉得半夏没有其他的想法。

“你倒是机灵。”一滴水还挂在嘴边,半夏将就着那小手在唇边擦了擦,一脸赞意看向顾逸轩道:“本王跟你说这件事,是想让你把燕娘那蛇妖的事情,交与我处理。”毕竟是旧识,当年因她偷袭,导致自己受创,还被岳司星并入体内,这等仇,他还未报呢。

仔细想想,燕娘既与半夏之间有如此仇怨,将此事交与他,倒也还行,毕竟燕娘乃是妖族,半夏对其也熟悉应对之法。

顾逸轩仔细思忖片刻后,登时点点头,向半夏道:“如此,那燕娘之事,便交与半夏大人了。”

“放心,本王定不会让你失望!”半夏自信地拍拍小胸脯,既得了顾逸轩的应允,他来此的目的也已经达到了,遂拍拍衣衫,跳下椅櫈离了去。

“你把那蛇妖的事情交给小鬼了,那你要作甚?”梦络看着半夏一蹦一跳地离去,转过头向顾逸轩发问道。

“我?我自然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做。”顾逸轩将手掌摊开,将手中灵珠放于桌案之上。手心向下,绕着灵珠施法作术。

半晌过去,只见那灵珠之中的灵气未见半分响动,梦络趴在桌子上,看了看灵珠,又看了看顾逸轩,呵欠连天道:“你都施法这么久了,这珠子怎么一点动静也没有。”

顾逸轩此时也是双眉紧皱,缓缓将手收回。这倒是有些奇怪了,按理说,他的咒法应当片刻之后便会见效,现已过去这些时候,却未见这颗珠子之中的灵气有半分回应,着实有些奇怪。

将珠子再次放入掌心,仔细观摩。透过包裹在灵珠之上的血渍,隐隐可见那其中缓缓萦绕的灵气。

“奇怪,为何会如此?”顾逸轩从未遇见过这等情况,顿时陷入疑惑之中。

锁灵认主。方才那道清冷声音再度响起,梦络急忙抬眼看向顾逸轩,见他依旧双眼紧盯灵珠,对那声音毫无反应。

这下她是确定了,这声音只有她能够听到!

你说什么?梦络试着向那道声音发问,看看是否能得到回应。

此乃锁灵珠,是认主的灵物。那声音果然回应了!梦络即刻抓住时机,对其发问道:“你究竟是谁?!为何只有我能听见你的声音?!”

冷清之音顿时消弭,不再回应。奇怪,怎么就不回答了?梦络秀眉轻皱,低着头,满脸的疑惑。

“那个,顾逸轩。”良久,梦络仔细思考究竟要不要将这无形女声之事,告知顾逸轩。看着他专注的神情,忍不住开口唤他一声。

“何事?”梦络呼唤,顾逸轩放下手中灵珠,视线即刻投向梦络。

“这个珠子,我知道为何会无反应。”对上顾逸轩的视线,梦络用手指了指顾逸轩手中的灵珠,接着道:“此乃锁灵珠,是极为认主的灵物。正因如此,才对你之术法毫无反应。”

原来如此,顾逸轩恍然,但心头却是一阵疑惑:“为何你会知晓此物乃锁灵珠?”照梦络初见此珠的反应,她应该是从未见过锁灵珠。但为何现在却如此笃定地告诉他,这珠子的来历?

她就知道顾逸轩会生疑,梦络贝齿咬了咬红唇,思虑再三后,下定了决心对顾逸轩道:“其实我并不知晓这个珠子的来历,不过是因为脑中有个声音,是她告诉我这个珠子乃是锁灵珠。我想着既然你有如此疑惑,那便跟你说说好了。”

听梦络一言,顾逸轩顿时将锁灵珠一事放置一旁。收起手掌,将珠子放于怀中,一脸喜色地看向梦络,略微有些激动:“你说,有一道声音在你脑中?”他笃定,那是凤霖的声音。

面对顾逸轩突然的欣喜,梦络有些不明所以。对上顾逸轩的目光,虽然有些不解,但还是点头应道:“嗯。那声音今日出现了好几次,却只有我一人能听到。”

是凤霖无疑!

“那除了今天,以前可也有这般情况?”

只见梦络摇摇头:“从未。”

莫非凤霖已经逐渐要成为这具身体的主导了吗?顾逸轩心下如此作想。这也倒不是不可能。想想之前凤霖几次出现,或许是因为这样的关系,导致凤霖对这具身体的掌控逐渐强了些,遂才能这般出现在梦络脑中。

“你可是知道些什么?”轻轻拉了拉顾逸轩的衣袖,她总觉得,顾逸轩有事情瞒着她。

回头看向梦络那对充满疑惑的双眼,顾逸轩想还是暂时别告诉她凤霖的事。待一切有了定论之后,再寻个机会,与梦络好好说清楚便是。

摇了摇头,顾逸轩脸上浮现一丝微笑:“无事。”

真的无事?梦络歪着脑袋看着他,一脸狐疑之色。这家伙,定是没有说实话!

只见梦络豁地一下站起身,凑近了顾逸轩,不依不饶地抓过他的衣领,逼问道:“无事那你方才那般欣喜神色?骗谁呢?!”她今日,定是要他说清楚了!

“你是公主,要有公主的气度。这般对一个男子拉拉扯扯成何体统。听话,将手放下,有话咱们好好说。”梦络这幅样子,他可不想一个不小心,踩到雷区。遂放软了态度,轻言细语地哄着。

听顾逸轩一席话,梦络登时松了手。他说得没错,她乃堂堂一国公主,怎能如此失了礼数周到。

将手收回,理了理自己的头发,深呼一口气,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而后款款落座,看着顾逸轩再次开口问道:“那么,还请桌公子为梦络解惑。”这一次,轻言细语,言语礼貌。

顾逸轩见状,心下暗自偷笑了一声,这丫头倒是着实有些可爱。为掩饰自己内心的真实情绪,顾逸轩假意咳嗽两声,清了清嗓子,随后向梦络道:“这事,我现在尚未确定,是以还不是时候告诉你事情始末。待我查明确定了之后,再与你说可好?”他也不愿欺瞒梦络,只是凤霖的状况实在是不太稳定,若此时告诉梦络,免不了她情绪有所波动,如若因此将凤霖压制住,那可不是他愿意见到的。

真心诚意的言语,诚恳的态度,将梦络心中的疑虑打消了半数。

“那,你保证,待你查明之后,一定会将一切都讲与我听?”眉梢微微扬起,向顾逸轩讨一个承诺。

“我保证。”轻声一笑,见梦络这模样,忍不住伸手在她的脸上再次捏了捏。

与此同时,方家之中,方陵接到线人来报,苍鹰等人进了神兵阁后,便没见到再出来。

只见方陵脸上冷冷一笑,挥手示意线人退下,其后,转身坐在正位之上,悠闲地端起一杯清茶细细品着。

“看你的样子,似乎并不担心苍鹰他们四人。就不怕事出有变么?”一旁,韩非旸依旧握扇翩翩,静坐在偏位之上。

“有何可担心的,在他们去神兵阁之前,本公子已经在他们身上下了蛊了。”眼神之中,露出一丝冷冽的杀意。轻拈茶盖,在茶碗之中仔细撇去茶末,随后对着茶水面上吹了吹。

“哦?下了蛊?”韩非旸眼睛微眯,他怎么从来不知道,方陵还会在人身上下蛊?

“没错。”咽下最后一口茶,方陵将茶杯置于桌案上,一手搭着扶手,四指有一搭没一搭地轮流敲打着。

“没想到方小公子竟还偷偷习了苗疆蛊术,韩某当是佩服。”他倒是要看看,这方陵究竟下了什么蛊。

“哈哈,韩兄,你过奖了。我一个世家纨绔子弟,哪懂那些高深蛊术。这蛊,乃是请人制好了,做成药丸,只要与他人服下,便可自行在那人体内结蛊。”要说他请的那人,倒的确是有些能耐。做出的东西既精巧又好用,着实对得起他出的价钱。

原来竟是这样,韩非旸心中有了些数,的确,以方家的财力,什么样的价位都能出得起,只要别人愿意,还有什么是方家无法搞定的?

“如此说来,韩某倒是真心羡慕方小公子,连这等高人都能请得到,看来方小公子的名望是极高的了。。”韩非旸扇子轻舞,一脸羡艳的神色看向方陵。

方陵最是喜欢别人这般奉迎。顿时喜上眉梢,得意得有些忘了形。登时起身,走下堂来停至韩非旸面前,俯身与他面面相对道:“你可想看看那高人?本公子倒是可以引你一见。”

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韩非旸心下暗自一笑。方陵此人骄傲自大,生平最喜逢迎拍马之话,一旦得意起来,便恨不得将自己拥有的一切好东西都展示在人前。他如此奉迎,也是为了要见见那位制蛊的高人。说不定还能请教请教魔丹的炼制之法究竟应当如何改进。

既然方陵已经开了口,那他也不必客气了。韩非旸遂即刻起身,拱手向方陵作揖行了礼,脸带微笑向其应道:“那韩某今日便沾沾方小公子的光,随着小公子前去拜会拜会那位高人可好?”

这韩非旸,说话当真是好听,方陵听得眉开眼笑,即刻直起身,对韩非旸道:“韩兄既如此说,若是不带你去看看,便是本公子的不是了。走吧。你且随我来。”

自己转过身,在前方领路,韩非旸见状,即刻抬腿紧随其后。

第一百零九章 同类

“到了,韩兄,请吧。”方陵带着韩非旸来到方家一处偏僻院落,门前由两三个侍卫守着,寻常人根本无法靠近。

“这里是……”韩非旸四面环顾,不觉有些惊奇,他出入方家这么长时间,从未见过这样孤僻的地方。这位高人究竟是何方神圣,竟然在方家独有一处院落!?

“你可别再到处乱瞟了,小心那些侍卫将你抓去挖了眼。”方陵一把将他拉过,带着他进了院落大门。

“哟,方小公子,你们这倒是挺周密的啊。我方才可是看了好几眼呢,莫非真要将我的眼睛挖了去?”韩非旸看似在说笑,可实际上,对于方陵的话,他是当真拿捏不准。这方小公子向来喜怒无常,又最喜凭着心性做事。若说他真能因一人环顾四周而挖人眼球,他还真信。

只见方陵偏过头,冲他眨了眨眼睛,开口回道:“韩兄放心,你是我的朋友,对待友人,本公子向来友善。”

“呵呵,那韩某可当真谢过小公子青睐了。”拱手作揖,打趣似地冲方陵道。

“好了,进去吧。”方陵抬手,轻轻敲了敲房门,只听房门内,一道低沉男声传出:“请进。”方陵这才推开门,将韩非旸引了进去。

进了屋,里面暗沉一片,窗户紧闭,密不透风。里面还不是传出窸窸窣窣的轻微响动。韩非旸将警惕提得最高,视线在屋内缓缓扫过。

“方公子,这位是…”暗影之中,一道魁梧人影缓步走上前来,逐渐显现在韩非旸二人面前。那是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黝黑的皮肤,深邃的轮廓。右眼处,带着一只眼罩,居高临下地看着眼前之人。

这还是个半盲之人?韩非旸的视线被那人右眼的眼罩拉了过去,心中微微生疑。不,或许此人右眼并未受伤,戴眼罩不过是为了掩饰不可谓旁人所知的真相也未可知。总之一切尚是未定之数,断不好下定论。

方陵见这人问起韩非旸,方才笑眯眯道:“蒙扎大师,这位是本公子的好友,名为韩非旸。子衡,这位是来自苗疆的蒙扎大师。”方陵左右转身,向二人介绍彼此。随后向蒙扎作揖行了礼,道:“本公子与韩兄畅聊之时,无意间提起蒙扎大师乃会苗疆巫蛊之术。正巧韩兄本也对蛊术颇为感兴趣,遂方陵才说既然大师与韩兄志趣相同,不如将韩兄引来见见大师,二位认识认识,也不无坏处不是?”

方陵一语话落,方见蒙扎高声一笑,眼光在韩非旸身上上下打量一番,随后道:“既是方小公子举荐之人,相信能为必定不小,如此倒是蒙扎备感荣幸了。”

“大师此言,乃是太过抬高韩某了。”韩非旸微微一笑,朝蒙扎拱了拱手,心中思虑片刻,随后开口道:“大师,今日韩某前来,尚有一事想向大师请教。”既然已经来了,那他不妨向蒙扎问一问魔丹之事。

“韩公子有何疑问,但说无妨。”蒙扎向韩非旸抬了抬手,示意他道。

“不瞒大师,韩某以前曾经自己研究过苗疆蛊术,也曾效仿着炼制丹药。但韩某的资历尚浅,所见之法着实太过稀少,是以炼制出的丹药并未有韩某想要的效果。方才想向大师请教,究竟是何处有了纰漏。”韩非旸一面说话,一面抬头看向蒙扎,只见他聚精会神地盯着自己,等待自己将话讲完。

“韩公子既有如此疑惑,蒙扎自当愿意解答。只是,韩公子所说的丹药,可有样品供蒙扎参详?”蒙扎伸出手,掌心朝上对着韩非旸。

韩非旸今日前来,并未料到会见到蒙扎,本想仔细询问一番,向蒙扎取取经,奈何蒙扎现下竟要他提供魔丹样品。现在仅剩的五颗魔丹悉数藏在燕娘身上,现下并没有魔丹样品可提供给蒙扎,这可着实令韩非旸有些为难。

见韩非旸愣怔当场,未作任何反应,方陵在一旁忍不住开口提醒他道:“韩兄,韩兄?蒙扎大师叫你呢。”

方陵的一席话,将韩非旸即刻拉回现实之中,他回过神,一脸歉意地向蒙扎鞠躬行礼道:“蒙扎大师还请见谅,今日与方小公子前来拜会,乃是计划之外,是以身上并未准备丹药的样品,如若大师愿意,不如过几日,待韩某带着样品前来,再与大师请教。如此,大师意下如何?”一番话说得规规矩矩,礼貌甚佳。蒙扎闻言,点了点头,脸上也并未因此露出任何不悦之色。

“哈哈,这倒是。今日带韩兄来,当是本公子一时兴起。大师,你莫要见怪才是。”方陵哈哈一笑,附和着韩非旸,亦向蒙扎鞠躬行了礼,如此说道。

“无妨。韩公子,你下次来见蒙扎之时,带上丹药样品便是。”蒙扎看了看两人,收回了伸出的那只手。

“既然无法向大师请教丹药炼制的事,那韩某可否向大师问问,蛊的制法?”好不容易有机会能够见到苗疆用蛊之人,韩非旸自然不会轻易放过这个讨教的机会。

“蛊的制法?”蒙扎微微皱了皱眉,心中有些疑惑:“韩公子说的,是指何种蛊?”

方陵见状,即刻上前,替韩非旸向蒙扎解释道:“韩兄所问的,乃是大师你上次给我的,那个以蛊所制之药。”

蒙扎听言,遂恍然明了,开口道:“原来,韩公子欲问的,是烟花蛊。”

烟花蛊?这是何种蛊?韩非旸自认了解的蛊术不少,却从未听到过这样一个蛊。双眼满是不解神色,看向蒙扎,以待他之解答。

“还请大师赐教,何为烟花蛊?”微微低首,轻声向蒙扎请教道。

“呵呵,所谓烟花蛊,乃是将蛊虫种于人体内,任其寄宿其中,待到受创或者非常时刻,即刻引爆体内蛊虫,从而将人体自内而外炸裂开来,那形态,犹如烟花绽放,凄美无比。”说白了,就是在人体之中埋上一颗不定时的炸弹,待受到冲击之时便引爆,顿时血肉横飞,人命消陨。这般血腥的蛊术,亏得蒙扎还能将其形容成烟花绽放,此人果然非人道所能为!

“原来如此。”韩非旸一面暗自腹诽蒙扎残暴,一面却又像找到同盟一般兴奋不已。果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他当年为了炼制魔丹,豢养魔物以吸食人血,其残忍程度并不下于蒙扎。

方陵在一旁听着蒙扎的解释,更是如享受绝世乐曲一般,眯着眼,摇头晃脑。待蒙扎话语一落,不禁咂咂嘴,连声赞道:“妙,真是绝妙!”想象一下那人体在半空之中炸裂开后,顿时鲜血飞洒空中,绯红的血液在天空的映衬之下会使怎样一番美景,简直就是艺术的化身!

“的确如方公子所言,蒙扎大师的烟花蛊,当真是艺术的绝妙化身。”韩非旸顺着方陵的话,对蒙扎极度赞扬。

“哈哈哈!”蒙扎仰天一笑,双掌拍动,看着眼前二人,一脸欣喜之色:“方小公子果然没有带错人,韩公子亦是个懂得欣赏之人,蒙扎甚为喜欢!”蒙扎自小便喜欢血腥暴力的东西,他一向将鲜血奉为最为神圣的艺术品。时常自行研究旁门巫术,以血巫蛊术为主,但在苗疆之时,他之行为却不被同村之人所接受。他们将他视作异类,排挤在外,不但将他赶出村落,还将他精心研究多年的成果,一把火悉数烧成灰烬。他不甘自己的心血被如此糟蹋,遂奋起反击,用当时他刚研制出的烟花蛊,将全村之人全部炸裂,顿时村落之中,血流成川,房屋上,地面上,乃至每家每户栽种的草药田中,全数被鲜血所浸染。那时候,他看着漫天血雨纷飞,一时陷入了艺术的沉沦之中。

“大师喜欢便好。”方陵得了蒙扎的赞赏,当下十分欣喜,看向韩非旸的眼中,亦是满目欢悦。蒙扎此人,对于喜欢的东西极其苛刻,很少有东西能够入他的眼,更何况是人。今日韩非旸如此轻易地便讨了他的欢心,自然让方陵也觉得倍有面子。

韩非旸感受到方陵向他投来的目光,回之礼貌一笑,更与蒙扎侃侃而谈。

而此时,另一边,市井之上,几名流浪儿匆匆在小巷之中逃窜,后面跟着一大帮拿着棍棒的人追赶着。

“臭小子,给我站住!”带头追赶的那人脚力异常迅猛,似乎也有些功夫底子,一顿飞檐走壁眨眼间便追到逃窜浪儿身后,抡起手中棍棒便朝着最末端的那个小浪儿敲去!

“大胆!”只见一声怒喝,一道宽大黑影笼罩攻击之人头顶之上,抬头望去,一彪形大汉凌空而下,一掌劈在带头之人肩胛地方。

“哎哟!我的娘!”头颈向旁一偏,手臂之上一顿麻痹,棍棒登时掉落在地,滚了两圈。只听那人惊叫一声,脚步踉跄向后急急退了数步方才停下。

赵胖稳稳落地,粗壮的手臂插在滚圆的腰腹之上,低头鄙夷地看着眼前着狼狈不堪之人。将那群流浪儿悉数护在身后。

“赵老大。”流浪儿们认出赵胖,齐齐奔上前来,抬头看着赵胖,手上紧紧攥着从那些人身上顺来的书信。

“头!”身后那一群追赶的人,纷纷涌上来,接住带头之人。

“你是什么人!竟敢挡我教训这群臭小子!”那人方才稳住了身形,挣开身后之人的搀扶,握紧拳头便一头向赵胖冲去!

还未近赵胖身,便觉着头被什么东西死死压住,论他如何使力也无法前进一步。其余的那些追赶之人见他们的头儿被赵胖抵住头部,压制地毫无还手之力,遂纷纷抡起棍棒,朝着赵胖进攻!

赵胖横眼一扫,双腿半蹲,手部一个使力,攥住手中之人的领口,将其像麻袋一样甩向进攻而来的人群。

“哎哟!”一击便将那群追赶之人悉数击倒在地,一片哀嚎。

“东西拿到了吗?”侧头向身后那群流浪儿问道。

只见其中一个浪儿将手中的书信朝赵胖亮了亮,一脸自豪地道:“赵老大交代的事儿,咱们一定办得妥妥的!”

“好!随我回去吧!”伸手在那孩子头上轻轻揉了揉,赵胖脸上挂着笑意,转身带着那些孩子离去。

第一百一十章 传信

“将信给我。”回到自己的地方,赵胖从流浪儿手中接过书信,将信塞到之前顾逸轩托寒生送来的木玩之中。

“泥鳅,去,把这个方木盒子送到百艳争去。”赵胖从众多孩子之中,挑出一个人,将木块递与他,吩咐道。

“哦。”那名叫泥鳅的男孩儿走上前来,不情不愿地接过木块,撇了撇嘴应了一声。

注意到泥鳅不寻常的神色,赵胖有些不解,低头凑近了泥鳅,仔细看了看,这孩子面色正常,随后又伸手在泥鳅额头上试了试,嗯,温度也正常。看来身体是没什么事儿的。

“泥鳅,你咋啦?”既然身体没事儿,那就是心中有不快。对于这群孩子,赵胖是打心眼儿里关心。他们之中任何一个人状态不对,他都能在第一时间看出来。这泥鳅平日里嘻嘻哈哈,没心没肺的,今天倒是一副扭扭捏捏的模样,莫不是遇到什么难事儿了?

“没事儿。”闷闷地答了一声,泥鳅将木块塞到自己怀中。

没事儿?这小子的样子可不像是没事儿啊。赵胖挠了挠脑袋,实在是有些想不通。

一旁的同伴看了看,当下了然一笑,走上前来,在赵胖耳边嘀咕几句,赵胖的疑惑即刻有了答案。

原来泥鳅这小子,是在嫉妒寒生啊。想想看也是,泥鳅与寒生岁数差不多,又是一同来到赵胖身边的。以前还一同上街执行赵胖交代的任务,说起来,那时两人的关系亲如兄弟。你被打,我卯尽全力替你报仇,我有难,你倾尽一切将我救赎。

但就是这样一对处于同一齐平线的二人,却因一场机遇,让二人的命运有了逆转。

寒生被顾逸轩挑走,去了百艳争,不仅吃饱穿好,还有了属于自己的名字。寒生这名字好啊,一听就是有学问的人起的,比起泥鳅这种登不上门面的土气名字,不知道好了多少倍。

明明大家起点相同,不过是运气好一点,凭什么过得比自己好那么多。这便是泥鳅嫉妒的点,若那时是他去给顾逸轩送信,现在在百艳争享福的,便是他泥鳅!

赵胖了解一切之后,忍不住轻叹一声。面对这种事,他还真不知道应当如何应对。

泥鳅有这等反应,实在太正常了。这是常人都会有的情绪。他也说不得泥鳅什么,但长期这么下去,他怕泥鳅因妒生恨,对寒生做出一些不可挽回的事。

哎,这可真是为难他这么一个粗人了。

“泥鳅啊。”大手按在泥鳅头顶,轻轻抚着,看着泥鳅一脸不情不愿的神色,出口安慰道:“人各有命,有些事情你不必看得太重,也不要过于放在心上,啊?”

只见泥鳅转过身,张开双手,用力抱住赵胖。一脸委屈道:“赵老大,我知道你是在劝我不要对寒生有太大的敌意,可是,我现在真的觉得好难。我只要看到寒生的脸,就会想到自己与他之间现在究竟是何等的天差地别。这让我怎么能够甘心!”有人关心,有人安慰,泥鳅强忍的委屈顿时爆发出来,将心中的不满悉数吐露。

说出来也好,至少发泄一通之后,泥鳅会好受些。如此想着,赵胖环住泥鳅瘦小的肩膀,一只手在他背后慢慢为他顺着气。

“好啦好啦,说出来就好受些了。”赵胖笨拙地安慰着泥鳅,要他这个粗汉子说些什么委婉好听的话,的确是为难他了。

好一会儿泥鳅才缓过来,松开手站直了身体,冲着赵胖笑了笑,随即道:“赵老大,我好了。”

看着泥鳅红红的眼眶,赵胖知道这孩子不过是不想让他担心而强打精神罢了。哎,泥鳅也是个懂事的孩子,只可惜机运差了些。

赵胖点了点头,在泥鳅头上揉了揉道:“那赶紧去送东西吧,别瞎想了啊。”

“嗯”只见泥鳅重重点点头,转身便向外跑去。

百艳争内,顾逸轩好不容易将梦络哄好了,正与其在房中议论究竟如何找出这锁灵珠的破解之法。

“锁灵珠极其认主不说,其可发挥的力量更是与主人之能为息息相关。现在这锁灵珠的主人已亡,咱们该想要运行这锁灵珠内的力量,恐怕是难啊。”梦络将锁灵珠捏在指间,仔细观察。

“哎,这珠子外的血渍能清理干净吗,看着真是令人不悦。”研究了半天也未能看出个什么名堂,梦络将锁灵珠返还至顾逸轩手中。

顾逸轩看了看她一手撑着脑袋,歪歪地看着自己,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将锁灵珠拿至眼前,几次施法,试着将锁灵珠内的力量激发出来,却都是徒劳。

“看来是真的无法催动了。”几次失败后,顾逸轩彻底死心。将锁灵珠收起,只能另寻他法再做打算了。原本以为燕娘那处暂时中断后,能从锁灵珠内获取些新的线索,如今看来,却是也难了。

“试了这么多次才收手,你可当真是有耐心。”梦络撇撇嘴,依旧歪着脑袋看着顾逸轩。这人可真够执着的,明明说过了锁灵珠认主,旁人根本无法催动其力量。非得自己巴巴试了这么久才肯罢手。

“凡事都得有个尝试不是么,若未试过,怎能知晓能否行得通呢。”顾逸轩回头与心有相视一眼,出言解释道。

“大哥哥!”门外,寒生的声音传来,这一次总算不是匆匆忙忙的了。二人闻声回过头,只见寒生手上拿着一方木块站在门口。

“寒生,站在门口作甚,快进来。”顾逸轩向寒生招招手,示意他进屋。寒生这才抬腿跨过门槛,笑眯眯地来到二人面前,双手捧着那方木块将其递到顾逸轩眼前道:“大哥哥,赵老大让泥鳅送了这木块盒子来。”

这还是第一次与顾逸轩相见之时,他亲手交给他,让他带给赵胖的物件。待方才泥鳅拿出来的时候,寒生一眼便认了出来。

哦?从寒生手中接过木块盒子,顾逸轩眉毛稍稍扬了扬:“赵胖这么快就将消息打听到了?”他以为那些陈年往事,不花个几个月,是翻不出什么料来的。

手指轻轻一扣,木块盒子下方一个小小的机关瞬间被开启,只听咔哒一声,木块便缓缓打开,里面塞着两封卷成卷的信件。

“那个,大哥哥。”顾逸轩刚将信件拿出,正要展开阅读,寒生在一旁轻轻出声。

“嗯?寒生,怎么了?”转头看向寒生,见他一副欲言又止的神色,疑惑问道。

“嗯,泥鳅还在外面等着呢,外面天寒,可不可以让他进来取取暖?”泥鳅与他差不多岁数,又是以前一起执行任务的搭档,他一直将泥鳅视作兄弟。深秋天冷,他身上御寒的衣物不多,方才从他手上接过木块之时,他感受到泥鳅指尖的冰凉,不觉有些心疼,遂向顾逸轩问问看,能否让泥鳅进来驱驱寒。

顾逸轩闻言,抬头看了看寒生,随后点头,微微笑道:“寒生,去吧。”短短四个字,令寒生顿时眉开眼笑,急忙点头应了一声,转身便向门口奔去。

顾逸轩继续埋头将信纸抽出展开,梦络亦将身子凑了过来,与他一同阅览。

满满两份信件,二人在一个时辰之内悉数阅完。

“赵胖的本事的确没令我失望。短短十数天,便探得这么多线索。”手中挥着一封信件,顾逸轩一脸满意的笑容。杨铭之妻当年的那个案子,虽说都是些细枝末节的线索,不过拼拼凑凑,也能大致还原当年的情况了。但这些都只是市井上搜寻的线索,若真是对簿公堂,恐怕是无法作为证据呈上,若要开堂翻案,还得另寻关键证据方可。

“孟家近日又不安生了。”梦络纤指拈着另一封信,双眼在那密密麻麻的字间扫荡。数日前,深夜时分,郊外树林之中,孟秋安私下与苗疆之人相会。三日前,孟家与方家举行联合家宴。昨日,孟知秋上门拜访傅府,却被傅怀桑以为父守孝,无暇招待为名,拒绝接待。有人目睹孟知秋在傅家门口停留甚久,随后当众失态,恼怒大吼,此事闹得人尽皆知,极为难看。信中还说,当时傅家门口聚集了大批群众,皆亲眼目睹孟知秋连门都没得进,就被平安拦在门外。不仅如此,傅怀桑还趁着这个机会,将傅家的下人进行了一次大换血。之前被孟家强行塞入傅府的家丁,被捆了手脚,直接丢出了傅家大门,给孟知秋脸上打了响亮的一记耳光。

顾逸轩听闻,不禁放声大笑,孟知秋这可是自己赶着上去给人打脸。

孟家逼死傅求安,本就让傅怀桑对孟府仇视非常,后来又不择手段,深夜派人对傅怀桑欲行轻薄之事,更是新仇添旧恨。这次更是厚着脸皮直接上门拜访,他当傅怀桑与傅求安一样是个软柿子,任他搓扁揉圆毫不反抗的吗。

为父守孝期间,逼死父亲的仇人恬不知耻地上门拜访,再回想起之前种种,想必是将傅怀桑刺激得厉害了,这才不管不顾,直接将孟家安插在自己府上的家丁悉数绑了去,当众丢还给孟知秋。

“傅姐姐当真是好气魄啊!”梦络对傅怀桑这般作法,尤为欣赏。像孟知秋这等仗势欺人,厚颜无耻之徒,就该这么对待!

“说起来,最近忙于魔丹与大皇子那边的事,似乎很久没有去拜访怀桑姑娘了。”顾逸轩放下手中信纸,自言自语道。

“说的没错,那择日不如撞日,咱们今日便去傅家看看傅姐姐可好?”梦络听顾逸轩这么说,即刻起身,一脸兴奋地拉着顾逸轩的一只手。

无言一笑,顺着梦络的意思站起身来。

“既然你想去,那咱们收拾收拾,去去便是。”将两封信件揣在怀中,顾逸轩随梦络拉着,跟着她一道走出了百艳争。

第一百一十一章 傅府

顾逸轩带着梦络来到傅家大门前,拉动门环轻轻扣了扣。未过多久,只听吱呀一声,门缝中露出一颗小小的头。这是一张陌生的脸,看来是傅怀桑新招的家丁了。顾逸轩脸上微微一笑,向那小侍拱手鞠躬道:“这位小哥,在下百艳争顾逸轩,是怀桑姑娘的一位朋友,今日闻信听说傅家前些日子出了些事,遂前来拜访。劳烦小哥进去通报一声可好。”

眼前这位公子,看上去文质彬彬,说话也客客气气的。既然是大小姐的朋友,的确是应该通报一声的,遂点点头,向顾逸轩道:“烦请公子在此等候片刻,小的即刻进去告诉大小姐。”

此时,小侍身后传来一声询问:“小五,怎么了?”是平安的声音,顾逸轩一听便辨认出来人即是平安。不禁缓缓舒出一口气,看来这下不用麻烦小哥跑一趟了。

小五转过身,对平安道:“平安哥,那个,外面有个顾公子,说是百艳争的,与大小姐是朋友。”一听是顾逸轩来了,平安即刻示意小五放下门栓,自行上前将门打开。

“神武君来了,平安这便引您进去。想必大小姐看到你,一定很开心。”平安一脸笑意地侧过身,带着顾逸轩向前厅而去。

“如此,便有劳平安小哥了。”顾逸轩点点头,抬腿跨进大门内侧。

“小五,以后但凡是神武君来此,你便无需通报了,直接开门迎接便是。”平安侧过头向小五交代道,接着向后挥了挥手,待顾逸轩进府后,示意小五将大门再次关上。

“是,平安哥。”乖乖点头称是,小五将顾逸轩与梦络的相貌牢牢刻在脑海之中。

傅家前厅,一片清冷。傅怀桑一人独坐桌前,手中拿了一卷册子,仔细研读,丝毫未注意到平安等人的到来。

“大小姐,神武君来了。”领着顾逸轩在原地站了片刻,也未见傅怀桑有任何反应,平安知道,她又看书入了迷,向顾逸轩歉意一笑,随后转头轻声唤了唤傅怀桑。

“嗯?”听到平安一声呼唤,傅怀桑方才抬起头,眼中映出顾逸轩与梦络二人的身影。即刻放下手中书册,面上带笑,起身相迎:“怀桑沉迷书册,未能察觉神武君到来,有失远迎,还请神武君莫要怪罪才好。”

“怀桑姑娘多礼了,你我之间,哪需这般繁文缛节。”顾逸轩轻笑一声,向旁站了站,伸手将梦络推上前来道:“今日得知怀桑姑娘府上前些时候出了些小插曲,梦络与我都有些担忧,尤其是这丫头,急急拉了我就要来。”

梦络转身微微白了顾逸轩一眼,随后一脸巧笑拉住傅怀桑双手,微微摇晃道:“傅姐姐,你之举动,梦络可真是太喜欢了!”兴奋地将自己对傅怀桑敬佩之意向其诉说,听得傅怀桑看着她的眼中,满是宠溺的笑容。她与梦络的脾性极为相合,看着她,就像是看着自己的小妹一般。再加上傅求安死后,整个傅家上下只剩下她孤零零一人,连个能说知心话的人都没有,着实有些孤寂。现在梦络这般拉着她的手,亲昵相谈的状态,格外令她舒心。

“好了梦络,拉着怀桑姑娘站着说这么久,不觉得累么?”顾逸轩见梦络兴奋得有些过了头,遂在她身上拍了拍,示意她收敛一点。

“无妨。”傅怀桑看了看顾逸轩,微微摇着头道:“怀桑已许久未有人能够这般聊天了,梦络妹妹这般热络,怀桑很是喜欢。”嘴上这么说,但傅怀桑还是将梦络拉着坐了下来。

一阵闲谈之后,傅怀桑方才向二人问道:“不知神武君是从何知晓孟秋霜曾来过傅家一事?”那番闹腾虽然有些大,但还未到人尽皆知的地步。依着孟秋霜那好面子的程度,想必也是派了人刻意压了压。

顾逸轩闻言,嘴角一勾,随后从怀中拿出赵胖送来的那两封书信,放在桌面上,往傅怀桑方向送了送:“怀桑姑娘,此乃顾某托人在市井之中探得的一些消息,其中一封便是孟秋霜那桩糗事,另一封……”说到此,顾逸轩微微顿了顿,看着傅怀桑拆开信封,将信纸展开,随后道:“乃是与杨铭大人亡妻的血案有关。”

一目十行将整封信件的内容大致扫了一遍,面色逐渐变得严肃起来。

“这……”傅怀桑将信纸拈在双指之间,一脸惊异地看向顾逸轩,未曾想到,杨铭的亡妻,竟然被卷入了如此纷繁复杂的局中!而且,她的身份……傅怀桑微微皱起眉头,心中担忧重重,不知杨铭是否知晓,他的妻子并非寻常之人。

“怀桑姑娘尚且无需这般惊讶,这不过是赵胖在市井之中搜集到的消息罢了。并不可全信,但其中细节,逸轩仔细推敲过,应是准确无疑。接下来,只需顺着赵胖提供的这些线索,一一探查便是。”顾逸轩手指轻轻敲着桌面,缓声对傅怀桑道。

再次将目光投在信件之上,心中那阵惊浪依旧未平。虽说只是些市井线索,可每一条,每一线都能准确对上,实在是让她不得不惊。

沉默半晌,傅怀桑遂才放下手中信件,抬头向顾逸轩问道:“神武君,不知这封信,你可曾交与杨大人看过?”

顾逸轩闻言,摇摇头,轻声答道:“逸轩方才得了这信件,便来了傅家寻怀桑姑娘你,这封信,除了你我以及梦络三人,再无其他人过目过。”如此尚好,待事情查明之前,暂时还是莫要让杨铭知晓的好。

傅怀桑暗自松了口气,将信件再度折好,放回信封之中。随后对顾逸轩道:“神武君,这封信,可否让怀桑代为保管。”她想要按着信上的线索,先着人一一探清实情。

顾逸轩点点头,原本这件事,他就不打算自己出手,傅怀桑个自己揽了过去自然是最好。

“多谢。”傅怀桑将两封信件收好,随后唤来平安,将其交与他,仔细吩咐道:“将这两封信,放在书房暗匣之中。”

平安双手接过信件,俯身回了声:“是。”随后便悄然退了下去。

“接下来,该是逸轩有事想问一问怀桑姑娘了。”待平安退下,顾逸轩换了一副面色,方才的笑意一扫而尽,一脸正色。

“神武君有何事?”见顾逸轩的样子,傅怀桑知晓他定是有什么要事,自己也是换上了一脸严肃的表情。

“方才信上也说了,孟家最近似乎有不少的动作,不知怀桑姑娘可有了解?”傅怀桑对孟家的仇,他一清二楚。想必她对孟家的一举一动也甚为关注。

果不其然,只见傅怀桑面上一丝冷笑划过,随后道:“孟秋霜近日不知怎的,容光焕发,丝毫没有之前被神武君你打压之后的恼怒模样。三日之前,孟家与方家单独举行联合家宴,所邀之人唯有孟、方两家的人,其余世家概不得参与。此事,令怀桑尤为不解。莫不是他们两家合谋在计划这什么不可告人之事?”她也曾派人去打探过,奈何家宴之时,两府皆是戒备森严,根本混不进去。

“是吗?”顾逸轩摩挲着下巴,若有所思。这般说起来,他倒是对孟家的事,尤为好奇了。反正现在魔丹的事情尚未有着落,不如正好趁着这个空档,先去孟家探探也是好的。

“你又在想什么呢?”梦络侧头看着顾逸轩,见他沉吟半晌也未说出一句话,知晓他定是在心中有了盘算,遂拿手肘碰了碰他,疑惑问道。

“我在想。”顾逸轩放下手,看了看二人,道:“不如明日,怀桑姑娘与逸轩一道,去孟家走一趟如何?”

去孟家?!梦络与傅怀桑双双一惊,对目而视。

“说说你的理由。”梦络虽然觉得有些惊讶,但冷静一想,顾逸轩这般要求,定有他的道理。

傅怀桑亦点点头,面向顾逸轩轻声询问道:“怀桑亦有些不解,还请神武君能为怀桑解惑。”她不久前才当众将孟秋霜的面子扫地,明日若去孟府,难免遭人奚落。想到孟家人的嘴脸,以及以往的那些手段,傅怀桑心中极度不愿。

只见顾逸轩微微一笑,随后向傅怀桑道:“我知怀桑姑娘心中并不愿意前去孟家,但逸轩保证,明日你随逸轩一同前去,定能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在傅家待了很长一段时间,眼见着夕阳西下之时,顾逸轩方才携着梦络与傅怀桑辞别,踏步离开了傅家。

路上,梦络满是不解,方才顾逸轩道,明日只要傅怀桑与他一同前去孟家,便能有意想不到的收获,她费尽了脑子,也未能想到究竟顾逸轩心里在想些什么?他有什么计划?为何傅怀桑会有收获?又是怎样的收获?当真是越想越糊涂,梦络双手轻握成拳,在自己脑袋上敲了敲。

没敲几下,手腕便被顾逸轩一把抓住,一脸好笑地看着梦络,问道:“你这是在做什么?自残么?”拉着她的手,将其放下。

“我想不通啊。”梦络面向他,满眼都是疑问。

“想不通什么?”看这丫头的样子,想来是钻了牛角尖了。

“你究竟有什么盘算啊?为何明日傅姐姐跟你一道去孟家就会有收获?收获又是什么?”她是真的想破了脑袋也没办法猜出来答案。

原来是纠结这个,顾逸轩当即笑出声,摇了摇头。随后伸出手指在梦络眉心轻轻一点,调侃道:“你这丫头真是……”笑了片刻,见梦络一脸巴巴地看着自己,心中一软,遂收了收脸上笑意,对她道:“明日,你与我们一道同行,亲眼看看不就知道了吗。”与其现在与她解释半天,不如带着她一同前去,省得他费唇舌。

“真的?!”梦络一听,顿时激动地蹦了蹦,一脸欣喜地盯着顾逸轩。

“嗯,真的,少爷我何时骗过你。”顾逸轩笑笑。

这句话,似乎之前他也曾对她说过,梦络在回忆之中搜寻片刻,嗯,她还记得,她当时的回答是:“总觉得少爷你一直在骗我……”一不小心,便将心中所想的道了出来。

“……”顾逸轩登时无言可说。

第一百一十二章 上门

翌日,顾逸轩将保存好的魔丹用黑布包好,带在身上。这魔丹,自取出樵夫身体之后,顾逸轩便随身带着,以防有变动。今日,却是要好好利用它一次。想了想,将手伸进袖中摸了摸,顺带将从苍鹰那里得来的方家嫡脉锦锦牌也放入其中。待一切准备妥当,顾逸轩方推门而出。

“嗯?你这黑色布包里面,究竟装的是什么啊?”梦络在前厅等着顾逸轩,远远地便发现顾逸轩手上拿了个显眼的黑色布包。布包很小,似乎也没有装多少东西。梦络不禁有些好奇,迈开步子凑了上去。

顾逸轩不着痕迹地将布包拿开了一些,向梦络笑了笑道:“这里面的东西,待会儿可是有大用处,你且等着看便是。”

梦络闻言,即刻将身子抬起来,双眼对上顾逸轩,狐疑道:“是吗?莫不是你不想让我看着布包里面究竟藏了什么的借口吧?”

“你这丫头,怎现在对我这般不信任。亏我还照顾你这么久。”手指在梦络额头轻轻戳了戳,顾逸轩无奈地笑骂一声。

“啊,别戳了,疼。”梦络伸手在面前挡了挡,抬起眼一脸委屈地盯着顾逸轩。

“嗯?真的戳疼了?”将梦络的手轻轻拿开,果然眉心一片绯红。顾逸轩眼底闪过一丝歉疚与心疼。指尖真气凝聚,缓缓按在绯红之处,不过一刻,额头便恢复了原本的颜色。

“好了,走吧。”顺手往下,将梦络的小手牵过,带着她一同走出了百艳争的大门。梦络被他拉着跟在后面,双眼盯着二人交握的双手,一丝笑意浮现面庞,心中如小鹿乱撞一般。

待二人正要登上马车之时,顾逸轩突然一顿:“啊,差点忘了一件事。”随后松开梦络的手,告诉她:“你先上马车等我,我回去吩咐一下,待会儿便来。”说着,便转身进入府内。

梦络按照他所说,先行去马车内部等候着。不过片刻,便见车帘一动,顾逸轩的身影再次出现在眼前。

“你去干嘛了呀?”待顾逸轩上车后,梦络看着他,开口问道。

只见顾逸轩冲她眨了眨眼,神秘一笑道:“吩咐寒生办一件事儿,待会儿你便知晓了。”又是这般神秘,梦络心下嘀咕一声,闷闷地撤回了身子,赌气似的抓着车窗上的流苏。

顾逸轩见她这样子,知道梦络有些不开心了。但依旧什么都没说,只是不时地出声哄哄,总算是在到达傅家之前,将梦络哄好了。

车轱辘逐渐减缓速度,随后停下,顾逸轩一手撩开车帘,只见傅怀桑正踏出府门,向自己所在马车的位置走来。

放下车帘,顾逸轩即刻下车,向傅怀桑微微作了个揖,方缓缓而道:“怀桑姑娘久等了。”傅怀桑见状,亦微微拂身随后轻声而道:“神武君言重了,怀桑也不过是刚刚踏出府门罢了。”

微微一笑,顾逸轩一手掀开车帘,向傅怀桑道:“怀桑姑娘请。”

傅怀桑也不客气,轻笑一声,致谢而道:“有劳神武君了。”遂提起衣裙,小心翼翼地踏上马车,坐进了车内。

“傅姐姐!”梦络见着傅怀桑进了车内,轻唤一声,尤为欣喜。傅怀桑见她那热情的模样,也回之一笑,唤一声:“梦络妹妹。”

紧接着,顾逸轩也进了来,三人各占一方,相谈甚欢。

“怀桑姑娘,逸轩知晓你心中不愿去孟家,可现下的情况,还请你暂且忍耐一下。”傅怀桑自上车之后,双手便紧攥着衣角,脸上虽然挂着笑容,眼底却是极度的忍耐。这些顾逸轩都看在眼里,唯恐傅怀桑有所差池,他想还是先将话说明白才是最为保险的。

傅怀桑闻言,贝齿轻咬着红唇,轻轻点了点头答应道:“神武君的考虑,怀桑心中明白。即便怀桑实在厌恶孟家,但无论如何,孟家现在势力强大,我傅家若要有一席之地,尚且得罪不起。“这一点,乃是傅怀桑最为深恶痛绝的一点,也是最为无可奈何的一点。如此受人压制,低人一头的滋味,当真不好受。

梦络见傅怀桑这般难受的模样,眼下一闪,双手覆在傅怀桑手背上,轻言安慰道:”傅姐姐,莫要难过。暂且忍耐一段时间,待傅家的势力强大了,这般屈辱定当要向孟家讨回来的。我会帮你,少爷他也会帮你的。”话说至一半,梦络回头看了看顾逸轩,见他默不作声,微微点了点头。

傅怀桑见二人之态,心中感激不已,低头看着梦络的双手,不禁微微一笑道:“梦络妹妹,多谢你,也多谢神武君。“

话语方落未久,便听车帘外,马夫一声“吁”,马车便逐渐停了下来。梦络撩起车帘向外望了望,孟府到了。

三人随即下车,以顾逸轩为首,梦络与傅怀桑各占其后左右两侧,踏上孟府门前阶梯,向门口的侍从走去。

侍从见三人到来,当下认出了傅怀桑,立刻向她鞠躬行礼道:“小的参见傅小姐。”

傅怀桑低眼看了看这人,鼻间轻哼一声:“嗯。”

“不知这位是……”这门口的侍从,从未见过顾逸轩,遂并不知晓他之身份。正待顾逸轩欲开口解释之时,只见门内出现一道熟悉的身影。

“顾贤弟?”侍从转过头,见到来人急急行礼唤道:“大少爷!”来人便是孟秋安。见到顾逸轩,他面上先是一阵惊色,随后挂上一丝礼貌的笑容急急迎上。侧目看去,发现傅怀桑也在此处,心中有些惊讶。

数日之前,父亲方才去了傅家一趟,却是被傅怀桑当众拒之门外,还将之前从孟家划拨过去的家丁也悉数绑了扔了出来。父亲活了这么多年,哪受过这等羞辱,当日回来便大发雷霆,吩咐下人将那些被扔回来的家丁悉数处死,一个活口都没留。

今日在家门口见到傅怀桑,除了惊讶之外,其实也有一些恼怒。毕竟这个黄毛丫头,可是当众折了他们孟家的面子!

“傅小姐,不知您今日大驾光临,是为何故?”一番阴阳怪气的腔调对着傅怀桑道,言语虽然未有失礼之处,可总让人听着不舒爽的很。梦络在一旁听得眉头紧皱,斜眼瞪了瞪孟秋安,却不敢有何动作,生怕因此为傅怀桑再添麻烦。

傅怀桑正待开口,却侧目瞥见顾逸轩向她使眼色,示意她莫要回答。遂闭了口,将头偏向一边,不理会孟秋安。

“不瞒孟兄,今日怀桑姑娘乃是陪着逸轩前来的。”顾逸轩开口,将孟秋安的话头接过。见他目光逐渐投向了自己这边,遂一脸笑意看着他。

“哦?那不知顾贤弟今日又是为了何事来府上?”孟秋安眉梢一挑,面对顾逸轩开口发问道。顾逸轩这人心府深沉,他可不觉得此人来府上的目的,会有多么简单。

“呵呵,孟兄,逸轩今日来孟府,是为寻孟大人,判个公正。”此话一出,顾逸轩脸上的笑意逐渐消散。眼底寒意瘆人,盯得孟秋安背后猛然一颤。

顾逸轩这是作的哪一出?孟秋安心下暗道一声不妙,虽然不知顾逸轩的盘算究竟是什么,可他心中总有一股不安的预感。

“这……”一时间,孟秋安竟不知道该如何应答,支支吾吾半天,也未想到一个好的答复。

“孟兄,此事恐怕只有孟大人能够做主。还请孟兄引路,待逸轩等人前去找孟大人可好?”虽是询问的语句,可那语气之间,却是不容拒绝的气势。

孟秋安第一次觉得,自己口舌生花的本事根本丝毫排不上用场,只得咽了咽口水,向后退了几步,侧身为顾逸轩让行道:“顾贤弟,请随我来。”

傅怀桑见他那模样,心下冷哼一声,看也未看孟秋安一眼,便随着顾逸轩一道进了去。

行路途中,顾逸轩满脸严肃,不苟言笑。这让孟秋安在一旁根本无法搭话,只能默默陪在顾逸轩身边,直直向前厅走去。

好不容易来到了前厅,只见孟知秋正坐其中,神色不悦地看着眼前的三人,眼光瞟到傅怀桑之时,瞳孔狠狠紧缩了几分。

这丫头竟然还敢堂而皇之地进他孟家大门!数日前的羞辱历历在目,见到傅怀桑之后,那股耻辱之感更加深沉。孟知秋的一双眼,似可以喷火一般紧盯傅怀桑。

未待孟知秋开口,顾逸轩便先发制人,抢先一步,用身体挡在傅怀桑面前,朗声而道:“孟大人,今日逸轩前来,乃是有一桩事,想请孟大人来断个公正!”

顾逸轩一番言语,将孟知秋的注意力瞬间拉到他的身上。冷哼一声,罢了,这丫头的事待会儿再说。遂将目光转移道顾逸轩身上,看着他道:“不知神武君所言何事,竟需要老夫来给你断公正?”他顾逸轩不是无所不能,本事高强么?当初他那般轻而易举地借着皇上的嘴,将他旁侍资格夺了去,如今还有什么事,能够难得了他!?

对于顾逸轩,孟知秋的仇怨不比对傅怀桑的少,冷脸看着对面的这个年轻人,他倒是要看看,此次他又是有怎样的花样!

只见顾逸轩将手伸进黑色布包之中,一阵摸索,从中掏出一块极为眼熟的物件,在孟知秋眼前晃着。

“不知孟大人是否认得,这块锦牌,属于谁家?”将锦牌凑近孟知秋,顾逸轩冷脸问道。

这是方家嫡系子孙的锦牌,孟知秋将其看得真真切切。方家的锦牌,他不会看错,孟知秋心中顿生疑虑,这方家的锦牌,只有主人可以佩戴,顾逸轩是如何得到的?

“这块锦牌,你从何而得?”孟知秋自然不会这么干脆回答顾逸轩,他现在只想知晓,顾逸轩这块锦牌,究竟是如何得到的。

“呵!孟大人当真要与逸轩打哑谜么?”将身上黑布包向前一扔,布包顿时松散开来。

孟知秋父子瞪眼看着布包中的物件,登时头皮发麻,心惊肉跳!

第一百一十三章 算计

“这,这是什么?!”孟知秋惊颤的手指着黑色布包之中的东西,满脸惊吓之色。孟秋安在一般也是愣愣地不作反应。

世家中人,过惯了灯红酒绿,车水马龙的安逸生活,哪儿曾见过这等血腥之物!的确让孟家父子二人受惊不小。

“这是什么?”顾逸轩嗤笑一声,俯身将保存着魔丹的断手自地上捡起,凑近了孟知秋道:“不知孟大人可否仔细看看这只手,这可是千真万确人的手!”断口处的经脉皮肉清晰可见,孟知秋只觉腹中一阵翻涌,一股恶心之感泛上心头。

“顾贤弟!”孟秋安见父亲一脸不适,即刻上前挡在孟知秋面前,大声呵斥一声。但当自己近距离看着那残肢之时,也是忍不住泛起一阵恶心,一张脸霎时变得煞白。

顾逸轩见他二人的反应已经达到了预想的程度,遂小心将断手拿回,用黑布再次包好。

梦络见此情景,总算是清楚了那黑布之中包着的,原来是那两物。她虽然对这两物件没有丝毫印象,但看顾逸轩这架势,倒像是想用这两个物件对孟家父子,做些文章。

一旁的傅怀桑倒是一脸淡然地看着眼前的一切,纵然见到那断手亦是有些惊讶,却未像孟家父子那般无用。

过了好一会儿孟知秋方才缓过来。用手顺着胸口,呷了口茶压压惊,才继续对顾逸轩道:“你将此等骇人之物拿来,究竟是为了什么?”刚才顾逸轩那一下,险些要了他半条命,孟知秋现下语气微弱,说话间还有些轻微喘气,看来那断手将他着实吓得不轻。

听到他的问话,顾逸轩遂向前走了走,靠近孟知秋几步道:“孟大人的人脉网如此广大,想必是知道前些时日,神兵阁遇袭一事。不知大人可有印象?”那次乃是异人首次出现,为避免民心不安,导致民间动乱,是以神兵阁对外称皆是遭了刺客的伏击。现在想想,当时那样的决定实在是太完美了。今日刚好可以套用此事,将孟知秋击溃。

经顾逸轩提醒,孟知秋即刻想起了这起事件。

“老夫尚有印象,不过这与今日的断手有何联系?”孟知秋点头回应了一句,其后又提出了自己的疑惑。

“那次的刺客身法独特,身手矫捷,连逸轩应付起来都有些吃力。连杀我阁中数人,断手残肢满地都是。”梦络与傅怀桑在一旁听着,心中颇为震惊,看顾逸轩的样子,未有半分玩笑之意,二人皆信以为真。

孟知秋听到此时,心中断定这断手乃是顾逸轩刻意拿来,向他展示当日之袭的证物。

“咳!”只听他轻咳一声,遂摆出一副家长姿态道:“老夫知晓了,可神武君,既是刺客袭击你神兵阁,为何非要老夫来断个公正,这说不过去吧?”

却见顾逸轩冷笑一声,将手中锦牌举得更高了些:“孟大人莫不是将这锦牌给忽视了?这块锦牌乃是从其中一个刺客身上搜得,逸轩方才问孟大人这是否是方家的锦牌,孟大人并未否认,想来那刺客便是方家之人派来我神兵阁的。如此,孟大人作为世家之首,是否应当与逸轩一个交代?!”

孟知秋闻此言,登时哑口无语。看着顾逸轩手中方家的锦牌,不禁有些头疼。这可当如何是好,目光转向孟秋安,希望儿子能够有些好的解决方法。

“顾贤弟,这其中是否有些误会。方家家主方钱为人友善仁慈,平日里连荤都不开,又怎会派人去神兵阁行刺呢。”孟秋安回过了神,思忖片刻方对顾逸轩如此说道。

“孟兄此言差矣,这食素不过是个人的口味习惯,与之行事方式毫无半点关联,孟兄以这等毫无说服力的理由欲助方家洗脱嫌疑,当真令逸轩有些寒心。”顾逸轩将手中的锦牌收起,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对着孟松林道。

“神武君,莫要在此浪费时间了。以怀桑对孟老爷的了解,无论神武君在此耗费多少心力,他也不会为你主持公道的。”傅怀桑此刻走上前来,站在顾逸轩身边,瞥了眼孟家父子,向顾逸轩道。

“傅小姐,慎言!”孟秋安大步来到傅怀桑面前,一脸狠色瞪着傅怀桑:“你好歹是我孟家准儿媳,注意你的立场和说话态度!”

事到如今,孟家还未放弃对傅怀桑的牵制。顾逸轩不禁有些佩服孟家竟能这般执着。

“你!”傅怀桑还待说什么,只见身前顾逸轩一条手臂将她护在身后,打断了她本来要说的话。

“怀桑姑娘今日是随逸轩一道来的,纵然之前怀桑姑娘与孟大人之间有过一些不愉快,孟兄还请对怀桑姑娘稍微客气一些才是。”言语之间,维护之意这般明显,孟秋安看着顾逸轩,此人乃圣上亲封的神武君,身后势力庞大,又是大皇子极为看重之人,他着实得罪不起,遂只能收敛了心中不满,横了傅怀桑一眼,再次退回到孟知秋身边。

“孟大人,您怎么说?”见孟秋安有所收敛,顾逸轩也不过多计较,将头转向孟知秋,再次向他询问道。

孟知秋一声不吭坐在座位上,他是着实不知应当如何应对,若是答应给个说法,他如何向方家交代,若是不应,顾逸轩这厮又不是盏省油的灯。

这老狐狸迟迟都肯做出反应,定是在衡量利弊。顾逸轩心中暗讽一声,他以为不说话就这么拖着,他便拿他没有办法了么?那可是太小看他顾逸轩了。

“咳咳,孟大人,听说最近对蛊术有些兴趣?逸轩前些日子听人说,孟大人私下里还会见过苗疆之人,不知是否属实?”一席话如晴天霹雳划过孟知秋心间,惊讶地抬起头,面上飘过一丝仓皇之色。

他是如何知晓的?孟知秋心中一颤,会见苗疆之人一事,只有他孟、方两家的人知晓,本以为隐蔽至极,天衣无缝,谁料顾逸轩脱口便出,这若要是让大皇子知晓了,那……

以齐宇恒多疑的性子,定然对孟知秋的信任一落千丈,届时他孟家在世家之中的威望,将如何维持?

“呵呵,孟大人无需这般惊恐,逸轩也不过是听人说起罢了。至于实情究竟如何,还尚未查证过呢。”嘴角勾起一丝微微的笑意,顾逸轩将目光定在孟知秋身上,眼底渗了些令人发寒的神色。

梦络在后面看着这一出好戏,不觉为顾逸轩的智谋有些佩服,虽然她并不会当面承认。没想到这小子竟然仅凭着手中这些筹码,将孟知秋克得死死的,如此情景,委实令人看着痛快!

“你,究竟想要如何?”孟知秋心中确信,今日顾逸轩前来,定然不是为了让他主持公道这么简单,否则依他的手段,直接上书御上便是。

“孟大人乃是聪明人,一语便问中了靶心。”顾逸轩走上前几步,靠近孟知秋,笑言道:“不错,逸轩今日来的目的,不是让孟大人主持公道的,而是……”话至一半,顾逸轩将目光转向傅怀桑,接着道:“想让孟大人亲口解除了您口口声声说与傅小姐结下的婚约。”

“不可能!”孟秋安闻言登时激动不已,拒绝之言,脱口而出。

“神武君,这可是世家中的事,您是否管得太宽了些。”孟知秋一手撑在太阳穴处,歪着脑袋看着顾逸轩,眼中带着极度不满的神色。

只见顾逸轩微微一笑,双手背在身后,踱步而道:“孟大人可是忘了,傅小姐的父亲,傅子文大人是因何而故?想必孟大人也知道,傅大人之所以选择如此激进的方式,乃是他对这么亲事最大的反抗。既然这段婚事并非两方两厢情愿,纵然结成了,也只是多了一对怨偶,何苦呢。”

“那也是怀桑与秋安两人的事!并非旁人可以插手的!”孟知秋一掌拍在桌上,怒然而起道。

“孟大人此言又差矣。怀桑姑娘乃是逸轩的友人,你问问怀桑姑娘,她是否愿意嫁入孟家?”顾逸轩一语方落,还未带孟家父子有何回应,只听傅怀桑上前一步,一脸决然道:“不想。”干脆的一声响彻整个前厅。

“看,既然怀桑姑娘自己也不愿意,孟大人这般强迫一个女子牺牲终身幸福,那逸轩便不得不管了。”脸上的笑意,随着话语渐落逐渐消散,最后顾逸轩面上,只剩下一脸不屑之色。

“你!”孟知秋见顾逸轩这般强势,顿时一口气提了起来,怒目大睁,来回在顾逸轩与傅怀桑只见扫荡。

“孟大人!好好考虑考虑。如若你答应不再为难怀桑姑娘,当众宣布解除了婚约,那么这方家袭击神兵阁一事,在大皇子与皇上那儿,逸轩可以只字不提,再加上你私会苗疆之人一事,逸轩也可当作什么都不知道!你继续做你的世家家长,何乐而不为。”顾逸轩将话撂下,站了这么久,着实有些累了。这孟家的待客之道可真不怎么样,进来这么久,没让客人坐下休息不说,连杯茶都没人奉上。

自己寻了个座位,撩开下摆坐下,向傅怀桑与梦络也招招手道:“怀桑姑娘,梦络,站了这般久,怕是腿也有些酸了。既然孟大人也未说什么,咱们就自便歇歇脚吧。”

能如此不把孟知秋当回事的,恐怕也只有顾逸轩了吧。傅怀桑侧目瞧见孟家父子的脸色,一个愁云漫布,一个面色铁青,她看着,心中实在是舒爽至极。随着顾逸轩一道落座,她倒要看看,孟知秋下一步,究竟会如何做。

正待此时,门口匆匆跑来一位小侍,进门向孟家父子行了礼道:“老爷,少爷,大皇子来了。”孟家父子相视一眼,面露惊色。他怎么来了?!

孟知秋急急领着孟秋安欲出前厅迎接,还未走出门口,便见齐宇恒的身影赫然出现在眼前,即刻行礼拜道:“老夫见过大皇子殿下!”

其余众人也纷纷起身,向齐宇恒行礼问安。

“哈哈,好了好了,众人免礼起来吧。”齐宇恒大步上前,落座方才孟知秋所作之位,扫视眼前众人一番,最后定在顾逸轩身上笑言:“今日一大早逸轩老弟你便着人拿着本殿的令牌来到府上,让本殿速速来孟府一叙,可是有何要事?”

梦络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当时他返回百艳争之时,是派人去了大皇子府。

只见顾逸轩微微一笑,瞄了眼一旁的孟家父子,随后向齐宇恒道:“的确是有些要事,不过这需要孟大人亲口向齐大哥禀告。”

第一百一十四章 退婚

“哦?”听了顾逸轩的话,齐宇恒将目光移向孟知秋,开口问道:“不知孟老有何话要与本殿讲啊?”

“孟大人,大皇子殿下的话,还请您仔细斟酌,好好回答才是。”顾逸轩站在一旁,脸上挂着笑意转身看向孟知秋。话语间的深意,孟知秋一清二楚。

此人手上捏着方家的锦牌,现下大皇子殿下在此,他要出言告发方家,轻而易举。现下将话语权交到他手中,无非是想让他认清事实。

宽大袖口下的一双手默默攥紧,孟知秋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栽在这么个小子手中。

“父亲。”孟秋安在一旁侧目观察孟知秋的一举一动,出声轻唤。

哎,罢了,傅家的辛秘至宝,他会另想办法获得,这次,便遂了顾逸轩的意思。

宽大袖摆一掷,暗暗瞪了顾逸轩一眼,拱手向齐宇恒鞠躬行礼道:“老夫确有一事欲告知大殿下,还望大殿下恩准。”

见孟知秋开了口,齐宇恒即刻回应:“孟老请讲。”伸手一抬,示意孟知秋继续往下讲。

余光瞟了眼一旁的傅怀桑,见她一副冷清淡漠之色看向前方,轻叹一声:“哎,老夫近日左思右想,既然怀桑这孩子不愿意出嫁,是我孟家没有这个福分。正所谓强扭的瓜不甜,那怀桑与犬子之间的婚事,便就此作罢吧。今日正巧大皇子也在,算是做个见证。”

齐宇恒闻言,登时愣了愣,少顷便回过神来。他看了看傅怀桑,又瞅了瞅孟知秋。当时傅家发生的一切,他就在一边,看得清清楚楚。

强行逼婚导致生父当场自尽,放在任何人身上,恐怕都不会同意这门亲事,傅怀桑不愿意,齐宇恒也能理解。既然孟知秋自行开了这个口,也省得他之后再伤脑筋在两家之间权衡利弊。

“既然孟老有了主意,那怀桑的意思呢?”将头转向傅怀桑,当事人既在场,纵然知晓她的回答,也是要走走过场,问上一问的。

“怀桑以为,孟老爷所言极是。”眼看着自己便能脱离孟家无休无止的纠缠,傅怀桑心中有些激动的,虽然现下她弗身低头让人无法看清她的神态,但身体微微地颤抖却是暴露了她内心的澎湃。

确认了双方的态度后,齐宇恒遂点点头,起身向在场众人宣布道:“那,本殿就此宣布,傅家与孟家的婚约,就此作废!”

有齐宇恒亲自见证,孟家纵然以后反悔,也是做不得数了的。傅怀桑心中的一块巨石,顿时落地。心中对顾逸轩尤为感激,心里盘算着应当如何向他报答今日的恩情。

“齐大哥当真是果断明鉴!”顾逸轩拱手拜礼道,如此一来,傅怀桑便可安心地操持傅家,无需再为孟家的骚扰烦心了。

齐宇恒听了顾逸轩的称赞之词,面上的笑容更甚。随即掀起衣袍坐下,对着孟家父子与顾逸轩等人道:“孟老,逸轩老弟,坐吧。好久未来孟府了,今日好不容易有时间与你们二位相聚定是要好好聊聊的。”

听这意思,一时半会儿怕是难以走得掉了。顾逸轩倒是早有心理准备,自他邀请齐宇恒来孟府之时,他便知道,以齐宇恒的性子,定是要拉上他与孟知秋一道说说话的。

孟知秋此时将眼神定在顾逸轩身上,眼中警惕之色浓厚,将顾逸轩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悉数纳入眼中,生怕他与齐宇恒闲聊之际,说出什么不该说的。

顾逸轩感受到自孟知秋方向传来的目光,不由地勾起嘴角,瞧这老狐狸,紧张得很啊。心中不觉有些好笑,亦对孟知秋抱有一丝同情。

“对了,逸轩老弟,再过几日,这个月便结束了。下个月内,父皇会在猎场举行秋猎,想必届时会十分热闹,你要不与我一同去看看去?”皇家秋猎,必有许多要员参加,或许运气好,能结识一两个能人也是可能的,何乐而不为。

顾逸轩即刻应道:“既然齐大哥诚心邀请,逸轩不去岂不是太不给大哥面子了。只是逸轩乃是修道之人,不可轻易杀生,届时逸轩只要待在齐大哥身边看看热闹便是。”见顾逸轩答应了,齐宇恒眉眼之中笑意更深,爽朗一笑道:“无妨!只要逸轩老弟你去,纵然只是在秋猎场上静静歇息着也无碍事!届时,就让大哥给逸轩老弟你,多猎几只野兽便是!哈哈哈哈哈!”

此言在孟知秋耳中听着,尤为担忧。这顾逸轩方才表明立场多久?这大皇子便如此偏重他,连秋猎这等大型的皇家盛宴也任由他随性而为!

“大皇子殿下,恐怕神武君并不能这般清闲。”孟知秋走上前去,沉声而道:“秋猎乃是皇室宴会,届时各国使节与王上皆会来到我大睿,共赏秋猎之景。且不说大皇子将秋猎之物送与神武君不妥,就算是静静等在一旁,也断不会坐观全程,皇上定是有安排他的出场顺序的。”孟知秋一顿长篇大论,将秋猎的一系列准则纷纷拿出,读与顾逸轩二人听。

“是吗?看来是不能休息了。”顾逸轩闻言,对着齐宇恒无奈一笑,双手手掌向外翻起道:“齐大哥,你看,这不是个办法,你还有其他更加厉害的方法么?”其实他并非想要在一旁静静待着,而是想借机四处晃荡,多接触些外国大使,为今后的扑出一条路。

“嗯……”齐宇恒低头锤眉,仔细思考了良久,方才幽幽开口道:“不若这样,届时你与本殿同坐,秋猎开始之后,本殿就会进围场,你便自行活动,慢慢待本殿出来可好?”

“如此,尚可”顾逸轩点了点头道:“没问题,一切都听齐大哥的”齐宇恒闻言,再次展开了笑容。

“对了,不知秋猎之时,都有哪些人会一同参加?”这是顾逸轩第一次参加皇室秋猎,以往神兵阁都是沈月雯出面,现在既然他回来了,自然是要他这个少阁主出面前去的。

齐宇恒听顾逸轩如此一问,摩挲着下巴,仔细回忆着秋猎名单上的每一个名字,随后细细念叨道:“苗疆白巫一族族长白曲灵,北陆戎川之国太子洛宇清,西陵国公主风绮月,东陵国七皇子何齐飞……”齐宇恒念了一串长长的名单,顾逸轩听得直发困。

这些人之中,有熟悉的,有不熟的。他着重挑了几个记在心里。洛宇清?那小子也来了?想来是死乞白赖地求着他父皇母后让他前来的吧,否则以他即将继任大统这般忙碌的行程,洛霆云是断然不会同意他来这山高皇帝远的大睿的。

那臭小子来此,用脚趾头想也是为了将师姐绑回去。想到那张潇洒俊逸的脸,顾逸轩不禁有些怀念。数年未见,不知那小子现在长成什么样了?

“逸轩老弟?逸轩老弟!”齐宇恒终于将名单念完了,转眼却发现顾逸轩一脸困倦之色,双眼微闭,似乎要睡着了一般,遂出声唤了唤。

身旁的梦络见顾逸轩如此,伸手在顾逸轩手上戳了戳,见没什么反应,心下顿时翻了个白眼,手上一狠,拧着一块肉用劲掐了掐。

疼痛即刻让顾逸轩回复了清醒,双眼登时睁大,寻着痛楚之源看向梦络,眼神示意她道,丫头,松手!我醒了!

梦络这才松了手上的力道,朝着顾逸轩,那眼神向齐宇恒那方瞄了瞄。顾逸轩见状,心下会意,遂转过身对齐宇恒道:“抱歉齐大哥,逸轩走神了。”

“呵呵,无妨。逸轩老弟想来是有些疲惫了,这样吧,今日便先回去歇歇,待改日,为兄亲自登门拜访如何?”齐宇恒看着顾逸轩方才恢复清醒的脸,不禁轻声一笑。

“如此,倒是逸轩失礼了。”起身向齐宇恒作揖,傅怀桑与梦络见状,也纷纷离开了座椅,向齐宇恒行礼。

“那,逸轩便先行告退了。”齐宇恒点了点头,顾逸轩随即拿起手中的黑色布包,带着梦络与傅怀桑二人便要转身离开。

“等等。”他才刚转过身,便听得身后齐宇恒的声音突然传来,遂只能再次转过身面向齐宇恒道:“不知齐大哥还有何事?”

齐宇恒看着他手中的黑色布包,心中有些好奇,遂向他问道:“你这布包里装的是何物?”

一问出口,孟家父子登时紧张地坐直了身体,纷纷盯着顾逸轩,孟知秋双手死死抠住扶手,心被提到了嗓子眼儿处。他生怕顾逸轩会将布包打开,向齐宇恒说出方家与苗疆之事。

只见顾逸轩闻言低头看了看手中的布包,随后微微一笑,开口向齐宇恒解释道:“哦,这个啊,乃是女子用的一些东西。齐大哥你去过百艳争,知晓我那地方,女子偏多,这些物品免不了时常要添置一些的。”

齐宇恒看了看顾逸轩身后的梦络,他记得,这个丫头一直跟着顾逸轩的,遂向她询问道:“姑娘,是吗?”

梦络低下头,心中暗自腹诽顾逸轩一句。臭小子,没事拉她下水作甚。但现下无法发作,只能将这笔账先在心中几下,等回去再跟他算账!

只见梦络脸上微微泛起一丝绯红,低着头小声向齐宇恒回答道:“嗯,少爷说的的确是事实。这布包之中,都是些女子用的物品,少爷心思巧,花样多,是以每每见着有新鲜物件,都会帮我们购置一些回去。”

这一番话,说的在场顿时陷入一片寂静。傅怀桑紧捏这拳头藏于袖中,嘴角有些不自然的抽动,其后实在是忍不住,遂偏过头,以宽袖为遮挡,置于脸前默默笑着。

顾逸轩也未想到梦络会当众这般回答,顿时尴尬非常,第一次对自己说的话,感到了一丝后悔。

齐宇恒闻言,虽然心中暗笑顾逸轩竟有如此深藏的兴趣,但脸上依旧还是一副友好善意的笑容。微咳一声,强忍腹中笑意,以尽量平缓的语气向顾逸轩道:“咳咳,那个,逸轩老弟,大哥,大哥知晓了。没事了,你回去吧。”向顾逸轩挥挥手,示意他离去。

“那,逸轩告退。”顾逸轩遂转过身,也不做解释,带着梦络二人离开了孟家。

第一百一十五章 案件

“新鲜物件?”马车上,顾逸轩将手臂放在车窗旁,撑着脑袋看着梦络,言语间有些调笑的意味。

“咳咳。”梦络轻咳两声,将头偏向一边,一手撩起车帘,假意关注车外的情况。

“呵呵,神武君,莫要如此都弄梦络妹妹了。女孩子脸皮薄,让人家怪不好意思。”傅怀桑也是噙着笑意,将梦络一只手握在手中,一面又看向顾逸轩。

“怀桑姑娘这可是说笑了,若说寻常姑娘脸皮薄,逸轩信。可这丫头嘛……”背向后靠着车身,手指在空中对着梦络轻轻点道。在穆天拓面前,能说出这等话的,恐怕也只有梦络了。想想方才穆天拓一脸尴尬,想笑又不能笑的模样,也的确是好笑的很。

“我怎么啦?”梦络听言,即刻转过身,扬起一张小脸对着顾逸轩:“若不是你将我拉下水,我又如何会说出那般话?”

“好好好,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将手收回,顾逸轩顺着梦络的话道,他不与她争辩,免得小丫头到时候又生气。

“不过,今日当真是收获巨大。能得孟知秋亲口退婚,还是多靠神武君相助。怀桑在此多谢神武君。”由于马车正在行进中,傅怀桑不便起身行礼,只能微微向顾逸轩低了低头,聊表心意。

顾逸轩待傅怀桑起身,遂轻声笑言道:“怀桑姑娘与逸轩既是盟友,逸轩这般做,也是理所应当。”

傅怀桑闻言,当下一笑:“神武君说得是。不过说起来,方才听神武君对孟知秋的言论,神兵阁受到方家偷袭可是真的?这断手……”方才见着这断手之时,傅怀桑也是一惊,不过是未表现出来罢了。

只见顾逸轩微微点头,随后又摇了摇头。这令傅怀桑尤为困惑。

“哎呀,你这又点头,又摇头的,究竟是什么意思啊?”梦络也对顾逸轩方才所说的心存疑惑。她只知道神兵阁曾遭到异人袭击,当时她与顾逸轩一道,都在神兵阁之中,亲眼目睹了那一幕。可方家偷袭,她却一无所知,对此,她也正欲向顾逸轩求个明白。

顾逸轩抬眼看了看梦络,又将目光向傅怀桑挪了挪,随即开口道:“一半真,一半假吧。”

“何为真,何为假?”傅怀桑接过话,求知的心让她对疑惑,定要一探到底。

“方家偷袭神兵阁为真,但这断手却并非逸轩之前所说,被偷袭之人所断。”将布包放于一边,顾逸轩将这断手的来历讲与二人听。

“原来如此。”傅怀桑得知事情始末,对顾逸轩的佩服更深了一层。正所谓虚则实,实则虚,虚虚实实之间,最是令人无法辨认。顾逸轩将真话掺假,假话揉真,倒是达到了意想不到的效果。

梦络亦将目光定在顾逸轩身上,看着眼前这个男人,眼底泛起一丝不明意味的神色。若他能够随她回去,相助皇兄的话……

顾逸轩并不知晓梦络现下的心思,只是见她愣愣地看着自己,不禁出言调侃道:“梦络,怎么了?看得这么出神,可是迷上少爷我了?”每每调侃梦络之时,心中总会浮现出殷曼一脸轻笑的脸庞。最近这段时日,他见着梦络之时,总会将她与殷曼重合在一起。或许是因为她是殷曼转世的关系吧,对于梦络的一些小举动,纵然与殷曼格格不入,他也着实喜欢的紧。遂总忍不住想逗逗她。

“谁,谁迷上你了!”梦络登时脸上一红,连忙将头转开,起身挪到傅怀桑身边,与她黏在一处。

傅怀桑见状,与顾逸轩相视一笑,知道梦络是害羞了,二人心下会意,一脸笑意地将话题岔开了去。

“怀桑姑娘,虽然如今孟家暂时不会再与你纠缠,可孟知秋对此定当深有怨念。对你也定然有所抵触,今后你一人扛起傅家,其道路可是困难重重,你可撑得住?”孟知秋此人,心眼狭小,今日之事,虽然他主要记恨的是顾逸轩,可对于傅怀桑,他也同样抱有怨念。是以今后定然会对傅家的事,有所阻挠,顾逸轩心中担忧,傅怀桑那薄弱的肩膀,究竟能不能扛得住来自孟家的打压。

“神武君放心,怀桑虽然是一介女流,但家业之大,责任之重,怀桑掂量得清。傅家乃是父亲留给怀桑的唯一之物,是父亲的苦心经营多年的成果。怀桑既承了傅家家主之位,就定然不能让父亲的毕生心血让人践踏!纵然前方荆棘丛丛,怀桑也会咬牙挺过!”清丽柔美的脸上,更添一抹坚毅之色。傅怀桑顿时精神焕发,神采飞扬。

“如此,逸轩便放心了。”傅怀桑的态度,让顾逸轩倍感心安。如此女子,定然有所大成!顾逸轩看着她的眼中,满是赞誉之色:“怀桑姑娘,若今后有需要帮忙的地方,随时派人前来百艳争便是,逸轩定当倾尽全力相助!”

有顾逸轩这一番话,傅怀桑脸上浮现出一丝安心的笑意。

“吁!”车外,马夫一阵吁声,车缓缓停住。

“少阁主,到了。”马夫跳下车,将车帘缓缓撩起,向顾逸轩道。

顾逸轩点头,随即下了车,梦络与傅怀桑也跟着下了来。

眼前的建筑,并非百艳争,亦非傅府,更不是书斋。抬头望去,匾额之上清晰的写着两个字,杨府。

“神武君,这……”傅怀桑心中惊异,望着匾额上的字,不禁出声向顾逸轩发问。

顾逸轩见她的神色,微微一笑,向傅怀桑道:“怀桑姑娘今日恢复自由之身,逸轩想,这等令人欣喜之事,想必怀桑姑娘定然很想让一个人知晓,遂便自做了主张,让马夫将车驾到了此处。还望怀桑姑娘莫要怪罪才好。”

傅怀桑闻言,一阵感动逐渐泛上心头,脸上的笑意逐渐加深,转身看向顾逸轩,轻言巧笑道:“神武君有心了,怀桑甚为感谢。”原本她便想将这个好消息在第一时间告知杨铭的。纵然知晓他不会有所表示,她还是想让他知道。

三人走上台阶,以傅怀桑为首,拉动门环,轻轻扣了扣。未过多时便听得门内一阵响动,随后便有一个侍从自里面将门打开。

“傅小姐,神武君。”侍从是认识傅怀桑与顾逸轩的,开门后,见到二人便低头唤了一声,随后侧身让出了道,将门口三人引了进去。

“你家大人呢?”进了门,顾逸轩便向侍从开口问道。

傅怀桑也看着他,等待着侍从的回答。

只见侍从向书房的方向一指,回答道:“大人正在处理案子呢。”

嗯?一早便在处理案子,看来杨铭当真是事务繁忙的很啊。顾逸轩心中暗自感叹一番,继续向侍从道:“杨大人现下是在忙何案?”朝中最近甚为平静,似乎并没有什么大案,顾逸轩着实有些好奇,究竟是什么案件,能让杨铭如此用心,一大早便忙碌不已。

“回神武君,小的也不知究竟是什么案件,只知道,大人因这起案件,不眠不休已经三日了,每日只用一餐,身体可如何撑得住。”听侍从如此一说,傅怀桑心中一阵忧虑,顾逸轩也渐渐没了笑意,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与傅怀桑对视一眼,顾逸轩即刻对侍从道:“劳烦小哥带我们去书房。”他要亲自去看看,究竟是什么案子,能让杨铭这般茶饭不思,夜不能寐。

“大人请随我来。”侍从点点头,立刻带着顾逸轩等人来到了杨铭书房外。

“大人,神武君与傅家小姐来了!”待来到书房,侍从让顾逸轩等人暂且等候在原地,自己上前扣了扣门,向杨铭禀报道。

过了好一会儿,书房之中方传来一阵轻微的声音,随后只听咯吱一声,门便从内部打开,杨铭满面愁容,神色憔悴地走了出来。

“杨铭!”见杨铭这般憔悴面容,傅怀桑心中一疼,即刻便迈开莲步行至其身旁。侍从往旁边让了让,给傅怀桑留了个道出来。

“你们来啦。”杨铭看了看眼前三人,最后将目光定在顾逸轩身上,拱了拱手向其道:“神武君光临寒舍,杨某有失远迎。”

顾逸轩哪里在乎这些,摆了摆手遂向杨铭道:“杨大人说这话可就见外了。今日逸轩与怀桑姑娘前来,本是有件好事想与你分享,奈何却发现你正为着一件案子焦头烂额,想来这好消息,也只能往后挪一挪了。”眼神与傅怀桑相对,二人默契决定暂且将孟家退婚之事向后搁置。

“神武君说得没错,这件案子的确是令杨某焦头烂额,忙了这么些时日,连丁点有用的线索都没有,杨某惭愧至极。”杨铭手扶额头,一脸焦躁。

“按理说,杨大人乃是吏部尚书,掌管的应是朝中职位安排调动之事,不应当有什么阴暗杂案才对。”顾逸轩缓缓而道,不觉有些疑惑不解。

傅怀桑闻言,也察觉到了有什么不对劲。是呀,杨铭是皇上亲封的吏部尚书,应是没有案件可让他来探察才对。

只见杨铭抬起头,将眼前三人皆扫了一遍,心中暗自掂量一番,随后转身,向众人道:“各位请随我来。”

第一百一十六章 旧案

书房之中,宁静非常。门窗皆是紧闭的,唯一透气的,只有门窗上的缝隙。风从缝隙之中渗入屋内,未被镇纸压实的纸张,在微风拂过之时,微微发颤。

顾逸轩环顾四周,这书房并不大,正好放下一桌一椅一灯,桌案后面那排放满书卷的书架尤为显眼。淡淡的墨香萦绕在房内,更添儒雅之气。这的确符合杨铭的品味,简单雅致。

打量一阵,将目光收回,最后定在杨铭身上:“杨大人,作何这般神秘,连窗户也紧闭不开?”看杨铭这样子,这案子着实有些神秘。这倒是勾起了顾逸轩的好奇之心。

只见杨铭缓步踱至桌案旁,从镇纸旁拿过一个通体碧绿的小晶石,来到顾逸轩面前,将之放在掌心,不出片刻,便发出莹莹之光,那星点光芒缓缓散出,围着顾逸轩等人轻微浮荡,顿时,神志清明,灵台清亮!

”这是?“顾逸轩从未见过这等神奇之物,这小小的晶石,竟然能够明人神识,清人意志!委实是个宝贝。惊异之色浮现眼底,顾逸轩抬头瞧着杨铭,面带疑惑。

只见杨铭微微摇头,双眉紧蹙:“杨某也不知这东西究竟为何物,竟有这般神奇之效。”

碧玉。梦络脑中,殷曼的声音再次出现。只见梦络微微摇头,神色愣怔,片刻后方才反应过来方才那道声音,是在说杨铭手中的那块晶石。

”碧玉。“梦络走上前来,双目盯在那块碧绿的晶石上,出口便将这东西的名字说了出来。其余三人皆是一惊,纷纷看向梦络。

”梦络姑娘说什么?“杨铭开口,向梦络问道。这东西,他查遍了奇闻杂事也未能寻得其来历,怎得梦络见了便脱口而出这么两个字?

”我说,这东西名叫碧玉。“梦络抬眼看了看杨铭,指着他手中的那块晶石,斩钉截铁道。

杨铭心中倍感惊奇,梦络竟然知道这东西的名字?眼中,一丝激动泛上,杨铭再次开口向梦络询问道:“梦络姑娘可是认得此物?可知道这东西究竟来自何方?”

只见梦络向后退了一步,轻轻摇了摇头回道:“我只知道这东西名唤碧玉,至于它究竟是何物,来自哪里,我便不清楚了。”

“是吗。”方才眼中的激动神色登时消散无踪。他还以为,终于有了线索,谁知高兴了不过片刻,希望便消逝了。脸上难掩失望,五指缓缓收拢,欲要将那晶石收了去。

此时,顾逸轩突然伸出手,一把抓住杨铭手腕,激动道:“杨大人,这碧玉,可否让逸轩带回?”岳司星曾说过,碧玉乃是复活师父的其中一宝,隐于世间,鲜有人见过。他本也派出不少人手去寻,却从未有过消息。没想到,今日竟然在杨铭府邸发现了,顾逸轩怎可就此放过!

难得见顾逸轩露出如此神色,杨铭与傅怀桑双双惊异非常。自他们认识顾逸轩以来,他向来以笑脸迎人,纵然危急之时,也未曾外露过自己内心的情绪。今日倒是令人称奇,一向心绪不露于色的顾逸轩,竟然不掩情绪,如同捕捉到猎物的猎人一般,双眼绽放出激动的光芒。

“抱歉,神武君,你的请求杨某不能答应。”无论顾逸轩多么渴望这块碧玉,但它毕竟是整个案件至关重要的一物,在破案之前,杨铭不能让任何人带走它。

听了杨铭的回复,顾逸轩眼底一阵失望,但很快他便调整过来。仔细打理了自己的情绪,脸上逐渐恢复了平日的神色,眉梢清扬,眼角一弯,又是一副笑意盈盈的模样。

“是逸轩失礼了。还请杨大人勿要放在心上。”说着,向杨铭拱拱手,鞠躬作揖道。

见顾逸轩如此,杨铭知晓他已经将自己调整好,将碧玉收于手中,转身置于方才的镇纸旁。随后向顾逸轩轻声解释道:“神武君,并非杨某不愿将碧玉给你,只是这碧玉乃是整个案件最为关键之物,是以在案情了结前,杨某不能将其交与任何人。”

顾逸轩闻言,即刻点点头,回答道:“逸轩知晓杨大人的难处,方才的确是逸轩唐突了。但杨大人可否答应逸轩,让逸轩来助你了结此案,此后,再由逸轩带走这碧玉,你看如何?”如今为获得碧玉,顾逸轩也不管这案件究竟详情为何,只欲相助杨铭,赶快了结此案方可。

杨铭略微思忖一番,若顾逸轩愿意帮忙,案情或许能够有进一步的进展。遂点头应道:“好,杨某答应你,只要案情了结,碧玉,你拿去便是。”

“好,那么现在,还请杨大人将案件详情细细与逸轩道来。”双方达成共识,顾逸轩即刻进入查案状态。

傅怀桑与梦络站在一旁,互相对视一眼,默契地静候一旁,听杨铭将案情一一道来。

原来不久前,沈巍曾来到杨府,本意是来找杨铭喝茶聊天的,奈何聊至中途,二人便说到了近日发生的一些奇闻怪事。沈巍当即向杨铭说了说自己现下发现的一个奇怪事件。

在离京城不远的一个村落中,最近常常出现家禽丢失或者无缘无故死亡的现象。丢失的家禽即使被找到,也只剩下了冰冷的尸体。当时杨铭认为乃是郊外野兽作祟,可沈巍却摇头否定,原因是因为那些死去的家禽身上未有半点伤痕,连一滴血液都没有,若是野兽叼了去,也当是吃得只剩下骨头了,可从找回的失踪家禽的状态看来,分毫未损。这引起了沈巍的注意。

后来,村落中的家禽逐渐变得少了,渐渐的,也没有再出现过家禽失踪或死亡的情况了。本以为这一切就这么过去了,直到一日,村民们在河边,发现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那尸体生前乃是村中的一名乞丐,长期守在一处乞讨。前几日人们发现他不在那固定之处,只道是他换了个地方,遂也没怎么留意,直至一妇人去河边洗衣,发现一人倒在河畔,头还浸泡在水中,方才硬着头皮上前查看。一看才发现那人已经断了气,一只手紧紧捏作一团,似乎抓着什么东西。那妇人胆子也是大,不但没被吓到,反而上前试着掰开他的手,想看看他究竟攥了什么,奈何用尽了全力,也没掰动一根手指,遂才作罢。急急回了村子,通知村民报了官。

报官后,衙门即刻来了人,将尸体带了回去。衙役们也想尽办法欲将那乞丐的手掰开,却也是无能为力。既然掰不开,那便算了,他们也没做过多尝试,便将那尸体甩到了一边。那官老爷见死者也不过是个乞丐,本就无人关心,遂也没将这当成正事儿来办,随意甩在一旁,不再过问。

可奇怪的事情,就在当夜发生了。那乞丐的尸体,竟然在半夜,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这可吓坏了看守的衙役,抄起棍棒铁铲朝着那乞丐便砸去!碰巧,一铲子刚好砸在那乞丐紧握的手上,将那只手给生生铲得离了体,只见那尸体猛然一怔,随后便直直地倒了下去,再无动静。地上,那只断手依旧五指紧握,但其指缝之间,隐约闪烁着莹莹绿光。

也是在那一夜,村落之中,又有家禽死亡丢失,这一次,数量是以往的三倍!这使得村民们人人惊慌不已,村中笼罩着恐惧的气息。

这整件事实在是太过诡异,衙门自觉无法处理,遂才将案情连带着那只从乞丐尸体上掉下来的断手一同上报了刑部,由沈巍接手处理。沈巍自接过这个案子之后,多次派人去出事的村落以及衙门探访查证,却始终未能获得什么有用的线索。沈巍为此,也是一筹莫展,愁苦之际遂来到了杨铭府上,找这位好友聊聊天以缓解一下近来紧绷的神经,顺带在聊天之时向杨铭提了几句,这才引起了杨铭的注意。

“这件事,在沈巍兄向杨某说起之时,杨某便觉得尤为熟悉。当年,杨某亡妻尚在之时,杨某所在的那个村庄之中,也发生过同样的事。”杨铭回忆着当年的场景,细细向顾逸轩道:“当年,渡灵村中,家家户户亦是一样,每一夜都会有一家的家禽被盗,不知所踪。杨某家中的家禽,也被盗过。那时,众人皆以为乃是野兽在夜间作祟,遂也没放在心上,如此持续了很多年。直到杨某进京赴考高中之后,将妻子接到京城之中,府中便再未在饲养家禽。不久后,便听见街坊四邻有人说道,最近常常有人不见了,但都是些乞丐流氓一类的。这些人本来就居无定所,漂泊无依,遂不见便不见,人们也就是说说,并未有人再去关心。直到有一日深夜,一位更夫独自走在街道之上,正打着更呢,只听前方一阵悉悉簌簌的声音,心中好奇,便跑上去瞅瞅,谁知看到暗巷之中,有一道黑影正拖着一人的身体向里走。更夫瞧了一样那被拖行之人,顿时吓得连话都说不出来,双腿不断颤抖,死死捂住自己的嘴,生怕发出一点声音。”杨铭说到此处,顿了顿,拿起一旁的茶水喝了口润润喉。见顾逸轩三人齐齐盯着他,等待着他讲之后的故事,清了清嗓子,杨铭接着道:“听那更夫说,那人双眼大睁,眼角眦裂,似乎见到了什么惊悚之物,被活活吓死的。”不过事实证明,那更夫不过是为了渲染气氛而言过其实了。当初在暗巷发现那尸体之时,据衙役道,那尸体面色安详,并无更夫所描述的那般惊悚。

“接下来呢?”顾逸轩追问道,他隐隐觉得,整件事定然还有隐情。果然,杨铭接下来所讲的,验证了顾逸轩的想法。

“接下来,衙门的人很快便查出了死者的身份,乃是当年与杨某同在清吏司的竞争对手。那时杨某与他正在竞争员外郎一职,因他突然逝世,杨某便直接得了员外郎一职。其后,越来越多的死者出现,这件案子的关注度逐渐走高,最后被刑部接手。而经刑部审判之后,其结果,却是让杨某难以接受。”回想当初,刑部告知他那所谓的真相后,他是打死也不敢相信的。

“刑部得出结论,凶手乃是杨某当时之妻。理由是,死者皆是与杨某有关的竞争者。呵!这可当真是杨某听过的最为好笑的笑话!杨某的妻子,乃是一位文雅娴静的女子,手无寸铁,如何能够做得了那些杀人的勾当!杨某当时便上书,要求刑部重审此案,奈何却被驳回了。他们向杨某解释说,杨某的妻子乃是妖族,需要吸食生血方能保持人形,这才将杨某那些竞争者一一清除了。此后,他们便派了大群人马趁着杨某当差之时前去杨某府上拿人。奈何杨某那妻子竟先他们一步,自戕身亡。待杨某回去,早已是一具冰冷的尸体,地面上,满是妻子的鲜血。”说及此处,杨铭不禁有些哽咽,故事到此为止。

“原来杨大人乃是因为今次之案与当年相似,遂才想要一探究竟。”顾逸轩一言道出杨铭之所想:“逸轩理解杨大人欲查清此案,还尊夫人一个清白的心,但杨大人,逸轩想向你确认一件事。”

杨铭闻言,抬头看向顾逸轩道:“神武君想确认何事?”

“如若这次案情查明之后,无法证明当年尊夫人之清白,或者说,反而更加证实了尊夫人便是当年的凶手,杨大人当如何自处?”

第一百一十七章 借人

“若案件查明后,无法证明杨大人妻子之清白,反而更加证实了当年之案确与之有关,杨大人,你当如何自处?”顾逸轩的一番话,委实让杨铭无可回答。

一直以来,杨铭坚信,当年之案的凶手,另有他人,不过是官场上的人不好定其罪,遂才随意抓了他妻子顶替罪行。从未想过,若妻子真是犯案之人,他当如何看待。

“不会的,无忧不会做这样的事。”杨铭喃喃道,在他的印象之中,妻子梦无忧永远都是一副恬淡如菊的气质,温柔的微笑挂在脸上,轻言细语,体贴善良,生活在阳光之下的绝妙佳人。他不会相信,也不愿意去相信,无忧会是那些脏污血案的缔造者。

傅怀桑见杨铭如此维护亡妻,胸口微微泛疼。她有些嫉妒他口中那名唤无忧的女子。即便她已不再,杨铭依旧念着她的好,一心一意地想着她,为她平反,纵然她可能真的是当年那些血案的凶手。

“傅姐姐,你还好吗?”梦络在一旁,将傅怀桑的神色变化尽收眼底。看着她一脸心疼地看向杨铭,当她听到杨铭那声喃喃自语后,眼底瞬时划过一丝疼痛,纤手即刻攥紧了胸口的衣衫,久久未松开。

梦络的话传入傅怀桑耳中,她侧目见到梦络满目关心之色,心中略微感动,轻轻摇了摇头,向梦络道:“无妨。”

一旁的顾逸轩静静站在杨铭面前,看着他失色自语。不禁心下唏嘘叹了一声,世间最为揪心之物,莫过于一个情字。用情至深者,往往深陷其中而不自知,纵然知晓前方乃是苦海无涯,也毫无畏惧地一往直前。如此行径,究竟是可歌可泣,还是可悲可叹。不由人说,不由人说。

其实莫说杨铭如此,他顾逸轩在情局之中,又好的过多少?正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身陷属于自己的那个局里,谁又能真的做到绝对的冷静?

“杨大人,逸轩不过是将事情的另一个结局先告知你,免得到时你不知所措。非是要你为难。”见杨铭陷入踌躇,顾逸轩立即出言解释,欲将杨铭拉出牛角尖。

杨铭也是个调整能力较强的人,听了顾逸轩的话后,顺着他的思路,逐渐跳出了思维的死循环,恢复素日的神色:“多谢神武君提醒。”

“杨大人不必多礼。说起来还是逸轩的不是,让杨大人多虑了。”这个话题就此结束,顾逸轩将重点转向了案情本身:“言归正传,案情的详细逸轩已经了解了,不知现在案子进行到何种地步?”他得知道,现在案子究竟到了哪一步,方才能确定下一步的计划。

杨铭领他来到桌案旁,桌面上,一卷展开的卷宗上,清清楚楚地写明了,此案自立案以来的各项流程记录。朱红的批注将接案人的名字一个个圈出,最后一个,便是沈巍的名字。

看来,要了解具体的细节,只能去找沈巍了。看着镇纸旁那颗幽绿的晶珠,顾逸轩有了新的疑问,转头便向杨铭问道:“杨大人,我记得方才你说,那名乞丐尸体站立起来之时,紧握着拳头是吧?”

杨铭不明白顾逸轩为何突然问起这个,但还是点头回答道:“没错,正是如此。”

“将手斩下之后,身体便倒下了?”

“是。”

“那断手之中握着的,便是碧玉?”

“是。”

“那么,这碧玉是如何从那断手之中拿出来的?”

“乃是一位身形瘦小的衙役,费劲力气,方才从那断手之中取出的。”

之前衙役们想尽了办法也未能撬开的手指,那位衙役究竟是如何掰开的?顾逸轩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气息。

杨铭此时明白过来,顾逸轩方才的几个问题,不仅确定了碧玉的用途,还提醒了他一个极为重要的线索。

那名将碧玉从断手之中取出的衙役,或许正是他们要找的人!

“神武君!”杨铭猛然抬头看向顾逸轩,二人对视片刻后,即刻冲出书房,大步向外走去!

傅怀桑与梦络见二人这架势,连忙提起衣裙小跑着跟了上去。两位姑娘也是冰雪聪明之人,在一旁听着自然很快的反应过来那瘦小衙役有问题,顾逸轩二人定是要去衙门寻那小衙役!

“来人!即刻备车!去衙门!”杨铭一面大步向前走,一面向侍从吩咐道。

好在杨府中的家丁也是手脚利索的,很快便备好了马车,拉着四人直奔衙门而去!

没过一会儿便到了衙门口,杨铭跨步直接进了去,连通报都没让人去一下。

“杨大人,您怎么来了?可是有什么事?”县太爷见着杨铭到来,身后还跟着个大名鼎鼎的神武君顾逸轩,心中顿时有些惊讶,当即便欲作揖行礼,却被顾逸轩伸手拦住。

“这位大人莫要多礼,此次与杨大人前来,乃是有急事欲向您请教。”顾逸轩可没时间等他将那套礼节走完,直截了当地说明了来意。

“二位大人但说无妨。”眼前的两位,无论是谁问些什么,他都只能据实以告不是吗。

“赵大人,你可记得上次那位掰开断手的小衙役?”杨铭面露急色,拉着赵大人的手臂问道。

只见那赵大人思忖片刻,方才回想起好像是有这么一个人,遂回道:“下官有点印象。”只是那人的面容长相,他却着实记不太清了。奇怪,按理说他记人的本事不差,但凡他见过的人,其音容面貌都能记上个七八分,这次这小衙役再次在记忆之中搜索再三,也只能回想起一个模糊的轮廓,面貌什么的,当真想不起半分。

“你可知他现在在何处?”听见赵大人的回答,杨铭登时有些激动,拉着赵大人的手劲儿更大了几分。好在他不过是个文人,手劲儿大几分,小几分对于赵大人而言也没什么太大区别。这要是换成顾逸轩,恐怕赵大人的手便要废了。

“呃,他不过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小衙役,杨大人此时问下官他在何处,这个下官就不能确定了。平日里,衙门里的这些衙役们若是没什么事,都在后堂处理文书工作,要么就是在后面习武打杂,杨大人若要找人,不妨下官带您去后堂看看去?兴许您能找到。”杨铭一听,与顾逸轩交换了个眼神,随即对赵大人点点头道:“那有劳赵大人了。”

一行人跟着这位赵大人来到后堂,果然如他方才所言。衙役们若非在处理文书工作,便是在打杂练武。将杨铭二人带着逐一从做事的衙役们面前晃过,让他们方便寻人。看了大半圈也没找到要找的人,正待有些失望,只见前方,一个瘦小的身影,提着满满一桶清水从众人面前走过,杨铭的眼中顿时泛起一丝欣喜。

“就是他!”杨铭指着前方那个小衙役,向赵大人道。总算是让他找到了!

赵大人看着前方那个瘦小的身影,似乎与印象当中的有些重叠,若非当时他也在场,的确是很难相信,这样一个瘦瘦小小的人,能够做到十数个衙役都做不到的事。

“哎,你!过来!”赵大人向前呼唤一声,那瘦小的衙役即刻抬起头,看了看赵大人,又看了看周围,放下水桶,右手指了指自己,一脸疑惑地看向赵大人。

“对!就是你,快过来!”赵大人冲他点点头,招着手示意他到面前来。

小衙役这才放下迈开步子,向众人奔来。

顾逸轩看了看他,上下打量一番,这小子身型还真是瘦弱,比寒生还要单薄几分,这样的孩子。真能够掰开那十数人都掰不开的断手?顾逸轩极度怀疑。

“大人找小的可是有什么事?”小衙役唯唯诺诺地问道。

“不是我找你,而是这两位大人找你。将头抬起来,好好回答二位大人的话。”赵大人侧过身,给杨铭与顾逸轩让出位置。

小衙役听话地抬起头,看向杨铭,那双眼睛清澈见底,杨铭看得不禁有些发愣,这眼睛,怎这般熟悉,像极了无忧!

见杨铭愣怔半晌也未曾开口,顾逸轩将手搭上他的肩膀,轻声呼唤道:“杨大人?”

这才令杨铭回了神,轻咳一声。随后对小衙役道:“你当时为何能够掰开那断手?”

小衙役闻言,一脸的不知所措连连摇头道:“这位大人,您在说什么?小的听不明白。”

此言一出,赵大人与杨铭纷纷一惊。当日的确是他没错,怎今日问起,他却不承认?

“你怎么回事?!当日在此,不是你掰开了那断手,取出了里面的石头交与杨大人的吗?!这又不是什么坏事,何必不承认?!”赵大人厉声一喝,将小衙役吓得浑身一抖。

“赵大人,莫要这般厉色,这孩子吓到了。”傅怀桑在一旁实在是看不下去,走到小衙役身边,将他挡在自己身后,一脸不悦地向赵大人道。

傅家的小姐,如今的当家,赵大人自然是不敢得罪的,见傅怀桑出言维护,便收了脸上的狠厉之色,向其道:“傅小姐说得有理,是下官太过着急了。一时未能控制好情绪。”

在傅怀桑身后,众人皆未察觉,方才还一副唯唯诺诺的无辜脸孔,此时嘴角勾起一道冷然的笑意,眼底尽是狠绝之色。

待傅怀桑转身面向他时,那副面容,再次变的无辜至极。

“莫要怕,我们只是想向你确定一件事情而已。”傅怀桑轻声细语地向他解释,小衙役听着心下虽然嗤笑不已,但面上确是一脸纯纯的笑容,惹人怜爱。

“杨兄,这孩子,不太对劲。”顾逸轩看着那小衙役,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却又说不上来。凑近了杨铭,轻声向他说道。

“嗯,杨某也有此感。”这孩子的样子与当日相比,实在差得太多,令人不得不起疑。

“不若先带回去,再好好盘问。”既然有问题,自然要带走好好研究研究,否则后患无穷。

杨铭亦赞同地点点头,随后向赵大人道:“赵大人,杨某想向你借一借这孩子可否?”

赵大人看了看那小衙役,想着反正是个普通的小子,借了便借了,衙门里少了他照样转。遂点头答应道:“既是杨大人要借,就让他与杨大人走吧。”

第一百一十八章 无心

“你叫什么名字?”马车上,小衙役一声不吭地坐在角落,低着头看自己的一双手。傅怀桑见他这般,善意的微笑浮现面庞之上,向其开口问道。

顾逸轩与杨铭默契地静坐一旁,不做声,也毫无动作,只是静静等待着这孩子的回答。

小衙役听到傅怀桑的问话,扭捏了片刻,随后抬头看向傅怀桑,开口轻言道:“我叫无心。”

无心。梦络将这个名字默念心间,微微蹙眉,这名字不好,听起来冷冰冰的。而且,这孩子,看上去也奇怪的很。梦络同顾逸轩一样,方才在衙门之中看着这孩子之时,便觉得他身上总有股不协调之感,但却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协调。

“好,无心。”傅怀桑倒对这名字未有任何看法,只道这孩子愿意将名字告知于她,便是愿意与她交流,遂轻轻一笑,唤了声小衙役的名字。

“嗯!”听见自己的名字,无心双眼含笑,看着傅怀桑重重点头应了一声。

“无心,你觉得,我怎么样?”傅怀桑见状,想趁此机会拉近一些与无心的关系,这样方才好替杨铭他们从无心口中问出些线索。

只见无心歪头看了看傅怀桑,咧嘴一笑,回道:“姐姐很温柔,也很漂亮!”

“那,这位姐姐如何?”手指向了与自己同坐的梦络。

“傅姐姐,谈我作甚?”梦络杏眼圆睁,看着傅怀桑,眼底透着些不悦。她才不要被这样一个奇怪的人无端评价呢!

傅怀桑见她这般抵触,只道她是不喜欢被陌生人随意点评,遂笑了笑,拉过她的手,轻轻拍着,轻声安抚道:“梦络妹妹莫要激动,我知你不喜旁人无端下评断,但他不过是个孩子,若是说得不合适,大可不必放在心上。姐姐我不过是看,这孩子突然身处陌生环境之中,恐有些不适,方才想这样或许能让他缓解心中的紧张。”最后一句的解释,是傅怀桑压低了嗓音,附在梦络耳边说的。

既然傅怀桑乃是一片好心,梦络断是无法弗了她的意的,遂暗叹一声,向傅怀桑点了点头:“既然傅姐姐这么说,梦络配合便是。”

多谢。无声的唇语向梦络致谢,傅怀桑再次转头看向无心,只见无心瞪着梦络看了半晌,方道:“花非花,雾非雾,非人非己者也。”一语方落,只见顾逸轩顿时转过身,一双眼紧紧盯着无心。

梦络听得一头雾水:“无心,你这番话,究竟是何意?”

“你,究竟是什么人?”紧接着梦络的疑问,只听顾逸轩冷声而道,语气森然,令人心生寒颤。

杨铭此时静坐一旁,默默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无心的话让人费解,但顾逸轩的反应,却更是令人生疑。他从未见过顾逸轩有如此大的反应,究竟是为何事?

“姐姐…”只见无心见着顾逸轩的神情,即刻一脸委屈可怜之色,一双眼睛巴巴地望向傅怀桑。

“无心,莫怕,神武君不会伤害你。”傅怀桑见无心这般受惊之色,心中不忍,遂开口轻声安慰一声,随后眼光向顾逸轩与梦络瞟了瞟,想着方才无心那难以参透的话语,继续对无心道:“无心,方才你说的那番话,究竟是何意?可否向姐姐解释解释?”

正待无心欲开口解释,只听顾逸轩突然出言打断道:“怀桑姑娘,莫要再问了。”

傅怀桑见顾逸轩的神色有异,遂立刻住了口,不再询问。倒是梦络忍不住,开口向顾逸轩道:“看你的样子,是知晓方才无心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对吗?”她心中有些不安,仔细回想方才无心的话,再联想到近日以来,自己的脑海中总会突然出现一道不属于自己的声音,似乎有另一个人,与她共同存在这副身躯之中。花非花,雾非雾,非人,非己。说得是否这个意思?越想,心中的不安便越深,

面对梦络的提问,顾逸轩眼神一黯,见梦络神色变化不断,顾逸轩心中知晓,她定然是胡思乱想了,遂开口梦络道:“梦络,莫要胡思乱想。”

“胡思乱想?”梦络抬眼对上顾逸轩的双目,冷笑一声,随即回呛顾逸轩道:“你知道我在想什么是不是,你知道方才那句话所指之意是不是?要我别胡思乱想,好啊,你告诉我那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顾逸轩的态度,愈加加重了她心中的不安。他的神情告诉她,她所惧怕的,便是那话语中蕴含的,是以,他无法告诉她。

梦络,冷静。脑海中,凤霖的声音再次出现。梦络内心的不安,已经极度波及到凤霖的记忆,使她不得不出声提醒。

“你闭嘴!”梦络有些失控,丝毫不顾当前的场合,冲着脑海中凤霖的声音一声惊叫。突如其来的一声惊喝,让一旁的傅怀桑吓了一跳,轻抚着胸口,睁大双眼看着身旁的梦络。

“呃!”脖颈后,一道强力冲击,梦络眼前顿时陷入一片黑暗。

“神武君,如此是否太过粗暴?”杨铭在一旁将一切看在眼里,身边,顾逸轩指尖的真气逐渐散去,施法的手也放了下去。

梦络身体一软,向旁倒去,傅怀桑见状,即刻伸手将她揽到自己身上。双手抱着她,不让她因马车颠簸而从自己身上滑落。

面对杨铭的问话,顾逸轩并未立刻回复,而是转头将目光再次集中在无心身上,眼中带了森然的冷意:“无论你是什么身份,如若你胆敢再对梦络胡说半个字,不管你是否为案件要人,逸轩定不会放过你!”

方才的一阵风波之中,顾逸轩特意留意了无心的状态。他清楚地瞧见,在梦络失控之时,无心的眼底,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笑意。

这个无心,乃是故意引起骚动,他看出了梦络体内的真实情况,遂利用这一点,让梦络当场失控。

此人非寻常人,顾逸轩笃定。但这个无心究竟是何身份?为何会引出如此骚动?却是顾逸轩当下未能琢磨透的疑惑。

杨铭与傅怀桑听闻顾逸轩之言,面对无心,警惕之心骤然拔高!尤其是傅怀桑,方才她还以为无心不过是个怕生的孩子,但听顾逸轩之言,眼前这看似无辜腼腆的孩子,竟然心府这般深沉!

只见无心听了顾逸轩的警告后,一脸惊恐地看向他:“这位大人在说什么,无心实在是不明白。方才无心不过如实说了对二位姐姐的印象,万未想到这位姐姐会有如此大的反应。无心知道自己犯了错,还请大人恕罪!”说话间,便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双手伏地,一副请罪之态。

顾逸轩冷色睥睨一眼,将脸转过,不再言语。杨铭见他如此,又转头看了看伏在地上的无心,轻声叹了叹,向无心道:“你先起来。方才之事,待时候到了再作计较。”

“神武君也莫要动怒,无心是否有心为之,待查明之后,自有分晓。但现下最为优先的,乃是案件本身,是以还请神武君先将今日一事暂且放下,待案件了结,咱们再与无心追究方才之事可好?”与无心说道之后,杨铭转头亦向顾逸轩说道一番。

杨铭说的道理,顾逸轩了然于心,方才在与无心放完话后,他便将自己的心绪好好整理了一番。现下,为了早日从杨铭手中获得碧玉,他得加快速度助其了结案件。这是当前最为重要的任务。

顺着杨铭的话,顾逸轩点点头道:“杨大人放心,孰轻孰重,逸轩分得清。”得了顾逸轩的保证,杨铭心中暗自舒了一口气,如此便好。

无心也在此时缓缓起身,在杨铭的示意之下再次坐好。低下头,像方才进马车时的样子,默默看着自己的一双手。这一次,傅怀桑抱着梦络,不再与他有所搭话。

马车内顿时恢复一片静默,众人各自想着自己的事情,未过多久,只听得外面马夫一阵叫停,随后车帘被撩开,一声恭敬之声传入车内:“诸位,沈某在此恭候多时了。”

马车之外,沈巍立身候在门口,等着车内的众人下车。

顾逸轩此时向傅怀桑道:“多谢怀桑姑娘一路对梦络的照顾,现在要下车了,梦络便交给逸轩吧,莫要给怀桑姑娘再添麻烦了。”

傅怀桑闻言,微微一笑,将梦络交到顾逸轩怀中,自己提起衣裙,小心地出了车门。正待下车之际,傅怀桑莲足不小心踩在了衣裙之上,身形一晃,眼见着便要摔下车去!

杨铭即刻伸手想将傅怀桑接住,奈何出手速度太慢,大手在空气中划过,未能触及傅怀桑半分。

“小心!”沈巍见状,大步上前,眨眼间便来到马车前,伸出双手紧紧接住了傅怀桑。

抱着傅怀桑转了半圈,方才将其放下,只见傅怀桑一脸绯红,待其站定便即刻退出了沈巍的怀抱。双臂间的温暖突然撤离,令沈巍有了半刻的失神。

“多谢沈大人。”傅怀桑很快恢复了往日的神色,拂了拂身,向沈巍行礼致谢。

“举手之劳,傅小姐无需言谢。”沈巍亦回了神,摆摆手向傅怀桑道。

杨铭在车上目睹这一切,只觉心头有些堵塞,脸上的神色亦有些发沉。

第一百一十九章 安置

“沈大人,上次之约,是怀桑失信了。但事出有因,还请沈大人莫要介怀才是。”上次她答应了沈巍,在她与杨铭相会之时,会邀他一同前来。奈何那时却险些糟了孟家那些渣滓的羞辱,是以这件事,便一直拖至如今。

“傅小姐莫要自责,那也沈某其实也在琴韵阁中,从秦姑娘口中听闻了此事。傅小姐乃是受害之人,沈某怎会怪罪。”对上傅怀桑的双眼,沈巍回之一笑,轻言安慰道。

“如此,怀桑便安心了。”原本她面对沈巍还有些歉意,毕竟邀约是她先提起的,文人墨客最是看重信用,无论如何是她失信在先,纵然沈巍不在意,她总还是有些过意不去。

这二人究竟在说什么?看沈巍的笑容那般温和,杨铭不禁有些意外。沈巍此人,性情冷傲,与他相差无几,但今日面对傅怀桑竟能展露如此笑颜,着实,有些刺眼。杨铭心中徒然生出一丝不快。

“杨大人,该下车了。”身后无心见杨铭面向车外,却迟迟未动,遂开口提醒道。

“嗯。”杨铭闻言,回头冷冷应了一声,这才动了动身体,挪步踏下马车。无心此时方才注意到杨铭脸上的神色,着实阴沉得有些吓人。他方才,是看向傅怀桑与沈巍的吧?无心随着他方才的方向寻去,只见马车旁,面对面相望的两人,心中有些狐疑,这二人看上去并无异状,杨铭如何那般神色,仿佛要将人吃了一般。

杨铭缓慢踏下马车,神色逐渐收敛了些,面上已经恢复了素日那清冷的神色,但眼底的那一丝不悦,仔细看去,依旧明显。

“杨大人,你是在生气吗?”无心紧跟其后跳下了马车,站在杨铭身侧,侧目问道。还是一副不悦的模样,他究竟在不快些什么?

“休得胡语。”杨铭垂手掷袖,一句胡语将无心的话堵了回去。眼神从沈巍身上撤去,转而投向了傅怀桑。

无心抬头看了看他,只见其双眼定在傅怀桑身上,眼底的那股阴翳已然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抹不易察觉的柔情。

这是…见杨铭这般神情转变,无心似乎察觉到了些什么,双手紧握成拳藏在袖中,小小的头再次低下,刘海垂于面前,挡住了他之神色,令人无法看清。

顾逸轩将梦络横抱怀中,踏步而下。见到沈巍后,方一脸歉意道:“抱歉沈大人,逸轩现下实在是无法行礼,还请见谅。”

沈巍见他,上前几步,爽朗一笑回应道:“神武君见外了,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沈某又岂会拘泥于这等小事。”

“哈哈,那逸轩便放心了。”与沈巍寒暄两句后,众人便随之一道进了沈府。待来到正厅坐定,方才言归正传。

“对了,杨兄方才派人来说,那件奇案有了些线索,不知究竟为何?”沈巍将目光投向杨铭,向其询问道。

“原来杨大人早先通知了沈大人,怀桑方才还纳闷,为何马车会直接来沈府呢。如今想来也是杨大人一早便安排好了的。”傅怀桑听沈巍一言,这才将方才自己的疑惑理清。

“没错,就在一个时辰前,沈某收到杨兄派人传递的消息,告知沈某奇案有了些眉目,稍作些时候便会来沈府告知于吾,遂沈某才会在府门外等候各位到来。”未等杨铭有所答复,沈巍便开口与傅怀桑热络交流道。

杨铭见沈巍与傅怀桑谈话之时,眼中略带了些欣赏与欢喜,自己尚未回话,沈巍便急着接了傅怀桑的话,难不成……心中浮现出一种可能,如同一只大手,紧紧攥住他的心脏,有些生疼。

“咳咳。”轻咳一声,杨铭中断了沈巍与傅怀桑的交谈,二人纷纷将目光投向杨铭,待他发言。

只见杨铭伸手将无心向前轻轻一推,抬头对上沈巍双目,向他道:“沈兄,这位,便是奇案的新线索。”

沈巍这才注意到无心,将其上下打量一番,眼前这个孩子,身穿衙役的服饰,身量娇小,比之傅怀桑都还要瘦小几分,低着头站在沈巍面前。

“杨兄,这个孩子,当真是与案情有关的?”他如何看,这也不过是个普通的小衙役,能与案件有多大关系?

“沈兄,你可还记得,当时那死去乞丐握紧的手,咱们想尽办法怎么也无法打开?”沈巍点点头,的确,当时能想到的办法他们都试过了,但无论如何,那只手就是怎么也打不开。无奈之下,遂将那断手交由杨铭研究,以找寻解开之法。

只见杨铭从怀中拿出碧玉置于手心,将其递至沈巍面前。

“这是?”沈巍看着杨铭手中的碧玉,面露疑惑之色。

“这块灵石,便是无心打开那断手之后,从中取出的。”杨铭一言,令沈巍登时面露惊讶之色,目光投向无心,满眼不可思议。

“你是如何打开那断手的?”沈巍心中充满疑问。刑部那么多经验丰富的办案人员,动用了所有方法都未能将其打开,这小衙役倒是做到了。这令沈巍不得不内心一阵感叹,当真是人不可貌相。

无心依旧垂着头,面对沈巍的发问迟迟未有回应。杨铭在一旁看着,伸手在他肩头轻轻拍了拍,示意他有所反应,回答沈巍的问题。

“小的,小的不知道大人们究竟在说什么。”与杨铭在衙门之中问他之时,如出一辙的反应。无心怎么也不承认是自己打开了那断手。

“这…”沈巍看向杨铭,为难道:“杨兄,这孩子,当真是打开断手之人?”

只见杨铭一脸严肃地盯着无心,双目寒意岑岑。他不会认错,那时他拿着断手去衙门,让赵大人想方设法将其打开,其余的衙役卯足了劲儿也未能松动那断手分毫,但无心上去,虽然也费了一番功夫,但那断手却被他掰开了。这样一个人物,他杨铭岂可记错。

“沈兄,杨某确信这孩子就是打开断手之人。虽然杨某现在并不知晓他为何不认,但杨某总归会将一切查明的。”最后半句,是对着无心说的。无论这孩子出于什么目的如此抵赖,他杨铭都会查个水落石出。

沈巍是相信杨铭的,见他如此笃定,心中便有了一个决断。遂开口向杨铭道:“杨兄,不若这样,这个孩子便留在沈府,由沈某看护,你且好好调查,待查到什么线索,再与沈某相商。至于这孩子,沈某会与他仔细沟通,看能否可以找到些新线索。如此你看可好?”

还未等杨铭点头,只听无心大叫一声:“不要!”随后便躲到杨铭身后,一双手紧紧地攥住杨铭的衣角。

众人见状,顿感惊讶。杨铭也未想到无心会有这等反应,一时之间竟愣怔当场,全然不知应当作何回应。

“看样子,无心并不希望留在沈某府内。”沈巍最是先回过神,面对无心的这种反应,他觉得有些无可奈何。

“无心,放手。”杨铭侧过头,伸手拉了拉自己的衣角,试图将其从无心手中拉出,奈何无心攥得太紧,根本挪不出分毫。

无奈之际,杨铭只得放手:“无心,说说看你的理由。”他要听听,为何无心会有如此作为。

“杨大人,无心不想待在这里,不要把无心留在这里。”那双与梦无忧相似的眼睛与杨铭相对,恳切地向他说道。杨铭心头一动,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应了声:“好。”

“杨兄?”这么轻易便答应了无心的请求,沈巍有些惊异。毕竟杨铭是个明断是非的人,向来对于公事,都是绝对的冷静客观。今日这般,着实打破了他以往的准则。按理讲,无心身为案件重要线人,应当由刑部看管才是,按照以往杨铭的态度,定是不会答应的。

“沈兄,无心,便随我回去吧。我会好好看管,仔细询问。若有重要的线索,必定第一时间告知。”杨铭拍了拍无心的肩头,示意他放下了紧攥在手中的衣角。

走至沈巍面前,杨铭道:“沈兄,这个案件于杨某而言意味着什么,你当是最清楚不过的。这件事中的一切细节,杨某皆会向沈兄你如实相告,沈兄大可放心。”一番话,杨铭说得恳切,沈巍心中知晓,此件案子与杨铭亡妻梦无忧当年之案实在太过相似,杨铭定然比任何人更加上心才是。

沈巍听完杨铭的话,顺势点点头,回应道:“杨兄之为人,沈某自然信得过。那,无心便交给杨兄看管了。有任何事,记得派人来沈府,沈某定然全力相助。”

无心在一旁听到二人之言,眼底划过一丝得意之色。杨铭,咱们,走着瞧。

顾逸轩抱着梦络坐在一旁,默默看着眼前的一切,不作声色。

倒是傅怀桑看着无心,想到方才马车之上,他对梦络之言论,再加上顾逸轩对其的态度。心中不觉对其与杨铭共处一事担心不已。

“杨铭,你当真要将无心带回府去?”傅怀桑欲开口阻止,她总有种不安的感觉。这个无心,会给杨铭带来祸端。

“嗯,我心已决,无需再言。”杨铭点点头,面向傅怀桑。她之担忧神色杨铭看在眼中,心下微微有些感动。

“可……”傅怀桑还想说些什么,却听得顾逸轩的声音突然传入耳中:“怀桑姑娘请放心,杨大人是个极其聪明的人,不会有事的。”

傅怀桑的担心,顾逸轩看在眼中,明在心里。但让无心与杨铭一道,说不定还能够试探出其他什么线索。毕竟他看那无心看向杨铭的眼神,可着实有些捉摸不透。有趣,有趣。

怀桑姑娘安心,逸轩定当派人在暗处保护杨大人的安全。灵识传音入耳,傅怀桑回头看看顾逸轩,只见其双眼与她对视,微微点了点头。既有神武君把控大局,怀桑便放心了。回了顾逸轩一句,傅怀桑心中的不安,悄然散去。

“对了杨兄,你还未告诉沈某,你手中的这块灵石,究竟是什么东西?又有何用处?”既然无心已经安置妥当,沈巍便将注意力集中到了杨铭手中的碧玉之上。他尚未见过这等色泽的灵石,通体碧绿,莹莹发光,稍作靠近便觉头脑清明,神清气爽。

杨铭闻言,回头看了看顾逸轩,只见他向自己微微一笑,随后道:“杨大人但说无妨。”沈巍是自己人,就算知道这些也无妨。

得了顾逸轩的示意之后,杨铭方才开口道:“杨某只知此石名为碧玉,至于关于它的其他信息,杨某也毫不知情。”

“原来是这样。此等灵物,想来是极其稀罕的宝物,寻常人未见过也是正常。”沈巍说到此处,眼光随即停在顾逸轩身上:“神武君乃是玄清宫修道高人,可知晓这碧玉的来历用途?”

顾逸轩蓦地被沈巍一问,顺势抬头,对着沈巍轻摇头颅:“抱歉沈大人,逸轩只知碧玉乃是世间传闻之物,鲜有人见过。对其了解甚少,无法为沈大人提供过多线索。”碧玉乃是复活凤霖的关键,它之功效自当是越少人知道越好,否则以人心贪婪的程度,谁能料到今后又会牵扯出怎样的麻烦。

“无妨。是沈某麻烦了。”竟然连顾逸轩也不甚了解,看来,得他自己费一番功夫,好好查证查证了。

第一百二十章 理由

“无心,今后你便待在这里,杨府里规矩不多,你无须太过拘谨。但若是做出什么有伤门风之事,杨某也定当严惩不贷。你可清楚了?”将无心带回杨府,杨铭将府中规矩讲与他听后,遂将他领到管家处,让其给无心做了备案并安排好房间。

“无心多谢大人!”无心手上捧着在管家处领的衣服,笑呵呵地应了杨铭一声。随后便跟着管家去到自己房间。

“大人,小的看这孩子的穿着,似乎是衙门中人,怎还会进了咱们府?”常伴杨铭左右的侍从走上前来,看着无心随着管家离去的背影,笑眼眯眯地向杨铭发问。

“不过是暂住在此,待事情了结之后,便会将他送回衙门。”杨铭转身回到书房,还有很多事等待着他去处理,断没有时间在这里闲扯。

“是。”侍从闻言,即刻跟在杨铭身后。心中对杨铭方才所说的话,仔细揣摩。待事情了结送他回去?莫非这孩子,竟与杨大人近日以来,苦心研究的案件有关?若是如此,那可得好好将他盯紧些才是。

“对了,待无心换好衣衫之后,让他来书房见我,我有话要问他。”杨铭进了书房门,侍从恭敬地候在门外,待关门之际杨铭对侍从如此吩咐道。

侍从闻言,不由得一惊,杨大人的书房,甚少有侍从可以入内,这个无心方才来府上,便可进入此地,虽是为了问话,但也令侍从有些忌妒。

“嗯?怎么了?”见侍从愣在原地,迟迟未有反应,杨铭眉梢轻扬,朝着他轻声问了一句。

“啊,是,待无心准备好后,小的定将她带来。”侍从听到杨铭的问话,即刻鞠躬行礼,应声而道。

“嗯。”简短一声回应后,杨铭便关上了书房门,独自来到桌案旁,仔细阅览卷宗上的每一处细节,生怕错漏了什么。

这边,无心被管家带到了自己的房间,却见一间房内,竟有两张卧床,明显是要与人同宿一屋,顿时有些为难。抱紧了衣服转向管家道:“那个,管家大人,无心有一事相求。”

管家见他一双盈盈眼眸,心下不禁发软,缓色与他问道:“说吧。”音调还是一如既往的清冷,与杨铭一样。

只见无心拽着怀中衣服的一角,抬头向他道:“不知管家大人可否将无心安排在一人间?无心怕生,不便与人同宿。还请管家大人帮帮忙可好?”

听无心如此说,管家看了看整间房屋,又低头瞅了瞅无心,片刻后,对无心道:“你,将怀中衣服放下。”

却见无心登时一愣,抱着衣服的双手也僵在胸前。管家心中的猜想印证了几分,为了进一步确认,他向旁唤了一位侍从道:“你去前厅找个侍女过来。”

不一会儿,便见一位侍女匆匆跟着那侍从赶来,停在管家面前道:“不知管家大人找奴婢来,是为何事?”

管家指了指无心,对二人道,你随他进去,看着他更衣。

那婢女登时面颊绯红,急忙摆手道:“这,管家大人,这可怎么行?奴婢一个清白姑娘,怎能看男子更衣?”一旁的侍从见那侍女这般急色,也出声道:“管家大人,这不妥吧?若是要看,让小的进去不就行了吗?反正都是男子,看看也无妨,何必为难一个姑娘?”

却见无心听到那侍从的话,即刻回道:“不要!不要你看我换衣服!”将抱在胸前的衣服,收得更紧。

管家此时厉声一喝:“行了!在这里吵闹成何体统!你赶紧随无心进去,守着他将衣服换好。”大手指着侍女吩咐道。随后转向那侍从,朝他招招手,示意他附耳上来,在他耳边交代几声后立身问道:“清楚了吗?”

侍从了解事情始末后,方才那般急色顿时消失,看了看无心,随后朝管家轻轻一笑道:“小的明白了。”

一切交代妥当,管家见无心还未有动作,开口催道:“赶紧进去吧,莫要耗时间了,大人那边还等着你呢。”

无心只得耷拉着头,与那侍女一同苦着脸进了去。

片刻后,只听房内传来侍女一阵惊呼:“原来你是…”

管家听言与侍从对视一眼,点点头,侍从即刻向杨铭书房跑去。不一会儿侍女便从房内出了来,急急向管家道:“管家大人,这位是个姑娘!”

无心跟在后面,慢慢地出现在管家眼前,身上穿着侍从的衣服,头发披散在肩头。

管家看着她,当下微微一笑,转过身向无心道:“姑娘,随我来吧。”既是女儿身,房间自是要重新安排才是。遂领了无心去了另一边的厢房之中。

“大人!”那名侍从匆匆来到书房前,却被拦了下来。

“吵什么呢?大人现在正在书房办案,你这般吵闹,惊扰大人可怎么好。”贴身侍奉的侍从一脸不悦:“什么事情如此紧急,你先与我说说。”

将方才的事情向这位说了个详细,贴身的侍从方才上前敲了敲书房门,恭敬道:“大人,有事情向您禀报。”

只见书房门缓缓打开,杨铭从里面出来,扫了眼门前的两个侍从,最后将目光定在身边这位上,开口发问道:“究竟是何事?”

贴身的侍从将方才发生的一切再次复述给杨铭听。

眉梢上扬,面露惊色,竟有这等事?

“将她带来。”他要亲自问问,这女扮男装的无心,究竟还有什么是他没能料到的。

“是。”方才报信的那个侍从急急应了一声,随后便退了下去。

“多谢管家。”重新给无心安排了个房间,这间房位于整个厢房的最里层,也是独一无二的单人间。无心对此尤为满意,遂向管家感激一拜。

只见管家招呼着身后一位侍女,向无心递上一套女服,同她道:“既是女子,这身穿着装束倒是有些不妥了。这是你新的衣物,赶紧换上吧,之后随我去书房见杨大人。动作快些,莫要磨蹭了。”管家说完,跨步出了房门,顺带将门给关上。

无心拿起那新的衣物,抖开来看。嗯,虽说用料是简单了些,但好在样式还是挺素雅的。小手顺着那衣物的纹理抚摸下来,对衣物甚为满意。环顾四周,只有自己一个人,便不用像方才那样一件件脱去,再一件件换上那般麻烦。双手拿着衣物原地一转,眨眼间,手上那套女服便换上了身,至于方才那不合适的侍从衣服嘛。从脚底捡起掉在地上的一堆衣服,轻轻一个响指,便见皱巴巴的一堆霎时间叠得整整齐齐放在桌案之上。

小手对着门轻轻挥了挥,房门便缓缓而开。门口管家见到无心一身女装姿态,当下满意地点了点头。

“随我来吧。”背着手走在前方引路,将无心带到了杨铭书房前。

“管家,这是……”换了女装的无心尤为娇俏,与方才男子装束判若两人,侍从一时间竟未能认出,仔细观察了半晌,方才反应过来:“原来是无心姑娘,大人已在书房等你多时了,请随我来。”面对小姑娘,还是长相标致的,侍从们自然会客气很多。

无心略微一笑,冲侍从半蹲身,弗了一弗,轻声道:“多谢小哥。”

杨铭就站在不远处,看着无心走近,脑中却逐渐浮现出一抹再熟悉不过的身影,记忆之中,梦无忧当年也是这般款款而来,他还记得当初她的笑容,是那样的柔情似水,温柔娴雅。

“无忧……”轻声唤着伊人的名姓,记忆中的脸逐渐与当前无心的脸重合。杨铭一时情动,脱口而出。

无心见杨铭这般神色,耳中回荡着他方才呼唤的名字,脸上神色一滞,他方才,唤的是无忧?心中一股怒火逐渐升腾而上,他怎还有脸再唤那个名字!面容逐渐变得有些不自然,紧握在袖中的双手,真气凝结,似乎下一刻便会冲击而上,直穿杨铭之躯!

“无心?无心!”身旁,突然传来侍从的一声呼喊,顿时将无心的神识拉回,让她即刻冷静了下来。回过头,只见那侍从一脸忧色地呼唤着她的名字。

“啊,啊?”数声呼唤方才看到无心有了反应,侍从微微舒出一口气,轻叹一声向无心道:“你这丫头,想什么呢,方才唤你那么多声都没个反应。”

“我太紧张了,所以,所以……”双手地真元陡然消散,心头的怒火也在方才被强行压制下去,精巧的脸上浮现一丝歉意笑容,向侍从轻言道。

原来是紧张所至,侍从了然一笑,轻言安慰道:“莫要紧张,大人不会为难你的。”

“无心,进来。”一旁,杨铭亦回过神来,向无心招了招手,转身领着她一同进了书房。

“是。”无心拂了拂身应道。

待进了书房,无心转身将房门轻轻阖上。杨铭踱步到桌案旁坐下,仔细将无心上下打量一番。嗯,面容姿态与当年的无忧的确相似,只是这神色,却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不知杨大人有何事欲问无心?”莲步走上前,无心站在桌案前与杨铭面面相对。

“你为何隐藏自己女子之身?”杨铭看着她,这双眼睛,与无忧实在相似。

“回大人,无心在衙门中当差,您也知晓,身为衙役,整天接触的都是些大老爷们儿,女子之身确是太不方便,是以无心才女扮男装,还请大人莫要见怪。”无心低头,将自己理由阐述给杨铭听。

“我记得,衙门近年来都有明确规定,女子不可当差,你纵然女扮男装,可选中之后定有明规验身,你又是如何躲过那些验官的?”大睿衙门,在建国之初也招过女衙役,可府衙之中,免不了审理犯人,大多时候嫌犯以男子为多,因男女力量上的差异,时常出现犯人动粗,殴打衙役的事件,更有甚者,竟然奸污女性衙役。这样的事情出的多了,逐渐引起了皇上的重视。逐渐地,衙门在招选衙役之时,便不再录用女子当差。而之前那些女衙役,官府也将她们做了另外的安排,不是被派去做了文书工作,便是应她们自己的要求,给了一笔钱回老家去了。

“回大人的话,无心好不容易托人找了些关系,给了些银两,方才混了进去。”无心如此答道。

杨铭闻言,心中有些明了。的确,那些验官时常会通过收取银两,而放过一些略有不符的人,这也是他们赚取钱财的方式。但这一次,似乎有些过了。竟然将女子给放了进来。

“我知晓了。此事我会向赵大人说明,今后你便不用再回衙门了。”既然他已知晓实情,便要依照规章办事。原本无心与那放她过审的验官都免不了责罚,但这一次,他便不予追究,只是无心今后,便不能再回衙门之中。

“大人!无心恳求你,莫要跟赵大人说!”杨铭以为她是害怕责罚,遂开口向她保证道:“你放心,你并不会因此受罚。”

谁知无心依旧面色慌张,满脸焦急道:“大人!无心不是怕受罚,无心还想继续在衙门当差!”

“荒唐!”只见杨铭拍桌喝道:“依照大睿规定,女子本就不能在府衙当差,这是为了你们的安全考虑,你这丫头,作何这般倔强!”

无心听言,即刻回道:“大人,无心会选择在衙门当差,乃是为了查清自己亲人枉死一事!”

杨铭闻言,登时一惊:“亲人枉死?你,亦有亲人亡故?”眼前的女子竟与自己有着同样的遭遇,杨铭心中不觉震撼。

只见无心重重点头,一字一句向杨铭解释:“不瞒大人,无心本有一胞姐。无心的胞姐生性平和,与世无争。奈何胞姐看上一个男子,与之情投意合,不顾一切与他成了亲。婚后,无心曾经问过胞姐,那男子对她如何。胞姐当时的回答,满是幸福。无心原想那男子对胞姐好,也便罢了。多年之后,无心听闻那男子高中,带着胞姐入了京城,但没过多久,胞姐便死于自家宅邸之中,听说胞姐死时,男子并未在其身边,而是同那些杀死她的人一道回府的!”

说道此处,无心眼中,盈眶的眼泪自眼角滑落。她连姐姐最后一面也未看到。事情的经过究竟如何,她并不清楚,但她确定姐姐的死,与那男子脱不了干系!既然那个男子在京为官,那要查他,便只能从官府入手,遂才买通了衙役的验官,装作衙役混进了衙门内。

原来如此,杨铭了解前因后果后,顿时明了无心为何坚持要作衙役。相同的经历让杨铭对她格外怜惜,但衙门,她决不可再去。心下作了个决定,杨铭即刻起身,对无心道:“无心,我给你一条路如何?”

无心即刻抬头看向杨铭,端看他如何说:“杨大人请讲。”

“衙门,你不可再去。但我会为你在杨府内安排一个差事,届时,你便是杨府的人。要查什么,都随你去。只要莫要坏了规矩。如此可好?”他愿意给无心一个查询真相的机会,当初,他亦是这般急切地想为无忧查证,奈何却无人相助。而今无心,便让他看到了自己当年地影子,让他如何袖手旁观。

“大人说的,可是真的?”无心眼中满是惊讶之色,不敢置信地看着杨铭。

“杨某向来守信。”得了杨铭的保证,无心顿时满面欣喜:“那无心,多谢大人!”

低头拱手向杨铭鞠了个躬,以示自己的感激之意。杨铭,今日好不容易进了你杨府之门,以后便由你好受的!一丝诡异笑容在无心脸上一闪而过,抬头之际便消散得无影无踪。

第一百二十一章 冲突

“去处已经替你安排好,接下来我要问的,便是与案件相关的事。无心,你可得如实回答。”杨铭一双如炬双目凝视无心,将碧玉放在桌上,莹莹宝石闪烁点点星光。

“我记得很清楚,当时的确是你将这个碧玉取出,你可莫要再装傻否认。”笃定地语气令无心无法再装下去。之前那般装傻充愣,也不过是为了引起杨铭的注意。现在既然已经得了他的保证,能够长期待在杨府,她也无需再演下去。

抬起头,向杨铭大方认道:“杨大人说得不错,的确是无心取出的。”

总算是承认了,杨铭见无心终于松了口,接着向下询问道:“之前为何不承认?”

只见无心微微一笑,轻声而道:“大人,无心此举亦是没有办法。当时衙门中那么多人,任谁都没能将那只断手掰开,无心虽耗费气力将这碧玉取了出来,交与大人,但却因为抢了众人的风头而备受欺凌。若是当时就此承认,或许无心会被欺负得更惨也说不定。之后大人将无心带出,去了沈府,再次向无心问起,无心便是骑虎难下,更是不敢承认。”如此说来,倒也是合乎情理。

杨铭听言,当下点头会意。当时他的确是过于心急了些,有了线索便要当场求证,并未考虑到无心的处境,是他有失周全。

“好吧。那为何其余人都无法将断手掰开,唯有你可以?”这是他最为在乎的一点。

“大人,您可别忘了,这断手在无心接触之前已经被众多人以各种方式试过了,想必每一次的尝试,这断手都会有所松动,不过是因为未能打开,而使得大人有了错觉,认为所有人的努力都未能起效。无心不过凑巧罢了,断手之前的松动加上无心自己的力道,使得断手最终得以松开,这才是那些人,记恨无心最为重要的一点。不是因为无心的本事有多高,而是因为无心本就是踏着他们的努力,拔得头筹的幸运儿。”无心一番解释,说得杨铭无言以对。照她这么说,杨铭原本以为重要的线索,便又断了。

苦恼地将手放在额头处撑着,一手将碧玉拿在手中默默凝视。本以为无心是破案的关键,现在看上去,一切又回到了原点。

“看来,又得重新探寻了。”拇指在碧玉上摩挲,杨铭轻吐一口气,直起身子无奈轻言。

无心见状微微一笑,看着杨铭出声道:“大人并非毫无收获不是吗,至少这碧玉,便在大人手中。”

“碧玉……”轻吟一声,杨铭的思绪逐渐变得明晰。这碧玉乃是死者手中紧握之物,那名死者生前不过是个乞丐,断然不会有此等稀罕灵物,那么,这块碧玉便是从凶手身上落下的!杨铭登时恍然大悟!之前他所有的注意力都方才无心身上,并未考虑碧玉本身的来历,现在想来,这碧玉方才是追踪凶手的主要线索!

见杨铭神色骤变,无心知晓他已有了思绪,遂继续出言道:“大人不妨从碧玉下手研究,说不定能够有出乎意料的收获。”毕竟是稀世罕见的神物,借着杨铭的学识,她也刚好能够更加深入地了解碧玉究竟还有何功效。

与此同时,顾逸轩抱着梦络,与傅怀桑坐在马车之中,马车前行的方向,便是傅家所在。

马车上,傅怀桑偏着头看向车外,一言不发,眼底尽是担忧之色。

顾逸轩抬头看了看她,轻声安抚道:“怀桑姑娘,无需忧虑,杨大人心思缜密,思绪周到,不会有问题的。”他知道傅怀桑是在为杨铭担心,无心此人,不同寻常。他对她的态度,想来是影响到了傅怀桑,遂才让她从方才和善友好的态度,逐渐变得疏离淡漠。正因如此,杨铭独自将无心带回府的举动,才会让傅怀桑如此担心。

顾逸轩的安慰传入傅怀桑耳中,她回过头来向其轻微点头一笑,但面容之中,依旧挂着点点忧愁,挥之不去。

“神武君的慰藉之语,怀桑甚为感激,但是只要一想到杨铭,怀桑还是无法安心。那无心神秘诡谲,谁也无法料想,他究竟是否会对杨铭有何动作。万一他歹心一起,对杨铭他……”稍作联想,傅怀桑心头的焦躁再次翻涌而上。

“怀桑姑娘,或许逸轩方才不应当着你们的面,那般明显地表露出对无心的警惕。”见傅怀桑如此不安,顾逸轩再次开口道:“无心的确不是寻常人,这一点逸轩十分确定。但她是否会对他人有不轨的心思,这是逸轩不知晓的。若他心思纯良,毫无害人之心,那怀桑姑娘这般担忧倒是有些多余了。”

傅怀桑听顾逸轩如此说,狐疑而道:“神武君真认为无心心思纯良么?”

好吧,他并不这么认为,可若不这么说,恐怕傅怀桑的担忧便无法缓解。

“纵然无心有何心思,逸轩早已派了神兵阁的暗卫前往杨府,正如方才逸轩向怀桑姑娘保证的一样,定保杨大人无恙。”傅怀桑的脸色,在听到这一保证之时,顿时缓和了不少。

“大人,到了。”车夫停下了马车,在外面恭敬地唤了一声。

“怀桑姑娘放心,杨大人那边逸轩派人看着呢。有任何动静,逸轩会在第一时间派人通知你。”傅怀桑即刻点头,起身下了车去。

“有劳神武君费心了。”马车外,傅怀桑走至车窗下,向顾逸轩轻声致谢后,方才回了傅家。

哎,这事情弄得,真是无法让人省心啊。想到杨铭手上的碧玉,顾逸轩着实觉得有些头大。这案子离奇得紧,线索不全不说,还掺和进无心那样的诡异人物,看来得耗些功夫才行了。若要有所进展,还得在等上一段时日。

“呃!”怀中,梦络动了动身体,幽幽转醒。一睁眼,顾逸轩的脸便映入眼帘。

“醒啦?”顾逸轩低下头,仔细观察着梦络的神色,感受她周身的气息。嗯,还是梦络。方才还心存期盼地以为凤霖会出现。奈何血玉与凤凰令皆未有反应,心中有些小失落,但很快便被顾逸轩压下。

“你将我打晕的?”梦络记得昏睡之前,她本在诘问顾逸轩无心之语究竟何意,奈何体内声音骤起,她一时失控便向其吼叫一声,之后便是一片黑暗。看来是有人将她击晕了,整个马车之上,也只有顾逸轩有这个能耐。

顾逸轩不语,只是神色严肃地看着她。

“说话啊!”这种无言之境,不是梦络想要的。起身欲挣脱顾逸轩的怀抱,奈何这人的力道实在是太大了,她费尽全力也未能挣脱。

“放手!放开我!”梦络大叫着,双手不断挣扎。

“梦络。”冷然一声,与平日嬉笑的声音截然不同,这声音,令梦络有些胆寒。即刻停了动作,抬头对上顾逸轩的双目。

“你将我打晕,是不想让我知道无心之语的含义是不是?你说你会在合适的时机告诉我体内那道声音存在的真相,其实是在拖延时间是不是?你根本就没有想过要告诉我真相,是不是!?”三句诘问,一声高过一声。梦络现下根本冷静不下来,她只想从顾逸轩口中知悉真相。

“呃!你!”脖颈后,熟悉的力道再次击中,梦络陷入昏迷之前,一双眼睛睁大,惊异地看了看顾逸轩,随后再次陷入黑暗之中。

“抱歉,梦络。现在还不是时候告诉你这些事,或许等我有了完全的心理准备,我会亲口告诉你,一切事情的真相。”双臂收紧,将梦络紧紧揽入怀中。顾逸轩低头,嘴唇在梦络光洁的额头上印上一吻,随后向马夫吩咐道:“回百艳争。”

只听马夫应答一声,驾车便向百艳争的方向驰骋而去。

第一百二十二章 记忆

“梦络姑娘这是怎么了?”回到百艳争,顾逸轩抱着梦络便将她送去她的房间。连南星与他说话都来不及理会。

待放下梦络后,顾逸轩方才转身对南星道:“南星姑娘,有件事,逸轩想请你帮忙。”南星乃是百草王之妻,想必能有方法助他达成心中所想。

“神武君直说便是,南星定竭尽所能。”虽然不知道是何事,但看顾逸轩这着急的神色,想必是极其重要的。

顾逸轩思虑片刻,随后向南星深鞠一躬,恳切道:“逸轩恳请南星姑娘将梦络的部分记忆封印。”

南星登时一惊,一脸不解地看向顾逸轩:“神武君作何要封印梦络姑娘的记忆?”她不明白,究竟出了什么事,需要将人的记忆封印起来。

“此时说来话长。”顾逸轩抚着额,一脸焦色。

“那就长话短说!”半夏的声音突然传入,朝着发话的方向看去,只见他背着小手,神色严肃地走了进来,面对顾逸轩道:“小子,究竟出了什么事,你要封印梦络丫头的记忆?我可告诉你,封印记忆这事儿说起来容易,做起来,每一个细节都可能出差错,一个不小心就是记忆尽失。你可得想清楚了!”

人的记忆,代表一个人的过往,是人存在的证明。是以封印记忆,便是将那人某一时段的存在全数抹杀掉。此乃违禁之术,用之便要付出与抹去的记忆所等同的代价!

半夏看着顾逸轩,将封印之术的所有细节交代清楚,也向他说明了代价的偿付规则。

“这个代价,是由谁来付?”顾逸轩听半夏讲完,即刻提出自己的疑问。

只见半夏摇摇头,对他道:“偿付之人,毫无定数。也许是你,也许是梦络丫头,还有可能是娘子或者本王。代价的偿付,谁来都一样。只要有对应价值的东西进行补偿,时间,对象,都并非重点。”

“那么按照半夏大人所言,那偿付代价的人,根本毫无确定是吗?”顾逸轩将自己的理解悉数告知半夏,只看他闻后,赞许之色浮现眼底,不住点头。他告诉顾逸轩:“方才本王也说了,只要有等值的东西用以补偿。时间,对象都非重点。可能今时今日便要你付出代价,也可能数年之后,从他人身上讨回也不是不可能。”

也不知晓这种禁术究竟是谁创建的,又是出于什么目的。半夏对于这种禁术尤为不耻。

“逸轩知晓了,多谢半夏大人。”虽然知道封印记忆将会导致的后果,顾逸轩依旧坚持让南星这么做。

“小子,本王已经说过后果,你还是执意如此?”半夏就不明白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非得将梦络的记忆封印起来。

顾逸轩无奈,只得将马车上的一切告知。半夏夫妻了解后,相视对望。

“原来是如此,南星了解了。但是神武君,恕南星不能这么做。”这是南星首次拒绝顾逸轩的请求。

“逸轩不解,南星姑娘既已知晓了事情始末,又为何拒绝?”梦络的失控令他不得不将她的一部分记忆封存,他怕梦络可能会做出危害到殷曼的事。

“南星以为,梦络姑娘之所以会失控,是在于神武君未能与她坦诚相待。封存记忆乃是最为下乘的方法,南星并不赞成。”在南星看来,只要将一切与梦络交代清楚,一切问题便都迎刃而解,根本无需使用封印之术。

顾逸轩却不这么想,他轻摇头,出声解释道:“现在师父的记忆在梦络体内尚不稳定,若将事情始末悉数告知梦络,逸轩恐怕她一时之间接受无能,情绪剧烈波动,届时还会影响到师父的存在,这才是逸轩最为担心的。”

“听神武君之言,南星认为神武君将梦络姑娘想得过于柔弱了些。纵然她一时之间无法接受,但时间向来是最好的缓和剂,只要给梦络姑娘一点时间,南星想,她定能理解。”若是连试都未曾一试,南星觉得,这对梦络而言,太不公平。

此时,半夏在一旁默不作声。这一次他没有急着附和南星的话。在他看来,双方都有自己的道理,但他更赞同顾逸轩的观点。

人心如何,实在是难料,南星将这事看得太过简单了。若顾逸轩将一切悉数告知梦络,试想梦络当如何作想?十数年来对自己的认知,一夕之间崩塌,自己竟然是别人的转世!之前梦络与顾逸轩之间亦有情愫暗生,本以为顾逸轩与自己情投意合,奈何他所做的一切,皆是为了复活殷曼,这让梦络如何自处?换成是他,恐怕会疯掉吧。

再者梦络当下已然有些失控,若在此时将一切和盘托出,无异于雪上加霜。不如等到时机成熟后,方再缓缓告知,这样岂不更好。

顾逸轩见南星不愿相助,也勉强不得,遂只能摇头作罢:“南星姑娘的意思,逸轩明白。既然南星姑娘不愿出手,逸轩也不会强求。”拱手向南星行了礼,顾逸轩转身走向梦络床榻前,看着梦络沉睡的模样,心中有些犯难。

“既然无事了,那南星便先离去,百艳争上下还有些杂事需要南星去处理。”顾逸轩闻言,点点头道:“有劳南星姑娘了。”

待南星离去,半夏方才迈开小短腿跑到顾逸轩面前,看着他一筹莫展的神色,轻声道:“小子,本王这次,与你的想法一致。”

顾逸轩低头看向半夏,有些不可思议。素日里,半夏大多与南星一唱一和,难得见他二人还有意见相左的时候。

“那,半夏大人的意思,可是欲助逸轩一臂之力?”半夏若是肯相助,那当然是再好不过的。

“咳咳,即便我要相助,也不会使那封印之法,不仅有不可预测的风险,一不小心,恐怕连殷曼也会牵扯进去,想必这也不是你愿意看到的。”半夏此言一出,顾逸轩随即点头。

“那半夏大人”顾逸轩有些困惑,不知半夏究竟会有何其他的作为。

只见半夏得意一笑,从袖口中摸出一颗丹药,在顾逸轩面前晃了晃。

“这是”看着顾逸轩不解的眼神,半夏首次觉得自己似乎赢了一般,摇头晃脑地向顾逸轩解释道:“此丹名为清心丹,虽没有封印记忆的功效,却能暂时让人忘却一些不愉快的记忆。”

“忘却不愉快的记忆?”顾逸轩缓缓重复一遍半夏最后半句话。

“嗯,但也只是暂时忘却而已。在药效期间,并非全然不记得,而是那一部分的记忆会变得模糊不清。但药效过后,记忆会逐渐变得清晰。”半夏将药放入顾逸轩手中,仔细交代用药细节。

“用真气予她渡药,渡药期间,好好想着你不希望她记得的那些记忆,这样她才能够如你所愿,忘却那些令她失控的瞬间。”湛蓝真气自体内运转而上,带动着丹药缓缓送入梦络口中。

少顷,丹药入体,真气逐渐散去。顾逸轩与半夏双双盯着梦络,仔细观察她身上任何一丝变化。

“嗯。”不一会儿,只听梦络轻吟一声,双眼微睁,逐渐转醒。

顾逸轩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神色有些紧张。

“嗯?你俩在这里傻站着做甚?”面前一大一小两人纷纷盯着自己,脸色有些奇怪。

“你,感觉如何?”顾逸轩小心地出言问道。

“你今日怎这般奇怪,我会吃了你吗?这么小心谨慎。”梦络轻笑一声,调侃顾逸轩道。稍稍仰头,只觉自己后颈处一阵酸痛,不禁轻叫出声,顾逸轩见状,即刻上前,饱提内元聚集掌心,贴上梦络后颈疼痛之处,细细将真气注入,缓和她的痛楚。

一股热流在脖颈处游弋,方才的酸痛瞬间得以缓解。满足地轻叹一声:“啊,好受多了。”片刻后。顾逸轩方才将手撤回,看着梦络道:“可还有哪里不适?”

“你这是怎么了?今日这般奇怪,不住地问我感觉如何。”梦络轻笑一声,看向顾逸轩。脑中突然闪过一丝模糊的画面,但也只是一闪而过,她甚至连思考的时间都没有便消失了。猛地摇了摇头,让自己清醒一些,奈何脖子又被扯得生疼。

素手覆上自己后颈,喃喃自语:“奇怪,我是睡落枕了吗,脖子竟然这么疼?”一面揉着,一面转身欲下床榻。

顾逸轩闻言,脸上一阵尴尬。呃,方才他两次击晕梦络,力道似乎有些大了。

“丫头,你除了脖子疼,其余的没什么吧?没出现什么脑袋疼什么的吧?”半夏蹦跶着跳上前来,趴在床榻边,仰着脑袋询问梦络。一双大眼睛滴溜溜地盯着她。

“脑袋倒是不疼,就是有些事情不太记得清了。”此言一出,顾逸轩与半夏对视一眼,双双会意。看来丹药起效了。

“记不清的话,就别再想了。最近这段时日,也够忙的,想来是太累了。”顾逸轩伸手将梦络牵过,脸上又浮现出往日的一脸笑容。

梦络闻言,想想也是,最近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许是真的累了。

“我记得方才咱们不是在马车上吗?怎现在回到百艳争了?”她记得他们去了衙门,找到了个小衙役,正带着他上车向一个地方去。之后便是一片模糊的记忆,再转瞬,他们便在百艳争中了。

顾逸轩听梦络如此一问,稍作愣怔,反应片刻后随即回答道:“马车上你太过劳累而睡着了,是以我便让杨大人他们单独行动,自己带着你先从回到了百艳争。

啊,真是丢死人了,竟然当着众人面前睡着了。梦络面颊浮现一丝绯红,一脸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双手绕在衣裙处,一圈一圈打着旋儿。

“那,那你叫醒我就好了嘛,这样将我带回来,脸都丢尽了。”小声嘟囔着,样子尤为可爱。

顾逸轩见她这副娇羞模样,当即一笑,牵过她的手将她往怀中一带:“有何不可,累了便休息,这种事有什么丢不丢脸的。”

第一百二十三章 凶尸

数日后,东郊外的村落中,再次出现了家禽失踪事件,但奇怪的是,这一次虽然丢失的家禽数量众多,却没有一只死亡。悉数被丢在了村落不远处的一片荒地上。待村民们找到之时,那些家禽除了有些疲软以外,身上并无任何伤口。

“这倒是真是奇了怪了。”村民们纷纷挑着自家的家禽,拿着便回了家。

杨铭一早便听到这个消息,带着无心急急赶来。了解情况之后自行前去那片荒地查询了半天,发现现场除了一地纷杂,并无其他线索,顿时有些失望。

“大人?”无心跟在杨铭身后,一脸疑惑地仰头看向杨铭,一双眼睛忽闪。

“走吧。”总归也找不出什么东西,莫要在此浪费时间,杨铭轻叹一声,好不容易等到这次机会,却是无功而返,当真是令人沮丧。

无心见他背过手,低垂着头原路返回,嘴角一勾,一脚将面前的一颗石子提到一旁的树丛之中,随后大叫一声:“谁!?”

杨铭闻声停下,转头看向无心,顺着她目光的方向看去,只见一旁的树丛抖动不止,不禁心头一惊,即刻抬腿上前探去。

啧啧啧,这书生胆子倒是不小。无心就这么站在后面,看着杨铭头也不回地钻进了树丛中。

将挡在面前的杂草拨开,杨铭继续向前迈近。脚下被什么一绊,身子顿时失了重心,向前倾倒而去。

双臂着地,杨铭闷哼一声。好在树丛之中落叶极厚,给他形成了一个缓冲,否则他的手臂铁定磕破。转身看向绊倒自己的物件,却惊愕发现,那绊倒自己的,乃是一个人!

心中震惊不已,登时收回双腿,即刻起身。弯腰俯身看向那人,只见他面部朝下趴着,双手向前紧紧攥着两株野草,指节发青。看样子死前定是经过了一番痛苦挣扎。

“杨大人,你可还好?”树丛外,无心的声音传来,听上去似乎有些焦急。杨铭连忙回之一声:“无需担心,你现在即刻前去沈府,找沈巍派人过来!”现下只有让无心跑一趟了,他得赶紧将这人搬出去。

无心听到杨铭的话,嘴角一撇,随即回道:“那杨大人,我先走了,你可要小心啊!我去取就回来!”话语落,转身便按着杨铭的吩咐向沈府跑去。杨铭,这具尸体,可是第一份礼,你可要好好享受啊。

杨铭一介书生,平日里又未曾强身健体,这句尸体又着实强壮了些,杨铭搬动起来,委实费力。好不容易将其从树丛中拖出来,自己已是筋疲力尽,瘫坐在地上,喘息不已。

此时,尸体的手指突然一动,竟然微微颤抖起来!杨铭见状,也顾不得身体瘫软,挣扎着站了起来,逐步向前靠近,想要弄清楚这尸体究竟怎么回事。

方才上前几步,只听那尸体突然起身,一声狂叫嘶吼,震撼天地。

“这!”这尸体竟然像上次那乞丐的尸体一般,自行站立起来!?杨铭顿时连连后退,一面移动,一面观察着那尸体的动向。

只见尸体脖颈处咔咔作响,一步一步,蹒跚地向杨铭靠近,那张脸早已被毁,根本看不清这人长什么样,无数的伤痕横在脸上,更显诡异惊悚!

杨铭四处环顾,想要找寻些防身的物件,奈何这片荒地之上,除了满地石子,什么都没有。心底不觉有些惊慌。

“啊!”又听尸首一阵怒吼,抡起一条手臂便向杨铭砸来!杨铭瞬时向旁边一躲,脚下一不留心踩到了一颗圆石,右脚脚踝处登时一股钻心疼痛袭上。

砰地一声,倒在地上,试着动了动右脚,竟是完全无法动弹。看来,是崴到脚了。杨铭额头一阵冷汗涔涔。

那尸首抡了个空,抬起手,眨眼间便朝向杨铭躲去的方向再次攻击。这一次,眼看着躲不了了,杨铭认命地闭上双眼,等待着重击在身上砸下。

等了片刻,预想中的攻击并未到来,杨铭这才微微睁开双眼。只见面前,几道黑色身影死死挡住了尸首的攻击。其中一人抽出一手,拔出腰间利刃,顿时寒光一闪,顺着那尸首手臂踏上,腾空而起,双手握住利刃,朝着尸首的头颅顶部便是一刀直直插下!

“啊!”凶尸再次狂怒疯嚎,但见头颅顶上,握刀的人将手腕用力一转!凶尸头骨顿时破裂,脑浆血液喷涌而出!此刻,凶尸方才停止了攻击,如同大叔坍塌一般,直挺挺地倒地不起。

其余众人亦纷纷收了手,转身向杨铭半跪行礼。

“杨大人可还好?”领头的那位黑衣人恭敬发问,见杨铭双手在身后撑着地,右脚以极其不自然的状态搭在一旁。

“杨某,杨某还好。”方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令杨铭一时间未能回过神。黑衣人问了半晌后,他方才迟迟回应道。

“杨大人的脚受了伤。”领头的黑衣人上前几步,一手放在杨铭的右脚脚踝上略微试探,嗯,崴了脚而已,并未伤筋动骨。五指用力一抓,随后只听咔地一声,杨铭的右脚便被接好。

“呃!”突如其来的一阵刺痛让杨铭来不及有心理准备,疼得哼了一声。随后方才舒了一口气,再次试了试自己的右脚,竟然完好如初!心中惊异无比。

“多谢侠士出手相助。”杨铭看着眼前这几个人的打扮,也不知晓他们究竟是何种身份,只能以侠士相称。

几名黑衣人面面相觑,随后笑道:“杨大人误会了,我们乃是神兵阁的暗卫,奉了少阁主之命,留在杨大人身边,护杨大人周全。”

“原来如此,”杨铭恍然大悟,随即点点头:“神武君果然有先见之明,杨某佩服。”今日若非这些暗卫相助,恐怕他杨铭便要命丧当场了。

“还请诸位再帮杨某一个忙。”杨铭被一位暗卫搀起来,指着那具凶尸朝暗卫们道:“这具尸体,劳烦各位帮忙翻一个面。”方才打斗之时,凶尸再次面朝地面趴下,杨铭根本无法辨认得出这究竟是何人。

中暗卫对目而视,齐齐点点头。遂上前去,将那凶尸翻了个面。

杨铭看着那张面目全非的脸,心中不由一叹。无论这人是什么地位,什么身份,落得个如此下场亦是让人唏嘘怜悯。

半蹲在地,杨铭双手在那具凶尸身上上下摸索,看能不能找到出什么有利的信息。

正在杨铭研究之际,只听远处传来一阵马蹄之声,想来是无心带着沈巍的人来了。杨铭转过头,想要告诉暗卫,让他们一同渐渐沈巍。谁知他方才转头,便发现那几名暗卫早已不知所踪。当下默默摇了摇头,罢了,他们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忙。遂也不在意,转过头便朝着沈巍策马奔来的方向大力摇手。

来者正是沈巍与无心。见杨铭大老远便开始挥手示意,沈巍不禁也向其挥手回应。

“杨兄,这是怎么回事?”待沈巍走近了,方才发现杨铭身后,那具魁梧强壮的尸体。尸体的面部狼狈不堪,甚至可以说是惨不忍睹。手腕处,脖颈处并没有明显痕迹。有的也只是脸上有些较严重的青痕。以及头脑顶部,被人生生开了一个洞。

沈巍警觉事态严峻,在检查完尸体之后,转而向杨铭询问道。杨铭身上,也沾了血,从他身上沾血的位置来看,这并非是一件自杀案件。这倒是令沈巍有些为难。

“杨兄,你是如何发现这具尸体的?”为了安全起见,也为了杨铭以后能够洗脱嫌疑,沈巍不得不这么做,他要杨铭当着他身后将士的面,亲自否认自己与这案子毫无关联,只有这样他才能保他全身而退,不受一丝苦楚。

“沈兄,你一次性问了两个问题,杨某便只有一个答案来回你了。”杨铭微微一笑,将方才再次发生的一切告知沈巍。沈巍这才将注意力转向这个看似懵懂的少年。

没错,少年。在赵大人公文还未批下来以前,无心仍旧是衙门的小衙役,在府中永远是活泼机灵的少年郎。是以沈巍会这么叫唤,他杨铭也算是献了一份功劳。

“今早的离奇事件再次发生,想必你已经也知道了。”见沈巍点点头,杨铭继续道:“家禽被擒,却无一伤亡,杨某接到消息便带着无心匆匆赶来。奈何无心听闻树丛之中尚有响动,遂引得我自行前去探索。在探索期间便发现了这具男子尸体。看他穿着雍容华贵,用的料子也都是织锦坊所特有的,想必价格不菲,杨某猜想,他恐怕是一位名门之士。”既然是名门,要查找起来便是方便多了。

只听沈巍接着道:“那么,在我们来之前呢?又发生了什么?看你这衣衫破损且有所脏污的样子,想来并不是什么太平的事。”杨铭不过一介文弱书生,平日里最是爱干净。今日却是衣衫破损,略带脏污,想想也是遇到了什么重大的事件。沈巍一定要问到底。

“呵呵,不瞒沈兄,杨某方才经历了一场惊心动魄的死劫,若非有高人相救,杨某无法逃过这一劫。”想到方才为他当下攻击的那群黑衣人,杨铭心中深感愧疚。那些人不顾性命救他于水火之中,他连一句谢都还未道,便放别人走了,这可当真是失礼至极。

“怎么?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什么死劫?”沈巍闻言,双眼中即刻闪现忧虑神色。

只见杨铭指着地上那面目全非的死尸道:“这具尸体如同之前那乞丐一样,突然站了起来,向杨某发动攻击。”

“怎会如此……”沈巍惊讶地喃喃自语。之前那乞丐的这般离奇事件,他在上报刑部的公文里曾见到过,当时他还认为,赵大人太过夸张,形容得有些言过其实,而今杨铭却也如此说,看来,不是赵大人夸大其词,而是他想得太过简单。

“这件事,咱们得通知神武君才是。”死尸乍起而攻人,实在是不同寻常,需得修行高人,方能指点一二。

第一百二十四章 前往

“少爷,有人找!”百艳争外,杨铭的侍从正候在门外,等待着顾逸轩的接见。

梦络手中拿着一封书信跑至顾逸轩面前晃了晃:“杨铭杨大人来的信。看那小侍慌慌张张的,似乎是什么要紧的事。”

顾逸轩从梦络手中接过信,单手展开阅览。片刻后,便抬起头,对梦络道:“与南星姑娘说一声,我有事要出去一趟。”说着,便把手中信纸揉成团放入怀中,大步迈出便要离开。

梦络尚未来得及出声,只听一道稚嫩的声音自身后传来:“小子!站住!”

二人齐齐转头望去,半夏双手叉在腰间,气势汹汹地站在原地冲顾逸轩大吼一声。

停下脚步,顾逸轩转过身向半夏问道:“半夏大人有何事?”

只见半夏迈开小步子,蹬蹬蹬跑到顾逸轩面前,仰着头向他道:“我跟你一起去!”

这顾逸轩登时愣住,若半夏以真身如此要求,他倒是乐意之至。可这顶着个小娃娃的身体,荒地树林之中,一个不小心便找不着人影,这可如何是好?考虑到这点,顾逸轩有些迟疑。

“小子,那清心丹”半夏见他这副神色,凑近了顾逸轩,轻声提醒道。这小子现在欠他的可是越来越多了,要威胁他,简直易如反掌。

果然,半夏一提到清心丹,顾逸轩立刻俯身将他抱起,一脸微笑地对半夏道:“半夏大人既然愿意一同去,逸轩是求之不得的。梦络,告知南星一声,我与半夏大人一起去杨大人那儿,晚些再回来。”

未等到梦络回应,二人便飞速上了马车,一溜烟跑得没了影。

“这俩人!”梦络看着顾逸轩二人远去的背影,恨恨地跺了跺脚,一脸不快。

“梦络妹妹,怎么了?”南星缓步走来,看着梦络一脸气愤地看向前方,顺着她的目光瞧去,却什么都没有,不禁有些疑惑。

“南星姐姐,他们……哎呀!”指着前方一片空地,梦络对上南星无辜的表情,顿时觉着有气找不着地处发,遂放下了手,转过身便进了自己的房间。

“嗯?”倒是将南星看不明白了。这一个个的,都是怎么了?在原地站了片刻,也未能想清楚。轻轻摇了摇头,算了,不想了,回头浇花去。

马车上,顾逸轩将半夏放下,与他面对面坐着:“半夏大人,这招威胁,逸轩佩服。”看着半夏一脸得意的笑容,顾逸轩登时觉得似乎上了条贼船,现在就是想下也下不去了。

“嘿嘿,小子,这拿人手短,吃人嘴软。你说我帮了你这么多次,这才哪儿跟哪儿啊。”今后要让他做的事可多着呢。半夏心中暗暗补上一句。双手撑在座位上,一双脚丫子在空中蹬来蹬去。

顾逸轩无奈一叹,谁让别人说的是真的呢。从药灵内丹,到上次清理蛇毒,再到此次清心丹,他着实欠了半夏不少人情了。当真是无话可说。

“半夏大人,为何这次你要与逸轩一道前去?”按理说,他不是应当去寻找那蛇妖的下落吗?

半夏抬眼看了看顾逸轩,轻笑一声道:“我若说,我从你身上感应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妖气,你还会觉得我要求与你一道前往有什么奇怪的么?”

顾逸轩闻言,心中略微思索一番,一个名字浮现脑海之中,无心。

他之前便发现无心并非等闲之辈,他能够看穿梦络的真实状况,便不是凡人。只是他身上的气息实在是掩饰得太好了,以致于顾逸轩一开始也未能察觉,直到在马车之上,他对梦络说出那番话。

半夏跳下座位,来到顾逸轩身边,拉着他的衣袖仔细探寻。嗯,的确是妖气,虽然微弱,但却逃不出他百草之王的法眼。

顾逸轩低着头,默默地等待着半夏开口。

放下衣袖,半夏仰起头盯着顾逸轩,向他开口道:“这小妖道行不浅,能够将自己的妖气掩藏得这般深,想必是有预谋的。”

“逸轩在与这小妖首次接触之时,并未察觉到他身上的妖气。按理来说,逸轩的修为已经恢复了七成,应是能够轻易分辨得出那小妖身上的妖气。”是这小妖的道行实在太深,还是他顾逸轩的功体并未回复到他所想的那般。

半夏低下头,小脚来回踱着步子在顾逸轩面前转圈。这小子服用了他半颗药灵内丹,应是恢复了大半才对。这小妖的妖气,他方才探寻一番,虽是有些修为,但要能瞒过顾逸轩这等修道高人,恐怕也是不太可能,那究竟是什么原因,让顾逸轩无法在第一时间感知到那小妖的妖气?

“小子,本王思来想去,只有一个答案方能说得清你之疑问。”思忖良久,半夏方才停下脚步,面对顾逸轩道。

”半夏大人请讲。“顾逸轩着实想要知道,这究竟是为何。

”这小妖,乃是借助了外力,方才能够隐藏自己妖气至深。“半夏正色道,若非得了什么法宝,一个妖族之人,想要掩盖掉自己的妖气,就好比一个活人,要掩盖住自己的生气一般。几乎是不可能做得到的。

如此说来,这便是唯一能够说得通的解释了。顾逸轩点点头,赞同半夏的观点:“半夏大人说的在理。但,又有什么法宝能够将妖族的气息完全掩盖下去呢?”

“这,可就说不清了。天下法器千千万,法宝也数不尽数。若是只求掩盖气息这么一个功效,任何法器都能够轻易实现。”半夏摊开双手,耸了耸肩,表示自己也无法辨认出究竟是哪样法宝。

顾逸轩见半夏也无法辨识,遂当下叹了口气,无奈道:“算了,也不急于一时,要弄清楚有的是机会。”

“大人,前方便是东郊村落,杨大人与无心姑娘都在前面等着呢!”车外,杨铭的侍从向顾逸轩道。

姑娘?顾逸轩抓住其中一个关键词,心中不由一惊。无心是个姑娘?回忆当时初见无心的模样,竟是一片模糊。

不对。顾逸轩顿感异样!无心的相貌,他竟然一点也回想不起来!?

“小子?你怎么了?”半夏见顾逸轩顿时睁大了双眼,愣怔当场,一动也不动。便觉着有些不对劲,遂即刻上前拉住顾逸轩的一只手道。

抬眼对上半夏,顾逸轩的眼中,清晰地映出半夏的容貌。再闭眼,方才见到的那副音容相貌依旧清晰地浮现脑海之中。

“小子?”这小子怎么回事,看了他一眼又立刻闭上,他长得很吓人吗?另一只手摸了摸自己的小脸。皮肤光滑,小脸圆润,挺好的啊。

正待半夏欲叫顾逸轩第三声,只见顾逸轩双目再次睁开,一脸正色地看向半夏,沉声而道;“半夏大人,方才你说能掩盖妖族气息的法器千千万,那你可知,还有什么法器,能够让人无法清晰记住自己的容貌?”

这倒是新奇了,半夏自降世至如今这般许久,也从未听闻过有哪个法器能够将人的音容相貌模糊,从而使得他人无法记清的。除了……一道霹雳划过脑海,半夏脸上的表情顿时凝固。

不可能,那件法器乃是稀世罕见之物,向来只在传闻中出现过,他活了这么多年,一次也未见到过。

半夏的神色,令顾逸轩心中的猜想印证了七八分。

“半夏大人?”轻声呼唤半夏的名姓,良久,方才见他缓过了神。他抬眼看向顾逸轩,轻轻应了声:“啊?”

“半夏大人可是有了什么头绪?”他方才的神色明显地告诉了顾逸轩,他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顾逸轩这小子心思细腻,头脑清醒,若是瞒他定会被他察觉,半夏在心中盘算一番,想着还是将心中所想如实告诉顾逸轩。

遂开口道:“你说的那种法器,本王虽然没见过,但相传的确存在这么一个宝物,能够将人的音容面貌稍作修饰,使得他人无法清除地记得使用宝物之人的相貌。”半夏侃侃而道,一面观察着顾逸轩的神色变化,一面继续说道:“那宝物乃是稀世罕见之物,鲜少有人见过,其功能法力究竟有多少,也从未有人说起过。或许拥有它的人不会使用,亦或许,从未有人寻到过它。”但如今看来,后面那一条猜测却是可以完全排除了。

“半夏大人所说的那个宝物,其名可叫碧玉?”顾逸轩轻声开口,稍作试探道。

“你知道碧玉?!”半夏惊讶,没想到顾逸轩竟然连这等法器也了解过。

却见顾逸轩拱手低眉回答道:“不瞒半夏大人,其实步念青国师曾经告诉过逸轩关于复活师父所需要的物件。其中便有碧玉一物。”

啊,是了。半夏听顾逸轩说起,方才回忆起来。当时他还在步念青的体内,透过他的眼,他能够了解一切外界的事物。步念青当时的确是向顾逸轩说起过碧玉一物,不过他当时并未太过在意,是以也没太放在心上。

“原来如此。”半夏接过话,微微点点头:“若真是碧玉,那这种事,自然是能够轻而易举地做到。”

顾逸轩看看半夏,独自纠结半晌,随后方才下定决心向半夏道:“半夏大人,逸轩有一事,思虑片刻,想着还是告知半夏大人为好。”原本是想碧玉一事,越少人知道越好,但半夏毕竟经验老道,或许之后能协助操控碧玉。遂顾逸轩才决定将碧玉一事告知半夏。

“有事就讲。”半夏看着他,抬起一只小手,让顾逸轩开口言道。

“逸轩其实亲眼见过碧玉,而且也知晓碧玉现在究竟在何处。”一语话落,如同惊雷劈入心湖,震起道道涟漪。半夏睁大了双眼,不可置信地盯着顾逸轩。他听到了什么?

第一百二十五章 协助

“神武君,到了!”侍从即刻下车,立身一旁候着。杨铭远远便见顾逸轩下了车,随即便要迎上。却见顾逸轩下车后,转过身从车上还抱下一个白衣小童,这委实让他有些惊讶。

“神武君,你这是”看着顾逸轩怀中的半夏,杨铭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要说什么好。

半夏双手撑在顾逸轩手臂上,伸着脑袋向杨铭身后望去。

“小心!”眼见着半夏便要摔下去,一旁的沈巍惊呼一声。好在顾逸轩反应及时,立刻伸手在半夏胸口处一捞,将他稳稳接住。

呼出一口气,好险,方才差点就接不住了。将目光投向半夏,只见他依旧目不转睛地盯着杨铭身后,顾逸轩顺着他视线的方向看去。杨铭身后藏着一个娇小玲珑的女子正低着头。

小子,就是她!灵识传音入耳。半夏笃定地向顾逸轩道。这妖气,与顾逸轩之前衣衫上的妖气如出一辙!

顾逸轩登时会意,应了声,嗯,多谢半夏大人。无心妖族身份确认,且又与碧玉有所关联。想来这些诡异之事与她也脱不了干系!

“神武君?”杨铭见顾逸轩迟迟未有发言,忍不住出声呼唤道。

“嗯?杨大人。”顾逸轩这才收回眼神,向杨铭轻鞠一躬道:“杨大人托人送来的信,逸轩已经阅览完毕,对案情也大致有了了解。尚有几点疑惑,需要看看尸体方能定夺。还请杨大人带逸轩前去看看可好?”

杨铭闻言,轻点头颅,侧过身,领着顾逸轩来到那具尸首前。

半夏蹬着双腿示意顾逸轩将他放下,待双脚接触到地面后,便径直走向尸体另一侧,将其手掌翻过来仔细观察。

“呃,神武君,这孩子不用看着么?”沈巍与杨铭见着半夏的行为,面面相觑。这小小孩童胆子倒是过人,面对这样一具面目全非的尸首竟然毫无惧色。但这毕竟是命案现场,纵然这孩子并无惧怕,总不能由着他四处走动,妨碍公务。

沈巍遂才出声,向顾逸轩问道。却见顾逸轩微笑着摇摇头,食指放在唇上,轻嘘一声,朝二人努努嘴,示意他们看向半夏的方向。

只见此时半夏闭目运气,真元饱提。少顷,莹莹白光闪烁周遭,化作星点,逐渐没入那尸体的手掌之中。光芒随着手掌的脉络,向上蔓延,逐渐蔓过整条手臂,随后是肩膀,最后来到面庞。

皮肉连结的声音逐渐传来,尸体面部,那道道伤痕渐渐愈合,待最后一道伤痕被抚平,一张完整的脸呈现在众人面前。

这是杨铭与沈巍看着这张脸,尤为震惊!

“二位大人为何见到此人后如此震惊?莫非二位认识此人?”顾逸轩将沈、杨二人的表情悉数看在眼中。他断定,这个人,定与眼前二人有着不同寻常的关系!

“不瞒神武君,此人乃是第五世家中人,名为沈秋风,此人博学多才,见识宽广,文韬武略样样精通,是世家少有的精英,与吾二人皆有交集。听说是户部下一任尚书首选。怎会”沈巍在一旁,倍感惋惜。

杨铭眼中也透着丝丝遗憾。如此才子,明明有着大好的前程,却就此消陨,可惜,可惜。

世家中人。顾逸轩心中默念,为何这世家中人会来到东郊村落?又为何会丧命于如此荒地之上?

小子,你过来。灵识传音入耳。抬头望去,只见半夏向顾逸轩招招手,示意他过来。待其走近,半夏方才将沈秋风的头转了转,露出耳后那处隐蔽地方。

“你看。”顺着半夏手指的方向看去,一道微弱妖印若隐若现。

“如何?”半夏看着顾逸轩,轻声问道。

只见顾逸轩手指划过那妖印之处,略微感应,随后向半夏点头道:“虽然这妖印被掩盖得极好,但仔细探寻,亦能探得一二。”

半夏闻言,赞同道:“既然刻意处理过,说明这妖乃是有预谋而为。”眼光在说话间,瞟过杨铭身后那抹娇小身影。

“半夏大人说的没错,此妖印,若是不仔细查看,寻常人很难留意到。想必那小妖定认为自己此举,天衣无缝。咱们现在莫要打草惊蛇,暂观后续如何。”顾逸轩将自己的想法与半夏说道,半夏也认为,当下并不需要让那两个凡人知晓妖印一事,这小妖机灵得很,莫要让她过早有了警惕之心才好。

“便按照你的意思做吧,这妖印之事,咱们暂且压下,端看之后有何发展。”半夏放下手,将沈秋风的头颅复回到原位,随后向顾逸轩伸出双手。

“小子,抱我起来。这荒地上石子太多,本我脚都硌得发疼了。”顾逸轩闻言,无奈一笑,俯身将半夏抱起。

“神武君,可是有何发现?”见顾逸轩在沈秋风身旁待了半晌,杨铭心想是否有了新的发现,遂上前一步问道。

顾逸轩抱着半夏轻轻摇头回道:“本以为沈秋风身上能够有些线索,但”

“是吗……”杨铭有些失望。

“不过有一点倒是令逸轩很是疑惑。”顾逸轩对上杨铭双眼。

“神武君请讲。”方才还有些失望的杨铭,此时听到顾逸轩的话,似乎又看到了些希望。

“这沈秋风既是世家得意弟子,又是下一任户部尚书的候选人。按理说他应当在朝廷之中活跃才是,为何回到这荒地上来?”顾逸轩说话间,不断地观察着无心的反应。

杨铭注意到顾逸轩的目光,回头看过去,以为顾逸轩并未认出无心,遂向无心招了招手,让她上前来:“神武君,方才忘了向你说了。这女子,便是无心。刚看你的目光不住地在她身上打量,恐怕是有些误会了。”

“哦,无心原是一位姑娘啊。”顾逸轩微微一笑,向她有礼道:“逸轩眼拙,竟然未察觉无心姑娘,实在是失敬。不过也是奇怪,方才看着姑娘,心中虽有些熟悉之感,但回忆而去,却也只有一道模模糊糊的身影,着实想不起面容,这倒是令逸轩很是惊奇。”一声试探,他倒要看看这个无心当如何应对。

“想来是神武君并未太过留心无心吧。毕竟无心只是个小衙役,神武君身处高位,需要挂心的事情尤为繁多,会不记得无心也实属正常。”无心微微弗身,向顾逸轩回答道。

脑筋转得还挺快,的确是个聪明的妖族。心下暗暗对无心称赞一番,顾逸轩再次将目光转回至杨铭身上。

“杨大人,方才逸轩的疑惑,不知你有何看法。”他说的,自然是沈秋风为何来到这荒地的原因。

杨铭被这一问题问住,一时之间不知回答什么好。

“神武君这一问,还真令杨某有些无措了。杨某并未细想过沈秋风究竟为何来此。又是怎样被害。”杨铭伸手在额角处轻轻揉着,实在是不知晓究竟是怎么回事。

“无妨,既然不清楚,查便是。”顾逸轩在杨铭身上拍了拍,向其提议道。

“神武君说的在理,杨兄,这件事,便交由刑部代为彻查吧。”事关人命,又牵涉世家弟子,想必沈家人也很愿意出力协助办案。

杨铭点点头,现下也只能这么办了。

“对了,杨大人,方才信中所说,沈秋风的尸体,竟然能够自行立起而攻人,与之前那名乞丐的尸体,情况如出一辙,可是真实?”顾逸轩兀然想起此事,遂开口向杨铭发问。

只见杨铭双眉紧蹙,随即点头称是道:“不错,尸身在我靠近未过多久,便向杨某发起了攻击。”

“我记得杨大人会对此案如此上心,乃是因为此案与多年前的血案极为相似,那么当年的血案,杨大人可还记得,是否也有尸体乍起而攻人的情况?”或许,相似的案件能给他提供一些思路也说不一定。

杨铭双目微闭,仔细回想当年,虽然案件线路极为相似,可当年人死便死了,并未有过这种凶尸发起攻击一事。

摇摇头,杨铭睁眼面对顾逸轩道:“当年并未出现过死尸乍起之事,更别说凶尸进攻了。”

“那,还请杨大人再仔细想想,当年的尸首与寻常的尸首相比较,尸身上可有何不同之处?”若是能够追寻到一两处相似,那么追溯起来便轻松很多了。

“我想起来了!”杨铭脑中顿时闪过一道画面,面露激动神色道:“当年的尸首耳后,有一道奇异的印记!”说着便大步上前,将沈秋风的头颅翻过来,露出耳后那片隐秘的区域。

“奇怪?怎看不见印记?”杨铭翻来覆去寻了半天,并未发现妖印的痕迹。

此时顾逸轩与半夏相视一望,眼底尽是了然神色。那妖印乃是被妖族之人可以掩盖了去,凡人肉眼很难察觉得到。杨铭无法找到也不足为奇。

只是这下,便让顾逸轩确定了一点。今日这起案件与当年的血案,定有千丝万缕的关联。即便不是同一人所为,这作案的二人,也有着无比亲密的关系。

抱着半夏上前几步,顾逸轩向杨铭道:“杨大人,天色不早了。尸首还得由沈大人带回去由仵作查验。况且沈秋风逝世一事,想来沈家也无比担心,得赶快向沈家有个交代才行。”顾逸轩一言提醒了杨铭。没错,沈秋风暴毙荒野,沈家定然已经急疯了,得着人先去沈家报个信才是。

“神武君说的是,是杨某疏忽了。沈兄,沈秋风的尸首就交由你处理了,杨某得回去向沈家通报一声,顺带,向大皇子殿下报个信。”说话间,杨铭与顾逸轩对视一眼,只见顾逸轩点点头,甚为赞同。

杨铭此举做得合情合理。毕竟沈秋风是世家中人,他出了事,的确是要跟齐宇恒通报一声的。

哎,如此一来,他还得去大皇子府跑一趟才行。看此次,能否借助世家之力,尽快将此案了结,如此一来,他也能尽快将碧玉拿到手。

第一百二十六章 上门

是夜,已是夜深露重之时,顾逸轩带着半夏返回百艳争。南星已经做好了吃食与梦络一同等待着二人。顾逸轩一踏进门便看到梦络双手抱在胸前,瞥了他一眼后,便将头转到了另一边。

“呵,这是怎么了?”梦络又闹脾气了,意识到这件事情的顾逸轩当时觉得眉间一疼,将半夏放下后,踱步来至梦络身边坐下。

却见南星在一旁微微一笑,抱起半夏放在自己腿上,像看戏一般盯着眼前的二人。

“神武君可要好好哄哄梦络妹妹了。自你出去到回来,梦络妹妹一直闷闷不乐的。”轻声细语地向顾逸轩说道,一面夹起一道菜往半夏碗里放。

还是自家媳妇好,又贴心,又温柔,很少跟他发脾气。半夏心满意足地抱着饭碗,拿着筷子不断往嘴里扒拉着。

一旁的顾逸轩就没这么幸运了,小心翼翼地看着梦络,轻声言道:“你这是怎么了?”他出去的时候还好好的,怎回来就跟他发脾气了?着实搞不清楚。

梦络轻哼一声,看着顾逸轩便是一脸的怒气:“你说呢!”也不交代清楚就跑出去,连话都没好好说上一声,她当然生气了。

“我,我这不是不知道么。”顾逸轩身体向后挪了挪,心中总觉得有些莫名其妙。这不说清楚,他哪里知晓她是因何而气?

“你!”梦络心头又是一梗,顿时站起身,杏眼圆睁瞪着顾逸轩,榆木脑袋!朽木不可雕也!抖动地双唇开开合合,却总说不出一句话,最后只说了一个你字,便又坐下,扒着饭,大口大口往嘴里塞。

顾逸轩看得莫名得有些好笑,这丫头。罢了,现下还有案件等着他去解决,稍后再处理梦络的事情吧。遂将这件事向后压了压,徒自想着今日沈秋风一案。

在他与半夏二人离开之际,经过无心身边,一丝微弱的杀气自她身上飘来。虽然她已经极力掩饰,却终是逃不过顾逸轩的感知。

这股杀气,乃是冲着半夏而来的。看来,无心对半夏的身份是有所了解的。

正想着,只听旁边砰地一声,侧目看去,梦络已经将碗中的饭菜吃得精光,见顾逸轩还未有所表示,便将饭碗往桌上狠狠一砸,话也不说便转身离开了饭桌。

“神武君当真不去哄哄吗?”南星一面吃着,一面神色悠然地看向顾逸轩,那眼底的神色,似乎在催促着好戏赶紧开始。

顾逸轩抬眼一笑,拿起竹筷对南星道:“南星姑娘,莫要这般调侃逸轩了。梦络她现在正在气头上,如若逸轩现在过去,一不小心便碰得一鼻子灰不是?还是待她稍微冷静一些,再去看看吧。”说完,夹起眼前一道青菜,就着米饭吃了起来。

一日奔波下来,肚腹早就是空空如也,有什么事,等填饱了肚子才有力气想怎么去解决。

半柱香后,晚膳用尽,南星招呼着寒生一道收拾餐桌,顾逸轩便带着半夏到花圃之中修炼。

南星不愧是打理家务的一把好手,这花圃之中的朵朵娇花嫩叶被照顾得妥妥帖帖,看上去甚是赏心悦目。

二人寻了块地,席地而坐,盘腿运功。夜晚的秋风还是有些微凉的,拂过人身上,不禁有些寒意。

运功不过片刻,风中的气息突然有些改变。原本轻和的威风,逐渐变得凛冽起来。风势越来越大,将二人的衣衫吹皱。

“半夏大人。”顾逸轩依旧维持这闭目运功的姿态,连眼睛都未睁开,便开口唤了半夏一声。

“果然还是来了。”半夏双目微睁,缓缓站起身,朝着风吹来的方向看去。只见花圃中,乱叶横飞,叶片顺着风势逐渐聚拢,形成一道叶流漩涡!直冲半夏攻去!

“雕虫小技!”半夏眼中闪过一道精光,一只小腿向后挪了半寸,一手背在身后,一手掌心向前对上那飞瞬而来的叶流!

乍见白光闪烁!登时真气猛提而上!半夏面前,一道白色气墙立显当场,牢牢挡住猛攻而来的叶流!两道强力的攻势交错,周围景物为之震荡!

“你果然不是寻常人!”一道女声自天而降,流叶逐渐散去,只见漩涡之中,逐渐显现出一道纤细的身影。

“你是,无心?”顾逸轩此时睁开眼,起身而望。眼前的女子,一身紧身夜行衣。身材高挑,面容姣好,与那杨铭身边身量娇小的无心差距甚大!但顾逸轩看着她,直觉她便是那个无心。

只见女子眉梢轻挑,一声冷笑道:“神武君果然好眼力,一眼便认出小女子的身份。无心佩服。”佩服二字方落,手上又是一道光刃划过!这一次,是对准了顾逸轩的。

“道气八荒!”顾逸轩单手抡起,真元凝聚掌心,朝着无心的方向用力一掌推去!一展道门绝学!两招相撞,顿时天地变色,尘土飞扬!

无心见状,另一手再提妖元,手中,碧玉之光莹莹闪耀!加注一气推向方才一招!碧绿之光便如利箭射出!直抵顾逸轩绝招!

“小子,小心!”半夏一声惊喝,小手即刻向地面猛击一掌,地表瞬时裂开细缝,朝顾逸轩的方向游移而去!

脚下!白光立显,将顾逸轩整个人罩在其中,纯精之力从地表升腾而上,化作金钟罩,为顾逸轩抵挡住那道碧光的冲击。

“多谢半夏大人!”向半夏投去感谢的目光,顾逸轩再次看向无心,脸色变得凝重。她手中,握着碧玉。

“你将杨大人如何了?”碧玉本应由杨铭看管,现在却被无心拿在手中,那杨铭……顾逸轩不禁有些忧心。

“呵!杨铭不过一介书生罢了,再者他并不知这碧玉的价值,遂只是将它放在锦盒之中便去歇息了。要拿回碧玉,何其容易。”无心嗤笑一声。

原是如此,看来无心并未对杨铭有做任何不利之事。如此,顾逸轩心中的担忧便少了几分。

“无心姑娘费心乔装,混进杨府,究竟是为何故?”她一个妖族,根本不必如此费劲跟在杨铭一介凡人身边,若是为了碧玉,正如方才她所说。从杨铭那里拿走碧玉,实在太过简单了,她大可拿了便逃之夭夭。可她翩翩选择乔装打扮混入杨府,定是有什么不知名的隐情。

“呵!这个问题,等我杀了这小白团子再与你说吧!”今日,她知晓半夏已经发现了尸体上的妖印。这个小娃娃可不简单,身上的气息虽然不稳,却定非是池中之物,若不尽早处理,届时他出去到处乱说,恐怕她便再无法瞒下去了。当然,顾逸轩也得一并除掉!抬眼见,眼瞳之中妖气尽显!

“口出妄言!”半夏听言,冷笑一声,嘲讽着无心的不自量力。这个小妖,纵然有碧玉在手,其修为也不过如此,只要他与顾逸轩联手,还怕她不成!?

与顾逸轩交换了眼神,二人双双会意,手中招式即开,只见两道精纯真气眨眼间划破空际,在半空之中汇聚融合,化作一把锋利之剑,对着无心迎头劈上!

强烈的剑势冲面而来,剑风过处,尽是一片萧条景象!可见其力道强劲!无心将碧玉置于身前,咬破手指,将自己一滴血液抹在其上,顿时,天降血雨!一掌成爪,只见血雨登时在空中化作道道血刺,击向那强势气刃!

砰砰砰!数声巨响接连爆发!周围一盘凌乱,整个花圃也被破坏殆尽!血刺在剑气冲击之下,横扫四周,剑气亦在血刺的阻挡之下,力道骤减,即便击中了无心胸口,却只是将其击退数步,气海翻腾!

一口腥甜涌上喉头,看看稳住身形后,无心捂住胸口,向旁侧去。起唇之时,大片惊人的血红从口中喷出,溅了一地的血污。

“咳咳!”没想到二人的力量这般了得,无心颤抖着直起身,怒目横扫眼前二人。将碧玉死死攥在手心。她本以为有了碧玉,她便能轻松取走二人的性命,奈何,竟落得这般田地。

体内,气海翻涌,真元紊乱。丹田处,一阵钻心的疼痛骤然爆发,无心的额头上,渗出点点冷汗。

“无心姑娘,还要再战么?”顾逸轩看着她,轻言而道。

“你…”硬撑着疼痛的身体,无心再次运气掌心,狠狠地看着顾逸轩,似要将他碎成万段。

半夏看了她一眼,随即开口道:“你若还想活命,现在就莫要乱动真气,否则,小心走火入魔,经脉逆流而亡!”作为一个医者,眼前这女子虽是敌人,但他还是忍不住提醒。

“无心姑娘,逸轩知晓你今夜为何来此。”见无心还欲再战,顾逸轩登时出声相劝:“你无非是想要杀人灭口,好确保自己做的事,不被人抖露出来。”顾逸轩如鹰隼般的眼睛紧盯着无心双目,一字一句地说:“此番交手,想必无心姑娘已知晓我与半夏大人的实力,若再打下去,你也没有任何胜算。”无心闻言,心中虽有不甘,但她不得不承认,顾逸轩说的,乃是事实。可她现在还不能被人拆穿,她还没得到她所要寻求的答案!

“你既然知晓我的目的,你觉得,我能够留你吗!?”说着便又是一个急冲上前,朝着顾逸轩的胸口便是一掌袭来。

哎,这小姑娘怎就不听劝呢?顾逸轩心下暗自叹了口气,随后一手拉过无心的手腕,毫不怜惜地将其丢至一旁。

旁边的物件早在方才打斗之中变得残破零碎,现在地上都是些石桌椅櫈的残骸。无心被顾逸轩挥手一扔,正好仍在以方残碎的石桌旁,碎裂的边角硌上无心瘦削的背脊,疼得她眼泪直流,趴在地上久久不能起身。

半夏见状,即刻闭上眼睛。头上的小白芽左右晃动。臭小子对这个小姑娘下手也太狠了!

“你,就不能对她稍微温柔点吗?”忍不住出口吐槽。

“方才看她来势汹汹,逸轩稍微用力过猛了点,一时没收住。”才怪,顾逸轩心中补上未说出的两个字。对待敌人,无论是男是女,顾逸轩向来不会手软。

第一百二十七章 交谈

“呃!”无心被顾逸轩甩在地上,一地的石块碎屑将她身上划出道道伤口。闷哼一声,在地上挣扎而起。

“无心姑娘,现在乃是二对一,你之劣势明显,还要继续吗?”照着这个动静再打下去,恐怕南星与梦络便要过来了。届时无心只会更加落于下风。

“你们!走着瞧!”走廊之上,一阵急促脚步声传来,无心抬眼看去,便见三道人影疾速赶来,其中一个妖力极强。见势对自己不利,留在这里只会身陷被动,无心暗自盘算一番,随即纵身一跃,化作一道光消失在众人面前。

“小子,不追吗?”半夏正待追去,却被顾逸轩一手按住,疑惑地偏过头看向顾逸轩,满脸不解。

却见顾逸轩轻轻摇了摇头,笑着看向无心消失的方向,轻声道:“不必了。”转过身,看着手中的那块幽碧玉石。

“碧玉?”半夏看着顾逸轩掌心的那块玉石,面露惊异之色。这便是传说当中的稀罕珍宝!

没错,这正是碧玉,顾逸轩五指收拢,将碧玉收至怀中。

“这么小气,多看一看也不行。”半夏好不容易有了机会能够看看传说中的碧玉究竟是什么样的,却未能仔细再观摩两眼,顾逸轩便将玉石收了起来,让他好生怨念。

“半夏大人抱歉,待逸轩顺理成章地从杨铭大人手中将碧玉拿回,随你看多久都无妨。”见半夏这般委屈的神色,顾逸轩不禁笑了笑,开口向其解释道。

“怎么了?!”身后,梦络、南星与寒生三人急急而来,方才的响动实在太大,震得他们三人心中难安。

梦络方才对顾逸轩的怒气顿时烟消云散,现在看着他,满眼都是担忧。走上前去,将顾逸轩前前后后,上上下下看了个仔细,确认他没受伤之后,方才又做出之前那生气的神色。

“这……”刚才那担心的神色哪里去了?这丫头的脸色也变得太快了吧!顾逸轩看向半夏,只见那白白的一团早窝在南星怀里,求亲亲,求抱抱了,哪里还顾得了他。

“神武君,方才的震动。”半夏小小的手紧抓在南星衣襟,将头埋在南星胸口,好一幅委屈巴巴的可怜样。南星也任由他这般撒娇,抬头向顾逸轩询问着方才的动静。

“无妨,不过是一只不自量力的小妖闯了进来罢了。”顾逸轩毫不在意地摆摆手,向南星道。

见他二人并无异样,南星倒也放下了心。只是看着满园花圃一番凌乱景象,不禁轻叹一声:“寒生……”

“南星姐姐。”听见南星唤自己的名字,寒生即刻应道。

只见南星看了他一眼,接下来说的话,让寒生倍感压力,她说:“寒生啊,这花圃就交给你打理了。”

满满一园的花圃啊,七零八落的石桌椅櫈到处都是,奇花异草也被砸了个七七八八。别说复原了,就算只是清理残局,也得花上个大半天!偌大百艳争内除了他,再无其他帮忙的人。寒生顿时觉得绝望无比,一脸委屈地看向顾逸轩:“大哥哥……”

顾逸轩看了看这满园狼藉,倒也是自己与半夏的杰作。不好意思地转过脸,食指在脸颊上挠了挠。不敢看寒生那双委屈巴巴的眼睛。

“那个……南星姑娘。要不我从神兵阁调些人过来吧,寒生一个孩子,的确是无法一个人打理。”秉着自己的一颗良心,顾逸轩从袖口中拿出传音符,一阵咒法施加后,将其发往神兵阁的方向。随后手在寒生头顶轻轻抚摸一阵,以示安慰。

这一边,无心从百艳争离开后,带着一身的伤来到一片小树林中。确定身后无人跟行,方才寻了个地方歇歇脚。伸手在袖中翻找,欲利用碧玉来疗伤,奈何翻了半晌,也未找到碧玉的影子。无心顿时心头一慌,将自己身上全部摸了个遍,亦未找到碧玉。

仔细回忆方才之战,遂想起,自己与顾逸轩最后交手之际,他之手在自己手腕之处狠狠一握!就是那个时候!他拿走了本藏在自己袖口中的碧玉!

心下气愤交加,转身便想回去将碧玉夺回,奈何刚走几步,身上的伤痛疼得她实在无法前行,只能作罢。

那个臭道士!她定要让他为今夜的事情付出代价!

没有了碧玉,便只能靠自身内息慢慢调养,无心再次回到方才待的地方,盘腿坐下,凝神闭目,调动周身真元,仔细梳理体内经脉。约摸过了一两个时辰的样子,方才觉得好受些。待体内经脉完全通畅,无心遂才起身,一步一步地回到了杨府之中。

顾逸轩在房中,将碧玉拿在手里,仔细观察。手覆在碧玉之上,略微施法,将碧玉的力量一点一点引出。正待中途,只听身后一阵敲门声响起,头也不回地向后挥手,房门即刻打开,半夏站在门外盯着顾逸轩的背部,见他丝毫没有转过来的意思,便自行踏入房中,顺道将房门带上。

“你在做什么?”半夏蹬着腿在凳子上坐了半天,顾逸轩一直专心致志地研究碧玉,未曾注意过他。半夏实在是无聊了,这才出声向顾逸轩问道。

连试了几次,还是无法将碧玉的力量激发出来,顾逸轩有些精疲力尽。

收了手,将碧玉揣入怀中。侧身撑着头看着半夏:“半夏大人,你可知碧玉此物,其完全的力量究竟如何?逸轩费尽了力气,也未能探得个究竟。”

“碧玉乃是稀世珍宝,若是让你小子这么快就探清了其中蕴含的力量,那还叫什么宝贝。”半夏白了顾逸轩一眼。这小子莫不是被打傻了?竟然想出这么异想天开的事儿。

“这么说,似乎也是这个道理。”顾逸轩向后仰了仰,稍稍舒展了身体。

“小子,你今日就让那丫头这么跑了,不怕出什么岔子么?”半夏始终无法理解顾逸轩任由无心逃走的行径。

“那依半夏大人的意思,应当如何?”顾逸轩笑看半夏,静静等待着他之回答。

“那当然是趁胜追击!将其扭送到官府治罪啦!”这丫头半夜行凶,摆明了就是杀人的凶手做贼心虚,想要杀人灭口。不将她送去法办,还要怎么样?半夏说得理直气壮。

“半夏大人说得的确在理,但可否听听逸轩的想法?”顾逸轩也不直接反驳半夏,反而以一种平和的语气与半夏商量道。

半夏点点头,本来就是想向顾逸轩问清他的理由,既然他自己提起来,便让他好好讲与自己听听看。

“半夏大人可知,那杨大人为何身为吏部尚书,却对这等刑部案件这般上心?”顾逸轩向半夏抛出一个问题,半夏这才注意到,其中的古怪。

是啊,杨铭其职乃是吏部尚书,统筹官职调动,按理说这等案件应是交由刑部处理,与他并无半点干系,现在他竟对案件如此上心,甚至亲自去了命案现场,这倒是令人匪夷所思。

只见半夏摇摇头,一脸好奇地向顾逸轩反问道:“这是为何?”

顾逸轩笑了笑,随即将当年杨铭亡妻梦无忧牵扯到的血案讲与半夏听。这才让半夏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竟是因为这件案子与当年那桩血案太过相似,是以才引起了杨铭的注意。

“这么看来,杨铭那小子便是想从这件案件中找出有利于翻案的线索咯?”他既然那般在乎亡妻的清誉,自然对这案子尤为上心。

“不过逸轩倒觉得,杨大人若是破了此案,不但不会有利于证明当年亡妻的清白,反而会让自己更加失望。”顾逸轩五指在桌面上轻轻敲打着,脸上浮现淡淡愁色。

“此话怎讲?”半夏问道。

但顾逸轩并未立刻回答,思忖片刻后反而轻笑一声,摇了摇头,随后向其回道:“是逸轩想得太多了,现在还不到那个时候,待时机成熟,逸轩自会告诉半夏大人。”

这么神秘?半夏一脸狐疑,但少顷便释怀,罢了,既然顾小子这么说,定然是有他的道理,听他的便是。遂也不作多问。

“接着方才的话题说吧,半夏大人现已知晓了杨大人对这件案子的执着,那么逸轩会放弃当场捉拿无心的举动,想必半夏大人也应当理解了吧。”杨铭出身寒门,又是个心性高傲之人,这件事若是就此让顾逸轩插手此事,恐怕杨铭心中会有些介怀,毕竟是与自己亡妻相关的重大事件,他想要凭借自己的力量来做个了断。再者,现在他们只是确定无心与碧玉有关联,却并未找到切实的证据证明她就是这案件的主犯,若是贸然行动,恐怕会弄巧成拙也说不定。

顾逸轩将自己的想法悉数向半夏吐露,换得半夏连连点头:“你考虑的,的确周全。”

“其实,还有一点,逸轩尚未明说。”换了个姿势,坐直了与半夏道:“若是按照之前的安排,无心本应是留在沈府,由沈巍看管,可她却闹着让杨铭接手了去,这确是令逸轩有些生疑。”

半夏一听,还有这么一茬?随即双手撑着脑袋,朝顾逸轩靠近了些,一脸好奇道:“莫不是,这个小丫头对杨铭……”

“逸轩猜想,无心八成与杨铭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只是杨铭不知罢了。”他总觉得,这个无心看杨铭的眼神中,带了些莫名的敌意,虽然表面上并看不出来。

“正因如此,这也是逸轩会放无心离开的原因之一,逸轩想看看接下来究竟会有什么发展。这无心究竟与杨铭之间,有着怎样的关联。”说穿了,就是顾逸轩想看看接下来的戏,会如何唱。

“那接下来,你当如何做?”半夏挑了挑眉,他可不信顾逸轩会静静等在这里,这小子,若是不掀起些波澜,他可着实不怎么信。

“那半夏大人明日随我一道出门,便可一探究竟。”向半夏微微眨了眨眼,顾逸轩的嘴角勾起一丝神秘的微笑。

第一百二十八章 回访

“小子!小子快起床!”一大清早的,天才蒙蒙亮,顾逸轩房门外便咚咚直响。半夏在门外一个劲儿地蹦哒,大声叫唤道。

顾逸轩实在被吵得有些头疼,翻身起床,将外衫随意披在身上,便开门将半夏提了进来。

“半夏大人,现在才卯时,你这么急着叫我是有什么急事儿么?”昨夜与无心一战,随后又消耗了大量精力在试探碧玉之力上。顾逸轩着实有些吃不消,现在的他,眼皮犹如千斤顶,根本睁不开,一脸的倦容看着半夏,实在很难有什么好脸色。

不过半夏看上去并不在意这些,他只要一想到今日便能与顾逸轩一道有热闹看,便觉得兴奋不已。这也怪不得他,换谁每日待在百艳争打坐修炼,都会觉得极为枯燥无味,好不容易有件有趣的事情可以做,自然开心又兴奋。

“小子,你不是说今天会带我去看看你下一步究竟会怎么做吗?”半夏伸手拉住顾逸轩垂在身侧的那只手,往下拽了拽。仰起圆圆的脑袋,眼睛忽闪忽闪地盯着他。

顾逸轩低着头,半眯着眼与半夏对视半晌,看他这副跃跃欲试的样子,他当真后悔昨夜与他说的那句话。无奈一叹,突然弯腰将半夏扛起,带着他浩浩荡荡地走向床边。

“嗯?!小子放我下来!你干什么!?”半夏肚腹压在顾逸轩肩膀上,踢蹬着双腿大嚷着要顾逸轩将其放下。奈何顾逸轩就像没听见一般,径直来到床边,将半夏猛地丢入棉被之中。未待半夏从棉被中起身,顾逸轩便整个身子压了过来,直直躺在半夏身上,用他的身体做枕头枕着。

“小子,你起开!竟然将本王当作枕头,简直岂有此理!”一面嚷着,一面挣扎着要将顾逸轩的脑袋从自己身上摇下去。

“呃!?嗯!!?”叫到一半,只觉自己的嘴突然被封了起来,连声音都无法发出丝毫。

总算是安静些了,顾逸轩指尖处,莹莹蓝光闪烁其上,那是噤言术!

这臭小子我竟然噤他的言?很好,看来他是活得有些腻歪了,等他回复真身,看他不好好教训他!半夏趴在床上,由着顾逸轩拿他当个人肉枕头枕着,心中委屈得紧,不断脑补自己恢复真身后将顾逸轩打得哭爹爹告奶奶的地步。

可理想固然美好,现实却是无比残酷。整整一个时辰后。顾逸轩方才幽幽转醒。一睁眼便觉得今日的枕头格外奇特,柔软度和弹性度都与之前用的截然不同。遂即刻睁眼,起身而观。

这一观倒是有些尴尬。顾逸轩现下的思维明晰了不少,见着半夏头枕在自己的双臂处。两只眼睛闭得紧紧的,小嘴微张,发出轻轻的鼾声,着实有些可爱。

而自己方才枕得正舒服的地方,便正是半夏的背脊下方之处。

顾逸轩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心中暗自回想起之前的片段。

他记得有人敲门,他洗漱都未来得及便去开了门,将门外之人提了进来。随后的记忆,便是一片模糊,似乎是他将什么扛了起来丢到床榻上后,自己也在顷刻间就倒床不起,直至现在。现在想来,方才他扛起来的,想必是半夏无疑。没想到堂堂百草之王竟然现在被他用来当枕头失敬,失态,又失礼。

“半夏大人?半夏大人?”轻轻摇了摇半夏小小的身体,呼唤两声,这才见半夏揉了揉眼睛,睡意朦胧地起身。

“嗯?怎么了?”好困,小嘴张着打了个呵欠,双手举起舒展了下身体。

“半夏大人不是想与逸轩一道出去么,起床吧。”双手从半夏的手臂下穿过,轻松将其提起。

待顾逸轩洗漱完毕,见半夏还呆坐在床榻上,小脑袋耷拉着,一副昏昏沉沉似要再次睡去的神态。不觉微微一笑,将手中的脸帕再次浸入水中,拧干后走向半夏,轻轻为他擦拭脸颊后,又拿梳子帮他将睡乱的头发打理好,这才满意地停下手。

整个过程中,半夏都是闭眼打盹儿的状态。好不容易身上一切都被顾逸轩打理完了,方才慢慢醒过来。

“半夏大人醒了?”偶尔这么帮人打理打理,感觉似乎还不错,看着半夏被他倒饬得这般受看,一股成就感油然而生。

“醒了,走吗?”活动活动身体,半夏麻利地跳下床,打开房门转头看了看顾逸轩。

“走。”起身走到半夏身后,抬脚出了门。

“嗯?你们又要走?”门口便见着梦络正与寒生一道,带着一群神兵阁的侍从们打理昨夜纷乱的花圃。

“少阁主!”众侍从见着顾逸轩,纷纷向其行礼道。顾逸轩点点头,开口向众人道:“这花圃就麻烦各位了。”随后转头回答梦络方才的问话:“我与半夏大人去一趟杨府,早膳就不用了,待晚些时候回来,这里,就交给你把持了。”

听言,梦络当下点点头:“你放心吧,待你回来,保证花圃整洁如初。”至少这次知道向她说明去向了,梦络心中略感一丝欣慰。

“那逸轩拭目以待。”梦络总算是不再置气了,顾逸轩心下一阵轻松,笑着与她挥挥手,随后带着半夏双双离开了百艳争。

“去杨府。”上了马车,对着马夫吩咐道。

“是!”马夫应声而道,随后扬起手中缰绳,只听马嘶叫一声,拉着马车绝尘而去。

无心现在房中,打坐运功。体内的伤势依旧让她行动不便,虽然昨夜在小树林中稍作调息,但那种程度的疗伤还远远不够。

咚咚咚,正值运功重要时刻,房门外响起一阵轻微敲门声,见门窗之上倒映出的人影,无心登时有些无措。

“无心。”杨铭低沉的声音自门外传来,语气中略微带了些担忧。这都快要巳时了,怎么无心还未出来。担心无心是否有何事,杨铭这才亲自上门问询。

不行,现在功体正是非常时刻,尚不能移动半分,无心根本无法开口回答杨铭的问话。心中倍感焦急,生怕杨铭当下闯了进来。现在她正以真身疗伤,若是被杨铭看到,她的身份就完全暴露了!惊惶之中,一滴冷汗自鬓角处落下,滴落在床榻之上。

杨铭在门口站了半晌,也未听见房间里面,无心有任何回应。双手贴在门上,作势便要推门而入。无心见他那架势,更为心焦!身体忍不住一动,真气豁然逆流!冲顶而上!胸口顿时绞痛非常,嘴角,一丝殷红之血溢出。

“大人!”正在此时,一位侍从匆匆跑来,唤了杨铭一声。

杨铭方才回头,转身看向那侍从道:“何事?”双手从房门上撤下。

“神武君在门外等候,说是有事要与大人商量。”侍从如此道。

神武君……无心,杨铭双双默念一声,二人心中之感迥然不同。杨铭想着,顾逸轩定是有什么新的线索,遂即刻向侍从吩咐道:“赶紧将人迎进来,我随后就到。”说着回头看了看无心的房门,抬腿便离开了去。

见门窗上的人影不再,无心这才放心地吐了口气,继续坐直了身体,运功疗伤。方才因杨铭之举而紊乱的内息,又得从头开始调理。

一面自行调息,一面盘算着顾逸轩今日来的目的究竟是什么?难道是来向杨铭揭露她的身份的?无心仔细想了想,当即否掉了这一可能性。若是要揭穿她的身份,昨夜凭她重伤在身,顾逸轩明明可以趁势将她捉拿,今日直接送往刑部便是,何苦这般周折,将她放回杨府?无心亦是聪慧的,这些事情稍加思考便能想得透彻。

如若不是来揭穿她身份,那顾逸轩来此,究竟又是为何?看来只能自己一探究竟了。如此作想,无心加速体内真气流动,欲迅速将内息平息下来。

侍从奉杨铭之命将顾逸轩与半夏双双领了进来,待至前厅,方见杨铭早已泡好了热茶静静等待。

“神武君一早便来杨某府上,可是有何事?”杨铭希望顾逸轩能带来些新的线索。

只见顾逸轩微微一笑,踱步上前坐下,顺带将半夏抱在怀中,让他坐在自己腿上与杨铭正面相对。

“逸轩今日前来,是有一件东西欲还给杨大人。”从怀中摸索出碧玉,将之放在桌上。

“这?”杨铭看着桌上碧玉,一脸惊讶。急忙在自己身上摸寻一番,确是没有碧玉的踪迹,这才抬头看向顾逸轩道:“这碧玉,怎会在神武君手上?”

“杨大人这个问题着实是问到点子上了。不瞒杨大人,昨夜百艳争中来了一位不速之客,不由分说便与逸轩交手,这块碧玉,便是从他身上落下的。”顾逸轩缓缓而道,仔细观察着杨铭脸上的神色。

“不速之客?神武君可见到他的样貌了?”半夏闻此一问,正要开口,却突感顾逸轩抱着他的手臂陡然一紧,遂会意闭口不语。

“天色实在太暗,逸轩也未能见到那人的面容,只是他身法敏捷,出手迅猛,并且似乎略通一些碧玉的操控之法,是以一时之间,逸轩还略微处在下风。好在有半夏大人相助,方才让逸轩免于伤创。”说道半夏之时,顾逸轩刻意低下头看了看怀中抱着的白色小童。

杨铭注意到他的眼神,也低头看着半夏,眼底闪烁惊讶神色。想不到这小小的孩童,竟然也是修为颇高之人,百艳争中,当真是卧虎藏龙啊。

“之前便见这小童展露奇学,恢复了沈秋风的尸首样貌。杨某甚为惊奇,今日听神武君如此一说,没想到这孩子如此稚嫩,便有这般修为。”看着半夏,杨铭不吝赞赏之词。面对能力非凡之人,杨铭素来敬佩有佳,无论他多大年岁。

半夏听言,微微扬眉,什么小童,他的岁数足以当这小子的爷爷了。抬头看向顾逸轩,微眯着眼睛向其问道:“小子,本王可以说话了么。”

第一百二十九章 设局

“半夏大人请讲。”低下头,顾逸轩向半夏展露笑颜,轻声应道。

总算可以说话了,半夏憋了半天了,着实有些难受,想了想,遂向杨铭道:“杨杨大人。”咳咳,对着一个比自己小这么多的凡人小子叫大人,委实有些别扭。

听顾逸轩叫怀中小童半夏大人,杨铭虽然觉得有些奇怪,但也顺着顾逸轩的话,如此唤半夏道:“半夏大人但说无妨。”

得了二人的回复,半夏遂才开口说道:“杨大人是否觉得这碧玉并非什么重要之物?”否则怎会那般容易被人拿了去。

杨铭听言,脸上露出一丝惭愧之色,将碧玉小心收入手中,看着顾逸轩道:“不瞒二位,之前杨某只是将这块玉石看做案件相关的证物,并未作多想,是以在收捡之时,也不过是按照寻常的证物进行收敛。”不过现在看情况,似乎这块玉石,另有他用。

杨铭乃是一介凡人,除了觉得这玉石有些莹莹发光,与其他玉石有些外表的差别外,无法辨清其真实价值,无可厚非。

“你可知道,这块碧玉,顾小子可是心心念念得很,今日送还回来,也是想着案件尚未结清。”半夏此言,无疑是替顾逸轩在杨铭面前拉好感。

“杨某在此谢过神武君。”杨铭起身,向顾逸轩鞠躬而言。

顾逸轩即刻摆了摆手,向杨铭回道:“杨大人莫要这般多礼。其实逸轩本也想将碧玉就此收为己有。但也就是动了动心思罢了。”若是他真的这么做了,那么之后杨铭追究起来,他当如何向杨铭解释?

“对了,今日来,逸轩倒是未见着无心姑娘。”他带半夏来,便是想要来杨府确认,无心究竟如何,从入府至前厅落座,却未见到她的身影。不会是昨夜他下手太重了吧?顾逸轩心底细细回忆,应是不会,昨夜他虽未留手,可无心倚仗着碧玉的力量,定是有所防御的。

杨铭听顾逸轩问起无心,这才轻声叹道:“无心今早便将自己锁在房中,杨某去唤过她一次,却是无人回应。这着实令杨某有些担心。”杨铭如实向顾逸轩说道。

“原是如此。”顾逸轩顺着杨铭的话,微微点头,随后起身道:“既然逸轩已经来了,不如也随杨大人前去探望探望无心姑娘吧。”

杨铭想想,也好,说不定顾逸轩能够帮得上一些忙。侧过身,向顾逸轩道:“如此也好,那神武君,半夏大人,请随杨某来。”

此时房中,无心运功早已完毕,内息恢复平静,胸口也不再隐隐作痛。轻呼一口气,只见无心转身一瞬,霎时间高挑身形即刻变得娇小玲珑。

手才刚刚贴上房门,便听得门外传来顾逸轩的声音。

“希望无心姑娘一切安好,否则杨大人这担忧的神色,可就缓解不了了。”怀中抱着半夏,一路上顾逸轩实在是无聊,遂出口调侃杨铭道。

“神武君莫要拿杨某开玩笑了。”杨铭回之礼貌一笑,在无心房前停下脚步。

是他!?无心即刻认出顾逸轩的声音,心中顿时一惊。此人动作竟然如此之快,昨夜方才交手,今日便找上门来了!

这可如何是好,无心心中仓皇,双目紧盯着眼前紧闭的房门,摆出一副作战姿态。

杨铭伸手轻扣房门,再次向房内唤道:“无心,你可还好?”

半晌,方听得房内传来一声回答:“大人,无心尚好。”虽只有一声,却也令杨铭微蹙的眉头舒展开来了。无事便好,无事便好。

“无心姑娘,逸轩今早拜会杨大人,听说姑娘紧闭房门不出,恐是身体有恙,遂跟着杨大人来拜访。不知姑娘可否开门一见。”顾逸轩这番说辞,无非是在告诉无心,他今次前来,并无作战之意。

无心闻言,心中警惕稍微放松了一些。听他这话,似乎并无敌意。抱着怀疑的态度,缓缓将房门打开。门外,杨铭正对当前,其身后不远,便是抱着半夏的顾逸轩。

看着昨夜打伤自己的二人,无心眼底不禁划过一丝怨气,但眨眼间却被她收起。

“无心姑娘。”眼前,无心已不再是昨夜那身材高挑的美艳女子,顾逸轩略微低下头看了看她,面带微笑地向她唤了唤。

“神武君。”只见无心微微弗身,回了顾逸轩一礼。

“无心,今早如何这般迟才出来?”杨铭一脸担忧看着无心,将她上上下下仔细观察一番,却未见有何异样。

无心心中登时一软,见着杨铭这般担忧的模样,倒是让她想起姐姐当年,也是这般关怀之色。

“让杨大人担心了,昨夜无心有些失眠,是以今早方才起来晚了些。还请杨大人勿要怪罪。”稍稍将头低下,柔声向杨铭解释道,这神色姿态,倒是楚楚惹人怜。

“可是住得不习惯?”听闻无心失眠,杨铭出口问道。回想起来,以前无忧也经常失眠,这一点,倒也很像。不知为何,每每见着无心,总能勾起杨铭对梦无忧的回忆。对她的关心,自然更甚其他。

无心摇摇头,抬起头与杨铭四目相对,柔柔回道:“杨大人的府邸,无心住得很好,昨夜或许是因为沈秋风的案件,是以有些受惊了吧,这才未能睡着。”

想想一个姑娘家,随他去那荒郊野外遇到凶尸,的确是容易引起梦魇。杨铭眼底顿时浮现一丝歉疚。

“以后,你便莫要再跟着杨某去那荒野之中了。”否则下一次,又得让她受惊难眠。

却见无心急忙摇头,伸手拉过杨铭的一只衣袖道:“杨大人莫要这么做,无心无碍的,不过是第一次见这般场景,自是有些不适,但之后若是随大人见多了,也就习惯了。大人莫要丢下无心。”又是那双与无忧相似的眼,看得杨铭根本毫无反抗之力。

杨铭见状,无奈点点头,回应道:“那下一次,若还是这般害怕,来找杨某便是。”

“好!”得了杨铭的应许,无心重重点了点头,脸上浮现一抹笑容。

顾逸轩与半夏在一旁将这一切看在眼中,相视对望一阵,灵识传音即刻在二人间开启。

这丫头的演技可真是逼真,差点连我都信了。半夏嗤笑一声,对顾逸轩道。

这可着实有趣的紧,看来逸轩将无心放回来的主意,是下对了。他本来就好奇,这无心与杨铭之间究竟有着怎样的关联,如此看来,定是不会让他失望的了。

你小子这是恶趣味,好好看着杨铭吧,莫要让他被这小丫头玩儿死了。半夏对顾逸轩看戏的态度极度不耻。原本只要将碧玉好好拿了便是,顾逸轩这小子非得讲什么仁义道德,寻了个理由将到手的宝贝又送到别人手中,这可叫他一顿不爽。

半夏大人莫要气恼,可好好看看好戏吧。他将碧玉送还回来,除了为避免之后杨铭因案件找他麻烦以外,还想看看,无心究竟还会有何动作。就昨夜的交手看来,无心是会使用碧玉的,而且使用的极为顺手。想来是用了一段时间了。

这块碧玉,她究竟从何得来,又能利用碧玉做些什么?碧玉为何会落在之前死亡的乞丐手里?无心与案件中的那些尸体,究竟有无关联?这些谜团萦绕在他脑海之中许久,他需要无心为他一一解开。

“杨大人,碧玉逸轩已经交还给你了,这一次,还请你好好收捡,莫要再被人拿了去。”顾逸轩故意在无心面前将碧玉的下落讲出,就是要看看她之后会有何反应。

却见无心不过抬头看了看他,随后将目光转移到杨铭身上:“杨大人,神武君怎会说将碧玉交还给你?碧玉不是本来就在杨大人身上吗?”

不得不佩服,无心这反应,当真是无懈可击,顾逸轩嘴角勾起,一抹饱含深意的微笑浮现面上。

杨铭闻言,转身向顾逸轩保证道:“神武君大可放心,这一次,杨某定当好好保管。”

“这么说起来,杨大人是否得好好彻查一下,此次盗取碧玉的,究竟是谁?”话音落处,顾逸轩将眼光从无心身上扫过。

无心闻言,背脊登时发紧,挺直了看向杨铭,等待他究竟作何回答。

只见杨铭眼神一敛,面色顿时变得严肃,顺着顾逸轩的话,连连点头道:“神武君说的有理。碧玉既是杨某按照案件证物的方式所收敛,其藏匿之处,定只有府内之人方才有可能知晓。这盗窃之人,定是府中之人!待杨某彻查后,一定给神武君一个交代!”

五指紧握,藏于衣袖之中,杨铭最是厌恶这等偷鸡摸狗之辈,这一次,还偷到他头上。他如何能够姑息这等鼠辈!

顾逸轩闻言,出声向杨铭道:“逸轩有一计,不知杨大人可否有兴趣一听。”

半夏抬眼看向无心,心中默默为其叹息一声,丫头,祝你好运。顾逸轩这是要布局了呀。

杨铭即刻拱手作揖,向顾逸轩虚心请教道:“神武君有何想法,杨某洗耳恭听。”

顾逸轩俯身,先将半夏放下,随后一手搭上杨铭的肩膀,凑近了他道:“杨大人何不如此做……”二人用只有两人可听见的声音交谈一番。

半柱香后,二人方才分开,只见杨铭满目踌躇之色,向顾逸轩为难道:“神武君,此事,还请容杨某好好斟酌斟酌。”

“无妨,逸轩不过提个建议,至于采不采用,端看杨大人你自己的想法。”顾逸轩轻拍杨铭肩膀,如此说道。

一旁的无心与半夏皆是一头雾水,顾逸轩究竟与杨铭说了些什么?

无心心中有些无措不安,面对眼前这个神秘的局,她不知晓究竟有着怎样的风险。而半夏却是满心好奇,顾逸轩这小子又有什么鬼点子?他当是忍不住想要知道。

二人耳语完,顾逸轩再次将半夏抱起,转身向杨铭说了声:“杨大人,你若是下定了决心,届时可莫忘了叫逸轩前来做个见证。”

语甫落,遂带着半夏向杨铭告别离去。

回到马车之上,半夏抓着顾逸轩衣襟,好奇地盯着顾逸轩双眼,急急问道:“小子,你究竟和杨铭说了些什么啊?”他急切地想知晓他们谈话的详情,却见顾逸轩神秘一笑道:“半夏大人莫要急,届时,一切自会揭晓。”

第一百三十章 女偶

马车不断向前驶去,半夏坐在顾逸轩身上,撩开车帘看了看外面,却发现他们现在正走在一条不熟悉的路上。

“嗯?这不是去百艳争的路?”一脸茫然看向顾逸轩,却见他脸上浅浅笑意。

“小子,咱们这是往哪儿去啊?”放下手,半夏贴在顾逸轩身上,仰着头一脸好奇地向顾逸轩问道。

“半夏大人莫要心急,很快便要到了。”顾逸轩眼看前方,一脸神秘。

莫要心急,莫要心急。这臭小子都说了多少遍了。可总是不给他个明确的答案,半夏这心里,就像猫抓似的痒痒。

“少阁主,到了。”马夫在车外一阵呼唤。只见顾逸轩微微一笑,低头对半夏道:“半夏大人,下车吧。”

放开手,让半夏从自己身上跳了下去,顾逸轩也慢慢起身,走出了马车。

“小子,这是什么情况?”面前站着一个人,准确而言,是个精雕细琢的木偶。那是一尊女偶,身材高挑,姿态姣好。那木偶的容貌,亦是倾城之色,只是看上去,略微有些眼熟。

半夏站在木偶前,愣愣地看着她,随后摸着下巴围着她左转三圈,右转三圈。

“半夏大人可是看明白了?”顾逸轩背过手,在一旁看着半夏左右绕圈,不禁觉得有些好笑。

“这偶的容貌,有些眼熟,可我却丝毫想不起究竟在哪里见过。”脑子里有浮现出一道靓丽的身影,可也只是一道模糊的轮廓,根本看不清面容。

顾逸轩听了半夏的话,心中了然。他知道半夏想的究竟是谁,且也知晓,半夏定然想不出那女子究竟是何等面容。

不只是他们俩,但凡见过那女子的人,在回忆其容貌之时,都无法清晰想起那音容面貌。

“半夏大人,你仔细看看这尊女偶身上的衣着打扮,可是像一个人?”顾逸轩指着木偶衣衫之处,轻声向半夏问道。

“嗯,腰间绒尾,领上雪毛,这,这不是昨夜那名偷袭之人吗?!”总算是想起来了,虽然面容还是不怎么清晰,但凭着这些身上的装饰细节,半夏无比确信,这女子便是昨夜与之交手之人,无心。

“你准备她的木偶做甚?”这尊木偶雕得栩栩如生,似乎向她吹一口气便能活过来似的。

“半夏大人这可就猜错了,这尊木偶,可不是逸轩准备的。”回想起方才他向杨铭借这木偶之时,杨铭脸上那为难的神色。顾逸轩微微一笑。

“不是你准备的?那是谁?”谁还会有这功夫,给顾逸轩专门雕刻这么一尊偶像?

“此乃杨铭杨大人亲手所刻。”顾逸轩此言一出,登时令半夏震撼非常。

他指着木偶,又绕了半圈,不可置信地看了又看,最后向顾逸轩询问道:“杨铭这几日满心都在案件之上,他哪儿来的时间,雕刻这么一座精致的木偶?”

看这木偶的雕刻功底,与各个细节的精细程度。没有个一年半载是断然无法成的。难道杨铭还能预知未来?在一年之前就开始雕刻这尊木偶,只为今日借给顾逸轩一用?

想想也是不可能的事,半夏狐疑地看向顾逸轩,这小子莫不是在逗他玩儿吧?

只见顾逸轩踱步上前,仔细对着这女偶观察半晌,期间,不禁啧啧称赞。杨铭的雕刻手法当真是精妙绝伦,当是世间一绝。

“小子,问你话呢?”见顾逸轩只顾着看女偶雕像,未曾答复自己,半夏不满地拉了拉他的衣摆,催促着他赶紧给自己一个答复。

顾逸轩这才低下头,冲半夏微微一笑道:“半夏大人在回忆这尊女偶面容之时,可察觉有何异样?”

这么一问,半夏方才反应过来,刚在回忆之时,的确是无论如何也无法记起那女子究竟面容如何?只有一个大体的轮廓。

半夏摇摇头:“你这么一说,倒的确是有些奇怪,这女子的容貌长相,本王是一点都想不起来。”

可这尊木偶的面容,从五官的雕刻,到神情的刻画,却是精细无比,每一个细节都传神至极。

“这木偶的神色,半夏大人也是看见了。如此再仔细想想,连吾二人都无法清晰记得的面容,为何杨铭大人说雕刻的木偶,却能有如此精细的容貌呢?”这只能说明一件事,杨铭所雕刻的,定然不是无心!

“这木偶,不是无心。”半夏亦是想通了这一点,遂笃定而道。

顾逸轩当下点头,随后继续向半夏解释道:“想必半夏大人也看出了,这尊女偶雕刻的精细程度如此之高,所耗精力与时间定然超乎寻常。没有个一年半载是断然无法成的。但一年之前,无心与杨铭并不相识,是以这尊女偶定然不是无心。即便她们多么相似。”

既然不是无心,那这女偶有代表了谁?半夏登时不解。

顾逸轩见他一副疑惑神色,继续道:“逸轩听说杨铭大人曾经因亡妻之故,而倍感哀伤。在其故后半年,因极度思念,遂而将亡妻的姿态一一绘制成丹青,放于府中,睹物思人,以缓解自己对亡妻的思念。但随着日子渐长,光是丹青已经无法再令杨铭舒缓自己的思念之情,遂他开始着手雕刻木偶,想着有了实体的物件,方能将自己对亡妻梦无忧的思念表达得淋漓尽致。”

“所以,这便是他雕刻一年之后的杰作?”这尊女偶,便是杨铭已故之妻,梦无忧?半夏转头再次看向那尊女偶,梦无忧,与无心的姿态竟这般相像!,若是不明其中真相的人,还以为这就是同一人!

顾逸轩闻言,应声点点头,对半夏道:“半夏大人说的不错,这雕像,便是杨铭大人呕心沥血一年的杰作,刻的便是他已亡故的妻子,梦无忧。”

“可这梦无忧与无心的姿态”半夏接着顾逸轩的话,话至半途,似乎想到了什么,即刻住了口。不会吧,难道真如他所想的那样?

“看来半夏大人是猜到了。”顾逸轩微微点头:“诚如半夏大人猜想的那样,这梦无忧与无心乃是同胞姐妹,是以,其容貌姿态才会如此相像!”一语道破玄机,顾逸轩终是将这个秘密向半夏揭露了。

“杨铭可知道此事?”半夏问道,杨铭那人,心思聪颖,不会一点感觉都没有吧?

却见顾逸轩摇摇头:“半夏大人可是忘了,无心可操控碧玉,令众人对她的印象模糊不清,杨铭大人乃是一介凡人,又怎会抵挡得住碧玉的力量。”这才是令顾逸轩担忧的地方。无心摆明了是冲着杨铭去的,而杨铭却丝毫未有察觉,冲着她与梦无忧相似的面孔,对无心便更加没有防备。

说得有理,半夏闻言,点头同意顾逸轩所言。既然杨铭不知其事,那可如何保障他之安全?

“对于这尊木偶,小子,你可有何打算?”将小手放在木偶上,只见一丝真气从半夏掌心窜出,沿着木偶的身体极速上蹿。微光闪烁间,木偶周围惊现点点星晕。

晃眼间,半夏似乎看到这木偶的胸前竟然微微有了起伏,如同真人在呼吸一般。惊异抬头,看向顾逸轩,眼中带着些复杂的神色。

“小子,你”他的药灵之气竟然就这样被一尊木偶吸取,顾逸轩这小子带他来,原是早有目的!

“半夏大人见谅,逸轩如此,亦是不得已。”未等半夏讲话说完,便见顾逸轩拱手向其鞠躬行礼,诚恳而道:“想出这个方法,乃是逸轩昨夜见到无心真颜之后,方才琢磨出来。不瞒半夏大人,杨铭大人亡妻血案一事逸轩当年也有参与。”这倒是半夏万万没想到的,原来这小子与杨铭之间的渊源竟然多年之前就已经结下了。

“当年梦无忧的血案,你也参与其中?”一声惊呼,半夏的好奇心有被顾逸轩挑起,有意思,实在是有意思。

“嗯。虽然逸轩并未直接参与,但当年追查梦无忧之时,逸轩曾经出过一份力,算是有些关联吧。”顾逸轩微闭双目,依稀记得当年的自己,因初次下山,有些兴奋,发誓要行侠仗义,惩奸除恶,对这等事尤为上心热情。如今回想起当年那满腔热血的模样,的确是有些傻的。

“这倒是新鲜了,怎么你这小子,在哪件事情上都有些牵扯。”自半夏认识顾逸轩以来,这小子就掺和进各种事端当中。先是神兵阁被围困,接着又是双龙夺嫡之争,后来是傅家与孟家之间的纠葛,再后来,是异人袭击,现在又卷入这离奇案件之中,连带着还拖出了些陈年往事。着实乱的很。半夏摇摇头,手指在空中虚点着,看着顾逸轩一脸无奈之笑。

顾逸轩听闻半夏之语,亦是有些无奈,回想经历过的种种事件,自己也只能苦笑一声。

“半夏大人可就莫要打趣逸轩了。”半夏闻言,不禁哈哈一笑。总算是见到这小子不这么得心应手的时候了。这感觉,可真是无比的畅快!

好似被人压抑了许久一般,半夏寻到顾逸轩些微的不得意,便不由得开心。

“半夏大人”顾逸轩看着半夏,眼中带着些委屈的神色,不就是看到他并无所想那般顺心如意,至于这么开心?

“哈哈哈,你小子,赶紧将以前你所做的一切老实交代,如此,本王便不再取笑你。”半夏忍不住笑意,催促着顾逸轩赶紧将以前的事都交代清楚。奈何还未待顾逸轩有所表态,小小的身体便被人从身后抱起。

半夏脸色登然一变,惊呼道:“小子!小子!”两条腿不住地在空中踢着。

却见顾逸轩一脸笑意看着眼前之景:“半夏大人,容逸轩向你介绍,梦无忧。”

第一百三十一章 入套

“半夏大人,这女偶吸取了你的药灵之气方才得以如同寻常人一般行动,你作为供气之主。可随意操控她之行为。”顾逸轩看着被梦无忧木偶抱着的半夏,如是而道。

是么?半夏闻言,即刻凝神屏气,稍作调息。只见梦无忧之偶接受感应之后,便缓缓将其放下。

“这感觉倒是不错。”半夏落地之后,舒展了下身体,回头看向梦无忧木偶。嗯,不愧是吸取了他药灵之气的木偶,看上去和真人没什么区别。

“半夏大人觉得好便好。”顾逸轩看着半夏一副满意之色,不觉一笑。

“不过,小子,这女偶现在跟真人相差无遗,只要不被拆卸下来,便是谁也无法辨认得出这是尊木偶。这,你可有什么打算?”半夏可不信顾逸轩心中一点盘算都没有。

只见顾逸轩眼底闪过一丝精光,向半夏道:“半夏大人现在可是越来越了解逸轩的心思了。”不错,他的确是另有打算,否则他也不会特地向杨铭借梦无忧的这尊偶了。

“说说看,这次可别再让我等了。”半夏抱着双臂,单眉微扬看着顾逸轩,等待着他给自己一个解答。

“呵呵,逸轩定当给半夏大人一个满意的答复。”向半夏招招手,示意他来到自己身边。

“这尊偶,逸轩是想着拿来试探试探无心的。”将自己的想法与半夏和盘托出。

“试探无心?”小脸一片茫然之色。

“没错,逸轩想,若是用梦无忧来试探,说不定能让无心露出破绽,如此这般,逸轩才能够清楚地了解,无心究竟为何待在杨铭身边,她在这起案件之中,究竟扮演了怎样的角色。”于顾逸轩而言,他不过是想弄清楚,无心究竟意欲为何,在他看来,这起案件之中,无心定然是个关键人物,她对于杨铭的心思,亦是疑点重重,着实让人看不清透。遂为弄清这一点,满足顾逸轩自己的好奇心,方才想出这样一个局。

这世间,无论什么人,在面对自己至亲之人时,定会展路平日作为柔弱的一面,无心也如此。只有直击心灵最深处,方才能探得最为深层的秘密。

半夏双眼紧盯顾逸轩,这小子,算计这般深沉,当真是可怕。不由得抱紧自己,身体微微颤抖一下。

“可是,这木偶终归只是木偶而已。毕竟不是真人,你也说了,梦无忧乃是无心至亲,恐怕用不了多久,无心便会发现这个梦无忧身上的异状。届时,你又当如何处理?”半夏回头望了眼梦无忧,精致的容颜僵硬无比,根本做不得半分表情。这样一个无神之偶,如何能够掩人耳目。

顾逸轩笑了笑,踱步来到梦无忧面前,食指轻点其眉心,一道清光注入其中,片刻后,但见梦无忧脸上笑容惊现,竟与寻常人毫无二致!

“这!”真是神了!半夏惊讶地看着梦无忧在面前打着转,犹如活人一般,身形缥缈,音容自然。他活在世上这么久,第一次见到这般术法,不可思议地看着顾逸轩,啧啧称奇。

“小子,你怎么做到的?”看着半夏如此惊叹的模样,顾逸轩伸手在其头顶轻轻抚摸,一脸轻笑道:“逸轩少时对于一些稀奇的术法着实感兴趣,遂常常偷溜进玄清宫的藏书阁中偷学些这些杂耍戏法,是以习得了这等小小把戏。”回忆当年,殷曼还经常为此罚他清扫藏书阁,毕竟那些他所谓的杂耍戏法,都是被列为禁术的。

原来如此,半夏摸着下巴,不住地点点头。看向顾逸轩的目光中,掺杂了些钦赞。

“主人。”只见一旁,梦无忧向顾逸轩微微弗身,低首礼道。顾逸轩抬手虚扶一把,让梦无忧免礼起身。

“嗯?”半夏望着顾逸轩,梦无忧叫顾小子主人?这可不对吧,明明先给她注入真气的是他呀!

顾逸轩侧目瞟到半夏的脸色,手指即刻一动,只见梦无忧又转向半夏处,再次弗身有礼道:“主上。”半夏顿时心中平衡了,插着腰,毫不客气地受了梦无忧这一声。

“半夏大人可是开心了?”小脸之上,顿时露出笑意,顾逸轩知晓,梦无忧这一声,极大地满足了半夏。

“那是自然。”就是应当这样才对。扬起脑袋,一脸自豪地向顾逸轩笑笑。

“好了,既然梦无忧的偶已经激活,那咱们便该启程回去了。”俯身抱起半夏,带着他再次踏上马车,身后,梦无忧亦迈开莲步,跟在二人后面,一道上了马车。

马车之中,半夏坐在顾逸轩身上,目不转睛地看着眼前的梦无忧。梦无忧也与半夏对视,回之礼仪一笑。

虽然已经连连称奇多次,可看到梦无忧这般神色,半夏依旧忍不住再次暗自惊叹。

“少阁主,咱们去哪儿?”马夫回过头,隔着车帘向顾逸轩发问道。

只听顾逸轩轻声一道:“回百艳争。”虽然他有些迫不及待地想看看,当无心见到梦无忧这尊神似真人的偶时,会是怎样的表情,但现下还不是时候。

梦无忧现在的确看上去与真人相差无几,但真要能够瞒过无心的双眼,还得多下一番功夫才行。

“小子,这便回去了?”不去杨府吗?半夏听顾逸轩要打道回百艳争,立刻向之询问道。

“嗯。”顾逸轩点点头,回应半夏道:“今夜,杨府之中会有另外的事情要忙,既然杨大人并未派人来邀请逸轩,那逸轩便先行回府,静静等待便是。”他相信,杨铭定然会按照他所说的去做。

此时,杨府之中。杨铭独自一人待在书房之中,将碧玉在手中把玩了良久。随后迟疑地从怀中掏出一个白瓷瓶。这是顾逸轩方才与他靠近之时给予他的。

“杨大人,这个白瓷瓶你且好好拿着,里面装的,是可令人内息紊乱的药物。你将它洒在碧玉之上,届时,纵然碧玉再次被盗,那偷盗之人,也必将因内息紊乱而无法动弹。那时候,你要擒之,便是轻而易举的事。”脑海中,回想起顾逸轩在自己耳旁所说的话。手指缓缓收紧,将白瓷瓶紧紧握在掌心。

袭击百艳争的人,身上带着这块碧玉。而碧玉的藏匿之地,唯有数人知晓。方才当着众人的面,杨铭并未将自己怀疑之人的名姓道出,是因为想着给那人留下一丝颜面。现在自己独自一人,再次想起,心中便再不能平静。

虽然他之前只将碧玉当做一般证物收存,但其收存之处,他只告诉过梦络与沈巍二人,其余之人,是断然无可知晓的。

沈巍身为刑部尚书,这桩离奇之案本就交由他负责,若是他要这碧玉,开口便是,再加上依着他的个性,也定不会行此偷鸡摸狗之事。是以沈巍绝不会盗走碧玉。

那么剩下的,便是无心了。若是换做旁人,杨铭早令人将无心押下,听候发落。但她张与梦无忧相似的面孔,以及那双盈盈水眸,却着实让他狠不下心。

看着手中的碧玉,杨铭顿了顿,握着瓷瓶的手,拇指将瓶口红缨掰开,缓缓倾斜瓶身。

瓶内,透明的药液随着瓶身的倾斜而逐渐滑出。点滴在碧玉之上。

无心,你可千万,莫要再来了。心中抱着对无心的最后一丝幻想,将白瓷瓶中的药物尽数用在碧玉之上。随后收好瓷瓶,仔细把碧玉装入另一个匣子之中后,背过手,转身离了去。

“来人。”轻声呼唤,只见屋顶之上,跳下一道黑影,稳稳落在杨铭面前。

顾逸轩之前也向他说过,若是有意实施他之建议,务必着人通知他前来做个见证。

“莫要让杨府中的人传信,以免打草惊蛇,引得人怀疑。杨府周围,逸轩已经安排好了神兵阁的暗卫,只要杨大人下令,他们便会来到你身边。”顾逸轩的话萦绕耳边,犹如他本人在他身旁,亲口向他诉说一般。

“杨大人,有何吩咐?”神兵阁的暗卫果然身手矫健,自屋顶而下,竟未发出半分声响,无声无息地便来到他的面前。

杨铭从怀中拿出一封书信递于面前的暗卫,轻声吩咐道:“将这封书信交与神武君,就说是杨某采纳了他的建议。他自会明白是何意。”

暗卫俯首低头,双手从杨铭手中接过书信,小心地将其揣在怀中,干脆利落地回答道:“属下遵命!”

再一抬头,只觉一阵劲风划过面颊,方才的人影早就消失在眼前。

深夜,无心房中,体内一阵混沌炸裂开来,无心疼得在床榻之上翻来覆去,香汗淋漓。双鬓处,早已被汗水浸湿,朱唇早已褪色,剩下一片苍白。

气力耗竭,无心在无法维持掩饰之身,只见一道白光忽闪,玲珑娇小的身形顿时拉长!真身立显!

可恶,之前顾逸轩给她造成的创伤再次发作!再加上她已经很久未能吸食凡人之精气,自己现在气血翻腾,真气暴动,根本无法自控!

碧玉!碧玉!心中默念着碧玉之名,挣扎着起身,目光投向杨铭书房的方向。

现在唯有碧玉能够助她平复体内乱气,否则,她便只能再次以活物之血来稳定自己的妖力了!

蹒跚下床,一步一步走向房门前,只见一道熟悉人影倒映门窗之上!

“无心。”杨铭的声音自门外传入耳中,无心不觉一怔,急急向后退了几步。若是他现在进来,那她的伪装便功亏一篑了!侧目看向一旁的椅櫈,缓缓挪身过去,伸手握住椅背。若杨铭真是要硬闯进来,那她便顾不了那么多了。双目一闭,心中暗自下了决定。

但杨铭似乎并无进屋的意思,只是在门外静静站了半晌,随后轻叹一声,向无心道:“无心,时候不早了,早些歇息吧。”

嗯?这人深夜来此,就是为了让她早些休息吗?无心顿时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是,大人你也早些歇息。”开口回了杨铭一句,只见门窗之上,他之投影缓缓点头,随后逐渐消失在她面前。

侧头贴门听了半晌,确定杨铭已经走远,无心遂才轻手轻脚将房门打开,左右环顾后,方才提起衣裙,向杨铭书房走去。

今日顾逸轩方才提醒了杨铭碧玉的重要性,想必他定是将碧玉换了个藏匿的地方了吧。无心一面想着,一面伸手推开书房门。

推至一半,却发现书房从里面上了锁,无心嗤笑一声。防贼便上锁,这等小把戏怎会难得住她?指尖微光一闪,只听咔哒一声轻响,门锁便自内部自行打开了来。

入门后,无心顺手将房门向后一推,关了起来。环顾四周,寻找碧玉的踪迹。

来到杨铭桌案前,并未发现有什么藏匿的地方,唯有一方镇纸,一卷书册,一支狼毫置于桌上,此后再无其他。

她记得之前杨铭将碧玉收到了一方木盒之中,回头在书架上巡视一番,果然见到了那方熟悉的木盒,伸手将其扒拉下来,打开一看,果然,他这一次没有将碧玉放在此处。将木盒盖好,仔细放回原来的位置。摸着尖尖的下巴,仔细思考着。

杨铭此人收纳东西向来喜欢用盒箱,越是珍贵的,所用的盒匣越是精致。此次顾逸轩特地向他说明了碧玉的珍稀程度,想必依着他的习惯,定会将其收敛在极为精致起眼的盒子之中。

抬头继续向上搜索,奈何书架实在是太高,顶层之物着实难以看清。无心眼珠一转,腰间绒尾即刻散下,白色的尾巴逐渐拉长,撑在地面上,用力点地!只见无心就着尾巴的力量即刻升空而起!与顶处书架齐平!

“原来在这儿!”一个书架顶部,一个极为精致小巧的盒子,透过盒子缝隙能够见到莹莹绿光。

伸手将盒子拿在手上,尾巴逐渐下降,将其带了下来。待双腿落地,那抹长长的雪白绒尾再次收缩,盘在腰际。

体内的混沌撕裂之痛,在握住小盒的那一刹那顿时缓和了不少。无心打开锦盒,碧玉果然静静躺在其中。

迫不及待地伸手将碧玉从盒中拿起,单手掌心相对,缓缓吸食碧玉之中的精纯之力。

少顷,体内的混沌并未如预想之中那样逐渐平息,反而愈加混乱!胸口如同万剑穿心一般,疼痛难忍,比之方才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怎会!?呃!?”紊乱的真气不断冲击在体内各大要穴!无心双腿陡然无力再支撑,霎时间倾倒在地,碧玉也从她手中滑落,在地面上咕噜噜滚动翻转。

“啪!”书房之门被打开,随之而来的便是强劲的真气!这气息!是顾逸轩!无心疼得几乎窒息,双眼微眯看向门外,只见门口处,立着两道模糊的身影。眼皮似千斤重一般,下一刻,黑幕便降临。

“杨大人,多谢你采纳逸轩的建议。”看着眼前昏迷不醒的无心,顾逸轩向杨铭道。

却见杨铭神色复杂地盯着无心,一言不发。眼前的无心,与平日他所见到的相差甚远,但他依旧能够一眼就辨别出,这就是她。看着与梦无忧更为相似的面容姿态,杨铭转身便要离去,连看都不愿再看无心一眼。

“杨大人请留步。”顾逸轩未回头,开口唤住杨铭。

脚步即刻停下,杨铭长叹一气,无奈开口道:“神武君,可还有何事?”他之心中,失望惆怅。他多么希望方才开门之际,看到的不过是一件宁静的空屋。然而,无心的出现,却着实让他的希望落了空。

“逸轩知晓杨大人现下心中失望,但无心之事,尚且未完。”顾逸轩微闭双目,轻言而道。

豁然转身,杨铭神色似有些不悦:“神武君,现在已经明确了无心便是偷盗碧玉之人,也证实了她与这起离奇之案有着不小的关系。神武君却说无心之事,尚未了结,这有待是何意?”他已然失望,为何不给他一点缓和的时间。

“杨大人难道不好奇,为何无心会这般行事?”顾逸轩面对杨铭,缓声而道:“当年杨大人亡妻的血案,与这次的案件这般相似,杨大人难道不想弄明白,这究竟是有意为之,还是偶有巧合?无心与尊夫人容貌这般相似,杨大人难道猜不到她们之间有着何等的渊源?无心偷盗碧玉是真,袭击逸轩也是真,可这案件的主犯杨大人可有确实的证据证明,这就是无心所为?”一个个尖锐的问题毫不留情地抛向杨铭,说得他无可反驳,只能定定地站在原地。

见杨铭已然愣怔,顾逸轩也不再逼迫,缓下了脸色,向杨铭道:“杨大人。纵然你对无心多么失望,但请你暂时收起自己的私人情绪,将注意力集中在案件本身,如此,你之疑惑方能解开,你想要的答案,才能获得。”伸手在杨铭肩膀上轻轻一拍,以示安慰,亦是忠告。

第一百三十二章 带回

“神武君所说的,杨某都知晓,可……”杨铭还欲说什么,却见顾逸轩轻笑一声,随后道:“杨铭大人既然知晓,那还有何犹豫的?”

杨铭轻叹一声,缓缓将自己心中的那股失望道来:“无心曾经告诉过杨某,她亦有亲人去世,为了找寻亲人逝去的真相,遂才女扮男装进了衙门。杨某见她与已故亡妻无忧甚是相似,遂想着或许这便是天意。老天爷垂怜杨某,见杨某失去了无忧,遂才送来一个与她这般相似的无心。”话至此处,杨铭看着晕倒在地的无心,又是一阵叹惋,眼底的那股浓烈的失望,如何也掩饰不住。

顾逸轩是个聪明人,自然知道杨铭为何如此。一个与亡妻拥有相似容貌的女子,与自己亦有着相同的经历,对于杨铭而言,自然是倍加照顾的。然而今日却被他当场撞破无心乃是案件关键要人,着实令杨铭寒心,亦令他伤情。

“杨大人,逸轩有个人,想请你见一见。”或许,那尊偶,能够让杨铭重新振作起来。看着杨铭这般无望神色,顾逸轩着实有些担心。

双眼看向前方,目光无神,杨铭脸上毫无生气,面对顾逸轩的邀请,杨铭未有丝毫反应。

顾逸轩见他这般模样,无奈轻叹一声。随即转过身,向一旁的半夏摇了摇头。

看来今日是无法将杨铭带去百艳争了。

“杨大人,现在,这样的情况,你待如何?”总是这么呆立着也不是个办法。顾逸轩看向杨铭,向其询问道。

“杨某打算,将无心交予沈兄代为处置。”现在他的状态,根本无法处理无心之事。唯有交给沈巍,方才是最好的方法。

“逸轩以为,不妥。”顾逸轩闻言,即刻开口阻止道。若是交由沈巍,无心的行为将会处处受限,届时他还如何从她身上获得更多的线索。

“如何不妥?沈兄乃是刑部尚书,这些离奇案件的主审人,无心交给他,最适合不过。”杨铭对上顾逸轩的双眼,一字一句向他道。

“杨大人莫不是忘了逸轩方才所说,今夜,只证明无心姑娘乃是盗走碧玉之人,是昨夜偷袭逸轩之人,可并无法证明,无心姑娘与这些离奇之案有关啊。”顾逸轩如此道。

杨铭闻言,微微愣了愣。随后向顾逸轩道:“若要说起无心与这案件的关系,头一案件中,那名在东郊身亡的乞丐手中,为何紧紧握着碧玉不放?无心为何要在沈秋风尸身被发现之后,窃取碧玉,暗夜偷袭神武君?”这一切,总不会是巧合。

“即便那乞丐手中握有碧玉,在还未查清那碧玉为何会在其手中之前,莫要妄下定论。杨大人,你这可是关心则乱啊。”看来无心这丫头,对杨铭此人的影响不小。

“神武君,杨某不明白,你为何现下如此维护无心,明明她是攻击你的人不是吗?”寻常人,在确定袭击自己的人身份后,都会迫不及待地将至正法,以平己愤,而顾逸轩却并非如此,这令杨铭觉得惊异。

只见顾逸轩轻微摇头,回答杨铭道:“逸轩并非维护无心,而是站在旁观者的立场,向杨铭大人提出最为中立的建议。”他想要知晓无心做事的动机,他想要了解所有事情的来龙去脉,是以,他一定会保证无心不会因此绑手绑脚。

“是吗。”杨铭瞄了顾逸轩一眼,对他的解释,半信半疑。

“逸轩所言,皆出自肺腑。”一双眼中,尽是一片赤诚。

“好吧,就听神武君之言,无心,杨某不会将她交给沈兄。只是,杨府她是待不得了,杨某当真不知应当如何面对她。”轻摇头颅,杨铭无奈背过手,踱步离去。

“他怎么走了?”半夏蹦跶上来,看着杨铭离去的背影,又转头看了看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无心。就这样把这姑娘留在这儿?不管了?

顾逸轩低头看着半夏,开口解释道:“想来是不知道该怎么应对吧。”就让无心这么躺在地上也不是个事儿,顾逸轩走上前,俯身将其抱起。

“半夏大人,走吧。”轻唤半夏一声,顾逸轩抱着无心便向府外走去。

“你要将这丫头带回百艳争?”这小子当真是什么人都敢往回带!

“嗯?有何不可吗?”杨铭已经明确说了,无心不能再待在杨府,衙门她是回不去了,而今除了百艳争,他当真想不出比这更合适的地方了。

“呃”似乎,也没什么不妥,半夏一口气憋在喉头,什么话也去说不出来。

“行,你说怎么做,那便怎么做吧。”半夏不再多话,反正是顾小子的地方,他想带什么人回去,便带什么人回去。只是届时若是梦络丫头有什么意见,他看这臭小子要怎么收场。

抱着看好戏的心态跟在顾逸轩身后,一蹦一跳地随着他上了马车。

“呃!”待无心醒来,只觉胸口处似乎被人抡了一拳一般,疼得有些喘不过气来。稍微动动身子,体内的乱气登时四处乱窜,五脏六腑更是如同万箭穿刺一般!

翻转身体,手软软地搭在一床棉被之上。人也随之倒下。

棉被?她记得自己在昏迷之前,是在杨铭的书房之中,现在,这里,是哪里?挣扎着撑起身子,环顾四周,映入眼帘的却是一片陌生的景象。

毫无熟悉之气的房间,柔软的床褥,诺大的房间略显的有些空荡。

“你醒了。”一道轻柔的女声自一旁传入耳中,循声望去,只见一位清丽佳人伫立一旁,手上拿着一块被拧干的毛巾,笑意盈盈地看着她。浅色青衣称得她愈加出尘脱俗。

南星温柔地看着无心,见她一头冷汗,随即上前用毛巾轻轻擦拭着她的面庞。

清醒的香气自南星袖口处拂过无心面庞,这气息,并非凡人所有。无心一闻这气味,便知南星身份非常,不顾身体的疼痛,一手抓住南星纤细的手腕。眼中泛起激动的神色,颤抖着声音向南星道:“你也是妖族之人?”

南星手上动作微微一顿,低头对上无心的一双眼,继续为她擦拭着汗渍,轻声道:“姑娘既是同族之人,怎会这般狼狈?”

无心闻言,愣怔一番。没想到这看似文文静静的女子,说话竟然如此一针见血,让她根本无从回答。

“娘子,你这话说的,让这丫头怎么回你。”孩童般稚嫩的声音传入二人耳中。语气间,藏着一丝暗笑。无心抬头,不远处,一道小小的白色身影蹦跳而来。

无心不觉一惊,方才是她听错了吗?这孩子,是上次与她交手的白衣小童!他方才,叫眼前这个姑娘作什么?娘子?

察觉到无心惊愕的眼神,南星不觉一笑,转头向半夏回道:“夫君说的是什么话,南星说的是事实不是吗。”

不是她听岔了,眼前这二人,当真以夫妻相称!

“你们”瞠目结舌,无心看了看半夏,又瞅了瞅南星。满脸的不可置信。

“无心姑娘,勿要如此惊讶。”顾逸轩进入房间的一瞬间,便看见到无心这般惊讶之色。不禁出声调侃道。

“你!”见着顾逸轩,无心一时激动,顿时起身,奈何体内剧痛难当,方才立起未多时,便又是一阵瘫软倒下。

“无心姑娘莫要激动。”抬手间,真气缓缓注入无心体内,助其平复那翻涌的内息。随着精纯真元不断灌注体内,身上的剧痛逐渐消散,无心苍白的脸颊,慢慢恢复了血色。

片刻后,间无心的神色已经恢复如常,顾逸轩方才缓缓撤了手,运功平息。

“你……咳咳……”身体舒爽了不少,虽然四肢乏力,但好在不再作疼,在南星的搀扶下起身,靠在床头,无心侧目看向顾逸轩。

“是你,在碧玉上动了手脚。”不是疑问,而是肯定。她清楚地记得,昏厥前,门外那两道人影。其中一个,便是顾逸轩!

“不错,是逸轩给的药剂,让杨大人帮忙滴在了碧玉之上。”干脆利落地承认,无心之昏厥乃是自己计划之中的事情,丝毫不推脱。

“呵!你倒是认得很快。”无心冷哼一声,一脸冷色看向顾逸轩,此人既然这般算计,还将她从杨府带到这个地方,究竟有何目的。

“逸轩对于自己所作的事,向来不逃避。”微微低头,顾逸轩寻了个座椅落座,与无心双目齐平而视。

“你将我带到这个鬼地方来,究竟要做什么?杨大人可知道?!”与顾逸轩的悠然自得相对,无心可是耐性全无,面对这样一个城府深沉的人,她着实不知应当如何应对。心下有些惶恐不安。

顾逸轩抬眼向南星示意,只见南星拿了那方毛巾,便翩然退下,临走前还转身轻言道:“神武君,这孩子的根基尚不稳定,你可莫要下重手伤了她。”看在同为妖族之人的份上,南星还是不希望顾逸轩与无心下狠手,遂才出口提醒一句。

“南星姑娘放心,逸轩自有分寸。”礼貌地向南星回之一句,这才让南星放心地离开了房间。

“嗯?梦络丫头没跟你一起过来?”方才见到顾逸轩的时候,半夏就觉得有些奇怪,按理说,顾逸轩带了个姑娘回百艳争,梦络丫头应当极为好奇才是,怎到现在都还没有露面?

却见顾逸轩无奈一声轻叹,向半夏道:“梦络她,现在正与寒生在花圃之中整理。”之前的花圃,在神兵阁侍从们的打理之下,已然恢复了整洁,可要重现往日奇花异草各自争艳的景象,还需要一些时日,梦络与寒生现下正在为着这件事而苦恼不已。适才她不是没有拦下顾逸轩询问无心之事,只是花圃那边实在太过纷乱,是以她还没来得及细问详情,便被寒生拉着继续讨论花圃重建一事。如此一来,倒也是件好事,省得他这边事情还没了,梦络那头便又炸了。届时两面起火,他倒是真不知应该先处理哪一头了。

半夏听到顾逸轩的答复,回想方才他路过花圃之时,听见梦络与寒生热烈讨论的声音,当下点头:“原来如此,我说方才梦络丫头在花圃里忙什么呢。”

再次将注意力拉回道无心身上,顾逸轩开口,回答她方才之问题道:“无心姑娘,这里乃是百艳争,你之前来过的,这里可不是什么鬼地方。”方才那片正在修理中的花圃,也是因你的到来而不得不重新修建。顾逸轩在心中默默补上最后一句。

“这里并非我所熟悉的地方,你们两人与我是敌非友,不是鬼地方是什么?!”看着顾逸轩,无心理直气壮地顶了回去。

半夏见状,脸上怒色顿现,这丫头简直就是不可理喻!她作为偷袭之人,夜袭百艳争,连句抱歉不说也就算了,还说这里是鬼地方,简直让人无法忍耐!

眼见半夏小手真元凝结,即将出手之际,却被顾逸轩一把抱起,双臂环在半夏身上,禁锢住他欲出招的双臂。

小子!松开!你干什么!灵识传音骤然响彻耳中,顾逸轩能够感受得到半夏此时的愤懑。随即出言安慰道。

半夏大人,莫要冲动,无心姑娘不过是一时心急,没了耐心,你又何必与她一般计较呢。

只见小小的身体不断扭动,一双大眼狠狠瞪着无心。手上的真元却是听了顾逸轩的话,逐渐散去。

“无心姑娘,逸轩知晓你现在心绪不定,情绪不佳,遂方才的话,逸轩也不作计较。”怀中半夏已然放弃了挣扎,乖乖地被他抱在怀中。顾逸轩看着无心,眼底渗出丝丝寒凉之意。这倒是令无心背后一阵发寒,娇躯略微一抖。咬着牙不再说话。

“对了,无心姑娘方才问道,杨铭大人是否知道你在此处。”提及杨铭,无心的注意力登时集中起来,急切地看向顾逸轩,等待着他下一句话语。

看无心这副翘首以盼的样子,顾逸轩倒是有些不忍心将杨铭的话讲与她听了,思忖片刻,轻咳一声后,方才缓缓而道:“杨铭大人将无心姑娘托给逸轩照顾,是以逸轩才会将姑娘带回百艳争。”

“你骗人!”顾逸轩话音方落,便听得无心一声惊叫反驳:“杨铭他……”一时激动,竟然连尊称也省了,直呼杨铭其名。

“无心姑娘为何认为逸轩在骗你?”戏谑地看着眼前的无心,他倒是真想听听,无心究竟会有何说辞。

“杨大人与我都有亲人故去,为了找寻亲人逝去的真相,杨大人答应我,让我留在杨府,依照杨大人说一不二的个性,是决计不会在答应我之后,又将我托给旁人。”整理好自己的思路,无心无比明晰地分析道。

这丫头说得倒是头头是道。灵识之中,半夏的声音回荡其间。顾逸轩想了想,随即向无心回道:“哦?无心姑娘与杨大人之间,竟还有这等渊源?”既然她自己都开口了,不妨就从无心口中套一套,看能否可以得到一些有用的线索。

顾逸轩这一激,倒是让无心顿时失了防备,急忙开口道:“没错,这是杨大人亲口跟我说的!”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杨大人可有向你详细说明当时的情况究竟是如何的?”顾逸轩微眯双眼,半夏在其怀中微微缩了缩,这小子,每次这副表情,准没什么好事儿。

无心也不傻,如此明白的探问,如何不明白。随即住了口,一脸防备地盯着顾逸轩。

啊,被发现了。顾逸轩心中默念一句,换来半夏一声毫不客气地嘲笑。

小子,吃瘪了吧,让你算计人家。这小姑娘也不是傻的。被半夏好一顿讥笑,遂才放过他。

“咳咳,无心姑娘,你可还记得,你昏过去之前,是在杨大人的书房之中,那时你手里还拿着碧玉。”顾逸轩换了个话题道。

顺着顾逸轩的话,无心脑海之中浮现出另一道身影,没错,晕厥之前的另一道身影,便是杨铭。

见无心沉默不语,顾逸轩知晓他是回忆起来了,遂接着道:“无心姑娘,你偷盗碧玉,夜袭百艳争之事,已经被杨大人所知晓了。之前他因与你相似的过往接纳了你,对你亦是信任的,奈何这一次,你之举动着实让他伤了心。”其实若非无心这张神似梦无忧的面孔,倒也不至于让杨铭如此寒心。无心此为,不仅是让杨铭觉得信任被背叛,更是玷污了他亡妻在其心中的高尚纯洁的形象。是以杨铭方才无法原谅无心这般行径,也不知应当如何面对无心。

听了顾逸轩的话,无心亦陷入沉默,原来是因为这样,他方才让顾逸轩将她从杨府带走。呵,呵呵!杨铭,你以为这般,我就会放过你吗!?做梦!?

无心的脸上,浮现一丝诡异微笑,顾逸轩与半夏看在眼中,双双对视一望,看来,又有新的戏码要上演了。

第一百三十三章 急信

数日后,无心身上的伤势已好的七七八八,行动也更加自如起来。

清晨起床,见时候尚早,想着反正也没什么事儿,便偷溜出去到杨府看看。

说起来百艳争内总共也没多少人,顾逸轩对她似乎并不看管,她在这里想做什么便做什么,倒是颇有些逍遥自在。

若非她尚有要事需查,现在恐怕早就瘫在百艳争中,动也懒得动。

“小子,你就这么放纵她?”半夏一面啃着南星给他的果子,一面向顾逸轩问道。

却见顾逸轩面带微笑:“半夏大人莫要拿逸轩寻开心了。瞧您这话说的,倒像是逸轩与无心姑娘间有什么似的。”

“你们能有什么,八竿子打不着一块儿去的人,纠结这些琐碎做甚。”半夏白了他一眼,将手中的果子啃得七零八落的。

“呵呵。”听到半夏的吐槽,顾逸轩忍不住无奈一笑,却在下一秒,又听到一声询问:“不跟上去看看么?”半夏实在好奇,这个女子究竟要去哪儿?看她那副鬼鬼祟祟的样子也知晓,她要去的地方,定是明令禁止不得入内的。

本来以为顾逸轩会带他一同去看看,奈何顾逸轩只是摇摇头,轻声道:“无需跟去,她无非是去找杨大人罢了。”

“你怎知晓?”见顾逸轩一脸了然于胸的神色,半夏仰着小脸看着他道。

拂袖转身,向前厅走去,顾逸轩一面走,一面说道:“无心本就与杨铭有着一些说不清的关系,会去找他也是理所当然。”

臭小子,又瞎显摆,半夏低头嘟囔一句,随即又跟在顾逸轩后面哒哒哒跑去。

“小子,小子,你就不好奇,那丫头和杨铭之间到底有什么纠葛么?”小短腿快速翻动,跑到顾逸轩前面,转身面向他,背着走,一面走一面冲顾逸轩问道。

“逸轩当然好奇,也很想知道他们二人之间有着怎样的恩怨情仇。”看杨铭的神色,似乎连他自己也不怎么清楚与无心的纠葛究竟为何,这才是他的最感到有意思的。

好奇?半夏停下来,歪着头望着顾逸轩,他怎么没看出来顾逸轩有好奇的意思……

见半夏停下了脚步,顾逸轩也收了步伐,立在原地。

“半夏大人如何这般神色?”笑着弯腰,在半夏白嫩软糯的脸上捏了捏。嗯,手感真是极好的。

“本王只是在想,你小子当真心思难测,本王活了这么多年,鲜少见到你这般深沉之人。”

绝大多数时候,顾逸轩都是笑脸迎人。就算遇到危急时刻,也是一样从容不迫。

按理来说,像他这般年纪的年轻人,大多像梦络丫头那般,很难将情绪控制得这般恰如其分。哎,许是这臭小子天生早熟吧,否则怎会在如此年纪,便这般内敛沉稳。

“逸轩就当作这是半夏大人的夸赞之辞吧。”顾逸轩与半夏平视,微微一笑,随后用力将其抱起,带着他一同去往前厅。

“夫君,神武君。”前厅内,南星正忙着准备众人早膳,见顾逸轩抱着半夏前来,抬头便向二人道了声安。

“娘子~”拖长了尾音,半夏见着南星便向她伸出手,要她抱。头上的小白芽也微微地前后打着颤,尤其可爱。

见着他这般粘人的小模样,顾逸轩与南星对视一笑,也只有在南星面前,半夏方才能有如此孩童的一面。

将早膳整齐地摆上桌,南星这才从顾逸轩怀中将半夏接过。

“夫君与神武君方才讨论何事?这般热络。”南星青葱手指拨了拨半夏头顶的小芽,轻声问道。

顾逸轩撩起衣角落座,开口向南星回答道:“也并非什么重要的事。不过是半夏大人对逸轩有些小小的评价。”

“哦?什么评价,我也要听!”梦络一来就听到这一句,心下一阵好奇,急急来到顾逸轩身边坐下,双手撑着头望向顾逸轩,满脸期待。

“噗。”梦络脸上,全是整理花圃之时不小心沾上的污渍。一双秀眉中间被一道黑色污迹遮挡,乍眼看去,还以为这般美好的姑娘怎就生了一道一字眉,鼻头下方,两道八字黑迹显著,看上去,着实趣味非常,令人忍俊不禁。

“哈哈哈,梦络丫头,你这是挖煤出来了吗?哈哈哈哈哈!”半夏毫不客气地放声大笑,指着梦络的脸道。

南星怕梦络尴尬,赶紧将半夏的手包在自己手心,收了回来。看着梦络的脸,自己也忍不住一阵轻笑。

“嗯?怎么了你们?作何这般看着我笑?”水眸微睁,一脸不解地看着眼前这些笑作一团的人。

顾逸轩见她这般懵懂可爱模样,心下一软,看向她的眼中满是柔情。伸手轻轻为她擦拭面部的污迹,轻声道:“你不是和寒生整理花圃吗,怎弄得这般狼狈模样?”

南星从身上拿出一块干净的手帕递给顾逸轩,让他帮着梦络将脸上的黑渍清理干净。

梦络低头看了看手帕已经全然脏污掉,登时睁大眼睛,伸手在自己脸上又摸了摸。这一摸,才擦干净的脸上又多了几道黑色污迹。

顾逸轩无奈,只得伸手将梦络的手牵过,展开其手心,果然,手指尖处全是黑色,将手帕攥成一团,一点一点仔仔细细地为她将手指上的赃污清理完后,方才放下梦络的手。

“你呀,白白净净的一张脸,弄得跟个花猫似的。”顾逸轩将脏手帕叠好,放入怀中。看着梦络白净的脸,满意一笑。

“我没注意嘛,方才寒生不小心打翻了东西,这些污渍应当是我上去帮忙的时候蹭到的。”微微耸肩,梦络冲着顾逸轩眨巴眨巴眼睛。

“好了,梦络妹妹一大早便帮忙整理花圃,也是很辛苦了。用膳吧,否则这饭菜都凉了。”南星寻了个椅櫈,将半夏放下,着手为其布起菜来。

“对了,神武君,昨日傅小姐那边传来消息,希望你能与她见上一面,看样子似乎很急的样子。”用膳期间,南星向顾逸轩说道。

傅怀桑来消息?想必是极为重要的事了,顾逸轩心中暗自记下。待用完早膳后,便即刻起身欲离去。

半夏见状,也急忙推开了饭碗,跟在顾逸轩后面蹦跶着走了。

“娘子,为夫与顾小子去去便回。”冲着南星挥了挥手便转身离开。

“他们俩什么时候关系变得这般好了?”梦络咬着筷子,单手撑着下巴看着二人离去的背影。

“许是相处久了,便发现了一些共通之处吧。”南星侧目看了看梦络,低头接着吃饭。

哎,顾逸轩这几日总是这么匆忙来去,她本还想跟他说道说道,让他借点人手给她用用呢。自从影卫被天问悉数屠尽,她现在手下已经没有人帮忙收集情报了,如此下去,她如何了解天问的行动?想了想,也只有顾逸轩能够帮忙,向他借一点人来用用,想必他是不会拒绝的。

听梦络一声叹息,南星以为她是想念顾逸轩了,遂抬头冲她笑了笑,轻声安慰道:“梦络妹妹莫要难过,神武君不过是出去办事,待他回来,你便能与他细话相思了。”

梦络闻言登时双颊绯红,低下头扒拉着碗里的米饭,小声道:“南星姐姐你说什么呢。”其实南星所说的,一部分也戳中了梦络的内心。她的确是有些想顾逸轩了,最近她的脑海中经常会出现一些模糊的片段,她能够感觉到,那些并非什么愉快的记忆,但似乎极为重要。她试着去回想,却无济于事。想告诉顾逸轩,但近日他总是来去匆忙,再加上她正与寒生忙着重建花圃之事。这一来一去,倒是将这件事一天天地向后推到了现在。

“南星姐姐”梦络抬眼看了看面前的南星,或许南星能够帮忙也说不一定。

“嗯?怎么了?”梦络的呼唤,令南星即刻抬起脸,温柔看着她。

心中仔细掂量一番,梦络愣了愣,随后轻轻摇了摇头,向南星回道:“嗯,没什么”此事,还是找顾逸轩商量好了。

既然梦络不愿意说,南星也不强求,微微一笑,低头继续用着早膳。

马车之上,顾逸轩与半夏分坐两边。双双闭目养神,待马车停下,二人便利落起身下车。

平安早早便候在门口,见了顾逸轩即刻迎上来,拱手弯腰行礼,随后道:“神武君,大小姐在正厅等候。”侧身让出一条路,带着顾逸轩与半夏进了府。

正厅内,傅怀桑手中拿着一份信函,满面愁色,踱着步子来回打转。

“大小姐。”平安的呼唤传入耳中,傅怀桑立刻抬头看向前方,只见顾逸轩迎面而来,心中的不安顿时缓解了不少。

“怀桑姑娘看来是遇到了棘手之事。”仔细观察傅怀桑脸上的神色,又看了看她手中紧攥着的那封信函,想来傅怀桑的焦虑,便是来自这封信吧。

“神武君。”即便事情紧急,傅怀桑仍然礼数周到,拂身行完了礼,方才开口向顾逸轩道:“神武君说得不错,怀桑着实遇到了些难题。”

将手中信函交予顾逸轩,看着他拆开细细阅读之后,继续道:“沈秋风被害一事,惹得沈家上下皆不太平。他本是沈家期以重望的户部尚书候选人,世家之中各个家长皆对他报以厚望。都指着他接过户部尚书一职后,继续给世家谋取福利。奈何他现在逝世,导致沈家的期望落空,气急败坏,是以闹得七大世家皆不得安宁。”

傅怀桑话语方落,顾逸轩也将书信都阅览结束,事情的始末缘由他已经悉数了解了。沈家因失去沈秋风而导致失去了对户部的掌控,从而沈家家主大为光火,将一腔怒气都撒在刑部办事不力身上,对刑部尚书沈巍几经施压,闹得沈巍近日也是头疼不已。其后在查询过程中知晓,发现沈秋风之人乃是杨铭,更是胡乱将罪名硬扣在杨铭身上,说是杨铭胡乱插手刑部之事,致使沈秋风被牵连受害。

现在,沈家家主已经带着人前去了大皇子府,欲向齐宇恒讨个说法。这才让傅怀桑担心不已,生怕齐宇恒会听信沈家臆想之词,为难杨铭。

第一百三十四章 暴露

此刻杨府,杨铭正好用完早膳,自己待在书房之中钻研案件,方才待了半个时辰的样子,便听得门口一阵响动。杨铭的书房离府门有些距离,隔了这么远都能听到府门口的声音,可想而知门口究竟有多大的动静了。

打开书房门,朝外面呼唤一声:“来人!”一众侍从匆匆赶来,看着杨铭恭敬而道:“大人。”

抬眼看看府门的方向,杨铭向侍从问道:“外面发生了何事,怎这般吵闹?”

侍从抬头顺着杨铭的目光看去,面露为难之色,愣怔了半晌,方才缓缓回道:“杨大人,这门口的动静,您不用担心,待会儿便消停了。”

侍从的神色有些奇怪,似乎并不想让他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杨铭瞥了他一眼,随即迈开脚步向府门走去。

“杨大人,杨大人!”紧跟在杨铭身后,侍从面色仓皇,这可了不得了,若是让杨大人看到门口的架势,依着大人的性子,怕是要出大事!

杨府门口,一大群人围成一个半圆,将大门围住。半圆之中,几个陌生大汉凶神恶煞,背抗大刀咚咚地踹着,发出阵阵闷响。

“杨铭!给老子出来!”

“对啊!出来!别藏头藏尾的像个缩头乌龟!”

粗声大呵,引得众人纷纷耳语议论。

“这些人是谁啊?”

“不知道啊,一大清早的就围在此处,大呼大叫的。”

“杨大人这是摊上事了呀!”

谁都不认识这几个大汗究竟姓甚名谁,也不知为何在此大喊大叫。众人围在此处,像是看戏一般,等待着杨铭会有何反应。

良久,大门内部方才有了响动,门,缓缓而开。杨铭跨步走了出来。

“你们是什么人?在此闹事,意欲何为?”杨铭昂着头,挺直了身板站在众人面前。

“你就是杨铭?”一个大汉气势汹汹,冲上来对着杨铭问道。

“正是。”轻点头颅,杨铭承认道。

“就是你胡乱插手,爱管闲事,才会害得我家少爷丧了命!兄弟们,抓起来!狠狠地打!”只见大汉狠狠啐了一口,握住背后大刀,挥舞着便朝杨铭砍去!

杨铭不过一介书生,挥刀动粗他向来不是对手,只得急急避开。

“放肆!京城乃是天子脚下重地,岂容尔等狂妄之辈随处撒野!”踉跄向后退了几步,被侍从自身后稳稳接住,杨铭站定,脸上怒色立显!铿锵有词地对着几个大汉怒声而道。

“我呸!你他妈害死我家少爷之时,怎没听你这般振振有词!你们这些个读书人,都是这般虚伪龌龊!该死!”大刀又是一抡向空,大汉眼眶龇裂,卯足了全力举着大刀,向杨铭迎头劈下!

身后其余之人见状,纷纷上手,将杨铭身边的侍从一个个拎开,一脚踢到一边,几个人将杨铭团团围住!

避无可避,杨铭环顾四周,届时刀光闪烁,杀气逼人。眼底立显一丝寒意,面上断无惊惧之色。

“小子!纳命来!”避不过了!杨铭双目紧闭,等待着疼痛降临。

“呀!”只听半空之中,一声惊喝而下,围着杨铭的大汉们纷纷抬头而望!一道纤细靓影惊现空中,腰际之处,九条绒尾立显众人眼前!

“九尾狐!是九尾狐!”人群之中,有人认出了那纤影的真身,即刻大叫!众人纷纷抬目而望,面露惊色!

只见九条绒尾如同利刃一般,扎眼横扫包围着杨铭的那几名粗糙汉子。

哐当几声,几把大刀应声而断,人也被击飞好几里!

“啊!”强劲的力道击在腹部腰际,几名大汉登时甩飞了出去,背部撞上不远处的石壁之上,眨眼间便失去了方才的气势,尽数趴在地上,哀嚎不已。

“你没事吧?”绒尾收回腰际,无心落地看向杨铭,将他从上到下细细打量一番,嗯,身上并无血腥气息,看来是无事。杨铭可是她的猎物,其余的人想要抢,那还得问她同不同意。回首看向趴在地上的那几名大汉,眼神中杀意立显。

“慢着!”杨铭看出了无心眼底的杀机,即刻出言阻止。他绝不可能让无心在他面前杀人!

“妖族!妖族!杨大人竟然与妖族有交集!”不知是谁,在人群中大喊一声,引得围观之人的注意力悉数集中在杨铭身上。

在大睿,虽然妖族的存在人尽皆知,但人族对妖族的抵触,是长久以来积累下来的,根本无法扭转,是以当人类看到妖族时,第一反应,便是将其划在敌方之中,对其的敌意尤为浓烈。

杨铭现下当众被无心所救,自然会引得众人怀疑猜忌。

“你,跟我走!”无心见身份已然暴露,这里自然是不能久留的,上前抓住杨铭的手腕便要带他走。却被杨铭用力甩开!

“你走吧。”杨铭撇过脸,根本不看无心一眼。转身便要回府,却听见身后,无心大呵一声:“杨铭!你真不跟我走?”

杨铭脚步一顿,头也不回地继续向府内走去,待进府,向侍从吩咐一声:“关门。”大门便缓缓关上。

无心见状,低头不再言语。半晌,方才挪步欲离开,才走了几步,便觉得前路被人挡了去。一抬眼,只见方才围观的人群,纷纷围上来,挤得水泄不通。

这些人,神色不太对。周围的人,眼中满是杀意,与自己方才同样的眼神。哼,不自量力,妖元顷刻翻腾,腰际九条绒尾再次散开,如同开屏一般!强劲妖气自尾间散出,震慑四方。这些人不过是凡人,在妖气的侵袭之下哪里还能站得住脚!眨眼间便震飞无数,与方才那些大汉一样,趴在地上哀嚎不断。

回头看了看身后匾额上,杨府二字。无心冷然一笑,杨铭,这是我送你的第二份大礼,你且好好收着吧!原本今日来,只是想看看杨铭究竟在做什么,她好做下一步的打算。谁料到却被她见到这么一出。思来想后,觉着也是个机会,遂才冒险现出真身相救。

今日之后,杨铭便会被安上勾结妖族的名声。届时,他之官路,将举步维艰!杨铭,当年你牺牲姐姐换来的职位,今日我就要你亲眼看看,自己是怎样失去的!

冷哼一声,无心脚尖轻点,眨眼间消失在众人面前。

这一边,傅家之中,侍从匆匆来报,傅、顾二人不得不暂时停下双方的交流。

“怎么回事?这般匆忙?”只见吉祥看了看傅怀桑一眼,面色焦急道:“大小姐,方才有人来报,说是杨大人在自家府门口被人袭击了!”

“你说什么!?”傅怀桑惊讶起身,满目忧色,抬腿便要向外走去。事关杨铭安危,傅怀桑实在是顾不得其他。

顾逸轩见她这着急的模样,即刻抬手,拦住傅怀桑的动作。

“神武君。”面色焦急地看向顾逸轩,示意他让出道路。却见顾逸轩微微摇头,敛起笑意向傅怀桑正色道:“怀桑姑娘现在不能去。”

“为何?”若是平日的傅怀桑,在听到顾逸轩此番言论之后,定会沉下心来好好思忖一番。可现下,关心则乱,她根本无法静下心仔细思考。心头一阵纷乱,头脑也不怎么清楚。满心只想着想去杨府看看杨铭,确认他是否无事。

顾逸轩看她这心急如焚的样子,轻叹一声,指尖在其要穴之处微微一点。

身体中,一股热流瞬然划过,将自己紊乱的心绪微微平复。渐渐的,傅怀桑恢复了素日的冷静。

“冷静下来了吗?”傅怀桑的神色不再像方才那般张惶不安,顾逸轩这才轻呼一口气,压了压她的肩头,让傅怀桑再次落座。

“多谢神武君。”心绪已然平静,傅怀桑向顾逸轩低头致谢。

“方才怀桑姑娘的问题,还需要逸轩为你作答么?”他指的,便是阻止傅怀桑前去杨府的理由。

只见傅怀桑微微摇头,缓声而道:“不用了,怀桑已然知晓神武君之所想了。”她是世家中人,现在沈家才广发世家信函,告知各个家主,自己对杨铭之不满。这个当头,若是她亲自前往杨府,免不了落人把柄,遭到世家一致排挤,届时,别说是撑起傅家了,就连她自己都难保。是以她不能去,即便她的心中焦急如焚。

顾逸轩知道傅怀桑是个聪明人,定能明白他之想法,是以定能做出正确的决定。

“怀桑姑娘若是信得过逸轩,便让逸轩代你前去杨府谈个究竟吧。”心上人有了麻烦,傅怀桑的心情顾逸轩十分理解。为了让傅怀桑稍作宽心,顾逸轩遂毛遂自荐,主动开口向傅怀桑如此道。

“那怀桑,便谢过神武君了。”微微拂身,傅怀桑心中对顾逸轩感激不已。

“不过举手之劳,怀桑姑娘莫要如此多礼。”顾逸轩虚扶一把,脸上笑意再次浮现。

“至于沈家这边,还请怀桑姑娘多多留意。”现在沈家不过是找个发泄口,以宣泄自己措施掌控户部的愤懑,对杨铭并不会造成实质性的损失。纵然沈家家主找上穆天拓,也左不过是一顿抱怨,他们最直接的目的,还是想向穆天拓讨一个承诺,承诺这户部尚书的位置,依旧留给他们沈家的人。

在这些世家家主眼中,唯有利益方才是他们追求的根本。只要能得了户部尚书的位置,谁做,又有什么区别。少了一个沈秋风,沈家便找不出第二个人了么?

心底默默地嗤笑一番,看来这沈家的家主,也是精明得很啊。

“怀桑定当仔细留意,一旦有什么消息,怀桑会在第一时间着人向神武君汇报的。那杨铭大人那边……”说到底,傅怀桑依旧无法安心杨铭那边的处境。

为了安抚傅怀桑,顾逸轩开口保证道:“怀桑姑娘放心,杨大人那边,有逸轩看着,定不会让他受到半分伤害。”

第一百三十五章 前奏

杨府外,七七八八地躺了一地的人,方才无心的攻击对于凡人而言实在是太过迅猛,根本无力承受。待顾逸轩到达杨府门口,不禁有些惊吓。

“半夏大人,这……”地上的人,皆毫无生气,就连呼吸也是微弱至极。顾逸轩低头与半夏眼神交汇,眼底忧色至深。

半夏见状,即刻上前,指尖真元汇聚,轻声一呵,幽幽真气散向地面众人。仔细探索片刻,方才放下手指,招式瞬间收起。

“如何?”顾逸轩站在一旁静静候着,见半夏收了势,方轻声询问道。

只见半夏眉头紧蹙,轻轻摇了摇头,向顾逸轩道:“不行,这些人身上的精气,被人抽干了。”

被人抽干精气,这并非寻常人的手段。顾逸轩闻言,心中有了答案。

无心……心中低声念出这个名字,顾逸轩心中无比确信,今日无心早早便出了门要来杨府,时间上委实是吻合无误,再加上这些人身上的气息……

半夏继续检查众人身上的伤势,每个人的胸口处,都有一道被什么东西刮过的痕迹,轻微的血痕便是精气被抽出的地方。

将掌心贴近这些人的伤口之处,细细感知,这股气息,乃是九尾狐一族的妖气。看来这些人都是受了九尾狐妖气的冲击。

“呃……”远处,城墙脚下,一声闷哼随风传来,抬眼望去,只见一个彪形大汉正颤抖着身体,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奈何体力实在不支,方才起身,便又倒了下去。

脚尖微微点地,白影一闪,眨眼间便来到了大汉面前。半夏抬头看着他再次拼尽全力站起,随后又轰然倒地。这一次,他力气耗尽,再无余力起身,趴在地上沉重喘息。

小小的手放在大汉头上,真气缓缓注入其体内。大汉只觉体内一股强劲之气打通体内各大要穴,方才还无力的四肢,现下又充满了力量一般。

“别动。”见大汉脸上喜色顿现,身体微颤,双手撑地便又要站起,半夏手上力道骤然一猛,将其牢牢压制在地。

别开玩笑了,他之所以浪费真元在此人身上,是为了让他有气力回答他的话,可不是让这个傻大个将力气又用在这笨拙的四肢上。果然,这四肢发达的人,头脑不中用。心中暗讽一句,回头看向顾逸轩道:“小子,过来。”

只见顾逸轩身影一闪,下一秒便出现在半夏面前,蹲下身,看着这个大汉。

嗯,衣料优良,衣服裁剪也得体,再加上这衣服上的纹绣,乃是上品中的上品,看来不是平常人家能够穿得起的。背上的这把大刀嘛…顾逸轩将大刀从他身上取下,仔细打量一番。虽说材料与打制手艺不如他神兵阁,可放在这市面上,也是上乘之品。手指摸着刀把处有一道不寻常的纹路,着眼看去,刀把顶部,刻了一个沈字。

沈家的人……顾逸轩眉头紧皱,想不到这沈家的人竟然找上门来了?那方才在傅家,那侍从所说的杨铭在自家门口被人袭击,乃是沈家人所为?

“小子,怎么了?这刀可有什么问题?”看顾逸轩拿着这把刀看了半天,半夏不禁有些奇怪,这把刀上有什么秘密么,让顾小子看得这般仔细。

“呃!”半夏掌下,那个大汉见眼前二人似乎身手不凡,也不敢多说什么,本想装聋作哑就这么默默地待在一边,奈何半夏掌下的力道似乎又大了几分,让大汉忍不住轻哼一身。

顾逸轩的注意力这才又被拉了回来,蹲下身,将大刀放在一边,对着大汉道:“这位兄弟,我有些事想请教一二,还请兄弟你如实回答可好?”侧目向半夏使了个眼神,示意他将掌力稍微撤一些。半夏会意,这才向上抬了抬手掌。头上的压迫终于消散,大汉眼底精光一闪,即刻翻身而起!半夏未料到此人这般不知轻重,身手慢了半拍,遂向后撤了撤,由着他起身。

只见大汉得意一笑,转身便要离去,却不出三步,便又觉气力耗尽,再次倒地不起。

“这小子,浪费我的真元。”半夏半眯这一双眼,一脸不屑地看向前方摔了个狗吃屎的粗犷汉子。顾逸轩看他这副模样,深表同情。

“半夏大人辛苦。”回应一句,顾逸轩轻笑着上前,抬手将那大汉的一条腿拉起,拖回了方才的地方。

罢了,反正再给他传输真元也不过是浪费而已,不如以灵识传音,直接问话来的方便快捷。如此想着,顾逸轩指尖符印骤显,伸指一刻,便将那道符印注入那人天灵之中。

你是谁?低头看着那名大汉,眼底寒光闪烁,令人背后生寒。

大汉咽了咽口水,想要开口,却发现,自己已经无法出声。

我,我叫阿大。鬼使神差地回应着顾逸轩,连大汉自己都觉得惊奇,原来不用出声,也可以与人交流。

那么,阿大,你可是沈家的人。毕竟此人背上背着刻有沈字的大刀,这一点,顾逸轩不得不问。

这…阿大额上冷汗岑岑,他不知晓应当如何应答,若是承认了,那便是给沈家蒙羞,依着世家的势力他恐怕不死也残。

哎,顾逸轩心下轻叹一声,这些世家中的属下,他是着实觉得可怜又可悲。拼死卖命的是他们,苦活脏活是他们,就连被擒后,受人折磨的也是他们。若是这些人能够成事尚且还好,如若是像这个大汉今日这般,不但事情没做成,还落入他人手中,面对他人的问责,还得思前想后自己的后路当是如何。一个不小心,若是暴露世家的信息,他们还得承受来自世家势力的报复。

现在乃是灵识传音,你之话语,并不会被他人听到,当可放心大胆地说。顾逸轩开口向大汉说道。他当然知晓此人的顾忌是什么,为了让其安心,顾逸轩将现下的情况一五一十地向大汉说明清楚。

环顾四周,见这附近也就只有眼前的二人,大汉仔细想了想,仍旧安心不下,迟迟不肯给顾逸轩一个回复。

顾逸轩一声叹息,眼中浮上一丝失望神色,对着半夏道:“动手吧。”只见半夏抬手间,白光一闪,顿时将那大汉击晕在地。

拖着那大汉来到马夫身边,将其丢给马夫道:“将这个人,送至大皇子府,就说是我派人送去的。”沈家家主不是在大皇子府向穆天拓讨承诺么,那正好让他辨认辨认,这是否是他沈家之人。

随后将一道卷好的信纸方才马夫手中,凑近他轻声吩咐道:“让一个暗卫跟你一起去,你俩好好观察大皇子府中,沈家家主见到此人的神色,届时再向我报告。”

马夫双手接过信纸,小心地放入袖口之中,随后向顾逸轩拱手行礼回道:“是。”此后便将大汉甩上马车,驾车扬尘而去。

“小子,方才有件事忘了告诉你。”半夏瞥了眼地上这些毫无生气死尸,对顾逸轩道。

“半夏大人请讲。”顾逸轩将地上的这些尸体都仔细看过一遍,确认了没有生还者,心中暗道一声不妙。

“这些人的精气,皆被九尾狐一族吸食殆尽。”这些人的胸口处,都留有一道奇异的血痕,这痕迹只有九尾狐一族的绒尾方能造成。

“半夏大人可在这些人身上,感应到了其他的气息。”方才来时,顾逸轩亦有以气查探,在其过程当中,他发现了一道极为熟悉的气息。与花圃大战那夜的气息,极度吻合。

半夏闻言,这才仔细再次感知一番,果然如同顾逸轩所言,还有其他的气息!

登时抬头与顾逸轩四目相望:“你是说,无心!”半夏此刻方才回想起来,无心今早的确是要来杨府来着。

想不到这个丫头伤势刚好,便在光天化日之下就行这般惨绝人寰之事!还是当着杨府的面!无心究竟想要做什么?!半夏看着一地的尸体,心中有些慎得慌。

顾逸轩顺着半夏的话点点头,环顾四周,不觉忧心而叹:“半夏大人,杨府这一次,恐怕真的要不太平了。”

杨府门外一地的尸体,光是这一景象,便能成为惊动整个京城的人命大案!这件事,杨铭纵然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无心此举,无疑是将杨铭推进了深渊。再加上之前那离奇之案,与沈秋风一案,不但世家之人容不得杨铭,就连平民百姓亦是容他不得!

吱呀一声,只听得杨府内一阵响动,大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一个侍从探出头来瞅了瞅,见到顾逸轩的身影,即刻出了来,急急迎上向顾逸轩开口道:“神武君,原来是您来了。”

“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指着身后一地的人,顾逸轩向其询问道。

却见侍从哀声一叹:“神武君快些进来吧,若待这些人醒来,恐怕又是一阵风波了。”

待这些人醒来?这侍从是不知道这些人都已经死了吗?半夏惊愕抬头,看着顾逸轩,却见他脸上的神色愈发的难看。

“小子,这……”半夏欲言又止,根本不知道现下这个境况,应当如何处理,只能向顾逸轩求助。

“不瞒这位小哥,这些人,已经无法再起来了。”顾逸轩神色肃穆地向侍从说道。

无法再起来?这是何意?侍从偏过头,将面前一地的人打量一番:“不对啊,方才倒下的,明明就只有城墙下那几个彪形大汉啊,怎么这些人也倒下了?”回忆当时的情况,侍从倍感惊奇。

想来是无心在此之后,又攻击了剩余的这些人吧。顾逸轩心下断定,无心这么做,就是为了给杨府制造更大的事端,如此才好将杨铭推上风口浪尖。但她这么做,却着实过分了些。

“这位小哥,可否让逸轩二人进去与杨大人好好叙谈。”不知杨铭是否知晓自己家门口发生了这么大的事。

“是,神武君请随小的来。”侧身将顾逸轩二人迎进府,随后,带着两人一路走向杨铭的书房。

第一百三十六章 开篇

“杨大人,神武君来了。”侍从在外轻轻敲了敲门,只听门内一声轻响,杨铭从里面走了出来。

“神武君,你来了。”眼底青色一片,一看就是未能休息好,想必是为了无心偷窃碧玉一事。

顾逸轩上前道:“杨大人,逸轩今早在傅家听闻你在自家府邸门前被人攻击。可有此事?”听到傅家二字,杨铭微微一愣,随后又回复往日神色,向顾逸轩点点头道:“不错,确有此事。”

“可否将详情讲与逸轩一听。”杨铭随后便将方才发生的一切悉数告知顾逸轩。

“原来如此,没想到竟是无心护你周全。”却也将你推入漩涡之中。心中默默补上最后一句,顾逸轩感叹不已。

听顾逸轩一言,杨铭默不作声。诚如顾逸轩所言,无心的确护了他不被攻击所伤,这一点,杨铭尤为感激。

“神武君说的不错,无心她,的确护了杨某周全。”方才那些人,气势汹汹,若非无心出手,恐怕他早已被乱刀砍死了。

听杨铭方才所言,无心只是打伤了那几个持刀壮汉,而那些平民却是并未有所损伤。那府门那些遍地横陈的尸首,又是因何故使得无心动了手?

“妖族身份暴露,那些人恐怕对无心丫头”半夏喃喃自语,却是点醒了面前二人。

是啊,他们都忘了,妖族与人类之间,本就存在隔阂,无心当众暴露妖族身份,确是隐患重重。想来那些人定是欲对无心做什么,方才招致无心反杀。顾逸轩心下了然,半夏此言,倒是将他之疑惑,解答完全。

而对于杨铭而言,心中担忧无比。虽然他对无心失望,但是她若是因自己的缘故,而遭受他人攻击,他亦无法心安。

“神武君,无心她,不会出了什么事吧?”脸上担忧之色难掩,杨铭与顾逸轩对视一眼,急急踏出书房之门,向府邸门口大步跨去。

“杨大人!”侍从见杨铭此般行动,心下顿时一惊,连忙紧随其后。

杨铭尚还不知现下府邸之外究竟是一副怎样的景象。就在方才,门口又聚集了一大帮人,围在府邸门口,声势比方前更加庞大。若是杨铭此刻出去,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呢!

顾逸轩见那侍从的神态,即刻闪身上前,挡在杨铭面前。侍从见状,当下松了一口气,立身一旁静静候着。

好在有神武君在,否则他还真不知道应当如何应对了。

“杨大人,你现在是要作甚?”面对顾逸轩,杨铭开口回答道:“神武君,杨某甚是担心无心,还请神武君让一让,杨某只需要去确认一下无心是否无事。”眼底的担忧溢出眼眶,顾逸轩盯着杨铭看了半晌,轻叹一声道:“杨大人,无心当是无事。”否则那倒地不起的,便不会是现在地上那些人。

“何以见得?”见顾逸轩这般肯定,杨铭反问其道。对于顾逸轩挡在身前这一举动,杨铭直觉事情有些不对劲。

杨铭是个聪明人,他已然发现了事态有所不对,顾逸轩也无法再瞒下去。沉吟片刻,方才抬头看向杨铭,缓声而道:“杨大人,有件事,逸轩须得提前向你只会一声。”未免杨铭看到门口景象毫无心理准备,顾逸轩决意向杨铭说明当前状况。

“小子。”正欲开口,只觉衣角被半夏狠狠一拽,低头看去,半夏面色有些不对,遂低声问道:“半夏大人,怎么了?”

只见半夏向他伸出双手,顾逸轩随后俯身将其抱起,让他覆在自己耳边。

“小子,门外有些不对劲。”方才他便感应到,门外的人气越发凝聚,看来是围了不少的人。想想门外那一地的尸首,必将引起轩然大波。

顾逸轩也意识到情况的严峻,即刻抬头看向杨铭。面前这位大人尚不知晓自己现在究竟处于怎样一个危急的处境,依旧一脸茫然。

“神武君,究竟出了什么事?还请据实告诉杨某。”见顾逸轩的脸色越发的凝重,杨铭心中的不安即刻升至最高。他迫切地想要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何顾逸轩会有这般神色,为何他心中会如此忐忑。

“杨大人,实不相瞒,你当下的处境,尤为令人担忧。”瞒是瞒不住了,顾逸轩只能将自己与半夏在府外所见的一切悉数告知杨铭。

知晓真相的杨铭当即愣怔当场,他万万没想到,无心竟然会杀了那些人。

“你确定,是无心所为?”难以相信,回忆无心在杨府待的那段时间,他实在无法想象,那个在自己面前那般惹人怜惜的无心,竟然出手这般狠戾!

顾逸轩点点头,正色严肃地向杨铭道:“那些尸首的身体上,皆有一道九尾狐特有的血痕,其招式气息逸轩确认过,的确是无心无疑。”笃定的态度,让杨铭心中的侥幸瞬间化作泡影。

“杨某,知晓了。”既然无心能够这般容易地杀人,那么之前的命案,她亦能轻易办到。想不到,自己案件之中的首要嫌疑人,竟然就在自己眼皮底下。

“杨大人莫要太过难过。”顶着与亡妻相似的面孔,却做出这等让人无法接受之事,换做是他顾逸轩,恐怕也一时之间无法消化,更何况是杨铭。黯然的眼神印在顾逸轩眼中,他现在亦不知晓当怎样安慰杨铭。只能轻拍其肩头,以示安慰。

“杨某的确难过,但更多的,是失望与愤懑。”杨铭轻轻摇了摇头,轻叹一声,随后抬眼对上顾逸轩道:“神武君,走吧,该面对的,终归还是要面对。”即使知晓前方等待他的,乃是无穷无尽的深渊。

他这个吏部尚书的位置,世家之人可还等着要呢,此次这件事,他们定会煽风点火。势必欲将他这一介寒门上来的人,从现在这个位置上踢下去。

“杨大人无需担心,逸轩定会倾力相帮。”顾逸轩亦是明白,杨铭现在究竟面临着什么境况,他现在能做的,就是竭尽所能相助。

“多谢。”杨铭轻声言谢,微微俯首向顾逸轩道。随后二人一道打开了大门,双双跨出大门。

“诶,来了来了!”杨府大门缓缓打开,围在门外的众人见杨铭从里面出来,纷纷将目光集中在他身上。

“杨大人!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这些人,为何都趴在地上没了气息?!”不知是谁,对着杨铭便是一阵厉声诘问。

一石激起千层浪,此人厉色一问,将众人的情绪悉调动起来,纷纷附和道。

“是啊!杨大人!这些人都是在您的府邸门口横死。您是否应当给个交代!?”

“是啊!是啊!”

“这可都是人命啊,必须给个解释!”

声讨之音此起彼伏,众人情绪尤为激动。

半夏在顾逸轩怀中,双手捂住耳朵,这些人的声音实在太大,吵得他头疼得很。

顾逸轩见此阵势,偏过头看了看杨铭。他担心,杨铭会因此而受到影响。

好在看他的神色,似乎还算平静,顾逸轩这才有些放下心来。回头看向前方这些群众,忽然瞄到一抹熟悉的身影。

傅卿卿?虽然她换了寻常的衣衫,轻纱掩面,可那身与旁人格格不入的高雅气质,在人群之中尤为显眼。顾逸轩一眼便将她认了出来。

他不是说了,让她别来杨府吗?只见傅卿卿与顾逸轩对上视线,慌忙低头,从人群中悄悄撤了出来。

“半夏大人,劳烦你帮逸轩一个忙。”方才傅卿卿离去之时,顾逸轩见到她身后跟着两个人。那二人神色匆匆,一看便是有所企图的,顾逸轩不放心,遂让半夏去探探。

“你说吧,要本王帮你什么忙?”半夏倒是答应得爽快,拍了拍自己小小的胸膛,向顾逸轩道。

低头在半夏耳边低语一番,将一切交代清楚,随后弯腰将半夏放下,任他而去。

“各位!”待众人声音逐渐消了些,杨铭方才开口。见杨铭发了话,众人的声音方才小了些,纷纷抬头看向杨铭,等待着他下一番言辞。

“杨某府邸出现这等重大命案,是杨某的失职。此事杨某会秉承圣上,交由刑部处理。在调查期间,杨某会配合刑部调查,待查出真相后,定会给大家一个交代!”一番话,说的铿锵有力,正义凛然。在场众人听后,纷纷点头称是。如此处理方法,倒是合乎常理,只见众人微微点头,纷纷讨论道。

“如此这般,倒算是处理得公正。”

“杨大人,您说得可是真的?”

“杨某所言,句句属实。若是杨某有徇私之嫌,各位尽管批判便是。”杨铭这般公正无私的态度,令众人纷纷叹服,方前对其的敌意与愤怒,也骤然缓和了不少。

“杨大人,若是此事查清与您脱不了干系,又该如何?”又是这令人生厌的声音,顾逸轩皱着眉头在人群中找寻,却未能发现那说话之人。

杨铭闻言,亦是有些不快,此人摆明了就是要当众令他难堪。

“若是杨某无法洗清嫌疑,那杨某会自行向御上请命,罢黜杨某官职。”虽然心中不爽,但此番承诺还是要给出,以安抚民心。

“这次,涉及的可不止一条人命,杨大人以为罢黜官职便能轻松地抵过这十数条人命么?”那声音不依不挠,似乎定要将杨铭逼上绝路一般。

“是啊,这官职怎么能和人命相提并论呢?”群众的注意力总是会被某些人所左右。方才还纷纷赞同杨铭的作法,现在又被人给带到另一条思维上。

“杨大人届时,是打算以命抵命么?”一语话落,如闷声落雷砸在众人心中。

这人是在逼杨铭去死!浩然正气瞬间爆发,天地为之变色,但见气场震荡,真气横扫四方,面前众人被这等强悍气势所震撼,纷纷闭上了嘴,方才那讨人厌的声音,总算是消弭了。

第一百三十七章 起伏

震撼真气强劲扫过,众人纷纷用手抵挡在面前,待强风平息后,方才放下双手。惊魂未定地看向杨铭的方向。

“抱歉,方才顾某一时未能控制住。”顾逸轩微笑着看向众人,脸上虽然和气迎人,可眼底却不见丝毫笑意。

顾逸轩进京不久,群众对他的了解并不深,也无多少人认识他,遂看着他,并不知晓此人究竟是何身份,也疑惑为何此人能与杨铭并肩而站。

“杨大人,这位是”有人指着顾逸轩,向杨铭问道。方才的那道强风便是由这个人发起的,看来能为不小,众人对顾逸轩登时有些敬畏。

眼睛横扫面前众人,顾逸轩心中不觉暗讽一声,人呐,终归是有些欺软怕硬的。非得以强势相对,才能获得片刻安宁,着实令人有些不齿。

“这位,便是神兵阁的少阁主,皇上亲封的神武君。”杨铭侧过身,向众人朗声介绍道。

“原来他就是神武君啊!”顿时,这群人又炸开了锅。

“我听说神兵阁的阁主早年便将自己儿子送往虚尘宫去了,常年未在身边呢。”

“虚尘宫?那不是修道高人的聚集之地么?”心下一阵羡艳,虚尘宫收徒的标准向来高,能进去就已然是超凡之资了,跟何况是常年在虚尘宫中修行之人。

“他不应该在虚尘宫待的好好的吗,怎么又回京了”人们对于他人的闲事逸闻总是这般八卦。

“咳咳。”只见顾逸轩轻咳一声,这才让众人的稍微安静了一些:“诸位,既然杨大人已经向诸位表明了自己的态度,还请诸位相信杨大人可好。杨大人自上任以来,向来克己奉公,因此方才得了圣上赏识,从一介寒士坐上了吏部尚书的位置。”此时,将杨铭寒门出身在众人面前强调一番,自然会引起他们之共鸣,对于杨铭而言,有益无害。

果然,众人听闻顾逸轩之言,态度有了些微的变化。

“是啊,杨大人本与咱们是同样的出身,是最能体会咱们老百姓疾苦的。这些人命,依我看啊,定是有人要找杨大人麻烦的。”

“没错!我刚才就觉得奇怪,哪有人会在自家府邸门口做这种事。”

“你可拉倒吧,刚才就你吼得最厉害!”

看看,人心就是这般不稳,顾逸轩见此情况,不住地摇头,侧目看向杨铭,只见他的脸上,也未见什么喜色。想来是对这些人,也倍感无语吧。

好不容易,围聚在杨府门口的人才渐渐散去,顾逸轩与杨铭再次回到府中。

“杨大人,你可还好?”杨铭的神色是着实的难看,顾逸轩见他这般,忍不住关心道。

“无妨。”杨铭摇了摇头,思忖片刻后,方向顾逸轩道:“神武君,这件事,杨某会按照方才在百姓面前承诺的,向圣上秉奏此事,并将之交与刑部处理。”

顾逸轩赞同回道:“逸轩也认为如此甚好。只是交由刑部之后,沈巍大人不可作为主审之人。”沈巍与杨铭的关系,朝堂之中人尽皆知,若是沈巍接手,免不了会被人说有包庇之嫌。

“那,神武君可有何主意?”顾逸轩略微思考片刻,随后与杨铭道:“此事,不如交给二皇子来办。”

“二皇子?!”杨铭没想到,顾逸轩竟然要齐慕笙接手此事:“为何?”他想不透,论公论私,齐慕笙都没有充足的理由可以接手,顾逸轩是如何想到要让他来

看着杨铭一脸迷茫的神色,顾逸轩微微一笑,开口向其解释道:“杨大人可是忘了,齐二哥可是承诺过,要帮你查出当年你之亡妻梦无忧所牵涉的血案。”

这个承诺,杨铭一直谨记在心,他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方才选择与齐慕笙合作的不是吗?

“此事,杨某铭刻心间,丝毫不能忘却。”如实将自己的想法向顾逸轩述说。

“既然齐二哥答应过,那他自然要兑现他之诺言不是吗?”再者调查这一案件既能够与刑部多打打交道,与沈巍好好拉进感情外,还能向杨铭展示自己的诚意,一举收获两名尚书的忠诚,岂非一石二鸟么。顾逸轩心中便是如此打算,他就是要让齐慕笙借着这件案子,将自己的基础打牢,唯有这样,方才能够快速变得更强,在短时间内达到能与世家之力抗衡的地步。

顾逸轩一言,倒是将杨铭有些说动,只见他低着头,手指在下巴上轻轻摩挲,仔细思考着顾逸轩的话。

“可是二皇子当真会同意这么做?”他翻来覆去思考良久,这次的命案非同小可,既有妖族之力掺和,恐怕二皇子惜命,并不愿意为他冒此风险。

“杨大人这便是低估齐二哥了。若杨大人是担心妖族之力,那大可放心,齐二哥身边还要逸轩的师姐白衣雪紧随身边,白师姐的修为与逸轩不分上下,自然可保齐二哥周全。是以无需担心齐二哥会因危险而推拒此事。”相反,依他对齐慕笙的了解,他当是十分愿意接下这档事的。

“既然神武君如此肯定,那杨某便先行道谢了。”有皇子出手,想必不会有人敢糊弄,相信一切真相很快便会水落石出。

“无需言谢。”见杨铭拱手俯身,鞠躬而道,顾逸轩了连忙向其行了回礼。

“那逸轩便先行告退,这几日,杨铭大人就好好准备给御上的奏折吧,切莫随意出门。”否则被无心逮到落单的机会,便不会像之前那样,只是用死尸来攻击杨铭了。

不过无心当是不会做这等无聊至极的事情吧。顾逸轩心中默默补了一句。

“神武君之言,杨某已然记住了。”杨铭既然这么说了,那他也不再多言。

不知半夏那边,究竟如何了。想着方才让半夏跟着傅怀桑,他得跟去看看。以半夏现在的修为,若是持续的时间太久,恐怕对他有所不利。

“神武君慢走。”侍从将顾逸轩送至门口。躬身向他辞别。

“将这些尸首都清理了吧,任其放在这里,终归是不太好的。”顾逸轩看着满地的尸首,向侍从吩咐道。

“神武君说的是,小的这就派人收拾。”侍从点点头,微笑着向顾逸轩回道。

“哦,对了,收拾完后,记得通知刑部来取,仵作还需要验尸。”一番话落,再想想,似乎也已经交代完了。

“是的,小的定当照办。”神武君的安排如此妥当,杨大人可真是有个顶好的伙伴。侍从对顾逸轩可是佩服的紧,尤其是方才他一气横扫震慑众人之后,更是对他格外的崇拜。

“神武君可还有什么交代的?”侍从看着顾逸轩,轻声问道。

“暂时应当是没有了。你先去办这两件吧,若是杨府上有什么事需要逸轩帮忙,派人来花无间便是。”说完,摆摆手便离开了去。

半夏方才所去的方向,究竟是何方?四处张望,也未见到熟悉的影子。这么找无异大海捞针。捏了捏眉间,拈指提元,指尖处,真气顿化成像。

影像之内,映出半夏雪白的身影。

傅怀桑掩面离开,匆忙间转入了一道小巷,方才跟踪其后的两个人亦跟着闪了进去。

半夏在后面盯着那两人,只见他们从袖中突然抽出一把明晃晃的刀,加快了脚步向傅怀桑冲去!

不好!半夏心中暗道一声不妙,脚下生风,急急跟了上去!他原想这两个人当是世家中人派来监视傅怀桑的,没成想他们竟然要傅怀桑的命!好歹毒的心肠!

前方乃是一面高墙,傅怀桑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竟然走到了一条死巷之中。

“哈哈哈!这可是你自己找死!”身后,一道猥琐男声传来,傅怀桑转身看去,两道黑色人影逐渐映入眼帘。

这两个人,自她出府后不久便跟在自己身后,傅怀桑是知晓的。她道定是世家中人派来的监视,遂一开始也并未怎么注意,直到方才,在杨府外,她无意中瞥见二人身上的那道寒光。心中一惊,这才意识到,这两个人,恐怕不是监视,而是杀手!

孟知秋。心中默默念出这个令她咬牙切齿的名字。如此阴险狠毒的手段,定是孟知秋所为!

“哟,这小娘子还挺凶,这双眼睛就想要冒火一样!”其中一人向傅怀桑靠近,脸上挂着不怀好意的笑。

傅怀桑向后退了几步,背脊已经抵上了身后的高墙。

“啧啧啧,这小娘子长得很水灵啊,就这么杀了可惜了,不如嘿嘿嘿,跟哥哥好好快活快活,就当是哥哥给你的最后礼物可好!”淫邪的笑容配上如此恶心的话语,当真是令人作呕。

“诶!你打我干什么!?”只听砰地一声闷响,方才那猥琐之人头部被人给了一个暴栗!猛然转头看向自己的同伴,一脸怒色!

傅怀桑略微一惊,但警惕依旧高提,将目光向后移过去,只见另一道黑色人影走上前来,其面容逐渐展现眼前。

这人,倒是长得俊俏。轮廓分明的面庞,冷峻的眼神,面上毫无表情,冷冷地瞥了眼自己的同伴,轻蔑而道:“收起你脑子里面那些废料,速速了结此女回去交差!”

说着,冷冽的目光扫向傅怀桑,手上匕首翻转,在空气中划出道道银光。

“我去,我说你这人这般没趣的吗?我他妈好不容易接到这么一单,还是个漂亮妞,你能不能行行好让我哎哟!”未等他说完,胯下便受了重力一击。

冷面男子收回腿,看着那人满地打滚的嚎叫,道:“我说了,赶紧了结了回去交差,你要是管不好你下面那玩意儿,我不介意帮你废了它!”

半夏在暗处,看着这样令人称快的一幕,险些就要拍手为那位冷面老兄鼓掌喝彩了。若他的目标不是傅怀桑的命的话。

傅怀桑看着眼前这冷面男子,背脊有些发寒。这人身上的杀气实在太重,着实让人感觉不太舒服。

刷刷两声,是刀刃划破空气的声音,冷面男子将刀把紧握手中,刀刃向着傅怀桑,疾势冲上!

此人来势汹汹,身后有是一墙绝壁,傅怀桑根本避无可避!

眼见着刀刃便要没入纤体之中,绝境之际,霎那间,一道白光闪瞬而过,直击刀刃之上!

砰,一声清脆声响,轻微烟尘扬起,傅怀桑只觉眼前一晃,再回过神来,自己已经在巷道的另一头。离方才背靠着的高墙,相距数里。

“你身手不凡,却用来对付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女子,当真是浪费这一身武艺!”稚嫩的声音在整个小巷之中回荡,冷面男子骤然转身,寻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登时愣怔当场。

第一百三十八章 底细

冷面男子没想到,有着这般身手的竟然是个白衣小娃娃,着实令他意外的很。

“小孩儿,这没你的事,闪一边去。”方才还在抽搐的猥琐男子,颤抖着双腿站在冷面男子身后,叫嚣着向半夏吼去。手上的匕首随着手臂挥动,不断划出凛冽的白光。

额头青筋顿时冒起,这臭流氓,叫谁小孩儿?!小手结印,全力一掌直向猥琐男子!

“躲开!”冷面男敏捷向旁躲去,顺便伸腿往同伴的胸口狠命一踹,只听‘啊’的一声惨叫,一道黑影飞向小巷另一边。

方才猥琐男站立的地方,赫然一个大坑!想不到这个小孩儿的力量竟然如此强劲。冷面男看了看半夏,又瞅了瞅他身后的傅怀桑,眉头一皱,收起手中的匕首,转身攀墙而上,逃离了小巷,待其身影消失,未过多时,便见一道铁链自天而降,缠上猥琐男的腰,一个用力,便将他也带离了此处。

“呵!跑得还挺快。”半夏见二人逃走,也不再追击,转身看向傅怀桑,只见她一脸沉静地看着半夏,脸上丝毫诧异惊惧之色也没有。

这丫头倒是胆子大,竟然在这里一言不发地看了许久。半夏打量傅怀桑一番,心中对她的评价尤其高。

“半夏大人,辛苦你了。”不远的巷口处,一道颀长挺拔的身影投射进来,抬眼看去,只见顾逸轩正笑意盈盈地看着巷中二人。

“臭小子,你可算是来了,方才那些人你看到了吗?”既然顾逸轩来到了暗巷,那他一定也看到了方才那番打斗,依着他的个性,想必已经将那二人的容貌记清楚了吧。

果不其然,顾逸轩在听闻半夏的询问后,轻轻点点头道:“逸轩自然看清楚了,不过他们二人的底细,还得让赵胖去查一查。”看方才那两人的招式,穿着,以及说话的口音,顾逸轩断定,他们并非世家中人。那么他们究竟来自何方,又是为了什么来刺杀傅怀桑呢?

“怀桑姑娘,你受惊了。”顾逸轩走上前去,向傅怀桑轻言安抚道一声。

只见傅怀桑微微拂身,随后看着顾逸轩道:“多亏这位半夏大人出手相助,怀桑感激不尽。”听顾逸轩叫这白衣小童为半夏大人,傅怀桑亦随之叫道。

半夏摆摆手,一脸轻松有余的模样,道:“无妨无妨,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看着半夏这小大人的模样,倒的确是有些好笑,顾逸轩的嘴角勾起一道细微的弧度。

“不知怀桑姑娘可否知晓,那二人究竟为何行刺于你?”现在,他对这二人追杀傅怀桑一事,毫无头绪,更是想不出什么好的理由,只能开口向傅怀桑直接发问。

只见傅怀桑轻摇头颅,随后小声而道:“这二人,怀桑着实不知。看他们的穿着并非世家众人,可能是江湖之上的人士吧。”仔细回忆方才的场景,傅怀桑脑海中,方才那二人的身影清晰浮现眼前。

“逸轩知晓了。”看来傅怀桑这边是无法问到线索了,那么他便只能倚靠赵胖的回信了。

“小子,怎么了?”半夏隐约觉得,此事似乎并不一般。方才那两个人明显是有预谋而为之,再加上他明明听到那冷面男子说赶紧解决,好回去交差。看来,这两人乃是奉命行事的。

顾逸轩沉吟片刻,随后抬眼向半夏与傅怀桑道:“此地并非交谈之地,咱们还是先出去,寻个安全的地方再逐一细说的好。”这暗巷之中,实在是令人不快,傅怀桑也早就想离开这里了,正待顾逸轩开口,顺势便点头,急急走出了小巷。

“咱们现在去哪儿?”出了巷口,总算见着人来人往的道路了,傅怀桑悬着的心,骤然掉落下来,纤手拍了拍胸脯,给自己顺了顺气。半夏看着眼前这热闹的街道,抬头望向顾逸轩,疑惑开口询问道。

顾逸轩一个响指,不一会儿街道一头,便出现了马车的影子,此刻马车上,唯有马夫一人的身影,方才那位大汉已经被他丢在了大皇子府门口。

“少阁主。”匆匆赶来,见到顾逸轩后,马夫即刻拉紧缰绳,让马车稳稳停在众人面前。

“嗯。”轻声回应一声,顾逸轩亲手撩起车帘对傅怀桑道:“怀桑姑娘上车吧,逸轩送你回书斋,咱们在那儿好好聊上一聊。”傅怀桑闻言,即刻点点头,向顾逸轩道了声好,便抬腿山歌马车。

待傅怀桑坐好,顾逸轩亦带着半夏进了来,端端正正地坐在傅怀桑对面,他腿上的半夏,小眼睛咕噜噜地转着,不住地上下打量着傅怀桑。

“逸轩记得跟怀桑姑娘说过,以你现在的立场,最好待在府中,莫要随意走动。怎逸轩方才说完,便见到怀桑姑娘与方才那些人群一起聚集在杨府?”

傅怀桑闻言,既羞愧又对顾逸轩有些许歉意。她知晓顾逸轩乃是为她着想,但只要一想到杨铭,傅怀桑素日里冷静有序的思绪便会变得混乱无章,做事也丝毫未能将后果考虑完全。

“神武君,怀桑是担心杨大人。”轻声吐出这一句,傅怀桑的确没有说谎。尤其是在顾逸轩眼皮底下。

要说这傅怀桑,她单恋杨铭这呆子数年,一心只想与他长相厮守,奈何世事如棋,难以预料。数年前的某一天里,傅怀桑终于鼓起勇气向杨铭表露自己心意之时,他却当中将她拒绝,此事让傅怀桑感到颜面无光,好在杨铭后来主动向她和好,这才解除了她以往对杨铭的警惕。并在此后几次的交际之中,对杨铭逐渐充满了好感。

顾逸轩听闻傅怀桑的理由,不觉一笑,随后向傅怀桑道:“怀桑姑娘果然心细,想必杨大人知道之后,定会非常愉悦。”顾逸轩不禁出口揶揄几句。

“少阁主,到了。”正待三人还欲讨论之时,马夫的声音自车外响起,提醒车内三人当坐好下车准备了。

“走吧,进书斋咱们慢慢聊。”总归今日时间充足,倒是可以与傅怀桑好好畅聊一番。

“方才那两个人,可有伤到怀桑姑娘?”方一坐下来,顾逸轩便向傅怀桑开口问道那两个杀手,只见傅怀桑笑了笑,随后微微摇了摇头,向顾逸轩道:“怀桑方才幸好得神武君怀中得那个小童相助,否则现在怀桑也无法毫发无损地坐在这里,与神武君聊天了。”手指了指顾逸轩怀中抱着地半夏,微微低头,向半夏形了个微礼。

半夏看着傅怀桑,一动也不动,这个礼便算是行过了。半夏抬头,眉宇间透着一股子神奇得意之色,似在与顾逸轩道,小子,看到没,本王的势力还是很强的!

顾逸轩扫过半夏的眼神,不觉轻声一笑,随后大手在半夏头顶处温柔地按了按。示意自己已经知晓了。

“半夏大人当真是相当棒呢。”像哄小孩儿一样,顾逸轩现下对半夏当是不吝赞赏之词。

“好了言归正传。”只见顾逸轩拍了拍手,将众人地注意力再次集中起来,看着傅怀桑,继续发问道:“怀桑姑娘对那二人地身份,可有何看法?“他需得听听傅怀桑的想法,如此,方才好作后续的安排。

”孟知秋……“咬牙切齿地吐出这四个字,傅怀桑只觉胸口愤懑难当。

孟知秋是吗。顾逸轩在心中默默念叨,想不到他竟然还再打傅怀桑的主意。求亲不成,便求傅怀桑能够像傅子文一样离开这个世间,如此一来,傅家之位便悬空,无人能接受,届时便只能有孟知秋这个世家之首来看管傅家的一切。如此强劲有力的动机,也只有孟知秋方才有这般心思。

只要傅怀桑死了,那么傅家便是他孟家的,谁也无法置喙。既然傅怀桑不愿意嫁给他们孟家,那就让她用自己的血,来为孟家实现吞并其他家族所需踏出的第一步!

”怀桑姑娘,你这般肯定,可是又什么有利的线索?“现在这般询问,也不过是大海捞针。要问出个实际的问题,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儿。是以顾逸轩便直接向傅怀桑询问可靠的消息,这样便可节省一点办案的时间。

只见傅怀桑思忖片刻,之后方才缓缓向顾逸轩道:“怀桑并无证据证明他们就是孟知秋派来的人。怀桑只是直觉认为,此事乃是孟知秋一手策划的。“毕竟有动机,有财力请的如冷面男子方才那身武艺的杀手的人,偌大的京城之中,唯有孟知秋一家方才可能这般肆无忌惮。

单凭直觉,没有证据的猜测,是无法令人信服的。若傅怀桑有十足的证据,那顾逸轩还能凭借这个,再次前去大皇子府拜会一声,顺道给孟知秋一个教训,届时纵然大皇子有心维护,也并不是那么好插手的。

”怀桑姑娘,既然没有证据,逸轩当真无法助力。“轻叹一声,看着傅怀桑略微失望的面庞,顾逸轩再三思索,仔细推敲,方才想到一个办法,遂对傅怀桑道:“怀桑姑娘也不必太过忧心,逸轩自有方法,让那些人给咱们制造证据,这一次,定要让孟家在短时间内,不敢再找怀桑姑娘的麻烦。”顾逸轩嘴角勾起一道弧度,半夏见状,心中即刻为孟知秋念经祈福。

第一百三十九章 试探

大皇子府中,沈家家主沈靖正与齐宇恒叫屈。这都接近两个时辰了,沈靖这老头竟然还能如此喋喋不休,齐宇恒扶着额头,只觉得心烦意乱得很。

“殿下,秋风这孩子乃是我沈家耗费了多年心血才栽培出来的,那杨铭哪里不去,偏偏去东郊那片荒野之地,你说这到底奇怪不奇怪!况且那杨铭自当上吏部尚书之后,对户部那是极为苛刻,对于秋风作为户部尚书候选人一事,亦是尤为反对!殿下,这事儿您可是知道的啊!”沈靖嘶哑的声音听得着实令人难受,再加上他这般嘶声力竭,更是无法入耳。

“沈老,你说的这些,本殿都知道。杨铭的确是对秋风承继户部尚书一事极为反对,可这也不能因此就认定他就是秋风遇害的凶手。你之所言,未免也太过强词夺理了。”齐宇恒抬起头,一手撑在下颌,便着脑袋看向沈靖,满眼的无奈。杨铭此人乃是出了名的公正清廉,要说他因不同意沈秋风继承户部尚书一事就杀人,于公于私,都是说不通的。

况且,沈秋风身形那般魁梧,杨铭那瘦削的身体,恐怕就算是想这么做,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吧。总之,齐宇恒是无论如何也不相信,杨铭有充足的理由会谋害沈秋风的。

“可是大殿下”沈靖还待说什么,只见侍从匆匆跑来,向齐宇恒道:“大皇子殿下,神武君来了。”

顾逸轩来了!?齐宇恒即刻来了精神,急忙起身向侍从吩咐道:“快些请逸轩老弟进来!”侍从得令,急急下去将顾逸轩带进了正厅。

半夏跟在顾逸轩身后,短小的腿跑起来着实有些吃亏,这小子步伐实在是太大了,他纵使脚翻如云,也跟之不上。

“小子!等等!”实在是喘不过气了,若不是在大皇子府中不能施展法术,半夏早就施法纵风,飘于半空之中了。

“嗯?半夏大人这是怎么了?”顾逸轩听了半夏的话,顿了顿脚步,转身低头看着他。原本雪白软糯的小脸现在红扑扑的,气色着实好啊。

半夏半抬双眼,瞪了瞪顾逸轩,随即起身,向他伸出双手:“抱!”累死他了,他今天算是将一年的运动量都用完了。

旁边的侍从看着这一幕,双眼瞪得老大,这是什么情况?这白衣小童与神武君?

顾逸轩注意到侍从的神色,毫不在意地笑了笑道:“小哥莫要见怪,此乃寄宿在逸轩府上的孩子,今日府中无人,逸轩不放心他一人待着,遂才将他带来。”一番解释后,方蹲下身子,将半夏抱起。

半夏趴在顾逸轩肩头,小脑袋在他身上蹭了蹭,满意地靠着,小脸上浮现满足的笑容。嗯,还是这样舒服。

顾逸轩侧目看了看他,无奈一笑,随后向侍从道:“小哥,请继续带路吧。”侍从这才回过神来,险些忘了,大皇子殿下还等着呢。

“神武君这边请。”急忙转身,再次迈开脚步。

还未进门,齐宇恒远远见着顾逸轩的身影便起身迎接,沈靖见状,也随之起身。

这神武君看来尤得大皇子青睐赏识,沈靖心中暗自思忖,他活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大皇子这般热络地迎接他人,这人还没进正厅就巴巴地上前去。

“逸轩老弟!”待顾逸轩走近,齐宇恒即刻出声呼唤。

“齐大哥。”顾逸轩怀中抱着半夏,无法行礼,遂只能满脸歉意地向齐宇恒道:“齐大哥请见谅,逸轩现在,无法向你作揖了。”

看了看顾逸轩怀中的半夏,齐宇恒有印象,这不是上次去百艳争之时,见到的小童么。

轻轻摆手,一脸轻松道:“逸轩老弟无需在意这般繁礼。在大哥这里,你随意便是。这孩子……”齐宇恒大手在半夏头上摸了摸,却见半夏即刻转过头,瞪大了眼睛盯着他,一副生人勿近的姿态。齐宇恒讪讪收回手,尴尬地轻咳一声。

顾逸轩见状,轻声一笑,大手在半夏背后轻轻一拍,道:“这孩子,看来今早起来得过早,他还有些小脾气,孩子嘛,就是这般阴晴不定的,齐大哥可莫往心里去。”这一番话语,倒是缓和了些当前尴尬的气氛。

原来是起床气,齐宇恒轻微一笑,果然是小孩子。既然如此,他也不会放在心上。抬眼与顾逸轩四目相对,开口轻言道:“逸轩老弟今日来齐大哥府上,可是有什么事么?”回过身,再次落座,伸手示意顾逸轩与沈靖也一道坐下。

去你的小脾气,谁准许那齐家小子摸本王的头了?灵识之中,半夏愤愤之音骤然涌现,引得顾逸轩低低一笑,胸口处一阵起伏。

轻拍着半夏的背部,以示安慰。半夏大人莫要激动,若不这般说,依着齐大哥的性子,恐怕这当下的气氛便无法缓和了。

哼!半夏冷哼一声,小手一用力,在顾逸轩胸口一顿狠抓。

呃!胸膛处一阵刺痛,顾逸轩强忍着不叫出声。半夏大人,这可是当真用了狠劲儿啊。

”逸轩老弟?逸轩老弟?“正座之上,齐宇恒见顾逸轩的神色有些异常,担心之际,呼唤出声。却见顾逸轩迟迟未有反应,心中觉得奇怪。

”哦,齐大哥。“听到齐宇恒的呼唤,半夏这才住了手,腹诽一句,小心说话。

惹得顾逸轩心中莞尔,随即抬头回应齐宇恒道:“齐大哥唤逸轩何事?”

“你说你,方才大哥的问题你还没回答呢,这就走了神。”齐宇恒手指点着他,一脸好笑地说道。

回想方才,顾逸轩记起齐宇恒的问话,方才低头一笑,向齐宇恒道:“是逸轩走神了,还请齐大哥莫要怪罪。齐大哥方才问逸轩为何来此……”话语之间,微微一顿,随后继续开口道:“其实逸轩今日来此,是为了两件事。”

“哦?哪两件事?”齐宇恒的好奇心骤然被吊起来,犹记得上一次,顾逸轩来大皇子府据今也没过多少时日,这短短一段时间之内,竟又有两件事需要他亲自跑来找他帮忙,着实令人好奇。

“其一,乃是关于傅家小姐,傅怀桑遇刺一事。”遇刺?!齐宇恒一听此言,脸上尽是惊讶之色。瞬间挺直了腰背,盯着顾逸轩。

“怀桑遇刺?!这是何事的事情?!”世家的人,有谁这么大胆竟敢行刺!?虽然傅家现下势力微薄,但怎么说也是他照拂下的人,究竟是谁这般胆大包天,连他齐宇恒的人都敢动!

沈靖在一旁也是听得心下一颤,傅家虽然与沈家交流不多,傅怀桑却是他尤为关注的一个女娃娃。孟家家主向来对她的才华赞不绝口,在世家之中,她之才能,当真远远超出其余世家子弟太多。若非她是个女儿身,恐怕这世家之主,便要易主给傅家了!而今突然听闻傅怀桑遇刺,沈靖不知为何,心中竟陡然浮现出孟家家主孟知秋的面孔,登时背脊发寒。

顾逸轩将眼前二人的神色都看在眼里,心中暗自盘算。看来,齐宇恒并不知晓这件事,而沈靖,其变化不断的神态,倒是尤为有趣,也许他知道些什么。

小子,这老头神色有异。半夏的声音再次响起,低头看了看,只见那一双水眸大眼直直盯着前方的沈靖,小手攥紧了他的衣襟。

半夏大人所言,逸轩亦有留意,沈靖此人,待会儿还得好好盘问盘问。

但现在,得先回答齐宇恒的问题。将目光收回,对上齐宇恒双目,顾逸轩回答道:“怀桑姑娘此事,乃是今早发生。好在有惊无险,人并未有恙,逸轩已经派了人将怀桑姑娘送回去了。”

听到傅怀桑无恙,齐宇恒遂才放下心,背部再次靠在椅背之上,双眉紧皱,眉间成峰。

”逸轩,怀桑遇刺一事,发生在何处?“他得派人好好去查查看,究竟是何人竟这般放肆!

顾逸轩嘴角一勾,他就知道,齐宇恒是定然会亲自下令搜查,有了大皇子的搜查令,还怕找不到蛛丝马迹么?孟知秋,你千算万算,恐怕也没有算到,这一次,是真的捅了大篓子了。

”回齐大哥的话,此事发生了市井之中一条暗巷之中。“顾逸轩恭敬而道。

”可有留下什么线索?“齐宇恒向一旁的侍从使了个眼色,只见侍从微微点头,遂退了下去。

”线索嘛,之前在暗巷之中有过打斗,也许仔细去查查,能够发现一些线索也说不一定。“顾逸轩微微一笑,向齐宇恒道。

”神武君当时没有仔细核查现场么?“沈靖此刻开口,向顾逸轩问道:“按照常理来讲,此番案件,应当在现场仔细观察之后方才离开,否则旁人进入那暗巷,若是蓄意破坏,那线索可不就断了么?”

顾逸轩听言,即刻回道:“沈大人请放心,逸轩乃是虚尘宫中的修行道者,在离开暗巷之前,已经施法将那条暗巷封印了,除非逸轩亲自解开封印,否则是没有人能够再踏进半步的。”他做事,向来滴水不漏,又怎会将那样重要的案发之地不作任何处理便离开呢。

“好!”齐宇恒闻言,大声赞道:“逸轩老弟果然思虑周全,道行高深。怀桑一事,本殿会派人仔细盘查,定要将那些个贼人连根拔起!此事,逸轩老弟,还要你多加费心,帮忙看着点才是。”齐宇恒起身,拍了拍顾逸轩的肩头,朗声而道。

“这是自然,怀桑姑娘乃是逸轩的朋友,遭遇此等事件,逸轩也为之不平,自然是要为其讨回一个公道的。”将半夏放在一旁座位之上,顾逸轩亦起身与齐宇恒相对,利落回应。

“如此甚好,那本殿就将这件事交与你负责,逸轩老弟你待如何?”方才那名退下的侍从又进了来,手中捧着一方锦盒。齐宇恒向其招招手,让他来到身旁。伸手将锦盒拿过,交到顾逸轩手中。

“这是……”顾逸轩看着手中的锦盒,不解地抬头看向齐宇恒,只见齐宇恒得意一笑,亲手将锦盒打开。

锦盒内,躺着一个小小的令牌。齐宇恒将其拿起,于顾逸轩面前晃了晃,一旁的沈靖见到此物,眼神骤然一变!这是!?

“此乃吾之令牌,拿着它,你可任意调遣城防卫中的兵力。肖厌生也得听你之令。”齐宇恒将令牌交与顾逸轩手中,双眼深深看着他,观察他之神色。

第一百四十章 坐实

沈靖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齐宇恒,即刻出声道:“大殿下,此举不妥啊!城防卫乃是大殿下管属下的军力,不可如此草率地便交与旁人啊!”若是顾逸轩有异心,这可如何是好!齐宇恒当真是糊涂了吗?

只见齐宇恒根本不理会沈靖,只是看着顾逸轩:“逸轩老弟,你说呢?接,还是不接?”顾逸轩低头看了看令牌,又抬眼看了齐宇恒一眼。

这个齐宇恒,此举试探之意,实在太过明显了。顾逸轩一眼便看清齐宇恒此举真正的意图,随即微微一笑,将令牌接过,放入锦盒之中。

齐宇恒看着他之动作,双目之中,杀意缓缓升腾。他此举,乃是欲试探顾逸轩。自他入京以来的种种行为看来,他并不肯定顾逸轩之立场是否真的与他一道。

上次他在大皇子府中的表态,虽让当时他信了,可事后仔细想想,依然觉得心中不太踏实。今日刚好他来,便趁此机会再试探一番。若是他当真接受了这令牌,那么接下来,他就得好好琢磨琢磨,如何将顾逸轩从这世间铲除了。毕竟他之能为若不能为自己所用,与其留下隐患,不如斩草除根!

只见顾逸轩将令牌收好,拿过锦盒,其后,双手将锦盒塞入齐宇恒手中。

“逸轩老弟?这……”方才他见顾逸轩接过锦盒,还以为他定会收下这令牌,万没想到,他竟然将锦盒退还给自己。眼中的杀气,逐渐退散下去。不解地看向顾逸轩,喃喃而问。

“齐大哥,逸轩知晓此令牌对于你而言有多么重要。方才沈靖大人也说了,此举不妥。城防卫乃是齐大哥管理之下的精锐部队,不应如此轻易交付于他人。”顾逸轩面上收敛了笑容,一脸正色向齐宇恒道。

齐宇恒闻言,正待开口还欲说些什么,却被顾逸轩一语截过:“逸轩对于齐大哥这般信任,很是感激与欣喜,但这令牌,还请齐大哥收好,今后莫要这般轻易予人了。”要比演戏,顾逸轩怎会输给他人。心下暗笑一声,端看这齐宇恒作何反应。

“逸轩老弟此言,当真是令大哥惭愧了。”将锦盒再次交与身后侍从,方才试探之心,也得到了想要地答案。

看来,是过了这一关了。顾逸轩心下轻呼一口气,顿时觉得轻松了些。

”那怀桑姑娘的事……“试探也试探过了,他得向齐宇恒讨个正式的承诺才是。

”放心吧,怀桑的事,本殿会好好着人调查的,当然,你既然方才答应了会出力,可别偷懒啊。“嬉笑着调侃顾逸轩一声,向侍从挥了挥手,命他拿着锦盒退了下去。

”哦,对了,你方才不是说此次前来府上,乃是为了两件事情么?这第一件事,你已说明了,第二件又是什么?“转身落座,向顾逸轩继续追问。

只见顾逸轩看了看面前的沈靖,面露微笑,向齐宇恒道:“实不相瞒,这第二件事,乃是与逸轩面前坐着的,这位沈大人有关。”

沈靖听言,心中一惊,面色疑惑。看向顾逸轩,不解地开口问道:“老夫与神武君自认未曾有过交集,不知神武君所说的事情,究竟与老夫有何干系?”心中总有点惴惴不安,眼前这小子并不简单,沈靖是知道的。就连孟家家主孟知秋都曾经在这小子手上栽过跟头,面对顾逸轩,他不得不谨慎。

“呵呵,沈大人莫不是知晓逸轩接下来要说的事,是以才这般惊慌?”顾逸轩笑着看着沈靖,他这还没说是什么事,沈靖便这般自乱阵脚了,这可让他着实觉得无趣了些。

“逸轩老弟,究竟所谓何事,你还是赶紧说了吧,莫要再吊大哥胃口了。”一双眼在沈靖身上撇过,沈老的神色,的确是惊慌失常,不知顾逸轩的这第二件事,究竟是什么,竟然让沈老这般无措。

半夏在一旁看着,心中冷笑不止。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这沈家老头现在惊惶失措,之前怎么不想想自己这般会有怎样的后果。

顾逸轩有礼地拱手作揖,向齐宇恒回道:“这第二件事嘛,还请齐大哥带一个人上来,问问便知。”

带个人?!齐宇恒与沈靖双双一愣,带什么人?

“逸轩之前其实有托马夫向大皇子府送来一个人,但方才进府之后,也未见到此人的身影。想来也奇怪,算算时辰,他应早便到了才对。”顾逸轩环顾四周,却见沈靖与其身后的侍从,脸色登时一变,心下了然。

齐宇恒闻言,即刻招来侍从,开口问道:“方才,府上是否来了一个人?”既然是送到大皇子府来,他怎会一点消息都没有收到?

只见侍从细细回想,这才回答道:“半个时辰之前,确是有一辆马车前来,在府邸门口送来一个人。说是神武君让送来的,让小的好好照看。但当时小的身上有事,便将人安置在柴房之中,想着将事情忙完之后,再来照顾。却没成想,待到小的忙完事情之后,回来却发现此人竟然不见踪影!小的想,他可能自行去了别处,遂四处寻找,寻了良久也未能找到。之后神武君便来了,小的也没有再做找寻。”侍从将事情的前因后果都交代了清楚,静静看着齐宇恒,等待着他的反应。

“原是如此。”顾逸轩了结了事情始末后,轻点头颅,随后又自言自语喃喃而道:“可是不对啊,那名大汉四肢已然无力,待逸轩寻到他之时,身上并无半分气力,如何能够如同这位小哥所言,自行去了别处呢?”顾逸轩此言一出,只见齐宇恒啪地一声,大手拍在扶手之上,一脸怒色看向侍从:“大胆刁奴!竟然撒谎!来人哪!拖下去!乱棍杖毙!”

“大皇子饶命啊!小的说的都是事实!绝不敢有半句虚言啊!神武君,神武君救救小的!”侍从被吓得登时跪地求饶,身后之人将其架起,眼看着就要拖出大厅。

此时,沈靖将一切看在眼里,侍从绝望的叫唤传入耳中,吓得他六神无主。双手紧紧握在扶手上,微微发颤。

顾逸轩见状,缓缓开口道:“齐大哥莫要起气,这位小哥之言,逸轩觉得并未有虚。”齐宇恒闻言,这才抬了抬手,示意将那侍从放下。

吓傻了的侍从瘫在地上,求救似的看向顾逸轩。

“逸轩老弟,你方才所言,是何意?你不是说那人身上并无半分气力,根本无法自行离开么?”齐宇恒出言道。

只见顾逸轩点点头,向地上的侍从回以安慰一笑,随后道:“逸轩方才的确如此说。可齐大哥仔细想想,这个侍从要真是有心欺瞒,为何不一开始就否定见过此人,而留下这么大一个漏洞让逸轩戳破呢。”

如此一想,倒也的确如此。齐宇恒将目光投向那侍从,向他抬手道:“你先起来,待本殿弄清事情缘由后,再做定夺。”

得了赦令的侍从即刻跪地谢恩,连连道:“多谢大皇子殿下,多谢神武君。”

“逸轩老弟,你接着说。”齐宇恒看着顾逸轩,示意他接着说下去。对于那侍从,却是毫不理会。

倒是顾逸轩出言,先行安抚一番后,方才对齐宇恒道:“齐大哥,依逸轩所见,那名大汉的确是被送来了府上,可是却被人偷着藏了起来。这才让这位侍从小哥背了黑锅。你说是吧,沈大人。”矛头一转,直指面前沈靖。

听到自己的名字,沈靖不禁浑身一颤,惊慌地看向顾逸轩,颤抖着声音向其道:“神武君,莫要胡乱说话!”

“逸轩怎么胡乱说话了?不过是问一问沈大人的意见,何故这般惊惶失措,难不成,藏人的人,便是沈大人?”

轰地一声,如同霹雳一般炸裂在沈靖脑海之中。本就慌乱的他,现在更加仓惶。齐宇恒自然是见到了沈靖的神色,心中顿时起疑。厉声向沈靖问道:“沈老!你可是有事隐瞒?!”

齐宇恒一声厉喝,惊得沈靖即刻起身,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连连道:“大皇子殿下,老夫不敢!”

顾逸轩与半夏对视一眼,随即向方才那个侍从招了招手,示意他过来,在他耳边低语几声后,方才放他下去。

齐宇恒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沈靖身上,自是没有留意到顾逸轩这边的动向。

“沈老!莫要逼本殿对你用极招!”眼底,怒色交加,沈靖将齐宇恒的神态看在眼里,背脊生寒。这位大皇子一向不喜欢欺瞒,自己当是如何是好?

原本这件事不会被捅出来,谁知晓这顾逸轩一来,所有的事情便超出了自己的想象。这下,当是无论如何也瞒不住了。

“沈大人,莫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顾逸轩在一旁幽幽而道,这一声,无异于火上浇油。

“沈老!”齐宇恒再一次催问,却见沈靖就是死活不开口,身体伏在地上,打着颤,怎么也不肯抬起头。

正在此时,方才的侍从笨拙地拖着一个人,从门口进了来。

“这么快便找到了啊。”顾逸轩看着那被拖行的人,的确是在杨铭府外,发现的那个大汉。微笑着向侍从点点头,指了指自己面前的一块空地,示意侍从将人放在此处便是。

“沈大人,您且抬头看一看,这一位,是否便是你着人藏在马车之上的人?”顾逸轩起身,踢了踢面前这个大汉,此人双眼无神,看来是被下了什么药了。

“我来吧,”半夏跳下座椅,小跑过来,从自己的袖口之中摸索一阵,拿出一颗药丹放入大汉口中。小手悄悄施法,让药丹在极短的时间内,化解在此人体内。

摸约半盏茶的功夫,大汉的眼神逐渐变得清明,手指微微一动,幽幽转醒。四肢依旧无力,只能躺在地上,转头看向一旁低伏身体的沈靖,开口轻唤一声:“沈大人。”

这一声,将一切都坐实了。

第一百四十一章 反转

齐宇恒背靠在椅背上,一双鹰隼之目紧紧盯着沈靖,沉声而道:“沈老,这下,你还有什么话要说。”此人身上的穿着,刀柄处的刻字,方才的一声叫唤,都已证明了,他乃是沈府的人,亦是沈靖藏匿的人。

沈靖见事情已经瞒不住了,心中的不安反而逐渐消散,抬起身子,看了看旁边的大汉,轻叹一声,向齐宇恒道:“老夫,有罪,还请大皇子殿下责罚。”

齐宇恒见沈靖已经承认,额角的抽痛越发的强烈,手指在太阳穴处重重按着,半闭双目冷声问道:“沈老,为何藏人?”

“……”沈靖再次沉默不语,齐宇恒顿时爆发:“你以为你不说,就什么事情都没有了吗?!沈老!说出来,本殿还能想办法帮你!”

“齐大哥,莫要激动。这件事,逸轩倒是能够为你解答一二。”方才齐宇恒之言,令顾逸轩心中凉寒不已。还未知晓沈靖究竟犯了何事,齐宇恒便想着要为沈靖开脱,他倒是知晓了,为何世家之人能够如此飞扬跋扈,想来就是有齐宇恒给他们撑腰造成的吧。

“哎!逸轩,你说。”见沈靖这般惜字如金不肯言语,齐宇恒心中纵然恼怒,却也是无可奈何。长叹一声,便不再逼迫。

顾逸轩将在杨铭府邸发生的一切悉数告诉了齐宇恒。半晌过去,他依旧保持着沉默的状态,顾逸轩知晓,他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杨铭乃是他苦心欲拉拢的吏部尚书,而沈靖却是世家之中的家主,沈靖为着一个莫名其妙的理由便上门找杨铭的麻烦,还这般刁难,按理来说,当是处罚沈靖才是。

“齐大哥可是觉得两难?”顾逸轩见他久久不语,遂出声问道。

“呃!”地上,那名大汉挣扎着翻过身,匍匐在地上,费力地开口向齐宇恒道:“大皇子殿下,沈老爷会派小的们前去杨府,并非只是为了秋风少爷的事!”

这大汉,在胡说八道些什么?顾逸轩皱了皱眉,低头盯着他。

“是吗?那除了沈秋风一事,你们去杨府,还为了什么?”齐宇恒以睥睨之姿看着大汉,眼中满是不屑。一个五大三粗的粗野武夫,还能说出些什么有见地的话。

“启禀,启禀大皇子殿下,您有所不知,那,那杨铭,他并非您所看到的那般手无缚鸡之力!”大汉喘着粗气,竭力将话说出。

顾逸轩心中骤然明了,此人是要将无心之事,告知齐宇恒。这可真是,不太妙啊。一旁的半夏也知晓了他之意图,抬头看向顾逸轩。

小子,这个武夫,怕是要给杨铭小子找麻烦啊。半夏抱着双臂站在一旁,默默向顾逸轩道,早知道他就不给这小子喂药丹了,简直就是自找麻烦。

无妨,即便他欲拖杨大人下水,逸轩亦是有办法应对。顾逸轩想来沉着冷静,现在他又不能封了这武夫的嘴不让他说话,是以,只能自己默默想对策了。

好吧,既然你这么说,想必你定能够想出保全杨铭小子的办法。本王就在一旁拭目以待了。

拭目以待,顾逸轩轻轻一笑,当真不是坐看好戏么。

这一面,齐宇恒冷哼一声,对大汉所言觉得好笑非常:“杨铭此人如何,本殿看得真切,他一介寒门出身的瘦削书生,肩不能扛手不能挑,能有何不得了的能为?”说白了,杨铭除了头脑清明之外,其余的,便是一无是处。若非他在吏部尚书这等要职,若非他是父皇亲封的官吏,他齐宇恒又怎会将他放在眼中!

“大皇子殿下此言差矣。”武夫听闻齐宇恒之言,双手在地面上扒拉着,几度欲起身,却皆以失败告终。力竭之际,只得放弃挣扎,将所有气力都留在说话之上,开口回复齐宇恒的话道:“正所谓人不可貌相,那杨铭确实没有什么武力,可不见得他没有反击的力量。大皇子不知,当时小人与兄弟们正欲教训那杨铭,谁知天降妖物,将小的们悉数击退。兄弟们皆因此身亡,只有小的命大,方才留下了一条命!”妖物?!齐宇恒闻言,不觉惊异非常。杨铭竟然与妖族有所勾结?

见齐宇恒的脸色,顾逸轩暗道一声不妙,看来,齐宇轩怕是要借这件事,兴风作浪了。

“你说,那杨铭与妖族有所勾结?”齐宇恒冷声向那大汉问道,向顾逸轩微微使了个眼神。顾逸轩会意,掌心聚气,贴在大汉背心,真气缓缓输送入体,片刻后,大汉只觉四肢气力恢复了不少,随即起身正跪在齐宇恒面前。

“多谢大皇子殿下。”大汉向齐宇恒俯首谢恩后,即刻回答齐宇恒方才的问题道:“杨大人是否与妖族勾结小的不清楚,但是妖族的确是出手相助,还伤了许多无辜的百姓!大皇子殿下若是不相信小的说的,大可问问神武君。当时神武君也在场,定能证明小的所言皆非虚假。”啧啧啧,没想到这个五大三粗的汉子,还有点头脑,竟然想方设法将他也拖下水。顾逸轩眉头微扬,半眯双眼看着这个大汉,心中暗自惊叹。

小子,你要如何回应。半夏在一旁看着,他也未料到,此人竟有这般心思,着实出乎意料。

如此,端看顾逸轩这小子当如何应对了。

齐宇恒闻言,双目转向顾逸轩,沉声问道:“逸轩老弟,此人说的,可是事实?”

只见顾逸轩双手重叠,向前微微拱起,对着齐宇恒行礼而道:“不瞒齐大哥,此人所言,句句属实。”杨铭的事情,瞒不过就不瞒,若是强行在齐宇恒面前替他圆,恐怕弄巧成拙。

“原来真是如此。”齐宇恒眉目收敛,低下头,摸着自己的下巴细细思忖。少顷,方才抬头道:“杨铭勾结妖族之事,还需确切证据方能定夺,现下,暂且观察情况,若有不妥,即刻拿下!”其实仔细想来,杨铭若是真的因此被踢下吏部尚书的位置,于齐宇恒而言,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反正一开始,他就不愿意世家之外的人坐上这个位子。如此一来,他还能借势推举一名世家中人接管此位,届时,岂不是更遂他意。

只是现在尚未有实锤证实杨铭是否有此行为,是以无法决断。

沈靖在一旁,听闻大汉之言,心中陡然生出一计,即刻磕头向齐宇恒道:“大皇子殿下,老夫这个家奴虽然头脑简单,四肢发达,但明辨是非的能力却是不弱的。方才老夫念着杨大人的声誉,是以未能正面回答大皇子的话,而今,既然大皇子已经知晓了此事,那老夫也就不必隐瞒真相。”半夏见沈靖突如其来的转变,先是一愣,随后便对他这般厚颜无耻感到愤怒。头上的小芽登时立的老高,一张小脸涨的通红,抬脚便要上前与沈靖理论一番。

奈何方才动身,只觉身体被紧紧束缚住,小子!你竟然对本王用禁身咒!灵识之中,半夏恼怒的声音撞击着顾逸轩的耳膜。

半夏大人,逸轩亦是不得已而为之,请你暂时忍耐片刻,待咱们出了这大皇子府,逸轩定会将咒法解开。方才半夏的妖气尤其浓烈,一个不小心便会在大皇子面前暴露他妖族的身份,若非他及时施加禁身咒,恐怕今日,他与半夏都走不了。

“沈老,你方才真是念着杨铭的声誉,才会只字不言?”这个沈靖,头脑心思倒是真转得挺快,方才还一问不答,现在却腆着脸说他是为人声誉着想。若非这大汉开口,恐怕他今天是打算装聋作哑到底的。齐宇恒将沈靖的心思看在眼里,明在心里。看在他是世家家主的分上,他也不与此人做计较。谁让他现在还需要世家之人的支持呢。

“大皇子殿下,老夫说得自然是真的。其实之前沈巍沈大人所查的离奇案件之中,老夫便已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这才对杨大人有所怀疑。是以当秋风的命案发生之后,老夫才会这般激动。也正是因为如此,才会派手下这帮人前去杨府打探。你也看到了,老夫的家奴生的高大魁梧,说话也粗声粗气的,想必问话之时,给人造成了闹事的误会,这才正好逼出了那妖族之人。”照沈靖这么说,倒是他未卜先知,足智多谋将杨铭身边的无心给逼出来的咯?顾逸轩心下冷笑一声,这故事倒是编的着实顺溜,没想到这世家中的人,竟然还有这般才华,当真是让他顾逸轩大开眼界了。

齐宇恒闻言,心下也是一番嗤笑,可明面上,依旧一副客客气气的模样:“既然沈老这般有心,那么杨铭与妖族之间的关联,便交由沈老去查吧。相信沈老一定会给宇恒一个满意的答复。”将杨铭交给沈靖,无异于将其直接定了罪!齐宇恒是想借着这件事,完完全全将杨铭从吏部尚书的位子上踢下去啊!

顾逸轩心中暗道一声不妙,本来此次是想借由这大汉打压沈家,让其不要找杨铭麻烦的,谁知道被这个大汉将了一军,局势登时反转!这可如何是好!

这是顾逸轩第一次有被人打乱了计划的烦躁之感。是他轻敌了,没想到会被人摆一道。眼底,一阵忧虑之色浮上。

“逸轩老弟,你认为如此可好?”齐宇恒见顾逸轩默不作声,遂即刻开口向他询问道。

顾逸轩闻言,即刻抬头,回应道:“逸轩对此,无他想法。”此时此刻,他是真的一时之间想不到什么好的方法。

第一百四十二章 解法

从大皇子府出来,顾逸轩忧心忡忡,没想到自己竟然会被一个白丁糙汉摆了一道,这种感觉,还真是极其不爽。

“小子,接下来,该怎么做?”总不能由着沈靖将杨铭搓扁揉圆吧。半夏对那沈靖可是尤其看不顺眼,厚颜无耻又心思狡诈,杨铭留在这种人手里,恐怕难以存活。

怎么做?现在唯一的方法就是抓住无心,如此一来杨铭才可能有一丝转圜的余地。否则,沈靖定会咬死了杨铭与妖族相通,残害百姓,那这个罪名可就大了,别说是官职,搞不好连命也得搭进去。

“半夏大人,咱们先回百艳争。”得看看无心有没有回去。

“沈大人,今次小的可算是立了功了?”马车上,大汉半跪在沈靖面前,低头询问。

沈靖因得了大皇子的委托,命他调查杨铭与妖族互通一事,正开心不已,听大汉这般询问,便和声应道:“不错,不错。哎呀,没想到啊,你这看上去脑子不怎么灵光,但也是转得快的,今日若非你之言词,老夫还得不到大皇子这等好差事。”伸手在大汉肩头用力拍了拍。岂料那大汉竟登时倒下,让沈靖一时间不知所措。

“抱歉大人,小的气力已经用尽了。”大汉倒在地上,根本起不来,方才顾逸轩渡与他的真气已经悉数耗尽,他现下根本无法起身。

沈靖见状,心中一转,这个大汉的价值已经完全挖空了,现下他就像是一个空壳一般,毫无价值。身上气力也没有,养着他似乎也干不了什么事,不如……眼底,一丝阴翳闪现。大汉瘫仰在地,根本未能看到沈靖当下的神色,只是觉得他突然这般沉默,有些不解。

“停车。”沈靖冲着车外的马夫唤了一声,马车逐渐停止前行。还未带马车听闻,马夫便见一道身影自车内飞出,一声惨叫后,又听得沈靖道了声:“快走!”

回头一看,这不是方才随沈靖一同上车的壮汉么?怎被丢出来了?

这荒山野岭的,野兽颇多,将他扔在此处,无异于是让他送死,马夫不忍,遂向沈靖道:“大人,这里野兽多,将这位壮士丢在这里,会没命的。”

一个马夫,怎么这么多话?沈靖不满地瞪了眼车门口,隔着车帘冲他道:“此人已然无用,还知晓老夫那么多秘密,自然是留不得的。你且赶紧走便是,问那么多作甚。”催促着马夫紧赶慢赶地离开了去。

沈靖!你这个卑鄙无耻的小人!大汉躺在地上,身上都是方才被踢下之后,在地上摩擦的伤痕。挣扎良久方才翻过神来,但未过多久,便听得周围树丛窸窸窣窣地有响动,大汉心中登时一惊,慌忙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待树丛拨开,他的头皮一麻,本就无力的四肢,越发的瘫软。老,老虎!?

“嗷!”未等大汉做出其他反应,老虎血盆大口张开,疾速向他扑来!随后便是一阵撕裂扯咬的声音在树丛之中回荡开来,空气中,浓烈的血腥萦绕其间。

待回到了百艳争,顾逸轩大步跨进门,直向无心所住的房间走去,途中遇见南星与梦络,对他匆匆忙忙的神色皆是一阵。这倒是第一次见到顾逸轩这般匆忙姿态,两人对视一眼,双双跟着顾逸轩一道过了去。

寻遍了整个百艳争也未见到无心的影子,顾逸轩回头向跟在身后二人问道:“无心,可有回来过?”只见南星微微摇了摇头,轻声回道:“无心自出去之后,便再没回来过。”想想也是,事情闹得那般大,他若是无心,也不会回来。

“怎么了吗?”梦络见顾逸轩一脸苦恼神色,心想定是出了什么事,遂开口向顾逸轩问道。潜意识中,她并不希望看到顾逸轩这般愁眉苦脸的样子。他还是像以往一样,沉着冷静,一脸悠然的好。

顾逸轩轻叹一声,拉过梦络的柔夷握在手中,久久不语。半夏站在南星身旁,抬头看着他,无奈地撇了撇嘴。

“夫君,神武君这是怎么了?”南星低身将半夏抱起,轻声询问道。

半夏双肩耸动,向顾逸轩道:“小子,你要是不说,我可帮你说了啊。”顾逸轩闻言,无声点点头,他现在是真的一句话都不想说。

得了顾逸轩的允许,半夏这才将在大皇子府发生的一切悉数告诉了南星与梦络。了解了事情的始末,梦络这才明白,为何顾逸轩会这般苦恼。

本着好心想要凭借杨府打闹一事,将沈家压制,谁知弄巧成拙,被一个目不识丁的糙汉摆了一道,沈家非得没有制住,反而将杨铭拖下了浑水。这倒是的确让顾逸轩恶心一阵的了。

“神武君,此事,事出意外,怪不得你,莫需这般自责。”南星走近顾逸轩,轻声安慰道。

梦络另一只手轻轻抚摸在顾逸轩的手背上,顺着南星的话道:“南星姐姐说的无错,这并非你之过错。莫要责怪自己。更何况,整件事情并非没有解决的方法不是吗?只要抓住无心,与杨铭大人当庭对质,变能够还杨大人一个清白。”

顾逸轩听言,抬眼对上梦络,良久方才缓缓开口:“即便如此,但当下咱们连无心去了何处都不知晓,怎么抓?如何抓?”此时的顾逸轩已经被自责淹没,要想退出来,尚需要些时间。

第一次见到顾逸轩这般神色,也是第一次见他向自己问出这样的问题,看来他是真的已经钻入牛角尖了。梦络心底暗自叹息,忍不住伸手环在他脖颈处,将自己投入他的怀中,紧紧抱着他,想要给他一些力量。

腰间,顾逸轩的双手亦将梦络紧紧环住,将脸埋进她的颈窝处,深深嗅着她发间的馨香。真是奇特,如此这般,倒使他方才还有些混乱的心稍稍平静了一些。

半夏、南星见面前二人这般相拥,对视一笑,双双退了下去,留给二人一些私人空间。

良久,顾逸轩方才找回了自己以往的心境,缓缓松开环在梦络腰间的双手,在其眉心处轻轻一吻,低头与其对视道:“多谢。”

梦络双颊绯红一片,低着头,面带羞涩应了一声:“嗯。”手从顾逸轩脖颈处放下,转而贴在其胸膛之上,纤细白嫩的手指在他的衣襟处拉扯着,打着圈。

见她这般娇俏模样,顾逸轩心下一动,将头缓缓靠近梦络的脸,寻着那散发着诱人气味的双唇贴了上去。

唇瓣相贴,辗转轻触。梦络的心,怦怦直跳。后脑被顾逸轩的大手轻轻按着往前压,让自己与他的双唇贴得更近。他灼热的气息在脸上喷洒着,腰际的大手亦是大力将自己往他的方向挤。

“顾,嗯…”想开口说话,奈何方才吐出一个字,便又被他堵住了双唇,根本无法顺畅地说出一句完整的话。轻吟一声,倒是让顾逸轩的吻更加的猛烈。

气息在辗转间已然散乱,不知过了多久,顾逸轩方才放开梦络的双唇。鲜红的唇已经有些肿胀,顾逸轩指腹覆上,轻轻摩挲着。眼底闪过一丝笑意,对自己的杰作尤为满意。

二人相拥喘息片刻,方才逐渐恢复平静,梦络抬眼看着顾逸轩,这人的表情,就像是偷了腥的猫一样得意。

“你,这么看着我作甚。”被顾逸轩看得有些不知所措,梦络慌忙将头转向了一边,嘴角却是忍不住微微上扬。

“不可以看?那我不看了。”梦络听言,即刻转过头,正好对上顾逸轩满面笑意的脸。又被他耍了!心下一阵羞怒,挣扎着便要从他怀中挣脱。

“你又耍我!放开!”扭着腰,双手在他的胸膛处轻轻捶打着。顾逸轩的双手依旧牢牢环住她,看着她这般娇羞姿态,待她闹了一阵之后,方才出言轻声安抚道:“好了好了,我错了,我错了。不该这般逗弄你的。”

梦络这才平顺下来,静静靠在他胸前。摸约一盏茶后,二人方才放开彼此,分开了一些距离,相对而立。

满足地舒了口气,手上还能够感觉到方才触碰梦络时的触感。这下,总算是能够清晰冷静地去思考问题了。

“你方才说不知无心的去向,我倒是有个方法。”见顾逸轩面上又是往日的神色,梦络随即开口向其道。

“哦?说说看。”他倒是有些好奇,这小妮子有什么好法子。

站着有些累了,梦络遂拉着顾逸轩在一旁坐下,单手撑着下巴对他道:“你上次不是带回来一个人偶吗?”就是上次那个形似真人的女偶,虽然她从外表上看的确与真人相差无几,但梦络还是能一眼就辨认出,那不过是具人偶而已。

此番倒是提醒了顾逸轩,对啊,他差点给忘了,梦无忧那尊人偶还在百艳争之中,本说要将其再进行一番优化改造的,却因为回来之后被事情耽搁了,梦络若是不提醒,他还真将其抛之脑后了。

“不过,你怎知晓那是尊人偶?”这丫头倒是让他意外,记得方才将人偶带回来之时,连南星都惊叹说这是哪家的姑娘,并未察觉那不过是个人偶,梦络又是怎么看出来的?

“这个很难辨认么?人偶与真人纵然再怎么相似,其细微之处还是有差别的。不说别的,就说她手肘,膝盖,脖颈,以及手指上的关节之处,与常人相比,她之动作未免太过僵硬了些,无法像真人一样细腻柔和。”原来如此,梦络之观察,当真是入微。顾逸轩眼底浮现一丝赞赏之色。师父,你之观察之能,还是如同当年一样出色。

“既然有了那尊偶,你大可用她将无心引出来不是么?”梦络说得有些口渴了,提起桌案上的茶壶往自己面前的茶杯斟了些茶,轻轻嘬了一口,润润嗓子。顾逸轩见状,也将自己的茶杯推到她面前,梦络抬眼看了看他,无奈,只得又拿起茶壶往他的杯子里也斟了些。

“那尊木偶与无心那般相似,想必在她身上做文章,无心一定很快便有回应。”梦络回忆无心与那女偶的样子,虽然面容记不清,但是那身形姿态倒是与无心相差无二,想必这尊偶与无心之间定有所关联。

第一百四十三章 引诱

看来得抓紧时间好好将梦无忧的偶给好好改改了。顾逸轩起身,向梦无忧所安置的房间而去,梦络跟随其后。

“小子,去哪儿?”他与南星未走多远,便见顾逸轩带着梦络出了来,半夏疑惑发问。这小子,去那女偶的方向作何?莫不是……想到之前与顾逸轩相谈之时,他曾经提起过,欲用这尊女偶来试探无心,难道便是现在?

“半夏大人,你也一道前来吧。”梦无忧之偶乃是吸取了半夏的真气方才与真人无异,让半夏一起,自然也是为了女偶的改造。

半夏闻言,与南星相视一眼,抬腿便随着顾逸轩去了。

屋内,梦无忧正坐房中,一动不动。见着顾逸轩等人开门而入,神色未变,只是起身向众人拂了拂身。身体发出微微的咔嚓声响。

“果然还是有差别。”顾逸轩上前,围着梦无忧仔细观察半晌。方才她拂身之时,身上有轻微的异响,伸手便朝梦无忧腿部伸去,想探个仔细。

啪,清脆之声响起,顾逸轩揉着发红的手背,惊愕地看着梦络:“丫头,你做什么?”看梦络这般恼怒的神色,他是做了什么惹到她了吗?仔细回想,似乎并没有,顾逸轩顿时觉得这打挨得有些莫名其妙。

“虽然这只是一尊木偶,可她也是女子之身,岂容你这般轻易触摸。”向顾逸轩翻了个白眼,这人平日里那般注意礼节,怎现在却这般……心中默默暗骂一声登徒子,轻哼一声,将头偏向一边,不再看顾逸轩。

“呃……”只见顾逸轩尴尬地搔了搔脸,这尊木偶,他从未将她当做真人看待过,自然也不会在意世俗理解,男女有别之说。没想到梦络倒是这般在意。

“呵呵。”南星在一旁看到二人的交互,忍不住掩嘴轻笑:“神武君,你可真是小看了女子的嫉妒之心了。”南星乃是过来人,一眼便看出梦络的那番小心思。谁愿意自己的心上人对别的女子动手动脚的?就算是木偶,那也是不可以的。

梦络听闻南星此言,面红耳赤,朝着她的方向娇喝一声:“南星姐姐!”余光偷瞄顾逸轩一眼,发现他正一脸笑意地看着自己,更觉害羞。

“行了,你们两只鸳鸯要打情骂俏等正事办完了随便怎么弄都行。”半夏已然一副看惯了的样子,开口揶揄二人,随后将目光投向面前的梦无忧身上。小步上前,在她身边转来转去。嗯,身上的气息的确是很像真人了,可这神态动作,略显僵硬了些。

“主上。”梦无忧低头见着半夏,低低唤道。

“嗯?她叫你什么?”梦络在一旁听到梦无忧对半夏的称呼,不觉一惊。

“主人。”又是一声,这一次,唤的便是顾逸轩。

“看来,这尊木偶将神武君与夫君认作自己的主人了。”南星轻言向梦络解释道:“这世间之大,无奇不有,像这等借住他人修为,转为人形的异事比比皆是。”

梦络听言,连连点头,原来如此。一时好奇,缓步来到梦无忧面前,用手指了指自己,向梦无忧问道:“那,你要如何称呼我?”

顾逸轩见状,忍不住低低一笑。此刻,梦络就像是个小孩儿一样,见着新鲜的事物便想上去试一试。

却见梦无忧眼光扫过梦络,面无表情,一言不发。

“她现在方才化作人形,意识也尚未形成,不认得其他人也是正常,无需太过放在心上。”伸手按在梦络头顶,轻轻揉着,看她这般失望的神色,忍不住出声安慰道。

“小子,我记得你之前的确是说要用这尊偶来试探无心,可是当下无心此人并不在百艳争之内,你现在便来此,究竟作何打算?”半夏掌心凝气,抬手牵过梦无忧的一只手,贴上渡气。片刻后,只见梦无忧脸上的表情越见丰富了些,血肉纹理也更加真实。

顾小子让他来,便是想要将此偶完善得更像一个真人,如此这般,他助他一力便可。

“多谢半夏大人。”见半夏这般主动出手相助,顾逸轩感到有些受宠若惊,即刻向其弯腰致谢。

“本王想帮你就帮了,哪需要你这么多礼节。”半夏也是个极其傲娇的人,明明是自己想要相助,却非得说得这般勉强,这口是心非的姿态,倒是令在场众人心中莞尔,忍俊不禁。

“是,半夏大人教训的是。”顾逸轩忍不住开口揶揄一句,随后起身,走近了梦无忧,细细观察。

的确,经过半夏再一次传输真气,梦无忧的面容,已经与常人无异,接下来,便是用她来吸引无心了。

“小子,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究竟你现在就要这梦无忧,是为了什么?”半夏双臂抱胸,抬头仰望顾逸轩,一副诘问之态。本应是严肃的场合,可众人看着半夏一副孩童之姿,却说着这般老成的话,神态动作实在与这具身体相差太多了。莫名地有些好笑。

但看考虑到半夏的面子,众人还是纷纷忍住了。

顾逸轩轻咳一声,方才向半夏回答道:“半夏大人,逸轩现在的打算,与之前告诉你的极为相似。之前逸轩说利用梦无忧试探无心,其前提是无心在我百艳争的地盘之上。而如今,无心毫无音信,逸轩便想利用无忧将无心给引出来,如此方才能够救杨大人。”

听了顾逸轩的解释,半夏方才有些了然,原来是为了引蛇出洞,这小子果然机智!

“你可想好了,应当如何引无心出现?”他们连无心现在在哪儿都不知晓,如何引,怎么引,去哪里引?这一系列的问题,接连在半夏脑中炸开。

“京城虽大,可也就只有这么一块地方。再者要引人出现,并非什么高难度的事。”顾逸轩向梦络使了个眼色,让她上前检查梦无忧身上,是否还有那些瑕疵需要修正的。但见梦络点点头,带着梦无忧进了房间内室,仔细为其检查。

待二人进去,半夏方回头向顾逸轩问道:“本王有些想不透,你若要引蛇出洞,直接找杨铭不就好了?何苦耗费精力在这尊木偶身上。”无心的目标是杨铭不是吗,只要将他带在身边,何愁无心不会找上门来。

却见顾逸轩摇摇头,手指在太阳穴处一圈一圈打旋儿,随后向半夏解释道:“此举不妥,其一,杨铭现在本就重案在身,不得擅自出门;其二,无心并非痴傻,她的心思反而缜密细腻,若是就这么堂而皇之地将杨铭随时带在身边,恐怕她会更加怀疑,从而不会主动进攻;其三,…”说到这第三点,顾逸轩微微一顿,默默摇头不再言语。

半夏可有些不舒服了,不带这么将人胃口吊起来之后又什么都不管的。死命地盯着顾逸轩,看得他头皮有些发麻。

“第三点是什么?”半夏冷声而道,脸上毫无笑意。这张怒气冲冲的表情,陪上这粉嫩嫩的娃娃的脸,捏起来手感还真的不错。

“第三,逸轩不想被人误认为有龙阳之癖。”半握拳头放在嘴前,清了清嗓子,眼神看向一边。

“噗,噗,噗哈哈哈哈哈!”半夏听到顾逸轩的理由,心中哗然,登时放声大笑。

“什么事这么开心?”内室之中,梦络与南星的身影逐渐出现,看着室外放声大笑的顾逸轩,梦络甚为不解,歪着头向顾逸轩问道。

“无事,无事,啊哈哈,不过是顾小子说了个笑话,惹得本王发笑罢了”半夏笑得浑身颤抖,颤音向梦络解释道。

是吗?梦络疑惑的眼光看向顾逸轩,面露狐疑之色,这小子还会说笑话?看他平时那般端着的架势,对于半夏的话,梦络只字未信。

“半夏大人恐怕是脑补得太多了。”顾逸轩轻声一句,起身走向梦络,对上她的双眼,柔声问道:“对了,梦无忧你与南星姑娘检查的如何?”

梦络微微点头,小拳头轻轻砸在顾逸轩胸口,小声回道:“她的身体已经与常人无异了,只是这头脑,却不像是她这个年纪应当有的水平。”梦无忧除了会叫主人,主上等词,其余的话,一概不通。随时能听懂,,但是就会不说话。这令梦络有些担心,一个不会说话的木偶,纵然身形神态与无心相似,恐怕很快便支撑不住了啊。

是吗。顾逸轩伸手将梦络的粉拳包在掌心,顺势牵着她,并肩而站。

“半夏大人,可有什么方法,能让梦无忧的记忆,寻回一些。”若只是一具空壳,凭无心的心思,定能够一眼看出来。他需要一个更贴近现实的梦无忧,一个能与人正常对话的梦无忧。

只见半夏低头沉吟一刻,随后即刻抬头向顾逸轩道:“碧玉。”此等神奇功效,只能是碧玉方才能为之。

碧玉,现在在杨铭那里,他亲自交还回去的。

“看来,只能带着梦无忧,前去杨府一趟了。”他只希望杨铭见到梦无忧,不会太过激动。

“这倒是个好方法!”梦络听后,双手称赞:“你不是说,杨铭的亡妻便是梦无忧吗?”梦络抬头看向顾逸轩,红唇轻启,开口相问。

顾逸轩闻言点点头:“杨铭的亡妻,确是梦无忧无疑,梦络,你可是想到了有什么好法子?”看梦络的神态,顾逸轩心中便知,这丫头又有了主意,随即匆匆问道。

“不是我想到了什么好办法,而是你自己提出的好方法。”梦络食指戳了戳顾逸轩心脏的位置。轻笑而道:“你方才提出带着梦无忧去一趟杨府,想必是要给她取药的是吧。”

“无错。”顾逸轩点点头,回答了梦络的话。随后略微一想,便知晓了梦络的意思。一脸恍然大悟的神色浮现面上。

梦络见状,点头示意道:“没错,你将梦无忧带去杨府,杨铭之反应,定是超乎想象的大,届时你通知赵胖,将杨铭亡妻回归的消息散布在市井之中,我想,无心定然会注意得到,并会在第一时间赶至杨府。”好主意!半夏与南星心中双双赞道,看向梦络的眼神中,亦充满了赞许的神色。

第一百四十四章 重逢

杨铭府外,顾逸轩的马车缓缓而来,待其停下,便见一只纤细之手撩开车帘,从里面出来一个清秀女子。黛眉微扬,口若朱丹,水眸秋翦,含情脉脉。一袭浅色衣衫随风摇曳,更显其风雅韵味。

路过的人纷纷向其投来惊艳的目光,更有甚者,驻足不前,只是愣愣地看着她。

顾逸轩下车后便看到的是这样一副景象。这京城之中的绝色佳人其实不少。琴韵阁的秦怀素,柳巷坊的燕娘,各有风韵,容貌甚佳。可一位高雅清丽,旁人只能远观而无法企及,另一位,却是身份卑微的风尘女子,虽美,可亦无人对其有情。而今,见着这容貌出众的平民女子,自然令众人瞩目不已。

“这位姑娘,你来这府邸可是有何事?”一位公子哥打扮的少年上前搭话,见梦无忧一脸懵懂地看着他,不吱声,也不动作,顿时一阵心痒难耐。试问这样一个美人看着你,又有谁能够不动心呢。

微风拂动,吹过梦无忧的面庞,一缕青丝随风飘扬,梦无忧只觉得脸上有些发痒,遂伸出纤手将那缕青丝向耳后捋了捋。

这一动作,顿时将那男子撩拨得心弦鼓动,看愣了眼,下意识地伸手想要抚上梦无忧的脸庞。

美,实在是太美了。此女子虽说并非倾国倾城之姿,但举手投足之间那股子韵味,却是着实勾人。

手才伸至中途,便被人从中拦截了下来。少年抬头一看,便见着顾逸轩一脸微笑地看着他,手上的力道,尤其惊人。少年用尽全力,却也未能撼动半分。

“这位兄台这是何意?”顾逸轩稍稍松了些力,将男子的手放开。身体挡在梦无忧面前,对着少年道。

“我,我看这位姑娘的头发吹乱了,想帮她捋一捋,你是什么人,多管什么闲事!一,一边儿去!”当众被人这般拦截,少年只觉得脸面全无,顿时恼怒不已,上手便要将顾逸轩推开。

却见顾逸轩一手揽过梦无忧,带着她向旁边微微一侧,少年顿时扑了个空,摔倒在地。周围即刻传来一阵嬉笑之声。

“你!可恶!”少年急急起身,连身上的灰都来不及拍,有冲着顾逸轩迎头撞去。

顾逸轩见少年这般执拗,当下轻声一叹,掌心向前对准少年的方向,凝气聚元,只见一道透明的弧形屏障立现当前,待少年冲上来之际,顿时被撞飞数里!连连后退数十步,方才踉跄倒地。

“兄台,莫要再来了。”看着少年不认输地再次翻身而起,作势欲再行一击,顾逸轩即刻手拈咒法,将其稳稳地定身原地,无法动弹。

“你放开我!有本事,咱们再打一场!”从来未这般丢过脸,少年看着顾逸轩的双眼之中,满布血丝。年轻人方刚血性在他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兄台消消气,顾某并非有心与你争斗。你看这周围人来人往的,在这么打下去,谁的脸上都不会好看不是?”这句话倒是直戳少年内心。只见他望了望周围,围观的人皆看着他,指指点点,脸上登时一红,不再动作。见少年停止了挣扎,顾逸轩方才松了手指,将符咒从少年身上撤了去。

“你究竟是什么人?”抬头将顾逸轩从上到下打量了个遍,此人身法独特,招数超绝,是个高手。可他自小在京城之中长大,却从未见过这等身手之人,不觉有些好奇。

顾逸轩看了看他,身穿绫罗绸缎,身上佩戴之物,无一不价值贵重,看来是个家境殷实的小公子。至于这身手,从方才他那横冲直撞的打法来看,虽然有些根基,但也不过是学了一些皮毛。对付一般的流氓混混是绰绰有余,对于他嘛,一招即可。

“顾某不过一介无名小卒,不足挂齿。”今日来,是为了用梦无忧引出无心的,他可不希望再多生枝节,给自己找麻烦。遂隐了自己的身份,并不想与之多谈。

这个人在说谎!这等身手,这等气魄,言语间尽是高雅之气,如此人物怎会只是一介无名小卒!少年笃定,顾逸轩是刻意掩藏身份,心中煞为恼怒,急速跑到顾逸轩面前,拦住他之去路,怒道:“你少看不起人!你这等身手,怎么会这件事无名之辈,快说!你究竟是什么身份?!”

“兄台为何如此在意顾某的身份?”这倒是奇了怪了,顾逸轩将这小少爷从头到尾打量了一遍,当真是有些不解。这寻常人,会如此纠结于他人的身份为何吗?更何况他与这位小公子素昧平生,不过是擦肩而过的陌路人罢了,何必这般纠缠。

正待那少年欲开口之际,只听身后杨府大门逐渐打开,杨铭带着侍从府邸内缓缓走出来。

“这是发生了什么事,怎这般吵闹。”方才路过门口,便听到门外阵阵骚乱之声,杨铭还担心,是否有出了什么乱子,遂才令侍从打开了府门,出来看看情况。没成想一出门便见到顾逸轩与一位素不相识的少年对峙而立。这倒是令杨铭有些看不明白了。

“神武君。”秉着文人墨客的礼仪之道,杨铭拱手向顾逸轩作揖而道。听着杨铭对顾逸轩的称呼,那少年登时愣怔当场,长着嘴紧紧盯着顾逸轩,满脸的不可思议。

此人就是大名鼎鼎的赤炎君,神兵阁少阁主,皇上御笔亲封的神武君顾逸轩?!

回想方才与他之对话,他口口声声称自己为顾某。啊!他早该想到的!这等身手修为,这样不凡气度之人,除了顾逸轩,还能是谁!

顾逸轩见杨铭出了来,自然注意力便从少年身上彻底撤除。转身向杨铭回之一礼,轻声唤道:“杨大人。”

杨铭走下台阶,眼睛瞟了瞟一旁的少年,疑惑开口道:“神武君与这位公子,是有何争执吗?”看着少年方才怒气冲冲的模样,莫不是顾逸轩做了什么惹恼了他?

顾逸轩这才轻轻一笑,看了眼一旁愣怔的少年,随后向杨铭解释道:“杨大人无需担心,方才这位小公子与逸轩之间不过是有点小误会,遂才会有了些争论,但现在已经解决了。”

是吗?杨铭一脸狐疑,方才他出来之时,可是还听见这少年对顾逸轩大声吼叫呢。

见杨铭这般不信的表情,顾逸轩点点头,将目光转向少年,轻声问道:“逸轩说的,句句属实,是吗,小公子。”最后三个字出口之时,方才还微眯着的双眼,缓缓睁开,眼底,竟有些威胁之意。那少年见得背后突然一寒,头皮登时发紧。他有种感觉,若是他说一个不字,恐怕顾逸轩下一秒变会将他撕成碎片。

“是,是是,神武君说的对。方才只是一些小误会罢了,已经解决了。”为了自己的小命,方才还冲着顾逸轩怒吼的少年,即刻软了态度,顺着顾逸轩的话,向杨铭回道。

“解决了便好,即使如此,那这位公子待在杨某的府邸门口,可是还有其他事?”既然无事,那此人就赶紧离开吧,杨铭此刻处境艰难,并不愿意再牵扯到其他人,其他事。

少年闻言,再次深深看了眼顾逸轩,见他丝毫没有搭理的意思,遂向后退了几步,拱手向杨铭与顾逸轩道了声告辞,转身便离去了。

顾逸轩,咱们一定会再见的。心中默默念叨着,快步离开了杨铭府邸。

“他是谁?”看着那少年远去的背影,杨铭踱步来到顾逸轩身边,轻声问道。

却见顾逸轩轻轻摇头,缓声缓声而道:“逸轩亦不清楚他究竟是何人。”无论他是谁,想必以后也不会再见了。如此一想,顾逸轩便立即将其抛在脑后,转身面对杨铭,看着他的眼睛,向他道:“其实逸轩今日前来,乃是有要事找杨大人你。”

“要事?”现在对于杨铭来说,还有什么事比说他与妖族的传言更为重要的事?

只见顾逸轩神秘一笑,身体向旁边撤了去,逐渐露出站在背后的梦无忧的身影。

“今日逸轩前来,乃是为杨大人带来一位故人,不知杨大人可有兴趣一见。”对着话语逐渐落下,梦无忧渐渐映入杨铭眼帘。

昔日的爱人,怀念已久的妻子,熟悉的身影再次出现在自己的视线之中。微风徐徐而来,其中卷着她熟悉的清香之气。杨铭顿时心头翻涌,一阵酸楚至自胸腔深处窜上,眼眶之中,竟有些濡湿温热。

缓缓开口,声音极其温柔,仿佛音量稍微高一点,都会将人吓跑一般。

“无忧”轻唤所爱之人的名姓,声音颤抖不已。思念如同泉涌席卷心头,夹杂着狂喜与不安。一步,一步靠近梦无忧,伸手缓缓抚上梦无忧的脸庞。

而此时的梦无忧,只是立在原地,静静地站着,任由杨铭的手在自己脸上轻抚。

她睁着双眼,愣愣看着杨铭,这人,为什么给她的感觉这般熟悉?

转头看向顾逸轩,只见他微笑着看着自己,轻轻点了点头,好像是同意她做任何动作一般。

这个人的眼睛中,有东西落下来了。素手轻轻划过杨铭的眼角,将他温热的泪从脸上拭去。泪水浸湿了指尖,双指微微捻了捻,随后又将手指放在鼻间细细闻了闻。

嗯,好像没有什么特殊的味道。可是为什么,当手指接触到这个人眼中流下的水滴时,胸口会有些发疼呢?

梦无忧疑惑地看着杨铭,双手贴在他的脸上,仔细地看着他。腰际,一双大手按着她,缓缓向他的方向送。再回过神来,她已经完全被他抱入怀中,下巴抵着他瘦削的肩头,感受着从他身上传来的阵阵轻颤。

第一百四十五章 激愤

“无忧,你看,这间房间我一直给你留着,里面的布置还跟你以前的房间一样,没有变过。”杨铭拉着梦无忧,在府邸之中四处走动。

梦无忧不止一次地看向顾逸轩,见他并未有任何指示,只是跟在他们后面,笑着看着他们的一举一动。再回头看看杨铭,只见他一脸兴奋,激动地根本停不下来。拉着他转了这边,又看看那边,随后将她带到了眼前这间房间中。

简洁朴素的房间,四周都是字画装饰,窗前一株附石盆景尤为雅致。房屋对着门处便是一方小桌,再往里放着一张雕刻精细的床。

杨铭拉着梦无忧这看看,那瞧瞧,还不断地回头观察她之反应,见她并未露出自己想象中的那种欣喜,心下感到有些失落。方才的热情也逐渐消退了些。不再带着梦无忧东走西晃,只是静静地凝视着她。

“杨大人?”顾逸轩注意到杨铭神情的变化,轻声唤了唤。

“嗯?哦,神武君,不好意思,是杨某失态了。”听到顾逸轩的呼唤,杨铭回过神,向其歉意一笑。

“杨大人这是怎么了?”见杨铭一收方才热情,顾逸轩知晓,他定是发现了什么。

只见杨铭松开握住梦无忧的手,仔细在她脸上抚摸,从眉间到嘴角。梦无忧歪了歪头,闭上眼任由他在自己脸上摩挲。

“多谢神武君,让杨某此生能再见无忧一面。”他果然还是发现了,顾逸轩轻叹一声,向杨铭深鞠一躬,以示歉意:“逸轩擅自将杨大人借予的尊夫人的女偶施法转生,是逸轩该向杨大人赔不是。”若换成是凤霖以这样的姿态出现自己面前,恐怕他无法做到像杨铭这般冷静。毕竟心爱之人,怎能容他人这般招之即来挥之即去,此乃对逝者极大的不敬。

“杨某相信,神武君这么做定有你的理由。原以为与无忧之间的缘分就此尽了,但今日,能够这样再见她站在杨某面前,杨某这些年的相思,总算是值得的。”将手从梦无忧脸上撤下,转过身面对顾逸轩,面带微笑向其如此说道。

“逸轩,多谢杨大人体谅。”杨铭这般明了事理,着实令顾逸轩松了一口气。

“神武君今日带无忧来此,不会只是为了让杨某再见见妻子吧,究竟是为何事,可否请神武君向杨某说道说道?”杨铭指了指屋内的那方小桌,示意顾逸轩坐下,自己也拉着梦无忧一道落座。

“不瞒杨大人,无心自上次出门到过杨府之后,便再未回过百艳争。现大皇子已经知晓当日在杨府门口发生的事,沈家亦得知了无心的身份,欲以与妖族勾结之名,构陷杨大人。”随后便将当日在大皇子府发生的一切悉数告知杨铭。

得知内情的杨铭脸色越发的凝重,他之前不是没想到这样的情况,只是却未料到,竟会这般快速。他本就不满户部尚书之位内定于沈家,认为这般行为乃是对他人的不公,虽然他的确认可沈秋风之能为,但若他不与其他人一道参加户部尚书评审,那他便不得作为候选之人。沈家因为这事儿与户部相通,跟他闹了许久,结下了不小的仇怨。是以现在,寻了这一漏洞便想将他永远踢出朝堂。这番行为,倒的确符合沈靖此人卑鄙的性格。

“无心,到现在还是没有任何消息么?”杨铭看向顾逸轩,严肃而道。这个丫头究竟去了哪里?

“放心,只要有无忧夫人在,想必无心很快便会出现。”顾逸轩淡淡一笑,看着梦无忧如此说道,杨铭也随之点点头。

“只是逸轩有一事不明,还欲向杨大人请教。”见杨铭招来侍从,在其耳畔耳语片刻方才放其离去,顾逸轩知晓他是在吩咐侍从将梦无忧回到杨府的消息给散布出去,好让无心能够尽快知晓。待其安排完毕,顾逸轩方才向杨铭询问道。

“神武君请讲。”杨铭伸手拿起茶壶,往三人面前的茶杯之中斟满茶水,缓缓而道。

“杨大人是如何知晓,梦无忧与无心之间的关联的?”他乃一介肉体凡胎,按理说,并无法辨认得清无心的容貌,更何况无心在他面前还是易容过的。

杨铭闻言,斟茶的手微微一顿,思忖了片刻,方才回应顾逸轩道:“若杨某说是靠感觉,神武君可信?”从见到无心女装的第一眼,他便觉得此女子与梦无忧甚为相似。即便在看到她真容之前,他就已经察觉她与梦无忧之间有着不寻常的关联。待那次在书房之内,与顾逸轩一道见到她真身,透着碧玉之光,他看得比之以往更加清晰,那张脸,的的确确与梦无忧相差无几!这才让他如此笃定,无心与梦无忧定然是关系匪浅!

“感觉?”顾逸轩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将这样的理由说得这般理直气壮。不过细细想来,若是一人的相思足够深沉,那倒是的确能够有这般敏锐的感觉。

换做是他,亦能从千百人中,一眼看出凤霖究竟是哪一个。

“没错,感觉,神武君难道没有这么一个人,让你有如此之感?只需一眼,便能辨出她与别人的差别。”杨铭双眼对上顾逸轩,缓声道。

顾逸轩微微一笑,端起面前的茶水细细品味,润了润喉,随后向杨铭说道:“杨大人说得有理,逸轩心中,亦住着这样一个人。”此话一出,胸口处,凤凰令中的那缕芳魂,再次缓缓游移,闪现微烁之光。

市井之中,赵胖得到寒生传来的消息,要他尽快将梦无忧回归杨府的消息传遍大街小巷,既是顾逸轩的委托,赵胖定当全力以赴,遂即刻召集所有孩子,走街串巷地散布消息。

“泥鳅,你过来。”赵胖将人分成好几批,一一安排,待到泥鳅之时,见他双眼盯着寒生,脸色有些不悦,遂向其招手,将他唤到自己身旁。

“你这是又咋了?看你看着寒生那眼神,仿佛可以吃了他一样。”这孩子,莫不是还在钻牛角尖?赵胖挠着后脑,不禁担忧起来。

“赵老大,我没事。”泥鳅低着头,脚在地上划来划去,小声嘟囔一句。

得,这小子还没缓过劲儿来呢,这可怎么办?他一个大老粗,可实在是没有办法了。

“赵老大,怎么了?”寒生见二人这般模样,有些困惑,看这样子,泥鳅好像是遇到什么烦心的事情了,赵老大也没辙的样子。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哎哟我的小祖宗,赵胖见着寒生不明所以地靠过来,心下一阵犯难,这泥鳅还没好,你就别跟着凑热闹了。看寒生的样子就知道,他并不知晓泥鳅乃是出于对他的嫉妒,才会有这般反应,他还一脸不知所以地挨过来,怕是会直接引爆泥鳅心里那根导火索吧。

“无事,无事,寒生啊,你先回去,跟大哥禀告一声,就说赵胖一定不负他所望,已经派人出去散布消息了,相信很快便能有回音。”得先将这个小祖宗送走,免得火上浇油。

寒生听了赵胖的话,点点头,赵老大说得有道理,遂向赵胖深鞠一躬,随后拍了拍泥鳅的肩膀,转身挥手向二人道别:“那泥鳅,赵老大,我就先回去了,辛苦你们了!”

“去吧去吧,回去的时候注意安全啊!”看着寒生逐渐走远,赵胖这才松了口气,转头看向泥鳅。

“泥鳅,你呀,也莫要再钻牛角尖了,快,带着弟弟们帮老大把消息散了去。待完成了任务,老大带你出去散散心可好?”泥鳅这孩子,就是攀比心有些强,其他的倒是没啥。见着寒生现在比自己过得好,心中有些不了然也是正常,只是这都隔了多久了?赵胖担心,泥鳅太过拘泥于这些比较,于他而言,不是一件好事,难保到时候会因此走了歪路。

“赵老大,你莫要担心我,放心吧,泥鳅会好好完成任务的。”知道赵胖对自己的关心,泥鳅眼中流露出感激之色,抬头向赵胖笑了笑,拍拍自己胸脯,朗声而道。

哎,这孩子。赵胖看着他,无奈一笑,在他头顶轻轻揉了揉,道:“去吧。”

看着泥鳅离去的背影,赵胖捏了捏自己双眉之处,苦笑着摇了摇头,照顾这些孩子,可当真是不易啊。

咚!深夜,一条暗巷之中传来一声闷响,夜色下,幽幽之光闪烁其间,将暗巷映得发亮。

亮光下,隐隐约约看得清地上躺着七七八八几道人影,暗巷深处,只见一人腾空而起,身上笼罩一层碧绿幽光,双腿在空中狠命踢蹬,面前,立着一道纤细身影。那面容,是无心无疑。腰间的绒尾散开,九条尾巴立在空中漂浮不止。一手掌心朝向被束缚的人,不断从他身上汲取精气。不过一会儿,那人的精气便被吸干,双腿逐渐停止了挣扎。头一偏,没了气息。

将尸体向旁边一扔,任由其撞击地面,发出沉闷的咚咚声。

无心双手自上而下缓缓放落,深呼一口气,将自己内息平息下来。

待精气被完全吸收后,方才逐渐睁开双眼,一道幽绿之光从眼底划过。

没了碧玉,她便只能依靠吸食生灵精气来维持人形。

“果然,还是得要生人的精气,方才能维持得久一些。”之前那些家禽,所提供的精气实在是杯水车薪。

今日,市井之中传来消息,杨铭的原配,回府了。呵!笑话!姐姐当年的死,她亲眼目睹!姐姐身负重伤逃至以往与杨铭居住的木屋之中,那些人依旧紧追不舍,那时的她修为不足,想要出手相助,却被不想被人击成重伤。姐姐为了护她,拼着最后一口气将她护在身下,替她挡住了致命的一击。

她还记得,当时的她,窝在姐姐怀中,感受着她逐渐冰凉的身体。那种绝望无助之感,她一生都不会忘。

杨铭的原配回府?!呵!不知是哪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竟敢冒充姐姐之名进入杨府!而杨铭那薄情人,胆敢这般让另一个女人堂而皇之地顶替姐姐的位置!

该死!妖元猛然提升,碧绿妖气骤然爆发!在黑夜之中,诡谲非常!

第一百四十六章 真相

夜深时分,明月当空,一道黑色人影自月光下闪过,直直落在杨府之中。

无心自空中降落,轻盈着地,九条绒尾飘散开来,随风而动。血色双瞳,两道妖印自眼下划过,妖气四溢。

“你总算是来了。”灯光骤然亮起,原本漆黑一片的庭院,顿时明亮起来。刺眼的光芒让无心一时间无法适应,伸手挡了挡。熟悉的声音自旁传来,令无心登时警惕非常。

前方,顾逸轩的身影逐渐映入眼帘,无心眯着眼,盯着他狠狠而道:“你,怎么在此?”心中隐隐觉得有些不妙,为何顾逸轩这般深夜,会在杨铭府中。

“主人。”另一边,轻柔女声响起,无心愣怔当场,缓缓转头望去,那张无比熟悉的,与自己相似的面容,倒映在血色之瞳中。

瞪大了双眼,无心喃喃而语:“姐,姐姐?”没想到,真的是梦无忧。妖气登时消散过半,飞身而上,想要靠近梦无忧,奈何方才行了几步,脚下便被一道白光逼退!

“道气八荒!”顾逸轩挥手轻扬,但见雪白道气划破长空,直劈无忧脚下,地面应声而裂,硬生生将无心逼退数步!

“你!”妖气再盛,一条绒尾以掩耳不及迅雷之势攻向顾逸轩,砰!一声轰然巨响,杨府庭院内,一株盆景就此裂开!

盆景后,道气牵引,顺势扔向无心,又是一尾横扫而过,将那盆景残片劈了个粉碎。霎时,地面一片狼藉,碎石满地。

“无心,停手。”杨铭站在梦无忧身旁,看着无心与顾逸轩的交战,眼下忧虑,即刻出口阻止。

“闭嘴!你没资格命令我!”无心回首便是一瞪,眼中满是狠厉。妖印瞬时闪烁微光,又是一喝,只见无心向着杨铭的方向劈手便是一掌,掌风尤为凛冽,所及之处,顿化尘埃!

这一掌若是劈中,杨铭必死无疑!顾逸轩因方才交战,与杨铭相距甚远,根本无法在掌风到达之前,冲动杨铭面前。无奈之际,蹲身而下,双手及地,内元饱提,只听威声一喝:“破地长空!”道气纷呈打入地底,强劲的气力冲散地砖表层,直向杨铭处暴走而去!

杨铭见状,急急后退,奈何一介凡体俗胎,如何能够比得过妖气的侵袭,顾逸轩的招式虽然极快,但因距离关系依旧与那掌风相距几寸!

来不及了!眼看着杨铭就要被无心掌风所伤!突然,一只素手大力扯过杨铭的手臂,将其抛掷半空,随后自身腾空而起,稳稳接住杨铭身体,待掌风过后,方才带着他轻盈坠地,毫发无损。

“姐姐……”无心无言相对,看着杨铭揽过梦无忧的腰际,心中一阵悲哀。

“主人。”待二人平安着陆后,梦无忧便脱离了杨铭的怀中,脚尖轻点来到顾逸轩面前,抬头看着他轻声唤道。

“做得很好。”顾逸轩伸手在其肩头轻拍一阵,虽然记忆全无,好在凭借着半夏大人借予的妖力,尚能为之一搏。

“你对我姐姐,做了什么?!”见梦无忧这般异样,无心恼怒难忍。眼前这人的气息,确是梦无忧无疑,无心纵然身死也不会忘却,属于梦无忧的那道气息。可是见她这般行为与神情,却是如此怪异诡谲。她不认识自己,似乎也不亲近杨铭,反而对顾逸轩一口一个主人的叫唤。

掌心凝聚妖元,一声娇喝,无心纳气归元,只见月光之下,狂风骤起,卷着无尽的尘埃直冲顾逸轩而去!

气流在半空之中化作飞箭,直指顾逸轩命门要害!梦无忧感应妖气有异,即刻转身,双手抬起,眼眶之中,赤红之瞳骤然惊现!

提气运转,只见一道白色盾墙立显当前,生生抗住无心的气箭冲击!

“呀!”高喝一声,盾墙幻化做一指凛冽白光,射入无心肩胛之上!

“呃!”肩骨被真气穿透,无心急急向后退去数步,内息顿时散乱,胸口疼痛一瞬,张口便是鲜血吐出!

“无心姑娘,可否请你先停下攻击,与逸轩等人,好好聊聊。”见无心身受重伤,顾逸轩按下梦无忧的双手,微笑着向她摇了摇头。梦无忧这才收了势,乖乖站在顾逸轩背后,一脸平静地看向前方,双眼的红瞳也已然褪去,恢复到方才黝黑的瞳孔。

“咳咳!”无心双腿颤抖,身体一软便半跪在地上,一手撑着地面,低着头干咳着。

顾逸轩踱步来到其面前,又向身后的梦无忧使了个眼色,让她去杨铭身边,护其周全。

随后亦蹲下身子,与梦无忧齐平而视道:“无心姑娘,你现下身负重创,再战下去,于你而言,有害无益。不如咱们先行休战,再作打算可好?”一副商量的语态,顾逸轩首先收了手,静静等待着无心的答复。

脸上妖印逐渐散去,妖气也因主人的身体虚弱而渐渐隐了去,无心的双瞳亦不再赤红,抬头看了看顾逸轩,冷笑一声嘲讽道:“打算?你们人类向来狡诈非常,要论狠绝,你们可比妖族狠了千倍万倍!你要跟我作打算?莫不是要扒了我的皮,拆了我的骨!”

“女孩子,莫要这般狠厉。”顾逸轩轻微摇头,带着笑意向无心道。从怀中摸出一颗药丹,递到无心面前:“这颗凝神丸,有助于你的伤势,快服下吧。”她现在的伤势,若是不做缓解,恐怕届时连话都不见得说得出来。

低眼看了看顾逸轩手中的药丹,无心顿时戒备颇高,瞥了顾逸轩一眼,并不伸手接过药丹,反而向后撤了撤,不信任地向顾逸轩道:“凝神丸?你说,我便信么?”谁知道是不是什么毒药,她一服下便会致命。

顾逸轩自然知晓她是什么意思,不由得笑出了声,随后开口向无心道:“无心姑娘,你以为今日逸轩为何会在杨府?”药丹,他放在一旁,既然无心不吃,那他就直接开问,届时答道中途,无心体内的气息便会愈加紊乱,她会疼得主动向他要药丹的。

“呵!神武君之城府如此之深,无心怎会参悟得透你之想法?”一声嘲讽,讽的是顾逸轩,亦是讽的自己。

无心这般无礼态度,令杨铭看得尤其不舒服,上前一步便要开口教育,方才动身,只觉衣袖被谁拉住,转过头看,梦无忧正无意识地紧抓着他的衣袖下摆,眼神毫无焦点地看向前方。杨铭顿时觉得有些心酸,伸手握住梦无忧抓住自己衣袖的那只手,满脸含情地看着她。终于,他看着她的时候,不再只有一方冰冷的牌位陪着了。虽然知晓眼前这人,并非完完全全的梦无忧,可他还是相当知足了。

这边,无心与顾逸轩两两对视,并未注意到杨铭那边的动静。

“无心姑娘,你刻意出现在杨大人府门前,可正是为了将杨大人推上舆论的风口浪尖?”她不接话,那他就直接发问。

“呵!我不过是顺应情势,推了他一把而已。”反正沈家也在找他的麻烦,她就趁机再添一把火,将事情闹得更大,岂不是更好!

这么说,她算是承认了。顾逸轩在心头记下一笔,再次开口问道:“那之前东郊村落的家禽被偷,乞丐被杀的离奇案件,可是你之所为?”他猜想,无心做这些事情便是为了吸引杨铭的主意。

“哼!”将头偏向一边,无心并不愿意回答这件事情。

看来也是默认了。

“梦无忧与你,可是亲姐妹关系?”提到梦无忧,无心的反应方才有些不同。转头看向一旁木讷神情的梦无忧,无心眼中,疼痛交加。

“……”依旧不语,可她的神态却是明确告诉了顾逸轩,她与梦无忧之间的关联。

“无心姑娘,不瞒你说,当年你姐姐的那件案子,顾某其实也多多少少有些参与其中。”见无心这般无视他之问题,顾逸轩心下一动,便挑了个最为挑拨她心弦的一人,向她提及。

果然,无心惊讶回头看向他,就连杨铭也一脸诧异。顾逸轩,当年也是参与人之一?

感受到二人惊异的眼神,顾逸轩起身,对着杨铭歉意鞠躬,随后方道:“当年逸轩还是个修道中途的弟子,在与林枫与齐慕笙的书信往来之中,他们曾经向逸轩提到过那桩离奇案件。那是可是年少气盛,意气风发之际,想着自己既然有了些能力,便想为百姓做些善事,从而也从侧面验证自己到底能做到什么地步。”无心、杨铭静静地听他讲着,一动也不动。

顾逸轩看看二人,继续道:“随后,在侦查案件之时,逸轩发现,那些家禽身上,总会在隐蔽之处,发现一道轻微的妖印。那妖印藏得极好,若是不仔细找寻,是断然无法寻到的。但是家禽本就四处奔跑,不被人所关注,纵使逸轩告诉了当地的官府这一线索,官府之中的人,也并未当真,只当是家禽自己磕着碰着了。直到有一天……”顾逸轩说到此处,便停了下来,抬眼看着杨铭。

“直到清吏司的人被害。”没错,就是那个当年与他竞争员外郎一职的同伴。这才正式引起官府之人的主意,其后越来越多的人受害,方才交由刑部进行处理。

顾逸轩见杨铭接了话,顺着他的话点了点头,其后接着道:“刑部接手之后,逸轩也相助过,帮着他们看了看收集来的证物,以及死者的遗体。果不其然,那些死者身上,亦留有与那些家禽身上相同的妖印。是以,通过道门绝学的溯回之法,逸轩方才找到了凶手。”

“凶手……”杨铭拳头紧握,他一直认为,梦无忧从未杀过人,这些年,他殚心竭虑搜寻证据,就是为了证实梦无忧的清白,今日,顾逸轩提到凶手二字,着实令他心中的那根弦绷紧了。

“你说,凶手,是谁”杨铭低着头,根本看不清他现在的神情,可顾逸轩能够从他周身的气息之中察觉得到,他现在,极度不安甚至,极度恐惧。

轻声叹气,顾逸轩抬头看向面无表情的梦无忧,心中犹豫不决。他究竟应当如何回答杨铭这个问题?

第一百四十七章 当年

“你说,凶手,是谁?”杨铭紧握双拳,低着头,眼前一片阴翳。

一旁的梦无忧偏着头看向他,这个人似乎在生气。为何?她想伸手去摸他的脸,方才抬起手,便见他豁地一下将头抬起,双眼如喷火一般,看着顾逸轩。

他对主人有敌意?!梦无忧当下收回双手,从杨铭身边撤离,闪瞬间,来到顾逸轩面前。

“无忧,你让开。”杨铭难得这般动怒,一旁的无心见他这幅模样,亦有些惊异。这人怎么情绪突然这般激动?

梦无忧寸步不离顾逸轩左右,摆出一副作战姿态,面向杨铭。

“杨大人,还记得顾某曾经问过你,若查实之后的真相,并无法证明你亡妻之清白,你待如何?”没错,当时听到杨铭阐述梦无忧当年之案时,他便知道,杨铭便是当年那个牵涉其中的新晋员外郎。那是,对于他上任之事,众说纷纭。在他之前曾有不少人与他争夺那个官职,绝大多数的人,论实力与杨铭旗鼓相当。但若论背景,杨铭却比不过任何一人。照理来说,当年员外郎一职无论如何都轮不到杨铭坐上。但怪就怪在,与杨铭竞争职位的人,都一个接着一个死去。最终,只剩下杨铭,遂才让他坐上了这个位置。

他记得,当时齐慕笙给他的信件中曾经提到过。杨铭当时身处风口浪尖。外界的舆论与猜忌差点将他掀下去,好在他自己硬生生挺住了,顶着巨大的压力,克服了巨大的困难,方才赢得众人的认可。

而这一困难,便是协助刑部,调查那些竞争者死亡的真相。

顾逸轩深深记得,当时他发现那些尸体上共同的妖印时,自己激动的心情。作为初出茅庐的小子,急于向众人证明自己的能耐,是以并未考虑细枝末节上的东西。当着众人的面开始对妖气进行演卦。少顷便算出了那妖族之人的方位,并告知刑部之人前去缉拿。

而那妖族之人的身份,便是当时杨铭之妻,梦无忧。

听着顾逸轩将故事讲完,无心与杨铭双双瞪着卓玉成,前者心中波澜翻涌,原来,原来导致姐姐仙逝的罪魁祸首,竟然是顾逸轩这家伙?!怒火登时涌上,不顾自己体内伤势,硬提内元,登时妖气冲天,五指成爪向顾逸轩的方向抓去。

指尖正要刺上顾逸轩的俊脸,身旁突然掌风横扫而来,从她的面部划过,无心急急向后仰去,看着那真气化刀的手贴着自己的脸从面上划过。

“唔!”小腹之处,骤然一脚飞踢,无心瞬间向后飞出老远。重重落地后,身体实在毫无气力,双腿一软便瘫倒在地。

梦无忧还待再次动手,顾逸轩即刻按住她,轻轻摇了摇头。这才令梦无忧作罢,乖乖收了势,站在顾逸轩身边。

“无心姑娘,莫要再挣扎,逸轩无意伤人,还请你莫要再动手。”轻声一句,满是无奈。无心现下已经毫无反击之力,她之妖元,正处于涣散边缘。

无心自己也意识到体内的真气妖元有所异动,心中登时慌乱不已。身体皱缩成一团,将自己紧紧抱住。

顾逸轩见她这幅模样,心中了然,无心之修为,定是走的非常之道,遂才会这般波澜起伏。

若是他不出手相助,恐怕无心便将走火入魔,最终走向湮灭之道。

轻叹一声,顾逸轩走上前去,停在无心面前,掌心凝聚真元,眼见着便要向无心发招。

“等等!”杨铭突然大喝一声,急急奔来。方才,他一人在那处呆立良久,仔细思考着顾逸轩方才的话。的确,他那时亦想过,若无忧当真是那血案的凶手,他当如何自处。良久的思考,他的答案,是不知道。他实在是不知道应当如何面对无忧,他对于自己的能为尤其有信心,那时竞争员外郎之时,他笃定自己定能拔得头筹,谁料竞争对手一个接一个地倒下,他之竞争之路尤为顺畅。他那时也对此感到有些奇怪,为何死去的人都是与他竞争之人,也许,只是巧合吧,杨铭当时是这么想的,是以对于员外郎之职,他向来未曾多想。直到一天,朝堂之上,传来一些流言,说他之晋升之路,乃是妖邪作祟,并非他之能为。心高气傲的他根本无法忍受这等流言蜚语,但面对朝中众人,他势单力薄,所说的话,根本无人会听。为了证明他之清白,他竭力配合刑部调查。经过长时间的调查盘问,刑部却是一丁点的进展都没有。后来,听说刑部得了一位高人相助,很快便寻得了凶手。那时,他心中尤为激动,想着终于可以结案,以证自己清白了。接到刑部击杀凶手的那一日,他正在处理政务,是一位同级官员向他告知,事情已经结了。因为他之配合大家都看在眼里,再加上在他就任期间,工作从无半点纰漏,真是令人称赞。遂朝中对于他的那些流言,已然消散了不少。大家对他的认可也逐渐提升。

“那时,杨某清楚地记得,自己怀着怎样激动的心情回府,想要告知无忧,与她分享这份喜悦。却没想到,回到府邸之后,发现的,却是一滩瘆人的血迹。”那日,他回府后,府邸之内静悄悄的,他四处呼唤无忧的名字,回应他的,却是走廊上,自己空荡荡的回音。

这是无心第一次从旁人的口中听得关于当年的事,她倒在地上,静静地听着,在听到血迹二字之时,脑海中浮现出梦无忧将她护在身下之时,嘴角的那丝血渍。

姐姐,心中默念一声,眼角之处,一滴晶莹随之滑落。

“无,心。”短短两个字,生硬地唤出口,顾逸轩闻声而看,惊见梦无忧的轻启朱唇,一字一顿地呼唤无心之名,眼角处,泪水应声而落。

无心与杨铭亦是震惊不已,纷纷向梦无忧投去惊异的目光。

虽是木偶,但却也是杨铭用心去雕刻的,想来也是倾注了感情的。情动至深,有这番举动也不足为奇。顾逸轩面色平静待在一旁,丝毫不为所惊。

“杨大人,那滩血迹是谁的,逸轩想你应当很清楚。”一语将杨铭从惊愕状态中唤回,顾逸轩接着道:“之后的事,逸轩也有所耳闻,听说刑部的人追着凶手到了一处荒郊木屋之中,途中还遭遇了另一个人的攻击。”话至此处,顾逸轩将目光朝躺在地上的无心瞥了去。

“没错,那人,便是我。”眼看着姐姐身负重创,她怎能袖手旁观。虽然她道行不高,连维持个人形都有些勉强,但拼劲一搏,还是能够为姐姐争取一些时间的。可是她没想到的是,那些人手上竟有专门针对妖族的符咒。只需一张,便可令妖族之人痛不欲生。她那时,便是中了那符咒的咒力,遂才因此打回了原形。姐姐为了护她,这才将她抱在怀中,因身体为她挡住了致命一击。

“荒郊木屋”杨铭喃喃而道。那是他高中之前,与无忧共同生活的地方。她受了那样重的伤,还要回去,无忧道是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梦无忧当时的心境如何,杨铭能猜个十之八九。无忧深受重创,自知未有回天之力,是以想在最终一刻,回归最初的地方,那里,有着他们共同的美好记忆。

“无忧无忧”缓慢移动至梦无忧面前,伸手将她缓缓揽入怀中。

“你,放开姐姐!”挣扎着起身,无心颤颤巍巍地站立起来,每动一步,她之妖元便涣散一分。

不能任由她这么下去!顾逸轩即刻抬腿上前,一把搀住无心,将手中的药丹强行塞入她口中,真气运转,令她当即吞入腹中。

“本想等到你自己开口向顾某求的,看来是无法实现了。”若是再耗下去,无心可就当场消亡也不一定。

“你,放开!”甩手想要挣脱顾逸轩的手,奈何用尽全力也没有撼动他半分。

顾逸轩手下用劲,死死将她的小臂握住,指尖凝聚真气,探寻着无心脉络的变化。

“别动!”见无心毫无配合之意,顾逸轩难得一声怒吼,将其狠狠震慑住,当下便停止了闹腾。

虽然药丹之力缓解了紊乱的内息,但却止不住妖元的涣散。无心的妖气,正在向外四溢,根本收之不住。

“你究竟是怎样修行的?”这样的妖元,绝不是正道修行而来。妖气不稳,内元无法凝聚,无心体内这妖元,不太寻常。

无心被顾逸轩这一问,登时愣怔当场。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体内的疼痛已经缓解不少,四肢也已恢复了气力。无心看着顾逸轩,再一次扭了扭手臂,欲从他的手中挣脱。

“别乱动!”顾逸轩又是一喝,这一次,无心没有被震住,反而瞪着他,反驳回去道:“你凭什么管我!”更加剧烈地扭动着手臂,终是挣得了自由。顾逸轩背过手,一脸凝重地看着无心,沉声而道:“无心姑娘,你之妖元,并非你以常道修得。若仍有它这般下去,不做处理,你便只有面临妖元涣散,身消魂散的下场!”

身消魂散是什么结局,身为妖族,无心清楚明了。一旦落此下场,她将坠入深渊,万劫不复。

“无心姑娘”见无心缄默无言,顾逸轩再次开口轻唤,而无心却是一脸不耐,负手背过身去,不愿再面对顾逸轩。

第一百四十八章 妖元

“无心姑娘,还请你据实以告才好。”此妖元并非无心自身所炼,是以才会如此不稳。顾逸轩想要知道的是,这妖元原属于谁?又是如何被无心所得?

见顾逸轩并未有罢休之意,无心不耐烦地转过身,冲着他吼道:“这跟你无关吧!要不要说是我的自由,你凭什么在这里对我这般逼问!”

顾逸轩见她如此激动的模样,微微一笑,手指轻轻一勾,只见梦无忧从杨铭怀中退出,一步步走到顾逸轩身侧。

顾逸轩向旁边让了让,给梦无忧腾出一点空间,对着她向前指了指,示意她站在无心面前。

“无,心。”伸手在无心头顶抚摸过,熟悉的清香萦绕鼻间。令无心登时眼泪盈眶。

“姐姐”哽咽着叫了声姐姐,无心看着眼前这个梦无忧,心绪繁杂得紧。

“无心姑娘,梦无忧当初舍弃自身性命也要护你周全,相信她并不愿意见到你现在这般模样。”无心的态度,渐渐软了下来,她看着梦无忧,听她一声一声唤着自己的名字,握拳的双手渐渐松开。

长叹一声,随后开口向顾逸轩道:“我的妖元,早在当初那符咒的咒力下便毁了,现下这个,是当时姐姐给我的。”回忆当初,见姐姐陷入险境,她顾不得修为不足,便要强行出手,奈何未料到那些人竟然还留有后手,这才着了道。

“抱歉。”顾逸轩听闻此处,开口向无心道之歉意。当年那符咒,便是他给的,本想着相助刑部之人快速擒拿凶手,谁知天意弄人,今日他这个制符之人与被符咒所伤之人相对而立,他当真无可言语,仔细想来,无心也算是当年受害人之一。

听顾逸轩一声抱歉,无心贝齿轻咬朱唇,狠狠瞪着顾逸轩:“现在的抱歉,有什么用。”姐姐已经走了,她的妖元也毁了,现在她为了维持人形都这般费力,更何况还得承受这一身本就不属于自己的妖力。

无心说的无错,一声轻轻浅浅的抱歉,如何能够抵消已经造成的伤害。

顾逸轩心下暗叹一声,从怀中掏出装着凝神丸的瓷瓶,递与无心。

无心低头看着瓷瓶,迟迟未伸手接过:“这又是什么?”

“瓶子里装的是方才给你服下的凝神丸,你体内的真气虽然平息一时,但内伤仍在,此药丹虽然无法固本培元,但至少能够缓解你之伤势。”无心闻言,这才从顾逸轩手中接过瓷瓶,轻言一声谢。

顾逸轩轻摇头颅,缓声而道:“无心姑娘,妖元之事,容顾某想想办法。”

“别浪费精力了,妖元之事,根本无法可解。”无心开口言道。

“此话何解?”杨铭在一旁沉默良久,这才出言问道。

转身看了看杨铭,无心心中依旧无法释怀,姐姐就是为了这个人,方才牺牲了一切,为何他还能够像无事人一样待在这里。

见无心这番神色,顾逸轩回忆之前无心对杨铭的态度,以及构陷杨铭之时所作的种种,心中暗叹,梦无忧之死,当真是无心心中的一道坎,她会对杨铭这般也是合乎情理。

“妖元乃是妖族之人的根,我之妖元被毁,等同于你们人类心脏受创一样。他人的妖元虽然能够保得住我一时,可妖元是认主的,不是自己的主人,终归会消散而去,此乃妖族之中,亘古不变的法则,无可撼动。”无心捂着胸口,苦笑而道。

“是以,你为了维持妖元与人身,这才吸取他人的精气?”杨铭脑中将之前的一切联系起来,不难想到东郊村落,家禽被盗,乞丐死亡以及之后沈秋风的丧命,想来都是无心为了维持妖元不散而做的。

“哼,你倒是聪明。”无心嗤笑一声,冷眼瞥了杨铭一眼:“若不是你为了官职牺牲掉姐姐,我与姐姐也不会走到现在这一步!”

一番指责,令杨铭甚为愤懑:“为官职?你以为,我会为了区区一个官职牺牲无忧?!你以为心爱之人的性命在我面前一文不值吗?!”爆发的怒气令杨铭向无心步步靠近,一向彬彬有礼的杨铭难得地戾气横生。

无心被杨铭此番态度吓了一跳,瞪大双眼看着他,不服气地回顶道:“你以为你这般装腔作势的愤怒便能唬得住我吗?你若不是为了官职,为何那些人在围攻姐姐之时,你不在姐姐身边?!为何姐姐到死,都还为护住你之位置而开心?”她们九尾狐一族的人,向来注重承诺,若非杨铭之前与姐姐有过约定,姐姐何以这般拼命!

“你说,无忧到死,都……”怒意在听闻无心的话之后,戛然而止。转头看向梦无忧,心中五味陈杂。无忧,你可真傻。

“你别碰她!”眼看着杨铭抬手向梦无忧伸去,无心啪地一下将杨铭的手拍落,挡在梦无忧面前,将她护在身后。

“姐姐生前你不曾好好待她,死后还来演什么戏?!”心头一阵剧烈波动,胸口又是翻江倒海的疼痛席卷上来。

“呃!”此番之痛,比之方才更为猛烈,无心一时未能承受,脚下一软竟单膝跪了下去。

“无心!”杨铭见状即刻上前搀扶。无心本想推而拒之,奈何疼痛令她四肢的气力骤然被抽空,只能软软地搭在杨铭手臂上。

顾逸轩亦急忙上前,手指扣在无心肩头,仔细探索无心内息。不好,妖元因方才无心激烈的情绪暴动,一时不稳,恐怕是要散了!

“杨大人!速速将无心抱至屋内!她的妖元异动,需得即刻处理!”杨铭闻言,弯腰一抄,将无心稳稳抱入怀中,转身便朝卧房奔去。

“你去打盆水来。”向梦无忧吩咐一声后,顾逸轩亦跟在杨铭后面,急急进了屋去。

梦无忧向无心的方向看去,眼底透露些担忧的神色,停顿片刻后,便按照顾逸轩的吩咐,准备清水去了。

“杨大人,请你将无心放平。”进了屋,顾逸轩即刻向杨铭道。大手一挥,床褥便被真气掀开。

将无心放下后,杨铭低头仔细看着她,手不住地在她脸上轻抚。看着这张与无忧相似的面孔,满心担忧。

“无心,你可千万要无事啊……”他不愿无心像无忧那般在他面前消失。

“杨大人,请移步一旁,逸轩得施法救无心姑娘,多耽误一刻,无心姑娘便多一分危险。”妖元之事,耽误不得,待到妖元散尽,无心也便无可回生了。

杨铭闻言,即刻让开,静静站在一旁好等待顾逸轩施法。

双手在空中抡起,划出道道弧形。真气翩然微烁,只见一道阵法自无心头顶出绽开,发出熠熠光辉。

“逆阳归元!”一声惊喝,只见刺眼光芒骤然爆发,阵法缓缓旋转,点点星芒逐渐没入无心体内。

精纯道法真气入体,穿过肺腑,直向涣散妖元之处。四溢的妖气顿时被道元真气拢聚集中,紊乱的内息逐渐平缓下来。

咚咚咚,正在此时,房门外响起一阵敲门之声。顾逸轩正与无心治疗,无暇顾及,遂只能杨铭上前开门,门外,梦无忧正端着一盆清水静静候着。见到杨铭,抬眼与之相对。

“无忧”面对梦无忧,杨铭心中愧疚万分,为当年之事,也为当下无法照顾好无心一事。伸手从梦无忧手中接过清水,向旁边侧了侧身,给梦无忧让出一条路来,让她先进去。

只见梦无忧看了看杨铭,又转头看向里面,微微向杨铭点了点头,抬脚便跨进了房门。

顾逸轩正进行到关键一步,一步后退,再催真元,气力输送间,只见无心闷哼一声,随后身体腾空而起,横躺在半空之中。

胸口处,幽幽绿光闪烁,片刻后方才逐渐暗淡下去。顾逸轩脑门上汗水涔涔,睁眼见着无忧已进入房中,遂开口道:“将清水放置在无心姑娘身旁。”杨铭在一旁听后,即刻照办。

待清水方才放好,只见顾逸轩腾出一只手,指尖微蜷,行气纳元间,盆中清水升腾而起,化作一条细小水龙,攀上无心心口之处。

“水灵化归凝神宇!”又是一招,水龙随着话语落时,顺着伤口进入无心体内。

“呃!”伤处突然受力,无心忍不住轻吟一声。杨铭一脸担忧盯着无心的状况,不时还转头观察梦无忧的神色。却见梦无忧亦是目不转睛盯向前方,脸上微微浮现紧张之色。

无忧,你也在担心是吗,杨铭心中默默念道。随着她的目光,一同看向无心的方向。

半晌,顾逸轩方才撤了手,微微呼出一口气。

“结束了。”无心身上的阵法逐渐消失,光芒亦消散逝去。半浮空中的身体缓缓而下,落在了床榻之上。顾逸轩开口言道,随后转身寻了个座椅坐下。

“神武君辛苦了。”杨铭上前向顾逸轩躬身作揖,缓声而道。顾逸轩回之一笑,轻声道:“无需多礼,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逸轩也算是行善积德了。”

梦无忧回头瞄了眼顾逸轩,随后又转身一脸忧心地看着无心,轻启朱唇,向顾逸轩轻轻道了声:“主人。”

顾逸轩知晓她的意思,向她轻轻摆了摆手,微笑着对她道:“担心的话,便去看看,此事不用问过我的。”梦无忧得了应允,脸上隐隐浮现一丝笑意,抬腿向无心的方向走去,来到床榻边坐下,仔细观察无心现在的状态。

“大人!”宁静的时刻并未持续多久,便听的门外一阵焦急呼唤,杨铭与顾逸轩转头看去,乃是一名侍从匆匆而来,跑得上气不接下气。

“何事?”杨铭眉头微微一皱,心下顿生不安,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

侍从听言,即刻弯身向杨铭与顾逸轩道:“大人不好了,门外,沈家的人,带着一大帮人守在门口,来势汹汹。看他们的神色,恐怕不是什么好事。”

果然,杨铭闭目沉声一叹,心下一些烦躁。世家的人,还是来了。

“杨大人莫要心焦,逸轩随你一道去看看。”这么快便来了,还刚巧赶在无心来杨府之际,莫不是谁,透露了杨府中的消息么。

眯着眼睛环顾四周,顾逸轩眉眼间,暗藏一丝寒意。

第一百四十九章 搜府

杨府门口,火光通明,沈靖带着一大帮家仆在门外守着。

“岳父大人,让小婿先去为您打头阵吧。听说方才那妖邪之物甚为强劲,未免您受伤,还是向后站站安全一些。”随沈靖而来的,自然是沈家入赘之婿,韩非旸。

“也好,不过你可要千万当心,若是你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心慈那丫头当是要怪老夫了。”沈靖一脸笑意看向韩非旸。此人虽然毫无背景势力,可是能力确是一把好手,自己与女儿的眼光果然没错。韩非旸这个女婿当真是极其靠得住的。一面说着,一面向后退了几步。

韩非旸见沈靖的动作,心下一阵嗤笑,老家伙,料定你贪生怕死,与其被动让你推上去,还不如他自己主动一些,如此还能够挣个好表现,免得日后在沈家受气。作为入赘之婿,自然方方面面都受到束缚,但是韩非旸并不在意,他要的,不过是沈家的家势力量罢了,这点小小代价,根本轻如鸿毛。

恭敬一鞠躬,韩非旸向沈靖有礼道:“那,非旸便去了。”语甫落,转身走近杨府门前,伸手拉起门环重重叩击,发出沉闷声响。

门内,杨铭与顾逸轩双双而至,向侍从点头示意,门栓被放下,大门应声而开。

“不知沈大人大驾光临,可是有何贵干?”大门打开,见正对着自己的乃是沈家女婿韩非旸,杨铭拱手行了个微礼。

韩非旸也是个走场面的人,既然杨铭向自己行了礼,那他也回之一礼。起身后,方才注意到杨铭身后一道熟悉的身影。

顾逸轩……心中恨意缓缓萦绕,面上却还是一副风轻云淡的神色,佯装镇定。

“不知神武君也在此处,杨某失礼了。”样子还是要做的,现在他乃是代表沈家的女婿,自当不应与顾逸轩有所敌意的。遂将自己心中的那股恨强行压下,硬逼着自己强颜欢笑,与顾逸轩有礼笑谈。

此人看他的神色,有些怪异。顾逸轩看着韩非旸,隐隐有这么一种感觉。

“韩公子,有礼了。”向韩非旸轻道一声,顾逸轩便将目光投向了台阶下,躲在人后的沈靖。

“沈大人今日好大的阵仗。”杨铭还未开口,顾逸轩便已先声夺人。

“神武君,今日老夫接到消息说,杨府进了妖邪,遂才带人来看看。你也知晓,这大皇子殿下已经将查询妖邪一事交由老夫处理,老夫自然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沈靖拨开身前一人,与顾逸轩相对而立,脸上挂着虚假的笑意,向顾逸轩回道。

“是吗?逸轩为沈大人这般尽心尽责感到尤为佩服。只是逸轩在杨府待了多时,也未见有任何异物闯入,莫不是沈大人您看花了眼?”现在无心正在杨府之中,若是让沈靖等人进了去,恐怕杨铭当真便不妙了。

勾结妖族,滥杀无辜,此乃大罪。若是坐实了罪名,纵然是齐沐风也保不住杨铭。

韩非旸听顾逸轩此言,心中断定,杨府之中定有猫腻,是以他是一定要进去探查一番的。一双眼渗出丝丝寒意,在杨铭身上扫过,杨大人,对不住了。谁让你是顾逸轩要保的人,那便是韩非旸的仇人!

“神武君这话说的,看来那妖物果然道法高深,竟然连神武君都无法察觉她之侵入。看来,为了杨大人与神武君的安全,得是要让咱们好好彻查一番了。来人!”未等顾逸轩说话,韩非旸向后一瞥,陡然一声高喝,只见沈家众人纷纷大步上前,气势汹汹便要闯入杨府。

“大胆!”杨铭一时激怒,挡在门口,一挥手,杨府中的侍从纷纷倾涌而出,手上拿着木棍铁铲一类的物器。一副蓄势待发的模样。

“杨大人,这是何意?”韩非旸眼神一凛,眼色之中极具威胁,狠狠地盯着杨铭,沉声问道。

“韩公子又是何意?杨某乃是皇上亲封的吏部尚书,按照礼法制度,以你之身份,毫无资格对杨某的府邸进行搜查,请问韩公子召集这些奴仆,是要硬闯杨某府邸吗!?”两众人对立而战,气氛凝重。火光衬托之下,二人眼中皆具怒意,谁也不让谁。

顾逸轩见此状况,额角有些抽痛。当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无心那边正虚弱在床,自己此番更是只身前来,若早知沈靖有着这般打算,他老早就去将林枫也挖过来了。

“沈大人,杨大人说得合情合理,您看,您这位女婿……”现下若是选择与沈家的人开战,也不是不可,凭他一人,虽然功力有限,但要解决这一群根基微弱之人,也是轻而易举。只是若是选择这样,那么杨铭的名声,可就算是染上了污迹,届时沈家若是状告朝上,舆论流言又将四起。

“非旸,你先过来。”沈靖也是个怕事的主,见杨铭抬出了吏部尚书的身份,用官职来压,自己即刻将韩非旸招了回去。

“小婿非旸的确无权搜查杨大人之府邸,可是老夫的身份,却是足矣了吧!”沈靖乃是正二品官员,其官职品阶都与杨铭齐平,自然是有权利下令的。

“沈大人莫不是忘了,这搜寻府邸之事,可是需要搜查令的,此乃刑部公文规定,您可不能这般坏了规矩吧。”顾逸轩即刻反驳,沈靖这借着齐宇恒的威势便要枉顾章法,他可实在是看不过去。

“神武君!”沈靖被顾逸轩怼得急了,登时上前凑近顾逸轩道:“你究竟站那边?”这一声问询,音量极低,唯有顾逸轩与他方才能听到。这臭小子,不是在大皇子面前表过态是与大皇子一道的么?怎今日他要搜查杨府却遭遇他这般刁难!

顾逸轩闻之一笑,手掌覆在沈靖肩膀处,稍一用劲,将他向后推了些。对上他的双目,缓声而道:“逸轩自然是……”后面的话,只见顾逸轩唇齿轻动,却未能听到任何声音。自然是帮着齐二哥的,后面的半句,顾逸轩默默在心中念叨。

韩非旸与杨铭在一旁看着,亦是未能听清顾逸轩的话,只见沈靖一脸茫然疑惑,眉头轻皱开口一声:“啊?你说什么?”

这蠢材,顾逸轩心中低骂一声,不再言语。

“沈大人,恕杨某直言,您既要搜查杨某府邸,就得出示搜查令,否则,杨某是断然不会由着你们这般胡来!”杨铭愠怒掷袖,双目坚定看向沈靖。

“呵,呵呵!”只见沈靖突然诡异一笑,缓缓伸手从自己怀中掏出一块令牌,展现在杨铭与顾逸轩面前。

“这是……”看着这面令牌,顾逸轩眉头顿时皱紧。齐宇恒,是铁了心要弃了杨铭。这乃是上一次,齐宇恒托人交与他之令牌。

“看来神武君记性不错,认出了这块令牌。”沈靖见着顾逸轩的神色,登时一脸得意笑道:“此令牌乃是大皇子亲自交与老夫,见令牌如见大皇子,只要是调查妖族之事,旁人皆不得阻碍!”沈靖音量突然变大,将令牌向顾逸轩更加靠近了些。

杨铭见此情景,心下骤然不安,无心,无忧……她们二人还在府里,无心现下方才接受了治疗,情况尚不稳定,若是就由着这些人…他怕无心一个忍不住,又是妖气暴走,届时就真的无法收场了。

顾逸轩担心的倒是另外一件事,如若被这些人发现了无心的存在,杨铭,可就难保了。好不容易才为齐慕笙寻得的一位人才,可不能就这么被糟践。再者,若是因此吏部落入大皇子一派,那么齐慕笙的夺嫡之路,将会愈加难行。

“神武君,嗯?”举着令牌的手愈发的高,沈靖那副小人得志的嘴脸,看得顾逸轩有些不耐。

现在,还不能当众驳了齐宇恒的脸,顾逸轩心下衡量着,若是真有变故,宽大的袖口下,双拳紧握,他会先出手,杀了无心!

心中下了决断,顾逸轩抬眼再次看了看那面令牌,向旁边站了站,为沈靖让出了路。见顾逸轩退让,沈靖登时心中一阵得意,随后抬眼瞟了眼杨铭,扬了扬眉毛。

见顾逸轩都无法反驳,杨铭自然也束手无策。攥紧了拳头,同顾逸轩一样,不甘地站在一旁。

“哈哈哈!这就对了嘛!方才若是二位大人这般配合,老夫也不用这样麻烦,还得请出大皇子殿下的令牌。”沈靖大笑着将令牌再次小心揣入怀中,举手向前一挥,对着身后的一众人高声下令道:“给我搜!”

“是!”只见一群人鱼贯而入,将杨府里里外外搜寻了个遍。

“找到了没?!”韩非旸跟在沈靖身后,向搜寻的人大声问道。杨铭与顾逸轩走在最后,看着满庭狼藉一片,心中极度不舒爽。

“没有!”

“报告大人,此处也没有!”

“大人!没找到!”

纷纷回应,皆是未有所获,沈靖与韩非旸相视一眼,仍旧不死心,遂接着道:“给我仔细找!定要将那妖族之人翻出来!”沈靖嘶声竭力地叫唤,若是今夜毫无所获,他的脸面与在大皇子处的威望,便会折损不小!

“大人!这边!”突然,一阵惊呼传来,声音的方向,正是方才无心所在的房间。

“走!”沈靖见有了线索,即刻招呼众人急急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奔去。

杨铭心中登时咯噔一下,亦抬腿紧紧跟着众人跑去。顾逸轩此时,手中缓缓凝聚真气,但见一把锋利气刃幻化成型,隐藏在宽大袖口之中。脚尖轻点,跟在杨铭身后而去。

待到无心房前,只见房门紧闭,里面的灯光朦胧,沈靖急急上前,向左右侍从问道:“进去搜!”

杨铭还未来得及阻止,只听得一声“是!”,那些侍从齐齐应道,随即便抬脚踢门而入。

“啊!!!”一声女子的惊叫顿时从屋内传出,声音划破静谧夜空。随后便是一阵霹雳吧啦的声响,似乎有什么东西砸到了地上。

“对不起!”

“不好意思!”

只见进去的侍从纷纷红着脸退了出来,一脸仓皇失措的模样。顾逸轩与杨铭亦是一愣,这是什么情况?双双对视一眼,二人脸上皆是一脸茫然。

沈靖见状,立即上前,拉住一个侍从急急开口询问道:“怎么回事?里面怎么了?”

“这…”

“这个…”侍从们支支吾吾,谁也说不清一句话,连看着沈靖的眼神也有些闪躲。

“哎呀!一群废物!”沈靖低骂一声,将侍从向旁一甩,自己便要进去一探究竟。

“哎!大人!”侍从们还未来得及拉住,沈靖便直冲冲进了去。

砰铛!又是一声巨响,随后只听沈靖一声闷哼,咚地倒在了地上。

第一百五十章 僵持

屋里一阵混乱后,恢复了平静,顾逸轩与杨铭在屋外带了片刻之后,也未见里面有任何动静。两相对视一眼,双双踏入房内。

韩非旸见二人行动,紧随其后,进入房间后,屋内的景象令众人瞠目结舌。l

梦无忧身披轻纱,曼妙的身躯若隐若现,极为勾人,见顾逸轩三人进来,即刻转身上床,钻入厚厚的床褥之中。

门口不远处,沈靖躺在地上,偏头昏死过去,脑门处,一片红印,似乎被人用钝物狠狠砸过一般。

“这……”顾逸轩微微张口,屋内发生了什么,一观便知。手中凝聚的气刃缓缓散去,看来,是不用他下狠手了。

梦无忧将棉被紧紧裹在身上,瞅了瞅面前的三人,又立刻转过身去,原本雪白的肌肤,因害羞而染上一丝绯红。

“还请韩公子动动尊手,将沈大人抬出去才是。”顾逸轩拿眼神向杨铭微微示意,领会到顾逸轩意思的杨铭即刻上前,用身体挡住梦无忧,面对韩非旸道:“韩公子,女眷房中,本当不是尔等男子该闯入的地方,但既然你们要搜府,杨某也让你们搜了,现下可否请你们撤离才好?”言语间,尽是对沈靖与韩非旸的不满。

韩非旸抬眼与顾逸轩对视一番,随后又环顾四周,的确是什么都没有找到,再在这里待着也无意义。遂冷哼一声,亲自弯腰,将昏过去的沈靖扛起,带出了房间。

正在此时,只听被褥之中传来一声女子叮吟,韩非旸方才跨出去的脚步立刻顿住。顾逸轩与杨铭亦是一惊,三人纷纷转向床榻之上。

只见被褥内,似有什么东西蠕动一般,韩非旸立刻将沈靖交到周围侍从的手上,自己则再次回到房间之中,大步踏向床榻处。

顾逸轩见状,几步上前,挡住韩非旸的去路:“韩公子这是做什么?难道是还嫌给人家姑娘造成的困扰不够多吗?!”一声有力的诘问,让门外候着的众人听了个明白!这韩姑爷究竟在里面做了些什么啊?顿时,窃窃私语便从门外随风传入耳中。

韩非旸心中浮现一丝怒气,强行按下欲与顾逸轩一战的愤怒,深呼一口气后,方才与顾逸轩道:“神武君,方才的那道声音,你也是听见了的,为了杨大人的清白,还请你让开!让韩某检查个明白!莫要给人留下口实,让人嚼了舌根去。”

顾逸轩闻言,不以为然道:“韩公子,这床上的人,方才你也是见到了的,人家姑娘换衣之时被你们这般硬生生闯入闺房,便是连哼都不能哼一声了吗?!”

“是不是那位姑娘的声音,待韩某一查便知!”顾逸轩的一张嘴有多厉害,韩非旸了然于心,不再浪费口舌,伸手便要将顾逸轩从面前拨开。

手方才搭上顾逸轩,便听得门外一阵响动。

又是什么事?!顾逸轩与杨铭头着实有些疼,今儿的事,真是一波接着一波,没完没了了。

出手将韩非旸隔开,顾逸轩回头对杨铭道:”杨大人,逸轩去看看怎么回事,你就待在这里陪着无忧便是。”

杨铭闻言,回头看了看躺在床上的无忧,那一双水眸正望着自己,激起他心中的那股保护欲。头也不回地向顾逸轩回了一声:“好。”

顾逸轩得到回复,瞪了韩非旸一眼,便大步朝门外走去。韩非旸见顾逸轩离去,回头瞅了眼杨铭与他身后床上挡着的人影,向侍从交代一声:“看好了!”随即跟着顾逸轩而去。

除了房门,只见庭院之中,刑部的人纷纷涌入,将整个庭院围了个满满当当。

“沈大人到!”待刑部众人站立,只听一声高呼,一道熟悉的人影便从庭院口慢慢走了进来。

来者便是沈巍,背着手,一步一步踏来。高扬头颅,见到韩非旸与昏迷在侍从身上的沈靖,面上露出一丝威色。

“不知沈大人来此,有何要事?”对上沈巍的双眼,顾逸轩心中逐渐安稳下来,开口有礼地向沈巍发问道。

沈巍环顾四周,一抬手,刑部中人即刻将沈靖带来的侍从悉数压下。韩非旸惊愕地瞪大双眼,看着自己的人在刑部的扣押之下,手足无措。

“沈大人这是……”韩非旸咬着牙盯向沈巍,恨恨开口。

“沈某今日本来想说来找杨兄叙叙旧,喝喝茶。奈何方才来此之时才知晓,杨兄府上被人强行搜寻,沈某便觉得奇怪。这搜查令不应该过由刑部审判之后,方才能对他人府邸进行搜查么?这倒是哪位大人,这般跳脱规矩办事。遂沈某才带了刑部的人前来看看。没想到,还真是如此。”方才在府上,听侍从急急来报,说杨府出事了,他还道是杨府遭到了奇案凶手的行凶,遂才带了人,急急忙忙赶来。奈何到了府邸,方才发现是沈家之人,擅自搜寻他人府邸,实在是欺人太甚!手中的拳头握得吱吱发响,世家之人,形式作风总是这般令人作呕。

“是吗,那沈大人来得可太不是时候了。杨大人府上现在被人翻得乱七八糟,恐怕他此时已然失去了喝茶谈天的兴致了。”顾逸轩就是要挑起双方的怒火,唯有这般,方能借着杨铭,将沈巍的忠心也划归己有。

“哦?竟然这样的事?杨大人乃是皇上亲封吏部尚书,官居正二品。而搜查府邸一事,亦是需要刑部公文方才能行,你们凭什么翻拆杨大人的府邸?!”方才还平静的语调逐渐走高尖锐起来,听得那些低头听话的小侍瑟瑟发抖。

“沈大人这话,逸轩同样转告过沈靖沈大人,可沈大人身上有大皇子给予他的令牌,逸轩动之不得。遂也只能将门打开,让他们二人进了来。”顾逸轩将方才发生的一切悉数告知了沈巍,了解事情发生始末的沈巍,不住地点着头,用手在自己下巴上细细摩挲。

“哼!藏匿妖祸,还这般狡辩!”韩非旸站在一旁,冷冷哼了一声,双眼紧盯在顾逸轩身上,这架势,足够给顾逸轩身上打好几个洞了。

“藏匿妖祸?”沈巍微微睁了睁眼,随即一丝微笑府上面庞:“不知韩公子所说的藏匿妖祸,究竟指的是什么?”这个人,沈巍略有耳闻。此人乃是沈家入赘女婿,韩非暘,听说他平常与方家小公子方陵走得很近,正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方陵行为乖张,喜怒无常,真真是极为棘手的人物。这韩非暘与他交好,想来也不是什么好货色。

如此想着,沈巍对韩非暘的态度亦相当不客气。

“沈大人若欲知晓那妖祸为何,不如现下随韩某一同进屋,一看便知。”挑衅地朝顾逸轩瞥了一眼,随后侧过身,给沈巍让了条路。

“且慢,今日沈某前来,除了找杨兄聊天以外,其实还有一件要事,欲告知杨兄。既然神武君也在,那正好一同来听一听。”沈巍一动不动,向顾逸轩轻声有礼道。

“可现下,沈大人,恐怕不是时候。”顾逸轩看了看一旁面色铁青的韩非暘,向沈巍努努嘴。

“呵呵,差点忘了。”沈巍轻声一笑,随后转向韩非暘道:“韩公子可是还有什么事?”

“哼!看来沈大人的记性不大好,韩某方才说了,杨府之中藏有妖祸,还请沈大人与韩某一道去屋内探个究竟才是!”韩非暘冷哼一声,对沈巍这般忽视的态度,极度不爽,说话的语气,自然也比方才刻薄了些。

“沈某方才进来之时,听的千真万确。似乎是韩大人带来的人,硬闯了人家姑娘的房间,失礼在先吧。”沈巍缓步上前,停在与韩非暘相隔三步之处,冷声而道。

“是不是如此,沈大人何不等到事情揭晓后,再做判断!?”双方皆不让一步,就这么僵持着。

正待顾逸轩头疼之际,只听杨铭的声音从房内传来。

“神武君,让他们都进来吧。”音调格外平静,这令顾逸轩有些意外。

既然杨铭都这么说了,僵持的两人各自向后退了一步,一前一后走进了房屋。

屋内,还是方才的景象,沈家侍从守在门口,杨铭坐在床边,守着梦无忧。被褥依旧耸起,微微颤动着。

“杨兄。”进屋见着杨铭,沈巍轻声唤道。杨铭闻声,向沈巍轻点头颅。

“杨大人,如何?”顾逸轩问的,是床上之人的情况。

只见杨铭摇摇头,轻声回道:“不行,她颤抖不止。”这个她是谁,杨铭未能明说,可顾逸轩懂得,他说的,是无心。

方才他给无心平息紊乱之时,便已发觉,她现在的身体,连他的真气都受不住,现下她之妖元又这般不稳,对无心而言,其身体所承受的压力,比预想的超出太多了。

“杨大人,既然床上之人身体有恙,那还请杨大人掀开被褥,让韩某确认清楚,早些确定,早些了结,大家都不用浪费时间。”韩非暘话语方落,便大步上前,强行拉开床上被褥!

第一百五十一章 前奏

“这”被褥之下的景象,令韩非旸瞠目结舌,一时间竟不知说什么才好。俊脸登时变得通红,满脸羞愤。

被褥的一角还被他攥在手中,杨铭疾速伸手将被褥扯过,掩在梦无忧赤裸的身上。

“韩公子,这下,你可满意了?”杨铭站起身,与韩非旸面对面,狠狠瞪着他,说话间亦是咬牙切齿。

韩非旸低下头,咬着牙不作声。为何会这样,这被褥之下,不应该只有梦无忧一人才对!他方才明明听到的是另一个女子的低吟!

“韩公子,方才被褥下的人,你也看到了,虽说是为了办案,可这般不顾及人家姑娘的清誉,可当真是有些令人唏嘘。现下既然也证实过了,韩公子,你难道不该向人家姑娘道一声抱歉吗?”顾逸轩的音量不大不小,刚好让候在门外的每一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沈巍也在一旁帮腔道:“好在这间屋子里,也就四个男子,只要咱们守口如瓶,姑娘的声誉,自当不必担心。但韩公子,诚如神武君所言,你待姑娘这般鲁莽,确是欠人一个交代,需得好好致歉才是。”

听着沈巍与顾逸轩二人你一言我一语,韩非旸心中怒意油然而生。目前之情况,他的确不占理,加之眼前这三人也不是省事的主,无奈,自己只好先低头才是。

恨恨瞪了二人一样,随后不情不愿地向杨铭低头轻声道:“杨大人,此次的确是韩某考虑不周,太过鲁莽了些,但韩某这般亦是为了公事,还请大人莫要怪罪才好。”

韩非旸在沈家这些年,为了讨得沈靖的欢心,早就练成了舌灿生花的本事,审时度势更是炉火纯青。不过是道歉而已,这有何难。

“韩公子要道歉的人,可并非杨某。”杨铭的目光向无忧处挪了去,韩非旸见状,心头暗暗不爽,却也按照杨铭的说法,想床榻之上卧着的无忧行礼而道:“姑娘,失礼了。”

只见梦无忧直直地看着他,又瞅了瞅杨铭,并未做出其他反应。

杨铭轻叹一声,伸手抚上梦无忧的脸颊,柔声而道:“无忧,没事了,莫要害怕。”

虽然感受不到杨铭的温度,可梦无忧依然觉得这般的轻抚很是温暖舒服。微微一笑,冲着杨铭点了点头。

“好了,现在韩公子既已得到了自己方才欲求的真相,不知在杨府内,韩公子可还有什么事欲为呢?”沈巍走上前,站在杨铭身边,面向韩非旸问道。

听着沈巍的话,韩非旸轻皱眉头道:“无事了。”语落,背过手便向房门走去。

“韩公子这是要走了么?”顾逸轩面对韩非旸,此人从他身边掠过之时,身上的那股气息,说不出的熟悉。在脑海中略微搜寻,陡然转过头去,盯着韩非旸上下打量,不对,韦无痕应是已经不在。不应当是他。摇了摇头,心下自嘲,自己定是想太多了。

“神武君,你怎么了?”杨铭、沈巍见顾逸轩这般动作,不禁有些疑惑,遂双双开口问道。

“哦,无事。”轻笑一声回应二人,随后看向韩非旸,接着道:“只是看着韩公子,让逸轩想起了一位故人。只是那位故人应当已是西去,想来是逸轩多虑了。”

顾逸轩一席话,令韩非旸心头微颤,脚下一顿。抬头瞄了顾逸轩一眼,看他这神色,应当是没有认出自己才是。

察觉到韩非旸的眼神,顾逸轩回之一笑:“韩公子慢走。”

韩非旸理也未理,从侍从手中接过沈靖,亲自背着他,带着一众人便离开了杨府。

“总算是走了。”顾逸轩舒了一口气,与杨铭对视一眼,见他之神色也缓和了不少。

被褥之中,梦无忧已然穿好了衣衫,掀开被子,从床上下了来。

“无忧,无心呢?”杨铭在床上寻了半晌,也未见到无心半点身影,遂向梦无忧轻声问道。

沈巍在一旁听闻杨铭之言,目光顺着他之话语在床榻上扫视一阵,除了眼前这个女子外,他并未发现其他人的身影。心中有些不解,转头对上杨铭,轻言问道:“杨兄,这究竟是怎么”话还没说完,只见顾逸轩走上前来,手指轻轻一扣,只听一声轻响,床榻之上,无心的身影逐渐映入众人眼帘。

“小小隐身咒,方才逸轩离得稍微远了些,一时间竟未能反应过来。”顾逸轩看着梦无忧,面露赞赏之色:“当真是聪明,这等小法术运用这般适当,不错,不错。”这倒是为他省下了不少麻烦。否则若让韩非旸发觉了无心的存在,他便只能亲自动手了。

“杨兄,神武君,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沈巍被眼前一幕惊到,睁大了眼,看着顾逸轩与杨铭二人。

“沈兄,此事由杨某向你道明。”拉着沈巍坐下,仔仔细细将无心与无忧之事告知了沈巍。

“没想到,无心竟是杨兄你的小姨子,而无忧……”转头看向一旁的梦无忧,轻声一叹:“当年杨夫人所牵涉到的案件,竟然被无心重演,目的却是与无忧姑娘截然相反。”这两个姐妹花,当真是杨铭今生的劫难。

“那现在,杨兄你当如何?”杨铭勾结妖族的流言在市井当中虽然传的不广,但若是被沈靖这等世家有心传播,定会被其当做把柄,作为踢翻杨铭的筹码。再加上……

见沈巍神色有异,顾逸轩即刻向他问道:“沈大人可是有何顾虑?”杨铭之事,虽说是不好办,但好在杨铭事先向百姓们表明过自己的打算,事先稳住了民心,只要将无心之事处理妥当,再让齐慕笙在暗处帮帮忙,他吏部尚书的位置,当是没有问题的。

听顾逸轩问起,沈巍双目对上他道:“不瞒两位,今夜沈某前来,确有要事。今日在京城暗巷之中,刑部的人,发现了十数具尸体,其死状,与之前的乞丐和沈秋风极为相似,经仵作检验,行凶者,乃是同一人。”

沉默,在房中蔓延开。床上的无心依旧沉睡,顾逸轩与杨铭对望一眼,眼底尽是严肃之色。

想不到无心,竟将事情闹得这般大。

“十数条人命不是小事,再加上之前的两条,这桩案子刑部已经上报了,相信很快朝廷之上便会传来消息。”沈巍双臂撑在桌面上,将身体向顾逸轩与杨铭的方向靠近了些。

“神武君,这可如何是好?”杨铭抬头看向顾逸轩,眼底尽是忧虑。

顾逸轩一时之间也未能想出什么好方法,手指在下巴上细细摩挲,脸上泛着难色。

“若是此事闹上朝堂,想必沈家定会借此大做文章,说杨大人你勾结妖族,纵容妖孽祸乱民间,再加上无心所造下的这些人命血债,恐怕就算齐二哥有意相保,也无能为力。”齐慕笙现在朝中的力量,尚且不足,纵使他不顾一切挺身担保,以齐宇恒的心思城府,定当看得出杨铭与齐慕笙之间的关系匪浅,如此一来,齐宇恒定会倾尽世家之力,强行压下杨铭,让吏部尚书一职易主于世家中人。

“神武君说的不错,杨兄,今日沈某来,便是来跟你讨论这一问题。刑部的人已经仵作验出的证物都带来了,你可要一看?”沈巍向身后一众侍从招了招手,只见一人端着物盘上前来,呈到三人面前。

看着物盘之上的证物,顾逸轩与杨铭脸色双双变得极为难看。

“沈大人,这些证物,还有谁见过?沈家的人见过吗?”物盘之上,赫然呈现的是人体上的妖印。这妖印,于当年血案之时的妖印极为相似。若是这等证物被沈家的人发现,牵扯到陈年大案,怕是要掀起一阵大浪。届时便不是撤职这么简单了,沈家当是会要了杨铭此人这条命!

沈巍摇摇头,回应道:“此等证物乃是沈某今日方才拿到,也交代了刑部上下不可私自与外人谈起,杨兄与神武君二位,便是最先见到这等证物之人。”

“如此便好。”顾逸轩松了一口气,只要沈家的人不知晓便是好的。”

杨铭回头看向顾逸轩,低声道:“神武君,若是真被沈家之人知晓了,杨某也不会说什么。这本来就是杨某欠她们姐妹的。”无忧当年为了他,手染血腥,犯下大案,而无心今日,亦是为了针对他,欠下十数条人命。

“其人无罪,怀璧其罪。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说到底,这些人命都是杨某欠下的,是以若要杨铭来偿还这些人命,杨铭也绝无怨言。”杨铭低下头颅,神情掩在一片阴影之中。

“杨大人,莫要这般沮丧。逸轩想,梦无忧姑娘当年倾尽一切助你,定不愿意见到你今日这般模样。若是你真当为不属于自己的罪过赎罪,从而搭上了性命,想必无忧姑娘在天之灵,亦无法安宁。”杨铭此人,定是不能失去的。顾逸轩心中暗自有了一个盘算。看来,得回去与半夏大人一商。

沈巍闻言,也对杨铭道:“是呀,杨兄,莫要这般颓丧,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沈某相信,定会有个圆满的解决方法。”沈巍看向顾逸轩,眼前这个人,计谋筹划皆是一绝。他相信顾逸轩定会想出绝好的计划。

“但愿如此吧,若是真无其他解决方法,神武君,莫要再耗费心思,杨某自会在御前认罪。”杨铭抬起头,回头看了看梦无忧与床榻上的无心,一脸无奈之笑,无忧,无心,杨某欠你们的,定会还之。

沈巍见杨铭这番模样,心下忧虑渐生。杨兄,若是你真有个三长两短,那一位,恐怕也是承受不来的。

脑海中,那抹书香之气的女子身影逐渐浮现,他能够想象得出,杨铭若有事,傅怀桑定当陷入苦痛挣扎。仅仅想到上一次在傅家灵堂之上见到的那张苍白小脸,那样如诗如画的女子,不应当与愁苦相伴的。心中有些悸动,他想要见到傅怀桑笑起来的模样。

“沈大人,逸轩想,明日与你们二位一同上朝面圣,正好向皇上说明当下的情况。”

“如此,甚好。”顾逸轩一同前去,沈巍求之不得。当即便应了下来。

第一百五十二章 秉奏

神兵阁异闻录正文第一百五十二章秉奏翌日清晨,杨铭与沈巍双双上朝,顾逸轩在百艳争中将一切事宜交代给寒生,随后便换上朝服,登上马车向皇宫驶去。

宫门口,顾逸轩远远便见着杨铭二人,挥手向二人打了声招呼:“杨大人,沈大人。”二人见着顾逸轩,亦转身回头朝顾逸轩回应一声:“神武君。”

“顾老弟!”未等顾逸轩上前去,身后便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回头望去,只见齐宇恒正带领着世家中人纷至沓来。满脸笑意地向顾逸轩打着招呼。

“大皇子殿下。”皇宫之中,礼仪还是要注意的,既然齐宇恒已先行打了招呼了,自己总得是要回应的。

拱手向齐宇恒微微鞠躬,随后起身与之相对。

“顾老弟今日怎么也来朝上了?”齐宇恒伸手在顾逸轩肩头拍了拍,轻声问道。

只见顾逸轩微微一笑,看了看齐宇恒身后站着的沈靖,开口道:“这不是刑部出了个大案要禀报御上么,刚好与逸轩近日正与杨大人也在探查,遂便跟着上朝来看看。”

“哦?可是刑部之前那件离奇案件?”齐宇恒对此略有耳闻,加之之前沈靖曾经也有所报,是以自然知晓一些。

“齐大哥说得不错,正是那件案子。”顾逸轩低声而道。

“这案件着实有些诡异,本殿也尤为好奇,也罢,一起去听听吧。说不定会有什么线索。”齐宇恒朗声一笑,站在顾逸轩身旁,与之一同等待朝门打开。

杨铭与沈巍见顾逸轩被齐宇恒缠住,自然是不便上前搭话了,只是远远向大皇子行了礼,二人便待在原地。

“逸轩?你也来了?”齐慕笙缓缓而来,老远就见着一道熟悉的身影,当是有些惊异的。这小子若非有要事,决计是不会来上朝的,今日又是为了何事?

齐慕笙近日与林枫为着那石窟之中的人骨忙得焦头烂额,林枫为寻找蛇妖的下落,也是不知日夜。遂对于顾逸轩这边的事,倒是有些忽视了。

“二皇子殿下。”见着齐慕笙,顾逸轩即刻拱手行礼,向其打了个招呼。

“免礼吧。”齐慕笙抬手虚扶一把,待顾逸轩起身后,转身看向一旁的齐宇恒,拱手作揖道:“皇兄。”

“二皇弟。”剪短一声回应,齐宇恒微微一笑,便看向朝门之上。

你来作甚?眼神交汇之时,齐慕笙眼中的疑惑直达顾逸轩。

指尖一拈,灵识骤然相通,只听顾逸轩的声音传至耳中,齐二哥,今日之事,恐怕还需要你之相助。

方才他来之际已经向半夏与南星交代过,让二人速速前往杨府,想办法让梦无忧忆起当年之事,届时及时将人带入朝堂,他有预感,今日朝上,定会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究竟出了何事?齐慕笙隐隐觉得有些不妙,莫不是这小子卷进了什么麻烦?齐慕笙心中一惊,面上浮现出一丝忧虑的神色。

齐二哥莫要担心逸轩,此次逸轩当是无事,有事的,是杨铭杨大人。此话一出,齐慕笙即刻将目光调转至杨铭之处,这才发现,杨铭面色憔悴,眼底似乎亦有些不安之色。

到底怎么了?!问了三次也没见顾逸轩给出个准话,齐慕笙当下有些心急了,想要开口直言,奈何齐宇恒就在身旁,根本无从开口。

此事说来话长,齐二哥待会儿见逸轩的眼神行事吧。若要说有谁能够让皇子这般听令,整个大睿之中,怕也只有顾逸轩一人了吧。

好吧。齐慕笙只得妥协,谁让现在的情势根本无法让二人细致相谈,待到今日事了,再另行相商吧。

“时刻到!开门!”

朝门前,宦官高声一呼,只见巨大的朝门缓缓而开,朝臣们纷纷举步前行。

待到朝上,各个官员分列站好,恭敬地等待着齐沐风上朝。齐宇恒与齐慕笙分别领头而站,顾逸轩便站在两兄弟身后。

稍待片刻,只见徐海躬着身子轻步而来,手中拂尘一挥,看着百官,一声唤道:“皇上驾到!”话语落,齐沐风缓缓而上,身边,昔琉璃搀扶着他,一步一步地坐上龙椅。

齐沐风的状态当真是越发的差了,回想上一次上朝,他之步伐尚还稳健,今日便是步履蹒跚,得让师叔搀扶着方才能不倒。面色铁灰,纯色苍白,眼眶凹陷且颜色深沉,一副阳寿殆尽的模样,这可当真是不妙啊。顾逸轩心中暗叹一声,随后跟着众人一道低头俯首,高声呼道:“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这番呼声,在顾逸轩听来,尤为讽刺。

明明是命不久矣的人,哎,齐叔叔,心中默念当年的称呼,无限感慨。抬起眼扫过昔琉璃的面庞,师叔的脸色,亦是那般沧桑,可见为齐沐风的病,操碎了心。他现在只希望,齐沐风能够再撑一段时日,待他将齐慕笙辅佐强大便好。

“众爱卿平身吧。”颤抖着手臂向前抬起,苍老的声音回响在朝堂之上。百官听后,方才齐齐而道:“谢皇上!”

待挺直腰背后,齐沐风手稍稍用力撑在龙椅之上,身体向前探了探,寻到了人群之中的顾逸轩,不禁笑道:“哟,逸轩今日也来了?”看到顾逸轩,齐沐风当真是尤为亲切。面上的笑意也浓了些。

“皇上果然目光如炬,一眼便找到了臣之身影。”顾逸轩出列鞠躬,恭敬回道。

“呵呵,你这孩子,总是不愿意上朝来的,今日怎么?可是有事?”齐沐风向后仰了仰,体力着实不行了,方才用了一点力,便有些乏,昔琉璃见他面露困乏之意,即刻抬手扶住他,掌心凝气,缓缓将其注入到齐沐风的体内。

暖流通过掌心处传来,身体的困乏之意骤然消散了些,抬头看向昔琉璃,眼中满是怜惜,另一只手在她手背上摩挲后,轻轻拍了拍,唇齿轻启,做了个无声的口型。

昔琉璃点点头,遂才撤了掌中真气,扶他靠在龙椅之上。

“启禀皇上,逸轩今日上朝,乃是听闻刑部有事欲禀告陛下,这件事恰巧与逸轩所调查之事有关联,遂才上朝来,欲听听消息。”顾逸轩朗声向齐沐风回道。

“是吗?刑部有事?沈巍,是为何事?”既然能让顾逸轩这般重视,想来定是重要的案件。之前便听说,刑部接到了一桩离奇之案,不知是否与那相关。

齐沐风转头看向沈巍,拿眼神示意徐海,让他下去将沈巍手上的折子拿上来。

徐海会意,点点头,轻声缓步来到沈巍面前,低下身,拂尘放在手肘处夹着,双手摊开递至沈巍面前。

“有劳徐公公。”沈巍亦是一脸恭敬,将手中的奏折双手递于徐海掌心。

从徐海手中拿过奏折,齐沐风小心翻开,仔细阅览。

阅览期间,朝下一片鸦雀无声。静静等着圣上的反应。

“竟然有这种事!”片刻后,齐沐风便将奏折之中的信息阅览完毕,合上奏折,递到徐海手上,心下一阵激动,拍着扶手便撑起身子,情绪浮动骤然变大,引得身体不适,咳嗽连连。

“沐风……”昔琉璃见状,一脸忧愁为他轻轻拍着背部,帮他顺气。

“咳咳!咳咳!”猛咳一阵后,依旧未能平息,背心处,昔琉璃再次耗费真元,与齐沐风渡气,侧目向徐海使了个眼神,便见徐海匆忙从袖口之中拿出一个瓷瓶,慌慌张张地从中取出一颗褐色药丸,喂到齐沐风口中。

药丹服下后,过了良久,齐沐风方才停止咳嗽,平缓下来。向昔琉璃轻轻摆了摆手,道:“琉璃,可以了。”

双目看向沈巍,严肃而道:“沈巍,这奏折之中的十数条命案,可是真的?”只见沈巍出列上前一步,回应齐沐风的问话道:“启禀皇上,奏折中所说,句句属实。那些尸体刑部已经收捡,并请仵作做了检验。”

“可有查到凶手?”这一问,令沈巍顿时无言。

“没有吗?”齐沐风追问道。

“凶手……”这要他如何回答?说凶手与杨兄有关?沈巍侧头看了看杨铭,尤其为难。

“启禀皇上!这件案件,微臣倒是知道些一二。”正待沈巍踌躇之时,沈靖从齐宇恒身后踏出一步,向齐沐风道。

“哦?沈卿也知晓这件案子?”齐沐风即刻将注意力集中到沈靖身上。

顾逸轩与杨铭、沈巍等人对视一眼,果然,沈靖如同预想的一样,欲在这朝堂之上,拖杨铭下水。

只见沈靖嘴角一丝笑意,得意地瞥了杨铭一眼,随后向齐沐风道:“不错,这件案子,在民间闹得是沸沸扬扬,况且刑部的检查结果中,有一项让微臣觉得极为蹊跷。”

刑部的检查结果?!顾逸轩心中登时一惊,急忙看向沈巍,见沈巍也是一脸惊愕,心中暗道一声不妙。看来,刑部之中,已经有人将验尸的结果呈报给了沈靖!

“何种蹊跷?”齐沐风继续问道。

“听说那些死尸身上,都有一道奇特的印记,这印记与多年之前,那桩闹得满城风雨的血案之中所留下的印记,几乎一致。”一语落,惊雷震!众人心中登时划出一道霹雳!

当年的血案,在场的大多数人都清楚地记得,纷纷将视线投向杨铭!

“沈大人!此事可为真?”

“当年那桩血案,我记得与杨大人的渊源颇深!”

“没错,那桩案子的犯案人,我记得……”

“肃静!”朝堂上,朝臣议论纷纷,方才还一片安宁的早朝,顿时变得热闹非凡。

世家的官员纷纷将矛头指向杨铭,而顾逸轩等人,却是一片沉寂。

这番混乱之声实在吵得齐沐风头脑抽痛,见皇上的面色有异,徐海即刻高喝一声,让朝堂再次恢复了平静。

“皇上,您可还好?”跟了齐沐风这么些年,对于他之反应,徐海了如指掌。轻声向他问询一番,见齐沐风揉了揉额角,随后向徐海点点头,这才放下了心中的那股忧虑。

“当年的那桩血案,朕记得,早已结案了。凶手也伏了法,怎还会有这等事情发生?”杨铭是齐沐风亲手提拔起来的人,他之为人作风,齐沐风尤为清楚,这件事,定有隐情。齐沐风双目扫向杨铭,见他低首垂眉站在原地,一言不发,轻叹一声,调转目光,看向沈巍问道。

“此事,尚在核查之中,具体细节如何,还有待查询。”沈巍低首向齐沐风回道。

话语方才落,却听得沈靖冷哼一声,接道:“哼!什么尚在核查之中,皇上!沈大人这可是在包庇嫌犯啊!”

“沈大人,请思虑清楚再作言语!”齐慕笙见不得沈靖这般刁难之态,当事人都还未说一句话,这个老匹夫在这里做什么信口雌黄!

“二皇子殿下,老夫此言,可绝无半分虚词!不信,你让杨大人亲口说说,在他杨府府邸,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沈靖伸手指向杨铭,一副咄咄逼人之姿。

第一百五十二章 朝论

神兵阁异闻录正文第一百五十二章朝论“杨卿,你且说说,究竟发生了何事?”齐沐风扫视朝堂一周,众人七嘴八舌的实在是吵得很,自己本来状态就不太好。遂直接点名杨铭,让他自行解释清楚。

“回皇上,下官”见杨铭神色一凛,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顾逸轩即刻上前,截去他的话头,向齐沐风道:“皇上,杨大人既然是当事人,当是保持缄默,无需说话才是,此事件恰好逸轩也知晓一二,不如让逸轩向你好好说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吧?”

齐沐风将眼神投向顾逸轩,想了想他之言论,似乎有些道理,遂点点头,抬手示意他开口。

顾逸轩回之一礼,随后当着文武百官将事情始末再次讲述一遍。当然,他之言论之中,隐去了梦无忧,以及她与无心关系的细节。

“原来如此。”顾逸轩的描述极为详尽,齐沐风听闻后,已然了解了前因后果。

“皇上,逸轩以为,杨大人作为不知情之人,如此被扣了黑锅,实在有些冤枉。沈大人单凭一面之词便拿了大皇子殿下的令牌上门搜府,也实属过分了些。”顾逸轩低着头,向齐沐风如此说道。

“包庇!”沈靖闻言,即刻上前反驳,满脸怒色。指着顾逸轩一声大吼,随后向齐沐风鞠躬行礼,急言回道:“皇上!神武君这明显是在包庇嫌烦。天下哪有这么巧合的事,数年前的作案手法,与今时今日的案子这般雷同,杨大人又都牵涉其中。要说此事与杨大人毫无瓜葛,当真是不能服众了啊!”

齐沐风见着沈靖这般激动神色,当下眉头有些抽痛,伸手在眉间轻轻揉捏,好不容易才舒缓的神经被沈靖这般吼着,又给绷紧了起来。

“沈卿,你莫要这般激动。事情尚未理清就这般定了杨卿的最,实属不妥。”闭着眼,沉声向沈靖说道。言语间,有些疲惫与不耐。

“父皇,儿臣以为,沈大人所言不无道理。”齐宇恒向沈靖微微抬手,示意他暂且莫要出声,自己跨上前一步,向齐沐风恭敬而道。既然有这么个将吏部尚书之位收于世家的好机会,他齐宇恒又怎么会错过呢。杨铭固然是个人才,可是毕竟出身寒门,若是今后因寒门与世家的分歧而不为他所用,那他不就麻烦了吗。是以,杨大人,对不住了,宇恒当是要舍了你方能成就大事。

“哦?宇恒你待有何见解?”见自己儿子既然开了口,齐沐风坐直了身体,向他问道。他倒是着实想要知道,齐宇恒究竟对此有何看法。

“父皇,这数年前的案子虽然结了,可毕竟牵扯深远,今日又出现与当年相同之案,不得不令人生疑,杨大人是否与这两件案子都有关系。毕竟与这两件案子牵扯最深的人,便是杨铭大人了。是以,沈大人会有此顾虑,也是理所当然。”得了齐宇恒的撑腰,沈靖自当比方才还要理直气壮,扬起头,轻蔑地瞥了眼一旁的杨铭。

“你……”沈巍见沈靖如此小人得志的嘴脸,心下一阵不爽,险些不顾朝堂礼仪,便指着沈靖的鼻子开口欲骂。

好在杨铭及时伸手将他拉住,缓缓摇头,这才避免了一场朝堂争吵。

“大皇子殿下说得不错!”齐宇恒身后,世家之人纷纷附言,向齐沐风齐齐而道:“皇上,世上虽然偶有巧合,可如此这般大案,若说纯属偶然,实在是太过牵强。再加上,那杨府府邸门口,妖族之人伤害无辜之人一事,人尽皆知。那妖族就是为了救杨大人而来的,由此看来,杨大人与妖族之间必有猫腻!”顾逸轩心下暗叹,哎,他就知道,这些世家之人会揪着这一点不放。

“皇上。为着死去的冤魂,还请皇上将杨大人发落才好!”

“皇上,此事不平,民意难平啊!”

“皇上,向杨大人这般牵涉两起血案之人,如何能够担任吏部尚书,与此等人同朝共事,实在令人难以心安啊,皇上!”

世家子弟你一眼我一语,纷纷向齐沐风进谏。这一句句的话听在顾逸轩的耳中,全部汇聚了为一句话,请皇上罢黜杨铭吏部尚书一职,问罪查办!

抬头看看齐宇恒的方向,只见他昂首看着龙椅之上的皇帝,由着世家之人闹腾,并未有丝毫阻止的意思。看来,齐宇恒是铁了心要将杨铭舍弃了。

“逸轩”身后齐慕笙小声唤了唤他,只见他之身后,林轩,孔武等人站在一旁,眉头紧皱地看着眼前这一幕,默不作声。

齐慕笙现在见着杨铭这般处境,心头有些焦急,想要出声相助,奈何世家之人的气势实在太足,他根本找不到机会切入。

顾逸轩此时亦是陷入沉默之中,低下头,心中默默念着。半夏大人,你们还没好么?千里传音之术骤开,不知过了多久,方听得耳边传来半夏的声音。

小子!来了!总算是见到了曙光,顾逸轩微微舒了一口气,随即抬头,向齐慕笙微微一笑。

见着顾逸轩这样的神色,齐慕笙登时心安了。向后退了一步,将一切安心地交给顾逸轩。

“皇上!”气沉丹田,沉声一喝,浩然之气顿时扩散开来,震得整个朝殿为之一震!

摇晃的地面让群臣纷纷站立不稳,世家之人更是为之所惊,忙着稳定自己的身形,即刻闭嘴不再多话。

少顷后,殿堂方才回复了平静。朝上众人齐齐看向顾逸轩,一脸惊色。齐宇恒亦向其投去惊异的眼神。

顾逸轩的修为,竟然已经达到这般天地变色,为之一震的地步了吗?!

总算是安静了,顾逸轩耳边没了方才那些嘈杂的议论声,心下顿时舒爽了不少。

抬头看向缓缓回过神的齐沐风,有礼而道:“皇上,请恕逸轩无礼了,当下世家的大人们实在是太过激动,以致于逸轩有话也找不到机会向皇上吐露,无奈之下,遂才采取了这般莽撞的方式。还请皇上以及各位大人莫要怪罪才好。”先礼后兵,向来是他最为喜欢的方式。今日,倒是将步骤反了过来,不过也好,反正这些世家子弟大多也是些欺软怕硬之徒,如此一震,倒是效果比想象中的要好。

“逸轩,无妨,你有何事,便说吧。咳咳!”喉头有些瘙痒,齐沐风话方才说完,便急急咳嗽起来。

昔琉璃见着齐沐风这般模样,心疼万分,抬手又欲向其体内灌输真气,却被齐沐风一手拉住手臂。只见齐沐风身体躬向前方,手臂向后拉着昔琉璃的手腕,力道虽不大,但在昔琉璃看来,却如同被一只有力的大手,死死压制住。

待齐沐风缓过劲儿,顾逸轩方才继续道:“接下来逸轩要做的事,或许有违朝堂规矩,还请皇上先应允了才好。”

事先将事情安排好,方才能够保证自己的计划能够顺利进行。这还是凤霖教他的。

“呵呵,你这孩子,有什么要做的,便做吧。朕,应允便是。”轻声一笑,齐沐风干脆允了。

一旁,沈巍与杨铭纷纷将目光投向顾逸轩,眼中透着不解之色。顾逸轩究竟有什么样的计划?为何昨夜并未与他们提及?

齐宇恒与世家之人亦是一脸疑惑,看顾逸轩的眼神,似乎格外自信,难道他寻到了什么他们不知道的信息吗?

只见顾逸轩嘴角勾出一道神秘的弧度,双手轻拍,朝堂外,出现一道熟悉的纤纤人影。

杨铭见着那抹身影,当下一惊,喃喃开口轻唤一声:“无心。”音量极小,除了离他极近的沈巍,谁也没有听到。

“逸轩,这位是?”齐沐风眯着眼睛,看着殿下那名女子,向顾逸轩问道。

一旁的昔琉璃一样便认出,这女子并非人类,想来便是方才顾逸轩口中那个九尾狐妖族之女,无心。

“是她!”一旁的沈靖认出这张面孔,这便是昨夜他去杨府搜寻之时,打晕他的女子。只是这周身的气质,怎么与昨夜相差甚多?

“回皇上,容逸轩向皇上介绍,这位,便是逸轩方才所提及的妖族之人,无心姑娘。”闻此言,朝堂上登时一阵哗然。

“神武君!妖族之人,你怎可将其带上朝堂!”一名世家之人指着顾逸轩,惊叫道。

“是啊,这妖族之人向来为祸人间,神武君,你竟然这般罔顾圣上安危,将此等妖女带上朝堂,你!哎!”

百官在顾逸轩面前根本奈何他不得,只能这般干嚎惊叫。

此时,齐宇恒亦出声向顾逸轩道:“逸轩,这一次,你着实有些过了。”眉宇间,浮上一丝不满之色。

“诸位,请稍安勿躁,逸轩此举,自有用意。至于皇上的安危,诸位无需担心,有逸轩与昔师叔在,怎会让圣上陷入危险之中呢。”顾逸轩面对百官的指责,面不改色,依旧沉着冷静。

“好了,朕都没说什么,你们这般争吵又有何意义?逸轩啊,你也莫要再这般神秘了,快些开始吧。”

第一百五十三章 争论

神兵阁异闻录正文第一百五十三章争论“是。”顾逸轩低头应了一声,伸手将无心牵到殿前,五指收紧,瞬然真气在此横扫当空。

强劲的气浪震得世家众人无人敢再开口,只能恨恨瞪着顾逸轩,默默听着他开口道:“诸位大人,这一位,便是当日在杨府外,打伤闹事大汉的无心姑娘。诚如逸轩方才所说,无心姑娘乃是妖族中人,其气力身法与常人皆有不同。不过妖族中人也并非个个心怀邪念,罪恶人间,就逸轩在虚尘宫的这些年,所见到的妖族大多与人类一样,有七情六欲,喜怒哀乐。对待外族之人,并非像各位心中所想那般,见人就杀的。”就像半夏与南星,那二位皆是妖族中人,虽偶有捉弄之心,但绝无害人之意。

“神武君说得有理,人,尚且分善恶美丑,妖族,自然也有良善之辈。林某认为,世家各位实在是太过小题大作了!”林轩听闻顾逸轩的话,点头称是,并随声附和道。一双犀利眼睛看向前方世家之人,眼光横扫之时,那些方才吼得最大声的几个世家子弟,纷纷低下了头。

林轩乃是兵部之首,自小筋骨奇佳,谋略过人,行军打仗样样精通。是以尤其受到众将士的爱戴。这般人物,连大皇子都礼让三分,他们更是得罪不起,搞不好将林轩得罪急了,一气之下兵部动荡,那可是全国难安啊!他们担不起这个责任。

林轩一言,世家之人听后纷纷保持缄默,不再言语。

多谢。向顾逸轩面朝林轩,以眼神示意自己的谢意,只见林轩向其微微点头,以示自己的支持。

“逸轩,这个妖女,身上可背负了十数条人命,并不是你口中所说那般良善。”百官不敢言语,不代表他这个大皇子不会说道。齐宇恒上前一步,指着无心,神色肃穆地向顾逸轩发问。

“大皇子殿下,无心身上的人命,无从抵赖,该罚的,还是得罚。逸轩此言,不过是让诸位大人对妖族莫要有那么重的敌意。其次,逸轩今日带无心上殿,也是为了让她自己将案件的详情向皇上解释清楚,以免让杨大人蒙了不白之冤。”顾逸轩面向齐宇恒,坦然而道。

“神武君”杨铭看着无心,知晓顾逸轩的打算,心中有些恼怒。为何这般大的事,顾逸轩连知会一声都没有?无论无忧还是无心,都是他不愿意伤害的,甚至豁出一切也要保护的人,顾逸轩如此这般带着无心上了朝堂,岂不是将她推向风口么!

沈巍将杨铭的情绪变化看在眼里,对于顾逸轩的做法,沈巍从心底是赞同的,此事,说到底,杨铭也是受害者,无端端被人扣了黑锅不说,还得面对无心的恨意,处境着实艰难。若是无心能够将一切承担,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认了罪,那么杨铭自然会好过很多。可看杨铭的态度,似乎并不愿意无心如此,这可,如何是好。沈巍心下暗叹一声,杨兄啊杨兄,你之重情重义,还望无心能看得见才好。

“杨大人,逸轩知晓你之不满,可事实终归是要让人知晓的,难道杨大人好不容易建起来的清誉就要这般扫地吗?”出身寒门,牺牲了多少才走到这一步,他就不信杨铭会甘心就这样让一切努力付之东流。

杨铭听闻顾逸轩此番话语,顿时陷入沉思。无忧当年的确是为了他,做了那样多的事,最后甚至为此牺牲了性命。他该是好好珍惜这一切的,可是杨铭那般孤傲的性格,让他觉得自己当下拥有的一切,并非靠自己实力所得,是以纵然这次保下了他之位置,他也定不如从前那般坐得理所当然了。

“神武君,杨某多谢你之好意。”此话一出,身旁的沈巍顿感不妙,抬头与顾逸轩对视一眼,眼中尽是忧虑之色。

无心此刻也转向杨铭,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这人究竟要做什么?好不容易从姐姐那里知晓了事情真相,虽然她还是怪杨铭,但那股恨意已然减少了不少。回忆方才,百艳争的小鬼半夏与那名叫南星的女子来到杨府,召唤出姐姐的阴灵,好在姐姐尚未坠入轮回命轨,否则就是魂魄也难以召唤出来。若非姐姐亲自向她解释安慰,她恐怕这一生都难以释怀。

“无心,阿铭他,是姐姐一生挚爱,姐姐希望你能够帮助他,莫要让他身陷苦境。”面对姐姐的委托,无心自然是无可回绝的。

无心答应了,即便她多么的不愿,不解,她还是答应了梦无忧的请求。

“皇上,无心承认,所有的一切,都是无心所为,为的,便是将杨铭此人牵扯进来!”懒得与杨铭啰嗦,无心直面齐沐风,朗声而道。

“妖女!果真是你!说!杨铭到底怎么指使你做这些事的?赶紧如实招来!”沈靖见状,即刻开口呵斥!无论如何,都要将杨铭拖下水!

“你是脑子有问题还是耳朵不好使?我说得清清楚楚,所有一切是我所为!与杨铭毫无关系!”看着眼前这个一脸小人相的沈靖,无心白了他一眼,一脸嘲讽道。

“你!”沈靖被无心一席话怼得不知如何开口。一口气未提上来,颤抖着指着无心。

“沈老,莫要失态。”齐宇恒在一旁看着沈靖,出声提醒道。沈靖这般失态,着实让他难堪,眼光在无心身上扫过,此女看来是要将这件案子,一力承担了,这对于齐宇恒来说,可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儿。眼看着能借这件事将吏部尚书的位置腾给世家之人了,可不能在这个时候功亏一篑。

“父皇,儿臣以为,此女之言不可尽信。依她方才所言,她之行动,乃是为了将杨铭大人牵扯进来,可又为何在此时当众承认此等罪责?这样前后矛盾的行为着实令人起疑。姑娘,你莫不是为了顶替杨大人之罪,遂才这般言语吧?”齐宇恒一言方落,身后世家之人便齐声附和。

“没错,大皇子所言极是!皇上!此女言语行为极为矛盾,她之言论,不可尽信!”

“臣附议!皇上,该女子定是杨铭大人为了脱罪而特意指使承担罪责的!”

“肃静!”徐海又是一声高喝,待殿下恢复平静后,方才再次开口道:“诸位大人稍安勿躁。皇上自有定夺。”

群臣纷纷抬头看向殿上,只见龙椅之上,齐沐风轻扶额头,倚在龙椅上,看着殿下一众人。

“无心姑娘,你向朕好好说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无视世家之人的争论,齐沐风直接向无心询问,让她自己将一切始末交代清楚。这些世家之人吵得他实在是头疼得很。根本无法将事情的脉络理清。

这皇帝还算是明事理,没被这些无聊起哄的白痴们牵着鼻子走。无心向齐宇恒一群人翻了个白眼,这才拱手向齐沐风道:“皇上,事情是这样。数年之前,无心的姐姐梦无忧因当年血案一事身陨,无心当时认为,乃是杨铭的错,是以对杨铭怀恨在心,一直想着要为姐姐报仇。是以无心才会罔顾人命,制造与当年相似的血案,为的就是引起杨铭注意,待杨铭上勾之后,无心本想在他府邸之中制造事端,奈何神武君从中干涉,让无心的计划不得不有所调整。”说到此处,无心便看向顾逸轩,她说的干涉,自然是碧玉被盗一事。顾逸轩听言,手指在脸上轻轻搔刮,嘴角微微一勾。原来无心还在记恨这件事啊,当真是个记仇的人。

瞥了顾逸轩一眼,无心心下暗哼一声,继续向齐沐风道:“之后的一天,无心在市井之中听到一阵吵闹,随着吵闹之声寻去,发现杨府府邸门口,围了好些人,再往里看去,只见杨铭正被不知道姓什名谁的几个大汉围攻。他一介书生,手无寸铁,又不谙武学,若无心不出手相助,恐怕那大汉的大刀落下,杨铭的命便没了。无心情急之下方才显露真身相助。皇上也知晓,人族与妖族之人,纠葛纷争已持续多年,围观之人见到无心之真身,又怎会轻易放过无心。为了自保,无心方才出手伤了人。”隐藏了顾逸轩收留自己之事,将其与的一切一五一十地告知了齐沐风。

“伤了人?”齐宇恒冷哼一声,看着无心道:“姑娘所为的伤人可与本殿所理解的,可是同一个程度?莫非妖族之人,对于伤人一词可否有所误解?”

“你什么意思?”无心双眼微眯,对上齐宇恒双眼,此人给她的感觉尤为不爽,甚至连顾逸轩都比他来得讨喜。

“呵,无心姑娘难道不知道,你打伤的那些人,可都已经命丧西天了!”齐宇恒一言,令无心骤然一惊!不可能!她当时使出的力道根本不住三成!那时她之所以这么做,也是想借着群众悠悠之口,让杨铭陷入舆论漩涡之中!

“你胡说!以我当时的力道!那些人绝不可能身亡!你莫要血口喷人!”无心心下顿时激动不已,霎时间面红耳赤。看着齐宇恒一声怒喝。

“本殿是不是胡说,你大可问问神武君,看他当如何回答你之提问。”眼光瞄向无心身旁的顾逸轩,嘴角噙着笑,静静看着他当如何回答。

无心听言,转向顾逸轩,眼带疑问之色看着他:“他说的,可是真的?”

顾逸轩不言,只是轻轻点了点头,无心当即陷入沉默,不对,总觉得哪里不对!

“看来,姑娘的记性并不大好,那么你之言论究竟有几分可信,确是令人怀疑。”齐宇恒看着无心沉默不语的样子,当即一声嗤笑。

看无心的样子,并不似说谎,看来杨府府邸那些死去的人,真的非是她之所为。既然不是无心?那,又当是谁?那些尸体之上的气息,确是九尾狐族的妖气没错,身上妖印他亦是不会认错。难道,还有另外一只九尾狐族之人,隐藏在京城之中?若真是如此,她在杨铭府邸门口杀人,究竟为何?

“父皇,您也听到了,此女思绪紊乱,连自己都无法将整件事情理清,她之言,如何能信?依儿臣看,不如将她与杨铭同时收押,等候处置,待儿臣将此案查清后,再做定夺。”齐宇恒单膝跪下,自荐请命。

第一百五十四章 诡计

神兵阁异闻录正文第一百五十四章诡计“父皇,儿臣也请命一同调查此事。儿臣相信,杨大人定是清白的,无心姑娘所言,也定是属实。至于杨府门口那些无辜丧命之人,儿臣会带人仔细搜查凶手下落,定会给父皇一个满意的答复。”见齐宇恒这般行动,齐慕笙心中对杨铭的担忧更甚,即刻开口向齐沐风道。

“吾儿莫急,此事容朕好好想想。”局势骤变,让齐沐风也有些混乱。昔琉璃见齐沐风这般伤神,心中担忧不已,向殿下顾逸轩道:“顾师侄,此事你也没有头绪吗?”若是顾逸轩能够将事情理清,那么齐沐风也就不用这般劳心劳力了。

顾逸轩闻言,转向昔琉璃方向,轻声回道:“师叔,杨大人府邸之外的那些人,逸轩曾经查看过,其妖气与身上妖印,的确与沈大人在暗巷中带回的尸首一致。逸轩当下亦是一头雾水,不知应是如何回事。具体详情,还需逸轩好好探查一番,方能给个明晰的答复。”齐宇恒要审查此事,定会将杨铭直接打入死地,他是断然不会同意的。

“皇上,逸轩有一建议,还请皇上能够答应。”顾逸轩抬头看向齐沐风,轻声言道。

“逸轩,你讲。”齐沐风将目光调转至顾逸轩身上,示意他开口。

“逸轩近日一直在跟进此案,对案件本身也有所了解,是以逸轩以为,此案还是交由逸轩来查证,至于杨大人与无心,便暂且禁足杨府,由林大人安排精兵守护,待到逸轩将一切查清后,再允杨大人与无心入殿可好?”如此安排,倒是能够将杨铭好好保护起来。

林轩闻言,即刻点头,上前附议道:“老臣认为,神武君之安排周全缜密,是个不错的方法。皇上,您觉得如何?”

齐沐风仔细想了想,点点头。齐宇恒与齐慕笙,自己这两个儿子,一个立场世家,一个代表寒门。无论派谁查探此事,对于杨铭而言,皆有失公允。而顾逸轩不同,身为神兵阁少阁主,位处中立,若让他去调查此事,实属极佳,再之,他所推荐之人林轩,亦是武将出身,与两方势力皆不沾边,也是极佳的人选。

“好,就依着逸轩的意思,杨卿与这位无心姑娘,暂且禁足杨府,待逸轩将一切查明后,再行定夺。”齐沐风大手拍了拍自己的腿,如是而道。心下顿时松了口气,转头看向杨铭,这个自己亲手扶上来的吏部尚书,可莫要让他失望才好啊。

“谢皇上”圣旨既下,百官叩首,朗声回应。

“哦,对了。”齐沐风心中一闪,又想起一些事情,遂开口向殿下众人补充道:“逸轩啊,这件事查明之后,直接交由刑部在大理寺进行审理吧,莫要再上朝殿来了。”

“是,谨遵皇上御旨。”顾逸轩单膝着地,恭敬回道。

待退朝之后,顾逸轩方才踏出殿门,齐宇恒便在门口候着他,见他出来,缓步踱上前去,微笑道:“顾老弟,这件案子就交给你了。”伸手在顾逸轩肩头轻轻一拍,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随后背过手,带着一众世家之人离开了皇宫。

“皇兄的意思,十分明显啊。”待齐宇恒等人走远,齐慕笙方才来到顾逸轩身旁,望着自己大哥离去时的背影,轻叹一声。当年那个满身正义,侠肝义胆的大哥,怕是再也找不回来了。他当真是怀念那个时候的齐宇恒。

“是啊。”侧头看了看方才被齐宇恒拍过的肩头,顾逸轩不觉一笑。他方才这般用力,是想让他在杨铭案情之上,做些手脚吧。他果然没有猜错,齐宇恒是真的要舍弃了杨铭。

“齐二哥,逸轩还有事要去忙,便先行离开了。”顾逸轩向齐慕笙拱拱手,转身便要离去,刚才踏出两步,只听齐慕笙突然唤他一声,脚步顿了顿,回过头看向他。只见齐慕笙背着手,冲他微笑道:“对了,近日我与林枫都在查那处骇人石窟,今日去却发现,石窟中的残骸断肢已经被人悉数清理了去,线索也因此而断。”

闻言,顾逸轩低头沉吟一会儿,方才对齐慕笙道;“石窟之中可有其他的什么发现?”在石窟中探索了这么久,怎么也应当有些收获吧。

只见齐慕笙轻摇头颅,一脸遗憾道:“这些日子在石窟之中,竟是半分线索也未找到。”满地除了干涸的血液,便是白骨森森,如何能寻到什么线索。

“是吗……”顾逸轩有些失望,他还指望着齐慕笙能够翻找出一些不为寻常人知晓的消息。

“那,可有那清理石窟之人的消息?”会去整理石窟,且在短短时间之间便能够清理干净的,除了燕娘又能是谁?顾逸轩笃定了燕娘便是清理石窟之人,既然如此,那便顺道问问,她之下落究竟在何处?

“这个,我也尚且不知。”齐慕笙从未见过燕娘蛇形的模样,也根本不知道燕娘究竟容貌如何。是以顾逸轩问她之际,他也是一头雾水。

“好吧,既然现在石窟已经被清理,齐二哥你与林兄再去已是毫无意义,不如先帮我找找燕娘的下落吧。”顾逸轩手指轻扣桌面,缓声向齐慕笙如此道。

“嗯,听你的便是。”对于顾逸轩,齐慕笙自然是尤为信任的。

“齐二哥可还有什么事?”抬头向齐慕笙确认接下来的安排,但见他轻摇头颅,随后便道:“那逸轩此番,可就真的与齐二哥告别了。”语落,大步出了这金銮大殿。

“告辞。”看着顾逸轩离去的背影,齐慕笙喃喃一句。

朝门外,一辆精致的马车待顾逸轩出了门,便急急迎上来,马车上,顾逸轩看到了两道极其熟悉的身影,一大一小,一高一矮。

“小子!”半夏老远便冲顾逸轩挥挥手,南星只是笑着将一切收入眼中。

见顾逸轩过来,跳下车微微拂了拂身,随后向顾逸轩道:“神武君,今日早朝这么早便下拉了?不多呆一会儿么?”

“纵然逸轩想要多待一会儿,那也是不怎么可能的事情了。”那里可是金銮大殿,群臣与皇帝议事之地,并非闲聊的地方。否则被沈靖那般的小人看到他与齐慕笙相谈甚欢,定会回去向齐宇恒挑拨离间,这可不是他愿意看到的。

“那接下来,咱们去哪儿?”半夏拉着他的衣角,满眼期盼地看着顾逸轩。在百艳争待得太无聊,还是和臭小子一路来得有趣。

顾逸轩微微一笑,看向前方,轻声道:“先去一趟沈家。”既然是沈靖一口咬定杨铭有问题,那便先从他开刀!

“行,走吧!”一只小手啪啪地拍了拍马车车沿,将顾逸轩拉着来到马车旁,眼神示意让他上了车。

“半夏大人,这马车不错啊,你从哪儿弄来的?”想他之前用的那辆旧车,车厢狭小,马匹不精,与眼前这一架相比,实在是逊色太多了。

只见半夏微微一笑,招手让他赶紧进车,随后自己也跳了进去,与顾逸轩面对面坐着。

待南星上了来,即刻窝在南星怀中,晃着脑袋向顾逸轩道:“小子,沈家打算怎么弄?”要拿沈家开刀,总觉得有些兴奋,半夏当即激动不已,一直追问顾逸轩究竟有何打算。

“沈靖在朝堂之上,那般死咬杨铭不放,逸轩自是不会轻易放过他。逸轩记得,当时在大皇子府,乃是他手下那名大汉让逸轩入了套。此次去,便先去寻那名大汉吧。”他倒是想看看,这个令他栽跟头的粗壮汉子,现下在沈府过得如何。

“好,就这么决定了!”半夏一拍小腿,指尖微光闪烁,稍作术法施展,马车便随之而动。

此时,沈府。

“顾逸轩那小子究竟是哪一边的?!”在外憋了半天的气,回到府中,沈靖终于爆发出来。韩非旸站在一旁,待沈靖怒气稍微散去一些后,方才开口缓缓而道:“岳父大人消消气,那顾逸轩看上去心思深沉得很,加之其诡计多端,依小婿看,他根本就没想过与我世家之人站在同一立场之上。”顾逸轩还是像以前一样,令他尤为讨厌。可恨的是,以前他便是着了他的道,今日面对他,依旧这般无措。可恨!可气!

“哼!我看大皇子殿下也是糊涂得紧!这小子一看就是帮着杨铭那个穷酸书生的!作何这般宝贝!”有了韩非旸在一旁煽风点火,沈靖的火燃的更加旺盛。

“岳父大人,小婿一个想法,不知您是否有兴趣一听?”沈靖现在正处心头愤怒交加之际,韩非旸心下一转,或许这一次,能够借着顾逸轩的手,将沈靖彻底解决了去。如此一来,沈府便由他来接手,再也不用这般委曲求全,寄人篱下。

见韩非旸有所想法,沈靖当即凑近了道:“哦?非旸,你有何妙计,不妨给老夫说道说道。”

“既然那顾逸轩这般惹得岳父你讨厌,那不如”掌心向下,在自己脖颈处狠狠一划,做出抹脖子的动作。

“这”沈靖迟疑了,毕竟顾逸轩的身份那般尊崇,再加上他之武艺,就算沈靖有心杀他,恐怕也是无法得手的。

“非旸,这顾逸轩可是虚尘宫赤炎君,他之功法修为”见沈靖打了退堂鼓,韩非旸心下蔑视一番,随即继续煽动道:“岳父大人有所不知,非旸听说,那顾逸轩几年前曾经因为一些变故,功体受到重创,现在的修为比之从前,那是大大地不如。岳父大人,此乃天赐良机,不可耽误啊!”

“是吗?”沈靖闻言,心中当下一阵惊喜。但转念一想,又是一副畏畏缩缩的模样:“可是,若是他真的死了,神兵阁与虚尘宫那边,定不会善罢甘休,届时若是他们联手起来,我沈家可如何是好。”

哼!蠢货,届时只要将你推出去祭天,便可万事大吉!韩非旸心下暗骂一声,但面上,依旧一脸关心之色,轻声向沈靖继续道:“岳父大人,神兵阁与虚尘宫纵然联手,那也不过两股势力,与我世家之力相比,又如何能相提并论。再加上岳父大人莫不是忘了,咱们可是有大皇子殿下作为后盾,根本无须担心这等琐事。”听韩非旸这么一说,好像的确是这么个道理。沈靖不禁微微点头,脸上也逐渐浮现出一丝得意的笑容,仿佛他已经将顾逸轩除掉了一般。

“那,咱们当用何种理由来除掉他呢?”既是要除掉顾逸轩,得有个名正言顺的理由才行,否则届时纠纷一起,他倒是理亏的一方,纵然大皇子有心相保,也耐不住悠悠众口。

“这有何难?现下他不是自行接过了杨铭的案子吗?此乃妖族作祟,纵然是身死也是情理之中,有何人能说什么?”如此一言,便将沈靖彻底说动,一拍腿,大道一声:“好!好啊!哈哈哈哈哈!”

第一百五十五章 交涉

神兵阁异闻录正文第一百五十五章交涉“大人!”正当沈靖与韩非旸说话之际,一位侍从匆匆跑来,向沈靖惊呼道。

“什么事这么惊慌!?一点规矩都不懂,大呼小叫的,让人见了成何体统!”沈靖瞥了眼侍从,一脸不满地呵斥道。

“岳父大人,小婿想,或许真有什么急事也说不一定,且听他如何说吧。”见侍从喘得上气不接下气,韩非旸开口向沈靖道。

“嗯,非旸你说得有道理,你且好好说,究竟出了什么事?”沈靖轻咳一声,收了收自己的情绪,向侍从道。

“启禀大人,神武君,神武君来府上了!”侍从话语一落,沈靖登时抬头与韩非旸对视而望。顾逸轩来了?!

二人面上皆露惊色,奈何心中情绪却是各有不同。韩非旸心中惊喜交加,方才还说到借着顾逸轩之手除掉沈靖,没过多久他便自己送上门来了,当真是天助他也!

而沈靖当下却是惊慌失措,方才与韩非旸商讨之时的得意张狂早已消失无踪。正对上顾逸轩,他依旧心中无底。

“这,这可如何是好?”慌忙中,沈靖对上韩非旸,说话都有些不利索了。

“岳父大人莫要慌张,先且冷静片刻。”心中暗讽着沈靖的胆小无能,面上却又是一副笑脸,轻声慰抚道。

听了韩非旸的话,沈靖深深呼了一口气,又自我暗示了半晌后,方才将自己心中的仓皇暂且压下。

“岳父大人感觉可是好些了?”见沈靖稍微平静了些,韩非旸方才出口轻问道。

沈靖看着韩非旸,轻轻点点头,道:“好,好多了。”

“那,岳父便吩咐下人,将神武君请进来吧。”沈靖听言,随即向那侍从吩咐道:“去门口,将神武君领到前厅。”

“是。”得令后,侍从匆匆退下。而韩非旸看着侍从退去的背影,眼中染上了一丝阴翳。顾逸轩,这次,你可真是得当一把好刀了。

“小子,你怎么了?”见顾逸轩突然浑身一颤,半夏抬头仰望着他,奇怪地问道,这虽说是深秋时节,可也没冷到这种程度吧。

“没什么、只是突然觉得背后一凉,是以才忍不住抖了两下。”将身上的衣服裹了裹,自己穿的也不薄,怎会突然有这么一丝寒意。莫不是,有人在打他的主意?

耸耸肩,将方才的感觉抛诸脑后,带着半夏,南星二人,跟着前来的侍从进了府。

“神武君,方才下朝,这便又来到沈某府上,可是有什么事吗?”见着顾逸轩来到前厅,沈靖坐在正座之上,装模作样地正色而道。

“沈大人,逸轩来此拜访,确是有一事欲请沈大人寻个方便。”顾逸轩上前一步,恭敬礼貌得向沈靖道。

“这可是稀奇了,堂堂神武君,也有向老夫求方便的时候。”这老

头说话可当真令人讨厌,半夏听着沈靖说话,一脸不悦地瞪了他一眼。顾小子不过是礼貌相待,方才说寻个方便,这老头倒是得寸进尺了,直接将顾小子说成了求他。小手攥紧了袖口,精致的衣料都有些发皱了。

南星见他这般模样,俯身将他抱起,揽他入怀,轻轻在其背上拍着。

韩非旸在一旁看着南星夫妇,心中顿感疑惑,这两个人究竟来干什么的?这白衣小娃娃的眼睛盯着顾逸轩目不转睛,莫非是顾逸轩的儿子?那这个女子,便是顾逸轩的妻子了?

这二人看上去并无多大威胁,若真如他所想那般,此二人倒是可以作为牵绊顾逸轩的筹码。韩非旸眼光在南星夫妇二人身上打转,心中浮现恶毒之计。

顾逸轩倒是并不在意沈靖所说的话,权当是没听见,向沈靖继续道:“不知沈大人可否开这扇方便之门?”

“那倒要看看,神武君所求之事,究竟为何了?”顾逸轩越是这般礼仪周到,沈靖便越是觉得自己了不得,说起话来的神态,亦是忘乎所以。

“逸轩其实想要向大人借一个人。”听顾逸轩此言,沈靖眉梢一扬,随后道:“借人?不知我这沈府有谁竟这般有幸,被神武君看上了?”顾逸轩要借的人,他可得好好审视一番。

“正是上次在大皇子府中,逸轩向沈大人送来的那名大汉。不知沈大人可还有印象?”沈靖当时脸上便是一笑,他当是谁,原来是那个已经被他喂了野兽的死人,这倒是不必担心了。

“呵呵,哎呀,神武君想要借的,是他啊。老夫有印象,有印象。”只见沈靖即刻起身,踱步到顾逸轩身边,微仰着头向顾逸轩道。

“不错,正是他。逸轩想,这名大汉既是杨府门口受创的当事人,亦是目击证人,向向他询问究竟有未看清,杀害那些无辜民众的凶手,究竟是何种身份。”沈靖的神色有些奇怪,为何笑得这般诡异。莫不是那大汉已经

“真是不巧,神武君,那个人啊,在老夫将他带回府后,突然暴毙,老夫也是吓了一跳。待人走后,遍寻了一处风水之地,让其入土为安了。”的确是入土为安了,不知那些被野兽啃噬过的荒骨,现下有没有分化为尘土。

果然,顾逸轩心下一叹、这下,连查询的最后人证也没有了。

“哎,这可如何是好。”顾逸轩轻捏着眉间,一脸苦恼神色。

“真是抱歉啊,神武君。老夫知晓那人是你查询案件的重要人证,可这人说没就没了,老夫也是无能为力。”沈靖心中暗笑着,脸上露出一副无可奈何的神色。

“这倒是怪不得沈大人。既然逸轩要找的人不在,那逸轩便先行告辞了。”说着,顾逸轩便向南星

招招手,示意她跟着自己向门口走去。

刚走到门口,便见着一众沈家侍从分列门前,挡住三人之去路。

“沈大人这是何意?”顾逸轩微笑着扫过面前一众人,开口向沈靖问道。

“神武君莫要见怪,岳父这么做,无非是想留下神武君一叙。”正待沈靖欲对侍从下令,韩非旸急忙上前,先行开口截住沈靖,向顾逸轩道。

险些被这老匹夫坏了事。韩非旸心中暗骂沈靖一声。

“一叙?贵府想来这般对待想与之一叙之人?这倒是令逸轩着实开了眼界。”顾逸轩转过身面向韩非旸,当下一阵带有深意的微笑。

沈靖见韩非旸接过了话,心下一急,趁着二人说话的空当还欲开口,韩非旸腹诽一句蠢货,随后疾步上前,来到沈靖身边,在他肩头轻轻按了按,低声道:“岳父大人,接下来的事,交给小婿即可。”沈靖这才消停下来,静静在一旁候着。

韩非旸此番亦才安下心,将注意力悉数放在顾逸轩身上。

”还请神武君见谅,岳父其实也是怕神武君匆匆忙忙便走了,这才一时心急,让下人们失了礼数。其实今日岳父大人与韩某正有打算前去寻神武君,共商一件要事。“韩非旸向门口一众侍从递了个眼神,示意他们纷纷退下。

顾逸轩看着他,背过手向南星夫妇暗暗比了个手势。南星与半夏会意,即刻调动体内真气,防备在即。

韩非旸并未察觉顾逸轩身后二人之动向,指着一旁的座椅,对顾逸轩道:“神武君请坐,韩某会慢慢向你交代清楚。”

顾逸轩看了看韩非旸,奇怪,着实奇怪,此人的面容的确是新面孔,可为何面对韩非旸,总给他一种极为熟悉的感觉?

顺着韩非旸的话,顾逸轩转身落座,随后向韩非旸道:“韩公子有什么事,便直说吧。”

“韩某知晓,神武君现在身负皇上重托,调查杨铭大人一事,韩某倒是有一个建议,不知神武君感兴趣否。”韩非旸立身顾逸轩面前,踱步走来走去,接着道:“听说神武君乃是虚尘宫下得意弟子,想必应当对招魂之事有所研究吧?”

“逸轩不才,招魂之术乃是虚尘禁招,一般情况下,虚尘宫弟子不可轻易使用。”这一句,倒是间接承认了招魂之术存在的事实。韩非旸心中顿时有了答案。

“其实,韩某在想,既然神武君想要了解当日的真相,只需寻着当时尸首,以招魂之术一探,便可得知当日真相不是么?”韩非旸缓缓而道。

“你没听…唔!”半夏在一旁听着韩非旸的话,越听越觉得此人极为讨厌,顾小子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招魂之术乃禁招,虚尘弟子非常境之下才可使用。现在无病无灾无痛无害的,用什么

招魂之术!开口便想呵斥韩非旸,奈何方才出口几个字,小嘴便被南星一把捂住,剩下的话,只能吞入腹中。

韩非旸疑惑地看向半夏,这小娃娃果真与顾逸轩有着不同寻常地关系,否则,他怎会对他这般激动。

”韩公子,勿要在意。童言无忌,且莫怪罪。“顾逸轩见韩非旸将注意力投向了半夏,即刻开口,将之拉回。

”哦,不会。毕竟是个孩童,韩某自是不会与之计较。“韩非旸扬了扬嘴角,向顾逸轩回道。

”听韩公子的意思,乃是要逸轩使用禁招,以招魂之术,取得当日的真相?“虚尘招魂之术,外人向来无可得知,这个韩非旸为何知晓?顾逸轩心中警惕高升!此人,不同寻常!

第一百五十六章 荒野

神兵阁异闻录正文第一百五十六章荒野虚尘宫招魂禁术为何会被韩非旸知晓,这让顾逸轩尤为奇怪。按理说,此禁招只会由虚尘宫弟子知晓,这韩非旸非是虚尘宫之人,又是从何而知?

“神武君怎么了?怎这般眼神看着韩某?”韩非旸尚且不知顾逸轩为何神色有异,是以出口向顾逸轩问道。

“无事,逸轩方才走神了,韩公子你继续。”虽然知晓面前这人有异样,可现在一切尚未明朗,当是不应打草惊蛇。顾逸轩将自己内心的波动暂且压下,脸色恢复如初。

“哦,韩某想,神武君若是想知晓真相,那便去寻那些已故之人的尸首,招魂而来,问一问便知。”韩非旸说完,看了看顾逸轩的脸色。

只见顾逸轩依旧一副微笑神色,让人找不出一丝破绽。盯着韩非旸看了良久,令其感到自己从上到下似乎被看了个精光,着实令韩非旸有些承受不住。

“逸轩认为,韩公子说得有道理。”正当众人将要对顾逸轩失去耐心之际,只听顾逸轩登时开口说了这么一句:“不如这样,其余之人的尸首那时候早已被人认领,至于如何处置,逸轩也不甚清楚,现在正好来了沈家,听沈大人方才说已经着人葬了那名大汉是吧?不如劳请沈大人带路,领着逸轩前去其坟前看看如何?”沈靖本来就说得并非实情,那大汉早被他丢在荒林中成了野兽的腹中餐,哪儿来的什么坟墓?现在顾逸轩如此提起,当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求救似的看向韩非旸,只见他不慌不忙地向顾逸轩有礼而道:“就按照神武君虽说的办吧。请神武君在此稍等片刻,待韩某与岳父大人准备一番。”听韩非旸如此说,顾逸轩转身与南星夫妇交换了个眼神,随后回应道:“如此,那逸轩就在此等候了。”

韩非旸拉着沈靖,二人双双来到后堂。

“你方才为何阻止老夫下令杀他?”沈靖一脸不悦之色,看着韩非旸。

“岳父大人息怒,小婿这么做,是有原因的。”这蠢才,自己差点坏了事儿,还这般理直气壮,当真是无可救药。

“那你说说,究竟为何?”瞪着韩非旸,沈靖等着他给自己一个合理的解释。

“岳父您想,若是顾逸轩在沈府被杀,传扬出去,众人当如何看待我们沈府?皇上那边怎么交代?”韩非旸一言,让沈靖稍稍平静了些。

“可方才你不是说,咱们有世家支持,有大皇子撑腰么?”沈靖不解,方才说的好好的,就算顾逸轩死了,那神兵阁与虚尘宫也奈何他不得不是?

“岳父大人可是忘了,那顾逸轩乃是奉了圣上旨意查办杨铭一事,若在办事途中死于我沈府,于公于私,都是说不通的。皇上会追问,百官会怀疑,届时残害同僚,阻碍公务的帽

子扣下来,纵然是大皇子殿下也保不了咱。还会给众人造成我沈府心中有鬼,遂才杀人灭口的印象。岳父大人,如此影响,可不是咱们一开始想要的。”费尽唇舌将一切情况给沈靖交代了清楚,这才让沈靖明白,方才自己那般作为,究竟有多少隐患。

“还是非旸你考虑得周到,差一点,老夫就犯了大错了。”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沈靖深呼吸道。他着实没有想到后面这一层,如此看来,幸好方才韩非旸开口阻止了,否则他可真的会大祸临头。

“可现在,你说要带他去什么坟墓,那大汉老夫早就丢在荒山野岭任由野兽叼去啃了,哪儿来的坟墓给他?”沈靖想到这,又犯了难。

若非上一任沈家家主能力强大,又只有沈靖这一个儿子,恐怕依着他这烂泥扶不上墙的能耐,一辈子都无法坐上沈家家主的位置。

“岳父大人,这个,让小婿来安排吧。”既然是荒山野岭,野兽成群,那不正好让沈靖与顾逸轩同去么,若是两人齐齐丧命野兽之口,岂不是两全其美!

“好,非旸,这件事就全权交给你来安排了。”沈靖自然乐得将这等头疼的差事丢给韩非旸。

韩非旸点点头,招来一个侍从,在其耳旁言语一番。

“岳父大人,事情已经安排妥当,咱们动身吧。”待侍从退下,韩非旸向沈靖回道。

“小子,你说,这两人安排个事情还这般神秘,是不是有什么阴谋?”半夏被南星放了下来,跑到顾逸轩面前,拉着他的衣角,仰头问道。

“半夏大人当真是聪慧过人,这韩非旸并非什么良善忠厚之辈,沈靖此人,心思城府皆不如他,想必会被其牵着鼻子走。”南星听顾逸轩这么说,脸上倒数浮现出难得的忧色。

“神武君,那咱们是否需要做些什么准备?”南星轻声而道,却见顾逸轩微微摇了摇头:“南星姑娘,你们二人非在万不得已之时,莫要出手,否则在沈靖面前暴露身份,对于咱们有弊无利。”原本妖族之事就是查案关键,若是半夏二人在此刻暴露,恐怕杨铭救不了不说,还得将自己也搭进去。

“那怎么办?万一他们出阴损招数,难道要我俩看着你中招?”半夏脑中浮现出沈靖那小人的嘴脸,呵!他看那个沈家家主,的确是做得出来这档子事儿。

“二位的关心,逸轩尤为感激。逸轩会顾好自己,若实在无法自救,逸轩亦不会硬撑,届时一定会向二位求助。”半夏二人的担忧与关心,令顾逸轩心头一暖。

“这样便好,怎么说你也是吞了我半颗药灵内丹之人,若是这么容易就被人杀了,那我多没面子。”半夏脸颊通红,不好意思地转过头去,看向一边。他才不是担心顾小子的

安危呢。

呀,夫君这是害羞了呢。南星在一旁看着半夏这般傲娇的神色,忍不住轻掩朱唇,低低一笑。

“让诸位久等了。”不过多时,便见韩非旸与沈靖双双来到顾逸轩三人面前,脸上带着笑意在南星、半夏身上扫视一圈。

“神武君,这二位,非旸想,便留在沈府吧。此去荒山野岭,女子与小孩并不适宜一同前去,想来还是留在府内方能令人安心。韩某会着人好好守在二人身边,待神武君回来,再带他们离开,神武君道是如何?”为防万一,他总得留些后手,将这两个人做为人质抵在沈府,他就不信制不了顾逸轩。

人质?这倒是稀奇了。半夏大人与南星?恐怕看守的侍从们要吃点苦头了。心中默默为沈家的侍从默哀片刻,灵识传音至半夏耳中。

半夏大人,如此也好,你与南星姑娘便在暗处观察,待有异动,见机而动。这倒是方便了他之部署,韩非旸这一招,可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啊。

放心吧,这区区几个人类,难不倒我们的。半夏头上小芽微微一晃,嘴角噙着笑意,向顾逸轩回应道。

“那么,一切有劳韩公子了。”顾逸轩说着,便与沈靖、韩非旸二人齐齐上了马车。

“不知这位大汉的坟墓在何处?”马车上,顾逸轩与韩非旸对视而坐,方才行出几里,顾逸轩便向韩非旸打听道。

“当时那人死得突然,在经过一片荒野之地时便断了气,老夫当即便着人就地给埋了。”未待韩非旸回答,沈靖倒是抢过了话头,回答了方才顾逸轩的话。

“原来如此。”将目光投向沈靖,顾逸轩微笑着点了点头。

“不过那是片荒山野岭之地,野兽出没良多,也不知晓那人的坟墓有没有被当地的野兽翻找出来。”韩非旸接着沈靖的话说道。

为了取信于顾逸轩,韩非旸不得不将可能的情况都考虑一圈。

“那,这可得考验一下逸轩的运气了。”顾逸轩微微一笑,眼底透露着深意。依他看来,这名大汉恐怕并非如同沈靖所言,暴毙身亡吧。

不过多时,马车便来到了那荒山之中,深秋之气,本就肃杀寒冷,配着这荒凉景象,更显悲凉之色。

“沈大人,这便是那人下葬之地?”下车便踩到一枝枯木,发出咔哒一声。这倒是让顾逸轩想起了当时在那石窟之中,林枫当时的情景。

真是让他有些背后发寒啊,顾逸轩心下暗叹一声,世道炎凉,人心不古啊。

“呵呵,下人嘛,一条贱命而已,老夫看在他为沈家做了这么多年事的分上,已经仁至义尽了。”沈靖笑了一声,满不在乎地说道。在他眼里,出身平民之人,其命便如草芥,是死是活,与他何干。

顾逸轩闻

言,心下不悦,但面上依旧一副笑意盈盈的样子。

“沈大人当真是将事情分得尤为清楚明了。”话语间,满含讽刺,可沈靖似乎并没有听出其中的意思,还当是对自己的赞扬,朗声而笑:“哈哈哈,神武君说得不错,老夫自来将事情分的清清楚楚,只有这样才能活得清楚明白不是?”

韩非旸在一旁扶额,这沈靖,当真是草包一个,如此明显的嘲讽,他当是听不出来么。

“岳父大人,神武君,这边请。”韩非旸急忙开口将顾逸轩的注意力从沈靖身上转移过来。

随着韩非旸向树林深处走去,身后,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谁?!”沈靖猛然回头,看向后方,只见杂草随风而动,发出轻微的声音。

“沈大人莫要这般惊慌,深秋时分,本就风萧萧,再加上这等荒野之中,风过之处难免会有些声响,放宽心便是,莫要这般自己吓自己。”顾逸轩稍稍回头,侧目看向沈靖,面带微笑道。

这树林中,可是弥漫着一股轻微的血腥之气,虽然气息微弱,依旧逃不过顾逸轩的嗅觉。

双眼微眯,看向一旁的韩非旸,此人脸上倒是平静得很,看来,是有备而来了。

前方,一阵沉闷之声隐隐传来,随着声音逐渐靠近,韩非旸的嘴角扬起的弧度,亦渐渐变得大了些。

“韩公子,你说,咱们的运气是否太好了些。”顾逸轩一脸从容看向前方,一声嘶吼突然传来,猛虎咆哮如雷贯耳。

杂草抖动的幅度越发的大了起来。一眨眼,便见一只身强力壮的白虎骤然跳到三人面前!

第一百五十七章 肃杀

神兵阁异闻录正文第一百五十七章肃杀韩非旸见着这只白虎,双眼大睁,心中惊异无比。不是燕娘?!他确定自己方才的确是吩咐了侍从,前去柳巷坊送信。这个侍从,是他自己一步一步培养起来的心腹,当是不会背叛他。

见韩非旸一脸惊愕的表情,顾逸轩方知,看来,韩非旸也并未料到这只白虎的出现。那,这可就有意思了。

眼底带着笑意,紧盯着这只白虎,血盆大口张狂咆哮,那牙齿之间,还残留着未一丝血肉。

“看它这样子,似乎是饿极了。”顾逸轩脚下阵法骤开,一道雪亮法阵瞬时发出刺眼光亮!趁着白虎低头避光之时,纵身一跃,眨眼便至树梢之上。

“神武君!救我,救我!”沈靖此时早已吓破了胆,哪里还顾得上尊严脸面,方才那端着的气势瞬间化作虚无,仰着头挥动双臂向顾逸轩大声呼救。

韩非旸见状,亦向旁躲了躲,寻了个粗壮的树干,隐身其后。

沈靖,今日这荒野虎口,便是你的葬身之地!顾逸轩看来是暂时解决不了的,那就先将沈靖了结了再说!想着之后自己便不用这般卑躬屈膝,为这种草包劳心劳力,心中还是有些舒爽的。

只是,燕娘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何没有依照他的吩咐,在约定的时间在此守候?

心中疑惑难解,但当下情势却是容不得韩非旸多想,罢了,此事稍后再议。狠狠甩了甩头,脚下用力一蹬地,顺着那树干向上攀爬了一段,窝在粗壮树枝上,静静看着树下的情况。

嗯?不救沈靖吗?顾逸轩将韩非旸的一举一动收在眼中,早便看出韩非旸非寻常之人,他之智慧虽说不上多么高,可在沈家之中,着实也是鹤立鸡群了。此人身上有着一股难以掩饰的戾气,虽然他极力掩盖,但依旧逃不了顾逸轩的双眼。

这样的人,该是心中有所想法抱负的,却入赘沈府,在沈靖身边忍气吞声,由着这个草包呼来唤去,倒也是隐忍得很。

“韩非旸,今日倒是让我看看,你究竟能做到什么程度?”低头看向脚下,那只白虎逐渐缓过了神,猛地甩了甩虎头,朝着眼前的沈靖一声狂吼!

“啊!!!你别过来!你别过来!救命,救命啊!”沈靖见着这凶猛的白虎一点点靠近,双腿一软,竟是吓得直接瘫倒在地,连跑的力气都没有了。

身下衣袍处,一阵濡湿,一股难闻的气味,随风飘入鼻间。

这臭老头,竟然吓到失禁了!耳中,半夏嫌厌的声音传来,顾逸轩当下一笑,将目光侧向了另一棵树上,隐藏着自己气息的二人。

只见半夏与南星手中捏了个隐身咒,正立在离顾逸轩不远的树梢之上。看来,这沈府的人,已经被他俩解决了。

小子,你真打算就这么看着?半

夏将目光投向顾逸轩,看着他一脸笑意盯着树下之景,并没有出手相助的打算。

半夏大人,你可知,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这一句话?顾逸轩轻声回应半夏道。

这,什么逻辑?挠了挠头上的那颗小白芽,晃了晃脑袋。这小子不会是像等着这沈家老头半死不活的时候,再从人家嘴里套话吧?

呵呵,无妨,半夏大人看看便知。不做多言,树下的白虎已然开始向沈靖发起了攻击!

沈靖撑着上半身,急急向后退了一段距离,奈何没逃多远,双腿便被白虎一把抓住!

“啊!”凄厉地吼叫响彻林间,听起来着实瘆人的很。

白虎的利爪深深陷入沈靖双腿的皮肉之中,划拉出几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血腥之气,顿时浓烈非常!

“吼!”又是一声仰首嘶吼,片刻后,白虎便张开大口,锋利的兽牙顺着伤口,撕咬眼前的血肉。

沈靖此时,已经疼得满头大汗,连嘶吼的力气都没有了。撕扯,咀嚼的声音回荡耳边,绝望地瘫倒在地,仰望天空。

小子,这场面,实在太血腥了。南星看着树下一幕,顿感不适,一股恶心之感从胸口涌上。抱着半夏的双手亦是不断颤抖。半夏自然感受到南星的异样。两只小手捂住南星双目,轻声在她耳边低语安抚道:“娘子,无事,无事。眼不见为净,眼不见为净。”

顾逸轩此时见着时候也差之不多了,指尖凝聚真气,瞬时即发。气刃贯穿那白虎之首,顷刻间,撕扯之声停歇,白虎轰然倒地。

半夏大人,你与南星姑娘便留在树梢之上,逸轩去去便回。语甫落,跃身而下,衣衫随风而动,眨眼间便来到了沈靖身旁。

这双腿算是完全废了。看了看沈靖那双已经被白虎啃咬得见骨的双腿,顾逸轩轻声一叹,随后伸手将沈靖上半身扶起道:“沈大人,你可还好?”

好不容易得了救,沈靖一把抓住顾逸轩的衣襟,颤抖着声音恳求道:“神武君,神武君救我!”

满是尘土的手抓在自己整洁的衣衫之上,瞬间便印上了脏污的印记,顾逸轩低头看了看,啊,脏了。

指尖在沈靖身上各处要穴点过,封住了他的痛感,顺道让他冷静了下来。否则看他这般模样,很难问出什么东西。

“沈大人,逸轩有些问题,还请你能够如实回答。”绝处逢生之人,求生之欲胜于所有,更何况沈靖这般享尽了荣华富贵的世家之人,更为惜命。此时无论问他什么问题,只要能够让他得救,他都会据实而答。

原来顾小子便是这样的打算啊,半夏此番方才明了顾逸轩的用意。

“好好好,只要神武君你能救我,无论什么,老夫都会据实以告!”眼前之人,乃是自己的

救命稻草,沈靖自当是要牢牢抓住的。

“第一个问题,杨府那些闹事的大汉,可是沈大人派人去的?”顾逸轩也不再多废言,直入主题。这荒郊野岭的,指不定下一只野兽出现会是什么时候。

“是,是老夫派去的!”急急而答,连一丝犹疑也没有。

“为何?”

“杨铭那小子从之前便与户部对着干,秋风本是内定的下一任户部尚书,奈何他就是一直不肯通融,迟迟不肯在官吏文书上签字画押。秋风走后,他更是极力向皇上推荐其他人上位,老夫自当是对他有所不满的。”

“所以你才想接着沈秋风一事,往杨铭身上泼脏水,将他提下吏部尚书的位置是吗?”

“老夫只是想借着这件事,给杨铭找些不痛快罢了!遂才会派了那些人前去杨府闹事!”

“只是闹事?”顾逸轩眉头一扬。

“原本,原本只是想让他难堪的,可谁知妖族的人插手,遂老夫就想,不如借着勾结妖族的名义,将杨铭赶下来也是好的!”否则届时纵然大皇子将户部尚书一位再次留给他沈家的人,杨铭那边依旧难办的很。

原来如此,顾逸轩现在方才明了,无心为了个人恩怨,将杨铭牵扯入命案之中,没想到,却被这个草包看到了机会,用她妖族的身份,将杨铭推入了另一个风浪之中。倒也是这个草包运气好。

“也就是说,杨大人并未勾结妖族之人,是吗?这一切,不过是沈大人你妄加揣测的,是吗?”顾逸轩将沈靖拉近了些,逼迫着他给出一个回答。

“若,若要这么说,老夫,老夫承认。”顾逸轩此时从怀中拿出一张供案书,交到沈靖面前。

“这,这是什么?”沈靖看着眼前这张轻飘飘的文书,出声问道。

“这个是杨铭大人一案的供案文书,方才沈大人所回答的一切,逸轩已经记录在案了,麻烦沈大人亲自签字画押,逸轩也好拿回去向皇上交差,了结了这案子。”就在方才,询问沈靖之时,顾逸轩便做了这一切的准备。

“这…”沈靖看着那文书之上密密麻麻的字,迟疑不决。

“沈大人,你在这文书上签字画押,完结之后,逸轩便即刻带你离开此处,你待如何?”沈靖的弱点,顾逸轩知道得清清楚楚。果然,一提到带他离开,沈靖便什么都顾不得了,手指沾了自己腿上的鲜血,便在那方文书之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姓,血色手印加盖其上。

“如此,多谢沈大人了。”顾逸轩将文书折好,放入怀中。抬头对着藏匿在树枝上的韩非旸道:“韩公子,可否劳烦你搭把手,将你之岳父扶起来。”

自己的名字被提到,韩非旸自然无法再躲藏。纵身而下,稳稳落在地上,来到沈靖

与顾逸轩面前。

看着这个不顾自己安危,独自逃跑的女婿,沈靖眼中愤然无比,颤抖地抬手指向韩非旸鼻头,恨恨道:“你这个忘恩负义的王八蛋!方才你为什么不救我!任由我在这里被老虎撕扯!你等着,等我回去,定叫你知晓什么叫绝望!”

韩非旸低着头,一言不发。双手在袖口之中紧捏成拳,眼底透着一丝杀气。

“韩公子,帮个忙吧。”看着眼前的一出好戏,顾逸轩倒是觉得有趣至极,可面上还得做出波澜不惊的样子。

韩非旸这才俯身,帮着顾逸轩将沈靖扶起。

“既然这文书已经拿到了,那么招魂一事也就免了,逸轩得先行回去,向刑部报告这件事情才是,韩公子,沈大人便交给你了,好好将其送回去吧。”话语落,便见顾逸轩背过手,向树梢上等候着的半夏、南星二人比了个手势,自行离去。

“哦,对了,跟着逸轩一道去沈府的那个孩子和姑娘,逸轩便先带走了。二位回去之时,多加小心。”闪瞬之间,人影便消失无踪。

待顾逸轩走远,沈靖抬头,侧目狠狠瞪着韩非旸,一只手高扬起,用尽全力便要向其扇去!

啪,手腕被韩非旸在空中牢牢抓住,放下扶着沈靖的手,韩非旸一个使劲儿,将其狠狠甩向一旁的树干之上。

“呃!小王八蛋你做什么!”沈靖背部猛击树干,疼得脸色发白,睁大双眼瞪着韩非旸,高声喝道。

“干什么?”却见韩非旸面露诡异笑容,抬头看向沈靖,那抹笑意,令沈靖骤然头皮发麻。

“岳父大人,您说,小婿要干什么?”一步,一步缓缓踏向沈靖,韩非旸身上的那股压迫之感,尤为强烈。再无往常卑微恭敬的态度,眼中带着狠厉的神色。

沈靖看着这陌生的女婿,心中的不安登时涌上,跌坐在地上,不住地向树干上摩擦,双眼慌乱地看向四周,寻找这能够解救他的人。

“我,我告诉你!我可是你岳父!你胆敢对我不敬!等我回去!我一定不会放过你!”毫无反击之力的言论在韩非旸耳中听起来尤为可笑。

“哈哈哈!回去!岳父大人既然都如此说了,那您觉得,小婿还能让你活着从这荒林之中出去吗!?”五指成爪,疾速向沈靖攻去!

此时的风,顿时变得猛烈了些,吹拂过树梢,发出沙沙响声。一抹红点在风中摇曳而过,滴落在地上,绽开血色的花。

第一百五十八章 结案

神兵阁异闻录正文第一百五十八章结案“小子,你有没有觉得,方才树林之中的血腥之气更加浓重了?”随着顾逸轩一道离开方才的地方,一阵风扫过,半夏突然回头,看向那片树林。肃杀之气尤为浓重,其中的血腥味道,似乎比之刚才更加浓烈。

顾逸轩闻言,头也未回,轻声回应道:“看来韩非旸忍不住动手了。”其实仔细想想也能知晓,韩非旸带着沈靖来到此处,若沈靖拖着这等残躯活着回去,恐怕韩非旸以后的日子便不好过了。本来他也就是个入赘的女婿,其身份地位注定了他在沈家要低声下气,看人脸色行事。看他的气宇能耐,也并非寻常人能够比的,能够在沈家忍受这么多年,怎会没有自己的盘算。

“小子,你的意思是,那韩姓小子,将沈靖”剩下的话半夏未说出口,不过这意思,倒是清楚明了。

“看这情形,应当是如此。”顾逸轩轻轻点头,回应了半夏的话。

“想不到这小子竟然这般狠毒。”半夏冷哼一声,心中对韩非旸此人的评价,尤为低下。

“这也是他在沈家等了这么多年,方才得来的机会。自然不会放过。”顾逸轩微微一笑,向半夏道。

马车很快便来到了刑部,待车停稳,顾逸轩便急忙下了车。

“半夏大人,你与南星姑娘便在车上等着逸轩吧。”下车之际,顾逸轩转过头向半夏二人道了一声。

“不需要跟你一起进去吗?”南星抱着半夏,正要起身,听得顾逸轩如此一说,遂才顿了顿身形。

“不用了,不过是去刑部呈上供案文书而已,过不了多久便会回来。二位在车上稍等片刻便是。”话语落,顾逸轩转身便走进了刑部大门。

“神武君来了啊。”一走进刑部之门,其中的官员们一一起身行礼。其中一位尤为热情,让顾逸轩也有些不知所措。

“神武君,听说你乃是虚尘宫的赤炎君,想必一定知晓许多高深的术法吧。”那位热心的官员一脸崇拜地看着顾逸轩,眼中尽是无尽钦佩。

“你们在这儿围着不做事,成何体统!”正待顾逸轩不知当如何是好之时,一道熟悉的声音从前方飘来。眼光向前望去,那官员背后,沈巍正双手背在身后,一脸严肃地看向前方。

“沈大人。”沈巍的出现令吏部众官员纷纷低头恭敬而道。这位沈大人,在工作时间内,尤其严厉,不容吏部中的人有一丝一毫偷懒的机会。是以大家对他倒是敬畏非常。

“逸轩见过沈大人。”顾逸轩见到沈巍,亦是与其他人一样,拱手鞠躬,行了个礼。

看着众人纷纷各归其职,沈巍方才走上前来,回了顾逸轩一礼,随后道:“神武君这个时间来此,可是有了关于杨兄案子的新消息?”对于

杨铭禁足府邸一事,沈巍尤为关心。看向顾逸轩的双眼之中满是期盼之色,希望顾逸轩能够带来些好消息,这样杨铭才能尽快解除禁足之令。

“沈大人,逸轩今日前来,正是为你带来了些好消息。”顾逸轩知晓沈巍等得实在是焦急,遂也不卖关子,直接与他说明了自己的来意。一面说,一面从怀中拿出方才与沈靖签字画押的供案文书,将其递到沈巍面前。

“神武君,这是?”一脸疑惑地从顾逸轩手中接过供案文书,在其应允之下,方小心翼翼地展开文书纸张,仔细将其中内容读了个通透。

供案文书?!在看到其中内容之后,沈巍当下觉得尤为震惊。看着这供案文书上密密麻麻的文字,以及下方,沈靖亲自画的押,沈巍不可思议地抬头看向顾逸轩:“神武君,这是何时的事。”他可清楚的记得,在朝堂之上,沈靖对待杨铭的态度,那是欲除之而后快啊,如何这等短的时间内,便签押了供案文书?

“逸轩惭愧,此等文书虽然是沈大人自愿签名画押,可是欲轩也是用了些小手段,方才使得沈靖做了妥协。”顾逸轩并未打算将事情的始末悉数告知沈巍,因为他知道,身为此人与杨铭一样,凡是威逼利诱的下作手段,他们都是无法接受的,若是让他们二人知晓自己这供案文书是怎么被沈靖签字画押的,恐怕被声讨的,便是他顾逸轩了。

“哦,原来是这样。”将供案文书仔细收好,沈巍也是个聪明人,有了这个文书,杨铭便能尽快的解除禁足封令,他现在是暂且管不了这文书究竟如何而来,也不想去管。他相信顾逸轩,既然有法子弄来这个文书,便能有办法将之后的麻烦给压下来。

“有了这个供案文书,相信杨大人勾结妖族的罪名便能洗清了。”看着沈巍将供案文书收好,顾逸轩笑着向沈巍道。

脸上露出安心的神色,沈巍点点头,微笑着回应顾逸轩道:“神武君这次,可真是帮了大忙了。有了这个文书,刑部便能结案,让杨大人尽快的恢复自由之身。可是这无心姑娘,恐怕便没有这么幸运了。”无心所做的事情,已然成了定局。

她当庭承认了自己的罪行,自然是无法逃过处决的。沈巍提到无心,顾逸轩当下忍不住一声轻叹:“无心姑娘定然是留不得了,无论杨大人是否愿意,她都得为自己伤害的那些无辜之人,付出相应的代价。”死去的人虽然什么都不知道了,可活着的人,定会需要一个合理且服众的交代。

沈巍叹惋地点了点头,将供案文书收敛备案,随后招来一个官员,与其吩咐一通。

“神武君,大理寺的审判便定在三日之后,届时沈某会亲自主持审理。”将自己的安排告

知顾逸轩,沈巍看着他,等待着他之回应。

“如此,尚好。那便劳烦沈大人了。只是”顾逸轩话至一半,顿了顿,欲言又止。

“神武君有何疑虑不妨说道说道,也许沈某能够提供一些帮助。”沈巍见顾逸轩似乎有什么话要说,随即开口问道。

“哦,是这样,无心姑娘乃是杨铭大人亡妻亲妹,她之罪孽当是深重,按律当诛,这一点逸轩与杨大人皆无话可说,唯有一件事想请沈大人能够通融,在无心姑娘处刑之前,可否容逸轩与杨大人给无心送送行,权当是让杨大人心里好受一些。”

“这种要求,合情合理。神武君放心,沈某自当安排妥当。“顾逸轩的请求并非无理,沈巍当即应允。

“如此,逸轩便先谢过沈大人了。”毕竟碧玉的操纵,如今只有无心尚且知晓一二,在她殒命之前,他自是要从她口中套出一些消息的。

一切事宜交付完毕,顾逸轩这才离开了刑部。回到马车之上,半夏已经在南星怀中睡了一觉醒来了,见着顾逸轩忍不住吐槽道:“小子,你这去去便回,用时可着实长了些啊。”

看着半夏这睡眼惺惺的模样,顾逸轩伸手在他脑袋上揉了揉,随后对南星道:“走吧,去一趟傅家,想必怀桑姑娘为着杨大人的事也担忧许久了,该是去向她报个平安了。”

与此同时,荒野之中,韩非旸满身染血地从树林之中走出,眼神如同死神一般,手上满是血红,看上去尤为瘆人。

嘴角挂着一丝令人生寒的笑意。身后的树丛之中,窸窸窣窣的声音再次响起,紧接着便是衣衫撕裂,皮肉撕扯的声音。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韩非旸癫狂了一般,仰天长笑。沈家,终于是他的了!他再也不用寄人篱下,如同一只狗一样生活在沈府之中,再也不用向恶心的人卑躬屈膝,巧言令色!

现在,沈靖死了,沈家的家主,自然是他这个名正言顺的姑爷继承!有了沈家的势力,他还有什么事是不能做的!?

顾逸轩!接下来,便轮到你了!双眼紧盯前方,脑海中浮现出顾逸轩满身伤痕倒在血泊之中,任他欺辱的景象,好不快哉!

韩非旸沿着这条荒路徒步走了良久,身后的响声已经逐渐消散,好不容易自己才恢复平静,这才想起燕娘之谜。

按理说,燕娘向来听从他之命令,为何今日却没有依照指令出现在荒野之中?难道,是出了什么事?

正疑惑着,前方只见一人策马奔腾而来,待走近,韩非旸方才认出,这便是他吩咐去找燕娘的侍从。

远远地见着韩非旸,侍从便立刻勒马,急急停在他之面前。翻身下马,单膝跪下,低头而道:“韩公子!”



非旸不许他叫自己姑爷,只准叫他韩公子,是以在无人之地,侍从便遵从他之吩咐,这般唤他。

“出了什么事?燕娘为何没有按时出现?”低眼看着侍从的头顶,韩非旸沉声而问。

侍从闻言,即刻回答道:“启禀公子,属下遵从公子之令前去柳巷坊寻燕娘姑娘,可老鸨却说,燕娘姑娘早已失踪多日,一点消息也没有!”

“你说什么?!”

第一百五十九章 判决

神兵阁异闻录正文第一百五十九章判决燕娘失踪了?!这个消息令韩非旸极度震惊。她身上还带着对自己极为重要的五颗魔丹。这可如何是好?

“可探查过燕娘去了哪里?”韩非旸翻身上马,向还在地上的侍从问道。

“回公子,属下尚在查询。听老鸨说,燕娘姑娘失踪之时,房内出现了巨型蛇尾,恐怕是被蛇妖掳走了,凶多吉少!”老鸨说起之时,脸上的恐惧之色令侍从印象深刻。

蛇尾燕娘还暴露了真身,看来是受到不小的创伤。究竟是怎么回事,韩非旸心中顿感有些不妙。打伤燕娘的人是谁?为何如此做?燕娘现在伤势如何?人又在何处?这一连串的问题让韩非旸不安之感越发的强烈。

“无论如何,你赶紧去查!生要见人,死要见尸!”魔丹不可落入他人之手!他一定得将其找回来!

“是!”侍从应声回道,向韩非旸重重点头。

数日后,刑部得了沈靖的供案文书,即刻着大理寺审理此案。沈巍拿着公文,传唤沈靖,却被沈家人回应道,沈家家主不知去向,已有几日不在府中。代替沈靖来到大理寺的,是沈家入赘的女婿韩非旸。对于这份供案文书,沈巍当庭问道:“韩非旸,这份文书上,你可否向在场众人证实,是否真为沈靖所书?”证物虽有,但作为证物之来源,刑部也当有所备案,以供御上查证。

“回沈大人,确是如此。”韩非旸拱手应道。

沈巍向一旁的文书官点点头,示意他将韩非旸所说之言悉数记录在案。

“既有韩公子的证词,那么此供案文书便整理入库,洛宇,待下了堂将证物文件收好,届时交予我。”文书官洛宇听言,向沈巍微微点头,应声而道:“是,大人。”

“事情已经查实,杨铭之勾结妖族指控,并不成立,当庭释放!”沈巍立直了身体,扫视堂下一众,看着杨铭,心中顿安。杨兄,太好了。

“多谢沈大人!”杨铭拱手弯腰,向沈巍恭敬而语。

“至于无心姑娘,虽然杨府府邸众人之死尚未查明,不过东郊乞丐,沈秋风以及暗巷之中的命案确是供认不讳。”说到此处,沈巍将目光投向无心,只见她扬起头,与自己对视而望,面无表情。似乎沈巍口中提到的人,并非是自己。

“无心姑娘,你可是知罪?”沉声而问,一旁观庭的众人纷纷议论。

“就是她啊?”

“啧啧啧,这么好看的姑娘,竟然是妖族之人!”

“以前就听说妖族之人会害人,今日总算是见到活人了。”

“杀了那么多无辜之人,当然该死了!”

啧!争吵啊。无心腰间的绒尾因主人浮动的心绪蠢蠢欲动。瞳孔逐渐变色,连手上的指甲也在不知不觉之间变得长了些。

“无心!”杨铭注意到无心的变化,即刻出声提醒。奈何无心被吵得心烦意乱,体内妖元又不受控地震荡开来,妖气四溢向外,荡出一道道强劲气流。任何声音在无心耳中皆是嘈杂之音,对于杨铭的呼唤,她根本听之不到。

“啊!”终于,躁动的妖元再也抑制不住,双手张开,身体向后仰去,嘶声力竭地长啸一声。

大理寺内,桌椅物件深受强劲妖力所震,纷纷颤抖不已。沈巍紧握案桌,努力稳住自己的身形。

韩非旸将此景看在眼中,修为尚可的他倒是立得笔直,丝毫未有任何晃动。九尾妖族之人,按理说九尾一族当是妖族之中修为最为高深的一族,其族人的妖元道法当是一绝,可为何此女子的妖元,气息不稳不说,还如此涣散?

“无心!”杨铭身形不稳,却还是极力上前想要阻止无心的暴走。奈何还未触碰到无心,身体已经被四溢的妖气震出了数尺,头部磕在梁柱之上,瞬间便失去了意识。

“杨兄!?”沈巍见杨铭被无心妖气所伤,即刻惊呼一声,眼中满是担忧神色。

“沈大人!此女已经失去了控制!不如,就地解决!以免伤及无辜!”韩非旸上前一步,抬头对上沈巍,凛然而道。

再次看了看杨铭,若是就这么将无心处决,杨铭他考虑到杨铭的感受,沈巍迟迟未有决定。

“大人!”韩非旸大声催促道。这九尾狐族若是再不做处理,待她完全暴走,恐怕这大理寺中的人都别想活!他可不想在此丧命,他还有很多事没做!

见沈巍迟疑不定,韩非旸已然是等不了了,转过身,提元运气,五指成爪,脚尖蹬地,瞬时便朝无心飞身扑去!

“韩公子未免心急了点!”一道熟悉声音划破长空,传入众人耳中。沈巍闻言,眼下一阵欣喜,抬头看去,只见顾逸轩如同谪仙降世一般,翩然而落。

一袭浅蓝色衣衫,头上玉冠发带随风飘扬,手持雅致古扇。一脸含笑,落在无心身旁,真气入扇,用扇头在无心身上一阵敲打,随后一指入天灵!

妖元顷刻间恢复平静,无心之暴动霎时平稳下来。即将散开的绒尾再次乖顺地缠在腰际,指甲与眼瞳也恢复到平日的状态。

“神武君,多谢。”待一切平息,沈巍走下案堂,来到顾逸轩面前,微笑着向其道。

“无妨,此乃逸轩应当做之事,沈大人无需这般客气。”顾逸轩将无心揽在怀中,让她靠在自己肩头。转头看向韩非旸,稍稍收敛了脸上的笑意,对他道:“韩公子方才好凌厉的手法,顾某甚至惊讶。想不到韩公子身怀这般绝技,竟是从未有人知晓。”回想方才韩非旸之身法招数,尤为眼熟。

糟了

,韩非旸心下一惊,他并未料到顾逸轩会来此,刚才之招又是使出了八九成的功力,虽然武功招式早就不是嗜血堂时样子,可这真气内息,却是一时之间难以改变的,不知道顾逸轩有无认出来。

“呵呵,神武君过奖了,韩某不过是跟着些高人略微学了些招式,身法武艺尚有缺陷,在神武君面前,当是关公面前耍大刀了。”韩非旸低头拱手,向顾逸轩谦虚而道,心下却暗自有些忐忑。不时地抬头瞄一眼顾逸轩,观察着他之神色。

“是吗?却是不知韩公子是跟何人所学,逸轩倒是有兴趣想要认识认识。”此时,无心幽幽转醒,眼瞳之中略见清明神色。

“呃?你怎会在此?”见自己靠在顾逸轩身上,他身上的清香之气扑鼻而入,顿时雪白的脸颊上染上一丝绯红。急急挣扎着想要从顾逸轩怀中离开,奈何头实在是晕得很,方才离开顾逸轩肩头,便又倒了回去。

“莫慌,你现下正是虚弱,不必如此着急。”顾逸轩手向无心膝下一吵,将其打横抱起。

“你!这成何体统,快放我下来!”无心惊呼一声,她根本没有料到顾逸轩竟会有这般举动,当下抓紧了他胸前的衣衫,踢蹬着双腿闹着要他放自己下来。

“妖族之人,何时在意过体统了?你倒是在人间待得久了,染了不少人类的气息。”顾逸轩轻笑一番,揶揄无心道。

“神武君,无心姑娘尚且是此案要犯,方才审理正值中途,还请神武君在一旁观庭才是。”沈巍见二人这般举止,开口提醒道。

“逸轩知晓了,只是无心现在身体虚弱得很,若是沈巍大人允许,便让逸轩就这么抱着她,听审即可。”顾逸轩回应沈巍,如此道。

“这”这倒是头一遭,大理寺审理案件之时,犯人被他人抱着审案的,虽说并非什么规矩上的约束,可如此这般,总还是有些奇怪。

“神武君当真是位奇人,这大理寺审案向来庄严肃穆,哪里有过这等先例。”韩非旸在一旁幽幽开口,顾逸轩这般举动,着实令他觉得有些碍眼。

“韩公子,这法律之上,还有人情,犯人虽是有罪,可她总还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若是这般无情对待一个身体虚弱,内元涣散之人,恐怕百姓见了,对咱们大睿司法的冷漠,可真是要寒心了。”顾逸轩看向韩非旸,缓声而道。

“呵呵,神武君可是忘了,此女子乃是妖族之人!她杀人无数之时尚未考虑仁慈善良,那么我们又何必予她这般善意?”无论顾逸轩说什么,韩非旸都要与之争上一争,终归他看顾逸轩不顺眼,是以定会与他为难。

“韩公子,逸轩乃是虚尘宫修道之人,所见所悟恐与你不同,逸轩认为,凡事,

不可尽以其人道,还之其人身。毕竟人之行事,必有缘由,若是单纯欲以他人之法折磨其人,逸轩认为,此举乃是最为下乘之法。是以缘由必清,行事必果,如此这般方才是人之所行之为。”顾逸轩一番言辞,虽然在场之人并未完全参透,但听顾逸轩的话,却是觉得有些道理。

“好像,神武君的话,有些道理啊。”

“对啊,若是咱们像这妖族之人一样这般无情残忍,那咱们与她又有什么不一样?”

“神武君果然是虚尘宫修道的高人啊,见地气度如此与众不同。”

这些人呐,终归是听从地位比之高,修为比之深之人的话,纵然不解其意,也要佯装懂得,这才是这些人之可悲之处。

韩非旸见人心全然倒向了顾逸轩,心中虽有不悦,可面上还是一脸恭敬的笑意,出口向顾逸轩道:“神武君说得确是有些道理。那沈大人,您看”将头转向沈巍,韩非旸轻声道。

揉了揉眉心,这神武君行事作风,当真不是他们这等凡俗之人能够理解的,罢了,总之也不影响审案,便由着顾逸轩所说的做吧。

“好吧,那,神武君,辛苦你了。”向顾逸轩轻声一言,沈巍便再次回到了案堂之上,正坐而道:“无心姑娘,方才本官所说的那些人命,可是你之所为?”

无心微微偏过头,看向沈巍,耳中传来顾逸轩的声音。

无心姑娘,如实回答沈大人的话吧。

无心咬了咬唇,这才开口回道:“不错,那些人,的确是我所杀。可杨府府邸的那些人,与我无关!”是她做的,她一定会认,不是她所为,休想她承认分毫!

“即便如此,那也是十数条人命。按我大睿律法,伤人命者,必还之以命!纵然你是妖族之人,也不例外!无心姑娘,既然你已经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那么,本官便判,后日午时,当街处斩!”判决终落,无心闭上眼,将头偏向顾逸轩怀中,不再看任何人。

第一百六十章 劝解

神兵阁异闻录正文第一百六十章劝解杨铭一案终结,无心被收押在刑部之中,杨铭自回去之后郁郁寡欢,整日将自己锁在书房之中,不见任何人。就连沈巍来访,也只能在书房外与之寒暄两句,随后便回了府。

“这杨大人是怎么了?”梦络随着顾逸轩进了杨府,被侍从领着来到了杨铭书房前,等候了半晌也没有见着书房中有任何动静。

“觉得是自己对不住无心也对不住梦无忧吧。”侧目看了看梦无忧的女偶,无奈一笑。

“杨大人,顾某求见,还请你开开门出来一叙。”手中把玩着碧玉,杨铭现在心中乱得很,根本不想见到任何人。

“神武君,杨某现下思绪繁杂,无法与神武君畅谈,还请神武君回去吧。”沉闷的声音从门缝中飘出,传入顾逸轩与梦络耳中。

“哎,梦无忧姑娘,还请你去试试吧。”顾逸轩无奈,只得向一旁的梦无忧作揖有礼道。

此时的梦无忧,脸上浮现出轻柔的笑意,不同于之前面无表情的脸孔,看向书房的眼神中,掺了一抹复杂的笑。

“交给我吧。”微微拂身,莲步踏至书房门前,素手轻扣门扉,发出有节奏的咚咚声。

敲了三下,未见书房内有任何响动。梦无忧无奈,只得轻启朱唇,轻轻吟唱:“寒衣舍,凄风头,青砖沥瓦话清秋;郎情意,妾无忧,携手风雨共白头。月皎洁,夜幽幽,古树叶下话新愁;红烛窗,鸳鸯寝,春宵一夜几时休。”

软侬细语唱响,曲调婉转,听曲之人心中为之颤动。梦络听得如痴如醉,眯着双眼,仿佛看到了有情二人出双入对,浓情蜜意满屋头的情景。

曲落声消,见书房之门亦未有开启之象,梦无忧轻声一叹,转身欲离去。

就在此时,哗地一声,书房之门骤然被拉开,杨铭面色激动,双眼微红惊讶地看着门前的梦无忧。

“无忧。”颤抖着双唇,杨铭脚步急促地向前走到梦无忧面前,伸手将她紧紧揽入怀中,手臂忍不住发颤。

“夫君,无忧回来了。”一声夫君勾起多少回忆,当年与无忧共住寒衣舍之时,日子虽然清苦,可两人心意相通,过得也还算安乐。而今,却是物是人非,令人唏嘘。

“神武君,这”杨铭抱着梦无忧,抬眼看向顾逸轩,一脸疑惑。

“这还得多谢半夏大人,好不容易找到了将梦无忧姑娘完全唤醒的方法。这才急忙赶着过来,给杨大人一个惊喜。不过,这术法维持不了多久,最多两日。杨大人,抱歉,逸轩已经竭尽所能了。”要唤醒死去多年的人之魂魄,本就极为艰辛,更何况那梦无忧还是九尾妖族之人。其魂魄更是难寻。

“虽只有短短两日,也足以缓解杨某对无忧的相思之苦了。神武君,多

谢。”数年来,他时常想起无忧,一旦脑海中浮现出她那温婉的脸庞,心中便是不住的抽痛。

“夫君。”梦无忧亦是想念杨铭得紧,与之紧紧相拥,不愿意放过任何一刻相聚的时光。

见过无忧放开,牵着她走进了书房,顾逸轩与梦络对视而望,亦踏步进了去。

“无忧,当初你被攻击之时,我没有在你身边,这是我一生的遗憾,我”对不住你,四个字尚未出口,便被梦无忧一手止住,不再让他说话。

“夫君,无忧不怪你。”梦无忧凑近杨铭,在其眉心处印上一吻,双手捧着他的脸,水眸对上杨铭的双目,轻声道。

“无忧,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虽然已经知道了七七八八,可他还是想从无忧口中知晓她当年的经历。

轻叹一声,看着杨铭,无忧嘴角勾起一丝无奈的弧度,道:“夫君,有件事,无忧一直未告诉你。无忧其实,并非凡人之身,无忧的真身,乃是一只九尾狐,是妖族之人。”

见杨铭的脸上并未浮现出意料中的惊异神色,无忧知晓,他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份。

“你,知道了?”轻声向杨铭问道。只见他微微点了点头,将她捧在自己脸上的双手握在掌心,眼中含着笑,对她回道:“早在与你成亲的半年后,我便知晓了。那一夜,你在无意识之下,暴露了真身,而我正巧失眠,是以才发现了你的身份。”

“你,没有被吓到吗?”既然早已知晓了她之身份,为何不揭穿,依旧这般与她相处。

杨铭摇摇头,轻笑道:“你是我妻子,有什么好害怕的。再者,咱们这么长时间的相处,感情早已深厚,你是谁并不重要,因为我认定的,是你这个人,与你的身份无关。”这一番话,让无忧的心倍感温暖。眼眶之上,涌上一阵暖流。

得夫君如此,此生无忧已无憾了。心中默默如此道一声,随后再次开口,接着方才的话继续说道:“在九尾狐族之中,我之修为并不高,时常为了修为,而尝试各种各样的方法。其中一种便是采血补气之法。需要鲜红之灵的血方才能让我的修为更进一步。”

“是以,你方才取了那些家禽的血?”原来那些家禽的失踪,便是因为这个。杨铭遂才明白。

“嗯。”梦无忧点点头:“可之后的一天,在窃取家禽之时,无忧无意间听见,与你竞争员外郎之位的那人,竟欲取你性命,是以无忧方才一时忍不住,出手了结了他。”原来这便是无忧杀人的缘由。竟是为了救自己一命!杨铭抓住无忧的手,将其置于唇边轻吻。他欠无忧的,实在是太多了。

“无忧姑娘,逸轩不解,杀这第一人,你是为了解救杨大人一命。可这第二

第三人,你又是为何而杀?”顾逸轩如此问道。

却见梦无忧苦笑道:“有些事,一旦有了开头,便收不住之后的事情了。”当年那人一死,整个朝堂陷入恐慌,刑部之人开始大肆搜寻凶手,与夫君争夺职位的人为了邀功,也帮着极力追查,是以,无忧才会一时慌乱,将这些人尽数屠灭。”

“原是如此。”顾逸轩明了了事情始末,点头而道。

“但纸终归是包不住火的。听说之后,在刑部一筹莫展之际,一位修道高人出手相助,这才让刑部之人查到了无忧所在。随后便登门拿人。那时夫君尚在朝中做事,根本不知道这个消息。后面的事,你们也都知晓了。”她被刑部之人重创,无心前来搭救,却被符咒所伤,妖元涣散,为救无心,她将自己的妖元渡之于她,自己替她挡下致命一击,随后香消玉殒。

终于将当年发生的一切理清,杨铭心中倍感悲凉。都是因为他,若非为了保护他,无忧便不会杀人,更不会遭遇之后那些事!心中,对自己的责怪尤为强烈。

“杨大人,你不必这般难过,本也就不是你的错。”顾逸轩与梦络对视一眼,双双上前向杨铭安慰道。

“是啊,夫君,莫要怪罪自己,这并非你之过错。”梦无忧顺着顾逸轩的话,如此说道。

“多谢诸位,杨某,倍感惭愧。”知晓众人好意,杨铭自然也不得说什么,只是看向梦无忧的眼中,掺杂了一抹愧疚之色。

“夫君,杀人偿命,天经地义。无论出于什么理由,杀人者,人必杀之。无论人族妖族,都是一样的。无忧深谙其道,是以也愿意付出这个代价。同样,无心杀害无辜之人,此本就有违律法,是以当诛,也算是给受害之人一个交代。夫君,你切莫这般自责。”说到底,梦无忧便是来劝慰杨铭的,让他放下心中愧疚,莫要再将自己关在书房,不问世事。

“杨大人,你虽未明说,可逸轩也知晓。你为无心之事怪罪逸轩,认为逸轩不该带她上朝,当庭认罪。可当时的情况,逸轩若是不这么做,任由大皇子一派将你胡乱定了罪,那逸轩才真的会良心不安。”他可不愿因为这事儿让杨铭与自己之间产生隔阂。毕竟之后还要与之一同为齐慕笙保驾护航。

杨铭闻言,当下沉吟,半晌过后方才抬起头颅:“神武君,杨某知晓了。”其实他心底知道,顾逸轩的做法是对的,可一想到无心,还是对他有所怨言。但经梦无忧开导之后,自己心中的那股难安,似乎已经渐渐消散。

“杨大人想开便好。后日无心便要问斩,她身上的妖元已经散的差不多了,纵然不被处决,也坚持不了多久。逸轩早前已向沈大人讨了允诺,他同意咱们在明日

去探望无心,见她最后一面。届时,杨大人,你便带着梦无忧姑娘与逸轩一道前去吧,也算是做个告别。”关于碧玉的操控,他还得仔细向无心讨教讨教。

“如此,甚好。”杨铭轻点头颅,回答道,侧眼看向梦无忧,见她也是一脸期待。

“多谢神武君。”柔柔一声谢,道尽了心中感恩。

此时,二皇子府中,燕娘经过昔封灵精心照顾,体内之伤已然痊愈,妖元也稳定了下来。这段时间,她强压着妖气,就是为了不让昔封灵察觉她之身份。

昔封灵的修为出乎意料的高,这令燕娘惊异不已。看这女子的年岁不大,可这内功修为确是超乎常人,超出同岁之人三五倍不止。

“燕娘姑娘。”轻唤一声燕娘的名字,只见昔封灵将一瓶药放在桌上,向燕娘的方向推了推。

“昔姑娘,多谢这些日子以来你的悉心照料。燕娘已经觉得好多了,无需再吃药了。”这药也不知道是以什么炼制的,疗伤的效果极好,可就是吃了觉得浑身难受,让她昏昏欲睡。

“你的伤刚刚痊愈,正是虚弱待补之时,这药能够助你尽快恢复体力。”昔封灵依旧那副清冷的面庞,看着燕娘,将药瓶又往她的方向推近了些。

无奈,燕娘见昔封灵这般坚持,只得拿过药品,从中倒出一颗药丸放在鼻下仔细嗅了嗅。还是没能辨别出这药丸究竟有何成分。

“为何不吃?”昔封灵见燕娘将药捏在指间,又闻又看,却是迟迟不肯服下,遂才疑惑道。

“昔姑娘,你可知这药丸究竟是用什么材料炼制的?”观察了半天也没发觉出什么线索,罢了,虽然吃下去昏昏沉沉,可好歹药效还是不错的,权当是补眠吧。仰头,将药丸丢进嘴中,一口吞下。

片刻后,困意便逐渐袭来,昔封灵见她昏昏欲睡的模样,急忙伸手,将她扶到床上。

奇怪,她以前受伤也是服用这药丹,也从未出现过这等昏睡的症状啊。喵

第一百六十一章 惊骇

神兵阁异闻录正文第一百六十一章惊骇折腾了这般久,总算是将事情了结完了,顾逸轩拖着略微疲惫的身体回到百艳争,梦络跟在他身后,看着他来到房门前,连手都不愿抬起,直接用真气冲开房门,进了门,便将自己丢到床上,发出满足的叹息。

“你倒是把衣裳换了再躺啊,这床单被套是今天才换得新的呢。”梦络走上前去,一脸嫌弃地看着顾逸轩,伸手便要将他拉起来。

“这些天实在是跑得有些累了,梦络,你就放过我吧,让我好好躺躺。”顾逸轩翻过身,躲开了梦络的手,将脸埋进了松软的枕头中。

臭小子,换床单的时候有多累他知道吗?想她也是堂堂一朝公主,现在跟着他还得做这事儿,这小子还不珍惜她的劳动成果,当真是令人生气。

如此想着,梦络不依不挠地搬弄着顾逸轩,摇着他要他将衣服换了。

顾逸轩被梦络缠得有些无奈,转过身,一手拉过梦络,将她一道拉着躺在床上,长腿压在她的身上,双手环住纤细的腰肢,让她顿时动弹不得。

手脚受到束缚,腰上也被顾逸轩紧紧禁锢住,根本动不得分毫,梦络猛然抬头,看向顾逸轩。

“放开啦!”娇喝一声,梦络盯着顾逸轩,让他松开手脚的钳制,谁知顾逸轩听后,将梦络缠得更紧了些。

“哎,你!”没想到这人这么没脸没皮的,平日里对人的那股子恭敬有礼的态度,怎么看不见了。再次挣扎一番,依旧没有任何效果,梦络这才放弃,由着他抱着。

“嗯?不动了?”顾逸轩睁开眼,低头看着怀中的人儿,小脸红扑扑的,想是方才挣扎之际,用力过猛憋的吧。当下轻声一笑,看着她的眼中充满柔情。

“我挣扎了有用吗?还不是被你缠得死死的。”抬头白了顾逸轩一眼,嘟囔着小嘴,小声抱怨着。

“我实在是累得不想动了,你若是觉得我这身衣裳脏,那就只好请公主殿下辛苦一点,亲自动手把它给扒下来,你道如何?”说话间,环住梦络的双手,松开了她身上的束缚,双臂张开,呈大字形躺在床上,一副任君随意的表情。

“你!臭流氓!”梦络起身,见着顾逸轩脸上的那丝坏笑,面红耳赤地伸手在他胸膛轻轻一捶,随后跳下了床。

“看你之前那忙东忙西的样子,我还以为你不知道什么叫累呢。”之前为着杨铭的事,东跑西跳的,当真是活力的很啊。梦络双手叉腰站在床头,看着顾逸轩道。

“哎!”看来想睡一觉是不太可能了,顾逸轩长叹一声,腰腹一个用力,从床上坐了起来,向梦络伸出一只手。

“丫头,过来。”梦络见他这模样,鬼使神差地将手放在他的掌心,顺着顾逸轩的意思,缓缓走入他怀中。



揽佳人在怀,鼻间萦绕着她身体的芬芳,方才的疲惫之感,似乎有了些缓解。

“无心,真的会被处决吗?”任由顾逸轩揽着自己,梦络轻声向其问道。她虽然与无心没有多少交集,可是她在百艳争待着的那短短几天,她看她并非大奸大恶之人,且她行事的初衷,也尤为让人怜惜。这样的女子,不该落得如此结局。

顾逸轩望进她的双眼,轻声言道:“无心她伤人是事实,无论妖族还是人族,杀人偿命,血债血偿,此乃天经地义的事情。纵使她之初衷再怎么可怜,也无法磨灭她对别人造成伤害的事实。是以,你无需为她而伤感。”大手顺着梦络的长发轻轻抚摸而下,下巴抵住她光洁的额头,轻言安慰道。

“那,明天……”梦络想,明天也随顾逸轩前去看看无心,可想着自己与她似乎并无半分交情,遂话至一半,也就作罢了。

顾逸轩知晓梦络话中的含义,也理解她为何话至中途戛然而止。遂也不作多言,就这么静静地抱着她。

“小子!”正是静谧逸情之际,半夏的声音不合时宜地传来,随着声音而至的,便是那小小白白的身影。头上的小白芽随着他的动作左右摇晃,彰显着主人的雀跃活力。

“哎呀!”一进门,两人相拥的身影便映入眼帘,半夏未有半分退避之意,依旧踏着小步子哒哒哒跑到顾逸轩二人面前,一双大眼睛滴溜溜地盯着二人。

“半夏大人……”好好的二人相处的时光,被半夏这般搅和,倒是没了气氛。顾逸轩无奈一笑,松开了梦络,向半夏道:“半夏大人可是有什么事?”

“嗯哼哼。”眯着眼睛笑了笑,半夏看着顾逸轩道:“没什么事,只是最近你师姐常常来百艳争向南星讨伤药,我想是不是她受了什么伤,或者说是二皇子齐慕笙那小子有了什么磕磕碰碰的,遂来向你说一声。”

伤药?以昔师姐现在的修为,能伤到她的人,凤毛麟角,难道是齐二哥?顾逸轩眉头轻皱,如此想来,这倒是有可能。自己这段时间,忙着杨铭的事,倒是忽略了齐二哥,看来,是得找个时间去二皇子府看看才是。

“对了,那碧玉,你找杨小子要了吗?”既然事情已经了结了,按理说,杨小子应当是将东西给顾逸轩了才是,他也对这个传说中的宝贝尤为好奇,想着顾逸轩拿回来了,自己也好拿来研究研究。

只见顾逸轩得意一笑,从怀中掏出那块碧绿剔透的宝石,莹莹之光闪烁其间,煞是好看。

“杨小子果然守信!”半夏见着碧玉,当即夸赞一声。

“这碧玉的操控之法逸轩尚未参悟通透,明日还得向无心问问,究竟应当如何使用才是。”顺道弄清楚,这块碧玉,无

心究竟从何而来?若是能够寻到它之根源,说不定其余三块稀世之物也能有所下落。

“嗯,是得好好问问那丫头。”半夏闻言,亦是点头赞同道。

将碧玉收好,顾逸轩起身,一手拉开腰间衣带。

“流氓!你干什么?!”梦络见顾逸轩这般动作,即刻转身捂着双眼,娇喝道。

半夏看着梦络这反应,当即哈哈大笑:“哈哈哈哈,笑死我了,丫头,你人都被他抱了不知多少遍了,还害羞这个?哈哈哈哈哈!哎哟!”

脑袋上突然一个爆栗,疼得半夏哼哧出声。再抬头,梦络便捂着脸,跑出了房间。

顾逸轩见状,微微一笑,手上自顾自地继续解着衣带,将一身衣衫褪下,放置一边,随后从一旁的衣柜之中,又拿出一套新的衣服。

“没事你换衣服作甚,这件还没脏呢。”半夏伸出小手,将顾逸轩换下的衣衫拉扯开来仔细看了看,的确没有什么污渍。

只听顾逸轩轻言回道:“这不是梦络那丫头方才吵着说我衣服脏,让我换么。”原来,是小情人的要求啊。半夏心中了然,与顾逸轩相视一笑,不再多问。

是夜,二皇子府中,林枫风尘仆仆地赶来,未待侍从通报,便自行踏入正厅之中,等待着齐慕笙的到来。

“林枫,如此深夜来此,可是有什么事?”齐慕笙听下人说,林家少将军急急忙忙便来了府上,连消息都没等通报就进了来,行事匆忙,神色严肃,看上去像是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昔封灵与齐慕笙这才双双赶来,一刻也不敢耽误。

待见到林枫之时,二人皆是一惊,龙吟霸王枪之上,悬挂着一颗黑色的头颅,齐慕笙仔细看去,那头颅,竟与当时在神兵阁之中见到的异人头颅如出一辙!登时暗道一声不妙,心中一股浓烈的不安之感逐渐浮上。林枫身上,亦是血色满布,脸上还有干涸血污,看上去尤为瘆人。

“林枫!究竟怎么回事?!”齐慕笙愣怔片刻,方才回过神来,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即刻上前问道。

只见林枫难得一脸严肃之色,将枪上的头颅摘下,丢在地上。异形的脸,诡异长大的嘴,尖锐的牙齿上,还残留着撕扯下来的血肉。

齐慕笙府上的侍从们谁见过这般骇人的一幕,腹部顿时一阵不适,胆小的转过头不敢再看,稍微有些胆识的,强忍着欲吐的感觉,依旧挺直了腰背站在原地。

“二皇子殿下,林枫带着一众林家将士再次前去那石窟之中探寻线索,奈何在探寻的过程当中突发异状,几名守在石窟外的将士悄无声息地失去了踪迹,待林枫找到他们之时,已经……”若不是树林之中一位将士的惨嚎之声,他根本想不到,他们竟然遇上了

异人!

“那么…你们是遭遇了异人的袭击?”齐慕笙见识过异人究竟能做出怎样惨绝人寰之事,上次在神兵阁中,他亦亲眼见到过,异人食人之惊骇一幕。

林枫不言,只是点点头,捏着龙吟霸王枪的手,关节之处泛白,发出咯吱的响声。

东郊之外,有异人,这是何等惊悚的消息!这异人从何而来?又为何会在东郊之地?若是放任不管,他们迟早是会酿成大祸!该如何是好!

第一百六十二章 前往

神兵阁异闻录正文第一百六十二章前往“林枫,此事非同小可,那些异人根本就是吃人的妖怪,若放之任之,恐怕早晚成京城噩梦。”齐慕笙眉头紧皱,仔细思索着究竟应当如何处理此事。

“二皇子殿下,与异人交战过,有过经验的,除了顾逸轩那小子,这京城之中也没有别人了。之前在神兵阁之中的异人所为,二皇子你是亲眼目睹的,那样的力道和瘆人的行为,非常人能阻。”林枫将长枪立在地上,自己抹了抹脸,脸上凝固的血液让皮肤紧绷绷的,着实不太舒服。

昔封灵闻言,点点头,当时的情景她也记得很清楚,诚如林枫所言,这异人并非常人可以操控阻止的。看来,是得去找找顾师弟,想想办法了。

“二皇子殿下,我甚是同意林公子的建议,咱们明日一早,便去百艳争一趟,找顾师弟商议商议。”昔封灵瞄了眼地上那颗黑黑的头颅,侧头向齐慕笙道。

“昔姑娘的话,甚是有理。”低头沉吟一会儿,齐慕笙随即抬头,在昔封灵与林枫二人身上扫了扫,随后道:“明日一早,咱们便去一趟百艳争。林枫,夜深了,你也不必这么急着赶回去,总归明早还要一道走的,今夜便在这里住下吧。”

林枫想了想,似乎也是,便点点头,应了齐慕笙的邀请:“既然二皇子亲自开口相邀,那么林枫便叨扰了。”

“呵呵,不必如此多礼,来人!”向外高声一呼,只见一位侍从即刻自门外进了来,恭恭敬敬地行了礼道:“二皇子殿下有何吩咐?”

“去,将府内客房收拾一间出来,今夜林少将军要留宿府中。”话落,亲自为林枫引路。

侍从们得令,哪里敢怠慢,即刻着人准备。

一夜很快便过去了,天才蒙蒙亮,林枫便起身,洗漱完毕后直接来到前厅等候。

“林少将军。”庭院内的侍从们见着林枫,纷纷向其问安。

“嗯,二皇子殿下呢?”林枫拉过一个侍从问道。

“回林少将军,现在卯时已至,想必二皇子殿下已经起来有一会儿了。”他们这位二皇子殿下,向来起来得早,每日清晨定会进书房晨读,这是从小就养成的习惯。

“小的去给林少将军泡一壶茶,少将军稍作等待,二皇子殿下待会儿便至。”侍从也是机灵的,见着林枫的神色,知晓他现在欲见二皇子,遂出声安抚道。

“林公子。”此时,昔封灵来到前厅,见着林枫,轻唤了一声。

见昔封灵来到,林枫松开手,放开了侍从,回之以礼:“昔姑娘,早啊。”若是平日,他定是嬉皮笑脸地凑上去,毕竟美人当前嘛。可现下有要事在身,且事态紧急,由不得他这般滑头。

“二皇子殿下即刻便至。”昔封灵话语方落,齐慕笙便翩然而至。

“让二位久等了,我吩咐厨房备了些膳食,早上起来,想必肚腹空空,大家还是用些早膳,以免体虚乏力。”齐慕笙想得很周到,林枫与昔封灵听他说起后,正感有些饥饿,随即点点头,随他去了膳厅。

百艳争此时,顾逸轩亦起了床,穿戴整齐之后,便抬脚出了房门。

“梦络。”刚出门,正好碰见梦络在门口等候,遂向她招了招手,待她走近,方道:“我待会儿带着杨大人与梦无忧去一趟刑部,午时便回,你且帮我向南星姑娘和半夏大人说一声。”

伸手微微整理了下梦络耳鬓的碎发,轻声吩咐道。

“知道了。”梦络抬头看着他,轻轻一笑。

“小子,不带本王去吗?”半夏的声音再次不合时宜的出现,顾逸轩脑门上,隐隐见着一道青筋隆起。这个半夏大人,不知是无意还是有意的,每一次都会挑在这个时候出现。

“半夏大人,逸轩知晓你也对碧玉尤为好奇,想要一探究竟,可是刑部大牢看管甚严,沈巍大人能够允许三人进入探视,已经是极限了。”一脸歉意的微笑,让半夏嘟着嘴,双手抱胸将脸向旁边一偏,神情十分不满。

半夏这副神情,顾逸轩与梦络见着,相视一笑,随后开口安慰道:“半夏大人,你看这样如何,逸轩向无心问得碧玉的使用方法之后,便回来告知你,让你也试试如何?”

听顾逸轩这么一说,半夏这才开心起来,仰着头,向顾逸轩笑道:“小子,这可是你说的,别到时候不认账啊!”话语落,眨眼的功夫,便不见了半夏的影子。

顾逸轩看着那远去的小小白影,轻声自语道:“我怎么觉得,被半夏大人下了套呢?”他不会就是为了讨他这么一个允诺,才特地跑来的吧。

“呵呵。”梦络在一旁看着,忍不住地发笑。这个半夏大人,可是真真机灵的很呢。

“好了,时候不早了,我先走了。”伸手拉过梦络,一手搂在她的腰间,轻轻在其眉间落下一吻,轻声而道。

“呀,你干嘛呀。”粉拳轻捶在顾逸轩胸口,眉心因顾逸轩的吻微微发烫,这人,好好说话不行,非得这么动手动脚的。

“呵呵。”见着梦络这般娇羞模样,大手包住她的双拳,轻声道:“我知你的隐卫已经没了,要做些事情恐怕有些不太方便。这个你拿着。”从袖口中拿出一块令牌,交到梦络手中。

“这是?”手中的这块令牌她见过,乃是顾逸轩的神武令,他将这么贵重的物件交给她…心中若是说没有动容,那是不可能的。

梦络抬头对上顾逸轩的双眼,轻声道:“这不是你的神武令吗?你将它交给我,不怕我用来为非作歹?”将神武令拿在手中,在顾逸轩面前晃了晃。

“你若是为非作歹,我的那些暗卫也得听不是?”顾逸轩微微一笑,抓住她在自己面前晃悠的手:“这神武令,可以让你任意调用我神兵阁的暗卫,你有什么想查的消息线索,尽管可以让他们去查,若是遇到危险,他们也会及时出手救你于危难。”脸上的笑意收敛了些,想到上次玄灵与星泽的事,他的确事不太放心,让梦络一个人。

“我知晓了。你放心吧,我也是有分寸的,不会随意给你惹麻烦的。毕竟与你也是盟友的关系。”巧笑一声,将神武令小心的收在怀中。

“如此便好,那我走了。”安排妥当后,顾逸轩大步跨出了百艳争大门,上了马车,直向杨府驶去。

“梦络姐姐!”顾逸轩方才离去,便见寒生急急而来,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好在梦络及时出手将他扶住。

”怎么了这是?这般匆忙?“待寒生站稳了,梦络方才出声问道。

”大哥哥呢?“寒生左右环顾,都未看到顾逸轩的影子。

”他尚有要事,与杨大人一同去刑部了啊。这不是昨晚就说过的事吗?“手指蜷曲,在寒生的脑门轻轻扣了扣。

”啊,对哦,我给忘了。“经梦络一提醒,寒生方才回想起,昨夜晚膳之时,顾逸轩好像的确说过今日要去一趟刑部。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脸上泛起难色,那这个怎么办呀。

”究竟出了什么事啊?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她倒是有些看不懂了。

”是这样的梦络姐姐,现在二皇子殿下不知怎的,急匆匆地来了百艳争,还带了大哥哥的师姐,哦对了,林枫哥哥也来了,他们就在门口,说是有急事要找大哥哥。“寒生这才将齐慕笙等人到来一事向梦络说明了。

哟,这可真是不巧了。顾逸轩这才刚走呢,二皇子殿下便找来了。

”既然人都来了,总不好让他们在外面干等着,你与我一道去将他们领进来吧。“梦络笑了笑,先行走在前面,领着寒生一道出了百艳争大门。

”梦络丫头!“见着梦络的身影出现在眼前,林枫即刻一声呼唤,大步上前。

”林公子,二皇子殿下,昔姑娘。“微微拂身,向眼前的三人打了招呼。

”哎,好了好了,咱们之间都这么熟了,这些个规矩就免了吧。“林枫伸手在梦络肩头拍了拍,齐慕笙与昔封灵也缓缓上前道:“梦络姑娘,今日吾等前来,是有要事要寻逸轩老弟,还请姑娘带我们进府,一叙究竟。”

事情紧急,由不得他们在门口这般叙旧唠嗑。齐慕笙一语中的,直奔主题。

“实在是不巧,明日无心姑娘问斩,顾逸轩今日向沈巍大人讨了个情,让他与杨大人前去刑部大牢见无心姑娘最后一面。方才马车才走。”梦络歉意一笑,向齐慕笙等人答道。

“那顾师弟现在不在百艳争之中?”昔封灵接过话头,轻声而问。

“诚如昔姑娘所言。”梦络回道。

“那逸轩老弟可有说过,何时能回?”他总不会一整天都待在刑部大牢,齐慕笙问道。

梦络抬头对上齐慕笙,见他眼底确是一片焦急之色,再看看林枫与昔封灵二人,他们的脸色也不怎么好。梦络心下不禁有些好奇,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能让眼前这三人,皆是一副担忧神色?

“梦络姑娘?”见梦络迟迟不语,昔封灵出声唤道。

“哦,抱歉,梦络走神了。顾逸轩说了,午时便回。三位若是要等他,不妨进府一叙。”梦络侧过身,向寒生递了个眼神,要他进府向半夏和南星知会一声。

林枫三人闻言,相视一眼,纷纷点头赞同道:“如此也好,那咱们便在此静候顾老弟归来吧。”林枫先行开口道:“那,梦络丫头,劳烦你带我们进去吧。”

梦络微微一笑,伸手指向百艳争:“三位,请。”

此时,杨府中,梦无忧看着自己的手,莹莹之光从身体内飘溢而出,瞬然间,指尖变得有些透明,但很快又恢复了原样。

轻轻一叹,两日的时间,真是太快了。身后,突然感到一阵暖意,一阵墨香扑鼻而入,熟悉的气息在身边萦绕。

嘴角勾起一道绝美的弧度,将头偏向杨铭,轻声而道:“夫君。”杨铭双手自背后环住梦无忧,将她拥在怀中。方才她手指的变化,他看在眼里,心下虽然有些悲恸,可却是无奈。两日,对于他来说,当真是上天的恩赐了。他不应当再贪心,可只要一想到无忧又会离开自己,胸口,还是会忍不住抽痛。

将脸埋在她的脖颈之间,狠狠吸着属于她的气息。

“今日去见无心,不知道她会不会吓一跳。”不可再沉浸悲痛之中,梦无忧将话题一转,轻声而道。

“呵呵,我想,她一定会与我一样,看着你,激动得说不出话来。”稍微抬起头,看着梦无忧,杨铭轻笑道。

“大人,神武君到了。”门外,侍从的声音传来,杨铭缓缓放开梦无忧,向其道:“知道了,去向神武君说,我与无忧,稍后便至。”

侍从领命,匆匆退下。

“走吧。”杨铭牵起梦无忧的柔荑,带着她走出了杨府大门。

第一百六十三章 道别

神兵阁异闻录正文第一百六十三章道别刑部大牢,幽暗潮湿,牢房之中还散发着一股霉味。顾逸轩三人来到无心所在的牢房前,看着那抹纤细的身影,轻声唤道:“无心姑娘。”

狱卒在顾逸轩的示意之下打开了牢房门:“二位大人,时间只有半个时辰,还望大人抓紧,莫要为难属下。”

顾逸轩侧身看向那狱卒,从袖口中拿出一锭银两,递与他,微笑道:“劳烦了。”

毫不客气地接过银两,狱卒向顾逸轩点点头,转身便离了去。

“既是沈大人事先应允了的事,何故还要给他银两?”杨铭看不惯的,便是这些人从别人苦难之中获利这种事,眉头一皱,看向那狱卒离去的身影。

“杨大人莫气,此乃这些狱卒能够赚取一些零花钱的唯一方法了。总归不过一些小钱,无需这般在意。还是赶紧进去与无心姑娘见面才是正事。”牢房内的无心,转过身来看着眼前三人,面色在幽暗的光线之下极为难看。

梦无忧见她这憔悴模样,即刻进了去,拉过无心的手,一脸心疼地打量着她:“无心,你受苦了。”自己的胞妹落入现在这一境地,在梦无忧看来,尤为痛心。一行清泪自眼角滑落。

“姐姐?”无心看着眼前这个梦无忧,似乎与之前看到的有些不同,似乎多了些生气?神色也不像之前那般木讷。由着她将自己的手紧紧握住,感受着她手心的温度,心中一阵激动。

”无心,是姐姐,姐姐来看你了。“连连点头,梦无忧腾出一只手,在无心的脸上轻轻抚摸,满目疼爱。

”无心姑娘,百艳争里的半夏大人,花了好一番功夫才唤来梦无忧姑娘的残魂,是以你现在看到的梦无忧,便是你记忆中的那一位无疑。“顾逸轩在一旁轻言解释道。

无心的神色看上去不对,方才他悄悄探过她之妖元,已经消散得所剩无几,现在的无心,与常人无异。不,恐怕比常人还不如吧,毕竟妖元尽散,内息紊乱,连维持呼吸都格外的困难。

将手搭在无心肩头,调动真气缓缓输入无心体内,这等真元,只能暂时缓解无心体内的痛楚,以方便他待会儿的问话。

”神武君,多谢。“杨铭将顾逸轩的动作看在眼里,虽然他不知晓顾逸轩究竟在做什么,可是看着无心的脸色逐渐变得好了起来,他知晓,顾逸轩定是在帮助无心,遂出言道谢。

无心承了顾逸轩的真气,方才还困难的呼吸顿时变得通畅了些,胸口也没有了炸裂的感觉,她抬头看向顾逸轩,轻微点头道:“多谢。”谢他为她续命,谢他为她平稳紊乱内息,更谢他在临终之际,还能让她再见姐姐一面。

片刻后,无心与梦无忧缓缓分开,她擦了擦眼角,将那抹湿润拭去,转头看向杨铭,面色复杂地开口道:“杨铭,我依旧恨你。若非是你,姐姐不会被九尾狐族驱逐出境,也不会落到那般凄楚的结局。”

梦无忧能够明白无心的怨,遂在无心说出这句话之时,她并未有任何言语,只是静静地看着她,满眼歉疚。毕竟当初,是她不顾族人反对,与凡人结合,这才让无心受了苦。

杨铭听着无心的话,与梦无忧一样,默不作声。无心说的是事实,梦无忧会落到最后那样的结局,与他脱不了干系。

“我不后悔自己做的事,就算时光倒回,我还是会选择那么做。”无心接着说道。

“嗯,杨某知晓。”杨铭回应无心道。纵然时光倒回,他也依旧会选择同样的道路,因为只有那样,他才能给梦无忧更好的生活。

“但是杨铭,我也由衷地感谢你。因为你,姐姐才能有过那样一段美好的时光。姐姐曾经回来看过我,那时的她,方才被驱逐不久,可我在她的脸上没有看到半分悲伤,反而春风迎面,洋溢着幸福。那时的姐姐,尤为美丽。”想来也是因为有真心相爱之人的陪伴,才会有这般幸福欣悦的笑容吧。

杨铭闻言,看向梦无忧,脑海中浮现处二人当年携手共度的那一段时光,脸上逐渐浮现出幸福的笑容。的确,那时的他们,那般美好。

“无心……”梦无忧凝视着无心,胸口处,微微疼痛。自己这个可怜的妹妹,妖元尚未成型之时便被人用符咒散了去,好不容易将自己的妖元过渡于她,却又因自己的事情,而被化开了。如今命不久矣,还如此挂念她,当真令她疼入骨髓。

“姐姐,无心在临终之前能再见你一面,已是上天莫大的恩赐了。而今无心马上便要去寻你,还望姐姐莫要再将无心丢下才好呢。”无心的眼中,噙着泪水,梦无忧的轮廓已被眼泪模糊了去。

“好,姐姐等你。”这是梦无忧能承诺无心最后的一件事。

如此悲情之景持续了近一炷香的时间,方才逐渐缓过来。顾逸轩见无心的情绪已然平复,遂走上前一步,拿出怀中的碧玉,递到无心面前,轻声问道:“无心姑娘,恕逸轩冒昧,请问一下这碧玉,你究竟从何而得?又是如何操控?”时间紧迫,先前已经腾了很多时间给她们姐妹话别,现下顾逸轩急于向无心弄清楚他所纠结的问题。

无心将目光投向顾逸轩掌心的碧玉,沉吟片刻后,方才缓缓而道:“此碧玉也是我无意所得,乃是不久前,在东郊之外的一处山峰之上,随着一处山体震动而落下的。”

“东郊之外的一处山峰?”顾逸轩重复着无心的话,东郊之外唯有一处高耸山峰,名唤聚灵峰,长年一来,听说聚灵峰之上有幽灵横行,遂无人敢上一探究竟。但他却从来未曾听闻过,聚灵峰有过山体震动的传闻,那么无心所说的山体震动又是指哪座山峰?

见顾逸轩面有疑色,无心继续道:“我想神武君应当知晓,东郊之外的那座聚灵峰。”

果然是指聚灵峰,那么震动之传闻……顾逸轩盯着无心,虽不作言语,可眼神之中却是一片不解之色。

“聚灵峰震动一事,鲜有人知,许是因为那时东郊之外,本就多发山洪,是以聚灵峰之异常便不那么明显了。”如此想来,也是这么个理。之前的确是有听说,东郊那时常常遭遇山洪爆发,想来是没人注意到聚灵峰也在那时有过震动。

“那聚灵峰究竟为何而震动?无心姑娘可知晓?”顾逸轩出声问道,想必是峰上出了什么事,是以才引发了山体巨震。

无心听言,摇了摇头,轻声回道:“这个,无心便不清楚了。那聚灵峰也从未有人去过,就连妖族之人也甚少有人知晓其中的奥秘,是以神武君之问,恕无心无法回答。”

嗯,顾逸轩闻言点点头,看来,他得亲自上聚灵峰上看看,究竟有什么猫腻。

“好,聚灵峰一事,逸轩自会去查明,那么无心姑娘,之前我看你操控碧玉十分得心应手,可是有什么诀窍吗?”他用尽了方法,也未能将碧玉随心操控。

“这碧玉,不瞒神武君,无心也是在几经探查之后方才掌握诀窍。在无心使用之时,发现此物不仅能够巩固内元,增进修为,更重要的是,它能操控人之记忆。其方法,便是在施法之时,心中能有明确的感念,如此,碧玉方才能有所感应。”无心将碧玉拿起,托于掌心,闭目屏息之间,莹莹之光骤起,顾逸轩等人灵台一片清明,再闭眼,无心的容颜不再如同以往那般模糊,一颦一笑,耳目口鼻,尤为清晰。

“之前为了不让各位认出无心,无心便用碧玉可以模糊了诸位对无心的印象,是以你们在回想起无心之时,皆是一片模糊的景象。”心中感念逐渐散了去,碧玉之光也渐渐消散。

顾逸轩睁开眼,无心已经将碧玉再次放到他之掌心中。

“原来如此。难怪之前只要是回忆你之模样,都是一片模糊印象。”杨铭开口,淡淡而道。

“还有一事,无心也是在此事件之中方才知晓的。”无心顿了顿,看向眼前三人,三双眼睛齐齐盯着自己,目不转睛。

“碧玉还有一个功效,便是能驱动死尸。”一语落,惊醒梦中人。杨铭登时想起前两起案件之中,突然站起的乞丐,以及在东郊荒岭之中,骤然起身的沈秋风。

”两次,碧玉都在尸体旁出现,是以才会让那两具尸首起而攻之的吗?“杨铭喃喃而道,此言令顾逸轩登时感到一阵强烈的不安之感。

能够驱使尸体的宝物,这个当真是了不得!五指缓缓收紧,将碧玉紧紧攥在手中。此物定然不能为世家中人所知晓!否则,碧玉落到他们那些人的手上,后患无穷。

无心听闻杨铭的话,微微点头,随后道:“没错,第一件人命案,乞丐之所以会手握我身上的碧玉,乃是因为我一时不小心,在出招之时将碧玉掉至地面上,待走出很远后方才发现。而你们之所以尝试那么多次也无人可打开那乞丐的手,也是因为碧玉的力量。”

“而你能打开,便是因为你知晓,如何操控碧玉之力量,遂才这般容易将那乞丐的手掰了开来。”顾逸轩接着无心的话接着向下说。

只见无心点点头,看向杨铭继续道:“而沈秋风一案,他之所以会诈尸袭击你,也是因为你身上带有碧玉,遂才唤醒了他之尸身。而你身上的活人气息,亦是成为他攻击的目标指引。”当时在场的活人就他一人,死尸嗅着生人之气,自然会攻击他。

“原来如此,多谢无心姑娘。”将碧玉的事情问了个清楚,顾逸轩遂向无心鞠躬行礼,轻声道谢。

“本就是将死之人,在死前能给你解惑算是给你的临终礼物吧。神武君,无需多礼了。”无心看着顾逸轩如此而道。

“你们好了没有?时辰快到了!”此时,方才的狱卒掐着时间走了进来,高声向三人吼道。洪亮的声音在大牢之中回荡。

“已经好了。”顾逸轩挥袖掷气,一道响亮之声回应而去。

“时辰到了,杨大人,梦无忧姑娘,咱们也该走了。”顾逸轩背过手,向杨铭二人道。

时间过得真快,眨眼间,便又是分离的时候了。这一次别离,当真是此生不见了。

梦无忧握着无心的手久久不愿放下,还是无心轻声一笑,将额头与梦无忧的抵在一起,轻言安慰道:“姐姐,莫要悲伤,明日无心便可来寻你了,可一定要记得等无心呀。”

一句话,泪眼婆娑,悲伤如泉自胸腔喷涌而出,直贯心头。

向杨铭递了个眼神,让他将姐姐带走,自己站在牢房之中,看着牢门再次被锁上,微微一笑,看向无忧。

朱唇轻启,无声吐出两个字,等我。

第一百六十四章 共议

神兵阁异闻录正文第一百六十四章共议午时,顾逸轩坐在马车之中,回到了百艳争。碧玉静静躺在手心,看着它,耳中回荡着方才无心的话。

“心中有感念,碧玉方能有感应吗?”顾逸轩喃喃而道。

“少阁主,百艳争到了。”马夫的声音从车外传来。一声马嘶,车也缓缓停了下来。

从马车上下来便见着寒生急急迎上,抬头对他微微一笑,朗声而道:“大哥哥!”

手放在寒生头上轻轻揉了揉,缓声道:“寒生,怎么在门口等候?天寒,别着凉了。”将寒生的衣衫紧了紧,将他转了个身,推入门中。

“大哥哥,二皇子殿下来了,说是有事要找你。”寒生被顾逸轩推着向前走,一面走,一面向顾逸轩道。

齐二哥?难道说是追查蛇妖有了下落?不应该,半夏大人也在寻找,按理来说他都还没有一丝一毫的消息,齐慕笙应当不会比他的动作还快。

当初让齐慕笙二人去追查蛇妖的消息,也是他们自动请愿,为了不驳了他们的好意,遂才答应的。

“他们什么时候来的?”顾逸轩加快了脚步,向前厅走去。

“今早大哥哥你刚走,他们就到了。本来说是早上就要找你商量来着,但你已经走了,梦络姐姐就跟他说了你之情况,是以才商议了午时在此相见。”顾逸轩突然提速,寒生的步伐有些跟不上来,不一会儿便气喘吁吁的。

“寒生,你这身体也太虚了些,看来,得找个人给你好好练练才是。”顾逸轩回头看着寒生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轻笑而道。

不一会儿二人便来到了前厅,只见齐慕笙,林枫,昔封灵三人齐齐向他的方向看来,梦络坐在一旁,似乎正在与他们聊天。

“你回来啦。”见着顾逸轩的身影,梦络急忙起身,小跑着来到他面前。

“嗯,我回来了。”揽过梦络肩头,轻轻搂了搂,随后放开她,走到前厅中央。

“齐二哥,师姐,听说你们一大早就来了,可是有什么事?”向齐慕笙拱手行了礼,又向昔封灵道了安,方才开口询问。

“哎,你怎么向我打个招呼啊。”林枫一脸委屈地凑上来,这个臭小子,这么不把大哥放在眼里。

一手按在林枫凑近的俊脸上,将他稍微推开了点距离:“林兄,你好啊。”

什么嘛,敷衍!林枫朝着顾逸轩作了个鬼脸,老老实实地站在一旁。

“好了,现在还不是打闹的时候。”昔封灵见二人一见面便这般嬉闹,出声提醒。

顾逸轩闻言,即刻收敛了笑意,转头看向齐慕笙,只见其眉宇之间愁云密布,似有踟蹰,遂开口唤了唤:“齐二哥?”

齐慕笙回神,将昨夜林枫所经历之事告知顾逸轩。

“东郊石窟,异人袭击。这可着实是件大事。”之前对抗神兵阁中的异人之时,他便有预感,既然石窟之中试药之人那般多,又怎会只有樵夫那一个异人。而今林枫所遭遇的事情,更是证实了他之想法。

“现在最让我烦恼的是,这些异人盘踞在东郊之外,若是聚集起来,向京城进犯,恐怕百姓……”话至此处,在场众人皆知齐慕笙所担心的究竟为何。

这些食人怪物若是真的进了京城,天下大乱。就连皇宫这等戒备森严,精兵遍布的地方,也无法保证众人之安全。

“二皇子殿下考虑的正是我所担心的。”昔封灵紧皱秀眉,面色忧虑。她身为修道之人,入世初衷便是为天下苍生,除祸斩乱,维护一方平安。当年在北陆之上如此,而今在这繁华京城之中,亦是如此。

“那些异人,你可有交手过?”顾逸轩思忖片刻,转身面向林枫,正色发问道。

林枫点点头,回应顾逸轩道:“有过短暂的交手,他们的身体尤为坚硬,纵然是当时受了重创,也能快速修复。其力道速度,都远远超乎常人所能及的范围,极其难对付。好在他们身上都有一个弱点,虽然位置不同,但是只要瞄准他们身上一处幽幽绿光,便能将其击毙!”

听林枫的叙述,与自己当时对抗异人之时所用的方法如出一辙,顾逸轩点点头。看来,当真是与他之前交手的异人无疑。这下,可当真是麻烦了。

“啧!”一声轻啧,顾逸轩脸上也泛起了一丝难色:“你可见到,他们有多少人?”若是数量少还好,只需要悄悄前往东郊,解决了便是,若是数量庞大,届时莫说剿灭,恐怕一个不小心,将其逼入京城,引得人心惶惶,京城混乱。

齐慕笙见顾逸轩如此问,亦转头看向林枫,这倒是他方才没有想到的地方。

“这……”闭目努力回想当时的场景,眼前再次浮现林家军将士的残骸断肢,漫空的血色,耳边传来凄厉的惨嚎。撕扯之声逐渐靠近,待他靠近之时,只见树林之中一道巨大的黑影隐藏其中,一双碧绿的眼睛向他扫来!

满头大汗地睁开双眼,可恶,只是回想,便这般惊惧,林枫抬手用衣袖将额头的汗珠擦拭掉,轻喘粗气。

“我,不知道究竟有多少个。当时与我交手的,只有一个而已。”那样恐怖的场景,他恐怕这一段时间都会做噩梦了吧。

林枫脸上,难得出现一丝惧怕的神色,顾逸轩不再勉强,回过头对昔封灵道:“师姐,看来,得咱们亲自去那东郊树林之中看看了。”这说来也真是奇怪,近日发生的所有事情,都与东郊有关,莫不是这个地方与他犯冲,才会给他找了这么多稀奇古怪的事儿。

昔封灵点点头,可考虑到顾逸轩如今的修为,心中有些担忧,轻声道:“你之修为……”

知道昔封灵担心的是什么,顾逸轩露出一个令她安心的微笑,轻言安慰道:“师姐莫要担心,逸轩得半夏大人药灵内丹相助,功力修为已经恢复了不少,解决区区异人,不成问题。”

昔封灵半眯着双眼,将他从头到尾打量一番,似是有些不相信他的话。她这个师弟,向来鬼主意极多,她担心他的修为并未恢复,却硬撑着与她一同去,届时异人没剿灭不说,还可能搭上自己的性命。

“师姐,是真的。”顾逸轩有些汗颜,这,莫不是以前他逗弄师姐太多次,导致师姐这般不信任他了?

“昔姑娘,你放心吧,还有我们在呢。”林枫难得见着顾逸轩被人压得死死的,憋着一肚子的笑意,看着顾逸轩,见他向自己递了个眼神,心想着,好吧,这次就让大哥帮帮你,遂对着昔封灵如此道。

“小子的修为,的确是已经恢复了不少,虽然比之巅峰时期,还有些距离,但是也鲜有敌手能够击败他的。”一道熟悉的稚嫩童声传入众人耳中,纷纷向下看去,只见半夏正背着小手,一步一步地跟在南星身后来到前厅。

“大家的茶想来已经凉了,南星拿了新泡的茶水来。”南星笑意盈盈看向在座众人,将其面前已经冷掉的茶水纷纷换上了新茶。

“多谢南星姑娘。”齐慕笙端起茶杯,向南星礼貌道谢。

“多谢。”昔封灵也淡淡道了声谢,揭开茶盖,微微抿了一口。

“小子!你回来了,快!快教我怎么用那碧玉!”半夏蹦跶着来到顾逸轩身前,拉着他的衣角,仰头看着他,眼中满是期待之色。

“夫君,神武君他们正在讨论要事,教授碧玉操控之法一事,暂缓一下可好?”将手中端着的茶盘放在一边,南星弯腰俯身,将半夏抱起,轻轻在他脸上吻了吻。

欸嘿嘿嘿,娘子又亲他了。小脸上一阵通红,半夏双手捧着自己的圆脸,一脸陶醉相,倒在南星怀中蹭来蹭去。完全将缠着顾逸轩教授碧玉一事忘在脑后。

顾逸轩松了一口气,向南星投去感激的眼神。若南星没有出言相助,他倒是真不知道应当如何应对半夏大人了。

昔封灵听了方才半夏的话,心中对顾逸轩修为的担忧倒是少了大半。

“既然半夏大人如此说,那我就信你。”半夏的身份,昔封灵略微向顾逸轩了解了一些。遂对他之言论,并无猜疑。

“那,事不宜迟,咱们现在便出发去那东郊外的树林查看。”林枫最是心急,昨夜的惨景历历在目,他想要即刻去往那个地方,至少,让他给他林家军的将士把尸体收检回来安葬。

“如此,也好。趁着天色尚早,也更方便咱们搜集线索。”齐慕笙应和着林枫之言,起身便欲向百艳争门口走去。

“那个……”就在此时,顾逸轩轻微一声,令众人齐齐回头看向他。只见他一脸微笑,轻吐出一句话,令众人趔趄:“逸轩自清晨出去到现在,腹中实在有些饥饿,不如,咱们用完午膳再去?”

“噗!”梦络在一旁,最先忍不住轻笑出声。

众人见状,亦是纷纷露出了无奈的笑容,林枫更是毫不给面子地哈哈大笑起来。

第一百六十五章 雪团

神兵阁异闻录正文第一百六十五章雪团前往东郊的道路上,四人策马奔腾,一刻也不曾放缓。未过多久便来到了东郊石窟外。

翻身下马,顾逸轩转过身看向那石窟,闭目仔细聆听石窟之中传来的声音。

“顾老弟,你干嘛呢?”林枫拍了拍他的肩膀,目光投向那石窟之中。

“林枫。”齐慕笙唤了林枫一声,微微向他摇了摇头。

片刻后,顾逸轩方才睁开眼,向林枫道:“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方才的那石窟之中,传来一阵细细的轻吟之声,按理来说这石窟被林枫他们探查过很多次了,若是有人在此,早便被找出来了,那么这一声响又是从何而来?

“声音?”林枫听顾逸轩如此说,也侧耳听了听,可是除了空荡的风声,他却是听不到其他的声响了。

收回了耳朵,林枫摇了摇头,看向齐慕笙与昔封灵道:“我什么都没听到,你们二位可有听到什么声音?”

只见齐慕笙双眉紧皱,昔封灵亦是一脸严肃,二人双双看向石窟,仔细聆听。

“我,什么都没有听见。”齐慕笙听了片刻,未发觉任何异状,而昔封灵却脸色一变,骤然侧头看向顾逸轩。

“师姐,你也听见了是吗?”石窟之中,隐隐传来声声低泣。顾逸轩对上昔封灵双眼,缓缓而道。

奇怪,之前与林枫来这石窟之中,他并未听见这般声音,为何今次……

迈开步伐,直走进石窟之中,林枫见他就这么进去了,连忙跟上,开口道:“哎,小子,不是说去荒林中查询异人下落吗,你进石窟做什么?”

昔封灵看了看齐慕笙,二人会意,也跟着顾逸轩进了去,轻声向林枫回答道:“石窟与荒林相隔甚近,或许在这里能有些线索也不一定。”

这里能有什么线索?林枫摸着后脑勺,这个石窟他都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搜查了八百遍了,什么都没能搜出来。

“林枫,你上次来搜查之时,这石窟已经被人清理干净了是吗?”四人很快便来到了石窟内部,虽然地面上还残留这一些血渍,但上次来时见到的那些残骸断肢,早已经被清理了。

“的确,自我与你之前在此与蛇妖一战之后,再来此处时,已经被人清理得干干净净了。我想,定是那蛇妖所为,是以常常派人来此巡视,可是到现在为止都未能抓获那蛇妖。着实可恶!”林枫捏紧了拳头,一副不甘心的模样。

顾逸轩侧目看了看他,嘴角勾起,微微一笑道:“那蛇妖机警得很,一时半会儿没那么容易找到。”

“顾师弟。”顾逸轩话语方落,只见昔封灵指着前方一处地方,轻唤顾逸轩一声。

“嗯?昔姑娘,前方,并无什么东西啊?”齐慕笙顺着昔封灵指的方向看去,却是什么也没有看到,一脸疑惑地转头看向昔封灵,却见她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脸上略带惊愕之色。

顾逸轩亦抬眼望去,在他的眼中,浮现处一团白色的灵体,莹莹发光。该灵体漂浮空中,上下抖动着,不时发出嘤嘤之声。想来方才他听到的声音,便是这个灵体所发出的了。

”什么?昔姑娘,你指的那个地方,不是什么都没有吗?“林枫与齐慕笙所见景象一样,并未见到有何古怪之物。可为何顾逸轩与昔封灵却眼观一处,好似发现了什么一般。

”此乃阎华之灵,非修道之人无法察之,齐二哥与林兄未能见到,也实属正常。“顾逸轩指尖凝元,瞬然向林枫与齐慕笙眉心一指,只见一道白光闪瞬而入,霎那间,二人眉心轻微泛疼,一道血痕惊现眉间,不一会儿又消失无踪。

”好了。“顾逸轩这才收了手,将手指从二人眉心处撤下,开口轻言道。

齐、林二人应声睁眼,只见前方,一团白色灵体漂浮半空,形似圆球,嘤嘤而语。

”这…这这这…“林枫指着那灵体,错愕看向顾逸轩:“顾老弟,这就是你方才说得,阎华之灵?”这么长得跟个球一样?

“逸轩老弟,方才你之招式,便是为了让我与林枫能看到这个阎华之灵?”齐慕笙心中虽然也有些惊讶,但表面上,并未露出如林枫一样的惊色。

顾逸轩点点头,回应齐慕笙的话道:“方才那一招是帮齐二哥与林枫开启灵识之眼,如此,你们方能见到这阎华之灵。如此,调查起来也能方便一些。”

林枫稍微缓过了神,上前到那阎华之灵面前,好奇地左看看右看看,伸出手指,想要在那团灵体上戳一戳。

“莫要碰它!”见到林枫的动作,昔封灵即刻出声制止,奈何晚了一刻,林枫的手已经戳到了阎华之灵之上。只见那团圆球一般的灵体,骤然化作一张满口獠牙的利嘴,朝着林枫的手指便要咬下!

“我的妈!”眼看着手指便要被咬住了,一道强劲的真气陡然划过,在林枫肚腹之上狠狠一击!眨眼间,林枫便向后飞去,几步趔趄,摔倒在地。

“哎哟!”跌坐在地上,屁股被摔成了好几瓣儿。林枫惊叫一声,赶紧看了看自己的手,还好还好,手指还在。

而这边,阎华之灵受到刺激,惊嚎着向顾逸轩冲了过去!

“虚尘之上,道玄而一,静心平气,宁安万灵!”口中念念有词,双指立于面前,眨眼之间,咒法顿起,真气扩散荡出道道气旋,禁锢住那急冲而来的阎华之灵。

“道法归一!”只见一道耀眼之光自指尖凝聚,出招一瞬,直指被禁锢的灵体。哀嚎骤然停歇,那眦嘴獠牙的灵体逐渐平静下来,又变回方才那一团圆圆的球体,在半空中漂浮。

见情势受到了控制,顾逸轩这才收了势,将双手放下,缓步走近了阎华之灵。

林枫此时已然起身,小心翼翼地站到一旁,轻声问道:“那个,顾老弟,这个球,方才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顾逸轩并未理会他,只是兀自伸手,掌心朝着阎华之灵,再次提元运气。

什么啊,这就不理他了。林枫委屈地撇撇嘴,一脸可怜巴巴地看向昔封灵。

“哎,阎华之灵不喜旁人靠近。”见不得林枫这番模样,昔封灵只得轻叹一声,代顾逸轩回答了林枫方才的疑问。

“你啊,以后莫要这般鲁莽。”手指戳了戳林枫的头,齐慕笙无奈一笑,轻声交代。

“我这不是好奇吗?这以前从来没有见到过这等灵异之物,一时没忍住,嘿嘿,没忍住。”林枫朝着齐慕笙嘿嘿一笑,挠了挠脑袋。

“逸轩老弟这是在做什么?”见顾逸轩口中轻念着听不懂的口诀,掌心的真气愈发强烈,齐慕笙心中有些不解,遂开口向昔封灵问道。

“顾师弟在与阎华之灵交谈。”与灵体交流这等绝学,乃是历代赤炎君代代相传之招,想来是凤霖之前教与他的。

“交谈之后,又可作何?”齐慕笙继续发问。

“之后,便可驱使灵体为自己所用。”相当于养了个宠物在身边,齐慕笙听闻昔封灵的话,心中默默道。

片刻后,眼前的光亮逐渐散了去,顾逸轩缓缓收手。眼前那团球形的灵体,顿时变得活泼了起来,围绕在顾逸轩身边东飘西荡。

“各位,正式介绍一下,这家伙名叫雪团,今后便是顾某的式灵。”顾逸轩话语方落,便见雪团嘤嘤一声,活跃地飘至当前,绕着众人不断地转着圈。

“嘿,这小家伙,看不出来挺活泼的嘛。”林枫见着雪团这般转悠,着实可爱,伸手又朝着他戳了戳。

“呃…哇!”受到林枫戳弄的雪团顿时停在他面前,大叫一声,又化作方才那尖嘴獠牙的模样,对着林枫咬去!

“我的妈呀!”林枫这一次反应极快,转过身便朝顾逸轩方向跑去。

“顾老弟,呸呸呸,顾大哥救命!你家雪团咬人啦!”其余三人见着林枫这模样,纷纷扶额。这小子,怎么就好了伤疤忘了疼呢。

“雪团,莫要闹了。”林枫死死攥着顾逸轩背后衣衫,躲在他身后探出头去。

这个臭小子,顾逸轩忍住想要将林枫暴打一顿的心情,向雪团伸出手,让他停在自己掌心之上,轻声而道:“这个傻子待会儿再交给你,现在有正事要做,先行消停一些可好。”顾逸轩的话令雪团顿时平静下来,白色的身影一转,又变回了方才圆球的可爱模样。

“雪团,你告诉我,你为何会在此?”方才与雪团交流,只顾着让他平静归顺,倒是忘了问他的来历。

在顾逸轩掌心滚了几圈,雪团方才嘤嘤作声回答。

“这…你听得懂它说的是什么吗?”林枫双手趴在顾逸轩肩头,从他背后探头看向雪团。

这小东西似乎除了嘤嘤嘤,也不会说其他的话,这如何能知晓它要表达的是什么意思。

“林公子无需担心,式灵之语,主人是可以理解的。”昔封灵看着顾逸轩手中的雪团,轻声回答道。

“哦。”林枫这才轻轻点了点头,一脸好奇看着顾逸轩,这小东西,究竟向顾逸轩说了什么?

少顷后,雪团的声音方才停止,顾逸轩的脸上,先是露出一番惊异神色,随后又逐渐恢复平静,只见他缓缓从怀中拿出碧玉,递到雪团面前。

“嘤嘤嘤!”雪团顿时变得雀跃无比,在顾逸轩掌心激动地跳动着。

“顾师弟,这是怎么回事?”昔封灵看着顾逸轩的行为与雪团的反应,轻声发问。看样子,雪团的来历,与这块碧玉,倒是有些关联。

“逸轩老弟,究竟是怎么回事?这小东西都说了些什么?”齐慕笙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切,尤为好奇。

“雪团乃是碧玉的守护者。”轻声一句,令众人惊讶。林枫瞪大了眼睛看着这团球形灵体,惊讶道:“这个球,是碧玉的守护者?”

说道球这一个字,雪团即刻转向林枫,猛然一蹦,狠狠向林枫撞去。

“我的天!”鼻梁被雪团猛然一撞,林枫疼得眼泪都快要溢出来了。双手从顾逸轩肩头撤下,捂住自己被撞的鼻子向后退了去。

“林枫,你…”齐慕笙一脸不可救药地看着林枫,当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顾逸轩连头都懒得回,心中暗骂一声,白痴。

看着林枫捂着鼻子的模样,雪团好似十分愉悦,在半空之中剧烈的上下颤抖着,随后便又乖巧地飘到顾逸轩肩头,在他脸上蹭了蹭。

“顾师弟,这小家伙,当真是碧玉的守护者”昔封灵抬眼看了看雪团,向顾逸轩轻声确认道。

“与其说雪团是碧玉的守护者,不如说,它是碧玉所嵌神兵之守护灵来得更贴切。”神兵守护灵?!那,又是何物?!

第一百六十六章 星河

神兵阁异闻录正文第一百六十六章星河“顾师弟,你方才说的神兵守护灵,究竟是何物?”昔封灵秀眉微蹙,向顾逸轩问道。

“这……”正待顾逸轩开口解释,只听石窟口处,狂风骤起,吹得整个洞口回荡一阵狂啸之声!雪团好似受到了惊吓,停止了蹦弹,躲在顾逸轩肩颈处,瑟瑟发抖。

“情况有变!”齐慕笙看向石窟口,惊呼一声。众人皆感有些不妙,纷纷噤了声,警惕面向石窟口,摆出一副作战姿态。

咚咚!巨大的碰撞之声自石窟口传入,随后便是阵阵马匹嘶嚎之声,风中,逐渐染上了一丝腥气,狂风卷着点滴猩红的液体拂过众人面庞,林枫脸上感到一阵湿润,抹了下脸颊,放手而下,却见手上满是血色!

“异人!”林枫低呼一声,向众人扫去。昔封灵寒霜剑出鞘,莹莹闪着寒光,立在昔封灵身侧,剑气凛然,剑尖指向石窟口,随时待战!

齐慕笙亦是拔剑而出,直指洞口。再看顾逸轩,狂风中的血红丝毫未染,周身真气凛然而出,以其身为轴心,荡出一阵漩涡。双手垂立,乍然间,只见一双锋利刀刃顿现眼前,刀锋之处,赤红之光忽隐忽现。

砰!砰!砰!又是三声巨响,石窟遭遇猛烈震动!石壁之上,逐渐出现裂纹,墙体骤然崩坏!

“不好!石窟要塌了!”仰望石窟顶,碎石不断掉落,尘土纷呈!齐慕笙正立身一块巨石之下,眼看着便要被摇摇欲坠的巨石砸中,顾逸轩飞身上前,将其带至一旁!

二人方才离开,轰然一声,巨大的石块便落在方才齐慕笙所站之处!

“道气八荒!”震动不已的石窟之中,根本来不及抽刀,只能凭借自身真气,厉喝出招,将周边的碎石震开!

“顾逸轩!小心身后!”林枫一阵惊呼,只见顾逸轩身后的那片石壁已然坍塌,朝着二人的方向便倒了下来。

“啧,护住齐二哥!”将手中的齐慕笙大力向林枫的方向扔去,双刀交错急上,硬生生抗住了那倒下的石壁。

“呃!”一脚向后用力蹬地,用尽全力将那石壁顶住!石窟顶上,碎石还在不断地往下落,纷纷砸在石壁之上,负荷越发沉重。

嘤嘤嘤!雪团自顾逸轩肩颈处飘出,向着那倒向顾逸轩的石壁用力顶了顶。却是无法撼动丝毫。

昔封灵,林枫,齐慕笙三人皆自顾不暇,根本无法帮助顾逸轩半分。如此这般紧急之势,雪团急得团团转,发出嘤嘤叫声。

石壁上累积的碎石已然超出了石壁所能承载的最大极限,只听咔嚓一声,石壁拦腰而断!众多碎石轰然向顾逸轩迎面砸来!

“顾师弟!”

“顾逸轩!”

“逸轩老弟!”三声焦急惊呼,随风传来!

“玄墨刀光裂苍穹!”一声厉喝,赤光乍现眼前,倒塌的碎石顷刻化作飞尘碎粒!尘土中,顾逸轩飒爽身影隐现其间。

“放心,逸轩无事。”熟悉的声音,飘入众人耳中,心中的不安顿时消散。

“看来那异人觉察到了石窟中的人迹。”见顾逸轩无事,昔封灵心下松了一口气,寒霜剑在其咒法运作之下接连不断地劈开飞来的石块,她是离洞口最近的人,借着洞口外的亮光,她隐隐能够看见一道巨大的异形身影在晃动。

“石窟对于他来说,终归是太小了,是以他才会这般暴躁,在石窟口发动攻击。”齐慕笙长剑挥舞着,向昔封灵的方向靠近。

“异人守在门口,咱们该如何是好!”林枫反腿一踢,将身后的飞石踢落,转身之际抽出背上的龙吟霸王枪,唰唰两下,扫尽面前危机。

“看他的架势,是要将咱们活埋在这石窟之中啊。”顾逸轩一面挥着刀,如同行云流水一般在碎石之中游行,一面沉声冷静地分析着当前的局势。

雪团跟着他四处飘动,随后止行于一处,化作一缕气鞭,将顾逸轩拉至一处。

“这!”昔封灵只觉腰间一阵猛力,眨眼间便来到了石窟最里的一个角落。紧接着齐慕笙、林枫二人也纷纷被拉了进来。

“这个角落,倒是丝毫未有动静。”众人纷纷抬头,心中顿感惊奇。同是石窟中的一部分,其余的地方都开始分崩离析,唯有这一处角落,却是完好无损,真是稀奇。

顾逸轩将这个角落仔细打量一番,即刻收势,只见手中双刀霎时间不见踪影。昔封灵见他如此,亦是收手,让寒霜剑回到剑鞘之中。

“你们怎么了?”这师姐弟双双收起兵刃,这是要作何?外面那异人还在发疯呢,这万一石窟口被他敲碎了,跑进来了怎么办?林枫不解地看着顾逸轩二人。

“此处比之石窟其他区域,太过平静,想来是不太寻常的。”齐慕笙开口,轻声向林枫解释道。

“齐二哥说得没错,咱们现在反正暂时也出不去,既然发现了这么一出神秘角落,不如好好探寻一番,说不定能有另外的出路。”顾逸轩如此说道,他有预感,这个角落,将会指引他们一条新的出路。

“嘤嘤嘤!”雪团在顾逸轩肩头跳跃着,在顾逸轩话语落下后,向上看到一方奇怪的图腾,这才漂浮而上,停在那图腾的方向。

“看来,雪团有了新发现。”见雪团对着上方一处嘤嘤呼叫,顾逸轩轻笑一声,开口而道。

可惜,他所修术法之中,并未有可使人腾云浮空之术,是以无法向雪团那般,上行到那样高的地方。

“雪团,你发现了什么?”无奈之下,只得向雪团询问了。只见雪团在半空之中四行游走,似乎在画什么图案

“它,这是抽了吗?”林枫见着雪团这般乱窜乱跳的模样,嘴角一抽,向顾逸轩道。

此言被雪团听到,即刻冲到林枫面前,对着他的俊脸便是一通撞击。

“哎哟!”这小团子报复心还挺强!林枫捂着撞疼的脸,委屈巴巴地看着顾逸轩。

“哎,你少说两句,自然不会这般挨揍。”顾逸轩可是一点都不同情林枫,伸开手掌将雪团接过,闭上双目,以灵识交流。

不一会儿,只见顾逸轩睁开眼,眼底带了些神秘的笑意。

“顾师弟,雪团它说了什么?”昔封灵注意到顾逸轩神态的变化,即刻开口问道。

“师姐,你可知雪团所发现的是什么?”秀眉轻轻一皱,又来了,这个师弟又在给她打哑谜。冷眼瞥了顾逸轩一眼,冷冷地吐出一个字:“说。”

啊,惹师姐生气了。顾逸轩心下一笑,开口将与雪团所交谈的内容悉数告诉了昔封灵。

“你说的,可是真的?”昔封灵脸上浮现惊讶之色。自小在虚尘宫之中,虽然听说过这等传闻,可她一直都当那不过是个传说罢了,就像碧玉这般稀世罕见的宝物一样。

但,想到碧玉,昔封灵看向顾逸轩胸口之处。的确,在亲眼见到碧玉之时,她也曾认为,碧玉并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之上,不过是个传说而已。

“昔师姐不曾经也认为,碧玉也只是个传说不是么?”顾逸轩将昔封灵心底的话说了出来,倒是让昔封灵无言反驳。

“师姐,没有见过的事物,并不表示它不存在。也许咱们与这些传闻中的宝物有缘,这才让它出现在我们眼前。”顾逸轩徐徐而道,却是将昔封灵的心给说动了。

“好吧,顾师弟此言也不无道理,便按照你之想法试试吧。”昔封灵轻吐一口气,嘴角微微勾起,这个师弟,当真是她说之不过,又奈何不了的。

“雪团,动手吧。”雪团得令,在此飘乎其上,来到方才那图腾面前,对着图腾的位置发出莹莹之光。少顷,只见图腾骤然发出耀眼光芒,将雪团包裹其中!

雪团再一次将身体化作四条绳索,紧紧缠在四人腰间。随着光亮的越发强烈,众人捂住了双目。

耳边的嘈杂纷乱之声逐渐消散,再次睁眼时,眼前便是一片星河之境。点点星光缀在夜幕之中,煞是好看。昔封灵望向天际,这等星空,在北陆之时,她时常看到,今日再现眼前,倒是让她有些怀念北陆的那些热情的子民了。

“这里是……”齐慕笙放下挡在眼前的双手,惊异地环顾着四周。这个地方,静谧而美妙,仿若仙境一般。

“这里是司星剑的藏匿之地。”一道清亮的声音传入耳中,众人转头望去,却是找不到说话的人。

“你们在找我吗?”那道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语气之中带了些许笑意。

“呵呵。”顾逸轩忍不住笑出了声。

“好哇,是你小子在戏弄我们!”林枫见着顾逸轩这番模样,收起了长枪,大步上前,笑着便拍在顾逸轩肩头。

只见顾逸轩反手将其一掰,林枫的手臂便被别在身后,惊叫着道:“哎哎哎,放手放手,大哥,顾大哥,人都在呢,留点面子啊,留点面子。”面对顾逸轩,林枫向来怂。

昔封灵与齐慕笙见着他这模样,皆忍不住轻声一笑。

应了林枫的话,顾逸轩松开了手,在他脑门上轻轻一戳,调侃道:“你这臭小子,每次打不过就这般耍赖。”

“我这叫识时务者为俊杰,免得到时候被你整的鼻青脸肿的,我向谁哭去?”林枫扬了扬头,仿佛一脸骄傲的样子。

“你们的感情可真好。”那声音嬉笑一声,又一次开口道。

“嗯?这,到底是谁在说话啊。”林枫面对着顾逸轩,见着他的嘴唇并未张启,这才意识到,并非是顾逸轩在逗他。

顾逸轩将肩头的头发往后撩开,只见雪团已然化作一个小小的人形,坐在顾逸轩肩头,两手撑在双腿旁,晃荡着小脚丫。

“诶,这是…小雪团?”林枫凑近了他,仔细观察一番。

嗯,是个男孩儿,长得倒是有那么几分可爱。

“顾师弟,这…”昔封灵与齐慕笙也是一副不知所以的模样,齐齐看向顾逸轩,等待着他能够给出一个解释。

“嗯,这便是雪团真实的模样。”将手掌摊开放在雪团面前,只见他笑了笑,起身走到顾逸轩掌心,乖巧地坐了下来。

“初次见面,我是雪团。”还是个有礼貌的孩子。昔封灵看着这小小的孩子,心中甚是喜欢。脸上也浮现处少见的微笑。

齐慕笙亦是向他点点头,有礼回道:“初次见面,我是齐慕笙。”

“那个我…”林枫也跟着凑上来,正想要开口介绍自己的名字,却见雪团小手指着他,开口道了一句:“讨厌鬼。”

咔嚓,好像听到石化的声音,林枫登时愣怔当场,嘴角抽动着不知道应当说什么好。

“顾老弟。”回头,泪眼汪汪地瞅着顾逸轩,好一幅委屈的神色。

“你别这么看着我,慎得慌。”顾逸轩将他的头转向一边,眼不见为净。

第一百六十七章 司星

神兵阁异闻录正文第一百六十七章司星“雪团,方才你说这里是司星剑的藏匿之地,这是何解?”齐慕笙强忍着笑意,将目光投向雪团,轻声问道。

只见雪团微微点点头,从顾逸轩掌心站起来,小手一挥,只见星河之境中央,一道强烈之光自天空降下,光芒中央,躺着一口水晶之棺。

众人朝着光亮的地方走去,来到水晶棺前,探头向里看去。

“这是?”水晶棺中,的确躺着一把剑,可却是一把已经断成两截的剑。剑柄雕星镂空,剑柄晶莹剔透,与昔封灵的寒霜剑尚有一比。

顾逸轩将雪团重新放回肩头,自行弯腰从水晶棺中将断剑拾起,一手拿着剑身,轻轻掂了掂。

“嗯,的确是把好剑。”兵器的好坏,他身为神兵阁少阁主,一碰便知。

“这把,就是司星剑。”雪团小手扶在顾逸轩的脖颈处,双眼盯着顾逸轩手中的那柄断剑,在他耳边说道。

“司星剑……”齐慕笙轻念这三个字,神情有些恍惚。

“齐二哥,你怎么了?”注意到齐慕笙的异状,顾逸轩轻声问道,眼中盛满关心之色。

“哦,无事,只是这把剑的名字,让我响起了国师。”司星剑,岳司星。国师,天下竟有这般巧合之事。

昔封灵看着这把断剑,脑海中回想起方才顾逸轩与她说的话。

“师姐,雪团乃是传闻之中,那把司星剑的守护者。他方才所找到的图腾,逸轩在神兵阁的典藏轩中见到过,确信无疑。传闻司星剑有平天下之乱,引渡盛世之能,咱们不妨前往一探。若真能寻得司星剑,说不定能够助齐二哥一臂之力。”顾逸轩方才耳语的话,昔封灵一字一句都记得尤为清楚。

司星剑,她曾经听师父昔琉璃说过,可那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再者,数百年来,从未有人真正见到过司星剑,是以,她也只当一个故事,听过便过了。没想到今日,竟然当真见到了这传说中的神兵,可惜,却已是一把残剑。心中不禁一阵唏嘘。

“原来齐二哥这是睹物思人了。”这一边,顾逸轩将司星剑仔细收好,微笑着上前拍了拍齐慕笙的肩头。

“嘿,你别说,二皇子殿下要是不说,我还真给忘了,这司星剑与国师的名字,当真是一字不差啊。”林枫在一旁接话道,一手摸着下巴,一本正经地念叨着。

顾逸轩一掌便在他脑袋上拍了一下,这小子,不说话没人当他是哑巴。

“主人,你们说的国师,是谁?”雪团换了个姿势,趴在顾逸轩身上,仰头问道。

顾逸轩伸出一只手指,在雪团的小脑袋上点了点,轻声解释道:“国师,乃是我大睿星河监之主事,名为岳司星。”

“岳司星?!”雪团听闻这个名字,登时坐直了身体,惊讶而道。

“嗯?怎么?你也认识国师?”这小小的司星剑守护灵,居然知晓国师?是巧合吗?顾逸轩心中微微一惊,将雪团从肩膀上接了下来。

“雪团,你知晓国师的事?”齐慕笙凑近了雪团,疑惑而问。

雪团见这二人齐齐看着自己,小手挠了挠自己的小脸,回应道:“不瞒主人,在雪团成为司星剑守护灵之前,司星剑内乃存有一缕剑魄,似乎是铸造司星剑的人,生前所留下的一抹遗志。那缕剑魄在将司星剑交与雪团守护之时,曾告知过雪团他的名字,就是岳司星。”

遗志,剑魄,岳司星……国师,你之身份,当真是神秘重重,让逸轩倍感好奇。

“为何那缕剑魄不再待在司星剑之中,而是将剑托付给你呢?”顾逸轩继续向雪团问道。

“他走之前,向雪团说过,这个天下太过混乱,若是一日战乱不平,他之遗志便一日不得达成。是以为了天下的平和统一,他便决意投入轮回命轨,以明其志。方才你说你们大睿的国师叫岳司星,雪团便想,会不会就是他之转世。”雪团将所知晓的一切,一五一十地告知了众人。

“如此看来,国师当就是雪团所说的那个岳司星。”当初他与国师在百艳争中对质之时,也曾探讨过国师之意图,他还记得,当初国师的回答,与雪团所说的,相差无几。

“天下平和统一……”国师,这便是你之心愿么……齐慕笙在心头默默念叨,他与国师相处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听闻,这才是国师心中所怀的大志。

“雪团,国师将司星剑托付给你之时,这剑应当是完好的才对吧,怎么现在就断成两截了?”林枫总算是找到说话的点,开口向雪团问道。

“司星剑为何会断,我也不知晓。只是突然某一日我醒来之时,便发现司星剑已经断裂,其中镶嵌的碧玉也落了出来。不久之后,这地段周围又发生山崩,整座山峰震得天地变色,混乱之中,我与碧玉相撞,昏厥了过去,待我醒来之时,便在聚灵峰之下了,碧玉也不知晓丢在了何处。”雪团抱着小脑袋,一副愧疚之色,是他没有保护好司星剑,亦没有保护好碧玉。

“雪团莫要这般愧疚,你看,现在碧玉不是好好的在我手中吗。”顾逸轩见雪团一副含泪欲哭的表情,轻声安慰道。

“那司星剑断掉的缘由,依旧不明朗。”昔封灵在一旁,轻声而道。

“我想,应当与国师大人逝世有关。”手指在雪团脑袋上轻轻挠了挠,见他脸色似有缓和之后,方才放下心来。

与国师逝世有关?昔封灵一脸疑惑,看向顾逸轩。

”国师既是司星剑剑魄转世,其性命自然与司星剑的存亡息息相关。铸剑者之意识,对于所造之剑,向来视若亲子,剑在人在,剑亡人亡。反之,亦然。是以,国师大人逝世,对于司星剑而言,也是走到了尽头,会断裂亦是情理之中。“如此一番言论,说得头头是道。众人一听亦认为的确是其理,纷纷点头。

”那,吾还有一问。“昔封灵再次开口。

”师姐请讲。“顾逸轩微微低头,笑着向昔封灵言道。

”方才雪团之言,他们是因山崩而被甩出星河之境,醒来之时,在聚灵峰之下,那为何,咱们却是在那石窟之中寻到这星河之境之入口的?“这是让昔封灵怎么想也未能相通的事。

”那个图腾……“昔封灵此问,倒是令顾逸轩一时之间也无法回答,他回头看看雪团,只见他之神色,亦是茫然。仔细想来,他们之所以会进入星河之境,乃是因为方才那一图腾。整个石窟,在受到异人攻击之时,唯有那一处角落毫无影响。若非石窟之中出现此种变故,他们还真发现不了这一异处。

这一切,当真只是巧合吗?

巧合?神武君,何时你也相信这两个字了。熟悉的声音骤然响起,除顾逸轩外的三人纷纷环顾四周,却是未能找到说话之人。

”怎么大家都喜欢这样,人未到,声先至的么。“林枫小声地吐槽道。

林少将军还是这般有趣。自己突然被提及,林枫背脊登时挺得笔直,左右张望,寻找着说话之人。

”国师。“这声音,齐慕笙此生都不会认错,抬头仰望星空,高声而呼:“国师!请出来一见!”

顾逸轩镇静自若地待在原地,闭上眼睛,一脸微笑,不作一声。

“顾师弟,看你这般镇定模样,你是知晓他在哪儿?”昔封灵见顾逸轩的姿态,心中认定,顾逸轩定是知道些什么,遂出口相问。

“师姐,稍安勿躁,咱们,还是面向水晶棺比较好。”这整个星河之境之中,唯有这水晶棺方有些微弱的不寻常之气,顾逸轩一早便发现,只是迟迟未说,便是要等到这股气息,自己展露出来。

听顾逸轩这么一说,昔封灵即刻转身,面向水晶棺,一手向前搭在水晶棺上,略微感应,方才寻得一丝不寻常的气息。

这是,残留在水晶棺中的剑魄之气。

只见水晶棺中,那缕剑魄残气逐渐汇聚成型,片刻后,便见那水晶棺中,赫然站立着国师岳司星的魂体。

“国师,好久不见。”顾逸轩拱手向岳司星略微行礼。

齐慕笙愣怔地看着前方,少顷,方才与顾逸轩一道,向岳司星的方向行礼作揖。

“国师。”

“呃,国师。”林枫自然也少不了这些凡俗礼仪,毕竟对于国师,他还是打心眼里尊敬的。

“听国师方才所言,这图腾,便是国师你刻意让逸轩等人发现的?”顾逸轩出口相问。

只见岳司星微微一笑,轻言道:“神武君果然机智,不错,的确是岳某刻意引你们来星河之境的。目的有二,其一,便是助你们逃离困境,其二,是要你们将司星剑带走,好好存放,莫要让它永远沉寂在这个星河之境之中。”毕竟是他亲手铸造的神兵,他不希望司星剑就这么隐于世间。

“国师让逸轩寻到司星剑,恐怕不是让逸轩收藏司星剑这么简单吧。”岳司星的思量,总不会这般浅短,顾逸轩断定,他之所为,定有深意。

第一百六十八章 结界

神兵阁异闻录正文第一百六十八章结界“国师大人特意引逸轩等人前来,不应是单纯让逸轩带走司星剑好好存放才是,恐怕,还有更深一层的理由吧。”岳司星之筹谋与远见,顾逸轩也得自叹弗如。他之每一步的安排,定有其深意,顾逸轩可不信,他之目的会如此单纯。

“呵呵,神武君果然了解岳某。”岳司星轻微一笑,随即回答道:“不错,岳某的确还有其他安排。”

他就知道,顾逸轩脸上浮现早知如此的表情,随即向岳司星道:“还请国师讲明。”

“神武君可还记得当初在百艳争之时,岳某曾向你提及的四样稀世珍宝?”血莲,冰露,碧玉,洗翠,四样珍宝乃是复活凤霖之关键,顾逸轩怎会不记得。

点点头,回应岳司星的话:“逸轩谨记在心。”

“你现在手中的碧玉,乃是成就司星剑的一大关键,其余三样珍宝,自也是深藏在各个神兵之中。”岳司星侃侃而道。

“这么麻烦?”林枫小声嘟囔一句,被顾逸轩暗地捏了一下。

“唔!这,我”见顾逸轩一双眼睛,饱含笑意,林枫硬生生将嚎叫之声噎了回去。

“神兵之所以为神兵,乃是聚万灵之气,拥憾世之威。而其威猛,便是来源于这稀世珍宝之灵力。林少将军,岳某知晓你之疑虑,遂在此向你解答,不知这个答案,你可否满意。”难得岳司星揶揄他人,挑的还是这开心果一样的林枫。其余众人自当含笑在一旁看着。

“既是国师大人亲自解惑,林枫自当满意。”闻言,众人呵呵一笑。顾逸轩轻摇头颅,用手向着林枫轻点着。

这臭小子,脸皮还真是够厚的。还满意?可真是哎

笑过之后,顾逸轩再次向岳司星道:“国师大人,你尚且未解答逸轩之疑虑。究竟这司星剑,还有何用途?”双眼对上岳司星的双目,出声而问。

“司星剑所用之材料,与其余神兵皆有所同,是以司星剑,可用作你找寻其余神兵之指引。”这,才是他将司星剑交予顾逸轩最为重要的一个理由。

“原来如此。”顾逸轩闻言,向岳司星点点头,随后感激而道:“国师如此为逸轩着想,逸轩再次,谢过国师!”拱手向岳司星深鞠一躬,行了谢礼。

岳司星面带笑意,看着他,开口言道:“神武君莫须言谢,此本就是岳某当为之事。”语落,随后将目光调转至齐慕笙:“二皇子殿下,司星能再次与您相见,实在是今生之幸,望殿下能够早日继承大统,统一天下,许百姓一个安平盛世!”

“国师,慕笙定不负国师所托!”岳司星如此重托,令齐慕笙倍感责任重大,郑重承诺,向岳司星俯身而礼。

“好,如此,岳某便安心了。”随着话语渐落,只见岳司星之剑魄逐渐消散,最终归于虚无。

“那么,接下来,咱们该思考的是,应当如何从这星河之境中出去。”顾逸轩话语落,便侧头看向肩上的雪团。

只见雪团轻轻跳起,双手在身前飞快结印,方才水晶棺之上的光亮之处,眨眼间便出现一道暗影漩涡。

“主人,这个漩涡便是连接星河之境与外界的通道。跳入漩涡之中,我们就可以出去了。”雪团说话间,即刻化作一团圆球,正如方才与顾逸轩初见时候一样。

“嗯,小雪团,这人形多好,干嘛变做一个球啊?”林枫见着雪团又成了一颗球,不免好奇问道。

只见雪团在顾逸轩肩上蹦蹦跳跳,开口解释道:“雪团只有在星河之境之中方能幻化人形和讲话,到了外界,雪团便无法像这样与你们正常交流了。”

顾逸轩听言,笑了笑,道:“雪团身为阎华之灵,在尘世之中,收到凡尘之气的压制,是以无法以真身示人。”开口为雪团向众人解释一番,顾逸轩带着它,率先跳进了漩涡之中。

齐慕笙与昔封灵对视一眼,亦前后跳入漩涡,林枫见状,轻叹一声:“你们要跳,好歹先打个招呼吧。”眼看着这漩涡越来越小,再不跳,就来不及了。林枫这才纵身一跃,与漩涡一同消失在星河之境之中。

从黑暗中醒来,一睁眼便见到一片茂密的树林。

“呃。”林枫从地面上翻身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这通道,他还没反应过来便摔倒在地,坑死他了。

“咳咳!”咳嗽两声,随后抬头看向前方,只见顾逸轩等人正立身在前,微笑以待。

“林兄,可有摔着?”顾逸轩调侃道,肩头的雪团已然无法说话,嘤嘤嘤地飘至林枫面前,围着他打转,似乎格外开心的样子。

“你这小家伙,见我出糗,很开心啊。”无奈一笑,林枫抬腿往顾逸轩方向走去。

“这里是哪里?”环顾四周,皆是参天大树,并非石窟之景。林枫出声问道。

抬手接住一片绿油油的树叶,顾逸轩轻声回道:“这里,便是聚灵峰。”话语落,雪团兴奋地在空中打着旋儿,嘤嘤啼叫。

“雪团这是怎么了?”齐慕笙看着雪团这般激动,以为周围又有什么异状。

“它是兴奋。”顾逸轩伸手将雪团接过,轻笑着向齐慕笙解释道:“聚灵峰之内,聚集万千生灵,雪团身为阎华之灵,自能感应得到同类的气息。是以才会这般兴奋。”

雪团在顾逸轩掌心打着滚,嘤嘤叫着,似乎在应和顾逸轩的话。

“原来如此。”齐慕笙稍微安心,无异状便好。

“咱们现在聚灵峰,那异人呢?”昔封灵开口问道,她始终记得,他们此行前来,乃是来寻异人踪迹的。

“聚灵峰外有结界,非是纯净之灵不得入峰。”顾逸轩将手向前伸展,轻轻触碰峰外那道透明的屏障。只见半空中,波澜轻动,泛起阵阵涟漪。

“这便是聚灵峰结界?”齐慕笙跟着伸手碰了碰眼前这道看不见的屏障。波澜再次翻起。

“嘤嘤。”雪团从顾逸轩手中飘起,转向他身前,在空中上下浮动,随后突然浑身一颤,嘤嘤叫着躲到顾逸轩肩头,用他的头发盖住自己,瑟瑟发抖。

看来雪团似乎发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顾逸轩轻轻拍着雪球,抚慰着它。双眼看向前方,凝神静听,结界之外,看似一片平静,可树梢的微颤,带来了些不寻常的气息。

“来了。”轻声一道,话音刚落,只见方才还只是轻轻颤抖的树梢,霎时剧烈摇晃起来!伴随着一声震天狂嗥,巨型黑影骤然至天际降落!轰然一声,落在众人面前。

巨型的黑色身躯,裂至耳鬓的血盆大口,尖锐的獠牙,扭曲的面孔。的确是在神兵阁中与他交手的异人。

吼!仰头一阵狂吼,只见那异人骤然举起双手,向着结界一顿猛砸。

林枫见状,即刻将背后长枪取下,紧握手中,盯着异人,眼中杀意尽显,脚下蹬地准备进攻。

“林兄,莫急。”顾逸轩脑中突然划过一个想法,嘴角微微勾起,出声制止林枫出手。

虽然不知道顾逸轩究竟有什么计划,可林枫相信,顾逸轩这么做,定有他的理由,遂稍稍向后退了几步。

“逸轩老弟,你有何打算?”齐慕笙看向顾逸轩,面对此等凶恶之物,顾逸轩脸色未有半分变化,齐慕笙心中笃定,他定是有什么盘算的。

昔封灵亦转头,美眸之中透着一丝疑惑。顾师弟究竟是何意?

咔!一声破裂之音自结界上传来,只见异人猛烈的攻击已经将结界敲裂了一道口!

“他要攻进来了!”林枫大吼一声,长枪再次握紧,眼看着异人便要敲裂结界,林枫蓄势待发!

“向后退!”只听顾逸轩一声高喝,一把拉住林枫衣领,扯着他极速后退!

昔封灵与齐慕笙听到顾逸轩之语,亦双双向后撤去!

啪!一声巨响,异人顺着那道被砸裂的地方再次用力敲击,只见结界即刻被劈开,异人仰天长啸一声,迈开大步便跨进了聚灵峰之内。

“他都攻进来了!愣着干嘛?!”林枫见状,再是沉不住气,挣脱了顾逸轩牵制在自己领口的手,转身便好迎战!

“吼!”正待林枫欲进攻之时,只听得异人一声凄厉惨叫,紧接而来的,便是巨型身体轰然倒地。只见他双手掐住自己的脖子,咧着大嘴,痛苦地在地上翻滚着。

“这是”林枫惊讶地看着他,握着长枪站在一旁,收了方才的攻势。

“方才逸轩已经说过了,聚灵峰之内,容不得非纯净之灵。”不出他所料,聚灵峰之内的灵气极尽精纯,对于异人这等邪物而言,乃是注定的克星。

“如此说来,这里倒是解决异人的最佳场所。”昔封灵看着那正在被灵气净化而无比痛苦的异人,如是而道。

“师姐说的没错,方才逸轩亦是想要验证此法是否有效,是以才让诸位静候旁观。”说话间,眼光扫向了林枫。

唰唰两声,林枫将长枪收起,再次背在背上。他挠了挠脸颊,嘻嘻一笑道:“诶嘿嘿嘿,你早说嘛,刚才我看他这般瘆人,差点就冲上去跟他拼个你死我活了。”

顾逸轩见他这副神色,不禁扶额道:“你啊,行军打仗的时候不是挺行的嘛。”

“这不是有你嘛。那动脑子的事儿,自然就轮不到我来了。是吧。”说着,还拿肩膀撞了顾逸轩一下。

“吼!”那异人还在地上痛苦翻滚,可动静却是小了不少。看来是被灵气折磨得不轻。

嘤嘤嘤,雪团凑近了他,围在他身边打转,看着他肩胛之处闪着一处莹莹绿光,便停在那处,不断啼叫。

顾逸轩等人见状,纷纷走上前去,低头观察。

“林兄,这下交给你了。”指着那一处泛着绿光的肩胛骨,顾逸轩让开一步,给林枫让出了一点空间

“嘿!看我的!”长枪枪头在空中划出一道银光,瞬间没入那异人肩头!

“吼!”伴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尖叫声,一块带着荧光的血肉被挑出,落在异人身旁。

“这里面,便是魔丹?”昔封灵用剑鞘翻弄着这块血肉,一脸嫌厌地看着它。这般恶心的东西,怎么还存在于世上。这魔丹她并不陌生,当时歼灭嗜血堂之时,她也在场,亲眼目睹过魔丹炼成的地方,是怎样的尸骸遍地,满目疮痍。

韦无痕这个名字,于她而言,便是一段不堪回首的过往!当年她真是瞎了眼,才会看上这么一个阴狠恶毒之人。

顾逸轩轻步来到昔封灵身边,从袖中拿出一个小小锦袋,施法将其打开,那块包裹着魔丹的血肉便被收入囊中,小心保存起来。

“乾坤袋?”昔封灵看着顾逸轩手中的锦袋,惊讶道。没想到,顾逸轩竟然将乾坤袋也带来了。

“有乾坤袋在身,宝物什么的也好装带,遂将其带在身上了。”将乾坤袋的口封好,揣入怀中,顾逸轩转头向昔封灵解释道。

第一百六十九章 交战

神兵阁异闻录正文第一百六十九章交战“顾老弟,异人倒是解决了,可是这个结界的破损,怎么处理?”林枫指着结界上碎裂的一大块,向顾逸轩发问。

从结界的裂开之处,狂风卷席而来,风中的血腥味丝毫未减,隐约之中,听到了更高一声的嚎叫。

“还没完。”齐慕笙向前近了几步,望着结界之外,神情严肃。手中长风剑握得死紧,做出战斗姿态。

“看来,他们的数量不少。”凝神之间,真气探寻千里之外,雪团滴溜溜地在顾逸轩身边转着,不住啼叫。这股阴暗诡谲之气,当真是令人有所不悦。

昔封灵指尖凝元,操控寒霜剑出鞘,只见剑身幻化多重影,列作紧密剑阵,以昔封灵为圆心散开而立。

“去!”昔封灵轻声一喝,身边剑影便如同离弦之箭一般,自结界裂口飞冲而去,未过多时,便听得聚灵峰下,哀嚎一片!待寒霜剑再次回到昔封灵面前时,已是血迹斑斑。

“厉害!”林枫在一旁见着昔封灵的招式,不禁连连称叹。这样的御剑之术,当真是称绝当世!

“他们来了。”顾逸轩深呼一口气,双臂催气,掌心间,两把玄黑刀刃赫然惊现!此时,前方树林之处,剧烈震动响彻天地,众人屏气凝神,努力稳住自己的身形。

“吼!”几道巨大黑影飞瞬而上,纷纷攻击结界裂口之处!砰!方才的裂口受到强力冲击,变得越发碎裂!

“这些比之方才的异人,似乎更为强大!”昔封灵看着他们身上逐渐愈合的伤口,的确是她寒霜剑所造成的无疑。这些怪物的复原速度,实在是太快了!这才过了多久,他们身上的深入骨髓的伤势,便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吼!”异人们踏入聚灵峰,纷纷被其中灵气所束缚,发出难过的悲鸣。

雪团从顾逸轩身旁向前冲去,白色的灵体散发出耀眼的光,只见聚灵峰之中,点点星蕴聚集,逐渐缠绕上那些异人漆黑的身体之上。

“阎华之灵果然非同一般。”昔封灵看了看雪团,不禁一声惊叹。能有这般召集灵气之能的,也只有阎华之灵能够做到了。

“上吧!”顾逸轩双腕翻转,两把黑色之刃在空中划出凛冽刀光,赤红光芒随着真气的注入而越发闪耀,脚尖蹬地,飞身向异人方向冲去。

“玄墨刀光裂苍穹!”赤黑之刃砍向异人!顷刻间,一条手臂便被斩断,上臂之处,莹莹碧光闪烁,被砍的异人悲号一声,即刻倒地不起!

“林枫!”回头向林枫高声一喝,只见林枫长枪在手,直指顾逸轩方向,飞速向其冲去!顾逸轩双刃交错,低垂而下,让林枫脚踏其上,助他腾空而起,冲向身后那正欲发动攻击的异人!

“吼!”一声贯耳巨吼,异人应声倒地,头颅悬挂在林枫长枪之上,眼珠处,正是魔丹所藏之地。

“回去!向里走!”剩余的异人见同伴被杀,群涌而起!声势更为猛烈!顾逸轩见状况不妙,立刻高喝一声,指挥着众人,向聚灵峰内部奔去!

嘤嘤嘤!雪团兀然一声惊叫,令众人纷纷回头,惊见雪团被异人一手捏住,眼见着便要放入那血盆大口之中!颤抖的身体剧烈挣扎着,却奈何不了异人强劲的力量。

“怎么办?”林枫慌忙看向顾逸轩,只见他神色一凛,双刀架起便直冲那抓着雪团的手臂砍去!

“赤血流光!”话音方落,便见血刃劈下,生生将那紧抓雪团的手砍断!

雪团顺势逃离危险之境,见着顾逸轩便又向他之方向飘去。却忽见一道凛冽刀光将其逼退,雪团委屈地向顾逸轩嘤嘤叫道。

“回去!到林枫身边去!”这几个异人,不是雪团一个能对付的了的,更何况,他方才召集众灵已经用了不少灵力,现下,唯有让它离开,方能护它周全!一声惊喝,将雪团硬生生赶到了林枫身边。

“呃!”正待顾逸轩说话之际,一道黑影骤然袭来,未待顾逸轩看清眼前情势,便被一只巨型黑手紧紧握在掌心!

“顾师弟!”

“逸轩老弟!”

“我去,顾逸轩!”

身后三人见着顾逸轩被擒,纷纷呼唤其名,眼中皆是一片担忧之色。

这异人的再生能力,的确非常人所及,方才才砍断的手,转眼间便复原了。

“呃!”身上禁锢着自己的手指骤然锁紧,顾逸轩只觉胸口想要炸裂了一般。

昔封灵见此危急之状,即刻催动寒霜剑,欲相助顾逸轩,奈何方才御剑,眼前便出现一道黑影,挡住了她之视线!

异人!来不及思索,那异人便直接向昔封灵发动攻击,同样的,林枫与齐慕笙面前亦都出现了异人的身影!

自顾不暇的众人,根本无法相助顾逸轩,喉头一阵腥甜,开口之际,嘴角便渗出了丝丝鲜血。

“咳咳!”胸腔内,积蓄的疼痛让他无法呼吸,顾逸轩用还未被锁住的一只手,轻轻擦拭了嘴角。

“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受过伤了。”看着掌心的血污,顾逸轩苦笑一声。没想到自己竟然大意了。

抬头看向那异人,血口大开,似乎在狂笑一般。嗯,真是让人看着,十分的不舒服。

单手结印,凝聚指尖,想要开启阵法将这些异人控制住。这些异人,想来已经潜伏在此处很久了,聚灵峰中的灵气对他们的束缚,竟然微乎其微。

比之方才那个被斩掉的异人,现在钳制住他的这一群,实力更为强劲。

“吼!”见顾逸轩手指立于面前,异人似乎感到了什么危机,即刻仰天一声巨吼,随即另一只手将顾逸轩施法的手指生生折断!

“呃!”十指连心,眼看着自己的手指以极为不自然的角度,扭曲,歪折。顾逸轩的额头,疼出一头冷汗。

“顾逸轩!”林枫见他受此折磨,眼眶顿时一红,手中力道更猛,直戳异人头颅!但下一秒,破碎的头颅再次愈合,向林枫发起了更为猛烈的攻势!

可恶,这四个怪物,根本看不到他们身上的弱点!这样下去,他们早晚会身死在此!林枫一面抵挡着异人的攻势,一面忧心顾逸轩当下的情况。

“吼吼吼!”钳制住顾逸轩的那个异人似乎十分得意,大吼三声,便将顾逸轩向自己拉近,血盆的大口张开,露出尖锐瘆人的獠牙。

他要吃了顾逸轩!意识到这一可怕事实的三人,登时反抗更猛!皆欲战神眼前敌人,抢着要将顾逸轩救下!

正在这千钧一发之时,顾逸轩乾坤袋之中,一道清光冲出袋口!只见一股强劲之光,瞬时打入四个异人头颅,乍然间,异人便纷纷倒下,脑仁被取出,每一颗脑仁之中,都闪烁着幽绿的光。

难怪他么找不到这魔丹的藏匿之处,原来藏得这般深。昔封灵三人两两相视,随后纷纷朝顾逸轩的方向奔去!

林枫长枪一挥,斩断那紧握住顾逸轩的黑色大手,将其扶住。顾逸轩闷哼一声,倚在林枫身上,艰难地站立着。

“顾逸轩!顾老弟!你怎么样?!”林枫扶着他,到一棵大树旁缓缓坐下,连声向其问道。

只见顾逸轩嘴角轻扬,拉出一抹微笑,向林枫道:“放心,我还撑得住。”语气难得地有些虚弱,林枫将折断手指的那只手轻轻抬起,仔细看了看。

双指向左边齐齐倒下,关节处,还能见着骨头的凸起。看着都觉得疼,这小子怎么还能笑得出来。

嘤嘤嘤。雪团急急凑了过来,围着顾逸轩的乾坤袋打转,还不是拱一拱林枫的手臂,将其向乾坤袋靠近。

“他似乎在让你打开乾坤袋。”昔封灵见着雪团的行动,轻声将自己的猜测说出口。

林枫一听,即刻按照昔封灵所言,将乾坤袋打开。雪团见状,即刻钻入乾坤袋之中,不一会儿便出了来,口中叼着碧玉。将其放在昔封灵手中,不断地上下浮动,似乎在催她用碧玉诊治顾逸轩。

“你的意思是,碧玉能够救顾师弟?”昔封灵将碧玉拿在手中,双眼与雪团对视,开口发问。

只见雪团如同皮球一样,上下跳动,似乎在说是。

昔封灵低头看了看碧玉,轻呼出一口气,运功纳元,将真气逐一输入到碧玉之中,催动碧玉之气,缓缓引入顾逸轩体内。

一股暖流在体内游走,胸口,手指,头脑中的疼痛,逐渐消散,最后完全消失。顾逸轩轻咳一声,双眼逐渐睁开,看着眼前的众人,感激一笑道:“让诸位担心了。”伤势在碧玉的帮助下,逐渐好转起来顾逸轩睁眼便向周围的人报以安慰一笑。

拿起顾逸轩的手,仔细观察一番,见他之手指果然已经完全好了,遂才放心,松了口气,一拳揍在他之肩膀处:“你小子!还挺能撑,这般被那怪物抓捏都没事!当真是福大命大。”

“咳咳,你轻点,我可是伤患。”顾逸轩笑着受了林枫这一拳,轻笑着摇了摇头。

“你现在知道你自己是伤患了?!方才我看你挺勇猛的,不怕死地第一个上去。”林枫顺了顺自己方才不安而焦躁的小心灵,转过去对着顾逸轩就是一个白眼。

“呵呵,好了,逸轩知晓林兄之关心,多谢。”难得这么正经地跟他道谢,他都快不习惯了。林枫闻言,嘴皮一拉,勉强笑一笑,随后又往后坐了坐,免得顾逸轩又拿他开涮。

“方才那道光……”昔封灵走上前来,确认了顾逸轩无恙,亦是舒展开来,但想起方才就顾逸轩的那道光,当真是尤为熟悉。

“那道光?师姐,你说的可是救下我的那道?”顾逸轩回想方才,他也觉得稀奇,为何乾坤袋中会有这般光芒闪烁。

起身翻过乾坤袋,将里面的东西悉数拿了出来,碧玉,司星剑,锁灵珠……呃,仔细看看,这乾坤袋中,还真是装了不少东西。顾逸轩嘴角一抽,暗骂一声乱收拾的自己。

“这是……”见到锁灵珠,昔封灵尤为惊异,俯身将其捡起,拿在手上向顾逸轩晃了晃道:“这是什么?”

顾逸轩听到昔封灵的问话,不觉一惊,心底升腾起一股不好的预感。遂小心翼翼开口道:“师姐,此乃锁灵珠。”

她果然没认错!昔封灵将锁灵珠死死攥在手里,抬头看向顾逸轩,冷冷问道:“这锁灵珠,怎么得到的?”这是她当年送给韦无痕的亲身信物,他一直喜欢,平常只是也会佩戴,可今日,这锁灵珠,却是又回到了昔封灵手里,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是巧合?还是有人可以为之?

昔封灵看着掌心这颗小小的珠子,心中万分陈杂。

第一百七十章 疑点

神兵阁异闻录正文第一百七十章疑点“师姐是说,这锁灵珠乃是你当年”后面的话,顾逸轩并未说出口,毕竟昔封灵与韦无痕当年之事,并非众人皆知。而且师姐向来是那段感情为不堪回首的一段往事。是以顾逸轩也并未有所多言。

“不错。”昔封灵轻微点点头。将锁灵珠紧紧握在手中。

当初这颗锁灵珠,她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方才从北陆之地获得。就是为了给韦无痕一个生辰贺礼。

“师姐,往事已矣,莫要多想。”顾逸轩走上前,大手覆上昔封灵握着锁灵珠的柔荑,附耳轻声道。

昔封灵闻言,微闭双目,将手中的锁灵珠交还给顾逸轩。

“师姐,这”锁灵珠躺在掌心,顾逸轩双眼盯着昔封灵,出口轻声道,却是不知应当说什么是好。

看师姐这副模样,是不想再与韦无痕有丝毫的联系了,连这曾经为韦无痕所有的锁灵珠也一并舍弃了。

“顾师弟,这锁灵珠,你且好好收着吧,说不定以后它也会如今日一样,在危急之时,救你一命。”昔封灵放开手,转过头去。

顾逸轩低头看着掌心的这颗灵珠,脑中飞速运转。这颗锁灵珠乃是在那石窟之中所得,珠子所在的那具尸首,明显是个女子无疑。今日师姐却说,这颗珠子早之前便被赠予了韦无痕。那它应当是与韦无痕一起消失才对,怎会有出现在这个地方?

顾逸轩脑中划过一个想法。难道,韦无痕尚在人间?若是韦无痕未死,这颗锁灵珠但凡有些修为之人也能认出,此乃珍器至宝,不应当如此被丢弃在那脏乱的石窟之中。

那究竟为何,此宝物会独自遗落他处?韦无痕此人,又去了哪里?

“走吧,此地不宜久留。咱们还是先寻一处安全地方,再做打算。”这些异人之实力相差这般大,想来与其异化的时间长短有关。方才那四人,魔丹皆已入脑,是以在战斗之中,尚能有所思考,如此才会变得那般强大,就连聚灵峰中的灵气束缚,也奈何不得。

目前,尚不清楚这东郊之外究竟有多少这样的异人存在,若是再遇上如方才那四人一样的异人,恐怕他们根本承受不住。

为妥善起见,还是先行离开此处,回到京城再说。

“可咱们的马已经”在异人袭击石窟之时,他们骑来的马匹已然被撕碎,现在纵然要走,也只能徒步而行了。一路上会不会遇上异人,还极为难说。林枫犯难地看着顾逸轩,一脸愁容。

齐慕笙与昔封灵的脸色亦未能好到哪里去。皆皱紧了眉头,一筹莫展。

“无妨。”只见顾逸轩微微一笑,从怀中拿出两道符纸,在三人面前晃了晃。

“千里符?”昔封灵盯着那两道符纸,轻声惊呼。

“你竟然还随身带了千里符?!”此符纸之功效诚如其名,能日行千里。但其代价,亦是沉重无比。使用一次千里符,需要耗费一个人大半的精力,若要恢复,需得七日。

一张符纸一次只能承载两个人,顾逸轩手中的两张,正好够他们四人同行。只是,这施法之人

昔封灵陷入沉默,当年凤霖教授千里符咒法之时,她正值与韦无痕交往之际,遂并未用心习得咒术。而今却是上天开了个巨大的玩笑,看着这两枚符纸,她无计可施。

一张符,半身精气,顾逸轩根本无法同时带走四个人,这可如何是好。

担忧的双目对上顾逸轩,只见她这位师弟轻巧一笑,道:“师姐,无需担心,逸轩自有方法带你们离开。”

听着这番话,昔封灵的心中一股暖流涌动。她之前为着韦无痕的死,与顾逸轩闹了许久的冷战。纵然她知晓,韦无痕乃是罪有应得,可他终是她用心爱过的男人。是以每每面对顾逸轩,她都无法如常人一般待他,与他相对,总是带了淡淡的冷意。而今日,再见锁灵珠,她已然明了,韦无痕尚在人间。对顾逸轩,便再无理由如同以往那般淡漠了。

“师弟,不可胡来。”许久未闻的一声呼唤,让顾逸轩倍感欣慰。师姐看来终于对他放下心结了,熟悉的称呼,彰显着昔封灵对顾逸轩的同门之情。

“师姐,莫要担心,逸轩应付得了。”顾逸轩走上前去,轻轻在昔封灵瘦削的肩头拍了拍。

“你如何应付得了?这千里符,使用一次便是半身精气,你要同时用两张,是要自寻死路吗?”心中焦急,昔封灵往日淡漠的神色终是破了冰。

“这不是还有师姐你吗。”一语话落,昔封灵倍感愧疚。她耷拉着头,轻声言道:“当年师叔教授千里符咒法之时,我并未用心去听,是以现在,我,无法驱动千里符。”

顾逸轩闻此回答,毫不在意地笑了笑,朝着昔封灵摆摆手道:“师姐,依你之聪慧,相信逸轩稍微讲解片刻,你便能通晓这千里符之咒法运作。”

昔封灵双眼紧盯着顾逸轩,心中隐隐有种感觉,顾师弟,好像这笑容有些不对劲。顾逸轩的这种笑容,与他小时候重叠,印象中,每当他露出此种笑容之时,昔封灵都会有一种被哄骗的感觉。

“师弟,你”昔封灵正要开口拒绝,刚一伸手,一张千里符便被顾逸轩塞入手中。

“师姐,逸轩跟你开玩笑的。”好不容易与师姐找回了当年相处的感觉,顾逸轩忍不住出言一逗。

昔封灵愣怔片刻,随后才反应过来,自己又像小时候一样,着了顾逸轩的道了。

转头便要将手撤下,却被顾逸轩紧紧握住,回头看去,只见顾逸轩轻笑而道:“师姐,虽然无需你亲自动手,可还得向你借一些修为。”

驱使两张千里符需要消耗的精气,非他一人所能承受,是以必须得有一个人,能够分他一些精气。三人之中,唯有昔封灵与他之修为相当,如此,便只能委屈师姐了。

昔封灵闻言,这才反应过来顾逸轩之意图。原来他方才说有她在,并非全是戏弄之语。见顾逸轩现下的眼神之中,并未有戏谑之色,昔封灵方才点点头,掌心与顾逸轩相贴,正色而道:“只要你需要,师姐定当竭尽全力相助。”

“好。”两张符咒夹在指缝之间,立于面前,顾逸轩口中念念有词,不过一会儿,便见着狂风呼啸,卷起众人衣衫。

风吹过面庞,迷了双眼,林枫与齐慕笙二人双双将手臂挡在脸前,片刻后,二人只觉手臂之上突然被两道强劲的力量牵引,抬眼看去,顾逸轩已然将符纸抛于空中,四人脚下,一道法阵豁然绽开。

轰轰轰!前方,又是一阵轰隆之声,震耳欲聋。林枫寻声看去,只见前方的树梢猛烈摇晃,并非像是狂风过境应有的幅度。

异人!又是异人!林枫与齐慕笙心中一惊,这东郊之中,究竟有多少异人盘踞在此!?

一声嘶嚎响彻天际,异人巨型的黑色身影再次闪瞬到众人面前,后腿猛然蹬地,直向众人冲击而来!

正待异人将要扑上来之时,只见脚下法阵顿时强光一闪,众人之身影骤然消失在法阵之中!异人也因这刺眼的光芒无法看清前方,双眼紧闭,待其再次睁开之时,顾逸轩等人,早已不见了踪迹。

百艳争之中,梦络正静坐在花圃之中,心中顿时浮现一阵不安之感。血玉在腰间隐隐闪烁微光。纤手置于胸口,半握成拳。

“这股不安之感,究竟是怎么回事?”再是无法静坐在此,梦络猛然起身,双唇微聚,只听一道细长的口哨之声顿时响彻空中。

未过多时,便见数道人影自半空而下,齐齐立在梦络面前。单膝跪地,低着头恭敬而道:“梦络姑娘,有何要事?”梦络乃是顾逸轩属意的女子,连阁主都待她格外亲厚,此事,神兵阁上下人尽皆知,是以对待梦络,暗卫们之态度,与对待顾逸轩与白凤魁之时,毫无二致。

“我心中慌得很,总觉得顾逸轩他们好像会遇到什么不测。你们可否帮忙去东郊石窟之中探一探情况?”梦络慌忙起身,来回踱步,面上一片焦急之色。

“是!”既然关系到少阁主的安危,暗卫们自当全力相助!齐齐一声回应,正待启程之时,只见百艳争花圃中央,突然显现一道法阵,夺目光芒令梦络睁不开眼。

待强光散去,梦络面前,顾逸轩四人赫然惊现!

第一百七十一章 回府

神兵阁异闻录正文第一百七十一章回府“你们?怎会”梦络见着眼前四人,倍感惊讶。暗卫们亦是瞪大了双眼看着顾逸轩等人。

“哟,梦络丫头!”林枫一睁眼便见着梦络,急忙向她挥挥手,打了个招呼。

顾逸轩踱步来到梦络面前,笑脸相迎,道:“我回来了。”这本是一句温情脉脉的话,可这个时候,梦络只顾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倒是丝毫未有留意过顾逸轩话中的深情。

她双手拉着顾逸轩的衣袖,抬头与他相对,道:“你们不是去东郊石窟了吗?怎么会在这儿出现?”

“嗨!还说呢,我们啊在石窟遇到了异人,几经折腾才逃过一劫。这臭小子啊,还哎哎哎!疼疼疼!”林枫指着顾逸轩,正欲向梦络说顾逸轩受伤的事儿,背后突然一阵疼痛,让他根本无法将话好好讲完,只顾着喊疼。

见梦络将眼光向自己投来,顾逸轩即刻撤了手,放过林枫一马。解放了的林枫即刻来到昔封灵身后,不敢靠近顾逸轩。

这小子,就算不让我说受伤之事,好好说便是了,还动手动脚的,可疼死他了。揉了揉后背方才被掐的地方,林枫龇牙咧嘴地暗暗呼疼。

“遇到异人之后,发生了什么?”梦络也不是傻的,见着林枫的模样分明是有话要说,奈何被顾逸轩生生打断了。既然他不让林枫说,那便是选择自己向她说。遂直接开口,向顾逸轩发问道。

“无事,不过是被吓了一跳罢了。”避重就轻地向梦络解释一番,掩盖了他断指修复的事实。

“原来是这样,难怪方才我一直心神不安。”原来顾逸轩当真遇到了危险,是以她之心脏才会这般慌张,血玉也发出异光。

呵呵,顾逸轩听闻梦络此言,心下不禁有些欢喜。这丫头,是在为他担心么。看向梦络的双眼之中带了些暖意。

“不用心神不安,你看,现在我不是完好无损地站在你面前吗?”张开双臂,向梦络展示一下自己。

嗯,身上,脸上,都没有血污,看来应当是没事。仔细确认一遍之后,梦络不安的心,这才安稳下来。

“没事便好。”梦络轻呼一口气,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嗯?你们怎么在这儿?”顾逸轩早便看见暗卫们齐刷刷地站在面前。这些小子们不应当是在暗处保护梦络么,现在这般堂而皇之地站在人前,是怎么回事?

“启禀少阁主,是梦络姑娘担心您之安危,这才令属下前去石窟看看情况。”为首的一个暗卫站出来,清清楚楚地将方才梦络的吩咐转述给顾逸轩。

顾逸轩的脸上逐渐浮现出了然的笑容,这倒是让梦络有些手足无措了。双手在衣带上打着结,心中暗骂那回话的暗卫。臭小子,干嘛给他说这些。

待暗卫汇报完,顾逸轩大手一挥,吩咐道:“好了,没你们的事儿了,下去吧。”

“是!”只听暗卫们齐声附和,眨眼间便消失在众人面前。

“呵!不愧是神兵阁的暗卫,身手就是矫健。哎,顾老弟,哪天抽个空,你挑几个暗卫来跟我切磋切磋呗。”身为武将,林枫素日里也就这点爱好,遇上个身手好点的就喜欢与人切磋比试。

“待事情了结了,我专门抽一两个精锐给你。”顾逸轩干脆地点头,向林枫允诺道。

“对了,你们这次去,有何收获?”不会只是遇到了异人袭击吧。梦络暗想,向顾逸轩问道。

只见顾逸轩将乾坤袋取下,从中拿出司星剑,呈在梦络面前。

“这把断剑”与她以前在皇兄书房中,所见神兵录所记载的兵器有些像。不过记录之上所绘之图,此剑乃是完好无损的。

“你认得这柄剑么。”见梦络的神情,顾逸轩轻声问道。

梦络微微点头:“这口剑,我曾经在记载中见到过。其名为司星剑,乃是众神兵指引之器。”

“梦络姑娘原是这般见多识广,慕笙佩服。”齐慕笙微笑而语,逸轩老弟果然是慧眼如炬,看上的姑娘亦是不凡。

“齐二哥,梦络之见识,可不少于你我。”顾逸轩将手中司星剑交予梦络,自己倒是顺带搭在梦络肩上。

这小子倒是真会找地方歇手。心里对顾逸轩翻了个白眼,梦络暗暗腹诽道。

“这司星剑你们如何寻得?为何拦腰而断?”低头将司星剑仔细研究一番,这断口之中,似乎有个缝隙。

“嘤嘤嘤”一阵轻叫传入耳中,梦络即刻抬头,四处寻望。

“什么声音?”询问之际,只见顾逸轩肩头发丝晃动,随后出现一团雪白灵球。

梦络顿感惊奇,伸手向着那团灵球戳了戳。

一旁林枫见状,紧张道:“梦络丫头,这小团子可戳不得。”回想他戳过雪团之后的惨状,呃,太丢人了。

“嘤嘤嘤!”这一次,雪团并未像被林枫戳的时候那般化身尖牙利齿向梦络进攻。反而是一副兴奋姿态,欢悦地叫着,向梦络飘去,还不时靠近她,蹭了蹭梦络的秀发。

林枫见此,委屈地朝着雪团嚎道:“不是,我说你这小子,也太差别对待了吧!”他戳一下就追着他满地跑,梦络丫头戳一下就这样亲昵。这小鬼,针对他吧!

“小子?他是个男孩子?”梦络伸出双手,让雪团停在她掌心,凑近了看,这小家伙在她手掌心还挺开心地滚来滚去,挺可爱的。

“嗯。”顾逸轩低头向梦络笑了笑,雪团这小家伙,看来的确是很喜欢梦络。

“梦络姑娘,你能看得见雪团?”齐慕笙感到尤为惊奇,他与林枫若非顾逸轩施术,是断然无法亲眼见到雪团的,更别说是听见他的声音了。可梦络非但能看见,还能听见雪团的声音,这才是令齐慕笙最为惊异的一点。

梦络转过头看向齐慕笙,颔首而道:“嗯,我能看见,这小家伙白白圆圆的,和小球一样,甚是可爱。”

嘤嘤嘤,听见梦络夸自己可爱,雪团更是兴奋地飘起来,对着梦络的脸颊印上一吻。

这下,顾逸轩的脸上倒是泛起了几道黑线。大手将雪团抓在掌心,一脸善意的微笑向雪团道:“雪团,你可真是热情啊。”

嘤嘤!只见雪团抖了两下,立刻转向头看向梦络,可怜兮兮地求助。

“呵呵。”一旁的昔封灵见此情景,忍不住笑出声,自己这个小师弟,对梦络姑娘倒是尤为上心,连小小一个灵体的醋也吃。

“你就别吓他了。”梦络怎会不知道顾逸轩的心思,轻笑一声,将雪团从顾逸轩手中接过,放到自己肩头,轻声安慰道:“莫要害怕,乖。”纤纤细指轻轻抚摸着雪团。

待会儿再跟这颗球算账。顾逸轩瞄了雪团一眼,突然觉着眼前一阵晕眩,遂急忙寻了一处石凳,赶紧坐下。看来方才使用千里符,所耗精气还是太多了。

“你怎么了?”见顾逸轩身形晃动两下,便皱着眉头坐下,梦络担心地看向他。昔封灵三人亦围上来,一脸担忧。

顾逸轩摆了摆手,轻声回道:“无碍,不过是有些乏了。”昔封灵闻言,当下觉得一阵歉疚,若当时她有认真与凤霖师叔学习千里符的咒术,今日,也不必顾逸轩这般辛苦了。

“师姐,莫要责怪自己,若不是有你借助逸轩那番修为,咱们怕是回不来了。”自己这个师姐,向来心思细腻敏感,他方才强忍着,就是不愿意师姐露出这般内疚之态。

“你在此等着,我去找半夏大人。”见顾逸轩面色苍白,气力不稳,梦络甚是担心,急忙转身去寻半夏来帮忙。

未等顾逸轩有所回应,梦络便早已跑得没影了。

“梦络这丫头,挺关心你的嘛。”虽然平时看梦络与顾逸轩之间相互怼来怼去,但真到关键时刻,梦络对顾逸轩的关心,当真是胜于他人,这行动力,也是无人能及。

没过多久,半夏与南星便跟着梦络急急赶来,寒生亦是气喘吁吁地跟在其后。

这阵仗,可真是大啊。顾逸轩无奈地笑了笑,抬头对上半夏夫妇。

“小子,你又出了什么乱子了?我还忙活着给你查那蛇妖的下落呢!”半夏蹦跶着来到顾逸轩面前,仔细看了看他之面色。

“嗯,唇色泛白,四肢乏力,气血甚虚,你这是做了什么啊?”半夏将手搭在顾逸轩手腕之处,细细诊脉。

“他,使用了两张千里符。”昔封灵在一旁轻声回应半夏道。

“千里符?!两张!?”半夏将手撤了下来,瞪大了眼睛看着顾逸轩:“你小子,不要命了啊!?”千里符之所耗,大大超乎施术之人精气,臭小子,竟这般不顾自己的安危!

“情势紧急,若是不这么做,恐怕半夏大人现在看到的,便是逸轩的尸骨了。”不,恐怕连尸骨都看不到了吧,毕竟那些异人食人之后,连骨头都不吐的,心中暗道。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半夏一面施术医治顾逸轩,一面向林枫等人发问。

“还是让我来向大家说明吧。”齐慕笙上前一步,将方才发生的一切一五一十地告知了众人。

“你竟然被异人所伤?!”梦络听闻齐慕笙之言,一脸惊错!这人方才还跟她说没事!

“梦络姑娘,师弟也是不希望你担心。”昔封灵见着梦络这般惊异神色,眼中还带着些怒气,即刻替顾逸轩向梦络解释道。

“是啊,是啊,这小子就是不希望你这般担心,所以方才才避重就轻,没有跟你说这件事。”林枫也在一旁帮腔。这二皇子殿下,怎么就这么直,把所有的一切都告诉丫头了呢。

“哎,我怎么会不知道他的意图。”梦络听二人之言,心中的惊怒也消散了大半,抬眼看了看顾逸轩,无奈地轻叹一声。

“这异人如此厉害?竟连神武君也奈何不得?”南星在一旁轻声而道,那聚灵峰之中,传说非纯净之灵不得入内,为何那些异人却能踏入而不被灵气所束缚?

“一开始的两个异人,倒是也没那么厉害,被我和顾老弟三下五除二就搞定了。棘手的,是后面来的那四个。”林枫回忆当时情景,到现在还有些毛骨悚然。

“是吗。”南星轻吟一声,低头沉思,按理说,不应如此才是。除非,那些异人本身便是聚灵峰中之人!不对,聚灵峰中,尽是万众灵体聚集,怎会有人迹?

“好了!”这边,半夏收了手,轻呼一口气,总算是让这小子缓过气来了。顾逸轩只觉现下体内真气通畅,神识清明,尤为舒爽。

“多谢半夏大人。”睁开眼,向半夏拱手言谢:“还请半夏大人,也为师姐看看,方才施行千里符之咒法,逸轩从师姐处借了不少修为。”

半夏闻言,即刻点点头,转身向昔封灵道:“丫头,你坐过来,让我为你看看。”

昔封灵俯首作揖,有礼道了声:“有劳半夏大人。”

第一百七十二章 抓获

神兵阁异闻录正文第一百七十二章抓获良久,半夏方才收了势,撤了手。昔封灵起身,向半夏鞠躬,有礼致谢:“半夏大人,多谢。”

却见半夏眉头紧蹙,盯着昔封灵半晌,未发一言。

顾逸轩在一旁看着半夏之行为,有些奇怪,按理来说,师姐所耗精气应是比他少很多,可是为何半夏大人为师姐治疗之时,耗时却这般长久?

“半夏大人,可是有何不妥?”顾逸轩看向半夏,轻声问道。

“丫头,你老实告诉我,最近你可是有接触过什么妖邪之物?”昔封灵体内,竟被他探得一丝熟悉的妖气,虽然极其微弱,却还是难逃半夏之查探。这妖气,乃属于那天杀的蛇妖!

昔封灵见半夏这般严肃神色,不禁一愣,自己这些日子以来,皆是陪伴在二皇子殿下左右,哪里触碰过什么妖邪之物?

妖邪之物?轻轻摇了摇头,昔封灵否认道:“未曾。”

“半夏大人,你是否察觉到了什么?”顾逸轩的脸上的笑意,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便是一脸肃穆之色。

半夏这才转过头,面向顾逸轩道:“小子,方才在为你师姐治疗之时,发现她之身体中,竟有一丝那蛇妖的妖气。”

顾逸轩心下一惊,登时看向昔封灵,轻言问道:“师姐,你可曾见到过一只蛇妖?”

没想到,欲寻之人,竟在昔封灵身上找到了追溯的线索。

“蛇妖?不曾。”昔封灵依旧摇头:“师弟,你们在追寻一只蛇妖么?”

顾逸轩点点头,将燕娘一事告知昔封灵与齐慕笙。

“原是如此,我倒你为何追寻蛇妖呢。”了解事情经过的二人相视一望,这般说起来,方才顾逸轩所说的那个燕娘,倒是让他们想起现下寄居在府中的那名女子。

齐慕笙向昔封灵点点头,示意她将府中之女的事情告知众人。

“师弟所说的蛇妖,我确是却是未曾见过,不过近日,我确是带了一名妖族女子回到二皇子府。”昔封灵将那日暗巷之中发生的事情讲与在座众人。

“那蛇妖倒是一如既往地那般狡诈!”这昔丫头也是单纯,这般便被那蛇妖给骗了。

“师姐,二皇子府里进了一个妖族之女,为何你没有跟我提起过。”顾逸轩也并非是责问,只是有些头疼,这燕娘摆明了不怀好意,她在二皇子府待了这么久,谁知道又打了什么样的主意。

“抱歉。”昔封灵自知理亏,低头便想顾逸轩轻声道歉。

“罢了,师姐,现在逸轩便与你们一道回二皇子府,定要将这蛇妖逮住!”与林枫相视一眼,双双会意对方意图。

“你才刚恢复,又要折腾?”梦络心中有些不舒爽,这家伙,就不知道好好爱惜爱惜自己的身体么!

见梦络这般关心,顾逸轩心头一暖,在她光洁的额头上印上一吻,轻声哄道:“待捉了蛇妖,我便回来。”

“哎!”未等梦络有所回应,便见顾逸轩大步跨出百艳争大门,与齐慕笙三人向二皇子府奔去。

“梦落妹妹,无需担心,方才夫君已经将他之真气渡与神武君了,不过一介小小蛇妖罢了,不会有事的。”南星见梦络一脸不悦地看着顾逸轩他们离去的背影,上前轻声安慰道。

“你们!”只见梦络向半空轻喝一声,方才散去的暗卫再次出现在她面前。

“梦络姑娘请吩咐。”带头的暗卫朗声道。

“跟着他,别让他再给自己找不痛快!”南星与半夏闻言,相视一笑。这丫头,还是很关心那小子的嘛。

“你们别乱想啊,我这么做,不过是要让他安安生生回来,我亲自教训罢了。”努着小嘴,双臂抱胸,小脸朝着一旁偏过去。

“好好好,你说得都对。那臭小子啊,你随便打,打残了,我给你治好,接着打!”半夏哈哈一笑,对着梦络调侃而道。

这一边,顾逸轩等人连马车都没乘,各自在百艳争中牵了一匹马,跨上马背便驰骋而去。

“这个蛇妖,当真与那石窟有关?”齐慕笙侧过头,看向顾逸轩与林枫二人。

“二皇子殿下放心,此事定不会有假。为了追寻那蛇妖,这家伙,还亲自去了趟柳巷坊呢!哎哟!”话才说完,林枫脑袋上又是一击猛打。

顾逸轩瞥了他一眼,心中暗道,活该!收了手,向齐慕笙回道:“齐二哥,待会儿到了府邸,你与师姐还需与往日一样,莫要让那蛇妖察觉出分毫变化。”那蛇妖这般狡诈,若是打草惊蛇,方才得到的线索,恐是又要断了。

“师弟,你放心吧。”想着燕娘竟这般欺骗自己,昔封灵心中正抑郁得很,但为了师弟能够顺利捉住燕娘,她也需将自己心头的那阵不悦,强制压下去。

“多谢师姐。”以昔封灵的性子,最是厌恨别人的欺骗,这一次,却是为了他要忍上一忍,顾逸轩着实深感欣慰。

“吁!”不过一会儿,四人便到了二皇子府。管家见着齐慕笙回来,即刻上前迎接:“二殿下,您回来了。”

只见齐慕笙翻身下马,向管家微微一笑,轻声道:“回来了。”

“神武君也来了。”看着管家这般亲切的问候,顾逸轩亦是有礼回道:“有劳管家了。”

“对了,燕娘呢?”齐慕笙极为自然地转头,向管家问起燕娘现下何在。

只听身后一个侍女缓步上前来,微微拂身,轻声回道:“回二皇子殿下,燕娘姑娘现在正在花园之中散心。”

齐慕笙闻言,回头与顾逸轩对视一眼。

散心啊,这蛇妖在二皇子府果真是过得悠闲得很啊。亏得他让半夏大人忙里忙外地寻了她那么久。

“二皇子殿下可是找燕娘姑娘有事?奴婢这就去叫燕娘姑娘前来。”侍女低头说着,等待着齐慕笙的下令。

昔封灵上前一步,抬手阻止道:“不必了,咱们自行过去便是。”向齐慕笙点点头,四人浩浩荡荡地便向花园走去。

花园之中,燕娘正闭目凝神,调息内元。这二皇子的府邸,可谓是个风水宝地。每日来此运功调息,自己的修为竟然精进不少!再过不久,自己身上的伤势便要痊愈了,届时,得想个法子,回到柳巷坊才行。

这些日子未回,不知道韩公子那边有没有派人来传信?若是耽误了公子的事,那可就不好了。双手缓缓放下,轻轻吐纳一口气,方才结束了今日的修行。

“燕娘姑娘。”身后,传来齐慕笙的声音。燕娘转身面向来者的方向,只见齐慕笙与昔封灵并行而来,急忙挂上一抹微笑,向二人微微弗身行礼道:“昔姑娘,二皇子殿下。”

“燕娘今日气色看起来不错,看来你之伤势,快要痊愈了。”齐慕笙抬了抬手,示意燕娘免礼,看着她白里透红的面颊,调侃而道。

“这还得多谢昔姑娘与二皇子殿下的照拂,否则,燕娘怕是早就没了性命了。”燕娘客套地与齐慕笙寒暄着,眼光瞟向一旁的昔封灵。

这昔姑娘今日看她的神色,怎有些奇怪?一直盯着她看,脸上一丝笑意都没有。虽然平日里昔封灵亦是这般冷颜,可现下的眼神之中,却是更添了一丝冷寒之意。

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燕娘自觉当是毫无问题,遂开口向昔封灵道:“昔姑娘为何如此看着燕娘?”

齐慕笙顺着燕娘的话,将目光转向昔封灵,见她神色有些异常,遂向她递了个眼色。

昔封灵这才轻吐一口气,恢复常态与燕娘道:“不好意思,今日去拜访我师弟之时,发现他身体有恙,遂有些担忧。”

燕娘一听,脸上一笑,上前牵过昔封灵的手,轻声安慰道:“昔姑娘莫要担心,想来你师弟也与你差不多年岁,纵然有点小病小痛的,年轻人嘛,恢复起来也是很快的。”

“嗯,多谢燕娘姑娘开导。”昔封灵看着那只牵着自己的手,眉间微微一蹙,却很快又散开。

“燕娘姑娘,你现下的身体既是好了大半,之后可有什么打算?”齐慕笙抬眼瞄了瞄燕娘背后的两道身影,脸上微微作笑,继续与燕娘言道。

只见燕娘轻掩唇齿,低声一笑,随即向齐慕笙回道:“燕娘其实,已经做好了筹备,等着身体完全痊愈后,便想二皇子殿下辞行。”

“哦?不知燕娘姑娘,可是有打算回柳巷坊?”闻声一震,这道熟悉的声音自身后传来,让燕娘登时愣怔当场。

顾逸轩双手背在身后,与林枫一左一右站在燕娘背后,两双眼睛紧盯着她,脸上带着深意的笑容。

“你…”蛇瞳在眼眶之中骤然闪现,缓缓转过身,便见顾逸轩那张熟悉的面孔映入眼帘。

“燕娘姑娘当真是让逸轩好找啊。”背在身后的双手,咒印立结,只见燕娘脚下,登时出现一道阵法!蔚蓝光亮闪烁当场,令燕娘即刻无所遁形!

不妙!燕娘心下暗呼一声,抬腿便欲离去,奈何双腿如同灌铅一般,根本无法行动。阵法之上,平地而起道道真气链锁,攀上身体!将燕娘自下而上牢牢捆住!

燕娘饱提内元,猛烈地挣扎,奈何却是撼动不了半分!当即怒吼!真身顷刻即现!

“妖怪啊!”府邸之中,一众侍从侍女们哪里见过这般景象,纷纷吓得魂飞魄散,四处逃窜。

“燕娘姑娘,这缚灵阵乃是我虚尘宫中专为捉妖而设之阵法,寻常妖族之人,是挣脱不得的。你还是莫要白费力气的好。”顾逸轩缓步上前,来到燕娘面前,看着她之真身,轻言而道。

“嘶!嘶嘶!”化作巨蟒身形的燕娘,吐着长信,向顾逸轩猛扎而去,奈何这缚灵阵力量实在太过强大,牢牢将她束缚于原地。

“燕娘姑娘,逸轩找你,无非也是想向你问清那石窟之中的事,并不会对你痛下杀手。”燕娘闻言,挣扎得更加厉害!笑话,那石窟之中的事,可是韩公子他们的秘密,怎能容他人知晓!

“看来燕娘姑娘是有心袒护了?哎,罢了,逸轩今日的确是有些乏了,跟燕娘姑娘耗不得。”说话间,向林枫递了个眼神。

林枫会意,从怀中拿出一包东西,招呼着一个吓得哆嗦的侍从提了桶清水来,将东西拆开,撒在清水之中,随后将那桶水直直泼向燕娘。

“嘶!”带着药性的水接触到燕娘的身体,没过一会儿,便见燕娘双眼一翻,蛇身剧烈摆动一阵之后,逐渐瘫软下来。盏茶功夫后,便陷入了昏迷。

绿色光芒闪烁一阵,待光芒散去,地上躺了一道纤细人影。正是燕娘化作人形的模样。顾逸轩上前确认燕娘的确已昏厥过去,这才收了手,撤下了缚灵阵。

“齐二哥,师姐,这蛇妖,逸轩便带回去了。”向齐慕笙与昔封灵打了个招呼,带上燕娘便与林枫一道离开了二皇子府。

第一百七十三章 沈府

神兵阁异闻录正文第一百七十三章沈府“这蛇妖可是真够狡猾的,咱们找了她这么久,没想到她就在咱眼皮子底下过得这般滋润。”还在二皇子府里面修炼,当真是很快活了。

看着顾逸轩将燕娘往地室一扔,林枫脸跟着皱了皱,啧啧啧,这小子对待女子,可真是不会怜香惜玉。

双指立在面前,口中念决,只见燕娘周围顿生一圈光芒,其大小,刚好够燕娘将身体伸直。

一道屏障如同金钟罩一般将燕娘禁锢在内。林枫见状,坏笑着朝顾逸轩靠过去,轻声对他道:“诶,顾老弟,你将女子这般禁锢着,不好吧。”

“有何不好?”顾逸轩回头瞅了瞅这欠揍的小子,不将她关起来,难道任由她四处乱跑,给人通风报信么?

“你想想,这女子啊,向来呢都比男子要麻烦的多,这要是肚子不舒服,想去方便方便,你说你将人这么关着,可怎么办啊?”这个时候,他就是想要调侃顾逸轩,谁教他方才一次又一次对他动粗的,恶心不死他。

顾逸轩闻言,眉梢一抽,拳头豁地一下握紧。

“啊啊啊!救命啊!杀人啦!”地室之中,林枫的惨叫顿时回荡在通道之内。声音之大,连地上的梦络都听得清清楚楚。

半夏正窝在南星怀中睡觉,被这一声大叫猛然惊醒,半眯着眼睛慌忙抬头,四处张望。

“嗯?怎么了?”南星见他这幅睡眼惺忪的模样,莞尔一笑,将他再次揽入怀中,轻拍其背,缓声轻语道:“无事,不过是神武君与林公子打闹罢了,夫君继续歇息。”半夏近日跟着顾逸轩忙东忙西,也着实够累的,南星便想着让他多休息休息,莫太过劳累。

“哦。”既然不是啥大事,那就接着睡。这几日着实累得很。小手举起,舒展一下身体,随后放下,脑袋向下一耷拉,再次栽进南星怀中,轻轻攥着南星的衣袖,沉沉睡去。

“林枫这是又怎么惹到他了?”梦络走到南星身旁,向地室的方向张望一下。撇撇嘴,向南星问道。想也知道,肯定是林枫这个家伙皮又痒了,说了什么欠揍的话,这才惹得顾逸轩忍不住出手。

“呵呵,林公子总是这么充满活力,当真是个有趣的人。”南星顺着梦络的眼光看去,忍不住轻声笑道。

二人在外面寒暄片刻后,便听得地室之门开启的声音。

林枫鼻青脸肿地跟在顾逸轩身后,从地室之中走了出来。见着梦络便欲到她面前嗷嗷哭惨。

刚走两步,后领处便被顾逸轩一把抓住,生生给拖了回去。

“林兄,这么急着去梦络那边,是为何事?”顾逸轩皮笑肉不笑地看着林枫,拉着林枫后领的拳头上,青筋暴起。

“啊哈哈,无事,无事。就是看到梦络丫头,太激动了些。”林枫被扯得向后仰,只得抬头看着顾逸轩。

顾逸轩闻言,轻哼一声,随即松开拎着林枫的手。转了转手腕,松活一下筋骨,这小子的皮还挺结实,打得他手都有些酸了。

“那女子安顿好了?”梦络抬头见着顾逸轩,起身来到他面前,仰头问道。

“嗯。”对上梦络的双眼,顾逸轩微笑着点点头,轻声应道。

一旁的林枫委屈巴巴地看着,对梦络丫头就这么温柔,怎么不对他好一点啊。

“林公子,桌上备了茶水,忙了一阵下来,想来也是渴了吧。”南星抱着半夏,向林枫微微点头轻言道:“夫君尚在熟睡,南星不便起身,还请林公子自便。”

“无妨,南星姑娘我自己来便好。”总算还有一个想得起自己的人。林枫顿时觉得南星身上,闪耀着温暖的光芒。

“神武君,那个女子,你当如何处置?”将人就这么带回来放在地室,看来是打算拷问一番了。南星将目光转向顾逸轩,出声问道。

梦络闻言,亦抬头看向顾逸轩,脸上带着疑惑的神色。

“自然是要向她问出那石窟之内的事,究竟是何人所为。”方家是跑不掉了,可其余的人,却是要让他费点精力。

与此同时,沈府之中。沈靖的死令整个府邸都陷入一片哀默之中。沈心慈,沈锦绣两姐妹听闻父亲噩耗,纷纷以泪洗面,悲痛不已。

作为现在沈家唯一能够作主的男子,韩非旸接过了整个沈家的要务。

从噩耗宣布,到奠默仪式的安排,韩非旸将所有的事情安排的妥妥当当。

“非旸,真是辛苦你了。”沈夫人在丧礼过后,来到韩非旸的面前,对着他轻声道,眼角还有未干的泪痕。

“娘,你这么说就见外了,我是心慈的夫君,是沈家的姑爷,这点事算不上什么辛苦。”韩非旸微微俯身,双手拉着沈夫人的手,出言安慰道。

现下虽然沈家是他韩非旸在做主,可他毕竟只是个入赘女婿,沈家之中的不少人,更是属意沈心慈这个沈家长女能够接任家主之位。是以他现在的位置坐得并不稳。要想稳坐沈家家主这把交椅,他还需继续保持沈家孝顺女婿,以及关爱妻子的丈夫这一姿态。

“哎,可怜沈家就只有这么两个女儿,我一个妇道人家又是当不了家做不了主的。这老爷一去,当真是六神无主,好在有非旸你,这才让沈家没有乱了秩序。”心中的苦,这几日积蓄胸口,无处发泄。沈夫人好不容易寻着个愿意听她讲话之人。自然是滔滔不绝地倒着苦水。

韩非旸一面忍着心中不耐,一面脸上带着笑意静静地听沈夫人的话。

“娘,好了,您都说了这么多了。现在天色已晚,忙活了一整天,大家都有些累了。赶紧回房歇息吧。”沈锦绣在一旁看着这夜已经深了,韩非旸的脸上也浮现出一丝疲惫之色。顿时一阵心疼,急忙上前揽住沈夫人的肩头,柔声而道。

姐姐沈心慈此时打了个呵欠,亦是跟着妹妹上前来,搀着沈夫人的一条手臂,轻声道:“娘,妹妹说得对,大家都忙活了一天了,早就累的不行了,赶紧回去洗洗睡吧,别再这儿耗着了。”

沈心慈其实早就已经困得睁不开眼了,若是沈锦绣方才不言语,她也定是要阻止沈夫人再说下去了。

“你呀。”沈夫人收了口,指尖点在沈心慈脑上,看着女儿一脸倦容,无奈道:“好了好了,知道大家都累了,今夜便都收拾收拾,早早去歇着吧。”

深秋夜寒,她的一双腿若是再这么受凉,明早又该疼了。

老太婆总算是消停了,韩非旸心中暗骂一声,轻呼出一口气。忽然感觉一道热烈的视线定在自己身上,韩非旸抬眼看去,便对上沈锦绣的双眼。

见韩非旸突然看向自己,沈锦绣即刻掉转视线,满面通红的看向一边。

韩非旸心底暗笑,这个沈锦绣的心思,早已昭然若示。她喜欢自己这一点,他心底清楚得很。

沈锦绣在他看来不过是最为普通的一个不起眼的丫头,原本他对她丝毫兴趣也没有。不过听说,大皇子齐宇恒的姐夫,当今驸马肖厌生倒是对她情有独钟,还有意纳她为妾。这倒是让韩非旸觉得有点意思,不知这沈锦绣究竟有何魅力,能让肖厌生这么个软脚虾宁愿得罪公主也要纳了她。

“姐夫,我先扶母亲回房了,你和姐姐也早些回房歇息吧。”沈锦绣顿了顿,瞄了眼韩非旸,扶着沈夫人走了。

“走吧,咱们也回去歇息去。啊,累死我了。”沈心慈走到韩非旸身边,挽过他的手臂,朝着卧房的方向走去。

待至房内,沈心慈在侍女的伺候下洗漱完毕后便上床歇着了,躺下之际看了看尚未准备就寝的韩非旸,唤道:“你不准备歇了吗?”

只见韩非旸转过身,向她微微一笑,道:“忽然想起,尚有些事情还未处理,你先睡下,待我将事情处理完后,便来陪你。”

沈心慈闻言,想了想,也罢,管他呢。她可是已经困得不行了。遂拉过棉被裹在身上,转过身去,不再理会韩非旸。

第一百七十四章 参透

神兵阁异闻录正文第一百七十四章参透韩非旸走出房门,方才脸上的那抹轻笑早已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寒霜。

来到庭院之内,只见一道黑影闪现眼前,半跪在地,一手握拳置于胸口之处,向韩非旸恭恭敬敬地道了声:“堂主。”

当年嗜血堂被灭之时,便是这个人,背着自己不顾一切地逃了出来,之后二人坠入山崖,失散了一段时日,直到他成为沈家入赘女婿之后,花了好大一番功夫,方才找到此人。

“阿飞。”韩非旸低头向跪在面前的男子唤了一声。只听沙哑一声回应:“堂主,阿飞在。”

“那个人,处理好了吗?”沈家的侍从,纵然再怎么向着他,还是不如自己的人用得顺手。既然他已经有了阿飞,那个人,知道的太多,留着也是个祸患,不如让阿飞除了去。

“启禀堂主,那个侍从已经身处荒野牲畜之口。”那人挣扎得很厉害,让阿飞费了一些功夫才将他处理干净。到现在,他还能够感觉得到,手臂之上,那人狠命抓住自己的痛觉。

“嗯,干得很好。”韩非旸轻轻点头,接着道:“那,燕娘的下落,可有消息了?”毕竟五颗魔丹还在她身上,若是不拿回来,实在心里难安。韩非旸衣袖中的五指逐渐收拢,心中暗暗而道。

只见阿飞将头低下,满脸歉疚道:“属下有负堂主所托,燕娘姑娘的下落,至今尚未有消息。”“哎。”韩非旸听此回复,当下一叹,随后向阿飞摆摆手道:“罢了,你继续寻找吧,记着,有消息即刻来信。”

“阿飞遵令!”干脆回应后,阿飞起身,再一眨眼,便不见了踪影。

韩非旸抬头仰望夜空,心中忧虑万千,燕娘,你到底在哪里?

百艳争地室之中,燕娘手指轻动,耳中似乎听到了熟悉的声音。轻吟一声,微微翻动了身体,转向另外一边。眼皮沉重得根本睁不开,眼球在皮下不断转动,似乎在做着什么梦。

地室之外,顾逸轩正与梦络等人一道用晚膳。雪团初次见着人间的吃食,尤为好奇兴奋,围着餐桌飘转了好几圈方才回到顾逸轩肩头喘息。

见着梦络夹了一块白玉糕正要送入口中,便凑近闻了闻,嘤嘤叫着。

“嗯?你想吃?”梦络见雪团这副模样,将白玉糕向嘴的反方向挪了挪,由着雪团靠近。微笑着盯着它,轻声询问道。

“嘤嘤嘤!”只见雪团圆滚滚的身体垂直翻滚几周,似乎在点头称是,梦络与顾逸轩相视一笑,将夹着白玉糕的竹筷对向雪团道:“给你。”

雪团这才兴奋地抖了两抖,张口将白玉糕一口吞下。

见雪团吃得兴奋,梦络拉了拉顾逸轩的衣袖,将脸凑近了向他说道:“这雪团可真是稀奇,明明是一团灵体,却能吃下人间的食物。”

顾逸轩低头看了看她,眼中满是笑意,这丫头,嘴角上都沾上白玉糕的碎屑了还不知。拇指在梦络的嘴角处,轻轻一擦,将那碎屑抹去。随后向梦络解释道:“虽是灵体,但却也是世间存在的实物,自然是能触碰人间之物的。”

“那既然是世间存在的实物,为何你不为我与二皇子殿下开天眼,我二人便见不到呢?”林枫扒拉着碗里的饭菜,急急吞下方才向顾逸轩问道。

“世道分阴阳,万象皆无常。这道与道之间,乃存在着平行的空间,空间与空间之中的实物,难以相通,乃是正常之事。”顾逸轩说了一通听上去极其富有深意的大道,将林枫的脑袋都给绕晕了。

“呃…”果然,林枫听到此言,瞬间不知道应当如何接话,愣了半晌,还是乖乖埋头扒拉碗里的饭菜。

嗯,民以食为天,他还是以天为重,不和顾逸轩讨论这般深奥晦涩之事,免得自己徒添笑话。

见着林枫乖乖闭了嘴,顾逸轩嘴角勾起一丝得意的笑容。

“对了,那柳巷坊的女子究竟何时才醒?”雪团对梦络的竹筷也甚是感兴趣,撒娇似的在梦络手边蹭了又蹭,无奈之下,梦络遂将竹筷递与雪团,让它自己玩玩。自己便抬头看向顾逸轩,向他问起燕娘之事。

顾逸轩闻言,回头看了看风卷残云地林枫,一脸嫌弃地问:“林兄,方才的药你放了多少?”他可是见着林枫将整包药都放了进去。

“这你不是见到了吗,一整包啊!”林枫突然被顾逸轩这么一问,惊得噎了噎。

果然是一整包,顾逸轩心中暗暗为燕娘掬一把同情泪,那可是极度强烈的迷魂散啊,这燕娘纵然醒来,也定是四肢无力,头脑昏沉。

对上梦络的眼睛,顾逸轩回道:“恐怕,得等上三天了。”

三天?!梦络水眸圆睁,他们对这女子,这般狠么?!眼中顿时对顾逸轩充满了鄙夷之色

“莫要这般看着我,药可是林枫下的。”顾逸轩急忙将这口黑锅甩给了林枫。

“不管药是谁下的,总归都是你的主意吧,否则林公子怎会想到这种方法?”梦络轻哼一声,将头昂向一边。

这么说,似乎也有些道理。林枫这小子不谙药理,若非他将要给他,这小子还不知道当如何用药呢。

“不是,我怎么觉着梦络丫头你这话听着这般别扭?”这似乎并不是什么褒奖他的话。

哟,林家小子竟然听出来了,有些长进啊。顾逸轩暗自在心底揶揄一声,低低笑着。

“柳巷坊?”寒生听到这个名字,轻声念叨着。

“嗯?怎么?小兔崽子也对那烟花之地感兴趣?”林枫听得寒生的声音,即刻转向他,一脸调侃之色。

却见寒生的脸,即刻变得通红,双手置于面前,急急向林枫摆动,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连连否认道:“不是不是,寒生不是这个意思!”

顾逸轩也转过头来看向寒生:“寒生,你可是想到了什么事?”寒生这孩子,虽然在进入百艳争以前,是跟着赵胖他们混生活的流浪儿。但其心思,尤为单纯,素日里并不会去那些三教九流汇聚之地。是以他会提到柳巷坊这等烟花之地,定然是想到了什么。

寒生点点头,回应顾逸轩的话道:“最近听赵老大说,有可疑之人频繁地进出柳巷坊,打听燕娘姑娘与蛇妖之事,遂才对柳巷坊有了印象。”

哦?有人打听燕娘?顾逸轩将目光投向半夏,只见他耸耸肩,摊着手一副我不知道的模样。

又转头看了看林枫,也是一阵摇头。这才确认,打听燕娘之人,必定与石窟之事相关!

“寒生,明日帮我去市井找赵胖一趟,让他务必帮我查明,究竟是谁,去柳巷坊打听燕娘!”寒生听言,重重点了点头。

“会不会是方家的人?”林枫向顾逸轩问道。他们手上既有从苍鹰身上拿到的方家嫡系锦牌,那异人之事自然与方家脱不了干系。

“这个可能性,我觉得微乎其微。方家之人,重财,不重色。方家家主方钱对家中子孙管辖甚严,是以他们定然不会踏足柳巷坊那等风俗之地。而之前通过樵夫兄弟的记忆,唯一知晓的,便是他身边还有一位韩姓男子”不知道这位韩姓男子,是够会是那打听燕娘下落之人。

方家,寒生的脑子里浮现出上次那辆差点撞到他的马车,他还记得,那时他还问过同伴,究竟是何人的车。

“方家和沈家”寒生再次开口轻语。这一次,引起了顾逸轩的注意。

“寒生,你方才说什么?”一脸严肃地看向寒生,看寒生的样子,似乎是知道些什么。

“哦,是这样,上次我去市井之上时,差点被沈家的马车给撞了,看他来的方向,正好是方家府邸所在。

“呵呵呵。”顾逸轩听言,忍不住笑出了声。方家,沈家,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顾老弟?你笑什么?”林枫见顾逸轩突然笑了起来,着实有些无法理解。

片刻后,顾逸轩收了笑,向林枫道:“在樵夫的记忆之中,出现过两道人影,一个,咱们已经确定是方家嫡系子孙。另一个,只知姓韩,而不知其名,再加上樵夫太过惧怕,潜意识中特地模糊了对那二人的面貌。是以我才无从辨认出,那位韩姓公子究竟是谁。可方才寒生所言,却是直接将那人的身份给揭露了。”

“何以见得?”梦络问道。方才寒生所说的,不是沈家和方家么,关韩姓公子什么事?

等等,沈家,韩姓难道!?脑中灵光一闪,登时抬头看向顾逸轩:“你说的不会是”

看来梦络已经明白了,顾逸轩对上她的双眼,点点头:“正如你所想。”

“你们说的,莫非是沈家女婿,韩非旸?”林枫左右看看二人,开口问道。

“这次反应挺快的。”顾逸轩回头看了看林枫,眼中带了些挪揄之色。

“呿!我又不是傻子,你与梦络丫头都将话讲得这样明白了,我当然猜得到了。”一双白眼翻起,对于顾逸轩的反应,林枫表示非常不满意。

“臭小子。”看着林枫这闹脾气的小样,顾逸轩忍不住笑骂一句。

“既然韩非旸那小子与石窟异人之事相关,那个蛇妖又与石窟有脱不了的干系,她与韩非旸之间,恐怕关系匪浅。”半夏用完了饭菜,将筷子放下,面向顾逸轩道。

“此事尚未可知,燕娘也有可能是与方家有所牵扯。”在燕娘醒来之前,一切都还有待考量。顾逸轩这般向半夏回道。

“嗯,说得有理。”半夏闻言,点点小小的头颅,赞同顾逸轩之所言:“待那蛇妖醒后,我与你一同去地室审问。顺便跟她算算陈年旧账!”只要一想到当年她偷袭自己,半夏便气得牙痒痒,非得报了这仇不可。

呵呵,见着半夏的模样,顾逸轩与梦络相视一笑,随即点头称是:“听半夏大人的话,待燕娘醒后,逸轩定当邀半夏大人同往。”

“嘤嘤嘤。”此时,雪团那边已然将餐桌上所有白玉糕悉数吞进腹中,原本就圆的球形身体,变得越发的圆滚。实在撑得飘不动了,便落在餐桌上,咕噜噜地滚来滚去。竹筷也被它扔至一旁,眼看着便要滚下餐桌,好在梦络及时伸手将它接住,抱在怀中轻轻抚摸着它。

“嘤。”雪团满足地发出一声轻叫,就着梦络的掌心蹭来蹭去。

“小家伙吃得很满足。”梦络低头看着雪团,脸上浮现出一丝微笑。

顾逸轩一脸黑线地看着雪团在梦络怀中惬意地躺着,占便宜的臭小子。心下暗道一声,随后一手提起雪团,往自己身上拉过。

“嘤嘤嘤!”突然被人从温暖馨香的怀抱中拖出,雪团极力滚动着身体,挣扎着欲从顾逸轩手中挣脱出来,想要回到梦络怀中。

“雪团”轻唤雪团一声,转过头去,便见着顾逸轩一张发黑的脸,雪团身体登时一颤,安分了下来。

“嘤”可怜兮兮地叫了一声,乖乖待在顾逸轩怀中。

“呵呵呵。”这番景象,逗得餐桌上众人纷纷忍不住笑了笑。

“我说顾老弟,你就让这小东西待在梦络丫头那里不行嘛。”林枫一脸好笑地看着顾逸轩的举动,忍不住开口揶揄。

“嘤”雪球转过身盯着顾逸轩,轻吟一声,一脸期待。

却见顾逸轩不为所动,手上的力道更大了几分,将雪团揽得更紧了些。低头看着它,坚决回了一声:“不行!”

第一百七十五章 审讯

神兵阁异闻录正文第一百七十五章审讯三日后,燕娘身上气力逐渐恢复,慢慢转醒。

头实在是疼得厉害,身上也酸痛得紧,燕娘缓缓坐起身,轻扶额头,曲起双腿,靠在膝盖上休憩一会儿。

“燕娘姑娘醒了。”顾逸轩的声音突然飘入耳中,燕娘即刻起身,转头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只见两道颀长身形立在地室门口,林枫手上提着一只桶,静静站在顾逸轩身边。

看着那木桶,燕娘向后挪了挪,却发现不过挪了几寸,便觉得背上抵住了什么东西,发出轻微的震荡之声。

抬头而望,自己头顶处,便是一抹隐罩,闪烁着微弱的光。伸手触碰,却被一道强劲之力弹了回来。

“呃!”顾逸轩加载在法阵之上的真气将燕娘狠狠刺痛,握着泛红的手指,燕娘恨恨地看向顾逸轩所在的方向。

“燕娘姑娘,莫要乱动,这屏障,乃是虚尘阵法所结,你若是强行挣脱,恐怕只会受到更加强烈的反击。”顾逸轩双臂抱胸,寻了个椅櫈坐下,静静地待在一旁,眼中带笑地看着燕娘。

“妾身技艺不精,落到你手里,也是认了。”燕娘冷笑一声,调整了个舒服点的姿势。

“你们二人将燕娘关在此处,可是为了拷问燕娘?”千算万算,倒是没有想到自己会在二皇子府被顾逸轩所抓获。

她本以为最危险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看来她还是低估了顾逸轩此人的能为。

啪啪啪,顾逸轩双手轻拍,半倚在座椅之上,双眼看向前方,对着燕娘道:“燕娘姑娘当真是聪慧,逸轩本来还烦恼着当如何与姑娘说呢。”

吹吧你,林枫心下暗暗腹诽,把人禁锢在地室,刻意在一旁等着别人醒来,还会烦恼这些?这臭小子,戏是越来越足了。双肩抖了抖,林枫放下手中的木桶,跟着顾逸轩身边坐下。

“你抖什么?”侧目瞄了眼林枫,这小子皮又痒了?却见林枫嘿嘿一笑,道:“无事,无事,我抽抽,你继续。”

转过头,再次将注意力集中在燕娘身上,见她已经盘腿坐好,顾逸轩一只手撑着下巴,缓声问道:“燕娘姑娘,可否告知,当初逸轩与林兄去石窟探查情况之时,你为何会在当场?”

燕娘抬头,微微一笑道:“燕娘不过是散心至那处,觉着有些好奇,方才进去看了看。”

“哦?是吗?”顾逸轩下颌轻抬,睥睨而视:“既然只是散心而已,那有为何见着我二人便攻击呢?”这个蛇妖,说起谎来倒是眼皮都不眨一下。

“自然是被你二人惊吓到了。神武君也知晓,咱们妖族与人族,可是有着多年扯不清的渊源呢。”燕娘捂着胸口,佯装受惊姿态,一双水眸盈盈看向顾逸轩,好不惹人怜惜。

林枫有些受不住了,转头不再看燕娘。这女子,风尘气息实在太重,让他看着有些不舒爽。

“原来如此,那倒是我二人唐突了。”若是要比脸皮厚,他顾逸轩倒是可以与她拼一拼。一脸笑意向燕娘致歉道。

“可是,这之后,逸轩可是寻着燕娘姑娘来到了柳巷坊,不知那时你我二人共处一室,可否有感到逸轩身上的杀气?”他可记得,当初他佯装中毒之时,燕娘眼中的狠毒之色。

“呵呵,神武君说笑了,你之修为,若要藏匿杀气,那是轻而易举的事,燕娘不过妖族小小角色,怎能是你的对手。”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这么说,燕娘姑娘当时向逸轩下毒,便是觉着逸轩会至你于死地咯?”这倒是有意思的很,这蛇妖倒是挺能讲的。

“难道,不是吗?”燕娘轻轻一笑,不再回答。林枫见这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地交谈,这哪是拷问,看上去就像是两个好友在话家常,虽然这家常的内容…呃,有些不同寻常。

“燕娘姑娘误会了,逸轩当时乃是想向你求得一个答复,遂才寻你至柳巷坊。正如今日一样,逸轩不过是欲寻你之答案罢了。”顾逸轩起身,缓缓走到燕娘面前,蹲下与燕娘平视。

“……”闻言,燕娘不语,只是静静看着顾逸轩向自己走来。

“既然燕娘姑娘不言语,逸轩便当燕娘姑娘是默许逸轩开口发问了。”正待燕娘与张口,只觉喉头一滞,无法出声。

顾逸轩手上捏了一个噤声咒,在燕娘面前晃了晃。

此人当真令人气绝!燕娘伸手便欲向顾逸轩攻去,一时忘了自己乃是被屏障所禁锢,手方一接触那屏障,便滋滋作响,掌心一阵疼痛,只见一股白烟自那纤纤细手上散出,收回之际,掌心已然通红一片,仿佛被什么灼伤了一般。

“燕娘姑娘还是老老实实回答逸轩的问题吧,如此方可少受些皮肉之苦。”顾逸轩向后仰了仰,继续向燕娘道:“在进入二皇子府养伤之后,你是否去过石窟?”那石窟听林枫说,被打扫得干干净净,一丝蛛丝马迹也未留下。

燕娘偏过头,不作回答。顾逸轩轻叹一声,将指间的咒法撤下,燕娘只觉喉头一松,再次张口之时,已然能够听到自己的声音。

“说吧。”顾逸轩耐心地在一旁等候着。

却见燕娘妩媚一笑,冲他道:“神武君既如此足智多谋,你倒是猜上一猜,燕娘是否去过?”要让她交代,可没那么容易。

顾逸轩轻叹一声,手指在眉间轻轻捏着。他不是不可以使用问心之术,但那样的术法,消耗气力甚大,他可不愿将自己的精力都浪费在一个小妖身上。

“韩非旸。”一个名字,让燕娘脸上的笑容轻咳间荡然无存!

啧啧,一提到这个名字,连脸色都变了,林枫在一旁看着,啧啧称奇。看来这韩非旸对于燕娘的意义颇深啊。

顾逸轩自然也注意到了这一点,嘴角勾起一道得意的弧度,向燕娘道:“燕娘姑娘,可知晓韩非旸此人。”

“什么韩,韩非旸,我,我不知道!”面上神色再绷不住,连说话都不利索了。燕娘的反应,让顾逸轩即刻确定,韩非旸与樵夫记忆中的那位韩公子,的确是同一人无疑!

“哎,燕娘姑娘,你这是逼着逸轩,对你用问心咒啊。”此话一出,燕娘惊愕盯着顾逸轩,眼中带了些慌乱。片刻后,方才冷静下来,轻哼一声,对顾逸轩道:“问心咒所耗之力,超出你之想象,你若是要用,有损修为,哼!我可不认为你真的会对我使用那等咒法。”

抱着侥幸的心理,对上顾逸轩的双眼。她不信,顾逸轩会将问心咒用在此处!

呿!这蛇妖还挺机灵。林枫看着她,暗骂一声!

正当僵持之刻,燕娘忽觉胸口一阵疼痛,如同万蚁噬心一般,煎熬难忍。一手抓在胸口处,艰难地呼着气,香汗逐渐自双鬓滑落。弯下腰,渐渐躺在地上,扭曲着身体。

“这是怎么回事?”林枫愕然惊起,急急来到顾逸轩身边,看着燕娘难过地在地上扭来扭去。

“你小子,这是又施了什么咒法?”用肩膀撞了撞顾逸轩,看了看他之双手,唯有结印的动作?那燕娘为何这般痛苦?

“我可什么都没做,让燕娘痛不欲生的人,可不是我。”顾逸轩见此状况,心中暗道一声不妙,只觉得一阵头疼。

他方才来地室之时,似乎忘了叫半夏大人了……想来半夏大人应当很是生气。

“小子,你给我等着,待会儿再跟你算账!”门口处,一道小童轻喝之声骤然传来,气势强大无比。顾逸轩,林枫二人纷纷回头向地室门口望去,果然见到一颗白色小芽微微晃动,半夏小手前伸,掌心对着燕娘,一团白色光球聚集手中。光球之中,隐隐散发着带着杀意的真元内气,化作根根细针,扎入燕娘胸口。

对上半夏的双眼,着实有些可怕。眼中暗藏怒火,还带着些对顾逸轩的不爽。顾逸轩稍稍抖了抖身子,嗯,他好像有点理解,方才林枫为啥抖了。

“半夏大人。”恭恭敬敬地唤半夏一声,挂上一脸笑意,顾逸轩起身,来到他之身边。

“燕娘,时隔这么多年,你可还记得本王!?”向顾逸轩好不给面子地翻了个白眼,半夏手中的力道更强了几分,看着燕娘,出声问道。

“呃!”胸口的疼痛更剧烈了些,燕娘疼得低吟一声,随后艰难地回过头,看向半夏。这小娃娃,到底是谁?燕娘脑中搜寻无数脸孔,没有一张与这娃娃能够匹配的上。

“你,你是谁?!”此人为何这般折磨她!看他之形态与施法招式,这个小童当也是妖族之人才是!为何要与她为敌?

“这么快便不认得我了?”半夏扬眉一挑,一脸嘲讽之色。上前一步便要抓起燕娘的头发,奈何眼看着便要碰到了,一道微光闪过,自己好像触碰到什么结界一般,手瞬时被弹了回来。

“这是什么?”将自己被弹回来的手,置于面前,仔细观察一番。

嗯,除了皮肤有些泛红以外,倒是没什么伤口。但方才的疼痛之感,的确是极为强烈。半夏转过头,对顾逸轩怒目而视:“你小子做了什么!?”

“半夏大人莫要急,此乃困囚之术,此屏障乃是专门为妖族之人设计,是以对你会有些影响。”顾逸轩笑了笑,缓声向半夏介绍道。

专门为妖族之人设计?用来捆住妖族之人?半夏转头看向他,一脸不解之色。

“半夏大人若要惩处燕娘,惩处便是,只是莫要再靠近这屏障了,免得受皮肉之苦。

说完便将半夏向后拖了些距离,让他静静站在那处,远远地看着,好好施法便是。

“小子,你之消息,有问道吗?”半夏丝毫未放松对燕娘的咒法,向顾逸轩问道。

只见顾逸轩点点头,又摇摇头,折让半夏十分不解:“你这又点头,又摇头的几个意思?”顾小子这是在故意吊他胃口么?

只听顾逸轩微微一道:“点头,是因为的确确认了一些重要信息,摇头则是表示,这些信息,并非燕娘亲口所说,而是通过方才逸轩与燕娘的对话之中细微观察而来。”

半夏这才恍然大悟,嫩嫩的小手抹了抹圆圆的下巴,轻点头颅道:“不错,还算你有点本事,能够从这狡猾蛇妖口中套得消息,看来你也是花了不少心思。”

“你这个小娃娃,快给我住手!”燕娘实在疼得有些受不了了,高声怒吼,向半夏催道。

半夏闻言,面上轻蔑一笑,缓步走到燕娘面前,睥睨而道:“凭你,也被向本王发号施令!?”当初她差点害他丧命之事,可还未算清呢!

五指骤然缩紧,向掌心扣去!手中的光球霎时间发出绽白的耀眼光芒!

“啊!!”只听燕娘一声惨叫,双眼一翻,又晕了过去!

第一百七十六章 暴躁

神兵阁异闻录正文第一百七十六章暴躁“半夏大人,你这……”顾逸轩看着再次昏过去的燕娘,实在有些无奈。这下,让他如何再继续问下去?

“好了,这下省事儿了。”林枫双手一摊,耸了耸肩,随后将手交叉放在脑后。

“呼!总算是出了当日的那口恶气,舒服!”半夏收了手,插在腰上,舒了一口气道。

“你要查消息还不简单?你不是让寒生明日去找人,核实那去柳巷坊打探之人的信息么。”半夏转过身,仰头看向顾逸轩道。

”赵胖纵然能查到,等到咱们得到消息的时候,也是有一段时间的延迟的。现下既有燕娘在手,直接问不是更为直接么。“林枫抢在顾逸轩之前向半夏开口道。

还算这小子有些头脑,顾逸轩瞄了眼林枫,嘴角微微一勾。

这么说,好像也是。赵胖再怎么说也只是个市井之民,其见识有限,寻得的消息难免会有些不够严谨。半夏听了林枫的话,抱着双臂,轻轻点点头。

“既然半夏大人也有此意,不知可否请大人再帮帮忙,将燕娘唤醒?”顾逸轩微笑着对上半夏的双眼,有礼询问道。

”这个……“半夏挠了挠脑袋,逃避着顾逸轩的视线道:“方才本王用力过猛,一个不小心,没能收住,这倒霉蛇妖,恐怕得再有三天才能苏醒……”

顾逸轩与林枫双双一愣,看着半夏,倒是不知说什么才好。

“哎,你可有什么术法,能够将人唤醒的?”林枫拿手臂撞了下顾逸轩,侧过头问道。

只见顾逸轩眉头轻皱,随后答道:“能将人唤醒的术法数不胜数,只是我在想,若真是将燕娘唤醒,经过方才的事,她必定对咱们更加敌视。真要是问她什么东西,也定是不会与我们说真话的。”

“所以你的意思是,不叫醒了?”林枫听出了顾逸轩话中的意思,接着他的话道。这个蛇妖虽然看上去是个娇滴滴的柔弱女子,可看方才她与顾逸轩之对话,她之个性,并非同她表面一样软弱,倒是有几分硬气。强行逼问,想来是行不通的。

“嗯,不叫了,就让她这样吧。”顾逸轩点点头,反正韩非旸与石窟异人一事的关系已经确定了,燕娘,已经并无其他逼问的价值了。

“你不打算把她处理了?”林枫看着燕娘,他总感觉,这个蛇妖若是留着,早晚是个祸患,不如早早除了,方能令他安心。

“把她处理了,届时韩非旸找不到人,定会打草惊蛇,若是让他有了防备,要查异人之事,便更为艰难了。”顾逸轩背过身,迈开步子向门口走去。

“顾小子说得不错,若是让可疑之人有了防备,那才是真正不好办了。”半夏跟在顾逸轩身后,附和着他的话说道。

“那你将燕娘长留此处,不一样让韩非旸找不着人么?”林枫急急而道。如此这般,不是一样叠得打草惊蛇?

“谁说,我要将燕娘长留此处了?”顾逸轩回过头,脸上浮现处一抹深邃的笑容。

燕娘自然是要放出去的,不过得在他做好了准备之后。

“你打算如何做?”看顾逸轩的样子,似乎早有打算,林枫心下好奇,连忙跑到他面前,挡住他之去路,凑近他问道。

只见顾逸轩将食指置于唇边,作了个噤声的手势,无声开口说了两个字,秘密。

呿!这臭小子还搞神秘!林枫轻啧一声,轻轻戳了戳顾逸轩的肩头。

“如何,她可有说什么?”梦络在门口等候,见着顾逸轩出了来,方才迎上去,开口向顾逸轩询问详情。

她本以为顾逸轩会采用道门咒法让燕娘说出事实真相。却未想到,燕娘竟被半夏再次施咒法术其上,晕了过去。

“半夏大人,你不是说你进去之后不会惹事的吗?”梦络看着半夏,方才是他亲口答应不会在里面惹事,她这才放了半夏下来,让他进去了地室。谁知…眼中盛满无奈之色,轻轻叹了一口气。

“本王之前也告诉过你们,本王与那蛇妖之间的恩怨,正所谓冤家路窄,分外眼红,我这不是也一时没控制住吗,力道就大了些。”这可当真怪不得他。半夏摊开双手,一脸无害地看向梦络,平静而道。

什么冤家路窄,分外眼红。这人还真是会造词。梦络心下暗自腹诽一声,随后向顾逸轩靠近了一些,轻言问道:“你要问的事情,可有了答案?”

顾逸轩闻言,微微点头,回答道:“有了些答案,不过尚需证实。”虽然燕娘的态度让他笃定了自己预先的猜测,但终究还是要落实了才能安心。

梦络听言,点头称是:“你既有了打算,那便好。”

“梦络丫头,你怎么不问问,他的打算是什么啊?”林枫从顾逸轩身后探出脑袋,看着梦络笑道。他可是好奇的很啊,说不定顾逸轩又会使出什么奇奇怪怪的招数。

“我看是你好奇吧。”梦络白了林枫一眼,将他之心中所想给说了出来。

“嘿嘿,还是梦络丫头你了解。顾老弟,我是真的很好奇啊,你究竟打算怎么做啊?”林枫一脸期待地看向顾逸轩。

大手一挥将林枫的脸从眼前抹开,这小子这副神情,让他倍感不适。

“待明日赵胖的消息回来,我自有打算。”一旦确认了打探燕娘之人的身份,那他便知晓应当如何去对付了。

而与此同时,另一边,方家之中,方陵为自己锦牌遗失一事正大发雷霆。

“究竟去哪儿了?!”一手拉过身边侍从的衣领,大声怒吼。见侍从吓得瑟瑟发抖,根本无法回答,心中更是火冒三丈。

“说话啊!你哑巴啦!?本公子的衣物向来是你们在清洗整理,锦牌放在何处,你们应当最是清楚!怎么!?我方家每月二两的白银是满足不了你们这些奴才了吗?!需要来偷本公子的锦牌来典当!?”几声质问吓得侍从根本不敢回嘴,衣领处,被方陵死死攥着,勒得他喘不过气!

见这侍从如同破布娃娃一样任他拽来推去也不言一语,方陵冷哼一声,顿时放手。侍从这才狠狠摔落在地,趴在地上颤抖不已。

“小公子请息怒,奴才,奴才真的不知小公子的锦牌掉在何处啊!”这方小公子的脾气,整个方家上上下下是清楚得很。从小娇生惯养,有求必应。方家家主方钱更是因为他是自己的幼子而格外宠溺,是以才会养成现在这般,蛮不讲理,狠戾乖张的性格。

“哼!”方陵低头睥睨伏地不起的侍从,一脚重重踩上他之双手。力道极为之大,提起脚后跟,凭着脚尖之力,在那侍从五指之上重重碾压。

“啊!小公子饶命!小公子饶命!”侍从只觉得十指快要断了一般,钻心的疼。脑门上,豆大的冷汗低落地面。

“方小公子这是怎么了?这么大的脾气?”正待侍从绝望之际,只听身后传来一道熟悉之声,侧头看去,只见一双锦缎黑靴出现在自己眼前。

“韩兄见笑了,我正在教训自家这个手脚不干净的奴才!”说着,脚下又是一阵使劲儿。

“啊!”本就剧痛的手指,受到更重的压迫,咔地一声,一只手指应声而断。侍从因此,发出一声惨叫。随后便痛得昏厥了过去。

方陵似乎还不罢休,抬脚欲再次落下,只听韩非旸出声阻止道:“方小公子,此人已经晕过去了,在这么折磨下去,也没什么意思。”闻言,方陵低头看了看那痛晕的侍从,嗤笑一声:“狗奴才!以为晕了便可逃过惩罚?!来人!将他拖去带给蒙扎大人,就当是给蒙扎大人找的试蛊活体!”

“是!”门外的侍从闻言,心中惊颤,强压着心中的恐惧,硬着头皮进了门,向方陵鞠躬应道,随后俯身拖着那已经昏厥过去的侍从退了下去。

第一百七十七章 探索

神兵阁异闻录正文第一百七十七章探索“方小公子方才说,手脚不干净的奴才,莫不是这些侍从盗了方小公子什么东西?”韩非旸看着方陵,面色疑惑。方陵的骄纵性子,方府上下谁人不知,除了他老爹方钱能管制他,恐怕这方家便无人敢惹他了。这侍从当真有这胆子,敢从方陵身上偷东西?

“除了他们,本公子还当真想不出谁能碰到那东西。”方陵狠狠盯着方才那侍从被拖走的方向。冷言而道。

“方小公子究竟丢了什么重要物件,竟然让你这般惊怒。”方家乃是世家中的钱袋子,其万贯家财恐怕这一辈子都花不完。也正是因为如此,方陵自小见到的奇珍异宝数不胜数,一般的宝贝在他眼中,并不值多少钱,丢了便丢了,大不了再买便是。可这次丢的物件,居然令方陵这般大动肝火,想来是意义非凡之物。

方陵瞥了韩非旸一眼,思考良久,方才开口回道:“本公子丢的,乃是方家嫡系子孙才能拥有的锦牌。”

“哦?就是上次你掉在土坑之中的那一枚?”韩非旸脑海中骤然闪现那枚锦牌精致的模样。那次埋人之时,方陵的锦牌也曾经掉过,那时他的面色,与现在相比,当真是如出一辙。

方陵闻言,点点头,轻轻嗯了一声。果然是那枚锦牌!韩非旸当下恍然,那锦牌乃是方家象征身份之物,方家子孙必须随身佩戴,难怪锦牌丢失后,方陵这般紧张。

“方小公子你可还记得最后一次见到锦牌是在哪里?什么时候?”看他这般着急,韩非旸心下想着,要不帮上一帮,也未尝不可。遂开口向方陵提示道。

依着韩非旸的提醒,方陵闭上眼,仔细在自己的记忆中搜索。他记得,派苍鹰他们前去神兵阁之时,身上的锦牌都还在,那时他有印象,自己还顺着锦牌的纹理,仔细摩挲了一番。其后,便未曾见过。思及至此,方陵方才还紧皱的眉头,豁然舒展!

“如何?方小公子可想起来了?”见方陵眉间的褶皱已然抚平,韩非旸即刻追问道。

“韩兄这么一说,倒是让本公子想起来了。在苍鹰出任务之前,本公子的锦牌尚且在身上,但当苍鹰出任务后,本公子便再也未见到过自己的锦牌!”如此想来,定是苍鹰那吃里爬外的叛徒,趁他不注意之时,盗走了他身上的锦牌!

如此想着,眼中杀意尽起!不过之后听说二皇子齐慕笙曾去过神兵阁,自那里带走了几个人,时间刚好与安排苍鹰暗袭神兵阁之日相符,想必齐慕笙带走的,当就是苍鹰等人。

“按照方小公子的意思,当是苍鹰盗走了小公子的锦牌了。”韩非旸不紧不慢地接过话,继续道:“可是不对啊,非旸听说不久前,二皇子曾经从神兵阁中带走过几个潜入神兵阁的刺客,若真是苍鹰等人,在搜索证物之时,应是能够搜出小公子的锦牌。可是这么大一件事,之后却是一点波澜都没有,当真是有些奇怪。”

方陵闻言,附和道:“的确是很奇怪。莫非,盗走锦牌之人不是苍鹰?”自己也是拿不太准,毕竟所有这一切都是自己的猜测,并无真凭实据。

“亦或许,确是苍鹰拿的没错,只是苍鹰并未在那些被抓的人之中,是以才未能搜到小公子的锦牌。”韩非旸道出另一种情况。

“韩兄说得有理。”依着苍鹰的本事,的确有可能逃脱追捕,独自逃生。方陵微微低着头,一手在下巴上摩挲着。若苍鹰逃走了,那他会逃去哪里?方陵不禁思索着,绞尽了脑汁也没有想出个什么东西来。

“真是烦死了!”思考这么久也未有个结果,方陵只觉心口一阵烦躁,啊地大吼一声,将自己的桌椅板凳都砸了个穿底。

“方小公子切莫急,这件事本就急不来。您看这样如何,韩某这边帮您留意着,一旦发现锦牌的下落,便即刻派人来通知您!”韩非旸见方陵这般重视那锦牌,若是自己能帮他寻回,也算是让方陵欠了自己一个人情,何乐而不为。

方陵闻言,即刻抬头,停下了动作靠近韩非旸:“可沈大人”本想说沈靖那人胆小怕事,恐不会让韩非旸揽这闲事儿,可话才方出口,方陵便低笑一声,自嘲道:“瞧我这记性,被那狗奴才气得晕了头,竟然忘了,现下沈家乃是韩兄当家。既然韩兄这般好意相助,本公子也不便拂了你之好意,那锦牌之事,还劳烦韩兄帮忙多费点心了。”伸手轻轻在韩非旸肩头拍了拍。

“方小公子放心吧,韩某定会派人好生探查锦牌之下落。”若真能帮方陵寻回锦牌,今后与方家,倒是关系更深了一些。

“对了,你之前不是说要带样品来与蒙扎大人瞧吗?近日你似乎很忙的样子,我也就未去找你,可昨日蒙扎大人问起,本想着托人去沈府问问你,既然今日你来了,本公子便顺口向你问问。”方陵见这一地狼藉,向门外侍从招招手,示意他们进来将屋子收拾干净。

“哦,关于这件事,韩某正在焦心呢。”韩非旸掂量一番,觉着反正异人之事,方陵与他乃是同谋,他寻了这么久燕娘的下落都未有消息,若是方陵能够相助,一起寻人,凭着他在京城中的势力,也许能够尽快帮他找到燕娘。如此想着,便将燕娘失踪一事告知了方陵。

“你竟然将药丹放在燕娘那烟花女子身上?”提到燕娘,方陵似有些不屑,脸上带了些鄙夷之色。他出生娇贵,自小便看不起那些身份低微的平民,更何况燕娘还是出身青楼的风尘女子。

韩非旸的眉头,不为察觉地轻皱一瞬,这方陵的语气,实在是让人不爽。但面子上,还是不得拂了去,脸上挂上一丝微笑,向方陵道:“方小公子你也知晓,心慈她向来敏感,且性子直,藏不住事。若是将药丹交予她保管。恐怕咱们研究异人的事儿,便闹得人尽皆知了。”

方陵听言,仔细想想沈心慈那人,性格自私,乖张跋扈之势尤甚,再加上又是个东家长西家短的事精。此等性子,当年若不是有韩非旸愿意入赘当女婿,恐怕沈心慈到现在都未能出嫁,也亏得他能够忍受沈心慈到现在,自己也是尤为佩服。

“沈家大小姐,呵呵,的确如韩兄所言,不便告知此等要事。”方陵略微一笑,摆了摆手,接着道:“罢了罢了,韩兄既有这般安排,想来也是有自己的理由,本公子不会干涉。”

“多谢方小公子体谅,现下药丹在燕娘身上,而她却下落不明,着实让韩某头疼,虽然已经派了人去查了,但到目前为止,依旧没有什么消息。”韩非旸捏了捏自己的眉心,一副苦恼之色。

“许是人手派得不足,地方寻得少,这才迟迟没有消息。”方陵听言,自行而道:“这样吧,本公子借你些人,帮你一同寻找那风尘女子的下落。韩兄道是如何?”

正合他意,韩非旸闻言,微微一笑,点头对方陵道:“如此,便多谢方小公子了。”

“对了,蒙扎大人那边可是一直记挂着你的事儿,一旦找到药丹,即刻拿着来方府,莫要让大人失望。”方陵转过头,对上韩非旸的双眼道。

“待找到燕娘,韩某定当登门拜访。”韩非旸拱手鞠躬,向方陵行了礼后,便开口告辞:“那无其他事,韩某便先行离开了。”

“走吧。”方陵挥了挥手,示意放其离开。

从方府出来,上了马车,只见车上阿飞手握缰绳,向韩非旸恭敬而道:“堂主。”

“阿飞,现在嗜血堂已经没有了,无需唤我堂主。更何况现在我的名字已不再是韦无痕,而是韩非旸。此番称呼恐怕引起他人怀疑,你还是唤我一声公子吧。”话语方落,便见阿飞顺从地点了点头,再次开口唤了一声:“公子。”

“嗯。”韩非旸点头应了一声,随后向阿飞问道:“阿飞,可有燕娘的消息?”以阿飞的办事能力,当是有些线索才是。

“回公子,属下近日去柳巷坊查询燕娘姑娘的消息时,发现了一道可疑的人影跟踪在后。想问问公子,是否需要将此人处理掉?”阿飞如实以报。

“哦?有人跟踪你?”这倒是新鲜了,阿飞的轻功在这江湖之中乃是数一数二的,能够跟踪阿飞,想必此人也必定花了不少的功夫。

“是。”简洁干脆的一个字,阿飞向韩非旸回应道。

“你可看清了那人的相貌?功夫如何?”韩非旸坐在车座上,向后仰去,背部靠在马车板上。视线投向阿飞,带着笑意问道。

“相貌如何,属下未曾关心,身形有些肥胖,但身法速度倒是不俗,看得出来有练过一些功夫,但底子不深。因未曾与之交过手,是以不知道在战斗时候,招式如何。”阿飞一面驾着马车,一面仔细回想那跟踪之人的外形与身手。

“这样啊……”听阿飞这么说,韩非旸对此人当真是越发的好奇了起来。

“公子,这个人,要阿飞处理掉吗?”能跟踪他,便是有些实力,定是察觉到了什么。此人是敌非友,若是不及时斩除,恐留后患。

韩非旸靠着车板,仔细思索半晌,方才起身坐直,向阿飞道:“阿飞,生擒此人,我想亲自见见。”眼底,透出一丝寒光。他倒是要看看,究竟是什么人跟踪阿飞,又想干些什么。

“属下遵命!”双手将缰绳握得更紧了些,大力一挥,缰绳打在马身上,只听一声马蹄之声,车行的速度陡然加快了不少!

市井之中,赵胖匆匆回到了流浪儿聚集之地,倚着墙壁大口地喘着粗气。太险了!方才去柳巷坊跟踪查询燕娘之人,没想到那人的警觉性这般高,没过多久就察觉背后有人,转身便是一掌。还好他躲得快!没被他逮着。看来下次得再小心一点才是。

“赵老大,你去干嘛了,怎么出了这么多汗?”泥鳅从旁边走来,看着赵胖撑着墙壁,一声大汗,奇怪地问道。这可是深秋时分,天气都转凉了,再过不久便要入冬,赵老大怎还会出这么多汗?

赵胖低头看了看他,憨然一笑,掩饰道:“觉得冷,所以去练了练功夫,这不,满身臭汗的。”

泥鳅狐疑地看了看他,赵胖的功夫他见过,的确是有点身手。可以以前他练功,定会稍带上他,并且练下来,也不会是这般模样。看他脸上那仓皇的神色,哪像是去练功的,倒像是去盗窃被人给追了一样。

“赵老大你”泥鳅抬眼看着他,张口还欲说些什么,却被一道声音给截住了。

“赵老大!”是寒生的声音!泥鳅回头看了看那穿着浅色衣衫的少年,眉头一皱,转过身去,径直离开了。

“诶?哎”赵胖将泥鳅的神色举动看在眼里,伸手想将泥鳅拉住,但想想还是算了,这孩子啊,是过不了自己心中的那道坎。要想让他恢复到以前那样,恐怕还得要一些时间,算了算了,急不来。

“泥鳅怎么走了呀?”寒生走近赵胖,向泥鳅离去的方向看了看,疑惑地抬头向赵胖问道。

“别管他,他呀,最近事情多,有些烦躁吧。”赵胖笑着看向寒生:“你来这里,可是顾老大又让你传话来了?”

“嗯!”寒生点点头,即刻将注意力收回,向赵胖道:“大哥哥让我来问问,有没有查到关于柳巷坊查探燕娘姑娘之人的消息?”

只见赵胖搔了搔脸,想起今日被人察觉之事,面子上有些挂不住,憨憨笑了两声回道:“今天有些疏忽,是以没能查到,明日我再去一次,定给顾老大差个明明白白!”

“嗯!好!赵老大,寒生相信你!”望着赵胖,寒生重重地点了点头,眼中满是信赖之色!

第一百七十八章 受困

神兵阁异闻录正文第一百七十八章受困翌日,柳巷坊门口,赵胖站在坊外湖畔的树底之下,静静守候着阿飞的到来。

没过多久,便见着一身劲装的阿飞踏入柳巷坊中。

“公子,您又来啦…”老鸨见着阿飞,心底一阵发憷。

“拿着。”将手中的钱袋递于老鸨,阿飞面无表情地盯着她,冷冷一声。

“这…”老鸨看着眼前这沉甸甸的钱袋,也不知道接还是不接。这位公子已经连续几日来坊内了,每一次都带了一大包的银钱,二话不说便先丢给她。前几次她道是寻了个金主,还乐呵呵地接过钱袋,可渐渐地,就发现不对劲。这个公子给了钱袋之后,就不断地逼问她燕娘的事,有时候还一坐便是一天,每每有客人进来便将长剑搁在别人肩头,狠厉逼问有没有见过燕娘。搞得这几日,上坊的客人数量锐减,老鸨着实担心,柳巷坊的生意会这么被这位公子给搅黄了。

见老鸨迟迟不接过钱袋,阿飞有些不解,看着她问道:“为何不接?嫌少?”眉头一皱,这个老鸨,当真是贪得无厌。

阿飞的神色老鸨看在眼里,哎哟,这公子的脸色不太对。赶紧陪着笑,双手接过他手中的钱袋,连连道:“不少不少。公子每日都给这么多银钱关顾柳巷坊,妾身,怎会嫌少呢。”眼神示意一个伙计上前来,如烫手山芋一样将钱袋扔到他怀中。

见阿飞点点头,眉头舒展开来,环顾四周后便寻了个位置坐下,老鸨转头向伙计轻声吩咐道:“去,到后院把大郎他们叫来,今儿可不能再让这位公子吓跑客人了。”必要的时候,她还得让人将这个公子给轰出去。

“是。”伙计得令,弯腰鞠躬之后,便向后院奔去。

“那个人跑那么快作甚?”阿飞看着伙计一溜烟便跑得没影儿了,不禁有些奇怪。

“啊哈哈,没事儿,他昨日偷懒来着,身上搁着很多事儿呢。这不慌慌张张干活去了么。”老鸨呵呵一笑,提起裙子坐在阿飞身边,双手攀上他的手臂,将半个身子都倚在阿飞身上。

哎哟,果然还是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好啊,看看这紧实的臂膀,老鸨占了便宜似的偷笑,却是未见阿飞眼底嫌厌的神色。

若非为公子查询燕娘姑娘的下落,这等烟花腌臜之地,他是断然不会踏进一步的。

老鸨的一双手,就像是两条白蛇一样攀附在他手臂之上,着实令他心中感到一阵恶心。无可忍受之际,将手臂猛然从那双满是脂粉手中抽出。老鸨一个不小心,向后跌落,摔在地上连连哀叫。

“哎哟!”这公子的力道着实大,老鸨急急起身,揉了揉摔疼的地方。身后,姑娘侍女等见到这等景象,纷纷觉着有些好笑,可当着众人的面,又不好笑得太过明目张胆,只得转过头去,捂着唇,低低而笑。

老鸨顿感颜面尽失,一张搽满脂粉的脸上,顿时变得极为难看。

“大郎!”向着后院的方向大呼一声,只见一群壮汉抄着棍棒武器急急冲出,将阿飞齐齐围住!

“老板娘,怎么了!”一群人恶狠狠地盯着阿飞,向老鸨询问道。

“给我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丢出去!”老鸨指着阿飞,嘶声力竭地惊吼着。这个臭小子!给脸不要脸!今日,就让他再也踏不进柳巷坊一步!

大汉们齐声应道:“是!”抡起棍棒,顷刻向阿飞击下!

砰砰砰!几声巨响,只见那群大汉纷纷应声倒地,棍棒飞出去老远,其中一个还差点将老鸨给击中。

阿飞起身,低头睥睨地上一群哀嚎不已的人。冷声道了句:“废物。”放下手中紧捏的棍棒,砸到其中一个人的身上。眼光扫向四周,见众人再无方才嬉笑之态,纷纷收了笑意,惊恐地看着他。

“哼!腌臜晦气!”今日他是再不想待在这柳巷坊中了,抬腿跨过瘫倒在地之人的身体,大步出了柳巷坊大门。

嗯?!今日这么快便出来了?!赵胖见阿飞匆匆而出,脸上带着愠怒之色。这是发生了什么事?

跟在阿飞身后,路过柳巷坊之时探头往里看了看,豁!好家伙!揍了一帮人啊!还都是柳巷坊中的打手。怪不得脸色这么不好。

“哎呀,遭了!”再回头一看,见阿飞已经走出好几里了,赵胖惊呼一声,赶紧迈开双腿跟上。

来到一片幽静之地,拐角处,赵胖紧跟而上,却发现,方才还在眼前的人,怎么瞬间便不见了人影?左右前后张望半晌,亦是没有见到半分阿飞的踪迹。

“嗯!?”正在此时,眼前突然一黑!好像有人用布袋将他的头套住!赵胖双手扯住脖颈处的布袋口,想要将其撕裂开。奈何头顶突然遭受猛然一击,双眼一翻,晕了过去。

阿飞翻身而下,干净利落地将赵胖手脚捆好,拖着他上了早已准备好的马车。

“驾!”挥动手中马鞭,抽在马身上,只听一声嘶叫,马车疾速向沈家行驶而去。

“噗!咳咳!”脸上一阵冰凉,冷水冲入口鼻之中,狠狠呛了一口水,赵胖剧烈咳嗽起来。抬头,只见眼前一阵昏暗景色。想要起身,却听见耳边传来阵阵链锁碰撞之声。侧头看去,自己的双手双脚早已被四条粗壮的铁链锁住,动态不得。

“呃!”手腕处,骤然一阵剧痛传来。只见阿飞一手抓住锁住赵胖手腕的一条锁链,狠狠一拉,惊见那腕处的镣铐竟弹出根根暗刺,直入皮肤之中!

赵胖本就身得膘肥体壮,手腕也比旁人粗了整整一圈,那镣铐乃是一丝空隙也不留,嵌入他之腕处,如此,暗刺便是刺得更深,疼痛也更为剧烈一些。

“阿飞,好好对待客人,莫要这般粗暴。”一道声音幽幽传入赵胖耳中,语气虽是轻缓,可其中森寒之意,却是着实令人瘆得慌。

赵胖听得心中有些不舒爽,忍着疼痛看向前方,只见一个衣冠楚楚的公子正坐面前,笑脸盈盈地看着他。

“是。属下遵命。”阿飞闻言,即刻松了手,改一脚踩在镣铐脚踝的链锁之上!

“啊!”手上方才得了解脱,脚上却感一阵痛楚!赵胖被这两次突如其来的剧痛,折磨得不轻。

“壮士,请你原谅阿飞。他这个孩子向来实诚,不会掩藏心中喜恶,还请你见谅。”见赵胖已然痛的冷汗直冒,韩非旸遂才向阿飞挥挥手,示意他回到自己身边。

阿飞得令,收回了脚,轻巧地站到韩非旸身后。

“阿飞的轻功乃属上乘,阁下竟然能够跟得上阿飞的脚程,想必也是有些真本事的。只是不知,阁下是什么身份,为何要跟踪阿飞呢?”围绕赵胖转了一圈,韩非旸仔细观察着赵胖身上的一切细枝末节。

这个胖子,全身粗布麻衣,看上去不像是有权有势之人,周身也没有多少真气修为,看上去平平无奇。韩非旸不禁有些失望,心下暗叹一声,他本以为,会是什么身怀绝技的高手,没想到却是这般粗俗之人。

眼中鄙夷之色立显,转身回到他的座位上坐好,脸上亦有一丝不耐。

“呵!胖子我不过是觉得好玩,遂便跟了!”定不能让他们知晓自己的目的,赵胖开口,向韩非旸二人怒吼一声。

“是吗?”韩非旸抬眼给阿飞递了个眼神。

阿飞会意,来到赵胖面前,正对他:“老实交代,你之身份。”寒光一闪,只见一柄冰凉长刃搁在赵胖脖颈处,微微使力,脖子上,便是一道血痕。

“哼!要杀便杀!哪那么多废话!”赵胖侧头瞄了眼那柄长刀,嗯,刀是好刀,可惜,更错了主人!啐了一口唾沫在那刀刃之上,赵胖毫无惧色,对上阿飞的双眼道。

看不出,倒还是个硬汉。韩非旸心下嗤笑一声,可惜,他实在是太没脑子了。他越是这般强硬态度,越是表明他在掩饰什么东西。

“阿飞,莫要伤其性命,慢慢询问,直到他肯说为止。”既然好好问话不愿回答,那便让他受些皮肉之苦也好。

“是!”阿飞将刀从赵胖脖颈处撤下,朝着他的胸口使劲一划!冷光闪烁而过,衣衫划破,一道深痕惊现皮肉之上!鲜血汩汩而下,浸湿了衣衫。

“呃!”赵胖口齿紧咬,闷哼一声。一双眼睛死死盯向前方,眼角龇裂。

刺啦!又是一声,这一次,是大腿之上!这一刀,深入皮肉几寸,正好贴着腿骨划开。赵胖身体一阵痉挛,倒地不起。

昏暗的暗室之内,无人说话,只有一声一声的刀过肌肤之声,与链锁碰撞之声交错起伏。

而此时,百艳争中,顾逸轩正坐在花圃之中,与半夏一道修炼。却见寒生急急而来,面露焦急之色。

“大哥哥!”咚咚的脚步声在走廊之中回响,林枫一把抓住寒生,将他拖过来。顾逸轩现在正值修炼紧要之时,若是由着寒生现在过去,恐怕会扰乱他之内息。

“嘘!”手指放在嘴前,向寒生轻声嘘道:“小声点,你大哥哥正在练功,若是被你这么一闹走火入魔可如何是好。”

寒生闻言,即刻将声音降了下来,一脸焦急地看着顾逸轩的方向,还不时回头看看门口。

林枫见他这样子,心中明了他定是有什么急事,遂开口向他问道:“出了什么事?你这般惊慌?”

双手将寒生晃动的身体固定住,让他正面对自己。

寒生对上林枫的双眼,急急回道:“方才泥鳅过来,说赵老大已经去了柳巷坊很久了也没回来,所以他就去了柳巷坊外看情况,正好见着赵老大正在跟踪一个人,不便上去打扰,遂便跟在后面一起去了。谁知到了一处无人之地,便见到赵老大跟踪的那人从天而降,将赵老大用黑色布袋罩住,打晕带走了!泥鳅心中着急,可是自己的能力又无法救赵老大脱难,这才跑来百艳争找大哥哥前去帮忙!”寒生说着,眼眶中便盈上了泪花。赵老他平日待他们就像亲人一样,他们这一众流浪儿都是因为有赵老大照拂,才会有了栖身之地。他不想赵老大出事!

原来如此,赵胖被人袭击带走了。林枫了解了事情的始末,无声点点头,伸手在寒生头上轻轻揉了揉,轻声安慰道:“无需惊慌,你大哥哥现下修炼正直紧要关头,便由我去帮你把赵胖救回来吧!”双手在寒生肩膀上一拍,回他一个安心的笑。

“真,真的吗?”林公子是林家少将军,想来功夫也是不错的。寒生抬头看向林枫,轻询问道。

“当然是真的,我这就出发!”说着,便转身欲往门口走去。

“出发去哪儿?”这才迈出一步,领口又是一阵熟悉的力道让他生生止了步。

第一百七十九章 出手

神兵阁异闻录正文第一百七十九章出手“你这是要去哪儿?”林枫领口被顾逸轩拎起,艰难地转过头看向顾逸轩道:“顾老弟,你不是正在与半夏大人一道修炼吗?怎么这么快结束了?”方才还见他急运真元,正值关键时刻,怎么一眨眼功夫他就结束了。

顾逸轩松开了手,理了理自己的衣衫,向林枫道:“修炼之精髓,也就在那短短一瞬罢了。方才你见我真气之盛,的确是修炼的关键时刻。不过你与寒生也在这边说了许久的话了,我自当已经收势。”

“哦,这样啊。”他还以为顾逸轩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方才能停下呢。

“那么,好好与我说说,方才你们到底在说什么?你这般匆匆神色,又是要去什么地方?”目光在寒生与林枫二人脸上来回扫视,面带疑惑向二人问道。

“是这么回事。”林枫将方才寒生所说之事,悉数向顾逸轩告知。

“赵胖被擒?!”这倒是着实令顾逸轩惊异不已。双眼微睁看着寒生,开口而道:“寒生,泥鳅现在何处?”既然泥鳅是亲眼目睹这一幕的人,自然要他将事情原原本本地向自己汇报。

“泥鳅正在百艳争门口候着呢。”寒生急急回道,想来泥鳅也肯定等急了。寒生伸手拉着顾逸轩的衣袖,焦急道:“大哥哥,可不可以让泥鳅进来。”

只见顾逸轩点点头,轻轻拍了拍寒生抓着自己衣袖的手,轻声安慰道:“莫要慌张,寒生。去门口将泥鳅带进来吧。”

得了顾逸轩的允许,寒生忙点了点头,随后匆匆转身向门口跑去。

“寒生当真是十分担心赵胖啊。”见着寒生跑得险些摔倒,林枫向顾逸轩的方向靠近了些,凑近他耳边说道。

顾逸轩一双眼睛盯着寒生奔跑的背影,轻声一叹,道:“毕竟赵胖对他有恩,寒生会这般着急也是理所应当的。”

盏茶功夫后,寒生折了回来,这一次,他之步伐更加凌乱,面色越发地焦急。

“寒生,泥鳅呢?”顾逸轩向寒生背后看去,却是没有见到泥鳅的人影,遂开口向寒生问道。

只见寒生的眼泪簌簌从眼眶中落下,双唇颤抖着,想要说话,却是一股心酸用上喉头,生生堵住了他之话语。

“怎么了?”南星款款走来,见着寒生这般难过的神色,关心而道。从怀中拿出一方锦帕,轻轻为寒生擦拭着面上的泪珠。

“神武君,寒生这是遇到什么事了吗?”一面为寒生擦着眼泪,一面抬头看向顾逸轩,柔声问道。

顾逸轩轻轻摇摇头,面色有些凝重,一双眼看着寒生,静待着他恢复平静。林枫也不作言语,立在顾逸轩身边,抱着双臂。

泥鳅没有随寒生进来,或许是出了什么事,否则寒生不会这般着急,连话都说不出来。

过了好一会儿,寒生才缓过气,抬头看向顾逸轩,道:“大哥哥,泥鳅走了。”

果然是因为泥鳅,顾逸轩暗叹一声,随后道:“寒生,你可知他去了哪里?”

“我想他一定是等不及了,又担心赵老大会出什么意外,所以应当是自己去寻赵老大去了!”泥鳅与他一般大,一点功夫都不懂,如何去救赵老大啊。

“林枫!咱们走。”顾逸轩双眉一皱,与林枫对视一眼后,即刻迈开双腿,朝百艳争门口走去。

“走去哪儿?你知道向哪个方向去吗?”林枫紧跟在顾逸轩身后,急急向顾逸轩问道。

只见顾逸轩行走之际,食指立于面前,骤然施力,只见一道光闪烁后,雪团顿时出现在二人面前。

“嘤嘤嘤!”雪团在半空中转了好几个圈,方才清醒过来,对着顾逸轩与林枫嘤嘤叫唤。

“寒生!”顾逸轩唤着寒生的名字,只见寒生急忙抬头道:“大哥哥?”

向寒生伸出一只手,道:“有没有泥鳅身上之物,什么都行。”寒生听言,仔细回忆,随后摇了摇头:“大哥哥,寒生没有泥鳅身上之物。”

“无妨,你也行。”没有实体之物,回忆亦可,只要与泥鳅相关。顾逸轩一把拉过寒生,五指张开,掌心对着寒生之眉心,从其天灵之处抽出一缕精气。

“雪团,探探这缕记忆,记住泥鳅的相貌与气息,帮忙找到他。”顾逸轩将那缕精气渡与雪团身上,随后静待其动静。

“嘤嘤嘤”片刻后,雪团滴溜溜地在空中打着滚,朝着一个方向疾速飞去!

“寒生,你待在百艳争,林枫,跟着雪团走!”将寒生安排好,顾逸轩转头看向林枫,脚尖轻轻点地,闪身向前奔去。

林枫亦即刻出发,紧跟着顾逸轩朝着雪团指引的方向飞奔。

“啊!!!”暗室之中,赵胖身上早已布满血痕,全身上下竟是没有一处完好的皮肤。衣衫已被刀划破,阿飞的刀刃上,满是鲜血。有些已经干涸,凝固在刃上,逐渐发黑。

痛苦的嘶吼在暗室之中回荡,赵胖第一次感到,地狱离自己竟然这样接近。

”阿飞。“见赵胖受到这般折磨,也未吐出一句有用的话。韩非旸觉得有些不耐烦了,抬手示意阿飞停下动作,起身,活动了一下久坐的身体。上前几步,来到赵胖面前。

赵胖的脸上,满是血污,头上冷汗涔涔。血腥味和着汗味,尤为刺鼻。韩非旸用手掩了掩口鼻,嫌厌地向后挪了挪。

”壮士,你到现在,都还不考虑告诉我,你之身份与目的吗?“还真是一块又臭又硬的顽石!

赵胖垂下头,大口喘着粗气。身上的每一道伤痕都疼得让他倒吸一口气。入骨的刀伤,更添苦楚,嘴唇发白,手脚痉挛,牵扯着四道锁链不断发出叮叮当当的碰撞之声。

”哎,看这样,是问不出什么东西了。“韩非旸见赵胖这等模样,无奈一叹,背过身,面对阿飞冷声吩咐道:“他已经问不出什么东西了,阿飞,收拾干净。”

“是!”只见阿飞拱手低头,利落一声应道。缓缓走上前去,双手高举刀刃,对着赵胖的头颅,便要落刀而下!

”坏人!“此时,只听一道稚嫩之声响起,一些细碎的石子从角落向二人投掷而来!

啪嗒啪嗒。阿飞横刀一扫,将那些石子纷纷击落,石子碰撞在地面,发出稀稀拉拉的滚动之声。

韩非旸与阿飞齐齐望去,只见泥鳅小小的身影惊现在二人面前,不禁一愣。这个小娃娃,是怎么进来的?

”阿飞,这个孩子怎会进来?“为了避免麻烦,韩非旸并未将赵胖带回沈府,而是将他带到了荒郊之中的一个暗室之中。

阿飞见到泥鳅,面上亦是一愣,随后向韩非旸低头道:“回公子,属下不知。或许他是随着属下而来。”

“随着你而来?”韩非旸眉梢微扬,这孩子,能跟得上阿飞的脚程?!有趣,有趣,实在是太有趣了!

“哈哈哈!”韩非旸放声大笑,令泥鳅与阿飞双双惊异无比。

“公子?”阿飞轻声唤了唤韩非旸,这才拉回了他的注意力。

“阿飞,无意之间,你倒是给我寻来了一个好苗子。”韩非旸转头看向泥鳅,眼中泛着诡异的光,令泥鳅背脊登时一阵寒颤。

公子何意?阿飞心下不解,顺着韩非旸的目光向泥鳅看去。难道这孩子,倒是有什么天赋异禀之处?

“阿飞,将那胖子解决掉,把这个孩子带走!”韩非旸脸上笑意骤然收起,寒意闪现眼底,厉声下令。

“是!”闪瞬刀泥鳅身后,阿飞一掌将其击晕,随后再次抡刀而起,对着赵胖又要砍下!

只见刀刃将要劈上赵胖之际,一道赤红之光破势而来!一击震退阿飞数尺!

“玄墨刀光裂苍穹!”极招而出!响亮男声随风传入暗室之中!

第一百八十章 疗伤

神兵阁异闻录正文第一百八十章疗伤顾逸轩?!刀气扫过的烟尘之中,逐渐浮现处一道颀长身影,韩非旸向后退了数步,眼底杀意尽显!他怎么来了?!难道说…这个胖子与他…将目光向满是血痕的赵胖扫去,心中猜测这二人之间的关联。

阿飞手腕翻转,稳住身形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将刀刃指向顾逸轩,面色凛冽,蓄势而冲!其身后过处,荡起阵阵尘土!

“刀光裂影破无极!”寒光闪,极招出!凛凛刀光横扫当场!局势骤然紧张万分!

“呵!伤人者,休得这般张狂!”林枫高声喝道,长枪在手,在空中划出几道银光!提元间,真气顿涌而上,只见龙吟霸王枪强势一扫,竟将阿飞之招式悉数破解!

“破枪龙吟战八方!”破招之际,枪气入体,阿飞胸口受击,气血翻涌紊乱,开口间,便是一滩猩红止血而出!

林枫…韩非旸顿感不妙,没想到林枫与顾逸轩竟然双双来此!眉头紧皱,韩非旸拉过阿飞,顺带将昏迷在地地泥鳅也拉拢过来。随后,手起之处,一阵迷雾散过,再睁眼时,三人身影已经杳然无踪。

战斗时的烟尘,过了好一会儿才散去。林枫警觉地环顾四周,确定没有了危险,方才收起长枪,向身后背去。

“他们把泥鳅带走了!”目光向方才泥鳅晕倒的地方看去,那里已经空无人影。林枫心下暗道不妙,转头向顾逸轩道。

顾逸轩亦是发现了泥鳅失踪,眉头紧皱。可现在更重要的,却是赵胖。缓步走到赵胖面前,戟龙双刀赤光闪烁,将赵王手脚腕处的镣铐劈开。

哐当,几声清脆之声响起,林枫看向那满是血色的镣铐,心下骤然一紧。镣铐上的暗刺触目惊心,这两个畜生!牙关咬紧,林枫怒气顿生。

这种镣铐他曾经见过,在战场之上,被俘虏的将士若是落入敌方手中,受到严刑审讯,亦是会用到这种镣铐。受刑之人痛楚难当,常常也有不堪忍受此等痛苦而选择自尽的。原本在他爹林轩之前,大睿对俘虏的敌方那个将士也会以此折磨对方,可到了林轩接任统帅之后,认为此等枷锁,实在惨无人道,遂才下令,废了这一行令。没想到,今日却是在这里,见到良善之人受到如此非人对待!当真可恨之极!

顾逸轩仔细检查赵胖身上的伤口。嗯,刀伤见骨,却又未伤及骨骼分毫,力道拿捏之准着实令人惊愕。每一刀都落在最为痛楚之处,却又与之命地方相隔寸毫。既能给人造成最大的痛楚,又不会致人于死地。果真是残忍无比!

回想方才,那名刀者的刀势,看来赵胖身上的伤,便是他造成的。

“林枫,方才交手,你可看清与你交战之人的相貌?”顾逸轩从怀中掏出一粒金丹喂赵胖服下,指尖凝气点击各处要穴,为他止血疗伤。

林枫回过神,面向顾逸轩,严肃地摇了摇头:“未曾看清。方才烟尘太重,再加上刀光剑影一瞬,实在是难以辨认相貌。”

“是吗,无妨。此人之事,稍后再查,现在你先来帮我,将赵胖扶起来。”赵胖的身形,实在太过庞大,再加上身上伤痕无数,无法蛮力将其拉起,只能二人合力,轻手轻脚地将他扶起,待他一步一步走出暗室。

“嘤嘤嘤!”雪团也从顾逸轩的肩头飘出,帮着二人一同用力顶住赵胖的身躯。

待二人将赵胖扶上马,这才松了一口气。

“赵胖有伤在身,不宜颠簸,咱们就牵着马,慢慢走回去吧。”顾逸轩将缰绳牵在手中,轻轻拉了拉,带着马儿与林枫缓步走在回去的路上。

“嘤嘤嘤。”雪团在赵胖身边,围着他飘来飘去,似乎是在为他担心。

“无妨,他现下已经没有性命之虞。”顾逸轩回头向雪团微微一笑,轻声安慰道。

“嘤嘤嘤。”雪团这才安心地上下晃了晃,回到顾逸轩身边,绕着他牵绳的手,打着旋儿。

“你想要试试?”顾逸轩见雪团一脸好奇,兴奋点点头。莞尔一笑,将手中的缰绳松了松,递与雪团。

“小心牵,莫要颠簸到赵胖。”雪团高兴地嘤嘤叫了叫,从顾逸轩手中接过缰绳,便兴奋地晃了起来。

“这小家伙,倒是对什么都稀奇地紧。”林枫看着雪团圆圆的球形身体,拽着缰绳在前面晃来晃去,不禁觉得有些可爱。

“雪团常年待在星河之境,从未见过外界之物,好奇也是实属正常。”同林枫一道注视着雪团,顾逸轩眼底染上一丝暖意。

“对了,方才那暗室之中的另一人,你可是看清了?”持刀之人身旁,还立着一道人影。他倒是未能认出究竟是谁。

顾逸轩点点头:“虽然面目看不清,不过我倒是可以确认,那人就是韩非旸无疑。”在他们进来之后,那人便没有说过一句话,但从他之身形看来,顾逸轩是能够肯定的。

“韩非旸……”林枫念叨着这个名字,抬头看了看赵胖,对此人着实厌恶非常:“他还带走了泥鳅,不知道那个小子在他手下,会不会和赵胖一样受到这等非人的待遇。”泥鳅可还是个孩子,恐怕他之承受力无法像赵胖这般强大。

顾逸轩听言,亦是一脸凝重,这的确是个问题。

“方才与你交战之人的身法你也看到了,其招式力道虽然有些不足,可是轻功却是一等一的好,泥鳅曾跟踪过他与赵胖,想必其也有些过人之处。我想,韩非旸之所以会带走他,也是看中了这一点。”若是如此,那他倒是不担心泥鳅会有性命之忧,可韩非旸此人,既然与魔丹异人相关,保不准会对泥鳅用什么稀奇古怪的药丹。若是他有心让泥鳅服下魔丹…这才是他担心的事情。

“希望真如你所言,韩非旸不会对泥鳅一个孩子,用上那样残忍的刑具。”林枫依旧心有顾虑,一路上都愁眉不展。

原本还想让赵胖帮忙查询打探燕娘下落之人的身份,如此看来,身份是不用查了,这次之事后,他也算是明了了。只是这韩非旸手中之魔丹究竟从何而来,他却得好好查上一查。还有这锁灵珠…既然韦无痕没死,那他现在究竟身在何处?又与韩非旸是什么关系?

“你怎么一句话都不说了,在想什么?”林枫见半晌也没听顾逸轩说一句话,转头疑惑地向他问道。

顾逸轩回过头,向他应道:“还记得之前咱们与师姐所说的,韦无痕还活着的事么?”见林枫点点头,顾逸轩这才继续道:“锁灵珠本应在韦无痕身上,却掉落在石窟之中,而韩非旸正是石窟尸骸的缔造者并且还与魔丹异人有关。”

“那魔丹正是以前韦无痕所炼之物…而今却是在韩非旸身上,莫非…”林枫顺着顾逸轩的话思索下去,脑中浮现出一个令人惊愕的想法。韩非旸将韦无痕除掉,抢了他身上的魔丹?

将自己的想法告知顾逸轩,却见顾逸轩摇摇头,道:“若真是如此,那么锁灵珠应从韦无痕身上掉落,可事实却是,锁灵珠乃是从一具女尸体内掉出的,因此,这并不成立。”

“可如若不是这般,韩非旸又是怎么得到魔丹的?”那魔丹可是韦无痕精心炼制出来的,若他没死,定然不会由着魔丹落入他人手中。

林枫听言,只觉得脑袋有些疼。这事太过复杂,其中的弯弯绕绕又怎是一时半会儿能够理得清楚的。

“罢了,韦无痕与韩非旸之事,稍后再做研究。咱们还是先回去,让半夏大人将赵胖医治好后,再做下一步的打算。”顾逸轩一扫脑中繁复,向林枫说道。

摸约行了两三个时辰,二人才回到百艳争之中。顾逸轩伸手将赵胖小心翼翼地从马背上扶下,半夏、南星等人感应到顾逸轩的气息,也纷纷出了来。

“这是怎么回事?!”半夏一件顾逸轩身旁那满身伤痕,血迹斑斑的赵胖,心下一惊,睁大了眼睛看着他。因他靠在顾逸轩身上,将顾逸轩一身浅色衣衫也染上了点点血渍。梦络随后也跟着一道跑了出来,见着顾逸轩这一身血污,满脸担心地迎了上来,将他前前后后看了个自习,确认了这血迹并非来自于他后,方才露出一抹安心之色。

“嘤嘤嘤。”雪团见着梦络,急忙向她飘来,在她肩头落下,轻轻蹭了蹭她之面庞。

“赵胖这是怎么了?”梦络一面轻轻抚弄雪团,一面抬头看了看赵胖,向顾逸轩问道。

顾逸轩向林枫递了个眼神,二人一同抬起赵胖,将其送进了客房之中。

待放下赵胖后,顾逸轩方才转身面向梦络,向她回道:“他被韩非旸擒住,严刑逼问方才如此。”

“严刑逼问?”梦络秀眉微蹙:“是因为去柳巷坊帮你查探消息一事?”她记得顾逸轩之前的确有拜托过赵胖这件事。

“嗯。”顾逸轩点点头,随后向半夏道:“半夏大人,赵胖身上的伤口极为狠毒,伤至皮下寸许,擦过筋骨,疼痛难当却是求死无门。”

半夏目光在赵胖身上一扫便清楚他之伤势何如。转头向南星与梦络道:“娘子,梦络丫头,你们先行回避。”要疗伤,他得将赵胖之衣衫尽数撕开,方能看清伤口,女子的确不宜在场。

南星与梦络了然点头,双双转身欲向门口走去。

“等等,我与你们一道。”顾逸轩开口唤住二人:“我这一身的血污着实难受,去换个衣服便回。”向半夏等人轻言解释一番,便与梦络二人一道离开了房间。

雪团也嘤嘤想要跟随梦络与顾逸轩一道离开,却被半夏一把抓住:“小子,你留下,我还需要你搭把手。”

小手指尖微光闪烁,稍稍施法,便将赵胖身上的衣衫悉数剥离。

“小子,施法将他抬起来。”半夏向雪团轻言道。只见雪团听言,嘤嘤一声叮咛,灵体发光,少顷,赵胖周身便闪烁点点荧光,将其身躯托起,浮于半空之中。

“洛霖甘降妙回春!”稚嫩声音轻轻一喝,浅绿之光莹莹闪烁,如同生命之源缓缓汇入赵胖体内。片刻后,只见赵胖周身伤痕逐渐愈合,血液也在眨眼间清理地干干净净。

“呼。”待赵胖身体逐渐复原,半夏这才缓缓撤了招式,将手放下。轻舒一口气,向雪团道:“好了,小子,放他下来吧。”这一招,倒是耗了他不少精力。额头上满是细细密密的汗珠,半夏用衣袖在额头上擦了擦,顿感疲惫。

“林家小子,抱!”半眯着眼,半夏脚步飘忽地来到林枫面前,抬头伸手便要他抱。

林枫惊了一惊,下一刻便俯身将半夏抱起。嗯,半夏大人这小小的孩童之躯,抱起来又暖和又软绵,好像,还不错。脸上浮现出一丝满足的笑。

呃,这臭小子的笑容好恶心。半夏忍住想要在林枫脸上呼一巴掌的冲动,对他道:“这胖子的伤势已经痊愈了,你赶紧找一床被子来给他盖好。这一丝不挂的,若是让娘子和梦络丫头看到,有失体统。”半夏如此说,已经十分注重措辞了。这哪是有失体统,分明就是看了都会长针眼…

听到半夏此言,寒生未等林枫有所发言,便急急而道:“寒生立刻按照半夏大人所说的去做!”利落地从内屋衣柜之中翻出一床被褥,仔细摊开,盖在赵胖身上。

“小子,我困了,带我回去找娘子!”他要趴在南星温暖的怀抱中睡觉!抬头见林枫还是方才那副笑脸,半夏额头青筋骤然而起。

若不是顾逸轩那小子去换衣服不在这里,他才不会让林家小子抱他!直起身,将嘴巴凑近林枫耳边,深吸一口气,随后大声叫唤:“林家小子!”震耳欲聋的声音穿刺耳膜,林枫顿然回了神,浑身猛然一抖侧头看向半夏。

“啊?”见他一副刚回神的模样,半夏将身体向后挪了挪,道:“送我回去找娘子。”

“哦。”林枫这才应了一声,带着半夏转身出了门,去寻南星。

第一百八十一章 处境

神兵阁异闻录正文第一百八十一章处境“呃…”直至深夜,赵胖方才醒来,缓缓睁开双眼,便见着床顶之上的幔帐。

“可算是醒了。”侧过头,便见着顾逸轩一身飘然地走进房间,身后还跟着满脸通红的梦络。

“嘤嘤嘤。”雪团见着二人进来,兴奋地迎了上去,围着二人打转。

纤手将雪团轻轻接住,梦络一脸笑意,拿脸蹭了蹭雪团:“乖雪团,还是你最好了,不像某人…”美眸瞥了瞥顾逸轩,想起方才他对自己做的事,脸上的红晕久久无法消散。

“嘤?”见梦络如此,雪团不明所以地歪了歪头,转过身向顾逸轩轻吟一声。

“呵呵。”只见顾逸轩面上浮现一丝微笑,转头看向前方,不语一言。

“这…”赵胖见着梦络空手捧着一团空气蹭了蹭,心下有些不解,转过头看向顾逸轩,疑惑地出声道:“顾老大,梦络姑娘这是…”

梦络闻言,这才反应过来,赵胖是见不到雪团的。遂放下双手,任由雪团飘至肩头。

“你可还有哪里不适?”顾逸轩未回答赵胖的话,走上前一步,来到其身边,将话题转向了另一边。

“哦,好像,没有哪里不舒服了。”赵胖坐起身,棉被从身上滑落,露出一身肥膘。双手在自己身上摸索一番。之前在暗室中受的伤,似乎也已经痊愈了。

“啊!”梦络惊叫一声,连忙转过身去:“顾逸轩!你,你让赵胖把衣服穿上啊!”

顾逸轩也没料到棉被之下,赵胖竟什么也没穿,一时尴尬,将赵胖按了下去,将棉被掖好。这百艳争中男子的衣服,除了他的,便是寒生与半夏的了。没有一件合适赵胖这一体型的。要他找衣服给赵胖,还真是难为他。

“好了,现在你可以转过来了。”顾逸轩好笑地看了看梦络,这丫头倒是害羞得很。向梦络伸出一只手,示意她来自己身边。

梦络听言,这才乖乖向顾逸轩走去,在他之身后站立。

“未有不适便好。”顾逸轩回头向赵胖点点头,随后道:“此次你受苦了。我未想到,那些人竟然会将你擒住,对不住。”这次,的确是他失算,本以为不过像平常一样打探个消息,没想到却被人给截了去,还如此那般的折磨。

“顾老大,你别这么说,这是我赵胖自愿去做的。被擒也是因为我技不如人,我认了。”赵胖见顾逸轩这般自责,忍不住又要起身。却被顾逸轩一把按住。

“好了,你方才痊愈,暂且好好躺着,待明日我会让寒生去市集给你买两身新衣服,你原来那一身,在治疗的时候被半夏大人处理了。”顾逸轩一言语落,赵胖顺应着他的话,连连点头。

“对了,顾老大,我是怎么出来的?”昏迷之前,他记得那人说要解决了他,本以为死路一条,没想到一觉醒来,便见到了顾逸轩,身上的伤也都痊愈了。该说他是运气好福大命大还是怎样。

顾逸轩看着他,向其解释道:“是泥鳅担心你,见你许久不回去便去柳巷坊门外找你,一路跟着你。亲眼目睹了你被人下套擒走,遂才来到百艳争之中求助。”如此看来,泥鳅这孩子,倒着实聪慧机警。只是耐心有些不足,若是能够等到他们一同前去,也不会…

赵胖听言,心中有些欣慰,泥鳅这孩子,就是聪明,而且脚程也快,的确是个好苗子,若是能让顾老大培养培养,将来一定有出息。其实自泥鳅对寒生心生间隙之后,赵胖一直在找机会,想着能不能与顾逸轩商量商量,将泥鳅也接到百艳争之中,好好培养培养,如此,也好让泥鳅别再这般敌视寒生,心里也舒坦一些。

“那顾老大,泥鳅人呢?”既然是泥鳅来报的信,现在一定也在百艳争之内吧。刚好可以趁着这个机会与顾老大说道说道。

却见顾逸轩面色凝重,抬眼看看赵胖,良久才出声回道:“胖子,泥鳅,被那些人带走了。”

一语如惊雷击在赵胖心头,泥鳅被人带走了?!就是抓他的那一伙人?!

“这可不行!”赵胖坐不住了,也不管自己身上有没有穿衣服,被子一掀便起身。梦络忙闭上双眼,不敢看赵胖。雪团也用自己的身体挡在梦络眼前,嘤嘤啼叫着。

“胖子!你冷静点!”顾逸轩一把拉住赵胖,将他拉回床上,扯过棉被将他裹住。

“顾老大!泥鳅他还是个不谙世事的孩子,那些人若是像对待我一样对待他,他承受不住的!”只要一想到自己在那些人手中遭受到的折磨有可能会在泥鳅身上重演,赵胖心中说不出的担忧。

“这点你大可放心,他们看中的乃是泥鳅的根基,想来将泥鳅带走乃是欲将他培养成一支有力的助力,定然不会对他有所损伤。”顾逸轩安慰道,虽然他也不能完全确定泥鳅真的会安然无事,但现下,稳住赵胖才是关键。

“真的吗?”赵胖抓住顾逸轩的手臂,慌忙问道,面上忧色浓重,丝毫未因顾逸轩的话有所减退。

“放心吧,我这边也会派人尽快找到泥鳅所在,将他救出来。”顾逸轩轻轻拍了拍赵胖的手背,如此道。

得了顾逸轩的保证,赵胖这才稍微安下了心,重新躺回了床上。

“顾老大,你一定要尽快救出泥鳅。那些人的手段极为残忍,他们为了逼问出我的身份,竟那般折磨我,若是泥鳅不能够为他们所用,恐怕,早晚也难逃魔爪。”赵胖将在暗室之中发生的一切一五一十地告诉了顾逸轩。

“当真是难为你了,胖子。”赵胖自始至终都生生扛下了一切地苦痛,没有透露一句关于顾逸轩的信息。听闻此处,梦络也不得不对赵胖倾佩不已。

“梦络姑娘这说的,我赵胖的一条命都还是顾老大给的,这点小事,又有什么为难的。”赵胖向梦络憨然一笑,拍了拍自己的胸膛,如此道。

顾逸轩见赵胖稍微恢复了些往日的神色,当下才稍稍有些安心。回头看向门外,见夜空之中,皎月已然高挂,遂开口道:“夜深了,胖子你刚痊愈,莫要再熬下去了,歇息吧。待到明日,我自会有安排。”

“嗯,知道了老大,你也早些休息。”与赵胖告了别,顾逸轩遂起身,带着梦络出了房门。

“你怎么了?”回到自己的房间,梦络见顾逸轩神色严肃,眉头紧蹙,坐在椅凳上一言不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遂开口轻声问道。

“即便赵胖没有向韩非旸透露过我的一丝消息,但在我去营救之时,想必他也猜出了赵胖与我的关系。”他的绝招惊现当场,韩非旸又怎会不知晓呢。

“纵然他知晓了你之身份,也了解了你与赵胖之间的关联,那又如何?你不是也知道他的身份么?”这下两人都处于明面之上,谁都没有占到便宜。

“你说的没错。如今我们相互知道彼此的身份,谁也没能处于优势。”顾逸轩顺着梦络的话,细细而道。

“你方才答应赵胖说要尽快找到泥鳅,知道了韩非旸的身份,不应当更为方便么?他乃是沈家入赘的女婿,能藏匿人的地方定然少之又少,何不直接从沈府查起?”梦络双手搭在顾逸轩肩头,凑近了顾逸轩道。

“你想的未免过于简单了些。”笑着将手覆在肩头,将梦络的柔荑握住:“韩非旸的能力不差,在沈靖那样的人手下忍气吞声这么些年,又怎么会没有自己的一点图谋。”想起之前与韩非旸、沈靖一道去荒林之中的时候,他可是丝毫不顾及沈靖的性命。

梦络听顾逸轩的话,的确是有些道理,赞同地点了点头。忍人之所不能忍,方成大事,虽然她不认为韩非旸能兴起什么腥风血雨,但是一般的小浪还是能够掀起的。

“你认为,沈靖的死,与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么?”当初他将沈靖留给韩非旸之时,便已想到了这一层。前不久,他便向齐慕笙了解过,这个沈靖无才无谋,其家主的位置,完全是因为他乃独生子的关系,从其父手中继承过来的。是以世家对他这个家主,口服,心却不服。想必韩非旸早就看准了这一点,就想着寻个机会,将沈靖推下,自己继任家主一位。

命丧凶兽之口,谁人的责任也追究不了,世家之人也不会过多追问。当真是个极好的机会,韩非旸怎会不好好把握。

顾逸轩这样一提醒,梦络自然明了他话中的含义:“那韩非旸现下可是得偿所愿了。沈家之中,只有两位女儿,长女沈心慈早便嫁给了韩非旸,偌大的沈家,如今便只有韩非旸一个能当家的男子。沈家家主的位置,乃是他囊中之物。”

“是啊。他刚刚才坐上这个家主的位置,根基尚且不稳。更何况世家之人排外得很,之前那沈靖在位,他们纵然心有不服,但他好歹还是世家出身之人,所以旁人不会说什么。而韩非旸却是以外人的身份入赘沈家,如此这般当了家主,世家中的一群闲人,怎么不会在背后乱嚼舌根。”之前那群暗地不服沈靖之人,如今可是有充分的理由,明面上反对韩非旸,他之处境,恐怕不好过。

“若要平息这场舆论,韩非旸需要沈家内部的支持,方才能堵住这悠悠之口。其中,最有发言权的,便是沈靖的长女,他的妻子,沈心慈。”梦络接着分析道。

沈心慈作为沈家长女,在世家眼中,便是最有资格的继承人。如同傅怀桑接任傅家一样。世家之人对于沈心慈接任沈家家主,定是极为赞同。如若沈心慈当众表示支持韩非旸,那纵然世家之人再如何反对,也是无效。

“所以,在自己家主地位不稳的情况下,韩非旸是不会随意再带一个外人进入沈府的。否则被那些世家之人察觉,又是一番唇舌之战,于他而言,有害无益。”顾逸轩将自己的结论告知梦络。

“那,泥鳅会被他们带到哪儿去呢?”不会是沈府,那便是沈府之外的地方,这可就无法预测了。梦络摇了摇头,头疼,一点思绪都没有了。

顾逸轩回头见她这可爱模样,忍不住笑了笑,随后道:“莫要苦恼了,这件事,我自有安排。”也许燕娘的下落,能够让韩非旸露出些马脚。

另一边,韩非旸带着阿飞与泥鳅,连夜来到方家。方家的侍从见着韩非旸,即刻将他迎进门,随后向方陵禀报。

不一会儿便见着方陵匆匆前来,见着韩非旸便道:“韩兄,这么晚了来找我,可是有什么急事?”方陵将视线向韩非旸身后瞄了瞄,只见阿飞嘴角溢血,手中还抱着个昏迷不醒的男孩儿,面露疑色,韩非旸这是搞什么鬼?

“方小公子,韩某有一事相求。”韩非旸面色严肃,拱手向方陵深鞠一躬,行了礼。

“哦?”见韩非旸这等正色,阵仗着实不小。方陵倒是有些好奇了:“韩兄向来心气甚高,极少这般相求于人,本公子倒是着实好奇,究竟是什么事,能让韩兄开尊口,向本公子求助。”

方陵素来喜欢看别人求他的姿态,觉得这种时候,自己便如同救世主一般,是以当下,他看着韩非旸这般相求,方才的疑色已然消退,面上浮现的,便是一抹得意之色。

第一百八十二章 托付

神兵阁异闻录正文第一百八十二章托付“不知韩兄要拜托本公子的,究竟是何事?”方陵双手抱在胸前,一脸得意之笑看向韩非旸。

若非有事相求,他何必这般卑躬屈膝,韩非旸眼底一道阴翳划过,面上闪现一丝狠戾之色。

抬头,却见韩非旸一脸笑意面向方陵,回头向着阿飞开口而道:“阿飞,上来。”

阿飞听令,抱着泥鳅踏步上前,来到方陵面前,微微俯身低头行了个微礼,道了声:“方公子。”

“这,是韩兄你的属下?看上去不像是沈家的人。”此人身上虽然穿着沈家侍从的衣衫,可这神情姿态,却并非一个侍从能呈现的。

“方小公子好眼力,这是韩某新招的一个属下,近日才进府。之前跟随韩某的那位侍从,随着岳父大人一同去了,是以他才替上。”韩非旸向方陵解释道。

却见方陵摇了摇头,嘴角勾起,浮现出一抹带有深意的笑容:“韩兄,本公子说的,可不是这个意思。”

“哦?”韩非旸不解,向方陵道:“那不知,方小公子的意思是……”

“本公子是说,这个人的神态气质,远非一个侍从能有的。”方陵绕着阿飞看了半晌,最后将视线投在他背后的那把刀上。

“这把刀…”方陵伸手想要抚上刀身,奈何阿飞猛然转身,一脸警惕地看着他。

“呵!韩兄,你这侍从的反应未免太大了些。不过是看一看他背后的刀而已,至于这么大的反应么?”方陵冷笑一声,收回手,看向韩非旸。

韩非旸见状,轻笑一声道:“方小公子有所不知,阿飞背后的这把刀,乃是他之至亲遗留给他的,是以对于阿飞来说,尤为珍贵。素日里,纵然是我,也近不得这刀半分。方小公子莫要怪罪才是。”

向阿飞使了个眼神,便见阿飞再次上前一步,向方陵鞠躬行礼,一声歉意:“公子说得是,此刀乃是阿飞之父,在逝世之前留给阿飞的遗物,是以阿飞的反应才会这般剧烈。若是惊吓到了方公子,还请方公子莫要怪罪。”若是在此与方陵结下了怨,对于自己来说,并非是一件好事。阿飞自己也明了如今的处境,遂只能放软了态度,向方陵这般言语。

见阿飞的态度还算恭敬,方陵也便不再计较方才的事。转而将目光扫向阿飞手中的泥鳅。

看着男孩儿身上的衣物不过粗布麻衣,脚上的鞋也早已磨损得不成样子了。方陵从未见过这等寒酸之相,双眉轻轻一皱,眼中透着一丝嫌厌。

向身旁得侍从递了个眼神,只见侍从上前,冲着阿飞微微点头,随后双手将泥鳅的脸掰向方陵,让他看了个清楚。

嗯,这孩子浑身上下,也就这张脸长得还算能够见人。看着那张脸,方陵脸上的那股嫌弃之色,方才消散了一些。

“韩兄,你要拜托的,不会是这个小孩儿吧?”这深更半夜的,韩非旸拖着属下抱个小孩儿来他府上寻求帮助,这是唱得哪一出?

“方小公子猜的不错,韩某所欲托付的,正是这个孩子。”韩非旸笑着回应道:“这孩子的根基不错,资质也挺高,韩某觉着是个可以培养的苗子。正巧可以用他来试试咱们改良过后的魔丹效用,是以才将他带来给方小公子。”一听到魔丹,方陵登时来了兴致。一双眼睛闪着精光看着眼前的泥鳅。

“这孩子,当真是用来试魔丹的?”方陵抬头狐疑地看向韩非旸,见他点头称是,遂用手摩挲着自己的下巴道:“既然是用来魔丹的实验品,那不是跟之前那些人一样么。随便找个地方,把药丹灌下去不就行了,何必这般麻烦。再者,你现在是沈家的当家,难道连个孩子也没法收留吗?”

方陵抱着双臂,半眯着眼看向韩非旸,语气之中有些不愿。他之府邸,怎能容一个低贱的平民进入。想想便觉得汗毛竖起。

“方小公子,正是因为韩某现在是沈家家主,才不好接一个外族之人入府。”至少,他当下还不能这样做。

“哦?这倒是奇怪了,成了家主反而连一个人都不能接入府了?稀奇,稀罕!”方陵轻嘲一番,看着韩非旸,满眼地不信。

韩非旸只觉额角有些抽痛,方陵当真是能够让他青筋暴起。强忍下心中不快,韩非旸耐着性子好声好气地对方陵道:“方小公子也知晓现在世家之中,对韩某继任沈家家主一事的异声不少,此等时刻,当真是不方便再接一个外人进入沈家。”

方陵这才想起,似乎的确是如此,前些日子沈府举办丧礼,便是由韩非旸主持举行,也在当天向众人宣布了由韩非旸继任沈家家主一事。当时他也在场,听到了关于此事的一些不爽之声。莫非是认为韩非旸乃是入赘沈家的女婿,算不上是世家中人,而沈家家主之位却由他继任,自然是惹得一些闲人有些微词。

“本公子想起来了,似乎的确有这么一回事。也难为韩兄你,担下这么重的担子还得承受这些风言风语。如若你出身世家,想必那些人也定然不会有这般无谓之词。”方陵伸手在韩非旸肩膀上拍了拍,随后向侍从吩咐道:“去,把那孩子接过来,待会儿给蒙扎大人送去。”

蒙扎?韩非旸听到方陵的安排,意外得很,他本以为方陵会将他如同其他侍从一样对待,谁料他竟然将这小子安排到蒙扎那里。

“韩兄觉得不妥?”方陵见韩非旸一脸错愕,遂开口向其问道。

韩非旸摇摇头:“非也。韩某只是有些惊讶,方小公子竟然将这个孩子安排至蒙扎大人的地方。”

“你不是说,这小子乃是试药的新实验品吗?本公子想着既然是试药,不如将他带去给蒙扎大人看看,反正蒙扎大人身边也的确是缺一两个伺候的人,本公子这段时间正寻思着要给大人招两个下人。”方陵如此答道。

“方小公子考虑得的确是周全,如此,便按照方小公子的安排做吧。”这孩子的筋骨与资质,想必蒙扎也能一眼便看得出。他与自己乃是同类之人,自然知晓应当如何安排这个孩子,说不定待他将这小子接回去的时候,其成果早已超乎他之想象了。

韩非旸心底暗自窃喜,向方陵作揖道谢:“那韩某便在此多谢方小公子了。”

“韩兄,你还没告诉本公子,这小子叫什么名字?”他可不想连人姓名都不知道就留在府里。

韩非旸闻言,心下一顿,当时走得匆忙,他也未能知晓这孩子的名字,现下方陵问起,一时之间他倒是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枉生。”身后,阿飞突然开口,二人齐齐望去,只见阿飞一字一顿重复着两个字:“枉生。”

第一百八十三章 婚事

神兵阁异闻录正文第一百八十三章婚事“阿飞。”回去的路上,韩非旸唤了声阿飞的名字。

“公子,属下在。”阿飞急忙走上前去,恭敬应道。

“那孩子的名字,你什么时候知道的?”韩非旸停下脚步,转过身对阿飞问道。

“启禀公子,阿飞,并不知道那孩子的名字。”见韩非旸停下,阿飞亦住了足,顿身当前向韩非旸回答道。

只见韩非旸眉梢轻挑,面带惊愕之色:“不知道?那枉生这个名字,是你临时为那孩子取的?”

“是。当时方小公子问得突然,阿飞怕公子为难,遂才临时起意想了这么一个名字。”枉生,顾枉此生,并非一个吉利的名字,但是在当时情急之下,他的脑海之中突然浮现这么四个字,遂就这么叫了出来。

“呵呵,呵呵呵。”韩非旸看着阿飞,兀自笑出了声。摇着头,迈开步伐继续向前走。阿飞见状,急急跟上。

“阿飞啊,你倒是反应得很快啊。”亏得阿飞及时回答了方陵的话,否则,他还得向方陵解释一遍这个孩子的来历,又得浪费一些时间。

方陵此人,若非是想要借助他方家的势力,以他韩非旸的个性,又怎么会与这样骄纵的小公子结交。方才他之话语神色,着实惹得他极度不爽。若是再与他耗费时间下去,恐怕,他就要忍不住爆发了。

“公子,阿飞有一事不明。”未对韩非旸的话作出反应,阿飞低头跟着韩非旸,向他问出自己心中的不解。

“哦?何事?说来听听。”难得心情舒缓了些,韩非旸自然愿意解答阿飞的疑惑。

“那名孩童,虽然资质与天赋皆是过人,可公子要什么样的人找不到,为何非要将他带走?”在阿飞看来,泥鳅纵然天赋异禀,也不过一般孩童。世上奇人异士千千万,若是沈家广发布帖,能找到数百位这样的孩童,根本无需耗费心思寻这么一个。更何况,这孩子看上去应当是与攻击他之人一道前来的,对他们定抱有浓重的敌意。阿飞不明白,公子为何要挑这么一个对自己不利的人放在身边。

“阿飞,你可知晓今日闯入暗室之人的身份为何?”韩非旸向阿飞问道,一脸深意的笑容。

只见阿飞摇了摇头,道:“当时尘土飞扬,加上极招碰撞,火花四溅,阿飞根本无法注意到那人的面容。”

“你再仔细回忆,那人入暗室之前,所使的招数为何。”韩非旸继续提醒着阿飞,引导他回忆当时的场景。

玄墨刀光裂苍穹!熟悉的招式名顿然闪现脑海之中!阿飞猛然抬头,心中明了几分。

“赤炎君,顾逸轩!?”见阿飞反应过来,韩非旸即刻轻点头颅,随后道:“确是顾逸轩无疑。当年他灭我嗜血堂之仇,阿飞,你可还记得?”

眼前,浮现出当年嗜血堂被灭的情景。血池炸裂,魔物被斩!整个嗜血堂中,火光滔天!他背着身受重伤的堂主迎火而上,险险冲出重围,最后在追击之下,二人跌落悬崖,遂才失散,至今才重逢。

握拳的双手顿时攥得死紧,阿飞紧咬牙关,满目恨意:“灭堂之仇,属下没齿难忘!若非那顾逸轩,堂主又怎会受这等苦。”他深刻记得,在他寻得堂主之后,见到堂主这张陌生的脸,是如何的震撼。这张脸与堂主原本的样貌没有丝毫相似之处!这等改头换像之术,得让受术之人承受多么巨大的痛楚!他不敢想象,堂主究竟是怎样熬过来的!还有这入赘女婿的身份,想当年嗜血堂何等的荣光!堂主又是怎样一个心高气傲之人,如今却寄人篱下,看尽他人眼色!这一切,都是拜顾逸轩所赐!

“没忘便好。”见阿飞这般愤懑模样,韩非旸心中甚是欣慰。仰天轻叹一声:“阿飞,这个孩子与顾逸轩一道进来的,想来与他也是一伙。此子天赋秉异,稍作培养或许能成为我手中的一把利刃!今后用他来对付顾逸轩等人,让他们自相残杀,你说,这岂不是更有趣吗。”他就是要用顾逸轩的人,反向对他发起攻击!他想要看到那张令自己痛恨的脸上,出现错愕,惊异与不甘的神情!就像当年的他一样!

“原来堂主是做的如此打算!属下佩服!”阿飞闻言,激动地向韩非旸深鞠一躬,满目钦佩。

“阿飞,你又失言了。”韩非旸轻笑一声,提醒阿飞道。

“抱歉,公子。”将称呼改回来,阿飞脸上亦浮现一丝笑意。

“可是,公子。您将枉生交给方小公子,依着小公子的性子,恐怕枉生很难熬到您去接他。”方陵此人的性格,他在方才看得清清楚楚,骄纵任性,狠戾乖张。且从他看着枉生不屑的眼神之中,他能看得出,方陵对平民的鄙夷。

“放心,方才他说了,会将枉生带去蒙扎大人那儿。那位大人与我极为相似,想必不会为难枉生。”的确是不会为难他,但是试药,便要让他多多忍耐了。

二人说话间,不知不觉便回到了沈府门前。大步走了进去,只见府中竟是一片混乱。

哭啼之声回荡在前厅之中,还未绕过照壁,便听得清清楚楚。

韩非旸被这哭啼之声吵得有些心烦,侧头拉过一个侍从便问道:“出了何事,这般哭闹?”听声音,倒好像是沈锦绣。沈锦绣乃是标准的大家闺秀,长相清秀,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知书达理,大方得体,性格也温柔似水,体贴可人。素日里,端庄优雅,向来不会这般在下人面前失态大哭。定是发生了什么事,韩非旸揉了揉额角,太阳穴被哭声震得抽搐不已。

“启禀姑爷,这二小姐,乃是因为驸马爷欲纳她为妾,才才这般难过。”肖厌生?韩非旸一愣,这些日子忙着沈府与异人之事,着实有很长呢时间没有关注大皇子一派中的其他人了。突然听到肖厌生的消息,倒是让韩非旸一时未能反应过来。

“驸马爷亲口说要纳锦绣为妾?”肖厌生的胆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大了?那齐未央没有反应吗?

“这小的们也不清楚。”侍从为难地回答道。主子们的事情,他们这些下人哪里摸得清楚。就是这消息,还是伺候在沈夫人身边的丫鬟传来的呢。

“算了,我自己去问吧。”问这些下人也不能问出个什么所以然来,韩非旸绕过照壁,直向前厅而去。

一踏进门便见沈锦绣趴在沈夫人双膝之上,哭得梨花带雨,好不惹人怜惜。

而沈心慈亦坐在一旁,一手玩着垂在胸前的长发,一面对这沈锦绣道:“妹妹其实也无须这般伤心,那驸马爷的身份高贵,你嫁过去,纵然是妾,却也是金贵之躯,并不亏损什么。”

沈锦绣闻言,攥着沈夫人衣衫的手,抓得更紧了。沈夫人侧目看了眼沈心慈,叹声道:“好了心慈,你妹妹正伤心呢。你呀,就少说两句,别再这儿火上浇油了。”

沈心慈闻言,轻哼一声,将头别了过去。她说的是事实不是吗。

“这是怎么了?锦绣怎么这般伤心?”韩非旸来到沈夫人面前,拱手作揖,行了礼之后将目光转向沈锦绣。

沈锦绣听到韩非旸的声音,即刻抬头看向他,一双桃花眼中泪水盈盈,真是我见犹怜。

“姐夫”看着心上人站在自己面前,沈锦绣心中的委屈更为浓烈。

“非旸啊,你回来了。快,劝劝锦绣吧,这孩子自从知道驸马爷要纳她为妾之后,尤为伤心,哭到现在也没个歇啊。母亲担心她会伤了身子。”沈夫人一脸忧色看向韩非旸。

“原是这样。母亲莫要担心。锦绣你先起来。”说着,便伸手将沈锦绣拉了起来。

“驸马爷这样的话,早已经说了不止一次了,以往作不得数,这一次的也不例外。说不定明儿也就算了。”韩非旸对上沈锦绣的双眼,轻声安抚道。

“这次可不一样。”沈心慈在一旁出声道。

“怎么不一样?”韩非旸转过头看向她,不解而道。

“这一次,可是大皇子殿下承诺了的。”沈心慈走到韩非旸身边,挽过他的一只手臂,半倚着他回答道。

沈锦绣双眼盯着姐姐放在韩非旸臂弯间的双手,眼底闪现一簇妒火。

“母亲,大皇子当真这么说?”没想到肖厌生竟然能够说动齐宇恒为他推动此事,这倒是有些意思了。心底莫名地有些期待,这肖厌生下一步,又会有什么出乎他意料的举动。

只见沈夫人点点头,无奈应道:“哎,确是如此。大皇子殿下今日亲临沈府,便是向老身说道此事。锦绣,心慈二人皆在场,将大皇子的话听得真真儿的。”是以锦绣才会这般哭闹。想她一个沈家堂堂二小姐,无论嫁给谁,都应当是做正妻的。可偏偏那驸马爷的正妻又是长公主,动不得,怨不得。可怜了她含辛茹苦养大的女儿,却是要给他人做妾。沈夫人也是痛心疾首,极度不愿的。

“哎,既然大皇子都开口了,咱们也不能说什么。锦绣,你想开一些,毕竟嫁的是驸马爷,即便是妾室,地位品级也是不低的。”韩非旸脸上挂着安慰的笑,向沈锦绣轻声安抚道。

见心上人也这般劝慰自己,沈锦绣不禁觉得眼前一片灰暗。身形踉跄,险些摔倒,好在身旁的侍女眼疾手快,急忙上前扶了一把。

“姐夫,你,当真觉得这样的安排,对锦绣来说,是好的吗?”沈锦绣贝齿轻咬朱唇,强忍着心中的悲苦,颤抖着声音开口向韩非旸发问。一双水眸紧盯着他,分毫不挪。

一旁待命的阿飞像是看出了什么异状,抬眼看着沈锦绣。这个沈家二小姐看着公子的眼神,似乎有异于常人。难不成心中划过一道猜想。

韩非旸见着沈锦绣这般模样,知晓她已经濒临崩溃,不得再受更多打击,遂微微一笑,上前一步对沈锦绣道:“今日事情太多,夜也深了,等到明日,我自会为了锦绣之事去一趟大皇子府求求情。”

沈锦绣闻言,愣怔片刻。随后情绪逐渐稳定了下来,一展笑颜。

“锦绣多谢姐夫,一定按照姐夫说的做。”微微拂身,向沈夫人道:“母亲,让您担心了。锦绣现在已经无事了,便先行回房。”

见女儿的神色恢复如常,沈夫人心中的石块也落了地,回之一笑,轻言道:“无事便好,锦绣啊,你今日也乏了,赶紧回房歇着吧啊。”侧目看向韩非旸,眼中满是欣慰。

待沈锦绣离去,沈夫人拉过韩非旸的手,不住地夸赞道:“非旸啊,多亏有你,锦绣才会恢复得这样快。你呀,当真是沈家的福星啊。”

“母亲过誉了。”韩非旸微笑回道:“天色已晚,母亲方才安慰锦绣也是辛劳了,快些回去歇息吧,剩下的事情,交给非旸便是。”

沈夫人笑着点点头,在侍女的搀扶下回到了房间中。

第一百八十四章 劝解

神兵阁异闻录正文第一百八十四章劝解沈锦绣房间中,侍女们惊异地看着她一脸笑容,对着铜镜梳妆打扮。此时已是深夜,二小姐这般精心打扮是为何?而且,方才不还是一脸苦相,怎现在看上去,这般欢愉。

“二,二小姐”贴身的侍女走上前去,轻声唤了唤。

“哦,夜已经深了,你们就先下去吧。”沈锦绣这才想起身后的这群侍女。转过头轻声吩咐道。

“可是小姐,您这还需要有人伺候”侍女指的是梳洗更衣,准备就寝。

话还未说完,便见沈锦绣素手一挥,道:“无碍,忙活了一天,你们也累了,赶紧下去歇息吧。”待会儿姐夫就要来了,她可不希望这些碍事的侍女留在身边。

“是。”既然二小姐已经吩咐了,侍女们便拂了拂身,纷纷退了下去。

见侍女悉数退了下去,沈锦绣方才舒了一口气,接着对镜梳妆,静待韩非旸的到来。

一炷香后,沈锦绣房门前出现一道熟悉的身影。韩非旸站在门口,轻轻一推,房门便开了。跨步走进去,向右侧看去,只见沈锦绣一袭单薄衣衫,身上裹着一层薄薄的外罩,妩媚动人。

“姐夫。”轻声呼唤,沈锦绣向韩非旸款款走来。

若是让世家之人见着现在这位二小姐的模样,恐怕会惊得合不拢嘴吧。

世人皆知的沈锦绣,端庄大方,文静娴雅,而面前之人,穿着暴露,妆容妖冶,当真是看不出半分大家闺秀的模样。

韩非旸心下暗讽,脸上却挂上一抹微笑。伸手环在沈锦绣柳腰之上,猛地将她拉进,往自己怀中带去。

“穿得这般妖娆,可真不怕我把持不住吗?”大手在沈锦绣下巴下面一托,让她仰脸看向自己。

只见沈锦绣轻笑一声,侧耳贴在韩非旸胸膛上,手指在他的衣衫上轻轻打着旋儿。

“锦绣这般模样,姐夫可还喜欢?”红唇轻启,语气着实勾人。

韩非旸一把抓住她不安分的小手,低头便将那双唇含住。只听沈锦绣一声轻吟,美目微闭,沉浸在韩非旸的吻中。

良久,二人方才分开一些距离,沈锦绣轻喘着对上韩非旸的双眼,道:“姐夫,你是知晓锦绣的心意的,锦绣心中的人是你,才不要嫁给肖厌生!”

被自己心上人拥在怀中的滋味这般美好,一想到肖厌生那讨厌的家伙,沈锦绣就一脸的不悦。

韩非旸心下嗤笑,沈锦绣这样一个见识浅短的女人,肖厌生竟然也能看得上。也不知道他的眼光究竟有多么低浅。

不过也好,若非这样,他还不知道自己手上还有这么一个颗有用的棋子。于他而言,沈锦绣的价值,也就只有这一点而已。

“锦绣,你方才说,你是喜欢我的吧。”韩非旸轻轻在沈锦绣的腰际拍了拍。

“嗯!”心上人的问话,沈锦绣回答得尤其快。轻轻抓着韩非旸的手臂,向他凑近了些:“锦绣自然是喜欢姐夫的。愿意为姐夫做任何事!”

此话一出,韩非旸眼底一道精光闪过。嘴角勾起一道弧度,对着沈锦绣道:“哦?任何事吗?”

重重点头,沈锦绣接着韩非旸的话道:“嗯!任何事!唔!嗯”

韩非旸猛然吻住沈锦绣,大手向下一抄,将其拦腰抱起,向里屋的床榻走去。

轻罗幔帐掩下,屋内,春光旖旎。良久,动静方才停歇,回归一室平静。

沈锦绣依偎在韩非旸身旁,一脸幸福地看着身边的男子,手指顺着他脸上的轮廓轻轻抚过,眼底满是柔情。

“锦绣,我有一件事,需要你去完成。”韩非旸侧身看向沈锦绣。处于满足状态下的女人,最是容易掌控。

“姐夫你说。”沈锦绣翻身趴在韩非旸身上,微笑问道。此时,纵然韩非旸叫她上刀山下火海,她也是甘之如饴的。

“我希望你能嫁给驸马。”此言一出,沈锦绣登时觉得一盆冷水从头浇下,心中一阵寒凉。

缓缓起身,抱着自己的双膝,将头埋在手臂之上,轻声问道:“姐夫,你可知你在说什么?”心中的寒意,缓缓漫上喉头,沈锦绣只觉绝望冲顶。

方才不是还好好的吗,想到方才旖旎缠绵的二人,沈锦绣顿时觉得那样的幸福,现在看来却是尤为地讽刺。

韩非旸亦跟着起身,从背后将沈锦绣拥入怀中,凑近她的耳边,轻声细语:“锦绣,你是我在这沈府之中最为信任的人。你嫁给驸马,便是给我最大的助力。”

“姐夫,你倒是说说,有何助力。你知不知道,我不喜欢肖厌生!我喜欢的…”是你,最后两个字来不及出口,哽咽在喉头。转过身看着韩非旸,胸口剧烈的起伏,心底地疼痛让她喘不过气来。

“嘘…你的心意我知晓。锦绣,为了咱们以后能无所顾忌地在一起,这次便委屈你了。”韩非旸将沈锦绣紧拥入怀,一遍一遍安抚道。

“你嫁与肖厌生,助我夺得皇室力量,待时机成熟,我定会想办法将你接回来。届时,咱们就能永永远远地在一起了。”韩非旸口上说着这虚无缥缈的誓言,心下却是觉得一阵好笑。

他笃定沈锦绣定然会被他说动,果不其然,这愚蠢的女人当真摇摆了。

“姐夫说的,可是真的?”沈锦绣听着这等甜言蜜语,方才的寒意,被驱散了不少。

“当然是真的。”韩非旸向她点点头。伸手将她耳鬓的发丝整理好。

原来姐夫还是关心她的,沈锦绣眷恋地将脸贴着韩非旸的掌心,轻轻蹭了蹭。

“那你这是答应了?”韩非旸轻声问道。

“嗯,只要能帮到姐夫,锦绣受这点委屈不要紧的。可是姐夫,你一定要记得,到时候将我接回来。”她所要的,不过是与心上人朝朝暮暮罢了。只要韩非旸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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