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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仙肉》


第一章知观的月经带

第一章:知观的月经带

清虚观知观容尘子的卧房里有一处密室,内置红罗帐、象牙床,床头放多宝格,床外摆了一副牡丹仕女图样的曲屏风,屏风外间又置衣架、盆架各一副,镜台一张。角落里设镂空鎏金香炉一蹲,俨然女子深闺模样。

密室的开关设在卧房的山松图上,夜间无人时分,容尘子隔三岔五便会到这里来一趟。

此时正值三更,容尘子沐浴薰香后独自进得密室,用火折子将壁上的罗汉灯点燃。光线渐渐明亮,榻上重重垂落的纱帐后竟然隐约躺了一个人。

他往香炉里加了两勺驱邪避难香,以水净手,缓缓撩开纱帐。红色的锦帐中竟然躺着一个女人,着白色纱衣,曲线玲珑曼妙,此时她双手交叠放在腹部,美目紧阖,如同熟睡。

容尘子仔细为她把了脉,凝神化符,冲了一杯符水给她。她没有睁开眼睛,却闭着唇不肯饮。容尘子摇摇头,又调了两勺砂糖。再喂时她微张樱唇,乖乖地喝了。

容尘子搁了杯盏,这房中再无旁人,他却衣衫整齐、举止得当,毫无半点逾矩之处。知观当久了,难免老气横秋。他翻了翻多宝格里的经书,他随手抽了一本《枕中经》,替她念了半个时辰,女子依旧不语不动,丝毫没有醒转的迹象。容尘子念罢经,将经书放回原处,再度净手,放下纱帐,离开了密室。

容尘子任清虚观知观多年,是个守礼君子,平素里待观中诸人也是刻板严肃,整个道宗提起这个人,也要竖着大拇指赞一声品行高洁。

然而这一晚的清虚观不甚清静,四更天后,突然一帮道宗打扮的人直逼凌霞山,大有擅闯清虚观的意思。

容尘子得报,微蹙了眉头,也不多言,披衣去了清虚观山门前。天色未亮,夜雾粘稠。无数火把连成一条长龙。

有人运起传音的功法,声音厚如洪钟:“容尘子,你私掳海皇,是何居心?”

容尘子这时候方手持拂尘缓步而来,衣冠整齐、神色严肃:“原来是九鼎的掌剑浴阳真人,深更半夜,道友何故擅闯?”

这浴阳真人年过半百,身形瘦小,脾气却很大:“容尘子你少装模作样!有人看见你在卧室里私设密室!年初攻进海皇时,你是第一个进到中的,海皇栖身的大蚌也是你打开的。海族圣泉水尚在,独独不见了海皇,而今你突然建此密室,莫非是想挟持海皇,统领海族吗?”

此话一出,人群中便是一阵骚动。来人都是道家,涵养甚好。但海皇的下落实在重要,怨不得诸人行事反常。

“这……”容尘子微惊,面上现出了几分难色,“道友,贫道打理一个清虚观已是吃力,又岂会妄图染指海族?”

然浴阳真人显然是有备而来,又岂会听信他一句推托之辞?他越众而出,直视容尘子:“哼,那么知观在卧室私设密室,囚禁的究竟是何人?或者知观的卧室,本就没有密室?”

他笑容微嘲,脸上皮肤干黄,一双眼睛却迥迥有神。容尘子毫不闪避地与他对视,面上是真现了尴尬之色:“密室……确实是有。人……也是事实。”他身为一观知观,哪能不知道眼前情况——九鼎的人必定早已将此事查明,否则绝不敢轻举妄动,与其让他搜出来,不如坦白承认。

果然那浴阳真人现了几色喜色:“容尘子,你竟然敢……”

容尘子微微抬头,打断了他的话:“诸位道友若还有质疑者,请随贫道入内一观。”

他如此坦率,道宗的人却有些将信将疑。一众人随他进了清虚观奉茶,不多时,几个在道宗有些声望的长者在他的带领下进了那间卧房。房中摆设古朴大方,然而诸人都没心思细看。

按下山松图,穿过极短的密道,诸人都在凝神戒备,只恐遭了暗算。容尘子轻车熟路地点燃了壁灯,一间密室出现在众人眼前,只见烟罗红帐、满室淡香。

重重红罗帐内,一个女子正在熟睡。

这些都是修道之人,当下便起了回避之意。容尘子微微摇头,反倒撩起纱帐,让众人看了个仔细。里面确实是个女子,依旧着白色纱衣,像沉睡不醒的仙子。

“这……这是什么怎么回事?”说话的是正一道的于琰真人。

容尘子微垂了眼睑:“这……晚辈实在不知该如何解释。”

浴阳真人立刻就接话:“哼,这些年海皇深居中,谁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样。说不定……”于琰没有让他继续说下去:“容尘子,你人品高洁道宗素来称赞,但今日之事关乎海皇,不可儿戏。还是解释清楚得好。”

容尘子微微侧脸:“真人,实不相瞒。”他咬咬牙,似乎下定了决心,“她是贫道的……鼎器。”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而后几张脸一齐红到了脖子。

双修之法、房中秘术本是道家养生练气的法门之一,若单论这法门,倒也算不得邪功。比如民俗中的寿桃,其实桃果在道教中本就有处-女的意思,其间凹缝更有指女处的意思。寿桃之所以与长寿扯上关联,无非也就是道教中人认为成熟女的体-有助于男子长寿。

是以民间常见的寿星捧桃图,往往有一发白脑门凸的老年男子伸出一手指指向寿桃凹缝处的画面,其中手指隐喻男子-器,寿桃凹缝处隐喻女子-器。

只是道门中人也分三教九流,时日一长,这些房中术、双-修法门渐渐地成了纵欲**的源头,也就被人视为歪门邪道。

而在道宗,男人的鼎炉大抵跟女子的月-经带差不离,都是太过**的东西,若是让人看见,难免无地自容。

当然,半夜三更有觉不睡,聚众前来看人家月-经带的人更加无地自容。更何况人老了,装了太久的正经,脸皮也越来越薄了。几位长者出得密室,茶也没喝上一口就铁青着脸走了,走时恨不得用宽袍大袖罩住脸。

好事不出门,囧事儿传千里。第二天一早,就有人向清虚观捐出一大笔香油钱,并向容尘子讨教房中秘术的修炼法门。来人还带了两名清纯少女,希望容尘子面授机宜。而这件事在清虚观瞬间闹得沸沸扬扬——原来我们严厉、刻板的知观居然使用鼎器啊……

清虚观小道士们的眼神,开始非常地微妙……

第二章“海皇”

第二章:“海皇”

次日夜间,容尘子带领弟子做完晚课,方才入睡,突然面前一阵异样,他猛然睁开眼睛,右手掐了个诀,正欲印上对方脑门,突然停了手。

他夜间入睡不点灯,卧房里一片漆黑。面前的家伙离他很近,温软的呼吸喷在他脸上,微微地刺痒。他伸出手,到她纱质的衣角,顿时就知道,这个家伙醒了。

容尘子是个中规中矩的君子,实在不擅与女子相处,他也不知道应该用什么样的语气和她说话,所以他不得不问了句废话:“你醒了?”

那女子埋头在他颈间深呼了一口气,像一只馋猫看见了一条最美味的鱼:“你真香!”

她整个人都趴在身上,容尘子以手格开她:“饿了?想吃什么?”

她口水都滴进了他扣得严实的领子里,答得倒是坦白直接,且毫不犹豫:“你!”

容尘子将她推开,起身去厨房,临走时想想,又安抚她:“我马上回来,你别乱走。”

黑暗中一只手扯住了他中衣的衣袖:“我跟你一起去。”

容尘子不许:“这么晚了,孤男寡女惹人闲话。”

“啊?那你把灯点上,我怕黑!”

……

片刻后,容尘子的卧室里亮起了一盏油灯,他身后清玄、清素两个弟子捧了两盘糕点、一些素果进得房间。容尘子在圆桌前坐下来,是想要和她好好谈谈的意思:“贫道道号容尘子,你叫什么名字?”

那货坐在桌前狼吞虎咽,半天才抽空道:“你可以叫我海皇,或者陛下,是你们把我从海族皇里弄到这里来的?”

容尘子一脸黑线:“少废话,名字!”

这家伙在吐出一枚果核之后终于答了:“哼,宵小之辈,冒犯本座已当天诛,竟然还敢问本座本名?!”

这话她说得威风凛凛,当然如果不是嘴里塞着馒头和苹果、面前堆着一堆果核的话,醒上她海皇的身份,想必会有些效果。无奈这时候她两颊鼓得像包子,效果是没有,笑果倒是明显!

清素捂嘴偷笑,清玄比他老成些,也微弯了嘴角,两个人跟着打小跟着容尘子,是他的心腹,平素里什么事都不避讳。容尘子清咳了一声,这货确实是他从凌霞山一带的海域里刨出来的海皇。前些年海族一直安分,极少在地面上惹事。和道宗的人也算是井水不犯河水。

近两年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频频兴风作浪。凌霞山海域一带渔舟翻沉者不计其数。渔民无法,只得凑钱委托道宗除妖。

道宗也知道这事非同小可,故而联合一气。而平日里甚为警觉的海族竟然显得一片混乱。道宗的人轻而易举地攻入了海皇,有人见财起意收罗了珠宝瓷器无数。但归到底,最重要的还是海皇!

人心向来不足,太容易得手,便会有人觉得收获不够。海皇是凌霞山一带海族的神领袖,若是掌控了他,说不定便可以控制这个海域的整个海族。

容尘子倒真是没存控制海族的心思,只是道宗诸人品良莠不齐,一旦海皇落入道宗,必起纷争,届时又是一场道门劫难。这次突袭海族,伤亡本来不大。但抢夺海族宝物时起内讧,伤亡人数甚至大于战亡人数。

何况这次海族异动,定有内情。故而在众人争相抢夺珊瑚珍珠的时候,他抢先找到海皇寝,将她藏匿,秘密带回了清虚观。

只是……这货真是海皇吗?

容尘子顺手将果核收拾到篮子里,看着桌前风卷残云的家伙,这位道宗高人多少有点困惑:“海族与道宗向来互不相干,这几年为何频生事端?”

周围糕点渣横飞,容尘子微微皱眉,对面的人却丝毫不觉:“陆上美食,本座多年不曾品尝,仍然美味如初。唔唔,不过这个糕里面再多放点糖就好了!这个果子味道也不错,唔唔,晚两天摘估计味道会更好……”

“……”看来不待她吃饱,是问不出什么消息了。容尘子看着桌上越来越瘦弱的两盘糕点,也发了狠,示意自己两个徒弟,“去看看厨房还有什么,一并搬来。”

不多时,清玄、清素将馒头、花卷,连带素馅包子都搬了过来。这货吃得肚子圆鼓鼓的,终于一抹嘴,暂缓了进食的速度。容尘子再次咳嗽一声:“海族……”

话刚起了个头,这货不乐意了,一手剔牙,一手还拿着个糕点:“日你个仙人板板!本座堂堂海皇在这里,你一不问我吃得饱不饱,二不问我穿得暖不暖,就一门心思地打听海族!海族海族,张口闭口就是海族,你是海族还是我的海族?”

容尘子被呛得火起:“你也知道你是海族!你身为一族之主,不思种族兴衰,反倒任由小妖兴风作浪!这些年……”

他历数近年来海族的不是之处,半晌无人应。定睛一看,只见对面椅子上那货靠着椅背,正睡得口水横流。

清玄清素也是目瞪口呆,这这这……有皇如此,海族人民也不容易啊。这样的海皇,真的不会给人推翻吗……

第二天,容尘子天不亮就领着诸弟子做早课,回来时那货还在睡。他摇摇头,吩咐道童不得擅自进入他的卧房,随即又去了道堂。清虚观收留了十来个无家可归的孤儿,容尘子得空便教他们念书、识字。

两堂课之后再回房里,那货还靠在椅子上熟睡。容尘子有心将她弄醒,终究顾忌男女有别,没有扰她。不多时观里来了两个香客,特意找容尘子求平安符。容尘子一番应付下来,就到了午饭的时辰了。

他再到房里,见那货终于醒了。

“你……”容尘子张口欲言,这货却十分不耐:“又来了,你还有完没完了。好吧好吧,海族前些年一直挺好的。后来海祭司老死了,换了个祭司叫淳于临。本座对这厮也算是恩宠有加、百般礼遇了吧。但这厮竟然将本座软禁在海皇里,还说他要造反!”

容尘子听得终于进入了正题,也微微松了口气:“看样子这些年海族异动是这个祭司在作怪了。”

“可不?嗷嗷,肚子饿了。你们道士就这么待客啊?!本座的午饭呢?”

“……”容尘子也不好让她出门,只得再命两个弟子送了饭菜过来,也是个有旁人在场,避嫌的意思。

清玄清素从膳堂搬了一桌素菜过来,容尘子也在桌边坐下来。正要举箸,这货已经将他面前的两个盘子清空了。容尘子挟了一筷子豆腐:“既然如此,海皇有何打算?”

那货又扫空了两个盘子,百忙之中抽空回了一句:“先吃饭!”

桌上八碟菜,很快就清洁溜溜了。容尘子啪得一声搁了筷:“海皇陛下,你的子民如今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你竟然……”

一番说教之词尚未出口,这货指着他碗里的白米饭:“你不饿?”她端起容尘子面前的碗,一把扣到自己碗里,沾着碟子里的汤汤水水又猛吃了一气。

一碗饭尽,她搁了碗,终于现了三分忧色:“唉,其实你说得也有道理,海族人才凋零,如今更是奸人当道。本座其实也是食难下咽,唉,连饭量都大减了。”

“#·¥%……#·#·”容尘子摔门而去,清玄和清素收拾狼藉杯盘。那海皇却又翻到容尘子的罗汉床上,将被子往身上一卷,她忧愁地叹了口气,睡了。

清玄把桌子擦干净,临出门时看看床上呼呼大睡的货,他一脸感慨:“我想我终于知道海族的祭司为什么要造反了……”

第三章我一定会回来哒

第三章:我一定会回来哒!

她占了床铺,容尘子晚上睡不好,却终是顾忌着她海皇的身份,怕走露风声,也不敢外宿。好在房中卧榻宽大,他在床边打坐,尽量连衣角也不沾到她。

这货睡相极其不雅,在床上蜷成圆圆的一团,不多时一个翻身,露出一双小脚。她的足生得极美,小巧的指甲上涂着一层膏脂,泛出珍珠般温润的色泽。肌肤更是莹白通透,右脚足踝系了红色编绳,绳上串了一串致的铃铛,宛如人间少女般活泼俏皮,全无一星半点海皇的风采。

非礼勿视,容尘子侧过脸,微挑被角,将她遮盖严实。

门外有细细的风声,像是风吹过窗纸。容尘子猛然睁开眼睛,伸出右手,指盖微微一屈,从榻边的案间挑了些许朱砂。微微念咒,食指微弹。只见朱砂激而出,点点艳红若火光。

门外竟然飘着几只纸鹤,朱砂一触即着,燃起幽蓝的火光。此火又似冷火,并不牵扯其他易燃物什。顷刻之间,几只欲靠近窗户窥探的纸鹤俱都化为粉末微尘。

容尘子神色凝重,看来道宗始终还有人心存怀疑。

次日清晨,容尘子刚刚洗漱完毕就有村民惊慌而来,说是自家二弟妹生了邪病,特地来请容尘子。自清虚观在凌霞山落成之后,附近妖邪大多走避,故容尘子闻说这事,也很有些惊诧,就进门更衣,打算即刻前往。

榻上那海皇还在睡,容尘子严守礼节,自然不能在房中更衣,只得去了密室。正系着衣带,却见她蹦蹦跳跳地跑进来,白纱轻薄却不透明,让她看起来很纯净:“容尘子,你要去哪里玩?”

容尘子没空理她:“下山。”

她赤着足踏在地上,脚踝上铃铛轻响,其声清悦:“我也要去!!”

容尘子对镜整装,如果说前几日他还对这个家伙保持着几分海皇的礼貌的话,那么现在已经视她为废物了:“贫道去驱邪治病,你去做甚?”

这货不高兴了:“不管!我就要去!!”

容尘子一身道袍雪白,身上散发着淡淡的香气,似药似花:“下山的路不好走,你去干什么嘛?何况让人看见,成何体统?”

“我不管!”海皇扯着他宽大的衣袖,大有“不让我去我就不许你走”的意思。容尘子顾忌男女有别,不好伸手触碰她,百般挣脱不开。最后他无法,咬破食指,迅速在掌中画了一个符咒,二话不说摁在她脑门上。

这下这货终于消停了,呆呆地站着不动。容尘子拿被子将她严严裹住,这才抱回榻上。目前为止他还没发现这海皇有任何本事,怕闷到她,又将她的头露出来,这才放下罗帐。

岂料傍晚返转的时候,就不好了。

容尘子沐浴更衣之后进得密室,就见这货哭得了泪人。那禁咒还没解开,她哭也出不了声音,眼泪把枕头都湿了半边。容尘子顿时就有些手忙脚乱。

他自幼出家,若论斗法,他不怕,讲经更是游刃有余。所以若是这货和他动手,他完全能够应付自如;若要和他讲理,他也有一马车的说辞。可是这货哭他就束手无策了。

他取来湿毛巾将她额前的禁咒擦净,搓了搓手,想半天说了句:“别哭啊!”

这货仍是躺床上,丝毫不理他,眼泪淌得更凶了。容尘子啼笑皆非,想想这观中俱都是男弟子,平素里自己师妹也离得远,实在找不出人安抚她。他手足无措:“我……我去看看厨房有什么吃的,别哭啊。”

他去得快,回来得也快。手里托了几个大托盘,怕清玄、清素看见这情形,也没好叫上两个徒弟。年轻人思想跳跃,见她哭成这样,保不齐以为他做了什么事呢。

他把盘子端到榻前,尽量把声音压低:“呐呐,吃块糕点,不哭了啊。”

那货偏过头,只是哭,什么糕点也不吃。容尘子愁得头都大了,他师尊当年传授师门秘法给他,他独自参悟之时也没有这么纠结。他坐立不安,在屋里走动了一阵,看看外面渐渐暗下来的天色,终于咬牙:“好好好,带你出去,带你出去!起来我们下山,去买蜜饯。快别哭了!”

这货闻言,终于有了点反应,她抬起头,眼睛里还泛着泪光,神色将信将疑:“真的?”

容尘子叹气:“真的真的!”

他返回自己卧房,找了件黑色的斗蓬给她披上,将她严严实实地遮好。海皇低头嗅了嗅那斗蓬,衣服是他穿过的,沾染了他的味道,余香似药似花,美味得紧。

凌霞山说高也高,普通人下山少说也要走一两个时辰。但容尘子脚程又自是不同。身后那货久居海洋,对山上花花草草都觉得新鲜。晚上她眼神也好,经常见着个蝴蝶都走不动路。

山上有刺梨子熟了,黄澄澄的。她兴高采烈:“容尘子,那个可以吃吗?”

容尘子一看,得,这也别下山了,估计在山上转转已经不错了。这样一想他也松了口气:“能,只是扎手。贫道去摘,你在下面等着,别乱跑。”

那货转了个圈,足上的金铃丁铃作响:“啊啊,我要那个最大最黄的!”

容尘子摘了好些刺梨,左右看看无人,解了束腰的腰带。那腰带展开来很宽,他将刺梨全部兜里面,纵身跃下来。那货跑过来,抢先尝了一个。刺梨味道酸中带甜,又微微有些涩。是很爽口的野果。

容尘子着刺梨上面密密的小刺,也不吱声。见她半天不说话,终于开口:“如何?”

这货咂了半天嘴:“还行,就是有点扎嘴。”

“……”

后面的路程,容尘子就专门往有野果、清泉、乱石的地方带,发现她玩得高兴,也就把要下山的事儿给忘得差不多了。见到山泉,这货很开心,脱了斗蓬,翻身滚到瀑布里,就变成了一只四尺来长的大河蚌。

容尘子百思不得其解,一只河蚌,它到底是怎么修成海族的?!最后竟然还成了海皇。

这简直就是个不解之谜。

容尘子正费解,突然周围一阵厚重的妖气冲天而起。他第一时间是去看瀑布里的大河蚌,那货似乎也察觉到不对,正惊疑不定地四处张望。

不是她。

容尘子一手暗暗掐诀,不多时夜空中一团白色的雾气缓缓凝结成一个人形。看影象倒像是个妙龄女子,声音却忽男忽女:“素闻容尘子道长严持道义,不近女色,原来也不过欺瞒世人而已。”她飘到容尘子面前,转而又换了轻柔女声,“道长这般品貌,什么样的妖怪找不到,居然找了只蚌。”

容尘子不胜其烦。

他乃禄存星君转世,身来即付神之血脉,其血香味对妖物而言具有绝大的诱惑力,更有一说,据传得食神仙者,可长生不老。是以历来他周围就有妖怪无数,为了尝到这神仙,虚情假意者有之,出手强夺者更不在少数。

先前有其师百般保护,日子久了,容尘子也就炼就了一身的本领。如今再见到这些妖物,不论其本体再如何美艳,他也难生半丝绮念了。

眼见雾妖越走越近,他右手屈指微弹,突然祭出宝剑,那雾妖往后一退,声音又变成了哑的男声:“道长好无情,可以带蚌出来共浴,就不肯让人家近身半步。人家哪里不如这蚌啦?”

容尘子额前炸起无数**皮疙瘩,飞剑凝出一道金光。瀑布中的河蚌这时候已经爬到一块巨石上,旁边还搁着容尘子的腰带,腰带里面包着半包刺梨子。她重化为人形,用腰带将刺梨上的刺抹干净,丢了一个到嘴里,还捣乱:“容尘子,它要同你洗澡,你就先同它洗嘛。”

容尘子不理它,和雾妖战成一团。金光困四方,但雾妖本不是实体,它散为雾气,很快逃离。临走时以低哑的男声留下一句经典台词:“容尘子,我一定会回来哒!”

那河蚌坐在巨石上,一边吃刺梨子一边乐。

第四章你找头啊有新内容,要看

第四章:擦壳

第二天,清虚观有弟子行戒礼。容尘子接连几天没有睡好,却仍是强打起神,主持斋戒之仪。这是入道之礼,清虚观素来看重,场面也极是热闹。

仪式开始之前,还得先活跃一下气氛,清虚观诸人全部到场,由主持法师领唱经文,光唱不热闹,还要配上乐器,除了钟、磐、铃等法器,还有笙、箫、笛、二胡等,搭配齐全。

河蚌觉得很有意思,趴在道场旁边枝叶繁茂的桃树上偷看,听得心花怒放。容尘子望了她一眼,仍是肃首唱经,倒是心无旁务的样子。

音乐用了《三皈依》,容尘子唱腔宛转,并不拘泥于曲谱,花腔宛转,倒是十分悦耳。待经文唱罢,受戒弟子上前听训。

道门戒律甚多,什么《太上老君戒经》《老君音诵戒经》《三洞众戒文》等等。那河蚌先前还勉强听着,到后来就跟听催眠曲似的。

待容尘子讲到三皈五戒的时候,她终于趴在树上睡着了。

“第一皈身,太上无极大道,永脱轮回,故曰道宝……”容尘子衣冠如雪,举止庄重肃穆,树上那只大河蚌睡得天昏地暗,不知人间天上。

“第二皈神,三十六部尊经,得闻正法,故曰经宝。”容尘子音色低迷,那些道家典籍他娓娓道来,熟悉如掌纹。

只是抬头望望树上,他突然微微弯了弯唇角。

——这货不能唱,越唱她越神!所有的经都得念,一念她就会睡。

河蚌醒来的时候,天都黑了。她抱着树杆滑下来,咕咕叫的肚子,正欲回房,就看见道场上,容尘子盘腿打坐。夜色很浓了,所有的弟子都散了。

他双手掐诀,不言不动,拂尘放在右手边,这位高道如同一座石像。

河蚌三步并作两步小跑过去,她足踝上的金铃叮铃作响,容尘子睁开眼睛。这河蚌睡得死,他又不好叫醒她,只得在这里等她醒来。

因着他体质特殊,清虚观外多有妖物盘恒,这河蚌不论有没有本事,终归是个女子,他不想发生什么意外。

只是料不到这家伙一睡就是好几个时辰,如今都快三更了。

那河蚌却十分地不自觉,整个人都倚了上去,感动得泪流满面:“容尘子,谢天谢地你终于念完经啦!!”

容尘子以拂尘格开她,晚风轻送,整个风里都飘散着他的香气。那河蚌就更饿了:“嗷嗷,晚上有什么吃的,我饿了!”

容尘子摇摇头,仍是回了卧房。里面已经摆上一桌斋饭,考虑到这河蚌的饭量,容尘子特意叮嘱弟子多做了几个菜。

膳堂有细心的小道士自然也留意到知观最近食量大增,但碍着他素来严厉,不敢问。

桌上河蚌穷吃海喝,容尘子拿了个馒头,细嚼慢咽,举止优雅。那河蚌很快就解决了桌上的菜,然后她开始盯着容尘子手上的半个馒头。容尘子觉得这目光很熟悉——他在外面用饭时,路边的野狗经常这样盯着他看!

“……”他轻轻叹了口气,把手里的半个馒头递过去,那河蚌咧嘴一笑,“就知道你吃不了!别浪费,浪费……咯吱(可耻)!”她咽着馒头,口齿不清。

容尘子叹气,起身去到膳堂,又寻了些菜包、糯米糕来喂她。出来时怕不够,把厨房里的几黄瓜、两个**蛋都给捎上了。

河蚌来者不拒,比潲水桶都威武!

这几天她霸占了容尘子的卧室,容尘子连梳头都要避开她,沐浴更是不方便。偏生他极爱干净,也就只得去后山山泉里沐浴。好在他是修道之人,身体素来强健,不惧山泉水冷。

夜色幽深,风撩山林,草木窃语。容尘子缓缓褪下道袍,将外衣连同里衣一并搁在泉边的青石上。月亮娇羞地露了半张脸,又隐进浮云深处。山泉水浸透每一个毛孔,他长吁一口气,彻底放松下来。

岂料安静了不过片刻,那河蚌就寻了来,一边跑还一边嚷:“容尘子,原来你在这里!”她奔过来,慌得容尘子不顾着中衣,径自先披了道袍。还来不及说话,那只河蚌已经气喘吁吁地开口,“容尘子,格老子的,你帮我也洗洗呗!”

容尘子闻言就是一阵恼怒,他本就是个不解风情的,平生极厌恶搔首弄姿、卖弄艳色的妖怪,此刻闻听这话,他不知怎的竟想到那双绑着红线金铃的致小脚,顿时对这河蚌的态度就急速转恶:“你这说的什么话……”

怒斥还没出口,那河蚌已经扑嗵一声栽进山泉里,然后它一翻身,变成了只四尺来长、黑黝黝的大河蚌。它蹭到容尘子身边,毫不自觉:“知观,帮忙擦擦壳!”

容尘子觉得脸上微微有些发热——容尘子,你到底在想什么啊!!他扯了一段风干的丝瓜襄,给这个河蚌擦壳。

不过这事儿说来河蚌也有责任,擦壳就擦壳么,还洗澡……

近四更时分,容尘子把河蚌擦得油光瓦亮,这河蚌却又睡着了,还在水里吐泡泡。容尘子将她抱回卧室,他打了几天坐,白日里要做科仪,晚上又睡不好,铁打的人也有几分疲惫。此时看看睡得正香的河蚌,心里难免便找了个由头——她不过是只河蚌,或者,也可以不用那么讲究吧。

这么一想,他很快又醒过神来,将这河蚌抱到密室里,想想又扯了被子给她盖上,这才回得卧房。

他累了几天,这一沾枕难免就睡得熟。及至那河蚌是什么时候上床来的也不知道。待醒来后他也吓了一大跳,好在那家伙仍旧是一只四尺大河蚌,他略略松了口气。

自此,他与河蚌约法三章——若是要在他的榻上睡,就必须变回河蚌。若要变成人身,就回密室睡牙床!

这河蚌的密室里那张床其实甚为考究,但河蚌明显对容尘子更感兴趣,日日睡在他榻上。真要睡也罢了,但她一变成河蚌就合不拢壳,经常睡着睡着就流口水!而且这家伙是水生物种,体内绝对水分过剩,一流口水就流半盆。

以至于最近前来铺床叠被的道童看着雪白床单上泛滥的痕迹……总是神色微妙……

这天,容尘子受邀参加一场法会,要离观三四天。他决意带二弟子清素一并前往,临走时怕河蚌又要跟着去,就没告诉她。交待完观中琐事,他又嘱咐清玄:“为师房中……那只河蚌估着要睡到未时末,若她醒来,记得送饭。她是妖身,易感人间浊气,喂食之前要先喂祛邪符水,房里的驱邪避难香不要停。”

清玄不怕主持观中事务,可是一提起这个吃货,他就一个头两个大:“师父,万一她醒来见你不在,又闹将起来……”

容尘子也是叹气:“有甚办法,她要什么你哄着她就是了,莫起争执。符水里面记得加砂糖,实在不行就喂蜜饯,她喜欢甜食。”

清玄点头记下了,他这才下得山去。

河蚌一直睡到申时初,清玄就怕她捣乱,赶紧地就送了四人份的饭菜。她左右观望,很快就发现不对:“容尘子呢?”

清玄陪着小心给她挟菜:“师父外出,很快就回来了。”

她倒是没闹腾,悻悻地往嘴里填东西。

傍晚时分,清玄领着观中师弟做晚课,冷不丁一抬头,就见这家伙蹦蹦跳跳地行来。她黑发及腰,纱衣纯白像天鹅的羽毛,平日里吃得虽多,腰身却极纤细,更糟糕的是赤着足,行走时踝间金铃声若金玉。

观中都是男弟子,何曾见过这般风情,立时所有的眼睛都瞪成了乌**——这这这,这就是师父传说中的鼎器?啧啧,别看我们师父平日里清心寡欲,称赏女人的眼光却也是一绝呀……

清玄叫苦不迭,也顾不得念经,忙不迭迎上去,低声问:“怎的出来了?师父走时说了,叫你莫要乱跑。”

“谁让他出去玩不带我!!”河蚌冷哼,声音也渐渐大起来,“格老子的,前些天睡觉时说得好好的,一起床就不着数!我再也不相信他了!!”

“……”观中诸人经也不念了,苦于大师兄没有吩咐,不敢起身,耳朵却竖得老长。乖乖,原来我们一向冷静自持的师父,在榻上也有信口开河的时候……

清玄几乎昏倒:“小声!你先回去好么,这次师父就是去念经,一点都不好玩。下次出门的时候肯定带你。他老人家不带我也求他把您带上成么?”

河蚌柳眉倒竖、杏眼圆瞪:“不稀罕!”她气哼哼地在空出的蒲团上坐下来,羽衣的裙摆层层铺开,如同盛开的百合。清玄赶她不走,又恐真惹恼了她,只得任她坐着。

那一日,诸弟子念经念得特别有劲。

夜间,这货要和诸人一起在膳堂用饭。膳堂有点类似于后来观里的食堂,一个大厨房,外面一排石头的大水缸,里面有个可供百来人伙食的大灶台,有个陶制的大米缸,面粉、豆子应有尽有。

厨房外有个菜园子,观中弟子每天早上轮流挑水、劈柴,还要经管菜园子。

与厨房一墙之隔,就是十余张大圆桌,旁边的案台上摆着巨大的木桶,里面是米饭。她以前的饮食,都是由厨房里单独做了送到容尘子卧房的。今日要在这里吃,火工道人也不敢含糊——就算是鼎器,也是师父用的呢。真要论起来那可是师娘哎,且她看上去娇滴滴的,平素日师父面子上严肃庄重,私下里肯定也疼爱得很。

如今师父不在,万万不能饿着了她。

因着这层想法,几个掌勺的火工道人拿出混身解数,做了些拿手菜,另外替她摆了一桌,自然也没人敢和她同席。周围弟子三不四时就投来各式各样的目光,清玄悲苦地摇头:“你们别看了,会幻灭的呀……”

结果这货在百来双眼睛之下,竟然只吃了半碗饭,随后她搁了筷子:“他们老看我,我吃不下!”

清玄松了口气:“那你先回师父房里,待会我送过来。”

河蚌点头,出了半天,她又有些犯困了,蹦蹦跳跳往容尘子卧房方向走。

而当天晚上,容尘子不过前脚离开清虚观,后脚就有妖怪来捣乱。河蚌睡得正香,就听外面闹得厉害。她打了个呵欠爬起来。见清虚观内灯火辉煌,诸小道士四处贴符。

她漫无目的地在观中逛了一圈,清玄正和领着两个得力的弟子四处查看,其他弟子就不好与她搭话,只得任她乱晃。

三清殿、四御殿、玉皇殿这些地方,妖邪之物是不敢轻易靠近的,偏她修的是正道,倒也不畏真神。

四下里逛了半天,发现原来清虚观里还养着许多被人遗弃的小猫小狗。她蹲在地上和它们玩了一会儿,天更晚了。清虚观里已经安静下来,殿里的灯火也开始熄了。

她瞅见一个小道士在黑暗里踽踽而行,脚步蹒跚,顿时就上去拍拍他的肩:“你们在抓什么?”

那小道士猛然转身,项上竟然空空荡荡,他声音森:“我的头……你有没有看到我的头……”

“……”那河蚌一愣,随后摇头,“你在找头啊,那我们分头找吧。我找吃的顺便帮你找头,你找头的时候顺便看看有没有吃的……”

无头鬼对这个结果似乎并不满意,当下就伸手欲掐她脖子,她似乎没什么法力,却好在一时半刻也掐她不死。挣扎了半天终于叫了一嗓子,把清玄给嚷了出来。

清玄睡前去房里看她,见她不在也正在四处找。他是容尘子的大弟子,对付个无头鬼还是小菜一碟的,瞬间就用坛子将那东西收了。

这河蚌还在叫嚷,清玄也纳闷了——这海皇胆子未免也太小了些!好歹也是妖吧,被一个小鬼吓成这样!

然后河蚌不这么认为,她拼命地擦着自己的脖子,一脸不敢置信:“清玄,它掐我的脖子!!呜呜,它掐我的脖子!!”

清玄用黄符封住坛口,随口安抚她:“我这就去把它烧了!”

那河蚌一把扯着他的衣袖,一脸愤慨:“它掐我脖子!!日它仙人板板的,它怎么能掐我脖子,它都没洗手呢!!”

清玄绝倒。

天色快亮了,在清虚观的树林里,两个道人收好法器黄符和小鬼,悄悄潜走——看来那个女人,确实不是海皇。

第五章血瞳术

第五章:血瞳术

第二天,观里陆陆续续有香客往来。当今圣上奉道,是以民间道观倍受推崇。这清虚观是凌霞山方圆五百里最有名的道观,多年来一直为人称道。故此前来上香、祈福的善信也特别多。

殿门口有一处解签台,取名为鉴心镜,台面上放了一块雕太极图、阳鱼的铜镜,墙上用黄毛边纸贴了许多签文,更有一个号清贞的道士专门负责解签。

河蚌今日起得早,无所事事,就摇了支签去解。周围来往香客多有少年公子,只当她是哪家前来上香的大家闺秀,一时指指点点。鉴心镜前围满了人,更有不少香客一支签求解了数次。反反复复,就为佳人一顾。

可这河蚌哪管这些,她就觉得那个签筒很好玩,一口气摇了四五支签。清贞不敢让她排队,更担心香客出言不逊、冲撞她,每次都耐心地替她解签。最后还是清玄看不下去,用一盘白糖糕想把她哄回容尘子卧房。

正热闹时,门口又是一阵喧哗。却是山下村子里有个叫柴福的庄稼汉,昨日开始得了一种怪病,右眼一直血流不止。且自从他发病之后,村里不断有人横死,死因也有意外也有自然寿终,但一天之内死上五六个人,说什么也是太反常了。

村里人没法,这才带着柴福前来清虚观。

清玄听闻,急步往门口赶。河蚌端着白糖糕,也小跑着跟去瞧热闹。

柴福是被人抬上山来的,身上还穿着下地时的布衣,右眼果然有一缕血泪汩汩而淌,将衣裳都染成了红色。清玄上去看了一眼,他自幼跟随容尘子学道,但资历毕竟还浅,一时也看不出什么。只得命弟子将人抬进殿里。

诸弟子正要上前,那河蚌挤到他身边,她还知道压低了声音:“你治得好?”

清玄微怔,然后摇头:“看不出什么病症。但师父从小教导我们,修道之人要一心向善,扶助百姓。治不治得好,也总得试试吧。”

那河蚌只是摇头:“这玩意儿治不好,你抬进去也没用,反倒连累清虚观。”

清玄抬头望向她,终于想起来这家伙是海皇,虽然除了胃口,看不出什么厉害的地方,但既为一族之主,总有些独特的本事才对。他赶紧请教:“海皇陛下知道如何施救?”

那河蚌只是摇头:“治呢,本座就不知道。不过怎么做呢,本座就知道。”

清玄一时想不明白她的意思,然人命关天,他只得恭敬请教:“还请海皇赐教。”

河蚌啊呜一口咬掉了半块白糖糕,两腮鼓成了包子:“清虚观对面是不是有个道观叫九鼎?前些日子他们谁谁过来闹腾过本座!”

清玄点头:“是有,只是九鼎的人和清虚观一向面和心不和。”他突然明白过来,“陛下的意思……是说将此人送去九鼎?”

河蚌点头,清玄又满怀希望:“九鼎能治好他?”

河蚌摇头:“治不好,这事即使你师父在也麻烦。最好的办法就是架荔枝柴,立刻将他烧掉。”

“……可是他还没死呢!”清玄心善,哪能将一个大活人火化了?河蚌拍拍他的肩:“所以要抬去九鼎。这招叫做吹火烧山,又叫移祸江东。你想啊,人你抬进去也治不好,但在世人眼里,就是你清玄耽搁了一条人命!你清虚观浪得虚名!如果你把他抬到九鼎,再跪在门前为人求医!反正容尘子不在,你是个后辈,丢不了什么脸。人治好了,是你给跪求医治的,你功德无量。人治死了,是九鼎治死的,关你屁事。”

清玄倒地不起:“师父回来要骂的!!”

河蚌摊手:“那你确实是治不好嘛!”

两刻之后,清玄当真央求百姓和弟子帮忙,将此人抬上一路浩浩荡荡地赶往九鼎。临行前河蚌掏出一方绢帕,轻轻捂上了柴福的右眼。那绢帕也不知是何材质,但覆上右眼之后,瞬间血止。她轻声叮嘱:“不要看他的眼睛。”

九鼎也是个大门派,掌教道号行止,掌剑真人就是上次前来清虚观寻衅的浴阳道人。此时门外,二人一见清玄长跪相求,先还有点得意,后来一揭开丝帕,这二人就气炸了肺——尼玛这清虚观的人太缺德了!!

这是血瞳术,一种传自苗疆的黑巫术,中者右眼血流不止,但能视物,被他右眼看见的人会死于非命。换句话也就是说……看见谁谁倒霉!!

丝绢是浴阳真人揭开的,行止真人动作快,瞬间避开,浴阳就给那只血瞳看了个彻底。浴阳真人慌了:“师兄,师兄救我!!”

行止真人也是有真本事的,立刻将丝绢覆回了柴福右眼,许多村民都在,几十上百双眼睛看着,他吩咐门中弟子将柴福抬进里,又看看自己师弟,瞬间有种闭门家中坐,祸从天上落的感觉……

而就在这个空当,凌霞山下的凌霞村中又发现了右眼流血者。

清玄吩咐人发现此症候立刻蒙上眼睛不要视人,但解救的办法他是真没有。河蚌在后山变成原形泡澡,半天才说了句话:“看来有道行高深的巫师来到这里了。”

清玄也明白:“此人伤害无辜村民,定非善类。莫不是也奔着师父的来的?陛下,这巫术就真的无解吗?”

河蚌又吐了两个泡泡:“你们道家方术我不知道,不过以前本座在南疆就遇到过一个,还自创了一种破咒之法,嗯,算是治好了吧。”

清玄大喜:“还请陛下不吝赐教!!”

这河蚌兴高采烈:“戳瞎他的右眼,令其不能视物,则血瞳术自破。”

“……”清玄突然有一种冲动,想抱块石头扔她……

短短一天下来,村子里又相继有人横死,清玄坐不住了,终于派人送信给容尘子。河蚌在水里呆了很久,看看四周景色,她自言自语:“山清水美,扰人清静者,真是可恶呀……”

第六章:阳调和

血瞳术的出现,不仅在凌霞山下的村庄里引起恐慌,九鼎也开始手此事。浴阳真人如今足不出户,身上披挂着掌教行止真人的祛邪避难符,但南疆黑巫术历来诡异,就是行止真人也不知道这些符能有多少效果。

九鼎派出大批弟子找寻该巫师的线索,清虚观恐他再伤及无辜,也派了弟子下山。但清虚观不比九鼎,它主要以行善修道为主,九鼎却以习武自强为主,故而若真论实力,九鼎弟子还强上那么几分。

隐在暗处的巫师估计也没料到九鼎会手此事,竟然暂时消停下来,再无其他动作。

清虚观因着这事也暂时关闭山门,收容救治伤者。

许是事情频发,这河蚌最近睡得也少。巳时末午时初,她已经起床了,在道场上看清玄带领诸弟子练武。清虚观的弟子多才多艺,学的也杂。除了经文典籍,武术、乐器也多少都要学一些。

学武嘛,一来强身健体,二来捉妖驱鬼的时候体力不好可不行。学乐器呢,一是陶冶情,二则是做法事的时候不用另外请乐班。=_=||||

河蚌坐在房檐下的鉴心镜前,正百无聊赖地把玩着签筒。九月的阳光柔软绵长,令衣袂泛光。诸弟子时不时也偷眼瞟她,连动作间也卖足了力气。

约半个时辰之后,膳堂通知午饭时间到了。清玄正让师弟们演练最后一遍,突然外面一个村民径直向他跑来,他正要迎上去,冷不丁半支竹签破风而来,噗哧一声入该村民右眼,顿时血沫四溅。

清玄受此一惊,急跑上去,见该村民捂住右眼惨叫震天。他看看那半支还在他眼窝里的竹签,又回到看看坐在签台前的河蚌:“你……”

河蚌也上得前来,倾身看了那满地打滚的村民一阵,也没见她动作,已经拔出了那支竹签。一行血泪缓缓而下,那村民已经昏厥在地。

清玄和容尘子呆久了,难免也是一身正气,顿时就有些发怒:“你怎可随便伤人?!那是眼睛,你知道眼睛对人有多重要吗?!”

河蚌对他可没有对容尘子那么好的耐:“格老子的,要不是我动作快,你特么的现在也已经中招了!我可没有行止真人那么高明的道术,画不出来符,你师父又不在。等他赶回来,怕也只来得及给你上柱香了!”

清玄说不出话来,毕竟在这妖怪面前,他不论身份辈分还是年龄阅历都只算个小辈。他扭头急命弟子为伤者止血。

何蚌还在愤愤不平:“好心没好报!”她低头看看那半支染血的竹签,顿时又乐了,只见签上书:来路明兮复不明。

她咂咂嘴,由衷赞叹:“格老子的,这儿太准了!!”

而到傍晚时分,容尘子匆忙赶了回来。九鼎那行止老道不厚道,还没等他进门就跟他告了状,故而他现在面色铁青,清虚观中诸人无不屏气凝神,缩着脖子夹着尾巴,走路都小心翼翼。

容尘子先去凝辉堂查看伤者情形,听了下午发生的事,更是火上浇油!随即就令全观弟子在祖师殿听训!

河蚌见他回来本就十分高兴,这会儿也跟着到了祖师殿。

清虚观的祖师殿供的是普安天师金身,贡台上香雾缭绕,贡台下诸弟子个个如丧考妣。容尘子将手中拂尘用力一搁,朗朗晴空顿时风雨如晦,清玄直接就跪在地上,头也不敢抬。

容尘子怒容不敛:“我常教导你,仙道贵生,无量度人!而今我不过离观数日,你都做了些什么?把人送到九鼎,你为何不先告知行止真人病人症候,却径直长跪相求?好的不学!你竟就学会欺世盗名、推诿虚蛇这一套!”

“师父在上,弟子知错,弟子知错!”清玄也不敢供出河蚌这个主谋,一个劲儿磕头认错。容尘子冷哼:“贫道当不起这声师父!你小小年纪便如此攻于心计,贫道才疏学浅,看来是教不得你什么了!”

清玄闻言大骇,额间都磕出血来:“师父,弟子一时鬼迷心窃,弟子当真知错了!日后弟子一定谨记师父教诲,贵生务实,再不敢做这投机取巧之事……”

清玄跪地忏悔,河蚌咂咂嘴:“啧,容尘子你好厉害啊!!要是我家淳于临肯这样跪在我面前,我就不打他了!”

容尘子正在盛怒之时,哪容别人打断他:“闭嘴!还有你!”他一指河蚌,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清玄的子若不是有你撺掇,岂会做出这等荒唐事?!你身在其位,不谋其事,整日里游手好闲、好吃懒做,可有做过一件正事?!平日里惯着你也就罢了,今日竟然伤人一目……”

他越说越怒,河蚌又岂是个好惹的?她当即拍案而起,横眉怒目:“日你仙人板板!老子来你这破地方是自愿的吗?你凭什么训老子?老子又不是你徒弟,凭什么要老子看你脸色?!”她声音比容尘子还大,而且丝毫不顾形象,“尼玛老子在这里度日如年,吃也吃不饱睡也睡不好!住道观里还遇到无头鬼来吓老子!你个儿子臭牛鼻子,自己没本事指着鼻子骂徒弟,骂完徒弟还有脸训老子!”

祖师殿内上百双眼睛都瞪着她,众人嘴张得可以塞下一个大鹅蛋。她还在义愤填膺呢,想着想着又委屈起来:“前些日子在床上你就答应人家出门带人家去玩!前几天你又偷偷地走!你们经书上难道写了修道之人可以说话不算数吗?”她眨吧眨吧眼睛,眼泪就开始转圈,“我让清玄把人送去九鼎,我为了谁?你是一身正气,难道就看着他们送死你才开心吗?”

她说着说着就开始哭:“再说了,那我也不是有意伤人的吗,我不出手,万一他真看见了清玄,你又解不了这巫咒怎么办……呜呜,你一走这么多天,回来也不关心人家,就知道瞪着眼骂人家……”

“……”对付这种人,容尘子没办法,是真没办法。实力完全就不在一个段数。

“好了,别哭了!”是高音。

河蚌泪流不止。

“不要哭了,法会有什么好玩的嘛,去了你又无聊。”是中音。

河蚌哭得梨花带雨。

“好了好了,我错了,不哭了啊。”容尘子他起身走到她面前,这回换成了男低音,“我曾多方游历过一阵,南疆巫术也略懂一些,血瞳术解起来虽然麻烦,但也不是没有办法。好了,我也没责怪你的意思,不哭了啊。”

河蚌还是委屈:“那你又那么大声地吼人家!”

“嗯,我错了。”

殿中气氛徒然急转,有点像是雷雨过后突然出现一个小太阳。河蚌得寸进尺,就用他雪白的衣袖擦眼泪。他虽风尘仆仆地赶回观里,衣着却仍整洁庄重。身上没有汗味,香气飘浮,引人迷醉。

怕推拒之后她又要哭,容尘子没有避开。河蚌还啜泣:“那你不许骂人啦?”

容尘子点头:“嗯,你先回房。”

河蚌这回倒是乖觉了,点点头站起身来。她羽衣一角扫过容尘子的脸庞,极轻微却柔软的触碰,像是美酒入喉,尾净余长。

容尘子站起身来,她突又回身道:“你们修道之人修身修口修德,你不能老这么坏脾气的。”

容尘子不敢惹她,眼观鼻鼻观心:“嗯,我知道了。”

她这才高兴了,蹦蹦跳跳地往外走,跟小梅花鹿似的。

诸小道士头也不敢抬,只有两个肩头拼命地抖,憋笑将脸都憋得变了形。

“无量天尊,小道终于知道我们道家为什么要讲究阳调和了。”一个小道士捂嘴窃笑。

第六章白菜豆腐汤新章新内容

作者有话要说:后台一直更新不上,我把原五六章合并,这一章是新内容。今天想双更,现在下去码字,今天的嘴嘴名单晚上出哈,现在先群嘴一个。MUA~~~~第六章:白菜豆腐汤

清虚观里收容了许多病患,容尘子命他们各自将眼睛蒙上,化了符水给他们。符水下肚后,右眼开始流出黄色的粘,容尘子命弟子各自收集粘,分析巫术使用的引子。南疆黑巫术历来神秘莫测,引子不同,使用的解法也就不尽相同。

九鼎因着浴阳真人也着了道,这次倒是没捣乱,也派了弟子过来帮忙。容尘子将所有粘同病患编上号,用不同的五行符去试药引。

最后开出一副长长的药方,吩咐弟子上山采药。

解药的炼制是个繁琐的过程,容尘子几夜没合眼,自然也顾不上河蚌。但观中弟子仍各司其职,她每日的饮食供应还是没有影响的。

药房里有几个大炉子,不分昼夜地熬药。容尘子守在旁边控火,汗湿重衫。河蚌怕热,也不怎么进去,就每日里跟着清玄去采药。容尘子嘱咐了清玄几番,也就不再过问了。

及至下午,观中突然来了一个异族女子,着一身红衫,头发微卷略带焦黄,自称其能解开血瞳术。容尘子自然以礼相待,她倒也不含糊,很快配制出了解药,比容尘子的方法省事许多。

九鼎大喜,也曾派人几度来请,这女子不为所动,却提议想在清虚观住上一阵,顺便寻访肆意伤人的黑巫师。容尘子是个好客之人,何况血瞳术的始作俑者还未出现,有个南疆巫师在这里总是放心些。故而他即命弟子打扫了间净室,将这位巫师安置了下来。

女子名字叫夫娅,自称是追捕寨子里的误入歧途的巫师而来。容尘子到过南疆,二人倒也聊得十分投契。

河蚌和清玄采药回来,自然也听说了这位夫娅女巫师。清玄去看了伤者,见诸人瞳中血色已经淡了许多,不由也啧啧称奇。那河蚌也在弯腰查看伤者,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开口冷笑道:“果然解铃还须系铃人嘛,哼哼。”

她也不多说,自回了房。容尘子忙了几宿未合眼,在清玄房中更衣沐浴,实在困倦,也就吩咐清玄待客理事,自己在清玄房中歇下了。

晚上,他同夫娅与诸弟子在膳堂一同用饭,二人谈正浓之时,外面一阵金铃之声,那河蚌翩然而至。容尘子当即就微微皱眉,立刻转头看清玄。清玄跟他甚久,当下明白过来:“晚膳送过去了。”

那河蚌也不避讳,径自停在容尘子桌前。膳堂的气氛顿时有些不妙。诸小道士低头刨饭,眼睛却有意没意全往这边瞄——完了,师父后院要起火!!

夫娅衣衫如火,腕间戴着两个藏银镯子,镂刻着人首蛇身的怪物。此刻她也在打量河蚌,却不起身,只是微微点头,神色间带着巫师的倨傲:“这位是……”

容尘子干咳,那河蚌也不吭声,施施然行至夫娅身边,端起汤盆,夫娅还没应过来,她灵敏如蛇,一下子扣了她一头一脸的白菜豆腐汤!!

膳堂里安静得落针可闻,诸道士呆若木**,只有一块鲜绿的白菜叶还贴在夫娅的头发上,不停地甩啊甩啊甩。

容尘子气炸了肺:“河蚌!!!!”

那大河蚌也不多说,转身蹦蹦跳跳地跑了。容尘子入道多年,识人无数。好人坏人见过不少,这么幼稚的他平生仅见。他虽气得七窍生烟,却也不能追过去打她。只得连连向夫娅赔不是。

夫娅咬牙切齿,最终也只能回房换衣服。诸道士生怕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全部低头吃饭,一副“不要看我、不要问我、不要骂我,我什么都没看见”的表情。

容尘子快步走回卧房,那河蚌先到一步,已经卷着被子团成一团了。

容尘子再难顾忌男女之礼,他上前一把掀开被子,是盛怒之极的模样了。那河蚌自然也知道,她双手抱膝,羽衣层叠散开,青丝过长,半随羽衣半淌榻。容尘子的怒火如同爆发的火山,却偏偏差一个喷发口。

许久之后,他突然画了一张定身符,二话不说印在了河蚌脑门上,而后直接将她扛进了密室。

河蚌终于消停了,他再派弟子向夫娅送了些必需品,也便在房中歇下了。

这次他是真的生了气,也不进密室去看她。河蚌能储存食物,只要不放在烈日之下曝晒,几天不喂食不沾水也死不了,何况她还是个河蚌。容尘子索不再经管她。

次日一早,容尘子在教弟子习字。夫娅对中原文化很感兴趣,想一同听课。容尘子不好拒绝,只得让她一同前往。学堂上诸弟子眼睛明亮——今天师父的鼎器去哪儿了?这位巫师……莫非要鸠占鹊巢?

夫娅写不好汉字,容尘子站在她身边,神色温和:“握毛笔的姿势就不对。”

夫娅试了几次,总是不像,终于忍不住开口:“道长教教我吧。”

容尘子微微敛眉,最后抽了桌上一方用来拭墨的汗巾,轻轻覆住她的手背,尔后隔着汗巾握住她的手,与她共书。夫娅不动声色地偷眼而望,他凝心静气,只着意于纸上笔锋,全然心无旁物。

“那个河蚌又冲动又愚蠢,倒是不足为虑。只是这个男人乃正神转世,道基坚固、不解风情,难以下手呢。”她暗自沉吟。

中午仍是在膳堂用饭,容尘子几经踌蹰,终于还是没有令弟子送饭。清玄几次想问,又不敢,最后只得按下不提。容尘子这次是真铁了心要教训这个家伙了——不给三分颜色,越发肆意妄为了!!

晚间清虚观为这次血瞳术横死的村民超度。法会设在露天道场,仍旧由容尘子主持。场中央起坛,上设花瓶、香炉、香筒、蜡扦等,供香、花、水、果、灯五供。又置玉印、玉简、如意、令旗等法器。

法会开场之前有诸弟子奏步虚曲,众法师合唱步虚词,开场曲调乃用《小救苦》。容尘子领唱经文时突然又想起那河蚌,不由重敛心神。

夫娅先前还在一旁听着,待得无人注意之时,她转身寻小径入了一间偏殿,正是容尘子的卧房所在。她来之前明显探过路,对这里竟然十分熟悉,不消片刻已然进得房门。

房中未盏灯,一片寂静中似乎听得见自己的心跳。她右手一翻,将一柄骨杖握在手里,杖上仍盘着一人面蛇身的怪物,看来是她们信奉的真神。

她略略念咒,指尖升起一簇暗绿色的火焰,几乎不用找寻,她就摁下了墙上的山松图。进密道之前她几次试探,十分谨慎。但一路无事,她顺利地进入了密室。

在观中她旁敲侧击地向小道士打听过,听说这蚌竟然是容尘子的鼎器。她十分吃惊,若不扫除这个障碍,要吃到神仙,只怕还要颇费些周折。

夫娅很自信,只要得到这个蚌一头发,她可以为她设计一百零八种死法,全无破绽。

房中一片漆黑,只有角落里的香炉里燃着香料,夫娅借着手中火焰的冷光四下打量,顿时对鼎器这个说话就信了几分。她施了个护体术,对这个蚌始终还是不敢小视。

等了片刻不见动静,她万分小心地以法杖撩开罗帐。只见红罗帐中,那河蚌静静躺着,双目紧闭,不言不动,额上还有一道定身咒。夫娅顿时狂喜,迅速拔了她一头发,正转身要走,突然壁上的罗汉灯被点燃,一个人进得密室,却是清玄。

四目相对,夫娅难免有些慌张,但很快镇定下来:“听说容尘子道长因为上次的事罚了她,我专程过来探望。”

清玄倒似无所觉:“师父卧房一向不喜旁人擅入,巫师请回吧。”

夫娅应了一声,转身出了密室,临走时眼角一瞟,见清玄抱了一瓦罐水,兑好了砂糖,此刻正在一勺一勺地喂那个河蚌。他还低声叹气:“师父只让我喂水,我可不敢放了你。唉,好端端地你又胡闹个甚?过两天师父气消了我再替你求情,你先喝些水……”

如此又过了两日,夫娅开始有些忐忑。她拔掉了那个蚌一头发,但是两日以来,她施尽了各种咒术,完全没有效果。就好像这头发从来没有在任何活物身上生长过一样!

这天早上,容尘子梳洗完毕,突然想起密室里的大河蚌。他拢拢衣袖,举步踏入了密室。那河蚌仍然躺在榻上,连姿势也不曾变。容尘子在榻前站了一阵,心里也有些犹豫——这时候放她难免又要啼哭。晚上寻个时候让清玄过来把她放了,也免得再哄。

这样一想,他就欲走,临走时望了纱帐内的人一眼,容尘子突然脸色大变,一手撩开了纱幔。只见帐中的人双目紧闭,右眼淌下一串血泪,衬着她白皙的脸颊触目惊心。

血瞳术!!

第七章狗日的容尘子

第七章:□的容尘子

容尘子急取布帛擦净那河蚌脸上的咒语,心中也是暗恼——坏了坏了,这下不知道要哭成什么样子!!

他站榻边正等着她嚎呢,那河蚌却格外安静,她还知道用手捂住右眼,一声不吭。容尘子等了半天,终于小心翼翼地倾身,他压低声线,将一把威严老成的声音硬是努力揉成个温柔嗓子:“没事没事,把手拿开,我先看看啊。”

那河蚌乖乖地把手放开,容尘子弯腰拨开那眼皮看了看,他也不惧这血瞳术的诅咒,许久才复起身,他本就是个刚硬之人,平日里中规中矩惯了,这会儿算是伏低做小了,就怕这河蚌哭闹:“我让清玄送些吃的过来,你乖乖的,我去配解药,很快就好了,嗯?”

河蚌微微点头,并不看他。容尘子还是不放心,想了半天,伸手用爱抚观中小猫小狗的姿势了她的头发,那黑发润滑如丝,及至他走出房门,指腹还残留着那种水润的质感。

不一会儿,清玄遵照师命送来吃的,这河蚌也不说话,默默地低头狂吃,清玄也有些担心:“下午师父命我采药,陛下要不要同去?”

那河蚌这才点头:“你那师父太坏!我再也不理他了!”

清玄啼笑皆非:“师父怀疑血瞳术的始作俑者就是那夫娅,是以一直将她留在观中,也命了清素去详查。将陛下关在密室,也是怕她伤及陛下的缘故,陛下莫恼家师了。”

河蚌半点不领情:“哼,狗-日的容尘子!”

清玄大惊失色:“别胡说!当心师父听见!!”

吃完饭,这河蚌跟着清玄去采药。她右眼不方便,以鲛绡蒙上,越发衬得鼻梁□、小嘴巧。一路跟在清玄身后,倒也没捣乱。

晚上清玄在膳堂用饭,她也跟着去,就和清玄同桌。容尘子和夫娅坐在一桌,夫娅也在打量那个河蚌,她以鲛绡覆眼、看不出什么异样。诸弟子却是知道不对——这这这,师父后院果然起火了!!

那河蚌可不管那么多,她仍旧是埋头吃饭,众目睽睽之下饭量倒也没有那么夸张,而且清玄这桌的饭菜明显不够致,她只吃了两个人的份。

清玄是真不想做灰,师弟们时不时往这边望也就算了,师父的目光都能把他灼穿了!他吃了个半饱,立刻就起身:“我先回房了!”

那河蚌也起身,蹦蹦跳跳地跟着他走,路过一桌,她还顺手端走了人家桌上的馒头。==!

清玄前脚回到房里,这河蚌后脚就跟了进来。他房中摆设略微繁复,是少年心,所好也颇多的原故。几案上有未画完的道符、新写的曲谱,旁边木架上层放着容尘子赠的一管竹笛,下层摆着一把二胡,还竖放着一把琵琶。

右边有个方柜,里面放了好些抄录的经书。

竹帘半卷,虽不及容尘子卧房简洁,倒也颇有些人气。

房中第一次来女客,清玄各种不自在,可他也不能赶这河蚌走,只得委婉提醒:“爬了一天山你不累吗?回房睡觉吧。”

那河蚌大大咧咧地往他床上一躺,她还气哼哼:“本座以后就在这里睡了!”

清玄耳朵尖都红了:“陛下,小道是出家人,孤男寡女,如何共处一室呢?”

那河蚌什么也不听,见到他方柜里有一串骨制的风铃,觉得好玩,拿出来摆弄。清玄坐也不是站也不是,许久之后终于容尘子过来了。

清玄大大松了一口气,立刻把烫手山芋丢给了师父,肃首站到门边。容尘子站在榻前,那河蚌坐在榻上玩骨铃,不抬头也不说话。容尘子好声好气:“解药再过两天就好了。”

河蚌蒙着眼睛,血倒是被鲛绡止住了,鲛绡半透明,看人就有点模糊。她不哭不闹,也不回应。容尘子不能真让她呆在清玄房里,他厚着脸皮对外宣称这货是他双修的鼎器,这会儿宿在清玄房里像什么话?

传出去不知道会被人歪曲成什么样子。

是以他微微靠近河蚌,严肃的脸庞硬挤了三分笑容:“回房吧,眼睛不方便就早点歇着。”

清玄也聪明,暗道自己在这里,师父拉不下脸。他躬身道:“弟子突然想起一事,暂离片刻。”

容尘子自然点头,那河蚌却跳起来:“我也要去!!”

清玄不能拆师父东墙,也不能得罪河蚌,心头叫苦:“我……我……小道去茅房。”

那河蚌顿时又开始不讲理:“茅房我也要去!!”

清玄看向容尘子求救,容尘子发了狠,他将食指擦过琶琵弦,指腹顿时划出一串血珠。房中香气大盛,那河蚌先前还揪着清玄衣角,不一会儿就转头望他,猛咽口水。

容尘子垂首站在榻前,食指上血珠将落未落。河蚌呼吸变得越来越重,手还扯着清玄,脚却不听使唤,她奔过去将容尘子的食指含在嘴里,不住地吮吸。她的唇粉嫩柔软,那舌尖更舔得他指尖刺痒。容尘子面上微烫,许久她的头发,轻声问:“回房好不好?”

那血香、真香!河蚌贪婪地吸食他的指尖,越吸越饿,口水都咽了半斤,恨不能将他整个指头、整只手、整个人都嚼着吃了,哪里还答得出话来?只得连连点头。

可是应下了她又不走:“眼睛疼,又爬了一下午山,脚也疼了。”

容尘子始终心存愧疚,闻言微微叹气:“那你变成河蚌,贫道抱你回去吗。”

“呜呜,眼睛疼。”河蚌抬手去揉眼睛。容尘子解了她眼上鲛绡,倾身细看了她的瞳孔,再次叹气,终于俯身将她打横抱起,出了清玄的卧房。

河蚌这下高兴了,双手揽着他的脖子,在他颈间贪婪地嗅来嗅去,观中诸弟子大老远瞧见师父抱着美人过来,哪里还敢上前,一溜烟地择路走避。

经过客殿时正遇夫娅,容尘子面上一红,只冲她微微点头,径自去了。倒是那河蚌朝她望了一眼,浅浅一勾唇。隔着鲛纱,夫娅看不清她的目光。

回到卧房,容尘子将她轻轻放在自己床榻上,找了茶壶给她倒了白水,山里的泉水流向小河,她如今瞳孔有恙,不能入内洗澡,然却是缺不得水的。

河蚌就着他的手喝了半碗水,抬头直愣愣地看他,是一条饿狗看骨头的眼神。容尘子失笑,小狗似的她的头:“好了,睡吧。”

他合衣躺下来,那河蚌只是四处嗅着他,容尘子不理她,阖目养神。她嗅着嗅着就开始舔,轻轻地从他的大拇指开始慢慢舔玩。

那舌尖太柔软,却比猫舌头还灵活,一下一下舔在手心手背、五指之间,容尘子伸右手她海藻一般的长发:“睡了嘛。”

她冷不防扑上去,整个人都趴在容尘子口,伸嘴去舔容尘子脖子。容尘子微微一惊,立刻将她扯了下来,加重了语气:“睡!”

这河蚌不怕,她有杀手锏:“那人家眼睛疼吗!!”

容尘子深深叹了口气:“这事是贫道考虑欠周,原以为在我房里,她不会乱来才是。”他隔着鲛绡轻触河蚌的眼睛,“以后不会了,我保证。”

河蚌往他身边蹭了蹭,紧紧贴着他厚实的肩膀:“知观给我报仇!”

容尘子她的头发,许久才应了一声:“嗯。”

第八章来路明兮复不明

第八章:来路明兮复不明

次日,观中一切正常。观中弟子卯时起床,梳洗后开始练功,不同阶段的弟子练功内容也不一样,有人练腿功,有人扎马、有人练剑,也有人习拳法。

及至辰时末开始吃早饭,早饭之后众人开始统一做早课,有诸道唱经、高功祝言,念功课经,参习新的经文。

到巳时中,清虚观开山门,接引四方香客。每日里除做饭有专门的火工道人以外,扫地、挑水、劈柴、洗衣、浇灌菜园子等杂活都由辈份低的弟子轮流负责,由大师兄清玄全权安排。

清素人活络,负责采买的活计,经常跟着容尘子外出,呆在观里的时间不多。

今日容尘子起床时,那河蚌也跟着醒了过来。容尘子不好当着她的面梳洗,只得去了密室。他顺手将替换的衣服搭在榻上,无意间发现金钩挂起的罗帐内半灵签,捡起来看了一眼,是支下下签,上书:来路明兮复不明。

签身居中而折,容尘子料定是那河蚌又胡闹,摇摇头将签放进袖中。

河蚌倒是没捣乱,安安静静地坐在罗汉床上等他整衣完毕。容尘子衣冠整齐地出来,见她乖乖坐在榻上,也便和颜悦色地问询:“饿了?我让人送些吃的,时辰还早,你继续睡。”

河蚌摇头:“眼睛疼,吃不下。”

容尘子摇头:“又想干什么?”

河蚌笑得嘴角都翘成了豆荚:“我去看你们练功!”

后山的练功场上,容尘子衣冠齐整、仪容庄重、举止端方,后面跟着个蹦蹦跳跳的河蚌。诸弟子一起向他行跪拜之礼,他点头,示意清玄安排诸人习练今日的课程。

清玄对各弟子的情况都很熟悉,很快便将各自的功课都安排了下去。练功场上只剩下九名清字辈的弟子。容尘子亲自指点他们剑术,这九个弟子跟他时日最久,虽然功夫还不到家,但底子已经打得十分坚实了。

容尘子的师父紫心道长以前不爱收徒,一共只收了三个关门弟子,容尘子却颇有为师之命,大有要将清虚观发扬光大的意思。

练功场旁边有许多一人高的铁链桩,是平时弟子练下盘功夫的地方。此刻那只河蚌坐在两木桩之间的铁链上。她坐着也不老实,两只小脚甩来甩去,足间铃声清脆如鸟鸣。

那时候天未破晓,视物还有些朦胧,容尘子与清玄练剑,偶尔抬眼一望,见浅淡夜色中,她裙裾逶迤,长发翩跹,宛若九天玄女。

仿佛察觉到容尘子的目光,她转头望过来,容尘子镇定地平移了视线,手中木剑迅速变招,疾刺清玄手腕,顺势一挑,清玄只觉得腕间一痛,手中长剑脱手而去。

整个招式畅若行云流水,几乎毫无破绽。只有他自己知道,那力道其实不应该那么重的。若是平常,清玄只会觉得手腕麻,不会觉得痛。

不一会儿,夫娅也来到了练功场,她除了巫术,也擅长用杖。今日穿了一身红色的短装,倒也活泼明艳。自从大河蚌中了血瞳术之后,容尘子对她就有些不冷不热,不过碍着没有真凭实据,没有翻脸。

他是个谨慎的人,此际派了清素下山调查情况,而这个夫娅自然还是留在身边容易监视,免得再生祸端。

容尘子在和徒弟喂招,夫娅走到大河蚌这边,河蚌坐在铁链上,比她高出许多,她需要仰头看她:“你到底是谁?”

那大河蚌将小脚晃过她头顶,听而未闻。夫娅就有些沉不住气,她也算是巫门一等一的高手,对妖邪之物也多少有些了解,但平生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你也是为了神仙而来,对不对?”她压低了声音,是个商量的意思,“既然目的相同,不如合作。”

河蚌也不知是不屑还是懒得作答,倒是容尘子急步行来。

“福生无量。”他先同夫娅作了个揖,也算是礼数周全,再和河蚌说话的时候就习惯地将声音降了两个调:“膳堂做了炒米饼,回房去吃吧。”

“炒米饼!格老子的,我要吃炒米饼!!”铁链上的河蚌欢呼一声,眼睛就眯成了一条缝,她在铁链上荡了一下,轻盈若蝴蝶般落在地上,仍旧蹦蹦跳跳就往观里走。

容尘子摇摇头,这才转身同夫娅交谈。夫娅有意刺探这河蚌的来历,但容尘子只是转开话题,丝毫不提。

及至中午之时,河蚌又把一个叫清韵的小道士给打了。弟子奈何不得河蚌,只得跑来找容尘子。容尘子当时正在为一位香客占卦,闻言匆匆赶到膳堂,往河蚌面前一站,也是一脸严肃:“又发生何事?!”

这河蚌还在愤愤不平,一把揪住他的袖角:“知观!格老子的,这个小道士太不懂事啦!!他发百香果,给别人两个,只给我一个!!”

清韵捂着熊猫眼,一脸苦逼:“那是因为天干地支中奇数是阳,偶数是,是以发给女善信的就是奇数,取阳互补的道理。”

这河蚌哪管这些,当即拍案:“反正少给就是不行!!”

清韵还要争辩,容尘子沉默了半天,终于问:“你打他……就是因为这个?”

河蚌理直气壮:“那当然啦,格老子的,我又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会随便打人吗?!容尘子,你评评理,他该不该打?”

容尘子额间青筋爆起,猛一拍桌就欲发怒。河蚌赶紧了自己的眼睛。

容尘子深吸一口气,在桌前站了半天,许久他转身从清玄桌上又拿了两个百香果给河蚌,又沉默了半天才肯定地点头:“该打。”

河蚌接过两个果子,这才满意了:“还是知观讲道理。”

清韵还要再言,容尘伸手制止,低头看那河蚌啃果子,看了许久才叹息:“算了。”他摇摇头,又道了一声,“算了。”

像是劝清韵,更像是劝自己。

……

诸小道士面无表情的吃饭,清玄若无其事地往碗里挟了一块山药片,料事如神般轻声道:“我就说师父来也不济事,如何?”

以后,清虚观的诸人就明白了,师父是严厉的,但是在这个鼎器面前,即使严厉的师父,也是没有节的……

第九章不养了,不养了

第九章:不养了,不养了!!

下午,容尘子的解药调好了一些,先给河蚌敷眼睛。容尘子五指修长,每一片指甲都修剪得当,他身材高大,且平生无半分苟且,举止间自有一股浩然正气。只是这番细致活做起来就不够熟稔。

到最后就连那河蚌都开始有些担心:“知观,你可别图省事儿就想把我戳瞎了!!”

容尘子干咳两声,也是有些尴尬,随手将羊脂白玉瓶甩给身边的大徒弟。清玄只得接过这个苦命的差事。那河蚌在容尘子的大罗汉床上翻来滚去,就是不消停:“知观,你什么时候帮我报仇?”

容尘子盘腿坐在床边,随手翻阅一部《黄庭内景经》:“总得待清素查明事实,有凭有据再行发落。若事情确系她所为,贫道绝不轻纵就是了。”

河蚌不乐意了:“哼!你应下的事又不作数了!莫不是贪图那夫娅的美色……”

她话未说完,容尘子起身就走,君子遇女子,有理说不清。孔子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这河蚌两样都占全了!

夜间,容尘子为诸弟子讲解《文昌帝君骘文》。这河蚌在膳堂的水缸里泡了一下午,最后回到他房里,天气太热,她睡不着,于是趴在容尘子床上,一边喝着他的茶水、翻着他的经书,最后因为自卑,她把书上所有她看不懂的全部撕掉了。可是这家伙成日里不学无术,所以她能看懂的……真真是极少的。

待夜间天气凉下来,河蚌好不容易睡着了,容尘子讲完经回房了,然迎接他的只有满屋的小纸团。纵然涵养如他也是悖然大怒。他一把将被子掀开,一拂尘打下去。

大河蚌不知道自己撕了人家祖师爷的手抄本,冷不防被容尘子一拂尘打在背上,几乎打裂了蚌壳。

这海皇陛下顿时妖大发,它大声怒斥:“臭牛鼻子,老子日你仙人!竟敢伤老子蚌壳!老子今天要大开杀戒!我先杀我自己,再杀你,最后杀光你的徒子徒孙!”

“……”容尘子结了个手印停在中途,满腔怒火如同被浇了冷水。一刻钟之后他摇摇头,深深地叹了口气,然后他俯下身开始捡地上的纸团,捡了一阵,他摇摇头,又深深地叹了口气。

容尘子找了针线、糨糊,在灯下仔细地将书页铺平,一页一页仔细粘好。那河蚌也不吭声,就在榻边冷冷地瞅着:“让你带出去玩你不带,让你报仇你不去,回来还敢打老子的蚌壳,哼!!”

两本经书容尘子粘了几个时辰,好不容易整理完,天都快亮了。待躺下熄了灯,方才有些朦胧,那河蚌悄悄到他身边,大大地张开两扇蚌壳,冲着他右臂啪地一声猛力咬合。容尘子惊身坐起,右臂痛彻心肺,再怎么好的脾如今也是怒不可遏了。

他抱着手臂弯下腰去,气得全身都抖,哪还有半点道家威仪:“还敢咬人!你你你……”

那河蚌下嘴极重,咬得他右臂断裂了一般。容尘子终于下定决心——这个河蚌不养了,不养了!!

他用衣带串起这个蚌,怒气冲冲地往外就走。也不知施了什么法门,那河蚌左扭右扭,就是变不回人身。她也正恼怒,自然没什么好话:“个臭牛鼻子,快把老子放了!你个说话不着数的,什么知观,哼,看见那个夫娅就走不动路!我看是满口仁义道德,满腹男盗女娼!!”

容尘子抿紧唇,强忍着一脚将她跺碎的冲动,原本想要将她扔回海里,这会儿也不管了,将她往凌霞山下随便一搁,转身就欲走。

谁知正遇到九鼎的行止真人和浴阳真人迎面而来。二人着道冠道袍,是想上清虚观见夫娅的,见容尘子一脸怒容,也是大为惊奇——道家讲究威仪,容尘子更是高道,平日里早已喜怒不显,要将他气成这般,着实不易。

二人自前行来,那河蚌的话也隐隐听到一些,只捕到“夫娅”“男盗女娼”这样的字眼,顿时就带了些偷笑的意味。那行止真人也非善类,立时就解了河蚌身上的缚形咒,他还慈眉善目:“无量佛,这是干什么?”

容尘子还没开口,那河蚌已然化为人身,她气急败坏:“他日日和那个夫娅一起,今日三更才回房,回房还打我!!”

容尘子还没开口,倒是浴阳真人说话了:“道友,这不是你那鼎器嘛,如何竟这般闹将起来了?”

容尘子面上微烫,他不愿人前扬家丑,只得压低声音再度去哄那河蚌:“我并无日日和夫娅在一处,我回没回房,你还不知道吗?且今夜晚归也只是讲经,跟夫娅有什么关系!”

他声音压得虽低,但行止和浴阳二人的耳力又岂能听不到。二人相互望望,板着脸忍笑。那河蚌可没打算这么算了:“格老子的,你还打算把我扔了!!”

容尘子微愠:“那还不是因为你夹贫道胳膊!”

河蚌大怒:“你不打我我会夹你胳膊吗?你个臭道士,”她指指后面正在憋笑的行止和浴阳,“还有你们两个,你们这群臭道士没一个好东西!!哼!床上一套床下一套,说来说去都是骗人的东西!!”

二人被城门之火殃及,了鼻子不吭声。容尘子满面通红,怒到极点,反倒平息下来。他深吸一口气,终于低着声音哄:“别闹了,人前闹起来难看。”

那河蚌横眉竖目:“现在知道难看啦?你打我的时候怎么不觉得男人打女人难看?老子今天……”

她越嚷越大声,容尘子一咬牙:“晚上给你一块,回去。”

那个河蚌顿时就顾不得再生气——尽流口水了:“真的?”

容尘子偏过脸,不答。她眉开眼笑:“那好吧!!”

她也不需要再催了,蹦蹦跳跳地往山上走。行止真人和浴阳真人几乎笑岔了气,容尘子长叹一声,悲哀地发现以后他不当知观了还可以改行去卖。

回到观中,行止和浴阳要去找夫娅,浴阳真人总还是担心着那个血瞳术。容尘子是主人,说不得只好陪同。他右臂仍然剧痛,一路也只有忍着,倒是暗中嘱咐清玄去找了块牛。

待中午回房午睡,那河蚌就趴在他口,十指纤纤若葱白:“这块肥,这块有嚼劲儿,啊啊,脯也不错……”

容尘子看来不给是睡不清静了,他夜间几乎没睡,实在是经不起这么折腾,只得吩咐她:“你先出去,叫清玄进来。”

看在的份儿上,河蚌很听话。不多时清玄便托着个银盘进来,看河蚌确实出去了,他从盘下取出一段血淋淋的牛交给容尘子。

容尘子不慌不忙地割破右臂,取血遍涂之。随后他假模假样地包扎了手臂,挥挥手:“去吧。”

河蚌如愿地吃到了,但是她很是狐疑,这神仙食在嘴里总不如嗅着美味,况且食后修为也没有明显变化。为此她多次找过容尘子,容尘子被她缠烦了,终于同她分析:“会不会是七块一个疗程呢?”

第十章清韵

第十章:清韵

仿佛是夏天的回光返照,九月中旬的天突然炎热起来。容尘子一夜未眠,此时用一块假冒伪劣的“神仙”打发了河蚌,正自熟睡。

夏日炎炎,蝉鸣不歇,清虚观里连几盆兰花都蔫着叶子提不起神,观中半个人影也不见。

夫娅依旧一身红衫,俏生生地叫住了膳堂里收拾碗筷的清韵:“我的召魂铃不见了,你可以帮我找找吗?”

清韵是清虚观中清字辈里最小的弟子,年方十五,也是受容尘子影响颇深,他热心仗义。听夫娅这么一说,他立时就点头:“敢问巫师可记得遗落的方位,也方便小道找寻。”

夫娅笑容潋滟:“可能是在后山练功场附近吧。”

清韵也不顾外面日头,应一声就往练功场走。夫娅跟在他身后,手上的法杖透出幽幽的冷光。

清虚观膳堂到后山有小半个时辰的脚程,但清韵是修道之人,脚力甚佳,又熟识路程,不过一刻多钟已然到了地方。

九月的山林间草木茂盛,他扒拉着附近的草丛,浅蓝色的道袍在深树乱草间不甚显眼。夫娅紧握着手中的法杖,有意无意往前走:“我记得好像到过这边……”

清韵跟着她前行,前方一排柳木桩,露出地面三寸,不知何人所设,在地上摆了个奇怪的图案。清韵也没多想,就四处在树下翻找,估着夫娅可能在树下歇息时遗落在了什么地方。

夫娅站在他身后,微微动唇,不闻声音,只见她手中的法杖散发出一缕一缕黑色的雾气,但雾气不过一接触清韵,立刻烟消云散。清韵前的木护身符燃起一缕轻烟。清韵也有些察觉:“不好!这后山有甚不干净的东西!”

夫娅神色不变,指指他口的木牌:“这是何物?”

清韵也顾不上再找她的法铃:“这是师父亲赐的护身符,小道本事不济,若遇厉害的妖物,怕有凶险。还是先行回观,待告知大师兄再作打算吧!”

夫娅点点头:“也好,不过你走前面,我有些怕。你们清虚观不是道观吗,怎么附近还会出现妖怪。”

清韵果然走在前面,他没什么心机,闻言就答:“家师体质特殊,年年都有不要命的妖怪前来寻衅。”

夫娅轻笑,手中法杖竟然悄无声息地弹出三寸雪亮的刀尖。她猛然扬手往清韵后背一刺,眼见得寒锋即将入,突然前方清韵呀地一声惊叫栽倒在地,摔了个大马趴,令这一刺落了空。

夫娅吃了一惊,缩回杖上利器,清韵着肩膀爬起来,只觉眼前只冒金星,低头一看才发现原是树上掉下一大河蚌,足有四尺长,黑黝黝的壳。他大惊失色,也没发觉夫娅脸色有多难看:“这这这,树上怎么会有一只河蚌!!”

夫娅悻然,清韵却觉得不得了:“这么大一只,莫不是又出了什么妖怪,小道得回观告诉师父!!”

他匆忙往前跑,夫娅哪甘心猎物就此逃脱,一声不吭就欺身去追。跑出三步,那河蚌摇身一变,恢复人身,也没见她如何动作,就挡在了清韵面前:“小道士,再给我拿两个百香果吧!”

她一现身,夫娅就停住了脚步,兀自咬牙切齿。清韵虽不待见她,可也不敢再得罪她,只得应了一声,带她回膳堂取百香果。膳堂里她的饮食供应都记在知观用度上,容尘子不吭声,大家也都由着她,爱吃什么给什么,想要多少给多少。

后山,夫娅恨恨地逮了一只狸猫,在一株槐树下升了火,将狸猫吊在火堆之上,嘴里念念有辞。狸猫痛苦地扭动挣扎,张大嘴却叫不出声音,只有一双眼睛大大地瞪着。约有两刻,终于狸猫不再挣扎了,夫娅咒语念毕,睁开眼睛,二指曲指成爪,熟练地抠下了那一对凸出来的眼珠。

她取出一个小瓶,倒出灰白色骨灰一般的粉末,在地上一排柳树桩之间画了一张人脸,将两只猫眼珠放在人眼的位置。而后又取出另一个小瓶,其内体鲜红若血,还在突突直跳。像是看见了最心爱的物什,她眼神都温柔起来,注视许久才将内中之物倾倒在两在猫眼之上。

那一对竖瞳似乎瞬间恢复了神采,带着临死前的痛苦与怨恨直直地望向天空。

本来,凶死之人的眼珠是最好的……夫娅拍拍手,悻悻地想。她知道容尘子怀疑她了,但是那有什么关系呢,该布置的全部都布置妥当,也不过就这一晚了。

清虚观里,河蚌捧着三个百香果蹦蹦跳跳地回到容尘子的卧房。容尘子还在睡,他的睡姿也是极刻板的,平躺,双手交叠放在腹前,若是河蚌不捣乱,这睡姿一晚上也不会变一次。

只有她闹腾得实在厉害了,容尘子会忍不住侧过身,背对着她。

河蚌坐在榻上,啃着三个百香果。容尘子不喜欢她在榻上吃东西,但也奈何不得她。说过多次无效后也不再说了。正啃得起劲呢,外面清韵就来报,说是后山发现一个大河蚌。

容尘子打发走了他,开始梳洗,只淡淡地问了河蚌一句:“又去后山做甚?”

河蚌啃完了果子,正在到处找东西擦手。容尘子是真怕了她,随手将手中毛巾绞干,递了过去。“热,我想泡水。”河蚌就着他的毛巾擦手,擦完之后原封不动地递回去。

容尘子这才开始洗脸:“你眼睛还没好,别去后山泉水里洗澡。南疆巫术用的引子很邪,吃了那水的人会得病。”

河蚌在榻上打滚:“可是热啊热啊热啊!!”

容尘子轻声叹气,吩咐门外的服伺弟子抬来一个一人高的大木桶,盛了一桶清水:“你先泡着,”他随手画了一道寒冰符,被烈日晒得微暖的泉水立刻无比清凉,“以后让清玄带人挖个池塘,种点莲藕什么的,你也算有个地方玩。”

这河蚌对池塘的事儿不怎么上心:“容尘子,你真要等清素回来再对付夫娅啊?”

容尘子整饬衣饰,毫不犹豫:“那是自然,若无真凭实据,岂可随意伤人?再者,修行不易,贫道又岂能因一时疑心便毁她基?”

河蚌泡在木桶里,裙裾被水沾湿,黑发海草一般飘摇,肌肤润泽如玉。容尘子只微微一瞟便未再多看一眼。他是个真君子,一些邪之念,想也不会想的。河蚌玩着水:“你也不怕她准备好了对付你!”

容尘子已端正仪容,准备出门了,闻言也只是淡淡地道:“若真如此,也是贫道学道不、技不如人之故,无话可说。但若为先发制人而不究真凭实据,万万不能。”

他出门时随时关上房门,河蚌一翻身又变成了个大河蚌,在水桶里载沉载浮。

“你养着本座,莫不是也在等待真凭实据?”她难得开动脑筋思考了一阵,突然又兴高采烈起来,“嗯,晚上有彩可看,要记得带好零嘴儿!夫娅,你可千万不要令本座失望呀……”

第十一章日更党的尊严

第十一章:日更党的尊严

清虚观的气氛开始越来越怪异,艳阳当空,温度却低得可怕。整个山间没有一丝儿风,草木连叶梢都不曾动一下,好像时间就此凝固了一般。邪气似乎从地底喷发出来,连朱阳也压制不住。

便是道行最低的小道士也开始查觉这种诡异的变化。但观中诸人遇事都很镇定,清玄依照容尘子的吩咐,将观中所有人都聚集到三清殿中。凌霞山设有护山大阵,清虚观中隐在暗处的禁制也数不胜数。

容尘子为保护他门下弟子,也算是颇费心思。

此时遇事,这些阵法、禁制的用处就显现出来。他一声不吭地将所有护卫观的阵法全部开启,又封住了凌霞山,是防止路人擅入、误伤无辜的意思。大河蚌跟在他身边,空气隐隐泛起一股腥味,随着日头西斜,腥味越来越重。

眼可见的邪之气从地底喷薄而出,随着日渐西斜,山间瘴气升腾而起,林叶间竟隐隐可见沙蝨、蛇虺等毒虫形迹。山中鸟兽都在瞬间踪迹全无,林中一片死寂。

诸道士聚在三清殿,容尘子开启完护山大阵,将河蚌也赶到殿中。面对门下弟子,他神色从容,向清玄一一交待三奇八门、六仪八神等阵法口诀,随后嘱咐众人:“为师未回时,一应事宜听从你们清玄师兄安排,此处十分安全,天亮之前不可擅离。”

诸弟子哪敢有异议,当下齐齐应了。容尘子微微点头,手里提了个百宝袋就欲走,清玄跟上去:“师父,徒儿想与您同去,若是……”

容尘子未待他说完便制止:“你照顾好诸师弟。”

他决定的事不容异议,左脚方踏出殿门,那河蚌已经追到门口。容尘子回头,见她长发飘飘、衣袂翩翩,心中一软,不由便放低了声音:“你也呆在这里。”

那大河蚌倒也听话,点点头,许久方道:“知观小心。”

容尘子微微点头,转身大步行去。清玄怕河蚌闹事,只得安抚她:“师父道法通玄,对付这些妖邪之物不在话下。我们在这里等他老人家回来吧。”

“这话我信,”河蚌转身返回三清殿,“你师父这品,没有点真本事他活不了这么久……”

众弟子:“……”

天色全黑了,山林间先有些嘈嘈切切之声,渐渐地草木折断之声、山狼啸月之声、大人小孩说话、唱歌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响起,有男人放声狂笑,有女人哀哀低泣,有野兽大声呼嚎。

大地开始震颤,似乎有什么东西破土而出,重新回到地上。

那些脚步声有的重若擂鼓,有的轻如猫鼠,三清殿中诸小道士乍见这般景象,多少有些发虚。但是平日里修道练功的作用倒也在这时候显露出来,诸人念经的念经,画符的画符,并无惊慌失措的混乱。

清玄将河蚌安置到诸弟子中间,也是个保护的想法。河蚌坐在中间的蒲团上,左瞄右看,颇有些瞧新鲜的意思。三清殿殿门未掩,从此处望去,见整个凌霞山深处一股深绿色的气冲天而起。

钟灵毓秀的一处名山,如今竟狰狞森若槽地府。

河蚌对南疆的巫术也很感兴趣,瞧得津津有味。冷不防殿中地皮一阵震颤,这河蚌抬头就瞧见殿后面的土下钻出来一具腐烂一半的尸首。这货也不知死了多少年月,衣裳颜色是完全看不出来了,眼睛也成了两个黑洞,它悄无声息地破土而出,两个手都只剩了骨头,偏生脸颊还附着烂。

腥风干扰了嗅觉,反倒闻不出它的气味。

小道士们大多闭着眼念经,没注意到这破土而出的尸首,那河蚌也坏,她看见了也不吱声,就任由那腐尸在殿中乱走,待尸体行过她面前时,她悄悄伸腿一绊,那玩意儿往前一栽,一下子跌进了对面清玄怀里。

清玄冷不丁和一物抱了满怀,睁眼一看,登时魂飞胆散!殿中一阵骚乱,河蚌捂着嘴偷乐,清玄狠狠瞪了她一眼。

这东西行动迟缓,却极难杀死。符篆无效,似乎并没有魂魄作祟,一群小道士各种法器砸了它半天,愣就砸它不死。

掉了条腿它还一拐一拐地想要伤人。

清玄算是有些见识,只将它两条腿都剁了:“那妖女挑起了凌霞山势,借山脉之势驱动尸体,若阵法不破,邪气源源不断,这些尸体只怕镇压不住。”

那尸体没了两腿,它还在地上双手乱抓,清玄怕它伤人,索将它双手也剁了。

受容尘子影响,他也是个好洁净的人,衣服上沾了那尸体好些碎,此时哪里坐得住。只想着去更衣,但容尘子有令不得离开大殿,他顾及师命,不敢妄为。

那河蚌自然看出他的心思——他实在是不好闻:“要么我陪你去换衣服吧?”

河蚌蹭到清玄面前,清玄咬牙:“师父命我等不可擅离,更衣事小,师命难为。”

那河蚌语笑晏晏,她看着清玄的眼睛,语声温柔:“清玄,我陪你去换衣服吧?”

清玄微怔,突然就觉得自己非常有必要换衣服,他神色如常,饶是满殿师弟也看不出异样:“嗯,换衣服,是该换衣服。”

他起身,令满殿小道士守在殿中,自己带了河蚌外出。清韵有些担心:“大师兄,师父有命,这样……不好吧?”

清玄突然觉得这样全无不妥,他淡淡地道:“无事,我很快就回来。”

他大步出了三清殿,河蚌微扬手,蹦蹦跳跳地跟在他身后。观中不少地方都可以看见乱蹿的尸首,但似乎寻不到生人所在,它们并没有寻到三清殿,只在观中乱走。有时候触发禁制,被烧成飞灰几缕。

清玄去房里换衣服,河蚌自然是想去看容尘子和夫娅斗法的,摄魂术这东西是她的专长,莫说清玄全无防备,就算他口念着三清咒、手掐金光诀,要控制他也不过儿戏。

只是容尘子非常敏感,不可在清玄身上留下痕迹,是以这河蚌也就由着他先把衣服换了。顺着他的意,控制起来比较自然,不易被他自身察觉。

只在门口等清玄更衣,突然两具尸体蹒跚行来,这河蚌随手掐了个古拙的指诀,尸体如同被烫了一般,远远避开。

待清玄换了衣服,河蚌扑上去:“清玄,这阵法看起来好厉害,我们去山里帮你师父吧!”

清玄觉得确实非常有必要去帮师父,这鬼唱声势浩大,师父恐有危险。他拿了百宝袋,背了宝剑:“嗯,我们走!”

天空新月模糊,山道上时常可遇腐尸,有人的,甚至还有动物的。更有一家伙鸭嘴、长颈,短四肢,背上长有尖刺,烂得都只剩骨架子了,也不知道多少年头了。

清玄走在前面,将这些尸身的四肢完全砍去,若遇厉害一些的,河蚌微微施术便可避开。河蚌拿捏得当,他的灵识并未被完全控制,甚至可以说能够自主,所以他还能够思考:“你是内修?”

道宗的人把修炼分为内、外两种,内修是指修法术,外修是指强身体,修武道。也有人兼修的,比如容尘子这一种,但兼修的人也有危险——遇到纯武道中人,论武力肯定打不过。遇到纯内修的呢,比术法肯定逊一筹。

优点是可以遇到武道比术法,遇到内修比拳头……

所以道宗之人大多寻求外护,也就是内修之士要寻求一外修之人相辅而行,彼此互相支持。出手时外修近身,内修远避,方能无懈可击。

河蚌倒是坦白点头:“我不喜欢练武。”

清玄便离她近些,内修体弱,一旦被邪物近身,十分危险。但是不管是外修还是兼修者,若带上一个内修,驱邪收妖绝对是时半功倍之举。河蚌见状只是笑:“也没那么夸张啦,快看看你师父在哪里!”

越往山簏深处走,邪气越盛,尸首也就越暴躁。河蚌毕竟是妖,也并不十分畏惧,她只是嫌弃那些尸首又脏又难闻。刚刚转过一棵古松,突然旁边窜出一头野猪,也不知死了几天,一身的蛆虫,一见河蚌就拱!

清玄回剑相护,剑光一过,蛆虫四散,河蚌就有些恶心,远远避开。

正自闹腾间,前方一声尖啸,一个巫师模样的人面无表情地出现在林间,他头戴小尖帽,腰别丧魂铃,手持赶尸杵,双目透出灰白的死气。

清玄就顾不得野猪,立刻挥剑而上。这个巫师移动速度极快,他虽是死尸却有灵识,还能制定战术。

他方才尖啸便是召唤群尸,而此刻数十具尸体全部赶来,里面还夹杂着几具狸猫、野狼的尸体。

清玄也是属于内外兼修型,但基虽稳,道行还不到家,这会儿一被尸体缠上就手忙脚乱。河蚌手上托了一颗血红色的珍珠,不像内丹,倒像是法器。她微微念咒,几具尸体瞬间被冰封。

清玄这才想起她是水生动物,看样子术法也是五行属水的。那巫师很快意识到河蚌对他的威胁较重,他舍了清玄过来对付河蚌,清玄剑光缭绕想要缠住他,但他明显不上当,挨了几剑突破了清玄的剑花。

河蚌刚刚举手,那巫师已经栽倒在地,颈间头颅不见了。清玄瞬间剁了他的四肢。

腐尸从四面八方涌来,千年山脉,也不知到底埋葬了多少凶灵,此时全部唤醒,仿佛无休无尽。河蚌不时将法力注入清玄体内,运行二十四个周天,替他缓解疲倦。

清玄第一次和内修合作,亦觉出术法之玄妙,自己所学不过皮毛。那河蚌却在左右张望,趁清玄应敌,她以密术与林中某人交谈:“淳于临”

树下影里,一男子若隐若现,红衣黑发,举止优雅:“属下非常担心你,我的陛下。”

河蚌一面替清玄解决身边越来越多的死尸,一面发话:“马上离开。”

红衣男子浅笑一声,微微施礼,消失在山间夜色之中。

这河蚌复又嘻嘻哈哈:“那夫娅真蠢,她招这么多东西,若是容尘子抵不住,被撕碎了,还能吃么!”

清玄气恼:“莫要诅咒家师!!”

第十二章君子寡欲

第十二章:君子寡欲

仿佛发现了生人的闯入,腐尸源源不断地涌来。大河蚌也知道这样不行——清玄修为不够,支撑不了多久,若是容尘子在,兴许倒是能杀上个几天几夜。

她凝聚念力,施了一个大范围的凝冰术,将附近一大片腐尸全部冰封,清玄第一次见识道法之外的仙术,顿觉大开眼界。可惜河蚌没有容尘子那般耐心细致:“格老子的,还看什么?快跑,我们去找你师父。”

二人往山簏深处跑,然凌霞山山脉绵延百里,如今又视物不便、妖邪横行,要找一个人谈何容易?寻不多久,道士是找着一个,但不是容尘子。此人着浅蓝色道袍,腰间系着一个酒葫芦,走近一看,才发现也是一具尸体。左眼眼珠吊在眶外,俨然死去多时了。

清玄道了声无量佛,上去就欲斩他四肢,不料这修士突然一挥手,他祭起了飞剑!如果不是河蚌手疾眼快,以一颗珍珠将飞剑弹开,只怕清玄半边脑袋就没了!

清玄一身冷汗,那道士开始腐烂的手指居然还掐了个指诀!这下子不止清玄,便是河蚌都啼笑皆非了:“这个道士有意思!”

她食指虚划,嘴里念念有辞。清玄正和那死道士斗法,片刻之后却见那道士有些茫然地行到河蚌面前,河蚌制止了打算切他胳膊的清玄:“现在他是自己人了,走吧。”

清玄瞪大眼睛,果见那死道士默默地走在河蚌前面,遇上凑过来的尸体,他还会画镇尸符!!清玄的人生观彻底崩溃了:“这这这……”

河蚌跟在道士身后,觉得有了些安全感,这才开口:“**术罢了,他有灵识就能收为傀儡,只是太损心神,一般不用。”

有了这个道士开道,清玄也压力大减,河蚌对杀怪没兴趣,左右张望着只想找容尘子。这时候山势太过凌厉,不能使用灵识探知。古来有灵气的山脉江河,其实都有自己的情,如同人的喜怒哀乐。

平日里不会显现,但一旦激发,则声势骇人。在山势如此怒张之时妄动元神,很可能再度触怒它,损及自身。

一人一妖一尸正自前行,前方枯叶突然被掀起,一股白色的巨浪汹涌而来。河蚌拉着清玄急退丈余,捡枯枝画了一个圈,令清玄连那个傀儡尸一起站到圈中。

待白浪涌近,清玄才发现那本不是浪花,而是白蛇,无数小白蛇绞在一起,每条约有二指长,咝咝地吐着信子。

清玄开始有点担心了:“观中禁制,不知道能不能防这蛊虫。”

蛇浪狂涌过来,所有的蛇居然都只有一只眼睛,长在正中,格外骇人。河蚌立时变了脸色:“那个蠢夫娅虽然算是一等一的巫者,但以她的巫力,发挥不了这样的威力!”她猛地捏碎了手里血红的珍珠,轻轻一吹,那红色微光四处散开,片刻之后如有实质一般,往一个风向追踪而去。

河蚌再不耽误,一把拎起清玄,右手掐诀,身边漾起一道水纹。清玄只觉得眼前一黑,身上就是一阵剧痛。他四处一打量,顿时大吃一惊:“水遁术!”

河蚌追着那一缕红光,不多时来到凌霞山的栖霞峰。

周围终于开始现出打斗的痕迹,但看样子绝不像是容尘子和夫娅的单打独斗。大河蚌神色凝重,行过一处山涧时,整个小溪的水都变成了黑色。她看看行在前面、追着那一缕红光的清玄,突然一侧身隐进了山涧旁边的乱石之中。

这里在山间勉强还算平坦,半人高的石条横七竖八地堆放着,似乎是想建什么观,但还没有动工的模样。河蚌寻着鲜血的气味,很快寻到一段花冈岩背后。

一个人、一个女人,靠在岩石背后剧烈地喘息,她衣裳上全是血,左被一条枯枝穿了个对过,脸上一片蛛网般的红丝密密交错,乍一看来十分可怖。

察觉到生人的气息,她拼命握紧手上的召魂铃,待看清来人之后又绝望地松开:“是你……”她咳出一缕黑血,却正是夫娅。

河蚌掸掸衣角,没有杀她的意思,更没有救她的意思:“是我呀……”她声音里甚至还带着笑,“可怜。”

夫娅身体里开始发出奇怪的声响,像是春蚕食叶,沙沙之声不绝。她双眼鼓出,右手不停在口画着血咒,河蚌也不急,倚在石条上,慢悠悠地道:“几乎所有人都知道神仙是个好东西,可是真正应该怎么吃,却没几个人知道。”

夫娅口剧烈地起伏,表情却似乎已经吸不进任何空气。大河蚌索在石条上坐下来,悠然地摇晃着一双玉石般剔透的小脚:“所有被天道记录在内的正神都受天道保护,即使是强行杀死,弑神的罪名也没人担当得起。”她笑靥如花,慢条斯理地道,“但是若正神自身品有瑕,会沦为堕仙,这时候要再食其,就算是替天行道之举了。”

夫娅脸上的红丝越来越明显,似乎要割裂她的肌肤。河蚌缓缓起身走近,在离她五步远的地方停下,右手缓缓施术,一缕蓝色的水纹缓缓渗透夫娅的身体。夫娅似乎觉得好受了些,但很快她就觉得不对,那水一入体,立刻挑动她的本命蛊和命火!

容尘子抱元守一,集中力应敌。他初一入山就觉出异样,他对阵法十分熟悉,这些天细微观察,对夫娅的实力也大致有数。他甫一入山就找到了夫娅的阵眼,但破阵之后,更激起凌霞山势。

那时候他就猜测恐怕是某个南疆巫门倾巢而出了。

栖霞峰上魔火与符篆交错,正是飞沙走石之时,突然外面一声呼喊:“师父?”

容尘子心中一惊,顿时就露了破绽,对方何等人,马上一面阻他,一面去抓在栖霞峰半腰徘徊的清玄。容尘子不得已,只得改守为攻,突出重围去救自己大弟子。

围攻他的八个巫者个个都是好手,哪肯放过如此良机,无数的蛊虫潮水一般向他涌来,悍不畏死地想要冲破他的禁制,他急于救应清玄,一直调节得当的气息顿时有些紊乱。

古松旁边的一丛紫竹林里,夫娅面色惨白如鬼,但神识还在:“你带他徒弟过来,只是为了扰乱他?你到底帮他还是帮我们?”

大河蚌倚竹而立,白色的裙裾在夜色中明灭不定:“帮谁?本座从不帮谁。”她望着法阵中渐渐不再应付自如的容尘子,神色懒散悠闲,“如果那帮巫者把他杀了,谢天谢地本座正好可以把尸体带走。如果那帮巫者被他杀了……本座就委屈一下在清虚观多住上几天吧。”

夫娅突然心生希望:“如果这个道士死了,你可不可以不要杀我?”

大河蚌甚至没有看她一眼:“晚了,你被容尘子的天罡伏魔咒伤了肺腑,现在其实已经死了。我不懂道术,最多就是护住你的本命蛊,让你的意识多活一阵而已。不过你虽身死,倒是可以帮我做一件事。你师门那几个家伙看着声势惊人,但我总觉得不踏实。若是容尘子得胜了,我让他超度了你,嗯嗯,你再重新投个好人家,准保比眼前这个强。”

夫娅自己的口,那里果然已再无心跳。她脸上的红丝已经淡到了无痕迹,肌肤似乎被水滋润,竟然无比白嫩润泽,谁能想这样的一具身体,竟然已经死了。

河蚌却在肚子——她饿了!

二人说着话,容尘子那边可有些不好。无数蛊虫涌向清玄,他拼着受巫者一杖,冲出包围,以道门玄术逼退了巫蛊,但身上那一杖似乎有剧毒,他反复在伤处画符试图镇压。

大河蚌没有零食,肚子越来越饿:“日你仙人!莫要打坏了老子的才好!”

场中形势紧迫,几个巫师围住容尘子师徒坐下来,摇动召魂铃,手中人骨所制的丧魂杵也嗡嗡有声。容尘子神色微肃,从百宝袋中掏出了紫色的符箓。

道门玄法中,符箓亦分五等,分别是金、银、紫、蓝、黄五色,从黄到金每一色威力递增,但相应法术消耗也大。

河蚌虽不谙道法,但常识的东西也还知道。是以之前一直觉得容尘子游刃有余,也是见他一直祭出黄符的原故。

古怪的咒语声响起,清玄凑在容尘子身边不知道说了什么,容尘子眉头紧皱,似是训斥了他一声,顿时下手就再不留情面。

前方沙石障目,双方你死我活地斗法,大河蚌站在一弯曲的竹子上,饿得肚子咕咕叫,她有些不耐烦了:“早点打完吧,看得人累死了。”她又嘀咕,“也饿死了,早点回观让小道士做宵夜。”

夫娅站在原地,她的体温还在,但是脉博、呼吸、心跳已经停止了,但神识并没有溃散的迹象。她长年接触死尸,心里有隐隐的恐惧,也有点儿对死亡的兴奋。

河蚌从怀里掏出一个海螺,轻轻一吹,整个山林突然响起一阵风声,内中夹杂奇异的乐律,像是驼铃声。诸人的法力以可以感知的速度流逝,巫者以为是容尘子的道家神通,容尘子以为是南疆巫术。

约三刻之后,双方俱都汗湿重衫,夫娅向前一望,就见她的师叔们全部失了神,仿佛忘记了念咒。容尘子却咬破舌尖,借痛凝神,猛然一声清喝,手中金色符箓祭出,当即重创了六个巫者。

河蚌摇摇头,收起了海螺:“果然,实力悬殊太大,指望不上。”她回头朝夫娅灿然一笑,轻声道,“该你了呢,去吧。”

夫娅只觉得那双眼睛海水般蔚蓝,神识陷进瞳孔,仿佛也惊起巨浪,她有些茫然地向前走,容尘子体力消耗过大,方才莫名其妙的术法流逝令他体能不支,清玄早已倒在地上爬不起来。

见夫娅走近,他微抿唇,随手施了个天蚕噬蛊,就欲毁去夫娅的本命蛊。夫娅有些茫然,甚至没有闪避就倒伏在容尘子脚下。

容尘子知道巫师一般都养着本命蛊,在身体死亡之后,本命蛊不会立刻死亡,会遵循主人残余的魂识,完成主人的执念,是以此时也就未再留意。

他再度祭起一张蓝色符箓,正掐诀念咒之时,冷不防脚下已气息全无的夫娅再度暴起,身形若鬼魅,一掌直击他肺俞,直接破他气机。容尘子躲避不及,当下脚步一错,喷出一口血来。

夫娅虽已身死,那具躯体却突然散发出诡异的艳光,她一件一件地脱掉自己的衣服,黑暗的山林,符火闪烁着辉光。她脸上带着一种近乎天真无邪的茫然,身体在微光中莹白如玉。

容尘子方才受此一击,气息已乱,见状忙念集神咒,归拢神识,凝心镇气。而剩余两名巫者却被分了心神,容尘子趁机出手,再不留余地。一张银色符箓祭出,又喷出一口血来。

银符威力甚大,两个巫者法力频遏,早已不能抵御,顿时横尸山间。

夫娅还在缓缓走近,身上已是不着寸缕,容尘子对妖邪之术素来厌恶,只微微皱眉,随手以腕间所缠的护腕纱蒙住双眼,开了天眼,手中宝剑从上到下,一剑下去,夫娅顿时身首异处。

大河蚌不防他以此着破魅惑之术,急忙撤了傀儡术。

强敌已拒,容尘子却歇不得,还需上栖霞峰安土地,镇压凌霞山势。处理这一地尸首、毒虫。他捂着腹不断轻咳,夫娅那一掌下手极狠,显然伤了他的心肺。他将清玄踢了起来,气息不稳,声音微喘:“她在何处与你走散?”

清玄气力尽失,容尘子只得一手握住他的胳膊:“带路!”

大河蚌想了半天才明白他是问自己。

她从紫竹上跳下来,容尘子一路行一路将蛊虫、尸首都镇住,大河蚌不敢妄施法术,只怕他察觉。但先前那只傀儡道士还在山林中转悠,她微微催动,那道士已经向容尘子行去,清玄指着那具道士的尸体,还未出声,容尘子也上了这个当。

这道士当是哪位道宗先人,仙逝时在凌霞山找了处洞府,此时被山势一激起了尸体,本能却还在。他人还未到,就赏了容尘子一记五雷咒。

容尘子猝不及防,只得生受。他不忍毁前人遗体,说到底这次凌霞山之变还是因他而起。是以只画了一道镇尸符,将此道人尸身震住。

那五雷咒是极普遍的咒术,若是以往伤不了他的皮毛,现今施在他身上却雪上加霜。他却还得担心那个大河蚌。

大战落幕了,只剩下些搬桌子、抬椅子的杂活了。河蚌就不看了,她回到清虚观里,去膳堂取了些吃的,这才慢悠悠地回到容尘子的卧房。

前些天容尘子在房中施了些镇宅术,房中又一直燃驱邪避难香,此时房中并无异样。她端着吃的往榻上一坐,似想到什么,从腰间取下一枚白丸,掀开香炉盖,随手丢了下去。

第十三章最邪恶的念想

第十三章:最邪恶的念想

容尘子回到观中已是天色大亮了,他找了这大河蚌半宿,甚至不惜在未镇压山势之前动用灵识,方才探得她已经回了观中。清虚观四处可见蛊虫,还有失了邪气支撑、一动不动的腐尸。

清玄领着众弟子去收拾,容尘子体力耗尽,但他受不了这一身气味,仍强撑着沐浴。清素这会儿倒是赶回来,见状也是大吃一惊,倒是正好帮着清玄收拾残局。

外面一片忙碌之象,知观的卧房所在的偏殿却十分安静,怕扰他休息的缘故,清玄把小道士们俱都调去打扫观了。

容尘子在榻上躺下来,几乎沾枕就睡。那河蚌趴在他身边,一会儿舔舔他的手,一会儿他的脸。容尘子疲惫不堪,只得她的头:“别闹,睡吧。”

他身上所受的杖伤、掌伤都用咒诀镇住,看样子是需要恢复体力之后再作处理。河蚌将下巴搁在他口,食指在他脖子上画圈儿。那血脉跳动之处,鲜血的味道还在她唇齿之间徘徊。

容尘子睡姿方正,丝毫不被她所影响。

这河蚌也怒了!她借着下榻取水的功夫,再投了一粒白色珍珠状的小丸到香炉里,驱邪避难香香味不变,在房中缭绕不散。

喝完水,她再趴回容尘子口。容尘子睡得不踏实,睡梦中才场景凌乱,有幼时随师学艺的情景,有驱邪杀妖时一些艳象,最后甚至还有昨夜夫娅的裸_体。

他猛然睁开眼睛,也觉出自己有些心绪浮动、邪气入侵,顿时以集神诀凝神静心,清浊气。河蚌似乎被他吓了一跳,瞪着眼看他。他朝她笑笑,轻轻将她从自己口移到榻上:“别乱动,贫道歇一会儿,下午给你敷眼睛,然后带你去泡水。”

河蚌点点头,安静地趴在他身边。表面不动声色,心里却骂开了娘——这老道士到底是不是人啊!!

她加在香炉里的是白色曼陀罗,此花专门引人邪念,将潜藏在神魂之中的恶念无限放大,使其片刻之间主宰意识。平常人只使用些许粉末,便可令人情大变。

可是几倍的剂量加在容尘子身上,他似乎全然不受影响。若是平时或许还可归结于定力极佳,但依他此时的伤势实在是难以理解。

大河蚌自然不能放过这千载良机,她咬咬牙,复又下榻,将白色曼陀罗再放了一颗。这样的剂量,即使是她这样专修术法的内修也有些吃不消。她对着容尘子口水横流,容尘子香,真特么的香。

她一边归拢心神一般嗅他,恨不得一口咬下去,咬他一个鲜血横流。她越想越馋,整个人都腻在容尘子身上。

容尘子再度睁开眼睛时,终于不复先前的清明。他怔怔地望着身边的大河蚌,河蚌长发黑亮柔滑,因术法属水,她的肌肤一直非常润泽通透,唇瓣是鲜嫩的粉色,鼻子高-挺,眼睛如今海水般蔚蓝清澈。

他突然想起她白皙致的纤足,邪恶萌芽,随后藤蔓一般疯长,他呼吸渐渐急促,却仍拼命念清心咒,试图抗拒。

河蚌微微皱眉,冷不丁倾身去舔他的脖项。因着她,容尘子在榻上也是衣着严整,领口扣得严丝合缝,也不惧夏末的暑气。河蚌只舔到他的耳垂,她在他耳边轻声道:“容尘子,让我咬一口吧,我就咬一个耳朵……”

那声音似清凉山泉中调了一丝蜜,容尘子无法聚气,再受不住这般诱惑,他猛地握住河蚌的肩,将她狠狠攥入自己怀中。

他体形壮硕,膛亦厚实,河蚌以一只手撑在他结实的肌上,眼里都冒出了绿光——嗷嗷嗷嗷,这么壮,可以吃好久好久好久!!

容尘子眼中极尽挣扎,但伤重的他抵不住那袅袅不绝的白色曼陀罗,他翻身猛地将河蚌压在身下。

河蚌觉得他应该不清醒了,他连眼眶都红了起来,呼吸越来越响,就在河蚌欲伸手触他的时候,他喉间模糊地吐出一个字:“走!”

河蚌叹服,这样的定力,果然不愧是正神转世!她自然是不会走的,但也不敢妄动,只恐容尘子觉出异样。二人就以男上女下的姿势紧贴着,容尘子涨得通红,膛起伏呼吸之间完全失了方寸。

河蚌歪着头打量他,他疯了似地去她的纤足,他的手结了厚厚的茧,糙但火热,河蚌仰起粉脸看他,他眼中□大织,但一直没有进一步的举动。

五指轻轻揉搓着她致的脚趾、足踝,河蚌都急了——格老子的,你个臭牛鼻子,你变态呀,最大的愿意竟然是老子的脚!

正值此时,清玄推门进来,他手上端着托盘,里面放着一些驱毒疗伤之药,平日里容尘子行事从不避开他和清素,如今容尘子又在熟睡,他便未敲门。哪料一入卧房,就看到如此令人血脉贲张的一幕!

宽大的罗汉床上,河蚌长发铺了一枕,他素来严厉方正的师父紧紧压着那河蚌,喘息如牛,一手还大力揉搓着她的玉足。他手下一抖,差点没把托盘砸地上。最终却只轻手轻脚将托盘放在桌上,立刻回身出去,还掩上了房门!

眼前场景被木门掩去,清玄心中依旧狂跳不止,想不到原来师父在榻上……咳咳,也有如此奔放的一面呐……

果然不愧是海皇,是真有本事啊!这下好了,真成鼎器了,以后还得注意,万万不能得罪她才是。清玄边走边平复剧烈的心跳……

河蚌被揉得脚疼,她本来就是内修,最柔弱的就是身体,像容尘子这般修为,若是近身要杀她,跟捏碎个**蛋没啥区别。这样的手劲施在她脚上,她痛得眼泪婆娑:“容尘子,你个死变态,老子日你仙人,你要日就日,别特么的折腾老子脚了,嘤嘤,好痛……”

容尘子神识一直未泯,他猛然咬破舌尖,再喷出一口血来,一把将河蚌扯到榻下,含糊地道了一个字:“走!!”

这下子换河蚌犹豫了——尼玛这到底走还是不走?

走吧,老子都让他捏了脚啦,什么都没做成,太亏了!不走吧,真让他日了?尼玛老子是来吃的啊,还没到嘴呢先被他吃了!怎么算来也亏呀卧槽!

尼玛出师未捷先被日啊,河蚌纠结了。

第十四章……

第十四章:……

白色曼陀罗伴随着驱邪避难香袅袅不绝,容尘子元气大伤,本不能再抵挡。他素来寡欲,若论内心邪念,当真是不多。

大河蚌想了半天,还是觉得机不可失,舍不得身子套不住!她翻身上榻,注视着容尘子发红的眼睛,语声很轻很轻:“臭道士,你要非礼老子呀?”

容尘子神智未失,河蚌很谨慎,摄魂术只用了一点点,但容尘子眼前本已是强弩之末,哪里经得起她这一□惑。他野兽一般扑过去,五指撩开了她白色的羽衣。

温润的肌肤一入手,理智如潮水决堤,奔泄千里。

大河蚌虽说年头不少了,论吃,这货绝对是个行家,这些年她吃遍了海中珍馐,东海、南海、加勒比海,就没有她没吃过的东西!以至于东海龙王家有任何活动,绝不请她——请不起。

来到陆地之后,条件很差,她吃过的东西虽然不多,但清虚观能提供的是全部吃遍了。

因为太多太多的时间用来吃,可能是术业有专攻吧,对别的,她就真的不甚了解,比如鱼水之欢。

所以当到那一截凶器的时候,这河蚌心中还是十分狐疑的:“老道士,这就是人类的子孙吗?”

容尘子分开她的双腿,声音堵在喉咙里:“嗯。”

河蚌伸手握了握,她还有要求:“哇,我得看看!”

容尘子什么话也说不出来,脸上红得似乎将要渗出血来,他用力拨开河蚌的手,腰身一挺,河蚌就是一声痛叫。

她的身体本就柔软易伤,又一生都藏在壳里,平日里敏感非常,连风吹日晒都经不住。是以这河蚌一直以来就怕痛,哪里禁得住容尘子这一下子猛进!

再说了,河蚌的繁殖方式远没有这么复杂,她本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她只知道在人的世界里,如果男人日了女人就是要对女人负责的!

“卧槽!”她到现在还不明白那东西为什么老是抵着她腿间,还不停地往里顶,但是她痛,她伸手过去将那物捉住,是个学习的意思,“容尘子,你干嘛老顶老子那里?”

容尘子没办法给她上课,这会儿他自身难保,他再度用力,那东西终于进了一个头,河蚌终于明白了,大彻大悟了!!然后她一声尖叫,用力把容尘子踹开。

容尘子握住她如玉般的足踝,重新将她拖回身子下面,这河蚌急施定身咒——那玩意儿狰狞凶恶,怎么可能塞得进那里?尼玛亏了人类想得出来!

可是容尘子不管,这样近的距离,什么法术的施为都需要时间。他红着眼如同一头雄狮,猛然握住河蚌的手,打断了她施到一半的术法。河蚌毕竟是海皇,见过大风大浪,硬的不行,她强笑着跟容尘子商量:“咱换个地方行不?要不用嘴?我觉得我的嘴比那儿大……”

想当然,容尘子不会接受这样的妥协。过程很惨烈,大河蚌哭得满脸是泪,还一边哭一边大骂容尘子。容尘子进出不停,心在地狱,身在天堂。

大河蚌将他背上挠得满是伤痕,疼痛让他微微能够自动,他划破手腕,将伤口摁在河蚌唇边。河蚌当然不会客气,立刻张口吮吸。有了好吃的,这吃货开始安静下来,身子依旧痛,但是也是真美味呀。

大河蚌又想哭,又舍不得张嘴。最后决定,嗯,吃完再哭吧。

……

容尘子的汗滴落在她脸上,每一次进出都用尽全力,那河蚌只觉得一铁棍似的东西在体内搅动,五脏六腑都移了位似的。她流着泪吮吸容尘子腕间的伤处,还一边啜泣一边想:“反正那东西,以后吃的时候老子是一定不吃的!!”

容尘子睡了四个时辰,醒来之后全身每一个肌都痛。他意识一直清楚,自然知道发生了什么。醒来后整好衣冠,第一件事自然就是四处寻那大河蚌。

河蚌不在房里,他出门遇到清素,清素刚叫了一声师父就被他打断:“看见那只河蚌了么?”

清素点头:“下午就出来了,在膳堂的水缸里泡着,大师兄吩咐下去了,大伙也不敢赶她。”

容尘子快步去往膳堂,果然见她变成了大河蚌,在一方石制的水缸里泡着。清洌的水面漂浮着白色的异物,容尘子自然知道那是什么,他意识失控之时不能自主,元化浊,且多年修道一直元阳未破,昨日宝剑初拭,难免积了许多。

他连脖子都涨红了,俯身轻轻将河蚌抱出来,诸弟子也发觉今天知观有点不一样,哪里不一样,也说不上来……

容尘子将河蚌抱回卧房,清玄很自觉,立刻送了饮食过去,这次没敢直接推门,老远就咳嗽,一直咳到门前才敲门。

容尘子清咳了一声,让他进来。他推门而入就看见那河蚌已经恢复了人身,一条**搁在师父腿上,师父坐在床沿,正轻轻往那光洁的足踝上抹药。

清玄一眼也不敢多看,立刻将饭菜摆在桌上:“师父请用饭。”

容尘子微微点头,他逃一般地跑了,当然,没有忘记随手关门。

饭菜的香味在房里飘散,容尘子焚了道祛邪符,化在杯中冲水加砂糖,端给河蚌,河蚌不喝,她一痛就吃不下东西。容尘子自进门起就没说过话,止疼的方法他自然是有,但是伤在那个地方……

他脸色带着奇异的红,片刻后方开口:“先吃饭吧。”

语气中带着生硬的温柔。

河蚌偏过头,仍是不肯喝那符水,她的身子太过娇嫩,有个小伤小痛还久久不愈,何况是容尘子那一番狂风骤雨。容尘子自觉理亏,咬牙再次划破手腕,将血滴到符水里。河蚌这才转过头看他,他将杯盏端到她唇边,再度柔声道:“来。”

河蚌身上疼,饭量也少了许多。她狂吃的时候容尘子歧视,这时候吃得少了容尘子又怕她生病,外面天气热,对她不利。

最终他仍是一咬牙,蹲在她面前:“很疼吗?”他脸火辣辣的,烫得都能生火了,“我看看那里……”

河蚌没拒绝,他撩开羽衣,下面是两条光裸的长腿。容尘子飞快地看了一眼,见确实是有些红肿,不由就拿了盒活血化淤的药膏递给河蚌。

河蚌不接,他叹了口气,微微侧过脸,替她擦药,那触感娇嫩得令他心都差点从腔里跳出来。

第二天,河蚌神了些,喜欢上了清虚观做的枣泥月饼,容尘子命膳堂多做了些给她备着,而后宣布闭关。

他元气未复,又身中奇毒,自然需要一段时间疗养。更重要的是,他现在也不知如何面对这个河蚌。他将诸弟子集中到祖师殿,仍是训话,之后命清玄主持观中事务,清素辅佐,又传下两本符篆图册,供诸弟子参详。

诸事交待完毕,他突然又嘱咐清玄:“那只河蚌……为师闭关期间,你需好好照看,为日定期为她敷眼,”他注视清玄,仪态威严,“见她如见为师,不得冲撞。”

清玄点头若小**啄米,心想我哪敢冲撞,师父您一闭关我就把她给放神台贡上。

第十五章两蚌相争

第十五章:两蚌相争

凌霞山主峰有一处山洞,容尘子的师父紫心道长亲笔题名为无量窟,容尘子平日里也多在这里闭关。生生世世小说网3344xS这是一处清静的所在,洞中有石桌、石床,容尘子面壁而坐,面沉如水,心里却辗转难安,这河蚌说到底她也是海皇,自己收留她本也是一片善意,不料一时托大,误中南疆邪术,竟然做出这等混账事。

他为人方正耿直,从始至终全无半分推脱责任的想法,但如何妥善安置却也是一大难题。

那河蚌可就不安生了:“闭关!他什么意思啊他,格老子的!”她正发飙,清玄赶紧就哄:“家师闭关只是因为伤重,需要静养……”

那河蚌眼一瞪,立刻不干了:“意思就是我在他不清静吗?”

清玄把头摇成了博浪鼓:“和您没关系,陛下,您看您生得雪肤花容,小道师父这样的人都抵挡不住您的魅力,哪会觉得有您在不清静呢?只是伤病之中的人气虚血弱,估着家师也是怕过了病气给陛下,这才闭关修养一段时间。”清玄突然想到平时师父一直教导出家人不打诳语,顿时有些苦涩——师父呀,您惹谁不好惹了她呀……

“哼,我看他是想跑!”这河蚌虽然是个吃货,可她也不傻,“不过没关系,反正他跑得了道士跑不了道观,本座就不信他永远不出关了!!”

容尘子闭关之后,清玄暂代主持。他心中有底,也就将这河蚌的衣、食、住、行列为了观中头等大事。膳堂里掌勺的厨子天天变着花样做甜食,这河蚌吃饱了就会犯困,是以大多数时候都睡在容尘子卧房里,不怎么出来。

时间一久,诸小道士都找着了对付她的方法——这货嗜吃如命,又最喜甜食,只要喂饱了,一般就睡觉,不怎么生事。一旦遇事,就要捧她,把她吹捧得飘飘然了,她也就不同诸人计较了。

最最要紧的是,不要逆着她,凡事只要她说了,哪怕她说太阳是韩国人发明的,也千万要承认说得对,说得好,简直就是宇宙洪荒第一妙论!!

如此,她也就生不起事了。

这两天清虚观又被人盯上了,前一阵子的南疆巫术动静闹得太大,道宗许多门派都有察觉,再加上容尘子一直不露面,便有人暗传清虚观知观已经仙逝了。

这样的传言,自然就把两个人惊动——容尘子的二师弟庄少衾和小师妹叶甜。

彼时庄少衾任国师,常年呆在皇,出入不便。叶甜随他炼丹修法,如今听说容尘子出事,她就有些沉不住气,跟庄少衾打过招呼,匆匆赶往凌霞山。

她自幼跟在紫心道长身边,在清虚观长大,同容尘子感情素来亲厚,也是庄少衾任国师之后才带她出去历炼。故而清虚观的小道士对这位师姑是十分熟悉的。这会儿还没上到凌霞山,清玄清素就已经迎到山腰了。

叶甜见到清玄、清素,心就入下了一大半——二人面上毫无慽容,想来容尘子应无大碍。她长吁一口气,待上了凌霞山,被迎入观中,这才发问:“你们师父如今在何处?前一阵子我同你们二师伯夜观天象,也见凌霞山邪气冲天,莫不是真有劲敌胆敢来犯?”

小道士毕恭毕敬地上了茶,清玄这才在下首坐了,恭敬地回话:“师姑放心,前一阵子南疆妖人来犯,师父受了点轻伤,如今正在闭关疗养。但晚辈观师父用药,皆是调理之态,伤势当无大碍。”

叶甜端起茶盏饮了一口,略略点头。她长发高挽,发间扎了一条浅蓝色的发带,剑眉斜飞入鬓,额头较高且宽大,眼神锐利,言行间自有一股英气:“师哥闭关,本不该打扰,但他有伤在身,我也可以以同门功法助他早日恢复。我且歇息一日,明日去找他。你令送饭弟子告诉他一声,免得冒然入内,扰他疗伤。”

清玄自是点头应下,急命人将她的宝剑、行囊俱都放到她的房里,又命人准备热水供她沐浴,一应生活琐事,自是小心周到。

叶甜也是很喜欢这两个师侄的:“近日你们师父闭关,就由我这个师姑代传一些功法吧。”清玄自然喜不自胜,他带领师弟们打理观中事务还行,练功着实不及师父亲自指点,如今有师姑代劳也当然是求之不得。

叶甜许久不曾回观中,如今自然是想要四下里走走。清玄说不得只有陪着。容尘子所在的偏殿里种着一片四季兰,还是她小时候随紫心道长外出时带回来的,一时高兴种在容尘子卧房外。

这片四季兰长势极好,如今白色、黄色、紫红的花朵开得小巧致。叶甜命清韵取了些水来亲自浇灌,半晌突然侧耳细听:“谁在师哥房里?”

清玄一听,顿时叫苦不迭。

大河蚌本来在睡觉,被房外的响动吵醒。她也有些新奇——平日里清玄恨不得她睡上一天,从未来吵过她。她翻身起床,开了门,就对上了在门外浇花的叶甜。

那时候她长发未绾,浓密的黑发直直地垂落腰间,斗蓬一般。一双水润的眸子带着将醒未醒的朦胧,红唇若涂丹,娇嫩白皙的脸庞因为睡眠充足,现出胭脂般的红晕。雪白的羽衣下露出一双玲珑玉足,五趾泛出柔润的珠光。

这般风情饶是圣人见了也要面红心跳,偏生她站也不好好站,倚着木门微微歪头,一脸疑惑地打量叶甜。

叶甜也是个素来端庄保守的女子,哪里见过这般媚态。顿时一股热血就冲了脑门,她怒指河蚌,问的是清玄:“她是何人,为何在师哥房里?”

清玄只觉得一肚子苦水:“她……她……师姑,她的事儿……您明天亲自问师父他老人家吧……”

那河蚌却不自觉,她扭着柔软的腰肢缓步行来,踝间金铃清吟不绝:“清玄,这个女道士又是谁?”

清玄陪着小心,还来不及说话,叶甜已经开口:“福生无量,我是清虚观知观容尘子的师妹,你是何人?为何竟然宿在师哥房里?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你一个女子,羞也不羞?!”

那河蚌也不高兴了:“羞不羞是我的事,与你何干?”

叶甜自幼深受紫心道长宠爱,容尘子也一直惯着她,庄少衾与她更是情同兄妹,她一生一帆风顺,任何事只要容尘子或者庄少衾出面,无有不平。行到四处都只听得见赞美恭维之声,哪里被人如此顶撞过。

且她对这河蚌这身风情万种的媚态实在是没有好感,顿时就悖然大怒:“哪里来的妖孽,竟然敢迷惑我师哥!本真人今日就要斩妖除魔,替天行道!!”

叶甜宝剑出鞘,清玄都快哭了,但这两个人他如何劝阻得住?

那河蚌也是个受尽恭维的主儿,哪里咽得下这口气:“尔等宵小之辈竟然敢在本座驾前放肆!!看本座如何给你点颜色瞧瞧!”

双方拉开架势,清玄泪奔,师父,您拥美在怀,受折磨的却每次都是徒儿。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有事弟子服其劳吗……

叶甜道法虽不及庄少衾霸道,没有容尘子纯,但在道宗还是颇为出挑的。她拔剑掐诀,那边清玄赶紧上前以身档住——师父的叮嘱他可不敢忘,万一这海皇真让师姑给弄出个三长两短,后果不堪设想。

但他这头拦住叶甜,却不防那头那个大河蚌!!大河蚌本来就坏,尤擅趁人之危,一看叶甜被挡住了,大喜,瞬间念咒施法。

清玄之前还拦着他师姑,再一回身就拦住了一团冰块——叶甜被冻住了!!

看着叶甜将要喷火的目光,清玄连死的心都有了。

第十六章终身饲养

第十六章:终身饲养

叶甜被冻成了冰雕,伫立在容尘子卧房之外。3344小说网3344xs清玄欲哭无泪,只得小声求河蚌:“海皇陛下,您大人有大量,把我师姑给放了吧!”他和清素试遍了所有的术法,但实力悬殊太大,即使知道解法也破不了。

那河蚌在边上看着,一个劲地乐,叶甜气得眼珠都瞪得快脱眶而出了!此时清玄求救,那河蚌娇俏地转了个圈,裙裾飞扬:“放了她也可以,让她给本座磕三个响头,斟茶认错!”

清玄哪里敢说,这师姑也是个火爆脾气,真要放了,双方肯定还有一场好打!

见他犹豫,河蚌也就拂袖回了房:“把她搬进来!”

清玄大喜:“陛下您答应放了我师姑了?”

河蚌以容尘子的一面令牌作扇子,自顾自地扇着凉风:“呸!天热,把她搬进来给本座降暑!”

……

下午,容尘子的卧房。河蚌悠然自得地吃着糕点。叶甜依旧是一坨冰块,这么热的天,这冰却化得极慢。整个清虚观的弟子都在清玄的号召下聚了拢来,齐刷刷跪在房外,求她把那坨冰块化开。

这吃货左手拿着一个炒米饼,右手握着一个枣泥月饼,两腮鼓得像包子:“求也没用,哼,臭容尘子说什么闭关,凭什么她想见就能去见,我想见就不许?不放,就不放!”

清玄暗道师父避关可不就避你一个人么?但话肯定是不敢说的,只得低声下气地求她:“陛下,小道师姑有冒犯之处,小道替师姑赔罪,待会让清韵师弟给您做熊掌豆腐,您就大人不计……过,把小道师姑给放了吧?”

河蚌啃了一口炒米饼:“不放!给多少吃的也不放!”见清玄一脸苦逼,这河蚌终于也开始讲道理,“你别觉得本座不讲道理呀,待会本座把她给放了,她肯定不能同本座干休的。本座可不敢跟她打。”

清素决定使用激将法:“莫非陛下不是叶甜师姑的对手?”

“就她那点微末小技,”这河蚌咔嚓咬掉一口米饼,不屑一顾,“万一本座一不小心把她打死了……”

这话虽然自负,却颇有几分道理,清玄心下几转,终于下定决心:“清素,你照看师姑,我去禀告师父!”

清素拦住他:“师父正在闭关,不好吧?”

清玄一步也不停,师父,非是徒儿扰您静修,徒儿实在是HOLD不住了呀……

容尘子出关之际,仍旧是衣冠肃然。清玄跪在地上,万分无奈:“师父,徒儿实在不想扰您闭关,但是……”

容尘子摆摆手,神色沉重:“无妄之灾,如何怨你。起来吧。”

清玄随他到达偏殿时,叶甜牌冰雕依旧毅立在门前,那河蚌在房里狼吞虎咽、胡吃海喝。见到容尘子,她只冷冷地哼了一声。容尘子却面色微红,清咳一声命子弟取来黄毛边纸、朱砂笔墨。

古来道教中人画符规矩良多,大致需要沐浴更衣、祭神祝祷之类,但容尘子修为不同,程式也就大减。

一张火炎符他挥手而就,又引人体三火归一,破了叶甜身上的凝冰术。叶甜身上的寒冰以极快的速度融化,容尘子却丝毫不敢放松——他怕叶甜和大河蚌真的动手。

待叶甜身上的寒冰全部融化,他立刻搀了她回房。叶甜百般不愿,但她被冰冻了那么长时间,早已浑身无力,只有嘴上逞强:“师哥!这个妖女到底是谁,几时到的清虚观?又怎么会在你房里?!你难道忘记师父他老人家的训戒了吗?”

容尘子轻声叹气:“这么多问题,让师哥先答哪个?你先歇着,晚些时候师哥再跟你解释。”

他将叶甜扶回房里,转身欲走,叶甜突然扯住他的袖角:“师哥,外面有人传言……说你使用……”她是个女子,且又是自喻正派的修道者,这些话难免无法启齿,问到这里已是红了脸,“使用双修之法……”

容尘子现在是猫儿吃糍粑,脱不了爪爪,他浑身是嘴也说不清了,当下只得不置可否,淡然道:“算是吧。”

叶甜瞪大眼睛:“我不信!如果是二师兄我还相信,你我不信!!”

容尘子递了汗巾给她擦拭脸上的水迹:“小叶,别和她一般计较,看在师哥的面子上。”

叶甜的眼中泛出隐隐约约的痛楚之色:“师哥,你还记不记得,当初是你说要一心向道,尽断儿女私情……”

容尘子打断她的话:“世事多变,无法预料。你一路赶来也累了,先歇着吧,师哥晚些时候过来看你。”

叶甜冲到他身边,然而她从小深受礼教,实在不敢逾越,只得在他面前站定:“师哥!那妖女一见即非良善之辈,你的体质本就容易吸引妖邪,你就不怕她是别有居心……”

“先歇息吧。”容尘子语声温和,却明显不愿再纠缠这个话题,他步出房门,轻声叮嘱。

再回到卧房时,那大河蚌已经吃饱了。清玄给她的主餐本来就多,每日里都将她喂得饱饱的,是以点心她也就只吃了一半。容尘子将桌上的糕点全部收在食盒里,自有弟子进来将食盒收去、把房中打扫干净。

待人都退了出去,容尘子这才在榻边坐下来。河蚌美人侧卧,连瞅他一眼也不曾。

容尘子也不以为意,他闭关这几日,原本散乱的元神竟然已经全部归拢:“上次的事……是贫道不对。贫道闭关,也是希望能静下心仔细想想两全之策。你毕竟是凌霞山一带的海皇,如果你想要回海里去,容尘子拼却身家命,也定然替你除掉作乱的祭司。”

大河蚌这才开始有了点兴趣:“他在海里面,术法又属水,你们道宗也只有倚仗避水珠下去,你一个人如何对付得了他和他的同党?”

容尘子神色坚决:“贫道粉身碎骨,定然说到做到!”

大河蚌偏头想了一阵:“海里生活也无趣得紧,如是本座不愿再回去呢?”

容尘子微微垂下眼睑,面色发红,声音低若蚊吟:“如是你不愿再回海里,贫道愿……终身饲养。”

大河蚌伸伸懒腰,黑色如墨一般流淌:“终身饲养是什么意思?”

容尘子移开目光:“就是终身饲养的意思。”

大河蚌将头搁在他膝上,他微微一怔,没有避开。她的长发如同最柔软润滑的丝绸锦锻,长长地铺散开来,容尘子没有正视她,却在凝神细听她的话。

大河蚌表面波澜不惊,心下却大为诧异——上次被他日了,虽然恼火却也不算白费功夫。当时她能感觉到渗进他元神之间的杂质,将他一片清明、无懈可击的魂识撕拉出一道缺口。如今他不过闭关数日,这道缺口竟然被完全修复。

道经《邱祖语录》曾有云:心能造形,心能留形,一念一动为一劫,迷昧刹那万劫,悟者万劫刹那,心上本无岁月。

又有经云君子寡欲则不役于物,不役于人。只要他心上有这么一个缺口,就如同堤有一孔,早晚能钻出一个大洞。但如今他似乎已经将这个细微小孔给堵上了。

这是什么功法?尼玛,可不要白白被日了才好!

大河蚌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那就终身照管吧,海里无聊死了,还天天被海妖们烦着,还是在清虚观里安生。”

容尘子眼观鼻、鼻观心:“决定了?”

河蚌翻了个身,体态慵懒:“嗯!”

夜间,容尘子怕她再和叶甜起争执,命弟子将饭菜送到房里。那大河蚌下午刚刚吃过,这会儿不是很饿,只吃了七碗。趁她吃饭,容尘子去看了看叶甜。叶甜本就无碍,休息了半个下午,也恢复了体力,一见到他,仍然谈起那个妖女的事。

容尘子避而不谈:“她的事……师哥自有主张。师妹不必担心了。”

他给叶甜开了副安神的方子,命清韵去煎药,转身出了门。叶甜站在门口,看着他的背影,那长衣萧萧、磊落坦荡的身影仍一如少时,只是他迷恋上了一个妖女。

她在门口一失神,就站了两盏茶的功夫。容尘子早走得没影了,倒是清韵端了刚煎好的药盅进来。叶甜喝着药,容尘子很细心,在里面加了些甘草,那药并不苦,她心里却苦得反出了汁。

容尘子回到卧房,大河蚌已经用过了晚饭,弟子将房中都收拾干净了。暑气还未完全褪去,她身上只盖着一层薄被。容尘子似乎并没有注意到那被下的玲珑身段,他在榻上盘腿坐下,双手掐了个指诀,呼吸吐纳了许久,终于歇了灯烛。

当夜月明风清,院落里依稀还有虫鸣。河蚌不习惯这样的黑暗,自从她住到这里之后,容尘子夜间都习惯点一盏壁灯:“你怎么把灯灭了?”

容尘子不答话,轻轻握了她的手,缓缓拉开她身上的薄被。大河蚌歪着头看了他一阵,直到他覆在她身上,她才反应过来——格老子的,还要再来啊?!

她有些不乐意,委婉地提醒:“容尘子,我们那里的河蚌都是一年才繁殖一次的。”

容尘子已经宽衣解带,他只着中衣,看上去却形容坦荡,毫不猥琐:“嗯。”

大河蚌扭了扭身子,她嫩,真嫩,仿佛给一碟蒜醋就能直接醼着吃了,容尘子却只是撩开她的衣裙下摆。这次他十分小心,但那河蚌还是有些紧张:“容尘子,换个地方吧,那里疼!”

容尘子气息不乱,神识清明:“无事,我会很轻。”

大河蚌将信将疑,那巨物现身的时候,她抓住容尘子厚实的肩膀,觉得实在亏本,于是她又想骗点吃的:“容尘子,还是很痛!”

这时候的容尘子总是格外大方,他划破手腕,再度将伤处摁在她唇际。这河蚌舔食着他伤口的血珠,那巨物缓缓而入,倒真是十分温柔。

她轻轻哼了一声,容尘子呼吸极为和缓,半点欲念不起。这河蚌有点不明白:“老道士,你在干嘛?”

容尘子双肘撑着榻,语声平和:“嘘,莫出声。”

河蚌又岂是这么乖觉的,她两腿盘在他腰际,觉得他腕间的伤口有点凝住了,她悄悄咬开一些。容尘子痛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夏末秋初的夜静谧无声,房中二人全然没有交_合的激烈,容尘子进出有度,气息一直不乱,温柔得让大河蚌感觉不到异样。时间久了,河蚌就觉得有点无聊:“老道士,你为什么不说话?”

容尘子神智清明,便缓缓给她上课:“修行者视、气、神为三宝,其中即指元。后天指浊。元由至清至静而生,欲念一动则化为浊。古来修习采战之术者多不懂此理,是以所采大多为浊。乃至大凡修习此法者皆身带邪之气。唯有虚之极,静之笃,所转元方能有益无害。”

他字字冷静,河蚌听得直咂舌:“老道士,跟你做真长知识。”

容尘子啼笑皆非,良久方清咳一声,略作谦虚:“还好吧。”

第十七章日更党的尊严啊

第十七章:日更党的尊严啊!!

容尘子是个好洁净的,事毕之后自然有一番梳洗,元的损耗多少会亏损身体,但他仗着功底深厚,也不以为意。他是死心蹋地要将这河蚌饲养到底了,这举动也是彻底封死自己退路的意思。

那河蚌却不以为意,她坐在榻上把玩容尘子的印章,在容尘子一件雪白的道袍上印下许多红印,毫无房事之后的倦意。容尘子重新打了净水回房,见状只微微摇头,顺手将那件道袍丢进竹篓里,也不知施了个什么法术,将河蚌变回了真身。也不管她愿不愿意,摁在脸盆里就是一通刷洗。

他刷河蚌很有一套,先将用清水整个过滤,随后合紧蚌壳,顺着壳上的螺纹仔细清除纹路中的泥垢,先顺时针刷三圈儿,再逆时针刷三圈。A面刷完刷B面,两面都刷完了,再擦洗背部两壳交汇处的尘泥。

刷完之后换水,再先过滤,滤尽蚌壳里面的杂质,仍旧合紧蚌壳,再度擦洗。

擦完之后用汗巾擦拭,汗巾要先打湿再绞干,免得擦得太干燥了,河蚌不舒服。擦完之后将她抱上榻去,他再出门倒水,随便化一道符,兑上砂糖喂她。趁她喝符水的时候将屋子里的痕迹去除,随后上得榻来。

那河蚌这时候已经变回了人身,整个人泥鳅一般往他怀里钻。他仍旧仰卧,双手交叠放在脐下,不动不语,由着那河蚌折腾。

大河蚌又怎么甘心,她跨_坐在容尘子身上,施尽了浑身解数,也没能逗起他丝毫杂念。

河蚌很忧愁:“老道士。”

容尘子心静如水:“嗯?”

“你们出家人不是四大皆空的吗?”

容尘子将她拉下来在旁边躺好,他是个耿直方正之人,只要决定了在一起,对河蚌就再无二心,在她不胡闹的时候,他很愿意为她解惑,和她交流:“四大皆空那是和尚们的玩意儿,道教教义不同,修炼功法更是五花八门。太上老君所谓积功归五戒中有一戒是不可邪,唔,但也只是不得□女、误入邪道,没有四大皆空一说。”

“啊?!”河蚌傻了,“不……不是你们的玩意儿啊?”

完了,被白日了!!!

容尘子她的头,又补了一句:“当然了,修道者讲究静、宁,若是心一起,多少还是阻碍修行的。”

河蚌这才没有绝望,她头一歪靠在容尘子宽厚的肩头,耳朵都贴到一起了,容尘子微微一怔,默然接受了她的亲密。

次日一早,天微雨。这样的天气阻止不了道士的清修,容尘子仍旧带领弟子做早课,叶甜的作息时间同清虚观作息时间完全一致,此刻在后山的练武场同容尘子喂招。

二人出自同门,功法也大抵相同,且两个人从小熟识,自是十分默契,一招一式之间配合独到。诸弟子认真观摩,再自行揣演练,一些平日里难以体会的细枝末节也就慢慢明了了。

紫心道长的徒儿都是内外兼修型,叶甜自然也不例外。容尘子一面同她练剑,一面讲述招式要领。斜风细雨之中,叶甜表情严肃,眼神却是暖和的。只在视线掠过某个地方时,眼中泛起云。

秋日的凌霞山开满了大片大片的木芙蓉,其花形如钟,重瓣嫩蕊,华丽灿烂。细雨如丝,暑气也彻底降下来。那大河蚌十分开心,右手掐了个翻云诀。不过片刻,那细雨竟然凝成雪花,一片一片落在花间发际,形成了天地山林之间的奇景。

容尘子本就担心她乱跑,练剑时也放了一分心神在她身上。此际再回头,只见花间风雪,霓裳羽衣美人颜。

河蚌感觉到他的目光,她仰起粉面,双手作喇叭状拢在唇边,大声道:“知观,这花好漂亮,我可不可以摘一些?”

正在练功的小道士都望过来,她的声音清澈若冰晶玉骨,那眉梢眼角弯如新月。容尘子心里莫名地就一阵柔软。但当着师妹和弟子的面,他拉不下脸,是以面色仍严肃,语调也淡然:“只许摘一朵。”

河蚌有些不高兴,嘟着嘴左挑右选,在一朵白色和一朵粉色花朵之间犹豫不决。片刻之后摘了那朵开得最大最美最艳的粉色芙蓉,随手将它别在右侧发间。那个黎明晨光微熹,斜雨碎雪,她披发戴花、身姿婀娜,盈盈顾盼之间,姑群仙。

容尘子有片刻失神,片刻之后,那大河蚌觉得他应该没注意,就飞快地将另外两朵白色木芙蓉也采了,背在身后,蹦蹦跳跳地往观里走……==!

叶甜也在看着那河蚌,她银牙咬住唇角,手里紧紧握住紫金宝剑,原来师哥喜欢她这样的女人。她不能理解,容尘子受其师紫心道长影响颇深,自小便洁身自持,如何会恋上这种妖女?

“师哥,”她仍旧同容尘子练剑,却明显神思不属,“这妖女究竟是何来历?她行事作派如此风骚做作,你怎么会就受她迷惑……”

容尘子停了手:“小叶!”他语声如古井无波,“不要这样讲她。”

叶甜还待再言,容尘子伸手制止:“今日你心不在剑上,到此为止吧。”

容尘子还剑入鞘,叶甜静静凝视他:“师哥,你变了。”

容尘子轻声叹气:“小叶,我与她……不论如何,始终是我有错在先。此事实在荒唐,师哥也无从启齿,但男人的担当,师哥还明白。不消再说了。”

他转身欲走,叶甜下意识伸出手,却终究没好意思拉住他衣角。她是紫心道长教出来的弟子,从小洁身自好,更严守男女之防。

同容尘子相识年月可谓久长,然从无半分逾矩之处。

她守礼,那大河蚌可不!

她从观里一跳一跳地跑过来,两朵木芙蓉已经不知道藏到哪儿去了。老远看见容尘子就叫:“知观!”

容尘子微微摇头,她一跑近就抱他胳膊。靠得太近,容尘子嗅到她发间清冽的花香,容尘子面色微红,将她从身上扯下来,语声里微带薄责:“好好说话。”

大河蚌以一个在叶甜看来恬不知耻的姿势倚在容尘子身上:“清素说你今天要下山!!”

容尘子又是一声叹气,他发现自从遇到这个河蚌,他经常叹气:“若要带你去,也是可以。但是下山之后一切都须听我言语,不可随意乱跑,不许胡搅蛮缠。另外言行举止要庄重,走路的时候好好走路,说话的时候好好说话……”他一边训戒一边往前走,那河蚌扯着他的袖子跟着他,听说可以跟着下山,她也不管容尘子说什么,没口子地道好。

容尘子话还没说完:“你这身衣服也穿不得,贫道下山是去做法事的,你这般装束惹人闲话……”

大河蚌终于不耐烦了:“格老子的,还有完没完啦?!再敢把老子留下,一把火把你这观给烧了!!”

容尘子:“……”

做完早课,自然是用早饭。叶甜不和河蚌一桌,正好河蚌也不乐意和她一桌。二人各据一案,叶甜望着容尘子,眼神中掩不住的期待。

坦白说她与容尘子也有几个月没见了,容尘子觉得同她叙叙旧也是应该。是以他走到叶甜这一桌,敛裾坐下,问了些她在中的见闻起居。

叶甜眼睛里都带着笑,她在旁人眼中素来倨傲,也只有在容尘子和庄少衾面前有这般语笑晏晏的时候。

容尘子听得很仔细,时不时应上几句,二人相谈一直融洽。

诸小道士却在偷瞄另一个地方——师父啊,有时候您老人家……真的很……迟钝啊……

第十八章藕粉丸子

第十八章:藕粉丸子

膳堂里十分安静,小道士们低头吃饭。清韵今天早上研究出了藕粉丸子,光辅料就加了桃仁、松仁、红绿丝、蜜枣、金桔、桂花等,做工十分复杂。

但新品无疑是成功的,因为大河蚌正在讨好他:“嗷嗷,真好吃,清韵你好厉害喔!!”

清韵十分无奈,想想也算是帮自家师父挡了火了,他用公筷将自己碟子里的丸子都挟给河蚌,河蚌眉开眼笑,可不一会儿她就吃完了。然后她开始瞄容尘子,叶甜还在说个没完,容尘子正侧耳细听,十分耐心。

这大河蚌便走过去,有了夫娅的前车之鉴,容尘子生怕她再扣叶甜一盆菜汤,正要发言,她却笑嘻嘻地道:“你们都不饿吧?”

叶甜本就有霸着容尘子的意思,当下只是冷哼:“你自己吃吧。”

河蚌大喜,一把将桌上的藕粉丸子抄在手里:“正有此意!!”

容尘子:“……”

两份丸子下肚,大河蚌却越吃越饿,她又过去讨好清韵:“清韵,这个到底是怎么做的呀,你做给我看看好不好?”

这回馋样没藏住,清韵抬眼望清玄,清玄略略点头,他便搁了筷子:“小道再给做点。”

大河蚌蹦蹦跳跳地跟着他去厨房,容尘子仍在同叶甜谈笑,心里却莫名有点堵——这河蚌也太没节了!!

他转头唤住她:“要下山就赶紧换衣服!”

河蚌犹豫不决:“现在就要走啊?”

容尘子毫无商量余地:“嗯。”

她用看藕粉丸子的目光看看清韵,又看看容尘子,容尘子有些不悦:“去还是不去?”

河蚌又回味了一遍藕粉丸子,最后觉得丸子马上就有得吃,山下的好吃的还要走很久呢!何况容尘子那么小气,能买多少还是个未知。

这般一想,她便作了选择:“那我下回再跟你下山吧。”她笑嘻嘻地扯着清韵的袖子,眼睛里都泛出了光,“藕粉丸子,嗷嗷,藕粉丸子。”

叶甜一直在注意容尘子的表情,他言语声色虽一直无波无澜,但她真的太了解自己这位同门兄长了——他似乎好像也许大概可能……貌似在吃醋!!

容尘子自己也说不上来,其实这河蚌不去他能少许多麻烦,他应该如释重负才对。他掷筷起身,面色沉静如水:“那我走了,你在观中不要捣乱!”

那河蚌连他的话都没听完,就接连应声,随清韵跑去了厨房。

容尘子也没作何表示,但叶甜说什么,他竟然不能集中神去听。及至辰时末,容尘子收掇妥当,准备下山了,怕叶甜和河蚌再起冲突,把叶甜也给带了出去。

他整好衣冠,将玉简、玉符什么的俱都带好。那河蚌正坐在榻上吃丸子,手里翻着清素给她带回来的狗血小说《妖孽传说》和《亲爱的,驾!》

容尘子本不同意她看这些乱七八糟、毫无营养的垃圾小说,但她是个妖怪,看书也只看写妖怪的!光写妖怪还不行,还必须把妖怪写得很牛逼哄哄的!

反正女主不美得惨绝人寰的不看!男主不帅得惊天动地的不看!女主没有一打追求者的不看!主角不能一招秒杀千万和尚、道士的不看!!所以如非这般狗血天雷YY玛丽苏的玩意儿,还真满足不了她的味口。==

容尘子走到门口,淡淡地道:“我走了。”

那河蚌头也没抬:“嗯!”

容尘子突然有一种很奇异的感觉,像是有点生气、又像是有点失落,五味杂陈,无法分辨。他突然行至榻前,抬起那河蚌的下巴:“难道我还比不上两个藕粉丸子吗?”

那河蚌两腮鼓得像包子,费了半天劲才吞咽下去,然后她皱着眉头想了想:“你当然比两个丸子重要啊!”容尘子正要再说话,她突然又比手划脚,“可是清韵煮了两锅啊……”

容尘子很懊恼,真的。

临下山时诸弟子来送,河蚌忙着吃丸子自然是没来的。容尘子带了清素和叶甜下山,走到清韵面前突然问:“一锅藕粉丸子有多少个?”

清韵不以为师父会问及这般小事,片刻之后还是硬着头皮答:“回禀师父,四十九个。”

容尘子默默计算,发现自己的重要程度大于2小于98个藕粉丸子……

他兀自沉吟,还是清玄深知自家师父的心思——更重要的是,清玄也不愿意这吃货呆在山上。现在这货身价日渐贵重了,真要出什么事儿他担当不起。是以他立刻就对容尘子行礼:“师父,徒儿突然想起一事,请师父稍等片刻。”

容尘子还未答话,他已经匆匆向偏殿跑去。那河蚌还在和丸子搏斗,清玄走到她身边:“陛下,您真的不和师父下山呐?”

河蚌低头翻书,嘴下不停:“不去。我要吃丸子。”

清玄一脸遗撼:“那太可惜啦!你知道师父这次是去哪儿么?”见河蚌不感兴趣,他也不卖关子了,“是去刘阁老家里。刘阁老是当今圣上的恩师,家财万贯就不提了,他家那个厨子,曾经是江南第一大厨呢!!”

河蚌停下翻书的手,一脸狐疑地望他。清玄一脸回味:“他做的那个珍珠翡翠汤圆、糖蒸酥酪、玫瑰饮,矮油,香得人连舌头都一起吞下去了!!”

河蚌就有点心动,可她还是怀疑:“你的舌头不是还在吗?”

清玄瞪眼:“我那就是打个比方!”

河蚌看看手里的丸子,犹豫来犹豫去,最后问:“比藕粉丸子还好吃?”

清玄一脸正义:“那当然了,藕粉丸子对人家来说本就上不得台面!”

这河蚌终于放下了丸子:“嗷嗷嗷嗷,我要和容尘子下山!!容尘子呢……”她蹦蹦跳跳地跑出门去,清玄一边收拾容尘子的卧房一边长吁一口气:“谢天谢地,师父保佑,祖师爷保佑,可算是走了……”

容尘子等了许久不见清玄,却见那河蚌裙裾飘飘地跑来,她抱着容尘子的胳膊,唇都贴到了他脸颊:“容尘子,我要和你下山!”

叶甜心中厌烦,对这个河蚌,她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容尘子面色微红,她贴得太紧,胳膊隔着衣裳估计都能感觉她前的娇软。他将手臂抽出来,清咳一声:“不是不去么?”

大河蚌撒娇:“可是你走了,我一个人在观里不好玩嘛。”

容尘子微微冷哼,心中那点不快却突然间烟消云散了:“那就换衣服吧。你和清贞个子差不多,让他借一套衣服给你,还有鞋子。”

河蚌不是很乐意:“我不喜欢穿鞋子。”

容尘子言语坚决:“不穿不许下山。”

二人这边说着话,叶甜眉头已经皱到一块了:“师哥!”

容尘子在原地等河蚌换衣服,只转头对她笑笑:“是顽皮了些,别同她计较。”

这次河蚌速度很快,没过多久就借了清贞的衣服回转,她一身天青色道装,黑发用蓝色发带绾起,双瞳剪水、齿若瓠犀。那双纤纤玉足在布鞋的包裹下娇巧不堪一握。容尘子突然觉得让她作道童妆扮这个决定错得简直是可怕!!

要带个女子,诸人顶多认为他使用鼎器,若带这么一个家伙,旁人怕还不以为他猥亵道童啊……

第十九章日更党的尊严

第十九章:日更党的尊严

容尘子带叶甜、大河蚌、清素一行下山,想着师妹和河蚌同行,难免便多带了个叫清灵的弟子服伺,也算是下山历炼。

大河蚌先前还兴致勃勃地往前走,直到半山腰她就敛着眉,脸上全无笑意了。她抱着容尘子的胳膊,美目中泪光盈盈:“容尘子,我脚疼。”

先前容尘子只当她又撒娇耍赖,并不理会。到后来她越走越慢,眉头都攒在一起了,容尘子这才有些当真:“没走多久,怎么就脚疼了呢?”

他让人在一块地势平坦处暂歇,叶甜十分不满,但当着诸小辈的面,她还是顾忌形象,并没有发作。

当着弟子的面,容尘子也不好去看她的脚,只得将她扶到一处草木浓茂的地方,轻轻脱了那双布鞋。鞋一脱开,他就皱了眉——那只致剔透的小脚被鞋子磨破,血渗出来将罗袜都染红了。

趁着血未凝固,容尘子将她的袜子脱了,语气中有着难抑的急怒:“鞋不合脚为什么不说呢!”

大河蚌本来就怕痛,这时候已经眼泪汪汪了:“鞋子合脚啊。”

容尘子便明白过来,她那件白色的羽衣应该是法器,平日里保护身体所用。但她原形缩在壳里,化为人身又用法器护体,肌肤难免就娇嫩异常,本经不得布鞋的磨损。

那河蚌一直嘤嘤叫痛,容尘子叹了口气,突然俯身将那枚温玉般的大脚趾含在嘴里。足尖被一片温润包裹,河蚌低头看他。

他本就是个极好洁净的人,极难想象会做这样的事。他低着头,将纤足上的血污吮尽,以指腹轻揉着伤口附近的淤肿,将伤药倾在上面。

河蚌微垂眼帘,见他蹲在地下,依旧一身道袍,衣冠整齐,俊朗的眉目因为长年严肃自持而显得有些老气横秋。

大河蚌默不作声地看他,容尘子有些觉得,也回眼相望。那小脚的肌肤真的太细嫩,仿佛用力一吮吸就会汲取里面所有的汁一般。

目光相对良久,他将河蚌抱起来,避开视线掩饰骤然加快的心跳:“马上就下山了,下山之后我们坐马车。”

河蚌分外乖觉,将脸贴在他厚实的膛,微微点头:“嗯。”

隔着花叶,叶甜远远注视着两个人,心头阵痛,像被火焰灼出了一个大洞。

凌霞山下是一个小镇,镇子虽不似京城繁华,却也四通八达,是个交通要塞。再加之依山傍水、景色秀美,是不少有识之士安度晚年的好地方。

比如当今帝师刘阁老,赋闲之后便带着一大家子住在凌霞镇,山高皇帝远,他便是这里的皇帝。整日里养鸟种花,再娶上十五六个姨太太,又不理事,过得简直就是神仙日子。

容尘子与这刘阁老倒也有过来往——刘阁老未赋闲之前得过肺痨,所有御医俱都束手无措,便是容尘子以玄术为其洗心换肺。自此以后他便将容尘子奉为活神仙,言行之间十分推崇。

容尘子无意官途,他甚至引荐了容尘子的师弟庄少衾到圣上跟前,当然这是题外话,暂且不表。

这次刘府本早早便派人来接,但容尘子想带叶甜和大河蚌逛逛市井,是以婉拒了好意。如今河蚌的脚走不得,容尘子也就只好雇了马车,带她和叶甜、清素等人先去刘府。

这般到刘府便提前了两日,刘阁老带着各位夫人去秋游了,尚未回府。偏生总管也不在府中,主事的是个姓海的执事。执事对容尘子不熟,见他一行人没什么排场,难免就生了些怠慢的心思。

容尘子也不跟其计较,先将河蚌和叶甜安置下来最是要紧。海执事五十余岁,人倒还神,就是一双眼睛滴溜溜地显得明得过了分。他也不安置容尘子一行人,立刻就要带容尘子去刘阁老将要建宅子的工地。

容尘子还没说话,河蚌嘟着嘴先开口了:“知观,我脚疼,不想走了。”

海执事这才发现这个道士后面还跟着一个娇滴滴的道童,顿时态度更恶劣了。叶甜怒极,就待同他争辩,容尘子将她拦住:“算了。”他转身对那个执事说话:“等你们阁老回来,告诉他我下榻秋云苑。”

海执事表面点头,心里却有几分不以为然——你谁啊,好大口气!

是以他的回话就着实不怎么恭敬:“也行,等我们阁老回来你们再来吧。”

叶甜气不过,立刻就怒斥:“好个狗眼看人低的奴才!我师哥是……”容尘子拦住她,神色温和:“好了,我们先去秋云苑住下来。阁老不在,一时无事,我带你们四处走走。”

一行人当夜果然下榻秋云苑。秋云苑是一处安静的所在,入住其中的多是文人、雅士,环境清幽,当然价格也不菲。容尘子包了个院子,大河蚌脚疼,早早就歇下了。清素和清灵将行礼等安置完毕,也各自回了房间。

剩下河蚌和叶甜,叶甜很强势:“师哥,在观中她是你的……鼎炉,同宿一屋原也无话可说,可如今毕竟是出门在外,你和她同宿,不好吧?”

容尘子微微蹙眉:“只是她素来顽劣,若留她独宿,师哥实在不能安心。”

叶甜像只螃蟹一样横在二人中间:“那我与她同宿,师哥自当放心无虞!”

她话刚落,那大河蚌就叫将起来:“我不要和你睡!”

容尘子颇有些为难,叶甜转身将河蚌扯进房间,河蚌委屈得不得了:“知观!!”

容尘子犹豫不决,叶甜第一次对他下了重话:“你甘溺于儿女私情,我也不管你!但你总不能置清虚观的声名于不顾吧?若有人传出去清虚观知观受邀做法事仍然带女子同宿,你让人如何想?”

那河蚌一脸可怜巴巴的模样:“知观,我不要和她睡!”

容尘子紧皱着眉头:“让她独宿,我布下法阵不让她随意出入便是。”

叶甜睁大眼睛,满脸怒气:“你不信我!你怕我会伤了她!”她眼中尽是委屈和气愤,容尘子轻声叹气:“小叶,师哥如何会不信你。只是她子顽劣,又不服管束,且平日里也不擅与生人相处,还是让她独宿得好。”

叶甜怒火中烧,这么多年来她同容尘子可算是感情亲厚、无话不谈。但这个女人就凭着一张脸,竟然就让他哄得连自己也放心不下了!她一转身回了房,重重地合上房门:“你爱怎么就怎么!”

容尘子又叹了口气,将河蚌抱到他隔壁的房间里,打了清水重新将她仔细刷了一遍。他整理房间的时候河蚌在榻上玩,容尘子端水出去,难免又看了看她足上的伤口。

他给上的药俱是灵药,十分珍贵,这会儿河蚌小脚上破了皮的地方已经止了血,只余下些红肿,仿佛抓破了的美人脸,在那水晶般通透的玉足上显出一种残忍的美丽。

容尘子握着那双脚,大河蚌就觉得他呼吸有些异样。他在极力压制,指腹却轻轻磨娑着她的每一个趾头。

她倚身过去,娇声唤:“知观。”

容尘子略带了些老茧的手掌轻轻揉搓着她的双脚,许久才答:“嗯?”

河蚌整个人从榻上扑到他怀里,就发现他已然情动了。这反应让大河蚌也有些狐疑——格老子的,难道他其实是想日老子的脚吗?==!

她抬头在容尘子下巴上轻啜了一口,容尘子正为自己滋生这一丝念而惭愧不已,冷不防又受她挑拨。他轻轻推开她,语声已是习惯的温柔:“好了,睡吧。”

河蚌依偎在他怀里撒娇:“我怕黑。”

容尘子在榻边坐下来,轻轻揉揉她的黑发:“睡吧,我等你睡熟再走。”

大河蚌又岂是这么老实的,她枕着容尘子的大腿,不过片刻就去那翘然的物什。容尘子顿时脸红脖子:“别闹!”

大河蚌还是很好学的:“容尘子,让我看看嘛。”容尘子坚决拒绝:“别闹!”

大河蚌以纤足缓缓蹭过他的手背,容尘子怕再碰到她足的伤处,忍着不动。那粉嫩的玉足一次次勾过手背,容尘子呼吸渐渐急促,良久之后,他突然挥袖灭了房中烛火。

那河蚌还不乐意:“格老子的,你灭了灯我怎么看啊……”

而后不久,她终于明白容尘子本没打算给她看,而是直接给她用……

斑鸠冬菇汤

第二十九章:斑鸠冬菇汤

回到清虚观,已经是次日午时了,清玄领着诸小道士在山下迎接。有三个商人打扮的人在观中已经等了容尘子两日,如今听说他归来,也同在山下相迎。容尘子一边上山一边同他们寒暄,随后又问及观中近况,得知无恙方才放了心。大河蚌是不大愿意跟着走的,她走不了多久便脚疼。所有弟子都在场,又有客在,容尘子端着师父、知观的架子,又不好抱她,只远远走在前面,也不管她。

这货便有些不高兴,嘴都翘得可以挂一个油瓶了。容尘子回头看了几次,不着痕迹地放慢脚步等她,但这货脚疼的时候就用挪的,实在是跟不上。容尘子问及客人来意,右手却暗暗折了个黄色纸符。

折成之后也不多说,自弃于地。

那纸符落地之后也无异样,只是河蚌挪过去的时候突然一缕青烟,竟然变成了一头枣红色的小毛驴。这个小毛驴折得十分传神,河蚌这才开心了,着那个驴爱不释手。

那小毛驴小巧却灵活,崎岖的山路它走起来也不吃力。细细看来还可发现它四蹄离地寸许,走起来却十分稳便。

及至回了观里,清玄打水过来供他梳洗。他洗脸的时候照例绞干了毛巾给河蚌也擦了擦脸和手,河蚌在看她的脚,好在那丝鞋柔软,脚没破皮,只有点红肿。

容尘子将她略略擦了一下,入密室更衣。那河蚌趴在他的床上,甩着两个小脚看《搜神记》。

见容尘子换好衣服出来,她扯着他的衣角,仰头看他,声音甜甜糯糯:“知观,你早些回来呀。”

容尘子低低应了一声,见她脸蛋红扑扑的,娇嫩如苹果一般,又见四下无人,方俯身在她脸颊轻轻一吻,随后揉了揉她的长发,转身出了门。

容尘子一走,清玄就送了吃食过来,河蚌扯着他撒娇:“清玄,我想喝斑鸠冬菇汤!”

清玄一脸难色:“陛下,这里是道观,只能吃素的。原本膳堂只做三餐,如今为了陛下您,大家已经专门抽出一拨人轮流负责您每日的饮食了。而且这斑鸠是活物,小道可不敢破坏清规,师父知道要骂的!”

河蚌不依:“那你不会去买被杀了的死物呀?不管,本座就要喝冬菇斑鸠汤!!”

清玄怕了她,忙点头:“好好好,小道这就去捉斑鸠!”

河蚌这才高兴了,素手一扬:“清玄你最好了,去吧去吧!”

清玄一路走一路苦想,最后到膳堂时他叫住清韵,犹豫着问:“你能不能……咳咳,把面粉做出斑鸠的味道?”

这边河蚌不安生,外间也不太平。

容尘子正同三名善信谈论着李家集疯狗吃人的事,冷不防清素进来禀道:“师父,外面有人想要见您。”

容尘子见他脸上异色,知道事情不便,还以为是那个大河蚌又闹什么事,不由低声道:“她要什么给她就是了,不要同她闹。”

清素轻轻摇头:“不是她。”

容尘子遂起身,向座间三人打过招呼,出了门。来到待客的偏殿,容尘子也是吃了一惊。只见客房中站着的是个女子,十四五岁年纪,裹着金莲小脚,眉宇间还有含苞未放的稚气。

容尘子立刻想起她是谁来:“刘小姐?你怎的竟到了敝观?”

那女子脸色恹恹,颇带愁容:“容知观,”她是大家闺秀,虽然见过几次,但听她说话还是第一次,她的声音却不似外表稚嫩,不知是不是连夜走路,颇有些沙哑,“知观走后,家父日夜打骂,小女子承受不住,只得逃出。但小女子极少离家,如今竟也无去处……”

她一步步靠近容尘子,神情凄哀,容尘子后退一步,神色如常:“如此,小姐就暂居此处,贫道命弟子打扫净室,稍后来请小姐。”

他同清素出了偏院,清素也不着头脑:“按理,那刘阁老也是个见过世面的,不至于因为这事儿毒打女儿吧?”

容尘子面色凝重:“我们离开时,刘家小姐是否还在刘府?”

清素点头。容尘子凝神细想:“我们方才到观中,她比我们后动身,一个闺中弱质,不曾出过深庭宅院,却立刻赶到了这里?再者,既说刘阁老怪责于她,方才你可见她身上有任何伤处?”

清素也不明白了:“她为何要说谎?”

他心里也嘀咕——莫非又是一个看上师父您的?

但不敢说出口。

容尘子命清灵下山打探刘家近况,再回到居室,方才三名善信倒是不敢有丝毫不耐之色:“知观,这事确实十分怪异,”三人中穿蓝色绸衫的人是凌霞镇隔壁李家集人,叫李居奇,家里粮行,平日里虽不算良善,但除了往上等米里面掺中等米、往糯米里面掺粘米、往新米里面掺老米之外,也没做过多大奸大恶的事。

这时候这个李居奇一脸惊惧之色,连脸上的山羊胡都在抖:“知观,小人那狗本来就是西洋来的哈巴狗,这么小的嘴儿……”他伸出两手指比了个寸许的长度,“平时日都是我家婆娘养着,别说吃人了,它看见只耗子都跑得跟飞似的!”

他一个劲儿地倒苦水:“如今突然将村西李石的儿子给咬死了,上次李石因为买米的事儿,和小人之间发生过抓扯,但是我再怎么缺德,我也不至于派我家哈巴狗咬死他儿子啊!道长,我是浑身是嘴也说不清啊我……”

容尘子心里还想着刘沁芳的事,闻言只略略点头:“尸首如今在何处?”

李居奇连连喝了两口水,这些天他一直惊惶不定,到了这道观方才安稳一些。提起那尸首,他还是心中发怵:“尸首小的本也打算抬来,但李石那个老贼不许我带,还愣说我想逃跑,要拿我去见官!道长您是知道的,我和他本来就有点过节,这要一见官,还不判我一个纵狗行凶、挟怨杀人吗?”

容尘子挑眉:“尸首还在苦主家里?狗呢?”

李居奇略微犹疑:“小的走时还停在他们家堂屋里,狗嘛,当时大家发现的时候它正在咬李石儿子的脖子,满头满嘴的血,据说当时李石那儿子李盘还没断气,喉咙里还咯咯地响,身上到处冒血,连**-巴都被啃了。唉哟道长您是不知道,那场景老李我这三年五载怕都是再吃不下了的!”

他一脸恶心,又喝了口水:“后来有村民用扁担砍了它一扁担,它才叫了一声,叫完之后就跑了,再没人见过。”

容尘子听得眉头紧皱:“李家人可有请过其他方士为儿子超度?”

李居奇犹豫了一阵,许久终于道:“有……在这之前李石请过一个术士,说那狗和李家儿子是前世冤孽,还做了一场法事。”

容尘子点头:“后来呢?”

李居奇神色变得很奇怪:“结果第二天他就不见了,东西什么的都在,人不在了,也没跟主人家招呼一声。”

村里人都问遍了,也没人看见过他。最奇怪的是,他住的那间房是李石家最好的一间,接连两天都不见他开门出来,先前大家只道是先生做法,不敢打扰。后来时间久了,把门撞开才发现人不见了。而当时门是闩好的,顶门杠都在,还是我们村李二牛领着几个小伙子硬撞开的。

容尘子沉吟了许久,突然问:“李家集和凌霞镇中间,是不是隔着一座山,叫长岗山?”

容尘子回到卧房,河蚌还在榻上玩,他命弟子送了清水进来给她刷壳。她乖乖地躺在木盆里,容尘子手持丝瓜囊,轻重有度,她舒服得直哼哼。容尘子捏住她的壳:“别张壳,小心污水灌进去。”

这河蚌还不满,水淋淋地就往容尘子道袍上蹭:“格老子的,我哪有那么脏!”

容尘子似有心事,并不同她嬉闹:“你能不能分辨眼前的东西是妖是人?”

河蚌在木盆里打了个滚:“道行比我低的就能。”

容尘子绞了毛巾将她擦干:“呆会儿过去帮我看几个人。”

河蚌昂着头想了一阵,总觉得自己忘了什么东西。她刷完壳,上床就要换衣服,容尘子别过脸,一眼也不看。

她兴冲冲地仍旧换上那件白色的羽衣,走到门口,她终于想起自己忘了什么:“我勒个擦!清玄,我的斑鸠冬菇汤呢?!”

日更党无尊严裸奔

第三十章:日更党无尊严裸奔

下午,容尘子先带河蚌去看了刘沁芳,清玄张罗了一间净室,刘沁芳已经住下了这会儿容尘子不好进去,叶甜赶了许久路,这会儿正在休息。倒是河蚌一路上也不怎么走路,这会儿睡不着。

这河蚌大摇大摆地进了刘沁芳的房间,容尘子恐她有失,也赶紧地跟了进去。见她过来,这刘沁芳却并无异样。她神情娇怯,是个平日里寡言少语的模样。

河蚌将她翻来覆去瞧了一通,瞧得她都差点缩到墙角了,这才回头看容尘子:“感觉不到什么异样呀。”

容尘子皱眉,这之前他也用罗盘试了试,但均无异样。这么一想,他也放了心,对刘沁芳,他是一副长者的姿态:“贫道这就派人通知刘阁老,你的事,我会和她细谈。放心吧,他不会再打你了。”

刘沁芳垂下头并不看他,是个怕生的模样,这时候听他说话,也只是偶尔默默点头。

容尘子让清玄给她备了些日常用品,心中仍是不解,却一时没有好办法,也只能等刘阁老过来再说了。当务之急,还是李家集的事比较要紧。

他送河蚌回房,随后去找叶甜。不多时二人收拾了东西,就欲同李居奇一起赶往李家集。

临走之前容尘子自然要告诉河蚌一声,河蚌趴在床上,用花生糖垫着肚子,清韵还在研究怎么用面粉做出斑鸠的味道,所以斑鸠冬菇汤还没有送过来。

容尘子怕她齁着,又喂了她一些清水方道:“我和小叶去李家集,你去吗?”

河蚌歪着头想了想:“李家集……有好吃的吗?”

容尘子不大愿意带她,李家集与凌霞镇虽然只有一山之隔,但是远远不及凌霞镇繁华。地势风水上,两地呈一狮状,狮口在李家集,狮尾在凌霞镇。从风水上说,此狮吃了李家集的财气,却又屙在凌霞镇,是以凌霞镇一直繁华,李家集却人丁稀落。现在整个算下来也不过百来户人家,实在是找不出什么好吃的。

再加上路又没修好,泥路难行,她过去还不如呆在观里,至少观里还能变着花样给她做吃的。

容尘子去了密室换衣服,正着装时河蚌溜进来。容尘子微怔,却也没避着她。她小狗似的围着容尘子嗅来嗅去,突然从后面抱住他的腰:“知观,你上次说回观里就给我吃的!!”

容尘子系着衣带,李家集情况不明,他是打定主意要赖账了:“我哪有说过

那大河蚌便伸出粉拳捶他:“你明明说过的!出家人不打逛语的啊!”

容尘子握着她白嫩的皓腕,不敢用力,低声哄她:“我出去几天,回来就给。”

河蚌便嘟了嘴:“又要出去呀,你都没时间陪人家。”

容尘子系好衣袍:“如果没事,我晚上一定回来,嗯?”

河蚌不是很高兴,趴在牙床上不说话。她长发水墨一般晕散,裙裾羽毛一般柔软,踝上的红线金铃衬着如玉的肌肤,格外诱人。容尘子敛住心神,语声柔和:“乖,我先走了,晚上回来给你带吃的。”

河蚌这才噘着嘴应下:“那你早点回来呀。”

容尘子应了一声,她的头:“好好听话,年底光裕寺有庙会,到时候我带你去玩。”

河蚌揽着他的脖子,语声嫩得像初春时候的竹笋尖尖:“知观亲一个再走。”

容尘子略微犹豫,但见她眉如远黛、目似烟波,顿时就迷了心神,他俯身,在那鲜花一般娇嫩的红唇上轻吻了一记,那动作极快,如同蜻蜓点水。

他却不由微红了脸,也不直视河蚌:“我先走了,饿了就找清玄要吃的。如果我晚上没回来,记得自己泡水。”

河蚌点点头,松开了他的脖子。

容尘子走出密室出得房门,不由又交待了清玄一番这个河蚌的注意事项,他觉得自己都能写一本海皇饲养手册了。

容尘子走后,房里只有河蚌,清玄自然得避嫌,放下托盘后见她无事也就出了门。河蚌将房门闩上,趴在容尘子榻上,微微掐诀,径自移魂。

魂魄出窍之后直接飘往后山山泉,她借水而遁,不过片刻,已经入了海。

海面是浅浅的蓝,流云几朵漂浮在天空,也漂浮在海面。大河蚌反倒是不急,慢悠悠地游回海皇,顺便看看路上有趣的玩意儿。

海族和陆地的习略异,水下不以明暗辨昼夜,海族的时间以潮汐为准。而且大多海生物都能水中视物,是以海底终年洋溢着蓬悖生气。

大河蚌在一丛珊瑚里玩了一阵,不觉发现一个问题——她迷路了。

“早知道应该把老道士的罗盘偷出来才对……”她一边碎碎念一边往前游,幸好遇到一条有点道行的儒艮,这货也不管人家愿不愿意,施了个摄魂术就骑着人家行往海皇。

不料这儒艮也是个吃货,一天光水草就要吃掉□十斤,加上又不爱运动。即使河蚌是个魂魄、不成实体,没有重量,这货的游行速度也不过一个时辰六七里路。

河蚌气得直冒烟,幸好这片海域不大,这儒艮一路晃悠着,也终是到了。

河蚌飘进海皇,她是内修,灵识最是强大,海皇里的守卫也不曾发现她。她在里转悠了一圈,不见淳于临,魂魄也吃不进去东西,她十分无聊。

等了约两刻,外面有守卫行礼,淳于临缓缓进来,眉间皱起,似乎有什么心事。河蚌张开双臂,鸟儿一样扑上去:“淳于临,嗷嗷淳于临,本座好想吃你做的葱烧海参!!”

淳于临似乎不防她在这里,脸色微变,随后又温柔如常:“那陛下回来吧,属下给你做椒盐桃酥,好不好?”

河蚌馋得口水四溢:“嗯,清虚观整天吃素,吃得本座都快变成面圪塔了。而且老道士要去打怪兽了,我才不要陪他打怪兽!!”

淳于临她的长发:“嗯,其实神仙也没什么好的,风险大,且容尘子在道宗地位颇高,还有个当国师的师弟,一不留神说不定引来道宗围攻。陛下要吃好吃的,我每日里多数几个菜,不是比这更简单吗?”

河蚌难得正色:“不,神仙必须要弄到手。”她正视淳于临,“而且我已经有了办法,你且听好……”她俯在淳于临耳边,低低地说话,淳于临越听神色越凝重,“陛下,属下只是担心……”

河蚌神色坚决:“担心也没有用,按我说的去做。”

她一正容色,还是颇有几分海皇的气势,淳于临便难以置喙。

两个人说话的间隙,突然有守卫来报:“大祭司,李家集海域那边又过界偷抢我们的海鱼!!”

河蚌还在嗅桌上的糕点,淳于临将她拎起来:“你不在这一个多月,李家集海域那边的海族天天过来捞我们的海鱼。”

河蚌无动于衷:“那就捞呗!”

守卫忍不住,给她作算术:“海鱼是我们从东海龙王那里买的,一条二两银子,漂亮的五两,大型的十两,具有攻击、能够防守的鲸鱼、鲨鱼更是按斤计费,真真好大一笔开销呢!”

河蚌仍嗅着那糕点,不以为意:“去去去,少拿这些事烦我。”

守卫焦急,还是淳于临轻声道:“每年我们买海鱼的银子,可以换陛下吃十年的椒盐桃酥。”

河蚌一听,立刻悖然大怒:“什么?这伙混蛋在哪?!”

淳于临带着她往凌霞和李家集两片海域的交界处走,路上河蚌瞧见一群灯眼鱼,喜欢得不得了。淳于临叹气,只得提醒她:“李家集的人在捉我们的海鱼陛下。”

河蚌鼓着腮帮子不肯走,淳于临只得哄她:“走吧陛下,你的椒盐桃酥正在以眼可见的速度被人抢走呀!”

河蚌这才跟着他急急赶往两片海域交界之处。

李家集的海皇是条大白鲨,平日里仗着自己是本地鲨,专门欺负外地来的海族。河蚌游出海面时他们还在打捞凌霞海域的海鱼。那些海鱼在河蚌眼中已经自动转化为椒盐桃酥。

她出得水来,结水为裳,水色的衣裙随风飘摇,身后披帛长长曳入深海,这时候的她已经完全看不出吃货的本相,眼神冷若北极冰川:“何方宵小犯吾海境?”

她的声音在海面上扩散开来,沿水而传,几乎所有海族都被惊动。李家集的那只大白鲨看见她还是有些胆颤。它专修武道,论实力淳于临不是他的对手。但他的内修就远远不及河蚌了。

若二人联手,他的内修必死,内修一死,他也没什么活头。

他还在犹豫,河蚌可不犹豫,她微伸左手,淳于临立刻奉上她的法杖。她的杖乃取螣蛇之骨所作,杖头镶两颗血珍珠,是大河蚌以自己血所养。她这样怕痛的子肯养这两颗血珍珠,足见其珍贵。

此杖一出,稍微有些灵气的海族纷纷走避。海水涌动不安,河蚌左手举着她的法杖——她是个左撇子:“格老子的,河蚌不发威,你当我是儒艮,看老子不打你个口若悬河!”

“……”淳于临本来挡在她面前准备随时阻击那只大白鲨,这时候也忍不住低声道,“别乱用成语,口若悬河是指说话像瀑布一样滔滔不绝。”

这次轮到河蚌吃惊了:“啊,不是吐得像瀑布一样滔滔不绝吗?”

“……”淳于临十分耐心,“不、是。”

河蚌素手掐诀,她还恬不知耻:“哦哦,不过也没啥,那大白鲨没读过书,它都不识字。比起它老子都算孙子了。”

“……”淳于临嘴角抽搐,“是孔子……”

吃货的尊严

第三十二章:吃货的尊严

河蚌推了推半拥着自己的容尘子,笑得颇不好意思:“知观,这个时辰你该起了。你的徒子徒孙肯定在做早课了。”

容尘子揽着她纤细的腰肢,双手像蛇一样缓缓收紧,他的声音沉稳有力,依旧是容尘子的音色无疑:“今日不去,无妨。”

话音刚落,外面清玄便过来送水供他梳洗,看来容尘子走也没和他们打过招呼。听见他的声音,河蚌热泪盈眶——清玄你真是好样的,我最最最喜欢你了!!

“容尘子”只得下床梳洗,清玄静立于旁服伺。河蚌裹着被子缩在榻里,床头的矮柜上搁着两排容尘子经常翻阅的经书,下面有容尘子收藏的一些法器。河蚌不动声色地到了一块古拙的八卦镜。

以被子作掩护瞄了瞄正在梳洗的容尘子,镜中只有一张腐烂的脸,这张脸似乎裹着浓稠的粘,脸上还保持着死前的痛苦之色。两只眼睛本来瞪得极大,但此时已被粘腐蚀,只剩下半个不见眼白的眼珠。

河蚌看得直捂眼,但她也很是好奇——这是“容尘子”腹一带,怎么会出现这张脸?更离奇的是,容尘子的其他地方在镜中并无异样。

河蚌默默攥紧八卦镜,那边的清玄更可爱了:“师弟们已经集合完毕,正在练功场恭候师父。”

河蚌觉得清玄一定是这个世界最可爱的人,没有之一。

>_<

容尘子收拾停当,真的跟随清玄去了后山的练武场,河蚌从床上坐起来,二话不说就往山下跑。她还是比较小心,只怕使用水遁会被这东西察觉,但跑了一半,她又有些踌蹰,容尘子不知几时回来,这一观的小道士只怕要当怪物的下酒菜了。

她在逃命和示警之间犹豫了一下,而令她犹豫的本原因是——这群小道士做的东西还是挺好吃的啊……

这么一想,她就想一个更重要的事来,清韵说今天早餐还是吃萝卜丸子哎,人家没吃早餐也跑不快,不如回去吃了早餐再走?如果到时候还记得这事的话,嗯,就顺便提醒他们一下好了。

于是这河蚌又转身小跑回了膳堂,她不擅运动,这时候早已累得气喘吁吁了:“啊啊清韵,今天有什么好吃的?”

她一进膳堂就大声嚷,清韵正在掌勺——他厨艺不错,又肯创新,河蚌的饭菜一直都由他亲手做。

闻言他倒是答:“萝卜丸子,先坐吧,第一锅已经好了。”

河蚌大喜,赶紧在桌前坐了下来,两个火工道人不敢怠慢,忙上前将桌椅俱都擦拭干净。清玄端了三盘萝卜丸子,这个萝卜丸子同后面的做法不同,他先将嫩嫩的萝卜切成大小均匀的小块,然后削成球状,最后将里面刨空,塞些用盐腌好的鲜笋、香菇、莲藕等,塞好后外面裹芡粉,用清油炸,炸到颜色金黄之后捞起,统一再回锅炸一次,最后盛出,搁茴香秘制的香料。

还有甜的,甜的主要豆沙、枣泥、核桃、桂圆什么的都有,还有水果味的,主要是用时令水果什么的,苹果、橙子、梨什么的看时节,有什么搁什么。

第一锅有三盘,咸的、甜的、水果味的分开装,河蚌馋得口水直流,不由就开始狼吞虎咽。清韵炸到第七锅的时候,这货还只觉得半饱,观中弟子们的早课做完了。

看着容尘子缓步行入膳堂,河蚌被一个水果味的萝卜丸子噎住了。完了,好像把正事儿给忘了。

容尘子走到她桌边,她用力咽下那个萝卜丸子,随后又赶紧把盘子里最后一个丸子给咽下了肚——可不能便宜这怪物!这

容尘子在她旁边坐了下来,她方才干笑着招呼:“知观,呵呵呵呵,知观。”

瞅得她噎得不轻,清韵赶紧送了汤过来,河蚌想着早上八卦镜里的脸,本来是食欲全无的,但这汤是用来煮萝卜丸子和里面的馅的,香气扑鼻,喝在嘴里也是香滑爽口的。

河蚌想着不能浪费呀,她就一口气把汤也喝光了。

清玄和清灵重新给容尘子上菜,清韵端了第八锅萝卜丸子,小心翼翼地问她:“还吃吗?”

河蚌咂咂嘴,想着反正这个容尘子已经近在身边了,也没什么可着急的了,她大摇大摆地一挥手:“我是吃不了多少了,你就再炸个三四锅就行了。”

一群小道士捂着嘴,笑得全身乱抖。

吃到第九锅的时候,容尘子的饭菜端了上来,是他平素里的三菜一粥。菜虽然朴实,但河蚌不平衡呀——这妖怪不请自来也就算了,没道理还要请它吃饭吧?

本着不能浪费的原则,这货在容尘子即将动筷子之前抢过他面前的野菜清粥,一仰头,咕噜咕噜地喝了。见众小道士目光悚然,这货一抹嘴:“知观,粥不错,呵呵,真不错。”

清玄什么话也不说,赶紧又替容尘子盛了一碗,河蚌觉得自己的肚子肯定不如锅能装,所以她立刻觉得比起菜来说,粥没有什么保卫的价值。

于是她当机立断,迅速端了眼前的三碟小菜——容尘子不食五辛,三碟菜其实也就是黄瓜炒豆芽、酱笋尖炒面筋、素烩香菇。河蚌飞速将菜刨进嘴里,在容尘子还未来得及下筷之前,她清空了三个碟子。

这时候其实已经觉得饱了,但是她眼前还放着两锅萝卜丸子——其实比起容尘子的清粥小菜来说,萝卜丸子就如同扶桑岛和中国领土一样的差别啊。

所以这大河蚌一狠心,一咬牙,她又把两锅萝卜丸子一起捍卫了……

这般英勇神速,不要说诸小道士,就连眼前的“容尘子”都目瞪口呆。最后还是清玄走了过来,悄声吩咐清韵:“师弟,辛苦一下,再……再炸几锅吧……”

河蚌耳力过人,当即泪流满面,她一手捂着圆滚滚的肚子,一手拉着清玄的手,一脸痛苦:“先、先先别忙,捍卫尊严是个苦差事,让本座歇一会儿再接着捍卫吧。”

清玄挥汗:“你你你,那你到底吃没吃饱呀……”

而这时候河蚌握住他的手突然在他掌心中写了两个字——快饱……

清玄挣开她的手,又吩咐清韵:“她说快饱了,再煮一锅吧。”

河蚌怒瞪清玄,极尽鄙夷——清玄,老子和你真是没有共同语言,连快跑都看不懂,其实你汉字是韩国人教的吧?!

渣一神勇再现

第三十二章:渣一神勇再现

河蚌吃饱了,她拖着清玄去了容尘子的房间,硬说里面有老鼠。清玄进了房,河蚌将容尘子的八卦镜塞到他手里,什么也没说。

清玄一脸莫名其妙:“给我这个做什么?”

正在这时容尘子走了进来,十月末的阳光还带着秋日的清朗,他的影子在地上毫无异样。河蚌干笑着扑上前去:“知观。”

“容尘子”竟也伸手接住她,河蚌将他绕了个圈儿,让他背对着清玄。清玄摇头,正要将八卦镜放回去,突然神色大变,随后嘴唇发白,全身乱抖。河蚌不停地瞪他,他终于静下心来,恭身出了房门。

容尘子坐在榻上,盘着腿看河蚌。河蚌笑得很憨厚:“知观,你今天不念经呀?”

“你希望我去念经?”他的声音同容尘子也毫无二致,却突然靠过来,那姿态仿佛全身的骨头都不存在一样,“真不像以往的你啊。”

河蚌正欲躲开,突然外面清玄带了诸小道士闯进来,还手持收妖的法器。河蚌大骂一声,突然凝目望着眼前“容尘子”的眼睛,她的笑容甜美如蜜酒,“知观。”

“容尘子”目中的光芒像被她的眼睛吸了进去,他的神情变得呆滞,似乎一举一动都极为艰难。那双蔚蓝色的眼睛波光粼粼,如千顷碧海般浩瀚。

河蚌望定他,右手伸至背后,向门口的小道士们打手式——走!

小道士们只有看清玄,清玄也觉得房中氛围怪异,但光天化日之下,道观清修之所,岂惧妖怪?更何况他们若是走了,大河蚌一个女流之辈,怎么办?

想罢,他立刻从乾坤袋里取了一张驱魔符,往桃木剑上一穿,一剑直刺那妖怪心脏。妖怪顶着容尘子的面貌,他第一剑还是有些手软,未用全力。

但剑一出,如同刺入泥沼,全完受力之处。他全力施为,却见那剑缓缓没入容尘子体内,伤口合拢,全无异状。而这一击也唤醒了这个被河蚌摄魂术所压制的妖怪,他怒目圆瞪,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被一个内修的神识所压制。

河蚌自然感觉到他的反抗,那感觉不像是妖,却也不是人。她缓缓展颜,诸小道士未正视她都觉得神色恍惚,那白衣上仿佛开得出花,花影重叠、碎雪飞扬,那姿容摄人魂魄。

这东西安静了一阵,似乎想同河蚌耗灵力。但许久之后又开始挣扎——河蚌的灵力似乎无休无止,这一眼对望,久久无果。河蚌弯了弯指头,清玄突然反应过来,一声清喝:“搬水,快去搬水!”

诸小道士虽然不解,但仍是去了膳堂,很快挑了几担水过来。清水满满地放在河蚌身边,河蚌身边漾开一道水纹,衣裙渐渐泛出蓝光,那怪物目中却似乎要迸出血来。

又过了一刻,河蚌缓缓结了个手印,她的动作也很迟缓,但那个怪物却似乎已经不能自控。身边的水凝成了冰锥,河蚌缓缓摊开掌心,一颗粉色的珍珠流光般没入冰棱深处。

河蚌咬紧银牙,齿边已经现了些许血痕,但都是咬伤所致,并无大碍。她努力聚气,冰棱如箭,呼啸着直接没入怪物的身体。极痛之下,怪物的摄魂术也倏然解开。

河蚌素手微扬,轻飘飘地往后一退,连带着小道士都被一股轻柔的力量卷出了容尘子的卧房。

秋末的阳光稀薄得近乎没有颜色,大雁十来只在天际盘旋而过,天高云淡。

那怪物突然发起狂来,双手长出黑色的利爪,它用力地扒拉自己的皮,不多时全身上下就被它挠得鲜血淋漓。人皮被撕开,露出下面一个尖尖的头颅,外形像蛇头,却又比蛇大上太多,且嘴里上下三颗毒牙。河蚌突然就明白——方才八卦镜里看到的,只怕是它吃下去的食物。

蛇的恶习只咽不嚼,那东西死后不久,魂魄未离,是以会被八卦镜照出来。

这蛇首人身的怪物凄厉地吼叫了一声,有点像铁器互相摩擦时的刺耳声响。激得河蚌周围的水纹四散开来,大河蚌步步后退,这东西看起来很吓人,她**蛋一样脆弱的身体,实在不能与之硬拼。

而经过方才一番较量,那东西似也看出河蚌壳硬,不好啃,转而便走向了小道士。清玄点了七个师弟临时组成了一个四象法阵。但任何法器打在这怪物身上皆不奏效。

它的皮会吸食所有的兵器、符录,不管是制妖还是制鬼的符法,对它通通无效。这一个来回,清灵就被它那一张大嘴叼在嘴里了。清灵死命挣扎,但像是陷入沼泽、流沙一般,不过片刻便看不见影子了。

也不过眨眼的功夫,那怪物身上人的腔子像汽球一样被撑裂,露出一条壮的蛇身,身上还裹着血色的粘。河蚌缓缓往后退,见师弟被吞噬,众小道士目眦欲裂,那蛇破体之后,额间突然又开一眼,腥红中透出莫名的邪。

此眼一开,本来稀薄的阳光更是顷刻不见,连风中都带着腥躁之气。众小道士莫名有些手抖,这蛇却看向河蚌,它吐着血红的信子,似乎对刚才被河蚌压制的败状极度不满。

河蚌年头久,见过的妖物无数,但这样以人形为卵的东西她是真没印象。见它腹中还似有物在移动,河蚌一把抓过清贞:“想不想救清灵?”

清贞连连点头:“想!”

河蚌避开那蛇中间的眼:“那你过去让你吞,去!”

容尘子教出来的徒弟果然都正直,一听这话,清贞几乎义不容辞地就上得前去。眼看那三眼蛇正要扑到他身上,清玄一把揪出清韵:“慢!”他清喝一声,连那蛇都停□来。

清玄看向河蚌:“陛下,清虚观就只有清韵做菜最好吃,他若死了,你就没萝卜丸子吃了!”

清韵也明白了清玄的意思——这河蚌摆明是想找出蛇妖的弱点,她可不把人命看在眼里,如若被吞的人无关紧要,她本不会放在心上。

河蚌被戳穿心思,还想商量:“要不你先去,你去了之后清韵再去?”

清玄这次立场坚定:“清韵。”

清韵便推开清贞,往三眼蛇面前一站,那蛇自然是不客气,血盆大口一张,就将他含了一半在口里。它也在防着河蚌出手,三只眼睛紧紧盯着她不放。

河蚌缓缓伸出手,突然五指一握,三眼蛇体内一声闷响,珍珠碎粒从它体内迸溅出来,散若流光。它惨嚎一声,声音刺耳之极,肚子里却有什么东西挣扎得更厉害了。

这东西毕竟是牲畜,难及人的聪明,它只知道河蚌难对付,却不知道河蚌先前那只冰棱为何要种下珍珠。受箭的当时它百般防备,后来注意力却终究只在河蚌身上。

它在地上拼命打滚,清韵被呕了出来,河蚌大大松了一口气,那三眼蛇却一甩七尺来差的身子,拼命向她游来。它浑身都开始流出淡黄色的粘夜,空气中散发着一股刺鼻的味道。

河蚌近身必死,她只有一个办法——跑!!

故此这货二话不说,转身就跑。那蛇一路追一路怒吼。河蚌没用水遁,但用了风传,脚步轻快之极,却始终在三眼蛇的可视范围之内。三眼蛇怒不可遏,追了许久之后它似乎终于明白它追不上这河蚌。

这家伙虽是牲畜,倒也不是完全无脑,它立刻返身回去准备攻击观里的小道士。

河蚌站在山腰,也在犹豫——跑还是不跑?

其实没必要因为几个小道士和它拼命嘛,要是有个武修还可以顺手将其解决了。况且自己和这几个小道士又不熟……

她找理由为自己辩解,但随后又觉得——可是我和藕粉丸子、萝卜丸子什么的倒是很熟的。

这样一想,她又纠结起来。

山下传来一阵叱声,河蚌还没想明白,最后她决定——嗯,至少得把清韵救出来吧?

她一上得山,那三眼蛇又长了一倍,肚子里已经装了三个货,幸好皮上被珍珠穿了孔,三个货都还活着。

一见河蚌,三眼蛇立刻放弃了手中的小道士,怒吼一声扑了上来。河蚌很揪心,掐诀想要施个凝冰术,但那东西动作太快,不过片刻已经近到身前。

她只能再跑,正要转身,突然眼前红光一闪,有人一剑隔开了这三眼蛇。河蚌一抬头已经安安全全地呆在一个怀抱里。

她兴高采烈,声音却压得极低:“淳于临!!”

淳于临并不松手,低声道:“走吧。”

河蚌犹豫了片刻,终于道:“杀了它再走。”

淳于临很少违抗她的命令,片刻之后已经闪身到三眼蛇跟前,他的兵器是日月环,一个圆形,主阳,外环有利锋,触者无不伤筋断骨。一个是半月形,上刻梵文符咒,主要用以对付妖魔。

三眼蛇眼大开,尾巴一甩卷住淳于临腰部。淳于临左手日环一动,它身上的鳞片寸寸翻裂,顿时血飞溅。这蛇吃痛,猛然一拍,但被淳于临侧身闪过。

就这个空当,已经足够了。河蚌掐诀,一支冰锥灌了三颗粉珍珠,如箭穿心,刺入它的心脏之处。不待招呼,淳于临闪到河蚌面前,扬袖替她遮住烟尘。

那三眼蛇一声利啸,七寸之处炸了个血横飞。

它腹中突然冒出一柄剑尖,是里面的小道士在剖其腹。淳于临牵起河蚌:“走吧。”

这河蚌一边走还一边遗撼:“啧啧,这么大的蛇,不知道味怎么样……嗷嗷,听说蛇胆也是很补的呀……”

淳于临绝倒。

日更党的尊严

第三十三章:日更党的尊严

容尘子一路将刘沁芳送回刘府,刘府一家全无异样。非常文学只是刘阁老刚出生十来天的孙子不见了。刘府没顾得上失踪的小姐,府里的人几乎将府中每一个地方都找遍了,最后无奈之下报了官。以刘阁老的身份,官府自然是不敢怠慢,但任凭官差怎么查怎么问,也没发现半点线索。

容尘子以婴儿生辰八字占卜,结果是早夭早亡之命。但人之一生三分在命理,七分呈变数。对初生婴儿,生辰占卜并不十分准确。慎重起见,容尘子决定夜间做法,若能摄来婴灵,也可以一问究竟。

不料下午时分,清虚观传来消息——河蚌失踪了。当时诸人都忙着救三眼蛇腹中的小道士,没有人留意她的去向。

容尘子焦急之下,再顾不得刘家的异事,匆忙赶回清虚观。叶甜也得知此事,从李家集飞剑赶回。清玄、清韵等人只看见一身红衣的淳于临,但场中也没几个人认得他。

容尘子在后山河蚌斗三眼蛇的地方站了许久,最后得出结论:“她是被海族带走了。”

叶甜就变了脸色:“她那么高强的内修,海族如何带得走呢?”

容尘子沉吟许久,最后下定决心:“清玄、清素,你们将李家集之事通知道宗,另外请九鼎的行止真人代查一下刘府,我始终怀疑刘家小姐有古怪。”

清玄、清素自然应下,叶甜脸色发青:“师哥,你想做什么?”

容尘子的声音虽轻,态度却坚决:“我要去一趟海族。”

他这话一出,叶甜就扯住了他的袖角:“师哥,你疯了?海族若是真掳了这河蚌,你一个人去又能怎么样?而且这河蚌一直以来便妖里妖气,谁知道她是不是和海族图谋你的血呢?”

容尘子拂开她的手:“不管什么原因,我必须去。”

言罢,他再不耽搁,回房找了避水珠、分水剑等,只身赶往海族。叶甜急得直跺脚:“如果你执意要去,我和你同去!”

容尘子低头看她,突然笑了一笑:“师妹,这毕竟是师哥自己的手,又岂可连累他人?”

叶甜眼中隐有泪光:“师哥,我们一起长大,一起练武、一起修道,到现在我对你,只是其他人吗?”

容尘子望定她,神色郑重:“小叶,这是师哥自己的事,听话他转身离开,叶甜在原地站了足有盏茶功夫,她突然想到办法。

海族皇。

河蚌变回了原形,关在壳里吃吃喝喝,淳于临给她做了好几个荤菜——她这些天在道观吃素都差点吃坏了。

“容尘子真的会来吗?”淳于临喂她吃海参,言语间并没有多少把握。倒是河蚌信心十足:“会,不仅会来,还会单枪匹马而来。”

淳于临不懂:“可是这容尘子道法高强,我还是有些担心……”

河蚌张开壳叼走他手上的葱烧海参:“他道法是高强,但是你在水中,功力可增两成,他在水中,实力当减两成。再按我说得做,必能再损他三成,他寻人之际心气浮躁,能发挥平日里四五成实力已是不错。”她闭上壳,声音沉闷,“再加之偷袭,可百分百得手。”

淳于临还欲再劝:“容尘子乃德高望重的高道,为了他而得罪整个道宗,日后恐怕海族将麻烦不断。”

河蚌沉默了很久,突然莫名其妙地说了一句:“可是没有时间了。”

时隔不久,外面便有守卫来报:“启禀海皇陛下、大祭司,外面有一道士自称容尘子,求见海皇陛下。”

河蚌化作人身,依然结水为裳,裙裾飘飘摇摇,黑发飞扬,如若深海魅灵。她俯身摘下自己足踝间的红线金铃递过去:“去吧。”

淳于临一路踏过水晶殿,过道旁边一片红藻呈星芒状,容尘子就站在玫瑰红的海藻尽头,避水珠将他周围的海水隔开,白色的道袍似乎将要融化在水中。见到淳于临,他微皱了眉头:“她在哪里?”

对上容尘子,即使是在水里,淳于临也没几成胜算。他隔着红藻海与他相恃,神色间褪去了在河蚌面前的温顺恭谨,眉目之间隐透妖邪:“她?哪个她?”

容尘子眼中便带了怒色:“你就是海族祭司淳于临?不必明知故问。贫道有几句话想要亲自问她,若她随阁下回归海族乃是心甘情愿便罢了,若海族胆敢半点为难于她,你必将为此付出代价。”

淳于临完全无视他眼中的怒色,他缓缓上前两步,红色的衣袂在碧蓝的海水中晕散开来,仿若一团火焰:“原来是为了美人。”他的声音不紧不慢,掺着三分讥嘲七分邪肆,“也难怪,那么一个美人儿,肌肤那么白、腰那么细、腿又那么长,莫难道长也动了凡心。”

容尘子又岂是能听得这些的,他的怒气在升腾:“统领凌霞海域者,又岂能是你这种邪之辈!”

“哈哈……”淳于临笑若金珠翠玉,红衣黑发、潋滟如仙:“若是我辈邪,那么追美至此的道长您,床榻之上,又是如何高洁的呢?”

言罢,不待容尘子接话,他微倾上身,容色如痴如醉,似在回味:“道长东奔西走,那么白白嫩嫩的一个身子,想必也没用上几次。我等不过替道长辛劳一番,道长不言谢也就罢了,反倒呈兴师问罪之势。实在令人不解。”

容尘子面色铁青,双手却冰冷。那个河蚌道行再高,终究也只是个内修,若是落到他手上……

他血气浮动,淳于临语声放低,容色妖邪:“道长正气凛然,想必在榻上也用不了几个姿势,服侍海皇陛下,终归还是我等经验丰富。道长知不知道她最喜欢什么姿势?”容尘子血脉怒张,淳于临右手如冰雕玉琢般的食指轻转着一物,他人却俯身笑得直不起腰,“道长肯定没试过,你必须让她趴在地上……”

待看那在他食指之间转着圈的物什,容尘子只觉喉间一阵辛辣之气猛然窜起,他背后长剑似觉出主人怒意,铮铮自鸣。

第一剑挟风雷之声、雷霆之怒而来,淳于临闪身避开,却将食指之间不断把玩的小玩意儿随手弃于红藻之间。容尘子伸手拾起,正是河蚌足踝上的那串红线金铃,上面隐隐还有血迹。

淳于临神色凝重——这个人就算只能发挥一半实力,依旧让人畏惧。但他面上笑容更盛,璀璨如海中美丽的珊瑚礁:“道长不必心急,凌霞海族共有祭司六人,六人共同服伺,我们海皇陛下想必一时誊不出空接见道长。”

容尘子目眦欲裂,急进之间,分寸渐失。淳于临冷哼一声,手中日月环现:“道宗素传容尘子道长乃正人君子,今日一见却不过如此。一听说海族六位祭司正在轮流伺候我们海皇陛下,就着急要分一杯羹。”

容尘子咬紧牙关,不再答言,手下却剑剑全力施为,直欲取其命。海中水藻被剑光搅碎,令视线不清。淳于临忙于应付,也不敢再掉以轻心,不再说话。

水中符录失效,容尘子只能同淳于临拼招式、身法,再加之心神已乱,一场打斗绝不轻松。

河蚌背靠着一水晶柱而坐,门前的打斗声她听得一清二楚,隔了约有两刻钟,她缓缓起身,掐指成诀,一冰锥缓缓凝结,她拈了一颗珍珠,又放回去,犹豫了半晌,再种入冰锥里。

如此三番,外面淳于临已经开始不支,她终于放开那支种了一颗粉珍珠的冰锥,再不犹豫。冰锥仿佛最锋利的箭,无坚不摧却又悄无声息。海水掩盖了它的痕迹,它破水而去,一箭正中容尘子心脏。

容尘子长剑被日环所困,右手制住月环,身后冰箭穿心而过,他唇际瞬间溢出一缕鲜血。

淳于临靠得太近,不期然看见他的目光,带着些微的疼痛,他一直没有回头,本没有探究暗袭他的人是谁。

淳于临略微犹豫,手中月环脱困,划过他的颈项。容尘子以左手握住月环的刀锋,他的声音穿透这沉沉深海,像一场恍惚不记得终始的梦:“河蚌!”

大河蚌转出水晶柱,倚柱而立:“嗯?”

他力气尽失,宝剑失了剑气,被淳于临以日环猛然绞断。河蚌这才缓缓靠近他,他唇际的血很快被海水稀释,像一缕渐薄渐淡的红色烟纱:“你一开始,就是为此而来吗?”

避水珠的防护结界被冰箭打碎,海水淹及,他开始呼吸艰难。河蚌跪坐在他面前,水色衣袂、瞳若秋月,一如当初的无邪:“嗯。”

容尘子用尽全力握住她的皓腕,淳于临伸手去挡,被河蚌默默格开。容尘子紧紧握住她的手腕,神色平静:“虽然是你有所图谋在先,但是……”他咳出一缕血泉,“但是当初污你清白非我所愿。今日贫道就以此身,抵偿当日念。今日之后,你我割袍断义,两不相欠。”

日更党昨天的尊严

第三十六章:日更党昨天的尊严

庄少衾去到李家集时,李家集又相继有人失踪,且数目越来越多,他艺高人胆大,径直就去了长岗山。*非常文学*长岗山一片宁静,风声过耳,其声恻恻。

庄少衾开了天目,却只见到一团淡黄色的光晕。他掏出攀天索钩在一株成人小腿的杉树上,吩咐自己的两个弟子:“我下去看看,你们自己小心。”

庄昊天有些担心:“师父,涯下情况不明,冒然涉险,只怕……”

庄少衾不听这些,已经在试探山涯右侧的深渊了,庄昊羽也有些跃跃欲试:“师父,弟子和您同去!”

庄少衾摇头:“你二人守在这里,每半个时辰我以鸣镝通知,则证明安全。如若不然……咳,你二人先回清虚观,通知道宗。”两个人还待说什么,庄少衾攀着绳子下去,“别废话。”

峭壁之间草木旺盛,他沿崖而下,一路警惕着周围动静。然除了风声,似乎并没有别的异动。半个时辰之后,他鸣镝一次,然而崖下依旧深不见底。他本就通道术,立刻就觉出这崖下有结界,阻挡外人进入。

莫非当真封印着什么神兽?他有些兴奋。洪荒至今大兴人道,当年四处横行的神兽,如今只能活在传说之中。如有缘一见倒是此生之幸。

他沿着崖边行了半圈,最后因为攀天索的长度实在不够,终是没能探得阵眼。探不出结界深浅,他还真不敢再往下走——古阵法异处甚多,有些阵法甚至直通归墟,他纵然胆大,终究也不敢轻视这来路不明的法阵。

只是他也不甘心就这么上去,他在崖上四处转,察觉西北角一处阵角似乎开始减弱,浓雾之中隐隐可见白茫茫的一片。他取了腰间千里探物钩,垂下去钩了好几遍,提上来一看,见钩上沾了些清黄粘,像是……像是**蛋。

他颇有些不解,取了那粘嗅了嗅,再望望下方,终究只能无功而返。

叶甜上次为着刘阁老想将女儿嫁给容尘子的事将刘府闹了个**飞狗跳,这次再到刘府,刘阁老对其便又敬又畏,着实不敢得罪。叶甜也不同他啰嗦,径直便去找了刘沁芳。

刘沁芳神色如常,只是肌肤变得光滑细致,两颊粉嫩,如同刚刚成熟的红苹果。她先前不过是个尚未长开的小女孩,如今却忽如一夜春风来,变得妩媚动人。

叶甜眉头微皱,命跟来的小道士清灵去查附近还有没有小孩失踪。这么一查可真是不得了,竟然在短短四五天之间,又有四户人家的婴儿不知去向。

叶甜胆子也大,立刻就要同刘沁芳同住,并且吩咐刘沁芳此后和她同进同去,寸步不离。

刘沁芳微微发愣,但刘府家人俱在面前,她只得点头同意。

然而第二天,刘府传来消息,叶甜失踪了。//当时刘沁芳正在陪她母亲刘夫人说话,叶甜在刘府周围洒了些踏歌石粉,命下人准备了热水洗澡。

半个时辰之后她还没出来,刘阁老派人催了几次,均没有动静。直到一个时辰之后,刘阁老慌了,命人撞开房门,见里面摆设整齐,叶甜换洗的衣物挂在衣架上,盆里的水已经凉了,但附近地板上没有水迹,整个房间丝毫不见打斗的痕迹。

叶甜来头不小,再加上后面还有个国师师兄撑腰,刘阁老可不愿惹这个麻烦,立刻着人通知容尘子和庄少衾。

容尘子同门三人从小一起长大,一直以来便手足情深,如今叶甜失踪,莫说容尘子,便是庄少衾都变了脸色。

庄少衾几乎在接到消息的两个时辰之内就赶到了刘府,容尘子虽然伤重,然则师妹有失,他心急如焚,又如何歇息得住?他强撑着起身,然而实在伤重,当日竟开始咳血。

清虚观里一片忙乱,庄少衾听说刘阁老传信给容尘子,当即就青了脸,又传了消息回清虚观,道叶甜只是离开片刻,如今已然寻到,借此安抚容尘子。

刘府**飞狗跳,庄少衾知道情况严重,再不搁耽,立刻通知了九鼎的行止真人,将事情原尾俱都告知。行止真人听说连叶甜都悄无声息地着了道,也是暗暗吃惊,当下就挑选了一批得力门徒,一并赶至。

刘阁老见来了这么多道门大人物,总算是安心了一些。也好在刘府地方宽裕,他将诸道士都安置在春晖园里。

刘沁芳举止如常,只是那皮肤更加光泽水润,整个人都光彩照人。

庄少衾为她把了脉,看不出任何异样。他心中比行止真人更焦急——容尘子心思细腻,早晚会知道叶甜失踪的事。他本伤重,若再忧思过甚,只怕更伤身体。

这天夜间,行止真人秘密派了门徒去有婴儿的人家潜伏,又派了一批人再度询问丢失孩子的家长,看看能不能找到线索。

接二连三的婴儿失踪事件令整个凌霞镇天未黑透已经关门闭户。渐渐地开始有传言四起,有说妖怪吃人的,有说死人复活的,版本众多。于是大街上也是空无一人。

刘府上下也异常安静,真正令刘阁老忧心的是……他二儿子的一房小妾已经快临盆了。

十一月初的夜已经有些寒意了,春晖堂后院有一口古井,井边有株上了些年头的杏树。如今庄少衾就站在杏树之下,蓝衣黑发、身姿挺拔。他身后秋风卷起黄叶,令整个庭院显出几分萧瑟之态。刘沁芳走过来时神色忐忑,许久才期期艾艾地问:“国师……您约小女子到此,有什么事吗?”

庄少衾神色疏淡:“也无事,就想问问这接二连三的事,与你到底有没有关系。”

刘沁芳露了个惊讶的表情:“想不到国师也是这么想,但是我一个小女子,偷不足月的婴儿来做什么呢?”

庄少衾自靴中掏出一把短刀,他不紧不慢地轻拭刀锋,神色淡漠:“其实要证你清白也容易得很。清虚观也曾有三眼蛇冒充过师兄,但据贫道师侄讲来,人身之下即是蛇体。”他望向刘沁芳,神色锐利,“我只需剖开你的身体,便知道你是人是蛇!!”

刘沁芳神色大变:“可是剖开身体,我焉有命在?”

庄少衾冷笑:“那不是我应该关心的事。”

他目光沉,刘沁芳步步后退:“你们出家人本应该救苦渡厄,又岂能滥杀无辜?”

庄少衾冷笑:“杀一百能救一千,如何不是救苦渡厄?”

刘沁芳不防他如此,眸中晴不定,庄少衾却再不多说,猛扑上去,挥刀就欲剖她心脏。刘沁芳飞身后跃,那动作完全不是人类的敏捷。庄少衾冷哼:“还敢说不是你!”

他手下再不留情,顿时同刘沁芳缠斗在一起。刘沁芳似乎急于脱身,一味只是后退逃跑。庄少衾一刀刺破她的后背,血流了半身。她拼命向春晖堂外跑,一边跑一边喊救命。

庄少衾猛然窜起,一把拉住她的足踝,手中刀光一闪,顿时斩下了她一只脚。刘沁芳哀嚎一声,突然灵活转身,像是腰间完全没有骨头一样。她眼中的愤怒如烈火般熊熊燃烧。怒气奔腾,她猛然张大那张樱桃小嘴,她养得又嫩又滑的肌肤被撕裂,整个皮出现血色的裂纹。

刘阁老等人听到她的呼救声跑过来,见此情景一下子软了脚,坐在地上半天动不了。庄少衾再不犹豫,手中短刀拦腰斩落,只见那人身横陈于地,血四溅。

一条绿底墨纹、只有成人手腕的三眼蛇在满地血中缓缓舒展开来,它头上已经生了两寸来长的白角,虽然个头不大,但智商明显比闯入清虚观冒充容尘子的那条三眼蛇高上许多。

它中间的眼缓缓睁开,庄少衾叫了声不好:“大家不要看它的眼睛!”

然凡人反应又怎么能快得过这异物,周围有仆人轻哼一声,已经被它吸走了魂魄。刘阁老等人反应过来,赶紧捂上眼睛不敢看它,两腿俱都筛糠似的抖,有那胆小的早已尿了裤子。

周围明明有几十个人,如今却一片死寂。

庄少衾手心里全是冷汗,他画了制妖、退鬼、降魔的符咒,但通通无效。这东西转眼之间便游入院墙之下。庄少衾无奈之下砸了一团符火过去,那三眼蛇中间的目猛然瞪住他,在他心神一凛之际,窜出了院墙。

庄少衾咬破舌尖,奋起直追,随后一刀砍在蛇尾。他的腰刀乃寒铁所制,能够切金断玉。但如此猛力斩下,蛇身上竟然只翻起几片细鳞。庄少衾心中一惊,那蛇尾巴一摆已经卷住了他的腰。

蛇尾越收越紧,尽管只有手腕,也差点把庄少衾的腰勒断。庄少衾挥剑连砍数次,蛇身终于破了一点皮,开始渗血。庄少衾心中惊惧难言——他出道以来几乎未遇对手。平生只道修为已深,谁知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眼看挣扎不脱,突然外面一声怒喝,一把飞剑凌空而至,猛猛劈向蛇头,那三眼蛇受惊,猛地丢开庄少衾,一个飞跃弹出两丈有余,迅速消失在草丛里。

院外行止真人匆匆赶进来,这道宗平日里威仪并重的高人如今也是惊魂未定:“真的是那以人体为卵的妖蛇?”

庄少衾擦了擦额间的汗水:“嗯,而且它应该比上一条强很多,它不吞食**,却能够吸食魂魄。”

刘阁老仍然腿软,坐在地上起不来,行止真人看了看倒地的家奴,发现其身果然无伤,魂魄却已然离体,如今已是气息全无了。

他抬头同庄少衾对视,两个人都明白,说不定一场浩劫已经近在眼前了。

“它的皮韧太好,连我的藏星刀都不能破开,普遍兵器只怕更不能伤其分毫。”庄少衾喘息不定,“我们现在对这些东西几乎一无所知,不知道它如何繁殖,更不知道如何辨别它们是人还是蛇,这东西一旦漫延开来,后果不堪设想。”

行止真人眉头都皱成了包子褶子:“国师,贫道知道你不愿惊扰容尘子道友,但事出紧急,你我别无选择。”

庄少衾沉吟:“只怕即使告诉我师兄,也是于事无补,”

倒是他身边庄昊天突然话:“师父,上次诸师兄弟遇到三眼蛇,据说那个河蚌只用了两箭便解决掉了。徒儿想,或许不是每条都像我们遇到这条这般厉害吧?”

庄少衾眼前一亮,自言自语:“对,我怎么会忘了那个河蚌美人……”他舔舔嘴唇,“只是如今情势,如何让她出手呢?”

“师父,徒儿觉得其实这事说简单倒也简单,那河蚌接近师伯,无非是为了神仙,如果……”

庄少衾唇角微扬,伸手拍了拍自己徒儿的肩膀:“说得好。”

次日,一封信递到海皇,洋洋洒洒五千余字,庄少衾写得声情并茂,极富文采。可惜信一递出,杳无音讯。庄少衾觉得河蚌肯定不能信任道宗,只得御剑赶回清虚观,跟容尘子商量。

容尘子听到河蚌的消息,久久不语,庄少衾回想自己信上内容,只觉得并无丝毫不妥,不由小心翼翼地问:“师兄,你看她久无回音……是因为三眼蛇实在蕀手,还是因为她仍不放心道宗?”

容尘子只瞟了一眼他的底稿,沉默不语,还是清玄一语道破玄机。他小心翼翼地道:“师叔……师侄觉得吧……可能是因为……您这信通篇文言文,她看不懂……”

37日更党昨天的尊严

第三十六章:日更党昨天的尊严

庄少衾去到李家集时,李家集又相继有人失踪,且数目越来越多,他艺高人胆大,径直就去了长岗山。长岗山一片宁静,风声过耳,其声恻恻。

庄少衾开了天目,却只见到一团淡黄色的光晕。他掏出攀天索钩在一株成人小腿的杉树上,吩咐自己的两个弟子:“我下去看看,你们自己小心。”

庄昊天有些担心:“师父,涯下情况不明,冒然涉险,只怕……”

庄少衾不听这些,已经在试探山涯右侧的深渊了,庄昊羽也有些跃跃欲试:“师父,弟子和您同去!”

庄少衾摇头:“你二人守在这里,每半个时辰我以鸣镝通知,则证明安全。如若不然……咳,你二人先回清虚观,通知道宗。”两个人还待说什么,庄少衾攀着绳子下去,“别废话。”

峭壁之间草木旺盛,他沿崖而下,一路警惕着周围动静。然除了风声,似乎并没有别的异动。半个时辰之后,他鸣镝一次,然而崖下依旧深不见底。他本就通道术,立刻就觉出这崖下有结界,阻挡外人进入。

莫非当真封印着什么神兽?他有些兴奋。洪荒至今大兴人道,当年四处横行的神兽,如今只能活在传说之中。如有缘一见倒是此生之幸。

他沿着崖边行了半圈,最后因为攀天索的长度实在不够,终是没能探得阵眼。探不出结界深浅,他还真不敢再往下走——古阵法异处甚多,有些阵法甚至直通归墟,他纵然胆大,终究也不敢轻视这来路不明的法阵。

只是他也不甘心就这么上去,他在崖上四处转,察觉西北角一处阵角似乎开始减弱,浓雾之中隐隐可见白茫茫的一片。他取了腰间千里探物钩,垂下去钩了好几遍,提上来一看,见钩上沾了些清黄粘,像是……像是**蛋。

他颇有些不解,取了那粘嗅了嗅,再望望下方,终究只能无功而返。

叶甜上次为着刘阁老想将女儿嫁给容尘子的事将刘府闹了个**飞狗跳,这次再到刘府,刘阁老对其便又敬又畏,着实不敢得罪。叶甜也不同他啰嗦,径直便去找了刘沁芳。

刘沁芳神色如常,只是肌肤变得光滑细致,两颊粉嫩,如同刚刚成熟的红苹果。她先前不过是个尚未长开的小女孩,如今却忽如一夜春风来,变得妩媚动人。

叶甜眉头微皱,命跟来的小道士清灵去查附近还有没有小孩失踪。这么一查可真是不得了,竟然在短短四五天之间,又有四户人家的婴儿不知去向。

叶甜胆子也大,立刻就要同刘沁芳同住,并且吩咐刘沁芳此后和她同进同去,寸步不离。

刘沁芳微微发愣,但刘府家人俱在面前,她只得点头同意。

然而第二天,刘府传来消息,叶甜失踪了。当时刘沁芳正在陪她母亲刘夫人说话,叶甜在刘府周围洒了些踏歌石粉,命下人准备了热水洗澡。

半个时辰之后她还没出来,刘阁老派人催了几次,均没有动静。直到一个时辰之后,刘阁老慌了,命人撞开房门,见里面摆设整齐,叶甜换洗的衣物挂在衣架上,盆里的水已经凉了,但附近地板上没有水迹,整个房间丝毫不见打斗的痕迹。

叶甜来头不小,再加上后面还有个国师师兄撑腰,刘阁老可不愿惹这个麻烦,立刻着人通知容尘子和庄少衾。

容尘子同门三人从小一起长大,一直以来便手足情深,如今叶甜失踪,莫说容尘子,便是庄少衾都变了脸色。

庄少衾几乎在接到消息的两个时辰之内就赶到了刘府,容尘子虽然伤重,然则师妹有失,他心急如焚,又如何歇息得住?他强撑着起身,然而实在伤重,当日竟开始咳血。

清虚观里一片忙乱,庄少衾听说刘阁老传信给容尘子,当即就青了脸,又传了消息回清虚观,道叶甜只是离开片刻,如今已然寻到,借此安抚容尘子。

刘府**飞狗跳,庄少衾知道情况严重,再不搁耽,立刻通知了九鼎的行止真人,将事情原尾俱都告知。行止真人听说连叶甜都悄无声息地着了道,也是暗暗吃惊,当下就挑选了一批得力门徒,一并赶至。

刘阁老见来了这么多道门大人物,总算是安心了一些。也好在刘府地方宽裕,他将诸道士都安置在春晖园里。

刘沁芳举止如常,只是那皮肤更加光泽水润,整个人都光彩照人。

庄少衾为她把了脉,看不出任何异样。他心中比行止真人更焦急——容尘子心思细腻,早晚会知道叶甜失踪的事。他本伤重,若再忧思过甚,只怕更伤身体。

这天夜间,行止真人秘密派了门徒去有婴儿的人家潜伏,又派了一批人再度询问丢失孩子的家长,看看能不能找到线索。

接二连三的婴儿失踪事件令整个凌霞镇天未黑透已经关门闭户。渐渐地开始有传言四起,有说妖怪吃人的,有说死人复活的,版本众多。于是大街上也是空无一人。

刘府上下也异常安静,真正令刘阁老忧心的是……他二儿子的一房小妾已经快临盆了。

十一月初的夜已经有些寒意了,春晖堂后院有一口古井,井边有株上了些年头的杏树。如今庄少衾就站在杏树之下,蓝衣黑发、身姿挺拔。他身后秋风卷起黄叶,令整个庭院显出几分萧瑟之态。刘沁芳走过来时神色忐忑,许久才期期艾艾地问:“国师……您约小女子到此,有什么事吗?”

庄少衾神色疏淡:“也无事,就想问问这接二连三的事,与你到底有没有关系。”

刘沁芳露了个惊讶的表情:“想不到国师也是这么想,但是我一个小女子,偷不足月的婴儿来做什么呢?”

庄少衾自靴中掏出一把短刀,他不紧不慢地轻拭刀锋,神色淡漠:“其实要证你清白也容易得很。清虚观也曾有三眼蛇冒充过师兄,但据贫道师侄讲来,人身之下即是蛇体。”他望向刘沁芳,神色锐利,“我只需剖开你的身体,便知道你是人是蛇!!”

刘沁芳神色大变:“可是剖开身体,我焉有命在?”

庄少衾冷笑:“那不是我应该关心的事。”

他目光沉,刘沁芳步步后退:“你们出家人本应该救苦渡厄,又岂能滥杀无辜?”

庄少衾冷笑:“杀一百能救一千,如何不是救苦渡厄?”

刘沁芳不防他如此,眸中晴不定,庄少衾却再不多说,猛扑上去,挥刀就欲剖她心脏。刘沁芳飞身后跃,那动作完全不是人类的敏捷。庄少衾冷哼:“还敢说不是你!”

他手下再不留情,顿时同刘沁芳缠斗在一起。刘沁芳似乎急于脱身,一味只是后退逃跑。庄少衾一刀刺破她的后背,血流了半身。她拼命向春晖堂外跑,一边跑一边喊救命。

庄少衾猛然窜起,一把拉住她的足踝,手中刀光一闪,顿时斩下了她一只脚。刘沁芳哀嚎一声,突然灵活转身,像是腰间完全没有骨头一样。她眼中的愤怒如烈火般熊熊燃烧。怒气奔腾,她猛然张大那张樱桃小嘴,她养得又嫩又滑的肌肤被撕裂,整个皮出现血色的裂纹。

刘阁老等人听到她的呼救声跑过来,见此情景一下子软了脚,坐在地上半天动不了。庄少衾再不犹豫,手中短刀拦腰斩落,只见那人身横陈于地,血四溅。

一条绿底墨纹、只有成人手腕的三眼蛇在满地血中缓缓舒展开来,它头上已经生了两寸来长的白角,虽然个头不大,但智商明显比闯入清虚观冒充容尘子的那条三眼蛇高上许多。

它中间的眼缓缓睁开,庄少衾叫了声不好:“大家不要看它的眼睛!”

然凡人反应又怎么能快得过这异物,周围有仆人轻哼一声,已经被它吸走了魂魄。刘阁老等人反应过来,赶紧捂上眼睛不敢看它,两腿俱都筛糠似的抖,有那胆小的早已尿了裤子。

周围明明有几十个人,如今却一片死寂。

庄少衾手心里全是冷汗,他画了制妖、退鬼、降魔的符咒,但通通无效。这东西转眼之间便游入院墙之下。庄少衾无奈之下砸了一团符火过去,那三眼蛇中间的目猛然瞪住他,在他心神一凛之际,窜出了院墙。

庄少衾咬破舌尖,奋起直追,随后一刀砍在蛇尾。他的腰刀乃寒铁所制,能够切金断玉。但如此猛力斩下,蛇身上竟然只翻起几片细鳞。庄少衾心中一惊,那蛇尾巴一摆已经卷住了他的腰。

蛇尾越收越紧,尽管只有手腕,也差点把庄少衾的腰勒断。庄少衾挥剑连砍数次,蛇身终于破了一点皮,开始渗血。庄少衾心中惊惧难言——他出道以来几乎未遇对手。平生只道修为已深,谁知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眼看挣扎不脱,突然外面一声怒喝,一把飞剑凌空而至,猛猛劈向蛇头,那三眼蛇受惊,猛地丢开庄少衾,一个飞跃弹出两丈有余,迅速消失在草丛里。

院外行止真人匆匆赶进来,这道宗平日里威仪并重的高人如今也是惊魂未定:“真的是那以人体为卵的妖蛇?”

庄少衾擦了擦额间的汗水:“嗯,而且它应该比上一条强很多,它不吞食**,却能够吸食魂魄。”

刘阁老仍然腿软,坐在地上起不来,行止真人看了看倒地的家奴,发现其身果然无伤,魂魄却已然离体,如今已是气息全无了。

他抬头同庄少衾对视,两个人都明白,说不定一场浩劫已经近在眼前了。

“它的皮韧太好,连我的藏星刀都不能破开,普遍兵器只怕更不能伤其分毫。”庄少衾喘息不定,“我们现在对这些东西几乎一无所知,不知道它如何繁殖,更不知道如何辨别它们是人还是蛇,这东西一旦漫延开来,后果不堪设想。”

行止真人眉头都皱成了包子褶子:“国师,贫道知道你不愿惊扰容尘子道友,但事出紧急,你我别无选择。”

庄少衾沉吟:“只怕即使告诉我师兄,也是于事无补,”

倒是他身边庄昊天突然话:“师父,上次诸师兄弟遇到三眼蛇,据说那个河蚌只用了两箭便解决掉了。徒儿想,或许不是每条都像我们遇到这条这般厉害吧?”

庄少衾眼前一亮,自言自语:“对,我怎么会忘了那个河蚌美人……”他舔舔嘴唇,“只是如今情势,如何让她出手呢?”

“师父,徒儿觉得其实这事说简单倒也简单,那河蚌接近师伯,无非是为了神仙,如果……”

庄少衾唇角微扬,伸手拍了拍自己徒儿的肩膀:“说得好。”

次日,一封信递到海皇,洋洋洒洒五千余字,庄少衾写得声情并茂,极富文采。可惜信一递出,杳无音讯。庄少衾觉得河蚌肯定不能信任道宗,只得御剑赶回清虚观,跟容尘子商量。

容尘子听到河蚌的消息,久久不语,庄少衾回想自己信上内容,只觉得并无丝毫不妥,不由小心翼翼地问:“师兄,你看她久无回音……是因为三眼蛇实在蕀手,还是因为她仍不放心道宗?”

容尘子只瞟了一眼他的底稿,沉默不语,还是清玄一语道破玄机。他小心翼翼地道:“师叔……师侄觉得吧……可能是因为……您这信通篇文言文,她看不懂……”

38日更党的尊严准时

第三十八章:日更党的尊严

河蚌很生气,不知道是哪个混蛋知道她识字不多,竟然写了封污七八糟的东西过来羞辱她!她起初疑心是隔壁的大白鲨干的,后来又给否定了——大白鲨那家伙比她还文盲,写不了这东西。

那洋洋洒洒几大篇看得她脑仁疼,她只瞟了一眼就顺手一丢,不知道扔到什么地方去了。以至于淳于临回来时她想揪出对方报仇,却怎么也找不到物证了。

而清虚观,容尘子对庄少衾诱河蚌出手相助的计策不置可否:“她与我早已没有任何关系,你想如何,不必前来告知我。”说这话时他神色疏淡,像是提到一个全无印象的路人甲。言罢,他捂着口又是一阵轻咳,“小叶为何没来?”

庄少衾有些头大,却还是一边递了药茶给他一边安抚:“师妹守在刘府呢,那蛇如今不知去向,也不知会不会再回来。”

容尘子略略点头,正要说话,突然外面突然有刘府的家奴闯进来,一脸焦急:“国师,刘府后园子里发现一具女尸,但已经泡得变了形……”庄少衾还没来得及阻止,他已经把剩下的话说了出来,“阁老担心是叶真人,特命小的火速前来报知您。”

庄少衾还没说话,容尘子已是神色大变:“小叶没有找到?你!”他捂着口,口剧烈起伏,重重药纱包裹的伤口又渗出血来,“清玄,替我更衣!”

庄少衾知他子,虽知徒劳,不免还是好言相劝:“师兄,如今你伤势未愈,即使去了也……”

容尘子急怒攻心,披头就训:“也如何?师父临终前将你与小叶交托于我,如今小叶若有不测,将来我如何见师父!”

他勉力起身,匆匆更衣:“都是我不好,明知刘沁芳有异,仍然让她涉险!”他懊恼自责之余,不免又忧心如焚。庄少衾眼见拦不住,只得御剑,同他一并赶至刘府,去认尸首。

刘府后园有个直径十余丈的天然湖,几只白鹤悠闲踱步其中。十一月末的天气寒意渐浓,水面上没有植物遮掩,十分空旷。

尸体就停放在湖边,庄少衾不发话,刘阁老也不敢处理,好在初冬,气味还不是很重。容尘子依旧着白色的道袍,因伤重畏寒,外面披了件竹青色的披风。他几乎一步跨到尸首跟前,揭开白布时右手都在发抖。

白布下的尸体比他想象中还要难以辨认,因为泡得太久,整个五官都已经浮肿变形,那皮肤呈现出一种僵蚕般的白,眼珠似乎被鱼群啃噬,只剩下两个黑洞。整个尸体不见别的伤口,只是后脑勺被敲开一个婴儿拳头大的洞,不见了脑髓。

容尘子从尸体右肩一直到手部,许久方长吁一口气:“不是小叶。”

庄少衾也松了一口气:“如果那条蛇不是刘沁芳,那么我们是不是派人搜索一下刘府,找找真正的刘家小姐在何处?”他凝眸看了一阵湖中女尸,小心揣测,“还是莫非这具尸体就是刘家小姐?”

刘阁老也看不得这尸体死状,接二连三的出事他已经是心力交瘁:“国师,这女尸老朽让贱内认过,倒不似小女。”

容尘子沉吟许久,初冬的风带着水气扑面而来,撩动发丝衣袂,残草枯枝更衬出他的憔悴。庄少衾实在不忍劳他心神,然事关叶甜,顾虑也只能暂搁一旁:“师兄,我同那三眼蛇照过面,蛇皮几乎刀枪不入,且又能吸食魂魄。如今她掩体被破,只怕会更加猖狂……”

后边的话尚未出口,刘阁老已经接道:“容尊师、庄国师,不瞒二位,自上次这妖孽逃掉之后,凌霞镇短短两天时间已有六七人无疾而终。州官已然上报,只怕会惊动圣上。估计朝廷给国师的文书,两日后就要到这里了。”

容尘子五指紧握成拳,以袖掩口又咳了许久:“你觉得海皇当真能对付这孽畜?”

他看向庄少衾,庄少衾皱眉:“那个河蚌的本事,我也未曾亲眼见过,但这个人的实力毋庸置疑,若得她相助,尽快除了这东西,也能少些伤亡。”他眼中沉之色再现,“且她竟敢谋夺师兄血,几乎害了师兄命。待此间事了,这笔账总得清算。”

容尘子神色沉凝如水:“我与她前情已清,此事日后不必再提。若她确对此事有所助益,我去一趟海族。”

这话一出,别说庄少衾,便是清玄、清素亦是反对:“师父,那蚌垂涎师父血已经不择手段,师父您这一去……”

容尘子摆手制止他们:“她为人极为胆小谨慎,此事非我亲往不可。”

庄少衾还算冷静:“如此,我随师兄同去,如若情况有变,也好有个照应。”

容尘子摇头:“我不是去同海族动武,三眼蛇随时都会出现,你还是留在这里。既然它是蛇,先找些驱蛇的方法,洒些雄黄粉、雀粪试试。”

行止真人闻听容尘子到来,此时也赶来相迎,九鼎和清虚观向来井水不犯河水,却一直暗中较着劲儿,特别是浴阳真人总看容尘子不痛快。只是如今大敌当前,诸人都知道顾全大局,是以浴阳真人也同容尘子见了礼。

叶甜生死不明,容尘子不敢耽搁,带着清玄、清素直奔凌霞海域。

那时候淳于临在巡视海防,河蚌吃饱了正躺在海面晒太阳。冬日的太阳照得人全身暖洋洋的,她有些困,翻个身打了个哈欠。

正想回海皇睡觉,突然天边有人踏水而来,语声清朗:“海皇陛下,久违了,别来无恙?”

河蚌一回头就看到庄少衾,依旧着一身蓝色的道袍,斜背着宝剑,行止之间带着一朝国师的卓然气度。河蚌有些奇怪:“你怎么会在这里?”

庄少衾缓缓走近,一副为色所迷的模样:“自上次海边一见,小道对陛下仙姿一直念念不忘,如今得空,自然就前来看望陛下了。”

河蚌警觉地退后几步,身边漾开一圈水纹,横隔在她与庄少衾之间。她突然高声娇叱:“臭三眼蛇,别装了,我看见你的蛇尾巴啦!!”

面前的庄少衾表情突然变得很奇怪,“他”上下打量自己,从头到脚,又将头扭了三百六十度去看自己后背,半晌才疑惑地道:“不可能,我的尾巴还没伸出来呢!”

河蚌一身冷汗,二话不说转身就钻入了海底。

容尘子师徒三人赶到海皇前时,河蚌正揪着淳于临惊魂不定地讲那条三眼蛇。二人从远处走来,河蚌还在叽叽喳喳,淳于临倒是神色淡然:“无事,能杀一条自然就能杀第二条,何况如今我们在水里。岂会惧它?”

河蚌本就胆小,这会儿还冒冷汗:“它还想骗我!我就奇怪了,它来找我干什么呢……”话未落,她抬头就看见容尘子。

碧蓝的海水中,他长衣萧萧,衣袂飘举,恍若仙人。只是几日不见,眼见得清瘦了不少,连一向壮的身体都现出了几分单薄。

乍一见他,河蚌还是颇有几分心虚,她往淳于临身上蹭了蹭,淳于临先前还同她保持三分距离,见到容尘子他却下意识地揽紧了她的纤腰。

四目相对,容尘子清咳一声,单手作揖,礼数周全:“海皇陛下,别来无恙?”

那神情眼神都俨然只是陌生人,河蚌躲在淳于临身后,许久才探出个头:“你……是来报仇的?”

容尘子神色疏离:“贫道与陛下之间无仇无怨,今日前来,是想同陛下作一笔交易。”他虽然在同河蚌说话,看的却是淳于临——海族是淳于临在管事,他来之前已有打探。

淳于临将河蚌护在身后,一脸警惕地看着容尘子师徒三人:“既是交易,站在外面总不像话,还请入内详谈吧。”

海皇内禁制颇多,若三人入内,要想生还谈何容易。清玄、清素都有些犹豫,容尘子举止从容:“请。”

河蚌胆子小,海皇主要以水晶为饰,一眼能看得透,她便不会惶恐不安。淳于临命人递上茶水,容尘子讲明来意,他倒是毫不避讳:“知观请稍坐片刻,我同陛下略作商议,随后就来。”

容尘子自然无异议,淳于临牵着河蚌离座,入了别室。清玄和清素伺立于容尘子两侧,也偷偷瞧他脸色。他神色淡漠,似乎真的同那河蚌不曾相识一般。

淳于临拉着河蚌避过容尘子耳目,河蚌还在想神仙,转而又想起容尘子的元也是很补的呀……她想入非非,淳于临揽着她的双肩,同她商量:“如今这道士重伤前来,你若当真垂涎神仙,倒不如直接将他扣下。”

河蚌抬头:“什么意思?”

淳于临教她作坏事:“我们可以将他养起来,反正他伤重,而他的两个弟子不堪一击。你可以每天吃一点,再不用费事。”

河蚌流着口水想了半天,终于还是忍下了诱惑:“不行的啦,他这次来是因为三眼蛇的事儿,乃正义之举,并无邪念。你我若这时对他对手,天道清算善恶的时候罪孽会很重,说不定要惹来天罚的。”

淳于临将信将疑:“你一直在讲所谓天道,天道真的存在吗?”

河蚌很认真地点头:“你不要总是怀疑我吗,待你修为再高一点,我带你去看。”她环着淳于临,姿态娇俏,“所以你不要再生气我和他睡觉的事儿啦,我想着如果我们当时把他杀了,终归也是他动了一点心所致,即使天道清算也不会很严重。况且容尘子在道宗德高望重,如若我们真把他吃了,海族同道宗肯定还有一场交锋,唉,龙王不掐死我才怪。再说了……”她凑近淳于临,神色狡诘,“那三眼蛇看样子会游泳……我们还是联合道宗把它杀了吧,它在水里游来游去,我害怕。”

淳于临十分无奈,河蚌的想法,他一直不通透:“可是又怎知这不是道宗设下的圈套,我们一旦出水,于他们可是大大有利。”

河蚌摇头:“容尘子单独前来,就是想证明这不是圈套。”

她蹦蹦跳跳地走回室,容尘子再次起身同她见礼,客气却疏离。河蚌有些不习惯,她坐在水晶桌上,一派天真烂漫的模样:“老道士,我答应你啦。除掉这条三眼蛇,你给我多少呀?”

容尘子沉吟片刻:“二两。”

河蚌眯起眼睛,凑过去小声道:“三两。”

“……”容尘子嘴角抽搐了一下,终于道,“好。”

这河蚌还有话要讲:“老道士,你割的时候肯定要流血吧,那血也白流了,不如让我一起舔了,我保证只舔不咬,怎么样?”

“陛下还真会做生意。”清玄面色扭曲,清素愤然,倒是容尘子神色不变,“可。”

河蚌开心地拍拍双手:“淳于临,收拾东西,我们去捉蛇啦!”她突然想到什么,又去室里翻了半天,最后拿了一小瓶膏药举到容尘子面前:“这是生肌续骨膏,我以前有一次受伤了,没药,就自己配了这个。效果很好的呐,老道士给你吧。”

清玄不敢接,暗道你自己配的?恐怕是生肌续骨糕吧?

清素也不领情——师父待你这般好,你都能生这恶毒心肠,这时候又来装什么好人?

容尘子略微欠身致意:“陛下好意贫道心领,但无功不受禄,陛下备下自用吧。”

河蚌略微有些失望,淳于临将她揽到怀里,不知为何,在容尘子面前,他总是有意无意与河蚌亲昵:“这东西太珍贵,陛下怎可随意送人呢?”他揉揉河蚌漆黑亮丽的长发,柔声安抚,“再说了,容知观在道宗德高望重,师弟又是当朝国师,不缺伤药的。我们走吧。”

日更党昨天的尊严

第三十六章:日更党昨天的尊严

庄少衾去到李家集时,李家集又相继有人失踪,且数目越来越多,他艺高人胆大,径直就去了长岗山。*非常文学*长岗山一片宁静,风声过耳,其声恻恻。

庄少衾开了天目,却只见到一团淡黄色的光晕。他掏出攀天索钩在一株成人小腿的杉树上,吩咐自己的两个弟子:“我下去看看,你们自己小心。”

庄昊天有些担心:“师父,涯下情况不明,冒然涉险,只怕……”

庄少衾不听这些,已经在试探山涯右侧的深渊了,庄昊羽也有些跃跃欲试:“师父,弟子和您同去!”

庄少衾摇头:“你二人守在这里,每半个时辰我以鸣镝通知,则证明安全。如若不然……咳,你二人先回清虚观,通知道宗。”两个人还待说什么,庄少衾攀着绳子下去,“别废话。”

峭壁之间草木旺盛,他沿崖而下,一路警惕着周围动静。然除了风声,似乎并没有别的异动。半个时辰之后,他鸣镝一次,然而崖下依旧深不见底。他本就通道术,立刻就觉出这崖下有结界,阻挡外人进入。

莫非当真封印着什么神兽?他有些兴奋。洪荒至今大兴人道,当年四处横行的神兽,如今只能活在传说之中。如有缘一见倒是此生之幸。

他沿着崖边行了半圈,最后因为攀天索的长度实在不够,终是没能探得阵眼。探不出结界深浅,他还真不敢再往下走——古阵法异处甚多,有些阵法甚至直通归墟,他纵然胆大,终究也不敢轻视这来路不明的法阵。

只是他也不甘心就这么上去,他在崖上四处转,察觉西北角一处阵角似乎开始减弱,浓雾之中隐隐可见白茫茫的一片。他取了腰间千里探物钩,垂下去钩了好几遍,提上来一看,见钩上沾了些清黄粘,像是……像是**蛋。

他颇有些不解,取了那粘嗅了嗅,再望望下方,终究只能无功而返。

叶甜上次为着刘阁老想将女儿嫁给容尘子的事将刘府闹了个**飞狗跳,这次再到刘府,刘阁老对其便又敬又畏,着实不敢得罪。叶甜也不同他啰嗦,径直便去找了刘沁芳。

刘沁芳神色如常,只是肌肤变得光滑细致,两颊粉嫩,如同刚刚成熟的红苹果。她先前不过是个尚未长开的小女孩,如今却忽如一夜春风来,变得妩媚动人。

叶甜眉头微皱,命跟来的小道士清灵去查附近还有没有小孩失踪。这么一查可真是不得了,竟然在短短四五天之间,又有四户人家的婴儿不知去向。

叶甜胆子也大,立刻就要同刘沁芳同住,并且吩咐刘沁芳此后和她同进同去,寸步不离。

刘沁芳微微发愣,但刘府家人俱在面前,她只得点头同意。

然而第二天,刘府传来消息,叶甜失踪了。//当时刘沁芳正在陪她母亲刘夫人说话,叶甜在刘府周围洒了些踏歌石粉,命下人准备了热水洗澡。

半个时辰之后她还没出来,刘阁老派人催了几次,均没有动静。直到一个时辰之后,刘阁老慌了,命人撞开房门,见里面摆设整齐,叶甜换洗的衣物挂在衣架上,盆里的水已经凉了,但附近地板上没有水迹,整个房间丝毫不见打斗的痕迹。

叶甜来头不小,再加上后面还有个国师师兄撑腰,刘阁老可不愿惹这个麻烦,立刻着人通知容尘子和庄少衾。

容尘子同门三人从小一起长大,一直以来便手足情深,如今叶甜失踪,莫说容尘子,便是庄少衾都变了脸色。

庄少衾几乎在接到消息的两个时辰之内就赶到了刘府,容尘子虽然伤重,然则师妹有失,他心急如焚,又如何歇息得住?他强撑着起身,然而实在伤重,当日竟开始咳血。

清虚观里一片忙乱,庄少衾听说刘阁老传信给容尘子,当即就青了脸,又传了消息回清虚观,道叶甜只是离开片刻,如今已然寻到,借此安抚容尘子。

刘府**飞狗跳,庄少衾知道情况严重,再不搁耽,立刻通知了九鼎的行止真人,将事情原尾俱都告知。行止真人听说连叶甜都悄无声息地着了道,也是暗暗吃惊,当下就挑选了一批得力门徒,一并赶至。

刘阁老见来了这么多道门大人物,总算是安心了一些。也好在刘府地方宽裕,他将诸道士都安置在春晖园里。

刘沁芳举止如常,只是那皮肤更加光泽水润,整个人都光彩照人。

庄少衾为她把了脉,看不出任何异样。他心中比行止真人更焦急——容尘子心思细腻,早晚会知道叶甜失踪的事。他本伤重,若再忧思过甚,只怕更伤身体。

这天夜间,行止真人秘密派了门徒去有婴儿的人家潜伏,又派了一批人再度询问丢失孩子的家长,看看能不能找到线索。

接二连三的婴儿失踪事件令整个凌霞镇天未黑透已经关门闭户。渐渐地开始有传言四起,有说妖怪吃人的,有说死人复活的,版本众多。于是大街上也是空无一人。

刘府上下也异常安静,真正令刘阁老忧心的是……他二儿子的一房小妾已经快临盆了。

十一月初的夜已经有些寒意了,春晖堂后院有一口古井,井边有株上了些年头的杏树。如今庄少衾就站在杏树之下,蓝衣黑发、身姿挺拔。他身后秋风卷起黄叶,令整个庭院显出几分萧瑟之态。刘沁芳走过来时神色忐忑,许久才期期艾艾地问:“国师……您约小女子到此,有什么事吗?”

庄少衾神色疏淡:“也无事,就想问问这接二连三的事,与你到底有没有关系。”

刘沁芳露了个惊讶的表情:“想不到国师也是这么想,但是我一个小女子,偷不足月的婴儿来做什么呢?”

庄少衾自靴中掏出一把短刀,他不紧不慢地轻拭刀锋,神色淡漠:“其实要证你清白也容易得很。清虚观也曾有三眼蛇冒充过师兄,但据贫道师侄讲来,人身之下即是蛇体。”他望向刘沁芳,神色锐利,“我只需剖开你的身体,便知道你是人是蛇!!”

刘沁芳神色大变:“可是剖开身体,我焉有命在?”

庄少衾冷笑:“那不是我应该关心的事。”

他目光沉,刘沁芳步步后退:“你们出家人本应该救苦渡厄,又岂能滥杀无辜?”

庄少衾冷笑:“杀一百能救一千,如何不是救苦渡厄?”

刘沁芳不防他如此,眸中晴不定,庄少衾却再不多说,猛扑上去,挥刀就欲剖她心脏。刘沁芳飞身后跃,那动作完全不是人类的敏捷。庄少衾冷哼:“还敢说不是你!”

他手下再不留情,顿时同刘沁芳缠斗在一起。刘沁芳似乎急于脱身,一味只是后退逃跑。庄少衾一刀刺破她的后背,血流了半身。她拼命向春晖堂外跑,一边跑一边喊救命。

庄少衾猛然窜起,一把拉住她的足踝,手中刀光一闪,顿时斩下了她一只脚。刘沁芳哀嚎一声,突然灵活转身,像是腰间完全没有骨头一样。她眼中的愤怒如烈火般熊熊燃烧。怒气奔腾,她猛然张大那张樱桃小嘴,她养得又嫩又滑的肌肤被撕裂,整个皮出现血色的裂纹。

刘阁老等人听到她的呼救声跑过来,见此情景一下子软了脚,坐在地上半天动不了。庄少衾再不犹豫,手中短刀拦腰斩落,只见那人身横陈于地,血四溅。

一条绿底墨纹、只有成人手腕的三眼蛇在满地血中缓缓舒展开来,它头上已经生了两寸来长的白角,虽然个头不大,但智商明显比闯入清虚观冒充容尘子的那条三眼蛇高上许多。

它中间的眼缓缓睁开,庄少衾叫了声不好:“大家不要看它的眼睛!”

然凡人反应又怎么能快得过这异物,周围有仆人轻哼一声,已经被它吸走了魂魄。刘阁老等人反应过来,赶紧捂上眼睛不敢看它,两腿俱都筛糠似的抖,有那胆小的早已尿了裤子。

周围明明有几十个人,如今却一片死寂。

庄少衾手心里全是冷汗,他画了制妖、退鬼、降魔的符咒,但通通无效。这东西转眼之间便游入院墙之下。庄少衾无奈之下砸了一团符火过去,那三眼蛇中间的目猛然瞪住他,在他心神一凛之际,窜出了院墙。

庄少衾咬破舌尖,奋起直追,随后一刀砍在蛇尾。他的腰刀乃寒铁所制,能够切金断玉。但如此猛力斩下,蛇身上竟然只翻起几片细鳞。庄少衾心中一惊,那蛇尾巴一摆已经卷住了他的腰。

蛇尾越收越紧,尽管只有手腕,也差点把庄少衾的腰勒断。庄少衾挥剑连砍数次,蛇身终于破了一点皮,开始渗血。庄少衾心中惊惧难言——他出道以来几乎未遇对手。平生只道修为已深,谁知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眼看挣扎不脱,突然外面一声怒喝,一把飞剑凌空而至,猛猛劈向蛇头,那三眼蛇受惊,猛地丢开庄少衾,一个飞跃弹出两丈有余,迅速消失在草丛里。

院外行止真人匆匆赶进来,这道宗平日里威仪并重的高人如今也是惊魂未定:“真的是那以人体为卵的妖蛇?”

庄少衾擦了擦额间的汗水:“嗯,而且它应该比上一条强很多,它不吞食**,却能够吸食魂魄。”

刘阁老仍然腿软,坐在地上起不来,行止真人看了看倒地的家奴,发现其身果然无伤,魂魄却已然离体,如今已是气息全无了。

他抬头同庄少衾对视,两个人都明白,说不定一场浩劫已经近在眼前了。

“它的皮韧太好,连我的藏星刀都不能破开,普遍兵器只怕更不能伤其分毫。”庄少衾喘息不定,“我们现在对这些东西几乎一无所知,不知道它如何繁殖,更不知道如何辨别它们是人还是蛇,这东西一旦漫延开来,后果不堪设想。”

行止真人眉头都皱成了包子褶子:“国师,贫道知道你不愿惊扰容尘子道友,但事出紧急,你我别无选择。”

庄少衾沉吟:“只怕即使告诉我师兄,也是于事无补,”

倒是他身边庄昊天突然话:“师父,上次诸师兄弟遇到三眼蛇,据说那个河蚌只用了两箭便解决掉了。徒儿想,或许不是每条都像我们遇到这条这般厉害吧?”

庄少衾眼前一亮,自言自语:“对,我怎么会忘了那个河蚌美人……”他舔舔嘴唇,“只是如今情势,如何让她出手呢?”

“师父,徒儿觉得其实这事说简单倒也简单,那河蚌接近师伯,无非是为了神仙,如果……”

庄少衾唇角微扬,伸手拍了拍自己徒儿的肩膀:“说得好。”

次日,一封信递到海皇,洋洋洒洒五千余字,庄少衾写得声情并茂,极富文采。可惜信一递出,杳无音讯。庄少衾觉得河蚌肯定不能信任道宗,只得御剑赶回清虚观,跟容尘子商量。

容尘子听到河蚌的消息,久久不语,庄少衾回想自己信上内容,只觉得并无丝毫不妥,不由小心翼翼地问:“师兄,你看她久无回音……是因为三眼蛇实在蕀手,还是因为她仍不放心道宗?”

容尘子只瞟了一眼他的底稿,沉默不语,还是清玄一语道破玄机。他小心翼翼地道:“师叔……师侄觉得吧……可能是因为……您这信通篇文言文,她看不懂……”

20第二十章东施效颦

20第二十章:东施效颦

作者有话要说:

呃,今天要赶一个短篇,先更新神仙,嘴嘴名单晚些再上哈。

其实评论每条都有看的,爱你们~~~~

21第二十一章蒜蓉河蚌

21第二十一章:蒜蓉河蚌

第二十一章:蒜蓉河蚌

容尘子遍寻集市。河蚌是妖身,按理应容易察觉,但自从来到清虚观,容尘子一直喂以袪邪符水,又长期燃驱邪避难香,可谓是喂养得当,这货身上的妖邪之气日渐微弱,此时即使是使用罗盘,若不近身也难发觉。

如今济济灯市,又去哪里寻她?

容尘子心急如焚,叶甜也只有安抚:“师哥也不必过分忧心,她毕竟是妖,常人当奈何不得才是。”

容尘子却又哪能宽心?那河蚌天真单纯,体质又娇弱,平时一点小病小痛都是要哭好久的,若真遇歹人……早知如此便该牢牢牵在手里,如何因世人眼光便放她独行?

容尘子急悔交加,不敢再想,料定时间不久,河蚌走不远,他急步脱开人群,来到一株槐树下,就打算使用仙鹤寻踪术。叶甜急忙拉住他:“师哥,仙鹤寻踪术每辨认一次气息就增一分消耗,此处是灯市,生人怕不下数千人,你就算道法再高强,又如何禁得住耗损?”

容尘子从清素身上的百宝袋里掏出黄符、朱砂,持笔画符:“事到如今也顾不得了。”

叶甜终究是心疼他,当下跺脚:“我去西市找,你先探究东市。有消息以传音符联络。”

容尘子只是微微点头,手中黄符被折成纸鹤,他微微念咒,纸鹤几度振翅,伸长脖子低叫了一声,往东市飞去。

灯影缭乱,人群如蚁。

大河蚌手里端着一碗豆腐脑,边吃边逛。彼时单身女子独行夜市还十分少见,何况她衣着本就华美香艳。往前行了一阵,她正要回头向容尘子要那盏鲤鱼花灯,一只大手用一方浸了迷药的绢帕猛地捂住了她的嘴,随后几个男人簇拥着她,像是护着自家小姐一般匆匆离开了集市。

老实说,这几个人河蚌并不放在眼里,她是内修,神识最是强大,又岂会被区区迷药放倒。但她仍未呼救——臭容尘子,叫你让老子离你一步远,这下老子丢了吧?

路越走越偏,渐渐到了一处荒坡,坡下有个石窟。男人们带着她进去,纷纷狞笑上前,河蚌坐在地上,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十分不理解:“你们带我来这里干什么?”

她肌肤太嫩,仿佛一用力就会揉碎一般,捉她的大汉了一把魂都飞了,也就没敢太用力,是以现在她身上不痛,又生了好奇心。

那时候她跪坐在地上,裙摆洁白、黑发如丝,如若初开的水仙。几个男人都有些忍不住,纷纷脱了上衣,一个口长满毛的大汉骂了一声娘,目光贪婪:“这次的货真***嫩!”

他身后一个有点惦脚的汉子邪笑:“老大,这个雌儿实在难得,让兄弟尝尝鲜,兄弟那份不要了。”

被称作老大的男人目光在河蚌身上转了几转,下定决心般道:“不管了,咱哥几个先开开荤。”

尝鲜、开荤这样的词入耳,河蚌就明白了——这几个家伙居然想吃老子!!她十分气愤,就算老子真身胖了点,也不够这六个大汉一起吃吧?!何况也不搞点青椒、蒜蓉什么的配料。

实在是太不专业了!!

她眸子微微一转,几个大汉瞬间没了声息,那美眸如同一片蔚蓝色的大海,海潮温柔地舔抚过他们的每一寸肌肤,神识仿佛也随着那层层海浪起伏,竟一时痴了。

河蚌伸出手,为首的大汉神情木然却小心翼翼地将她扶了起来。她很快下达了第一个命令:“去附近所有好吃的都给本座寻来!!”

于是五个大汉开始出去找吃的,不多时,附近的豆腐脑、豌豆黄、煎饼果子流水一般送到石窟里,这货坐一块石板上,开始享受美食。

六个大汉累得脸色都变了,表情却仍旧木然,动作无不小心细致。若是河蚌不发话,他们能直接累死。

好在河蚌并不想让他们这么快死,她坐在最壮的那个大汉背上,小脚下还踩着另一个的背,吃得悠哉游哉。

然而吃不多时,就见一人走了进来。红衣逶迤及地,青丝垂至腰际,此人款款行至河蚌面前,望了她许久才道:“陛下。”

河蚌很意外,好不容易腾出嘴来方问:“淳于临,你如何找到本座的?”

面前的海族大祭司沉默了许久才吐出几个字:“跟着豌豆黄来的。”

河蚌咧嘴笑了一笑,小脚穿着致细软的丝鞋,在大汉背上发出哒哒的声响,六个汉子柔顺得像六只咩咩叫的糕羊。

淳于临似乎也早习惯了这海皇的嗜好,他取了一块豌豆黄亲手投喂,河蚌就着他的手啊呜一口咬掉了半边,他方才轻声问:“陛下何时回海族?”

河蚌鼓着腮帮子,乐不思蜀:“不急不急。”

淳于临与这河蚌可算是唇齿相依,是以私下里二人也没多少顾忌。河蚌是个内修,顺着内陆河游到海里时,想要带走个纪念品,于是顺道往壳里夹了条鲤鱼,也不管人家愿不愿意,一块带到了海里。

并且不问三七二十一让淳于临修了武道。淳于临这些年多依附于她,甚至主理凌霞海域一带所有海族的事务。河蚌明面上是海皇,但这个海皇就跟宋江领导水泊梁山一百零八位好汉一样,是个占山为王的海大王。

是以这家伙鲁习气不改。后来东海实在鞭长莫及,这才封了她一个海皇,也算是招安了。这家伙一不上贡二不朝拜,只是在淳于临的治理下,凌霞山这一带海域还算是太平,东海龙王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后来海族的海老祭司死了,这河蚌索就扶了淳于临作了大祭司,自己关起壳来吃吃喝喝,海族的实权倒是大抵都在淳于临手上。

这吃货胃口极大,且她一喜欢上吃什么,就喜欢追着人家穷吃,以至于她有一段时间迷上了海参,差点把这一带的海参都吃绝种了,害得淳于临又从别处买了许多过来填补。

那河蚌将他当靠背,不多时似乎突然想到什么,又扬起粉脸,“淳于临,你去找口锅,再加点青椒、蒜蓉什么的。”

淳于临似乎已经习惯了她突发奇想,当下将手中最后一块豌豆黄喂她:“嗯。”

不过片刻,石窟中架起一大铁锅,下面柴薪烧得噼啪有声,大河蚌吃完了煎饼果子,冷不防变成河蚌,然后它咕叽一声在蒜蓉里滚了一圈。

……

淳于临负手而立,打量了许久终于忍不住请教:“敢问陛下,您这是……”

大河蚌还在蒜蓉里滚来滚去,那蒜太辣,呛得它壳里一直往外流水:“演戏演全套嘛,这六个人不是要吃本座吗,本座索就添点戏份,哼,看那臭道士还敢不牵老子逛街。”即使被呛成这样,她还在咂嘴,“呀呀,听说蒜蓉河蚌也是很美味的呐……”

淳于临面上优雅的微笑片片碎裂:“……我说,陛下,您真的确定这六个大男人费尽心思绑您回来……就是为了做蒜蓉河蚌吗?!!”

大河蚌终于把那壳撑开了一条缝:“那尼?”

淳于临将她从蒜蓉里面抱出来,放在大锅里洗刷,但蒜味实在是太浓烈了,洗了半天还是一盘蒜蓉河蚌的味儿。

淳于临皱着眉头,许久终于开口:“陛下,我必须非常严肃地告诉你,要是再这么吃下去,你的蚌壳就要成蜗居了……”

22魔兽火烧

第二十二章:日更党的尊严

夜晚的石窟无比安静,几个大汉木头桩子一样杵在原地。河蚌将淳于临当靠背,长长地伸了个懒腰,她一吃饭就犯困,难免又打了个哈欠。

淳于临纤长洁净的五指轻轻按压着她的肩头,唇际擦过她致的耳垂,笑意倾城:“陛下……难道就不好奇他们到底是想做什么吗?”

大河蚌坐在大汉背上仍觉得硌得难受,索变成河蚌团在淳于临怀里,浑身散发着一股蒜蓉河蚌的气息:“干什么?”

“不干什么!”淳于临答得又快又干脆!

这河蚌睡相不好,老是流口水。淳于临实在是不想和她以这种形式相濡以沫,只得抽出鲛绡捂住她两壳间的细缝。约两刻之后,河蚌本已睡得口水横流了,却突然又出声:“容尘子来了,你走吧。”

淳于临应了一声,将她轻轻放在一个汉子背上,正要出门,她突然化作人身,素手一扬,一片深蓝色的水纹四漾开来,淳于临眼前一暗,转眼竟然已在十余里开外!

水遁!

水遁术是一种水系法术,能够在水域中一行千里,但在陆地则威力大打折扣。施术者一般需要人为地制造一片水域,方能在其中穿行无阻。但能在陆地随随便便一遁十余里的水系内修,便是在东海也寻不出几个。

淳于临翩然前行,心下也了然——难怪东海龙王宁愿封她一个海皇,眼不见心不烦了。

他对这个河蚌的来历也不是很了解,他本是嘉陵江里颇有灵气的一条金鲤,某日祸从天降,被渔夫一网给网上了渔船。万幸这河蚌也在网里,当时它也是睡得这般口水横流,醒来后这货还COS渔夫和金鱼,让渔夫回去问问他老婆是不是要个结实的木盆。

结果她一开口说话渔夫就尖叫着跳河跑了。=_=|||

这货百无聊赖,觉得不能白白被网一场,就把这条看上去很有灵气的金鲤往蚌壳里一夹,冲着大海的方向游走了。

虽然她一直坚称当时是想带个内陆河的纪念品,但淳于临一直坚信这吃货只是为了带一块预备干粮——原因是有一天,他发现这货在研究红焖鲤鱼……

跟一个吃货是没什么道理可讲的,他未雨绸缪,好一段时间不吃不喝,一直节食减肥,饿得皮包骨头。终于有一晚这货着他的真身,一脸失望——尽是鱼鳞,没什么吃头啊……

遂给他起名——纯鱼鳞……

后来东海招安她为海皇,要官员花名册,这货也知道这名字做大祭司实在是有失颜面,遂大笔一挥,改成了谐音淳于临。

淳于临缓缓往海里行去,大河蚌又变回了人形,六个汉子仿佛是突然回了神,看着石板上纯美如小白花一样的丽人,几个五大三的爷们心里突然生起隐约的恐惧。

“老大,这娘们有点邪。”几个人开始交头接耳,他们完全记不清方才发生的事,像是作了一场没有内容的梦。但石窟里这口热气腾腾的锅、蒜蓉、青椒丝还有随处可见的糕饼渣是怎么回事?!

为首的老大似乎想了想:“妈了个巴子的,一个娘们再邪能邪到哪里去!兄弟们上!”

河蚌也是有些好奇——这些人到底绑老子来做什么……

几个大汉小心翼翼地靠了拢来,终究是色令智昏,为首的汉子伸手了河蚌吹弹可破的脸颊,见并无异样,立刻壮了胆气,就伸出乌黑的舌尖去舔她水润的耳垂。

这河蚌立刻横眼竖目——臭淳于临,还说他们不是想吃本座!!舌头都伸这么长了!看本座回去不拔光你的鱼鳞!!

她打个滚避开,六个男人哪里肯放,立刻就围了上去。容尘子随纸鹤进得石窟时,就看见这幕。跟在他身后的清素老远都感受到他的怒意,他取了拂尘,将几个大汉打得哭爹喊娘,一个劲儿地叫道爷饶命。

大河蚌蝴蝶一样扑到他怀里:“容尘子,你怎么才来!他们想吃我!”她证据确凿地指着里面的铁锅和蒜蓉、青椒丝,“你看你看,他们连调料都准备好了!”她随即又一指那个为首的大汉,“他还想咬我耳朵!”

“……”怀里软玉温香,冰肌玉骨之间散发着一股挥之不去的大蒜味,容尘子的怒意随疲色一并消了,他看看一脸激愤的河蚌,冷不防一个爆粟敲在她头上。

不是每个货都跟你一样只知道吃的啊喂!!!

出得石窟,星斗满天。

容尘子命清素和清灵将六个大汉押去官衙,希望能找到其他被拐的女子。他抱着河蚌行走在郊外的土路上,夜风微凉,吹起她如丝如云的黑发,空气中送来了金桂的香气,还有河蚌身上的大蒜味道。

容尘子叹口气,他以仙鹤寻踪术找了她半天,实在有些累了。只是如今人抱在怀里,一直悬着的心仿佛也落了地。

“老道士……”河蚌双手搂着他的颈脖,声音又娇又脆。容尘子低声应:“嗯?”

这河蚌实在不自觉:“你身上什么味道,好难闻!!”

容尘子叹口气,突然将她放下来,取了背上拂尘,指地圈下一方土地,直径丈余,口中念念有辞。不过顷刻,那圈光芒微闪,竟然变成了一汪绿水!

容尘子将河蚌化为真身放到水里,随手捏了一把泥土,再次掐诀念咒,将土揉碎擦洗她的蚌壳,不一会儿这河蚌身上异味尽祛,还带了一股清凉的薄荷味。

这河蚌极少见到正宗道术,开心得眼睛里都聚满了光:“嗷嗷,老道士你好厉害!!”她凑到容尘子跟前,用壳蹭他以示讨好,“老道士,你能给画几个葱烧海参不……”

容尘子啼笑皆非,也是拿她没办法:“走吧,带你去吃东西。”

此处离凌霞镇已经有一段距离了,但各家都有行路的法子,河蚌擅水遁,道家的法子却五花八门,御剑、踏云、御兽什么的,千里咫尺,都是极便利的。

但未免惊扰世俗,也为了让河蚌瞧个热闹,容尘子以纸符折了一匹马,马一折成,他轻声念咒,就见那纸片似的白马扬蹄一声轻嘶,竟然就变成了一匹神骏的座骑。河蚌开心坏了:“嗷嗷,老道士你可以折驴不?”

容尘子不理她,拉着她上马,骏马如飞,不稍片刻已经到了小镇的客栈。有小二出来揽客,见一簪冠着袍的出家人牵着一个美貌女子,难免多看了几眼。容尘子神色微窘,但没有放手,牵着河蚌直接入了雅间。

河蚌先前吃的东西不少,这会儿倒不怎么饿,还能惦记驴子:“嗷嗷,老道士,你折个驴嘛……”

容尘子不能理解她对驴的执着,缠到最后这货终于吐露了真情:“呃……我听说有一道菜叫驴火烧……”

容尘子觉得很悲哀……

他以指蘸水,用黄毛边纸画了一道符:“自己折吧。”

那河蚌觉得太新鲜了,居然连小二送进来的十来样糕点都不能完全吸引她的注意力了。她拿着那道符透着烛台的灯光左看右看,最后兴高采烈地动手折驴。

许久之后,一头纸驴新鲜出炉,容尘子轻吹一口气,那纸驴果然变成了一头……尖耳、鼠嘴、鲍牙、大腹、长尾的玩意儿,容尘子左右打量了一遍,沉默良久:“这……是驴?”

大河蚌得意洋洋:“怎么样?像吧?我在嘉陵江边见过,哇哈哈哈!拿去厨房做驴火烧,嗷嗷嗷……”

她蹭蹭跑下楼,容尘子以手抚额:“你记可真好……别吃中了毒……”

果不其然,片刻之后楼下就闻小二尖叫:“呔!哪里来的魔兽……”

第二十二章魔兽火烧

第二十二章:魔兽火烧

夜晚的石窟无比安静,几个大汉木头桩子一样杵在原地。河蚌将淳于临当靠背,长长地伸了个懒腰,她一吃饭就犯困,难免又打了个哈欠……2afe45《》@Copyrightof晋江原创网@

淳于临纤长洁净的五指轻轻按压着她的肩头,唇际擦过她致的耳垂,笑意倾城:“陛下……难道就不好奇他们到底是想做什么吗?”。46922a0880《》@Copyrightof晋江原创网@

大河蚌坐在大汉背上仍觉得硌得难受,索变成河蚌团在淳于临怀里,浑身散发着一股蒜蓉河蚌的气息:“干什么?”。f74909ace68e51891440e4da《》@Copyrightof晋江原创网@

“不干什么!”淳于临答得又快又干脆!。d947《》@Copyrightof晋江原创网@。a3f390d88e4c41f2747bfa2f1b5f87db《》@Copyrightof晋江原创网@

这河蚌睡相不好,老是流口水。淳于临实在是不想和她以这种形式相濡以沫,只得抽出鲛绡捂住她两壳间的细缝。约两刻之后,河蚌本已睡得口水横流了,却突然又出声:“容尘子来了,你走吧。”。e6cb2a3c14431b55aa50c06529eaa21b《》@Copyrightof晋江原创网@

淳于临应了一声,将她轻轻放在一个汉子背上,正要出门,她突然化作人身,素手一扬,一片深蓝色的水纹四漾开来,淳于临眼前一暗,转眼竟然已在十余里开外!。25ddc0f8c9d3e22e

水遁!。16a5cdae362b8d27a1d8f8c7b78b4330《》@Copyrightof晋江原创网@。c8ed21db4f678f3b13b9d5ee16489088《》@Copyrightof晋江原创网@

水遁术是一种水系法术,能够在水域中一行千里,但在陆地则威力大打折扣。施术者一般需要人为地制造一片水域,方能在其中穿行无阻。但能在陆地随随便便一遁十余里的水系内修,便是在东海也寻不出几个……6aab1270668d8cac7cef2566a1c5f5《》@Copyrightof晋江原创网@

淳于临翩然前行,心下也了然——难怪东海龙王宁愿封她一个海皇,眼不见心不烦了……8e6b42f1644ecb1327dc03ab345e618b《》@Copyrightof晋江原创网@

他对这个河蚌的来历也不是很了解,他本是嘉陵江里颇有灵气的一条金鲤,某日祸从天降,被渔夫一网给网上了渔船。万幸这河蚌也在网里,当时它也是睡得这般口水横流,醒来后这货还COS渔夫和金鱼,让渔夫回去问问他老婆是不是要个结实的木盆……d79aac075930c83c2f1e369a511

结果她一开口说话渔夫就尖叫着跳河跑了。=_=|||。9232fe81225bcaef853ae32870。9fe8593a8a330607d76796b35c64c600《》@Copyrightof晋江原创网@

这货百无聊赖,觉得不能白白被网一场,就把这条看上去很有灵气的金鲤往蚌壳里一夹,冲着大海的方向游走了……11b921ef080f7736089c75740465《》@Copyrightof晋江原创网@

虽然她一直坚称当时是想带个内陆河的纪念品,但淳于临一直坚信这吃货只是为了带一块预备干粮——原因是有一天,他发现这货在研究红焖鲤鱼……。d1c38a09acc34845c6be3a127a5a

跟一个吃货是没什么道理可讲的,他未雨绸缪,好一段时间不吃不喝,一直节食减肥,饿得皮包骨头。终于有一晚这货着他的真身,一脸失望——尽是鱼鳞,没什么吃头啊……

遂给他起名——纯鱼鳞……。087408522c31eeb1《》@Copyrightof晋江原创网@

后来东海招安她为海皇,要官员花名册,这货也知道这名字做大祭司实在是有失颜面,遂大笔一挥,改成了谐音淳于临……7f1de29e6da19d22b51c68《》@Copyrightof晋江原创网@

淳于临缓缓往海里行去,大河蚌又变回了人形,六个汉子仿佛是突然回了神,看着石板上纯美如小白花一样的丽人,几个五大三的爷们心里突然生起隐约的恐惧……6512bd43d9caa6e0

“老大,这娘们有点邪。”几个人开始交头接耳,他们完全记不清方才发生的事,像是作了一场没有内容的梦。但石窟里这口热气腾腾的锅、蒜蓉、青椒丝还有随处可见的糕饼渣是怎么回事?!。3416a75f4cea9109507cacd8e2f2aefc《》@Copyrightof晋江原创网@

为首的老大似乎想了想:“妈了个巴子的,一个娘们再邪能邪到哪里去!兄弟们上!”

河蚌也是有些好奇——这些人到底绑老子来做什么……。352407221afb776e3143e8a1

几个大汉小心翼翼地靠了拢来,终究是色令智昏,为首的汉子伸手了河蚌吹弹可破的脸颊,见并无异样,立刻壮了胆气,就伸出乌黑的舌尖去舔她水润的耳垂……6f2268bd1d3d3eba

这河蚌立刻横眼竖目——臭淳于临,还说他们不是想吃本座!!舌头都伸这么长了!看本座回去不拔光你的鱼鳞!!。08b255a5d42b89b0585260b6f2《》

她打个滚避开,六个男人哪里肯放,立刻就围了上去。容尘子随纸鹤进得石窟时,就看见这幕。跟在他身后的清素老远都感受到他的怒意,他取了拂尘,将几个大汉打得哭爹喊娘,一个劲儿地叫道爷饶命……2823f4797102ce1a1aec05359cc16dd9《》@Copyrightof晋江原创网@

大河蚌蝴蝶一样扑到他怀里:“容尘子,你怎么才来!他们想吃我!”她证据确凿地指着里面的铁锅和蒜蓉、青椒丝,“你看你看,他们连调料都准备好了!”她随即又一指那个为首的大汉,“他还想咬我耳朵!”。7dcd340d84f762eba80aa538b0c5《》@Copyrightof晋江原创网@

“……”怀里软玉温香,冰肌玉骨之间散发着一股挥之不去的大蒜味,容尘子的怒意随疲色一并消了,他看看一脸激愤的河蚌,冷不防一个爆粟敲在她头上……3a0772443a0739141292a5

不是每个货都跟你一样只知道吃的啊喂!!!。3435c378bb76d4357324dd7e69f3cd18。9cc138f8dc04cbf16240daa92d8d50e2《》@Copyrightof晋江原创网@

出得石窟,星斗满天……0584ce565c824b7b7f50《》@Copyrightof晋江原创网@

容尘子命清素和清灵将六个大汉押去官衙,希望能找到其他被拐的女子。他抱着河蚌行走在郊外的土路上,夜风微凉,吹起她如丝如云的黑发,空气中送来了金桂的香气,还有河蚌身上的大蒜味道……eefc9e10ebdc4a2333b42b2dbb8f27b6《》@Copyrightof晋江原创网@

容尘子叹口气,他以仙鹤寻踪术找了她半天,实在有些累了。只是如今人抱在怀里,一直悬着的心仿佛也落了地……e1e32e235eee1f970470a3a6658d《》@Copyrightof晋江原创网@

“老道士……”河蚌双手搂着他的颈脖,声音又娇又脆。容尘子低声应:“嗯?”

这河蚌实在不自觉:“你身上什么味道,好难闻!!”。ec5decca5ed3d6b8079e2e7e。069059b7ef840f0c74a814ec9237b6ec《》@Copyrightof晋江原创网@

容尘子叹口气,突然将她放下来,取了背上拂尘,指地圈下一方土地,直径丈余,口中念念有辞。不过顷刻,那圈光芒微闪,竟然变成了一汪绿水!。872488f88d1b2db54d55bc8bba2fad

容尘子将河蚌化为真身放到水里,随手捏了一把泥土,再次掐诀念咒,将土揉碎擦洗她的蚌壳,不一会儿这河蚌身上异味尽祛,还带了一股清凉的薄荷味……28dd2c7955ce926456240b2f

这河蚌极少见到正宗道术,开心得眼睛里都聚满了光:“嗷嗷,老道士你好厉害!!”她凑到容尘子跟前,用壳蹭他以示讨好,“老道士,你能给画几个葱烧海参不……”。f457c545a9

容尘子啼笑皆非,也是拿她没办法:“走吧,带你去吃东西。”。903ce9225fca3e98。303ed4c69846ab36c2904d3ba8573050《》@Copyrightof晋江原创网@

此处离凌霞镇已经有一段距离了,但各家都有行路的法子,河蚌擅水遁,道家的法子却五花八门,御剑、踏云、御兽什么的,千里咫尺,都是极便利的……d395771085aab05244a4fb8fd9

但未免惊扰世俗,也为了让河蚌瞧个热闹,容尘子以纸符折了一匹马,马一折成,他轻声念咒,就见那纸片似的白马扬蹄一声轻嘶,竟然就变成了一匹神骏的座骑。河蚌开心坏了:“嗷嗷,老道士你可以折驴不?”。37693cfc748049e45d87b8c7d8b9《》@Copyrightof晋江原创网@

容尘子不理她,拉着她上马,骏马如飞,不稍片刻已经到了小镇的客栈。有小二出来揽客,见一簪冠着袍的出家人牵着一个美貌女子,难免多看了几眼。容尘子神色微窘,但没有放手,牵着河蚌直接入了雅间……efe937780e95574250dabe07151bdc23《》@Copyrightof晋江原创网@。f340f1b1f65b6df5b5e3f94d95b11daf《》@Copyrightof晋江原创网@

河蚌先前吃的东西不少,这会儿倒不怎么饿,还能惦记驴子:“嗷嗷,老道士,你折个驴嘛……”。5e9f92a01c986bafcabbafd145520b13《》@Copyrightof晋江原创网@

容尘子不能理解她对驴的执着,缠到最后这货终于吐露了真情:“呃……我听说有一道菜叫驴火烧……”。f340f1b1f65b6df5b5e3f94d95b11daf《》@Copyrightof晋江原创网@

容尘子觉得很悲哀……。605ff764c617d3cd28db《》@Copyrightof晋江原创网@。f47d0ad31c4c49061b9e505593e3db98《》@Copyrightof晋江原创网@

他以指蘸水,用黄毛边纸画了一道符:“自己折吧。”。4a47d2983c8bd392b120b627

那河蚌觉得太新鲜了,居然连小二送进来的十来样糕点都不能完全吸引她的注意力了。她拿着那道符透着烛台的灯光左看右看,最后兴高采烈地动手折驴……c8ffe9a587b126f152ed3d89

许久之后,一头纸驴新鲜出炉,容尘子轻吹一口气,那纸驴果然变成了一头……尖耳、鼠嘴、鲍牙、大腹、长尾的玩意儿,容尘子左右打量了一遍,沉默良久:“这……是驴?”

大河蚌得意洋洋:“怎么样?像吧?我在嘉陵江边见过,哇哈哈哈!拿去厨房做驴火烧,嗷嗷嗷……”。bf8229696f7a3bb4700cfddef19fa23f《》@Copyrightof晋江原创网@

她蹭蹭跑下楼,容尘子以手抚额:“你记可真好……别吃中了毒……”。5705e1164a8394aace6018e27d20d237《》@Copyrightof晋江原创网@

果不其然,片刻之后楼下就闻小二尖叫:“呔!哪里来的魔兽……”。

第二十三章刘阁老的损法子

第二十三章:刘阁老的损法子

叶甜找来的时候,大河蚌正在吃她的魔兽火烧,叶甜坐到容尘子身边,掏出绢帕本想替他擦擦汗来着,最后终于没好意思,只将绢帕递给了他:“师哥,找了她半宿,你也累了,回去歇息吧。”

容尘子接了绢帕,略略点头:“等她吃完。”

叶甜便撇嘴:“问题是她吃起来有完没完啊?”

容尘子终于也考虑到这个问题,他河蚌的头:“让小二把你的魔兽火烧给包上,回去再吃好么?”

河蚌其实也不饿,她就是馋,闻言倒也乖觉:“好吧!”小二正打包火烧呢,她又有事儿了,“知观,我渴了。”

容尘子还没接话,倒是那小二开口了。他瞅准了容尘子出手大方,专推贵的:“我们这里有最正宗的玉腴酒,最适合女子饮用了,小娘子要不要尝尝?”

容尘子微微皱眉:“不许喝酒。”

大河蚌哪里是个听得的,她立刻就问小二:“好喝吗?”

小二哪里还会答别的,当下就应:“当然。玉腴酒是宋刘后出的秘方,入口香醇,是咱这有名的琼浆玉!”

河蚌就两眼亮晶晶地望着容尘子:“知观~”

尾音转了三个弯,容尘子就摇头叹气:“一壶玉腴酒。”

小二乐了:“好咧,客倌稍等着!”

叶甜看着眼中冒火:“师哥!你不能老这么由着她的!”

那河蚌却是眉开眼笑,猛地扑进容尘子怀里,不由分说就捧着他下巴狠狠啜了一口。容尘子躲避不及,顿时脸色微红:“别闹!”

只是那声音三分严肃七分纵容,又何来半分威慑?

叶甜便只能跺脚了。

片刻之后,酒水上来。大河蚌觉得很新鲜——这货河里海里呆久了,没喝过酒。她从小二的托盘里接过那莹白的薄胎酒壶,跟喝水一样咕噜咕噜喝了半壶。

容尘子忙抢过来:“慢着些。”

倒是那小二满脸期待:“小娘子觉得口感如何?”

那河蚌咂了一阵嘴,白玉般的面庞开出三月桃花,她的眼睛里像是春潮涨落的湖泊:“呃……没尝出来。”她依着容尘子,声音低若低喃,“知观,我们回去吧,我困了。”

容尘子低应一声,正要起身,这货整个儿栽进了他怀里——被放翻了。

他一时哭笑不得:“这下好了,成个醉河蚌了。”

那河蚌滚烫的脸直往他口蹭,她本已醉糊涂了,但听到关键词,她还留意:“醉……醉河蚌好吃么……”

容尘子拍了拍她的头,看她醉得海棠凝露一般,刚正君子终也生出了几分儿女情长。

叶甜从未见过那种眼神,同以往他对自己的温和截然不同。容尘子抱着河蚌行在前面,叶甜紧握双拳,指甲刺入了掌心。

到了秋云苑,清素和清灵已经先回来了,见状立刻备好了香汤,还准备了醒酒药。容尘子打发他们去睡了,河蚌醉成这样,他实在不能放心让她独宿,当下也不顾叶甜拦阻,径自将她抱回了自己房里。

着忙了大半夜,容尘子真的有几分倦意,但仍是将这河蚌先刷干净。怕她在壳里闷得难受,仍旧将她变回人身抱到床上。他自己跑了一天,烟尘满身,也是细细沐浴了一番。

及至忙完,已经将近四更了。

他在河蚌身边躺下,那河蚌水蛇一般缠绕上来,整个人都扑在他身上,模模糊糊地道:“知观,我要和你睡!”

容尘子左手握住她的右手,任她趴在自己口:“嗯。”

河蚌双手一蹭,鼻子对鼻子打量容尘子。容尘子生得高鼻深目,脸型略微削瘦,她打量良久,突然俯身轻轻舔他。从鼻尖到鼻梁,再到额头。容尘子微微闭目,那小舌头如猫舌一般灵活,他无波无澜的心突然生出一丝涟漪。

但他很快便凝心镇气,守住心神。她喝多了,这时候做对她不好。

大河蚌迷迷瞪瞪,只有一个想法——好香,好想咬一口啊……这家伙又流了半斤口水:“知观,你真香。比葱烧海参还好吃……”

容尘子啼笑皆非:“藕粉丸子好吃还是葱烧海参好吃?”

河蚌毫不犹豫:“海参!!”

容尘子她的头:“无量佛,贫道终于战胜藕粉丸子了么?”

这样一想,他又叹气,要是一个葱烧海参遇到九十八个藕粉丸子,估计还得输……

次日,刘阁老果然亲自上门,他已年过六旬,但神矍铄,花白的美髯愈发显出一种智者的风采。人上了一点岁数,总是特别怕死。这位刘阁老也不例外。他一心想学些仙术,曾几次提出尊容尘子为上师,皆被容尘子以其不是道门中人而婉拒。

也亏得这刘阁老想得出来,还真给琢磨出一个损法子。

在秋云苑见到容尘子,这位刘阁老眼角笑出了两道鱼尾纹:“老朽训下无方,这下子罪过大发了!!”

容尘子仍旧着了白色的道袍,衣冠齐整,容色淡然:“福生无量,阁老言重了。”

刘阁老笑声爽朗:“尊师雅量,万不可与家中小狗奴一般见识。”他与容尘子把臂而行,再三赔礼,倒是亲热无比。容尘子自然不会和一个家奴一般计较,也并不在意。

一行人入到刘府,叶甜同二师兄庄少衾在皇中呆过一段时间,此时觉得这楼台亭阁美则美矣,却终少了一股天然贵气,不过尔尔。但那大河蚌对陆上建筑没什么见识,一路行来左顾右望,十分新鲜。

刘阁老自有谋算,先将容尘子引与内眷见了,府中刘老夫人见他生得金质玉相,言行举止之间谦和刚直,心里已经有几分喜欢,但还是私下里同刘阁老商量:“吾儿,这人本事,历来也只是听说,老身总不放心,须得亲眼见识一下才好,没得误了我家孙女。”

刘阁老自然是要使老母放心:“此事不难,前几日迦业大师云游到此,挂单含玄寺,儿明日着人将他请来,与容知观略略斗法,试他本事,也令母亲心安。”

刘老夫人脸上顿时现出了几分笑意:“吾儿所虑甚为周到,如此便好。”

容尘子一行被安顿在沉香园,是个清静安逸的所在。容尘子住主院,叶甜和河蚌居室相连,用意也是好的,让人二之间相互有个照应。但刘阁老此人实是人,此二女同容尘子关系特殊,他如何看不出来?

这就是以猫牵制狗,二女互相监视,谁也甭想偷会容尘子。河蚌先前不干,但到底是客居此处,容尘子好话说了一箩筐,终于把她哄住了。

待到夜间,几个人用过饭,相继歇下了。叶甜住了外间——也是看住这个河蚌的意思。也省得万一再丢了,容尘子又要四处去寻。

十月的夜晚一片静谧,一轮皓月高挂枝头,四方一碧。容尘子只着白色中衣,拥被侧卧。冷不防门外传来一阵轻盈的脚步声,容尘子何等耳力,立刻便翻身坐起,右手手腕一翻,枕下宝剑已握在手中。

按理刘府应该非常安全才对,来人是谁?那个淘气的河蚌和叶甜师妹无恙否?

他紧皱浓眉,翻身佯睡。

门栓被打开,有人悄悄探头往房里望了一眼,略带得意地偷笑了一声。容尘子块块收紧的肌突然就放松了下来,枕下紧握着剑柄的右手缓缓松开,他语声责备中带了一丝无奈:“又不听话了,明日让主人家看见不好。”

那大河蚌一头钻到他被子里,十月的深夜已经有了些许凉意,她赤着足,又只着了一件薄衣,身体如发丝般凉腻。

容尘子微微一顿,轻轻将她拥入怀里:“出来多加件衣服吗,”他往下她的脚,“又不穿鞋子!”

河蚌在他怀里耍无赖:“我要和你一起睡!!”

容尘子将她揪出来,她死也不肯,反倒流氓一般扯光了自己的衣服:“格老子的,你拖我出去我就把姓刘的全家都喊来!”

容尘子哭笑不得,触及她肌肤时只感觉那手感温润如春水。他喉头几动,片刻才道:“把衣服穿上。”

大河蚌还在打滚:“我就要在这里睡!”

月光如碎银,榻上她肌肤赛雪、发如泼墨。容尘子捡了她丢在一旁的薄衣递过去:“先穿上。”

那河蚌见他是真要赶自己走,不由也透了点商量的意思:“要么……我准你我的脚,你让我在这里睡好不好?”

容尘子啼笑皆非,她却果真伸了那双致的小脚过来:“你吧,我睡啦!”

容尘子还没说话,她果断在床上躺好,抱着半床被子睡了。那双小脚搁在他膝上,容尘子轻声叹气,许久方伸手触前日留下的伤处。那伤好得快,如今单是用手触,已经没有任何异样了。

他的指腹抚过那寸寸柔嫩的肌肤,不多时,心头竟然生起一阵奇异难耐的搔痒。

那河蚌本已进入浅眠,突然一个沉重的身子压上来,她被扰醒,自然推拒:“老道士你好讨厌!”

低迷的光线中,容尘子伸手触那白玉般的肌肤,他同这河蚌虽有数度肌肤之亲,但他从未见过羽衣下这具曲线玲珑的身子。甚至今夜之前,他从未想象过这具身子到底是什么样的。

他喘着伸出手去,指腹在雪腻的肌肤上游走,那肌肤滑如凝脂,完全迥异于男子的糙。河蚌往下到那怒气勃发的物什,几乎就嚷嚷起来:“你又要来啊!!”

容尘子也不愿意,他呼吸越来越响,额角的血管剧烈跳动:“下次再不许……”那腰下利器猛然怒涨,横冲直入,他气息浊重,“脱成这般了!”

河蚌扭来扭去不配合,她身体本就异常娇嫩,最不喜异物入侵。平日里不小心渗进一颗河沙还要分泌出珍珠质裹住呢,何况是这么个巨物。容尘子摁住她的肩不让她乱动,最动情的时候,他倾身轻亲她的额头。

火热的唇烫在额间,他结实的身体磨擦着她嫩滑的身子,次数一多,慢慢地她也觉得异样,那感觉太奇怪,她呼吸也渐渐乱了频率:“容尘子……”

容尘子自然感觉到她的迎合,他放缓了速度慢慢疼爱她,同时也更加鲜明地感受到她身体的紧密滑腻。

这番恩爱,时候就太长了。河蚌的身体太过娇弱,受不得这样的耗损,容尘子说不得又只好调息片刻,以元补她。

这货揽着埋头苦干的容尘子,一脸肚子饱饱的满足:“原来这个也挺好玩的嘛,以前居然也没和淳于临试过……”

容尘子腰下利器咕叽一滑,顿时走错了方向……

第二十四章我是他的鼎器啊

第二十四章:我是他的鼎器啊

夜渐渐深了,大河蚌睡得熟。容尘子趁四下无人将她抱回卧房,叶甜竟然睡得十分香甜。容尘子恐河蚌使了什么坏,待伸手去探,不见异样,这才放下心来。

河蚌依在他怀里,睡得死沉死沉的,容尘子轻轻将她放在里间的榻上,她雪白柔软的五指在睡梦中仍牢牢扯着他的衣襟。他将那只小手轻轻掰开,扯了被子给她盖上。临走时见她睡颜,突然俯身,在她额上轻轻一吻。

见她没有醒转,他悄无声息地出了卧房,轻轻关上房门,袍袖一拂,将门栓从里面闩上。

脚步声渐渐去远,大河蚌睁开眼睛,月色凉腻地透过窗纸,光影摇曳。她刚吸收了容尘子的元,小腹里暖暖的,身上也毫无倦惫之意,此刻不由地打了个哈欠,又咂咂嘴——刚刚应该趁机问他要口的,这两天他特别好说话,一口应该会给吧……

第二天,叶甜极早就起了床。有贵客在,刘阁老自然也只有早早起床相陪,刘府上下早早便忙碌开来。只有那大河蚌不自觉,一觉睡到日上三竿,到巳时末还不起来!

最后还是容尘子担心她饿着,让叶甜将她给摇了起来。

刘阁老早有准备,今日在后园设宴。时逢初秋,黄花满庭。后园湖中藕色将残,刘阁老在庭中设宴,特邀迦业大师和容尘子共饮。

宴间讲究座次,德高者居上,迦业法师倒是直接在上首坐了,刘阁老也不好多言,将容尘子让到次席。女眷本当回避,但刘阁老本就别有用心,因此也在旁边另设席位,将十几个如夫人、六个儿子、三个女儿及其他亲眷都聚在一起。

叶甜同清素、清灵皆是客,地位自然也被拔高,清灵、清素被安排同刘阁老之子同桌,叶甜更是和刘老夫人、刘夫人同席。一行人都已坐定,那大河蚌方才姗姗而来。

刘阁老给几个人都准备了换洗衣裳,今儿她着了一套荷叶碧的长裙,领是V形领,开口极宽,几乎半裸了肩头。偏生她也不戴肩巾,只在脖子上戴了一串白珍珠项链。那珍珠粒粒圆润无比,珠光映着雪肤,愈加光彩照人。

她踏着满园秋花而来,不艳不寒,却透出一股别样的清新雅致,如同那满池荷花在这个十月金秋悄然绽放。诸人的目光都有一瞬间的凝固,连刘阁老这般的花丛老手也不觉心肝一颤。但于人前,没人好意思多看她一眼。

这河蚌小鹿般蹦过来,倚着容尘子就要坐下。容尘子本就古板,且他所接触的女子,要么如叶甜这般修道,要么俱是大家闺秀,哪里能接受这盘装束。那嫩白如玉的双肩、V领间若隐若现的沟壑令他一股血直冲了脑门,他顿时有些着恼,低声道:“你你你……这成何体统!快回去把衣服换了!”

河蚌哪会管他,径直在他身边坐下来,突然她就瞪大了双眼,直盯迦业大师。

一看她的目光,容尘子便知不好,还没来得及阻拦,这货已然开口:“哪里来的大和尚好不晓事!我们知观在此,岂容你坐上席?快快起来!!”

她虽大声娇叱,神色却如任小兽一般无邪,迦业大师一时竟也动不得气,与女人争执,多少有损他的宝相庄严。他微露了尴尬之色,容尘子已然将大河蚌扯着坐下来,轻喝了一声:“不得无礼。”

上首的迦业大师这才双手合十,口念阿弥陀佛:“贫僧同容知观皆是出家之人,眼中只有座席,何来主次呢?”

旁人知道适可而止,这大河蚌却是个较真的货,她眼一瞪,立刻就回敬:“那你站起来,让我们知观坐你那儿!”

迦业大师哭笑不得,容尘子挟了一块核桃脆酥到河蚌碟子里,河蚌注意的重点立刻被转移了。容尘子这才回礼:“无量天尊,佛祖大肚,能容万物。迦业大师乃大德高僧,岂会担不起区区一上席?大师且莫同她一般计较。”

迦业大师自是客套了一番,这顿素斋却吃得有些微妙。

那河蚌却只顾得往嘴里塞东西,刘阁老见她与容尘子关系亲密,自然是多了几分留意:“不知姑娘最喜欢吃什么,老夫让厨房依着姑娘味口再做些送来……”

那河蚌左右望望,素手将容尘子一指,答得毫不犹豫:“他!”

诸人讪然,容尘子一口茶险些喷了出来,不由低声喝:“别胡说。”

刘老阁本就是别有用心的,当即自然要问:“叶真人是知观的师妹,老朽倒是识得的,但不知这位姑娘如何称呼,是知观的……”

容尘子正要答言,那河蚌已经接话了,她一接话,连清素都捂了眼睛。她干净利落地答:“我是他的鼎器啊。”

满桌人尴尬不已,连迦业大师都以袖挡脸,借饮茶之机藏笑,容尘子不好承认,又不好否认,只得干咳一声,加固面皮。那河蚌咽下嘴里的点心,又转头去问清素:“对了,鼎器是什么东西?”

清素一个劲儿地咳嗽:“鼎器嘛……呃……”他想了半刻,也学会了大师兄的鬼扯,义正辞严地答,“夏分天下为九州,又铸青铜鼎,一鼎喻一州,九鼎即为天下。鼎器……就是非常非常贵重的意思吧……”

这一番解释,河蚌十分满意:“本座当然是十分贵重的啦,难道还真只是一个普遍河蚌不成……”

在观中养成了习惯,清素连连点头,毫无节地恭维:“那是那是,您怎么可能是普通河蚌呢,就算是个河蚌,那也是河蚌中的战斗蚌呀……”

这厢二人说着话,那边刘阁老可有些小心思了——原来容知观果真使用鼎器,外界传闻本还不信,如今可算是亲眼看见了。他心中一喜一忧,喜者,能选中这样的鼎器,这容知观也是懂些风情的,看来要让他接受自己女儿倒也不难。忧者,此人这个鼎器实在是美艳非常,连自己这把老骨头都忍不住心猿意马,若是女儿当真嫁过去,如何去除这个障碍呢……

当然那时候容尘子不知道他的想法,如果知道,肯定会替他补充一句——刘阁老,你想太多了……

席未过半,刘阁老便开始往自己的目的靠近:“佛祖普渡众生,仙道亦讲究渡己渡人,倒不知两家法门,谁更通玄。”

迦业有些怕了那河蚌,不接话。倒是容尘子不愠不火,淡然道:“佛无东西、道无南北,古来诸法平等,何来高下之说?”

刘阁老抚须点头:“尊师说得是,然今日得遇二位,莫若使些小术令老朽开开眼界,见识释道玄奇,二位尊师意下如何?”

容尘子便听出他有些怂恿斗法之意,顿时有些不快,并不接话。倒是迦业真人难遇高手,此时兴致颇高:“如此,便请家翁搭三丈三高法台两座,我等略施小术,聊以助兴。不知知观以为如何?”

容尘子还未答话,那河蚌就凑了过来:“三丈三高的法台啊,什么都看不见有什么好玩的。”

容尘子再次替她挟了菜,语态平和:“迦业大师相邀,贫道岂敢不从?只是既然以微末之技助兴,法台就免了,也不必兴师动众。”

迦业真人拈着颈间佛珠,笑容祥和:“就依知观。”

二人出了席,将众人都目光都引了过去。

大河蚌左手拎着桂花糖蒸栗粉糕,右手端着玫瑰饮,眼睛亮晶晶的:“知观加油,不能输给大和尚!”

容尘子将自己面前的糕点、果品移到她面前,并不答话。倒是叶甜有几分担心,此刻离席前来:“师哥,迦业真人也是颇有名望的大德高僧,万万小心应对。”

容尘子略略点头,单手作揖:“既是如此,大师请了。”

迦业芒鞋袈裟,手拄禅杖,也是双手合十回礼:“知观请了。”

25日更党的尊严

25、日更党的尊严

古来斗法,皆有千百种花哨方法。迦业也是为众人看个热闹,顺便试探容尘子的本事。只见他禅杖微微顿地,力量极轻,后园中诸人却感觉地面一颤,如坠千斤巨石之势。

片刻之后,只见一片金色的佛光之中,竟然现出十二个迦业和尚,个个手拈着佛珠,低诵梵音,宝相庄严。任人远观近望,不见丝毫异样。

诸人哪见过这般神通,皆是啧啧称奇,明白这是要让容知观辨出真身了。

席间大多数人都注意着场中,叶甜更是目不转睛,十分紧张。那大河蚌却仍是埋头苦吃。刘阁老不时命家奴给她加菜,极为殷勤:“请问姑娘姓氏,仙乡何处?”

河蚌抬头看了他一眼,不说话。刘阁老一张脸皮早已刀枪不入,也不觉难堪。倒是十几位刘家姨太太关心的问题不一样。刘老爷家的九姨太过来敬这河蚌一碗茶,河蚌不喝茶,将半盅玫瑰饮替着饮了。

九姨太同河蚌说着悄悄话:“你真的是容真人的……鼎器呀?”

大河蚌往嘴里塞杏花糕:“这还有假的?”

九姨太抿着嘴儿笑,脸色微红:“我听说他们修道的……那个都特别厉害,是不是真的?”

她十三岁嫁给刘阁老,那时候刘阁老已经是将近五十的人了,想当然对健壮的男人总是比较好奇。大河蚌不明白,她歪着头:“哪个呀?他很多地方都挺厉害的呀。”

九姨太是想讨些双修的秘方,这两年她渐渐上了点年岁,不如新人得宠了。看着这河蚌细皮嫩、指如青葱,觉得这双修当真是妙法,越发希望能窥得一二了。是以她有意套话:“你……今年多大了?看上去似乎很小的样子。”

这个问题太深奥了,河蚌仔细想了一阵:“忘了,不过我可不小了。”

她这么一说,九姨太更是兴奋得两眼放光——年轻是女子骄傲的资本,这河蚌若是豆蔻年华,岂有不说的道理?她若不说,定然是有些年纪了。

她顿时就偷偷摘了自己手上的碧玺手链投石问路:“你可不可以……”

她搓着手,还在犹豫如何问得委婉一点,其他姬妾哪甘落后?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嘛。何况若真让这九姨太得了妙法,以后还不得夹着尾巴作人了?

是以一群姬妾一拥而上,将大河蚌簇拥到了姬妾们那一桌,敬她在上席坐了。十六姨太最近正受宠,她放下架子,对河蚌笑得极是献媚:“小姐姐,容知观在床上……是不是能……做很久呀?”

河蚌答得毫不犹豫:“那是他的强项好不好,他每晚一上床就坐,没个一两个时辰完不了事!一边坐还一边掐指诀呢,烦得很。”

此言一出,一干姬妾俱都口水长流,一、一、一两个时辰……她们看向容尘子的目光顿时变异!连最端庄的二夫人都忍不住半捂着脸嘴:“那你一个……应付得了吗?”

河蚌上下将她一打量,一脸“你这个笨蛋”的表情:“那有什么应付不了的,他坐他的呀,我睡我的!”

众女一脸“你有福不会享啊”的表情,三夫人忍不住了:“他那东西……一定很大吧……”

说完她就以袖捂住了脸,河蚌往嘴里塞着梅花香饼:“什么东西?”这货自作聪明,“哦,你们说那长长的、长着毛的东西啊!”她一指容尘子(手里的拂尘),还愤愤不平,“说大也不大呀,不过可硬了!上次我不过撕了他一本书,他就用那东西打我!”她夸张地比来比去,“老子那么厚的贝壳呀,都差点打裂了!”

视线再次转移,望向那一丛三醉芙蓉之下长身玉立的容尘子,他衣冠严整,容色肃然,言行举止无不端方温良。众女望向他的眼球呼之欲出,口水都滴到了草地上,背壳都能打裂,那那那、那活儿得有多硬啊……

从此以后,刘府女眷都不称他为知观,也不叫他真人,私下里大家都叫他两个时辰。不过见天的功夫,“两个时辰”的事迹就在刘府内眷之间被“奔走相告”,容知观一见到她们的目光,就莫名地瘆得慌……

这头迦业同容尘子正在斗法,只见场中一片金色如水的佛光,十二个迦业如同十二尊佛陀。容尘子念了一声无量佛,也不去分辨真假,单折了一朵桃红的木芙蓉在手中,面上带笑:“迦业大师佛法无边,贫道见识了。”

随后携花入席,诸人均不知何故,正自狐疑间,只见他手中芙蓉竟然出语道:“知观法眼通天,贫僧献丑了。”

容尘子笑意浅淡,却将手中芙蓉花搁于桌上,片刻之后果见一缕青烟,花化人形,正是身披袈裟的迦业。大和尚露了这一手,虽然被容尘子识破,但刘阁老一家俱都是眼凡胎,又何曾见过这样的玄奇之术,顿时喝起彩来。

迦业落地之后,对容尘子也恭敬许多:“此次轮到知观出题了。”

容尘子回礼:“大师既已修成变幻之术,隔空取物、五鬼运财些许小术约都只是儿戏。”他缓缓行到席间,取了河蚌面前的一盏清茶对天而泼,也不见如何作法。

然片刻之后,但见满园茶雨,香气清幽、沁人心脾。诸人正觉玄妙,却见那池中开出一朵火红的莲花,莲生重瓣、其上金光流转,恍恍然不能直视。

迦业兀自微笑,只觉道家障眼之法,倒也不足为奇。正欲开口,突然埋首一看,顿时失色——他身上红色金钱的袈裟不知何时已然失了踪影,此时身上只着了一身黄色的僧袍!

“知观……”他开口唤得一声,突然又转头看向池中——那一朵红莲,不是他的袈裟所化,又是何物?

容尘子收了术法,茶雨骤停,那一朵红莲如一团火焰自池中冉冉而升,仍回到迦业手中。迦业再不敢托大,斟茶敬容尘子。容尘子并无得色,姿态不卑不亢,二人互敬,倒也一团和气。

刘阁老向刘老太太施了回眼色,刘老太太此时见了真本事,哪还犹豫,当即就喜笑着连连点头。

一场宴罢,容尘子同迦业虽奉行道法不同,倒也还相谈甚欢。容尘子博闻广记,迦业也算是得道高僧,二人相遇,又哪有不惺惺相惜的?

但迦业对容尘子身边这个河蚌仍然是没有好感,筵宴将尽时也话里有话地劝:“不论是信佛奉道,终究也是讲求不生妄心、守静内观。知观品行高洁贫僧素有耳闻,只是色之一字,易生杂念。虽有得益法门,终也不宜过甚。知观也须思之、慎之方是。”

容尘子还未接话,那河蚌已经脆生生地开口了:“大和尚好没道理,怎地如此怂恿我家知观?”

容尘子出言喝止,迦业也不能和女子分辩,并不答言。但那河蚌可是个小气的,她一直怀恨在心!

下午时节,刘阁老正和容尘子谈他新宅的地基风水的事,堪舆之术是容尘子的专长,迦业并不参与,只在池边望着那一池残荷,也不知思索什么。

叶甜也还能帮上些忙,自然跟在容尘子身后,姬妾们没讨到双修的妙方,正暗自计较不肯散去。

大河蚌蹦蹦跳跳地走到池边,冲迦业和尚就是一笑:“大师!”

迦业往后退一步,双手合十:“阿弥陀佛。女施主有何见教?”

大河蚌语言嫣然,那美目中仿佛凝聚着千顷碧海,波澜起伏美哉壮哉:“天好热啊,大师。”

迦业一怔,果觉这十月的天酷热无比,那河蚌笑容不敛:“这池水真凉,若能洗个澡就好了。”

“是啊,”迦业轻声重复,“池水真清凉。”

河蚌笑若银铃:“月色好,荷花也开得好。”

迦业眼中便暗了天色,夜色渐浓,皓月中悬,池中绽开了六月粉荷:“好美的一池荷花。”

他轻声赞叹。

河蚌缓缓往后退:“四下无人,下去洗个澡吧。”

迦业耳中只听见夏虫长鸣,风过荷叶,余香盈袖。他放下禅杖,开始缓缓脱掉黄色的僧袍,脱掉里面的中衣,再脱下灯笼裤、芒鞋。

大河蚌飞快地跑到容尘子身边,扯了他的袖角听他谈风水局。迦业大师正要脱里裤的时候,园中某姨太太一声尖叫。交谈中的容尘子和刘阁老俱抬眼看去。只见满池残荷边,迦业大师脱了衣裤,大有“到此一游”的意思。

容尘子一惊,连忙上前,右手食指凌空画符,口中念念有辞,片刻之后一声清喝:“破!”

迦业只觉眼前夜色猛然一荡,如墨般缓缓流尽,眼中又现一片十月艳阳。瞅见自己几乎裸奔,这位大德高僧心神俱震,他本以元神自傲,多年未逢敌手。如今遇到容尘子已是颇有感悟,又怎料有人能以区区幻惑之术魅了他去?

他抬眼望向那河蚌,一脸震惊。那河蚌却扯着容尘子的衣袖,只是笑:“迦业大师身在方外,可惜心在红尘。纵然骨格清奇、得遇良师,终究难得大造化。”

容尘子恼她顽皮,一甩拂尘,正敲在她背上,她哎哟一声,这回是真的差点打裂了背壳。

第二十六章补0719

第二十六章:补0719

下午,刘阁老带领着容尘子去看他准备建宅的地方,本意自然是带上自己小女儿,将叶甜和大河蚌留在刘府。但叶甜也懂些风水堪舆之术,且她几乎寸步不离容尘子,这时候自然要跟着去。

大河蚌被容尘子打了,正在生气,何况看风水又没有好吃的,她就不大愿意去。容尘子若是个嘴甜一点的,美言蜜语哄住她说不定也就跟着去了,但他乃出家人,又是紫心道长的首席弟子,自幼便深得四方尊重,养成了一副老成稳重模样。

多年来地位日渐尊崇,门徒众多,他时刻以师长自居,言行举止中规中矩、严肃刻板,又哪是个会开口哄人的?何况他乃正人君子之流,最是贵德行、辨是非,那迦业大师是佛门中人,虽然傲气,终无恶意,又岂可随意羞辱?

是以他不但不哄,反倒说教了大河蚌半天,大河蚌气恼更甚,当然更不肯和他出去了。

容尘子无奈,只得嘱咐了刘阁老一番,刘阁老自是百般应承,命厨房流水也似的送吃食去大河蚌的房间,不许间断。容尘子这才放下心来——只要吃食不断,她断不会擅离。

刘阁老刚带着容尘子一走,河蚌这边就围了些人进来。来的自然是刘阁老的姨太太,刘老阁曾为帝师,他的小妾穿戴俱都贵重,甚至不乏天子御赐之物。

如今十六姨太就送过来一对玉如意,其质地光润,一看便知乃中所有:“小姐姐……若有养颜美容的方子,可否传授一二呢?”

河蚌忙着吃,没空理她。身边各色珠宝首饰堆了一堆,正闹腾间,刘夫人走了进来。她时年五十余岁,风韵渐老,额间抬头纹很深,但言行举止之间,颇有女主人的威严气势。果然她一出面,众小妾虽万分不甘,终究都行礼退下了。

刘阁老混迹官场多年,刘夫人也见过些世面。她面色详和,声音却透出盛气凌人的架势:“姑娘年纪轻轻、又生得貌美如花,这样不明不白地跟了出家人,想必也自有一段凄苦身世吧?”

河蚌吃着桂花糕,不大懂:“什么意思?”

刘夫人伸出略有些胖的右手,腕间全是金玉镯子,个个品相绝佳:“我们老爷虽已赋闲在家,但朝中颇多故交门生,更不乏青年才俊之士。以姑娘这般品貌,就算……不再是完璧之身,但若有我们老爷一句话,要配个新科状元什么的也不是什么难事。”她密切注意河蚌的神色,缓缓说出下半句,“容知观再好,终究也是出家人,不可能给你什么名分。哪比得上这样的良缘呢?”

河蚌这时候才有些明白:“你是说只要我离开容尘子,刘阁老就能给我择一个当官的夫婿?”

刘夫人喜上眉梢:“对!且这个官,官职肯定不小,人的品貌也好,更重要的是,我们家老爷能够保证他能正室之礼迎娶你。姑娘一嫁过去,就是官太太!”

“用老道士去换一个当官的?”河蚌叼了个水晶梨花糕,“不换。”

刘夫人面色微变:“或者我们可以给你黄金万两,只要你离开容尘子,刘家可以保证你一生富贵。”

大河蚌毫不犹豫地摇头:“不换。”

她啃了一口梨花糕,心想黄金又咬不动,换来作甚?当官的男人倒是咬得动,但肯定没有容尘子好吃……

刘夫人眼中的和善之意顿时缓缓消失:“既是如此,老身告辞了。”

后来的后来,当刘阁老在容尘子面前夸赞这只大河蚌视金钱如米田共的时候,知观还在庆幸——幸好刘夫人当时没拿她们家厨子和她换……

刘夫人走后,大河蚌在房中正吃得起劲,有人敲门。她懒得去开,任人敲了将近一刻,敲到忍不住,来人自行推开了房门:“阿弥陀佛,”来人双手合十行礼,赫然是迦业大师,他倒是开门见山,“女施主虽是妖身,却终究修的是正道。又何必苦苦纠缠容知观呢?”

他说出这番话,想是卜过河蚌的身世来历。河蚌却毫不在意:“大和尚,直道来意。”

迦业手捻着佛珠,神色凝重:“神仙固有奇效,但女施主一身修为,恐不下千年,又何必为了口腹之欲自毁修行?”

河蚌眯着眼睛:“格老子的,让你开门见山地道明来意,你非要扯些有的没的,你是来收妖降魔的?”

迦业轻声叹息:“贫僧还有一事相询,容知观师从无量窟紫心道长,乃是个守礼君子。贫僧观他容色,当是已入妙存真灵、合微契虚之境。女施主纵然美艳非凡,他也断不可能生出非份之想。”他眸中威势渐浓,“他只是中了女施主的魅惑之术,然否?”

河蚌低头一口咬掉了半块梅花香饼,被噎得说不出话。迦业却步步相逼:“魅惑之术贫僧也曾见识过,但以容知观的修为,要让他迷陷而不自知,绝非一般术法。女施主真身是河蚌,又语带川蜀口音……不知可识得嘉陵江尊主江浩然?据说江尊主曾经……”

那河蚌终于把半块梅花香饼咽了下去,她喝了半盏玫瑰饮顺气,拍掉双手的糕饼渣:“格老子的,你还有完没完了,我还是去找容尘子吧。”

迦业再宣佛号:“女施主……”

河蚌蹦蹦跳跳地出门,突然回眸嫣然一笑:“大师,太多口舌的人,死后要下拔舌地狱的。”

她一笑勾魂,迦业被那眸中艳光所慑,竟然许久说不出话来。

这刘阁老虽说是请容尘子看阳宅风水,然而行至目的地,容尘子方知他是有意开山建陵。此山名为长岗山,听名字确实不怎么出众。然而刘阁老也不知听哪个风水先生说这山上藏着一处好。

他是个谨慎的人,自然还是请容尘子这样的高道再确认一遍方才放心。

长岗山绿树葱郁,山势虽不甚陡峭,却也崎岖难行。刘阁老还带着自己年方十四的女儿,他这个小女儿闺名沁芳,生得亦是唇红齿白,十分俊俏。

容尘子虽是不解为何要她随行,却终顾忌着乃女眷,不好多问。

只是此刻车马山路难行,若步行上山,这个裹着小脚的姑娘就更是步步艰难了。是以他也就开了口:“此处水流直奔入,倒像是个朝水局。只是山中轮晕与地气,还需上山细看。”他示意清素背了百宝袋,“刘阁老莫若就在此相候吧。”

刘阁老心怀鬼胎,自然不肯,执意一同上山。

一行人爬了足足两个时辰,终于到得山腰,但这时候天色已晚了。刘阁老便建议在山腰一处开阔之地升火过夜。他早有准备,是以饮食、器具倒也齐全。

炊烟袅袅而起,容尘子拿了罗盘在附近转了一圈。突然山下有人声若珠玉:“知观!”

容尘子便敛了眉头,他二话不说便循声找寻,叶甜和刘阁老脸色都不好看。倒是刘家小姐无所谓,她毕竟年纪小,容尘子长她许多,私下也没有过交流。此时一路跟来也不过是遵从父亲之意而已。

此地离刘宅较远,河蚌施了两次水遁术,也有些疲倦。索坐在一块花冈岩上不走了,只等着容尘子过来抱她。容尘子轻声叹气:“怎的又自己跑来了?……脚疼不疼?”

这货嘟着嘴撒娇:“当然疼啦,你都不管人家!!”

容尘子拿她没办法,这货不是个讲理的,只得打横抱了她上山。大河蚌两手揽着他的脖子,还不消停:“知观,我背上也疼。”

她的气息撩过颈间,容尘子侧脸避开:“背上怎么会疼呢?”

河蚌嘟囔:“你打的。”

[重要小说网手打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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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尘子找了个旁人视线难及的地方,极快地看了一眼她后背,衣裙褪下,果见那雪白肌肤上一道淡青色的淤痕。他眉头都皱到了一处,嘴上还是冷哼:“谁让你捣乱。”

话如此说,指腹却已不禁轻揉着那淤痕。大河蚌安静地趴在他怀里,脸贴在他口:“知观。”

容尘子软玉温香抱满怀,语声也温柔:“嗯?”

她青葱般的指头在他口画圈:“你喜欢我不?”

“……”容尘子微微别过脸去,“别闹。”

第二十七章日更党无尊严裸奔

第二十七章:日更党无尊严裸奔

容尘子抱着河蚌回到山腰,山风微凉,叶甜脸色沉,刘阁老也觉得又多了一个路障。偏生那河蚌双手搂着容尘子的脖子,还胡乱哼哼一首四川民歌——螃蟹歌。

“螃呀么螃蟹哥,八呀八只脚,两只大眼睛,一个硬壳壳。”在座的都是有些身份的人,哪听过这样不登大雅之堂的东西,俱都皱眉头,容尘子啼笑皆非,却也并不阻止。

因着出门在外,晚饭便多少有些简单。河蚌不喜欢和一群人在一个锅里捞食,只吃了两口便到一边玩去了。人前,容尘子不好喂她,只得任她去玩。

刘阁老缠着容尘子谈一些风水轶事,半晌容尘子回头便见她饶有兴趣地把玩他的罗盘。容尘子那一方罗盘很有些年头了,还是师祖传下来的,后来紫心道长传给了他。罗盘内盘是坚硬的山核桃木所制,外盘方、内盘圆,因着时日久了,呈现出光可鉴人的牙黄。

如今河蚌认生,睡不着觉,拿着那方罗盘在山腰空旷的地带转来转去,容尘子微扬了嘴角,待行至她身后,不期然自后握了她的双手:“这样拿!”他将罗盘稳稳平托,语声极轻,“罗盘定风水讲究奇针八法,磁针摇摆不定的,称为搪针;针头上挑称为浮针;针头下沉为沉针;针转不止为转针,浮沉不定的为投针;斜飞不顺为逆针;若针避中线,则为侧针;正针归中,且平顺。”

山风过耳,刘阁老一众人正在闭目养神,他音色低迷:“若择常宅,前七种皆应回避,只取正针。”

大河蚌歪着头:“如果取搪针会怎么样?”

“这个说来话长,”容尘子靠着一棵桑树坐下,随手捡了半截树枝在地上画符号:“搪针表示地下有邪异,居之定惹祸端。浮针则表示该地神迎门,须恭敬谨慎;沉针意味着此处气郁结,于人不利……”他详细讲给河蚌听,耐心细致。

他坐姿端正,那河蚌却是个没骨头的,坐着坐着就偎到了他怀里,她倒是听得津津有味。容尘子不好同她过分亲密,以手格着她,让她靠在桑树上。河蚌着那个罗盘,十分好奇:“这个灵吗?为什么这个指针一直摇摆不定呢?”

“可能因为你是妖身,”容尘子从她手里拿过罗盘放好,“前人经验,自是灵验的。”

河蚌声音依然娇滴滴地又脆又嫩:“你们总结的经验还挺多的,只是好多都是捉妖的,很讨厌。”

她纤手粉嫩,容尘子语声温柔:“道宗也有许多高道乃妖体修仙,道宗对妖、对人都是一视同仁的。作恶多端的妖才捉呢,不做坏事的不捉。”

河蚌靠着桑树同他并肩坐着,开始还抬头看星星,不一会儿便打着呵欠靠着糙的树干睡觉。容尘子没有睡,观气最好的时间是寅时、酉时、丑时,他丑时需到山上去一趟。

刘阁老本来还想让女儿过来套套近乎,但是这河蚌一来就粘着容尘子,连和容尘子单独说句话的机会也没有。这么一想,他就瞪了他的小女儿刘沁芳一眼。刘沁芳不过十四,年纪太小,什么都不懂,此时睡在老妈子旁边,看到他的目光还一脸茫然。

河蚌睡了一阵又醒了,她下意识往容尘子身上靠,容尘子仍然将她靠回桑树上:“坐好。”

她有些生气,用力推了容尘子一把,容尘子也不同她计较。片刻之后她开始挠自己手臂,次数多了,容尘子便有些着意:“怎么了?”

他微微撩开她的衣袖,见她娇嫩地手背上满是被硌下的红痕,河蚌还嘀咕:“又痒又疼。”容又皱着眉将她抱过来,见她靠着桑树的一面被硌得跟着烙饼似的,他又好笑又有些心疼,伸了手替她轻揉。

靠着他,河蚌睡得安稳些。

二人正自情浓,叶甜大步行过来,也不说话,将一床薄毯扔给容尘子,转身回了火堆旁。容尘子清咳一声,用毯子将河蚌裹住,仍是靠在自己口:“睡一会,我丑时到山上去一趟,观一观地气,嗯?”

河蚌不满:“又不是你自己的事,你那么尽心尽力干嘛?”

容尘子拍拍她的头:“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他突然想起这河蚌晚上没吃什么东西,遂又低声问,“饿不饿?我去看看山上有没有果子?”

大河蚌犹豫了一下,又紧紧巴着他,破天荒地道:“现在还不想吃果子。”

深山夜间风声不歇,偶尔还传来几声兽鸣。篝火燃得旺,容尘子换个姿势让她靠得更舒适些。河蚌双手揽着他结实的腰,埋头深嗅他,他身上神仙的气息漂漂浮浮,又惹得河蚌口水泛滥:“知观?”

“嗯?”

“给我块吧!”她流着口水,馋样毕露,“呜呜,给我块嘛!”

容尘子皱紧了眉头:“晚上还有事,”他拍拍河蚌的背,“等回观里吧。”

河蚌在他怀里扭着身子不依:“知观~给我一块吗,就小小的一块。”

娇嫩的身子在怀里蹭来蹭去,容尘子有些心绪浮动,他按住河蚌的肩:“别乱动。”

及至丑时,他起身欲走,大河蚌也跳起来:“我也要去。”

容尘子拿她没办法,索牵了她,清素欲跟过来,容尘子摆手:“你不必去了,留在这里照顾好师姑和刘大人。山上有山泉,我带她去泡泡水。”

清素一边将乾坤袋递给容尘子,一边瞄河蚌——还是师娘有办法呀,啧啧……

容尘子的脚程自然不是刘阁老之流能比的,他牵着河蚌,极快地上山,夜间月光稀薄,他却如履平地。河蚌被他带着走,连个树枝儿也没刮到她。约半个时辰之后,山泉近在眼前,容尘子将河蚌放下去,清凉的泉水浸透了她的衣裙,那裙下曲线分明,容尘子掬水将她全部淋湿:“你呆在这里,我去主峰看看。”

河蚌攥着他的手,许久突然道:“纸观,你让那个刘什么不要葬在这里了吧,我感觉这里有点不对劲。”

此地山水都没有什么问题,但河蚌是内修,感觉总是甚为灵敏。不知为什么就有些毛骨悚然。容尘子她的头:“嗯,我去看看,你乖乖呆在这里,我很快回来。”

河蚌点了点头,容尘子还是有些不放心,许久之后从脖子上取了个檀木所制的护身符挂在她颈间:“警醒些,别睡觉。我去去就回。”

河蚌把玩着那个护身符,清脆地应了一声。容尘子便提了乾坤袋,转身往主峰行去,步履如飞。河蚌想了想,终究又大声喊:“知观!”

容尘子转身看她,她从水里奔出来,衣裙全部贴在身上:“我还是和你一块去吧,不然你让怪物给吃了怎么办?”

容尘子啼笑皆非,想想留她一个在这里也危险,索便带上她。他有些担心山腰的叶甜和刘阁老等人,也想快去快回:“走。”

然而两个人在主峰转了一圈,却并未发现异样。自上而下静观,只见整个气如结华盖,色清而奇,是个主贵的好。然而是哪里不对?

容尘子开了天目,在山上细查。主峰山坳处有一洼水,出奇得清冽。河蚌十分欢喜,就在旁边玩水。容尘子左右看了一遭,仍未有异见,回来时见那河蚌半褪了衣裳,用鲛绡沾了水擦洗方才靠着桑树的地方。

新月薄如冰,月光稀薄,那□的肌肤泛出如玉的光泽。

容尘子缓缓上前,接过那鲛绡帮她,她似乎十分喜欢那水,靠在他腿上舒服得直哼哼。容尘子坐在水洼旁边,目中所间、指间所触,皆是这滑嫩如凝脂般的肌肤。他呼吸渐渐急促,冷不防扯过那河蚌,猛地将她压在身下。

河蚌并不抗拒,她目似烟波,还抬腿缓缓擦过他腰际,仿佛满山的月华都凝结在她眼中,容尘子神魂澹荡,不知不觉间已经扯开了那紧紧贴在她身上的衣裳。糙的五指试探最柔嫩的所在,河蚌轻哼了一声,有些不适地扭动。

容尘子额角血管突突直跳,双目充血,双手把持着河蚌的腰身就猛然强入。河蚌痛叫了一声,除第一次容尘子神智迷失以外,其余时候他都十分温柔。河蚌察觉到他的反常,用力推拒他:“知观,好疼!!”

容尘子喘着气,仍然猛然全入,而后不管她挣扎哭叫,大开大阖地冲刺了数百下。最后见河蚌实在挣扎得厉害,他划破手腕,仍是将伤处按在她唇边。

河蚌偏过头不喝,她虽然是个吃货,但还是命要紧。如果连嘴都没了,以后要再想吃就难了。她忍着下面强烈的不适,以明心诀洗涤他的浊气。

然而那浊气厚重如有实质,在触及容尘子鲜血的时候突然加重,即使明心诀也不能相侵。

河蚌左手揽着他的颈项,身体随着他的动作而摇晃不定,她强行聚气,素手在空气中猛然一划,整个山簏开始降霜结冰,连旁边这一小洼水也立刻被冻住。山中一阵动荡,冰封的草木吱嘎作响。

容尘子神识骤然清醒,某处却卡在河蚌身体里不上不下。他再顾不得,抽身离开她,心中羞愧难当——若不是他动了这一丝欲念,任何浊气也不可能这般强烈地影响他。

这山中明明风水极佳,到底是出了什么问题?

他将河蚌拉起来,见她背上已被磨得见了血,衣裳也大多被他撕裂。他脱下自己的外袍给她披上,气息中慾念还未平息:“先离开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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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蚌是内修,意念极强,方才冰封之时她的魂识四散开来,仿佛看见了什么:“山下似乎封着什么东西。”她还心有余悸,“黑色的,很大很大的翅膀。我只看到一个影子。”

“嗯。洪荒以来,天地间凶兽不少,古神将许多与天地脉相连、却又染上邪气的凶兽都封印了起来。这山中封着什么东西也不奇怪。”他揽着河蚌快步下山,他是个谨慎的人,不会冒然犯险,“但是今日我们惊动了它,却又全无准备,还是先行离开得好。”

河蚌跟着他下山,片刻之后又伸手他那翘然的物什,这货又开始想念他血的美味:“要不……我们做完再走吧?”她瞄瞄容尘子腕间,舔了舔嘴唇,觉得那伤口鲜血肯定还没凝,如果现在做,说不定还能再喝两口。

容尘子的回答就是一巴掌拍在她头上。

第二十八章日更党的尊严

第二十八章:日更党的尊严

容尘子牵着河蚌下到半山腰,将山中情势对刘阁老略提,倒也没说那个长着翅膀的怪兽,只道山上邪气极重,用作宅大大不利。

刘阁老虽然有些失望,然则他真正在意的也不是这事儿,是以脸上并无其他神色。容尘子催着诸人起行,离开这里要紧。

目前此山封印着什么并不清楚,然则一般封印只用在极难消灭的神、魔身上,这个东西想来实力不会太低。若当真动起手来,容尘子、叶甜,甚至这个大河蚌或许都有一战之力,然而刘阁老众人毕竟比不起这些修道之人,只怕很难保全。

何况方才河蚌施了道凝冰术,此刻山上气温极低,不下山也不行。

一众人正下山,刘家小姐本就是闺中弱质,一路赶来已经是舟车劳顿,晚上山间又歇不好。如今不过阖眼睡了一会儿又要赶路,她哪里受得了。

而这山上又不方便坐轿,刘阁老只得命一个健壮的老妈子背着她。容尘子牵着河蚌的手走在前面,叶甜和清素、清灵断后,行过一道狭缝时,刘阁老眼中光芒一闪,猛地一停,将身后那个背着刘家小姐的老妈子一绊。

山路本就难行,如今更是冻土成冰,况又背着人,那老妈子脚下一滑,人往前栽,刘阁老伸手貌似欲扶,却一个不慎脚下一滑,堪堪将刘沁芳撞入了狭缝之中。

这山也不知多高,刘沁芳一声尖叫,尚且带着童音。

容尘子在听见声音的时候已然转身,再来不及细想,也飞身跃下狭缝,直奔那仍在坠落中的刘家小姐。刘沁芳其时十四,还只是个孩子,容尘子一扬手便将她抱了满怀。狭缝太窄,飞剑不便,他以手中剑直石壁,延缓下坠之势。

刘沁芳一脸惊恐,紧紧抱着他的脖子,说什么也不松手。容尘子不好跟个孩子计较,何况这时候她抱紧些也好,真要掉下去,指不定就是一个粉身碎骨。

他提了口气,正准备上跃,冷不防下方涌来一阵吸力,仿佛千百只手拉着人往下坠。他略微皱眉,左手极快地用衣带将刘沁芳缚在自己身上,突然腾身跃到壁间剑上,右手掐诀猛然一划。

山间诸人只听到一声惊天巨响,容尘子抱着刘沁芳跃了上来,刘沁芳安然无恙,容尘子虎口迸裂,右手全是血。他来不及放下刘沁芳,极快地招呼众人:“快下山。”

大河蚌却在不怀好意地盯着他的右手,他叹了口气,拉着这河蚌就是一阵疾行。待众人终于下了山,他方松了口气。叶甜脸色凝重:“师哥,这山中到底藏着何物?竟然连你也……”

容尘子将身前的刘沁芳解下来,看看右手伤口,半晌突然递到河蚌面前,那河蚌大喜,就着他的手就是一阵猛舔。容尘子面沉如水:“看不清楚,不过法力很强。幸亏它一时托大,并未尽力,被我用玄天九雷诀伤了元神,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叶甜也有些吃惊:“想不到这山之中竟然封着这样的怪物,要不要通知道宗,也好一举歼灭了它,省得祸害世人。”

容尘子摇头:“此事不急,至少也该查查县志什么的,知道这是个什么怪物,为何被封印在此,是何人所为。了解清楚再作打算不迟。”

次日,回到刘府,诸人都是一番梳洗。然后刘阁老找到容尘子,他大惊失色:“知观,昨夜里小女沁芳上吊自尽了!”

容尘子面色微变:“为何?”

刘阁老叹了口气:“幸得丫环发现得早,救回来了!知观,此事虽是冒昧,但老朽拼出这张老脸不要也是得提的。昨夜里山隙之中,知观虽是救人情切,但我儿沁芳乃黄花大闺女,被知观这么搂搂抱抱一番,日后如何嫁人?”

容尘子不防竟是因为此事,顿时面色微红:“荒唐,当时情况,刘大人不是不知,事出突然,贫道总不能看着她跌落其中,尸骨无存吧?”

刘阁老硬刀子捅不进去,他是打定了主意要捅软刀子了:“知观所言,老朽自然晓得。此事断断不是知观的错。只是小女命浅福薄,配不得知观这样的贵人。女子贞何等重要,如今她清白受损,知观又不能……小女如今也惟有一死了。”

“……”容尘子不以为他以此相胁迫,只得同他讲道理,“刘阁老,当初在场之人不多,且大多乃刘府心腹,若他们不妄言妄传,外人如何得知?”

刘阁老此时方一脸正色:“发生过的事,岂能不传就当作不存在呢?”

“刘大人,你……”容尘子伸手指了指他,又无奈地放下,“贫道是出家人,这责如何当得?”

刘阁老早有说辞,他的态度又恭谦又殷勤:“知观乃高道,老朽也不存攀附之意。老朽这小女儿怎么着也是知观相救,只求能随侍知观左右,名分什么的老朽是再不敢想的。”他想想还是担心容尘子推脱,不由又加了一句,“就像知观身边的那位姑娘一样,既是鼎器,老朽觉得多一个也没什么不好,知观以为呢?”

容尘子啼笑皆非,那河蚌已是令他十分头痛,若再多一个,他也不用修道了,一天到晚就处理家庭纠纷了!

“刘大人!实不相瞒……”容尘子被逼无奈,将河蚌给搬了出来,“贫道身边那位……没有什么容人雅量,若是得知此事……”

他素来绝口不提这个美艳的河蚌,此时显然已是黔驴技穷了,但刘阁老不肯罢休,他闻言甚至还一脸喜色:“如此甚好啊,知观不知道,刘某那女儿却是最有容人之量的,保管再难相处的姑娘也会同她合得来!”

见他一脸难色,刘阁老美滋滋地道:“如此便算作知观肯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知观这是又救了小女一命呀!”他不待容尘子多说,转身就走,“老朽这就命人准备嫁妆,这是喜事,大喜啊!”

他开门出去,正欲大河蚌。河蚌今日穿了一件海裳红的长袍,长袍宽松,更可怕的是她刚刚睡醒,这衣袍明显是睡袍,里面什么也没有穿。这家伙身段是真有料,该凸的地方绝对“难以掌控”,该翘的地方绝对曲线玲珑。

刘阁老不过瞄了一眼,几乎就流了鼻血,他心中也有些遗撼——他要是生下这么个女儿,如今早就是国丈了!!

容尘子也差点脑溢血,他将大河蚌一把拉进房里,气急败坏:“怎的穿成这样就出来了?我说过多少次,不许……”

那河蚌才不管他说什么呢,她娇滴滴地环着他的腰,声音嫩得似乎能滴出水来:“知观,他一大早就过来唠唠叨叨,把人家都吵醒了!”

那长发柔滑如丝般铺了他半肩,容尘子不觉就被转移了重点:“那你还要不要继续睡嘛?”

河蚌打着哈欠:“知观陪我就睡。”

容尘子将她从自己身上扯下来,语声已经轻了许多:“站没站相……要睡就回去睡,等你醒了我们回清虚观了,嗯?”

河蚌抬头发现他眉头皱得极深,不由伸手去抚:“知观不要娶他家女儿吧?”她讨好般蹭了蹭容尘子,是个卖乖的语气,“我不喜欢她。”

容尘子点头:“不娶。”

她便笑得如同雪砌花树:“知观不必烦心啦,其实要解决这事儿也容易得很呐。”她将容尘子推到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来,整个人都扑在他怀里。私下里,容尘子还是不大介意她的亲密之举,只她的长发:“你有什么办法?馊主意不许出。”

河蚌便收回了她许多其他更简单直接的方法:“那去找叶甜呀,让她出马,十个刘阁老也不是对手。”

容尘子有些犹豫:“这种尴尬之事,怎好惊动师妹?”

河蚌得意:“嗯嗯,那我去把这个恼人的事儿解决掉好啦,哈欠!”

话落,她蹦蹦跳跳地出门,容尘子看着她丰韵娉婷的背影,半晌才追出门去,怒火中烧:“你给我回来,把衣服换了!!”

这边河蚌蹦蹦跳跳着跑回卧房,叶甜已经起床,正坐在妆台前梳妆。望见这河蚌她倒是有几分诧异——这河蚌不睡到日上三竿,一般都是雷打不醒的。

大河蚌一脸怒容装得极像:“太可恶了!太可恶了!”这两天她虽和叶甜住内外间,但二人不合,一般不说话。这次她主动说话,叶甜也就留上了心。[重要小说网手打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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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刘阁老竟然设计知观,迫着知观娶他女儿!”河蚌愤愤不平,“他那女儿有什么好的,没我好看,又没你有本事,凭什么我们知观要娶她?太可恶啦!!”

叶甜闻言便神色大变:“什么?姓刘的竟然敢诈我师哥!”

河蚌冷哼:“可不是!他还说知观是表面道貌岸然,满腹男盗女娼的伪君子!!气煞我也!”

叶甜回身便抽了宝剑:“他活腻了!”

她杀气腾腾地走出房去,河蚌又打了个哈欠,走回内室往床上一倒,继续睡觉。

29斑鸠冬菇汤

29、斑鸠冬菇汤

第二十九章:斑鸠冬菇汤

回到清虚观,已经是次日午时了,清玄领着诸小道士在山下迎接。有三个商人打扮的人在观中已经等了容尘子两日,如今听说他归来,也同在山下相迎。容尘子一边上山一边同他们寒暄,随后又问及观中近况,得知无恙方才放了心。大河蚌是不大愿意跟着走的,她走不了多久便脚疼。所有弟子都在场,又有客在,容尘子端着师父、知观的架子,又不好抱她,只远远走在前面,也不管她。

这货便有些不高兴,嘴都翘得可以挂一个油瓶了。容尘子回头看了几次,不着痕迹地放慢脚步等她,但这货脚疼的时候就用挪的,实在是跟不上。容尘子问及客人来意,右手却暗暗折了个黄色纸符。

折成之后也不多说,自弃于地。

那纸符落地之后也无异样,只是河蚌挪过去的时候突然一缕青烟,竟然变成了一头枣红色的小毛驴。这个小毛驴折得十分传神,河蚌这才开心了,着那个驴爱不释手。

那小毛驴小巧却灵活,崎岖的山路它走起来也不吃力。细细看来还可发现它四蹄离地寸许,走起来却十分稳便。

及至回了观里,清玄打水过来供他梳洗。他洗脸的时候照例绞干了毛巾给河蚌也擦了擦脸和手,河蚌在看她的脚,好在那丝鞋柔软,脚没破皮,只有点红肿。

容尘子将她略略擦了一下,入密室更衣。那河蚌趴在他的床上,甩着两个小脚看《搜神记》。

见容尘子换好衣服出来,她扯着他的衣角,仰头看他,声音甜甜糯糯:“知观,你早些回来呀。”

容尘子低低应了一声,见她脸蛋红扑扑的,娇嫩如苹果一般,又见四下无人,方俯身在她脸颊轻轻一吻,随后揉了揉她的长发,转身出了门。

容尘子一走,清玄就送了吃食过来,河蚌扯着他撒娇:“清玄,我想喝斑鸠冬菇汤!”

清玄一脸难色:“陛下,这里是道观,只能吃素的。原本膳堂只做三餐,如今为了陛下您,大家已经专门抽出一拨人轮流负责您每日的饮食了。而且这斑鸠是活物,小道可不敢破坏清规,师父知道要骂的!”

河蚌不依:“那你不会去买被杀了的死物呀?不管,本座就要喝冬菇斑鸠汤!!”

清玄怕了她,忙点头:“好好好,小道这就去捉斑鸠!”

河蚌这才高兴了,素手一扬:“清玄你最好了,去吧去吧!”

清玄一路走一路苦想,最后到膳堂时他叫住清韵,犹豫着问:“你能不能……咳咳,把面粉做出斑鸠的味道?”

这边河蚌不安生,外间也不太平。

容尘子正同三名善信谈论着李家集疯狗吃人的事,冷不防清素进来禀道:“师父,外面有人想要见您。”

容尘子见他脸上异色,知道事情不便,还以为是那个大河蚌又闹什么事,不由低声道:“她要什么给她就是了,不要同她闹。”

清素轻轻摇头:“不是她。”

容尘子遂起身,向座间三人打过招呼,出了门。来到待客的偏殿,容尘子也是吃了一惊。只见客房中站着的是个女子,十四五岁年纪,裹着金莲小脚,眉宇间还有含苞未放的稚气。

容尘子立刻想起她是谁来:“刘小姐?你怎的竟到了敝观?”

那女子脸色恹恹,颇带愁容:“容知观,”她是大家闺秀,虽然见过几次,但听她说话还是第一次,她的声音却不似外表稚嫩,不知是不是连夜走路,颇有些沙哑,“知观走后,家父日夜打骂,小女子承受不住,只得逃出。但小女子极少离家,如今竟也无去处……”

她一步步靠近容尘子,神情凄哀,容尘子后退一步,神色如常:“如此,小姐就暂居此处,贫道命弟子打扫净室,稍后来请小姐。”

他同清素出了偏院,清素也不着头脑:“按理,那刘阁老也是个见过世面的,不至于因为这事儿毒打女儿吧?”

容尘子面色凝重:“我们离开时,刘家小姐是否还在刘府?”

清素点头。容尘子凝神细想:“我们方才到观中,她比我们后动身,一个闺中弱质,不曾出过深庭宅院,却立刻赶到了这里?再者,既说刘阁老怪责于她,方才你可见她身上有任何伤处?”

清素也不明白了:“她为何要说谎?”

他心里也嘀咕——莫非又是一个看上师父您的?

但不敢说出口。

容尘子命清灵下山打探刘家近况,再回到居室,方才三名善信倒是不敢有丝毫不耐之色:“知观,这事确实十分怪异,”三人中穿蓝色绸衫的人是凌霞镇隔壁李家集人,叫李居奇,家里粮行,平日里虽不算良善,但除了往上等米里面掺中等米、往糯米里面掺粘米、往新米里面掺老米之外,也没做过多大奸大恶的事。

这时候这个李居奇一脸惊惧之色,连脸上的山羊胡都在抖:“知观,小人那狗本来就是西洋来的哈巴狗,这么小的嘴儿……”他伸出两手指比了个寸许的长度,“平时日都是我家婆娘养着,别说吃人了,它看见只耗子都跑得跟飞似的!”

他一个劲儿地倒苦水:“如今突然将村西李石的儿子给咬死了,上次李石因为买米的事儿,和小人之间发生过抓扯,但是我再怎么缺德,我也不至于派我家哈巴狗咬死他儿子啊!道长,我是浑身是嘴也说不清啊我……”

容尘子心里还想着刘沁芳的事,闻言只略略点头:“尸首如今在何处?”

李居奇连连喝了两口水,这些天他一直惊惶不定,到了这道观方才安稳一些。提起那尸首,他还是心中发怵:“尸首小的本也打算抬来,但李石那个老贼不许我带,还愣说我想逃跑,要拿我去见官!道长您是知道的,我和他本来就有点过节,这要一见官,还不判我一个纵狗行凶、挟怨杀人吗?”

容尘子挑眉:“尸首还在苦主家里?狗呢?”

李居奇略微犹疑:“小的走时还停在他们家堂屋里,狗嘛,当时大家发现的时候它正在咬李石儿子的脖子,满头满嘴的血,据说当时李石那儿子李盘还没断气,喉咙里还咯咯地响,身上到处冒血,连**-巴都被啃了。唉哟道长您是不知道,那场景老李我这三年五载怕都是再吃不下了的!”

他一脸恶心,又喝了口水:“后来有村民用扁担砍了它一扁担,它才叫了一声,叫完之后就跑了,再没人见过。”

容尘子听得眉头紧皱:“李家人可有请过其他方士为儿子超度?”

李居奇犹豫了一阵,许久终于道:“有……在这之前李石请过一个术士,说那狗和李家儿子是前世冤孽,还做了一场法事。”

容尘子点头:“后来呢?”

李居奇神色变得很奇怪:“结果第二天他就不见了,东西什么的都在,人不在了,也没跟主人家招呼一声。”

村里人都问遍了,也没人看见过他。最奇怪的是,他住的那间房是李石家最好的一间,接连两天都不见他开门出来,先前大家只道是先生做法,不敢打扰。后来时间久了,把门撞开才发现人不见了。而当时门是闩好的,顶门杠都在,还是我们村李二牛领着几个小伙子硬撞开的。

容尘子沉吟了许久,突然问:“李家集和凌霞镇中间,是不是隔着一座山,叫长岗山?”

容尘子回到卧房,河蚌还在榻上玩,他命弟子送了清水进来给她刷壳。她乖乖地躺在木盆里,容尘子手持丝瓜囊,轻重有度,她舒服得直哼哼。容尘子捏住她的壳:“别张壳,小心污水灌进去。”

这河蚌还不满,水淋淋地就往容尘子道袍上蹭:“格老子的,我哪有那么脏!”

容尘子似有心事,并不同她嬉闹:“你能不能分辨眼前的东西是妖是人?”

河蚌在木盆里打了个滚:“道行比我低的就能。”

容尘子绞了毛巾将她擦干:“呆会儿过去帮我看几个人。”

河蚌昂着头想了一阵,总觉得自己忘了什么东西。她刷完壳,上床就要换衣服,容尘子别过脸,一眼也不看。

她兴冲冲地仍旧换上那件白色的羽衣,走到门口,她终于想起自己忘了什么:“我勒个擦!清玄,我的斑鸠冬菇汤呢?!”

作者有话要说:一度在赶《你开路,我掩护》的番外,编编急着要编校,再加之一度颈椎,医生说实在不能久坐。所以一度写不了一会又要走走。挨只嘴嘴,其实一度真的很努力很努力哒,挨只嘴嘴,爱你们。

——————————————顺推基友妙文——————————————————

第三十章日更党无尊严裸奔

第三十章:日更党无尊严裸奔

下午,容尘子先带河蚌去看了刘沁芳,清玄张罗了一间净室,刘沁芳已经住下了。这会儿容尘子不好进去,叶甜赶了许久路,这会儿正在休息。倒是河蚌一路上也不怎么走路,这会儿睡不着。

这河蚌大摇大摆地进了刘沁芳的房间,容尘子恐她有失,也赶紧地跟了进去。见她过来,这刘沁芳却并无异样。她神情娇怯,是个平日里寡言少语的模样。

河蚌将她翻来覆去瞧了一通,瞧得她都差点缩到墙角了,这才回头看容尘子:“感觉不到什么异样呀。”

容尘子皱眉,这之前他也用罗盘试了试,但均无异样。这么一想,他也放了心,对刘沁芳,他是一副长者的姿态:“贫道这就派人通知刘阁老,你的事,我会和她细谈。放心吧,他不会再打你了。”

刘沁芳垂下头并不看他,是个怕生的模样,这时候听他说话,也只是偶尔默默点头。

容尘子让清玄给她备了些日常用品,心中仍是不解,却一时没有好办法,也只能等刘阁老过来再说了。当务之急,还是李家集的事比较要紧。

他送河蚌回房,随后去找叶甜。不多时二人收拾了东西,就欲同李居奇一起赶往李家集。

临走之前容尘子自然要告诉河蚌一声,河蚌趴在床上,用花生糖垫着肚子,清韵还在研究怎么用面粉做出斑鸠的味道,所以斑鸠冬菇汤还没有送过来。

容尘子怕她齁着,又喂了她一些清水方道:“我和小叶去李家集,你去吗?”

河蚌歪着头想了想:“李家集……有好吃的吗?”

容尘子不大愿意带她,李家集与凌霞镇虽然只有一山之隔,但是远远不及凌霞镇繁华。地势风水上,两地呈一狮状,狮口在李家集,狮尾在凌霞镇。从风水上说,此狮吃了李家集的财气,却又屙在凌霞镇,是以凌霞镇一直繁华,李家集却人丁稀落。现在整个算下来也不过百来户人家,实在是找不出什么好吃的。

再加上路又没修好,泥路难行,她过去还不如呆在观里,至少观里还能变着花样给她做吃的。

容尘子去了密室换衣服,正着装时河蚌溜进来。容尘子微怔,却也没避着她。她小狗似的围着容尘子嗅来嗅去,突然从后面抱住他的腰:“知观,你上次说回观里就给我吃的!!”

容尘子系着衣带,李家集情况不明,他是打定主意要赖账了:“我哪有说过。”

那大河蚌便伸出粉拳捶他:“你明明说过的!出家人不打逛语的啊!”

容尘子握着她白嫩的皓腕,不敢用力,低声哄她:“我出去几天,回来就给。”

河蚌便嘟了嘴:“又要出去呀,你都没时间陪人家。”

容尘子系好衣袍:“如果没事,我晚上一定回来,嗯?”

河蚌不是很高兴,趴在牙床上不说话。她长发水墨一般晕散,裙裾羽毛一般柔软,踝上的红线金铃衬着如玉的肌肤,格外诱人。容尘子敛住心神,语声柔和:“乖,我先走了,晚上回来给你带吃的。”

河蚌这才噘着嘴应下:“那你早点回来呀。”

容尘子应了一声,她的头:“好好听话,年底光裕寺有庙会,到时候我带你去玩。”

河蚌揽着他的脖子,语声嫩得像初春时候的竹笋尖尖:“知观亲一个再走。”

容尘子略微犹豫,但见她眉如远黛、目似烟波,顿时就迷了心神,他俯身,在那鲜花一般娇嫩的红唇上轻吻了一记,那动作极快,如同蜻蜓点水。

他却不由微红了脸,也不直视河蚌:“我先走了,饿了就找清玄要吃的。如果我晚上没回来,记得自己泡水。”

河蚌点点头,松开了他的脖子。

容尘子走出密室出得房门,不由又交待了清玄一番这个河蚌的注意事项,他觉得自己都能写一本海皇饲养手册了。

容尘子走后,房里只有河蚌,清玄自然得避嫌,放下托盘后见她无事也就出了门。河蚌将房门闩上,趴在容尘子榻上,微微掐诀,径自移魂。

魂魄出窍之后直接飘往后山山泉,她借水而遁,不过片刻,已经入了海。

海面是浅浅的蓝,流云几朵漂浮在天空,也漂浮在海面。大河蚌反倒是不急,慢悠悠地游回海皇,顺便看看路上有趣的玩意儿。

海族和陆地的习略异,水下不以明暗辨昼夜,海族的时间以潮汐为准。而且大多海生物都能水中视物,是以海底终年洋溢着蓬悖生气。

大河蚌在一丛珊瑚里玩了一阵,不觉发现一个问题——她迷路了。

“早知道应该把老道士的罗盘偷出来才对……”她一边碎碎念一边往前游,幸好遇到一条有点道行的儒艮,这货也不管人家愿不愿意,施了个摄魂术就骑着人家行往海皇。

不料这儒艮也是个吃货,一天光水草就要吃掉□十斤,加上又不爱运动。即使河蚌是个魂魄、不成实体,没有重量,这货的游行速度也不过一个时辰六七里路。

河蚌气得直冒烟,幸好这片海域不大,这儒艮一路晃悠着,也终是到了。

河蚌飘进海皇,她是内修,灵识最是强大,海皇里的守卫也不曾发现她。她在里转悠了一圈,不见淳于临,魂魄也吃不进去东西,她十分无聊。

等了约两刻,外面有守卫行礼,淳于临缓缓进来,眉间皱起,似乎有什么心事。河蚌张开双臂,鸟儿一样扑上去:“淳于临,嗷嗷淳于临,本座好想吃你做的葱烧海参!!”

淳于临似乎不防她在这里,脸色微变,随后又温柔如常:“那陛下回来吧,属下给你做椒盐桃酥,好不好?”

河蚌馋得口水四溢:“嗯,清虚观整天吃素,吃得本座都快变成面圪塔了。而且老道士要去打怪兽了,我才不要陪他打怪兽!!”

淳于临她的长发:“嗯,其实神仙也没什么好的,风险大,且容尘子在道宗地位颇高,还有个当国师的师弟,一不留神说不定引来道宗围攻。陛下要吃好吃的,我每日里多数几个菜,不是比这更简单吗?”

河蚌难得正色:“不,神仙必须要弄到手。”她正视淳于临,“而且我已经有了办法,你且听好……”她俯在淳于临耳边,低低地说话,淳于临越听神色越凝重,“陛下,属下只是担心……”

河蚌神色坚决:“担心也没有用,按我说的去做。”

她一正容色,还是颇有几分海皇的气势,淳于临便难以置喙。

两个人说话的间隙,突然有守卫来报:“大祭司,李家集海域那边又过界偷抢我们的海鱼!!”

河蚌还在嗅桌上的糕点,淳于临将她拎起来:“你不在这一个多月,李家集海域那边的海族天天过来捞我们的海鱼。”

河蚌无动于衷:“那就捞呗!”

守卫忍不住,给她作算术:“海鱼是我们从东海龙王那里买的,一条二两银子,漂亮的五两,大型的十两,具有攻击、能够防守的鲸鱼、鲨鱼更是按斤计费,真真好大一笔开销呢!”

河蚌仍嗅着那糕点,不以为意:“去去去,少拿这些事烦我。”

守卫焦急,还是淳于临轻声道:“每年我们买海鱼的银子,可以换陛下吃十年的椒盐桃酥。”

河蚌一听,立刻悖然大怒:“什么?这伙混蛋在哪?!”

淳于临带着她往凌霞和李家集两片海域的交界处走,路上河蚌瞧见一群灯眼鱼,喜欢得不得了。淳于临叹气,只得提醒她:“李家集的人在捉我们的海鱼陛下。”

河蚌鼓着腮帮子不肯走,淳于临只得哄她:“走吧陛下,你的椒盐桃酥正在以眼可见的速度被人抢走呀!”

河蚌这才跟着他急急赶往两片海域交界之处。

李家集的海皇是条大白鲨,平日里仗着自己是本地鲨,专门欺负外地来的海族。河蚌游出海面时他们还在打捞凌霞海域的海鱼。那些海鱼在河蚌眼中已经自动转化为椒盐桃酥。

她出得水来,结水为裳,水色的衣裙随风飘摇,身后披帛长长曳入深海,这时候的她已经完全看不出吃货的本相,眼神冷若北极冰川:“何方宵小犯吾海境?”

她的声音在海面上扩散开来,沿水而传,几乎所有海族都被惊动。李家集的那只大白鲨看见她还是有些胆颤。它专修武道,论实力淳于临不是他的对手。但他的内修就远远不及河蚌了。

若二人联手,他的内修必死,内修一死,他也没什么活头。

他还在犹豫,河蚌可不犹豫,她微伸左手,淳于临立刻奉上她的法杖。她的杖乃取螣蛇之骨所作,杖头镶两颗血珍珠,是大河蚌以自己血所养。她这样怕痛的子肯养这两颗血珍珠,足见其珍贵。

此杖一出,稍微有些灵气的海族纷纷走避。海水涌动不安,河蚌左手举着她的法杖——她是个左撇子:“格老子的,河蚌不发威,你当我是儒艮,看老子不打你个口若悬河!”

“……”淳于临本来挡在她面前准备随时阻击那只大白鲨,这时候也忍不住低声道,“别乱用成语,口若悬河是指说话像瀑布一样滔滔不绝。”

这次轮到河蚌吃惊了:“啊,不是吐得像瀑布一样滔滔不绝吗?”

“……”淳于临十分耐心,“不、是。”

河蚌素手掐诀,她还恬不知耻:“哦哦,不过也没啥,那大白鲨没读过书,它都不识字。比起它老子都算孙子了。”

“……”淳于临嘴角抽搐,“是孔子……”飞天中文

第三十一章

第三十一章:

李家集的大白鲨,地痞出身,通俗点讲,就是头流氓鲨。平素里欺下媚上,掀女渔夫裙子、扒男渔夫裤子的事这货经常干。

真要说起来,河蚌是东海龙王亲封的海皇,比起他来级别还要高些。但是这货穷嘛,所谓光脚不怕穿鞋的,是以这货一直以来就仗着自己一穷二白,到处耍流氓。

对此大家都十分无奈——打吧,那么穷的地方,费时费力不说,打下来还要贴钱养。不打吧,他又四处捣乱,没个消停。

河蚌是打定主意要吓唬他一通了,免得他趁自己不在老欺负淳于临。

决心一定,河蚌掐了个诀,她杖上的血珍珠光耀碧海,水面被染成一片血红。大白鲨急了,李家集穷,凌霞镇富裕,它听说这河蚌外出许久未归,这才壮着胆子来抢凌霞境内的海鱼,已经得手了多次,没想到这次她回来了。

“何盼!!”大白鲨大声嚷,“东海有令,海域之间不许动武!你若乱来,龙王不会放过你的!”

河蚌身后一条螣蛇的幻影腾空而起,在水面盘旋叫嚣,云淡风清的海面突然就水动风摇,无数血红的蛇影突然窜起,直扑大白鲨。

大河蚌语声冰冷:“所以呢?”

她一杖下去,一声巨响,海水逆流如柱涌起数丈,连凌霞山都被震得抖了一抖。大白鲨被水柱冲出数丈高,惊得魂飞胆散。^

淳于临也有些惊于这声势:“事情闹大了恐龙王追究!”

河蚌悄声道:“我现在只是个元神,耗不起,吓跑了算了。”

大白鲨的内修一看势头,骇得连法杖怎么握都忘了。风浪太急,连海族都无法站稳,大白鲨自浪头落下之后一个鳍被打歪了,鲨鱼头上也满头是包,它二话不说,拉了自己的内修就跑。深海仿佛刮过一阵龙卷风,将李家集海域一带搅得一片狼藉。但大白鲨不怕——李家集穷得连内裤也没有多余的一条,深海没建啥大建筑。

河蚌觉得没捞到点啥,划不来,转身问自己的祭司:“这俩货这么怂,要不咱趁机把李家集收过来?”

淳于临一听就一个头两个大:“李家集太穷了,收过来还要贴钱养着,费时费力。而且方才动静太大,肯定惊动了东海,如我所料不错,东海使者已在赶来的途中了。”

河蚌最不喜应付这些东海来的什么使者,立刻不玩了:“你去应付他,那头流氓鲨今日被本座一吓,绝不敢对使者说实话。我回清虚观了,记得我说过的事。”

话落,她一回身骑上一条旗鱼,几乎一瞬间就走得连人影都看不见了。

淳于临微微叹气,这些年他收拾她留下来的烂摊子都习惯了,转身即吩咐防守的鲸鱼:“准备一下,迎接东海来使。”

河蚌回到清虚观,她的身体仍然趴在床榻上,呼吸均匀,如在熟睡。而刘沁芳就站在她面前,偶尔伸出手,但很快又缩了回来。

河蚌附进体内,睁开眼睛:“你在这里做什么?”

刘沁芳似乎不防她突然醒来,娇怯地往后退了几步方才站稳:“我……我一个人害怕,就过来看看你。”

河蚌冷哼:“看见我难道你就不怕啦?哪来的回哪去!”

刘沁芳似乎不敢和她多说,转身缓缓往门口移动。河蚌看着她,突然想起——我走时,好像闩上门了吧?

她看看房门上的门闩,狐疑不定。

夜间,清韵又学会了做萝卜丸子,河蚌贪新鲜,吃得饱饱的,这时候便有些犯困,躺在床上打盹。外面门微微一响,一个人走了进来,道冠道袍、衣着严整,不是容尘子是谁?

河蚌装睡,容尘子也自顾自解了外袍挂在衣架上,如今他在河蚌面前已经不似初时,如果只换外袍的话,也不再次次避开她了。

清玄送了水进来供他梳洗,他绞了湿毛巾上前,轻柔地擦了擦她的脸和手。清玄垂首站在一边,待他净完面方端了水出去。

容尘子关门上榻,仍是盘坐掐诀,闭目行功。修道人讲究做功夫,即修炼自己的元神,初期往往需要在灶台、神台等地闭目念咒静思,双手交叠置于脐上。念诀之时灵识和**分开,可与使者多多交流,也使自己元神更加强大。

容尘子在榻上坐了一个时辰,方缓缓收式,随后他躺在河蚌旁边,见她似乎睡熟了,半点也不触碰她,径自睡了。

堪入浅眠,河蚌翻个身扑在他身上,语声甜糯:“知观。”

容尘子不怒不恼:“嗯?”

河蚌半张右脸贴在他口,长发凉凉滑滑地覆盖了他的肩头:“李家集那边没事了吗?”

容尘子语态凝重:“尸体不见了,狗也没找到。不过那气息很奇怪,倒不像是妖。罗盘也没动静。”

河蚌伸手触他的眉,果然那眉峰又皱起来了,她慢慢将它抚平:“那知观怎么回来了?”

容尘子轻轻拍着她的背:“担心你们,睡吧。”

河蚌将身子上移一点,唇瓣相触,她轻轻舔他,容尘子的身体慢慢绷紧,他以手格住她,指腹轻抚她光洁细嫩的下巴,她像一只熟透了的水蜜桃,仿佛咬一口那甜汁就会吱吱地往外冒。容尘子语声很低:“睡吧。”

河蚌摇头:“睡不着,不知怎么的就害怕。知观,你说那个刘沁芳会不会是鬼呀?”

容尘子蜻蜓点水般回吻她饱满的唇,突然就有了些耳鬓厮磨的味道,他握了她柔若无骨的小手,语声温柔:“我在这里,不怕。”

河蚌打滚:“可你明天还会走的!”

容尘子啼笑皆非:“你是妖嘛,胆子可不可以大一点?”

河蚌就不满意了:“妖又怎么样,妖就金钢不坏、长生不死啦?”这货又开始得意洋洋,“和我一起修炼的,胆子大的都死啦!只有胆子小的还活着!”

容尘子弯了弯嘴角,揉揉她的长发:“嗯,小心驶得万年船。”

这河蚌无点墨:“我们不坐船,都靠游的。”

容尘子低笑:“嗯。那是心泅得万年水?”

河蚌爬将起来,拿小脚踢他:“你在笑我?!”

容尘子很正经:“哪有?”

河蚌用力踹他:“你分明就是在笑我!!”

容尘子握住她的脚,怕她摔倒,并不拉扯,左臂向上扶住她的腰,让她坐下来,右手糙的掌心缓缓揉搓着她水晶般玲珑光洁的纤足。

河蚌斜躺在榻上,两个小脚索搁在他腰间。约一刻,容尘子喉头微咽,向着河蚌伸出手:“来。”

河蚌合身扑过去,小狗一般就是一通乱舔。容尘子猛然翻身压住她,随后又轻吻她的额头,暗忖刘沁芳或许是行为古怪,有些吓着了她。惊悸忧思之下行_房,对她不好。

他努力控制自己,放缓了声音哄她:“好了,睡吧。明天我将刘家小姐带回刘府。”

河蚌窝在他颈窝里,微微点头:“知观回来给我带五香葵花籽吧。”

容尘子任她揽着,半晌方轻声道:“嗯,你在观里要乖,要多喝水,想要什么就跟清玄说,不要捣乱。”

河蚌模糊地应了一声,已经睡得迷迷糊糊了。

五更天将尽,容尘子起身,也不惊醒河蚌,待梳洗停当,便直接去找刘沁芳,道先送她回家。刘沁芳收拾了衣物,真就跟他走了。

十月末的天已经亮得较晚,寅时末外面还是一片漆黑。河蚌被开房声惊醒,揉着眼睛坐起身来,见容尘子自外回来。她身边,果然不见了容尘子,不由懵懂发问:“知观,你几时出去的?”

容尘子语声如常:“方才,继续睡吧。”

他脱了鞋袜,重新上榻,再次将河蚌揽在怀里。河蚌闭上眼睛,突然又大大睁开,再看一眼眼前的容尘子,顿时全身汗毛都竖了起来!

第三十二章渣一神勇再现

第三十二章渣一神勇再现

河蚌吃饱了,她拖着清玄去了容尘子的房间,硬说里面有老鼠。清玄进了房,河蚌将容尘子的八卦镜塞到他手里,什么也没说。

清玄一脸莫名其妙:“给我这个做什么?”

正在这时容尘子走了进来,十月末的阳光还带着秋日的清朗,他的影子在地上毫无异样。河蚌干笑着扑上前去:“知观。”

“容尘子”竟也伸手接住她,河蚌将他绕了个圈儿,让他背对着清玄。清玄摇头,正要将八卦镜放回去,突然神色大变,随后嘴唇发白,全身乱抖。河蚌不停地瞪他,他终于静下心来,恭身出了房门。

容尘子坐在榻上,盘着腿看河蚌。河蚌笑得很憨厚:“知观,你今天不念经呀?”

“你希望我去念经?”他的声音同容尘子也毫无二致,却突然靠过来,那姿态仿佛全身的骨头都不存在一样,“真不像以往的你啊。”

河蚌正欲躲开,突然外面清玄带了诸小道士闯进来,还手持收妖的法器。河蚌大骂一声,突然凝目望着眼前“容尘子”的眼睛,她的笑容甜美如蜜酒,“知观。”

“容尘子”目中的光芒像被她的眼睛吸了进去,他的神情变得呆滞,似乎一举一动都极为艰难。那双蔚蓝色的眼睛波光粼粼,如千顷碧海般浩瀚。

河蚌望定他,右手伸至背后,向门口的小道士们打手式——走!

小道士们只有看清玄,清玄也觉得房中氛围怪异,但光天化日之下,道观清修之所,岂惧妖怪?更何况他们若走了,大河蚌一个女流之辈,怎么办?

想罢,他立刻从乾坤袋里取了一张驱魔符,往桃木剑上一穿,一剑直刺那妖怪心脏。妖怪顶着容尘子的面貌,他第一剑还有些手软,未用全力。

但剑一出,如同刺入泥沼,全完受力之处。他全力施为,却见那剑缓缓没入容尘子体内,伤口合拢,全无异状。而这一击也唤醒了这个被河蚌摄魂术所压制的妖怪,他怒目圆瞪,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被一个内修的神识所压制。

河蚌自然感觉到他的反抗,那感觉不像妖,却也不人。她缓缓展颜,诸小道士未正视她都觉得神色恍惚,那白衣上仿佛开得出花,花影重叠、碎雪飞扬,那姿容摄人魂魄。

这东西安静了一阵,似乎想同河蚌耗灵力。但许久之后又开始挣扎——河蚌的灵力似乎无休无止,这一眼对望,久久无果。河蚌弯了弯指头,清玄突然反应过来,一声清喝:“搬水,快去搬水!”

诸小道士虽然不解,但仍去了膳堂,很快挑了几担水过来。清水满满地放在河蚌身边,河蚌身边漾开一道水纹,衣裙渐渐泛出蓝光,那怪物目中却似乎要迸出血来。

又过了一刻,河蚌缓缓结了个手印,她的动作也很迟缓,但那个怪物却似乎已经不能自控。身边的水凝成了冰锥,河蚌缓缓摊开掌心,一颗粉色的珍珠流光般没入冰棱深处。

河蚌咬紧银牙,齿边已经现了些许血痕,但大都咬伤所致,并无大碍。她努力聚气,冰棱如箭,呼啸着直接没入怪物的身体。极痛之下,怪物的摄魂术也倏然解开。

河蚌素手微扬,轻飘飘地往后一退,连带着小道士都被一股轻柔的力量卷出了容尘子的卧房。

秋末的阳光稀薄得近乎没有颜色,大雁十来只在天际盘旋而过,天高云淡。

那怪物突然发起狂来,双手长出黑色的利爪,它用力地扒拉自己的皮,不多时全身上下就被它挠得鲜血淋漓。人皮被撕开,露出下面一个尖尖的头颅,外形像蛇头,却又比蛇大上太多,且嘴里上下三颗毒牙。河蚌突然就明白——方才八卦镜里看到的,只怕它吃下去的食物。

蛇的恶习只咽不嚼,那东西死后不久,魂魄未离,以会被八卦镜照出来。

这蛇首人身的怪物凄厉地吼叫了一声,有点像铁器互相摩擦时的刺耳声响。激得河蚌周围的水纹四散开来,大河蚌步步后退,这东西看起来很吓人,她**蛋一样脆弱的身体,实在不能与之硬拼。

而经过方才一番较量,那东西似也看出河蚌壳硬,不好啃,转而便走向了小道士。清玄点了七个师弟临时组成了一个四象法阵。但任何法器打在这怪物身上皆不奏效。

它的皮会吸食所有的兵器、符录,不管制妖还制鬼的符法,对它通通无效。这一个来回,清灵就被它那一张大嘴叼在嘴里了。清灵死命挣扎,但像陷入沼泽、流沙一般,不过片刻便看不见影子了。

也不过眨眼的功夫,那怪物身上人的腔子像汽球一样被撑裂,露出一条壮的蛇身,身上还裹着血色的粘。河蚌缓缓往后退,见师弟被吞噬,众小道士目眦欲裂,那蛇破体之后,额间突然又开一眼,腥红中透出莫名的邪。

此眼一开,本来稀薄的阳光更顷刻不见,连风中都带着腥躁之气。众小道士莫名有些手抖,这蛇却看向河蚌,它吐着血红的信子,似乎对刚才被河蚌压制的败状极度不满。

河蚌年头久,见过的妖物无数,但这样以人形为卵的东西她真没印象。见它腹中还似有物在移动,河蚌一把抓过清贞:“想不想救清灵?”

清贞连连点头:“想!”

河蚌避开那蛇中间的眼:“那你过去让他吞,去!”

容尘子教出来的徒弟果然都正直,一听这话,清贞几乎义不容辞地就上得前去。眼看那三眼蛇正要扑到他身上,清玄一把揪出清韵:“慢!”他清喝一声,连那蛇都停下口来。

清玄看向河蚌:“陛下,清虚观就只有清韵做菜最好吃,他若死了,你就没萝卜丸子吃了!”

清韵也明白了清玄的意思——这河蚌摆明想找出蛇妖的弱点,她可不把人命看在眼里,如若被吞的人无关紧要,她本不会放在心上。

河蚌被戳穿心思,还想商量:“要不你先去,你去了之后清韵再去?”

清玄这次立场坚定:“清韵。”

清韵便推开清贞,往三眼蛇面前一站,那蛇自然不客气,血盆大口一张,就将他含了一半在口里。它也在防着河蚌出手,三只眼睛紧紧盯着她不放。

河蚌缓缓伸出手,突然五指一握,三眼蛇体内一声闷响,珍珠碎粒从它体内迸溅出来,散若流光。它惨嚎一声,声音刺耳之极,肚子里却有什么东西挣扎得更厉害了。

这东西毕竟牲畜,难及人的聪明,它只知道河蚌难对付,却不知道河蚌先前那只冰棱为何要种下珍珠。受箭的当时它百般防备,后来注意力却终究只在河蚌身上。

它在地上拼命打滚,清韵被呕了出来,河蚌大大松了一口气,那三眼蛇却一甩七尺来差的身子,拼命向她游来。它浑身都开始流出淡黄色的粘夜,空气中散发着一股刺鼻的味道。

河蚌近身必死,她只有一个办法——跑!!

故此这货二话不说,转身就跑。那蛇一路追一路怒吼。河蚌没用水遁,但用了风传,脚步轻快之极,却始终在三眼蛇的可视范围之内。三眼蛇怒不可遏,追了许久之后它似乎终于明白它追不上这河蚌。

这家伙虽牲畜,倒也不完全无脑,它立刻返身回去准备攻击观里的小道士。

河蚌站在山腰,也在犹豫——跑还不跑?

其实没必要因为几个小道士和它拼命嘛,要有个武修还可以顺手将其解决了。况且自己和这几个小道士又不熟……

她找理由为自己辩解,但随后又觉得——可我和藕粉丸子、萝卜丸子什么的倒很熟的。

这样一想,她又纠结起来。

山下传来一阵叱声,河蚌还没想明白,最后她决定——嗯,至少得把清韵救出来吧?

她一上得山,那三眼蛇又长了一倍,肚子里已经装了三个货,幸好皮上被珍珠穿了孔,三个货都还活着。

一见河蚌,三眼蛇立刻放弃了手中的小道士,怒吼一声扑了上来。河蚌很揪心,掐诀想要施个凝冰术,但那东西动作太快,不过片刻已经近到身前。

她只能再跑,正要转身,突然眼前红光一闪,有人一剑隔开了这三眼蛇。河蚌一抬头已经安安全全地呆在一个怀抱里。

她兴高采烈,声音却压得极低:“淳于临!!”

淳于临并不松手,低声道:“走吧。”

河蚌犹豫了片刻,终于道:“杀了它再走。”

淳于临很少违抗她的命令,片刻之后已经闪身到三眼蛇跟前,他的兵器日月环,一个圆形,主阳,外环有利锋,触者无不伤筋断骨。一个半月形,上刻梵文符咒,主要用以对付妖魔。

三眼蛇眼大开,尾巴一甩卷住淳于临腰部。淳于临左手日环一动,它身上的鳞片寸寸翻裂,顿时血飞溅。这蛇吃痛,猛然一拍,但被淳于临侧身闪过。

就这个空当,已经足够了。河蚌掐诀,一支冰锥灌了三颗粉珍珠,如箭穿心,刺入它的心脏之处。不待招呼,淳于临闪到河蚌面前,扬袖替她遮住烟尘。

那三眼蛇一声利啸,七寸之处炸了个血横飞。

它腹中突然冒出一柄剑尖,里面的小道士在剖其腹。淳于临牵起河蚌:“走吧。”

这河蚌一边走还一边遗撼:“啧啧,这么大的蛇,不知道味怎么样……嗷嗷,听说蛇胆也很补的呀……”

淳于临绝倒。

第三十三章吃货的尊严

第三十三章吃货的尊严

河蚌推了推半拥着自己的容尘子,笑得颇不好意思:“知观,这个时辰你该起了。你的徒子徒孙肯定在做早课了。”

容尘子揽着她纤细的腰肢,双手像蛇一样缓缓收紧,他的声音沉稳有力,依旧是容尘子的音色无疑:“今日不去,无妨。”

话音刚落,外面清玄便过来送水供他梳洗,看来容尘子走也没和他们打过招呼。听见他的声音,河蚌热泪盈眶——清玄你真是好样的,我最最最喜欢你了!!

“容尘子”只得下床梳洗,清玄静立于旁服伺。河蚌裹着被子缩在榻里,床头的矮柜上搁着两排容尘子经常翻阅的经书,下面有容尘子收藏的一些法器。河蚌不动声色地到了一块古拙的八卦镜。

以被子作掩护瞄了瞄正在梳洗的容尘子,镜中只有一张腐烂的脸,这张脸似乎裹着浓稠的粘,脸上还保持着死前的痛苦之色。两只眼睛本来瞪得极大,但此时已被粘腐蚀,只剩下半个不见眼白的眼珠。

河蚌看得直捂眼,但她也很是好奇——这是“容尘子”腹一带,怎么会出现这张脸?更离奇的是,容尘子的其他地方在镜中并无异样。

河蚌默默攥紧八卦镜,那边的清玄更可爱了:“师弟们已经集合完毕,正在练功场恭候师父。”

河蚌觉得清玄一定是这个世界最可爱的人,没有之一。

容尘子收拾停当,真的跟随清玄去了后山的练武场,河蚌从床上坐起来,二话不说就往山下跑。她还是比较小心,只怕使用水遁会被这东西察觉,但跑了一半,她又有些踌蹰,容尘子不知几时回来,这一观的小道士只怕要当怪物的下酒菜了。

她在逃命和示警之间犹豫了一下,而令她犹豫的本原因是——这群小道士做的东西还是挺好吃的啊……

这么一想,她就想一个更重要的事来,清韵说今天早餐还是吃萝卜丸子哎,人家没吃早餐也跑不快,不如回去吃了早餐再走?如果到时候还记得这事的话,嗯,就顺便提醒他们一下好了。

于是这河蚌又转身小跑回了膳堂,她不擅运动,这时候早已累得气喘吁吁了:“啊啊清韵,今天有什么好吃的?”

她一进膳堂就大声嚷,清韵正在掌勺——他厨艺不错,又肯创新,河蚌的饭菜一直都由他亲手做。

闻言他倒是答:“萝卜丸子,先坐吧,第一锅已经好了。”

河蚌大喜,赶紧在桌前坐了下来,两个火工道人不敢怠慢,忙上前将桌椅俱都擦拭干净。清玄端了三盘萝卜丸子,这个萝卜丸子同后面的做法不同,他先将嫩嫩的萝卜切成大小均匀的小块,然后削成球状,最后将里面刨空,塞些用盐腌好的鲜笋、香菇、莲藕等,塞好后外面裹芡粉,用清油炸,炸到颜色金黄之后捞起,统一再回锅炸一次,最后盛出,搁茴香秘制的香料。

还有甜的,甜的主要豆沙、枣泥、核桃、桂圆什么的都有,还有水果味的,主要是用时令水果什么的,苹果、橙子、梨什么的看时节,有什么搁什么。

第一锅有三盘,咸的、甜的、水果味的分开装,河蚌馋得口水直流,不由就开始狼吞虎咽。清韵炸到第七锅的时候,这货还只觉得半饱,观中弟子们的早课做完了。

看着容尘子缓步行入膳堂,河蚌被一个水果味的萝卜丸子噎住了。完了,好像把正事儿给忘了。

容尘子走到她桌边,她用力咽下那个萝卜丸子,随后又赶紧把盘子里最后一个丸子给咽下了肚——可不能便宜这怪物!

容尘子在她旁边坐了下来,她方才干笑着招呼:“知观,呵呵呵呵,知观。”

瞅得她噎得不轻,清韵赶紧送了汤过来,河蚌想着早上八卦镜里的脸,本来是食欲全无的,但这汤是用来煮萝卜丸子和里面的馅的,香气扑鼻,喝在嘴里也是香滑爽口的。

河蚌想着不能浪费呀,她就一口气把汤也喝光了。

清玄和清灵重新给容尘子上菜,清韵端了第八锅萝卜丸子,小心翼翼地问她:“还吃吗?”

河蚌咂咂嘴,想着反正这个容尘子已经近在身边了,也没什么可着急的了,她大摇大摆地一挥手:“我是吃不了多少了,你就再炸个三四锅就行了。”

一群小道士捂着嘴,笑得全身乱抖。

吃到第九锅的时候,容尘子的饭菜端了上来,是他平素里的三菜一粥。菜虽然朴实,但河蚌不平衡呀——这妖怪不请自来也就算了,没道理还要请它吃饭吧?

本着不能浪费的原则,这货在容尘子即将动筷子之前抢过他面前的野菜清粥,一仰头,咕噜咕噜地喝了。见众小道士目光悚然,这货一抹嘴:“知观,粥不错,呵呵,真不错。”

清玄什么话也不说,赶紧又替容尘子盛了一碗,河蚌觉得自己的肚子肯定不如锅能装,所以她立刻觉得比起菜来说,粥没有什么保卫的价值。

于她是当机立断,迅速端了眼前的三碟小菜——容尘子不食五辛,三碟菜其实也就是黄瓜炒豆芽、酱笋尖炒面筋、素烩香菇。河蚌飞速将菜刨进嘴里,在容尘子还未来得及下筷之前,她清空了三个碟子。

这时候其实已经觉得饱了,但是她眼前还放着两锅萝卜丸子——其实比起容尘子的清粥小菜来说,萝卜丸子就如同扶桑岛和中国领土一样的差别啊。

所以这大河蚌一狠心,一咬牙,她又把两锅萝卜丸子一起捍卫了……

这般英勇神速,不要说诸小道士,就连眼前的“容尘子”都目瞪口呆。最后还是清玄走了过来,悄声吩咐清韵:“师弟,辛苦一下,再……再炸几锅吧……”

河蚌耳力过人,当即泪流满面,她一手捂着圆滚滚的肚子,一手拉着清玄的手,一脸痛苦:“先、先先别忙,捍卫尊严是个苦差事,让本座歇一会儿再接着捍卫吧。”

清玄挥汗:“你你你,那你到底吃没吃饱呀……”

而这时候河蚌握住他的手突然在他掌心中写了两个字——快饱……

清玄挣开她的手,又吩咐清韵:“她说快饱了,再煮一锅吧。”

河蚌怒瞪清玄,极尽鄙夷——清玄,老子和你真没是有共同语言,连快跑都看不懂,其实你汉字是韩国人教的吧?!

34日更党的尊严

34、日更党的尊严

第三十三章:日更党的尊严

容尘子一路将刘沁芳送回刘府,刘府一家全无异样。只是刘阁老刚出生十来天的孙子不见了。刘府没顾得上失踪的小姐,府里的人几乎将府中每一个地方都找遍了,最后无奈之下报了官。以刘阁老的身份,官府自然是不敢怠慢,但任凭官差怎么查怎么问,也没发现半点线索。

容尘子以婴儿生辰八字占卜,结果是早夭早亡之命。但人之一生三分在命理,七分呈变数。对初生婴儿,生辰占卜并不十分准确。慎重起见,容尘子决定夜间做法,若能摄来婴灵,也可以一问究竟。

不料下午时分,清虚观传来消息——河蚌失踪了。当时诸人都忙着救三眼蛇腹中的小道士,没有人留意她的去向。

容尘子焦急之下,再顾不得刘家的异事,匆忙赶回清虚观。叶甜也得知此事,从李家集飞剑赶回。清玄、清韵等人只看见一身红衣的淳于临,但场中也没几个人认得他。

容尘子在后山河蚌斗三眼蛇的地方站了许久,最后得出结论:“她是被海族带走了。”

叶甜就变了脸色:“她那么高强的内修,海族如何带得走呢?”

容尘子沉吟许久,最后下定决心:“清玄、清素,你们将李家集之事通知道宗,另外请九鼎的行止真人代查一下刘府,我始终怀疑刘家小姐有古怪。”

清玄、清素自然应下,叶甜脸色发青:“师哥,你想做什么?”

容尘子的声音虽轻,态度却坚决:“我要去一趟海族。”

他这话一出,叶甜就扯住了他的袖角:“师哥,你疯了?海族若是真掳了这河蚌,你一个人去又能怎么样?而且这河蚌一直以来便妖里妖气,谁知道她是不是和海族图谋你的血呢?”

容尘子拂开她的手:“不管什么原因,我必须去。”

言罢,他再不耽搁,回房找了避水珠、分水剑等,只身赶往海族。叶甜急得直跺脚:“如果你执意要去,我和你同去!”

容尘子低头看她,突然笑了一笑:“师妹,这毕竟是师哥自己的手,又岂可连累他人?”

叶甜眼中隐有泪光:“师哥,我们一起长大,一起练武、一起修道,到现在我对你,只是其他人吗?”

容尘子望定她,神色郑重:“小叶,这是师哥自己的事,听话。”他转身离开,叶甜在原地站了足有盏茶功夫,她突然想到办法。

海族皇。

河蚌变回了原形,关在壳里吃吃喝喝,淳于临给她做了好几个荤菜——她这些天在道观吃素都差点吃坏

了。

“容尘子真的会来吗?”淳于临喂她吃海参,言语间并没有多少把握。倒是河蚌信心十足:“会,不仅会来,还会单枪匹马而来。”

淳于临不懂:“可是这容尘子道法高强,我还是有些担心……”

河蚌张开壳叼走他手上的葱烧海参:“他道法是高强,但是你在水中,功力可增两成,他在水中,实力当减两成。再按我说得做,必能再损他三成,他寻人之际心气浮躁,能发挥平日里四五成实力已是不错。”她闭上壳,声音沉闷,“再加之偷袭,可百分百得手。”

淳于临还欲再劝:“容尘子乃德高望重的高道,为了他而得罪整个道宗,日后恐怕海族将麻烦不断。”

河蚌沉默了很久,突然莫名其妙地说了一句:“可是没有时间了。”

时隔不久,外面便有守卫来报:“启禀海皇陛下、大祭司,外面有一道士自称容尘子,求见海皇陛下。”

河蚌化作人身,依然结水为裳,裙裾飘飘摇摇,黑发飞扬,如若深海魅灵。她俯身摘下自己足踝间的红线金铃递过去:“去吧。”

淳于临一路踏过水晶殿,过道旁边一片红藻呈星芒状,容尘子就站在玫瑰红的海藻尽头,避水珠将他周围的海水隔开,白色的道袍似乎将要融化在水中。见到淳于临,他微皱了眉头:“她在哪里?”

对上容尘子,即使是在水里,淳于临也没几成胜算。他隔着红藻海与他相恃,神色间褪去了在河蚌面前的温顺恭谨,眉目之间隐透妖邪:“她?哪个她?”

容尘子眼中便带了怒色:“你就是海族祭司淳于临?不必明知故问。贫道有几句话想要亲自问她,若她随阁下回归海族乃是心甘情愿便罢了,若海族胆敢半点为难于她,你必将为此付出代价。”

淳于临完全无视他眼中的怒色,他缓缓上前两步,红色的衣袂在碧蓝的海水中晕散开来,仿若一团火焰:“原来是为了美人。”他的声音不紧不慢,掺着三分讥嘲七分邪肆,“也难怪,那么一个美人儿,肌肤那么白、腰那么细、腿又那么长,莫难道长也动了凡心。”

容尘子又岂是能听得这些的,他的怒气在升腾:“统领凌霞海域者,又岂能是你这种邪之辈!”

“哈哈……”淳于临笑若金珠翠玉,红衣黑发、潋滟如仙:“若是我辈邪,那么追美至此的道长您,床榻之上,又是如何高洁的呢?”

言罢,不待容尘子接话,他微倾上身,容色如痴如醉,似在回味:“道长东奔西走,那么白白嫩嫩的一个身子,想必也没用

上几次。我等不过替道长辛劳一番,道长不言谢也就罢了,反倒呈兴师问罪之势。实在令人不解。”

容尘子面色铁青,双手却冰冷。那个河蚌道行再高,终究也只是个内修,若是落到他手上……

他血气浮动,淳于临语声放低,容色妖邪:“道长正气凛然,想必在榻上也用不了几个姿势,服侍海皇陛下,终归还是我等经验丰富。道长知不知道她最喜欢什么姿势?”容尘子血脉怒张,淳于临右手如冰雕玉琢般的食指轻转着一物,他人却俯身笑得直不起腰,“道长肯定没试过,你必须让她趴在地上……”

待看那在他食指之间转着圈的物什,容尘子只觉喉间一阵辛辣之气猛然窜起,他背后长剑似觉出主人怒意,铮铮自鸣。

第一剑挟风雷之声、雷霆之怒而来,淳于临闪身避开,却将食指之间不断把玩的小玩意儿随手弃于红藻之间。容尘子伸手拾起,正是河蚌足踝上的那串红线金铃,上面隐隐还有血迹。

淳于临神色凝重——这个人就算只能发挥一半实力,依旧让人畏惧。但他面上笑容更盛,璀璨如海中美丽的珊瑚礁:“道长不必心急,凌霞海族共有祭司六人,六人共同服伺,我们海皇陛下想必一时誊不出空接见道长。”

容尘子目眦欲裂,急进之间,分寸渐失。淳于临冷哼一声,手中日月环现:“道宗素传容尘子道长乃正人君子,今日一见却不过如此。一听说海族六位祭司正在轮流伺候我们海皇陛下,就着急要分一杯羹。”

容尘子咬紧牙关,不再答言,手下却剑剑全力施为,直欲取其命。海中水藻被剑光搅碎,令视线不清。淳于临忙于应付,也不敢再掉以轻心,不再说话。

水中符录失效,容尘子只能同淳于临拼招式、身法,再加之心神已乱,一场打斗绝不轻松。

河蚌背靠着一水晶柱而坐,门前的打斗声她听得一清二楚,隔了约有两刻钟,她缓缓起身,掐指成诀,一冰锥缓缓凝结,她拈了一颗珍珠,又放回去,犹豫了半晌,再种入冰锥里。

如此三番,外面淳于临已经开始不支,她终于放开那支种了一颗粉珍珠的冰锥,再不犹豫。冰锥仿佛最锋利的箭,无坚不摧却又悄无声息。海水掩盖了它的痕迹,它破水而去,一箭正中容尘子心脏。

容尘子长剑被日环所困,右手制住月环,身后冰箭穿心而过,他唇际瞬间溢出一缕鲜血。

淳于临靠得太近,不期然看见他的目光,带着些微的疼痛,他一直没有回头,本没有探究暗

袭他的人是谁。

淳于临略微犹豫,手中月环脱困,划过他的颈项。容尘子以左手握住月环的刀锋,他的声音穿透这沉沉深海,像一场恍惚不记得终始的梦:“河蚌!”

大河蚌转出水晶柱,倚柱而立:“嗯?”

他力气尽失,宝剑失了剑气,被淳于临以日环猛然绞断。河蚌这才缓缓靠近他,他唇际的血很快被海水稀释,像一缕渐薄渐淡的红色烟纱:“你一开始,就是为此而来吗?”

避水珠的防护结界被冰箭打碎,海水淹及,他开始呼吸艰难。河蚌跪坐在他面前,水色衣袂、瞳若秋月,一如当初的无邪:“嗯。”

容尘子用尽全力握住她的皓腕,淳于临伸手去挡,被河蚌默默格开。容尘子紧紧握住她的手腕,神色平静:“虽然是你有所图谋在先,但是……”他咳出一缕血泉,“但是当初污你清白非我所愿。今日贫道就以此身,抵偿当日念。今日之后,你我割袍断义,两不相欠。”——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的嘴嘴名单:阿遥-◢、2381217、1111、萧紫落、乱爬、pingzi、醉雨微漾、tbubo、春眠不觉晓、载歌、临水照桃花、rainning、丁点雨、吟然、霸王显身、柚迷、我爱兔子、妞妞、99、沐阑、qiu、晓麦子、张儿、xy741212、凤歌、lilycai、七月鎏火、陌上花开、暖暖、哦哦哦、长歌行、嗷嗷、咔咔、lolo、老婴、水果酱紫、浮游生物0303、书呆、比枯枯灵、阿紫、阿落、洛神、toywagon、烟火流光、XIAN亲王、子禾、candle、榴月、一叶扁舟、3897656、不吐不快乐、墨竹竹墨、一九锦瑟一、2257427、江凝、风光、非上网不可、宝儿、宝、奈何、CC_LL豆豆、翡音、撒花、是桑、玲鸢、梅子寻找曾敏、明天你好、某只小妞、猫顺顺、恍然已过、妹的又要取名但是劳资刚刚看到一个名超级长的人很羡慕啊于是取个长点的名字希望每天好多更新哦也、头头蕾、南瓜、dolremi、半夏、jjfish13、煮饭宅、小橘子、夏雪玲kroll、nuonuo、li04554224、喵小胖、xy、may、我看到一个叫兔几的兔几你是不是归音还是阡影当场控那只兔几!!、pfingstenrose、飞儿、lind、Miyuki、玉米子、老爷真英俊、涂兔妞、、晨筱雅、渭水之南、小迷糊、小东瓜、spring、咯咯、阿咪、lucky、小虫物语、烬_依依、xiaomili、深海一抹紫、乱爬、小秋、一颗小牙、锦墨源、子叶、I_say_ESSE、cissy_here、Minmin、春二虫、默默相守、兔几、浅浅、121、wenzi、阿风风、别虐我啊亲、滕滕、聪聪是只小马驹、倾城小狐狸、风风、yy、灯影微凉舒桐挽、kuma、核桃仔、wei1007、dd、非非、豆豆、你看不见我、鲁米、尘烟、zoe0907、卷卷、木子、扬尘灰、泠月微岚、无名、qiao_0316、卿楼、天边暖风、babyalone77、金幼熙、爱吃!、泡芙、绿深深缘浅浅、只爱看书的人、无聊君。、buer、微微笑的云、yieryi、静好静好,当然了,还有我们一路追文至此的霸王,爱你们。

35日更党的尊严准时

第三十五章:日更党的尊严

海皇附近的海族都被淳于临遣开了,此时的深海一片宁静。容尘子缓缓松开河蚌的手腕,河蚌抿着唇,素手握住冰锥用力拔出。容尘子痛哼一声,口鲜血喷溅。

神仙血的香味四散开来,整个海族都嗅到了那种似药似花、令人疯狂的香气。

河蚌以冰碗盛了一碗,淳于临手中日环的利刃抵在容尘子喉头,他的神色却十分沉:“他说的污你清白,是什么意思?”

河蚌装傻:“什么什么意思?这血很香呢,尝一口吧。”

淳于临不接受她的转移话题,推开她递过来的冰碗:“你和他睡了?”河蚌不答,见容尘子伤口一直血流不止,不由埋头去舔他的伤口。那小巧粉嫩的舌头舔在伤口上,容尘子伸手试图推开她,但终究伤重,奈何不得。

淳于临却是一脸怒容:“你真的和他睡了?!”他一把将河蚌扯起来,语声冰冷,“就为了神仙,你就可以和别的男人睡觉!你知不知道什么叫下……”

他话未落,一支冰锥抵住他的脖子,锋利的冰锥尖已然刺破了他的喉头的肌肤,河蚌语声平静,却于无形中带着疏离:“我的大祭司,什么时候你在本座面前,能够如此放肆了?”

淳于临缓缓站起身来,眼中似乎有什么东西破碎开来:“哼,是啊,我算什么东西,不过是陛下从嘉陵江带过来的一份预备粮,有什么资格干涉陛下。”

他偏过头去,再不理会河蚌。河蚌恼羞成怒,上前几步捏着他的唇,将冰碗中的血灌了下去。淳于临被呛得咳嗽不止,血色在红衣上洇开,一线一缕致绝美。

红藻海上的容尘子已然奄奄一息,河蚌在旁边站了片刻,很久才说了一句:“可以留着慢慢吃,可惜吃完就没了……”她突然叹了一口气,轻声道,“把他制成腌吧。”

言语中竟然没有往日提到美食的兴奋,言罢,不知为何她又叹了口气。

淳于临不再和她说话,月环一现,就欲割断容尘子的咽喉。突然深海中强光一现,有人一剑隔开了淳于临月环的锋刃。河蚌迅速结了防护的结界,周围突然人声嘈杂起来:“在这里了,快来!”

淳于临眉头一皱,河蚌也有些惊疑:“道宗的人来了?”

人声渐近,语声纷乱,似乎不下百人。一个蓝袍道士一剑斜来,淳于临被击退三步。来人功力竟然同容尘子在仲伯之间,河蚌再不犹豫,扯了淳于临返身转入海皇,关闭了门。

不过须臾之间,她又觉出不对:“他们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联络到如此众多的道宗之人,我们上当了!”

二人开启门再度追出,正见前方几道人影逃窜而去。淳于临就状就欲追,河蚌行至红藻边缘,发现有什么东西细细碎碎地撒了一路。她拾了一颗,发现是五香味的葵花籽,上面隐约还带着神仙的香气。

她含了一颗在嘴里,突然挥挥手:“算了。”

淳于临神色焦虑:“若放回容尘子,道宗知道其中缘故,必来海族寻仇!届时……”

河蚌望定他,轻声道:“我说算了。”

淳于临便再不敢多言。

道宗一直没有动静,夜间,河蚌宿在海皇,深海寂静得甚至听不到潮汐,她中途醒来,下意识身边,只触到冰冷的水晶和四周锆英石床柱。没有宵夜,也没有暧和的容尘子。

她披衣而起,沿着海贝铺就的道路走到淳于临的卧房,淳于临余怒未消,今天一天也没再和她说过半句话。

她戳了戳淳于临的腰眼:“淳于临,我饿了。”

淳于临闭着眼睛一动不动,她站了片刻,终于厚着脸皮挤到他身边,二话不说依偎着他睡觉。淳于临先前并不理会,待她缓缓入睡之后方才轻轻揽住她的腰,她腰肢柔软无比,淳于临忽然再无丝毫睡意。

容尘子醒来的时候是在清虚观,守在榻边的是叶甜,见到他醒来,叶甜并没有大喊大叫,只是从她的眼睛里透出欣喜温暖的色彩:“师哥,你终于醒了。”

容尘子想要说话,微微张唇,只觉得口一阵剧痛,喉头如若火烤。叶甜赶紧端了旁边的水,拿了勺子喂他。

“先别说话,你伤得不轻呢。观中上下都好,只是着急你的伤势。清玄、清玄他们把眼睛都熬红了。二师兄从你体内挑出一颗珍珠,说是如果炸裂开来,不堪设想。”她用清水浸润容尘子干涸的唇瓣,语声温柔,“我也先不问什么,一切等你伤好再说吧。”

容尘子微微点头,叶甜以手背试了试他额间的温度,替他掖好被角:“好了,你先休息,我去告诉二师兄。”

她走出门去,容尘子闭上眼睛。

清素几人在煎药,一个蓝袍道士坐在门口,不断地增减着各种药草的分量,清玄在写单子。叶甜大步跑过去,脚步像鸟儿一般轻快:“二师兄,大师哥醒了!”

蓝袍道士便是容尘子的师弟、当朝国师庄少衾,他闻言只是点头,又吩咐清玄在药单上加一味血竭。

这些天观中事务照旧,少了河蚌,少了许多事,也少了许多热闹。再加之容尘子伤重,观中氛围难免便有些冷清。

庄少衾并没有去见容尘子,他用了许多护门草,护卫草遇人而叱,声若百人,果然惊走河蚌,救回了容尘子。之后他欲邀道宗商议此事。他如今乃国师,道宗之人无论如何也要给他这个面子。倒是叶甜有顾虑:“二师兄,这个海皇和师哥的事……你知道么?”

庄少衾挑眉:“何事?”

叶甜脸色微红,却仍是把话说完:“上次海族作乱,道宗入海皇一探究竟,师哥担心因她再起争执,便私下将她带回清虚观。这个海皇……是个女子。”

庄少衾点头:“自然有所耳闻,”他低笑,“但师哥这个人……哈哈,这般不解风情,莫非两个人还真发生了点什么?”

叶甜神色凝重:“嗯。”

庄少衾笑声立止:“……这个海皇倒真是有点本事,我开始对她怀有期待了。”他眸带向往之色,叶甜跺脚,“二师兄!!”

庄少衾这才回过神:“继续。”

“后来浴阳真人怀疑师哥私匿海皇,师哥无奈之下当众承认……她是自己的鼎器,诸人这才退走。如今若传扬出去,承认她是海皇,恐若道宗诸人生疑,反对师哥声名有损。”

庄少衾略略点头,轻弹指尖:“这般说来也是有理,何况如果两人之间真有肌肤之亲,凭师哥的为人,也断然不会同意寻仇。”他微微沉吟,“但区区一个凌霞海族竟敢将主意打到清虚观里来,任其是谁也绝对不能轻饶!”

叶甜端了些清粥,临走时还叮嘱:“二师兄不可大意,那河蚌虽然未同我交过手,但她绝非李家集那只大白鲨之流可比。”

庄少衾并不在意:“即使再厉害也不过是个内修,”他突然又离了题,“连大师兄这个石人都动了凡心,那个河蚌是不是很漂亮?”

叶甜犹豫了片刻,只冷冷地哼了一声,端着粥走了。庄少衾倒是开始想若非非:“这得漂亮到什么程度……”

须臾,他的弟子庄昊天和庄昊羽走了进来:“师父,给道宗的帖子已经写好,现在发出去吗?”

庄少衾竖手制止:“先不惊动道宗,”人都道色令智昏,他头脑倒还清醒,没想着在海中能够斗得过这河蚌,“要是有什么办法能引她出水就好了。”

这话一出,那边清韵倒是答话了:“师叔,若要引得她出水,倒也不是没有办法……”

第二天,容尘子依旧卧床不起,庄少衾带了清韵和自己的两个徒弟下山。清韵在海边架了口大锅,庄昊天和庄昊羽将背下山的干柴架好,再架上面板,清韵当场表演了煎韭菜盒子。

他厨艺最近突飞猛进,韭菜**蛋的香气贴着海面漂浮不散。河蚌正在郁闷——淳于临还在生气,不肯给她做吃的。这会儿她已经饿着前贴后背了。

这时候韭菜的香气就更诱人了,她游到海面,伸长脖子,连个弯也没绕就顺着香气游了过去。

清韵身边,庄昊天和庄昊羽都在咽口水,只有庄少衾一脸震惊:“这……真的可以诱来那个海皇?”

清韵还未答话,他突然容色一肃:“来了。”

36日更党的尊严

第三十六章:日更党的尊严

河蚌躲在水里看了一阵,她自然是认得清韵的,韭菜盒子的香气漂漂浮浮直往鼻子里钻,她咽了咽口水,犹豫着不肯靠近。庄少衾领着两个弟子作了个隐身的法儿,躲在一块暗礁之后。

河蚌在水里游来游去,如果只有清韵一个人,她肯定能抢了韭菜盒子然后逃走。可是容尘子受伤了,不知道死了没有,这小道士怎么会来这里做韭菜盒子呢?

她在水里踌蹰,清韵却半点也不着急。他把韭菜盒子一个一个摊开,摆在一个食盒里。河蚌肚子咕咕叫,几次三番靠近又猛然游开,见四下确实无人,她蹿过去,夺过食盒就跑。

清韵并不追赶,那一日河蚌仍是穿了水色的衣裙,裙摆前襟只堪堪遮住三分之一的大腿,后裾却长长拖曳在海面上,近乎透明的裙裾被海风扬起,上面大朵大朵的海上花争奇斗艳,开得华丽炽热。她的腰肢又软又细,仿佛盈盈不堪一握,双腿却修长匀称。

那器和蜂腰将暗礁之后的庄少衾看得直了眼,他吸了一口凉气:“果然绝色,怪不得连大师兄也着了道。原来大师兄的审美也是正常的。”他咂了咂嘴,又自言自语,“就是吃相不太雅,要慢慢教。你二人不必动手了,毛手毛脚,可不要伤到美人儿。”他随口嘱咐徒弟。

原来妖与人也大多相通,外表越美丽的妖怪实力往往越是不济,因为她们绝大多数并不需要苦修,只凭这一张脸,便有无数人鬼神愿意投食包养,准保过得衣食无忧、逍遥快活。

眼前美人儿这般风情,那小脸儿仿佛一掐就会出水似的,庄少衾并不认为她会有多少本事。

河蚌还坐在礁石上吃着韭菜盒子,长长的裙裾层层叠叠铺散开来,海风微微吹拂,便如碧海凝结的花朵。

她是内修,对术法的感应极为灵敏,庄少衾在海边的棕榈树下布上渔网,欲直接网住她。河蚌过来了四次,拿第五次食盒的时候,渔网陡然网下,河蚌一惊,就地一滚,方向没滚对,反倒落到了网里。

庄昊天和庄昊羽出来收网,河蚌望望庄少衾,语声又娇又脆:“我认得你,你是那天救走容尘子那个道士!”

庄少衾听得骨头都稣了,他站在河蚌面前,左右打量她,口中喃喃道:“尤物,绝世尤物啊。”

河蚌听不懂,她匆匆吃完手中食盒里的韭菜盒子,两颊高高鼓起,舌头半天都挪不动,却还冷哼:“看在你是容尘子朋友的份上,本座不杀你。”

庄少衾想笑——这个河蚌真是有意思。那河蚌却只是拍拍手,突然她像水流一般迅速洇开,不过几句话的功夫就已经全部化成了水,从渔网中漏了出去。

眼看水流即将渗到沙滩之下,庄少衾单手掐诀,冷不防以收妖瓶将被沾湿的泥沙收入其中,并迅速出一盒淡绿色的粉末,指尖微挑些许,吹入瓶中。

清韵看得好奇:“师叔,这是何物?”

庄少衾将收妖瓶轻轻摇了摇,声音不疾不徐:“是踏歌石磨成的粉末。踏歌石有迷惑妖物的功效,其粉能令妖入梦,短时间内不会醒来。”

正说着话,他脸色一变,突然将手中收妖瓶远远扔开。小瓶尚未落地,突然炸裂开来,碎片四散。河蚌缓缓凝结成原形,庄少衾目光锐利:“她神识很强。”

清韵反倒不甚惊讶:“她是内修。”

庄少衾右手急抬,背后宝剑出鞘,随即身形一错,欺到河蚌身边。河蚌望定他,声音如蜜酒,绵软柔长:“道长。”

庄少衾心神巨震,正欲收敛神识,那河蚌浅浅一笑,恍若冬去春来,千树万树梨花盛开,庄少衾眼前只看见一片茫然的白,额头青筋突突直跳,百汇突然涨痛,仿佛灵魂将要脱窍喷出一般。

河蚌缓步走近他,在她身后碧海如诗,朱阳如画,伊人步步生莲,风姿缱绻。庄少衾怔怔地站在原地,仿佛目中神光俱被吸尽,他手中宝剑铿然坠地。

那河蚌再不犹豫,转身投入碧海,顷刻间没入了千重碧波之中。

三个后辈目瞪口呆,许久之后庄昊天赶至庄少衾面前,脸上尤带惊悸之色:“好邪,师父,这是哪家功法?”

庄少衾浑身大汗淋淳,心中惊诧无以言表,毫无疑问他当真是过于低估了这个妖。死里逃生之后,他仍心中痒痒:“是摄魂术。有意思……哈哈,有意思。总得弄到手玩一玩才甘心。”

河蚌逃回海皇,淳于临已经回来了。他巡视完海境,这时候方才简单做了几个菜给河蚌送过来。河蚌先前吃了个半饱,这会儿看见他,两眼宝石一般发光:“淳于临。”

她扑过去,淳于临余怒未消,当即侧身避过她,将几个菜放到水晶台上,转身离开。河蚌迟疑着叫住他:“淳于临……”

淳于临态度冷淡:“陛下何事?”

河蚌扑了个空,神情怯怯:“我……我今天可不可以多吃一盘串串虾?”

淳于临不答话,转身走了。待河蚌饭吃到一半时,守卫送了一份串串虾进来,河蚌一个人吃饭,突然有点怀念清虚观的膳堂——那里好多小道士,好热闹呢。

伤后第四天,容尘子还不能下床,好在伤势已被控制住,这些天他都不怎么说话,叶甜和庄少衾顾忌他的伤势,倒也没有多问。清虚观连早、晚功课都是庄少衾在负责。

倒是这一日,容尘子醒来之后,将庄、叶二人都叫到榻边:“少衾,李家集前些日子发生疯狗噬人的命案还没有眉目,你既到了这里,就去查看一下。另外查找一下李家集和凌霞镇县志,找找两地之间的长岗山的来历。我怀疑长岗山下曾封印着什么东西,若是所料不错,也许李家集的命案与这东西有关。”

他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又开始咳嗽,叶甜怕他崩开了伤口,只得不住替他顺气:“师哥,都伤成这样了你还心心念念就是别人!你就不能多关心一下自己吗?!”

庄少衾递了碗参茶过来,人道长兄如父,容尘子的话他还是听的:“我这两天就去看,师兄放心。”

容尘子喝了半盏参茶,终于缓过气来:“小叶,你再去一趟刘阁老家,上次妖怪竟然假冒我进入清虚观,难保不会假冒别人,你多留意一下刘家小姐。我只担心刘家的婴儿失踪一案,同她有关。希望她和三眼蛇没关系才好。”

叶甜叹气:“我去,我这就去好吧?你安心养伤,莫挂念这些了。”

容尘子脸色苍白,河蚌的冰箭伤了他的肺腑,庄少衾又剖开伤口取粉珍珠,他脸前创口太大,一时半刻极难恢复:“嗯,都做点正事,别守着我,我又死不了。”

庄、叶两个人都知道他的子,叶甜急忙就捂着他的嘴扶他躺下:“我二人这就去,别再说话了,安心静养。”

容尘子点点头,闭上眼睛。叶甜和庄少衾出门,庄少衾行到门口,突然又道:“大师兄,其实那河蚌一直修炼摄魂术,且修为深不可测。你先前失态定然只是一时不察中了她的法术,不必介怀。”

叶甜拉了拉他的衣袖,示意他不要再说了,他略略点头,大步离开。房门关上,里面突然安静了下来。容尘子第一次觉得这房间有些空旷,床前的矮柜上摆着河蚌从山泉里淘来的雨花石、容尘子折的那头小毛驴太可爱,她没舍得吃,如今法术耗尽,一张薄薄的纸符还平平整整地放在矮柜上。桌上放着她爱吃的零食、水杯,旁边还有在山下买的裙子,墙角有她用花藤编的头花和泡水擦壳用的丝瓜囊、木盆。

原来……只是中了她的法术……容尘子伸手握了那枚花纹致的小石子,许久之后唤了清玄进来:“将为师房里不需要的东西俱都清理出去。”

清玄微怔,立刻就点头:“徒儿遵命。”

他将房中某人的衣服、零食、不知道从哪里捡来的小玩意全部收到一起,用竹筐盛了出去。

容尘子的卧房里只留了几本经书和几样他常用的法器。他默念着《清静经》,再不愿去想其他。

作者有话要说:嗷嗷,以下是今天的嘴嘴名单哈:哈哈、猫顺顺、老婴、妞妞、小白、水无涯、吟然、求包养的剩剩女、坑神、撒花、慧丫、絈丄、錵鐦、幺、哔哔、牧离、小板栗、嗷嗷、某只小妞、一叶扁舟、涂兔妞、长歌行、非非、2257427、spring、wind、Erica、lsy226、阡陌、121、兔子耳朵摇一摇~、你吃么谢谢我不吃、霸王显身、白小茶、天天被坑、小玉、一九锦瑟一、陌上花开、fanfan、qiqi373、nuonuo、feifeiantnmu、anu、toywagon、淼淼、vivi、jjfish13、dolremi、头头蕾、烬_依依、3897656、阿紫、泡芙、sharon、taofengluo、lolo、aspirinstar、渭水之南、MIROTIAA、:EvA:、太后归来、咯咯、VV、小东瓜、像小S一样、阿风风、风光、豆豆、阿遥-◢、Minmin、青晏、wenzi、林枨、小妖、candle、比比、喵小胖、xyq、xy、春二虫、raincloud、铅笔、丁卡卡、3143003、奈何、美食、浅浅、青衿、bear、倾城小狐狸、囧囧有神、皮皮波、鲁米、水果酱紫、馥、丁点雨、宝儿、454984、凤歌、子叶、萧紫落、ssdd、烟火流光、123、沐春风、夏雪玲kroll、Aboriginalt、书呆、3302730、粉嫩嫩的小酷酷、小薏、子禾、尘烟、墨竹竹墨、婶子、荦荦陈、江凝、111、I_say_ESSE、一壶浊酒任平生、CC_LL豆豆、小虫物语、木四、99、载歌、非上网不可、一骑红尘妃子笑、卿、一颗小牙、大伯、李慕白、自由、暖暖、乐乐、明天你好、想走走的猪、小蔷薇、yongle、==、命硬的狐狸、宝儿、比枯枯灵、???、阿咪、小小、不吐不快乐、瓜皮、else、翻译一下、沐瑾、老爷很英俊、我是团饭、翡音、christine、麝月、w相濡以沫、Xiaobao、滕滕、CC、想想想你、沐阑。当然啦,还有我们一路追文至此的霸王,挨只嘴嘴,爱你们。

今天一度更新晚了,主要是渣一有朋自远方来,陪玩了一天一夜,晚上到家就马上写了。

37突变

37突变

庄少衾去到李家集时,李家集又相继有人失踪,且数目越来越多,他艺高人胆大,径直就去了长岗山。长岗山一片宁静,风声过耳,其声恻恻。

庄少衾开了天目,却只见到一团淡黄色的光晕。他掏出攀天索钩在一株成人小腿的杉树上,吩咐自己的两个弟子:“我下去看看,你们自己小心。”

庄昊天有些担心:“师父,涯下情况不明,冒然涉险,只怕……”

庄少衾不听这些,已经在试探山涯右侧的深渊了,庄昊羽也有些跃跃欲试:“师父,弟子和您同去!”

庄少衾摇头:“你二人守在这里,每半个时辰我以鸣镝通知,则证明安全。如若不然……咳,你二人先回清虚观,通知道宗。”两个人还待说什么,庄少衾攀着绳子下去,“别废话。”

峭壁之间草木旺盛,他沿崖而下,一路警惕着周围动静。然除了风声,似乎并没有别的异动。半个时辰之后,他鸣镝一次,然而崖下依旧深不见底。他本就通道术,立刻就觉出这崖下有结界,阻挡外人进入。

莫非当真封印着什么神兽?他有些兴奋。洪荒至今大兴人道,当年四处横行的神兽,如今只能活在传说之中。如有缘一见倒是此生之幸。

他沿着崖边行了半圈,最后因为攀天索的长度实在不够,终是没能探得阵眼。探不出结界深浅,他还真不敢再往下走——古阵法异处甚多,有些阵法甚至直通归墟,他纵然胆大,终究也不敢轻视这来路不明的法阵。

只是他也不甘心就这么上去,他在崖上四处转,察觉西北角一处阵角似乎开始减弱,浓雾之中隐隐可见白茫茫的一片。他取了腰间千里探物钩,垂下去钩了好几遍,提上来一看,见钩上沾了些清黄粘,像是……像是**蛋。

他颇有些不解,取了那粘嗅了嗅,再望望下方,终究只能无功而返。

叶甜上次为着刘阁老想将女儿嫁给容尘子的事将刘府闹了个**飞狗跳,这次再到刘府,刘阁老对其便又敬又畏,着实不敢得罪。叶甜也不同他啰嗦,径直便去找了刘沁芳。

刘沁芳神色如常,只是肌肤变得光滑细致,两颊粉嫩,如同刚刚成熟的红苹果。她先前不过是个尚未长开的小女孩,如今却忽如一夜春风来,变得妩媚动人。

叶甜眉头微皱,命跟来的小道士清灵去查附近还有没有小孩失踪。这么一查可真是不得了,竟然在短短四五天之间,又有四户人家的婴儿不知去向。

叶甜胆子也大,立刻就要同刘沁芳同住,并且吩咐刘沁芳此后和她同进同去,寸步不离。

刘沁芳微微发愣,但刘府家人俱在面前,她只得点头同意。

然而第二天,刘府传来消息,叶甜失踪了。当时刘沁芳正在陪她母亲刘夫人说话,叶甜在刘府周围洒了些踏歌石粉,命下人准备了热水洗澡。

半个时辰之后她还没出来,刘阁老派人催了几次,均没有动静。直到一个时辰之后,刘阁老慌了,命人撞开房门,见里面摆设整齐,叶甜换洗的衣物挂在衣架上,盆里的水已经凉了,但附近地板上没有水迹,整个房间丝毫不见打斗的痕迹。

叶甜来头不小,再加上后面还有个国师师兄撑腰,刘阁老可不愿惹这个麻烦,立刻着人通知容尘子和庄少衾。

容尘子同门三人从小一起长大,一直以来便手足情深,如今叶甜失踪,莫说容尘子,便是庄少衾都变了脸色。

庄少衾几乎在接到消息的两个时辰之内就赶到了刘府,容尘子虽然伤重,然则师妹有失,他心急如焚,又如何歇息得住?他强撑着起身,然而实在伤重,当日竟开始咳血。

清虚观里一片忙乱,庄少衾听说刘阁老传信给容尘子,当即就青了脸,又传了消息回清虚观,道叶甜只是离开片刻,如今已然寻到,借此安抚容尘子。

刘府**飞狗跳,庄少衾知道情况严重,再不搁耽,立刻通知了九鼎的行止真人,将事情原尾俱都告知。行止真人听说连叶甜都悄无声息地着了道,也是暗暗吃惊,当下就挑选了一批得力门徒,一并赶至。

刘阁老见来了这么多道门大人物,总算是安心了一些。也好在刘府地方宽裕,他将诸道士都安置在春晖园里。

刘沁芳举止如常,只是那皮肤更加光泽水润,整个人都光彩照人。

庄少衾为她把了脉,看不出任何异样。他心中比行止真人更焦急——容尘子心思细腻,早晚会知道叶甜失踪的事。他本伤重,若再忧思过甚,只怕更伤身体。

这天夜间,行止真人秘密派了门徒去有婴儿的人家潜伏,又派了一批人再度询问丢失孩子的家长,看看能不能找到线索。

接二连三的婴儿失踪事件令整个凌霞镇天未黑透已经关门闭户。渐渐地开始有传言四起,有说妖怪吃人的,有说死人复活的,版本众多。于是大街上也是空无一人。

刘府上下也异常安静,真正令刘阁老忧心的是……他二儿子的一房小妾已经快临盆了。

十一月初的夜已经有些寒意了,春晖堂后院有一口古井,井边有株上了些年头的杏树。如今庄少衾就站在杏树之下,蓝衣黑发、身姿挺拔。他身后秋风卷起黄叶,令整个庭院显出几分萧瑟之态。刘沁芳走过来时神色忐忑,许久才期期艾艾地问:“国师……您约小女子到此,有什么事吗?”

庄少衾神色疏淡:“也无事,就想问问这接二连三的事,与你到底有没有关系。”

刘沁芳露了个惊讶的表情:“想不到国师也是这么想,但是我一个小女子,偷不足月的婴儿来做什么呢?”

庄少衾自靴中掏出一把短刀,他不紧不慢地轻拭刀锋,神色淡漠:“其实要证你清白也容易得很。清虚观也曾有三眼蛇冒充过师兄,但据贫道师侄讲来,人身之下即是蛇体。”他望向刘沁芳,神色锐利,“我只需剖开你的身体,便知道你是人是蛇!!”

刘沁芳神色大变:“可是剖开身体,我焉有命在?”

庄少衾冷笑:“那不是我应该关心的事。”

他目光沉,刘沁芳步步后退:“你们出家人本应该救苦渡厄,又岂能滥杀无辜?”

庄少衾冷笑:“杀一百能救一千,如何不是救苦渡厄?”

刘沁芳不防他如此,眸中晴不定,庄少衾却再不多说,猛扑上去,挥刀就欲剖她心脏。刘沁芳飞身后跃,那动作完全不是人类的敏捷。庄少衾冷哼:“还敢说不是你!”

他手下再不留情,顿时同刘沁芳缠斗在一起。刘沁芳似乎急于脱身,一味只是后退逃跑。庄少衾一刀刺破她的后背,血流了半身。她拼命向春晖堂外跑,一边跑一边喊救命。

庄少衾猛然窜起,一把拉住她的足踝,手中刀光一闪,顿时斩下了她一只脚。刘沁芳哀嚎一声,突然灵活转身,像是腰间完全没有骨头一样。她眼中的愤怒如烈火般熊熊燃烧。怒气奔腾,她猛然张大那张樱桃小嘴,她养得又嫩又滑的肌肤被撕裂,整个皮出现血色的裂纹。

刘阁老等人听到她的呼救声跑过来,见此情景一下子软了脚,坐在地上半天动不了。庄少衾再不犹豫,手中短刀拦腰斩落,只见那人身横陈于地,血四溅。

一条绿底墨纹、只有成人手腕的三眼蛇在满地血中缓缓舒展开来,它头上已经生了两寸来长的白角,虽然个头不大,但智商明显比闯入清虚观冒充容尘子的那条三眼蛇高上许多。

它中间的眼缓缓睁开,庄少衾叫了声不好:“大家不要看它的眼睛!”

然凡人反应又怎么能快得过这异物,周围有仆人轻哼一声,已经被它吸走了魂魄。刘阁老等人反应过来,赶紧捂上眼睛不敢看它,两腿俱都筛糠似的抖,有那胆小的早已尿了裤子。

周围明明有几十个人,如今却一片死寂。

庄少衾手心里全是冷汗,他画了制妖、退鬼、降魔的符咒,但通通无效。这东西转眼之间便游入院墙之下。庄少衾无奈之下砸了一团符火过去,那三眼蛇中间的目猛然瞪住他,在他心神一凛之际,窜出了院墙。

庄少衾咬破舌尖,奋起直追,随后一刀砍在蛇尾。他的腰刀乃寒铁所制,能够切金断玉。但如此猛力斩下,蛇身上竟然只翻起几片细鳞。庄少衾心中一惊,那蛇尾巴一摆已经卷住了他的腰。

蛇尾越收越紧,尽管只有手腕,也差点把庄少衾的腰勒断。庄少衾挥剑连砍数次,蛇身终于破了一点皮,开始渗血。庄少衾心中惊惧难言——他出道以来几乎未遇对手。平生只道修为已深,谁知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眼看挣扎不脱,突然外面一声怒喝,一把飞剑凌空而至,猛猛劈向蛇头,那三眼蛇受惊,猛地丢开庄少衾,一个飞跃弹出两丈有余,迅速消失在草丛里。

院外行止真人匆匆赶进来,这道宗平日里威仪并重的高人如今也是惊魂未定:“真的是那以人体为卵的妖蛇?”

庄少衾擦了擦额间的汗水:“嗯,而且它应该比上一条强很多,它不吞食**,却能够吸食魂魄。”

刘阁老仍然腿软,坐在地上起不来,行止真人看了看倒地的家奴,发现其身果然无伤,魂魄却已然离体,如今已是气息全无了。

他抬头同庄少衾对视,两个人都明白,说不定一场浩劫已经近在眼前了。

“它的皮韧太好,连我的藏星刀都不能破开,普遍兵器只怕更不能伤其分毫。”庄少衾喘息不定,“我们现在对这些东西几乎一无所知,不知道它如何繁殖,更不知道如何辨别它们是人还是蛇,这东西一旦漫延开来,后果不堪设想。”

行止真人眉头都皱成了包子褶子:“国师,贫道知道你不愿惊扰容尘子道友,但事出紧急,你我别无选择。”

庄少衾沉吟:“只怕即使告诉我师兄,也是于事无补,”

倒是他身边庄昊天突然话:“师父,上次诸师兄弟遇到三眼蛇,据说那个河蚌只用了两箭便解决掉了。徒儿想,或许不是每条都像我们遇到这条这般厉害吧?”

庄少衾眼前一亮,自言自语:“对,我怎么会忘了那个河蚌美人……”他舔舔嘴唇,“只是如今情势,如何让她出手呢?”

“师父,徒儿觉得其实这事说简单倒也简单,那河蚌接近师伯,无非是为了神仙,如果……”

庄少衾唇角微扬,伸手拍了拍自己徒儿的肩膀:“说得好。”

次日,一封信递到海皇,洋洋洒洒五千余字,庄少衾写得声情并茂,极富文采。可惜信一递出,杳无音讯。庄少衾觉得河蚌肯定不能信任道宗,只得御剑赶回清虚观,跟容尘子商量。

容尘子听到河蚌的消息,久久不语,庄少衾回想自己信上内容,只觉得并无丝毫不妥,不由小心翼翼地问:“师兄,你看她久无回音……是因为三眼蛇实在蕀手,还是因为她仍不放心道宗?”

容尘子只瞟了一眼他的底稿,沉默不语,还是清玄一语道破玄机。他小心翼翼地道:“师叔……师侄觉得吧……可能是因为……您这信通篇文言文,她看不懂……”

作者有话要说:好友到访,四处陪玩,累得手脚抽筋的一度深夜赶文ING。嘴嘴大家,写文和追文都是体力活,如果等得急了,大家先看看别的文调节一下,我们开心看文哈。一度睡醒会接着种今天的尊严的,挨只嘴嘴。

38以蛇易肉

38以蛇易

第三十八章:日更党的尊严

河蚌很生气,不知道是哪个混蛋知道她识字不多,竟然写了封污七八糟的东西过来羞辱她!她起初疑心是隔壁的大白鲨干的,后来又给否定了——大白鲨那家伙比她还文盲,写不了这东西。

那洋洋洒洒几大篇看得她脑仁疼,她只瞟了一眼就顺手一丢,不知道扔到什么地方去了。以至于淳于临回来时她想揪出对方报仇,却怎么也找不到物证了。

而清虚观,容尘子对庄少衾诱河蚌出手相助的计策不置可否:“她与我早已没有任何关系,你想如何,不必前来告知我。”说这话时他神色疏淡,像是提到一个全无印象的路人甲。言罢,他捂着口又是一阵轻咳,“小叶为何没来?”

庄少衾有些头大,却还是一边递了药茶给他一边安抚:“师妹守在刘府呢,那蛇如今不知去向,也不知会不会再回来。”

容尘子略略点头,正要说话,突然外面突然有刘府的家奴闯进来,一脸焦急:“国师,刘府后园子里发现一具女尸,但已经泡得变了形……”庄少衾还没来得及阻止,他已经把剩下的话说了出来,“阁老担心是叶真人,特命小的火速前来报知您。”

庄少衾还没说话,容尘子已是神色大变:“小叶没有找到?你!”他捂着口,口剧烈起伏,重重药纱包裹的伤口又渗出血来,“清玄,替我更衣!”

庄少衾知他子,虽知徒劳,不免还是好言相劝:“师兄,如今你伤势未愈,即使去了也……”

容尘子急怒攻心,披头就训:“也如何?师父临终前将你与小叶交托于我,如今小叶若有不测,将来我如何见师父!”

他勉力起身,匆匆更衣:“都是我不好,明知刘沁芳有异,仍然让她涉险!”他懊恼自责之余,不免又忧心如焚。庄少衾眼见拦不住,只得御剑,同他一并赶至刘府,去认尸首。

刘府后园有个直径十余丈的天然湖,几只白鹤悠闲踱步其中。十一月末的天气寒意渐浓,水面上没有植物遮掩,十分空旷。

尸体就停放在湖边,庄少衾不发话,刘阁老也不敢处理,好在初冬,气味还不是很重。容尘子依旧着白色的道袍,因伤重畏寒,外面披了件竹青色的披风。他几乎一步跨到尸首跟前,揭开白布时右手都在发抖。

白布下的尸体比他想象中还要难以辨认,因为泡得太久,整个五官都已经浮肿变形,那皮肤呈现出一种僵蚕般的白,眼珠似乎被鱼群啃噬,只剩下两个黑洞。整个尸体不见别的伤口,只是后脑勺被敲开一个婴儿拳头大的洞,不见了脑髓。

容尘子从尸体右肩一直到手部,许久方长吁一口气:“不是小叶。”

庄少衾也松了一口气:“如果那条蛇不是刘沁芳,那么我们是不是派人搜索一下刘府,找找真正的刘家小姐在何处?”他凝眸看了一阵湖中女尸,小心揣测,“还是莫非这具尸体就是刘家小姐?”

刘阁老也看不得这尸体死状,接二连三的出事他已经是心力交瘁:“国师,这女尸老朽让贱内认过,倒不似小女。”

容尘子沉吟许久,初冬的风带着水气扑面而来,撩动发丝衣袂,残草枯枝更衬出他的憔悴。庄少衾实在不忍劳他心神,然事关叶甜,顾虑也只能暂搁一旁:“师兄,我同那三眼蛇照过面,蛇皮几乎刀枪不入,且又能吸食魂魄。如今她掩体被破,只怕会更加猖狂……”

后边的话尚未出口,刘阁老已经接道:“容尊师、庄国师,不瞒二位,自上次这妖孽逃掉之后,凌霞镇短短两天时间已有六七人无疾而终。州官已然上报,只怕会惊动圣上。估计朝廷给国师的文书,两日后就要到这里了。”

容尘子五指紧握成拳,以袖掩口又咳了许久:“你觉得海皇当真能对付这孽畜?”

他看向庄少衾,庄少衾皱眉:“那个河蚌的本事,我也未曾亲眼见过,但这个人的实力毋庸置疑,若得她相助,尽快除了这东西,也能少些伤亡。”他眼中沉之色再现,“且她竟敢谋夺师兄血,几乎害了师兄命。待此间事了,这笔账总得清算。”

容尘子神色沉凝如水:“我与她前情已清,此事日后不必再提。若她确对此事有所助益,我去一趟海族。”

这话一出,别说庄少衾,便是清玄、清素亦是反对:“师父,那蚌垂涎师父血已经不择手段,师父您这一去……”

容尘子摆手制止他们:“她为人极为胆小谨慎,此事非我亲往不可。”

庄少衾还算冷静:“如此,我随师兄同去,如若情况有变,也好有个照应。”

容尘子摇头:“我不是去同海族动武,三眼蛇随时都会出现,你还是留在这里。既然它是蛇,先找些驱蛇的方法,洒些雄黄粉、雀粪试试。”

行止真人闻听容尘子到来,此时也赶来相迎,九鼎和清虚观向来井水不犯河水,却一直暗中较着劲儿,特别是浴阳真人总看容尘子不痛快。只是如今大敌当前,诸人都知道顾全大局,是以浴阳真人也同容尘子见了礼。

叶甜生死不明,容尘子不敢耽搁,带着清玄、清素直奔凌霞海域。

那时候淳于临在巡视海防,河蚌吃饱了正躺在海面晒太阳。冬日的太阳照得人全身暖洋洋的,她有些困,翻个身打了个哈欠。

正想回海皇睡觉,突然天边有人踏水而来,语声清朗:“海皇陛下,久违了,别来无恙?”

河蚌一回头就看到庄少衾,依旧着一身蓝色的道袍,斜背着宝剑,行止之间带着一朝国师的卓然气度。河蚌有些奇怪:“你怎么会在这里?”

庄少衾缓缓走近,一副为色所迷的模样:“自上次海边一见,小道对陛下仙姿一直念念不忘,如今得空,自然就前来看望陛下了。”

河蚌警觉地退后几步,身边漾开一圈水纹,横隔在她与庄少衾之间。她突然高声娇叱:“臭三眼蛇,别装了,我看见你的蛇尾巴啦!!”

面前的庄少衾表情突然变得很奇怪,“他”上下打量自己,从头到脚,又将头扭了三百六十度去看自己后背,半晌才疑惑地道:“不可能,我的尾巴还没伸出来呢!”

河蚌一身冷汗,二话不说转身就钻入了海底。

容尘子师徒三人赶到海皇前时,河蚌正揪着淳于临惊魂不定地讲那条三眼蛇。二人从远处走来,河蚌还在叽叽喳喳,淳于临倒是神色淡然:“无事,能杀一条自然就能杀第二条,何况如今我们在水里。岂会惧它?”

河蚌本就胆小,这会儿还冒冷汗:“它还想骗我!我就奇怪了,它来找我干什么呢……”话未落,她抬头就看见容尘子。

碧蓝的海水中,他长衣萧萧,衣袂飘举,恍若仙人。只是几日不见,眼见得清瘦了不少,连一向壮的身体都现出了几分单薄。

乍一见他,河蚌还是颇有几分心虚,她往淳于临身上蹭了蹭,淳于临先前还同她保持三分距离,见到容尘子他却下意识地揽紧了她的纤腰。

四目相对,容尘子清咳一声,单手作揖,礼数周全:“海皇陛下,别来无恙?”

那神情眼神都俨然只是陌生人,河蚌躲在淳于临身后,许久才探出个头:“你……是来报仇的?”

容尘子神色疏离:“贫道与陛下之间无仇无怨,今日前来,是想同陛下作一笔交易。”他虽然在同河蚌说话,看的却是淳于临——海族是淳于临在管事,他来之前已有打探。

淳于临将河蚌护在身后,一脸警惕地看着容尘子师徒三人:“既是交易,站在外面总不像话,还请入内详谈吧。”

海皇内禁制颇多,若三人入内,要想生还谈何容易。清玄、清素都有些犹豫,容尘子举止从容:“请。”

河蚌胆子小,海皇主要以水晶为饰,一眼能看得透,她便不会惶恐不安。淳于临命人递上茶水,容尘子讲明来意,他倒是毫不避讳:“知观请稍坐片刻,我同陛下略作商议,随后就来。”

容尘子自然无异议,淳于临牵着河蚌离座,入了别室。清玄和清素伺立于容尘子两侧,也偷偷瞧他脸色。他神色淡漠,似乎真的同那河蚌不曾相识一般。

淳于临拉着河蚌避过容尘子耳目,河蚌还在想神仙,转而又想起容尘子的元也是很补的呀……她想入非非,淳于临揽着她的双肩,同她商量:“如今这道士重伤前来,你若当真垂涎神仙,倒不如直接将他扣下。”

河蚌抬头:“什么意思?”

淳于临教她作坏事:“我们可以将他养起来,反正他伤重,而他的两个弟子不堪一击。你可以每天吃一点,再不用费事。”

河蚌流着口水想了半天,终于还是忍下了诱惑:“不行的啦,他这次来是因为三眼蛇的事儿,乃正义之举,并无邪念。你我若这时对他对手,天道清算善恶的时候罪孽会很重,说不定要惹来天罚的。”

淳于临将信将疑:“你一直在讲所谓天道,天道真的存在吗?”

河蚌很认真地点头:“你不要总是怀疑我吗,待你修为再高一点,我带你去看。”她环着淳于临,姿态娇俏,“所以你不要再生气我和他睡觉的事儿啦,我想着如果我们当时把他杀了,终归也是他动了一点心所致,即使天道清算也不会很严重。况且容尘子在道宗德高望重,如若我们真把他吃了,海族同道宗肯定还有一场交锋,唉,龙王不掐死我才怪。再说了……”她凑近淳于临,神色狡诘,“那三眼蛇看样子会游泳……我们还是联合道宗把它杀了吧,它在水里游来游去,我害怕。”

淳于临十分无奈,河蚌的想法,他一直不通透:“可是又怎知这不是道宗设下的圈套,我们一旦出水,于他们可是大大有利。”

河蚌摇头:“容尘子单独前来,就是想证明这不是圈套。”

她蹦蹦跳跳地走回室,容尘子再次起身同她见礼,客气却疏离。河蚌有些不习惯,她坐在水晶桌上,一派天真烂漫的模样:“老道士,我答应你啦。除掉这条三眼蛇,你给我多少呀?”

容尘子沉吟片刻:“二两。”

河蚌眯起眼睛,凑过去小声道:“三两。”

“……”容尘子嘴角抽搐了一下,终于道,“好。”

这河蚌还有话要讲:“老道士,你割的时候肯定要流血吧,那血也白流了,不如让我一起舔了,我保证只舔不咬,怎么样?”

“陛下还真会做生意。”清玄面色扭曲,清素愤然,倒是容尘子神色不变,“可。”

河蚌开心地拍拍双手:“淳于临,收拾东西,我们去捉蛇啦!”她突然想到什么,又去室里翻了半天,最后拿了一小瓶膏药举到容尘子面前:“这是生肌续骨膏,我以前有一次受伤了,没药,就自己配了这个。效果很好的呐,老道士给你吧。”

清玄不敢接,暗道你自己配的?恐怕是生肌续骨糕吧?

清素也不领情——师父待你这般好,你都能生这恶毒心肠,这时候又来装什么好人?

容尘子略微欠身致意:“陛下好意贫道心领,但无功不受禄,陛下备下自用吧。”

河蚌略微有些失望,淳于临将她揽到怀里,不知为何,在容尘子面前,他总是有意无意与河蚌亲昵:“这东西太珍贵,陛下怎可随意送人呢?”他揉揉河蚌漆黑亮丽的长发,柔声安抚,“再说了,容知观在道宗德高望重,师弟又是当朝国师,不缺伤药的。我们走吧。”

作者有话要说:嗷嗷,以下是今天的嘴嘴名单:37章~

小妖、阿遥-◢、vv、暖暖、囧囧有神、阿紫、叶子、浅浅、长歌行、春二虫、鲁米、3897656、扬扬、乖乖吃饭、一颗小牙、嗷嗷、yieryi、2257427、??、wind、萧紫落、micrzy、撒花、xy741212、哈成猪猪、烬_依依、阿咪、brace、默默相守、jjfish13、紫禁之巅、恍然已过、spring、mini、放生、一叶扁舟、玉米子、老婴、喵小胖、I_say_ESSE、阿风风、渭水之南、梅子寻找曾敏、小东瓜、月光光、CC_LL豆豆、zycat、卷卷、非非、pp、一九锦瑟一、热宝、海登、Minmin、淼淼、C\-estVie、沐瑾、阡陌、末雪未央、qiao_0316、水果酱紫、121、猫顺顺、LULU、nuonuo、Sundance、小不点、xyq、dzf83318、载歌、喜感朱丽叶、老虎仔与豆豆成日打架、12、想走走的猪、非上网不可、v、命硬的狐狸、滕滕、奈何、YY、言语同、fenca、海灵儿、阿落、xy、等一个人、飞儿、xiaomili、风雪天使、哔哔、Winnie、lilisy、aa、anu、夏夏天、默、楚筝、???、qiqi373、小随风、xhl、tbubo、可爱的川川、ange、自由、意义、半夏、长长长长长长长长的名字、66、妞妞、找不回号的人、111、lily70601、求包养的剩剩女、春眠不觉晓、某只小妞、慧丫、絈丄、錵鐦、99、聪聪是只小马驹、狂爱小卷毛、释然、比枯枯灵、lilisy、koko、嗷嗷、浮游生物0303、如我故我、artpresent、cccp、may、斯特凡、蓝天白云、Minn、沙沙、不吐不快乐、2975594、兔子耳朵摇一摇~、pfingstenrose、陌上花开、欧欧、else、比比、346154、江凝、棉棉163、倾城小狐狸、bo、hooooo、卡尔、兔子也吃饼、霸王显身、烟水照晴岚、我是团饭、墨竹竹墨、丰凉、yier、无水酒、小望~挨只亲亲~~~

然后还有昨天的嘴嘴名单:

牧离、2975594、小玉、vv、酱爆洋葱、丁卡卡、泠月微岚、冰启儿、音酱追文专用、子歆、比枯枯灵、墨雨淡意、dolremi、2257427、默默相守、哈比小龙人、mimi、阿遥-◢、阿落、阿风风、多莉羊、小芝子、babyalone77、子禾、浅浅、别虐我啊亲、xyq、爱吃果冻的猫、霸王显身、暖暖、aspirinstar、???、末雪未央、八宝、CC_LL豆豆、pringstenrose、春二虫、某只小妞、xy、老婴、长歌行、乖乖吃饭、沉迷、鲁米、海灵儿、一叶扁舟、煮饭宅、wjingtax、漫漫、载歌、宝儿、放生、林枨、撒花、我是团饭、anu、Dreamer、qiu、美食、3897656、可爱的川川、慧丫、沐瑾、jjfish13、十九娘、阿咪、姑苏小桥、烬_依依、幺、mini、小灰、wind、紫禁之巅、婶子、你吃么谢谢我不吃、VV、阿紫、像小S一样、白、ssdd、淼淼、白菜、小东瓜、非上网不可、99、Aboriginalt、乱爬、水果酱紫、陌上花开、夏雪玲kroll、su、江凝、言语同、豆豆、涂兔妞、球形雀、头头蕾、太后归来、jjj、晚晚t、lolo、风风、翡音、星座|??、青晏、风雪天使、自由、DD、小竹想睡觉、非非、凤歌、辰、是桑、卿故、我要取一个长长的名字!、I_say_ESSE、天边暖风、墨竹竹墨、比比、小红帽扑倒大灰狼、一壶浊酒任平生、鹅鹅鹅~~~挨只嘴到秃毛

最后感谢以下几位童鞋的霸王票:

挨只嘴嘴,破费了。

渣一想道个歉哈,因为好友到访,这两天渣一三陪,筋疲力尽,又怕匆匆赶文影响后面的布线,所以短了一章,没有做到日更,渣一检讨。挨只嘴嘴,但请大家相信渣一,渣一在努力地种哈。爱你们。>3<

39日更党的尊严

第三十九章:日更党的尊严

刘府,容尘子一行人进来的时候,庄少衾正在四处撒雄黄粉。河蚌穿了一身胭脂色的细纱的衣裙,那衣料薄如蝉翼,衬着她轻盈得好似一只飞燕。

人都到齐了,众人聚到一起商量对策。听过了事情始末,淳于临蹙眉许久:“如此说来,如今三眼蛇一共模仿过三个人,容知观、庄国师和刘家大小姐。而这三个人唯一的共同点,就是都下过长岗山的山崖。”

他这么一说,诸人也恍然大悟,行止真人也见过那怪蛇假作的刘沁芳,心有余悸:“莫非这蛇能学人声相?”

河蚌不大赞成:“不仅是声相,还有个,甚至记忆都差不多。我倒觉得不像是单纯模仿。”

淳于临将她摁在身边,庄少衾以指尖轻敲着桌面:“如此说来,竟然还有一条假冒本国师,总得想个什么法子辨认方好。”

河蚌歪着头想了一阵:“这倒是好办,我们可以设个暗语,以后大家见面先说暗语,蛇肯定不知道。”

这话一出,大伙倒是同意。商及暗语内容,河蚌又有些得意:“不如叫红烧大排怎么样?”

=_=||||

几个人都是名人雅士,自然不会取这种暗语,还是庄少衾开口:“暗语倒是简单,就以‘浮天沧海远’对‘去世法舟轻’如何?”

众人纷纷点头,唯河蚌不满:“最讨厌背诗了!”

淳于临低声安抚她:“记不清时问我。”

夜间,庄少衾调用了凌霞镇的官兵四处搜查假扮刘沁芳那条三眼蛇的下落,行止真人领了道宗的人保护凌霞镇的婴儿。容尘子带伤,不宜奔波,只得留守刘府。淳于临正带着人将刘府上上下下全部搜查一遍,这里庄少衾已经查过多次,为了彻底,他将花木等几乎全部砍除。

水塘等人力难及的地方自然就由河蚌负责了,好在河蚌不知道湖里泡过死人,她将有水的地方俱都细查了一番。

清玄、清素都在帮忙,刘阁老全家都聚在一个院子里,怕出意外,由浴阳真人带人保护。

容尘子带伤,体力不济,如今正在春晖园的一处厢房里闭目养神。突然房中轻轻一响,容尘子略一抬头,就见叶甜从外面走来。容尘子心中欣喜,只唤了一声小叶,突然又心生疑窦——三眼蛇已经弄得人心惶惶,风声鹤唳了。

叶甜笑眯眯地走进来,在床头坐下,语声温柔:“师哥!”

容尘子右手暗暗握住枕下的剑柄,不动声色:“这些天你去哪儿了?为了你少衾几乎将凌霞镇掘地三尺。”

叶甜在他床边坐下来,语笑盈盈:“我被怪蛇抓走了,刚刚跑回来就过来找你了。”她靠近容尘子,打量他口的药纱,“师哥的伤势如何了?”

容尘子不习惯有人直愣愣地盯着他的口看,清咳了一声:“已经无碍,你回来就好。”他心中焦急,只不知这个叶甜是真是假,如果她是三眼蛇,如今刘府有一战之力的只有那个大河蚌。

淳于临不在,大河蚌一个人估计也不会冒险,如何拖住她通知其他人呢?

他心思几转,眼前的叶甜离他越来越近,突然她伸出纤纤玉手,径自触容尘子的伤处。容尘子本就讲究男女之防,顿时往后避开:“小叶!”

他眼前的叶甜笑容越来越奇怪,语声喃喃:“原来师哥真的受伤了呢。”

只听铿然一声响,容尘子右手宝剑出鞘,直刺她口。她侧身避开,一掌直拍容尘子口,容尘子剑式未老,回剑相挡。“叶甜”左手屈指轻弹剑锋,右手疾点容尘子咽喉。容尘子本就伤重,如今骤然一动,前又渗出血来。

神仙的香味刺激得“叶甜”不住地流口水,她的眼神却明亮如宝石:“良机,天赐吾良机!”

她二指捏住容尘子的剑锋,身体如蛇一般绞在容尘子腰际,容尘子才一聚力,口顿时血流如注。他渐渐有些呼吸困难,那“叶甜”的口水已经滴到了他的衣服上。他不敢冒然呼救,若来人不防,只怕反送了命。

这顾虑却正便宜了那三眼蛇假冒的叶甜,她吮吸着容尘子伤处被血浸透的药纱,神色贪婪:“若是得了你的仙元,吾何用再采初生小儿?你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容尘子的力气随鲜血慢慢流失,腰间“叶甜”的身子越绞越紧,容尘子脸色苍白,三眼蛇吸着血,沉醉于神仙血的美味中不能自拔。但它万不该小看了这道宗高人,容尘子右手宝剑虽然被制,左手却抵在叶甜腰间,他五指齐张,突然收紧,一拳击出。

三眼蛇一声闷哼,突然从他身上栽下来,喷出一大口血来——容尘子的拳劲直透她的掩体,几乎击穿了她的蛇身。她如同蛇一样在地上翻滚挣扎,半天才缓过劲来。而容尘子全力一击之后实在难以动弹,只能眼睁睁地看她恢复。

三眼蛇扭动了约有一刻,终于站起身子,她吃痛之下凶相毕露,一口咬住容尘子右手,咕咕吞饮鲜血。不多时她抬起头来,又恢复了笑颜:“你这一身修为,身死之后也是浪费,不如便宜我,也算是一件功德。”

她突然伸手去解容尘子白色的中衣,容尘子顿时变了脸色:“别碰我!”

她嘻嘻笑着:“临死之前,让你高兴高兴。”说罢,她像妻子服伺自己丈夫一样体贴地解开了容尘子的衣衫,容尘子起了一身**皮疙瘩,急怒羞恼之下,脸色通红:“住手!”

“叶甜”弯腰挑弄了半晌,突然惊奇地“咦”了一声:“怎么硬不起来呢?”她皱着眉头,“莫非你不喜欢你师妹?”

容尘子额头青筋爆起,眼中怒火猎猎燃烧,若非他力气尽失、不能动弹,只怕早已将这臭蛇碎尸万段。这蛇还会思考:“那你喜欢谁?”她自作聪明,“难道你喜欢今天下午来的那个女人?”

她摇身一变,竟然已经变作了河蚌的模样,这货还十分得意:“我新学的变幻之术,如何?”

若在平时,这样的浅化形定然瞒不过容尘子,但此刻他全然无法凝心镇气,眼前的“河蚌”寸缕未着,那腰身尺寸俱是分毫不差,“她”缓缓贴在容尘子耳边,学着河蚌的模样在容尘子坚实的臂膀上又磨又蹭,语声又娇又脆:“知观。”

容尘子别过脸去,眸带恶厌之色,身体却渐渐有了反应。那臭蛇惊喜至极:“硬了硬了,果然有用,你们人类真是奇怪。”

她寸寸撩拨,容尘子的呼吸越来越急,她用手轻轻按了按容尘子的小腹,乐得眉开眼笑:“里面好多,都是我的,都是我的!!”

容尘子舌尖被咬破,正欲奋起再行最后一搏,突然身上的三眼蛇笑声渐止,她低头看自己前,那里悄无声息地露出三冰锥。她一百八十度转头,就看见那只河蚌俏生生地立在门口,她拍拍手,还在感叹:“知观,我救你一命,算是还上次的情啦。”

容尘子口不能言,那三眼蛇从床上跌落下来,正欲游向河蚌,突然体内的冰锥炸裂,只闻一声闷响,她万分不甘地在地上扭了扭,渐渐不动了。

幻象消失,地上只余一滩血模糊的尸体。河蚌怕她还没死绝,上前将她的头斩了下来,颈子里掉出一个三眼蛇头,黑底白花,中间的眼还没有睁开。

河蚌用凝冰术将其冰封,也不见如何施法,寒冰砰然爆开,地上不见任何血迹,只余一滩清水。她这才放了心:“嗷嗷,臭三眼蛇,敢和本座抢吃的,死有余辜!”

床上容尘子口还在溢血,河蚌跪坐在他旁边,她嫌弃那条蛇,施了个法,右手便现出一团白云般的水雾,水雾在她手上如有实质一般。她弯腰擦洗,那水雾如有生命一般缓缓浸润着容尘子,带走身上的一切尘垢。

她衣着本就清凉,又弯着腰,容尘子躺在床上便能看见那双峰中绝世的风景,他本就是正人君子,又几时受过这般刺激,再加之无法运气,于是先前坚硬如铁的地方便一直软不下来。

河蚌一路擦洗到紧要之处,不由也伸手了:“原来人类的子孙长这样啊!”她抱着学习观摩的心态研究了一阵,直弄得容尘子青筋怒胀,他哼了一声,河蚌又起了坏心:“知观~”

她起身伏在容尘子口,边舔着他前的伤口边从怀里掏出生肌续骨膏:“你答应的喔,一条三眼蛇三两,上次在清虚观那条假冒你的,这里有一条假冒叶甜的、还有一条假冒刘沁芳的……”她掰着指头算,“现在已经知道的就四条了!”

那药在伤口,果然一阵清凉,疼痛减缓,容尘子勉力开口:“所以?”

河蚌舔去他唇边溢去的鲜血,容尘子侧脸避开:“四条送我一个小赠品吧知观,”这货咂着嘴,“你再用元养人家一次么,好不好?”

容尘子面色扭曲:“男女授授不亲,你再如何也是龙王亲授的海皇……”他一口气说了这么多,有些气喘不定。河蚌却不管,她伸手捂住容尘子的嘴,又在他耳边问:“行不行?不回答我当你答应啦!”

容尘子说不出话来,她开心得眼睛都笑弯了:“123,你答应了的喔!!”

容尘子心中羞恼难言,他本不欲再同这河蚌有任何交集,不料方才那条三眼蛇百般作态之下,竟然又难以把持。

正矛盾自责之际,那河蚌已经对准那利器坐了下去,容尘子低哼了一声,顿时脸红脖子。河蚌却很难受,她先前几次受容尘子元滋养,起初还不觉如何,后来方发现体质大有改善。

她本就是内修,是致命的缺点,再加之懒于运动,连跑几步都要气喘吁吁。如今有了轻松得益的妙法,哪甘放弃。偏生这时候和容尘子闹崩了。

是以这回她守在房门前未惊动他人,也是打着黑吃黑的主意。

至于容尘子同不同意,她是不管的。

但利器硬硬地卡在身体里,她却难受至极,好像体内嵌了一石锥一般。娇嫩的身体受不住这样的磨擦,她有些疼,试了几次都是老虎咬刺猬——下不了嘴。

容尘子更是苦乐难言,他脖子涨得像要渗出血来一般,勉强出言:“别……”

河蚌用水滋润自己,这次容易了些,她低低哼了一声,趴在容尘子颈间的身子又嫩又软,气息清甜。容尘子第一次清醒着感受这种快感,似乎全身都在颤粟,热血在奔腾呼号,他呼吸急促,肺之间似乎燃烧着一团火焰。

但这河蚌中看不中用,不过三五百下,她就香汗淋漓了。她趴在容尘子身边,累得上气不接下气:“呜呜,怎么还没好嘛。”

容尘子不上不下,神识有些混乱,他分不清潜意识里是希望她继续还是要求她停下。二人正纠缠间,房门突然打开,容尘子扯下纱帐,再拼着全力一把扯过棉被,将河蚌紧紧裹在自己身边。

外间却是清玄端了药进来:“师父,海族的大祭司在房间的隔墙里找到了刘沁芳。刘沁芳还活着,师姑应该也无恙才是,他正准备将所有隔墙都打通了再找。您先喝药吧。”

河蚌滑腻的身子紧紧相贴,容尘子还卡在她身体里面,他呼吸浊重,心中羞愧无以言表,三眼蛇残害生灵,师妹更是生死不明,自己却……

这般□之态若让徒弟看见,日后如何见人?

那河蚌倒也乖,贴着他的颈窝一动不动,还知道不压着他前的伤口。容尘子努力调气,不让清玄听出异样:“把药放下,你先出去。”

清玄应了一声,将药搁在矮柜上。河蚌调皮,微微动了动身体,她实在太紧,容尘子不由闷哼了一声。清玄赶紧回身:“师父,可是伤又复发了?”

他上前欲撩开纱帐,容尘子用尽全力紧紧摁住河蚌,感觉自己深深嵌在她身体里面,他几乎咬着牙开口:“为师无恙,出去。”

清玄虽然担忧,终是不敢逆他,一步三回头地出了卧房。待房门一关上,容尘子便再也忍不住,口像是要炸裂开来,他将唇都咬出了血:“别以为我不敢杀你!”

他第一次动了杀心,右手死死锁住河蚌咽喉。

河蚌疼得眼泪都要流出来,身子里面更加紧密滑腻。容尘子牙关紧咬,右手渐渐加力,她用力挣扎,那力量若在平时,于容尘子而言本微不足道,然而今时今日仍然被她挣扎开来。

河蚌衣裳凌乱,颈间现出一道刺眼的淤痕,她狼狈地翻下床榻,远远避开容尘子,右手捂住喉间不断咳嗽。她对所有人都怀有戒心,平日里从不轻易接近,也不知怎的就对容尘子比较特别。

今日在生死一线挣扎了一番,突然才醒悟过来他也是驱鬼杀妖的人,和别的道士是没有什么不同的。

她眼睛里蓄着一泓秋水,仿佛随时都会外溢一般。容尘子漠然转头,对于她的眼泪,他不再束手无措。正道人士都是嫉恶如仇的,一旦将之划到恶的一方,他们便个个心如铁石。莫说眼泪,便是鲜血也换不来一眼回顾。

河蚌整理好衣裳,啜泣着去找淳于临了。房门关上,容尘子闭上眼睛,很久才吃力地擦拭身体。他穿好中衣,强撑起身,端起床头矮柜上的药一饮而尽,烫不烫、苦不苦,他不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请假条

亲爱的们,一度本来想再写一章留存稿箱的,但是新章感觉不给力,渣一决定重写。因有事渣一要离开贵阳几天,明天、后天在车上,不能更新,特请假两天。

神仙将于十一号晚间恢复更新,大家可以十二号过来看,么么。这两天就先不要等了哈。

爱你们的渣一

9号留

以下是今天的嘴嘴名单哈:哈成猪猪、嗷嗷、gycarol、牧离、求包养的剩剩女、阿遥-◢、CC_LL豆豆、半夏、pfingstenrose、?舞笙笙、暖暖、xy、阿风风、皮皮波、红豆、阿紫、江凝、小妖、阿咪、godkim、3897656、长歌行、水果酱紫、一叶扁舟、鲁米、121、煮饭宅、2257427、风之罗盘、浅浅、放生、子叶、jjfish13、不抽才有鬼、hui、老婴、撒花、末雪未央、小薏、玉米子、Joe、:EVA:、凝视亲、阡陌、月光光、静好静好、深深、我是一枚忠实读者、limi、小蛮、mini、非上网不可、nuonuo、清风、加油、冰启儿、涂兔妞、木子、路邊喜歡玩躲貓貓、林左左Anna、丁丁、zzn509、蓝、cece75698752、Minmin、灯影微凉舒桐挽、卷卷、yk8496、dolremi、烬_依依、海灵儿、婶子、xy741212、momo、99、淼淼、夏夏天、kiki、ssfgbch、kellycat、想走走的猪、兔子也吃饼、令令、沐瑾、飞儿、伊笑歌、一游、lind、奈何、陌上花开、I_say_ESSE、渭水之南、xyq、1314、卡啦、vicky、zycat、禾对雨佳、小竹想睡觉、qiao_0316、兔几、qiqi373、滕滕、辰、风雪天使、比比、sasa、乐乐、木四、花慕容、布布羽KAKA、tbubo、xiaomili、喵小胖、斯特凡、慧丫、小随风、妹的又要取名但是最近劳资不好木有天天留言很不好意思还是希望更新多多、KK、非非、一九锦瑟一、Aboriginalt、欧欧、哔哔、不吐不快乐、anny、霸王显身、筱筱、墨竹竹墨、YY、xixixi、圆润的声音、vivi、休要伤我老道!、蓝天白云、桔果、麦调、鹅鹅鹅。挨只亲亲,爱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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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大家,破费了。

文后面的进展很难想象,但是渣一会用心去写的。真的谢谢大家的厚爱,渣一无以为报,不如就以身相许吧……>_<

40渣一请假归来

第四十章:渣一请假归来

刘府,大堂。

刘沁芳整个人都贴在淳于临身上,哭得几乎喘不过气。接连数日,那蛇将她藏在墙洞里,每里喂点汤水让她不至于饿死,然后不断吸她阳气。她本就是闺中弱质,几时经历过这般恐怖的事,能活下来已经是奇迹了。

“姨娘……”她紧紧揪住淳于临的衣襟,许久才颤抖着说了一句,“它杀了姨娘,吃了姨娘的脑髓,它杀了姨娘!!”

刘阁老这才明白死在湖中的那个女人是谁,刘沁芳不是刘夫人生的,但刘家家规甚严,凡子女一旦出生俱都交给正房夫人教养。即使是亲生母亲也只能叫姨娘。

刘沁芳的生母单姬首先发现了女儿的异样,被假冒刘沁芳的三眼蛇生生挖去了脑髓,抛尸湖中。

刘沁芳抖得像是受惊的小兔,淳于临不好推开她,只得低声安抚:“已经无事,不怕惊慌了。”

她埋着头一直哭:“你们为什么不早点来,呜呜,早点来我的姨娘就不会死了。你们这么多道宗的高人在刘家进出这么多次,为什么没人阻止它……”

在场的人脸色都不好看,淳于临倒是不在意:“这蛇不是凡物,在场的却都是凡人。好了,别哭了。”

这头还没安抚完,那头河蚌又抹着眼泪过来。淳于临急忙格开刘沁芳,去看河蚌。河蚌肌肤细嫩,颈间的淤痕就更加醒目。淳于临眉头都拧到了一起:“何人所为?”

河蚌依在他怀里,虽然有脸哭,却还好,没提容尘子的事:“都怪三眼蛇,呜呜呜呜。”

淳于临只以为她遇上了三眼蛇,忙不迭拿了药膏替她涂抹,语声温柔:“好了,都是我不好,我应该跟着陛下。下次我们捉住它们,也掐它们的脖子报仇!”

河蚌哭声不歇,眼泪金豆子一般啪啪往下掉。淳于临将她打横一抱,出了屋子:“好了,不哭了,饿不饿,我们去看看有什么吃的。”

屋子里众人一阵沉默,庄少衾看得一脸黑线,这时候只得一边安抚刘沁芳一边问及三眼蛇的一些情况,希翼能从其中找出些对付怪蛇的线索。

淳于临给河蚌找了些吃的,河蚌誉不出嘴来哭,终于消停了一些。庄少衾无暇理会其他,当务之急,自然还是要找着叶甜才是大事。官兵们将刘府各堵墙壁都敲了个遍,几乎拆了这座庄园,终于在一座离主园有一个时辰脚程的废园里找到了叶甜。

只是叶甜昏迷不醒,庄少衾为其把了脉,神色凝重:“看起来,她好像中了什么法术,有人将她的神识封在了心窍之中。”

这话一出,浴阳真人都是眉头一皱:“可是人之心窍极为复杂,稍不留意就会沉溺其中,难寻出路。如何能将其神识引出呢?”

庄少衾看看那边正在吃卤**翅的河蚌,河蚌踞案大嚼,不搭理。淳于临坐在她身边,刘沁芳刚刚洗完澡,这时候跟着淳于临寸步不离——她真是吓坏了。而刘府正处于惊惶之中,无人顾及她。

淳于临将河蚌盘中的**翅夹了两块给她,她娇怯地看了好一阵才问:“我……可以吃吗?”

淳于临点头,河蚌百忙之中抬头瞥了一眼,淳于临忙揽住她:“厨房还有。”

庄少衾看着河蚌实在是没有搭理的意思,为着叶甜,他也只有厚起脸皮——幸好他脸皮一向不薄:“海皇陛下,你术法属水,若是以水引路要探知人之心窍,应当不难吧?”

河蚌嚼着**翅:“不难呀,”她头也没回,“可是我出海之前与臭道士谈好的,只管杀蛇,一条蛇三两,如今淳于临已经帮忙找着刘沁芳了,你还让我救叶甜?”

她脖子上的掐痕,越想越气,遂怒目圆瞪:“本座凭什么要救叶甜!救了她还要被她骂!”

庄少衾先前就怀疑——她脖子上的掐痕明显是人为,三眼蛇习使然,不习惯掐,只是绞杀。那么这个伤痕就来历可疑了。如今一看这河蚌的态度,他心里更是明白了七八分——师兄,你又把她惹毛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嘛,这时候惹她作甚?

知道叶甜还活着,容尘子悬了几日的心终于落了地。若是平时,他也有法子引出叶甜的魂识,然这时候却是内力不济。他沉默了片刻,庄少衾倒是理解:“师妹神识若长期被封在心窍之中,只怕于身体有损,如果师兄决意不肯同那河蚌再多言语,不如我去引魂……”

容尘子当然反对:“你当这是儿戏么,倘若到时连你也被困其中,又当如何?”

庄少衾耸了耸肩:“不试如何知道呢?”

容尘子沉思许久方道:“让河蚌进来,我有话同她说。”

河蚌不肯进去,淳于临知她情,哄劝了半天,她进到容尘子房里还气鼓鼓地不吭声,容尘子比庄少衾更知道轻重,他不愿同河蚌再多交集,却又迫于形势,不得不迁就她:“救叶甜,我多给你三两。”

河蚌并不走近他,此时只站在门口的衣架前:“什么时候给?”

容尘子只怕她再提以元养她的事,这时候听闻她对感兴趣,大松了一口气,他毫不犹豫:“叶甜醒来就给。”

出乎意料,河蚌也没有粘他,她答应得痛快:“好。”

她转身去了叶甜房间,竟然真的打算替叶甜引魂,容尘子看着她的背影,他没有接触过内修,对内修的习也知道得不多。但是这个河蚌……似乎真的不再粘他了。

河蚌替叶甜引魂,淳于临照例护法。他守着叶甜的房外,不允许闲杂人等入内。庄少衾派了两个弟子守在门外听候吩咐,自己仍同行止真人搜寻那两条三眼蛇的下落——假冒刘沁芳那条三眼蛇到底去了哪里?

假冒他的那条如今又藏身何处?

淳于临自然是防着这些道宗之人的,他在院中的槐树上等了整整半个时辰,引魂是件麻烦的事,急不来,他也并不着急。

不多时,却见刘沁芳从院外进来。她穿了件水红色的衫子,是属于闺中千金的保守、端庄。她手里托着三碟小酒,一壶酒,神情也是大家闺秀的矜持、娇羞:“先……先吃点东西吧。”

淳于临微怔,但很快他又回拒:“不必了,等我家陛下引魂完毕,难免又要吃东西,到时候我陪她吃些便好。”

刘沁芳的眼里现出了明显的失落之色:“……不可以先吃一点吗?”

淳于临心中一软,跟着河蚌太久,河蚌是个吃货,且喜怒无常,他长期处于弱势,习惯了事事为她着想,也养成了怜香惜玉的温柔子。他拿筷子将每样菜俱都尝了一遍,唇际笑意熨平了刘沁芳眉间的褶皱:“味道很好,谢谢。酒就不饮了,引魂非同儿戏,绝不能让人打扰。你也累了,先回去歇着吧。”

许是因为他浅浅的一句赞美,刘沁芳的脸颊红成了秋天的苹果:“嗯。”

她微微点头,快走到院子门口时又回头看槐树上的淳于临,淳于临冲她浅浅微笑,红衣黑发,优雅如诗。刘沁芳的血似乎突然沸腾了起来,她埋下头,什么也不敢再看,逃也似地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嗷嗷,渣一在外地,更新会尽量保证哈。挨只嘴嘴,想死你们了~~~>3<

今天的嘴嘴名单:拾东风、水煮鱼、张儿、遥、阿遥-◢、皮皮波、小小、暗芷汀兰、小随风、哈成猪猪、小妖、阿紫、小薏、nuonuo、micrzy、休要伤我老道!、喵小胖、vegeba、等一个人、好人、wind、CC_LL豆豆、宅橙子、yummyqiqi、Sundance、载歌、spring、暖暖、一颗小牙、cire、求包养的剩剩女、xy741212、看得很爽我会说咩、乐乐、子叶、鲁米、凝视亲、海宝、老婴、阿风风、一叶扁舟、jjfish13、sophia、涂兔妞、2257427、猫猫、放生、vivi、浅浅、紫禁之巅、烬_依依、A、落旭凌天、比比、雨文雪、渭水之南、sweet1、撒花、vivian、小东瓜、路邊喜歡玩躲貓貓、鲍三星、水果酱紫、pp、我要起一个长长长的名字、dolremi、安瑜、爱上白开水的茶、静好静好、zycat、lind、非上网不可、灯影微凉舒桐挽、sodm、焚心的蝴蝶、令令、左岸咖啡香、淼淼、麦调、yk8496、christine、、南瓜、水小酷、陌上花开、museroom、疯子婆娘、2975594、末雪未央、牛、非非、嗷嗷、王二蛋、**血、cissy_here、憨瓜、海灵儿、szfgbch、kellycat、妹的又要取名但是看到被嘴嘴了很开心很期待剧情啊嗷嗷、kiki、笑望天蓝、I_say_ESSE、苏璟墨、aa、YY、自由、小竹想睡觉、?、小心、幸仁酥、阿落、聪聪是只小马驹、tbubo、mimi、尘烟、想走走的猪、可爱茶茶、(_▲)、飞儿、3897656、雪时、牛腩爱芋艿、沐瑾、hui、winnie、qiao_0316、无水酒、晓岸、布布羽KAKA、某只小妞、丁丁、346154、aspirinstar、小橘子、翡音、言语同、windy、蝶依允兰、对对、燕子米、Ssd、倾城小狐狸、121、大伯、vicky、兔几、七七、霸王显身、莫思河、阿咪、cherrysky、江凝、xy、哇哈哈、墨竹竹墨、qiqi373、bingnhuayu、天边暖风、半夏、大伯、请叫我萌娘、婶子、熊猫星辰、橘子、夏夏天、阿狸、66、xyq、xiaomili、路雪宁宁、欧欧、滕滕、风雪天使、pfingstenrose、大雁、hupofan,嗷嗷,挨只嘴嘴,爱你们。

然后要感谢以下几位童鞋的霸王票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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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lx06310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2-08-0809:28:15

嘴嘴大家,破费了~~~~

在车上本来想写,但晃得太厉害,眼睛疼,只好下车再写,所以更晚了,挨只嘴嘴,爱你们。

41三眼蛇的阴谋

第四十一章:三眼蛇的谋

河蚌用了一个时辰替叶甜引魂,她出得房门时叶甜已然醒转。庄昊天和庄昊羽忙入内照料。淳于临从槐树上跳将下来,一手揽住她的腰,一手替她揉肩:“饿不饿?想吃什么?”

河蚌面上倦容还未散去,心思却明显已经转到了别处:“有人答应给我三两,你去取来。”

淳于临微微蹙眉:“陛下,此时情况特殊,三眼蛇明面上已经出现了四条,如今虚实不知。容尘子毕竟道法高强,如他伤愈,我们也能少费些功夫。你又何必为了一时口腹之欲令他伤上加伤呢?”

河蚌瞪大圆圆的眼睛:“可是他答应我了!”

淳于临柔声安抚她:“他是个君子,只要认下,断无赖账之理,这事就先记下,等收拾了三眼蛇再提也不迟。我先给陛下做几个小菜,都做陛下最爱吃的。”

河蚌这才略微高兴了些:“那好吧,就暂时记下。哼哼。”

淳于临半拥着她往厨房走,河蚌不习惯和陌生人一起吃东西,这些天的吃食一直是淳于临单独在做。他边走边还是有些不解:“三眼蛇之事虽然诡异,但对海族似乎并无威胁。我始终不懂,陛下大可在海皇安然旁观,何必非要淌这趟浑水。”

河蚌左右望望,见四下无人,方轻声道:“我做事,自然有原因。第一条四眼蛇出现,是冒充容尘子,它回到清虚观的第一件事就是找我。我离魂回海族,返回清虚观时,冒充刘沁芳那条蛇正守在我的身体面前,虽然不知道她做什么,但我想总不会全无原由罢?”

她分析事情的时候倒像吃东西时一样认真:“第三条三眼蛇冒充庄少衾,第一时间不是去找伤重的容尘子,而是来海族找我。第四条三眼蛇虽然去找了容尘子,但也是见他伤重,欲夺其魄。”

淳于临的面色也渐渐凝重:“陛下的意思是……三眼蛇有可能是奔着你而来?”

河蚌冷哂:“不知道,不过我对这东西可谓是半点兴趣也没有。自然是帮着道宗将其趁机消灭才是上上之策。”

淳于临明白过来:“如今只能让这群道士认定三眼蛇是为了容尘子或者是颠覆人间而来了。否则单凭你我之力,要对付这群来历不明的怪蛇只怕也是有心无力。”

河蚌蹦蹦跳跳地走在前面:“不说这个了,饿死了!淳于临你走快一点吗!!”

夜间,叶甜醒了过来,庄少衾同行止真人出外找寻了一番,却并无三眼蛇的下落。庄少衾去看了叶甜,叶甜倒是无甚大碍,只是神识初回,还有些恍惚。

几班人马聚在叶甜的房间里,叶甜还记得当时的情景:“刘府的下人帮我备好了热水,刘夫人正在和刘沁芳谈心,我觉得她不会做什么,便关起门来准备沐浴。但是当时突然就觉得指尖发麻,几乎瞬间就失去了知觉。”

容尘子紧皱浓眉:“会不会是中了蛇毒?”

庄少衾点头:“有可能,不过即使是中了蛇毒,这么大一个活人,怎么会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废园的隔墙里呢?”

容尘子看行止真人:“一些阵法本就有转移空间的法门,只是这些似蛇似妖的东西,能懂得如此深的古阵法吗?”

行止真人倒不觉得惊讶:“它们或许不懂,但不要忘了,长岗山之下封印怪物的阵法,正是上古阵法,里面的东西若是懂得,自然不足为奇。”

几人俱都点头,河蚌吃着淳于临为她做的香酥鸭、草菇烩、鱼翅粥,冷不防抬头看了他一眼,沉默不语。

庄少衾提了长岗山下古阵法的事,他倒是一本正经:“目前要对付这些怪蛇,总还须熟知其习。我的意思就是再探一次长岗山,上次的粘,我怀疑是卵,如果我们能带回几枚,也总能有些头绪。”

他这话一出,行止真人就摇头:“如果凡是下过山崖的人就有可能被三眼蛇冒认,那么到时候我们如何分辨真假?”

庄少衾神色坚决:“这是我们如今唯一的线索,反正我之前下去过,如今也不惧重临。这次可以使用粘竿或者网兜,但线一定要足够长,那地方实在深不可测。”

众人俱都皱着眉,个个神色严峻,大河蚌咽下嘴里的草菇烩,她也神色严峻:“不知道蛇蛋是蒸着好吃还是煮着好吃,”她沉吟许久,“或许我们应该试试芙蓉蛋。”

众:……

凌霞镇又有人横死,情况越来越不妙,刘府里弥漫着一种说不出的凝重气氛。中圣上沉迷道术,庄少衾本来就有点真本事,再加上能言巧辩、擅忽悠,哄得圣上将中珍藏的凤凰涎给送了过来。凤凰涎是疗伤的圣品,对外伤愈合有奇效。

容尘子本推拒不用,但见三眼蛇之势愈演愈烈,而自己分毫不能出力,只得勉强用了一些。凤凰涎药需要借助外力进行催化,如今庄少衾和叶甜正盘腿运功助他,浴阳真人照看刘府其他人,行止真人护法。大河蚌填饱了肚子,则歪坐在淳于临身边。

两波人严以待阵,只恐那三眼蛇再趁虚而入。

河蚌肚子是饱了,嘴上却不肯闲着,正背靠着淳于临啃豌豆黄。淳于临全身衣裳柔软,全身上下别无佩饰,就是因为这河蚌身娇嫩,怕硌着她,平日里金玉之物是从来不戴的,便是腰带也会选择最柔软的材质。大河蚌习惯了将他当靠枕,每每坐下来,总是不自觉就倚在他身上,他也早习以为常。

屋子里一时极为安静,只听到河蚌的啃咬声,老鼠似的断断续续。

庄少衾和叶甜双手结印,与容尘子正好结成一个盘天印,一时气息相通。三人俱闭着眼睛,容尘子平日里严肃惯了,自伤后更是不苟言笑,倒是阖目之后脸上五官轮廓显得柔和一些。

河蚌一边啃豌豆黄一边上下打量他,不过两刻钟心思已经跳转——现在有好几两了是我的了喔,到时候从哪里割呢……

腿??屁_股?!

嗷嗷,反正那子孙老子是绝对不要的!太硬,不好嚼。

她很认真地思考。

次日一早,容尘子伤势果然大有好转,但身体终究有所亏损,这是再灵妙的奇药也补不回来的,只能好生将养。他也不以为意,道家本就有众多养生的法门,行气活血、养蓄神的功法他都是擅长的。

他伤势一缓,立刻就想要前往长岗山:“如今情势很明显,所有下过长岗山的人都有可能被三眼蛇模仿假冒,我下去比较安全。”他不经意看了河蚌一眼,那意思已经很明显——不管三眼蛇如何假冒,河蚌都是能认出他的。

神之血脉是不可复制的,即使身形再如何相似,蛇身上也绝不可能有神仙的诱人香气。而这种香气,正是妖不可能抗拒的诱惑。

庄少衾不经意地打量着河蚌,语气有些不放心:“师兄,你伤势刚刚缓和……”

容尘子挥手打断他:“我已无碍,你留在这里继续追查三眼蛇的下落,实在不行,就让全镇改用草木灰将道路全部覆盖,凡蛇游走,必有痕迹,相信一定能找到那条作恶多端的三眼蛇。”

庄少衾点头,又看了一眼河蚌:“我这就命人将凌霞镇各处的泥土全部铺上石灰,相信不多久就会有这条蛇的线索。”

容尘子点头,自带了清玄、清素就欲前往长岗山。庄少衾止住他:“师兄,如果你一定要去,就让海皇陛下与您同去,”他看向河蚌,神色严肃,“海皇陛下仙术高明,即使有危险,想必也能化险为夷。”

容尘子还没拒绝,河蚌已经嚷了起来:“我才不要和他一起走呢!”她揽住淳于临的脖子,淳于临不动声色地握了她的手,淡淡地道:“陛下习惯由我服伺,我须随她一同前往。”

容尘子也不同意:“不过是取几枚蛇卵,用不着如此阵仗,我快去快回,不过片刻功夫。”

庄少衾眼珠微转,上前隔开淳于临:“不过片刻功夫,陛下和我师兄在一起,淳于祭司应该没什么可担心的。今日我们将整个凌霞镇都铺上石灰粉,难免要搜出三眼蛇的下落,还需要淳于祭司出手相助方好。”

淳于临看看河蚌,他自然是听河蚌的意见。河蚌娇慵地伸了个懒腰,那玲珑曲线令容尘子不自觉侧过脸去:“那我和淳于临去,你们留下来。”

她本懒得提容尘子的名字,庄少衾不依:“我师兄擅阵法,远比祭司下去安全,何况如若祭司下去,如何辩别真假?”

河蚌嘟着嘴不情愿,容尘子却不想再耽误时间,他的话似说给淳于临和庄少衾,但明眼人都知道听众到底是谁:“快去快回,不过半日功夫。”

河蚌磨磨蹭蹭:“可是我还是不想去。”

淳于临对容尘子的为人还是放心,想着只有半日功夫,再多耽搁也不好,这才安抚河蚌:“那么陛下就与知观同去,但不要下崖,只在崖上接应知观即可,一切小心。”

河蚌哼了一声,不说话。容尘子也只得轻声道:“那走吧,快去快回。”

出了刘府,容尘子前在最前面,河蚌不远不近地走在其身后,清玄清素只得远远缀在二人后面。清素以肘捅捅清玄,将声音压低:“师兄,师父不会再受那妖怪蒙蔽了吧?”

清玄正了脸色:“长辈的事,岂是你我可以妄自议论揣测的?”训完师弟,他又瞄了一眼容尘子高大颀长的背影,“师父的子你还不晓得?此事以后莫要再提了。”

道家御剑、驱兽、腾云俱都需要一口真气,容尘子伤势初愈,并不敢妄动真气。清玄、清素修为不到家,长时间的御剑二人灵气不足。但若以车马代步又需要约两个时辰有余。

容尘子正犹豫着强提真气,再折两张纸符,突然周围漾起一圈水纹,一股清透的灵气四溢开来,清玄、清素都是眼前一花,不过瞬间已经在长岗山山下。

河蚌很谨慎——这时候妄用法术,说不定会惊动山下的东西。容尘子却是震惊万分,之前他就知道这河蚌修为不错,但如今看来,她修为岂止是不错!至少不下两千年!

一只两千年的内修,绝不可能只是凌霞海域的一个海大王。她到底是谁?

然河蚌也没有给他时间问,她坐在山间柏树下,天气已经很冷了,她化为原形,用两扇大贝壳抵挡寒气,一副不想再多看容尘子一眼的表情:“我先睡一觉,有事叫我。”

容尘子自然不会同她一般计较,倒是她想想又补了一句:“下去之后多带几个蛋上来。”

再没有人问她做什么。=_=||||

而当一行人出发之后,行止真人和匆匆返回刘府的庄少衾打了个照面,行止真人将庄少衾打量了几遍,一脸狐疑:“国师几时出去的?”

庄少衾一脸悻然:“昨夜子时又有两人被三眼蛇吸食了魂魄,我领人一路追到城隍庙,仍被它跑了。”

行止真人面色大变:“所以昨夜为容尘子道长疗伤之后,国师一直没有再回刘府?”

庄少衾目光如针:“什么意思?”

身后浴阳真人已是一脸惊骇:“那晨间劝那个蚌同容知观一并前往长岗山的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渣一在外地,日间还要奔波,所以嘴嘴名单先不整理哈。挨只嘴嘴,真的太忙了,可是渣一是真的爱大家。另,情剧君感觉要飞奔了。

42吃货的境界

第四十二章:吃货的境界

容尘子下得山崖,很快找到了东南角阵法威力减弱的地方,附近草木繁茂,他以神识试探,只见山下白茫茫一片,仿佛蒙着一层薄雾一般看不真切,但他的心却沉了下去——如果这一片全是三眼蛇卵……

阵中并无其他法术波动,他缓缓靠近,正要伸出粘竿,崖下突然传来一阵巨大的吸力。容尘子心下暗惊,他本就重伤初愈,气息不稳,虽然小心防备,却仍是不敌,直接往下就坠。

他心中暗惊,却并没有发出声响——崖上清玄、清素不明情况,若听他出声,必然前来,届时恐怕难以自保。至于那个河蚌……

他脑子里闪电般闪过她的身影,却就此打住,再不愿深想。那是他的一块疤,他想把它藏在一处连自己也看不见的地方。

河蚌本来在崖上躺着,突然她化为人形,清玄、清素眼前还留着她的残影,她已经合身扑向了崖下。容尘子下坠之势突然减缓,阵法之下的吸力却分毫未减。他只觉怀中一暖,面前已经卡了一个人,是卡。这古阵法像一层坚冰,紧紧将他同河蚌卡在一起。

河蚌紧紧贴着他,情急之中,她用凝冰术凝结了崖下的水汽,配合古阵法抵御崖下的吸力。是以二人之间全无半点缝隙。

她身体太细嫩,受不得坚冰的挤压,便只得往容尘子怀里拱,二人粘在一起。

软玉温香抱满怀,容尘子不动如山:“阵法破裂了,我们这时候抽身而出,崖下的东西有可能会脱困。不论如何,绝不能让它上得地表,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河蚌明显没有认真听他说话,自从上次被他掐了脖子,河蚌一直不怎么亲近他,这时候她整个小脸都皱到了一起,身体死命往前挤,一眼也不看容尘子。

容尘子皱眉,语声倒是沉稳:“我需要一刻钟凝结山间灵气修补阵法,你的凝冰术可以坚持吗?”

河蚌鼻尖微皱,用力地吸了一口气,眼睛里透出湿漉漉的光,想说什么,抬眼看见容尘子严肃的面孔,她又什么也没说,只是微微点头。

容尘子结了手印开始采集附近的灵气,回头见那河蚌上齿咬住下唇,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他叹了口气,突然伸出右手,强行隔在河蚌腰背与坚冰之间。那缝隙实在太小,他的手背被蹭破了皮,血染红了冰层。

河蚌抬头看了他一眼,容尘子低头正迎上她的目光,片刻沉默,两个人都没再说话。他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脚下的古阵法得到灵气的修补,开始慢慢厚实。下面的吸引力似乎坚持不了太久,突然消失了。

容尘子足下一轻,环着河蚌出了冰层。上得山崖,他在清玄、清素赶过来之前抽回手,右臂手肘以下都被蹭破了皮,血模糊的一片。好在只是皮外伤,看着血模糊,其实并不要紧。他连眉头也不皱,只随手施了个止血咒,撕了一角内衫正欲包扎。

河蚌嗅着那神仙血的香味,也不知咽了几回口水,但见容尘子容色肃然,她倒也没开口要,只悄悄捡了块染满他鲜血的冰块含在嘴里解馋。

刘府。

淳于临正领着一队官兵于凌霞镇各处铺撒草木灰。初冬的天气寒意已重,官兵们都穿着棉夹袄,他一身红衣潋滟如血,轻灵飘逸,仿佛不在人间。

他依着一棵黄叶落尽的桉树,天空是一片浅灰色,像一张神色沉的脸孔。太阳轻薄浅淡,如一片圆圆的薄冰,有气无力地挂在空中。淳于临注视着几只晚迁的飞鸟,突然想起凌霞海域那些细如流沙的岁月。

“祭司。”身后一个女孩的声音柔绵若冬阳,“天凉了,你……应该多穿点衣服的。”一件浅灰色的披风盖住肩头,淳于临转身就看见刘沁芳。

她着了烟青色绣百灵鸟衔金珠的裙衫,腰间的玉饰、耳畔的明珠都经过心选配,面上薄施粉黛。十四、五岁的年纪,仿佛将绽未绽的花蕾,娇俏青春。只是那一双眼睛,不知道什么原因熬得通红。

淳于临脚步微错,后退半步:“谢谢刘姑娘好意,只是……”

不待他继续说下去,刘沁芳已经含羞而走。

淳于临无奈,只得继续指挥诸人撒灰铺路。

刘沁芳回到刘府才觉得脚疼,她的小脚缠得不过三寸,行不得远路。她在后园湖边的三角小亭里坐了下来,心里满满当当都是红衣黑发的身影,那微微一笑,倾天绝世的风华。

“你心里想着他,他却未必在乎你。”身后一个声音压得很低,带着几分刻薄的讥嘲。音色却与刘沁芳自己相差无几。

刘沁芳一惊,忙回头看过去,身后空无一人。她倏然站起,那个声音又冷笑:“那个祭司确实美貌若仙人,但他身边那个河蚌不是寻常妖怪,她养在身边的东西,岂会轻易给你?”

“你是谁?”刘沁芳警觉地望向四周,那声音……竟然来自湖里!

“你当然知道我是谁,你假装不知道,是因为我可以给你你魂牵梦绕的东西。”那声音慢悠悠地十分惬意,“我能吃了你,可我偏偏放了你。你怎么能不知道我是谁?”

刘沁芳当下变了脸色:“是你!”

亭边湖里突然伸出一个蛇头,蛇头只有婴儿拳头大小,蛇身足有成人手腕细,绿底墨纹。刘沁芳真的认得它——当初就是它生生吃了自己生母的脑髓,将她抛尸湖中,并将自己封入隔墙。

那蛇第三只眼一直紧闭,它哼了一声,竟然发出冷笑:“自然是我。如今能让你与那美貌祭司双宿双栖的,只有我。”

刘沁芳咬着唇,她生母死后,她成熟了不少:“我为什么要相信你?你杀了我姨娘!”

那蛇整个没入水里,声音却沉闷:“如果不是你姨娘的身份,你是刘阁老嫡出的女儿,如今想必早已配得佳婿。又岂会被父亲送给一个道士作妾?”

刘沁芳握手成拳,指甲刺入掌心。那蛇并没有再冒头,声音却清晰无比:“她是死有余辜。且她死了,你却总还得活着。总之我可以让你得到心爱的人,并且与他双宿双飞,永远在一起。你若愿意,今夜子时到此。记住,子时,过时不候。”

河蚌同容尘子上了山崖,正要下山,突然从山顶走来两个樵夫,各背着一捆干柴,腰悬利斧和皮水囊,裤角挽至小腿,一身肌,显得十分壮。

河蚌才不管这个呢,她若无其事,蹦蹦跳跳往回走,想着淳于临做的晚饭。容尘子行到她面前,面无表情地伸出左手。河蚌皱着鼻子,半天才默默地拿出一枚白色的蛇蛋放在容尘子手心里。容尘子淡淡道:“嗯?”

她犹豫了片刻,又拿出一枚。见容尘子仍然不语,这才嘟着嘴将剩余几枚全都递了过去。几枚蛇胆俱都**蛋大小,呈雪白色,对强光照看时可以看见里面隐约的淡青色影。

容尘子已经不知如何形容这河蚌——生死存亡的关头,这家伙还能想着她的芙蓉蛋……

两个樵夫越走越近,容尘子渐渐走在了最后面,清玄、清素跟在河蚌身后。两个樵夫走到四人身边,用袖子一抹额上汗珠,麻衣上还裹着泥:“道长,我兄弟上山砍柴,干粮掉下了那边山崖,从早上到现在都没吃上一口东西。道长能不能……”

二人靠近容尘子,突然双手一翻,两把利斧破风劈下。容尘子面色沉静如水,手中拂尘一挥,二人斧头已经脱手而出。穿褐色麻衣的樵夫猱身而上,另一个樵夫一张嘴,口里喷出一股墨绿的毒!

容尘子以掌风挡开,那边河蚌已经站到清玄和清素身边。两支冰锥于空中一现,河蚌声音又娇又脆:“六两!!”随即只闻噗哧一声,冰锥如利箭,直接没入两个樵夫的口。容尘子还未及退后,两个樵夫的口砰地一声炸开了花。

心肺、肠子喷得到处都是,腔子里还有两条身首异处的死蛇。容尘子躲避不及,发间也沾染了些许血,他转头望那河蚌,河蚌一蹦一跳地继续走路,假作不见。

清玄、清素又跟回容尘子身后:“师父早就看出这二人有异?”

容尘子点头:“此时已进初冬,二人仍作夏日打扮,岂不蹊跷?”

清玄不解:“师父既知二人古怪,为何要待他们走近方才动手?”

容尘子神色严肃:“人命岂可儿戏?自须慎之又慎。”

这一番话落,那大河蚌又一蹦一跳地退回来了。

容尘子抬头看过去,但见山间的羊肠小道上,十几个村民模样的人缓缓沿径而来。

作者有话要说:时间实在太紧,剧情又卡,连着两天没更。知道会惹民怨……好吧……你们可以打朕泄愤,但是别打脸……>_<

子时的湖边,会发生什么事呢?

43日更党的尊严

第四十三章:日更党的尊严

夜间,容尘子一行未归。

淳于临领着官兵铺完草木灰,回到刘府自然就去寻那河蚌。庄少衾拦住他:“师兄同海皇遇上了几条蛇,正在追赶,相信不久即可赶回。”他与容尘子之间有传音符联络,并不十分担心。

淳于临却敛了眉:“我家陛下经不得劳顿,饮食也务必要细,若要过夜,我必须前往长岗山寻她!”

他转身欲走,庄少衾只得劝阻:“你行不到中途,说不定他们已经折返。你若有闲暇,不如随我找寻三眼蛇。”

淳于临还是有些犹豫,庄少衾只得掏出传音符,那边河蚌的声音中气十足:“嗷嗷嗷嗷,第六个,十八两!!”

她的声音清脆若银铃,淳于临却眉头紧蹙:“我过来寻你好不好?”他把声音放得很柔,那河蚌却似乎玩得很开心:“不用,这些蛇好傻呀,哈哈哈哈。”

她把传音符一丢,又跑远了。淳于临欲言又止,最后终于默然。

夜间子时,刘府。

冬夜清寒,天际贴着半轮毛月,虫鸟俱歇,春晖园的湖边一片寂静。偶尔能听到水滴声,从假山乱石上滴到湖里。良久之后,湖中心突然传来一声呻吟,像是长久压抑的痛苦。不多时,一个人地从湖中上了岸,喘着气仰躺在榕树下。

刘沁芳躲在亭边一块福字碑后已经等了很久,她悄悄探头,稀薄的光影中,一向举止优雅的海族大祭司一身湿透,形容狼狈。

他主修武道,走的是刚猛的路子。平日里河蚌同他虽则亲密,但从未有过肌肤之亲。河蚌修习水系法术,乃纯之体,以淳于临目前的修为,同她交_合实在有害无益。

淳于临也明白,但他也是个男人,也会有自己的需要。

冬夜的湖畔已经开始结下薄冰,他身上还残留着细碎的冰渣。寒意从毛孔渗入骨髓,冷砌心肺。这时候她又在干什么?玩了一下午,应该累了吧?她肌肤细嫩,不知道容尘子带她在哪里歇息,山石糙,有没有硌着她?晚餐吃的是什么,容尘子有喂饱她吗?

她本就喜欢容尘子的,莫不是又与他重修旧好了?

他突然翻了个身,趴在湖边,冰冷的湖水浸没了半个身子。

刘沁芳紧张得手心里都出了汗,她从未见过夜间的淳于临,离开那个河蚌,他身上仿佛凝结着化不开的孤独。她缓缓走近他,窄小的绣花鞋踩在冻土上,发出细碎的声响。

淳于临猛然起身,在看到刘沁芳的刹那之间脸色如染烟霞:“你,”他声音干涩,“你怎么在这里?”

刘沁芳上齿咬住下齿,感觉自己脸上火辣辣地烫,她强忍着不退缩:“今夜的事……我不会和任何人说。”她的绣鞋踩过降霜的枯草,微微伸手,已经触到淳于临仍在滴水的衣角。淳于临透过朦胧的月光,看到她青苹果一般稚嫩的脸,以及眼中厚厚沉淀的羞涩。

刘沁芳伸手触他的脸,他的肌肤也是冰冷的,像是平滑的冰面。刘沁芳踮起脚尖,蜻蜓点水般吻过他的下巴。

淳于临缓缓隔开她,语声已然平静下来:“夜深霜重,回去吧。”

刘沁芳突然紧紧抱住他,淳于临从背脊开始浑身僵硬——她身上真的太暖,少女的清香在鼻端萦绕不去,他突然想到河蚌。

她夜间总爱爬上他的床,平素里也多有搂抱,她的身体也是这么暖。他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去,搂抱刘沁芳的纤腰。刘沁芳抬起头,她的眼中闪动着浅淡的月色,她的声音仿佛也下了蛊,带着魔魅的诱惑:“如果你真的想……我愿意,哪怕只是今夜,我什么都不要,也不会跟任何人提。只要你不再呆在水里。”

她轻轻解开淳于临红色绣金的外袍,语气中压制不住的心疼:“只要你想,不管什么时候都可以……”

红色的外袍褪下,温暖的掌心抚过口,淳于临五指紧握,又缓缓松开:“你一个大家闺秀,不该来这里。”他声音喑哑,“刘……”

两片柔软突然贴上了他的唇,他好半晌才反应过来。那只娇小的手却已经引着他的手触自己的身体:“叫我沁芳吧……或者如果你愿意……将我当成她也可以。”她极慢地解开自己的衣裳,夜间太冷,她禁不住瑟瑟发抖。

淳于临也在颤抖,心里像是钻进去了一条毒蛇,他的指腹在那具火热的少女身体上游移,刘沁芳与他赤_祼相拥,他没有拒绝。

三百多年,他自修成人身以来第一次尝到少女身体的滋味,知道那触感、嗅到那体香。

心中的积火仿佛终于找到宣泄的出口,他将刘沁芳靠在冰冷的福字碑上,一点一点地品尝她舌尖的清甜。

石碑太凉,刘沁芳却温驯得如同一只小绵羊,身下一阵剧痛,她揽着淳于临的颈项,突然想流泪。

大河蚌回到刘府,天已经快亮了。天气太冷,但她兴致很高——容尘子欠她五十一两了……

她蹦蹦跳跳地踹开淳于临的房门,也不管他睡得多熟,一身寒气就往榻上拱:“淳于临,格老子的,人家都冷死了你还在睡觉!!快起来给人家擦擦壳!”

淳于临着她柔若无骨的手,见确实太冷,只得起床去寻热水。大河蚌在他睡得热乎乎的床榻上躺下来,不一会儿便睡得酣声阵阵。

淳于临本来想同她说说话,见状只有绞了毛巾替她擦了擦脸和手脚:“晚上吃东西了没有?”

河蚌又哪是个听得吃的的,她立刻就应声:“没有!道士不给买吃的。人家都饿了,嘤嘤,他还让人家赶路。”

淳于临用被子将她捂好,又去厨房打算给她做点吃的。还未走进厨房大门,正好遇见刘沁芳出来。

淳于临实在不想同她再有沾染,当下放淡了语气:“天色尚早,你如何在此?”

刘沁芳红了脸颊:“我听见容知观和海皇陛下回来了,想着你可能要给她做点吃的。”她将手里的托盘递给淳于临,声音低似蚊吟,“我想你也没睡多久,所以……”

托盘里放着几样小菜,还热了两盘糕点,品相十分致。淳于临接过来,突然又想起春辉园湖边的荒唐事,他轻声道:“好了,回去睡吧。”

他不过给了一分颜色,刘沁芳脸上已经开出了三月春花:“嗯,你也早点睡。”

她红着脸说了一句,随即转身跑走了。

淳于临端着吃食到了房里,大河蚌被香味给诱了起来。她只吃了一筷子就皱眉:“不是你做的!!”

淳于临想着天气寒冷,给她倒了小半杯果酒,语声温柔:“厨房有现成的,便热了给你。现做需要时间,你先垫垫肚子。”

河蚌每样菜都尝了一下,这才抱了酒盏喝酒:“味道也还满不错的啦。”她开心地夹了一筷子猪肚喂到淳于临唇边,淳于临张口尝了尝,刘沁芳生于大家,从小就学女红和厨艺,手艺自不必说。

他点点头:“喜欢就多吃些。”

河蚌吃过东西,又爬上榻睡觉。淳于临收拾完碗筷,天亮得晚,外面还一片漆黑。他上得床来,河蚌立刻小狗一样拱到他怀里,语声娇脆:“淳于临,人家的鲛绡溅了蛇血,不想要了!”

淳于临搂着她柔软的腰肢,不知怎的就想到湖边那一场风流韵事。他答得心不在焉:“我让鲛人再替你织一条。”

河蚌这才开心了,靠在他前沉沉地睡了。听着她轻微的酣声,淳于临睁眼到天亮。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看到文下有人刷负分,提及一件事。这件事哪怕当时被刷负、被追着骂,渣一也一直保持了沉默。但是旧事重提,渣一真的想告诉大家一下事情的始末。

事情原尾如下:

有一天,渣一写了个文,反响还不错,一直无事。有一天这文入V了,突然文下面出现了一个零分的评论,大致是说欢迎到XXX参与讨论本文如何如何。渣一着去了,发现这个地方全是该文的章节……手打,你们懂的。

然后渣一当然和发文的人联系了,要求不要再发盗文。语气很气,渣一有记录。后来这人要求确认我的身份,让我发围脖。渣一是个懒人,就直接上了围脖,发了一个公告,证明是本人。

盗文的说了她会删除,停止盗文,渣一就走了。

没过几天,文下有一批人刷负,并且有人加渣一QQ,问我为什么敢骂人不敢搭话?渣一一头雾水之下重新回到那地儿,发现了一个帖子,是盗文的人在该地大吐苦水,说一度没有隐藏她的ID,说一度和她作无意义的口水骂战,说她为了这个地方付出了多少,究竟有多么不容易。到后面然还要被作者辱骂如何如何。

结果理所当然,一度被跟随楼主的人喷得狗血淋头。骂渣一又要作婊_子又要立牌坊。渣一没做过婊子,也没立过牌坊,具体流程不懂。但是这话绝对不算是最难听的。

那一段时间渣一心情很糟,是我经历太少,还太过理想化。每当我打开文档,我都会笑,我觉得这本没有意义。该文停更约有十天之久。

十天之后,渣一自我疗伤完毕,开始接着写。有一天渣一写了一点点,很快被举报锁文,当然这是JJ的政策,无可厚非。渣一也一个字都没说,乖乖地改了。但是很快的,在锁文那个章节下面又出现了一条评——说是我们XXX地有原版喔,大家可以到我们那去看喔。

当然,这个地儿也就是我们先前提到的地方。

我不确定举报者到底是谁,就像我不知道到底应该说什么一样。

盗文在继续,骂声也在继续,而渣一唯一能做的事,就是不去那个地方,不给自己找不痛快。之后不久,有人去BS,发帖,再度引发了那小破文的第三轮刷负。原因是在普通章节刷负,有人疑心其来自盗文处。

此君便称看文还不许刷负……

这一次,渣一没有回应。我一直很爱自己的读者,我觉得有人能够理解并且喜欢自己想要表达的东西,是件很讲缘分的事儿。

但是很抱歉,真的抱歉,这样的读者,我爱不起来。

那时候玻璃心的渣一,已经没有心思再继续网上的连载。我不介意作你电脑里的一本TXT,真的,但是在我艰难冲榜的时候,亲爱的你在以爱之名同步更新,并且到我的连载下面频频广告。

我在请你停止盗文的时候,你当面同意,背过脸就对人哭诉,甚至说你正在为她们承受作者的辱骂。

看着她们骂得我狗血淋头的时候,你在挨只抚。

亲爱的,我不知道当你在做这些事的时候,你会不会想起我给你的聊天记录?会不会想起你转载的这小破文里这些你也曾喜欢过的文字,也有我的一份辛苦?

这文在这之后又停更了十天。

第三轮刷负之后,文停在悲剧的地方,因为一度厌了。真的,亲爱的,那时候一度脸皮还薄,心还是热的。一度愿意躺在任何一个人的电脑里作一本TXT,但不包括你!

所以不知道是你的荣幸,还是一度的荣幸,这个小破文的停更,是因为你。这个文到这个阶段的时候,一度写得真的并不欢乐。

一度不打算再更了,于是留了三万字做了实体结局。将网络版,停在了一个可以算是开放式结局的地方。

于是经历第四轮刷负,原因是承诺了是HE,结果给了BE。我几乎可以算是无话可说。但当时已经没什么感觉,什么事情次数多了,都是会麻木的吧。

这些事一直极少提起,可能是不管怎么说,有心人总能看出别的意思,就好像我的一条围脖。但是我不相信这网络就没有一个可以说理的地方。

以上是事情的始末,其实现在让渣一看来,当时确实挺傻的。现在的渣一,再也不会做这样的傻事。一叶障目,看不到真正爱着自己的人。

每一个作者或许都受过各式各样的委屈,渣一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所以仔细想想,其实这算个屁的委屈。笑

好了,以上是陈年旧事,这次刷负的读者反复提这几个事儿,我便索解释一下。其实想想当时渣一是挺2B的,所以神仙大抵不会受影响。

毕竟于你而言,我只是一个你看不顺眼的作者,而于我而言,你只是个名姓不知的路人甲。文为有缘人而写,我不是因你而来,自然也不会因你而去。

至于品格高贵还是低贱,渣一混迹晋江四年,写过长评投过雷,但渣一没有打过一个负分,没有抱过一条大腿,没有在任何人文下自荐,没有掐过一个作者,这就是一度的品格。

谢谢大家的安慰,以前渣一不提,是觉得应该让读者安安静静的看文,不让闲杂事情打扰。然而今天真的非常感动,谢谢大家的安抚,今天太晚了,白天还有事儿,不能不睡,嘴嘴名单明天晚上出吧。

不过我们的宗旨还是开心看文就好,不要为无谓的人生闲气。大家也不要挨章补分了,一个是违反JJ的评论规则,一个是累。大家看到无理取闹的负分直接点个投诉,写明恶意刷负就好。

再次感谢,无以为报,爱你们。>3<

44只是次数不要太频繁了

第四十四章:只是次数不要太频繁了

次日一早,容尘子、大河蚌等一行人同刘阁老一家共用早饭。

河蚌是个挑食的,且也不习惯与人同食。淳于临先用碟子替她分菜。河蚌坐在桌边玩旁边古董架上的水晶摆件,顺便等饭。刘沁芳坐在女眷一桌,不时抬眼偷瞟淳于临。

淳于临依旧一身红衣,黑发柔滑如丝,长长地垂至腰际。他的肤色白净如玉,一双美目眼角微勾,目光清亮温润,勾魂夺魄。

那才是真正的妖,就算沉浮于济济红尘,也能让人一眼看出他不属于这纷扰人间。

他将饭菜放在河蚌跟前,河蚌柔若无骨般倚在他怀里,坐相风情万种,吃相却半点不知何为斯文。淳于临的目光却像要滴出水来:“炸糕已经很甜了,不要再加糖了。”他的宠爱之意由骨子里渗出来,声音完全没有平日的冷淡疏离。河蚌递了碟子过去,瞪着圆圆的眼睛:“可是人家就要吃糖嘛!”

淳于临无奈,只得搁了筷子再帮她往炸糕上撒些白糖。

河蚌吃完了炸糕,又伸出筷子去夹香草山芋稣,淳于临赶紧用筷子压住她:“你不能全部吃甜食,先喝口粥,今天的小咸菜不错,来,尝一口。”

河蚌嘟着嘴,委委屈屈地用小咸菜配了一口粥,随后飞速地挟了一块香草山芋稣。淳于临叹了口气,又给她蘸了个芝麻卷。

庄少衾同行止真人等俱是出家人,男女之间这等亲密之举实在是很少见,几个人都不好多看。叶甜和容尘子坐在一起,见状倒是极快地瞄了容尘子一眼。容尘子白袍整洁如新,神色从容、目光坦荡。

叶甜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完全不在意了,但心中还是有些酸楚。虽然她一直莫名地讨厌这个河蚌,并且讨厌到骨子里,但是容尘子从小到大,真正能称得上喜欢的东西……真的不多。

她起身给容尘子添了粥,强作笑颜:“师哥,今日有什么安排?”

容尘子沉思片刻:“今日顺着草木灰搜索凌霞镇的三眼蛇,少衾,你细看一下带回的几枚蛇蛋,希望能在近期孵化,找到它们的弱点。”他话落,见庄少衾埋头作沉思状,无丝毫反应。

容尘子心下诧异,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他顿时一股血直冲了脑门——庄少衾的目光直粘着河蚌那双小脚。

她用水结了一双鞋子,鞋身透明,足两侧还游动着一尾指甲壳大小的金鱼。那双小足隔着鱼水,又圆润又巧。偏生她坐也没个坐相,小脚搁出老远,正好交叠放在庄少衾面前。

庄少衾两个眼球呼之欲出,他看女人一向只看深沟,从未曾想到一双足可以美到这般地步。那小脚巧夺天工,容尘子心跳骤乱——他知道那握在手中把玩的滋味,那如玉石一般凉滑细腻的质感。

心思一动,神魂澹荡。容尘子急忙念了一段清心咒,将目光从那双美足上移开。他清咳一声,再不愿多想。叶甜自然也发现庄少衾在看什么,她走到庄少衾面前,二话不说,一脚跺在他脚背上!

庄少衾猛然回神,于众人面前失态,觉得实在是有损自己国师的威严,他也清咳一声:“蛇卵,嗯,当务之急我们确是需要研究蛇卵。”他一脸严肃地起身,往外就走,匆忙进了一个房间。

诸人沉默良久,还是刘阁老自言自语:“国师的早饭还一点未用呢,而且蛇卵……真的不在厨房……”

大河蚌一顿早饭要吃一个时辰,容尘子是等不了的,只能领着徒弟和行止真人先行外出寻蛇。淳于临将碗筷收回厨房时,厨子们已经在做午饭了。河蚌的餐具都是淳于临亲自洗涮,并且在橱柜里单独放置,他不愿假他人之手。河蚌却觉得无聊了,她吃得饱饱的,然后她又有点困了。

她打着哈欠:“淳于临,我先睡会,有事叫我。”

淳于临应了一声,埋头刷碗:“天冷,盖好被子。”

河蚌将脸贴在他背上,他的衣服柔滑如丝,她将脸蹭来蹭去:“可是我房里好冷哦。”

淳于临十分无奈:“那你去我房里睡吗。”

河蚌立刻应了一声,转身一蹦一跳地走了。

淳于临刷完碗筷出来,见刘沁芳站在走廊下的鸟笼前。她今日穿了一件樱花白的夹袄,发髻上别了一朵绸花,朴素却巧的妆扮。淳于临脚步微顿,只微微点头便大步前行。

他身后刘沁芳静静地立于廊下,手中的鸟食全部散落一地,急得笼中的画眉叽叽喳喳叫嚷不止。

淳于临行出两丈有余,终于忍不住停下脚步。他的声音极轻,但立场鲜明:“上次的事……对不起。”他是真的不想伤害这个姑娘,但是他更不想让她再空无希望地痴想,“我从还是一条鱼的时候就跟着她了,其实以我的修为,本就不配作她的武修。所以与其说我是她的武修,不如说我是她的家臣,不,是家奴。”

“我知道!”刘沁芳语声急切,“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

淳于临打断她:“你不知道!如果没有遇见她,一条三百多年的鱼,连人形都不能幻化!她对我而言很重要,非常非常重要!”他垂下眼睑,目光沉郁而哀伤,“也许在她眼里我还什么都不是,但是我的一切努力,都只为了有一天能站在与她并肩的地方,不为其他。”

话已说绝,刘沁芳闭上眼睛,眼角有一颗眼泪滑到腮下:“我一直就明白。”她转身向后走,十四五岁的女孩儿,她的神色懂事得让人心疼,“我一直就明白你有多爱她。只可惜即使我什么都明白,仍依然不能克制地爱上你。”

眼泪晕花了她的妆,她用双手捂着脸:“你觉得三百多年很短,可是对我而言,三百多年已经需要耗尽几世轮回。我真羡慕你们有那么多的时间可以在一起,可以爱一个人,可以为了自己爱的人而努力。”

她掩面狂奔而去,淳于临垂手肃立,他没有去追,三百多年于他而言真的很短,短到还来不及写完一个开始。

容尘子和行止真人沿着草木灰上寻找三眼蛇的踪迹,庄少衾在研究蛇卵,浴阳真人带人巡视刘府上下,保护刘阁老等人,河蚌在睡觉。

淳于临放轻动作开门,在榻边坐下来。他不过刚一坐下,河蚌已经卷着被子靠过来。她将头搁在淳于临腿上,瞪着圆圆的眼睛算算术:“清虚观一条,三两!冒充叶甜一条,六两。救叶甜,九两……”

淳于临抚着她铺了半枕的黑发,突然俯身在她脸上轻轻一吻。河蚌完全没有闪避,还在继续算:“长岗山猎户两条,再加六两……”

淳于临忍不住亲吻她的唇,右手探进被窝,从她腰间探进去。河蚌冷不防握住他的手,倒也没有生气:“你又来了!都跟你说过了,你现在的功法是炽阳心诀,以童子之身修炼最佳。”

淳于临压在她身上,长期的压抑,他终于有些暴躁:“可是我需要,就一次好吗,就一次!”

河蚌用一个水凝术困住了他,又爬到他口,以明心诀涤他浊欲:“古往今来那么多妖,真正成气候的却没几个。因为生命太久,所以更要忍得,贪一时之快,对你不好。”她第一次提到一个人,神色却极淡漠,“嘉陵江尊主江浩然也是修习的炽阳诀,炽阳诀易生心火,但千余年人家都忍了。”

她淳于临的脸,又用唇去贴他的额头:“世间人存活本就不易,妖要存活更难。要想活得久一点,就必须要学会忍耐。”

淳于临别过头去,并不言语。河蚌翻个身枕在他臂间,半晌突然道:“你若实在需要,和刘家那个小姑娘也是可以。她是人类,那点气,对你影响不大。”

淳于临浑身一震,转头看她,目光中有心虚、有愧疚、也有些赧然:“你……你知道了?”

河蚌缓缓抬起手臂,她细嫩的右手上一块红色的淤痕,淳于临低头看自己榻上——刘沁芳送给他那件披风,他随手搁在床上,而衣上的刺绣硌着了她:“这绣功和她衣上的刺绣很像。”

她语声平静,淳于临轻轻伸手去揉,那雪肤上的痕迹已经淡了:“昨夜硌着的?”

河蚌揽着他的腰:“嗯呐。”

淳于临凝视她:“可是你一直没有提。”

河蚌摇头:“没什么好提的呀,你要睡她影响也不大,只是炽阳诀不宜泄阳,次数也不要太频繁了。”

淳于临按住她,突然暴怒:“我和别的女人睡觉,你就一点都不介意吗?!”

河蚌与他对视,良久方缓缓闭上眼睛:“中午我想吃炒米饼。”

淳于临抓着她肩头的手突然松开,他语声恨恨:“我先去睡刘沁芳一次,再给你做炒米饼!”

他下榻穿鞋,摔门而去。河蚌睁开眼睛,伸手把玩那件竹青色的披风。那用料真好,绣功也上乘。她的指尖顺着那兰花的轮廓蜿蜒,突然想起这好长好长的一段岁月。

作者有话要说:更了好久才更上,又到两点半了,渣一真的来不及整理嘴嘴名单了。明天渣一要回老巢了,估计二十一号到家。到时候渣一就能有更多的时间码字了。在外地更新有点不规律,谢谢大家一直宽容。

然后渣一想特别感谢一下“霸王显身”、“阿遥”、“巨富由于不给钱”以及“小望”童鞋的长评,当然还有许多留评的宝贝,整理嘴嘴名单至少需要一个小时,渣一需要这一个小时的睡眠时间,所以没有点到名的宝贝们不要生气哈。挨只嘴嘴。

长评俱已送分分,一时充钱不便的宝贝可以将自己的晋江服号绑定邮箱发送到:297054855qq

不管是不是看一度的文都可以。详见三十章作者有话说。

最后让渣一感谢一下以下童鞋们的霸王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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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情厚爱,深怕辜负,渣一会多多码字的哈。

如果二十号没更新,那么渣一一定是在车上,大家可以先看别的文调节一下哈。渣一二二十一号到就会种的。

挨只嘴嘴。

45盛情难却

第四十五章:盛情难却

淳于临出了房门,在春晖堂的花园里转了一圈,见庄少衾真的在研究那几枚蛇卵。

冬日的太阳极少露面,天空中沉沉的,似将下雪的前兆。几枚蛇卵似乎比刚刚拾来时大了许多。淳于临站在旁边看了一阵,庄少衾冷不防说话:“你们海皇那双脚长得真好。”

淳于临微怔,随即转身而走,丢下一个形容词:“下流!”

庄少衾不以为意,能作国师的人,脸皮都不薄。

出了园子往东,是一处假山,山畔有一处马场,刘阁老虽是个文官,却也是个好马之人。淳于临站在马场旁边吹了阵风,也渐渐消了怒意。他转身向厨房走去,炒米饼是个耗时间的活,需要提前做方好。

彼时正是厨子们忙着做午饭的时候,淳于临并不愿同他们共挤一处。他正皱眉头,外面一个小丫头冲他招手:“大祭司,小姐让我领您去望归苑的小厨房。”

淳于临略微犹豫,又看看里面油烟满身的厨子,只得转身随小丫头去了望归苑。

望归苑的小厨房是刘府小姐、夫人们练习厨艺的地方,房中宽敞明亮,厨具齐备。大厨房与之是完全没有可比的。

淳于临走进房中时,刘沁芳已经等在其中了。见到淳于临,她眼中似乎燃烧着一团火焰,那目光明亮而热切:“海皇中午要吃什么?”

淳于临走近灶台,先将佐料、厨具的位置俱都打量了一遍,方缓缓道:“谢谢,我来吧。”

刘沁芳红了脸:“君子远庖厨,还是我来吧。”

丫头搬来一把虎皮椅子,刘沁芳在灶台前忙碌,淳于临搭不上手,只得坐在椅子上。刘沁芳心情雀跃得如同一阵清风:“你喜欢吃什么?”

淳于临微怔,随后淡笑:“我无所谓,她吃什么我就吃什么。”

刘沁芳像只小喜雀:“怎么能无所谓呢,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口味。你吃辣吗?还是喜欢甜食?”

淳于临摇头:“都行。”

刘沁芳便捡了只螃蟹,冬天的蟹已经很少了,何况是在凌霞这个小镇:“我给你做个蟹黄粥吧,你肯定喜欢。”

她脸上仿佛凝结着一层欢乐的光辉,淳于临只得点头:“多谢。”

河蚌是被清玄吵醒的,容尘子等人发现了三眼蛇的踪迹。河蚌还在慢条斯理地穿衣服,清玄忍不住了:“陛下您能不能快点,等您梳妆打扮一番前往,别说三眼蛇了,只怕都过年了。”

河蚌横眉怒目:“你师父还欠我五十一两呢!!”

清玄立刻闭上嘴巴,什么也不敢再说了。

时间太紧,她没来得及叫上淳于临,随清玄匆匆赶往三眼蛇躲避的山洞。

那地方靠近深海,倒是没见到冒充刘沁芳那条蛇,只看见四个凌霞镇的村民,其中还有一个小孩。河蚌探头探脑:“这几个是蛇吗?”

行止真人十分肯定:“一路有三眼蛇游到这里的痕迹,这几个人肯定是三眼蛇无疑。”

大河蚌看容尘子,容尘子也点头:“贫道方才与行止真人杀了一条,是蛇。”

大河蚌便放了心,她大大咧咧地一挽袖子,又一点人头数:“五个!”话落,她又瞄了一眼容尘子。容尘子干咳一声:“专心做事。”

行止真人带着门徒将四个村民一个小孩通通赶出山洞,三眼蛇皮特别坚韧,一般刀剑难伤其分毫,他与容尘子联手,到河蚌吃过早餐都睡了一觉才斩断其中一条。

迫不得已便只有再找这河蚌。

大河蚌站在一个小土坡上,冬日里草木荒败,背景凄凉。地上白霜未融,霜风扬起她的衣袂,风华馥郁,九天仙女也不过如此了。容尘子目光滑过,不敢作片刻停留。

五个人刚刚一出山洞,河蚌素手微抬,一圈水纹圈住了五个人,如同一座冰墙,几个人在其中跌跌撞撞,却难以冲破。

五支冰锥闪烁着神兵利器般的寒光现在空中,每一支里面都种了一颗粉珍珠。冰墙中四人在前,小孩躲在一个妇人身后,目光惊恐。

当冰锥如箭离弦,几个村民俱都张大嘴巴,喷出毒。河蚌面色微变,众人只觉眼前一片水色一掠而过,眼前残影尚在,她已然冲入冰墙之中。

耳边一声细响,冰锥炸裂开来,血喷了河蚌一头一脸。容尘子同行止真人俱都不知发生了何事,几个人冲到她面前,只见她右手扣住的一支冰锥已经炸裂开来,她整个右手全是鲜血,血中隐隐可见破碎的残冰和珍珠碎粒。

在她面前,是一个麻衣小孩惊恐的脸。

“怎么了?”行止真人也不知发生何事,河蚌若无其事地收回手,她施了护身术,又在冰锥未裂的时候先将其捏碎,是以冰锥虽然炸裂,但她右手伤势不重。她掏出鲛绡裹住右手,语气淡然:“他不是蛇,问清住处,送他回去吧。”

行止真人不懂:“你如何知道?”

河蚌疼得呲牙咧嘴:“因为所有的蛇在冰锥靠近时都有应对,要么躲避,要么喷出毒夜,只有他不知道怎么办,傻傻地站在这里当靶子。”

行止真人沉吟:“也许他比较狡猾?”

河蚌瞟了他一眼:“他哪有真人您狡猾?”

行止真人面色一变,再看她,她却又仿佛并无所指,只低头看自己右手的伤处。

容尘子将那个吓呆了的麻衣小孩带出了冰墙,其声沉郁:“它为何要让我们杀掉这个小孩?”

河蚌打开鲛绡,右手的血已经止住了。只是她肌肤太过白暂,便显得伤口更加狰狞:“因为小孩的罪孽最轻,在天道之中,无端杀害正神可能会引来天罚。妄伤无罪之人也是极重的罪孽。”她瞟了容尘子一眼,冷哼,“何况如果这个小孩就这么死了,这里一定有人会非常愧疚,它便又有了可趁之机。”

容尘子什么话也没说,倒是清玄惊疑不定:“她实在不像这样的人。”

清素也颇为怀疑:“莫非她也被三眼蛇假冒了?”

二人议论无果,大河蚌却已经水遁离开了。容尘子站在原地,也不知在想什么。

大河蚌一回到刘府就四处寻淳于临,一路问遍了仆人也没人瞧见。她一路寻至春晖堂的假山。假山有个石洞,外种长青藤,是个避风的所在。

“其实我也不是你所谓的大家闺秀,我的生母是爹爹的一个妾室,大夫人娘家势大,又深得爹爹宠爱。我一出生……就被抱到大夫人房里,一年也难得同母亲见上几面。大夫人不喜欢我娘,对我也不冷不热。我在府里……没有几个人会记得。”

“所以刘阁老把你送给容知观作个鼎器,以求仙道。”

“嗯。爹爹虽然位高权重,但我毕竟是庶出,真正的好人家,也不会娶一个庶女为正室。我又不愿嫁人为妾,所以……所以一直未指人家。”

“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不知道。走一步看一步吧。我真的想杀了那条蛇给我娘报仇,但是我手无缚**之力,我……”

大河蚌没有再听下去,她转身离开假山,去看厨房有什么吃的。

厨子们其实给她留了菜,还有好些点心。但是她手疼,转了一圈也没胃口,径自回自己房里睡了。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淳于临从外面进来,端了些点心,自然有她喜欢的炒米饼:“起来吃点东西吧?”

他语声温柔如常,河蚌翻了个身:“不吃。”

淳于临将她强拉起来,他本就是个心细如发的人,立刻就发现她右手的伤势:“你的手……”他紧皱了眉头,“容尘子和行止怎么搞的!受伤了也不给上药!!”

他找了生肌续骨膏,细心地为她涂抹:“疼不疼?”

河蚌立刻就眼泪汪汪:“疼!”

淳于临叹了口气,将点心端到榻前,在床头的矮柜上搁好,又抽出她怀里的鲛绡。鲛绡上沾了不少血,他得帮她洗好。

刚刚出门,就见刘沁芳守在门外,她接过他手上血迹斑驳的鲛绡,温驯贤良如同一个小妻子:“我去洗吧,这些事不是男人应该做的。”

她话音刚落,一个声音已经响起:“不要让别人碰我的东西,你要不愿意洗,有的是人乐意!”

淳于临赶紧从刘沁芳手里接过那段鲛绡:“我自己去。”

河蚌站在门口,她眯着眼睛,又娇又横:“不用,我不要了!”

淳于临微微叹气:“嗯。”

河蚌回房继续睡了,刘沁芳站在原地,再抬头时她已收起眼中的泪花,含泪带笑:“对不起。”

淳于临将那鲛绡卷在怀中,低声安抚:“无事,她早就想换掉这鲛绡,与你无关。不必往心里去。”

刘沁芳咬着唇,许久才点头。淳于临转身出了刘府,他得回一趟海里,去找鲛人看看上次订的那条鲛绡好了没有。

鲛绡止血有奇效,质地又柔韧,最适合河蚌。

作者有话要说:渣一在回家途中,这里是存稿箱君。回家再嘴大家,爱你们。>3<

46敌人的资格

第四十六章:敌人的资格

夜间,淳于临替河蚌取回了一条新的鲛绡,她右手疼得厉害,脾气也很糟。淳于临小心翼翼,做了好多她爱吃的糕点,又讲了些奇闻趣事给她听,好不容易才将她哄睡。

他刚出得房门,就见刘沁芳立在门口的台阶下,她的发间隐约可见露珠,不知已在这里站了多久。淳于临微怔,怕惊醒河蚌,领着她行出十余丈远,方问:“有事?”

刘沁芳从怀里掏出一个香囊,低着头不敢看他:“这个……送给你。”

淳于临心中微动,最终缓缓接过来,这香囊做工极为细,针脚密实,绣样美观,内中不知添置了何种香料,每一次嗅来,香气都不相同,时而浓郁,时而清新,令人神思清明。淳于临收到少女的礼物不多,他常年跟在河蚌身边,最多也就是从东海买海产的时候龙王送他几个海、霸王蟹之类。

他的日月轮倒是河蚌寻的材料,但这货又岂是个会送礼物的,她就指着那两块黑铁般的寒,大大咧咧地道:“拿去,打成兵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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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淳于临手握着香囊,多少有些感动:“谢谢。”

刘沁芳抬起头,脸颊燃起两朵火烧云:“海皇陛下要睡很久吧?”

淳于临点头:“一般要睡五个时辰,今天估计会短些,三四个时辰吧,她一受伤就睡不好。”

女为悦己者容,刘沁芳如同一朵春日的牡丹傲然绽放,眼中风情娇艳欲滴:“你……要到我房里坐一会儿吗?”

淳于临微怔,他当然明白她的意思。他知道自己不该去,可是男人在一个深爱自己的女孩面前,总是心软一些。何况他食髓知味,初尝少女滋味的男人也总是没有几分抵抗力。见他沉默不语,刘沁芳面上红霞更盛,似乎着急解释:“我煮了些参汤,天冷,你又刚从海族回来,可以暖暖身子。”

淳于临垂下眼睑,许久才道:“也好。”

刘沁芳眼中的甜蜜似乎盈满将溢。

I河蚌醒来时不过三更,没有看到淳于临。方才睡觉时不小心压着受伤的那只手,疼得厉害。她推门出来,风霜满地。没有下雪,却比下雪更冷的天气,她信步前行,沿着装饰花架走廊直走。花架上装点着颜色各异的绸花,虽然艳丽,却毫无生气。

走廊尽头就是女眷住的园子,一扇院门拦不住她,她却站在门前再不愿走了:“淳于临!”

她直接就站在院子门口喊。

淳于临同刘小姐正值紧要关头,闻声却是微怔,随即他骤然抽身:“她在叫我。”

院门离刘沁芳的绣楼其实还有一段路,刘沁芳什么也没听见,但淳于临却听得清楚。他迅速整饬衣裳,刘沁芳还有些茫然:“谁?”

这个字还没说完,她就想到是谁。除了那个河蚌,谁还可以把这时候的他从自己床上叫走?

淳于临走得匆忙,那河蚌不要的鲛绡还搁在刘沁芳榻上。刘沁芳捡起来,鲛绡已经洗得干干净净,其质柔韧,光泽耀目。她握着这鲛绡追出去,见淳于临已经急步赶到大院门口。

见到河蚌,他语声中掩不住的痛楚:“天冷,不是给你备了狐裘吗,怎么这样就出门?”他上前拥住河蚌,用手掌温暖她的脸颊,那动作流畅得仿佛睡醒睁眼一样。

河蚌眼里转动着眼泪花花:“手疼,呜呜,好疼。”

淳于临将她拥在怀里,解了自己的外套为她御寒,随即才去看她的手。他的声音又宠溺又温柔:“是压到伤口了。没事,没有流血,回房我们重新上药。”

他揽着河蚌正欲回房,突然院门前刘沁芳含羞上前,她衣裳不整,面颊桃花盛开,眼中春潮未息,一副鱼水之欢未竭的娇艳模样:“祭司,”她举起手中鲛绡,声音低若蚊吟,“你的东西落在我那儿了。”

淳于临微怔,不觉偷眼看了看河蚌,随手他接过刘沁芳手里的鲛绡,淡淡道:“谢谢。”

他牵着河蚌往回走,河蚌又岂是个愿意走路的?最后淳于临只得打横抱起她,他的声音低若呢喃:“饿不饿,上完药我做点东西给你吃。”

刘沁芳手中一条罗帕绞在一起,勒得指间变色。是的,初时她觉得只要能和淳于临在一起,哪怕只有一次也此生无撼。可是人的欲_望总是随时随地在变。

那只河蚌只有一张漂亮的面孔,她什么也不做,只会索取,她凭什么能得到淳于临这样无微不致的宠爱?凭什么让淳于临在这种时候毫不犹豫地抛下自己,只为她一声呼唤?

她甚至想那个河蚌一定是知道淳于临正和自己欢好,特意赶在这个时刻来的吧?第一次来刘府的时候,她还和那个容尘子恩恩爱爱、纠缠不清。她凭什么阻止淳于临同自己来往这个世界不公平,真不公平。

她再去找了那条三眼蛇,三眼蛇仍旧仰泳,笑得十分欢畅:“我知道你一定会来。人真奇怪,哈哈哈哈。”

刘沁芳咬着唇:“我只想知道,怎么样能让他也爱上我。”

三眼蛇在水中打滚儿:“他爱那个河蚌,其次是你。如果河蚌没了,他岂不就只爱你了?”

刘沁芳怒目而视:“可是那个蚌再如何,总也与我无怨无仇!而你却是我的杀母仇人,还杀了许多人!”

三眼蛇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过奖过奖,还不算多。不过这些都不要紧,你想呀,你的生母可以算是为你而死,她总归希望你能好好地活着。如果你能和你的情郎长相厮守,黄泉之下,她也必无遗撼。况且话说回来,我固然是你的杀母仇人不错,但那个河蚌和那群道士难道就没有一丝责任么?我冒充你入到刘府,那个道士明明知道有异,却迟迟不至。那个河蚌更是没有将你一家上下的命放在眼里。能者赎世,她拥有天水灵之能,但在其眼中,人命不会比一个萝卜丸子重要多少。”它细细地为刘沁芳找理由,“所以你的杀母仇人不止我,害死这些人的也不单单是我。只是目前以你的力量,别说对付他们了,我一尾巴就能把你的腰绞断。复仇于你而言本是无望之事。但你要明白,这个河蚌与你可不是无怨无仇。”

晨间,淳于临起得早。河蚌每天要刷次壳,不然身上就痒。他用木盆打了一盆水,在房门口遇到刘沁芳。她今日穿了件白色绣寒梅的夹袄,下着火红襦裙,清新中透着几分火热,映得淳于临的眸子也染了些艳色。

二人对视片刻,房门突然打开,大河蚌从里面探出头来。她今天仍是水色衣裳,只是头上用最细嫩的梅花枝条松松绾就了一个头环,寒梅仿佛就盛开在她的发间,清香四溢、妩媚难言。

刘沁芳只看了她一眼便忍不住去看淳于临,淳于临看她的目光像在看一个神祗。倒是河蚌先打破平静:“淳于临。”她的声音脆得像炸得金黄的薯条,白嫩的双臂水蛇一样缠上了淳于临的脖子,“人家早饭想吃萝卜丸子。”

淳于临微微敛眉,只冲刘沁芳点点头便将她往房里带,他的声音又轻又柔,如若春风抚柳:“萝卜丸子我没做过,早上我们先吃驴火烧配羊杂汤。萝卜泄气,冬天少吃。”河蚌依在他怀里,不知道说了神马,淳于临又低声安抚:“那让我先看看菜谱,晚上再做。”

河蚌还在考虑,淳于临将水兑得稍热些:“来,先刷壳。”

河蚌喜欢刷壳,便暂时放过了萝卜丸子,翻个身变成只灰黑色的大河蚌,淳于临挽起衣袖,用柔软的汗巾轻轻擦洗她的外壳。

刘沁芳静静站在门口,天空飘起了小雪,寒梅落英翩跹,她被酷寒障目,只看到无边落雪。

她终于明白那河蚌其实从来没有把她当作敌人,因为她构不成任何威胁。这世间最残酷的事不是遇到一个劲敌,而是战斗一番之后,突然发现自己连被人当作敌人的资格都没有。

作者有话要说:嗷,昨天回来太忙了,一阵兵慌马乱,把日更党的尊严都喂小哈了。

今天看能不能再补一章。

47我恨你,何盼

第四十七章:

中午,容尘子随行止真人四处寻找三眼蛇的踪迹,但仍是无功而返。三眼蛇似乎知道他们一行人的行踪一样,总能巧妙避开。而这种苦差事,河蚌是从来不参与的,她正在睡午觉。

容尘子去往庄少衾房间,路过假山,山石之后一个声音分外耳熟:“大祭司,您收我为徒好不好?”

另一个声音清澈明晰,容尘子一下子便听出是淳于临:“这……我是武修,能教你些什么呢?”

“求求你了,我真的不想躲在你们身后苟且偷生,我想和你们一起杀光所有的三眼蛇!”她的语声越来越低,姿态也越来越亲昵,“我想真正能够帮你做点什么,更想为我母亲报仇!临郎,答应我吧……”

容尘子微怔,他何等样人,自然已知二人关系不简单,但君子非礼勿听、非礼勿视,他匆忙前行,未作片刻停留。

庄少衾的房间在河蚌隔壁,容尘子抬头看了一眼那紧闭的房门,有心想提醒一句,又寻思着不应妄议是非,何况如今她在午睡,自己闯入,孤男寡女,也多有不便。他最终什么也没提。

河蚌醒来时正是晚饭时间,淳于临不在。她眯着眼睛走到饭桌前,容尘子和刘阁老等人正在聊三眼蛇的事今天一天又是徒劳无功,一行人难免有些沮丧。好在庄少衾研究的蛇卵开始孵化,里面蛇形的影越来越大,几乎将要破壳而出。

大家都关心着蛇卵的事儿,唯大河蚌吃嘛嘛香,一点也不放在心上。

以前的座席都是淳于临占的,河蚌就坐在他身边。今天他不在,桌上的人河蚌都认识,但唯一熟的只有容尘子。不巧的是容尘子左边坐着叶甜,右边坐着行止真人,而且容尘子也明显没有让她坐到自己身边的打算。

但这河蚌又岂是个会气的,她径直就走到行止真人身边:“让让,我要坐这里!”

行止真人是男人,且又是出家人,终不好与她争,只得将座位让给了她。她便大大咧咧地在容尘子和庄少衾之间坐下来。她的吃食淳于临倒是早就做好了,这会儿仆人见她睡醒,也就一一端了上来。

庄少衾同行止真人正说着话,这河蚌已经在打量桌上的菜色了。淳于临走之前给她做了萝卜丸子,她夹了一个含在嘴里。

庄少衾倒了杯酒,她也不气,理所当然地就接过来啜了一口,一看就知道是饭来张口的货。庄少衾长这么大,除了服伺紫心道长以外,还第一次给人斟酒。好在是这个河蚌,他也不多说,喝了就喝了吧,重新再要个杯子就是了。

容尘子和行止真人在商量下一步的对策,也没有在意:“看来要等到蛇卵成形之后,试试各种符咒。再尝试驱蛇药和水、火、刀、枪,总要试出一种效率高些的法子才好。”

这时候河蚌第一杯已经下肚,她坐在那儿眯着眼睛望着空酒杯,庄少衾给自己斟酒时顺便也给她添上。

容尘子察觉的时候,庄少衾已经给她添了第四杯,她醉酒的时候腮染酡红,眸中水光欲滴。艳色撩人,庄少衾只恨酒盏太小,至于三眼蛇,一时不在思考范围之中了。河蚌喝到第五杯的时候,容尘子不动声色地挡住她的手,端走她的杯子,顺便还瞪了庄少衾一眼。

庄少衾立刻干咳一声,若无其事地给自己倒了杯酒,再不敢生妖蛾子,只是眼睛还是忍不住往那河蚌身上瞟。

容尘子将杯子里的酒倾掉,倒了杯茶放在河蚌面前。那河蚌没接,倒是一直盯着他的手,一看见她的目光,容尘子就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他跟身边的刘阁老说了两个字:“换座!”

可惜刘阁老反应太慢,他还没起身,那河蚌已经拿住了容尘子的手,她一身酒气,眼神妩媚如丝:“你想跑呀?”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了过来,容尘子不想同她拉扯:“男女有别,你……”

那河蚌可听不进去:“你什么?对了!你还欠我五十一两呢!”

容尘子素行端正,实在是不擅赖账,他只得任她抓住自己的手:“你醉了!”

河蚌靠在椅背上,两颊粉嫩娇艳:“我醉了也没有多加一两呀!”

容尘子只得垂下眼帘:“嗯,贫道欠你五十一两。”

那河蚌便埋下头,在他手上重重地咬了一口。容尘子任她啃咬,眉头也没皱。庄少衾和叶甜却忍不住了,上前就将她拖过来。她张牙舞爪,容尘子沉声道:“放开她!”

叶甜又急又怒:“师哥!她喝多了!”

容尘子声音沉静如水:“但她没算错账。反正早晚也是要还的。”

他目光微微一扫,庄少衾只得松了那河蚌,叶甜却是咬着唇,死也不放的。她的声音像暴雨一样又快又疾:“你这个臭河蚌,我看你不顺眼很久了!!不就是欠你一点吗,我替师哥还,我替他还不行吗?!”

河蚌咬住容尘子不放嘴,伤口渗出了血,她贪婪地舔食:“谁要你的呀,又老又肥!”

叶甜一听,原本八十的战斗力瞬间就飙到10086!她抽出宝剑就要和这河蚌拼命,庄少衾赶紧拉住她,河蚌喝多了站不稳,但她的嘴很稳——牢牢地咬住容尘子不放。

容尘子只好任她靠着,她咬了半天也没咬下一块,只抬眼看容尘子。容尘子容色沉静如常:“咬不动?”他起身,右手以掌斜削,掌风如利刃,在臂间削下一片来。河蚌终于松了口,容尘子将喂到她嘴里,叶甜赶紧取了自己的罗帕帮他包扎伤口,还对河蚌怒目而视。

河蚌也有些无趣,叼着回了房间。

庄少衾替容尘子包扎着伤口,他养过妖,对妖的习多少知道一些:“你别跟她计较,她其实就是心情不好,借酒撒疯。”

叶甜满腹怒气:“她心情不好,我瞧她倒是吃得饱睡得香,整日里跟头猪似的!!”

庄少衾淡笑:“妖大多这样,没有和人生活过,看着每只都几百几千年的,其实什么都不懂。淳于临没回来……她应该挺难受的。”

容尘子垂下眼帘,默然注视着臂间伤处,没有说话。

清玄和清素站在一边帮不上忙,二人开始打赌。

“你说她待会儿会不会再去缠师父?”清玄用手着下巴,清素很理智:“她即使找师父,师父也定然不会理她。”

可是两个人都没猜对,那天河蚌一直坐在湖边,她哪儿也没去。刘府里的人都认识她,但没有同她熟识的,更怕她发酒疯,也没有人会主动搭理她。她就坐在湖边一直等到淳于临回来。

淳于临还真教了刘沁芳一些防身之术,刘沁芳学得太认真,以至于淳于临几次看看时辰,都不忍心提醒她该回去了。一回到刘府,府中诸人就以一种“你完蛋了”的眼光看他。他匆匆去到河蚌房里,自然没有找到人,结果又转了几圈,才发现河蚌孤伶伶地坐在湖边。

天冷,她还把一双小脚伸进湖里玩水。

淳于临将她抱起来,其实他知道河蚌会不高兴,但潜意识里,他却希望看到她的反应,让他觉得在她心里面他也并不是轻于鸿毛。可是真的看到她的失落,他又忍不住心疼:“天冷,不要坐在这里。”

河蚌埋着头不说话,淳于临倾身拥抱她:“晚饭吃什么?我现在去做。”

河蚌抬起头来,她的眼神带着笑:“去,把容尘子和行止真人找来。”

容尘子和行止真人不知出了何事,一行人匆忙赶到湖边,就见那河蚌坐在大青石上,她的双脚还在玩水,神色间却一派欢愉,哪还有半点失落之态?她蹦蹦跳跳地退到淳于临身后,双手掐诀,语声娇脆:“送给你们一个礼物。”

水面本来平静无波,突然冒起拳头大的水泡,诸人不知道她搞什么鬼,都望着湖面。浴阳真人脸色更是晴不定。

叶甜就不那么耐烦了,她还在为这臭河蚌咬了容尘子一口、又说她的又老又肥的事耿耿于怀:“有事直说,卖什么关子!”

容尘子止住她的话,上前两步走到湖边。

湖中一声婴儿啼哭般的声音,那水翻腾得越来越厉害,河蚌右手缓缓浮出镶着血珍珠的法杖,轻声念着心诀,她的声音本就悦耳,低低念来,如若珠溅玉碎。青黄的湖面隐约浮现一条蛇尾巴,诸人都变了脸色。

一声尖啼之后,湖中一条三眼蛇出现在诸人面前,绿底墨纹、足有成人手腕细。庄少衾语带惊叹:“是冒充刘沁芳那条三眼蛇!”

它这段时间不知道吸食了多少魂魄,额上角已长成,像是快要化蛟的模样。这时候却似乎十分痛苦,正在垂死翻滚挣扎。它的声音同刘沁芳倒是一模一样:“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一股水柱将它托出湖面,平日里柔和的湖水像是有了生命,突然变得愤怒狰狞,它犹自不甘地想要挣脱束缚,但那水却如刀丝,将它的蛇身缚出了缕缕血痕。

它先前藏于水中也极为小心,同刘沁芳说完话就会离开,但时间一长,见这河蚌也没察觉,它便放松了警惕,常期匿于湖中。

河蚌靠在淳于临身边,姿态傲然:“格老子的,任你奸似鬼也要喝老子的洗脚水!”她微勾手指,水柱将那条三眼蛇送到岸边,诸人有千百个问题要问,河蚌折了藤条,不慌不忙:“先别急,让老子先抽这儿子一顿。”

话是说得狠,但她只抽了几下子就没力气了。只得将藤条丢给刘府的下人:“累死了,你们来吧!”

容尘子面色严肃:“你早就知道它藏在湖里?为何不曾说起?”

河蚌笑嘻嘻地瞟了行止真人一眼,没有说话。浴阳真人却怒道:“容知观问你话,你看我师兄作甚?”

河蚌不答,淳于临却神色冰冷:“你连我也没有告诉。”

河蚌他的脸:“反正我们把它抓住就成了嘛。”

淳于临抚开她的手,目光中有着她不能理解的痛楚:“你放任我同刘沁芳在一起,也只是为了让它放松警惕。”他缓缓退开,神色哀伤,“我在你心目中,本就无关紧要。”

河蚌眯着眼睛想了一阵:“你在湖里会对刘沁芳动情,只是因为蛇本来就主,邪气过甚,滋生念。但是你忍了这么多年,就算它奸计得逞,你顺便睡一下刘沁芳,至少咱们也不亏呀。何况活捉它对我们后面的事会容易许多。”

淳于临缓缓摇头,目光绝望:“我错了,你本就什么都不懂!”他笑容凄怆,“我恨你,何盼!”

作者有话要说:天呐,这段剧情终于写完了。挨只嘴嘴,你们很快会明白我的良苦用心的啦。

48一条三两肉……

第四十八章:一条三两……

河蚌没时间安抚淳于临,她也不着急——两个人在一块都三百多年了,这点小事要安抚也不急在一时。当务之急还是先灭了三眼蛇是正经。

湖中的三眼蛇被狠狠抽打了一顿,它伤了不少人命,众人恨之已久,下手就毫不留情。好在它蛇皮柔韧,倒也经受得住。庄少衾就比较缺德了:“取火来。”他淡淡吩咐,自有官兵搬来火炉,他将炭火夹起烙在三眼蛇身上,三眼蛇虽然扭动,却并不十分疼痛的模样。

容尘子目光微凝:“它似乎并不惧水火。”

行止真人目光闪烁,庄少衾又取了些雄黄过来喂它,它虽不喜那味道,却似乎也没有特别害怕的反应。诸人忙着研究它,不防它突然睁开额中的第三只眼。那红光一闪,连庄少衾都是心神大震。它的功法比之先前初见时又进步不少。

容尘子手疾眼快,一把攥过了庄少衾,河蚌及时以明心诀涤他神识,幸得他人无恙。

那三眼蛇已经在咆哮:“要杀要刮你冲着我来呀!”

“你觉得我奈何不了你是么?”河蚌的声音冷而傲,目光森冷,她疾步走到淳于临身边,取了他腰间的日月轮,“让你长长见识。”

她大步走到三眼蛇面前,手中日轮转动如飞,只堪堪挨到三眼蛇身上,三眼蛇就是一声尖叫。日轮运转不需人力,但边缘极为锋利,其材质更是海底千年寒,无坚不摧。此轮一出,连庄少衾这样见惯法器宝物的人也是双目一亮。

这样的稀世法宝也不过只割开了三眼蛇的些许皮,但对河蚌而已,这已经足够了。她将食指探进三眼蛇的伤口,三眼蛇的眼里突然现出难以明状的惊恐。河蚌在往它的皮下注水——等水注到一定程度,不需要任何兵器,它的皮就会分离。

它望着河蚌,凭它现在的修为是完全不可能同一个几千年的内修一拼高下的。是以它本不敢使用摄魂之类的法术。从崖底出来之后,它也看到过许多同伴的惨死,甚至也曾几番遇险,但它第一次尝到等待死亡的滋味。

河蚌早已经想好了怎么对付它,水注到一定程度,这条三眼蛇突然威风全无,它沙哑着开口:“你想要我做什么?”

河蚌手下不停:“你想要什么?跟着你的主人,你想得到什么?”

三眼蛇不妨她突然作此问,沉默了片刻才回答:“我想作人。”它抬头看向河蚌,让河蚌看清自己的眼神,“我想像人一样在天地之间生活。”

每个妖修行,都有各种各样的目的。容尘子与庄少衾相顾一眼,大河蚌已经开口:“很简单的愿望。”她指指淳于临,“你认识他吗?”

三眼蛇皮下的水越来越多,它有些着急了,忙连连点头。河蚌可不急,反正那水也没有注到她皮下:“你猜他今年多少岁了?”

三眼蛇又细细打量了淳于临一番:“一千岁左右?”

河蚌摇头:“三百来岁。他不食人畜魂魄,也不聚招邪。也就是说如果你肯归顺于我,我可以让你在五十年之内幻化成人,并且不偏离天道,不渡雷妖劫。如果你灵够好,说不定将来问鼎仙道也未可知。”

三眼蛇滴溜溜地转着眼珠,它不信:“你自己都尚未成仙。”

河蚌轻笑:“我留恋这人间。”

三眼蛇想想她的本事,还是有几分相信——内修的生存力极为薄弱,选择内修的妖怪,几乎就等同于将生命交到了自己的武修手上。可是内修的内丹又是极为滋补之物,这世间又有多少个武修完全值得信任?现在这个世道,真正的内修几乎都已经绝迹。这个河蚌能活到现在,必有不凡的本领。

它想罢,终于又问:“你所言当真?”

河蚌轻笑:“那你只有赌一把了。反正现在情况明了,你不答应是一定会死,而且我担保你会死得后悔自己来到这世上。但是如果答应的话你还有可能活。”

这是条很聪明的三眼蛇,它读过点,明白识时务者为俊杰的道理。何况河蚌一直往它皮下注水,它快吃不消了,是以当下便吐吐信子:“好吧,我答应你。”

河蚌并未停手:“那么我又如何相信你呢?”她轻弹手指,那指甲光洁亮丽,“你跑得太快,而我又很懒,总是追不上。”

三眼蛇急了:“那你想怎样?你有话一次说完成不成?”

河蚌从腰间丝带里掏出一颗红珍珠,笑如银铃:“这颗珍珠我不常用,威力你大抵没有见过。但是粉珍珠爆炸时的威力你是知道的。”三眼蛇被水涨得难受,赶紧点头。河蚌慢条斯理地把玩着那颗红珍珠,姿态优美,“我用海礁试过,它是粉珍珠威力的十二倍,如果它爆炸开来,可以穿透十张三眼蛇的蛇皮。”

湖中水柱上的三眼蛇沉默了很久,最后它的皮都快要胀破的时候,它终于叼过那颗红珍珠,咕噜一声咽了下去。

束缚它的水柱瞬间融化,它扑通一声掉回湖里。

河蚌转身面对容尘子,娇俏如昔:“问清三眼蛇习,查明它主人的来历,我们直闯长岗山。”

诸人都没有吱声——这个河蚌,真是狡猾呀……

事不宜迟,当天下午,容尘子、行止真人、庄少衾、叶甜等一行人就开始前往长岗山。对于山下被镇压的东西,大伙还是心里没底。这事已经惊动了道宗,便是迦业大师也发来信函,决定赶来相助,欲将这条作恶多端的妖蛇斩草除。

河蚌的意思就是不等:“他赶来也未必能帮上什么忙,何况我们至少先到崖下看看,有了这条三眼蛇带路,就算杀不死这条蛇,至少我们还能全身而退。”

诸人对这条蛇早就一肚子的火气,这时候也难免等不得。容尘子便同庄少衾准备了法器。大家当日出发,前往长岗山。

淳于临自然要去,本来刘沁芳这种全无还手之力的人是不应该一并前往的,但她缠住淳于临,硬要跟去。诸人也就没有多说。

河蚌召来了凌霞海域的许多海生物,倒没有让它们入内,只吩咐其助她储水。她用的是水系术法,如有足够的水源,则于她大大有利。二十几只海生物都是在凌霞海域有些地位的海族,只是凌霞海域不大,他们的修为也就一般。

对于河蚌而言,也就剩储水这点用处了。

有了足够的水,她直接一个水遁,将一行人俱都带往长岗山。诸人心下暗惊,倒是容尘子师徒三人神色如常——这河蚌的底子,容尘子多少知道一些。

那条三眼蛇对崖下十分熟悉,它游在前面,河蚌也不怕它玩什么花样。山底至崖下,有一条岩缝,堪堪避过崖上的古阵法。

诸人沿着这条狭窄的岩缝往里走,多少有些不安——在这个连腰都直不起来的地方,一旦这条妖蛇使诈,只怕诸人都有来无回!倒是河蚌身体柔软,跟在容尘子身后半点不吃力。三眼蛇走了一阵,终于忍不住回头看容尘子:“你不害怕?”

容尘子还未答话,倒是河蚌娇笑:“怕!怕你炸开来溅我一身血。”

三眼蛇又瞅了瞅容尘子身后的一行人,冷哼了一声,又昂了头,继续往前游。

岩间一片黑暗,却隐隐有风,没有办法点火,诸人都只有试探着前行。淳于临本是时刻不离河蚌左右的,但自前番事情之后,他便再没同河蚌说过一句话。这会儿岩道难行,刘沁芳没多少底子,又是个小脚闺秀,他只能一路照看。

河蚌身后跟着容尘子,空气中隐隐飘散着神仙血的香气,河蚌深深吸了一口气,回味他的味道,不由又有些馋虫入脑。她动物习,一生都只为觅食。这会儿便忍不住去嗅容尘子。粉嫩的手臂缠上健硕的腰身,容尘子呼吸一紧,却终不好让身后诸人听出异样,伸手便拍河蚌的手。

河蚌紧紧抱着他,深深嗅着空气中似药似花的香气。这段曲径太窄,必须蹲下来行走。河蚌厚着脸皮趴在他背上,小舌头一下一下地舔着他的颈项。两团柔软紧紧贴着背部,容尘子心跳骤快,他伸手欲推开她,却于黑暗中到一片光滑细腻的肌肤,又细又长,是她的腿。

河蚌也不躲闪,反而舔得更起劲。容尘子一生中规中矩,虽同这河蚌有过一段荒唐时日,却又几时在人前行过这般苟且之事?

他正值壮年,又曾数度尝到滋味,顿时就有些心猿意马。好在他修道多年,定力极佳,不过瞬间已经缓过神来,他一把扯下河蚌,沉声道:“清玄,跟紧我!”

身后清玄立刻秉着为师父排忧解难的神爬过来,硬挤到了河蚌和容尘子之间,河蚌悻然,还是清素聪明——这货又对师父动手动脚了吧?

山道估计爬了一个时辰,前方终于开始现出亮光。洞口在距崖底七尺余高的山壁之间。容尘子第一个跳下来,然后心中一震——只见这山壁之上白茫茫一片全是蛇卵。

蛇卵大小不一,大的有成人拳头大小,小的只有**蛋的个头。

身后众人也有些惊惧,这么多蛇卵一旦孵化开来,后果不堪设想!

那个河蚌一跳下来就高兴惨了——一条三两……

作者有话要说:嗷嗷,出门前赶紧更上,希望没有让大家久等。感谢李慕白、樱桃葡萄水蜜桃、雪时、樱桃葡萄水蜜桃童鞋的长评,,辛苦了。

最后感谢以下童鞋的霸王票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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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大家,破费了。

49天水灵精

第四十九章:天水灵

山壁上的蛇卵密密麻麻一片粘在一起,行止真人容色微动,叶甜也忍不住感慨:“这……这蛇什么都没做,就顾着产卵了吧?”感慨完毕,她突然醒悟过来,脸色微红。

庄少衾关注的不一样:“原来这条蛇是母的?不知道长得美不美……”他眼角余光瞟了一眼河蚌,和她前的波澜壮阔,邪念刚起,已经被那条游在前面的三眼蛇破碎了一地——看卵长得这副德,这母蛇能好看得到哪去?

他臆了又臆,最后还是觉得人兽太重口,不得不放弃。

诸人贴着山壁过去,前面那条三眼蛇还带解说的:“别看卵这么多,能运气能孵化的是少之又少哦!”它颇有些得意,“因为主人脱离六道太久了,缺少生气,卵成形之后需要借气,或者在人体内寄生。且同一个人很难重复借气,所以这些卵都不能孵化成形的啦!”

容尘子目光微动:“借气贫道倒曾听说过,当时只当传说,不想竟然当真存在。”

三眼蛇昂着头:“哼,我们主人有着上古神兽的血脉,你们不知道的多了去了!”

它还没得瑟完毕,河蚌已经开口:“上古神兽?”三眼蛇得意洋洋地冷哼一声,这大河蚌已经乐得一蹦三丈,“嗷嗷,上古神兽是蒸着好吃还是炸着好吃?”

三眼蛇立刻紧紧闭上嘴巴,再也不吭气儿了。那河蚌还追着它问:“难道要炖着吃?肯定不能吃刺生的,太老……喂喂,你别走呀,你看烤着吃怎么样?要不煎着吃?或者卤着吃也行啊……”

从此以后,三眼蛇再也没有提及过它主人引以为傲的血统……

前面隐隐传来铁链和翅膀振动的声音,前面的三眼蛇停下来不肯再往前:“前面就是了。”

它低声道,又抬头看河蚌。容尘子神色凝重,他伸手触那条足有成人小腿的铁链:“这是经过秘术炼的法器,看年代只怕至少是汉代的东西。”

河蚌倒是不惧,这时候她想起淳于临了:“淳于临你属蜗牛的吗?快过来!”

淳于临扶着刘沁芳走过来,观察了一下地形,他将刘沁芳放在铁链没入的山壁旁边,声音极低:“你且在这里,莫乱走。”

刘沁芳微微点头,手心里已然全是冷汗,她看向淳于临,欲言又止。淳于临又走回河蚌身边,照例站在她身前。周围不时可见汉白玉的圆柱,上刻浮雕,只是被尘泥覆盖,看不真切。容尘子还没开口,清玄、清素已经上前,用衣袖将一圆柱擦拭干净。

容尘子端详许久,神色凝重:“这是传说中的鸣蛇。”

这话一出,诸人心中多少有些没底,鸣蛇只在《山海经》里出现过,谁知道图片和实物会有多大差别?容尘子也有些奇怪:“为什么有的画面内容刻了两幅呢?”

铁链尽头隐隐传来咆哮之音,诸人都开始戒备,容尘子不及细想,也开始安排:“行止真人、浴阳真人、少衾,你三人同我与这孽畜正面交锋,玄儿、素儿,昊天、昊羽,你四人修为不佳,只需跟在其后,保管好法器,必要之时保护……海皇陛下,尽量为她争取时间。小叶,你和玄儿他们一起,互相也好有个照应。”

叶甜等人应声,容尘子没有安排那个河蚌,她自己心里有数。

大河蚌站在黑色的铁索之下,她只是觉得好玩:“嗷嗷,容尘子,大蛇可不止值三两呀!”

容尘子嘴角抽搐,并不理会,她还在那儿陶醉:“鸣蛇哎,少说也值个三五斤吧!嗷嗷,到时候用神仙炒上古神兽,嗷嗷……”她口水滴到铁链上,三眼蛇默默地游在前面,它终于明白食物链的顶端到底站着怎样可怕的生物……

顺着铁链往前走,空气越来越热,亮光越来越强,待行至中心,诸人都惊得目瞪口呆。只见眼前地势深凹下去的地方燃烧着一团火焰,火焰的中心,一条蛇正盘成一团,这货就像一个小山头,背生四扇黑色羽翼。见到诸人,它半眯起眼睛,那双眼睛大小如簸箕:“来者何人?”

它开口,竟然是清亮的女声。河蚌躲在淳于临身后,离得远远的:“真是鸣蛇!”

淳于临不语,她自顾自开口:“鸣蛇属火,打起来之后你不要站在铁索上。”她四处打量,“当初封印它的人肯定在地势周围建有火焰难及的死角,不然肯定死伤无数。”她不管正在与鸣蛇交谈的容尘子众人,一手带着淳于临就往跃至铁链最高处,这下子不止她,淳于临也看清了——整个山崖被开凿成四角星形,边角极窄。因着古阵法的保护,至今其形状仍清晰可见。

河蚌在他耳边细声道:“五行方位中东属木、西属金、南火北水中属土。待会如有危险,我们一起退回北角。鸣蛇中,属火又忌水,那里最安全。”她瞥了一眼站在铁链旁边的刘沁芳,半晌才极不情愿地道,“你让刘沁芳先站到北角吧。所有人都死了估计鸣蛇才会想到她。”

容尘子自然不会同河蚌争抢,他将修为将庄少衾和自己安排在南角,这是最危险的地方,如果中间无人,鸣蛇第一时间便会攻击同自己术法属相近的地方。西方和东方也是躺着都能中枪的地方,金、木皆易融于火。但木较之金更脆弱,所以叶甜、清玄、清玄、庄昊天、庄昊羽四人被安排在东角,行止、浴阳真人被安排在西角。最后才会是北。

这样的好处是鸣蛇不可能一下子攻击到所有角,不管它攻击哪里,别的角都有时间反应。坏处是不在同一角……难以施救。是以容尘子的安排也颇巧妙,俱都是自己人各守一角。

鸣蛇冷眼旁观诸人,它半点不惊慌:“补品来了,然还有个正神和一个大妖,哈哈哈哈,今天是个好日子,心想的事儿都能成……”

众:=_=|||河蚌,这你同类吧……

还未感慨完毕,被铁索重重紧锁的鸣蛇振动双翅,鸣声磐磐:“献上鲜血和灵魂,尔等将在吾翼之下重生。”

随着它的鸣声,山间隐有回音,壁间的蛇卵都在震动。容尘子一马当先,行止真人和浴阳真人则游离在他与庄少衾之间。河蚌许久突然窜到他身后,声音很低:“我怀疑行止真人有问题,你应该将他们师兄弟安排在南角,只有处于危险之中他们才会尽力!”

容尘子神色不改:“也许他有苦衷,贫道不能因一时疑窦便陷他二人于险境之中。”

河蚌觉得这个人简直是古板、迂腐,不能交流。她喃喃道:“你这种人都不死,简直没有天理!”话落,鸣蛇喷了一股火焰过来,差点撩到她的长发。她的身体承受不住这样的热浪,只得急急退回淳于临身后。

淳于临替她挡着前面的热浪,她试了几次,发现冰锥总是不到鸣蛇身边已自融化。她只能以凝冰术降低崖下温度,让其在人体能够承受的范围之内。

试了几次,河蚌终于有些着急了:“长此下去,他们灵力消耗太快,会承受不住。”淳于临仍未回答,她站在铁索上,其余铁索俱已被烈焰烧得通红,只有她这一条上仍结着薄冰。尽管她努力控制着温度,容尘子等人额间还是出了细汗。

这蛇皮与小蛇完全不在同一个厚度,几乎水火不侵、刀枪不入。众人与它缠斗许久,最终也不过只是让它喷了几番火,毫毛也没能砍掉它一。

诸人面色越来越凝重,大河蚌自腰间掏出一枚大海螺,通体温润通透如玉。她轻轻吹响海螺,海水如细纹涌至巨蛇身边,细纹翻滚,令阵中温度骤降。河蚌瞬间凝出三支冰锥,各种红珍珠两颗,冰锥快如利箭,瞬间刺向阵中央的母蛇。

巨蛇一时托大,也未在意。只喷出一口烈燃欲先将容尘子吃到嘴里。不料冰锥近身,它突然大嚎一声。蛇皮太过坚韧,冰锥入体不深。河蚌也不敢大意,右手一握,冰锥砰然炸裂。三眼蛇怒吼一声,瞬间喷出一口毒,直袭河蚌。

河蚌用风传术,带着淳于临轻飘飘地退到北角入口处。毒到此就后继无力,淳于临挥动日月双轮将其辟开。

巨蛇颈间的背上俱都流出一股细细的血泉,容尘子立刻抓紧时机,手中银符祭出,庄少衾为他护法,严防巨蛇毒。行止真人和浴阳真人对望一眼,也瞬间出了全力,祭出飞剑。

巨蛇长嚎一声,它四翼一扇,壁间出现十数个人来,有渔夫,有猎户,还有妇人,也不知是被借了气的蛇卵还是寄生于人体的小蛇。

河蚌骂了一声,忙拖了淳于临:“先清小蛇!”

她手中冰锥频出,淳于临倒也挡在身前,不让群蛇近身。冰锥频频炸开,阵间血残肢散落一地。这巨蛇也有些智商,它很快便知道哪里才是对方薄弱的地方。当下就直接一口火喷向庄昊天等人。河蚌合身相扑,以水遁术将其带出三丈有余,堪堪避开火焰。

叶甜也未曾见过这般阵仗,她平时也自以为修为不凡,岂知此时本不能近身。河蚌将几个人再次遁至西角入口:“先进去。结阵防守。”

叶甜看了她一眼,终究没有说话,领着四个师侄入了西角。

巨蛇此时一心要置河蚌于死地,冷不防又是一口毒喷过来,容尘子掐诀以符咒为结界将其挡下。河蚌不断施术降温,又要清理小蛇,就有些自顾不暇。正手忙脚乱中,叶甜从旁窜出,她毕竟是紫心道长的高徒,抵挡小蛇争取一下时间还是可以做到的。

河蚌躲在她和淳于临身后,压力顿时减轻许多:“阵结好了?”叶甜也顾不上闹脾气:“好了,剩下的清玄他们可以。”

河蚌点点头用水纹将三人都护住,再度吹响了海螺,三眼蛇愤怒地咆哮,喷出的毒沾染上诸人的衣角,将衣袍融出大大小小的窟窿。庄少衾手臂上也被毒溅到,他毫不犹豫地削去了一块皮,又施了止血咒止血。

叶甜几次三番想要冲过去,河蚌拉住她:“别去,你过去也只是累赘。”

一向冲动易怒的叶甜却没有生气,她静静地拦在河蚌身前,咬牙挡住三眼蛇。冰锥入体,蛇血溅了她一头一脸,她抿着唇毫不退缩。

阵中央母蛇终于也渐渐体力不支,火焰开始低弱了下去。河蚌海螺声响,冰蓝色的海水完全压制了火焰,容尘子祭出一张金色的符咒,一团金色的火花爆裂开来,阵中的母蛇惨嚎一声,一只眼睛已然炸开,黑水四溅。

它彻底动了怒,额间第三只眼突然睁开。它的功底又岂是那条三眼小蛇可比的,瞬间就震住了容尘子和庄少衾。叶甜大惊,河蚌于身后跃起,踩着她的肩膀借力跳到容尘子身后,她闭了闭眼凝心镇气,尔后突然睁开眼睛,同三眼蛇对视。

场面一时凝固,容尘子和庄少衾回过神来,就见那条母蛇直愣愣地望着河蚌,河蚌口不能言,只能微勾右手。容尘子瞬间反应过来,高声道:“退回角落!”

所有人都按先前安排,退回东、南、西、北四角,河蚌望着这条母蛇,也是苦不堪言。压力铺天盖地而来,挤压着魂识。谁也不敢掉以轻心,否则元神碎裂,就是魂飞魄散的下场。

南角里,庄少衾目光震惊:“这条鸣蛇怕也是几千年的灵物,她然也有一拼之力。这个人到底是谁?”

容尘子没心思研究这个:“她然想要修成异眼!”他再次掏出一张金色的符咒,面上已现苍白之色,金色符咒对灵力消耗太大,他略微皱眉,仍旧祭出,强行催动。

符咒若一抹流光,直接注入三眼蛇受伤的眼眶里。三眼蛇全身痉挛,痛得连声音也吼叫不出。河蚌全身大汗淋漓,连护身的水纹也俱都散了开去。她灵力耗尽,好在外面有诸海族储水,她借水遁回北角入口,缓缓退进去。

外面火焰光芒已弱,她喘着气,汗如雨下,那母蛇的异眼虽未修成,却也伤了她的魂识。

“格老子的!淳……”她语声骤停,身后一柄雪亮的短刀从背心直透前,她低下头,看到口露出一截带血的刀尖。她缓缓回过身去,淳于临不言不语,红衣黑发垂首而立,刘沁芳抽出短刀,再次捅入她口,血染过水色的衣襟,她神色狂喜。

“听说你体内有一颗叫天水灵的法宝,我很想要。”她浅浅地笑。

50日更党没脸见人

第五十章:日更党没脸见人

耳边火焰的声音突然静止,喉间一片甜腥。河蚌怔了片刻,缓缓退后,她以手捂着口的伤处,那血从她指缝之间溢出,鲜艳夺目:“淳于临。”她轻声唤他,每一个字都带着疼痛,最后却什么也没说。

淳于临一直垂首静立,容色沉静如深海:“尝到被人漠视的滋味了么?”他在笑,眸子里仿佛隔着一层水光,明亮却哀伤,“我们在一起三百多年了,而我在你眼里,不过就是块储备粮。只为了神仙,你便可以委身别的男人、甚至不惜取他命!只为了迷惑鸣蛇,你便可以让我和别的女人同眠共枕!何盼,你爱过我吗?”他水色深瞳一片茫然,“不,或许我该问,你知道什么是爱吗?”

刘沁芳提着短刀站在淳于临身后,鸣蛇喷出的火焰映着她的脸,那张年轻的面孔,已被贪欲覆盖:“临郎,同她说那么多做什么?剖出天水灵才是正事!”

淳于临缓缓扬起手中日轮,唇被咬出了血:“如果数千年的光都不能让你学会爱,那就学着恨吧。”

他握住河蚌的肩头,日轮几番试探,眸中郁一闪而过,随后右臂用力,将河蚌推出了北角。河蚌的长发被火焰的热浪带起,火光映在她眸中,光华氤氲。鲜血硌在喉头,她一句话也说不出。

星芒诸角中的人只看见她突然出了北角,容尘子和庄少衾正抵御母蛇的火焰,母蛇伤势已重,如能耗死了她,也算是减少己方伤亡,但见河蚌突然冲出来,难免有些不解。最后还是容尘子凝眸冷声道:“她受伤了?”

庄少衾还来不及答话,阵中母蛇已然注意到了突然窜出的她,那距离太近,母蛇用尽全身力气,喷出一股蓝绿色的火焰!河蚌避无可避,正面迎上。

当火焰触及那柔美的身体,容尘子心中一痛,突然想到曾经的呢喃细语、耳鬓厮磨,以及午夜梦回时,那铺了自己半肩的青丝。他随手抽了一张符咒,还没来得及看看是什么颜色。

晚了……他手心里全是冷汗,一个声音不断地告诉他晚了,他有片刻的不知所措。

一声如同玻璃炸裂的声响,容尘子几乎整个人扑在河蚌身上,河蚌裙裾血染,面色苍白如雪。她似乎也吓坏了,紧紧抓着容尘子的衣襟,半天不说话。容尘子手中的符咒挡住了母蛇的毒,迅速将河蚌抱到一边。河蚌颈间,那里一块护身符已经碎成数块。那还是上次长岗山上,容尘子系在她颈间的东西。

她埋首在容尘子前,许久才抬起头,容尘子与她对视,离得太近,他能看见河蚌瞳孔中的自己。河蚌眼中的惊痛渐渐淡薄,她依靠着容尘子艰难起身,望定北角的淳于临。唇边忽然飘过一阵似药似花的香气,她抬眼看容尘子。容尘子划破手腕,将血喂到她嘴里。他语气极尽疏离:“莫这般看我,贫道不愿再同你有任何牵连,但今日你在此,俱是贫道相邀。”他施了一个止血咒止住河蚌前的伤口,语气淡然,“贫道虽不便手你与淳于临之间的事,却总不至于就这么见死不救。”

河蚌口已不再流血,疼痛却分毫未减,庄少衾和行止真人抵御着母蛇,叶甜也奔了出来,看见河蚌前的伤口,她只是冷哼:“天理循环,报应不爽,你就是活该!”

母蛇已快支持不住,大家也都松了警惕。容尘子拍拍叶甜的胳膊,轻声道:“好了,别说了。”

河蚌垂着头,淳于临和刘沁芳二人肯定是不会再放过她了,容尘子被她暗算差点丢了命,连带叶甜和庄少衾也对她多少带了些敌意。行止和浴阳同她话不过三句,就算是外面储水的海族平日里也是淳于临在管理,她与所有人的交往关系,都是通过淳于临在进行。她修行千年,没有交下一个朋友。她双眸湿漉漉地望望容尘子,又望望行止真人,很快作出判断——她只有巴着容尘子才有活路。所以她虽然痛得要命,但还是紧紧抱着容尘子不放。容尘子轻轻推她:“鸣蛇未灭,你先放手。”

河蚌艰难地蹭他,她脸色苍白如雪,却还是挤出一丝妩媚的笑容:“知观”她讨好似地唤他,尾音转了三个弯,容尘子嘴角抽搐,撇开她就欲走。她抱着容尘子的大腿不放,口猛烈喘息,面上笑容却越发讨好谄媚,“容哥!容大爷,你救救人家,呜呜呜!!”

这下子不光淳于临面色铁青,就连容尘子都啼笑皆非:“贫道并未拒绝,你且放手。”

河蚌一双眸子亮晶晶地望定他:“不会让他们杀我?”

容尘子摇头:“不会。”

河蚌这才放了手,容尘子望了一眼淳于临,眼中也迸出厉色:“今日谁敢在贫道眼前妄自伤人,休怪贫道手下无情!”

他搁出一句狠话,河蚌这才松开小手。容尘子见她口伤势似乎严重,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声:“你没事吧?”

河蚌仰起脸,眸中泪光盈盈:“没事。”

容尘子便放了手,随庄少衾和行止真人一同斩杀母蛇。叶甜倒是守在河蚌身边,冷言嘲讽:“一个人不要脸到这种程度,真是天下无敌了。”

河蚌蹲在地上,她听见了叶甜的话,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她的水色裙裾也变成深浅不一的红,像一条丝带,在透明的水层中洇晕、飘摇,美丽却残酷。刘沁芳犹自心有不甘,淳于临呆呆地注视着河蚌,魂不守舍。

叶甜守在河蚌身边,见到刘沁芳,她也是一肚子的火:“既然我师哥应下要留她命,我就要保她安全无虞。谁想要她的命,就从我的尸体上踩过去!”她看看淳于临,目光极尽鄙夷,“你们俩还真是天生一对,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一对狗男女!”

淳于临并不辩解,他痴痴望定河蚌,似乎并没有听到叶甜的话。

崖下温度再次升高,几个人都开始出汗。容尘子回头见河蚌安安静静地跪坐在地上,并无大碍的模样,不由出言道:“施个凝冰术,将温度降下去。”

河蚌仰起粉脸看他,目光映着火光,人若虚幻:“我把温度降下去,你会帮我治伤吗?”

她语气里并不见丝毫虚弱,容尘子便答得毫不犹豫:“会!”

河蚌掐诀,施法时间长了一些,但并无人察觉。温度再次被降了下去,阵中母蛇已经虚弱得连头都抬不起来了,火光也渐渐幽暗。就在众人以为胜券在握之时,一股强大的压力铺天盖地而来,在阵中母蛇身下,赫然露出另一条蛇的蛇头!

容尘子猛然醒悟——先前汉白玉柱上的浮雕内容之所以重复,是因为阵中原本就困着两条鸣蛇!他深悔没有将汉白玉柱的浮雕内容看完,但生死关头,后悔无用。诸人都退了开来,不用招呼就开始往来路跑。这封印是两重,想必是母蛇先脱去了一重,方才借着诸人的攻势破坏公蛇的封印。没有人敢再动手,当前上策,只能趁公蛇尚未正式脱开二重封印时逃走。

可是河蚌却跟不上了,她体质本来就差,何况如今身受重伤。她挣扎了几次想要爬起来,最后只能俯在地上。

容尘子右手牵着叶甜,见她眸中水光和前伤口,又有些不忍。一股火焰扩散开来,崖间温度聚然升高,容尘子再顾不得其他,回身奔跑数步,左臂一展将她揽在怀里。火舌舔到了他的背,空气中散发着一股浓郁的香气。他的汗水滴落在河蚌脸上,却咬着牙一声不吭。叶甜心疼得直掉眼泪:“师哥!”

容尘子抱着河蚌,牵着叶甜往前跑,摇摇头没有说话。

鸣蛇不甘地怒嚎,毒猎猎燃烧,火焰舔蚀之后的地方升起缕缕绿色的烟雾。河蚌沾湿怀中的鲛绡,容尘子只觉面上一凉,河蚌用鲛绡捂住了他的口鼻。片刻之后,地缝的出口也近在眼前了。

诸人即将逃走,阵中二蛇又怎么甘心。只闻母蛇一声咆哮,一团燃着毒的火焰喷而来,正好覆盖了出口。火焰和毒片刻不停地堆积在地缝之前。崖间温度越来越高,诸人心急如焚。河蚌撑着容尘子站立,声音沙哑:“知观,我带你们出去,你会给我治伤的吧?”

容尘子再度点头:“会!”

河蚌右手掐诀,就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她指尖的时候,一冰锥直刺淳于临口,淳于临闷淳一声,冰锥透而过。刘沁芳尖叫一声扑过去,冰锥猛力将淳于临拖至地缝出口,透明的水流开始源源不绝地流向河蚌,河蚌抿着唇,眸中无波无澜。她汲尽了淳于临体内驻留的水分,在刘沁芳的哭叫声中,一把将淳于临扔向地缝出口处,众人只觉一阵巨力拉扯,眼前一黑,竟然已经入了地缝。

崖下开始震动,连带地缝中岩石泥土也开始簌簌而落。容尘子断后,令行止真人领路,庄少衾随后,清玄、清素、浴阳真人、叶甜,相继离开,河蚌在他之前,他断后。至于淳于临和刘沁芳,无人问起,他也不关心。

河蚌爬过的地方,泥土都是湿湿滑滑的,容尘子跟了许久,终是再度确认:“你还好吗?”

黑暗中他看不见河蚌的表情,只听见她的声音,似乎费了许多力气:“嗯。”

山石掉落得越来越多,石缝竟有塌陷的迹象。众人都拼了命地往前爬,叶甜生怕河蚌耽误容尘子,拼了命地将她往前扯,也不顾那些突起的怪石会不会擦伤她。河蚌一声不吭,任由她往前拖。

淳于临只爱刘沁芳了,没有人爱我了。她皱皱小鼻子,用尽全力往前爬,胳膊和大腿被划出深深浅浅的伤痕,但是比及心口,那本不能称之为痛。

山石蹋陷得越来越严重,但出口也近在眼前了。行止真人第一个出去,他将庄少衾也拉了出去,声音焦急:“地道快塌了,快!”

塌陷的泥石越来越多,好多地方都要刨开积石才能通过。河蚌刨不动,她试了几次,十指全是血,叶甜已经急得连声音都带了哭腔:“臭河蚌你想死就让开,让我师哥出来!!你这个贱人,师哥早晚让你拖累死!”

河蚌咬着唇,不过片刻又继续刨那泥石。不多时容尘子也爬了上来,两个人挤在石缝里早已是动弹不得,他的体力毕竟比河蚌强上许多,不多时便刨开那泥石。河蚌正要上去,突然足踝一紧,她只叫了一声,便被拖进了石缝里。她的手满是血泥,容尘子没抓住,他手中一空,随后口也是一空,好像心被掏走了一样。

叶甜伸手进来乱拉,好不容易拉出来一个人,发现是刘沁芳,她呸了一声,又将头伸进去:“师哥?师哥你在哪里?”

刘沁芳哭成了泪人:“临郎!”她扑在洞口,被庄少衾一脚踹开。庄少衾再次钻到洞里,爬行丈余,遇到正回身去寻河蚌的容尘子,他不顾一切地拖着容尘子往外走:“师兄,生死有命!你身为修道之人,是懂的!”

容尘子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口一阵一阵,痛得像要裂开:“我答应带她出去,为她治伤的,岂可失信于人?”

庄少衾猛力将他拖到出口,叶甜也一把抓住了他,两个人合力将他拖出地道,山体一阵剧烈地抖动,地缝塌陷了。

作者有话要说:十二点已经过了……捂脸……

51日更党挽回尊严

第五十一章:日更党挽回尊严

望着连出口都已被掩埋的石缝,诸人俱都沉默,只有刘沁芳的哭声凄厉哀绝。容尘子止不住心中的战栗,他终究还是没有护住她。长久的静默之后,地底传来一阵泥石撞击的声响,容尘子容色微动,拼命地刨那石缝。他一动手,庄少衾和叶甜也抽出宝剑帮忙,清玄、清玄自然不能袖手。行止真人和浴阳真人也不好干站着,数人一并刨那地缝。

渐渐的,那声音越来越清晰。一只手从嶙峋石缝中伸出,行止真人赶紧停了手,众人小心翼翼地将周围的石块搬开,泥石里露出一方红色的衣角。淳于临满头满脸的泥,在他身下,护着同样狼狈不堪的河蚌。他的手死死入泥石,外面众人自然不会理睬她,先将河蚌拖了出去。

河蚌还有意识,淳于临与她右手紧紧交握,隔了许久,他突兀地笑了一声:“何盼,我们在一起三百多年……”

河蚌趴在容尘子怀里,她的声音微弱如风中残烛:“是三百六十二年,四个月,零四天。”淳于临抬眸望她,她的瞳孔仿佛也蒙上盈盈水光。淳于临终于展露笑颜:“其实……我从来没有想过杀你,”他语声低微,温柔如初,“我只是希望我在你心中能够再重要一点。我一直想知道……”他强提气,问出三百六十二年以来的疑惑,“其实我从来没有爱过你吧?我只是中了你的摄魂术,对吗?你这样的一个人啊,自私、冷漠,那么难伺候,还贪吃得要命。”他笑容凄凉,“我怎么可能喜欢这样的女人呢?”

河蚌伸手去探他的脉博,随后她收手入袖,笑容浅浅淡淡:“其实淳于临从来没有爱过何盼,”她笑如浓雾轻风,“你只是中了我的法术。”

刘沁芳上前,拼命地拉扯淳于临,淳于临只是缓缓松开了河蚌,他本没有打算走出地缝,众人却现在才知道为什么。一股拉力将他缓缓扯入地缝的泥土里,他眼中却凝聚着柔和绵长的笑意:“我就知道……可是现在我又后悔了,何盼,”他的全身都在缓缓没入泥土,除了刘沁芳的哭声,周围什么声音也没有,“其实爱了就爱了吧,又何必一定要辨清为什么?”

他深深入泥土的手也阻止不了身后巨力的拉扯,那蛇尾已经缠上了他的腰。他唇角溢出的血一滴一滴浸入泥土,目光却沾染着笑意,眷恋不舍。渐渐地那蛇尾将他越拽越深,连发梢都看不见了。河蚌捂着口,在容尘子怀中颤抖如秋叶。

容尘子轻轻抚过她的长发,她不肯抬头,那姿态凄凉得像一个被人遗弃的婴儿。容尘子微微叹气,只能吩咐庄少衾:“立刻通知道宗,将长岗山重设结界,暂时防止二蛇挣脱!”

庄少衾应下,容尘子抱着河蚌下了山,山下已有官府准备的马车和饮水。容尘子将河蚌放在车上,河蚌一直没有睡,她睁着大大圆圆的眼睛看他。叶甜也上了车,容尘子便不好靠她太近,只伸手替她诊脉。不过片刻,他神色大变:“你……”河蚌满含期待地看他,叶甜不待他出声便伸手去探河蚌的口。随后她也变了脸色——她强行催动法术,令原本重伤的心脏几乎碎裂,身上血早已不再流动了。她还活着,不过是体内天水灵还凝结着她一丝元神而已。

刘沁芳那两刀,其实已经杀死了她。

她伤得这样重,可是一路上一直都强撑着,没有显露半点颓态。容尘子不顾叶甜在旁,倾身牢牢地将她拥在怀里,她容色虚弱已极,却仍不肯昏睡:“知观,你带我去哪里治伤?”

容尘子一瞬间心痛如绞,他不知该如何回答,只得避开:“伤成这样,为什么不告诉我?”

河蚌扯着他的衣襟,其声渐微:“不能说呀,会被吃掉的。”她似乎将要入梦,声音也朦朦胧胧,“妖怪都很凶的,谁最虚弱、谁就会被同伴吃掉。我师兄和师妹……都被吃掉了……”她迷迷糊糊中还是没有忘记主题,“知观,你带我去哪里治伤?我好疼,你现在带我去吧。”

容尘子双唇颤抖,久久不语。河蚌撑起眼皮看他,她惯擅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当下就觉得容尘子肯定是不愿意带她求医了。她扯着他的衣襟坐起来,姿态又柔顺又听话:“你欠我的我都不要了,你带我去找大夫吧。”容尘子目光哀恸,垂着眼不看她,她有些慌了,“知观?你答应过我的呀!!”容尘子紧紧握着她的皓腕,用尽全力将她揽在怀里,河蚌仿佛知道了什么,她用力推他,“你又说话不作数,那你又答应人家!!”

叶甜别过脸,她突然跳起来,大声吼:“嚷什么嚷!去找大夫,现在就去找大夫!!”

她冲出车外,将车夫一脚踹下去,自己驾车,寒风割面,她用手一,才发现不知何时,泪水已然盈满脸颊。

中的妖怪,总是动不动就厌世,动不动就觉得岁月冗长。可是数千年的光啊,熬过了清修的寂寞艰难,好不容易能够以自己想要的形态存活在世上,谁又会真的愿意死呢?

叶甜驾着车,她不知道哪有大夫,她只能任马车沿着回清虚观的路狂奔,其实哪有神医真正能够起死回生呢?

容尘子将她手腕都握得变了颜色,河蚌在他怀中哭成了泪人:“知观,我知道你最好了,你救救我呀!”

容尘子用力亲吻她的额头,许久之后,他下定决心般地道:“好!别哭了!”他将脸贴在她被泪水浸透的脸颊,“我不会让你死,不会!”

两个人都法力耗尽,没有办法御兽、腾云。马车一直行驶了一天一夜才到清虚观。容尘子一边回复元气一边用血吊着河蚌一口气。她听说要去找大夫,生怕再惹容尘子和叶甜嫌弃,路途之中即使再疼也忍着不哭不闹。容尘子拥着她的手臂始终没有松开过。

车行至凌霞山下,容尘子抱着河蚌上山。那日冬阳温暖,山上松柏常青,林中偶尔还可见到小野花。她伸出手,阳光穿过那通透如玉的手掌,她咧开嘴笑了一下,讨好地去蹭容尘子:“知观,你会治好我的吧?”

容尘子心急如焚,足下片刻不停,语声却坚定,掷地有声:“会!”

她迎着阳光闭上眼睛,语声娇嫩得似三月春笋:“那我就天天都让你我的脚。”

容尘子想笑,却几乎落泪。

52日更党捂脸果奔

第五十二章:日更党捂脸果奔

容尘子将河蚌一路抱回卧房,虽然有些日子没回清虚观,但他的房间自有专人日日打扫,仍旧洁净不染一尘。进入密室,容尘子把她放在榻上,河蚌有点不安,揽着他的脖子不许他走。容尘子柔声安抚她:“乖,我去找法器,马上就回来。”

河蚌将眼睛瞪得圆溜溜的:“你不会不回来了吧?”

容尘子缓缓掰开她的手:“相信我。”

他堪堪出门,就遇到急步奔来的叶甜。叶甜将手中的马鞭甩在地上,神色焦急:“师哥,她心脉已断,命数已尽,如何救得?”

容尘子脚步微停,半晌方道:“心脉断裂可以接,命数已尽,也可以借。”

叶甜怔住,许久才呆呆地道:“师哥,你要为她借命?可是师父说过那是本门禁术,你……”

容尘子止住她的话:“就因为师父曾反复叮嘱此乃禁术,我并未深入研习,如今也无甚把握。事出突然,惟有我先施为,你且为我再行参悟。”叶甜静静地望着他的脸,再不用多余的话,她知道他已下定决心。她只有应下。

二人去往无量窟,将与借命之术有关的藉借都搜罗过来,河蚌静静地躺在榻上。清玄过来看过她几次,按容尘子的吩咐给她备足了水。她能感觉自己元神的溃散,心越来越慌,但是她忍着不动。元神凝于静,散于动,她必须多坚持一阵子,也许容尘子真的有办法。清韵也过来看了看,但容尘子有吩咐,没人敢惊扰她。

外间清贞在低声说话:“上次差点暗害了师父,怎的这次师父还抱她回来?”

清素语带叹息:“我觉得她真是吃定我们师父了。”

清韵声音沮丧:“我可不要为她做红烧神仙!那是欺师灭祖的啊……”

最后是清玄的声音:“莫聚在这里,做自己的事去!”

大河蚌静静地躺着,黑发墨一般流淌于枕畔。她走之后,容尘子将房内所有属于她的东西都命清玄丢了出去,唯独这密室他还没想到做什么,也就没怎么动过。君子坦荡荡,他不是个有很多秘密的人,即使在榻上也中规中矩,实在找不出不能见人的地方。这个密室也是紫心道长留下的,于他而言倒是无多大用处。

河蚌很久没有这样安静地想事情了,这时候她脆弱如婴儿,随便进来一个三尺小童也能让她命丧于此。她却再无法自救,口痛得像空了一个缺口,她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活过数千年的人,很少将命交到别人手上。除了自己的武修,他们谁都不相信。可是现在,她躺在一个道观里,等着一个道士来救,或许这个道士还要花很多力气。

她呆呆地望着帐顶,屋子里不敢点香,如今她也是妖邪之体,又气脉微弱。道观里供着三清四御诸多神仙,怕仙灵之气伤到她,容尘子命清玄将房中法器全都清理了出去。不多时,清玄和清素又进来,轻手轻脚点了许多莲花灯盏,有模有样地摆了个阵,她不敢多动,也看不清是何阵式。屋子里光线渐渐明亮,暗金色的光映着她绯红的衣袂,更觉其姿容冶艳。

容尘子的徒弟也多正直,清玄、清素只看了一眼,便匆忙回头,出了这密室。

容尘子随叶甜进来时,河蚌仍旧动弹不得。叶甜上前解她衣裳,她噘着嘴不乐意,叶甜也气不打一处来:“你以为我愿意看你啊!你有的我还不都有!”河蚌闻言,略垂眼帘望了眼她的草坪,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山峰,叶甜气得差点没将她掷地上。容尘子面色微红,颇有些尴尬。他转头将一红线系在自己中指之上,又戳破指尖,令红线染血。

叶甜将河蚌全身的衣裳俱都除下,她冷哼一声,虽作不屑之状,到底还是忍不住多看了两眼。这河蚌肤色赛雪,触感光滑柔嫩,当真对得起冰肌玉骨这四个字。她平日里胡吃海喝,但这腰身却极纤细,该凸的地方绝对难以掌握。叶甜不敢再往下看,她是个极少胡思乱想的人,但不知怎的突然就想到那晚这个河蚌和自家师哥的缠绵之景。那夜师哥是怎样同她欢爱……这具身体……师哥爱抚过吗?

他……定然喜欢得紧吧?

她脸上突然火辣辣地烧起两朵火烧云,目光上移,不由又看到河蚌前的伤口。刘沁芳下刀极狠,是一心一意想要河蚌命的。

容尘子也尴尬得紧,他将指间红线绑在河蚌右手中指上,另取了一卷不知是何材质的红线,其线细微犹胜发丝,对灯细看时可见其上隐隐流光。他在榻前坐下,榻边银钩绾罗帐,灯光辉映着一室春_光。

他红着脸隔空取出河蚌的心脏,河蚌身体微麻,陡然没有了知觉。她眼神惊恐,看着容尘子。容尘子以砚台状的石盒装了半盒红色的胶泥状物,竟然真的欲替她补心。但心脏在手的时候,他突然皱了眉头——河蚌心脏除了新近的刀伤,还有旧痕。似旧伤极为细致,未伤及心室。且伤痕已经极淡极淡了,如不是他须补心,定难发觉。

他以红线为其续脉,又以指尖沾了胶泥,专注地补心。血脉有限,心脏不能离体太远,他几乎趴在河蚌口,淡淡的馨香萦绕在鼻端,他需要极力压制目光,才能忍住不去注意她前高耸的“峰峦”。

叶甜不断地翻阅那本《借命术》,在莲盏之间转来转去,替容尘子将要用到的法器按先后顺序排好,只恐有遗漏。河蚌仰躺着无事可做,只能打量眼前放大的容尘子的脸。容尘子的眉十分浓密,鼻梁高挺,他的眼睛也不似淳于临那种丹凤眼,但总带着犀利威严的神采。整个脸形倒是十分刚毅有型,奈何他总是一副处变不惊、老气横秋的模样,似乎对世情早已洞若观火,全无朝气,无端地便显出几分老态。

要搁官道上,河蚌肯他站在一起,至少都是隔了一两辈的差距。河蚌不痛了,她又有点美——这样的人老得快,哪像自己,青春常驻,永远的豆蔻年华。

容尘子屏气凝神地补心,眼角余光都没有瞄过别的地方。河蚌张了张嘴,无声地打了个哈欠——她有些困了。

容尘子立刻察觉了,他迅速将自己左手中指的红线勒得更紧一些,伤口加深,红线的颜色更加鲜亮。他这才看了一眼河蚌,低声叮嘱:“别睡。”河蚌点点头,用力撑起眼皮——她想活,数千年的光,她经历过数不尽的聚散悲喜,可是她还是怕死,她想好好地活着。她想继续看大海的日出,继续听海鸥唱歌,继续数朝暮潮汐,继续吃那些好吃的。

容尘子不敢撑在她身上,补心是个很细致的活儿,那么多的血脉,必须无一遗漏。他双臂早已麻木,头上汗珠有将滴之势。河蚌吃力地举起右手,他眉头微蹙:“别乱动。”

河蚌咧了咧嘴,小手轻轻地帮他拭去额上汗珠。一个小小的动作,她却做得极为吃力。容尘子便没再阻止她——找点事做也好,免得睡觉。

足足过了一个半时辰,容尘子终于将她的心重新放回膛,他将河蚌口的碎骨清理干净,这才正眼看河蚌:“感觉如何?”

河蚌皱着眉头,她对玄术实在是将信将疑:“都感觉不到我有了。”

容尘子面色微红,他取过河蚌的鲛绡,五指隔着细绡轻轻按压河蚌的道,从口开始。他糙的指腹不时擦过河蚌的双峰,面色更是尴尬不已。河蚌噘了噘嘴:“你又不是没过。”

容尘子干咳一声,低声训:“别胡说。”

过了口,他微微加重力道,注意力却努终放在河蚌口,那颗心开始缓缓跳动,初时很慢,几乎不能感觉。他隔着鲛绡一路按下去,至小腹时他心跳开始剧烈,喉咙也有些发干。他不是个易生邪念的人,当下心生羞惭之意,将《清静经》又默念了一遍。叶甜还在身后,但不能找她帮忙——他更清楚河蚌损伤的心脉,知道哪些道需要特别小心。他顺着那光洁丝滑的肌肤一路细按,河蚌的心跳缓缓复苏,她大大的眼睛里又盈满泪水:“知观,疼!”

容尘子轻吁了一口气,手下不停:“忍着。”

他一身白衣沾满尘泥,只有一双手洁净无垢。叶甜听见河蚌出声便走了过来,不忍见容尘子这般疲色,她脱鞋上榻:“师哥,你先梳洗,我来替她活血吧。”容尘子略有犹豫,叶甜又道:“借命一事,你也需要恢复一下元气才好。”

容尘子不得不点头:“也好。”他看看自己左手中指的红线,又犹豫了一下:“还是再等等吧。”他抬手河蚌的额头,动作温柔,“还想睡吗?”河蚌从他眼中望见掩饰不住的疲倦,她轻轻摇头:“不困了。”

容尘子这才放心,重新掐诀,屈指掐断了二人指间的红线。

他一出密室,清玄便赶紧打了热水供他梳洗。诸小道士不时过来看看师父有无旁事吩咐。见到一向龙虎猛的师父这般疲态,诸子皆惊——这这这,妖果然是吸人血的啊!才多久呀,这河蚌竟然就将我们师父榨成了这样……

作者有话要说:嗷嗷嗷嗷,又更晚了,明天上班……嘤嘤,不要又睡过头了才好~~有没有夜猫子,快去睡觉哈。

53色即是空

第五十二章:□

叶甜的手按过身上每一处肌肤,河蚌闭着眼睛,她能感觉自己的经络渐渐通畅。叶甜将一些大俱都轻封着,只恐她初补的心脏承受不住这样的血压。这样按了半天,她也腰酸背痛手抽筋了。河蚌看着她在自己身上按来按去,眸子泛出幽蓝的光彩,宝石一般澄澈通透。叶甜见不得她的媚态,立刻就爆发了:“我师哥都不在,你一副狐媚样子做给谁看呢!”

容尘子不在,河蚌是个识时务的,当下并不惹她,径自闭目养神。叶甜没了对手,只得埋头继续按压她周身大。

顷刻之后,容尘子回返。他一番梳洗之后神了许多,清玄将几样清粥小菜端到外间卧房,容尘子先行用过了方进去换叶甜。叶甜起身,怕河蚌冷,她将按压过的地方都用薄被盖了起来。她穿鞋下榻,容尘子坐在榻边,重新挽了衣袖。垂眸时正碰上河蚌的目光,他清咳一声避开视线:“呼吸顺畅吗?”

河蚌就张大嘴巴准备大吸一口气,容尘子忙按住她心口:“别!慢慢来。”

河蚌看了他一眼,小心翼翼地吸了两口气,容尘子心下略宽:“好了,这几天都不能动。”河蚌点点头,随即又瞟他的手,容尘子这才发现手掌还覆在那团温软之上。他缓缓收回手,开口掩饰之前的尴尬:“要喝水吗?”

河蚌点点头,他便起身为她倒了一杯水,清玄做事非常细心,水壶旁边还放着两包砂糖。容尘子往水里加了一勺糖,河蚌尝了一口,她眸子明珠般璀璨,唇瓣如樱花般娇艳:“知观,我可不可以再要一勺糖?”

容尘子叹了口气,终于再加了一勺糖给她。

接下来必须休息,河蚌已经累得受不住了,容尘子自然也好不到哪去。叶甜吃过饭也回了自己房间。容尘子再次替河蚌诊脉,随后他将河蚌盖好:“我就在外面,有事叫我,不要太大声,更不要乱动。”

河蚌五指扯着他的衣角,目光盈盈:“你不能就在这儿睡吗?”

容尘子拂袖起身:“男女授授不亲。”

河蚌皱着巧的鼻子:“那以前你不也……”

容尘子冷静决然:“那是曾经。你我情义早已了断,如今贫道救你,也不过是贫道邀约在先。你好好休息吧。”看着榻上动弹不得的河蚌,他终于缓和了语气,“但我会照顾你直到你伤势痊愈,你不必担心。伤好之后,你去何处,贫道不再干涉。”

河蚌松开他的衣角,她闭上眼睛,长长的睫毛合下来,致如水晶娃娃:“那好吧。”

容尘子努力移开视线,他觉得自己修为真的还不够,多年持道,竟仍贪恋声色皮囊、粉红骷髅。

密室里一直没有响动,容尘子躺在宽大的罗汉床上,身体已经疲累不堪,他闭上眼睛,虽是留心着密室内河蚌的动静,最后却仍忍不住沉沉入梦了。密室中空气流通不畅,灯盏不能久燃,容尘子只留了小小的一盏。

河蚌偏头睁着壁间如豆的灯火,恍惚中一片浊浪,许多人都在奔跑,她跌倒在地上,膝盖被尖锐的石块硌破,血很快融在风浪之中。有人将她牵起来,她还能感觉到那钻心的疼痛,有人拼命拖着她走:“盼儿,快走!别哭,再哭会被吃掉的!”

渐渐地又换成清澈的河流,有人死死扯着她的衣角:“师姐,不要丢下我,大师兄!求求你们不要丢下我!”无数的妖红着眼睛,记忆中那张致的面孔被撕得破碎不堪,血在水流中漫延。而那只娇软的小手还扯着她的衣袖,耳边渐渐连哭声都听不见了,那只小手被扯断,纤长漂亮的五指还紧紧扯着她的衣角,断处骨茬雪白。

那时候师兄还在,三个小水族混在族里觅食,为了食物和另一队水族发生冲动。章葶和何盼都受伤了,饥饿的水族闻到了美味的血腥味。两个师妹里面他只能护住一个,他选择了何盼,抛弃了小师妹章葶。

何盼紧紧蜷缩成一团,看着水族一拥而上,娇弱的章葶很快只剩下一团模糊的鲜血。梦里她被人牵着,一直在奔跑,那团血却似乎深深融入水里,契合在她的生命里。有哭喊,有痛吟,就是没有眼泪。水生物终生于水中,它们能流的只有血,没有泪。

从此以后,她会在不经意间低头轻掸自己的衣角,恍惚中仿佛还能看见那只娇巧漂亮的小手,和断处参差不齐的白骨。

容尘子依稀中听见她在哭,他从梦中惊醒,侧耳细听,果然有极细微的声响。他匆忙起身,密室里灯火微弱,河蚌似乎被魇住了,呼吸越来越艰难。容尘子赶紧压住她的双肩不让她乱动,她口剧烈地起伏。容尘子替她揉着口,轻声唤她,她贴着他的肩膀,泪如雨下:“为什么要杀我?我又没有阻止你和她在一起,我又没有欺负她。”她哭声越来越大,双手紧紧握住容尘子的手腕,“淳于临,人家好疼,好疼!!”

容尘子掐诀安她魂魄,待她安静了方扯过鲛绡覆在她唇瓣之上,隔着细绡为她渡气。约十余次,她终于张开眼睛,看着容尘子,她还有些不解:“你干嘛过来偷亲我?”

容尘子面色发赤,将鲛绡放在她枕边,他站起身,轻声道:“刚才你哭了。”

河蚌挑起眉毛:“哪有!”她吃力地抬手自己脸颊,然后她惊怒地大叫:“容尘子你好过分!人家不过睡了一会儿,你偷亲人家不算,还把水泼人家脸上!!”

容尘子没有争辩,替她掖好被角,河蚌又有些将信将疑:“老道士,我真哭啦?”

容尘子眼观鼻,鼻观心,单音节回答:“嗯。”

河蚌轻叹一声,随后肚子,一脸感慨:“那我一定是非常非常饿了。”

容尘子在榻边坐下,语调平静无波无澜:“还不能吃东西,要再喝点水吗?”

河蚌摇摇头,她重又闭上眼睛:“我也太累太累了,我想再睡会。”

容尘子什么话也没说,她呼吸渐渐清浅,竟又沉沉入梦。她的睡颜沉静如深海,容尘子用鲛绡拭去她脸颊的水痕,动作轻柔。许久之后,他趴在床沿上,竟也朦胧入梦。

作者有话要说:挨只嘴嘴,总觉得时间不够用。转眼又到这时候了。真不想让大家久等,挨只嘴嘴,爱你们。

54日更党的尊严

第五十四章:日更党的尊严

容尘子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了,冬日的暮色早早就笼罩了大地。他睁开眼睛,榻上河蚌还在熟睡。她的手不自觉地捂着口,眉头紧蹙,似乎在梦中还能感觉到穿心之痛。容尘子恐她的手压迫到心脏,轻轻将那只小手放到她身侧,见她双唇干得起了壳,他化了一道清浊符,符一入水立刻无影无踪,水质更加清亮。容尘子取过小木勺舀了点符水滋润她的双唇。

约一刻之后,叶甜进来,她同容尘子也无甚好气的:“师哥,我守着她,你先用饭吧。”

容尘子点点头,又叮嘱:“她若再被魇住或者睡不安稳,就先安其魂魄,用杯中清浊符水喂她。”

叶甜点头,接过瓷杯,因着可恶的三眼蛇,最近几人都伤神太过,容尘子更是消瘦得厉害,她语声中满满的心疼:“师兄,要不借命的事……缓几天吧?你都瘦成这样了……”

容尘子摇头:“得趁地府未发觉之前行动,她是千年大妖,地府会有专人勾魂,凌霞山虽然设有护山大阵,但只怕挡不了多久。”

虽知无用,叶甜难免还是再劝:“可是借命乃逆天行事,你总说同她已经恩断义绝,又何必再为她行这禁忌之事呢?”

容尘子竖手制止她再说下去,语带轻叹:“她虽多有不是之处,但今陷此境也是为除蛇卫道而来,纵无交情,我辈又岂能见死不救?”

叶甜倒也有自己的考量:“算了,我不过也就是一说,现在内修已不多见,若师哥留下她是为日后对付鸣蛇着想,我也就不多说了。就怕师哥你……余情未了。”

容尘子微怔,随后他淡然道:“一时荒唐缪误,得诸神指引能回归吾道,又岂能再陷红尘囫囵?”

叶甜这才展颜:“这里有我,你先用饭去吧。”

容尘子去了膳堂,这趟出去门有些久了,诸弟子的课业也不知怎样。他和清玄、清素离观,观中诸事都由清贞料理,此时他伺立在容尘子身边,诸小道士生怕师父发脾气,俱都安安静静吃饭。

容尘子以筷子敲了敲碗碟:“坐下。”

清贞赶紧在下首坐下来,大气也不敢喘一口。容尘子讲究食不言,只低头吃饭,清贞不敢有违师命,也跟着忐忑不安地吃了几口。饭毕,清玄将诸道士聚于祖师殿,容尘子这才开始询问观中事务。清贞站得规规矩矩的,但凡容尘子所询,他倒是事无巨细,都小心翼翼地答了。

容尘子随后又考较诸道士经、法门。

这一耽搁,就过去了一个时辰,河蚌睡醒了。睁开眼睛,她发现榻边只有叶甜守着,叶甜还在翻看着《借命术》,见她醒来也跟没看见似的,鼻子里还冷冷地哼了一声。河蚌了肚子,她本就是个饿不得的,如今却已有一天一夜未曾进食了。听着她肚子咕咕响,叶甜幸灾乐祸:“补心之后,十天之内都只有吃流食。并且只能吃三分饱。”

“啊?”河蚌脸上这才浮现悲恸之色,“呜呜呜呜……我要吃烤鸭,我要吃羊腿……”

整个密室里都回荡着她的哀鸣之声,叶甜听得通体舒泰:“活该!”

容尘子端着半碗清粥进来,就听见河蚌哭得十分伤心。他紧皱了浓眉:“发生何事?”

叶甜冷哼一声不答,河蚌看见他手上的半碗清粥,哭得更伤心了。

容尘子在榻边坐了下来,舀了粥喂她:“别哭了,我多加点砂糖。”河蚌眼泪流个不停,哭半天才道:“人家想吃咸的!”

容尘子沉默片刻,终于吩咐室外的清玄:“再送半碗清粥,加点盐。”

“呜……”河蚌哭得伤心欲绝。叶甜怒不可遏,张口就骂:“就是让你喝点粥,至于吗?!”

河蚌不甩她的账:“不吃粥,就不吃粥!!我要吃藕粉丸子,要吃葱烧海参,要喝斑鸠冬菇汤,呜呜呜呜……”

容尘子忍不住地叹气,许久他划破手腕,滴了几滴血到粥里,他的血全无血腥之气,鲜亮的色泽在清粥中晕开,半碗粥的颜色变成了晶莹的桃花粉。叶甜急施止血咒为他止血:“师哥!”

容尘子摇摇头示意她别再说了,倾身将粥送到河蚌面前,舀了一勺喂她。河蚌看了他一眼,乖乖地张开粉嫩嫩的唇,一口一口地喝。那香气太浓郁,她隔着袅袅热气看容尘子,突然咧嘴笑了一下。那笑容皎若太阳升朝霞,灼若芙蓉出碧波,容尘子目光胶着。

叶甜气得火冒三丈,冷哼了一声:“讲什么义正辞严的大道理,天下男人都一个德!”

她摔门而去,容尘子闹了个面红耳赤,沉默半晌,仍然继续给河蚌喂粥。河蚌是个脸皮厚的,本不以为意,边喝着粥,边用小脚撩容尘子。容尘子伸手拍她,冷不防触到那只娇嫩、温润的纤足,心跳倏然加速。他索不再管她,连喂带塞地将半碗粥都填进了她肚子里。

而下午,容尘子和叶甜又因为向谁借命而起争执。借命是违天理的事儿,一支蜡烛只能从一头点燃照明,而借命,就是让它两头都开始燃烧。虽然得以共生,却毫无疑问也加剧了损耗。容尘子自然是欲借自己寿数,叶甜又怎么会同意。二人争执不下,叶甜急出了眼泪。河蚌听了半天终于忍不住提议:“呃,一定要借你们的么?”容尘子和叶甜俱都看过来,她翻了个白眼,这货虽然很2,但是她会做算术,“国师不是敷出了几条三眼蛇么,你们难道不能抓一条来给我借命吗?三眼蛇有上古神兽的血脉,一条就可以活好久好久好久的,就算折半,也还是可以活好久的。你们俩一共加起来还不过百……”

容尘子和叶甜对望一眼,二话不说,抬腿就走。走了许久,叶甜突然忍不住笑了,笑得前仰后合。容尘子唇角微勾,也露了一个微笑。

三眼蛇乃天灾所生,其寿数不计入生死薄。借其之命,甚至不用违背天道。好比强抢别人的东西犯法,而取无主之物无人过问一样。

容尘子派了清素去找庄少衾取一条刚刚孵化的三眼蛇,自己还需再休息一晚,以便养足神为河蚌行借命之术。他的室与河蚌仅一墙之隔,心中有事,说是养足神,他却又如何安心入睡?不过两刻就要往密室里去一趟,看看河蚌。河蚌都被他看得不耐烦了:“知观,你别跑来跑去了,就在这里睡不行吗?”

容尘子心下犹豫,河蚌举手发誓:“如果我乱动,就让我以后只有粥喝!”

这个誓发得重,容尘子这才上了牙床,他在河蚌旁边合衣而卧,河蚌闭上眼睛,这一觉竟然睡得十分安稳香甜。容尘子见她果然乖觉,不由也宽了心,闭目睡去。

夜半更深时分,外面下起了冬日里的第一场雪。清玄送了厚棉被过来,见容尘子卧榻之上整整齐齐,并无睡过的痕迹。他进到密室里,就见容尘子与河蚌半肩而卧,河蚌粉脸枕着容尘子的宽肩,青丝披散在他的前,丝丝缕缕,如若纠结不清的温柔。他轻手轻脚地抱着被子又出了密室,原路抱回——师父温香软玉、伴美而眠,哪需要什么被子……

及至天色渐亮,叶甜端了河蚌的粥过来,密室里灯火微弱,映着牙床上交颈而眠的二人,她突然想起很多年前,师父仙逝之后,她每夜啼哭,容尘子也曾这般安静温暖的陪伴过。然多年之后,旧人犹记前事,前事已化飞烟。

作者有话要说:渣一在上班,偷偷码的,挨只嘴嘴,爱你们。>3<

55日更党姗姗来迟

第五十五章:日更党姗姗来迟

容尘子醒得比河蚌早,去后山督促弟子做早课了。叶甜捧了粥,没好气地将仍在熟睡的河蚌摇醒:“起来!喝粥!”河蚌一听“粥”字就要哭,左右一看,发现容尘子不在,她收了眼泪,眸子还是水汪汪地转来转去:“又是粥!不喝!”

叶甜本就不是个伺候人的主儿,何况是伺候这个她本来就看不惯的河蚌!当下她就怒了,双手腰就骂:“你又不是几岁稚子,吃个饭还要人哄吗?!老成这样了还装嫩,说起来就让人恶心!快过来吃饭!”

河蚌瞪着大大圆圆的眼睛:“我比你大!”

叶甜被噎得火冒三丈:“你这个不要脸的老妖!”

河蚌不服气:“我比你大!”

叶甜气得差点没把手里的碗砸她头上:“岂有此理!你、你、你……大有什么用,你没脑子!”

河蚌咧了嘴:“知观喜欢,又不喜欢脑子!”

叶甜吐血三升。

容尘子回来时就见到怒发冲冠的叶甜,他还不解:“发生何事?”

叶甜气得手脚发抖,连带对他也没有什么好脸色。她把手中碗往他手上一塞,怒气冲冲地走了。容尘子在榻边坐下来,用勺子舀了粥喂河蚌:“如何又惹得小叶不高兴了?”

河蚌撇了撇嘴:“谁让她说我老来着?!她不高兴?你怎么就不管我高不高兴呢!”

容尘子答得无情:“贫道是她师兄,自然要护着她些。海皇陛下在吾观之中,最好还是随主便、莫生事端得好。”河蚌抬头看了他一眼,张开嘴含了一口粥,容尘子神色淡然。冷场许久,河蚌小心翼翼地开口:“难道你更喜欢脑子?”

……

及至下午,清素带回来一条三眼蛇,然是上次冒充刘沁芳那条。诸人和鸣蛇母蛇交战的时候它躲起来了,这会儿听说河蚌要借命,它倒是又出现了。它的生命本来就很长,如果再修炼成妖,更是难以计算。如果借给河蚌,说不定还能换个人情。这河蚌心情一好,让它修成人身说不定。

借命之术并不复杂,容尘子带河蚌去了无量窟,布了法阵,阵中画了两个圈儿,由叶甜护法。三眼蛇倒是乖乖地在自己的圈儿里呆着,它还有些不放心:“知观,真的只是借一半寿数吧?”

容尘子将河蚌小心翼翼地扶到圈子里坐下,只怕她乱动,血循环加多,心脏负荷不住。这会儿听见三眼蛇发问,他也只是淡然道:“嗯。”

那三眼蛇便放了心,然后它又去河蚌那里卖乖:“嘿嘿,海皇,俺对你最好了!嘿嘿嘿!”

河蚌翻了个白眼:“五十年让你修成人身,老子记着呢!”

这三眼蛇在圈儿里打了个滚儿,乐得眉开眼笑:“谢谢美貌无双的海皇陛下,谢谢英俊潇酒的知观!”

河蚌无力吐槽,喃喃道:“格老子的,嘴还挺甜……”

容尘子关心的终究不一样,他抚额:“一个文盲已经非常可怕了,又来一个……那个字念洒……”

三眼蛇慌了:“俺怎么敢说知观傻呢,嘿嘿嘿嘿……”

容尘子:“……”

法事做了一个多时辰,河蚌已经很累了,容尘子抱着她走出无量窟,她水色的裙裾长长拖曳,质如烟波,黑发如墨,美丽得如同一场幻梦。叶甜站在洞口,久久不敢上前。河蚌双臂揽着容尘子的脖子,眸中水光闪闪,娇媚难言:“知观,我不会死了吧?”

容尘子不敢直视她的眼睛:“嗯。”

她双颊笑颜绽放,在容尘子下巴上用力地亲吻了一口。容尘子闪避不及,当下又变了脸色:“别胡闹!”

叶甜站在原地,突然有些羡慕河蚌,不是因为她在容尘子怀里。而是因为她敢毫不犹豫地做一些……自己一辈子也没有勇气去做的事。而这世间多少事,就是因为走不出这一步,永远错过。

容尘子将河蚌抱回卧房,河蚌撒娇:“知观,人家好久都没有泡水了!”

容尘子神色坚决:“榻上比水中洁净,你伤势未愈,不能泡水。”

河蚌就噘了嘴:“那你给人家刷刷壳吗,人家身上痒。”

容尘子按住她:“不要变回原形,让小叶进来帮你擦擦身子。”

河蚌立刻哇哇大叫:“不要,早上她有多生气,你都看见啦!她帮我擦壳,肯定要报复我的!”

容尘子啼笑皆非:“小叶不是这样的人。”

河蚌不依:“那让清玄帮人家擦!”

容尘子开始相信这个大河蚌是真的什么都不懂:“清玄是男子,男女授授不亲。”

河蚌拉着他的手撒娇般摇晃:“知观……那你帮人家擦嘛。”

容尘子拿她没办法,只得命清玄打了盆水,化了一道清浊符,用柔软的汗巾替她擦洗。河蚌触着清凉洁净的水,舒服得直哼哼。容尘子将那双白嫩的小手和她的脸蛋俱都擦了,就欲端着水出去。河蚌不依:“知观!还有脚呐!”

容尘子略微犹豫,终于回身,绞干汗巾替她擦脚。她的脚仍如往常的娇小致,水晶般通透的肌肤下隐隐可见淡青色的脉络。五个趾头色泽温润,只在趾尖带了些许淡红,如同寒梅染雪。容尘子心跳得厉害,他这样的人,不能容忍自己有丝毫离经叛道的地方。然偏偏对河蚌这双脚没有丝毫抵抗力。

喉头有些干,他不着痕迹地咽了咽唾沫。

河蚌也乖乖地不出声,任他将自己的小脚握在手里。他的手掌宽厚而糙,温暖依旧。对于软体动物,河蚌的脚是最脆弱的所在,她将自己最柔软的地方展露在容尘子面前,任由他把握,却毫无惊恐不安之意。容尘子确信他当时没有看河蚌的眼睛,没有中过任何摄魂之术。但他额间的血管渐渐爆起,青筋嶙峋。他已古井无波的心中再起涟漪,就连沉寂很久的地方都开始有了反应。

他眸露羞惭痛苦之色,三两下擦完河蚌的脚,转身就欲走。河蚌扯住他的衣袖,眸露不解之色:“知观,你才擦了人家一只脚……”

容尘子如遇邪魅一般甩开她的手,他渐渐退至门口,一句话没说,转身出了密室。

卧房中空无一人,他严严实实地关上门,返身靠在门上喘息。他甫一出生便被父母遗弃在道观门口,幸得紫心道长收留。因他体质特殊,紫心道长待他较之别的弟子更为严厉,不允其有半点失节之处。从小到大,养成了他磊落坦荡、严谨自持的格。即使是遇到这个河蚌,他也可以说是问心无愧。但唯一令他不能言说的,就是河蚌这双小脚。

他真不愿意承认自己迷恋它,就好像一个神生怕被人知道自己自渎一样。但他不能欺骗自己,他真的喜欢,那种想要在手中反复把玩、爱不释手的感觉,甚至比直接交合的快感来得更为强烈。他禁欲多年,本已是古井无波,如今却似乎真的已被挑起心火。

“知观?”身后一个又娇又嫩的声音幽幽传来,容尘子心头微悸,抬头便看见河蚌。她长裙曳地,黑发披垂至腰,俏生生地立在密室门口。容尘子以内力凝心镇气,语声又恢复了平静:“你还不能擅动,如何就起来了?”

河蚌十分惜命,她是小心翼翼地挪到门口的,是以走了这么久。这时候她朝容尘子小鸟一般张开双臂:“我怕你有事。”

容尘子轻声叹气,终究再度抱了她回密室:“贫道无恙。你好生休息。”

他刚一起身,河蚌就抱住了他的腰,她语声纯澈:“知观,喜欢一样东西,真的那么令你难以启齿吗?”容尘子浑身一僵,面色瞬间通红。河蚌并不松手,“不管是人还是妖,甚至于神仙,都有自己的喜好。连兔子都可以喜欢胡萝卜,你为什么不能喜欢我的脚呢?”她扬手,五指轻轻摘去他的道冠,那黑发披散下来,在她五指之间流淌。

她握了容尘子的手,轻轻地引着他触自己的纤足:“知观,你它,我答应过你的啊,只要你救了我,我就天天让你我的脚。”容尘子的五指不受控制地把玩那双小脚,他的呼吸越来越浊重。河蚌轻轻吻过他的脸颊,“喜欢一件东西又不伤天害理,本应该是很快乐的不是吗?你又何必痛苦呢……”

容尘子倾身几乎压在河蚌身上,他五指渐渐加了力道,揉搓着河蚌温玉般的小脚,心里似乎钻进了一群蚂蚁,令人心痒难耐。河蚌看得出他的辛苦,她轻吻他汗珠密布的额头,双手轻轻解开他腰间的丝绦。容尘子猛然握住她的手,语不成形:“不……你还不行。”

河蚌也并不十分情动——被人揉脚她也兴奋不起来,她点点头:“那知观你吧,我先睡啦。”

容尘子强迫自己松手,转而替河蚌盖好被子,手中还残余那柔嫩温润的触感,他心中惊惧难言——容尘子,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停电,虽然上线就努力码了,仍然更晚了,挨只大家,不好意思哈。

56日更党的尊严

第五十六章:日更党的尊严

无量窟,叶甜静默地站在洞口。

“你很伤心吗?”有人同她说话,她左右张望,周围却空无一人。最近事情太多,叶甜顿时就汗毛倒竖,一把抽了背后宝剑,警惕地厉声道:“谁?”

那个声音十分无奈:“看脚下,你快踩着我啦!!”

叶甜一低头,才发现那条替河蚌借命的三眼蛇,她脸上一红,还剑入鞘,又冷哼了一声,不说话。三眼蛇似乎颇为感慨:“其实我也挺伤心的,好歹借了一半的命嘛,他们俩这样就走了,都没人跟我打个招呼。”

叶甜又好气又好笑:“你只是一条蛇,谁会跟你打招呼啊?再说了,要不是你,那河蚌的武修也不会和刘家小姐在一起,更不会死。说不定她还不需要借命呢。你最好还是少出现,那河蚌可不是个说话算数的家伙。”

三眼蛇绕了个圈把叶甜圈在中间:“其实我也知道啦,只是看你也没人理,跟你说说话罢了。等我修成人,就有人会跟我打招呼了。”

叶甜低头看了它一望,冷哼一声,跨过它大步走了。

这三眼蛇十分无趣,它本来就是条会见风驶舵的蛇,闲来无事就跑到后山的山泉里,用尾巴钓了条肥肥大大的鲫鱼,又爬到河蚌的密室里献殷勤,毕竟它体内还种着河蚌的珍珠嘛。河蚌看见它也是爱理不理,直到它翘起尾巴,露出尾巴尖儿上高挂着的肥鱼。

河蚌盯着鱼,口水直流:“你去找清韵,让他帮我把鱼做成糖醋鱼。”

三眼蛇觉得这马屁拍对了,忙点头哈腰地去了膳堂。清韵不肯杀生,又碍着观中禁荤食,坚决不给做。三眼蛇觉得BOSS吩咐的事一定要办好,它摇头晃脑地勾着鱼,准备下山让村民给做。骇得清韵赶紧将它拦下来:“村民看见你要出人命的!”

三眼蛇用尾巴卷住清韵的腿,苦苦哀求。它本就是个舌灿莲花的,清韵无法,只得叮嘱:“我偷偷做,你可不许乱说。”

三眼蛇这才咧着嘴放开他:“谢谢道爷,道爷你真是英明神武、心地善良、满腹经纶、满腹韬略、满腹男盗女猖……”

清韵脚下一滑,差点没栽锅里。

半个时辰后,河蚌喝到了鲜美的鱼汤,虽然不是糖醋鱼,但至少比粥还是好多了。三眼蛇盘在她榻边卖乖,河蚌也就把旧仇先搁着了:“可是你是母蛇,你要是公蛇,炽阳诀是最快的,母蛇就只有修素水经了。”

那蛇却昂起了头:“海皇,我是公蛇,是公蛇!”它把一把嗓子放开,果然变成了低沉的男声。

“公蛇你作什么人啊?”河蚌一边喝着汤一边教育它,“我劝你还是算了吧。作人烦着呢,第一你没有户藉,官府会把你当黑户,想要上个私塾都办不下来学藉,择校费宰不死你!就算你狠,你千方百计跑到一个户藉,你又买不起房。做工从早累到晚,吃的就更别提了,毒大米、纸馒头,偶尔想要喝点牛羊什么的,还要提防里面是不是有你穿过的皮靴。等你终于身经百炼,买上了房。你会发现使用权只有七十年。然后发现还要买马车、轿子,于是你再做几十年活,把车、轿买了,又要雇轿夫。就算你狠,轿夫也给雇了,你还要娶老婆!”她掰着手指给三眼蛇一条一条地算,“你都有房有车有轿了,老婆不能娶太差的吧?可是你看一看,你不做官,家世太差,哪个漂亮的大家闺秀愿意嫁你?于是你还要弄个官来做。等你再做一百年的活,买了个官,你觉得你终于可以娶老婆了。于是你娶到了一个漂亮老婆……然后比你更大的官来了,见到了你的漂亮老婆……”

三眼蛇张大嘴巴,可是河蚌还没说完:“你要想留住老婆,就要先保住官职,要想保住官职,就要献上老婆。结果就是要么你被削了官,老婆回了娘家;要么就是你献了老婆,保住了官位。这时候麻烦又来了,如果你老婆怀孕了,你会知道肚子里的东西肯定不是你的种。如果你老婆没怀孕,那你更惨了……你是蛇,跨物种很容易导致不孕不育……你总不能再找条母蛇来帮你下蛋吧?”

三眼蛇一脸绝望,河蚌拍拍它的蛇头:“就算你再做一百年的官,终于凑齐诊金,找到了一个道法高明的帮你把不育不孕治好了。哈,那你更惨了!你儿子得上私塾吧?你得供他上学,再说了,你总不能再让他吃毒大米、吃纸馒头、喝皮鞋了吧?所以你要更努力地作官,争取吃特供!于是你拼命地做活,终于官儿大了,可你怎么知道你儿子不是个饱暖思□的酒囊饭袋呢?如果是这样你更惨了,你不光要为他买宅子、买轿子、买马车,还要为他养轿夫、养丫环、养老婆、养小妾……然后还有孙子……然后你还要送孙子上私塾、为他买宅子,为他养丫环、轿夫、老婆、小妾……还有儿子……”

……

那时候容尘子在祖师殿中静心打坐,三眼蛇垂头丧气地爬进来,盘在蓑草编的蒲团上,它絮絮叨叨地讲了河蚌所说的“作人的烦恼”,语带绝望:“知观,我想作人,是不是错了?”

容尘子起身为油灯中添些清油,袍袖拂古案,举止端方,威仪尽显:“你若真想明白,就在这里打坐吧。”

三眼蛇将信将疑:“在这里坐,就会明白了?”

容尘子不同它多言,拈香三拜之后,离了祖师殿。这三眼蛇这才想起还有事没问:“知观,那我是绕着一个圈打坐,还是盘成几卷打坐,还是竖着打坐,还是横着打坐啊……”

出了祖师殿,沿着碎石小路右拐,过元符,便是叶甜的室。叶甜伏在窗前看窗外簌簌飘落的雪花,天冷了,凌霞山开始降霜,冰雪覆路,上观进香的人也渐渐少了。她正无聊,突然一个浅淡的人影掠过。叶甜一惊,急忙提剑追了上去。

人影淡如浮冰,但叶甜几乎一个背影就知道是谁。

刘府,刘沁芳在春晖堂的湖边呆坐,雪落了半肩,她的手早已红肿,她却丝毫没有感觉。身后有人踩过薄冰而来,她一转头就看见一个极浅淡的影子,水色衣袂、黑发垂腰,不是河蚌是谁?

她缓缓往后退,嘴里犹自冷笑:“是你?”

那影子倾身轻掸衣角,动作优雅:“你既然知道我没死,就该知道我会来。”

刘沁芳眼中的惊惧渐退,她眼睛红肿,整个人业已憔悴不堪:“你来又如何?你有什么能耐尽管使出来,我既然敢杀你,就不会怕你。”

河蚌第一次正视她,那清亮如水的眸子里,无悲无喜,淡如流水:“我不需要你怕我。”她五指轻弹,刘沁芳只觉一股强大的吸力扑面而来,她奔至河蚌身前,想要最后一博。但她的手穿过了河蚌的身体,那地方空空荡荡,似乎没有任何人。

河蚌五指微握,刘沁芳发现自己还站着,身后她的身体却倒了下去。她开始有点害怕了,然这时候却是连退后也不能。河蚌拎着她像拎着一片羽毛,轻轻松松便穿过院墙,沿着冰霜覆盖的长街行至一处猪圈。

农夫已经喂过食,这时候猪们正在安静地休息。刘沁芳拼命地挣扎呼救,但即使是与她擦肩而过的人都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似乎本不知道她的存在。看到眼前脏乎乎的黑猪,她的声音终于带了惊恐:“你想干什么?”

河蚌语声清澈若檐下冰棱:“我想告诉你一些道理。”刘沁芳只觉得自己离那头黑猪越来越近,竟然慢慢没入了猪身之内!暗处的叶甜正欲冲出,却见那河蚌在圈头的横木上坐下来,她开始讲一个无趣的故事:“遇到淳于临的时候,他还是一条鲤鱼,金红色的,被渔夫一网打在渔船上,那么多的鱼里面,它最好看。那时候我身受重伤,夹着他在江里行走了一个多月,它吸食我灵力,得以开启灵智。天道上记载,三百余年之后的某天,会有星宿降生在凌霞山。我便挟着他到了凌霞海域。跟周围的海族打了好久,我伤得不轻,但幸好那里地方小,没有大妖,龙王便干脆封了我个海皇。”

她在笑,眼中却滚动着灼热的光华:“原来鱼在不缺衣少食的环境里真的很笨啊,学什么都好慢。我只好研究菜谱,看看什么可以补脑。然后它就开始不吃东西,并且拼命修炼。不过三十多年,他就能够幻化。他的人身也好看,那么多的海族,没有一个比得上。”她似乎还能忆起他的样子,笑意清浅,“他一百多岁的时候,一直找不到趁手的兵器,我去龙王那里昼夜不停地搅了两年的海水,龙王才答应把千年寒送给我。我们又找了二十几年,才找到一个铸剑师,画出了后来的图样。他越来越聪明,会读好多,做的菜也好吃。凌霞海域所有的妖怪里,没有一个比得上他。”

周围除了她的声音,只有落雪纷扬,她仰起头看向那一片烟灰色的天空:“后来星宿真的在凌霞海域降生了,但天道中载,生杀星宿会遭天谴,还没等我想出更好的办法,他的妖劫就近在眼前了。我只有去清虚观,容尘子的心头血,可以暂时压制他身上的妖气,延缓他的妖劫。我以为等他再强一些,再加上我的力量,渡过妖劫就万无一失了。看见你们的时候,我知道违缘的果报开始兑现了,我不敢干涉你们的一切,”她眸子里水气氤氲,语声却淡漠得如同天外落雪,“可惜这就是天道,可以让你看见一切主线,甚至将考试开卷,可是即使你答对了所有的考题,也猜不到最后的结局。”

她站起身来,再次轻掸衣角:“你觉得很不公平,对吗?”

圈里的黑猪拼了命地挣扎,河蚌语笑晏晏:“我讲这番话并不是为了博你同情,我只是不希望你拾到我的心肝宝贝,还以为只是我随意丢弃的垃圾。你不用觉得不公平,这世间本来就没有公平。我修炼数千年,本就并非为搭救世人而来。你母亲也好、你也好,甚至天下苍生都好,我救是情,不救是理。至少你没有资格怨恨。你与淳于临两情相悦,我无话可说,但谋取天水灵便是欲壑难填。”

那头猪身上传出一个女孩的哭声,刘沁芳第一次如此恐惧:“原谅我,我只有十五岁,我不想呆在这里,原谅我!”

河蚌犹如剪影,身随风摇:“你以为你身世凄惨,但同在三界五行之中,比你凄惨的人何止千千万万?年幼不是做错事的借口,更不是别人原谅你的理由。你生而为人,便当为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她飘下横木,圈中刘沁芳厉声呼喊,她终未选择原谅。活过数千年的妖怪,早已磨成了一副铁石心肠。

作者有话要说:双手奉上周末的口粮挨只嘴嘴,渣一最近开始上班了,有很多资料忙着整理,都没办法和大家多多的说话。望包函哈。爱你们>3<

57日更党的尊严

第五十七章:日更党的尊严

回到清虚观时,容尘子站在榻边,他不知河蚌离魂去了何处,见她回来也是面色冷凝:“看来海皇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已经可以使用离魂术四处游荡了。既然伤势已好,就请离开吧。”

河蚌知道他生气了,她元魂归位,立刻就扯住他衣袖:“知观,人家知错了。人家以后再也不偷跑出去玩了。”

容尘子冷哼,抽回衣袖:“海皇去哪里做何事,自然不需告知贫道!”他本是过来给河蚌送吃的,见她魂魄不在,还以为是地府强行拿魂,着实被狠狠惊吓了一番。最后又观其脉博,不像离魂钩所为,这才意识到这个大河蚌可能是溜出去玩了。他生气是再所难免的——说来就来,说走就走,连个招呼都不打!况且就这么一声不吭地将身体扔在这里,若有人心怀歹意如何是好?

生完气又有些担心——她元魂虽然较之身体强韧得多,但是也还未完全复元,若是遇到强敌如何是好?

就这么惊怒焦虑地等了几个时辰,他不生气才怪。也幸得是河蚌,要是他的徒弟,这会儿估计早已经被训得满头包了。

河蚌强撑着要坐起来,容尘子虽则怒火未平,却也难免关心她伤势,倾身冷着脸扶了她一把。河蚌一起身就看见旁边矮柜上的芝麻甜汤,她双臂如水蛇,娇娇地揽着容尘子,察觉容尘子背脊一僵,她轻轻吻过他的耳畔:“知观,不要生气了。”

容尘子轻轻拨开她的手,也意识到自己不应该和这个没心肝的妖怪计较,他语声终于缓和下来:“汤凉了,我让膳堂重做了送来。”河蚌紧紧抱着他的腰,他凝如山岳,河蚌觉得很踏实、很安全,像是第一次在他怀里一样。她将脸贴在他身前,不想他走:“我想和知观一起去。”

容尘子端了碗:“外面冷,别出来。”

河蚌不敢再惹他,只得乖乖躺好。道士的生活素来清苦,也是因着她住在这里,清虚观的道士们方在屋外烧了地龙。容尘子破天荒地没反对,这时候密室里温暖如春。角落里放着清浊符化过的清水,河蚌汲了一丝过来玩。落雪不歇,其声瑟瑟,偶有断枝乍响、寒鸟孤啼,冬夜里其声寂寥。

河蚌躺在红罗帐中,默听风雪,心里却被什么东西装得满满的。

容尘子捧着热汤返回,他走得极快,但不过片刻的路程,甜汤也凉到刚刚可以饮用的时候了。河蚌这次很乖,二话不说就将甜汤喝得一点不剩。容尘子替她擦了擦嘴,河蚌注视着他,眸光盈盈,宛媚天然。但容尘子又岂是个识风情的,他起身收了碗:“好了,睡吧。”

堪至丑时,容尘子打坐完毕,才方熄灯,刚要入睡,便觉被子一动,一个柔软的身子钻进被子里,泥鳅般地往他身上贴。“让你莫要乱动!”他揪住这不听话的河蚌,终究是怕伤到她,力道极轻。河蚌贴在他怀里,她本就是个脸比城墙厚的,也不顾他恶声恶气,就在他身边寻了个舒服的姿势躺好。

容尘子轻声叹气,他从小到大形形□的妖怪遇到不少,对付这样的妖怪却是束手无策。打吧,她又带着伤,况且终是同自己有过肌肤之亲的,他也狠不下心赶尽杀绝。撵吧,她跟狗皮膏药成一样,就是粘定他不放。

他不知道对她到底是什么感情,只是总忍不住受她所惑,半生清修,他自认算得上洁身自持,但在她身边就成了个初尝情爱、愣头愣脑的小伙子。

次日晨,容尘子醒来时河蚌还揽着他睡得香香甜甜,他小心地拨开她的手,轻手轻脚地起床着衣。临走时替河蚌掖了掖被角,河蚌睡得沉,梦里还舔舔嘴,呢喃着叫了一声知观,容尘子低头见她双颊若海棠,心头不禁一阵迷茫。

河蚌醒来时容尘子早课还未结束,她百无聊赖,将容尘子乾坤袋里的东西俱都倒在榻上,里面各色纸符、墨斗线、棺材钉、朱砂盒等散落一榻,俱是他随身携带的物什。她瞧着新鲜,一个一个地把玩,最后再抖抖袋子,一阵熟悉的铃声,里面掉落一串金铃,其间红线鲜艳如初。她将其取过来,端详许多,轻轻拴在脚踝上。

刚刚拴好不久,清玄就端着皮蛋粥进来。见到师父床上一片狼藉,他大惊失色:“你又捣乱!师父看见要骂的!”

河蚌这次没有调皮,帮着他把纸符什么的全都好好地装进了袋子里。清玄喂她喝粥,她也乖乖地喝了。清玄觉得今天的她有点不对劲,不过如果一直都这么乖,师父养起来也会省事儿很多吧……

辰时末,迦业真人到访,鸣蛇作乱一事已经闹到整个道门都被惊动的地步,迦业真人自然也有所耳闻。容尘子将其迎入殿,才发现他还带来了一个人。此人着紫金冠,金色长袍,丰颊细眼,颚下留美须,倒是气派十足。旁边跟着一女,也是云鬓高挽、衣着光鲜,艳光耀目。容尘子神色疑惑:“福生无量,这二位是……”

此人微微颔首回礼,迦业真人忙上前介绍:“此乃贫僧挚友,嘉陵江尊主江浩然。浩然兄,这位就是紫心道长高徒,清虚观知观容尘子道长。”二人相互见礼,倒也气得体。但对于此人来意,容尘子还是有些捉不透。倒是迦业真人主动挑明:“听闻鸣蛇之事,浩然兄特地赶来助道长一臂之力。”

容尘子本就是个耿直情,听闻对方来意,立时对便此人生出了几分好感,令清玄、清素上了茶水。双方落座,江浩然同容尘子详询了鸣蛇之事,最后状似无意提起一事:“听闻此次擒灭妖蛇,道长身边还带了一位内修?现今内修已是极为少见,但如能得其相助,想必定当时半功倍。道长何不请来一见呢?”

容尘子面色难色,便是迦业真人也看了江浩然几眼:“尚在江府时便听浩然兄多次问起这位内修,莫非是浩然兄的旧识?”

容尘子心下微沉,江浩然身后的丽人面色也是晴不定,江浩然并未否认:“还请道长请出一见。”

容尘子皱眉:“实不相瞒,敝观确有此内修一名,奈何如今抱恙在身。况她不喜生人,贫道只能邀她一邀,至于她肯不肯露面却是不能勉强。”

迦业真人自然无话,江浩然略略思索,神色凝重:“敢问道长,此内修是否执螣蛇骨杖、尤擅水系法术?”容尘子脸色微变,江浩然心下了然,右手一翻,自袖中取出一物,“烦请道长代转,就道故人造访,她当无不见之理。”

容尘子接过一看,发现是一柄锥体的短刃,通体透明,十分巧。心中猜测着此人与河蚌的关系,他莫名有些焦躁之意,面上却不露分毫,自携了这柄短刃去寻河蚌。

河蚌吃完东西就犯困,这会儿正在容尘子榻上睡觉。容尘子将她拍醒,二话不说,将怀中短刃递给她。她微微一怔,接在手里左右把玩,看其熟识程度,当是其旧物。容尘子发现自己竟有些微的怒意,他的声音也是冷冰冰的:“此人就在观内,你若……”

他话未完,便被河蚌打断:“这是我师父赠我的,后来遗落了,知观如何拾得的?”

容尘子只道二人之间定有纠葛,不妨她对该人冷淡至此,连问也不曾问起。他自己也说不清心头隐隐的希望到底是什么:“有人送来此物,邀你出去相见。”

河蚌将锥形刃压在枕下,拉着容尘子的手重又躺好:“你不是说让人家不要乱跑吗?他拾金不昧,知观代我谢谢他便是了。”容尘子被她拉得弯下腰去,她眸若春水,因睡眠充足,两颊桃红,此时她笑意盈盈地去吻容尘子的鼻端,“知观,我想让你陪我睡。”

容尘子不知道自己为何没有闪避,竟然让她吻了个正着。他自己鼻端,语声中这才有了两分暖意:“有在堂,我身为知观,岂能不作陪?你既不出去就乖乖睡觉,晚些贫道过来看你。”

河蚌今天很乖,也没怎么纠缠他,自己就闭上眼睛继续睡。容尘子在她榻边又守了片刻,这才出了密室。

中午,叶甜送了粥过来。河蚌喝了好几顿粥,食量一日不如一日,连半碗粥都要分几次喝。容尘子虽然嘴上不说,心里也难免着急,这才让清韵变着花样做粥,甚至清韵和那条三眼蛇私下里做鱼汤的事他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叶甜在里住过一段时间,对流质食物也多少知道一些。她虽跟河蚌不对付,对容尘子却一直是尽心尽力。

这会儿便让清韵试着做了一碗蜜汁玫瑰饮送过来,她刚端到榻边,河蚌一眼瞧见,就欢呼了一声。她伤已经开始好了,叶甜也就不再喂她,把托盘摆在她两条腿上,让她自己喝。看她喝得香,叶甜突然开口:“这一次,你是不是下定决心要跟着我师哥了?”

河蚌毫不脸红:“嗯呐!知观是个好人,我喜欢他!”

叶甜冷哼:“不许再骗他,也不许再让他割血喂你,否则我定饶不了你!”

河蚌并不在意她的威胁,答得更是离题十万里:“格老子的,老子是个讲信用的妖怪,会天天让他脚的啦!”

叶甜看着她狼吞虎咽的样子,一脸鄙夷:“真不知道师哥喜欢你什么!”

容尘子返回室,听说河蚌不愿相见,江浩然神色多少有些黯然:“她果然还在恼我,但不知她伤势如何?”容尘子话便有所指:“不劳贤伉俪忧心,她伤势已不碍事。”

听闻“伉俪”二字,江浩然面色微赧,却是有意纠正:“此并非吾妻,乃在下内修高碧心。”

容尘子再三告罪,诸人说了会闲话,容尘子也就失陪出来。容尘子本来分配了三间房,清玄是个损样儿,只给江浩然和高碧心一间房。还把话说得极为中听:“师父知道武修和内修都是寸步不离的,且如今乃多事之秋,高施主同江施主共宿,家师也能放心许多。”

门刚一关上,里面就传来高碧心的声音:“你口口声声说来此对付鸣蛇,脚还没站稳就开始打听起她来了!”

清玄拍拍手——小样儿,敢和我们师父争河蚌……

及至夜间,河蚌想要泡水。容尘子看她伤势已恢复了些,倒是命清玄送了些热水过来。她变成一只灰黑色的大河蚌泡在水里,清玄站在一旁,嗓门洪亮:“师父,高碧心施主也要了热水,还要了一个大澡盆,说是要和江施主共浴呢。”

他不动声色地造谣,被容尘子狠狠瞪了一眼,偏生那河蚌舒服地叹了口气,她还有意见:“知观,刷壳。”

容尘子帮她刷壳,她伸出柔软的斧足逗他,容尘子伸了指尖到它壳里,突然发现她瘦了好多。原先已成蜗的蚌壳,现在终于变成了豪宅。

58日更党的尊严

第五十九章:日更党的尊严

给河蚌刷完壳,清玄收了木盆出去,容尘子将她擦干,抱到榻上。河蚌变成人身,便有些不自觉:“知观,你再以元养人家一次好不好?”容尘子涨红了脸,河蚌八爪鱼一般地缠他,“过几天肯定还要去打三眼蛇的,我早点好起来,可以和你一块去嘛。”

容尘子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但是他还没想清楚到底应不应该和她就这么在一起,又怎么能……河蚌小心翼翼地爬到他口,双眼亮晶晶地看他:“知观,我答应以后好好听话,你让打东我绝不打西,你让打狗我绝不打**,你还是继续养我吧?”

容尘子垂下眼帘不说话,河蚌是个自来熟的:“那我就当你答应啦?”

上次容尘子掐了她,她还是有点心有余悸,这会儿只是趴在容尘子口静静地看他,容尘子心如乱麻,不知道是应该遵从本心,还是应该推开她。而现时的情况,鸣蛇未灭,肯定还有需要内修的时候。他犹豫不定,河蚌舔过他的喉结,娇软的小手轻轻解着他的衣袍,他膛紧实如铁,河蚌一路舔过去。容尘子肌一阵跳躲,他一把将河蚌拎起来,哑着声音道:“今天不行。”

河蚌挣扎,他终是怕伤到她,没敢用力。河蚌挣脱他的桎梏,又爬到他身边:“为什么不行?我觉得我已经很好啦。”

她倒是一点也不体谅,容尘子毕竟是个成熟男子,先时本已食髓知味,这时候空旷已久,他即便凝心镇气,又怎么确保欲心不动,元纯?

“知观!”河蚌抱着他的臂膀扭动,隔着衣料都能感觉到其滑腻温软,容尘子呼吸不稳:“你乖吗,待明日……”

“才不要呢!”河蚌牵引着他的手去自己的小脚,“去打三眼蛇当然是能早一天就早一天的嘛!”

容尘子呼吸渐渐急促,他明知道这样不妥,最终却如陷泥沼,身不由己。他覆身其上,怕压着她,以肘支撑着重量,其声嘎:“如有不适,立时告诉我。”

河蚌欢呼一声,不断去舔他的颈项,容尘子全身肌紧绷,额上沁出汗珠,他糙的手掌顺着那两条光裸的长腿逆行而上,初初的时候,河蚌还是有些不适——她的身体太嫩了。她微微扭动着躲避:“知观,轻些吧。”

容尘子牙关一紧,几度试探方才入了巷。身体紧紧地契合,他强行收敛心神,几番试探之后他骤然抽身,翻身下了榻,河蚌以为他又生气,忙坐起来:“知观?”

她现今的身体本受不住剧烈的交合,容尘子喘着安扶她:“无事,我很快回来。”

河蚌等过了两刻,他终于带着一身寒气返回。河蚌他就叫起来:“知观,你身上好冷!”容尘子低低地嗯了一声,不许河蚌再乱动,摁住她再次翻身上马。那紧实的身子冷得像要结冰一样,河蚌寸寸抚:“你洗冷水澡啦?”

容尘子神识已然清醒,这时候自控能力也强了许多,连声色都不曾变:“无事。”

冰冷的硬物嵌入身体,河蚌难得乖乖地一动不动:“知观。”她抱着容尘子的脖子,与他肌肤相贴。容尘子推开她:“别,你要着凉的。”

河蚌用自己体内的储水温暖他,那些水带了她的体温,容尘子只觉浑身暖洋洋的如沐春光。

“感觉如何?”他动作极尽轻柔,河蚌舒舒服服地躺着:“很好呀,知观加油。”

容尘子啼笑皆非,只得当真埋头加油。

时间太长,空做无聊。容尘子还是关心他所想的事:“江浩然……和你是什么关系?”

河蚌双腿盘着他的腰,答得云淡风清:“是我以前的武修呀。”

容尘子不是个八卦的人,但面对这个突然找上门来的江浩然,他始终如鲠在喉:“那为何……”

河蚌触他宽厚的膛,他赶紧将她的手拍下来:“别乱动。”

“他有了其他的内修呗,我就走啦。”河蚌打着哈欠,明显是不想多说。容尘子只好不再多问。

次日,雪仍未住。庄少衾那边传来消息,这鸣蛇近几日然也毫无动静,连道宗的人都怀疑——莫非这岩缝塌陷,将它们也压死啦?容尘子赶过去同行止真人、于琰真人等商讨方案,河蚌神好了些,在院子里玩雪。容尘子只叮嘱不许玩得太疯,也没有再拦着她。

她小手冻得通红,脸蛋也红扑扑的,正将红辣椒粘在雪人脸上当眼睛,突然她静下来。身后一个声音尽管刻意放柔,仍掩不住其中的威压之势:“你果然在此。可知这些年我一直在寻你。”

河蚌身边漾开一圈水纹,她瞪起圆圆的眼睛:“你还好意思寻我,寻我作什么?”

来人渐渐走近,积雪盈膝的雪地上,他的脚印不过浅浅一分:“盼盼,要我解释多少次?你不要总是这么自私好不好?”他走近几步,河蚌转身就往元符殿跑。

容尘子同行止真人等人俱在元符殿,正商议着如何对付鸣蛇。冷不防殿门被踹开,那河蚌披着半身风雪跑进来。谁也不看就钻到容尘子怀里。容尘子微微敛眉,正要将她推开,猛见殿外一身金色长袍的江浩然也随后跟来。他揽着河蚌的手不自觉便紧了一紧,语带薄怒:“发生何事?”河蚌不说话,他本就是个耿直情,当下起身,峨冠博带,身如山岳,“江尊主,青天白日,你于观中逐吾女,是何道理?”

江浩然亦是一方之主,脸上顿时就有些挂不住,迦业真人如今再是愚钝也能揣测江浩然此次的来意,但他也不知如何打这圆场。眼看二人对恃僵持,河蚌揽住容尘子的脖子:“知观,我堆了一个雪人,你去看看像不像!”

看她活泼如昔,容尘子脸色稍霁,迦业真人这才双手合十道:“知观,这其中定有误会,还是莫伤了和气方好。”

江浩然也干咳一声:“在下并无意冒犯……知观莫怪。”

容尘子坐下来,却将河蚌牢牢圈在怀里,他本是遵礼守旧的君子,如今肯于人前显露这样的亲密之态,警告之意溢于言表。江浩然咬碎银牙,终究没有再同河蚌说话。

午饭在膳堂里用,河蚌自然坐在容尘子身边,她右手边是叶甜。容尘子边同迦业真人说话,边将驱邪避难符化为符水。旁边清玄立刻奉上砂糖,容尘子兑了符水,若无其事地放在河蚌面前。河蚌将水都饮尽了,他才给她挟了几筷子菜放到碟子里。江浩然时而也参与鸣蛇的讨论,当务之急,自然是需要灭掉山下的蛇卵,防其再度扩散。

江浩然说不到三句便去看河蚌,容尘子心下大为不悦,有种被别人轻薄了自己妻子的恼怒。他立刻挽了河蚌起身:“清玄,送海皇回房,将饭菜送入房中。”

清玄应了一声,河蚌揽着容尘子的脖子,语声又娇又脆:“知观,人家想和你一起吃。”

容尘子面色微红,却仍是柔声回她:“先回房,我稍后过来陪你吃,好不好?”

河蚌这才高兴了,顺从地跟在清玄身后,一蹦一跳地往容尘子卧房的方向走。容尘子眉头都拧成了一团:“好好走路!”

饭桌之上,望着江浩然目光所逐之处,高碧心早已面色铁青,她啪地一声摔了筷子,也转身走了。江浩然告罪一声,跟着她出了膳堂。迦业真人觉得头大,倒是行止真人目露疑色:“这位江尊主同那位海皇,倒似旧识啊。”

叶甜冷哼了一声,看看自家师哥的脸色,顿时又气不打一处来:“我出去一下!”河蚌正在吃点心,叶甜杀气腾腾地闯进来:“那个姓江的是不是骚扰你了?”

河蚌吃力地咽下嘴里的糕点:“干吗?”

叶甜面色狰狞:“你听着,你若要跟着我师哥,就必须一心一意。倘敢水杨花,看我不将你砍成七七四十九段!如果你没招惹他,他敢来窥视我师哥的东西,我先将他砍成九九八十一段!”

河蚌咬了一口桃片:“这太血腥了……不是所有的事都需要暴力才能解决的嘛……”她又咬了一口桃片,凑到叶甜面前窃窃私语。

下午,高碧心正在瞻仰观中诸神,叶甜为其拈香:“看起来,你也是雪肤花容,如何就跟了那没心肝的江尊主呢?”高碧心眸中怒色一闪,然叶甜下一句话更是将她气得七窍生烟,“他今日不过见了我师哥的一个鼎器,你猜说出如何言语来?他说你比起我师哥那个鼎器,简直就是一团牛粪……”

高碧心怒火冲天,但她还有几分理智在,知道不能这么闹将起来:“你身为出家之人,岂可出此调挑之语?!”

叶甜摇摇头,也是叹气:“我本也不想言语,奈何我也看不惯我师哥那个鼎器。我师哥保守单纯,将她当宝贝一样贡着也就罢了,如今这姓江的美色在旁却不懂珍惜,着实让人不平。”

她这番话一出,高碧心五指将手中香尽数绞断:“姓江的,你竟然为了何盼这个贱人这般糟贱我!”她也不上香了,转身出了殿门,怒气冲冲地走了。

大河蚌从神像之后跳将出来,笑嘻嘻地看她背影,还喃喃道:“江浩然啊江浩然,这就叫以彼之矛攻彼之盾,你保重啦。”

叶甜难免也生了八卦心肠:“她好像对你生恶痛绝,你又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惹人家这般厌憎?”

河蚌打了个哈欠:“江浩然很厉害的,知观打三眼蛇还用得上他,所以现在不是跟高碧心置气的时候,不过前情后账,早晚是要清算的。”她话到末尾时竟然带了几分狠厉,叶甜回首望她,不由打了个

59日更党的尊严

第六十章:日更党的尊严

观中时日十分枯燥,小道士们不是迎送往来香就是念经习武,连容尘子也忙着寻找对策消灭鸣蛇。河蚌很无聊。身上的伤在灵药和容尘子的心养护下开始渐渐好起来,容尘子虽然仍不许她使用消耗过大的术法,但已经默许她四处玩耍了。

冬日的凝霞山百花凋败,山巅覆雪、苍松常青,比之春夏时节,又是一番奇景。河蚌活泼得很,经常在后山跑来跑去,堆雪人、玩雪球。这一日,后山一株早山茶开花了,硕大的花朵半覆于雪中,艳丽夺目。河蚌想摘又舍不得,犹豫了半天,身后响起脚步声,她转头便看见江浩然。江浩然今日难得着了一身素服,怕河蚌再跑,他远远站在十步开外:“就算找不到合适的武修,你也犯不着去纠缠一个道士吧。”他轻抚颚下美须,颇有些怒其不争的味道,“我知道你同他亲密不过是为了气我,可是都几百年了,你要任到什么时候?”

大河蚌气得七窍生烟:“气你妹啊,格老子的,有多远滚多远去!”

江浩然上前两步,放缓了语调:“盼盼,你看,好不容易千年过去,我功有所成,我们终于可以在一起了。你同我回去好不好?”

河蚌气极反笑:“我同你回去,高碧心怎么办?”

江浩然想了片刻,咬咬牙道:“我与她并未成婚,族里的意思……你是知道的。但你我毕竟相识在先,你要嫁我为正妻,也不是不可能……”

河蚌柳眉倒竖,想了想她又换了个笑脸:“我同容尘子睡过啦,你也不介意?”

“什……什么?”江浩然眉目中掠过瞬间的惊痛,许久他才轻声道,“江家家训,失贞之妇不得为正室,我……但我会待你如初。”

河蚌笑若银铃,笑罢之后,她倾身轻掸裙角:“让我回去也可以,但是江浩然,把我的东西还给我!”

江浩然闻言色变:“盼盼!我早已说过,那东西与你无用,你又何必……”

河蚌也变了脸:“再无用也是我的东西,总之不还给我,余事休谈!”

江浩然颇有些为难:“可是碧心毕竟是我表妹,族里高、江两家世代交好,我又岂能……”

河蚌冷哼:“那你来寻我作甚?有多远滚多远去!”

她未设防,那江浩然表面同她说话,却不料突然欺身上前,河蚌一惊,还来不及反应,便被他牢牢扣住手腕。他是武修,力道可想而知:“你以为单凭那个道士可以护得住你吗?”河蚌怒极,抬脚就踹。双方正自纠缠,突然一声咳嗽,江浩然毕竟顾及颜面,倏然放手。河蚌远远跳开,她可不顾及颜面,当下便出了一支冰锥,锥至面前,江浩然以五指生生握住,先行捏碎。

再一看眼前,那河蚌已经无影无踪了,旁边站着迦业大师。江浩然清咳一声,倒是迦业大师先行开口:“浩然兄,贫僧不知你同这位何施主有何纠葛,但是贫僧奉劝一句,容知观这个人不怒则已,一旦发怒,别说你我,只怕是天王老子他也未必放在眼里。他对何施主……着实袒护得紧,你若当真有事,还是和他当面讲清,免生事端。”

江浩然恼羞成怒:“大师有所不知,这何盼乃是……乃是……”他皱眉许久,终于把话说完,“乃是江某逃妻!”

中午,河蚌没到膳堂,容尘子命清玄将饮食送到卧房,也没有留意。饭桌之上氛围特殊,江浩然面色严肃:“容知观,在下有事,烦请借一步说话。”

自上次他与河蚌争执,容尘子对他向无好感,这时候也想听听他说什么,便自离席,同他到了室外。

“容知观,在下久闻知观乃圣师高真,却有一事不明。”江浩然拱手,礼仪周全,“知观身为出家人,拐带他□室,是否有辱圣道贤德呢?”

容尘子眉头微挑,若是以前闻听此话,他必要面红耳赤,然如今被河蚌无数次刷新下限之后,他脸皮也厚了许多,但下面不改色,语声沉缓:“江尊主何出此言?”

江浩然轻抚胡须:“实不相瞒,何盼乃本尊主妻室,三百余年前,因族中一点小事离家,至今未归。不想却在知观观中寻得。”

容尘子冷哼:“江尊主口口声声道与她是夫妻,可有婚?”

江浩然也是微怔:“知观这岂不是强词夺理,妖界婚约不似人间,何来婚?”

容尘子便有些不耐:“那江尊主此话有何凭证再者,妖界婚约不似人间,江尊主也知晓此理。和则留不和则去,事情已过数百年,逃妻二字如何说起?”

“你……”江浩然冷笑,“素来只闻知观含真渊嶷,人品高洁,想不到也是能言善辩、巧舌如簧之辈。但知观对她又了解多少?吾辈此来,也是为知观着想。我这妻子的情,本尊主再清楚不过。她来寻知观,无非是为着知观乃星宿转世。图谋什么,知观你心中应当有数才对。何况知观你是出家之人,又是宗师名道,基定力自然都毋庸置疑,岂是轻易为女色所惑之辈?知观或许不知,我这妻子修习的乃是摄魂之术,中者为其神魂颠倒尚且无知无觉。在下也是担心知观受其蛊惑。”

容尘子眼中闪过一丝暗色,江浩然何许人也,立刻便打蛇随棍上:“她的过去,她又告诉过知观多少?甚至于……知观你可知她的名姓?师承、来历?你分毫不知,却留着这样一个妖怪在身边,说不是贪恋美色,也无人相信吧?”容尘子还未及答话,他又冷笑着道,“再者,她不对知观提及,也是有因可循的,谁会对将要到嘴的美食报上家门来历呢?”

容尘子浓眉紧皱,江浩然轻理胡须,又恢复了挚诚之态:“知观,江某这也是为了你好,你一个星宿正神,好好修道便是,又何必跟一个妖纠缠不清?知观还须三思才是。”

容尘子不再多言,转身回了膳堂。众人之前,二人都未再提河蚌一句,但心思却从未移开。

中午,容尘子回房午睡。那河蚌扑上来,委屈得不得了:“知观!那个姓江的打我!!”她将手腕举到容尘子面前,她肌肤本就细嫩,平日里不慎碰着还要红好久的,何况江浩然的力道。这时候腕上淤血未散,呈紫中带青的颜色,十分刺目。容尘子轻轻替她活血,突然说了一句话:“你从没告诉我你的名字。”

河蚌歪着脑袋想了想:“我叫何盼呀,你不是早知道了。”

容尘子盯着她的眼睛:“你也不曾告诉我你的师承来历,还有那个江浩然,他到底是你什么人?”

他声色俱厉,河蚌便有些犹疑:“知观?你怎么了嘛,人家手伤了你也不理人家!”

她眸光粼粼,纯澈无邪,容尘子叹了口气。他不得不承认江浩然的话戳中了他的软肋,他对这个河蚌几乎一无所知,她有时候似乎单纯得可怕,但是她说谎的时候也是连眼睛都不眨。他怕了,真的怕了。

他伸手将河蚌环在怀里,河蚌将下巴搭在他肩上,还嘟着小嘴儿:“知观?”

容尘子拍拍她的后背,他持道半生,也不明白为什么就对这河蚌情难割舍:“对不起。”他轻声叹气,“有时候我很害怕,我真害怕!”

我怕我喜欢你只是中了你的摄魂术,我害怕我现在所思所想、所爱所恶,都非我本心。我怕有一天突然发现你还有更大的谋,我怕我在你眼里只是一本菜谱。

河蚌乖乖地呆在他怀里,掰着手指头数:“后天就是腊八节了哎,不知道山下有没有腊八粥喝。”

容尘子将她推倒在榻上,差点忍不住打她:“在我怀里你竟然想着腊八粥!”

河蚌不防他突然发火,瞪着圆圆的大眼睛仰望他:“那我该想什么?唔,今天中午清韵说做炸糕的,没有看到嘛。骗子!”

容尘子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有心想要好好惩治她一番,她又娇笑着将脸贴在他心口,语声清脆得像将熟未熟的青苹果:“知观,我喜欢你……人家最喜欢你啦……”

容尘子的满腔怒火,就化作了绕指柔。

作者有话要说:嗷嗷

60日更党的尊严

第六十章:日更党的尊严

腊八节清虚观是不过的,至少不喝腊八粥]河蚌不乐意,从早上起就缠着容尘子要带下山喝粥。容尘子本是和迦业大师等人一并研究庄少衾那几条小鸣蛇,这会儿也被她缠得不胜其烦。但她又娇气,一吼又要哭。容尘子只有哄:“粥什么时候都可以喝,对不对?你先和清韵他们去玩,改日贫道带你下山便是。”

诸小道士都低着头,生怕被师父点去陪这河蚌。河蚌本就是个小孩子情,当下就不要脸了,她抱着容尘子的腿就要哭。容尘子急忙将她扯起来,正板起脸来要训,身后一个声音朗声道:“既然知观无暇,不若就由在下代劳吧。民间风光,在下也经久未见,正好陪盼盼走走。”

江浩然一脸微笑着向河蚌伸出手来,河蚌避回容尘子怀里,一脸嫌恶:“谁要和你一起?讨厌!”

她又回身缠容尘子,容尘子终于忍不住:“好吧好吧,你先换衣服,稍后贫道带你下山。”

河蚌这才欢呼一声,蹦蹦跳跳地就回卧房换衣服。她今日又穿了那件长长的白色羽衣,足上金铃叮咛作响,跑将起来时羽衣散开,像一团越滚越远的小雪球,活泼俏皮。容尘子的神色无奈中暗藏一丝温暖,对着那背影凝视良久,方深深地叹了口气。

河蚌很愁,她的衣服容尘子嫌弃,觉得简直是暴露得近乎伤风败俗,叶甜倒是有女装,她又嫌弃太过严肃死板。容尘子又不同意她着道童的衣裳——这河蚌女扮男装也是清俊俏丽,又连走路都恨不得粘在他身上。一位道长和一个俊俏道童相拥走在路上……容尘子不敢想象路人的目光。

选来选去没有合适的衣服,河蚌嘴嘟得老高:“你就是不想带人家出去!”

容尘子是秀才遇到兵,只得低声哄:“我哪里不愿带你吗,要不你变成河蚌,贫道抱你下山。”

大河蚌一听,这主意倒也不错,还不用走路,这才允了,高高兴兴地随他下了山。

戌时末,容尘子抱着河蚌下了山。腊八节在凌霞镇本是个很受重视的日子,容尘子走过长街弄巷,越走面色越凝重。河蚌也觉得有异,她从容尘子怀里探出头来:“知观,都没有人卖腊八粥嘛!”

长街上空空荡荡,家家关门闭户,连零星灯光都瞧不见。繁华的凌霞镇,骤现苍凉衰败之象。寒风割面而来,容尘子用鲛绡将河蚌打成个包袱背在身上。河蚌还扭来扭去的不依,容尘子拍拍它的壳:“乖。”

他行至一户人家,举手敲门。天气滴水成冰,屋檐太矮,上面凝结着手腕的冰棱]老旧的木门发出吱嘎的声响,无人应答。容尘子的心直往下沉——如今道门的人俱都聚在长岗山,难道凌霞镇……出了什么事?他神思一闪,突然脸色大变——当初李家集疯狗食人之事,尸体也离奇失踪,当时自己因河蚌的事搁耽,竟一直再未想起。若那疯狗同鸣蛇确有关联,此刻李家集恐怕也是厄运难逃了!

他用力推门,冷不防那门却从里面打开了。一个六七十岁的老妇人开了门,她穿着棉夹袄,头上还包着黑色的头巾,牙掉了许多,说话也关不住风:“谁呀?”

容尘子不由倒退了一步,见是个老人家,又换了个和气的神色:“老人家,行路久了,想讨口吃的。”

老太婆盯着他看了许久,突然打了个哈哈:“瞧我这老婆子,竟然让人站在门口,进来吧。”

屋子十分窄小,老妇人点了一盏油灯,灯影摇晃间,可见泥墙、瓦屋,容尘子在桌前坐下来,突然就是一皱眉——桌上尘土密布,显然是久无人打扫了。

他皱着眉,不过片刻,老妇人端上来一碗冷粥,容尘子一闻,都馊了。他用筷子搅了搅粥,右手刚一掐诀,那妇人已然扑上来,容尘子倒也不俱她,右手宝剑一现,直接将她穿了个透心凉。她还在地上扭动,大嘴张开,里面缓缓爬出一条白底黄花的三眼蛇,刚探出个蛇头,容尘子一剑斩落,蛇皮太韧,只斩出一道浅浅的血痕。那蛇也凶悍,张着嘴喷出一道毒,容尘子侧身避过,毒喷在旧木桌上,木桌瞬间就被蚀出了几个洞。

就这么一避之下,那蛇全身都自人体内爬出,尾巴一甩,快若闪电般扑过来。容尘子举剑正要相迎,那已扑至他面门的三眼蛇突然裂成碎片。像被龙卷风寸寸撕裂,最后连蛇骨都断成几截。

容尘子被溅了一头一脸的血,只得将河蚌放在地上:“你早知道凌霞镇出了事?”

包袱里河蚌声音沉闷:“我只是在想三眼蛇久无动静,会不会是在长岗上摆个疑兵之计忽悠我们,唔……现在看来凌霞镇好像真的出事了。”

她化为人形,仍然结水为裳,但容尘子这会儿没功夫理会她“暴露得简直伤风败俗”的衣着,他眸光黯淡:“我清虚观建观于此,竟让百姓遭此大难……”

河蚌将小手搭在他肩上,软乎乎的身子轻轻蹭他:“其实这世界本就是适者生存,知观不必自责。何况这时候我们应该看看哪户人家没有做腊八粥!腊八节不做腊八粥的,肯定是三眼蛇!”

“……”容尘子将房里诸都探查了一番,也是叹息,“这般辨妖方法,也算是旷古绝今了。”

他牵着河蚌挨家挨户敲过去,一路上只有五户人家做的腊八粥,另有一户实在清苦,却也用酸萝卜加几丝猪代替了。容尘子也悟出道理——看来这三眼蛇还真不知道过节。

有时候家里做了腊八粥却有行为躲闪的,大河蚌就把一家人集中到一块,一个一个地问,那些问题也是五花八门,比如:“端午节要吃什么?”“元宵节吃什么?”等等。

答不出来的就用风裂术杀死,死后一看,俱都是三眼蛇的尸身。

容尘子虽觉万分荒唐,但见确实有效,也不曾阻止。二人一路行至街尾,三眼蛇杀了只怕不下五十条。河蚌也有些累了。容尘子倾身抱起她:“看来须将剩余镇民集中至清虚观,待蛇患过去再说。”

河蚌乖乖地呆在他怀里,足上金铃叮咛作响,在夜间听来十分清晰:“知观,人家累得很。”

她声音软绵绵地没有力气,容尘子难免有些心疼:“那你在这里等我,事不宜迟,恐再耽搁不得。”

河蚌几番犹豫:“人家想跟你在一起。”

容尘子也怕伤了她的元气,只得仍将她变回河蚌,打成包袱卷儿背在身上。

河蚌一觉睡醒已经在清虚观中,容尘子将她泡在温水里,令清贞和清韵不时添些热水,自己前去安置这次带上山来的一百多口镇民。冒充刘沁芳那条三眼蛇为了讨好河蚌,特意下山偷了几斤猪肋巴骨,清韵瞒着师父偷偷煮了一锅腊八粥。这时候二人一蛇守着一只大河蚌,清贞第一次见到传说中所谓的妖怪,新奇不已。他不时伸指头戳戳河蚌的壳,悄声道:“师弟,你说这河蚌真会变成海皇?”

清韵翻翻眼睛:“师兄,这里一条三眼蛇还人模人样呢,你别少见多怪了……”

河蚌张张壳吐了一串泡泡,清韵便赶紧上前:“小道做了一锅腊八粥,陛下快起来趁热喝吧。”

河蚌嗯哼了一声,那条三眼蛇已经挤上来:“嘿嘿,海皇陛下,腊巴骨是俺特地找来孝敬你的!”

河蚌大悦:“小三儿,还是你乖。”她从壳里吐出一颗粉光艳艳的珠子,“这个赏给你啦!”

三眼蛇一看就打哆嗦:“又是珍珠?陛下……”

河蚌不耐烦:“什么珍珠,这是一只海妖的内丹,很珍贵的!”三眼蛇将信将疑,河蚌不耐烦了:“要不要啊,不要还我!”

三眼蛇一咬牙,头迅速一探,将珠子衔进嘴里,咕噜一声吞了下去:“谢谢陛下。”

河蚌哼哼,她是数千年的大妖,近几年又常海里,论宝贝是绝对不少的。清韵一看,就有些眼馋:“陛下,粥还是小道做的呢!!”

河蚌张张壳:“你也乖,不过你是道士,我这里的法宝都是妖怪的,你不能用呀……啊,有了!”她打个滚,吐了个晶莹剔透的小葫芦,“这个是收妖瓶,可以收些几百年的小妖,给你吧。”

清韵收起来,清贞也腆着脸过来:“陛……啊不,师娘!师娘你不能厚此薄彼呀!徒儿给您添水……”

河蚌有点不解:“师娘是啥?”

清贞赶紧解释:“就是师父的妻子,师父如父,师娘如母啊!”

河蚌美得冒泡:“不错不错,你也乖,嗯,给你个啥呢……”她壳里一阵叮当脆响,翻了半天似乎终于找着了,“啊啊,给你一个汲水玉,可改变水脉的,不过黄河长江改不了,井水、活水什么的还能用。”

容尘子一回来,就发现他的两个徒弟已经为了两件小法宝,将他这个师父卖了……

他本就是个踏实之人,当下声色俱厉地训斥:“你赠清韵收妖瓶,他便不会努力学习降妖之术!你赠清贞汲水玉,他便不会细看地脉山势,好逸恶劳的恶习一旦养成,他们都将一事无成!你二人基未稳,竟然已经寻思着一步登天了么?”

清贞、清韵都被训得不敢抬头,大河蚌从盆里爬到容尘子怀里,伸出斧足逗他:“知观你生气啦?”容尘子眉似刀刻,河蚌又开始耍无赖,“格老子的,你身为个师父这么小气,还敢生气!你再生气老子就哭哦!”

容尘子真是有些怕了她,见清贞、清韵头低得脸都快贴着地了,他冷哼一声:“干杵着作甚,还不出去做事!”

清贞、清韵应了一声,赶紧就脚底抹油了。容尘子这才将河蚌揽在怀里,用汗巾将她擦干:“他们正是学东西的时候,不可胡惯。”

河蚌闷闷地应了一声,她化为人形,身上裙裾只遮住了三分之一的大腿,容尘子喉头微咽,不免又同她温存了一番。

然次日,整个清虚观都接到一个晴天霹雳般的消息——朝廷传来令谕,着庄少衾将李家集与凌霞镇封禁,今日开始,二村许进不许出。为免情势扩大,内中村民,不论人蛇,一律纵火焚烧。

令谕由一位千户带来,随他而来的还有一万八千多卫兵,这一万余兵士包围凌霞镇和李家集,他们惯常盗墓金,处理这些异事也是雷厉风行。当下以处理怪的方法,寻来动物牲畜的血凝住村庄周围,铺上桐油,欲一把火将凌霞镇和李家集一并焚尽。

凌霞镇内顿时乱作一团。

作者有话要说:满地打滚

61日更党的尊严

第六十一章:日更党的尊严

朝廷要焚烧凌霞镇和李家集,道宗的人自然也多不同意,然而鸣蛇久无动静,如今谁也不知道对付它到底有多少把握]自古江湖不涉官府事,思前想后,不少道门中人都告辞而去。庄少衾也知道容尘子的脾气,也因着有他这个国师在,前来传令的千户才顾忌着没有立刻执行。

村庄中有村民开始逃跑,但不过两百余户的人家,如何逃得出这些官兵的长矛利枪?

容尘子焦虑万分,庄少衾在,观中这百余人倒是可以送出凌霞镇,但是如果这百余人中有哪怕一个人是鸣蛇所伪装,此后只怕要从此不得安宁。

可是纵然百般试探,谁又敢保证这些人中没有一条鸣蛇?

当日,他同行止真人等人将十几条小鸣蛇俱都细细研究了一遍,未出结果。中午,他坐在榻边,眉头紧皱,长吁知叹。河蚌揽着他的脖子,娇声安抚:“知观也不要愁啦,天灾哪朝哪代都有,且这些三眼蛇到底做人不久,要试探还是能试出来的。”

空尘子轻拍她的背,语声低柔:“天道无常,修道者空有除魔卫道之心,却只能眼看着他们一个一个地死去。我纵知生死由命的道理,多少也总有些无法释怀。”

河蚌猫儿一般蜷在他怀里,容尘子难免又生爱怜之心:“你若累了就早些歇心。”他略微犹豫,“少衾那边传来消息,要大家尽快撤离凌霞镇……你要走吗?”

河蚌任他给拍背,又犹豫了片刻才劝说:“知观,其实鸣蛇之事本就是当今皇帝的事,他要出面解决……扔给他便是了。凌霞镇镇民虽无辜遭难,但人间劫数,哪有苍生全部殒命的道理?所以我觉得……”容尘子面色严肃:“明日贫道即送你离开,但余下的镇民即将葬身火海,贫道断难坐视。”

河蚌他的脸:“知观不走吗?”

容尘子紧抿着唇,许久才摇头:“我不能走]昨夜我们一路行来,近半数民都未被蛇借气或者寄,我想让少衾争取三日时间,尽可能将无辜镇民转移出去。且长岗山下的两条鸣蛇术法本就属火,就算纵火,也不一定能伤其命。届时……只怕还有一场恶斗。”

河蚌舔舔他的脖子:“知观不走我也不走。”

容尘子右手在她背上打着拍子,心中却涌起一股暖流:“嗯。”

然则下午,江浩然却找了过来,他也不避讳容尘子,直接就扯着河蚌:“既然朝廷都下令了,你又为何留在这里?降妖除魔是卫道者的事,更是男人的事,与你无关,你不要掺合,立刻同我回嘉陵江!”

河蚌避开他的手,缩到容尘子身后,容尘子以腕相格:“江尊主,她如今乃贫道女,还请阁下放尊重些。”

江浩然急怒之下,口不择言:“尊重?你乃出家之人,平日里同她卿卿我我、搂搂抱抱的时候怎么不觉得应该放尊重些?”

容尘子面色微红,但仍护住河蚌,气度森然,毫不退缩:“她若愿意,贫道自无话说,但她若有丝毫不愿,尊主就休得无理!”

江浩然双手握成拳,面色铁青:“如此说来,道长是要与我江某过不去了?”他语带威胁之意,河蚌从容尘子身后探出头来,颇有踌蹰之意。容尘子不动如山:“江尊主若要作此想,贫道也无话说。”

江浩然眼神渐渐锋利,语气冷若寒冰:“那么、如果江某今日非要带她走,道长又当如何?”

容尘子抬目直视,分毫不让:“若她不愿,绝无可能。”

话已说绝,双方又是一阵僵持,迦业大师想打圆场,被江浩然一臂挡回。他语态倨傲:“容尘子,你可愿同江某一赌?”叶甜已经着急了,奔过去扯扯容尘子衣袖,容尘子不作理会:“怎讲?”

“今日道门高师众多,就请各位作个见证。你我单打独斗,若你战败,容江某带她离开,并且此后永世不得再同她往来。”江浩然在看自己的手,他的手很大,指节也格外,颜色偏黯,像是褪了色的鎏金器具。他的语气越来越悠闲,“若江某战败,不但不再干涉盼盼,甚至奉你为师,随你剿灭三眼蛇,直到救出最后一个人为止。”

容尘子还来不及答话,那边高碧心已经奔了过来,她一脸怒色:“江浩然!你应下我娘的话难道忘了么?何盼跟了那么多男人,早已是个被人玩烂了的货,你然还念念不忘……你……”

“住口!”容尘子当先喝止,他将河蚌揽在怀里,是个保护的姿势。河蚌目光几转,却终是露了担心之意:“知观……他修炼刚猛一类的功夫,如今已经不需要兵器了,他很厉害的。”

容尘子却没再看江浩然一眼,他语声郑重:“告诉我你与江浩然的关系。”

河蚌抬头看他,他面如凝霜,那双眸子里却带着难抑的宠溺之意。河蚌莫名地就有了勇气:“有一年为了找吃的,我师兄和另外一帮水族打架,最后他受伤了,只得把我丢下了。是江浩然救了我。”江浩然听到这里,一脸得色:“你还记得,盼盼,我于你有救命之恩,你怎么能丝毫不为我着想?”

河蚌不理他,继续说下去:“我就跟着他去了嘉陵江,他们家族很大,又都嫌我没背景家世,几个长老碍着我有千年修为,将我留下了。”她倚在容尘子怀里,委屈得不得了,“他修炼刚猛的炽阳诀,脾气很差,动不动还打人家!后来有一次我们杀死了一只风鸟,说好了他取其他的法宝,把风鸟的天风灵给我。谁知道几十年后他姑姑知道了,就要我交出天风灵珠,给高碧心,还说……还说……”

她声音越来越低,江浩然又上前几步:“以前是我不好,那时候我心火太盛,也易焦易怒。但江家收留你千余年,如今我又寻了你三百余年,你莫非还不懂我的心吗?!我姑姑的子你也晓得,我也是没有办法!何况你已有天水灵,若天风灵给我表妹,我们江家至少可以出两名内修,你怎么就不能为我考虑考虑呢?”

容尘子心中终于解开一些疑惑:“难怪你习过风系法术,却不怎么用。”河蚌环着容尘子的腰,眼睛里已经隐有泪光:“可是那是他早就答应给我的!我不给,他就剖人家的心来取!”她抱着容尘子开始哭,“他们都说他救了我,我就应该以身相许,可是他对人家又不好!”

容尘子轻拍她的肩,还未及说话,叶甜已经抢白:“呸死你个姓江的!你送出去的东西哪还有拿回去的道理?再说了,她可是几千年的内修,别说你嘉陵江了,就是东海怕也找不出几个吧?没有她你能杀死风鸟?呆在嘉陵江的日子你们没少驱使她做事吧?临了好意思说收留?”

她还待再言,容尘子止住她的话,他语声沉稳,威怒不扬:“江尊主,不论前事如何,现今她是贫道的人,赌,恕贫道不能奉陪。毕竟她有自己的思想,贫道无权用其下注。这清虚观她愿来则来愿去则去,贫道绝不许任何人勉强。但是若尊主不吝赐教,贫道倒也有心讨教一番。”

河蚌泪眼朦胧,容尘子低头以鲛绡替她拭泪,那言行举止,温柔不掩清俊,气度卓然。江浩然冷笑:“好一个痴情种,今日江某还真要向紫心道人的高徒讨教几招。”

容尘子示意叶甜牵着河蚌,向前走几步,突然他解下腰间乾坤袋递给一旁的弟子,身如山岳、语态从容:“江尊主是武修,吾用道术,胜之不武。”他此话一出,便是行止真人和迦业大师都是面色陡变。

“知观……”身后河蚌轻声相唤,容尘子并不回头,淡然道:“无事。”

他剑不出鞘,凝神调气,摆出太极拳的起手式。江浩然擦拭着自己仿若金属般的一双手,怒极反笑:“容尘子,你自己找死,休怨旁人!”

62日更党的尊严

第六十二章:日更党的尊严

江浩然的一双手渐渐散发出淡金色的光泽,颚下美须陡然立起,容尘子脚踏禹步,宛踏罡星斗宿,中正安舒,畅若行云]叶甜牵着河蚌,手心里微微出汗,神色强作镇定,声音却透露出一丝不安:“依你看,师哥比这姓江的胜算有多大?”

河蚌望着场中的容尘子,脸蛋红扑扑的、眼睛水汪汪的:“知观要是打不过他,咱们就偷袭他。”

叶甜嘴角抽搐,义正辞严地教育她:“师哥不是个好勇斗狠的人,但既然放下话来,胜负便须由他二人决择,旁人岂能干涉?”河蚌不服:“打不过也不能帮忙?”

叶甜焦急:“那是自然,言而无信是龌龊小人才干的事!”

河蚌也有些忧心了:“那知观要是打不过怎么办呐……”

江浩然与容尘子一交手,众人便感觉一股巨大的压迫力,其掌风如刀,过处吹毛断发。诸小道士纷纷避让,河蚌施了个水纹护身,连带叶甜也沾了个光,不受其掌风所扰。容尘子意贯四梢,以缠丝劲应对。江浩然双掌金光越来越盛,是功力催加的缘故。他的动作也越来越快,罡风所过之处,密如蛛网,任何兵器亦不能近身。偶有冬叶扫过,俱碎成粉末。

容尘子似乎只有招架之式,但下盘极稳,足沿阳八卦之势,不进不退,始终守在八卦正中。叶甜紧紧握住河蚌的手:“师哥是想耗到他力竭?”

河蚌将自己的手从她掌中抢救出来,不断甩着手掌:“那恐怕不行,江浩然有千年道行,且千余年来痴迷炽阳诀,内力深不可测,要论持久,知观肯定不如他。”场中二人虽专注较量,但她的声音自然听得清楚,江浩然望了河蚌一眼,化掌为拳:“你既知道,又何必让他为你枉死?”

河蚌倚着一黄旗旗杆俏生生地立着:“江浩然,炽阳诀乃本门密术,若非我师兄离世,传人断绝,我断不会传授于你。但是即使再高深的内功法门,也断不可能无懈可击。”江浩然闻言,面色陡变。河蚌绕着场中缓行:“你救我一命,我助你的也不少,如今已算两清。”她表情越来越严肃,“知观,击他神庭、上星、百会、强间、风府五!”

江浩然闻言大惊,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立刻回手相护头颅]但容尘子岂是趁人之危之辈,他本没有打算突袭其颅上五。江浩然骤然撤拳,被容尘子一拳直击腰侧,他出力看似不重,然拳劲入体,却打得江浩然喷出一口鲜血。“你……”他指着河蚌,气得浑身发抖,河蚌已经欢呼一声,跳将过去将容尘子挽住:“嗷嗷嗷嗷……知观赢了赢了!”

江浩然不服:“你使诡计,岂能作数?”

容尘子也是面色微红,轻声训河蚌:“又胡闹。”

河蚌才不管那么多呢,她抱着容尘子的胳膊:“三眼蛇还没打呢,知观何必同他一般计较?”她亲热地贴着容尘子的手臂,“知观不知,那条公鸣蛇乃上古神兽,宝物诸多不提,体内更有一颗天火灵,如果让这颗天火灵落入坏人的手上,这才是了不得的祸事呢!”

这话一出,周围诸人俱都呼吸一滞。传说中灵乃万物起源,是可遇不可求的稀世珍宝。天水灵的持有者若修习到足够程度,可号令天下水流。若是得到天火灵……又将是何其深厚的福缘?

连高碧心听后都是眸色一亮——灵之间也有相生相克,她体内有一颗天风灵,可若能得到天火灵,风助火势,日后即使是这个几千年的大河蚌也只有任她踩在脚下。

自古捉妖杀怪,若是只为苍生,难免单薄,但如果为了宝物……那又不一样了。即使得不到天火灵,捡两件上古法器也好啊……

原本一些听闻朝廷令谕有所动摇的人听说这事,又渐渐转了方向。

这一次诸人空前配合,很快便集结了一批人,约定先将观中百余镇民安置妥当,次日一早向长岗山进发。

诸人各行其事,及至夜间,河蚌难得殷勤,为容尘子更衣沐浴。容尘子不大习惯,拍拍她的手:“好了,我自己来。”河蚌不听话,倒了澡豆替他搓背。她的手又软又嫩,容尘子泡在热水里,享受着她的服侍,闭目养神。河蚌也不吵他,乖乖地替他捏肩松骨。

约有两刻,容尘子终于披衣起身,握着河蚌的手:“天不早了,睡吧。明天我们动身去李家集。”

河蚌点头,脸蛋被热气醺得红红的,像冬天刚熟的苹果。容尘子突然升起想要咬一口的心思,他暗道一声惭愧,想着明日还有要事,须保存体力,便将河蚌抱到榻上:“睡了。”

清玄和清素将澡盆抬了出去,容尘子将屋里的灯熄得只剩一盏,仍然点了驱邪避难香,抱着河蚌就欲入睡。

他刚刚泡完澡,身上温度偏高。河蚌将小手伸进他中衣里,缓缓触他口结实的肌。容尘子低头亲亲她的额头,冷不防她以唇相迎,唇瓣相接,容尘子呼吸一停,便觉那柔软灵活的小舌头缓缓探入自己口腔。他呼吸一乱,那小舌头又软又暖,游走在前无来者的地方。河蚌小手轻轻解开他穿着整齐的中衣,他想要阻止,私心里却又有一种隐秘的留恋。

犹豫之下,河蚌整个人已经贴在他紧实的身体上,那只小手引着他糙的手掌,斜挑过柔若细羽的衣裙,触里面最柔嫩的所在。容尘子心跳越来越快,面上充血一般地红。那肌肤在掌心中丝绸一般柔滑,他喉头微咽,翻身就欲直奔主题。

河蚌将小舌头抽离,仍然扑在他身上,那长发末梢擦过身体,刺痒中带着难以言说的快感。容尘子喘着气静静躺着,河蚌抬腿轻轻摩娑他的腰,小舌头舔过他的口、腰腹,渐渐往下。

容尘子只觉身下一暖,全身肌都绷在了一起。刺激越来越强烈,他不得不用内力凝心镇气,延缓时间。到最后忍无可忍时,他将河蚌拎起来,几乎强硬地剥去她的羽衣,河蚌也喘着厉害,那在她唇齿之间逞尽威风的利器刺入身体,她吁气如兰:“知观……”

容尘子只觉身下柔软异常,如俯云端。他再难克制,用力地将二人身体契合在一起,咬紧牙关就战了她几百回合。河蚌脸颊如晕烟霞,她低声呻吟,极力舒展着身体任他享用,媚色倾城,容尘子恨不能化在她身上。

一番缠绵耗时甚久,熄灯之后,容尘子翻来覆去睡不好。怀中肌肤温软,他有些不想河蚌穿上衣服,想就这么搂着她。河蚌便一动不动,任他浅吻轻抚。容尘子久久不能入睡,河蚌想起自己的壳里还藏着些补气安神的香料,当即赤身坐起。她东西没个收拾,这会儿只得乱七八糟一大堆倒在榻上,容尘子起身将灯烛拨得更亮些:“怎么了?”

河蚌将那些香料盒子一盒一盒地看过去,还自言自语:“在找千日眠,能让人安神好眠的。”

容尘子替她找寻,她壳子里宝贝真多,整个卧房里都是光华蕴蕴。容尘子轻声叹气,找了半天才发现一个红色盒子里一盒泥状物。他嗅嗅气味递给河蚌,河蚌欢呼一声,接过盒子跳到香炉前,用指甲微微挑了少许加入香炉里。她站在炉前等那香气袅袅而起。容尘子不经意划拉着她一床的宝贝。突然一个银白色的玉瓶滚过他面前,他拾将起来打开瓶塞。

里面是几粒白色珍珠状的药丸,容尘子轻轻一嗅,顿时就变了脸色——白色曼陀罗,传说中引人堕落的邪恶之花,能挑起人心中最隐秘的望望,并将其无限放大。此物无色无味,甚至可以说无毒,凭你修为再高深也难以察觉。然一旦渗入体内,轻则乱其神识,重则可令人从此情大变。令善者恶,令恶者疯魔。

他拈了一粒在手中反复摩娑,心却瞬间沉入无边无际的深渊,他想起巫门的芙娅,以及和河蚌的第一次亲密。他一直以为自己当时情绪失控,是因为巫门的药引中加入了白色蔓陀罗,可是如今看来,自是这河蚌早有图谋。

他随后又想到了很多事,包括一些他原本不愿深究的东西。这河蚌耗尽三百余年的时间,真的只是为了尝尝自己的血?她这样自私自利的妖怪,听到鸣蛇乱世却肯出面相助,真的只是为了那一条蛇三两蛇的约定?她接近自己的背后,会不会有更大的谋——或者她同封印在长岗山中的两条鸣蛇有什么关系……

他出了一身冷汗,回过神来,却见那河蚌吊在他脖子上,软语呢喃,娇美如花:“知观,感觉怎么样?”她容尘子的额头,瞪着大大的眼睛,“知观,你流了好多汗!”

柔软的鲛绡拭过额头,容尘子努力止住自己再往这方面细想,他猛然握住河蚌白嫩的皓腕,蓦地发现自己全身都在颤抖:“何盼,”他舒长臂将她紧紧圈在怀里,吃力地唤她。河蚌猫儿一般慵懒:“知观,你做恶梦啦?”

容尘子闭上眼睛,掩饰心中的惊悸:“你要乖,不许再骗我。”他下定决心般说出这一句,随后睁开眼睛,神色又恢复了淡然——既然决意要在一起,过去的事便可以既往不咎,但是真的不要再骗我……

河蚌依偎在他怀里,声音又娇又脆:“我不骗你……我喜欢你。”容尘子用下巴揉着河蚌头顶,怀中佳人如酒,令人不饮自醉。

作者有话要说:满地打滚

63吴杰超的尊严

第六十三章:日更党的尊严

次日一早,容尘子梳洗完毕,带上九个清字辈的弟子准备前往李家集,其余道童本领不济,只同百余名镇民先行迁至凌霞镇旁的安国寺暂住]前来传谕的林千户虽颇有微辞,但碍着庄少衾的面子,不敢有违。庄少衾也很为难,纵然他是国师,然终究圣意难违。

他软硬兼施,林千户终于答应拖延三天,三天之后如鸣蛇不除,放火焚村。

容尘子将河蚌从榻上抱起来,她本来就是个懒惰的,这时候还在睡。道宗其他人已经收拾行装向长岗上进发了,若是平常,容尘子随便带几个馒头路上吃,也就算早饭了。可是这会儿有河蚌却是含糊不得。她是个吃货,饭量又大,吃得又慢。容尘子虽是心急,却也不忍催促——她若不和自己在一起,又何须奔波?

师父不表态,徒弟们自然只有等。清玄、清素、清韵、清贞、清灵等九个小道士收拾得整整齐齐,排成一长溜,等着她吃饱起程。她慢慢地刨着粥,最后三眼蛇又钓了两条鱼,清韵给做了一锅鱼汤拌饭,她用一个时辰吃了大半锅,这才算饱了。

一行十二人外加一条蛇,浩浩荡荡地直奔李家集。

李家集穷,是真的穷。路窄地狭,入口夹在长岗山和凌霞镇中间,最窄的地方半尺不到,右手边就是万丈悬崖,走得人心惊胆颤。好在容尘子一行人脚力稳徤,除了走得一身泥浆草籽,倒也无惊无险。那条三眼蛇就更不用说了——它那身板,别说有路了,就算只有个洞它也能过去。过了这羊肠窄道,沿着弯曲的小路下山,便隐约可见一处锦竹环绕的村庄。

冬日天冷,黑云掩日,本就光线暗淡。然而一见这李家集,如同进入了另一个世界——满目烟尘,入眼只见一片沙黄,连天空都带了古铜色。风卷着竹叶刮过,其声萧瑟。整个李家集不闻一声鸟鸣,不见一个活人,沉寂得像一座死城。容尘子走在前面,叶甜紧跟其后,虽面色镇定如常,却抽了宝剑握在手中。人只有在恐惧时才会不自觉想到保护自己。倒是大河蚌大大咧咧地跟在身后,不时还东看看西望望,十分好奇的模样。

竹林如今早已只剩光秃秃的竹杆,枯黄的竹叶无人打扫,铺落一地。沿着小路走下来,旁边有个石窟,里面还堆着散乱的石条。容尘子踏足其上,突然一阵腥风,枯叶扑面而来,他举剑相迎,风中却只有落叶,别无他物。他一剑击空,却见石缝里黑影一闪,一条细蛇直扑叶甜!

叶甜手心里全是汗,举剑相挡,黑影中而断,血洒一脸,那蛇头却毫不停留,张着嘴直奔她面门]黑底红花的蛇头、两排尖利的毒牙,叶甜顿时就有些手软。她回剑一护,容尘子也抢身来救,还未靠近,那蛇头已经凝在半空,不远不近,正与叶甜鼻尖相对。

叶甜骇得瞪大眼睛,一动不敢动,河蚌纤手微指,那狰狞的蛇头仿佛被一层清水包裹,水纹微搅,也不见如何剧烈,整个蛇头却融于水中,水球啪地一声落在地上,渗入泥土。叶甜气得暴跳如雷:“你这个贱蚌,你不能早点出手吗?!”

她身后河蚌笑嘻嘻的:“格老子的,不是没咬着你吗。”

叶甜还要再言,容尘子轻咳一声:“好了,都警惕些。”叶甜扭过脸不理他:“你就向着她!”河蚌蹦到容尘子身边亲热地蹭他,容尘子略带惩诫地拍拍她的头,起手很重,落下去却极轻:“不许调皮。”

下至山腰时,见到一户人家,小木屋外着一扎竹篱笆,院子里种了许多橙树,树上一个一个金黄的橙子在绿叶间摇摇摆摆,小灯笼一样。河蚌哪里是见得这个的,她立刻就跳到容尘子身边:“知观,人家要吃橘子!”

“是橙子。”容尘子是想到小木屋里看看,倒也应下来,“我看看屋里有无主人,买几个给你。”

河蚌这才高兴了,她也没礼貌,伸手就去推篱笆外的小竹门,容尘子赶紧拉住她:“小心,我先进去,万一里面有蛇,也好应对……”

河蚌打断他的话:“小三儿,快去!”

三眼蛇从小道士身后游过来,有些不情不愿,却又不敢违抗河蚌的命令,只得轻声轻脚地游进去趟雷。然后它刚游到门口,突然里面有人开门出来,一见这么一条绿底墨纹的东西,吓得几乎背过气去。

容尘子急忙接住,才发现是个穿花棉袄的小媳妇,二十来岁,长得清秀,穿得就太过朴素了,衣服上好几处补丁。见倒在一个出家人臂间,她又是一声惊叫,还好叶甜上前两步扶住了她。

叶甜形象庄重,是个值得信任的道姑模样。这小媳妇方才放下心来,兀自拍着口道:“吓死俺了,你们是谁?”她再看一眼容尘子,脸色一红,突然倒是想起来:“莫非是容尘子道长吗?”

李家集是个穷地方,连阳先生都不怎么请得动,经常来这里的道家也就容尘子了。容尘子方才点头,还未说话,这小媳妇已经转了态度:“哎,实在是太失礼了。”她用衣摆擦了擦手,又暗暗看了容尘子两眼,容尘子虽不时过来,但毕竟内外有别,她也就隔着竹帘看过几眼,这时候无阻无碍,更觉其端方伟岸,“道长快里面请,里面请!”

容尘子也正好有话要问,自然不辞。一行人进了屋里,小媳妇赶紧去里屋请自家公公,河蚌却不耐了:“知观,橙子!”

容尘子苦笑,里屋竹帘一撩,却见一个七十来岁的老人家拄着拐杖出来,白眉白须,眼神清亮,是个和善的模样:“知观!”见到容尘子,他蓦地激动起来,上前握住他的手就要跪下,“知观,你可要救救我们呐!”

容尘子赶紧将他扶住,言语间义不容辞的模样:“许老放心,除魔卫道,修道之人责无旁贷。但贫道还有一些事想问许老。”这个被称作许老的老人连连点头:“能帮得上知观,搭上老朽这条老命也是值得的啊。老朽倒是活够了,只可怜村里的娃娃、丫头们还这么小。”

容尘子很严肃地问出了第一个问题,问得清玄、清素都是面色一红:“许老……你院子里的橙子能不能卖给贫道几个……”

结果不用说,河蚌自然吃上了最大最红的橙子。许老让小媳妇找了扶梯,捡那些皮薄汁多的大橙子,狠狠地给她摘了一兜。河蚌对这个老头以及这个小媳妇立刻好感大增:“嗷嗷小许你们真好,你们家的橘子也好。明年我还来你们家吃橘子。”

容尘子听得直皱眉:“怎么称呼人的,没礼貌!叫许伯伯!”

清玄正在给河蚌剥橘子,河蚌已经拿了两瓣肥汁多的橙子吃得满嘴金黄,还含糊不清地道:“那他可担不起!”

许老倒也不在意,笑得慈祥又带了些苦楚:“若是明年小老儿家中还有活口,小老儿定然吩咐他们将所有的橙子都留给姑娘,一个也不许别人碰。”

橙子又大又甜,河蚌立刻下定决心:“你们家全活着,一个也不许死,明年我要过来吃橙子!”

穿花袄的小媳妇端了几碗甜茶进来,给了他们一人一碗,看见那条东张西望的三眼蛇,她还是有些怕,远远地避开。倒是许老活得久了,见得也多些,且同容尘子熟识,并不畏惧。听见河蚌的话,他脸上在笑,眼睛里却闪着泪花:“只可惜老儿家里有两个人已经快要死了。”

他这话一出,容尘子都变了脸色,当即责备:“许老!如此要事,你应当先提出,如何还经得起耽搁。”他大步走向里屋,“人在何处……”话未完,他已经看见。许老家里就两个卧房,床上躺着他已然骨瘦如柴的儿子和不过八岁的孙子。

容尘子三步并两步跨到榻边,伸手诊脉。他诊脉时极为专注,河蚌拿着剥好的橙子跳到他面前,喂了他一瓣:“他们家橘子好吃,知观你将他们治好吧。”

容尘子眉头紧皱,床上二人面如金纸,眼见是气若游丝了:“是邪物吸其阳气,竟不像鸣蛇所为。”他面色凝重,河蚌却不管那么多,她比许家老太爷还关心这二人的病情:“能治好么?”

容尘子语声低沉:“邪物贫道自能驱赶,但是此二人气将尽,已是绝脉之象,只怕……”

许老闻言,眸中虽溢满悲伤,但也并不十分意外:“这也是命数,没想到我一个老头子一生行善,临了时竟要白发人送黑发人……”他用衣袖擦了擦眼睛,又对着容尘子拜下去,慌得容尘子赶紧扶起来,他语声哽咽,“知观,老头子儿孙若亡,便只得这一个媳妇,银铃是个好孩子,老头子求您务必救救她。”

容尘子还没答话,那河蚌已经凑了过去:“是不是将气补上,他们就不用死啦?”

她伸手去那个小孩,容尘子点点头:“嗯,但人之气十分珍贵,只怕……”

他话未完,河蚌已经凑到他面前,她吃着橙子,答得漫不经心:“知观你以前渡给人家的元,人家都用不完,我渡一点给他们,他们应该能活吧?”

她瞪着圆圆的眼睛,天真纯洁到了极点,把德高望重的容尘子羞得几乎钻了地缝。九个小道士几乎笑破了肚皮,偏偏还不敢显露。叶甜嘴里的甜茶全部喷到了墙上。容尘子清咳一声,压低了声音:“已经到你……体内的东西,如何转?”

河蚌又喂了他一瓣橙子,拍拍自己已不存在的壳:“都化成清水储着呢。我身体一时消化不了那么多。”

容尘子轻咳两声,侧过脸去,脸上带着可疑的薄红:“嗯,那你给他们吧。”

河蚌吃着橙子,趴到榻上,如玉的食指靠在床左边,那个小孩额头。也没见如何催动,只见那食指渐渐地滴出一滴水来,那水很快浸入孩子额际,不过眨眼的功夫,原本气若游丝的孩子便渐渐有了颜色。

容尘子本就是高道,元阳纯,给河蚌的更是没有一丝马虎。再加之正神转世,其气可谓至宝。这么小小一滴,滋润一个普通人,已是绰绰有余,若他仙足够,甚至可以通阳、修正道。河蚌又准备爬到榻右边许老的儿子许铁柱身上,容尘子将她挟住,她爬不过去,只得嘟着嘴远远地滴了一滴到他额头。

许铁柱也瞬间气色红润起来,许老爷子激动得就要下跪,容尘子扶住他,河蚌也很高兴:“你们都活着,明年我要来吃橘子的。”

许老浑身颤抖,一迭声地叫:“银铃,去找树上的橙子都打下来,让仙姑吃好!”

看着外面累累垂金的橙子,叶甜悚然:“贱蚌,都打下来你自己扛啊!!”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更晚了,一点事情耽搁,让大家空等了,渣一不骗你们,渣一喜欢你们,挨只嘴嘴。这时候大约都睡了吧,祝好梦么么

64日更党不想深夜更新

第六十四章:日更党的尊严

四两一个的脐橙,河蚌吃了六个!趁着她吃橙子的功夫,容尘子也大致了解了李家集的近况——从恶犬食人的事情之后,村子里频频有人失踪,且最近不知怎的,更是整日里笼罩在一股沙黄的气息当中,连日头也不曾得见了]后来夜晚,有三岁孩子看见被恶狗咬得面目全非的李盘出来走动。

他动作僵硬,眼球都被扯出来吊在眶外。先前诸人还道小孩子胡说,也不以为意。后来有一晚,李石睡得迷迷糊糊,听见有人敲门,开门一看,见自己血模糊的儿子立在门口,脸上都生虫了。这李石从此就被吓破了胆,现在还言语不清。

后来村子里怪事就越来越多,比如有一家子杀**的时候,那血流了一地,比一个人的血还多。主人家奇怪之下仍将**熬了汤,揭锅盖的时候发现里面的汤浓得跟凉粉似的。伸勺子一舀,凉粉下面滚出颗眼珠。他家小儿子就莫名奇妙地没了左眼眼珠。

容尘子面色凝重:“如此怪事,为何竟无一人前来清虚观求援?”

许老叹了一口气:“知观,这村子外面不知道被什么给围起来了,进来的人不觉得,却是出不去了的。好几拨人来要求您,掉下山崖的都不下三人了,外面像隔了堵墙,怎么也出不去。”

容尘子目光沉重:“是贫道大意了。”他叹口声,语声满是自责。当日他便知道李家集疯狗食人事情有异,当日前来时见地气躁动,一心也想寻出事情源头所在。然被河蚌暗算之后,他身受重伤,面上不语,终究意难平,一时竟将李家集的事给忘了。

诸人交谈之时,大河蚌就在旁边胡吃。她丝毫没有觉得自己给这里带来了什么灾祸,一副天真无邪的模样。容尘子也不忍苛责,了她的头。她着肚皮,橙子虽没有全部打下来,然剩下的还有许多。她看了看,想带走。叶甜一看她的眼神就冷哼一声,转过脸去。河蚌只得看三眼蛇,三眼蛇很遗撼:“陛下,这个俺是真背不动……”它转了转眼珠,又计算起来,一个劲怂恿河蚌,“不过如果俺修成人形,这点儿东西,肯定不在话下!别说背橙子了,就是背头大象也行的!”

河蚌眯了眯眼睛,她又去讨好清玄:“清玄,嘿嘿,人家最喜欢你了!”

容尘子啼笑皆非,将她拎小狗似地拎过来,低声吩咐清玄:“捡几个。”

清韵只得捡了六个让清明背着,寻思着正好够她下顿吃。容尘子以食指触着橙汁,在小木屋上画了一道符,随后口中念咒,完毕之后结印将咒语打入符中:“这里会很安全,尽量别出小屋。待吾救出其他人,会来此处与你等汇合。”

许老自是应下,待容尘子等人出了门,就将小木屋死死关上]

河蚌蹦蹦跳跳地走在叶甜身后,突然她足下一动,身似流光,直扑走在最末的清,地底突然涌起一阵黑风,牢牢裹住清所在的位置,容尘子持符在手,正要上前,却见眼前黑影突然呻吟起来,痛苦地扭曲。河蚌无声无息地脱出它的包裹,清好端端地站在她身后,还有些惊魂未定。

黑影冒出一股白气,不过片刻就结成了一坨冰块。河蚌歪着头去打量:“连雾都成了!!”

容尘子拧紧浓眉:“按理不可能啊,李家集风水不好,哪有灵力供这么多邪物安身呢?”他将封在冰中的雾妖收入符中,又将封放到收妖袋里,神色越来越凝重,“大家都小心些。”

河蚌倒是不在意:“不妨,我施个护身的法门,这点小东西还是好对付的。”

话落,众人只觉得身边环绕出一圈一圈的细纹,身体如沐春阳,暖暖的极为舒适。她这也不知道是何阵法,一旦开启,便与周围邪气都隔将开来,水纹与空气交接处可以明显看到细微的黑丝。

前行两步,又有邪物靠近,但遇水而阻,似乎被冻住了一般。使清韵能从容不迫地将它们收入收妖瓶里。连叶甜也发现了内修的玄妙之处,放缓了步子靠她近些。

河蚌跟在容尘子身后,很有安全感,从鼻子里哼气儿:“怎么什么**毛蒜皮的东西都能成了!”

第二户人家在长岗山脚,青砖房,朱红大门,家境看着似乎比许老家要殷实得多。容尘子知道这就是李家集米行李奇的家了。他上前两步,举手敲门。敲门半天方见李奇探出个头来,一见容尘子,他都快哭了:“知观……”

五大三的汉子瞬间泣不成声。

容尘子将他扶起:“好了,事情吾已知晓。实乃贫道之过。你家中还有何人?”

李奇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知观,出事之后我把米粮都分给他们了,我在做好事啊!您救救我,一定给我条活路啊!”

他神智不清,容尘子只得将他扶进去。时日并不久,然李家的院子里然长满了半人高的茅草。李奇的大小老婆也颤颤兢兢地出来,大老婆生得胖,走到院子里,颤微微地叫了声知观。容尘子目露哀色,上前半扶住她:“你既已死,便该入土轮回,莫再留恋尘世了。”

面前活生生的妇人立刻变了脸色:“知观!”她紧紧握着容尘子的手臂,容尘子语声沉重,“汝身已死,去吧。”

只见他面前原本形容如生的妇人片刻之间脸色变青,随后竟长出尸斑,眨眼的功夫,竟如已死亡数日之人一般,已经开始腐烂。她身后李奇的小老婆是李奇买来的,长得漂亮些,如今早已花容失色。

容尘子将妇人放平,语声沉静:“取块床板,或者木板过来。”

李奇见老婆身死,似乎又清醒了过来,他一边哭一边进去拆了块门板,容尘子将其尸身平放在门上,随手找了白布替她缠身。李奇似也知道他要干什么,一边哭一边从屋里搬了些火油出来。容尘子将尸身置于后院焚化,又超度了一番,凝神对着烟雾轻声道:“去吧。”

那烟雾袅袅,绕泣泪纵横的李奇一圈,径自去散了。

河蚌还在啃着橙子:“她不知道她死了么?为什么死了这么多天还活着?”

叶甜语声黯然:“因为她舍不得她的家,她爱她的丈夫,她想活。”

院中人已被火焰吞没,河蚌然也有些难过:“她丈夫一定也很疼她,那我们也把这家人救走吧。”

容尘子绕屋一周,确定房中再无活人:“你命本已该绝,但散粮救人,总算还善心未泯,这一劫当有天佑。”李奇神智已经清醒,因为河蚌在用冷水给他洗脸:“你在哭什么?”

河蚌眼睛瞪得大大的,又纯洁又娇艳,花儿一般。李奇经冷水一洗,清醒得多了:“我老婆跟我这么久,吃了多少苦,好不容易日子好过了,我还买了小老婆,我对不起她……”

河蚌小大人一样拍拍他的肩:“算啦,你大男人,现在应该勇敢一些。”

李奇已经擦干了眼泪,生死面前,男人总是会狠一些。容尘子沉吟:“此时应让他们去许老家,但路上恐有不测。”

河蚌拱到他身边,大大咧咧:“不难呀!”

她指指山腰方向:“你现在往那边跑,不要回头!看哪个儿子敢为难你!”

李奇将信将疑,这些天他们一直不敢出门,他大老婆像门神一样保护着他们,她只是个女人,却不知哪里来的力量,吓得那些怪物再不敢踏进家门半步。以前李奇虽然是李家集首富,却怕老婆怕得要命。现在他老婆死了,他心头像被挖空了一样,没有了主心骨。

河蚌见他没反应,有些生气了:“你再不济也是个男人,勇敢点好不好!”

李奇也被激起了男儿血气,坚定地点头,又回身看了看院中未熄的火焰,拉着小老婆开始往山上跑。

奇怪的是在他前面渐渐出现了一条透明的路,锦带一般直至山腰。河蚌一动不动地站着,透明锦带一路辟开邪,直到他们跑进许老的木屋,方缓缓融化了。

一行人继续往前,下面是三户人家组成一个院子。容尘子敲了半天门也没人应,不得不以气劲抚开门闩,一行人踏入院中。就见院中一头白色家猪足有百余斤,眼睛绿得像狼一样,嘴角甚至隐隐可见獠牙。房门口一只巨大的黑色狸猫正在同它对恃,狸猫全身的毛都炸了起来,偶尔猪一上前,狸猫便弓起身子,身后尾巴散开,如有九尾,叫声如裂锦帛,刺耳得紧。

见到容尘子一行人,狸猫叫声陡然激昂,似乎在呼唤屋中主人。河蚌跳过去看那个猪,她倒不惧怕这种邪气催生的东西,那头猪却突然全没了威风,正瑟瑟发抖。大狸猫喵的一声跳过白猪,就去蹭容尘子。容尘子它的头,轻声道:“此间之事贫道已然知晓,断无不理你家主人之理。”

那大狸猫戾气尽褪,又用爪子碰了碰河蚌,河蚌怕它挠人,它却又伸出小舌头舔了舔她的脚。容尘子眼中散出温暖的神采:“她谢谢你救她主人。”

屋里的人自然都认识容尘子,见他如见救星。容尘子将诸人俱都安抚了一番,一个六七岁的小孩走到河蚌面前,把自己贴身带的银锁送给了她,小孩穿得朴素,却很干净,笑起来特别可爱:“姐姐,你是我见过最漂亮的姐姐,像神仙一样。”

清玄、清韵等人俱都震惊——哪家的小鬼这么聪明,一眼就看出利害关键,简直是要逆天啊……

果然河蚌就笑咧了嘴:“救走救走,全部救走!”

她故伎重施,让他们沿着水色锦带跑向山腰的木屋,容尘子进到屋里,没有尸体,估计都被这头猪吃了。人吃猪,又殊不吃猪会不会恨到想吃人。他一剑将猪头斩落,也是轻声道:“牲畜命格本也是前世冤孽,你生前不行善事,自然沦入畜牲道,今日也不必不平,去吧。”

待收拾了这个院子,容尘子回眸看河蚌:“其实你不止两千岁吧?”

河蚌立刻接嘴:“怎么不止,人家还年轻着呢!!”

容尘子笑容柔和:“那只狸猫已有数百年道行,方能在冲天邪气中护得住她主人无恙。然却只能亲吻你的脚……”

河蚌跳脚:“人家就只有一千多岁,还年轻着呢!!”

这下连三眼蛇都不信了:“陛下,你跟着江浩然的时候就说是千年大妖哇!”

河蚌急了:“日你仙人板板,老子活了四千一百多年,会撒这点小谎吗?!”

……

作者有话要说:挨只嘴嘴,神仙剩余部分不是很长了,渣一承诺的HE,会做到。网络版会有始有终,但如有实体,肯定会有三万字番外。毕竟实体二十几块,咱也不能太坑爹对吧,大家理解下哈。

活动我想这样来做,第一是在文下一条评论下面盖楼,选择66、166、266楼层的宝贝送水晶河蚌一个,以作纪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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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文至今,真的深受感动,感激之情无以言表。其实想想JJ四载,最珍贵的除了你们,还有什么?

65日更党的尊严

第六十五章:日更党的尊严

四千一百多年,容尘子也在笑,但是四千一百多年前能够收徒的妖怪……很少吧?炽阳诀虽然不曾听说,但江浩然催功之时那双黄金手在道宗却似乎有过记载。容尘子牵着河蚌出去,她的手又软又嫩,小脸上肌肤通透如玉,眸若秋水,从山腰走到这里,她有些累了,两颊盛着三月桃花,水色衣袂层叠飘散,风采倾世。

容尘子便再未深想:“累不累?”

河蚌摇摇头,神还好:“知观,那边有水!”

从院子里出来,外面有一口古井,泉眼很好,再干旱的年头这口井也没有干枯过。河蚌奔到井边,然汲了些水,她脸色变了:“这水里……什么味道?”

容尘子上前,沾了些井水在指尖闻了闻,蛇的味道,带了些微的腥,仿佛有很多蛇在这井里滚过水。

是鸣蛇吗?它们现在又都在哪里?那些村民里面,会不会已经有它们借气或者寄居的傀儡?

诸人脸色都有些沉重,河蚌也难得严肃起来,她盯着井中,井口方正,仅容一人上下,四方石砌,青苔丛生。从井上向下看去,只见水色清幽。

“难道它们都藏在水里?”叶甜开口,话自然是问的三眼蛇,三眼蛇探头看了看,它比其他人更怕:“如果主人知道了,非剥了俺的皮不可!”

叶甜踹了它一脚:“真没看出来你有什么用!”

河蚌倒是满不在乎,立刻就补了一句:“它会用尾巴钓鱼,钓得可好了!”三眼蛇立刻哧溜一声缩到了河蚌身后。

容尘子无心理会她们的打闹:“贫道下井看看。”他脱了外袍就欲下去,河蚌迟疑了一下:“知观,你真要去呀?”

容尘子点头,神色坚决。河蚌这才嘟嚷着道:“算啦,还是我去吧,在水里我还是不怕的!”

容尘子知她胆小,也不愿吓着她。河蚌却是个极少虚伪的,话落就往井里一跳,入水无声,水面只见一圈涟渏。

虽然这大河蚌似乎很有来历,但是容尘子终究还是放心不下,他注视着井面,难掩眼中焦虑。叶甜站在他身边,也望着井下,似乎在安抚他,又似乎在安慰自己:“她本来就是水系内修,在水中当不会有事才对。”

容尘子低嗯了一声,十一个人加一条蛇都没有再说话。

水下幽暗,但河蚌水中视物还算清晰。井中无鱼,越游越觉空旷。渐渐地眼前出现了一片红色的星芒状植物,竟然是一片红藻,两边是水晶柱,中间一条道路,道路尽头是一座水晶殿。身边的水是碧蓝色,轻柔而熟悉。

河蚌神色惊疑——不可能,怎么会回到凌霞海域的海皇?

她沿着红藻走过去,两边的水母有桃花粉的、有宝石蓝的,景色俱都是她最熟悉的。她行至前,大门如往常一般打开。两个侍卫恭敬地参拜:“海皇陛下。”

河蚌摇摇头,殿中一人缓缓行来,红衣黑发、步若莲华:“又去哪里玩了?”他语声温柔得如同冬日暖阳,一边说话一边将手中的托盘放在案上:“今天做了你最喜欢的葱烧海参,快过来吃。”

河蚌梦游一样走到案间,水晶碟子里果然放着葱烧海参,还有八宝豆沙鱼,面前的人容色皎皎、举止优雅:“又玩得一身汗。”他以柔软的汗巾擦了擦河蚌的双手,“好了,趁热吃吧。”

河蚌瞬间红了眼眶。

那菜香,真香。河蚌嗅了嗅,就开始流口水。可是她还有许多事情要问:“我怎么在这里,海皇怎么会在李家集的一口井底?”

淳于临微蹙秀眉,似乎不懂她在说什么:“什么李家集?”

河蚌突然跳起来:“对了,还有你!你明明已经被鸣蛇拖进石缝里了,我探过你的脉,是救不活了的,你如何又在这里?”

淳于临坐在她身边,细心地替她挑去鱼中的刺,语声宠溺中带着无奈:“陛下,你又在玩什么游戏?今早我去东海买海鱼了,你答应乖乖呆在家里的,结果又跑出去玩了,现在才回来。哪来的什么鸣蛇、石缝?”

河蚌看看殿中摆设,俱是她所熟悉的模样,她神色可怖:“难道我真的在作梦?容尘子呢?”

“啊……”淳于临哄她把嘴张开,将挑过刺的豆沙鱼喂进她嘴里,温柔如昔,“容尘子是谁?听着好像是个道士,陛下最好莫要招惹。”

河蚌如堕幻梦:“不可能……”她打了个哈欠,低头将自己上上下下都看了一遍,“那我去哪玩了呢?”

淳于临又喂了她一块软软糯糯的鱼,轻声问:“好吃吗?”

河蚌几乎连舌头都要吞下去,她答得毫不犹豫:“好吃!”

淳于临浅笑:“那么快吃,吃完陛下应该午睡了。”

河蚌吃着美味的鱼,还在苦想:“那容尘子呢?”

淳于临用汗巾替她拭净嘴角,笑如昙花:“又说那些奇奇怪怪的话。”

河蚌很快吃完了鱼,淳于临揉揉她的肚子:“饱了吗?”

河蚌点头,淳于临便抱起她,穿过富丽堂皇的殿,走进她的卧房,连被子都是她平常用的。淳于临将她放在水晶床上,河蚌确实有些昏昏欲睡,她变成大河蚌,整个身子都缩回壳里。淳于临轻轻拍着她的壳,哼着一首海洋的歌谣。

河蚌将要睡着时,突然又醒过来——容尘子在井上等她呢。淳于临明明已经死了呀,清韵还帮她背着几个大橘子呢。可是眼前的淳于临这般鲜活,难道清虚观的事,真的只是南柯一梦?

睡意袭来,大河蚌翻了个身抵制困意——不行,还是得想个办法试试方好。她在壳里咬了咬自己的手,痛得眼睛都要流下来,外面淳于临依旧拍着她的壳,歌声柔情百转。河蚌想来想去,突然还真给她想到一个办法——真身化作人类,不是说那里会有个什么膜吗?如果作梦,那东西肯定还在,嗯嗯,对!

她眼皮越来越重,却化作人身蜷在壳里,伸手去自己下面。――

虽然这个方法很囧,但总算还有效。食指入内,完全无阻无碍。大河蚌用明心诀涤荡自己神识,驱赶睡意——不对,老道士不是梦,是真有的!那么……淳于临就是梦吗?

她张开壳看了看温雅如玉的淳于临,闭目再睁,蓦然起身,一掌劈过去。周围的一切都碎裂开来,海皇、红藻、水母、守卫,全都不见了。井底依然是井底,幽暗清冷。而可怕的是,淳于临却在。

他看向河蚌的眼神爱而悲伤:“你不愿和我在一起了吗?”

河蚌摇头:“不,你已经死了,你是三眼蛇变的!”

淳于临轻声叹息:“和我回海里去吧,那段日子我们都很快乐,不是吗?”

他叹气的时候总是特别惹人心疼,河蚌缓缓后退:“前念不生即心,后念不灭即佛,成一切相即心,离一切相即佛……”她念动佛偈,右手法杖一现,井水如有灵识,直袭淳于临,淳于临的身影被水一搅,倏忽之间,散为无形。

河蚌突然迫切地想回到容尘子身边,她乘着水向上而行,然井边空无一人。容尘子又去了哪里?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以下童鞋的霸王票哈,破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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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吴杰超捂脸泪奔

第六十六章:吴杰超捂脸泪奔

容尘子在井边没有等来河蚌,却等来了一个他绝计想不到的。

他脚步微错,一脸震惊:“淳于临?”

淳于临红衣曳地,风姿迤逶:“容尘子,好久不见了。”

他发如泼墨、眉目致,言行举止,优雅如昔。容尘子却很快看出破绽:“区区幻术,岂能魅吾?”

眼前淳于临轻笑,他笑时便若旭阳初升,艳色无双:“所以我本也不是为迷惑知观而来。我来只是想告诉知观一些事情。”他右手微抬,手中出现一卷绿色的文书,容尘子眉目紧皱:“神魔契约!”

淳于临右手舒展,便见那契约缓缓打开:“三百余年前,何盼重伤,为吾子孙所救,与吾订下神魔契约。她培养一具妖身,令吾附魂,脱出永恒之境。”

容尘子后退一步,目光锐利如针。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于是很多谜团都可以解开。她身受重伤,仍能从江浩然手中逃出,可见那时候她已完全没有行动之力,连江浩然也未曾防备她逃走。以她这般柔弱的身,在水中如何存活?

鸣蛇救了她,并将她带往长岗山,治好了她。代价是她立下神魔契约,助它脱出封印。方法则是培养妖身让鸣蛇附魂,所以她卷走淳于临,一心培养他。所以鸣蛇不断地去找她,却装作与她不曾相识。所以她总是对容尘子有所保留,不肯吐露事情真相。

容尘子闭上眼睛,心若油煎火灼。叶甜略微犹豫:“师哥,我觉得此事最好还是当面问那个河蚌比较好,毕竟这鸣蛇一面之词,不可尽信。”

容尘子摇头:“鸣蛇再不可信,它手中的神魔契约却造不得假,她定与鸣蛇有此约定无疑。”

淳于临浅笑盈盈,柔中隐透妖邪之气:“如今你们还有活路么?”

容尘子一道银色符咒打过去,淳于临如火焰一般散于无形。连三眼蛇都惊得目瞪口呆:“原来陛下早见过我家主人,甚至他们还是一伙的!!”

叶甜一脚踩在它蛇尾巴上,它跳将起来,还不明白状况:“那我现在到底是我家主人那边的,还是知观你们这边的?!我到底跟谁是一伙的啊喂!!”

河蚌站在井沿上,她不懂道术,不识幻术的破解之法。只能单凭修为将之破除。她寻思着自己从下井到现在也走了不远,再怎么也还在水井附近,这水肯定是真的。遂将井中之水全部汲出,吹泡泡一般越积越多。鸣蛇真身未出,要制出一方幻境迷惑她本已不易,地方自然就不会太大。如今她用水一填充,立刻就炸裂开来。

河蚌这才发现自己仍在井底,幻术之中井底与井沿被调了个方向。她再次踩水而上,这下子见到容尘子一行人等在井边。她欢呼一声扑上去撒娇:“知观!格老子的,那条鸣蛇在下面设了幻境,把人家都吓了一跳!”

容尘子竟然没有安慰她,只是低低地嗯了一声。河蚌有些奇怪,左右看看叶甜和她身后的小道士:“怎么啦?”

诸人不答,连那条三眼蛇也躲在清书身后不露面,容尘子淡淡地道:“无事,走吧。”

河蚌自然能感觉到气氛不对,她狐疑地瞅瞅这个又看看那个,最后仍然往容尘子身边蹭。容尘子内心也很矛盾,到底是应该相信那条鸣蛇的话,还是应该相信一派天真的河蚌?他不是个会被轻易煽动的人,也知鸣蛇立意不纯,但至少它说的都是真的。河蚌确实与它订下了契约,并且淳于临的身体,确实为他所用了。

河蚌就挨在他身边,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般不时蹭蹭他卖乖,容尘子更是心乱如麻。

李家集虽然被邪气笼罩,但大多不是鸣蛇所为。它将淳于临的身体带到此处修炼,是以邪气弥漫,滋生了诸多怪物。河蚌灰溜溜地跟在容尘子身后,不知道自己哪件事又做错了。她不是个乖觉的,之所以这般也总是心虚之故。

容尘子想打她吼她,又想抱过来亲一亲她,可终究什么也没做。即便她与鸣蛇定有契约,但毕竟是前事了,也许自己真的应该试着相信她。

一直往前走,有个小竹林,竹林外还有个牛棚。如今怪事极多,畜牲大多成了,牛也不知道哪去了。牛棚旁边有几户人家挨在一起。容尘子自然先去察看,河蚌见过住宅子,没见过牛棚。她站在牛棚边歇脚,牛棚是石头垒的,从方形的小窗口望进去,只能瞧见黑乎乎的稻草。河蚌伸了头去里面看。

正看到栓牛桩,突然一张脸出现在她眼前——眼珠吊在眶外,蛆虫滚动,另一只眼睛睁得大大地瞪她。

河蚌沉默了两秒,随后一声尖叫撕心裂肺,将叶甜都吓了一大跳。

容尘子还没及出来,清玄先迎上来将河蚌扯到身后,众人终于见到牛棚里的那个东西。是被狗咬死的李盘。他连唇都变成了黑色,嘴里喷出绿色的气体。清玄从腰间布袋里取出一张镇尸符,贴在他额上。他动作一滞,不过片刻,镇尸符无火自燃。还好容尘子从房中赶出来,单手结印,印在尸身额头的符纸上。

李盘不停地张嘴,似乎有话要说,容尘子侧耳过去,他指着河蚌,挣扎着道:“水妖……杀人……”

河蚌瞪大眼睛:“谁?我?”

李盘突然全身痉挛,没有表皮的腐上爆出白色的筋,似虫一般滚动,叶甜早已转身呕吐起来。河蚌缓缓退后,她也不开心。如果依着她的子,这会儿早已经负气走了。可是她知道自己走不得,所以她超乎寻常地镇定:“我不知道你在怀疑什么,但这时候你必须信我。因为现在只有高碧心一个内修,且她修习风系法术不过三百来年,有多少底子我最清楚。若单凭她,你们绝对杀不死两条鸣蛇。”

她说你们,容尘子心中微痛,突然沉声道:“我信你。”

河蚌颇有些怀疑——这番事情她自己都有点心虚:“真的?”

容尘子语态渐渐沉稳:“嗯。”

河蚌开心得手舞足蹈,她将脸贴在容尘子口,姿态极近亲昵:“知观,你最好了!”

容尘子了她的长发:“走吧,我们去看前面还有没有人家。”

河蚌跟在他身后,开开心心地往前走。三眼蛇鬼鬼祟祟地凑到她耳边,悄悄问:“陛下,你到底是跟谁一伙的?”

河蚌一脚跺在它蛇尾巴上,跺得它一蹦老高。

牛棚边的几户人家俱都遭了难,屋子里一片狼藉,石墙都被染得变了血。更有一户人家完全不见尸骨,只看见屋顶上一大片干涸的血浆。容尘子本不欲让叶甜和河蚌进去,但叶甜担心里面还有活人,进去搜寻。河蚌却是瞧着新鲜,什么都想看一眼。是以两个人仍旧进了门。

进门之后目的也不一样,叶甜在找卧室,河蚌在翻厨房。――

李家集本来就穷,这几户人家简直就是家徒四壁,厨房里自然是没有什么好吃的,倒是河蚌从米缸里翻出一个小男孩。四五岁,棉衣布裤,已经饿得连一点力气都没有了。河蚌觉得不能空手而返,便将他抱出来。叶甜先一步接过去,正好清书背着橙子,就取了些橙汁给他喂下去。

河蚌伸了脑袋在旁边看,哪知小孩一睁开眼睛,立刻指着她高声叫:“水妖!师父,是她杀了我爹、我娘和我姥姥!”

河蚌了鼻子,倒是不着急了:“如果是我杀人的话,地上本不会有痕迹。”

容尘子脸色突变:“莫非有蛇借了气,假冒你?”

河蚌摇头:“他若修仙,必擅变化。也许变成我的样子也不一定。”

容尘子点点头,又搜索了几户人家,救出活人十余个,终于再无活人气。容尘子将人全部集中起来,也是叹气,谁曾想好好的一个村庄,竟遭了这等无妄之灾。

他吩咐叶甜:“我们一起打开结界,让他们去吧。”

叶甜自是无话,二人掐诀,也不见如何动作,那层透明的结界竟自消散了。容尘子派了两个小道士保护他们出了凌霞镇,前往安国寺先行住下。自己则带着叶甜、河蚌等赶往长岗山鸣蛇封印处。鸣蛇如今魂识脱困,但身还留在那里。一旦将其身毁坏,则大事可成。

去到长岗山的时候,江浩然等人已经和鸣蛇动上了手,高碧心果然累得面青唇白,她修习风系法术不过三百多年,实在无法与这两头上古神兽抗衡。

见到容尘子等人过来,江浩然也松了口气——他也低估这两条蛇了。庄少衾喜欢躲懒,这时候倒还好,衣冠整齐、仪态飘然。容尘子一来,他不敢再得瑟,赶紧顶上了。河蚌走到外围,就不走了。容尘子拖她也不走了。

江浩然了解她深一些,开口也就问得直白:“你想如何?”

河蚌很严肃:“想要帮忙杀鸣蛇,可以。把我的东西还我。”

江浩然面色微变,高碧心更是骇得魂飞胆丧:“姓江的!你敢应她?!”

河蚌坐到一块岩石上,山风自下而上撩起她衣袂长发,伊人如画:“那我走啦!”

她跳将下来,竟然真的就抬脚要走。江浩然蓦然握住她的手腕:“盼盼,”他压低了声音,极尽温柔地唤她,“天水灵已入碧心体内,又如何取得出来?”

河蚌缓缓抽出玉手,神态冷傲:“当初在我体内不也取出来了吗?”

容尘子终于知道她为何要先随自己去李家集,她意本不在救人,关键还是惦记着那颗天风灵。在最后关头,最重要的筹码。她做的每一件事,似乎都有其目的。

江浩然犹豫了许久,突然他下定决心:“如果……我将天风灵还给你,你愿意再随我回嘉陵江吗?盼盼,我对你的心从未变过,当初你也爱我的不是吗?不管再晚,你都会等我回家。大冷天你闹着要吃火锅,我们一起去江里抓鲈鱼……过去的事,你真的能够放得下吗?”

他扶着河蚌的肩膀,河蚌静静地看他,似乎他情真意切地讲述的、只是别人的故事:“要我出手对付鸣蛇,可以。”她语声很轻,一字一句却分外清晰,“把我的东西还给我。”

鸣蛇已经打到一半,江府也投入了巨大的人力、物力,不可能半途而废。她神色冰冷,没有半点商量的余地。

若是两天之前她提出此要求,估计江浩然还可以请几位内修一同助阵,然此时提出,他别无退路。他只有看向旁边的高碧心。高碧心目光渗透着难以言说的惊恐:“不,表哥!”

河蚌面色淡漠如冰,唯一的反应,只是将一柄透明的锥形刃递过去。

叶甜突然想起清虚观中,她以极淡的口吻说过的那一句——前情后账,早晚是要清算的。

作者有话要说:……

67日更党的尊严

第六十七章:渣一早点发完下班

江浩然握着河蚌的透明锥形刃,高碧心步步后退,他神色沉静,似乎取出天风灵像取下高碧心发间钗环一般简单:“没有命危险,你不必害怕虾米文学

高碧心连连后退,语声凄惶:“表哥!!”

江浩然叹了口气,缓缓走近她,右手微抬,也不知点到高碧心哪个道,高碧心瞬间动弹不得。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目光惊恐欲绝。锥形刃没有锋口,却锋利无比。江浩然举刃一扬,擅未接触肌体,她口已经被划开,事先封住了道,血流得并不多。只一缕如尾指般细的红沿着她浅色的衣裙淌过。

江浩然二指又泛出金色,毫无阻碍地伸进高碧心的腔,叶甜已经背过脸去不忍再看。河蚌坐在大岩石上,悠闲地晃着小脚,她还有心思搭话:“你的刀功还是那么好。”

江浩然没有言语,锥形刃再微微一划,高碧心眼球突出,似将脱眶而出。江浩然二指快若闪电,一触即出,然后以秘制伤药替她止血。河蚌蹦蹦跳跳地上得前来,一派天真烂漫的姿态:“这是我配的生肌续骨膏,你给她试试,很不错的。”

江浩然将膏药接过来,她已经一手拿过了天风灵。在场众人包括容尘子都是第一次见到这天地造化之物。天风灵一出,长岗山的风陡然安静下来,似乎在等待主人新的命令。

它并不像众人想象那般珍珠般的形状,只见其细长如丝,却又时凝时聚,似乎无形。它的颜色也随四周之景变化,于日光下看来便是金光灿灿,于水中看来又似碧水微澜,整个如一段流动的光芒。河蚌将它缓缓纳入自己心魂,江浩然在为高碧心上药。

连容尘子都诧异他如何敢用河蚌的药,但那药效果却当真非常好,不过片刻就止了血。河蚌睁开眼睛,她的眼睛又大又明亮,水灵灵的十分动人:“高碧心,以后我就不恨你啦!”

她蹦蹦跳跳地入内去帮庄少衾杀三眼蛇,容尘子和江浩然互相望了一眼,江浩然叹了口气,没再说话。【虾米文学

长岗山的石缝已经被挖开了,现在封印鸣蛇的地方变成了一个凹下两丈有余的深坑。容尘子一眼看去,才明白为什么江浩然不能舍弃鸣蛇——江家调用了大批弟子,如今伤亡人数全然超出了想象。江浩然也不知道里面有两条鸣蛇。――

所以他不能退,付出了这么多,总须有所收获。

河蚌得了天风灵,风助水势,她原本的水系法术便如虎添翼。何况她毕竟有四千余年的道行,高碧心之流实在不能比拟。江浩然、容尘子和迦业大师和江家几个颇有实力的武修抵在最前面,同鸣蛇近战。行止真人、庄少衾与叶甜等人居中,江家子弟全是水族,有的储水,有的同河蚌一起远远攻击鸣蛇。

河蚌再次使用风裂术,众人只见一团水扑面而来,母鸣蛇吐火欲融,但随后一股龙卷风一般的黑色风体疯狂袭来。母鸣蛇不能躲闪,所有的火焰都被搅了回去,它慌乱中以尾相迎,然一阵激风卷过,将它的尾巴拧竹杆一样绞裂开来。它狂叫一声,似乎想退。

但腰间铁索还未完全挣断,封印并未失效,它只在地上打了个滚,河蚌第二波攻击已在。狂风夹水,鸣蛇的火焰本不能抵挡。连喷的毒也被兜头反泼了回去。江浩然心中震惊,连容尘子也颇有些心惊——她来杀鸣蛇,会不会只是垂涎天风灵?

激战在即,他不让自己想那么多,努力顶挡鸣蛇的攻击。

鸣蛇眼见奈何不得河蚌,只张大嘴巴欲将眼前诸人一口吞下。冷不防河蚌第三团风挟水而来,狂风直接涌进它的嘴巴,它上次本已被容尘子等人重伤,实力大不如前。如今狂风入体,一通刀刮,它瞬间喷出一大片血来,巨大的身体瘫软在地上,微微痉挛了几下,不动了。

河蚌躲在庄少衾身后,许久了才探头去看,几个人这时候才发觉为什么高修为的内修一直是几派争夺不休的宝贝——门派中有一个内修在,何事不是事半功倍?但也正是内修不好养,又娇气又柔弱,导致现在高修为的内修成为凤毛麟角。

河蚌重新拿回了天风灵,这会儿正在兴高采烈地试玩,一会儿是风传、一会儿是风裂,连水系法术都进了几个台阶。她手舞足蹈。然而俗话说乐极生悲,诸人见到母鸣蛇倒地,俱都是大松了一口气,连河蚌都微微靠前欣赏自己的成果。冷不防封印中的公鸣蛇猛然跃起——原本束缚着它的封印,风系术法伤害巨大,杀死了母鸣蛇,却也破坏了封印住两条蛇的结界。

众人俱都大吃一惊,公鸣蛇一经脱困,一口上万年的障气直喷开来,诸人皆挡,河蚌却知道不好了。她施法不及,下意识往容尘子身边一躲,千钧一发之时,容尘子反身抱住叶甜,用力一滚避开。庄少衾下意识就觉得容尘子会护住河蚌,他也抱住了叶甜,三人一团,避过了万年障气。

“知观!”河蚌伸出手去,只触到一片凉腻的蛇血。

浓雾中只听见一声闷哼,鸣蛇直扑河蚌,尾巴远远一卷,将她拖出了一处洞。

待容尘子清开障气,他脸色也是大变——虽然反复说要相信河蚌,可是潜意识里,他还是怀疑了她。所以临到危难关头,他选择救自己的亲人,放弃了她。庄少衾和叶甜都在静静地看他,没有人说话。两丈有途的深坑里,母鸣蛇的血已经淹过了脚背,公鸣蛇已然不见。

容尘子缓缓握紧双拳,下唇被咬出了血。江浩然也发现不对:“盼盼去了何处?”看见容尘子还拥着叶甜,他突然暴怒:“容尘子!盼盼呢?”

容尘子垂着头,他确实不适合当一个武修,一个武修在任何情况之下都只会在意自己的内修。就算身边濒死的是自己的至亲好友,他也知道谁才是重中之重。河蚌是错了,错在太过相信他。如果当时她去往江浩然身边,江浩然肯定不会不管她。

之前他一直觉得江浩然失去河蚌是罪有应得,这时候才明白自己错得多离谱。鸣蛇处心积虑做了那么多,不过是为了对付河蚌。也许河蚌真的与它有什么交易,但二者早已不是盟友了。

母鸣蛇的身体里真的有许多上古宝物,纵然没有天水灵,也足以令付出十几个子弟命的江家欣喜万分。但这时候江浩然和容尘子都没有半分喜色——她那样娇娇弱弱的人儿,落在鸣蛇手上,如何熬得过?

容尘子带着弟子又重新搜索了李家集,其仔细程度连老鼠洞也没有放过。庄少衾更是令千户带着军队搜查凌霞镇,江浩然去找了龙王,得到同意后领着水施搜索了凌霞镇海族。几日下来,一无所获。

那条鸣蛇似乎消失了一般。

容尘子越来越沉默寡言。

河蚌醒来时在一口锅里,是的,漆黑的锅,她从壳里探出头来,四周一片寂静,听不到半点声音。周围是土壁,干躁得都裂开来。虽然以前她一直很喜欢锅,但自己身在其中感觉总是不怎么好。她伸出斧足想要爬出去,然后足一落地立马就是一声哧响,她慌忙收回脚,才发现锅已被烧得红通通的。只因为她的壳集聚千年灵气,暂时抵挡热浪。

河蚌慌了,如果水分得不到补充,她的壳早晚会被烧穿,那时候怎么办?

她想聚集最后的水遁出去,然而这里明显被布下了阵法,结界专为对付水系和风系法术,她施了几次法,完全没有效果。水份流失越来越快,她又下不得地,只得嘤嘤啼哭。

她哭一阵,见没人理,又反复挪动蚌壳,只想爬出这口烧红的铁锅。锅又大又深,下面的火越烧越旺,河蚌求助无门,坐在锅中央放声大哭。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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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79完4结

☆、74他不愿成为过去

第七十四章:他不愿成为过去

三月下旬,容尘子推掉了诸事,特地带河蚌去光裕寺的庙会。 ]走的时候河蚌还舍不得清韵和叶甜,但叶甜和清韵却是知道应多留时间让二人相处,一同哄劝。当天早上,河蚌吃完早饭,叶甜给她穿得漂漂亮亮的,她便随容尘子下山了。

光裕寺的庙会是附近的盛会,大街上人群济济,容尘子抱着河蚌。她如今仍是个女童模样,连说话都声气,娇嫩得很。一个道士当街抱着一个女娃,自然怪异。但恐她走丢,容尘子也顾不得了。

庙会一共三天,光裕寺外一大片空地上全是小吃摊,河蚌高兴坏了。容尘子领着她从头一路吃过去,每样一份,一样不落。她从豆腐脑吃到烧串,最后被毛血旺辣得惨兮兮的。容尘子给她买了柚子水,她眼泪汪汪地喝了一大杯,吃到最后看见有道菜叫豉椒蛤蜊,她兴冲冲地就要点,容尘子赶忙止住,低头替她擦掉嘴角的辣椒末:“……连这个你也不放过么?”

晚间,庙会外有戏班子唱戏,容尘子带河蚌听了半夜的戏,又带去吃了猪脚面,这才带回栈歇息。河蚌体力本来就不好,这会儿已经累得不行了,但她还在玩着那十几个颜色、形态各异的糖牛。容尘子抱着她回到房里,将她放在榻上,打了水给她洗澡。

她将糖牛俱都在笔筒里,脱了衣服就往澡盆里钻,容尘子不由别过脸去。半晌他抿了抿唇,似是下定决心,拿了香膏替她洗澡。她的肌肤一如从前的光洁细嫩,只是那身子还没开始发育,小小的让人不敢妄生邪念。容尘子本就是方正之人,是以他给河蚌搓澡搓得一丝不苟。

澡还没洗完,河蚌已经睡着了。容尘子怕她着凉,又找了干净的大毛巾将她裹住,抱回榻上。

白日里累着了,这一觉她睡得特别香。容尘子听着她浅浅的呼吸声,不觉也一梦沉酣。

次日,河蚌睡到日上三竿,醒来时容尘子早已衣着整齐,桌上摆着早饭。她欢呼着坐在桌前,容尘子替她洗过脸、手,这才坐下来和她一道吃饭。她吃没吃相,容尘子也没再纠正:“你以前的武修,都做什么?”

“武修?”河蚌还小,以前的事零零碎碎记得不全,容尘子细心引导她,“比如你师父,师兄、或者江浩然他们,平时都做什么?”

河蚌往嘴里塞蟹黄包:“师父不怎么见得着的,他不让我们说是他徒弟,我们都是师兄照顾的。 ]”

容尘子很少听她提起以前的事,这时候也不打断,静静地替她挟菜。她一边吃一边想:“后来他被人杀了,杀他的人都是光着头的。然后我们就过得特别不好,符禺山的妖怪又多又凶,我们总是被人欺负,都没有吃的。”

容尘子听得很认真,河蚌一个一个慢慢地数:“师兄会带我们去找吃的,对我们还是很好的,只要找到吃的,都会分给我和师妹。可后来……后来遇险,他带着我逃走,把师妹丢下了。”

她似乎又看见那日水中弥漫开来的血,微微发抖,容尘子赶紧揽住她。她倒是没有哭,时间太久了,再如何深重的悲伤,终也会淡:“再后来,我们再遇险,师兄逃走时把我丢下了。四周全是来抢吃的的水族,好多好多。”她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比划了一个很多很多的姿势,“我以为自己死定了,可是一只大鹏叼走了我。它啄不开我的壳,又兼我是内修,便索带我一起找吃的。我们吃的不一样,但实在饿极了,我还是会吃点小鸟、小兔什么的。后来师兄来找过我,当时我觉得他坏极了,再没有同他说过一句话。”

那段日子已经很久远,她声气地讲述,容尘子不时点头。她似乎想到什么:“后来……后来一次遇险,江浩然刚好路过,他身边跟着东海的人,水族不敢惹,纷纷逃窜。他救了我,我就在江家住下啦。那时候江浩然还很小啦,才刚刚修成人形,但他是江家的继承人,所以地位很高。而且嘉陵江的妖怪不多,吃的却很多,跟着他就可以吃饱了。”

容尘子觉得这中间漏了什么,那河蚌却渐渐低下头:“那只大鹏鸟……当时真的太危险了,它们把我们隔开了,我水遁到岸边的时候……没能带上它。”所以在后来很多很多年的记忆里,她总是刻意避开这个人,当他不曾存在过。“我恨了师兄很多年,可是直到那一刻,我看着水中的血越来越浓,我才明白师兄其实丝毫不曾亏欠我。我本没有资格恨他,他对我,早已仁至义尽。可惜当我想明白这个道理之后,再也没有机会告诉他。”

容尘子将她揽在怀里,她将脸贴在他口,闷闷地道:“后来的事,你都知道啦。”

容尘子双臂施力,牢牢地将她圈在怀里:“如果……我说如果,你还是江浩然的内修,在遇到危险,不得不为之的时候,你会抛下他吗?”

河蚌眯着眼睛仔细想:“应该会吧,反正如果到了实在不迫得已的时候,他肯定会抛下我。内修和武修合作,生命是最后的底线。在危及生命的时候逃脱,本来就不算背叛。”

容尘子抚她的鬓角,时间太长了,长到当年会怨恨自己师哥的小妖怪,已经可以看淡取舍。他默默拥抱她:“你孤独吗?从修成人形,有了自己的意识开始,你孤独吗?”

河蚌没有回答。

如果身边朝夕相处的人完全只是一种互利的合作,数千年的岁月,怎么会不孤独?

“我会尽有生之年陪在你身边,”容尘子亲吻她的额头,“以后……我们都不再孤单。”

吃过早饭,容尘子带河蚌去鸣溪泉鱼。河蚌看见水,高兴坏了,在里面打滚胡闹。容尘子也不管她,自找了个树荫处,坐下树下,顺便照看。待他看完半页《天集卷》的时候,抬头一看,水中本来玩得开心的河蚌不见了踪影。容尘子一惊,倏然起身,如今她是仙体,捉妖那套对她不管用。且又在水里,她敛藏气息的法子可多的是。

容尘子便着了急:“小何?!”

他走下溪涧,那水及膝,河蚌倒是见了许多,惟独不知道是哪只。

容尘子本是个严整的人,平日里格外注重仪表,这会儿也顾不得了,挽起衣袖便四处寻它。这河蚌也坏,不知道躲到了哪里,任容尘子左呼右唤,就是不吭声。容尘子心下微沉,他也清楚,这是水里,若是这时候不找到它,它不知道又要游到哪里去。

她还是想走。

若是在从前,他断不会勉强旁人的去留。但这时候他不愿再固守所谓的君子之风了,它若走了,自己便会像江浩然、淳于临一样成为过去。它一样会开开心心地生活,说不定回到东海,再找一个武修,整天吃吃喝喝,以食忘忧。

他不愿意就这么成为过去。

溪涧清幽无人,容尘子寻了一阵,突然转身上了岸,他语声极轻,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威仪:“你走不了的,出来。”

水中毫无动静,他不过片刻便以阵法困住四方,复又在树荫下坐下来,语声淡然:“饿了就出来,中午带你去吃佛跳墙。”没有回应,他也不着急,衣裳湿着,他以内劲祛湿。

一人一蚌一直僵持到午时,靠近山体的石缝里突然冒出一串泡泡。容尘子摇头:“出来,走了。”

没有声音,容尘子还是担心她饿着,不由又哄:“乖,御香庭的佛跳墙很有名的,走吧。”

半天石缝里才有一个声音闷闷地传过来:“格老子的,你过来帮我一把,我卡住了!!”

容尘子啼笑皆非,复又下水将它掏了出来,怕擦到它的壳,还细细查看了一番。河蚌变成人形,累得直喘,她还不服气:“我要是不被卡住,早就跑远了!!再不怕你这个阵呢!”

容尘子将她抱在怀里,咬破食指,在她额头一点,印下一颗鲜红的美人痣。河蚌只觉得额头一烫,忙不迭伸手去,自然是什么也没到。她神色惊惶:“你做什么?”

容尘子脚步不停:“别闹了,再晚没得吃了。”

作者有话要说:……呃,原谅渣一吧,渣一都不敢出现了……捂脸。神仙网络版快完结了,所以日更什么的估计不能保持了。但渣一不屯稿,写完就更新。真抱歉,本来计划九月正式完结的,结果渣一沉迷游戏,耽误了正事。实在不该,却又控制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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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大家一路支持,渣一有很多不是的地方,但幸好有你们温柔包容。爱你们……挨只嘴嘴。

☆、75他不愿成为过去

第七十五章:飘风终朝,骤雨终日

御香庭离凌霞镇已经有五十多里路了,容尘子也不急,给河蚌折了个小毛驴慢慢走。河蚌手里拿着十几串糖葫芦,一路东张西望,开心得不得了:“知观,你看那边有卖河蚌的!”

那小驴走得稳便,容尘子也不怎么经管。他行到路边,看着桶里一堆吐着泡泡的河蚌,不知为何就心软了,停步将蚌连桶全买了,也无他话,找了个小河全放生了。回来时那河蚌还在吃糖葫芦,小毛驴不紧不慢地往前走,她嘴角沾着亮晶晶的糖渣,两颊鼓鼓的。夕阳晚照,风吹柳丝,平淡的风景莫名地就添了一抹亮色。

前行不远,容尘子就遇到了一个他绝计不想看见的人,这个人从后面追了上来,紧盯着毛驴上的河蚌,语声中满是不可置信的惊疑:“盼盼?”

河蚌回过头,就看见了江浩然。他身着一袭淡金色的长袍,玉冠束发,一双手质如金玉。千余年,他也褪却了当年的稚嫩,有了一方之主的气势:“盼盼,真的是你?”

河蚌又含了一粒山楂在嘴里,斜睨他。那小毛驴与容尘子本就心意相通,这时候倒是往后跳了两步避开他的禄山之爪。

“江尊主,别来无恙?”容尘子神色疏淡,江浩然似乎这时候才注意到他,虽然百般不愿,却仍是先见了礼。河蚌有吃的也不着急,就坐在小毛驴上揪驴耳朵玩。江浩然也渐渐平复了情绪,他看了容尘子一眼,正好对上容尘子的目光,他也有了计较:“此处不是个说话的地方,知观,我们且借一步说话。”

容尘子身如山岳,不卑不亢:“贫道同尊主无旧可叙,亦无话可说。尊主若无旁事,还请借过。”

江浩然可没有龙王好打发,他对这只河蚌的习再清楚不过的。谁给吃的她就觉得谁最好,而容尘子虽然方正严厉,但对她也是真有情义的,若是由着他养下去,日后再想要回就难上加难了。心下一思忖,他便拦住了那头小毛驴:“知观,我与盼盼之间有点误会,您是出家人,便应修清虚之道、觅长生法门,这些凡尘俗事,您就不必掺和了吧?”

小毛驴跳回容尘子身后,容尘子将河蚌从驴背上抱下来,揽在怀里。河蚌在他怀里吃着糖葫芦,他伸手细细拭净她唇边的糖渣,沉默了很久方道:“出家也可以还俗。”

江浩然微怔,连河蚌都目带惊诧,容尘子微微一笑,她的头:“只要下定决心,原没什么事是不能解决的。你若要名分,我入世便是。”

河蚌随即又低头吃果子,不说话。

江浩然上前两步,容尘子一手格住他,二人寸步不让,就这般对恃。江浩然长年禁欲,又修的外家法门,脾气难免暴烈,这时候早已不耐:“知观这是要同本尊主动武吗?”

容尘子右手握住背上宝剑,威怒不扬,神色淡然:“以你我身份,本不应作意气之争,但若关乎于她,贫道绝不相让。江尊主若再上前一步,今日只怕要血溅此处。”

“好!很好!”江浩然怒极反笑,他双手交握,发出金属相击的声音,“本尊主倒要看看,今日到底是谁血溅此处!”

容尘子将河蚌放下,二人狭路相逢,毕竟时候不对。若河蚌长大了,子稳了,自然也会顾全大局,不让他们真刀真枪打起来。但如今河蚌智商如同七八岁幼童,正是贪玩的时候。她巴不得看热闹,哪里想得到那么多。

容尘子将她抱到小毛驴上,又从包袱里取了些果子给她,柔声安抚:“先垫垫肚子,马上就好。”

河蚌吃着果子,又看了一眼江浩然。江浩然双手金光湛湛,眸中怒火熊熊:“不必担心,你死之后,我自会好好照顾盼盼。”

容尘子并不理会,两个人都是有身份的人,要比划也要选个像样的地方,总不能站在路中间。就近有一条溪流,人迹罕至,是个争风吃醋的好地方。小毛驴驼着河蚌站在柏树下,江浩然站在溪涧中央的一块岩石上,容尘子站在他对面,三月春风抚面而过,夕阳渐沉,暮□临了。

江浩然子火暴,自然是他先动手,容尘子凝神敛气,不过瞬间,他便平和如晚风。四下无人,江浩然便起了杀心。虽然容尘子是星宿转世,但如今他未归神位,也不过是个凡胎。而自己却至少总有千余年的道行,要杀他还不是易如反掌?

真要说来,他与容尘子并无仇怨,但河蚌居然同容尘子有过肌肤之亲,他虽仍想将她带回江家,但说一点不介意却也是自欺欺人之言。他自出生便是江家指定的继承人,可谓一生顺遂,有些事难免耿耿于怀。这时候正逢良机,难免不愿错过。

容尘子是道家仙师,江浩然乃武道翘楚,二人交手的场景可谓是百年难遇。暮色笼罩下的溪涧不时泛出金色的奇彩,江浩然一双手在浅淡的暮色中看来分外醒目,河蚌啃着糖葫芦,驼着她的小毛驴也不吃草,在树下呆呆地站着。她揪揪驴耳朵,也十分无聊:“你们谁赢了谁就带我去吃东西吗?”

江浩然掌风如刃,搅乱一涧溪水,水珠贱散开来,断枝穿叶。听得河蚌言语,他语态森然:“容尘子,你若退让,尚有生理。”容尘子神色淡然,应对之间从容不迫。

江浩然本就走刚猛一路,对上容尘子,渐渐竟如击中流光晚风。上次二人交手,他一直认为容尘子不过是趁他不备,侥幸得胜。这时候心中却渐渐冷凝,论消耗他尚未露頺势,但他是妖身,千余年的道行,容尘子是道士,竟然也未施半点道法。他的乾坤袋悬在腰间,但他始终没有试图取过符咒。

江浩然口上不言,心下却也不得不承认——所谓君子风范,便是如此了。

他虽好胜,但也着实不算坏,这般想来,杀气便弱了。容尘子何许人,自然有所察觉,八卦拳法讲究借力打力,他气息均匀,几乎没有损耗。但他也不想同这个嘉陵江尊主两败俱伤,修道之人,所习法门本应贵生渡人、替天行道,用以争风吃醋实在不是修道者应行之事。但他立场坚决:“江尊主,贫道还是那句旧话,你我之间本无仇怨,但小何一事,绝无余地。如若尊主执意相阻,今日你我只能在此一决高下,不死不休。”

江浩然略微犹豫,容尘子轻身一纵,已至河蚌身边。河蚌只觉腰间一紧,已经到了容尘子怀里。他的道袍有些旧了,却格外妥贴,河蚌将脸贴在他口,他向江浩然点头示意,施腾云之法,转眼千里。

晚上,在御香庭吃过佛跳墙,容尘子要了一间上房。掌柜的见出家人带着个娇俏的小姑娘,难免多看几眼。容尘子虽有窘色,但让他放河蚌独宿却是万万不能的,是以也就厚起脸皮不作理会了。

河蚌本就身体不好,如今玩了一天,也早就累了。她往榻上一趴,就一动不动地睡着了。这段时间她食物充沛,长得也快。如今已经如十三四岁的豆蔻少女,真身也长有四尺了,再长几分,也就达到盛年了。她蜷在榻上,容尘子弯腰帮她脱了鞋子和罗袜。

那双小脚又白又嫩,容尘子指端不由生出几许留恋。他反复把玩,那冰雕雪琢的玉足间一道红痕格外刺目,他反复摩挲,心中涟漪渐生——民间女子,十三四岁已可嫁作人妇,如今她应该也可……

此念恰生,他又羞惭不已——她如今仙体未成,还只是个天真稚子,自己又岂可行此下作之事?

他更衣上榻,在河蚌身边躺下。河蚌咂了咂嘴,返身依偎到他怀里,朦朦胧胧地叫了一声:“知观。”

容尘子低低就了一声,初生的欲念都化作了绕指柔情。

次日一早,天还没亮,容尘子就带着河蚌回了清虚观。河蚌还在睡觉,容尘子小心翼翼地将她放在自己卧房的床榻之上,遂领着弟子做早课。河蚌正睡得香,突然被人抱起,她只以为容尘子早课后返转,嘟嚷了几声又继续睡。来人抱着她一路前行,彼时正值旭阳初升,河蚌微微张壳便被金光刺得睁不开眼。

她语声还带着睡意未尽的朦胧:“知观,我们要去哪?”

抱着她的人也不答话,只是将一块荷叶喂进她的壳里,那又香又嫩,入口即化,余味中还带着荷叶的清香。河蚌便更不睁眼了,她吃完就张张壳,对方便会再喂她。她有吃,哪管人家脚步不停,身若疾风。

约有一刻,突然身后一声怒喝,来人突然停了下来。河蚌张张壳,对方又给喂了一块,她还没来得及咽下去,就听容尘子语态盛怒:“江尊主,做出如此偷**狗之事,有失体面吧?”

河蚌这才张壳望过去,只见那个抱着它的男人身形高大、颚下美须如旧,不是江浩然是谁?她拱了一下,欲从他怀里爬出来,江浩然忙又喂了她一块。她吃着,暗暗猜测江浩然这次带了多少出来,真是太美味了!

这样一想,她又想多呆一阵——反正容尘子会来救她的,她多呆一阵说不定还可以多吃几块呢!

想法未毕,容尘子已然拔剑相向,江浩然几经思忖,这凌霞山本就是他的地盘,清虚观建观几代,护山大阵经代代加强,威力可想而知。若要强行动手,只怕也讨不得好去。只是河蚌……他低头看看那个还在嚼的河蚌,心中轻叹一声,终究是将她放在地上。

见他已有去意,容尘子也就收了杀意,但此人一天不死心,只怕自己也将终日防备警惕,难有宁日。他怒视江浩然,江浩然冷哼一声,转身欲走,只觉足下一沉。他低头,见那河蚌夹住他的裤腿,这货毫不客气:“剩下的呢,”她在他脚边撩来撩去,“你到底藏到哪儿去了……”

观中诸小道士都捂着眼睛不忍再睹,容尘子一把将她扯过来,冷声吩咐弟子:“清玄,送客!”

这事虽然就这么平息了,然容尘子心下始终不安定。叶甜自然明白他的心思,江家是世家,势力庞大不说,门下好手也多如过江之鲤。今日江浩然被发现了,明日后日呢?她迟疑许久,终还是忍不住劝容尘子:“如今……她也长好了,师哥莫若就同她……也让江浩然死了心。”

她毕竟是个姑娘家,说这些话,已然面红耳赤了。容尘子也不好和她谈这些,但他还是有自己的顾虑,本来想让河蚌多玩一阵的,如今看来,她心始终不定,竟然任由江浩然抱着就跑。

回到房里,河蚌在榻上夹绳编的蚱蜢,容尘子掐了个指诀将她化为人身。她脑后斜扎着个花苞髻,娇俏粉嫩,如同水晶娃娃。如今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直望着容尘子,眸光潋滟。容尘子微抿薄唇,半晌似乎下定决心,缓缓褪去衣袍。河蚌还不解,往常容尘子做完早课只是陪她睡会,从不脱衣服的。

容尘子只着中衣上得榻来,不由分说将她压在身下。她睁着大大圆圆的眼睛,目光无邪。容尘子吻过她的额头,双手解开她腰间的蝴蝶扣,那身子刚刚发育,如同五月枝头鲜嫩多汁的樱桃。容尘子喉头微咽,他本就是个方正古板的人,即使压抑许久、爱不释手,却终究不好多看。

他褪了她的衣衫直奔主题,河蚌痛哼一声,伸手拦他:“知观,疼。”

她还太小,也太紧,容尘子颈脖涨红,这时候他也收不住手,只能含糊道:“忍一下。”

虽久未亲近,但此番仍耗时甚久。河蚌先前还叫痛,后面就不说话,银牙紧咬,眸子里全是将溢未溢的水光。容尘子有意延长了时间,她却一直未情动,眉间眼底都是疼痛之色。约半个时辰,容尘子终于收了,他如今仍是凡人身体,恐浊污她仙体,也未布给她。

待起身之后,他极快穿戴整齐,又打水给河蚌擦洗。河蚌不说话,不过片刻又蜷在榻上睡了。

午间容尘子接待香客,回房时发现河蚌不在榻上,他心中一惊,许久方才在密室的软榻上找到她。见她阖目似睡,他也未曾惊扰,静静地回到自己榻上入定调息。晚膳河蚌不肯去膳堂,清玄、清素是有眼色的,自然送进了师父房里。河蚌却也没吃多少,容尘子看着碟子里剩下的菜色直皱眉头——她确实极少有胃口不好的时候。

夜间给她把脉,也没发现有何不适。问她也不开口,容尘子也略有些觉得可能上午唐突之下弄疼了她,安抚了好一阵,最后无法,又去山下买了糯米**。有荤菜,她胃口好了些,却仍旧闷闷不乐。

夜间,容尘子睡到半夜,伸手榻边,空无一人,方才想起她还睡在密室里。自二人相处以来她便很少离他,平日里多是粘他粘得紧,他心中不安,终是披衣起身。

密室的牙床上,河蚌睡得不安稳,小脸上犹有泪痕。容尘子上榻,将她抱过来拥在怀里:“到底怎么了?告诉我。”

她闻问不答。

次日晨,祖师殿。容尘子依旧领着诸弟子做早课。

“希言自然。故飘风不终朝,骤雨不终日。孰为此者?天地。”经讲到一半,他突然叹了口气,古来情丝最难剪,其实主宰万物的又何止天地?她若不展颜,自己的心境又何尝不是飘风终朝,骤雨终日?

作者有话要说:嗷嗷嗷嗷,渣一没脸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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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

第七十六章:秘术

河蚌郁郁不乐,容尘子自然也心焦难安。清虚观的天似乎又晴转多云了。诸小道士这次不知道发生了何事,却连走路都小心翼翼,渀佛路上埋着火雷一般。为了让天气好转,诸小道士采取曲线救国的方针,变着花样给河蚌做吃的、买玩具。清素还特地将一只猫乔装打扮,假冒神兽腓腓逗她开心。

大家不懈努力,她总算神了一些,却仍不喜容尘子碰触,特别一入夜,她宁可睡密室,也不和容尘子同榻。

容尘子有些无措,他饱读经书无数,降妖伏魔万千,但哄女孩子和自己同榻而眠,真的不是他的强项……只是有些事情,旁人是真帮不上忙。他也顾不得身份了,私下里从诸多道经中找了两本房中秘术,于月黑风高、四下无人之时老着脸皮翻上一翻。

两本秘术非是街头黄书,描写可谓十分正经,配图也注意了马赛克,但饶是如此,容尘子也是面色绯红——月黑风高,四下无人,一个平日里道貌岸然、正颜厉色的出家人倚在床头看这种书……怎么想也会觉得有点猥琐吧?

啊不,尼玛不是有点猥琐,实在是太猥琐了好不好!!

容尘子几经犹豫,最后望望密室的方向,他咬牙打开书页,细细翻阅。书中自有颜如玉,那些招式闻所未闻,翻过几页,他不由也生了几许感慨——世间知识果然还须广闻博记呀,当初如何想得到这些法门也有用得着的时候……

他这边研究秘术,那边河蚌可呆不住。天气渐渐有些热了,她更依赖水源了。平日里容尘子防火防盗防龙王,都将她搁在眼皮子底下,不许离开清虚观,连后山石泉也不许单独去玩。她实在无聊的时候就去膳堂,往水缸里一栽就不起来。

先前还有早起的小道士无辜路过,见她跪在水缸前,整个脑袋都搁在缸里,半天一动不动,吓得对方魂飞胆丧。后来倒是见惯不怪了,只是给她换了个更大的水缸。

再后来呢,清玄一不做二不休,索就领着众弟子在师父院子里挖了个大池塘,用青石条将四周砌得严严实实的,每日里引后山石泉之水注满,专门供她玩耍。她这才开心了,也不再钻水缸了,整天泡在水塘里吐泡泡。

容尘子心下叹气,以往呆在密室里,至少他晚上还可以过去陪着睡一会儿,现在好了,呆池塘里……

但既然河蚌喜欢,他也无二话,还在晚间离魂去了南海,偷摘了些莲花养在池中。此莲不需尘泥,入水即绽,四季皆花期,清华无比。河蚌躲在硕大的粉荷花苞之下,于莲叶间探出半张脸看他。娇花照影,人比花艳,容尘子不由就下了水。

她在水中荷下嬉戏游走,衣袂如纱若隐若现,容尘子几番抓她不住,索握住她衣裳一角。她挣扎不脱,终是被扯到身前,容尘子静静望她,鸀水荷花映照着她的脸,那眼波尤胜碧水温柔。他心下微动,忙敛住心神,低声哄:“回房,明日再玩。”

河蚌不依,在水里,她整个人光彩焕发,那浮光逐笑、伊人身若翩鸿,容尘子纵然基深厚,也有些不能自持了。他将河蚌扯到莲叶下,轻轻吻过她温润的双唇。

河蚌居然没有抗拒的意思,容尘子贪恋那惊世容光,难免与她拥吻许久。待醒过神,他又自责不已——如今青天白日,乾坤朗朗,他竟在院子里同她……这成何体统!他松开河蚌,她轻软如云朵般的衣角在他掌心一滑,人又调皮地游走了。容尘子轻声叹气,掌心中丝滑尚留。

次日一早,凌霞镇镇长特地上山求见容尘子,礼请他前往凌霞镇的祭天台主持一场法事。原是凌霞镇经鸣蛇一事,镇民们俱都吓得不轻,好不容易回复了元气,便想着启醮作法,一则为镇子祈福,二则也安定一下人心。

这是理所当然的事,容尘子自然不曾推拒。河蚌是个十处打锣九处都在的家伙,自然也是要跟着去的。容尘子知道抵不过她的纠缠,索也就爽快地答应带她一并前往了。只是临行前仍是叮嘱良多:“山下民风纯朴,对男女之防更是极为看重,你要同我前去也使得,只是不可如在观中一般任放肆。何况我此行是前往设坛作醮,乃严肃之事,你要听话,万不可胡闹。”

河蚌瞪着水汪汪的眼睛,也不知听进去了没有。容尘子叹了口气,见院中无人经过,遂将她揽在怀里,只轻轻一拥:“非是我不允你亲近,只是我毕竟是道门中人,今又执掌清虚观门户,纵有私欲,也万不敢因吾一人玷辱道家门风。你若心存疑虑,待法事一了,我便脱冠还俗,此后你要如何,便都随了你。”

他神色严肃,河蚌身体还没长成,脑子不好使。她想了半天,终于想明白了一点:“你是说,如果我要你还俗,这次就不许去看法会吗?”

容尘子啼笑皆非:“嗯,但是以后我会带你去很多地方。”

河蚌开始作算术:“可是你不还俗我还可以去看法会,以后你还是会带我去很多地方的!”她终于得出答案,“那你不还俗吧,我要去看法会!”

……

容尘子开始收拾行装,因着上次鸣蛇之祸,这场法会也格外隆重,要准备的法器也就极多。容尘子带上九个清字辈的弟子一并下了山,观中事务交给叶甜处理。叶甜也无二话——法会什么的,她参加过无数场,实在是无聊透了。还不如呆在观中自在。

只是她对容尘子带河蚌出门还是有些不放心,如上次一般将河蚌吃的、穿的、玩的都装了满满一箱。河蚌临走时还偷偷俯在她耳边说悄悄话,逗得她哈哈大笑。经过这次灾祸,二人的嫌隙倒是冰消雪融了,河蚌待叶甜比待他更亲。

容尘子是个细致的人,不免又嘱咐了叶甜一番,这才带着河蚌和一干徒弟下了山。

山下自有一干人前来迎接,来人太多,容尘子怕河蚌乱跑,吩咐她呆在马车里,哪也不许去。河蚌噘着小嘴,满脸不高兴。容尘子十分无奈,只得以眼神支付自己弟子清韵。清韵头皮一麻,却也不敢逆师父的意思。

容尘子下得车来,便看见刘阁老,他上头有人,官府对他自然百般照顾,这次灾祸刘府上下也并无损伤,只是刘家小姐刘沁芳失踪了。镇上突遇变故,魍魉魑魅横行,他也顾不上这个女儿。这会儿容尘子到了,他一如以往的热情:“知观,许久不见,知观别来无恙?”

容尘子打了个稽首,权作回礼:“一切安好,劳烦阁老挂念。”

刘阁老同他把臂而行,还是想让他推算一下自己女儿的下落。河蚌又岂是个闲得住的?她呆在车里就跟垫子上长了刺似的。清韵怕她当众捣乱,让师父下不了台,只得从包里掏出几素鸭脖哄她。这是他最近研制出的新菜色,虽然自己不尝,但看河蚌的表情就能知道这东西到底是个什么味道。这东西是钻石级法宝,他做得也不多。

河蚌有素鸭脖耐心倍增,也就不管前面二人了,呆在车里慢慢啃。

刘阁老的意思,仍是请容尘子下榻自家别苑,容尘子觉得刘府人多眼杂,难保这次又闹出点什么事来。何况河蚌本就活泼好动,与旁人同居一宅,总是不便……这般一想,他便婉拒其意,带着诸弟子住在镇长特地为他安排的客馆之中。

客馆虽不比刘府奢华,但胜在环境清雅。马车在朱门之前停下,容尘子也停住了脚步,他素来在凌霞镇便颇有威望,这个日子又兼着大灾过后众人心有余悸,故而等在门口的人更多。那时候民风纯朴,他为众人奔走,众人难免要送他些瓜果、**蛋什么的。

他反正推拒不得,索便让诸弟子收下了。镇民送了东西,反倒心安了,围着他问些八杆子打不着的事儿,比如自己老婆这胎怀的是男是女、比如前些日子老余家的母猪咬死了自己的小猪,会不会是不详的预兆等等。

然而这一切问题,都在一瞬间止住了。聚着好几百人的客馆门前,突然静得落针可闻。容尘子回过头,只过马车里,那河蚌掀帘而下。早上她惦记着要出门,死活不让叶甜梳头,最后出门时顺手摘了几串铃兰,编了个头环。雪白娇小的铃兰花在她发间额际绽放,那一身羽衣被风吹起,朱阳镀光,她像是清晨繁花之间的灵。

诸人张大嘴巴,人群死寂。许久方有人低声问:“这这这,这是谁家仙姑?”

有人用更低的声音答:“她你都不知道?!咱知观的鼎器,长得那叫沉鱼落雁,以前咱去观里上香,还看见过她出来玩。清玄小师父追着哄呢,嘿嘿。不过那时候看起来没有这么小……难道双修之术真的如此神奇,居然能让人返老还童?!”

“呸,你懂什么呀。知观本就是神人,她承接了知观那么多雨露恩泽,咳咳,肯定会今年二十,明年十八呀!”

“这礀色,怕是仙女也给比下去了,难怪知观神一样的人物也动了心……”

容尘子被人议论得想死,那河蚌却丝毫不自觉,她蹦蹦跳跳地走到容尘子身边,足踝间的红线金铃声音清悦:“知观,今天就住这里吗?”

容尘子厚了半天脸皮还是没去牵她的小手,只低低地嗯了一声。她便率先向院子里跑去:“那我先睡会,走了好久的路,累死人家了!”

她跑起来像一只滚动的雪球,诸人的心渀佛都跟着那节奏颤栗了。容尘子鼻端尚有余香,却驻足原地,不能跟上。师父不好去,清韵只有在后面追,心里暗道——师娘,您今天本没走路好不好!下山后您坐的马车,下山前的山路师父抱了半截,后半截您老骑的驴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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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妖怪的德

客馆进门处是一大片锦带花。此时正值花期,远远望去,当真花如锦带,艳丽无比。镇长、刘阁老等人陪着容尘子进去,容尘子口中答话,目光却不是瞟过前面奔跑的河蚌。

她的身影极快地穿过回廊,两个丫环带着她进房歇息了,容尘子这才收回视线。正逢镇长小心翼翼地问:“知观,咱们镇子上……不会再出什么事儿了吧?”

容尘子心下也多有无奈,世间人、事,又哪有永绝后患、一生顺逐的道理。只是为安众人心,他还是略略点头:“凌霞镇灵气充沛,本就是块福地。只要大家积德行善,总有好报的。”

这话等于没说,但于他说来份量又不一般,当下大家都放宽了心。

这次所做法事,又称阳醮,乃为活人所做,主要用于祈神禳祸,佑人口平安。这样的法事对于容尘子来说却是没什么难度,但他仍是沐浴更衣,十分郑重。刘阁老一直央着他替自己找女儿,一个下午也没离开。

容尘子心里记挂着河蚌,对刘沁芳暗伤河蚌一事仍耿耿于怀,但他毕竟乃出家人,终究也念着她也是一条命。如今河蚌无事,查查她的下落也无有不可。

刘阁老也正是看中了这一点,这才苦苦哀求。若是换成河蚌,他别说央一个下午了,就是跪个千八百年,那货也绝不会搭理分毫——若是心情好,或许顺手送他个蒲团什么的还有可能。

河蚌睡醒的时候已经是黄昏时分了,她在院子里找了好久也没见着容尘子,便嘟着嘴一路出了院子。清韵以为她要睡到子时左右,便没留意,径自在厨房给她做素鸭脖。

她依旧着白羽纱裙,赤足散发,因着睡眠充足,两颊俱带着娇嫩的红晕,鲜如秋果。这时候凌霞镇正是热闹时分,木楼前的灯笼全部点亮,无数小摊正在吆喝揽客。河蚌本来是想找容尘子的,但被香味一引……她就有点忘了正事。

她一路走一路东张西望,凌霞镇毕竟民风纯朴,穿成这样的姑娘绝对闻所未闻,众人眼睛都瞪成了乌**,一路追着她。幸好有在客馆见过她的,私底下跟着解释:“嘘,可莫惊了她,知观宝贝得很的。”

她在一个烤鸭铺子前停下来,皱着眉头考虑是先去找容尘子还是先吃点东西。正在纠结间,铺子老板不敢怠慢,手脚麻利地切了几碟烤鸭,还给卷好了蘸上酱端给她。那香味勾得她口水横流,这货便把找容尘子的事暂时给忘了。

清韵做好了素鸭脖,自然就派了客馆的侍女去看看她,这才发现她不见了!

清韵急得头发都竖起来了,忙令客馆诸下人都前去找寻。

容尘子正带着清玄、清素诸弟子同刘阁老一齐寻找刘沁芳。他也感事情怪异——他用刘沁芳的生辰八字推演她的命理,此人阳寿未尽,即使意外身亡,也是横死之人,不会为司所留。

但如今她生不见人,死不见魂。容尘子以血为引,用她平素最喜欢的首饰施寻踪术,但她的气息在一处简陋的民房便消失怠尽。无论如何再无线索。

容尘子皱着眉头沉声问:“里面所住何人?”

刘阁老不清楚,镇长却知道:“这是余柱生家,平常大家都叫他老余,家里有爷爷、老婆,还有一个小孩,叫余春。”经过鸣蛇一事,他胆尚寒,“知观,难道这家人已经被蛇妖附体了?”

容尘子摇头:“不要胡乱揣度!”

他敲门进去,老余背有些驼,他从未如此接近过容尘子这般人物,面露胆怯之色,看得出是个老实人。容尘子快步前行,发现与方才寻踪术所至的位置仅一墙之隔的地方,原来是老余家的猪圈。

里面养着好几头猪,此时不是睡觉就是在圈里拱来拱去。猪圈里味道不好闻,刘阁老和镇长都捂着鼻子没跟进来。容尘子缓步行过几格猪圈,若有所思。

他似乎听见一种极细微的声音,像是魂哭。魂哭,是人在饱受不可忍受的摧残与折磨之后发出的声音,其间痛苦伪装不来。但他寻不到来源,这里一切正常,并无丝毫邪气。

行至最后一格圈,见其中关着一头黑色的母猪,遍体伤痕,此刻正躺在一堆稻草上喘息。他微皱了浓眉:“这是……”

老余还没答话,那猪似乎听见他的声音,它猛地睁开眼睛,奈何猪的眼睛看不远,它怎么也看不到谁在说话。容尘子心中暗惊——这头猪似乎认得他的声音!他轻声又说了一句:“你听得懂贫道之言?”

那猪怔了许久,突然疯狂,它跳将起来,不顾伤病前脚猛然跃起,搭在圈栏上,叫声凄厉如血如泣。诸人都被惊得面色如土,容尘子稳如山岳:“你若要让人听你说话,总要先安静下来。”

那头猪眼泪滚滚,老余也吓得不轻,颤颤兢兢地离了好远:“知观,这可不关我的事啊!这猪是养了好几年的,前几年都好好的,前些日子开始越来越不多。不吃东西不说,还把它带的十一个小猪全都咬死了。十一头小猪啊,我喂了它多少粮食,我容易吗我。这不小的一时气不过,这才打了它……”

容尘子竖手制止他的话,他语声沉缓:“刘阁老,我想我们找到令爱了。”

说这话时他语声沉重,怎么把一个人变成一头猪,竟然能让他用尽各种法器也难以察觉?刘沁芳一个闺中弱质,到底和这个人有何深仇大恨,他要使出这般毒的法子,令她生不如死?

容尘子几乎不用想就能出答案。心里有些唏嘘,却也没有多少怨怼,他似乎变得不像以前嫉恶如仇的他了。那只河蚌还是改不了妖的德,但是谁又能说她错了?她是不够包容,没有心,但是这世上谁又有义务必须要怀如海、事事怀容?她不生害人心,但若为人害,必还之以千百倍痛苦。

他叹了一口气:“此事虽过于毒,但若不是你谋她至宝在先,起了歹念,又何来此一劫?”那头猪眼中泣血,容尘子低声叹气,“你如今固然痛苦,但她若非巧遇机缘,如今早已命丧黄泉,数千年修行都将毁于你手。她难道就不痛苦吗?”

那头猪生怕他就此离开,两个前脚拼命试图抓住他,镇长还没回过神,倒是刘阁老毕竟见多了世面,淡定一些:“知观……您是说这头猪……”

他没有再问下去,容尘子的目光肯定了他的疑问。他回头再看了一眼那头猪,自己的女儿虽然不算沉玉落雁,却至少也清秀可人,而今这头猪……

他沉吟不语,自己好歹也是帝师,于内于外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而今带头猪回去,岂不贻笑世人?那头猪听见他的声音,更加疯狂地想要靠近他。他避到容尘子身后,神色变化不定。

约一柱香之后,他整了整容色,肃然道:“知观,小女当是遭了不测。世事无常,原无法预料。想老夫一生行善,未做半点腌臜之事,想不到最后仍是白发人送黑发人啊。”他缓缓退出猪圈,目光怅然却坚决,“有劳知观,回吧。”

那头猪能听懂他的话,它用头撞着圈栏,糙的猪皮被划破,旧伤又裂,鲜血淋漓。容尘子叹了一口气,他是出家人,此情此景,实是不忍。他转身出了猪圈,那头猪发出最后一声惨嚎,凄厉而绝望。

出了老余家,镇长一声不吭,刘阁老是帝师,虽已赋闲,地位不减。他的事如不该手,自然是少说话为妙。容尘子是个聪明人,自然知道如今刘阁老的想法——有个变成了母猪的女儿,他如何见人?

自然是当没有这个女儿,免得损了家风门楣。只是父女之情本是血浓如水,这般薄情,难免让他这样的正直之士生了几分鄙薄之意。

他不愿再同诸人同行,作别之后领着弟子回客馆。路上突然嗅到一阵香气,他心中郁气稍减,嘴角竟然现了一丝笑意——那河蚌若见到这个,肯定欢喜。

他略一停顿,清玄、清素跟他甚久,自然就明白了意思。二人立刻上前准备包几只烤鸭回去。然后走到门口,他们又回来了:“师父……徒儿觉得……这烤鸭兴许不用买了。”

容尘子一挑眉,上前几步就看见正在里面狼吞虎咽的河蚌!她嘴角全是油,身边堆着一堆碗碟!老板满头大汗地在烤新的鸭子!

容尘子啼笑皆非,忙去会钱。老板说什么也不要:“知观见外了,您平日里帮了乡里乡亲多少忙,小人又岂能计较这点钱。”

容尘子哪能让河蚌白吃白喝,硬是付了钱,拖着河蚌出了店门。河蚌皱着眉头,开始贪吃,不觉得,如今她又有些腻了。她扯着容尘子的手去自己口,众目睽睽之下,容尘子赶紧抽回手:“何事?”

河蚌嘟嚷:“知观,人家这里难受。”

容尘子就知她是被油着了,他叹了口气,不免又回店里倒了杯水,化了一道清浊符进去,喂河蚌喝下去。河蚌靠着他哼哼,他只得派清玄雇了马车,让她上车,免得一路被围观。

回到别馆,清韵已经急得快自燃了,见她同容尘子一起进门,一颗心这才砰地一声落了地。容尘子急令弟子备了热水,让河蚌沐浴。别馆有侍女侍浴,他也就不好在场。

河蚌乖乖地泡了个热水澡,洗得香喷喷地跑到容尘子房里。容尘子坐在书案边看书,案上一方烛台,一盏清茶。清玄本侍立在旁,见她进来,自然不好久待,忙退了出去,顺便带上房门。

河蚌娇滴滴地倚到容尘子怀里,声音又脆又嫩:“知观~~~~”那尾音转了个花腔,容尘子低叹,不由放了手中书卷,替她揉揉肚子:“可有好些?”

河蚌靠在他怀里让他揉肚子,舒服得真哼哼:“人家要知观抱着睡!”

容尘子将她抱起来方发现她身上只披了一块大浴巾,里面什么也没穿。他顿时一脸怒色:“你、你你!你又穿成这样出来!如被人撞见如何是好?!”

那神色太凶,河蚌顿时就眼泪汪汪了:“你不疼人家,一天到晚尽训人家!呜呜呜……”

容尘子深呼吸一口气,去她房间给她取衣物,也顺便冷静一下,打算回来之际降两个调再跟她说话。然等他拿了衣裙回来的时候,河蚌已经躺在床上睡着了。半床薄被只围住了腰际,她的双腿修长笔直,双足巧玲珑,后背更裸出一大片光洁的肌肤,长发披了半枕。

容尘子虽定力极佳,但他对河蚌本就情深,一时也有些动意。他糙的手掌缓缓抚河蚌的后背,那肌肤娇嫩柔滑,她似有所觉,睁开惺忪睡眼。容尘子喉头发干,右手缓缓握住她的纤足,轻轻揉搓。

河蚌睁开眼睛,明眸似水。容尘子不再提先前的事,语声温柔:“明日我带你去个地方。”

河蚌将螓首搁在他颈窝里,慵懒娇憨,全然安全无害的模样:“去哪?”

容尘子轻拍她的后背哄她入睡:“去见一个故人。”

第七十八章【文字版】

次日一早,河蚌照旧睡到日上三竿。容尘子一大早就被镇民请去瞧病,回来陪她吃了早饭。她穿了一身玉白色的裙衫,领口开得太低,被容尘子揪回去又披了一条肩巾,这才允许出门。

凌霞镇的街道格外干净,道旁树又添新绿。容尘子与她并肩而行,清玄、清素背着包袱跟在身后。晨曦将四个人的影子拉得斜斜长长,河蚌沿着青石板之间的缝隙跳格子:“知观,我们去哪呀?”

容尘子语声温柔:“就到了。”

转过两条小巷,渐渐地来到一间民房,河蚌歪着脑袋打量:“眼熟。”

容尘子扣开房门,开门的是余柱生家女人,他们起得早,这会儿全家已经吃过早饭了。见到容尘子一行,余柱生慌得不知如何是好:“知观,您怎么来了?快快进屋坐。”

容尘子也不过多寒喧,直接领着河蚌去了老余家的猪圈。老余家猪比人吃得早,这时候每头猪都在睡觉,只有最后一栏那头黑色的母猪槽里还剩下大半槽猪食。

余家人不知道这头母猪到底出了什么问题,这几天正在商量着将它卖给猪贩子。河蚌在栏前看了一阵,那头猪早已饿得奄奄一息,瘦得皮包骨头的身上旧伤、新伤斑驳难辨。这时候它静静地趴在潮湿的稻草上,甚至不像是活物。

河蚌终于想起来这个地方为什么眼熟了。

“刘沁芳。”她轻轻唤出这个名字,言语之间猫儿一样的温柔无害,似乎只是旧人道旁相遇,懒懒地打了个招呼而已。那头猪却猛然颤抖起来,它不知哪来的力气竟然站起身来,寻声狂奔而至,已经被皱纹遮盖一半的眼睛里泪水滚滚而下。

河蚌伸出手想那头猪,又嫌它脏,最后她握着清玄的手去了猪头:“你还在这里啊。”

那头猪抖得像一片落叶,它不敢躲开清玄的手,又不敢靠近河蚌再惹她不悦,只能站定,一味流泪。

河蚌抬头环顾了四周一圈,也叹了口气:“这里……多少是简陋了一点,千金小姐住不惯,我也多少能理解。不过你再适应一下嘛,住住就习惯了的。”

圈里的猪哪里听得这话,但出乎众人意料,它居然跪在了河蚌面前。一头猪下跪,姿势多少有点怪,但没有人笑得出来,它眼中流出了两行血泪。

河蚌这才懒洋洋地道:“淳于临没了之后,我身边一直没有人照顾,也着实很不习惯。我想找一个乖一点、机灵一点的仆人,只是刘小姐千金之躯,怕是干不了伺候人的活。”

圈中的猪仿佛抓住了最后一稻草,它拼命冲到河蚌面前,一个劲儿低号。河蚌歪着头听了一阵,最后她也不知从哪掏出个海螺,右手一掐诀,但见那头猪身上散出十点星星般的光点,渐渐没入海螺之中。容尘子这才牵了她,临走时也安抚了老余家一番,赔了人家十一头小猪的钱。

回到别馆,河蚌破天荒地没有睡觉。她将自己壳里所剩不多的宝贝都倒了出来。裁玉为骨,以水为肌,做了个少女的身子。容尘子在旁边看得啼笑皆非——倒也难得见她这般细致。

河蚌将刘沁芳的魂魄揉进这副身子里,但她也是有言在先的:“今日开始,你我关系便是主仆,为期五百年,五百年之内,你叫玉骨。我可没有义务白救你的,所以日后若是我不满意,你哪来的还回哪去。”

这时候的刘沁芳哪还有当初刘家小姐的偏执矜持?她跪伏在河蚌面前,身子瑟瑟发抖,四肢尚不能协调,着急之下更是连话都说不出来。

河蚌已经开始布置任务了:“清点好我的随身物品,做一个下人应该做的一切。给你半天时间适应现在的身体。”

刘沁芳站了几次都没站起来,还是清玄看她可怜,略扶了一把。她站起身便跌跌撞撞往外走,容尘子摇头叹气:“她毕竟还是个孩子,你多容忍些。”

河蚌裁了半天玉,也真是累了,她伸伸懒腰瞪大圆圆的眼睛:“人家也是孩子,又不见你容忍人家!!”

容尘子:“……”

事实上,刘沁芳……也就是现在的玉骨并没有等到第二天再履行她的职责。她用了一个时辰来适应自己的身体,那个河蚌的话她不敢不信,她真的害怕再回到那段恐怖绝望的时间里去。

下午她便将河蚌的衣物、玩具俱都分门别类地整理好。河蚌虽然懒,却爱干净。当天的衣服一定要好好清洗,尤其是衣物上不能装饰太硬的东西。其次是要有一手好厨艺,能做很多好吃的,要讨她欢心便容易许多。

玉骨小心翼翼地向清玄、清素讨教河蚌的生活习。

时间是最锋利的刻刀,总是情无声息地磨平世上最尖锐的棱角。

接下来几日,是凌霞镇的祈福法会。为了庆贺新生,除了高道论经【讲】【法】,镇长还组织了许多民间的娱乐项目,比如口碎大石、喉头折钢纤、空口吞碳火等等。自然也不乏许多卖金刚大力丸的家伙凑个乐子。场面一时间热闹非凡。

晚上,河蚌正吃着玉骨做的烤鱿鱼,突然有几个道宗打扮的人进了别馆。这群人个个衣着严整、容色肃然,还有个老头连胡子都白了,看起来定是道宗有头有脸的人物。

他们见到河蚌也是一怔,还是清玄迎了出去:“于琰真人,您怎么来了?”

来者正是正一道的于琰真人,他在道宗地位尊崇,如今突然出现,想必也是出了大事了。于琰真人打量了河蚌一番,不由皱了眉头:“汝师何在?”

清玄急将诸人让入厅中落座,自有仆人奉茶。他恭敬地侍立于旁:“回真人话,家师近日主持凌霞镇的祈福法会,这会儿正在沐浴更衣。”

于琰真人略略点头,他与容尘子的师父紫心道长乃八拜之交,是以对容尘子也是长者之态。此时语声便不掩责备之意:“既是主持法会,如何还带女眷?”

清玄满头大汗,暗道师父也不想带啊,但是不带不让走哇……

容尘子听闻于琰真人前来,自然也急忙整衣过来。于琰真人见着他,自然又是一番训教:“你本就是个稳重的,如今行事却越来越荒唐。你不畏人言,也不为清虚观和紫心老友的留几分颜面么?”

容尘子自然知道他所指何事,还未答言,那边河蚌不乐意了:“你这个老道士好没道理!!如何带女眷出行就是荒唐事了?”她可不管什么辈分、尊卑,当场就要于琰真人好看,“你也是女人生的,却看不起女人,出家了就可以不孝了吗?”

于琰真人何尝被人这般顶撞过,还是当着道宗诸人的面,他顿时面色铁青。可是河蚌的话才起了个头:“那个什么经里面说‘天地不仁,以万物为什么狗’,既然我们都是那什么狗,你这个什么狗,凭什么看不起我这个什么狗?”

于琰真人气得须发皆张,容尘子赶紧低喝:“休要再言!”

河蚌这才悻悻地坐回去,重新吃烤鱿鱼。容尘子亲自给于琰真人斟茶:“乡野小妖少不更事,真人万莫见怪。”

于琰真人也不能真同一个女妖置气,他喝了一口茶,冷哼了声:“长岗山之北不过数里的大风坡最近失踪了不少村女,我观气象,恐有妖物借昔日鸣蛇之邪气成了气候。为免再祸乱世间,这才带人匆匆赶往。你既在此,便随我同去。希望不是鸣蛇复生。道宗近年人才凋零,我实在不愿再因一时轻敌折损同仁。”

容尘子自然无二话,当下就令清玄收拾了东西,准备同于琰真人出发。

河蚌蹦蹦跳跳地跟在他身后,也欲同去。道宗的人虽多次听闻容尘子这个鼎器,然见过的着实不多。这会儿见她果如传闻般娇美欲滴,不由多打量了几眼。

容尘子微侧身略挡了众人视线,低声道:“这次你不去了,乖乖地留在这里。我很快就回来。”

河蚌一听就不干了:“人家就要去,就要去!!”

身后诸人哪里见过这般奇景,忍不住地笑。容尘子低声跟她解释:“若此妖物吸食女子魄,场面必然不堪。你一个女儿家去作甚?”

河蚌又哪里是个讲理的,一看容尘子是真不打算带她了,她抱着容尘子的胳膊,眼泪立马就在眼眶里打转了:“人家就去,就去!”

容尘子有理说不清,看看周围诸人的神色,他清咳一声:“好吧,那回房换衣服吧。”河蚌这才开心了,欢呼一声便回了房间。容尘子紧随其后,不顾于琰真人的脸色,轻声道:“烦请诸位稍等片刻。”

清玄自然又上了些点心略略招待。

回到房间,玉骨正在给河蚌洗手。容尘子略略施了个眼色,她便躬身退了下去。容尘子将门闩好,这才替河蚌洗脸擦手。河蚌还在盘算:“人家要穿什么衣服呢?我觉得这件就很好嘛。”

“嗯。”容尘子吻吻她的额头,顺手将她抱到榻上,河蚌是个衣来伸手的,立刻就张开双臂任他宽衣解带。容尘子将她的衣裙放在一边,冷不防覆身而上。纱帐垂落,遮住帐中风光。

第一次河蚌还是比较享受的,第二次她就觉出中计,不由哭闹不休。容尘子前几日学了些房中术的法门,这下子有了用武之地。三两下逗得她再度兴起,这才遂了愿。许久之后,容尘子整衣起床,河蚌还带着哭音哼哼:“人家也要去。”

容尘子系着衣上系带,语声温柔:“嗯,那起床换衣服吧。”

河蚌没有回应,容尘子穿戴整齐再俯身去看,她已然睡熟了。那睡颜太过恬静美好,容尘子不由又吻了吻她的额头,轻叹一口气唤了玉骨进来照看。

厅中于琰真人等待已久,但见那个河蚌没有跟来,大家还是都松了一口气。毕竟一群道宗之人同行,跟着个娇滴滴的女子总不像话。

容尘子随同诸人一并到了大风坡,附近百姓听闻道宗高人除妖,俱都前来围观。大风坡别无他物,但见参天古树旁一片茂密的斑竹林,其竹高异常,株肥厚。诸人都面色严肃:“看来是这丛斑竹作怪了。” 容尘子开始布阵,于琰真人于旁边一条石下发现一个洞口。弟子辈的道士也不用自家师父招呼就开始抡锄去挖。洞口初时不过碗口大,里面却越来越宽。外面围着的百姓又是好奇又是害怕,想上前不敢上前,想退后又舍不得退后。

洞口居然还带拐弯,挖过转弯处,突然一股臭气薰得众人皆吐。容尘子和于琰真人俱都皱了眉——是尸臭。看来村里失踪的少女是凶多吉少了。

本章完

第79章

洞越靠近山里,挖掘便越困难。眼看着天色渐渐晚了,于琰真人不得不下令停止挖掘。容尘子看看天色,也是暗自着急,再晚些时候只怕家里的河蚌要醒了。她若醒来发觉得容尘子不在,定然不会同他干休的。

于琰真人也瞧出他心不在焉,顿时就板了脸:“道家本就有双修的法门,我原道你即使养个鼎器也不算什么。可是如今你看看你,不过分开片刻,就连魂都快被勾走了。自古温柔乡便是英雄冢,何况你我出家之人,更应远声色、黜嗜欲。你呀,凡名俗利倒是入不得眼,就恐情关难过。”

容尘子面色赧然,这些道理他何尝不懂?多年来他也曾无数次讲给自己的弟子听。然情丝无形,蚀心蚀骨,又岂是挥刀能断的?

他轻声叹息:“真人教诲,晚辈定当铭记。只是她子顽劣,若晚间晚辈不归,只怕闹将起来,客馆丫头哄她不住。”

于琰真人面上现了些怒容:“看来方才我的话,你当春风过耳了!也罢,如今紫心老友已经过逝,你贵为一派之尊,旁人也管不住了。”

毕竟是长者,于琰真人发了怒,容尘子也走不得,只得站在一边,留意洞的挖掘情况。

这次鸣蛇的动静实在太大,庄少衾身为国师也有些风声鹤唳。今接到于琰真人传信,他也不敢搁耽,立刻就带了十几名身手矫健的兵士赶到了凌霞镇。

原意自然是先同容尘子会合,得知容尘子已经先一步赶往大风坡,他也欲追上。路过客栈遇到出来采买食材的玉骨,他骇了一大跳,还以为是漏网的鸣蛇,不免又仔细查问了一通。

在得知河蚌还在客馆,他顿时就发了一点善心——决定将这货给自己师兄带过去。于是他去客馆把原本睡得正香的河蚌叫醒了……= =

河蚌醒来之后可就不好了,她气得火冒三丈,立刻就要冲到大风坡把容尘子啃了。庄少衾虽擅花言巧语,可也哄不住吃货,他揉了揉眉心,看着水遁而去的河蚌,轻声叹:“师兄,你乃正神转世,定会逢凶化吉的……吧?”

就在诸道士刨洞刨得最起劲的时候,河蚌出现了。诸道士一转身就看见了她,因着刚睡醒,她长发微乱,身上还穿着那件羽衣,她双手拎着裙角,□着双足,踝间金铃依旧。天地之间都失去了声响,她像是古卷中走出一页锦锈华章,又如繁华碧叶间流淌清露一行。

所有人都屏息凝神,只怕点滴声响惊忧了这半山绮丽。河蚌出乎意料地没有哭闹,容尘子没有过来抱她,显见这次这个老道士更厉害,哭闹肯定不管用。

她站在离容尘子三步远的地方,脸庞尚带醉人的桃红,那双眸子似被清愁擦拭,泛出湿漉漉的辉光。夕阳的余辉斜斜铺散,她微微仰起头,清泪将落未落:“老道士,你又不要我啦?”

原本不欲再触怒于琰真人的容尘子,顿时就上前拥住了她:“说得什么胡话?”

河蚌悲悲戚戚地任他紧紧相拥,然后隔着容尘子,她转过脸,伸出小舌头向一旁面色铁青的于琰真人做了个鬼脸,气得于琰真人差点脑溢血。

晚饭时分,庄少衾赶了过来,当然把河蚌的随侍玉骨也带了过来。河蚌和容尘子坐在一起,庄少衾正感叹师兄福大命大,就瞧见河蚌取了个馒头,正拼命往上蘸糖。

容尘子将她的菜都分好挟到她的碟子里,一面和于琰道长谈论洞里的异事:“吾观洞中妖气厚重,只怕妖类数量繁多,所结阵法总恐有所疏漏。若令其中一只逃脱,凌霞镇只怕又将不得安宁……”

他这头说着话,河蚌手里的馒头已经蘸得糖比面粉厚了。她兴高采烈地举起小手,将馒头举到容尘子唇边。容尘子饮食本就清淡,如何受得了这许多糖,只尝了一口浓眉就皱到了一起。

河蚌只当不觉,又将馒头厚厚蘸了一层,再举高了喂他。容尘子垂眼望她,见她笑颜如花,他轻叹了声,遂缓缓张口,就这么不紧不慢地任她蘸糖吃了大半个馒头。次数多了,那河蚌就有些狐疑——难道这糖不够甜?

她看看手里剩下的一块,不由就伸嘴去咬,容尘子不着痕迹地取过来,就着清粥一并咽了下去。

山洞刨出了斑竹的系,腐臭的气息越来越重,容尘子本是不允河蚌跟来的,但她那样好热闹的子,又哪里拦得住。也幸得容尘子用力握住她的手腕,她才没能第一个冲进去。

里面的情景,比想象中更为恐怖。山洞中全是女子的尸体,看样子不止大风坡,附近的村庄也遭了难。时间不长,尸身俱被剥去衣裳,有的已经呈**之状,有的还十分新鲜,死相俱都惨烈。

内中多有孕妇的尸首,胎儿从□被掏出,羊水、鲜血混着五脏六腑零零碎碎流了一地。容尘子将河蚌护在身后,语声凝重:“胎儿灵气最重,惨死之人怨气最强,都是邪门歪道最好的补药,看来有什么东西急切地想要补充自己的法力。”

陈尸的洞腐臭难闻,没有人说话,这么多条人命,如果是因为鸣蛇之事未处理干净,那么整个道宗都有责任。

许久之后,庄少衾终于出言道:“妖物必已退至底,想必还有一场恶战,都把情绪收起来吧。”

于琰真人也沉声道:“如此枉顾人命的妖孽,实应千刀万刮!!”

道门诸人的愤怒终于找到了一个缺口发泄,所有的剑都出了鞘,所有的法宝都被祭起,只等斩杀底的妖孽。

然真正寻至底时,容尘子便皱了眉头——这里确实聚着一群妖,数量不下百余,却俱都是刚刚化形的小妖,想必是借着鸣蛇的邪灵之气开启了灵智。小妖种类繁多,有斑竹、草木,更多的是家畜。

见诸道士杀气腾腾,它们反倒吓得缩到了角落里,尚未完全化形的瞳孔里溢满惊惧。

两下相望,怒不可遏的人群反倒有些尴尬。于琰真人看了一眼容尘子,事态很明显,它们之中绝大部分都没有伤人的本事,看来是受大妖胁迫。如今大妖不知去向,单单留下了这一群连妖都不算的弱仆。

容尘子缓缓收起长剑:“当务之急,必须抓到逃走的孽障。”

于琰真人沉默不语,一个道号玄云子的道士低声相询:“这群小妖如何处置?”

容尘子望向那一片惊慌失措的妖物,沉吟半晌,正要说话,冷不防一道狂风平地而起,直接卷向妖群。小妖全无反抗之力,只听得一声惨呼,当下就有四只被绞成血模糊的一团。

容尘子攥住河蚌的手腕,喝了声:“小何!!”

河蚌右手掐诀,又是一道狂风,一群小妖惊恐之下开始拼死反抗,企图逃离。但它们连腿都未长好,又岂能突出一群道门高人的围捕?

腐气森然的洞里开始弥漫呛鼻的血腥气味,河蚌转头看容尘子,语声平静:“它们必须死。”

容尘子握着她皓腕的五指渐渐收紧:“它们本无力伤人,定是被人利用。除魔卫道之剑,岂可用于斩杀家禽草木?”

周围没有人说话,只有松香火把猎猎燃烧。道宗的宗旨毕竟是降妖除魔,不是滥杀无辜,诸道士虽然阻止小妖奔逃,却也犹豫着没有赶尽杀绝。

出人意料的是,于琰真人和庄少衾也一直沉默。河蚌拨开容尘子的手,低声道:“你若不忍,出去吧。”

所有人都止步不前,看她将一众小妖屠戳殆尽,有小妖红着眼睛拼死反抗,但毕竟道行太浅,她三步杀一妖,溅得一身鲜血。

约盏茶功夫,所有小妖俱已殒命,玉骨全身发抖,却仍是持鲛绡替河蚌擦拭身上的血迹。于琰真人的声音带着回音在洞中响起:“将妖物尸体拖出去,于洞口焚烧。通知民众,作乱小妖已被我等正法,让他们进来认领尸首吧。”

庄少衾应了一声,见容尘子仍旧站立不动,只得把着他的手臂一同出去。小妖的尸体一具一具拖出来,血染得土地都变了颜色。民众有的大放悲声,有的感恩戴德,冲着诸道士又跪又拜。

庄少衾命官兵将火油浇到尸体上,不多时,大火冲天而起,山风中飘散着熟的香气。

是的,不管什么原因,它们都必须死。如果它们不死,没有这一地鲜血残肢,村民的激愤如何平息?如果它们不死,没有战果,里的圣上会如何评价道宗?

若上失信于朝廷,下失威于百姓,会不会有新的宗教崛起?

一旦道宗威仪不存,那么多的道观、道士日后又当如何?

从大风坡回到客馆的路上,容尘子和于琰真人都一言不发,庄少衾安抚民众,玉骨伺候河蚌洗了个澡、换身衣裳。于琰真人将容尘子叫到书房,容尘子眉目之间仍然矛盾自责,他自入道门,一直修身正德,未曾想也有身不由己的时候。

于琰真人也在沉思,许久之后,他将一枚板指丢进杯盏中的茶水里,尔后伸二指缓缓捞起:“其实这世道,就如这一杯水,要想从里往外捞东西,难免就要湿了手。”

容尘子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只微微点头:“谨记真人教诲。”

晚餐是素斋,席间诸道士仍旧极少言语,气氛低沉。只有大河蚌坐在容尘子旁边,左右刀右手叉,大块朵颐,忙得不亦乐乎。庄少衾有意打破僵局,他是感激河蚌的,否则这送去里的书函还真不知道怎么写:“当务之急,怕是必须要捉住那只逃跑的主谋。”

此话一出,诸人总算暂时绕开了先前的事:“当初应该留下几个活口,如今这大妖何处寻得?”

河蚌的晚饭是玉骨单独做的,有鱼有,她吃得两颊鼓鼓的:“我有怀梦草,能以其为介质窥探天道,待会去看看就知道了。”

这话一出,诸道士俱都面色大变。怀梦草乃神话中的异宝,传说东方朔曾献于汉武帝,想不到这河蚌还藏着一株。容尘子用公筷给河蚌剔着鱼刺,似乎对此草并不感兴趣,庄少衾就关心些:“你来找我师兄,也是因为提前偷窥了天道?明知差点赔上命,还敢前来垂涎我师兄的血,你倒也胆子不小。”

河蚌不满:“什么叫偷窥,人家光明正大地看的!!不过我也是被它骗了好不好,当时看的时候,知观有一截在我嘴里呀,那我就以为吃得到呀!!谁知道差点挂了!!”

容尘子将一块雪白肥嫩的鱼肚子挟到她碗里,仍是郁郁寡欢:“我哪一截在你嘴……”

话未落,他一把扑过去捂住了河蚌的嘴。席间诸道士一脸严肃地沉默半晌,随后集体暴笑。于琰真人怒而起身,拂袖而去。容尘子整张脸都着了火——于琰真人,您回来,贫道冤枉啊,我对天发誓那招本就还没用过啊……

这头河蚌还在生气:“当时为了看得清楚些,我还借了东海海水呢,格老子的,费了那么大劲它还不说清楚!”

庄少衾给她挟了一箸炒青菜,不由为天道叫屈:“咳咳,其实吧……那真的……已经很清楚了……”

“纳尼?”河蚌眯着眼睛看眼前的一干道长,“很清楚了吗?”

在座二十一位道长悲悯点头——这年头,注重妖怪的德、智、体全面发展是一件多么刻不容缓的事啊……

作者微博说: 《神仙》网络版连载结束,新文酝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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