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星之霸皇志 - xp1024.com
《碎星之霸皇志》


第一章 千古仗义一肩担

太古妖都一场乱战,最终酿成滔天大祸,当万界诸天都为了饿鬼之潮,惶恐

不安时,却有一处地方,宛如世外桃源般平静。

「肥宅快乐水,一杯入口乐开怀,每日一杯……似神仙仙仙仙仙~」

打登位之后,就时常翘班……或者说,以闲闲放到烂为上班的冥皇小白,今

日一如平时,正瘫在躺椅之上,口中哼着粗俗小调,左手用夜光杯盛着黑色气泡

水,右手凝结水气,降低温度,化出一枚枚冰块,依次落入杯中,准备享用,却

惊见判官急急冲了进来,面上俱是惊惶。

「又怎么了啊?不是说了没事别来打扰我休息……不,是打扰我办公!看你

这副火烧屁股的样子,难道天塌了不成?还是姓温的小畜生,没事干又乱开枪超

度了?」

小白扬了扬眉,像是想到了什么,「不会是霸皇真来堵门了?是的话,赶快

帮忙挖个地洞,我要立刻去躲躲,你们替我扛住他……说笑而已,看你这脸怂样

!慌什么?人生……不,鬼生到处从容啊!」

一派轻松的冥皇,并没有能安抚手下的不安,陆判官表情大坏,勉强正色道

:「回禀陛下,是太初饿鬼又被放出来了!好像是魔主搞的鬼,听说还吞了九龙

塔,比之前还要厉害,连永恒者都不敢招惹……如今至少数百世界被毁灭,连魂

魄都没剩下,所以我们直到刚刚才得了消息……」

「……我靠!」

原本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小白甚至有闲心将杯递到面前,开始慢慢啜饮杯

中的冰镇气泡饮料,但听见应该已被灭绝的太初饿鬼重出,堂堂永恒者被吓得失

态,一口将刚吸入的液体尽数喷出,惊愕道:「又来?这便当是可以发了又发,

发完还给退的吗?」

判官抹去面上的水迹,一脸焦急,「所以,陛下您现在知道事情严重了吗?

如今,饿鬼似乎有意避开冥府,甚至九幽中都不多见,但是后续该如何应变?还

需陛下定夺。」

之前几次饿鬼肆虐,冥府与冥皇的刑煞之气,先天克制太初饿鬼,甚至凭此

将之镇压数不清的岁月,饿鬼忌惮这股气息,不愿靠近,连九幽都没怎么踏入,

这是不幸中的大幸,但……谁也都心里清楚,这种状况不会维持太久,以太初饿

鬼的进化速度,恐怕不用多久就会克服障碍,踏入九幽。

届时,很有可能就是冥府的灭顶之灾,而唯一能够力挽狂澜的,也唯有这位

上任后一直好吃懒做的新冥皇!

陆判的目光投向主君,所接触到的,却是一脸厌烦……

「你问我干什么?我又不是超级英雄,哪有次次都是我出头的道理?说起来

你们不烦的吗?我才刚灭掉就又出来,冥皇这工作难道是专业杀虫的吗?」

小白扶额叹息,想了想又问道:「其他几界又是什么情况,那几位大人物还

没动作?」

判官着实无言,以永恒者的至高神能,小白若想知道这些,还不就是一眼扫

去的事,但这位主君似乎打算把「懒」字发挥到极限,自己也只能服从禀告。

「根据目前的消息来说,仙佛两界已尝试过阻止,但万仙大阵被饿鬼大破于

五行世界,于是很快就放弃,如今正在举家逃亡,迁往时空的尽头。」

听判官答话,小白摸着下巴叹道:「还真是一点也不出人意料啊,卷起铺盖

去流浪,这是仙佛惯用的老招了,每次有事,挡不了就开溜,让那些跑不掉的去

消耗,然后才回来拣好处……」

「那我等……」

「干!我也有脚,他们能跑,我不会跑前头吗?既然都要跑,那只能一起跑

了,看谁撑到最后!」小白随手抛去杯子,高抬下巴,「传我号令,冥府内有名

有姓的,大家都去收拾包袱,跟着老子开溜吧!」

「是!」陆判闻言,如释重负,转身就要去传达冥皇旨意,却被一个响指重

重敲在后脑。

「干!你还真去啊?连你老板的反话都不会听,我下次要你献美女,你难道

真的去办选妃?」

小白哂道:「死到临头,你老板我开开玩笑,让大家轻松一下,可别当真啊

!」

陆判打量上司两眼,迟疑道:「那依陛下之意……」

「满天神佛可以跑,我却跑不了,你们想跑就跑吧,但天地大劫,我也不知

哪里是安全的可以给你们跑,总之……大难散伙,自求多福吧!」

小白笑着说了两句,面上神情渐渐严肃,有了皇者之威,最终在陆判注视下

,下达了冥皇的旨意。

「通传冥府,想走的就走吧!」

小白站起,一把掀飞了躺椅,威风凛凛,「其余不想走或走不掉的……全员

备战,大开冥府之门!」

「大、大开冥府之门?」陆判错愕,「陛下,这却是为何?」

「……这还用问?难道是欢迎饿鬼来喝喜酒、拜寿吗?」

小白微笑道:「横竖饿鬼一时半会不会杀来这边,我们就全力以赴,庇佑这

场大灾中的一切无主孤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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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笔那家伙啊……总是这样,这种事情,他已经不是第一次干了……」

坐在联邦议会的顶楼天台,温去病看着空中的月亮,回忆已渐模糊的的过往

,从碎星团中的并肩作战,到妖都之行前最后的会面,时而喃喃自语,时而指天

怒骂,面上时而怀念,时而悲伤,时而忿恨。

「那时,我们一起对战妖尊,还有那次围剿天煞魔尊,他都是这么拚命……

明明是该待在大后方的幕僚人员,却总是抢**包冲到前头去。」

「平常搞研究的时候,他其实也是抢前头的,虽然说喊试药的时候,他总是

第一个开溜,可真遇到什么高风险的实验,他都是抢着去试,瞒过我偷干,有时

连老尚也瞒过,他……是真的很想用死来规避未来……」

「明明还有很多话没说,明明说好了不把没做完的工作扔给我,怎么就这么

走了?」

长声慨叹,孤身在顶楼的温去病,似乎在对着什么人说话,而他并不担心自

己没有听众,因为自己说话的对象,并不需要来到身边才听得见。

「……来了啊?」

感应到身后的空间波动和气息,温去病转头,望向现身出来的司徒小书,想

要挤出一个微笑,最终却掩不去面上的悲恸。

「给你……」司徒小书看着爱人,递过一坛酒,露出「懂你」的眼神,叮嘱

道:「伤才好,酒就少喝点吧。」

温去病接过酒坛拍开,直接高高举起,翻转倒下。倾落的酒液,宛如飞流而

下的瀑布,散发浓郁异香,被他仰头张嘴接下,却顺着面庞洒下,打湿了衣襟。

直到一坛酒喝完,温去病才猛地将酒坛远远抛出,坐直身子,看着目光温柔

的小爱妻,道:「我本来想替他立个坟,好让人可以纪念他……但,想想他应该

不会喜欢,也不会在意这些……就只好来这里,用这种方式凭吊……现在想想,

他这一生,真的很不容易。」

司徒小书沉默地看着那只抛飞出去的酒坛,不着痕迹地补上一指,将之化为

糜粉,省得变成超危险的高空坠物,这才对着自家夫婿开口。

「是啊……不过我想,如果能早点听到你这样说,他走的时候,至少不会留

下遗憾……」

「……是吗?」

温去病似乎无法接受,避开司徒小书温柔的目光,抬头望月,感慨万千。

「他这辈子,实在很苦……比我们都难……说是得到那个人的真传,其实却

也是被坑最惨的那个。除了开始的时候,没有得到一刻安宁……很多事情,不能

说不是他的意愿,当初确实也是他选的路,只是选的时候,不知道后头会是那样

,也没想过这些路一旦选了,原来是不能回头的……后来,等他发现不对,想要

回头,却已经回不去了。」

「所以,其实都是那个人的罪孽……大家都是一样的受害者……」司徒小书

叹了口气,靠了上来,偎依在温去病怀中。

「话虽如此,但妳说得没错,他还在的时候,我们很难接受这个结论,也直

到他不在了,我们才能放下,给他这个一直都想要的机会……」温去病叹道:「

他一直觉得是自己走错路,连累了我们,终其一生都在想弥补……」

想到李昀峰这些年的所作所为,司徒小书摇了摇头,苦笑道:「他确实是想

弥补……只是太弯弯绕绕,其实要是肯早点说出来,说不定早就……」

「说来也是我的错……」温去病搂着司徒小书,看向远方,似乎能穿透时光

之隔,看向过往,叹息一声。

「他就是那样的人,一切都自己背起来……就算背不动,也要强撑着,靠着

毅力突破极限,但是这种事情,不会总能成的,总有一天,再也压榨不出,就彻

底崩了。我知道他身体不好,强行练六道封印留下了隐患……一直想说等到有点

空闲,再帮他找修补身体的方法,却没想到只是去一趟九龙塔,他就把生命燃烧

到尽头。」

话语间,温去病眼前漆黑的夜空,仿佛模糊扭曲起来,有光芒绽放,显现出

一幅幅画面,过去的事情,重现眼中……

第二章 回看故园旧河山

「……如果你还是觉得不安,不如不去了吧。」

看着李昀峰面上难掩忧虑,温去病劝道:「我一个人也可以的。不就是区区太古妖都,当年也不是没去过。那时候我们连天阶都不是,还不是封印了万古,现在我堂堂万古,就算是永恒者,也让祂好看!」

「你真这么有自信,当初为什么要喊我?」李昀峰苦笑道:「妖都此行的危险,你我都知道,充什么好汉?还有,当初的几名万古,是老瞎子和燕无双封印的,别说得好像是我们的功劳一样!我不去,你肯定有去无回,我去了……」

「又怎样?」

「……起码多一个人有去无回!两人成团,团购折扣优惠大啊!」

「我去你老……爸!」

话骂出口,温去病终究有所保留,改了出口的话,李昀峰则坦率笑道:「不用多心,我不过是惯例在战前做些坏打算而已,你们一个二个都喜欢不要命的冲,总该有人出来泼冷水的!」

温去病耸耸肩道:「你这到底是不是惯例,心里清楚,唬弄谁呢?人有时候要相信直觉,这一次的确需要你,但也绝不是不可或缺……实际上,计划根本是一团糟,充满要随机应变的地方,多一重保证固然好,没有……也就那样了,我们都已经习惯了,不是吗?」

李昀峰笑了笑,「但反过来说,直觉这种东西,全信的话我们也早就死翘翘了!每次预感不好,就可以不打仗?那我们当初怎么打了那么多?多一份力量,总好过没有!」

温去病点点头,扯开了话题,「那就不说这个了。不过你身体的问题,打算瞒我多久?晋升万古之后,又加剧了吧?你这样强撑着,不是办法!回来之后,不如大家一起合计合计。实在不行,就学我吧。什么坏了就全换掉,哪怕千疮百孔,也好过彻底崩盘!」

「温病友,你我的情况,好像很难说谁比较严重吧?」

李昀峰没好气地道:「我要换,就不是千疮百孔那么简单了……我可不想变成燕姣然那副模样,不人不鬼,真的算活着吗?」

「那得看你究竟是怎么定义生命了,其实无非是个观念问题,难道你认为我和燕姣然是一样的?」温去病两手一摊,「有些伟人身体虽然死了,却永垂不朽,这么说来,燕姣然也可以算成一种伟人……伟人耶!有那么不堪吗?你要做伟人,也是够资格的。」

「哈!伟人吗?」

李昀峰顿了一下,似乎在想像成为伟人的画面,露出自嘲的笑容,却渐渐收敛,最终面色严肃,道:「算了吧,那种样子,太不愉快了……至于只要能活着,怎么样都好的想法,其实……那些万古也是这么想的……所以他们就算死了,也拼命要归来,不论付出多少代价,不论牺牲了多少……难道阿山你也想效法那些万古,不断重生,延续不朽,直至永恒吗?」

「……」

温去病不答,想起云中子始终不愿晋升万古的纠结,想起他口中那些万古重生背后的重重黑幕,再想起尚盖勇和霸皇,登时露出厌恶的神色,决绝道:「我不会如此!」

「然而,人就是矛盾的,仙佛也是一样……生死之间有大恐怖,真正能够无惧面对的,实在太少了。求生欲望,才是大多数人的天性。」

李昀峰似乎早就想过很多,想得很是透彻,「相比天阶强者,反而是凡人中舍生取义的更多。因为天平两端的差距没有那边大。可一旦登天称尊,寿元陡增,未来的可能也越来越多,生命的重量越来越重,天平渐渐失衡……」

对着这番感慨,温去病耸耸肩,没有回应。

李昀峰仰首看天,道:「就算如此,在没有永生的资格前,大多人也会觉得,像万古存在那样的挣扎求生很丑陋,我若非我,活着又有什么意义?可一旦真正有了资格,就会改了模样,也想要求生,就算一开始不是自己,说不定后来也能找回?永生,似乎就等于无限的可能,每个人都可以用这点来说服自己……」

「那你呢?」温去病第一次认真思考这个问题,看向李昀峰,问道:「你也是这么想的吗?」

「我的答案是不。」李昀峰决绝的话语中,蕴含着平静,仿佛这是一个无需辩驳、无可再议的真理。

「我这一生的遭遇,还不够明显吗?哪里有什么无限的可能,扭曲的东西,只会越来越扭曲,你再怎么努力,也扳不回来!」

李昀峰道:「很多事情,非人力所及,就算万古、永恒,也是一样,为了不可能的目标,一步步加码,让事情越来越扭曲,不到最后一刻,不肯收手,最终有什么意义呢?与其期望以后好,不如一早就死了心!」

乍听之下,这是充满失败主义的悲观论,但温去病却能明白友人心中那道过不去的坎,喟然长叹:「这些年……你辛苦了。」

「……那一夜之后,我就醒悟了……人该死的时候,就要去死,死得其时,就不会累人累己!如果我早些年能想通这道理,勇敢一点迈出那步,在他收网之前行动,就不会任他摆布,说不定,后头不会有发生在你们身上的事情了……我……也不会活得那么痛苦了。」

坦诚完心声,李昀峰笑道:「有舍方有得,原来的我看不开,如今的我只有一个想法,就是当命运的那一刻到来时,能够勇敢踏出去,坦然面对死亡,不要像这辈子的其他时刻一样,总是一个胆小鬼……」

「他其实比谁都要勇敢,胆小鬼这词从来都套不到他头上……」

听完温去病的回忆,司徒小书将伤感都藏在心中,淡淡笑着,为了更好的面对将来,也为了逝者的期望。

「是啊!」温去病众众点头,面上同样浮现出温柔的笑意,只有这样,才能够不负兄弟的期望。

「那韦帅的仇……」司徒小书犹豫问道:「该怎么办?」

「他的仇……」温去病闻言只能苦笑,「换了别人,就算是永恒者,我也绝不放过……但他死在霸皇手里,恐怕……就连他自己,都不会觉得这是仇,不会想追究……如今,他大愿得遂,含笑九泉,恐怕更不会希望我去报仇……这话听起来像推托,可妳心里明白,他肯定就是这么想的。」

「确实,韦帅舍身为我们断后,他心中所希冀,一定是我们平平安安,不会是什么报仇……」

司徒小书露出担忧的神色,从温去病怀中脱出,趴在他的大腿上,避开与他目光相对,低声道:「但你……其实还是把霸皇当作尚帅吧?无论是你,还是韦帅,都是一样的……」

「妳……」

「所以,韦帅他才能够走得那么安详,不止是高兴自己能坚定的踏出那一步,也因为他觉得,一次能救两个兄弟,只用搭上一条命,实在划算……」

司徒小书道:「韦帅这么想着,也这么走了,但霸皇如果之后再杀来,你也用这种心态去面对吗?」

「其实我也不知道……不过妳不用担心,现在已不是我怎么想的问题了。就算我这么想也没用,如今的他,已经成了灭世象征,不会再留手……」

温去病迎上司徒小书的目光,不再闪躲,眼中没有疑惑和为难,只有苦涩,叹道:「到时候,如果他坦承一句我是尚盖勇,然后挥刀杀过来,难道我会因为他这么说,就开开心心给他杀?含笑九泉吗?我又不是傻了!就算是老尚要砍我,我也肯定要还手,就算不为自己,也为妳们啊……」

「你……千万要记得自己说话的这句话啊!」

司徒小书面现喜色,坐直身体,任由温去病将自己搂入怀中,将头紧紧贴在他胸口,感受他每一下的心跳。

寒风吹来,温去病仰头叹息,想起昔日四大武神并肩作战,把酒言欢的光景;又想起九龙塔之行前,与李昀峰相互嘲弄对方身体状况,两个重伤病患一起有去无回的戏言……

彼时兄弟相伴,举杯同庆,共期久远,而今却是孑然一身,故旧凋零……

「真是……」温去病仰看天上繁星、明月,一叹如风,「……寂寞啊。」

三千米高的苍凉山,纵贯数百里,分隔东西,东面绿意葱葱,西面却露出大片土黄,植被稀少,益见荒凉。

山的一端,雄关傲立,烟岚缭绕,依旧是昔日景象,云海掀波,孤岭险关,占尽气势,仿佛天将镇守,永不可破。

高耸云天的山崖顶峰,素来人迹罕至,是妖兽纵横之所,此刻夜半三更,却是鸟兽不见,仿佛畏惧什么,不敢前来,只有一道孤寂的身影,独坐崖边,时而远眺远处的关隘,时而俯瞰下方深谷,喃喃低语。

「一点没有变啊……」

看着熟悉又陌生的新建城池,司马冰心不用透出神识,就能猜到里头肯定有很多熟悉的面孔,甚至可能依旧在盼望失踪的自己归来,却半点没有相见的意思,反而生出孤寂之感,只觉得……眼前虽是天大地大,自己却哪里也去不了。

「要是回去……大家会很开心吧……但是……我现在走到哪里……哪里都没好事啊……」

第三章 异乡游子归家难

虽然离家这么近,迈步就能回去,司马冰心却觉得离家很远很远,隔在两者之间的,是比茫茫星海还要难跨越的心障,仿佛只要自己踏出那一步,预想之外的灾劫就会落下,哪怕自己万古八重,也无能为力……

以前,自己会担心什么扫把星之类的命运,但被霸皇激励后,自己扫除了这些软弱的心态,现在这感叹并非基于命运,而是陈述现实。

青女虽已回归,但成了那德行,自己说不定对妖族还有利用价值,也说不定还有谁会把自己当筹码看。如果司马家有几个万古坐镇,自己倒是不怕牵连什么,偏偏家族中连天阶都是稀有动物,委实禁不起外界风浪,自己还是与他们保持距离为好……

司马冰心低头俯瞰下方山谷,想强行将注意力移开,将对亲人的思念和畏惧压下,却骤然一阵心痛,仿佛挨了一刀。

眼前一花,下方空谷仿佛变成了青水之畔,两道树影化作霸皇和青女,霸皇一刀斩出,半途强行收住,随即一变,挥刀朝自己斩来,眼中尽是癫狂和杀意。

「……所以,我根本就是个自以为是的局外人啊……」

昔日,青女能够唤醒霸皇,换做自己,却挨上一刀,自己为此加倍感伤,偏偏这一回深陷进去,心再也拔不出来,只能闭上眼睛,品尝这份苦涩。

骤然几声鸣戾,惊破长空,两道十米长的巨影,灰黑的双瞳,金色羽翼,额顶有肉冠,朝着峰顶的人影俯冲,似乎想要捕捉猎物,却陡然发出几声欢快的鸣叫,转为盘旋落下,缓缓靠近。

「是……你们啊!」

司马冰心喜形于色,一下跳了起来,抬头看着落在身边的巨影,正是自己昔日费尽心思养大的金翅灰眼鵰,伸手抚摸它们递来的巨爪,不自觉地欢喜起来。

双鵰体型雄伟,形象凶恶,却与司马冰心表现得非常亲热,不住往她身上摩擦碰蹭,令少女心头一暖。

谢谢你们……原来,我不是一个人……

正和二鸟嬉戏,司马冰心陡然生出感应,有人正在朝这边过来,连忙看去。

「妳来干什么?」

司马冰心回头,见到一身劲装的武苍霓,并没有多少意外,始界之内,会来找自己的也就那么寥寥几个了……

话虽如此,司马冰心却露出厌烦之情,扭头过去,摆出不愿相见的姿态,希望她知难而退。

看司马冰心见到自己又转头回去,继续和面前的灰眼鵰嬉戏,武苍霓不以为意,笑道:「要找到妳真不容易,难得回来了,为什么要躲到这里?家里人都念着妳的,老令公也时不时提起妳。我满世界乱绕,好不容易才找到妳呢。」

司马冰心头也不回,挥了挥手,道:「妳走,我不想看见妳。」

武苍霓笑意不减,缓步靠近,司马冰心回身一掌拍出,浩瀚的妖力汹涌倾泻,从武苍霓身边擦过,宛如一股清风,带起几缕发丝,之后却化作狰狞的猛兽,撞向远处耸入云天的山峰。

一时间,轰鸣之声在山谷中回响,屹立此间万年的巨峰,化作无数碎石崩塌,造成方圆百里的鸟兽惊惶乱走,远处的云岗关也乱作一团,连忙激发了防护法阵,严防敌袭,武苍霓却面色不改,看着司马冰心浅笑,让她愈发恼羞。

「笑什么?再笑下一掌就拍妳了!我可不是当年任妳摆布的小女孩了,现在随手就能拍死妳,别来烦我了!」

武苍霓笑着摇了摇头,似乎对少女的话语充耳不闻,笑得异常欣慰,仿佛喜见顽皮的少女终于成材,一步迈出,跨越剩下的距离,张开双臂,要将少女拥入怀中。

……什么嘛!

司马冰心为之一滞,并没有如同宣言的一样,将人拍走,直到被紧紧搂住,才醒转过来,猛地发力,试图挣脱。

武苍霓顺着司马冰心的动作,松开双臂,任由她后退一步,看着一脸纠结,却迷惘多过怒意的少女,笑道:「就是这样才好啊。一直以来,妳都因为自卑而敌视我,觉得怎么都不如我,所以我们之间都处不好,现在妳完全在我之上了,再也不用有什么不服的心态,终于可以和妳好好谈一谈了。」

被武苍霓一语点醒,司马冰心终于明白过来,自己过往心中的无名之火,究竟源自何处,更了解这些年来心中的别扭,都是为了什么?

……原来,我是这样的吗?

……但是……好像真的是这样?

……真的好幼稚啊,简直都是黑历史了……

明白了这点,司马冰心顿时觉得,过往的自己真是个幼稚的小孩,心中怒火化消,只余羞惭,不敢再看武苍霓的眼睛,连忙背转身来,掩住面上的愧色。

武苍霓摇头轻笑,却没有开口,只是上前一步,再一次张开双臂,抱住少女,这一回,司马冰心娇躯颤抖了几下,最终没有动作,任由武苍霓紧紧搂住自己,更将头放在自己肩头,唇贴向耳畔。

见少女没有抗拒的意思,终于肯听自己说话,武苍霓心怀大慰,看了看那两只识趣守在一旁的鵰儿,柔声说话。

「出去历练了那么久,很累吧?」

武苍霓道:「在外头没有可以说心事的人,回来也害怕身边的亲人朋友,因为自己被连累,不敢与他们太过亲近,什么事到头来都只能独自扛着,心事再多,也找不到人说,就算力量越来越强,顾忌却也越来越多,明明可以独镇山河,却好像寸步难行。」

被这席话说到心坎,满心的惶恐与憋屈都被点破,司马冰心连连点头,「确实是这样没错……我一直都是弱者,不知道强者的感受,总想说很多事情之所以那么难,都是因为我不够强……只要变强了,就可以解决,偏偏无论怎么努力,强度就是不够……」

武苍霓笑道:「很正常,这种时期,我也有过,那时格外讨厌一些随随便便就变强的人……」

司马冰心点头道:「对,我也是,但没想到终于变强了,却感觉自己好像比以前更弱,能做的事情反而少了……」

「只凭一个人是没法强大的……」

武苍霓将显露出内心柔弱的少女,牢牢抱紧,笑道:「人就是这么渺小的生物,哪怕练上天阶,攀上万古,也跟那些神魔不同,无法一个人孤独走下去。都是心中有寄托,有可以信赖的人,才能够支撑自己强大。体认自身的渺小,是追求强大的基础!」

司马冰心身体轻颤了颤,似乎想了很多,渐渐放松,轻轻问道:「哥哥……以前也是这样的吗?」

武苍霓露出怀念的神色,点头道:「对,而且不止是他,我、韦帅、队长,甚至碎星团里的每个人,都是因为知道自身渺小,所以才努力拧成一团的。无论是四大武神,还是每一个战士,都知道自己的微弱,却相信战友,将信任托付同伴,相信大家齐心协力,就能克服一切,驱逐妖魔,最终才大起来。」

「这样……真好……」

司马冰心眼中难掩羡慕,低声感慨,武苍霓看出她的心情,贴着她的耳朵轻语,「妳可以把心情说给我听,我就是妳最可以放心倾诉的人。」

「凭什么……呃,为什么?」

司马冰心修正了词句,武苍霓笑道:「因为我够强,虽然没有妳现在这么强,但至少不会随随便便被干掉,消失不见,妳的敌人也都是我敌人,不用担心会连累到我……而且妳原本就讨厌我,我要是不见了,妳会高兴,没有损失。」

司马冰心听了,身子先是一僵,满脸纠结,很快就化作一丝淡淡的笑意,似乎终于释然,轻轻往后一靠,略微转过身子,侧靠在武苍霓身上,伸出双臂反过来抱住她。

「我终于能够明白妳当初的心情了……」司马冰心抬头,正对武苍霓的目光,低声说道。

武苍霓面上笑意正浓,为小姑子终于敞开心扉而欣喜,问道:「哦,是什么心情?」

「当小三的心情!」司马冰心促狭一笑,道:「我喜欢上了一个英雄,可他心里一早就有个人。我曾经以为自己就是那个她,或者可以成为那个她……然而却都是假的……我永远也不会是他的选择,无论等得再久,也只有心痛,明明人家才是传奇爱侣,自己却想要介入,既充满罪恶感,又不甘心。」

武苍霓面上的笑容顿时不见,更隐隐有些扭曲,万万没想到会听见这样的答案,司马冰心笑着仰面,问道:「是不是当小三都会有这样的感受?」

面对这个问题,武苍霓嘴角抽搐,一时间哭笑不得,更不知道要怎么回答,司马冰心却不以为意,释然耸肩,点头道:「谢谢妳来安慰,我现在心情好过多了。」

「……咦?」武苍霓疑惑不已,摇头道:「我其实也没说什么吧?真正想开解的话,都还没开始说呢。」

「哈哈~~」司马冰心轻笑道:「我知道,但是看到妳现在上位成功,就觉得单相思上位也不是白日梦,心情自然就好过多了。」

武苍霓苦笑道:「到底还能不能好好聊天了……」

第四章 图穷匕现终相见

联邦大厦之中,依旧人来人往,一如往昔,并没有因为天地大劫而罢工。

然而,无论埋首伏案的工作人员,还是往来的办事者,面上都带着几分惶恐、迷茫和哀伤,既震惊突如其来的天地大劫,更震惊前主席李昀峰的意外陨落,再也回不来,一个个都仿佛失了主心骨,虽然还勉强工作,却时不时朝他曾经的办公室,投去希冀的目光。

……往往总都是失去以后,人们才意识到某件事物、某个人的重要,甚至是不可或缺。

天地大劫到来,偏偏又缺了主心骨,这打击堪称致命,急需要个替补者,这一点绝不是温去病能替代的,哪怕他已九重万古也不能。

这样的情况,一直到某个人出现,联邦大楼的官吏们才稍微安下心来,看着那位众所周知的黑暗帝王,目送他进入那间封闭的办公室,觉得……起码还有些熟悉的东西能维持下去。

推开门,龙晋涛见到温去病坐在李昀峰昔日的座椅,把脚翘在桌子上,一时间也百感交集。

温去病扬扬眉,“怎么了?大统领好像对我坐这张椅子很有意见?”

“……多少有些感慨就是,有些想不到,他们两个整天玩弄帝国、联邦,好像能掌握一切的天才,会走在我前头……”

龙晋涛的声音,既有感叹,也含着忌惮。当日对碎星团的追杀,李昀峰、龙仙儿是策画者,他却是主要执行人,后来李、龙与温去病和解,他的角色就益发尴尬,退一万步说,李、龙两人都和温去病有千丝万缕的关系,温去病很难找他们算帐,可他和温去病一毛钱关系没有,面对一名万古大人物的迁怒,真是逃都没有地方逃。

若非九龙寨一役,温去病对龙杀一表现了足够的善意,助其成道,没有要报复的意思,龙晋涛恐怕未必有前来会面的勇气,此刻,他反手关上门,和温去病对视一会,这才开口道:“联邦不可一日无主,还请天尊接任主席的位置。”

温去病摇头道:“他不在了,该替他做的事,我不会逃,但这个位置还是算了吧……我不适合,后头我希望你能支持小书。奉她为主,更能够领导始界人族,说不定有她在位,能够复现昔日初始人皇的神通,带领人族安度天地大劫。”

“是。”龙晋涛露出了然之色,点头道:“不过是走个过场罢了。若没有天尊这句话,司徒盟主也肯定不会接任,一定希望天尊来。”

温去病耸耸肩,知道小书定会如此,刚想示意龙晋涛可以走了,不用在这里干瞪眼,越来越尴尬,却听他道:“主席还曾交待了一样东西给我,让我在他发生意外后,交给天尊。”

“……还有这事?”

温去病吃惊不已,摸着下巴沉思,李昀峰出发之前,明明就已经把所有事情都交代清楚了,怎么还会有遗言遗物?

……阿笔留了东西给我?

……什么东西?

龙晋涛取出一把小巧的钥匙,通体水晶,散射七彩光芒,提给温去病,道:“解锁的地点在太一空间,天尊自己去看吧。”

温去病接过钥匙,沉吟不语,龙晋涛也不多言,转身就要离开,却身后突然传来一声问话,问得没有半点感情波动,异常平静,可一句入耳,竟让黑暗帝王整个人狂冒冷汗。

“当年碎星团覆灭,大统领也杀了不少人吧?”

听到这话,有种被人图穷匕见,一刀直插心窝的不妙感,龙晋涛暗叹一声果然如此,终究是逃不过这必然来的清算,得要面对这一刀。

……不过,龙晋涛一生强悍,又岂是贪生怕死之人?

冷静转身,龙晋涛不慌不躁,看向投来诡异目光的温去病,淡然一笑,问道:“温天尊有何赐教?”

温去病不答,眼神愈发诡异,龙晋涛也不动声色,只是沉默看着随手就能将自己打成齑粉的万古强人。

两个大男人就这么对看,沉默半晌,温去病突然向龙晋涛鞠了一躬,大出后者意料,脸上的平静被打破,露出一丝愕然。

……就算要玩什么猫捉老鼠的游戏,以对方的实力,也没有必要行这样的礼,这算怎么一回事?

“我们兄弟素来任性,这些年来,大统领负责收拾善后,真是辛苦了。”

温去病拱了拱手,“仙儿和阿笔,他们想来都没有机会亲谢你一句,我就替他们向你说声谢谢了。”

龙晋涛错愕不已,好半天才缓了过来,苦笑道:“天尊过赞了……说到底还是神妃和主席撑起大局,若无他们,我应该很多年前就死了,也不会有今日。”

温去病笑了笑,最终摇摇头,将浮起的情绪收敛住,道:“无论如何,谢谢你还肯留下来帮忙。”

龙晋涛挥挥手,洒脱道:“天地大劫,跑到哪里都不安全,也无所谓离不离开了……这里是我的故土,是我曾经野心勃勃,想要掌控的地方,无论成败,我也要和它一起到最后……天尊你左右无事,不如先去听听主席的交待,或许有些资源可以用到。”

温去病点头,龙晋涛不再多言,转身离开。

看着合拢的门,温去病眼神迷离,似乎能穿过紧闭的大门,看向远方,看向过去,看向曾经的美好,鼻子不自觉有些发酸,最终猛地摇头,清醒过来,无需动作,身形虚化,已经不在此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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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体缭绕,银河倒悬的太虚青冥之中,随着温去病进入,光彩大放,幻化出一座极尽奢华的操作台,似乎在恭贺天尊登临九重万古。

看着这座黄金与各色宝石铸就的操作台,温去病不禁想起,上次和李昀峰并肩来此的情形,百感交集,愣了几秒,才取出李昀峰留下的钥匙。

闪耀七彩的钥匙,甫一出现在太一空间,立刻大放光芒,原本的操作台隐匿不见,周围的太虚青冥也消失不见,化作一间富丽堂皇的宫殿,一道人影在其中来回走动,正是李昀峰。

……阿笔……

……真好……

重新见到李昀峰的身影,哪怕不过是一段幻象,温去病依旧被触动情绪,眼眶微微湿润,而李昀峰的幻影似乎察觉什么,忽然停了下来,抬起了头,朝这边看来,开口说话。

“……不知道,究竟是谁会来这里,看到我这段留言……”

一听这开头,温去病的心就笔直往下沉去。原本看到李昀峰身影时,他还抱有希冀,这会不会是李昀峰的一缕分魂?或是什么其他的分身、保命手段?

这种事的可能性不高,终末之力的恐怖,除了本身的破坏力,更还包括野火一般的蔓延效率,被终末之力杀死的万古,顺着因果线,别说所有暗藏的分身、分魂,就连放诸万界的投影、时空烙印,都将不保。

永恒者不好说,但万古以下,被终末之力杀死,基本就是死透了,什么手段都救不回,这才令诸天对终末之道畏如蛇蝎,温去病很清楚这一点,但李昀峰的六道印却曾打破万古惯例,短暂抗衡终末之力,这令他不由抱有一份侥幸……或许,自己的兄弟还有一丝微弱生机……

但这盆当头冷水浇下得太快,眼前的身影,并非分魂,只是李昀峰留下的一段影像……

“让我猜的话,进来这里的你,应该是阿山……因为我只对龙晋涛交代,要把钥匙给你,而这个空间设定只有你能进来……”

李昀峰说着,耸了耸肩,“不过,谁知道呢?真到了这一步,阿山就是已经陪我一起上路了,也不奇怪……哈哈,不管你是谁,既然来这里看这段留言,就代表……始界的情况,已经恶化到难以想像的地步,连我都来不及安排好一切,只能让人跑来这里听遗言……”

“阿笔……”

温去病想笑又笑不出来,就看着李昀峰负手背后,原地绕了两圈,才缓缓开口。

“我一生踌躇不决,才酿成大祸,害人害己……明明有很多话总在心里想,却从来没有勇气说出来,到了最终,再也没什么机会讲了。”

看着故人的身影,温去病心中感慨。

……其实,你还是讲过一些的……

……你后来终究还是迈出了半步,没有一直原地踏步的……

感怀不已,却见李昀峰陡然回头,仿佛从单纯的影像中活了过来,看着这边,露出淡淡的笑容,手上出现两支签,一金一玉

“阿山,你一路走来,到了现在,究竟是怎么想的?如果仍然觉得我是个浑帐,没有资格得到原谅,就选金签吧……如果你已经能放下,从过去走出来,就选玉签好了!”

想也不想,温去病毫不犹豫,接过玉签,李昀峰露出欣慰之色,将金签收回,伸手猛拍温去病的肩膀,却没有一点力道,如同幽魂一般。

温去病一下愣住,说不出话,李昀峰却开怀大笑起来,“不枉大家兄弟一场!我就知道你能理解我的。”

“你这浑蛋家伙……”

笑骂一声,温去病伸手,虚抚李昀峰的面庞,却不敢碰到,强行挤出一个笑脸,喃喃道:“我知道,我知道……那些事情,都不全是你的错。”

第五章 故人已辞再难还

李昀峰笑着,目光直视,对温去病的动作似乎全然无感,温去病笑着将手放下,却见李昀峰凭空取出一壶酒,又取出两盏酒杯,随手斟满,自取一杯,又递来一杯。

温去病接过酒杯,发现金杯和美酒非是幻影,酒香散发出来,让人闻之欲醉,就连自己如今的修为,都有一种飘飘欲仙之感,实是一等一的好酒。

“这壶酒,是我登基那天,典礼上用的,也是那个人专门准备的,好像是诸天有名的佳酿。我一直没有喝……因为我知道,那天阿山你和小妲要乘船出海,所以特意留了下来,希望有朝一日,大家能一起喝这壶酒。”

“阿笔……”

温去病心情激动,九重万古之尊,却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止不住地颤抖起来,好半天才轻叹一声,却说不下去,于是再不多言,举起酒杯,一饮而尽,以此表达自己的谅解和感激。

李昀峰同样举杯喝下,酒液从他的口中倾泻而下,穿过幻影的身躯,滴落在地。

……碰得到酒杯,酒液却穿体而过,眼前一切如梦似幻,仿佛这一刻横跨现实、虚幻的分际。

“我这辈子所盼的,就是此时此刻了,如果老尚也能在此同饮这杯,我就是死也甘愿了。”李昀峰对自己的情况浑然不觉,看着温去病,欣慰一笑。

……阿笔……

温去病无言,怔在原地,眼泪夺眶而出,顺着面庞流下,侵染衣襟,又想起李昀峰最终是死在霸皇手里,等若丧命在尚盖勇手上,一时间只觉得命运荒唐,半生挣扎,始终在命运里闯不出去,却又觉得冥冥中自有平衡,若让李昀峰自己选择,或许会觉得,这样的结局最好。

……阿笔,你这算不算一语成谶呢?

……不过,至少你不会恨吧?你好像……从来也都是接受,不曾去恨什么人?你这家伙……

温去病默然不语,李昀峰也好像想着什么,沉默了一阵,才再一次开口。

“阿山,你原谅了我,可……对于那个人吗?其实,我从来不曾恨过他,因为根本就没有资格……要说恨,我恨的只有我自己,他给了选择的机会,而作下选择的是我自己……我……没有资格替你做决定,但有些事情,你必须要清楚……”

温去病抬起头,面色不豫,一时也搞不清这个问题的答案,却立刻将心中泛起的涟漪平息,屏蔽一切感情,专注于李昀峰的话语。

事到如今,这场连永恒者都束手无策的大劫里,无论恨与否,那个人相关的一切,都是最可能的助力,不容自己错过。

“他对阿山你……似乎也有关注……我想他肯定猜到我和仙儿会留手,却再没有阻拦,甚至在消失之前,还疑似替你留下了后手……无论是封神台里暗藏的忧患,还是你最初得到的易脉法,隐藏在九阴玉简之中,都不像偶然,很可能都是他刻意留下的……”

……都是他……特意留给我的?

温去病心头剧震,难以置信地瞪着李昀峰,却得不到回应,只能继续专注于他的话语。

“他后来做这些的理由,我也不知道……按理说他从来不会后悔的……我只能点出来,看你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现在,你肯定压力很大,但这可能会是你最重要的线索了……”

李昀峰道:“还有,真封神台是他留下的最后力量,但要如何使用,我全无头绪,我怀疑他或许留下了线索,只是要我们自己去找,这就靠你去想了。”

真封神台的力量,诸人早就打过注意,却始终无法入门,如今李昀峰再一次提起,温去病也只能无奈摇头,

……这要我去哪里找?

……等一下,阿笔刚刚提到的……

李昀峰的提示,忽然给了温去病刺激,生出一个念头,或许真正线索,一直隐藏在自己的经历中,只是被忽略了?

温去病的念头刚刚成形,还来不及推演,就见李昀峰笑了起来,分外寂寥,最终耸耸肩,转过身朝外走去,孤单的背影,让人心疼,温去病追了上去,却只能目送他消失不见。

……别走!不要走……

温去病生出难舍之意,看着李昀峰的身影将要消失,心念一动,身后陡然现出蜿蜒百转的玄色光带。

……现在我已是九重万古,就算不能逆天改命,把一切发生的都改变过来,但小规模倒回,这点小任性总作得到吧?

……我想,再多看他几眼!

九重万古之威,沛然而发,时光长河逆流而动,面前的一切顿时倒转回过去,转瞬就回到李昀峰递来两支签的那刻。

面对再一次重见的李昀峰,温去病本要再接下玉签,重温一遍影像,却忽然转念,将伸出的手一转,舍了玉签,接过金签,想要看看李昀峰又留下了什么?

却不曾想,在接过金签的时候,温去病遇上了阻力,金签好像被什么卡住了一样,温去病连着几次拔不动,最后是猛然发劲,才把金签拔出,而本来僵在那里的李昀峰影像,骤然色变。

“你、你这个自私鬼!”

见温去病选了金签,李昀峰勃然大怒,凭空抄出一张板凳,就朝温去病砸去,势道凶猛。

这一回,砸出的板凳,真实不虚,温去病直接被板凳砸中,只是普通材质的板凳应声碎裂,却伤不了温去病分毫,但李昀峰的后续动作还有,不知又从哪抄出板砖,一块接一块地扔砸过来。

“你个乌龟王八蛋!从来就不会体谅我的难处!明明我也是满腹委屈无处诉,你居然到现在都认为全是我的错,一点也不反省自己,我去你父母!”

那边气到发飙,砸了一堆东西过来,温去病却平静下来,嘴角含笑,之前一直积压在心理的痛苦、悲伤,仿佛得到了纾解,最终,他转身离去。

……谢谢你,直到最后,你还用这样的方法来给我打气,让我感受到你的气息。

……而我也完全明白,哪怕证得万古,哪怕身登九重,已经从生命中失去的东西,终究是不会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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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垠虚空,茫茫星海,容纳着数以亿兆计的世界,每时每刻都有世界走向终结,却有更多的世界新生,让时空更加热闹,象征着诸天万界仍处在蓬勃时期。

然而,如今这股蓬勃生机,却被彻底终结,一颗颗星辰黯淡,一方方世界破灭,毁灭和终末之意弥散开来,不止将一座座世界化作虚无混沌,甚至冥冥中连新生的世界也越来越少。

霸皇游走妖界,短短一日就毁灭了千百座小千世界,却再也没有遇到像样的抵抗,疯癫之色渐渐消弭,只如同一个毁灭机器般,无情却平等地赐予眼前一切终结。

又是一个闪身,霸皇降临在天玉妖界,这方世界里处处都是美玉,充斥着玉妖文明,是一处精怪的世界,大地被一层又一层的玉石覆满,没有植被,也没有河流,却有一望无际的晶莹翠绿,说不出的瑰丽。

“哼!”

一声响彻天地的怒哼,一道冲天火柱自天外劈下,将大地劈成两截,无穷怨火席卷四方,瞬息就将这片玉石的世界化作火海,无数悲鸣响起,千万精怪或是在地下四散而逃,或是冲天而起,却都逃不出这笼罩天地的终末之火,纷纷化作飞灰。

霸皇悬于天外,面上无喜无怒,无癫无狂,冷眼看着下方生灵的挣扎和毁灭,浑然不顾自己的一举一动,也落在他人眼中。

独守万魔殿中的魔主,尚未有逃亡,而是借助永恒者的神能,关注着太初饿鬼和霸皇的动向,看着最近一日来霸皇的变化,沉吟盘算。

“好像……与之前不一样了……或许?”

执掌终末的霸皇,表现出能够灭杀永恒的可能,偏偏陷于癫狂之中,是一个比太初饿鬼更难处理的存在,虽然近日仅执着于追杀妖族,可一旦真让他击杀妖皇,后头所发生的,很大可能是他真正以终末之道登临永恒,成为末世的象征。

届时,三千大道以下的众生,都是他的目标,不分什么神佛妖魔……

魔主并不认为,凭着自己与霸皇的交情,就能自外于这场灭世大祸……

“……或许,可以赌一次……”

如今霸皇面上疯癫不见,魔主看出转机。思虑要不要尝试唤醒这位老友,为自己添一臂助,但最终想起妖皇玉手崩毁的一幕,不敢妄动,本欲再多看看,却陡然露出一抹讶色。

“……这两边,终于遇上了?”

短短数息,终末怨火将大地上的玉石和精怪焚烧殆尽,正在缓缓向地下深处蔓延,开始破坏这方天地的基础结构,最终将其瓦解。

世界的毁灭已成定局,霸皇就要离开,继续前往最近的世界,却蓦然抬首,只见千百个张着巨口的太初饿鬼,小的也有牛马大小,大的已经堪比山岳,同样跨越虚空来到此间,开始肆意吞噬周围一切。

大部分的太初饿鬼并没有偏好,只是张口吞噬周围一切有形无形的存在,直到只剩下虚无混沌,却有少数,感应到这方天地中唯一的生灵气息,张口血口,露出利齿,朝面无表情的霸皇噬去!

第六章 偷鸡不着蚀把米

“死!”

霸皇一声冷喝,无惊无怒,仿佛并不在意攻来的究竟是什么,只是随手赐予一切终结,冲天火柱扫出,化作一团团火球,袭向饿鬼,每一团火焰大小,恰与噬来的饿鬼相当,被饿鬼一口吞下。

一声声超越生灵理解范围的尖啸,猛烈响起,其中蕴含的悲鸣和剧痛,让闻者感同身受,仿佛自己正被千刀万剐,偏生首当其冲的霸皇巍然不动,冷冷看着面前的一切。

这一回的终末之火,威力赫然比之前提升了更多,就连太初饿鬼也承受不住,被从内部开始焚化,滚圆的身躯上出现无数破洞,吞下的怨火从中涌出,开始焚烧外表。

打出现以来,几乎不受任何力量影响的太初饿鬼,终于遇到了克星。在此之前,除了同样不在六道内的奇点之力,就连冥府的刑煞气息,都只能镇压其活动,无法给予伤害,这个恐怖的辉煌记录,终于被打破了!

部分遭遇终末之力的饿鬼,最初似乎想要将之吞噬、适应,然后进行新一波的进化,却迅速宣告失败,在怨火爆发下,整个形体迅速垮掉,化为灰烬。

见到这样的异状,饿鬼们发出一声声厉啸,猛地发力,将怨火喷出,气息陡然跌落,身形更缩小无数,虽然留下性命,却不敢再待,当即四散而逃,连尚在天外吞噬时空的那些,也受惊不已,一起逃散。

周边区域活动的饿鬼群,转眼间跑得一个也不剩下,完全净空,成了这场天地大劫中仅见的宁静,而万魔殿中的魔主却面露喜色,看到了制衡饿鬼的希望。

“只是霸皇也还罢了,再加上太初饿鬼……这个险值得冒!”

永恒者中,魔主确实是一名行动派,做出结论,他身形一闪,跨越无穷虚空,出现在霸皇面前。

看着这位刚刚遭遇不幸的故友,魔主叹道:“老朋友,你想找妖皇报仇,为何不与我一道?你纵然掌握终末之道,也无法打破永恒者的时空扭曲,杀再多妖族,也到不了妖皇面前,可若你凭藉终末之火,驱赶饿鬼,那就不同了,能掌握诸天大势,你我再联手,诸天都在我们的掌心!”

嘴里说着建言,似乎不过在与旧友叙旧,魔主心中始终保持高度戒备,只要霸皇显露出疯癫之相,就立刻退离。

然而,霸皇只是扫了一圈四散的饿鬼,就收回战刀,看向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魔影,没有癫狂,也没有欣喜,冷冷开口。

“明辰是我的好友,魔霸天下是我们当初立下的心愿,我自然不会忘记诺言!”

……他没有疯!

魔主大喜,万万没想到霸皇已经找回了理智,不用自己再做什么努力,就提起两人联手征伐诸天的建议,正要开口提议找妖皇晦气的合作,替他先报大仇,作为两人霸业的开端,却见霸皇面上闪过一丝讥讽和嘲弄。

“但如今,明辰已经不在,站在我面前的只是永恒者,过往的承诺,自然无效。而我如今的目标,却是要消灭所有的永恒者,替天行道,摧毁所有扭曲的生命!”

霸皇的话语响起,魔主一滞,心中警钟狂鸣,万万想不到,对方居然偏执到这个方向,铁了心要成为天地劫数,清算一切永恒者,如此一来,自己就非常危险了。

魔主转过无数念头,却不甘就这么放弃,还想要与虎谋皮,急急出声。

“就算你要找永恒者算账,也该分个轻重缓急,我们还有……”

“聒噪!”

对于魔主的劝诱之词全无耐心,似乎也不在意究竟先宰哪一个,没等他把话说完,霸皇厉喝一声,拔出战刀,斜斜而出。

终末之火,从霸刀上汹涌而出,化作一柄可断山海的灭世巨刃,直取魔主头颅。

“好霸皇!真要打吗?”

魔主面露怒色,却没有还击,身形虚化,化作不定魔影,分成无数,轻巧地避开斩来的火刃,继续劝诱。

“这是何必……”

“妖皇……”

“你我昔日……”

“就算……”

魔主身化无数,虚实不定,在天地间时隐时现,不断出声,却被席卷天地的怨火刀气催逼打断,哪一道魔影出声,就是滔天巨浪打来,在终末之火中化作劫灰。

如此数轮,任魔主神通无限,也损失不小,更渐渐受终末之力侵蚀,心绪难定,怒火中烧之下,再不闪避,无数魔影融合一体,现出人形,宛如液体般生出层层波动,扭曲之极,面上七邪覆绽放异彩,身上魔意深深,秽气缭绕,哪怕大能看上一眼也会就此堕落,对斩来的灭世之刀不管不顾,迳自发动无上神通。

“封!”

厉喝声中,深沉的黑暗弥散开来,宛如无底之渊,又仿佛最终归宿,在至邪至秽的魔能加持下,化作不可逾越的天堑,将终末之火拦下。

黑暗化为实质,流转波动,扭曲成巨大的罩子,从天而降,要将霸皇临空打落,同时,被怨火焚烧的大地上,一道道扭曲的黑暗,有若无数触手,从火与土中伸出,冲天而起,密密麻麻,和魔气之罩合在一处,将霸皇封在当中。

“区区万古,也敢妄想!就算终末之道,万古也只是万古,永恒者一世也会压你下去!我只是不愿冒险,也顾念当年情分,不是真拿你没有办法!你以为得了终末之道,就真能翻天吗?”

魔主的怒喝,霸皇浑不在意,面上泛起冷笑,再无其他表情,不再言语,也不再出刀,只是无声催动终末之火,从体内汹涌而出,化作一道道火蛇,冲击四周的黑暗。

终末之火,焚烧万物,却始终拿魔主倾力制造的黑暗封印无能为力,一道道火蛇撞在黑暗之上,就散作无数星火坠下,在下方的无数触手上,又生出一团团火焰,却同样无功而返。

霸皇不为所动,既不动怒,也不停手,只是依旧制造出一条条火蛇,冲撞着黑暗,散落的火焰逐渐连成一团,冲天而起,将黑暗中的空间充满。

魔主见状更怒,面上七邪覆豪光绽放,异彩纷呈,身上滚滚魔意,滔滔不绝,形体渐渐融入其中,化作一团不断扭曲变形,呈现各种让人望之则欲念暴走的诡异形态,尽展永恒之魔的神通,却再无能催动黑暗更进一步。

无论是黑暗魔罩,还是无穷触手,都被怨火和霸意挡住,魔主连连催劲,想将之压倒,却无法作到,为之惊愕不已,更察觉霸皇的力量还在不断增长,一早就已进入了极霸状态,每分每秒都在突破之前的上限,自然而然朝着永恒迈进。

“怎么可能!极霸状态,不是会令你神智全失,成为狂兽的吗?”

魔主大惊失色,怎么都想不通,霸皇进入这种终极状态,还能够维持理智?假若面前是一头只知道杀戮的疯兽,自己早就转身离开,偏偏对上的是清醒的霸皇,才心存侥幸,却没想到……这竟是一头清醒的疯兽!

透过黑暗,霸皇直视永恒者的无上魔体,冷笑道:“只要有练习的机会,人总是可以进步的,何况是我!”

怨火充满魔罩,依旧不断从霸皇体内涌出,抗衡永恒者威能,渐渐将魔罩撑开,而下方的无穷触手也渐渐被焚灭,魔主暗叫不好,催动魔能,要加固封印,却瞬间察觉了霸皇的异状。

……他的极霸状态,和万古之前不一样!

……霸意减弱了,这是……毁灭和终结之意!

……极霸状态只是外在,他在将终末之意混入,是以终末之道冲击永恒,而不是霸道!

极霸状态的永恒者,不过是另一个战意无穷的疯嚣之主,魔主可以不惧,甚至不理,但终末之道的永恒者,就真正是天道降于万界的劫数!

魔主面色凝重,再不多话,魔意汹涌而出,将魔罩加固,魔体却分化无数,遁出空间,一瞬间就穿越虚空,回归万魔殿。

霸皇目视万千魔影的消失,冷笑一声,挥刀一斩,将魔罩和这方天地一起斩碎,再不留恋,继续前往下一处妖界。

……真是失策了……这下说不定我反而成了他击杀榜的前列,要替仙佛挡枪了……

想到自己偷鸡不成蚀把米,这一铺输得惨重,魔主面色阴沉,开始思虑接下来的行动。

……他素来遇强越强,如果有永恒者跟他全力对战,施加压力,激发他的潜能,可能只需要几息,他就能够证道,将终末散至诸界,达成毁灭……天劫可能不会阻道,甚至还可能有天道加持,就算和那几个老不死联手也不行……

……但放任他不管,他一路杀下去,终究能够完成蜕变,迈出那一步……

……到时候就真束手无策了……

……如今之计,只有行险了!只有抢在他蜕变之前,先行遁离……

魔主沉思良久,最终得出结论,如今的上佳之策只有超脱,偏偏自己积累不足,为了规避其他永恒者的干涉,宿体的进度一塌糊涂,若强行为之,风险之大,和送死没什么分别。

……既然如此,那就只有借助外力了!

痛下决心,魔主将视线从妖界挪开,遥遥望向始界,露出觊觎的目光,又陡然移开,抬头望向上方,无穷高处的九重天。

……印玺,一定要想办法拿到手!

第七章 柳暗花明探幽奇

并肩漫步在温府花园之中,温去病与司徒小书各自思索,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为如今诸天万界的乱局忧心忡忡,却一时间找不到破局的方法。

两人已经联手再探过一回真封神台,却依旧无功而返,突破不了最后的禁制,正迷茫不已,突然双双生出感应,回身望去,就见武苍霓领着司马冰心,降落下来。

“冰心!”司徒小书轻唤一声,迎了上去,和好友见面,司马冰心有些嫌厌地挥挥手,后退半步,不甘不愿地喊了声“木头妹”,然后补上一句,“我说你都作不知几代祖母的人了,不能稳重一点吗?”

一句话,小书的表情僵在那里,这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直接就戳中自己的心头隐痛。

九龙塔内的一切,都已烟消云散,成为不复存在的过去,哪怕是温去病九重万古,清晰记得与司徒小书一起共度的万年时光,可对于那些已经彻底消失,在时空轴上被判定压根就不存在的子孙,他的记忆已模模糊糊,记不清细节了。

自己因为仁道异能,还清晰保有这些记忆,闭上双目,历历如在眼前,自己所生育的孩子们,曾经一手将他们哺育长大,看着他们个个成材,开枝散叶,再有了各自的子子孙孙……这些深刻入心的回忆,现在却说只是如烟梦一场,什么都不留下,也没人还记得他们,唯独自己……

把一切记得最清楚的那个人,果真就是要背负最多的那个……

“喂,你怎么了?”司马冰心讶道:“脸色好怪啊。”

司徒小书摇头道:“没什么。你能回来,真是太好了,现在的你,正是我们最需要的力量。”

两女对面说话,武苍霓则来到温去病身边,笑道:“人找回来了,现在该想想接下来怎么办了。”

温去病摇头耸肩,示意自己一时没有思路,武苍霓继续道:“金刚寺那边传来消息,仙佛两界已经开始逃亡了。无论天尊还是古佛,都放弃正面对抗太初饿鬼和霸皇,我们可能的盟友已经先跑了,是不是也该跟着一起?”

小书和冰心闻言,都向温去病投去目光,后者扬了扬眉,道:“更正几点,大逃亡这种破事,我自己有眼睛看,还用得着金刚寺那班健身教练来说?大劫当前,麻烦他们好心点,管着自己就行了,什么会员续费之类的就先别提了……还有,开溜什么的这种事,我都想啊!但谁作得到呢?”

“不行吗?”司徒小书疑道:“我们虽然没有永恒者,但三名万古合力,以始界的小千规模来说,未必就不成吧?”

“仙佛两界可不是这么干的。”

温去病无奈道:“永恒者可以扭曲时空法则,将整座世界搬到时空的尽头,无论霸皇和饿鬼,都无法直接前往的地方,而且还能不断转移,甚至自行开辟时空,创造可以逃避的新位置……如果做不到这一点,跑没多久就会给饿鬼追上,更何况,要如何带动一个世界跑路,这种神通……我还没摸索出头绪来。”

“如来如此。”武苍霓点点头,却陡然想起当初兽族之战时,那个人将太一和背后诸天神魔耍得团团转的设计。

……那个人,照说也不是永恒者,却同样可以操作法则,推着始界和其他世界相撞。

……这里头,应该蕴藏着某些技巧,如果可以找到方法,或许也能带着始界和人族逃亡,至少不用孤零零的去顶太初饿鬼和霸皇,甚至还可能逼得仙佛回头,大家齐心协力……

想到这里,武苍霓猛地抬头,“那个人,有没有留下什么底蕴来应付这场大祸?听说你已经找了龙大统领来问,韦帅有什么遗策吗?”

“这个……”

温去病面色难看,仰头看天,无奈道:“绕了大半圈,到头来还得指望那个人留下的力量?当初我们跟着他救世,最后被一脚踢开,这些年好不容易从地狱爬出来,努力向上,现在竟还要巴望着他,真是丧气。”

“那个人?你们说的是碎星团长?”司马冰心原本在旁边安静看着,不言不语,听到那个人,却蓦地想起什么,连忙开口,“霸皇有提到他耶。”

温去病早知那个人与霸皇的交情,并不吃惊,只是不曾听霸皇提起,无从得知内情,也一早绝了从霸皇那里套话的心思,却不曾想,他居然也会主动开口说起,连忙看向司马冰心,后者也毫不保留,将自己知道的部分都讲了出来。

“是因为我的事情!当初和木头妹交换咒武口诀,尝试兼修双极轮和乾坤刀,真气却大量消失,虽然立刻停止,没有酿成大错,终究埋下隐患,后来在体内生成吞噬一切的气旋,差点没命,最后还是他和妖皇先后出手,替我吊命……”

司马冰心娓娓道来,将霸皇对自己的解说,对咒武的认知,还有所进行的尝试全部都说了……

“还能够这样?”

司徒小书沉吟不语,武苍霓也投来惊奇的目光,司马冰心耸耸肩道:“他是这么说的,不过他尝试的时候,先练了双极轮和乾坤刀,功力散尽之后再练金刚身,初始功力尽复,看起来成功了,却跟着伟力从体内炸开,连带也被毁去一具分身,之后就再没有尝试的机会了……”

司徒小书面色一黑,万万没想到了说了半天,还是死路一条,而众人面面相觑,心里大致有数,如果说,那个人留下的咒武,是一枚重重设置的**,那么,这枚**恐怕很不好拆,毕竟连霸皇都失了手……当然,也不能排除某人眼高手低,话说得很呛,实际做起事来,仍是意外频频的可能……

武苍霓低语一句,“和某个人好像啊……”

司徒小书用力点头,温去病尴尬轻咳,拍掌转开话题,“那个……没想到咒武居然能够练齐啊!”

“你说什么……咦?莫非……”司徒小书瞬间恍然,温去病摸着下巴,道:“我觉得霸皇猜得没错,解法应该就是这样,之所以最后出了问题,无非是选错了而已。看来应该先修苍穹闪,最后才是金刚身……”

“这样吗?”武苍霓皱眉道:“根据何在?”

温去病耸耸肩,看着司马冰心严肃道:“理论还没推出来,只是直觉,但应该没错了,我和霸皇看法一样,你最好早点尝试解开,我估计没多少时间了。咒武的根基在于因果线,就算万古也斩不断,你体内的隐患不过是暂时压下,后头若爆发出来,就算八重万古也要陨落。”

司马冰心点头称是,很清楚这里头的严重性,事关性命,是半点也开不得玩笑。

武苍霓摇头道:“咒武的秘密,恐怕不是这么简单,那个人特意留下兼修的方法,却秘而不宣,层层挖坑,说不定四门齐练的秘诀,还有其他作用?这么仓促尝试会不会太……”

温去病知晓武苍霓的担心,却无法消除,只能反问道:“那究竟还有什么作用?”

武苍霓回答不出,斟酌道:“我只是觉得,如果不把隐藏的可能弄清楚,冰心之后的修练风险极大,霸皇都尚且弄到爆炸,冰心如果也被坑一把,八重天阶未必够保命的。”

“要是阿笔还在就好了……他最了解那个人,而且也是那个人真心培育的后继者。就算没得到交待,也很有可能凭借过往的蛛丝马迹,找到什么线索……”

温去病扼腕道:“偏偏龙晋涛替他留下的讯息,根本一点用没有,只说那个人可能有后手,却没有在哪里,真是让人头大……”

司马冰心听得急了,插嘴道:“你现在说这些,也是一点用都没有啊!”

众人无奈,只能各自苦思,从自己的角度找寻线索,却都无所得,温去病则反覆思索李昀峰的遗言,关于九阴玉简的可能。

同一时间,沉思中的武苍霓灵光乍现。

……封神之战后,那个人的踪迹就近乎断绝了……

……李昀峰和龙仙儿都不知晓的布置,似乎只有兽族那里一处……

……兽族?

……山河社稷图,元气锁!

封神之战后,那个人在狼神庙留下了布置,将天谴之杖封印在狼王庙里,而类似的布置,其实还有一处。

“无神铺!飞云绿洲!”

武苍霓望向温去病,提示道:“那个元气锁!”

温去病先是一愣,随即恍然,飞云绿洲地下的江山社稷图残阵,和狼王庙中如出一辙,很有可能也是那个人的手笔。

那个人在狼王庙中层层布置,连太一也被坑了,飞云绿洲地下那个带有倒数计时的元气锁,说不定也藏着什么、预示着什么,很有可能……就是己方寄予厚望的后手。

“有道理!”温去病点点头,道:“既然如此,我们不如就去看一看。”

横竖没有别的思路,诸人都是点头,这里最低也是大能,也无需准备什么,一道勾连空间法则,瞬移而动,转瞬就降临在无神铺上方。

“这里倒是没怎么变啊!”

温去病俯瞰下方绿洲,感叹一声,也不惊扰下方绿洲中的百姓,几人再一次闪身,一起来到地下,刚一着地,却见无尽虫海汹涌而来,要将众人吞噬干净。

“怎么这里也没有变?”

第八章 天外来剑告别离

天斗剑阁之中,龙灵儿领着同门,聚在一处,黑着一张脸,看着台上的天菩萨,或露出不悦之色,打量站在另一边,那些穿着暴露的欢喜院门徒,却无一人胆轻举妄动。

前往太古妖都之前,已证万古的温去病,再不惧天菩萨耍什么花样,直接解了她的力量封印,留下一道潜而不发的暗劲,就着她去统领欢喜院和天斗剑阁,后头等妖都归来,温去病诸事繁忙,为迎接天地大劫做准备,更无暇顾及这边的事。

燕无双一去不返,现今的天斗剑阁,别说不敢忤逆温去病的意思,甚至连对抗全盛状态的天菩萨都无能为力,众门徒各怀心思,听着台上的讲话。

“我宣布,从今往后,这世上再无欢喜院,自我往下,整派并入天斗剑阁,携手共创未来。”

风情万种的细语,在台下每一名剑阁门人耳畔轻轻响起,说不出的诱人,迷神动性,打破性别的壁垒、年龄的阻隔,无论是剑阁耆宿,还是新进弟子,一个个都流露欢喜悦乐的神情,难以自制。

相较于她们,另一边欢喜院阵营的女子,丝毫没有因为自己门派被合并而沮丧,反而欢呼雀跃,不住抛出掌中的丝帕,作出飞吻的姿态,拥护这个宣告。

各方掌声之中,天菩萨轻笑道:“从今往后,两派合一,结合世上女子之力,共同进出天下,以图在天地大劫中存续。燕阁主迄今不归,就由我临危受命,执掌剑阁,大家有什么不满的,都尽可能说出来。”

欢喜院众女俱露出揶揄之色,一边鼓掌,一边打量剑阁之人,而剑阁中人如非一脸迷醉,就是暗自恼怒,不敢出声,只能将目光聚集在龙灵儿身上,希望她好歹替自家争些面子。

龙灵儿看着天菩萨,回想起当初和温去病、李昀峰的交谈,再念及已陨落的李昀峰,愣在原地,不知道要如何拒绝这一桩扭曲的合并。

最恼火的是,不久前自己还忍着羞怒,再去找温去病求恳,希望他能放弃这个荒唐的主意,却被他语重心长地教训了一番。

“……你也不想想,大劫降临,只凭剑阁一脉,有能力求生吗?独自一个是无法活下去的,此时此刻,必须团结众力,全人族齐心携手!人族之所以是族,就是因为我们并非个体,而是群体!此时此刻,所有一切阻碍团结的,都是人族之敌,千古罪人,你难道想让一己好恶,让你自己、让剑阁被钉上历史的耻辱柱吗?”

长长的一大串话,说得龙灵儿晕呼呼,直到出了联邦大楼,才发现自己完全被忽悠了,却没法回去找人算帐,被“破坏人族团结”的大帽子扣在头上,徒叹奈何。

……那家伙,枉费我还当他是自己人,一点亲戚情面也不给……

……大姊、二姊,你们如果还在就好了,肯定不会眼睁睁看那家伙这么胡作非为!

这么想着,龙灵儿颇觉气馁,因为如果大姊、二姊真的在此,说不定也不会帮自己,而是陪着那家伙一起胡来。最可气的是,明明自己才是对的那一边,为何现在会弄得如此憋屈?

如今,眼看天菩萨在台上舌灿莲花,多数同门如痴如醉,龙灵儿益发心气难平,觉得……这样子的团结,有意义吗?难道面和心不和的联手,就能让所有人度过天地大劫?

想着这些,龙灵儿陡然生出感应,微微抬头,只见一道剑光,宛如流星一般,自天外袭来,直指天菩萨。

……阁主!

难以置信,龙灵儿从那道剑光中,感应到燕无双的气息,大喜过望,而同一时间,也有所感应的天菩萨,抬头看了一眼袭来的剑气,却只是微微一笑,分毫不动,仿佛吃准了这一剑没有杀伤力。

龙灵儿看出了这一点,却打破头都想不出,这一剑怎么可能没有杀伤力?燕无双怎么可能对此事无动于衷?

然而,事情的发展,却印证了天菩萨所料……

剑气堪堪擦过天菩萨的发梢,落在她身后,甚至连半缕青丝都没有斩断,却在坠地之后,分化成数道,重新弹起,在天菩萨身后的山壁上刻下数个大字,显露出招者炉火纯青的剑技。

天道难测,仙道难期,天涯分手,好自为之!

无论是剑阁中人,还是欢喜院诸女,都亲眼目睹这突然其来的一剑,看到山壁上显化出的大字,场面一下乱了起来,人们鼓噪出声,或惊喜,或惊惧,或惊疑,不知这位剑阁之主,曾经威压始界的万古存在,在此关头出手,却是何意?

……阁主她……这是与我们……分手了?

龙灵儿愕然不已,虽不愿相信,可事实摆在眼前,燕无双已经彻底撒手始界,不会再回来,也不会再管剑阁之事,自己等人已被彻底抛弃了……

“哈!”

天菩萨没有回头,淡看剑阁中人的反应,笑道:“如此说来,燕阁主也是同意这桩合并案的,那事情就好办了!刚刚我的话,你们都听见了吧?一切照旧,另外再加上一句,不服者杀无赦!”

龙灵儿生出一股怒意,上前一步,却想到燕无双的态度,登时气馁,迈出去的一步,最终又收了回来,纠结之际,赫见眼前生出一道道涟漪,却是空间波动,一道曼妙身影从中迈出。

突来惊变,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以为是燕无双归来,却只有天菩萨、龙灵儿第一时间看了清楚,来者并非燕无双,而是脚踏气运仙木,四色光球绕体旋动的萧剑笏。

这无疑是个不该到来的访客,两派人马都疑惑不已,天菩萨却笑了出来,一派轻松,“萧宫主大驾光临,有何指教?莫非……也是想来加入女性大联盟,与我们共同缔造女性的光辉天地?”

萧剑笏冷漠如旧,摇了摇头“两仪分界帕,给我!”

天菩萨神情转冷,语气却仍悠然,“张口就要我的保命之物,萧宫主好大的架子,觉得我会答应吗?就算开口,也该是我家孙女婿来讨吧?”

萧剑笏道:“你不是要带领剑阁在天地大劫中存续吗?两仪分界帕是那个人留下的神物,张开便能藏匿一切事物的气息和形影,哪怕万古亦不可查。”

“……只是藏匿,并没有防御能力,实用意义不大,你要去干什么?”天菩萨不解,“你不会是想拿着帕子,独自逃了吧?”

“我不像你!”萧剑笏道:“用阵势引导宝帕的气息,藉此布下一个瞒天之阵,将始界整个遮起,可以撑过一段时间。”

天菩萨点点头,却依旧难解心中疑惑,问道:“这宝贝确实有此效果,但如今万界诸天,哪个万古与永恒不知道始界的位置?遮起来又有什么用?掩耳盗铃罢了。”

萧剑笏冷笑一声,“只要太初饿鬼不知道就行了。”

天菩萨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不再纠缠,取出一张手帕,递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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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穴之中,数不尽的蛊虫,如同海潮一般用来,温去病和武苍霓对视一眼,都想起昔日的场景,忍不住笑了起来,露出怀念的神色。

那个时候,大家力量弱小,却为了目标,敢于面对一切阻拦,无论天大的难事,也觉得有法可解,不像如今束手无策,只能寄托去他人……

“我们这是越活越回去了……”

温去病感慨一声,随手一挥,涌来的虫海一滞,随即灰飞烟灭,没有留下半点残痕。

“也不尽然,至少当初你破这些虫蛊,还大费周章,可没现在这么轻松。”武苍霓安慰一句,与之一道上前,越过短短数十米的距离,来到黑暗的尽头,石壁之前。

石壁中间的闸门上,需要双手同握才能转动的圆闸依旧,上方的小框一如当初,只余一片漆黑,温去病伸手拂过小框,数字再一次出现,却定格在“0”上,一动不动。

“倒数已经结束了啊,一转眼这么多年了……”

温去病颇为感慨,伸手握住石壁上的圆闸,确认绑定方圆五百里山川地脉的元气锁,已经自然消散,猛地将闸门转动。

石壁轰然开启,露出后面的狭小空间,上下左右都被石壁包围,不过两米见方,却空空荡荡,一无所有。

“这是?”武苍霓惊疑不定,万万没想到,两道难解的锁后头,居然什么都没有!

“哈,真是毫不意外。”温去病面色不虞,道:“这看起来,倒更像是那个人的手笔了……且看是不是真的什么都没有?”

照温去病想来,团长就算要整人,也不会真的什么都没留下,定然还有其他布置,等着发掘的人。

就算真找不到东西,也可以试试踩中陷阱,看看那个人留下的后手里有没有什么线索?以那个人的恶劣性格,有些线索,不亲自踩到屎坑里,是绝对看不到的。

“说得好听,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啊……”

抱着这个想法,温去病猛地一拳击出,要将附近的地层都反过来,看看有什么藏着什么。

第九章 敢将飞云山海移

足以将方圆百里都掀翻的巨力,击在石壁之上,却如泥牛入海,没能掀起半点波澜,仿佛在石壁之后有某种结界,将击来的力量悉数化解。

「呃?」

温去病低呼一声,开始催劲,一波波沛然之力涌出,从天阶一重提升到四重,再一路飙上九重,却全被石壁后的结界吸收,没有起到一点作用。

「去他老母的……」温去病怒骂一声,为之气结,「当初我是地阶的时候,被挡在外头,现在一路跳级,都九重天阶了,还是被挡在外头,这一路修练真不知练到哪里去了?力量那么高,一点屁用都没有。」

「哪能这么算的?」武苍霓轻拍温去病的背,安慰道:「你还是地阶的时候,那个人就是永恒者也闻之色变的存在,远超天阶九重,你现在追到天阶九重,虽然将距离缩短了很多,但还是差了一截,破不了也正常。」

温去病耸耸肩,和武苍霓一起退了回去,和等在原地的小书和冰心会合,不待两女开口,便道:「这里倒是真有货,只是和天上那个一样,看得见摸不着,让人火大。」

司徒小书同样握住温去病的手,想要安抚他,旁边司马冰心却生出一股感应,觉得前方似乎有什么东西,冥冥之中在呼唤自己,顾不上与三人说话,不由自主地就走了过去。

「冰心?」

「怎么了?」

武苍霓和司徒小书吃了一惊,温去病也提高警觉,不敢大意,而随着司马冰心靠近,原本空旷的地宫中,猛地波光闪动,绽出点点星光。

……那是什么?

三人心中更加疑惑,却见地宫的顶部,点点星光汇成九座朦胧星宫,正应阳九之数,赫然是一道巨大的九宫光阵。

「……这是……结界?还是某种封印?」

温去病疑惑抬头,以他的专业,一时竟也判断不出究竟,只生出一个隐约的念头,觉得这个九宫光阵的结构,似乎在封存、镇压着什么事物,目标却在老远之外,根本不知在哪?

另一边,司马冰心对天上九宫视而不见,足下不停,渐渐走到星宫之下。

随着司马冰心接近,离宫和坎宫随之亮起,等到她走到中宫之下停住,震宫和兑宫也次第亮起,四宫同开,一道绿色光柱自中宫上方凝结,穿过地层,冲天而起。

「这座九宫光阵,究竟是什么名堂?为什么冰心可以触动?你们却不行?」

司徒小书感应到,那根绿色光柱已经冲出始界之外,惊奇不已,试图分析原因,「难道是因为她有妖力,你们没有?」

「不对,是咒武!」武苍霓突然醒悟,惊道:「与那个人直接相关的,就是咒武,我们当中,只有冰心兼修两门咒武!」

「有理,呃……」

温去病亦在思索,却陡觉不妥,发现四宫亮起之后,剩余五宫依旧黑暗,似乎有风险暗藏,连忙呼喝出声,「留神!情况不对!」

「啊……」

提醒慢了一步,已深陷阵中的司马冰心,只觉一股巨力自四面八方压来,要将自己碾成肉酱,浑身上下无处不痛,哪怕以万古层级的护身力量,也忍不住现出痛苦之色,一口鲜血呕出。

司马冰心喷出一口鲜血,内天地顿时创伤,全身上下都传来剧痛,却不敢错过这个难得的机会,只是稍微运劲护身,强撑不退。

司徒小书抬头,看见司马冰心顶上,亮起的四宫也明灭不定,似乎是术式运行出现了问题,猜测她之所以受创,并不是术法发动的正常负担,连忙出声提醒,「妳施放的力量还不足,用全力!」

司马冰心闻言,再催力量,双眼赤红,透发源自洪荒的伟力,肌肤上凝出冰霜,长发化作冰晶,浩瀚的洪荒妖力,化作冻结一切的极寒,倾泻涌出,抗拒从各方面涌来的巨大压力。

「不成,这样发劲,周围都要先毁了!」

温去病见状不妙,双掌前压,力量透出,预备将可能的冲击化散,不然八重万古之力肆虐,哪怕只透出一丝,也足以将头顶的飞云绿洲,连同方圆百里炸成齑粉。

只是,双掌推出,温去病愕然发现,哪怕司马冰心全力以赴,催动的力量足以冰封一界,可这股力量根本透不出体外,被法阵牢牢压制,随着时间分秒过去,司马冰心面色愈发苍白,全身上下都发出脆响,承受着无法想像的重压。

「果然……都说练了也是白练!什么八九重天都不值钱,要用的时候一点用都没有!」

温去病忍不住吐槽,却被挡在身后的武苍霓,重重拍在后脑,怒斥道:「少在这里说风凉话,快想办法,冰心她撑不住了!」

武苍霓忧心忡忡,若非实力不够,早就冲上去救人;温去病隔空出手,想要发力相助司马冰心,却发现九宫阵势宛如虚幻,根本不受力,简直让人怀疑眼前所见,只是一场幻觉。

司徒小书尝试几次,试图将司马冰心抢出,同样无功而返,无奈道:「会不会……这阵要兼修咒武的人才能碰触,因此只有冰心可以,我们都不行?那……如果还有兼练咒武的人,就可以进去帮忙分担?不如我来试一试!」

危急之刻,没有迟疑的时间,司徒小书说完,就开始回忆司马冰心当日传授自己的口诀,要尝试再练双极轮,却被温去病一掌拍在后心,输来力量,阻断修练。

「为什么阻我?」司徒小书着急,温去病却面色凝重,「哪是这么简单就能成的?就连霸皇也只敢以分身尝试,妳想强行速成,结果不是自爆就是废功!大劫当前,我们人力匮乏,还请妳多多珍重自己啊!」

「那要怎么办?我们总不能这么眼睁睁,看着冰心出事吧?」司徒小书追问,温去病咬牙道:「都让开,还是我来试试吧!」

本着死马当作活马医的想法,温去病驱动乙太尸蛊,凝化山陆陵分身,站立在自己身旁,各自发劲。

本体运转双极轮,分身催动金刚身,两道咒武生出呼应,威能不断上冲,虽是出于两端,却渐渐合一,浑成一股刚柔并济的新力量。

意外惊见咒武合并成功,温去病催动分身,与之一起冲入阵中,顿时感觉一股巨力及身,宛如受到千百倍重力砸在身上,不由闷哼一声,却是暗中叫好。

……果然可以……

温去病与山陆陵一起入阵,分左右护持司马冰心,九宫光阵的无形压力,被三人分摊,司马冰心终于缓过一口气来,向温去病颔首致谢。

「谢……谢谢……」

「谢太早了。」温去病竭力发劲,抢着为司马冰心分摊更多的压力,减轻她的负担,「这股压力无穷无尽,我们被镇在底下,出又出不去,后头我也不知道会怎么样。」

司马冰心额上香汗淋漓,「对不起,我好像又拖累你了。」

「说不上。」温去病笑得欢愉,「反正也习惯了。」

两人虽然被困,可随着三门咒武齐动,头顶的九宫光阵之中,干宫和坤宫依序亮起,先前明暗不定的四宫也稳定下来,大放光明。

六宫齐亮,将黑暗的地宫照得通明。中宫之上,已虚化的绿色光柱再次凝实,冲天而起,似乎是从六宫中汇聚力量,朝上方释放。

然而,温去病和司马冰心才刚刚觉得压力减轻,就猛地一颤,发现压力陡然回弹,倍逾先前,涌了过来。

亮起的六宫再一次波动起来,时明时暗,地宫中的光影随之变幻,宛如一场奇异的灯光秀。

阵中的温去病和司马冰心,宛如置身于暴雨狂风中的蜉蝣,面色凝重,浑身关节作响,只能勉强支撑,而乙太尸蛊凝化的山陆陵,就更加不堪,超过两米的伟岸身形,浑身上下出现一道道裂缝。

……完蛋了,这样下去支撑不了多久了……

……这个阵,恐怕要有人兼修四门咒武,才能成功催动,点亮九宫……

……我们这样硬拼乱凑,勉强发动,堪堪点亮六宫,被抽取的能量不够,阵式运转不畅,开始疯狂压榨,难怪连万古都扛不住……

……现在,阵势运转到一半,就算来个兼修苍穹闪的,恐怕也没用了,这要怎么办?

温去病心念急转,藉助气机感应,分析这座完全看不透底细的阵势根底,虽有所得,却已经太晚,只能和司马冰心一起将力量催到顶峰,勉强支撑,期望阵势会自行停止。

山陆陵的体表,裂缝如同蛛网一般,朝四面八方蔓延,就要崩溃瓦解,头顶的九宫之中,明灭不定的六宫陡然一起转亮,仿佛回光返照,中宫之上的绿色光柱冲天而起,转瞬射出始界,却在之后迅速衰减,变得歪斜断续。

射出始界的光柱,陡然绽放豪光,跳跃空间,不知道穿过多少世界,最终只余一点,射入一个漆黑的世界。

绿光射入漆黑,随即消亡,却有一道金光从黑暗中绽放,化作无数金线,扭曲缠绕,渐渐化作印玺之形。

金色的印玺愈发凝实,一股股力量汹涌而出,散发无上帝威,九霄震动,无尽的黑暗中,渐渐显化出无边云海。

十五章 饿鬼疾疾鞭断河

丈母娘话问得直接,温去病也坦然答道:「这一轮饿鬼已繁衍无数,正在鬼界四处攻击,既然嚐到了甜头……恐怕,所有灵穴都成了它们的目标。我们三人运气好,提前汇合了,那就先去鬼岩城帮手,支持凯里和它的部属撤退出来。」

据温去病所知,血丑和凯里的关系不怎么样,每次见面都是先动手干一架,才有得沟通,虽然是妃月泪的父母,可这两位到底算不算夫妻?又有没有夫妻意识?实在很有问题。

因此,说要支持鬼岩城,温去病没把握对方会点头,开口时还特别朝妃月泪使了眼色,想它也帮忙敲边鼓,说服血丑共同行动。

不料,听到要支持鬼岩城,这位一脸严峻,看起来就很难讲话的鬼族美妇,立刻喜上眉梢,二话不说,一口答应,还催着出发,态度之果断,让温去病错疑难道自己听到的传闻有误?

「那只老妖,一辈子也高高在上,说什么绝不求人,这回终于也糗了吧?如果能施恩于它,以后它就再也跩不起来,哼!我要它一世也舔我脚趾!」

血丑一脸阴狠,几乎握着拳头,咬牙说出这话,温去病无言以对,斜眼望向妃月泪,发现那边一脸尴尬,不晓得该怎么接话。

温去病耸了耸肩,妃月泪连忙握住血丑的手,道:「娘亲……现在我们父女急需妳的力量……无论为了女儿,还是为了我爹,我们都得去把鬼岩城的力量抢救出来。」

血丑冷哼一声,再一次身化血海,跟着女儿和温去病一道赶往鬼岩城。

三人连续数次空间跳跃,很快就来到鬼岩城周围,却见千万鬼物正化作滚滚浪潮,铺天盖地而来,是一场来自鬼岩城内的大逃亡,看见汹涌而来的血河也毫不在意,依旧慌忙逃窜。

鬼岩城作为冥土上首屈一指的强军势力,纵然群起逃窜,也是集体行动,滚滚鬼潮,虽急却不乱,整齐有序地高速行动,而造成他们抛弃根据地,疯狂窜逃的理由,正在眼前……

数以千万计的太初饿鬼,包围着漆黑的鬼岩山城,似乎被什么东西给吸引,置四处奔逃的鬼物于不顾,只是疯狂地朝奇岩怪石的山城涌去。

「……似乎是赶上了!臭老妖,别要尸骨无存了。」

血丑幻化人形,和温去病、妃月泪一起立于空中,看着逃散的大批鬼军,面上显出怒容,妃月泪心中焦急,依旧催动万鬼愿力,发出一喝。

「妃月泪在此,带头的出来回话!」

威严的女君呼喝,在亿万鬼物耳边响起,让它们为之一滞,纷纷停下奔逃的脚步,朝自家公主见礼。

一道邪影从众鬼之中飞出,落在妃月泪之前,行了一礼,正是凯里麾下第一号人物,「鬼师爷」常欢。

常欢抬起头来,向妃月泪禀告,「公……君上,太初饿鬼来得突然,我们虽然早已有备,仍然不是对手,主公说妳是鬼族的唯一希望,要将反攻力量保留给妳,让我们领着城中鬼物逃亡,一个不留!」

妃月泪暗叫不妙,「那我爹呢?它没和你们一起吗?」

常欢顿了顿,羞惭道:「主公说,此城乃鬼君所托,城在鬼在,城破鬼灭,它无论如何也不能背弃鬼君的托付,不愿与我们离开,正以秘术吸引饿鬼,为我们制造机会……」

以强军和坚城闻名九幽的鬼岩城,在太初饿鬼的围攻下,已处处是残垣断壁,传说中,此城藏有昔日鬼君赐下的奇物,能开无上防御法阵,若是全面催动,甚至能短暂抵御永恒者的攻击,但面对蝗虫一般的饿鬼群,未曾有神物发挥作用,防御法阵也起不到太多效果,被那些血口利齿咬得支离破碎。

大如山岳星辰的饿鬼,尚在啃噬残存的法阵,还有外围的建筑;小如车盘的饿鬼,已如虫潮一般,从破口中蜂拥而入,一路朝着城内的核心地带噬去,没有遇到半点抵抗。

身为鬼君首席重将,九重天阶的绝顶强者,凯里的目光独到,判断更是准确,有了冥府大战的经验,一早就知道太初饿鬼不可敌,没有像其他鬼界豪强那样,还想顽抗一番,直接就作了集体撤退,放弃根据地的安排。

只是,哪怕如此,城中仍有大量鬼物没来得及退去,在见识饿鬼张口如鲸吸,将鬼潮吞下的景象后,再没有鬼物敢强行硬闯,只能汇成一股遮天掩地的鬼潮,围绕城主府外的山峰旋转飞舞。

「退!」

高高瘦瘦的僵尸,身穿花鸟官服,头戴孔雀翎帽,额前贴着一张玄黄符纸,施展法相天地的神通,化作耸入云天的巨尸,正是独自守卫灵穴的凯里。

面对涌来的饿鬼,凯里现出时光长河,九重天阶威势震撼乾坤,怒吼咆哮,双掌连拍,摧山断岳的力量分袭八方,要挡住袭来的饿鬼。

掌力凝成青玉山峰,砸向四方,袭来的饿鬼不是被打得倒飞出去,就是被青玉巨山镇压在下,可无论有多少折戟沉沙,更多的饿鬼又一波波涌来,凯里手中不停,眼中所见却渐渐模糊起来。

恍惚间,仿佛回到了追随酆都鬼君征战四方的年代……

那时,鬼界尚有数名九重万古,各自统领着无数鬼军,割据一方,而自己不过是初入万古的小辈,若是单独与它们为敌,就算是素来勇悍的自己,也会不由自主地颤栗起来。

然而,只要有那道威严无双的身影站在前方,自己就会涌出无限勇气,敢于面对任何强敌,就这么一路追随它,南征北讨,一统鬼界,更亲眼见证它登临绝顶,成就鬼族从未有过的伟业。

曾经,自己以为鬼族的希望都在它身上,它会领着自己,一路征伐万界,打上九重天,拖着众生同坠冥土,一同体会着永世沉沦的苦,让以鬼物为刍狗的天道知道,就算是鬼,也不会任它宰割!

然而,自己的梦想和期望,却随着鬼君的离奇失踪,宛如泡沫一般消散。没了主心骨的自己,退出酆都城,虽然依照往昔主公的指点,自立于鬼岩城,更领着一班部属,雄霸一方,成为鬼界豪雄,实际上……自己从来都觉得,自己不过是一名败军之将,一只……丧家之犬。

无论是僵尸还是万古强者,都不需要睡眠,自己可以永远清醒,却要承受寂寂深夜中的彷徨自问,这种情绪日积月累,让自己的理智接近崩坏的边缘,只有时不时做一些没有意义的事,偷偷离开灵地,在冥土之上肆意行动才能够缓解。

也正是这样的经历,让自己意外遇到了它,更意外有了女儿,反而生出了希望,有了坚持的动力。

两只鬼物诞下后代,这是只存在理论上,就算自己历经万古,都不曾听闻发生的奇事。冥冥之中,自己生出感应,觉得这个小女孩将来会了不得,可能会承载鬼族未来的希望,便全身心放在她身上,尽力培养。

女儿也不负自己的希望,在酆都鬼市遇到大机缘,随着他一起连逢异遇,成为新一代的女君,更继承酆都主公的传承和大业。鬼族的希望,真正传承到了她身上!

……所以,无论如何,都要保住这些子民,为它保住鬼族最后的希望!

追忆前尘,坚定己心,凯里眼中射出金光,气势不住上涨,身后时光长河蜿蜒百转,凝如实质,将遍布万古的无数时空烙印之力汇集,助它片刻不停地打出千百记巅峰之击。

每一击都是九重天阶的力量,贯穿乾坤的白骨之爪,一路打出,将空间和时间都打得支离破碎,生出一个巨大空洞。

比妃月泪在酆都打出的幽冥鬼爪,威力不知远胜多少,却再不能刺破饿鬼的外皮,只能将一个个圆球打飞出去,随即更被重新涌上来的饿鬼吞噬殆尽。

……果然!当初连盖世霸皇都讨不到上风,我又岂会例外?这确实不是逞强的时候!

凯里张开巨口,喷出无数鬼火,化作席卷天地的浪潮,和正方袭来的饿鬼撞在一处,两相对撞,巨响震天,本就无日月的的天地蓦然一黯,更黑上几分,饿鬼之潮被炸的七零八落,却在半空翻身,再一次冲上来,张开巨口,抢着吞噬阴森鬼火。

「滚开!」

怒喝一声,凯里巨掌拍出,凝化出一座座青玉巨峰,重重砸下,将贴地而来的饿鬼压在山下。

然而,频频重施的故计,再难取得先前作用,重比日月的巨峰压在身上,饿鬼也分毫无损,只是被压入地下,却张开巨口,吞噬坚不可破的青玉,一路噬山而出。

……连这手段也没用了!

凯里使出浑身解数,却拿饿鬼毫无办法,哪怕打出千爪万掌,也止不住饿鬼之潮的靠近,自己尚能自保,周身环绕的剩余鬼物,却被靠近的饿鬼张开巨口,吸入吞噬大半。

……到了这一步,求胜已不可能,就算要逃都嫌太晚,眼前唯一的路,就只剩下体面去死这条了吗?

第十章 当头一刀无人替

金玺光芒照耀四方,所显化出的云海之上,具现无数仙宫楼阁,隐隐约约间,更有数不尽的众神身影,来往穿梭。

矗立千百座英雄雕像的战神殿,高耸入云,其间摆放无数刀枪剑戟,散发着古老与惨烈的气息,说不出的雄壮,彰显著无畏精神。

蟠桃园中,三千六百棵古拙桃树,虬结展叶,蔚然成林,一棵棵饱满多汁,嫣红透白的大蟠桃,悬于枝头,嫩得仿佛随时能滴出汁来,让人食指大动。

斩妖台上,斑斑血迹,散不去的怨念和洪荒气息,诉说着过往大圣俯首,仙佛辟易的无上刑威……

形形**的楼阁殿堂,随着金玺光芒的放射,若隐若现,甚至还有越来越多的众神耳语,在云海中飘传,仿佛下一刻,这些古老的神明就要全部复苏过来,回到现世。

云海最边缘的位置,矗立着一座天门,白玉铸成,耸入云天,自有说不出的威严,正中匾额书写三个上古神文,金光闪闪。

南。天。门!

九重天界在黑暗中重现,却犹如幻影,随着金光凝成的印玺,一起明灭不定,不住波动,似乎随时都能稳定下来,清楚具现,但最终……仍因为某些问题,宣告失败,金印化作无数光点崩散,九重天之景再次消失,一切归于黑暗。

始界之中,温去病、司马冰心触动机关,在九宫光阵下苦撑,武苍霓和司徒小书惊见异状,生出不妙之感,就感应到一股巨力自天外而来,顺着刚刚绿光射出的轨迹,直传九宫光阵。

「什么状况?」

武苍霓惊疑不定,司徒小书犹豫道:「好像……是光阵与什么地方连动,但连动失败,发生反噬了。」

巨力传回,九宫光阵再也承受不住,亮起的六宫同时熄灭,飘渺的星宫随即崩散,无数星光挥洒四方,带着无可抵挡的冲击,扫向周围,首当其冲的就是司马冰心和温去病。

司马冰心正豁尽全力,对抗仿佛没有上限的压力,这时周身压力消失,还没机会轻松喘口气,就感到危机袭来,明知接下来的冲击极其危险,却身子一软,没了力气,就要朝前跌倒。

温去病在九宫崩散的一瞬,就察觉到当前危机,趁着周身压力消失,将力量催上巅峰,上前一步,把跌倒的司马冰心搂入怀中,一边具现压天镇世的霸气战甲,化作气罩,将两人笼罩,一边将力量疯狂灌入山陆陵体内,令分身挡前头。

九重之力加持,山陆陵身上的裂痕尽数被弥补,猛地一跺脚,刚刚被压缩的身形膨胀开来,化作高达三米的巨人,犹如一座屹立不倒的巨峰,遮住两人,一声怒吼,将金刚身催到极致,化作不破之壁,挡住裹挟着点点星光而来的冲击。

轰隆!

一声巨响,震天动地,让始界为之一颤,方一接触,山陆陵张开的金刚壁就破碎开来,化作无数金光,随着星光和冲击一起倒卷回去,如山岳般的雄伟刚躯出现一道道裂痕,如同蛛网般散布。

「喝!」

山陆陵一声怒喝,还想再支撑一下,替温去病和司马冰心争取退去的时间,却陡然破碎成一块块,随即更化作齑粉,犹如一团飞沙,跟着金芒、星光,一起卷向温去病。

压天镇世的霸气护罩,在这无匹的冲击之前,也泛起一道道涟漪,仿佛随时可能破碎,温去病只感气力疯狂消耗,哪怕九重万古,将点醒的时光烙印之力汇聚一处,也支撑得甚为吃力。

轰隆!

又是一声巨响,冲击扫平四面八方,将地穴夷成平地,更顺着地脉扩散出去,只是一瞬,方圆千里尽成废墟,更要扩散出去,摧毁整个联邦。

「助我!」

身为人道之主,更刚成为新任连帮主席,司徒小书岂能容忍子民受到如此伤害?一声低喝,人道之力发动,在联邦每个子民耳边响起,随即得到反馈,念动力到,浩瀚人道之力涌来,将她的力量不住提升,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境界。

一心付出,守护万民,发挥出无可估量的超卓神通,司徒小书周身散出人道星火,化作一片火海,弥散开来,笼罩方圆万里,将这道九重万古也难当的冲击牢牢圈住,不许扩散。

数息之后,星火和冲击一起消散,精疲力尽的温去病,和司马冰心一起跌落地上,精疲力尽,动弹不得,只能静静躺着,连根手指都不想动一下。

「真是……」

温去病缓过一口气,顾不得感慨那个人的布置厉害,喃喃道:「花了这么大力气,结果也不知道那光究竟射向哪里……」

「管它是哪里!」躺在旁边的司马冰心,毫不在意,却笑了出来,「八重天阶和地阶真是没区别,怎么动不动都要被炸飞躺平?」

武苍霓和司徒小书平息冲击,一起顺着感应飘来,看着躺在地上的两人忍不住叹气。

司徒小书叹道:「所有线索又毁了……这下一切又回到了原点。」

「并不是原点。」

温去病摇头道:「那道光肯定射向哪里,开启了什么,本来如果四武同在,正确开启,应该就会有某个东西被打开,但现在,胡乱开启,能量供给不足,术式崩毁,本来预备好的开启手段,估计已经被浪费掉,别说开门,不爆炸就要偷笑。此外……」

温去病话未说完,就被一连串爆炸闷响打断,这声音来自遥远天际,隐约难闻,若非大能以上,还真听不见这串崩天之响。

一路屠灭千百妖族世界,不知多少妖族生灵因此丧命,霸皇始终没遇到抵抗,别说妖皇坐视不理,妖族大圣和小圣也没有一个露面,任由他们的子民和后裔,在终末之火中化作飞灰。

「一群没种的东西……」

直接杀到洪荒古殿,一战了事,诚是霸皇所欲,纵是对上永恒者也无惧,但有永恒者坐镇,想要侵入洪荒古殿,却不是这么容易的一件事,霸皇心知肚明,这才不断以杀逼战,要让妖皇主动出来面对。

但妖皇硬是狠心不应,坐看子民惨遭屠戮,还约束座下大圣不得出战,任由霸皇逞凶,以杀逼战的策略等同失败,就是再这么干下去,也没有太多意义。

「你们不敢出来吗?那就由我亲自上门!」

终于按捺不住,霸皇一步踏出,跨越虚空,想要直接降临在洪荒古殿,却眼前一花,仿佛撞在一道无可逾越的铁壁之上,虽然不曾受创,却从空间狭缝中脱离出来。

「老妖婆,出来受死!」

落在洪荒大世界外,看着眼前宛如白雾一般,一道永恒者神通隔出的扭曲带,将洪荒世界彻底封闭,阻挡外物入侵,霸皇冷喝一声,声音传透进去,却如预期中的一样,没有得到半点回应。

「堂堂妖皇,说什么心怀众生,却龟缩不出,坐看子民因妳而亡,妖皇!妳这没种的母狗,妖族之中就没有一个带种的!」

洪荒大世界内,无论是妖皇,还是座下大圣、小圣,对于霸皇的叫骂置之不理,只有雾气一般的空间屏障,不断收缩膨胀,仿佛无声的回应。

「以为缩在乌龟壳里,就可以不死了吗?休想!」

霸皇见妖皇没有回应,不理不睬,眼前的封锁别说万古层级难度,就算永恒者到来,也不是那么简单可以打破,自己更无法直接穿越,恼怒之下,索性一刀斩出,终末之焰化作滔天火海,一波波火浪随着愤怒叫骂,拍向白雾。

扭曲时空形成的隔离带,瞬息破碎大半,然而,白茫茫的雾气,纵然遭遇连终末之焰,也焚之不尽,随即弥散开来,将破碎的时空修补。

未曾提升到永恒层级的终末之意,发挥不出真正的威能,霸皇连出数刀,始终破不去白雾,却不见怒容,只是冷笑。

「老妖婆!妳真打定主意做乌龟,以后就是无头皇了?可惜,妳的两仪分界帕,早就被仁光盗走,没了先天法宝辅助,就算以永恒者的神通,这道鬼东西,最多也只能撑四十九天!」

抛下这话,霸皇身影消失,古殿中的一众大圣、小圣,再也坐不住,却只能一起望着空空荡荡的妖皇宝座,不知所措,听着霸皇的声音持续传来。

「四十九天转眼即过,我之后再来,妳又拿什么来挡?这段时间,足够我把妖族大世界屠灭干净,倒要看妳这妖皇究竟能坐视多少子民被杀?」

寥寥数言,直指妖族最大的软肋,听到这里,妖族诸位大圣再也忍耐不住,却面面相觑,没有一个敢出头,敢跳出去阻挡霸皇,只在殿内吵成一团。

「这可如何是好?我的大世界里还有儿孙,总不能坐视牠们死吧……」

「你要是不怕死,可以现在去救啊!不过霸皇会不会刀下留人,就不好说了!」

「那也不能就这样看着啊!」

「不看着,你我又能做什么?」

古殿之中,各族大圣争执不下,偏偏没有哪位胆敢将心中所想诉诸于口。

……陛下,究竟是怎么想的?

……陛下,真的不管妖族了吗?

十一章 君要臣死意若何

洪荒古殿的密室之内,人首蛇身的女妖,正在地上蠕动爬行不止,蛇身在地上蜿蜒扭动,上半身也贴着地面,双手撑地,动作诡异至极,正是重生过来的青女。

被妖皇带回洪荒古殿,以无数逆天手法刺激救治,如今的她,依旧毫无神智,只有本能,如同野兽般在地上蠕动爬行,遵循着本能的驱使,大口大口将面前的血肉吞食,与其说是野兽,其实更接近虫类。

「……看青儿的动作,朕最近常常在想,生命到底是什么?三大万古合一的奇迹存在,应该是生命本质的提升,为什么……最后变成了这样?难道真是过多的贪婪投入,超过生命本身所能负荷?」

妖皇坐在一旁,看着比野兽还不如的青女,露出无奈的神色,扭头看向一旁侍立的鹏魔王,自嘲叹道:「我儿都成了这副样子,还有可能用作道标吗?」

永恒者超脱的道标,需要顶替本人因果,接受祂的一切权柄,以一个痴呆弱智的宿体,强行为之,别说成功机率比当初龙皇更低,还可能对永恒者本身造成严重影响,连带受累。

妖皇此问,并非真有此意,不过藉着自嘲,回应此刻妖族全体的质疑,澄清自我心意,表示绝无舍弃妖族超脱的意思,并不预期听见回答,也不应该有回答,却听见了意外的声音。

「事在神为,只要有一线之机,持续努力,就有可能成功的。」鹏魔王似是听不出弦外之音,坦承作答,妖皇惊愕,脸上浮现不可思议的神情,讶道:「连你也不相信朕?」

鹏魔王叹道:「臣以为……到了现在这种时候,陛下想听的应该是实话,是我妖族臣属的真心感言。臣的想法并不重要,但这就是当下所有妖族的心声,更是他们以为的陛下心思。」

「说得也是……」妖皇长叹一声,盯着鹏魔王,道:「妖族长久以来都流传一个说法,说朕是因为博爱众生,誓言永世照看妖族,才始终不曾谋求超脱。这话……你现在信还是不信?」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鹏魔王恭顺回答,淡然处理了这个蕴藏风险的话题,「若无陛下,这世间焉有妖族和人族?所谓儿不嫌母丑,只凭这点,就没谁有资格对陛下说三道四。您超脱与否,本也无需问过我等。」

「……说得好,看不出,大圣之中,倒是你看得最为透彻。然而……就算朕想要超脱而去,也已经没有可能了。」

妖皇叹道:「任谁也想不到,设计这么久的重生计划,最后居然会扭曲成这样。青女现今的模样,朕已绝了希望,就算想要重起炉灶,九龙塔也被太初饿鬼毁灭……好像天意早定,就是要堵死朕的路……若还想要超脱而去,希望就只能放在始界上了……」

话到此处,鹏魔王心下惊疑,不知超脱跟始界有什么关系?却听轰隆一声霹雳,在耳边炸响。

滚滚天雷,莫名出现在洪荒大世界,朝着密室劈来,似乎预示着什么,却被冲天而起的浩瀚妖力屏障挡住。

……始界跟超脱有关,所以几位永恒才争夺不休?

……这天雷,此事遭天道所憎?

鹏魔王心中念头纷起,似有所悟,却把握不住重点,而妖皇对滚滚落下的天雷视若无睹,也不在意鹏魔王的心思,手扶着额头,随口说话。

「想要凭始界超脱,还需有天帝印玺在手。九重天被奇点封印,此宝失落其中,开门的唯一希望是霸皇,这条路……也等同被堵死了。」

妖皇喃喃自语,「哼,天尊、古佛和魔主现在远远避开,看似没什么损失,但就算躲得过饿鬼,一旦霸皇将终末之意推上永恒,跑到哪里都是一样的收场,躲也躲不过!」

「陛下何须如此悲观,应该还有希望……」鹏魔王本能地出言宽慰,却猛地反应过来,惊问道:「陛下刚刚说的是天帝印玺?传说中天帝的成道之宝?」

妖皇笑道:「此宝其实是天帝诞生时的权柄所化,象征着主宰天地的权柄。所以在最古老一批太初众神中有过传说,和冥府对等的不是九重天,而是此印。只要得到此印,就可以成为天帝。」

「还有这种事?」鹏魔王惊道:「先前几家的算计,要取九重天内的宝贝,都是在这里?」

「对!」妖皇答道:「这秘密天尊、古佛都是知道的,想来也瞒不过魔主,先前我们各施手段,争着想开九重天,就是不想此印旁落,不然剩余那些东西,还不至于值得那么久的谋算。只是,算来算去,到头来还是只有霸皇才能够开启那道封印……」

提到正守在洪荒大世界外的霸皇,鹏魔王登时凉了半截,叹道:「若是殿下成功重生,不但陛下超脱之路畅通,殿下得到霸皇的绝对支持,进可开启九重天,退也可联合鬼、魔两界,我妖族可说手握把把好牌,这都是陛下的谋算……只可惜,谋算不如天算,现在大局已破,陛下也拿霸皇没有法子,诸天之中,恐怕再也没谁能强迫他做事了吧?」

「强迫自然不行,但没法子却也未必。」

妖皇盯着鹏魔王,淡淡道:「他看似恢复了自我意志,但同时被极霸状态和终末之道影响,绝不可能真正的清醒与理智。如今他一心要诛灭妖族,正是受影响之下的偏执,更断不会放过任何大妖,所以……利用这点,便能尝试引他去九重天,开启封印……虽然,如此一来,我族牺牲难免……」

「原来如此!」鹏魔王笑道:「些许牺牲,何足道哉?我妖族能有今日辉煌,全赖陛下领导,还有群妖的齐心合力,只要能成就我妖族大业,绝不会有哪只妖畏惧牺牲。」

「……是吗?」

妖皇沉吟不语,鹏魔王也不问,妖皇的目光落在鹏魔王面上,双方就这么相看无言,密室之中的气氛渐渐凝重。

鹏魔王只觉一波波的压力,朝自己涌来,如同山岳一般堆在自己身上,越来越重,却不知为何,就在脑里一片混乱时,忽有所感,猛地回头,只见一道光柱从始界冲出,虽然强度不稳,一下强盛,一下衰减,却破开空间,直往九重天。

「这是……」

妖皇直接长身而起,二话不说,迳自消失,离开洪荒大世界,追着愈发飘渺的光柱直上九重天,只留下一脸错愕的鹏魔王。

……原来,是这样?

蛟魔王陨落,牛魔王重伤,如今的妖族大圣之中,仅剩的九重大圣,就是自己,而振翅一飞九万里的自己,也是吸引霸皇的最佳之选,妖皇特意招己过来,吐露心声,就是希望自己肯出去,引霸皇直上九重天。

……我这是,逃过一劫?

看着妖皇的去处,遥遥感应九重天的变化,鹏魔王只感一阵虚脱,千锤百炼,完美无瑕的妖躯冒出一身冷汗,说不出的庆幸……

霸皇刚盯上一处妖族小世界,随手一刀挥出,将整个世界都化作火海,正冷看亿万妖族在火海中哀鸣化灰,却忽有所感,仰头扫视诸天,看见一道光柱冲霄而起。

「仁光的手段?」

霸皇眉头一皱,又是一刀斩出,直接将世界斩碎,跟着转身不见,直上九重天。

九重天界,云雾深锁,妖皇追着光柱降临,被挡在云雾之外,只能目送强弱不定的光柱,深入云雾之中。

随着光柱射入,云雾之中陡然现出一座宏伟的建筑,两根白玉铸成的巨柱立起,中间匾额写着「南天门」三个大字。

南天门形影刚刚出现,却又随即虚化,在云雾里若隐若现,妖皇立在雾气之外,感应内中的楼宇殿阁正在快速消失,露出焦急之色。

妖皇正待上前一步,却陡然一滞,一道晦黯诡异,无法直视的幽影落在旁边,化作人形,正是慢了一步赶到的魔主。

「道友倒是来得快啊,霸皇居然没有堵在妳门口?」

魔主阴恻恻开口,但早知他也一样和霸皇翻脸的妖皇,没有计较妖都之战的前怨,淡淡道:「想不到,那个人居然早就留下了后手,早知如此,当初何必那么麻烦?又哪里需要霸皇?」

魔主冷笑道:「解铃还须系铃人,他有后手不奇怪,不过道友妳就算早知道,难道真敢去碰吗?」

奇点对于诸位永恒,是唯恐避之不及的存在,只要建立因果联系,可能就会着了道,意识这点,妖皇也面色一黯,这后手自己的确不敢乱碰。

魔主早就蓄力待发,见妖皇色变,毫不犹豫,面上七邪覆化作魔龙,朝着妖皇扑下,要将其牵制片刻,自己则一掌朝前轰出,浩瀚魔意崩天打去,要破碎前方受到光柱影响,已被削弱的屏障,同时身化魔影,要抢先进入。

「还想故技重施?」

妖皇似乎一早料到如此,动作分毫不慢,左掌拍出,洪荒之力涌出,将七邪魔龙镇住,右掌现出补天令,持令一扫,五色神光无物不刷,连魔主所化的魔影也被刷到一旁,变回人形。

十二章 封神难逾可奈何

散乱魔影,凝成人形,魔主怒气冲冲,一掌拍出,将五色神光拍开,身化无数魔影,一半继续冲向云雾,另一半化作魔潮,重新涌向妖皇,拼着损失一半分身的代价,要拦住妖皇。

「道友身为众生之母,该有成魔之美的肚量啊。」

「道友,你真是死性不改!」

妖皇泛起怒容,催动补天令,五色神光一刷,从魔潮之中刷出一道通路,洪荒之力汹涌喷薄,化作无数太初异兽之形,顺着通路冲出,直追魔影。

两人各出手段,互不相让,魔影和异兽一起冲入云雾,奔往南天门,然而,本就微弱的光柱,在双方进入之前,就骤然崩散,若隐若现的南天门彻底不见,渐渐消散的云雾也再一次变得浓郁,遮蔽内中一切,铺天盖地而来,将魔影和异兽都弹出。

魔主闷哼一声,无数魔影重新凝成一体,落在一边,七邪魔龙飞回头顶,化作面具,冷看收起补天令的妖皇。

「……一拍两散,妳满意了!」

「可惜开启不得其法,白白浪费了这道后手……」全然不理魔主,妖皇叹道:「这可能是唯一的开启机会了……」

话说半截,妖皇生出感应,发现霸皇正在靠近,和魔主对视一眼,立即身化流光,脱离此间,重回洪荒大世界;魔主也怒哼一声,化为无穷魔影,扭成一团,渐渐虚化,重新显化于万魔殿中。

霸皇虽强,仍只是万古,不能同时相抗两名永恒者,甚至不说两名,便是妖皇、魔主任何之一在此,都犯不着被霸皇一惊而走,偏偏就是因为两位同在,才谁也不愿意停留,都忌惮自己与霸皇动手的时候,被对方趁机暗算,也都想把脏水留给对方收拾。

这样的心态,不光是永恒者们彼此清楚,就连霸皇都再明白也不过。

「……一群枉称最强的废物,永远只懂得勾心斗角,狗咬狗骨,永远不可能真正联合起来成事。」

现身九重天入口,霸皇感应到魔主、妖皇留下的气息,却见已人去楼空,冷笑一声,任由涌来的云雾将自己笼罩。

「不对……」

云卷云舒,霸皇神色骤变,怨火焚身而起,烧向周围的云雾,一声怒喝,横断九重天,「是你的气息!天帝老贼,给我滚出来!」

「那道光,究竟是射向哪里的?就算没能尽全功,也总是个指引吧?」

始界之内,武苍霓将司马冰心扶起,随口问话,目光望向温去病,后者正借助时光之力,冲刷自身,消去疲劳,回复鼎盛状态。

刚才的一轮事变,温去病本就没受什么伤,纯粹是因为力量消耗过度,需要恢复,甚至不像司马冰心一样,还要司徒小书从旁协助,才能恢复状态。

司徒小书一手贴在司马冰心背后,缓缓传劲,道:「那个方位,被某种力量屏障,一眼看不过去,恐怕得亲自走一趟,探看状况,才能确认。」

「去是该去,不过在那之前,有个地方应该先去。」温去病摇头,诸人疑惑,司徒小书抢先问道:「去哪里啊?」

「真。封神台!我刚刚有所感应,那道光冲出始界的时候,还削弱了真。封神台的封印,应该……和咒武有关。」温去病道:「那地方不太好去,我和小书先去看看。」

说完,温去病拉起司徒小书的手,两人一道冲天而起,直上始界顶端的莫名高处。

九重万古之力,沛然而发,顶着真。封神台的守护力量,层层逆流而上,最终突破先前七重万古迈不过去的屏障,来到始界的顶端。

天之顶,世界的边缘,茫茫云海飘荡,这是一片纯白的世界,唯有一座小巧的石台漂浮其中,说不出的扎眼。

一名剃着板刷头的老人,静静依靠在石台旁边,双目已盲,一动也不动,全身没有一点生机,似是死了,也像是睡得深沉,对有人来到附近一事,全无所察,正是始界失踪许久的刀尊,司徒无视。

「爷爷!爷爷!爷爷!」

司徒小书连唤几声,甚至催动万古之力,若非处在这处奇异虚空,简直能震动七界,寰宇皆闻,可依靠在石台旁的老人毫无反应,依旧静静地靠着,仿佛已经入灭,再也听不到外界的声音。

「看来光喊是不行的。」温去病耸耸肩,「只能靠过去看看了,既然那个人的力量有用,拿了真。封神台或许派得上用场,至少对上太初饿鬼,手上可以多一张牌。」

想到那个人的设计,温去病丝毫不敢大意,将想要靠过去唤醒爷爷的司徒小书拦在身后,催动万古之力,将时空烙印的力量尽数汇起,猛地向前冲出。

这一冲,正常来说,何止十万八千里,瞬息就能到司徒无视身边,但劲道一发,温去病却仿佛撞入一团凝实的胶体,整个人都被卡住,半点不得寸进,就这么被挡在原处,他不死心,瞬间连催数次劲道,却无能为力。

「哈哈~~天阶九重,一点屁用也没有!修练这种事情,没练上去的时候拼命想上,真练上去了,就是狗屁!」

温去病放弃了冲刺,双手插腰,放声大笑,在司徒小书看来,这笑实在有些自暴自弃的味道。

「你啊,也未免……」

「哈,忽然想到,我还有一招!」

温去病手一伸,忧患具现掌上,浑身五德之力涌出,试图以五德子弹,破开阻碍。

「不行!不能对爷爷开枪!」

司徒小书大惊失色,连忙伸手压下枪口,温去病尴尬一笑,将忧患收起,道:「不用紧张啊,功德子弹又打不死人,真打中了也不会怎么样。」

「那也不行。」司徒小书一手插腰,「你无法确定爷爷的状态,万一……功德子弹打中,爷爷被你超度了,那该如何是好?」

「倒……倒也是,还是另外想办法吧。」温去病摸着下巴猜道:「刚刚是咒武之力触动的法阵,意外减弱了这边的结界,看来……一切还是都落在咒武之上。」

有了解决思路,温去病也不犹豫,再一次具现出山陆陵分身,双掌连出,施展双极三绝;山陆陵催动金刚身,两股同源而出的咒武之力,相互生出莫名感应,连成一体,威能培增。

「上了!」

温去病低喝一声,和山陆陵一起前冲,双极轮阴阳轮转,在金刚身加持之下,越转越快,宛如一个高速钻头,将前方一切阻碍都钻开。

刚刚连九重万古之力都突破不了的窒碍,没有被突破,倒像是钥匙插入锁孔一样,应声而开,守护力量被层层破去,温去病和山陆陵节节突入,离司徒无视和真。封神台越来越近。

然而,就在行程过半之际,胶体窒碍陡化作一面不破坚壁,双极轮和金刚身所化的钻头,撞在上头,顿时崩碎,巨大的反冲之力弹回,甚至没给人应变的时间。

「砰」的一声,山陆陵高大坚实的身躯,又一次炸成齑粉,乙太尸蛊纷纷湮灭;温去病则爆成一团血雾,勉强遁出神魂,裹挟残破血肉倒飞回来。

再一次催动力量,结合血肉重组,温去病转瞬之间重构法身,轻飘飘落在司徒小书面前,叫道:「好厉害!」

司徒小书见温去病无事,面上的担心敛去,惊讶道:「这就是真。封神台的力量吗?九重万古都如此不堪一击?」

「不是它本身的力量。就算是永恒者持天神兵一击,也不可能做到这样。」

温去病摇头道:「之所以会这样,是因为里头藏着一股力量……我刚刚才发现的,那股力量很奇特,也很具针对性,似乎可以操作一切咒武,只要练了寰宇咒武的,都会被影响,再强也没有用……」

「所以,就跟冰心说的一样?霸皇认为咒武的本质,就是借助因果线构成的术式,将所有修炼咒武的人和力量绑在一起?」

司徒小书惊道:「他说,咒武修练者都可以借用其他人的力量,那这里……就是可以操控全部咒武力量的地方?爷爷之前就是利用这股力量,消灭饿鬼的?虽然咒武的意义不明,但如果能够掌握,一定可以用来做些什么!就算是新的饿鬼和霸皇也……」

温去病笑着打断,「先别想这么好啦!那个人的本质是个变态,他的本意说不定只是用这力量来放个大烟花,耍人一记的,搞不好上回妳爷爷出手,已经把烟花放完了呢!」

「怎么也好过太初饿鬼吞噬过来,连朵烟花也不剩吧。」司徒小书苦笑道:「之前都有用,应该还是有希望的。」

「怎么都好,碰不到都是白扯。本来以为这边有机会的,没想到还是白跑一回。」

温去病叹道:「刚刚那道光,我隐约有所感,好像是射往九重天的。说起来,那里传闻也是他封印的,倒是值得看一看,妳回去和苍霓、冰心汇合,看看这边有什么思路没吧。」

司徒小书点头,温去病就要动身,却陡然顿住,急急望向鬼界,喃喃道:「好家伙,真是连烟花也不给我放了啊!」

十三章 鬼市辉煌今如何

自九龙塔中孕育出的新一代饿鬼,仿佛传承了上一代的记忆,初始之时有意避开了九幽,恣意侵袭、吞噬仙佛妖三界,不愿踏上先前饱嚐挫败的旧地。

然而,随着不断吞噬繁衍,饿鬼数量越来越多,终于有极少数摆脱了畏惧本能,开始降临于九幽。

落在鬼界的这些,不光是吞噬所遇鬼物,甚至破天荒朝无尽冥土、不息阴风下嘴,以其中蕴藏的生死、寂灭、消亡法则……等天道归亡意志,作为材料,开始飞速繁衍。

适应冥界特性的饿鬼,数目越来越多,甚至很快就超越了尚在外界的那批,在广袤无边的冥土上纵横阖捭,吞噬一切,直至接触到那些散落在冥土四方,聚拢亿万鬼物的灵地,才第一次遇到阻碍……

在冥府一战中,见识过饿鬼之能,鬼族的各地巨头,没有谁敢大意,纷纷严阵以待,面对这无可逃避的一战。其中……也包括酆都鬼市……

鬼族信众大军,堪称这世间最悍不畏死的军队,而统御在酆都女君之下,受到愿力加持,更是鬼界中最无所畏惧的一只部队,面对胆敢侵入鬼市这神圣之地的怪物,军中上至大能、鬼尊,下到寻常鬼物,无不战意高涨,要替女君清扫妖邪,捍卫领地!

「怪物,尔敢!」

「杀!」

「杀光这些杂种!」

青云蝎一马当先,打出无数血影,分袭涌来的千百饿鬼;幽髓不甘落后,一声历嚎,痛苦七幻催到极致,影响方圆千里,足以让一切大能之下的神魂,在极致痛苦中崩溃,若非它有意控制,光他一个,就足够让身后的亿万鬼军,大半灰飞烟灭。

朽木和巫姥艳同样给出绝活,更有数百万阴鬼随之冲出,化作席卷天地的阴风血浪,誓要将胆敢威胁鬼市的太初饿鬼消灭。

然而,无论是血影,还是痛苦七幻,所有的攻击,那些堪比山岳,大张血口的圆球都不为所动,仿佛只是清风拂来,纷纷张口一吸,将冲来的百万鬼物扯成数十股,分别吞下,再张嘴时就已经没有半点踪迹。

「点子扎手!」

「别怕,上!」

「女君在上!」

悍不畏死的鬼物,面对仿佛不可撼动的敌人,毫不退缩,四位老牌大能,连同数十位鬼尊一起出手,打出一道震动天地的血浪卷出。

更还有十数名鬼物,高呼女君之名,得到愿力加持,临时展现大能之力,化作顶天立地的千米伟物,领着亿万阴鬼冲了上去。

血浪卷过,饿鬼纹丝不动,甚至张开巨口,将血浪也吞下,而十数名顶天立地的巨鬼,或是击出重拳,或者举起利刃直劈而下,足可击碎山岳,劈开冥土,却不能在太初饿鬼身上留下一点痕迹。

亿万鬼物,密密麻麻附在饿鬼体外,试图啃噬和注入死意,却反而被崩掉牙,震飞出去。

饿鬼群则躁动起来,发出看见丰盛食物的欢呼,张开血口,将数不尽的阴鬼吸入,直接吞下,更有堪比星辰的饿鬼出现,直接张口将山岳一般的巨鬼囫囵吞灭。

「退!」

见势不妙,图灵发动昔日温去病赐下的权柄,周身光彩焕发,迅速凝成一件青玉战甲,套在身上。

随着温去病直上九重万古,所赐下的权柄也是威能直线提升。尸甲着身,图灵的力量顿时如潮水暴涨,直直推上六重天顶,更生出奥妙变化,将力量瞬间凝于一点的极限威能,难以估算。

图灵整个摇身一变,化作通天跺地的巨神,拦在一路吞噬过来的饿鬼之前,厉喝出声,示意剩余人快退。

「快走!迟了就走不了!」

「好,这里交给你了,女君在上!」

幽髓等大能当机立断,领着大军退去,化作席卷天地的黑潮,朝鬼市高层撤去。

而图灵四蹄踏地,怒哼一声,金缕战甲绽放光芒,双掌一推,凭空凝化一道青玉之壁,要将饿鬼挡住,却随即面色大变,察觉到双方的力量差距,还未及出声,就见数只堪比山岳的饿鬼直撞而来。

……吾命休矣!

青玉之壁一碰就碎,被数只山岳饿鬼一起盯住,图灵虽然宝甲在身,却汗毛竖起,心中警兆狂响,正在做最后挣扎。

眼见无幸,图灵骤感体内另有一股玄妙之力发动,一边将自己真灵裹住,一边催动自己神躯自爆。

轰鸣一声,毁天灭地的力量,从图灵神躯中释放出来,席卷四方,连噬来的饿鬼都为之一滞,而图灵只觉神智一昏,等到清醒过来,已立于宏伟的宫殿之中,方才自爆的躯壳重塑完成,而白骨王座上的鬼族女君,正忧心忡忡看来。

「多谢君上。」图灵明白过来,是女君隔空发动出征前在自己体内埋下的力量,以鬼道无上神通,将必死的自己拯救回来,连忙致谢,却随即惊道:「君上,还有幽髓它们!」

妃月泪点头道:「无须担心,你挡了那一下,饿鬼没有追击,而是开始就近吞噬一切,所以它们也都退回来了。只是除你之外,其他受我赐下神能的伙伴,好像都失败了……我不想连你也损失,这才提前发动你身上的神能,却没能看到现场究竟发生了什么。」

图灵想起最后的所见,面色大变,慌张道:「我看见了……它们几个被那些怪物吞下,君上您赐下的死部替身之力有发动,却没能成功,不止没能成功脱离,反倒吞下它们的那些饿鬼……气息变得幽深,似乎得到了什么,获得好处……这些饿鬼……根本不是我们能够力敌的……」

刚刚退回来的诸位大能,恰好听见图灵的话,纷纷出声指责。

「图灵,你说什么丧气话!」

「就是!有君上在,区区饿鬼,不过跳梁小丑!」

「君上凝聚万鬼意志,注定要重现昔日鬼君的辉煌,就算偶有挫折,也一定能渡过!」

「对!为了君上大业,吾等一定肝脑涂地!」

「不顾一切,守卫酆都!」

「守卫酆都,守卫君上!」

诸位原鬼市的大能,也是眼下不死联盟的重臣,摆出誓与酆都和鬼君共存亡的姿态。

「众卿,稍安勿躁。」

妃月泪略微点头,目光扫过这些曾经敌对,如今却誓死效力的下属,朝着大殿之外望去,扫过酆都城中的一条条街道,看着其中数以亿万计的鬼物,感受它们对自己的忠诚之心,效死之意,心头热血沸腾。

再朝远处看去,妃月泪的目光穿过空间,看往时光长河的上游,想起和少爷在这里时的种种;想起自己与他并肩作战的场景;想起地藏舍弃自身,渡化鬼市沉沦亡魂时的坦然;想起自己决意接下鬼市时的心情……

当目光收回,女君的意志已坚定如铁,看向面前的图灵和诸鬼,玉口轻启,威严的声音响彻酆都。

「汝等的心意,我已知晓,定然不负!我将守护酆都,守护汝等!」

「君上,万岁!」

「守护酆都!」

「愿为君上效死!」

震动天地的喊声响起,亿万鬼物一齐呼喝,要与女君同生共死,精纯而澎湃的愿力汇聚,犹如实质,化作一波波黑色的浪潮,涌向妃月泪。

万鬼愿力加身,女君身上的后袍绽放豪光,自有无双威仪显现,周身显化鬼界的江山湖海,天上升起一轮血月,照耀方圆万里。

「诸君,随我来!」

力量攀升至顶峰,妃月泪长身而起,就要身先士卒,迎战一路吞噬而来的饿鬼群。

图灵跟着女君身后,轻声道:「君上,要是血丑和凯里大人能够来援,那就好了。到时候三方合力,说不定可以内外夹攻,一次消灭这些怪物。」

听见这个建言,妃月泪不禁苦笑,叹道:「这是鬼界大劫,受攻击的不单单只是这里一处。恐怕……万血河和鬼岩城也难幸免……我猜,它们多半也火烧眉毛,哪里可能救援这边……一切都只能靠我们自己了。」

妃月泪踏出殿外,见饿鬼群已经接近鬼市外围,再不犹豫,凝化万古愿力,就要出手,却一下愣在当场。

图灵见状疑惑,刚要出声,却被轰然巨响打断。

「轰隆!」

一座耸入云天的巨塔,从天而降,内蕴空间法则,将酆都鬼市和其中扭曲层叠的空间,尽数罩入其中,与外头的饿鬼隔离开来。

从天而降的巨塔,鎏金炫彩,斗栱飞檐,每一处檐头都有盘龙,整座九重八角塔,共有九十九尾龙形雕刻,没有半尾相同,赫然和已经被饿鬼吞噬殆尽的九龙塔一模一样。

面对熟悉的气息,太初饿鬼更是骚动起来,纷纷张开巨口,要将巨塔吞下,却撞上铁壁,一时间竟然咬之不破,无数巨口层层叠叠,将塔身彻底盖住。

「少爷……」

感应到熟悉的气息,妃月泪又惊又喜,轻唤一声,就见温去病从天而降,落在面前,笑骂道:「傻丫头,别随便拚命啊!人道和鬼道之主的道理,都该是一样的,有事让属下上阵,别什么事情都亲力亲为嘛!」

十四章 齐章心众力谋统合

看见温去病现身,妃月泪更是大喜,再不见半点女帝威严,宛如一个普通女孩,扑入温去病怀中,惊喜道:「少爷你终于来了!」

温去病将自家小婢女拥入怀中,轻抚它的秀发,面色转为严肃,「好了!我回来了,该做正事了!这座九龙塔是我用尸蛊凝化……可以化出这么大件的东西,我下足了料,也可以算是代表作了……但维持不了太久,何况这批饿鬼很凶,就算有真塔在手,也不可能挡住太久……我们必须立刻离开!」

「离开?」

妃月泪连忙抬头,正视温去病的面孔,决然道:「不行,我不会抛弃它们的!」

众鬼鼓噪起来,有些固然朝温去病怒目而瞪,有些却喊起了领导先走,场面一下乱了。

温去病笑道:「别闹了,鬼道之主当然不能抛弃子民,如果抛弃了,妳也没用啦,但不抛弃,没说就不能跑啊!妳可以带着它们一起跑,不过……这里,就只能放弃了……」

「放弃这里?放弃酆都?」

妃月泪闻言错愕,还没开口,身后的图灵已叫喊起来,「这怎么行?」

对于鬼族而言,灵脉、灵地才是最终需要的东西,鬼界的万古之战,几乎都围绕着灵地之争而起,鬼族万古对灵地的倚赖,远远超过其他各界,对于大部分的鬼族万古而言,为了保住灵地,什么代价都可以付出,麾下的鬼物更是随时都能牺牲干净,横竖鬼物无穷,死光了也能再收一批。

温去病看出它们的想法,摇头道:「你们都想岔了啊!阿月又不是寻常的鬼族万古!第一,妳甚至连万古都还不是;第二……鬼道之主该重视的,究竟是什么?昔日鬼君雄霸此界,威凌诸天,难道靠的是地多和拆迁吗?」

「是了!」妃月泪醒悟过来,自己的道路与寻常鬼族不同,既为鬼道之主,当然追随者远比地重要,立刻就有了决定,却随即摇头,「还是不成,要带着它们一起走,我还力有不逮……」

「嘿,妳以为我回来做什么的?」温去病笑道:「后有难,帝必来相助!之前几此都是妳帮我,这一回终于轮到我了。」

说完,温去病握住女君左手,九重万古之力源源不断传入,而妃月泪右手一招,神通到处,转瞬间,酆都之中亿万鬼物尽数收入袖中。

「成了!」

妃月泪和温去病对视一眼,一起化光而走,穿越空间,遁出九龙塔,趁着饿鬼群都在围攻九龙塔,远远飙出。

失去温去病的加持,乙太尸蛊所化的九龙塔再也支持不住,转眼之间,就被千万饿鬼啃成无数碎片。

最后的屏障消失,饿鬼杀入空无一鬼的酆都,开始吞噬这片扭曲层叠的空间,还有其中一切有形、无形之物。

前后没有多少时间,这座闻名鬼界,甚至远传诸天的繁华鬼市,就渐渐化作彻底的虚无。

这情景落在逃亡中的温去病两人眼中,也是一阵阵心惊肉跳。

「少爷……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办?」

妃月泪与温去病飞行空中,一边远去,一边看着鬼市的消逝,忍不住开口。

温去病不答,只是死死盯着远方,看着昔日繁华的酆都渐渐归于虚无,连其中蕴藏的灵穴也尽数被饿鬼吞下,神色愈发凝重。

万古以来,不管天阶者怎样斗争,动辄打崩天地,也都有个底限,鬼界万古抢夺灵脉,不惜伤亡,但好歹灵脉还是要的,可这些饿鬼什么也不要,什么也不留,所过之处,化一切为虚无……

面对这样的异物,温去病有种不知如何着手的恐慌,即使拥有能傲视诸天的尖端武力,对于未来也是丝毫无法乐观。

妃月泪遥遥感应,发现酆都的存在愈发稀薄,现出惊疑之色,问道:「它们吞噬之后的灵穴……会变成什么样子?」

「不知道。」温去病摇头道:「天道创造太初饿鬼,本来就是要用来清空不要的世界。所以这些东西本身,就是终末的一个表现。无论是什么,既然被终末所完结,自然就是一片空无。」

「什么都没有了吗……」

妃月泪惊惧心怵,却见随着酆都鬼市被吞噬干净,千万饿鬼的身形都所有膨胀,仿佛吃饱喝足,没有再继续移动,试图吞噬四周的一切,而是留在那片空无之中,蛰伏不动,仿佛陷入冬眠。

「又来了吗?」温去病看着这熟悉的一幕,苦笑起来,「我宁可看见这些怪物吃人,俄也不想看到它们睡觉……这下麻烦更大了。」

妃月泪想起当初冥府一战的情景,也面色难看,却强行安慰温去病道,「总会有办法的。这些饿鬼虽然不畏万法攻击,但是本身威能也没那么可怕,当初我们也和它们周旋过的。」

「倒也是。」温去病点头道:「不管怎么说,我们有万古之力,只要不死拼,总能自保,慢慢再找到它们新的弱点,就可以……呃!」

话到一半,妃月泪陡然察觉,那些陷入沉睡的饿鬼身上,一股磅礴气息蓦地涌出,堪比万古!

「它们……这是提升层级了?」

妃月泪一颗心笔直沉下去,这下不只是万古难伤,饿鬼本身的战力恐怕也有极大飞跃,想到可能的后果,妃月泪惊骇惶恐,正想要开口,却被温去病抢先打断。

「不用怕,我完全明白妳现在的感受。因为我最近已经遇到过很多回了。」

温去病一本正经道:「所谓万古,真实一点屁用也没有。好不容易练上来了,却发现满世界都是……所以,登了万古的饿鬼,一点也不值得怕,说不定还比之前更弱了,我们该摆酒庆祝才对。」

妃月泪尴尬道:「……我知道,少爷你这是尝试激励我,但……你真相信自己说的话吗?」

温去病两手一摊,自顾自说道:「饿鬼吞噬了灵穴,等若将万古级数的法则和能量都吞下,别说进化到堪比万古的层次,就算等下出现堪比九重天的怪物,我也不会惊讶了……反正天地法理就是这样,越是到最后结尾,武力膨胀就越厉害!」

妃月泪嘴角抽搐,表情有点歪,「少爷,最后结尾是什么意思啊?」

「当然是天地终末大劫,不然还能是什么意思?」温去病耸肩道:「如今终末之道具现,世界走向衰亡,预示万事万物都要终结……不过,我信天无绝人之路,最后的衰亡之中,肯定蕴含最后的希望,就看我们能不能找到,又有没有脸皮去把握住!」

「原来如此,少爷英明!」妃月泪点头称赞,随即察觉道不对,「等等,发现战机,这个我懂,但为什么把握战机还要靠脸皮的?这和脸皮有什么关系?厚脸皮的生存机率比较高?」

「自然有它的道理,等一下妳就明白了……」

温去病顾左右而言他,「单凭我们,打是打不成的,现在冲上去,纯粹是给饿鬼送营养包,助它们刷等级,但学仙佛那样光是逃,同样不是办法!我们现在该做的,是先把所有能汇聚的力量,都统合起来。」

「那……」

「我们先去万血河和鬼岩城,先把妳父母的力量统合起来。」温去病道:「鬼市和这两处,是妳主要追随者的所在。如果这三处的鬼物都被吞光,妳的力量也就没有了!」

「但就算保住这些力量,其实也什么都做不了吧?」妃月泪犹豫道:「这些愿力汇在一处,我也不过等同万古,现在这些饿鬼都要出万古了……而且饿鬼如今也可以吞噬愿力,根本就拦不住……」

温去病笑道:「到了这种时候,做事已不能看成不成了。因为什么都是不成的,如果只看能不能成,那大概只有自杀是一定成的!所谓的奇迹,有时就是把不可能的事,逐一试试,或许就在尝试的过程中,不可能的界线会突然松动,奇迹就发生了!」

「也对!」别无良策,妃月泪只有点头。

两人预备动身先往鬼岩城,却见天边现出一条血河,遮天蔽日,朝着酆都方向涌去,半途像是察觉什么,直接折返,朝两人卷来。

茫茫血河,不断涌动收缩,最后化作一道人影,现出血丑真身,落在两人面前。

穿着赤色衣袍的中年美妇,神色阴冷,浑身散发着戾气,却在看见妃月泪平安的一瞬,松了一口气,露出少许喜色,又转过头,神色颇为复杂,看着曾经坏了自己无数好事,却最终将自己女儿推上这个位置的人族男子。

「呃,妳好。」

温去病同样神色古怪,打量着血丑,万万没想到有一天居然会见到这位万血河之主,想要开口,却被对面抢先一步。

「万血河也遭遇饿鬼侵袭。我拼尽全力也奈何不了那些东西,只能强行带着大半鬼物逃走……鬼族在搬迁逃亡这方面,确实有先天优势!」

血丑道:「本来我是想过来救女儿的,老巢里的灵穴也已被饿鬼吞干净了,想来也就跟这里这一样……既然阿月没事,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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