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似锦 - xp1024.com
《盛夏似锦》


楔子

刚进入夏季,天气还不是特别烦热,夜晚星空璀璨,人们三三两两聚集在一起享受晚饭后难得的清闲时光。

位于汴京城东的夏府却并不宁静。后院秀锦园中个个神情严肃,步子紧促,或端水或端药无不忙碌,秀锦园门前夏家二爷并夏家大爷站在一起,一个身着暗红直,虽已有些年龄但样貌儒雅,再加上今日穿的暗红色愈发显得年轻,另一个着水青色直,神色痛苦,拳头紧握,骨节甚至都有些发白,挺直的背显出他的愤怒,但垂下的眼帘却让人觉得有种愤怒无可宣泄的无奈,他扭头朝后他一步的人问道:“非要做到如此地步吗?”身后之人沉默,他继续道:“她只有9岁,我们拼命读的圣贤书,艰苦走的科举道,竟又是为了什么?”身后之人抬起手想要拍拍他的肩膀,他一闪身躲掉了,也不等那人的回答,竟直走掉了,或许他就不需要那人回答,因为答案他早就知道了。

走掉的就是夏家二爷夏承宗,沉默之人是夏家大爷夏承嗣,这隐没在夏日夜色的秀锦园是夏家三娘夏似锦的居所。

此刻三娘正躺在她的房中,双目紧闭,嘴唇青紫,乌黑的头发贴在身上,即便如此也能从轮廓看出是一个极漂亮的小姑娘,屋内摆放奢华,卧房跟前厅之间甚至有一挂碧玉帘子,被床前的琉璃灯一照反出莹莹的光,煞是好看。

前厅并排跪着六个身着白色窄袖短衣,下身蓝裙,暗青色半褂的丫环。个个垂目无声哭泣,厅上三娘祖母李氏端坐在桌前,满头银丝带着红宝石头面,神色肃穆,三娘母亲坐在三娘床前的绣墩上,轻声哭泣,眼中却透出丝丝愤恨,是的,她又心痛又愤恨。

大丫鬟松烟跪在床前细细的为三娘绞着头发,火盆还未拿来,虽是夏天但三娘在水里泡的时间有点长,嘴都是青紫的,要赶快把火盆拿来烘烤,松烟心里很急。

绞头发的间隙她偷偷看了一眼身旁的二夫人,轻皱了一下眉头,女儿都如此这般了,哭又有什么用,还不赶紧喂药烘烤,难怪老爷要将三小姐从二夫人身旁要走,交给老太太抚养。思虑间,大夫人带着一众丫环进入屋内,药和火盆都到了,松烟松了一口气,赶紧喂药不提。

大夫人看向二夫人眼中闪过一丝不屑,走近她说道:“三娘吉人天相,定会无事,刚才郎中也说了并无大碍,祛湿散寒的药剂吃几剂,再配些安神的丸药就无妨了,妹妹莫要伤怀。”’

二夫人不理,继续拿丝帕摸眼睛,丫环们已收拾停当,鱼贯而出,前厅的李氏发话了:“三小姐今日如平安度过,你们便也平安,如明日多打一个喷嚏,你们便出了这秀锦园,发卖了省事”。

丫环个个抖若筛糠,这秀锦园是整个夏府最吃香的院子,进这个园子当差,不知费了多少功夫,被赶出去都要悔死了,更何论直接卖出去。

二夫人一听这话腾一下从绣墩上站起来,急声问道:“母亲,此事就如此了吗?”

李氏很厌烦。

“最后还是要听老爷的,这事等老爷定夺”,说完后从椅子上站起由丫环扶着出去了。

大夫人又宽慰了二夫人几句也走了。

二夫人在屋里来回踱步,丝帕都要被揉烂了,突然停下脚步,扭头对松烟说:“你好好照顾小姐,我去找二爷”。

松烟吸口气,彻底无语了。一众丫环被责打关闭,田妈妈回乡未归,如今只她一人,夫人不说今晚小姐怎么办,只去找老爷。

望着满屋的锦绣奢华与床上至今未醒的三娘,松烟忽然觉得众星捧月的三小姐很是可怜。

第一章求死

有光从帘帐间隙透过来,三娘勉强睁开了眼睛,眼神呆呆的无甚光彩,听到有人进来了她又重新闭上了眼睛,她现在谁也不想见,什么也不想说或者说她连活着都不想活着了。

她实在无法理解上一秒她还在自家房子里垂死挣扎,懊悔从前种种,感觉生命一点点流逝,下一秒却出现在这里变成一个小小的娃娃,一个莫名其妙得病的小姐。

三娘头很疼,身上也疼,脑子里一团疙瘩,她不想睁眼面对现在的状况,只一心求死。

来人是田妈妈,田妈妈看向床边的银珠。

这银珠是老太太身边的,昨天刚拨了来,这银珠不愧她的名字,虽是丫环却如珠似玉,面容清秀明亮,穿的鹅黄色长裙显得如一株嫩花般漂亮。

田妈妈心里生出一股怨怼,老太太不知怎么想的在小姐如此憔悴的时刻却将身边最漂亮的银珠拨了来,这对比看的人不舒服,但此刻最缺人手还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

她开口问道:“松烟那?”银珠屈膝回礼道:“松烟姐姐熬了一夜了,我劝姐姐回去休息会,这会估计歇下了。”

田妈妈点了点头心里很不是滋味,她不过是请了两天的假回乡看望儿子,回来之后小姐被二小姐推下了水不说,这秀锦园也一夜之间变了天,六个三等的丫环被发卖了,四个二等的被责打关在了别院,大丫鬟芙蓉因跟随小姐赴宴而未尽到看护之责,连府里她老子娘的脸面都不顾直接赶到了田庄,松烟因在那日尽责看守屋子而幸免于难,这诺大的秀锦园除了粗使得婆子竟只有她和松烟了,这银珠也是老太太看着实在不成样子才拨来的,问题是这种境况竟无人来管,田妈妈怎么看都觉得透出一股子诡异。

三娘却是不管。

田妈妈伸手小心的摸了摸三娘,额头更热了,三娘落水后她被人从家里急急接了回来,到府里时已经第二天早上了,小姐虽未醒但并不烧,她换下看守一夜的松烟,仔细的照顾了一日,小姐除了睡的不安稳并无其他不妥,她才放心将小姐交给松烟自己赶去歇会,怎的过了一夜竟烧了起来。

田妈妈慌了神,从床边站起,急急的对银珠道:“快去将松烟唤起,再去通知老太太说三小姐又烧了起来,不,先打盆水来,算了算了,你先去叫松烟,我去打水”’。

银珠也慌了起来,自己这刚守了一盏茶的功夫三小姐是怎么了,她边想边急匆匆的去向后罩房,田妈妈快速的打了水,拧了帕,细细的为三娘擦拭额头,三娘的小脸红扑扑的,嘴唇也起了皮,看的田妈妈一阵心疼。

松烟衣衫不整的跑了来,在门口猝然停住,拍打拍打灰尘,整整衣服,小碎步的进了屋,田妈妈看见她忙问:“昨晚有什么异样吗?怎的小姐又烧了起来”。

松烟心惊,努力回想昨晚道:“并无什么异样,只半夜喂水,小姐一点没喝全吐了出来,我想这两日小姐一口粥都未进,除了水就是药,许是不愿喝,就没强喂”

“你这傻丫头,本就滴米未进,再不喝些水,岂不是更严重,现在就烧了起来,快,快给我拿杯温温的水”。

松烟脸都白了,扭身去桌上倒水,慌乱中差点打饭了水壶,松烟将水杯递给田妈妈,田妈妈已将三娘抱起,让她靠在自己怀里,将水杯拿过来喂她喝水,可三娘就是不张嘴,水顺着三娘的嘴角流了下来,松烟急的泪都下了来,咕哝着喊:“小姐”。田妈妈训斥道:“哭什么哭”,虽然田妈妈也心急,可不是哭的时候,她轻轻的哄着三娘,就像儿时一样,:“小姐乖,喝下去,喝了就好。”水仍是顺着嘴角流下,“松烟,你拿着水杯,我捏着小姐下巴,你轻轻的喂”田妈妈边说边轻轻的捏三娘的下巴,可三娘牙根咬的死紧,根本捏不开,田妈妈急得一身汗,只得将三娘放下。

此时银珠回转了,泪水涟涟,“田妈妈,我根本进不去延德堂,我托相熟的小丫鬟进去禀报,魏紫姐姐悄悄跑来告诉我,老爷发了话,老太太受了惊需要休养,谁也不能打扰,可实际上老太太好好的,但守门的说什么也不叫我进,魏紫姐姐说这事蹊跷,别说是我,就是大爷二爷也进不去,可大夫人和二夫人却在延德堂侍疾。田妈妈我们怎么办啊”银珠不歇气的说完了所有的话,喘着气看着田妈妈。

田妈妈没了主意,这实在是无法理解了,往日十分受宠的三小姐,怎么忽然就落得如此地步了,难道这次的事情还有什么隐情。

可小姐高烧不醒,不是找寻原因的时候。

田妈妈站了起来,凝了眉严肃的说:“小姐身边只余我们三人,小姐有了任何差池,我们谁也跑不了,现在就是我们尽奴婢本分的时候了,我去延德堂就是舍了脸面撒泼打滚也要给小姐求来个大夫,松烟老子娘不是府里的,只守着小姐,银珠去外院找二爷无论如何要让二爷知道我们现在的状况。”

二丫环具郑重的应了,银珠心想,这田妈妈真是有本事,遇事不慌,难怪奶了三小姐没被送回去荣养,仍做了这秀锦园的管事妈妈。也不知自己自荐来秀锦园这条路走对了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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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家二小姐,夏似锻不安坐在自己屋中,心里跟猫挠这似的,大伯幺女夏家五小姐满月宴这日,自己将看不过的三妹妹推入碧湖中,还装作吓晕的样子扯着三妹的丫环芙蓉不让她下水施救,谁知三妹越扑腾越远,等会水的仆妇将三妹救上来时,三妹气息都没了,众人拍拍喊喊才吐出口水,有了呼吸,似锻当时就吓傻了,虽然背地里咒了三娘无数次去死,可从没真的要杀她啊!

谁叫她今日抢了姨奶奶专门给自己弄回来的浅粉沙锻,还做成衣服在自己眼前招摇,似锻就是想让她毁了衣服,再也别出来招摇。

如今听说三娘还没有醒,可祖母也没有责罚她,这实在奇怪,往日早叫她去跪祠堂了,可这不罚她比罚了她还叫人不安,是觉得跪祠堂太轻了吗?难道有更严厉的等着她吗?

可昨日母亲跟祖母说外祖母想她了,要送她回外祖母家住几天,解一解老人家思女之苦,祖母竟然和颜悦色的说自己也着实喜欢二娘,二娘走了,岂不寂寞,实在奇怪到了极点。

二娘心油都要被磨干了,现在觉得阴森的祠堂都分外可亲,不行这样去她要疯了,她要自请去祠堂跪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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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三娘落水已经四日了,秀锦园的状况越发惨淡。

田妈妈那日跪在延德堂外两个时辰,终于为三娘请来了大夫,开了药,可三娘牙关紧闭,下巴都被捏出来青紫的痕迹也不张嘴,晚上二爷托关系找到在家休息的安御医,安御医只诊了脉,丢下一句:“无生存意念,大罗神仙也救不了”。连药方都未开就走了。

这把夏家老爷夏进气着了,发了话,即不想活着了那就别浪费了这上好的药,除了一日三餐,其他一概没有,禁了所有人的探视,也不准园中人出入。

田妈妈和松烟银珠眼底都熬出了黑圈,人也憔悴萎靡,田妈妈的嘴角急出了一串的水泡,银珠也成了枯萎的花,松烟更是把眼都哭肿了。

一日三餐都有专人送入秀锦园,菜色也清淡可口,可小姐连水都喝不进,再精致的饭菜也是无用。

三人轮流给三娘擦身,喂水,烧是退了点,人却仍是昏迷不醒,熬了两天三娘彻底的失去了意识,失去了大脑的支配,生理需求便占了上风,松烟惊喜的发现水已经可以喂进一小杯了,这比前几日水只沾沾嘴皮好太多了,松烟赶紧通知了田妈妈,田妈妈几乎是扑着过来的,看着空空的杯子,对着西天念了一串的佛,吩咐银珠将自己熬了一个上午的小米粥端了进来,竟喂进了一小碗,田妈妈泪都出来。

小姐是自己奶大的,那么小一点长到现在,人人都羡慕小姐占尽了好处,可她也看着小姐吃尽了苦头。

松烟看见田妈妈流泪自己也哭了,这几日田妈妈总训斥自己不要哭,这小姐终于有好转了,田妈妈也忍不住了。

银珠一颗心也放到了肚子里,这能吃饭就能好起来,总算没白费这几日的辛苦。

田妈妈擦掉眼泪,看了看床边的二人,松烟在为小姐擦脸,银珠在收拾碗筷,恩,经此一事看出,这松烟是忠心耿耿但沉稳不足,可丫环最重要的就是忠心。

银珠遇事稳重,这几日也伺候的很是精心,从不表现出被拨到秀锦园的懊恼,是个有本事的,有本事不怕,想办法收服就是了。这今后的路还长着那。

第二章 往事

田妈妈从床边站起来,整整衣服对二丫环道:“你们守好小姐,防着小姐胃不舒服,把枕头垫的高些,我要去想办法给二爷二夫人送个信”

说的时候直直的看着银珠,银珠被看的发毛,这是不信任自己吗以为是谁安插的吗?会这么想也不错,自己怎么说都是新来的,总归以后日子长着那,慢慢处就是了,银珠心里想,屈膝道:“妈妈慢走”。田妈妈看了一眼松烟,又摸摸三娘的额头转身走了。

松烟明白田妈妈的意思,支走了银珠,自己紧紧的守在三娘床头,松烟从七岁进入夏府被田妈妈挑中跟着小姐,一路从小丫鬟升到了一等,看着小姐长大,视小姐为唯一的亲人,自己长小姐六岁,虽不甚聪明,但总是比小姐看的透,这府里不满小姐的比比皆是,这次是二小姐下次就会是别人,她要好好护着小姐。

胃里有了食,血压回升,三娘渐渐醒了过来,眼皮仿佛有千金重,嗓子也干疼干疼的。

看看周围,一个穿素色褂子,浅蓝裙子的少女立在自己床前,背对着她,头发长长的垂下,看不清面目却能感觉到她的紧张,好像一只处于戒备状态的母狼。

阳光从粉色的帐子透过来,分不清时间,床角垂挂这一串五彩蝙蝠,下面带着个白玉环。

从三娘的角度看过去,阳光折在玉环上,莹莹辉辉,让她想起结婚时,婆家送的手镯也是这般好看,好看中显出的名贵,无时不在提醒她和婆家的距离。

三娘重又闭上眼,白玉环上莹莹的光刺的她眼也疼,心也疼。

她本是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家庭的孩子,从小到大乖乖的遵守家长老师的教诲,平平凡凡的长大,存在感从来都很弱,最大的梦想就是有一天可以自己生出个梦想而不是遵从别人的想法,这么着上了高中,考了大学,因为没什么强烈的欲望,使自己在众多争艳斗芳的女大学生中显得格外恬静,加上相貌平和,与娇娇气气的豆蔻少女比如茶社般沉静,让人想在她的身边休息片刻,喝一杯清茶,让浮躁的灵魂感受片刻的云淡风轻。

没想到的是,这般安静的她却被学校一出了名的富二代看中,纠纠缠缠,她本就不善拿主意,追的紧了就如恋人般相处,被冷落了也不悲悲戚戚要死要活,刚开始富二代以为她欲擒故纵,可兜兜转转5年之久,谁又能做的如此之长。

其实只是她性格使然,好的坏的她都欣然接受,就像从来没人检查的暑假作业,她也一笔一划认真完成。

富二代败下阵来,细数她的优点,单纯、不计较、不累人,与她生活起码很安心,想想也是不错,于是两人将结婚提上了日程,恰在这时她随大流参加毕业后的公务员考试,稀里糊涂的考上了公务员有了正式稳定的工作,这又为她加分不少,婆婆虽不喜她家世一般,又没有背景,但架不住儿子喜欢,说出去是个公务员也稍稍好听些,勉强同意了婚事。

这婚事也让她在家里狠狠露脸了一把,虽然两家差距巨大,但她也磕磕绊绊的嫁进去了,婚礼上婆婆将白玉镯给了她,看着周围羡艳的眼神,她却觉得这名贵的白玉镯与清贫的自己极不相称。

结婚后的生活也不是一帆风顺,强烈的物质差距使她和婆婆谁都不舒服,索性她与老公直接搬了出来,过了两年清净的日子,却又被孩子绊住了脚,婆婆的不满藏都藏不住了,可万事随意的她也控制不了这件事啊!急也没用,单位组织培训深造,她偷偷报了名,想逃出这压抑的氛围歇口气。

老公也厌烦了这平淡无奇、枯燥乏味的家庭生活,决定跟朋友一起去极限旅游。

当老公发生意外的噩耗传来的时候,她正在写第二天要交的心得体会,是了,她是该好好想想这几年的心得体会了,看看自己如何一天天将日子过到了如此地步。

丧礼上自有别人来打理事务,她只一心流泪悲痛,这个一起生活了两年,纠缠七年之久的男人就这么没了,婆婆更是痛彻心扉,躺着的是家中独子,任谁也承受不住,婆婆一抬头看见在灵堂边低泣的她,悲从中来,怒从心生,冲上前去一把推翻了她,连声责骂都是她害的自己儿子年纪轻轻就死了,有人拉扯着劝着,这跟她没关系,可婆婆却觉得如果不是她没生个孩子不懂拴住男人的心,自己的儿子怎会无聊到去做危险的事寻找刺激,周围人都劝着要理智些,她没了老公也伤心着那。

其实她却觉得婆婆说的对,自己如果自尊自强的活着,像牡丹花般非要挣个国色,是不是就会使自己有趣很多,是不是就可以把老公栓在身边哄着宠着。

或者,自己也是富裕家庭中长大,是不是就不会在渴望婆婆的肯定中失去了自我,是不是就能在收到白玉手镯时也可以随意带上,轻轻说句这个手镯还不错。

浑浑噩噩的想法一直充斥着她的脑海,即便被婆婆失心疯般的赶出她与老公的家,回到娘家休养也没有停歇下来。爸爸妈妈虽然想帮她出头,可她出嫁时什么都没带,都是男方家提供的,如今人家失去了儿子,他们两个还没个孩子,一点立场都没有。

如此糊糊涂涂的在娘家住了快一个月,人消瘦的不成样子,吃什么吐什么,在被妈妈强制带到医院检查时却发现自己怀孕了。

她都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了,什么时候自己的生活快赶上晚上八点档的狗血家庭剧了,但总归是欣喜的,这孩子虽然来的晚了,却总归是来了。

但娘家却妥妥的分成两派,妈妈认为应该赶紧通知婆家,风风光光的给接回去,总是他们家的根不是。爸爸却觉得回去后需要独自抚养孩子,各中艰辛,不如趁人家不知道除了省事,再过两年再嫁一次,和和美美的过完后半生。

妈妈十分不认同,过了几年有钱人家的日子,没钱的日子怎么过的了,再嫁怎么可能跟现在这家一样好,守着孩子过不愁钱的日子多好。

爸爸却觉得再多的钱,没人陪着也是没有用的。

不等爸妈争论出来结果,消息就传到的婆家,这个时代什么传的最快,那就是八卦了。

婆家风驰电掣般的赶来,加入了论战,爸妈统一了战线,一致对外,争取对她最有力的结果,她觉得自己如一只风筝,暴露在蓝天之下,一会这个抢过线扯扯,一会那个挣过去扯扯,马上就要断线了,她需要清净。

第三章 是梦

手机也没带,她独自回到了她跟老公住的家,不过也就一个月,屋子里就一点生气也没了,阳台上的花也枯萎了,电和水也被关了,照片也都被蒙上了百布,一片凄楚,很适合她现在的心情,她窝在沙发里想着东西,想的什么她忘了,好像有什么很重要她却不记得了,连日的打击与折磨早将她的精神磨完了,消瘦的身体也显出连日来不思饮食的后果。

现在的她独处是很危险的,更何况她还是个孕妇。

对了,她摸向肚子,医生说她状态不好,随时有流产的可能,需要住院保胎,可大家被怀孕的事情震的把这都忘了,像是要印证她的担心,肚子一阵绞痛,她觉得她要死了。

她从沙发上滚下来,觉得门离得她那样远,她还有些拒绝往门那边爬,就这么带着孩子去见老公,不知道他会不会骂自己,肚子越来越痛,汗和泪一起流下,她艰难的看了看身下,血染了一地,孩子肯定没救了,那她也不挣扎了就这样吧,等下辈子吧,下辈子她一定不要如此活着。

带着这样想法昏了过去,再醒来却是眼前这副景象,三娘很是无语。

老天是觉得她上辈子太平淡了吗才让她现在变得如此离奇,还是说前面种种本就是她的一场梦,是梦吗?为什么疼的那样真实?不是吗?那为何现在也这般真实,身上的锦被,屋里的阳光,萦绕在鼻间的香味,朦胧中的人声。

好吧。实在猜不透就先不猜吧,总会有人给她答案的。

三娘又想放弃了自己。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田妈妈终于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二爷二夫人,虽然老爷下了禁令,可秀锦园又不是天牢,总有办法的。

松烟疾步向前屈膝行礼:“奴婢见过二爷二夫人”。

二爷匆匆而过,二夫人跟在他的后边,松烟退了出去,还轻轻带上了前厅的门,自己立在门前,看着繁华的秀锦园,昨日觉得满园的花都要败了似的,今日却如小姐般又恢复了生机。

二爷自三娘落水就未见到三娘,如今看着自己女儿巴掌大的小脸,泪就落下了,自己这个女儿百日前还在自己的院子,粉粉糯糯的一团,比她大哥夏似铎小时候好看多了,整日都想抱着她,虽听不懂话,也想同她聊天,看她露出小小的酒窝,就是这该死的酒窝却把女儿一生葬送了。

二爷愤愤的握起拳头,对二夫人道:“等三娘好起来,无论如何也要将她接回自己的院子,最近我在走关系,想补个远点的缺,到时候带着孩子们去任上”。

夏家以文兴家,夏家老爷夏进前朝考的科举,在前朝任至给事中,经历了改朝换代,竟能在一众前朝官员被闲置的情况下任中书舍人,绝不是一般人,而夏家下一辈中只二爷功课最是了得,大爷走的是恩科,而二爷却是实打实考出来的,现任左司郎中。是夏家最有前途的一位。

二夫人愣住了。

小孩子家的矛盾好了让二娘给三娘赔不是就是了,怎么说到外放。

田妈妈给二爷和二夫人端来了茶水,二爷与二夫人顺势坐在卧房的黑漆圆桌旁,点亮了琉璃灯,田妈妈也屈膝告退,纵使自己再心系小姐也是个奴婢,那就要守着奴婢的本分。

二夫人不等田妈妈出去就道:“二爷为何有如此想法?”。

二爷道“这想法也不是今日才有的,我努力读书考取功名本就是为了让你们可以过的幸福,可三娘如今却奄奄一息的躺在床上,我们还是去别处吧”

夏承宗不想说的太明,自己这位妻子本就不甚聪明,说的太多也没什么好处。

可二夫人却不能理解他的苦心,出声道:“二爷说这个,我却是不赞同的,左不过是小孩子之间的玩闹,二娘如今都还在祠堂跪着,我们却要带着孩子出走,再说看看满府的少爷小姐,那个有我们三娘过得好,如此还是不满。。。”

二夫人话都没有说完,二爷就怒拍了一下桌子:“你是舍不得这锦绣繁华了,怕跟了我出去受苦?你只看到孩子享受的荣华,却不知孩子将要受的苦。你怎的如此糊涂”。

二夫人被吓了一跳,自己是婆母娘家侄女,要叫婆母一声姑姑,叫二爷一声表哥,自嫁到这个家里丈夫从未大声斥责过她,自己也争气平安生下两子一女,女儿虽被老太太抱去抚养,可女儿受老太太喜爱,什么都是头一份的,自己在妯娌间也颇有面子,今日二爷是发的什么疯,自己可不能平白被冤枉了。

“你是说我不为这个孩子着想?这孩子是我十月怀胎生下的,刚满了百天就被老太太抱走,我虽十分不愿,可你说老太太老来寂寞,养个孩子承欢膝下,也算我们尽孝了,在加上老太太见识广博,能被老太太教养是孩子的福分,怎么今日又来责怪我”

越说腔调越高,到最后都哭了出来。

二爷心里憋闷,如果当时知晓父亲的打算,他怎会将孩子交给父亲。“总之我会安排好一切,你只管收拾便是”二爷觉得跟女人就说不清楚。

此时的三娘早就被吵醒了,听这架势是这幅身躯的爸妈了,可吵得什么却没大听懂,不过却不难猜,估计是说这次得病的事那,小小的身躯就能被人害的灵魂出窍,被她占据了,估计也是个命苦的,命苦的灵魂加一副命苦的身躯,前途实在堪忧,三娘觉得还是睡死过去拉倒。

二夫人听完二爷的话急的从黑漆凳子上一跃而起:“二爷铁了心要走?那怎么能行,且不说二爷能谋得如何的出路,只这几个孩子的前程可怎么办,铎哥都十二了,这课业丢下了可怎么办,更何况再过几年就该说亲了,如何走得,铄哥才四岁,已经开始启蒙了,走了谁给他启蒙”。

二爷皱了皱眉,这都是事,可都没三娘的命重要:“为了妹妹,少不得委屈他们了”。

三娘虽是二夫人的骄傲,可两个儿子更是她的命根子,如何能让二爷拿来作践。

二夫人几乎失去了理智:“为了妹妹,满汴京城去打听,谁家的小姐似我们三娘似的,怎么能好处都让妹妹占了,受了委屈就拿兄弟们的前程断送,我不同意,我说什么也不会同意”。

二爷看她近乎癫狂,站起来急急的拉住她,低声说道:“你小声些,别吵醒了三娘,惊动了府里,再责怪三娘”。

这时候了还是只惦记三娘,二夫人甩开二爷的手臂继续道:“她一个女儿家,过得比少爷都尊贵,从吃穿住行到学识教养,花的钱多了去了,说她是金山堆出来的小姐也不为过,如何这点委屈都受不过”。

等等!

金山堆出来的,床上的三娘猛然睁开眼睛。

第四章求生

三娘心里很是惊奇,金山堆出来的,那该是多少钱啊!这副身子的家里这么富裕吗如此富裕的家庭怎么还会让这么小个孩子命丧了黄泉?这么富裕的家庭都留不住这小小的灵魂吗?怎么让她来到了这里,是上天为了补偿她以前的苦吗?是为了让她有一天可以不为钱财所困自由的活着吗?是为了让她也过一过心安理得般优渥的生活吗?是为了让她也尝一尝与生俱来的优越感吗?是为了让她有一天也可以。。。

三娘的思绪越飘越远了,远到她都没听进去两人继续说了什么,远到她都不知道二爷和二夫人什么时候走的。

田妈妈送走了不欢而散的二爷二夫人,肠子都要悔青了,自己找了他们来是看看小姐,顺道商议商议如何解决小姐如今的困境,这两人倒好,正经事没干,哪里吵不得偏偏在小姐卧房大吵大闹,也不知小姐被吵醒了没有,没醒还好,如若醒了听到生身父母因为自己吵得不可开交还不知如何伤心那,她要快点去看看小姐。

田妈妈加快了脚步。

松烟回到屋里,收拾完桌椅,准备帮三娘掖一掖被角,扭头就看到三娘的眼睛睁的大大的,艳艳的闪着光,这么多天了终于看到小姐醒了,还看着如此有精神,她跪到床前,急急的抓着三娘的手,轻声道:“小姐。。。小姐。。。您终于醒了”。不等三娘回她话就低头哭了起来。

田妈妈进到屋里看到如此一副景象还以为怎么了,急忙走近一看,小姐整个人显出勃勃的生机,眼睛亮晶晶的,小脸也比前几日红润,嘴唇弯出小小的弧度,这才是她的好小姐!

哼!她就知道那安御医没安好心,这么小的一个人怎么会没了生存的意念,指不定是什么不学无术之辈混进了太医院。

田妈妈也轻声的唤三娘,三娘终于被二人从胡思乱想中拉了回来,她看向二人,一个是有些年岁的,一头黑发梳的一丝不苟,带着两根素银簪子灯照在上面看的出雕刻着一丛梅花,面容很温暖,三娘不知怎的就想到小时候老抱着她的外婆,眼神也像面前这位一样,柔柔的,给人安全感。不过外婆却没眼前这位收拾的如此利索,看得出这人应该是位很能干的。

扯着自己手的是个小女孩,哦!就是刚刚看到的那个穿素色蓝裙的女孩了,刚才看她像母狼一样坚强,怎么这会变成个小哭包了,眼睛都哭肿了,还不停的拿手抹眼泪,三娘想抬起手为她擦擦泪,却发现浑身都没有力气,是了,这身子还病着那。

田妈妈见三娘准备抬手,急急凑到跟前柔声问到:“小姐要做什么,告诉奴婢,奴婢去做”。

松烟也赶紧问道:“小姐想做什么?”

如此轻微的动作都被他们看到了,还这么急切的关心着自己,三娘觉得这种被重视关怀的感觉很好。

她轻轻摇摇头,想要出声,喉咙干疼的不行,水!她需要水,身上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喝水,她艰难的咽了口唾沫,田妈妈推了松烟:“快别哭了,小姐要喝水”,松烟慌乱站起,自己又失态了,扯着小姐手做什么,连伺候小姐都忘了。

三娘闭上眼睛稳稳心神,她决定活着,上一次自己得过且过、万事随意的也没落得个善终,这一次掉到个金窝窝里,她就不信了,她还过得不好。

二爷和田妈妈绝对想不到二夫人歇斯底里的哭喊,一句金山堆出来的小姐,倒把三娘叫出了求生的念头,让这缕异世的孤魂在这里找到了归宿。

看,世间万事都是这般的不可思议,又丝丝相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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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夏的阳光很明媚,并不晒人,院子里的花正开的浓艳,各色的花错落的分布着,院墙旁的大树挺拔英武,斑斑光点散落树下。

三娘坐在卧室靠窗的黑漆矮脚胡床上,趴在床上枕着手臂看着园子,前世,三娘认为那回忆就算作前世吧,想看到眼前的景色,是要到公园限时观赏的,现在这么漂亮的院子就自己一个人住,三娘眯眯眼睛很是满足。

银珠端茶进来就看到三娘这么懒懒的靠在窗前,小姐自醒来后就是这幅满足的样子,什么东西都觉得好新奇,像是从未见过一样,行止坐卧却又透出不属于这个年龄的稳重,又让人觉得矛盾,又让人觉得理所应当,可能小姐以前就是这样,因她来的晚才觉得奇怪吧!但小姐对她却很和善,总之小姐比想象中的好相处。

三娘接过银珠递过来的茶,尝了一口,回味悠长,这万恶的封建社会,物质是享受了,但该死的尊卑贵贱却让她觉得不舒服,但再不舒服也要学会适应,不然被当做中了邪就好玩了,她要让自己变成地道的古代人。

“银珠,你去把田妈妈和松烟叫来”。三娘对银珠说道。

“是,小姐”银珠回话走开了。

三娘不会忘记当松烟递给自己水时,道的那声谢,松烟震惊的表情。直勾勾的看着自己,像要看出朵花似的。

三娘觉得装肯定是装不像的,她从哪里知道这幅身子的主人原本是怎样的,自己前世三十多年的习惯也不是一夕更改的,在她们发现自己更多不对时,坦白是最好的出路,当然也不能完全的坦白,三娘自己都理解不了自己的遭遇,怎么敢跟别人说起,她可不想被当做妖怪抓起来。

田妈妈和松烟、银珠一起进了来,屈膝行礼。三娘就受不得这个,:“好了,你们快起来把,自己找把凳子坐到我的跟前来,我有话要说”。

“小姐说吧,我们站着就是”田妈妈笑着回道。

“坐着吧,你们站着我看着不舒服,这段时间你们三个照顾我十分辛苦,坐下来我们好好说”

田妈妈心里很高兴,小姐最近有些奇怪,可还是这么善良。她对两个丫鬟道“既然小姐体恤我们,我们就不辜负小姐的好意,都坐下吧”

三人坐在圆桌旁的绣墩上,都只侧身坐了半个。

三娘端起茶,喝了一口,这可是个硬仗,说好了自己就可以很快适应,说得不好了,后患无穷。

她要好好想想如何开这个头

第四章说谎

“我好像忘记了以前所有的事”三娘放下茶杯缓缓的道,先看看这样说大家是什么反应。

两个小丫鬟惊讶的瞪大了眼睛,田妈妈直接飞起来把绣墩都带翻了。

田妈妈直接扑到了三娘跟前“小姐的头受伤了吗以前听人说过有的人不小心伤了头会不记得事情,小姐的头也不舒服吗?只是记不得事情吗?可还有别的不舒服,当日只想着小姐在水里泡了许久,怕得了风寒,怎的忘了看看其他地方,妈妈真是该死,不行,奴婢要在想办法给小姐找一位大夫”。

一通话急急的说出,就要转身去想办法。

三娘很想哭,是谁说只有血缘是至亲。

三娘拉住田妈妈的手,田妈妈不敢用劲,三娘接着道:“妈妈别急,听我把话说完”。

三娘顺势将田妈妈拉坐在胡床上,“我想许是头上受了伤,可如今我并不觉得头上或身上有什么不适,可见你们将我照顾的很好。”田妈妈放下心来。

“我也不是什么都不记得了,都有一个大概的影子,却模模糊糊不甚清楚。这院子只有我们四人,我算是从鬼门关转了一圈又回转的,即便我们从前种种情谊都忘记,单单你们将我从鬼门关拉回来的恩情我也是还不完的,莫要提尊卑贵贱,我不相信你们对我的照顾仅仅是因为身份却没有情谊”

三娘抬手止住想要说话的松烟,这小丫头心思全写在脸上,是要表明内心啊,银珠在低头思索,看来感情牌出完,要给些利益了。

三娘从胡床上下来接着道:“这份恩情我记下了,记在心里不敢忘记,即已经活了过来,我就要好好活着,带着你们都好好活着,在这世间恣意的活着,畅快的活着,不仅要赏赏这四时风景,看看这春秋山河,也要听听那千鸟啼鸣,嗅嗅万般花香。你们可信我?可愿跟随我?”

三娘站在那里,阳光为三娘全身渡了层金色,眼神炯炯的看着三人,嘴角浅浅的笑,怎的那么好看。

银珠觉得虽然府里的大小姐容貌最为漂亮,却不及三小姐的气度非凡,这么个九岁的小人,寥寥几语就让人觉得信服,让人想跟着她领略这世间的风采。

田妈妈看着这样的三娘与有荣焉。

松烟觉得小姐此刻像威风凛凛的将军,虽然她没见过将军但应该就是小姐这般。

三人具愣了会神,田妈妈明白了三娘心思,小姐遭了一次难,学会用心眼了,小姐终于长大了,田妈妈既觉得骄傲又有些许伤感,小姐慢慢长大会越来越好,也会越来越用不到自己,可是只要是孩子就都会长大的,这样陪着小姐看着小姐也是好的。

银珠最先站起,重重的施了一礼,道:“奴婢愿永远跟随小姐”

松烟也施一礼“奴婢自入府就跟随小姐,只要小姐不嫌弃奴婢,奴婢愿跟随小姐一辈子”

恩,效果还不错,三娘心里想

“奴婢还想看着小姐嫁人,生小小姐,小少爷。”田妈妈道。

好吧!上了年岁的人想的就是长远,三娘心里腹议,脸上泛红,这么感人的场面,生生被田妈妈带歪了。

三娘尴尬的咳了一下,三人都抿嘴偷笑,小姐不好意思了,严肃的气氛瞬间变得温馨。

三娘重坐回到胡床上,喝了口茶道:“那我们接着说最开始的话题”今天的重头戏在这那,三娘心里想,看着三人继续道:“你们觉得我不记得事情的事该怎么办?”

三人沉默了半晌,银珠觉得自己的机会到了,小姐有大志又听得劝,跟着小姐肯定没错。

于是银珠起身施礼回道:“小姐,我们如今的境况并不理想,老爷到现在也没开了秀锦园的禁,这个时候不宜多生事端,从记事到小姐现在的年岁,也没几年,奴婢们多提醒着小姐就是了,更何况这次的事,奴婢始终觉得蹊跷,如若让旁人知晓小姐忘记从前的事情,怕对小姐不利。”

“奴婢也觉得是这个礼,如果小姐并没有什么病痛,我们就把这件事掩盖起来,所幸奴婢与松烟一直服侍小姐,对小姐身边的事最是清楚”田妈妈说完,松烟也点点头,小姐本就招妒,再让别人知晓此事,还不知多少人要趁机害小姐,瞒起来最好。

三娘听完点点头说道:“既然你们都觉得此事该瞒起来,那就好好瞒起来,我们此时荣损一体,但只要我们主仆心齐就什么都能克服,自然什么都能做到。老爷关了秀锦园也好,我们就安安心心的待着,我什么都不记得急冲冲的出去也不好,趁这段时间你们辛苦一些,为我补补往事吧”

田妈妈皱眉,三娘问道:“田妈妈怎么了,有什么就直说,不必憋在心里”

田妈妈看着三娘:“小姐自小娇生惯养,却要受这等委屈,就奴婢三人伺候小姐,奴婢觉得小姐委屈,也不知老爷何时会开了秀锦园。”说完低头拭泪。

古人就是爱哭,三娘很无奈,三个人伺候还觉得少,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啊!

三娘帮田妈妈擦擦泪,“心不齐,再多的人伺候只是负累,你们真心待我,我觉得很是幸运。”

三娘顿了顿:“至于这秀锦园,你们不是都觉得此事蹊跷嘛,那肯定有人比我们急,我们静静等着便是。”

。。。。。。。。。。。。。。。。。。。。。。。。。。。。。。。。。。。。。。。。。。。。。。。。。。。。。。。。。。。。三娘猜的十分对。

此时的夏府三夫人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二娘不知着了什么魔,将三娘推到了家中湖里,结果家中态度蹊跷,二娘不说好好待着,却自己跑去祠堂跪着,这好了吧!到现在也没被放出来。自己在老太太面前提了几次,都被不软不硬的推了回来。

说二娘好不容易自己觉醒错误,自请去祠堂悔过,叫二娘好好在祠堂修修心性,再加上旁边上一个二嫂天天恨不得吃了自己的样子,她的二娘还不知要受多久的罪,那祠堂阴森恐怖,怎适合娇娇小姐,偏是二娘自己去的,她连责备长辈不公的机会都没有,也不能闯进祠堂将人抢回来,不行!她一刻也等不得了,她要好好想个办法。

三夫人决定先要去探探秀锦园的状况。

再让夏家身份特别的老姨娘出出主意,二娘可是她的亲孙女,她可不能不管。

三夫人将丫环们叫了进来,急急的吩咐下去。

第五章 好奇

夏府老爷夏进坐在书房里,听着下人关于秀锦园的回报,捋着胡子,嘴角漏出高深莫测的笑,老二一家偷偷去了之后就好了起来,恩,重感情有利也有弊。

听完下人的回报,夏进发话了:“一切照旧,除了三餐不可将就。”“是”那人退了出去。

夏进站到窗边看向墙角的一排翠竹,夏家有今天的样子十分不易,当年天下动荡,若不是自己因势利导,哪里能有如今的夏家,看看当年多少显赫的家族,如今都寻不到踪迹,当今的皇上是难得的能主,夏家要把握时机,才能守住富贵

长子过于平庸,但胜在稳重,二子倒是有能力,偏偏学尽了书生的迂腐,三子庶出,碍于出身显得平庸。要好好培养孙子才是,夏家这代的孙子中倒有几个资质不错的,几个儿子因自己忙碌疏于管教,孙子却不能如此了。夏家想要长久的屹立不倒,就要有几个能掌舵的人。

夏进回过神,决定去家学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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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烟将午饭摆上了桌子,请三娘去吃。三娘看着桌上的饭菜,实在吃不下了,不是太差,而是太好了!

一个小孩子,一顿午饭就六个菜、一汤、一糕点、一主食,还顿顿不带重样的。

三娘不是没吃过好东西,前世自己好歹也是嫁的富二代啊!什么没吃过。可这样的饭菜确定是端给被禁足的自己的吗?这算禁足吗?这简直就是高级疗养院了。难道夏府就是如此规矩?

问问田妈妈,田妈妈也觉得很不解,虽然这具身体的前主人从没被关禁闭的过往,但府里的二小姐倒是祠堂的常客,据说在祠堂思过一日只两餐还都是素食。

自己这次虽未被罚到祠堂只被关在自己院子里,可自己作为受害者还被关起来,已经很奇怪了,病的快死了,也不给请大夫,自己就这么好了也无人理会。

当然没人敢跟三娘说安御医的话,三娘自己也忽略了曾经轻生的事实。

三娘觉得越发好奇了,听田妈妈几个这几天的叙述及自己最近几天的感受这具身子的原主人简直就是迷雾团团。偏偏身边人都不曾察觉。

话说这夏府带上刚满月的夏娥不过五个小姐,三娘一个也没见到实在不好将名字与人对上号,只知自己排行第三,上面两位姐姐,下面两个妹妹。

原来这三娘是这么个意思,三娘替二娘默哀三分钟,多亏自己母亲将自己晚生了几个月。

这么多的小姐,却偏偏三娘最特别,刚刚满月便被抱去给祖母抚养,这也就算了,无论吃穿用度还是教育教养都是满府里独一份的,看看,就是被罚的禁了足,也被这么精心的照顾着,这也不说了。

但是当得知自己住的这秀锦园将近占了夏府的三分之一,却叫三娘一人住着,三娘就掩饰不住自己的震惊了。

原来自己看到的偌大的院子只是秀锦园的一部分,或者说只是秀锦园的前院,后面连着一个花园,并三个独立的院子。

朝代更迭,夏家的掌舵人夏进是个本事人,当别人因为改朝换代而人心慌慌,变卖家产回乡避难的时候,夏进却不慌不忙,趁着时机收购了许多产业。

三娘住的秀锦园原本是紧挨着夏府的前朝王大人的家,王大人是工部的小官,一生醉心园林设计,家中最大景致最好的就是秀锦园,王大人年世已高,子孙又多不成器,京都混乱,王大人萌生退意,想卖掉家产回乡做个田舍翁,可他却不舍自己精心布置的秀锦园,放出话去谁要是不动这个园子,便是低价也可相卖。

当时的汴京城人心动荡,太平盛世人们或许还有心欣赏园子,这乱世之中买这个中看不中用的园子做何,况且能卖的起房子的有几家。还不能改了园子。

王大人放出话许久也没卖出去。

夏进知晓了,变卖了家中一些田产将王府买了下来,并承诺到,绝不修改园子,如若将来王家的人来京赶考,夏府将辟出院子供故人居住。

这可为夏进添了不少美名,这美名使夏进还顺道买下不少便宜的产业。

三娘觉得这夏老爷放到现代绝对是把营销好手。

三娘最近只在这秀锦园的前院转悠就觉得土豪的不能行了,敢情这只是冰山一角啊!

偏田妈妈还不以为意的说,是夏府老爷说的这院子的名字与自己相似就让自己住了,别的小姐也曾想要住进来,可老爷发了话,住的人多怕毁了园子的景致。几个小姐只好作罢。

对了,这具身躯有一个好听得名字叫夏似锦。

也就是说自己身边领的也是一整个院子的丫环仆妇,田妈妈还怕不来劲的说自己一个人几乎占了整个夏府后院四分之一的下人。

这样都可以?

为何如此娇惯一个九岁的孩子,还是个女孩子??

若说没有蹊跷!三娘死都不信!

可问了身边的三人,田妈妈说自来如此,因自己的生母是老太太娘家侄女,所以从小就看重自己待自己与众不同。

得啦吧!至于与众不同到如此吗?三娘可不认同。

银珠说,自己在老夫人身边时就知道这夏府三小姐是最特别的。

特别什么?

三娘照照镜子也并没有觉得能从这九岁的娃娃身上看出国色天香的将来。只是笑起来的两个酒窝稍微增色不少。

前世那是个看脸的社会,可这个时代,小姐都被锁在深闺。纵是天仙下凡别人也看不到。

况且田妈妈也说没有那家的大家闺秀会让别人议论相貌的,但凡美名远播的,都是因为德行。自己一个九岁的娃能有什么美德?

那究竟是为了什么?

三娘问田妈妈,自己出生时有什么特别的事情没有,或者出生的年月跟谁相似,或者小时有谁给自己算过命,得出的结论是都没有。

得!封建迷信的路也堵死了。

那究竟是为了什么?

三娘的好奇心被彻底的激起,有句话说,好奇害死猫。可这实在太蹊跷了,自己不能这么稀里糊涂的享受着,到时候被卖了都不知晓。

三娘觉得自己如身在一团迷雾中,看不清未来,看不到危险。越是不知晓越是让人恐慌,看来关起门来的小日子要到头了。

第六章 解禁

三娘认为不能等了,自己只有出了这园子才能知晓答案,这么被关着什么时候也别想解惑。

可怎么出这园子那,这次被关的就莫名其妙,怎么出去那,自己要好好想想。

。。。。。。。。。。。。。。。。。。。。。。。。。。。。。。。。。。。。。。。。。。。。。。。。。。。。。

三夫人躺在床上,大丫鬟粉乔给她揉着头,这几日被折磨的头疼,小丫鬟在下面回报:“禀太太,奴婢们进不去秀锦园,想办法贿赂了看门的婆子,听她说,园中的丫鬟散尽了,只余了田妈妈,松烟姐姐和银珠姐姐,至于三小姐如何她却不知道了,但她这几日总能看到三小姐在院里散步。”

那就是没事了,这臭丫头倒是没事了,自己的二娘可还在祠堂关着那。三夫人有些烦躁的推开粉乔,坐了起来。

另一个丫鬟进来回禀,说姨娘让今晚二更天时去湖心亭一叙。

三夫人就受不得这个,偷偷摸摸的见面说些事情,偏要咬文嚼字的说什么一叙。

当初自己怎么就听了爹娘的话,好好的一个官家嫡女嫁了庶子,虽说自己爹爹的官位远不及夏家老爷的,可自己是正儿八经的嫡出。这嫁了进来才知道这其中的苦,婆婆不是正经婆婆,想怎么摸搓自己就怎么摸搓,偏偏占着孝字,什么都说不得。

正经的婆婆却是个妾室,这天底下,除了皇上的妾,谁的妾也不尊贵。

可自己嫁的这夏府,别说是妾室了,就是有些头脸的丫鬟都比自己读的书多,自己刚嫁进来的头两年,没少因为读书少闹笑话,所以连身为小妾的婆婆都瞧不上自己。

丈夫经常劝自己多读写书,可自己看见书本子头都晕了。

自己的二娘也是像足了自己,一直读书上就不太灵光。因此也不太招长辈的喜欢,三天两头的总要闯祸。

唉。。。。。。。。。

三夫人真是愁肠百结。

是夜,刚过了二更,三夫人就在粉乔的陪伴下到了湖心亭。

姨娘就坐在亭子中的石凳上,连个灯也没打,黑乎乎的,只显出一个人影。

三夫人走上前去,行礼道:“见过姨娘”

远处传来一声轻微的嗯,看也看不清,如何说事情,三夫人扭头说道:“粉乔,快把灯拿来”

“怎么还未将这丫鬟的名字改掉,你怎的如此愚笨。”

三夫人实在不解,上次什么时候,姨娘就让把丫鬟的名字改掉,不过是一个名字,怎么就显得自己愚笨了。

三夫人本就心焦的狠,哪里能忍得了。

“一个丫鬟的名字,怎么就显得我愚笨了,姨娘既然都说了我愚笨了,就直接告诉我好了”

许姨娘扶了扶额头,老太太是从哪里找的这么个人,骗的老爷,让三少爷娶了,生的孩子也随着不大聪明,自己当年就疏漏了这么一下,就叫太太弄来这如此货色来折磨自己。

徐姨娘缓缓气,出声道:“粉乔,粉乔,为何你的丫鬟就是粉色,而大夫人,二夫人的丫鬟就是红色,就是府里的小姐跟前的丫鬟也都是别的颜色,怎么就我们三房只配着粉色吗?”

“粉色怎么了?”三夫人道

“粉色是妾室的颜色”许姨娘几乎要叫出来了,还要明显到那种地步,这个蠢货才能听懂。

“我又不是妾室”三夫人反驳完就后悔了。

许姨娘觉得,三夫人就是上天派来惩罚她的。

三夫人急急的转移话题,自己今晚可是来求助的。

“姨娘,二娘至今还在祠堂关着那,我想了很多办法都没用,您可是二娘的亲奶奶,怎么能看着二娘受苦那,您可一定要帮我。”

“二娘性子莽撞,中了别人的圈套也不知晓,当日我再三劝她,那匹纱锻给了三娘就给了,改日我再想办法给她寻,她偏就咽不下这口气,唉。。。。现在说着个也晚了。”

三夫人静静听着,许姨娘接着道:“我已给守祠堂的人交待过了,二娘被照顾的不错,你不用操心,至于如何放她出来,却不是你我能解决的,你要好好留意秀锦园,只要秀锦园解了禁,二娘才能被放出来。”

三夫人消化了一下许姨娘的话,这说了半天等于没说。

“姨娘,怎么样才能让秀锦园早些解禁那?”

“我已想到了办法,但却是急不得的,要徐徐图之。你附耳过来,我细细与你分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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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娘这边还未想到办法就发现了园子的古怪。

近几日园子里洒扫的婆子突然活泛了起来,要知道前几日,这些婆子个个一副与三娘划清界限的模样,生怕挨得三娘近了。

三娘乐的清净。

但这两日三娘觉得只要一出屋门,就准有一两个婆子出现在视线中。

三娘吩咐银珠:“你去告诉田妈妈,今日不用来我跟前伺候了,专去查查这些婆子都怎么了,顺便探探园子外的消息。看看是不是府里出了什么事。”

银珠应“是”转身走掉了。

三娘坐在屋前的长廊上,叹了口气。

记得小时候的语文书上有句话,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

那时虽也觉得自由是顶重要的东西,可没有失去过谁也不知道它的可贵。

秀锦园的后院被锁了,这几日只在前院活动,虽没看到秀锦园的后院是如何的秀美精致,可单从前院的景致就不难猜想后院的繁华。

三娘很想去看看。

还有这整个夏府又是怎样的,自己窝在院中不出是一回事,别人不让出去又是另一回事。三娘心里郁结。

刚吃了晚饭,三娘拿起书本坐在胡床上翻看,还好还好,原来的三娘是位才女,自己虽没有原三娘的记忆,但是占据了人家的身体,操作技能却没有衰退,这书也看得、琴也弹得、棋也下得,恩,别的不说,这倒是让三娘很满意,总不能落了一次水就变成一个不学无术的草包吧。

若是仅凭自己的学识,到这只能是个睁眼瞎,连字都识不得,就别说看书了。

前世自己好歹也是大学毕业,国家公务员,这让三娘情何以堪啊!

“松烟,你说祖父什么时候才能准许我们出去啊?我特别想去看看这秀锦园的后花园”

“小姐,这话可只能对着我们几个说了,以前这园子您是一点都不稀得看的,您从小就长在这园子,早就看腻了”

“我知道了,松烟你小小年纪怎的这么啰嗦”

“小姐又说胡话了,奴婢比您大了好几岁,怎么好像比您小似的”

“哎。。。。”三娘哀叹一声,这叫个什么事,九岁的身子,快三十九的思想。

松烟掩了嘴笑,小姐虽不记得以前的事了,但性情却比以前和顺很多,也愿意同丫环们玩闹、逗趣。

以前这是绝对不会发生的,以前的小姐像一只骄傲的孔雀,不与人亲近。可现在的小姐却像一只凤凰,虽是百鸟之王令人仰望,却也亲切、吉祥,想让人亲近。

田妈妈在屋外就听到小姐和松烟玩闹,转头瞧瞧身后的小少爷,小姐若是见到少爷估计会更高兴的。

第七章 弟弟

三娘看着站在她屋中的小人,泪不自觉的就流了下来,三娘擦了泪,放在脸前细细看着,自己怎么就哭了?心里还有点不是滋味?

屋里站着的小人,一脸关切的看着自己,小脸红红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就是忍者不让它掉下来,小嘴崩的紧紧的。对着三娘施礼道:“似铄见过三姐”小人抬起头:“三姐姐,你好些了吗?身上还疼吗?”说着说着眼泪就忍不住了,大颗大颗的泪珠滚落下来,:“三姐姐,似铄想你了”

说完后也不等三娘回答了,扑了过来,爬在胡床沿上,抱着三娘的腰。

原来这就是自己的亲弟弟,五少爷夏似铄。

自己有同胞兄弟两人,大哥夏似铎排行第二,小弟夏似铄排行第五。

因自小被抱到祖母身边教养,三娘与二少爷的感情并不深厚,却对比自己小五岁的似铄姐弟情深。

如今这小小的人抱着自己,原来三娘内心的感情被触动,此刻已是满脸泪水。

三娘不自觉的想起自己失去的孩子,如果自己当心些是不是有一天也会有这么个小人亲亲的搂着自己,心里眼里全是自己?

怀里软软的一团激起了三娘的一片慈母心肠,虽名义上是自己的弟弟,可以三娘的心里年龄,让她将似铄当孩子来对待。

三娘捧起似铄的脸,为似铄擦去眼泪,柔声道:“我们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怎么能这么轻易的就掉眼泪?来姐姐给你擦擦。”

似铄看着三娘,小嘴就裂开了,姐姐身上好香,比乳母身上香多了,母亲整日盯着大哥,不大关心自己,大哥倒是跟自己一道在家学里上课,可是一板一眼的比夫子还严厉,就只有三姐姐,自己的亲姐姐对自己最好。

任何好吃的好玩的都先想到自己,自己犯了错,闯了祸也多是躲到三姐姐这里。

听说三姐姐病的快死了,似铄就怎么也坐不住了,硬闯、翻墙、钻洞,无所不用还是没能进来。

:“田妈妈,似铄怎么跟了你进来?”

田妈妈抿了嘴笑道:“小姐,您让奴婢去看看院里的婆子,奴婢才得知近几日少爷为了进来看您想了很多办法,最后不知听谁说的,守门的婆子都爱财。小少爷也没用过银两,竟将自己带的玉佩给了守门的婆子,婆子不敢收,少爷不许退回。这婆子不知怎么办,只得天天在小姐跟前转悠。”

田妈妈看向似铄“少爷真心系着小姐,我就将少爷带了进来。”

“除了这个,可打听出来府里有没有其他事”三娘问道

田妈妈脸色稍微有些难看,思索了一下回道:“回小姐,今日得来的消息并不多,目前还未发现什么。”

三娘心中明了,“妈妈莫要苦恼,我们被困着,处于劣势不愿于我们多说也在情理之中。何苦为此生气。”

田妈妈也知道,可就是觉得憋屈。

这秀锦园往日里是怎样的境况。丫鬟们个个想来这里当差,婆子们都要走了门路才进的来。

得用的丫鬟都被罚了,如今身边连个得用的人都没有。

小姐如今只用松烟、银珠两个伺候,委屈的紧。就这小姐还老是只留一个让她们轮换着休息。

今日打探消息可看出这一众嘴脸了。

哼!一个个短视的,等着后悔的一天吧。

田妈妈心里愤恨的想。

三娘转头看向似铄,小人哭的快,好的也快,这么一会就眼睛亮亮的看着自己笑了。

三娘搂了似铄,一下一下的拍着背。

这三姐往日不大抱自己的,今日三姐肯定是高兴坏了,看来自己没白费力气进来。

三姐的怀里真好!下次也要让三姐多抱抱自己。似铄埋在三娘的怀里想着事。

“乖铄儿,三姐姐没有事,你不用担心,这圆子还没有准人出入,你今天走后就乖乖待着,等哪天解了禁,姐姐去看你,好不好?”三娘嘱咐似铄。

似铄可不大乐意。撅着小嘴。

三娘看着,呵呵的笑出来声,勾勾似铄的小嘴说道

“若是被别人发现了,祖父定会罚你,罚了你,姐姐岂不心疼。”

三娘又看向田妈妈“妈妈可将似铄的玉佩拿回来了?”

“那婆子总算没有糊涂到底,当时就将玉佩还了回来,奴婢给了她些散碎的银两”田妈妈边回话,边将玉佩递给三娘。

这是一块上好的羊脂玉,雕琢成长命锁的样子。想来是似铄自小就戴在身上的。

三娘掏出手帕仔细的擦拭了一番,搂过似铄认真的给他戴上。

“你是夏家的五少爷,这府里的下人本就该听你的,怎么能用自己的玉佩贿赂自己的下人?你可见过祖父贿赂过府里的谁吗?”

似铄思索半晌,说道:“可是我说了,那婆子就是不让我进。”

“那是因为你不该进,禁了这园子的是祖父,你要听长辈的话,如果将来你吩咐下人做事,但她也随便收受贿赂而违背你的命令,你可怎么办?”三娘问道

那可怎么办似铄小脑袋不够用了。

三娘笑着拍拍似铄,这小人多可爱,自己要多多看看这小人,心情也会好许多。

三娘又劝了半晌,似铄才在田妈妈的陪同下离开了。

。。。。。。。。。。。。。。。。。。。。。。。。。。。。。。。。。。。。。。。。。。。。。。。。。。。。。

廊前的花开的正红,这炎炎夏日倒也不觉得烦闷,没想到没有空调的情况下竟也觉得丝丝凉爽。

三娘坐在廊上,托腮思索。

自似铄走后,秀锦园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婆子们也不四处晃荡。

三娘想了很多的办法都被田妈妈否决了。

不是办法太过激了,就是办法太平庸。这样束手束脚,什么时候才能出去?

三娘怀念前世了,如今这世道,连个院门都走不出。

三娘正苦于没有计策,就听到门口传来吵闹之声。

这倒是稀奇了,自来到这里碍于礼教,还没听到谁敢如此高声喧哗的!

田妈妈并两个丫鬟都被声音引了过来。

大家都遥望着门口,可惜古代的园子都讲究遮掩层叠,什么也看不出。

田妈妈屈膝行礼道:“小姐,奴婢去看看,让松烟陪您进屋,小心被冲撞了”

得!热闹也没得瞧了。

三娘刚刚起身就见似铄一路哭喊着冲了进来,身后跟着一串仆妇。

这是怎么了?

似铄一路跑进廊上,扑进三娘的怀里,失声痛哭。

仆妇们不敢再跟上前,一排跪在廊下。

“这是怎么了?”三娘出声问道

靠前的一个磕头回到:“小姐,小少爷也不知怎么了冲到门口非要进来,奴婢们不敢放人,少爷却说奴婢们欺负小姐,不敢叫旁人知晓,所以才不让人进,奴婢辩驳小姐好好的,少爷就是不信,奴婢不敢用力,少爷就趁机跑进来了。”

这是怎么说的?

三娘捧起似铄的脸,小脸都哭花了,三娘看的心都碎了。

“乖铄儿,你告诉姐姐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这样?”

似铄抽抽搭搭,话不成调,听了半天才堪堪听出要保护姐姐,不让姐姐受下人的欺负,难怪看姐姐瘦了,就是没人给姐姐饭吃。

这是谁造的谣?为什么造的谣?怎么刚好就叫四岁的似铄听到了?

三娘还没想清楚那,就听一婆子急急进来喊道:“不好了,老爷带了一堆人往秀锦园方向来了”

第八章中计

田妈妈还没来得及呵斥婆子不成样子,就被婆子的话惊着了,田妈妈急忙看向三娘,三娘也瞬间明了。

“田妈妈,秀锦园可有后门?”三娘问

“有是有可是在后花园那,如今被封了。”田妈妈回

“那有没有别的门出入,还能避开祖父?”

“没有了小姐,除了后门,无论哪个门都会碰到老爷。小少爷这顿罚估计是免不了。”田妈妈愧疚的回道。

身边的两个丫鬟也明白了,老爷不许任何人探视,如今这时间小少爷应该在静心斋上学那,出现在这里肯定要被罚的。

“小姐,我们把小少爷藏起来吧?”松烟急急道

藏起来叫什么事,人乌泱泱的来了,难不成是来看自己的?恐怕就是来逮似铄的。

与其遮遮掩掩罪加一等,不如坦白认罪,争取宽大那。

三娘没理松烟,快速的给似铄擦眼泪,边擦边说道:“乖似铄,你莫哭了,好好听姐姐说,你估计是被谁骗了,姐姐很好,什么事也没有,待会祖父来问你,你不用说被骗的事,平白显得我们蠢笨,就说想姐姐了,虽然知道不对,可就是想看一眼姐姐,看完就去祖父哪里领罚,似铄你可记住了?”

似铄收住眼泪,不解的看着三娘。

“男子汉的眼泪极其珍贵,谁也别想见到,就是祖父也不能,你坦坦荡荡的来,坦坦荡荡的领罚,我们是好男儿,认错也要认得坚强,切不可做出女儿模样,姐姐最喜欢坚强的似铄。”

小孩子就是这样好哄,似铄不仅不哭了,还挺挺胸脯,笑盈盈的看着三娘。

只要是三姐喜欢的就是最好的,自己要做三姐喜欢的模样。似铄心想。

三娘哄完似铄看着田妈妈等,说:“我们已经中计了,就要把伤害减到最小,别人想看我们凄凄楚楚,我们就偏要欢欢喜喜。懂吗?”

众人应是。

田妈妈很欣慰,小姐自醒来后性情与之前大不相同,还是这么个小人,却让人觉得气度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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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心斋坐落在夏府的东北角,被层层翠竹遮掩,门口还有两颗高大挺拔的松树,这本是夏进的书房。

原本夏家是有族学的,因一些原因,夏进遭到夏家族人的排斥,连带着夏进家的孩子也不再去族中上学,夏进亲自在夏府为子孙们请前朝大儒讲学,为显重视,更是将自己的书房让出来,将名字改为静心斋供子孙读书。

此时夏似铎坐在书斋中,身边立着两个书童,一个是似铎身边服侍的夏砚,一个是似铄的书童夏墨。

两人垂目立在似铎身旁,夏墨哭丧这一副脸,道:“少爷,真的不去通知二夫人吗?”

似铎放下书,叹息一声,最近祖父来书斋来的越发勤了,似铄人小顽皮,坐不住,老是趁先生不注意就偷溜出去,上一次听说去了秀锦园。

自己的这两个同胞兄妹倒是亲厚,自己因长似铄太多,实在无法与他玩闹在一处,而亲妹妹又自小不与自己一起长大,虽说话没说上几句,但毕竟是亲兄妹,听说妹妹被推入湖中,差点没了命,似铎也很担心。

可自己毕竟是二房长子,怎能公然违背长辈命令前去探视。只能将担心藏在心中。

偏巧今日祖父又来书斋,似铄又没了踪影,下人回报好似去了秀锦园。

祖父立时就怒了,要去秀锦园逮了似铄。

夏墨想去通知母亲,被自己给拦了,母亲近日正与父亲怄气,除了给祖母晨昏定省其余一概不管,父亲也莫名其妙的异常忙碌,早出晚归。

这时候去通知母亲,只能火上浇油。

似铄只有四岁,小孩子顽皮再正常不过了,祖父能怎么罚他,无论怎么罚他到时候自己这个做哥哥的替了他就是了。

似铎打定主意,重又拿起书本,不在理会夏墨。

似铎想的很对,夏进就没想着因逃学怎么严罚似铄,听先生说似铄很是聪明,一点就通,一学就会。是夏家孙辈中天资最不错的。

上好的璞玉细细打磨就是了,这事急不得。

夏进好奇的是三娘,自小被捧着长大的孩子,突然受此重创,怎么可以如此坦然?

最近下人回禀三娘的情况,越发叫夏进好奇了,不吵不闹,该吃饭吃饭,该逛园子逛园子,平时读读书,写写字,一派悠然自得的景象。这跟起初那个丧失生存意志的三娘还是一个人吗?

是老二一家教给她的吗?

虽说自己安排的这一出戏就是想让三娘变得宠辱不惊,才能应对更大的艰难波折。

可就这么接受了现状,夏进就怎么也不能相信了。

他要找机会自己去看看,而似铄刚好把机会送了来。

当夏进步入秀锦园中时,立时被眼前的景象惊住了。

三娘带着似铄,身后跟着一众丫环婆子,齐整整的跪在门前,脸上还都带着笑。

这?这?

怎么跟自己来秀锦园坐客一般?自己不是来逮似铄的吗?不藏不躲就这么大咧咧的跪在自己面前,是什么意思?

夏进愣了会神,出声道:“都起来吧”

夏进刚迈进前厅,就有丫环端了茶进来。

三娘笑盈盈的将茶奉到夏进跟前“祖父一路走来,想必一定渴了,这茶温度刚好,请祖父慢用。”

真把自己当来做客的了?这么客气镇定,夏进倒不好说什么了,慢慢端起茶喝了一口,恩!这茶泡的甚好。

夏进刚放下茶杯,似铄就跪到厅上,叩首到:“似铄给祖父请安,似铄因十分想念三姐姐,不顾祖父禁令,私自进入秀锦园,虽思姐心切,可也万万不该违背禁令,本想看完姐姐之后就去找祖父领罚,现在即已见到祖父,就请责罚孙儿,孙儿绝无怨言。”

夏进看看厅上众人,三娘恭敬的立在自己身边,不卑不亢,恩,单单这个样子就让夏进很是高兴,花了这么多的心血,总算看着像些样子了。

厅上丫环婆子,都垂目带笑,仿佛似铄并不是在请罚,而是在请赏一般,奇了啊!这般镇定,倒教夏进不好罚了似铄。

再看似铄,小家伙规规矩矩的跪着,背挺的直直的,眼睛亮亮的望着自己。

是谁教的?三娘吗?这般坦诚的请罚,任谁都不忍心重罚了吧?

夏进沉思片刻出声道:“三娘以为如何?”

这老狐狸,就知道没那么好糊弄,三娘抬起头看着祖父笑了笑,嘴角的酒窝若隐若现。

接着转身走到似铄身旁与似铄跪在一处,回到:“此事自由祖父定夺,三娘不敢置噱。”

小丫头,敢出主意,不敢接着往下说了?夏进捋捋胡须道:“祖父准你说了。”

第九章 祖父

三娘扣首回道:“回祖父,似铄只四岁,并不知祖父管理一个大家族的辛苦,只以自己的感情行事,却不知无规律不成方圆。祖父不许家人探视,让三娘可以静心养病,下人不知祖父苦心,曲解祖父的意图,夸大祖父的命令,不许任何人进入秀锦园。”三娘抬袖掩嘴一笑,叫我说,就别怪我趁机生事了。哼!不趁着此次机会出这秀锦园,岂不是对不起设计陷害似铄的人的苦心。

这笔账等自己出了秀锦园再慢慢算。

三娘抬头看向夏进“这也可以看出祖父在家中的威严,小似铄也在此次见识见识大家长的风采。似铄即便受再重的罚也比不过在此事中受的教育。”

三娘摸摸身边似铄的头接着道:“但是三娘以为祖父就是罚的再重,也没有比罚三娘让似铄印象更深刻了。”

似铄听完就跪不住了,急急的要说话。三娘给似铄一个安抚的眼神。转头看向夏进。

“祖父,您看,罚我岂不比罚似铄来的更好?似铄思我心切,罚我更能让他记住此次教训。而我作为子女,让祖父祖母,父亲母亲,为我忧虑,做为姐姐,让似铄枉顾祖父的禁令。要说错了,那也错全在我。无论祖父如何惩罚,三娘都甘愿承受。”

说完深深一拜,扣地不起。

如不是碍于身份,夏进都要为三娘叫一声好了!!

这般言辞切切,让夏进都不知如何是好了,这小丫头经此一难,倒是成长不少,以前只觉得学识够了,却怕头脑不够灵活,眼光不够长远,这次看来却是自己成长了,这番言论定不是老二家教的了,老二那个倔脾气说话还没这小丫头受用,看来这秀锦园可以恢复往日风采了!耽搁了这么久的课,也该补起来了,小丫头已经快十岁了,是不是该把事情告诉她那?还是缓缓,再看看?

夏进陷入沉思。

三娘保持扣地不起的姿势,这是什么意思,这番话说的不好?不会啊!三娘觉得说的挺好啊!前世公务员的经历让三娘拍马屁,转嫁责任的本事登峰造极。

难不成病得一场,智商变低了?

在三娘疑虑的同时,门外随老爷来的下人们也面面相觑,因要逮小少爷,所以老爷带了小斯,可这是小姐的院子,老爷让人留在门口,等用他们了自会叫他们,可这老爷进去半晌了!里面怎么如此安静?

夏进看向三娘道:“似锦,先起来吧!似铄也起来吧!”

丫鬟上前将二人扶起。

“此事错在似铄没有让你替他的道理,就罚似铄在中秋节前每日五页的描红交于我。似铄,你可认罚?”

“孙儿认罚。”只要不打自己,不罚三姐,怎么都行。

“至于似锦,我看着你也大好了,明日起就恢复请安吧!”

“是,孙女遵命。”

夏进走近似铄,拉起似铄的手“好了,以后不用偷偷来看姐姐了,现在跟祖父回静心斋吧!”

众人将夏进并似铄送出院门。

田妈妈激动的拉着三娘,“小姐,这下好了,再不用如此委屈您了。”

松烟银珠也十分激动,“银珠,我们快去给小姐准备衣裳吧!”

“还有首饰,小姐最近都没好好收拾过。”

两丫鬟热闹的商量着。

三娘也抿了嘴笑,“田妈妈,快听听,好像我最近都没洗脸似的,我觉得我这样也挺好看的啊!”说这拉拉自己得裙子

“好看,好看,小姐怎样都好看。”田妈妈宠溺的拍拍三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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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未等夏进回到静心斋,三娘被放出来的消息就传遍了夏府。

最先坐不住的是二夫人,一听到消息,二夫人就在大丫鬟绿幕的陪同下往秀锦园疾行。

这三娘被放了出来,秀锦园可以一如往昔,二爷在也不会想着要出府去了吧?

困扰自己几日的难题应该能解决了吧?

二夫人派绿玉去通知二爷这个消息,派绿香去静心斋查看似铄的情况,这二夫人怕是自从进府也未像今日这般忙碌。

三娘坐在胡床上胡乱翻着书,田妈妈并松烟银珠在忙碌的收拾衣衫。

三娘在思考究竟是谁将似铄骗进来的?似铄第一次进来是不是也是被骗来的那?

祖父来的也太巧了,是谁即能骗了似铄又能掌握祖父的行踪

明日请安要好好看看了,究竟是谁能有如此本领。

三娘刚刚放下书,就见一女子匆匆而入。

看上去也就二十八九岁的样子,好年轻,比前世的自己还要年轻,一把细细的柳叶眉,眼睛圆圆的,鼻梁微挺,单看这部分一团孩子气,把人显得越发年轻了,但这女子却长了一个很丰满的嘴唇,唇形漂亮,嘴唇丰盈,配上眼睛鼻子,并不觉得突兀,反而生出一股稚嫩的风情。让人一看就是位养尊处优,不知烦恼的妙龄妇人。

田妈妈看三娘端详半天也不请安,就知道三娘怕是把夫人也忘了。

田妈妈快步上前,屈膝行礼道:“奴婢给二夫人请安”

好吧,这下解了禁,好处目前还没发现,但要三娘不时屈膝问安的人却越来越多,这把小身子骨,也不知受不受的住。

三娘还未从胡床上起身,二夫人就坐了过了:“好了,免礼吧,似锦你快告诉我,怎么今日你祖父就忽然放过了这秀锦园?”

三娘到嘴边的话急急的就吞了进去,这娘行啊。也不见关心女儿的身体,不见问问近日的情况,敢情是急着来八卦的啊?

本来这么年轻的样子就难叫三娘喊出母亲二字,这漠不关心的姿态叫三娘可实在尊重不起来。

三娘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好,缓缓的将事情讲来。

送走了母亲,三娘这里就忽然热闹了起来。

一时间探病的络绎不绝。

除了三娘的亲哥哥似铎是本人来的,别的人都派了丫鬟或者婆子前来问安。

大姐似钰更是送来了一对画眉,说是给三娘解闷。

画眉是很好看,声音也很动听,可三娘对饲养动物实在不感兴趣,自己到现在还什么都不知晓那,在这种没有安全感的情况下,看住自己要紧,别的都靠边站吧。

退回了大姐的画眉,三娘吩咐将院门关上,谁来探病都说体力不支睡下了。

这轮番的攻击,三娘光记人都记累了,实在不想再周旋下去。

况且这些都是小角色,真正的大人物还等着自己明日请安时再见那。

今日要好好休整。

要如何才能让大家发现不了此时的三娘早就换了芯那,三娘要好好想想了。

第十章 请安

清晨的夏府笼罩在一片雾色当中,三娘带着银珠走在通往延德堂的路上。

三娘实在理解不来古人的审美,在松烟准备将一根宝石簪子往三娘头上带的间隙,带着银珠就跑掉了。

这拢共才多少头发梳了双丫髻就差点把三娘难为的半死,这带了珍珠发圈还不行,插什么簪子啊!难怪要五更就起,照松烟的打扮规格,时间根本就不够用。

银珠看着前方的三娘笑道:“小姐,您是没见到松烟的样子,巴着门,可怜怜巴巴的看着您跑了。”

“我要是再不跑,我的头才是真可怜那。”三娘反驳。

“可您现在的样子确实也太素净了。”

“我一个大病初愈的人,打扮的花枝招展才不合适吧?不过银珠姐姐,今日是我自病后头次见老太太,你可要提点着我。”

“小姐放心,奴婢是您的丫头,自会服侍好您的。”

嗯。银珠这小丫鬟很是聪明,一点就透。

走了许久,三娘跟银珠才到延德堂。旁人还没有来,三娘是头一个。

魏紫看到三娘急忙屈膝行礼:“给三小姐请安,老太太昨天就交待了,若是三小姐来了就直接带去给老太太瞧瞧,最近老太太可想三小姐想的紧。”

三娘给魏紫回了半礼,跟着魏紫进了延德堂。

一色的黑漆家具,古朴厚重,嗯,这个时代的人对家具的要求倒是很自然的,家具并不时兴繁复的雕花和装饰,十分雅致。

桌上的摆件也多为净色的白瓷,样子多变。却都很是精美。

三娘还未见到老太太,单从房子摆设就对老太太生出许多好感。

穿过一架山水泼墨的屏风,三娘见到正在梳妆的李氏。

三娘赶紧跪下,自有机警的丫鬟将蒲团塞在三娘膝下。

“祖母,不孝孙女给您请安了。若不是您给三娘请大夫,又将银珠姐姐派到秀锦园服侍,三娘还不知能不能再见到您那!”说完就掩面轻泣。

银珠跟着三娘跪下,眼睛偷偷瞄了瞄三娘,小姐这是忘了还是没忘?这泪说流就流啊。

“快将三小姐扶起来,似锦快到祖母这里。”李氏忙吩咐众人。

三娘不等别人扶,一把上前抱着李氏的腰“祖母,三娘可想您了,您是不是也想三娘?三娘昨晚上都没睡好,早上急急的就来了,祖母。。。”三娘边说还边在李氏怀中揉了揉。

李氏被揉的笑出了声,这孩子虽自小在自己身边长大,可三岁就被安排在秀锦园,小时候的情谊也慢慢被磨没了。这受了一次难,倒比往日更依恋自己,这一抱让李氏想起小时天天嚷着要跟自己睡,笑盈盈往自己头上插花的小丫头。

三娘埋在李氏怀里,鸡皮疙瘩起了一身。没办法,不好好的找颗大树抱着,怎么才能活的自在。既然自己从小就是被祖母抚养的,跟祖母亲昵总是没有错的。

银珠在旁边看的,彻底怀疑了,小姐说忘记事情是真的吗?不像假的啊!昨天连二夫人都没认出来。要是真的,那小姐今天的一番作为也太不可思议了。小姐是只有九岁吗看来以后这小聪明还是放一放吧,踏踏实实跟着小姐正经。

李氏将三娘扶起,仔细端详了半晌,“嗯,脸色还不错,可见丫鬟服侍的还算精心。”

三娘也细细的看着李氏,李氏保养得很好,皮肤仍然很白皙,只有眼角嘴角的皱纹显得老态,可能古代并没有什么染发技术,李氏早早就一头银丝了,昨天见到祖父还是花白的头发那。

三娘笑盈盈的回话“祖母将银珠姐姐拨给了我,怎会服侍的不好”

李氏笑着拍拍三娘的手,转头对银珠道:“既然三小姐觉得你好,以后你就在秀锦园服侍吧。”

银珠跪地叩首道:“是,奴婢遵命。”

好了,这就给银珠争取了正式手续了。

李氏收拾停当在三娘的服侍下去了前厅。

前厅已经聚满了人,三娘没敢抬头看,一两个人的时候还不难猜出是谁,这人一多可实在猜不出,眼睛不要乱瞄的好。

众人给李氏请了安,按照次序坐下了,有丫鬟进来奉茶,三娘伺候李氏喝了茶,被李氏拉着坐到了李氏旁的小凳上。

三夫人望着三娘,气就不打一出来,这丫头几日不见越发好看了,乌黑的头发挽成双丫髻,只带了珍珠发圈,却越发显得头发黑亮。眉毛黑黑粗粗的,眉峰稍显锋利,是很漂亮的剑眉,眼睛亮亮的,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影子,忽闪忽闪的仿佛能闪进人的心里去,鼻子小巧,嘴巴一般,可这丫头却有一对浅浅的酒窝,微笑时若隐若现,格外好看。

不是说病的要死了吗?看这水葱似的模样,哪里像大病过的人。既然三娘这般安好,怎么还不将二娘放出来。

众人刚放下茶盏。

三夫人就忍不住了出声道:“看着三娘气色甚好,我就放心了,母亲,三娘即已好了就将二娘放出来吧。”

李氏垂下眼,端起茶缓缓的喝了一口才出声道:“二娘是自请去静思己过的,又没被关着,放出来从何说起?”

三夫人还要再说,就被大小姐似钰拦了话:“祖母,二娘在祠堂为三娘祈福,三娘如今安好,也该叫二娘知道自己在祠堂思过有了效果,二娘也该当面给三娘陪个不是呀。”

三娘循声望去,出声的是一个少女,怎的如此好看,眉目如画、眼波流转、顾盼生辉,一股被良好教养的气度扑面而来。

这才是真正的大家小姐,自己这个冒牌货在她面前生出一股强烈的自卑感。

这般容貌才配得上秀锦园啊。为何偌大的秀锦园只让自己居住?单单因为自己的名字吗?没道理啊。

三夫人经似钰一点拨,马上说道:“是啊!是啊!二娘应该当面给三娘赔个不是啊!”

李氏看看似钰,这丫头怕是为了自己的庶妹了,毕竟是在夏娥的满月宴上出的事,看在似钰的面子上这事就这么着吧。反正老爷子也发了话,此事揭过,他另有打算。

李氏吩咐身后的人,“去祠堂将二娘送回凝心居,思了这么久的过也差不多了,休整休整,明日来与我请安。”

下人应是,转身去办差了。

李氏又对大夫人道:“三娘身边的丫鬟不成样子,我将银珠拨与了三娘,至于其他的空缺,你挑了好的来,送到秀锦园。似钰身边的人你也该打算着了,趁着这次一并办了吧。”

大夫人起身应是。

“好了,都各自忙去吧,似锦陪着我用饭吧。”

李氏发了话就起身回转。

二夫人妥妥的被无视了。

这婆母还是姑母时也算和蔼可亲,自己嫁进来的头两年也很亲和,也不知怎么的自从三娘被送到婆母身边之后就越发的疏远自己。

除了目前管家的大夫人,老太太是谁的面子也不卖。还好,也不是独对自己。

既然三娘一切都将照旧,自己就不再揪着三房不放了,省的二爷又要抽风,此事赶紧揭过最好。

二夫人甩甩手帕,带着丫鬟离开了。

第十一章 疑虑

三娘揉着酸软的手臂跟银珠走在回秀锦园的路上,雾色消散,夏府露出完整的样子。

三娘却没心情观赏。

跟老太太吃的这一顿早饭已经让三娘浑身难受了。

祖母虽未叫自己服侍,只是陪着吃饭,可行止坐卧都要有规矩,真的好累。

身体虽然很累,脑袋却没一刻闲着,单就这请安就让三娘生出许多疑惑,忍不到回秀锦园,三娘就转身问银珠:

“为什么早上只见了女眷?怎么不见男子?我还想着可以见到似铄那。”

银珠跟在三娘身后,往前走了几步,紧挨三娘悄声道:

“早年间是少爷小姐一起问安的,可老爷和大爷二爷要去衙门,各位少爷要去族学中读书,老太太跟老爷商量免了各位爷和少爷的请安,好好去学堂读书正经,虽说后来少爷们不再去族学了,在府中静心斋读书,可老太太依旧免了晨省,只留了晚请安。原本初一十五也是要早请安的,但老太太上了年岁后把初一十五也免了,只有年节才聚齐。”

银珠犹豫着顿了顿。

三娘回头问:“怎么这中间还又什么隐情吗?”

银珠更小声了。

“府里都传,老太太不想见三爷,所以才免了早请安,虽不知真假,但确实不常见许姨娘和三爷出现在延德堂。”

三爷是许姨娘生的,祖母不想见很正常,可一个正房嫡妻,不想见庶子多的是办法,至于免了所有男子的请安吗?三娘撇撇嘴谣言一点都不可信。

“那许姨娘是个怎样的人?怎么在祖母处并未见她”三娘继续问

银珠思索半晌道:“奴婢进府时就得到家里人的再三叮嘱,这府里许姨娘是个特殊的存在,万不可得罪了。但奴婢自进府就不常见到许姨娘,只知姨娘常年在安心居礼佛。小姐回去问问田妈妈,田妈妈或许比奴婢知道的多。”

这个家里的诡异之处还能再多点吗?三娘在心里哀嚎。

一个姨娘能有什么特别?难道自己所了解的上下尊卑在这里都不一样吗?虽然自己很鄙视古代的尊卑身份,但是突然出来一个不一样的也很让人不安啊。

难不成这许姨娘闭月羞花,与祖父情比金坚。可也不像啊。前两天听田妈妈讲祖父常年歇在外院,不常回内院的。许姨娘的魅力再大还能越过后院到了前院去。算了,三娘甩甩头,以自己现在的认知根本想不明白。赶紧回去问问田妈妈。

三娘和银珠加快了脚步。

刚刚迈进秀锦园的大门,就听到身后有人喊似锦。

三娘回身,大夫人带着一队丫鬟朝自己走来。

这么大阵仗是要干嘛?

三娘屈膝行礼道:“三娘见过大伯母。”

大夫人伸出一只手臂轻轻将三娘扶起:“快起来,这才刚好,我们娘们之间不必如此多礼。”

这大夫人刚在延德堂,低眉敛目,一副大家做派。这会倒看着有些生气。

刚刚被大小姐的容貌惊住以后,现在看大夫人倒是很镇静了,能生出那样一位芝兰玉树的女儿,大夫人的样貌也不遑多让,是一位标准的中年美人,或许是常年管家的缘故,大小姐的美是天真烂漫,而大夫人却是精明锐利了。

三娘一向对好看的人没有抵抗力,笑盈盈的上前挽起大夫人的胳膊:“大伯母吃饭了吗?这么急急的来找三娘是有什么事吗?”

大夫人由三娘扶着边走边道:“刚刚吃过,本来有一大堆的家事要处理,可是什么事也没你的事要紧不是,这秀锦园没人伺候怎么行,我先将丫鬟带来给你挑挑,再去忙我的事不迟。”

三娘指指银珠道:“有祖母赐的银珠姐姐,有田妈妈和松烟,怎能叫无人伺候那,大伯母应当先忙自己的事才是,三娘这里无碍的。再说也不至于劳烦大伯母亲自跑一趟。”

大夫人回道:“知道你明理,可人我已经带来了,你挑拣了便是。”

说话间两人已进入三娘居所前厅,松烟给大夫人端了茶。

大夫人喝了一口茶,命丫鬟在前厅站好。

“似锦,这些丫鬟都是田庄上挑选上来的,都学过几日规矩,自芙蓉她们被罚,我就预备下了。一共二十个,你看有没有合心意的。”

三娘笑着回道:“大伯母预备下的自然是好的。大伯母决定就是了。三娘哪里懂这些。”

今日真是奇了,这三娘比往日亲昵不说,还十分客气。难道真是受了委屈醒悟了。大夫人心生疑窦。

“你的丫鬟自然要合你的心意,叫田妈妈来帮你挑吧,总要适合伺候你不是。”

三娘并不喜欢掌控别人的命运,前世,三娘连考官都不想当。叫田妈妈挑最好。

田妈妈细细的挑选了半晌,留下了十个。

田妈妈前来回话,大夫人看着田妈妈说道:“这秀锦园今日就全开了,后园都乱的不成样子了,几个院子的丫鬟都挤到我跟前回话,可把我吵得头疼,你把新来的丫鬟分配好,就把这秀锦园好好整整。老太太交待了这秀锦园还由三娘掌管着。”

田妈妈行礼应是。

三娘抽空抬眼朝院内看过去。

十个都是小小的丫头,看不出什么分别。每个人的头都垂的很底,看不清容貌,个个单薄的站在那里,就这还是在府里养了几日的,以前还不知是什么光景。明明是艳阳高照的夏日,这些单薄的身影却叫人生出秋风萧瑟的感觉。好似凌冽的冬日将至,冷进人的骨头里。

看的人心里不舒服,身上也不舒服。

三娘垂首。

如果自己醒来发现自己变成下面站着的这些,命运从不由自己掌握,那该如何?是不是也会像下面的这些女孩一样,努力干活争取更好的活着?还是像最初的自己直接就放弃了,三娘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庆幸自己是挑人的哪一个。

唉。。。。

三娘早早的起床,提着精神应付到现在。被选丫鬟冲击了一番之后再没力气做任何事了。

勉强送走了大夫人之后,三娘将自己独自关在房中。她的大脑需要休息。

整顿秀锦园,安置新来的丫鬟,如何分配活计,等等,一堆事等着田妈妈。

田妈妈本想去看看三娘,可园子一团乱,先整理了再说。

田妈妈留了松烟在门外守着,带着银珠忙去了。

三娘迷迷糊糊的睡了一觉,梦中原来的自己越来越模糊。萦绕在梦里的竟然是秀锦园的种种。奢华的摆设,舒怡的服侍,最后是格格不入的小丫鬟身影。

三娘惊醒。

前世就糊糊涂涂的活着,明明握的一手好牌,生生让自己打烂了。这次还要如此吗?

答案当然是不。

三娘爬起,搓搓脸。这点小冲击就受不了,谈何好好活着。自己如今不比让人挑拣的小丫鬟好吗?

守着金山供养的生活再希拉里糊涂的过下去,就真是白又活了一次。

松烟听到声音,开了门进来。

三娘笑盈盈的看着松烟大声道:“松烟,我饿了,我要吃东西,我要吃好多东西。”

好好吃饭,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吃饱了才能想事情。

松烟被三娘的声音吓了一跳,反应过来,慌慌张张的应是,转身疾步去给三娘拿吃的。

第十二章 夏府

三娘吃饱之后,扶扶肚皮,满足的嗯了一声,很好,既来之,则安之。既然好不容易重来一次,怎么能就这么辜负了?

三娘站起来在屋里打转,从哪里开始好那?先了解环境的好了。吃饱喝足逛园子。恩,这个主意不错。

三娘还未走出屋,田妈妈就回转了。

“小姐,小丫鬟都安排妥当了。您要不要看看?”

“田妈妈做主就是,我想去逛逛园子。”

“已经正午了,小姐这时候出去,再热着了。”

“正午岂不是正好,没什么人,我刚好安静的逛逛,也省的碰到旁人。”

田妈妈想想也是。遇到个人小姐再认不出岂不是要闹笑话?细细的吩咐松烟带着伞,跟着三娘出去了。

三娘出了秀锦园,茫然的站在门口。这也没个导游,从哪里转起那。

松烟凑上前去问道:“小姐,是不是觉得太热?”

三娘回身对松烟道:“不热,就是不知从哪里转起,松烟你有什么建议没有?”

松烟抬头望望夏府,思索了半晌。

“奴婢也没什么主意,这秀锦园我们自己住着,不急着看,不如从原来的夏府开始吧?”

“恩,好的。”

三娘把松烟拉到自己前面。自己不认路,跟在自己身后多耽误事。

两人就这样一路顺着秀锦园往西走,一路上都是挺拔的青松。

“小姐,老爷将王府买了之后,除了秀锦园一整块未动,其他的都做了修整。前院跟夏府的前院并在一起,做了折桂居,年岁大的少爷未成婚前都住在折桂居。前院其他的地方奴婢没去过,并不知晓。”

前院跟后院仿佛是两个世界,自己估计也不会有机会去前院,能把后院了解了就好。

三娘开口问:“那后院都有哪些人住?”

说话间松烟带三娘穿过了松树道,眼前一汪绿色的湖水,湖两旁栽着垂柳,湖中植着荷花,这炎炎夏日开的正欢,一派繁荣景象。湖中心还有一个亭子,毛草做的顶,跟荷花连在一起一派天然景象。

早晨的雾怕就是因为这湖的缘故。

松烟神色紧张的看着三娘,犹犹豫豫的开口道:“小姐看到这湖是不是不开心?小姐莫要再往前去了。”

三娘不解的停住脚步“怎么了?”

松烟双手拧着,紧锁着眉慢吞吞的道:“二小姐就是在这里把小姐推下湖的。”

感情就是这个湖要了原三娘的命啊?

三娘转身往这前方的一汪碧水。

前世自己是会游泳的,虽不是特别精通但是眼前的这个湖应该是不在话下的。

本还想着有机会来试试这副身板还会游不会,这下算了。这个湖邪门的狠,自己以后还是离这个湖远点的好。

三娘退了回来。

松烟继续道:“这湖名叫碧湖,小姐看湖心亭前面的那座楼叫沁心楼。府里但凡有什么宴会都是在这个楼。那日五小姐的满月宴就是在沁心楼办的。”

迎着碧湖建了这座楼,楼前有一大片的观景台,观景台直通湖心亭。是个很不错的设计。游湖是不必了,改日却要好好去亭里坐坐,观观景,喝喝茶,也风雅风雅。

“除了老爷经常在外院的书房,以及折桂院的少爷,其他人都住在后院。”松烟继续刚才的话题。

沿着湖边的路继续往西走,这风格就跟秀锦园大不相同了,路旁是低矮的冬青与玉兰树相间分布,这个季节玉兰花已经败了。一路的青翠,没什么旁的花树。让人觉得沉静肃穆。

三娘跟松烟走到一个岔道,松烟向右指指:“小姐,从这条道走就通往老太太住的延德堂。往左走是大爷住的朝晖堂和三爷住的凝心居。您看往哪里走?”

“早上刚去过延德堂,我们往左走吧。”三娘答道。

松烟带着三娘往左边走去。

刚走一会就见到一座颇为工整的院落,规模看着竟比延德堂还大。

“小姐,这便是朝晖堂了。以前是老爷老太太的居所,后来大爷成亲,老爷老太太搬到了后面的延德堂。大夫人曾经提出跟老太太换,但老太太说这夏府迟早要交给大爷大夫人的,就应当住在主院。”

三娘感慨这祖母倒是个舍得放手的,多少家庭因为兄弟相争闹得不可开交。像夏家这样的早早明确了主次,也省了许多事情。

三娘和松烟顺着朝晖堂的院墙走,虽看不到里面的景致,却看得到层层叠叠的房檐。主院确实比其他院落更大气严肃。

走了许久才看到朝晖堂的大门,两个丫鬟懒洋洋的在门前守着。

三娘并不想惊动她们,带着松烟往旁边的小路上拐。

刚刚走了几步就被一面很高的墙拦了路。

这墙看着竟比刚才朝晖堂的院墙都高。

“小姐,不能再往前了,这是前院跟后院的界墙。这个位置,墙外应该是下人小厮们住的地方。”

松烟拉住三娘的胳膊,抬手指指旁边的门继续道:“那道小门是下人小厮们往内院来的通道。是有专人把守的。我们快走,被人看到了不好。”

三娘跟着松烟往回折,回头望了望那道门。

不过是一道十分普通的木门,却是内院许多女子不能触碰的。

这做小姐是有做小姐的好处,可这大门不迈二门不出的,实在是拘束。

这一道小小的木门守的也不知是小厮,还是内院的小姐。

松烟领着三娘拐入另一条岔道。

抬眼就看到凝心居三个字,这名字耳熟,好像是三夫人的住处。

坚持着又走了一段,三娘实在走不动了。

松烟将三娘领到一处石桌边坐下,用手帕给三娘扇风。

三娘擦擦脸上的汗,看着前后的房子。这好像又转回来了。

前面是朝晖堂,后面是祖母的延德堂。

在朝辉堂旁边小小的院子就是凝心居。

当然要是搁到前世这样的院子已经是豪宅了,可跟旁边的朝晖堂比,寒酸的就不是一星半点了。

这嫡子和庶子的差距还真是大啊!

凝心居的位置实在说不上好。位置偏僻不说,还离前院下人的住处那么近。旁边的就是嫡长子的住所,差距还这么大。住在这里要是心态不好,岂不是天天郁闷。真是考验人心啊!

三娘环顾四周。

转了这么一大圈也没见到自己生身父母的居所。

三娘让松烟停下歇歇,开口问她:“父亲母亲住在哪里?”

松烟站直了身子,踮起脚尖往后指:“小姐,您看延德堂后面的就是二爷二夫人住的敛墨。”

三娘顺着松烟的手往后看,一片房子掩盖在延德堂后的竹林里。

听田妈妈说,祖父最爱竹,只要是自己住的地方都有竹。

三娘光看看就觉得腿肚子疼,这么大的夏府一日真转不完。

三娘问松烟:“静心斋在哪里?远吗”自己实在担心似铄这个小不点,今日请安没有见到。心中实在不安。

松烟回道:“静心斋在秀锦园的后面,外院的少爷从外院直接过去。小少爷们则是穿过府里去的。静心斋开了两个门方便府里的少爷们读书,还有偏门直通街道,是专门为先生们准备的。锁了秀锦园后院的门,静心斋就是一个独立的院子。先生有访客也可直接从偏门而入。”

在这样的时代还是男子方便,那里都能去得。自己一个娇娇小姐还是安生在内院的好。

三娘继续问松烟:“那我们可以去静心斋吗?我想去接似铄下学。”

松烟摇摇头:“老爷对小少爷们的读书非常看重,对府里教少爷的先生也极其尊重,老爷要问小少爷们的功课也是亲自去静心斋问的。所以除了静心斋里服侍的丫鬟小斯是不允许其他的人随便出入的。”

尊师重教总是好现象,不让去就不去吧。

三娘又歇了会带着松烟回了秀锦园。

第十三章 吃惊

田妈妈的能力真的不一般!

三娘刚迈进秀锦园还以为走错了院子。

两个穿米色窄袖上衣,蓝色长裙的丫鬟立在门前,看见三娘低头行礼。

往园子里边看左右回廊、长廊尽头的小亭、前厅门前,每一个关卡都立着两个穿着一样的丫鬟。

园中的花池、假山、鱼塘;树下的石桌、廊前的花架;都有丫鬟婆子忙碌的身影。

各色的花树、盆景,都有人在修剪。

前几日的秀锦园三娘就觉得十分漂亮。今日经过修整,整个园子欣欣向荣,这才像经过精雕细琢,名家之手的园子。如此这般的景致倒是比夏府中看多了。

看见三娘回来,众人都停下手中的活计屈膝给三娘行礼。

不说千呼万和,也算的上前呼后拥了。

这有些夸张了吧?

三娘不安的回头想问松烟,可看到松烟坦然的样子,三娘就把话吞回了肚子。

这就是往日的秀锦园?

别的地方三娘没去过,可今天早上去延德堂请安也没见如此规模啊。

大夫人不是只留下了十个丫鬟吗?

这光站在院里没干活的都不止十个,更不说加上干活的了。

三娘快步向前走,这架势让三娘有些受不了。

刚到前厅门口,丫鬟就适时的掀了帘子。

进入前厅,三娘直接就愣了。

厅里一排五个,整整跪了两排的小丫鬟。都是碎花窄袖上衣,深蓝色裙子。垂着头给三娘行礼。

田妈妈扶着三娘坐在前厅的椅子上,银珠给三娘端了茶。

三娘木然的喝口茶,缓冲自己经受刺激的神经。

田妈妈笑着说道:“小姐,这是今早大夫人带来的近身伺候的十个丫头。奴婢已经给她们安排了住所,叫她们分别跟着松烟和银珠学规矩。然后再分活计。现下给小姐磕个头,请小姐给她们赐个名。”

三娘震惊的太狠,反而平静了。

这些才是近身服侍的丫鬟,那门外的那些算什么

又不是自己养的宠物,为什么要自己起名字人家原来的名字就不能用吗?

三娘只能心里想想,这么多人却不敢出声问。

三娘猛灌了一大口茶,看着下面跪的丫鬟生出一股无力感。

这从凡事自己动手到这么多人伺候,还真不是一下能适应的。

三娘真的很想问问,这么卖身的伺候他人,一个月的工资有多少划算吗?

乱想一通后,三娘叫丫鬟们都起来。

扭头问田妈妈:“可有什么旧例可寻?”

旧例是最保险的。

田妈妈回道:“府里的丫鬟大都以牡丹花命名。也可凭小姐的喜好命名。”

一个个服侍人的丫鬟,却给人起花中之王的名字。谁想出来的?真能寒颤人。

三娘心里白了一眼,出声说道:“一个个把自己家里的名字报上来听听。”

小丫鬟们互相看看,都不知如何开口。

一个机灵的先出了声:“回小姐,奴婢在家叫大妞。”

“奴婢叫二妮”

“奴婢**花”

。。。。。。

好吧,没一个中听的。

三娘默然了,总不能天天大妞,二妮的叫着,那这秀锦园才真叫热闹了那。

起个什么名字好那?

三娘转头问田妈妈:“现在是哪个节气?”

田妈妈略一思索“马上到夏至。”

三娘指了先回话的丫鬟:“就从她开始分别叫,夏至、小暑、立秋、处暑、白露、秋分、寒露、霜降、立冬、小雪。”

三娘用手一一指过。

众丫鬟磕头谢恩。

银珠带了丫鬟退下。

田妈妈走近三娘,看着三娘略显疲态,柔声问道:“小姐累了?”

三娘软趴趴的趴在桌上:“还好”

田妈妈笑嘻嘻的看着三娘:“小姐起的名字真好,花儿朵儿的不能长久,用四时节气很好,这个长长久久。”

三娘就是懒,以后再起还有预备的。倒是没想那么多。

松烟上前给三娘捶背,田妈妈继续道:“刚二爷身边的人来回话,说二爷会提前下了衙,叫小姐去敛墨,或者在秀锦园等着他。二爷给小姐说几句话再一起去延德堂问安。”

三娘是有些怕见这个父亲的。男的比较敏锐,要是发现女儿换了人该怎么办?

三娘叫人都下去只留了田妈妈,拉着田妈妈的手小声问道:“田妈妈,我跟父亲的关系如何?”

田妈妈心下明了,小姐是有些怕了。

“小姐毕竟自小在老太太身边长大,再加上二爷是男子,小姐跟二爷的相处时间并不多。”

哦,那就好。不常相处就不会发现变化。

田妈妈继续道:“但是,要说这府里谁最关心小姐,谁最为小姐打算就非二爷莫属。”

三娘抬头瞪着田妈妈,就不能一次说完嘛?白开心了。

“那田妈妈你说,我是去敛墨还是在秀锦园等?”

田妈妈略一思考道:“再等会小姐去敛墨的话会见到小少爷。二爷也会很高兴的。”

田妈妈说的还真是含蓄。

那就歇歇去敛墨吧。

。。。。。。。。。。。。。。。。。。。。。。。。。。。

夏府的其他院落不是居就是堂,这父亲母亲的居所怎么叫敛墨。

三娘疑惑的站在敛墨前,扭头悄声问身后的松烟:“这个名字是谁取的?”

松烟把身后的夏至、处暑甩的远一点,靠近三娘小声回道:“听说是二爷自己起的。”

三娘点点头。

是个文化人啊,这二爷看来是个喜欢写字读书的。

三娘整整衣衫抬步而进,门口守门的婆子一个快步进去通禀,一个屈膝给三娘行礼。

三娘点点头继续往里走,这敛墨十分具有书香气息。

廊上没有多余的花样点缀,只在廊上的柱子上挂了诗句,字迹或飘逸俊秀或潇洒狂放。院里的植被也多是青色,此时太阳将落,阴沉的色调在配上纯黑的墨,显出古朴的书香韵味。

壁影后还一路摆着几个大缸,缸里几尾游动的小鱼,为院子稍添了些生气。

三娘一路观赏着穿过东边的回廊走到前厅门口,一个小小的身影剑一般的冲了出来。

“三姐姐,你来了?似铄可想你了。”

三娘看见似铄就咧开嘴笑了,就一日不见这小家伙至于这么亲热吗?

三娘蹲下来想抱起似铄,可惜一个九岁的想抱五岁的不太现实。

三娘使了使力,放弃了。

正在这时,就听到一醇厚的男子声音欢快的从身后响起:“你们两个小家伙倒是感情深厚啊。似铄就从没想过跑着来迎接爹爹?”

二爷夏承宗乘着风大步从门外走进来,众人忙站好行礼。

二爷径直走到似锦面前,一把就把三娘抱了起来。

双脚瞬间离地,三娘吓的惊呼出了声。

第十四章 父亲

开什么玩笑,自己虽是九岁的孩子可内里确实一个三十多岁的灵魂,被跟自己年龄差不多的人抱起来,还真是无法适应。

二爷实在太高兴了。

李氏免了男眷的晨请,父女两人也就只能晚上见一面,稍微逗逗趣,自三娘年龄大了以后,各种课业使孩子忙的,父女两个就更少见面了。

今天刚迈进敛墨就看见三娘抱着似铄,两个绵软的小人抱在一起,二爷瞬间就控制不住了。

要是三娘能在自己身边长大是不是也会欢喜雀跃的跑着出来接自己那?

“二爷快放下孩子,孩子都大了,这样抱着像什么样子?”二夫人给二爷行礼后急急说道。

二爷也自觉有些激动了,怀里的三娘已经是个大孩子了,二爷赶紧放下三娘,脸瞬间就红了。

三娘稳稳神,抬头大咧咧的看着自己的父亲,身材修长、面容精致,五官平和,显出读书人独有的谦逊博学的气质,年轻时定是一位秀气的少年郎。如今虽上了年岁,但经过岁月的积淀,变得成熟稳重越发的有味道。

此时二爷正慈爱的看着紧盯自己的小人。

不知是二爷身上自来的气质,还是自己身上奔腾的血液的天性。三娘发自内心的想要靠近眼前的父亲。

二爷终是在三娘的眼神中败下阵来,尴尬的咳了咳。抬步往屋里迈。

众人也都跟随二爷二夫人身后进入敛墨的大厅。

互相见了礼,二爷就迫不及待的问三娘:“你的身体可无大碍了?以后要多来敛墨。似铄天天念叨你,你多来,我也可以常见到你。”

一句句连着问出,看的出自己以前真的不常来,来这么一次父亲如此激动。难怪田妈妈说最关心自己的是父亲,看来确实不假。

三娘心下微暖,屈膝回话道:“谢父亲关心,三娘身体已经好了。以后女儿会常来敛墨看父亲的。”

二爷看着三娘很是开心,小丫头答应以后常来,那自己以后要多多的回来陪三娘,相国寺旁边的街上卖有许多小孩子玩的新奇玩意儿,下次要拐去给三娘买些回来。

二爷专注的在想事情,似铄却坐不住了。

他想带三姐姐去看看他描的大字,他很认真的描的。

似铄悄悄的挪到三娘身边,轻轻扯扯三娘的袖子。

二夫人看到了急着出声道:“似铄,你像什么样子?扯姐姐衣袖干嘛?你祖父罚你写的字你都写了吗?”

似铄被吓了一跳,马上垂头立正。

三娘瞬间就不愿意了,小孩子家的至于吗?

三娘摸摸似铄的头,轻声道:“你拉姐姐是有什么事吗?你找姐姐有事的话,可以直接说话,不要怕。这样扯袖子不好看。”

三娘说的也不急,脸上还挂着笑。

似铄听了后乐的笑了笑。大大方方的抬头问二爷:“父亲,我想让三姐姐去看我写的字。”

二爷看着二人笑笑,说道:“父亲找你三姐姐有事,等到父亲把事情忙完了再去看你的字好不好?”

似铄乖巧的点点头。

二夫人不满的撇撇嘴,这似铄就是没有大儿子稳重,都叫二爷给惯坏了。

三娘起身给二夫人行了礼,跟着父亲去了书房。

夏承宗是真的喜欢读书,各种书都有所涉猎。

三娘感慨的望着父亲的书房,西面和北面全是大扇的书架,摆着各色的书。东面一张宽大的书桌,桌上除了笔墨纸砚还有几本打开的书叠在一起。应该是最近刚看的。在桌后的椅子旁还有一个相对较低矮的书架,上面也是书,却比较凌乱。南面窗前一个高几配两把椅子,浮灰蒙了一层,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东西了。

二爷看三娘打量书房,有些许的尴尬,出声道:“似锦,我不太喜欢别人整理我的书,所以这书房只我一个人可以进,稍微有些脏乱。但是很安静,没人敢打扰很适合我们说说话,你将就一下吧。”

父亲这一番慈父心肠无处安放,让三娘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低头整整表情,三娘抬起头笑笑回话:“无事,父亲找三娘何事?”

二爷找了块布亲手为三娘擦了擦窗边的椅子,让三娘坐好才坐在桌后的椅子上说道:“似锦,你愿意陪为父外放吗?”

这话从何说起,三娘明显的愣了愣。

“为父正在努力,可能会需要一段时间,你愿意陪着我去别的地方吗?或许这些地方会有些艰难,生活会有些不便,你愿意吗?”

三娘想了想问道:“父亲想去别的地方做官?也要带着我们都去吗?是因为在这里做官不开心吗?”

二爷心里乐开了花,看自己的女儿先想到的是自己开不开心。

“并不是的,只是想去外面看看。你母亲觉得你大哥该说亲了,似铄也才刚刚启蒙,并不适合出去。所以我想只带着你一人。就你一个。或许会有些赶,身边服侍的也不好带着,不过等到了地方我会再给你添置的,好吗?”

如果不是知道面前的是自己的父亲,三娘都怀疑自己遇到人贩子了。这话里透出来的意思是要偷偷走了?外放多大的事,怎么会连身边服侍的都不带好像家里不知道似的。

等等,或许父亲就是不想让家里知道?

那为何要带着自己走?

三娘忍不住开口道:“是出了什么事情吗?父亲为何要带着三娘悄悄走?”

二爷很吃惊,没想到三娘如此聪慧。自己已经说的很婉转了。

也难怪,二爷自嘲的笑笑,父亲下了那么大的力气培养三娘,要是个愚笨的估计早都放弃了,所以古人才常说福祸难定。

二爷叹口气,如果可能二爷倒希望三娘是个愚笨的。

二爷斟酌了半晌也不知道如何跟三娘说起,自己父亲的打算这个家里猜到的没几个。三娘只有九岁,告诉了她,听不听的懂是一回事,如果被未来迷了双眼可如何是好。

三娘看出二爷的犹豫:“父亲,我虽不知您为何会想带我走。但我觉得您带不走我,您是想瞒了家里人带我走吗?您瞒的了所有人瞒的了祖父吗?即便是您瞒住了,您也顺利的带走了我,祖父就找不回来吗?还有留在府里的母亲哥哥和似铄怎么办?”

二爷岂会不知很难,可不试试怎么行。

这两年这个念头在自己的脑子里来回的蹦。一次次的冒出来,一次次的重新按回去。直到三娘这次落水。二爷觉得不能再等了。总要试一试。

“我知道不容易,可我想试试。即便失败了,也表明了我的态度。”

三娘脑子一片空白,还真被自己猜中了?

是什么理由让二爷为了带自己走明知不可行还要一试?

“父亲,您可以告诉我为什么吗?”

二爷看看三娘,艰难的摇摇头。

这么要紧的事情,却一点也不透露。不行,三娘要再问一问。

“那父亲可以告诉三娘这个理由急吗?是最近非办不可得吗?”

二爷又摇摇头。

“那关乎性命吗?”

二爷觉得没法回答了。

想了想说道:“似锦,我做的一切都是想让你过的好,过的快乐。虽然不急可我怕等你再大些就更难了。”

三娘舒了口气,是再过几年的事了。

还好,还好。还有时间,三娘心里打定主意一定要找出答案。自己一个深闺小姐,能有什么惊天秘密。虽然身边疑点重重,可是只要有疑点就会有答案。三娘就不信了,这答案还能藏的多深。

三娘笑着看看二爷,眼前就是个知道答案的,不从这里下手还从哪里。

“父亲,似锦可以帮您打扫书房吗可以看您书房里的书吗?既然父亲有了打算,似锦听父亲的就是,不管结果如何似锦都很高兴,有这么个父亲,似锦是个有福的。”

这种被信任的感觉冲击着夏承宗,这么好的女儿,自己当初怎么就交给了父亲。

二爷很是激动的回道:“似锦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不用帮着打扫叫下人做就是了,这书你想看什么就看什么。不会了也可以问我。改天我再买几本女孩子喜欢看的。或者你想看什么告诉我,我给你买。”

三娘笑着应是,有这么个爱护女儿的父亲。三娘真的很有福。

二爷继续说道:“我不知道事情能不能办成,所以做了两手准备。这次送到秀锦园的小丫鬟全是筛选过的。一个个的家底我都吩咐人打听过。没有一个是跟府里的谁有关系的。田妈妈调教人是把好手,这些丫鬟你放心用,绝不会再出现上次的事情。你身边的银珠我已将她的家人调到你母亲陪嫁的铺子去,还脱了奴籍。你也可放心的用。”

二爷说完后,三娘沉默良久。

自己一缕孤魂占着别人爱女的身体。

不知二爷知道自己的亲女儿在湖中就死了的事实后,会是怎样一番景象。

逝者已逝。

即占着这具身体,承了这份情,就当好好替逝去的人尽孝。

三娘起身,恭敬的给二爷行了一个礼说道:“多谢父亲。”

第十五章 归属

走在通往延德堂的路上,看着前边父亲、母亲的背影,三娘觉得特别安心。

手里拉着的小人,身后跟着的松烟。还有秀锦园里的田妈妈。

以及银珠和自己刚起了名字的小丫鬟们。

这些人编织成一个网将三娘牢牢的圈在里面,可三娘却并不觉得累赘,反而有种被呵护的安心。

迎面吹来一股清爽的风,带着延德堂后边竹林的清香。

三娘深深的吸了吸气。

这般的恬淡怡人。

低头看着身上穿的薄纱衣衫,粉紫色的,层层叠叠。

抬手抚摸上面绣着的银色蝴蝶。针针细密、栩栩如生,仿佛要迎着这夏日清风而去。手臂上的粉色披帛也跟着随风飘舞。

三娘好似这一刻才发现它们实实在在的美。

这么多日了三娘被动的接受这一切。为了使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另类,强迫自己对身边的一切都不要好奇,不要发问,不要感兴趣。

直到今日。

直到今日三娘才觉得身边的一切是如此的美好,精心剪裁的衣衫、巧手梳成的发式、精美的楼阁、璀璨的星空,就连迎面吹来的清风都叫三娘欣喜。

这一切真实而美好的存在让三娘的脚实实的踩在地上。

不在虚幻缥缈,而是真真切切。

仿佛这才是自己的世界,而前世确是一场梦。

二爷回头看看三娘,露出笑容。

三娘也笑了。

眼前慈爱的父亲终于让三娘生出本该拥有的归属感。而这种感觉正是她此刻最需要的。

三娘欢乐的将似铄换到自己的左边,往前快走几步拉着二爷的手。

二爷看看似锦并似铄满足的笑了。

。。。。。。。。。。。。。。。。。。。。。。。。。。。。。

延德堂里灯火通明,因老太太将早上的请安取消了,所以老爷决定晚饭要大家在一起吃,总不好一家子骨肉整日不见的。

二爷带着一家子来的时候,大家都聚齐了。

李氏看着二爷带着似锦和似铄一起,笑着说道:“今日你们一家倒是聚在一起来的。”

众人见了礼,二爷起身回道:“似锦去看看似铄的大字写的怎么样了,所以我们一起从敛墨来的。”

小似铄等父亲说完就急急的跑到李氏跟前:“祖母,祖母,父亲三姐姐都说我写的好,等似铄再大些,就可以写对联了。到时候给祖母也写一副好让祖母挂在门上。”

众人都捂了嘴笑。

李氏更是搂住似铄笑的合不拢嘴:“好,好,好。祖母等着你的对联。”

等夏进回到延德堂的时候就看到大家笑语晏晏的在逗似铄。

看到夏进回来了,众人都不约而同的收了笑站好给夏进行礼。

唉。。。

夏进在心中感慨。

一家之主就这点不好,为了威严不太与子孙们玩闹,少了多少趣味。

可是似铄却是不怕夏进的,那日夏进带似铄回静心斋,一路上逗的似铄笑声不停。祖父有好多故事。

似铄从李氏身边站起,跑去将夏进拉到椅子上坐好,笑盈盈的问夏进:“祖父,今日的字早上就交给您了,您看了吗?明日的字我下午也写好了,您那天下午给似铄说什么都要做到最好,不能应付了事,我每天都写好多,挑了认为最好的给您,您看了吗?”

夏进捋着胡子笑道:“看了,只是祖父没有你以前的字,并没看出什么好来,可是你一日日的交于我,慢慢啊!祖父就会发现好来了。”

似铄点头回道:“好的,我一定每天早早的将字给祖父送去。”

夏进哈哈大笑的摸摸似铄的头。顺道吩咐众人开饭。

大家应声坐到饭桌旁,男一桌,女一桌的坐好。中间还隔着屏风。

至于吗?

三娘腹议。

女子一桌静悄悄的,男子的桌上能听到似铄的声音,和祖父的笑声。

大夫人十分良好的修养也要绷不住了。

这个家里出了一个事事特别的似锦已经让她头疼不少,现在老二家的小儿子也如此的受父亲重视。

难道这夏家还要变天不成?

大夫人看看旁边的二夫人,心中鄙夷。

听说这二夫人不善管理,直接把自己的陪嫁交给二爷打理。

连自己安身立命的本钱都可以交给别人,还真是蠢得可以。

她就不相信了,这夏家还能交给这么个蠢货。

大夫人深吸一口气,压压火气。

自己也要好好看着孩子读书,似锋马上就要下场了,光靠学堂里的先生不行,改天要回娘家再找找别的门路。

大夫人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立场不同看法就不同,三夫人倒是悠哉悠哉的。

二娘被送了回来,看着还好,可见没受什么委屈。不过还是要开小厨房给似锻补补。

三娘今日算是堪堪把人名和人对上了号。

除了刚从祠堂回来的二娘,以及刚满月不久的夏娥,人都齐了。

这夏家取名字倒是怪特别的。

父亲那一辈大伯叫夏承嗣娶了汴京城有名的张家二小姐。

这张家是出了名的书香门第。子孙都很有出息,听说现今的张家当家人是朝中的二品官员,虽不是大伯母的父亲,可毕竟是一家人啊!

伯父膝下共二子二女,长子是这府里的大少爷,名夏似锋。次子取名夏似钥,长女就是叫三娘惊为天人的夏似钰。这三个都是大伯母所生。

听田妈妈说大夫人生大小姐夏似钰时伤了身子,就做主给大伯父娶了房姨太太,娘家姓刘,前些日子过满月的就是她生的夏娥。

三娘自己的父亲叫夏承宗,母亲跟祖母是一家的姓李。三娘上边一个哥哥名叫夏似铎,家里排行老二。一弟弟名夏似铄,排行第五。

夏家有个不成文的规定,若不是子嗣艰难或者妻子身体不适。是不允许纳妾的。

三娘对这个倒是很满意,整个夏府也就祖父一位许姨娘,大伯一位刘姨娘。

夏家三爷是许姨娘所生取名夏始,娶的是前朝七品小官姚家的嫡女。改朝换代后,姚家家道中落,好像是回了老家。

三叔身边有两女一子,长女就是二娘夏似锻。次子是四少爷夏似铨,次女是四小姐夏似钿。

田妈妈在讲的时候曾说夏家对庶子庶女的管教是比较严格的,起的名字也跟嫡出的不一样,可不知为什么三爷家的孩子却随了嫡孙的起法。听府里的老人说,为着这件事。祖父和祖母还曾大闹了一场。最后祖母虽同意了这样的起法,但名字却要祖母来起。

三娘吃着饭细细的琢磨着三房孩子的名字。

真的很不好听。

父亲叫夏始,女儿却取名似锻,儿子取名似铨。

祖母还真是任性啊。

到目前只有三岁的四小姐时,祖母估计也没了怒气。倒是好好的起了个名字叫似钿。不过跟大小姐似钰和自己的名字似锦比,实在说不上好。

听说自己还有两个姑姑,一个是许姨娘所生,七岁时夭折了。一个是嫡亲的姑姑,叫夏承明,嫁的却是以武传家的石家。

不是说在古代文武是不相通的吗?祖母怎会将唯一的女儿嫁到这样的人家?这是不是打开自己疑问的钥匙那疑点太多了,要好好打听打听。只有信息掌握的多了才能解开谜题。

三娘专心的吃着饭,等回去要好好跟田妈妈合计合计。

第十六章姨娘

踩着清晨的薄雾走在通往延德堂的路上,三娘哈欠连连。

前世通宵加班都是怎么做到的。昨晚上不过是跟田妈妈多说了会话,今天早上就起不来了。

要不是银珠拧了热帕子给自己擦了擦脸,怕是这会都还迷瞪着那。

三娘甩甩头,加快了步子。

刚进入延德堂就看见魏紫领着一个身段婀娜的妇人从祖母的卧室出来。

银珠急忙凑到三娘跟前说道:“这是许姨娘。”

哦!这就是特别的许姨娘啊!

古人的身份教养还真是明显,许姨娘虽长的十分漂亮,身段都这般年纪了还很婀娜。可跟在魏紫身后,垂首含肩的,就是让人有种小家子气的感觉。

两路人相遇在回廊上,三娘给许姨娘行礼,许姨娘受了半礼。接着抬头慈爱的看着三娘,开口问道:“三小姐身子可大好了?”

三娘看着许姨娘的眼睛,柔的都要掐出水来了,这许姨娘对谁都是这般的慈爱吗?是因为常年礼佛的缘故吗?

三娘还未回答,许姨娘就激动的拉着三娘的手说道:“三小姐的眼睛怎么红红的?是熬夜了吗?小孩子家的也要注意保养身体。”

三娘有些许尴尬,回道:“没事的,不过是有些没睡好,谢姨奶奶关心。”

许姨娘才放开三娘的手,又恋恋不舍的看了三娘两眼,转身离开了。

搞什么鬼?大早上的就看到如此诡异的现象?

好像这才是三娘的亲祖母似的。要不是许姨娘的年龄实在生不出二爷那么大的儿子。三娘真的要怀疑里面有猫腻了。

三娘定定神,继续往祖母卧室走去。

谁知,还未走到门口,祖母身边的绣桃就出来行礼说道:“三小姐,老太太说不用小姐服侍了,去大厅等着就好。”

不对呀,自己昨晚走的时候跟祖母好一通撒娇,说好了今早上来伺候祖母洗漱。这是又怎么了?

三娘问绣桃:“绣桃姐姐,祖母是有什么不适吗?”

绣桃好像很为难,悄悄抬眼看了看三娘身后的银珠。

三娘心下明了,带着新来的秋分和小雪去了前厅,留下了银珠。

因为昨晚上答应了伺候祖母洗漱,三娘很早就起了。以为这前厅不会有别人那,谁知进到前厅就看到一个跟自己差不多的小姑娘正坐在椅子上喝茶。

看见三娘进来,还白了三娘一眼。

三娘连猜都不用猜就知道,这是二小姐夏似锻了。这满夏府估计也就这一个对头了。

这前厅很大,为的就是子孙繁茂后请安能坐的下,正前方是一长桌并两把圈椅。左右两排玫瑰椅。在大厅的东面放的是昨晚上吃饭的餐桌。

三娘第一次来的时候被祖母拉着坐在了正前方的圈椅,。如今银珠被三娘留在了外面。这会儿该坐到哪里呀?三娘可真怕坐错了。

二娘见三娘立在门口不动就来了气,出声道:“怎么?妹妹见了我也不行礼,不入座。难不成还嫌坐到我旁边委屈了你不成?站在门口做什么?抗议吗?”

这二娘实在太可爱了。

三娘快步走过去给二娘行了礼,高高兴兴的坐到二娘的旁边。

二娘愣住了,三娘什么时候这么听话过,还看着挺开心。

“你又憋着什么坏,我刚从祠堂出来。你少找我麻烦,要不我跟你没完。”二娘恨恨的对三娘道。

跟着二娘的丫鬟急急的在二娘身后道:“小姐”

二娘哼了一声不再理会三娘。

这二娘是个典型的被惯坏的小孩子嘛!

原来的三娘怎么就被这么个小孩治死了?还真是死的冤啊!

三娘看着旁边不住白一眼自己的二娘,长的颇为清秀,虽比不上大小姐似钰,可也是很耐看的。红红的脸上一层绒毛,多可爱的一个小女孩!

要是这小孩知道自己把自己的妹妹弄死了,会怎样那?先不说家里人对她的惩罚,就是她自己估计也过不了自己的这一关吧!

到时候就凭着个那么爱护自己的爹爹,这个家估计也要散了。二房跟三房势不两立,毁了二房不说,三房也好过不到哪里去。

到底是因为什么那?至于让这么小的孩子就对自己痛下杀手,或者是有谁在背后推波助澜,让小误会变成悲剧的导火索。

这中间受益的只有大房了,会是大房的人吗?

可理由那?

凡事总要有个理由的,是因为事事与众不同的自己吗?还是夏家最有出息的父亲?

要查查大伯和大伯母吗?

问题是以自己的能力能查大伯一家吗?小范围的查估计还有些可能,如此大得范围还真是不行。

再说如果查出来是因为特别得自己,那问题还是落到自己为什么特别。查了一圈还是回到最初的问题。

三娘觉得自己快赶上侦探了,这生活还真是丰富啊!

三娘刚自嘲完,大伯母和大小姐就进来了。紧赶着母亲和三夫人也来了。

众人互相见了礼,祖母也就出来了。

勉勉强强的问了安,祖母连样子都不做了,打发了众人就结束了早起的请安。

偏偏众人还都不以为意,好像很正常似的。

三娘等银珠跟上队伍,学着大家一样,坦然带着丫鬟回了秀锦园。

等吃过了早饭,三娘单留了田妈妈和松烟银珠。

银珠开口说道:

“小姐,绣桃姐姐告诉我,早上先是许姨娘到的,不知跟老太太说的什么。当时在屋里服侍的都退了出去。等二小姐去向老太太请安赎罪的时候,许姨娘连句话都没说,老太太也没为难二小姐,只叫她以后好好学着做大家小姐,然后就打发二小姐去前厅了。等魏紫姐姐带许姨娘出去的时候,老太太听到许姨娘跟小姐说话,当时就打碎了一个水杯,心情也越发不好,就叫绣桃姐姐连我们也打发了。”

十七章 调查

众人听完后一阵沉默。

只有田妈妈脸色怪异,被三娘敏锐的发现了。

“田妈妈,你发现了什么吗?”

田妈妈犹犹豫豫的说道:“奴婢是自小就伺候小姐的,那时奴婢是小姐的乳母。小姐被老太太抚养,奴婢也就跟着小姐一起去了延德堂。小姐一直在延德堂长到三岁,奴婢也就在延德堂伺候了三年。本来按照府里的规矩,等小姐少爷们断了奶。乳母就不能再在身边伺候了,防的是奴大欺主。咱们的老太太是个性格刚毅的,并不十分与子孙亲昵。就是亲自教养的孩子也不例外。”

银珠也在一旁点点头。

田妈妈继续道:“小姐三岁时,被安排在了秀锦园,并开始由几位先生授课。本来奴婢是要被荣养的,可是老太太做了主,让奴婢继续在秀锦园伺候。当时奴婢以为小姐这么个粉雕玉琢的小人,在老太太身边待了三年,老太太再刚毅的性格也待小姐是不同的。可。。。。”

田妈妈看着三娘,眼中露出些许怜悯,好像不知当讲不当讲。

三娘拉着田妈妈的手,缓缓的说:“我有田妈妈,我有父亲,我还有松烟银珠,还有似铄。田妈妈,我很知足。”

田妈妈垂下头,鼓了好大的勇气继续说道:

“可奴婢被留下来以后,仿佛让所有人都放了心。二夫人本就不常见到小姐,与小姐的感情也不能跟两位少爷比。就连老太太也像不曾抚养过小姐一般。小姐好似无人关心一样,但是小姐的一切用度却也是满府去人能及。渐渐的奴婢就想着,老太太或许是性格使然,要不然怎么就小姐的用度与她人不同。当年大夫人提出要大小姐也住在秀锦园中,当时就被老太太回绝了。后来大小姐和二小姐一起搬到了静姝馆。就连小姐们的课程也是有很大区别。后来小姐年岁渐长,二爷对小姐的关心日盛,虽然不常见面,但二爷却要奴婢将小姐每天的情况都汇报上去,可能是顾忌老太太的感受,奴婢与二爷的联系一直都做的很隐秘。就这么着汇报了许久,渐渐的奴婢就发现,每当许姨娘出现在老太太跟前时,老太太就要生气好久,对谁都不留情面,甚至谁都不想见到,而这里面最不想见到的就是小姐。二爷也发现了,可一个是二爷的母亲,一个是二爷父亲的姨娘。二爷也没有办法。只能尽量避免你们见面。慢慢的老太太上了年纪,而许姨娘也在安心居礼佛,几乎足不出户,有时候一年也见不上一面。渐渐地奴婢与二爷就忽略了这件事。直到今天银珠提起,奴婢才想起来。”

三娘听完后沉思很久。

这个看似受尽万千宠爱的小姐,身边却并无一血缘至亲。

亲生母亲自小就未抚养自己,抚养自己的却又因为一个姨娘不喜欢自己,真正关心自己的父亲却也要将关心藏在心底。

这到底是因为什么?

三娘从未像现在这一刻,如此的渴望得到答案。

三娘看看同样满心疑惑,看着自己的三人。脸上都是担忧的神情。

三娘露出安抚的笑容出声道:“既然知道了问题出现在哪里,没道理让这问题继续疑惑我们。从今天开始我身边主要由松烟带着新来的服侍。田妈妈和银珠去打听许姨娘的事情,只要是事情都是有缘由的,只要有缘由就没有查不到的。许姨娘的娘家,许姨娘的性情,还有成为姨娘的原因。跟祖父的关系,跟祖母的过节。所有的一切事无巨细都要查探清楚。这答案或许就藏在某些极为不起眼的地方。”

三娘转身看看窗外,深吸一口气。

转身对三人沉声道:“如果我那日死在了碧湖里,或许你们连我真正的死因都不会知晓。”

三人的表情具是一惊。

“隐藏在我身上的疑点千千万万,或许不知那一日,这疑点就会在看不见的地方要了我的命。”

三娘说完后郑重的对三人行了一礼。

出声道:“拜托各位了。”

田妈妈和松烟银珠慌张躲开了。

田妈妈上前扶起三娘,爱怜的看着三娘道:“奴婢说句大不敬的话,小姐就是奴婢自己的孩子,是奴婢的亲人。小姐放心,奴婢们一定会找出答案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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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一天天的流逝,三娘这边却并未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甚至在调查的过程中蹊跷的发现,家中但凡知道往事的世仆,好像都没了踪迹。

夏家的原籍本在洛阳,后夏进中举,入朝为官。后又娶了汴京城李家的小姐,夏家便搬至汴京城。

虽然在搬迁的过程中,往日的仆人出现了断层,家中多是新买的。可是许姨娘也是夏家在汴京扎了根之后才被娶进夏府的。怎么会没有人知晓当时那段往事那。

许姨娘的身份背景也没有什么奇特的地方,是祖母当时为给祖父纳妾自己相中的。

好像在这之前祖父并不认识许姨娘,那这许姨娘到底是凭的什么这么特别?

而这一切又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三娘近日被这疑问折磨的寝食难安。

田妈妈被自己放假回了老家,府里找不出答案,三娘就不信府外也找不到。

银珠最近也是频繁的回家,银珠的父亲母亲既然对银珠有这么特别的嘱咐就一定知晓些什么。

三娘坐在卧室的胡床上,耐住性子看着园中景色。

如今已入三伏,天气酷热难耐。园中的花也开的不甚精神,个个霜打般的低垂着。

三娘被午后的阳光刺的眼疼,凡事急不得。如此隐秘的事如果被自己几日就找到了答案倒是叫人不可信了。

关了窗,三娘就着夏至的手喝了口茶。

心要沉下来,不能急,不能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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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进喝着手中的茶,心中很是欢乐。

费了如此多的心力,这小丫头总算有些样子了。会从身边异样之处找到问题的关键,虽说手段稚嫩了些,可总算懂得用心眼了不是。总比以前懵懂无知强得多。看来让小丫头吃些苦头再对不过了。

夏进放下手中的杯子,出声道:“将答案悄悄的透出去些。”

来回报三娘近况的人应是,转身退了出去。

夏进独自在书房里沉思。

乱世浮沉,朝代更迭。

夏家在一片乱世之中走到今天这一步是何其的艰难。纵然手段有些为人不耻,可想要在这乱世之中守住平安富贵,牺牲个把人的幸福又有何足惜。

多少人家卖儿卖女,多少人家寡情薄意,又有多少人家在乱世里断了香火没了延续。

纵使夏家被族人排斥,子孙因自己不耻。

那又如何?

起码今天在这汴京城里,夏家已经扎了根。

第十八章 首饰

时间可以治疗一切伤痛和不满,渐渐地祖母也恢复了往日的情绪。

三娘虽知道祖母不愿意见自己,可孝字大如天,再加上说不定能在祖母身边得到答案。

延德堂里就常常看到三娘的身影。

最近的二娘也仿佛忽然长大了似的,日日与祖母缠在一处。三娘带着松烟、处暑到延德堂晚请安的时候,就看到二娘正拿着自己绣的帕子给祖母看。

二娘看见三娘进来了,放大声音说道:“祖母,难得您看得上我的绣活,二娘再给你绣个摸额可好。”

祖母坐在小厅的榻上,魏紫在身后给祖母捶背。二娘坐在榻沿上拿着一方深紫色的帕子给祖母看。

三娘行了礼,有小丫鬟给三娘搬来一个绣墩。

三娘坐在榻旁,嘴角带着笑。

二娘越发得意了,往祖母身边凑凑继续道:“祖母,您还没说好不好那?您要是觉得不好,我再改。”

三娘抬眼看看二娘手里的帕子,深紫色的帕子,用银色跟金色的线,绣的花纹,没太看清楚绣的什么图案,不过确实是很好看。可见二娘的确是用了心。

祖母看看二娘手里的帕子,垂了眼说道:“这个看着很好,就是太华丽了,我平素不喜欢过于奢华的东西,不过即是你的一份孝心,我就收着,不用再做旁的了。”

祖母刚说完,二娘的脸就挂不住了。

魏紫将二娘手中的帕子接过来,放到了祖母住的里间。

三娘看着二娘撅起的小嘴,心里就想笑。真是个小孩子,这点子不愿意连掩饰都不掩饰了。

“祖母,再过一段时间就到中秋了,二姐姐绣的帕子平时可能略显华丽,可到了中秋节那天,用着岂不是正合适。紫色也显得高贵大气,祖母是家里的老太君,这颜色也只有祖母才压的住。”

三娘缓缓的把话说完,老太太就乐呵呵的笑起来。

看着三娘说道:“祖母都老了,不比你们年轻人,祖母年轻的时候也是个爱俏的,最爱在这上面花心思。现在老了不常打扮,没得浪费你们送的东西。”

三娘抬手掩了嘴笑,继续说道:“粉色有粉色的烂漫,白色有白色的高洁,红色有红色的热情。祖母现在自有祖母的大气慈穆,您这样子还叫不常打扮,可叫我们如何是好?”

三娘说完转头对松烟道:“松烟,快,快带我回秀锦园换衣服,我们这么不精心收拾,可叫外人看见,说我们这些做孙女的连祖母的半分精致也未做到,岂不是辱没了祖母的名声。”

老太太扶着魏紫的手笑的身子都摇摆起来,“你们快看看,这小丫头都学会编排祖母了。罢了,罢了,也不叫你白编排我。魏紫去把我的首饰拿出来,让这俩小丫头长长见识。”

屋里的丫鬟都垂首含笑,祖母更是乐不可支的歪在榻上。

二娘虽心里气不过,可到底知道三娘是在给自己解围。再加上那个小姑娘不对漂亮的首饰感兴趣?此刻也坐在榻沿上往里间张望。

魏紫带着两三个丫鬟捧着四五个首饰盒从里间笑盈盈的走出来。

从丫鬟们的样子中就能看出来这盒子怕是不轻。

魏紫吩咐小丫鬟将盒子放在榻旁的案几上,对着李氏说道:“老太太就该多把这首饰拿出来翻翻,今天老太太让去拿才发现,老太太原有这么多的首饰,以后绣桃也可以给您换着带带不是。”

李氏笑笑,魏紫扶着李氏起来,李氏顺道朝二娘,三娘招招手。众人都站起来围着看。

古人的手艺真是精妙,祖母的首饰个个都流光溢彩,巧夺天工。

三娘笑着说道:“祖母,你也给我们讲讲这首饰的精妙,免得我们看着只知好看,却不知奇在哪里,妙在哪里。祖母的首饰都快赶得上这一园子的花了,您也快给我们讲讲,我们跟着您就像游园了。”

李氏笑着抬手点点三娘的额头:“就你会说,看个首饰倒像是开个游园会了,好好好,我就跟你们讲讲。”

三娘发自真心的觉得,祖母的首饰放在前世开个展览绝对没有问题,祖母讲的时候三娘听得很认真,还不住的带几句点评。再添上配什么样的衣服,在何种时节穿着。三娘带着纯粹的观赏古代精妙设计的心态,热情的跟祖母讨论着。

二娘则一脸羡艳的看着祖母的首饰。

李氏心下感慨,平时不觉得,此时将两人放在一起比较,这高低就立马显现了出来。

三娘虽比二娘热情的多,可却并不让人反感,带着对工艺的感叹和设计精妙的赞服。这审美和眼界都十分的高。提出来的建议也是让人觉得十分新颖别致。李氏觉得自己仿佛回到了小时候跟闺中姐妹一起讨论吃穿打扮的时候。

而二娘就差了很多,那件上面镶的宝石贵重,就觉得那件好看。这气度还真是不能跟三娘比。

想想也是,老爷的眼光什么时候错过,老爷做的那一件事不是机关算尽,步步为营。

李氏失了兴致,看着身边的三娘,李氏觉得很对不起她。

自己这一生还真是失败,做母亲时护不了自己的女儿,做祖母时护不住自己的孙女。就这么着掩耳盗铃的活了一辈子。就像这尘封在首饰盒中的首饰,纵使再巧夺天工又如何,无人欣赏也只能被锁在盒中。

三娘敏锐的发现了祖母的沉默。

赶紧凑上前去,扶了李氏回榻上坐着。说道:“看我们光顾着把祖母当先生请教了,却忘了尊师了,祖母定是累了,快坐下歇着。您身上的这些学问,我们不知要学到几时去,祖母可别累着了,下次不教我们,那岂不是我们的损失。”

李氏重拾了笑容,却也没精力跟孙女们玩闹。

吩咐绣桃道:“去将几位小姐都叫来,看了这么大一会,只看不分,岂不是白叫你们三小姐叫我一声师傅。去将小姐们都叫来,就说祖母我今天要做散财童子,都跑的快些。晚了可没了。”

丫鬟们听了直笑,三娘直接爬到李氏怀中揉着李氏说道:“祖母偏心,我与二姐姐在这里看了半日,祖母却还惦记着大姐姐和妹妹们。”

三娘抬起头对二娘道:“二姐姐,咱们可千万别把今日祖母教的说给她们几个听,这是我们独得的,让她们眼气去。”

二娘听了也用帕子捂着嘴笑。

第十九章 二娘

太阳落入西边的云彩里,将半个天空都染成红色,金色的阳光从云缝里透出来,映出落日的余晖,夏日的旁晚就这样悄悄的来临。

本就到了吃晚饭的时间,府里的众人都往延德堂的方向走来。

魏紫在半道上碰到的大小姐,听说祖母要给孙女们分首饰,似钰心中十分诧异。

该怎么形容祖母那,说祖母不太与人亲近,却事事十分公允。除了万事特别的秀锦园,从来不分嫡庶远近。也不重男轻女,人人都不特别,也不刻意亲近或刻意排斥谁。就算是特别的秀锦园也是只在吃穿用度。祖母这里也并无不同。

怎么今天就想到分祖母的首饰?

要知道祖母是汴京城有名的李家小姐,这李家在前朝出了几位帝师,还曾经有子弟尚了公主。虽然现今汴京城换了天,可人家李家的根基尚在。更何况祖母嫁过来时正是李家繁华之际。祖母的陪嫁就特别让人侧目了。

除了几位媳妇在嫁进来时得了祖母几件首饰,孙辈的是一件也没得过。

在似钰的印象里,祖母收拾的都十分得体,别致。可首饰是真不常换的。可今天倒想起来给孙女们分了,实在稀奇。

似钰实在忍不住,侧身问旁边的魏紫道:“魏紫姐姐,祖母今日心情倒好,是谁逗的祖母如此开怀。”

魏紫回道:“回大小姐,今日二小姐给老太太绣了个帕子,三小姐很是夸赞了一番。老太太来了兴致就翻起了首饰。”

似钰心下明了,继续道:“怕是三妹妹的巧言吧!”

魏紫想想说道:“说来也奇,这三小姐以前也十分善言,但最近却越发会逗老太太开心,只要三小姐来延德堂,延德堂的笑声就不断,我们都盼着三小姐来,老太太心情好了,饭也吃的多些。”

似钰弯弯嘴角,这似锦总算是开了窍。还不算晚。

魏紫陪着大小姐到了延德堂,前后脚四小姐也来了,大家刚见了礼还未坐定。几位从学堂下课的少爷和夫人们也到了。

李氏挥挥手,说道:“我今天要便宜了这群小丫头,等你们成了亲,自有留给你们媳妇儿的。快去前厅等我们吧。”

几个少爷给李氏请了安,众人红着脸欢欢笑笑的去了前厅。

大夫人和二夫人三夫人也退了出去帮着张罗晚饭。

李氏坐在榻上对几个孙女说道:“这几年,我是越发疏懒了,今天跟似锻似锦一起收拾首饰,才发现这么多好看的首饰都埋没了,咱们夏家的小姐一个个娇花似的,带着正合适。今日就便宜了你们。”

似钰带着几个妹妹给李氏行礼,李氏歪在榻上,指着案上的首饰对绣桃道:“将那套芙蓉玉头面给似钰,似钰已经梳高髻了,这套头面正合适。等你有好事了,祖母再赏你。”

众人都跟着嗤笑。

三娘看着似钰,真不愧是大家小姐啊,只是耳根红了红,大大方方的谢了祖母。

似钰比三娘大了七岁,今年已经十六岁了。跟屋里的其他小丫头比,已初具少女的风情了。那天带了着一整套粉玉头面,定是很好看的。

二娘眼巴巴的看着魏紫将芙蓉玉头面递给了大姐。

这头面是用上好的芙蓉玉做的,芙蓉玉本就不多,再加上没有翡翠,宝石名贵。很少有人费心将此玉做成整套头面的,因为整套的头面多是要流传下去的,做些更为贵重的,更有流传下去的价值,而这芙蓉玉最多也就做几根簪子镯子。

祖母说要赏首饰,二娘就看中了这套头面,样子格外的精巧别致。别的都太贵重,祖母怕是舍不得,只这套头面,即好看,颜色也适合小孩子。怎么偏偏就归了大姐。

但是似钰比二娘三娘大的多,二娘本能的比较怕这位容貌出尘的大姐,虽然看中的被分给了大姐,二娘却是不敢出声的。

似钰摸索着手中的盒子,看看身后的两人。

这二娘垂着头,绞着手里的帕子,不愿意的神情早就从手指上漏出来了,看来这首饰二娘也是相中的。

再看看后面的三娘,似钰都要被三娘的眼神看的不好意思了,这般赤裸热情的看着自己干嘛?

似钰赶忙红着脸回了头。

李氏看看众人,笑了笑继续指着首饰说道:“将那个赤金牡丹镶红宝的簪子给似锻”

二娘猛的抬头看着李氏,激动的都不成样子了,踉踉跄跄的给李氏行了礼,开心的接着魏紫递过来的簪子。

三娘差点忍不住笑出声,祖母还真是个妙人。

这簪子是赤金做的,还是牡丹花样,层层叠叠分量很重,花心是个指甲盖大的红宝石。虽说料都是好料但样子稍显笨重。光是拿在手里就有些沉手,还如何带在头上。从颜色来看怕是祖母一次也没带过。这簪子的工艺还不如祖母匣子里的银耳钉好。

但架不住二娘不识货,只知道簪子比大姐的分量足。开心的拿在手里把玩。

三娘看看沉稳内敛的大姐,又看看欢脱俗气的二娘,再看看身后乖巧平静的似钿。心忽然沉了下来。

夏家本就是靠诗书礼乐传的家,在子女教养上尤为严格。从静心斋就可看出一二。

家里的小姐少爷个个谦逊知礼。就连身后的似钿虽只有三岁也是端着小姐的礼仪架子站的笔直。

各位少爷就更不必说了,比三娘小一岁的三房四少爷似铨虽是庶子所生,跟其他人站在一起也是温文尔雅。

似铄虽然有些顽皮,但毕竟是男孩子,跟女孩子的教养或有不同。

看看大姐和四妹就可见夏家对女孩子的要求,自己这异世飘来的孤魂实在跟她们不能比较。

可二娘那?

二娘为何会被养成如此脾性?气度教养连二娘的同胞妹妹似钿都比不上?

为什么?

是三夫人不会教养孩子吗?

不像啊?她能比自己的母亲二夫人还不靠谱?

再说这夏府的孩子,女孩子都住在静姝馆。男孩子过了六岁就要搬到前院的及第居。这跟二娘同胞的似铨、似钿不是都被教养的很好嘛?

为什么独独是二娘?为什么二娘又独独与自己做对?

如果是嫉妒自己的待遇,那为什么自己上面,长房嫡女的大姐都没有什么表现,偏就二娘能将自己推到湖里?

第二十章 出游

魏紫叫了三娘几声,三娘才从沉思中拉回了思绪。

李氏看着三娘笑道:“就是因为你这小丫头,才叫祖母今日破了这么多的财,我先给似钿分,最后再轮到你”

三娘收收心,回道:“最好的,可不就得留到最后嘛?三娘懂”

说完还朝李氏挤挤眼睛。

李氏扶着榻沿哈哈大笑:“你这小磨人精。”

众人也都掩了嘴笑。

李氏将一件珍珠、珊瑚相间的手链给了似钿。

魏紫将手链缠了两圈带在似钿的手上。

白的珍珠、红的珊瑚,趁的小似钿皮肤细白。

似钿给李氏行了礼,谢了赏。

李氏扶起魏紫的手,站了起来。在案几旁捡了半晌将一个紫金镶珍珠的线菊耳钉给了三娘。

二娘心里乐开了花。

三娘的这个耳钉连似钿的手链都比不上。以为自己会说几句好听的就可以哄住祖母了,祖母的眼睛亮着那。

李氏的眼睛确实很亮。

三娘对首饰的点评颇为在行,自己给的怎么能差了,这线菊耳钉出自前朝名家之手。指头肚大小的耳钉却造型精美,菊花的一丝丝花瓣都细细雕刻,仔细看的话每一个花瓣都有自己独特的姿态。上面镶的珍珠也是偏紫色的珍珠,只在阳光下可以看出。

而且跟这个耳钉一套的是个镂空中心滚菊的镯子。两个菊花背对背合成一个球,在镂空的镯子里滚动。那才叫一个精妙绝伦。带在手上,举手投足不光能听到叮叮当当的声响,而且繁复的菊花还能折射太阳光,端是光彩耀目。

这虽不是最贵重的,却是李氏所有首饰中最精妙的一个了。

可这么直白的给了三娘太扎眼了,先把耳钉给了她在说,识货的话以后再将手镯也给三娘。

三娘接过耳钉,有些惶恐。她知道其中的价值。

三娘抬眼看看祖母,又眨眨眼看看镯子,好像在说这是一套,拆开了可怎么好。

李氏被三娘的样子取悦了,俗话说宝剑赠英雄。给了识货的人,总比不识货埋没的好。

李氏安抚的看看三娘,说道:“给你就拿着,今儿先给你这个,改天带着也让祖母高兴高兴。”

三娘感激的给李氏行了礼。

二娘侧过头鄙夷的看看三娘,心中腹议,还真是能装,一个耳钉就高兴成这样。

李氏连尚在襁褓中的五小姐夏娥也没拉下,赏了一个锁型白玉佩。

众人欢欢喜喜的簇拥着李氏去了前厅。

谁知前厅比祖母的卧房还热闹。

几个哥哥和弟弟一起围着祖父,还真是难得啊!

连一向寡言少语的二哥似铎都高高兴兴的。

众人不解,扶着老太太进了前厅。

互相见了礼,按次序坐下。

夏进迫不及待的就扭头对李氏说道:“你领着丫头们分好东西,这群臭小子也坐不住了,吵嚷着让我也要跟个风。我想着天气现在确实烦热,不如带这群孩子去别庄上住几日,消消暑。咱们家的别庄前年刚整修过,你们正好去看看。我和老二在家。让老大和老三护送你们去。”

小一辈的都坐不住了,三娘也很开心,真是不容易啊!总算能走出这座宅门了。

李氏看看这群孩子,一个个期待的看着自己,眼睛亮晶晶的刺的李氏眼疼。李氏底下了头。

罢了罢了,自己还有几天活头,何苦苦了自己还扫了这群孩子的兴致。

众人看李氏思索甚久,渐渐就歇了心思。

这几年几乎不见李氏有任何兴致做任何事情。不参加别府的宴请,不组织通家之好聚会。这别庄之行怕是要搁置了。

可众人还是不死心的继续眼巴巴的看着李氏,连夏进也看着。

既然来了兴致跟孙女们玩闹,想来是看开了。这别庄本就是几年前过寿时送的礼物,希望李氏可以放过自己,闲暇了去游玩一番,今日就着这机会刚好提了出来。

李氏抬头看着夏进,头发花白,皱纹丛生,眼神也不似从前锐利。时过境迁,如今的夏进也老了,再不具当年严词凿凿跟自己论理的风姿。

李氏叹口气,对着夏进说道:“老爷安排就好。”

众人都松了一口气,似铄直接蹦的老高。扑到祖母的怀里撒娇。

大伯父站了起来,给祖父行礼说道:“父亲放心,我一定好好安排。”

祖父也开心的捋着胡须,交待道:“邀请静心斋的师傅也去,你要安排好,松散几日,就要把课业再抓起来。你要看着这群小子。”

大伯父应是。

祖父继续对大哥似锋和二哥似铎说道:“你们作为哥哥要帮着父亲伯父照顾好祖母,母亲和弟妹。虽说课业紧张,可这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趁着这个机会到家里的田庄看看,也要知知农事,一味的死读书也不是正道。安排家眷,照顾家人,也是门学问。你们就从这次学起吧。”

两个哥哥起身应是。

祖父继续对大伯母说道:“一家子出游不易,你辛苦些,细细安排吧!”

大伯母激动的站起行礼回话:“父亲折煞了,这是我分内得事,一定会安排妥当。”

祖父点头道:“嗯!你做事一向细致。”

大伯母激动的脸都红了。

也是,得到一家之主的表扬,起码是对伯母工作的肯定。激动些也是正常。

众人又你一句,我一句的说了许多。

这欢乐的气氛连吃了饭都没有消散。

饭后祖父命人拿了黄历,翻看了许久,跟伯父定下了五日后出行。

众人还都觉得略显仓促。

开什么玩笑,前世的人,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了,看的什么黄历,定的什么日子。只看天气和口袋里的钱。

现在一群人服侍还觉得出行不易,真是夸张。

三娘心里实在不能苟同。

等三娘带着松烟和处暑回到秀锦园的时候,就看到一园子人都在忙碌。

田妈妈正吩咐众人给三娘紧赶着做东西。

三娘本想劝阻,却被田妈妈挡了回来。田妈妈让三娘只管歇着,这些就放心交给她了。

三娘还真没什么经验,还是不插手的好。自己要是弄不好,漏了陷可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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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日转眼就过,除了需要日日上朝的祖父和父亲。年龄太小的夏娥及其姨娘,还有吃斋念佛的许姨娘。府里其他的人都为出行做好了准备。

三娘看着堆在秀锦园门口的三口大、三口小的笼箱有些无奈,这是出游吗?这是去小住吗?简直赶上搬家了。

田妈妈在门前吩咐小厮将行李抬走,去前院一起装车。

松烟带着夏至、处暑、秋分、小雪跟在三娘身后去延德堂汇合,银珠被三娘留了下来。

自己没敢忘记正事,银珠在府里认识的人多,特别是祖母处。留银珠打探消息最好。要不是大伯母规定每人只带一个妈妈一个大丫鬟,四个小的。三娘都想把田妈妈留下了。

延德堂里众人都聚齐了,大家都雀跃的交谈着。

大伯父领着大哥二哥在前院收拾车马。

大伯母在后院吩咐仆妇,简直比过年还要热闹了。

第二十一章 别庄

等三娘跟似钰、似锻,坐在一辆平头马车上往别庄行驶的时候,三娘雀跃了几天的心思全歇了。

女眷都坐着娇子被抬到前院,从前院到坐马车的地方一路都被布围着。好不容易上了车,听着出了府,渐渐有叫卖人声从外面传出。三娘却不敢撩开帘子看一眼。

大姐正襟危坐,好一副大家小姐的风度,趁的三娘好似个猴。

似锻虽有心,却没胆。

三娘就更不敢了。而且心里也别扭啊,自己一个三十多的人竟比不过十几岁的小姑娘沉稳?

三娘也只好得体的坐着。

这好嘛。直接从一个院子进到另一个院子,算什么游玩,大家都高兴的什么劲?

三娘心想,这么严密的保护措施,前世电视上才子佳人暗中相会的桥段简直扯的不能再扯了!

三娘失望的轻靠在马车车厢上。

似钰看看心下好笑,到底是只有九岁的孩子,玩心还是大。

似钰伸手将三娘拉起说道:“三妹妹,莫要靠着车壁。路上颠簸,小心碰伤。”

三娘听罢坐好。

似钰继续说道:“这别庄我虽没去过,但听前几日去别庄打前站的哥哥说,别庄房子面积虽不大,可十分凉爽。庄后边有座山,树木虽不名贵可胜在天然,因为离我们庄子比较近,前年修缮的时候,祖父将山也买了下来,还在山上修了亭子。到时候我们可以去爬爬山。山脚还有条小河。三妹妹可感兴趣?”

行啊!这小姑娘是看自己郁闷安慰自己了。很有大姐的风范嘛。

三娘冲着似钰甜甜的笑,嘴角的酒窝显现。

似钰看着三娘的眼睛,像一汪泉,闪着涟涟的光。似钰的脸刷就红了。这小丫头看人的眼神怎么这么炙热,叫人不好意思。似钰抬手摸摸脸,热的很。老是叫自己的妹妹给看的害羞也真是不行。

似钰所性转过头。

三娘心里来了兴致,这小姑娘真不耐逗。被看几眼都会脸红,实在太可爱了。

似锻不解的看看大姐,看看三娘。两人在搞什么鬼?怎么大姐都不敢看三娘?

似锻仔细端详三娘,没什么特别啊!还是平时那幅样子。要说特别也就比平时穿的素净些,衣饰比较简单,连花都绣的很少。头饰就更简单了,只用了彩色发带将丫髻绑住,在脑后留出长长的发带。披帛还是用的细窄的。鞋子就更不能瞧了,不镶珠不绣花。连体面丫鬟穿的好都没有。

也不知大姐姐是怎么了?

三娘以为出去游玩就像前世的旅游,一切以舒适洁简为主。当看到出门的阵容之后就知道自己想错了。可穿的简单一点坐车也很舒服啊。头上不带贵重的首饰起码转个头都轻松很多。连松烟都打趣三娘很会体贴丫鬟们,不用时时看着小姐头上的首饰。

似锻就不这么想了,打扮的像出席谁家的重要宴会一样。

此刻就坐的十分端正,不然乱了发髻也没丫鬟整理,下车的时候岂不是要丢人。

三娘往似钰身旁靠靠,扯着似钰的袖子说道:“大姐姐会带妹妹们去爬山吗?会带妹妹们去趟水吗?大姐姐真好,似锦最喜欢大姐姐。”

三娘学小孩子一样逗着似钰玩闹,似锻则在一旁干瞪眼。

就这么走了好久,久到三娘都靠在似钰怀里睡着了。众人才到了位于汴京城郊的别庄。

似钰推推睡着的三娘,三娘起身揉揉眼睛。

有凉爽的风从帘缝中吹进来,耳畔还能听到几声清脆的蝉鸣。

三娘揉揉脸清醒清醒,看着一旁的似钰天真的说道:“大姐姐的怀里真软,似锦睡的好舒服。”

似钰的脸哄的热了,再凉爽的风也吹不走这股热度。

谁说这小丫头端庄持重的,谁说的?下次再听到了非去撕她的嘴不可。

马车的速度明显的慢了下来。

三娘一手抓着车帘,一边问似钰:“大姐姐,我可以稍微看一眼吗?”

似钰撇过脸,无奈的摆摆手:“看吧,看吧。”省的缠着自己。

二娘端坐了一会,腿就麻了,背也酸了。早忍不住靠在车厢壁上。这会感觉快要下马车了,紧赶紧的收拾妆容。连三娘挑起的车帘也没凑过去看。

三娘小心的挑起一条缝,只见周围是高大的山峰,自己家的车队行驶在山谷中间的小路上。

看不清前面的车队有多长,但这么长的车队却并不吵闹。古人的规矩还真不是光说说的。三娘谨慎的放下了车帘。

忽然,

前面的车骤停,后面的马车也赶紧停下。顿时听见一阵马的嘶鸣。

多亏车队放慢了速度。三娘的头轻轻的磕到了车壁上。而二娘正在整理头发,双手都没有支撑直接仰倒在车里,头上的钗寰掉了一马车。

似钰赶紧扶起二娘,三娘去捡二娘掉的首饰。

两人手忙脚乱的给二娘收拾。

因为全家出行,实在没有那么多的马车,除了祖母带着丫鬟独自乘坐一辆。其他的都是挤着坐的,三娘她们的马车坐了三人已经很挤了,所以大家就都没带丫鬟。

这下倒好,谁也不会空手梳头发,结果二娘的头发越弄越乱。别说发髻了,整个顶了个鸟窝。到最后二娘直接哭了起来。

似钰哄着二娘,三娘听见外面有马蹄声传来。

嘚嘚嘚嘚。靠近她们的车厢。

“前面有贵人的车架,两路突然相遇。都急急的停下了。你们还好吗?怎么有哭声?可是伤到了那里。”

是二哥似铎。

三娘将车帘挑起一个小缝说道:“没什么事,二哥不用操心。家里人可都还好?”

似铎点点头:“大家都无事,你们在车里安心等待一会,待会就好了。”

说完后,掉转马头往前方去了。

三娘放下帘子,看着二娘说道:“二姐姐不要再哭了,引来更多的人岂不是更丢脸。”

二娘脸都哭花了,这可如何是好。

似钰轻轻的给二娘擦泪,三娘坐到二娘身后。

这梳原来的丫髻是不可能了,还好自己会编辫子。三娘用手将二娘的头发解开,慢慢的捋顺,从头顶细细的一路辫下来。从自己的头上抽出一根粉色的丝带扎一个蝴蝶结将辫子绑住,又挑拣一下二娘的首饰,将几个略小些的发钗别在头上,又将辫子拉出些花样。很是漂亮。

似钰看看笑着对二娘说:“二妹妹莫要再哭了,三妹妹给你梳的很漂亮,不信的话,等下到庄子里你自己照镜瞧瞧。”

二娘撅着嘴,用手轻轻摸摸头发。还挺细密,既然大姐姐说好看,就应该还不错。总比乱着头发出去的好。

二娘转过头,别别扭扭的给三娘道了谢。

众人在车里等了有一盏茶的功夫,马车才开始慢慢行进。

也不知是哪路贵人?怎会在通往自家庄子的路上遇到。三娘心下好奇。

又走了一小会儿车队就停了下来,听到大伯和大哥二哥的说话声。接着自己的马车又动了起来,三娘很郁闷,这是要直接把车赶到内院了吧?连个大门都不让看。

这里必竟是乡下的田庄,虽经过修缮却也是不能跟汴京城的夏府比的,前院与后院也没有那么分明。

等三娘下车的时候,扭头就看到别庄的大门。一群小斯在卸笼箱。门外是大片的麦地,此时到了麦子成熟得季节,金色麦子低垂着头像海浪一样,一层层的摇摆。

第二十二章 姐妹

三娘贪婪的看着门外的景色,好想去摸摸扎手的麦穗。

小丫鬟们从后面得车上涌下来。

松烟上前扶着三娘,田妈妈带小丫鬟们去归置笼箱。

众人都先到别庄的大厅里坐定。提前派来的丫鬟给众人端来了茶水,颠簸了一路大家都渴了。

喝过两道茶,大伯带着两个哥哥进了来。

大伯对祖母行礼道:“母亲,一路辛苦了。”

祖母摆摆手道:“我独自一人坐的马车,哪里辛苦。倒是她们几个挤了一路甚是辛苦。先生们可安顿好了?”

大伯回到:“三弟亲自在安顿先生,应该都安顿好了,母亲放心。”

“好,那就各自休息去吧,路上都辛苦了。午饭和晚饭就在各自房中用吧!这天确实比城里凉快的多,估计大家都能歇个好午觉。明早再一起吃饭。”

众人行礼告退,祖母稀奇的看着二娘的头发。

“二娘,你的头发是怎么回事?”

众人都将目光看向二娘,二娘支支吾吾的说不成话。

似钰见状,笑着道:“三娘顽皮,路上无聊。闹着要给二娘编头发,二娘抵不过,就解了头发给三娘玩。祖母你瞧,三娘编的还是很好看的。”

三娘语凝,行啊!这是报复自己逗她了。

祖母朝二娘招招手,二娘慢慢的朝祖母走去,蹲在祖母前面。祖母仔细的看了看二娘的头发,朝三娘说道:“确实还不错,前面看着没什么出彩的,可后面看着很漂亮。我看了半晌就是个辫子,怎么你扎出来的就不太一样。没发现你的手倒是挺巧。”

祖母看看房中众人,继续道:“都去歇了吧!这三个丫头留下来陪我会。”

其他人都退了出去,房子提前大伯母已经分好了。

别庄总共就四个小院落,单独劈出来一个给先生,几个男孩子也被安排在先生的院落。这次出门时祖父还不许外院的少爷们带小斯,要学着自己打理生活,还要照顾先生。三娘当时就对祖父另眼相看,放在前世祖父觉对是个不错的教育家。难怪家里的少爷都很谦逊知礼,没有任何纨绔气息。

祖母带着二夫人三个大点的孙女和似铄占了最大的一个院落,剩下的大伯父和伯母一个,三叔和三夫人还有似钿一个。

其他人都退下去安置了,似铄却不愿走,被二夫人瞪了一眼,才乖乖跟着母亲走了。

三娘和似钰扶着李氏到后面的卧房歇着,丫鬟们已经收拾好了。

李氏洗了洗,歪在床上看着三人。

说道:“自从五丫头满月宴后就没个消停,你们的课也就耽搁了下来。似钰年岁大了不去了也好,这两年你跟着你母亲学着管家也学的不错,这次你就帮着你母亲把这别庄管起来吧。也让你母亲松快松快”。

似钰行礼应是。

李氏接着对其他两个说道:“你们两个整日吵闹,今天倒是不错,姐妹间就该这样。你们的先生没有跟着来,课是不用上了,可女工却不能落下,我看二娘的绣活很好,三娘的绣活嘛。。。”

三娘抬起头,这里边还有什么典故不成,这会儿身边没一个知情的人,三娘不敢说话。朝着李氏笑了笑,笑总没错吧。

李氏也笑了:“三娘的绣活不提也罢,但我看你给二娘编的辫子还是挺好的,可能长大了,手变巧了也不一定。”

三娘尴尬的笑笑,估计这三娘的女工是很差了。

李氏逗完三娘继续说道:“你的心思很奇,这次就跟二娘一起给似钰做件衣服吧。三娘设计个样子,找专司做衣服的丁妈妈裁样子。花就二娘来绣。缝衣服就你们三个一起。将来穿在似钰身上也显的你们姐妹和睦。”

这祖母一出手就知有没有啊,在场的谁也别跑都有事做。

三人行礼应是。

“好了都下去歇着吧,明天早上再来。”

三人一起退了出去。

祖母住了院子的正厅,母亲带着似铄住在了东厢房,三个丫头住的西厢房。

三人一起往西厢房走去,房子大伯母早就分好了,没出发的时候就告诉了每个人。倒是省去了挑房子的麻烦。

西厢房共五间,最前面的哪一间淹没在正房的侧面连个阳光都没有,大伯母将这间分给了祖母的丫鬟。剩下的按顺序一人一间。最后一间离门太近,也分给了丫鬟们住。倒是安排的很合理。

三娘跟似钰似锻在门前分了手,各自回房歇息去了。

吃了午饭,三娘就爬在床上不想动了。

这古代得马车还真是没法跟车比,走了一路骨头都要被颠的散架了。

田妈妈毕竟上了年纪,三娘早早打发了她去休息。

这会就松烟陪着三娘。

三娘在等热水,大家一路奔波都需要洗漱。热水就变的格外抢手,按长幼顺序排下来,还不知何时轮到三娘。

就这么睡吧,身上又特别黏的慌,三娘爬在床上假寐,还真是没绣锦园舒服。大家住在一起确实不如自己一个院子,想什么时候洗,就什么时候洗。

没一会,夏至就艰难的拎着一桶热水进来了,松烟快步去帮忙。

三娘爬起来看看外面说道:“怎么是你先回来了?我也没看见大姐和二姐的丫鬟回来啊?”

夏至和松烟一起合力将热水倒入屏风后的洗澡桶里,放下桶。夏至擦擦汗行礼回话道:“小姐,是大小姐身边的姐姐说,大小姐吩咐了您最小先让您用,然后是二小姐,最后大小姐再用。”

三娘点点头。

这似钰的大姐当的还真不错,在前厅维护了二娘,现在又偏袒了自己。两边都没得罪,还两边都得了情。这才只有十六岁,自己这个三十多的人都不见得能比她做得还好。

要想真正的融入这个社会,看来还真是要好好学习了。不说有多么德才兼备,总要好好努力为自己还有身边关心爱护自己的人好好拼个前程。

第二十三章 衣服

夏家别庄建在山谷里,背面靠着山,山脚还有条小河,小河绕过别庄而过。别庄的前面是大片的麦地。十分的清爽宜人。

大家休整过来后,恢复到以前的作息习惯。悠悠闲闲的享受别庄带来的清凉。

独独三娘很是忧郁。

听说大哥的先生们带着大哥二哥和几个小子们今天爬山,明天下河,甚至还去田里割了一天麦子。

连时常粘着自己的似铄现在也追着先生跑,没几日人就晒黑了。

晒黑了,三娘也羡慕。

听说明日祖父和父亲沐休了还要陪着先生,带着男孩子去再远一点的地方钓鱼。

三娘看着手里的衣服图纸很是郁闷。

这古时候的女孩子怎么这么没有趣味?自己旁敲侧击了几次想出去玩,本来大家还挺有想法的。在看到晒黑的似铄和哥哥们后就都打消了念头。

不行,要赶紧把衣服的样子设计出来,没了事情束缚,一定要想个办法出去转转不可。

三娘继续埋头画着手中的图纸。

古代的衣服比较复杂,对女子又有太多的要求,设计起来不太方便,可自己好歹是见过世面的人不是,虽没有自己做过衣服,可架不住自己见得多啊。再加上只是让自己画个样子,让丁妈妈剪裁,少了三娘很多事。

三娘心想。

这衣服一定要设计的新颖别致些,自己总要有些别人没有的特长,说不定哪天可以变成自己养家糊口的本钱。老话常说技多不压身嘛。

似钰虽然只有十六岁,可这样的年龄放在这个时代已经可以说亲了。

当三娘得知似钰的亲事就快说定的时候,很是感慨了一番。多亏自己现在只有九岁,离说亲还有些年,不然以自己现在两眼一抹黑的状态嫁到别人家,还不得被当做怪物。

这衣服既然是给要出嫁的人设计的,三娘就想设计的成熟些,等似钰变成谁家的少奶奶也可以穿,不然自己费心巴力的设计半天,没穿几次就赏给丫鬟岂不可惜。

三娘又细细将图纸修改了一下,松烟给三娘找了个黑漆描金的盒子,小心翼翼的放了图纸。

三娘笑道:“不过一张图纸,松烟你也太慎重了!”

松烟不以为然,捧着盒子慎重的说道:“听丁妈妈说,城里的丽妆坊衣服样子都是好几层锁,锁着的。小姐设计的衣服样子我觉得比丽妆坊的都好看,自然要找个最好的盒子放。”

也是,这也算是保护知识产权了。

三娘带着松烟小雪一起到自己院落的后罩房,这里住着家里的其他仆妇。

丁妈妈正坐在窗下的椅子上做活计。

身上系着一个大大的围裙,眼睛因为常年做活的缘故显得有些昏暗,可手指在布料上,上下翻飞,比年轻人的还要灵巧。

听田妈妈说这丁妈妈原本是一家出名的制衣店的好手,后来家里遭逢巨变成了一个人,因祖母看中她的手艺,请了几次才将她请到了家里,专门领了府里做衣服的差事,带了一大批的徒弟,祖母身边专门管衣饰的绣桃还认了她做干娘。

因年岁大了丁妈妈现在只给祖母做衣服,其他的都由徒弟做了。这次来别庄也是祖母看丁妈妈年纪大不受热才独独带了她来。

三娘恭敬的给丁妈妈行了礼。

丁妈妈闪身受了半礼,又给三娘回了一礼。

然后看着三娘说道:“老太太已经交待过奴婢了,三小姐只管吩咐就是,若是怕画不清楚,说给奴婢也行。”

三娘尴尬的笑笑。

这是被鄙视了呀,也对。

自己一个九岁的孩子能设计出什么?被做了一辈子衣服的老手鄙视实在正常。

三娘耸耸肩,转头看看松烟,松烟将盒子递给丁妈妈。

丁妈妈请三娘坐在椅子上,小丫鬟上了茶。丁妈妈打开盒子拿出图纸看了起来。

丁妈妈拿着看了好久,起初漫不经心的,后来越发认真。过了半晌,丁妈妈抬起头凝重的看着三娘问道:“三小姐也有专门教授制衣的老师吗?”

三娘回答不上来。

松烟赶紧上前回道:“小姐哪里有教制衣的老师?就是教女红的明师傅不是也老说我们小姐的女红是最差的吗?这是我们小姐自己琢磨的。”

三娘尴尬的点点头,说道:“三娘性子急躁,实在坐不住绣花。让丁妈妈见笑了,这设计衣服就像画画,三娘倒是挺喜欢的。这图纸是有什么不妥吗?”

丁妈妈恭敬地回道:“不是不妥,而是太精妙了。”

丁妈妈拿着图纸靠近三娘指着继续道:“这一处,这一处,还有这一处都很漂亮,而且又能显出女孩子的腰身,这个不用系带子而用的这个是什么?奴婢没看懂”

三娘笑着回话道:“这个叫盘扣,用粗的绳子编成花型,然后在顶端打个结,另一端也是一样只是顶端留一个圈,圈的大小要正好跟结的大小一样,这样就可以把它们两个扣在一起,如果缝在衣服上的话既比带子便捷,有能起到装饰性得作用。”

三娘刚说完,丁妈妈就从椅子旁的箩筐里找出根彩色的丝线编成的绳子,递给三娘说道:“三小姐,这是我用断掉的绣线撮成的绳子,想着不定用在哪里,您看这个可以吗?”

丁妈妈绝对算的上行动派了。

三娘回忆着前世中国结的编法,很快就做好了。

丁妈妈拿在手里细细看了许久,小心的将做好的盘扣放在手里递给三娘,害羞的问三娘道:“不知小姐能将这个教给我吗?奴婢看着实在稀奇。”

三娘笑笑,一个中国结的盘扣估计是把丁妈妈征服了。

“难得丁妈妈看得上,当然可以教给你。”

三娘在丁妈妈处盘桓了一下午。衣服样子一点没说,整了一下午的扣子。

随后的几天三娘住的地方揪变的无比的热闹,丁妈妈每天都要来问三娘问题,三娘敬佩丁妈妈的专业精神,实在不忍心拒绝,问什么就答什么,态度十分可亲。

这也把府里喜爱女红的丫鬟引了来。每天人来人往络绎不绝。比祖母的地方都热闹。连大伯母都忍不住好奇来了一次,听说是在研究给似钰做衣服,大伯母脸上的笑就没断过。

但是关于给大姐做的衣服图纸上的东西,丁妈妈却不问,一次三娘好奇问丁妈妈,丁妈妈告诉三娘,大小姐的衣服还没做好断没有叫旁人知道的道理,就是将来这衣服样子要给别的什么人,也是要经过三娘的同意的。

三娘想想也是,这里的制衣水平实在算不上高,是全靠手工的,要是没有衣裳样子,光靠看看做成的衣服还真是做不出来。

三娘就这么着被丁妈妈缠了几日,满府的人都知道三小姐要给大小姐做衣服,设计的样子连丁妈妈都佩服。大家都变的无比期待。大姐似钰见天的给三娘准备零食,就连一向不和的二娘也变的和睦起来。

三娘边用纸裁样子,边感慨掌握一门技术的重要性。

田妈妈倒是特别喜欢现在的状态,自家小姐虽说花绣不好,可是会设计衣裳,这不是比绣花难得多。

辛苦了几日,三娘终于把衣服样子做好了,剩下的就是丁妈妈跟二娘的事了。

三娘终于得闲看看摆在窗下的鱼缸,里面悠闲的两条白条小鱼自由自在的游着,哼,这是似铄跟祖父、父亲他们一起去钓鱼,稍给三娘的,说是让三娘解闷。

她要的是出去钓鱼,不是要鱼,这是赤裸裸的炫耀。等把这鱼养大了炸来吃。

三娘恨恨的喂着鱼。

松烟夺过三娘手里的鱼食,扶三娘坐在椅子上说道:“小姐别把小少爷送的鱼喂死了。”

三娘白白眼,喂死正好炸来吃。

松烟笑笑继续说道:“小姐,明日老太太去庄子前边的娘娘庙烧香,您真的不去啊?”

第二十四章 独游

三娘听似铄说了那个庙,小的不能再小了。但听说很是灵验,附近的庄户人家都去上香。

祖母听说了就想去看看,大伯母正给似钰说亲也十分心动,母亲和三夫人也跟着去凑热闹。

三娘现在本能的对鬼神存着敬畏之心,实在不想去。

松烟看三娘懒懒的继续道:“小姐不是一直想出去吗这次要是不去的话,庄子里估计就只剩我们了。”

只剩自己!

三娘抬头盯着眼前的松烟,忽然想到,明日这府里的人都去了庙里自己是不是可以偷偷去山上转转,河里泡泡。

光是想想就美的慌啊。三娘的嘴角都不自己觉的弯了起来。

不过要支了田妈妈,田妈妈是一定不会同意的。

三娘的眼睛转了几转。

转头对松烟道:“田妈妈在干什么啊?你帮我把田妈妈叫来吧”

松烟应是,转身去叫田妈妈。

不一会田妈妈就来了,看见三娘就眯了眼睛笑道:“小姐,是想问明天去庙里的事吗奴婢都安排好了。”

三娘故作疲累的趴在桌上,塔拉着眼皮说道:“田妈妈,我这两天一直在想衣服的事,头都是疼的。实在不想去闻香油味,可是近来我又十分不顺,听说这庙挺灵验的,又想去求个平安符。”

三娘说完抬眼,巴巴的看着田妈妈。

田妈妈赶紧上前摸摸三娘的额头,连声问道:“小姐是头疼吗?厉害吗?要不要请个大夫?”

三娘拉过田妈妈的手,摇头说道:“无事,就是不想闻庙里的味。”

田妈妈摸摸三娘也不烧就放下心来,思索一会说道:“小姐不想闻就不去了,这平安符奴婢帮小姐求一个。只要心诚,菩萨都会知道的。”

三娘心中窃喜,面上继续无力的看着田妈妈道:“妈妈上了年纪,让松烟陪你一起去吧。”

田妈妈看着三娘没有力气的样子就心疼,扶着三娘说:“小姐,以后莫要给别人设计衣服了,太费心神,小姐年纪虽小,可也要注意保养。”

听着田妈妈的话,三娘心中涌出些许愧疚。

可从醒来到现在,这脑袋就没闲过,真的很想出去放松一下。

看来只能骗一骗田妈妈了。

“设计衣服虽然有些累。可是我很喜欢啊。田妈妈明天就带着松烟去庙里,我就在家好好睡一觉。”

田妈妈摇摇头:“那几个小的虽说伶俐,到底不如松烟,您还是将松烟留下吧。”

那怎么行,就松烟这个护犊子的,自己就别想出这个院门。三娘心里腹议。

“我就在家睡一觉又不要人伺候,你就带着松烟吧,去多求几个,给在府里守着的银珠她们也带几个。让松烟陪着你,我放心啊。”

田妈妈还要再说就被三娘打断了。

田妈妈只得做罢,就一上午,离得也近,估计很快就回来了。勉强答应了三娘。

第二日三娘紧赶着给祖母请了安,吃过早饭,送众人出了庄子,望着祖母的马车看不见影子,三娘就急不可耐的往自己屋里冲。

夏至都被三娘搞愣了,小姐这不太像要回去睡的样子啊?

等快步跟上三娘回到房里,三娘已经站到屏风后边开始换衣服。夏至在一旁完全被搞迷了。

三娘边换衣服,边忙不停的问夏至:“你来府里的时候,挑选你们的人是怎么告诉你的?”

夏至茫然的回答:“要听小姐的话,要好好伺候小姐,保护小姐。”

三娘快速换完衣服,站在夏至面前继续问道:“这两天出去过吗?知道能从哪个门悄无声息的出去吗?”

夏至看着三娘的一身朴素如小丫鬟般的打扮,瞬间明了,嗵的一声就跪下了:

“小姐,您可不能出去啊?外面。。。。外面。。。。”

夏至语凝。

三娘挑挑眉,弯下身子继续说道:“外面怎么样?很普通对不对?你们都出去疯了无数次了,什么也没有是不是,既然你们出去都无事,我出去又怕什么?”

夏至倔强的抬头回道:“可您是小姐”

三娘扶起夏至说:“我穿成这样,谁知道我是小姐?我就是想出去爬爬山,去山下的小河里趟趟水,就在庄子附近的地方绝不走远。”

三娘看着夏至无助的眼神继续说道:“夏至,我给你两个选择,要么我自己出去,要么你陪我出去。你自己选吧”

夏至看着信心满满的三娘,忽然很想严厉的田妈妈。

小姐连衣服都换好了,与其让小姐自己出去,还不如自己陪着那。

夏至无奈的对三娘行礼应是。

庄子里的大主子都走了,仆妇们都偷懒去了,三娘毫无悬念,顺顺利利的出了庄子的小门。

三娘得意的看看身后紧张的夏至,挑挑眉毛。

夏至很是无语,这小姐平时看起来,端庄秀气的,怎么如今这么顽皮,而且还胆大,就这破山有什么可爬的。

夏家别庄后的这座山,本是一座荒山,夏进买下来后在山上种了很多果树,还种了些观赏性的花树。又找人在山上修了凉亭。

这些树虽不是经人设计过的,但野生野长,经过了几年倒也颇具规模,在山脚的庄子里都能看到山上让人垂涎欲滴的一片一片的果子。

庄子周围的农户,每日忙着种田,这些树无人看管。倒是便宜了庄上的小孩子。

三娘刚爬了一小会就看到一群小孩叽叽喳喳的从山上下来。看见三娘她们也不认生,笑嘻嘻的把手里的果子递给三娘吃。

是青梨,三娘掏出手帕擦擦,就吃了起来。

夏至慌着去拦都没拦住,急的在一旁小声说道:“小姐,别吃了,那日处暑吃了一个就闹了一天的肚子。”

三娘心情甚好,这青梨也是清脆可口,三娘回头对夏至说道:“那是你们不会摘,你看这群小孩子,人人手里都拿的有,个个都很大,肯定是经常来摘着吃的,人家这么小吃了都没事,我怎么会有事?”

说完还摸摸给自己梨的小孩。

小孩裂开嘴笑:“大姐姐,你们也是山下庄子里的姐姐吗?大姐姐长的真好看,这梨是树顶最好的梨,吃了肯定没事,你看小胖子,他今天都吃了四个了。”

三娘顺手去看,还真有一个舔着肚子的小胖墩。

孩子们都指着小胖孩笑,三娘也跟着笑。

出来真好,连笑都可以大声的笑。

告别了孩子们,三娘继续往上爬。

穿过一片石榴林,三娘已经能看到凉亭的一角。

三娘边走边感慨,祖父还真是大手笔,这石榴树,放到前世也是很不好养活,很贵的树,祖父倒好直接大咧咧的种了一片,这一片石榴树还真是争气,都活了过来,现在这时节花开的正是热烈,有些树上都能看到结出的小石榴。

前些天祖父还颇为得意的说,这庄子风水好,石榴树年年都能结出很多果子,每年庄头都会在中秋把果子送到城里的夏府,这说明夏家的子孙会越来越昌盛。

三娘十分鄙视这种迷信,要是自己是庄头,即便今年没结,买也要买几个送去,这能说明什么?

三娘带着夏至埋头继续往凉亭走去。

忽然。

有人大喝一声:

“谁?”

一柄凉凉的剑直指在三娘肩头。

第二十五章 惊遇

剑身反着锋利寒光,耀的三娘眼疼,冰凉的触感刺激着三娘,激起三娘一身鸡皮疙瘩。

身后的夏至惊呼一声,直接跌坐在地上。

三娘心都凉了,连手指也不敢乱动,这剑离自己的动脉这么近。

自己难不成要在自己家的山上被杀了?

这叫什么事?

才刚刚认真的生活,老天爷就要给自己当头一棒吗?就这么不想看自己顺心的活着吗?

三娘觉得自己的心脏嗵嗵的仿佛要冲破胸膛,身后起了一背的汗。

后面的夏至蒙头惊呼。

拿剑的人揽着三娘转了一个圈,扭回头对着夏至说道:“别出声,再出声我就杀了你的同伴。”

夏至死死的捂着自己的嘴。

三娘悬着的一颗心放了下来,虽看不清挟持自己的人长什么样子,可单凭这个声音听着就是个小孩子。

三娘短暂停顿的大脑开始高速运转起来。

自己只是来山上瞎转悠,府外又没有结什么仇,应该不是针对自己的。

再说一个小孩子杀伤力应该不大吧?

三娘斜眼看看握剑的手,皮肤很白,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是双很漂亮得手。看着就不像常年练武的。

不过这剑真不是开玩笑的,三娘自从来到这里到现在,见过最具杀伤力的武器就是丁妈妈的剪子。

三娘深吸口气,嗯,自己要镇定,再镇定。

要想个办法,想个办法。不能这么被动。

身后的人看着夏至继续道:“你们来这山上干什么要做什么?”。夏至哆哆嗦嗦的说不成话。

三娘看着说不成话的夏至,又轻轻看看周围。

这么半天也没个人帮着他制住夏至,应该是一个人,一个人就好办了。

三娘给夏至使使眼色。也不管夏至看到没有。直接开始嚎啕大哭。

边哭边嚎:“姐姐,你说这山上的梨是夏家的,不能摘,我不信,没想到还没摘到梨就让人逮着了。怎么办,还没吃到梨就要被夏家的人杀了。啊。。”

哭声震耳欲聋。

身后的少年受不住,耳朵嗡嗡的响。赶紧松了一只手,捂住耳朵。

这山里的女孩子就是没个样子。连哭都这么大声。

三娘眼见少年松了手,跐溜一下从少年的剑下溜了出来。猛一转身一口咬在少年拿剑的手上,少年愣住,长这么大还从来没被咬过,疼的、楞的。直接松手丢了剑。

三娘捡起剑迅速的丢进旁边的沟谷里。

剑身很重,顺着沟谷哐哐当当的往下滑,少年捂着被咬的手,直接楞住了。

少年真楞楞的看着三娘,自己的剑竟被一个山野女孩给丢掉了?这女孩是父亲派来的吗?看着不太像啊!女孩长的十分漂亮,白白净净的,头上扎的彩带乘着风飘舞。像雨后湖边的彩虹,这不像府里人的做派。

再说如果是父亲派来的是肯定不会扔掉自己的剑,这剑可是伯父赏他的,没人敢扔。

少年断定眼前的女孩就是一个乡下女孩。

可自己竟被一个乡下女孩夺了剑,实在太不可思议了。

邵师傅经常说自己的剑术不行,除了好看一无是处。可自己不信,因为这个自己还把邵师傅冷落了起来。

今天竟然这么轻松的被一个小女孩抢了剑,如果这是父亲派来的,或者是政敌派来的,那自己还有命站在这吗?

少年看看三娘,看看剑,看看剑,看看三娘,心思百转说不成话。

三娘顺顺胸口,趁机打量眼前的少年,跟自己差不多年纪,还没自己长的高。穿着银白色的直缀。料子十分的好。衣服上还用银色的线绣着暗纹。花纹很是繁复看不清是什么。

本来样子倒是挺清秀漂亮的。可惜此时瞪着眼睛,指着自己,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怎么也好看不起来。

三娘打量着少年,穿的这么好,又长的漂亮也不知是谁家的孩子。可惜被惯坏了,没有教养。随随便便的就拿着剑指人。

如果自己今天命丧他的剑下,有谁会知道是眼前这小破孩杀了自己?

三娘怒火中烧。

既然缺乏教养,那今天自己就替他家人教教他。敢拿剑指着她,就要做好被揍得准备。

三娘快速扶起夏至,抓起身边的一个大土块,对着夏至吼到:“揍他,就他一个,揍他。”

说完飞一般的冲上去,直接将少年扑倒。

三娘顺势骑在少年身上,手里拿着土块对着少年一顿乱捶,土块越捶越小。

积攒了这么久的被谜团包裹的压抑,愤怒。统统发泄在这少年身上。

一边捶还一边喊叫着:“叫你拿剑吓人,叫你没有教养,想杀人再回去学几年吧。”

少年还沉浸在对自己武学的质疑中,一不留神就被三娘撞翻了,这女孩子还骑在自己身上,少年瞬间就羞红了脸,这女孩子疯了吧?还顾不顾礼义廉耻了?少年刚要开口,就被塞了一嘴的土,嘴里的土还没吐干净,脸上、头上、肩上。那里都是,护住了这里,护不住哪里。

少年愤怒了,一把推翻了三娘。可三娘也打红了眼,一次次的被推下去,又一次次的扑上来。

少年羞愤难当,都快要哭出来了。

三娘还不忘对着后面的夏至吼道:“快来,快来。”

可惜夏至已经傻了。

夏至看着三娘,这还是自己的小姐吗?简直比村里经常打孩子的泼妇还凶猛。

三娘打了一会就没了力气,但是仍不解气的狠狠给了少年一锤。这才从少年身上爬起。

迅速看了一眼周围,转身拖着夏至就跑了。

三娘边跑,边回头看看。

不能从来时的路,万一追过来,看见自己进了庄子怎么办。

三娘连拉带拖的揪着夏至绕了一大圈,一直到前边能看到别庄的另一个角门。才站定回过头张望,身后静悄悄的不像有人追来的迹象,松开夏至,三娘瘫软在地上大口的喘气。

夏至早就如同一堆烂泥。脸上泪水、鼻涕胡了一脸,头发散乱,甚至还别着树枝。鞋子早就跑丢了。衣服还好除了有些脏别的倒是没事。

三娘边喘气边抚摸着夏至的背,像哄小孩一样哄着她:“好了,好了,已经没事了,你看前面就是咱们的庄子。山上的人不认识我们,我也没叫你的名字,你也没叫我小姐,他知道我们是谁?”

夏至哆哆嗦嗦拿出帕子给三娘擦脸,三娘心下感慨,夏至还是很不错的,都这个时候了还想着给自己擦脸。

三娘拿过夏至的帕子,细细的给夏至擦了脸,边擦边道:“我已将把他打怕了,他肯定不敢来。你定定心,我们现在这个样子,如何安全的回到房里才是要事。”

夏至缓缓神,出声道:“小姐。”

三娘抱抱夏至:“好了,好了,没事了。我们谁也不说就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现在我们要想办法回到庄子里。”

夏至吸吸鼻子,吐了口气,缓缓地说道:“只要不说就没人知道,我们要回到庄子里,对,回到庄子里就没事了。”

三娘点点头。

夏至帮着三娘整整衣裳,小姐的衣裳好几处都破了,头发也乱的不成样子,头上系的彩带也不见了踪迹,一根也没了。

浑身的土,还好,小姐的鞋子还在。

夏至慢慢从惊魂中苏醒,要赶快带小姐回房洗漱,不然山上的人没要了自己的命,田妈妈也会剥了自己。

两人收拾停当,悄悄的溜到角门边。

夏至轻轻的扣门,过了好大一会才有人应声。

“谁啊?正忙着哪。”人还未到,声就先传来出来。

一婆子开了门,看见是府里的小丫头,十分不悦的说道:“臭丫头,去哪里野去了。我手气正好那,为你开了门再转了手气,真是。快进来吧”

说完扭头就走了,背着身喊道:“可把门给我锁好了。”

夏至赶忙应是。转头给三娘招招手,两人一路躲躲闪闪的回到了自己住的院落。

关上门,三娘直接躺到了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伴随着劫后余生的感慨。

还好,还好,顺利的回来了。

第二十六章 彩带

山上的人这会可没什么好心情。

少年看着身上狼狈的样子直接傻了。

记得自己人生最难堪的一次是六岁时,伯父突然抽查功课,几个哥哥都答的很好,唯独自己不会。

在自己几个哥哥面前,都想找个地缝藏起来。

现在想想,当时的情形跟现在比算什么?

少年眼睁睁的看着三娘带着夏至跑远了,女孩还不时往身后观望。是怕自己追上去吗?

自己才不追那,还不够丢人吗?难不成要追上去继续让人羞辱。

少年拍拍身上的土,越拍越多,灰尘扬起呛得少年不住的咳嗽。算了,如何也弄不净了。

少年索性躺在地上看着天上的云,白云朵朵点缀在蓝色的天上。轻风拂过,云彩慢悠悠的随风变幻着。一副云淡风轻的景象。

就这么悠闲的生活着不好吗?

伯父辛苦半生,披肝沥胆,戎马天下。才有了今天的赵姓王朝。

伯父是一代明君圣主。

眼见这天下越打越大,百姓越来越多。

众臣拥护,百姓爱戴。

父亲为何要冒天下之大不韪?

自己出生时就享受了伯父带来的荣华富贵,名字德崇还是伯父给起的。

小时候父亲跟着伯父忙着平定天下,自己从小就是跟四叔还有几个伯父家的哥哥一起长大的。

那一次的朝代更迭不是伴随着腥风血雨,父亲如此打算,难道是想看着骨肉相残吗?

如果成功了,父亲会放过伯父家的几个哥哥吗?

还有一直照顾这群小的如师如父的四叔

自从发现父亲的图谋后,德崇就一直被这些问题困扰着,他并不笨,他觉得这些事情是父亲有意叫自己见到的,因为自己是长子吗?

他不敢去问父亲,也不想去问父亲,如果答案是肯定的该怎么办?

德崇现在倒是无比羡慕自己的弟弟们?不知道就没有痛苦。

德崇再也无法坦然从容的面对爱护自己的哥哥和叔叔,他不知道该怎么办?这个难题只有自己去寻找答案,没人能帮自己解答。

可自己那里有这样的能力?

自己的人生好像突然从一片歌舞升平的繁华景象跌落到阿鼻地狱,人生好像突然撕破了表面看似美丽的面纱,露出内里惨不忍睹的真象。

德崇本能的选择了逃离。

可自己刚走出去没多久就被府里的人发现了。还被父亲身边的护卫一路追赶到了这里,没走多远就被周护卫抓住了。

可他们越是想要把自己抓回去,自己就越是不能这么容易就被逮回去。

纠缠了几日,又被自己逃了出来。

可逃是逃了出来,却哪里也不敢去?想来想去直接又原路返回继续来这小山谷待着。

山谷里有一个比较大的庄子,自己被周护卫抓住的那一次,刚好跟山庄主人的马车碰到了一起。

好像听着是朝中夏大人家的,对就是夏家的,刚才的女孩也说这山是夏家的。

德崇压抑的心情在被三娘揍了一顿以后反而轻松了,连日来无法发泄的苦楚在跟三娘的一顿推搡中消耗殆尽。

这女孩子泼辣起来竟比男孩子还要难缠。

德崇想起三娘骑在自己身上的样子,就忽的羞红了脸。不顾廉耻的态度真是白白浪费了那么好的相貌。

德崇心里暗暗下定决心,以后要离女孩子远一些,越是漂亮的要越远。谁知道越是娇艳的玫瑰下面,长出的刺有多扎手。

太阳快要升到头顶,阳光越来越刺眼。

德崇刚想用手遮住眼睛,就感觉有人靠近。

马上自己就被完全笼罩在来人的阴影下。

接着来人行礼说道:“世子,请跟属下回府吧”

德崇瞟了来人一眼,又是周侍卫。

这周侍卫也是能人,自己早上才逃到这里,现在就又被找到了。

德崇坐起来慢条斯理的捋捋自己的头发,出声道:“我的剑丢了”

周侍卫闻言赶紧起身,看看德崇又瞅瞅周围。

并无别人,可世子的样子却像被打了,周护卫又仔细的看了看德崇,除了衣服有些土别的也没什么。

世子正闹着别扭,周侍卫明智的没有开口询问。转身对着身后吹了一声长长的口哨,很快就有人聚拢过来。

周侍卫对其中一人说道:“去找找世子的剑,一定要找到。”

来人应是,转身就消失了。

德崇起身,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再逃已经没有意义了。就自己这三脚猫的功夫,留在外面也是给府里的人添负担。

德崇混沌了几日的脑子,如今越发清明。

想要摆脱如今的烦恼,只有自己变的更强,真正的变强。如今自己只有十岁,还不晚,一切都还来的及。

德崇明白只有自己变的更强了才能面对即将到来的腥风血雨。只有自己变得更强了,才能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才能成为父亲真正的继承人,才能站在父亲身旁左右父亲的想法,才能有一天过自己想要过的生活。

他的哥哥,他的叔叔,他从小就无比敬仰的伯父,这些人都是他在乎的,都是他看重的。他要守护他们。

德崇转头看着周护卫说道:“走吧,回府。”

周护卫低头应是。

刚走一步,一条彩色的丝带就从德崇的身上飘落下来。

德崇看看飘在脚边的丝带,这是刚才那女孩子头上的。德崇把丝带捡起拿在手中。

是一根用五彩的线编成的带子,带子的两端还缀着两颗米粒大小的珍珠。

这个庄子上农户家的女孩子都富裕到可以将珍珠点缀在一条如此普通的带子上吗?

德崇觉得自己被骗了,可转头看看周围的护卫。

难不成要告诉这群人,自己被一个小女孩子骗了,而且还挨了揍吗?

开玩笑,自己死也不会告诉其他人的。

至于女孩子嘛?

德崇笑笑。

自己不急。

德崇转身看看周围,在身后的地上还有一根一样的带子,只是比这条脏些,德崇将脏的也捡起,拍了拍,装进衣服里。然后又认真的搜寻着周围。

周护卫看着找东西的德崇,询问道:“世子还丢了其他东西吗?”

德崇头也不回的道:“没有。”

转了几圈也没再发现其他什么东西。

德崇站在边上往山下眺望,有几户院子里已经升起了炊烟。人们三三两两的从地里往家回转。

大家都回家了。

德崇低头收回了目光,他要做的事还有很多。他已经浪费了十年的光阴,剩下的时间不容他有一丝的懈怠。德崇挺了挺腰,转身带着众人离开了。

第二十七章 旧仆

三娘直到站在门口迎接祖母们都还喘着粗气,慌死了。

夏至也是,站在三娘的身后,大口的喘气。实在不敢叫别人来帮忙,就自己一个人。

收拾了小姐又收拾自己,自己还好收拾些,小姐的头发里都是土。

现洗是来不及了,两人将帕子拧了,一遍遍的擦了擦。勉强能看。梳好头发,换好衣服。夏至偷偷摸摸的将脏衣服拿出去泡好。李氏就带着人回转了。

三娘茶没喝上几口就又带着夏至到门口迎接祖母。

李氏几个都很高兴。没想到这小小的娘娘庙倒是住这一位颇有学识的出家人。众人跟这位出家人谈得十分投机。祖母还邀请了她改日到庄子上闲叙。

三娘扶着祖母说说笑笑的往院落行进。

夏至偷偷的拉了拉三娘的衣角,三娘悄悄回头。夏至往后指了指,三娘顺着夏至的手往后看是田妈妈。

田妈妈正一脸焦急的看着三娘,三娘心下疑惑。

趁着拐弯的当口,慢慢的落到队伍的后边。

田妈妈赶紧凑上前去,说道:“小姐,刚才下车的时候奴婢好像看到当初在老太太屋里伺候的老人,以前大家都叫她宝成家的。当年找奴婢来给小姐做乳母的就是她。她肯定知道当年的一些事。刚才她看到府里的马车,转身就跑掉了。奴婢想要快些去找她。”

三娘听完,朝田妈妈点点头说道:“好,你带个机灵点的小丫鬟去,找到了更好,找不到不要强求。”

田妈妈行礼应是,转身快步走了。

三娘悄悄跟上大部队,众人中午聚在一起热热闹闹的吃了饭。

饭后众人都累了,各自回房中休息。

三娘坐在屋里等田妈妈。

祖母身边的老人,是一定知道许姨娘的事的。

能被祖母派去给府里的小姐找乳母,应该还是很受重用的人。既然是祖母身边受重视的人,怎么看见祖母的马车反而转身就跑了那?

这中间是有什么缘由那?而这个缘由又跟许姨娘有没有关系那?

三娘有种预感,这个宝成家的,说不定就是自己解开谜团的关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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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妈妈坐在一所破败的院落里抹眼泪,处暑在一旁边给田妈妈打扇,哭的比田妈妈还痛。

田妈妈斜眼看了处暑一眼,这孩子,连个真假都辨不出来。

宝成家的从屋里端了一盘蒸红薯,略显尴尬的往田妈妈身边推了推,说道:“妹子你别嫌弃,吃些吧,我这儿也没什么别的,你将就一下。”

田妈妈收了泪,握住宝成家的手说道:“姐姐说的什么话,大家都是穷苦人出身,跟着好主子享了几年福可就忘了本?那成了什么人了。”

田妈妈又抹了抹泪继续道:“如果当初不是姐姐您不嫌弃我愚笨,将我推荐到府里,有幸奶了三小姐。今日也不知在哪个角落苦命挣扎。说起来姐姐您可是我们一家的大恩人。”

宝成家的摆摆手,自己带到府里的多了。没几个能被主子瞧中留下的。又有哪一个现在还记得自己。

宝成家的搓搓土黄的手。摇了摇头道:“妹子严重了。”

田妈妈目露感激的继续道:“听您说起这几年的遭遇,我就忍不住流泪。想您在府里时是多干练爽利的一个人,如今竟被家里拖累成如今的样子。您从家里出来了也好,现在您跟着姐姐一家可还好?”

宝成家的漏出了笑容:“我那姐夫是顶老实可靠的一个人,孩子们也都老实孝顺,有一个小子还在大爷身边伺候。姐夫听姐姐说起我的遭遇,可怜我老来失持,说长姐为母,很快就将我接了来。”

宝成家的指指旁边的一所工整的院落继续道:“那就是我姐姐家,本来姐姐要我跟她们同住,可来依靠姐姐已经很麻烦人家了,姐姐家的小子马上就要娶妻,我就自己搬到了这里来住,虽说没有姐姐家里好,可只要舒心就没什么能难倒我的。我这把年纪还有几天活头,心里舒坦的过几日就很好了。”

田妈妈听后将宝成家的手握的更紧了:“姐姐,我一直记得您当初对我的恩情,如今又重新见了您,以后您有什么难处一定要来找我,我定当尽力而为。”

宝成家的笑笑,开口道:“如今这样,我是很知足的。做奴婢的照顾主子才是要紧。我并没有什么难处,你放心在三小姐身边伺候吧。”

田妈妈趁机面露难色。

宝成家的这几年虽然不曾伺候过什么人,可这察言观色的本领可没忘。见田妈妈如此就知她有难言之隐。

宝成家的询问道:“你是有什么难处吗?”

田妈妈叹口气说道:“我见姐姐也不是外人,就跟您诉诉苦,在府里我也没个说话的人。”

宝成家的明白田妈妈的苦楚。主子们哪里知道下人的苦楚,只把命令下了,管你难办不难办,管你得罪人不得罪人。办的好有赏,办不好就是你能力不行。

自己当初被家里的事拖累,连着办错了几件事。渐渐的老太太身边就涌出了别人,自己也就干脆自请出府。谁也想不到这一出府就渐渐沦落到如今这样的地步。

田妈妈看着宝成家的说道:“三小姐自小就交给老太太抚养,二爷和二夫人也就不大管三小姐。我们也就跟着三小姐在老太太身边过活,跟着老太太生活自有跟着老太太的好处,可是为难之处却也很多。这老太太毕竟上了年岁,脾气。。。。唉。。。。”

宝成家明了的点点头。

田妈妈又叹口气继续道:“我也是实在想不明白,老太太怎的一见许姨娘就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谁也不搭理,看见什么都要发脾气。连累的三小姐也很难做,我们这些做下人的就更没法自处了。”

田妈妈认真的观察着宝成家的表情,宝成家的并没有表现出很疑惑的感觉,看来是知道原因的。

田妈妈低了头,十分疑惑的自言自语道:“也不知这许姨娘是有什么特别之处竟能将府里的老太太气成这样?”

说完之后长长的叹息了一声。

宝成家的也跟着叹息了一声,出声道:“老太太是伤心的,当年老爷因为大小姐的婚事,独断专行。老太太搬了娘家来也没能让老爷变了想法,大小姐从小就知书达理,温柔孝顺。哪里能看着自己爹娘因为自己而闹的阖府不宁。最后大小姐自己跪到老太太面前说愿意这门婚事。老太太没有办法,最终还是如了老爷的意。”

田妈妈赶紧问:“这难道和许姨娘有什么关系?”

宝成家不屑的撇撇嘴说道:“许姨娘是老太太自己买的,有什么资本在主母面前摆姿态,老太太也不是因为她生气,估计是看到她就想到老爷做下的另外一桩事。”

田妈妈紧张的问道:“是什么事?”

宝成家的凑近田妈妈道:“在大小姐下面原本还有两位小姐,都是许姨娘生的,一位在十一岁时得病死了。而另外一位被老爷不知送给了谁。”

第二十八章 姑姑

田妈妈心惊。

这秘密恐怕现今府里是没一个知道的,自己掌管着一整个秀锦园,在府里也算是能说的上句话的奴仆了,却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件事情。

“是真的吗?不会吧?老爷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田妈妈不死心的问道

“当然是真的,不然老太太怎么会一副万念俱灰的样子,当年知道这件事的下人现今恐怕没有几个了,夏家族里几个长辈也是知道的,当年也是因为这件事,夏家族中之人才不与老爷来往。可这毕竟是丢的一整个夏家的脸,族老虽然不再与老爷来往,却也将这件事瞒了下来,小辈们知道的没几个?”宝成家边回忆着便继续说道。

“我还记得那个小姐,虽没有大小姐长的漂亮可也是很耐瞧的,身段更是活脱脱的第二个许姨娘。这么个好端端的小姐忽然就从府里消失了。许姨娘放出话来说是二小姐得了急病死了,可是却不见制丧,就是口薄棺也没见到。而且早就心灰意冷的老太太却因这事跟老爷大吵了一架。当时在外面当值的人,清楚的听到老太太说老爷将女儿都送了人才满意。也不怕夏家的祖宗知道蒙羞之类的话。”

田妈妈觉得自己一刻也坐不住了,这些消息到底是不是真的她要马上去确认,还有小姐。

小姐。

老爷难不成这么对待小姐,是想将自己的孙女也送给谁吗?

田妈妈赶紧摇摇头,不可能,对,老爷不可能这么做的,老爷也不可以这么做。

这么好的小姐怎能任凭老爷摆布。

可万一那?

田妈妈觉得脑袋快炸了,她要马上回去找小姐。

。。。。。。。。。。。。。。。。。。。。。。。。。。。。。。

夏进正在府里吃着午饭,大管家李全进来回话道:“老爷,人已经被找到了,估计很快话就会传到小姐那里。”

夏进放下碗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李全却没有出去。

夏进回过头看着李全“还有什么事吗”

“小的就是觉得您太委屈了,分明事事都是为了这个家好,却没人能理解您。”李全低头说道

夏进听完哈哈大笑了起来。

开口问道:“李全,你还记得当初跟着我来汴京城考试时的事吗”

李全回话到:“小的怎么会忘。”

夏进重新又端起碗吃了起来。

李全退了出去,边走边回忆着当初的事情。

那时候夏家还在洛阳,整个夏府好几个少爷都没考中。老爷来京城的时候就没有一个人看好的,连带着给老爷的盘缠也是寥寥。

当时老爷很是遭了一番罪,送老爷进考场的时候,老爷就对自己说有一天,一定要在这京城里扎下根,成为这京城里数一数二的人家。还要让自己当府里最大的管家。

李全笑笑,老爷都做到了。

考中之后,整个夏家都搬进了京城。老爷也带着夏家越来越繁盛。当初京城动乱,夏家决定回乡洛阳,也是老爷力挽狂澜。如今族中享受着老爷带来的财富,却又鄙视老爷的行径。真是不知所谓。

可这府里的人。

李全叹口气,还好老爷是个心中有大丘壑的,并不将这些放在心上。

。。。。。。。。。。。。。。。。。。。。。。。。。。。。。

送走赶来回话的田妈妈,三娘坐到窗边沉思。

通过这么多天的相处,三娘觉得祖父是一个很有能力的大家长,行事作风也都很睿智。

这样一个人会将自己的女儿送给别人吗?

这个别人又是谁?

是谁能让祖父不顾声明,拿自己的女儿去贿赂。

父亲就是因为这个才要带自己走吗?

是怕有一天祖父也会将自己送给谁吗?

三娘觉得不现实。

如果祖父将自己的女儿送给了一个人,那这个人的年龄应该比跟自己的父亲年龄相仿。如果还要送自己,那起码也要等自己长大了,等自己长大了,这个人还活着没活着都是一回事。

即便活着,也是一位老人了。

什么样的人能到了老年还叫祖父忌惮?

从另外一个方面想,即便要送,放着国色天香的大姐不用,怎么会用还没长成的自己。

再说,大姐都已经开始说亲了。

说亲,说亲。

三娘从椅子上一跃而起?

难不成自己是准备着给神秘人的儿子的吗?

姑姑送给老的,侄女送给小的?

三娘觉得自己恐怕是猜对了。

祖父说不定是跟谁有一个约定,每一代都送个女儿过去,从而来保证约定的完成。

大姐不合适是因为年龄,那为什么是自己?二娘那?

二娘不是跟自己年龄一样吗?

是因为二娘的身份不够吗?

也不对啊

上一辈的姑姑不也是个庶女吗

从某种意义上说,二娘的身份比姑姑的还要高那?毕竟二娘的母亲是正房。

为什么不是二娘而是自己?

三娘觉得自己在问题的死胡同里打转,眼看就要找到真相了。却每每与之失之交臂。

三娘强迫自己坐下,喝口茶缓缓神。

田妈妈能从祖母以前的仆人那里得到这些答案已经很不容易了,再想去探听祖父将人送给了谁,估计是比登天还难了。

可父亲是一定知道的,说不定伯父也知道。

还有三叔。

自己的亲姐姐突然消失了,三叔当时就是再小也不可能完全不知情。

还有许姨娘,她一定知道自己的女儿被送到了那里。

当然,做下这些事的祖父,以及祖母也都知道。

这些人中有谁会将答案告诉自己那?

三娘闭上眼睛,深吸几口气,不能急,不能急。

现在总算有一个方向了。

方向,方向。

三娘猛的睁开眼。

可是这方向还不如没有,难不成叫自己大咧咧的跑去问祖父,您将自己的女儿送给了谁?又准备将三娘送给谁?

这样还不如自杀来的快点。

她实在没有耐心了。

这团迷雾笼罩着自己太久了,让自己辨不清方向,看不到前途。即便是奢华安逸的生活也让自己觉得带着目的性。

自己好不容易重活一次,怎么能就这么稀里糊涂的活着。

“小雪”三娘冲门外喊道

“小姐”小雪进门行礼

三娘继续道:“你去看看田妈妈吃好了没有,要是吃好了,让她稍歇一会就来找我。”

小雪应是,行礼出去。

三娘一刻也在别庄待不住了,她要回府,要找父亲。她要答案。

第二十九章 回府

田妈妈一刻也没歇,胡乱吃了些东西。对着处暑好好交待了一番。马上就来到三娘这里。

三娘正在屋里打转,看到田妈妈来了扶了田妈妈道:“田妈妈,我要马上回府,我要找父亲。我。。。”

三娘看看小雪停住了话头,小雪明了的点点头。转身关门守在门口。

三娘将自己的猜测一字一句的告诉田妈妈。

田妈妈愣在那里。

如果小姐猜测的是真的,那可怎么办?

这已经完全超出了自己一个奴婢能管的范围。

对。要找二爷,二爷一定有办法。

田妈妈慌乱的扶着三娘道:

“小姐装个病吧!要是小姐病了,这庄子里没有好大夫。老太太要是有个头疼脑热还可以快马加鞭去城里请个大夫。但是小姐,就可回府医治。”

田妈妈思索一会继续道:“现在小姐跟另外几个小姐住的近,跟老太太也近,回府医治的话,省的过了病气。”

三娘想想这个主意好,这时候的人对得病有种天然的害怕。只要是病了就要隔离起来。

田妈妈稳稳神带着松烟去老太太那里通禀。说三娘有些发热,怕是有些不好。

这一段时间李氏对这个说是养在自己膝下的孙女越发喜欢,听到这个消息立时就要起床去看看。

田妈妈上前一步行礼回道:“老太太,小姐就是怕您去看她,才叫奴婢来跟您说的,小姐怕过了病气给您,再三交待奴婢一定要拦了您,这院子里还住着其他几位小姐和小少爷,小姐就想着能不能回府医治。”

李氏又重新坐在床上,低头思索一会对旁边的魏紫道:“去,将大太太叫来。”

接着转头对田妈妈道:“三娘说的也对,现在都住在一处,我虽然心疼她,可也不能不顾其他人,等大太太来了,让她好好安排一下,你们好生伺候着三娘,将她送回府中。”

田妈妈恭敬的低头应是。

大夫人慌慌张张的赶了来。

“母亲,您找我何事?”

“你快去看看三娘,下人来说三娘有些发热,你去看看,要是实在不太好,就好好安排一下,将三娘好生送回府里,派个可靠的一同回去,找个好大夫看看”李氏吩咐道。

。。。。。。。。。。。。。。。。。。。。。。。。。。。。。。

回城的马车布置的十分松软,三娘摸摸身下的被褥,这大伯母不知是感念自己给大姐做衣服还是自来就办事妥帖,这马车比来时的舒服的太多。

田妈妈一脸焦急的坐在三娘身边,不时的看看三娘,好像怕三娘丢了似的。

三娘安抚的拍拍她的手“总归是要等我长大。”

田妈妈深深的叹口气。

马车外伴随着嘚嘚的马蹄声。

一声声规律的声响让三娘慢慢沉下浮躁的心,想知道府中不为人知的辛秘,就要沉住气,万不可慌乱。

因为挨得近,得知三娘要回府治病后,似铎就主动请缨护送妹妹回府。

经过这次别庄之行,大哥和二哥都得到了很好的锻炼,大伯母便放心的将自己交给了似铎。

三娘轻轻掀开帘子,看着似铎的背影,带着青春期独有的消瘦。

这还是个青葱的少年,不知当年那个姑姑被送走时,三叔是何年纪。午夜梦回时,他是否想起过自己的姐姐。

夏家一代一代的发展下去,如今的夏府祖父真的能只手遮天吗?

当年祖父可以瞒着众人将自己的女儿送走。如今也可以吗?

如果父亲和哥哥能成为夏家后两代的顶梁柱,祖父在做这件事情的时候是不是就会再好好斟酌斟酌那?

任何能改变自己现状的机会都不能放过。

“田妈妈,将哥哥叫进来吧,我想与他说说话。”三娘对田妈妈说道。

田妈妈让车夫将马车停了下来,亲自去请了似铎,然后转身坐到后面的车里,将空间留给这对姐弟。

似铎坐在马车里,浑身不自在。

自古男女七岁不同席,这个妹妹如今已经九岁了。再加上自小两人就没有生活在一处,如今忽然如此近距离的接触,倒是叫人不适应。

三娘看看尴尬的似铎,笑了笑。出声道:“哥哥,三娘很开心那,没想到是哥哥来送我。”

小女孩的声音甜糯柔美,似铎哄的一下就羞红了脸。

“我们这对亲兄妹倒是可怜,明明是最亲近的,却弄的像陌生人一样。似铄我倒是还能经常见到,哥哥却老也无法相见。哥哥,你在外院想过三娘吗?”三娘靠近些似铎继续说道。

似铎都有点不敢看三娘的眼睛,可这是自己的亲妹妹,有什么可不好意思的。似铎努力的镇定自己,准备回话。

三娘却先开了口:“听父亲说,三娘刚出生的时候,哥哥一下了学就要来看妹妹,小小的人还偏要抱我,那时候哥哥是很喜欢妹妹的吧?”

似铎回想起小时候,虽印象不深了,却始终记得一张小小的脸冲着自己笑,脸上还有一对漂亮的酒窝。

每次大哥说起似钰时都有说不完的话,还时不时的炫耀似钰给他做的东西。每当这个时候,自己就十分想念似锦,自己这粉雕玉琢的亲妹妹。可妹妹被养在秀锦园并不常见到,就是见到了也说不上几句话。渐渐的想见妹妹的欲望就淡了。

如今听三娘如此问自己,似铎就觉得自己实在是不像一个当哥哥的,妹妹自小被祖母教养,这其中怕是有很多无奈吧。

似铎扭头看着三娘说道:“你是我的亲妹妹,哥哥自然是会照顾你,保护你的。”

三娘露出开心的笑容,继续道:“三娘相信哥哥”

三娘就这么着和似铎闲聊了起来。

慢慢的似铎就放松了,没想到自己的妹妹如此有趣。说的东西也都新颖别致,两人甚至谈起了似铎的学业,三娘给的点评也十分有用,有一些甚至比先生说的还要深入。

似铎疑惑的问三娘:“似锦,你的学问都是谁教的?真的很不错,竟然比我都好。”

三娘心里想笑,自己这二十多年的求学生涯,上班后写的无数文稿难不cd是白学、白写的。用在平日的生活中或许无用,但是应付考试,估计似铎还真不如自己。

三娘收敛收敛表情,略显担忧的道:

“哥哥,你可知道?秀锦园后面的三个院子住的全是三娘的师傅”

似铎惊讶的看着三娘。

自己搬去外院的时候,三娘刚搬进秀锦园。自己从没听说秀锦园后边竟住的都是三娘的先生。

“都是教你的吗?只教你一人吗?”似铎问。

“有一些也教别的姐妹,但是有一些却是单独教我的。”三娘回话到。

似铎陷入了沉思。

三娘看着自己这个才刚刚十三岁的哥哥,放到自己来的地方这样的孩子不过才上初中,但在这里,如此的孩子已经被当做大人看待了。

似铎心里波涛汹涌,自己妹妹当初住进秀锦园的理由就十分牵强。现在似锦的师傅又如此特别。

祖父和父亲想干什么?

似铎转头看看似锦,这还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小丫头,自己要好好查查再告诉她,免得再吓到了她。

似铎安慰三娘道:“或许是因为似锦比别的姐妹聪明,所以多些先生教导你。听父亲说过,我们的姑姑也是一位很有才华的女子。”

三娘看着哥哥笑笑,点了点头。

这个哥哥估计是怕跟自己说不清楚吧,想要自己查了再说。

三娘很是失望。

人人都拿自己当小孩子对待,父亲是,哥哥是。

在整个夏府恐怕也就精心养着自己的祖父没拿自己当小孩了。

想来还真是讽刺。

虽说是为了保护自己,可这不也是男权至上的一个体现吗

到什么时候,自己才能掌握话语权,做一个真正能当家做主的人。

两人就这么各怀心事的坐在车里,行驶在回府的路上。

第三十章 气氛

夏进刚进了府。

李全就快步过来回话道:“老爷,二少爷带着三小姐下午的时候就回来了。说是三小姐有些不舒服,别庄不太方便,所以回府医治,我已派了人请大夫给小姐瞧过了,说是并无大碍。开了些保养的方子。现在小姐在秀锦园等二爷,田妈妈还派了人去衙门口等着了。”

夏进听完,哈哈大笑起来。

“这孩子,还是性子太急。这就忍不住了。”夏进捋着胡子对李全道。

李全笑笑没有回答。

夏进慢慢往府里行进,李全问道:“二爷那里怎么办?要不要派个人拦一拦?”

“现在拦恐怕是要来不及了”夏进想了一下继续道:“既然是个急性子那就由我告诉她好了,这个家里还有比我更能说的清楚的人吗?”

李全想出声阻拦。

夏进摆摆手道:“不能再等了,如今朝中局势十分诡异,将来的事怕是要生变数,这就需要她十分的配合。早些告诉她,她也早些有心里准备。老二那个迂腐的,还指不定说些什么。”

夏进停住往内院迈的步子。

转头道:“既然要摊开了说,就要正式一些,你安排一下,我稍微吃些东西,在外书房见她。”

李全应是。

夏进看着燃起点点灯火的内院,感慨道:“咱们家里能不能飞出个金凤凰就看今晚了啊!”

李全紧张的直了直身子。

夏进重重的拍了拍他,说道:“安排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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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娘在心中一遍遍的思考,待会该如何跟父亲交涉。

反正三娘打定主意了,今天谁也别想糊弄自己。说什么今天也要知道答案。

田妈妈连秀锦园都坐不住了,在内院的二门处等二爷。

似铎也没闲着,身边服侍的都没带去庄子,今天回来刚好一一问问。看有没有谁跟内院有联系,又能不能打探到一些消息。特别是秀锦园的。

李全忙着安排外院的回避。

整个夏府,在老太太带着府里的人去别庄后,突然陷入一股诡异的气氛中。每个当值的下人,都敏锐的嗅到了这股不正常,人人都机警的用心工作,希望能安稳度过今晚这个不平凡的夜晚。

田妈妈在二门处没等到二爷,却等到了轻易不出现在内院的大总管李全。

李全吩咐田妈妈道:“老爷请三小姐去外书房说话。”

田妈妈现在光是听见老爷的名字就竖起一身的汗毛。

这老爷还要叫小姐说话。

哪里不能说?为什么去从来没去过的外书房?

为什么?

难不成老爷什么都知道了,要提前将小姐送去哪里吗?

田妈妈惊恐的表情惹怒了李全。

“叫你去叫三小姐,你这副表情做什么田妈妈难不成忘记了做奴才的本分?”

田妈妈才不管什么本分那,敢动自己的小姐,自己就是拼了这条命上,也不能叫他们如愿。

李全心里叹口气,跟她置气干什么,没的耽误了老爷的事。

李全放缓了音调,慢慢的说道:“二爷马上就要回来了,等老爷说完话,就让二爷将小姐送回来。”

田妈妈舒口气,对那,还有二爷,这个时间二爷肯定见到自己派去的人了。

田妈妈稳稳心神回话道:“是,奴婢这就去请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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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院跟后院的风格大相径庭,样子十分简洁实用。

平时估计住着很多人,但今天一个也没看到。

三娘带着银珠走在空旷的路上,前面带路的据说是府里最大的总管,叫李全。

要不是有人带路,这空无一人的前院,看着还真是有些恐怖。

三娘心下好笑。

以前怎么想也想不到有一天,自己会以这样的形式和心情来参观前院。

田妈妈让自己磨蹭到父亲回来,三娘却觉得没有必要。

要是祖父想现在动手,也太仓促了些。不像祖父一直的风格。

况且真要行动的话在内院就可以了,何必大张旗鼓的清了外院来外院办?

这样岂不是闹得阖府皆知。

祖父不会做如此愚蠢的事情。

外院的书房在正中间的一片房子里,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整个前院只有书房闪烁着灯光。

来到书房外的台阶前,三娘深深的吸了几口气。

也不知祖父会从哪里说起,是会骗一骗自己还是要将一切坦白,在没见到祖父之前,这一切都是个未知数。

可不管祖父准备怎么办,三娘都决定在今晚一定要揭开这团迷雾的面纱。

即便揭不了,也要让所有以为可以掌握自己命运的人知道,想要自己任人摆布不是那么容易的。

李全留下了银珠,三娘给银珠一个安抚的眼神。

提了裙子,抬步而上。

夏进亲自给三娘开的门。

三娘看着眼前的祖父,还真不知道该以怎样的心情面对这位老人。

如果自己是真的三娘是不是会为了这个家族而牺牲自己的一生,会不会跟那位从未谋面的姑姑一般,顺从坦然的面对自己的命运。

可惜自己不是原来的三娘了。

上天是不是为了解救原来的三娘,才将自己安排了来那?

夏进看着从容站在自己面前的三娘,开口道:“你的茶艺是经过专人教的,给祖父泡一杯吧?”

三娘行礼后,走进祖父的书房。

这书房跟父亲的书房差距十分的大。

如果说父亲的书房是一个图书馆的话,那祖父的书房更像一个办公室。

整个书房,布局十分合理,区域划分也十分明显。

靠北面开着一扇很大的窗户,旁边放着置物架。上面摆放着几个玉石摆件。

东面摆放着祖父的书桌,书桌后面是一个很大的书架。架子上除了书,还摆放了一些文件,连书桌上也散落着许多的文件。书桌靠南这一边放着一个摇椅,此时还在摇摆。可见刚才祖父就躺在上面。

西面除了待客的桌椅还摆放了许多盆景,甚至还有一盆竹。

南面放置着一个茶台,一个小的泥炉上坐着一个黑漆的水壶。此时已经开始滋滋的响了。

三娘环视一圈,转身缓缓走到茶台处。

净了手,稳稳心,开始给祖父泡起茶。

今晚的谈话肯定很长,那就调整调整心态,慢慢跟祖父聊。

第三十一章 真相

夏进信步走到茶台旁的另一个凳子,缓缓坐下,耐心的等着三娘泡茶。

三娘将泡好的茶递给夏进,夏进品尝了一口,恩!唇齿留香,确实比下人泡的好多了。

夏进放了茶杯,说道:“我看你叫身边的丫环和仆妇偷偷摸摸的查许姨娘的底细。

我就知道,你已经发现了问题的关键。”

三娘端着茶杯的手直接顿了一下,祖父这是要直奔主题了?

自己最近的一系列行为,也都没逃过祖父的眼睛了?

也是。

越是重视就越是关注。

也不知该为自己高兴还是悲哀。

三娘放了杯子,朝祖父笑笑。

都发现了还狡辩什么。

夏进也笑了笑,继续说道:“这府里,除了几个当事人,知道的下人不超过三个。而这些人是绝对不可能告诉你答案的。”

三娘继续笑笑不说话,如果没人会说,那宝成家的算怎么回事?

等等。

难道宝成家的是祖父故意叫田妈妈发现的?

三娘表情凝重。

“想必你已经猜到了吧”夏进说道。

“没有我的许可,你觉得你可以找到那个仆人?”

三娘抬头凝重的看着夏进,祖父到底想做什么?

夏进对三娘现在的表情很是满意。

故意吊胃口般的又喝了一杯茶,才继续说道:“夏家老一辈中有出息的没有几个,虽然夏家在洛阳算是殷实的家庭,可子孙不孝,纵有万贯家财,能守住的又有几个?”

夏进起身,走到窗边,背对着三娘回忆起往事。

“我的父亲是夏家里有名的书痴,不事生产,又没有通过科举。渐渐的族中之人,便越发瞧不起我们这一房。”

夏进回头看着三娘道:“你可知道,当年我来这京中赶考,族中给了我多少银两吗?”

三娘配合的摇摇头。

夏进哈哈大笑起来,摆摆手道:“跟你说的太远了,总之当年给我的银子,连你现在头上的一个小饰物都买不到。”

每一家族的兴起都是什么不易的,从当年那样的窘况到如今的煊赫,祖父的每步路都很不容易。

可是,这能成为出卖女儿的理由吗?

三娘不能认同。

夏进继续道:“考上科举之后,我想了很多办法,留在了汴京城当官,夏家便整族搬到了京城。

这之后我娶了你如今的祖母,夏家更进了一步。

可京城却不是那么好居住的。前朝渐渐势危,夏家根基不厚,在这样的时候一不留心就会整个覆灭。

我想了很久,这样的乱世,武将比文臣更能敏锐的洞悉时局,只有跟武将有联系才能更好的抢得先机,经过多方打听和对比,我相中了前朝,也就是现今声名显赫的石将军家。”

三娘心惊,这就是大姑姑,叫承明的那个姑姑的婆家吗?

夏进坐下喝口茶继续道:“石将军有个胞弟,从小就有腿疾。所以无法习武,而学了文。石将军家便想给这孩子找个文臣家的女孩子。石家人丁单薄,即便是身有残疾的少爷,也很受重视,我亲自看过后,就觉得这是再好不过的机会,即能跟石家成为姻亲,又能给承明幸福。可我知道,单单是身有残疾,你祖母就不会答应。所以我一手操办了。”

“想必祖母当时肯定十分伤心。”三娘说道。

夏进无奈的笑笑,继续道:“三娘可知,你姑姑膝下有几个子女?”

夏进顿了顿,说道:“整整八个,长大了六个。四男二女。石家现在就差没把你姑姑供起来了。石家剩下几房的孩子加起来也没你姑姑家的多。”

三娘心中了然,这么多的孩子足见姑姑和姑父的感情很好。而姑姑在家族中地位超然,想必也生活的很好。

“我力排众议将你姑姑嫁进了石家。两年后,我得到消息,现今的皇上要叛变,石家就是现今皇上最重要的左膀右臂。而此时前朝的皇上只是一个四岁的孩子。

时机转瞬即逝,我思来想去,决定了,要拿整个夏家去赌现在的皇帝会胜。

这是一个关乎全族命运的赌注。”

夏进停了下来,仿佛回想起当时做决定时的煎熬和徘徊。

三娘很识趣的保持着沉默。

过了许久,夏进回神,继续道:“当时觉得既然已经豁出去了,就拼的再彻底一些。我将整个夏府所有的钱,甚至你祖母的嫁妆也被我借了来,全都买了铺面和田地。还有你现在住的秀锦园。”

三娘实在没忍住,出声问道:“您当时就不怕赌输了吗?”

夏进看着三娘,意味深长的说道:“一个家族,能遇到几次时代的大机遇?即便我不赌,等着我们的又将是什么?前朝旧臣,能有什么前途,到时候也不过跟秀锦园的原主人一样罢了。”

好吧,三娘承认,自己还是很佩服祖父当时的决定。

“成大事者,身边有多少能臣,良将。即便我们是石家的姻亲,又能在其中占多重的分量?既然参与了一点是参与,参与了全部也是参与。那我就来个大的。

当时我掌管着前朝各个地方呈上来的折子,所以我利用自己的优势给现在的圣上立了军令状,誓死追随。

但是这凡事总要有个凭证,所以我亲笔写了一封书信交于赵家,并且让夏娇亲自去送的,并嘱咐她以后就不要再回来了。而夏娇也就成为了我的另一个信物,圣上也将夏娇留在了身旁。

等一切尘埃落定。

败了是她的命,成了的话。就能保她一世荣华富贵。”

手中的茶已经凉了,炉子上坐的水又一次开了,泥炉里的碳在灯光的照射下,闪着红光。

三娘的脑子出现了片刻的暂停。

那是一个怎样惊心动魄的时代,那是怎样一个胆大妄为的决定。

夏娇,这个连名字都未曾听说过的姑姑,就如此被这时代,被这决定推向了毫无把握的将来吗?

这就是男人的世界吗?

家人,子女。都可以成为满足自己欲望的垫脚石。

婚姻,幸福。都可以掌握在当权者的手中随意摆弄。

三娘放下手中的茶杯,心灰意冷。

在权力,财富的这条道路上,前仆后继的葬送了多少女子。夏家上辈所有的女子都走在这条路上。

凭什么自己可以幸免。

靠什么自己可以幸免?

这就是男人的世界,这就是男人的时代。

而女子,只能在毫无选择的前提下,乞求命运的眷顾,上天的庇佑。

准备的再多的话,再多的说辞,也抵不过现实的残酷。

三娘沉默良久。

问道:“为何现在从没听说有位姑姑在宫中。”

夏进端起茶杯缓缓道:“夏娇是许姨娘生的,从小在许姨娘身边长大。我对她的印象从来都不大,好像一直安安静静的。你祖母是大门之女,对待庶子庶女很是照顾,我一直都很感激。

可这教养嘛,

夏娇就不如承明太多,但这个孩子好在自知。

当今的圣上登基时,原配夫人已经故去,后院都有太后掌管。一国之君,后宫岂能空设。多少功臣将女子送入宫中,而在这些女子中,夏娇这个平凡的庶女,就不够瞧了。

太后也嫌弃夏娇的出身,我跟夏娇商量了很久,决定自退一步。

主动提出只做宫中女官,并不肖想其他。

这样一来,反而令圣上觉得愧疚。

所以”

夏进望着三娘的眼睛,一字一句缓缓的道:“圣上与我约定,两家注定结为儿女亲家,不在这代,就在下一代。夏家下代女子中必有一位将被聘为王妃。并当场给了我一枚凤形玉佩为信物。”

第三十二章 争执

砰。。。。。

茶杯由三娘手中掉落,碎了一地。

夏进轻皱了一下眉,这孩子的反应也太大了些吧。

三娘看着碎了的杯子,忽然就想到了当年那个自己从未戴在手上的白玉镯。

还是那般的高不可攀。

一个富裕的家族三娘都无法活的自由自在,现在祖父直接把自己放到一个国家的高度。

是不是也太瞧得起自己了?

三娘抬头看着祖父说道:“您为什么在众多姐妹中独独挑了我?我自认为并没有比大姐条件更好。”

“似钰是很好,可既然我们有了这样的机会,是不是应该往更高一层努力一下,单单一个王妃还不是我夏进想要的。而似钰的年龄是她最大的阻碍。”夏进说道。

三娘立时就站了起来。

祖父所谋的不是一个王妃,那就是后位了。

可一个王妃自己都不想做,更何谈后位了。这些人是怎样想当然的以为,人人都羡艳那个孤寂的位置?

三娘急声质问。

“那祖父凭什么以为三娘可以,又凭什么认为三娘愿意。”

夏进也被激怒了。

“再不可以的孩子,只要经过培训教养就可以。难不成所有的至高之位都是注定的。当今圣上以前可曾预料到自己有一天能坐上那至尊之位?

我举全府之力培养你,聘请诸多师傅教导你。你怎么就不可以?

当年我本可有更高的位置,这些年的升迁机会我也一一放过。你当都是为了什么?

当今圣上是英主,我的官位越高,将来你的位置就越低。

我半生韬光养晦,为的都是希望你将来可以一举登天,光耀门楣。

我问你,

我如此费心,你为什么不可以?

你又凭什么不愿意?”

三娘跌落在凳子上。

她就知道,这世界上从来没有白吃的午餐,没有白享的富贵。秀锦园的一切,都是整个夏府无限的希望。

自己有什么能力跟一整个夏府为敌?

父亲,自己的父亲。对,她还有父亲。

可父亲真的完全知道祖父的打算吗?

如果知道,他还会巴望着自己放弃吗?

还有哥哥,还有似铄。

如果自己按照祖父的路走,等待自己的不见得是光明大道。可对于他们,确是一片坦途。

他们还会帮自己吗?

就像当年的三叔,如果将所有利弊摆在他的面前,恐怕姐姐是什么,早就抛到九霄云外了吧。

三娘想不明白,上天为什么要将自己从那样的困境中,又放到如今这无解的局中。

三娘看着祖父。

凭什么自己的将来要由他人操控。凭什么祖父以为可以算计到一切。

三娘出声问道:“祖父这般算计当今圣上,即是一代英主怎么会识不破。祖父靠什么以为自己可以如愿。”

夏进将眼神放到窗外,又转回来看着三娘,笑着说道:“因为你的酒窝。”

三娘抬手摸摸自己的脸,自己有酒窝吗?自己还从来没有留意过。

可这么严肃的事情,可以凭一个酒窝就定下来吗?

三娘不解的看着夏进。

夏进说道:“当今圣上登基时,原配夫人已经故去,本可以当即再立一位的,可圣上觉得愧对已故的夫人,所以追封了前夫人为皇后,还让后位整整空了五年。而这位故去的皇后跟你一样,都长了一对酒窝。

似锦还觉得这理由不够吗?”

三娘怎么也想不到,他人的长情,有朝一日可以成为自己的坟墓。

夏进继续道:“当今圣上有两个儿子,你的年龄跟小儿子差不多。这便是个保险的年龄,无论是那个继位,你的年龄都适合。而且,圣上是怎么也不愿意让有如此容貌的人屈居人下的。

似锦还觉得自己不够格吗?

还觉得祖父是痴心妄想吗?”

如果自己不是当事人,三娘倒真觉得祖父的谋划已经做到了极致。

年龄、长相、家世、教养,如此方方面面的都兼顾到了,若如这般都无法实现,那倒是叫人意外了。

可惜。

可惜。

可惜了这颗心,并不想按祖父设计的走下去。

那个高位或许有许多人想要,可三娘不想,十分不想。

上辈子的惨痛经历告诉三娘一个道理。

不适合自己的,永远不要去尝试。

因为结果会让你知道,这到底有多不合适。

可如何破解那?

三娘心中愁绪万千。理也理不清。

理不清就从头开始理。

三娘忽然想到了自己来这里的原因。

如此重要的自己怎么就会被二娘推进了湖里那?

“祖父”三娘出声问道。

“五妹满月宴时,我为什么会被推到湖里?”

夏进用煮开的水,又泡了杯茶。出声道:

“因为要你知道,那个位子不是那么容易得到。暗箭处处都是。哪怕是骨肉姊妹。

也让你知道,再简单的生活也是家族的恩赐。

你所走的路,是整个家族陪你走的。

这条路只有走的好,走的长。你所在乎的,你所喜爱的,你所重视的。才都可以存在下去。”

夏进递给三娘一杯茶,继续问道:“似锦,你可明白。”

三娘很想不明白,可是自己毕竟不是九岁的孩子。

祖父的做法再正确不过。徒有前面所拥有的一切,要是没有心机、城府。这条路就是一条死路。

这三娘已经九岁了,前面的教养都是让自己具有成为那样一个人的基本素养。

而心机、谋略,确是成为家族强实主力的必备要素。

祖父真的是什么都兼顾到了。

可三娘依然不死心。

接了茶,放在自己跟前。

出声问道:“祖父,我们就必须走这条路吗夏家已经是汴京城中数得着的人家了,为何还要如此?”

夏进心中叹了口气。

是啊,为什么一定要走这条路。

当所有的条件都这么吻合和凑巧时,哪一个不会生出这样的妄想。

况且,这当真就是妄想吗?

夏家看似好像在京城扎了根,但毕竟根基尚浅。想要祖祖辈辈繁衍富贵下去,不拼、不博,行吗?

夏进喝了口茶,出声道:“当今圣上是难得的英主,有这么位皇帝在,这赵姓王朝必定能够长久下去。

而我们夏家的机会却不多。

想要长长久久的如此下去,似锦,你告诉我,你会放弃这个让整个家族更进一步,让子孙后代安享富贵的机会吗?

似锦,

做为夏家的子女,似铎、似铄的姐妹。你愿意放弃这个让他们可以轻松活着的机会吗?”

三娘无言以对。

如果自己是原本的三娘,估计是说什么也不会放弃如此机会的。

可是。

现在的自己又这般的牵挂似铄,及一心一念保护自己的父亲。

前路茫茫,究竟该如何前行。

第三十三章 思绪

夏进看着沉默良久的三娘,内心十分不解。

这孩子究竟在犹豫什么?究竟怕的又是什么?

要不是最近朝中形势实在看着有些诡异,这些事情是绝对不会这么轻易告诉她的。

等到时机成熟,直接将结果告诉她就是了。那里会像现在这么难办。

这孩子终究还是年龄太小。

得失利弊如此明显,还需要思考这么久吗?

如今的形势是越发等不得人了,看来是时候先想办法将三娘送入宫中一段时间。

看过宫中的煊赫富贵,这孩子是不是就能坚定决心那。

夏进看着三娘。

出声道:“今日说了这么多,你先慢慢消化一下吧,回去想想。找机会再来告诉我你的决定。”

三娘舒了一口气,这样重要的事情,靠欺骗是混不过去的。自己还真不知道如何回答。

她确实需要好好想想,看自己如何能既保全了自己,又能守护爱着的人。

三娘站在祖父书房外,灵魂好像已经脱离了自己。

飞到了哪里那?

是飘忽不定的将来?

还是,

痛彻心扉的过去?

。。。。。。。。。。。。。。。。。。。。。。。。。。。。。。。。。

一路像踩着棉花般的回到了秀锦园,三娘整个人都虚脱了。

田妈妈看看三娘,这孩子这样一副受尽打击的样子。自己可怎么开口询问。

田妈妈看看银珠,给银珠使使眼神。

银珠也十分无奈,自己被李总管看的死死的。连个哼声都没听到。怎么回答田妈妈的问题。

银珠摇摇头。

田妈妈妥帖的安排了三娘洗漱睡觉。

按耐住一颗烧焦的心,退了出去。

三娘躺在床上,如雾如梦。一时间竟分不清是梦还是现实。如此浑浑噩噩的躺了一晚。

第二天,却连究竟想了些什么都记不得了。

当看到一脸憔悴,殷切询问自己的田妈妈。三娘却实在不知从何说起。

这样的安排,即便在一心为主的田妈妈眼中,也是极好的前途吧。

三娘决定隐瞒下来。

屏退了丫环们。

三娘对田妈妈道:“田妈妈,祖父并没有要将我送到哪里去,至于宝成家说的也不全对,我的确还有一个姑姑,可这个姑姑的归宿,确是不能为外人道的。这么说你可懂得?

至于我嘛!

祖父只是给予厚望罢了。”

田妈妈将一颗悬着的心放进了肚子里。心里想着三娘的话。

这大门户里的女孩子有个行差踏错,基本上都是以病故为借口的。宝成家的估计是相当然的以为了。

就是说嘛!

老爷如此大的官,怎会像乡野穷人般卖儿卖女。也就是许姨娘能教出如此的女儿。

田妈妈心里镇定许多,这样的真相才符合现实。

三娘不知田妈妈想的什么,可也不难猜。在自己的有意引导下,只好委屈姑姑了。

田妈妈露出安心的笑容,出声道:“昨晚二爷等了小姐一宿,今日下了衙恐怕就要回来找小姐,二爷还以为小姐病的很重。奴婢虽将真相告诉了二爷,可是以二爷的性子怕是要亲自来确认的。”

三娘叹口气。

“田妈妈,你帮我给父亲带句话,就说祖父只是问问我庄子上的祖母怎么样了,并没有其他什么事。我自己吓自己了这么久,特备累,实在是谁也不想见。”

三娘真的怕了,怕这个世界里,没有一个人纯粹是为自己想的。她不想破坏心目中父亲的形象。

田妈妈了然的点点头,说道:“不怪小姐,奴婢这么大年龄了也是吓的不行。小姐好好歇歇,奴婢知道如何跟二爷说。”

三娘放心的将事情交给田妈妈去办。

然后放空脑中的一切,她需要清空所有,然后再细细的去想办法。

。。。。。。。。。。。。。。。。。。。。。。。。。。。。。

似铎在夏府逗留了一日,就返回了别庄。

这一日里,似铎分别给父亲和祖父请了安。在过程中都提到了妹妹似锦。

父亲含含糊糊的解释不清似锦的遭遇,而祖父直接就当没听到自己的问题。还告诉自己,只有力量足够强大的时候,才能知道想知道的一切。保护想保护的人。

似铎十分不解,长在深闺的妹妹身上究竟有些什么秘密?

可似铎也明白,祖父说的话很对。只有自己的能力变强了,所有的问题才不是问题。

他要赶回别庄学习去,妹妹现在还小。可是很快就会长大的,自己要努力再努力些,这样才能在将来的某一天有力的站在妹妹面前保护妹妹。

。。。。。。。。。。。。。。。。。。。。。。。。。。。。。。。。

秀锦园的景色依然如故。

三娘坐在窗边的胡床上,一日日的送走暮日,又一日日的迎来朝阳。

满园的夏花,渐次都败了。景色呈现出初秋的清爽。

三娘就这样日日看着。

景色就是这样,春日的风,夏日的花,刚来时都叫人欣喜莫名。可日月更迭中。

又有谁记得那吹绿来了树木的第一缕春风。

又有谁记得那骄阳下开的第一朵夏花。

自己难道就真的不能摆脱如此的命运吗?只能这么带着家族的使命和责任活下去吗?

三娘想就这么糊糊涂涂的推脱下去,可祖父会同意吗?

田妈妈并一众丫环都无奈的看着三娘爬在窗口上。

这小姐也不知是怎么了,日日都趴窗口上看景色。邀小姐去园子里逛小姐也不去,后院的师傅们得知小姐回来也邀请小姐去,可小姐连师父的面都不愿见。

小姐好像突然消沉了下来。了无生气的感觉。

夏至就更觉得疑惑了,这样的小姐还是那个后山上打人的小姐吗?

田妈妈实在绷不住了,将二爷请了来。

。。。。。。。。。。。。。。。。。。。。。。。。。。。。。。。。。。

换过衣服后,二爷从敛墨一路赶到秀锦园。

似锦自从得病回府后,就一直没有见到。

看着趴在窗上,老气横秋的女儿。二爷很是心痛。

自己根本就不信田妈妈的说辞,可究竟父亲跟似锦说了些什么那?

是哄骗了孩子些什么那?还是告诉了孩子真相。

可打听了几日,都一无所获。

二爷一时间竟不知从何说起好。

三娘过了很久才发现坐在屋里的父亲。

也没有行礼,只是转头冲父亲笑笑。

二爷觉得这孩子懂事的叫人心痛。

二爷走到三娘身边,坐在胡床上。陪着三娘送走了又一日的落日。

两人谁都没有开口说一句话。

有时候千言万语都不如短暂的陪伴。

三娘飘忽不定心有了片刻的宁静。

第三十四章 花会

又过了两日,李氏带着众人都回到了夏府。

三娘称病,闭门未出。派了田妈妈去祖母那里请安。

众人忙着安顿,也无人注意到三娘。

田妈妈带着小雪回来,告诉三娘,说是刘宰相府里要举办花会,给所有四品以上的官员家里下了帖子。

大夫人不想错过这次展示似钰的机会,本想独自回来。可李氏看三娘回来了,大夫人带着似钰也要回来。干脆就跟大爷一商量,留了先生和上学的男孩子们。其他人都收拾收拾回来了。

舟车劳顿,李氏直接免了晚间的请安。

第二日,三娘起了个大早带着银珠往延德堂去。

这般鸵鸟的生活,因众人的回归,是彻底的结束了。

松烟看三娘十分没有精神,本想劝三娘,再称病几日。

可三娘却不这么想。

与其让别人去秀锦园看自己,还不如自己好起来。

自己颓废是一回事,可让这些什么都不知道还真心对待自己的下人受他人脸色。

三娘确是怎么也做不出来的。

所以起个大早带着银珠就走了。

。。。。。。。。。。。。。。。。。。。。。。。。。。

李氏看着眼前的小孙女,心里十分欢喜。这孩子自从落水后到现在越发的讨人喜欢。

李氏握着三娘的手说道:“你的孝顺,我是知道的。在秀锦园养身体是正经,起这么早来我这里作甚。”

三娘笑笑反手握着祖母的手。

知道真相后,三娘最感慨的就是自己的祖母。

当年,祖母凭一己之力反抗这个男人的时代,撞得头破血流也不知回头。

在这条路上,祖母不仅葬送了自己的亲生女儿,就连膝下的其他的子女也没能保护好。

是不是因为这些,祖母这些年才过的这么自苦,仿佛万念俱灰,与世隔绝。

是为了惩罚自己的无能吗?

三娘很是心痛。

这样的祖母,三娘怎能不来。

。。。。。。。。。。。。。。。。。。。。。。。。。。。

收拾停当后,众人请了安,就都慌慌张张的各自回屋忙去了。

祖母准了府里所有的女孩子出席花会,连三四岁的似钿也没拉下。

大伯母从早上请安时就呈现出紧张的状态,三夫人也激动的说不出话来。

三娘心里撇撇嘴。

人家大姐是带着任务去的,紧张些也很正常。

二娘去玩,打扮打扮也合适。三四岁的似钿去凑什么热闹。

难不成要给似铀订个娃娃亲嘛?

二夫人看着往秀锦园回的三娘,很是郁闷。

这个女儿自小就不被允许参加任何宴会,孩子竟然也不好奇。这次谁都去了,可还是不许三娘去,三娘也不知争取一下。自己这一腔给孩子打扮的心,无处发泄,实在是憋闷。

三娘看着母亲殷切的眼神就知道她打的什么主意,自己还是快走的好。

在不知道真相时,或许三娘还会争取一下出去玩玩,可现在。

自己没这个心不说,就自己这相貌祖父也是不会允许自己出现在别人面前的,也不会说永不,但最起码现在是不会的。

自己还是在秀锦园歇歇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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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府的花会定在七月十八,听田妈妈说这几日汴京城里的制衣铺子和首饰铺子都人满为患。全是各个府地的管事。排着队的等着接师傅去府里为小姐做衣裳首饰。

三娘很是好奇,问田妈妈道:“除了因为刘宰相,这刘府还有什

么其他吸引人的地方吗?怎么一个花会,就引起如此的轰动。”

田妈妈心里笑笑,这小姐还好从前阵子的心情里走了出来,这般有说有笑的,才像个人啊!

“回小姐,这刘宰相的孙子是汴京城里出来名的青年才俊,跟我

们大少爷同年,却比大少爷才名远播,听人说,这刘少爷的才学,估

计下科是要中状元的。所以”田妈妈不好意思的笑笑,声音放小道:“但凡府里有适龄的小姐的,都在精心的准备着。”

三娘十分不以为然,这刘宰相韬光养晦的功夫还真是不如自己的

祖父。

从未经过考试的孙子就被人传出这样的才名,如果不中怎么办?

或许是有人故意为之。

看来这刘府的水不比自己家里浅,这花会不参加是再明智不过

了。

田妈妈看三娘并没有不好意思的样子,就继续道:“除了这些,

刘宰相的小女儿是当今的刘贵妃,很受皇上的宠爱。据说,刘贵妃听

说自己家里开花会,让自己膝下唯一的德华公主也参加,所以大家就

变得异常重视,即便得不到刘府的青睐,能有机会认识公主也是很不

错的。所以…”

三娘明了。

这花会,连皇家公主都参加,还真是耐人寻昧!

整个府里除了敛墨和秀锦园都异常的热闹。

还有七日,这府里都有点鸡飞狗跳的感觉了,丁妈妈堪堪做好大

小姐的衣服,就称病谢了客。

祖母也下了令,不得再辛苦丁妈妈。

这可把走投无路的三夫人推到了秀锦园,三娘不胜其扰。只得给

二娘几件新做的衣服提出了几点改动,改动后虽比不得大姐的衣服,

可也是很新颖的。

至于做不做的出来,三娘可不管。毕竟自己的女红差在府里是出了名的。

每日给祖母请安的时候,都是女人,大家聊起花会就没个完。

连一向寡欲的祖母也很积极。

二夫人就更郁闷了,因为花会是给未出嫁的女孩子准备的,大夫

人还能以家长的身份带着女孩子去参加,自己是怎么也参加不了的,

三娘又是个扶不上墙的。

每日请安,差点没用眼刀将三娘杀死。

三娘实在受不下去,在一日清晨请安时将一疑问抛了出来。

要是这么多女孩子聚在一起,不光赏花,再比个才艺可怎么办?

这一句话一抛出来。

大伯母一颗万事俱备的心,瞬间就动摇了。

这样的大型花会,准备个把小节目是很正常的。假如被当场点

名表演,叉表演不出来。可如何是好。

再说就是再巧夺天工的精致着装,也比不上过目难忘的节目来的

出彩。

夏府又陷入一片慌乱之中。

三娘窝在秀锦园里,享受难得的清净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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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总是过的特别快。转眼就到了七月十八日。

三娘带着银珠,夏至和处暑。悠悠闲闲的往延德堂去。

路上碰到了几拨人马,大家都兴奋又紧张。

反而趁的三娘几个人格格不入。

三娘转头。

出声问道:“羡慕吗?”

银珠捂了嘴笑,不说话。

夏至看看银珠,又看看三娘。

开口道:“小姐,田妈妈已经交代过了,越是珍贵的东西才越是要藏的深一些,没的叫大家日日看,反而看腻味的道理。”

夏至扭头看看处暑接着道:“就像处暑,她总把她最喜欢的糕点偷偷藏在枕头下边,不叫我们知道是一样的。”

第三十五章 风波

三娘无语,田妈妈这比喻还真是。。。。

银珠笑得更欢快了。

夏至也捂了嘴笑。

处暑瞪着眼瞅夏至,自己藏的那么深怎么被夏至看到了。

四人就这样欢欢乐乐的往延德堂行进。

祖母已经收拾好坐在了前厅。

往日里这个时间都只有三娘一个人来,今日大家倒是都起得早。反而趁的三娘懒怠了。

三娘快步走进大厅,行礼后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李氏看众人都到齐了。

就开口发了话,:“今日去刘府做客,你们几个要好好听大夫人的话。行止坐卧要有大家风范,今日必定有很多家的小姐参加,你们要记住,你们每个人都代表着夏府,要相互照应,显出我们夏府小姐的风采。记住了吗?”

众人行礼应是。

三娘抬头看看前面的大姐似钰。

长长的头发,细细的盘了坠马髻。一排花筒钗,加一把玉梳。

身上穿的是自己设计周妈妈做的衣服。

这件衣服是紫红色的布料配粉色的纱锻做的,即能显出女子的风情,又有少女的天真烂漫。

上身是紫红色的窄袖短衫,里面白色衬里,用水绿色的丝线做的盘扣,跟外衣颜色碰撞出鲜明的感觉。

很是漂亮。

下身浅粉色纱锻多层长裙,前短后长,设计出了多个折。

腰带并没有系在前端,而是在腰后系着,上面还了一个镶珍珠的大蝴蝶结。

两条带子长至脚踝。趁着后长的裙子,每走一步就像要乘风飞走一样。

披帛也是用的浅粉薄纱,给人清凉、梦幻的感觉。

凭借着似钰的相貌和自己设计的这身衣服,要是不艳压众人,岂不是浪费了自己前一阵子的辛苦。

三娘细细的端看半晌,就是这发型不太搭配。

大夫人见三娘盯着似钰看,心生疑惑。

总不会是嫉妒似钰今日的打扮吧。

大夫人不放心的出声问道:“三娘,一直看着你大姐,可是有什么不妥。”

众人都将目光看向三娘。

三娘笑笑,出声道:“并没有什么不妥,我只是在欣赏我的作品呀。”

众人又看向似钰。

无不露出羡艳的目光。

当然,除了二夫人。

这三娘做的第一件衣服不是给自己拿出去出彩的,倒是叫似钰美的跟天仙一样。实在是意不平。

似钰见众人都看着自己,很快就羞红了脸。

三娘做的这件衣服,确实很合自己的心意。即新颖又漂亮。

似钰信步走到三娘跟前真诚的给三娘行礼道谢。

三娘眼珠转转,故作认真的说道:“姐姐,你打扮的这般漂亮。可别被刘府的人留下了,不放你回来。你可要千万记得府里还有你的祖母和妹妹们那”

众人听后都捂了嘴笑,连李氏也笑的不行。

指着似钰道:“快去,快去拧她的嘴,让她再编排姐姐。”

似钰的脸红的都能滴出血。自己怎么忘了这臭丫头的一张嘴。

前厅里紧张的气氛,因为三娘的一番话,轻松了下来。

众人笑过后。

三娘看着似钰出声道:“姐姐,等会回去将头发换成朝天髻,带上上次祖母送你的芙蓉玉头面中的一部分。就更好了。”

大夫人现在十分信任三娘的眼光。听后,跟李氏请了安,带着似钰回去换发饰。

三夫人也带着似锻、似钿回去做最后的准备。

三娘反正无事,索性留下来陪着李氏悠悠闲闲的吃早餐。

一日的光景瞬间就过去了。

三娘午后睡起。正坐在胡床上吃点心。

魏紫赶来通禀。

说是大夫人带着众小姐都回来了。老太太请三小姐去延德堂说话。

走在往延德堂的路上,三娘心中生疑。

这花会一般是半晌开始,吃了午饭后。下午是游玩。还有最后的晚宴。

现在才刚刚下午,大家怎么都回来了?

看来这刘府之行是十分不顺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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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夫人正坐在延德堂的前厅生闷气。一众丫鬟吓的屏息静气。

这刘府的花会,四品以上的官员家眷大都参加了。自己带着似钰几个赶去的时候时间不早不晚刚刚好。

似钰一出面就震惊了四座。得了众夫人的一致好评。

可是偏偏。

偏偏就有些上不得台面的,见不得似钰出风头。

一番夹抢夹棍的话,说的那叫一个难听。好像就自己家是冲着刘府的孙子去的。别人都不是一样。

气的自己肝疼。

还是似钰沉的住气,一直进退有度。

可到了下午的花会,就有些丫头沉不住气了。当着公主的面把一砚台的墨打翻在似钰身上,连脸上都是。

自己要再忍下去,就丢了夏府的脸面了。

于是客气的跟刘夫人道了别后,带着似钰几个就走了。

可回来的路上想来想来想去,毕竟有天家公主在,自己这一走了之,不知会不会给夏家惹来麻烦。

大夫人抬头看看坐在上方的婆母。

婆母脸色平静,想来是没事吧。

三娘进入前厅之后就看到一脸纠结的大夫人,和坐在上边的祖母。

三娘行了礼,刚刚坐下。

李氏就开口道:“老大家的,将事情跟三娘说说吧。”

大夫人十分不自在。

自己一个掌着阖府中馈的主母,倒要给小辈解释了?

可这会情势严峻,还是先放下身段的好。

大夫人深吸了口气,将事情一点一点的告诉三娘。

小丫鬟上了茶。

三娘慢慢喝了一口,开口道:“大伯母,这公主也对大姐的衣服感兴趣吗?”

“是啊!公主当时还拉着似钰的衣服看,说十分别致。赶明儿,让宫里的嬷嬷照着做一身。可似钰这个死脑筋的当时还说要回来问了你,说这衣服是你设计的,要是公主喜欢你的设计可以改天让你给公主专门设计一个。好在公主当时并没有生气。只是不再跟似钰聊了,而是跟刘府的几个小姐一块说话。就这一会,就有些眼浅的以为公主生了气,竟当众将墨泼在了似钰身上。”大夫人急急的说道。

三娘沉思半晌,看看李氏。

“祖母”三娘问道:“要是平时,这样走掉应该是无妨的,作为举办花会的刘府,让我们家的小姐在他们那里受辱,这样还不转身就走,岂不是失了气节。”

李氏点点头。

三娘继续道:“可公主在,这是不是就不太妥当了?毕竟公主是君,而我们是臣。”

李氏又点点头。

大夫人从凳子上一跃而起。急声道:

“母亲,这可如何是好。”

李氏皱了眉头。

看着大夫人道:“知道你为了给似钰说门好亲,心急了些,失了平日的妥帖。可你不想想,那里还有个公主在。如此一闹这似钰的亲还好说嘛?”

大夫人当场就哭了。自己的一时冲动难不成会害了似钰吗?

三娘看看祖母,祖母还真会吓伯母。

三娘起身扶了大伯母坐在椅子上。

出声道:“出了事情,总要想办法挽救的。大伯母莫急。”

大夫人抬头看着三娘。

三娘胸有成竹的点点头。

吩咐众丫鬟忙碌起来。

第三十六章 办法

似钰坐在刘府外的马车上,心里久久不能平静。

这就是这样的时代,弱肉强食。

母亲为了自己的尊严愤然离去。

可却要因为天家公主而回头折腰。

三妹妹说的对,只要找补的方法得当。人人只能记住他人的小家子做派,那里还会记得自己的失态。

自己不能辜负祖母,母亲还有妹妹们的帮助。

这个场子是说什么也要找回来的。

似钰挑起车帘,往外看。

刘府的仆人回转,还带来今日刘府二夫人身边的一位丫鬟。

似钰认得她,这个丫鬟一直跟在二夫人身后。帮着招呼客人。应该是二夫人身边得力的人。

丫鬟上前,立在车前行礼回话道:“小姐,你带来的东西奴婢已经送给了公主和汪家小姐。公主这会走不开。夫人请您到府里说话。”

似钰听后叹了口气,出声到:“公主既无时间,那我就下次再来拜访。府里我就不去了,你带我回去谢谢夫人的美意。告辞了。”

丫鬟无法,看着似钰的马车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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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都在延德堂里等似钰回去。

三娘不安的喝着茶。二娘愤愤的低声咒骂着汪家小姐,似钿也低沉的坐在一角。

显然今天的小插曲刺激住了夏府的每个女孩。

三娘心想。

自己招呼众丫鬟紧赶着给公主做了个精致的布娃娃。又将似钰的衣服样子给了公主。

还给了公主一张画。

画上是一个现代的公主裙,自己按照现在的服侍特点又做了些改变。

公主既然喜欢似钰的衣服,就一定会喜欢自己画的这个公主裙。不出几日定要来询问的。

这面子岂不是找了回来。

至于泼墨的汪家小姐,她不是喜欢泼墨嘛。那就多送她几腚墨。让她回去泼个够。

似钰刚刚回到延德堂,众人还未张口询问。下人就回禀老爷回来了。

三娘看看屋外,日落西山。天边一片红彤彤的火烧云。也到了晚请安的时间。

祖母将小一辈的留在前厅,让人将祖父及伯父父亲请到内室说话。带着大夫人就走了

留下似钰跟三娘面面相觑。

这祖父还不知怎么看待今天这一众人的做法。

不过有祖母撑腰想来是没事的。

三娘才不怕那,现在三娘最怕和最不怕的都是这祖父。

等来了二夫人,三夫人。祖母们都没有出来。

丫鬟们把饭菜都摆好了,太阳也彻底落下了,祖父几人还未出来。众人越发不安。

难不成这要闯大祸了?

三娘看向似钰。似钰手里的帕子都快被揉烂了。

三娘刚想开口安慰两句,就听到外面一串的脚步声。

大伯父陪着祖父迈进了前厅,后面跟着祖母和大伯母。

太阳已经落了山,丫鬟们早就点了灯。

莹莹的灯光下,夏进一眼就看到了三娘。

这孩子真是个可塑之才,这么短的时间就找到了解决问题的办法,既表达自己对天家的敬畏,又维护了自己家的颜面。虽说给汪家送墨显的有些小孩子脾气。可也要让别人知道,夏家虽不是顶显赫的人家,确也是有自己的风骨的。

三娘行礼后抬头,看着祖父贼亮亮的眼睛。

心里咯噔一下。

完了。

自己怎么就一时冲动忘了前面祖父说的那些话。

自己怎么就主动跟公主搭上了边。

自己怎么就这么强出了头。

三娘心里懊悔了千万遍。

可转头看着身边坐立不安的似钰。

三娘就又心软了。

看着身边如花似玉,鲜活生动的生命。三娘怎么也狠不下心来。

这就是家族的牵绊吗?

三娘忽然卸了气。

面对并不是特别亲密的似钰,三娘都做不到。那二哥似铎和小弟似铄那?

将来让自己在亲人和自己两者之间做选择,自己也能坦然洒脱的抽身而去吗?

三娘陷入沉思。

夏进只字不提,吩咐众人开饭。这顿饭吃的异常安静。

从祖母和大伯母的脸上也看不出任何异样。

吃饭天大,三娘抛开脑子里的胡思乱想,专心吃饭。

事情已经做下了,现在来后悔已经太迟了,还不如好好安抚自己的肠胃。

似钰确是一口也吃不下。

事情最坏的结果就是找不到一个好婆家,可那又怎样。难不成忍气吞声受他人欺负,那样又能换回个好名声吗?还不如现在这样,起码落个有骨气的名声,省的骨肉兄妹跟着蒙羞。

饭后,大家一起坐在前厅喝茶。

夏进放下茶杯出声道:“当年我奋力拼搏,除了要施展一身抱负,报效国家。还想要光耀门楣,守护家眷。今日之事,你们都做的很好。”

似钰的眼泪刷就落了下来。

扑通一声跪在厅上。

“祖父”似钰哽咽道:“是似钰不孝。”

夏进哈哈大笑起来。

抬眼给大夫人使了个眼色,大夫人机警的将似钰扶了起来。

夏进接着道:“我还从来没听说过,才貌双全是为不孝。似钰,莫要自责。我们家跟汪家虽同为四品官员,可这家教却高低立现。难不成我夏家家教好,竟成了罪过了?”

似钰还要出声,夏进摆了摆手。

“虽然今天有公主在,可我们做臣子的也要有臣子的气度。现在惴惴不安的该是他汪家,我们何须慌乱。刘府虽贵为皇亲宰相,可也断没有叫客人在宴席上蒙羞的道理。我们夏季一直隐忍低调,韬光养晦。难不成是为了叫你们在外面任人欺辱吗?哼”

夏进冷哼一声。

这汪家的官怕是要当到头了。

众人都放下手中的茶杯。表情严肃的看着夏进。

夏进继续道:“今日的事,你们处理的很好,老大家的也不用自责。错并不在你。”

大夫人感激的热泪盈眶。

三娘心下叹服,祖父收买人心的本事真是不错。不过,这才像一家之主的作风。

夏进转头看向三娘。

“似锦也做的很好,你们都要记住,这夏家是我们每一个人的夏家。只有每个人都懂得维护夏家的尊严。夏家才能长久下去。”

众人起身,齐声应是。

三娘心里腹议,祖父真是不放过任何一个说教自己的机会啊。

接着安抚了众人之后,夏进带着伯父和父亲去了前院书房。

这才对嘛,言语只能鼓舞人心,要想成事还要有手段。

看着祖父一行人的背影,三娘感慨,也不知祖父的手段如何,而汪家也不知会面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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劳累了一天,刘府的二夫人终于能躺在矮榻上休息会儿。

丫环在身后给二夫人捏肩。

二夫人闭着眼睛想今日的事情。

这府里还是大夫人好命,一直病病歪歪的。什么事情都做不得。连府里的中馈都是自己在操持。

可就是这样一个病恹恹的人,偏生生了一个好儿子。长相学识都是一等一的。

为了给这大少爷选妻,特意举办了这次的这花会。差点没把自己累死。连小姑家的公主都来凑热闹。这下好了吧,女人只要一扎堆就要出事情。今天可不就把夏大人家的千金得罪了。

还有那汪家,也实在上不得台面。

这下京里可有热闹瞧了。

二夫人勾勾嘴角。

反正不关自己的事,自己乐的看热闹。剩下的自由家里的男人想办法去。

此时刘府的男人们就正聚集在书房谈话。

书房灯火通明。

刘宰相还有他的两个儿子以及大少爷此时都聚集在这里。

刘宰相坐在桌前出声道:“今日的事,你们怎么看?”

大儿子先出了声:“父亲,我们是不是应该给夏府送些东西,以表达今日招待不周的愧意?”

刘宰相点点头。

“大哥,我觉得没必要吧。夏家不过是四品的给中事。用的着如此吗”老二出声说道。

刘宰相皱了皱眉。

刘家大少爷,刘明辅看看祖父轻皱的眉,又看看二叔。

向前迈了一步,行礼说道:“祖父,明辅想聘夏家大小姐为妻。”

第三十七章 美名

刘宰相眯了眯眼,这孙子倒真是个可塑之才。很快便明白其中的关卡。

刘家二爷眼珠子都快掉地上了。

“明辅,你疯了。这么件小事,至于如此吗?”

刘宰相看看屋里众人。有老二这个搅事精在,什么也别想说成。

“老二,既然明辅想聘夏家小姐,剩下的事就我们在一起商量吧。你先回去休息吧。”

刘家二爷心里撇撇嘴。行了礼退了出去。

“祖父”明辅开口道“夏家小姐今日的做派很让明辅佩服,还有这个夏家都让明辅觉得敬佩。这样的人家是值得为亲的。当然这些只是明辅的拙见,最终还要祖父定夺。”

刘宰相捋捋胡须,思虑一会。

开口道:“夏家,虽不是京里根深蒂固的大家族,可却有发展壮大的趋势。夏进也是一个很有本事的人,据我所知这夏家是在夏进的手里愈发富裕的。要从财力来说,这夏家怕是比我们都要富裕。可这样一个财力雄厚的家族,你们可见他们有任何逾矩的行为?”

刘明辅和父亲都垂手正立。

刘宰相接着道:“而且这夏进虽只是四品官员,可手里的权势确是有些二品大元都不能比的。你们要切记在这京城里不能以官职来定高低。”

刘宰相叹了口气。

“朝中局势瞬息万变,纵然我们今日位极人臣,可这其中的艰辛确是旁人不知道的。宫中的贵妃,虽令旁人羡艳,可她的苦楚又有谁能知道。当今圣上雄心壮志常年在外征战。我们作为皇亲,这路是真不好走。如何让刘家继续好好的这条路上走下去,这责任就放在你们肩上了。”

桌前两人恭敬应是。

“老大下去安排一下吧,给夏府送些好礼。以表达我们的歉意。”

刘家大爷低头应是。

刘宰相接着问道:“公主走的时候可安排好了?”

“祖父,明辅亲自将公主送到宫里的,您放心吧。”

刘宰相满意的点点头。

“至于夏家小姐是事,再从长计议吧。”

两人齐声应是。

刘宰相摆摆手,两人行礼退了出去。

一路上听着路两旁的蝉鸣声,刘家大爷问道:“明辅,你为何想聘夏家小姐?”

刘明辅扭头看着父亲笑笑,说道:“父亲,母亲身体不好,性情又平顺。实在不是长子嫡妇的合适人选。嫁进我们家,没过过几日舒心的日子,即便将府中的中馈交给了二婶,可这日常如何,我们确是最清楚的。”

刘家大爷拍拍儿子的肩膀,这儿子真的长大了。

“父亲”刘明辅接着道:“您知道公主走时跟我说什么吗?

公主说,这夏家小姐甚合她的心意,没想到出宫一趟倒发现个宝贝。

父亲您听,短短一个下午,这夏家小姐就能想出这么好的办法来笼络公主,让德华不仅没有生气,还念念不忘。而且,听说夏家小姐还送给汪家的人几锭名贵的墨。这手段光听着就叫人解气。听丫鬟们说这夏家小姐,当时被泼了一身的墨,不哭也不闹,大大方方的给众人行了礼,随着母亲走了。这份气度着实让明辅佩服。也只有这样的人才能在内院帮助母亲,才能撑的起我们长房的门面。

父亲,您要帮明辅。”

刘家大爷望着儿子亮晶晶的眼睛笑了。

“明辅,我听你母亲说,这夏家小姐才貌双全,如珠似玉。今日也是因穿了一件新奇漂亮的衣服,力压众人。才有了今日的祸事。不知,这些,明辅可听说了?”

刘明辅的脸瞬间就红了,多亏现在是晚上,要是白天岂不是在父亲面前丢人。

刘明辅吭吭呲呲的说不成话。

刘家大爷心里想笑,这小子一向老成。这会儿才像个要说亲的少年。“明辅莫急,此事我回去跟你母亲好好商议商议。”

刘明辅垂首应是。

。。。。。。。。。。。。。。。。。。。。。。。。。。。。。。

夏似钰是如何也想不到今日一闹,倒是给自己闹出了一段好姻缘。

此时的夏似钰正坐在屋里垂泪。

今日晚饭后祖父的一句话,令似钰感慨万千。现在自己的处境倒是无所谓了,只求不要影响了夏家的其他姐妹。

丫鬟迟蓝给似钰端来一杯茶,今日迟蓝一直陪着小姐。这样好的小姐怎么能因为一个上不得台面的人毁了前程。

太气人了。

可自己一个丫鬟,却什么也帮不了小姐。

夏进正坐在书房里等李全。

夜已经深了,梆子敲了三声。已经三更了。

夏进窝在摇椅上,闭着眼睛假寐。

“老爷”

门外响起李全的声音。

夏进睁开眼睛,搓搓脸。让李全进来。

“老爷,都已经安排妥当了,明日就能传遍这京城。商户也都安排好了。全是一些没有根基,快要干不下去的。”

夏进捋捋胡子,隐忍只是夏家的态度,可不是夏家的作风。这汪家既然教不好孩子那就别在京城待着了。

孩子们在外面受了委屈,自己这个做家长的怎能不给孩子们撑腰。

气度要有,可手段也不能缺。

夏家的小辈都长大了,也是时候让京城里的人认识认识夏家的人了。

“李全,你明日交待下边人时刻看着这几个铺子的动向。”

“是”

夏进看看李全,什么时候连李全的头发都白了这么多。

“李全”夏进说道“你也不年轻了,赶紧下去休息吧!你那大小子在下面的铺子学的如何了,改天带来给我瞧瞧。放在你身边帮帮你。将来好叫他接你的班。”

李全感激的给夏进行了一礼。

低头应是。

李全太了解夏进了,给你的就接着。谦让推脱只会让老爷不喜。

。。。。。。。。。。。。。。。。。。。。。。。。。。。。。。

天气渐渐入秋,早起请安,已经有些凉了。

无论发生什么,这日子还是要一日日的过下去。

三娘依旧第一个带着银珠去延德堂给祖母请安。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昨日的缘故,三娘去的时候,祖母竟然没有醒。

祖母毕竟是上了年岁,精神十分不济。

勉强应付了众人,大家就散了。

刚刚过了下午,三娘趴在窗上看着秀锦园的景色,心中想着昨日的事。

祖父怎么会这么沉的住气,这事就这么算了?很不像祖父的作风啊!

三娘望着秀锦园外的长廊,田妈妈满面笑容的从走廊一端走了过来。

三娘眯眯眼睛。

看来有好事发生了。

田妈妈快步走到三娘跟前。

缓口气道:“小姐,现在外面都传遍了”

第三十八章 汪家

三娘让小丫鬟扶田妈妈坐下,喝口茶,缓缓神。

中午的天气还是热,田妈妈一路跑来一身的汗。这些茶温温的正合她意。咕咕咚咚的灌了一杯茶后,田妈妈继续刚才的话题。

“小姐,你不知道,现在外面都在传,说汪家舔为四品官员,府里的小姐连件好衣服都没见到过,连锭好墨也没用过。怎的会见着刘家的好墨连路都不会走了。刚刚好撒到别人家的好裙子上。”

三娘勾起嘴角笑笑,她就知道祖父不会就这么了的。

可光传谣言也不太顶事啊!

“田妈妈,是你刻意打听的,还是说。。。”

“回小姐,奴婢并没有刻意打听,这汴京城里本来就是不能出一点事,出点事都会传的街头巷尾都知道。昨天刘府的花会本来就挺轰动的。在花会上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必然会传的人尽皆知的。”

会传出来是不假,可从头到尾只字未提大姐,要说不是祖父干的三娘才不信那。

到了晚间,一家人都聚集在一起。大家都将目光看向夏进。

夏进笑笑“不过是几个爱嚼舌根的,传了几句闲话。你们就坐不住了。”

众人沉默。

三娘却觉得没这么简单。

果然。

到了第二日,有几个商户听说了传闻,带着上好的料子和剪裁师傅登了汪府的门。

说是定然可以为汪家小姐做出京城里绝无仅有的衣服。

这下可把汪家的人气的,门房把人赶了出去。

那群人便在汪府外支起了摊。等汪大人下了衙,还有商户冲上前去,说是可以给汪家折扣。

直接把汪大人气晕在了门外。

到了第三日连笔墨铺子都挨着衣料铺子摆起了摊。

汪家的家丁是赶也赶不走,轰也轰不跑。

门口不让摆了,就在巷口。

人来人往,更是丢人。

这故事热闹的都快赶上城里茶馆说书先生的故事了。日日小丫鬟们都等在门口等着田妈妈把消息带来。

三娘看看被众人围住的田妈妈。心里想笑。

祖父这招有点太狠了,这汪家但凡要点脸面都不会继续让这件事情继续下去。可就汪小姐的那副做派,也不知,这汪家会出些什么昏招。

。。。。。。。。。。。。。。。。。。。。。。。。。。。

刘府书房里。

刘宰相看着求在自己面前的汪大人。很是无奈。

虽说事情是出在宰相府的花会上,可这汪家的小姐家教确实不好。这难道也要怪到自己的头上吗?

最近的这些事情,用脚想也知道是夏家做的。

这汪大人不说去求夏家,倒是求到了这里。真是不知所谓。

治家不严,说的夸张点,都可以被夺官的。

这夏家的手段还真是可以啊!

几句谣言,几个商贩就差点击垮一个四品官员。这样的人家可以结亲吗?

刘宰相陷入了沉思。

汪大人一直保持着行礼的姿势,颇为难受。脸上的汗都快流进眼睛里了。

汪大人轻轻抬眼看看坐在前面桌前的刘宰相。

捎悄的收起一只胳膊擦了擦汗。

又过了半晌,刘宰相收回思绪开口说了话。

“此事说到底,也确是你家孩子行为有失,你去夏家跟夏进好好说说话。这谣言慢慢也就被人遗忘了。至于商贩,你派府里的管事吓吓他们就是了。此事在我刘府出的,我也会跟夏进提提。你回去吧!”

汪大人无奈的离开了刘宰相的书房。

这件事要是去夏府赔不是,那可不是就坐实了谣言嘛!将来府里的子女都如何说亲。

况且谣言里也没夏家什么事,去夏府说有用吗?

汪大人回头看看禁闭的书房门,无奈的回府了。

看来只有对那些商贩动武了。

汪家的管家连夜造访了白日里摆摊的商贩,威逼利诱。

可这群人,竟没一个妥协的。

管家无法,只得回府禀告汪大人。

汪大人也无法,人家在巷口摆摊也不占路,也不犯法。难不成杀了人家不成。

杀人这事汪大人不敢干,别人确是敢的。

汪小姐的哥哥,因此事备受同辈人耻笑。得知刘府也不管此事之后直接带人烧了一间衣料铺子。

这下好了。

本来一件小事,生生让汪家少爷闹到了御前。所幸并没有人伤亡。

可三娘听完田妈妈的话,心中仍然略觉不妥。

这件事中,似钰是受了委屈,可汪家付出的代价太大了。再这样下去,夏家再想要韬光养晦是不可能了。

三娘起身。

吩咐田妈妈道:“田妈妈,去前院告诉李大管家。说我要在外书房等祖父。”

田妈妈心里虽然不解,可现在的小姐,行事很有自己的章法。自己只要听从小姐的就是了。

。。。。。。。。。。。。。。。。。。。。。。。。。。。。。

夏进推开书房的门,就看见三娘正椅在窗边翻看着一本书。夏日的余光映在脸上,显出珍珠般的光彩。

夏进的心情瞬间就好了起来。这小丫头现在能主动来找自己了。那么这个家族的重担有一天是不是就可以交给她了那?

三娘看见夏进,放下书本。

行礼道:“祖父辛苦。”

夏进笑着坐到摇椅上。开口问道:“似锦找祖父有何事那?”

三娘也不绕弯子。坐在夏进对面的椅子上就开了口。

“祖父,汪家的事,是你安排的吧?”

夏进笑着挑挑眉。

这就是默认了。

三娘接着道:“祖父,汪家的惩罚已经够了。他们家行事没有章法,昨日汪家少爷将人家的铺子烧了,这事直接闹到了御前。如若有心人继续深究下去,是一定会发现我们家的身影。到那时,本来很好的局面就会消失。对似钰,对夏家都不会是好现象。”

夏进皱起眉头,谁能想到这汪家的人,如此胆大。自己今天也因为这件事很是头痛。

夏进看着三娘。“似锦今日来找我。是有什么应对之法吗?”

三娘明白今日这一步迈出去就再也不能回头了。

可自己做不到。

做不到眼看着夏家迎接危机。

既然怎样都是熬心,那就只熬自己一个吧。让剩下的人可以过的舒心一些。

况且,那件事。毕竟是多年之后的事。说不定那一天就有一个天赐良机等着自己。

三娘决定豁出去了。

“祖父,这个时候,我们最好先站出来。说明那日被泼墨的就是我们夏家的小姐,而汪家小姐只不过是年小不懂事罢了。”

夏进不满的皱了眉。

三娘接着道:“然后,我们家主动将被烧的商铺买下来,赔偿他们的损失,如果条件允许的话,将其他几间也买下来。平息此事,并放出话去,这是大姐的哥哥。买下送给大姐做嫁妆的。如此一来,即摘清了自己,又博得了美名。而汪家。。。却什么也得不到。”

夏进听后,直接从摇椅上站来起来。

看着眼前的似锦。夏进无限感慨。

这才是个九岁的孩子,竟能想到如此老道的办法。假以时日,这孩子肯定能成为那个至尊之人。

夏进从来没有像现在这刻一样,觉得自己当初的决定是如此的正确。

“祖父”三娘出声道:“想必这些商铺是您选出来的吧,要么就是些没有背景的,要么就是要干不下去了,是吗?”

夏进看着三娘,哈哈大笑了起来。

家如此女,何事不成。

第三十九章 后园

三娘也抿了嘴笑,夏家有位如此的家长。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自古有些雄心壮志的男子,那个顾家。

那个顾及血肉至亲的死活。

听过成大事不拘小节,可有谁为这些小节哀叹,哭泣过。

。。。。。。。。。。。。。。。。。。。。。。。。。。

夏家一出手,京城的风向瞬间就变了。

以前人们都认为只是汪家小姐被娇养惯坏了。

如今汪家少爷一把火,事情直接有了质的飞跃。

再不是一个深闺小姐的教养问题。而是汪家一门的问题。

敢在天子脚下,京城境内。公然放火。这再也不是市井之人闲来的谈资了。这直接触犯了龙颜。

汪家在一夜之间,被夺官流放。

刘宰相与夏进一起亲自出面求情,才将流放免了改为回乡悔过。

汪大人或许从未想过有一日会因为子女教养问题而被罢官的。

而汪小姐也从未想到那一砚台的墨,竟然泼去了自己原本美好的未来。

夏家。

做为这件事的受害者,还能在第一时间站出来补救了商贩的损失。还将其他几家并不景气的商铺一起买了下来。说要作为夏家小姐的嫁妆。

不仅如此。

汪家举家出城返乡那日,夏进亲自出城相送。还给汪大人备了丰厚的仪程。

夏进,以及夏家。在一夜之间,将谦仁、大度的美名,直接传进了宫里。

似钰再也不用担心自己的婚事。

京城中叫的上名字的人家,只要家里有适龄的少爷都派媒婆来夏府提亲。

大伯母脸上的笑就没断过。

每日里请安都跟祖母及母亲商讨似钰的婆家人选。

似钰能有如此转机,是夏家每一房人都期盼的。毕竟这事关每一房子女的婚嫁问题。谁敢置身事外。

经此一事,倒叫夏府空前团结起来。

这估计是任何一个人都想不到的。

而汪家,也给京城所有的世勋人家活生生的上了一课,关起门来只过自己的日子是不行的。因为你可能有一日被不靠谱的亲眷悄无声息的坑了一把。

自此之后,几年之内。

京中无论谁家举办宴会都平顺异常。

因为一旦有人想要生事,一句你知道京城以前的汪家吗?就会让人打消所有的念头。

夏府似乎所有人都沉浸在被人人称颂的喜悦中。

唯独三娘。

唯独三娘,被这个社会畸形的道德法律评判标准所折磨。

家族的一体和重要,深深的烙印在三娘心上。

对这个社会的生存法则就是再不认同和不满。却都要死死遵守。

三娘忽然就想到了别庄后山上的那个少年。当时自己一时冲动伸手打了他。

这要是让别人知道了,比着汪小姐不知违礼到了哪里。那自己会如何?会被这个社会认为是疯了吧!

三娘深深的叹口气。

在这个社会里拥有古人的外表,却藏着一个向往自由、平等、民主的灵魂。

自己该如何自处?

难道要凭自己一己之力对抗这个社会和人人心中既定的世界观吗?

三娘自认没有这样大的能力。

自己瘦弱的肩膀挑起秀锦园众人的未来,已经很重了。外面的那个世界三娘无能为力。直至今日,三娘才真正正视这个社会。自己想要好好活在这个世界里就要学着改变。学着认定现在的社会法则。

只有这样才能活的好,活的稍微自在些。

而身体里那高贵自由的灵魂,三娘也只能忍痛稍稍放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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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早起请安时,三娘就提出身体无恙要恢复功课。

李氏很是宽慰,无论何种境地、待遇。多学些知识总是好的。

这孙女的将来不知在何处,多些本事总不是坏事。

于是。

在落水醒来后的第四个月时,三娘的生活终于步入以前的轨道。

每日里早起请了安,陪祖母吃了早饭。

三娘就要开始一天的课程。

三娘也终于见识到秀锦园后院的美丽。

以前出于对单独培养的抵触和畏惧。三娘从来没踏足过自己居所的后院。当真正步入以后,三娘瞬间就明了二娘的嫉妒从何而来。而祖父又为自己能踏上青云路付出了多少。

秀锦园后院共三所院落,这三所院落被一个大的花园所包裹。花园即是每一个院子的花园。院子又是花园的一景。

三个院落分别命名桃花坞,小香雪,和绿萼。

分别根据春、冬、夏,三时的景色来布置的。而花园却以秋景

为主。

三娘分外感叹王大人的设计精妙。这秀锦园不知耗费了他多少心力。

可再精致又如何?

子孙不成气。无谓的坚守着园子,也不见的能守住它的精美。

而夏进在一惯精明实干的做风下,还保留着对美的欣赏。实在难得。

这秀锦园到了夏进手中以后,不但没有凋零,反而愈加漂亮。

这么漂亮得园子,祖父可不舍得浪费了。

除了留给自己住外,只怕这也成了他招揽后园这些老师的手段。

几天课上下来,三娘算是见识了古代私人家教的厉害。

教字画的、教下棋的、教琴艺的、教舞蹈的。还有教女红的明师傅和教书的连师傅。这些都是大家共享。

三娘还有独有的尤师傅,岚师傅和张师傅。

这些师傅不管是教什么的都有一个共性就是都是以前的名门之后。

或因战乱,或因婚变,或因朝代变革。

总之这些师傅在年少时都是大家大族的天之娇女。而现在都隐姓埋名的活在市井之中。

三娘实在不知该如何形容自己的祖父了。这些师傅也不知祖父是如何将她们都一一寻来的。

如今个个如年少时一般,被尊贵的养在这精致漂亮的秀锦园里,人家如何会不卖力?

这才几天,三娘就颇有些受不住了。

刚开始自己还是很开心的,谁不愿意自己多几项技能那?可这样的车轮战术,三娘直接缴械投降了。

当成兴趣偶尔学学还可以,四处开花的那是天才。

更何况这些都是些操作性很强的东西,除了学还要练。三娘就是每日都不吃饭,不睡觉。也完不成每一个师傅留下的任务。

田妈妈日日在三娘身边转悠,可三娘不是在画画,就是在练琴。刚放了琴就要练字。田妈妈连个插话的机会都没有。

这日三娘实在是累极了趴在胡床上休息,田妈妈终于忍不住开了口:“小姐,老爷是有什么特别的吩咐吗?怎么你近日所有师傅的课都上那?”

三娘瞬间睁开眼睛从胡床上蹦了起来。

“可以不用全上的吗?”三娘问道

田妈妈点点头。

三娘心中哀叹,应试教育害死人啊!

自己看到后院的所有师傅就像看到各科老师一样,一头扎了进去。一个一个的学。差点没把自己累死。原来是可以挑着学的。

难怪有些师傅看到自己日日去,还颇有些惊奇的样子。

三娘跌坐在胡床上,这由被迫上课,到凭爱好自主选择。三娘倒是有点羡慕这个时代的孩子们了。

这个世间还是如此,有利就有弊。就像一把镜子,端看你想照的是那一面了。

第四十章 师傅

田妈妈上前扶起三娘。

“小姐,这些师傅的总管是张师傅,您想学那些,不想学那些都可以跟张师傅商量。但是”

三娘猛的一转头,又来是不是。又有条件?

田妈妈看看反应激烈的三娘,笑了笑。

安抚的给了个眼神。

“小姐,莫急,奴婢只是要告诉你,唯独那三位单独教你的师傅,是一节课也不能拉下的。”

三娘回头,回想这三位师傅。

张师傅到底教些什么,自己到现在都没搞明白。

第一天三娘去得时候,张师傅给自己泡了杯茶。别的什么也没做,自己差点以为张师傅是教泡茶的,可这明明有岚师傅在教。第二日张师傅就坐在院里的花树下小憩,三娘也不多问,趁这机会也休息了会。第三天也是这样,无所事事。

三娘到现在也没看出什么名堂来,就觉得张师傅挺漂亮的,也不知是不是祖父突然起了护花的心思,请来的一位什么也不教的师傅。

现在听田妈妈一说,只怕这三天张师傅可是教了东西的,只是自己没参透罢了。

至于尤师傅教的东西就更奇特了,每天都是给自己讲故事。神话鬼怪,民间传说,无所不讲。这是目前三娘最喜欢的课程了。

难不成这三位老师教的东西都有蹊跷吗?

“田妈妈,以前这三位老师教的是什么,你知道吗?”三娘问道

田妈妈想了一下回道:“岚是师傅是教茶艺的,尤师傅是教小姐明事理的,而张师傅是刚刚才给小姐授课的。以前并没有教课,只管着这些个师傅们,是老爷交待下来说小姐现在可以上张师傅的课了,张师傅才教的,可到底教些什么。奴婢也不知道。”

三娘心下明了,这张师傅教的怕是为了那件事吧。

看来明日不能去张师傅哪里偷懒了,要好好会会这位奇特的张师傅了。

第二日请过了安,

吃过早饭。三娘直奔张师傅而去。

张师傅正坐在花树下等三娘。

三娘看着漂亮的张师傅,想要说的话瞬间就全忘光了。

这张师傅长的不算顶漂亮的。可就是看了想再看。只一眼就叫人难忘,气质十分出尘。

三娘恭敬的行了弟子礼,站在张师傅面前出了声:“张师傅,我本来想着,不能白白辜负祖父的一片苦心,既然有这么些师傅就都认真的学了,可上了这几天的课,三娘才发现,三娘太高估了自己,任何一个师傅教授得内容都不是一朝一夕能学会的。三娘实在有些力不从心。以后究竟如何做,师傅可不可以指点三娘一二。”

张师傅仔细端详了眼前的三小姐。

自己被夏老爷请来,本来是只管着后院这些半生飘零的姐妹的。自己也是看在这些姐妹的面子上才来的。

自己拥有的这一身本事,说有用,是顶有用的东西。说无用,也抗不住时代的大潮,与命运的安排。

这三小姐拥有这么好的底子和家世,学了也算是锦上添花。

况且夏家老爷待自己这群人不薄,安安稳稳的生活在这秀锦园里。不与府里的任何人打交道,平时都是自己管着自己。杂物就交给眼前这位三小姐的乳母。而小且姐们见了也是行的尊师大礼。

这份尊重与理解,是这些人最缺的和最需要的。

张师傅很感激夏老爷,所以在得知要教授府里的三小姐时。也决定使出全部的力。

这三小姐长相出众,性格温婉。这以前是知道的。

可自从休整了这三个多月后,张师傅明显觉得这孩子变了。有着超乎年龄的聪慧和豁达。

张师傅在心里欢喜,谁会不喜欢聪慧的弟子那。

所以这些天来,自己故意不告诉三娘要教的是什么。端看这学生什么时候自己领悟了。

“三小姐是怎么打算的那?你可以将你的打算说出来。我们一起参详参详。”张师傅出声道。

“张师傅,您以后可以叫我三娘或者似锦。并不用叫我小姐,若是要祖父知道了,会批评三娘不知礼的。”三娘回道

张师傅低头笑笑,算是应了。

三娘接着道:“这些课程三娘还是决定都学了,只是时间上想改一改。”

张师傅轻挑了一下眉,这孩子还是有些贪心那。

三娘从身后夏至手中拿出一张纸,这是昨夜,自己连夜制定的课程表。

前世二十多年的学上下来,三娘悲哀的发现。自己还是适应应试教育,这样大的自主权交给自己,反而不知怎么办了。

张师傅细细的看了三娘制定的课表,刚夸了这孩子聪慧,她就给自己来了这么大一个惊喜。

这表制的简单明了,除了自己和另外单独教授三娘的老师每天都有课,其他的按六天一轮回,课数是固定的,只是时间不固定。然后整体休整一天。课程倒是穿插替换的很好。画完画,就动动跳跳舞。弹弹琴就坐下泡泡茶歇歇。

张师傅越看越发现这表制的颇有门道。

看了许久之后,张师傅满意的笑笑,看着三娘。

“似锦安排的很好,咱们就按着这个表上安排的上。”

三娘从张师傅手中接过表,谦虚的道了谢。

“张师傅,三娘还有一事相求。还请师傅帮我。”

张师傅点头。

三娘接着道:“您可不可跟明师傅商量商量,这女红三娘是实在学不会了,可三娘却很喜欢制衣。能不能让明师傅只教做衣服的,不教绣花那?”

张师傅听完抿嘴浅笑起来。

三娘也尴尬的笑笑。

这绣花打死自己也学不会了,还那么费眼睛,及早放弃的好。

“似锦,你可知道。这所有功课里,明师傅教的女红是每一个女儿家必备的技能,其他的倒是锦上添花了。似锦倒是要放弃最基础的,而学添彩的了?”张师傅问道。

三娘无言以对。

三娘打听过身边的丫鬟。即便是卖身进府为奴的夏至们也都是一小就拿针的。

自己现在学,学死也赶不上啊!

况且自己是当真对这个不感兴趣。

三娘尴尬的点点头。

张师傅安抚的拍拍三娘的手,“不愿学也没事,我帮你跟明师傅说。”

解决掉心中的一件大事,三娘轻松的开始了一天的课程。

至于张师傅教什么,三娘只字没问。

时间还长着那,总能发现不是。

而且汪家的事情已经告了一个段落,恐怕这几天就要接到公主的通知了,那件给公主设计的衣服样子,自己要赶紧做出来才是。先忙了这个再来揭秘这些老师。

。。。。。。。。。。。。。。。。。。。。。。。。。。。。。

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户洒落在三娘的身上,将三娘整个渡了一层金色。显得静谧、质朴。

女孩伏在桌上认真的画着画。神情专注又美丽。

似钰有些不忍心打扰这幅美好的画面,站在桌前看着三娘许久。

三娘画完最后一笔,满意的看着自己画的裙子。刚抬眼就瞧到站在屋里的似钰。

经次一事,似钰变的越发漂亮。像破蛹而出的蝴蝶,展现出最原本美丽。

三娘冲似钰笑笑。

似钰很是感动,以前自己或多或少都曾嫉妒过自己的这个妹妹,可经了汪家这次的事,似钰明白,这样一个为了一整个夏家的妹妹,值得这时间所有最好的东西。

第四十一章 铺子

三娘不记得以前是从那本书上看到的一句话。

说:人生来就是群居性的动物,所有的感情都可以在相处中产生、酝酿、浓烈。像一杯酒醉你、沉你、诱你。无论这段感情的开始是多么的奇特、怪异和畸形。它都能使你在其中沉沦、深陷。而不自知。

三娘觉得现在的夏家就像原本就是自己的家一样,短短几个月,三娘就快要分不清前世和今生。

这即让三娘欣喜又让三娘恐慌。

可无论是怎样的思想和愿望都抵不过现实的真实。

就像眼前的似钰,亭亭玉立的站在自己眼前。眼波流转,笑盈盈的看着自己。

就好像这就是你的姐妹,你的半生折磨就是为了能有一日与这些家人相聚。

三娘挑挑眉,忽然想起佛家的一句话。

缘起缘灭,皆是定数。

自己说不定就是前世的三娘,三娘就是后世的自己。

游离后世半生后,重回来完成自己本该完成的任务,走自己本该走的路。

或许。

有一日还要圆未了的情。

三娘低头浅笑。

看来自己注定要走在这条路上了。

那自己就好好的将它走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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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钰移步走到三娘跟前。拿起三娘刚才画的画。是一件裙子的设计图。是那日三娘画给公主的那幅。至到今日这个妹妹都还在为那一日的事情辛苦。

似钰很是感动,眼角微润,放下图,似钰开口道:

“从那次花会到现在,姐姐还从未好好的谢谢过三娘。若不是三娘机智,姐姐的结局还不知会如何。似锦,请受姐姐一拜。”似钰说完,郑重的给三娘行了一礼。

三娘赶紧起身扶起似钰,这姐姐也太客气了些。

“我们即是姐妹,互相帮助本就应该。难不成等那日三娘有难了姐姐会袖手旁观吗?”

似钰摇摇头。

在不知道后续的事情时,似钰也单纯的觉得三娘做了妹妹该做的,自己名声不好,对三娘也是有影响的。可在莫名其妙白得了三间铺子之后,似钰就知道,自己是小人了。

这妹妹不光空有智慧,品格还十分高洁。

自己放在袖子里想送给三娘的礼物,都觉得仿佛侮辱了妹妹的一番好意。

可什么也不做,也让似钰觉得十分不安。

思来想去还是来了这秀锦园。

三娘看似钰羞红的脸,十分不解。怎么道个谢还能把自己的脸给道红了。

“三娘,别的我也不知,可我自己的处境是怎么变到今天这样的。姐姐还是知道的。你做的早就远超一个妹妹的范围。我十分感激。”似钰说着从袖子中拿出一叠房契。放在三娘手里。

“这些是那三间铺子的房契,祖父前天交给了我。可我却是不能拿的,在你的一番安排下,现在我就是分文嫁妆未带也能嫁个如意的人家。这些意外之财本就该属于你。所以我自己做主,将这些送与你。父亲母亲也十分赞同我的想法。希望似锦可以收下。”

三娘翻看了手中的房契,自己的这位祖父还真是没的说。办事雷厉风行,听田妈妈说那几家商贩对夏府现在是感恩戴德。祖父用高于市价的银两买下了这三间铺子。转头就送给了大姐。

祖父在钱财方面真是一向大方,看看这秀锦园就知道了。

三娘将房契放在桌上。

看着似钰道:“姐姐来过这秀锦园吗?我听田妈妈说,以前姐姐在后院上课时,也多是走的角门,直接到师傅那里上课。固然大姐住的静姝馆离角门近。可大姐却从未踏足这前院半步。这是为何那?”

似钰不自在的扭扭身子,低头不语。

“大姐,似锦若是可以选择的话,也想跟姐姐们一起住在静姝馆。可祖父安排我住在这里,我也只能安生住在这里。三娘自认为这样奢华的安排,对你们也是不公平的。可你们不是也没有抱怨吗?那现在大姐到了适婚的年龄,祖父为你置办些许嫁妆。作为妹妹也要眼红吗?”

似钰抬头看着三娘,开口想要说话。

三娘抬手“大姐,我们都是夏家的女儿,三娘做的这些本就是三娘该做的。若是每做一件事都要想着得到好处,那三娘倒成了什么人了?”

似钰抬手握住三娘的手,感激的看着三娘。

“你的品行我是知道的,可做姐姐的给妹妹些许礼物也是应该的。你即然不要,那这样吧,你将这件衣料铺子收下。全当我送给妹妹玩的了,我看你十分喜欢做衣服,而且也做的很好。这铺子送给你正合适。”

似钰将桌上房契中,衣料铺子的那张捡起来。放进三娘手中。

“这个你就不要再推辞了,我特别喜欢你做的衣服。也十分盼望能整日穿着你设计的衣服。好吗?三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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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烟进来奉茶,看见三娘正拿着一张纸在翻看。

似钰最后还是将衣料铺子的房契留了下来。

三娘看着房契,心中无奈。

这铺子的位置大小自己一概不知。也不知这薄薄的一张纸如何能操控诺大的一间铺子。

松烟上前将茶杯递到三娘手中,拿起桌上的房契问三娘如何放置。

三娘低头思索一番,自己不朝似钰要好处,是因为大家都是命运不受掌控的女子。可祖父就不一样了。自己是不是可以借此机会,提些条件。出府转转那?

三娘越想越觉得这个主意好。

拿起房契带着松烟去了延德堂。

快要到晚饭时间,各房的人都陆陆续续的往延德堂来。

等众人都聚齐了,大家一起吃了饭。

祖父就安排大伯母收拾庭院,别庄的哥哥们该回来了。

三娘也想似铄了,这小家伙不知在庄子上野成什么样子了?不知有没有晒的更黑。

想想自己可以借着铺子的机会,也出去转转三娘就开心。

这世道自己即决定要好好生活着,就绝不能委屈了自己。趁现在自己还小,雌雄难辨。多出去转转才是正理。

不然等将来。自己还不知道会被锁在那一个更深的院落里。

众人都走后,三娘立在夏进面前。笑莹莹得看着夏进。

夏进也看着三娘,这是有事啊!小丫头笑的这般甜,估计不会是什么好事。

夏进很是使唤了三娘一番,才带着三娘来到内院的书房里说话。

这内书房在延德堂得后院,穿过一片竹林。就看到一个小小的房子。

三娘曾听田妈妈说过,祖父将自己本来很大的内书房让给了男孩子们读书。现在的这个小书房是暂时将就的。

三娘入内,看看简单的房间。心中十分感慨。

严以律己,宽以待人。祖父倒是做了个十成十。

可这样一个人,怎么就看不开权势富贵那?

第四十二章 爱好

“小丫头,找祖父什么事呀?”夏进开口问道。

三娘收起心中的感慨,回到:“祖父,大姐将布匹铺子的房契送给了三娘,三娘挺喜欢做衣服的,所以想来请示祖父,三娘能否收下这间铺子。”

夏进捋起胡须,这似钰还真是个不错得孩子。至于眼前的似锦嘛!这孩子也不知打的什么主意。

“我将铺子送给似钰就是似钰的,她既然给了你。你就收下。不用来过问我。不过,似钰倒是提醒了我,这次你的办法让我夏家不仅出了气,还得了好评。祖父是该好好奖励你的。说吧!你想要些什么?”夏进大方的说道。

三娘心喜。

“祖父,三娘想亲自管理这间铺子。三娘明白自己的重任,也在努力的学习,可这制衣是三娘的喜好,三娘想在还方便的时候。做一些自己真心喜欢的事。”三娘语调悲凉。

这是要打感情牌了,夏进心下好笑。

风吹动窗外的竹林,一阵沙沙的声响。

一声一声扣在夏进早已铜墙铁壁的心上。

夏进突然有些羡慕三娘,这孩子还知道自己真心喜欢的是什么。还知道利用有限的时间做些自己喜欢的事情。

这世间多少人蝇营狗苟,忙忙碌碌。却从不知自己到底喜欢些什么。

就像自己,除了窗外的那片竹,自己还喜欢些什么?自己竟不知道了。

三娘看着陷入沉思的祖父,心下疑惑。

难不成自己的要求这么离经叛道吗?用得着思考这么久?三娘轻咳一声。

夏进回神。

也是奇了,这孩子最近老是一句话就能让自己心神不定。这孩子的有些想法就像一把火,经常能重燃起心中的一捧死灰。

夏进心里自嘲,这把年纪了,倒是越老越不经事。心里叹息一声,夏进开口问道:

“似锦已经有好的打算了吗?似锦知道如何运行一间铺子吗?单凭喜好恐怕是不行的。”

“所以三娘才来找祖父啊!希望祖父能给三娘找个厉害掌柜的学徒就好。只要是自己喜欢的总能做好的,三娘有这个信心。三娘现在还小,扮成小子出府别人也不会发现。希望祖父可以成全三娘。”三娘说完,恭敬的给夏进行了一礼。并屈膝不起。

若是平时夏进是绝对不会同意的,女孩子抛头露面已经是很过分的了,更何况是去经营一间铺子。

可今天,夏进的心深深的受到了波动。

这孩子将来如果走上那条路,那可是一条不归路。

即孤寂又煎熬的一条路。

整个夏家将来都要靠这个孩子,既然将来所以的重担都要放在这孩子肩上。那现在就让孩子玩玩吧!

“似锦起来吧。祖父可以答应你,可是你也要答应祖父一个条件。祖父只给你两年时间。两年以后。无论如何你都要抽身离去。似锦可答应?”

两年足够了,两年后这铺子一定会开的满京城皆知。到那时,抽不抽身可是自己说了算的。

三娘起身应到“似锦答应祖父,两年后无论如何都会抽身的。”

。。。。。。。。。。。。。。。。。。。。。。。。。。。。。。

马上就要中秋了,路过碧湖时,一弯明月挂在天上,映在湖里。

三娘驻足。

凉风徐徐,吹得人汗毛都要竖起来了。三娘却不觉得冷。一颗心火热火热的,终于能正当的走出这所四方的院落。这小小的一步就可能对自己有无限的转机。

人生本来就充满无限可能,在五个月以前自己还沉浸在无限的悲痛之中。这才一百多天,自己就如重生一般,还能开起属于自己的铺子。

人生之事,当真是充满变数。

松烟现在看到碧湖就心有余悸,可小姐还站在湖边欣赏风景。松烟实在忍不住了,出声道:“小姐。”

三娘回头,这丫头到现在都看不得这个湖。

三娘转身带着松烟往秀锦园回。

这个消息要赶紧告诉田妈妈,还要让田妈妈给自己准备些男孩子的衣服。要不了多久,自己就可以去看看这繁华的汴京城了。

三娘光想一想,就觉得心里美的冒泡泡。

三娘走后,夏进又独坐了很久。

走出书房,延德堂已经熄了灯火。除了这书房,四周黑乎乎的。这夜是如此的孤独。

夏进叫小厮熄了书房的灯,连灯笼也没点。

弯月高悬,竹影婆娑。

聊以安慰夏进的心。

李氏已经就寝了,不管是有意还是无心。李氏和夏进早就各自独惯了。

若是留了一盏灯,倒是叫夏进意外。

夏进头也没回,步履坚定的往外院走去。

李全正在外院书房等夏进,陪着他的还有张师傅。

夏进看到张师傅很是意外,这位师傅是自己很花了一番心思请到的,可能是过往的遭遇太过坎坷。这师傅一直有拒人于千里的态度。可能力确是非常的。她将秀锦园得师傅们管理的很好。看看似钰,似锦就知晓了。这些心思是没有白花的。

只是不知深夜造访自己的书房是为了何事。

两人给夏进行了礼,李全就出去了。

张师傅将白日三娘制的课表拿给夏进。

“夏老爷,这是府里三小姐制的一个表格,您看看。”

夏进接过表格,请张师傅在椅子上坐下。认真的看了起来。

张师傅继续道:“三小姐说所有的课都想上,可是时间上毕竟是不允许的。所以她制了这个表,表面上看似乎没什么。可里面却蕴藏着大学问。单单从这个表就看出小姐是个有大智慧的。这样的弟子我是很喜欢的,所以今日斗胆前来是有事想请教夏老爷。”

夏进放下手中的表格。

“张师傅但说无妨。”

张师傅起身行了一礼回到:

“这小姐们的教养本事夫人们管着的,像大小姐,过问功课的从来都是大夫人。二小姐是三夫人。可这三小姐却事事是您吩咐的。我想这其中一定有您的安排,以前我也从未过问。可现如今,夏老爷吩咐我来教三小姐。而三小姐又如此聪慧。不知夏老爷想叫我交到何种程度那?”

聪明人之间谈话,从来都不用拐弯抹角。

夏进起身长揖一礼

“此女身系我夏家一门兴衰。望师傅能倾囊相授。”

张师傅勾唇浅笑,点头应允。

。。。。。。。。。。。。。。。。。。。。。。。。。。。。

三娘日日用期盼的眼神看着夏进,灼热的仿佛能将人看穿。从那日谈话之后。三娘就盼着能出去转转。

可祖父虽然应允了,却老也不发话。

男孩子的衣服田妈妈都给三娘做了两身了,也不知什么时候能派上用场。

还有张师傅,最近这张师傅也是一改往日清冷的态度。

不论三娘去那个师傅那里上课,都能看见张师傅的身影。张师傅也不多说话,就是看着三娘上课。也不知张师傅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晚间吃过饭,夏承宗将三娘叫到自己的书房。

开口就问道:“似锦,你很喜欢做衣服吗?”

三娘一愣,这祖父是让父亲陪自己去铺子吗?那不是太好办了。这父亲怕是夏府里最好说话的一个了。

三娘走到夏承宗身边。亲昵的拉着夏承宗的衣角。

“父亲,三娘给您设计了一件衣服,本想给您一个惊喜的。您倒是先知道了。还有祖父,祖母。母亲及哥哥们。三娘都做了,原来三娘以为自己女红不好,连衣裳边也不敢碰,可上次给大姐设计了衣服以后,三娘才发现,原来做衣服这样有趣。父亲,您一定会支持三娘的,对吧?”

夏承宗本来十分不解,一向对似锦无比严厉的父亲。怎么就会同意了三娘的胡闹。

现在看着女儿亮晶晶的眼睛。

夏承宗是无论如何也狠不下心拒绝了。

第四十三章 出府

芝麻糖的甜糯,水果的清香。

猝不及防的闯进三娘的鼻子里。让坐在马车上的三娘更加欣喜。

父亲一沐休就带着自己去看铺子,只有父亲和自己。

三娘也不用顾忌各种封建礼教,大咧咧的掀开马车的侧车帘。贪婪的欣赏着外面的街景。

夏承宗看着撅起屁股趴在窗口的三娘就想笑。这孩子永远对什么都是充满好奇。

这条日日都走的路,对夏承宗而言是再熟悉不过的了。可今日因为女儿的陪伴仿佛一切都变的不同起来。

原本吵闹的吆喝声变的悦耳动听,纷杂的味道也变的清香起来。心情随着女儿哼起的小调也瞬间变得愉悦。

夏承宗第一次感谢父亲在三娘身上做的这个决定,这段独处的机会要分外珍惜才是。

“似锦,等看好了铺子,我们中午去御香楼吃饭可好。”夏承宗问道。

当然好,就是中午不吃三娘都觉得好。

三娘使劲的朝父亲点点头。

夏承宗开心的笑笑,伏下身子。跟三娘挤在一起看街景。还不时跟三娘点评点评。

李福跟在车后,看着开心的父女两心里不是在滋味。

自己本来在夏家最大的粮食铺子里干的好好的,老爷一声令下,让自己给三小姐的新铺子当掌柜的。

掌柜的谁不愿意当,可给一个九岁的孩子打工。李福怎么着都有些不舒服。这不是典型的陪太子读书嘛。

回家求父亲帮忙,结果挨了父亲一顿臭骂。

得。今天安生的跟着前面两位来了。

看着前面看见什么都新鲜的三娘,李福就死心了。

这连铺子都没逛过几次的深闺小姐,倒是开起铺子了。有钱人的想法自己还真是想不通。

可如果这铺子开的不好,或者根本就开不起来。那自己好不容易混出来的名声可怎么办?

李福深深的替自己的未来担忧起来。

又拐过了两三条街道,三娘到达了位于两条岔路口的铺子。

铺子坐南朝北,临街的门共有四扇,两扇冲着刚才三娘来的那条相对热闹些的街道,两扇冲着另一条街道。地理位置还是很好的。

这么好的位置生意都不好,实在不能理解。

小斯开了门。

夏承宗带着三娘进入店铺里。

铺面很大,柜台上还摆着些布料。看来祖父是将原先铺子的旧货也买了下来。难怪人家感恩戴德。

铺子的里边有楼梯直通二楼,三娘爬了上去。

李福快步跟上。虽然心里十分不愿意,可自己的本分还是要尽的。

“小姐,这二楼是原来店里的账房,以及老板休息的地方。还有一间是做衣服的女工们工作的地方。另有一间闲置着。”李福介绍到。

三娘回头看着李福。

“你就是祖父派给我的掌柜吗?”

“掌柜的担不起,小的来帮小姐打打下手。”

“祖父既然派了你来,定是认为你担得起,我听父亲说你是大管家李全的儿子。想必被安排给我,心里十分不愿意吧。”

李福头底的更狠了,这三小姐小小年纪,说话带刀。扎的人无法回答。

“你叫什么名字?”三娘问道。

“回小姐,小的叫李福。”

三娘笑笑,接着道;“李福,你抬起头看看我,知道怎么称呼我吗?”

李福艰难的抬起头,看着一身男装的三娘。瞬间明了。

“少爷”

三娘满意的嗯了一声。

逛完了楼上,三娘又带着李福移步后院。

这个时代的人口还没有那么多。每一座房子都带了一个大大的院子。这个也不例外。

后院特别简单,只有几颗半死不活的树,和一排的房子。唯一值得一提的就是院子里的回廊了。建的倒是很有样子,上面的绘画也简单大方。别的三娘一概没有看上。

“李福,去给我找些纸笔。”三娘吩咐到。

不一会李福就将纸笔带了来,还顺道搬来了一个小圆桌带一小凳。

三娘很是满意,大管家的儿子肯定不是什么范范之辈,看来祖父倒是没有敷衍自己。

三娘伏在桌上画了起来。

夏承宗看着忙前忙后的三娘,很是好笑。这孩子办什么事情都这么认真。可这世上的事本就最怕有心人,说不定这铺子还真能开的红火起来。

过了半晌,三娘才堪堪画完。

然后将图交给了李福。

一番交待后,李福的眼睛瞬间就亮了。

虽然之前自己是做的粮食铺子的学徒,可被派来之前,自己是很下了一番功夫打探衣裳铺子的运营方法。

城里几家经营的很好的衣裳铺子致胜的办法不外乎三种,料子、款式,及巧夺天工的刺绣。丽妆坊以款式致胜,另一家锦缎庄以布料出名。还有一家以绣娘出名。

而小姐的想法要是能实现,是绝对可以跟这几家抗衡的。

三娘拍拍李福的肩膀,说道:“你即做了我的掌柜,我就能让你成为这汴京城里首屈一指的掌柜的,你信我吗?”

若是之前,李福是打死也不信的。可看了这后院的改建图。李福一下子就有了些信心。

难不成读过书的大家小姐就是不一样,自己以后一定要让自己的孩子多读书。

交待完李福,三娘乐颠颠的跑去找夏承宗。

夏承宗正坐在店里悠闲的喝茶。

“父亲”三娘出声道“您也不帮我,还这么清闲的坐这里喝茶啊?。”

夏承宗笑笑,放下茶杯“你可是在祖父面前立过军令状的,这么有信心,用的着我帮你吗?”

“别的倒是不用劳烦父亲,至于这重新装修的费用。不知祖父给拨了多少啊?”三娘挤到夏承宗身边问道。

夏承宗指指后院的李福。小声对三娘道“看到没,你祖父把李管家的儿子都派给你了,这孩子可是府里官家的接班人啊!你想花多少银两直接让他去李管家哪里支就是了。你祖父偏你的心都偏的没边了,你可要悄悄的,别让旁人知晓。”

三娘了然的点点头。

祖父在钱财上一向大方。不过自己也不会让祖父吃亏的,只要这店重新开起来。前期的投资很快就会回来。

交待好一应事宜,三娘高兴的拽着夏承宗步行往御香楼走去。

身后跟着空荡荡的夏府马车。

夏承宗都怀疑这孩子是不是投错了胎。

往日来看着一派大家作风,端是乖巧听话。今日就像逃出了五指山的孙猴子,欢脱的没形了。

这马车也不坐了,形象也不顾了。拽着自己的袖子一颠一颠的跳着走。

夏承宗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带错了别人的孩子。

还没说几句。这孩子一句男孩子出来不就是这样的。瞬间将自己顶了回来。

可满夏府估计也就四岁多的似铄是这样走路的吧。

夏承宗十分想捂住眼睛。

可女儿发自内心的欢乐又让自己不忍训斥。

算了,算了。

偶尔为之,不伤大雅。

三娘才不管夏承宗心里怎么想,这么肆无忌惮,旁若无人的走在街上是很难得的。自己不牢牢抓住才怪。

远处御香楼的牌子,越来越大。

看来是要到目的地了。三娘拽着夏承宗加快步伐。

穿过熙攘的人群,三娘一眼就看见正在下车的赵德崇。

第四十四章 偶遇

夏似锦立时转身,一脚踩在紧跟在自己身后的夏承宗脚上。脸直接撞在夏承宗的怀里,鼻子一阵酸疼。

夏承宗险些被撞翻。

三娘一边揉着鼻子拉着父亲往一旁躲,一边小心翼翼的回头看看赵德崇是否发现了自己。

三娘此刻心里直想骂娘,怎么每一次自己正高兴的时候就能遇到这个家伙。还真是倒了大霉了。上次因为这个人,偷溜出去爬山失败。这次乔装出来吃饭竟也能遇上。

这是怎样的孽缘啊!

要不是自己眼尖,一头扎进去。那被认出来之后该怎么收场?还想出府开铺子?想都不要想。说不定还会被家法伺候。

绝对不能抱着侥幸心理,期望对方认不出来。

大家是怎样的关系?

一起打过架啊!

开玩笑,对于这样身份的一个少年来说,怕是此生都难忘的回忆。

自己还是躲远点的好。

夏承宗不明所以的被拉倒一边的小巷里。

“似锦,这御香楼就在前面,怎么忽然转了身。”

三娘挠挠头道:“父亲,似锦想了想,我毕竟不是真的小子,这御香楼人来人往的,万一遇到父亲的熟人,岂不是要穿帮了。我们还是去小一点的酒楼吧!况且名气越大的酒楼菜还不一定好吃,有一些小店面的餐馆,饭反而挺好的。走吧,父亲。”

“可御香楼是连皇上都吃过,说好的。这名字还是皇上给起的。里面的菜真的很不错。似锦真的不去吗?”夏承宗挽留到。

三娘听的心抽抽的疼,可小不忍则乱大谋。下次,下次,下次一定要大吃一顿。

三娘回头拉起父亲,头也不回的走掉了。

赵德崇恍然间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可是却忘记是在哪里听过了。

下了车,德崇站在御香楼门前往四周张望。

这声音好像对自己很重要,可怎么就不记得是在哪里听过那?

周护卫站在德崇身后,等着德崇下决定。

自从上次将德崇找回来之后,周护卫就一直跟着德崇。渐渐的周护卫也改变了对德崇的看法。

这位小世子自从离家出走回来之后,好像一夜之间就长大了。谦逊有礼,稳重内敛。

练起武来,更是仿佛不要命了一般。

教武的邵师傅也是个死心眼的。练起世子来那狠劲。连自己看了都有些心疼。可偏偏世子很喜欢,邵师傅也是倔脾气,连王爷的话也不大听。劝的狠了就一句,骨头马上就长成了,现在练本就已经晚了。再不用功还不如不练。

好嘛!整个王府就他邵强一个懂武。

看看今天,一向好面子的世子,不骑马反而坐马车来。也不知邵师傅给世子身上弄了多重的伤。

御香楼门前车来人往。德崇依然在找寻声音的来源。

周护卫忍不住了,上前一步说道:“世子,是有什么事吗?”

德崇回头看着周护卫,一下就想到了。

对,是那个姑娘的声音。

自己日日记她的样貌,倒是将她的声音忘了。

德崇回头,快步的循着声音去找人。

可愣的太久了。

三娘早带着父亲没了踪影。

寻了一周无果,德崇心里很失落。

周护卫一脸不解。

“世子,您在找什么很重要的东西吗?属下可以帮您吗?”

很重要的东西?德崇皱皱眉,什么时候这臭丫头倒是成了自己重要的东西了?

可是找不到,这心里又有些不是滋味。

德崇想到那扎在剑柄上的彩带。

邵师傅说了几次让自己把带子解下,可自己就是不愿意。那彩色的带子好像能时时鞭策自己。再苦的、再难得,好像都可以忍得下来。

这带子不仅代表这被小女孩打的羞辱,好像无时不在提醒自己那些摧心的未来,那些两难的决定。

渐渐的,这彩带好像就成了自己的精神支柱了。

真要见到了那个女孩子,自己又会做些什么那?

德崇陷入了沉思。

抓住打一顿,还是远远的看一眼?

好像都不太合心意。

德崇忽然觉得,就这样活在想象里挺好的。想象里的人可以如白云般悠然飘荡,可以像圆月般皎洁明亮,可以若小溪般叮咚泉鸣。可以幻化成自己心中所有美好的,期望的。

若是真要见了面,自己又该如何自处。

德崇背起手,勾起唇角。笑了起来。

周护卫傻眼了,这一会愁眉苦脸,一会又傻乐。这世子小小年纪是越发看不透了。

“走吧!我们去赴宴。”德崇吩咐到。

周护卫低头应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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铺子在紧锣密鼓的重新装修中,后院的课程也按部就班的上着。

三娘的生活十分的充实。

晚上躺在床上,再也没有时间胡思乱想。直接一觉睡到天亮。三娘已经完全适应了现在的生活。

当然,除了神秘的张师傅。

一日,三娘在明师傅处画衣服的设计图,张师傅又来了。

三娘早就习惯了张师傅无时无刻的旁听。

行礼问安之后,三娘接着做画。

张师傅也拿起一个明师傅未绣完的绣棚绣了起来。

等三娘画好图想要找明师傅商量时,就看到一屋子的丫鬟包括明师傅都盯着张师傅看。

张师傅坐在靠窗的椅子上,明亮的一面、阴暗的一面相互交错,形成一片灰色的光区。张师傅就坐在这片灰色的区域里。

像一部老式的电影。

整个身体呈现出好看的曲线,表情也恰到好处。从三娘的角度看过去还能看到张师傅浅笑的嘴角。

羞涩又甜蜜。

手上的动作也如行云流水,像一个恋爱中的姑娘在畅想爱人得到礼物时的模样。

让人不禁沉醉。

“张师傅虽然没真绣,可光是动作都让人觉的好看。”松烟情不自禁道。

没真绣?

这是在摆动作吗?

三娘睁大眼睛看着张师傅。

还真是,虽然动作做的很真实,可仔细看的话就会发现,针并没有真的扎在布上。

可单是这动作就让人错不开眼了。

张师傅看看众人,笑了笑。“老了,要是以前,你们定看不出来的。”说完后,还不忘朝三娘眨了一眼。

只一眼,就叫三娘浑身如过电般打了一颤。

这一颤,也让三娘混沌了几日的脑子,瞬间清明。

女子的美,美在何处?

是低眉浅笑,还是慕然回眸?是梨花带雨,还是悲切痛鸣?

是莲步轻移,还是步履生风?是气度芳华,还是温婉柔情

女子的美,美在方方面面。

美在时时刻刻。

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要恰到好处,动人心魄。

这可以成为利剑,斩人心与无形。也可成为毒药,毒尽人的一生。

这是女子与生俱来的优势。

可也需要后天的培养。

就像繁花锦绣的秀锦园,祖父让自己日日住在里面。也是想居移气,养移体吧。

张师傅的这些本事,怕也是数不尽的钱财心血所培养的。

三娘叹息。

祖父为了夏家的振兴,为了自己能走上那条青云路。还真是煞费苦心。

第四十五章 定亲

人生的路总是充满无数的转折与波折,在这条永不能回头的路上,谁也不知道下个路口,你会遇到什么。也不知这神秘莫测的转弯是前番种种,种下的因,还是一路走来得到的果。

三娘看着欢喜无比的大伯母、羞涩憧憬的似钰,充满无限的感慨。

刘家请了大伯母的娘家表嫂为媒登了夏家的门。想聘大姐似钰给刘家大少爷为妻。

前些日子求亲的人虽多,可令大伯母满意的没有几个。这刘家可是在整个京城里除了皇家,数一数二的人家。

大伯母的欢喜可想而知。

细细算来这刘家少爷跟大姐也是十分般配的,可刘家的这谭水却不太好趟。

坐上的夏进,满意的捋着自己的胡须。

这桩婚事再好不过了,刘家在宫里的贵妃,为人圆滑。多年来在宫里恩宠不断,刘家在朝中也是中流砥柱。唯一有些缺憾的就是刘贵妃的子嗣有些艰难。这么多年了膝下只有一女。可也正因为此,刘家才能安享富贵。

夏进心里嗤笑一声。

这就是妃跟后的区别。

刘家就是一个现成的例子,若刘家的不是一个贵妃而是皇后,那今日刘家的好亲事能轮的到自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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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情我愿的事情总是进展的特别顺利。

刘夏两家快速的纳彩、纳吉,并约定了送聘礼的日子。

三娘被张师傅调教的毫无空闲可言。凑热闹这种事自己是一点时间也没有。

铺子的进展也很顺利,李福的能力实在不容小觑。三娘只要说出个大概,李福就能做出来。

三娘整个人的状态都达到了最佳,日日都有事情忙碌。秀锦园也焕发出从未有过的生机。

刘夏两家因为快要成为姻亲,交流也变的越来越频繁。

马上就要中秋之时,夏家里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这一日,三娘正因为一个作画的姿势摆的不好,而被张师傅调教。

三娘的整个背都是扭曲的,身上没有一处是舒服的。已经是凉爽的秋日了,可三娘身上的汗就没有停过。

任何美的事物都是经过反复雕琢的,比如瓷器、比如玉器。

放弃的话自己趁早别说,这是个无比尊师重教的时代。

前两天二娘因为字写的不好,被罚抄书。师傅连三夫人的面子都不卖。你越是求情就越是罚的重。三夫人就是心疼死都没用。

张师傅的严厉在骨子里,面上一副你学不学凭你乐意的感觉。可是一旦你有一点的松懈和敷衍。迎接你的将是更为严厉的对待。

三娘很是吃了几次亏之后,学乖了。

毁了好几幅画之后,魏紫出现了。三娘仿佛看到了救星,两眼放光的看着魏紫。

“张师傅,家里来了客人。老太太叫奴婢来请三小姐见客。”魏紫恭敬的说道。

说来也是奇怪,这张师傅长得甚是漂亮。可府里的丫鬟都特别怕她,自己来张师傅这里上课,没一个丫鬟愿意陪着来的。张师傅教的东西一点被偷学的可能性都没有。

张师傅看看三娘,轻咳了一声。三娘赶紧低头,继续摆好姿势作画。

魏紫的腿肚子都要打颤了。

“好了,即是老太太有请,那似锦就去吧。”张师傅轻飘飘的说道。

三娘如听,放下笔、行了礼。带着魏紫就走了。

出了张师傅住的绿萼,三娘和魏紫齐齐舒了一口气。两人相视一笑,这张师傅的气场真不是一般的大。

“魏紫姐姐,祖母这个时间叫三娘是谁来了。”

“奴婢也不认识,是一个气度很是不凡的小姐。也不知是不是奴婢看错错了,感觉连老太太都显得有些紧张”

是什么样的人物能令祖母都有些紧张?

三娘快步赶往延德堂。

刚刚走到碧湖就看见一群人往这边走了过来。

为首的是一个跟似钰差不多年纪的女孩子,昂首阔步的走在前面,一派贵气天成,举手投足一股天然的优越感,优哉游哉的欣赏着夏府的景色。

身后竟然还跟着祖母。

三娘觉得单凭来人的气度,自己也大概能猜出这是谁了。

两拨人相遇在碧湖的中央,三娘看着为首的姑娘。

“你就是夏似钰的那个妹妹吗?”来人问道。

三娘恭敬的行了跪拜大礼,却并没有说话。

来人笑笑,回头对李氏说道:“老太太,你们家的女孩子都这般有趣。您也不用陪着我了,让夏似钰和这个小姑娘陪着我吧。”

李氏应是。抬头看了三娘一眼,三娘安抚的朝祖母点点头。

李氏带着众人走掉了。

似钰走到来人的身后。

那人抬手将三娘扶起,“好了,我今天来是专门找你有事的,不用这样多礼。况且我是悄悄来的。你就同刘家的妹妹一样叫我德华姐姐吧!”

三娘应是。

转身为德华公主引路朝秀锦园而去,自有机警的丫鬟去秀锦园报信。

三娘这时才注意到德华身后跟着个很是清秀的姐姐,想必是刘家的小姐。这公主怕是借着刘家名头来夏家的吧。

众人刚刚在秀锦园坐定,茶都还没喝上一口。德华公主就出了声。“那日你托夏似钰给我的图,我很是喜欢。交给宫里的嬷嬷做了几次都做的不成样子。我想在中秋家宴上穿这件衣服,眼看就到了。你可能帮我?”

似锦放下茶杯,跪在厅上。

“姐姐能看得上小女子的设计,是小女子的荣幸。可是不瞒姐姐,小女子只会设计衣服,却并不会做。那日给姐姐画完图之后,三娘就将细致的设计图画了出来,还托大姐做成了衣服样子。大姐天天念叨着怎么才能将图给您,可又怕您并没有看上咱们的设计。所以一直拖到了现在。图似锦是有的,可能不能做出来。就要问大姐姐了。”

似钰感激的看了三娘一眼,有好事这妹妹从来没忘了自己。

公主一行刚进秀锦园时,三娘就悄悄交待银珠将衣服样子找了来。听完三娘的话,银珠就将图拿了出来。

德华一边将三娘扶起,一边看着衣服样子。可这个自己也看不懂啊。

德华将图递给似钰,“似钰,你说这在中秋节前能做出来吗?”

似钰那天来送房契时已经看过这些图纸,三娘设计的这件衣服,并没有什么繁复的绣花,依靠的完全是精致的剪裁和缝制。这些东西交给宫里的嬷嬷怕是一天就能做好。

似钰恭敬的行礼回到:“宫里的嬷嬷都是满天下数一数二的高手,只要有了图纸,很快就可以做出来的。定不会误了您的事。”

德华满意的点点头,脸上竟显出些许红晕。

这公主怕是春心萌动吧!也不知想穿了这裙子给谁看。自己不如帮一帮她。

“德华姐姐,您是要在中秋家宴上穿吗?是晚上吗?”三娘问道。

德华点点头。

三娘笑盈盈的走上前去,伏下身去,贴在德华身边一阵耳语。

明月高悬,中秋夜宴。只因为三娘的一番改动,惊了世人的眼,也动了不可动的心。不仅误了德华的一生,也毁了另一个人本可以璀璨一世的将来。

第四十六章 醒悟

送走了突然造访的德华公主,似钰和似锦就被叫到了延德堂。

李氏正端坐在前厅的椅子上。

三娘和似钰给李氏行了礼。

“好好的将人送走了?”李氏担忧的问道。

三娘走上前去,抓住李氏的手。“祖母放心,她一心焦急的来,欢欢喜喜的去。您莫要担忧了。”

李氏舒了口气,弯了脊背,靠在椅子上。

丫鬟上了茶,众人都舒畅的喝了几口。

“祖母”三娘问道“她是怎么背着人来的?”

李氏给魏紫使了眼色,魏紫带着众丫鬟齐齐退了下去。

等人都退出去后,李氏开口道:

“马上要中秋了,刘家派下人来送节礼。说是大夫人身边的奴婢一起来了。要当面给我请安,我就遣丫鬟将人请来了来,原本想着是刘家的人想来见见似钰。这刘家一直是二夫人掌着中馈,大夫人身体不好甚少见客。突然来了个大夫人身边的人。我就会错了意,只将似钰叫了来。谁知。。。”

三娘点了点头,继续问道:“为何不用刘家小姐的名头,我见刘家小姐一起陪着来的。”

李氏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感叹道:“刘家成年的小姐,就这一位,但却是个庶出。”

好吧!这庶出的女儿连个体面的妈妈都不胜啊。

“似锦,公主只是为了那件衣服来的吗?”李氏不放心的问道。

“祖母放心,就是为了衣服,并没有别的原因。不过,三娘一直以为这公主会在宫里要的,却没想到是悄悄的来我们家里。”

李氏放下茶杯。“似钰,你,可能猜出为何?”

刘家是似钰以后的归宿,刘家的贵人以后就是似钰的贵人。似钰作为长孙媳妇,以后是少不了要相互接触的。这些难题和疑惑摆在似钰面前,只能她自己去解决。

似钰看看三娘又看看祖母,低头思量了一番,开口道:

“刘贵妃虽是贵妃,可宫里还有皇后。德华也不是唯一的公主。虽然刘贵妃很宠爱德华,可还是要顾及其他人的感受。”

李氏点点头。

“你能想到这点已经很不错了。将来你嫁入刘家既跟刘家一体。皇亲不是那么好攀的。可刘家有一个好处,他们只有一位公主,这即是他们的福气,也是他们的憾事。似钰,以后家里能帮你的就只剩寥寥了!其他的都要靠你自己。你母亲想必已经跟你说了很多,我就不再啰嗦,但是你要始终牢记一点,一荣具荣,一损具损。不管对内如何,对外却都是一体。时刻谨记揣着自己的福气别妄想其他。”

祖母一字一句皆是肺腑之言,似钰两眼含泪,恭敬的给李氏行了一礼!

出了延德堂,三娘看着似钰的背出神。

无论前世今生,对女子都是这般苛刻波折。

这样美好的一位女子,将在无尽的算计和谋划中,变成冷心的妇人。

“大姐”三娘出声问道“你自己真的很中意刘家少爷吗?”

似钰红着一张脸回头,抬手伸出一只手指戳到三娘的脸上“你这小丫头怎么总是正经不了一会儿就范混?这话也是你一个小丫头能说得的?”

三娘顺势握住似钰的手,无比镇定真诚的看着似钰。

似钰楞了一下,回过神来。

看来这小丫头是真心想知道,并不是笑话自己的。

可这个问题好像从来没人问过自己,自己也从来没有认真想过。

似钰转身,慢慢的走着。步伐也不似前般轻松。

“似锦”似钰开口道“你问的问题我从来都没有想过,我自己也不知道我中意什么样的人。只要大家觉得好的。就应当是好的吧。父母总是不会害我们的,对吗?”

“那你自己那?你自己满意吗?”三娘继续问道。

似钰呵呵的笑出了声。

“满意又如何?不满意又如何?这庭院深深,我们又到那里见到能让自己中意的。即便见到了,就是真的合适自己的?即便觉得合适,那也是当下,说不定几年之后就改了那。日子都是自己过出来的,不管对方是什么样的人,你只要一直记得自己是什么样的人就好了。有些人能将人人羡艳的生活,过的一败涂地。有些人却能扭转乾坤,把日子往红火了过。这主要看自己是什么样的人了。似锦,我们学的诗书、刺绣、烹饪、管家,不就是为了让我们具备这样的能力吗?”

似钰的话犹如醍醐灌顶,一语惊醒梦中人。

前世的挣扎不就是因为自己忘记了自己是谁吗?前世的自己不就是将人人羡艳的生活,过的一败涂地吗?在奢华的生活面前失了本心,才让自己永远觉得委屈,觉得生活仿佛处处在欺骗自己。殊不知,骗自己的只是自己。能让自己不幸福的也只有自己。

三娘看向似钰,这个只有十六岁的女孩子竟想的这般通透。

爱情和生活本就是两个世界,你爱的不见得可以一起生活。一起生活的却可以慢慢变成爱。

将自己的日子过好了,这是自己要具备的技能。当你将自己的日子过好了。你枕边的人还拿什么影响你?

三娘抬头看看天上疏散的云,只要自己坚定方向,任你东南北风吹。

似钰看着一旁若有所思的三娘,心下好笑。这小丫头小小年纪好像能听懂一般。自己也是奇了,竟跟这小丫头说了这些。

似钰伸手在三娘面前晃了晃。

三娘回头,冲似钰甜甜一笑。唇边的酒窝显现,让看了的人也不自觉的勾起嘴角。

“大姐,你一定会幸福的。”三娘说道。

似钰听后笑的合不拢嘴,不自觉的伸手扯扯三娘的脸蛋。“小丫头,我当然会幸福的,你也会幸福的。我们大家都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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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夏家收到了皇后的懿旨。

邀夏家之女夏似钰、夏似锦参加中秋夜宴。

懿旨一出,如一巨石投入原本平静的湖水。

满京城都哗然了。

中秋节举行的本是家宴,全是皇族的亲眷。即便出现个把外臣,那也是像刘家一样跟皇族有亲的。而且也从未出现下旨一说,可现在夏家不仅在被邀请的行列,竟然还有皇后的懿旨。这不仅惊了京城的其他人家,就是夏家自己也很是不解。

欢欢喜喜的送走了宣旨的人,夏家马上关门谢客,商量对策。

延德堂里鸦雀无声。

厅上的夏进和李氏都沉默不语。

圣眷隆恩不是人人都受的起的,更何况你要有大功劳,才承的起抬举。

夏进在朝中是很有根基,可内宫的事他却并不清楚。除了家里有女儿在宫里的,谁没事盯着皇上的后院瞧。这是大不敬。

夏进光是考察皇上的儿子就已经够范忌讳的了。后宫他是绝对不能插手的。

现在这懿旨下的,连夏进也有些摸不着头脑。

难道是前段时间汪家的事,让皇上想起玉佩来了。

夏进看看老大身后的似钰,还好还好。及时给似钰定了亲。皇上总不好跟臣子抢儿媳妇。

可这似锻也要快些定亲才是。不然自己所有的努力都会白费。

第四十七章 进宫

二娘心中十分不悦,邀了夏似钰、夏似锦,为什么独独撇下自己。难道夏家的女儿就只要她们两个吗?这往后自己的脸往那里搁。岂不是要被满府的丫鬟婆子耻笑。

二娘看向自己前面坐在椅子上的父亲,就因为是庶出吗?

二娘又看看伯父和二叔,似钰和似锦。

为什么?为什么自己不托生在嫡出的肚子里?

二娘低头,掩饰自己心中的愤恨。

“老爷”李氏出了声“我们该怎么办?”

“照常办,能被邀请参加中秋夜宴,是我夏家的无上荣幸。你们安心准备就是,其他的有我那。”夏进回到。

众人行礼应是,鱼贯而出。

夏似铎追上往秀锦园回的三娘。

三娘停步。

似铎开口道:“我送妹妹回去吧!”

三娘笑笑,跟在似铎身后慢慢走。

“三娘”似铎轻声道“你年纪还小,什么也别怕,只要好好跟在似钰身后就是。宫里不同家里,有什么你都要忍下来,等你回来,我带你去看灯好不好。”

三娘看着哥哥,心里暖暖的。这哥哥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背影消瘦单薄。可却让三娘觉的值得依靠。

“哥哥放心,三娘晓得的。不过哥哥答应我去看灯真的能实现吗?”三娘狡挟的看向似铎。

似铎笑笑,伸手揪揪三娘头上的发髻。

“你都能大摇大摆的开铺子,倒是看不了花灯了吗?”

兄妹两人相视一笑,愉快的走在路上。

延德堂里的气氛可不太好。

小辈和女人的都走了,留下一群大人神色沉重。

夏进开口道:“我想办法打探一下宫里的消息,承嗣你向刘家打探一下。承宗你不是跟魏王的人相熟吗?我们都各自想办法吧。不必让孩子们知晓了。夫人辛苦些,这些日子让下人们都低调些。越是这样的时候,越是要谨慎行事。”

李氏点头。

不管是因何原因,这旨意既然下了。那就要好好准备着,田妈妈和松烟银珠每天忙的脚不沾地。

田妈妈还不住的埋怨三娘,设计了那么多衣服,谁的都有,却唯独没有给自己做一件。就三天时间,新做是肯定来不及了。大夫人忙着似钰,二夫人不顶事,田妈妈急的嘴角都起了泡。

三娘却是没时间帮田妈妈出主意,她和似钰被张师傅集中起来教导礼仪。

这去宫中赴宴,其他的倒是次要的。礼仪不能出错才是最重要的。更何况这次的事来的突然、蹊跷,事事做到完美,不让人抓住把柄才最关键。

各方的消息也都汇集而来,总得来说就是一个意外。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事发生。

刘宰相还亲自给夏进带消息,只是皇后为了看看贵妃的娘家侄媳妇。也让皇家公主见见臣子家女孩子的教养。总之就是好事一桩,不用担心。

夏进却不这么认为,但宫里的夏娇一时半会儿也带不出来消息,眼前也只能小心些行事了。

三日匆匆而过,转眼就到了中秋这一天。

天还没亮夏家就忙碌起来。

田妈妈大早上起来就开始给三娘收拾。

先是洗澡,直到三娘的皮都被泡皱了,才被捞了出来。这进宫讲究特别的多。身上不能有任何异味,就是香味也不行。

洗过了澡绞头发,换了六七根毛巾直到把头发绞干了。然后三娘就被按在梳妆台前,整整折腾了一个时辰。

起得早又被一通折腾,三娘觉得还没进宫那,就受不了。这架势,大姑娘出嫁也不过如此吧。

田妈妈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看着不当回事的三娘。

三娘却是不管,自己只是一个快十岁的小娃。主角是似钰,搞得自己那么紧张干什么?能乖乖坐在这里任她们折腾已经是不错了。三娘还是第一次感激这小小的年龄。

大夫人头一天晚上就将似钰接进了朝晖堂,一院子的人都老早起来忙碌到现在。

当太阳的光辉照耀着整个大地的时候,三娘和似钰都收拾停当。众人都聚集在延德堂等着宫里的人。

三娘秉承着淹没在人堆里,不被人找出来的思想。收拾的颇为低调。

而似钰作为主角,就需要盛装出席了。

几个大人在一起商量之后决定让似钰就穿三娘设计的那件衣服,虽然有些墨点已经洗不掉了。可大夫人让周妈妈在墨点上绣了银色的桂花,即盖住了墨点又能应景。

不管宫里的意思是怎样的,一向低调的夏家此次突然出现的大家的视线里,起源都是这件衣服。

汪家一事已经告一段落,可要是有心人翻出来。仍会成为其他人的话柄。

况且似钰的这件衣服代价真的很大。就这样随便丢弃了,岂不是显得夏家很奢靡。

夏进是绝对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的。

与其将汪家的事遮遮掩掩,还不如大大方方的呈现在人前。反而省的他人猜忌。

三娘看着似钰的裙子,衬里和披帛都是新做的,就外衣是旧的。可周妈妈手巧,绣的桂花层层叠叠,甚至有些立体的感觉。用银色的线一路绣下来,即没有改变裙子原本的主色调。又让裙子显得高贵了起来。这跟新做的有什么区别。

三娘的打扮就中规中矩了很多,就是一般官宦家庭女儿的打扮。

夏进来回看看,很是满意。

三娘是夏家的宝石,不到她该发光的时候,就该这么隐藏起来。

而似钰一个已经定了亲的待嫁之女,她的打扮就代表着娘家和婆家两家的体面,如何隆重都不为过。

简单的吃了些干粮后,宫里的车就来了。一阵寒暄之后,三娘和似钰被送上了车。

来接的是宫里的一位嬷嬷,神情严肃冷漠。

三娘和似钰跟这位嬷嬷一起坐在车上。夏家的丫鬟不让带,陪着两人的就只有这嬷嬷。

嬷嬷规规矩矩的坐在车门边上,虽然并不言语,可却让人倍感压力。

三娘和似钰也坐的十分端正,连一个多余的眼神有没有。

这嬷嬷虽不知是干什么的,可如果这个时候稍稍懒怠。被嬷嬷传给宫里的人,那自己的一生估计就被毁了。

三娘特别不喜欢现在的感觉,自己刚刚在夏家摆脱了完全被他人掌控的局面,现在又被宫里的人牵着走。而且这人还能以倾倒式的优势决定你的生死。这种感觉实在让人高兴不起来。

就这样一路端坐到皇宫,三娘觉得自己的腿都快不是自己的了,屁股整个都是木的,等会下车的时候能不能走路都是一会事。

三娘终于明白那些千金小姐下车的时候为什么要让人搀扶了,不是人家小姐娇弱,是小姐腿麻了好不好!

张嬷嬷悄悄抬眼看看上面的两位夏家小姐。

这一路走来,两人都仪态端庄。大的就不说了,快要出嫁的姑娘家里肯定好好的教导过,可连旁边这个小的都能端坐一路,就是神色上也没有半分的痛苦,张嬷嬷就有些感慨了。这夏家的家教确实不俗。这次公主怕是要栽个大跟头了。

第四十八章 觐见

就在三娘觉得再也坚持不住的时候,皇宫终于到了。

张嬷嬷下了车出示自己的腰牌,三娘赶紧趁机活动活动腿脚。似钰看着三娘轻笑,悄声说道“动作小点,可别被看见了。”

三娘点点头,拉着似钰一起活动活动。

“两位小姐,我们已经到了宫门口了。进了门以后我们换乘娇子。请两位小姐稍做等候。”张嬷嬷的声音从车外传出来。

似钰正正颜色开口道:“有劳嬷嬷了。”

马车又开始行进,张嬷嬷跟在车旁。

三娘舒了一口气,轻轻的捶着腿。

马车越走越静,光线也突然暗了下来。

车子好像驶进一条狭长的甬道,沉静,阴森,只能听到马车行进的声音,还夹杂着幽幽暗暗的回声,一声一声像辗在人的心上。仿佛进入深邃恐怖的未知通道,紧张、恐惧的心情瞬间弥漫开来。让人不自觉的想连呼吸都屏起来。

三娘甩甩头,轻轻的深呼几口气,再这样下去要缺氧了。

回过头看似钰,三娘发现似钰的手都是抖的,或许是因为心态不同,三娘除了觉得有些不舒服,并不太紧张。可似钰的紧张连掩饰也掩饰不住了。

三娘握住似钰颤抖的手,似钰勉强的勾了勾嘴角。这可不行,人在极度紧张的时候是会有过激反应的,比如晕厥、呕吐。如果出现这些情况,那夏家的名声就毁了。

三娘伸出一只手蒙住似钰的眼睛,将似钰拉进自己的怀里,一下一下的抚摸着似钰的背,原本僵直的脊背,慢慢和软下来。

三娘悄悄道:“大姐,你就当我是未来姐夫好了”

似钰的脸哄一下就热了,挣扎着要起来拧三娘的嘴。

三娘小声轻笑“妹妹牺牲一下,陪你做做练习。你还不领情。”

似钰挣脱出来,狠狠白了三娘一眼。

“大姐,你不紧张了?”三娘说道。

被三娘这么一闹,还紧张什么啊!似钰伸手戳戳三娘的脸蛋。抬手给三娘整整衣服,自己也理了一理。

马车终于停了下来。

“请两位小姐下车。”门外响起张嬷嬷的声音。

三娘和似钰相视一笑,相继下了车。

张嬷嬷看看轻松愉悦的二人算是彻底服了。

自己一路上故意一句话都没说,还特意挑了条被林木遮蔽的偏僻小道绕了过来。这两位小姐,竟一点害怕的感觉都没有。想当年进宫的贵人,初入宫时也是战战兢兢、诚惶诚恐。张嬷嬷点点头,这两人可都不一般啊!自己还是留条后路的好。

“两位小姐在这里换轿子,一路进到内宫,然后要步行到皇后住的坤宁殿。奴婢会一直陪着二位小姐在偏殿等候皇后召见。两位小姐也不必紧张,有什么需要的只管告诉奴婢就是。”张嬷嬷说完后和蔼的一笑,恭敬的给两人行了一礼。

似钰和三娘赶紧闪身,又回了一礼。

直到坐进轿子里,三娘都有点不能接受张嬷嬷的突然转变。这宫里宫外差距也太大了吧?难不成是宫里的规矩自来如此?

张嬷嬷一路都轻声的跟似钰说着话,声音飘飘忽忽的传到后面三娘的耳朵里。

想来似钰是不会紧张了,三娘放下心来。转头悄悄的透过飘起的帘缝,往外瞧。

只看到一片毫无意趣的灰青色的墙。

好嘛,这好不容易来趟宫里,一路上什么也见不到。即便等会下了轿,也要一直低着头,不能四处张望。这还不如去逛故宫。

三娘坏坏的想,待会要不要找个地方,写上到此一游。要不,岂不是白来了。

渐渐地轿子的速度慢了下来,桂花的香气透过轿子直传到三娘的鼻子里。馥郁幽香,还没下轿,三娘就能想象宫里桂花盛开的景象。

下了娇,众人步行往坤宁殿方向去。不时有着装统一的宫娥路过,大家都低着头。连一个好奇看向三娘等人的都没有。好一幅肃穆严谨的景象。似钰看了三娘一眼,两人都收起心思。恭敬地跟在张嬷嬷身后。

也不知过了多少个回廊,又穿过了多少道垂花门。三娘几个终于到达了目的地。

这一顿折腾,三娘身上出了一层的汗。这个身体的体质还是不太好。也没做什么剧烈运动,单单多走了些路就能出汗。以后的舞蹈课要多上些才是。

张嬷嬷将二人安置好后就要回去复命了。走时专门抬头看了似钰一眼,似钰点点头。张嬷嬷笑了笑,退了下去。

空荡荡的偏殿只留下三娘二人。

这不太对吧,诺大的皇宫难不成连个端茶倒水的人都没有?她们两个不是被请来的嘛?

虽说用请是客气的说法,可自己好歹也是大臣的子女吧。现在这算怎么一回事?

三娘悄悄扯了扯似钰的衣角,似钰回头给三娘做了个口型。是“忍”

好吧,现在除了忍也没别的招了。三娘索性闭上眼睛,先养养精神再说。

张嬷嬷去皇后那里复命,女官将张嬷嬷引进坤宁殿内殿。

皇后正在窗前的桌子上练字,德安公主俏生生的趴在桌子的一角。

看见张嬷嬷进来,德安腾一下蹦了起来。“人那?来了吗?”

宋皇后放下笔,轻咳了一声。德安看看宋皇后,撅起嘴,不愿意的在桌边站好。

张嬷嬷行了礼,说道:“回娘娘,夏家的小姐已经带到了。正在偏殿等候。”

皇后朝身边的宫女看了一眼,宫女点点头转身走掉了。宋皇后继续练起字。

德安不住的往窗外瞧,宋皇后看看德安,无奈的摇摇头。

宫女不一会就回转了,开口回道:“娘娘,两位小姐规规矩矩的坐在椅子上。也没有叫人,也没有乱转。”

宋皇后听后放下笔,笑了笑。“这两个孩子当真有意思。德安,你的小把戏对人家没用。这可怎么办?”

德安不满的撇撇嘴,“张嬷嬷,路上那?这么久的路。没出一点错?”

张嬷嬷行了一礼,有些为难的说道:“回殿下,这夏家姑娘很是知礼,一路上都安安分分的。进宫的路上奴婢一句话也没说。两位小姐下车的时候。看着。。。”

德安急不可耐“看着怎么样啊,你快点说。”

“是,两位小姐看起来挺轻松的,神色也不紧张。好像还挺高兴。”张嬷嬷回道。

德安不相信,反复问了几遍后泄了气。

宋皇后看向张嬷嬷,这是宫里比较严厉的嬷嬷了。而且为人苛刻冷漠。自己故意遣了她去,她说的话定不掺假。这夏家姑娘要么是无知者无畏,要么就真的是家教良好,气度不俗。否则也不会引的德华都赞不绝口。

“好了,你下去吧。”张嬷嬷行礼退了下去。

宋皇后转头对宫女吩咐道“派人好好招待两位小姐,切勿怠慢了。”

宫女应是,下去安排不提。

宋皇后继续写她的字,德安在桌边扭来扭去,宋皇后只是不理。德安无奈的出声道:“母后”

宋皇后连头也没抬的回道:“什么时候你的心静了下来了,我再把人叫来。要不然岂不正应了德华的话,堂堂公主竟不如臣子之女。”

德安听后,气呼呼的跌坐在桌边的椅子上。

第四十九章 德安

三娘闭起眼睛,感觉快要睡着了。忽然听到外面一串轻轻得脚步声。

似钰拉起三娘,两人恭敬的站好。

一身着窄袖绿衣的宫娥领着一群宫女进入了偏殿。

“两位姑娘安好,一路辛苦。请先在此处好好休息,等候皇后娘娘的召见。今天早上皇后娘娘就吩咐奴婢定要好好招待二位姑娘,两位姑娘莫急,有什么直接吩咐奴婢就是。”为首的宫女行礼说到。

似钰和三娘行一大礼,似钰开口道“臣女多谢皇后娘娘抬爱。”

两人起身后,又对为首的宫女行了一礼。“也多谢姐姐细心安排。”

绿衣宫女垂首含笑。

接着身后的宫女一波波的上,先是一盆撒着花瓣的水,两人净了手。然后是雪白的毛巾,接着是茶、糕点、水果。然后绿衣宫女带着人离开了,留下两个立在门外听候差遣。

三娘看着放在白釉瓷盘里的精致点心,又瞅瞅似钰,轻轻的挑挑眉,这落差有些大了吧。

似钰也是一脸的疑惑的摇了摇头。两人坐下,端起茶杯,慢慢的喝了起来。

“三娘”似钰用茶杯遮掩着小声道:“我看这事透着诡异,我们万事小心些。”

三娘轻轻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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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安坐在凳上许久,慢慢的心就安静下来。

自己一时冲动假传了母后的懿旨,将夏家的两位小姐召进了宫里。母后为了保全自己的颜面只得假戏真做。此时自己要是再沉不住气,岂不是更让母后难做。要静心,一定要静心。

宋皇后写完最后一笔,满意的看看自己的字,自有宫女将字好好收起来。

宋皇后边活动着筋骨边看看桌前的德安,心中感慨万千。

这是自己一生唯一的希望。

自己是继后,跟皇上年岁差的太多,而皇上又每日忙于朝政。这孤单寂寞的深宫里唯一陪伴自己的也就是德安了。

深宫里每个人都有无数伪装的面孔,能真心对待的又有几个。所以不经意间自己就放纵了德安的性情,让德安在充满算计、阴谋、肮脏的后宫里想笑就笑,想哭就哭。所有卑鄙的、残忍的、可怕的,自己都一人承担起来。让德安可以在自己的羽翼下自在的活着。也能让自己在身心疲惫时,感受一下真实的美好。

可就是这样一个小小的心愿,也没有人愿意成全自己。

德安渐渐长大,各种明抢暗箭层出不穷。还好德安只是个公主,若是一个皇子,那现在还能有命吗?

宋皇后心里波涛汹涌,可多年的深宫磨炼,早就让她喜怒不形于色。任谁看上去她现在都是一派云淡风轻的感觉,可真正了解她的人会发现她的唇,绷的很紧。

宋皇后转头看着坐在椅子上的德安,虽然现在年龄还小。可也要开始安排她的去处了。这京城里不适合这个孩子,想要让德安像自己期望的那样活着,还是稍远一点好。

宋皇后陷入沉思。

一宫女进来通禀,说刘贵妃带着德华公主前来求见。

德安听后原本平静下来的心,瞬间火烧火燎起来。眼见就要从椅子上蹦起来了,宋皇后转头严厉的看了德安一眼。德安深吸口气,勉强端坐在椅子上。

“来人,将贵妃和公主,还有夏家小姐请到正殿。”宋皇后吩咐道。

绿衣宫女小小的惊愕了一下,行礼应是。

其他宫女簇拥着宋皇后和德安前往坤宁殿正殿。

刘贵妃和德华也走在通往正殿的路上。

“母妃,我们怎么是往正殿去?那不是皇后娘娘见命妇的地方吗?就是早起请安,也都不在正殿啊?”德华急急的问道。

刘贵妃瞪了德华一眼“还不都是你惹的祸,皇后能不为自己的孩子出气吗?现在我们也只能期望那两个小丫头能端的住。不被正殿的气势吓的行止出了纰漏。”

德华不安的垂下头,今天可别害了夏家的两个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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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过一堵宫墙的拱门,映如三娘眼帘的是一个巨大的广场,广场中央坐落着一座飞檐斗拱的宫殿。

殿前两层白玉石的台阶,台阶两旁的石柱上都雕刻这精美的塑像。

这会阳光正好,折射着宫殿上的琉璃瓦闪烁出异彩的光芒。在秀美柔丽的后宫里,这座宫殿显的格外庄严壮丽。而这座宫殿的存在就是在向所有人宣告,拥有它的主人那至高无上的权利。

一股威严压抑的感觉扑面而来。

三娘低下头。

这就是这个国家,女人所能登上的顶峰。

或许人人都幻想过有一天自己也能登上来,看看高处的风景。或许住在这所宫殿后面的那群女人里,正有人在半山腰蠢蠢欲动的观望。可欲戴王冠,必承其重。三娘轻轻扭扭脖子,自己这连个重一点的发钗都不愿意带的人,还是安安生生的好。

刘贵妃刚到正殿,还没有寒暄几句。三娘和似钰就到了。

众人坐好,三娘和似钰走到大厅中央。行跪拜大礼。

膝盖下的玉石砖光滑可见,恍惚能映出人影。可这也不能改变它十分硬的本质,再好的砖也隔的三娘想哭。

“抬起头来,让本宫瞧瞧。”宋皇后温和的说道。

三娘和似钰谨记张师傅的教导,缓缓的抬起一个漂亮的角度。但又不能直视前方。

宋皇后心里暗暗点点头。

“来,再近一些。”宋皇后继续吩咐道。

三娘两人起身,缓步走到靠皇后宝座比较近的地方,继续跪下。叩首后轻轻抬起头。

宋皇后看向刘贵妃笑笑,说道:“不亏是刘府相中的姑娘,你看这孩子的相貌,真是不错。”

刘贵妃笑了笑,心下无奈。这孩子们还跪着那,皇后也不叫起。德华这次算是碰住皇后的逆鳞了,少不得要让夏家孩子平白受些罪。

德华却坐不住了,要不是因为自己,人家两个还在家舒舒服服的当小姐那。谁来宫里遭这罪?更何况夏似锦给自己设计的衣服,实在太漂亮了,自己还没好好谢谢人家。反倒让两人有此磨难。

“母后”德华行礼后,出声道“女儿跟夏家的两位小姐都是相熟的,能不能让女儿带两位到芳华阁坐坐?”

宋皇后勾起嘴角笑笑,端起茶杯,并不言语。

德安翘着嘴站了起来,脆生生的说道:“德华姐姐,母后特意请了两位来宫里赴宴。话还没说上一句,你就要带走。怕是不合规矩吧?”德安挑挑眉,敢说自己没有规矩,不懂礼数,就要想到会有今天。

德华气的瞪着眼睛看向德安,德安也不示弱的看回去。宋皇后仿佛没看见般,继续低头饮茶。

刘贵妃咯咯的笑了起来,看向皇后言道:“皇后娘娘,您看看咱们宫里的这些小丫头,都这么喜欢夏家的小姐。看来我们刘家的眼光真像您说的一样,十分不错。”

三娘眨眨眼,都是人精啊。看这话说的。

不过自己好像闻到了点躺枪的味道。

宋皇后嗤笑一声,朝刘贵妃说道:“刘家的眼光一向都很好。”

转头放下茶杯,吩咐道:“来人,给两位小姐赐坐。”

三娘心中哀叹一声,这万恶的封建社会。

再跪下去,自己怕是真起不来了。

第五十章 夜宴

通往芳华阁的路上,三娘很是懊悔。

这在坤宁殿待了半天,只顾着保持较好的仪态,连皇后长什么样子三娘都没看到,这说出去肯定没人信。

大家关注的对象主要是似钰,自己这陪衬当的还是很圆满的。

到了芳华阁之后,三娘十分惊讶。

这德华公主住的地方还没有自己住的秀锦园大。景致也不甚出色。

“怎么样?”德华问道二人“是不是很失望?”

三娘和似钰相互看看,不知怎么回话。

或许是因为两人虽被牵连,但很好的过了关,或许是今天自己像平常家人的小姐一样,也能招待闺中密友。这种美好又新奇的感觉,让德华很是珍惜。以前从来没有说过的话,也都想说一说。

“我有很多姊妹,刚才你们见到的德安只是其中一个。我们虽是姐妹,可各自被养在母妃身边,平日里没什么大的交集。你们也是第一个来我芳华阁做客的。或许以后就没有这个机会了,你们千万别客气。”

这话语里不经意的透出些许的伤感。

刘贵妃是除了皇后以外后宫最受宠的妃子了。那些母妃不显的公主又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

三娘不禁感慨。

人人羡艳的都是自己幻想中的生活,可实际上有的时候却血淋淋的残酷。

似钰和三娘在德华处吃了午饭,三个人不分尊卑的躺在一张床上午睡。

德华兴奋的睡不着,拉着似钰说悄悄话。三娘心里十分不以为然,这两个情窦初开的小丫头能说些什么连猜都不用猜。

自己好歹是一个谈过恋爱,嫁过人的人。与其问似钰还不如问自己,方方面面都能给予指导。

三娘勾勾嘴角笑笑,自顾自的睡去了。

“似钰”德华轻声问道“你见过我刘家哥哥吗?”

似钰脸瞬间就红了,这德华怎么跟三娘一样,爱问这个?自己还不能像敷衍三娘似的敷衍德华。

“回公主”

“停”德华打断道“你要是一直这样说话,咱们还能聊天吗?”

似钰笑笑,继续道“母亲有次带我出去买东西,远远的看过刘少爷一眼。”

德华捂嘴偷笑“我刘家哥哥长得十分英俊,学问还好。每次我去刘府,哥哥都能给我讲好多有趣的事情,对人也特别温柔。”德华戳戳似钰“等你做了我的嫂嫂,你就知道了。”

似钰的脸红的不能再红了,胆子也大了起来,伸手也挠了挠德华。

两个女孩子在床上笑着滚成一团。

人跟人之间的感情是最复杂的,或许是因为志趣相投、或许是因为性格相仿、或许只是因为一次美好的谈话。两个彼此不相熟的人,也会瞬间变为挚友。

德华和似钰因为分享了彼此心中的小秘密而变得十分亲密。

午睡起来后,三娘就明显看出这俩人突飞猛进的友谊。

对于似钰来说将来嫁进刘家,跟公主交好会成为她的优势。而对于德华来讲,能拥有一个无话不谈的朋友也十分难得。更何况这刘家也是德华的外家,是她的依靠。也就是因为这个,刘贵妃才会放任德华把似钰和自己领进芳华阁。

简单收拾了之后,似钰和三娘就离开了芳华阁去坤宁殿等候。毕竟下旨请她们来的是皇后娘娘。

崩了一早上的神经在德华处得到了有效的舒缓,两人都神情轻松的在偏殿等候晚上的宴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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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缓缓往西边坠落,整个皇宫沉浸在落日的余晖之中。

中秋夜宴也渐渐拉开了序幕。

三娘和似钰被安排在集英殿靠门相对较为偏僻的地方。前面两三排的桌子。三娘和似钰在第四排的最角落。

三娘还是很满意的,这样起码偷偷看向那里也没人发现。

虽说只是家宴,可排场依然很大。金碧辉煌的大殿,整齐有序的宫女和太监,桌子上精致的菜肴、点心和瓜果,角落还有一排排的乐队。三娘两人来的是比较早的,前面的桌子都空着。让三娘有机会将集英殿好好看个够。

“三娘”似钰拉拉三娘的衣袖问道:“你看我的衣服是不是有些过了?”

三娘回头,周妈妈的手艺真是不一般。银线绣的桂花,在灯光的照射下竟有种盛开的感觉。白日里看着只是觉得花好像是立体的,现在一看一小簇、一小簇错落有致。很是引人注目。

若德华的衣服不是自己设计的,那似钰的衣服确实有些过了。可只要德华穿着那件衣服一出现,谁也不会注意到似钰。

“大姐,后宫里的娘娘一个都还没出现那。所以显得你的衣服不俗。等会,人来得多了,就不会这么明显了。”

似钰还是有些不安,拉起披帛轻轻的遮住衣服上的刺绣。

皎洁的月亮渐渐升起,集英殿里的人也越来越多。

三娘和似钰尽量淡化自己的存在感。

出门时听祖父说过,当今的圣上是一位雄才伟略的圣主。放在后宫的心思甚少,所以圣上的后宫人并不多。两位长大成人的皇子也是皇上的原配夫人所生,现在宫里的娘娘要么就是无所出。要么就是只有一女。

三娘偷偷看向大殿对面男子桌上的两位皇子,年长的面容很是英武、身姿也甚是挺拔,想来是常年习武的缘故。跟三娘年龄相仿的明显看着秀气很多。

三娘在两人之间来回的看,自己要是想不出办法的话,指不定那天就要跟两人中的其中一位共度余生了。

要是能想个办法让两人讨厌自己就好了,三娘心里想。可要是在宫里做这个简直就是作死。但这次出了宫自己就不见的有机会见着两位了。三娘很是纠结。

似钰突然拉拉三娘,“你看,那好像就是魏王。下午德华告诉我,这魏王长得十分俊美,还很潇洒。懂得特别多,宫里的皇子和公主最喜欢的就是跟这个三叔玩。”

三娘看向正在跟大皇子说话的人。一袭白袍,长身玉立。仅仅是侧脸就能看出精致的五官。

“三叔”门口进来一少年激动的喊道。

三娘顺着声音看过去。瞬间就僵住了。

这是怎样的缘分?

自己怎么就这么倒霉,走到那里都能见到这人?

来人正是德崇。

三娘缓神,能叫魏王三叔的,身份不言而喻。

一瞬间三娘的汗就下来了,怎么自己就冲动了一次,还惹出这么大的麻烦?

三娘赶紧垂下头,这还是在皇宫里,自己找个机会走掉的可能性都没有。

似钰发现三娘的异样,掏出帕子给三娘擦擦汗。关切的问道:“三娘,你这么了?”

三娘摇摇头“没事,就是有些累。”

似钰悄悄拿下桌子上的一小块糕点,塞进三娘的嘴里。“你再忍忍,皇上马上就来了。你肯定是饿的,先偷偷吃个垫垫。”

三娘偷偷嚼着糕点,轻轻的点点头。

现在吃啥也没有用,除非这桌上有隐身丸。

又过了一会,门外响起太监的唱和声。皇上带着后宫众人要登场了。而德华也悄悄跟在最后面一起进入大殿。

众人齐齐跪拜在大殿上。

一阵脚步过后,颠上响起一浑厚的中年男子的声音。

“中秋之夜,家家团圆,今天咱们这是家宴。大家就不必拘礼了,都平身吧”

第五十一章 注意

谢恩之后,众人都起身就坐。

德华故意晚起了一下,已经落座的人就很自然的看到一身华贵装束的德华公主。

四周响起一阵抽气声,三娘悄悄抬眼。

这个时代的衣服装束,很大程度上掩盖了女子身体的玲珑美。纤细的腰肢要藏起来,丰满的胸脯也要藏起来。衣服着装跟这个时代的家具一样简单朴素。

三娘设计的这件衣服若是给一般的女子或许不合适,可德华贵为公主,风华正茂。这般华丽炫目的装束是再合适不过了。更何况三娘给德华出了些小主意,用粹了萤石粉的丝线,绣成小小的十字,沿着裙边一路而上。仿佛荧光闪闪的银河落在了她的裙上。

称的女孩如悄然降临世间的仙子。晃了众人的眼,入了想入的心。

德华冲魏王浅浅一笑,仪态端庄的缓步坐到自己的位置上。荧荧的星光撒了一地,众人的目光也追随而去。

三娘满意的底下头,似钰也悄悄朝三娘笑笑。这衣服出来的效果比纸上的好太多了。

一时间大殿上竟出奇的安静。

突然,殿上传来一阵豪迈的笑声。

“没想到朕的女儿已经是个大姑娘了,整日调皮的跟男孩子一样,今天倒真真像个公主。”皇上笑着言道。

众人都称赞附和起来。

德安又羡慕又不服气的瞪着德华。

魏王颤着一颗心看着坐在对面的小丫头,曾经那个经常跟在自己身后的小淘气包。也能有如此端庄华美的一面,这就是小丫头要告诉自己的长大了?

宋皇后心里虽然不喜,可作为所有皇子公主的母后,自己也要保持慈爱的微笑。这般惊艳的出场,只是在家宴上,还真是可惜了。宋皇后心下感叹,刘贵妃对女儿的安排终究与自己不同。

乐声响起,中秋夜宴正式开始。

大家一边欣赏歌舞,一边互相交谈。

穿过重重视线,三娘偷偷的看看对面的德崇。这家伙正专心的跟魏王说着话。

三娘又抬眼扫扫四周,这样的环境里,德崇估计是不会发现自己的。希望自己可以平安的度过今晚。

一曲舞罢,魏王率先站起向皇上祝酒。接着是两位皇子,然后德崇就站了出来。

“皇伯父,父亲奉旨在外,未能及时归府。德崇替父亲敬皇伯父一杯。愿皇伯父身体康健。”说完后一饮而尽。

“今日不仅德华长大了,连小德崇也像个男子汉一样了。嗯!很是不错,不过这酒你可不能多喝。”

皇上言罢很是高兴,喝了酒。并招招手,将德崇叫至自己跟前。

德崇,三娘心里默念着德崇的名字。原来这少年名叫德崇。三娘看看立在皇上身边的德崇,好像又长高了些,体格看着也健壮不少。今日穿的也十分隆重,看着比那日不知精神了多少。三娘撇撇嘴,只可惜,这幅欠揍的样子一点没变。

宴会还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毕竟只是家宴,大家也彼此相熟。不用端着姿态,强颜欢笑。集英殿里的气氛还是很不错的。

渐渐的,三娘和似钰也放下心来。一边欣赏歌舞,一边品尝宫里的点心。

抽出空来,德华四处寻找似钰和三娘的身影。好一阵寻找后才在角落看到似钰两个。

德华很是不满,皇后娘娘至于将两人安排在那么偏的地方吗?

德华悄悄起身,向似钰和三娘走去。

三娘心里一阵哀嚎,这闪着荧光的裙子,一走动谁看不见?德华一起身,三娘就看到了,结果发现德华是往自己这边来的。三娘想死的心都有。这下只能祈祷德崇别往这边看。

德华就是想叫众人都看见似钰两个,要不然两人岂不是白来了?

德华大大方方的跟三娘和似钰凑在一张桌上,开开心心的聊起来天。

而这一举动也被大殿的每一个人看到。

“跟德华一起的两个小姑娘是那里的?朕怎么从未见过?”皇上询问身边的宋皇后。

宋皇后心里冷笑一声,回道:“回皇上,是夏大人家的两个姑娘,刘贵妃娘家聘了夏家长女为孙媳妇。德华也对这个姑娘是赞不绝口,贵妃就想见一见,臣妾也很好奇。就下旨请了两位姑娘进宫赴宴。”

皇上听后,轻轻的点了点头。

他想到了紫宸殿里的夏娇,还有那枚玉佩。

当年虽然只是一个口头的约定,可如今治国理政靠的都是读书人。夏进也颇有能力,还有夏进的儿子。前一阵子汪家的事就可见一斑,这个承诺还是要继续下去的。德昭已经娶妻,也不知夏家的丫头年岁跟德芳如何。

皇上转头吩咐身边的太监。

一直关注着皇上的刘贵妃轻轻的勾了勾嘴角。

当看到来到身边的太监之后,三娘就觉得完了。这下谁也救不了自己。

两人被太监领到皇上的宝座前,恭敬的行了叩拜大礼。

三娘想到自己脸上的酒窝,要想平安度过,这表情一定要控制好。

“平身吧。”皇上言道

似钰和三娘谢恩起身,在殿上站好。

皇上点点头,两个丫头看着确实不错。夏家的家教确实不是浪得虚名。

“你们的祖父和父亲都是我朝的栋梁,也将你们教的很好。以后也多进宫跟朕的女儿们玩一玩。也让她们见见什么是大家闺秀。”皇上笑着言道。

似钰和三娘急忙跪下叩首。

似钰开口言道:“臣女替祖父和父亲、叔父谢皇上赞誉。”似钰紧张的声音都变了调。

三娘微微转头,疑惑的看着跪在身边的似钰,只这一句就完了。

那岂不是要得罪皇后?本来进宫的原因就透着蹊跷,这回不好话,可是要得罪人的。想想这一天的折磨,三娘可不能让这样的事再发生。况且身后还有个虎视眈眈的德崇。

三娘硬着头皮,抬起头,大咧咧的看着皇上。是一位很沧桑的中年男子,眼神却异常锐利。三娘稳住心神,保持一副好奇的样子看着皇上。

皇上也惊奇的看着三娘,一个精致漂亮的小姑娘。一脸好奇的盯着自己。多少年了,也没人这么直拉拉的看自己。

“小丫头,你这么看着朕干什么?”皇上问道。

三娘眨眨眼睛。不说话。

第五十二章 谎话

殿上突然安静了下来,似钰紧张的拉拉三娘。刘贵妃的眉头也皱了起来。

“您就是祖父口中英勇盖世,智慧超群的皇上吗?”众人一愣。

三娘接着道。

“祖父经常跟我们讲您的故事,将您说的跟天神一样,实在让臣女好奇。今日臣女进宫见到的娘娘和公主,也都跟天上的仙女一样,又漂亮又温柔。这让臣女对您就更好奇了,而且出门时臣女的弟弟羡慕的不得了。所以臣女想看的仔细些,等回去了,好讲给弟弟,也不就祖父和父亲见过皇上,臣女也是见过的。”三娘说完,还自豪的挑挑眉。

甜糯可爱的小女孩声音,在寂静的大殿里,显得格外清晰。众人听后都愣住了。

似钰心中了然,机警的做势按住三娘的头。开口道:“请皇上赎罪,妹妹年小不懂规矩。常听祖父跟家里的哥哥弟弟们讲故事,就有些好奇。请皇上赎罪。”

三娘嘀咕道:“我又没说错。”

皇上哈哈大笑起来,这小丫头如此有趣。

众人也都跟着笑了起来。

这马屁拍的,很是到位。

刘贵妃站起来,笑着说道:“皇上天子威严,可别吓到了夏大人家的两个小姐。”

接着转头对似钰和三娘道:“天子威仪,人人都想一睹风采。可也要守礼。”

皇上摆摆手,刘贵妃很配合的停了下来。

皇上的嘴角还留着笑。

“小丫头,见到朕之后有没有很失望啊。朕像不像你祖父说的那般那?”皇上问道。

众人的心都是一揪。这问题很不好答。

三娘抬头,看看众人,又看看皇上。

说道:“臣女以为您会跟书上写的那些神仙一样,三头六臂,威武异常,只闻其名就叫人胆颤。可今日一见,您却并非如此。殿上的娘娘们都温柔的看着您,公主们都依恋的看着您。皇子们看您的眼神也是充满了敬佩。即便对待没有规矩的臣女,您也是这样慈爱,您让臣女觉得像一颗参天大树般值得依靠。

想来,祖父所说的,是您对待敌人时的样子,而臣女看到的,确是您对待子民时的样子。”

三娘说完俯首。

众人心里暗赞一声,这话说的滴水不漏。

皇上心中甚是感慨。

纵然当年浴血奋战是为了无上的权利。可那也是因为心怀这个天下,想让这江山山河壮丽,让百姓安居乐业。让自己成为这天下坚实的依靠。

这小小的丫头,倒是说到了自己的心里。

皇上会心的笑了笑,开口道:“你即说我慈爱了,我怎么还舍得罚你,起来吧。回去跟公主玩吧。”

皇上竟然用了我,而不是说朕。

众人不可思议的看着谢恩后回座的两人,心中无限感慨。就这几句话,这夏家怕是马上就要平步青云了。

宋皇后看看喜笑颜开的刘贵妃,心里感叹,这刘家的眼光还当真是好。

德崇的眼睛从三娘上来之后就没有移开过,这丫头是山上那个吗?

德崇十分怀疑,那丫头野蛮、粗鲁、嗓门大的出奇。可这个姑娘却仪态端庄,说的话也十分中听,连声音都觉得像麦芽糖一样,甜甜的粘着人的心,德崇实在是不能将两人联系在一起,可这样子又的的确确是一样的。

三娘坐在位子上安抚怦怦乱跳的心,可来自于对面的视线却让三娘如坐针毡。

自己这么卖力的讨好皇上,希望德崇的眼睛能放亮些。千万别找自己的事。

酒宴继续,人们也渐渐恢复刚才的热闹景象。

皇上领着皇后出了集英殿,站在回廊上赏月。

皓月当空,甚是迷人。

魏王也潇洒的起身离开。

德华一直注意着魏王的一举一动。看见魏王起身,怎么也坐不住了。

人们三三两两的相携而出。

德华强拉硬拽的把似钰也牵走了。

三娘看看熙熙攘攘的大殿,眼见自己面前的遮挡就要没了,三娘一咬牙,追了出去。

为了不遮住月亮的光辉,集英殿里虽然灯火通明。可这外面只在路口放置了灯笼。虽然月光十分明亮,可这里的路三娘不熟,大家又各自聚在一起。搜寻了一圈,三娘也没有找到似钰的身影。

大殿里是说什么也不能回去了,三娘悄悄移到偏门处。这里既不引人注意,又能看到回殿的似钰。

三娘站定,四处瞧瞧,地方选的很是不错。

集英殿里乐师的古琴独奏,婉转悠长。天上的月亮也像往年一样的漂亮。圆满的月亮无论出现在那个时代,都寄托着天涯游子内心深处的相思。

三娘不禁想起了前世的爸妈。

也不知他们过的怎么样,有没有为自己这个没出息的女儿伤神落泪。

前世自己最对不起的就是一双父母,希望时间可以沉淀一切,二老能忘了自己,好好生活。

三娘的鼻子一酸,眼泪就开始在眼眶里溜溜的打转。

“喂,小丫头,你还记得我吗?”

德崇不知何时站在了三娘身后,突然出声道。

三娘吓了一跳,一转头,泪珠顺势颗颗滚落,有一颗还晶莹的挂在女孩长长的睫毛上。

两人具是一愣。

刚才还一派天真可爱的少女,转眼间却看着如此心碎。德崇的心忽然揪着的疼。

三娘眨眨眼,当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你为什么哭?”德崇问道。

三娘后退一步,轻轻揉揉眼说道“有虫子飞进了我的眼睛里。”说完后,顺势将头一低。这般情况只有抵死不认了。

德崇瞬间就乐了,眼睛里都闪着光。这肯定是山上那张牙舞爪的小丫头。这谎话还真是张口就来,这般的狡猾,也这般的有趣。

“你知道那是什么树吗?”德崇指着殿前园景里的一颗树问道。

三娘偷瞄了德崇一眼,这孩子脑子被打坏了?问的问题这般跳跃。突然问树干嘛?自己难道看着一副很博学的样子吗?

三娘摇摇头。

德崇笑笑,走到三娘身边,大大方方的说道

“这树叫什么我也不知道,可我知道宫里很多地方都种有这种树。它会散发一种独特的气味。”

德崇又指指殿前伺候的太监们。

“每次宴会前,这些人都要拎着香炉熏遍所有的角落。”

德崇转头,猛的靠近三娘,狡黠一笑。

“而这些,都是为了驱、赶、蚊、虫。”

三娘全身一僵,脸哄一下就红了。这家伙有病吧?绕了这么大的圈子就为了证明自己在说谎?

三娘瞪大了眼睛不说话。

德崇看着眼前明明心里生气,但就是不说话的三娘。微微鼓起的嘴、似瞪非瞪的眼睛。柔黄的月光下,粉仆仆的脸蛋,像成熟的桃子。德崇心里刹那间就涌出蜜桃的甜味,这般香纯。

“你不知道也是正常,毕竟你家庄子的后山上没种这种树。不过也不要遗憾,下次我一定带你,亲、自,在后山上栽一棵。”

说完后,德崇笑着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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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宴圆满结束,皇后亲自安排人送三娘和似钰回府。

坐在回府的马车上,三娘仍抑制不住想揍人的冲动。

这个时代的男人都是妖魔吗?怎么小小年纪就这般难缠。自己不能承认,也不能反驳。真是气的肝疼,看来自己上次还是打的轻了。

三娘的拳握的死紧。

这一天折腾的好像过了一年,自己跟这皇宫就是犯冲!以后还是少来为妙。

不对!

是再也不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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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府的人都在焦急的等两人回来。

伴君如伴虎。谁知道一夕之间会有何种变化。

三娘跟似钰下了马车,自有家里的长辈跟护送的人礼貌周旋。

三娘什么也不想管,只想一头扎到床上睡死过去。

似钰比三娘更累,崩了一天的弦,终于可以松懈下来。似钰连腿都是软的,后面几乎是架着回去的。

夏进看看两个孙女,也难为两个孩子了。大手一挥,先休息。剩下的明天再说。

第五十三章 余波

清晨的阳光洒满了秀锦园的各个角落,鸟雀争鸣。

三娘早就醒了。

可身上的每一个细胞都充斥着疲惫感,实在是连动也不想动。

田妈妈轻轻朝守在门外的松烟努努嘴。

松烟摇摇头。

田妈妈将松烟拉至一边,轻声说道“老太太那边发话了,免了小姐们的请安。让小姐好好休息。我也去静姝馆打听了,大小姐也还没起那。你好好看着房门,别让小丫头们没个轻重打扰小姐。我去守着给小姐熬汤的炉子,等小姐醒了好喝。”

松烟点点头。

身体虽然很累,可三娘却明白,大家都关心着昨天的一切。还是早些起床回话,让大家放心的好。

松烟听到动静,轻轻推门而进。

三娘已经自己将里衣穿好了,松烟快步上前将田妈妈交代的话转告给三娘。

三娘朝松烟笑笑,越是体贴她的辛苦。就越是应该早些让大家放心。

收拾停当,一碗暖暖的滋养汤一下肚,这浑身都透着舒爽。三娘深深的吐口气,带着银珠、处暑出发去延德堂。

没有对比就感觉不到差异,以前走在夏家的路上,每时每刻都要将自己伪装的跟其他小姐一样,身心都十分拘束。

可今天走在路上,三娘却觉得真是想回到了家里般轻松,想看花就看花,想说话说话。步调快了也好,步调慢了也罢。都随自己心意而定。

人真是充满略根性。有了更不美的,就会觉得以前的还是相当不错。

在延德堂的门口,三娘和似钰相遇了。

两人相视一笑,这一天的短暂陪伴倒是叫两人的感情急剧升温。大家也算是一起战斗过的战友了。

三个夫人都聚在延德堂跟李氏聊天,连掌着夏府中馈的大夫人都待在延德堂里。

三娘和似钰一起行了礼,大家安顿坐好。

李氏就迫不及待的发了话:“你祖父说你们能放心的回房睡觉就一定是没什么事的,可我这心却一直定不下来,总要你们亲口说了才能放心。”

似钰冲众人安抚的一笑,慢慢将昨天的事说了一遍。虽有惊却无险。

大家在放心的同时,也觉得能得到皇后和皇上的赞誉。是夏家的无上荣耀。

可李氏却眉头紧锁。

三娘敏锐的发现了,“祖母”三娘出声道:“您是发现什么不对了吗?”

众人也都停下不解的看着李氏。

李氏看向大夫人,“老大家的,你不觉得少些什么吗?”

大夫人一愣,凝目静思。

“母亲”大夫人呼一下从凳上站起来,惊呼道:“难不成是两个孩子理解错了?”

李氏皱眉不语。

大夫人急步走到似钰身边,出声道:“不管是皇后还是贵妃娘娘,你们都不曾收到赏赐吗?还是你忘记了说?”

众人一脸不解,似钰看看三娘,三娘也转头看看似钰。还真没有,可这很重要吗?

两人都摇摇头。

大夫人转身,担忧的坐在凳子上。二夫人和三夫人都是一头雾水。

李氏开了口:“一般的觐见都是有赏的,喜欢的话就赏的重些,不喜欢的话也有礼节性的封赏。这,是规矩。

寿诞节庆,臣子给皇上献礼,宫里也是有回礼的。这跟我们寻常百姓家交际往来的道理一样,只是宫里的更为隆重。

似钰和似锦是被皇后娘娘下旨请去的,这不赏,可能就是罚了。”李氏说完哀叹一声。

似钰和三娘仔细回想昨日种种,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祖母”

三娘不太确定的说道:

“三娘昨日在皇后娘娘处,觉得好像我们这次进宫,跟两位公主有关。似乎是两位公主因我们出现了矛盾,德华公主待我们也是出乎正常的客气。

而贵妃却刻意疏远我们,并没有私下里单独召见。就连皇后娘娘也只在上午的时候见了我们一面。或许,是因为这个么?”

似钰也附和道:“皇后娘娘的态度确实不太像很喜欢我们的样子。可德华公主也没有对我说这些。我也不能问,也不知问题是不是出现在这里。”

李氏和大夫人面面相觑,宫里的私密谁敢去乱打听。这事还真是不好说。

二夫人看看跟自己一样完全不在状态的三夫人,这弯弯绕还真是搞不明白。

“如果不喜欢那为什么还要大张旗鼓的下旨召见?”二夫人小声嘀咕道。

三娘心思一动,是什么不得以的理由能让一朝皇后非得召见两个小丫头?难不成是谁假传了圣旨?而皇后只能假戏真做?

可皇后的旨意是那么好假造的吗?

“好了”李氏出声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我们现在怎么猜都没用,这家里还有老爷和承嗣他们几个那。自由他们爷们想去,我们安心生活,莫要自己乱了阵脚。”

众人行礼应是。

大家还未坐下,有小斯随丫鬟急步跪在延德堂前。

“回老太太,李管家命小的来禀告老太太。宫里来人了,请您和夫人小姐赶快准备准备去前院大厅。”

这宫里的人还真是一波接一波,大家听后都慌了神。

“老三和少爷们那?”李氏问道。

“回老太太,管家已经派人去请了。三爷离的近,估摸着已经到了。”

“好的,知道了。让李管家好生招待着。我们马上就到。”

小斯起身赶着回去回话。

大家都看着李氏,等李氏的吩咐。

李氏快速看了一圈,吩咐道:“老大家的和老二家的回去换品服,其他的快快回去换件见客的衣服,似钰也回去,都快些。三娘离的远,年纪也小就这样吧。吩咐人将上课的二娘和四娘带过来。然后统一在垂花门集合。”

大家都快速行礼离开,抓紧回去准备。

三娘上前搀扶住李氏,跟李氏一起回内室收拾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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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家自己前院的青石板,也没饶了跪在上面的人们。可大家谁也没空关心膝盖上的疼痛。

站在院中间的太监,还没有念完手中宫里赏赐的礼单。

这就是所谓的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正愁着你为什么不赏那,这呼啦啦又赏了一片。当皇帝的都很情绪化吗?

三娘实在不太理解。不论那个时代,领导的心思都是这般难猜。

太监读完后,众人叩头谢恩。

为首的太监亲自将李氏扶起,将礼单交于李氏手中。

“老夫人快快请起,今日早朝时皇上亲口赞扬夏大人不仅差事办的好,就是治家也是把好手。夏大人可说了,这都是您的功劳。您瞧那尊白玉菩萨可是皇后娘娘专门给您挑的。”

第五十四章 从军

李氏又恭恭敬敬的谢了恩。

三爷跟李管家欢欢喜喜的领着众人前去休息,顺道将一个个沉甸甸的荷包塞到他们的手里。

大家簇拥着李氏回到延德堂,宫里的赏赐也一一摆在大厅上。

皇上赏了夏家的所有男丁,皇后娘娘就赏了后院的妇人。刘贵妃也没拉下,还有顺道凑热闹的德华。聚集起来,感觉都可以陪嫁好几个姑娘了。

这般全乎的赏赐还真是绝无仅有。

李氏摩挲着手中的礼单,这还是破天荒头一次的觉得天家赏赐这般烫手。

大家高高兴兴的聚在一起玩赏厅上的礼物。

一向稳重的似锋、似铎也无法掩饰对东西的好奇。就不用提原本就喜欢这些东西的女子,还有对什么都感兴趣的小孩子了。

夏府的丫鬟仆妇都喜气洋洋的聚在延德堂前的空地上,对着厅上的东西发出啧啧赞叹。

李氏虽有疑虑,却也没打算扫大家的兴。折腾了一上午,夏进和承嗣、承宗也快回府了。李氏决定等人都回来了再做打算。

夏家三爷很识趣的等着夏进等人一起回了后院。

迎着一路的笑脸,众人迈进延德堂。

夏进捋着胡子围着东西转了一圈,哈哈大笑道:

“我夏家恭谨守礼、上慈下孝。圣上特此恩赐,是我夏家荣耀。我夏家子孙今后更应时刻谨记今日之荣光,勤读苦思、谦言慎行、仁心敏事、忠君持孝。延续我夏家声名。”

意义非凡的物质刺激,慷慨激昂的言语鼓动。让整个夏家的人,都荣耀易常。

众人听后,都挺身而立。郑重行礼应是。

夏进是一个当之无愧的优秀讲演者。

男孩子们热血沸腾,誓要金榜题名,报效国家。女孩子也会更加进退有度,谦和守礼。

三娘无比叹服,夏家有这样一个家长。成为声名显赫,美名远播的百年世家。怕是不远了。

夏进将赏赐中的一部分亲自送给府中的先生们,秀锦园的女师傅也没有拉下。

府中下人,人人有赏。

大家中午聚在一处,高高兴兴的吃了饭。各房的姻亲闻训也都派人送了礼,表示祝贺。夏家一律低调处置。

可这热度还没有过去几天,皇上又下旨加封夏进为翰林学士。

夏家一夕之间成为京城炙手可热的人家,沉寂了许久的夏府突然变的热闹起来。

每日里都有递帖拜访的人,夏承嗣和夏始在外院接待男客。少爷们该读书的依然读书。

内院里延德堂和朝晖堂人来人往,二夫人和三夫人带着似锻、似钿、招待来客。

待嫁的似钰待在静姝馆里绣嫁妆。

三娘压根就不想去凑热闹,称了病缩在秀锦园里,每日里除了上课,那里也不去。

田妈妈心疼三娘前些日子的辛苦,天天熬汤给三娘喝。银珠、松烟加强对园里小丫鬟们的管教。大家倒是听话的安生做好自己手中的活计。

松烟事事以自己的感受为先,可银珠也能这般耐的住寂寞,倒是叫三娘挺意外的。看来父亲将银珠一家脱籍安顿的事,完完全全的收买了银珠的心。

可不管是出于对自己的感恩,还是一片真情。三娘都十分感念这群人的陪伴。将来要好好给她们安排归宿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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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崇站在王府练武场的中央,两腿分开,身子微倾。双臂不停的拉着一张沉弓。

邵师傅站在一旁,看着眼前不停跟自己打别的世子。

基础不牢,根基未稳,世子就急于求成。练武是循序渐进的东西,靠的是日积月累。可世子之前是吊儿郎当,现在却又过于求成。邵师傅不知世子因何如此,虽不赞同,可世子突然变的特别能吃苦,只要能吃苦,肯下功夫。邵师傅就绝不吝啬将自己身上的武艺教于世子。

德崇将自己心中无限的愤怒都宣泄在手中的弓箭上。

中秋佳节,父亲因事未归,皇伯父也未曾怪罪。可父亲竟然第二天大摇大摆的回了府,一点连日奔波劳碌的疲态都没有。既然如此,何不快马加鞭的赶回来?父亲现在是连最基本的规矩都不想遵守了。

周护卫行至德崇身边,行礼言道:“世子,王爷让您去书房一趟。”

德崇停了下来,吐口气疏散心中的郁气。将弓箭交于邵师傅,整整衣衫。带着周护卫前往王府书房。

晋王屏退了幕僚和伺候的下人,独留父子两个谈话。

德崇在书房的桌前站的笔直。虽然头低着,可周身散发着不容忽视的抗拒感。

晋王笑笑。小小稚儿,以为读了几本书就明白了所有道理一样,世间的事,要是单凭几本书就可以解决,哪里还会有争斗。

“听服侍你的人说,最近这些日子你练武颇为用功。性情也变的沉闷不少。不知可愿与为父聊聊?”晋王开口问道。

德崇沉默不语。

晋王也不急燥,安安静静的等着别扭的德崇。

德崇抬头看看父亲,一幅标准的慈父面孔。可惜自己现在已经窥探到这幅假面孔后的真实。自己再也无法坦诚的对待面前的父亲。

“父亲”德崇开口道:

“以前儿子不懂事,总是给您惹麻烦。现在儿子长大了,再浑浑噩噩的过下去岂不是愧对您的栽培。”

虽知不是真话,可晋王仍是很开心的。

“父亲”德崇突然跪下说道:“儿子今年已经虚岁十二了,躲在您的羽翼下长至今日,从不知世事艰辛。今日儿子在这请您允许,准我进军营历练。”

晋王看着跪在地上的德崇,这是自己的长子,自小就聪明伶俐,长大后不仅样貌跟自己最像,就是脾气秉性也跟自己如出一辙。

所以自己最疼爱的就是他,虽然生母身份并不显赫,但自己仍然立了他为世子。

这毛没长全,翅膀就硬了是吧?

自小娇生惯养长大的,军营的苦当真能受的吗?

晋王从椅子上站起来,围着德崇转了一圈。

半大的小子最难教。

晋王缓缓气,站在窗边不说话。

德崇倔强的保持着跪地请求的姿势。

窗外立着一排精装的王府护卫,清一色的黑色盔甲,玄铁佩刀,神色肃穆。

晋王眼睛不自觉的看着护卫腰间的佩刀,这刀能杀的了人,也救的了人,晋王突然改变了主意。

第五十五章 转折

如果将德崇悄悄安排在偏僻的军营里,即使失败了也可以为自己留点血脉,如果成功了,这些经历也可以成为德崇的优势。这小子既然铁了心,那就去军营里好好挫挫他的锐气。

“你主意已定吗?”晋王出声问道。

“回父亲,孩儿主意已定”

“好,你既定了主意,那我也不拦你,可我会将你的身份隐瞒下来,送你去最偏僻艰苦的地方。谁也不会知道你是谁,而且你还要从最底层做起。这样你也不改吗?”

“是”德崇坚定的回到。

晋王点点头。

继续开口道:“你虽说主意已定,可军营的苦你根本就没经历过。如果我将你送了去,而你却坚持不下去。那当如何?”

德崇抬头思虑一番,回道:“孩儿可以给您立军令状。”

晋王笑笑,言道:“军令状就免了,今日我罚你二十军棍,倘若你仍然不改主意,我就替你安排。若是承受不了,从今往后就休要再提此话,你可以吗?”

德崇抬头,看着面前的父亲。

几个月之前自己也从没想到,自己原来生活在一个怎样的环境中,自己的身边究竟充斥着怎样的阴谋。这些个月所过的生活,自己以前也从不曾想象,可自己不也坚持下来了吗?

不断的挑战新的东西,从艰难困苦中攀爬出来,自己才可能变成自己想要变成的强者。不试一试怎么知道自己不可以?

“父亲”德崇坚定的回答道:“孩儿愿意受罚。”

晋王挑挑眉,这份魄气真不愧是自己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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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午的阳光金灿灿的照在王府练武场的每一个角落。

德崇只着里衣跪在练武场中央。

晋王身边的第一护卫,手持军棍。一下一下的打在德崇的背上。

四周聚满了人,众人都不明白一向受宠的世子为何会突然被王爷罚二十军棍。

这原因蹊跷不说,就是罚的也甚是奇怪。军棍是军队用来惩罚犯错的军人。世子既没从军,也未入伍。为何有此惩罚。

邵师傅脸色铁青的看着场上的德崇,小小年纪心里究竟有何心事。这般铁了心的跟王爷对抗。

周护卫在一旁急的团团转,这罚来的突然,不由分说,拉住就打。自己现在就是赶去内院报信,紧赶慢赶出来,世子的棍子也早挨完了。

哃、哃、哃的棍子声接连不断的响起。

德崇咬紧牙关,一声不出。

身后的护卫心生敬佩,从未挨过打的世子竟生生忍着。虽然王爷交待了不能留情,可也不能无所顾忌的把世子打出内伤,这分寸还真是不好把握。护卫缓口气,将剩下的军棍一气打完。德崇的背上血迹斑斑,豆大的汗珠顺着德崇的额头滚落。嘴唇也因为咬的太紧而渗出了血。

周护卫直奔过去,几乎是抱着将德崇扶起。邵师傅也赶过去扶起德崇另一边。

王府的大夫早就等在练武场的边上,随着周护卫等快步赶往世子的居所。

人的潜能是无限的。

心中坚定的信念有时也会迸发令人惊奇的意志力。

从受罚到养伤期间,德崇连哼都没哼一声。任谁也问不出德崇受罚的原因。

背上的伤口刚刚结痂,晋王就安排人连夜将德崇送走。

除了一匹马,什么也没给安排。

随行的只有邵师傅和周护卫。生命安全总是要保证的。

德崇回头看看在夜色中渐渐消失的汴京城墙,所有的阴谋、残忍、都将被留在身后。迎接自己的将是不可预知的将来。

可德崇却从来没像今天一样如此认定自己的决定。

疾风劲雨能让自己快些长大,快些强大。

强大到可以站在父亲身边,影响父亲的所有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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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府的热度稍稍退去,三娘终于抽出时间将父亲堵在敛墨的书房。

三娘心中不住哀叹,自己每日里乖乖上课,好不容易得了空了还要陪似铄玩闹。趁着沐休找父亲,父亲还老是偷偷消失。自己的心意得是多坚定才能百折不挠的终于堵住父亲?

夏承宗也很无奈,上次三娘在路边摊狼吞虎咽、吐沫横飞、毫无形象的样子至今都历历在目。

这样继续放纵下去,夏承宗真怕三娘将来被自己毁了。可当面拒绝三娘,夏承宗又实在做不到。所以只能躲着她了。

可三娘劲头也太足了,几次没找到自己都不放弃。

夏承宗心里想哭,他已经好久没有安生的待在书房里看本书了。

三娘可不管这些。

李福稍信进来,店铺的改建工作已经快要完成了。自己日日盼着出去看看,这是枯燥乏味的生活里唯一值得自己高兴的事。怎么可能半途而废。

夏承宗磨磨蹭蹭,折腾过饭点。硬是在府里吃了午饭才带着三娘出府。

午睡时间,大街上人并不是很多。

三娘一行,畅通无阻的驶到了店铺门前。李福早就在店门口恭候着。

一早上得了信李福就把工人放了假,店里只留了两个夏府的小厮。

三娘兴奋的直接从马车上蹦了下来,夏承宗在身后无奈的摇头。

翻整一新的店铺从内到外都透着博博生机,三娘赞赏的朝李福点点头。

不计成本的投资,得力人员的监管。双管齐下,让三娘所有的构想都变成了现实。

前面的铺子按照三娘的设计制作成陈列布料的格子,去掉了原本沉闷的柜台。

店铺的中央还设计了摆放精美绣品和首饰的地方。虽然主打的是衣裳,可配饰也很关键,夏家有专门的首饰铺子,三娘准备自己设计几样首饰,不在多,在精,以新奇为主。

二楼的厢房除了保留账房外,其他的都设计成精美的贵宾包房,打开窗户就可以看到后院的展示台。对于身份高贵的深闺小姐,这是再合适不过了。

后院的房子经过整修,变成仓库和制作衣服的操作间。

宽阔的院子中央修起一座四方的平台,从平台的东西两侧修出一条走廊直通院子两侧的回廊。另有一条通道通往院子后边的操作间。

这个时代的衣服大都是自己做的,款式一成不变不说。还没有形成体系,也没有自己的特色。

衣裳的革新和改变,完全靠单纯的模仿和复制。而这还仅限于简单的。就像似钰的那件衣服虽惊艳了很多人,却到现在也没人能将它仿制出来。

三娘就想在这院子里举行古代的时装展。

第五十六章 学识

特别的设计,新奇的样式,绚丽的花色。都简单明了的展示给大家。让消费者从中挑选自己喜欢的,中意的。按照订购者的尺寸高端定制。

而这价格肯定不是一般人家可以消费的。

三娘站在院子中央的平台上,从未有过的成就感油然而生。

前世的所有,都是为了基本的生存需要,和渴望得到他人肯定的虚荣心。

而现在,所有的一切都是三娘自己的选择,这份因遵从自己的内心而得到的结果,都让三娘发自内心的愉悦。

为了照顾夏承宗的心情,看完铺子,交待完接着的工作之后。三娘乖乖的跟父亲回了府。

父亲现在可是自己出门的通行证,得罪了谁都不能得罪父亲。

三娘拍了一路父亲的马屁。这新店铺的匾额还要让父亲给自己提一个不是。

夏承宗眯着眼睛,安心享受着女儿的恭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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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个父母对孩子的态度都是不同的。教育的方法,传授的知识,给予的期望,都存在着差异。

可归于根本。

这份爱子之心却并无不同。

宋皇后,这个跟普通人一样做母亲的,这些日子就十分的苦恼。

德安最近像一只炸了毛的公鸡,没有一刻能停止跟德华的争吵。不管占理还是不占理。逮着机会两人就会吵的不可开交。

光说不管用,罚了又不舍得。

宋皇后很是无奈。

自己的孩子都是最纯真善良的那个,出了事情,做父母的都觉得是别人的错。

宋皇后更是坚信德安是受了他人的蛊惑。

会是谁那?

在这阴险诡谲的后宫里,刘贵妃跟自己一样,是个可怜人罢了。

要说是刘贵妃挑唆德华的,宋皇后是说什么也不信。

这样有百害而无一利的事情,精明的刘贵妃是不会做的。更何况她还有个一整个刘家需要顾及。

可若是其他人,那又是出于什么样的动机那?

宋皇后百思不得其解。

深宫久居,再单纯的人想问题都会猜测其背后的深意。唯恐自己不能窥一斑而得全貌。

宋皇后无论如何也不相信这是德安一时的小孩子脾气。

宋皇后身边的人,又不愿意出面,做那个点播宋皇后当局者迷的人。这后宫的水深着那,谁能证明宋皇后的担忧是没有道理的。

可这次,大家还真是小题大做了。

德安只是单纯的嫉妒了。

再骄傲的孔雀也会有不顺心的时候。

德安比德华小三岁,因为刘贵妃的受宠,德安小的时候就一直被这个姐姐抢风头。

吃穿用度无一不比自己精致。就连父皇的宠爱也是比自己多一些,哥哥和堂哥也跟德华的关系更好一些。

宋皇后虽对德安的保护滴水不漏,可保护的了孩子的生活。却保护不了孩子的内心。

德安虽有很多姐姐,已经出嫁的就两三个了。这些姐姐里面样貌气度超过德华的也有很多,可都没有德华的母亲受宠,在后宫里也都渐渐沉寂了。

只有德华。

好像一座大山永远耸立在德安面前。

这样日日活在德华的隐影下,德安的内心是十分痛苦的。

年岁小的时候或许还不太明显,顶多就是看彼此不顺眼。

可随着时间的流逝,孩子们渐渐长大,德安没心没肺的快乐长大,而德华却寄托着刘贵妃和刘家全部的希望。

一个自由散漫,一个严格要求。

走到一起。

一个是亭亭玉立的公主风姿,一个却满身的娇纵跋扈。

差距越来越大,再没有心眼的孩子也会觉出不同来。

平日里也就算了,中秋家宴,德华像误入凡尘的仙子,惊了众人的眼。

大家既赞叹又羡慕。

可德安,却赤裸裸的嫉妒了。

除了那流光溢彩的衣裙,还有真诚相对的朋友。都让德安既嫉妒又羡慕,还发自内心的想要拥有。

越是求之不得,就越是渴望。可这些渴望却无法宣之于口,自己一个堂堂的嫡出公主,难不成还要羡慕一个庶出的姐姐吗?

这样纠结的想法,和内心渴求的希望。一起折磨着小小的德安。

除了日日将自己的不满发泄在争吵中,德安也无法找到其他宣泄自己情绪的方法。

宋皇后很是无奈,德安也觉得委屈。

主子们烦忧的情绪影响了整个坤宁殿的态度。宫娥太监们日日小心翼翼,每日的晨起请安,大家都将心提的老高。生怕哪里做的不好,而小命不保。

刘贵妃的心情一点都不比宋皇后轻松。

孩子一日日的大了,简单的说教已经起不了很大的做用。

不说不行,说的太多,又怕让孩子活在自卑下。

刘贵妃连自己心里这一关都过不了。自己就已经屈于人下了,难不成自己的孩子也要低人一等吗?

更何况自己的德华确实处处都要强于德安,让自己心尖上的女儿对着蛮横的德安服软。

刘贵妃也觉得自己实在做不来。

可宋皇后却不是吃素的,刚进宫时年纪小很是吃了些亏。这些年下来,宋皇后的手段越发老道了,行事也十分狠绝。刘贵妃又实在担心不定那一日,宋皇后忍不住了,德华要吃个大亏。

本是单纯的两个孩子之间的小矛盾,却因为特殊的身份,错综的环境,生生让一件简单的事情变的复杂化。

宋皇后和刘贵妃日日干看着两人吵架,却谁都拿不出一点有效的办法来遏制事情的发生。

后宫的诡异气氛最终还是会传到前朝,皇上虽更看重皇子,可做为父亲,对公主的管教也是则无旁贷的。

当皇上开口询问的时候,大家都像商量好似的,统一矢口否认。不过是平时多说几句话,怎么就变成争吵了那。

不管真相究竟是如何,两人的矛盾总归不是一个人的问题。不管原因最终归于谁,都是宋皇后和刘贵妃不愿意看到的。

可皇上却也不是那么好糊弄的,能传到皇上的耳朵里,想来事态已经十分严重了。

第五十七章 谈话

皇上无视宋皇后和刘贵妃的推脱之词,亲自将两位公主叫到上书房问话。

德华年纪到底是大些,还能保持比较好的心态。

可德安因为自小顽皮而父皇对自己又相对比较陌生,对自己这位父皇,德安发自内心的感到害怕。

简单的问话就让皇上感到问题的严重,虽说天家公主并不需要特别优秀的学识,可最基本的学问总要有的吧。虽说衡量一个女子是否优秀并不在女子的学识,可人从书里学乖,做为天家的子女,总要具备最基本的明辨是非的能力。

相对比较好的德华也没能让皇上满意。

后宫的所有公主无一例外,全被叫到上书房问话。

问话的结果毫不意外的让皇上更为自责。

坐上这至尊之位之后,忙于巩固扩充土地,整顿吏治,治理国家。放在前朝的精力确实比后宫多的多。

即便有空闲也多用来教导皇子,女儿确实是疏于管教了。

皇后年岁较小,掌管后宫已经很不容易。这些女儿的教养便都落到了孩子的生母肩上。造成现在这些孩子水平良莠不齐,不成体统。

皇上当即决定,在后宫为这些公主成立学堂,请当世大儒任教。必要改变公主们学识浅薄的现状。

皇宫里的小小动静就能引起前朝的大波动,更何况这样大的事情。

整个京城都炸了锅,家里有女子进宫为妃的,都忙于为自家的公主奔走,希望通过这次绝佳的机会让自家的孩子可以脱颖而出。

即便跟宫中没有联系的人家,也都行动了起来。皇家公主的身份何等的尊贵,都要精益求精。那些想要自家的女儿更有出息的岂不是更要努力些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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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进得到消息的时候,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公主的伴读。

似锦像一块不容忽视的金子,无论放在怎样的环境中都会绽放夺目的光彩。

夏家在似锦或是有心或是无意的推波助澜下,华丽的登上京城中心的绚丽舞台。

以夏进对皇上的了解,能这般抬举似锦和夏家。恐怕自己心中所期望的事情将在不久的将来变为现实。

本来似锦可以继续隐匿在夏府的秀锦园里,至到那一日的到来。

可夏进最近却嗅到一股危险的气息。

朝中中下层的变动看似毫无关系,但剥茧抽丝之后就会发现,看似毫无关联的事情都跟晋王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夏进不敢去猜想,也不愿去猜想。

当初那动荡的年代,惊心动魄的朝代更迭,几乎耗去了夏进全部的热情。现在人到暮年,夏进比任何人都渴望太平盛世。可世事万变,绝不会因为自己的美好愿望而改变。

夏进独坐在书房里,没由来的生出一股无力感。

夏家的后辈还没有成才,现在的夏家实在经不起大的波折。可一味的韬光养晦,前番的所有努力也会付诸东流。

夏进叹口气,形势不等人。

现在只有将希望寄托在似锦身上,希望似锦能为夏家找到一条光明大道。而夏家的其他人此刻只能竭尽可能的保存实力,度过暗潮涌动的这些年。

夏进在书房中努力平复平复自己的心情。

半晌后夏进吩咐人将夏承嗣叫来,似锦进宫伴读的事情还需要刘家的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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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样的事情只要皇上一插手,效率就不是一般的高。

两天后,宫人们就将坤宁殿旁边的明香阁整修出来。作为公主们的学堂。

公主们的师傅也定了下来,是南方的大儒濂溪先生。

先生已经过了耄耋之年,男女大防之事,对先生而言就不成问题。虽说这个时代男女的地位是不能相提并论的,可皇家公主并不是寻常人家的女子,皇上一纸诏书,先生也要远离故土,进京教书。

而且这濂溪先生在南方学子心中具有十分重要的意义,皇上让魏王亲自带着诏书,登门拜访。不仅要将这位先生请到京城教学,更是向南方学子展现当权者礼贤下士的态度。

这些消息断断续续的传到三娘的耳朵里,中秋夜宴的惊心遭遇,让三娘对皇宫避之不及,大家谈起来了就听一耳朵,大家不谈的话,三娘是决不好奇。

可三娘的态度无法改变夏进的想法。

走在通往前院书房的路上,三娘心里多多少少猜到了祖父的目的。

每次去往祖父的书房都不会有好事发生,如果三娘能选择的话,她是十分不愿来的。

但是,单就祖父放纵自己,花费巨额资金休整店铺的情谊上,三娘都开不了口拒绝祖父的要求。

俗话常说吃人嘴软,拿人手短。

三娘实在不能厚着脸皮,既享受祖父独有的宠爱,又狠下心无视祖父的期望。

三娘深吸一口气将立秋和冬至留在书房外,通禀后,独自进入祖父的书房。

书房一切如故,三娘行礼后,安坐在茶桌后,净手给祖父烹茶。

夏进看着安之若素的三娘,这孩子一副听之任之的态度,倒是叫夏进心里生出些许愧疚。

“似锦”夏进开口道:“我为你争取了公主伴读的机会,等濂溪先生进京之后,公主们就要开课了,你也就要进宫常伴在公主身边。这中间这段时间,你有什么想做的、想要的,都可以提出来,祖父会尽一切可能满足你。”

三娘勾勾唇角,继续手中的活计。

祖父还是一如既往的直入主题,从不拐弯抹角。许诺的好处也直白白的摆在你的眼前,从不需要你旁敲侧击。

可皇宫那滩浑水,三娘实在不想去趟。

三娘将烹好的茶,奉给祖父。

夏进端起品了一口,很是清冽。

“祖父”三娘开口道:“三娘觉得,现在三娘还是低调些的好,这样急切的表现自己,当真合适吗?”

夏进放下茶杯,不知该如何跟眼前的孙女提起朝中的暗潮涌动。

“似锦”

夏进思虑一番后问道:“中秋之夜,听说晋王并没有参加宴席是吗?”

第五十八章 决定

三娘不明所以的点点头。

夏进捋捋胡须继续道:“可祖父听人说,晋王第二天一身轻松的回了晋王府,而且晋王的世子最近也突然没了踪迹。”

三娘不自觉的就想到月色下,翘起尾巴骄傲的少年。

突然消失了?

还真是个好消息,不用担心那天倒霉碰个正着。

不过晋王这是什么意思?

三娘坐回烹茶的桌子前,开口问道:“祖父,您是最近突然关注晋王的?还是一直有关注?”

夏进叹口气,回道:“当今圣上十分看重自己的两个弟弟,魏王年少,军事政务接触甚少,是一个潇洒的王爷。可晋王几乎参与了所有的重要决定,手中的权利也很多。当年太后还在的时候就十分看重晋王,晋王的家眷也都是生活在皇宫里。太后仙逝后,晋王才在皇宫出入的少了。”

夏进停下,喝了口茶继续道:“本来皇上看重自家弟弟也没什么,以前我也并没有过多的关注晋王,只是最近,朝中颇有一些变动。看似毫无关系,但我却觉得有些不妥,或许是我多虑了吧。”

夏进笑了笑,停下了话。

任何事情都不会是突然发生的,在发生之前都会有蛛丝马迹可寻。只看你够细致不够了。

三娘对府门外的事情一概不知,实在无法判断晋王的意图,祖父也定然不会拿这样的事情,来哄骗自己的孙女。

思虑一番后,三娘开口问道:“祖父,你跟身边的幕僚谈过这件事情吗?”

夏进摇摇头。

“这样的揣测实在是。。。。没有事实的根据,实在无法与人商议。而且我们也没有这样的能力去调查这件事情。”夏进尴尬的笑笑。

三娘了然的点点头。

这件事情往大了说是大逆不道。身边的亲信也不见得可以全然相信。

当今圣上的宝座不是世代承袭下来的,如果晋王参与来了自己哥哥争夺宝座的过程,心中难免不会产生我也可以的想法。圣上又看重骨肉亲情,对自己的弟弟也没有过多的防备,手中的权利越多,心中的不平就会越多。既然哥哥可以,那么作为弟弟的难免想要一试了。

三娘很能理解晋王的想法,可天下好不容易太平几年。晋王的野心,可能会把得之不易的安稳生活全部打破。

到那时,这个正在逐步繁盛的社会,这个安稳舒适的夏府,都将离三娘远去。

人要时刻做到居安思危,夏家没有百年世家的强大根基,靠着夏进的急智和魄力才有了今日的景象。

这样的夏家经不起再一次的波折。

万一皇上现在给自己和那个皇子定了亲,那夏家就等着万劫不复的份吧。

三娘立时就坐不住了,这些猜测必须得到证实,及早的做好安排,才能让夏家平稳的度过。

“那刘府那?您没有想过,通过刘家打探些许的迹象吗?”

三娘急切的问道。

夏进摇摇头。

“刘家有贵妃在宫里,这样的人家,晋王避之不及。刘家又位居高官,这些细微的变化,怕是刘宰相根本就没有发现,也不会关注。”

“那大姐的婚事怎么办?”三娘抢着问道。

夏进哈哈大笑了起来,这似锦到底是闺阁女子。

“且不说我们现在只是猜测,即便成为现实。刘家也不会跌落谷底,不论将来如何,这朝廷还是要运行的。刘家只是一个公主,也不会倾全府之力去维护贵妃。日子还是要继续的,似锦也不要草木皆兵。”

三娘沉口气,自己确实急切了些。大姐的婚事已经是板上钉钉了,更何况大伯和大伯母十分满意这门婚事,现在想打退堂鼓他们肯定不会同意。

夏进看着焦躁的似锦,这样小的年纪,也实在是不容易。

“似锦,也不要焦虑。送你入宫做伴读,也只是希望能多少了解些情况。未雨绸缪总比临渴掘井的好。即便事情真到了无法挽回的那一天,你的安危绝对是祖父最先考虑的。到时候,大不了夏家沉寂下去,可你的几位哥哥这些年的书也不是白读的。夏家的希望在他们身上,路或许不太好走,可事在人为。似锦明白吗?”

三娘点点头。

万事都有两面性,真到了夏家不得不隐退的那一天,也不见得就是死路一条。

安安稳稳的做个田舍翁,也是别有一番景象。

三娘抬头望向窗外,阳光很是明媚,显出秋季独有的清爽感,三娘不禁想到秀锦园如画的秋景,还有那秋景中如画的女子们。

真到了那时,自己的那些个师傅可怎么办?

都是些孤苦漂泊的弱女子,祖父起码还身具读书人的气节,对这些女子师傅颇为尊重。夏家若是隐退,这些师傅又将拥有怎样的遭遇。在这个男权至上的时代,三娘不敢去想。

自己还有父兄可以依托,这些师傅怕是早已没了家眷,秀锦园是她们最后的避风港。

三娘低下头。

这个港湾,三娘想要为她们守着。

虽说相处的时间不长,可三娘实在不能对这些师傅弃之不顾。如果放任这些身怀绝技却半生飘零的女子,失去这隐世的避风港,三娘觉得好似抛弃了原先的自己一样,总让三娘有兔死狐悲的苍凉感。

三娘吐口气,看来这宫里还真是不能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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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并没有到冬季,路上还相对比较太平。可濂溪先生毕竟上了年纪,一路由魏王陪着奔波劳碌,到京城时已经入冬了。

魏王将一切安顿好后,皇上亲自去见了先生,据说彼此相谈甚欢。为了体恤先生身体,加上马上就要到年节了。皇上亲自将开学的日子定在了正月初七。

三娘接到消息后,深深的吐了口气。

这马上就要进入以前上学时的作息了,可是学习环境却并没有以前纯粹。这进宫前的时光要好好珍惜才是。

第五十九章 父爱

夏承宗在敛墨的书房里来回踱步,女儿被父亲推的越来越远。可自己却无能为力,似锦也一副自己可以的样子。夏承宗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这般糊涂下去,说不定会害了似锦的一生。

夏承宗决定将一切摊开来说。

晚饭后,夏承宗将似锦带到自己的书房。

三娘就像回到自己的书房一般随意,站在书架前随手翻起一本书看了起来。

夏承宗现在是完全被自己的女儿拿住了,对待似锦他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夏承宗走到似锦身边,拿过似锦手中的书。亲自拖住似锦的手,将似锦安置在椅子上,又自己搬了一把,坐在似锦的对面。

三娘看着眼前的父亲,实在是太可爱了。

三娘肆无忌惮的享受着夏承宗带来的父爱,前世的父亲忙于工作,跟自己的交流除了成绩毫无其它。而这个时代,父亲对儿子十分的严苛,但对女儿都是骄纵的。特别是眼前的这位父亲,无条件的将女儿放在第一的位置。

这是三娘心中最温暖的存在。

“三娘”夏承宗温柔的开口问道:“你祖父将你推荐为公主的伴读,你自己也愿意去吗?如果你不愿意,你可以告诉父亲,父亲替你想办法。你放心。”

三娘微微一笑,从学识来说估计父亲要高祖父很多,但要是玩心眼,估计两个父亲也不是祖父的对手。

“父亲觉得进宫做伴读不好吗?”

夏承宗摇摇头。

三娘继续道:“父亲的心情三娘是完全理解的,进宫伴读也非我所愿。可一味的退缩就真的能改变三娘的命运吗?”

夏承宗短暂的沉默后说道:“为父也知,此法治标不治本。可为父在努力,等你年岁大了,说不定父亲就可以改变你的命运。”

三娘心想,怕是父亲对当年的事只是一知半解。若是知道当初皇上跟祖父的约定,父亲还会这样折磨自己吗?三娘在犹豫,要不要将事情告诉父亲那?

“似锦,你年纪尚小,很多事情看的并不通透。很多表面上很好的东西,其实并不美好。恩。。。。似锦,你懂父亲的意思吗?”夏承宗吞吞吐吐的说道。

在父亲眼中,再有才华、学识的孩子,也还是个懵懂无知的孩子。

“父亲”

“三娘没什么大的志愿。只希望将来可以过着小富即安的生活。您带我去过店铺,您觉得这样跳脱的我,会喜欢被束缚的生活吗

可三娘也只道,自己想要的要靠自己去争取。躲在您的身后,并不见得能得到我想要的。进宫或许不是三娘唯一的路,可却是必须要走的路。

事在人为,父亲怎么就不相信,女儿可以找到一条适合女儿走的路?

我有这个信心。即便失败了,我也努力了。到那时我也能欣然接受。可若是躲在您的身后,失败了的话,您会活在无尽的自责中,而三娘也会无数次的后悔自己的不作为。

父亲,让三娘试一试好吗?”

夏承宗看着眼前的孩子,尚在襁褓时就离开了自己,三岁起就独自生活在秀锦园里。没有父母的关爱照拂,这个孩子还能成长的这般坚强、勇敢。说出的道理也让自己无法反驳。无奈的同时,又让夏承宗心中涌起不住的自豪感。

似锦要是个男孩该多好。

明明知道自己不能庇护孩子的一生,前路还是得孩子自己去闯。可做父母的都想让孩子少走些弯路,少受些伤害。更何况三娘要走的路,十分崎岖。

可三娘的话说的也不无道理,夏承宗无奈之下选择了沉默。

三娘适时的将话引到了别的方面,夏承宗也识趣的配合着。

没有了再说下去的意义,大家都仿佛不曾进行过刚才的谈话般,聊起了三娘刚才拿起的那本杂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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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皑皑的雪均匀的铺在通往延德堂的路上,让本来昏暗的清晨,有了些许明亮。

三娘吐口气,紧紧衣领,雾气铺面而来。

冬天最走不得碧湖的这段路,仿佛能冷到骨头缝里。

身后的白露、立秋也是一副不胜寒风的景象。夏家对待下人还是很宽厚的,发放的冬衣分量很足。可这个时代的冬天真的是太冷了,身上的衣服也没有羽绒服保暖,炭盆要是熄灭了,整个人身上都是冰冷的。赶紧改良一下冬衣才是正经。

三娘的铺子也全部完工。虽说马上年下了,制作新衣的需求量很大,可三娘还是决定将新铺子的开业时间定在春季。冬天的衣服以保暖为主,因为缝制技术的限制,实在不能在款式上做过多的革新,草率的开张,还不如等到换春衫时来个一鸣惊人。

三娘又是第一个到延德堂的,魏紫将三娘迎进里屋。

李氏正靠在床边喝茶。

李氏是一个十分明白的长辈,进入冬季,李氏将早起请安的时间往后推迟了一个时辰。可上了年龄的人不缺觉,李氏还是以前的时间醒,靠在床边缓缓神才开始洗漱。

三娘坚持着以前的时间来请安,当一个人将一件事情坚持做下去得时候,旁人也就歇了攀比的心思。起初二娘也按原时间,可天寒地冻,实在坚持不住。索性放弃了。

李氏看着眼前的三娘,小小个人,硬是比大人都固执。可这固执却让李氏觉得十分可贵。

三娘在火盆前将自己烤热了,熟门熟路的伺候李氏洗漱。

夏家在被皇上封赏后,出现了明显的两极分化。

大方和二房如烈火烹油,繁花似锦。

而三房却一片凄风苦雨。

后院的姨娘也不能安心礼佛了,很是骚扰了李氏一番后,李氏亲自将三房抬举起来。

不管祖母是怎样的心情,三娘都一如既往的干着自己的事情。这样的态度不仅使延德堂的丫鬟仆妇们敬佩,也让李氏彻底放下了心中的芥蒂。舒心的享受着孙女的关爱。

第六十章 春节

三娘扶着李氏进入前厅,大家已经都到了。

前厅宽阔,并没有生火盆。人人手中都抱着个手炉取暖。

众人行礼后,都坐到自己的位置上。

三娘越过二娘,看着前面的大姐。秀美的容颜,红扑扑的脸蛋。大姐如一株即将绽放的花朵般娇艳。相较从前,订了亲后的似钰,散发着让人不容忽视的美丽。

女孩子只要订了亲,仿佛就如与世隔绝了一般。除了每日的请安,大姐都躲在自己的房间里绣嫁妆。即便是请安时,大姐也只是保持着得体的微笑,并不言语。无声的表现着新嫁娘的羞怯。

刘家已经下了聘礼,本来想把婚期定在年前。可年前并没有较好的日子,两家商议之后将日子定在了三月里。

今年将是似钰最后一次在夏家过春节了。

而自己年后也将进宫伴读,将来如何还真是不能预测。

眼见着些姐妹就要分离,三娘心中忽然涌出仿佛毕业后跟同学各奔东西的伤感。

今年的年节要好好安排才是,让今年的年节可以成为大家心中美好的回忆。

三娘环顾四周。

大伯母忙着准备似钰的嫁妆,还有年下送给亲眷的节礼。忙的脚不沾地。

二夫人和三夫人若是此时出头,怕是有争权的嫌疑。

自己马上就要进宫了,再躲下去有何意义?

三娘勾唇一笑。

这事还是自己接下来得了。

“祖母”三娘离座行礼,开口言道:

“马上就要到春节了,以往的春节,也就是大家聚到一起吃顿团年饭。三娘斗胆,今年的春节守夜,能不能交给三娘安排。大姐明年就要变成刘家的人了,三娘也要离府进宫,姐妹们虽离得近,怕是相见就难了。今年能不能给我们姐妹撑个腰,让我们姐妹在家里肆意的闹一回?”

大家都良久的沉默。

女儿家也就在娘家时能肆意一些了。出了嫁成了别家的人,就要被束缚起来。就像二夫人,即便嫁的是自己的表哥,婆母是自己的姑姑,可就是这样也没在家时自在。

三娘的提议触动了所有人的心怀。有回忆的、有感激的、有期待的。

大家都等着李氏示下。

李氏从回忆中收回思绪,自己做闺女时在家过的最后一个年节是什么样子,好像只剩母亲一个模糊的影子了。其他的怎么也想不起来了。今年就让着群孩子可了心的闹吧!等老时,说不定会比自己记的多些。

“祖母年纪大了,可给你撑不了这腰。”

李氏开口道:“你们闹你大伯母去。只要不折腾祭祖的事,其他的随你们怎么折腾都好。我只管揣着压岁钱,谁闹的好就赏谁。似钰也别老待在屋里,似锦有什么活只管分派给你大姐。二娘和四娘也不能懒怠,整日里上学,趁着这个机会也放松放松。”

众人喜不自胜。

三娘拉起二娘走到大夫人面前,又是行礼又是作揖。逗的几个夫人合不拢嘴。

大夫人放下掩嘴的袖子,开口道:“老太太都答应了,我还能不成全你们。罢了,罢了。今年就便宜了你们。想要什么,玩什么。就来找我支,保证让你们几个小丫头满意。”

好消息总是传的最快的,到了下午,连在静心斋学习的男孩子们也知道了。

大家撺掇着似铄来找三娘商量主意。

只要是玩的看来没人不喜欢。

晚饭后大家聚在一起,长辈们对于孩子们的玩闹给予了最大的宽容。就连夏进也颇为期待春节的到来。

三娘决定集思广益,让每个人将自己想在守岁这天做的事情写到纸上。

交上来之后,三娘和大姐、二娘一起整理了整理。

或许是碍于长辈的年龄和身份,长辈们的主意都是传统的。没有特别新奇的想法。

小辈们的反倒是跳脱的没边了。

似铄竟然还想着去碧湖上滑冰。

别说大人们同意不同意,就是三娘自己也不会同意似铄大冷天的去滑冰。

几个小姐妹天天聚在似钰的静姝馆,商量着怎么好好的玩闹。似钰难得的显现出少女的活泼和灵动,就是平时张牙舞爪的二娘也显出小女孩子的天真烂漫。

这样简单美好的事情,放在这个时代却是如此的难得。

越接近年节之时,先生们彻底停了课。

一群孩子在大哥的带领下,热火朝天的准备着除夕夜的活动。

再冰冷的雪也扑不灭孩子们的热情。

大哥带着男孩子们写春联,以前夏家的春联全是夏承宗一人写的。今年的对联交给了这些男孩子们,连似铄也没拉下。

夏进听说为了不丢脸,有些孩子四更天就起来练字,心中甚是安慰。将前些日子皇上赏的上好笔墨拿出来当彩头,谁写的好了,就赏给谁。众人练字的热情空前高涨。

三娘们的年节计划也总算出炉了。

从衣裳吃食到娱乐游戏,内容丰富新颖。人人都开始期待这个不一样的春节。

到了腊月的最后几天,整个夏府就进入了一年最忙碌的时节。

庄子上将新鲜的年货送入府中,下人们忙碌着除尘扫旧。每一个角落,都收拾精神,装扮一新。所有的一切都寄托着人们对来年的美好憧憬和希望。

转眼就到了除夕这一天。

三娘几个准备的新鲜玩意也要隆重登场了。

为了让大家可以在这一天放开了玩闹。三娘将众人身边服侍的下人,只留了一个。即便是这一个也都被安排在延德堂的偏厅自娱自乐。

延德堂的前厅只留夏家自己人。

长辈们辛苦了一年,年末的这一天就由小辈们伺候着。

团年饭也一改往日的堆积如山,三娘几个每人亲自做一道菜,或许不够精致,却是孩子们的一番心意。更何况做菜本来就是这个时代女子的必修课,三娘几个小的不过是提前进修一下,似钰的做菜水平却是一流的。

到了晚间,延德堂里灯火通明。

长辈们坐在桌前看着小辈们进进出出的忙碌,夏进捋着胡须,表情里透着满意。李氏也十分慈爱的微笑着。

夏承嗣带着两个弟弟挨个点评孩子们的春联去了。

第六十一章 除夕

几个夫人却有些坐不住了,先不说自己当媳妇的什么也不干,干坐着不好,就是能心安的坐着,也不放心那些孩子们,一个个的那里做过这些活计。

“读书能叫孩子们明事理,辨是非。可一味的只读书,生活的基本技能都不具备,将来又如何领着家人过活?今年去别庄,我看几个孩子就做的很好嘛,你们也别这样一幅不安的姿态。岂不是枉费了孩子们的一番孝心。”

夏进看着几个儿媳妇说道。

二夫人一向不操心惯了,听后就放开了。三夫人虽有些担心,却也不愿违背夏进的话。可大夫人毕竟是掌管着一府中馈的人,生怕几个孩子搞砸了晚宴,弄的不欢而散。瞅着空,就悄悄退了出去。还是看看才放心,有什么漏洞了,也能及时补救补救。

三娘前世的工作,经常需要组织安排一些重要会议活动。如何统筹兼顾,三娘心里十分有数。

更何况现在,上不用担心得罪领导,下有无条件服从命令的下属,中间还没有时刻准备使绊子的同事。做起事来,得心应手。

大夫人巡视一圈,满意的回到延德堂等着除夕年夜饭的到来。

若是独自做一件平时从不曾做的事情,或许会扭扭捏捏放不开手脚。但,若是大家一起做的话,兴趣和激情就会成倍的增长。

似钰看着笨手笨脚做菜的二妹和三妹,手忙脚乱端菜的哥哥和弟弟们。丝丝甜蜜的感觉从心底缓缓涌出。

虽圣人有言,君子远庖厨。可将姊妹亲手做的菜肴,呈给父母亲们,大家还是很喜欢的。

平时从没做过下人活计的小姐少爷们,也觉得十分新奇有趣。

正值冬季,饭菜都凉的很快。三娘几个做的大都是炖煮类的菜肴。将小泥炉子摆在桌上,菜品放在泥炉上边,一直保持着热度。

除了这些,三娘还自己仿着脑海里的记忆做了些前世才有的点心,瓜果也削好了皮,按照喜庆的造型摆在餐盘里。

三娘按照自助餐的样式,将八凉八热,两个汤品和点心瓜果全都放在前厅铺着金边福字红桌布的长桌上。桌角的青边白瓷盘上,摆放着筷子和勺子。长桌的中央还摆了个插着红梅的汝瓶。

摆放整齐后,众人都围了过来。

菜还是以前的菜,除了个别是似钰几个做的。其他还是夏府惯用的厨子的手笔。可经三娘的手摆放之后,就如工艺品般赏心悦目。坐在泥炉上的菜还呲呲的响着,热气和香气扑鼻而来。

“祖父、祖母、伯父、伯母、叔叔、婶婶、还有父亲母亲。”三娘行礼言道“您们这些做长辈的辛苦劳累了一年,这年末的最后一天,让我们这些做小辈的尽尽心,好好的伺候您们一回。”

三娘转身指着长桌道:“这些菜放在长桌上,你们想吃那个,我们就将那个盛进餐盘里。今日我们也不分男女,除了年纪小的,我们每个人今晚专门伺候你们其中的一个,置酒斟茶,添饭夹菜。直到守岁结束将长辈们伺候睡下才算结束。

或许我们并没有常在身边伺候的丫鬟做的好,或许我们做的并不和你们的心意。可这全是我们做子女的一番心意。不管好坏,你们今晚就多担待。

除了这些,我们还准备了很多小游戏和小节目。保证让你们度过一个精彩,开心的晚上。”

三娘狡黠一笑,继续道:“所以,你们要好好把红包准备好哦!”

众人都指着三娘嬉笑起来。

大哥似峰照顾祖父,三娘照顾祖母。似钥照顾夏承嗣、似钰照顾大夫人、似铎照顾夏承宗、似铄照顾二夫人、似铨照顾夏始、似锻照顾三夫人。

其他年龄小的就帮着打打下手。

二夫人很是吐了口气,虽然三娘是自己的亲生女儿,可实在算不上亲厚,若是硬让自己跟三娘在一起,二夫人自己都会觉得别扭,二夫人拧拧身旁似铄红苹果似的脸蛋,还是似铄好。

夏承宗看着别别扭扭站在自己身边的似铎,也觉得头大。这直楞楞的小子那里会有女儿好。可三娘被母亲教养,照顾母亲再合适不过。夏承宗清清嗓子,迟缓的开口使唤起似铎。

女子这里一派母慈女孝的温馨场面,可男子那边,除了祖父夏进,其他的被伺候的好像比伺候的还要作难。

李氏看着这样场面呵呵笑道:“平时有事没事就爱摆着严父的面孔,让这群小子见了你们没一个不怕的。这会让他们伺候你们了,你们倒是比出力的人还难受。”

夏进笑着拍拍似锋的肩膀,笑道:“我就被大孙子伺候的很好,我可不难受,你们也别扭捏的不像样子,都是自己的孩子,该怎么使唤就怎么使唤。孝敬父母本就是他们该做的。”

起初或许大家都有些许的不适应,可到底是血肉至亲。摒弃一贯说教的表情,换上一副慈爱的面孔。再在除夕夜这特定的时间点和环境的烘托下。尴尬的局面渐渐和缓下来。

平日或许并不令自己满意的孩子,今晚捧着一颗真心而来。倒是让长辈看到与平时不一样的面孔。

屋外的雪扑扑闪闪的下着,屋内只有夏家自己人的晚宴倒是十分温馨、融洽。

等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大家都吃的差不多了。三娘等人将饭菜收拾了,大家离开餐桌,围着火盆团团而坐。周围的小几上放着准备好的瓜果和小点心。

夏进捋着胡须看了一圈座下团团而坐的家人,转头又看看身边的李氏。就是一贯冷淡的李氏,脸上也洋溢着开心的笑容。红红火光将李氏的银丝都趁出一圈光晕。

夏进满意的点点头。

往年大家也是聚在一起,可身边仆妇环绕。大家大都端着架子,从不像今天这样放松。三娘的主意确实甚好。

夏进又将目光投入大厅。

今日在厅上忙碌的孩子,终将有一日会像撒出去的种子一样,茁壮的成长在别家的田地里。

可夏家也将迎来新鲜血液,夏家的规模也会一日日的壮大起来。再过十年、二十年,这延德堂的大厅怕是会坐不下了。到那时又将会只怎样一副景象?夏进会心的笑了起来。

第六十二章 节日

收拾停当后,小孩子们最期待的环节就到了。

丫环们也将需要的乐器和道具搬了出来。

前些天三娘将几个小的弟弟妹妹集中起来,教给了他们一首儿歌串烧。

为了活跃气氛,最小的弟弟妹妹先上了场。

一会是憨态可掬的小老虎,一会是爬灯台的小老鼠,接着又变成一闪一闪的小星星。

直白简单的曲调配上小孩子们笨拙可爱的动作,夹杂着间或跑掉的小插曲。逗的众人开怀大笑,大伯父更是笑的眼泪都流了出来。

小孩子们怕羞,表演完后直接扑到各自父母的怀里。连一向小大人的似钿也埋进三夫人的怀里不出来。

接着几个年长的哥哥每人咏了一首跟过年相关的诗词。似钰、似锻和三娘合奏一曲明快的乐曲作为伴奏。

哥哥们到底年长,咏起诗来风度极佳,配上乐曲,倒是别有一番趣味。

接着是似钰的舞,似锻的琴。

似锦没有进行才艺表演,选择领着大家做起小游戏,脑筋急转弯啊。一人比划,一人猜,还有找卧底。

大家参与游戏的兴趣空前高涨。连一向早眠的李氏都兴致勃勃的参与到了最后。

不知不觉间就到了子时,窗外传来阵阵欢快的爆竹声。

大家一起吃了饺子,放了炮仗。

新的一年就这样欢欢乐乐,轰轰烈烈的来了。

看着被鞭炮映红的天空,三娘留着泪微笑。

愿异世的父母身体康健。

愿今世的家人平安喜乐。

愿自己的所思所愿都能成为现实。

愿自己能成为最好的夏似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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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败的城墙,在寒风中扬起阵阵灰尘。

本就冻得发僵的喉咙,吸入尘土后更是撕裂般的疼痛。

可即便这样也不能咳嗽,因为一旦咳起来就停不下来,不仅胸腔咳的生疼,咳得声音太大,还要挨领头的鞭子。除了死忍着,别无他法。

城墙外一片萧瑟的景象,白雪落到地上瞬间就会化为寒冰,跟灰黄的尘土结合在一起,显出毫无生气的冰冷。

入秋时还能看到的黄色草稞子,也全被包裹在冰雪之中,一锄头盘下去,只能震的自己手生疼。

不远处的小溪,此时也只能在雪夜里隐隐反些寒光。

满目都是冰冷的死寂,仿佛是一处被所有人忘记的苦地。

身上的盔甲被冰雪冻住后,不仅压的肩膀生疼,棱角处还将里面的皮肉磨的渗出血来。里面早就不再柔软暖和的棉衣,还是邵师傅靠自己的拳头硬生生赢回来的。

德崇轻轻呼出一口气。

稍有些温度的白雾还能让德崇相信自己还活着。

不是亲眼所见,亲身体会,德崇实在不能相信在远离繁华富庶的京城外还有这样的所在。

即便来时就想象过环境定是十分艰苦的,可现实却远比想象中的艰难数倍。若不是邵师傅陪着自己,怕是自己的小命还没遇到敌兵就要交待给这鬼天气了。

忽然,身后响起一阵声响,德崇看看夜色。到了换防的时间了。

“小少爷”身后有人唤德崇。

德崇心里苦笑,多年的生活习惯一时之间难以改变。刚来军营的一段时间,因为自己闹的一连串笑话。到是叫大家给自己起了一个这样的外号。

军营的生活本就单调,加上环境又十分艰苦。大家空闲的时间除了插科打诨,没有其他事情可做。起外号已经算是其中相当文雅的一种了。

德崇这段时间几乎快把一辈子的荤段子都听完了。

德崇艰难的回头,叫自己的是队里年龄相对较长的一位。大家都叫他战溜子。据说他在这犄角格拉的站所已经待了很久了,没啥大的建树,但是大小战役下来,只有这个胡子拉碴的人活了下来。据说家里还有个老娘跟着弟弟过活,老人家好像比较偏疼小儿子,家里的兵役都是这人来服。

“要不说你是小少爷”来人继续说道:“就没见过你这么死心眼子的,大家窝到墙根里都冻得乱哆嗦,你这竹竿似的小身板逞什么能?站的直溜溜的,等着挨箭那?”

战溜子将怀里抱的黑黢黢的薄被呼到德崇身上。

一股酸臭腐朽的气味扑鼻而来,德崇本能的向后退。薄被落到了地上。

“靠”

“你少爷病又犯了不是?老子看你年纪小,今天又是年节,怕你难受,咋的?不识好赖啊?”

战溜子骂骂咧咧的将被子捡起来,塞到德崇的怀里。

“快滚吧,黑脸还等着你那。”

德崇将被子披在自己身上,挪动着僵掉的四肢。缓缓的沿着台阶往下下。

身后的战溜子缩在一角,嘀嘀咕咕道:“他奶奶的,也不知黑脸的看上你什么,像母鸡似的护着你。要不是长得不像,真怀疑他奶奶的是你爹。”

德崇咧起冻僵的嘴角,邵师傅天天板着一副面孔。好像跟谁都有仇似的,便得了黑脸的称呼。

本来安排的是自己一人来军营,邵师傅暗中保护,周护卫则主要负责跟京城联系。

可刚到不久,德崇就遇到士兵换防,阴差阳错的被分到了现在这个最艰苦的站所。

因为条件十分艰苦,大家都不愿来这里,就是队长也只等着能换个地方,所以在这里只要不出逃,不严重违背军纪,其他的事情都没有准则。

德崇很是遭了一番罪,邵师傅看不是事情,只好想办法也进了军队里。

因此邵师傅平时虽然十分维护自己,但从没人想过两人本就存在关系。

德崇抬手拉拉快要滑落的薄被,心里五味陈杂。

这边防站所,守卫的是个十分荒凉的小城,大多以放牧为生,刚进入冬季时,城里的人家就赶着牲畜带着家眷,往南边去了。等到来年开春才会回来。除了实在走不动的老弱之人,这小城现在都快成空城了。

日子一天天的过,竟不曾想今天就是年节了。

德崇抬头看看空旷寂寞黑压压的天空。连一丝彩色的焰火也看不见,若不是战溜子的话,今年的除夕夜怕是就要这样糊里糊涂的过去了。

德崇呼口气搓搓两只手,别的也不奢望了,现在要是有杯酒就再好不过了。

第六十三章 边城

快到营区住所门口的时候,德崇就看见邵师傅背着双手,严肃的立在门口,眼珠子直愣愣的盯着自己。

“即便不愿意窝在墙后避风,也完全可以打坐。修习一下内功。这样毁了自己的两条腿,就是你执意来这里的目的吗?”邵师傅厉声问道。

德崇低下头。

在王府时自己是不可一世的世子,可等进入到社会中时,才明白,去除特别的身份,自己不过就是一个身体十分娇弱,略会些功夫的小子罢了。

邵师傅凭着自己的一身本事,横扫了整个小队,就是队长平时也不大招惹邵师傅。

现在的自己只有乖乖听训的份。

更何况邵师傅陪着自己一起吃苦的这份情谊,更让自己珍惜。

“说话啊?”

邵师傅暴怒道:“这么些时日,你还没有想明白自己究竟是想干什么吗?”

德崇心里的火呼呼的就窜了起来。这些日子支撑自己坚持下来的不就是自己心中的意念吗?

“我从来没有像现在一样知道自己想要干什么,我要变的强大,变的有用,变成一堵坚固的城墙将所有我想要保护的那些人,守护在里面。我从来都明白,从来都没忘。”德崇咆哮道。

邵师傅的脸更黑了,这小小的孩子这般折磨自己竟是想要保护其他人?

一个王府世子,什么样的人需要他用这么残忍的方式磨砺自己,而去保护?

邵师傅虽不善言语,但是并不傻。

或许他并不是特别懂德崇心里的想法,但是有一点他是十分肯定的。

那就是,这孩子心里纠结的绝对是一件大事。一件自己最好别刨根问底继续追问下去的事,德崇心里想要保护的也绝不是一般人。

邵师傅看着面前已经完全不成样子的德崇。忽然就有些心痛。

从以前的不理解到现在的心疼着的敬佩。

人从来都不能选择自己的出身,但眼前竹竿似的小孩所爆发出的毅力,让邵师傅欢喜。

“别的我不懂,但若是要变强,就不能像想在这个样子下去。从现在起,我、负责让你变强壮,而你、负责听我的话。”邵师傅缓缓道来。

德崇艰难的咽了口唾沫。

自己嗓子都快扯破了似的吼了一句,就得来这么句话?

差点以为自己要说漏嘴,结果邵师傅就听到个变强?

德崇心里的火瞬间就熄了。

得。

一句安慰理解的话没得到。倒是将自己完全栽在了邵师傅手里。

德崇觉得自己的智商来军营后,越来越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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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烟肿着两个核桃似的眼睛,流着泪看着三娘迈出了秀锦园。泪水模糊了视线,只能看到三娘桃红色的小袄。

银珠拉着松烟,眼泪在眼眶里咕噜咕噜打转,就是忍者不让它掉下来。

几个小的早就忍不住了,嘤嘤的哭出了声。

田妈妈拿帕子压压眼角,强咽下一口唾沫,厉声道:“小姐的福气大着那,满京城瞧瞧有几家小姐能跟咱们小姐似的,你们不替小姐高兴,现在这样像什么样子?叫老太太屋里的妈妈,姐姐看见了,或是叫宫里来接小姐的人看见了,除了给小姐丢人,你们的小命也都保不住,都把泪给我擦了。”

小丫头们被一唬,乖乖的将眼泪收了回去,跟着田妈妈回了屋。

松烟说什么也挪不动步子,想到小姐带的行礼,松烟就忍不住想哭。

平时出个行,再不准备,也得两三个箱子,现在小姐就带了两身换洗的衣服,简单的背个包袱就走了,连个回家探亲的丫鬟都不如。松烟想想就难受。

银珠边往屋里拽松烟,边说道:“小姐就是怕你这样子,连田妈妈也不许去送,你不说给小丫鬟们做个表率,也别叫小姐担心不是,就咱们小姐的本事,是会受委屈的主吗小姐走时交代的你都忘了不成。”

松烟点点头,懂是懂,就是忍不住。

银珠望着秀锦园的大门,三娘的身影早就看不见了。心里空落落得疼。自己才来小姐身边几个月的时间,可情谊却像很久似的。

小姐这次离开也将秀锦园托付给自己,田妈妈年纪大了,自己要多辛苦些才是,不能让小姐在宫里也不放心。

夏至背着小包袱低头跟在三娘身后。心里纠结着,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难过。

田妈妈说了,小姐进宫是好事,应该高兴,可田妈妈说的时候,眼里是有泪的。松烟姐姐从几天前就开始哭,银珠姐姐虽没有哭,可从来也没对哭泣的松烟姐姐生气,有时候还揽着松烟姐姐的肩。

夏至有些搞不懂了。

可夏至自己心里还是难受多一些,小姐就像家里的大家长,小姐走了,这个家可怎么办?小姐去的地方一个人都不让带,那谁照顾小姐?

“夏至”三娘轻声开口道。

夏至快走几步赶上三娘。

“夏至,我离开以后,你要好好督促几个小的学本事。多替田妈妈和两个姐姐做事情。除了每旬的休假,大的年节我也会回来。而且我也去不了几年,等我回来的时候。你们就长大了,而那个时候正是我要用人的时候,而我只用有用的人。”

三娘转头看着夏至继续道:“你听懂了吗?”

夏至想了想,轻轻的点了点头。

三娘回头,继续往延德堂走去。

这条才走了几个月的路,咋要离开,竟觉的如此不舍。身后的秀锦园离自己也越来越远。

三娘强迫自己不要回头。

该交待的都交待了,该安排的也都安排好了,现在就当是去上寄宿学校了,这般婆婆妈妈,对的起自己三十多岁的心智吗?

三娘呼口气,加快了步伐。

早起请安时大家都已经见过了,姐妹间送的礼几天前也都送了。夏进提前交待过,进宫伴读,跟去学堂一样。切莫搞特殊。所以此时的延德堂只有祖母和自己的母亲。

李氏看见刚迈进延德堂的三娘就伸出了双手。

三娘快走几步轻轻的拉住祖母,冲李氏露出安抚的笑容。

二夫人站在一旁尴尬的看着两人。

伤心吧,肯定是有的,可也不至于哭出来。高兴吧,大家都一副不舍的样子,自己独自高兴岂不很奇怪?

李氏轻轻拍着三娘的手,目光慈爱,神情不舍。可终究一句话也没说。

三娘明白李氏的心结,也只是微笑着。

大家就这样保持着沉默。

二夫人倒是想说话,可却不知说什么。这么多年下来,识趣肯定是学会了。眼前的情景还是沉默的好。

这样的沉默并没有持续很久,很快,大夫人恭敬的领着一位嬷嬷进入了延德堂。

第六十四章 入宫

一路颠簸之后,三娘扭着发木的屁股跟在嬷嬷身后,来到坤宁殿的偏殿。

另有两个跟三娘差不多年纪的小姐立在屋内。

刚刚站定没多久,就有宫女来领着三人前去拜见皇后娘娘。三娘低着头跟在宫女的身后。

这差距也实在大了些吧,上次自己都等睡着了,才见来个人。今天还没歇过来脚,就能见到了?

三娘瞟一眼旁边的两人。

只听祖父说过会有一位大伯母娘家的张姑娘,另外一位是谁倒是没听说。也不知是什么样的来历。

没走多久,宫女就领着三娘等人来到皇后娘娘的寝殿。

掀帘而入,扑面而来一股热气,还夹杂着鲜花的香味。

三人恭敬的跪在地上,俯身请安。

“都起来吧!快,给各位小姐看座。”

宋皇后的声音从上面传了下来。

三娘转转眼珠,听着声音还带着些许激动,跟上次听到的客气疏离的语气差的太多。

坐定后,三娘悄悄抬眼看看四周。

除了坐在宋皇后身边的刘贵妃三娘认识以外。其他的好像在中秋宴上见过,可又好像没见过。反正殿里站了很多人,红飞翠舞。三娘收回目光,本能的坐好,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娘娘”刘贵妃开口言道“这些个好孩子,打明天起就要跟咱们的孩子一起读书了,也让她们相互认识认识。”

宋皇后点头。

刘贵妃站了起来,笑着说道:“都快过来,也别拘束,咱们的皇后娘娘是最和气不过的,以后相处久了你们就知道了。现在你们先介绍下自己,都是这么好的孩子,可惜平日里都不曾见到过。”

三娘几个起身,缓步站在大殿中央。

行李后,三人互相看看。最左边的姑娘先开了口。

“回皇后娘娘和各位娘娘,臣女名唤张英,今年十二岁。”

“嗯,本宫听过你,据说你自小就文采很好,出口成章。也写的一笔好字。很是不错。”

宋皇后赞赏道。

张英行礼谢赞。

中间的姑娘开了口。

“臣女名叫宋燕语,今年十一岁。”

宋皇后还没开口。

刘贵妃就抢先一步,拉着宋燕语的手说道:“娘娘,您看看这小姑娘长的真是水灵,看着学问就很好,这气度也好。”

刘贵妃转头笑着问宋燕语:“你的祖籍在哪里?父亲任什么官职?以前倒是不曾听说你,这么好的孩子,家里把你藏的好深。”

一连串的问题叫宋燕语都不知如何回答。

“这丫头是我大哥膝下的,这孩子一直跟着大哥在边关。书估计是没读几本。趁着这次机会才将她接进宫里,今天刚到。”

宋皇后开口道。

众人恍然大悟。

刘贵妃娇笑一声,说道:“臣妾就说嘛。”

三娘勾勾唇,这天天有戏看也是挺不错的。

刘贵妃拉起宋小姐,亲手将她送到皇后身边。

“你姑母甚是想你,坐到你姑母身边,好好让你姑母瞧瞧。”

宋皇后拉着宋燕语的手,刘贵妃顺势将宋小姐按在自己的椅子上。

三娘持续保持着低头的姿势,这认亲的戏码也不知要进行到何时。

刘贵妃缓步走到三娘身边,拍着三娘的肩膀道:

“夏家丫头又不是头一次来,大家也都认识,就不用介绍了。夏大人的学识可是有目共睹的,小丫头可别光顾着跟德华们淘气,好好学学问,才对得起皇上和皇后娘娘不是。”

三娘眨眨眼,心中窃喜,大树底下好乘凉啊。

三娘乐颠颠的跪下。

脆生生的言道:“臣女定好好读书,决不辜负皇上和皇后娘娘的一番美意。”

宋皇后心情正好,那里会理会刘贵妃的小动作。轻轻摆摆手。刘贵妃笑嘻嘻的将三娘扶起。

张英扭头冲三娘意味深长的一笑。

三娘也回以微笑。

两人相携回到座位上。

接下来就是众妃围着宋燕语,上演一出出的好戏。

张英和三娘缩在角落里也是自得其乐。

一盏茶后,有宫女进来禀报,去紫宸殿的公主们回来了。宋皇后也终于松了宋燕语的手,宣众位公主进殿。

三娘开始在心里哀嚎起自己的膝盖,这以后在宫里,经常跪是免不了了,现在穿得厚还可以坚持,到了夏季可怎么办?

一番契阔后,众人坐定,宋皇后发了话。

“上学堂的规矩想必你们父皇已经交待了,母后就不再啰嗦了。为了便于督促你们学习,皇上和本宫特地从众多世家女子中挑选了三位,跟你们一起读书,你们定要拿出一国公主的风度,和睦相处。从今日起,三位小姐就跟你们一起生活,执平辈之礼即可。今日是初六,明天是皇上钦定的初七之期。明日晨起请安之后就一同去明香阁行拜师礼。今日就到这里,各自回去准备吧。”

众人行礼应是。

上次见过的绿衣宫女走到三娘和张英面前,行礼后领着两人往殿外走去。

德华看看三娘离去的方向,又回头看看正悄悄对自己摇头的母妃。狠狠心,独自回了芳华阁。

兜兜转转之后,宫女将三娘两人领到一座精致的小院前。

“两位小姐,这就是明香阁,皇后娘娘命奴婢们将明香阁后院的厢房收拾出来,做为几个姑娘的居所。两位小姐请随奴婢入内。”

拾阶而上,入目的是一个相对开阔的院子,正值冬季,草木凋零,空气中弥漫着新漆的味道。

前方的房子应该是刚刚休整过,窗户比一般的大些,胡的明纸,透光性非常好。

穿过前殿旁边的月亮门,后面隔着一个小院,院后是一排厢房。

院里有一颗大树,现在倒是看不出是什么树。树下有一石桌,并四把石凳。

虽然简单,但很齐整。

三娘几个刚迈进后院,就有一嬷嬷领着几个宫女前来拜见。

“这位是明香阁的花嬷嬷,各位小姐以后的生活就由嬷嬷照顾着,有什么缺的或者需要的都可以找花嬷嬷。”绿衣宫女介绍到。

三娘两个屈膝给花嬷嬷行礼。

绿女宫女也行礼告退。

张英从袖口拿出一个精致的荷包递到宫女手中。宫女笑着接下了。

三娘眨眨眼,缓解下尴尬。

包袱被领着来的嬷嬷拿走了,现在身上什么也没有。难不成要把首饰卸了吗?早知道就不图低调,多带些首饰了。

第六十五章 明香

张英看着比自己年岁小很多的三娘,安抚的一笑。

花嬷嬷领着两人将明香阁好好的转了一圈。

之所以唤明香阁,是因为在厢房后面有一个特别大的花圃,现在虽看不出什么,可单从规模就能想象夏日盛开时的景象。不仅如此,花圃的东南角还建了一个暖房,隔着门就能闻到一股暖香飘来。

这样的地方叫公主们来读书倒也是挺应景的。

这些天之娇女就应当像名花一样,被悉心培养,然后等着有朝一日,绽放夺目的光彩。

浏览过之后,花嬷嬷让两人自行挑选房间。

这里的厢房布置的几乎是一模一样,除了位置几乎是没有什么区别。

可这位置也是大有学问的,这排厢房坐北朝南,光线什么的都很好,可最东边的厢房在大树底下,被树遮挡着可能会有些阴凉。但却位于最里边,远离花嬷嬷们住的地方不说,还远离通道。最是安静。

“张姐姐”三娘开口道:“你年长,你先挑吧,我都可以的。”

张英笑笑,言道:“皇后娘娘安排的甚好,都是一模一样的房间。有什么可挑的?妹妹年龄小,自该你先选才是。”

三娘勾勾唇,既然要发扬风格,那自己就不客气了。

“嬷嬷”三娘开口道:“我想住最里面那一间。”

张英犹豫后选了挨着三娘的一间。

两人选完后,宋燕语才在宫女的陪同下,姗姗来迟。

三娘细细端详这位神秘的皇后侄女。

个子不高,皮肤也算不上白,长的十分英气,或许是常年生活在边关的缘故,宋燕语整个给人一种十分自由洒脱的感觉。

而张英却是典型的大家闺秀样貌了,五官精致,行止坐卧自有规矩。

三娘心里笑笑,这两人的名字倒是该掉个个才是。

宋燕语听完花嬷嬷的介绍后,利落的选择了挨着张英的屋子。

花嬷嬷又交待几句之后,让宫女领着几人进屋休息去了。

三娘坐在绣墩上,一边捶腿,一边打量屋内的境况。

皇后娘娘确实是比较用心的,屋中的摆设虽没有自己在秀锦园中的精致,却也是非常不错的。

外间一长桌并两把高椅,东边一个小的黑漆书架。书架旁摆放了一盆盛放的梅花。中间放一圆桌和几把绣墩,和几把西边用一个雕花镂空的木门将内外室隔开。

内室里靠西摆放着一架小的填漆床,床上挂着粉色绣花的帐子,铺的也是水红色的锦被,看着就很温暖的感觉。床边立着一架芙蓉花的屏风,屏风后放着洗漱用具。临窗摆着一架书桌,文房四宝一应俱全。靠墙的是一个两开的衣柜。

三娘移步坐到书桌后,推开窗,倚窗而望。

大树的枝桠投下一片阴影,刚好遮挡了三娘的窗户。三娘顺势将头枕在胳膊上。

这个小小的院子也不知自己要待多久,除了在这小小的屋子可以尽情的做自己,其他时候也不知会怎样,三娘叹口气,这前途简直是一片迷茫。

“似锦”

有人在唤自己。

三娘直起身子,四处张望。

“似锦”

又一声。

三娘站起来,将身子探出窗外。

德华的身影从大树后闪过。三娘朝德华招招手,德华猫着身子,挪到三娘窗下。

“母妃交待我不能来,可是我不放心你,今天你只管好好休息就是,这里的花嬷嬷是很和气的一个人,你不用怕,缺什么就说。不过你也是真够可以的,带了一个小包袱就来了。这些东西你收好,打赏给身边的宫女。就这些了,我先走了啊。”

德华呼呼啦啦一通说完,塞给三娘一个小包,扭头就走。几步后,又不放心的转头看了三娘一眼,露出一个俏皮的笑容。

三娘使劲的冲德华点点头,挥挥手,让德华赶紧离去。

收了窗子,三娘打开德华给的小包。

是一捧小巧的金葫芦。

各个分量都很足,做工也十分精巧,连葫芦嘴上的藤枝都带着。金灿灿的一片,刺着三娘的眼睛。

三娘倒吸一口冷气。

这样贵重的东西。怎么能稀里糊涂的就收了下来。

三娘不是没带银子,出门前,祖父给了自己一打小额的银票,足足有好几百两。被田妈妈细细的缝在了三娘的里衣里,包袱里就简单的放了换洗衣物。

宫里戒备森严,带的东西多了,容易引起不必要的误会。银子这种扎眼的东西,三娘更是没带。薄薄的银票更好隐藏。除此之外三娘就简单的收拾了几件衣服。

入宫时,包袱被领路的嬷嬷带走了,想来是去检查了。可德华是怎么这么快就知道的。

三娘把玩着精致的金葫芦,环顾四周。

这宫里就像一面透风的墙,只要有心,自己的一举一动怕是轻而易举的就能被别人掌握。

忽然,门外响起嘈杂的声响。

三娘迅速将葫芦包起来,塞进自己的衣服里。

“各位小姐,你们的行李运来了,请出来清点一下,奴婢好安排人将小姐们的行李安置好。”

花嬷嬷的声音从窗外传出来。

三娘整整衣衫,推开门,往院里去。

原本就不太大的院子堆满了大大小小的笼箱。而三娘孤零零的小包袱挂在花嬷嬷的胳膊上。

“各位小姐,宫里历来的规矩,凡是带进宫的东西都要经过查验。所以各位小姐的行李也要经这么一遭。还望各位小姐体谅。”

花嬷嬷行礼言道。

三人点头回应。

花嬷嬷将三娘的包袱从胳膊上取下来,恭敬的递给三娘。

“夏家小姐,这是您的。”

三娘在另外两人诧异的眼神中,尴尬的接过包袱。

这叫低调好不好,三娘在心里哀嚎。

谁知道其他人高调的都没边了。反而衬的自己如此另类。三娘想想松烟红肿的双眼心里就不是滋味,惹的自己的丫鬟痛哭流涕,结果就换来个这?太不值了。

三娘强迫自己神情自若的看着大家。

“宋小姐,张小姐。奴婢这就安排人将行李好好安置在各位小姐的房间。您两位要不要到处转转?”花嬷嬷问道。

这一上午折腾的,累都累死了。谁还想转?

两人齐刷刷的将目光射向三娘。

三娘笑笑,开口道:“两位姐姐先去三娘屋里歇歇吧。”

两人点头。

第六十六章 燕语

花嬷嬷赶紧安排宫女,上了茶,拿了些点心。三人团团坐在三娘外间的圆桌上。

门外的花嬷嬷开始毫无顾忌的安置行李。

稍事休息后,张英率先打破了沉默。

“刚才在大殿上倒是没听到妹妹的名字,也不知妹妹大名叫什么?”

“大名夏似锦,因在姐妹中排行第三,所以大家叫我三娘。今年十岁。”三娘回道。

“各位姐姐以后可以叫我似锦,也可以叫我三娘,都行的。”

两人点头。

“三娘知道我们来这儿之后要学什么吗?”燕语开口道。

这去哪里知道?三娘摇摇头。

“我看你什么都没带,想着你知道学什么那?那张姐姐知道吗?”燕语继续问道。

张英也摇摇头。

“那明天教课的师傅会先考考我们吗?就像摸底一样,他会不会先要考考我们,从而知道我们的水平?”燕语担心的问道。

张英扭头看看三娘,两人脸上写满了疑惑。

伴读这件事,说的好听了,就是陪衬。说的难听了,就是公主的书童。疏通关系送女孩子进宫的人家,那里会是为了真来学学问的。不过是给自家的孩子镀层金罢了。而燕语的担心显然超出了一个伴读的范围。

“宋姐姐,你来的时候家里是怎么跟你说的?”三娘问道。

宋燕语马上变了脸色,两条眉毛拧得死紧。

“我是被骗来的。”燕语吼道。

其余两人瞬间一愣。

“说什么姑母想我了,让我来陪姑母两天,走的时候,看他们塞了几车的东西我就觉得不对。结果是骗我来,让我上学堂。哼。等我回去,等我回去。。。”

燕语拍着桌子,一声一声的控诉着。

三娘和张英不知该如何接话了。

看着面前突然暴怒的燕语,三娘忽然能理解家里骗她来京城的原因了。

十一岁已经不小了,这样的脾气发展下去,将来可怎么办?

可这样的燕语能适应宫里的生活吗?宋皇后又了解自己的侄女吗?

三娘伸出手拉着燕语攥紧的拳头。

“出门时,祖父交待我说,能进宫来是皇上对臣子的恩典,于三娘而言就是陪公主们玩的,在公主需要帮助时及时的给予帮助就好。不用担心什么。学业上不如公主们那不是很正常的事吗?所以,三娘就什么也没带,只拿了换洗衣服。

燕语姐姐的家人可能就只是单纯的让姐姐来陪皇后娘娘的,但凡事总要有个名目不是。”

夏家难怪能在一夕之间将美名传满京城,能准确找到自己的定位,并作出正确的判断。夏家的家长确实十分睿智。

张英在心里默默感慨到。

燕语听后,认真的思索起三娘的话,好像也有些道理。

燕语松开紧握的拳头,疑惑的问道:“那刚才姑母不是也交待了要好好学嘛?到底要不要学啊?”

三娘彻底无语了。

张英直接端起茶杯,装作没听到的样子。

“燕语姐姐是一个人来京城的吗?身边没带妈妈丫环之类的吗?”

这宋家心也太大了,这样直爽的姑娘,大咧咧的就送到宫里来了?

“来的时候是带了,后来她们不舒服。就回去了。”

燕语一改直爽的语气,遮遮掩掩的回道。

三娘真替陪着来的人悲哀啊!想必这不舒服不是天灾是人祸吧。

“宋妹妹不用担心,做学问这种事情本就不能一概而论。感兴趣了你可以多学些,学久些。不感兴趣了,就少学些。我们又不考科举,先生定不会为难我们的。”张英缓缓说道。

燕语想了想,勉强的点点头。

宋家或许就不打算让燕语再回去了,行李装了好几车。一部分放在燕语住的屋子,另一部分堆在其他的厢房。直到午饭时,燕语的东西也没归置好。

三人只好聚在三娘处一起吃了午饭,张英走后,燕语还跟三娘挤在一起歇了午觉。

三娘直楞楞的盯着床顶的粉色幔帐,这宫里的生活这就开始了。细想想自己也是赚了,重活一世,什么新鲜事都经历了。不成想有一日自己还能在一个王朝的权利中心生活一段时间。

身边的燕语传出均匀的呼吸声。

三娘将身子转到燕语的方向,小女孩黑漆漆的头发如瀑布般铺在枕头上。

这样复杂的宫里竟也有像燕语这般单纯、清新的孩子。也不知宋皇后能不能在纷繁的后宫,守护住燕语纯洁的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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濂溪先生穿着一件石青色的长袄,出现在众人面前。

先生须发花白,行动很是缓慢,可眼睛却十分有神,甚至有些孩童般的清澈。身形虽不比年轻人挺拔,但站立坐卧皆显章法,以先生的年纪,能保持如此的模样,丝毫不显龙钟老态已经是很难得的了。

光是这隽秀清逸的儒雅模样就让各位公主即三娘等人尊敬、信服。

陪着濂溪先生来的是魏王。

与上次所见的洒脱肆意的样子不同,今日的魏王很好的表现了自己身为皇室所具备的良好素养。

对待先生前倨后恭,十分守礼。

能让一向潇洒的魏王都尊崇至斯,三娘倒是对接下来的学习变得期待起来。

有些人就是具备这样的魔力,即便样貌、穿着、家世都是一般,但因为满腹的学识、丰富的经历。使得这类人就是具有一般人所不具备的气度。

而濂溪先生就是这样的人。

简单但又不失隆重的拜师礼后,魏王告退。众人坐定,等着先生授课。

除了年岁过小的公主外,明香阁共有六位公主,最长的德华、嫡出的德安、还有德馨、德蓉、德姝、德珍四位。

加上三娘几个,总共九人。分三排,每排三张桌子。

在先生没来之前,大家就各自找好了位置。

燕语非常积极的抢了最后一排角落的位置,三娘和张英心照不宣的笑笑。

德安也想往后边坐一坐,可嫡出的身份放在那里,谁敢坐到德安的前边。德华拉住德安的胳膊将她安置在第一排中间的位置,自己坐在德安的身后。

另外两个年龄较小的公主德姝和德珍坐在了德安两边。

德华冲三娘使眼色,三娘点点头坐到德华后边,挨着燕语。德馨顺势坐到了三娘的旁边,德蓉和张英便坐到德华的左右。

大略的看过去,位置还是排的不错的,起码照顾到了各自的身高、年龄、和身份。

濂溪先生坐在九人前边正中间的位置。

第六十七章 先生

面对眼前的一群懵懂烂漫少女,一时间濂溪先生竟不知如何开口。

以往拜在自己门下的都是些怀着拳拳报国之心的少年,怎样的严厉和肃穆都不为过。可眼前的这些孩子要是也变成一板一眼的读书人,连濂溪先生自己都觉得有些违和。准备的很多话,好像都不适合对着这样一群女孩子说起。

濂溪先生眨眨眼,短暂的沉默后,先生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姿态,让自己由严厉板正的坐姿变成相对随意轻松的状态。

“女子读书多为知事、明理,不管是平民女子还是在座的各位。书本上的知识固然可以让大家进益,可女子的天地大多还是在各自生活的小环境,但眼光却又不能仅仅局限于眼前的环境。所以我们先将自己的环境看的通透,然后才能将眼光放到更远的地方。”

濂溪先生站了起来。

继续道:“现在,咱们就重新认识认识,自己所生活的环境。”

凳子都还没暖热那,这就要上室外课了?

大家都有些不知所措。先生也不急,站在门口,微笑着等着大家。

三娘心里微微一乐,皇上出手果然不凡。

这位先生的教学手段实在是很懂得因材施教。

女子的生活本就与男子不同。就像女子的一手漂亮字,除了记记账本,竟不知还有何用了。如果稍有不慎泄露了出去,名节都会没了。其他的就更不用说。有些女子,终其一生也不见得能参透自己的一亩三分地,更遑论其他了。虽然公主们身份尊贵,礼教给予了最大程度上的宽容,可这种尊贵也是把双刃剑,历史上真正幸福的公主又有几位。

先生的这种理论让三娘十分欣赏并赞同。

三娘第一个站了起来,并拉着德华站到先生身边。

其他人也都陆陆续续的起身站到先生身后。

燕语咧着嘴蹦蹦哒哒的来到三娘身边,小声说道:“京城里的先生都是这样的吗?难怪你们不担心,这样的先生我也不怕。”

三娘回头笑笑,这样的先生,怕是满天下也没几个。

濂溪先生就这样领着众人,先在明香阁转了起来。

大家或许对这样的方式有些许的不理解,除了先生偶尔说一两句话,其他人都保持着沉默,场面显的十分诡异。连花嬷嬷都不安的领着宫女跟在众人身后。

濂溪先生却不以为意。

逛完明香阁后,先生领着众人大咧咧的就迈出了大门,旁若无人的开始参观起皇宫。身后想要陪同的花嬷嬷也被先生婉拒了。

没有宫女、嬷嬷的陪伴,没有礼仪姿态的束缚。这般昂着头、挺着胸、肆意的观赏这座生活了无数年的皇宫,仿佛像不曾来过般,一切都呈现出新奇的模样。

大家都从刚开始的沉默,变成慢慢的交谈,再加上先生很好的引导,大家也都放开了拘谨,场面也变的越来越热闹。

三娘几个从没在此生活过的人跟先生一起,提出自己的问题和疑惑,知道的将自己知道的答案讲出来,不知道的,先生也把它做为一个问题留给学生们解决。

一群人浩浩荡荡的穿院过墙,德华有意无意的领着众人避开了需要回避的场所和并不适合观赏的地带。

“世间的景致本就是复杂多变的,有美好的,就有残酷的。一味只欣赏美好的,就会让人忘记美好得来的不易,沉沦在残酷之中又会使人放弃追寻美好的能力。”濂溪先生小声对领路的德华言道。

德华以主人的姿态将皇宫阴暗丑陋的一面,全部遮挡在众人的视线之外。可她却忘记了,这些人中,有多少人是生活在这皇宫里,并且最应该了解或者正在感受这些阴暗面的人。

而这些人,最迫切需要学习的就是如何面对这些。

德华陷入了沉思,慢慢的落在了队伍的后边。

上午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考虑到先生的年龄还有女孩子的学习性质,明香阁的课程只安排了上午,下午是完成作业和自由活动的时间。

午饭后,皇后娘娘身边的宫女传达了皇后娘娘的旨意。只要是三娘几个想学的,宫里都会安排师傅专门教授。

因为第一天几人就聚在一起吃饭,大家都是离家进宫的外人,所以倒是有些天然的亲近。

宫女来传达消息的时候,三人刚吃了午饭。

宫女的话刚落下,燕语就迫不及待的开了口。

“我要学骑马。”

三娘盯着宫女的表情,能让万年不变的微笑脸,变的如此精彩,燕语也是一奇人啊。

燕语的身份是相当特别的,除了德安公主,怕是只有燕语能让坤宁殿的人如此重视。

骑马虽有些危险,可就这个时代如此落后的交通现状。骑马怕是一项很速度的技能了。

三娘眨眨眼,跟风道:“我也想学骑马。”

张英诧异的看着两人,跟风也不是,不跟风也不是。

而宫女显然已经被两人的回答震晕了,直接忽略了张英,仓惶的回坤宁殿请皇后娘娘拿主意。

还没有等来皇后娘娘的回话,德华就有些失魂落魄的来到三娘处。

皇宫是德华的家,可在这个家里,德华却是听不到真话的,除了皇后娘娘,宫里也就自己的母妃了。每日里听到的都是虚假和不真实的话语。一切阴暗丑陋的东西都是母妃传达给自己的,为的是让自己在这个特殊的家里好好的生存。

突然在宫里出现了第三种声音,德华的人生观和价值观好像忽然发生了动摇。

德华趴在三娘屋里的桌子上,脑子里好像在想着什么,又好像没想什么,但是又觉得自己需要想一想。

自己都有些混乱,就更没有办法将这些讲给三娘。德华只能独自揣摩着自己的心思。

三娘坐在临窗的书桌上练着字。

宫里给提供的纸非常的好,并不是自己在家时练习所用的一般纸。在这样的纸上写字,三娘觉得很有负担,所以每一笔都写的十分认真。只几个字就写的三娘手臂发酸。

第六十八章 骑马

德华的沉默三娘看在眼里,可却并没有打算说些什么。抛去刘家的关系,德华和自己也不过是只有几面之缘的陌生人。德华的困惑或者迷茫都是三娘无从揣测的,更何况在皇宫这个复杂的环境下,任何多余的揣测和探寻都可能致命。

刚安抚住德安,现在又来了个燕语,宋皇后用手支撑着额头,显得十分的无奈。

觉得自己的生活也越来越偏离正常的轨道。

宋皇后想起自己出嫁时,大哥偷偷来看自己的情形。

平常人家嫁女儿,大哥都是可以背着妹妹出嫁的。可自己嫁的不是一般人,礼仪繁琐直至。再加上自己并没有新嫁娘的喜悦,面对一切都有些消极的抵触。

大哥就这样悄悄的撬了窗户,安慰了自己一整夜。

重情之人必然为情所伤。大嫂去了之后,大哥独自带着燕语生活在任上。后宅没有能管的住小丫头的人,使得小丫头性子十分跳脱。年岁渐长,实在不成样子。大哥又不舍得将燕语送回家里,怕父母因为他一直不肯续弦而迁怒燕语,便想办法将燕语送到了自己身边。

宋皇后放下支着的手臂。

也不过是学个骑马罢了,小孩子家新鲜劲大,说不定过一段时间就不想学了,自己堂堂一国皇后,难不成自己的侄女连个马也骑不得了?

“来人。”宋皇后吩咐道:“交待下去,让司马监的人做好准备。准了明香阁的想法,还有谁想学的,也一并报上来,都准了。别的本宫不管,只管告诉司马监的人,挑最好的人来,把安全给本宫保障好。”

宫女行礼应是,下去安排不提。

心愿是帮燕语满足了,可也要想办法为孩子堵住悠悠众口。

“绿腰”宋皇后唤道。

一直都喜穿绿衣的宫女,应声上前。

“吩咐小厨房做一盅温补的汤品,午后咱们去看看皇上。”

明香阁里,德华瞪着眼睛看着前来传达皇后娘娘旨意的宫女,内心久久不能平复。

德华清楚的记得小的时候,魏王叔要领着哥哥们去骑马场跑马,自己央求了身边的嬷嬷,硬是换了男装悄悄的也跟了去。

跑马场扬起的沙尘呛得眼睛都看不见,马儿打响鼻时喷到脸上的热气,新鲜的让德华难受着快乐着。

可结果。

回宫后,自己就再也没见到自小陪着的那个胖胖的,笑容和蔼的嬷嬷。

这就是权利吗?

皇后娘娘就可以正大光明的轻松答应孩子们的任何请求。

而自己的母妃就要心慌慌的处理了自己的嬷嬷,来掩盖自己不合规矩的行为吗?

德华心惊不已。

一个生活在权力中心的公主,不可能不知道权力的可怕和残忍。

可德华和德安不相上下的生活,一直让德华潜意识的忽略了这些。而明香阁的课程,三娘几人的到来,明显的打破了宫里一直维持的平衡。

即将迎来的新秩序是德华可以接受的吗?

是德华能接受的吗?

不顾身后三娘的询问,德华踉踉跄跄的跑出了明香阁,她需要一个人静静,就一个人。

“她怎么了?是不是也太高兴了?我也没想到皇后姑姑比父亲还要好,在家时我洗了三个月的马,也没能让父亲同意我学,没想到皇后姑姑竟然准了。”燕语跑到三娘身边高兴的说道。

三娘回头,看着笑的后牙根都漏出来的燕语,哭的心都有了。

感情这位小祖宗是一时冲动随口说的啊!根本就没指望着能实现,自己这风跟的,有没有人来管管这孩子啊?

三娘敷衍的冲燕语笑笑,这丫头的话以后还是别当真的好。

公主们可以学骑马的消息像长了翅膀的燕子,飞快的传遍了皇宫。

除了起初要学的燕语和三娘,还有跃跃欲试的德安。其他人都很好的保持观望的态度。

宋皇后亲自出马,探访紫宸殿,得到了皇上的支持。观望的人全都以积极饱满的热情带着自家公主参与到这件事上来。

三娘待在明香阁中,并不知道宫中的变化。

当三娘收到夏家几经辗转送到自己手中的纸条时,已经换了宫里亲制的骑马装站在跑马场上了。

上面只有四个字“真心言行”

三娘陷入深深的自责中,这是家中在告诫自己要慎言,慎行。

自从醒来到现在,虽然极力想要摆脱命运的安排,可年龄的限制,生活上的顺风顺水,让自己的态度变得越来越随意。

这是非常致命的。

汪家的事情也不过才过去了几个月,血淋淋的教训摆在眼前。自己怎么能忘。

三娘迎着马场的风,使劲的拍拍自己的脸。

燕语特殊的身份让她拥有可以肆意的资本,而公主们本就比自己尊贵。

三娘环顾宽阔的跑马场,这本来就不是自己的天地。想凭侥幸得到自己想要的,几乎不可能。

看着骑在马上比任何人上手都要快的燕语,三娘没由来的有些许羡慕。

为什么有些人就是可以活的那么真实?

不必隐藏,不必装扮,不必躲闪。

就像燕语。

马场的风好似没有吹冷她的身躯,刺目的阳光好似还没有她的笑容明亮,纷扬的灰尘都躲避着燕语落下。

三娘低头浅笑,再多看一刻都会叫三娘抑制不住悲悯自己命运的情绪。

这是最不能要的。

也是最危险的。

过多的不满和嫉妒会使人沉沦,消沉。或走向不可挽回的黑暗深渊。

三娘要做的是自己挣命,自己将自己的命运改写。

吸吸鼻子,三娘潇洒的跨上马,追赶燕语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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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国进贡的雪白珍珠,被宫人细细的打磨,制成细腻晶莹的珍珠粉。跟东北的特级松花蜜调配在一起,最是滋润美白。

刘贵妃硬拉着德华,一起并排躺在床上,由宫女细细的将粉均匀的涂在脸上。

“这蜜是你刘家姨母特地派人从北地带回来的,最是滋养。你别动来动去,好好躺着。”刘贵妃出声道。

德华撒气般的将两只手使劲的重叠按在自己肚子上,使出全身的力气僵直的躺在母妃身边。

刘贵妃轻轻斜眼看了德华一下。

第六十九章 贵妃

这个孩子最近也不知是怎么了,越大越不经事,原本的沉稳、端庄,早都跑的没边了。说的轻了没用,狠了自己又舍不得。刘贵妃叹口气,这孩子也大了,实在是难管,是该谈谈她的归宿,让她明白自己可以任性的时间真的不多了。

“德华,你想去南边转转吗?听你舅舅讲,署地最是富庶,竟比京城还要繁华。我是没机会去了,你想去不想?”刘贵妃开口问道。

德华闭着眼睛,眼珠轻轻的转动了一下。

母妃一直想将自己嫁与大嫂的娘家,可是苦于没有合适的人选。德芳还小并未定亲,不然母妃怕是要把德芳媳妇的娘家也要过一遍了。这京城里的人家没有母妃看的上的,竟想着去南边为自己寻摸了?

德华将手攥的死紧。

为什么自己始终要攀着未来皇后的衣裙过活,自己好歹也是一国的公主,怎么竟要天天活在算计里?

“南边就要被父皇给打下来了,这个时候我去转什么,难不成母妃还要学着前朝的贤德皇后,亲手将自己的女儿送去和亲,免了父皇打仗的辛苦?”

德华话音刚落,刘贵妃就腾的从床上跃起来。

“这种诛心的话,你现在竟也能说出来了。我辛辛苦苦的这般经营,究竟是为了谁?”刘贵妃吼道。

“你能安享现在的生活,除了因你身体里的一点血脉,那一件不是靠算计得来的,现在你竟要学着德安,肆意妄为的使小性了,我、还有整个刘家、对你的辛苦教导算是全白费了!”

德华睁了眼看着一旁的母妃。

过度的愤怒使母妃脸上的粉蹦出了道道细纹,像一个苍老的老妪,用再精美奢华的珠宝都掩饰不住内心的苍凉。

德华想起了先生的话,还有在马场骑马的三娘。忽然悲从心来,鼻子一酸,哇的哭出了声。

如果可以选,她想做嫡公主。

如果可以选,她想做在家里被众星捧月的似锦。

如果可以选,她再也不要做现在的自己。

可是。

这样她就遇不到从小就照顾她、宠着她的四叔。

可他为什么是她的四叔?

为什么是她无比亲近又遥不可攀的四叔?

为什么?

德华用尽力气宣泄连日来撕扯着她的纠结与痛苦。

泪珠和着珍珠粉,像一颗颗的面团从眼角滚落。

刘贵妃顿时慌了神。

从五六岁起,这孩子就没再哭过了。怎么今日就如此的伤心。

刘贵妃的气早就飞的没影了,利落的抱起德华,转头对宫女吼道:

“没看见公主被粉迷了眼睛吗?还不干紧打水来,一个个的都愣什么?”

宫女们赶忙应是,慌乱着忙去打水。

刘贵妃抱着大哭不止的德华,心里跟刀扎似的疼。

谁不想叫自己的孩子自由自在的活着,可德华想要在这吃人的皇宫里好好的过下去,就要不停的算计。

自由是什么,快乐是什么,自己早就忘记了。

从刘府出来,迈进皇宫的那一刻,这心、这身,早就不是自己的了。

笑从不为自己笑,哭从不为自己哭,就是这努力保持的容颜也不过是谋略的一把钢刀罢了。

自己从来没得选,德华也没有。

刘贵妃看着怀里伤心哭泣的德华,狠狠心肠,将德华一把放在床上。起身离去。

宫女们赶忙上前为德华清洗。

渐渐的德华止住了哭声,一种宣泄过后的舒畅涌遍德华的全身。

宫女清洗过后将一方浸了冷水的帕子敷在德华红肿的眼上,德华舒适的哼哼两声,渐渐的睡去了。

刘贵妃坐在梳妆镜前,看着光洁细腻的脸庞,好似看的是自己,又好似看的一张很像自己的面具。

刘贵妃一边摸索着手里的发钗,一边思索着心事。

听说属地有一花蕊夫人,不仅生的貌美,更是才名远播,甚得蜀王的宠爱。皇上亲自派晋王前去,务必攻下蜀国,将夫人安全的送进京城。这后宫怕是不久又要添一位了不得的人物了。

刘贵妃嗤笑一声。

了不得又怎样,过几年还不是跟大家一样成为可笑可怜的旧人。

刘贵妃关心的不是这个,而是蜀地归属后,皇上究竟要派谁去管理。

蜀地富庶,归属后必然会成为朝中的重要税收来源,那这位管理者的身份就举足轻重了。

而这个人选又是不是适合德华那。

如果不适合就找个适合德华的将他推到这个位置。还有德华的封地,要趁战事还未结束,赶紧寿谋起来。

刘贵妃随手将发钗带在头上,带着宫女前往坤宁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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咕咚咕咚的喝水声,引得三娘和张英一同睁大了眼睛看着燕语。

即便是在前世三娘也不曾像燕语这样喝水,仿佛渴了几个世纪。三娘觉得再不可思议的事情出现在燕语身上都是如此的理所应当。

喝完之后,燕语惬意的趴在三娘的圆桌上,回想今日骑马的情景。

张英和三娘相视一笑,无奈的摇摇头,各自喝起水来。

“似锦妹妹”张英放下水杯言道:“马上就是元宵节了,皇后娘娘给了我们三天的假,不知妹妹作何打算那?”

三娘挑了挑眉。

那日皇后娘娘宣布后,燕语就吵着自己也要放三天的假,皇后娘娘哪里会准,燕语就私底下要求三娘和张英带她回自己的家,反正说什么也不在规矩大如天的宫里待着。

可燕语是谁?

不说她的身份,单就这跳脱的性格,谁敢领回家,万一有个闪失,皇后娘娘还不揭了谁的皮?

这几日三娘有意无意的避开这个话题,生怕招来这只自由的金燕子,张英此时提起,是什么用意?

是想把燕语领回张家还是要推给自己。

三娘放下茶杯,开口回道:“不知姐姐有什么打算那?”

第七十章 惩罚

燕语从桌上爬起,双手支撑着下巴,闪着一双眼睛看着张英。

张英笑笑,看了看对面的三娘,这小丫头看着平时跟燕语十分要好的感觉,现在这么个好跟燕语亲近的机会,三娘好像并不是太感兴趣,难不成夏家对三娘有什么特别的交待吗?

张英心下微慌,也不知自己自作主张拉拢燕语的行为对还是不对。

“也没什么特别的,估计还是跟往年一样,不过今年我进了宫里,家里体恤说不定会有些新鲜花样。”张英斟酌着回到。

三娘裂开嘴角,羡慕的回到:“真羡慕姐姐,我们家管的甚严,估计今年还是同往年一样没意思。”

三娘话音才刚落,燕语搜的一下抓住着张英的手臂,急声说道:“张姐姐,你带我回家吧,我才不要一个人无聊的待在明香阁。我现在就去求姑母。”

也不等张英回话,燕语剑一般的飞了出去。

皇后娘娘实在是心疼燕语,除了午后,从不叫燕语去坤宁殿,连每日的请安都免了,就是怕燕语受规矩约束,每日里有行不完的礼,张英和三娘也从中受惠,免去了诸多麻烦。

这样心疼侄女的皇后也不知会不会准了燕语的所请。

三娘收回追随燕语而去的目光,回头继续低头饮茶。

张英的脸色却是比刚才更白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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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之所以为家,并不是因为壮阔的广厦千间,也不是因为精美的庭院雕饰,只是因在这些房子里住的亲人,因饭桌上甚和你脾胃的饭菜,或只是因一句简简单单,却又亲切无比的称呼,因一种平平凡凡却又自由舒适的感受。

坐在延德堂的桌子上,吃着香烈的小炙鸡,三娘的鼻子一酸一酸的。

就连平时颇受三娘吐槽的屏风此时都看着亲切可爱无比,只因为那上面映着一个个关心爱护三娘的身影。

“多吃些,虽不比宫里的好,可味道肯定比宫里的和你心意。”李氏劝说道。

三娘的鼻子更酸了。

宫里的饭,三娘是连吐槽都不想了,那里能比的了家里的。谁都知道可就是不能说。刚回到府里时,二夫人一句瘦了,引来李氏好一顿数落。

好吧,三娘竟在这种众人一起说违心话的场景中找到些许熟悉感。多像是远嫁归家的女儿,即惦念着,又要拐着弯的夸赞婆家的好。

哎。。。。。。。。。。

三娘又狠狠的啃了一个鸡腿。

吃过晚饭,众人好一阵关切的询问之后,三娘被李管家请到了前院的书房。

三娘机警的坐到茶桌前,乖乖的泡起茶来。

夏进端坐在书桌后,捋着胡须看着面前的孙女。

聪明有余,沉稳不足。

本想着放进宫里,即增长了身价,又能得到些许消息。谁知竟无发无天的淘气起来。

夏进现在都觉得心惊。这孩子知不知道宫里就是再微小的动静,对于外面来说都是惊天风雨。

喝过三娘奉上来的茶,夏进沉声言道:

“你大哥和二哥今年就要下场了,似钰马上也要出嫁,似锻的婚事我也准备近期就给她定下来,似铄的功课也颇有进益。”

夏进一顿,继续道:

“似锦”

“你觉得这些兄弟姊妹的前途值得为你的任性付出代价吗?”

三娘应声跪地。

自己确实莽撞了,虽然是因为自己不懂规矩,再加上一个处处不按套路出牌的宋燕语,可自己就没错吗?

再说了,自己一个三十多岁的人了,连认个错都不会,还能做些什么。

“祖父,三娘知错了,这种错误定不再范。”三娘垂首扣地。

夏进呼口气,时局不稳,还没有将孩子调教好就送到宫里,实在不是明智之举,再聪慧的孩子也还是个孩子。

夏进慢悠悠的将茶喝完,才堪堪出声道:

“夏家举一家之力培养你,你肩上便担负着一家的荣辱,做任何事,说任何话,都先掂掂你的肩膀。

明日早膳过后我派人送你去店里转一圈,然后剩下的几天你都安生的待在秀锦园上课吧,我已经交待张师傅了,不知似锦对祖父的安排可还满意?”

三娘心里苦笑一声,没有禁自己的足就烧高香了,自己哪里还有不满的权利。

“似锦谢祖父安排。”三娘回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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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回到秀锦园,三娘就看到坐在前厅等着自己的父亲。

从宫里出来回到家里时已经是晚膳时分了,父女两人刚见了面就被一架屏风隔了开来,饭后更是没说几句,三娘就被叫到书房训斥了一番。

想来,父亲的一腔思女之情是如何也等不到明天了,竟然一直等在秀锦园里。

三娘的嘴角不自觉的就扬了起来。

“父亲,您有什么事要交待女儿吗?”三娘行礼回道。

“三娘,明天就是元宵节了,我专门请了一天的假,准备带你和似铄好好的玩一天,你二哥要读书,我们这次就不带他了,你让田妈妈给你准备一身男孩子的衣服,我们好好的玩上一整天。听说今年好些府里请了南边的师傅专门来做花灯,肯定比往年的要好看,还有百戏、杂耍。。。。”

父亲激动的一句接着一句。

三娘的心里哭成一片。

祖父一定是知道了父亲的打算才抢先训斥的。



是肯定知道了。

难怪惩罚的这样轻松,原来是知道比起原本可以出去疯玩一整天,禁足在家已经是很大的惩罚了。

难怪、难怪。

自己怎么就忘了祖父老狐狸似的性格那。

三娘跌坐在父亲的身旁,强装镇定的说道:“父亲,三娘在宫里最想的就是您了,我就想好好的在家里待两天陪着您,不太想出去”

说完后勉强扯出一个微笑。

夏进略微坐直了身子,往常这丫头听见这个怕是要激动的不能行了,怎么今日竟拒绝了那。

夏进看着一脸勉强的女儿,眉头就皱了起来。

第七十一章 元宵

自己怎么就忘了,宫里那是怎样的所在?

一个小小的十岁稚女怕是没一刻不费心费力的。

不过才短短七日,三娘的脸就肖尖了起来。

夏承宗的心忽疼了一下。

无力感充斥着全身。

“在家休息好好养养精神再好不过了,也不用专门陪着我,我想你了就来看你,有想吃的、想玩的叫田妈妈稍信给我,我都买给你。”夏承宗温声言道。

三娘抬起手轻轻的扯扯父亲的衣袖,一副小女儿的姿态撒着娇,说的再多也不过是平添父亲的愧疚感罢了。

。。。。。。。。。。。。。。。。。。。。。。。。。

伴着窗外父亲嘱咐田妈妈的声音,三娘咧着嘴不停的在纸上画着。

自己还真是个劳碌命,春装的图纸已经画出来了一部分,但是仍然不够,自己下次出宫也不知到了什么时候,还是把图都画完才能放心。

自己身边实在是缺一个得力的帮手,松烟的忠心是排第一位的,可惜能力不足,银珠倒是能力够了,可田妈妈年岁渐长,银珠要帮衬着田妈妈,剩下的都太小了,该派谁去店里那?

田妈妈回屋后,就看到在书桌前专注画画的三娘,烛光下,睫毛投下一片漂亮的阴影。

田妈妈也不出声,就站在屋里看着自己一手带大的三娘。

田妈妈此时的心情就像一只护雏的老鹰,既盼着小鹰可以在巢中安睡,又怕安逸的环境折断了本应高飞的翅膀。

田妈妈微笑着叹了口气,又点了一盏灯放到书桌上。

自小姐醒后,就越发的有主意,自己劝慰的话,小姐大多都不遵守了,田妈妈心里即无奈又有些自豪。

“田妈妈”三娘头也不抬的说道:“明天我要去店铺里转一圈,你陪着我一起去吧。祖父给我的李福能力虽是很强,可毕竟是男子,对衣裳怕是不太懂,我想在店里安排一个多少懂些衣裳的自己人,妈妈心里可有什么合适的人选。”

田妈妈现在最喜欢做的就是为三娘分忧了。这种被需要的感觉让她心里十分妥帖。

听完之后,田妈妈就在心里不停的盘算起来。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功夫,三娘才堪堪画好手中的图,又细细的审视一番之后,三娘将图放到一边,看着眼前的田妈妈。

“小姐”田妈妈开口道:“我思来想去,这个人选还实在是不好定,身边这几个除了年龄小的就没剩几个了,怕是要在府里找,可府里有能力的,又不知心性如何,知根知底的,能力却都有欠缺。还有一个。。。”

田妈妈吞吞吐吐起来。

三娘不解,起身将田妈妈扶到凳子上坐好开口道:“妈妈想到什么说就是了,我们一起参详参详。”

田妈妈点点头继续道:“小姐身边原来的芙蓉是丁妈妈的高徒,在秀锦园也是管的小姐的衣裳首饰,能力是有的,可惜。。。。”

三娘了然的点点头,落水那件事,现在早已真相大白,以往在身边伺候的丫鬟也确实是冤枉,祖父想将自己弄进湖里,怕当时就是父亲在身边也是白搭。

“事情已经过去了,我也好端端的在这里坐着,当时的那些丫鬟们也确实是罚的重了,这样,你得空就去找找以往在我身边伺候的丫鬟,能帮的就帮她们一把,有能力的就收回来继续用,也不枉她们服侍了我一场,早前没有想到,忙忙叨叨的竟把这事给忘了,田妈妈就帮我办了吧。”

家里富足的那里会送闺女来府里做活,都是些可怜人。田妈妈点点头,等小姐进宫了就去办这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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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歹在宫里住过了一段时日,三娘本想着自己怎么着也算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了,可在张师傅面前,自惭形愧的感觉还是一如既往。

见过宫里的那么多莺莺燕燕,还是觉得面前的张师傅美艳不可方物,气场强大,气质出尘。

三娘心里叹口气,自己这做派拍马也赶不上师傅了,也不知要学到什么时候去。

三娘一边努力的调整着自己的姿势,一边使劲的记着岚师傅教授的药理。还要抽个小缝隙安慰一下从早上到现在不能平静的思绪。

张师傅在一旁刺激着三娘的感官,而岚师傅却震惊着三娘的精神。

只要是喝进嘴里的,即能成益身益体的良药,又能成摧心催命的毒药。端看你如何调配,如何使用了。

岚师傅正在教授三娘如何让手中的一杯清茶,变成锋利的宝剑。

三娘算是彻底的佩服祖父了。

他知不知道他都给自己找了些什么样的师傅。

这些师傅的看家本事,只要学精一样,怕是都能在宫里横着走了,现在这样双管齐下,怕是想不成功都难。

三娘心下感慨,这些身怀绝技的师傅当年又是被家族怎样的培养着,而之后又是怎么飘落到这秀锦园的那。

是命?

是运?

还是注定?

三娘不敢问,也不想问,怕是件件往事都伴随着血和泪,如今这些女子能安守在这如画的园子里,也算是老来有些依靠,三娘决定将来无论自己是何等的际遇,这些师傅,自己是无论如何也要管的。

至于祖父的期望,三娘是铁了心不能遵从了。

祖父眼中的青云路在三娘看来不见得就能给夏家带来一世的荣耀。

可如何即不走上那条路,又能给自己和这些三娘想要守护的人一方净土,那就要好好谋划了。

祖父教给了自己一把杀人护人的剑,想要自己为夏家拼出一个锦绣的未来。

可惜这剑握在自己手里,出不出鞘,怎么出鞘就看自己怎么想的了。

一盏茶毕,魏紫慌慌张张的进门禀告。

“小姐,老太太叫你赶紧去前院迎接贵客,说是四皇子带着两位姑娘,马上就要到夏府了。”

三娘浑身一颤,四皇子来干嘛?

还有两个姑娘?那两个姑娘?

第七十二章 结伴

三娘吸口气,行礼告退,一边往前院赶,一边问道:

“可知是那两个姑娘?”

魏紫摇头,“奴婢不知”

三娘点点头,加快了脚下的步伐,管他是谁,礼数是不能错的。先见了再说。

一路上满府的丫鬟小斯慌慌张张的准备着。一路赶到前院,夏家中门大开,祖父、祖母、父亲、母亲、伯父、伯母、三叔、三婶、还有哥哥弟弟们,似钰、似锻、等等,只要是夏家叫的上名号的一个个的都到了。

四皇子挑着元宵节来夏家,还真是会选时候啊。夏家人一个不拉,全在家。

门前立着几个小太监,想来是打前站报信的。

不一会又一队人赶了过来,接着就听到一队马车的声响。

夏进领着全家跪地扣迎。

青石的地板隔得三娘膝盖疼,三娘心里只想骂娘,这宫里的人不好好在宫里待着,上杆子出来折腾别人,没病吧?

不一会儿,只听一脆生生的声音响起:

“似锦,似锦,我们来找你玩了。”

三娘垂着头,大喇喇的翻了个白眼。

她就知道,只要是诡异不符合常规的事情就都跟宋燕语有关。这丫头不是被张英带回张家了吗?怎么又撵到夏家骚扰自己?

四皇子叫起,众人起身,自有祖父亲自接待四皇子。

三娘是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有,现在只要是跟皇家沾一点边的,三娘都本能的不想靠近。

可是三娘不靠近,架不住热情非常的别人。

众人行礼后,燕语直接跳至三娘身边,抱住三娘的胳膊就不撒手了。

“似锦,似锦,你在家无不无聊,我们一起去街上逛逛吧?好不好?”

三娘尴尬的笑笑,感觉自己身上忽然粘上了无数双眼睛。在宫里时燕语虽然跳脱,可在宋皇后的保护下,也不过就明香阁的人见过,基本的礼数燕语还是遵守的很好的。

可这今天在这大庭广众之下,这丫头就不能收敛点吗?

“宋小姐,请先随我去后院喝茶吧。”

三娘忍忍,开口道。

燕语皱着眉:“我在张家被灌了一肚子的茶,还喝什么喝?走了,走了。我们去逛街。”

夏家的人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都尴尬的站在原地,看着刷新她们认知的燕语。

还好,张英很快站了出来替三娘解围。

“宋妹妹,我们刚到夏府,总要看一看的吧?你都不好奇夏家妹妹住在什么样的地方吗?看看吧?又花不了多少时间,再说了。我挺好奇的,你就当陪我好了。”

说完,张英轻轻往院里边伸伸下巴,同时又快速的朝三娘挤了挤眼睛。

三娘了然。

转身拖着燕语就往里走。

一边走一边言道:

“那有到了我们家不坐一坐的道理,茶要是喝不下了就吃些点心,我保证我们家的点心你以前绝对没有吃过,你就不想尝尝?”

“真的吗?你可别骗我,京城里的点心虽然比我家里的要精致,繁多,不过吃起来,也就那个样子。你这里要是有新鲜的,我肯定是要尝一尝的。”燕语变的积极起来。

张英呼口气,总算是将这位小祖宗哄住了。

顺着人群,张英回头冲一直关注着这边的四皇子轻轻一笑,微微的点了两下头。眼波流转,回头媚生,少女的美体现的淋漓尽致。

四皇子也回一浅笑。

而这一幕刚巧被站在四皇子身边的夏进看到了,夏进捋捋胡须,今天的事情,颇有意思啊!

女眷们簇拥着三娘几个回到了后院延德堂,四皇子则留下由夏进带着男眷招待。

众人在延德堂坐定,魏紫早就带人将年节时三娘发明的新鲜点心,呈了上来。

众人相互见了礼,燕语就热情高涨的投入她的品尝大计。

虽然燕语思想跳脱可基本的礼仪规范宋家还是教了的,所以燕语的行为总让人觉得不对,可又不知该怎么说。

礼行的很规范,可眼神却丝毫不显羞怯,给了见面礼,就高兴激动的受了下来,你让吃点心,那我就大大方方的可劲尝尝。

说不守规矩吧,基本的也都守了,说守吧,又处处与一般的大家闺秀不同。

就连李氏看着这样的燕语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其他人就更不敢多言了。

能跟四皇子一起来的,就绝对不是普通人。

大家只能端着自己的姿态,看着随性开怀的燕语。

三娘看着众人尴尬的笑笑。她也很无奈的好不好。

李氏朝三娘使使眼色,看看前院,看看三娘,总要知道今天四皇子来干什么吧,那才是一尊大佛。

三娘轻轻点点头。

“燕语,你们怎么跟四皇子一起来的那?”三娘问道。

“我在张姐姐家待的好好的,可姑母硬是不放心,非要派人来接我,这不就派了表哥来,刚好我想上街逛逛,张姐姐非说要有家长带着才行,可我爹离京城远着那,总不能叫姑母来陪我吧,再说她肯定不会同意来陪我的。”

废话,同意就出鬼了。三娘忍不住心里腹议。

燕语接着道:“后来刚好表哥来了,我一想表哥也算我的家长,他带着我总没错了吧,可逛街这种事情人多了才好玩,所以我们就来接你了。

你这里的点心真的很不错,我再吃些,咱们就陪张姐姐看看你的住处,然后我们就去街上逛逛好不好,你不知道,一路上来的时候,街上可多人了,肯定很热闹。”

三娘挑挑眉,张英把人推到自己这里,自己又往那里推?

难不成待会还真就这么带着这几个大神去逛街啊?那还逛个屁啊!到时候还不知道是她们看别人,还是别人看她们了。

皇后娘娘为了给燕语涨身价,让四皇子带着那么一大堆人去接,若是这样一幅样子上街,怕是真成了街上一景了。

该怎么办那?

眼见一盘点心就快被燕语吃完了,三娘带着燕语和张英在众人震惊、无措的眼光下离开了延德堂。

第七十三章 出游

初春的夏府,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景致,可绣锦园就不一样了。王大人对绣锦园倾注了大量的心血,即便是万物还未复苏的初春,也颇有些看头。可这样特别的绣锦园该如何跟身边的两人解释那?

三娘思索一番开口道:“家中祖父,对园子是很有研究的,当年邻居的王大人举家搬迁,祖父不忍王家的精美院子落入不懂的人手里,卖了好几处田庄才勉强把王家的院子买了下来。买了下来之后,还不舍得人住的多了,毁了园子的景致,只叫我们姐妹几人住着。后来大姐定了亲,就搬了出去绣嫁妆,现在这园子就只留三娘一个人住。稍微有些空旷,但景致还是可以看看的。”

燕语对这些东西不感冒,也没什么大的反应。可张英就很震惊了!

张家是屹立京城的百年世家,若论实力当然是比的过夏家的,可百年世家也有世家的弊端。子孙众多,钱财分下来也就没剩多少了。日常的生活开支也多是母亲的嫁妆收益来贴补,日常居所也甚是逼仄。自己是自己这房的唯一女孩子,所以家中还算重视,比着其他房的不知好了多少。可即便如此,也不曾像三娘一样可以独居一整个院子。

带着这份震惊,三人进入了秀锦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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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榭楼台,雕栏玉砌,草木繁茂,精巧别致。

张英忽然就明白了三娘在宫里的那份坦然豁达从何而来。这样的娇养怕是比着公主都不弱。

张英觉得一种从未有过的感受瞬间汹涌上心头,扭捏着,揉搓着张英原本自以为坚强的内心。

让她的心里,脑子里,充斥着不满,不甘,不愿。

张英回头,望向夏府的前院,眼神微凝。

那里有一把火,只要能靠近他,拥有他,就可以帮自己焚尽这周身不满。铲尽这心中不甘。

张英利落的转过身,挺挺自己的腰,坚定的把步子迈了出去。

心魔一生,虽死不除。

有时候左右人命运的不见得就是所谓的上天注定,每个人的内心都会住着一个小人,悄悄为人们指引着方向,当这个方向将人们带往幸福美满的彼岸时,人们便认为这个小人就是自己,是自己强大的意志,促成了今日的成功。

可一旦是指向的是痛苦的深渊,人们便认为是看不见的恶魔操纵着自己,却不知,这恶魔是自身的不满,不安,不甘,一点点的滋养出来的。

而张英就将被她这一丝丝的嫉妒和委屈,带往不可预知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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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浅浅的将秀锦园转了一圈,刚刚回到室内坐定。李管家就派人前来回话,让三娘带着两位客人前往前厅。

难不成祖父还真就安排了人手,要自己带着这几个人出去?

三娘不太相信,这不像祖父的作风。

可也保不齐祖父被四皇子迷晕了眼。

忐忐忑忑的来到前院,就看见四皇子带着一二十个精壮的护卫正挺直的站在前院。只有祖父陪着。

三娘这才看到四皇子的样貌。

比德崇略小些的年纪,相貌很是端正平和,浑身散发出来的感觉也不像德崇那般具有侵犯性。没有德崇的相貌好,但是却比德崇多些文雅的气息。

呸!

三娘心里暗呸一声。

自己是么时候养成拿人跟那个臭小子比的习惯了?

三娘摇摇头,这种思想十分要不得。

夏进上前一步开口言道:“似锦,四皇子做了精心的安排,要带自己的表妹领略下京城的繁华,即邀了你作陪,那你就要好好尽尽臣子的本分,务必使宾主尽欢。”

三娘行礼应是。

接着一行人在院内上了马车,悄悄的从夏府的偏门出了府,身边跟随的也不是来时的一拨人。可这人也不是夏府的,难道是四皇子又回宫要的人吗?

四人尴尬的坐在马车里,四皇子先开了口:

“表妹胡闹,拖累两位姑娘了。”说完拱手行礼。

两人赶忙低头回礼。

“在宫中你们就是住到一处的,表妹的性子怕是两位姑娘比我熟悉,虽有些许跳脱,但很是赤诚。

元宵佳节,普天同庆,要说出来看看也不是什么,只是我去接表妹时没做好准备,只好拖步到夏府,在夏府盘恒些许时间。

我派人就近从魏王叔那里借了些人手,再加上我身边的护卫,安全方面,两位姑娘请放心,而且这些人多是在宫里和王府服侍的,都懂得规矩,两位也无需有后顾之忧,放心游玩便是。”

四皇子缓缓的将自己的安排娓娓道来。声音好听,内容安心。

若不是这特殊的身份,四皇子倒真是一个不错的归宿,温润,儒雅。

三娘只是轻轻点头,张英却开了口。

“谢四皇子费心安排,臣女能有幸陪着皇子来领略我大宋朝汴京城的繁华,甚感荣幸。”

呦!这话说的漂亮。

三娘转头,看着张英,女孩的脸此时正恰到好处的红着。一派激动羞涩的情绪。

四皇子也被说的妥帖的微笑着。

三娘低头浅笑,有人往上冲,岂不是省了自己往后退的力气,很是不错。

三娘往燕语处悄悄挪了挪屁股。

“表哥,我们就一直在这马车里坐着啊?什么也看不到啊?”燕语忍不住了。

四皇子笑着道:“即带了你出来,当然不会只叫你在马车里坐着。这会街上人太多,我安排了一条船,我们先登船游览一下汴河,午饭我也安排在了船上,下午我们去相国寺附近看看,晚膳是一定要赶回宫里的。不知表妹可还满意。”

燕语放下车帘,满意的点点头。

“表哥你住在哪里?也是在宫里吗?以后我想出来玩了,是不是都可以去找你?我都有点羡慕德安了,她可是有两个哥哥,想怎么玩都行,不过你们也都是我的表哥,不能光带着德安。也不知大表哥怎么样,下次要找他带我出去。”

四皇子无奈的摇头笑笑,三娘两个早就见怪不怪了。

在燕语单纯的心里,或许就没有尊卑贵贱,也没有亲疏远别。不管别人怎样,反正燕语是活的很自在。

第七十四章 众谋

精巧别致的画舫,色香味俱佳的菜肴,妙趣横生的小巷。无一不体现四皇子稳妥周到的安排。

汴京城的繁华和美丽,就这样悄悄的印在了大家的心上。

三娘全程都很好的体现了一个大家闺秀应有的样貌。

虽然十分想跟着燕语疯玩,可上次光骑个马就得来无数的训斥,这次三娘还是选择安生些的好。

远离释放天性的燕语,也远离时不时围着四皇子的张英,三娘按照张师傅教的很好的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直到一行人回到夏府,换回原来的车架人马往宫里回,四皇子都好似没看清三娘的容貌,只记得一个小丫头安安静静的一直跟在人群最后。

可张英就不同了。

一天的陪伴下来,张英很好的展现了自己的优势。

比着燕语,没有同龄女孩子的任性幼稚,表现的沉稳端庄,比着呆板的三娘,又觉得具备女子的灵动秀敏。在加上本就不俗的教养学识。

四皇子今日算是彻底的记住了张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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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祖父交待完一天的见闻,顶着似锻似要吃人的眼神吃了晚饭,三娘终于回到秀锦园,躺在胡床上,肆意的哼哼唧唧。

这一天下来,比打仗都累,三娘瞅瞅自己的小身板,真不知自己能不能抗住。

田妈妈关切的端着一碗汤走了进来。

本想着趁小姐在家,赶紧将小姐的事办了,省的小姐挂念,可看看劳神劳力的三娘。田妈妈还是决定,先遵照二爷的将小姐的身子补回来再说。

三娘这里忙着补身。

张英那里忙着谋划。

而坐在如同囚车一般行驶在通往汴京路上马车里的花蕊夫人,正在忙着谋生。

而这一谋,

将打乱所有人原本平静安逸的生活,以及费心布局的谋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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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是正月,但在温暖的蜀地,此时的天气还是很暖和的,满山的树木依旧葱葱郁郁,许多不畏冬寒的花早就开了,颜色也颇为讨喜,有红的,有黄的,有蓝的。比着大王送的发叉上的宝石也丝毫不逊色。穿着精美的春裳坐在殿前的回廊下晒太阳,让阳光慰藉身上的每一寸皮肤,简直就是人间一美事。

拥着厚厚的皮毛披风,花蕊夫人垂目回想着以前种种,好似回忆里的温暖可以驱走现在身上的严寒。

或许就是因为这蜀地的温暖,融化了将士们身体里的热血,或许就是因为这如画的风景,醉了将士们铮铮的铁骨。

一场战事,让蜀地败的不能再败,输的不能再输。

花蕊夫人眨眨眼,一个女子,思索这些有能有什么用。

城破之时,这纤细的手臂即不能提剑挥敌,也不忍悬梁自刎。即便是被封为才华灼灼的花蕊夫人又如何,还不是因这声明所累,落入这似囚非囚的牢笼里来。

“我累了,再这样颠簸下去,不如你们直接给我一刀痛快。我要停车休息。”夫人开口言道。

车角的丫鬟抬头无奈的看看面前十分漂亮的女子,眉似烟波,眼若秋水,面如皓月,肤似凝脂。端是一副好相貌,这样好的相貌也落得如今这种下场。可休息这事她又做不得主,即要像犯人似的看着,又交待了要像主人似的伺候着,真是费神。

丫鬟将马车叫停,转身下去找人商议。

花蕊趁机软了脊背,窝在一角,贴着车壁悄悄的听外面的动静。

兵败城破之时,有一队人马闯进混乱的宫中,长驱直入,不由分说,直接掳了自己就走。

本以为会是宋朝的赵王要将自己掳去,可这一路都是走的山间小道,夜间赶路,白天休息,这般隐蔽的作风那里会是一国之主的作风。蜀国即已战败,不一路献俘彰显国威,怎会选择避人耳目,悄悄入城。

如若不是赵王,那会是领命打仗的大将吗?

是抓了自己要送给谁,还是准备将自己私藏。

已经走了些许时日了,再不弄清楚,怕是就要到目的地了。花蕊开始不再安分的待在马车里,她要挑战一下掳走自己的人的底线。越是优待自己,这个人物就越是不低。

细碎的脚步声渐渐靠近,花蕊直起身子调整好姿态。

小丫鬟挑帘上车。

“回夫人”小丫鬟行礼言道。

“今晚我们就在这里稍停留一个时辰,让您歇息,明日下午,我们就会赶到下个城市落脚,您也可以好好休息,这中间就再也不能停下来了,希望您能忍耐一下。”

“嗯,知道了”花蕊轻声回道。

丫鬟利落的将马车收拾了一下,服侍花蕊歇下,然后继续缩到一角守着马车。

外面隐隐约约的能听见士兵交谈的声音,不一会。些许火光微弱的从帘缝透了过来。

花蕊将脸侧到车厢的一边,强迫自己闭上眼睛。但大脑却在不停的运转着。

显然这还不是底线,明日的落脚之处会是她们的目的地吗?

不管是不是,明日都要要求下车转一转,这般不明前途的待着,还不如一死来的痛快。

花蕊轻轻蜷缩着自己的一双小脚,这般纤细玲珑。怕是一里地也走不了。

少时所学,半生所习,到了这保命之时,竟还不如一双大脚。

花蕊苦笑一声,竟不知是该后悔自己选错了王,还是从一开始就踏错了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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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着围帽站在小城的街道上,花蕊的心止不住的颤抖着。

到底是谁?

到底是谁将自己掳了来,自己就再是深闺妇人,也能从街上景色,行人言语看出这是西地。

难道最终的目的地不是北方的宋朝吗?

花蕊转头看看身边服侍自己的小丫鬟还有周围跟着的护卫,明明是一身北地宋朝人的打扮。说的也是地道的北边方言。

可为何自己并没有被送入北地,而是饶了这么大个圈来到了荒凉的西边。

难怪准许自己在街上闲逛,无数无理的要求也都被应允。

谁能想到短短几日,远在蜀地的花蕊夫人能出现在这西北荒凉稀疏的小城。

第七十五章 花蕊

第七十五章花蕊

花蕊深吸几口气。让自己慢慢镇静下来。

能于宋蜀乱军之中,入宫强抢自己,绝不可能是除了宋朝的外邦之人。

既然没有直接送入宋朝都城那就不会是宋朝的皇帝。

不是宋皇还能掳了自己,就只有领兵的将军了。

对了。

花蕊夫人忽然想起。

这次领兵的除了将军还有宋皇的弟弟,晋王。

会是他吗?

对比晋王与将军,能掳走自己的,敢掳走自己的,多半就是晋王了。

而晋王会是自己的生机吗?

花蕊放慢了步子,吩咐身旁的小丫鬟道:“回客栈吧,让你们这里领头的来见我。”

小丫鬟低头应是。

领头的将士是晋王身边得力的护卫,孙护卫,这次的差事本就做的让孙护卫觉得窝窝囊囊。

铁血男儿不去战场杀敌,倒是悄悄的潜进人家宫里,抢了人家的妃子,抢了就抢了还要偷偷摸摸的往回送。

孙护卫实在是不解。

可他需要做的是执行,本就不是理解。

一路上押送个女人,还要好吃好喝的伺候着,就这还时不时的要找些事,孙护卫又憋屈又无奈。

迈进花蕊夫人的房间,孙护卫头也不抬的行礼言道:

“不知夫人叫属下前来,有何吩咐。”

花蕊端坐在房间的圆桌前,慢慢的放下手中的茶杯。

西北水硬,连泡出来的茶都透一股酸涩之味,虽难入口,却太符合花蕊此时的心境。

扶住微微颤抖的手,花蕊吸口气,稳住心神沉声言道:

“我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想向你打听打听,不知何时我才能见到你家王爷。”

孙护卫震惊的抬头,不错眼的盯着眼前这个恍若天仙的女子。

这么多天下来自己早已不似初见花蕊夫人时的震撼了,可从没有想到这女子竟然还如此聪慧。

自己一路小心的伺候着,从没有透漏过半点讯息,她是怎么猜出,派自己来的人是王爷那?

王爷走时交待的是定要悄悄将人绕着圈的送至京城,沿途等着接收消息,这都被猜到了,还算悄悄的吗?

当孙护卫抬头凝视的一刹那,花蕊就知道,自己没猜错了。

花蕊转头,顺手拿起桌上的茶杯,避过孙护卫的眼神。

接下来孙护卫就是狡辩什么自己也是不会信的。

晋王、晋王。

他会是怎样一个人那?

短暂的沉默过后,孙护卫开了口:

“回夫人,属下不知。”

孙护卫话音刚落,花蕊一口茶,差点没喷出来。

没有狡辩,没有承认,就这么直白白的回答了自己的问题。北地之人向来都是如此的直接吗?

若不是刚才孙护卫震惊的眼神,自己怕都是要重新考虑自己的猜测了。

花蕊放下茶杯,继续问道:“那我们此行的目的地是那里?不知我还要赶多久的路?”

孙护卫重新底下头,自己虽未跟这般聪慧的女子打过交道,可王府后院那些善谋心机的妇人所做过的事情,自己倒是经常耳闻。眼前的这位以前可是宫里的,若论心机,怕是十个自己也赶不上。稍不留神,落入圈套,透漏了王爷的部署,回去之后自己怕是没命再活着了。

孙护卫把心一横,回道:“属下不知。”语气生硬敷衍。

花蕊微怒。

“那我们明天将要启程前往那里,你也不知吗?”

孙护卫沉默。

“既然不知明日要去往何方,那索性就在此处停留,本夫人身子薄弱,受不得旅途颠簸之苦,要在此调养身体,等什么时候知晓了前程,再行赶路也不迟。”花蕊怒言。

孙护卫低头思索一番,开口回道:“属下遵命。”

近几日并未再收到王爷来的消息,在此停留也不是不可以。况且这女子近几日实在是不太安生,贸然上路,若是出了什么闪失,怕是自己一样难活。

孙护卫心下懊恼,自己怎么就接了这么个活。

这个房间自己是说什么也不要再进了,这般逼问下去,还不如出去打一架来的欢畅。

“请夫人早些休息,属下告退”

说完此话,速行一礼,孙护卫头也不回的走掉了,活像身后有一猛兽。

花蕊深深的吸了几口气,胸脯一鼓一鼓,脸颊也气的微红。

在蜀地的王宫里,自己虽并未被封为皇后,可皇后早逝,自己进宫之后,就独宠后宫。这般的被怠慢是从未有过的事情。

可现在形势比人强,自己若还是不能认清状况就等着没命吧。

花蕊气愤,这条命想要那就拿去吧,城破之时,有多少无辜的人失去性命,怎的就自己的命不行?

可是蝼蚁尚且知道偷生,自己不过双十年华,实在不舍这副皮囊,更何况自己没有宁折不弯的气节,若是自己有这种气节,早也埋骨蜀地,何至于此处受辱。

花蕊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即已是这样的局面,一味的懊恼于事无补,死太容易了,如何生才是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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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往西边来,天气越发的不好,太阳升起之后炙烤着广阔无垠的大地,马蹄翻飞,脚下的尘土能扬的跟人一样高,一路行将过来,满面灰尘。可太阳一旦落山,气温瞬间下降,干冷入骨,使白天附满灰尘的脸越发皴裂疼痛。

行军打战本就不易,若是再遇到这样的天气,更是不愿急速前行,可行驶在通往西陲小城路上的晋王,此时心里却隐隐透着高兴。

江山壮丽,秀美辽阔,做一把英雄男儿,在辽阔大地上肆意驰骋,领军杀敌开疆扩土,热血筑座,封地称王。

这几乎是每一个男儿心中的最高理想,可真正能实现的不过寥寥,皇位传承多靠的是血脉,当年哥哥于江山危难之时,揭竿而起,建立如今的赵姓王朝,自己作为弟弟此时不过离那至高之位只有一步之遥,如何自己就坐不的那至高之位,如何自己就不能将这江山收入囊中。

多年的经营谋虑,已让这江山大半都归自己控制。那还有什么比在自己的领地里奔驰来的更愉悦。

晋王的心中有一团火,被这壮丽的山河刺激的喷薄涌动。

第七十六章 欲望

在京城里促使自己想要拥有至高之位的是那无上的权利,可近几年的南征北战,使心中的这份妄念忽然上升了一个高度,而这个高度是如此的让人欣喜,更进一步的促使自己一定要得到它。

而等在前路的美人,如同着秀美的江山一样吸引着自己。

等得到自己想要得到的地位,坐上自己想要坐上的宝座,这片辽阔大地上的一切最美好的事物都将是自己的。

江山美人,自古就是男人的终极梦想。

而自己离梦想是如此的近。

更何况前路上的美人是他想要的。

只要是他想要的,自己都要夺过来。

江山如此。

美人亦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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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暮时分,一行人终于赶到花蕊等人落脚的边城客栈。

孙护卫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自己总算是全须全尾的把人交到了王爷手里,任务也算是圆满完成。

再美的美人也不可能让晋王如穷小子一般急切,一行人马不慌不忙的安顿下来,先洗洗这一路辛劳再说。

花蕊敏锐的感觉到了不同。

身边的护卫骤然增多,衣食住行也忽然奢华起来,就是伺候自己的小丫鬟的脚步都忽然变的轻盈。

花蕊坚信,将自己安排在此处的人,定是到了。

持镜自顾。

镜中的自己,眉目紧锁,嘴唇微肿,连日的焦急折磨在原本娇艳的脸上一览无余。

自己现如今落得这样的下场,仔细想想不过是被当初,才华卓著,貌若天仙的声明所累。

此人与战乱之中定要将自己掳来据为己有,难不成还是欣赏自己的才华?

别逗了。

花蕊嗤笑一声。

才华不过是让天仙般的容貌增加些深度。让拥有自己的人不显得浅显粗俗罢了。

花蕊叹息。

抬手扶住自己的脸。

这容貌能叫自己生,却也能叫自己死。深处绝境再不将自己唯一可以利用的优势发挥起来,怎么摆脱现在这般折磨人的困境。

若是此人并不欣赏美色,只是想把自己当做奇货可居的礼物,那自己又将落入怎样恐怖的境地。

花蕊觉得自己再也坐不住了。

她要主动出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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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蕊见识浅薄,不识将军姓名,但一路上幸得将军细心安排,使花蕊远离战乱苦地,花蕊感念于心,请将军受花蕊一礼。”

眼前女子头发黑亮,皮肤白皙,肩膀消尖,蜂腰圆臀,端是一副好身材,独特的南方语调,轻盈柔媚,好似一把羽扇,轻轻的挠着人心,撩拨的一颗心,躁动不安。

晋王欣喜的看着眼前的女子,同京城里的那些女子不同,多年的宫中磨炼,虽也是一派大家闺秀的风范,甚至比大多数风度更好,可就是透着一股子柔媚,就像南国的水,碧绿清冽,涓涓细流,缠绕人心。

难怪他定要叮嘱自己将此女子安全送至宫中。

可惜,自己先见到了,这般美好的人,美好的感觉,给了他人岂不可惜,既然先让自己见了,那就先让自己领略一番吧。

“夫人快快请起,事出突然,这一路上委屈夫人了。”晋王起身亲自将花蕊扶了起来。

花蕊抬头,娇柔一笑,趁机观察面前的男子。

玄色衣衫,健壮的身材,俊朗的外表,看着年岁也不过三十出头,甚至比蜀王都要年轻,而且这样的男子比蜀地的男子多了份俊逸豁达。

花蕊底下头,安慰自己。

眼前的这位外貌总是不错的,虽不知心性如何,总是要先确定眼前的这位是不是下令掳自己的人,其他的稍后再做打算。

晋王将花蕊扶到房间的圆桌前,两人面对面的坐下。晋王先开了口。

“夫人才名,就是远在大宋京城,本王也曾耳闻,两国交战,到底是男儿之事,本王实在不忍如夫人这般品貌之人,遭受战乱之苦,所以自作主张将夫人悄悄带走,一路上委屈夫人了。”

姿态摆的如此底,花蕊心想,那掳了自己来,又所为何那?是才?是色?还是名?

“花蕊眼拙,竟不识王爷,请王爷再受我一拜。”

花蕊还未起身,晋王就伸手将花蕊虚按在桌上。

“夫人实在是客气,虽以前不识,但我们终究还是有些是缘分的,今日不是就相识了吗?”

花蕊浅笑。

此时,门外响起孙护卫的声音。

“回王爷,您吩咐的都已安排妥当,是否现在呈上来。”

晋王微微坐正,沉声回道:“呈上来吧,再备些酒菜,我要与夫人畅饮一番。”

孙护卫应声而入,身后跟着一溜护卫,每人手中都持一托盘,枣红色的托盘上依次摆放着精美的衣裙、钗寰、鞋袜。

蜀地富庶,什么样的好东西自己没见过,可人就是这样,一朝失去所有,再次拥有时竟是如此的令人感慨。花蕊心中酸涩的,如同这边城的青枣,不管外表如何娇艳红嫩,内里是既苦又涩。

花蕊眨下眼睛,收起酸涩的心境,抬手抚摸着衣裙上精巧别致的绣纹。

荒凉北地,这些衣裙得来怕是十分不易,既舍得为自己花这么些心思,想来是不会轻易取舍自己。

“王爷实在是费心了,花蕊不过一亡国废妃,当不得王爷如此抬爱。”花蕊低声言道。

晋王吩咐人将东西送至花蕊房中,等下人将酒菜备齐,晋王才开口说道:

“男儿征战四方,除了为了保家卫国,还不是为了让世间美好的事物都保持美的状态,比如夫人,本王怎舍夫人明珠蒙尘。”

花蕊轻抬素手,拿起酒壶,为晋王甄上一杯酒,素手皓腕,甚是养眼。

红唇轻启:

“花蕊也不过是区区一薄命女子,如今幸得王爷相救,免去亲身经历残酷战争的苦楚,可花蕊心中实在挂念,不知王爷可知花蕊家人是否也幸免于战乱。”

“夫人放心,连蜀地原本的皇室,我大宋都给予优待,更何况并非皇室的夫人娘家,本王走时,也曾特地交待人看顾,定能为夫人免去烦忧。”晋王回道。

花蕊心安,抬手拿起酒盅,亲手将酒盅递与晋王。媚眼如丝,语调喃呢。

“前路渺茫,花蕊甚是心慌、不安,不知王爷可否抬爱,为花蕊谋划一二。”

晋王勾起嘴角,将手覆在眼前这诱人的身躯上。

第七十八章 骗局

杂乱的马蹄声,繁复的车轮声,车夫的吆喝,妇人的啼骂,小孩的喊叫。

越往东行,这些声音越来越多的传入耳中,马车外的行人声音越来越多,车队行进的速度也就越来越缓慢,花蕊知道,这是马上要到京城了。

眼见自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下去,花蕊深知原因,却也无法改变。

越是离大宋的京城近,这颗心就越是被折磨的不成样子。

形势逼人,自己已经迫于形势委身与晋王,现在跟随晋王就这么不明不白的进了京,等待自己的究竟会是怎样的生活。

要名分,没有。

要背景,全无。

自己将来如何才能在晋王身边立足?

若是将自己单独安排在外面的院子,那自己岂不是要从一国之妃,沦为娼妓一般的待遇。怎叫自己磨的下这一颗高傲的心。

若是将自己带进晋王府,出身未知,来历不明,自己又将面对怎样的质疑和猜忌,是不是又将陷入一轮又一轮的阴谋险划之中。

花蕊除了一日日的活在艰难渺茫的猜测中,竟别无他法。

偏偏晋王越靠近京城行踪却越是诡异,有时感觉就在车队里,有时又感觉不在,有时对自己十分依恋,有时又好似很一般,这样一会凉一会热的摸搓自己,不瘦就奇怪了。

花蕊坐在车中,索性闭上眼睛,捂着耳朵。不去听外边一声一声摧心的声响,不去想即将越来越糟的将来。

车队停下休整,晋王俯身掀帘而入。

只见花蕊整个人都埋在披风里,身形消瘦,精神萎靡。

就算是再赋有才华的女子,也不过是一女子,还是这么拿不住事情,不过是稍用些手段,就被折磨的不成样子。

“夫人”,晋王撩衣而坐,开口言道:

“是否是身体不适?马上就要到京城了,请再忍耐一些,等到了京城,找最好的大夫,给夫人好好调养调养。”

花蕊闻声而起,调整好自己的坐姿。抬头闪着犹如一汪清泉似的眼睛,看着晋王。回话道:

“花蕊这病怕是再好的医生也医不了,不过是医治了这副残躯,医不了这心。”

花蕊双手紧紧的攒成一个拳,如若真的有心,怎会到现在还不告知自己,如何安排自己。眼见就要步入京城,说什么也要问出自己的归宿。

“夫人此话怎讲?”

晋王伸出双手拉住花蕊紧攒的拳头,花蕊顺势倒入晋王怀里,身躯窝出一个完美的弧度,额头靠着晋王的肩,眉毛轻蹙,垂下眼帘,看上去一副依赖放心的感觉,可紧绷的下巴还是能看出花蕊紧张的内心。

晋王继续开口道:

“本王近日也是十分烦忧,本来本王一颗惜花爱花之心,定要对夫人惜之,爱之,夫人也是如此依赖本王,实在是让本王欣喜,可。。。可。。。”晋王突然变得吞吞吐吐起来。

花蕊从晋王怀里起身,不安的看着面前的男子,手上渗出一层层的汗。一颗一颗湿润着晋王的手。

晋王心里想笑。

接着佯装愧疚的转头,不看花蕊的眼睛,放低声音继续道:

“我本着一颗爱护你的心思,怎知会如此害了夫人,使的我近日实在愧于见到夫人,可真不相见又让我时时想念夫人,左右为难,也是颇为折磨。”

说完之后,还不忘连声叹息,悔恨懊恼之情溢于言表。

花蕊心惊,究竟是出了何事。已经是这般凄惨的境地,难不成还要更糟。

“究竟是出了何事,王爷可否告知。花蕊已是走投无路的之际,王爷是要弃了花蕊吗?”

一声高于一声,可见内心是已恐惧到了极限。

“我怎舍得弃夫人于不顾,若要弃了夫人,那我何苦要将夫人从属地带走,怪就怪我还是无用,怨就怨我还是无能。”晋王急忙回道。

花蕊抬起双手抓住晋王的两只手臂,扯着晋王看着自己。

“那王爷告诉花蕊,究竟是所为何?”

晋王觉得时机已经到了。

“夫人实在是难得的佳人,虽只有这短短数日的相处,本王也觉得夫人不负惊才艳绝的盛名。”

晋王叹口气继续道:

“可这盛名,不光本王听到过,连本王的皇兄也早有耳闻。也派出人马找寻夫人,要将夫人接入宫中。本王行踪败露只得回禀皇兄亲自将夫人护送入京城。”

晋王定着眼睛看着花蕊。

“夫人要怨就怨我不是这大宋的一国之主吧。”

话虽说的十分遗憾,但势在必得之意已从话中露出。

花蕊不可思议的看着面前的晋王,盯着晋王一字一句的把话说完。脑子忽然混乱成一团桨子。

瞬间跌坐在车厢一角,花蕊睁着一双浑圆的眼睛,开始捋这混乱的状况。

宋王也在寻找自己,还要自己入宫,可自己已经委身于晋王,如何还能再跟宋王。

“我要回属地,我要回家。”花蕊挣扎着吼道。

如若宋王知道自己已经委身于晋王的事,还能容的下自己吗?惹得兄弟相争,自己只能死的更快一点。

花蕊爬起,继续紧紧抓住晋王的手臂。

“请王爷送我回家,花蕊已是王爷的人了,如何还能进宫服侍你的皇兄,请王爷放手将花蕊送回蜀地。”

晋王将紧紧抓着自己的手掰下一只来来,温声说道:

“蜀地早已不是以前的蜀地,你家也早不是以前煊赫的家,你以什么样的身份归家?况且现在皇兄对你志在必得,你如何走的?你若走了,本王岂不是再也见不到你,你让本王怎么舍得?”

晋王掀起车帘。

“你看,我们已经到城门了,如何回返。”

花蕊看着眼前毫无慌张悔意的晋王,电石火光之间就明了了。

这一切都是骗局,自己说不定本就是要被送进宫的,不过是被眼前的人蒙骗了。

本就是要将自己送入皇宫,可还是不死心,利用自己挣扎求生的心,引的自己自愿委身于他,这时再告知自己,要将自己送入皇宫。自己还能如何,只能求着眼前之人守口如瓶,即得了自己的身子,还让自己不能不替他保守秘密。

第七十九章 愤怒

花蕊放下另一只抓着晋王的手臂,往后蜷缩了一些。

连日来囚牢般的生活怎就让自己看不破如此拙略的骗局。

泪顺着眼角无声的滑落。

一颗一颗滴在充满悔意、恨意的心上。

是怎样歹毒的心肠,才能想出这样的计策来算计自己一个弱女子。

花蕊抬手捂住绞痛的心口。

“夫人已无回头之路,本王如此爱慕夫人,定会守口如瓶,夫人虽在深宫,本王偶尔还能一见。望夫人三思。”

晋王睁着幽深的眼睛,定定的看着花蕊。

花蕊使劲擦掉眼泪。

败局已定,骗局已入,还需何思?

悔之以晚,恼之无用,还需何虑。

花蕊俯身,深行一礼。

“王爷放心,花蕊明了,定不负王爷如此相待之情。”

抬起头花蕊冲晋王灿然一笑。

这份情自己要好好记住了,把自己当玩偶一样的玩弄,怎让自己不恨,不怒。

送进宫更好,这大宋皇上两兄弟联手毁了自己的家,自己的尊严,自己的一切。留着这副残躯,不好好回报他们,岂不是太不值了。

花蕊被心中升起的怒火灼烧着。

晋王看到花蕊扬起她绝色的脸,梨花带雨的冲自己一笑。忽然就怒从心来。

进宫服侍皇兄就如此之好吗刚还是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转眼就能如此坦然的接受。

看来不管是怎样的人都会被这权势迷晕了眼。

这让自己如何不渴望得到那至尊之位。

这幅样子,晋王是一秒都看不下去了。

掀帘而出,回到自己的车上,晋王立马吩咐马上进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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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身男儿打扮的三娘坐在店铺里看着跪在自己面前哭诉的芙蓉。

身形消瘦,面容憔悴。

这个时代归家的女子比自己当初更是不易,芙蓉被主家赶走,不仅拖累了在夏家的爹娘,并且也再无其他人家敢用,不能为家里再创造价值,留在家里除了看不尽的脸色,做不完的活计,就只剩出嫁一条路了。若是能好好寻户人家也是不错,可偏偏能卖女为奴的人家能有怎样高的思想觉悟。说的人家不是身有残疾就是酗酒闹事。

原本正是娇花一般的年纪,竟能被自己的家人摧残至此。当真是可怜。

但是,当日原本的三娘是如何能被只大自己一岁的二娘推进湖里淹死,除了祖父的推波助澜,眼前这丫鬟的不作为也是其中原因之一。别的三娘不知,但当时要是松烟在自己身边跟着,怕是早就跳进湖里救自己了。

“我即找了你来,就是看着往日的情分,你莫要再哭了,现在你可以自己选择你想做的,要是想留着我的店里,你是决定怎么留那?”

三娘开口问道。

“小姐能想起奴婢就是奴婢的再生父母,奴婢愿意来小姐的店里,家里实在是容不下奴婢了,奴婢愿意自卖,只要能留在小姐身边。”

等芙蓉回答完,三娘扭头看看身后的田妈妈,田妈妈点点头。

也就是行的通,虽说一张卖身契并不能笼络住一个人的心,但好歹是能看着这个人。

“你即已想好,就按你想的办吧,再过一段时间这店就要开业了,你收拾收拾明日就来吧,我不能时时来这店里,你便是我的眼睛,店里所有事情都归李掌柜管,你有什么店里的事就去请教他,但他必竟是一男子,这衣服上他就不太懂了,这也是你的所长,你就好好替我把好衣服的关,伺候好进店的女客,这些我相信你都能做的好。”

三娘说完。田妈妈上前扶起芙蓉,开口道:“小姐多少绣娘找不来,偏还惦记着往日在身边伺候的你,你可要用心,不要辜负小姐的一番苦心。”

芙蓉抽泣着,又扑通一下跪到地上,连声允诺。

三娘自己不喜欢跪,也看不得别人跪,亲自起身将芙蓉扶起。

“既然你不想嫁家里安排的人家,就好好在店里干活,等生意红火了,我还要给你和李掌柜分红,到时候你拿着自己赚的银子,嫁一个你想嫁的人家。”

芙蓉感激的连连点头。这份重获新生的喜悦冲淡了觉得三娘跟以前不大一样的疑惑。

送走回家收拾的芙蓉,三娘带着田妈妈在店铺里开始转起来,货架上的布匹琳琅满目,后院的作坊穿针不断,李福也正领着夏府的小斯在装饰后院的展示台。

看着一切都如自己预想般的实现,并切切实实的呈现在自己眼前,让三娘心中升起一股自豪感。

来这里的一年里,总算有件事情是自己想做,而且做成的。

这个美好的开端让三娘欣喜,往后自己所有想做的事情通过自己的努力都会一一实现。

只要自己一点点的努力,目标一点点的实现,在这个命不由己的时代,自己就可以掌握自己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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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三娘在感慨命运时,德华也在深宫之中哀叹自己的遭遇。

晌午时分,晋王叔带着父皇心心念念的美人进了宫,听说美人舟车劳顿身子娇弱不堪,父皇竟然召集了太医院当值的所有太医前去诊脉,人还没见着那,赏赐的东西不间断的送,连一向冷淡的皇后娘娘竟然也跟着送了颗人参过去。

一国之主,一宫之后的这些举动,狠狠的冲击了后宫的这群惶惶不安的女人们的心,皇后那里拒不见客,让人乌泱泱的赶到了母妃这里。

本来就一日的休息,还想着可以磨一磨母妃出宫一趟,结果熬走这拨人还有下一拨,人是没完没了的来。

德华郁闷了。

本来不好奇的自己,现在也想冲去看看,晋王叔到底送来的是何方神圣,不过是刚刚把脚迈进宫门,竟然都能搅得阖宫不安。

德华突然就想到了燕语,要不要撺掇着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去看看那?

第八十章 延喜

找了个理由搪塞过皇后娘娘的询问,燕语偷偷混进给花蕊送人参的队伍出了坤宁殿。

在这对燕语来说如牢笼般的皇宫里来说,好不容易出件新鲜事,还不引得自己来亲自看看。根本用不着别人撺掇。

走在通往花蕊处的路上,燕语不停的想。

自己的父亲是个木头人,在这方面从来不开窍。身边连个女人都没有。人人都说是父亲长情,可燕语却实在是不明白,难不成已经去世的母亲会希望父亲一直独居,顺道再将自己教成现在这幅样子。

旁人异样的眼光,燕语不是看不出来,可是自己长了十几年了,都是这样的脾气秉性,如何一夕改之。况且自己在边关时也没人说自己不守规矩。

可自从来到这京城,自己就是喝口茶都会引得旁人侧目。

都是十几岁的女孩子,说不在乎是骗人的。

可学的别人的样子,燕语又实在是做不来。

算了。

就这吧。

反正自己早晚是要回到父亲身边的。

不过燕语有时还是忍不住想,要是父亲不那么长情,早早的再给自己找个母亲,现在又是怎么样的,是不是自己就会跟三娘几个一样,像个大家小姐,是不是自己现在也会同德安一样,弟妹成群了。

领着弟妹们骑马玩闹想想也是件乐事。

要不要给父亲写封信催一催那?

燕语开始计划起来。

远在边关的宋将军绝对想不到,有一天自己能收到来自女儿的催婚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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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到花蕊落脚的延喜殿,燕语一眼就看到正在院中谢赏的花蕊。

虽穿着的十分朴素,但就是让人错不开眼,燕语不知该如何形容,眼前的女子就是跟自己所见过的都不一样,其他女子美是美,却都没眼前的女子精致。

感觉立在自己面前的,仿佛是一个漂亮精美的瓷器,需要小心呵护,细细欣赏。

偏偏现在还瘦弱的不成样子,燕语感觉自己都不敢大喘气,生怕吹飞了她。

看到了自己想看到的,燕语趁着人多混乱,一扭身,悄悄不见了。

本以为能把宫里搅得如此不安生的主,是何方神圣,却不过是一个风一吹就倒的玻璃人。

燕语觉得很无趣。

刚没走两步,燕语就发现一男子大大方方的立在延喜殿门口。

对面的人也看到了鬼鬼祟祟溜出来的燕语。

两人对视一眼,燕语装作小宫女的样子,准备走开。

刚刚转身,就听身后人喊道:

“在这宫里敢如此不守规矩的,怕也只有宋将军之女了吧。”

燕语停步。

被拆穿了。

身后的男子移步到燕语跟前。

“你就是那日让小四找我借人,护着去游玩的小丫头?”

燕语转身,小四是谁,根本听不懂,但是行个礼应该是没错的。

行礼后,燕语问道:“你是谁那?这里是后宫不许外人乱入的。”

魏王哈哈大笑起来,还是第一次有人在宫里问自己是谁的。

“我是你皇帝姑父的弟弟,你表哥、表妹的叔叔。这后宫我能来得,但是你就不能乱走了。”

燕语仔细看着面前的男子,好像刚进明香阁的时候确实见过一面。时间有点久,自己忘了。

燕语又规规矩矩的行了一礼。

“燕语见过王叔。”

魏王嘴角含着笑回道:“起来吧。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快快离去吧。”

燕语抬头问道:“燕语是不该来,那王叔来干什么?也是好奇吗?”

燕语抬手指着延喜殿继续道:“不过人确实挺好看的,就是太不结实,我都不敢多看,生怕看没了。”

魏王是来找皇上的,魏王实在是想不明白一向睿智的二哥,怎么忽然会被一个从未谋面的女人迷了心窍,更何况还是一个败国的皇妃。等到将来后世会如何评价皇兄做的这件事,一国之主竟被美色迷惑至此,为了一女子,灭了一个国。本来这江山得来的就颇具争议,何苦在当政期间留下这样的污点。

还有三哥,怎么也没有劝着,还真的亲自将人给送进了宫中。

魏王虽从不干涉朝政,可也实在不忍两个哥哥这样作践自己的名声。母后若还在的话,那里会容得他们如此胡闹。偏偏皇后娘娘也不是个贤后,为了讨好皇兄,竟然也是毫不阻拦。就看看眼前,宋家姑娘还把人当做一景来看,一家都是怎样粗大的心肠。

魏王冲进紫宸殿碰了一鼻子的灰,实在是气不过,才移步来到了这里,他就是想知道究竟是怎样的女子,他也想拿剑,一剑解决了她。

可魏王早就不是毛头小子了,一路走了过来,理智就慢慢占了上风。

刚到延喜殿就看到眼前鬼鬼祟祟的燕语。

魏王身上残余的火气,瞬间就被这丫头的几句话给浇灭了。

看着眼前眉眼疏阔,气质洒脱的燕语,魏王勾起嘴角,难怪能引的德华跳脚,这小丫头确实有趣。

“既然怕看没了,就别再来看了,那一日,若人真被你看没了,你皇后姑姑可拿什么赔给你姑父。”

燕语撇撇嘴,宫里的人都是这样无趣,还以为眼前是个志同道合的,没想到明明是偷着来看人的,转眼就能教训起自己来。

“是,燕语知道了,这就回去乖乖待着。”燕语敷衍的回道。

魏王也不气恼,抬抬手,让燕语走了。

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那里有空跟小丫头斗嘴。

今日不见到皇兄他是不会走的。

魏王转身决定继续回紫宸殿外等着。

没有人知道,当今的皇上在少年时是见过花蕊的,那时皇上还是一个毫无身份背景的小子,机缘巧合之下跟花蕊有过一面之缘,而这个缘让皇上想念至今,灭了蜀国是大宋发展的必然决策,可悄悄将花蕊带至自己身边不过是为了圆年少时的一个梦。

再至高无上的皇上,他也是一个人,是人就有七情六欲,在放弃了无数自己的感受、愿望之后,在大宋稳步发展的现在,皇上想就这一次,做一件只为自己的事情。

第八十一章 延美

紫宸殿里,皇上独用的龙涎香弥漫了一整个室。

夏娇捧着一盏茶送到内殿的书房里。

皇上正埋头批阅奏章,听到细微的脚步声,皇上头也没抬的问道:

“还没走吗?”

夏娇将茶放到皇上刚好能够到又不妨碍的手边。行礼回道:

“回皇上,还没走,但出去转了一圈,好像没刚才那般火气了,不过看样子,不等到您召见是不会走的。”

皇上轻哼了一声。

“即愿意等着就等吧。”

一边伏在案上批阅没完没了的奏折,一边还要操心着倔强的立在房门外的四弟。

只不过是一件自己想做的简单事情而已,只不过是一个弱质女子而已,皇上实在是想不明白,此事怎么就能让一向不管事情的四弟如此上心。

还是被自己宠坏了。

皇上心里叹口气。

四弟年幼,当年之时还是一个小小子,等事成了,自己也从未给他过多的重任,就让他这么潇潇洒洒的长到了现在。怎么竟长的如此不懂事。

三弟却是不同,开疆扩土,上阵杀敌一直都陪着自己,自己的苦他最是清楚,也最是体谅自己。

就是这次,也是好好的将人送了回来。

母亲已逝,只留下这兄弟三人,自己作为大哥终日忙碌,却实也没尽到做大哥的职责。

皇上从案上抬起头,放下手中的笔,端起茶轻抿了一口。太阳的余晖将魏王的身影映在紫辰殿的窗户上,皇上盯着看了一会。心就渐渐软了下来。

虽已是春日,日头一落,气温还是马上就降下来。

皇上叹口气,自己还是拗不过这臭小子,转头吩咐道:

“将人领到殿里等着。”

夏娇抿起嘴角,行礼应是。

她就知道皇上对自己的几个兄弟最是狠不下心,放肆如晋王,也不曾见皇上有任何整治,更何况一直都宠爱有加的小弟。

魏王这次却是铁了心,进了内殿也不坐,就直愣愣的站在那里,盯着伏在案上的皇上。

见人已经进了内殿,皇上也就不再操心,专心的批阅自己的奏折。

一国之主虽拥有无上的权利,同时也就被这权利约束,有了无尽的束缚,现在的皇上是位有雄才大略的英主,自然更是尽职尽责。

太阳彻底的躲进了山的那一边,紫辰殿的宫人早早的就将灯点了起来。

满室营光。

皇上还没有批完折子。

魏王的肚子开始打起鼓。早都到晚膳时间了,皇兄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魏王的眼神开始柔和下来,他开始细细的观察面前的哥哥。

宫中再好的保养品,也没能阻止皇兄头上的白发。身型也不似当年带自己骑马时那般伟岸,一身的疲态。眉头紧皱,眼睛微眯,长时间的挑灯夜战让原本锐利的眼睛夜夜变得浑浊。手指因为长时间的保持一个姿势,骨节都隐隐发着白,握笔的那只手指更是磨出了厚厚的茧子。

魏王底下头,伸出藏在袖中的手,骨节分明,皮肤白皙,保养的很是好看。

魏王心中忽然就没了底气。

享受了皇兄带来的优渥的生活,却不能忍受皇兄一丁点的过错,自己刚才满腹的大义凌然,现在看来是这样的没有人情味。

又过了几盏茶的时间,皇上终于将堆积如山的奏折批阅完了。

夏娇又重新给皇上上了一盏茶,开始帮皇上整理桌子上的折子。

皇上伸伸发僵的身体,抬手一边按着太阳穴,一边闭着眼睛问道:“等了一下午了,有什么说吧。”

魏王语凝。

皇上也不急,揉了揉发酸的眼睛,从椅子上站起。抻抻胳膊,缓步走到魏王身边,按住魏王的肩膀。

“等到现在,陪我一起吃饭吧,有什么等吃了饭再说。“

魏王轻声应是。

宫里的饭对谁都是一样,就算尊贵如皇帝也吃的是凉饭。

没有办法,厨房不可能设在皇上上朝办公的殿宇旁边,一路将吃的送过来,早就凉了,即便宫人想办法将饭菜热了,但是一套验毒的程序走下来,热菜也重新凉透。桌子上就算摆着热热的锅子,入口的也不能超过三口。没办法,这些都是规矩,越是皇上就越是更要好好遵守。

这些规矩长在宫里的魏王是早己知晓的,但知道是知道,饿着肚子亲自来感受一番就又是另一回事了。

魏王心中仅存的话算是被这一肚子的冷饭冷汤浇的透凉。

看着对面早就习以为常的皇兄,魏王觉得自己是一句话也说不出了。

算了,算了。

不过一个女子。

就当皇兄为自己枯燥乏味的生活找了一乐子。

言官的嘴就让自己去堵吧,史书的评论也让自己想办法替皇兄摆平。

享受了这么多年皇兄的照顾,总要回报皇兄些什么的。

魏王端起酒杯,开口道:

“臣弟敬皇兄一杯,皇兄平日还是要多多保养身体,再重要的国事也没有皇兄的身体重要。刚入宫的新人,若当真能让皇兄开怀,那就多往后宫走走,只要皇兄高兴,臣弟都会支持。”

说完一饮而尽。

皇上也端起酒杯,饮了下去。

自家弟弟还是向着自己的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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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关于花蕊夫人如何进宫的事就传遍了大街小巷。

蜀王无能,眼见城破国亡之际,竟将自己身边一绝色妃子送予圣上。妄图用一女子解了这灭国之灾,女子何辜,竟遇此薄幸男儿,如此昏聩之人,又如何当得了一国之王,大宋为解蜀地黎民之苦,一举将蜀国拿下,斩蜀王与阵前。扬我大宋国威,传我大宋任政。

至于这绝色女子,跟着蜀王不过是明珠蒙尘,贝藏匣中。如此绝色之人,当配我大宋皇帝才是,既然已被蜀王送出,想我泱泱大宋,竟容不下一女子乎,迎进宫中,珍而重之。也让天下众人知晓。

投胎当投大宋。

为妃当为宋妃。

第八十二章 反应

这世界上无论什么年代传的最快的就是谣言了。

听着宫人前来回禀的话语,立在窗边看风景的皇上嘴角就没有下来过。

到底是自家兄弟,昨日气愤成哪个样子也不过是因为一心想着自己的声明,不过到底还是没经过大事的淬炼,一身教条的文人气息。

若是想堵这世人的嘴,有太多的方法了。自己不去做,不是不知道怎么做,而是不屑罢了。

成王败寇,这史书的笔杆子从来都只掌握在赢家的手中,更何况眼前只不过一女子,能留在史书上的,也不过只是一姓名罢了。

宫人回禀完后,行礼退下。

皇上看过眼前的风景,穿过层层殿宇望着延喜殿的方向发呆。

三天了。

从花蕊被送进宫到现在已经三天了,三天的时间也没让自己走进那延喜殿。

皇上低头轻笑一声。

自己什么样的大风大浪没见过,当政时能雷厉风行,打仗时能杀伐决断,怎么今日面对一女子,倒生出些许近乡情怯之感。去看看吧,心中有些犹豫。怕这岁月已让心中所念变了模样。不看吧,心中又时时挂念,是不是还会如当初一般惊了自己的一双眼,艳了自己已经干涸了许久的心。

皇上转身看着桌子上一堆等着自己批阅的奏折,轻轻蹙眉。国事繁重紧要,绝不能让一女子成为自己的软肋。

“来人“皇上当即吩咐道。

“传信下去,中午摆架延喜殿“

该来的总归要来。

宫人行礼应是,下去安排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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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中午摆架延喜殿的消息像一只长了翅膀的鸟迅速的飞遍了整个皇宫。

就连明香阁也得到了消息。

先生还在堂前检查前些天留给女孩子们的作业,大家瞅着空档就开始八卦起来。

“燕语姐姐,你当真见到新来的那位了?“

“父皇让她在延喜殿养病,就是皇后娘娘处都未曾拜见,燕语姐姐哪里去见的。“

“就是,就是“

女孩子们七嘴八舌起来。

燕语清清嗓子开口道:

“人就在这宫里待着,又不是远在天涯海角,怎么会见不到,她不出来,我进去就是了。又没有多远,你们想看,去就是了。“

大家听后都含蓄的笑笑。

三娘听后咧着嘴在一边摇着头,满宫里什么都敢干的也就宋燕语了,别人谁敢。

“姐姐既然见了,快说说是什么样的。“

“能什么样,人样呗。“燕语漫不经心的回话道:“不过是真的漂亮,我还没见过比她还漂亮的,又白又精致。像姑姑架子上精美的白釉瓷瓶。“

三娘听罢,赶紧放下书,捂住燕语的嘴。

“先生叫你多读些书,你就是不,又胡说了,哪里有将人比做瓷瓶的。“

这丫头就不知道这样说是大不敬吗?真是服了。

安抚了燕语,三娘接着转头对着几个小丫头道:

“几位妹妹莫急,早晚咱们都会见到的,听说这位女子文采卓然,到时候我们也可去请教一番,也算不辜负了这女子千里迢迢来我大宋的情谊。“

几个小丫头还要再问。德华扭头瞪了她们一眼。

不过一亡国之妃,怎么能引得后妃及公主都这么津津乐道。

大家被瞪的赶忙坐好看书。

三娘看着大家,心中感慨,这宫里众人的反应在这小小的明香阁都如此的明显。有毫不关心的皇后之女德安,有背景雄厚不以为虑的德华,有事不关己的自己和张英,有纯属好奇的燕语,也有惶惶不安的德蓉等人。不过是一个皇上指名让送进宫的女子,就将后宫众人的心态映射的如此明显。多亏现在的皇上马上就要步入知天命的年纪,若是再年轻几岁,怕是这后宫里没一个人能坐的住了。

三娘忽然想起自己走时祖父交待的话,这女子是晋王送进宫的,若是晋王存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心思,那住在延喜殿的那位是不是也就变的不那么单纯了?

若是都已经住在了权利的最中心,还不能洞察着权力风雨前的乌云,那自己就等着被别人摆动这命运吧。

三娘转头看看身旁的燕语,万不得已还是要借一借燕语这万事不怕的身份,不然单凭自己,在这复杂隐秘的后宫,什么也别想知道。

德华有一下没一下的翻动着手中的书本。心中想的却是魏王。

昨日他在父皇殿前站了一下午,直到宫里下钥前才匆匆离去,是因为什么跟父皇起了冲突吗?多亏不是跪了一下午,但那么直挺挺的站了一下午也不会太好受,也不知有没有受了风寒。最近自己老是被母妃拘在殿里,学这学那,天天烦也烦死了,自从元宵节远远的见了他一眼到现在,面也不曾见到,年岁渐长,反而不能像小时候一样天天跟在他屁股后面转悠,可自己不长大,他就总把自己当小孩子对待。

德华气愤的合上书本。

不当成小孩子又能怎样,横担在两人中间的岂止是年龄。

德华懊恼的底下头。

可这颗心怎么办?

即便看住了这两条腿,可自己的这颗心早就不属于自己了,怎么掌控,怎么绝情。

德华颓然的爬在桌上,自己这般的焦心磨乱,而搅动自己这颗心的人,他可知道。

不管是多大的女子的心事,都不可能被除了自己以外的人知晓,要知道这世上最难懂的就是人心,最变幻莫测的也是这人心,最不能保证的也是这人心。

被晋王一骗之后,花蕊是再也没有了以前的慈悲心肠,国破家亡之初,自己不管沦落到何种境地还能感慨是命也,运也。可经历了晋王的一番手段,再将自己的遭遇归咎于毫无根据的命运,那自己就实在是太愚昧懦弱了。

赵家兄弟既然能联手灭了自己的国,毁了自己的家,践踏自己的尊严,玩弄自己的感情。那就别怪自己挑拨了他们的兄弟之情,搅翻了他们这大宋王朝。

第八十三章 缠绵

“花蕊本以为国破家亡,就要埋骨蜀地,却不曾想上天怜我薄命,留我残身竟能见到皇上,实不相瞒在没见到皇上之前,花蕊是心存怨念的,可见了皇上之后,花蕊总有似曾相识之感,也不知是我们当有的前缘还是上天新的安排。“

喃呢语调钻入耳,绝色面容映入心。

皇上细细的端详着眼前女子。

瓷白的脸庞上,两条垂柳眉微微轻蹙,眼神似羞还情,睫毛微垂,泪珠悬挂,脸庞还是呈现一种苍白的颜色,宣告着眼前人以前无望的心情,鼻子挺翘,粉唇饱满,嘴角上翘,却用手稍遮,一副强忍欢喜的表情,溢于言表。

眼前女子还是一如当初见到时一般的美丽,不,是更漂亮了,那时是少女的天真烂漫,现在却是女子的柔媚靓丽,像一坛美酒历久弥香。

现在的皇上若是见到还幼稚单纯的花蕊,怕是会觉得十分的不相配,自己毕竟不再年轻,经不起轰轰烈烈的爱情,那只会让人疲惫。可若是太过老成稳重,又会让人觉得乏味,人就是这样的矛盾,虽已年老,又不愿服老,反而是现在的花蕊既有少女般的情怀,又有成年人的体贴,在加上与生俱来的一身南国柔媚情怀,实在是缠的眼前男子,心痒难耐。

更何况这一副似喜非喜,似怒非怒,似悲非悲的表情,更是打消了自己所有的顾虑,甚让自己欢喜。

本来嘛。

若是见到将自己原本生活全部打破之人,能放肆欢笑调情,实在让人胆寒。可若是冷若冰霜,恶言恶语,又实在是煞风景。自己难道还不如蜀地那昏庸无能的孟家小儿?

再强大的男子的心,也经不起女儿家柔情似水的攻克,即便这男子是皇上。

花蕊看着眼前露出满意笑容的皇上,眼神微凝。

虽知这样的手段并不能让这样的喜悦长久下去,太容易得到的东西绝不是好东西,可自己本来也就没准备长久下去,趁着颜色正好将自己心里这滔天的愤怒泻了,就此归去,也省得色衰爱弛,皮皱心伤的沦落到异国的冷宫里好。

皇上将花蕊扶起,两人前去用膳。

阳光从殿外面射进来,将两人的影子拉长,花蕊轻摆腰肢将自己完全隐藏在皇上身后,两人的影子瞬间重合,仿佛两人融合在了一起。

小小的举动,轻松的取悦了皇上。

皇上的这颗心算是瞬间沦陷了。

一晌贪欢,红绡帐暖,春色满床。

皇上破天荒的在延喜殿消磨了一下午,新人,新情,新感受。

皇上像一个终于吃到心仪糖果的孩子,满足的躺在床上放空身心,体会着久违的轻松愉悦。

花蕊轻抬一只芊细白皙的手指,软软的在皇上的胸前画着圈。

皇上转头,在花蕊额间印下一吻。

“年少时,曾因公事去过蜀地一次,那时的你,还是一个梳着双丫髻的小丫头。“

花蕊从床上爬起,锦被滑落,露出刀裁似得玉背及浑圆挺翘的双峰。

“如皇上这般风姿,花蕊见过定是不忘,本想着花蕊这似曾相识的感觉,定会让皇上耻笑花蕊浅薄,原来皇上也记得我们的一面之缘。“

花蕊说完,俏然一笑,附身趴在皇上的胸前,两片柔软也跟着歇息在上面。

皇上顺势伸出手臂将花蕊拦在怀里,到底是跟后宫那些呆板之人不同,手上的美好身躯,如此鲜活的游走在自己的身上,心上。

“等蜀地的事宜处理完毕,你的封赏也就到了,这期间你就先住在这延喜殿,这殿虽不是太好,可胜在离朕住的紫辰殿近,你先将就着,朕会吩咐人好好的给你收拾收拾,需要什么也只管吩咐宫女去办,切莫因为这身份,委屈了自己。“皇上言道。

花蕊也不起身,就伏在皇上的身上轻轻点了点头。然后将一条腿也轻轻的缠到身下的躯体上,柔柔的开始磨搓。

皇上觉得浑身的血气又开始往身下涌。

既有了少年的冲动激情,还不紧紧牢牢的把握住。皇上扯过锦被,重又翻身而上。

花蕊娇笑着惊呼一声。

接着便是软软绵绵,嗤嗤喏喏的娇喘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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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媚的午后,阳光暖暖的照在大地上。已进入春季。明香阁早早的就有了春的气息。虽没有换春赏,但爱俏的小丫头们,也早就开始变着法的装扮自己。

三娘看着学堂里的各位公主们,这些可都是再好不过的顾客了。

再过几日云裳就要开业,店里第一次的服装展示也要举行,能不能想个办法,把这群满京城最娇贵的客人请到那。

要是能请到她们,接下来京城里的那家小姐会拒绝自己发出的邀请。

三娘拖着腮看看前边的德华,又瞅瞅身旁的燕语。

算了。

燕语这种姑娘就不像个姑娘,相处久了,本性暴露无遗,你就是给她一身粗布衣衫,她也照样挺着鼻子在宫里横着走。撺掇她,意图太明显了。

“德华姐姐”三娘出声喊道。

德华转过身。

“先生布置的功课做完了吗?”三娘继续问。

“你看看这满学堂有几个是真正做作业的。”德华顺势趴到三娘桌上,继续道:“不过一顿午饭,搅的一个后宫都不安宁,后宫的人都聚在了母妃殿里,这群小丫头到好,直接赖在学堂不走了。”

三娘抿唇笑笑。你不也在这里躲着吗?还要说别人。

“大家好学嘛,你就别管了。这马上就要到换春裳的时间了,你的衣服做了没?”三娘问道。

“做了吧。没心情看。来来回回就那几个样子。”

“我们家倒是新开了一家衣裳铺子,你知道的,我喜欢设计衣服样子,所以就画了几个样子让他们做,也不知做的怎么样了。我还找了几个漂亮姐姐,准备等衣服做好了,让她们把衣服都穿上,展示出来。肯定会很多人看。”三娘越说越激动。

“什么时候呀?”德华也起了兴致从桌上爬起问道。

第八十四章 出宫

爱美是女人的天性,衣服是女人永恒的话题。

只是稍稍提了提,三娘的桌前就围了一堆人。

“你又做衣服了,就像上次给德华做的?”出声问的竟然是德安。

“德安,你的礼仪规范都白学了,姐都不会叫了?”德华又要炸毛。

德安撇撇嘴,不情愿的叫道:“德华姐。”

三娘赶紧出声:“德安公主也感兴趣,真是太好了。到时候你也来看啊。”

“我们能去吗?”其他人也兴奋的问道。

德华的那条裙子实在是太惊艳了,到现在仿佛都还能看见当时裙子上的荧光。大家想不感兴趣都难。

“一两个也就罢了,我们都去,母后能恩准吗?万一被冲撞了可怎么好。”德华说到。

众人懊恼起来。

“就是,若是冲撞了你们,我的罪过就大了。”三娘说道。

“哎,我想到了,我可以让她们提前先给你们展示一场啊,就只有你们。这样行不行。”

“还是太扎眼了。”德华回道。

德安不愿意了。

“元宵节的时候,四哥带着燕语姐她们还去游了湖,怎么我就连宫都出不得了,我就要出。”德安嚷道。

“找魏王呀。”燕语叫道:“当时是魏王派的人。反正我看魏王的人挺靠谱的。我们也没什么事,姑姑也没生气。”

德华瞬间高兴了起来。

“对,我去找魏王叔。”说着就站了起来。

看着出行有望,德安也不生气了,拉起燕语去找皇后娘娘。

其他人也都开始兴奋的讨论起此次出行的事。

三娘笑笑,对这个结果很是满意。

转头看见一旁的张英。

张英拖着腮,正若有所指的看着三娘笑。

三娘也笑笑,这么不怀好意的看着自己干嘛,各取所需罢了。自己不是也没拆穿她要攀高枝的想法嘛。

接着三娘开口道:“张英姐姐也去啊,要是有看中的告诉三娘,三娘给你打折啊!”

张英勾着唇,轻轻点点头。

就算夏家有再多的打算,也架不住三娘的不靠谱,夏家想凭这样一个还没长成的小丫头成事,为免也把那个位置看的太容易了,虽然三娘确实是个美人胚子,但夏家也太急切了,大皇子已经娶妻,四皇子也到了年纪,难不成堂堂皇子还会去等一个平平无奇的夏家女?

张英放下拖着的腮。轻轻皱起了眉。

虽然住在宫里,但想见四皇子也是十分不易,张英转头又看看三娘。

出宫看衣服倒是个好机会,不知道皇后娘娘会不会同意,大皇子忙于朝政,又不知会不会叫四皇子陪同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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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皇后听着下人的回禀,眉毛揪在了一起。

竟然在延喜殿盘横了一个下午而且还是在内室,宋皇后连想都不用想就知道两人做了什么。

人是皇上亲自叫晋王从蜀地接来的,本就觉得会跟后宫的这些人不同,毕竟后宫的这些女人,那怕是自己,都没有叫皇上费过心思。

可这也太不同了些,皇上已不年少,这般沉迷房事于身体无益,宋皇后换了另一只手,可这刚新鲜几天,自己就横加阻拦会不会也太不知趣些,但规劝皇上爱惜身体本就是自己的职责。

宋皇后嗤笑一声。

自从进入这大宋的后宫,自己早就忘了身为皇后的这个职责,皇上太沉溺后宫要劝,皇上不来也要劝,可咱们的这位皇上就是劝的再狠也不大来。

现在人好不容易来了,又要去劝着少来。

是那个人立的这个规矩,就这个规矩在,那个帝后的感情能好。

宋皇后还在纠结。下人回禀德安和燕语来了。

宋皇后收了心思,笑盈盈的看着两个小丫头快步走来。

“母后“德安行礼言道。

“上次四哥带着燕语姐姐游湖你说人太多了,不让我去,还答应改天一定要补偿我,现在就有一个好机会,母后一定要应允了。“

说完上前扯着坐在椅子上的宋皇后。

“姑姑既然答应了你,肯定会同意的,就去看个衣裳有什么关系。“燕语也插话道。

“好了好了。“宋皇后拔下德安的手,“说的没头没尾,我都没有听懂,你们要我应允什么?“

“夏家的那个三娘又设计了新鲜衣服,还在自家的铺子里举行展览,肯定十分好看“

德安说完不好意思的看着宋皇后。

上次中秋宴上德华的衣服就是皇后娘娘也印象深刻,德安年少,想去看看不足为奇,可这夏家是想干嘛那?

宋皇后开口道:“既然想看,宣到宫里来看就是了,真有十分相中的,我就吩咐人给你们一人做几套,何必出宫麻烦那?“

德安撅起小嘴。

“在宫里有什么意思,燕语姐姐就出得宫,怎么我就出不得,德华也想去,还有德蓉她们都想去。德华还去找魏王叔了,上次不是也是魏王叔的人随着她们去的吗?“

宋皇后微怒。

“我们宫里的公主们今天倒都是心齐“

德安不敢再言。

宫女们给两人上了茶。

燕语随口问道:“姑姑,我给爹爹寄的信寄到了吗?“

宋皇后和缓了神色,燕语的信一贯是说宫里的拘束,催促哥哥来京城接他的信件,所以这次自己是连看都没看就寄了出去。

这孩子怕是又想回家了。

宋皇后眼神微凝,谁不想回,可惜自己是再也回不去了。

“早寄出去了,再过两天你父亲就能收到啦“

燕语点点头。

看衣服她是不太感兴趣,能出趟宫还是不错的,但这些都比不上自己给父亲的信,父亲能听自己的再娶个妻子给自己生些弟妹吗?

德安在凳子上拧着屁股,燕语在出神想事情。

宋皇后软了心肠。

自燕语来到京城,受了多少委屈,以前是天上的雏鹰,现在是笼中的金丝雀。

德安将来也是要出这个宫门的,多多出去一些也不是不可以。

宋皇后端起茶,皇上的事,自己还是先不管吧,且让皇上顺心几天,眼前的孩子们也可以舒服几日。

“来人“

宋皇后放下茶杯吩咐道。

“将四皇子请到坤宁殿。”

德安高兴的裂开了嘴。

第八十五章 首展

皇后娘娘准了众公主的出行,让三娘提前一天回家准备,让四皇子微服陪众公主出宫。

四皇子很是郁闷。

自己上次就陪了宋家的表妹一趟,算是粘上这群丫头了,就是看个衣裳都要让自己陪着,可皇后的命令又不能不听,连大哥都劝自己要跟宋家搞好关系,难不成皇后真还想将无法无天的燕语许配给自己吗?

四皇子觉得头大。

跳脱的宋燕语那里有张家姑娘可人。

可四皇子想拒绝又不敢,为了避嫌只得又拉来了魏王。

魏王本就同夏承宗交好,夏家的事,魏王也就上了几份心,况且还有个粘人的小丫头求了自己半天,自己要再不来,还不知要被这小丫头烦多久。

就这样,一群个怀目的的人凑到了一起。

燕语欣喜着出行,德华高兴着魏王,张英期待着四皇子,只有德安等人即兴奋着能出宫又是真的想看看三娘设计的衣裳。

不管众人是什么样的目的,只要能来云裳,三娘就是开心的。

虽然皇后娘娘就只给了三娘两天,可前期的工作,李福和芙蓉已经做了很久,又看了一遍演练之后,三娘迎来了第一波客人,魏王和夏承宗。

虽说云裳今天迎来的都是些重量级的顾客,但皇后娘娘安排的是微服出巡,夏家也就只有夏承宗来了。虽然京城里数得上的人家都知道,公主们要出宫巡视,可是既然走的是微服,还有谁敢大摇大摆的来围观。

看着干净整洁,并不拥挤的街道,三娘倒是第一次感叹权势的微妙。

将父亲和魏王迎进去之后,自有父亲亲自招待魏王。

魏王带来的人,也都隐蔽的分散在云裳店里店外的各个角落。

三娘满意的点点头。

招这些金贵人来云裳不是太明智的选择,冒的风险实在是太大了,可自己实在是没有时间了。

张英的变化三娘看在眼里,若是张家抢先一步出手,保不齐祖父会为了夏家的将来,提前将自己推出去。

还有晋王。

还有最近新进宫的花蕊。

人员波动,局势动荡,形势瞬息万变,谁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无论成败自己都要具备养活自己和一整个秀锦园的能力。

哪怕将来有一日张家胜了,祖父也不至于遣散秀锦园。

哪怕有一日朝局换了,自己也能有银两贴补夏家家计。

所以明知是险招,三娘也不得不用了。

时不我待,三娘没有时间一步一步的慢慢来。

一盏茶的功夫,伙计回话,有一队马车向云裳行来。

三娘就领着瑟瑟发抖的芙蓉立在门口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德华等人。

“你即来到云裳,那以后就少不得要跟很多王公大臣,公候伯爵家的夫人小姐打交道,若都像今日这般畏畏缩缩,还能成什么事,家里的丁妈妈还有明师傅今日都被我叫到店里来帮忙,若是觉得自己不能胜任这里的工作就将她们两位请来吧,以后你也就在后院作坊工作,再也别来前店。”

三娘回首对身后的芙蓉说道。

这是个机会,若是放弃了,自己就再也别想让小姐重用自己了。

芙蓉深吸几口气,慢慢挺直了背,可害怕的表情还是不住的从脸上溢出来。

三娘叹口气继续道。

“再尊贵的人也是人,既然能来我们夏家,那就是夏家的客人,只要比一般的客人更用心些就是了,你谨守礼仪规范,细致体贴待客,何怕之有?”

芙蓉稳稳心,收敛了几分恐惧之色。

抬眼看看身前比起自己年幼许多的小姐,能进宫伴读,还能设计衣服,开了铺子还能引的公主前来,跟着这样的主子自己又有什么好怕的。

安抚住芙蓉,德华等人的马车也就到了。

众人还在寒暄,燕语就蹦着跳着进了店。

三娘赶紧也领着其他人进了店。

四皇子被夏承宗请到了楼上账房喝茶。

其他人在三娘的带领下,先是简单的参观了一下院子,接着就也被带到了二楼的休息厅。

二楼本有四间房,除了保留账房外,其余的全部被装修成精美的厢房。夫人小姐可以结伴在二楼的厢房看云裳的衣服展,也可以在厢房里挑选新的衣服样子、饰品和布料。

三娘还在后院专门辟出一件屋子,制作精美的茶点。

以后这云裳还可以变成夫人小姐出门小聚的地方。

约在这里既能购买东西,又能稍作休息,况且三娘设计的茶点,出了这云裳那里也吃不到。即便是单纯的来云裳吃些点心,看到新出的衣裳首饰,还能不随手买上两件。

三娘将众人安排在最大的一件厢房里,随行的宫女被另行安排。

本来德华等人也是可以分开安排的,但是人多热闹,自己也不用分心照顾。

“各位公主,家里的店铺实在是从没接待过这么尊贵的顾客,设施简陋,实在是怠慢大家了,不过衣裳绝对可以令你们满意的。”三娘说着走到窗边,推开窗继续道。

“从这窗看下去,可以清楚的看到院中展示台上的衣展,当初设计的时候就是希望尊贵的客人可以从楼上观赏衣展,而不用在楼下拥挤。”

芙蓉领着丫鬟奉了茶。

是三娘设计的奶茶,鲜牛奶配上炒制过的红茶,滤掉茶叶,配上鲜果肉,奶香茶香果香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独特的味道,吸引着人的味蕾。

三娘招待众人坐下,继续道。

“对衣裳不太满意的,可以吃些我们家独创的茶及茶点,虽及不上宫里的,但是滋味还算不错。你们尝尝。”

三娘话音还没落,燕语就已经拿起桌上的茶欢畅的吃了起来。众人也都放开来,像在明香阁一样聊了起来。

德安一边吃着桌上的点心,一边观察着周围的环境,跟宫里是肯定没法比的,可是架不住新鲜呀,更何况三娘设计的装修新颖别致,跟当时的主流设计都不相同,环境即优雅又舒适,即精美又实用。还有嘴里新奇茶点的味道冲击着,德安觉得今天就是什么衣服都没看到也值了。

第八十六章 云裳

云想衣裳,花想容。

三娘将前世,以及今生,所有自己心中的构想全都倾注到设计的衣服上。

温婉的,娴淑的,豁达的,明丽的,华美的,千姿百态。

这些衣服表达了三娘对女子人生的所有期盼,痛苦时,悲伤时,高兴时,欢愉时,都要以美的,舒适的姿态出现,不卑不亢,不沉入谷底,不一时耀与高枝。努力绽放各个时段的美丽与精致。将女子的天真,纯美,艳丽,魅惑,坚韧,顽强。都展现在所穿的衣服上。让衣服不在止于衣服,而是能传达女子的心声。

虽然厢房里的这些公主还都年幼,或许并不能看懂三娘的衣服所想要传达的所有想法。

可新颖美丽却是直观的展现在这些女孩子的面前。

每一件衣服都配合着相对应的鞋袜和配饰,就连发型也跟随着衣服而改变。

三娘找来的这些女子都是秀锦园里稍有些身段姿色的女子,找到她们并说服她们费了三娘多少口舌,还求着张师傅调教了许久,总算有了今天的样子。

伴随着请来的乐师弹奏的琴曲,女子们或轻轻舞动,或坐卧站立,或持书而读,或素手烹茶,反正女子生活中的方方面面都以极致精致的状态呈现。

不仅能沉醉观赏者的心,还能让观赏者体会到这件衣服在做这件事时情景的贴合和完美。

厢房里的女孩子都被院中展示台上的衣服所吸引,连燕语也不例外,虽不好衣饰,总是能欣赏美的吧。

在账房的魏王及四皇子也惊讶于自己所看到的场景。

美丽的女子到处都是,但是将一群衣饰妥帖的女子以各种美的姿态展现在一起,就是第一次见到了。

魏王转身看着身旁的夏承宗,夏承宗一脸与有荣焉的表情。

魏王转身继续看向窗外,刚才就听夏承宗说这是小女儿的玩闹之作,本来是没有报多大希望的,但是没想到,夏家小丫头能玩闹的这般出新出奇。

四皇子也是十分的惊讶,夏家姑娘自己不是没有见过,可连面容自己都没有什么大的印象,却没想到心思这样的奇巧。可惜这些小心思到底不能等大雅之堂,不过是为生活添些色彩罢了,自己喜欢的还是那些风姿典雅,学识不凡的女子,就像张家的姑娘。

四皇子转头朝有些许女子声音传出来的厢房望去。

张家和夏家都能将女儿送入皇宫,背景和实力都不容小觑。宋家也很是不错,可是燕语自己是说什么也受不了的,难不成以后自己要时时派个人盯着自己夫人的言行举止。

四皇子甩甩头,算了吧。

大哥的夫人是父皇还没有执掌朝政之时就定下的,现今在父皇的扶持下也还算可以,可大嫂的学识教养到底是放在那里,大哥也是有很多无奈。

现在自己可以有更多更好的选择,总要选一个自己喜欢又能帮助自己的夫人才好。

四皇子想罢,悄悄从厢房退了出来。

这么好的机会能在见一见夏张两家的姑娘才好。

张英虽也沉迷在三娘设计的精美服饰中,但心思的一半也是随时关注着四皇子那边的动静。

今日出宫时,只在明香阁前远远的看了一眼,张英回头只见到一个天青色的衣角从房门前闪过,就是今日四皇子的衣服颜色。

张英勾勾唇,深吸几口气,悄悄的从窗边退出来,轻轻的出门随着衣角而去。

四皇子在一楼通向后院的垂花门前站定,身后轻轻响起脚步声。四皇子转头,身后女子冲他灿然一笑。

四皇子心中绽开了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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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中的展示告了一个段落,夏承宗叫芙蓉来请三娘,说是魏王有请,德华支棱着耳朵听到魏王的声音立时就站了起来。

三娘看着跟随自己去见魏王,两颊微红的德华,心中不安。

德华的行为远远超过了一个后辈对长辈的孺慕之情,要说年龄,两人还真就差的不是很多,可她们却是亲叔侄,这样的一段恋情别说是在封建等级森严的现在,就是在自己的前世,也算是惊世骇俗了。

三娘不住的转头看着身边一脸期待的德华,这女孩子算是自己在这个时代为数不多的朋友了,好像怎么都不能看着她就这样深陷其中,这样一段没有结果的单相思,除了消耗掉德华美好的青春年华,还能给她带来什么?

三娘皱着眉,迈进了魏王及父亲所在的房间。

三娘还未行礼,德华就蹦跶着跳到了魏王面前。开口道:

“怎么样,都不错吧,我说了这三娘心思奇巧旁人不能比,你还不信。”

“我还什么都没说小丫头倒是先找我的不是了。”魏王扭头微笑着冲夏承宗说到。

夏承宗赶忙朝德华深行一礼。开口道:“公主倒是抬举我家这瞎胡闹的女儿了。”

三娘趁机向魏王行了一礼。

魏王朝三娘摆摆手。

“我虽不懂女孩子的东西,但看上去确实新颖别致,你也当的起德华的赞誉,我们来这一趟也不能白来,你去将那几个小丫头喜欢的都记下了,今天我也成人之美,只要是她们喜欢的就都买给她们,让这群小丫头没白跟我出来一趟。”

德华站在一旁笑嘻嘻的看着魏王。

夏承宗和三娘下去安排,室内就只剩魏王和德华。

德华站在魏王的对面,看着魏王不住的笑。

魏王也被感染的勾起嘴角。

“见到我就这么高兴吗?嘴都合不上了。”魏王轻声说道。

德华点点头,看着看着就哭了出来。

可是即便眼泪不听使唤的流了出来,德华还是不舍得将眼睛从魏王的身上移开。

“我怕看不了几次了,见你一趟这么难。”

魏王语凝,连训斥德华不喊王叔也说不出口。

这丫头从小就喜欢粘着自己,渐渐长大小丫头的心思是藏都藏不住了,可藏不住又怎样,自己不是一样坚持着,努力着,克制着吗?

第八十七章 明白

“说的这叫什么话,我即是你的王叔,自然是能经常见到,不过也是,等你小丫头长大了,嫁了人,自然就会见得少了。小丫头现在也长大了,确实是该嫁人了?”魏王昧着一颗心说道。

德华抬起手帕狠狠的擦了自己的眼泪。

“为什么就一定要嫁人,为什么连你也崔着我嫁人,你们都这么不喜欢我吗?就都想把我安排的远远的,再也不见吗?”

魏王愣住。

面前这个如刚出条的小树般清新的小丫头,反应是不是也太大了。

可深陷一段不能宣之于口的恋情中,德华现在的心本来就脆弱的可以。

“我没有不喜欢你,小丫头怎么现在越长大越是无理取闹起来。”

“我已经长大了,再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丫头了。”

魏王的话还没说完,德华就吼了起来。

大颗大颗的泪顺着德华的脸往下落。一张脸充满无可诉说的悲伤。

那里还有小时候跟在自己身后软糯可爱的模样,魏王忽的心痛。

轻轻挪动脚步,魏王走到德华的面前。

安慰的话就在嘴边,可理智却告诉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能说出口,可就这样抽身离去,魏王的脚好似灌了铅,往后挪一步好像也做不到。

是什么时候那

是整天粘着自己胡闹的时候?

还是总能对着自己展露灿烂笑容的时候?

是无论何时何地都会跟随自己,哪怕受罚也一起的时候?

还是母亲轰逝,整夜整夜陪自己垂泪的时候?

是渐渐长大的模样?

还是一直捧着一颗珍贵的真心,告诉自己,她,已经长大的时候。

魏王想不出。

但他已经不能否认,眼前这个自己看着长大的侄女,在自己的心里已经不再是侄女那么简单。

这个感觉让魏王觉得扭曲着高兴,悲伤着愉悦。

往日被自己压制的情感,像是忽然找到了一个宣泄口,叫嚣着往外冲。冲的魏王的胸膛鼓鼓的,脑子里嗡嗡的乱响。

好像看到年少时放飞在蓝天白云里的风筝。闲暇时树下花前的画作。又像不经意间偶然得到的前朝旧籍。所有能欣喜自己的东西里都印着德华的面容。

好像这面容一直都在,是自己不曾发觉罢了。

德华自顾自的宣泄着自己的情感,面前熟悉的气息,熟悉的身影都让她迷醉。

她再也坚持不住,扑进了这个朝思暮想的怀抱。

魏王再一次愣住。

小丫头的头发毛茸茸的蹭着自己的下巴,竟比胡须还要硬上几分,痒痒的扎着自己的脸,柳条似的身体就这么窝在自己的怀里,一种从未出现过的心安的感觉充盈着自己,小丫头一声声的哭泣,带动着肩膀也一耸一耸的。

深吸一口气,魏王抬手扶住德华的肩膀。

“既然都说自己长大了,为什么还要像小时候一样哭鼻子那?”

德华慢慢止住了哭声,她实在是想不明白,自己都扑到他的怀里了,为什么他还是一副长辈的面孔?

“我不想叫你王叔,我也不想做你的侄女,我甚至不想做这个公主。我内心真正想的你就真的不明白吗?”

魏王放下德华,退步回到窗边。

“明不明白的很重要吗?”

魏王回过头,凝着眉看着德华。

“明白了如何?不明白又如何?多思无益,你只能是我的侄女,只能是大宋王朝的公主,乖乖的听你母妃的话,其他的都放下吧。”

德华感觉眼泪又要涌出来了,胸口也闷闷的疼,这般懦弱的自己,怎么让别人欢喜。德华强迫自己将泪生生忍回去。

“我就是我,我就是德华,我知道明不明白的没什么用,可我就是想知道你明不明白?我就是想知道!”

魏王无奈的看着倔强的站在自己面前的德华,他实在不明白,这个问题的答案除了能让自己和她变得更可悲可笑外,还能有其他的作用吗?为何一定要探究这样一个没有结果的答案。

魏王转回头,这孩子以后自己是说什么也不能再见了。

抬头看向窗外,湖水色的天空下,院里的精美女子们正感受着生活的好。

少年冲动,怎知这天地的宽阔。

怎知这心中小小执念不过是生命中的一瞬。

等出了皇宫,这世间什么样的好男儿没有,渐渐的也就会将自己忘记了。而自己慢慢也就只会出现在她的回忆里。

这样很好。

这样最好。

而自己的这颗心。

那就不要了。

那就放弃吧。

魏王挺了挺脊背,留给德华一个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身影。

德华想要再上前一步,可感觉魏王是说什么也不会再回答自己了,突然,门外响起了三娘说话的声音。德华慌乱的擦了擦已经有些红肿的眼睛,这样一副样子待会该怎么解释那。

门外的声音魏王也听到了,接着屋里便响起一阵细细碎碎的声响。然后便听见德华关门而出的声音。

魏王轻叹一声,慢慢松了脊背。

若是母后还在,这个时候自己怕是都当父王了。母后病逝后,自己的事就这样耽搁了下来,皇兄倒是天天想着,可自己实在是不能苟全,就这样一天天蹉跎到了现在,是因为自己老也没有归宿,才让这孩子生出这样的心思吗?

还是因为直到今日才被自己直视的情感。

魏王底下头。

自己的心思是怎样都不能被这孩子知晓,这般不融于世,慢慢折磨自己就好,怎么能毁了这个孩子。

要不要将就一下,断了德华的念想那?

这念头刚一出头就被魏王狠狠的按了下去,这样一个无解的局,如何将另外一个无辜的人拉进来。

魏王摇摇头。

前些天自己还实在是不能理解皇兄的行为,现在这一瞬,自己好像忽然有些明白了。

人总有那么一两次发自内心的冲动,能极尽的克制自己的想法,那是神佛。

可自己的心思,哪怕世事万般变迁,哪怕沧海桑田,都是不被允许的吧。

魏王忽然想去母后在时,说过的一句话,看似自己整日放荡不羁,自由潇洒,骨子里却最最守规矩,最最看重感情。终有一日自己也会被情所伤,为爱所困。

魏王轻笑一声,母亲总是那般睿智。

第八十八章 收获

出宫时,大家带着好奇来,回宫时,大家带着满意回。

不管什么样的时代,购物都是会让女孩子满意的。

但是独独除了德华。

事情结束后,三娘跟着大家一起回了宫,德华有意的回避着众人,将要结束时,魏王留下了自己的护卫,提前走了。

三娘察觉到了不同,德华的眼睛不容忽视的红肿着。其他人要么兴奋着今天的所得,要么碍于平时德华的威严不敢相问。只有三娘敢,所以德华躲自己躲的最厉害。

三娘很识趣,既然不想让自己看到,那就当自己没看见吧。

回到宫里,辞别了兴奋的众人,三娘跟着燕语和张英,几人回到了明香阁。

三娘忙着将今天重要的事情,记一记,等着下次回家时去店里整改。燕语忙着回屋,准备再给父亲一封信,上次的信,犹如石沉大海,自己要再催一催。

至于张英,怕是今天收获最多的了。

家里送自己进宫时,虽未言明,但打的是什么主意,自己不用猜也是知道的。

张英转身看看跟随在自己身后的三娘,深深的勾起自己的嘴角。拥有的再多又如何,将来还不是要对自己俯首称臣?

张英心里的火汹涌的灼烧着。

张英回头,看着三娘道:

“夏家妹妹的设计真是奇巧,今天让我们大开眼界那。就算没有魏王的慷慨解囊,光是欣赏一番,也是收获颇丰,不虚此行”

张英是发自内心的感激三娘。若不是这次出行,自己如何得偿所愿。

三娘却被欣喜的张英看的心里发毛。

进宫的三个人,除了身份特别的燕语,张英和三娘其实是属于潜在的竞争对手,大家谁不知道谁,所以明面上两人虽保持着该有的礼貌,可私底下大家不过是面子情罢了,内心都对对方存着戒心,特别是上次游玩之后,像今天这般,眼睛里骨子里都透着欣喜,还真是从来没有过。

三娘可不会简单的认为张英是被自己的精美设计彻底折服。笑死人了,张英又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乡下丫头。

“姐姐真是谬赞啦。你们喜欢就好,喜欢就好”

三娘扯着嘴,打着哈哈。

今天真是多事的一天,奇怪的除了德华,竟然还有张英。

“张英姐姐,今天的出行看来让姐姐很高兴啊?单单是因为三娘的衣服吗?“三娘试探的问道。

“当然是因为三娘了,不然姐姐竟不知这世上还有这么多能令我欣喜的东西。等将来有一日,姐姐定会好好感激你的。“

回的话,云山雾罩。

三娘听后,背部起了一层的汗。

不明就里的感觉不仅不妙,还让自己恐惧。

这样的聚会,下次自己是说什么都不能举行啦,要是出些许事情,自己的脑袋估计马上就要搬家。

下次回去一定要问问,这张英究竟是怎么了。李福还有店里的其他人也不知道发现什么蛛丝马迹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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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辰殿里夏娇端着茶,轻轻的走过这不知走了多少次的路。一如既往的将茶摆到刚刚好的位置。

坐在桌前的人,仍然没有抬头。

夏娇轻轻抿了抿唇,继续无声的退了出来。

若说自己当初是没有私心的,怕是谁也不会信,自己输给别人的不过就是一个出身,可这出身却叫自己只能成为这端茶的,却不是喝茶的人。起初自己还很庆幸,后宫的大部分女人,怕是还没有自己一天见到桌前人的时间久,自己总算是能天天见到不是。这样平和的心境一直持续到现在,只到她的到来。

夏娇退出来站在紫辰殿的门前望着不远处。

太阳即将升到正空,往日沉寂的延喜殿此时也仿佛活过来似的迎着太阳闪烁,这阳光明媚的实在太是不合时宜,夏娇眨眨眼,拉着唇角,这阳光就是再明媚,照得亮宫殿,也驱不散自己心里的阴霾。可见就是太阳也是捧高踩低的。

在那闪烁的宫殿里住着的未曾谋面的女子,竟能让从来不曾破坏规矩的人屡屡违规。

这才几天,竟能让哪位,一反常态,拼了命的批阅奏折,只为能去延喜殿吃个午饭再痴缠一下午。往日极少在午后出紫辰殿的皇上,现在倒是天天见不到了。

宫规要求紫辰殿的所有下人,无旨均不得外出,不然自己倒真是想去延喜殿看看,究竟是怎样让人留连忘返的妙人。

夏娇轻跺下脚,转身离去。

隐藏在紫辰殿偏门的宫人,看着夏娇终于转身离去,总算是舒了一口气,紧接着麻利的拉下帽檐,猫着身子,悄无声息的沿着墙转弯出了紫辰殿。

离宫门不远处,正停着一辆乌青色的马车,这辆不起眼的马车正是宫人的目的地。

车上的人掀了帘子,站在车边,宫人凑到耳边一番耳语,来人上了马车,拐了几个弯之后直奔晋王府而去。

晋王正坐在书房等着下人的回禀。

“启禀王爷,连着四日皇上都是在延喜殿吃的午膳,然后在延喜殿停留了四个下午,其中两晚还留宿了,至于延喜殿内的情形,我们的人昨日才刚刚安排进去,现在还没有消息传来,想着明天应该就有了,而且今日我们的人来禀报时还说,今日到现在紫宸殿也没有传膳,估计还是要去延喜殿的。“

晋王心里发着酸,花蕊的滋味只要尝过确实难忘,但一向不曾在这上面用心的皇兄怎会如此的一反常态。

这个贱女人,看来当初在自己身上时没有用心啊,现在攀上了真正的大树倒是把看家本事都拿了出来。

晋王凝着眉。

“吩咐下去,将我前些天压下来的甘肃总兵的事情报上去,在今日午后的时间。“

下人应是。

书房又恢复到起初的安静。

晋王愤怒的站起来,他倒要看看今日下午,皇兄还能不能美美的待在温柔乡。

第八十九章 发现

春天总是来的这样快,好似一夜之间,满目都是绿色了。

明香阁里呈现出它原本明艳的景像,花儿一时间竟想绽放,上课休息的间隙,大家都走到院子里观赏。

三娘看着这样的明香阁想到了秀锦园,还不知家里是怎样一幅美妙绝伦的景象,来到这个时代的时候是夏末,过了秋,藏了冬,却独独没有欣赏到春的景色,三娘看着花圃里艳丽的花儿心中感叹,前尘往事好似真如过眼云烟,消散的这般快,不过也才刚刚来这里一个四时的时光,以前的自己好似怎么也想不起来了,摸着衣脚繁复的绣纹,心中一片无奈,前一世,不争不抢,浑浑噩噩随波逐流,没有得到期望的平凡的一生,现在,这般小小年纪倒是锦衣玉食,富贵非常,却免不了要日夜不停的思量,可见不管活了几世,凡事都不能两全。

“三娘,想什么那?这么出神?”德华凑到三娘面前问道。

“没什么,看花而已。”三娘回头:“倒是你,今天怎么了?看着挺高兴的?”

德华撇撇嘴:“你没发现,大家心情都挺不错的吗?”

三娘环顾四周,还真是。

“父皇连着三天没去延禧宫了,宫里的人可不都开心了,我瞧着连母妃最近吃的都欢畅了些那。”德华悄悄指指在花间穿梭的德安。继续道:“你看就连德安也是这般,前一阵虽不见皇后娘娘有什么急切的表现,可德安的小嘴巴撅的老高就没放下来过,你看今天。”

三娘瞅了一眼德安,这小丫头什么都写在脸上。

“估计,皇后娘娘最近也吃的很欢畅。”三娘笑着说道。

德华也了然的一笑。

转过头,德华轻轻的叹了口气。

母妃一生所求也就是皇后娘娘的宝座了,可尊贵如皇后娘娘,也活的这般委屈。自己这样尊贵的一国公主,倒是也要看一个亡国之妃的脸色。说出去简直笑死人了。自己倒不如身边的三娘活的快活。看花就是花,看景就是景。

德华的心情瞬间就低落了。

“再过几天大姐就要出嫁了,你会去刘府吗?”三娘问道。

夏刘两家的婚事定在了三月,眼看就到了。

“我应该会提前去,正日子那天倒是不去的,母妃说不能喧宾夺主,到底主角是似钰啊!我就在宫里等她了。”德华笑着答。

三娘也会心一笑,刘贵妃真是会做人。

德华继续道:“皇后娘娘给你放了假,你好好回去陪陪似钰吧,虽说我是公主,可真心把你们姐妹当朋友,我给似钰准备的添箱,你帮我带给她吧。”

三娘想要推辞。

德华迅速的拉住三娘的手,:“别说些有的没的,这是德华给的。”

三娘了然。

:“等你出嫁了,我也给你添。”

德华话音刚落,三娘就红了脸。佯装着要去打德华。

小丫头,也学会打趣人了,你知不知道,这里只要不跟你一个姓的,都是奔着来做你嫂子的呀。

玩闹一番,两个人的心情都好了不少。

大家都开始回到课堂里,继续自己的功课。德华跟三娘由于玩闹,落在了最后边。

一扭头,三娘撇见角门里,一片黄色的衣裙飘然而过。

是谁?

因为进了春日,大家都换了色彩艳丽的春装,还有几个今日穿的是云裳的衣服,三娘只留心了出自云裳的服饰其他人的倒是没这么在意。

进到学堂里,濂溪先生在指点燕语功课,燕语虽不喜功课,但濂溪先生却喜欢燕语赤诚的性格,平日里倒是关注颇多,这让燕语十分忧愁。这会也是,燕语一张小脸紧紧的皱着,不耐烦的姿态摆的足足的,可濂溪先生却一幅没看见的样子,持续着慢慢吞吞的说教。三娘心下一笑,坐到了自己的位子上。

环顾一圈,张英不见了。

三娘轻轻皱眉,心中一片不安。

刚才看见的衣角是张英吗?她去哪里了?皇宫这么大,人这么多,她要去哪?她要见谁?

三娘强迫自己静下心来,刚写了两个字。

张英像一只蝴蝶,飞舞着如花蕊般嫩黄色的衣角,悄然落在自己的座位上。

是她。

她去做了什么?

“你去了那里?刚才都没见你。快坐好吧,先生马上说完燕语,就该我们了。”德华问道。

张英回了德华一个灿烂的微笑,拿起笔,写起字来。

没有回话。

为什么不回话?三娘放下笔。

隔得老远都能看到张英勾起的嘴角,三娘断定她很高兴。是什么让她高兴那?

三娘第一时间想到了四皇子。

能让张英这么开心的也只有四皇子了,上次回家,三娘细细的问过了李福和芙蓉,都只是看到四皇子和张英站在一起说了话,可究竟说了什么,谁都不敢凑近,不留心,怎么可能听到说了什么。三娘还记得芙蓉特别强调了,张家姑娘看起来很羞怯。

羞怯。

看这词表达的多贴切。

三娘咬着笔杆,要不要告诉德华那?自己在这皇宫里,想要知道张英的秘密怕是不易,可德华就不一样了。

三娘开始犹豫。

张英想要的三娘并不想要,放任她去接触四皇子,看似对自己来说是有利的,但是张英这样急切,难保张家不会主动出击,到时候恐怕祖父是怎么也坐不住了。到时候让皇上想起来跟夏家的约定,自己会不会跟张英一起打包送给四皇子。那到时候就好看了。

两家都不会愿意看到自家的姑娘屈居人下,到时候怕又是一番争斗。

要不要做些什么那?

花嬷嬷此时比三娘更忧愁。

“嬷嬷,那位姐姐,把东西给张姑娘之后就走了,走的西边紫藤树下的甬道,估计看到的人不多,奴婢是给宋家姑娘送洗好的骑马装,这才躲。。。躲到角门的。”

“嬷嬷,奴婢真的是送衣服去的,不信你可以问浣衣局的姐姐。”

宫女跪在地上,哭泣着回到。

花嬷嬷坐在凳子上,按压着跳动的太阳穴。

“别哭,先好好回话,除了我看到你躲在角门,还有别人吗?”

宫女想了想,摇摇头。

花嬷嬷稍稍安慰。

“你看到的宫女穿的什么衣服?给了张家姑娘什么?”

花嬷嬷问。

“穿的水蓝色宫装,给的什么没有看清。”

宫女的衣服都有规定,水蓝色的宫装是皇子居所的宫女服制。二皇子成亲后就在宫外开了府,宫里就只有四皇子了。

“你没有看错?”

花嬷嬷慌了。

第九十章 回禀

“张家姑娘穿的颜色艳丽,在角门边特别显眼,本来奴婢准备上前行礼的,走了一步就看见一个姐姐来了,左顾右盼,奴婢这才躲了起来。嬷嬷,奴婢说的句句实话,真的是看见了人才躲起来的,不信你可以问张家姑娘。嬷嬷。。。”

花嬷嬷跌坐在椅子上,想来是没有看错了。

皇子和张家姑娘私相授受,一般环境下,这要是传出去,不过是两个少年行为有失。可这是皇宫,四皇子难道不知道,宫里的规矩,其他宫殿也就罢了,都有一宫主位,出了事,自有高个的顶着,可偏偏是明香阁,没个主事之人,偏偏又这么多公主在这里上课,还有一个当世大儒,外加三个身份特殊的小姐。不管是谁出了事,都只能是下人没有伺候好。

花嬷嬷觉得自己的太阳穴就要跳出来了。

要死死的捂住这个秘密吗?

花嬷嬷看看脚边哭泣的宫女,这个人命能保下来吗?

花嬷嬷扶额,自己不过问了一句躲在角门干什么,这丫头就什么都说了,这样的没有城府,难保不会告诉其他人。

“宋家姑娘的骑马装被勾破了线,我罚你到浣衣句洗三个月的衣服,今天的事,就当什么也没有看到,我也没有问过你,你记住了吗?”

花嬷嬷说道。

浣衣局虽然辛苦,但总比丢了性命好,去年紫宸殿里一个姐姐就是因为避风躲在角门里,被侍卫抓住,当场就要了性命。宫女想了想,点了点头。

送走了宫女,花嬷嬷在屋子里打转。

四皇子难道是钟情于张家姑娘,今天是送东西,过两天还会干出什么?要费脑筋把明香阁的一切都藏起来吗?

前院课堂里的声音隐隐的传入到花嬷嬷的耳朵里。

人太多了。

虽然皇后娘娘不准公主们带伺候的来这里,统一由明香阁的宫女伺候,可每天仍然是各个宫里的人都有出入,人真的很乱。今天被她发现,明天就会有其他人,宫里面最不缺的就是有心人。

显然是根本藏不住的。

花嬷嬷站在门口深吸了一口气。

既然藏不住,干脆让明香阁变成走鼠的风箱,谁想知道什么了就来拉一拉。还要找个高个的来顶着,自己这小肩膀可扛不住几位姑娘的折腾。

花嬷嬷出了屋,看着三娘几个的屋子,心里一阵怨怼。

怎么不见夏家姑娘做这做那,宋家小姐虽跳脱,但性子是极好的,怎么就张家姑娘会被这泼天的富贵迷了眼,也不看看自己的小身板经的住这皇宫的摸搓吗?

花嬷嬷轻哼一声,理理衣服准备往皇后宫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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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腰一边慢慢的收起皇后已经凉干的字,一边说道:“公主在那里,宋小姐也在那里,奴婢就留了心,这花嬷嬷以前就是在明香阁侍弄花草,忽然这么多金贵人,伺候不过来也正常,可怎么刚开始的时候没见要人,倒是现在才来,奴婢就悄悄派人查了查。”

宋皇后坐在一旁,轻轻抬眉。

“今天上午,四皇子宫里的去了明香阁一趟,悄悄的见了张小姐,似乎还给了东西,怕惊动到其他人,奴婢就没在往下查。”

宋皇后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有什么可查的,你派个老练的人过去,看着,只要不出大错就行。咱们这位四皇子可没他哥哥老练。”

绿腰笑了笑,下去安排不提。

宋皇后将茶杯放下,自己的这两个继子,可都没自己的父皇有城府,二皇子办了几年的差,现在算是勉强可以,这四皇子就显得太小孩子了,宫里就两位皇子,至尊之位却只有一个,想要争一争的话,就要加重自己的筹码,燕语是自己的亲侄女,宋家在军队里又颇有威望,这样好的人选不选,确是看中了张英。

不看中也好。

宫里这般牢笼的地方,宋家的人有一个困在这里就行了,燕语就自由的飞吧。

宋皇后看向窗外,倒是夏家,怎么不见出来争一争那?

刘贵妃第一时间也得到了消息。

张英,张家。

是汴京城里数一数二的百年世家。

这比江南可好多了,自己派人在蜀地查了许久,地方倒是个好地方,可就是太远了。真要让德华去了那里,有生之年不知还能不能一见。

张家好,就在京城里。百年世家自有他的底蕴在,虽规矩严苛,但却能平安长久。

对,是个好去处。

刘贵妃兴奋起来,要好好查查,看看有没有合适德华的青年才俊。蜀地也不能放弃,总要给德华找一个满意的归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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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英坐在屋子里,掩了门窗,从怀里拿出一本书。

上次在云裳不过是随口一提,四皇子就特意找来了这本诗集孤本。书的价值倒是其次,这份心意,让张英十分满足。

是不是可以肯定自己在四皇子心中也是有些不同的那?

再有两年自己就及笄了,通常婚事都是在这两年定下,等及笄了嫁妆准备的差不多,也就可以出嫁了。

可皇室到底跟一般人家不同,四皇子的婚事更是不能同日而语,家里疏通关系送自己进来,固然是想要自己走的更高更远,但是还有夏家和宋家在一旁虎视眈眈。

夏家底子太薄,可宋家就不一样了,宫里有皇后这尊大佛,宫外的边疆还有宋将军。

可惜燕语是个扶不起来的。

上次元宵节,四皇子的疏离是明眼人都看的出来的,这样跳脱的人,怎么能入了四皇子的眼那。

可是万事皆有可能,切不可大意。

三娘还小,先对付燕语。

张英定定心,轻轻的抚摸了书本,慢慢的放在窗边的书桌上。想了想,带着一盘糕点去找燕语。

第九十一章 打架

恼怒的放下松烟递过来的茶杯,三娘觉得自己要好好反省一下了。

古语有言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张英是不是也太急切了些。四皇子不过才十四岁,就是张英也不过才十二岁。要说婚事起码还要一两年,现在张英就觉得自己和燕语碍眼了?开始小打小闹的来收拾这些潜在的竞争者了?



三娘心中不屑。

四皇子自己避之唯恐不及,张英想要就赶紧拿去,可若是这样的结果是以算计自己和燕语为代价,三娘却是不愿意看到的。

现在出手还算温和,不过是些无伤大雅的计策,可谁能保证真到了要揭晓结果的那一天,张英不会凶相毕露背后捅刀子。

“小姐,宋小姐要跟您一起住,这怕是不太方便吧,银珠已经把东边的厢房收拾出来了,奴婢去看了,很好,你劝劝宋小姐吧,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您也要好好歇歇呀。”

松烟苦口婆心道。

三娘心中无奈。

张英不知怎么撺掇了燕语,让燕语在皇后娘娘面前好一顿哭诉、纠缠。说什么要跟着自己这个朋友一起来给姐姐送嫁,说自己在边关如何的孤陋寡闻,如何的没有朋友。说的悲惨异常,叫皇后娘娘慈母心泛滥,准了燕语五天的假陪自己回来。怕夏家的觉得麻烦,更是加重了原本给似钰的赏赐。这下好了,皇后御赐,要摆在嫁妆的第一台,而且嫁妆都是要成双成对的,皇后这一弄,忙的大伯母脚不沾地,直到从祖母的库房里又拿出好些东西,才算是把事情圆了过去。

大伯母倒是高兴了,可自己母亲还有似锻母女就差把自己吃了。祖母库房里的东西大家都有份,虽不知会得到多少,可似钰平白又多了这么些,谁心里都不舒服,原本欢欢喜喜的气氛,生生被弄得尴尬起来。

三娘握紧了拳头,张英也未免觉的自己太好欺负了一些。燕语性情至纯至真,张英却不能拿旁人的天真当成自己的武器。

松烟看三娘愤愤的样子,担心起来。

宋小姐是皇后娘娘的侄女,身份贵重,万万不可得罪,要不就睡一起,可这样委屈小姐,松烟也觉的自己说不出口。

“小姐”田妈妈急急的跑进来,脚还没站定就继续说道“不好了,宋小姐和二少爷打起来了。”

“什么”

三娘惊呼着,站了起来。

“燕语不是有处暑陪着去后院玩去了吗?怎么会跟哥哥遇见,怎么还打了起来。”

一边说,三娘一边往外走。

“人在那里?”三娘问道。

田妈妈松烟等都紧紧的跟着三娘。

“就在秀锦园的大门口,二少爷应该是听说您回来了,来见您的,至于宋家小姐怎么跟少爷起的冲突,奴婢也不知呀。”田妈妈发愁的回道。

三娘来不及细想,快速的来到秀锦园的大门口。只见燕语跌坐在地上,处暑死死的抱着,燕语一副急急想要挣脱打回去的样子。除了一张小脸紧紧的皱在一起,其他看着倒是还好。

而自己的哥哥,则跟失了魂一样呆若木鸡的站立在一旁。像被定住的木桩。

一个激情高涨,一个惊魂失措。

三娘看着这诡异的场景,觉得有些想笑。

急忙走到燕语面前。三娘说道。

“你怎么样,那里受伤了,不管怎样都是我哥哥的错,我替他给你道歉,你赶紧起来,我们回去好好给你看看。”

不等燕语回答,三娘和田妈妈还有处暑,一起架起燕语往秀锦园里走。

似铎终于回过神来。他觉得头皮发麻,两腿发软,刚刚发生了什么,好像记得,又好像不记得,自己这辈子,不,自己几辈子都没见过像眼前这个少女一般的大家小姐。

似铎惊慌的转身,急急的想要离开。

“你别走,你不能走。”燕语一直盯着似铎,见他转身准备离开,急了。

三娘急忙劝说。

燕语依旧不停的喊着。

“你不能走,你给我回来。”

说着眼泪还掉了下来。

三娘惊住了,认识燕语到现在,虽屡屡被燕语惊到,可那都是肆意张扬快乐的燕语,眼前这个哭泣的,自己可实在是没有见过。看来事情远比看到的复杂。

似铎听到燕语的哭声,也忘记了逃走,扭过头来,走也不是,退也不是。

秀锦园门口的下人越来越多。

“田妈妈去把哥哥请到前厅等着。”三娘吩咐到。

看田妈妈将似铎也请进了秀锦园。燕语这才由这三娘领进前厅。

三娘将燕语安置在前厅东边的隔间里。拿手帕给燕语擦了泪。蹲在燕语面前,细细的问道。

“燕语,那个是我的哥哥,哥哥一向守礼,断不会欺负一个女子,这中间肯定有什么误会,你说出来,我叫祖父罚他,定不会委屈了你,你身上若是伤着了,我们就先请大夫给你看看,什么也没你的伤要紧。懂吗?”

“不能请大夫。”燕语惊呼道。

不能而不是不用。

三娘细细的看着燕语,表面上什么也没有,就是驼着背,含着胸,别的跟往常没什么区别,难不成是内伤。可哥哥也就一个正在发育期的小书生,没听说练了武呀。

问不出个结果,三娘起身去了前厅。

似铎傻子似的看见三娘就说。

“我什么也没做,真的,你要相信我。”

三娘皱了眉。“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怎么会遇见的。”

似铎定定神。回道。

“我听说你回来,想接你一起去祖母那里吃晚饭,刚走到门口,就看见一陌生女子,想着不知是哪家小姐,我看多有不便,行了一礼,转身就想走,可刚走几步,她就上前拉住了我,问我拦门的时候能不能带上她,我看她拉着我,就急急的想甩开胳膊要走,她不松,我就使了些力气,把胳膊挣脱出来,她就坐地上了,非说我用内力伤了她,我要走她不让,爬起来要跟我比试,多亏身边的一个小丫鬟抱住了她,这才没冲过来,接着你们就来了。”

三娘扶额,这都什么事呀。

第九十二章 长大

“你就是会武功,不然。。不然。。我怎么会这么痛。”燕语冲了出来。

似铎大张着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三娘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燕语的身份可不一般,不管是怎么受伤的,结果就是伤了,凭皇后娘娘对燕语的纵容和宠爱,自己的哥哥这次怕是不能全身而退了。

“燕语,你到底伤了那里,田妈妈快去请大夫。”三娘赶紧吩咐到。

“不行,三娘,不能请大夫,我没事,不用请大夫,真的不用。”燕语呼喊道。

三娘要崩溃了,一面说自己很痛,一面又不让自己请大夫,要不是知道燕语是不会算计人的性格,三娘真的要怀疑燕语的居心了。

三娘扶燕语坐下。耐心的直白的解释道。

“燕语,皇后娘娘将你交给我,让我带你来我家玩,我总要对你负责的,你受了伤不管原因是什么,我总是要向皇后娘娘请罪的,到时候娘娘不管怎么罚我,我都是认的,可你的伤若是不及时医治,变的更重,到时候皇后娘娘岂不是罚我罚的更重。”

似铎腾的一下站了起来,妹妹在宫里已经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了,怎么能因为自己再让妹妹受罚。

似铎站在燕语面前,行了一大礼。起身说道。

“在下是夏府二少爷,夏似铎,不知小姐身份,刚刚多有冒犯,望小姐海涵,若是皇后娘娘怪罪下来,望小姐据实以告,这件事跟似锦完全没有关系。一切的罪责都由在下来承担。”

看着眼前极力维护三娘的似铎,燕语没由来的有些许羡慕。

“我不会告诉姑姑的,我一个大将军的女儿,倒是叫你一下给伤了,说出去丢人,我才不说。”燕语撅起嘴,撇过脸,不服气的回道。

小女孩的脸红扑扑的,圆润润的鼻头上还有几滴汗珠,红艳艳的嘴巴翘的高高的,一切的情绪鲜活的展现在脸上,比家里的妹妹都要灵动有趣。似铎突然没有那么惊恐了。

“是在下行为有失,伤了小姐,还希望小姐以身体为重,先看大夫要紧,之后怎么罚在下,在下都没有怨言。”似铎回道。

燕语回过头,看了又给自己行礼道歉的似铎,一个长得很好看的少年,个子挺高,但却有些瘦弱,可坚定的态度又让人觉得很是可靠安全。燕语觉得受用多了,身体的疼痛,面子丢掉的挫败感,好像都消散了。

“技不如人,罚你干什么。你肯定偷偷的练了武家里不知道罢了。”燕语笃定的回到。

三娘插话道。“你到底哪里痛,我是不能听你的,田妈妈已经去请大夫了,待会你乖乖的叫大夫给你看看。”

“不用,不用,已经不那么痛了。”

“小姐切不可忍耐,即有病痛是一定要看的。”似铎也插话道。

三娘更是在一边不听的说教。

燕语有些不耐烦。

“我就是胸脯有些疼,现在好多了,我不要看。”

一语入海,惊起无数波浪。

一屋子人全都呆了。

三娘心里又想哭,又想笑。

燕语这语不惊人死不休的性格什么时候能改改。

看着大家都不说话,燕语以为大家不信,又开口道:“真的。。。。。。”话没说完,三娘就捂住了她的嘴。

扭过头,似铎脸涨红着,如遭雷击般的直挺挺的站立在那里。胳膊处传了丝丝柔软的麻意。自己刚才到底碰到了小姑娘的那里?好像是软软的,似铎的脸更红了,连耳朵和脖子都跟着红透了。

“哥哥还是先回去吧。晚上再说。”

似铎抬眼又看了看燕语,实在不知该说些什么,或者做些什么。慌乱着扭头逃掉了。

看似铎走了,三娘不由分说,推着燕语进了三娘的起居室。

不管燕语如何的挣脱哀嚎,三娘还是跟松烟,处暑一起将燕语的衣服脱了下来。

只见小小的胸脯被一层层的白布紧紧的包裹着,腋下还勒出了青紫的瘀痕。

三娘呆住了。

“你这是干什么?谁给你缠的,你不痛吗?”三娘问道。

燕语扯过被子将自己遮起来。漫不经心的回道:“我偷偷缠的,骑马的时候,胸脯一跳一跳的,晃得生疼,我就想办法把胸脯缠了起来,再骑马时就不晃了,我聪明吧,本来好好的,但最近好像吃的胖了,这胸脯也胖了起来,缠起来就有些疼,刚才你哥哥就是轻轻推了我一把,就钻心的疼,肯定是用了内力。”

三娘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燕语已经十一二岁了,平时活动的也多,身体比其他的闺阁女子都要好,这发育就开始的也早了一些,这傻孩子被父亲一马车送到了姑姑身边,虽有皇后娘娘无尽的疼爱,可能像母亲般亲密接触和对待燕语的人却不多,让这个小丫头生生闹出这样大的笑话。

心里面以前对燕语些许的羡慕和嫉妒都在这一刻,烟消云散,老说常说,没娘的孩子就是可怜。

三娘上前,轻轻的抱住燕语。

“在这京城里,你可以把我当成你的家人,有什么你都可以告诉我,什么都可以,一定不要像现在这样伤害自己了。”

燕语被三娘的话语打动,觉得没缘由的鼻子有些酸,也轻轻的抬起手臂抱住了三娘,自来京城到现在所有的不安和忐忑好像一瞬间都得到了慰藉。

“你这样缠着自己是不对的,我们把她解开,你骑马的时候要是觉得不舒服,我想法办给你再做一些内衣,一定能让你好好的骑马还不痛。”

燕语点点头。

回过神来的松烟和处暑上前跟三娘一起将燕语胸前的白布一层层的解开。

燕语是使了蛮力去缠的,除了腋下,白布下面也有很多的红痕。

松烟觉的自己的胸都跟着疼了起来,这宋小姐对自己可真是下的去手。

三娘轻轻的碰了碰燕语的红痕,燕语轻轻的抽了一口气。这多亏是发现在早呀,若是就这样放任燕语缠下去,早晚缠出病来。

“快去,端盆热水,撒些盐巴。再多拿几条毛巾,还有把后院的岚师傅请来,看她有没有什么办法。”

燕语想拒绝,可是看着三娘关切的眼神,她有些开不了口。

处暑去请岚师傅,松烟前去打水。小雪在门口回禀田妈妈带着大夫还有老太太正往秀锦园来。

三娘一个头两个大,这成长的小烦恼还不知会惹出多少的麻烦。

第九十三章 办法

李氏回想起自己少时的一个玩伴,母亲早逝,继母进门后连着生了六个孩子,虽没有苛责,但对玩伴也没有多么上心,家里的下人有样学样,伺候的人也不尽心。玩伴随了自己的生母,长得蜂腰**,老是被同龄人耻笑,回家也是这般的虐待自己,长此以往得了很严重的病,自己又羞于启齿,后来生生的因为这个香消玉殒了。死的时候才刚刚十八岁。

三娘和燕语听完李氏的讲述,都有些后怕。

来到这个世界直至现在,三娘第一次感受到了无知和医疗落后的可怕,燕语也后知后觉的明白自己应该是犯了一个很严重的错误。

李氏看了看眼前的这个英气十足的小姑娘,满宫里几千的宫女太监,怎么就没有一个发现这小丫头胡闹的行为。她不是皇后娘娘的亲侄女吗?这里面有什么蹊跷吗?

“宋丫头,皇后娘娘没有派人在你身边伺候吗?你来京城的时候,从小就伺候在你身边的人哪?”李氏问道。

燕语红了脸。

三娘也恨铁不成钢的白了燕语一眼。替她回答道。

“宋家的人,把燕语送来就都病了,皇后娘娘派了三回的人来明香阁伺候燕语,都被燕语送了回去。我们身边都没有专门伺候的人,都是明香阁的宫女统一照顾,后来皇后娘娘就歇了心思,上次出来,皇后娘娘还打发了嬷嬷跟着,可是那嬷嬷回去就不舒服了,娘娘怕拘束了燕语,后来就再也没派过人。”

李氏轻轻挑了挑眉。别人家的孩子,自己还是少管吧。接着李氏就泛起愁来,笑话是宋丫头闹的,可戳破笑话的却是自己家的傻小子,要是姑娘家的倒也罢了,偏偏是男子,这说的轻了是个误会,说的重了似铎一个轻薄的名头算是落下了,宋家又不是一般的人家,宋家的小姐是能随便敷衍过去的吗?更何况宫里还有一个皇后娘娘,可偏偏这个事又没办法跟别人商量,传扬出去,两家都别做人了。

李氏皱了眉,轻轻的叹了口气。抬眼吩咐道。

“田妈妈去将今天所有知道,看到此事的人,召集到一起,告诉她们,不想一辈子都不说话的话,就把今天的事烂到肚子里,谁问都是不知道。”

岚师傅拿了些牡丹花的香油来给燕语医治。三娘搀扶这李氏出了屋。

“祖母,有这么严重吗?”

李氏心下无奈,这事可叫人怎么办呀?

“这要是一般情况,错的是宋家丫头,可似铎却也是真的碰了她,两家要是有意,我们姿态放的低些,娶了也就是了。可偏偏是宋家丫头,皇后娘娘那一关怕是不好过。”

三娘有些崩溃。至于吗?

“祖母,不过是个小乌龙,至于吗?哥哥和燕语都还小。”

李氏白了三娘一眼。

“后院的课你是白上了,自古男女七岁不同席,这是规矩,若是没人看见,还好,这大喇喇的多少人看见了,就说都能闭了嘴,那屋里的那个你能保证她什么都不说吗?”

李氏指了指燕语在的屋子,三娘心里苦笑,指望燕语,算了吧。

“这事可大可小,不能怠慢视之,难保皇后娘娘不会觉得是我们夏家算计人家小姑娘,到那个时候咱们就是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

是呀,宫里的人都是什么心思,若真是想偏了去,夏家真就有口难辨了,虽错在燕语,可到时候谁敢提出来,必竟没有一个人会相信,有姑娘拿自己的名节陷害你。哥哥来后院没有提前通知,这本身就算是有错的,只是平时大家都是骨肉兄妹,都忽略了。哥哥这次可怎么办?三娘背上起了一层的汗。

李氏起身。

“似铎先待在我的厢房里,你祖父马上就回来了,我们商量个对策出来,这秀锦园,你自己先把它看好。屋里的你也好好安抚。看看宋丫头是个什么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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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嘚嘚响着,一声一声敲在燕语郁闷的心里。这三娘家屁股还没坐热乎那,不就是一个小误会吗三娘一家也未免太小题大做了些,一家子赶着三娘和自己回宫向姑姑请罪。可看看角落忧郁的三娘,燕语还是知道自己这会最好是闭嘴。毕竟是自己的错,肯定是有些理亏的。

宋皇后刚放下筷子,绿腰就进来回禀,燕语和夏家三娘求见。

宫里马上就下钥了,这是匆匆赶回来的,出了什么事?

宋皇后快速的收拾了一下,在偏殿见了两人。

三娘进门之后就跪在地上不起,燕语在一旁急的干打转。宋皇后心里有些奇怪。

“三娘起来回话吧。”

“皇后娘娘,臣女有负皇后娘娘所托,特来请罚。”

宋皇后愣了,赶紧看向一旁的燕语,怕是这丫头又闯什么祸了吧。

“三娘一向妥帖,定是燕语行为有失,三娘起来回话吧。”

“请皇后娘娘屏退左右,臣女有事通禀。”

宋皇后有些不悦,可看在燕语的面子上还是屏退了左右。

“皇后娘娘,臣女带宋姐姐回夏家,照顾不周,让宋姐姐受了委屈,本应长辈前来请罪,可依照规矩,递了牌子,要几天后才能见到娘娘,长辈惶恐,让三娘先回宫向娘娘请罪。”

随后三娘从怀里拿出一张纸和一个玉佩。双手奉上。

“这是夏家二房长子,夏似铎的生辰八字,还有一枚玉佩,是夏家行为有失,不管娘娘如何惩罚,夏家都愿意承担。”

宋皇后的眼睛变的锐利起来,夏家拿自己家孩子的生辰八字是想干什么?

“到底出了什么事?”宋皇后严厉的问道。

“姑姑。”燕语喊道。

“你先别说话。”宋皇后呵斥道。

三娘跪着往前爬了爬,轻轻的将事情的经过告诉了宋皇后。

宋皇后的脸腾的就红了,有不好意思的,有被气的。

“来人”绿腰应声走了进来。

宋皇后疾步走了下来,拉着燕语就往后殿而去。

第九十四章 回应

“娘娘,太医已经把过脉了,没什么大碍,夏家给的那瓶香油也给太医瞧过了,说是最活血化瘀的,可以继续用着。明香阁里小姐的东西已经拿过来了,可是小姐一直吵着没事,还想回明香阁去。”绿腰话还没说完宋皇后就怒吼道。

“她还想去哪里丢人?乖乖的给我待在这里。”

绿腰轻轻扶了宋皇后坐下。

“娘娘莫气。”

宋皇后明白,要气就气自己,心疼燕语,怕宫里的规矩束缚了她,自己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放任她到现在,谁知她竟这么能闯祸。自己万不能这样骄纵下去,到时候可怎么跟哥哥交待。

“夏三娘那?”宋皇后问道。

“还在偏殿跪着,奴婢刚去瞧了,走的时候什么样子现在还什么样子。没有动过。”

宋皇后扶额,什么时候燕语能有三娘的沉稳。

可这夏家到底是几个意思那?

若说夏家事故意的,宋皇后有点不信,夏家三娘就在宫里,夏家的大小姐马上就要嫁到刘宰相家,这个时候,犯不着算计燕语一个小姑娘。可夏家的人也太不检点了。宋皇后本能的忽略了,这本来是燕语先找的人家的事实。

绿腰站在一旁,也替皇后忧愁,事说大真不大,可偏偏碰的是胸脯,这就尴尬了,夏家要是把这当小事办,自己家小姐就显得吃了亏,可郑重其事的来办,又叫人觉得夏家好似有心促成这样的误会,攀宋家的高枝。夏家三娘还在偏殿跪着,小小年纪有着超乎常人的沉稳。这才十岁,将来绝非池中之物。

绿腰想卖个人情。

“娘娘,夏家怕是比您更愁的慌,更不知该怎么办那,这才急急忙忙的拿了自己少爷的八字进了宫,夏小姐也是屏退了左右单单告诉您的,可见夏家并没有想将此事张扬,让您不认也得认,现在夏家给了两个结果,要么趁此机会两家结亲,要么您罚了夏家,此事瞒的死死的,就此揭过。也算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起码给了我们选择的余地。”

宋皇后不是不懂,夏家算是做的地道,可这事就是让人像吃了苍蝇般恶心,吐又吐不出,咽又咽不下。

绿腰看出了宋皇后的忧郁。小声说道。

“也多亏小姐年岁小,夏家的儿郎又正当年,要是小姐再大些,不知在哪里出了这档子事,可叫人怎么是好。”

“哼,这个臭丫头。”宋皇后生气的说道。多亏是出事早,自己加把劲多拘几年,估计还能拘出来个样子,这事要是发生在大街上,对方要是个已有家室的人,难不成还要燕语去做妾。

宋皇后坐直了身子。哥哥将燕语交给自己本来也是想着好好学几年规矩,在京城里好好的找户人家,现在倒好,燕语自己解决了,宋皇后有些无力,想想德安,想想燕语,现在的女孩子,怎么一个比一个难教,自己当年多乖,那里叫家里费这么多心神。

宋皇后叹了口气。

“派张嬷嬷去,告诉夏家,燕语的风寒不要紧,让夏家人不用挂怀,忙婚事要紧,这事就不用记在心上了。”宋皇后又想了一下,万一夏家的少爷将来是个好人选,就这么放弃也挺可惜。转头继续吩咐道:“前两天得了一方上好的端砚,让张嬷嬷也拿去,就说望夏家的少爷前程似锦,八字封好让张嬷嬷送回去,玉佩就留下吧。”说完之后宋皇后深深的叹了口气。

绿腰轻轻的笑了笑,夏家的少爷要是争气,估计还真就娶了小姐了,这缘分可真是妙不可言。

“是,娘娘,那偏殿的三娘那?”绿腰问道。

“就留下吧,省的燕语闹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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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氏亲自在延德堂单独见了宫里来的张嬷嬷,聪明人之间的交流从来都是简单的,张嬷嬷的话音刚落,李氏就明白了皇后娘娘的意图。

这是又想好,又想巧。想瞒下这件事情,还想占着自己的孙子不放。李氏挺直了脊背,心里不以为然的撇撇嘴,这事办的显的十分小家子气。按李氏的脾气,这事就不应该姿态放的这样低,可夏进偏偏要这样做,想想将来可能会生活在宫里的三娘,李氏无奈,慢慢又稍稍放缓了姿态。

“是我们照顾不周,让宋小姐受了风寒,伺候不周到的下人该罚的都罚了,请娘娘放心。家里不成器的孙子,年岁还小,读书为重,多谢娘娘赏赐的好墨了。”李氏回答到。

张嬷嬷了明的笑了笑。

李氏好好的送走了张嬷嬷。夏进缓步从内室走了出来。

李氏看了夏进一眼,没好气的坐在夏进的旁边。夏进明白李氏的心结,只要牵涉子女的婚事,李氏就变得特别敏感。

“宋家虽不似其他世家根基深厚却也是很不错的,似锦也说宋家姑娘性情至纯,未必不是良配,这样的性情跟老二家的说不定能相处的很好。你也别想太多,我们年岁大了,享享清福就好。”

李氏叹了口气,老二家的不着调,再找个这样的儿媳妇,还不知将来是怎样一番景象。

“这两天忙着似钰的婚事,你也别太累着了,等闲了,你悄悄把话递给老二两口子,别糊里糊涂的给似铎的婚事定出去了。”

李氏轻轻的点点头。

“就这么拖着?”李氏问。

“不等宋家的定了亲,似铎就别定,等似铎的功名定了,估计也就能有定论了,似铎哪里你找机会给他说说,说不定因着这个似铎还能好好的搏一搏,给自己好好的挣个前程。”

李氏点点头,慢慢去安排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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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明辅穿着朱红色的喜服在朋友的拥护下冲破了二门,似铄站在似铎的身边呼喊:“哥哥,你是怎么回事呀,都不使力气,这么容易就叫刘家的人进来,哥哥,哥哥”

似铄还在呼喊,似铎的心却飘的老远。

昨天祖母说的话,似铎好像都不记得了,但在这漫天的红色布景下燕语红扑扑的脸颊和鼻尖的汗珠却在心里越来越清晰起来。

九十五章 规矩

周围突然多出来这么多伺候的宫女让燕语觉得浑身刺挠,好像自己一夜之间断了手脚,变成了个废物。自己一天天的不是躺在床上,就是像现在一样屁股坐在桌边,像个木偶似的被伺候吃喝。

“三娘,你别生气了,都怪我,下次你的另一个姐姐出嫁,我保证陪你回去。”燕语放低自己的存在感,轻声的安慰着跟自己一样困在皇后殿里的三娘。

三娘趁没人注意大咧咧的白了燕语一眼。

就回去了一趟,自己好好的哥哥就这样把婚姻葬送了,谁还敢沾惹这个丫头。

虽不知道皇后娘娘究竟做了怎么样的选择,可单看皇后这两天对自己还算和蔼的态度,三娘就知道,这个选择怕是把哥哥的终身给定下了,燕语不是不好,可就因为这样一个乌龙,就决定了两个并不相熟的人的终身,真的好吗?

三娘心里虽然抵触,但却也明白在这件事情上自己什么也做不了。这是个礼教名节大于天的社会。自己的小身板还不具备跟一个社会抵抗的能力。在这种时候,三娘突然想到了德崇,自己当时还骑在了这臭小子的身上,要是让旁人看到,自己怕是嫁个三四回都不够,三娘光是一想就吓的浑身抖了抖,上次祖父说这臭小子不见了,也不知道去了那里?

帘子被宫女轻轻挑开,随着光进来的还有一缕缕的清香。

德安吃力的拿着一篮子的花在宫女的陪伴下走了进来,瞬间屋子里满是花香。

燕语从凳子上一下跳了起来。

“采来了,这么多,可够了。”

燕语话音刚落,身边的嬷嬷就跪下说道:“请小姐注意言行。”一遍一遍不厌其烦。

燕语头大,无力的跌坐在凳子上,嬷嬷起身还轻轻的给燕语纠正了坐姿。

三娘坐在一旁,轻轻的憋着笑。

宋皇后可真是下了功夫呀,这燕语的规矩,哦,不,燕语就没有规矩,她自己自成一派的行事风格总算是有人来管一管了,前天来的嬷嬷十分严厉,燕语跟她对抗到底,晚上一口饭也不吃,第二天就换了这个嬷嬷来,即不严厉可也不纵容,你错了,我就是一跪不起,直到劝说的你听了为止,你只要听了我就感恩戴德,纠正起错误来也是和风细雨,燕语又不是骄横之人,面对这样的管教嬷嬷,除了顺从别无他法。不过才两天,燕语就服了软,彻底败下阵了,只求嬷嬷别再跟念经一般的跪地劝说。

德安看见这一幕,也颇有些心有余悸,毕竟自己的规矩也是不咋的的。看燕语老实了,也赶紧将篮子递到一旁的宫女手里,理了理乱掉的衣服,规规矩矩的坐在了桌子的另一边,生怕母后一激动给自己也派个这样的管教嬷嬷来。

三娘勾着停不下来的嘴角,仔细的看着燕语旁的嬷嬷,要说特别还真没什么特别,扔在人堆里,绝对找不到的那种,可就是有办法叫脱缰的燕语,变成笼中的金丝雀。这皇宫里还真是卧虎藏龙,任何一个小人物都有她独特的地方和作用。

三娘收起自己的好奇心,丢掉自己散漫的心态,开始细心起来。

岚师傅的牡丹香油是通过特殊的方法制成的,牡丹通经活络,做成的香油也特别有效,燕语身上的青紫痕迹早都不见了,连诊病的太医也说好,知道三娘跟岚师傅学了会制,几个人就起了心思。

皇后娘娘铁了心的想将燕语纠正过来,可这种事情欲速则不达,只能慢慢来,燕语被关在屋子里,读书写字,针织女红这些她一概不爱,三娘没有办法,只得领着她制些新奇玩意打发时间,德安知道了欢欢喜喜的加入进来,便有了现在这样的局面。

三娘忽然觉得自己很像儿童托管中心的阿姨,领着两个无知少女打发着大好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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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腰将偏殿里的情景及时的告诉给了一直关注着的皇后娘娘。

宋皇后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

转过头,宋皇后问道:“你觉得这夏家的三娘是个怎样的人?”绿腰抬头,看见宋皇后眼底一片精光。

宋皇后继续说道:“中秋夜宴,这丫头的一番话,说的实在是漂亮,接着就挤掉很多世家闺秀进了宫,德华本就喜欢她,可你看就连德安和燕语也总爱跟她亲昵在一起,就是我,接触下来也觉得这丫头十分贴心解意,你说一个十岁的孩子怎么能叫什么人都喜欢她那?”

绿腰也觉得夏家的姑娘确实不一般。

“听说夏家的云裳就是这个三娘在打理,上次公主们出了一趟宫,云裳的名声大振,这才一个多月,云裳就隐隐居于京城第一的位置,名门闺秀都争抢着请了云裳的师傅制做衣衫,听说夏家大小姐出嫁的嫁衣更是精美绝伦也是这三娘设计的,上次公主带的双碟追舞发箍,您也说了好看的那个,也是上次去云裳,魏王给公主置办的。”

宋皇后点点头,本来宫里的东西都是专门的人制作的,绝非民间能比,可云裳的衣饰样子就是稳稳压了宫里一头,而且东西都是独一份的,绝不重样,这样的规矩的需要多少的心思,多少的设计。而这都是出自一个十岁孩子之手。

宋皇后越想越觉得心惊。

“读书,写字,弹琴,画画,开店,制衣她会的竟然这样多。”宋皇后数着“对了她还跟师傅学了制香。”

绿腰想到那天在偏殿里异于常人沉稳谨慎的背影,后背忽的就起了一层的汗。

宋皇后也心惊的说不出话来,这样全乎的教养,这样精心的培育,夏家究竟想干什么?

而这样的三娘还来到了宫里,跟自己的孩子们在一起,宋皇后觉得事情有种不被掌控的惊慌。

必须要查一查了。

一定要查一查。

宋皇后转头,刚想吩咐绿腰。就有宫人慌慌张张的闯了进来。

“皇后娘娘,不好了,刚才延禧宫有人过来传话,说皇上在延禧宫吐了血,晕过去了。”

第九十六章 急病

来不及准备轿撵,就这样毫无凤仪的往延禧殿赶去。

青石板的路,平平整整,可宋皇后就是觉得自己的脚怎么也踩不踏实。

皇上年岁不小了,登帝之后夙夜辛劳,身体早已不似当年康健,这些宋皇后心里都有数,可知道是一会事,亲身经历又是一会事。那个并不熟悉的男人,是她的天,是她仅有的赖以支撑的依靠,可现在这个依靠晃晃悠悠的朝不保夕。两个皇子的生母已经不在了,真到了那么一天,大厦倾覆,自己也能稳稳的坐在太后的位置上,可那有怎样?现在这座富丽堂皇的宫殿不过是自己的牢笼,可起码现在自己还是这座牢笼的主人,真等到了那一天,自己又算什么,天底下最尊贵的寡妇?那自己以后的人生,又将归于何处?

宋皇后踉跄了一下。心里颤悠悠的恍然无措。

绿腰赶忙上前,使劲的稳住宋皇后。

“娘娘,太医已经赶去了,皇上乃天子,自能吉人天相。”绿腰压低声音继续道。“娘娘,公主还在殿里等着你那。”

宋皇后转头看了绿腰一眼,扶着的绿腰的手重了重,对,还有德安,还有燕语,自己不能慌。

延禧宫里宫女太监进进出出乱成一团,太医们围在床边,轮流着把脉。

花蕊站在一角轻轻的抽泣着,擦着根本不存在的眼泪。

赵王连着四五天没有来自己宫里,晋王就拖人给自己稍了信,言词卑鄙猥琐。

自己倒是叫晋王看了笑话了,哼,女人是无用,可小看女人却是万万不能的,自己不过是小小的玩了些手段,这赵王不是照样急慌慌的来了延禧宫。

被翻红浪,缠绵悱恻,连夜劳累之人最是经受不住。可那又怎样?自己难不成还期盼着,这赵家兄弟都长命百岁不成?

花蕊轻蔑的瞧了眼躺在床上被众人围着的赵王,往日精明的眼睛紧紧的闭着,眉毛轻轻的皱着,皮肤偏黑,眼角嘴角的细纹清晰可见,虽没有同龄人的颓唐倾废的样子,可照样不再年轻体键。自己不管不顾的掏空了他原本就经不住的身体,现在这做法倒真是彻底沦落成以色事人了。

角落里一盆兰花枝叶舒展,不合时宜的吐露着它的芬芳,一丝丝往花蕊鼻子里钻,往日里这高洁的花朵自己最是喜爱,可现在它活脱脱的像往日里才名远播的自己,在明媚的春光里肆意的嘲讽现在贞洁具无的自己,丝丝香味,钻的鼻子、脑子、羞耻着疼痛。

一点点的恐惧,一缕缕的后悔,都被眼前这芳香四溢的花朵打败了,自己这般尴尬犹如青楼歌妓般的状态可不就是这赵家兄弟造成的。

花蕊轻轻往墙角又挪了挪,用手帕遮住自己心底的一阵阵恨意。

宋皇后一脚踏进来就看到在角落里,袅袅婷婷的花蕊。她是想恨的,她是该恨的,可她却觉得恨不起来,不光是因为对皇帝寥寥无几的爱意,而是因着同为女子的无奈和悲哀。

自己要是遇到花蕊这般的境地是不是也会像现在这般,明明是骄阳下最艳丽芳香的景色,却偏偏不入流的缩在角落等待自己的指责。

延禧殿里慌乱无章的宫人们,看见皇后的到来后,总算是有了主心骨。

床上的皇上紧闭双眼毫无生气,宋皇后艰难的抬步上前,围着的太医挪动出一个位置。

为首的一个轻声回禀道:“回娘娘,皇上连日操劳,本就伤损根本,现在又,又”

太医有些说不出口。

宋皇后急了。“现在到底怎么样了?”

“皇上肾水亏损,精阳虚耗,乃至心肺也受损严重。“

宋皇后心下一片不屑,不是一直对后宫都冷冷淡淡的,这年老了,倒是栽在一个亡国之女身上,说出去岂不是贻笑大方。

“现在该怎么办?”宋皇后问道。

“臣已经先给皇上喂下了保心散,暂时无碍,汤药臣等正在斟酌着”

“现在皇上可能移动?”

太医摇摇头:“皇上没清醒之前,切不可移动。”

宋皇后微微定了定心,吩咐道:“医正的医术,本宫是相信的。本宫就在这里等着皇上醒来。”

绿腰将宋皇后扶至前殿的主座前。刚刚坐定,宋皇后就开了口。

“来人,将延禧殿所有服侍的人通通关入慎刑司,听后本宫发落,将夫人请到偏殿。皇上没醒之前,严禁任何人探视。”

花蕊没有抗争,跟着宋皇后的人安安静静的下去了。

延禧宫的宫人被依次带了下去,换上了宋皇后带来的人,宫殿里也渐渐恢复了秩序。

宫里但凡有些势力的都知道了延禧宫的情况,有几个机灵的更是陪着刘贵妃来到了延禧宫的门外,但皇后娘娘下了旨,连一向在皇后面前颇能说上话的刘贵妃也没能进去一探究竟。众人虽然焦急,却也无可奈何,只能回去各自惶恐自己的命运。

三娘几个也第一时间知道了延禧宫的事情,宋皇后领着众人往延禧宫赶时,突然派了好多人守在偏殿里,事情稳定住后更是亲自让绿腰来交待的众人。

德安听后楞了很久,即便是再不知事的孩子也知道自己的父亲若出了事将是怎样的景象。更何况皇后的行为惊吓住一直生活在皇后羽翼下,骄纵天真的孩子,德安开始轻轻的哭泣。

燕语从小长在边关,见的最多的就是战场的残酷和无情。在边关时有一个身边伺候自己的小丫头,父亲在战乱中去世了,她娘带着她们姐妹好几个,依然顽强乐观的活了下来。她明白失去父亲的恐惧,却不理解现在就不安哭泣的德安。

“德安,姑父只是晕了过去,在京城里有最好的大夫,最好的药材,边关里眼看都要不行的人,都能熬过来,更何况是在京城里的姑父。”

燕语说完看着还在哭泣的德安,不耐烦起来。

“父亲去打仗的时候,我就给父亲喂马,有一年城里涌进了数不清的伤兵,断手断脚的还算好的,有些面目都看不清,肠子都露了出来,府里能用上的人,全都用上去照顾伤兵,连我也去了,有一些实在是熬不过去,就去了,大多数都挣扎求生,最后都好好的又活了过来。皇上姑父一定也能。”

第九十七章 意图

德安忘记了哭泣。

三娘也惊叹着。

三娘不是没有见过世面,可前世的是太平盛世,见过被病痛折磨的人,却没见过战争中顽强求生的人。人的生命是脆弱的,可人的意志又可以顽强的战胜一切。

三娘忽然明白,燕语身上拥有的她们都没有的热血和乐观。

边关的风月养成了燕语现在乐观积极的态度。因为见过世上最残酷最血腥的现实,所以平凡的生活中任何微小的美好都会取悦她们。让她们欣喜,欢愉。

而这些都是养在深闺里的三娘最不具备的,三娘忽然觉得燕语明亮坚定的脸庞衬得的她们这些在暗地里费尽心机之人。是如此的无趣和羞耻。

这样的孩子,真不该像现在这样被困在皇宫这所牢笼里,她应该有更广阔的天地,而一想到后院的鬼魅计量终将会磨平了燕语的热血

三娘就觉得惋惜,那么这样的燕语真的能跟哥哥好好的生活吗?

燕语看德安止住了哭声,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肩膀。

现在这种情形再制香就显的太不合时宜了,几个人收了东西,坐在桌子前发呆。

三娘的手在桌子上轻轻的画着圈。

皇上的病是在延禧宫得的,前两天皇上被政事牵绊,很是冷落了延禧宫几天,今天可就去了,去了还病了,怕是这个花蕊夫人拖不了干系。

进宫时,祖父曾经说过要小心晋王,而这花蕊夫人就是晋王送进宫的。

三娘直起脊背。

这中间会不会有什么联系那?

现在这时代消息闭塞,这花蕊夫人虽盛名在外,可远在汴京城的人,谁也未曾见过。或许会有画像,可画像毕竟不是照片,谁能保证晋王带来的就一定是蜀地的花蕊夫人。

若是晋王有心为之,他的居心又是什么?

三娘站起来,走到窗边往紫宸殿望了望,那至尊之位就是他的居心,不傻的都能猜到。可方法那?

单纯的像现在让皇上病故或者意外死亡,他都不可能登上他想要的位置。毕竟两位皇子还好好的活着那。其中一个更是早已成年,也接手了政务。

他先下手的不应该是两位皇子吗?

现在直接朝皇上出手,是不是太急切了一些,手段也太儿戏。

三娘有些不解。

换个角度想,要是这个花蕊是真的并不是晋王的手段,好似一切就解释的通。

可是三娘仍旧觉得这样的推断太简单。

怎么皇上就在延禧宫病了,怎么就这么巧,这么村,她不信。花蕊夫人自进宫以来在后宫就异常的低调。除了燕语,明香阁里的人几乎都没有见过。可皇上的一反常态也足以证明这个花蕊夫人不是一般人。那她的目的又是什么那?

太阳缓缓的开始落下,橘红色的晚霞笼罩着肃穆的皇宫,三娘觉得这整座宫殿好似掉入一张深不可见的网,杀机四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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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的味道,弥漫了一整个室,宋皇后托着腮深思着。

刚才自己慌着皇上的状况,这会坐定了,宋皇后开始细细的思索起来,肾水亏损,这就是那个女人的错,是用了药还是用的什么手段。

“绿腰”宋皇后吩咐道:“你去让太医细细的查查延禧宫的所有东西,宫女太监的屋也别放过,还有贴身伺候夫人的宫女的身上,一丝一点都不能放过。”

宋皇后压低声音继续道:“夫人那里你亲自去,一定要礼貌客气,现在皇上还没有醒,一切都未知,若是我们的皇上自己不检点,到时候反倒是我们的不是,那位的心早都偏了。”

绿腰看看皇后娘娘不屑的眼神,明了的点点头。

宋皇后往后靠了靠。

躺在床上的皇帝,不同于以往,自小并不是在皇宫长大,草根出身,因缘际会,杀伐果断才有了今天的赵姓王朝,勤政几年,才堪堪有了今天的安稳样子,但往底里刨,其实现在的王朝十分不牢靠,若今天的意外是人为那?

霍乱宫闱,灭九族都够了,这花蕊夫人会大胆到如此地步吗?

宋皇后是有点不信的,现在的花蕊就像是攀在皇上身上的凌霄花,落在皇上手里已经是目前最好的归处,她会亲手毁掉这个依靠?

难道是蜀地灭亡的国仇家恨?

宋皇后心里摇摇头,不会的。

连蜀地的国君都没有这样的气节,那样妖妖娆娆如花朵一般娇嫩的女子会有?更何况皇上十分优待她的家人,就算是为了家人,她也做不出这样自毁长城的事来?

那会是什么?

宋皇后灵光一闪,忽的坐了起来。

如果这花蕊是假的那?

不是没有这种可能,世上相似之人繁多,有心寻找是能找到的,蜀地到京城这么久,有心谋划,是能做到的?

谋划的是谁?

晋王那?

他领兵打的仗,他抓的人,他护送的回来。

谁能在铁面无情的晋王面前,偷天换日。

宋皇后愣在原地。

若就是晋王那?

难道是护送花蕊的路上出来什么闪失,晋王才偷梁换柱?



他们兄弟情深,晋王多有越举都不见皇上苛责,一个女人何必那,花蕊刚进宫时,魏王提着刀差点杀了她,不是也没见皇上做什么惩罚吗?

那只能是有心为之了。

如果是他,那他到底是想干什么那?

宋皇后背上起了一层的汗,这样的猜测让她恐惧,她希望是自己多想了,不然这个没有自由的牢笼,瞬间就会变成虎狼环饲的屠宰场,她的德安,她的燕语,还如何立足,如何保全自身。

宋皇后坐不住了,立时站了起来。

她需要找人商量,可宋家人都不在京城,哥哥更是远在边关,身边的人,现在自己一个也不敢信。

该怎么办?

药味环绕在宋皇后的身边,对。皇上,只要皇上醒过来,一切都会回归原样,一定要醒过来,必须醒过来。

第九十八章 图谋

太医被突然急切起来的皇后搞的战战兢兢,刚才还沉稳冷静的皇后,突然变的如此浮躁。床榻上的皇上已经度过了危险的时刻,现在还昏迷不醒应该是过度劳累的结果。简单的说,就是昏睡过去了。从病人的角度来说,现在休息就是最好的药材,可这个病人太特殊了,宫里又是这样一个局面,皇后娘娘突然的转变是发现了什么吗?医正不敢往下猜。

皇后娘娘急不可耐的在屋里转着圈,医正有点犹豫要不要将皇上叫醒那。

“回皇后娘娘”一小宫女进来行礼回道:“晋王求见。”

宋皇后几乎要跳了起来。

“他怎么来了。”宋皇后急切的问道。

没人能回答她。

宋皇后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去将绿腰叫来。”宋皇后吩咐道。

绿腰刚刚检查完花蕊夫人,夫人不慌不忙,不卑不亢的平静的接受了绿腰的检查,绿腰心下感慨,动作和态度越发的恭敬轻柔。理所当然的,她什么也没发现。刚走出偏殿的门,就见一小宫女来喊自己。绿腰快步的走进正殿,就见原本在座上安坐的皇后娘娘不安的来回踱步。

“快去查,皇上从晕倒到现在,可有什么人出宫给王爷们报信,有的立马拿下,没有的话,马上派人把魏王也请进宫。一定要快。另派一路人将二皇子也请来,还有宫里的四皇子。一定要快。”宋皇后连声吩咐道。

绿腰心中一禀,赶紧下去安排不提。

宋皇后理理衣衫,在椅子上坐定,深吸几口气这才吩咐人将晋王请进来。

是谁给晋王通风报的信,现在宫里马上就要下钥了,这个时候,晋王没有传唤就进了宫,虽然平时,两个王爷也多有这样的情形,但那是去皇上的紫宸殿,而不是来后宫,这是十分不合规矩的,太后在世时晋王家眷几乎是在宫里生活,这样的情况也有,可太后已经仙逝许多年了,晋王这样的越举,是不是也太放肆了些。而且还是皇上刚刚病倒的时候。这晋王的手究竟在这皇宫里伸的有多长。

帘子被轻轻的掀起,身着玄色秀金云纹直缀的晋王大步走了进来,宋皇后心中一紧。

“小王参见皇嫂,皇兄在哪里?”晋王行礼问道。

宋皇后气结,这晋王比自己要年长,虽平时在自己面前也算守礼,可就是没有魏王那样的给人安全感,这晋王总是散发着危险,更何况现在这样的情形下相见。自己还没有问他为什么这个时候来,他倒是毫不避讳的表明自己知道皇上在这里还知道皇上出了事。短短几个字透露着直逼人心的嚣张。更可气的是,现在还没有办法责难,皇上昏迷不醒,自己要是再一味的责难,倒显得自己居心不良。这就是继室的悲哀。要是自己是原配,她就不信了,长嫂如母,这晋王在自己面前还能如此这样。

宋皇后深吸一口气,垂下眼睑,语气惆怅的说道。

“你皇兄在内室,你快去看看吧。”

晋王起身,往内室走去。

面对气势煞人的晋王,医正也只能据实已告。

晋王轻轻的眯了眯眼。

他就知道这女人不是一般人,早知道就应该一剑杀了她,自己苦心经营许久,这女人生生将所有的都打破了,皇兄现在还不能死,自己还没有准备齐全。

要不要趁这次杀了她那?

现在是个好机会。自己怒发冲冠杀了秽乱宫闱的妖妇想必没人会觉得自己不对。

晋王转身,看到身后跟着的宋皇后。

眼前就有现成的手,自己只要借她的手杀了花蕊,就是皇兄怕是也没有办法,不罚挺好,罚了更好,倒时候开罪宋家,自己又可以多些筹码。

晋王刚要开口。

床上的皇上悠悠转醒。

“花蕊。。。花蕊。。。。。”皇上轻声唤道。

晋王和皇后齐齐上前。

皇上的眼睛朦朦胧胧,显然还没有恢复意识。

晋王心里恼怒,皇兄就这般在意那个女人?

宋皇后不以为意,“皇上,皇上”她轻轻唤着。皇上慢慢的眼睛聚起光,看清了眼前的人,是皇后还有自己的弟弟。

“花蕊那?”皇上问道。

宋皇后心中不屑,那女人不知什么来路,使得什么手段倒是叫他一时一刻也忘不得。

晋王心里盘算起来,皇兄这般看中那个女人,要不要换个方法那。

“皇上突然吐血晕倒,现在可感觉好些了?”宋皇后问道。

“嗯,好多了,让花蕊前来伺候吧,辛苦皇后了。”皇上回道。

就这么怕自己心尖尖上的人受到责难?宋皇后心里十分不屑。现在皇上也醒了,自己何苦做那没有眼色之人。

不一会花蕊就迈着婀娜的步子走了进来。

众人出现了短暂的尴尬。不一会四皇子来了,接着是宫外的二皇子和魏王。

宋皇后看人越来越多,对晋王的恐惧就慢慢减弱,悄悄的退到了正殿,坐在椅子上安抚着慌乱的神经。

皇上已经转醒,太医开了药也服下了。众人将皇上安置在较撵上一起送回到紫宸殿,一群人围在延禧宫总是太不像样子。

皇上临走还不忘安慰表现出惊吓过度的花蕊。

将皇上在紫宸殿安置好,已是后半夜了,两位皇子被皇上打发了回去,皇后娘娘也回了后宫,只留了两位王爷在紫宸殿里侍疾。

坐在回宫的轿撵上,宋皇后累的手指头都不想动。

可她却不能休息,有太多的疑问和不安需要她去解决,绿腰到现在还没有回来,她是不是发现了什么,那到底是什么?皇上的态度是在告诉自己花蕊夫人自己是动不得的,可延喜宫的宫人总是要处置的吧?不然伺候不周让一国之君生病,就这么轻飘飘的放下了,到时候自己怎么管理后宫,太医究竟有没有在延禧宫找到什么那?

宋皇后抬起手使劲的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自己要打起精神,这场仗怕是刚刚开始。

第九十九章 打探

一夜的辗转反侧,让三个女孩子都有些精神不济。

燕语还好些,德安和三娘眼底都有些青紫的痕迹,宫人们拿了鸡蛋给两个人热敷。

皇后娘娘到半夜时分才回来,三个人就这样等到了半夜才稳下心睡了些时候,今天一早去请安,皇后娘娘却是不见。众人想着皇后娘娘大概也是受不住,需要休息,可寝殿里来来回回的宫人,告诉大家事情远非如此。

大家还在愣神,宫人将德华请了进来。

三人抬头,看到涂了厚粉的德华,显然的,大家都没有睡好。德安史无前例的安静行礼之后,没有跟德华起争执,让德华很是多看了两眼,这个小小的变故,倒是让大家明白,彼此是骨肉相连的姐妹。

“我陪着母妃来给皇后娘娘请安,娘娘只让母妃进了去,我就来看看你们。”语气显得很是惆怅。

“母后后半夜才回来的,宫人们来说父皇现在在紫宸殿由皇叔们陪着修养,免了我们的请安,今早上母后这里我们也没见着。”德安叙述着她所知不多的情况。

德华轻轻叹了口气。

大家都无奈的沉默着。

看似好像事情已经圆满的解决了,可整个皇宫显现出异常的安静,这种不应该在此刻拥有的安静,皇上到底是怎么病的,延禧宫要不要承担责任,皇上病重期间朝堂上又有怎样的变动,大家都明白事情不可能只止于此,大家都在等,目前这安静沉稳的皇宫,似乎在酝酿着更大的阴谋,大家都有些不安。

燕语从夏家回来之后,皇后娘娘就停了明香阁的课,说是燕语偶感风寒,怕传染给大家,廉溪先生趁机给大家都放了几天假,趁着春日好风景,到京城周边访友踏青了。

大家都无事可做,就待在一起发呆。

三娘忽然想起了张英。

“德华,明香阁放了假,那张家姐姐怎么办了?”三娘问道。

德华想了一下。

“好像没回吧,说是也没有几天,她在温习功课那。”

三娘点点头,这张英留下的这几天是在做什么那?

德华的话音刚落,就有宫人进来通禀。张英求见。

三娘轻轻勾了勾唇。

张英进来之后看大家都在,寒暄过之后,坐在了桌子的一角,抬眼就看见被众公主围住的三娘,心里十分不喜,怎么这些公主就都这么喜欢三娘?

“三娘在皇后娘娘这里陪燕语妹妹,明香阁里就只剩我的,显得好是孤单。”张英问道。

“燕语生病了,我在这里陪陪她,等她病好了,我就回去。”三娘回道。

“那燕语妹妹那?”张英继续问。

燕语想了一下,回道:“我就不回了吧,姑姑这么忙,我在这里陪德安。”

大家都回过头楞楞的看着燕语,傻子都知道她急着回明香阁,现在宫里出了事,燕语倒是愿意跟自己的姑姑和妹妹在一起,替他们稍稍分担。这孩子。。。

三娘抚上她的手,欣慰的点点头。

“我刚来的时候,半道上碰见了皇后娘娘和刘贵妃,两人往紫宸殿方向去了。”张英说道。

“母后肯定是去看父皇了,她怎么不叫上我,父皇晕倒到现在,我们都还没见过父皇那。”德安不满的说道。

“不叫我们肯定有不叫我们的理由,你瞎嚷什么。这时候我们要做的是安静,照顾好自己,父皇那里自有王叔和母后母妃她们,还有德芳和二哥,轮也轮不上我们,我们照顾好自己,不添乱就对了。”德华训斥道。

德安瘪瘪嘴,没有回话,道理她都懂,可就是觉得不安。

张英环顾一周,轻轻的说道。

“皇上洪福齐天,自有上天护佑,这延禧宫现在还不知道不安成什么样子那?”

“能什么样子,祸国殃民的妖妃,害了蜀国不说,现在倒来害父皇,怎么也不见皇后娘娘惩罚那?”德华愤慨的说道。

三娘皱了皱眉。

张英想干什么?这话是她该说的吗?她是不是也太关心了些。就算皇后娘娘杀光了延禧宫的人,又干张英何事,现在这样不处罚,又有张英什么事。

“我听人说,昨晚上延禧宫的宫人全都被押到了慎刑司,皇后娘娘身边的姑姑连夜审问了她们,昨晚上熬不住死了一个。其他的倒是没事,太医院好似也走失了一个小太监。这宫里现在都人心惶惶的。”

张英刚说完。德安就接着说了起来。

“今早我们几个去给母后请安,见到了绿腰,眼睛都熬肿了,想来是她去办的吧,母后审她们干什么?难不成是有人害的父皇生了病?”德安的声音尖锐起来。

“要真是这样,怕是昨晚上都处置了,拖不到现在。”德华回道,“哼,不过也说不定,母妃说昨晚上父皇走时,亲自调派了紫宸殿的宫人去伺候那个夫人,紫宸殿的人一般只管着父皇的事情,后宫的事从来不插手,这位夫人倒真真是特别。”

三娘断定张英是来打探消息的,不然她不应该知道的如此清楚,可三娘没准备拆穿她,在皇后娘娘这里,她们被保护的太好了,什么消息都不知道,张英来的正好,不管她是给谁打探的消息,都可以让自己了解些始末。

“皇上那里现在有两位王爷照顾着,还有那么多太医,你们不用担心。这王爷跟皇上的感情可真是好,一听说皇上病了就急急忙忙的来了。”三娘说道。

“是呀”德华回道:“王叔跟父皇的感情真的很好,昨晚上母妃一直关注着父皇的情况,先是晋王叔到的,然后母后派人请了魏王叔和二哥还有德芳。”

三娘垂下头,仿佛不以为意的轻声说道;“晋王倒是比住在宫里的四皇子都快,兄弟感情真的好深。”

话音刚落,张英和德华就直起了脊背。

按照常理,皇上在后宫出事,第一知道的是后宫的众人,然后是在东宫住着的四皇子,接着才能是宫外的晋王魏王和二皇子,可为什么反而是最远的晋王先进了宫那?这太值得人思考了。

第一百章 处罚

张英听完后就有些坐不住了,她急着想去给四皇子报信。

宫里的事情一个小石子都能激起千层浪,更何况是皇上身体抱恙的大事,四皇子做为皇子,他需要比任何人都更清楚的知道事情的始末,以便即时作出应对,这样才能立于不败之地。二皇子资质平庸,四皇子跟他一样的出身,将来的事,谁能保证。张英要博自己的将来,还要让四皇子知道,她张英才是那个最有用的,最能陪他走上顶峰的人。

德华也担心起魏王。

两人都开始找借口,相继离开了。

剩下的三人各有心事,也都各自忙各自的去了。

三娘来到书桌前,提笔练字,要不要离开皇后娘娘的宫里那自己留在这里是陪燕语的,怕她养病寂寞,现在燕语早好了,按理说三娘是该回去的,回去是没有皇后娘娘这里闭塞,可真正的真相离了这里恐怕想打听出来,比登天还要难。

三娘落下笔,自己要留在这里。除非皇后娘娘安排自己走,否则就赖在这里,直到事情落定。

三娘收收心,紧紧手腕,重新开始写起来。

不一会皇后娘娘和刘贵妃就回来了,宫人前来禀报,三人整整衣衫去往前殿。

德华也陪在刘贵妃的身边,看来德华是去紫宸殿了。恐怕她为的却是魏王。

“娘娘也不用过于忧心,皇上看着气色还好,现在还有两位王爷帮着处理政务,修养一阵,定会无碍的。”刘贵妃安抚着宋皇后。

宫人将两盏热茶奉给两人,三娘隐隐的看到宋皇后眼底的黑影,坐在椅子上的姿态也略显勉强。

三娘几个行了礼,自有宫人给几人搬了凳子。

宋皇后开了口:“你们父皇身体抱恙,在紫宸殿里修养,你们女孩子家倒是不用侍疾,但也要明白这种时候不能添乱。”

“看娘娘说的,这几个姑娘都是好的,怎么会不明白你的一片心。”刘贵妃回到。

宋皇后看了一眼三娘,娇娇小小的一个人,那般谦卑恭敬的坐在角落里,是自己想多了吗?宋皇后扭扭发僵的脊背,这夏家女子先放一放吧,先处理眼前的事要紧。

“先生还没有回来,可你们的课业也不能落下,三娘,你就先住在这里,陪陪德安和燕语吧。”

三娘起身,行礼应是。

这真是瞌睡遇到了枕头。

宋皇后说完,陷入了沉思。大家倒是不知道说些什么,可突兀的行礼走掉也是不合适。

刘贵妃打破了沉默:“娘娘,晋王家的德僖生了病,我们是不是要给孩子送些药材。”

宋皇后回过了神。

德僖生病,遍寻医生不得,所以进宫找太医,这才知道了皇上生病的事,那太医院到现在都没有回来,凭空消失的小太监,又是去了那里?绿腰查的不能算不及时,可即便这样,小太监的踪迹仍是成迷,怎么皇上就会相信了晋王如此拙略的借口?绿腰已经着人手去宫外查了,若是查到了,到时候晋王又当做何解释。

“皇上不是已经派了太医去了吗我们倒是不用多事。倒是德芳,宫人来报说是昨夜回去之后,就有些发热,待会麻烦刘贵妃替我去看看他。我实在是精神不济。”

刘贵妃轻轻点头。

“娘娘连着劳累一宿了,也要好好保重身体,您是后宫的主心骨,皇上那里、后宫之事都要您操心,您可要好好保重。”

宋皇后又陷入了沉默。刘贵妃也没有说要走,大家好像在等什么。

三娘在心里思索这晋王家的德喜又有怎样的故事。

几息的功夫,就有宫人进来回禀,说是延禧宫的事了了,花蕊夫人一切安好。

宋皇后彻底的放松了下来。轻轻的开口道:“还算识些识时务。”

刘贵妃艰涩的笑了笑。

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情,不过是处理了她身边的宫人,有什么可委屈的,就是杀了她不是也不为过吗?可皇上那般的重视,就是皇后娘娘想要治理延禧宫还得拖着自己一起去紫宸殿里请旨,事情的结论下来了,还要担心着人闹腾,刘贵妃心里十分的不是滋味。

宋皇后实在是不想再支应大家,轻轻的闭上了眼睛。刘贵妃机敏的领着众人行礼告退。

刘贵妃领着德华去东宫看望生病的四皇子,三娘和燕语德安,继续回到偏殿看书写字。

路上德安落后了几步,等进到偏殿时,德安就咋咋呼呼的进来呼喊道:“你们知道吗?母后刚刚处斩了延禧宫一宫的性命,整整124人。”

三娘惊的有些说不出话来,她知道这些宫人是肯定要受罚的,却是不知是处死这么严重,罪名那?就因为照顾不周吗?还是皇后娘娘想趁机打压一下那个来路不明的夫人的气焰。

“延禧宫的夫人那?皇后娘娘怎么办了?”三娘问道。

德安摇摇头,回道:“没有怎么办,不过想来也吓得不轻吧。那可是一百多条人命。”

燕语一脸痛惜茫然的表情跌坐在凳子上,“我不好好走路,不好好看书,姑姑老说是身边的人没有伺候好,要罚他们,我一直觉得是吓唬我的,没想到,皇上姑父自己生病,就没了这么多的性命。我。。我该怎么办?”

三娘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虽然从未谋面那一百多个生命,可就这样没了,也实在是太过让人心惊。

“姑娘”燕语身边的嬷嬷开口道:“姑娘的努力皇后娘娘都看在心里,这样的慈母心肠,姑娘为何畏惧?在这宫里她即是你的姑母,公主的母亲,更是这偌大宫殿的女主人,有人要毁了家里的安宁,不施以重罚,如何能安抚众心。这宫里的奴婢们大多都是家里艰难无以为继的,才送进这里来。享了这里的荣华富贵,就要承担在这里伺候的风险,因为奴婢们伺候的并不是一般人。皇上没有登基之前,这皇宫的主人是三岁稚儿,不说宫外流离失所无所依存,饥饿惨死的百姓,就是这皇宫,每天醒来都有人从你身边悄无声息的消失,那才真真叫人畏惧,现在皇后娘娘处罚她们有理有据,想要毁掉这满宫、满天下的安宁。这样的处罚也算是她们应得的。”

第一百六十章 把柄

疯了。

疯了。

大家都疯了。

德崇他给了她这个是想做什么?他这样大的手笔,不就一夕之间让满京城的人,都知道了她们的关系。

他是嫌自己身上的事情少,还是寻死也要拖上自己一块?他从小在公侯王府长大,怎么能办出这样的挫事?

三娘慌乱间抬头,突遇上祖父的眼神。

刹那间停了思绪。

面前的人,虽秉了神色,可眼睛里不容忽视的透漏着丝丝的欣喜。

三娘的心哐嘡一声,沉了下去。

难怪了。

难怪祖父等了这么久才来,他这是等拿住了自己的错处,有了准备才来的,自己现在落人口实,就是有一百张嘴也是说不清楚。

皇家。

皇家。

她一时心软,收留了德崇。

可是她怎么就忘了,那是德崇。

是晋王最为看中的儿子,是晋王世子。

若是他能放下心中执拗,好好反省,不追着往事与真相不放,他就最有可能,是这天下的太子。因缘际会,若干年后,说不定,还会是这天下之主。

她怎能因他人的悲痛一时心软,就让自己陷落到如今的地步?

那她这么多天的抗争在祖父眼中,岂不是如跳梁小丑般惹人笑话?

三娘眯了眼睛,她觉得祖父浑身散发的欣喜是那样刺眼。

三娘索性紧闭了眼睛。

她又一次把自己的日子给坑了。

祖父本就死了心,到了现在,倒是被自己生生给点燃了。她忙了这么久,究竟都做了些什么?

夏进看着三娘懊恼的神色。心里想笑。

“你不说,我也就不问了,你大了,有了自己的心思,这也没什么不好。这次的事,你就当是长了教训。记住以后想要筹谋事情之前,万万要慎重思量。要把自己的底牌藏好,轻易露于世人,就是将自己的退路折断。

你也算是做了一番行动的。

那整库房的素色缎子,就那样贱卖了,你也算是能舍得。

若不是世子着人送了这个东西,李福实在是没了主意,几次三番的来家里找你,我还没有想到,原来你于世子有这样深的渊源。”

三娘定下了心。

扑通一声跪倒在夏进面前。

她要博一把。

“祖父明鉴。

三娘从未跟世子有什么私人的情谊,我也从未将世子当作我的退路底牌。

祖父。您想知道什么。三娘现在都告诉您。求您,万不能将这当作三娘的出路。

那世子确实是在从军之前就认识了我,这中间只是因着上次中秋夜宴中,一个简单的小误会。后来宫中将要事变,他父亲派了人去军营里准备悄悄带了他走。

他想了办法,逃了出来,就是那么巧,刚好躲进了我的轿子里,还拿了把剑。差点没杀了我。

后来他认出了我,才暂避云裳。

我只是多少资助了他一些衣物吃食。

后来他又来,是来逼问我,当日刘贵妃杀我的真相。我捡不重要的告诉了他。

可能是为了报答,所以才有了这纤秀坊之事。

这中间并无半点关乎情谊之事。

祖父。

您可要看明白呀!”

夏进笑了笑。

“若是一般人家,出了这样的事情,不管内情如何。东窗事发,你就是被抬去宫里,做了世子的妾,我们都不能言语。

可现在。

你告诉祖父。这其中这么多的波折。

你说我能信你吗?

就算你们没有私人的情谊,这铺子却是实打实的送到了你的手里,铁证如山。你让祖父怎么办?

是拘了你,让你悔改。

还是杀了你,全夏家颜面?”

三娘心里悔恨不已。

德崇这个毛小子,能做成什么事。

“祖父,三娘不能收这个,我们偷偷的退了回去,就当这件事,没有发生,一切都还跟以前一样。

祖父,三娘真的错了。

您怎么罚三娘的都行,这东西三娘真的是万万不能收。”

夏进苦笑了一声。

“有你一手做的云裳在,这纤秀坊我夏家还缺了不成。可惜呀。

我想尽了办法。都不能送回去。

世子又从军去了。

临走之时,毫不背人耳目的典当了纤秀坊,又以一两之资将全部绣娘卖给了云裳。

说是产业卖了,却不能让绣娘们生计无存。

世子典当产业,这是多大的新闻呀,那里还会有人记得绣娘的去处。

世子尚且年幼也算是有些许的成算。想送你东西,还为你想好了理由。

可到底也是年轻,没有经过历练,多少也有些狂悖。

他是什么样的身份,这天下将来都有可能是他的,那里就需要典当产业了。这样直白的打当今圣上的脸。

他这是跟你一样自掘坟墓。”

夏进微微有些生气。

“我就是不明白了,怎么现在的孩子都这般的难教。好东西,好前程都不知道珍惜。你们究竟想要什么?”

三娘心中明了。

那日虽是得到了宣泄,也明白了这是无谓的挣扎。可他怕是心中还有怨怼。

“那把绣娘给了就是,为什么还有地契、房契?”

夏进撇了三娘一眼。

“我也想知道。可我得有地方问去。

这世子也不知,究竟是怎么想的。京城里是这样的局面,却非要在这个节骨眼上去从军。

他母亲和他的封赏可还都没有下来那,他难不成自己的父亲已经是皇帝了,他还让人人都叫他世子不成?”

三娘在心里狠狠白了夏进一眼。

就算德崇得了什么王爷、太子的名头。难不成祖父还妄想着将自己继续往那条路上推吗?

要知道,德崇怕是这天底下最不愿当皇帝的那一个皇子了。

“祖父,那这我也不能收呀,我该怎么办?”

夏进叹了口气。

“我想尽了办法,可是怎么也没有门路,世子不知是去了那里,跟上次一样,悄无声息的,就是他去了军营里,也是他派人去送东西的时候,留下的话。

这样的事,忙着遮掩都来不及,谁都不能请托,我也真是没了主意。

云裳里的人实在太杂,我没有惊动任何人,就像不知道一样,只是让李管家谁也没有惊动的,悄悄拿了契纸。”

第一百八十一章 进城

绿腰激动的点了点头,能有这般的尊重已是不易。

宋将军继续道。

“我曾对燕语的娘立下誓言,此生只她一妻,本想着能终老一生,谁知世事无常。但说过的话,当算数。在我这里永远没有续弦一说,所以只能委屈你做妾了,将来若是有幸能有一儿半女,也会被记在她的名下。我喜欢什么都说在前面。你自掂量权衡。怎么选择我都行。说清楚了,省的将来,让人再觉得我言而无信。”

绿腰思索了一番,自己本就无依无靠,本就没有资格做将军续弦,现在这般已经算是有福气了,虽没有正室的名头,却有正室的风光,将来有了孩子,即享了嫡子的荣耀,又能在自己膝下长大,这样的好事,已经是老天开恩了。自己还有什么不能答应的。

绿腰满脸热泪,跪拜在地。

“将军大恩,奴婢没齿难忘,奴婢必当粉身碎骨照顾好将军和小姐,今日之言,奴婢必当谨记于心。”

宋将军抬起手,亲自将绿腰扶了起来。

收个人在身边,要平添许多的麻烦,可燕语嫁了,府里就剩自己,空唠唠的,惹人难过,再加上,自己就燕语这一个,将来若是自己有了万一,谁来照顾燕语,给她在夫家撑腰?宋将军想到燕语给自己寄的那封信。

那孩子也觉得世上只她一个孤单寂寞。

就这样吧,何必为了自己的一番执念,害的孩子也觉得在这世上孤苦无依。

“起来吧,地上凉。这马上就要进城了,我还有些许事想问你。”

绿腰起身,拿起随身的帕子慌乱的擦了自己的眼睛,抬起头,等着将军问话。

宋将军转头望着城门,开口道。

“燕语来京城这半年多,闯下了不少的祸事,其他的就算了,可夏家这一出,实在是让人没法说,你们娘娘只是告诉我她行为不端,惹着了夏家的哥儿,她做姑姑的,必不会害自己孩子,她的话我是很信的,可到底是怎样的事,非得让燕语将终身交待了,那夏家到底值得托付吗?”

绿腰轻轻的勾了勾嘴角。

“将军,这件事确实是小姐的错,奴婢不知在边关这样的事当如何,但在京城,小姐出了这样的事,无论如何也要嫁到夏家的,夏家人当时十分有担当,亲自派了家里的姑娘,将少爷的生辰八字带进了宫里,按理说人家还是吃亏的那个,皇后娘娘看夏家姿态做的好,这件事也就没有追究,可那时,夏家的少爷只是一百丁,怎能堪配小姐,所以娘娘留了信物,退了八字,给小姐留了一线余地。接着夏家的少爷榜上高中,娘娘亲看了,是难得的青年才俊,这才在迁宫时,将两家的事给定下了。”

宋将军皱起了眉。

“不管我怎么问,她都不肯跟我说实情,我总觉得这件事这般仓促,怕是还有内情。你在她身边伺候这么久,你也不知道吗?”

绿腰立在夜色中,觉得浑身瞬间起了一层的汗。

那是件事,娘娘瞒的死死的,她虽不知道内情,可能让娘娘将事情做到这一步,必定是件抄家灭族的大祸事,娘娘即瞒了将军,定然是为了将军好,将军若是再追究下去,怕是对谁都是无益。

绿腰努力挤了笑容,抬起头,看着宋将军开口道。

“将军想多了,这件事,本在夏家少爷高中时,娘娘就打算着了,娘娘不是还给您去了封书信吗?后来先皇病重,娘娘忙于宫务就将这件事搁置了,想着小姐年龄总还算是小,但两家早已心照不宣。后来先皇去世,娘娘迁宫别居,怕委屈了小姐跟着受苦,这才将小姐留在了京城,婚事也就急急的说定。”

宋将军伸手摸了摸怀里硬邦邦的玉佩,只这么个玉佩就将自己的女儿换了去,他的心里怎么都不是滋味。

“那夏家那?那夏家是怎样的一番景象。”

绿腰想了想。回答道。

“奴婢久居深宫,夏季具体的情况奴婢不知,但夏家的姑娘,奴婢倒是见过,芝兰玉树,气度不凡。见识学识都是数一数二的好,想来能教养出这样女孩子的家庭,必定是个好家族。”

宋将军有些担忧。

“人家那般优秀,岂不是趁的燕语更是如泥猴般?”

绿腰轻轻的笑出了声。

“将军或许不知,这小姐最是喜欢夏家的姑娘,不论做什么都想着夏家姑娘,夏家姑娘也是真心喜欢小姐,两人常常在一处。小姐愿意嫁到夏家,怕是也是想着,能跟夏家的小姐,常在一处,才答应的。”

宋将军了然的点了点头。

这还说的过去,若是从未见过面的毛头小子,就让自家闺女什么都不顾了,让自己带了银票,嫁妆也不备,就这么嫁了算了,他就真的要怀疑夏家家风了。现在这般说来,倒是才说的通,她的傻闺女怕是嫁人是什么都不知道,那里就会这般急切了。

宋将军勉强的点点头,接受了绿腰的解释。

“等进了城,我第一家就要去拜访夏家,就燕语那脾气,宋家她定然是没有回的,少不得是在夏家过的年,你进了内院帮我好好看看夏家的内眷,燕语将来要在夏家讨生活,外宅男子只要行为端正谦和就好,可内院女子,才当真是重要。也不知我能不能亲自见到。”

绿腰不可思议的看了将军一眼。

说将军鲁直,可却对内围女眷之事,看的这样通透。绿腰有些许的心惊,自己以后还是少玩心眼的好,她有种预感,自己不见得能玩的过将军。

“娘娘走时将一嬷嬷放在小姐身边伺候,那嬷嬷为人十分机敏,若是将军想知道一二,可叫了她来问话。”

宋将军点了点头。

远处的天空慢慢的显现出鱼肚白。

京城的轮廓越发清晰的显现在众人眼中。

宋将军转了头。

“这天快亮了,过去喝些热水吧,等进了城,稍适休整,咱们就去会会夏家。”

第一百八十二章 初一

绿腰应是。跟着将军往马车边走去。

路虽平坦,绿腰却觉得腿有些软,一路奔波疾驰,颠的自己七荤八素,现在总算是终身有了着落。

绿腰双手合十,悄悄的祷告上苍,必要让她顺顺当当的嫁给将军,平平安安的为将军绵延子嗣。

宋将军转头,看到身后绿腰的小动作,微微的勾了勾唇。

“说了这么久,我竟还不知你叫什么?”

绿腰微微的红了脸。

“奴婢家本姓安,后来跟了娘娘,娘娘给奴婢赐的名字,叫绿腰。”

宋将军微微皱了眉。

“这名字不好,听着就不太牢靠。好像随时都会折断。我再给你改个名字可好。”

绿腰笑着点了点头。

宋将军想了想,开口道。

“你即姓安,就还叫这吧,以后在我这里就叫你安心,大家都安心,这日子才过的下去。”

安心,安心。

万事顺遂,平安静心。

是难得的好名字,好意头。

安心高兴的行了一礼。

“奴婢安心,谢将军赐名。”

宋将军笑出了声。领着安心继续往马车边走。

身边多了和玲珑剔透能说话的,好似确实比一群大老爷们有趣。

宋将军忽然对往后的日子期待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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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年过的十分寡淡,除夕也是草草而过,这大年初一本就没什么事情,夏家跟本家关系不好,大家好几年不见走动,现在夏家式微。本家就更不会这时候来贴脸,整个夏府安静平和。大家就都显的有些懒怠。

三娘领了燕语去延德堂给祖母拜年,燕语也不知是得了谁的交待,十分的嘴甜,李氏高兴,两人都得了祖母一个大大的封红。没说几句,家里其他各房的人都聚了来,三娘带着燕语退了出去,自回秀锦园吃早饭。

一路上燕语十分的雀跃。拉着三娘说了一路。

“我觉得,这男女大防实在是要不得。

以往过年府里就我和父亲,父亲实在没什么趣味,指挥妈妈们给我做了新衣,别的也就不管了。

除夕大多是跟其他的叔叔伯伯们喝酒,我就一个人在后院疯玩,实在是无聊的紧,初一的早上,找个丫鬟将红包给了我,他能直接睡一天。我们在边关也没有亲戚可以走。父亲的官职又大,都是等着别家来拜访,可人家都知道我们家只我一个小丫头,大多都不带女眷来。

三娘,你可不知道往常过个年,把我憋闷的,实在是无聊的很。那里像你们家这么多兄弟姊妹。就是每人说一句吉祥话,得些新年小礼物,不是也比往常有趣。

可惜。

却偏偏要守这劳什子规矩。真真恨死人。”

三娘皱起眉毛,打了燕语一下。

“大年初一,你可是慎言。”

燕语赶紧捂住嘴巴,四下张望,好在只身边几个小丫鬟。若是莫妈妈在少不得要唠叨好久。

三娘无奈的笑了笑。

燕语怕是这满京城上下,最是喜欢大家住一起的人了。

三娘瞅了瞅,满身无聊的燕语,想了想吩咐身边的霜降道。

“你去延德堂等着,等那边拜年好了,将几个姐姐妹妹还有弟弟,都叫到我这里来。就说我诚邀一家子姐妹兄弟来我这来聚聚,就是赶着绣嫁妆的二姐姐也别放过,今天初一,也让二姐姐歇歇。”

霜降笑着应是,转身回了延德堂。

燕语跳到三娘身边,扯了三娘的胳膊晃荡。

“三娘,似锦。你真是这天底下最好的姐妹。你说我怎么没有跟你投生到一个娘肚子里?这样,我们岂不是自小就在一处,也省的我无聊了这许多年。”

三娘白了燕语一眼。

“若是投生到一个娘肚子里,那你就是我哥哥的亲妹妹,将来哥哥还要好好给你备份嫁妆,风风光光的将你嫁了。你觉得好吗?”

燕语使劲的摇头。

“不好,不好,还是现在这般。我喜欢夏家,我要留在夏家。”

三娘一边撇了嘴笑,一边轻轻撕扯燕语的嘴巴。

“我可是真没见过,像你这般这么急着想嫁人的。我看莫妈妈最近对你的约束是越发松了。也不知是不是对你彻底放弃了。觉得你没治,趁早放弃。少跟着生气的好。”

燕语不以为意的打下了三娘的手。

“才不是那,莫妈妈说,人的本性最是难改,没个几年的功夫,我难成样子。与其到时候叫你们家失望,不如现在就让你们知道,我就是这个样子,到时候我改了一点,都能让人觉出进步。总比现在尽力伪装,将来露馅的好。”

三娘看着眼前不思进取的燕语,颇为无奈。

“年前让你跟着银珠学管家,你推三阻四,没学几天就撂下了,这等过了年,你可再不能这样。若是你不勤勉些,我可是再也不理你了。”

燕语害怕,扯了三娘的胳膊往怀里带。

“别呀,你别呀。我不是不愿意,年前的事那样多,我去了,只给银珠添麻烦,我自己都看不过去了,所以才偷偷少去了几次,我保证,年后我一定乖乖的。你叫我干嘛,我就干嘛。”

三娘不信。

“当真这样的乖。”

燕语点点头。

“莫妈妈不止一次的告诉我,说姑姑眼光好,夏家实在是门好亲,让我好好珍惜。

我珍惜,我珍惜着那。”

三娘笑了笑领着燕语进了秀锦园的门。燕语浪荡了这么久了,也不是一日之功。

两人吃了饭,三娘自去抄佛经,似锻带着似钿还有几个小小子就到了。

三娘放下了笔。让丫鬟取了玩具,投壶、毽子、百索、沙包。一应俱全,派了人带着一群人去院子里玩。

似锻到底是该嫁了,只坐在窗边看,燕语却毫无所觉,领着几个小的,在院子里玩的欢实。

三娘又吩咐人去煮了牛乳茶,又做了点心,安排妥当,才又坐到桌前,抄写起来。

笑声嘻嘻哈哈。不间断的从窗外传来。

三娘勾了勾嘴角。

这年总算是有了些许味道。

第一百八十三章 拜访

夏进经了这么些的变故,心灰意冷,外院书房是不怎么去了,只天天窝在李氏这里,看李氏一边保养,一边计划着国丧一过要做那些事情。

刚开始李氏还十分的不习惯,她都有些想不起来,两人是不是曾经有过这么亲密的时候,好似刚成亲的时候也不似现在这般。

那时的夏进颇为上进,就算是没有公务,也多是待在书房里,琢磨着自己的事情。

那里像现在,日日都出现在内宅,时时待在自己的身边。

突然多了一个人赖在身边,作息什么的全部被打乱。李氏这般的日子过了好几天,才算是堪堪适应。

两人同在一个屋檐下,难免的交流说话,倒是比平时更了解些彼此。

夏进一向觉得,李氏端着大家小姐的风范过了这一辈子,一向是静姝严厉。这日日待在一起了,才发现,李氏也颇有些才华。人也风趣幽默。

自己本来是存了赎罪的心情,想着多陪陪李氏,等到真的事发的那一天,自己多少能兜着些李氏的情绪,可这一日日的陪伴下来,才让自己忽然发现了李氏这么多的不同。

夏进有时候会对人生忽然的产生质疑,好似不知道自己真正需要的是什么了。好似对自己的前半生突然的产生了不认同。

但他每每产生这样的想法,就强迫自己再去想些别的。

没有一个人能接受,自己努力了一生的方向,突然被自己推翻。

此时,两人刚接受了家里人的拜年,吃了早饭,分别窝在胡床的一端。夏进在有一眼没一眼的看书,李氏在翻名帖,盘算着借着年节,去哪家坐坐。

正是饭后的惬意时光。美的没一会,就有小丫鬟来报,有人来拜访。两人俱是一愣。

夏进现在仿若惊弓之鸟,面上努力的平静住,但心里却颤颤巍巍的害怕有事发生。

听说有人来拜访,十分的惊惧。

稳了稳心神,开口问道。

“大年初一,除了本家来往,一般是不会有别人的,是夏家本家吗?来人带帖子了吗?”

丫鬟行礼应是。

“回老爷,前面来传话的说了,帖子人家没带,但来人说是宋将军。”

夏进了然的看了眼李氏。

“看着时间,宋将军怕是夙夜兼程,才赶到,就急急的来夏家看女儿了。”

李氏勾了唇笑。

“这武将家是不是自来就是这般洒脱,都不太拘着规矩。赶了这么久的路,估计怕是风尘仆仆的就来了。我们快去见了吧。”

夏进也笑了起来。让丫鬟赶紧去传话,速速请宋将军进来,一边起身收拾,跟着李氏起前厅见客。

李氏喜欢燕语,自是替燕语着想一二。一边吩咐了下人去安排饭食,一边让人去请家里的儿郎。

宋将军倒是十分会挑时候,这个时间登门拜访,全家都在,一个也被想跑。倒是一次就见个全乎,省了好些个麻烦。

两人刚到前厅坐定,夏家三位爷和几个少爷也都相携着来了。

宋家满门的忠烈,自前朝到现在都替皇上镇守边关。按理说,当是让当今皇上很是忌惮的家族,但宋家家主为人低调机敏。曾立下宋家家规。每一代不管是儿郎有多少。只选贤能,出一个将军,举全家之力培养。家里的奴将也只归将军管理。而其他的没有选上的儿郎,都做些闲散文职。或是靠着历代宋将军的威名,在京城做些其他官职。却皆不涉军队。

虽宋家将军代代相传,却从不托大,靠的都是实打实的真本事。

就算是宋家本家,也是这代将军出在这个房头,下代将军就不知是那房的了。从未有连着几代都出自同一房的情况。

此举一出,倒是叫宋家成为,为数不多的延绵了好几代的武家。而且还家族繁衍越发的繁茂。是好多杀孽重的武家都羡慕不来的。

因此宋家一直属于武将中的清流。历来都受皇上赏识。至现今这代。

将军更是皇上的亲舅子。

可宋家却十分懂得隐蔽锋芒。

皇后娘娘虽嫁进宫中,可娘娘亲生父母姐妹,却都还居于宋家老家,从不曾入京城。

两家准备联姻。夏进就很是下了番功夫打听。

现在的这位宋将军,觉得自己这一房已经锋芒太盛,所以不管是情深,还是其他的原因,他任由自己这一房至现在都还无后。

宋家本家因着这个,颇有怨言。现在已经在成年的儿郎里挑选了,只为培养出下代的将军,而皇后娘娘这一房是再没有机会了。

可夏进却觉得这位宋将军是位很有谋略之人。

只要宋家不倒,宋家的儿郎总能出了有出息的,那宋家就能长长久久下去。若是现在宋将军一房独大。宋家的平衡就会瞬间被打破,长长久久就成妄谈。那独留宋将军一支,孤木难支,又能成什么气候。

能有这般心有成算的人,做亲家,夏家也能跟着少走些弯路。

夏进打探过后,越发的满意。

前厅里,大房的夏承嗣,三房的夏始,都只当是年节里见客,都随意潇洒。

只二房,似铄去三娘那里玩乐了,夏承宗只带了似铎。似铎心中有事,看上去十分的紧张。

夏进看了一眼。微微的有了些笑意,亲自叫了似铎到自己身边伺候。

众人刚刚坐定。

李管家就亲自带了宋将军和安心进门。

夏进忙起身去迎。

宋将军为人十分的爽朗。笑着在廊下就恭敬的给夏进行了一礼。

夏进疾步过去,拉了宋将军的手。

“将军当真是折煞我,下官那里当得起宋将军这一礼。”

宋将军推掉了夏进虚扶的手,转手扶住了夏进。

“夏大人,万万不要做此言。今天是初一,我今日前来,自当是因为两家的情谊,那里管那官职大小,我是晚辈,自当是要好好给您行这一礼。”

夏进捋了捋胡须,满意的点着头,一边说着客气话,一边将人往前厅里迎。

聪明人相遇,从不需要说的太明。

第一百八十四章 相看

宋将军即是来接燕语的,也是来相看似铎的。两家的亲事已是板上钉钉,只要似铎不是太不像话的,这事也就只差将那层纸捅破。

自己作为祖父,高了宋将军一辈,受了这一礼倒是也不为过。

两人好似不是第一次见面,仿若老友般,亲热的相携这一起到了前厅。

宋将军坚持,不以官职,而是以年龄,相互之间见了礼。李氏越发的心喜了。

宋将军为人舒朗有气度,当真是一位好亲家。

众人都见了礼,坐定,少吃了些茶。

宋将军就开了口。

“我这父亲当的实在是不称职,膝下只这一女,平时娇惯坏了,想着送进京城,也叫这毛丫头张张世面,跟在她姑姑身边,好歹学些规矩,没成想天不佑我大宋。先皇驾崩,妹妹身心具伤,倒是百般无奈将孩子托付于夏家。拖累大家了。”

夏进适时的表现出极度的哀伤。

李氏只好接话。

“宋将军过谦了,我年长倒是也从心所欲,有什么说什么。

宋家丫头于规矩上是不太理想,可这丫头心思赤诚,孝顺可爱,是难得的好孩子。

宋家的几个夫人,来接了孩子几次。丫头自己不愿意,我也没有强求,我们家也不是什么世家大族,规矩也没有那么严明。丫头喜欢在这里,我就私心留了孩子。

这孩子心思单纯,教她什么,她就认什么。我喜欢孩子现在这样子,人慢慢长大了,规矩礼节自能学会,可这心思一但跑偏便要费很多力气。

燕语真诚明理,身上多了京城闺秀身上少有的坚韧、勇敢和乐观。

想必是边关的风月成就的孩子。

我们都很是喜欢。

宋将军将燕语教的很好。很不必担忧这些。”

宋将军感激的朝李氏行了一礼。

“这孩子自小没了母亲,身子十分孱弱,我便纵容了些,想着跑跑跳跳好歹能健健康康的长大。可这孩子长得真快,等我想管的时候,也就晚了。”

大家都抿了嘴笑。

评判女眷,本是内宅之事,可宋将军没有夫人,燕语没有母亲。也只能宋将军亲自上阵。

而厅上的其他人都是外院男子,见都不能见燕语的。只能陪坐在一边,听李氏发话。

似铎倒是很想替燕语鸣不平,这样心思澄明的好姑娘,怎么能被那些迂腐的世俗礼教约束了。

他就是喜欢她这样的。

她不必改,对着这样的燕语。他就是觉得简单着高兴。

夏进也笑着。开口对宋将军说道。

“儿女们自有儿女们的缘法,我到今日儿孙满堂也不敢说,对孩子们的教导都是对的。宋将军心放宽些。”

宋将军点点头。

“也是,今日也是受教了。”

李氏笑着派身边的丫鬟去叫秀锦园叫燕语。话刚刚说完,就被宋将军打断了。

起身行了一礼。开口道。

“老夫人,先不必叫小女了。这次进京除了看望妹妹,接小女,还要进宫觐见皇上。我身边除了这位婢女安心,还有四位随行的将士。我将将士留在了宋府。小女就暂时还留在这里。她即喜欢这里,就让她再待些时日,等我定住了回程的日子,直接从这里将她接走。不必来回麻烦了,就是还要再麻烦夏府,和老夫人一段时日。”

李氏连忙摆手。

“宋将军这话见外,就是不说两家的情谊,单说燕语这孩子,我甚是喜欢,就是待多久都行,只是。。。。。只是。。。。”

李氏微微有些说不出了口。

两家就要议亲了,燕语一直住在这里,实在是于孩子名声不好。可这话她怎么明说那。

宋将军瞬间明了。摆摆手说道。

“老夫人心里想到的,在下明白,能替小女想的这般周到,足见夏家高洁。只是小女那性子,在下是太知道了,也不怕大家笑话,若是将她送回宋家,估计没几日这京城怕是都要知道我家这位的脾性了,两项一比,倒还不如将她留在夏府。来的便宜。”

李氏看了看夏进。

她其实心里也明白,若是燕语在宋府闹腾起来,或是闯些祸事,闹些笑话。宋家人不见得是铁板一块。若是有风声传出来,宋家固然难看,但联姻的夏府,怕也是逃不过去。

宋将军爽朗的笑了声,开口说道。

“老夫人,在下武将出身,有些事情,不甚在意,只要孩子好,我就怎么都好。”

李氏也笑了笑。

“我活了这半辈子,也算是才明白这个道理。既然宋将军信的过夏府,宋小姐自是想待多久就待多久。”

宋将军满意的拱了拱手。给李氏行了一礼。

“那我就一事不烦二主,舔着脸再拜托老夫人一事。这安心原是妹妹身边的,看我孤身一人,就将人给了我,可我独自惯了,在外宅行走,实在是不便,就拜托老夫人,将人送到内宅,待上几日。等走时,我在来接,可好?”

李氏撇了眼宋将军身后的安心,看来是皇后娘娘不放心宋将军,送来照顾的人。宋将军即托了人专门照顾,想来是要做姨娘的,那就不好安排在燕语身边,这世上断没有老子从女儿身边要人做妾的。

李氏招了手,吩咐一丫鬟带了安心下去。

“将军请放心。人我亲自带在身边,夏府定会好好照顾安心姑娘。”

宋将军十分满意,夏府的人又聪明,又有能力。当真是门好亲。

现在只看夏家的孩子是怎么样的了。

说的欢乐。众人又端起茶饮了一杯。

宋将军放下茶杯,不好意的开了口。

“说起来,我已经好几年没有进过京了,上次还是从妹妹出嫁。这京城变化实在是大,今日进城,好些个道路我都不大认识。一些故友也都不知散落在何处,我也是想趁着这个机会,好好去寻访一番。”

说完,宋将军看了看屋里的男孩子们。刚才虽见了礼,但是,是大家一起,他倒是没有分清,那个是那个。

夏进听了这话头,轻轻的勾了勾唇。

第一百八十五章 知晓

捋了捋胡须,夏进说道。

“将军身边的将士都被安排在了宋家,就算是跟了将军,怕是也不能帮将军带路,我家别的没有,不成器的小子倒还有几个,不如我派一个,陪将军几天,也好帮将军领领路,都是小辈,将军只管使唤。”

似铎瞬间红了脸。

宋将军哈哈的笑出了声。

“那就多谢夏大人割爱了,听闻夏家今科中了两位进士,当真是荣耀。也不知是那两位。我自领了一个,出去也甚是有脸面,也让大家看看。不要总觉得宋家都是些兵将,出不来读书人。”

夏进指了身边的似铎。

“这是我二儿子膝下的孩子,名叫似铎。不成器的很。将军可不能抬举了他。现在年假沐休,他正是没事,就让他陪将军几天吧。”

似铎红着一张脸,紧张的给宋将军请了安。

宋将军眯了眼,一眼望过去。

孩子倒是长的周正,看上去也是温和平稳,只是不知这性子怎样,燕语心思单纯,若是个心机太深沉的,恐将来燕语无法在内院立足。

宋将军面上点着头,心里暗暗定下主意。在京城这几日无论如何也要把夏家的底摸清楚了。

宋将军笑了笑。

屋里聪明的,自是看出了端倪。不聪明的就算没看出来,也不关她们什么事。

大家又寒暄了一会。

夏承宗带着似铎陪着宋将军自下去休息,吃些早饭。众人也就都散了。

夏进陪着李氏往内宅回。

一路上李氏的嘴角就没有下来过。夏进看着,一边笑着一边问道。

“宋将军一手将女儿带大,仔细些也是正常,你何必笑成这个样子。”

李氏白了夏进一眼,开口道。

“长这么大,两家相看的,我也见过不少,可这父亲亲自上阵的实属罕见,更何况宋将军还是个这样的脾性,我笑笑怎么了。”

夏进也勾了勾唇。

“你可别小看这宋将军,虽看着是不太拘小节的,但是我打听过了,此人很有本事,因为后嗣的问题,家里很是不满意,可他只一意孤行,这么多年了,身边只燕语这一个女儿,府里连个女婢都没有,虽父母不满,可满宋家暗地里都很是欣喜。这前脚女儿的终身要定了,后脚就接受了娘娘派到身边的。绝不是没有成算之人,宋家能在军中矗立百年,那可是十分不易。”

李氏收了笑,点点头。

“我没有笑话他的意思,这一般家里,没有母亲的也大有人在,可真到了定女儿终身的时候,大多的父亲都不见得多用心,大多是托了别家的夫人,相看相看也就是了,可你看宋将军,脸面、礼节都不顾了。自己亲自上阵了不说,就是这内宅也是派了人的。

我这是高兴,这世上还有这般的父亲,我高兴。”

夏进眯了眯眼睛。李氏这是在借着宋将军说自己了,自己这父亲做的,跟宋将军比起来,确实不如。

两人说到敏感处,都沉默起来。

夏进忽然想到一事,交待李氏道。

“老二家那里,你得赶紧去交待一番,这事估计宋将军离京前都会定了,若是老二家的令不清,再闹腾起来。内宅里还有别人,那可是不太好看。”

李氏点了点头。想着回去就办。

可她们都太低估了二奶奶的能力。

夏家就是再大,也是就几个院子,大年初一大家都无事,只宋将军到访这一件。

没等宋将军离开夏家,二奶奶就带着丫鬟杀到了秀锦园。

三娘还在抄写她的佛经。

祖父交待的是要在清明前抄完,她本有些抗拒,可最近事多,本来枯燥乏味的佛经,抄的多了也能品出些许的味道,越抄三娘的心越静,现在倒是不必田妈妈日日催着。三娘每日都能自觉的完成任务,而且有的时候还能超额完成,照这种速度。这本佛经定能在清明前抄完。

二奶奶气势汹汹的来,院子里正在玩乐的几人具是一愣,都不明白二奶奶因何这般。

二奶奶看都不看燕语一眼,找了一圈看三娘不在,就直冲冲的往屋里寻。

燕语站在那里有些尴尬,只得领了几个小的往后院里去。

似锻在门边看到二婶,还没来得及行礼,就听到二婶吼道。

“这个家里的人,都当我是死的不成,人那?伺候的人都到那里去了,还有似锦那?似锦去哪了?”

似锻从小看自己的母亲与二婶婶别扭,此时若是再呆在这里就太不明智了,也不管二婶看见了没有,行了一礼,带着自己的丫鬟就溜掉了。

三娘听到喊声,慌乱的放下了笔,领着霜降往前厅赶,田妈妈被三娘放了假,回家跟家里人团聚,偏房里银珠和松烟还有几个小的,听到声音也慌乱的赶了出来。

二奶奶见人来了,气更是不打一出来。自坐在椅子上,吼道。

“你们一个个的跟在我女儿身边,吃香的喝辣的,现在倒是也轻慢起我了,来了这么一会了,满院子的人都去了那里,一个都见不到。养着你们有什么用?”

银珠派了小丫鬟去奉茶,剩下的齐刷刷的跪倒在地。

等三娘来的时候。正是这样一幅景象。

三娘心里很是不悦。

自己这个母亲,无事不登三宝殿,自己受罚之时也不见她这般恼怒。今天来又不知是为了什么,至于生这样大的气。

三娘行至二奶奶脸前。行礼问安。

“母亲万福,今天是大年初一,母亲因何事这般气恼,这不是容易毁了一年的运气吗?母亲可是恼怒女儿今早未去拜年?这不是年前就说好的吗?燕语在我这里,十分不便,因此女儿早上只带了燕语去祖母那里,不是说了,明日去母亲那里吗?母亲若是因为这个,告知女儿就是,派个人来,女儿定速速前去,母亲何必生如此大的气,岂不是伤身。”

二奶奶听到三奶说燕语,狠狠的白了三娘一眼。

开口质问道。

“我只问你,宋家姑娘的事,是不是你也知道。”

第一百八十八章 难题

夏娇转头看着三娘。

“每个人自有每个人活着的方法,你的方法固然是最好的,可不见的就适合宋小姐,放手让她自己去闯一闯,说不定她还能自己闯出来适合她的路。你说对不对?”

三娘莞尔一笑。想想甚有道理。

自己的母亲不就是鲜活的例子吗?几个媳妇里面,就自己的母亲活的最是自在,家里的事,有明白的父亲,时不时的帮她看一把。

虽说她自己在内宅没什么威严,可父亲就这一个妻子,谁又真的敢说些什么?

燕语得哥哥喜欢。哥哥自是会去照顾燕语的生活,说不定二房的下人早就习惯了在男子手底下讨生活,自己费心巴力的教,说不定还不如燕语自己的方法管用。她人的日子,自己确实是不能强求。

寡淡的年,因为宋将军的到来,凭添了许多的趣味。等朝廷开了朝,宋将军觐见了皇上,离程也就近了,夏进跟夏承宗商量出了一个时间。在夏府郑重的宴请了宋将军。

必竟正经事到现在可是还没谈那。

宋将军好似跟宋家的关系尔尔,次次都是孤身前来。

夏进在外院宴请了宋将军,只夏承嗣和夏承宗陪坐。虽只有四人,但因为宋将军的个性,宴会倒也是热闹。

宋将军先举起了杯子。高兴的开口道。

“这次进京实在是收获颇丰,不仅见识了京城的繁华。也结识了夏家大人和几位兄弟,实在是宋某之幸。我先满饮此杯。”

夏进眯了眼。准备等宋将军放下杯子就提燕语之事。

谁知宋将军刚喝完,就又甄了一杯,夏进只好停住话头,宋将军又一次拿起,殷切的说道。

“我自来在边关,于人情世故上十分的欠缺。说什么做什么喜欢直来直去。今天我也就不卖关子,有什么说什么,希望大家不要见笑。”

话音刚落,就又饮了一杯。

众人都笑着赞宋将军豪爽。宋将军微微擦了擦嘴角继续道。

“我这自小混账,不太听家里的话。自先夫人去世后,这后宅就只有燕语这一女,我自是疼爱有加,可惜疼爱不得法门。纵的她成今天这个样子。后来我狠了心,将她送到她姑姑身边,谁知她就来了咱们夏家一次,就失礼闯祸,我听后实在是羞愧。”

宋将军双手抱拳,深深的给坐上的行了一礼。

大家慌忙推辞。

宋将军坚持,行好礼后。继续道。

“后来她姑姑为了掩盖她的错事,只得委屈了夏家的小子,给两人定了亲事。

不瞒大家说,我知道后,十分赞赏夏家高义。可我只有这一女。我总想着能好好的替她的未来考虑一二,这般草草了事,我实在是不太愿意。

我那时就想,若是京城里不行,边关也有好多儿郎,大不了让燕语远离了这里。到没人认识她的地方,我再好好给她寻门亲事。

可妹妹一再修书,说夏家儿郎十分的有出息,夏家也是家风清白的好人家。

我心里十分高兴,可又十分的担心。说到底我还是不知道情况。一切都是旁人告知。

我只这一女,她母亲生她亡故。将她交给我,我总要好好给她找个归宿,将来见了她的母亲,我也好给她有个交待。”

说到这里,宋将军十分的动容,眼眶里泪珠点点。

几个大男人实在是不知道该劝些什么,只能跟着沉默,只夏承宗轻轻的拍了拍宋将军的背。

宋将军笑了一声,不留痕迹的擦了泪,抬高了音调继续道。

“这再铁血的男儿,一提到儿女之事,也是这般的婆妈、让大家见笑了。”

夏进亲执了酒壶,给宋将军满上。开口劝慰道。

“女子总是说,男子无情,心中没有儿女,她们那里知道,我们心中真正的想法,只是我们不说罢了,孩子是自己的骨血延续,就算是再不成器的,又有那个不爱了。”

宋将军将夏进甄的酒一饮而尽。赞同的不住的点头。

“怨我,怨我,本来我们是说喜事那,怎么被我带了这么偏,我们不说那些,只说眼前的。”

宋将军放了杯子,转了脸色,继续道。

“这次进京,解决燕语的归宿,是我的大事情。所以我一进城。就舔着脸拜访了夏府,想着能好好的看了看咱家的二少爷。

这不看还好些,看了后我反而十分的忧愁。

夏大人实在是太会教孩子,我越看越是喜欢。可我想想我的燕语,我就发愁。我都在想,若是这是我的儿子,我必要好好为他选一闺秀。

可谁知现在竟是这般造化,也让我真真是感慨。”

夏承宗听后,接了话。

“我虽没有见过令爱,但她能得母亲和三娘的喜欢,就证明孩子是个好的,宋将军根本不用这样厚此薄彼,我家那小子,实在没什么能拿的出说的,你能看中,那已经是他最大的本事了。”

宋将军这几日早就打听出来了,这二爷最是喜书,二夫人心思简单,这二爷倒是有时也会替夫人打理内宅,他听到这个消息后十分的欢喜,有个这样的公公和婆母,将来就是姑爷想替自己的闺女出气撑腰,也就顺理成章,不稀奇了。

宋将军欢喜的攀上了夏承宗的背。

“我就是喜欢你家的小子,反正我是不准备放手了,将燕语交给他,我十分的放心。”

夏进和陪坐在一旁的夏承嗣相视一眼,都笑了,两个都是直肠子的人,做了亲家倒是也般配。

宋将军给夏承宗甄了酒,两人高兴的碰了杯。

宋将军放了酒杯,从怀里掏出一叠子的银票放到桌上。看上去足足有几万两。

众人不明所以,都愣了住。

宋将军略显羞愧,慢慢的,不好意思的开了口。

“夏家一片高洁,实在是跟我这兵撸子当亲家,要麻烦许多。

我父母年事已高,身体欠佳,身边只有我一子,和妹妹一女。以前我还能将许多事托付给妹妹。现在这情况,实在是不太方便。

可我身边找来找去,再没有更稳妥的人了。

边关艰苦,除了黄沙就是寒冰。再无其他。这燕语的嫁妆我实在是准备不出来。

思来想去,我实在是走投无路,只能把脸皮丢了,将此事麻烦给夏府,反正将来女儿的一切都是她跟女婿的,现在提前一些也是无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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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九章 嫁妆

众人惊呆了。

连一向稳得住的夏进都有些不知所措。

他算是活的久了的,从他出生到现在,他都没有听说过,那家女儿的嫁妆是婆家准备的,只有那下人穷人,准备不起东西,将聘礼替换替换再带来的,却从没听说过哪家高门大户干过这样的事情。

一时间,大家愣住,都不知该说些什么。

宋将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我知道这有些强人所难。可我实在是有太多的难处,我身边没有女子,这嫁妆之事,我是两眼一抹黑。若是托付给别人,我又实在是不知该托付给谁,宋家在京城的这几个嫂嫂、弟妹。我没有一个认识、知道的,平日里我也不太与这的宋府有什么联系,现在突然将这么重要的事情托付,我实在是不知托付给谁。

此事关乎女儿终身,我岂能马虎,若是将来办的不体面,岂不让好好的一桩姻缘有了瑕疵。”

宋将军将手抚上案上的银票,继续道。

“更何况这些是我半生的积蓄,宋家也不是什么顶富贵的家庭,这些都是我拿命换来的,我怎能看着它浪费,没有花费都正经项上。

将来女儿在夏家生根发芽,这些都是她们的资本,我实在是万不得已,才不得不出此下策。”

夏进回了神,看了看夏承宗。两人都有些不知所措。宋将军说的真情实感,不像是试探,而且句句都是实情,于情理上实在是应该体谅,可这拿儿媳娘家的钱给儿媳置办嫁妆,也是件出力不讨好的事情。

办的不好,丢脸面,办的好,又显的贪财。这中间的度实在是不好把握。

看大家都面漏难色。宋将军退了一步。

“若是大家都觉得难办,那我只能光棍一些,只给女儿简单置办些,剩下的都带成银票了。

可京城里流行晒嫁妆,我们总不能晒银票吧,到时候岂不是给府上招贼?”

夏进连忙摆手。

若是这样,夏家估计一夜之间就出名了,这实在是不利于夏家的名声,将来怕是也会影响似铎的前程。

夏进想了一番,慢慢开口道。

“我们几个男子怕是都不懂这女儿家的事情,怎么说都是无用,你的难处我十分理解,可我也要顾及夏家的脸面,毕竟这事要是做的不好,将来可是会影响似铎的官声,这肯定不是你愿意看到的,我实在不能给你答复,要不现在我派人去请夫人,让她来做给你出出主意?毕竟内宅里还是女人们的天下,她们知道的多。”

宋将军十分赞同的点了点头。

夏进喊了李管家,亲自去后院请老太太。

等李氏到的时候,前院里早就恢复了刚开始的热闹。

众人见李氏来了,都赶紧起身行礼。

夏进亲自安排了凳子,将李氏拉到自己的身边坐下。

“我们都是上了年岁的人,宋将军有一烦心事,我们都没有办法,只好请了你来,你也别拘束,该说什么,说什么。”

丫鬟给李氏上了茶,李氏虽有些不适应,但想着自己年纪大了,这般跟将来的儿女亲家坐在一起,倒也不算是太出格,就稳了稳。问道。

“什么样的事情,竟能将你们几个都难住了,说不定我也解决不了,你们不要抱太大的希望,不过既然我来了,你们就先说了我听听。”

宋将军十分勤切,将刚才所言又重复了一遍。

李氏也惊的瞪起了眼。

确实是比较难办,若是又想好,又想巧,确实要十分的费心思。

李氏很是想了一会,才缓缓的开口道。

“这嫁妆最是繁琐复杂,我听闻南边的世家大族,很多是自女儿出生就开始准备,一直到女儿出嫁,才准备齐全,这样繁琐的事情,若不是亲近之人,实在是难以相托,你的难处,我实在是很理解。”

宋将军不住的点头。这嫁妆关乎女儿将来的体面,他实在是不想就这么马虎过去。

李氏想了想。继续道。

“你能将此事交给我们,看来也是对我们十分的信任,既然你能信任我们,那我这老婆子就托大,接了这事,宋丫头自小没有母亲,多有委屈,嫁人之事上,再不能有遗憾,这事,我接了。”

宋将军欢喜,跳着起身,深深的给李氏行了一礼。

“多谢老夫人,解我燃眉之急。”

李氏摆了摆手,夏承宗起身将宋将军扶起。

李氏继续道。

“若是此事交到我这里,那这婚期,就稍微往后一些吧,怎么这也要给我三四个月的时间,有好些个家具,若是现打都要半年的功夫,说不得,我们只能买些成品了。”

宋将军又拱了拱手。不在意的说道。

“交到老夫人手里,我是一百个放心,您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随即抬手,拿起桌子上的银票,双手奉上交到李氏手中。

李氏接过,大概的一数,足足有五万多两,随即又抽出了一半,还给宋将军。

“宋将军爱女之心,我们都是知晓,只是这个数目实在是太多了,你即交了我办,我必定办好,剩下的这些尽够了。”

宋将军本想再还回去,可看老夫人十分的认真,就接受了,交待了若是不够,定使人再送些来。

李氏笑了笑。继续将这件事说完。

“宋将军明日怕是就要带着燕语走了吧,那既然如此,我们索性今日将事情一次说个明白,省的来回书信的麻烦,既然嫁妆我们都准备了,我看燕语的女红也不是很好,这嫁衣就让家里的绣坊做了,将来好给孩子寄去,剩下的等她走时,我会亲自交待她,我素来喜欢燕语,就当是自己嫁孙女了,将来这喜事还是要在京城里办,怕是燕语要从宋府里出阁,那我们就这么办。

夏家在京郊有一出农庄。前年刚休整过。人也齐备。

这聘礼和嫁妆,将来我都将它放在田庄里,等燕语送嫁的队伍来了,从田庄里抬出来,直接跟上她,随她去宋府,这样就可万无一失了。”

宋将军想了想,开口道。

“不可以从夏家的田庄里出嫁吗?京城的宋家,别说是燕语了,就是我也不太喜欢,等燕语出嫁,我必定是不能相送的,孩子怕是要一个人来,我不在乎什么礼教、规矩。我只想让孩子舒舒心心的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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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章 田庄

李氏本想问宋将军因由。夏进在桌下轻轻的拉了拉李氏的衣袖。

若是这般不喜京城宋府,怕是这几日发生了什么,夏家没有必要趟这趟水,这必竟是宋将军的家事。

李氏却觉得燕语将来孤苦的嫁进京城,娘家远在天边,虽说夏家自是不会亏待了她,可有那家的人是没有亲戚的,将来夏家跟宋家就算是亲戚,今天不问清了,日后如何来往。

李氏将衣袖从夏进手中抽出来,开口道。

“宋将军可否告诉我缘由。将来燕语要在这京城生活,面对宋家她当如何,夏家又当如何,你这般行事,有些太过决断无情了。”

宋将军无奈的低下了头。深深的叹了口气。说道。

“宋家至我这代,已经是六代为将了,其中的艰苦,你们可想而知,宋家老家还遵守着祖宗定下的铁律,可这京城一脉,唉!”

宋将军又叹了口气,继续道。

“妹妹当时受封皇后,嫁到这京城,母亲也是想着没有娘家支持可怎么是好,于是妹妹跟京城宋府来往十分密切,可那又能怎样,妹妹现在,可有受他们照拂,当然这也算是造物弄人。这就不说了。

人的野心都是会被养起来的,京城这脉,看惯了京城的繁华,早就不似当初,新皇至今未立皇后,只册封了有子嗣的几位为娘娘,心动的人不知繁几,就算您今日不问,我将来也要交待燕语,少跟他们来往的好。”

在坐之人,都听懂了,新皇脾性可不算仁慈,现在才刚刚当政,究竟如何,谁现在也摸不透,这般谋划可不见得是什么好事。

李氏点了点头,看了眼夏进继续道。

“宋将军即这样说,那我就知道了。

这样吧,那田庄本是老爷送我的,现在我就分给二儿子,让他将这作为聘礼给了燕语,就当这是宋家的产业吧。

这样就算是从庄子上走,也没有那个敢说什么。”

宋将军连连摆手。

“那怎么成那。怎么能因为我家的一点私心,就谋了老夫人的产业,这断断不行。”

夏进一边点头。一边推让。

“这个好,就这么办吧。宋将军就不要推辞了。”

宋将军坚决不肯。

李氏却坚持。

最后宋将军只得道。

“我本来给孩子的定产陪嫁也有一些,但地段远没有老夫人的好,我就是想赔给老夫人也有些拿不出手。这可真真是叫我有些羞愧。”

李氏笑了笑,开口道。

“宋将军不必如此,我老婆子手里还有些田产,我孙子们都到了年岁,这个给了老二,老大我自是也要给的,只是这处风景最好,但出产却不行,其他的出产都比这个好,占了这个占不住那个,倒也算是平衡。他们兄弟必是不会有怨言的。

我这孙辈里,目前就这两个有出息,我给的很是开心,宋将军不必如此。”

夏承宗和夏承嗣相互看了一眼,都明白母亲的意图,相视一笑没有言语。

母亲要将自己的东西给他们,现在有外人在,他们就是推辞也有些不合时宜。

宋将军听后,只得接受,心中的大事终于解决,宋将军十分的高兴,亲自给夏进甄了酒,给李氏添了茶,恭恭敬敬的给两人敬了杯酒。

事情解决,李氏再没有待下去的必要,就起身告辞了,剩下的留给几个男人商量。

李管家又亲自将李氏送至二门,转过头就见似铎躲在二门的竹林处,等李氏走远了,似铎一把拉住了李管家。

“李管家,前边的宴席可还好。”

李管家憋了笑。开玩笑道。

“好不好的看不出来,但听着,咱们家怕是要多个主子了。”

似铎心思敏锐,一下就听懂了,高高兴兴的离去。

宋将军进京不易。什么事都在今日的酒席上愉快的解决了。

结束后,夏进回了延德堂,十分感慨的跟李氏说,父亲做到宋将军这般也算是罕见了,爱女之心,溢满了整个夏府。

李氏更是感慨,铁了心要将燕语之事办的漂亮。

大房夫人那里,听说后,本来想好好的笑话二房一番,毕竟事情做到这般地步也算是世间罕见了,可后又听说宋将军拿出了五万两来给燕语置办陪嫁,就这还不算定产的,心中就十分的泛酸,好在母亲只接了一半,这要是都接了,等将来两门亲事错不了多少的时间,二个新妇的嫁妆一比,大房岂不是要狠狠的丢人。

虽也有怨怼,可因着宋家的不便,似锋也跟着多得了个田庄,大夫人也就很知足了,日常过日子,还是要看人,燕语随性散漫,那里比的上张家姑娘持重谨慎。

两厢一比,大夫人也就满意了。

等三娘依依不舍的送走了燕语,就一头扎进了佛经里,抄的是没日没夜。总算是赶在清明前抄完了。

三娘觉得自己现在的佛学觉悟立时都能出家去了。等将整理好的佛经送给夏进看了,这才得到准许可以干别的了。

三娘几乎是蹦着回的秀锦园,这老天爷开眼,她总算是可以出去转转了。

三娘毫不客气,回来的路上就让霜降去店里通知李福,德崇送给她的绣娘,她到现在还没有见过那。

等吃了午饭,三娘是连午休都没有,急慌慌的点了轿子就出去了。

等夏进知道的时候,他正靠在摇椅上看着李氏在吩咐下人采买东西。

夏进深深叹了口气,没有说话,本来是要将云裳关了的,好好的收了三娘的性子,然后再做打算。现在他还有什么理由,剥夺孩子的乐趣,若是皇上真的有心,三娘的年岁,明年也就够了。只有这一年。

短短的一年。

他怎么开口去拦。怎么忍心去拦。不如随她去吧。

夏进转头看了看正兴致勃勃安排下人的李氏。

国丧期马上就要过,各家被耽搁的婚宴嫁娶也都行动了起来。

夏家眼见就有两件喜事。

似锋的婚事定在了五月,似铎的因宋家的缘故定在了金秋十月。

李氏一边要督促着老大和老二准备新房,收拾聘礼,一边又要将燕语的嫁妆准备出来。日子过的想当充实。

夏进心里叹了口气,忙一点好,忙一点人就没有空去思考三娘的事情。没有时间去参加别府的花会宴饮,就少一些知道消息的渠道。

这般保养一阵子,等真的知道的时候,希望能好好的挺住,安稳的度过。

夏进看了眼不准备休息的李氏,亲自吩咐了下人,将灶上炖着的补品拿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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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一章 绣娘

新皇登基,天下安定,人们的日子重新又恢复正常。一切都还跟往常一样。

三娘坐在轿中听着来往行人的叫卖,觉得仿若般的好听。

人就是一种简单的动物,找寻的都是内心的自由与平和,有些人在追逐的路上逐渐的迷失了自己,被外物吸引,放弃原本的目的。有些人在追逐的路上渐渐的放弃了自己的想法,变的迷茫徘徊。

三娘一直坚定,她就是要活出自己,活的能掌控自己的一切。

她要为之奋斗,为之努力,绝不能忘。

她就想隐与这市井尘埃之中,每日里做自己想做之事,听繁华尘音,寻内心平和。

三娘闭上了眼。

这几日她的脑子里全是姑姑所讲的丽娘娘的事情,人生若是真的到了自己不能掌控的地步,也不见的就是死路一条。

新皇也不年轻了,她就不信了,他还能活他个千年、万年。

她上次的人生终结在三十岁。

大不了这次她就在深宫里熬着,熬到三十岁重新开始。

那里都有路,最主要的是不能放弃希望。

三娘睁开了眼,使劲的握住了自己的帕子。

只要她自己不怕,这天底下便再也没有什么能将她打倒。

行至云裳的后院,三娘神清气爽、斗志昂扬的下了轿。李福带着芙蓉正恭敬的在院里等着。

芙蓉更是亲自去接了三娘出来。

三娘亲切的道了声谢,带着夏至和霜降,进了云裳。李福将店里的情况给三娘汇报了一番。

总的来说,就是大家都没生意,也显不出谁家怎么样。

三娘笑了笑。开口道。

“国丧眼见就过了,这马上进入春日,生意自然能多起来,倒是也不急。新来的绣娘怎么样?”

李福笑着回道。

“这批绣娘当真是没的说,手艺都是上乘的,年下里您也出不来,我就自作主张,给她们和店里的老人一样,给了大大的封红,店里的老人根据干的优劣又都额外赏了别的,言明是您的意思。大家倒是也没什么意见,毕竟去年的忙碌大家都没忘。多些人,大家都能休息休息。只是这其他几家跟我们合作的商铺,最近都有些坐不住,怕我们这绣娘够了,用不上他们了,前些天,还有丽妆坊的掌柜的请我吃饭,我不知道您的意思,找借口推了。”

三娘点了点头。

“绣娘的事,你办的很好,该发的,只要是云裳的人,大家就要都一样,剩下的,多劳多得,少劳少得。优秀的要格外奖励,这样才好,你办的不错。不愧是李管家的儿子。”

李福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三娘想了想继续道。

“现在万象更新,将来是个什么景象谁都说不清楚,不能用着人家的时候,千好万好,不用了,就放到一边,这样不妥,你明天就带了礼物去这两家坐坐。大家这年过的都够寡淡,元宵也没什么看头,憋了这么久,大家怕是都攒着在春日里争辉那,可不能断了自己的路。”

李福了明的点了点头。

“年前绣娘们就来了,我看她们闲着也是闲着,就让她们早早的将您设计的春装样衣做出来了。”

三娘惊喜的点了点头。又赞赏了几句,转头又交待芙蓉。

“最近我被关在屋子里,有时候抄书累了,换换眼睛,就设计了很多衣裳样子,今日也拿来了,等会让夏至拿给你,都是夏秋的款式,只几个春日的,你们看着我去年设计的,商量着添减一些,有时候,我们也要群策群力。毕竟我接触不到顾客,我不知道她们的喜好,但你们知道,你们不光要将东西送去,还要得到些人家的意见再带回来,我们及时的调整,这样才走的长远。”

芙蓉笑着应是。

三娘看交待的差不多了,让李福将新进的绣娘,聚集到了一起。

三娘知道这个时代,男子当权,女子的微末伎俩不见得能入几个人的眼,有些家里明明吃着女子的,花着女子的,可还是将贡献一切的女子视若草芥。她尊重一切有能力养活自己的人。所以就更重视这些手中有乾坤的手艺人。

李福将人都聚齐了,齐齐的站在后院,这才来前厅请了三娘。

三娘信步款款的来到后院。

大家早就听闻掌管云裳的只是一个十来岁的小娃娃,有些积年的老手艺人,本就不服,若不是身契在人家手上,断是不会这般听话的,三娘今日就想让这些人,干的心服口服。

等三娘站定,下面的人虽不言语,可都不太规矩的悄悄打量三娘。

李福有些生气,准备斥责。

三娘将人拦住,轻轻的开了口。

“我就是夏家的姑娘,你们的东家,今日来,就是想跟大家认识认识。

我知道,你们好些人在原来的芊绣坊干了好多年,突然离了旧地,来到这里难免有些抵触。

这些我都明白,也都理解。

只要是不想在云裳干的,今日就可以拿了自己的身契,领了遣散的银子,再找高就,我分文不取你们的,也定然不会为难。”

此语一出,大家都低声的议论起来。

这样的好事怕是几百年也难遇一次,有些人就有些心动,想着趁东家年纪小,赶紧占了这便宜,走的好,有手艺的人,走到哪里都饿不死。

可有些心细大胆的,觉得这样的东家说的奇怪,就大着胆子问道。

“若是不走,在这里会怎样?”

三娘笑了笑,深深的看了看发问的人一眼,不慌不急的说道。

“云裳的用工条件,你们在这里也几个月了,怕是也摸得清了,工钱这个我今日就不说了,不说是京城里最高的,起码不低,而且还不算年节的额外赏赐。我今日只说说以后。”

原本吵杂议论的人群安静下来,有些想走的也暂且将站住,想继续听听。

三娘笑了笑,慢慢的开了口。

“一个成熟的绣娘,按照正常的做功时间,一般可以做到三十五岁,这之后,眼睛就不太好了,活计也做的不多,不快,不好,慢慢的就不能做了,所以每一家制衣店的绣娘年龄都在二十之间。

那我且问你们,等三十五之后,你们当要靠什么生活那?”

大家都闭了嘴。

三娘说的三十五已经是很大的年龄了,有些为了生计,夜以继日的做,不到三十都做不的了,然后就只能靠家里面男人养活。

大家都是这么过来的,倒是也从没有人,问过她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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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二章 说服

夏至和芙蓉给三娘抬了把凳子,又抬了小几,上了茶。三娘稳稳的坐定,喝了口茶,继续道。

“你们当中的有些人,手艺都是家传的,有些是自己聪慧,慢慢学的。不管是怎么来了,这些技艺都是你们安身立命的资本。

可这样的资本到了年岁也就用不上了,之后你们只能靠家里人。家里得力。日子还能过的下去,若是家里不得力,有些就会这么埋没再也不显,想想我都替你们可惜。

凭什么年轻的时候,你们养家糊口,到了老了,你们却要养人鼻息?”

三娘停了下来,坐下的人群又议论起来。

大家几辈子的都是这么过来的,从来也没有谁想过问过。如今三娘这一问,有些本就要强的,心里就开始十分的不服气起来。有成算的手里有些存银,老了还能衣食无忧,有些没有成算,老了就只能这般挨一日是一日。

三娘喝了口茶,继续道。

“我的女红十分的差,可我却十分仰慕能做出好看衣饰的手艺人,我家里的丁妈妈,有些或许都见过了,在我家地位超然,手下带了一批的徒弟,都分布在各房,也是专管衣裳首饰。

咱们店里的芙蓉管事,就是丁妈妈的徒弟。

我想女人只要努力,没有什么时候是不能养活自己的。”

那个胆大的听了这半天,也不大懂三娘的意思,就继续问到底。

“小姐说的这些是什么意思,我们是蠢笨的,都不大听的明白,小姐还是说的直些吧。”

三娘笑了笑,继续道。

“各位姐姐们莫急。慢慢听我说。

这云裳是我一手办起来的,如果没有什么意外,我会一直管下去,刚才我也说了,我的女红自来不好,可我却会看、会设计。想必你们做了样衣,也见识了,你们觉得如何那?”

大家都不自觉的点了点头。疲于奔命养活自己的人,哪一个能静下来好好的思量要做些什么?能把别人交待的好好完成,就很不错了。而三娘设计的她们见都没见过,做起来是有难度,但是却真的是好看。这点大家都是服的。

三娘停了几息,继续道。

“人活世上,衣食住行。这衣为什么排在最前面,因为它最是重要,它关乎一个人的体面尊荣,我们看一个人,是不是看他的衣饰就能大概猜出他的身份,就像你们,那一个不是围兜、袖兜全部武装,让人一看就知道是做活计的手艺人。

我开店做生意,不说挣多少银钱,就是想做京城最好的,不管是式样,还是绣花,还是布料。都要是最好的,否则我费心巴力的折腾这一场又是为的什么?

现在的云裳刚刚起步,我只做女装,可将来我还要做男装,童装,还有专门的孕妇装。

就是里衣,睡衣。也要设计。

简单的说,就是只要是穿的,我都要做,而且要做好。做出名堂。

那么想要做到这般,怕是在坐的都明白,仅仅我们这些人是不够的。

想要发展成我说的这般规模,也不是一年两年的功夫。成熟的绣娘又实在是可遇不可求。

所以我给大家规划了以后。”

众人都听得入神,齐齐站定,等着三娘接着往下说。

三娘慢慢的喝了口茶,继续道。

“我今日在这里告诉大家云裳的规矩。

只要是在云裳干够五年的成熟绣工,都可以得到云裳的份额,也就是说,除了日常的工钱,打个比方,云裳每卖出去十两银子,就有你的一文。你会是云裳的小东家,你做出去的每样东西,就相当于是自己卖掉的。这笔账,你们会算吗?”

下面瞬间炸开了锅,大家都是当家过日子的女人,那个还不会算些小账,这也就是说将来即便是做的少了,也能得到钱。

三娘摆了摆手,让大家安静。

“就算是不会算的,也没有关系,过后我会定出章程,亲自让李掌柜的写出来,贴在后院,你们就算是不识字,也可以让李掌柜给你们解释。

简单的说,这云裳的份额,你只要一直干下去,你的收益就会越来越多,而且,就算是你干不动了,这份额仍旧跟着你,只要云裳不倒,你就能一直领到老。

这么说,大家可明白。”

有聪明的理解其中的关鞘。开口问道。

“这样的好事,东家可有什么凭证。”

三娘放下手中的茶杯,回答道。

“若是干够五年的,云裳自是会给大家签文书字据。可在官府立案,绝不欺瞒。”

大家都高兴了起来,这般下去,算是一生都有了着落,那个傻的才走那。

有清醒的,觉得好事占尽的事情,不太靠谱,就开口问道。

“东家这些是没有条件的吗?”

三娘看了那人一眼,是个很不起眼的绣娘,能在这般大的利益面前,还能保持清醒,实属不易。她要记住这个人。

三娘也顺势提出今天的重头戏。

“手艺、手艺。传自手,想要传下去,就要手把手地教。若是想在云裳,这般干下去,我只要一个条件,每一位年满二十五的绣娘,自今日起都要帮店里带一学徒。

你们可以从自家的亲戚朋友那里举荐,也可以店里出去招聘,你们必须用五年的时间给店里带出来一批成熟的绣娘。

这些小学徒,店里管一日三餐,管四季衣裳,五年后出师,就可以开始领工钱。

大家有什么意见吗?”

众人又开始议论起来。

三娘将剩下的茶一饮而尽。开口道。

“我告诉大家了,我不想只做女装,将来我想做的更多,而这一切都要靠你们,可你们人太少了,我就是把你们一个个劈开了用也不见得够,好的绣娘又实在是难寻,若是大家觉得自己的手艺巧夺天工,实在不不想传于外人,可以带了自己的孩子来,只要你觉得五年内能将她教成样子了,我都可以,店里虽不给他们银钱,但管了吃食衣裳,想来也能减轻家里的负担。

你们不必急于今日答复,我给大家三天的时间,若是觉得可以,就领了人来店里签学徒的文书,若是觉得实在不不合适。

还是我开头的那话,我分文不取,你自可以领了你的身契和遣散银子,另谋高就。

今日我就说到这里,剩下的,若有不懂,自可以问李掌柜了和芙蓉管事。大家回去都商议商议。

今日就到这里,都散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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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三章 名声

众人议论纷纷的退了出去,芙蓉被大家请了过去,围起来追问不停。

李福陪着三娘上了二楼的账房。

三娘命夏至将在家里写的规划亲自交到李福的手里。屏退了众人,独留了李福。

李福大概看了看三娘定制的云裳章程。虽是个大概,却很清晰明了,李福已经很好的学会,只要是三娘的命令只管听从就好。

认真的看了,并不说话。

三娘看他看的差不多了,就开了口。

“李福,你虽是夏家的家仆,但我却十分信任你,觉得你可以托付,这云裳我将他交给了你,就是信任你,你也当得起我的信任,本来我可以慢慢来的,但我没有时间了,你不要问我为什么?我只能告诉你,我只有一年,我要在这一年里,让满京城都知道云裳,都知道我,都知道夏家有一个不守规矩,频繁露面的三小姐,让所有的世家大族即便是离不了云裳的衣裳,却也不愿意接纳这样抛头露面的我。

你能做的到吗?”

李福大惊失色,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惊讶的吼道。

“小姐,你可要三思呀,你这样做岂不是自毁前程。老爷也不会同意的呀。”

三娘摆了摆手,让李福起来。

李福不愿,坚决跪着。

三娘继续道。

“我自开云裳到现在,我的每一次决定,每一次计谋,你都好好的实行了,怎么这次这般固执。若不是万不得已,我哪里会走这条路,我难道不知道我这么做会毁了夏家所有姑娘的体面,可我真的是没有办法,你不懂,我只求你体谅,这件事就是说到祖父那里,他也不会说什么的。你明白吗?”

李福泪了都下了来,这样优秀的小姐到底是遇到了什么样的事,要用这样极端的办法,自毁前程来自救。

“小姐,是因为世子的事吗?那件事实在是我不小心,败露了小姐的事情,小姐若是因为这个,那就狠狠的责罚李福,撤了李福都好,小姐怎么出气都不为过,但万不可这样啊。”

三娘亲自起身将李福扶了起来。等他稳了心神,才继续道。

“你不要多想,世子做事这样不顾首尾,满京城没有议论已经是万幸了,我那里还会自己将自己的事情抖搂出来,你不要多心,跟这件事,没有关系。”

李福收了泪,年前交账的时候,他才知道,世子送来的地契身契全部都被爹拿走了,他因此跟爹大吵了一架,狠狠挨了爹爹一顿鞭子才算完。等得知小姐一切都好,没有被夺了云裳,他这心才算是放下。

年后去府里拜年,他虽没有见到小姐,但听说小姐一切都好,他以为事情都过去了,小姐有本事,定是将事情抹平了,可万万没想到今日小姐又提出这样的事来。

三娘叹了口气。继续道。

“这件事的因由,你爹都怕是不知道,可你不要怕,我虽没有跟祖父商议,但我敢保证,祖父定不会阻拦我这么干,你将心放到肚子里,好好的给我办这件事,这是我现在仅存的希望。”

三娘的声音充满了无奈与悲伤。

若不是实在没有办法,她绝不会拿满府女孩的声名开玩笑,可那是至高无上的皇权,她能怎么办?她还能做什么?

她必须把能试的办法都试了,说不定那一条就让她找到了生机。

她绝不能放过任何一个机会和办法。

李福看三娘认真的神色,知道她是打定了主意,虽心痛也只得答应。

三娘点了点头。

“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你不要畏首畏尾,既然做了,就做到极致。不要拖拖拉拉,我要今年夏天,我的名字就是街头巷尾都知道。你明白吗?”

李福含着泪点了点头。

三娘沉默了一阵。想了想继续开口吩咐道。

“芊绣坊的房子,短期内先不要动。现在动它,太明显了些,等过些时日再说。

还有你近些日子去看看云裳周围的民舍,有没有要卖的,若是没有合适的,就是租也可以。今天我给那些绣娘们说的,你也听了看了,可有什么想法。”

李福收了泪,认真的想了想,继续道。

“小姐的主意,是很好的,这般不仅能稳了这些工人,就是做起活来,也会跟我们一样尽心尽力。只是这份额要怎么算,实在是门学问。不过好在小姐定的规矩是五年后,倒是也不急。”

三娘笑了笑。

“我这主意也不是为了诓骗她们为我安心做活的,我是真准备这么干,将来之事不能预料,但这云裳,除非我死,绝不放弃。

你家小姐我,准备做一个事业型的女子,将来准备成为引领整个宋朝穿衣风尚的大家。”

三娘笑出了声。

“说不定我将来,还能成为一个名垂史册的厉害人物。”

李福满脸惊奇疑惑的看着三娘,他知道小姐的与众不同,可小姐现在的言论也实在是太令人惊叹了些。

三娘看看一脸茫然的李福,微微的摆了摆手。

“这都是后话,现在不说,你先干好当下的事,把房子找好了,好好的请一位做饭的婆子,帮着我筛选她们带来的学徒。必定得是年龄合适的,有些功底的人才好。具体的细节,你跟芙蓉商议着办。

还有她们的身契,今天我也带来了,若是真有人要走,不要为难,好好的按我说的送了人走。

这往后店里的人越来越多,芙蓉一个也不见得能管得过来。丁妈妈和明师傅只是偶尔来帮帮忙,毕竟她们也是上了年纪的人。不能太依赖她们。你刚好趁着这次,在绣娘里挑几个精明能干的。让她们帮你们分担些事物,额外的在给她们开份工资。

我想把云裳做的天下闻名。光我们几个肯定是不行了,少不得要多用些人手。

人多了,我们才能做更多的活,就像去年夏天,若是只有这么些人手。我们怕是能接更多的活计。

今年新皇登基,还有恩科。这京城有的热闹那。我们等着吧。”

三娘微微的勾了勾唇。

李福明了,心中越发清明,下定决心,定要好好把差事办了。

事情都交待的差不多了。李福看三娘也没什么其他事情,就从怀里拿出一张纸。期期艾艾的交到了三娘的手里。

三娘疑惑的接了过去,只看了一眼。

火气腾的就升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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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四章 衣裳

“他想的到美,他当我是他的谁,是他家的丫鬟仆人?想怎么命令,就怎么命令?

这是他什么时候留下的?”

李福不好意思起来。慢吞吞的说道。

“就是上次,小姐走了,世子一直睡到了下午,起来又吃了饭,休息了一番才带着那位官爷走的,这张纸就留在了账房。我当时忙着跟芙蓉一起,处理料子的事情,到了第二日才发现。就是想退回去也没地方。后来几次想给小姐,都没有机会,芙蓉说,说不定是世子也是一时兴起,不见得以后还记得,我想想也是,就将纸收了起来,想着有机会了再给小姐。谁知后来世子那样大的手笔,一整个芊绣坊,几十个绣娘,说送就送了,这后来更难见小姐了,就一直这么拖到了现在。

直到。。。。直到。。。。。。”

三娘没了耐性。

“你一向爽快,有什么就说,这般吞吞吐吐干嘛?”

李福抬起头,看了眼有些生气的三娘,继续道。

“直到前几天,那位跟着世子的官爷来了,说再过几日就来取衣服。让赶紧做了,他好托人送去。我这才想起来。”

三娘狠狠的白了一眼。

“他身为皇子,那里就缺衣服了,他这是疯了不成?怎么,我云裳什么时候成了他世子的私人绣娘了?

我就知道,他这般好心,送铺子,送绣娘,绝对保藏私心。”

三娘使劲的抖了抖手中的纸。

“这可不,就这么快,就来兑现了。”

李福不敢言语,站在一旁,等着三娘示下。

三娘拿起手中的纸,又看了一遍。

信中言明,三娘给他的衣服,甚合他的心意,款式样子,做工他都喜欢。以后他的四季衣裳就在这里做了,都要这种简单的带竹子袖扣的式样。若是尺寸改了,他会托人前来告知。现在先按这个做。收留赠衣的恩情,择日定有重谢。

三娘撇了撇嘴,所以才有了这一两赠店的故事?

要说给了她这么大的好处,就是给德崇做一辈子的衣裳,她也是不亏的,可她心里就是有些不愿意。

不说德崇给她送东西带来的麻烦。单说他姓赵,她心里就不愿意。

她什么时候成了他赵家的绣娘了?

她赵德崇知不知道,他爹就要让自己进宫去做他的小妈了,他现在倒是挺有心情,还让自己给他做衣裳。

他就不怕自己在衣服里藏根针,扎死他。

气归气,但不能意气用事。

三娘静下心来。

若是能跟德崇搞好关系,将来若是德崇有本事,继承了他爹的皇位,说不定,凭他们的关系,她还可以走走后门,让德崇把她放了。

三娘平息了怒火,微微的勾了嘴笑。

是的。

完全可以这样做。

这,是条路,可不能浪费了。

三娘来了兴致,转过头吩咐李福。

“最近刚好没什么生意,做就做了,你跟芙蓉说,就照着我二哥哥的尺寸。那种竹子样的盘扣以后就不要再做给其他人了,就单做给世子。现在已经是春日了,就让芙蓉吩咐人快一点,连夏衣也做了。一起给那位官爷。我今晚上就回去设计,明天就让人拿来。

反正我也是准备做男装的,刚好拿世子试试手。”

李福看突然转变的三娘,有些摸不着头脑,但只要别跟世子别劲就好。毕竟云裳受了世子的大恩惠。他有些不太好意思拒绝世子。小姐自己能转过劲来是最好不过了。

李福应了是,自下去安排不提。

独留三娘一人,她起身轻轻的推开了账房的窗户。

外面阳光明媚,风已经隐隐有了和煦的味道。这春天已经来了。大地回春,万物复苏。一切都充满了生机。

三娘想着上次站在这里的情景,那还是宫变那日。远处闪着火光,天上飘着小雪。德崇还一脸震惊的站在自己的身旁,一切都好似昨日般清晰,但现在却早已换了天地。

三娘突然没了兴致,关上窗,从账房里退了出来,夏至和霜降两个正在前厅等她。

三娘又交待了李福些琐事,就带着夏至和霜降回了府。

马上就到了吃晚饭的时间,三娘看看自己还算可以,就没有回秀锦园换衣,直接去了延德堂。

李氏正在看下人们送上来的家具样子。

三娘行了礼,坐在一旁也替祖母挑了起来。

李氏抬起眼看了三娘一眼。高兴的说道。

“我这几十年没有给人准备过嫁妆了,倒是不知京城这几年有了这样多新巧的样式,你也顺道看看,我想着顺道把你的也一起预备了。”

三娘的心咯噔一声,沉了下去,她若是被选进了宫里,那里能像一般女儿家一样,大红的嫁衣,十里的红妆,充满仪式感的嫁了出去?

怕是只一顶小轿,悄无声息的就被抬进了宫。

现在祖母准备的越是精心,将来就越是扎心。

三娘苦笑了一声。开口道。

“我年岁还小,祖母不急。”

李氏板了脸。

“早什么早,你不知道,你大姐姐的,你大伯母老早就准备着了,像你这么大的时候,都齐备了,你的事一直飘忽不定,我以前就没有兴致给你弄这些,现在好了。你当我为什么接下宋将军这件差事。一方面是因为我喜欢燕语,另一方面还不是为了你。你个小讨债的,你还不领情。”

三娘赶紧起身,来到李氏身边,扯了李氏的胳膊,只往她怀里拱。

“祖母莫生气,你还不兴人大家不好意思呀,祖母的眼光我是最相中的,您要是觉得好的,我定然也觉得好,您定就是了。”

李氏转了笑。轻轻拍了拍三娘的背。

“快快坐好,这都快要出嫁的年纪了,还这般撒泼打滚,让人看见,岂不是笑话。”

三娘佯装羞涩,自起身坐到一旁,看着李氏忙碌。

她觉得这样不是个事,有时候越是希望大,当真相揭露的时候,就越是失望。

她现在唯一担心的就是祖母,这个家里除了父亲,也就剩祖母真心的牵挂她。

父亲毕竟是男子,也正值壮年,这般的打击,挺一挺也就过去了。

可祖母怎么办,三娘有些忍不住,想告诉祖母实情。刚准备开口,就有小丫鬟进来回禀,大家都来请安了,请老太太出去。

三娘将话重新又吃进了肚子了,扶着李氏去了前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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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五章 打算

过了几日,三娘每次想张口跟李氏说,不是被这,就是被那打断了,三娘索性放弃了挣扎。

天意如此,何必强争。

三娘将身边的事情料理的差不多,总算是抽出了时间。去后院见了张师傅。

张师傅一如既往的优雅端庄。

三娘去的时候正是上午,阳光正好,张师傅正跟岚师傅在院里的桃树下喝茶,此时的桃树正是开花的时候,一树的粉红,更是趁的树下的两人风姿绰约。艳丽的阳光从枝丫的缝隙中透过来,打在张师傅脸上。明艳的让人不敢直视。

三娘不自觉的抬手遮住了光。行至两位师傅跟前,恭敬的行了礼。

两位师傅微微的点了点头。

岚师傅笑着跟张师傅告了别,独留三娘跟张师傅说话。陪着来的松烟,也机敏的退了出去,院子里只剩两人,三娘姿态恭谨的坐在了张师傅的对面。

张师傅微微笑了笑。

“你今日来,怕不是来上课的吧。你不用端着架子,放松了身体,有什么就说吧。”

三娘回了一笑,微微松了松脊背,张师傅给三娘也调了杯茶。递给三娘,三娘双手接了。

张师傅开了口。

“我们几个师傅估摸着,你最近就要来了,等了几日,今天你就来了,有什么话莫转弯子,尽管直言。”

三娘放下了茶。想了想开口道。

“我年岁眼见就到了,在家中的时日估计也没有多久,我受各位师傅教育,自是十分感念于心。但夏家最近怕是要逢大事,诸般变迁,我恐将来家里无力再安置众位师傅,与其到时候不知怎么做,到不如现在早做打算。

不管夏家将来如何,三娘却不能不管各位师傅,将来之事,三娘不知会去向何处,我就想趁我还在家的时候,将师傅们安置了,所以,今日斗胆来征求师傅的意见。”

张师傅并没有显的有多惊讶,而是微微勾了勾唇。

“我们来夏府的时候,就知道是为了你而来了,在夏府的这几年,也算是过了阵平稳的日子,你的年岁越长,我们就自知离开的时日就越近,你不必挂念我们,我们自有我们的去处。倒是你,你可知你的去处。”

三娘低了头,不知该如何说。

张师傅叹了口气。

“你在宫里的那位姑姑回来了,那是不是你就要进去了?你祖父的希望落空了?”

三娘惊讶的抬起了头。

“师傅怎会知道?”

张师傅笑了笑,又给三娘调了杯茶。

“我自有我的办法,你祖父对你期望甚高,现在这般颓废,我就是想不知道也难。我们飘零了半辈子了,只学会了这一个词,就是造物弄人,你说我怎么会猜不到。”

三娘无奈的苦笑了一声,自己的遭遇在这些饱经打击的师傅眼里,确实是不值一提了。

张师傅抬头看了看头顶的桃树。

“以前我十分不喜桃树,气节不好,满是是非,还招惹蚊虫。

现在我却十分羡慕它。

一朝花开,一朝花落,一朝结果,总是在这世上留下了些东西。这便够了。

我一生没有所得,只在最后得了你这样一个学生,也算是有些成果,不算白来这世上一遭,可惜你遇到这样的难事,我却帮不上你。”

三娘抬起手抚上张师傅的手。

“师傅不必这样,我自己都还没有消沉,师傅何必那,天无绝人之路,想进宫不容易,我就不信了,不想进宫反倒没有办法。

旁的人,有太多的顾虑,我却是没有。

夏家的女儿自我之后,七八年内没有要出阁的,我就是做些什么,七八年也尽够大家遗忘了。

我还有云裳,我悉心经营,总有收获,我不信我的人生能困守一方。

就算是到了宫里,皇上总不会日日盯着我一个瞧,日子总是能过的。

只要不放弃,那里都是出路。”

张师傅微微有些错愕。

“我原以为是怎样的将来,想着不过是去做女官,却没想到是这样的。

宫里虎狼之地,你年岁这样小,是你的优势,也是你的劣势,这条路倒是当真不好走。”

三娘拍了拍张师傅的手。笑着说道。

“我就没准备好好走,那里说的上好走不好走。祖父苦心培养我,可不是让我进宫去做妾的,只要家里不给我负担,我就有办法活出自己的路来。”

张师傅笑了笑。

“你想的太简单了,若真是如此,这后院的课你必须要好好上了,我会交待她们倾其所有,会的多了,懂得多了,才真真是条路。”

三娘感激的点了点头。

“这课,我定然是会好好上的,您就放心吧,我今日来,是有一决定想跟师傅商议。”

张师傅收了笑,听三娘说下去。

三娘稳了稳神,继续道。

“不管我将来如何,也只剩这一年了,一年后,我走了,夏家只剩似钿和大房的夏娥,这些孩子出身有限,祖父必不会再下心思,后院空旷,师傅们的去处就成了问题。而且若是我真的进了宫,这秀锦园上下的所有丫鬟婆子都将成为多余的。

就是这风景如画的秀锦园,将来的归处也成了问题。不管给了几房都是徒惹事端。

我没有多大的雄心壮志,可我身边的这些人,日日于我一处,日日照顾于我,不论我怎样,我都要好好的给她们安顿一二。

思来想去,我想到了一个办法,我怕师傅们有自己的顾虑,因此此事,我并没有告知祖父,先来告诉师傅们。你们商议之后,我再告知祖父。”

张师傅点了点头,三娘稳稳的道。

“我想开一家专收女子的学堂。”

张师傅一直保持的优雅,破天荒的出现了一丝裂痕。

“你要做什么?”

张师傅有些不太相信。

三娘望着张师傅的眼睛,笃定的继续道。

“自古都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可真的又有几家的女儿是没有受过教育的,后院的这一方天地,想要经营的好,也是千难万难,女子要学的一样也不比男子少,既如此,为什么这世上只有男子的学堂,却无女子的,我若不是受了几位师傅的教导,那里会有今日的模样。与其让各位师傅,怀着这样大的本事埋没于乡间,何不利用起来,做这天下女子的师傅,这样一来,师傅们即有了事情做,也有了固定的收入,也能将这一生所得,传承下去。岂不是比这般没有结果,埋没下去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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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六章 学堂

张师傅罕见的低下了头,没有回三娘的话。

三娘也不催促,做在桌前静静的等着张师傅。

张师傅沉默了一盏茶的功夫,才总算是开了口。

“似锦可知道,为什么我们现在都藏在这夏府。有些是无家可归,有些是有家归不得。各种情由,都是万般的无奈。虽说朝代更迭,往事早已无处追寻,可我们好不容易得到了内心平和,却并不想被打破了。”

三娘点了点头。

“师傅。您的顾虑我很清楚,可您看,人的这一生多短呀。也不过是一晃眼的功夫。您跟其他几个师傅经历了半世的飘零,现在才总算是有了些许的平静,按理说,我不该破坏您们好不容易得来的生活,可师傅。您真的无憾无悔了吗?

您真的要看着自己的人生就这样蹉跎浪费过去吗?

这世道,女子生而不易,可我们自己却不能认了命,天叫我们低头,我却偏不。

现在的我跟师傅一样。

我们又还有什么可失去的,还有什么可顾虑的?

您刚不是还说,你羡慕这桃树能结出果子吗?那您为什么不能放自己一马,也让自己这后半生过的充实,圆满。有意义,有所得。”

张师傅又沉默了起来。

三娘行礼起身。

“师傅,想要把学堂建好,也不是一朝一夕之事,我只是想做些什么,不光为了后院的这些师傅,还有很多身怀绝技却又被世事所累,漂泊无依的女子,您和其他几位师傅商议一下吧。不管您做什么样的决定,我夏似锦都可以向您保证,这整个秀锦园的所有师傅我一个都不会拉下,必定护您们今生周全。”

三娘重重给张师傅行了一礼。转身离去了。

岚师傅看三娘离去,从屋里慢慢的走出来,重新来到桃树下。

张师傅眼角泪光点点,看着满树的花,轻声道。

“春天来了那。”

松烟跟上略有些悲愤的三娘,小心的陪在一旁。三娘的泪也不自觉的流了出来。

她觉得自己仿若孤军奋战的战士,敌人到处埋伏,四面楚歌。随时都有投机的人,朝自己放冷箭,她一个人就这样日日惊醒,时时警惕,没有一刻的安生。为着那远方的曙光,坚持的奋战。

她有些不明白,老天爷为什么要这么折磨自己,前生那样自由的国度,她都没有活明白。今生这世道,女儿家这般艰难,她却要孤军奋战给自己和身边人,杀出一条路。

三娘抬头看了看,明艳的春日。

泪咕噜噜的往下落。三娘笑了。

她就是要跟这不公的命运斗一斗,就算输了又怎样,总比前半辈子什么都没做,就认输的好。

三娘擦了泪,对着身后的松烟灿然一笑。

“走,我们走。”

松烟看的心疼,却不知从何安慰起,只能陪着三娘这么一路回去。

两人刚走到秀锦园的前厅门口。就见李氏身边的绣桃,慌慌张张的进了来。

看见三娘喘息着行礼回话。

“三小姐快去延德堂看看吧。老夫人发了好大的火,东西砸了一地,谁也拦不住,求您快去看看吧。”

三娘轻轻皱了眉。

“今天祖母出门了?”

绣桃回话。

“这国丧过了,老太太就给李家送了帖子,说要回府看看家人,今日去了,谁知回来就发了这么大的火,奴婢们是实在没有办法了。您快去看看吧。”

三娘叹了口气。

“祖父那。可有人去请祖父了?”

绣桃急的乱蹦。

“听说回府的路上,老太太就等不的,让人速速去找老爷,这会子应该是快回来了。”

三娘点了点头。

“你快回去,护着祖母别让她伤了自己,再吩咐人熬些参汤,我这就去。”

绣桃顾不上行礼,小跑着走掉了。

松烟看三娘稳稳的站在廊下,疑惑的问道。

“小姐还不去吗?”

三娘扭头苦笑一声。

她是想去,可她怎么去,她去了说什么?是说她心甘情愿进宫为妃,还是告诉祖母,她抵死不从。

这两个结果,不管是哪一个都不是李氏能承受的。

她实在是不知该劝些什么。

三娘低头整了整衣服,只能默默祈祷,求祖父能快些回来,护住祖母,让她把气撒了,还能好些。

三娘转头,吩咐松烟。

“你帮着去叫个大夫吧,我怕祖母有个万一,让银珠陪我去延德堂,你和田妈妈守好秀锦园,不许小丫鬟们乱跑。”

松烟应是。银珠早就出来守在了一边。听到后,扶着三娘就往延德堂去。

一路上三娘走的很慢。

她要等祖父,不等祖父到,谁到都是没用。

等磨磨蹭蹭的到了延德堂,里面已经聚满了人,三个媳妇加上在家的伯父和三叔。

三娘没有进屋,带着银珠躲避了众人,来到了前厅旁边的厢房。

银珠疑惑的问道。

“小姐不进去吗?”

三娘摇了摇头。

“等祖父回来,这个时候谁去都没用,只能等祖父,我去了只会火上浇油。”

银珠点头应是。房子里传来李氏生气的怒骂。

“都滚,一个个的杵在这里有什么用?反正我已经是这个家里无用的人了,你们一个个都长大了,翅膀早就硬了,有了什么,瞒我瞒的死死的,既然如此,这个时候来我这里干什么?都滚,滚!”

砰。。是茶杯摔碎的声音。

三娘的心揪着疼。

前厅里大家跪了一片,李氏在座上气的浑身颤抖。

夏承嗣跪着爬到李氏的脚边,抱着李氏的腿。小心的宽慰道。

“是儿子们不好,母亲有什么,要打要骂都使得,千万不能伤了身体呀。”

李氏气的踹开了夏承嗣的手。

“我要这身体干什么?还不如立时死了算了,等你们把我埋了,你们夏家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再也没有人能拦着你们了,你们岂不是更高兴。”

夏承嗣吓的叩头不止,大家正无计可施的时候,夏进终于回来了。

李氏看夏进进来,气更是不打一处来,身边再没有能摔的了,气的她站了起来,抖动着身体指着夏进就开了骂。

“都快来看看,我们的夏大人回来了,我真是后悔,我怎么就生了这么多的儿子,我应该全生女儿,这样才够你夏大人筹谋的。那里用的着夏大人,如此憋屈,要等到孙辈才能实现当皇亲的梦想。”

屋里众人具是一愣,吓的都没了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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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七章 发怒

夏进不敢看李氏的眼睛,避着她的目光进了屋子,对着跪了一地的人说道。

“我回来了,你们都下去吧。”

众人被李氏搞的一头雾水,都有些莫名其妙。听夏进的吩咐,都纷纷退了出去。

可李氏发了这么大的火,也没有哪一个敢真的走,岂不是显的大家太不孝了些,虽退了出来,但大家都又避到了隔壁的厢房。

丫鬟们也全部被清出了院子,一个不留。

大家在厢房里看到三娘都有些意外。三娘给长辈们行了礼。大家刚站定,就听到了隔壁李氏的吼声。

“夏进!

我自十六岁嫁了你,这几十年了,临了、临了你却这般骗我?

我在这夏家的后院里熬着,给你生儿育女,一辈子了,你说,你对的起我吗?”

夏进无法回答,李氏继续控诉。

“儿子过了六岁就要在外院里养,一日也不过就见两面。只女儿能在我身边长大,你好话说尽,骗了我儿,远嫁他地,除了年节,能见些东西,我是连她的裙边都摸不着。

也是我自己不争气,死了这心,由得你去折腾,可怜我半辈子孤寂,就想着顾了你们夏家的老脸,就这么过吧。

可后来总算是老天垂怜,让我身边又有了可心的似锦,我想着,我总算是可以替我这乖乖孙女做些主了。

可我万万没有想到,就现在朝廷这样的局面。你竟又拿似锦开刀了。

你告诉我,若不是我从李家得知,是不是等宫里的轿子来抬了似锦进宫,你才会告诉我一声?

啊?

你说话呀。”

众人皆愣住了,不可置信的看着三娘。

三娘苦笑了一声,低下了头。

前厅里夏进亲自起身,扶了李氏往椅子上坐,李氏挣脱了一下,可夏进使了些力气,硬是将李氏扶到了椅子上安坐。

李氏看夏进不开口,继续道。

“我不信!

我实在是不敢信!

如今的皇上是什么样的性子,寡淡薄情,刻薄严厉,就是年纪也很大了,他膝下的皇子已经不是一两个了,有出息的更是许多,就他做晋王的时候,他的世子都跟似锦差不多一般的年纪。

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

这不是真的。”

夏进羞愧的别过去头。他知道,他当然知道,可他能怎么办?

李氏看夏进不言语,瞬间死了心。哇一声,嚎啕大哭。

“你这是送她去死,她花一般的年纪,你怎么忍心?

夏进!

你个老匹夫。

你告诉我,你怎么忍的下心。”

厢房的众人不知所措,那可是皇家,母亲咒骂的可是至高无上的皇上。

这要是传了出去,可是要杀头的。

夏承嗣慌了神,转头吩咐大奶奶。

“快,去安顿好府里上上下下的下人,还有今日随母亲外出的,先都关押起来,谁都不能见。快,你快去。”

大奶奶神情复杂的看了三娘一眼。急速的转身离去了。

二奶奶坐在一旁,傻傻的愣住,信息量太大了,她有点没有反应过来。

夏承嗣焦急的在厢房里转圈,想要去前厅看看,可又怕事情不可收拾。急的沁了满头的汗。

三爷夏始慢慢的走到三娘身边。坐到她的身旁。愧疚的开口道。

“是因为姐姐吗?”

三娘心里十分的惊讶,她一向觉得自己的三叔,胆小怕事,从不冒头,却没有想到,在这样的情况下,他现在能问自己如此的话。

三娘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轻轻的开口道。

“起因在她,缘由却不是。”

夏始仍满心的愧疚,低下了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李氏的哭声从前厅断断续续的传来。

夏进拿起李氏的帕子,亲自给李氏擦了泪。自己也是一腔愁肠的说道。

“这似锦,自抱到你屋里开始,就算是我们一手带大的,我在她身上下了多大的心思,旁人不知,你还能不知吗?

我怎会这样对她。怎会这般糟践我的心血?

这件事情我但凡有一点的办法,我都不会任由它发生,真的,你要相信我。

可我知道,若不是我这般的栽培她,她也不至于有今日这样的遭遇。这全都怨我。我根本就无从辩解。

所以不管你怎么怨恨,怎么咒骂,我都当得,只求你保重身体,万万小心呀。”

李氏抬头看了蹲在自己面前哀求的夏进一眼。狠狠的捶了他几拳。夏进躲都没躲,生生的受了。

李氏哭声越发的大。

“我的似锦怎么会这般的命苦。那样好的孩子,为什么生在了你们夏家?为什么。

这以后的日子,孩子可怎么过呀。

怎么过呀。”

夏进的泪也涌了出来。似锦原本担负的是夏家的希望,可那里想的到现在,孩子要这般替夏家还债。

厢房里众人都沉默了,不知该说些什么,按理来说,夏家若是真出了位皇妃,那当是极荣耀的,可这只是从台面上讲,若说里子,皇上的年龄摆在那里,若是真疼孩子的家庭,都不见得愿意自家的女儿去无望的深宫里讨生活。

大家一时间,都深思了起来。

夏承嗣听前厅的声音渐小了,犹豫了几下,终于迈开了步子,去到了前厅。

三娘看了看,紧随其后。

李氏哭的累了,正靠在椅背上默默的流泪。夏进在一旁不住的安抚。

夏承嗣行了礼。开口道。

“求母亲以身体为重,现在早就过了饭时,阖府上下都战战兢兢,这要是被有心人发现,真真是天大的罪过,求母亲先进些饭吧。

吃了饭,有了力气,您再生气不迟。”

李氏用帕子擦了泪,看到了夏承嗣身后的似锦,承受不住,又哭出了声,张开了双臂,看着似锦。

三娘也没忍住,哭着扑倒了李氏的怀里。

夏进稳了稳眼中的泪,将夏承嗣叫到一旁。吩咐道。

“今日的事,必定要让满府上下的嘴都闭紧了。若是有人问起,就说是承明来信了,你母亲思女心切,这才生了气。明白吗?”

夏承嗣点了点头。

“儿子已经叫似锋他娘去料理了,陪母亲去李家的我也让人先看管起来,只是母亲这里。”

两人回头看看,正抱在一起哭的两人,悲声切切,实在是让人不忍。

夏承嗣擦了擦眼角的泪。

“父亲,这实在是太不成样子,您赶紧劝劝,若是再耽搁下去,实在是怕将来走漏什么风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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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八章 劝说

被皇上看中,面子上说,这当时全家的荣耀,这般哭哭啼啼,实在是落人话柄。

夏进就算是心中十分的知晓,也实在是不忍心,开不了这口。

就这么又停了几息,三娘收了泪,她上辈子哭的太多了,这辈子,她才不要哭。

三娘轻轻的扶起痛哭的李氏。

“祖母,天无绝人之路,你要相信孙女,孙女定能找到办法的,就算是没有办法,祖母也远不必这样,这世上除了生死,其他的都是小事。只要孙女活的好好的,就能找到属于自己的出路。您要千万保重身体,只有您好了,我才能无后顾之忧,就算是我想做些什么,不是也有撑腰的人吗?”

李氏收了泪,糊着眼睛恨恨的回道。

“你做,你想做什么都行,这夏家欠你的,就是拿整个夏家贴补你也是使的。

这腰我给你撑了。你就放心大胆的去做。

有祖母那。

对。

我要活的好好的,必定看你平顺了,我才能闭了这眼。”

三娘微微的笑了,用自己的帕子给李氏擦了泪。扶起李氏去内室整理。

起身对夏进道。

“祖父传饭吧,我让丫鬟给祖母熬了参汤,让她们端进来吧。”

夏进和夏承嗣见李氏总算是平稳了下来,都齐齐的出了口气。

夏进坐在椅子上休息,夏承嗣亲自下去安排。

等了有一盏茶的功夫,才见丫鬟们上来,大家都凝神静气,唯恐一个不小心在惹着了正在气头上的主子们。

三娘一直陪着李氏到用过晚饭,才抽身回到秀锦园,可她仍是不放心,祖母上了年纪,大怒伤心,最是损毁身体。三娘让请的大夫也被留在了家里,唯恐夜里李氏在有个什么不好。

银珠陪了这一下午,也是身心俱疲。走在回去的路上忍不住开口问道。

“小姐,老太太思念女儿,怎么会动这么大的怒那,我跟在老太太身边也有些日子了,从没见过老太太这样。”

宫中之事肯定是不能宣之于口的,这个借口虽找的拙劣,但好在,姑姑远嫁他方,倒是也没有人能去求证。

“姑姑当年远嫁,祖母十分的不愿意,每每想起都是一番心痛。今日去李家可能是什么事,惹出了祖母的一番愁肠。”

银珠点了点头。

“大小姐,嫁的远,年年都整车整车的东西往家里送,口信却稍的不多,奴婢记得那一年,家里有事,老太太给大小姐稍信,让大小姐回来,可是大小姐孩子太小,就没有成行,这一晃就又这么多年了。”

三娘点了点头。

这是祖母的心结,说出去最能让人信服。

三娘陪着李氏近一整天,浑身都有些软,银珠上前微微的撑住她的身体。

两人一路搀扶着,刚看见秀锦园的大门,就看见夏承宗满脸愁容的立在门下。

三娘赶快过去见了礼。

夏承宗板着脸,一言不发,陪着三娘进了院子。

三娘扯了夏承宗的袖子,转身对银珠道。

“将园子里的下人都聚到一处,今日在延德堂大夫人怎么告诉你的,你就怎么告诉他们,我要跟父亲说些话,谁听了,谁就永远别想再进这个院子。你明白吗?”

银珠点了点头,亲自下去安排。

夏承宗使劲的握住了三娘的手。

三娘安抚的拍了拍夏承宗的胳膊,两人来到三娘的书房,丫鬟上了茶,接着就全都退了出去。一瞬的功夫,院子里静悄悄的,只余几声凄惶的虫鸣鸟叫。

三娘实在是有些累,也不想跟真心关切自己的父亲兜圈子,直接开口道。

“父亲知道的,就不必再问了,问些你不知道的吧。”

夏承宗的心,颤悠悠的疼。

“为什么。你知道因由吗?”

三娘点点头。

“姑姑引的皇上对我感了兴趣,就是年前那次召见,后来见了我,不知怎么就忽然交待了几句话,让祖父好好教养我,将来会有大造化。言辞暧昧,意图明显。

回来后,我跟祖父猜测,可能是我的样貌的缘故,祖父曾经告诉我,我像先皇的原配夫人。想来皇上也是见过的,不然,他本来是因为世子的缘故和夏赵两家的盟约见的我,可他明明退了盟约的玉佩,解了两家的姻缘,本来事都算了了。可却偏偏使人,专门留了这样的暧昧不清的话,除了因为那次召见,看见我容貌的缘故,别的,我们实在是猜不出其他来了。”

夏承宗皱起了眉毛。

这样的原因太过于儿戏,可又让人有些信服。不然三娘一个没长大的毛娃娃,怎么就能让一国之君突然有了兴趣。

夏承宗叹了口气。

“你跟父亲,想出办法了吗?”

三娘摇了摇头。

她的办法都是损己却不见得有效的,她怎么说,说出去都是是非,父亲都不见的会允许。还不如不说。

夏承宗语调低沉,万念俱灰。

“我得了信,就赶紧去证实这个消息,小道消息我不信。我专门去了宫里,我喜欢修补典籍,认识宫里几个管书籍的公公,往日里于他们有些恩情,他们知道你是我的闺女之后,那副谄媚的嘴脸,我就知道,一切都无望了。”

夏承宗说着竟落下了泪。

三娘惊恐,起身扑到父亲跟前。

“父亲,你可千万不能这般,祖母已经够三娘烦忧的,您若也是这样,我可怎么活?”

夏承宗忍不住,终是泪如雨下。

“以前你年纪小,我还总能想出办法来,可现在,似锦,父亲无能,真的是帮不了你了。”

三娘的泪也不听使唤的流了下来。三娘用袖子狠狠的将泪擦了。

“父亲,三娘最恨的就是这眼泪,最是无用,只显得人软弱。若是我能给自己哭出个结果,那不用您,我叫上我满园子的丫鬟婆子,非把这屋给哭塌了不可。

但是有用吗?

没用。

求您了,不要让三娘在平添烦忧了。”

夏承宗收了泪,将脚边的三娘扶起。

抽抽搭搭道。

“人活在世上,实在是有太多的顾虑,若是没有你哥哥他们,我就是舍了我的官职,我也要带你走,可似锦,我不能,我不是你一个人的父亲,我还是他们的,我生你一场,到头来,却是什么都不能为你做。”

三娘轻轻的握住了夏承宗的手。

“若是别家,人家或许高兴还来不及那,你和祖父还有祖母能这般为我考虑,我已经是很感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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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九章 心酸

夏承宗苦笑了一声,今天那两个内侍的嘴脸,实在是大大的刺激了他。

别家或许欢欣鼓舞,可要想他高兴起来,是千难万难。

想着想着,夏承宗的泪就又掉了下来。

三娘赶忙又安抚了夏承宗几句,大家都一副愁容满面,悠心具结的样子,实在是太磨搓三娘的斗志。

三娘想了想,转头问父亲。

“皇上对我说的话,也没几个人知道,怎么父亲去问管书籍的微末小管,都能消息这般的灵通,父亲有没有具体的问一问,到底宫里都传了些什么吗?”

夏承宗收了泪,想了想回道。

“宫里边我也没有别的门路,以前魏王还好好的时候,我只要去问他就好了,就是你的事,说不定我求了他,也能解你的危难,可魏王现在早已不是先前的魏王了,先皇去世,他整个人都废了,我曾经几次找到他的府里,他不是不见客,就是闭了府门,连个应声的人都没有。亲些日子听说府里还抬出来好几具下人的尸体。魏王这般行事,就是原本支持他的人,现在也都没了踪迹。

我没有办法,就找到了这两个内官,想着我于他们有恩,只是打听咱们自己家的事,他们定然会告诉我的,我也是抱着试试的态度。

可没想到,我就只提了一句,他们就问我夏家现在待字闺中的适龄小姐,是不是我的女儿,我应了是,他们两个立时就转了样子,那副样子。简直是让人恶心。

说皇上自登基以来,还从未明示过那家的姑娘,说你是头一份的,就是宫里现在的娘娘都比不得。”

夏承宗甩了甩袖子。一副十分厌恶的样子。

“反正我是一句也听不下去,敷衍了几句就走了。”

三娘低头思索起来,这件事情只是皇上的几句模棱两可的话,虽意思明显,可到底不是真章,是谁这么急不可耐的透漏出去的那?

皇上肯定是不会的,国丧刚过,他只要不是疯魔的,就不会做这么傻的事情。

是后宫的娘娘吗?

还是宫里的内官。

夏承宗也想了想,开口问道。

“你这样一问,我也觉得稀奇,这国丧期可是刚过。”

三娘点了点头。对夏承宗说道。

“爹爹,只要宫里的轿子没有抬到咱家门口,女儿都还有机会,只是想要摆脱了这个,少不得要夏家伤些筋,动些骨,而且若是成了,怕是女儿就再也没人敢要了,这些你能承受吗?”

夏承宗愣了愣。

是!只要不是下了明旨,都还有机会,伤了、残了。都是条路,可要做的让人相信,很是要费一番波折,而且这度该如何把握,若是不小心,当真伤残严重,那这一辈子还有什么指望,而且若当真是这么做了,满京城就再也没有三娘的出路,这辈子也就这么白白断送了,不管是往前一步,还是往后一步,都是条死路。

夏承宗沉默了起来,那一条路都没有生机,他哪一个都不想选。

三娘看夏承宗不说话,微微笑了笑。

“爹爹不急,左右我今年也不过才十三,明年我才算是成年,还有一年那,不急,不急,我总能找到即不伤了我自己,又能逃出来的办法。”

夏承宗苦笑了一声,开口道。

“你那么喜欢宋家的丫头,宋家丫头也依恋你,我们体贴照顾,让宋将军毫无忧愁的将女儿嫁了进来。我必定交待你母亲,善待于她。

你想做什么,就大胆的去做吧。

就算将来夏家要养你一辈子,有这样爱护你的兄嫂,你也能活下去。将来若有机缘,也不见得就没有你的出路。”

三娘笑了笑,挽了夏承宗的胳膊。

“爹爹应该多跟燕语说说话,这世上这么大,其实有很多的活法,不见得循规蹈矩活的跟大家一样,就是对了。有您在,我已经有了天大的福气。我很知足了。”

夏承宗罕见的揽了揽三娘。微微的叹了口气,吩咐她休息,转身离去了。

三娘瞬间瘫软在椅子上。

这一天也总算是过去了,只要这一天过去,往后,大家不管是愿意还是不愿意,慢慢的也就都能接受了。

等了一会,田妈妈带着松烟、银珠才进了来。

三娘浑身瘫软,一句话都不想多说,让人扶着进内室休息。

松烟看着三娘疲累的样子,犹豫了几下,还是开了口。

“小姐,后院的张师傅下午的时候打发人来送信,让您明天去找她一趟。”

三娘看着几人担忧的神色,笑了笑宽慰道。

“我没事,就是下午陪着祖母哭了一场,有些没有力气,别的倒是无碍。你这就去回话,告诉师傅,明日若是无事,我吃了早饭就去。”

田妈妈听了,赶忙去小厨房端滋补的汤药。松烟去给后院回话,银珠叫了夏至和霜降进来帮忙。

三娘眯着眼睛,让几人忙活,可霜降一反往常的谨慎机敏,不是力道重了,就是放错了东西,银珠忍不住说了霜降一句,三娘睁开眼睛,瞄了一眼,霜降期期艾艾的眼神一看就是有事。

三娘推说想要泡澡,让其他两人去准备,独留了霜降。

霜降看银珠带着夏至走了,慌忙的将怀里的信件交给了三娘。

“小姐,今天上午李掌柜来了,可小姐在后院跟张师傅说话,等小姐出来,又被叫到了延德堂,接着松烟姐姐就拘着我们做活计,李掌柜看,见不到你,就让奴婢将信转交给您,还特别交代了,谁也不让知道。”

三娘点了点头。想吩咐霜降去门外守着,可还没开口,就听到田妈妈进来的声音。

三娘将信又塞进霜降的怀里,两人刚整理好,田妈妈就端着东西进来了。

三娘就着田妈妈的手喝了,霜降又伺候着漱了口。

三娘这才交代田妈妈。

“我累了,又不想洗了,妈妈去告诉银珠她们吧,我想睡了,今天就留了霜降值夜,我这眼睛都快睁不开了,你去叫他们都歇了吧,别出声,只要不是延德堂祖母的事情,其他的都等明日再来告诉。”

田妈妈心疼的不行,吩咐霜降伺候三娘休息,转头就去安排其他。

不一会,秀锦园就安静了下来。

三娘躺在床上假寐,等又过了一会,霜降才拿着一盏小灯,将信又交到了三娘的手上。

三娘折起身子,就这昏黄的灯光,慢慢的将信拆开。

竟然是德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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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章 来信

三娘有些意外,德崇不是从军去了吗?怎么会给自己写信那?

又是怎么到自己手里的那?

三娘按下心中的疑惑,仔细的看了起来。

《夏似锦:

站所里会写字的不多,连支好笔都没有,写出来的字,好是难看,这可不是我的真实水平,你莫要笑我。》

三娘微微勾了勾唇,她可还记得德崇上次留在云裳的信,跟这个可是错不了多少。

《上次去的站所,条件之艰苦,恐是你平生难以想象,我身上的冻疮大多都拜它所赐,可我却觉得待的还挺开心,这次我就是想瞒了身份也是不能,这条件是好了,可我却觉得十分憋屈,每日都坐在屋子里,来了这快一个多月了,我连城墙的边都没有摸着。每日里悠闲的,让我甚是怀疑,我来的是军队吗?

好在这里身手好的人很多,略略让我欣慰。

邵师傅帮着我躲藏,惹了人眼,被调走了,派了十分啰嗦的周护卫,没有邵师傅的监督,我感觉我的身手都退步了,每日里闲来无事,我也只能跟人切磋武艺来消磨时间,不然下次翻你家的墙头,就没有那么顺溜了。》

三娘狠狠的白了一眼,堂堂皇子,非要学采花大盗,老想着翻人家墙头,说出去岂不是让人笑掉大牙?

《这里地处偏僻,物资也不是很丰盛,但民风却很开放,大街上到处都是姑娘小姐,人人都活的很畅意,你那样不守规矩,真应该生在这里。

对了,我送你的礼,你还满意吗?可是很费了我一番心思,你也不用太感激,多多给我做些衣裳就好。穿了你做的,旁人做的总觉得不合身,不得不说,在这方面你还是很有本事的。

前些天,还有守城的将军来问我,京城里的绣娘好寻吗,说是看我穿的薄也不见冷,样子很十分的好看,想必是京城里的绣娘格外手巧。

笑话。

他以为他是谁,还想问你,我偏不说。

除了你家哥哥和我,你不能再给旁的人做。》

三娘咧咧嘴,她偏不,她还要大大的开个男装的铺子,让全天下都穿她设计的衣服,气死他。芊绣坊不是他送的吗,整好拿芊绣坊开刀,哈哈。。。到时候德崇的脸色必然很好看。

《邵师傅被留在了京城,我让他留意着你,你若是有什么难事,尽管找他,十分的可靠。信件什么的也都可以放心交于他。》

三娘翻了翻,完了!

这没头没尾的到底是想说些什么。白白让她担惊受怕,背着人悄悄的看,净说些杂事。

她们很熟吗?

还是德崇很闲,没有可以倾诉生活琐事的朋友?

三娘放下了信,勾着嘴角舒适的躺在床上,想象着的德崇的生活,当真是惬意的很呀。什么时候她也可以活的这般悠闲自在。

霜降看三娘扬起的嘴角,一副心情很好的样子,完全不似刚刚身心疲累的状态,笑着问道。

“小姐读了信,看着很开心那,李掌柜说,他明日来取回信。”

三娘扭过头。

“我看着很高兴吗?”

霜降点了点头。

三娘自嘲的笑了一声,是的,她还确实是放松了些。

德崇的信,好似远方的一缕阳光撒在她的心里。让她看到,这天地这般大,所有的烦心事,值什么?睡一觉也就都过去了。

三娘又笑了一阵,起身来到桌前,霜降忙伺候好笔墨。

三娘刷刷刷,很快就写完了,取了信封封好,交给霜降。

“你明日将这个交给李福,还有刚才那封信,那衣柜里有一个描金钿彩的红木盒子,你把信放里边,明日都交给李福,让他找把锁,锁了,放在云裳的账房里。”

霜降应是,忙去拿了。

三娘挤兑完德崇心情甚好。哼着小曲躺倒在床上,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第二日,三娘少有的睡迟了,田妈妈和松烟慌乱的给三娘收拾。

田妈妈一边收拾,一边说道。

“昨夜里,老太太发了烧,好在将郎中留在了家里,看的及时,老爷今日也请了假,连早朝都没去,知道你疲累,延德堂那边,夜里特别来交待了不让告诉你,等你休息好了再说。奴婢们看你睡的香,也就没告诉。”

三娘皱着眉,点了点头。

“现在那边怎么样。”

田妈妈将滋补的汤药放到三娘手里,继续道。

“银珠大早上就去了一趟,说是烧已经退下来了,这会人也是清醒的,老爷正陪着用饭,只是老太太的心情还是不太好。”

三娘将药碗递到田妈妈的手里。

“你让银珠再去看看,若是不要紧,我就不去了。”

田妈妈有些疑惑。

“小姐,这大家伙都在延德堂侍疾那,就是二爷也是告了假在家,若不是老爷拦着,大少爷和二少爷今日怕是也不会去当值,人人都是昨夜里就去了,只咱们没去,今天还不去,不好吧。”

三娘微微叹了口气。解释道。

“祖母的心结一半是因为姑姑,一半是因为我,我要是去了,祖母定然更难受,还不如不去,不见些更好。”

两人正说着,银珠进来回禀道。

“小姐,老爷派人过来传话,说是您昨天眼睛也哭肿了,今天就先歇着,肿消了再去也不迟。”

三娘点了点头。

既然老爷都发话了,大家也都安下了心。

三娘交待众人。

“今日我那里也不去,就只在这园子里。银珠带上夏至去延德堂那里听消息,若是有事,就回来报我,其他的不管谁来,全都挡了,就是母亲也不行,就说我眼睛肿的厉害,不能见人,在床上歇那。”

众人齐齐应是。

昨天夜里积攒的好心情,一下子全没有了,三娘忧郁的坐在桌前开始吃早饭。

家里的这股子气氛实在是太影响心情和斗志,今日不管是谁来说些什么,都够她受的了,昨天已经太累了,今天她是什么也不想听。

三娘吃着东西,思索着,她要不要借着机会去田庄里住一阵那?

三娘扭头看了看后院。那里还有人等着她安顿。

算了,时不我待,她还是先将紧要的事情都安顿住了,再说吧。

三娘匆匆的吃了饭,收拾停当,带着松烟去了后院。

张师傅正带到其他几位师傅坐在屋子里等她。

三娘给众位师傅见了礼,丫鬟搬来一绣凳,三娘坐在下手听几位师傅训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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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一章 商定

张师傅也不转弯子,等丫鬟上了茶退了出去,就开口道。

“府里昨日的事情闹的那样的大,我们虽处在这后院也多少知道了些。老太太思念姑娘,算是个很好的借口,但毕竟有些牵强,看来事情已经到了不能收拾的地步,我就没再等,将你跟我说的,于几位妹妹商议了,我早些将事情定下,你也能无后顾之忧,腾开手去做些别的事情。”

三娘感激的点了点头。

“三娘还是那句话,不管师傅们是怎样的决定,三娘都不会丢下师傅们不管,定会护你们周全,师傅们万万不要有所顾虑。”

张师傅看了眼周围的几个人,大家都面漏喜色,其实大家心里都明白,三娘的路并不好走,不管是欢喜的进宫,还是倔强的抗旨,都不是条好走的路,自己都照顾不过来,那里还能顾得上她们。

可这心意却实在是难得。

而且这孩子并不是嘴上说说,也当真是想了办法。有这就足够了,这已经不枉她们教她一场。

张师傅微微点了点头,继续道。

“你的心意我们都明了。也十分的感激,原本我是不想答应的,这世道艰难,没必要在给你添这样的负累,可妹妹们却觉得好,想来是教你,教出了甜头。”

一旁的岚师傅轻轻的笑出了声。开口道。

“甜头倒是说不上,可我也觉得三娘说的对,凭什么这世上有专教男子的学院,却没有女孩子的,可古话却老是说,妻好一半福,这妻怎么好,不就是一点点学出来的,有些家宅安宁的,母亲倒是能腾出手来,教导女儿,可有些母亲怕是自顾不暇,孩子就疏于管教,到头来,惹出多少的伤心事,酿就了多少的病歪身体。

我有时候就在想,若我不是个女子,凭着我的本事,是不是就能开馆诊脉解女子之难疾。可惜我不是男的,就算我是个男的,这世上女子枷锁太多,有多少就是得了病,也耽误在这繁琐的礼教当中。

我年岁已大,不见得能教几个,可多教几个就能多解几个女子烦忧。总好过将这一身所学带进棺材的好。”

三娘微笑着看着岚师傅点头。若是不岚师傅,她这会怕早就是一具枯骨了。

一旁的尤师傅也是不住的点头。见岚师傅说完了这才开了口。

“我也是赞成的,能有一学堂,成为苦难女子的避风港倒也是功德一件,只是这建学堂可不是容易的,事情虽繁琐不易,但这些只要下些心,都好解决,可怎么让世人接受,就是门大学问了。”

三娘点了点头。

“尤师傅说的是,只要你们几位答应了,剩下的事,我来想办法。当年我被选进宫里,陪着公主们听当世大儒的课,不也是这么个意思吗。

有先皇替我们开路,想来也没人能说些什么。”

众人都点了点头。

三娘继续道。

“三娘只是一想法,可真要劳累的却是几位师傅,我总想着不能叫师傅们就这么孤寂下去,几位师傅都上了年纪,膝下都是无子,个中曲折并不是三娘能帮的,可看师傅就这样老来无依,三娘心中实在是不忍,咱们开了学堂,一代代的教下去,师傅们的生活总是能多些趣味,将来遇到身怀有才,却无依无靠的,学堂里也可给她一席之地,这般下去,就算是将来三娘浑身枷锁,也终是能放心的下各位师傅,也不枉您们教了我一场,也算是全了我们之间的师徒情谊。”

张师傅低下头,眨了眨眼睛。

是呀,岁月不饶人,现在她们还算是有些用处,将来那,将来大家都老了,谁来给她们撑腰,谁来给她们送终。孤单寂寞,病痛折磨,想来都是一番愁肠。

她自己倒是无所谓,真到了那一步,她一根白绫干净的去了,可跟着她的这些姐妹可怎么办?

张师傅轻轻的拿怕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泪。爽快的开口道。

“行了,既然大家都挺愿意那就这么办吧。”

说完从怀里拿出一叠银票交给三娘。

“我们几个没有一人是有户头的,身上就是有些银钱也不能置屋购地。本来我想着教你一场,等你长大了,让夏大人帮我们中不论那一个办个女户,我们置个小田庄,就这么过吧,现在你即出了这么好的主意,大家也都十分想做,那这些银票就交给你,你就看这办吧。

你能将云裳开的那样好,让一向严厉的明霞都对你赞不绝口,想来这个也难不住你。”

三娘听后本想推辞,可张师傅眼神清厉,并不愿意欠她这份人情,三娘就又退了回来。

“张师傅说的户头之事,三娘不懂,下去后,我定会同祖父好好商议,不管是将来找房子,还是其他,定然办的妥妥帖帖,让各位师傅无后顾之忧。”

张师傅摆了摆手。

“你误会我的意思了,宋朝户籍制度严苛,我们的身世都不可寻,这学堂即是你提议的,自是要办在你的名下,算作你的产业,你这将来还不知怎样,这学堂也算是你的退路。这些年在你们夏家,也算是锦衣玉食,我们都很是感激,说来都是给我们找依靠,断没有全然让你出钱的道理,这是我们的一点子心意,你收下就是,将来学堂成了,我们去了,也去的安心些。”

三娘知道拗不过,就点头应了。

她实在是不清楚户籍的门路,问清楚了,再说也不迟。

三娘起身准备告辞,张师傅又将三娘拦了下来。开**待道。

“不管你想要做什么,我还是那句话,懂得越多,才越多出路,不管你有多忙,这后院的课从明日起,雷打不动,天天都要上。

我今晚会找你祖父商议,你以后早上就免了请安吧,起床之后,就来后院里上课,早饭也在这里吃了,要知道吃饭也是门学问。

我想你少在你祖母面前走动,对她也是好的。

世事动荡,今日不知明日事。我们都抓紧时间,能学多些就学多些吧。”

岚师傅和尤师傅也在一旁不住的点头。

三娘深吸了几口气。替自己默哀一分钟,她自由散漫的好日子算是到头了。

三娘认命的点了点头,行了一礼,转身出去。

她最近要忙的事情,实在是太多,她要好好回去捋一捋,越是忙,越是要小心谨慎,她的将来现在可全都掌握在她自己手里,定要步步为营,慢慢谋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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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二章 实话

三娘在书房里坐定,字还没写几个,松烟就期期艾艾的进了门。

三娘听到了声音,略有些烦躁,头也不抬。吩咐道。

“除了延德堂的消息,其他的我一概不想知道,谁来也都不见。”

松烟犹豫了半晌,开口道。

“小姐,是老爷,老爷也没有勉强,说了,您要是实在不想见,就算了,可。。。可那是老爷。。您见吗?”

三娘愣了愣,想了很多可能,却没料到是祖父。

三娘无奈的放下了笔。吩咐松烟道。

“去把祖父请进来吧,我在书房等祖父。”

松烟应是。

三娘起身将桌子上的收拾了,刚收拾好,夏进就来了。松烟给夏进上了茶,三娘给夏进行了礼,坐到了夏进的一边。

夏进喝了口茶,深深的叹了口气。开口道。

“你祖母这会算是稳定了,你大伯和你父亲在,我就来看看你,顺便跟你说些事情。”

三娘点了点头。

夏进继续道。

“今日上午,你大姐姐回来了,也算是听闻了你的消息,回来询问的。

刘家现在大不如前,全靠你姐夫一人支撑,那个二房的也是多生事端,听说这国丧刚过,家里就住进了好几位远房的侄女、外甥女。简直就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你大姐姐也算是下手早,年前就叫你伯母给她寻了护好人家的女儿,你姐姐现在正是艰难的时候,本应该安静的在家里养胎,可一听说你的事情,家里就不安生了,闹腾的不行,赶着你姐姐让她回来探消息,话里话外透着想让家里的姑娘来给你做个伴。”

“哼。”

夏进轻哼了一声,停了下来。

“刘家也就这点子见识了,当年刘贵妃嫡女出身,八面玲珑,最后落得个怎样的下场,家里人竟还这般糊涂。她们赶着往宫里送上不得台面的人,可也别想着我们夏家也是一样的想法。”

三娘笑了笑,亲手将桌上的茶交到夏进手里。

“人各有志,也管不了旁的人怎么想,我们只管我们自己就是了。”

夏进喝了口茶,继续道。

“我现在是想待在你祖母身边,宽慰她一二,可又见她见我这般难受,我又想着要避开,我是留也不是,走也不是,就站在廊下透了口气,就见了你大姐姐,她左右为难,只能与我说了。

我这心,实在是憋闷的很。

皇上不是很有手段的一个人吗?怎么任由皇宫跟筛子一样,就这么点子事情,现在可都闹的人尽皆知了?”

三娘无奈的摇了摇头。

“我也觉得十分的蹊跷。可消息已经出来了,对我们实在是不利,皇上没有立皇后,也不知道安的是什么心,好在我年岁小,现在国丧也过了,这皇宫里怕是有的热闹那。”

夏进点了点头。

“皇上的事我们管不着,可事情这样的发展下去,于你实在是不利,宫里还没动真章那,你现在可就担了这样的名声。

有些心里又成算的,想着借你的名头,给自己家里牟利,有些嫉妒的,那话还不知道要说的多难听。”

夏进默了几默,转头看着三娘开口道。

“似锦,你可要看清了,若是你执意不肯进宫,这今后的路实在是难走,你并没有什么退路呀。”

三娘低下了头,想了想了开口问道。

“祖父,三娘今天就想问您一句实话,您到底想让我进宫吗?”

夏进愣了愣,转过头,缓缓的开口道。

“我自是愿意让你进的!

可我想的,是让你走到那无人撼动的顶端,坐上那万人敬仰,名留史册的位置。却不似现在这般。

事情到了这般地步我有什么可瞒你的。

我举全家之力培养你,难不成就是为了送你进宫做一妾?

笑话。

当年,我们夏家有了那样的机会,若是我不好好利用,岂不是也太可惜了些,我自是要好好谋划。

先皇的两位皇子,我也是想了又想。他们到底年轻,你就算不是以正妻的身份进宫,凭我对你的培养,凭你这么多年的所学,有朝一日荣登后位,都有无限的可能。而且私心上说,先皇的两位皇子人品敦厚,也算是良配。

可现在那?”

夏进十分的不屑。

“现在的这位,心里到底打的是什么算盘,我是一点也看不出,说他手段狠厉,却能任由身边谣言四起,说他有治国之材,现在这点子微末小事,都显的他私德败坏。

有这样的皇上,实在是不知这朝廷能走的多远。”

夏进转过头,看着三娘。

“可这些都与你没有关系。

只看他的后宫,那些自潜邸跟着他的人,就算是生下了十分有实力的皇子又如何,登基至今,才刚刚给后宫之人定了位分。掂量的都是女子背后母家的实力,他这皇后之位给谁留的,怕是猜都猜的到,不外京城那些根基深厚的世家大族。

仅仅观他这些行径就看的出,他不是什么重情义之人。前朝如此,后宫亦如此。

皇上对后宫女子实在是有些凉薄。

夏家根基不厚,我又没有有功于他,我们跟先皇的盟约又让他心里忌讳。若你进了后宫,家里是一点子忙都帮不上,说不定转过头,还是你的负累。

换过来说,就算你进了宫,对于夏家也不是什么极顶荣耀之事。说不定还阻了夏家儿郎的前程。

这千万般难,都要凭你自己的本事,你觉得我会想让你去吗?

以我半生之心血,以你终身之幸福去博这万分之一可能,这笔账,从开始算,就是我们输。”

三娘深深的叹了口气。

夏进闭上了眼,时移世易,他实在没有想到,自己有一日会将自己最骄傲的孙女,推入这样的境地。

三娘抬起头,抚上夏进一只胳膊。

“只要祖父并不想将三娘送进宫去,那三娘就不算没有生路。”

夏进觉得没脸看三娘的眼睛。愧疚的说道。

“家里是能养你一辈子,可孩子,这一辈子太长,你还这样小,我实在是不忍心,就这样看着你蹉跎了自己大好的青春。”

三娘拍了拍夏进的胳膊。笑着道。

“祖父是不是也太小瞧了你一手带起来的三娘?您觉得我是那种会安安生生,青灯古佛了此残生的人吗?”

夏进轻轻的嗤笑一声。转过头,看着三娘开口问道。

“说吧,你想做什么,只要不影响夏家声誉,趁我这把骨头还能替你撑几天,你想做什么就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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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三章计策

三娘笑了笑,开口道。

“或许人人都觉得我倒霉,等着看我老死宫中,蹉跎岁月,可我却觉得我何其有幸,就这两天的功夫。祖父已经是第三个来跟我说,让我想做什么就做的人了。”

夏进也苦笑了一声。这句话,实在是无奈之后,最无力的承诺。

三娘继续道。

“一个是祖母,一个是父亲,一个是您,但我知道,这三个人里边,真正能放得开,让三娘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只有祖父。”

夏进想起了,在祠堂那夜对三娘说的话。这孩子怕是心中早就有了成算,不然不会拿这话来堵他。

夏进撇了三娘一眼。

“说来说去,也是我毁了你的一生,你也不用拿话堵我,只要不伤夏家声誉,我全都应你。”

三娘笑着起身,深深的给夏进行了一礼。

坐回凳子上,想了想道。

“目前我就想到了两件事,也都不算难,以后若是又想到了再跟祖父说。”

夏进扭头深深的看了三娘一眼。

“你到底想干什么?就这短短的时间,你就想了两件?以后还有?你先把这两件说了吧。”

三娘笑了笑,将桌子上刚刚写的纸拿给了夏进。

“这第一件嘛,就不是个事,还是云裳的事,世子给了我一整个芊绣坊,我总是要利用起来,我想在今年夏天,再开个专做男装的铺子。”

夏进瞪了瞪眼。

三娘赶紧安抚。

“我知道,礼教束缚,断没有那家小姐去给别家的男子做衣裳的,自古这都是家里女人的活计,可祖父你打实了说,我设计的衣裳,你穿起来当真就没觉出不同?

反正现在咱们夏家男子的衣裳,可都是云裳出的。因着这个,年下里,连祖母身边的丁妈妈都来找我,说,家里几个专门做衣裳的丫鬟现在都闲了下来,不行就让到云裳做些什么,总好过在府里吃闲饭的强,想来是大伯母看人手闲了下来,月钱降了的缘故。

我知道开男装铺子,这多有不便,可若是您将礼教这一点放开了,又有些什么?

我不过是个设计的,身量不是我量的,尺寸不是我记的,就是一针一线也没有一点出自我手,于我不过是一个样子的事,真又碍着什么了?

况且,这还不是我的最终目的,我要将云裳做的,只要是身上穿的,就没我云裳不做的,那做了男装又算的什么?

这宫我是断断不会进的,云裳就是我的退路,我有了自己的资产,不是就能手里握着银钱,自在的在家里做我的老姑娘吗?”

夏进闪了闪眼。

他轻轻的摸索着自己的衣角,是的,自三娘给家里的男子做了衣裳,他好似就再也没穿过别人做的了。说不上那里不同,可就是轻薄贴身,到处适宜。他还记得前些天,李氏还交待身边的人,让人照着三娘给似铄做的里衣,给他也做几件,他日日在李氏那里,看着好奇,也拿起来研究了一番,确实比往常的更方便些。

可。。。

可。。。三娘到底是一女子,怎么就研究起这些来,他当时只是想着,三娘倒是体贴弟弟,看弟弟不方便还能想的这样周全,谁知她竟是打的这样的盘算。

夏进有些生气。

“似铄的里衣,是你专门送到你祖母那里的吧?”

三娘丝毫没有掩饰,点了点头。开口道。

“不光祖母那里,还有母亲,大伯母,三婶婶那里,我都找了借口,让人送了。

祖父都没有发现,家里这一段丫鬟婆子都很是安生吗?

人人手里都有活计想不安生都难。”

夏进忽然生出一股无力感,这丫头自己悉心培养,手段心计都细细教了,没想到有朝一日用到自己身上是这般感觉。

现在自己日日穿着她设计的,天天受益,反过来有什么嘴说人家?

“好好好,你日日在屋里抄佛经,倒是什么都没有耽误。”

三娘不好意思起来,亲自端了茶送到夏进的手中。

“祖父,三娘受您教育,总要有些成效吧,我不想让家里为我为难,我自己能找到出路,只求家里成全。”

夏进觉得身上的衣服仿佛一下子长了针,一点点的刺激着他的神经。

夏进无奈的叹了口气。

“你想做就做吧,只一点,只能做外衣,若是你敢将家里的这一套传出去,那你就什么也别想了。”

三娘高兴的应了,严厉证明,绝对只做外衣。夏进才总算是和缓了神色。

三娘趁热打铁,继续道。

“芊绣坊是世子送的,现在就用,实在是太扎眼,祖父你能不能将夏家收益不太好的铺子给三娘一个,然后再给三娘派个管事。我知道好管事不好挑,不然您给我派个学徒也成,跟着李福打磨打磨过一段时间总能成事。”

夏进扭过头撇了三娘一眼。担忧道。

“似锦,你可知道,你一旦走上从商的道路,那就真的是万念俱灰了。

这可是下九流,就算是将来你想后悔,也是没有退路可走的呀。

你看看咱们家,你母亲不理家事,在内宅里,可是她丁点体面都没有,但你父亲确实兄弟三个里面,唯一一个实打实考出来的官职,因此,其他各房都高看你们一眼。就算是你母亲有什么,大家背地里说一说,可又有那个敢说到你母亲面前,就是燕语,也是一样。

若是你的哥哥是个商人,纵是有万贯家财,你想宋将军能将燕语嫁到我们家吗?

若你父亲跟你三叔一般,你想你们二房能有现在的景象吗?

你选的这条路,是不愁银钱,可也当真是降了自己的身份。

而且是再也拾不起来的。”

三娘嗤笑了一声。

她要的从来都是自由,这些名声地位,她若是想要,可直接进宫得了,还费这个劲干什么?

三娘点了点头,慎重的对夏进说道。

“祖父养育我一场,当知我是不在意这个的,就算是有人指着我的鼻子笑话我,那又怎样,我自己活得自在顺意,才是最重要的,别的三娘都不需要。”

夏进叹了口气,哀伤的不想再言语。

三娘晃了晃夏进的胳膊,继续道。

“祖父这只是其一,还算是好做的吧,只要您不在意那些子虚乌有的,其他的都好办。

我这第二件事,却实在有些费事,还要祖父好好的帮孙女筹划一番。”

夏进拿起了茶杯,喝了一口,懒懒的说道。

“这都够出格的了,我舍了全家的脸面,成全了你,你还有什么一次说了吧,别卖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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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四章 学堂

三娘起身来到身后的书桌,从抽屉里拿出张师傅给她的银票,放进夏进的手里。

夏进粗略的翻看了下,有一千多两的样子。

三娘清清嗓子继续道。

“云裳的事,总是孙女会的,做起来也顺手些,可这件更是孙女铁了心要做的,若能得祖父帮助,那三娘就能少走好些弯路。”

夏进将银票放到桌上,三娘继续道。

“这银票是张师傅给孙女的。”

夏进有些错愕。

别的人或许不知道,但他实在是太清楚了。

这张师傅算是他机缘巧合救下的,那时她正穷苦潦倒,病痛加身,他不知怎的鬼迷心窍就收留了她,后来他找人来教似锦,这张师傅就自告奋勇,请来了后院这些个个身怀绝技的女子,而这张师傅自己,却神秘异常。

他曾想办法探寻过,但是都一无所获,可他却知道,这张师傅技艺不凡,心机不俗。不然后院的那些师傅怎会一个个的都听她的安排。

似锦做了什么。竟能让她将安身立命的银子拿了出来?

夏进坐直了些身子,等着三娘说下去。

三娘继续道。

“我想着,我的事不管怎样都算是定了,家里剩下的几个,没有那个是需要后院这些师傅特别教导的,等哥哥们成亲,延绵子嗣又实在是隔的太久,师傅们就闲置了下来。

而且我的事没个准信。

若是我行事不成,犯了圣怒,怕是举家都要落的罪过,到时候云裳也不见得就能开的下去,家产被没,家里的这些男子都还好些,女眷可该怎么办?

当然,这是最坏的结果,可我们也不能不预备着。

祖父放心。

我就算是舍了我的一生时光,我也不会让夏家落入这样的地步。

但是世事无常,谁又能说的清楚?

祸从我这里来,我就不得不做最坏的打算。总归是能得些安慰。”

夏进点了点头,若是想要抗旨,确实是要做最坏的打算。

三娘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秀锦园明艳的春色,微微勾了勾唇继续道。

“若是我真的挣脱不过,一顶轿子交待了终身,这秀锦园算是空了。

园子自是好说,可这园子里的人又当怎么办?丫鬟仆役,还有那么多位师傅。她们陪了似锦一场,似锦不能不替她们考虑一二。

因此,我有了一主意。

张师傅主意正,不是轻易能说服之人,所以三娘就先舍了祖父,去跟张师傅商议。

张师傅跟几个师傅商议之后,今天早上将似锦叫了去,她们算是同意了,所以才有了这银票,现在万事具备,只欠祖父这股东风了。”

夏进自嘲的笑了一声,怕是大家都等着,看他怎么跳进自己孙女挖的陷阱里。

三娘行至夏进面前,斩钉截铁道。

“祖父,孙女想办个专收女子的学堂。”

夏进彻底愣了。

停了几息,不相信的又问了一遍。

“你说什么。”

三娘笑了笑,坐到夏进的身边,看着夏进的眼睛,一字一句道。

“孙女要办一个专收女子的学堂。”

夏进深深的往后退了退。陷在椅子的深处。

三娘欺身向前。掰着手指道。

“师傅我有了,下人我也有了,就是学生我也有了,家里的似钿,还有哭着喊着想来陪我的刘家姑娘,我只缺房子和手续。张师傅说她们都是没有户头的,不能置屋购地,那该怎么解决,我就都交给祖父了。”

三娘闪着眼睛看着夏进。

夏进愣了愣,抬起手,断断续续的说道。

“你别急,你先让我想想。”

三娘坐直了身子,看夏进的茶凉了,亲自起身,出去给夏进又沏了杯茶。

夏进看着三娘将茶放好,坐到自己的位子上,忍不住开口问道。

“你为什么会想着开学堂那?还是女子的学堂,你可知道你祖父年岁这么大了,可是听都没有听过。”

三娘不服气的轻嗯一声,反问夏进。

“祖父将外院男孩子住的地方取名折桂居,还亲自将自己的的书房改成男孩子的书斋,师傅也是祖父精挑细选出来的,您这么做又是为何那?

还是您一面请了这么多的师傅来教我,一面又坚信女子无才便是德?

原因还需要三娘解释吗?

后院的师傅半世飘零,受尽苦楚,到夏家才算是过了几年清净日子,若是三娘走了,祖父想过怎么安顿她们吗?”

夏进微微闪了闪眼,他现在还没有心思想这些人,若真到了那一天也就是多给些银子吧,别的他估计也不会做什么。

三娘将茶递到夏进的手里。

“我们不说其他的,祖父只告诉我,这个难办吗?”

夏进喝了口茶,想了想道。

“要说也没有多难办,我去打听打听,才能告诉你,想来是没有多难,有个好的场所就行了,这都好解决,难的是你怎么把学堂办起来。毕竟愿意让女孩子上学堂的家庭可是不多。”

三娘不以为意的笑了笑。

“这学堂又不跟云裳一样,要的是效益。师傅们不图挣钱,她们都没有依托,我只是想给她们个安定的场所,让她们能衣食无忧。闲来无事教些学生,增添生活趣味。

当然后院的这些师傅,到底能不能挑梁,我们不是最清楚的吗?

挑出其中任何一个来,都够闺阁女子学一辈子了,祖父还担心什么?

只是开始会有些艰难,可往后就容易多了,女子不用科考,没有什么硬性的要求,只要女孩子来这里增长了本事,陶冶了情操,那些有条件的家庭又有什么不愿意的?”

夏进沉思起来。

办学堂可比经商要高贵太多了,不管这学堂将来如何,都能成为三娘很好的退路。

若是能办的好,京城的闺秀都聚在三娘办的学堂里,那么大家就有了师徒同窗之谊,就算是将来三娘进了宫,这也会成为她很好的资本。

修学延世,着书立传,可都是大功德。

放在一般女子身上,可能会显得有些出头太过,但若是三娘进了宫,这就能成为她的德行,大家风评好了,三娘就能好好的在宫里立足。

夏进重新直起了身子。

对,这是个十分不错的办法。他扭头看了身旁的三娘一眼。

心思缜密,大胆果敢,不愧是他夏家的孩子。

就算是落到了谷底,也能这般清醒谋划,夏进忽然又有了些斗志,他十分想看看,这孩子将来究竟能走到那个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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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五章 担心

三娘趁着祖父来的间隙把该交待的,算是一股脑交待个够。她时间紧迫,没空再等天时地利了,一切的机缘她都要自己创造。

夏进将手边的茶一饮而尽。开口道。

“你的事,我记下了,学堂的事,我马上就给你办,云裳我就不管了,我会让李管家给你交接,家里闲置的铺子倒是有几个,等你祖母这边稳定了,你自己去挑吧,其他的你不用通过我,一概跟李管家商议。

我最近心如死灰,左想右想都觉得是一条毫无生机之路,万万没想到,到头来竟还不如你一个十来岁的女娃儿想的周到。”

夏进轻轻的笑了一声。

“办法奏不奏效,我们只能做着说,但这事情一旦开了头,你怕是就要面对外界所有人的指点了。”

三娘不以为意的眨了眨眼。

夏进感慨的点了点头。

“外面纵是有潮水般的笑声,只要你自己能稳的住,我们也就跟着能稳得住。”

三娘也回了一笑。

“现在这局面也是正常。

新皇登基,天下若是铁板一块,那他岂不是很没有安全感?这京城里,越是人心浮摆,躁动不安,他的皇位就越是牢靠,这就是他将后位留下的原因。

只是现在立下我这个靶子,怕只是意外,毕竟皇上见我的时候,还在国丧,实在是有些说不过去,想来这其中还有波折。

不过,这也不是我们能左右的。

孙女不管其他,只抓住这些时间,做我该做的事情。

我现在就是担心,这些谣言会不会影响家中女儿清誉。”

三娘转过头,看着祖父,愧疚的问道。

“大姐姐本就艰难,现在这一闹,她还好吗?还有二姐姐的婚事,还有两位哥哥的,都无碍吗?”

夏进听后,鼻子微微的有些发酸。

这孩子有这般的谋略,若是心狠些,怕是少有对手。夏家培养她,本是为了夏家满门荣耀,可她到了此刻这样窘然的困境,还能这般维护家人,这份心思,实在是让人动容。

夏进吸了吸鼻子,稳了稳心神。撇撇嘴,十分不屑道。

“我经了你的事,才算是看懂,有些事情真不能简单的论好论坏,这与我们算是个坏事吧?可别人却捧着你的脸,巴结逢迎着让你认下这份吃不进的荣耀。”

夏进无奈的摇了摇头。

“她们你都不必担心,你姐姐现在也算是有了资本,刘家二房闹不成什么体统,你二姐姐的这个,你就更不用担心了,卢大人可不傻,这会说不定还在得意得了咱们这样的亲家。你哥哥们说亲靠的是自己的本事,你这事对他们来说,倒真是影响不大。”

夏进说完站起了身,整了整坐皱的衣裳。

“这眼见都快过了午饭的点了,我回去看看你祖母,你也赶紧用饭吧,事情总要一步步的来,我们各自努力吧。”

三娘笑了笑,恭敬的给夏进行了一礼,亲自送夏进出了园子。

直到夏进走的没了影子,三娘才转身回屋。

田妈妈早就将饭摆好了,松烟陪着三娘净了手,才满眼心疼的将三娘安置在座位上。

三娘喝了口汤,是田妈妈亲自熬的,十分的对她的胃口,暖暖的汤滋润了她全身的细胞。

今天是在是有收获。

祖父应允了,她所有的行动都可以好好的开展,实在是令她心情大好。

大家看三娘总算是缓过了劲也都是齐齐舒了口气。

三娘被大家看的心里有些发毛,放下汤碗。开口道。

“你们也都下去用饭吧,这么多人看着,我都不好意思吃了,你们自去吃你们的,然后去看看,若是夏姑姑吃好了,让她现在来找我一趟。”

众人应了是,田妈妈又给三娘盛了一碗,才依依不舍的退了出去。

三娘的饭大多都是小厨房做的,可丫鬟们吃的确是统一由夏家的厨房供的,夏娇也不能例外,这饭点早都到了,夏娇已经吃完了,收拾后,就赶到了前厅,三娘才刚刚吃了一半。

三娘推让了一番,夏娇坚持如下人般立在一旁。

三娘边吃边开口道。

“我下午还准备去趟云裳,没时间跟姑姑说话了,只好赶在这吃饭的时候。”

夏娇道了声无碍,离的近了些,开口道。

“你自说你的,我来帮你布菜。”

三娘点了点头,继续道。

“年前的事,出了之后,朝廷就封笔过年了,消息也就没传出来,可这才开了朝没多久,这事可就闹的人尽皆知了,祖母先是回李家听说了,回来这一通伤心,现在也病倒了,接着是刘家,大姐姐亲自回来问的,这些是跟夏家有亲的,其他那些跟夏家没有关系的,怕是也早就知道了。”

三娘抬了头,继续道。

“可我怎么都觉得蹊跷,这只是皇上托内侍交待的几句话,说来应该只留在紫宸殿,怎么现在就传遍了京城那?”

夏娇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宫里的事,还是只有宫里人清楚,我走的时候刘小子给了我联系的方法,我这就去办,只是不见的会很快,你要等等了。”

三娘点了点头。

“能有渠道知道已经是不易了,我感激还来不及那,那里就等不的。

不过,就算你跟刘公公有再好的交情,请人办事,还是不能空着手去,待会儿我交待银珠,你需要什么就告诉她,库房里有的,你就在库房里取,若是没有你也可以让她们去街上给你买。

我身边的这群小丫头,数夏至最为机敏,我先将她拨给你,你若是有什么不方便,就叫她去办。也算是历练历练她。”

夏娇点了点头。有些不放心的劝诫道。

“你看这好像很急,可你要知道但凡跟宫里粘些边的事情,都是急不得的,你一定要耐得下心。”

三娘放下了筷子,无奈的笑了笑。

“姑姑不知,我不是急,我是没有时间。

从明天起,我就要继续上后院的课了,你来了这些时日,也当知道后院我有很多的老师,老师们个个聪慧,就是没人说,也知道了我的事情,她们怕我吃亏,让我趁着还在家,多多的学些,所以我现在是能想到一件,就赶紧办一件。省的遗漏了。”

夏娇了然的点点头。

三娘也吃的差不多了,松烟赶着上来,帮着三娘收拾好,然后让松烟去叫了银珠,一切安排妥帖,午觉都没有睡,领着松烟和霜降去了云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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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六章 心疼

清晨的阳光艳艳的撒在秀锦园的每一处,鸟语花香,一派夏季繁花盛开的景象,秀锦园也进入了一年里最好看的时节。

丫鬟们都刚刚起床,有条不紊的各自忙碌着。

田妈妈拉住松烟,倔强的立在廊下等。

松烟有些为难。

“田妈妈。我也心疼啊,可这若是晚了,等会张师傅练起小姐来,下手会更重,还不如让小姐赶紧起的好。”

田妈妈铁了心,使了劲,将松烟拉到一边。小声道。

“这都快两个多月了,饭没好好吃过一顿,觉没好好睡过一个,就是家里上朝的少爷也没忙的跟小姐似的,我是真不知道小姐这么拼命干什么,偏偏老爷好似还很支持,现在就连外院的李管事,也三不五时的托小丫头来秀锦园传话,我是真看不懂了。

可这都不说了,我就是受不了小姐这不要命的样子。今天就是多睡一刻钟又怎么样,等会我们利索点,时间也就赶出来了。”

松烟左右为难,又心疼三娘,又担心去晚了张师傅怪罪。正站在廊下犹豫,就听到屋里有细细索索的声响,接着就是三娘的召唤。

两人赶忙招呼身边的小丫鬟,鱼贯而入。

三娘已经自己穿好了衣服。

田妈妈越发心疼的皱了皱眉。

三娘简单的洗漱好,交待松烟梳一个简单的发式,坐在镜前对着田妈妈笑道。

“是谁惹妈妈生气了,您说了,我一准给您出气,大早上的可别这样不开心。”

田妈妈白了三娘一眼。接过松烟手中的梳子,利落的梳了起来。

三娘抬起胳膊,讨好的拍了拍田妈妈的手臂。

“好了,田妈妈不生气了,你也别怨师傅们,我想要的太多,想做的太多,师傅们没有办法,只好抽出来早上的时间,我不得睡,后院的师傅们不是也不得睡吗?

昨天我在张师傅那里,听说今年的新茶下来了,可师傅那里到现在都还没送去。这怎么好?

要不今早我过去的时候带了去?”

田妈妈轻哼了一声。

“银珠昨下午就巴巴的送过去了。”

三娘笑着点了点头。继续道。

“我知道妈妈心疼我,可我必须这么做,秀锦园的这些人,名义上我们虽是主仆,可我却实打实的拿你们当亲人。我只希望我想做的,你们就算是不知道缘由,也能无所顾忌的支持我。”

田妈妈手很巧,几下就梳好了。三娘对着镜子灿然一笑。

田妈妈微微擦了擦眼角的泪光。

“奴婢也不说什么,就是小姐这般,于身体实在是无益。您现在还小,还觉不出,等将来您岂不是要后悔?”

三娘拉着田妈妈的手赶着往外走,边走边辩解。

“妈妈可别冤枉我,不论您给我端的什么,我可是一句没说,全喝了。”

田妈妈佯装生气的瞪了三娘一眼。无奈的叹了口气。

三娘欢快的笑了笑,带着松烟疾步往后院赶。

松烟趁着赶路的时间,抓紧给三娘交待今天的事情。

“昨下午,李管事托小丫头来传话,说是相国寺旁边的那处宅子,已经按照您的意思整修的差不多了,让您今天务必去看看。”

三娘点了点头,开心的笑了笑。

祖父异常重视学堂的事,不惜花重金在相国寺的旁边买了处宅子,还记在了她的名下。

相国寺附近都是些清流文人的宅邸,而且因离相国寺近,周围的路十分的畅通,治安也很好,很多进京赶考的举子,也大多是在相国寺附近租的房子,文化氛围相当的浓厚,在这样的地方开学堂,实在是很不错的选择。

三娘回头吩咐松烟。

“你待会去跟霜降说一声,让她先去云裳说一下,我下午先赶去看看相国寺附近的房子,然后有时间的话再转道去云裳。”

松烟点了点头,继续说道。

“老太太那边您可也要记着,昨天您回来的晚,老太太那里就没去,这今天您可是说什么要去,不然老太太可是不依。还有再过几日就是大少爷的婚礼了,您也没过去坐坐,实在是有些说不过去。”

三娘叹了口气。

“我也想去啊,可你看我那里有时间,我送了大哥哥两身独一无二的婚礼喜服,想来他是不会怪罪我的。”

松烟十分认同的点了点头。

“这喜服本来应该是新娘自己绣的,听说未来的大少奶奶绣工十分了得,可一听说您给两人准备了,那大少奶奶就转头给老太太,大夫人,还有您做了个裙子,看来也是个很好相处的。”

三娘心里微微泛着酸,家里的这些哥哥一个个都是情种。

张家姑娘,嫁妆不显,这嫁衣估计也是平平,大哥哥也不知是知道了什么内情,从不踏足她这里的人,倒是为了未来的妻子,罕见的来找她说话,希望三娘能帮他这个忙。

三娘本来怕管的多,惹人嫌,现在人家主动求上门了,她当然要好好尽份心力。

说道嫁衣,三娘想到了二姐姐似锻,转头问道。

“二姐姐那里,最近怎么样?”

松烟想了想开口道。

“旁的倒是没有,就是大房的喜事跟三房的挨的太近,三奶奶很是不满意,可这也不关我们二房的事,横竖咱们二少爷的婚事是在十月。不过这一年里办三场事,大少爷的自是头一份的,咱家二少爷这里除了您,还有宋小姐令人侧目的嫁妆,大家心里怎么会没数,就二小姐这里。。。。低下的人,难免拿来比较,三奶奶自是十分不平,找了几次后院的许姨奶奶,但好似没什么用处,许姨奶奶现在好似真的信了佛,轻易不出她的院子。三奶奶现在就是想找茬,也没人给她撑腰,最近好像也认了,毕竟二小姐的事也快了,三奶奶也忙。”

三娘点了点头。

这夏家今年还真是忙碌,再赶上自己的事,就是想低调,也是不成。

祖父本想着把家里的姑娘都解决了,就等着欢喜的将自己送到皇子身边,现在自己没送出去,倒是让家里的哥哥姐姐,一个个都赶着结了婚,三娘无奈的笑了一声,转头继续问。

“送去的嫁衣,二姐姐可还喜欢。”

松烟骄傲的点了点头。

“小姐做的那件东西大家不喜欢?您这是多虑了那。还有您送去的首饰,三奶奶见了不住的夸,连去送东西的丫鬟得的赏钱都比往日多。三奶奶直说您送了这样好的,将来您出嫁,二小姐都不知道该给您拿什么添妆了。”

三娘苦笑了一声,她有这样一天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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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七章 火墙

张师傅已经在屋里等了多时,三娘告了声罪,恭敬的行了礼。开始了一天的课程。

直到日上三竿,三娘才腰酸背疼的从张师傅屋里出来,喘口气的功夫都没有就又来到尤师傅这里。

尤师傅最近的课越发的刁钻,说一个故事,让三娘找到其中的缺口,或是说一问题,让三娘至少找到三种解决办法。费脑子的程度远超其他所有的课程。

以前她只是觉得张师傅对她的要求最是严格,现在尤师傅发了狠,倒是比其他人更甚,每次在张师傅那里辛劳了体肤,到尤师傅这里,就要死好多的脑细胞。

反倒是以前让她背很多药理、食理的岚师傅这里,现在倒是最为轻松,今日喝个这样的茶,明日吃个那样的汤,寓教于食,令人十分欢心。

等几个师父轮番下来,差不多就到了中午,三娘身心俱疲的回到秀锦园,匆匆吃了午饭,点了轿子就出了府。

一路摇摇晃晃,只让三娘昏昏欲睡。

午后时分,人人都没有精神,就是繁华如相国寺,周围的叫卖声也全都销声匿迹,三娘抓紧时间养养精神。

李管家得了信,早早的将宅子里的泥瓦匠送了出去,只带着霜降等在宅子里。

三娘下了轿,一阵带着竹香的清风,微微袭来,瞬间扫净她的困顿,让她心旷神怡。

三娘瞬间就喜欢上了。

李管家指了院中一侧的竹林,笑着道。

“老爷当初就是一眼看中了这片竹林,清幽静谧,寓意又高洁,实在是很合时宜,所以就算是这要价高了些,老爷也定了下来,这现在又按着小姐的安排修整一番,实在是很漂亮,小姐赶紧看看,现在泥瓦匠还没有完工,有什么没做好的,我好吩咐人赶紧改了。”

三娘感激的朝李管家行了一礼。李管家闪身受了半礼,三娘笑着言道。

“让李管家来管这些事,已经算是大材小用了,三娘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只是三娘要求刁钻,很是麻烦了李管家一番才对。”

李管家摆了摆手。

“我家那傻小子总说小姐心思新巧,我陪着小姐做了这一场活计,当真是佩服小姐,这里夏日里最是清幽,但到冬日就有些阴凉了,您吩咐做的那个火墙和火炕,实在是很实用,我换了好几批的人,才算是做出来,昨天试了试,当真是热,那些匠人昨日还托着领头的来问我,可不可以将图纸给他们,他们愿意花钱买,我没同意,想着要好好问问小姐。”

三娘一面走,一面看着宅子,她所想的大半都被实现了。

三娘进到上课的正堂,三面通透,光线明媚,十分的宽旷肃穆,实在是学习的好场所,三娘蹲了下来,摸了摸地上的火炕,还淡淡的有些余温,三娘十分满意的点了点头。

就算是冬日里,坐在这里也让人十分舒适。

三娘想了想对李管家道。

“咱们既然试了试,很管用,就先让这批匠人将这处宅子做全乎了,后院里师傅住的地方也做上,让他们手把子快些,等这里的这些好了,就顺道将家里祖父祖母那里也改一改。这图纸也没什么好稀奇的,他们都是老手艺人了,做的多了,就是我不给,他们估计也能做出来,倒还不如大大方方的给了,李管家吩咐他们,将我安排的活,做的好了,这图纸我就白送了。”

李管家想了想也是这道理,这东西看着新巧却也是不难,他虽不会做,看几次大概也懂了,倒不如干脆把图纸送了。

三娘又转了几圈,指出了几个需要改的地方,又交待了些需要购买的东西,这才满意的转了出来。

李管家不愧是府里的大管家,理解能力和执行能力都是一等一的。这么大的工程因为祖父的重视,李管家的照看,眼见就成了。

相比云裳的分店,三娘到现在,才堪堪把地方找出来,其他的行进的都十分慢。

三娘看了看天色,还早,转头吩咐霜降。

“这天色还早,我们去趟云裳吧。”

霜降行礼应是,李管家亲自将三娘送出了门。

云裳里只有芙蓉,李福去看新整改的店铺。

三娘视察了一圈后院绣娘们忙着的活计,正是做夏衣的时候,大家都在忙碌,三娘看了一圈,十分满意的回到了二楼的账房。

芙蓉亲自上了茶,笑了笑开口道。

“李福这最近忙的连觉都不想睡,这老子和儿子一起给您办差,他拉的这样远,心里难受的紧,我看他最近倒是比刚建云裳那时候还要忙碌。”

三娘喝了口茶,嘴角也含了笑。

“已经不慢了,李管家那里要人有人,要钱有钱,李福拿什么去比,等他回来,你告诉他别那样急,这急不是也急不来?”

芙蓉笑着应是。

三娘放下茶,继续问道。

“今日我倒是没见到学徒,她们都去了那里?”

芙蓉回道。

“现在已经该进秋衣的料子了,今日迎春带着她们去整理库房了,现在绣娘多,这后院就没地方做库房,我们就将东西都放到了租的那处宅子里,那宅子就剩一对老夫妇,儿子好似在军营里当兵,女儿嫁的远,就只剩这对老夫妇,李掌柜就索性给了人家一份工钱,让人给云裳看仓库,老两口为人很是热心肠,那大娘时常去厨房里帮忙。小丫头们都很喜欢。”

三娘点了点头。

“这主意不错,老人家孤苦无依,我们现在租了人家的房子,东西也放在那里,相处好了,便宜多多。这迎春是那一个?”

芙蓉微微笑了笑。

“就是那日不住问您问题的那个,心里十分有成算,手艺也精湛,现在活计太多,大家都没心思管这群小的,倒是迎春,宁可自己少做些,也多带着她们。我看是个好的。”

三娘勾了勾唇。

聪明的人,到哪里都能活的好。

“你和李福看着,若真是好的,也不要吝啬,让她帮着你们分担些,现在店里新的、旧的有四十三个绣娘,还不算她们手底下的学徒。你们就是有再大的本事也是管不过来,而且眼看那边的店面就要成了,这也是要人手的,与其另寻一些,倒是不如我们自己选,知根知底,好管理,那边的掌柜的,我原本想让祖父给我另派个,可李管家那里十分的为难,家里现在想抽出来个现成的掌柜实在是不易,我想了想,准备让田妈妈的儿子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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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八章 归宿

芙蓉瞬间红了脸。

三娘笑了笑开口道。

“当初你被退回家,是田妈妈又将你举荐了来,一是看中你在这方面的能力,二是想着我们主仆一场,总不能不顾你的死活。现在你看你,已经不是昨日的你了,我对你很是放心。”

芙蓉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

三娘继续道。

“这也是你跟田妈妈家的缘分,我那日听银珠说了,田妈妈家的算是我的奶兄,我虽不曾见过,但田妈妈能舍了家,安心的待在秀锦园里,就证明是个可以担当的。我想着若是身边人都不能好好得用,那还有谁可以托付,所以我想着让他来,跟着李福多学学,将来若是你跟了他,我也能放心。”

芙蓉感激的跪地叩拜。

“小姐就是芙蓉的再生父母,芙蓉这辈子做牛做马也要报答小姐。”

三娘起身将芙蓉拉了起来。安置在绣凳上。

“女人这一辈子十分不易,你自己的终身大事,自己要拿好主意。我身边的松烟、银珠也都到了年纪,她们都还有家里拿主意,只你,家里没人能好好给你做主,你要自己自己想清楚。我总是希望你们都好。”

芙蓉的泪,点点滴滴不住的往下落。

“若不是小姐收留,芙蓉现在还不知怎样,奴婢在这店里的一切体面,都是小姐给的,若是奴婢再过不好这日子,也实在是太辜负小姐的一番心血了。”

三娘微微勾了勾唇,现在是能安顿一个是一个吧。

芙蓉收了泪,转身去柜子里拿出了那个描金钿彩的红木盒子。

三娘想起来了,这是她让霜降拿来的。

芙蓉取了钥匙,拿出一封信交给三娘。

“那官爷取了衣服,好久都没来了,昨夜里亲自来送了这封信,说是让小姐回好了他明日晚上来取,本来霜降上午来的时候,李福想让她给您带回去,可奴婢总觉得不是个事,小姐还是在这里看了,在这里回的好。”

三娘点了点头。

芙蓉将笔墨都伺候好,带了门出去。

三娘叹了口气,摸索着厚厚的略微粗糙的信封,微微的挑了挑眉。

这年代通信不易,这条难得的线路,德崇也不知道好好利用,却拿来跟她日日闲扯。这孩子到底是有多寂寞?

他知不知道他的母妃并没有被立为皇后,他到现在也没得封位,本就十分的尴尬,现在却还有这样的闲心?

三娘无奈的摇摇头,大家都活的不易,世道太过残酷,也就她懂他的苦楚和心酸了,或许跟她闲扯些生活琐事,是他唯一的慰藉了。

三娘拆了信,慢慢的看了起来。

《夏似锦,这世上还有什么是你不敢干的?》

三娘撇了撇嘴,她想干的多了,要是都跟他说了,他还不得觉得自己疯了?

《你的父兄都不管你吗我倒是真想冲回去问问你,你这是要干什么?你这般不爱惜自己的声誉,你难不成准备一辈子不嫁人?

你闯别的祸,我还能帮你兜了,这个我可是真帮不了你,你快快收手。》

三娘嗤笑一声。

隔着信她仿佛都能看到德崇跳脚的样子,笑话,他以为他是她的什么人,为什么要他来给自己兜祸。这傻子。

《最近这边关有些不安生,我抽不开身,你且等着我,这边一忙完我就回京,你要是喜欢做生意,我可以再给你些别的店铺,这专做男装,你是想都不要想,我告诉你,我不同意。》

三娘轻轻的囔出声。

“等你回来,我的店也开张了,等你回来刚刚好,给我新店打招牌,当朝皇子都只穿她做的,宣传效果一定好。

《夏似锦,边关这里紧邻胡地,有好些胡人独有的布艺和绣花,你听话,我帮你搜罗了好多,都托人给你带回去,你一定喜欢。》

三娘勾了勾嘴角。

威逼利诱,用尽手段,这傻小子,她像是会听话的人吗?

《你稍来的春装我收到了,我现在倒是纠结着要不要夸你,你这手艺留着惠及家人就好,别人他们都不趁穿你的衣服。

真的。我不骗你。

上次我跟你说的那个将军,他十分喜欢你送来的衣服,我就是不给,他找人照着做,那样子不伦不类,笑死我了,我倒是还没见过这么爱穿的男子。》

三娘掰着指头算了算,自春天第一次做,到现在,前后共送过去了九套衣裳,这还没做秋装那,到底是那个爱穿?

《边关贫苦,却盛产宝石,有红玉玛瑙还有冰种翡翠,倒是天地造物神奇,但这里却没什么好的工匠,做出来的东西实在是粗糙,但宝石却是上乘的,你等着,我专托了商路给你带了许多,算是酬谢你给我做衣裳的辛苦。

你看,你有我这一个客户就好,何必贪多。》

三娘抿着嘴笑了笑,这样的客户她有个两三个怕是一辈子都衣食无忧了,可惜她所求的不仅仅是衣食无忧。

《前些天军营里有行动,我出去转了一圈,竟猎到了一只狐,有人提议把狐狸皮拨了,我于心不忍,灰白的毛,好似求饶般蹲在那里,眼睛斜着,眼珠子咕咕噜噜的转,像极了你狡辩的时候,哈哈哈。这样有趣,怎能被大家看到真面目,后来我大发慈悲将狐狸放了,怎么样,遇到我,是不是你们之幸事?》

三娘无语了,这拉拢完还是不忘再损两句,真是孩子气。

三娘又反复看了几遍,心情愉悦的坐到了桌边。

秋装的料子进回来后,就该做秋装了,既然德崇赶着回来训斥她的越矩,那她就在京城里等着他了,这衣服还是别送了,路上耽误落到旁人手里岂不是可惜?

三娘憋着笑意,将回信写好,晾干装好封严。才叫了芙蓉进来。

李福她是等不到了,三娘想着等田妈妈的儿子来,直接带到这里,给李福看看,好与不好,全看李福,必竟日常管理的还是李福,她要给于他最大的尊重。

三娘下楼,正好遇到那个叫迎春的带着一群小丫头刚好回来,三娘站在前厅,定定的看着。

大家也发现了三娘,众人给三娘行礼。迎春也不刻意讨好,行礼后有序的领着大家,进了工作间。

三娘越发的满意,即愿意踏实的干活,又有能力,还不刻意攀附,没有十足的物质底气,却活出了万分的精神骨气,当真是不可多得的聪明人。

三娘满意的看了身后的芙蓉一眼,芙蓉点了点头,了然的回了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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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九章 皇亲

夏日里,太阳落的晚,三娘难得的忙完所有的事,还能赶上晚上同家里人一同吃晚饭。

大少爷夏似锋的婚事眼见就到了,接着就是二小姐夏似锻的,夏进有意无意的加重了李氏的任务。每日里往来延德堂的下人络绎不绝,冲淡了李氏的愁容。夏家子孙还算繁茂,就这亲事就够李氏忙活的,看李氏心情渐朗,夏进总算是放下心来。

三娘到延德堂的时候,正有下人来回禀购物进程,李氏看三娘来,招了手让三娘坐到一旁闲听,丫鬟给三娘上了茶,等下人说完退了出去,李氏才转过头,长长的出了口气。

“你父亲几个成亲时,我都没这么忙过,倒是现在,每日里累的我,安静下来好好喝盏茶的功夫都没有。”

三娘看了看祖母红光满面的脸庞,微微的勾了勾嘴角。

“三个房头连着办喜事,难免要有很多不公、不平。您要是不出头,岂不是乱了套。”

李氏认同的点了点头。

“当时看日子的时候,没大注意,你大哥哥原本是最大的,按年岁,其实早都该结婚了,可你大伯母觉得你哥哥前途未定,实在是说不上好亲,生生等到现在,你二哥哥和二姐姐是正当年岁,现下三房凑到一起,吵的我直头疼,偏偏宋将军那里,我还答应了帮着燕语置办嫁妆,这真真是凑到一起,难以捋清。”

三娘抬起手,慢慢的帮着李氏按肩膀,缓解她久坐的酸痛。

“您要是嫌烦,定个标准,自让下边的人忙去,可别累着自己。”

李氏欣慰的拍了拍三娘的手。

“你大姐姐算是高嫁,我当时就多帮了些,现在萧随曹规,我总不好厚此薄彼,置办起来就有些繁琐,没事,你祖母还没老那,这点子事,我还做的来。”

三娘柔柔的笑了几声。

“大伯母那里,是生怕大嫂嫂落到人后,才来麻烦您,不然大姐姐当时,您不是什么都没做,她也嫁的很体面吗?”

李氏轻轻点了点头。

“那张家孩子倒真是个好的,就是这亲家。。。”

李氏十分不屑的撇了撇嘴。

“当时我们都看不上卢家,觉得人家没有规矩,这跟张家攀了亲,我才算是见识了。”

三娘好奇心崛起,停了手,急慌慌的转头等李氏说下去。

李氏看了眼旁边闪着眼睛,等着听故事的三娘,忍不住撇了嘴笑,抬起手,轻轻点了点三娘的额头,继续道。

“这张榜眼性情实在是不错,张家姑娘也是你伯母亲自相中的,可这张家太太,就太上不得台面。”

李氏压低了声音,继续道。

“也不知是谁传出来的,说是以前刘皇贵妃相中了张榜眼做驸马,想要匹配德华公主,可现在刘皇贵妃已经去了,公主也在洛阳,这传闻早就无用了。但张家太太的心却被撑大了,现下是谁家的姑娘都看不上,就等着尚公主那。

连带着,觉得你大哥哥的家世也是平平,想着若是张榜眼将来真尚了公主,这张家姑娘岂不是能许个更好的人家,所以这婚事虽然成了,却是百般挑剔,你大伯母本来挺欢喜的,现下也有些不耐烦。你大哥哥到成了猪八戒,里外不是人,难做的紧。

唉。。。

这将来还真不知怎么样那。”

三娘微微皱了皱眉。

到现在都没有人知道德华的消息,那为什么也不宣布她失踪了或者是死了那?

若是德华当真好好的在洛阳,德崇怎么会翻遍了整个皇宫都找不到她?

德华她现在到底在哪里?又到底怎么样?

三娘的心瞬间晃荡荡的,无处安放。

“德华在洛阳吗?我好久没见过她了,也不知,能不能给她写信。”

李氏微微摇了摇头。

“公主定是随皇后去了洛***体怎么样,谁知道去,你大姐姐前些天回来,因着张家的事,我还问了她,可她说家里现在对刘皇贵妃讳莫如深。轻易不敢提起,她本就艰难,那里还会刨根问底。”

李氏转了身子,面对着三娘疑惑的问道。

“这事的蹊跷不在这里,德华的外家是刘家,刘家现在大不如前,远不至于张太太这般嚣张,听那张家婆子的话,好似现在说的是皇后的嫡公主”

“德安?”三娘惊呼出了声。

李氏点了点头。

三娘不可置信的摇摇头。

“皇后娘娘十分的宠德安,在宫里那样复杂的环境下,德安却无忧无虑的长大,心机谋算更是丁点没有,皇后娘娘身边能人辈出,您看燕语身边的莫妈妈就知道了,可即便是有这样多的人才,皇后娘娘也从来没想着让哪一个去教导德安,我总觉得这不似皇后娘娘的安排。”

李氏凝了眉,想了想道。

“张家积贫,若不是真有实锤,实在不会这般样子,我听说,你哥哥亲去了秀锦园,给张家姑娘求的嫁衣?”

三娘点了点头。

李氏轻哼了一声。

“这事原是因着你伯母给张家的聘礼,她送去了很多上好的绸缎,原本也是好心,想着到时候张家姑娘带过来,也好看些,可张家却不领情,说夏家有着京城第一的绣坊,怎么还送些这般平庸的货色,你大伯母气不过,说既然张家姑娘绣活了得,想来再平庸的布匹也能绣出花来,这料子刚好趁小姐的绣活,但张家却是不愿,说什么也要云裳给张姑娘做嫁衣,你大伯母也恼火,板着劲不答应,这后来才有了你大哥哥出面一事。

听咱们家去送东西的人说,张家是换了你伯母送去的好料子,留着要给张榜眼用,这才有了这番波折。

若是张家没有实打实的消息,现在这举动就有些太惹人笑话了。

那张家太太我见过,因丈夫早逝,独自撑起一个家,还要抚养儿女,渐渐的就养成了精明算计的性子,一个常年精于算计的人,怎么会在没有确切消息的情况下,就做出这幅吃相难看的样子,这绝对是因势做出来的,有了皇亲,当然就看不上我们家。

所以她家的下人来一次,你大伯母就生气一次,这婚事,办着气着,没有办法,为了顾全体面,我就接过来了些。”

三娘重重的拧了眉。

这实在太不像皇后娘娘的作风了,且不说这张榜眼跟德安的岁数之差,单说这是德华不要的,德安就不会屈就,好不容易逃出了京城,皇后娘娘怎么会放任德安又嫁回来,这京城的浑水能养的住天真烂漫的德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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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章 爱怜

李氏看三娘久久的沉默不语,爱怜的拍了拍她的手。

“就算是他张家能耐,当真尚了公主,与我们也没什么干系,到底现在当皇上的,不是德安的亲父,张家也不见得能怎么样。你为何这般忧愁?”

三娘眨了眨眼。

“我就是觉得太奇怪了些,这实在不像皇后娘娘能做出来的事,而且德安那性子怎么会同意,我就是有些想不明白。”

李氏叹了口气。

“今时不同往日,当初的想法不见得就适合现在,皇后娘娘避居洛阳,实际上是什么光景,谁又清楚,现在改了主意,也不见得就是有什么阴谋。或许就是形势所迫。”

三娘轻轻的嗯了一声。

说的也有道理,德安年岁也渐大了,经了宫中一事,性子转了也说不定。

这世道,人人都会变的。她都不再是懦弱不堪的她了,怎么就不许德安变一变。

三娘撂下不提,灿然的冲李氏一笑。

“祖母,我们不说这个,这是大伯母的儿媳妇,您也不必这般替她烦忧,我看那张家兄妹不见得同意母亲的作为。我听身边的丫鬟说,我送去了嫁衣,大嫂嫂感激我,特地还给我做了裙子,想来是明白道理的,您也不用担心。”

李氏轻笑着点头。

“若不是那孩子实在是好,你当你大伯母还能忍到今日,我们家谁也不靠,走的是清流之路,他张家的皇亲,跟我们实在关系不大,可人家不觉得,生生闹出这许多事。”

李氏不耐烦的摆了摆手。

“不去管他,横竖再过几日张家姑娘就进门了,我们也受不了几日气,忍了就是。”

三娘笑着靠在李氏胳膊上摇摆。

李氏挣脱不掉,任她这般晃着。

“你最近有些忙的出边了啊,这都几日了,我才见到你。”

三娘不敢起身,耍赖的继续靠着,开口道。

“孙女能力不足,一下子办这么多事,难免力不从心,所以有些忙,呵呵,祖母您别怪罪。”

李氏的心悠的揪着疼,这样跑天跑地的孩子,真进了宫,可怎么忍得住深宫的寂寞?

忍着心,默了几默,才开口道。

“我不怪罪,我才不怪罪,你跑去,想怎么跑怎么跑,等你二哥哥的事了了,我就给似钿定门娃娃亲。家中的孩子都有了归宿,你就尽情的折腾,凭什么这家里要这般糟践你,你甩开了去做,自有我给你撑腰,到时候让满京城都知道你,就是有人想让你进宫,怕是御史都不答应,总好过伤残了的好。”

三娘鼻子微微一酸,她真的很有幸,陷在这般的困境,还有祖父和祖母支持她,她还有什么可怕的?

三娘佯装理头发似的,悄悄擦了擦眼角的泪。

“祖母这心可偏的太狠了些,若是孙女那样做了,家里的姐妹可怎么办,岂不是要在娘家任人指点,三娘怎么忍心,我会掌握好分寸的。”

李氏扯了三娘起来。严肃道。

“你当你祖父因何这般重视你要开的学堂,你若是办的好,这就是你在所有官宦后宅的通行证,那家的姑娘不是围着很多人的教导着,你解了她们的燃眉之急,还立下了好名声,就算是抗了旨又怎样?不是还显的你风骨清高吗?”

三娘无奈的撇了撇嘴。

这学堂本是她给师傅们找的安身立命之所,现在祖父、祖母对其抱着这么大的期望,倒是叫她有些压力,大家都倾注了心血,若是办的不好,岂不是让大家失望。

李氏不管三娘的心事,自顾自的道。

“我前些天回了趟李家,跟我嫂嫂说起了这件事,大家都觉得挺新奇的,我找嫂嫂求助,嫂嫂允了我,等学堂好了,李家只要是适龄的女孩子都由她出资,全都送进去。李家也算是京城里的大户,由她家出头,这风向没几日就会变,你就等着人满为患吧。”

三娘喜迎于心,跳着起来,恭敬的给李氏行了一礼。

李氏撇了嘴笑,扯了三娘继续窝在她的怀里。

“我那嫂嫂很是刚毅,在李家熬了这么些年,是个说一不二的性格,但人家做事公允,从不偏颇于那一房,私房又厚,还不吝啬,在李家地位尊崇,这点子小事她办的很是轻松。”

三娘在李氏的怀里感激的点了点头。

李氏轻轻叹了口气,她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些了。

三娘微微抬起了头。

“李家祖母这般帮我,我当要好好拜见才是。”

李氏笑了笑。

“嫂嫂对你是十分的好奇,你抽个时间,我领了你前去拜见,以前是我懒怠,你又被你祖父藏着,家里的亲戚,你倒是一个不认,这样不好,你也该跟大家见见才是。”

三娘笑嘻嘻的指了指朝晖堂。

“祖母莫不是忘了,再有几日,大哥哥成亲,家里的亲戚可都是要来的。”

李氏恍然大悟也跟着笑起来。

有小丫鬟前来通禀,晚饭都摆好了,各房也都在前厅等着请安。

三娘起身理了理衣服,扶起李氏,欢欢喜喜的往前厅走去。

夏进进门的时候,刚好看到这一幕,怕惊扰了她们,直直的定住,直到两人转进了前厅。

再大的伤痛都能被时间抹平,三娘出了主意自救,夏进倾尽所有的帮其实现,李氏看事已至此,总算是放过了自己,也放过了夏进。

时光飞逝,世事变迁,不做些努力,谁又能断言明日会是怎样。

一家人其乐融融的吃了晚饭。三娘带着霜降慢悠悠的往秀锦园回,一路上风景优美,碧湖清幽,难得的消食好路程。

两人正晃晃悠悠的走,只见夏娇迎面赶了来。

大家见了礼,夏娇开口道。

“这碧湖的景色实在是优美,夏日里来这里走一遭,整个人都清爽了,不如我陪姑娘再转转?”

三娘微微挑了挑眉。遣了霜降,由夏娇陪着站在了碧湖边。

夏日里,这莹莹一湖池水,清烈烈的,带走了一日的闷热,送来丝丝的凉意,让人心旷神怡。丫鬟婆子走到这里都要放慢了脚步,悠悠的转上几圈。

三娘带着夏娇来到湖边的平台上。有几个婆子在打扫沁心楼。

大伯母选了此处做为大哥哥的婚宴场地,实在是夏日里很不错的选择。

到了饭时,婆子们收了工具,陆陆续续的走了。

夏娇陪着三娘坐在平台上的石凳上。闲谈着近日趣事,等人都走光了,夏娇才慢慢的开了口。

“三娘,宫里出来消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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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一章 消息

三娘转了头,凌厉的看着夏娇。

夏娇扭头看了看四周,空旷的平台,什么都藏不住,没人窥探,是说话的好地方。

“刘小子现在是皇上身边的红人,很是得用,这平时就没了空闲,我很费了番波折才联系上他。这给他递了口信,再等他回信,就一直拖到了现在。”

三娘点点头,从皇上身边递消息,已经是千险万险,能得来已是不易。

“这刘公公即是得用的,那必然是皇上信的过的,既信的过,日常盯着的人也多,将来之事不知怎样,我们不能浪费了这条线,若是拖累了刘公公让他失了圣心,那就有些得不偿失了。”

夏娇了然的点点头。

“刘小子精着那,咱们不必担心,只要不是问些敏感的,那就无碍,有时候皇上也不愿意自己身边真的就这般密不透风,那大家还如何揣测圣意,大家若是不知皇上是喜是怒,还如何正确的做出判断。”

三娘微微挑了挑眉,当真是受教了,夏娇在宫中当真没有白待,若不是情之一字,误了终身,那里会有现在这诸般事。

收收思绪,继续开口问道。

“宫里怎么说?”

夏娇压低了声音继续道。

“本来这事只在紫宸殿里,宫里封了笔,消息也就不可能传出去,但过了初五,贤妃娘娘就发了难,大皇子娇狂不服管教,皇上本就不悦,这年下也没有出现,后宫里,大皇子生母,跟二皇子生母自来别扭,这么好的机会贤妃怎么会放着不利用,明里暗里使了多少绊子。妄要一举将大皇子拿下。年前大皇子狠狠的闹了一通,不知怎么七拐八拐跟夏家扯上了关系,贤妃就着手调查了夏家,宫里自有精明的,赶着巴结贤妃,就将年前得事,捅了出去,接着宫里就流言四起,淑妃温柔,手段也也不狠厉,越压,反而传的越是快。不几日,就成了今日的局面。”

三娘听的一头雾水。

“大皇子是谁,还有二皇子,还有这淑妃,贤妃,我一个都不认识,你说的我云里雾里的。”

夏娇轻笑着点了点头。

“也不怪你,我这也是最近打探消息,才知道的清楚。

先皇那时,各宫的娘娘都以娘家姓氏为名,可现在的皇上身边两位娘娘都是有功的,一位本是续弦,还生了长子,一位娘家显赫。皇上为了显出两位娘娘的不同,亲赐了封号。

大皇子就是原来的世子,二皇子叫德僖。”

三娘恍然大悟。

说了半天是指德崇和德僖。

“那那个是淑妃,那个是贤妃?”

夏娇继续。

“大皇子的生母是淑妃,二皇子的生母是贤妃。”

三娘想了想继续道。

“那这两位娘娘可分什么高低。”

“单说封号,倒是不分,但因大皇子的关系,淑妃娘娘的册封,比贤妃晚了近一个月,这在宫里已经算是很大的没脸了。”

三娘微微耸了耸肩。

摊上德崇这样的孩子,到底是该高兴还是该不高兴。

若说高兴,这样重感情的孩子,孝顺重义,实在是难得的重情义之人。

可若说不高兴,这孩子不恋权势,放着光明前途不去争取,偏要在权谋窝里寻公正,实在是自毁前程。

淑妃娘娘做为生母,可知道德崇的心事吗?

“现在我们算是知道了原因,可却没有办法。我在宫里跟着公主们读书认识了世子,可这现在世子并不在京城,我也无从下手啊。”

夏娇想了想,开口道。

“贤妃本来是要找淑妃娘娘的事,可倒是引出了你这一桩,她也算是警醒了,自己的位置不见得就是稳的,那里还有空找淑妃的事。皇上可也算是年轻那。这后人怕是只会越来越多。刚何况现在国丧过了,后位空缺,宫里的热闹才刚刚开始。她容色渐衰,新人辈出,她有的烦那。”

夏娇轻笑一声,很快又转了神色。开口道。

“可你也算是倒霉,往往最早出头的,却不见得是能得善终的。”

三娘微叹。

“这事也不是我能左右的,宫里怕是拦不住别的人家往宫里送人,我难免被当成靶子。大家看我的下场,也就知道了宫里的态度。可我觉得咱们现在的这位皇上,可不见得是位会受后宫影响的人。娘娘们怕是空忙一场,只是可怜了我,怕是要受一番磨挫。”

夏娇愧疚的低下了头。

三娘眨了眨眼,宽慰道。

“姑姑不必如此。命运如此,也不全在你。时至今日,我也不觉的这条路就是死路一条。就算没有宫里这一遭,我的婚事也不见得有多顺畅。这磨难不在这里,在哪里。世上的事,谁有能说的清楚。”

夏娇微微颔首。

“你也不必宽慰我,我一时自私,让家里陷入如此境地,我已深深后悔,可也是悔之晚已。你放心,我做下的果,我自要偿还,宫里我会替你操心着,你放心。若是将来万般计策都无效,你真要去宫里,我,也陪你。”

三娘微微错愕。费了那么大的心血才出来,现在怎么倒心灰意冷了?

“姑姑怎会如此想。”

夏娇低下了头。暗暗的道。

“这些日子,我看你这样忙碌,实在心中愧疚,你要做些什么,具体的我也不清楚,可我也看的出,你是在给这满园子的人找归宿。田妈妈最近得了你的令,东家相看,西家打听。到了年纪的,全都开始打算将来。孤苦无依的,你也都尽力在培养她们谋生的技能。或开始倚重,或安排到具体的部门跟着年长的学东西。

说来你或许不信,我看着你这般替她们谋划,实在是羡慕的紧。我这一生,也都有人给我谋划,可每一个都是打着为我好的名头,做着对他们十分有利的事,又有那一个是真的好好教导我如何在这世间立足。

当年,我选了去赵家,大家都言我这一生如何如何,可出了这夏家的门,我又算的什么?那赵家就算没今日之光景,也是高门大户,我一庶女如何生存,谁有想过?也算是我运气,先皇并不是一个贪图享受之人,励精图治,从不在吃穿用度上玩花样,不然,就以我的学识,怕是个女官都做不好,后来种种都是我吃了无数的亏,上了无数的当,一点,一点。自己学起来的。真正让我有如今这样子的还是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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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二章 一点

三娘默了默,她前世也跟姑姑一般。什么都听家里的,好似被别人推着般过了一生,唯一的抗争就是从婆婆家搬出来住,可最后那?她同样没有善终。

临死之时,她所思所想全是悔恨,悔自己的无能。恨自己的无为。

若是以今日之努力,回到前世,她那里会落得那般境地。

三娘微微自嘲的笑了笑。劝慰道。

“姑姑现在知晓倒也不算晚,起码你没有付出过更惨痛的代价。我也是吃了很大的亏才懂得,想要过得好,就只能靠自己。你若什么都懂都会了,日子自然过的好,可若是想达到这样的能力,你要付出的太多,很多人要么在路上就放弃了,要么嫌太累,干脆得过且过,能坚持的又有几个?

我深切的痛过哭过,所以现在,痛定思痛,我就是再忙,再累,再觉得茫然无助也竭尽所能的坚持下去,我坚信,多坚持一天,我的未来就会因为我的坚持而多一点可能。

我们都不能左右自己的人生,但我们却能左右我们自己的努力。

当我们努力到一定的程度,量变就能变成质变。人生因此或就能改变。

我们只能用这点坚持,来博那万分之一可能。”

夏娇深以为然的点点头。

三娘小小年纪,怕是这整个夏府最忙碌的小姐了,就是当年的承明也不似三娘现在这般上进。

可这教训又从何说起。

她回来的时日也不算短,可从未听说,三娘受过什么磨难。

夏娇看着面前,精神舒朗的三娘。

面目精致,发饰简洁,虽开着京城第一的绣坊,自己却穿的十分简单。可坐在那里,就是自信的展示着让人不能移目的美丽。

虽才十四五岁的年龄,明明稚嫩,可端坐在这里,就是流漏出一股,成熟稳重的气质,谈话间让人感觉,仿若老友般亲和,不得不说,父亲的悉心培养当真没有白费。

夏娇微微摇了摇头。

真的是可惜了。

这样好的孩子,她真不是有意的。但却实实在在的误了孩子的终身。

三娘不以为意,安抚的拍了拍夏娇的胳膊。起身带着夏娇晃晃荡荡的回了绣锦园。

松烟接着三娘,给夏娇道了谢,冷漠淡然,自顾自的领着三娘回屋安置。

三娘看着想笑,绷着嘴忍着笑意问道。

“你怎么对夏姑姑这般疏远客气?”

松烟瞅瞅四周,安然静谧,转头,压低声音道。

“小姐,就算是云裳生意好,那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奴婢比谁都清楚您的付出,夏姑姑自宫里出来,没过过苦日子,花起钱来,太不懂得给小姐节省,奴婢觉得姑姑跟咱们不一心。既不是一心人,自是要客气。”

三娘忍不住笑出了声。

“我要知道宫里的消息,我的好松烟可有什么省钱的门路?”

松烟愣了几愣。忽然有些悲愤的看着三娘。哀泣道。

“小姐是觉得我无用了吗?近来您提拔了太多小的在您身边,银珠更是十分得用的,一来就接管了整个绣锦园,田妈妈看似老了,可分配园里丫鬟的活计,您还是交给了妈妈,就是打探消息这些事情,您现在也信任毫无瓜葛的陌生姑姑,只剩我!”

松烟的泪,瞬间盈满于目。

“小姐是觉得松烟无能吗?”

三娘忽然生出从未有过的无力感。

这群丫鬟,不管往日如何,自她醒来,在她身边的时日相差无几,独独松烟,银珠以及田妈妈,她们深情厚谊,一路陪着她自死向生。

这份感情那个可以替代?

可若说用人,却不能单以感情论事,要的就是能力,若论忠心怕是满园子没有一个能比的过松烟,可能力,松烟却是连小很多的夏至都不如。

她没时间来培养已经养成行为习惯的松烟,可她却是将她排在心中第一位,是她身边最最放心的存在,可现在却被这样的质疑,她真是忍不住的自心里生出无尽的无力感。

三娘平稳些神色,淡淡的问道。

“松烟,我自水里醒来,看见的第一个人就是你,就是你似母狼护崽子似的背影。我到什么时候都不会忘,那背影给了我太多的力量和安全感,可你现在却问我这些?这真的让我的心很凉。

我将我屋子里最要紧的活交给了你,我的屋子除了你,谁也看不的,我身边重要的东西都是交予你保管,你只有这么点心力,你告诉我,若是旁的差事也交给你做,那我的屋子,我交给谁?”

松烟哭的更盛。

她知道小姐把屋子交给她是信任她,可她就是觉得不踏实,人人都有事可做,唯她,就单单守着屋子。就是小姐有些心事,也都不对她讲,每日里,大家都忙碌,只她好似闲人般的吃吃睡睡,这不是她想要的,她就是觉得难过。

三娘心里重重的叹了口气,反手扶着松烟在回廊处坐下。

“现在还好些,人人都忙着,没人看见你这般样子,若是被那群小的看到,你往后可怎么管她们。”

松烟慌乱的四周瞧了瞧。

厨房此时正好放饭,大家都有事做,园子里并无别人。

三娘轻轻拍了拍松烟的背。

“我有很多事要做,这些事,有的需要门路,有的需要十足的机灵劲,你在我身边日久,是顶顶忠心稳重之人,可若论机灵,你自说,你比的过夏至和霜降吗?”

松烟想要辩驳。

三娘摆了摆手。

“反过来说,有些事,我却只能交给你,旁的谁也不行。所以。你能明白吗?

当下得用不见得就一直得用,你护我活了过来,若是没有你们三个,那里还有现在的我,我实在不懂,你因何担忧。”

松烟用帕子狠狠的擦了擦泪,有了小姐这句话,她就放下心了,现在得用不见得就一直得用,小姐总有只能用着她的时候。

三娘看松烟收了泪。心里微微松了口气,这样再相处下去,日久天长,难免心生怨怼,本来她没想着这样早将松烟嫁出去,现在她也不得不考虑了。

“田妈妈的儿子你可见过,听说他很是相中芙蓉,田妈妈对芙蓉也算是有恩,芙蓉也很中意这门亲事,我也算是准了,将田妈妈的儿子送到李掌柜手底下做几年,将来自有她们的日子过。

银珠有她老子娘给她操心。我倒是不好管的太多。

只你,松烟。

你我情份不同,你是怎么想的,不要害羞,一定要诉我,我怎么也要风风光光的将你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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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三章 机会

松烟愣了几愣,不是说得用的事吗?怎么现在却扯到了嫁人上?

松烟自是知道三娘的脾气,即问了你,就是准备着替你打算。不必要的推诿谦让,三娘最是不喜。

松烟歪着头想了好几息,才开口道。

“这件事,我从未想过,府里的规矩,丫鬟到了十**才开始打算,我还有几年。”

三娘打断了松烟的话,大家都还有几年,可是她没有了。

“好的人选又不是地里的白菜,想要了去摘一颗,你莫要等到了年岁,再去想,您近日也见了,我托了田妈妈给身边的人找归宿,就是夏至霜降,也没拉下,现在找,也不算早了,你与她们不同,只要你不点头,我定不会随便打发了你,明日我就放你假,你回家去问问家里人是什么想法,等思量好了,来说与我听,就算是嫁了人,你也能来我身边做事,万不要因惦念我而误了终身。”

松烟疑惑的看着三娘。

“小姐,府里的管事妈妈,都是不可以在内院伺候的,小姐将我们都打发了,是准备要添新人吗?”

三娘闪了闪眼睛。

每一个伺候过她的人,都是她的牵绊,她就是有了将来,也不愿身边再有这么些人了。

“我看祖母也要打算着我的事了,将来出了这绣锦园,丫鬟我不见得能带去几个,可只要有处产业,就需要管事的,这样我们也就都不会分开。”

松烟瞬间眉开眼笑。

她要的就是再不分开,以她的年岁资历,要当就要当小姐身边最重要的妈妈。

小姐身边就这几个大的。

芙蓉自小跟着丁妈妈学手艺,现在掌管云裳,她羡慕不来,可银珠就不了。

松烟颇为欣喜的说道。

“二爷帮银珠脱了奴籍,家里人都盼着银珠姐姐嫁个好人,当正经奶奶,可我不同,不管小姐去哪里,我都跟着小姐,怎么也不分开,我也不用问家里了,只要是小姐觉的好的,我就同意,只要不跟小姐分开就好。”

话语刚落,三娘心中稍稍安慰。

可将来若失挣脱不过,宫里虎狼之地根本就不适合松烟。

三娘揽着松烟,勾着嘴角轻轻道。

“也就你和银珠了,我怎么也要看着你们都好好的过日子,我得不到的,你们得到了,我也能稍稍安慰。”

松烟有些没有听清。想继续追问。三娘打了哈哈,推说累了。松烟再不纠结,慌忙领着三娘回屋休息。

初夏凉爽,一夜好眠。

。。。。。。。。。。。。。。。。。。。。。。。。。。。。。。。。。。。。。。。

五月二十。

风和日丽,宜破土,搬迁,嫁娶。

似锋亲事的正日子终于到了。

夏家也迎来了,自来京城后,最是忙碌的一天。

首先就是夏家本家。

虽平时不怎么来往,可夏家小辈最出息的都在夏进这一支,略微有些成算的,都知道夏家将来还是要看夏进这支的脸色。

更有好些,家里有要参加科举的,竟想着抛弃族学,来夏家听课。

毕竟夏家静心斋的成才率实在是太高。惹得人人向往。

一家行动,家家怕落后。

长房长孙成亲,实在是再好不过的机会。人人都想趁着此时在夏进心中留下些好印象,众人齐齐行动,你追我赶,直接逼的有些人家,提前来好几日就来夏家帮忙,献殷勤。

说是帮忙,可又真的需要那个夫人,奶奶抬手动腿?人越来越多,倒是让夏家提前进入了忙碌,吃喝消遣,一样都不能招呼不周,生怕落得个看不起族人的名头。

前院里,日日推杯换盏。后院赶着巴结逢迎的比比皆是。好话好似不要钱般的整箩筐的往外宣泄。

大伯母虽觉得长脸,可也忙的脚不沾地,腿都肿了,李氏只好领着二奶奶和三奶奶日日帮着陪坐,丫鬟小厮个个忙的飞起。

只三娘。

依旧按着往日的行程,不曾更改,大家来了几日都不曾见到真容,外面流言满天,正主不到,大家有心打探也都无从下手,倒是越发引出大家的好奇,显出三娘神秘。

直到正日子这一天,张师傅才给三娘放了假,让三娘去参加哥哥的婚礼。

三娘私心里倒是更愿意在绣锦园睡上一日,可田妈妈却不肯放过她。李氏提前几天交待田妈妈,务必将三娘收拾妥当。

流言纷飞,怎么说的都有,李氏私心里觉得,越是让宫里的娘娘们觉的三娘是个威胁,越是能给三娘多条出路,毕竟没人愿意这样的人去到皇上身边分拨恩宠。

大家都不愿意,若是有一个成了,都是三娘的运道。

田妈妈虽不知道李氏的心思,可收拾三娘一直是她的心愿。

有哪家小姐,似三娘般整日里简洁的连个体面的丫鬟都不如?这样的三娘站到京城最繁华的街道里,说是云裳的主事,怕是没一个会信。

于是,三娘早早的就被松烟和田妈妈从被窝里揪了出来。沐浴洗漱,梳妆打扮,倒是比年节里还要隆重。

三娘十分的怨怼。

她去后院学东西的时候,田妈妈日日都想让她多睡,几次拦着松烟叫起,让她平白多受了多少的磨搓。

今日倒是不心疼她了。

三娘爬在澡桶边,斜着眼睛看着替她擦背的田妈妈。白眼一个个的送出去。

田妈妈干的十分起劲,三娘的白眼对她丝毫没有影响。

“小姐也不必这样,往日里您是去后院受罪,我拦着,您倒是能多安睡一会儿,可今日不同,您也不去看看延德堂,朝晖堂。那边可是三更天就忙了,您这已经是晚了。”

三娘直接闭了眼养神。

“大哥哥今日兴奋还来不及,怕是想睡也睡不着,祖母那里更甚,这重孙子掰着指头就能见到,也是高兴的睡不着。可我累呀,又不是我嫁人,你们倒是折腾我做什么?”

田妈妈加重了手上的力道。

“这可是老太太交待的,小姐就是想怨也要等到见到老太太再说。现在对这我,说的再好也无用,我反正是支持老太太。

这家里的亲眷都来了几日了,小姐日日不得闲,若是今日还不去的早些,明日小姐的闲话怕是传的到处都是了。你不是小孩子了,可是到了议亲的年纪,万事都要仔细,不能辜负老太太对你的筹谋。”

三娘听不下去,避着田妈妈,转到另一边,微微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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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四章 打扮

宫里的消息,在内宅已经成为不是秘密的秘密。

可皇家私密,妄议处死,市井至今都悄无声息。

家里的仆妇到了今日也不曾知晓。

三娘虽庆幸不必做些无谓的解释,可这样瞒着身边最亲近之人的滋味,也着实不太好受。

澡桶里的蒸汽熏的三娘眼睛都睁不开,可脑子却越来越清明,今日人多,审视的人也多,这般招摇并不是三娘所愿,可祖母和田妈妈铁了心,倒是让三娘无所适从。

可她却不愿意违背这两个真心疼惜她的人,她就是她们的孩子,哪家不希望自己的孩子每日里漂漂亮亮,光彩夺目。她心智成熟,从不要她们操心,少了她们多少乐趣。三娘在心中点了点头,算了,算了。随她们去吧。反正早早晚晚都要见人,与其遮遮掩掩,让人看着笑话,还不如大大方方的。

三娘转头看着田妈妈,商量道。

“旁的我今天都依你们,随你们折腾,我绝对一字不驳,只有一条,祖母给的那个百宝镶珍珠的头钗,我是说什么也不戴的,戴那个要梳锤云髻,揪一天,我这头皮都要被扯掉。说什么也不行,今日就这一条,若失依了,千好万好,若是不行,我也学学似铄,今日里好好耍耍赖,说什么也不出这屋了。”

田妈妈微微勾了唇。老太太算是真了解小姐。

“老太太给了小姐,又没说让小姐今天戴,您要是不愿意,谁还会逼您不成,芙蓉昨天就将云裳的首饰拿来了,今天由得小姐尽情挑。”

三娘崩溃的抬起头。

她就是怕她们折腾她这把子头发,昨天从店里走的时候,就没带新做出来的首饰,芙蓉腿倒是挺长,巴巴的给送了来。

“田妈妈,是不是你。”

田妈妈忍不住笑出了声。

“小姐真是怪,这些东西都是您设计的,让人给做出来,可您自己却不喜欢,说出去谁信,衣服还好些,就这头饰,您是这也不肯,那也不行。我再不交待芙蓉,您今天还准备梳两个辫子出去吗?”

三娘放弃了挣扎。

今天算完,祖母怕自己不愿意,还用上了谋略,和田妈妈两个加起来近百岁的人,计谋她,将祖母最重的一个首饰给了她,转过头就让芙蓉将新做的拿来,一个是太重,一个是太招摇,她为了头皮着想,就只能选招摇的,这般合伙骗她,她怎么玩的过。

三娘歇了心思。任命的被田妈妈折腾了近一个半时辰,总算是收拾妥当,出了屋。

一路上人人侧目。

三娘忍不住心中一阵的白眼。身后的夏至,小雪也是不住的笑。三娘忍不住回头。

“我平时是有多不堪,倒是今天引的你们一个个这样大呼小叫。”

小雪自来不爱说话,夏至开了口。

“小姐往日里只求一个简单,那里在这打扮上,上过心,今天这一使劲,简直像是从画里出来的,连奴婢这日日见的,也觉得实在是不同,大家当然要多看几眼。”

三娘默了默,抬手扶了扶头上金刚石做的发钗。

棱角分明,造型别致,现在阳光正好,怕是正在自己头上闪着大家从未见过的光芒。

这个时代,人们还不大会用金刚石,这些还是德崇从边关给自己稍回来的,说是胡人惯用的。三娘还记得刚见到时,心中那说不出的滋味。

德崇给自己稍回来的那些,随便拎出来一个,都够前世的自己吃喝一辈子了,现在她却突然有了好几把,形态各异,颜色艳丽,好似是边关最不起眼的货色。旁的宝石,德崇都用盒子装着,就这些,仿佛仅仅是为了带回来让三娘看个新鲜,就那样低贱的散落在箱子的角落。

一路上任意颠簸,荡来荡去。

像极了满身前世思想,却被禁锢在这样时代的自己,自己觉得自己光彩夺目,思想独立,是难得的宝珠,可在旁的人眼里,自己说不定就像是被丢弃在角落的金刚石,虽然新鲜,惊奇,却让人觉得怎么都不入流。

艳阳高照,满园花香。

三娘低下头,微微闭了闭眼睛。

不入流又怎样?特别又怎样?

她怀着前世思想活在现世,本就是最特别,最不同的,若是连自己都否认了,还怎么过好自己以后的日子?

三娘抬起头笑了笑,嘴角的酒窝烈烈闪现。

“芙蓉腿长,昨日非将这新首饰拿进来,今日被我戴了,明日怕是就要被各路小姐夫人点了名字的要,她将东西都拿到了家里,我看她明日拿什么给那些小姐,夫人们看。”

夏至跟小雪对视了一眼,都抿着嘴笑。

夏至想到昨日芙蓉姐姐的话,忍不住说道。

“小姐怕是要失望了,芙蓉姐姐昨日来的时候,您正在延德堂吃晚饭,田妈妈收的,姐姐说,这宝石来的不易,断没有卖给别人的道理,拢共就这么多,全给小姐带来了,京城第一的云裳东家,总是要显出不同来。”

三娘惊讶的回头。

夏至继续道。

“田妈妈看了,直说好,特地遣了处暑去告诉了老太太房里的姐姐,说是今日谁问都是没有,这首饰,是夏家三小姐独有的。”

三娘瞪大了眼睛。

夏至还觉得不来劲,继续道。

“姐姐说,这宝石奇特,做着不易,原是准备放弃的,可实在是觉得很漂亮,看小姐自得来这宝石,就捧着不愿放手,想来是极喜欢的,就合着李掌柜想了无数的办法,就是想着给小姐个惊喜,所以赶着昨日给小姐送了来,怕您不愿意,特地交代的田妈妈,田妈妈又交代的老太太,听处暑回来说,老太太听后直点头,不住口的说李掌柜和芙蓉会办事,还给送了赏。”

三娘无奈的耸了耸肩。

这宝石是德崇送的,她自己对这个没什么感觉,只觉得能做出来的话,定能大卖,当时芙蓉就不同意,说是大皇子送的,断没有转手卖掉的道理,没想到两人一合计还真就只给自己做了。

她现下要做的事情太多了,不然她一准派人去边关采买,到时候东西多了,芙蓉还能都做给自己不成,不过这都是后话了,将来再说。

三人刚走至碧湖,就听见嘈杂的人声。甚至还夹杂着叫骂。这样的日子,实在是诡异的不合时宜。

三娘看时间不早了,没有亲自去看,派了小雪去,自己则带着夏至赶着往延德堂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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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五章 小雪

将要行至前厅,小雪赶了来,三娘带着夏至闪进茶水间,小雪机灵的也跟着进了去。有婆子正在忙碌,看三娘进来,齐齐行了礼,三娘点了点头,带着两人来到了角落。

小雪机敏的看看四周,无人关注这才开口道。

“是夏家本家五房的小姐,嚷着要去绣锦园,妈妈不让,不知怎么就吵了起来,话里话外带着您,这会被人劝了正往这边带,马上就到延德堂了。”

三娘点了点头。

“我这几日忙碌,从不曾来延德堂,你们谁知道夏家本家五房的消息?”

夏至和霜降轮了班,日日跟着三娘出门,没有一个在家里安静待着的,日日的忙碌,家里的消息是一点不知,大家都将目光看向小雪。

小雪点了点头。开口道。

“处暑被小姐派到了厨房里学东西,奴婢在家时就喜欢跟处暑一处,现在闲着,就时不时的去厨房找她,她喜欢吃,自是喜欢厨房,做什么东西都比别人上手快,厨房里的刘师傅特别喜欢她。

这几日本家来人多,日日都要做宴席,大家忙的脚不沾地,像处暑这种新学徒也被派了差事,专做些小姐发明的小点心。奴婢看她忙不过来,就去帮了她几日,日日听她说这本家的五房小姐,这小姐在家排行也是第三,跟小姐一样,家里叫三娘,五房算是本家里比较好的人家,这三小姐就有些娇宠,五房的大姑娘嫁到了前门街吴家,吴家的姑娘就是大小姐婆家的二婶。不知怎么听说姑娘跟吴家旁枝的小姐交好,将来还要住在一起,这三小姐就有些不忿,日日想找小姐,可小姐忙碌,连着几日不出现,她就有些忍不住了。”

夏至瞬间眼瞪的圆溜溜的。

“我们家小姐是怎样金贵的人,她说想见就见那?还有那吴家小姐又是从何说起。?”

小雪抬起头,忽闪着两只细长的眼睛看着三娘。满眼不容错识的笃定。

三娘勾着嘴角,微微挑了挑眉。

“说吧,你打听到了什么?”

小雪微微颔首,继续道。

“三小姐骄纵,近来惹出不少的事,所以奴婢就打听了些,三小姐的姑姑嫁到了吴家,吴家的姑娘嫁到了刘家,大家都是拐着弯的亲戚,消息传播的也就快,可三小姐自来娇惯,怎么就会忽然这么想榜上小姐,然后奴婢又想了办法去查探吴家旁枝的小姐,吴家大姑娘嫁到刘家算是高嫁,家里的人都指着刘府过活,旁的奴婢不知道,但有一点,只要稍稍一打听就有人赶着告诉奴婢。”

三娘来了兴致,开口道。

“说吧,是什么?”

小雪微微压低了声音。

“吴家旁枝有一个九小姐,据说是天人之姿,仙女之容。让人见之不忘。”

三娘转头看了看夏至。

“你怎么看?”

夏至想到了大着肚子的大小姐,夏似钰。刘家现在全指着大姑爷这个状元公。引得人人羡艳,有些人难免就起了歪心思。

“小姐,大小姐前些天来了,这正日子说是怕犯冲,就避着没来。”

三娘突然笑出了声。

“你们说,当初是谁把你们挑了出来送到我身边的那?拢共十个,我想着出一两个精明的,已经算是多了,没想到人人都能给我惊喜。”

夏至和小雪都微微红了脸。

旁的院里,丫鬟们都闲着,也就是日常的打扫和活计,可在绣锦园里,人人都忙碌,就是做日常的女红,也是要竭尽心力的玩出花样才好,有个这样的小姐,有群这样上进的姐姐,谁还敢懈怠?

三娘抬手扶上了小雪的肩膀,这小姑娘,日常连她的跟前都不凑,好似没这个人一样,今天倒是真的让自己新奇。

“你是怎么想的?”

小雪看了眼夏至,大着胆子开口道。

“人人这样,必是因为跟着小姐有莫大的好处,可小姐在室闺中,就算是云裳闻名天下,现在也算是人手齐备,并无去年争抢之势,那大家到底因的什么,这样的狂热。吴家小姐家贫,依附刘家过活,凭着刘家摆布,可夏家五房三小姐也是这般岂不是太不合情理,奴婢想来想去,能让人侧目的,也就只有小姐的归宿了,能引得大家这般争抢,想必是天底下极尊贵之地。”

三娘彻底笑出了声。

扶着小雪前俯后仰,她身边就是精明如银珠,因琐事拖累,到现在也不知她的事情,倒是人人都没有注意的小雪,先窥探出了天机。

“你很好,告诉我,今日你是怎么说通了松烟,来我身边随侍的。”

夏至惊慌的看了眼旁边的小雪,眼神飘忽。生怕她回答不好,惹得三娘不快。

三娘轻笑了一声,拍拍两人。

“人人都要努力为自己打算,你们这也不算是错,怎么办的,我也就不多问了,只要记住一点,凡事所思所想,都要从心出发,守住自己的心,就算是最好的,最难的。我跟你们也并无区别,也是想尽办法为自己努力。不管你们心中是怎么想的,我都不会给你们答案,这还要你们自己去探寻。今日是个好机会,就跟着多看看,多听听,怎么想的,回去再好好琢磨琢磨。”

两人齐声应是。这是她们的考验也是她们的机会,就连一向在三娘身边颇为重用的夏至,也深深的感到了危机感,人才辈出,得用的不过两三,怎么长久的有用是门很深的学问。

外面人声渐盛,三娘留了小雪,带着夏至端着杯茶从侧门迈进了前厅。

厅里人潮涌动,三娘目不斜视,身姿婀娜大方,稳当当的将茶亲自奉到李氏的手上。

原本吵闹的前厅,在三娘进来之后,神奇的陷入了安静。

眼前的少女,双七年华,正是亭亭玉立之岁,面容精致艳丽,可偏偏穿了身湖水蓝的衣衫,轻纱的料子,层层叠叠似团雾般笼罩在少女的周围,都道云裳衣衫巧夺天工,可这般缥缈仙气的衣服大家还都是头一次见,清丽孤傲,神奇的跟三娘艳丽的容颜凑在一处,生生滋生出一摸奇幻的色彩,似艳丽的鲜花绽放,又似清丽的骨骼留香,中间还夹杂着缥缈的仙气,温暖普及,让人不自觉的心生向往。

头上的钗环更是在阳光下,清冽冽的闪着新奇晶莹的光,似佛光点点,既让人想触碰,又让人觉得神圣的不可侵犯。

大家等了几日,好奇了几日的心,在看到三娘的这一刻都平静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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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六章 别扭

不惧众人目光,镇定的立在厅上。

自信的三娘,美丽妖娆的如一把利剑,直击人心,可又温暖缥缈的让人愿意倾尽所有的呵护,大家都明白,这样的人,值得她们这些天的等待。

李氏端详着面前精心收拾过的三娘,满意的点了点头。

大家也终是缓过神来,一边观着三娘的一举一动,一边小声的议论着。

李氏身旁有一年长夫人,慈眉善目,眼神锐利,不错眼的看着三娘。

“怪道你将这孙女藏的这样的好,这般芝兰玉树,若是我,也要仔细细的藏了,那里会舍得拿出来显摆。”

李氏笑着喝了口茶,一手放着茶杯,一手拉着三娘,将人亲热热的拉到她身边坐下。

“这就是我那不成器的三丫头,黄毛丫头一个,那里就让嫂嫂这般惦记了。”

三娘闻言,恭恭敬敬的起身给李家夫人行了一礼。

李家夫人高兴,退了手上的碧玉镯,亲手带在三娘手上,玉色纯正,趁的三娘肤白胜雪,三娘高兴的收下,又恭敬的行了一礼,顺势坐在了李家夫人的身边,李夫人握了三娘的手,柔柔的磨搓着,转过头继续跟夫人们续话。

三娘趁机看了看身边的李家夫人。

年岁比祖母要大,可保养的比祖母好,虽已年老,但姿态却挺拔,面目看上去也比祖母和善,祖母性格刚毅,不太喜欢跟人来往,不喜欢时,更是不会虚伪的作出一副欢喜的样子,就算是帮着大伯母应酬了这么多天,今日还是依旧的自随自意,除了对着李家夫人笑的真心,其他的都有些勉强,让人一看就觉得客气的疏远,远不如座旁的李家夫人,看着谁都好似至亲般熟念亲昵,坐在厅上也比祖母更熟悉别家的事情,不管是谁说什么都能接上几句,待客周到贴心,替祖母撑足了场面,好似是自家亲孙子成亲般高兴。

三娘看着这般年岁,依旧能做到如此的李家夫人,心中十分的钦佩,能得这样的人帮忙,学堂说不定真还会跟祖母说的般,人满为患。

大家正说的欢畅,就看见几个小丫鬟陪着一个,一脸不愿,欲泣欲诉的少女走了进来。

三娘微微撇了一眼,就好似无所觉的转过了头。

这样喜庆的场合,这般姿态实在是没有礼数,一妇人赶忙凑了上去,领着女孩子就要走。

可女孩一肚子火气正是不愿,厅堂上,丫鬟拉的不紧,女孩使了蛮力,一把挣脱,冲着来到李氏面前。

哭着嗓子质问道。

“叔祖母,三姐姐还没来吗?”

三娘微微眨了眨眼睛,准备接话。李氏不悦,也准备开口训斥,李家老夫人反应机敏,一手扯着三娘,一手压着李氏。赶在前面开了口。

“我看前头的客人越来越多,咱们这些亲眷也该给客人腾腾地方。夏三小姐,知你喜欢你三姐姐,可你也别总粘着你三姐姐呀,我看你心中欢喜,你扶了我去旁厅可好。”

女孩瞪大了眼睛,看着李老夫人身边的三娘,这般姿容,端坐在那里,就是再楞的,也是一眼就被吸了去,现在就是没人说,她也猜到了三娘的身份,女孩急切,慌乎乎的要往三娘身边凑,可李老夫人却不给她机会,直直的挡了她的去路,扯着她往旁厅去,夏家的人看李老夫人都挪动了,再赖着也不是事,也就呼呼啦啦的跟着去了旁厅。

一下子,厅上走的就只剩了三娘和李氏。

三娘无奈的耸了耸肩,李氏不耐烦的摆了摆手。

“你可是看见了吧,这平时不见怎么来往,如今倒似一窝蜂似的赶都赶不走。客人还没到那,自家人倒是乌泱泱的坐了一厅,我昨日专门给嫂嫂说的,来的早些,我们好说话,这倒好,我们没说几句,倒是跟夏家的亲热的不行。”

三娘安抚的抚了抚李氏的背。

“大家也是想趁这个好机会呀,只是我不太懂,若说是为了静心斋的先生,祖父不是已经答应了吗?难不成剩下的都是为着我来的?”

李氏白来三娘一眼。

“无利不起早,你当她们还能为着什么?”

三娘轻轻挑了挑眉。

“那她们怕是要失望了。”

李氏笑了笑。

“失望什么,逢迎的人怕是越多越好,到时候你去学堂待个几天,还愁你们收不来学生。”

三娘有些不赞同。

“这样去的,有几个是真心要学东西的,不是平白耽误师傅们吗?”

李氏笑着不说话,坚持不住更好,有人走,有人坚持,反而越是能衬出学堂的真才实学。

两人还要再说,就见三夫人带着似钿来到了厅上。

众人行了礼,三夫人不好意思的告了罪,李氏不以为意。

“也不算你们起的晚,是有的人来的太勤,太早,铁打的都怕是扛不住,也就再坚持今日了,你快去前面帮你两位嫂嫂迎客,似钿留下来。”

三夫人行了礼,匆匆的往前赶。

众人还没坐定,客人就陆陆续续的进了来,三娘一路的行礼问安。虽也得了些礼物,可远赶不上被众人看猴似的围观来的难堪。

人越来越多,大家几圈的将三娘围住,好似不是来夏家参加喜宴,倒似是专门来看三娘的,只逼的三娘想逃。

其中最甚的就是刘家的二奶奶,好似是三娘的亲婶娘般,急慌慌的将三娘介绍给吴家人认识,三娘觉得自己在张师傅那里学的定力明显已经不够用了,心里急吼吼的只想转头,一把抓烂刘家二奶奶的脸。

大家很熟吗?大家见过面吗?若不是看在两家是姻亲的份上,谁耐烦在这里应酬她?还真将自己当盘菜了。

吴家的更是搞笑,有个姑娘看中了三娘头上的发钗,若不是三娘机敏的闪了身,怕是发钗立时就能让人给抽了出来。

李氏当时就黑了脸。刘家二奶奶倒是人精,护着三娘回到了李氏身边,舔着脸说吴家夫人如何如何喜欢三娘,李氏不想言语,刘家大奶奶傻子一般的待在一旁,看着弟妹败坏刘家的声誉一无所为。

三娘很是替似钰默哀了几分钟,有个这样的婆母,又有个熬成精的婶娘,这往后的日子还不知怎样的艰难。

接着人来人往,异常的热闹嘈杂,就算是有心要找三娘说话的,于是挤不进去,三娘一直保持着得体的微笑,不烦不燥,只一味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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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七章 惹事

终于熬到了新娘子进门,能去的都去朝晖堂观礼,三娘才算是堪堪松了口气。

李氏自是不能去的,直坐在延德堂待客。李老夫人也在丫鬟的搀扶下回转。

按理说,李家夫人孀居之人,本不应该来参加婚宴,可是李氏好不容易跟李家缓和关系,夏进不愿放弃,亲自下的帖子请的李夫人前来,李夫人也想来看看一向倔强的小姑子,也就遵从心意,十分注意的来了。却只在延德堂待着,并不去朝晖堂惹人烦。

还有一些年龄大的,不愿去前院热闹,也都留在了延德堂,三娘问了问,大伯母早就安排了,让人单在延德堂摆上适合老年人的席面。并不用去沁心楼吵闹。

三娘看安排妥当,这才安静的坐下,抓紧时间跟李老夫人续话。

李老夫人继续抓了三娘的手。转过头对李氏道。

“我们活的也算是久了,眼见你的大孙子也成家立业,你怎么还这般执拗?跟着我们一起的,到了今日也算是到了头了,一生如何,那里就是一时的成败决定的,我看你这孙女心思豁达,根骨清洁,将来自有她的造化,你只需因势利导,切切不可万事强求。”

李氏无奈的点了点头。

李老夫人转头看着三娘。

“你是个好的,只要坚守本心,活的恣意,何必强求圆满。这人生都是这般,苦难痛楚皆有定数,不受足受尽了,那里能得偿所愿。”

三娘心思开明,瞬间了然了李老夫人的话,即要与命抗争,又要随遇而安,这样方能自心顺遂,安得始终。

两人又说了几句,终是熬到了开席,三娘恍惚的站在延德堂的门口,深深的吸了几口气,才稳稳心神,换上无可挑剔的笑容,赶着往沁心楼去。

一路上丫鬟穿梭,客人通行,好不热闹的一番景象,大家看见三娘都微微的颔首,三娘也一一恭敬的行礼,还未至沁心楼,三娘就觉得笑的脸疼。

夏至和小雪跟在三娘身后,也频繁的跟着陪礼,实在是很替前面的三娘辛苦。

终于到了沁心楼,碧湖清幽,微风阵阵,扫走一上午的烦闷,三娘微微侧目看了看屋里攒动的人潮,狠狠的吸了口气,捏捏衣角,才迈着步子跟着走了进去。

大伯母正带着母亲和三婶在招待客人。

三娘来到三人的身旁,跟着招呼一二。

粗略的看了一眼,差不多京城里跟夏家稍微粘些亲带些故的都来了,因着三娘的缘故,有好些个姑娘也跟着母亲前来。

大奶奶忙里抽闲,看了身后的三娘一眼。早有小丫鬟来传信,说了刘家二奶奶的行为,大奶奶心中过意不去,回头扯了三娘,将她拉到张家一桌,亲自安排她坐下。

张家是大奶奶娘家,新妇也出自张家旁支,所以今日的宴席,来人最多的,除了夏家本家,就数张家了。

三娘实在懒得像个景似的被人围观,从善如流的坐了下来。在坐的张家姑娘,齐齐冲三娘颔首。

三娘也回了笑。

大奶奶看差不多了,带着两个妯娌赶着去看延德堂的老太太们。

再坐的都是青春年少的爱美女子。趁着三娘在,大家聊起来京城里最近最时兴的衣裳首饰。

大家带着对云裳的喜爱,三娘也愿意倾囊相授,还有人新奇三娘头上的首饰,三娘也不避讳,直言了首饰的稀缺。

众人正相谈甚欢。夏家五房小姐不知怎的就又冲了上来。

三娘呆愣愣的傻掉了。

三小姐直接扯住了三娘的衣袖,哭诉道。

“三姐姐,我在家也排行第三,家里也是叫三娘,我们同出一宗,三姐姐因何这般疏远,刚刚是刘家吴家的,现在又是张家的。姐姐就这般看不起夏家的吗?”

声音虽不大,可在坐的那个不是后宅里的人精,就算是吃着宴席,听着碧湖平台上的小曲,大家的眼睛仍留了一丝时刻关注着三娘这里。

三娘心中大怒,旁人都安安生生的,倒是自己人先闹起来了,这人丢的,都跑到几里地外了。眼见着也没个人来拦着。三娘只好将夏三小姐拉的低些。开口道。

“今日人多,你这般样子,丢的是一整个夏家的脸,旁人是客,自是要礼让,我们一个姓氏,有事情什么时候说不的,快收了泪,回自己位子上坐好。”

夏三小姐看着嘴角虽带着笑,可眼神锋利的三娘。心中微微一颤,慌乱的用袖子擦了泪,准备起身离开。

就这时,在延德堂想摘三娘发钗的吴家小姐也冲了上来。急急地道。

“夏小姐,这可是您的亲妹妹,您怎么也这般疏远,让自家妹妹一刻也等不得,现在就想找您要个答案,您说您的高枝不是还没攀上吗?看不起我们吴家小门小户倒也罢了。怎么自家姐妹也这般样子,真是枉顾了你们夏家所谓的书香门第,不是也一样的靠女色上位。”

三娘彻底的傻了眼,自己身边大都是有些心计的,就算是单纯如松烟也不曾犯过这样的傻,这吴家是怎样极品的人家,能养出这般如泼妇一样的女儿。在旁人家的宴席上,质问主家的不是?

三娘不欲与傻子纠缠,愣了愣,就缓过了神,如同没看见般,转过了脸。

吴家小姐本想看三娘气急败坏,可三娘直接无视了她,更是让她觉得生气。直接怒火中烧,理智全无。

一把上前推倒了半蹲在三娘面前的夏三小姐。扯着嗓子喊道。

“你知道你惹的是谁吗?你的这位姐姐将来可是要进宫做贵妃的,你还不赶紧叩头请罪。”

此话一出,好似在喧闹的人群中放了个响亮的炮仗,诺大的沁心楼前厅,瞬间鸦雀无声。独留平台上女先生小曲的喃呢声。

三娘总算是听的清了,唱的好似是夫妻恩爱,鸳鸯欢好的曲目。

当真是应景。

夏三小姐被推了一把,双腿疼痛,眼看着厅上的人如看傻子般的看着她,就算是没开口也好似在嘲笑她,她也是夏小姐,凭什么要跪这个,大家谁又比谁强多少,再说了,今日里来的,有几个不是赶着来巴结的,她吴家就是什么好货色吗?

夏三小姐平时娇惯,那里受过这种气,腾一下起身,反手就将吴家小姐推倒在地。嘴上也没闲着。张嘴就道。

“你们吴家也不是什么好货色,你们不是也巴巴的将人送到刘状元那里,急慌慌的等着做妾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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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八章 争吵

傻的遇到愣的,谁也强不过谁。

吴家小姐没想到夏三小姐反映的这样快,不仅推倒了她,还直戳吴家的痛处。将吴家的不堪,直愣愣的翻给大家看。心中怒火中烧,不等起身直接就在地上开始了反击。

“我们吴家就算是再不堪,也轮不到你说,你们夏家又算的什么清流世家,满屋子打的什么心思当全天下都不知道那?龌龊不堪,国丧里。。。。。”

越说越离谱,直接攀扯到皇宫,在坐的都惊叹不已,就是一向沉稳冷静的夫人们也都惊掉了下巴。

刘家二奶奶几乎是飞着冲过来,一把捂住了吴家小姐的嘴。

“这孩子自小就容易胡言乱语,冲撞了各位,让各位见笑了。”

刘家二奶奶的身边的丫鬟孔武有力,直接拿帕子塞了吴家小姐的嘴,抱着架着将吴小姐拖了出去。

刘家二奶奶红着脸,一边陪着笑,一边告罪,跟着丫鬟将吴家小姐带了出去。

一出闹剧精彩纷呈,直将众人心中最隐秘的疑惑宣之于口。看的人又想笑,又觉的过瘾。

直停了几息,众人才都反应过来,虽是这孩子大逆不道,不知天高地厚的一通胡说。可在坐的无一人阻拦,直直的听了,若是说出去那都是罪过。

大家一时间倒是收了好笑的心思,恍恍惚惚不知所措。

三娘起身,拉着一旁的夏三小姐给大家深深的行了一礼。

“家妹无礼,惹的吴家小姐犯了病,实在是罪过。三娘代表夏家给各位赔罪了,小孩子,气性大,那里知道自己说的是什么,简直是污了大家的耳朵,大家倒还不如好好听听这女先生唱的曲,三娘觉得这曲婉转动听,曲调悠扬,意境美好,即是祝愿我大哥哥和张家嫂嫂夫妻和美。也是祝愿在座的夫人们,大家莫要嫌弃,仔细品品的好。”

夏三小姐的母亲这才总算是挣脱了来,赶到跟前又是一通赔罪,领着人慌乱的退了出去。

张家一位夫人,轻轻笑了声,总算是领了头,带着大家继续吃饭说笑,评判着三娘推荐的女先生的唱调。

众人都明白过来,笑话也看了,内幕也知晓了,大家心中都十分满意,此时自然从善如流,不一会宴席就恢复了刚开始的热闹。

三娘感激的看了张家夫人一眼。

只是还又嫌事不大的,小声的跟邻座议论,或是不住的拿眼睛看三娘,等三娘看过去,又赶忙收了神色好似没发生一样。

三娘看着满屋子的假面孔,心中直骂娘。

天知道刘家的二奶奶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她刚才看的分明。吴家姑娘冲了出来,她赶忙拉住了夏三小姐的母亲,让她挣脱不掉。

接着她留了个丫鬟继续拦住,自己则带了人,将吴家小姐绑了下去。

直让夏夫人最后才赶了来。

三娘微微蹙了蹙眉,实在是太反常了,没道理刘家二奶奶要踩着自己娘家的脸面来打击夏家,这样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做法实在是太诡异了些。

三娘还在思索,大奶奶得了信,一路小跑着赶了来,等她到的时候,万事介休,早没了痕迹,大奶奶喘着粗气,径直走到了三娘身旁,三娘给大家告了罪,跟着大伯母来到了偏厅。

大奶奶派了丫鬟守在门口。急慌慌的开口问道。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正在给李家老夫人说话,就有丫鬟来报我,说打起来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三娘扶了扶大伯母起伏不定的背,安慰道。

“无非是有人看不得夏家如今的盛况,起因在五房三小姐和吴家小姐身上,可到底因的什么,我也是说不清,这里面可少不了刘家二奶奶的功劳,只是这刘家二奶奶可不是这么蠢的人,这后面怕是还有话。可惜人家要出招,我们无从查探,也只能等了。”

大奶奶皱了眉。

“只能等?这叫什么话?

若是人家想给我们夏家捅刀子,我们也这般安静的等着。”

三娘看了眼气急败坏的大伯母。微微勾了勾唇。

“她们想捅的不过就我一个夏三娘,我自己都不怕。伯母怕什么?”

大奶奶看着眼前无所谓的三娘。彻底的被激怒,不满的甩开了三娘的手。

“你只要姓一天夏,你的事,就是夏家的事,我自来就觉得你活的孤傲,占尽了夏家的好处,却好似根本就不看中夏家。

宫里的事,到底不是一个小小的夏家能左右的,可若是有人想踩了你上位,倒霉的绝不单单是你。

你满肚子的委屈不是你的姐妹兄弟造成的,可你这般肆意,连累的却是她们。你这般不在乎,等到了将来,出了祸事,担着的也有他们,她们何其辜,有你做了姐妹。”

三娘轻轻的叹了口气。

“伯母想怪罪,我也不辩驳,我要做的,本就对不起她们,您想说就说吧,只是我也要让伯母知道,我走到今天这一步,为了就是这个夏家,为的就是家里的姐妹兄弟,若不是为了她们,你当我还会这般乖巧的任人摆布吗?

只不过也只到今日了,等二姐姐嫁了人,以后的好坏,就靠姐姐们自己去博吧,我是什么都不要顾了,我要顾顾我自己。”

大奶奶不可置信的抬起了手,指着三娘,惊呀的说不出话。

“你。。。。你。。。你这是要干什么?

你姐姐们嫁了,家里还有哥哥们。你这是要毁了他们的前程吗?”

三娘讽刺的看了大伯母一眼。反问道。

“难不成伯母觉得,哥哥们有一个进宫为妃的妹妹很自豪吗?

难不成大伯母还想着让哥哥们踩着自己的妹妹青云直上?

伯母都说了三娘孤傲,可觉得三娘会是那以家族兴衰为己任的人吗?”

大奶奶彻底的傻了。

“你是想抗旨,你疯了,疯了!你绝对是疯了。”

三娘不欲再说,今天刚过了一半,她就看了太多的脸色,这会她是一刻也不想再待下去了。

“大伯母即来了,三娘就此告退,反正大家想看的热闹已经看到了,想必都很满意,我就是不出现也没什么。烂摊子虽是因我而起,可制造烂摊子的却是大姐姐的婆家婶婶,我想远用不着我替大姐姐收拾,不是有伯母您吗?”

大奶奶连日的忙碌,脑子早有些不够用。仍陷在三娘准备抗旨的震惊中。

三娘匆忙的行了一礼。一秒都不耽搁的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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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九章 见礼

第二日新妇见礼,三娘仍恢复低调的出现在了延德堂。

早晨的阳光并不炙热刚刚好的撒在一对新人身上。

男子玉树临风,暗红色的衣衫趁的人精神焕发,女子更是一身正红礼服的陪在半步之后,身上精致的刺绣,头上闪烁的发钗,无一不显出一对新人的喜庆和满足。

三娘微微闭了闭眼,这一路溢出来的幸福,只刺着三娘的心神。

大奶奶坐在椅子上看着斜对面的三娘,满心的恐惧和害怕。她可不是二奶奶那种傻不愣登的人,她太知道这其中的利弊了,可是她怎么也没有想到,三娘竟然异想天开的想抗旨。

别人知道吗?这个家里的其他人都同意吗

大奶奶转头看了坐上的夏进和李氏一眼。昨天她实在是太忙了,根本没有时间细想这件事,等忙完所有,她已经累的头都直不起来,倒在床上就昏睡了过去,她要不要跟父亲、母亲说一说那?

大奶奶转头看了看已经走到厅上的长子,那般的玉树临风,那般的有出息,现在更是娶了如意的新妇,他绚烂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她不能,她绝不能放任三娘拉着全家去陪葬。

新人一番见礼,三娘总算是看清了张氏的真容,虽不是什么绝色,却是十分清秀的一个女孩,站在大哥哥旁边,趁的小巧玲珑,十分的顺意。

轮到小一辈见礼,三娘跟着似锻来到了张氏的身旁。

张氏一眼就看向三娘,三娘也回了一笑,大哥哥给了红包,张氏亲自从身后的托盘里递给了似锻和三娘一个手绣的荷包。

三娘轻轻的捏了捏竟然是实的。

张氏还瞅着间隙朝三娘轻轻的眨了下眼。

三娘有些惊讶。也有些了明。这张氏看着柔柔弱弱,怕是内里却是个极有主意之人,这眼睛眨的也十分有趣,大哥哥的眼光当真是不错。

两人走远,似锻拉着三娘不住的叹气。

“你快看看人家这绣活,快趁的我跟不会绣似的,这可怎么办啊?”

三娘看着愁苦的似锻轻轻的笑出了声。

“二姐姐可别打我绣娘的主意,卢家人口简单,你不需要准备的太多,若是我今日帮了你,往后你长长久久的在卢家生活,难免活计要给人看,倒时候穿帮了,更丢脸。”

似锻白了三娘一眼。

“你说说你,这么精明干什么,不等人把话说完,就来堵,你这么能说,怎么昨天会被叫不出名的吴家给欺负了,你平日里的能耐都去了那里?”

三娘轻出了口气。

“你躲到自己的院子里都听说了,看来今日街上有的热闹了。”

似锻微微皱了眉。拉了三娘来到厅堂的角落。

“我婚期将近,不能参加宴席,但动静那样大,就连我身边陪着做活计的丫鬟都知道了,似锦,你当真要进宫吗?咱们这位皇帝可是比我父亲还大那?”

三娘苦笑的看了似锻一样,这女孩子再不是从前那个一看见她,就似炸毛的公鸡一般的小丫头了,还能这样为她想,她着实有些感动。

三娘抬起手揽了似锻,轻轻道。

“二姐姐,若是我不愿意,抗了这旨意,累的你在夫家遭人白眼,你会恨我吗?”

似锻愣了愣,圣旨是想抗就抗的吗?

三娘等着似锻的回答,似锻却想到自己现在正在绣的嫁妆,想到三娘送来的精美嫁衣,还有三娘可能这辈子也不会有的婚礼,忽然有些悲伤。

那个位置看似绚烂,可她怎么就觉得难过那。

“我不知道,可若是我的夫家因着我们家的事,就挤兑我,必也不是什么好人家,我何必委屈了自己,还安安生生的跟他们过?大不了都闹出来,谁还怕谁了?”

三娘轻轻的笑出了声。

“二姐姐总算是活的明白了,我们谁也不欠,不仰人鼻息,自是不必受不必要的苦楚,将来若是他们欺负了你,不要一味忍让,家里大哥哥和二哥哥都会给你做主的,你明白吗?”

似锻恍然的点点头。

三娘看见面礼都行进了差不多了,大哥哥和大嫂嫂正被家里的小小子围着开玩笑,跟着轻轻的笑了声,转身带着小雪回了秀锦园。

一路上,小雪看着前边的三娘,犹犹豫豫几次开不了口。

三娘心里想笑,转过身开口道。

“说吧,再憋坏了你。”

小雪不好意思的行了一礼,开口道。

“田妈妈自昨下午就起不来了,银珠姐姐在照顾,松烟姐姐今早被家里人叫了去,夏至、霜降都有些害怕,二爷那里一切正常,朝晖堂也是,但是二少爷那里昨夜亮了一宿的灯。”

三娘点了点头。

“你是想在我身边随侍还是想继续这样?”

小雪想了想。开口道。

“小姐身边什么样的姐姐都有了,小雪是一个孤儿,没来这之前,连一顿饱饭都没有吃过,小姐对奴婢有再生之恩,奴婢不会别的,打听些消息还行,奴婢就不来小姐身边随侍了,这样脸面太熟,不好办事。”

三娘点了点头。

“我会秘密的交待银珠,再给你涨份月例,有了银钱,就是买些零嘴或者别的都好些,这样你打探消息也容易,我听夏至说,处暑总是给你带点心,而你都分给了别人,以后你就不用再缠着处暑了。”

小雪丝毫没有被戳破的尴尬,恭敬的行了一礼。

三娘摆了摆手。继续道。

“我会跟夏至说,让她单独联系你,我身边以后你就少出现,秀锦园目前还算平静,我需要知道的是别家的,我没时间去别府里参加宴席,祖母那里最近很忙,我想办法交待祖母身边的魏紫,或者云裳的芙蓉也行,你以后跟着她们多出去走动。成不成的,就看你自己了,明白吗?”

小雪点了点头。

三娘微微眯了眯眼。

“往常松烟的家人很少叫她去,今日是为了什么?”

小雪犹豫了一下,开口道。

“小姐身边将来能带几个进宫?

奴婢打听过前朝的惯例,一般只许带两个,年龄还不能太大,宫里过了年岁就要放人,但也有特别的,家里后来再送人进去,前朝有个娘娘他身边的宫女就不知怎么被皇上看中,一夜之后变成了跟主子一样的人,就算没有这样的本事,跟着去了宫里,将来小姐有了大造化,随意指个人,也远远比得上今日的光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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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章 吴家

三娘沉了脸色。

“你也羡慕吗?”

小雪摇了摇头。

“奴婢是个孤儿,自小最羡慕旁的人家,人丁兴旺,奴婢就希望将来能嫁个人口多的人家,不再孤孤单单一个,最好能多生几个孩子,进宫是好,可出来年岁太大。不好生育。”

三娘瞪着眼睛看着小雪,这孩子难不成跟自己一样是个皮不对里的?小小年纪怎么会想的这么。。。这么奇怪。

“你。。。你。。。你这是什么时候的想法,倒是跟你一样年岁的孩子这么不同。”

小雪抬头微微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奴婢观小姐最是喜欢赤诚真挚的,宋家小姐把小姐当成最重要的,您也就事事替她操心,有成算的您也喜欢,多委以重任,只有心眼多的,不诚挚的,您最是不喜,所以奴婢想什么就告诉小姐什么。

奴婢打记事起就不知来处是那里,孤孤单单的靠着乞讨为生,受尽了苦楚,后来被拐子卖给了人牙子,几番辗转才苍天庇佑来到了小姐这里,奴婢此生唯一的心愿就是不再孤孤单单一个人,可奴婢少时被拐,不大信人所言,什么都要自己打探出来的才能相信,这般样子,也只有自己生的孩子能让奴婢觉得是至亲了,小姐别笑话奴婢。”

三娘自心里微微的一痛。抬手轻轻的拍了拍小雪的肩。

“这世上人心最是难测,你遭遇坎坷,不信人,也怪不得你,孩子是生命的延续,你喜欢,就好好保养身体,等到了年岁,我自是会好好给你许户人家。”

小雪听罢,俯身跪地,恭敬的给三娘磕了三个头。

三娘将小雪扶起,两人慢吞吞的往绣锦园回。

夏至正在门口焦急的等着三娘,远远的见三娘回来,慌忙的迎了上去。

“小姐,芙蓉姐姐和李掌柜来了,松烟姐姐正在招待,两人看上去很是焦急。”

三娘微微皱了皱眉。是云裳,还是正在装修的分店出了事?

众人疾步来的前厅,芙蓉正急的在厅上打转。看见三娘来了,两人仓促的给三娘行了礼。芙蓉还未起身,就急慌慌的道。

“小姐,吴家小姐出家了。”

三娘呆住了,一下跌在椅子上。

芙蓉继续道。

“街上都传遍了,说小姐仗势欺人,容不得吴九娘天人之姿,伙同族妹欺压吴家十娘,十娘为姐不平,仗义执言,遭夏家姑娘殴打,悲痛失言,觉得愧对吴家家教,更受不的姐姐仙人之貌任人践踏。

今天受不住,出家了。”

三娘愣了几愣。忽然笑出来了声。

精彩!当真是精彩!

这一环扣一环,当真是煞费苦心。

她吴家九娘往常深居简出,才名从未听过,最近这绝色的名头,直传巷尾,就这势头吴家还觉得不来劲,刘家二奶奶更是要借着自己,这被钦定的后妃名头,给默默无闻的吴家九娘铺路。让一个小小的吴家九娘,一夕之间,艳名直达天听,当真是好手段啊!

连三娘都不得不承认,吴家当真是舍得下本,孤注一掷的背水一战。

可惜能不能成功,实在是个未知数,难不成她们觉得皇上非要自己,是因着自己的美貌?所以她们才赌的这把?

那那个吴家十娘那?

就这么看着自己的姐姐踩着自己的后半生平步青云,自己却青灯古佛,了却残生,吴家怎么说服的十娘那?这里面还有什么吗?

芙蓉看三娘竟然笑了出来,惊恐异常,不顾礼仪上前一把扯住了三娘的胳膊。

“小姐,你若是气极了,尽管骂出来就是,这般欢笑是为何呀,让人看着慎得慌。”

三娘收了笑,嘴角仍是忍不住的弯着。

“那吴家十娘还当真出家去了?”

芙蓉点了点头。

“那吴家此次十分的高调,捡了主街送的她家小姐,街上好些人跟着看,还直夸吴家品行高洁。什么手足情深,尽是一些虚套子话。”

三娘轻哼了一声。这戏是不是也做的太过了?

“城外有尼姑庵吗?叫什么名字,你专派个机灵的,去给我看看,这吴家到底耍的什么花样,吴家以前在云裳定过衣服吗?你可知道她家的底细。”

芙蓉无奈的摇了摇头。

“今日奴婢才听说,吴家祖上好似有人做官,但到现在这辈因该是不行了,家资也不丰厚,从未来过云裳。”

三娘微微凝了凝眉,要不要推一把那。

李福犹豫了几下,还是忍不住上前道。

“小姐,街上话里话外的带着您,说夏家以为要出个金凤凰却没想到养出一。。。一。。。一母老虎,还有人甚至立在云裳前指指点点,生意都没法做了,满街都是赞吴九娘的,说小姐的却实在是难听。我们可要怎么办?”

三娘摆了摆手,不以为意道。

“人家做这事的时候,打得就是踩我名声的主意,这些说嘴的,怕也是吴家雇的,我们可堵不住人家的嘴。”

众人都有些焦急,松烟更是惶恐的立在三娘身边,轻轻的扯着三娘的衣角。

三娘安抚的拍了拍松烟的手。转头吩咐芙蓉。

“昨日我穿的那件湖水蓝的团雾裙子,做的十分的好,我记得还有一件是淡粉色的,现下卖了吗?”

芙蓉摇摇头。

“团雾裙子不好做,师傅们怕做错,多做了件淡粉的,现下秋装都开始定了,这个就留着没有卖,也是不想旁的人穿的跟小姐一样。”

三娘轻轻颔首。

“你去将这件衣服包了,配上些名贵的首饰,亲自送到吴九娘手上,一定要把衣服抖出来让她看到。

就说是我行为有失,惹吴家姑娘不快,心中不安,特来赔罪,希望吴家谅解。不管怎样,可万万没有逼人出家的道理。还望吴家规劝一二,不要误了吴十娘的一生。”

芙蓉瞪大了眼睛。慌乱的吼道。

“小姐,吴家摆明了算计我们,我们何必还要给他们赔罪。还送那样贵重的裙子,若是这样,岂不是落实了小姐的罪过?”

三娘微微抬了头,开口道。

“真相是什么重要吗?重要的是人们想听到什么。昨日的宴席参加的也不光一个吴家,旁的人都是瞎的不成,他们吴家想唱大戏,我们越是对这来,越是让吴家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何必那?我们把自己的姿态做足了就好,我倒是真想看看这吴家还有什么后招,他们想一步登天,势必要有所牺牲,我倒要看看她们有没有后悔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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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一章 坦白

芙蓉仍旧满心的不解,李福忽然想到三娘过完年给自己交代的事情,可他只是预备让小姐的厉害闻名京城,让没些斤两的家庭不要打小姐的主意,可吴家这是在败坏小姐的声誉,这般放任不管,算是办法吗?

众人都有些不解,延德堂却派人来叫,三娘起身理了理衣服,吩咐芙蓉按自己说的办,领着夏至返回延德堂。

芙蓉走的时候,悄无声息的带走了小雪。

三娘发现她现在实在是太需要小雪这样的人了,她想要成功,就要耳聪目明,可她已经算是够活跃的闺中小姐了,就这所知也是甚少,她怎么抢占先机那?

还未到延德堂正厅,三娘就听到了大伯母的咆哮。

“这夏家的心实在是偏的没边了,家里正当前程似锦的是似锋和似铎,父亲,母亲怎么能拿孙子的前程去填孙女的路那?我不依,我说什么也不依。”

三娘有些不太想进,看着长辈因她争吵,实在非她所愿。

夏进稳稳的坐在椅子上,对着大奶奶道。

“似锋的事算是忙完了,你若闲了就多去刘家走走,多看看曾经有皇朝最尊贵的贵妃的刘家,现今是怎样的状况。”

三娘将夏至留在了门外,踏进只有自家人,没有一个丫鬟的正厅。

除了年龄小的,三房人具齐,连新妇张氏都立在厅上。

大家见三娘来,都停了话头。

大伯母正靠在大爷的怀里哭泣,三娘平静的给众人行了一礼。跪地开口。

“我,夏家三娘,夏似锦,生于夏家,长于夏家,受夏家教养天恩,自是一切以夏家为先,然造化弄人,机缘巧合得皇上垂爱,留言待选,可三娘自认为,夏家清流,书香门第,靠的是学识文化,如若三娘一朝为妃,于夏家不见得就是荣耀之事,三娘曾进宫陪读,观现今皇上为人,实在不是宽恩施仁之人,三娘怕是将来还会成为哥哥们的负累,三娘受夏家养育,怎愿看到哥哥们寒窗苦读,却因三娘受困,然皇家天威,三娘不愿夏家因我受累,一切皆由三娘一人努力,成与不成,皆是三娘命数。将来就算是事败,三娘也绝无怨言。只是若因三娘牵连夏家兄妹一二,三娘也在此望各位兄妹体谅,今生有缘,结为兄妹,三娘亏欠大家的,以后当尽力弥补,其他的,三娘力薄只能对不住了。”

似铎满眼悲愤,挣扎着就要上前维护,夏承宗死死的扯住他的胳膊。

夏家大爷夏承嗣转头看向座上的夏进,并无任何的不悦,甚至还微微点了点头,夏承嗣微微晃了晃怀里哭泣的大奶奶,转过头开口道。

“父亲,三娘自小就被家里寄予厚望,现在这般也着实叫人心痛,您一手带大的三娘,您是怎么想的那?”

夏进微微眯了眯眼,看了看一向没什么建树的大儿子,又看了看夏承嗣身后的似锋,开口道。

“似锋,你已经成家了,也算是大人了,你说说,你怎么看?”

似锋微微颔首,阔步上前,恭敬的行了一礼,开口道。

“祖父,夏家若是要靠妹妹青云直上,那还设静心斋做什么,母亲爱子心切,只是怕三妹妹行为鲁莽,祸及家族,然。我虽未跟三妹妹接触太多,可也知道三妹妹才智不输男儿,将来一生都是三妹妹自己过的,作为哥哥不能为她做什么已经是惭愧,怎还会阻妹妹之决定,我想似铎跟我也是一样的想法。”

似铎使劲挣脱了父亲,一个箭步冲了上去。

“祖父,宫里繁花尽开,那里能让妹妹幸福终老,妹妹愿做什么就尽管去做,我虽无用,也愿养妹妹一生。”

三娘泪盈于眼。

夏进微微勾了勾唇。

“当时我也在场,皇上只是托内侍交代了几句话,具体的可什么也没说,但宫里复杂,有心之人自是会利用,结果就成了今日之局面,我本万念俱灰,是似锦,处于绝境也不放弃,想了诸多计策,我心甚慰,便都匀了,局势未定,凡事总要一试。

你们担心也并不为过,可也太急切了些,年岁大的,倒不剩小孩子稳妥,没有到那盖棺定论的一天,就万事皆有可能,若所有努力都是无效,那似锦也允诺了,会乖乖的离家入宫。今日大家就算是把话说开了,似锦今后的一切行动皆是自己所为,云裳生意兴隆,所用钱财也没用动用家里一分,个中人脉也未求你们一次,你们就当不知道,她不需你们相助,也无需你们担忧。

这路不好走,我们陪不了她,也帮不了她,就让她一个人去闯吧。”

大奶奶震惊的看着满屋子的人,不可置信的吼道。

“家族,家族,即生一家,何来独自?

父亲说这话不觉得离谱吗?就算三娘有通天的本事,东窗事发,不是一样累及家人?父亲,您怎能如此行事。”

夏承嗣慌乱的扯了大奶奶进怀里,似锋更是退一步护了母亲回座。

李氏终是忍不住了。拍桌怒起。

“不这么办,还能怎么办?

难不成现在起,就如后妃般的将三娘供起来,等着看她进宫老死一生吗?

你好歹也是有女儿的人,若是似钰摊上今日之事,你又当如何,我不信你还能说出今日之言论,若你们大房实在觉得不放心,不若趁着我和你父亲还活着,将这家分了,也省将来事坏累带你们。”

众人听此言,皆跪地不起,大奶奶被夏承嗣与似锋护着,也屈跪与地。

一向不喜言语的夏始罕见的先表了态。

“三房不才,愿陪三娘一试,各种后果,皆愿承担。”

三奶奶有些懵圈的看着突然硬气的丈夫,好似长久以来郁结于心的怨气,顷刻间没有了,这样的丈夫忽然间给了她希望。

三娘垂了头。

不管是姑姑的原因还是其他的,三娘都承三房的情。

连一向不喜三爷的李氏也满意的点了点头,夏承宗更是回身拍了拍夏始的肩膀。

夏承嗣看大势已去,也紧跟着表态。

可李氏却从不是个意气用事之人,即说了,那就是想这么做。

“我跟你父亲早就商议了,趁着还算清醒,将家里的产业一分四份,三房各一份,剩下的我们一份,百年后,我们的你们就均分了,三娘一事算是个契机,我们自会找族老见证,我们分产不分家,将来你们也有能说的凭证,也算给你们个保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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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二章 遣散

众人具跪地表态,夏进摆了摆手。

“你们也不必如此,天下无不散的筵席,子孙繁盛,成家立业,早晚都要分家,与其等我们百年以后,你们兄弟因此多生嫌隙,还不如现在趁着给分了,还能彼此多留些感情,不过事情繁琐,也不是一日之事,只是今日提出来罢了,不管你们是怎么想,都是为了一家子安全,都不算错,这事就说到这里吧。我们本也是因为吴家的流言才说到了这里,现在我们还是说说怎么应对这流言吧。”

众人都起了身,回位子上做好,吴家本不是夏家殷勤,昨日来也是跟着刘家二奶奶,大奶奶此时想到艰难的似钰更是泪入雨下。

三娘起身,坐到了李氏的身边,李氏爱怜的握了她的手。

三娘回了一笑,开口道。

“事情我已经知道了,昨日我就觉得奇怪,只是没想到刘家二奶奶能全然做的了吴家的主,她们怕是早就想好了办法,我也想看看,她们到底能闹到什么样的地步,我已吩咐下人带了礼物去给吴家赔罪,她们想让吴九娘的艳名直达天听,我们何不帮帮她。惹事的是吴十娘,打人的是夏家五房小姐,可她们偏偏踩我的名头,昨日可不光她们几家,大家都不傻,今日传的凶,明日怕是就没我什么事,只余吴九娘了。我们等等看吧。”

李氏轻哼了一声。

“不知哪里出来的小家子人,骄狂的不知所谓,闺阁小姐,艳名远播,简直是无知者无畏。我倒是也想看看她们能不能如意。”

吴家虽手段狠辣,却实在是野心太大了些,耍着全城的人玩,一个玩不好,就是万劫不复,这样的对手确实不足为惧。只要等着自取灭亡就好。

夏进微微眯了眯眼,拿吴家去试试宫里的水也是不错。

“好了,三娘即派了人去吴家赔罪,这事就到这吧,我们再往后看,这事也能看出宫里的态度,我们也能摸索出皇上的脾性。可不管怎么说,这件事都涉及皇上,不是什么能拿得出说的事情,吴家胆大包天,我们却不敢,你们都惊醒些,若是言行有失让人抓住把柄,到时候灾祸从天而降,那可不是似锦的罪过。”

众人齐声应是。

大家都散了出去,三娘不想面对满腹心思的二房众人,找了借口,推说不舒服,带着夏至回了绣锦园,各种的担心和推测都太消磨三娘的意志,她什么也不想听,谁也不想劝。

夏承宗扯了准备追上去的似铎。

“你妹妹素来有主意,我们除了徒增她的烦恼,旁的还能做些什么?你倒是不如抽空去劝劝你的母亲,让她明白其中厉害,不要给你妹妹添乱。”

似铎看了身旁一脸茫然的母亲一眼。微微叹了口气,转身扶着不知所措的二奶奶回了敛墨。

三娘回到绣锦园,直接召集了众人来到田妈妈的屋里。田妈妈忧心伤怀,直累的起不来床。

三娘实在是受不了,这日日劝慰众人的生活,她想要做的多,哪有功夫受身边人拖累。

田妈妈挣扎了一番,还是起不来,银珠和松烟待在屋里陪着,夏至给三娘在门口摆了把椅子,其余新进的丫鬟和园子里的丫鬟都齐刷刷的立在下边。

三娘坐在椅子上,直白白的开了口。

“最近不太平,想必机灵的已经听说了,这绣锦园也不再是什么安全之所,有谁想这个时候离开的,自去银珠哪里领五十两银子,你们的身契也白还给你们,我们相识一场,我也不拦你们去路,都好好想一想,只今日了,过了今日,任何灾祸就都要跟着我一起受了。”

屋里的银珠和田妈妈,松烟担忧的相互看了一眼,她们没有想到小姐竟然想着遣散绣锦园的众人。

田妈妈坐在床上,眼神锐利的看着院子里的众人,这群小的若不是来了绣锦园,哪里会跟着过上这么好的日子,如今倒看看有几个忠心的。

绣锦园除了贴身在三娘身边伺候的,还有近三十个修整园子,看顾屋子的,三娘想趁机遣了这些人,无债一身轻,越是人少,她越是能放开了干。

大家立在下面忽然有些不知所措,五十两银子,快赶上她们好几年的收入,而且还平白还给她们身契,实在是很诱人。

三娘扭身对着银珠招招手,银珠点点头,带着霜降去取了银两和身契。

三娘安静的坐在上面,不发一语,有人忍不住,上前给三娘磕了个头,领了银钱,带着身契转身离开,大家看平静无事,那这有人开了头,就陆陆续续的有人离开,田妈妈恨的直捶床邦。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院子里就剩十几个了。

她醒来后,大伯母送来的丫鬟走了小暑和立冬。其他八个,处暑被派到了夏家厨房,小雪跟着芙蓉走了,夏至和霜降自来在三娘身边伺候,其他的,三娘今日也都好好的审视起来。

还有六七个杂使的丫鬟,也选择了留下来。

三娘起身,笑着看着众人。

“你们既然选择了留下来。那这绣锦园从今日起,不光是我的,也是你们的,你么能与我患难与共,我定不负你们,就算将来我不好了,也必好好安排了你们。”

众人齐声应是。

三娘点了点头,继续吩咐道。

“自今日起,留下的月钱翻倍,各种封赏全都会比往日的多,就是园子里做活的夏家家生婆子,也要比旁的园子工钱多,但我有一要求。

自今日起,我要这绣锦园似铁桶般,针扎不进,水泼不进,不管园子里发生了什么,就是一墙之隔的夏府其他院子,没我的同意,丁点消息也不能透漏出去。你们能做到吗?”

众人应是。

三娘继续。

“你们也不是第一日伺候我了,我的脾气想必大家也知道,你们若做的好,我从不在乎银钱,可是若你们今日明明应了我,却转过头,背信弃义,那,这山高水长,我必让你们后悔。

我们相识一场,我希望我们能善始善终。

自今日,你们只需要牢记三点,不质疑,不思虑,无条件的执行我所有的决定,能做到吗?”

大家虽心有疑惑,可三娘从不是个说大话的人,有时候想要比一般丫鬟有出息,就要能豁的出去,没有旁人的才智,总要具备最基本的忠心。

大家跪地叩首应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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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三章 心寒

三娘摆摆手让众人散了,转过头吩咐银珠。

“人走了三分之二,剩下的工作量无形就被加重,你今日就给她们每人送去三个月的月例。下个月起月钱翻倍。”

银珠应是,转身下去安排。

三娘带着夏至和霜降进了田妈妈的屋。

找了把椅子刚坐下,三娘就开了口。

“刚才是对着下边的人说的,现在我对你们几个也有话说,银珠的身契早就被赎了,家里父兄在母亲的店里也算是得力,你们几个,都是我身边的至亲,或最得力的,今日我也不瞒你们。

今后我要做的事,是冒天下之大不韪。我自是会将夏家安危放在第一位,可事情凶险,谁知福祸那个先至,你们伺候我一场,我不想瞒你们。今日就跟你们说了。

这条路是我该走的,都应该我自己担着,没道理让你们跟着我受累,所以我希望你们想清楚,若是想走的,我不怪你们,也不拦你们,自去银珠哪里取一百两的银子,带着身契离开。

连自家人,有的都不见得能支持我的决定,你们也不要有包袱,随你们自己的心意就好。”

一语话闭,众人皆愣了。

田妈妈直接从床上跌落下来。

慌乱的爬到前边扯着三娘的衣袖。

“姑娘,我的好姑娘,我自小将你养大,你告诉我,你这是要做什么呀?”

三娘将田妈妈扶起来,蹲在地上开了口。

“妈妈,你听到我入宫的消息后,直接一病不起,那你告诉三娘,你因何这样?

既然大家都不喜欢我去那里,我也不喜欢,那又何必勉强那,世上之事,皆在人为,三娘想试试。”

田妈妈一向睿智,一下子就懂了关窍,可她越懂越觉得害怕。姑娘这是准备豁出去了呀。

她那样好的姑娘,怎会被一步步的逼到了现在的境地。

夏至和霜降相互看了一眼,齐齐跪地。夏至开了口。

“小姐,我们都是被家里卖来的,来小姐这里以后才活的像个人,我们不走,小姐说您需要有用的人,都走了,小姐用谁?奴婢不走。”

霜降也连连点头。

田妈妈挣扎着起来。狠狠擦了擦泪,开口道。

“小姐,许奴婢去银珠哪里支些银钱,再给奴婢五天的假。”

大家都不可思议的看着田妈妈。三娘点了点头。

田妈妈仓促的收拾了一番,踉踉跄跄的出了门。

三娘转头吩咐夏至。

“你去让门房准备马车,亲自送田妈妈回家,你也跟着去帮忙。等五天后回来。”

夏至恍然大悟,大家都是独个的,但田妈妈还有儿子,就算是她要陪小姐,也必要将家里的事了了,才能安心。

夏至应是,追着赶了出去。

霜降看三娘一直看着松烟,也机敏的行礼走开,独留了松烟和三娘。

松烟还处在震惊中,她有些不明白,那是皇宫呀,小姐因何不愿,当初小姐进宫读书,她每次哭的时候,田妈妈都训自己,说那是小姐的大造化,怎么今日大家却都又转了主意那?

三娘微微闭了闭眼,稳了稳心神,软下语气道。

“松烟,先皇在驾崩之前曾病了一场,那时我在宫里,你在府里可有听说?”

松烟虽不知三娘要问什么,但这事她听说了,遂即点了点头。

三娘继续道。

“当时先皇是在一个妃子的宫中病的,大白天,因该是国事繁忙,劳累过度所至,可皇上出了事,总要有由头,因此皇上病重后的第三日,延禧宫满宫一百四十几个宫人,因伺候不周,一夜之间全被杀了。”

松烟扑通一下跪了下来。

三娘继续。

“我曾记得田妈妈给我说过,说一个绣锦园占了夏家三分之一的下人,我刚才粗略的数了数,大概四十个,也就是说,满夏府带着主子下人,也就一百四十几个人。

松烟。

天子微恙,即要一个夏府的人去陪葬,你还觉得宫里当真就是好地方吗?”

松烟惊恐的浑身发抖,可她父母说,宫里是极富贵之地,若是能出人头地,将来还不知有什么样的造化,她的小姐这般优秀,怎会跟寻常人一样。

“小。。。小姐,受师傅们教导怎会跟旁人一。。。。一样。”

三娘的心瞬间冰凉。

“我并无不同,甚至我还不如她们,松烟我知你,护我,敬我,今日若你还听我的话,就在我没出事之前,让你老子娘给你找户好人家,嫁了吧。”

松烟的泪呼呼的往外流,扯着三娘的腿道。

“小姐是要赶奴婢走吗?奴婢不走,奴婢听小姐的就是了,奴婢保证听小姐的,小姐不要赶奴婢走,夏至她们都能留在小姐身边,为什么奴婢不能?小姐不能偏心呀。”

三娘几近失去耐心。

“她们了无牵挂,就算事发,大不了我们陪着一死,松烟,我为你筹谋,你为何都不懂,我难不成会害你吗?”

松烟觉得自己的脑子已经是不够用了,她要找人商议,这么大的事情,她自己做不了主。

三娘亲手将松烟扶了起来。

“你要知道我为何今日就遣散了园中众人,这事光传出去就够我们死好几回的了,所以我需要一个全部都是自己人的家,我需要我做的每一件事,说的每一句话都足够的机密。

松烟,你自陪着我长大,我走的是条不归路,我不希望你陪着我走,你可明白,你若是今日将这事说给了你的父母。明日我们就都要跟着一起陪葬,你懂吗?

这条路凶险,银珠,你,田妈妈,你们任何一个我都不愿你们跟着,你听话好吗?”

松烟看着眼前耐心劝戒的三娘,前些天不是还说大家可以都在一起,怎么今日就好似要生离死别,连新进的小的都能留下得用,怎么她当真就这般无用,让小姐就这么迫不及待的想甩了自己?

想当初,大家都被罚,田妈妈回家看儿子,整个绣锦园就只剩她,她没日没夜的照顾,她才是最忠心的那个,一直护着她,敬着她。守着她,帮着她,怎么今日反倒成了这个样子?

一朝出事,第一个要丢掉的却是自己?

松烟眼泪糊了眼睛,也糊了她的心。

好吧,好吧,她自来听话,小姐即要她嫁了,那她就嫁,何必还要留着碍人眼,总是要落得个听话的名头吧。

三娘看松烟点头,总算是舒了口气。抱着松烟道。

“我这辈子还不知道能不能穿上嫁衣,好好嫁一回,你出嫁,我必风风光光的帮你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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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四章 内情

绣锦园遣散奴仆,虽人数不多,可也是惊动了阖府上下。

夏进听说后,并没有阻拦,只是吩咐了李管家亲自又给离开的人交待了些,虽带了银钱和身契出去,但若是将绣锦园的只字片语也带出去,必要严惩。

汴京城就这么大,大家有的准备回乡嫁人,有的准备在京城另觅出路,不管是哪一条,大家都明白,夏家是官,她们是民,自来民不与官斗,更可况三娘对大家不薄,大家都心存感激,危难离去已经算是不厚道了,大家都一口应了,各自立字据才安然离开。

三娘意气用事,但好在有夏进给她收拾了残局。

等银珠将绣锦园重新规整妥当已是下午。

三娘正在书房看学堂拟定的规章制度。她实在没有心思顾虑旁的事情,只有这些实实在在的才能给她安全感。

银珠将事情捋清,亲自来回禀的三娘。

“小姐,人我都安排好了,虽有些紧凑,但好在留下的都是些踏实肯干的,小姐又涨了月钱,大家倒是没什么怨言。”

三娘点了点头。

“若不是趁着吴家的这点子事,我还真不知道怎么散了她们,她们能自谋生路,到底是省了我的心思,不然我走了,这园子空下来,大家都无所依靠,必然心生怨怼,将来更不好看。”

银珠点了点头。

“奴婢粗略的看了看,剩下的这些,大多是没有归出的,在这园子里生活了这么久,小姐又这般心慈,早就将这里当成了家,将小姐当成了家长,只要不是傻的,就知道当怎么选。”

三娘自嘲的笑了一声。

“我能做的,也只有些这了,等学堂建成,这些人的身契我都会交给张师傅,到时候,大家总不至于没有依靠。”

银珠听罢,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小姐,奴婢这一辈子听的最动听的话,就是小姐当初给奴婢说的,这世界山河秀美,何必自守一隅,总要活的精彩。

奴婢虽是自由身,可奴婢愿陪着小姐一起赌,赌我们能一起观这山河秀美。

我今日已经托人给我父母带信了,尽快给我物色人家,若我们赌赢了,奴婢要跟着小姐一辈子,做您的左膀右臂。

若是天不佑我们,赌输了。奴婢立时就嫁过去,小姐有什么不放心的人和事,全交予奴婢,奴婢定竭尽全力,倾其所有完成小姐之托。”

三娘的泪忽然就落了下来。

她突然记起曾经看到的一句话。

这世上,想死,实在容易,只有带着信念活下来的才最是艰难,她挣扎奔波,既要挣脱命运,又想给大家修条后路,夏家人,自由祖父操心,可就这些在她身边陪着她的下人,实在可怜,她不替她们操心,还有那个?她实在没有想到,银珠愿担此责。

“银珠,你可知道,若失败了,我所托之事必不简单,你何必那?”

银珠跪在地上轻笑了一声。

“小姐所做之事,也不容易,小姐不是也没有放弃吗?在没来伺候小姐前,家里出头无日,若不是因着小姐,我家哪里会有今日的光景,不能只想着享好处,却不懂得担祸责。小姐要做大事,这些姐妹们,您若不放心,就留给银珠吧。”

三娘擦了擦泪,起身将银珠扶起。

“今后之事不可预料,你能这么做也算是条退路,既如此,你就托你父兄为你买处田产,若真有万一,好歹顾住众人温饱。”

银珠点头。

“我今日就去办,小姐专心做自己的事情就好。”

三娘心中安慰,罕见的在这样繁杂的一天之后,睡了个好觉。

第二日一大早,芙蓉就带了小雪求见。

三娘等不及,一边洗漱,一边让两人进了屋。

两人行礼问安,三娘摆了摆手。芙蓉想了想,先开了口。

“小姐,昨日奴婢将衣裳送到吴家,刚开始吴家人不让进,后来奴婢说送的是云裳的衣服才让进了门,奴婢按照您说的,进门就将衣服从包袱里抖了出来,那吴家的奶奶,眼睛都看直了,后来虽也不怎么客气,但好歹奴婢是见到了吴九娘,确实是很漂亮的一个女孩,但若说是天人之姿,却实在是差了份气度。”

三娘笑了笑。

“吴家家资摆在那里,养出来的女孩能有多好的气度?”

三娘透过窗子看了眼繁花盛开的绣锦园,祖父当初非要自己住在这里,不就是希望居养气吗?

芙蓉将能说的说完了,三娘摆了摆手,众人依次退出,小雪溜着跟,悄无声息的来到了三娘身边。

两人也不墨迹。小雪直接开了口。

“小姐,那吴家本是三房,长房就是刘家二奶奶的娘家,这吴九娘是吴家二房,二房乃是吴家老爷续弦所生,三房的爷前年生病死了,只余了三奶奶带着一双儿女跟着二房过活。这吴十娘就是三房的孩子,奴婢打听的时候听说,二房的爷好似跟三奶奶关系不简单,说三奶奶没有归家改嫁,就是因着二房爷的关系。”

三娘不可思议的抬头看了小雪一眼。

“当真?”

小雪点了点头。

“时间太短,奴婢昨夜里一宿没睡,想尽了办法,这吴家本来不显,忽然出名,知道底细的自然是愿意显摆一二,奴婢打听到一个吴家的管事,他曾醉酒说过,吴家二爷的贴己银子都在三奶奶手里,说三奶奶自三爷走后,本是困顿,但现在却越发富有,想来怕是传闻不假。

我们去的时候,那二奶奶看着确实不是好相遇的,像极了日常就不顺意的宅门奶奶。

在大少爷成亲前,吴家三奶奶不知因何突然生病被挪到庄子上修养了,想来吴十娘能乖乖听话,跟母亲关系匪浅。”

三娘放下了手中的梳子。

“你是说,二房拿吴三奶奶的命要挟吴十娘?”

小雪想了想开口道。

“就目前的信息来看,是这样,本来奴婢想今日再得些消息了再来,可今早上吴家很早就开始忙碌,奴婢人头还不熟,没打听到干什么,但是打听出来是吴九娘要出门。怕是要有动作,所以奴婢赶着回来给小姐报信。”

三娘满意的点了点头。

“一天一夜,能得这么多已是不易,只是这,里外里都没大房什么事,怎么吴家就这么听刘家二奶奶的那?”

小雪也突然的愣了愣。

“对呀,小姐不说,奴婢还不觉得,现在一说,确实蹊跷,奴婢打听了这么久,都是二房三房,好似吴家跟没有大房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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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五章 惊叹

三娘微微眯了眯眼。

“真正的事实本来就不好打探,这吴家大房可不简单,嫁出去的姑娘,还能在娘家掀起这么多大的风浪,不是刘家二奶奶才智过人,就是她有个才智非同一般的家长,你不是说吴九娘今日要出门吗?那我们等着好了。”

小雪点了点头。

三娘看了一眼小雪眼底的乌青,心疼的说道。

“打探消息本就繁琐,你这般拼命,倒好似不准备做长远计,这次我将身边心思飘忽的都谴退了,留下的人里边,你觉得谁可以跟你一起去,你自挑一个,就算没有你机敏,总是能替你分担一二,你这样也不是办法。”

小雪一向直来直去,思虑了一番开口道。

“奴婢要秋分吧,她自来有些呆傻,看着就毫无心思,可实际上,嘴巴十分的严,平日里,只见我们跟她说这说那,从不见她翻出来一句,所以大家都喜欢找她说话,奴婢就要她吧。”

三娘点了点头。

“那你自领了她去云裳,在云裳休息吧,先看着吴家,剩下的以后再说,不要穿府里规制的衣服,让云裳的师傅再给你么找别的,今日这吴九娘不管做了什么,你都要想办法给我打听出来。”

小雪应了是,转身离去。

三娘收拾妥当,自去后院上课。

谁知,不用等小雪前来告知,吴九娘的行踪,就在午饭前传的街头巷尾人尽皆知。

三娘刚自张师傅那里出来,两人才细细的将学堂规则商议妥当,正准备拿去给祖父看,银珠就赶着来给三娘报信。

三娘仔细收了细则,银珠才开口道。

“小姐,今早那吴家九娘坐着自家的马车去城外的尼姑庵看妹妹,可不知怎么泄漏了消息,大家昨日就听说吴家姑娘天人之姿,今日这么好的机会自是要一观,结果不知怎么大家就都堵到了路上,还有人因此受了伤,那吴家姑娘觉得是因自己而起,不是赶紧离去,反而下车与众人请罪,还亲自扶了伤者,虽带着斗笠,可大家也是看到了呀,街上现在传的邪乎,说什么吴家九娘身姿绰约,粉色纱幔,空灵俊秀,几欲乘风而去,见之实在是三生有幸。

更有夸张的跟着吴家马车一起去了庵堂。

现在街上那叫一个乱呀。”

三娘不可思议的看着银珠。

“街上现在都传遍了?”

银珠点点头。

“这上午的事,现在不过才快中午,街上都传遍了,也不知见着的多少,反正都说的很邪乎,说吴家九娘什么仙女转世,迷雾笼罩好似要腾云而去,反正怎么夸张怎么说。”

三娘灿然一笑。

“看来这团雾裙子是送对了。”

银珠颇为不屑。

“若不是小姐这珍贵的团雾裙子,她吴九娘也不过是一个好看点的姑娘,大家连面都没见到,只看衣服就觉得仙人之姿,这眼睛是该有多瞎,照这个样子,就算是无盐之貌,穿了好衣裳也能被说的倾国倾城了。”

三娘高兴的揽了银珠。

“当然是如此,不然你当你家小姐的云裳是怎么日进斗金的?”

银珠微微皱了皱眉。

“这吴家疯子般的高调,到底是要做什么?连奴婢这般没见识的都觉得不好,他吴家受的住这般的声名吗?”

三娘想到了夏娇。

吴家的这出大戏,怎么能让皇上毫不知晓那。

三娘将细则交予银珠。

“你亲自拿了这个,交给祖父,让祖父看看有什么要改的,我要去找姑姑,你可知姑姑在那里?”

银珠细细的收了细则。

“昨天遣散丫鬟,我怕姑姑那里不够人使,还专门给她送去了一个,可她没收,今早带着白露,支了五百两银子走了。按着以往,也快该回来了。”

三娘点了点头,自银珠手里收回了细则。

“那即是这样,我就先去找祖父,午饭在祖父那里吃了,你等着姑姑,姑姑一回来,你就托人去叫我。”

银珠行礼应是。

两人回到绣锦园前厅,三娘带了一脸哀怨的松烟赶去延德堂。

夏进现在上了朝就回家,低调的好似朝堂上就没这个人,三娘进到屋里就听到夏进跟李氏商议街上流言之事。

三娘进厅,行礼问安,夏进捋了捋胡子,微勾着嘴角对三娘道。

“我也算是见过些世面的,可吴家这盘棋我倒是有些看不懂了。”

三娘也微微笑了笑。

“祖父可别说笑,这有什么不懂的,吴家没有别的资本,就这相貌还说的过去,不想些奇招,怎么能行,也算是很有魄力了,我都很佩服那?”

夏进不能认同的摇了摇头。

李氏微微不悦。

“那裙子是你送的吧,这吴家当真是不要脸面到极致了,穿着我们家的衣裳,踩着我们家姑娘的名头,当真是不知所谓。”

三娘赶忙上前安抚了李氏。李氏看三娘手上拿着东西,知她有事给夏进商议,自去安排午饭。独留了爷孙两。

三娘将细则交给夏进细看,两人又商议更改了些许。等一切商议完,三娘开口道。

“祖父,我准备等二姐姐出嫁后,挑个好日子就开了这学堂,还望祖父赐个名字。”

夏进敛目想了几息,开口道。

“江南有好些书院都以地名命名,我们这个不同,自不好叫书院,否则谏官手下的那支笔都会叫夏家吃不消。我思来想去不如叫书斋,前面加上尔雅二字,你觉得怎么样?”

三娘轻生喃尼。

“尔雅书斋,尔雅书斋,这个好,听上去就很有文化的感觉。”

夏进笑了笑。

“不好起的太大,可也不能让人看不出是女子学堂,这个不上不下,刚刚好。”

三娘高兴的起身,恭敬的给夏进行了一礼。

“三娘多谢祖父赐名。”

夏进欣喜的摆了摆手。

“你那个分店要叫什么,好日子不多,我看两个一起开了了得了,名字你想好没?”

三娘难得的心情愉悦,她的两个愿望一起实现想不欢喜都难。

“女装即叫云裳,男装我想叫雀裘,祖父觉得可好。”

夏进不在意的点点头。

“你自己的店,你看着办,我看你老子的字也算拿得出手,还是托了他写,叫李管家给你制。”

三娘高兴的应是,有丫鬟来叫两人吃饭,三娘亲扶了夏进往饭堂走,刚走出厅堂的门,就有小丫鬟慌乱的来回话。

三娘陪着夏进立在廊下。

小丫鬟开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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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六章 愧疚

“回禀老爷,李管家叫奴婢进来传话,说是吴家的姑娘出了庵堂就被宫里的贤妃娘娘接走了,满城轰动,李管家亲去打探消息,让奴婢先将这个告诉老爷。”

夏进沉下了脸色,丫鬟行礼退下。

三娘觉得惊奇。

“姑姑告诉我,这贤妃不安分,早前在晋王府就她仗着自己家世好,处处压人一头,现在她先出手带走了吴九娘是何意思?”

夏进摇了摇头,带着三娘边走边说。

“现在的朝堂和后宫都是新的,国丧过去不久,该露头的,怕是早就等不住了,吴家这事办的如此癫狂,谁知背后有什么阴谋,不过这贤妃娘娘出手这样快,倒是我没想到的,她是不是也太没耐心了些。”

三娘也觉得蹊跷。

“宫里我们到底是不清楚,说不定发生了什么,也说不定什么也没发生,等吧,人都到宫里了,估计也不会挺太久。”

两人都沉默了起来,吃过午饭,三娘带着霜降去了云裳。

李福去督促新店的最后一点装饰,芙蓉在店里等的三娘。

后院赶制的男装已经出来了一批,全是秋装和冬装,三娘很是满意,这批秀娘安了心,做活计实在是又快成效又高。

转头走至门口,三娘看到一件赶制的嫁衣。转过头问芙蓉。

“这是谁定的吗?怎么没见你们有人给我说。”

芙蓉不好意思起来。红着脸道。

“是奴婢的,后日奴婢就嫁了,两家已经说好,只我这嫁衣没好,所以就赶紧拿出来赶一赶。”

三娘有些发怒。

“我给了田妈妈五天假,是让她安置家里的,却不是给你们办婚事的。”

芙蓉轻轻拉了三娘,将三娘拉至前厅。

“小姐,田妈妈怎会不知你的心思,可田妈妈最大的心愿就是儿子的婚事,这事两家早就通了气,奴婢家那不成器的家人,看见田妈妈的聘礼自是什么都愿意了,可这与妈妈何干,若不是妈妈救我,谁知奴婢现在在何处,奴婢自是千万个愿意,早一天,晚一天,奴婢不在意,妈妈告诉我,您有事做,她要专心守着您,奴婢虽不在府里,可这几天街上这样的闹腾,奴婢再愚笨也知道小姐不好受,奴婢受您天恩,这点子小事算什么,再说了田妈妈带了丰厚的聘礼,已经没委屈奴婢了。”

三娘还是觉得田妈妈在胡闹。

如蓉笑着给三娘斟了杯茶。

“小姐,自替您管了这云裳,奴婢才觉得活的有了奔头。早成家了好,奴婢不想回自己的家,您也看见了,奴婢的嫁妆都是在店里置的,家里不搜刮就算是好的了,那里会替奴婢想,田妈妈说了什么都不带都行,奴婢得了这样的婆家,还有什么说的?”

三娘忽然有些无力,她突然觉得自己的决定好似很儿戏。

她是在替自己打算,可实打实摧毁的却是别人的人生,她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心中满溢的不安和愧疚。

这群人好似自己给她们考虑了很多,可现在到了眼前,她只觉得凌乱和仓促,这不是她原本想给她们的。

芙蓉看三娘溢出眼睛的惭愧,越发心疼这个比自己小太多,一起长大的妹妹。

芙蓉轻轻抚上了三娘的手。

“小姐,大道理芙蓉不会讲,可芙蓉却实实在在的觉得满足,您不是我,怎知我就是将就那,把时间放宽了,也就还是这么些事,您见惯了小姐出嫁,却不知,奴婢们成亲,自来是这样的,大家都有差事,那个敢耽搁太久。若是久了差事丢了,岂不是遗憾,您能让奴婢成了亲还留在云裳,奴婢已经是莫大的感激了,您千万不要因此事有心结。”

三娘无奈的点了点头。

“你的嫁衣交给店里人绣吧,我给你放假,你自回家去,店里我今日先留了霜降。”

芙蓉微微摇了摇头。

“家里等最后一日奴婢再回去,小姐不必担心奴婢,就是店里有迎春在,您也不必再留人,现在园子里走了那么多人,您可别再把霜降留下。”

三娘还要再劝,芙蓉也不同意。芙蓉更是罕见的取笑了三娘。

“小姐按说比奴婢们还小,可奴婢却总觉得您跟比奴婢大似的,事事替奴婢们想,您这样岂不是很累。奴婢若是真有难处,怎会不去求助。”

三娘也自嘲的笑了一声,她们那个都是能独挡一面的人才,自己事事委托与人,怎么现在倒是不相信她了。

“好,你即这么说了,就依你,你自己看着办,我们守着衣裳店,你赶着做几身好衣服,没道理云裳的管事倒是穿的平常,你们素知我脾气,那好的料子我们守着根本不缺,你要好好给自己备些。”

芙蓉笑着应是。

三娘带着霜降回府,亲自从自己的库房里挑了个宝石头面,让银珠备了银子带着身契送到芙蓉处。又托外院李管事差人领了寒露,带着三娘的贺礼去了田妈妈家。吩咐完一切,才气哼哼的领着霜降去了延德堂。

霜降瞅着机会宽慰道。

“田妈妈素来以小姐为重,这亲事虽急些,可只要芙蓉姐姐是愿意的,那就没什么干系,奴婢还记得奴婢的姐姐出嫁时,两家商量好了价钱,聘礼一出,当时就带走了姐姐,这算哪门子出嫁,买媳妇倒更贴切些,好在奴婢的姐夫还算上进,姐姐倒是过的比母亲还强些。”

三娘虽觉悲凉也同样有些无可奈何,故事自来是悲惨的,可因离自己较远,听听也就过了,这些鲜活的生活在她身边的人,她一个也不想负,看她们因自己将就人生,她就是觉得愧疚。

霜降也不再说话,安静了陪着三娘去了延德堂。

延德堂里已经聚齐了。

经分家一事,大家更是害怕惹怒了李氏,晚上的请安空前的热闹,大家都不愿落下个不孝的名头,特别是大房,大奶奶连调教张氏的时间都没有,日日想着办法在李氏身边凑趣。

分家事大,这个时候谁敢不表现,惹了李氏,分家的时候给小鞋穿,岂不是很悲剧。就连一向短根筋的二奶奶也是罕见的热忱。

三娘看着坐上享受着天伦之乐的夏进,觉得祖父实在是有办法的很,她太知道夏进了,三娘的事没定,他根本不会分家,若是三娘真是万般无奈,进了宫,那他也绝不会萎靡,怕是要领着夏家再创新高,若是成了,她一朝独立,祖父不管怎么样都会领了她过活。这家怎么这也要到明年才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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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七章 荒唐

宫里沉默了一日,连吴家也异常的安静,这场闹剧好似在贤妃娘娘的出手下,戛然而止。

三娘实在是替吴九娘忧心。

从她就可知宫里态度,可这人是进去了,却这般的悄无声息,吴家没有官身,想问也没有门路,刘家二奶奶好似功德圆满似的彻底退出了闹剧的舞台,三娘又些摸不着头脑。

张师傅打断了三娘的分心。

“外事就算是再纷杂,你也不能让人看出你的不安和困惑,这世上只有一种人能在全狼环伺下全身而退。”

三娘来了兴致。

“什么样的人?”

张师傅淡淡的喝了口茶。

“神秘人。

越是神秘,越是让人捉摸不透,因为捉摸不透所以谁都不敢贸然出手。自然能得平安。

似你这般,所有情绪都写在脸上之人,是大忌,你的底牌和筹码全摆在自己的脸上,让敌人一眼看穿,那你不战就已经败了。”

三娘受教的点了点头,满心疑惑的问道。

“张师傅,我实在是觉得这街上安静的诡异,吴九娘已经进宫了,可却没什么消息,姑姑自昨日带着白露出门到现在都没有回来,我实在是有些心烦。”

张师傅放下了手中的茶盏。

“那可是皇上,纵是天仙下凡,一国之主也不好表现的太过急切,总要等一等的,也不会太久,谁都等的,贤妃等不的,你耐心些。”

三娘勉强的接受了这个说法。

张师傅指了指屋里的箱子。

“东西都收拾的差不多了,我们预备着后天就先搬过去,总不好等学堂开了,我们再去,要收拾,也要熟悉环境,都要时间。”

三娘使劲的拍了拍自己的脑袋。

“师傅,我最近实在是心神有些不宁,这都忘了,那边早都弄好了,只剩些匾额,要等到日子了再开光,李管家接了事,我倒是不上心了,全然忘了这些。”

张师傅摆了摆手。

“你要知道,你就这么个人,事情都堆到一起,难免疏漏,我看前院今日好似连五个人都没有,大家都忙,怕是提醒你的也没有,似锦,再多的事,你要稳的住,不然你又何必忙碌这些那,学堂那里后日我们搬过去,你就省了心思,岚儿急的恨不得立时就去,我们你总是放心的。”

三娘赶忙起身,恭敬的给张师傅行了一礼。

“这本是三娘的主意,可现在却要劳累师傅,三娘实在是愧疚,辛苦师傅了。”

张师傅坐在桌前,微微勾了勾嘴角。

“我本是不愿的,可也不想瞒你,近日我倒是也生出些许的期待。”

张师傅轻笑一声。

“做你师傅的甜头或许太美味了些,倒是让我生出这日子十分有趣的念头,你过于聪慧,从不让我们费心,我倒是想多教几个,春兰夏竹,各具特色,人生也忽然多了滋味。”

三娘也回了一笑,继续坐回对面。

“人生就是因为有无限的可能,才让人着迷,师傅定要好好的去品品这下半生。”

从张师傅的住处出来,银珠就赶着来报,夏娇回来了。

三娘加快了脚步,夏娇一身疲惫的坐在书房等三娘。松烟给夏娇端了牛乳茶,夏娇鼓鼓咚咚的一口气喝完,三娘回来时正赶上这样的场景。

“姑姑若是累了,先下去休息,可别累坏了。”

夏娇拿帕子擦了擦嘴,摇摇头,屏退了众人,开口道。

“皇上昨夜收了吴家的姑娘,现在赐住贤妃娘娘宫里,但封号什么的却是一概没有,吴家没有门路,怕是到现在也不知内情。”

三娘震惊了。

夏娇继续。

“昨日我本约了小刘子问宫中之事,没说几句,就听说贤妃把吴家姑娘带走了,小刘子将我带到了他在京城的外宅,让我等着消息,刚刚他手下的人出宫办事,才把消息带给我,说这贤妃本是想看看吴家姑娘到底有多好看,也是存了心思想探探皇上的态度,特让人透了消息给皇上,谁知皇上晚上就到了贤妃宫里,指名让吴家姑娘伺候,一夜之后还将吴家姑娘留在了贤妃宫里,但是却不给品阶封号,看似恩宠,却着实的打了贤妃的脸。”

三娘持续震惊。

“皇上就不怕世人闲话吗?怎会。。。怎会这般。。。这般荒唐?”

夏娇也沉了脸色。

“独观此事,就看的出这位皇上,实在不是什么仁慈之主,似锦,你拼死一搏吧。”

三娘深深的皱了眉。

夏娇缓了口气,继续道。

“刘小子告诉我,皇上本就不喜前段时间,贤妃对淑妃的发难,宫里现在要的是安静,可贤妃娘娘太急切了些,打破了安静,更何况还牵扯上了皇上自己,虽是夏家的事,可召见的是皇上,留话的也是皇上。贤妃看似打击的是夏家,可也得罪了皇上。刘小子说,皇上本就不悦,很是冷了贤妃一阵。想来她是慌了主意,吴家的事一出,她就急吼吼的将吴家姑娘请进宫里,这么好的把柄,皇上自是要打她的脸。这人是她找进宫的,皇上也遂了她的心意临幸了,可结果那?却是连个宫人都不如,什么话都没留就走了,这烂摊子一把留给贤妃,满天下都知道吴家姑娘是贤妃请进宫的,现在出了这样的事,自有她难受的。”

三娘的心坠子般的往下沉。

“那吴九娘会怎样?”

夏娇低垂了眼帘。

“若是等不到册封,只有一死了,倒时候贤妃更是说不清。”

三娘焦虑的站了起来。

“皇上想惩治贤妃多的是办法,何必拿吴九娘的命开玩笑,贤妃就不能将人送回来吗?”

夏娇摇了摇头。

“一日是皇上的人,终身是皇上的人,她回来又能怎样,留不得,嫁不得,说不得,哭不得,活不得,死不得。这就是她的命,但凡脑子不傻的就知道,这个时候只能死攀着贤妃。并无其他路可走。”

三娘跌坐在椅子上。

“吴家没有根基,就算是册封了,也是不显,可这样不明不白的待在宫里,也是死路一条,贤妃娘娘会怎么做那?”

夏娇摇了摇头。

三娘越发的心凉。

“皇上此举不光是打击了贤妃,也是给所有打皇上主意的人敲一个警钟,谁也别想算计了他去,他是这天下之主,他的权利至高无上,就算是贵为贤妃也是不行,那吴家那?吴家会怎样?”

夏娇摇了摇头。

“贤妃也算是有权有势了,皇上都毫不顾忌,这吴家怕是不能善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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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八章 帮忙

三娘生出兔死狐悲之感。

夏娇也是满心的懊悔和不安,皇上跟先皇根本毫不相似,谁也不知道这样的皇上到底能做出什么样的事。

三娘起身,无奈道。

“不论怎样,我还是先将消息告诉祖父,其他的再说吧。

姑姑劳累了一天,赶紧去休息。”

夏娇也不知该安慰些什么,她也是满心的震惊和不安。

三娘领了霜降,来到延德堂找夏进。

稍等了一会,夏进就下朝回来吃午饭。三娘屏退了众人,将夏娇带回来的消息告诉了夏进。

夏进沉默了很久。

三娘也越发的不安。

“祖父,我们还敢做这做那吗?如若皇上震怒,那后果怕是不堪设想。”

夏进轻轻捋了捋胡须。

“我早觉得皇上不是什么宽仁之人,可也没想到,皇上能做出这般的事情。吴家虽没有官身,可吴家祖上有,姻亲也多是京城大族,这般做事,实在是显得太寡情薄义了些。”

三娘现在是评判都不想了,这样的皇上即让她厌恶的恶心,也让她发自内心的恐惧。

“那我们该怎么办?”

夏进眯了眯眼。

“这样的皇上,我们更要努力的避开。事情已经走了九十九步了,为何不走这最后一步,你自做你的事情,我们难不成到了现在的境地,反而退缩了。

贤妃弄权,皇上不喜,吴家被送到了皇上嘴边,皇上顺势一口吃了也怪不的别人,我们现在总是还有办法,不做怎么行。”

三娘微微点了点头。

夏进想到了最近的朝政。

皇上雷厉风行,什么样的话,什么样的手段都能使的出,刘宰相虽早早失了圣心,可再怎么说也是历经两朝的大臣,皇上却从不看他的脸面,几次给他难堪,夏进生出些许的怒意。

大家要的是太平盛世,可这这样的皇上会给大家带来太平盛世吗?

这样的人,他怎么放心将似锦送进宫去,似锦性子里带着些许的侠气,不平之事总想揽过来管一管,若是那一次似锦言行有失,若失皇上荒唐起来,那这整个夏家还有太平的一天吗?

不管有用没用,不管样的办法总要一试,夏进比任何时候都更肯定这个打算。

三娘满心不安的这般过了三四天,宫里仍旧悄然无声。

市井之间也好似一夜之间,就忘记了前两天刚名满京城的吴九娘。

芙蓉已经嫁到了田妈妈家,田妈妈马不停蹄的赶了回来,帮忙的夏至和寒露也回了来,三娘给芙蓉放了三天的假。银珠被暂时派到了云裳。雀裘马上就要开业了,事情千头万绪,三娘却实在没有心思,只好派银珠前去。

后院的师傅也已经搬到了尔雅,万事具备,只等到正日子,三娘的努力都临近实现,忙了这么久。三娘反而罕见的出现了悠闲的时光。

可她的心,却一点也不悠闲。

绣锦园的丫鬟被遣散了一大半,园子虽没有原先那般的整齐,却平添了些许野味,三娘倚在窗口,眼睛虽看着园子的景色,可心思却飞到了宫里,她实在是很悠心。

吴九娘的遭遇就好似是自己的,她虽没有见过吴九娘,可小雪说她们两个年岁相当,也不过才十四五的年纪,这般年纪,如今却生死不知。

那她那?

她又比旁人强到那里,她甚至还没有吴九娘的美色,那将来她面临的又将是什么?

是不是也会如吴九娘般,不生不死的等着岁月蹉跎。

田妈妈将秋分带到屋里时,正看到三娘稀有的表露出她的无奈和无助。

田妈妈无比的心痛。可她知道,三娘面对的事情,她什么也帮不上。

田妈妈微微叹了口气,一语不发的退了出去。

秋分行了一礼,开口道。

“小姐,小雪让奴婢回来回信。”

三娘转过了头,深深的吸了口气,坐直了身子。

秋分继续。

“吴家二房最近闹开了锅,日日催着吴家二爷去大房找吴家大爷,可吴家大房连门都没给她们开,连着几日都是如此,昨日夜里,吴家二奶奶改了婆子的妆容悄悄的去了刘府,走的偏门,半个时辰之后才又从偏门出来,小雪说,吴家二奶奶的步子要比去的时候轻快多了。然后就是今早,刘宰相比往常早了一个时辰去上朝,刘宰相刚从宫里回来,大小姐就坐了轿子往夏家回,奴婢是跑回来的,比大小姐要快,想来过会大小姐就要到家了。”

三娘皱了皱眉。

似钰眼见就到了产期,根本不能出行,刘家疯了不成,难道长房嫡孙的血脉还没有吴家重要。

“旁的那?旁的有什么没有?”

秋分想了想继续道。

“前日吴家长房的太太回了趟娘家,带了一大堆的东西,可是却是满心怒气的回来,小雪前两天帮了吴家一个婆子的忙,那婆子告诉姐姐,说吴家三房现在都开始变卖家产了,好似三奶奶在庄子上也能掌控吴家三房的家产,根本不像是生病被送庄子修养的样子。”

三娘有些疑惑。

大房应该是想办法去了,可惜没有门路,那大房为什么不去找刘二奶奶,反而是二房去找,三房倒是机灵,开始变卖家产,她们吴家到底是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吗?

三娘抬头问道。

“还有吗?”

秋分摇了摇头。

“本来奴婢们还想着去吴三奶奶养病的庄子看看,可实在是太远了,这边还要等着消息,小雪让奴婢回来问问小姐,需不需要去一趟。”

三娘摆了摆手。

“不用了,估计马上就要出结果了,你们还是先看着吴府吧。”

重要的还是宫里的消息,而不是吴府。

秋分退了下去。松烟进来回禀。

“小姐,朝晖堂那边派丫鬟来请,说是大小姐回来了,请您过去说话。”

三娘点了点头。收拾妥当,带着夏至出了绣锦园,谁知刚走到绣锦园门口就看见大腹便便的似钰在丫鬟的搀扶下往绣锦园来。

三娘吓出了一身的汗。

边走边喊。

“姐姐这都要做母亲了,怎么还任性起来,你不在家里歇着,怎么还敢到处闲逛。”

似钰松开了丫鬟的手,拉着三娘往绣锦园走。

“多走走好,你不懂,我没事,就这几步路也没什么的。”

三娘小心的将似钰扶进了屋子,丫鬟一阵的忙碌,田妈妈还贴心的在似钰的背后放了软枕。一切安顿妥当,似钰就急不可耐的屏退了众人。

急慌慌的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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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九章 愤慨

“吴家的事,你听说了吗?”

三娘没有隐瞒,轻轻的点了点头。

似钰满眼错愕。而后了然的点了点头。

“这事怎么说都跟你有些关系,想来你肯定会关注,知道了倒是也不稀奇,既然你知道了,那我就直说今天的事情。

吴家昨日来找二婶,说是吴家姑娘,昨天在宫里投湖寻死,被救了回来,皇上还亲自宣的御医照看,看似十分看重,可名份之事还是毫无进展。

二婶昨夜去找的祖父,说是吴家人来要挟,若是刘家不顾姻亲关系,不替吴家出头,那吴家就说是刘家皇亲当惯了,还想故技重施。

你不知道,祖父昨夜里发了好大的火,可若是吴家交待吴九娘在宫里攀扯刘家,那将是后患无穷,祖父不知今天想了什么办法,联系了贤妃的娘家,两家人总算是想办法在皇上那里提了此事,也不知今日会怎样,昨夜里祖父就让人捎话给我,想让我回娘家找祖父,让祖父也想想办法。

笑话。

二婶一手策划的这件事,现在事情兜不住了,倒是想到家里面的其他人了?

她给我使绊子的时候,怎么没想着我是她侄媳妇?还想着让我找娘家帮忙,这么丢人的事,躲还来不及那,那里会往上凑,傻了不成。她吴家不要脸面,其他家都不要了吗?

所以祖父一从宫里出来,我就赶着回了家,家我是回了,成不成的,她们还能舔着脸来夏家问吗?

哼!”

三娘拍了拍似钰的手,安抚安抚她。

似钰微微舒了口气,略喘着往后靠了靠。

三娘笑了笑。

“我一向觉得你们家二婶是个很聪明之人,可这件事办的这样癫狂,我倒是有些不懂?”

似钰十分不屑的撇了撇嘴。

“你不知道这里面的内情,我也是打探了很久才得知,这吴家二房无出,当年吴老爷离世前曾留下话,若二房无后,家产尽归长房所有,后来吴家二爷虽纳了很多妾,却都没有孩子,只吴九娘和一个十二娘。二房看无望,就跟大房的关系很好,可谁知后来三爷死了,倒是留下了一个儿子,跟着二房一起生活,二房起了心思,就想将三房的孩子当作嗣子,但吴老爷留有遗嘱,族中不同意,因此两房就闹的很难看,中间倒是有我这个二婶做好人,经常两家说和,可我看,这吴家二房都快叫二婶给撺掇没了。”

三娘恍然。

“这么说,你二婶也不见的是真想帮二房了?”

似钰摇了摇头。

“我在二婶手底下讨生活,我深知这个人,若是一件事只有一个好处,她都是不会做的,她怕是即想害了二房,让大房得利,又想让吴九娘承她的情,这吴九娘我也见过,真的很是漂亮,特别是较弱的时候,更是人见人怜,当初在刘府的时候让我费了多少的心思,若不是你姐夫人品高洁,知我艰难,还真是说不来会怎么样。

若不是这个女儿,那吴家二奶奶怕是早就被休妻了,所以也真说不准这丫头,真就得了皇上的喜爱。”

三娘觉得现在的皇上做事很没有章法,或者是太过神秘,让人摸不住头脑,实在是不知从何处猜起。

似钰担忧的看了眼三娘。

“你姐夫素来谨慎,从不与我说朝堂上的事,可吴家这事一出,你姐夫就瞬间歇了心思,他告诉我,等孩子满月,他想找机会外放。”

似钰微微叹了口气。

“我知道若不是我的缘故,怕是这会他都想走了,刘家本就状况堪忧,现在的皇上又是这么个主,你姐夫有些灰心。

我倒是很支持,做些实事,总比在京城勾心斗角的好,女人受限,自来就后宅这点子天空,我实在不愿看你姐夫困顿京城。”

三娘看着幸福的似钰,轻轻的笑了笑。

“姐姐也不用担心,姐夫有着真才实学,不管走到那里都能有一番建树,你也不必忧心,好好的平安生下孩子才是正经。”

似钰摸了摸肚子。母性的光辉瞬间洋溢。

三娘也顺势轻轻的摸了摸。这世上再没有比延绵血脉更让人欣喜的了。

好好的送走了似钰,三娘继续坐回窗边。

刘家介入,贤妃娘家也没了耐心,看来吴九娘就要有结论,那吴家那?

会跟着平步青云吗?

飘飘呼呼的过了一下午,晚上田妈妈精心的给三娘洗了澡,然后还用从岚师傅那拿来的花油,细细的给三娘揉背。

田妈妈自从回来后,异常的沉默,除了做事,其他时候几乎都扑到了佛堂,三娘心疼,可不管怎么劝慰都不管用。

三娘深藏心中的愧疚越发的深重。

田妈妈悄悄的叹了口气,说道。

“我交待了芙蓉,今天回了娘家,就去云裳,不要耽搁,松烟最近经常回家,园子里少不了银珠,估摸着晚上银珠就会回来。”

三娘轻嗯了声。

田妈妈继续交待。

“松烟家给松烟好似说定了她的一个表哥,我见了,人也算是不错,就是眼睛乱瞟,不太安定的样子,可即是松烟娘老子给她看的,我也不好说什么,小姐给松烟东西的话,多给些她贴己就行,明面上倒是不用太招摇。”

三娘轻叹了口气。

“松烟没有成算,家里也不知到底怎样,说到底一直跟我在一起的也就她和您了,若不是我的缘故,那里会这样仓促嫁了她,这面子和里子,我都想给她。只要她好。”

田妈妈觉得泪忍不住的想往下掉。

这样好的小姐,怎么就这般坎坷,自小就没过过一日平稳的日子,到现在更是波折不断,老天都不长眼的吗?

两人都沉默了不说话,松烟慌慌张张的闯了进来。

田妈妈慌乱的用毯子盖住了三娘。

松烟急急的开了口。

“小姐,小雪回来了,看着惊慌不定,一条腔的要马上见您,奴婢看着不好,您去见见吧。”

三娘腾一下折了起来。心中觉得不好。

“不收拾了,让她快进来,你们都退出去,这个时候知道的越多越不好。”

田妈妈毫不犹豫,行了礼就退了出去,松烟犹犹豫豫的也跟着退了出去。

三娘用毯子将自己裹住,略有些心慌的端起了小几旁的茶杯。

下雪慌乱的冲了进来。来不及行礼,就欺身上前,抖着嗓子说道。

“小姐,吴家满门都被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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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章 惊闻

哐堂。

茶杯从手上划落,咕咕噜噜滚的好远。

茶水霎时撒了三娘一身。

小雪慌乱的拿帕子给三娘擦拭,三娘一把抓住小雪的手。

“你都看见了?谁来抓的?以什么罪名?全部吗?吴家三房全部吗?”

一声高过一声。声声入耳入心,直逼的小雪慌乱不堪。

小雪本就在吴家受了惊吓,一路飞奔回来,满头的汗水顺着额头,滴滴答答的往下落。现在看三娘的样子,心中越发的不安。

“小姐,您别怕,您稳稳神,要问什么,奴婢都说给您,您先告诉奴婢,您烫着了吗?”

三娘甩开了小雪的手,惊慌的起身去找衣服。

小雪放下帕子,跟着帮忙,她也是满心的魔乱,吴家也算是京城的大户了,就这样,那官府也是破门而入,二话不说,抓了了事,丫鬟小姐的叫喊,娃娃的哭泣,一声声,一句句,在黑夜里异常的瘆人。

现在连一向沉稳的小姐都成了这般。

三娘抖着一双手系带子,满脑子的浆子。

皇上疯了,疯了!

吴家只不过是想攀龙附凤罢了,那里就够得上死罪,他这是要要吴家满门的命不成?

两人慌乱的收拾完,三娘湿着头发就往外奔,松烟和田妈妈守在门口,看见这样的景象满脸的错愕。

三娘顾不上解释,带着小雪往延德堂去,松烟一路小跑的将带着帽子的披风系在三娘身上,看三娘带上帽子才慢慢离开。

回去的路上,同样的心烦意乱。

这个家当真是要乱了,她从没有见过小姐何时慌乱成这般样子。

松烟的心突突的跳,她虽不喜自己的表哥,可形势似乎危急,连银珠家都在给银珠找婆家,她不能等了,她明天还是让人给家里捎信,应了吧。

夏进现在只要不出意外,基本都歇在延德堂,三娘漏夜前来,惊了满院子的人,三娘等不及通禀,直晃晃的冲进了李氏的房间。

夏进正在摇椅上晃荡着假寐。

三娘摆手吓退了房里伺候的丫鬟,带着小雪行至夏进身前。一股脑的将吴家的事,告诉了夏进。

李氏本散了头发,坐在椅子上看燕语的嫁妆单子,听罢,惊的差点从椅子上跌倒。

三娘转身扶了李氏。夏进再也坐不住,起身闪着锐利的眼神在屋里晃荡。

“理由那?什么理由都没给,直接就抓了,还抓了吴家满门?

既然这样的肆无忌惮,何不在白天,白天岂不是更能让京城人人皆知,更显出他的皇威。哼!”

李氏慌乱的起身来到夏进身边。

“你快别说了,你说的再多又有什么用,国丧过了,皇上也该把他的脾气显露给大家了,也是吴家倒霉,撞到了枪口上,理由什么的重要吗?别说吴家就是一介平民,就算是满门功勋,那又如何,能大的过皇权?皇上要立威也不只在这一件事上,等着吧!后面还多着那。”

夏进眯了眯眼睛,狠狠的哼了一声。

“吴家虽是平民,可吴家老爷曾官至三品,子孙虽没有较成器的,可也是京城里说得上的人家,我们夏家是从洛阳来的,吴家可是根就在京城,他倒是觉得自己的皇位当真是坐的稳呀,先皇的两位皇子可都还在那,更别说还有魏王,咱们的皇上是不是也太自信了些。”

李氏轻轻拍了夏进一下。压低了声音道。

“你这越老胆子倒是越大了起来,这些是能说的吗?被有心人听去,我们就等着给吴家作伴吧。三娘满心慌乱,你说这,有用吗?”

夏进气哄哄的坐到了摇椅上。

“自古谋事,都是谋定而后动,讲的都是策略方法,就算是贵为皇上,凡事也总要有些前兆,可你看吴家这事,人当天晚上就到了皇上身边,然后不闻不问了三四天,刘家和贤妃娘家才刚问了,他扭头就将人抓了,你不觉得太儿戏了些吗?”

三娘冲小雪摆了摆手,小雪抖着两条腿退了出去。三娘扶李氏回到座位。

“祖父,皇上本意是敲打贤妃,那不封赏吴九娘就已经到达了目的,可现在他将吴家人都抓了,这是意欲何为那,贤妃那里已经吃了教训,没必要一棍子将人打死,现在处置这吴家,是给京城其他人敲警钟吗?”

夏进火也发了,平静下来,细细的开始思索。

“最近朝堂上并无什么大事,南边的仗也算是一切都平顺,所以他觉得没有借口?

自古后宫看似隐藏在政权的背后,好似没有关系,可不傻的都知道,后宫前朝自来一通百通,皇上是想拿后宫来震慑前朝?”

三娘微微叹了口气。

“祖父,我们那?我们该怎么办?”

夏进抬头看着立在自己眼前的三娘。

亭亭玉立,才貌俱佳,少女的风姿已显露无疑。

夏进低下了头。

三娘长的太快了,至多拖到明年,明年之后,他们再也没有了借口。

难道还真要伤残了自己一手培养起来的孩子?

三娘看夏进安静的沉默着。心直直的往下沉。

“吴家的事,明天估计就要传遍了,二姐姐没几日就嫁了。

祖父?”

夏进微微捏了双手。

“你放心,不到迫不得已,我们绝不放弃,一年,还有一年,谁知道还会发生些什么。

就算皇上拿吴家敲打了众人,但想一步登天的比比皆是,我们总还有机会。”

李氏看着面前的两人,总算是相信,夏进真的是不想送三娘进宫,形势恶略让人胆寒,可只要是大家都不放弃,总能找到生机。

三娘心中惨笑,静静的给夏进行了一礼。

“那我们就等明日的消息吧,还不知大家会怎样的震惊,大伯母那里,怕是又要心慌了。”

李氏微微眯了眯眼。

“你大姐姐眼见就到日子了,让你大伯母去刘家住几天,也让她好好的看看。”

夏进轻轻点了点头。

三娘请了晚安,静静的退了出去。

路上早就没了人,夏天烦热好不容易夜里凉凉下来,人们都趁着清凉入睡。

一路上,三娘的思绪混乱翻飞,一会儿是吴十娘冲着她和夏三小姐吼叫时的面庞,一会儿是银珠跪在地上说她准备嫁出去时坚定的眼神,一会儿是上辈子她被大家撕扯,走投无路时的茫然。各种片段胡乱的出现,搅的她头皮抖着痛,乱的她的心,好似被千万根针扎着般痛苦。

她真的迷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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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一章 何从

三娘回身看看静谧的夏府,层层叠叠,虽不是顶富贵的所在,可这是她的家,是她生活的地方。

但这里也是夏家其他人的家,其他人生存繁衍之地,若是有一日因她坏了这一大家子的安宁,那她该怎么办?

舍了这身,保全这满府的安宁吗?

那到时候,她那?

就这样怀着自由的思想,做宫中生活的傀儡吗?

三娘心中的天平,忽然不知该去向何处。

她身边爱她,护她的人都因她改变了人生,可她的人生若是想改变就要以这么多人的生存和生活为代价,她该怎么选?她能怎么选?

从醒来自现在她都在努力的奋斗,努力的让自己的状况朝自己希望的方向去,可她现在却忽然感觉全身无力,她做的再多好似都挣不过皇权。

为什么?

凭什么?

三娘抬头望天,心中忍不住怒骂,既然让她来了这里,那为何要一步步的摧毁她的希望,为何要让她在费心的努力之后,仍旧觉得这般的无望。

泪,一滴滴的滑落。

三娘茫然的立在碧湖边,浑身无力。内心却充斥着怒火,这般交替的折磨着她,她极尽克制,让为数不多清醒的神经告诉自己,要冷静,要忍耐,要等,她还有时间,她还有机会,疯狂只会让自己迷失。

三娘狠狠的拍了拍自己的脸,转身对小雪道。

“走,我们回去。”

小雪默默的点了点头,跟着三娘回到绣锦园。

一夜混沌。

第二日吴家之事就传的沸沸扬扬,绣锦园众人也都听说了,芙蓉回到云裳,银珠被换了回来,众人齐刷刷的都想往三娘身边凑,三娘却是连口都不想开。

田妈妈直接就好似长在了佛堂,家里虽动荡,可大伯母被李氏支到了刘家看顾似钰,二房沉默,三房忙着似锻的婚事,大家都有事做,倒是没人来烦忧三娘,只绣锦园众人,大家都慌慌不安。

夏娇在此时从后院来到绣锦园前厅,银珠带着众人向夏娇行礼,夏娇挥了挥手,让众人都退下,屋中独留姑侄两人。

人都走了,夏娇才轻轻的开了口。

“我知你现在心烦意乱,可自有比你更烦恼的人,这个时候就看谁能静下来,谁能静下来,谁就能看破这内里的天机,谁才能赢,所以,你万万要稳住。”

三娘转过头。

夏娇继续。

“皇上派的禁军抓的人,没有公布任何罪名,关的是开封府的监牢,看似雷声很大,却没有雨点,这其中,怕是给人留着机会,至于留给谁的,我就看不懂了,但刘小子那里却异常的忙碌,我让寒露在他的外宅留意着,本该轮着他休息了,可他却没有回来,那就只能说明,宫里,特别是皇上身边现在很乱,他根本就走不得。

我虽不在宫中了,可我知道一点,不管宫里发生什么样的事,紫宸殿自成一体,从来都是不会乱的,可现在紫宸殿都有了动静,我想,这中间定有大事,或许吴家只是我们看到的皮毛,而皮毛之下才是真章。”

三娘深深的出了口气。

“不管这里面是什么样的真章,皇上的脾性已经是显露无疑,我知道我不该在这个时候打退堂鼓,可我真的有些犹豫,我看大家都因我这般变化,我不知道我所做之事,到底还值不值得。”

夏娇也暗暗的叹了口气。

“你已经做到了极致,已是万般不易,你不必这样自责。以你的年纪这般沉稳已是奇迹,你身边的人,本就担着伺候你之责,若是你不替他们着想,她们可能连现在这种选择的机会都没有,你已经尽力了。”

三娘垂下了眼睑。

夏娇走到三娘面前,轻轻的拍了拍三娘的肩膀。然后万般无奈,只得自顾自的离开。她才智有限,虽明知还有蹊跷,可她实在是不能从只鳞片爪之中,找到精髓。

大家都慌慌不安,宫里却是雷厉风行。

午后,宫里传出来消息,吴家二房因窥探皇宫大内,随意揣测圣意,判女眷充作官奴,男眷流放三千里。吴家大房因没有履行规劝之责,罚银五千两,以敬效尤。三房孤儿寡母不在受罚之列。

轰动京城几日的吴家,彻底的尘埃落定。

三娘本就晦暗的心,也总算是彻底沉到了底。

吴家算是再也没有了翻身之日,三娘想到宫中的吴九娘,满门流放,她那,她怎么自处?迎接她的又将是什么?现在就是真寻死,怕是也寻死无门呀。

三娘心思动荡,心情沉闷,难得几日的在家里安静的呆着,田妈妈除了上香,就是给三娘炖补品,绣锦园的众人虽惶惶不安,可天威难测,众人都明白,就算是在她们眼中能掌控她们生死的小姐,也有她做不到,办不了的事。

芙蓉来时,难得的看到三娘什么都不做的呆坐在胡床上,芙蓉有些心疼,本不愿开口,可云裳那位,是万不能怠慢的,芙蓉定了定心,上前行礼回话。

三娘一转头就看到了芙蓉,还不等芙蓉开口,三娘就先笑出了声。

“我身边你是第一个嫁的,这猛然梳妇人发式,我倒是有些不适应,田家的待你好吗?”

芙蓉微微红着脸笑了一声。使劲的点了点头。

“本来回来就应该来给小姐行礼的,可婆婆说,小姐事忙,到不在乎这些个虚礼,我们两人能替小姐多做些事就是极好的,所以直到今天才来。”

三娘摆了摆手。

“若不是因为我,你们那里会这般的慌乱,好在你们两家都没什么怨言,你们能好,我就都行。”

芙蓉又重重的行了一礼。

“小姐大恩,芙蓉永生不忘,您让银珠带去的身契奴婢没要,奴婢不能让小姐不安心,云裳可全是小姐的心血,等小姐有了好归宿,这身契奴婢自是会取回,现在放在小姐这里,奴婢才能安心。”

三娘起身,亲自将芙蓉扶了起来。

“你们都是为了我着想,我都知道。”

芙蓉轻轻的擦了擦眼角的泪。

三娘坐回胡床,淡淡的道。

“也就今日了,二姐姐后日就出嫁,大后天看的日子,雀裘和尔雅开业,我明天就会忙起来,你们放心,有你们,我也不能让自己废了。

对了,你今日来,是有什么事吗?”

芙蓉惊呼一声。

“光顾着给小姐说话,正事倒是忘了。”

三娘正了神色,芙蓉赶忙欺身上前。压低了声音道。

“小姐,大皇子悄悄来了,让请了您去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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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二章 宣泄

德崇看着后院忙碌的绣娘,心中说不出的滋味。

夏似锦是谁?

他自认识她到现在,就从没见过她做过什么正常闺秀该做的事。

打架,撒谎,开店,谋划。

现在甚至当真做起了男装,她这样一个特别的人,特别的存在,生就应该拥有不同与旁人的绚烂人生,她比一般人都要勇敢,都要坚强,都要有趣,都要鲜活。

可现在他却要看着她如一般女人一样,进到那个吃人的皇宫,如柳絮般飘摇一生,他的心,生绞着痛。中间夹杂的酸楚,更是让他整个人,都陷入从未有过的不明愤怒中。

她不是很聪明吗?

她不是一向善于伪装吗?

她这样狡猾的狐狸,怎么会让自己陷入如今这般的境地?

德崇至今都记得收到邵师傅信件时,血气不住往上涌的愤怒,他心中所有的美好,所有的灿烂,都被他的父亲一点点的摧毁,现在他好不容易又有了个可以倾诉,可以毫无保留对待的人,又要归与父亲之手,他们父子难不成是生就的天敌吗?

德崇苦笑了一声。

少年的成长总是血腥和残忍的,可他的,却次次让人心肝俱裂,他不明白他到底要怎样做,才能实现他心中那一点点的奢望。

他是不是脆弱的连这样一个小女子都保护不了?

又过了一年,德崇也长了一岁,他再也不会似上次般在一个女子面前哭泣,他的委屈不满和愤怒,他都会隐藏的很好,隐藏到只有自己知道。

院中的人穿梭忙碌,小丫头们成群结队的搬运着布匹或者绣线,阳光撒在她们身上,汗珠和笑脸都清晰的印在德崇的心上。

这般简单的美好,为什么就这么难得到?

总是生活在这样真实美好生活中的夏似锦,能受得了虚伪空洞的皇宫吗?

三娘进来时,正看到德崇出神的望着后院的景致。

三娘没有打扰,也静静的立在了窗边。

德崇微微转头,看向离自己一步之遥的三娘,一如既往的美丽,更胜往昔的沉稳,这种沉着冷静的气质,忽然就刺激了德崇压抑许久的怒火。

“夏似锦,你还是想进皇宫吗?”

三娘腾一下转过了头。疵着牙。

“那地方或许人人想去,可我却是顶看不上的。”

语气不屑,态度嚣张。

这般根根尖刺都竖起来的样子,才是真正的夏似锦,德崇在这样的时候,竟然生出一种,这种真实只有自己知道的喜悦。

德崇软了态度。

“夏似锦,我费尽心思给你辟了条路。避开了所有的耳目,几次通信,你都只字不提,若不是邵师傅看形势不对,给我报了信,难不成,你还想在皇宫里跟我相见吗?”

三娘也忽然来了气,做事的是他的父亲,是这个时代至高无上的权利,那是人们心中的天,是坚固不可撼动的,他或许可以仗着自己的血脉跟皇上叫板,嚣张,可她夏家有什么资本?

纵有千般计策,万般谋划,说不定最后一样落的个吴家一般的下场,他堂堂皇子,天子血脉,自来优越,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冲着她一介平民叫嚣。

三娘怒火中烧,撇着嘴轻笑一声。

“是呀,我们也真是有缘分,将来说不得你还要喊我一声母妃,想来也是有趣。”

德崇哐堂一声关上了窗子。红着脖子对三娘吼道。

“夏似锦,你是死的不成,你。。。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你不是瞧不上皇宫吗?怎么?现在你又想了?”

三娘也不客气,直站到德崇的面前,手指都要戳到德崇的眼睛里。

“我不这样,我还能怎么样?看你的样子,也不是今日才回来的,吴家的事你没有听说吗。那还是上赶着急着进皇宫的,最后怎么样了?全家流放!

我那?

我倒是不想,那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死了?伤了?还是残了?

不管怎样,只要我敢做,就是我胆大包天罔顾皇家颜面,到时候若是你父亲一个不愿意,那我夏家一百多口人,安危何在?

若是你父亲天威震怒,反手就要她们给我陪葬,那我岂不是成一整个夏家的罪人?”

连日来积压在三娘心中的愤怒和不安,好似都找到了出口,对!她承认,她当真不是什么狠绝之人,她做不到拿整个夏家陪自己赌博。她没有这个勇气,她不敢承担这个后果,所有的压抑的情绪都汹涌而至。

三娘终是忍不住,大声的叫来出来。

“啊。。。。去他们的!”

德崇愣了几愣,心痛的似乎立时就要死掉。

一把上前,抓住三娘就往怀里带。

三娘痛苦挣扎,眼泪横飞,德崇不敢使劲,虚拥着三娘,三娘一下子伏在地上。

满脸泪水的看着德崇,不停的质问。

“凭什么,凭什么你们就能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凭什么我们就不能,我只不过是不想进那个皇宫,这都是奢望吗?

满天下那样多的女子,为什么是我,为什么一定要是我?

你告诉我,为什么?”

德崇眼圈忍不住的红了,这一声声的质问好似一把把锋利的小刀直往德崇心上戳,他不知父皇为什么选了她。

当他得知消息后,随即什么都不顾的就往回赶,直跑死了几匹马,可真到了皇宫,他却知道,他什么都问不出。

甚至他连让旁人知道他是因为什么回来的都不能。

因为但凡漏出来一点点的把柄,都会将眼前这个他无比珍视的小女子推向更可怕的深渊。

他本可以等探听到更多消息后,再来看她,可他忍不住!他想知道为什么出了事情,她却并没有想着来告诉他,他不敢想象,若不是邵师傅因为包庇他,被父皇从他身边调开,因而京城里有了人,知道她们之间的瓜葛,那他是不是根本就不会知道她的消息。

边城孤寂,消息闭塞。

那下次见面他是不是真的就要叫她一声母妃。

德崇不能想象,不敢想象,甚至痛恨这样的想象。

他张开了双臂,紧紧的将她揽在怀里。

一切的痛楚霎时得到缓解。

德崇知道,他完了。

他在这样痛苦的时候,竟然奇异的觉得满足,他应该陪着心痛的,可他却无法忽视这种因抱着三娘而充斥在心间的快乐。

好似这个怀抱一直就缺少这样的一块,好似跨过了千山万水,今天终于凑齐般的满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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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三章 知道

他终于知道,他到底因何不能接受怀里的人,走向那样的结局。

他终于明白,他已经再也不是把怀里的人当成战友般的情愫。

当不顾一切往京城飞奔的时候,他一直忽略了心中那不断涌出的声音。

为什么?

为什么他这般在意夏似锦,仅仅是因为她的特别吗?

仅仅是因为她不似一般闺秀,独有的狡猾睿智吗?

不。

他今天终于知道。

就是这个人。

这个真实的被他拥在怀里的人。

好似不管这个人是怎样的,他都不想失去,他都渴望拥有,这种从未有过的浓烈的情愫将德崇包裹,德崇知道他再也离不开怀里的这个人了。

就算前边种种都是假设,德崇也好似,终于没有错过机会般的欣喜。

好在,他回来了,他及时的回来了,还不晚,一切都还来的及。

他还是能张开他的双臂将她护在自己的羽翼下。

只要他在,他就决不允许事情发展到那般不能容忍的地步。

“似锦,你放心,我回来了,我绝对不会让你进宫的,你要相信我,我会想办法,即保全了你,也保全你们夏家。不哭了,好吗?”

德崇温柔的安抚着怀里撕心裂肺痛哭的三娘。

这般有人要依靠自己生存的情绪,瞬间强大了本来不想生存在京城的德崇。

皇子之位,他自来觉得是枷锁,皇伯父去世,京中再也没有了他值得留恋的东西,本来就夏似锦还让他觉得欣喜,看她活的顺心恣意,是他为数不多的安慰,可现在这个安慰需要他,那他就要继续强大起来,保护自己心中在意的。

更何况,这个人,他已经离不开了。

三娘积压了太久的愤怒和无助,在夏家不敢释放,没想到倒是在德崇这里,释放的这般肆无忌惮。

少女的眼睛已经肿了,甚至嗓子因为不管不顾的嚎叫也有些疼痛,浑身更是如被抽走了魂魄般的无力,三娘被这一系列的身体反映终是叫醒。

可悲痛无助的泪水却不是想收回来就收回来的,三娘依偎在德崇的怀里,越来越清晰的感知着周围的一切。强有力的怀抱,温暖的体感,平缓有力的心跳,还有环着自己的一双手,所有的一切交织在一起,都在此时给予了三娘无穷无尽的抚慰。

夏家是她的家,本应是她最温暖的港湾,可现在这个家被她搅得混乱不堪,其他就不说了,特别是忧心焦虑的二房,三娘避之有如蛇蝎,她怕。

她实在是怕。

她怕接受至亲至爱的问询,她怕面对大家担忧的目光,她怕将所有希望给予她身上的人,失望。

所以在家里,她木木呆呆,愣愣傻傻,纵是有滔天怒火,她也只能隐忍,只能麻木。

可德崇就不一样了。

德崇跟她一样愤恨这不公不平的世界,愤恨着别人都觉得看似美好的馈赠。他是这个世界三娘仅有的引以为知己的人。

三娘顺当的接受了德崇的安慰,甚至丝毫不觉得奇异。

在这样的时候,三娘完全忘记了她是个在室闺中的女子,忘记了德崇是个实际年龄同她一般的男孩,她只觉的自己终是找到了可以任她宣泄的出口,她甚至贪恋这一个可以任她哭泣的怀抱。

三娘扭了扭身子,犹不自知的找了个更舒服的位置靠着,继续淌着收不住的泪。

德崇心中满足的轻笑一声,抬起双臂直将三娘抱起,放在床上,继续搂着三娘,任她哭。

德崇好似第一次知道,原来再坚强的女子也有这般脆弱的一面,再张牙舞爪的人,也会有无助彷徨的一刻。

连他平时最讨厌的泪水,在现在这刻也让他觉得柔弱的美丽。

德崇勾了嘴角,轻轻的用手扶着三娘起伏不平的背。慢慢的安慰道。

“我暂时还没有想出办法,可我一定会帮你的,你应该在出事的第一时间就告诉我,何苦浪费这么多的时间?”

他仍不理解,三娘因何放着这样好的人选不求助,而无助的哭泣。

三娘自德崇怀里抬起头,糊着根本看不清的眼睛白了德崇一眼。

她现在抽抽嗒嗒,根本说不成话,根本懒得跟德崇辩驳。

德崇看着越发红肿的眼睛,微微心痛,哭一时,缓解无助即可,再哭下去可是要伤身。

德崇轻轻的笑了一声。扯着玩笑道。

“我父皇也当真是眼拙,怎么会看上你这样狡猾的,若真是将你放进后宫,他还有安宁的日子吗?我看其实也不用太复杂,你的真性情怕是只要在他面前显露一分,他都会放了你的。”

三娘使劲的将德崇推到了一边。卯足了劲捶了德崇一下。

“我。。。我的真性情。。。怎。。怎么了,你当你父皇不是瞎的,不然他怎么能生出你这样的儿子?”

德崇看三娘终是不沉浸在无尽的悲痛中,笑着起身,亲自去拿了屏风后的毛巾。小心的替三娘擦着眼泪。

“你的帕子都被你的泪浸烂了,没有水,这干毛巾你就将就下,再哭下去,眼睛都要哭伤了,我说了我在,你就放心,我必不会让你经受这样的遭遇,定护你周全。”

三娘眼神清明,终是看到眼前满眼柔光的德崇,少年的手因常年练武十分的粗糙,干燥的毛巾夹杂着德崇手上的触感,一下下的刺激着三娘的皮肤,战战栗栗。三娘终于感受到了两人之间的不对劲。

使劲的往后挪了挪,三娘扯着毛巾的一角。弱弱的道。

“还是我自己来吧。”

德崇使了使劲,轻松的将毛巾又抢了过来。

“你都看不见,这也没丫鬟,你别动,我给你擦完。”

三娘直直的坐定了身子,看着面前专注的德崇,威武挺拔的身姿,穿着她给他做的衣裳,竹子样的盘扣,一排排的延伸至脖子,清晰的喉结直愣愣突出在哪里,宣示着眼前人跟自己的不同,面容也越发的俊朗,虽年岁不大,可早不是京城这些富贵堆里长大的孩子所能比的,没有沧桑却愈见沉稳。

这孩子越发的长大了!

三娘微微低下了头,心中涌出一丝遗憾,德崇越是长大,自己就越是要离他远些,他早已不是个孩子,她要时刻注意分寸,再不能似今日这般糊糊涂涂。她再也不能似以前一样,将德崇看作孩子般的亲近,她现在终是要明白,孩子大了,她要避嫌。

三娘垂下肿胀的眼帘,心中涌出淡淡的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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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四章 联系

德崇将毛巾放好,坐到三娘对面的绣凳上,两人出现了短暂的尴尬。

德崇不自觉的挠了挠头,开口道。

“我回来之后,就听说了吴家之事,吴家那姑娘现在已是父皇的美人了,她也算是得偿所愿,没什么好叫屈的,本来以吴家的根基,根本就不可能入选宫中,此事你知晓就好。

至于你,我想来想去也不敢打探你的事情,我突然回来,本就让人疑心,这个时候,更是不好直啦啦的去询问。

若让人疑心与你,更是不好。

但你放心,若不是因你,我绝不会回来,所以必定保你周全。”

三娘不自觉的有些脸红。轻嗯了一声,开口道。

“这事内里是因着我自家姑姑,接着贤妃也出了不少力。我也在想办法,若是都不奏效,再找你也是不迟。”

德崇有些生气。

“若是你有办法,刚才至于哭那么痛吗?”

三娘肿着眼睛,忍不住的想对着德崇翻白眼。

德崇看着三娘觉得自己失态的尴尬样子,十分的好笑。轻轻放低了语气。

“我知道你素来是最有本事的,可这事是宫里的事,你绝对没有我方便,想要解决,还是要找到根源,我会想办法,你要乖乖待着,安生生的不要冒头,我慢慢想办法。”

三娘自是明白他的好意,但是也忍不住看不惯他的态度,若是不想着自救,光靠别人,那她早就被许给四皇子了,还等到现在?

德崇看三娘也不答应,也不反驳,就当她认同了,继续道。

“我这次回来就不再走了,估计过段时间就会有个差事,到时候做什么也都方便,你若是要找我还是找邵师傅,邵师傅现在在禁军里,表面上跟我没有一丝的关系,你找他最是安全,除了他,旁的谁也不要信。”

三娘微微点了点头。

“你即回了京城,就要万事注意,像今天这样就不好,若是有人看到,那我就是死一百次都不够的。”

德崇抿了嘴笑。

“那我这一身的功夫,可用到何处?”

三娘想到德崇的第一封信,也忍不住笑出了声。

德崇点了点头。

“这样才好,像狐狸般狡猾才是你夏似锦,哭哭啼啼实在是不适合你。”

三娘收了笑,敛了神色瞪着德崇。

德崇不以为意。

“平时来往的不密,倒是不要紧,可现在我回了京城,少不得联系的就要多起来,邵师傅怕是不能常来。可我又不放心旁的人,你先安排个机敏的丫鬟联系邵师傅吧,我再想想办法。”

三娘摇了摇头。

“你这样来,已经是很冒险的事情了,我们也算是朋友,有什么我就直说。

你身份特殊,这样的时候,你联系我,实在是太不明智,若被有心人掀起来,你我都要起层皮。

贤妃娘娘在宫里日日跟你母妃做对,你就是在光棍也要顾及你的母亲。”

德崇不屑的撇了撇嘴。

“她想要的,我和我母妃都看不上眼,何惧之有。”

宫中的事,自来都不是看你在意不在意的。而是看人家在意不在意。

可德崇却是实打实的关心自己,三娘此时不想跟德崇因此事辩驳。

德崇微微笑了笑。

“你不认识我母妃,我母妃娘家不显,一辈子活的谨小慎微,当年祖母还在时,还能时常看顾一二,后来。。。。就越发的小心,她只盼着我一辈子能平安长大,多子多孙,皇伯父不在的时候,我那般闹腾,母亲只是心疼,却从未训斥过一句。”

三娘看着德崇越发温柔的目光,也跟着笑了起来,若不是这样一位看淡权势富贵的母亲,德崇那里会似现在这般自在的活着,怕是早就陷入争权夺利的漩涡。

“你母亲即看的开,你就更不能放肆,平白的惹她替你担心,也是你的罪过。

前一段时间,我的事情突然传的沸沸扬扬,就是贤妃在准备对付你和你母妃的时候发现的我,这才将你父皇召见我的事传的满京城皆知,后来你母妃想尽了办法,也是徒劳,也就是这个传闻,引得吴家羡艳。

当时身边的人怕我难过,从不传于我听,可我猜也猜的到大家是怎么说的,怎么说你父皇都是国丧时见的我,大家都说我狐媚祸主,皇上贪恋美色,吴家怕是也这样认为,才觉得吴九娘美艳不可方物,定能有大造化。这才有了后来的一系列事。

你若是在这样的时候跟我有了瓜葛,怎么着都是个把柄。”

德崇听着话里话外,三娘都要将自己撇开的感觉,十分的来气。

可一腔的愤怒却不知从何处说起。

他不明白,他跟她密室相处几次之数,他对着她哭过喊过,她今天也对着他哭了,更何况刚才两人还抱在一处,现在他都还感受着她在他怀里时的感受,怎么离了他的怀抱,她就忽然冷硬起来。

“夏

似锦,你可真是冷静,都这个时候了,还能想的这么长远。”

三娘自知有些理亏,也不接话。

德崇斜着眼继续。

“按理说,非得破坏你生活的是我的父亲,将你的事传到到处都是,坏你名声的是我的庶母,我们一家子毁了你,那我出头帮你解决自然也是理所应当,你不要再拒绝,只说让那个你信得过的来传信,不然每次避人耳目来你这里太费心神。今日我就带着人近乎绕了半你个京城,才转到你这里,一两次还行。多了容易被人戳破。”

三娘看怎么说都说不通,也怕下次他再一声不响的就出现在云裳,云裳现在人多,怎么看都不安全。随即默默的应了。想了想道。

“倒是也不用这么麻烦,再过几日我的另一个店就要开业,名叫雀裘,专做男装,你就是派再多的人跟我联系也是无碍。”

德崇又一次生了气。轻轻拍了拍身旁的绣桌。无比气恼的问道。

“你们夏家家资虽不是京城最丰厚的,可也是拔尖的了,怎么就能任你这样放肆,我倒是有些看不懂,你说你做女装,勉勉强强也算是你的才艺,可这男装,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三娘定着眼睛看着德崇身上墨绿轻纱做的衣裳。不言不语。

德崇不自觉的拉了拉身上的衣服,她做衣服的好处他自是比谁都清楚,可让她做出来的衣服给旁的人穿,他就是觉得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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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五章 心境

三娘也不说话,继续不错眼的看着德崇的竹形盘扣,这扣子造型独特,意节高贵,深得读书人的喜欢,若是德崇再说的多些,明日三娘就让它烂大街。

德崇脸皮虽厚,可拿人手短,终是败下阵来。

“好了,好了。我知道你厉害,就是觉得你厉害才不想让人人都知晓,偏你非要执着此道,人家别的女子或是爱花,或是爱琴,或是诗词,就你特别,喜欢衣裳。”

三娘轻轻抬起自己的下巴。

“圣人还言,衣食住行,人之四事,我专功制衣有何不可?在我眼里只有衣裳,可看不见人,是你们太狭隘了。”

德崇看三娘翘起尾巴的得意样,说不出的心生喜悦,微微转头,窗外的天色已是不早,德崇微微感叹,每次来这里,他都觉得时间格外的慌张,总是觉得事情没做几件,话也没说几句,就又该走了。

德崇起身理了理衣服。

“时间不早,我也该走了,我会抓紧时间询问,你不要心慌。”

三娘起身,迟来的给德崇行了一礼。

虽恭敬,却疏远,这不是德崇想要的,可他要什么却也不能在她焦头烂额之即说出。

德崇伸了伸手,想上前拍拍三娘肩膀,可三娘挺身而立,规矩礼教跃然横担在两人之间,德崇有些索然,强迫着握住了自己的手,告诫自己不急,不急,来日方长。

“保重。”

德崇说完转身就跃出窗外,接着就没了身影。

三娘赶紧爬过去,依在窗边四处的张望,连只鸟都没惊着。

三娘羡慕的撇了撇嘴,看看,看看,在自己眼里坚固的房屋,倒好似他人的游乐场,来去如此随心。

三娘微微懊恼的关上了窗。

人比人当真是要气死人。

她毕生追求的自由,在他人眼里竟如此简单,就连她目前的困顿,在德崇眼里也好似一句话似的容易,虽知是德崇的安慰,可他对事的态度,生生刺激了三娘,她辗转难眠,宿夜谋划,万般算计,到了人家这里,倒是被埋怨说的太晚了!

三娘一屁股坐到了德崇刚刚坐的绣凳上。晃晃自己的脑袋,想着现在略有些诡异的状况。

德崇自先皇一事,已经算是差不多跟自己的父亲杠上了,现在若真是要管自己父亲的后宫之事,那这孩子将来的路怕是更加难走。

他虽说自己不想要,可世事变化,将来之事谁又能说的清那。

毕竟那可是人人想要的至尊之位呀!

三娘将手放在桌子上,支着自己的脑袋,心中畅想,倘若他真的办成了,那她可实在是欠了他份大人情。

可如何还呀。

三娘轻叹一声,转念忽然想到了德崇刚才说的吴九娘,竟然在这样的情况下,皇上还封了吴九娘为美人?他难道就不怕吴九娘怀恨在心?是太自信了些,还是太自大了些?

他这样不按套路出牌的人,会受自己儿子的胁迫吗?三娘突然有些吃不准,天晓得最后这件事会走向怎样奇怪的境地。

天南海北,思绪乱飞,久违的轻松疏意。

芙蓉看时间实在是不早了,期期艾艾的在门外轻轻的发出些声响。

三娘一下子就听懂了意图,起身缓缓的开了门。

芙蓉赶忙上前。

“小姐,快到晚饭的时间了,您该回府了。”

三娘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你快看看我的眼睛可还好,我这回去该怎么解释?没道理来云裳转了一圈,反而肿着回去的道理,让旁人看见,还不知要怎么想。”

芙蓉微微定着眼睛看了看三娘红肿的双眼,是有些吓人,可她怎么就觉得小姐好似很轻松高兴的谈及此事那?

“我让夏至跟紧给您煮个鸡蛋,您敷一路,回去估计会消一点。”

三娘轻叹一声。不在意的摆了摆手。

“管她那,就这吧,反正我现在的处境哭一哭也没什么稀奇。就这吧。夏至那?你找了她来,我们回府,还要赶上陪祖母用饭那。”

芙蓉微微侧目,小姐见了大皇子一面,心情当真是好了不少。

芙蓉轻笑了一声,陪着三娘去了后院,亲送了三娘出去。

田贵自后院慢慢的来到芙蓉的身边,看着芙蓉的笑容,惊奇的问道。

“最近你们一个个愁眉苦脸的,怎么今日倒是能笑出来了?”

芙蓉抿了抿嘴。神秘的不做声。

她不知道大皇子跟小姐究竟算是怎样的关系,可大皇子若是能帮小姐,那就绝对能救大小姐于水火。

刚开始的时候,她和李福都觉得大皇子只是有事跟小姐商议,毕竟小姐进过皇宫,也说的过去。

可这后来,联系越来越频繁,甚至后来大皇子还送了整箱的珠宝给小姐,这就有些耐人寻味了,若说大皇子对小姐没有意思,她是一个字也不信,可她也知道,小姐现在处境特殊,跟皇子相识,不是好事,因此是一个字都不能透漏,那怕这人是田妈妈的儿子,自己的丈夫田贵。她都绝不能说。

芙蓉望着三娘远去的轿子,又看了看楼上那间特殊的房间,不禁感叹,若是小姐有福能嫁给大皇子该多好。

轿子里的三娘闭着眼睛,感受着心中久违的轻松和愉悦。

她微微的勾着嘴角笑了笑。忽然顿悟,有些时候,困顿自己的当真是自己这心,看,来的时候她心烦意燥,万事不顺。回的时候,却能轻松愉悦。

是她的烦心事被解决了吗?

当然不是,只不过是有个人倾诉了一番,哭了这一遭,她就觉得久违的好受。

人,当真是好笑。

回到夏府,刚刚迈进延德堂,她就听到李氏的笑声,三娘也越发的开心了,难不成这愉悦的心情还能传染?

三娘带着夏至走了进去,李氏正拉着大伯母身边的一个妈妈不住的问。

眼见三娘进来,李氏赶忙朝三娘招了招手。

“你快来,告诉你一件喜庆事,你大姐姐生了,今日下午生了个大胖小子。”

三娘也列了嘴笑。似钰有了这个儿子傍身,将来定能万事顺意。

三娘高兴的给李氏道了喜,坐在一旁看着李氏询问婆子,直问了两三遍,李氏才松手,又紧赶紧的吩咐丫鬟拿着取那,一阵的人仰马翻,才将妈妈打发走。

三娘扯了李氏的胳膊笑。

“祖母可悠着点,这大嫂嫂也进了门,跟着二姐姐出嫁,再过几个月燕语也要来,到时候,夏家的孩子一个个的往外蹦,自有祖母高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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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六章 和解

子嗣延绵,繁荣昌盛,确实是让人欣喜的事情。

李氏高兴的拉过三娘的手。

“等你二姐姐出了嫁,过两天我们去看你大姐姐。”

三娘笑着应是。

晚上大家也就都知道了,似钰孩子的出生,短暂的扫平了大家连日来的焦躁和烦闷。

转眼就到了似锻出嫁的日子,三房倒是热闹,可整个夏府远没有大哥哥当日娶亲的盛况,但却要更温馨惬意的多,来的都是至亲,再没有不想干的人,赶着来凑热闹。

皇上一出手,让京城里想看热闹的都歇了心思,毕竟谁都看的出,当今是位不许人算计打听的主,谁也没有胆子敢逆天而行。

也是在今日,三娘听说,夏家五房的三小姐也慌慌张张的要出嫁了。

三娘有一瞬间的恍然。

刚出事的时候,吴家话里话外带着夏家的三小姐,五房曾亲自来找过夏进,可那个时候大家愤恼还来不及,谁愿意这个时候听她们的辩解。吴十娘已经出了家,夏家的又该怎么办。

三娘没想到那样受宠的三小姐,转身就被草草的嫁了,这才多少天呀,她就是嫁个丫鬟也没有这般的仓促。

三娘的心情咻一下,瞬间跌落,女孩子的宠爱总是这般脆弱和不堪一击。

三娘看大家都围着即将出嫁的似锻,无人注意,带着夏至就离开了三房。

女子出嫁好似重生,人人好像都渴望着通过嫁人来改变些什么,或是重获新生,或是逃避祸责。可嫁人真就能让人得偿所愿吗?

三娘实在是不觉得,就算没有前世的遭遇,单看今生,似钰辅一出嫁,就遇到了厉害的婶娘,勾心斗角无一日安宁。

张氏嫁到夏家,大伯母忙着缓和跟婆母的关系,无暇为难,可谁知道什么时候大伯母腾开手了,就轮到她愁苦?

三娘觉得将宝压在一个不认识的男人身上,实在是一件太过冒险的事情。

两人清闲的回到绣锦园,三娘让银珠准备了轿子就打算出府。

明日就是尔雅和雀裘开业的日子,大家都跟着悬心。三娘收拾妥当,带着夏至、霜降、和白露一起出了府。

尔雅中,张师傅正领着大家在做最后的收拾。

三娘到后,跟着张师傅忙碌。

直到过了饭时,才算是忙完,张师傅领着三娘去她屋里吃饭,三娘一路跟随。两人围坐在桌前,小丫鬟上了饭菜,张师傅淡淡的开了口。

“你下午怕是还要去别的地方,我就不浪费时间了,趁着吃饭,我们聊聊。”

三娘点头,张师傅看着她问道。

“你因何这般不快?”

三娘错愕的抬了头,看着能将人一眼看穿的张师傅一脸的无奈。

“师傅,您不觉得您这个样子,会没有朋友吗?”

张师傅笑了笑,等着三娘交待。

三娘轻叹了一声。

“今日二姐姐出嫁,夏家本家来了,说是夏三小姐,下月初出嫁,吴家的事已经尘埃落定,可夏家还是决定将三娘草草嫁了。”

“所以,你有些愤怒?”张师傅问。

三娘摇了摇头。

“说不上是愤怒,就是觉得不舒服,什么时候嫁人好似成了女子的避难港,遇到事情,好似一嫁人就能解决,我是不喜欢这个方法。”

张师傅也沉默了起来,淡淡的吃了口饭,继续道。

“我来你们家也不算短了,也算是看着你长大,我实在是有些不明白,你的这些心思是怎么来的。

我们看的太多,经历的太多,才在现在生出对女子的感慨,知女子不易,明女子艰难。

可你生就锦衣玉食,身边并无什么苦大仇深之事,三娘,你是如何有了这些心思那?”

三娘一瞬间,浑身的汗毛都立了起来。

张师傅继续。

“我们虽明白,可也是在看过太多的无奈和残酷之后,幡然觉悟的道理,可就算是觉悟了,我们又能如何,能握起双拳,给女子打出一片天吗?

不,我们不能。

不但不能,我们甚至因为有了这样的想法,处在这样的世道,活得反而分外的痛苦。

因为求而不得,因为明而无为。”

三娘静静的听着不发一语。

张师傅罕见的叹了口气。

“当初你祖父,想培养你成为这一国的皇后,我心里是有些欣喜的,只有你坐上了那样的位子,你心里的这些不平和不解才都有了出路,否则,你告诉我你要如何告慰你这样的心思?”

三娘放下了手中的筷子,沉默着不知如何做答。

张师傅转眼,看了看学堂的四周。

“你终究是比我们强些,开店铺,立学堂,我们从来没有想过的事情,你都一一做了,可这些并不能成为你愤世的资本,你要明白若不是你祖父支持,若不是你这一生被毁的那点子愧疚,你能有现在的局面吗?

或许你此时也跟那个三娘一样,草草嫁人了,只能将人生交与迷茫未知的将来,若真是那样,你又如何自处?”

三娘底下了头。

张师傅轻轻抚上了三娘的手。

“因为这样的心思最是磨人,所以我不想看你也沉迷于此道。

三娘你要学会跟这个世道和解,你要懂得它的运行机制,你要在这样的体系中找寻你的出路。

一味的感慨它的不公,一味的沉迷于它的不正,只能让你陷入无限的悲苦而不自知。

万事万物既生存,就合理,人人都遵守,你就不能违背,你的心于它背道而驰,没人能管的了你,可你必须在遵守这种规矩的前提下,给你的心找出路。

这会很难,也很容易让人迷失,可你要知道,这是唯一让你与这个世道和解的方法。

遵守它,理解它,然后才能摧毁它。

否则你一味的愤然,只能在刚冒头的时候就被它摧毁。一旦被它打败,你就连做个普通人的机会都没有,你明白吗?”

三娘愣愣的呆在原地,使劲的想着张师傅的话。

与这个世道和解,才能摧毁这个世道,她要怎么做才能与这个世道和解,怎么做才能不愤然的生活在这样的世道。

张师傅看着迷茫的三娘,轻轻笑了笑,松开手,继续吃饭。

“我这辈子,虽明白了这个道理,却没有找到办法,你的学堂就很好,一代一代教育下去,总有有成效的那一天,我们或许看不到,可我们却能坚信会有到来的一天,这便是成功。

你的人生还很长,慢慢想,总有想到的一天,到了那时,你便是我的老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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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七章 成全

三娘突然想到了自己的前世。

那个世道,人人平等,法制健全,社会自由,情感真挚,一切的真善美都被人追求,不就是她现在无限想要拥有的吗?

身处兰境,久不觉香。

她即拥有过,就不会失去,她只要努力,努力去做,总有重新拥有的一天。

身处这样的世道又怎样,她即来了,就有她的路可走。

三娘端起碗,冲着张师傅粲然一笑。

“师傅不要觉得遥远,将来,我们想要的一切都会拥有,我们期盼的一切都会实现,说不定,那样的世界里,我还真当是您的师傅。

过去不可追,未来犹可期,三娘会记住师傅的话,让自己好好的活在当下。”

张师傅微微笑了笑,开始端起架子纠正三娘的身姿,三娘狠狠的替自己默哀了几分钟,乖乖的听话按张师傅说的做。

来不及休息,下午三娘就去了雀裘,李福和田贵都在,芙蓉和迎春在后院忙碌。

三娘由李福陪着整体的转了一遍,店铺虽没有云裳大,可好在简洁,布置的也是颇为文气。装饰直白疏朗,不似云裳婉约优美的女子之气,很似现在的男儿,疏阔风朗,简单明了。

三娘满意的点了点头。

“做的很好,这里不需要安排作坊和库房,只做几间厢房测量尺寸就很好,男装不同于女装,怕是来坐这闲聊的不多,一切安排的都要快,要简练。你得闲了,找个好的茶水师傅,这里就只供几件简单的点心,茶水倒是要格外用心,云裳那里也留了册子,若是那家夫人要给自己相公定衣裳,一律在云裳接待,这里只接男客,一定要区分对待,不可混淆。”

李福点了点头。

“小的明白,若是这里女客多了,怕是就没有那家公子愿来了,区别对待最是好。”

三娘看一切完成,十分欣喜。李福领着三娘来到后院的最侧边的一个厢房。指着对三娘道。

“小姐,这间厢房是专给您留的,小的专门交待,休整的很好,跟云裳的装饰一样,独留着,您有的时候来这里查账,或是休息。

这是个单独的厢房,四周都没有房间,很是安全,您直接坐轿子从后门进来,直接就可以到这里,能免了您的很多麻烦。”

三娘侧目看了一眼李福。

“你是想我在这里见谁?”

李福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三娘笑了笑。

“很好,这心意我领了。”

李福看三娘高兴,一下跪倒在三娘面前。

三娘愣了愣。

李福叩首开口。

“小姐,小的自跟了您以来,跟您学了很多的东西,受益匪浅,本应该不提要求,拼死为您效劳,可今日小的有一事,求小姐恩典,万求小姐答应。”

三娘满脸迷茫。

“我们也算是主仆一场,你素知我的脾气,有什么你直说就是。”

李福忽然不好意思起来,犹豫了半晌,直直的开口道。

“小姐,小的想求娶小姐身边的银珠。”

三娘啊了一声。这倒是从何说起?

“你快起来,有什么我们好好说,你先起来。”

李福犟着不起。

“小姐,小的知道,银珠想让家里给她找门婆家,仓促的嫁过去,我知她心意,也明白她的难处,我与她说了,她却不愿意答应我,我明白她想做什么,小的虽不似她们一样一直跟着您在一起,可小的跟着您学的东西怕是谁也教不了小的,小的也想在您危难之际,帮您一把,银珠想把您身边的人都负担起来,小的虽不懂什么大道理,可这样顾及身边人的主子,满天下怕是也找不到第二个,小的愿跟着银珠一起担起来。求您帮小的劝劝银珠。”

三娘心中安慰。

“我倒是不知,你何时看上了我身边最能干的,也算是你眼光好,银珠为了我,想着随便找一个,我本就不同意,若你们情投意合,我自是要成全你们,你放心吧,今日回去我就帮你劝她,可感情之事本就是你们两个之事,我愿意帮你这个忙,可不敢担保一定能做到,你不要期望太高,一切以银珠的心意为主。”

李福高兴的点了点头,接连给三娘磕了几个头才起身。

三娘侧眼看了看在帮芙蓉、迎春的田贵,心里忽然就有些羡慕。

明明是艳阳高照的夏日,三娘却觉得春风处处,心中的酸意一点点的蔓延,人人都有知心人。

她的倒是要去何处寻?

巡视一圈,将最后的工序都打点完,三娘拖着浑身酸痛的身子回到了秀锦园,已经过了饭时,田妈妈一句唠叨都没有,直钻进厨房,一通的忙活。

三娘洗漱好,窝在胡床上,等着田妈妈的投喂。

银珠一无所觉的在三娘身边忙碌。

三娘看着眼前如珠似玉,身姿妙曼的银珠,不住的感叹李福这家伙当真是眼光好。

满府的丫鬟,最有姿色的就是银珠了。三娘轻嗯了一声,开口道。

“银珠,你别忙了,我们说说话可好?”

银珠放下手头的活计,立在三娘眼前等着三娘开口。

三娘从不喜欢拐弯抹角,直接说道。

“今日李福向我求娶你,我同意了。”

银珠腾一下红了脸。

“他。。。。。他。。。他不讲规矩,小姐还真答应了?”

三娘看到银珠脸上的红晕,一切皆已明了,轻轻的拉了银珠的手。

“我知你,是怕找一个能干的,将来你要帮我,怕家里你说了不算,可若是看你找个懦弱不堪的,我岂不是更难过?

你不要辩解,你的脸色已经告诉我,你也中意李福,既如此为何要因我放弃这段良缘?”

银珠红着脸低下了头。

“李管家家也是脱了奴籍的,家中复杂,若是入了他家的门,我就不能一切顺我心意的去做,所以我不愿意。”

三娘拍了拍她的手,心中软糯的不想劝解。

“我已经帮你应了,我看松烟的亲事也说的差不多了,你也抓紧吧,到时候我一起把你们嫁了。也算是了了我心中的大事。”

银珠顷刻间泪水连连。

“奴婢不嫁,若是小姐帮奴婢应了,奴婢必不反悔,可奴婢怎么也要等小姐万事顺意了再出嫁,小姐总不能把奴婢绑上花轿吧。”

三娘勾了勾嘴角,点了点头,算是应了。

人生无常,能有知心人相伴自然是好,若是没有,这漫漫长路,自己走起来,自是孤寂。

她的路不好走,不见的有人愿意一路相陪,那她就等这路走通的那日,她相信,总有一人会在路的那头等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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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八章 完成

风清气朗,艳阳高照,尔雅终于开门迎生。

三娘被李氏强留在了后堂,前门由张师傅领着几位师父主持一切事宜。

三娘早就让云裳给几个师傅定制了独用的制服,泼墨轻纱的道袍款式,加了独特的粉色桃花栏边,既有师傅的威严风骨,又有女子的柔美婉约,甫一亮相,就让见者眼前一亮,特别是张师傅,气质独特,望之不俗,三娘特别想去前门看张师傅如何傲视万物,可惜李氏不给她这个机会。

李家老夫人,说到做到,亲带了李家四位姑娘到场,三娘分外感激,夏家本家也被送了帖子,三娘也见到了除夏三小姐以外的其他几个姑娘,大嫂嫂张氏尤其热忱,不仅亲来帮忙还十分的欣喜,三娘有心亲近,可想到大伯母的忧虑,不自觉的就想远着张氏。

李氏还给几个通家之好的人家送了帖子,人来了也不少,大多三娘在大哥哥成亲那日都已见过,今日更是细细的招待。

等人到齐,三娘亲领着她们转了一圈,然后张师傅领着众小姐上了节课,讲的是女子之道,岚师傅领着大家学了制香,甚至有好几个夫人也跃跃欲试,三娘临时带着丫鬟又支了几张桌子,让各位夫人也得偿所愿。

中午厨房呈上的菜式也是经过精心挑选的,精致的糕点,稀奇的冰饮,还有丰富的菜肴。不仅是学生日常所食,也是尔雅的一门课程,众人都满意而归。

李老夫人领着李家四女留到了最后。

张师傅将人送走,三娘陪着李老夫人说话。

李老夫人一如既往的拉着三娘的手,一刻也不松。

“我想着不过是小打小闹,似学斋一般无趣,倒是没有想到,做的这般好,这些个师傅光是看上去就让人放心,那领头的,更是厉害,后宅之人皆是一双厉眼,单冲这位师傅,这学上的就值,更不用说其他了。”

李氏笑着点头。

三娘与有荣焉。

李家几位姑娘凑到李老夫人身边,期期艾艾,小声央求。

李老夫人拍了三娘的手。笑的十分慈祥。

“看看,不过一日,我这孙女倒是被你这学堂一下子迷了心,催着让我定下,罢了罢了,我可不是那不招人喜欢的老太婆,来人呀,快快将我这老太婆的银钱袋子拿来,将这四个丫头打发了。”

李氏作势要去打自家嫂嫂,三娘佯装着起身去护,众人嬉笑,乱作一团。

三娘心中的欣喜不住的往外冒。

就算是自己的将来不能改变,让身边的师傅和小丫头们有安身立命之所,怎么都是件值得让人高兴的事。

李家夫人又陪着李氏说了会子话,才带着依依不舍的李家姑娘离开。

三娘送走了祖母,马不停蹄的赶到雀裘。

前厅倒是有男子说话的声音,三娘不便前往,直接进到了李福给她安排的厢房。

李福无暇分身,田贵来招待的三娘。

田贵自小长在农田,身材健硕,面容却有些黑,不似李福机灵,但三娘却觉得这样的人,更适合待在雀裘。男子思维线条粗朗,这样的人,不多言,不多语,会更让人信服。

三娘安坐到窗边的椅子上,缓缓的舒了口气。田贵也不说话,直立在一旁,等着三娘询问。

三娘看着想笑。忍了忍道。

“田妈妈待我好似亲女,我也该道你一声兄长,你不要拘束,我也没问过你,是否愿意,就挑了你来,你可是不习惯?”

田贵恭敬的行了一礼。

“小姐莫要叫兄长,实在是当不起,娘能在小姐身边已经很满足了,本来我在乡下也不错,可到底是没有城里好,也能顾着娘的身体,只是我有些笨,学东西不快,有时候会耽误李掌柜的事,别的我倒是不觉得有什么,能跟着学些本事,自是比乡下好。小姐放心。”

三娘点了点头。

“我听银珠说,你和芙蓉,租了库房那里的一间小房子居住,平日里倒是委屈你们了。”

田贵憨厚的摇了摇头。难得的露了丝笑容。

“我觉得很好,只是委屈了芙蓉,家里的房子虽大,那里有城里的精致,我就想着好好的学本事,到时候带着芙蓉也住这么好的房子。”

三娘也跟着笑了笑,虽不是什么山盟海誓,可直白真挚同样感人。

“你多努力,只要有这份心,定能让芙蓉有好日子过。”

田贵狠狠的点了头。

三娘忍了笑,继续问道。

“今日怎么样,前边可有人问询。”

田贵正了神色。

“来的女客居多,李掌柜都将人请到了云裳,后来好多公子看并不招待女客,才算是大大方方的进来,不过看的多,定的倒是没几个,这下午才算是有了几个客人,看样子是准备定,李掌柜正在招待。”

三娘心中了明,她定的价格不算便宜,一般人不见得舍得,再加上男子没有女子爱俏,自古使然,自是不会同云裳般热闹,可有讲究的自是会定,只要定了,穿着不同,就会长久,那才是她想揽下的客户。

“你去告诉李福,不必强求,男装不同女装,慢慢来,不要急。

我自在这里待会儿,不用照顾,你去忙吧。”

田贵应是,转身去前厅帮忙。

跟着三娘来的夏至,也去后院茶水间帮忙,独留了三娘在屋中休憩。

虽是夏日,可屋子朝向好,并不烦热,反而有丝丝凉意。

屋中没有床,可李福在书桌的旁边放了个藤编的胡床,三娘很是喜欢,自在的松了身子,随意的窝在上面。闭了眼睛,趁着午后假寐,盘点着她现在的局面。

尔雅、雀裘今日齐齐开业,目前看着是一片顺利。她想要的退路,目前倒是都修好了。只剩孤注一掷,谋划正事。

德崇虽说了会帮她,可她觉得,他怕是连他父亲选她的原因,都不见的有她清楚,她渴望德崇能救她于水火,可也不会把所有的宝都压在德崇的身上,她也要自救。

三娘睁开了眼睛。

现在尔雅已经开了,过一段时间就会在闺阁间兴起,到了那时,她的名声也就一同会被人说起,祖父说修书立校是无限功德,虽说她的是女子的学堂,可同样了不起,到那时,会不会有人跳出来,觉得她是威胁,从而阻止她进入宫中那?

她要先走这步,然后才是雀裘。

一个专心商道微末下流的女子,那里堪配王室,到时候她是不是就有了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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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九章 脸红

虽已有了办法,可三娘心中还是有些恍惚。

这一切的谋划都是虚无缥缈的品性,若是皇上并不在意这些,那她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枉费心机。

三娘有些愤然。

现在的皇上确实显露出了一丝,荤腥不忌的品性。她的谋划不见得会让皇上觉得是伤及名声的大事。

要不要狠一点,伤了身体,进而绝了此路那?

三娘赶忙摇了摇头。

重活一世,她分外珍惜,若是轻易就自毁自伤,那她何必还筹谋这么多。

三娘重又闭了眼睛,暂时先将这烦心之事忘却。

养了几息的功夫,三娘就听到李福的声音自门外响起。

三娘起身端坐。一高大身影跃然出现在门口。一时间阳光窜了进来,直晃的三娘眼睛痛。

“你倒是当真在这里,我想着现在都下午了,你不见得会在。没想到你倒是勤勉的狠。”

门被合上,阳光也被赶了出去,三娘微微睁开眼,德崇傲然的站立在屋内,好似入自己家一般随意。

三娘一瞬间的有些气结,她忽然觉得两人再这样见下去,终究不是长法。

三娘起身,恭敬的对这德崇行了一礼。

德崇撇了撇嘴。

“我赶着来你这里给你捧场,可你好似不太喜欢的样子,你这么客气,还是你吗?”

三娘不知该说些什么。

德崇转了身,自在的坐到三娘刚歇息的胡床上。转身看了看外表虽不显,可内里却异常精致的小屋。嘴中不住的感叹。

“我就没见过你这么会享受的掌柜的,你那个店地方大,你有个屋子歇息倒是不稀奇,这间店这样小,你也能辟出来地方,倒当真是用心。”

三娘忍不住白了德崇一眼。

德崇嘻嘻的笑出了声。

“不过很方便,我来这里找你,倒是可以大大方方的走正门,当真是不容易啊。”

三娘保持良好的表情马上就要崩不住了。

德崇赶忙摆了摆手。

“你可莫生气,我不说了就是,看着好似恭敬,可那眼神简直能吃了我。”

三娘低下了头,狠狠的吸了口气,才转了脸色抬头看着德崇。

“你不是说要领差事吗?怎么这么悠闲。”

德崇起身亲自按着三娘坐在窗边的椅子上,这才开了口。

“你站在那里,看着跟审犯人一样,我觉得不舒服,这样坐着说话多好。”

三娘彻底放弃了挣扎,安坐在椅子上看着德崇。

对上比自己脸皮厚很多的人,唯一的办法就是跟他一样脸皮厚。

德崇看三娘乖觉,喜盈于心的开了口。

“差事的事不急,贤妃最近忙着给他的儿子请封亲王,我在这节骨眼回来,大家都以为我也是为了我的官爵,倒是没人想到是你,这借口都不用找了,多好,我自是要做的像一些,若是这个时候请差事,贤妃怕是会急迫的打听我,我做什么都不方便,这才安生起来,不过父皇倒是没准备放过我们,每天上午我们都要去紫宸殿随侍。

所以今日到了下午才来,本想着你会不在那。”

三娘轻轻的点了点头,看来德崇并不知道尔雅。

也是。

他刚回来,就一心扑到皇宫里打探消息,倒是不见的一个女学堂开门他都知道。可三娘也没准备现在告诉他。

“我上午忙别的去了,也是刚到,这里毕竟男客多,若没什么事,我一般不会来,今日开业我想着怎么都要来看看。”

德崇微微勾了唇笑。

“对,没事你可别来,就是有事,你也只需将伙计叫去就是了,我看外面鱼龙混杂什么样的人都有,你这店里连个像样的护卫都没有,你可是要小心。”

三娘回了一笑,谢过他的好心。

德崇继续。

“不过你这店倒是当真做的好,我进来就觉得舒适,就算是不喜欢逛街的,怕是也能坐一会,跟着我来的是周护卫,他什么都不知道,我说我来后院量尺寸,又叫来你店里的人,说给他也量一量,那样粘人的人,也动心的去了,啧啧。。你在这方面当真是个人才。”

三娘看他也不生气她做男装的事情,奇怪的眨了眨眼。

德崇笑了一声,歪倒在胡床上。

“你这店里,里里外外都是小厮,连个绣娘都见不到,连量尺寸的都是男的,那个进来能联想到你,即想不到是你,我有什么反对的。

而且我看了样衣,可没你给我做的好,嗯。这就行了。”

三娘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你也不想想自己的身份,我给你做的衣服从来不考虑成本,就是看上去再普通的,也是我专给你设计的,旁的当然跟你不同,你怎么跟个小孩子一样。”

德崇歪着头,直愣愣的看着三娘嘴边的酒窝,他好似第一次见她笑的这般生动,嘴边的酒窝,甜糯糯的好似看一眼,人就要陷进去,一瞬间,浑身酥软,神思空鸣,心中涌出说不出的难耐,胸中好似也突然升腾起一团火,窜上窜下,找不到出路。

三娘看德崇不回话,奇奇怪怪的看着自己,不安的问道。

“刚才还好好的,怎么一下变得这样奇怪?你怎么了,可是那里不舒服?”

德崇赶忙转回了头,脸一下子红到了脖子根。

三娘看着眼前突然红通的德崇,惊吓不已,连忙来到德崇的身边,硬是掰过德崇反抗的身体,将手放在德崇的额头。

“你不是看着壮的跟牛犊子似的吗?怎么忽然烧起来?”

女孩子的体香像阵风似的汹涌而至,顺着每一个毛孔使劲的往里钻,激的德崇全身的血液忽然停止,然后齐刷刷的涌向了下身,德崇的脸更红了。

三娘犹不自知,惊叹的看着好似煮熟的虾子般红通的德崇。

德崇轻轻打下三娘的手,细腻的皮肤质感,滑然而过。在此时犹为清晰的传输到德崇的本就不太清明的脑子里。

德崇觉得不妙,转身慌乱的遮蔽身体的变化。

三娘满心担忧,心里胡乱猜测,这孩子难不成看着健壮,实则还是娇贵,盛夏午后,一路行来,莫不是受了暑气。

三娘一心担忧。

“你别动,让我看看你怎么了,要是病了,的赶紧治,你藏着有什么用?”

三娘边说边使劲的将德崇往外掰,德崇只能使劲的往里藏,两人一来一往,身体不住的摩擦碰撞。

德崇觉得自己马上就要崩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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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章 还小

三娘撕扯间只想到了德崇的安危,就算不说德崇的身份,单说她们之间的友谊,三娘也觉得自己作为一个比德崇大很多的人,应当及时的给予德崇关心。

毕竟自己可是一个近三十的大人,德崇在她的眼里只是个小孩子。

两人你来我往,不相上下,三娘没了耐心。

“你真是奇怪,怎么还讳疾忌医。”

三娘用尽全身的力气,使足了劲,一把将恍惚的德崇掰正,踉跄间一下子扑倒在了德崇的怀里。

女孩光洁的额头直抵德崇的下颚,怀里瞬间满盈,馨香软糯,玲珑有致。

啪!

德崇心里的弦断了。

三娘挣扎着要起,德崇一把将她抱住,牢牢的禁锢在自己怀里。

三娘愣了,这是什么操作?

德崇沙哑着嗓子,忍着开口道。

“别动,乖乖别动。”

三娘就算真的只有十几岁也感受到了德崇的不同,更何况她还是个如假包换的过来人。

三娘僵直了自己的身体,脑子瞬间空白,她好似不知道这一瞬间自己该想些什么,该做些什么?

是该起来,结束两个人的尴尬,还是装作什么都没有察觉的正常离去?

思来想去,好像都不是很好的答案。

三娘在有限的空间里,微微抬起了头。看着身下的德崇。

男孩子的隐忍和难耐清晰的显露在脸上。三娘忽然有了丝不好意思。

德崇似乎察觉到了三娘的眼神,他现在害怕与她对视,德崇轻轻抬起一只胳膊将三娘重新按回自己的怀里。

三娘安静的照做了,她微微侧了头,勾着脖子往下看,自己被田妈妈天天拿补品喂养着,年岁虽不大,却发育的很好。

此时鼓鼓的前胸紧紧的贴着男子健硕的怀抱,三娘终是正视到自己青春少女的身份。

德崇感觉不舒适,微微侧了侧身子,三娘立马感觉到独属于男子的壮硕。

三娘的老脸终是红了起来,就是呼吸也忽然变的不再平顺,胸脯一起一伏不住的刺激着紧紧抱着她的德崇。

三娘无语了。

她反思自己,究竟做了什么,让一个孩子在这么正常的谈话中,忽然春心荡漾起来?

是她的举止很轻浮吗?

还是她的言语很造作?

三娘有些困惑,身子开始不安分起来,德崇更加难受,不得不使了力气,将三娘紧紧的固定住。

忍着浑身被蚂蚁爬似的瘙痒,压着嗓子开口道。

“别动,求你别动,你若是再动,我不知道我会做些什么。”

三娘的脸红的更甚了,可这般贴在一起更是不妙,三娘的身上都起了一层的薄汗。

想了想,三娘还是忍不住开了口。

“嗯。。。嗯。。。那个。。那个你要是放开我,自己一个人待着,会。。。会好的快些。”

德崇愣了。

他一直反天反地的活着,到了年岁,又独自去了军营,在军营里待着,他什么会不知道,他什么会不懂?他再不需要旁的人来教他,可怀里的人那?

一个闺阁弱女子,就算有几分才智,也不该知晓这些吧?

德崇在这般诡异的时候,竟然生出自己的东西曾经被别人窥视过的生气。

他压着自己的怒火,冷着嗓子道

“夏似锦,你究竟都知道些什么?”

三娘只想尽快结束两人这莫名其妙的状态。煞有介事的接了话。

“你不要想些不想干的,想想你的差事,想想你上午在紫宸殿的事情,或者想想你的武艺,反正想什么都好,就是不要想现在的感受。”

德崇腾一下抱起三娘自胡床上一跃而起。

“夏似锦,你是吃什么长大的?你可知道你说的都是什么?你。。。。。你。。。你还有个女孩子的样子吗?”

三娘看德崇恼羞成怒,连忙解释到。

“我什么也没说,我什么也不知道,你忽然生气做什么。”

德崇瞬间没了脾气。

这样的事情,他怎么好意思跟怀里的人掰扯清楚,就算他明明知道,三娘知道他的难堪,甚至清楚他的身体反映,可他还是无法厚着脸皮将一切拉到明面上来说。

三娘看德崇气结,挣扎着要从德崇的怀里下来,现在的这个姿势,实在是比刚才更暧昧,她甚至能清晰的感受到屁股下面的乾坤。

三娘的磨搓使德崇本就要平复的热情,瞬间又汹涌了上来,他不知道,原来这样抱着一个人,是这样微妙的感受。

三娘刚挣扎下一条腿,德崇就使了劲一颠,将三娘重又颠了回来。

三娘彻底恼了。

“你这是要干什么?你。。。。你。。可还是个孩子,你。。。你要冷静。”

德崇的脸红了黑,黑了红。

什么叫他还是个孩子?

他已经十六了,十六了!

京城里如他一般大的,早都成亲了,他早已成年,若不是他无法无天的反叛京城,他也该娶亲了,那里还会有今日的丑事。

德崇看着怀里不断挣扎的三娘,忽然生出一丝渴望,

是呀,他早晚是要娶妻的,他喜欢她,他离不开她,那他为什么不能娶了她,娶了她,既可以解她之困,又能全自己心意,这是多么美妙的想法。

德崇不自觉的勾了唇笑。

三娘看德崇忽然漏出的笑容,心中刹那间发了毛。

几个意思?

这孩子莫不是现在就想证明自己已经长大了?

她招谁惹谁了?她真的什么都没做,怎么忽然间这孩子就变了模样?

三娘做为一个过来人,深知青年热血,最是冲动,最是要命。天晓得,此时此刻,这孩子一下子失智会做出什么样的事。

三娘将双手护于胸前,转了脸色,讨好的看着德崇。

“我可不轻,不是怕你累着吗?想着下来,我们各自坐好,看着不是也好看些吗?再说你跟你的护卫说,你来量尺寸,这时间,怎么着也该量完了,你的护卫说话就到,是不是。”

德崇看着狡猾的三娘轻轻笑出了声。

“我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二话不说就骑到了我的身上,现在我只是抱着你,你就不好意思了?”

三娘瞪了眼睛,凶狠狠的看着德崇。她就知道这死孩子不能给好脸色。

德崇发现,只要自己的舍了这面子,厚着脸对着三娘,她就一点子主意都没有。

三娘木了脸色,转过头不去看德崇。

德崇决定放过她,轻轻的将三娘放到了胡床上。

三娘一下子跳了起来,几步退到窗边,立在门口,警觉的看着胡床上的德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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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一章 傻子

德崇看三娘如此防备的样子,直接被气笑了。

“夏似锦,这可是你的地方,你这样子,让别人看了会怎么想?”

三娘甩了脸子,冷眼看着德崇。

德崇不以为意。

“我自来觉得你是不同的,今日算是彻底见识了,似锦,我只想问你,你现在只觉得警觉,竟没有一丝一毫的生气和恼怒吗?

我们虽相识,也算是朋友。可到底男女有别,你怎么会没有一丝的羞耻和愤怒,竟然还体贴你重,让我放下你。

你就没觉得你待我是如此不同吗?”

三娘恍然一愣,细想自己的心情。

好似她真的只是怕德崇此时疯癫,做出什么不该做的事情,其他的她怎么会毫不在意那?

就算她思想开明,可也不可能开明到谁都能抱的地步吧。

德崇看三娘愣愣的思索,心中窃窃的欣喜,她看似成熟,可连自己的心境都这般的糊涂。

他喜欢的是这样一个大胆又糊涂的人,这样的觉悟,让德崇觉得无奈的欢喜。

“似锦,我已经长大了,你可要记住。”

三娘瞬间忘掉心中所想,警惕的看着眼前的人。

德崇低头,哧哧的笑出了声。

窗外脚步声响起。

李福抬高了声音说到。

“你家公子正在量衣,我们稍等片刻就好。”

周护卫一脸的惊疑,他都等这么久了,谁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刚要闯进去,就听到德崇的声音自屋里传出。

“周护卫,我马上就好,你让你身边的伙计,带你去给我挑件成衣,我的衣裳被茶水污了。”

李福急忙应是,一边不断的告罪,一边扯着周护卫去挑衣。

三娘看着面前的德崇,疑惑的开了口。

“你这衣服好好的,何必多此一举,更何况店里的成衣,不见的合你的尺寸。”

德崇虽有些不好意思,可面对什么好似都知晓的三娘,德崇干脆扔掉了羞耻。

德崇轻轻的扯了扯自己的衣角,试探的开口道。

“我说污了就是污了,因为你,这衣裳就是污了。”

三娘听罢,条件反射般的直接看向德崇遮掩的下身,德崇看到此举,直接红着脸指着三娘嗯嗯吃吃说不出话。

他就知道,他就知道。

这夏似锦什么都知道,什么都知道。

她疯了不成,博学广文到这般地步?

因为什么?

是夏家教她的,不可能呀,这都是出嫁的时候才教的。是因为频繁的外出?

经营店铺,人来人往,自然就万事皆通?

德崇恼怒着百思不得其解。

三娘则懊恼自己的不警觉,怎么一遇到德崇,三娘清明的脑子就好似被丢弃了。

德崇咬着牙道。

“夏似锦,你最好只在我面前这样,但凡让我知道你身边还有什么不想干的,我立时就让你所有的店铺都关门大吉。”

三娘乖顺的点了点头。

点完头,连她自己都惊叹于自己的听话,心思混乱,万事缠绕,三娘自觉的摒弃一切想法,只不住的安慰自己,形势比人强,自然要低头。

德崇看三娘乖觉,轻叹一声,决定放过她,估计他这辈子别想着看到夏似锦含羞带怯的模样。

李福轻轻的扣了门,将周护卫丢给田贵,赶忙带着衣服进来,三娘如受到惊吓的小猫,蜷缩在屋子的一角。

德崇亲自接了衣服,打发了李福,自顾自的换了起来。

三娘转过身,瞪着书桌上放置的砚台发呆。

德崇软下了心,放低了语气,边换衣边交待道。

“今日一别,估计我要忙很久,不能来见你,如果有急事,我会交待邵师傅,你交代店里的人,除了邵师傅旁的谁也不要信。

还有最近朝堂混乱,你告知你的祖父,不要妄议妄言,你父亲倒是无事,满朝文武都知你父亲只爱书,你的哥哥们官职低微,也无碍,只你祖父,我看父皇是要有大动作,你让他们万事小心。”

三娘心中忍不住的吐槽,这么重要的事,非的要临走了才说,早干嘛去了?

德崇继续。

“你的事情,我暗暗打听,到现在也没有一点的眉目,不过你不要急,我估计要在紫宸殿里呆很长时间,是事情,总有因由,我慢慢打听就是,父皇近来很忙,西边的北汉也不安宁,他没心思管你,你可以松快一阵。”

三娘继续背着身子轻嗯了一声。

德崇换好了衣服,悄悄的走到三娘的身边,自身后轻轻的将三娘揽住。

三娘急急的想要挣脱,德崇趴在三娘的耳边,轻轻的开了口。

“说你傻,你好似是这世上我见过的最精明之人,说你精明,你却连你自己的心都不清楚,傻乎乎的可怎么是好。”

三娘感受着德崇的温柔,心一点点的往下沉。

青春年少,感情好似是世间最纯真的东西,德崇心思简单,或是没有见过像自己这样的,一颗心就这样没有预兆的沉了下去。

三娘终是后知后觉的感受到了德崇炙热的情意。

可她那?

她高兴吗?

三娘感受着脸上微微的红热,是的,饱经世事的她,竟然因为德崇的一句话脸红了,她应该是高兴的吧。

可三娘却打心底觉得抵触,她的年龄实在是大他太多,可她却不能以这样的理由来拒绝德崇。

她现在的所有努力都是为了避开那座皇宫,她不能拒绝了老子,却转头嫁给儿子。

这般作为,实在是会成为德崇将来人生路上很大的弊端,更遑论德崇能不能做到。

而且这件事不论做不做得到,都有很大的隐患。

三娘觉得自己的人生,忽然转向了一个不可预料的方向,这个方向太可怕了,是她不能掌控,也是她不能承担的。

德崇根本就不给三娘拒绝的机会,或是他根本就没有想过,三娘会是不喜欢他的。

德崇突然紧了紧胳膊。轻轻的叹了口气。

“我又要走了,你多保重。”

三娘几次张口想要说清楚,都不知该从何说起。情之一字,何其复杂,她要从那句,从那个字来告诉德崇她的想法。

德崇稳了稳神,慢慢的走到了门口,转身交待道。

“衣服烧了吧,不过你要赔我一件更好的,过两天我托人来取。”

三娘想到衣裳上的污点,忍不住羞怯的背对着德崇招了招手。

做坏事的是他,却搞得她如此难堪,倒真是一奇人。

德崇轻笑了一声,开门大步而去,又过了几息,三娘才缓过神般的,做回到椅子上。

李福亲自将德崇送走,转回身急急的来到三娘这里。

三娘正坐在椅子上看着德崇换下的衣服发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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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二章 拒绝

“小的亲自将大皇子送到了门口,大皇子很是高兴,只是那周护卫一再的扭头,好似对我们店很是起疑,好像不似以前的官爷忠心,小姐,我们该怎么办啊?”

三娘木愣愣的转了头,看着眼前的李福开口问道。

“你觉得大皇子为什么要来找我?”

她想知道,她频繁的跟德崇见面,这样违背常理,逾越礼教的事情,在下人心中,究竟是怎样的。

李福呆了一下,想了想支支吾吾的开口道。

“大皇子不是小姐的旧相识吗?你们联系不是很正常吗?”

三娘看着支吾的李福,心情烦闷。

“我不想听冠冕堂皇的敷衍之词,我想听实话。”

李福扑通一下跪倒在地。

“小姐,这大皇子自宫中就与你相识,小的觉得大皇子定是拿小姐当朋友啊。

您需要绣娘,大皇子就赶忙将绣娘送到您的手上,就是在军中都不忘给小姐写信,还给您捎了那样多的宝石,你们。。。你们,大皇子来找小姐不就是很正常的事吗?”

三娘点了点头。

她知道,他们比她都看的清楚,德崇对她的心思怕不是今日才有的,她一个过来人,怎么傻愣愣的能后知后觉到如此地步?

三娘摸了摸自己的脑袋,事情太多,羁绊太繁。让她变笨了吗?

她自以为,收他馈赠,是答谢她收留之情,她与他通信,只是想解他悲苦,他给她宝石,她也只当是朋友之间互通有无。她不是也给他做衣服了吗?

她是要多迟钝,才在今日看出德崇待自己的不同?

三娘轻叹了口气。

“你们是不是觉得,大皇子待我不同,我就能有机会飞上枝头当凤凰?”

李福白了脸色。

他是个男的,实在是再清楚不过大皇子对小姐的情谊,他看的分明,一个天潢贵胄,能将小姐看的如此之重,能细心照顾到如此地步,不是喜欢,那还能是什么?

他和芙蓉曾细细的分说过,小姐自小出入皇宫,见多识广,与常人不同,就算是大皇子高不可攀,那也是对旁人,他们的小姐这样的优秀,为何不能一飞冲天,所以他们细心的替他们遮掩,想方设法的替小姐铺路,就是送到皇子手中的衣裳,芙蓉都一件件的细细检查,只望小姐的心意,可以通过衣裳千里传达。

可现在小姐这样问他,他忽然没了底气。

关于小姐的传闻,他们不是没有听说,进宫当然是好,可嫁给年迈的皇上与嫁给青春的皇子那个更好,就是个瞎子也会选。

他们自是比谁都希望小姐能好。

三娘淡淡的开了口。

“我跟皇子见面之事,只你、芙蓉、霜降知道,我不管你们是怎么想的,我只是觉得此事不好,我被皇上选中,却要儿子去抢,成与不成,我都是死路一条,本来我就觉得我这条路不好走,现在这样,我更是难受。”

李福恍然。

他怎么没想到这条。

三娘心中不住的往外涌起悲伤。

她抬起头,轻轻的转身看向窗外,夕阳就要落下,余晖灿烂,包裹大地,世间如此的美好,她何必陷入这样的感情当中不能自拔,更何况她不想看德崇因她,而放弃原本锦绣的前程。

“未来的路,本就不好走,我不知,该如何是好,我这边已经是一团糟了,何必拖累上别人,你交待芙蓉,皇子之事,一定要三缄其口,以后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要替皇子传信传口讯,我的事,我自己想办法解决。靠别人,终究没有靠自己来的牢固。”

李福暗暗的替三娘难过,抬起头想要辩驳,却不知从何处说起。

三娘转了身,朝李福摆了摆手。

“你起来吧,你一贯聪明,好好想想我说的话。”

李福点了点头,慢慢的从地上起身。

三娘心中叹了口气,平复了心情,转口询问今日之事。

李福也收回了心思,好好的回答了三娘。

等问的差不多了,三娘终是撑不住,身心疲惫的想要回府。李福恭敬的将三娘送出,刚走至门口,三娘想到了胡床上的衣裳,她回了头。

衣服静静的躺在胡床上,等待着三娘的裁决,像极了现在的三娘,虽然精致,仍然只能任人宰割。

烧掉的话,在三娘心里转了几圈,终是没有说出口。

三娘转回身,亲自将衣服折好,用窗边小几上的盖布包好,妥当的带了出去。

一直等到晚上,霜降来值夜,三娘才让霜降打水,亲自将衣服清洗干净,凉在屋里,只等第二日交与芙蓉送出。

霜降虽满心的疑惑,却并不多言。

三娘躺在自己的床上强迫自己如水般,把今日之事一洗而过。

夜色微凉,屋中静谧。

三娘的内心却不住的翻腾,她自一来这世上就忙着各种事情,一步步,一件件竟然走到今天这样的状况,她从没有畅想过将来要跟怎样的一个人终老,可今日德崇就这样直白白的将自己的心意倾囊而出,实在是让她措手不及。

她的心在一丝丝的欣喜间充斥着无尽的愤怒。

这个时代当真是霸道。她看似什么都有了,可却没有她最想要的自由。其他的都不说,她只想在人生面临选择之际有一点点的自主。可是偏偏事与愿违。

她有选择的权利吗?

不!

她从来没有。

最开始,她的祖父一心要将她嫁入皇室,满足他让夏家一飞冲天的愿望,后来愿望破灭,自己被皇上选中,等待她的只能是屈居后宫,蹉跎岁月,她万般的计划,才有了今日这一点点局面。结果德崇又杀了出来。

三娘紧紧的握住了自己的拳头。

不论德崇的情谊如何的真挚,三娘恨透了这种强塞给她的感受。

为什么就不能什么都由着她选,为什么就不能让她遵循自己的心意。

她知不容易,可她从不觉得自己要妨碍别人,只是想凡事自己能做一丝丝的主,这就这样的难吗?

三娘努力控制自己,让自己放开这无穷尽自我折磨的想法。

张师傅说过,要与这世道和解,才能找到出路。

和解,和解,她要如何跟这霸道的世道和解?

三娘想到德崇那温柔的一抱,连个小毛孩子都没想着征求她的意见,她还指望这个世道上的那个是可以相信的?

三娘愤然的换了个姿势。

一时间倒是不知埋怨的是这个不公的社会,还是那个一腔爱意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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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三章 飞逝

第二日,登基为帝近一年的皇上,迎来了朝堂上第一次大的波动。

朝中有人提出皇子到了年纪,该封王开府,另一派老臣却提出,皇上与先皇乃手足兄弟,先皇驾崩,留下的皇子当如何称呼,还有以前的公主,和现在的公主又当如何分论。

还有人提出,国不可一日无主,后宫不可一日无皇后,建议皇上册立皇后。

后宫众人,只贤妃无论是才干,还是家世都当是皇后的第一人选。

一时间朝堂混乱,众说纷纭。

夏进老谋深算,再加上三娘一事,让夏进心灰意冷,朝堂之上,从不与人站队,也不与人结党,就算是卢大人几次上门,夏进都一副年老体弱,万念俱灰之势。

三娘看祖父机警,按下德崇的话不提,她可不想让德崇的心意点燃祖父已经破灭的希望。

三娘将小雪和秋分派了出去,一日日的消息纷纷汇聚到三娘这里。

云裳,雀裘那里也是一日日的忙碌。

前朝热闹,后宅也不消停,各家的夫人都忙着互通消息,极力做好贤内助的职责。

京城的有学之人,日日剧集到茶楼酒馆,鲜衣亮妆自是必备品。

三娘看着云裳、雀裘的账目,除了日进斗金的喜悦,还可以从账目中,窥探京城有钱有权官宦家里的变化。

虽不在朝堂,可三娘也日日知其变化。

在这样的大环境下,三娘轻松的度过了二个月,期间三娘还抽出空来,去刘府见了似钰,参加了刘府嫡重孙的满月宴。

二个月之后,沉寂日久的魏王罕见的出现在朝堂上,皇上演足了手足情深的戏码,立时颁下旨意。

封魏王为开封府尹兼中书令。并下令先皇与魏王子女皆称皇子皇女。

又过几日,封先皇二皇子为武功郡王,封四皇子为节度使。

册封远在洛阳的先皇公主为国公主。

贤妃一派两个月的努力徒劳无功,日日提议册封当朝皇子。

几日之后,皇上决议将宫中的所有皇子更名,以示区别。

三娘没有记住其他人的名字,只知德崇更名元佐。

延绵近三个月之久的朝堂之争,算是堪堪落下帷幕。

尔雅却在这个时候突然异军突起,占据了京城的热门消息。

三娘有些无奈。

尔雅自开馆授课,就收到了李家四女,然后张家也借着大伯母送来了两个,卢家的小娘子也趁着三房进了来,加上夏家的,还有一些姻亲故旧的,生源一下子就满额。

张师傅给三娘下了令,短时间内,再不能收旁的人,不光是因为尔雅的地方有限,就是师傅们也是日日忙碌不得清闲,若不是三娘最初就规定了尔雅学五日休两日,怕是师傅们就要抗议了。

三娘虽高兴可也感到抱歉,学堂毕竟不比绣房,教书育人本就是个细法活,若不用心,怎么对得起夫人们的信任,对得起学生的期盼,同时也会砸了尔雅的招牌,张师傅无奈,只得闭门拒客,倒是一时间让尔雅声名鹊起,成为京城里家家向往、探寻之地。

毕竟越是得不到的就越是香。

夏家又一次成为京城家家谈论的对象,三娘的名字也一时间重又传的街头巷尾人尽皆知。

夏娇日日忙碌,从宫里得来消息,皇上不满三娘的跳脱,后宫不满三娘的能干,总之就是一句话,大家都开始有意无意的针对三娘。

三娘面对这样的局面,暗自窃喜。

她就知道,没人会愿意这样一个人,进到宫里。

开铺子,修学堂,那家闺秀能干出这样的事,就算是自认不凡的贤妃,也觉得三娘绝对是个威胁。

三娘度过了一个平缓而又刺激的秋季,转眼,就到了冬天。

尔雅的工匠,在秋日里将夏家几处重要的屋子都改装了火墙,火炕。

晚饭后入了夜。三娘暖和和的窝在床上,听着夏娇的回话总算是长长的舒了口气。两人掰起手指算了算,不过月余,宫里就新进女子近十人。环肥燕瘦各有千秋。

大家倒是都没有闲着。

夏娇也总算是有了些笑容的对着三娘道。

“贤妃总算是担得起她这个贤字,不说别的,光她明里暗里送到皇上身边的都有五个之多。宫中众人虽对她不满可架不住人家会做事,皇上还是对她最为优待,就是平日里去她那里的也是最多,只不过对她生的皇子,倒是尔尔。

刘小子告诉我,近些日子皇上日日召见大皇子,不仅商量朝政,就是军务也多与大皇子商量,贤妃虽不满,可皇上并不是容易受枕边风的人,宫里因着这个对淑妃也是多有优待,皇子日渐年长,我看这宫里永远也别想得闲,新人辈出,你的事,或许就不再会有人提起。”

三娘摇了摇头。

她从不奢望皇上会将她忘了,她明年才及笈,现在不到时间,皇上自是不提,可过了这个冬天,她就悬了,没有那个皇帝会嫌自己的后宫人多。

更何况,就算是皇上一时想不到她,可她到了年岁不嫁,同样让人诟病,虽形势大好,可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

夏娇也知自己这纯属奢望,也自嘲的笑了一声。

“宫中近来虽增人不少,竟没有一个能实在将皇上拢住的,倒是吴家的那个小美人,进到宫中以来,姿色更胜以往,倒是很得皇上的喜爱。”

三娘愕然。

“吴九娘倒是真的给自己修出条路?”

夏娇点了点头。

“我虽没见过那孩子,可刘小子说,贤妃送的人都不及吴美人绝色,当日皇上将吴美人安置在贤妃宫里,就是为了敲打贤妃,可后来也不知吴美人使了什么手段,倒是让皇上将她搬了出来,还赐了封号《丽》。宫中人人侧目,倒是不曾见到那个美人还有封号的。”

三娘坐直了身子。极速的陷入深思。

吴九娘初时或许没有手腕,任家里随意摆布,可现在她能自己在宫里趟出来,就绝不能小看。

三娘想到了她的母亲和妹妹。

夏娇看三娘想事情,窗外夜也深了,就缓缓的退了出去。带着白露回了后院。

田妈妈进来看了一眼,灭了屋里的其他灯,只独留了床前的一盏,交待三娘早睡,就留了夏至值夜,自己退了出去。

三娘一心想事,没有留意,半天不见有人进来,三娘自吹了灯,扯了被子就要睡下。

咚!

只听外面一声异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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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五章 夜闯

冬日里,整个绣锦园就三娘的屋里装了取暖的火墙,给三娘值夜倒成了美差。

三娘不喜欢看着丫鬟们睡在她的床沿上,只在屋外的碧纱橱放了张小床,值夜倒是也不辛苦,三娘曾几次要求田妈妈留下,毕竟田妈妈上了年岁,三娘怕她冻着,可田妈妈固执,不愿破坏规矩,仍按往日排的一日日值着,今日轮到夏至。

三娘惊疑的坐起了身子,披上外套,轻轻的问道。

“夏至,是你吗?”

无人回应。

三娘正要下床去查看,刚迈下一条腿,就见一黑影,如箭一般的直飞过来,一把捂住三娘的嘴。

三娘甚至都还没来得及看清,就一瞬间被钳制住。身上的汗毛立时都竖了起来,激出三娘一身的冷汗。

坐以待毙从来都不是三娘的个性。

生死关头,三娘一口咬住了捂住她的手,转身对着身后之人就是一拳,退掉披着的衣服,从身后人怀里挣脱,如兔子一般蹦跶着往外跑。

身后之人隐忍着惊叫一声,反手抓住了三娘的一条腿。

“夏似锦,你是属狗的不成,下嘴这样狠。”

霎那间,挣扎的三娘愣住了。

虽四五个月不见,可德崇、哦不,是元佐的声音,她还是一下就听了出来。

三娘紧绷的神经松软下来,一屁股瘫坐在地上,转身对着元佐就是一脚。

“你是疯了吗?现在是夜里,你怎么能来这里?”

元佐看三娘认出来是他,随即松开她的腿,跳着捂住一只手和一条腿,手是咬的,腿是刚被踢的。元佐又怒又气。

“我们多久没见了,一见面你就下手这样狠,疼死我了。”

三娘不理他,起身将床边的灯点亮,屋里瞬间有了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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