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高歌 - xp1024.com
《盛唐高歌》


001 梦回大唐

忆昔开元全盛日,小邑犹藏万家室。

稻米流脂粟米白,公私仓廪俱丰实。

这是唐代大诗人杜甫所写《忆昔》的前四句,描绘开元之治年间国富民强的盛况,开元之冶是唐朝继贞观之治后又一次盛世,又有开元盛世的说法。

经过多年的休养生息和展,到了开元年间,大唐国力强盛,社会经济繁荣,百姓生活富足,大唐子民家中有余粮,口袋也有了余钱,到处都洋溢着种欣欣向上、朝气蓬勃的景象,就是一些小县城,也呈现繁华的景象。

例如魏州的元城县。

元城县是战国时期魏武候在大名县境内的划一块属地作为公子元的食邑,西汉初年以邺为中心设魏郡,因为这一带曾是魏公子元的食邑,所以建县时以元城县为名,在唐时属魏州管辖,在大唐一千五百多个县中,勉强算是一个中县。

然而,这个一直安定繁荣小县城突然曝出一件大事:郑家祠堂突然敲响极少动用的铜钟。

按郑家的习惯,只有在重要祭祀或生重大事件才会敲响祠堂内悬挂的大铜钟,现在不年不节,铜钟响起,意味着郑家出了大事或有重大的决议。

元城县有三千多户人口,在大唐一千五百多个县算是中县,这么多户人家,每天不知多少鸡毛蒜皮的事,在生不入官门、死不入地狱的时代,在祠堂处理家事、纠纷很常见,但绝对没郑家这样引人注目。

原因很简单,郑家是荥阳郑氏的分支,荥阳郑氏是朝野公认的望族,家族渊源流长,族中人才辈出,与陇西李氏、赵郡李氏、清河崔氏、博陵崔氏、范阳卢氏、太原王氏合起来就是名传千古的七族五姓。

可惜元城郑氏的先人是荥阳郑氏的偏房所出,血缘有点稀,时间久了和本家的关系也有点疏远,沾不到氏族什么光,郑家的老爷子十六岁考了秀才,当时可以说名震县城,可惜后来一直不能再进一步,少年郎考到白头翁,最后郑家老爷子也放弃了,把希望放在下一代,没想到光耀门楣的人没盼到,盼来了一个给家族蒙羞的败家子。

这不,一向注重修心养性的郑老爷子都被这个败家子气坏了。

钟声传得很远,整个元城县就郑家一口大铜钟,知情人一听就知是郑家出了事,纷纷交头接耳起来:

“生什么事,很久没听铜钟响起,不知郑家出了什么事?”

“听说前天郑家老爷子,被郑鹏那败家子气得晕倒,现在郑氏祠堂敲钟十有**跟他有关。”

“能不气吗,这位郑家三少爷真是一个败家子,小时候就没少惹事,大了更是无法无天,上个月才和谷主簿的儿子打架,为了保他郑家老脸都卖尽了,前晚在春风楼为了小翠和城南杨家的老二争风吃醋,两人斗气撕绸缎,上好的苏杭绸缎啊,少说也要二贯一匹,郑家的三少爷面不改色就撕了二十匹,那可是几十贯钱啊,绸缎庄伙计上门要帐,郑老爷听自家子孙这么混帐,当场就气晕过去。”

“树大有枯枝,家大有败儿,郑家,怕要败在这个三少爷身上了。”

“没办法,郑家长房生了三个,前面二个没挺住,就剩他一根独苗,还不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慢慢议论起郑家三少爷的黑历史时,跪在郑氏祠堂内的郑鹏,目光有点迟滞,还有些震惊。

怎么回事,自己本来是二十世纪一个普通的小贩,平日就是卖卖自家秘制的卤肉、做做夜宵什么的,钱赚得不多,但是胜在自由,那天晚上女朋友说想吃卤肉,大半夜骑着那辆除了铃铛不响什么都响的自行车给她送去,经过一段有点漆黑的马路突然连人带车摔了下去,郑鹏第一反应是哪个杀千刀的把井盖偷了,还没来得及骂人就昏了过去。

醒来时,先是迷迷糊糊被人扶到这里,然后被人勒令跪在地上,这里好像是祠堂,问题是为什么只有自己一个人跪着,再看看四周,有老有少,有的坐着,有的站着,看自己的目光有幸灾乐祸、有不屑、有讽刺。

郑鹏现里面的人,全是男的,经过观察吃惊现一件可怕的事:这不是做梦,也不是拍戏,而是自己那么一摔,摔回到古代。

就在郑鹏胡思乱想时,突然有人大喝道:“三郎,当着列祖列宗前说,你可知罪?”

说话的人是郑长铎,郑鹏名义上的祖父,也是郑家的家主,此刻他端坐在上面,一脸严肃地斥喝着郑鹏。

郑元铎虽说须俱白,脸色不太好,人也有点瘦削,但他的腰杆挺得笔直,眼睛炯炯有神,有种不怒自威的气势。

话音一落,祠堂里散着一股萧杀的气氛,几个有点走神的子弟听到都下意识站得更挺直一些。

三郎?盯着自己看,这是叫我吗?

郑鹏有些迷惑,正想说些什么,没想到脑子一阵剧痛,忍不住用手捂着脑袋有些痛苦地叫起来。

“祖父大人,不如晚些再问吧,三哥怕是宿醉未醒。”人群中一个年约十三四岁的少年开口说道。

说话的人叫郑程,是郑鹏的弟弟,听起来挺关心,可在这个关头说什么宿醉未醒,这不是火上添油吗

果然郑长铎扫了郑鹏一眼,老脸抽了抽,眼里满是失望,面色越阴沉。

三郎这个混小子,在春花楼了为一个青楼女子跟别人斗富,硬生生撕了二十匹绸缎,足足四十贯打了水漂,一想到这件事郑老爷子就有抓狂的冲动。

要不是郑鹏是长房所出,是长房仅留的一根独苗,以郑老爷子的性格,早就把这个败家子打死,眼不见心不烦。

郑长铎还没说话,站在旁边一个尖嘴猴腮的中年人阴阳怪气地说:“一顿花酒就喝了五十贯,真是乐不思蜀了。”

说到这里,中年人对端坐在上面对郑长铎说:“父亲大人,三郎是长房的长子没错,可三头二天败家,金山银山也架不住吃完用光的一天,可不能再惯着他三郎了。”

中年人叫郑元业,是郑鹏老子郑元家的弟弟,也是郑老爷子的第二个儿子,平日就看不惯侄子的所作所为,关键时刻也乐于落井下石。

郑元业很不爽,自己作为长辈,每个月只有一贯的例钱,而郑鹏那小王八蛋喝一次花酒就敢挥霍五十贯。

“家儿,你有什么要说的?”郑长铎老爷子转过脸,扭头问郑元家,也是郑鹏的名义上的老子。

郑元家张张嘴,想说些什么,可是犹豫了半天,最后喃喃地说:“一切全凭父亲大人作主。”

郑鹏的脑袋没那么痛了,闻言看看自家老子,心里突然升起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都押到祠堂,还有人落井下石,这个时候做老子不说一句好话护着,能有好果子吃吗?

刚刚郑老爷子问时,郑鹏感到脑子突然涌进大量记忆,不是属于自己记忆,脑袋好像一下子承受不了要裂开一样,这让他痛不欲生,没想到反而让郑程说这是宿醉未醒。

此刻郑鹏在震惊之余又有些庆幸:自己来到一个陌生的世界,幸好家境不错,记忆中郑家说不上大富大贵,可也是地方豪门,最起码衣食无忧。

郑鹏表面是跪着,人也安份了很多,可是他脑中却飞运转,整理着脑里有些零碎的记忆:现在是开元三年,运气不错,妥妥的盛世,这里是元城郑家,巧的是这身体的主人也叫郑鹏,郑家的家主,也就是自己的祖父叫郑长铎,膝下有四子,分别是郑元家、郑元业、郑元兴和郑元旺,长子郑元家是自己名义上的老子,读书读了几十年只考了一个秀才,性格有点木纳,平日对长辈唯唯诺诺;二叔郑元兴好吃懒做,喜欢占便宜,整天跟着祖父屁股后面转;三叔郑元兴负责打量家里的店铺和生意,四叔郑元旺负责管理家里的田地。

上有祖父、父母和三个叔叔,小娘、婶子一大堆,下面还有三弟一妹,郑程是二房郑元业所出、三叔家的五郎郑万、六郎郑里,四叔还没有儿子,只有一个女儿郑冰,外号么妹,也就是还没有儿子,所以四叔的地位最低,最苦最累的田地由他负责,农忙的时候还要下田干活。

郑老爷子起名字还是挺有意思的,儿辈的最后一个字取自“家业兴旺”,孙辈的最后一个字取自“鹏程万里”。

名字起得不错,可惜郑家三代连进士都没出一个,郑长铎和郑元家都止步于秀才,这一直是郑老爷子心里的痛,第二代没什么指望,把希望放在第三代上,重点是放在长房嫡子郑鹏身上。

郑鹏小时候还是很聪明的,学习远比同龄的快,郑老爷子对长孙也很喜爱,没想到宠溺过度,最后变成元城人人耻笑的败家子,给家里不知惹了多少麻烦,前天还和别人斗富撕绸缎,一个庄子一年的收成,一夜之间就给他撕没了。

败家,太败家了,郑老爷子当场气晕,醒来后第一件事就是在祠堂召开家庭会议,处理郑鹏。

郑家就是不能在自己手里中兴,但也绝不能毁在自己手里,看着下面跪得有些心不在焉的孙子,老爷子眼里闪过一丝坚毅的光芒。

002 板砖的威力

“三郎,你可知错?”郑老爷子盯着郑鹏,厉色问道。

郑鹏脑子还很乱,一时间千头万绪不知从哪里说起,只能强忍脑袋的痛楚,低着头说:“回大父的话,三郎知错了。”

不公平啊,前任吃喝玩乐,凭什么好处都归他,自己一来就得背黑锅,只是这种场合,还是先低头。

“现在才知道错晚了!”郑老爷子猛地一拍旁边的案几,大声吼道:“身为兄长,没给弟妹立好的榜样,好而不学,教而不善,还为青楼女子与人急风吃醋,郑家的脸面都给你丢尽了。”

“可不是吗”郑元业马上附和道:“三郎,你知不知现在整个郑家都因你而蒙羞,知错你哪次闯完祸不是说知错,哪次不是说改,可你有改吗?只会一次次让你大父(祖父的意思)生气、失望。”

众人七嘴八舌,都在声讨郑鹏的不是,就是一向明哲保身的郑元兴也表态:“三郎是有些过了,再不严肃惩,郑家早晚有一日折在他手里。”

多只香炉多只鬼,一份家业就这么多,要是成功扳倒长房的嫡子郑鹏,不仅可以多分一些,也有机会争一下家主的位置。

就在郑家老爷子犹豫不决时,郑程突然跪下来,一脸痛心疾地说:“大父,三哥还年轻,虽说做了那多错事,也让我们元城郑家丢尽了脸面,可一笔写不出两个郑字,程儿觉得,最重要就是的一家人团团圆圆,就是孙儿少用些、多受些委屈也是心甘情愿。”

郑程跪在地上,说得声色俱下,不仅郑老爷子动容,就是其它人也纷纷点头,说四郎知书识礼、有情有义,兄长就是再败家也百般维护,三郎郑鹏和四郎郑程一比,简直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高低立现。

郑鹏看着旁边那张表情丰富的脸,一下子郁闷得快要吐血。

尼玛,这是帮自己

分明是背后捅刀,表面是替自己说话,可实际就是踩着自己显得他人品高尚,说什么一笔写不出二个郑字,还说宁愿自己少花点、多承受一点委屈也没关系,听起来句句感人,可实则字字诛心。

特别是那张小白脸,把崇高、委屈还有忍辱负重等多种情绪完美地表现出来,再加上哽咽的动作、欲哭还泣的语气,郑鹏觉得要是自己是评委,肯定得颁一个影帝的奖项给他。

果然,经郑程一劝,郑老爷子的眼神变得更凌厉,脸色越铁青,怒不可恕地喝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郑鹏,你屡教不改,这里容不下你”

“父亲大人”这时郑元家再也坐不住了,马上跪下道:“鹏儿少不更事,可怎么说也是郑家的血脉,虎毒尚不食儿,还请父亲大人给他一次机会。”

再木讷的人,看到自己的儿子受到严惩也会着急。

“大哥,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说父亲大人是虎?”一旁的郑元业大声反驳道:“这事能怪父亲大人吗,今天能撕几十贯,说不准明日能输过几百贯几千贯,郑家就是有金山银海也不够他挥霍。”

“这次我觉得二哥说得对。”

“哎,大哥,你再这样放纵三郎,反而是害了他。”

“早该好好惩治三郎了。”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一边倒地支持严惩郑鹏,郑老爷子看看跪在地上的儿子,再看看有点不知所措的郑鹏,脸色时阴时晴,最后还是心一软,开口说道:

“三郎屡教不改,现在我以家主的名义逐出家门,念在你是郑家的血脉,贵乡县那处宅子分给你安身,以后各安天命,谁敢给三郎任何资助,就跟三郎一样,逐出郑家!”

说到这里,语气稍稍缓了一下,很快又严肃地说:“三郎,若你有光耀门楣之日,就是你重回郑家之时,来人,把这不屑子孙给我赶出去。”

终归是长房嫡孙,本想说逐出家门、开除族谱,可是儿子那么一跪,一向强势的老爷子硬起的心肠稍稍软了一下,没有开除族谱,还给郑鹏一个安身之所和回家的希望。

元城是待不下去了,声名狼籍,得罪的人也多,干脆把他打得远一点,眼不见心不烦。

郑元家只有一个儿子,可郑家可不止郑鹏一个男丁。

等郑鹏回过神,已经被下人架到门口放在地上,然后“砰”的一声,关上那扇厚厚的宅门。

郑鹏一下子傻眼了,不会吧,成了一个有钱人家的大少爷,还憧憬着锦衣玉食、无聊带着狗腿子到街上调戏良家妇女的好日子,可一转眼的功夫,自己就由一个准备继承大笔家业的少爷,一下子成了被逐出家门的弃子。

看着空空如也的双手,郑鹏楞了好一会,也顾不得围观百姓异样的目光,忙跑到大门大声拍打起来。

敲了好一会,大门才打开一丝缝,管家福伯有些复杂地说:“三少爷,你有什么事”

“开门,我要进去。”

“老爷吩咐,不能让你再踏进宅门一步,三少爷你就别为难老奴了。”福伯一脸为难地说。

郑鹏觉得自己碰上了一个假爷爷,放在后世,哪个做爷爷的不是把孙子捧在手心上的,看到平日很好说话的福伯说得坚决,只好退而其次道:“那我得收拾几件换洗的衣裳啊。”

被赶出家门,怎么也得收拾点细软什么,现在身无分文,总不能一离开家门就讨饭吧,记得自己还有点压箱的私房钱,穷家富路,拿去防身也不错。

对了,还说给自己一个宅子的,地契还没拿到呢。

“三少爷稍等,老奴先请示一下老爷。”福伯拿不稳主意,关上门就去禀报。

等了近二刻钟,郑鹏等得快没耐性时,紧闭的门才再次打开,不过出来的不是福伯,而是四郎郑程。

郑程手里提着一个包袱,嘴角挂着一丝幸灾乐祸的冷笑,看到郑鹏随手把包袱抛往地上一扔,冷笑地说:“郑鹏,你的包袱,里面有贵乡县的地契,拿了快点滚。”

说到这里,他嘿嘿一笑:“没想到,你也有今天,真是天助我也。”

从小就没少受郑鹏的欺负,有什么好的,总是郑鹏挑完才轮到自己,郑程一直憋在心里,现在郑鹏被逐出家门,以后郑家自己就是“长子”了,一想到这些郑程心里就乐开了花。

刚才在祠堂还一口一个三哥、兄长,就这一转眼的功夫,马上换了嘴脸。

郑鹏懒得理他,忙捡起包袱摸了摸,脸上很快现出失望的神色:除了几件换洗的衣裳、一张地契,别说金银饰,就是一个铜板都没有。

不会吧,收拾衣服的人,不是老娘郑王氏就是贴身婢女小青,都这时候了,怎么不放点值钱的东西

“三哥,你在找钱吧”郑程看到郑鹏的举动,狡猾一笑,然后走过来,压低声音说:“你娘让婢女偷偷在衣领里放了一片金片子和几个金豆子,啧啧,大娘还真疼你,不过我搜出来笑纳了,小弟也是为你好啊,你想想,大父说了哪个敢资助你,就得严惩,不用感谢,小弟乐于为三哥分忧。”

谢尼玛,把钱拿走了,还装出一副活雷锋的样子,郑鹏一听心里就冒起无名火。

要不是郑程体格比自己强壮,早就把他按倒在地狂揍了,郑鹏一时气得脸色都变了,没想到昔日对自己唯唯诺诺的郑程,竟敢这样对自己。

真是龙游浅水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

想起了,自己平日胡闹,多是这小子怂恿的,以前专心读书时,就是他变着花样带自己吃喝玩乐,当时还觉得他懂事,现在才明白,这家伙处心积虑带坏自己好上位。

看着得意洋洋、居心不良的堂弟,郑鹏的脑中思如电转,很快换上一张笑脸说:“四郎,还是你想得周到,要是让福伯那老奴搜出,连累我娘就不好,好在我在外面还有一点积蓄,这点小钱不算什么,也不用还我,你自个留着花好了。”

什么,折合十多贯的黄金也叫小意思?

在外面还有积蓄

郑程根本没想过把钱给郑鹏,只想刺激一下郑鹏,听到郑鹏还有积蓄,眼珠子骨碌碌转了二下,很快换上笑脸说:“还是三哥想得周到,早就给自己留有后路,有空可要带小弟见识一下。”

先旁敲左击弄清情况,查清楚就上报给祖父大人,断郑鹏的财路还立一功,看到“死对头”落难,郑程很乐意落井下石。

郑鹏没有回郑程的话,而是悄悄把他拉到一边,有些讨好地说:“四郎,大父一时在气头,把我逐出家门,等他气消了就没事,到时还得你在大父面前多说几句好话,等我回来做了家主,以后亏不了你。”

帮忙说好话那是做梦!

郑程心里冷笑,自己巴不得郑鹏永远不回来,这样自己才有机会争家主的位置,闻言眼珠子转了转,然后有些为难地说:“一场兄弟,小弟自然不忍心看到三哥在外面受苦,不过你也知大父的脾气,倔性子,就怕提起这事连我也受责打,唉,这事难办啊。”

难办,不是不能办,就是看看你会不会做人。

听到郑鹏说自己在外面还有积蓄,这么好的机会,郑程自然不会放过。

“肯定不会让四郎白忙乎,我有好事便宜你。”郑鹏压低声音,神秘地说。

郑程眼前一亮,连忙问道:“三哥,什么好事”

这小子,真是属狗的,那脸转得飞快,马上又叫起哥来了。

郑鹏左右看了一下,然后小声地说:“四郎,你还记小香莲吗”

“记得,春花楼的花魁,一等一的美人儿,可惜后来让人赎身走了。”郑程眼前一亮,脑中浮现一个面容清秀、身材窈窕的美女。

曾经心中的女神啊,以前一月钱就去春花楼听她弹琴唱曲,可惜口袋钱不够,好不容易攒够过夜的钱想一亲芳泽,没想到佳人被人赎身走了。

“嘿嘿,是被我赎走的。”

“三哥,你”

“四郎,现在我被逐出家门,要流落贵乡县,带着小香莲不方便,再说大父知道我在外面金屋藏娇,更没希望回来,你我兄弟一场,只要你答应帮我在大父面前说好话,再好好待小香莲,那小香莲就交由你照顾,怎么样”

“好,好,好”郑程闻言眉开眼笑,一边说了三个好,然后拍着心口保证:“三哥,这事就交给我,一定帮你办得妥妥当当。”

一想到自己能和朝思梦想的小香莲滚床单,郑程感到自己的骨头都轻了几两。

美人乐于接受,话嘛,也会说,不过是说坏话。

郑鹏点点头说:“那行,我们走,到时我把小香莲的卖身契也给你,对了,四郎,这事得保密,你最好不要带下人,免得大父知晓。”

“这个自然,自然”郑程现在对郑鹏那是一百二十分的满意,闻言连连点头。

于是,郑程美滋滋地跟着被逐出家门的郑鹏,穿街走巷,准备接收小美人。

当两人走到一个偏僻的角落时,郑鹏突然向前一指:“四郎,你看,小香莲。”

郑程闻言下意识顺着郑鹏指的方向一看,没想到前面只有一堵墙,什么也没有,正在迷惑间,突然感到后脑勺一痛,扭头一看,然后眼珠子往上翻,一脸不甘心瘫倒在地,昏了过去。

郑程最后看到的画面:郑鹏手里拿着一块板砖,一脸诡笑地看着自己

003 繁荣娼盛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想得挺美,郑鹏把手里的板砖一扔,嘴边露出一丝冷笑。

以前处心积累带坏自己,在祠堂和他老子一唱一和落井下石,老娘偷偷塞点钱帮补自己也让这王八蛋搜走,在后门还对自己百般嘲讽,不好好教训这个龟儿子,郑鹏就是走,肯定走得不甘心。

反正都要走,怎么也得好好教训郑程再走,自己可不是什么报仇十年未晚的君子,晚一点报仇心里都难受。

郑程一晕,郑鹏也不客气,上去“啪”的就一记耳光,打得又快又狠,那张可恶的小白脸当场就现出一个通红的巴掌印,半边脸肉眼都可以看到浮肿起来,这一巴可以说含恨而,打得特别过瘾,为了自己心情更加愉快,二话不说,“啪”“啪”一连扇了十几记耳光,把自己的手都抽痛了,这才身心舒畅地站起来,低头看看倒在地上脸肿得像猪头的郑程,忍不住笑了。

这模样,估计他老娘不仔细看都认不出。

一想起二叔郑元业那丑恶的嘴脸,郑鹏忍不住又踹了郑程几脚。

狠狠出了一口恶气,郑鹏不客气弯腰搜了起来,很快,从郑程腰间扯出一个荷包,打开一看,不由得意地吹一下口哨:金叶子和金豆子都在,里面还几百枚铜钱,算是连本带利弄回来了。

郑鹏毫不犹豫把荷包塞进自己怀里,然后把郑程的檀香扇、玉佩等值钱的物件一扫而空,这才露出满意的笑容。

色字头上一把刀,对自家兄弟用刀有些过了,不过用砖头郑鹏就没有心理负担。

包袱里有一张安身的地契,身上有了钱,郑鹏这下也安心多了,起码去贵乡也不用走路,可以雇辆车去。

转身走了几步,郑鹏又回过头,看着昏倒在地的郑程,咬咬牙说:“父子都是一肚子坏水,机会难得,得多收一点利息。”

把郑程扔在角落里,郑鹏转身就走,过了一小会,拎了几瓶酒回来。

华夏的酒文化可以追溯到西周,到了唐代更加兴旺达,像郢州富水、乌程若下、河中桑落、袁州宜春、荥阳土窟春、富平石冻春、剑南烧春、河东乾和葡萄、岭南云溪博罗、宜城九酝、浔阳湓水、齐地鲁酒等等,元城是个小县城,也能找到十多种酒,郑鹏就选了其中最烈的荥阳土窟春。

说是烈,郑鹏尝过,也就二十多度,比后世的啤酒强上一点点,不过没关系,记忆中郑程不会喝酒,通常是一杯脸红二杯上脑三杯倒的那种。

郑鹏还有昏迷中,只见他灰头灰脑倦在地上,不知是不是着恶梦,那小腿不时抽搐二下,看着就像一只可怜的小白鼠。

郑鹏不管那么多,拍开封泥,一把扶起郑程,正想给他喝酒,没想到郑程有点费力地睁开眼睛,有些迷迷糊糊地:“这这是哪里?哎哟,我的头好痛。”

估计那一砖头拍得不轻,整个人都拍糊涂了。

“四郎,你刚才摔倒把脑袋磕了,大父请郎中给你开了药,来,张嘴把药喝了。”郑鹏楞了一下,马上柔声地说。

郑程感觉有点不对,可一时又想不出哪里不对,不过“大父”两个字在他心中积威已久,闻言乖乖把嘴巴张开。

一张嘴,感到药没想像中苦,反而有点辛辣的感觉,不对啊,自己怎么躺在冰冷的地上,婢女都没一个,嘴里的不是酒吗,这郑鹏要干什么?

“放,放开我”郑程急了,一边说一边挣扎着想推开郑鹏。

郑鹏哪里肯轻易放过,不由分说,一手死死扣住郑程的脖子,一手把酒往他的嘴里灌,郑程脑袋还痛,全身使不上劲,再加上被灌了大半瓶酒,慢慢地眼睛越来越迷糊,动作也越来无力,没一会就双眼迷离,自个咧嘴傻笑。

这酒量还真是渣得没谁了,郑鹏有些鄙视地看了他一眼。

“四弟,你喝多了,没事吧?”郑鹏拍着郑程的脸,柔声地说。

“谁谁说我喝多了,没没事。”喝大的人都是一个德行,郑程也不例外,逞完强郑程又有些疑惑地说:“三哥,我们这是要要干什么?”

“说了一起去春花楼啊,忘了吗?”

“有吗?”

“有啊,来来,我扶你,今天我们兄弟好好乐一乐。”

春花楼,元城县最大的妓院,大唐民风开放,妓院合法存在,官员文人去妓院找找红颜知己、喝个花酒什么的,是一种雅事,不去反而让人认为是乡下地方来的土包子,就是官府都设有陪宴的官妓,上有所好,下有所效,老百姓也喜欢妓院放松一下身心,找一些乐子,不夸张地说,各式青楼妓院遍布大唐每个角落,可以说“繁荣娼盛”。

阿旺是春花楼的龟奴,平日负责迎客,这天快到中午了才打着呵欠开门。

晚上才是寻欢作乐的最佳时间,妓院多是通宵营业,第二天开门迟一点很正常。

刚准备擦桌子,没想到门突然被人撞开,阿旺扭头一看,马上屁颠颠地走过来,笑脸如花地说:“哟,这不郑公子吗,今天赶了大早,也不知哪位姑娘有福了,四公子也在呢,这是”

郑鹏是春花楼的老客,为人风流、出手大方,阿旺一看到马上笑脸满面迎上去,还没走近就闻到一股很浓的酒味,郑家的四公子郑程眯着眼,嘴里不知哼哼着什么,需郑鹏搀扶,阿旺连忙帮忙扶人。

“我四弟不知为什么,一大早就拉着我喝酒,喝完了就要找姑娘,真是,我说春花楼的姑娘还没起床梳洗呢,他偏不信。”

龟奴阿旺讨好地说:“哪儿的话,二位公子可是我们春花楼的贵客,什么时候来都欢迎,咦,四公子的脸”

郑程的双眼迷离,可是那脸肿得像猪头,都浮肿起来,衣服也有破烂,样子非常狼狈,把阿旺吓了一跳。

“这个唔,我四弟路上不小心摔了跤,没事。”郑鹏轻描淡写地说。

那得摔多少跤才能把脸摔成这样,阿旺心想,十有**是这个郑家四公子和别人打架,打输了一肚子气没地方出,于是大白天跑到春花楼“出火”,这种事阿旺可是见多了。

心里有些看轻,可是嘴里轻轻称是,也不揭穿,殷勤帮忙扶“醉酒”的郑程坐下后,阿旺马上嘻皮笑脸地说:“两位公子,不知今天想宠幸哪位姑娘呢”

004 小乔

“本公子就算了,前晚有些过了,现在脚还有点软呢”郑鹏给阿旺一个男人都懂的眼神,然后开口说:“是我四弟非说要,稍等,我问问他点哪个。”

“是,是。”阿旺笑嘻嘻地附和道。

前晚郑鹏在这里和别人斗富,一撕就撕了二十匹绸缎,然后要了二个红牌胡闹了一夜,最后还是郑家的下人抬回去的,这事阿旺就是见证者,一龙二凤玩了一晚,不腿软才怪。

反而是郑程,可不常来。

郑鹏低下头,小声地对郑程说:“四郎,春花楼的姑娘,你喜欢哪个?”

“小香莲,我,我要小香莲。”

这家伙,都成那位什么小香莲的忠实捧场客了。

“不对啊,你不是要小乔吗?花魁小乔啊,小香莲就是端茶送酒的肥婆,四郎,你说最漂亮的是小乔啊。”郑鹏“循循善诱”道。

郑程的目光有些迟疑,好像在回忆,脑中那个美艳的倩影慢慢和小乔联系上,然后傻笑地说:“对,对,小乔,我要小乔。”

郑鹏满意地点点头,抬头吩咐道:“去,让小乔姑娘梳洗一下,好好伺候我四弟。”

“啊,小小乔”阿旺楞了一下,有些不确信地问道。

春花楼的姑娘很多,大多是用艺名,像春花、秋菊、海棠、牡丹等等,也有用古代美女做艺名的,小乔就是其中一位,三国的小乔是天下闻名的美人,春花楼的小乔也曾是美人,不过那是以前,二年前小乔突然暴吃胡喝,现在都胖分不清脖子和腰,早就没恩客点她,平日就是扫扫地、清理一下房间等杂活。

看着都倒胃口,阿旺自问就是倒贴也下不了手,现在还有人点

“小乔,我就要小乔。”郑程一听龟奴好像不太配合,醉眼朦胧的他猛地一拍桌子,大声吼道。

郑鹏脸色一沉,厉声地说:“没带耳朵吗,说是小乔就是小乔,怎么,怕我兄弟付不了帐”

“是,是,小的该死”阿旺轻轻扇了一下自己的嘴巴,马上大声喊道:“恩客到,小乔姑娘准备。”

“恩客到,小乔姑娘准备。”生怕小乔没听到或不敢相信,阿旺特地大声叫多一遍。

这年头,什么样的客人都有,有的就喜欢重口味,阿旺早就见怪不怪,只是这郑家四公子的口味也太特别了,一想到小乔那近二百斤的庞大身躯,心头还是一阵颤抖。

“咚咚咚咚咚”很快,一个胖得满脸横肉的女子欢快地跑下来,郑鹏吃惊地看到,这位小乔姑娘走路时震得地板都在动,脸上的横肉、身上的肥肉随着走动一颤一颤的,感觉像是一大团肥肉在滚的样子。

目测不会低于2oo斤。

小乔下来问好后,满心欢喜从阿旺手里接过还有点烂醉的郑程,看她轻而易举的样子,郑鹏总感觉她在拎着一只小鸡。

“好好伺候我四弟,伺候得好重重有赏。”郑鹏强忍着笑,一脸从容地吩咐道。

据说花前月下的女子更妩媚,其实还有一种情况,就是喝醉后,喝醉了就是看着母猪赛貂婵,这不,郑程一抱着小乔就不肯放手,当着大堂就上下其手,怎么也不肯放。

郑鹏不着声息远离几步,尴尬呢。

“嘻嘻,奴家一定好好待候四公子。”小乔说话间,还飞快在郑程的下身摸了一把。

看着小乔眉开眼笑、双目含春,像捡到宝贝一样半扶半拖地拉着郑程进房,郑鹏终于明白什么叫三十如狼四十似虎五十坐地能吸土的传言,碰上这么一号饥渴己久的女人,郑程估计得被榨干。

可怜的郑程,以后不会不举吧

郑鹏有些同情看了一下那扇关闭的木门,扭头对阿旺说:“春宵一刻值千金,怎么能没酒助兴呢,去,给我四弟送一壶合欢酒去,敢渗水我砸了你的店。”

“不敢,不敢,公子可是我们这里贵客,就是给小人天大的胆子也不敢糊弄。”阿旺说后,有些手抖地把一壶合欢酒给四公子送去。

这四公子的口味还真是独特,喝了这没稀释的合欢酒,一宵快活起码要休息十日八日才能恢复元气,啧啧,小乔今晚可是有得爽了。

阿旺下楼后,看到郑鹏还坐在哪里自顾喝着茶,不由讨好地说:“三公子,最近来了一个苏州的粉头,脸蛋像花一样娇艳,皮肤滑得像绸子,要不要给个机会她伺候公子”

少年郎血气方刚,嘴上说了不要,只要撩一下,马上就像情的小牛犊,阿旺也想讨点赏钱。

郑鹏随手抛出一把铜钱说:“算了,今日约了人玩叶子牌,晚点再说吧。”

“是,是。”阿旺欢天喜地把铜钱收入,说话更恭敬了。

“咦,出门有点急,忘了拿荷包,去,找你们掌柜拿十贯钱来,晚些再派人送来。”

借钱阿旺一下犹豫了:“这,这”

“这什么,本公子什么时候差过你们的钱,再说我四弟还在这里,怕跑了不成”郑鹏悖然大怒道。

阿旺还没开口,挺着大肚子的胖掌柜闻讯过来训斥道:“没听到吗,让你拿钱快点拿去,光是郑家三公子这个名字,就值千贯,这区区十贯算什么,你这个没长眼的东西。”

郑家是元城县数一数二的人家,郑鹏以前没少记帐,可没一次赖帐,胖掌柜就怕他不来,绝不怕他记帐,再说了,郑家四郎郑程还在楼上快活,怕什么

“嘻嘻,还是黄掌柜仗义,也不知什么时候散局,这样吧,你把帐记在我四弟哪里,回家我再与四弟结就行。”

“是,就听三公子的。”胖掌柜堆着笑脸道。

没多久,郑鹏拿着一袋沉甸甸的钱袋,满脸春风地从春花楼出来。

狠狠地坑了郑程黑心鬼一把,报仇之余还赚了一笔路费,可以说一举两得,反正一会自己就去贵乡县,郑程就是醒来来想报仇也找不到自己。

有自己的前车之辙,郑程也怕家里的老爷子知道去青楼的事,再说自己远走高飞,想对质都没机会,最大的可能是哑巴吃黄莲,硬是憋在心里,还得想办法填上郑鹏的十贯债务。

大唐的开元通宝大约是一千枚一两,由于短陌的问题,一贯通常不足1ooo文,按重量一贯大约是5斤左右,十贯就有5o斤,要不是郑鹏实在背不了那么多,估计郑程要填的更多。

跟自己斗,嫩着呢,郑鹏吹着口哨,在街上找了一辆马车商量好价钱,然后径直往贵乡县赶去。

那些白眼狼,都以为自己被逐出家门要吃苦受累,偏不,郑鹏心里暗暗下决定:自己努力,把小日子过得舒坦,说什么表现得好有机会回郑家,哼,以后得让你们求着我回去,反正自己和郑家也有隔阂,把自己分了更好,乐得自在。

005 倒霉的郑程

“啊”

第二天一早,春花楼突然响起一声惨叫,惨叫声之大,差点让巡逻的捕快以为哪里生命案,要不是龟奴阿旺上前又是陪好话又是塞红包,都想冲上去看看生什么事。

郑程睡觉的时候,总是感觉呼吸有些困难,好像被什么压着一样,有点费力睁开眼睛后,感觉眼前白花花的一片,楞了一下,看清楚一点,差点没给吓着:自己像小猫一样被一个胖女人抱在怀里,那女子,肥得像一座肉山,看着她就像一头刚刚产完小猪仔卧倒在地的肥母猪。

最可怕的是,那脸上的水粉一块有一块无,描眉的炭笔、脸上的水粉还有嘴唇上的胭脂全混在一起,那张胖胖的脸白一块、黑一块、红一块,天啊,这不是惊讶,而是惊悚,这一刻,郑程有一点被雷电击中的感觉。

怎么回事

自己怎么在这里

这不是春花楼的小乔吗,自己这个胖得像猪的女人睡在一起

对了,郑鹏说把小香莲托付给自己,记得去的路上,自己好像突然被郑鹏阴了,被砖头砸晕,这里哪里

就在郑程拼命回忆到底生什么回事的时候,也许是郑程的动作惊醒了小乔,小乔然睁开眼,看着有些呆的郑程,小眼睛露出一丝满意的神色,有些娇羞地飞快亲了郑程一下,然后裂嘴一笑,露出黄的牙齿,娇滴滴地说:“四公子,你醒啦。”

丑,真丑,还有一股腥臭的口气,郑鹏眉头一皱,差点没吐出来。

“小乔你怎么在这里”郑程吓得猛地跳下胡床,一脸惊恐地问道。

“四公子,你真坏”小乔双手捂着脸,一脸娇羞地说:“昨晚你还抱着奴家说是心肝儿肉,一晚要了人家七次,这么快就忘记奴家了”

什么一晚七次

和这个猪一样的女人

郑程一下子楞住了,等等,怎么这么冷,低头一看,只见自己赤条条的,什么也没穿,身上有不少唇印,还有不少指甲的划痕,下身蔫了似的趴着,还有一种隐隐作痛的感觉,身体像被抽光了力气一样,腿脚有些软。

也就是说,小乔说的,十有**是真的!

用手摸摸自己的后脑勺,隐隐还摸到一个大包。

一瞬间,郑程的脸一会青一会紫,一双拳头捏得紧紧的,牙齿咬得咯咯响,目光锋利得能杀人。

想明白了,郑鹏那个家伙,骗自己说把小香莲托给自己,取得自己信任后,在偏僻的地方用板砖袭击自己,对了,自己在半昏迷半醒时,好像记得郑鹏给自己灌酒,肯定是这个该死的家伙去贵乡县前坑了自己一把,不仅打晕了自己,还给自己点了春花楼最难看、最恶心的姑娘。

无意中看到桌面上打翻的酒瓶,郑程忍不住脸抽了抽,整个人都哆嗦了一下,那是专门放合欢酒的瓶子。

这一刻,郑程内心崩溃得快哭了,郑鹏那王八蛋,给自己点了最丑的女人不算,还给自己喝了催“情”的合欢酒,以至自己一夜被猪一样的女人糟蹋了七次。

七次啊。

传出去,自己绝对成为元城县的笑柄,这种“特别的癖好”恐怕也没好人家的女子敢嫁自己,问题是自己不仅不能回家告状,还得千方百计隐瞒,不能让家里的老爷子知道。

郑鹏去逛青楼被逐出家门,要不是大伯跪下求情,以老爷子的强势,说不定开除族谱,昨天才教训一个,这个时候还敢顶风作案,老爷子不把自己打死才怪

损,这招实在在损了,就是把自己胖揍一顿也比现在好啊。

郑鹏现在不知所踪,就是找人对质也找不到,硬生生吃下这个哑巴亏,郑程郁闷差点没吐血,要是郑鹏在这里,恨不得拿刀把他杀上一百遍,不对,一千遍一万遍。

好不容易稳定情绪,警告小乔要保密不能说出去,穿衣服时忍不住又气得哆嗦了好几下:荷包不翼而飞,不仅搜来的黄金不见了,连自己身上值钱的东西全搜刮完,就是自己喜欢的贴身玉佩也不在。

一文钱也不给自己留下。

算了,这帐到时一起清算,看在郑家庞大的家业上,忍!

郑程阴着脸下楼,准备赊帐时,掌柜笑脸如花地说:“四公子,昨晚还好吧?”

“卡嚓”,郑程仿佛听到心碎的声音,这死胖子哪壶不开提哪壶,可是偏偏不能反驳,只是含糊地应了一声,然后装作不经意地说:“掌柜,结帐。”

有些事是越描越黑,还不如尽可能淡化。

“嘿嘿,四公子可是贵宾,加起来一共是12贯。”

郑程楞了一下,吃惊地说:“什么?12贯?小乔有这身价?掌柜的,大清早的你没喝高吧?”

就是以前花魁小香莲,一晚的过夜资也不过五贯钱,就小乔那猪一样的身材,敢收自己12贯?

真把自己是傻子不成?

黄掌柜马上说:“四公子说笑了,酒费房钱加上过夜资一共才二贯钱,绝不敢多收一文钱,那余下的十贯,是令兄暂借十贯钱,他说这帐记在四公子身上,难不成,当中有误会?”

不仅是误会,还是血海深仇呢,郑鹏不怕狠狠摆了自己一道,还借支十贯钱要自己负责,偏偏自己又不敢把事情闹大,硬生生把一口涌到喉咙的老血咽回去,强颜欢笑地说:“哦,没误会,这帐我认,现在身上不太方便,回去我派人送来。”

这话说完,郑程气得身子都晃了晃,差点没气晕。

胖掌柜看到,忙一手把他扶住,对郑程眨了眨眼,一脸暧昧地说:“年轻人就是好,昨晚小乔这小浪蹄子可是叫了一夜,四公子不仅眼光独到,还这般勇猛,啧啧,小的真是望尘莫及。”

郑程一口老血差点没吐出来,又气又怒之下,眼珠子一翻,白多黑少,硬生生被气昏过去,在昏倒的一刻,从他牙齿里挤出只有他自己才能听到话:“郑鹏,我跟你没完”

“啊”就是郑程咒骂时,郑鹏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一边揉揉鼻子一边自言自语地说:“奇怪,难道是昨晚驿所的被子不够暧和,不会感冒了吧。”

这个时候郑程那倒霉蛋差不多该醒了,一想到郑程看到小乔的精彩表情,郑鹏就有一种莫名的快感。

程弟啊,这种体验可不是每个人都有勇气的,传出去郑程想不红都难,嘿嘿,不用感谢,那十贯钱就当是成名的推广费。

外人以为郑鹏被驱逐,路上伤心难过,还没有盘缠,可郑鹏把它当成旅游,雇了辆马车不急不徐地赶路,昨晚还在驿所找了舒适的房间过了一晚,第二天太阳晒屁股了才懒洋洋地起床。

以后要一个人生活,也不知给自己的那套房子有多大,最好是在黄金地段,前面作铺面出租,里面再弄成几个小单间的收房租,光是收租金就衣食无忧就好了,有了钱再做点生意,二世为人的优势,赚钱估计不难吧,嘿嘿,到时来个腰缠千万贯骑鹤下杨州,品尽天下美食、阅尽天下美女,也不枉在人世间多走一趟。

006 卖身的小女孩

就在郑鹏想入非非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吵闹声,隐约还有女子的哭泣的声音,郑鹏走出房门,拉住一个在驿所的下人问道:“生什么事,一大早有人哭丧”

“回公子的话”郑鹏住的是上等客房,下人也不敢怠慢,闻言马上应道:“昨晚有个异乡的游侠儿死了,他女儿插标卖,不少人围着看热闹,没想到吵醒了公子。”

郑鹏知道,游侠儿在大唐很有名气,是唐人任侠精神的典型代表,而任插标卖出自三国,《三国演义》第二十五回“屯土山关公约三事,救白马曹操解重围,关公举目一望,谓操曰:“吾观颜良,如插标卖耳!“

大致是把草插在头上或身上,意思是贩卖自己的性命,说得简单点就是卖身为奴,以前只是在电视小说中看到这些桥段,没想到让自己碰上。

“哦,还有这事,我去看看。”郑鹏边说边往外走。

饥荒和战时多人卖身,现在是盛世,卖身的可不多,郑鹏按捺不住好奇心,出去看看热闹。

走近一看,熟悉的桥段:一个大约十二三岁的女孩子跪在地上,只见她穿着一袭青灰色的圆领儒裙,身材瘦削、面带愁容,头有些乱、身上的衣服很脏,眼睛又红又肿,最醒目的是她头上插着一根象征卖身的枝条,在她身边还有一个用草席盖住、只露出一双惨白脚的人,要是猜得没错,应该就是那个客死异乡的游侠儿。

不是说游侠儿多是单身的吗,没想到,这个还有一个女儿。

郑鹏在人群中听了一会,很快就明白什么回事,那死去的男子是一个游侠儿,带着女儿来到这家叫竹田驿所时染了重病,盘缠花光后被赶出,由于没钱医治,在又冷又病中死去,他女儿在万般无奈之下选择卖身葬父。

小女生虽说长得瘦弱,身上脏脏的,但看得出五官很清秀,这个年龄买回做婢女不错,一些喜欢幼女的男人,像看货物一样上下打量,有人看热闹,有人想趁机捡便宜,一时间把小女孩围了里三层外三层。

“小娘子,你要卖多少钱”一个管家模样的人开口问道。

“三十贯,哪位好心人给三十贯,奴家就跟他走。”小女孩头也不抬地说。

人群中响起一阵哗然声,那管家看了小女孩一眼,摇了摇说:“贵了,贵了。”

现在一个婢女大约值八十匹布,一匹布的价格大约2oo文,八十匹就16ooo文,折合16贯,小女孩张口就要三十贯,差不多贵了一倍。

这个价格,能买两个姿色不错的新罗婢了。

“奴家奴家也不多要,就是想给爹爹买块好一点的墓地,再买副好的棺木好好安葬,以报爹爹的养育之恩。”小女孩有些哽咽地说。

现在墓地贵,好的一块要十贯左右,一副好的棺木至少十贯起,置办一身下葬的寿衣,请人抬棺做法事等等,三十贯的并不多。

穷庙有富和尚,盛世也有穷人,不少人因好赌或治病,卖儿卖女的事并少鲜见,众人虽说同情小女孩的遭遇,可是纷纷摇头,没人愿意拿出三十贯。

三十贯够一家三口丰衣足食二三年了,可不是一笔小数目,而有钱的人,也看不上小女孩这种瘦巴巴的女子,那管家问价后,原来有兴趣的几个买主也纷纷打退堂鼓。

婢女在大唐很常见,有点家境的人家都会有婢女,这个小女孩虽说长得清秀,可是人长得瘦,不显身材也没异域特色,最主要是价格有点高。

没人再问价,小女孩有些神色沮丧地低下头,皱着眉,一脸愁容,也不知在想什么。

就当郑鹏以为这件事要告一段落的时候,一个矮胖子却眯着他那双三角眼,饶有兴趣地上下打量着卖身的小女孩,一时出啧啧的声音。

小女孩正低头伤感,突然一只胖手伸到眼前,还没回过神,就让人捏住了下巴,吓得“啊”的一声惊叫起来,连忙往后缩。

“你,你干什么?”小女孩有些惊恐地叫道。

“嘿嘿嘿”三角眼皮笑肉不笑地说:“叫价叫得这么高,还不让人看清一点货?”

说到后面,特意在“货”字加重语音,小女孩听到,脸上出现一种羞愧的神色,轻咬了一下红唇,头又低下了一些。

“这位大哥,你不会想花三十贯买下吧?”人群里有人好奇地问道。

三角眼有些贪婪地上下打量了小女孩一遍,好像是在回答,又像在自言自语言地说:“身子有些单薄,不过模样倒是清秀,瘦瘦小小的,玩起来肯定别有一番滋味。”

“喂,小娘子,三十贯太贵了,你就是卖到过年也卖不出,看到这么可怜,又念你一片孝心,大爷二十贯买了你,让你好安葬你爹。”

“二十贯?”小女孩有些迟疑了,这与她想像中差距有点大。

三角眼冷笑地说:“给你二十贯还是大爷了善心,你打听打听,这价格都能一个很不错的胡姬了,你可想好,过了这村就没了这村,你也不忍心你爹死了迟迟不能入土为安吧?”

这话算是软硬兼施,刚开始那小女孩还有些抗拒,这个长着三角眼的胖子不仅样貌猥琐、人品也堪忧,出的价钱也低,一张嘴就少了十贯,可现场就他一个人出价,要是真的没人要,就是自己能等,死去的爹也等不了,谁知道下一个买主什么时候出现?

人死为大,总不能让尸体腐烂变臭吧,二十贯也不算少了,节省一点,例如墓地和棺木将就一下,也够了。

三角眼胖子是一个人精,看到小女孩的脸色就知她动摇了,故意摇摇头说:“算了,二十贯钱买一个漂亮的新罗婢绰绰有余,小娘子不同意我也不勉强。”

看到三角眼要走,小姑娘一下子急了,马上说:“这位郎君,奴家奴家”

“怎么,愿不愿意,痛快点。”三角眼胖子盯着小女孩,眼里露出一丝龌龊的光芒,就是一头饿狼看着一只可怜的小羊羔。

人群中出不少叹息声,不少围观者对小女孩投以同情的目光,很明显,这个可怜的小女孩要被这个猥琐的三角眼胖子糟蹋了,要知道有些人喜欢糟蹋还没育的女童。

从三角眼前子的行为来看,可能性极大。

有人压低声音证实众人的猜测:“女娃子这辈子算是完了,买她的可是黄老虎,别看他表面笑迷迷的,可是背地里吃人不吐骨的主,黑着呢,最喜欢就是玩弄幼女,到手后百般折磨,那些买回来的婢子,要么被他折磨死,要么是玩腻了再卖到窑子里去,唉”

众人的议论小女孩好像没听到,或者说就是听到也装着听不到,此时她一心只想好好安葬老父,闻言认命地说:“奴奴家应”

就当所有人以为小女孩要掉到火坑时,一个声音突然响起:“慢着,我出三十贯。”

007 婢女绿姝

什么?三十贯?

围观群众想不到,三角眼没想到,就是小女孩也想不到,最后关头竟然有人出价,一时间所有的目光都落在郑鹏身上。

“小郎君,刚才你说出三十贯?”小女孩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边抬头看着郑鹏,一边有些不太肯定地语气询问道。

目光不仅有惊喜,还有几分盼望。

三十贯比二十贯多出十贯,能把后事办得风光,还有一点很重要,郑鹏是风度翩翩的少年郎,无论是谈吐还是相貌,比那个猥琐的三角眼胖子顺眼太多了。

就是委身为婢,谁不想挑一个好主人?

郑鹏“唰”的一声把随手携带的紫檀扇打开,很骚包地说:“没错,本公子正好缺一个使唤的婢女,看你挺合眼缘,今儿心情好,就按你说的三十贯,怎么样,愿不愿意?”

自问不是什么好人,不过郑鹏也自认不是坏人,骨子还有一股愤青特有的气质,看到小女孩那么可怜,而要出钱买她的三角眼又太猥琐,还有变态的癖好,郑鹏心一软,就决定拉她一把。

天下间不平事多了去,郑鹏管不了那么多,但碰上了,小女孩无助的样子深深触动郑鹏,于是在关键时刻挺身而出。

小女孩也顾不得矜持,生怕郑鹏反悔,小脑袋好像鸡啄米一样连连说:“奴家愿意,愿意。”

郑鹏正想扶起小女孩,没想到旁边绰号叫黄老虎的三角眼胖子一把拉住。

“拉我干什么?”郑鹏面露不悦。

三角眼胖子一脸阴狠地说:“这位公子,什么事都有个先来后到吧,这位小娘子刚才都同意了,你横插一脚,算什么意思?”

黄老虎气坏了,心里都想着怎么玩弄这个小女孩,没想到最后让这个小子抢了,一口气憋在心里咽不下,马上找郑鹏算帐。

要不是郑鹏衣饰华贵,一时摸不清什么来头,黄老虎不敢太过份,要是普通人早就动粗了。

“有吗?”郑鹏白了黄老虎一眼,一巴拍开扯着自己衣服的手,懒洋洋地说:“小娘子只说应,没说应你,再说了,只要她一天没签文书,那都是没主的,什么横插一脚,要是你出钱比本公子多,人你带走。”

“可,可刚才她明明是”

不等黄老虎说完,郑鹏怒声打断道:“住口,死者为大,小娘子卖身葬父,此孝可以感天,再说那卖身钱是给亡父办身后事的钱,死人的钱你也抢,不怕遭天遣吗?还有,人家是卖身,只要一天还没有签卖身契,还是清清白白的良家小娘子,刚才你在大庭广众下调戏,就这事就可以让你挨板子吃官司,还敢吵吵嚷嚷?”

看到黄老虎被自己震住,目瞪口呆的样子,郑鹏大声喝道:“滚!”

刚才听说这个黄老虎好像不简单,背后有靠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再说就是报官,这里已是贵乡县的地界,郑鹏可没这方面的人脉,小姑娘的父亲还等着入土为安,这事拖不得。

古代的案子,不是说审就审,官员有事或假日就得押后,要是案件多还得排队,就是轮到了也得衙役收集证据,碰上一个懒散的官员,拖上一二个月也不奇怪,多一件不如少一事。

自己还赶着去接收房产呢。

被郑鹏那么一吼,黄老虎吓了一跳,然后在众人的哄笑声中狼狈逃了。

二十贯已经不划算了,三十贯能买一个漂亮的异域胡姬,黄老虎心里有个小算盘,也不想和不知底细的郑鹏争执,听说还要告自己调戏良家,连忙狼狈跑了。

走得急,不小心被路边的石子磕了一下,猝不及防摔了个狗啃泥,马上引起一阵哄笑声,黄老虎爬起来时怨恨地回头瞪了郑鹏一眼。

这梁子算是结下了。

黄老虎跑了,小娘子答应卖给郑鹏,没了热闹也怕晦气,众人很快就散了,现场只剩下郑鹏和小女孩。

“你叫什么名字?”郑鹏开口问道。

“回小郎君的话,奴家姓杜,名叫绿姝,绿姝见过小郎君。”说话间,绿姝跪了下去。

绿姝?这名字还是挺好听的,郑鹏一边想一边忙扶起她说:“快起来,本公子不喜欢跪跪拜拜这套,这礼以后免了。”

“是,小郎君。”

“小郎君听着有些别扭,叫我少爷吧。”

绿姝乖巧地问道:“是,少爷。”

三十贯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好在走之前抢回老娘给的金叶子和金豆子、坑了郑程十贯钱,还把他身上值钱的东西全都洗劫,变卖了扇子和玉佩等物,又找人兑换了黄金,这才筹够给绿姝的钱。

筹完钱,然后就是签卖身契、找保人、到官府登记,最后还得帮绿姝办理身后事,一连忙了七天,绿姝给亡父烧完“头七”的祭品后,这才跟着郑鹏一起走。

这时她正式多了一个身份:郑鹏的婢女。

“少爷,我们准备去哪?”马车上,绿姝有些好奇地问道。

郑鹏目视前方,眼里露出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大手一挥,高兴地说:“贵乡县。”

十六国前燕建熙时(公元36o年),从元城县分出一部分组建了贵乡县。县治设在孔思集寺(今河北大名县大街乡),和元城县一样,贵乡县属于魏州管辖。

贵乡县历史不如元城县悠久,规模比不上元城县,但也是一个名人辈出的地方,近年最有名气就是出了一个尚书,大唐兵部尚书郭元振,这可是贵乡县的骄傲,可惜在骊山演武时被斩,成为贵乡县上下的心中之痛。

郑鹏的内心也痛,不过不是为了郭尚书,而是为了自己的房子。

“老丈,你确认这里是贵玉街第一十八号”郑鹏拉着一个老头的衣袖,一脸难以置信地问道。

被逐出家门时,分了贵乡县一套宅子,上面写着贵玉街第一十八号,郑鹏路上拿出来看了好几次,心想以郑家的实力,不说五进五出的大宅子,起码也临街带后院的豪宅才对,到时自己做个包租公也可以衣食无忧。

贵玉街,地名多富贵,一十八号,号码多吉祥,都幻想着一来就有管家送上厚厚的帐本,一排年轻貌美身材好的婢女等着自己宠幸,光是想想都美,万万没想到,拿出地契后,当地的乡正把自己带到这里。

这是宅子吗,夯土筑的墙,屋顶看着都有几处破损的地方,从外面看最多是一套三房一厅的小宅子,门口的石板生了厚厚的青苔,门是竹子编成的,还破了一个大洞,看起来散一股穷酸、腐朽的气息,锁都没一把,就用一根草绳绑着,风一吹就摇摇欲坠。

难怪钥匙也不给,尼玛,分明是防君子不防小人。

就这模样,不用看,里面肯定是家徒四壁,没一点值钱的东西。

不仅破,离街道还很远,贵乡县城东贵西富,贵人住在城东,有钱人住在城西,市集设在城南,而穷人聚居在城北,这宅子就在城北,还要离主干道好几百米,真不知有啥脸面叫贵玉街,别说收租,就是送给人白住,估计也没几个乐意,郑鹏的脸都有些铁青了。

要是郑家的老爷子在这里,郑鹏绝对指着他的脸骂道:郑家啊,说什么也是天下七族五姓荥阳郑家的分支,置这么一个破宅子,堂堂郑家的脸面还要不要,还要不要

“没错”老丈一脸不容质疑地说:“老汉在这里活了几十年,闭着眼都能找到,要是不信,公子大可去县衙打听,不过到时少不了递门包。”

郑鹏搓搓手,有些不相信地说:“元城郑家,听说可以荥阳郑家的分支,豪门大族啊,置这么一个小宅子,不至于吧”

“不是置的,那是一户人家欠了郑家的钱,实在还不上,官老爷就把这宅子判给了郑家,不过郑家一直没派人来安置,人家是豪门大族,估计看不上吧,都荒废有些年头,还以为郑家把这事给忘了,没想到公子拿着地契来接收。”

008 一只馒头(求收藏)

看着老头疑惑的目光,郑鹏知道他在怀疑自己,穿着光鲜,带着美婢,可跑到这小破房,思索片刻,很快开口道:“不瞒老丈,我是元城郑家的远房亲戚,听说我到这里求学,郑家就把这宅子送给作安身之所。”

说什么也是外乡人,就怕这里的人欺生,先扯上郑家的大旗,传出去让人忌惮一下也好,说成远房亲戚,也可以解释为什么住这种小破房。

贵乡县出了郭元振这位朝廷高官,这位壮志未酬郭尚书就读过的郭氏书院跟着水涨船高,在整个魏州也是数一数二,很多读书人慕名到这里求学,有一点很重要,郭尚书是被错斩,事后郭家也得到安抚,对郭氏书院并没有影响。

老头一听马上没了疑问,客套地说:“老汉一看公子就与众不同,原来是大族的子弟,失敬失敬。”

郑鹏客套了几句,又塞了几文给老头作辛苦费,这才把他打走。

绿姝看着一脸纠结的郑鹏,小心翼翼地说:“少爷,现在怎么办”

郑鹏双手捂着脸,用力一抹,然后长长叹了一口气:“算了,既来之则安之,收拾一下,先将就一下,绿姝,这破房子,你住得习惯吗”

“奴家没事,以前跟我爹流浪时,什么都住过,有时找不到山洞、破庙,爬上树用绳子把自己绑在树上睡到天亮也试过,现在有瓦遮头,不错了。”

看着有些愤愤不平的郑鹏,绿姝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易的笑意:自家这位少爷,没有架子,待自己很好,也不把自己当下人,平日温文尔雅,不过有时有点孩子气,看到宅子破一点,嘴巴都翘了起来。

“少爷,你累了,不如先坐着休息一会,绿姝先清理一下再进去。”

郑鹏也不会搞卫生,闻言点点头说:“也行,你随意收拾睡觉的地,我想想办法,早点搬离这里。”

“知道了,少爷。”

绿姝用手轻轻一扯草绳,草绳一扯就断,轻轻一推竹制的大门,马上扬起一股灰土,郑鹏当场就捂着鼻子咳起来。

“少爷,这里脏,你离这里远一点。”

“算了,这钱让人赚吧”郑鹏拉着想去清理的绿姝,摇摇头说。

在后世,绿姝还是初一的小女生,自己端坐着,让一个小女生干这种重活脏活过意不去,那么久不住人,也不知有没有老鼠和蛇,这么漂亮可爱的小萝莉,郑鹏可不忍心她受伤。

也不顾绿姝的反对,以二十文一个人,请了三个在旁边看热闹的大婶帮忙打扫一下。

二十文不少了,这宅子也不大,几个大婶当场就同意,也不用吩咐,各自回家拿工具就开始打扫,不用半个时辰就清理完。

和前面猜的一样,家行徒四壁,没什么好打扫,清理起来度也快。

打扫完卫生,郑鹏又花了五十文请人清理小院里的水井,那么久不用,井里的水成了死水,也不知有没有小动物掉到里面,不能喝,需要全吊出来,整理井底的杂物淤泥,流出干净的水才能重新使用。

清理完水井,看着房顶的破洞、破烂的窗户,一咬牙,又请工匠简单修耸一下,又置被席等等,一边折腾了三天,这幢破宅子终于的稍稍有了一点家的样子。

然而代价也不小,等结算工匠的费用,郑鹏吃惊地现一件可怕的事:没钱了。

被老爷子赶出家门,只有这幢破房子的地契和几件换洗的衣裳,老爹和老娘偷偷在衣服里放了点黄金,被郑程搜出,好在自己也不吃亏,狠狠报了一箭之仇,还连本带利带走三十多贯。

三十多贯不算少了,可半路遇上丧父的绿姝,为了不让猥琐男糟蹋,前后花费了三十三贯,一路上雇车、食宿,然后是修耸这座房子,把钱花得一干二净。

结算工钱时,钱不够,郑鹏一咬牙,让绿姝偷偷去当铺变卖了一套绸子做的长袍,这才结清工钱。

摸摸口袋,郑鹏现,自己除了一幢破宅子、一个婢女和一套换洗的衣裳,可以说身无分文,就是晚饭的钱都没有。

看着空空的荷包,郑鹏半天没说话。

记得出门时,“黑”了郑程十贯钱,几十斤重的铜钱,背着都吃力,在马车上,脚踩着装着十贯钱的钱袋、一手捏着金叶子、一手挥着贵玉街一十八号的地契,那是何等的意气风,当时还想着这么多钱该怎么花,没想到半个月还不到,黄金和铜钱都长了翅膀似的离自己而去。

早知给绿姝死去老子办后事省一些好了,当时以为宅子有不少家当,说不定还有大笔的租金收入,为了哄绿姝高兴,花起钱来没节制,一下子就要断炊。

以前大手大脚惯了,反正花完再跟家里要,就是没钱也可以赊帐,对钱银没观念,直到这个时候才现,曾经美好的日子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唉”郑鹏长叹一声,把轻飘飘的荷包扔在地上。

“咕咕噜咕噜”

有些空旷的宅子里,突然响起怪异的声音。

正在铺床的绿姝吓了一跳,连忙说道:“少少爷,有怪声。”

天快黑了,空洞洞的宅子有点可怕,两人没钱买灯油和蜡烛,突然响起怪异的声音把绿姝吓了一跳,说到底,她还是一个小女孩。

“不怕,是我肚子的声音”郑鹏有些尴尬地说:“绿姝,你哪里还有钱没”

半大小子,吃穷老子,郑鹏正处在长身体的育期,消化得特别快,一顿不吃就饿得慌,大唐早上不习惯吃早饭,中午顾着修耸宅子,只吃了一个蒸饼,现在快饿得前背贴后背。

“没,没了,全结算给陈叔了。”绿姝有些怯生生地说。

说完,绿姝变戏法拿出一个馒头说:“少爷,你饿了吧,这里还有一个馒头。”

还有吃的

郑鹏眼前一亮,二话不说接过的绿姝递过来馒头,惊喜现还是温热的,闻着食物散的淡淡清香,口水都流了,看到馒头皮有点脏,换作以前绝对一扔了事,现在饿了也不计较,撕掉外皮,几口就把馒头全咽了进去。

“少爷,喝水,别噎着。”绿姝忙递过一碗水。

吃了馒子,又灌了一大碗水,肚子终于不再响了,郑程这才想起绿株没吃,忙问道:“绿姝,你吃了吗”

“吃了,是奴家不好,以为少爷要去喝羊肉汤的,几个馒头吃剩一个,还请少爷责罚。”

郑鹏挥挥手说:“罚什么,是我花起钱来没节制,钱方面用了,不过不要紧,明儿我去找份差事赚钱去。”

绿姝嗯的应了一声,很乖巧地什么也不说。

就是郑鹏不说她也知道,绝大部分的钱都花在自己身上,越是这样,绿姝心里越是内疚,正在自责时,看到郑鹏往外走,绿姝连忙问道:“少爷,这么晚了,你去哪”

“没事,上个茅房。”刚才喝水喝多了,一会儿的功夫,郑鹏就有“放水”的冲动。

“少爷,我陪你去。”

“不用,就在院子里,一会儿的功夫,坐着就好。”郑鹏连连的拒绝。

这个小婢女还是太小了,还没开始育,郑鹏可没那种特别的僻好,平日二人分床睡,像洗澡这些也不用她伺候,都是自己一个人,免得自己有罪恶感。

萝莉嘛,还是思想单纯一些好。

茅房就在院子里,天气有点冷,郑鹏急急忙忙解决后,正准备回家时,突然想起绿姝刚在害怕的样子,嘴角不由露出一丝调皮的笑容:吓她一下,会不会吓得大惊失色,然后飞快地扑到自己的怀里呢

调戏一下小萝莉也不错,郑鹏想着,不由放轻脚步,悄悄走到窗前,准备吓绿姝一下,走到窗前往里面一看,不由整个人都呆住了:只见绿姝一边看着大门的动静,一边飞快地捡起地上的馒头皮放进嘴里,可能是怕郑鹏现,也可能是太饿了,捡起来看也不看,也不顾脏不脏,飞快往嘴里塞,吃完了,还意犹未尽伸出小舌头把嘴角的一点馒头屑舔进嘴里。

009 同床异梦

一瞬间,郑鹏突然有一种无比的羞耻感,绿姝只剩一个馒头,应是中午没舍得吃留下来的,听到自己饿了,二话不说就全给了自己,事后还谎称吃过了,而自己吃之前根本就没想到要跟绿姝分享。

这个小妮子,实在的太好、太善良了。

郑鹏呆呆看着装着若无其事的绿姝,嘴巴张了张,最后还是什么也不说,佯装没事一样回到屋内。

“少爷,你回来啦,奴家给你铺床吧。”看到郑鹏回来,绿姝眼前一亮,马上笑容满脸地说。

要不是刚才在窗口偷看到绿姝捡馒头皮吃,郑鹏还真看不出这个小妮子有多饿。

“嗯,铺吧。”郑鹏也假装若无其事地说道。

有些事,假装糊涂还好一些,现在说得再漂亮也没用,还不如把这份心思记在心底,以后好好补偿。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早郑鹏就醒了,准确来说是饿醒的。

绿姝比郑鹏起得更早,看到少爷起床,把一早准备好的水和槐枝拿过来。

古代没牙膏,有条件的用绸布沾盐抹,最昂贵是用青盐,而普通百姓就用柔软的树枝清理牙齿,像柳枝、槐枝、葛藤等,郑鹏在元城时用的就是青盐,现在到了贵乡县,条件不好,只能将就了。

两人梳洗完,然后结伴去找工作,准确来说是找吃的。

“蒸饼,又大又多肉蒸饼,一个顶饱”

“胡饼,刚出炉的胡饼,又香又脆的胡饼,保你吃一个想二个。”

“羊肉汤,又香又浓的羊肉汤,一碗只要三文钱,还送带肉的大骨棒子。”

闻着那些香味都流口水,再听那些店伙记一吆喝,只觉得肚子更饿。

昨晚吃了一个小小的馒头,早上什么也没吃,郑鹏肚子早就饿得咕咕叫,这不,闻着那些刚出炉还泛着油花的胡饼,不仅有点迈不开步,就是喉咙也不争气地咽了一下。

不夸张地说,刚才路经一家大户人家的门口时,看到一条大黄狗在吃有肉有骨头的剩饭时,郑鹏竟然有一种想抢吃的可耻想法。

绿姝看到郑鹏饥饿的样子,心里有点难过,犹豫一下,小声地说:“少爷”

“嗯”

“要不,你把绿姝卖了吧,这,这样你就不用挨饿了。”绿姝红着双眼说。

郑鹏一直没说自己的来历,绿姝作为婢女,也不好问什么,她看到自家少爷,衣着光鲜可身边一个小厮也没有,孤身一个来到陌生的小县城,没有投亲也没有访友,就是修耸一下破房子也要把衣物当了,猜测自家少爷有可能犯了事或被赶出家门。

钱大都花在自己身上,对自己没什么“企图”,平日也很少让自己伺候,感到自己是多余的,心一酸,就想着让郑鹏把自己卖了,卖了就有钱,有钱少爷就不会挨饿了。

郑鹏看到绿姝的眼圈有些红,漂亮的大眼眶泛着泪光,一脸坚决说:“卖什么,你可是本少爷的婢女,难得找到一个这么漂亮的小婢女,打死也不卖,以后再也不要提,要不然打你屁股。”

绿姝俏脸一红,有些羞涩之余又满怀感激,轻轻轻下头,柔声地说:“绿姝是少爷的人,少爷想怎么都行。”

都说萝莉有三好:清音,柔体,易推倒,看着绿姝温柔的样子,郑鹏内心怦然一动,不过很快又把杂念抛开。

还是太小了,现在还是一个含苞待放的花骨朵,郑鹏喜欢美女不假,可真没有辣手摧花的特殊僻好。

“少爷,要不,奴婢去要点吃的来。”

说是要,其实就是讨,自家少爷丢不下这脸面,绿姝一咬牙,准备去要饭,在她心里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照顾好自家少爷,以前跟着父亲四处流浪时,没少去找好心人要饭。

“不行,还没到那个时候。”郑鹏马上制止。

一点点小挫折,就向生活低头,这股气一旦泄掉,以后生活就艰难了。

还想着赚大钱,腰缠千万贯骑鹤下扬州呢,要是连这点困难也不能克服,说什么都是空话。

绿姝“嗯”的应了一声,也不敢再说话。

郑鹏信心满满地说:“没事,我们两个有手有脚,还怕找不到一口吃的呢,走,我们先找份工作糊口。”

“不好意思,二位,小店人手足够了,请吧。”

“请人我这小店一眼就能看完,哪里还用雇人”

“这位公子衣着光鲜,双手一点茧都没有,肯定是有钱人家的公子,就不要戏弄小的了。”

“一边去,别碍着老子做买卖。”

“打零工行啊,把这袋扛得起来就要人。”

要力气没力气,要本钱没本钱,就是想打个零工也没人请,有的说话还客气,婉转拒绝,而有的冷嘲热讽甚至直接赶人,贵乡县其实并不大,郑鹏和绿姝转了近一个时辰,没有找到工作,也没有找到吃的。

眼看快到中午,郑鹏的肚子饿得快要贴着后背。

郑鹏终于体会到一个道理,钱不是万能,但没钱万万不能,一文钱也能逼死好汉,自己二世为人,硬是饿得肚子咕咕响。

都说“工”字难出头,要想赚大钱,最好是自己创业,郑鹏不是没想过财大计,可最后还是否决了。

人的一生离不开衣食往行,做这类型的生意只要用心,肯定饿不着,但这类生意有一个不好的地方,多是投入大,见效慢,别说自己没本钱,就是有本钱,也很难和那些开了多年的老字号竞争。

酿酒不错,现在的酒多是浑酒,又浊度数又低,问题是郑鹏没有成熟的酿酒工艺,现在酿酒也来不及,再说酿酒要用粮食,需要到官府报备,经得官府同意才能酿造,没钱没技术没关系,现在酿酒赚钱不现实。

制香水、做木工、盘坑等等,要么时间周期长,要么没本钱,要么就是没那技术,远水救了近火,盘算来盘算去,就是找不到合适的项目。

你妹啊,郑鹏有些郁闷地晃晃脑袋,想那么多干嘛,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填饱肚子。

转了一圈都没有找到,郑鹏一咬牙,也不找了,回家,让绿姝把一床新买的被子拿去当了,换了二十文钱买了几个馒头充饥,总不能活生生饿死吧

当铺还真黑,五十文买的新被子,只睡了二晚,还是崭新的,好说歹说才当了二十文,还是死当。

折腾了一天,郑鹏也累了,夜幕刚刚降临就爬上用砖石垒起的简易床,准备睡觉。

刚想睡,突然想绿姝,扭头看看她在干什么,正看到她走到角落的小床,被子拿去当了,就拿一块衣裳准备当被子盖,现在已经是深秋,晚上郑鹏盖着薄被也觉得有点冷,没被子怎么行

“绿姝”

“少爷,你要喝水吗”绿姝听到郑鹏开口,一骨碌坐起来,柔声地问道。

“秋风寒,没被子怎么行,来这里挤挤吧。”

绿姝一听,马上摇摇头说:“奴婢哪能主子睡在一起呢,我爹说过长幼有序、主仆有别,少爷,你睡吧,绿姝不冷。”

大唐是阶级社会,尊卑有别,要是自家少爷要自己暧床,那还另当别论,现在是因为冷挤主子的床,做奴婢的哪能和主子平起平坐

郑鹏也懒得说什么人人平等的道理,用命令的语气说:“让你一起睡,那是怕你得病,要是你病了,谁来伺候本少爷,说不定还要我伺候你,快点,别啰索。”

态度一强硬,绿姝缩了一个脑袋,也不敢再说什么,“嗯”的应了一声,然后轻手轻脚地爬上郑鹏的床。

上了床,小心翼翼扯着一角被子挨着郑鹏身边睡下,朦胧的夜色,正好掩盖绿姝俏脸上的红晕。

绿姝是睡上床后,下意识和郑鹏保持距离,把上面那块取暧的被子往杨振那边挪了挪,自己只是搭着一小角,像只小猫一样把自己倦成一团。

“冷,靠近点,两人都暧和些。”郑鹏说话间,侧身一手搭过来,搂着绿姝的肩膀,另一手把被子往绿姝身上一盖。

“少爷,我不冷”

郑鹏淡淡地说:“别说话,睡吧。”

天气虽说有点冷,可是绿姝感到自己的小脸红得有点烫,两人是主仆关系,但这是绿姝第一次和男子睡在同一个坑上,还是被自家少爷搂着来睡,这让绿姝有一种慌乱、紧张的感觉,小心脏像有一头小鹿不停地蹦蹦跳跳,身体绷得有些僵硬。

古人成熟得早,绿姝对男女之间的事有一些朦胧的理解,生怕自家少爷有进一步的动作,到时不知是默许还是拒绝,上床久小脑袋转得飞快,百般思绪在心头,久久不能平静。

幸好,郑鹏只是轻轻搂着,并没有什么进一步的举动,好像很累的样子,很快就一动不动,好像睡着了。

看到少爷没有进一步的动作,绿姝也慢慢放松起来,甚至偷偷睁眼看偷看郑鹏好看的脸庞,也许是这天太累了,绿姝感到眼皮越来越沉重,慢慢地进入了梦乡。

不知为什么,绿姝心里有一种感觉:少爷搂着自己的手很有力,身上的味道也很特别、很好闻

010 郭氏书院

温饱还是一个问题,第二天一早,郑鹏携着绿姝再次出,准备找赚钱的门路。

昨天当了一床被子,再当就没有被子睡觉,眼看快要入冬,到时没饿死也得冷死,昨天当被子还有剩12文,绿姝本来只买一个蒸饼,郑鹏不由分说就要了二个。

再困难,也不能让绿姝再挨饿,对郑鹏来说,这不仅是善良,还关乎自己的尊严:连一个小婢都养不起,还怎么做大事

没本钱、年轻、没经验,郑鹏都放下身段,什么工作都不嫌弃,没想到转到响午,还是一无所获,就是做个打下手伙计也没人请。

细想一下,郑鹏很快明白其中的道理,大唐的资本主义还没有萌芽,大多百姓信奉自给自足的生活,做生意的,有实力人直接用家里的奴仆,实力一般的自家人或亲戚顶上,要不收几个多做事少花钱的学徒,大城市还好一些,贵乡县只是三四线的小县城,机会自然少很多。

郑鹏的心中有点郁闷,边想边走,突然想起一个计短二人计长,想问问绿姝有什么想法,扭头一看,只见绿姝还落在自己身后大约一丈远的地方,正咬着牙追赶。

走了这么久,绿姝也累了。

“少爷,少爷,你走得真快。”绿姝一边擦汗一边气喘吁吁地跟上。

“先休息一下,我们再找。”

两人在路边找了个石礅坐下,绿姝擦了擦额上汗水,犹豫了一下,小声地说:“少爷,我想到一个赚钱法子。”

“哦,快说。”郑鹏面上一喜,马上开口问道。

真是心有灵犀,自己刚想问绿姝有什么主意,没想到还没开口,小妮子主动提出。

绿姝小声地说:“少爷,我们可以去城外拾些柴火来卖,虽说赚得不多,可是只要勤快,一日二餐还是有的。”

说到这里,绿姝马上补充:“少爷,你在家坐着就行,这种粗活你干不来,交给绿姝一个人就行。”

就是拾柴火,也不能让少爷干重活,别的不说,郑鹏身上那身绸子的衣裳就可不便宜,要是上山划破了,那得拾多少柴火才能补回来,再说也没有让主子干活的道理。

还以为是什么办法呢,没想到是这种办法,郑鹏只是稍稍犹豫一下,很快否决:“算了,我们年纪都小,拾不了多少柴火,路不好走,摔伤就麻烦了,再说山里有狼还有蛇,一不小心小命都得丢掉,还有,那些山都是有主的,主人家给不给我们拾还不一定。”

开玩笑,堂堂男子汉要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婢女拾柴供养,郑鹏自问没这么厚面皮,要真是把绿姝当奴隶使唤还算了,在吴鹏心里,以后把绿姝当什么不知道,经过这些天的相处,现在是把她当自己人一样看待的。

真是要奴隶的话,也不会花双倍的价钱买她了。

“那,那,少爷,我们怎么办?”绿姝有些无奈地说。

郑鹏一时间也陷入了沉思,人生地不熟,要钱没钱,要关系没关系,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一时间还真不知怎么解决温饱问题。

一边想一边四处打望着行人,当郑鹏的目光落在两个戴着白色幞头、身穿青色圆领窄袖袍衫的读书人走过时,突然眼前一亮,猛地一拍手道:“有办法了。”

绿姝被郑鹏吓了一跳,看到自家少爷一脸兴奋的样子,连忙问道:“少爷,什么办法?”

“山人自有妙计”郑鹏打了一个响指,然后大步向前走:“绿姝,跟上,我们赚钱去。”

郑鹏不说,绿姝也没办法,跟有一头雾水地跟在后面。

贵乡县城并不大,虽说郑鹏到了也就几天时间,可一点也难不倒他,只见他穿街走巷,就像自家的后花园一样,跟在后面的绿姝要小跑着才能跟上。

走了好一会,绿姝正想问郑鹏到底要去哪里时,郑鹏突然停住,自顾点点头说:“到了。”

绿姝抬头一看,自己站在一个牌坊下面,牌坊上有一个牌匾,上面写着“郭氏书院”四个龙飞凤舞的大字,楞了一下,小声地说:“少爷,你在这里有朋友?”

自家少爷是读书人,现在来到书院,十有**是好友借钱,先渡过难关再说。

不得不说,郭氏书院非常气派,牌坊巍然耸立,牌坊上的字刚劲有力,书院用砖墙围住,从外面看去,勾檐画角,古树参天,庄重中显着气派,真不愧魏州有名的书院,就是站在外面,也能闻到书墨特有的书卷味。

向里面看了一下,绿姝很快失望地说:“少爷,你看大门都锁了,应该是在旬休。”

大多数的书院有一旬一休,一月三日假期的习惯,让学生在学习之余可以放松一下,先生也可以处理自己的私事,估计郭氏书院也不例外。

郑鹏不以为意地说:“没人正好。”

没人正好?不是来借钱的吗?绿姝有点愕然。

郑鹏没理会绿姝的反应,走到一个偏僻的角落停下,左右打量了一下没人,突然开口道:“绿姝,我听你说曾经在树上过夜,会爬树吗?”

“爬树?会。”这问题有些跳跃,回过神,绿姝马上肯定地回答。

以前跟着死去的爹爹到处流浪,经常在野外拾柴摘野果什么的,爬树对绿姝来说没难度。

“那行,跟着我,手脚麻利些。”郑鹏说话间,手脚并用,像只猴子一样爬上了一棵靠近围墙的树,看样子,想偷偷钻入郭氏学院。

绿姝吓了一跳,有些慌乱地四处打量一下,焦急地说:“少爷,你,你要干什么,这是不行的,你快下来。”

不会吃不上饭就跑去偷窃吧?

要是被抓住,少爷这辈子就完了,绿姝急得直跺脚。

郑鹏看了绿姝一眼,有些无奈地说:“绿姝,你想多了,本少爷哪能做这种龌龊的事,听说郭氏书院这里灵气十足,出了尚书那么大高官,读书人到这里会开窍,再说了,我们不是饿了吗,来这里正合适。”

“饿了到这里合适?”绿姝吃惊地睁大了眼睛,一脸疑惑地说。

少爷也太扯了吧,饿肚子和逛书院有关系?

郑鹏一本正经地说:“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千钟粟,跟你也说不清,要不要跟着,不来你就在外面等着。”

绿姝犹豫了一下,自家少爷的话不敢不听,于是学着郑鹏爬上树,那动作比郑鹏还要灵敏。

两人像两只灵猫,一前一后跳下围墙,进入郭氏书院里面。

进了书院里面,打量一下,郑鹏暗暗点点头,结构多是大同小异,课室、院子、凉亭,授业在课堂,偶尔到外面的凉亭解惑、吟风弄月什么的,大致转了一圈,二人来到书院后面凉亭里。

课室大门紧锁,郑鹏也没有砸锁的冲动,带着一脸好奇的绿姝到凉亭处坐下。

凉亭建在一株桂花树下,里面设了桌椅,在高大的桂花树的衬托下显得古色古香,在凉亭的后面,还有一片葱葱郁郁竹林。

看着怡人翠竹,听着秋风轻拂竹叶出沙沙的声音,闻着风中夹带新鲜竹叶和纸墨混合在一起的气息,郑鹏一时有一种忘记饥饿,沉醉于天地之间的感觉。

011 被抓了现行

少爷还是挺好看的,看着郑鹏陶醉在风中的样子,活脱脱就是一个翩翩少年郎,绿姝的眼睛也闪过一抹异色。

郑鹏站了一会,接着在绿姝吃惊的神色中走到有些枯黄的草丛里,弯着腰不知在干什么。

“少爷,你在找什么?”绿姝忍不住开口问道。

“哈哈,找到了。”郑鹏没有回绿株的话,而是举起一件东西,一脸兴奋地说。

绿姝仔细一看,原来是一块缺了一角的砚台,一脸疑惑地说:“少爷,你捡这个干什么?”

这么破,当铺也不收,砚台是石头,也不能当饭吃啊。

郑鹏这才把自己的目的说出来:“要本钱没本钱,要人脉没人脉,我想过了,要想办法填饱肚子,现在能做的就是摆个字摊,替人读信写信起名什么的,要摆字摊就要笔墨纸砚,没办法,就来这里凑一下了。”

古代可没有义务教育,能读得起书的家境大多不会差,这些读书人不仅年少气盛,还爱面子,文房四宝坏一点也扔掉,郑鹏记忆里,在元城县读书的时候,书院有不少丢弃的文具,抱着碰运气来这里试试,没想到只找了一小会就找到一个砚台。

只是掉了一个角,外观有点不好看,可并不影响使用,擦一下,又是一方好砚台。

绿姝眼前一亮,高兴地说:“对啊,忘了少爷是读书人,给人看信写信轻而易举,虽说赚不到大钱,不过温饱肯定不会有问题。”

说完,又有些犹豫地说:“少爷,我们这样不问自取,好像不太好吧?”

还不错哦,连不问自取的话也说得出来。

郑鹏振振有词地说:“什么叫不问自取,绿姝,你看清楚,这砚不是抢的,也不是偷的,而是在草丛里捡的,你想想,书院是什么地方,是神圣的地方,是授业解惑、圣人英灵常驻的地方,我这是替圣人清理污垢,就是圣人有灵,不仅不怪罪,还会大加赞赏。”

“对对对,圣人一定会庇佑少爷高中的。”绿姝小脑袋像小鸡啄米一样,连连称是。

解开了心结,绿姝忙帮忙找别人丢弃的文房四宝。

人多好办事,不一会,二人先后找到一小截没用完的烟墨,一笔断了笔杆但还能用的狼毫,文房四宝集了笔、砚和墨,还差纸就大功告成。

“少爷,纸怎么办”找来找去都找不到,绿姝都有点泄气了。

书院都有仆人,纸比较明显,容易被清理走,再说纸不易保存,就是掉到草丛里,早上一场露水或一场小雨,就能把纸给化了,找不到也在情理之中。

“先找找看,实在找不到,到时再想法子。”郑鹏开口道。

绿姝应了一声,然后细心找起来,可空地就那么大,连树上都找了,什么也找不到,正想问郑鹏怎么办,可一抬头就找不到人。

“少爷,少爷,你在哪?”绿姝一看急了,连忙大声叫道。

只是相处几天,绿姝对郑鹏有了依赖感,看不到人就有一种心慌的感觉。

“小点声,让人看到就不好。”郑鹏突然从绿姝身边冒出,连忙制止小婢女再呼叫。

抓墙进来,让人抓到就不好了。

看到自家少爷回来,绿姝心里一喜,压低声音问道:“少爷,刚才你去哪了?”

郑鹏没有回答她的问题,把手里的东西扬了扬,得意地说:“看看这是什么?”

绿姝抢过来一看,顿时乐了,一边翻看一边说:“都是用过的纸,一些反面可以用,也有空白的地方可以剪下来,这是宜纸,这是黄麻纸,少爷,你看,还有几张水纹纸,上面只是滴了一滴墨就不用了,真是浪费。”

水纹纸又叫花帘纸,这种纸迎光可以看到除帘纹外的透亮线纹或图案,增加纸的潜在美感,很受唐朝读书人欢迎,当然,价格也很贵,相对于有些粗劣的黄麻纸,它是纸中的“贵族”。

西汉时期,纸张就已经出现,由于科技的滞后,纸张属奢侈品一类,就是粗劣的黄麻纸普通的读书人也用不起,最简单的还是自制竹签来抄写。

“少爷,这些纸怎么来的,你不是去课堂里顺的吧?”

本想说偷的,话到嘴边马上改了。

郑鹏摇摇头说:“什么话,要是顺的,就不是这种了,后面捡的,算了,我们走吧。”

纸是刚才上茅房小解时无意中看到的,估计是某位人士不喜欢那种硬硬的竹签,收集这些纸来上茅房,挺讲究,便宜了郑鹏,只是这事不用和绿姝说出来。

绿姝一听也是这理,也就不再说话。

找齐了文房四宝,二人心满意足地原路返回,郑鹏从树上溜下,刚扶绿姝下来,背后突然响起一个声音:“可惜,好眉好貌,没想到是一个梁上君子。”

声音好像幽灵般在身后响起,吓得郑鹏一个激灵,扭头一看,只见一个衣着朴素、手执扫把的老头,一脸婉惜地看着自己。

梁上君子就是贼的意思,郑鹏还没来得及说话,一旁的绿姝马上解释道:“老人家,你误会了,我家少爷不是贼,只是进里面看看。”

老头抬眼瞄了一下绿姝背在身上的包袱,努努嘴说:“哦,是吗,那小娘子身上背着的是什么?”

绿姝看老头不信,当场解下,把里面的东西给老头看:“老人家,你看,这些都是别人丢弃不要的东西,我家少爷说,这是替书院清理垃圾,还书院一个清净呢。”

老头翻看了一下包里的东西,眼里有些异色,看了看天真无邪的绿姝,眼里的警惕少了很多,可是当他看到站在旁一脸淡定、连招呼都不打的郑鹏,心里有些不爽起来:这个臭小子,作了亏心事,居然面不改色心不跳。

“什么垃圾?”老头振振有词地说:“不请自进是无礼,不问自取即是盗,怎么,你们私自进书院,还拿了这么多东西,然后说是垃圾,那我没事去你家转悠,看中什么就说是垃圾带走行不行?”

绿姝焦急地说:“老人家,怎么会呢,你看,这砚台是破了一个角,毛笔也是断了一截笔杆,你看,这墨只剩一小块,要是偷也不会偷这么差的吧。”

“这个老夫不管,说不定你们就有这种特别的癖好。”老头一脸倔强地说。

被人抓了一个现行,郑鹏有些无奈地说:“老丈有礼,这绝对是误会,不瞒你说,我们两个是外乡人,听说郭氏书院人才辈出,特来参观一下,沾一点文运,没想到赶上旬休,心急之下就不请自进,然后捡点记念品回去留作记忆,绝不是什么梁上君子。”

老头上下打量了郑鹏,然后开口道:“看小郎君也是一个读书人,这样吧,小老出一个题材,你作诗一,作得好,这件事就当没生,要是作不出或作不好,那小老得报官。”

这算是考自己还是为难自己?

“老人家请出题。”郑鹏犹豫了一下,然后同意了。

熟读唐诗三百,不会吟诗也会偷,自己水平有限,到时剽窃一给他就行。

“让小老想想”老头边说边四处打量,当他的目光落在路边几株菊花时,灵机一动,开口说道:“小郎君你看,那菊花开得多灿烂,不如就以菊为题材,吟诗一吧。”

菊花?

太简单了,文人喜欢的题材,早就让人写得腻了,作下的诗篇也很多,简直就是送份题。

想就简单,可真行动起来,郑鹏一下子些混乱起来,脑子里好像一片糊涂,不知为什么,一时怎么也想不起与菊有关的诗句。

“少爷,你怎么啦,没事吧?”绿姝拿出手帕,一边替郑鹏擦汗,一边问道。

很少有这么狼狈,一急之下,汗都出来了。

“怎么,这么简单也做不出,还想冒充读书人?”老头话音一变,厉声说道:“看我不把你们拉到见官。”

见官?

都说衙门朝南开,有理无钱莫进来,自己人生地不熟,说不定未见官就先打三十大板,看着有些得意洋洋的老头,郑鹏眼珠转了转,突然往老头身后一指,一脸吃惊地说:“不会吧,那个小娘子光天化日之下没穿衣裳就出街?”

还有这种事?

老头闻言大吃一惊,忙转身去看,没有啊,身后空荡荡的,人影都没一个,更别说不穿衣裳的小娘子,等他察觉被郑鹏骗了,回头一看,正好看到郑鹏拖着绿姝,像两只惊慌的野兔般消失在一个路口的拐弯处

“这个兔崽子,有点意思,哈哈哈”郑鹏跑了,老头也不生气,反而冲着郑鹏消息的方向呵呵一笑。

说完,又自言自语地说:“奇怪,那个小兔崽子,好像有点眼熟”

012 初战告捷

没多久,距贵乡县北城门约二里处的一个驿亭里,郑鹏的字摊开始营业。

“少爷,我们为什么跑到这里摆字摊,在城里不好吗?”绿姝有些想不明白。

城里人多也热闹,商机自然多很多。

郑鹏解释道:“位置好,竞争也多,最怕就是货比三家,因为我的年纪小,也是生脸,很难得到别人的信任,弄不好还被别人以为是抢饭碗,还不如跑到这里碰碰运气。”

绿姝这才恍然大悟地点点头。

“饿不?”郑鹏突然开口问道。

“饿。”绿姝摸了摸快要饿扁的肚皮,很诚实地说。

“饿,就按我教你的做。”

“是,少爷。”

绿姝应了一声,然后开始大声叫起来:

“大叔大爷们好,我家小郎君在这里开设便民字摊,可以读信、写信,起名字,为什么说是便民呢,我家小郎君说了,主要是历练一下,钱随便给,多少不论,没钱就是给点东西也行。”

“来看一看,来瞧一瞧,写信、读信、起名,包你满意,不满意不要钱。”

“便宜啊,钱随便给,不给钱给东西也可以。”

这年头读书是一件奢侈的事,遍地是不识字的文肓,读书人地位很高,普通百姓平日要给孩子起个名字,还得恭恭敬敬带着礼到当地读书人家里,请他们给起名,礼轻了人家的脸色还不好看。

听说钱随便给,不给钱也行,低价促销很快就带来了第一笔生意,一位穿着圆领麻布袍子、头白了大半的老者小心翼翼地说:“小郎君,小老有一封远房亲戚寄来的信,身上没带钱,只有三个鸡蛋和一个馒头,不知能不能帮忙读一下信”

郑鹏和绿姝对视一眼,现彼此眼里都有惊喜:现在饿得快要晕倒,别说还有鸡蛋,就是给一个馒头都干了。

“当然可以,老丈,坐下说话。”郑鹏强捺内心的激动,面带微笑地说。

读书人就得有读书人的样,不捏一下架子,人家还以为自己没能耐。

信不复杂,郑鹏大声读给老者听,一些涩暗难明的词,还耐心地解释,老者连连点头,末了还替他写回信,旁围观的人也暗暗称赞:

“这小郎君真是不错,讲得清晰明白。”

“人家可是秀才,这有什么难的”

“你们看,小郎君的字写得真好。”

“比城里的那些先生好多了,要知道那些先生多是不拿正眼看人,问多几句还要训人,这位小郎君说得详细,还彬彬有礼呢。”

“要是我家那不孝子有这小郎君一半好,我这老骨头就是埋到土里也安心了。”

在一旁打下手的绿姝听到这些话,有些崇拜地看着自家少爷,嘴角露出一丝骄傲的微笑:自家少爷,就不是普通人。

不到二刻钟,听读完信,又拿着一封回好的信,老者留下鸡蛋和馒头,再三道谢后心满意足地走了,到城里,读信加上回信,润笔费至少要十文钱,而馒头和鸡蛋加起来最多值三文钱。

老者一走,郑鹏马上拿起馒头一分为二,把一半往嘴里塞,另一半递给一旁的绿姝。

这次说什么也不能漏下她了。

绿姝呆了一下,没想到自家少爷这么饿还分自己一半,回过神忙说:“少爷,你先吃,绿姝还不饿。”

“让你拿就拿,罗嗦什么”郑鹏有些不大高兴地说:“不吃饱,哪有力气替本少爷吆喝?”

郑鹏话里有责备的语气,可绿姝却能感受到当中的那份关爱,欢天喜地接过有半块馒头,感激地瞄了郑鹏一眼,然后一脸幸福地吃下去。

馒头不大,几口就吃完了,吃完看着吹着口哨整理纸张的郑鹏,绿姝好看的嘴角微微向上翘:少爷就是笨,骂人一点也不凶,他自己不知道,虎着脸的时候有点可爱。

正在想入神的时候,突然传来郑鹏的声音:“绿姝,还楞着干什么,继续吆喝找客人啊,我们还没有脱贫呢。”

“是,是,少爷。”绿姝应了一声,然后劲头十足地叫起来。

第一桩生意做成,很快就迎来第二桩生意,这次是一个姓黄的老伯。

“小郎君好,小老想让小郎君费费心,替我家孙儿起个名字。”出于对读书人的尊敬,黄老伯对比自己小得多的郑鹏行了一礼,这才小心翼翼地坐下。

“老伯贵姓”

“不敢,小老姓黄。”

郑鹏摇头晃脑说:“俗话话一命二运三风水,四积阴德五读书,六名七相八敬神,这名字是很重要的,不能乱起,劳烦老伯把你孙儿的生辰八字说一下。”

黄老伯一听,眼前一亮,神色更加恭敬:“没想到小郎君还知晓这么多,看来小老是找对人了。”

说完,便把自己孙子的生辰八字小声地说出来。

在年历上,华夏有一套独特的历法,十二生肖代入年份中,再配以天支地干,还要注意五行,黄老伯原先还抱着试试看的情绪,一看到郑鹏说得头头是道,态度更得更恭敬。

听完生辰八字,郑鹏掐指一算,然后说:“令孙儿五行属金,缺土,都说土生金,名字要有土才能旺,让我想想。”

片刻,郑鹏在纸上写了一个大大的“畦”字,指着对黄老伯说:“老伯你看,这叫畦,有田有地,肯定能旺令孙。”

“畦”黄老伯看了一下,很快眉开眼笑地说:“好,好,好,这名字好,小郎君真是渊学多才,太好了。”

一边说,一边掏出钱袋,直接拉开袋口,把里面钱全倒出来,大约有七八文的样子,恭恭敬敬放在石桌上:“小郎君,这是小老的一点点心溻,请你万万不要嫌弃。”

本来想给一二文意思一下,可是这名字起到他心坎里,一高兴,就全倒了出来。

铜钱啊,看看黄澄澄的五株钱,身无分文的郑鹏不由眼前一亮,几天身无分文,看到这黄澄澄的铜钱,都有一种莫名的喜悦,就是瞳孔都有点收缩,估计这是传说中的见钱开眼吧。

本想谦让一下,一旁的绿姝眼疾手快,生怕黄老伯反悔一般,一下子收起,笑脸如花地说:“替我家小郎君谢过老伯。”

“不谢,不谢,小郎君不嫌弃就好。”黄老伯高兴地说。

等黄老伯走后,绿姝两眼冒着精光,高兴地又把铜钱数了一遍,这才小声问道:“少爷,你怎么认识那么多的”

“易经先生有教啊,计算一下就行。”

“少爷真是厉害,一个名字,那黄老伯高兴得把钱都倒出来了。”

有了黄老伯的效应,都不用吆喝,很快一个姓赵的中年人主动坐下

傍晚太阳快要下山,驿路的人越来越少,二人这才有些不舍收起摊子,忙着往县城的方向走,得赶在关城门时入城,外面又冷又不安全,还是在城里安全点。

“绿姝,我们赚了多少钱”

“回少爷的话,我们现在有五十二文钱,三斤米,还有鸡蛋、肉干、青菜、瓜果等一筐。”绿姝眉开眼笑地说。

钱数了好几次,铜钱上都擦得亮,很多人选择用瓜果等东西酬谢,足足装了大半筐,连买米买菜都省下。

这下可好,早上还想着有个馒头就满足,晚上可以大吃一顿。

少爷真是厉害,不少客人看到他那么年轻,刚开始时还有些小看,可在少爷三寸不烂之舌的努力,一个个都是面带笑容离开,有一个大方的大叔,还送了二人一条三斤多重的肉干。

回去的路上,绿姝兴致很高,边走边问:“少爷,你真是厉害,起的名字个个都说好,对了,你为什么有替黄老伯的孙子起名黄畦”

“庄户人家,最大希望是有自己的田地,畦字有田有地,老人家自然喜欢了。”

“赵姓的那位大叔呢,为什么替他儿子起名赵展鹏呢”

“很简单,姓赵的大叔虽说也是庄户人,可是他穿的衣服是绸的,说话也得体,家境应该不错,这种人家,目光不会仅盯着田地,更希望儿孙出人头地,有个鹏字就是鹏程万里,光耀门楣。”

“少爷,你真的太厉害了,我还怕你应付不来呢”

“这有什么难的,只要观察仔细一点,投其所好,做什么都会事半功倍。”

回到家,不用郑鹏下令,绿姝很自觉淘米做饭,本想省一点用,炒个鸡蛋和青菜就算了,可郑鹏不管,说要好好庆祝一下,累了一天,也要犒劳一下自己,让绿姝把肉干切了一大半去做菜。

绿姝自小跟着父亲在外面流浪,别看她年纪小,可是厨艺却不差,炒的菜色香味俱全,饿急了的郑鹏也不客气,拿快筷子就风云残云,吃了一个肚皮圆才放下筷子。

“少爷,你慢点,来,先喝口水。”绿姝等郑鹏喝完,细心送上一碗水。

喝完水,郑鹏舒舒服服打了一个嗝,舒服地架起了二郎腿。

现在郑鹏才明白“百万家财,不如一技傍身”的道理,前世算是薄有积财,可一文也带不来,现在还靠着知识来赚钱。

013 意外的惊喜

伺服完郑鹏,绿姝一边收拾碗筷一边问道:“少爷,明天我们还去摆字摊吗?”

“你说呢?”

“去!”绿姝很肯定地说。

除了半筐瓜果,就只有52文钱,这点钱什么也干不了,没有收入来源的二个人,差不多是手停口停,积谷防饥的道理绿姝还是明白的。

只有饥饿过,才能体会食物的甘甜和温饱的幸福感。

郑鹏呵呵一笑:“那行,到时不要叫累就行。”

“少爷不累,绿姝也不累。”

一连三天,郑鹏和绿姝都是早早去摆摊,然后在关城门前回城,有了前面的经验,生意还算不错,手上的钱攒到了三百多文,有了钱,郑鹏给绿姝买了一床新被子。

不是绿姝有意见,而是郑鹏怕自己按捺不住,哪天变成“禽兽”了,要知绿姝可是一个小美人胚子,对自己不设防还百衣百顺,随时有“擦枪走火”的危险。

第四一早,绿姝准备了干粮和水,边等郑鹏起床边收拾东西,准备去城外摆字摊。

“绿姝,不用收拾,今日不去摆摊。”郑鹏起床,看到准备就绪的绿姝,语出惊人地说。

“啊,不去少爷,我们不去赚钱了”绿姝有些吃惊地说。

干得好好的,怎么就不去了呢

郑鹏摇摇头说:“这样来钱太慢,恶意降价抢别人饭碗,容易招人怨恨,再说我现生意越来越差,现在书信不多,舍得花钱在这方面的人也少,我们捡来的笔墨纸也快用完,估计很难再去郭氏书院捡,是时候换个赚钱的法子。”

摆字摊只是权宜之计,每天说得口干舌躁就那么一点小钱,继续摆下去生计不是问题,想有出息就难了。

有点像温水煮青蛙,一旦在平凡的生活前面磨耗完进取和雄心,以后就只能做一个围绕着柴米油盐打转的人,郑鹏二世为人,前世太过普通平凡,这辈子可不想再过得窝囊。

郑鹏的话犹如一盆冷水,一下子浇灭了绿姝去摊字摊的热情,闻言纠结地说:“少爷说的是,你是做大事的人,不能一直呆在一个小小的字摊上”

说完,又自我安慰地说:“这样也好,昨天我看到平日在城隍庙摆字摊的人到驿亭转,目光有些阴森森的,要是他找人来捣乱就不好了。”

不知为什么,绿姝心里突然有一个想法:要是自己每天陪着少爷一起摆字摊,一起早出晚归,有说有笑一辈子,倒也是一件不错的事,可惜

郑鹏拍拍身上的衣服,大手一挥:“说得有道理,小字摊咱不摆了,本公子就不相信,这么大的一个贵乡县,,看能不能找到赚大钱的商机。”

再次踏上熟悉又陌生的元城县城,和上次不同,三天前到这里,是为了填饱肚子,很多地方都没有细看清楚,现在不愁温饱,可以慢慢地观察。

从规划来看,贵乡县城换算成后世的单位,面积大约为225平方公里,在古代算是不大不小的城池,以县衙为中轴,把县城分为四个部分,小县城没什么科学的规则,东一铺西一屋,看似杂乱无章,实则乱中有序:有钱人住在城西,权贵乡绅喜欢聚居城东,城南是市集、和各式加工坊,城北住的大多是穷人。

贵乡县城最有名的三座建筑分别是县衙、郭氏书院和郭氏老宅,后面两座建筑都与已故兵部尚书郭元振有关,在郑鹏看来,属于名人效应。

县城不大,热闹的街道有二条,一条是县衙前的府前街,百姓去县衙办理各种手续时可以顺便购物,这里店铺林立、商品众多,是贵乡县城最热闹的一条街;另一条则是秀水街。

秀水街就设在秀水河岸,依山傍水,风景如画,这里有贵乡县最好酒楼和最有名的青楼,是贵乡县文人雅士最喜欢光顾的地方,每当华灯初上,岸上酒馆、青楼的灯火与河上画舫的灯火交相辉映,宛如在谱写着盛唐的辉煌。

郑鹏带着绿姝,城东走到城西,由府前街走到秀水街,在府前街观察过小贩的经营情况,也去郭氏书院摸索有没有商机,转悠了半天也没找到合适的项目。

没办法,人少本薄,想做什么也难。

看到绿姝累得一头一脸都是汗,额上的秀都湿了,郑鹏招呼绿姝坐在路边一个石礅上:“绿姝,来,先休息一下。”

“少爷,我们不找了吗?”绿姝拿出手帕,很细心给郑鹏擦起脸上的汗珠。

在她心里,什么事都是少爷优先。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不急,慢慢来。”郑鹏打气道。

本钱太少,经不起折腾,做什么都要谨慎,反正家里还有不少吃的,身上还有几百文,郑鹏打算好了,实在找不到,回去摆字摊攒点钱再来。

绿姝“哦”的应了一声,替郑鹏擦去汗珠后,这才在旁边坐下。

两人坐在路边的石墩上,坐下不久,郑鹏的鼻翼动了动,皱着眉头说:“什么味,怎么怪怪的”

“少爷,市集就在附近,里面不仅有各式杂货,还有牲畜集市,所以味道有点怪。”

原来是这样,难怪味道这么难闻。

“吆”

突然传来一阵猪的惨叫声,有人杀猪。

“这都响午了,怎么这个时候杀猪”郑鹏有些好奇地说。

绿姝解释道:“不奇怪啊,少爷,估计是人晚上请人吃席吧。”

“反正没事,不如我们看看热闹去,到时弄几斤新鲜的猪肉回家打牙斋。”郑鹏站起来,有些兴致勃勃地说。

大唐的猪,绝对是天然没添加的绿色猪,味道肯定比后世的饲料猪好。

绿姝眼皮也不抬一下,有些兴趣索然地说:“脏兮兮的,没什么好看,再说那是贱肉,有什么什么好吃的。”

贱肉

郑鹏这才醒悟过来,这是大唐,唐朝人喜欢吃羊,猪的形象不佳,圈养的睡在自己的屎便上,散养的喜欢在泥水里打滚,大家都认为它是贱物,猪的肉叫贱肉,有点身份的人都吃羊肉、鸡肉、鱼肉,只有穷苦百姓才会吃猪肉,就是皇上赏赐臣子肉食,也是赏羊。

不少人认为,吃了贱肉,沾了贱气,想富贵都难。

绿姝虽说自小流离浪荡,经常食不果腹,可她也不喜欢吃猪肉,一听说眉头都皱了起来。

这不是厌恶,而是一种深到骨子里的社会意识形态。

郑鹏呵呵一笑,率先往前走,边走边说:“反正是无聊,看看也不吃亏。”

看到郑鹏走了,绿姝没办法,嘟着小嘴跟上。

杀猪的地方就在市集的旁边,郑鹏到的时候,杀猪的屠户正指使着几个学徒给猪浇热水、刮毛,一头一百斤出头的猪,几个人很快就完成准备工作。

这个时候,轮到膀大腰粗的屠户出马,在几个学徒的帮助下,只见他很麻利地给猪开膛取脏,东掏西刮,只是一会儿的功夫,一整副猪下水摘了下来,动作犹如行云流水。

就当郑鹏以为他要交给学徒处理时,没想到那屠户随手一扔,一下子扔在旁边的草地上,然后继续处理那些肉,竟然不再看那副猪下水一眼。

不仅屠户不看,就是学徒和围观的人,也没人理会那副扔在地上的猪下水,那感觉,猪下水本应就扔在地上一样。

“不会吧,那么好的猪下水,就是这样扔了”郑鹏有些惊讶地说。

绿姝一副理所当然地说:“不扔了干什么,贱肉都不想吃,更别说这些下水了。”说完,拉着郑鹏的衣袖说:“少爷,这里太臭了,把衣服都薰臭,我们还是走吧。”

没人要

郑鹏楞了一下,脑里闪过一道灵光,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

014 败家的少爷

在大唐,猪肉是贱肉,谁都不喜欢吃,这和后世“二师兄”大横其道不同,肉都不受欢迎,那些猪下水没人要也不奇怪,其实不少地方是不吃猪下水的,就是一千多年后的华夏,还有很多地方的人不吃猪下水,取出同样直接扔在地,后来才慢慢改变。

猪肉其实不是不好吃,主要是大唐很多人不懂得烹调的技巧,这时的调味料很少,肉煮出来有一种膻腥味,再加上形象不佳,被普罗大众嫌弃。

别人不会烹调,可郑鹏会啊。

最好赚的生意,就是无本生利,别人不要的猪下水,在郑鹏眼里,那是绝佳的烹饪材料,前世郑鹏还读书的时候,家里经济条件不太好,老妈就是下班也要去摆摊,主要炒些粉、做些猪杂粥、弄点卤味等帮贴家用,老妈的手艺很好,特别是卤味弄得非常棒,传说那秘方是外婆教的,回头客很多,懂事的郑鹏也会帮忙干活,那时用得最多的是猪杂,主要是便宜,又容易处理,很受食客的欢迎。

在老妈的教导下,郑鹏也学了一手做卤肉的技术。

看到地上那副被人丢弃的猪下水,郑鹏的眼睛都亮了,就像看到一座没人看到的金山。

人的一生离不开衣食住行四个字,其中又以食最重要,这就是民以食为天的由来,自己没什么本钱,在这些别人不要的猪下水上做文章最好不过。

杀完猪,分肉没什么好看,人慢慢散了,现场还有零星几个人,郑鹏笑着走上去,对屠户拱拱手说:“请问,这些肉卖吗”

屠户瞄了郑鹏一眼,看到是一个衣着光鲜的读书人,虽说神情有些惊讶,可话语里多了二分恭敬:“上肉都让人订了,只有这些骨棒子,小郎君要不要”

古代人喜欢肉膘,越肥越好,肥肉不仅好吃,还能炼油,很受百姓欢迎,而骨头认为没肉,就是煮起来还费柴火,平时都是用来搭称,割二斤肉送一根大棒骨头。

“怎么卖”

“也不称了,三文钱一根随便挑。”平日都是白送给熟客的,现在有人想要,屠户就随口说了一个价。

也就是一个胡饼的价钱,要知道,到后世骨头比肉贵多了,没想到现在是白菜价,便宜到不敢相信。

郑鹏也不客气,挑了二根大棒骨头,递给屠户包的时候顺口说:“那副猪下水还要吗不要能不能送给我”

“没问题,小郎君喜欢尽管拿去,不过我们不负责包扎。”屠户一边说,一边熟悉用草绳把骨头捆起。

结算了钱,郑鹏把猪骨头交给绿姝,自己捡起那副估计有十斤左右的猪下水径直离开,远远还听到一些好事者在背后说的话:

“看起来衣着光鲜,没想到是外强中干,是一个穷酸书生。”

“就是,贱肉也吃,连肉都吃不起,拿骨头回去啃还算了,连猪下水也要,这得多饿啊。”

“捡着猪下水还一脸高兴地样子,这得有多寒碜啊。”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说话也不刻意放低声音,郑鹏的内心很坚定,依然是面色平淡脚步轻快,反倒是跟在后面的绿姝气握紧小拳头,俏脸有些红,心里替自家少爷不值,可一时不知说什么,她满腹疑问,可一时不知怎么说出口。

自家少爷,不会是想吃肉想疯了吧?

市集离家并不远,回家后,绿姝刚想问郑鹏为什么要捡没人要的猪下水,还没开口,郑鹏却先说话:“绿姝,你看家,顺便把猪下水洗一下,把泥巴和血水洗掉,我出去一下。”

“啊,少爷,你要去哪?”

“买点东西,一会就回。”郑鹏也不等绿姝的反应,一个箭步冲了出去。

猪下水和猪骨有了,可是要弄得好吃,配料不能少,郑鹏只能回去购买。

绿姝看着郑鹏远去的身影,只能嘀咕着说了句:“少爷,你早点回。”

要卤制猪下水,需要用到黄酒、盐、粮、桂皮、八角、丁香、甘草等有配料,通过腌制、调制卤汤、焯水、卤制、拨凉等过程,郑鹏有一套成熟的工艺,卤制不是问题,问题是缺少所需要的材料。

到了杂货粮油店,郑鹏开始头痛起来,调味料不仅少得可怜,价格还高吓得吓人,就以糖为例,大唐的糖不是常见的白糖或冰糖,而是一种有点灰黄的饴糖,其实是甘庶糖,据说是唐太宗李世民遣使去摩揭陀(今印度)取得熬糖法,形象不太好,还有一种是来自番外的所罗门糖,淡黄色,看起来纯净很多,但价格金贵,一小堆张口就要一百文。

算一下口袋里的钱,郑鹏还是选择用大唐自产的饴糖,花了八十文买了大约三两左右。

不仅是糖,像的胡椒这类都很贵,郑鹏知道,胡椒在大唐可以作为像货币一样的硬通货,价值非常坚挺,讨价还价了半天,才从有些不情愿的杂货店掌柜哪里讨了一小把。

这还是说了很多好话的结果,那掌柜被郑鹏缠得有些烦,用他的话来说,低于一贯钱的买卖他向来不参与,只是看郑鹏是一个秀才、读书人,还一直说着恭维的话,这才破了例。

有些材料可以从市集买到,而有些材料市集上并没有,只能到生药铺购买,一些不算药也不算调料的,只能自己去找,一些没有的调料只能凭自己有限的药理知识找替代品。

为了防止有心人窥视,郑鹏还故意多买了几种无关要紧的调料和药材。

以后就是闯出名堂,也不怕有心人模仿。

一直折腾到太阳快下山,郑鹏这才勉强完成准备工作。

当绿姝看到郑鹏提着两个大筐气喘吁吁出现在自己眼前时,一下子惊讶得瞪大了眼睛。

“少爷,怎么去这么久还买这么多东西,那大包小包的是什么啊”绿姝看到郑鹏吃力,连忙上前帮忙接过一个大筐。

“都是一些调料、工具什么的,可把我累坏了。”

绿姝打开一看,是一些胡椒、八角等物,这些价格都不便宜,小心翼翼地问道:“少爷,这些得花不少钱吧?”

“不少”郑鹏叹了一口气,有些郁闷地说:“花了三百多文,钱袋都清空了,好说歹说才买下来。”

什么?全花光了?

绿姝闻言大吃一惊,少爷也太能折腾了,好不容易才攒了这点钱,就半天的功夫全花光,要是买文房四宝还不心痛,问题是买吃的,买这么珍贵的调料就为了那些贱肉?

不对,肉都没有,是贱骨头,还有没人要的猪下水。

虽说表面没说什么,可心里绿姝心痛得不行:少爷就是记吃不记打,忘了前面挨饿的滋味?一下子全花光,明天怎么办?

少爷真是太败家了。

015 铁板猪杂

现在在是深秋,天气有点冷,猪是晌午才杀的,放了这么久,闻起来没有异味,郑鹏不敢怠慢,马上清洗、腌制,弄好后,开始调制卤水、焯水、卤制等,一直弄到大半夜才弄好。

“少爷,弄完了吗什么时候可以吃”绿姝有些幽怨地说。

“天气有点冷,没那么快,至少要卤制四个时辰。”

绿姝的小嘴一下子嘟起来,有些无奈地说:“啊,要这么久,人家以为很快就能吃的呢。”

都饿得了大半天,还不能吃。

经过这些天的相处,在郑鹏的宠溺放纵下,绿姝的胆子也“大”起来,不像以前一样唯唯诺诺,偶尔会有一些小女生的脾气,这是郑鹏乐意看到的,人就要有自己思想,要不然就像行尸走肉。

郑鹏这才想起,晌午买肉,然后就是搜集调料、清洗、卤制,一直忙到深夜,心思都在卤制猪下水上,还忙来得及吃,经绿姝一提,才觉自己的肚皮饿得咕咕叫了。

好在,郑鹏早有准备,指着旁边特别腌制的猪杂说:“不急,好东西在这里,马上就有吃的。”

卤制时,郑鹏特地留下了一盘猪杂,有肥肠、猪腰、猪心和猪肝,都已经提前调好味,就等着犒劳自己。

“少爷,那,那是猪的肠子,脏死了,我可不敢吃。”绿姝露出一个嫌弃的表情。

郑鹏只是嘿嘿一笑,也不解释,把淘来的一块铁板放在炭上烤,等火候差不多了,这才小心翼翼把一些从肠子上除下来肥膘放在上面炼油。

用植物油最好,油脂没那么多,只是现在的植物油太贵,买不起,幸好这猪很肥,肠子包着厚厚的一层油脂,用来炼油刚刚好。

在铁板的炙烤下,很快,油花不断啪滋啪滋地炼出来,铁板泛着一层油光,郑鹏把处理过猪杂倒在铁板上,当猪杂倒在铁板的一瞬间,出一阵更响亮的“滋滋”声,一股夹杂着一丝辛辣味的肉香很快在祠堂内弥漫着,闻着这股诱人的香味,绿姝的鼻翼动了动,眼中露出疑惑的神色。

真香!这是贱肉出的香味

郑鹏前世最喜欢的铁板猪杂,一个月总要吃那么几回,弄起来轻车熟路,没多久,烧得金黄油亮、不断泛着油花的铁板猪杂完成。

深深吸了一下弥漫在空气中的肉香,郑鹏露出满意的神色:虽说调料不太全,但是这猪是没有任何激素的农家猪,调料也是天然调料,自己的手艺还没落下,这个铁板猪杂绝对是色、香、味俱全。

拿过竹筷,郑鹏夹了一块有点焦黄、还泛着油花的猪大肠,先是用嘴吹吹,然后不顾炙热放到嘴里,用力一咬,嚼了几下,一脸享受地咽了下去。

又香又嫩,咸淡适中,火候也刚刚好,绝对是难得的美味。

吃完后,郑鹏马上又挟起一片猪肝,边挟边说:“绿姝,好吃啊,你不尝一下”

绿姝有些神色复杂地看了看铁板上的猪杂,最后还是皱着好看的眉头说:“少爷,我,我还是不要了。”

贱肉本来就没什么人吃,那些猪下水,扔在路边狗都不吃,吃这些不是糟蹋自己吗

“哦,你不吃,那我就不客气。”郑鹏也不劝,自顾吃了起来,吃的时候,故意加大吃东西的声音,不时还自言自语地说好吃,脸上全是享受的表情。

没一会,绿姝终于忍不住了,小声地说:“少爷,真的那么好吃”

对一个饿着肚子的人来说,香味的诱惑大实在太大,郑鹏吃起来巴嗒巴嗒,让饿了大半天的绿姝有些按捺不住了。

“还能骗你不成你没看到我吃得这么香吗”郑鹏一边说,一边把筷子塞给绿姝说:“你尝一口。”

绿姝犹豫了一下,最后饥饿战胜了矜持,用筷子挟了一块猪肝小心放进嘴里。

只是嚼了几下,绿姝紧皱的眉头松开了,眼睛也亮了起来,说了一声好吃,连忙又挟了一块扔进嘴里。

太好吃了,这些猪杂外焦内嫩,香而不腻,吃在嘴里有一种特别的质感,有一种越吃越香、越吃越过瘾的感觉,绿姝第一次吃,就喜欢上这种特别的味道。

“绿姝,你慢点吃,别噎着。”

“少爷,你才慢点吃,刚才你吃了那么多。”

“刚才你不是说吃不下吗”

“那是刚才,现在人家喜欢吃了。”

两人一边说,一边比赛着吃,不一会,满满一铁板猪杂让两人吃个精光。

看着有些意犹未尽的绿姝,郑鹏笑着说:“怎么样,这些贱肉好不好吃”

“好吃”绿姝毫不犹豫地说:“少爷,这是绿姝吃过最好吃的东西。”

说完,绿姝有些好奇地说:“少爷,这叫什么你怎么知道猪下水可以吃,还做得这么好吃”

奇怪,自家少爷可不是一个勤快的人,还是大家族的子弟,应该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才对,现在不仅很多事可以自理,做菜还那么好吃。

不是说君子远庖厨吗?

郑鹏有些含糊地说:“这叫铁板烧,在书里看过,记得它的做法,没想到照着做,竟然这般美味。”

一听到是看书学会的,绿姝虽说有疑惑,可也只能把疑惑留在心里了。

作为一个婢女,要有做婢女的自觉,不能对自家主人追根问底。

那样不讨少爷喜欢。

“绿姝,我们用这些猪下水来赚钱,你觉得有人吃吗”郑鹏突然开口问道。

绿姝眼前一亮,只是沉思一下,很快兴奋地点着小脑袋说:“肯定能赚钱,虽说猪是贱肉,但是很多地方的地主老爷们也偷偷在吃,毕竟羊肉贵,有时也难买,只要好吃,价钱便宜,不愁没客人,只是,少爷,你不是要做铁板烧吗,怎么还卤起来了”

卤制品要追索北魏时,当时有一个名为贾思勰的农学家写了一本名为《齐民要术》的书,里面记载了一种绿肉的做法,原理和卤制差不多,但卤水成熟的配方要到明清以后才固定下来,郑鹏的做法在大唐,绝对是独一门,绿姝没想到那么多,以为自家少爷又是从书上看来的。

只是奇怪,铁板烧那么好吃,为什么还要费那么多心思去搞什么卤制。

郑鹏一脸睿智地说:“你都说了,猪是贱肉,就是再好吃,一时也难改变人们对它的印象,卤制后别人难看出来,先卤制,慢点再推出铁板烧。”

“少爷,我全听你的。”绿姝用力地点点头。

对自家少爷,绿姝都有一种莫名的崇拜,无论什么时候,少爷总有出奇制服的办法,无论什么困难,少爷总能轻易化解。

反正,只要听少爷的就准没错。

“好了,时候也不早了,睡吧,明天我们再进城卖卤肉。”

“嗯,我听少爷的。”绿姝用力的点点头,眼里散着一种异样的光芒。

一想到明天可以跟着少爷卖卤肉赚大钱,心里就有一种莫名的激动,虽说没尝过卤肉是什么味道,不过铁板猪杂给了她很大的信心。

016 不是冤家不聚头(求收藏)

睡觉前,郑鹏检查一遍卤制的陶缸,看到没问题后,这才拖着疲惫的身体上床睡觉。

梦中卖卤卖疯了,赚钱有如猪笼入水,每天都是数钱数到手抽筋,左拥右拥,美不胜收

古人的生活相对单调,多是围着柴米油盐转,属于大唐三线小城的贵乡县也不例外,由于单调、小,有什么事很快就能从街头传到巷尾。

今日一早,不少贵乡县的百姓就听到一件新鲜事,城中多了一个卖熟肉的小摊档。

多一个小的摊档不奇怪,有些百姓偶尔会把家里富余东西拿到县城换钱买一些生活用品,但让人惊讶的是,这个摊位的主人是一名风度翩翩的少年郎,而卖的,却是没有见过、听也没听过的卤肉。

郑鹏的摊档就设在市集的入口处。

“各位,来看一看,极品的卤肉。”

“卖卤肉,很好吃的卤肉。”

郑鹏和绿姝站在摊位前,卖力地吆喝着,特别是绿姝,刚开始时还有些害羞,要知道商人可不是一个光彩的职业,比摆字摊更难堪,可她看到郑鹏卖力地吆喝,再想赚不到钱,自家少爷又要挨饿,也顾不得那么多,帮忙大声叫卖起来。

“这肉怎么黑乎乎的,小郎君”人群中有个中年大叔奇怪地问道。

郑鹏马上说:“大叔好,这是卤肉,特制的,颜色看起来不怎么样,但是味道很不错的,要不,你买来尝尝,要是味道不好,你砸我的档。”

中年大叔犹豫一下,有些犹豫地问:“这卤肉怎么卖”

“二十文钱一斤。”郑鹏马上笑着应道。

“还真贵。”中年大叔闻言摇了摇头,也不再说话。

“大叔,这真不贵”好不容易有人感兴趣,郑鹏马上解释说:“这卤肉是用了胡椒、饴糖等名贵材料,用了独门秘方精制而成,也就是今天卖二十文,以后还得涨呢。”

猪下水是白捡不假,可是调料却贵得离谱,付出了人工,再说还是独市生意,这是郑鹏综合各种情况算出的价格。

中年男子还是无动于衷。

二十文买一块黑乎乎的肉吃,感觉怪怪的,这可是一笔不小的钱了。

一个穿着襦裙服的年轻女子有些疑惑地问道:“小郎君,你这卤肉能吃吗”

“当然能吃”郑鹏一边说一边用自制的竹签叉起一块卤制的猪腰放在嘴里,当着众人的面嚼了几下,然后一口咽下去。

然而,那年轻女子看郑鹏吃完,也没有什么表示。

摆档了近半个时辰,围观的人不少,可是卤肉摊的生意还没有开张。

“少爷,是不是我们要价太高了,要不,我们降点价试试”绿姝有些担忧地说。

“不降”郑鹏一脸肯定地说:“这价我们以后还要涨的,现在降下去,以后要涨起来就难了。”

对自己卤制的猪下水,郑鹏非常有信心,以前不少白领可是开着小车来吃,后世那么多好吃的,人的嘴巴早就养刁了还不怕销路,在物质相对稀缺的大唐,销路肯定不会差。

“可我们现在还没有开张呢,自己都吃了不少了。”

为了表示这些卤肉能吃,郑鹏和绿姝都示范地吃了不少,东西是好吃,可是的绿姝都吃得有些饱了,再说东西不多,再吃本钱都得吃光,看着盘子里越来越少的卤肉,绿姝都有点不忍心再吃。

郑鹏也在在考虑这件事,皱着眉头想了想,最后一咬牙:“他们不买,我们白送给他们吃。”

赠吃是一种促销手段,免费请人吃,不计成本,先把名气打响再说,留给郑鹏的时间不多,现在就想靠卤肉翻身,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舍不得卤肉,就占不了市场。

“这这也太便宜了他们吧,这么好吃的卤肉。”绿姝有些不舍地说。

自己吃都有点舍不得,现在还要白送给别人吃。

“各位乡亲父老,这是根据我家祖传秘方精心炮制的卤肉,健脾开胃,爽而不腻,今天诸位有口福,我免费请大家品尝一下,来,都尝尝,不要钱,免费吃。”说话间,郑鹏托着一个碟子,在上面放了不少自制的竹签,送到围观的众人面前。

一个穿着粗麻衣的老者有些犹豫地说:“小郎君,这卤肉真不要钱”

“不要!”郑鹏斩钉截铁地说:“这么多人在场听着,我还敢骗老丈不成,你尝尝。”

听到郑鹏肯定的回答,老者这才拿起一根竹签,小心挑起一块卤肉放在嘴里,嚼了几下,然后一脸震惊地说:“好吃,太好吃了,这肉又烂又入味,小老还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呢。”

不要钱,有人先尝了,在场的人开始争先恐后尝了起来,有的拿不到竹签,直接用手抓着来吃,卤肉清香扑鼻、香味悠长,独特的风味很快就征服了在场的百姓:一个妇人刚吃完,不顾形态马上又挤上前去抢、一个老婆婆吃的时候掉了,舍不得扔掉,捡起吹吹又放进嘴里,一个小孩子吃完,忍不住把拿肉的手放到嘴里舔,一时赞声四起:

“好吃,真好吃。”

“是啊,看似黑乎乎的,没想到入口这么柔软,真是润而不腻。”

“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肉。”

“王三,你都吃了三块了,还要脸不”

“挤什么,我还没尝到呢。”

人群中,一个头戴灰色幞头,身穿白色圆领窄袖袍衫的中年胖子也兴致勃勃地用竹签挑了一块卤制的肥肠,刚想放到嘴里,旁边一个随众打扮地人忙阻止道:“公子,这肉有点怪,下走觉得还是小心一点好。”

“嗯,常飞,你觉得这肉有问题这么多人都吃了。”长得有些大腹便便的中年胖子有些犹豫地说。

郑鹏耳尖,闻言马上对中年胖子说:“公子放心,肉的样子有点怪,但绝对没问题,不信,我尝给你看。”

一边说,一边用竹签挑了一块卤制的肺片放到嘴里,用行动证明自己卤制的肉没问题。

马靠鞍,人靠衣装,中年胖子虽说打扮得有些普通,没穿官服也没大排场,像普通人一样挤着吃免费肉,可郑鹏一点也不敢小看他:衣服的款式有些普通,但料子非常上乘,那个随从称他为“公子”,要知道大唐虽说没有“老爷”“少爷”的称号,下人普遍称男主人为“阿郎”“郎君”,称少主人为“小郎君”,只有出身高贵的人才叫公子,唐太宗李世民说过“年少即为公子”的话。

名叫常飞的随从自称为“下走”,这也是豪门大宅才有这样的讲究。

还有一点,那个胖胖的中年男子,看起来慈祥、平和,但是他有一种无形的、强大的气场。

郑鹏也算二世为人,看到这个中年男子不简单,特地怂恿他吃,要是他吃好了,说不定一下子打入上流社会,那钱就像猪笼进水一样来。

在封建社会,人分三六九等,在郑鹏眼中,中年胖子就是重点展对象。

看到郑鹏吃了,中年男子不再犹豫,小心把肥肠放在嘴里,试着嚼了几下,很快,他嚼的度快了,眼睛也亮了起来,边吃边说:“不错,不错,没想到小小的贵乡县,也有这种风味。”

“公子,再来一块”郑鹏一直留意着他,看到他吃完,主动再把盘子送上。

卤肉香味悠长,越吃越香,越吃越想吃,郑鹏也不怕他多吃。

“这位小郎君真是实诚,那某再尝尝。”中年胖子笑呵呵把竹签伸过来。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有人大声说:“大家不要吃,这肉有问题!”

这句话犹如平地一声惊雷,刚才还热热闹闹的现场,一下子静了下来,那个中年胖子伸到一半的竹签也停了下来,郑鹏眼角的余光还看到,那个叫常飞的随从还把手搭在了剑柄上,大有一言不合就动粗的趋势。

尼玛,刚刚走上正轨就有人捣乱,郑鹏眼里闪过一抹不爽的凶光,扭头朝声处一看,整个人楞了一下:不是冤家不聚头,碰上老熟人了。

017 口舌生花

说话的人,正是当日在驿所想买绿姝的黄老虎。

郑鹏在看黄老虎的时候,黄老虎也眯着他招牌的三角眼盯着郑鹏,嘴角露出一丝阴狠的冷笑。

很快,郑鹏的目光被另一个人吸引,那是站在黄老虎身边的一个精瘦的少年,少年的脸上有一条刀疤,这给他很大的辩识度,昨天在市集买骨头时,他就站在屠夫身边打下手。

不知道这个杀猪学徒为什么和黄老虎搞在一起,要是没猜错,这个学徒不仅认出卤肉的材料,还认出自己,把知道的告诉黄老虎,于是就有黄老虎现身拆台的一幕。

一个衣着光鲜的读书人买贱肉,还把没人要的猪下水捡走,想不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都难。

冤家路窄,没想到在这里碰上了。

“少爷”绿姝看到黄老虎,下意识躲在郑鹏身后,轻轻拉着郑鹏的衣角,显然是黄老虎给她留下心理阴影。

郑鹏轻轻拍了拍绿姝的手,给她一个鼓励的眼神,示意她不要害怕。

这时人那些尝过卤肉的人纷纷开口谴责:

“这不是黄家的老二吗,怎么说这话?”

“就是,卤肉很好吃啊。”

“卖卤肉的小郎君和小娘子都吃了很多,小老真眼看他们吃的。”

“东西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讲。”

面对众人的质问,黄老虎的笑容更盛,先是贪婪地上下打量越来越漂亮的绿姝,然后有些幸灾乐祸看着郑鹏,眼里闪过一丝狠辣的光芒,好像在看一个垂死挣扎的可怜人一样。

黄老虎很想看到郑鹏脸色出现惊慌失措的神色,或者是郑鹏讨好把自己拉到一边,双手把他漂亮小婢女的卖身契奉上,对自己百般讨好,自己狠狠羞辱他一番,然后把相中那个小婢子带回家好好享受。

当然,那个不识抬举的臭小子不会轻易放过,自己改天可以慢慢玩死他。

一个在街上卖贱肉的小贩子,能有什么背境?

自己当时就是被他唬住,最后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猎物跑掉,没想到在这里碰上,而跟在身边的大富认出,郑鹏卖的所谓卤肉,其实就是贱肉,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可惜,无论黄老虎看得再仔细,郑鹏脸上还是一如既然的淡定自如,不仅没有被揭望的惊恐万状,脸上甚至有一丝淡淡的笑意。

黄老虎内心更不爽,也顾不得再敲诈郑鹏,大声说:“冤枉你们知道这是什么肉吗这是猪下水,平日是扔给狗吃的,贱肉中的贱肉,不信,你们问他。”

不会吧,这肉是贱肉中的贱肉、平日扔了喂狗的猪下水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郑鹏身上,包括那个脸色有点不太好的中年胖子,黄老虎一脸狞笑着看郑鹏,他已经做好准备:要是郑鹏敢否认,自己马上拿出证据,然后狠狠羞辱他。

落井下石,这是黄老虎最喜欢做的事。

没想到,在众目睽睽之下郑鹏只是楞了一下,出人意料地说:“没错,这卤肉是猪下水做的。”

“什么真是贱肉”

“难怪,我看到那肉有点怪怪的,当时就感觉像贱肉,没想到还真是。”

“什么意思,骗我们吃贱肉,这是要让我们沾多一点贱气吗”

“没错,他昨天在市集捡了一副猪下水,我亲眼看到他提着离开。”

听说吃的是猪下水后,人群就像煮开的锅一样,一下子沸腾开了,纷纷对郑鹏表示指责,有人还当场把竹签和没吃完的肉扔在地上表进愤慨。

郑鹏被人百般指责,黄老虎以为他会惊慌失措、痛哭求饶,可现实再一次出乎他的意料,杨振干脆地承认。

为恐天下不乱的黄老虎马上化身正义的使者,站出来,指着郑鹏的鼻子,大声的谩骂道:“你给大伙吃贱肉中的贱肉,这是什么居心”

郑鹏伸伸手,示意众人静下来,等人群静下后,对黄老虎行了一个礼说:“这位兄台,请问尊名大名?”

“免尊,姓黄名雄彬。”看到郑鹏向自己行礼,黄老虎以为郑鹏要服软,神色变得傲慢起来。

“不知黄兄身居何职?”

什么职位?

黄老虎楞了一下,这算是打听自己的底细吗?

“呵呵,黄某只是草民一个,并没担任什么官职。”黄老虎坦然道。

这事不能冒认,黄老虎很想说自己没职位,不过有个当小捕头的堂叔,只是这样说出来,又怕授人口实。

“大胆!”原来一直低调克制的郑鹏,突然大声喝道:“黄雄彬,你一再说这肉是贱肉,还宣扬吃了猪肉就会变贱人,我还想问你有何居心”

“我我有什么居心,姓郑的你别吓嘘我,怎么,让我揭穿了你好事的,想蛮不讲理?”黄老虎被郑鹏突然大喝一声,表面是不怕,可内心还有一点怯怯的感觉。

郑鹏把声音提高了八度,一脸正色地说:“猪是家禽之一,是大唐很普及的肉食,不仅百姓吃,不少官员也吃,皇上和朝廷从没说过猪的肉是贱肉,而你在这里说是贱肉,怎么,你这是讽刺大唐的百姓是贱民或者是你想替朝廷立律令”

猪肉是贱肉,只是在社会中流传,但是从来没有官方的说法,郑鹏那么大的一顶帽子扣下来,当场把黄老虎吓得脸惨白。

替朝廷立律令这话能随便说吗,这可是造反,灭九族的大罪。

黄老虎差点没吓尿。

“你,你胡说”

黄老虎还没说完,郑鹏扬手就给他一巴掌,这一巴含恨而,又快又狠,结结实实扇在黄老虎的脸上,当即就现出了五个指痕。

“你,你”黄老虎没想到郑鹏敢当众打自己,一时间被打蒙了。

郑鹏得势不饶人,继续喝道:“你什么,这一巴是替被你侮辱的人打的,猪在春秋时期,就已经是祭品,久远的不说,就说大唐,在建国初期,太祖皇帝和太宗皇帝在战时也吃过猪肉,当年太宗领着三千玄甲精骑在虎牢关前把窦建德三十万精兵击溃,决战前一众将士就是饱餐猪肉,谁敢说猪肉是贱肉”

“黄雄彬,我问你,你是想替朝廷立法令,还是对先皇不敬?”

被郑鹏狠狠打了一巴,黄老虎的半边脸都红肿起来,还没来得及怒就被郑鹏打断,刚开始还想着怎么整死郑鹏,可是经郑鹏那一喝,一下子全身出了冷静汗,两条腿像筛子一样打颤。

“我我是多喝了二杯浑酒,刚刚刚说的是浑话,还有事,先走,先走了。”黄老虎一边说,一边捂着脸狼狈地跑了。

这是第二次逃跑,不知为什么,每次看到郑鹏都是自讨无趣,还异常狼狈,克星啊,黄老虎心里哀嚎着。

不跑不行,再扯下去,越描越黑,没事都整得有事,郑鹏说起来一套一套的,动不动就抬出先皇和律令,根本无从反驳,饶是黄老虎是个无赖,可和郑鹏斗嘴完全不是对手。

这就是秀才碰上兵,有理说不清。

黄老虎觉得不能多呆了,还是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就在众人哈哈大笑时,中年胖子有些疑惑地小声嘀咕:“太祖和太宗还吃过猪肉怎么我没有听过这事也不是没有可能,以前打仗,军粮告急的时候,有什么吃什么,史书上说,五胡乱华时,还有人吃两脚羊呢。”

顿了一下,中年胖子饶有兴趣地对郑鹏说:“小郎君,你说得很在理,可为什么那么多人认为猪肉是贱肉不会这些人都错了吧”

郑鹏早就想过这个问题,闻言不慌不忙地说:“这位公子问得好,其实是猪的生活环境不好,再说很多人不懂烹调之法,做出来的菜式很单调、乏味,所以误解很深,其实就食物来说,并没有贵贱之份,举个例,熊出没于深山,它的熊足每天都踏践很多脏物,只要烹调得法,一道美味的熊掌能让所有人折服;五谷生长于田间,需要粪便灌溉滋养,农民收获脱壳后,做出来的米饭喷香,像我的秘制的卤肉,虽说食材普通,可色香味俱全,刚才公子也品尝了,味道怎么样”

“香味悠长,风味独特,好吃。”中年圆脸男子毫不犹豫地说。

“难得遇上识货之人,公子,要是不嫌弃,不如再多尝几块”郑鹏双手把卤肉奉在那个中年胖子面前。

刚才还犹豫的中年胖子哈哈一笑,不客气地连挑起几块放在嘴里,边吃边说:“熊掌和五谷例子都举了,说得真是精辟,不过这卤肉确是难得的美味,那某就不跟小郎君客气了,我吃。”

018 吃货的坚持

“小郎君说得真好,什么贱肉,好吃就是好肉。”

“对,对,不知多少有钱有权的人家也吃过呢。”

“又不是没吃过,你们不吃最好,我多吃一点。”

郑鹏说得头头是道,又有中年胖子带头,再加上卤肉的确很美味,打破了人们对美食的认知,一时间人群再次围上来抢着试吃,那些把竹签扔了的人,也顾不得再找了,直接用手抓来吃,只是一会儿的功夫,二碟卤肉就分食得干干净净。

赠吃的卤肉分完了,郑鹏有些抱歉地说:“诸位,实在不好意思,虽说猪下水不要钱,但是为了卤好这些肉,要烹调高汤、用到像胡椒、白糖这些贵重的调料,本钱真不少,剩下的就不赠吃了,三日内都是优惠酬宾,每斤只卖二十文,三天后还得涨价,要是觉得好吃,多少买一点吧。”

这番话说得合情合理,白吃不好意思,现在是太平盛世,百姓也不差这点钱,于是你一斤我二斤,人多肉少,倾刻之间就抢光,那个气势不凡的中年胖子下手晚了,还是在郑鹏的“照顾”下,抢到剩下的半斤。

不少人没抢到,还叮嘱郑鹏明天多弄些来卖,杨振自然一一答应。

中年胖子绝对是一个吃货,当场吃完郑鹏卤制的夫妻肺片,围着不肯离去,左看右看,最后还忍不住动手翻了翻郑鹏的挑子,好像有点不肯甘心。

绿姝被他的动作逗笑了,捂着嘴说:“公子,你在找什么”

“看看你们还有没有留下,这卤肉太好吃了,还没有吃过瘾呢。”

“真没有啦,这次卤得不多,前面又赠吃”绿姝有些骄傲地说:“我家少爷做的东西就是好吃,这卤肉还不算好吃,少爷弄的铁板烧更美味,好吃得不能停口。”

更好吃

中年胖子一听,眼睛顿时亮了:“什么,铁板烧?比卤肉更好吃”

“嗯,真的。”

“小郎君”中年胖子马上亲热地拉着郑鹏的衣袖,高兴地说:“相逢即是有缘,听说贵乡县的百姓特别好客,不知能不能品尝一下你做的那个什么,对了,铁板烧。”

郑鹏有些难地说:“公子,我的炊具不在这里”

“没事,某可以到府上,如果小郎君不嫌弃的话。”

“家里出了一些变故,现在居住的地方有点简陋。”

“哈哈,本公子一向不挑,随遇而安,小郎君能住,某自然也能往。”

“铁板烧需要新鲜的食材,也不知现在市集有没有人杀猪”

中年胖子笑脸如花地拍着手说:“让小郎君动手,已经很不好意思,要是再让你担忧食材的事,那怎么行,反正这次是拜访,也不能空手,这些琐事就全交给某好了。”

从这位圆脸贵公子身上,郑鹏看到吃货的坚持和执着,在中年胖子的再三坚持下,只好带他往自己的家走去。

走的时候,郑鹏这才觉,这位胖胖的贵公子随从不止一个,自己看到的人都有好几个,也不知没看到的有多少,那些随从,一个个虎背龙腰、目光坚定,在行走之间隐隐还以一种阵式把中年胖子围在中间,一看就知训练有素。

来头比自己想像的还要大。

在郑鹏的带领下,一行人有说有笑的往贵玉街走去,就是郑鹏卖卤肉的挑子,也由中年胖子的随从代劳。

“我姓郑,单名一个鹏字,不知公子尊姓大名”途中郑鹏找了一个机会询问。

抛开身份不提,二人也算是熟悉了,总不能开口公子闭口公子,在家靠父母,出外靠朋友,现在双亲不在,多一个朋友多一条路,看到这位中年胖子的排场,郑鹏有心结交一下。

“大胆,我家公子的身份,岂是你能随便打听的吗”中年胖子还没有说话,他身边一名太阳穴高高鼓起的随从厉声喝道。

“金堂,不得无礼,退下”中年胖子有些不高兴地瞪了手下一眼,然后笑着对郑鹏说:“某的随从欠管教,让小郎君见笑了。”

郑鹏连忙说:“不敢,不敢,公子,是我唐突了,相逢何必曾相识,没必要拘泥于知道对方的姓名。”

“相逢何必曾相识”中年胖子跟着读了一遍,然后眼前一亮,高兴地说:“好一句相逢何必曾相识,没想到小郎君不仅做的卤肉好吃,还有这等才识,小郎君可有功名”

“只考了秀才。”

“原来还是秀才,看来还是小看你了”中年胖子笑着说:“回刚才小郎君的问题,某姓王,巧了,单名一个申字。”

王申?这名字挺特别。

郑鹏拱拱手说:“原来是王公子,失敬失敬。”

大唐是士族天下,以陇西李氏、赵郡李氏、清河崔氏、博陵崔氏、范阳卢氏、荥阳卢氏和太原王氏为的五姓七族名扬天下,这个王申,看他的排场,很有可能是太原王氏的人。

太祖李渊从太原起兵,太原王氏暗中出了不少力,二族相互通婚已久,影响力很大。

王申呵呵一笑道:“不必多礼,呵呵,没想到今天遇到一个有趣的人。”

两人一边聊一边走,越聊越投机,王申见多识广,健谈又没架子,浑身透着一股游侠儿的豪迈气概,而郑鹏二世为人,什么都能扯得来,二人大有一种相见恨晚的感觉。

回到家时有一个小插曲,进门前,王申的随从建议他们先进去打扫一下再进去,看似搞卫生,郑鹏看得出,那些随从其实是排查有没有安全隐患,生怕有人对这位王公子不利。

当然,这事不用捅穿,有人替自己免费打扫房屋,郑鹏那是举双手赞成。

清理完毕,郑鹏刚邀王申坐下,厨房里绿姝一罐子水还没有烧开,王申的手下进来禀报:食材取回来了。

效率真是高,从头到尾也没问郑鹏在哪里住,王申也没吩咐过手下买什么,可就是谈话间,他的手下已经很好的执行了任务。

“嘻嘻,小兄弟,有劳你了。”王申笑呵呵地说。

“难得有人欣赏”郑鹏拱拱手道:“公子稍等,我马上去处理。”

“去吧,去吧。”王申边说边从怀里取出一本书,津津有味地看起来。

真不把自己当外人,一来到这里,都把郑鹏当下人使唤了。

郑鹏苦笑一下,也不介意,走到院子里一看,不由眼前一亮:王申的手下带回了整整一头猪,此外还有一些像所罗门糖、胡椒、八角、肉桂、陈皮、香油等市面能搜到的调料,用了两辆架子车运回来。

闻讯赶来绿姝吃惊地说:“这,这也太多了吧?

一个头目模样的中年人笑着说:“两位不用客气,上个馆子还得花钱呢,这次我们不请自来,多的就当是见面礼,我家公子吃东西有点挑剔,还请小郎君多费心。”

郑鹏点点头说:“客气,王公子一片好心,那某就却之不恭,这样吧,这头猪足够大,到时我多做一点,在场的也可以尝个鲜。”

“有劳小郎君。”中年人眼前一亮,倒也没有拒绝。

019 不拿白不拿(求收藏、推荐)

卤肉需要时间,现在做来不及,只能做些家常菜,看看猪肉,猪是新宰的,又是初冬,很新鲜,细心的随从还让屠户把猪分解成一块块的,这省了郑鹏不少功夫。

郑鹏先弄了几根***骨头,让绿姝去煮一锅鲜骨头汤,然后开始清洗、切片,菜色都想好了,一锅骨头汤,一份清蒸排骨,然后就是王申想吃的铁板烧。

食材很充足,郑鹏清理完猪下水,把它们先行腌制,又精选上好的五花肉,把刀磨得锋利,把五花肉切成两指宽的薄片,相当于的后世的培根,一会做铁板烧的时候一起吃。

王申也是一个趣人,郑鹏在做饭时,他就像一个好奇的孩子,偶尔出来围着观,不时还问几个问题,后来有点乏味,回到屋里看书、和手下玩叶子牌,反正很会找乐子打时间。

在郑鹏和绿姝的努力下,没多久,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浓的肉香,有肉汤的鲜味,也有铁板炙烤出的滋滋声,肉的香味和调料的香味混合在一起,散出让人垂涎欲滴的味道,不光王申的眼睛亮了,不少随从也抽动着鼻翼,拼命吸着空气中的香味。

前面肉汤的香味王申还能忍受,可当郑鹏把精心腌制的猪杂和五花肉薄片放在铁板上炙烤时,那种独特的香味让他再也坐不住,一把扔下叶子牌,走到郑鹏面前,笑嘻嘻地说:“小郎君,这就是那个铁板烧可以吃了吗”

“这边有些焦黄的可以了,公子可以一边吃一边喝肉汤,这样味道更好。”郑鹏把洗刷干净的碗筷递上去。

“呵呵,谢了”王申摇摇头说:“我这人有个习惯,去到哪就吃到哪,自带碗筷,不劳烦别人,嗯,真香,某这就尝尝。”

王申说是尝,可他却站着不动,这时有个随从拿过碗筷,舀了一碗肉汤,一边喝汤一边吃着铁板烧,率先吃了起来,吃的时候还背着郑鹏和绿姝,郑鹏隐约看到,好像他拿了什么东西在碗里和肉里试。

不用说,王申这个人不简单,要么身份很高,要么仇家很多,以至去哪里都要小心翼翼,生怕有人对他不利,他在吃之前,都有下人替他试吃,免得有人对他不利,等手下试过没事,他才能会吃。

难怪进门时排查一遍,买菜时一力安排,不用郑鹏动手,看来也是为了安全起见。

还真是小心。

那名随从吃完后,不着痕迹对另一位随从轻轻点点头,很快,有人拿出一套白晃晃的餐具给王申盛汤。

有钱不仅任性,还豪,郑鹏一眼就看得出,这位王姓贵公子的碗不仅纹饰精美,应是纯银打造,筷子闪着银白的、圆润的光芒,十有**是用象牙打磨而成,白银和象牙对毒有反应,有下人尝过后还用这套餐具,算是双重保障。

还真是小心。

手下在试的时候,王申的口水快要流出来了,确认安全后,汤也顾不得喝,第一时间挟了一块烤得金黄、泛着油花的五花肉片放在嘴里,只是嚼了几下,脸上现出欣喜的表情,那双小眼睛再度亮起来,连嚼几下咽下去,很快又挟起一块猪大肠丢进嘴里,边嚼边说:“香,真香,我快把自己的舌头都给吞了。”

就是尝过很多山珍海味,怎么也没想到,平日自己连看也不看的贱肉,竟给自己这么深刻、难忘的体验,肉香和调料品的香混合,产生一种从来没有尝过的美味,刺激着的王申舌尖上的味蕾,那种满足的感觉,让他忍不住闭上了眼睛。

这种难忘的美味,出了王申的期待。

“好吃,好吃”王申一边说一边像风卷残云的吃着,郑鹏的那块铁板不大,烧的东西不多,没一会的功夫就让这位吃货吃个精光,自己一块还没尝到。

王申吃完铁板烤,让郑鹏继续给他做,就在郑鹏炙烤的时候,他的目光落在肉汤和清蒸排骨上。

尝了一口平日根本不会喝的肉汤,感到无比的鲜甜,比起羊肉汤那种膻腥味,给人另一种特别的体验,一下子喝了小半碗,然后又把目光放在排骨上。

犹豫一下,用象牙筷子轻轻挟起一块扔进嘴里,只是嚼了二下,整个人好像突然楞了一下,眼睛一下子瞪大,露出一种难以相信的神色,还有一种吃货碰到美食的惊喜:排骨非常嫩滑,隐隐给人一种入口即化的感觉,和铁板烧完全是两种截然不同的体验。

如果说铁板烧烈如火,那么这种清淡怡人的清蒸排骨则是淡如水。

“小郎君”王申忍不住问道:“这肉汤为什么那么鲜美”

“在煮的时候,先去血水,再腌制一下,加入姜、枸杞、料酒等调料,可以去膻味,也可以让肉骨头里的精华完全释放出来,所以显得有些不同。”

“哦,那这排骨为什么这般美味不瞒你说,某在两年前在乡村小店也尝过,又硬又腥,很难下咽,嗯,这些白白的,有点像蛋清,你是怎么做得这么美味的”

刚刚说完,王申好像想起什么,马上补充道:“这是你的独门秘方,要是不方便,你可以不说。”

还挺会替人着想的,郑鹏淡然一笑,并没有隐瞒:“也不算什么秘方,只是一些处理技巧,刚才公子也看到,前面用油、盐等物腌制一些,让肉质变得松软,在蒸的时候加入鸡蛋的蛋清,可以帮忙锁住营养和美味,让肉质变得嫩滑,当然,火候也很重要,早了,肉会夹生,晚了,肉质老硬。”

“你这小子,看起来毛都没长齐,没想到懂这么多门道,不错,好吃。”王申在说话间,又消灭了二块排骨,只是一会儿的功夫,一碟排骨让他一个人消灭了一小半。

用行动把吃货的本质表现得淋漓尽致。

二人虽说在聊天,可是各有各忙,不同的是,郑鹏是忙着做,而王申则忙着吃。

现场的人很多,可是能坐着吃的只有王申一个,没人敢表示不满,包括化身为厨师的郑鹏,从中也可体现出他然的地位。

这一晚,郑鹏可是累坏了,服务完这位王申大爷,还得照顾他那一票手下,十几号彪形大汉,饭量可是杠杠的,一直忙到半夜,那头猪都吃了大半,这才算把这帮大爷们伺候满意。

吃饱喝足后,王申满意地摸摸肚皮,拍拍郑鹏的肩膀说:“小郎君,不错,今晚有劳你了,现在天气已晚,某就不打扰你了,也没带什么东西,这块玉佩是我随身之物,就赠给你,算是饭钱,说不定在困难的时候能帮上一点小忙。”

为了吃,跑远一点没关系,吃完后可不能屈就自己,需要找个地方沐浴更衣,吃饱喝足后,王申准备走人。

这小房子,也住不了那么多人。

“长者赐,不敢辞,谢公子。”郑鹏心中一动,连忙接过来。

有好处,不拿白不拿,今晚累成狗,拿一点好处很应该,还怕这吃货吃完抹抹嘴就跑,到时想哭都没地方说理去,这个王申,出入也跟着那么多随从,牛逼哄哄,随身带的东西,肯定不会是便宜货。

王申楞了一下,他以为像郑鹏这种谦谦君子会推辞一番,没想到人家一句废话都没有,很干脆地收下来,反应过来,哈哈一笑:“做的东西美味,人也这么有趣,有意思,有意思。”

“公子要是喜欢,明日我再给公子做。”郑鹏马上表态。

“下次吧,明日一早还要赶路,呵呵,希望下次看到你时,能给某带来更多惊喜。”

现在已是午夜,到处一片漆黑,城门也关了,可是王申好像一点也不担心,在手持灯笼、火把随从簇拥下,飘然远去。

(ps:谢谢你们长得这么好看还点我收藏)

020 小鬼难缠

王申一行,来得突然,去得也干脆,看着一屋子的狼藉,郑鹏有些苦笑地摇了摇头。

等人走远了,绿姝有些疑惑地说:“少爷,这位王公子的来头肯定很大,说不定他一句话就可以让你飞黄腾达,刚才婢子一直给你使眼色,可你为什么不提呢”

有贵人扶持,一夜之间飞黄腾达不是梦,绿姝看得出那个叫王申的公子对自家少爷很欣赏,说不定他张张嘴,自家少爷可以少奋斗几十年。

绿姝跟着父亲走南闯北,算是阅人无数,她看得出这位叫王申的公子,非富则贵。

郑鹏有些淡然地说:“想过,不过想想还是放弃。”

“啊,少爷,为什么”

“很简单,卖卤肉的时候,王公子一直在场,以他的手段,想知道我的处境易如反掌,如果他想帮,自然会帮,要是他没这个意思,就是开口也没用”说到这里,郑鹏抛抛手里的玉佩说:“你看,这块玉佩,我有一种感觉,有它比王公子一句话还划算。”

玉佩不大,纹饰也有些的简单,上面有祥云花纹,还有一个刻得龙飞凤舞的“羲”字。

看似有些平凡,可细看起来,这块白玉晶莹剔透、触肉生暧,绝对是一块上好的美玉。

郑鹏和绿姝说话时,行走在山路上的金常,忍不住开口问道:“公子,有一句话,下走不知该不该问”

“问吧。”

“姓郑的小子,做得一手好菜,谈吐也不凡,下走看得出公子很欣赏他,可也没必要把那么贵重的玉佩送给他吧,它可是公子的心爱之物。”

以自家的公子的背境,想要什么没有,屈尊降贵和郑鹏谈天说地,还把随身心爱的玉佩也送给他,要知道,就是府上最得宠的小公子要了几次也没舍得给。

“一块好玉,需要雕琢才会成为受人喜受和追捧的玉饰,一个有趣的人,也要一些难忘的经历方能成才,某就想看看,这位郑鹏有多大的潜力。”

说到这里,王申霸气外露地说:“现在某一句话能判他贫与富,日后也能一句话定他生与死,不着急。”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就当郑鹏放弃有可能飞黄腾达的机会时,住在城西一座装潢考究的宅子里,黄老虎也在经历着人生的一次剧变。

这里黄老虎的家,可是他只坐在下的位置,坐在上席的,是一位穿着衙门公服、眯着三角眼的中年男子,只见他头戴幞头、身穿公服,腰间还挂着一把横刀,人长得精瘦,绾起的髻有了几丝白,看起来有了几分落暮之色,可他的眼睛非常有神,不时闪着精光。

如果有贵乡县的百姓在这里看到,心里马上出现一个名字:黄老鬼。

民间有一句俗语叫“阎王好过,小鬼难缠”,黄坚是继承父业做了捕快,在老父亲的身传心授后,很快成为一个精明能干、心狠手辣的人物,百姓叫他黄小鬼,意思是他像小鬼一样难缠,等他岁数上来了,小鬼变成老鬼。

都说县管不如现管,别看黄老鬼只是一个小小的捕头,连品级都没有,身为执法者,又会对上司阿谀奉承,在贵乡县算是一号人物。

黄老虎放利子钱大赚昧心钱,当中就离不开他堂叔黄老怪的暗中扶持。

被郑鹏羞耻回家后,黄老虎越想越不对路,大半夜也睡不好,偶尔听说叔父今天出差归来,于是备了酒菜,派人把叔父黄老鬼请来,商量对策。

自己人不用隐瞒,黄老虎把事情经过一五一十说完,然后小心翼翼地说:“叔,你看这事”

“糊涂,活了几十年,你活到狗身上去了?”黄老鬼“啪”的一声把酒杯放下,盯着侄儿,怒其不争地说:“我刚出差回来,屁股还没坐热就让你请到这里,还以为有什么好事,没想到是这事,你能不能让人省省心,祸从口出的道理知不知道?”

黄老鬼奉命押送一个犯人,回家刚想和小妾亲热,就让侄儿请来,本以为他是想给自己洗尘,没想到是这种事,当场脸色就不好看了。

“叔,没没那么严重吧?”黄老虎的脸色当场变得煞白。

“严重?”黄老鬼一脸暴怒道:“这种事可大可小,小了就当你是酒后胡言,大了全家抄斩都是轻的,弄不好九族都得给你陪葬,你说严重不严重?”

黄老虎怕的就这个,闻言一下子跪下,哭丧着脸说:“叔,救我,我,我知错了。”

普通人也就算了,黄老虎自己知自己事,放利子钱这些年,缺德事没少干,也不知害得多少人家破人亡,可以说仇家众多,真碰上有心人,自己的小命就没了,这是他大半夜还把堂叔请过来的原因。

真是闹大了,官府肯定是宁可杀错,不可放过。

黄老鬼的脸色也变得凝重起来,背着双手,阴着脸不停在大厅来回踱步,半响,只见他长长呼了一口气:“雄彬,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叔,你的意思是?”

“那个姓郑的虽说只是一个卖卤肉的小贩,但他旁征博引,说得头头是道,各种典故信手掂来,应该是精通律法的人,你和他二次结怨,俗话说断人财路有如杀人父母,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还是有备无患才好。”

顿了一下,看到黄老虎没有反驳,黄老鬼继续说:“如其让人揭,不如主动投案,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黄老虎苦着脸说:“叔,你也说这事可大可小,他们会不会把我”

官字二个“口”,有它说没你讲,黄老虎深知衙门的手段,就怕自己进去就出不来,虽说不敢反驳自家堂叔,可是那张胖脸可是惨白如纸。

本想质问黄老鬼是不是怕受自己连累,这才让自己主动投案,可一想到这事有可能把自己小命都丢掉,话出到嘴边硬生生咽了回去。

黄老鬼拍了拍侄儿的肩膀,小声安慰道:“幸好,猪肉是贱肉这事天下皆知,你只说是贱肉,没有提及先皇和朝廷,不知者不罪,我上下打点一下,也就罚点钱,最多是打几板或关几天,出不了大事。”

“高,叔,还是你高,那小侄的事,就拜托叔叔了。”权衡利弊后,黄老虎做了一个艰难的决定。

在众目睽睽之下让郑鹏扣了一顶大帽子,那么多人看到听到,这件事一日没解决一日都是隐患,还不如在失控前解决它。

“这个自然。”黄老鬼点点头,一口承诺。

场面一下子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叔侄二人坐下,默默地喝茶,半晌,黄老虎突然愤愤不平地说:“叔,不要放过那两个小贱人。”

自从碰见郑鹏,黄老虎就感到百般不顺,这次还惹上官非,心里更是不爽,凭什么自己要进去,而死对头在外面风流快活呢?

这口气怎么也咽不下。

黄老虎相信,只要自己叔叔一出马,那对主仆肯定插翅难飞,到时不仅报了仇,那个漂亮的小美婢也是自己的囊中之物。

对,不能让他好过。

“不用你说,我也不会轻易放过他,要是什么人都敢对我们黄家指手画脚,一个小贩也在黄家的头上拉屎拉尿,以后也就没人怕我们了”黄老鬼眼里闪过一丝狠辣的光,冷冷地说:“侄儿不要急,待我摸摸他的底再说。”

小心能驶万年船,黄老鬼早就过了冲动的年龄,他有个习惯,要对付一个人时先摸清他情况,一来找到弱点好下手,二来也怕自己不小心踢中铁板。

听到堂叔答应出手,黄老虎面上出现阴谋得逞的微笑,连忙爬起来,拿起酒壶,恭恭敬敬地帮黄老鬼的酒杯倒满,讨好地说:“叔,那个小婢子”

“知道了,你就安心等我的信。”黄老鬼淡淡地说。

对自己侄儿的特殊癖好,黄老鬼还是很清楚的。

021 天塌不了

生活还要继续,昨晚弄到夜深才睡,第二天一早,郑鹏和绿姝挑着卤肉往市集上赶。

两人来到昨日卖卤肉的地方,还没到,昨天试过卤肉的食客一涌而上,虽说是二十文一斤,没有赠吃,不到二刻钟,三十斤卤猪下水一抢而空,还有人因抢不到,还埋怨郑鹏拿来的卤肉太少。

绿姝提了一下钱袋,里面都是卖卤肉所得,沉甸甸的。

唐初时沿用隋五诛钱,轻小淆染,武德四年高级为整治混乱币制,废隋钱开铸开元通宝,规定每十文重一两,每文重一钱,古制十六两为一斤,算起来,这袋钱也有三四斤重。

很久没看到这么多钱,绿姝乐得眉开眼笑。

“少爷,我们去多捡一些猪下水,很多人买不到,埋怨我们不多做一些呢。”绿姝高兴地说。

“当然”郑鹏大手一挥:“有钱不赚王八蛋。”

一斤就是二十文,十斤就是二百文,一百斤就是二千文,对了,说了只优惠三天,后天开始涨价,一个月赚上十贯八贯,赚多了开店,不仅在贵乡县开,还要开到元城县、魏州、苏杭、京师等等,到时赚钱就像猪笼入水,想不财都难。

绿姝顾不得擦小脸上的汗水,握紧小拳头,眉飞色舞地说:“少爷,我们走,多收几副猪下水,多做点卤肉,就能卖好多好多的钱。”

郑鹏轻轻刮了一下绿姝的鼻子:“到时不要喊累就行。”

“少爷”绿姝俏脸一红,连忙躲开,然后又嘟着嘴说:“少爷都不怕累,绿姝更不怕累。”

自家少爷什么都好,就是一直把自己当成小女孩,这让绿姝有些苦恼,其实自己都显身材了,虽说没那些妇人那么好。

身上有了钱,郑鹏也不吝啬,为了省力,花五十文买了一辆二手的架子车,主仆两人推着架子车收集猪下水。

猪下水仍然是被扔掉的命运,郑鹏并不白捡,不仅说话彬彬有礼,每副猪下水都给几文钱,屠户也乐意送给郑鹏,一天下来捡了八副猪下水。

这年头猪肉不受欢迎,在肉食方面算是最后的选择,贵乡县城就那么大,八副猪下水算是它的消费水平,如果下乡收会更多,郑鹏想想还是算了。

也不知哪里杀猪,现在没马没车,去哪里全靠步行,就怕去到了,猪下水都被狗给吃掉,郑鹏可不受这种苦,要是雇车去又怕扑个空,划不过来。

一下子卤制八副猪下水也是一件苦差。

绿姝边洗边嘟着小嘴说:“奇怪,不要这些时,好像处处看到有人杀猪扔掉,真要了,转了一天才收这么点,连十副也不够。”

“知足吧,这里都有近二百斤,估计要忙得大深夜,再多我们都不用睡了。”郑鹏苦笑着说。

光是清洗、去血水、切片的活就不少,切了三十斤不到,郑鹏的手腕就累得酸。

“那,那怎么办,以后我们只做几副猪下水的卤肉?”绿姝有些不甘心地说。

“笨,到时不会雇人吗”郑鹏哈哈一笑:“能挣钱是本事,能让别人替自己赚钱,那更是一种境界。”

郑鹏的梦想是是睡觉睡到自然醒,数钱数到手抽筋,别说一天切二百斤肉,就是天天切两斤郑鹏也嫌累。

绿姝眼前一亮,马上领悟道:“对啊,有了钱,少爷可以雇人,不,雇人有可能泄露秘方,还是攒钱买几个奴婢,让他们做就行。”

“聪明!”郑鹏得意地打了个响指。

说话间,二人手脚不停地忙碌着,绿姝清洗、腌制,郑鹏不停地分解、切片,没一会的功夫,案板堆了一座小肉山。

绿姝好像想起什么,抬头看看了郑鹏,犹豫一下,小声地说:“少爷,有件事,不知说不说好?”

“说,本少爷最不喜欢吞吞吐吐。”

“少爷,那个黄老虎你还记得吗?”

“记得,怎么,他放话要寻仇?”郑鹏头一昂,一脸挑衅地说。

冤家路窄,没想到在贵乡县看到他,这个家伙居然想拆台,好在郑鹏不是吃两素的,不仅没让他得逞,还狠狠地抽了他一巴,让他狼狈而逃,现在想想都觉得过瘾。

有些人,就是五行欠打,不打都不爽。

绿姝小声地说:“不是,晌午我收猪下水时,无意中听人说,黄老虎跑到衙门自去了,说自己喝大了,出言不逊,主要投案什么的,好像被罚了钱,还要在牢里关几天,少爷,你说这个黄老虎是不是傻啊,我们也没打算去告,他怎么自个跑到衙门呢?”

“他不傻”郑鹏摇摇头分析道:“被我扣了一个大帽子,这事可大可小,但一天不解决,一天都是一个隐患,主动投案可以变被动为主动,黄老虎是一个莽夫,不会想得这么周到,呵呵,看来他背后有高人指点。”

放利子钱,没有后台可不行。

“少爷,我们怎么办?”绿姝有些担忧地说。

强龙难压地头蛇,何况自家少爷不是什么强龙,来到贵乡县没探亲也没访友,现在和黄老虎的仇恨越来越深,绿姝都有点替自家少爷担心了。

本想说当日占理后,少爷不应众目睽睽抽黄老虎一巴,不过以少爷的性格,肯定说抽一巴还是少的,绿姝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怕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郑鹏一脸不在乎地说。

二世为人,还怕一个小小的流氓地痞?

看到绿姝有些担忧,郑鹏不想她有太多负担,故意岔开话题,说一些笑话段子,很快就把小妮子逗得咯咯直笑

卤肉还是一如既往的好卖,第二天红着双眼的主仆二人推着卤肉到市集,不知是卤肉的风味征服了食客,还是他们赶在涨价前好好品尝一下,近二百斤卤猪下水,不到半个时辰就一扫而空。

卖完最后一包卤肉,郑鹏随手把铜钱扔进装钱的瓮里,只听铜钱出“扑”“扑”“扑”沉闷的声响,嘴角露出一丝满意地微笑。

一斤卤肉卖二十文,二百斤卤肉就有四千文,四千文啊,足足四贯钱,不算人工的话,刨去调料的开支,利润少也说有三千五百文,简直就是暴利。

这样算来,涨价后一天赚个五六贯不是问题,一个月能赚百多贯,也就是说,只要一个月就能把生活提高到小康生活水平,到时买奴置房,小日子过得美滋滋。

郑鹏心情大好,而绿姝抱着沉甸甸的钱瓮,更是笑逐颜开,好看的小嘴角微微向上翘。

卖卤肉第一天只卖三百多文,第二天卖了六百多文,第三天一下子跃升到四千文,收入翻了几番,二人虽说累得不轻,可是眉间全是满足和笑意。

劳动最光荣。

收完摊后,郑鹏和绿姝先回家吃个美味的午饭,然后又有说有笑继续收集别人不要的猪下水。

然而,没过多久,笑容慢慢从二人的脸上褪下、消失:

“小娘子,抱歉,这猪下水有人要了。”

“猪下水?没了,早让人买走了。”

“说了让人订走了,不是钱不钱的问题,买不买肉?不买请让开,我还要做生意。”

“什么,你想订明天的猪下水?抱歉,有人要了,明天没有,后天没有,这个月都没有,不仅仅是钱的问题。”

满心欢喜去收猪下水,可是让郑鹏始料不及的是,在贵乡县城转了一圈,硬是一副猪下水也没收到,那些屠户都是一个回答:有人抢先订走了。

回去的路上,绿姝看着空空的架子车,气鼓鼓地说:“奇怪,以前扔在地上没人要,现在倒成了稀罕货了,少爷,你说哪个这么坏?”

刚刚看到一条通往美好生活的康庄大道,转眼就让人毁了,不生气才怪。

郑鹏淡然一笑,伸伸懒腰说:“树大招风,估计有人看到我们这么好赚,害了红眼病,从中作梗呗。”

“少爷,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笑得出。”绿姝郁闷得直跺脚。

郑鹏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易的微笑,对绿姝眨眨眼说:“山人自有妙计,放心,这天塌不了。”

022 主角出场

“黄捕头,先坐一会”

“这梨子很美味的,黄捕头要不要尝尝?”

“黄捕头,渴不渴,刚冲出来的茶要不要来一碗?”

当身穿着公服的黄老鬼一路走来,不断有人讨好地跟他打招呼,有的还主动把新鲜的果子糕点塞到黄老鬼手里,黄老鬼面带笑容地一一打招呼,有时碍不过,也会收一点东西。

不过黄老鬼很精明,每次都象征性留下一二文,无它,他看不上这些小东西但又享受被人恭维的感觉,扔几个小钱,免得有人拿它做文章。

至于有人在背后叫自己“老鬼”外号,黄老鬼知道,并他不理会,相反,他认为能让人讨厌和畏惧,也是实力的一种表现。

巡到府前街时,黄老鬼一转身,进了一间不起眼的茶馆。

雅间里,茶博士冲过茶后行个礼退下,黄老鬼自顾喝品起茶来,刚啜二口,一个精瘦的汉子悄无声息地坐在黄老鬼身边,恭恭敬敬地说:“坚爷。”

说话的人是贵乡县城有名的泼皮周冲,他是黄老鬼暗中培养的手下,就是现在,周冲的卖身契还在黄老鬼衣柜里锁着。

黄老鬼破了不少案子,当中周冲出力不少。

“事情办得怎么样?”黄老鬼头也不抬地问道。

周冲很识趣地给黄老鬼续上热茶,压低声音说:“回坚爷的话,都办妥了,整个贵乡县的猪下水,小的都让人给收了,也警告诉那些杀猪的,哪个敢把猪下水卖给姓郑的,以后就别想在贵乡县混了。”

“嗯,城外盯紧了没有?”

“盯紧了,姓郑的小子要是出城收,无论他去哪里,我们的人都会抢先把猪下水弄走,小的还跟守门的官爷说了,就说是坚爷的意思,他在城外侥幸收到猪下水也别想带进城。”

顿了一下,周冲有些得意地说:“坚爷,刚才手下来报,姓郑的收不到猪下水,他和那个小婢女推着空架子车回家,估计不会再出城收猪下水了。”

黄老鬼满意地点点头:“不错,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做得好吃有什么用,没有材料,看他能不能无中生有。”

“就是”周冲很识趣地附和道:“要想在贵乡县立足,也不到坚爷的府上拜山,要不是坚爷让小的先忍着,小的早就给他来招狠的,好替侄少爷报仇。”

黄老虎碰上郑鹏,吃力不讨好,硬是逼得自己去投案,黄老鬼本打算好好修理郑鹏,给侄子报仇,可他无意中知道郑鹏有一手做卤肉的绝技,能把别人不要的猪下水做成美味佳肴,暗中看到抢购卤肉的火爆场面,还亲自品尝了卤猪下水后,很快改变了主意。

百万家财不如一技傍身,精明的黄老鬼从中看到巨大的商机,于是改变策略。

仇恨先放在一边,想方设法把秘方拿过来再说,不就是一个落魄的穷书生吗,这些穷酸眼高手低,大多读书读到迂腐,用了小手段就能哄到手。

为了达到目的,黄老鬼第一步先断了郑鹏的货源。

从周冲反馈的情况来看,第一步做得很成功。

“没我的命令,不要动他,继续断他货源,没我点头,一两猪下水也不要让他拿到,对了,派人多留意一下,姓郑的平日跟什么人接触,有什么情况第一时间通知我。”黄老鬼很快下达新的指令。

从里长调查的情况,这个郑鹏是郑家旁支一个远房亲戚,有钱人三妻四妾,旁亲小戚多的是,元城郑家都没什么气候,更别说是它的远房亲戚,要是重视,也不会安排他住这么破败的房子。

还有一点,郑鹏到这里求学,身边只有一个路上买来的小婢女,连下人都没有一个,买了婢女,没见他探亲访友,也不见他去求学,还挽起衣袖干起了下九流的勾当,不用说,应是看到美色把束脩(学费的意思)和盘缠都花光,又不敢跟家里说,只能捡猪下水做卤肉卖,赚钱渡日。

这种人,能有什么背景?

也就是这样,黄老鬼就有把秘方据为己有的想法,并很快把想法变为行动。

做捕快毕竟是贱业,还得上下打点,要是拿到卤肉的秘方,黄家的子孙后代都能受益。

周冲应了一声,然后悄无声息从门口钻了出去。

看到事情进展顺利,黄老鬼的心情很好,喝了二盅茶,还点了一张胡饼和一碟糕点,吃饱喝足,这才施施然离开茶馆,继续巡逻。

出了门,黄老鬼拍了拍腰间的横刀,面带笑意,一改平日的路线,向贵玉街的方向巡去。

打铁要趁热,面对着这个年轻的对手,黄老鬼打算先摸摸底、验一验郑鹏的成色。

自家侄儿也不算笨,两次都在郑鹏面前吃了亏,说明这个郑鹏没那么简单,黄老鬼很想看看郑鹏有什么对策。

捕头的身份,给黄老鬼一个很好的掩护,把龌龊的事交给周冲去做,自己站在正义的一面,一明一暗去算计郑鹏,要是姓郑的小秀才思想单纯,把困难跟自己说,正好骗到他的信任,以后更方便行事。

黄老鬼边走边算计着,那双小三角眼不时闪出阴狠的光芒。

贵玉街十八号,绿姝在收拾着屋子,作为大少爷的郑鹏搬了一张椅子,坐在院子里,架着二郎腿,一边喝着水,一边啃着回家时在路边买的梨子。

这个时候喝茶更配,只是大唐还没有掌握炒茶技术,茶不仅生涩难咽,很多人是用盐、醋、糖等调味,喝着没有那种空灵、凝神的感觉,味道要多怪有多怪,还不如喝没有污染的山泉水。

绿姝打扫完,出来看到郑鹏悠然自得坐在院子里啃着梨子,不由皱着眉头说:“少爷,你还吃着呢,不是说有办法的吗?”

收不到猪下水,绿姝心急如焚,可是郑鹏却是一脸淡定,说什么“天塌不了”,本以为自家少爷有什么办法解决,太阳快下山了,这位大少爷还像什么事都没生一样啃着梨。

真是皇帝不急,太监都急死了。

“有办法啊。”郑鹏笑着应道,说完从果盘里拿起一个梨往绿姝一扔:“绿姝,你尝一下,这梨不错,又甜又多汁,爽甜。”

绿姝手忙脚乱把梨接住,焦急地跺跺脚:“少爷,想到办法,怎么还坐在这里?太阳快下山啦,晚了明天就出不了摊。”

“不急”郑鹏摆摆手说:“锣敲鼓响,前戏做足,主角也该出场了。”

人怕出名猪怕壮,郑鹏想过卖卤肉会有人妒忌,没想到只卖了三天就出了状况,要说另的食材还算了,自己用的是没人要的猪下水,今天把贵乡县转了一圈也收不到一副,事出反常必有妖。

反应这么快,效率那么高,郑鹏猜到背后的人势力很大,无论买收猪下水还是回家,隐隐有人跟着,说明他志不在小,本来绿姝提议到城外收猪下水,可郑鹏还是一口拒绝。

人家有心断你货源,就是去到城外也是同样的结果,还不如省点气力,在家里以不变应万变,看看那位“有心人”下一步怎么做。

“主角?什么主角?”绿姝再一次被郑鹏跳跃性的思维绕乱。

“砰砰砰砰砰”

“有人吗?”

正在说话间,那扇简陋的木门突然传来硬物敲打木门的声音,还有一个有些尖的声音在叫喊。

郑鹏对绿姝眨眨眼,压低声音说:“听到没有,主角上场了。”

023 没安好心

郑鹏小声叮嘱绿姝几句,这才开口问道:“有人,请问哪位?”

“我是本县的黄捕头,特地来了解一下情况。”门外传来黄老鬼尖中带着沙哑的声音。

姓黄的?

郑鹏第一时间把他跟黄老虎联系起来,在小县城,氏族的势力很强大,沾亲带故的比比皆是,并没因为黄老鬼自报捕头就对他松懈,内心反而暗暗警惕起来。

打开门看到有些年纪、身穿衙门公服的黄老鬼,郑鹏只是楞了一下,很快有些淡然地说:“原来是黄捕头,不知有何贵干?”

和刚才街上普通百姓相比,郑鹏的态度可以说有点骄纵,别说讨好,话语里甚至还有些不屑,不过黄老鬼也不在意,反而笑呵呵地说:“你就是郑鹏,郑小郎君吧?”

读书人瞧不起衙门当差的,这是穷酸的通病,黄老鬼见多也不以为意,相反,看到郑鹏还有点像楞头青,心里暗暗高兴:这种人最好对付。

“没错。”

黄老鬼脸上带着人畜无害的笑容,平易近人地说:“听说贵玉街来了生脸人,本捕头按例规看一下,顺便看一下小郎君有什么需要。”

郑鹏应了一句后,黄老鬼只是随便问几个问题就说行了,看得出他这次来,只是照例走一个过场,或者说他对郑鹏很信任。

问完话,郑鹏给一旁的绿姝使了个眼色,绿姝会意,拿出一把铜钱,大约十文左右,笑着给黄老鬼递过去:“黄捕头,辛苦你了,这点钱拿去喝碗茶解解渴吧。”

衙门的官差无品无阶,在官场上是微不足道的小角色,可在普通百姓前却很强势,进衙门办事要先递“门包”,有事出动官差还得给跑费钱、茶费等名目钱,这些算是不成文的规矩。

黄老鬼一看,马上后退二步,一脸正色地说:“小郎君,这是什么?快快收回去,本捕头最反感就是这种不良之风,这是让小的难堪了。”

不要更好,郑鹏也不喜欢肉包子打狗,闻言示意绿姝收起,语气柔和了几分:“黄捕头高风亮节,倒是我迂腐了,失敬,失敬。”

一件小事,随便差个手下来就行,现在亲自到这里,不仅语带春风,连跑腿费也不要,郑鹏心明似镜:这老小子,野心不小呢。

黄老鬼客套了几句,然后一脸真诚地说:“小郎君到这里,都说过门是客,有什么困难随时找我,我就欣赏像小郎君这种风度翩翩的青年才俊。”

狐狸尾巴露出来了,自己刚刚遇到困难,这老家伙就适时蹦出来,要是思想单纯点说不定就着了他的道。

郑鹏给绿姝打了一个眼色,装作犹豫了一下,然后摇摇头说:“谢谢黄捕头的好意,在这里住得挺好的,暂时没什么困难。”

“不对啊,少爷,我们不是收不到猪下水吗,不如跟黄捕头打听一下,哪里有猪下水捡,黄捕头对这里肯定很熟,问他准没错。”绿姝在一旁小声地说。

“这是什么话?”郑鹏脸色一变,马上训斥道:“黄捕头要负责整个贵乡县的治安,每天忙得不可开交,这种小事怎好劳烦他?”

黄老鬼心中一喜,没想到姓郑的比想像中更容易对付,闻言马上说:“小郎君言重了,你我相遇就是缘分,再说我们当差吃皇粮,就是为乡民做点事,怎么,两位想要猪下水?”

“是啊,黄捕头,哪里有卖?”绿姝有些焦急地说。

“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呢,好办”黄老鬼大方地说:“要弄奇珍异宝没有,弄几副猪下水没问题,这样吧,我去转转,找到了就让差人送来,先说了哦,猪下水是不用钱的,到时小郎君给几文跑腿费就行。”

太过热情,反而容易让人怀疑,黄老鬼提出要几文跑腿钱,就是为了打消郑鹏的疑惑,把“度”掌控好。

果然,黄老鬼的话一出,郑鹏就连连感谢,走的时候还亲自送出门。

比刚见面时客气多了。

黄老鬼面带笑容告辞,心里却多了几分轻视:还以为有多厉害,其实就是一个雏,这里家徒四壁,家境肯定好不到哪里去,这么容易对付的穷酸,真想不明白自家侄子黄老虎怎么会折在他手里,还是一连折了二次。

十有**是那不长进的家伙,看到小美婢就色心起,估计自己死去的老子叫什么都不记得,等他从县衙的牢里出来,得好好敲打他一下。

从贵玉街回来,黄老鬼也不去巡逻了,径直回家,大约半个时辰后,一个下人带着三副猪下水,趁着夕阳的最后一抹余辉给郑鹏送去。

下人刚走不久,有婢女禀报说周冲有急事求见。

“坚爷”周冲一进书房,马上禀报道:“刚刚看到疯狗拿着几副猪下水给姓郑的送去,小的拦住他后,疯狗说这是坚爷的意思,所以”

黄老鬼拿起一个小勺子,很优雅勺了一勺子所罗门糖放到茶壶里,一边用手轻晃着茶壶,一边淡定地说:“没错,是我吩咐的。”

“坚爷,不是说要断他货源吗,怎么改变主意了?”

周冲有些费解,为了卤肉这个配方,黄老鬼非常上心,前后派了不少人手,刚刚断他的货源,转眼又给他送去,这是什么意思?

黄老鬼倒满了一杯茶,轻轻拿起,慢慢地吸了一口,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这才慢腾腾地说:“没错,我是改变主意了,不过,不是要放过他,而是没必要在他身上花费太多功夫,给他来一个快刀斩乱麻,免得夜长梦多,节外生枝。”

卤肉好吃,生意火暴,赚得越多就越容易引人窥视,在试探完郑鹏后,黄老鬼决定加快下手度。

周冲眼珠子转了转,很快就猜到黄老鬼的意图:那些猪下水肯定是做过手脚,姓郑的一旦用猪下水做成卤肉,就中了坚爷的圈套,只要一抓到县衙的大牢,到时要搓圆还是压扁,还不是坚爷的一句话?

高,实在是高。

“坚爷,那我明日安排几个人去买卤肉?”周冲试探道。

“去吧,找几个机灵一点的。”

周冲一听,就明白卤肉有问题,但不会致命,多是头晕呕吐的症状,心里有了数,看到黄老鬼没有别的吩咐,识趣地自行退下。

等周冲走后,黄老鬼有滋有味把加了所罗门糖的茶一饮而光,想到得意处,还忍不住哼了几句曲子。

要是没有意外,明天那卤肉就得姓“黄”了。

黄老虎得意地哼着歌的时候,绿姝也满心欢喜地对着别人刚刚送来的三副猪下水哼着小曲:还愁着明天要断货、没收入了,可怎么也没想到,黄捕头还真找到猪下水,一下子就送了三副。

真是瞌睡送枕头,太及时了。

“少爷,我清洗这些猪下水,你吃完点心记得来处理哦。”绿姝对懒洋洋在客厅吃着糕点的郑鹏叫道。

郑鹏手里拿着一片桂花糕,边吃边往嘴里塞,走到那堆猪下水前,用手捏了一下猪下水,还提起来放在鼻子前闻了一下,很快摇摇头说:“绿姝,不用洗了。”

“不洗?少爷,我们不做卤肉吗?猪下水都送来了。”

郑鹏指了指猪下水,小声地说:“你这个粗心的小妮子,你摸摸这些猪下水,有什么感觉?”

“有点冰凉。”

“闻一下呢?”

“很新鲜,没有问题啊。”

郑鹏摇摇头说:“就是太新鲜了,现在虽说是深秋,猪下水掏出来后几个时辰,肯定有点异味,可这些猪下水都闻不到,要是猜得不错,这些猪下水放在冰窖里冰过。”

“没人要的猪下水,突然全让人抢光,还舍得用冰去保鲜,你想到什么?”

绿姝心里一个激灵,连忙说:“少爷,你是说,那个黄捕头就是背后对付我们的人?”

“算你还没笨到家”郑鹏轻敲了一下绿姝的脑袋,点点头说:“只是姓相同,不能妄断;前来察看,也可以看成是客套和巧合;但通过这些猪杂,可以肯定和他脱不了干系。”

“少爷,那,这些猪下水怎么处理?”

郑鹏想了不想,一脚把猪下水全踢在地:“黄鼠狼给鸡拜,能安什么好心?反正也就十几文钱,扔了。”

看着地上沾满泥土的猪下水,绿姝有些心痛地说:“少爷,这可怎么办,明天我们卖什么?”

郑鹏神秘一笑,故弄玄虚地说:“都说山人自有妙计,听我的,明天保证你收钱收到手软”

024 黄老鬼的愤怒

一大早,黄老鬼元气满满地起了床,看他神清气爽的样子,一点也不像昨晚在小妾身上“耕耘”到大半夜,有种老夫聊少年狂、越活越年轻的味道。

印证一句话:心情好,精神也好,看什么都顺眼。

洗刷完了,坐下吃着早饭,周冲悄无声息地站在周老鬼身后:“坚爷。”

“都安排好了没有?”黄老鬼一边吃着蒸饼,一边问道。

普通百姓一日二餐,只有午餐和晚饭,黄老鬼生财有道,习惯每天吃三餐。

“都安排好了,姓郑的一出摊,他们就会购买,剩下的,就听坚爷安排。”

周冲挑了几个能闹腾的手下,家属也叮嘱好,就等郑鹏入圈套。

“行了,一会我带人去市集巡逻,你见机行事。”黄老鬼面带微笑地说。

一想到郑鹏落到自己手里,乖乖把秘方吐出,黄老鬼的心里乐开了花,他派人估算过卤肉的利润,就是材料再贵,一年赚几百贯不是问题,这还是在小小的贵乡县,要是把规模再扩大呢?

光是想想都心花怒放。

周冲应了一声,然后悄悄从后门走了。

用过早饭,黄老鬼先到衙门点卯(报到的意思),估摸时间差不多了,便带着自己的两个心腹手下张横和李山,慢慢向市集的方向巡逻。

“坚爷,今儿有什么喜?”张横有些讨好地对黄老鬼说。

交情一般的,叫黄老鬼捕头,心腹手下都叫他坚爷,原因很简单,黄老鬼喜欢这个称号。

“哦,有吗?”黄老鬼假装不经意地说。

“有”李山马上附和道:“坚爷一大早红光满面,这可是大富大贵之相。”

眼晴是心灵的窗户,脸色是心情的晴雨表,黄老鬼的心情大好,好心情好像要从脸上的皱褶溢出来一样,旁边人一眼就能看出来。

“大富大贵”四个字一下子击中黄老鬼的“g点”,闻言用力拍了一下李山的肩膀:“你这个田舍奴会说话,那嘴比翠月楼的姑娘还有滑,行,爷今儿心情好,午饭迎宾楼,晚上翠月楼,我看帐。”

只要把秘方拿到手,就等于有了一座金矿,这点花销简直就是九牛一毛,一会要用到二人,先许点甜头。

张横和李山闻言大喜,又是一堆讨好的话,然后连连表忠心。

还没到市集,远远就看到市集门口围了一大圈人,隐约听到有人抢着要的声音,不少人把钱举在手里,好像争着往前送。

李山看到,有些羡慕地说:“整个市集,就这卤肉摊的买卖最红火,那家传的卤肉,虽说是猪下水做的,可是做得很好吃,弄半斤下酒,那滋味啧啧。”

“是好吃,我家那败家的婆娘天天去买,二十文一斤啊,她说饰不打也要买,那个摊主要财啦”说话间,李山忍不住用舌头舔了一下嘴唇:“坚爷,要不,小的买二斤,咱三个就着卤肉好好喝一盅?”

“不用了,现在当值,要县令知道可得挨板子,以后机会多的是,想吃多少有多少。”黄老鬼一语双关地说。

明知卤肉有问题,傻的才这个时候吃呢。

卤肉越好卖,自己就赚得越多,要是以前,看到有人生意这么好,黄老鬼第一时间想的就是怎么敲竹竿,现在不同,看着卤肉摊生意兴旺心里高兴。

要是展顺利的话,这卤肉很快就姓“黄”了。

黄老鬼说一声累了,便领着两个手下往旁边的胡饼店一坐,一碗茶就着一个胡饼,算是一边休息一边聊。

早上心情好,胃口也好,黄老鬼一点也不饿,现在坐在这里,就是等有人吃了下过药的卤肉出事,自己可以第一时间把郑鹏主仆抓了。

就怕看到出事,郑鹏主仆害怕潜逃,自己就竹篮打水一场空。

突然间,黄老鬼轻轻把手里的茶杯放下,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

别看黄老鬼上了年纪,可他的视力比很多年轻人还要好,刚刚他清楚看到,一个叫二胖的人买了一包卤肉,钻出人群后,马上和几个友人分食。

二胖是周冲的手下,也这是这次抢秘方的一个棋子,郑鹏的卤肉太好卖,黄老鬼还怕他们抢不到呢。

总不能卤肉都没买到,然后捂着肚子说卤肉有问题吧?

二胖买到卤肉后,手忙脚乱把包卤肉的蕉叶打开,也不等人招呼,用手一下子抓了一把放到嘴里,大口地嚼了起来,隐约感觉到肉汁横飞的情景。

这货,还真能吃,黄老鬼看到他吃的样子,喉咙忍不住咽了一下口水。

黄老鬼的手暗暗按着刀柄,心里暗叫着:吃吧,多吃点,到时动静弄得大一点,把事闹大一点,自己也好下手。

几个人不停地吃,越吃越欢,特别是二胖,把切好的卤肉一把一把往嘴里塞,别提多过瘾,一会儿的功夫,一大包卤肉就让几个人分食光了。

尼玛,自己台词都准备好了,这几个家伙怎么还不躺下?

就在黄老鬼疑惑间,又有一个手下抢购了一包,二胖等人吹呼一声,又一拥而上抢吃。

黄老鬼的老脸抽了抽,额上的青筋都出来了:这些废物,光记着吃,忘了自己来干什么的?

咦,不对,就是再喜欢吃,有事也得躺下啊,现场除了周冲的那几个手下,还有不少百姓也当场吃,可他们也不见倒下。

难道,那些药是假的?

眼看围观的人逐渐减少,黄老鬼的脸色也越来越阴沉,握着刀柄的手都冒汗了。

张横和李山没有察觉上司的异样,两人正小声说起城北一个风流小寡妇的事,说的口沫横飞,听的津津有味。

“你们先坐着,我去一下茅房。”看到周冲从店面走去,黄老鬼随口说了声,然后起身出了胡饼店。

到了一个偏僻的角落,不等周冲开口,黄老鬼暴跳如雷地说:“怎么回事,这么久一点动静也没有。”

自己带着手下到这里,就等着抓人了,可迟迟没有动静,黄老鬼等得快要没耐性了。

“坚爷,这事有点蹊跷”周冲马上说:“姓郑的没有拿猪下水做卤肉。”

“什么?没用我们的猪下水?他卖什么?”黄老鬼楞了一下,有些不解地问道。

“猪肉。”

说完,周冲马上补充道:“也不知是不是姓郑的小子现不妥,他没有用我们送去的猪下水,而是用猪肉做了卤肉,小的不知下一步怎么办,还请坚爷吩咐。”

卤肉没有问题,还要不要倒下?

黄老鬼一下子惊呆了,他一直想着卤肉是用猪下水做的,心里也认为只有猪下水才能做卤肉,所以让人把猪下水都抢下囤起来,可万万没想到,郑鹏用猪肉也能做卤肉。

一时间黄老鬼心里又惊又喜又恨,脸色也不停变换。

惊的是卤肉的秘方比自己想像中更强大;

喜的是秘方拿到手后,自己能赚得更多;

恨的是郑鹏戏弄了自己,今天不仅白高兴,还白忙乎了。

看到一旁等候吩咐的周冲,黄老鬼想了想,挥挥手说:“撤,晚点再从长计议。”

现在没有证据,也没有对付郑鹏的把握,总不能指鹿为马,要是让二胖那些家伙假装吃卤肉不适闹事,公堂上让郎中一把脉就露馅,到时一用刑,估计二胖那吃货抗不了一刻钟就招了。

贵乡县虽说是小县,可是出了郭尚书这种人物,一直备受关注,谁也不敢在郭尚书的老家胡作非为,要知道郭尚书虽说被斩,可全天下都知是错杀,他的关系和人脉还在,有事很容易传到上面的人耳中。

这也是黄老鬼暗中扶持黄老虎和周冲的原因,免得拖累自己,必要时还可以弃车保帅。

周冲等人撤了不久,郑鹏卤肉摊前的食客慢慢散去:都卖光了。

黄老鬼沉着脸,大步向郑鹏走去。

不弄清怎么回事,怎么也不甘心。

025 就怕贼掂记

“小郎君,你这买卖不错啊,挺红火的。”黄老鬼露出人畜无害的笑脸,假装很随意地和郑鹏说。

现在还没必要撕破脸皮,黄老鬼还是扮演一个友善捕头兼长者的角色。

黄老鬼说话的时候,郑鹏正在检查装钱的钱瓮,闻言抬起头笑笑说:“也就挣个小钱,没想到在这里碰到黄捕头。”

说话间,郑鹏用力一摇,满满一瓮铜钱出相互碰撞的低沉声,那是非常诱人的哗哗声,黄老鬼那双小三角眼当场就亮了。

钱瓮那么大,少说也装了几千文钱,虽说知道郑鹏每天赚得不少,但亲眼看到这么多现钱,感觉完全不一样。

不光是郑鹏,一些没走的百姓,不少露出羡慕的目光。

黄老鬼有些不舍地把目光移开,有些奇怪地说:“小郎君,你不是说要猪下水吗,小老转了大半个县城,这才给你收了三副,怎么,没用上?”

自问自己没露什么破绽,也没对郑鹏有实质性的行动,先问清楚怎么回事。

郑鹏把钱瓮一放,有些可惜地说:“是啊,没用上,辜负了黄捕头的一番好意。”

“为什么没用上?难道猪下水也有讲究?”

“都是一些粗贱之物,哪有什么讲究”郑鹏摇头晃脑地说:“猪下水是好的猪下水,就是有些生儿子没**的人,也不知在猪下水上做了什么,变坏了,我可不敢用有问题的食材,要是让食客吃出问题,那罪过就大了。”

被人当面骂生儿子没**,黄老鬼的内心忍不住抽了抽,不知为什么让郑鹏看出破绽,好在他早就练成人精,心里恨得不行,可脸上一点异样也没有,闻言有些可惜地说:“坏了?会不会扔在地上没洗干净?小老也是托人办事,差点好心做了坏事,幸好小郎君有一双火眼金睛。”

戏台搭好,观众就座,锣鼓声响起,黄老鬼有心今天做一出好戏,没想到主角根本不按自己的剧本走,内心郁闷得不行。

这个田舍奴,没想到这么小心。

郑鹏若有所思地瞄了黄老鬼一眼,然后有些冷笑地说:“黄捕头客气了,什么火眼金睛,有句老话说得好,画虎画龙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这年头,那些脸皮厚又心怀叵测的人可不少,我都差点上当。”

黄老鬼心中一楞,那张人畜无害的脸也忍不住有些动容:这话说得这么直,难道看出自己要抢他的卤肉秘方?

特别是郑鹏看自己的眼神,似乎有很多深意,又像是在讽刺。

这是和自己摊牌么?

“小郎君说笑了,现在国泰民安,朗朗乾坤之下,哪有那么多小人,多虑了,多虑了。”黄老鬼乐呵呵地说道。

不到最后一刻,没必要撕下面具,谁知这个郑鹏是不是开玩笑。

“有啊”郑鹏嘴角露出一丝讥讽道:“说不定,我们身边就有。”

绿姝闻言脸色一变,忙拉了一下郑鹏的衣袖,小声地说:“少爷,你就别开玩笑了。”

郑鹏看出猪下水有问题,表面不动声色,暗地里花钱让隔壁赶车为生的钱大叔替他收了一百多斤的猪肉,用猪肉替代猪下水做卤肉,生意不受影响,绿姝心里很高兴,可一看到暗中使坏的黄老鬼,心里就不高兴。

心里不高兴,可是碍着他是捕头的身份,只能笑着应付,可不知为什么,一向精明的少爷,话里夹枪带棍,有撕破脸皮的有趋势,连忙示意他不要说。

还有一点,都说钱财不可露眼,自家少爷当着黄老鬼的面,用力摇着钱瓮,这算什么,故意让他眼红?

还嫌事不大吗,绿姝都急得快上火了。

主仆两人势单力薄,斗不过在贵乡县经营了几十年的捕头黄坚啊。

本以为郑鹏接到提示会补救,至少也收敛一点,没想到郑鹏却一本正经地说:“不是玩笑,我是说认真的。”

黄老鬼的笑容慢慢凝固,那脸也变得铁青,盯着郑鹏,似有所指地说:“年轻人不要太气盛,出门在外,说话行事得多思量,别撞到头破血流才知后悔,有些时候,多个朋友比多个敌人好。”

顿了一下,黄老鬼皮笑肉不笑地说:“贵乡县是一个小地方,小到差不多都沾亲带故,地方小,东西也缺,有时没人要的猪下水都捡不到,有时想有钱想买猪肉也买不到,呵呵。”

郑鹏的话已经说得很明白,就是基本的客套也没有,特别有鼻子有眼说身边有小人,现在卤肉卖完,食客散尽,这里就郑鹏、绿姝主仆加上黄老鬼,自己不会贬自己,说自己的小婢女是小人也没必要,分明是说黄老鬼是知人知面不知心的小人。

就差指着鼻子指名道姓了。

虽说不知哪个环节出错,但话说到这份上,也没必再虚伪,黄老鬼也不客气,先是点明情况,指出在贵乡县这一亩三分地是自己的地盘,然后威胁郑鹏:我能断你猪下水的货源,也能断你猪肉的货源,没我点头,你想做什么生意都难。

图穷匕现,听到黄老鬼的威胁,绿姝吓得脸色一白,看了看黄老鬼腰间的横刀,再看看坐在远处喝茶的两位官差,忍不住在郑鹏的身后躲了躲。

少爷不会吃错药了吧,脚都没站稳,这就公开和一个捕头翻脸?

郑鹏把一只手伸到钱瓮里,抓起一把铜钱,然后手一松,一枚枚黄澄澄的铜钱从指间叮叮当当地跌落回钱瓮里面,好像自言自语地说:“猪下水收不到,那就收猪肉,猪肉收不到,像羊肉、鸡肉、兔子肉、鱼肉什么的都可以,要是有人把所有的肉类都收走,那我只好认命。”

卤肉的配方可以广泛适用各种肉类,不同的肉类只要调整一下配料即可,开始捡猪下水,是手里没有本钱,挑最廉价的原材料。

昨天想看看黄老鬼想搞什么花样,没有说出来,现在把话挑明,郑鹏也就开门见山:想断自己的货源,那是做梦。

要是能控制所有的肉类供应,黄老鬼也不会是一个小小的捕头。

黄老鬼脸色一变,盯着郑鹏,然后意味深长地笑着说:“好,很好,黄某最喜欢就是像小郎君这种敢说敢为的少年郎,呵呵,呵呵呵。”

嘴上说得客气,此刻黄老鬼脑里思如电转,一瞬间泛起无数个恶毒的念头,都是想着怎么把郑鹏往死里整。

在贵乡县,敢这么和黄老鬼说话的人,还真不多。

郑鹏笑容可掬地说:“黄捕头这话提醒得好,是啊,人呢,最怕就是看不清楚情况,有时记得提醒别人,自己却忘了看路,碰到石头也不清楚,对吧?”

黄老鬼上下打量郑鹏一眼,笑了笑,也客套也免了,转身就走。

等黄老鬼走后,绿姝急得直跺脚:“少爷,你怎么啦,婢子听隔壁牛婶说,这个黄捕头很厉害的,背地里大伙都叫他黄老鬼,说他跟鬼一样难缠,我们买卖刚刚好起来,要是他暗里使坏怎么办?”

跟着做游侠儿的亡父四处流浪时,平日要应付得最多的就衙门的官差,就像后世的小贩看到城管来就紧张一样,对官差有一种莫名的畏惧感,在她看来,宁愿花钱买平安,也不想得罪这些人。

也不知少爷为什么,一下子和姓黄的闹得这么僵。

郑鹏一脸淡然地说:“他已经在使坏了,有句话说得好,不怕贼偷,就怕贼掂记,早晚得翻脸,本少爷也懒得和这种小人逢场作戏。”

堂堂郑家大少爷,沦落到下九流的小贩,已经很惨了,现在还要看一个小捕头的脸色,郑鹏还真不乐意伺候。

二世为人,还会怕一个没品没级的小人物?

看到黄老鬼那张虚伪的老脸就想吐,郑鹏也不跟这种丑陋的小人物客气。

绿姝也不知说什么好,身为婢女,也不敢教郑鹏怎么做人,只好皱着眉头说:“那,少爷,我们以后得小心防着他了,就怕”

欲加之罪,何患无词,就怕自己做得再好,黄老鬼也不会轻易放过。

郑鹏哈哈一笑,对绿姝眨眨眼,面带笑容地说:“放心,一时半刻,他不会动手的,像他这种老不死,肯定要摸清我们的底细才动手,要不然早就动手了,哪里等到现在。”

“可是少爷,我们也不知他什么时候动手啊?”

“不用知道,明天他就死心了。”郑鹏一脸神秘地说。

“少爷,你不是骗绿姝的吧?”

“要不要打个赌?”

绿姝有些为难地说:“少爷,赌什么,我可没有钱?”

郑鹏嘻嘻一笑:“赌注嘛,以后再告诉你,先说,要不要赌一把?”

“嗯,少爷说赌,那绿姝就赌。”绿姝小声地说。

反正自己整个人都是少爷,少爷喜欢玩,那就陪他玩吧。

026 桃花运?桃花劫?

“坚爷”在市集一个偏僻的角落里,周冲就像幽灵一样出现在黄老鬼的身旁。

黄老鬼没有意外,一脸冷静地说:“姓郑的跟我摊牌了。”

周冲面色一楞,很快眼里闪过一丝狠辣,开口问道:“坚爷,要不要给他一点颜色看看?”

想整一个人太容易了,故意找点碴,激怒他,最好让他先出手,要不就故意调戏他的婢女,年轻人气盛易冲动,没事整到有事,只要一进衙门,那就是黄老鬼的地盘,可以操作的空间很大。

不是大的案子,县令大人也不重视。

“不急”黄老鬼摆摆手说:“一个外来户,明知我是捕头,还敢那样说话,只有二种可能,第一种他是不知死活的楞头青,还有一种就是他背境很大。”

周冲有些不以为然地说:“一个下九流的小贩,小的听说前几天他还在驿亭给人读信写信起名赚点小钱,没想到一转眼又卖起了卤肉,真有什么背景,哪里做这种低贱的工作。”

真是有背景,就是郑鹏想做这种事,他家里也肯定不同意,周冲觉得自家主人太过于小心了。

黄老鬼毫不犹豫地说:“小心方能驶得万年船,我会让人看住城门,不让他轻易出去,有时间就跟他先玩玩,周冲,你跟着他,一定要摸清他的底细。”

要是以前,黄老鬼说不定当场难,但郑鹏表现得太冷静,冷静得黄老鬼都能感受到他自内心的蔑视和自信,再加上贵玉街十八号,原是元城郑家的产业,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谁知人家有多少底牌?

周冲应了一声,转身离开,很快就融入了人群。

郑鹏和绿姝打赌完,二人一起推着架子,打道回府。

回家把架子车推到墙边放好,绿姝边收拾东西边说:“少爷,你也累了,好好睡一觉,晚点我们再去收肉。”

“不了,绿姝,一会你拿钱给钱大叔,让他买昨天的份量,对了,给我准备热水和衣裳,我要沐浴。”

“少爷,你要出去?”绿姝惊讶地说。

“嗯,出去办点小事,一会就回来,你不用跟着。”

绿姝想问郑鹏去哪,可是张张嘴,只说了一句好就没了其它问题。

自己是仆,少爷是主,什么事都唠叨,那只会惹少爷不高兴。

沐浴更衣后,累了半天的郑鹏觉得神清气爽,去书房关上门忙了好一会,这才一脸轻松地推门而出。

出门不久,郑鹏就察觉被人暗中跟踪,虽说他们动作很隐蔽、还不时换人,可依然没逃过郑鹏的一双眼睛。

郑鹏就像什么也没察觉一样往前走,大约走了二刻钟,终于在一个气派非凡的府第前停下,府第上挂着一个偌大的金漆牌匾,上面龙飞凤舞写着二个大字:郭府。

这里是大唐前任兵部尚书郭元振的老宅,高高的门楼、打着铜钉的黑漆大门、门边威武的石狮、高高的门槛还有御赐的金漆牌匾,无不彰显着它的光荣与辉煌。

郑鹏回头看了一眼,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跟随自己的尾巴不见了,估计是被郭府的名头吓倒。

提到贵乡县,不能不提郭府,提到郭府,不能不提起一个传奇人物:毁誉参半、在官场上几度浮沉的郭元振。

郭元振可是一个传奇般的牛人,从小聪明机敏、仗义疏财,他可以十八岁就中得举人,也可以一下子把四十万钱赠给素不相识的人办丧事,当县尉时铸造私钱、掠卖人口,事后被押送京城受审,所有人以为他没了生路,没想到他因祸得福,得到武则天的看重,在武则天的安排下弃文从武,立下赫赫战功,出之为将,入之为相,一直为大唐保驾护航,是公认的功臣,可惜骊山演武成了郭元振官涯的滑铁卢,一代名臣含恨离世。

郭尚书不在了,可贵乡郭氏一族的巨大影响力仍然存在。

郑鹏就是想靠上郭家这棵大树遮阴,沾光不敢想,把贪婪的黄老鬼吓退,保住自己的财路就满足了。

怎么说自己也是荥阳郑氏的人,虽说是旁支,可是名头好用啊。

看着装饰华丽、气派非凡的郭宅,郑鹏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笑着走了上去。

被赶出家门,对郑家来说是家丑,肯定不会大肆宣扬,郑鹏就赌郭家不知这件事,记得郭家和郑家还有一点交情,进去套套关系,拿个“护身符”再说。

“站住,你是什么人?”还没走到门前,两个穿着下人打扮的护院走过来,一边拦住郑鹏的去路,一边有些警惕地问道。

郑鹏一脸淡定地对两人拱拱手,开口道:“我是元城郑家的郑鹏,今日途径贵地,特地来问候长辈,这是我的名帖,有劳。”

临出门时,郑鹏特地写了一份名帖,现在正好交到看门下人手里。

名帖又叫“名刺”,相当于后世的名片,主要是介绍来访者的资料,探访前送上名帖是一种礼仪,郭府是名门大族,郑鹏也不敢失礼。

荥阳郑氏名震天下,而元城郑氏嘛,有点式微了,郑鹏估计就是自己祖父来这里,也得不到多大重视,不过不打紧,只要能进这个门,让偷偷跟在后面的人看到就足够了。

一个小小的捕头,怎么也不敢得罪郭家,要知道郭元振生前朋友满天下,和同僚的关系也不错,随便一个伸个小指头就能把黄老鬼像蚂蚁一样捏死。

不想财路被断,也不想被人掂记,家里不用指望了,差点都开除族谱,衣锦还乡还差不多,想他们出手那是做梦。

郑程那倒霉蛋,现在不知多恨自己,也不知背后说了自己多少坏话。

“小郎君稍等片刻,小的去去就来。”一个圆脸大耳的护院双手接过名帖,面带微笑地说。

郑鹏衣饰华丽,说话彬彬有礼,一看气质就知是大家族教育出来的精英,再看名帖上的字,不由眼前一亮:铁画银勾,豪迈中透着洒脱,看起来赏心悦目,隐约有大家风范,不由多看重几分。

都说佛靠金装人靠衣装,都不用递门包陪笑脸,名帖就顺利投了进去。

前世郑鹏是宅男,没有女朋友前,不是玩电脑就是练字,读初中是学校毛笔兴趣小组的组长,毛笔字写得好算是郑鹏读书生涯不多的亮点,这个兴趣一直保持下来,隔三差五练上一会,没想到真派上用场。

在古代,有字如其人的说法,写得一手好字是一件很讨巧的事,为了让名帖受到重视,郑鹏用的是后世用得最多瘦金体。

看下人的神色,郑鹏觉得自己的字没白练。

不知是扯上荥阳郑氏的名头起作用,还是名帖上的字写得好,郑鹏在门前等了不到一刻钟,那个圆脸的护院走出来,对郑鹏展颜一笑,微微弯腰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公子,我家主人有请,请随小的来。”

听到一个“请”字,郑鹏心头松,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笑容可掬地说:“有劳了。”

不容易啊,不仅笑得更亲切,称呼也由“小郎君”变成了“公子”,说明郭府的主人对自己的态度还不错。

这是一个很不错的开始。

终于进了郭府的大门,相信这个消息很快会传到黄老鬼的耳中,无论自己和郭府什么关系,黄老鬼一个小小的捕头,绝对不敢再找自己麻烦。

在跨进郭府大门的一瞬间,郑鹏嘴边不由露出自内心的笑容:这一关,自己算是过了。

“郑公子,我家主人正在会客,让你先坐一会,晚些再来见你。”路上圆脸护院小声地解释道。

“不妨,客随尊便。”郑鹏面带笑容地说。

能进郭府的大门就不错了,自己只是一个小人物,哪敢摆什么谱,再说了,是哪个接见自己还不知道呢。

对了,对方一再提起主人,要是猜得不错,应该是现任郭府的主人,郭元振之子郭鸿。

就在郑鹏思如电转的时候,突然一阵香风袭来,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右边的衣袖被人拉住,一个温柔的声音响起:“郑公子,你终于肯来看我,人家等你好久啦。”

什么?等自己?

郑鹏心头一震,扭头一看,不由大吃一惊:一个身穿白色抹胸儒裙的美少女,正紧紧拉着自己的衣袖,含情脉脉地看着自己。

美少女大约十五六岁,柳眉杏眼、琼鼻樱口、身材高挑、面容俊俏,给人惊艳之余,浑身上下还散着一股巾帼不让须眉的英气,给人一种很特别的美感。

看到美少女那双含情脉脉的眼睛,郑鹏不由心中一惊,冷汗一下子飚了出来:怎么回事,这妞是认错人还是脑子有问题?

等等,她怎么知道自己姓郑?这是桃花运还是桃花劫?

堂堂郭府,不会给自己来个“仙人跳”吧?

027 挡箭牌

郑鹏脑中想过很多种会面的情况,可绝对没有一进门就有个一等一的小美女扯着自己,叫得那么甜,眼神那么温柔。

突然间,郑鹏突然冒起一个念头:是不是前身的功劳,偷偷泡了眼前这位美女,啧啧,这眼光,自己得给他赞一个。

这是给自己的福利?

就在郑鹏浮想连翩时,一个有些娘娘腔的声音好像杀猪般响起:“棠妹,他,他是谁?”

郑鹏转过一看,又吃一惊,眨了眨眼,看清楚一点:一个年约十六七岁的少年,举着一只颤抖抖的手,指着自己,那双眼瞪得铜铛那般大,好像快要愤火一样。

少年长得俊俏,眉毛有点细,眼睛有点媚,是一张耐看的瓜子脸,举手投足有点女生的影子,最引人注意是他皮肤很白,不看仔细一点,差点以为他是女生。

“你叫郑鹏是吧”就在郑鹏脑子有点乱的时候,耳边突然响起美少女好像蚊呐的声音:“你有二个选择,一是和我合作,把这个人气走,一是我叫非礼。”

尼玛,郑鹏一下子无言了。

还以为是福利,是自己一来到这里就背黑祸的补偿,可怎么没想到,自己成了传说中的“挡箭牌”,不用说,那个娘娘腔缠着这个叫棠妹的美少女,美少女不胜其扰,于是就找上了自己。

除了无奈,郑鹏也有些感概,大唐真是一个开放、包容的社会,外国人能在大唐经商、定居甚至做官,平阳公主能带着娘子军冲锋陷阵、寡妇能再嫁没有卫道士指三道四,男女之间开开玩笑、一起游玩也没什么异样的眼光,不像大明,讲求男女授授不亲,大清官海瑞,就因女儿吃了男仆人给的一个饼,为了所谓的名节硬生生逼死女儿。

美少女拉着自己的衣袖,这年头不用浸猪笼,但郑鹏一下子成为那位娘娘腔的眼中钉。

要是目光能杀人,郑鹏相信自己不知被娘娘腔杀了多少遍。

“小小姐,你没事吧?”这是圆脸护院有些惊讶地说。

郑鹏看得出,圆脸护院眼里全是疑惑,肯定是想自家小姐什么时候认识自己,而关系还是那么好。

“我选第一种。”郑鹏只是犹豫一下,很快坚定地说。

刚才不知两人是谁,就怕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圆脸护院一开口,郑鹏马上分清了主次:很明显,美少女是郭家的小姐,至于那位娘娘腔,估计某家的公子哥儿。

这里是郭家,这次来就是借郭家的威,郑鹏肯定选择第一种。

如果这少女说自己非礼他,别说借势,就是能不能走出郭府都是一个问题。

“放心,本小姐不会亏待你的。”美少女有些得意地说。

“对了,郭小姐,我还没知你的名字呢。”

“郭可棠”

三言二语间,二人已达成合作。

郑鹏转过头,很绅士地笑了笑,自我介绍道:“某姓郑,单名一个鹏字,不知阁下怎么称呼?”

娘娘腔没有说话,一张俏白的脸开始慢慢变红,咬牙切齿地盯着郑鹏,好像还没有从震惊、愤怒中走出来。

郭可棠看郑鹏这般上路,柔声地解释:“郑公子,介绍一下,这就是人家一直和你说的表哥谭长峰。”

“原来是表哥,失敬失敬。”郑鹏一边说,一边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棠妹妹,我这人就是这样,你说的时候我光顾着看你了。”

不就是做一个挡箭牌吗,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这种情节后世电影电视多了去,郑鹏说话都不用打腹稿。

郭可裳楞了一下,有些诧异地看了郑鹏一眼,她没想到郑鹏这么快就进入角色,那关切的语气、温柔的眼神还有脸上和蔼的笑脸,好像说得跟真的一样,让自己一瞬间以为自己真说过这样的话。

人才啊,郭可棠心里暗叫道:这人脸皮真厚。

想归想,郭可棠有些害羞地低下头:“郑公子,这,这里有外人。”

郑鹏看着郭可棠羞中带甜的样子,心里暗叫道:这妞真是祸水。

外人?

谭长峰突然感到心一凉,好像被人狠狠捅了一刀,伤害直线飚升,自己对这位漂亮的表妹一往情深、百般讨好,就差掏心窝了,没想到在她眼中,自己是外人?

“表妹,你和这位姓郑的什么时候认识的?”谭长峰看着心上人,心如刀割地说。

郭可棠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那是一个月前的事,我到郊游散心,因马儿受惊,和下人失散,在休息时,突然从草丛里钻出一条蛇,表哥,你知道我什么都不怕,最怕就是蛇,眼看那蛇就要咬中我时,就在最紧急的关头,郑公子出现了。”

顿了一下,郭可棠现出向往、崇拜的神色,有些娇羞地说:“我记得,那天郑公子戴着绿色幞头,穿着青色的袍衫,脚上踏着黑色的皂靴,手里拿着白色的纸扇,一脚就把蛇踢走,救了我一命,在那时候起就认识了。”

郑鹏的嘴角抽了抽,差点没骂出口。

尼妹,本想来借势,没想到被人借来做挡箭牌,能在郭府缠着人家女儿,郭可棠就是烦也不好把他往外赶的人,家境肯定差不到哪里去,黄老鬼那边是妥了,谁知是不是赶走一只蚂蚁引来一头老虎?

做挡箭牌也认了,说什么戴绿色幞头,幞头是帽子的意思,老子还没结婚就说自己戴绿帽?

什么居心?

想归想,郑鹏一脸认真地说:“不对,那天是你系着绿色的丝带,我戴的是青色的幞头,是用做衣裳剩下的料子缝制,看起来是一套。”

郭可棠“恍然大悟”地说:“对,对,三天后我们一起去城煌庙你戴绿色的幞头,看到你一高兴,我给记乱了。”

还是绿帽,怎么就甩不掉这梗?

郑鹏有些欲哭无泪,可惜没有镜子,要不然真想看看自己的表情是什么。

有一个人比郑鹏更伤心,那就是追求郭可棠的谭长峰,两人若无旁人地打情骂俏,连一个月前对方穿什么都记得那么清楚,郑鹏和郭可棠每说一句话,就像往谭长峰心窝捅一刀。

此刻,谭长峰气得浑身打颤,那脸好像变脸一般,一会红一会青,那双眼好像毒蛇一样死死盯着郑鹏,好像恨不得一口把郑鹏吞了一样。

郑鹏好像这时才想谭长峰一样,一脸关切地说:“谭公子,你的脸怎么啦,是不是染了风寒?

“好,很好”谭长峰指着郑鹏,喘着粗气说:“郑鹏,我我记住你了。”

说完,一甩袖,头也不回地走了。

看着谭长峰的背影消失,郑鹏有些无奈地看着郭可棠,再看看一边目瞪口呆的圆脸护院,忍不住干咳二声。

这妞还拉着自己衣袖呢。

郭可棠还没回意,没想到那圆脸护院却会错意,马上讪笑地说:“咦,那边好像有人要帮忙,小的过去看看。”

也就二个呼吸的功夫,这位识趣的护院已在二丈之外,度快到可以参加赛跑。

郭可棠这才回过神来,把手一缩,猛地往后连退三步,这才停了下来。

“不错,刚才表现不错,我没白请你进来。”郭可棠语出惊人地说。

郑鹏吃惊地说:“什么?是你请我进来的?”

郭可棠笑而不语,好像变戏法往袖里一伸,一个名帖就在她手上摇了摇,郑鹏看得清楚,名帖的确是自己的。

“可,可护院说是他主人请我进的啊。”

“简单,是本小姐让他这么说的,还有什么疑问?”郭可棠有些得意地说。

爹爹带家人去庄子察看,顺便小住几天,祖父习惯到外面闲逛,没想到一直缠着自己的谭长峰突然上门,怎么暗示他都不离开,正无奈时有下人说有人拜访,郭可棠灵机一动,就有了挡箭牌这出。

郑鹏动动嘴,有很多话想说,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最后有些恍然大悟地说:“刚才小姐叫我郑公子,把我吓了一跳,原来你是看了名帖。”

一度以为是前身留给自己的福利呢。

郭元振郭尚书战功赫赫,听说武艺也很了得,没想到郭家后代也有他的遗风,难怪郭可棠胆子那么大,没有女子的扭扭拧拧,还有一股很特别的英气。

“错了”郭可棠有些调皮地说:“就是不看名帖,本小姐也认识你。”

028 我们合作吧

看到郑鹏一脸不解的样子,郭可棠很爽直地说:“别想多了,这几天你不是卖那个卤肉吗,本小姐每天让杏儿去买,远远见过你几次,还有问题吗。”

郑鹏有些尴尬地说:“原来是这样,郑某以为见过郭小姐呢。”

还以为是自己的才名或俊俏吸引这个英姿飒爽的小美人,像传说中那样王八之气一震,美女手下疯涌而来,没想到是自己多情了。

行商在大唐是下贱的工种,郑鹏自认凭自己双手赚钱不是低贱,但在这位郭美人眼中,一个下贱的小贩,偏偏穿得像读书人一样衣冠楚楚,会不会像给猴子穿上衣服一样可笑?

就是郑鹏的脸皮很厚,也有一种莫名的尴尬。

郭可棠上下打量了郑鹏一眼,再看看手里的名帖,有些好奇地说:“郑鹏,你是大家族出来的人,看你也不像不学无术,怎么沦落到街边做小贩呢?”

郑鹏算不上美男子,但也风度翩翩,名帖上写的字,铁画银勾,一看就知下了苦功,为什么跑去做一个下贱的商人,郭可棠有些想不明白。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一言难尽。”郑鹏有些无奈地说。

总不能说自己好玩败家、喜欢掂花惹草被家族驱逐吧,虽说自己没干过,可这锅背定了。

郭可棠很认同地点点头说:“没错,家家有本难念的经,算了,不说这个,今天你算帮了本小姐的一个大忙,这个情我记着,对了,郑公子这次拜访,不知所为何事?”

和普通女子不同,郭可棠有种“大姐大”的派头,不知是不是受郭氏一族尚武的风气影响,要不是看她外表是如假包换的美少女,郑鹏真有一种和哥们聊天的感觉。

郑鹏笑着说:“不是说了吗,途经贵地,就来拜访一下长辈。”

总不能说自己被人盯上,跑到这里借势吧?

“真的?”郭可棠瞄了郑鹏一眼,语带疑问地问道。

“这个”在那双好像洞悉一切的目光注视下,郑鹏有一种被看穿的感觉。

郭可棠摇摇头说:“几天前就有人看到你在城外给人看信写信,又在市集卖了几天卤肉,还说什么途经贵地,来拜访长辈,要来早就来了。”

郑鹏一下子张大嘴,不知说什么,还在斟酌用词时,郭可棠继续说:“让本小姐猜一下,不知你为什么又摆字摊又卖卤肉,肯定是有什么变故,这点就不深究了,在这个时候到我家拜访,都说无事不登三宝殿,要是猜得不错,应是碰到了麻烦,人怕出名猪怕壮,卤肉摊那么火,有人眼红,这才想起到我们郭家,对吧?”

这妞,还真是精明,一番剖释就把事情猜得**不离十。

“郭小姐言重了,郑某只是拜访一下贵府的长辈,并没有别的想法。”郑鹏开口否认道。

进了郭府的大门,话传到黄老鬼耳中,这坎就算过了,郑鹏不用再开口求助。

利用郭府的势力对付一个小小的捕头,简直就是大炮打蚊子,好不容易攀上关系,要用也用在刀刃上。

郭可棠撇撇嘴说:“你这个人,一点也不利索,那小算盘别以为本小姐看不出来,进了郭府的门,传到有心人耳中,相当于打上我们郭府的印记,怎么,打完斋不要和尚?”

郑鹏心里暗寒,这个郭家小姐不仅漂亮,还非常精明,自己肚子那点小九九全让她看穿,堂堂男子汉,让一个女生说不利索,都有点无地自容了。

“那个郑某刚刚也帮郭小姐一个大忙,对吧。”郑鹏不知说什么,就把刚才的事搬出来。

无端端做了挡箭牌,拉了一大波仇恨,没功也有劳吧。

郭可棠楞了一下,很快干脆地说:“行,这事算扯平,算是便宜你了。”

这还算便宜呢,郑鹏苦笑一下,拱拱手说:“今天来得不太巧,郑某改日再登门拜访,郭小姐,告辞了。”

势,借了;挡箭牌,当了;郭可棠说她父亲带着家人巡视庄子去了,好像有个叔祖父也不在家,家里就她一个女生,虽说大唐民风开放,有时也要避忌一下,郑鹏决定离开。

不知为什么,和这位精明强势的郭小姐聊天,觉得自己反而像个小女子,郑鹏不喜欢这种感觉,还不如离开。

正想离开,郭可棠突然展颜一笑,柔声地说:“郑公子不用急着走,我家长辈不在,本小姐在也一样,坐下聊一会,说不定我们有可以合作的地方。”

“郭小姐的意思是?”

郭可棠没有说话,邀请郑鹏坐在前院的凉亭里,又让婢女杏儿送上茶水和糕点,这才笑着说:“郑公子,我们合作吧。”

“合作?合作什么?”郑鹏有点丈二脑袋摸不着头脑。

“卤肉”郭可棠语出惊人地说:“我们合作,一起赚大钱。”

郑鹏这会才恍然大悟,原来这位郭家小姐是看上自己的卤肉生意,还以为这位美少女对自己有兴趣想深入了解呢,闻言转着手里精致的茶碗,有些警惕地说:“郭小姐开玩笑了,小本买卖你哪里看得上。”

卤肉是郑鹏的一条财路,美好生活就靠它了,自然把它看得紧一些。

郭可棠似笑非笑地看了郑鹏一眼,掩嘴笑道:“郑公子,你不是怕小女子抢了你的秘方吧?”

“怕!”郑鹏很干脆地应道。

看得出郭可棠是“女汉子”,郑鹏也不转弯抹角,很干脆地承认。

果然,郭可棠不仅不怒,还拍拍手说:“这样说话才痛快,郑公子不要急着拒绝,先听小女子说完再作决定。”

郑鹏没有说话,作了一个请的手势。

郭可棠一脸正色地说:“简单来说,郑公子出秘方,小女子出钱出力,要是郑公子怕秘方外泄,那你负责生产,小女子负责销售,这样秘方一直在你手里,也不怕外泄了。”

看到郑鹏脸上现出考虑的神色,郭可棠知道他动心,趁热打铁说:“郑公子,多了一个合伙人,看似分少了,小女子保证,到时你能拿到的,给对比现在赚的多得多,你想想,一个小小的贵乡县,能赚多少,要是把卤肉卖到大唐的各州县,一天有多少进帐?”

“有句话叫怀壁其罪,相信郑公子也明白它的意思,一个小小的贵乡县也有人眼红,规模扩大后窥视的人更多,要是和小女子合作,以郭家的人脉肯定能保它平安”

说到这里,郭可棠微微一笑,继续说道:“郑公子不仅可以多赚,还有一个很大的好处。”

“什么好处?”郑鹏马上问道。

郭可棠扳着手指说:“帝、贤、隐、仙、文、武、农、工、商,商可是九流之末,又有贱商之称,甚至有人把它排在下九流,郑公子年轻轻轻,想必不会一辈子甘于人下,小女子想,就是你家中长辈,听说公子放着功名不取,跑到市集卖卤肉,想必不会高兴吧?”

“商是排在末,可现在有权有势的人家,有谁没点店铺物业帮衬生活?”郑鹏愤愤不平地说。

郑鹏骨子里并没觉得做商人有什么丢脸,绿姝多次提出卖卤肉不用郑鹏出面,可郑鹏每次都拒绝,听到郭可棠这样贬低商业,忍不住出声反驳。

“没错,可那个有权势的人会亲自出面?”郭可棠一脸从容地反驳。

郑鹏一下子语塞,内心挣扎了一会,终于松口道:“郭小姐,怎么合作和分成,你说个章程。”

怀壁其罪,现在郑鹏没有自保的能力,也没有扩张的资本,找一个有实力的合伙人很有必要,再说了,肚子里赚钱的门路多的是,就是被骗了也承受得起。

029 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

人很奇怪,有的人纠缠多年也没结果,有人却能一见钟情,就像郑鹏,和郭可棠谈了不到一刻钟,就决定跟她合作。

“简单,你出秘方,我出钱出人,谁也不要做小动作,赚到后七三分成,我七你三。”郭可棠笑脸如花地说。

“七三倒也合理,不过是我七你三。”郑鹏毫不客气地说。

这妞,不仅漂亮、精明,胃口也不小,张口就要七成的利润。

郭可棠皱皱眉说:“郑公子,小女子没开口买断你的秘方,而是直言合作,那是敬重你,要不这样,你把秘方给我,小女子保证你每年拿到的分红不低于五百贯,如何?”

“那根本不用谈,就当我们没谈过这件事。”郑鹏态度坚决地说。

“投资入股的钱好说,想必不会令郑公子失望”郭可棠斟酌地说:“小女子出钱出力,那是明面的,背地里还需要利用各种人脉处理、震慑窥视的人,这些虽说一时看不到,可郑公子也不能否认吧?”

郑鹏点点头说:“重点是,对郑某来说,能提供这些条件的选择有很多,但卤肉的秘方,放眼天下可是独一份。”

“你的意思是,郑家其他人也不会?”郭可棠马上追问。

“不会,郑某重复一次,独一份!”

郭可棠想了想,然后咬咬牙说:“我入股三百贯,拿七成红利。”

“免谈。”

“那五百贯,拿七成红利总可以了吧?”

“要是郭小姐没诚意,我们也没必要谈下去了。”

“一千贯,六四,我六你四,这样总行了吧”郭可棠突然盯着郑鹏说:“要是再不同意,我可要叫非礼啦。”

郑鹏的脸抽了抽,豁出去地说:“你叫吧,这事要是传出去,说不定能玉成好事,抱个美娇娘回去还赚了呢。”

又来这招,郑鹏有些无言了,上次是有求于人,忍了,这次不能再迁就,要不以后一有矛盾就来这招,自己可吃不消。

一个大姑娘还不怕,自己怕什么,就是传回元城也不怕,说不定郑家的人听说自己突然变得奋上进,他们才觉得惊讶。

郭可棠没想到这招这么快就失灵了,抬头想看看郑鹏,没想到这厮正睁大眼睛盯着自己前面某个敏感部位,饶是她不拘小节,也忍不住俏脸一红,干笑一声,把身子移开,有些慌乱地说:“小女子刚才只是开个玩笑,郑公子不要放在心上,这样吧,一千贯,五五分成,不能再少了。”

“成交。”郑鹏知道郭可棠已经作了最大的让步,再多要就显得不够诚意。

不少商人为了自保,主动投靠权贵,把利润上献七八成是常态,自己能拿五成,很不错了。

谈好了条件,剩下的事就容易多了,两人谈了不到半个时辰,大致章程就谈得不多,气氛还算很不错。

“郭小姐,冒昧问一句,拿一笔这么大的钱,你家里的长辈没意见吗?”谈到最后,郑鹏有些好奇地问道。

一贯一千钱,一千贯就是一百万钱,要知道一户普通人家,一年能攒个十贯八贯已经暗暗偷笑,这妞张口就一千贯,要不是看在郭府的金漆招牌份上,还真以为她想空手套白狼。

当然,没收到真金白银之前,郑鹏不会合作,反正秘方在自己这里。

郭可棠双手一摊,有些无奈地说:“没办法,小女子家中的兄弟,不是习文就就练武,一个个想着光宗耀祖,谁也不想费心费力做不光彩的工作,只能硬着头皮顶上,让郑公子见笑了。”

光靠田里的出产或俸禄,很难维持体面的生活,很多权贵都暗中派人经商,有的用族中子弟,有的委派家奴,不管什么人,都要有能力才能胜任,要不然把本钱都亏空,哭都没眼泪。

一千贯的投资,郭可棠不用商量或上报就拍板,说明她手里的权力不小。

起码不是花瓶。

谈得差不多,心里还掂记着做卤肉的事,郑鹏起身告辞,临走前忍不住问道:“郭小姐,冒昧问一下,那个纠缠你的人,什么来头?”

做了挡箭牌,无端拉了一波仇恨,总得知道对方是什么人,再说郑鹏也很想知道,那个娘娘腔缠着郭可棠,以郭可棠的聪明和身份,也要自降身份,拉自己来做戏。

“哦,没什么,他姓崔,名希逸,没品没阶,不是什么大人物。”郭可棠掩嘴一笑,一脸轻松地说。

这笑,怎么有点幸灾乐祸的味道。

郑鹏有点不死心地问道:“他爹呢?”

“崔伯父姓崔,名玄金,要是没记错的话,现任怀化中郎将。”

“怀化中郎将属几品?”

“区区从四品下而己。”郭可棠笑着像只小狐狸。

区区四品,郑鹏的双眼一下子瞪大,内心忍不住哆嗦一下,尼玛,自己就是一个没品没阶的小捕头也惹不起,现在告诉自己得罪了一个四品将军的儿子?还是一个有实权将军的儿子。

不对,崔希逸,这名字好像有点熟悉啊,好像在哪里听过,郑鹏绞尽脑汁地想啊想,突然间郑鹏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

郑鹏想起了,这个名字是在一篇《大唐最被低估名将拾遗》看到的,很多人对大唐名将,大多停留开国初期程咬金、李靖、候君集、薛仁贵等人身上,其实终唐一代,名将辈出,只是没初期大将的名气大而己。

说起崔希逸,绝对是一个文武双全的牛人,做文官政绩斐然,替朝廷开源节流,充盈国库;做武官战功赫赫,威震边疆,几度大败不可一世的吐蕃,一想到自己得罪的是这样的牛人,内心就凉。

不带这么坑人的,郭家的郭元振做过兵部尚书,应该和崔希逸的父亲认识,一来二往两家就熟络了,估计这是郭可棠不好赶人的原因,问题是,崔希逸对郭可棠客气,对自己客气吗?

做梦。

还有一点很重要,人家不仅老子牛,家族也牛,名震天下的七族五姓中,崔氏就占了两席,分别是清河崔氏和博陵崔氏。

大唐最被低估名将拾遗中提到,崔希逸功劳很大,可《旧唐书》和《新唐书》都没给他立传,最让人诧异的是,这名传奇人物的青少年时期留给后人是一片空白,最先提到他的是《旧唐书李憕传》,一出现就是开元九年出任万年县尉。

不光没列传,就是家世也成谜。

有唐一代,崔姓之人在政治生活中挥着很大的作用,《新唐书》宰相世系表中记载:“崔氏定著十房:一曰郑州,二曰鄢陵,三曰南祖,四曰清河大房,五曰清河小房,六曰清河青州房,七曰博陵安平房,八曰博陵大房,九曰博陵第二房,十曰博陵第三房”,一些考据党翻遍了各种史书、家谱以及姓氏录,都未现对崔希逸家世的任何记载。

郑鹏想过可能是古人杜撰出来,没想到竟然让自己碰上。

人品啊,自己来到这里,碰到的第一个牛人,竟然是谜一样的人物,更想不到的是,一个比女人还白的“娘娘腔”,日后会成为文武兼备的名臣良将?

这是历史改变了轨迹,还是古人给自己开了一个玩笑?

郑鹏心乱如麻,忍不住问道:“郭小姐,这位崔公子,是崔氏哪一房出来的,他真的没品没阶?”

“那么感兴趣”郭可棠好看的嘴角微微向上翘,气死人不赔钱地说:“你自己问他呀。”

问了等于没问,郑鹏一想起崔希逸临走时看自己的眼神,一下子头大如斗,也不知这位牛人现在的战斗力有多高,现在自己和他差得太远,得罪他又没自保之力,少年人,对心上人看得特别重,说不定眼睛一红就干出冲动事,于是有些讨好地说:

“郭小姐,你看,现在我们是合伙人了,对不对?”

“还没签契约,暂时还算不上吧。”

郑鹏窒了一下,很快笑着说:“郑某人言出必行,那个既然是合伙人,应该守扶相望,还想劳烦郭小姐跟崔公子解释一下,要是郑某受伤,我们的财大计就要受影响,郭小姐也不想受影响吧。”

“那还是没影的事”郭可棠慢不经心地说:“就是真打伤,小女子府上有个不错的跌打郎中,到时可以介绍给郑公子。”

“可这事是因你而起的啊。”

“没错,这事小女子认,可刚才不是说了吗,郑公子利用郭府自保,你帮小女子的事就当扯平,怎么还提?”

郑鹏无奈地说:“说吧,郭小姐要郑某怎么做才肯出面?”

“啪”的一声,郭可棠竟然像男生一样打了一个响指,笑逐颜开地说:“相识不容易,相交更难,郑公子都开口了,小女子也不好再三推辞,熟人也不好要求太多,这样吧,可棠舍下面皮跟崔公子解释清楚,事成之后,郑公子随便给一二成卤肉的份子就行。”

晕死,还说不好多要,张嘴就要二成卤肉的份子,这二成份子得值多少钱,就是千金郑鹏也舍不得卖。

郑鹏绷着脸说:“郭小姐,开这口,你也不觉得亏心?”

“亏心?”郭可棠笑盈盈地说:“郑公子,你是读书人吗?”

“郑某秀才出身,当然是读书人。”郑鹏有些骄傲地说。

郭可棠突然收起笑脸,一字一句地说:“子曰,唯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难道郑公子没读过么,人家还是小女子呢。”

郑鹏一听,一手捂着脸,半天没说话。

服!

030 撞上铁板

郑鹏最后咬着牙、硬着头皮走出郭府。

郭可棠的要求太苛刻了,张嘴就要二成份子,这不仅仅是钱银的问题,郑鹏觉得这关乎到一个男子汉的尊严,坚决不能妥协。

不用怕,毕竟是大家族出来的弟子,说话办事应该有风度吧,日后可是成为大唐栋梁一样的能臣名将,内心不会太阴暗,郑鹏心里暗暗安慰自己。

这是什么圈子啊,郭家己故的老爷子,年轻时敢私铸钱币、掠卖人口,跑出一个情商不高的崔希逸,看似娘娘腔,没想到日后那是提刀在吐蕃高原横行无忌的猛人,就是看起来秀色可餐的郭可棠,也是巾帼不让须眉的“女汉子”,跟这些人打交道,内心脆弱一点都不行。

“小姐,这个郑公子挺有趣哦。”待郑鹏走后,杏儿笑嘻嘻地说。

婢女也分三六九等,杏儿六岁就跟在郭可棠身边,小时候是玩伴,大了就是贴身侍婢,两人名为主仆,其实情如姐妹,说话也放得开。

郭可棠气哼哼地说:“什么有趣,不过是一个贪财无胆的小滑头,本小姐天姿过人,难得柔声细气跟他要一成份子也不答应,小家子气。”

“小姐,卤肉挺好吃的,推出市场肯定很受欢迎,婢子有种预感,这笔买卖绝对值了。”杏儿从小跟着郭可棠,见得多了,在经营方面有自己独到的眼光。

“那当然”郭可棠有些得意地说:“能让本小姐亲自出马,差不到哪去,真没想到,本想拉个人气走那块狗皮膏药,不小心就拉了个财神爷,难怪一大早就听到喜鹊在枝头上叫。”

郭可棠每天都去买卤肉吃,亲眼看到卤肉的火爆,还想怎么拿到手,没想到它却主动送上门,这叫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小姐,你决定和郑公子合作,为什么不帮一下他要是崔公子一时想不开,出事就不好了。”杏儿有些担心地说。

“不帮,看看姓郑的有多少斤两,这点小麻烦都应付不了,枉为本小姐的合伙人,再说崔公子出手也会有分寸的。”

杏儿有些好奇地说:“小姐,崔公子对你挺好的,你怎么就是讨厌他呢?”

郭可棠有些嫌弃地说:“他?算了,讨厌他像女子,讨厌他的皮肤比我白,本小姐喜欢武艺高强、战功赫赫的大将军、大英雄。”

“崔公子对小姐没二话,可他有崔霸王的绰号,希望郑公子能挺过这关吧。”杏儿有些同情地说。

不知是不是杏儿的祈祷不够诚心,郑鹏能不能承受崔希逸的怒火还不知道,刚出郭府大门,就在转角处遇上了一难关。

一个穿着灰色麻布、头带米色幞头的老头,一手拉着郑鹏的衣袖,气呼呼地说:“你这个小贼、穷措大(骂读书人的话,大约是穷酸的意思),终于让我抓到你了。”

大唐人喜欢拉衣袖?

刚在郭府让郭可棠拉着衣袖,没想到一出门,又被人拉着衣袖,郑鹏有些不乐意了。

前面拉的是美女,被拉着心里也乐,现在拉的是一个白苍苍的糟老头,内心有隔阂。

“老丈,稍安勿燥,有话好说,能不能先放手。”

“不放,小老信你不过这个骗子,一放手说不定又让你跑了。”

熟人啊,这老头就是当日在郭氏书院外抓到郑鹏的扫地老头,当时郑鹏故意分散他注意力跑掉,贵乡县城还真小,这么快又碰上了。

郑鹏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老丈,你是恨我骗你,没看到不穿衣裳的小妇人?”

“哼,你这个穷撒大,看起来好眉好貌貌,没想到人品这般下作,不行,小老要拉你去见官。”老头气呼呼地说。

一听到见官,郑鹏有点怂了,连忙陪笑着说:“老人家不要生气,不就是没看到不穿衣服的小妇人吗,我请你去看胡姬跳露脐舞,更好看。”

“胡姬露脐舞?”

“对啊,异国风情,听说新来了一胡姬,那脸蛋,美啊,那身材,绝啊,那气质,好啊,看她笑一笑,人也变得年轻不少。”郑鹏信口开河道。

老头突然把脸一扳:“这个穷措大,不仅是个梁上君子,还是一个登徒浪子,看你鬼鬼祟祟出现在这里,你还敢来郭府偷东西不行,今天非得拉你见官。”

翻脸比翻书还快,听自己描绘异域胡姬跳露脐舞时,一脸向往、两眼放光,转眼又凶巴巴的要拉自己见官,郑鹏真有点无言了。

不知贵乡县的官风怎么样,最怕未见官先打三十大板,也不知落在黄老鬼手里会怎么样,一旦牵涉到郭可棠那妞,说不定得被她敲竹竿,再说一大堆猪肉还等着自己处理呢。

为了尽快脱身,郑鹏决定扯多一次虎皮:“老人家,你知道我是什么人吗?”

“什么人?不是说了吗,一个不学无术的穷措大,还是一个不知羞耻的梁上君子。”老头毫不留情地说。

郑鹏指了指郭府的高墙,朗声地问道:“老人家,你知不知这里谁家府上?”

“郭府,贵乡县哪个不知?”

“这就对了”郑鹏把腰一挺,一脸正色地说:“你知不知本公子和郭府什么关系?”

老头楞了一下,上下打量一遍郑鹏,然后摇摇头说:“郭府可是有头有脸的人家,跟你这小贼有什么关系?”

咦,好像有效,郑鹏来了精神,故作神秘地说:“告诉你吧,我家跟郭府是世交,长辈还有意撮合我与郭家小姐,不瞒你说,前脚才从郭府出来,郭家小姐和我相谈甚欢,让我有空多陪陪她,如果老丈非得说我是小贼,那我勉强算是一个窃玉偷香的贼。”

为了显示自己与郭府非同一般的关系,郑鹏直接把郭可棠搬出来,就算是她坑自己的代价。

怕了吧,哥可是快成为郭府乘龙快婿的人,送我是见官那还不是自己找不痛快?

老头闻言,一双老眼快瞪出眼眶,吃惊地说:“什么,郭家小姐看上你?你这是白日做梦。”

不见干货不撒手是不是?

郑鹏决定爆大招,压低声音说:“看老丈也是贵乡人,听说郭家的郭可棠小姐没?嘿嘿,就是她对某倾心,还说有了郭家的相助,可以少奋斗二十年,我现在有点犹豫呢,就怕别人说某是贪慕虚荣的人,不过世上最难的事莫过于辜负美人恩。”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也不怕大风闪了舌头。”老头看着郑鹏的目光,说不出的鄙视。

拉着衣袖的手还没放,郑鹏眼珠子一转,开口问道:“老丈不信?”

“不信。”

“前面就是郭府的大门,我刚从郭府的大门出来,这就叫个看门的护院给你看看。”郑鹏信心十足的说。

郑鹏一边说,一边拉着老头走出角落,抬头一看,不由眼前一亮:送自己出来的郭管家,正在门口吩着下人。

正好叫他来打个招呼,把这个倔老头吓跑。

“郭管家”郑鹏远远大叫一声。

“哎”郭管家闻声扭头一看,明显楞了一下,然后撇开下人,三步作二步向这边赶过来。

这位郭管家,实在太上路了,自己就那么叫一声,他却跑得飞快,可能是看到郭可棠这么重视自己,态度也摆得特别端正吧。

郑鹏有些得意洋洋地看着扯自己衣服的老头,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意思是说:看到没有,哥没骗你吧。

老头的神色有点惊愕,好像对郑鹏认识郭府的管家很吃惊,看到郑鹏得意洋洋的笑容,很快,他的嘴角微微向上翘,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微笑。

这老头,不是吓傻了吧。

看到郭管家大步朝自己走来,郑鹏脸上露出真诚的笑意,友好地伸出手,想和这个救急的管家来一个友谊之握。

近了,近了,眼看两人只隔二步远,郑鹏面带笑容,右手也举到半空:“郭管家,我们”

没想到,郭管家好像没看到伸到眼前的手,脚步一岔,身子一倾,华丽丽和郑鹏擦身而过,很快,一个殷勤的声音响起:“叔翁,你老回府啦,咦,这是?”

一瞬间,郑鹏好像被旱天雷击中,整个人都呆住了:什么?叔翁?这老头是郭府的大人物?

031 谚语新解

面对郭管家的问候,老头只是轻哼一声作回应。

大唐的奴仆多是叫家主为大翁,也有人叫大爷或老爷,现在叫他“叔翁”,说明他比家主的辈份还高。

郑鹏呆立似鸡,脸色一会青一会红,别提多尴尬了。

穿着朴素,没下人、没架子,本以为他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扫地老头,万万没想到人家是郭家的长辈,郑鹏看小说知道有深藏不露的扫地僧,没想到在贵乡县的郭氏书院也有一个“扫地僧”,刚刚自己还绘声绘色说是郭家的世交,郭家小姐看上自己什么的,那些说过的话就像一只只无形的巴掌,一巴巴扇在郑鹏的脸上。

恨不得找条地缝钻下去。

郑鹏内心快崩溃了:老人家,你是大人物就别装低调啊,放着尊贵的大老爷不做,跑到家族的书院扫地,想为宗族做事、积德,也不用穿着那么朴素,就不能带个下人吗,要是出事怎么办?

对了,这老头一听到有没穿衣服的小妇人,猥琐得一双老眼精光,也没有长者德高望重的气质啊。

这下装逼装过头,走路撞在铁板上,郑鹏笑得比哭还难看,厚着脸皮说:“原原来是郭家的长辈,晚辈是元城郑氏弟子郑鹏,刚才不识礼数,请多见谅,还不知前辈怎么称呼?”

郭老头没有吱声,不过倒是松开了扯衣袖的手,有这么多大人在,他倒不怕郑鹏跑了。

气氛有点僵,管家在一旁打圆场说:“郑公子,介绍一下,这位是我家叔翁,单名一个直字,字元直。”

字元直?

华夏民族是一个很讲求传承的民族,重视血脉的延续和传承,其中有一项叫字辈,取名字的时候,姓一样,字辈一样,只是后面的字区分,像元城郑家,郑鹏的老子叫郑元家,其余兄弟分别是郑元业、郑元兴、郑元旺。

郑是姓,这是血脉的延续;元是字辈,代表传承,而后面的家、业、兴、旺则表达对美好生活的向往,也有些人例外,也许是迷信,也许是遗训或其它原因,于是就在“字”上做文章,如郭振字元振,郭直字元直,别人一听“字”就是一家子人。

不管怎样,这次把脸都丢尽了。

就在郑鹏胡思乱想时,管家在郭老头的耳边小声说着什么,应是把刚才的事向他禀告。

郭老头听完,看着垂头沮丧的郑鹏,哼哼二声:“元城郑氏,哼哼,倒是教出一个好子弟。”

如果忽略语气的话,这是一句好话,郑鹏闻言连忙应道:“晚辈不知天高地厚,只是逞一时口舌之利,绝对没有恶意,还请郭伯父见谅。”

说话时郑鹏暗暗松了一口气,郭老头没第一时间让人把自己送去县衙,也没让下人暴打自己一顿,说明这事还可以商量。

也不知是念在元城郑氏的份上,还是自己刚刚和郭可棠达成的合作意向有关。

郭老头打量了一下郑鹏,瓮声翁气地说:“郑家小子是吧,刚才听你说有位小姐垂直于你,可以让你少奋斗二十年,老夫年纪大了,耳朵有点不好,你能不能说清楚一点?”

老货,记仇呢,郑鹏苦笑地说:“没,晚辈白日做梦,把梦中的情况跟郭伯父说一下,听说做梦是对未来的启示,就想听郭伯父解梦。”

不容易啊,为了圆过去,郑鹏连周公解梦这招都搬出来了。

“好解,癞蛤蟆终归是癞蛤蟆,它与天鹅,一个在地一个在天,云泥之别,想吃天鹅肉不过巫山一梦,意思是让你脚踏实地,要不然就像一只让人唾弃、贻笑大方的癞蛤蟆。”郭老头面露讥笑地说。

这个混小子,不学无识,前面跑到郭氏书院捡些文房四宝也由他了,看他这般好学,就是赠他一套也是成人之美,只是后面戏弄自己,显得太过圆滑,贸然跑到郭府暂不作评价,可是他大声抵毁自己侄孙女的声誉,性质非常恶劣。

整个郭府的下人都知道,可棠是自己最欣赏的晚辈之一,郑鹏满嘴胡话,幸好这话是自己听到,要是传出去,不仅可棠的终身幸福悬了,就是郭府也跟着蒙羞。

不是管家说他是荥阳郑氏的分支,不看僧面看佛面,再加上郑鹏给郭府带来一条财路,郭老头早就让人把郑鹏绑到县衙打板子、吃官司。

心里不高兴,所以嘴里也不留情,借着解梦,狠狠教训了郑鹏一顿。

郭老头骂爽了,可郑鹏开始不乐意:不就是捡一些没人的文房四宝吗,哥还没找你要清洁费,张嘴就是穷措大、贼,还要拉着衣袖不放,看在老人家的份上没有动粗,这下可好,连讽带刺,硬生生把自己说得一文不值。

有点得寸进尺,倚老卖老了。

郑鹏也不是省油的灯,闻言稍稍思索一下,很快一本正经地说:“郭伯父,晚辈倒是对癞蛤蟆一说,有不同的见解。”

“哦,是吗?老夫洗耳恭听。”郭老头也来了兴趣,就想看看郑鹏这个小滑头,怎么替自己开解。

两人一问一答,好像打禅机一样,把一旁的郭管家给听糊涂了,本想劝解一下,可看到两人认真的样子,很快又打消了念头。

有叔翁在,听他的准没错。

对管家的反应,郑鹏没留意,一脸从容地说:“有句话叫水往低流人往高走,寒门弟子勤读诗书,想的就是一朝成名可以光宗耀祖,人能向上,那癞蛤蟆为什么不能有理想、有追求呢?”

还有这种解释?

郭老头的眼睛都睁得老大,对郑鹏这番歪解,明知是错,可一时无从反驳。

郑鹏趁热打铁地说:“梦想有时不切实际,甚至好高骛远,就像有些事,做不一定成功,但不做肯定失败,要是运气好,不小心实现了呢?”

说到最后,郑鹏振振有词地说:“不想当将军的兵,不是好兵;不想吃天鹅肉的癞蛤蟆,不是好癞蛤蟆。”

一番话说得有理有据,连消带打硬是把郭老头说得语塞,半响有些无奈地说:“你这个市井奴,不知哪来的一堆歪理。”

郭老头还真是服了郑鹏,一个反面教材的谚语到了他嘴里,硬是把它给歪着解释,偏偏还不知怎么反驳。

好吧,一会儿的功夫,穷措大、梁上君子变成了市井奴,就言词的字面来看,郭老头的态度有所软化。

至少,没有再提送衙门一类的话。

郑鹏见好即收,拱拱手说:“郭伯父,晚辈还有事,就不打扰了,改日再登门拜访。”

也不知这位郭老头还有什么想法,还是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慢着”就在郑鹏想转身离开时,郭老头突然开口。

“郑公子,叔翁有事找你。”郭管家很适时挡在郑鹏的面前,面带着笑容说。

没办法,郑鹏只得回过身,向郭老头行了一礼:“不知郭伯父还有什么吩咐?”

“怎么,毁人声誉,这就想走?”

“郭伯父,那真是无心之失,晚辈保证守口如瓶,绝不说出去。”

“哼,不行,看在郑家的份上,你擅进书院和戏弄老夫的事就算过了,不过,毁我们郭家女眷的事,绝不能这样了结。”

郑鹏头大如斗,有些沮丧地说:“郭伯父,那你说晚辈应该怎么办?”

郭老头眼珠转了转,很快说道:“这样吧,罚你做一诗,就是你上次没完成的菊花为题,做得好,不追究你毁我家可棠声誉的事,要是做得不好”

“做得不好怎样?”郑鹏连忙问道。

郭老头诡异地笑了笑,气死人不赔钱地说“你猜?”

这语气和神色,怎么和郭可棠那么相像?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

032 刮目相看(求收藏)

“好了,快点吧,老夫还要回去品茶呢。”看到郑鹏有些呆,郭老头不客气的催促道。

不是说要做一个有志气的癞蛤蟆吗,就看看你的志气在哪里,郭老头心里都想好怎么教训郑鹏,告诉他志气不是嘴皮子吹出来,还要自身有底气。

要不然,还是白日做梦。

郑鹏被老头不屑的眼光激怒了,树要皮人要脸,没多大的矛盾啊,自己忍声吞气快成乌龟了,还是这样不依不饶,闻言脸色一整,缓缓说道:

“飒飒西风满院栽,蕊寒香冷蝶难来。

他年我若为青帝,报与桃花一处开。”

熟读唐诗三百,不会吟诗也会偷,郑鹏有二世为人的福利,被郭家老头逼成这样,顾不得那么多,张口就“背”出一。

这是唐代末年黄巢的《题菊花》,黄巢是个奇人,不仅能作诗,还能作反,诗的水平很高,本来还有一《不第后赋菊》: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来百花杀。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只是这诗气势太雄伟,隐隐有些反意,郑鹏最喜欢这,想想还是放弃。

等着看笑话的郭老头面色明显一怔,很快训斥道:“糊涂,天无二日国无二君,这帝字能随便用吗,知不知什么叫祸从口出,这不算,重作。”

没想到这个郑家小子,还真有几分才学,也不知是不是抄袭的,反正自己没有听过,这诗意境深远,隐隐还有借菊咏志,有种孤芳自赏的味道,虽说青帝是神话人物,郭老头还是拿它反驳郑鹏,让郑鹏重做,测试一下他到底有多少斤两。

“花开不并百花丛,独立疏篱趣未穷。

宁可枝头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风中”

郑鹏也觉得第一有点孟浪,传到有心人耳中,搞个文字狱,到时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被郭老头一吓,也不敢分辩,只是稍加思索,很快又拿出宋代诗人郑思肖的《寒菊》。

一只羊是放,一群羊也是赶,一诗是剽窃,开了头,后面也就没什么压力,反正自己是拿开元以后的诗,原作者想找自己拿版权费也不可能。

郭老头呆站着,不说好,也没说不好,郑鹏一看急了,生怕郭老头雷转身就把自己送去衙门,张口又“作”了一:

“荷尽已无擎雨盖,菊残犹有傲霜枝。

一年好景君须记,正是橙黄橘绿时。”

要是前面的不满意,大才子苏轼这流传千古的《赠刘景文》,就不信吓不倒你。

此刻,郭老头不仅吃惊,简直石化了,看着郑鹏的眼光也有了异样,而一旁的郭管家,像是看火星人一样看着郑鹏,眼里全是震惊,失声地说:“郑公子大才,好诗,好诗啊。”

身为郭府的管家,不时要接待达官贵人,肚子里没点墨水可不行,郭管家的鉴赏能力不差,亲耳听到郑鹏作了三水平极佳的吟菊诗,就是一向不动声色、擅长控制情绪的他也忍不住大声叫好。

前面对郑鹏笑脸相迎,不过是看在郭可棠的面子,公式化的笑容,原因很简单,就是郑鹏表现得再好,也是一个下贱的商人,一个上不了大堂的商人,然而,此刻郑鹏才华横溢、霸气外露,彻底征服了郭管家。

这就是传说中的深藏不露。

就是郭府的叔翁在这里,也忍不住大叫二声好。

郭管家失声叫好,而考验郑鹏的郭老头神色更是震惊,脸上的讥笑早已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吃惊、不相信,刚才郑鹏作诗时,郭老头下意识用手捻下巴花白胡子,听到精彩处,就是失手扯断了胡子也浑然不觉。

“那个郭伯父,你没事吧?”郑鹏看着郭老头像得了臆症一样呆立着,眼珠子动也不动,手里还有几根自己扯断的花白胡子,强忍住笑,关切地问道。

经郑鹏提醒,郭老头的眼珠子先动了动,脸色慢慢变得红润,然后目光落在郑鹏身上,好像要重新认识郑鹏一样,半响才从嘴里崩出一个字:“好!”

偶尔得到一好诗,可以说是运气,也可以质疑他抄袭,可一连作了三自己都没听过的诗,绝对是才华横溢的体现,这年头,哪个读书人不想出人头地、扬名立万呢,真有这么上佳的好诗,肯定不会给别人,而是找个机会一鸣惊人。

大唐和明朝不同,明朝是八股取士,诗做得好与文章没关系,想要出人头地就要靠朝廷举办的科举,唐诗宋词元曲,有明一代,人才名人雅士不少,可是在诗、词、曲都沾不上边,就是被八股毁了,唐朝也有科举,可考取功名后还得有权贵举荐才能进官场。

要想引起权贵的注意,声名很重要,写一好诗就是攒名声的最好捷径,郑鹏“露”一手,无论郭老头前面对他印象多差,马上就改变了态度。

一比一有意境,一比一好,郭老头就是一个爱诗的人,衣着朴素去书院打扫,就是想效仿古人追求一种怡然自得的心境,这不,刚刚看郑鹏像看一只苍蝇,现在那目光,十足一个小迷弟。

听到郭老头说好,郑鹏暗暗松了一口气,微笑地说:“郭伯父,这诗晚辈做出来了,现在可以走了吧?”

要是一个美女看着自己,内心肯定很享受,可是一个糟老头这样看着,郑鹏还真有点不太自然,也不知他还要整出什么妖蛾子,还是先撤。

“呵呵,元城郑氏和贵乡郭氏是世交,有时间多来走走。”郭老头笑着说。

“郭伯父教训的是,晚辈谨记郭伯父教诲。”

嘴里应付着,郑鹏内心却嘀咕道:人与人,怎么差别就那么大呢,郭可棠一笑,脸若桃花,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而这位郭老头一笑,脸上的皱褶一层层的打开,倒也像花,不过像菊花。

难怪两次出题,都是菊花。

“去吧。”郭老头大度地挥挥手。

郑鹏如释重负地行了一个礼,然后快步离开。

这次算是糗大了,差点没被送到县衙吃官司。

“叔翁,好像你跟郑公子相识?”郭管家有些好奇地说。

郭管家是郭府的家生奴,所谓家生奴,就是父母都是奴隶,生下的儿女一出世就是奴隶,作为主人财产的一部分,因为忠心耿耿,主家赐为郭姓,对奴隶来说,赐姓是一个很大的荣誉,起码是有姓有名的人,不是那种没名没姓、贱如牲畜的奴隶。

和杏儿差不多,郭管家从小就跟在郭家子弟身边,从玩伴、书僮、心腹再到管家的转变,郭管家从小就和郭元直关系很好,说话也没那么多顾忌。

“算是吧。”郭老头有些复杂地点点头。

本以为是一个不学无术、不算太坏的穷书生,没想到人家才华横溢,一向自认看人很准的自己,也有走眼的时候。

郭管家好像想起什么,压低声音说:“叔翁,棠小姐近得了一幅上乘的书笔作品,准确来说是一张名帖,要是叔翁看到,肯定不会失望。”

“不会是姓郑那小子的名帖吧?”郭老头一听,眼前一亮,然后随口问道。

郭府的上上下下都知,郭元直除了喜欢诗句,对字帖情有独钟,看到好的字帖千方百计弄过来,一旦找到好的字帖就非常兴奋,有时一个人在书房观赏,几天不出门都不是新闻。

有次朋友送来一幅唐初名家褚遂良的一幅作品,硬是关上门三天三夜不肯出来,有婢女给他送去吃食,在清理书房现郭元直一边观赏一边拿着蒸饼醮着墨汁,还吃得津津有味。

“叔翁真是高,一猜就中。”

听到有好字,一向挑剔的郭管家也这么推崇,郭老头一下子心庠庠的,马上说:“那还等什么,快,让棠儿给我拿过来。”

没多久,郭府的上空突然响起一声婉惜:“失算,让那臭小走得太快,早知让他先写个几十幅字画留下再走”

033 蝴蝶效应

“少爷,你可算回来了。”绿姝看到郑鹏,脸色一喜,连忙迎了上去。

郑鹏应了一声,第一时间走到厨房,吃惊地现猪肉都清洗切碎,扭头说道:“这么多猪肉,绿姝,都是你一个弄的?”

“嗯,我看少爷还没回来,就先处理。”

这个小妮子,真是太勤奋了,就她这小身板,就是搬动都吃力,可她硬是一个人全处理完,得多累啊。

“你的手怎么啦”郑鹏无意中现绿姝的手缠着白布,一脸紧张地问道。

绿姝神色一慌,一下子把手放在背后,吱吱唔唔地说:“没,没什么,少爷,我没事。”

郑鹏急忙走到绿姝跟前,把她放在背后的手拉出来一看,心痛得倒吸一口冷气:受伤的是左手食指,有一条很深的口子,都看到从里面惨白色的肉了,鲜血把布条染得通红,现在还在渗着血水。

不用说,肯定是切肉时不小心切到的。

“少爷,绿姝是不是很没用,干一点小事也受伤。”绿姝看着郑鹏不太好的脸色,有些怯生生地说。

对绿姝来说,这点小伤可以忽略,可她很在意自家少爷的态度。

少爷会不会觉得自己没用,会不会嫌弃自己?

郑鹏没好气地说:“怎么老是说这话,再说这种话我可要生气了,别动,我帮你看看。”

“是,少爷。”绿姝应了一声,然后安静得像个小猫咪一样,轻咬着嘴唇,任由自家少爷摆弄。

刚包的伤口在翻动时有点痛,可是绿姝地眼里却洋溢着幸福、被宠的喜悦,这可是少爷亲自帮自己处理伤口呢。

古代没有消毒的观念,有条件涂点行军散、金创药,普通人随便拿点东西包扎就算完事,每年都不少人死于破伤风,郑鹏这么紧张,就是不想绿姝出事。

虽说古代的免疫力强,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家里没备金创药,看看天色也太黑了,郑鹏不知哪个郎中医术高,回想一下,倒了一杯凉白开,估摸着比例投入食盐,配成1%浓度的盐水,可惜没有工具测试真实的浓度,只能猜测误差不会很大。

怎么也比用没煮沸过的井水直接洗好。

直接用盐清洗也能杀毒,不过那不是清理伤口,而是用刑。

其实用2%碘酒或75%酒精效果更好,只是现在没这种条件。

酒精?

对了,郑鹏突然眼前一亮:差点忘了,前面没有条件,现在和郭可棠合作,以郭府的财力和人脉,得到官方的酿酒批文不是问题,到时不仅酿酒还是做消毒用的酒精,都是一本万利的生意。

小心翼翼包扎完,然后一脸正色地吩咐道:“好了,这二天不要碰生水,要不然伤口会感染细菌,像洗衣晒被子这里,就找钱大婶帮忙,给她算工钱,不要心疼钱。”

做一晚卤肉赚的钱,比钱婶那点工钱多得多,这帐绿姝会算,现在一天少说也有几贯钱,绿姝对钱财也没看得太重,只是对什么细菌感染一点也听不懂,有些不好意思地问道:“细菌是谁?怎么绿姝没听少爷提起过?

一时口快,都说漏嘴了,这事不好解释,郑鹏只好和稀泥地说:“不是人,而是一种病症,算了,说了你也不明白,听话就好。”

“嗯,少爷,我知道了。”

郑鹏揉揉有些酸的手,走向那盘堆得像肉山的猪肉,有些感叹地说:“好吧,弄完这批卤肉,本少爷也得好好歇一下了。”

万事开头难,出现经济危机以来,在生存的压力下,郑鹏就像一根扭紧的弹簧,起早摸黑、兢兢业业,什么事都是亲力亲为,日子过得充实而劳累,现在好了,去郭府借势,借出一个合伙人。

有了郭府的资金和人力的投入,郑鹏和绿姝就不用那么累,躺着赚钱的好日子快要来临,想到这些,郑鹏心里美滋滋的。

钱有了,规模很快就扩大,不过郑鹏是一个有始有终的人,答应食客出摊,托钱大叔帮忙买了二扇猪肉不能浪费,郑鹏决定把明天的卤肉做好。

坚持和吃苦一样,都是一种美德。

绿姝一听,低着头,有些懊悔地看着郑鹏细心包扎好的伤口,小声地说:“都怨我不小心,害少爷少做几天买卖。”

那么多卤肉,只要少爷一个做,肯定得累死。

又来了,郑鹏有些头痛地说:“都说了,不许再这样,谁没点过失?本想晚点再告诉你,还是现在说吧。”

于是,郑鹏把事的经过大致说了一遍,包括郭家投的钱和人脉,至于门口被郭老头逼着做诗的事,只是简单地一笔事过,就说见到打声招呼聊几句。

尴尬,实在太尴尬了,郑鹏都不好说出来。

“少爷,真的?郭家真的愿意那么多钱?”绿姝面带激动地说。

“是啊,算便宜他了。”

二个人,就贵乡一个小小县城,估算一年也能赚过百贯的利润,大唐有三百多个州,过一千五百个县,要是把卤肉推到各地,每年利润肯定很惊人,区区一千贯就拿走五成的利润,郑鹏一直觉得血亏。

绿姝一脸认识地说:“少爷,不少了,现在商人被人称作贱商,很多商贾为了自保,投靠权贵,成为权贵的奴隶,动不动就奉献**成,少爷虽说分少了,可总量大了啊,再说我们买卖越做越红火,肯定有很多人眼红,有郭家在就不怕人窥视,官府那边也好说话。”

还有一点绿姝没说,不用出面,郑鹏慢慢就和贱肉划清界线,日后参加科举也容易些。

“好了,你手受伤,干不了粗活,这样,去扫一下地,这里交给我就行。”郑鹏开口道。

“是,少爷。”对郑鹏的话,绿姝一向百依百顺。

一夜无话,第二天郑鹏和绿姝依然推着卤肉去卖。

卤肉出奇的好卖,过程也出奇的顺利,由始至终也没人捣乱,只是郑鹏宣布卤肉暂停营业的时候,不少食客表示可惜,还有人提议郑鹏可以再提一点价,郑鹏和绿姝保证卤肉很快重出市场,这才把人劝退。

看到那么多人喜欢自己做的卤肉,郑鹏自内心的高兴。

心情好,主仆两人有说有笑地往家走。

快到家门口前时,绿姝突然脸色一变,一下拉着郑鹏的衣袖说:“少爷,你看。”

郑鹏抬头一头也楞了一下:门前站着两个人,或者说是两个有点怪的人,一个是中年老伯,穿着一件有些破旧的袍衫,低着头,倦着背,好像腰杆子都挺不直,而另一个更奇葩,大冷天只穿着一条棉裤,赤着上身哆嗦着,背上还有一捆柴火。

看清楚一点,很快就明白绿姝有些慌乱的原因:中年老伯是贵乡县衙的捕头黄老鬼,赤着上身背柴的人是和郑鹏有过节的黄老虎。

还以为是有人穷得揭不开锅,大冷天在寒风中卖柴火呢,现在才知道在装可怜,而另一个更绝,效仿负荆请罪?

昨晚才到郭府借势,第二天这两货就主动送上门,这蝴蝶效应也太快了吧?

034 黄老虎的自我救赎

“叔,我们非得这样做吗,给他们准备了厚礼,这还不够吗。”黄老虎往手里哈着气,不时还跺脚,没办法,冷啊。

现在已是深秋,今年入冬早,风中夹着寒意,黄老虎的身体早就被酒色掏空,被秋风一吹就冷得脚肚子直哆嗦,背上那捆柴不断蹭着后背,有几处地方火辣辣的,也不知是不是磨破了皮。

黄老虎哪里受过这种苦,可怜巴巴地跟黄老鬼说。

“难受是吧?”黄老鬼寒着脸说。

黄老虎低下头,不敢正视黄老鬼的目光,喃喃地说:“是。”

“看来你是想尝一下坐牢的滋味,对吧?”黄老鬼脸色阴沉地说:“叔可以保证,到时你会感觉比现在还要难受十倍、一百倍。”

“叔,不就是一个下贱的小商人吗,没什么了不起,就是和郭府有点关系又有什么,谁家没个拐七八个门的亲戚?”

“笨!”黄老鬼恨铁不成钢地说:“你没听说吗,姓郑的能进郭府,还是郭管家亲自送出来,这关系能浅吗?别看郭府不露声色,可人家底子厚着呢,郭老的门生满天下,很多昔日的同僚也很照顾他的后人,三任,连着三任县令,上任的第一件事就是召集我们训话,尽可能避免和郭府冲突。”

“我不知姓郑的和郭家有什么关系,但我知道,只要郭府一递条子到县衙,不光我们叔侄,就是整个黄家要倒,我问你,你敢不敢拿你自己的小命去赌?敢不敢拿黄家老老少少二十多条命去赌?”

黄老虎一听,一下子蔫了,面色有些惨白地说:“不敢。”

“再说了”黄老鬼补充道:“姓郑的不是普通人,他可是元城郑氏的子弟,元城郑氏是荥阳郑氏的分支,荥阳郑氏,天下有名的名门望族,你惹得起吗?”

小心无大错是黄老鬼一直信奉的真理,迟迟没有动郑鹏,除了想接近他外,还想摸清郑鹏的底细,凭着在县衙当捕头的便利,得来郑鹏的来路,还派人去元城打探。

要不然也不会搞这么大的动作,不仅自己扮可怜,还勒令侄子效仿古人来个负荆请罪。

黄老虎撇撇嘴说:“元城郑氏只能算是旁支,听说那个姓郑的是登徒浪子,因为败家被赶出家门,要不然也不会住破屋、到街边做小贩卖肉了,怕什么。”

“糊涂,旁支也是郑家的人,元城是有这样的传闻,可传闻就是传闻,荥阳郑氏没说过不认元城郑氏这门亲,元城郑氏也没说不要郑鹏这个子弟,我问你,要是有人打你家的小虎子,你怎么办?”

小虎子是黄老虎最喜欢的儿子,捧到手里怕掉了,含到嘴里怕化了,简直就是他的命根,闻言脱口狠道:“我杀他全家。”

“那就对了,小虎子平日顽劣,我们骂一下他、教训一下他没觉什么,因为是自己人,打是亲,骂是爱,为什么外人就不行呢,简单,小虎子不仅是你的儿子,还代表着咱老黄家的脸面,树活一块皮,人活一张脸,换个想法,郑家的人知道你欺负郑鹏,他们心里乐意?”

黄老虎这才一脸惊恐地低头:“叔,你教训得对,侄儿知错了。”

“幸亏还没有酿成大错,一会放机灵点,啊,快点,他们回来了。”黄老鬼说话间,看到郑鹏和绿姝主仆回来,一边提醒,一边迎了上去。

“郑****姝姑娘,你们回家啦,这些东西重,让小的来。”黄老鬼一脸殷勤地抢过小推车,替两人做起车夫。

黄老虎抬头看了郑鹏一眼,然后飞快低下头,一咬牙,啪的一声,一下子跪下说:“郑公子,小的有眼无珠,还请你大人有大量,不跟小的一般见识。”

无论是郭府还是荥阳郑氏,黄老虎一个也惹不起,自己不止一次和郑鹏交恶,为了保全自己,一咬牙,拼了。

要是过不了这个坎,不仅自己,就是小虎子和黄家也跟着倒霉。

郑鹏几天前当众给黄老虎扣造反的帽子,为了解决这个隐患,黄老虎在叔父的指点下,交了罚金还蹲了几天大牢,本以为这件事算是挺过去,可郑鹏一进郭府,一切就变得复杂起来。

郭府一句话或一张条子传到县衙,这牢就白坐了。

郑鹏没想到郭府的名头这么大,看到这叔侄二人,哪里想不明白怎么回事,不过假装不知情地说:“这不是黄捕头吗,你们这是?”

黄老鬼心中一沉,知道这事没那么容易揭过,马上解释道:“都是小的糊涂,听了这个孽障的一面之词,对郑公子多有误会,特来请罪,今天我们叔侄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只要郑公子能解气就好。”

一旁的黄老虎看到叔父的眼色,反手从后背抽出一根荆条,恭恭敬敬递到郑鹏面前:“郑公子,千错万错,都是小的错,你就用这个打,打到您解气为止。”

郑鹏退后两步,摇摇头说:“这是什么话?既是误会,郑某要是再出手,不是显得郑某容不下人?黄捕头这是要陷郑某于不义?”

廉颇负荆请罪,人家是为了将相和,一个放利子钱的恶霸,突然跑来负荆请罪,这不是闹笑话吗?

不忍心打他,就被他蒙混过关;要真打他,说不定落得一个容不下人、凶残的骂名,就像一个人被狗咬了,他还能咬回去不成?

郑鹏可没那么笨。

黄老鬼一听,只是略略犹豫一下,很快,那双有些混沌的三角眼现出一丝决然的精光,对郑鹏行行礼,然后一手抢过黄老虎手里的荆条,高高扬起,猛地一挥,“啪”的一声脆响,结结实实打在的黄老虎的背上,立马现出一条暗色的伤痕,伤痕的周边都浮肿起来,被荆棘刺伤的皮肤还在渗血。

这一鞭又快又狠,猝不及防的黄老虎忍不住惨叫一声,还没来得及求饶,“啪”的一声脆响,黄老虎右臂连肩处,又出现了一条深深的伤痕,黄老鬼边打边骂起来:

“让你有眼无珠。”

“让你得罪郑公子。”

“让你不学无术,不好好过日子,跑去做伤天害理的事。”

“黄家的脸面都让你丢尽了,今日我打死你这个孽畜,免得害人害己。”

黄老鬼一边打一边骂,骂不留情面,打不手下留情,抽一下就是一条暗红色的伤痕,没一会,黄老虎被打得全身褴褛、血流满面,前面还咬紧打关忍着,到后面实在忍不住了,边打滚边哭着请郑鹏和绿姝原谅。

郑鹏冷眼看着浑身是血的黄老虎,只看不表态,而绿姝明显被吓到了,一直躲在郑鹏的身后,就在黄老鬼抽断第三根荆条后,看到黄老鬼抽出第四根还要打,忙拉着郑鹏的衣袖说:“少爷,算了吧,再打就打死了。”

恨归恨,看到地上有点血肉模糊的黄老虎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求饶时,内心还是软了,忙劝说自家少爷,放过黄老虎。

黄老鬼是真打,鞭鞭用力,越打越狠,没有丝毫停手的意思,明眼人都看得出:郑鹏不松口,他就不停手。

场面有点残忍,黄家叔侄目前还是试探摸底,也没对自己造成多大的伤害,绿姝都开口了,叹了一口气,拉住黄老鬼说:“黄捕头,你这是干什么,有话好好说,何必动手呢。”

“要不是郑公子求情,看我今天不打死你。”黄老鬼把荆条一扔,气呼呼地说。

毕竟是黄家人,平日黄老鬼把侄儿视如己出,哪时舍得打,可又不能不打,一直等郑鹏给他一个台阶,郑鹏只是轻轻一拉,他马上就停下了手。

黄老虎闻言差点没吐血,这个郑鹏,怎么不早说,非得等自己被打得全身是伤才开口,至于吗?

看到黄老虎还躺在地上哼哼,黄老鬼忍不住一脚踢过去:“傻了?还不谢谢郑公子?”

黄老虎吓得一哆嗦,连忙爬起来,向郑鹏跪下感谢。

郑鹏摇摇头说:“这话过了,求情的是我的婢女绿姝,要谢就感谢她吧。”

“谢谢绿姝姑娘开恩。”

说这话的时候,黄老虎的心情有些复杂:前些日子,这个小女孩还在卖身葬父,差点成为自己胯下的玩物,没想到一段时间不见,自己就得跪下向她求饶。

事过境迁,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不不用,以后你多做善事就好。”绿姝有些怯生生地说。

郑鹏还没开口,黄老鬼马上说:“听到没,让你多做善事,要是让我再知道你胡作非为,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做,做,一定做”黄老虎像小鸡啄米地说:“那些欠我钱的人,不收他们利钱了,我还要以郑公子和绿姝姑娘的名义,捐钱修路补桥,替两位积福。”

看到郑鹏不出声,黄老鬼转身捧出一个精致的木盒说:“郑公子,小小意思,不成敬意,还请你笑纳。”

郑鹏瞄了黄老鬼一眼,随手打开木箱,箱盖一打开,不由眼前一亮:一堆金叶子,正散着耀人的光芒,数一下,应该不下十张,此外还一支狼毫、一块砚和几块烟墨,看样子品质都很不错。

这份礼倒有心思,有价值有意义。

“啪”的一声,郑鹏关上木盒,淡淡地说:“黄捕头的好意郑某心领了,都说无功不受禄,还请黄捕头把它送给有需要的人。”

放在几天前,郑鹏肯定收下,可现在不同,有了郭府的支持和入股,经济不是问题,没必要为了这点财物污了自己的名声。

要是有人说自己仗着郭府的势力,敲诈黄家叔侄大量财物,传出去多难听。

“郑公子宅心仁厚,小的就以公子的名义,捐给本县的慈孤院,不知郑公子意下如何?”黄老虎小心翼翼地问道。

035 钱是王八蛋

郑鹏点点头:“还是以黄捕头的名义吧,郑某也没出什么力,就不掺和了。”

古代也有不少慈善机构,慈孤院是收养一些孤儿或没人照顾的老人,对黄老鬼的提议,郑鹏点头同意,不过把荣誉留给黄老鬼。

黄家叔侄这次算是大出血,罪魁祸黄老虎被打得浑身是伤,承诺放出去的债不收利钱,还捐出那么多金叶子,估计心疼快要流血。

黄老鬼有些意外,看到郑鹏的样子不像开玩笑,也不敢再说什么,说了几句感谢的话,再三道歉后,这才拉着伤痕累累的黄老虎如释重负地走了。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保住人,钱慢慢赚回来就是,这次是大出血,可日后可以睡个安稳觉。

黄家叔侄走远了,绿姝有些怕怕地说:“那个黄捕头还真狠,把自己侄子打得那么伤。”

郑鹏呵呵一笑,摇摇头说:“他可是有个老鬼的绰号,做事肯定小心,上次他让黄老虎到县衙自,就看得出他胆小、做事谨慎,这次主动上门认错也不意外,反正他们做什么都在暗处,没证据也不能真把他们怎么样。”

顿了一下,郑鹏补充说:“别看他打得厉害,这个黄老鬼可是一个老油子,下手很有分寸,专打皮多肉厚的地方,只痛不伤,都是皮外伤,黄老虎最多休息一晚,第二天能走能跑。”

都说灭门府尹、破家县令、吸血胥吏,像黄老鬼这些衙差油子,在整人时大多有一套自己的绝活,例如怎样让人开口、怎样让人崩溃等,郑鹏听人说过,有些胥吏为了收红包,苦练打板子的技术,把一块石头包在衣服里,什么时候里面的石头都碎了,可衣服还是完好无损时,这才算出师,他们可以把人打得痛而不伤,也可以把人打得表面没什么异样,但身体却受很重的内伤。

黄老鬼抽打黄老虎的时候,郑鹏就看得仔细,还真现黄老鬼打的时候很有分寸,避开重要部位和关节。

这不,走的时候,看起来惨不忍睹的黄老虎甚至不用扶都能自己走。

绿姝这才恍然大悟道:“原来是这样,这两个人还真是狡猾,可是少爷,我有一件事不明白。”

“哦,什么事?”

“少爷不把他们送官,也不要他们的钱,只是看着黄老鬼把他侄子痛打一顿,这是为什么呢?”

送到手的钱都不要,那还不如干脆一点和解,起码也能赚个人情,现在钱捐到慈孤院,还是以黄老鬼的名义,这有点损人不利已,绿姝想破小脑袋也想不明白。

郑鹏一边推着架子车进门,一边耐心地解释道:“送官这事有点不妥,怎么说呢,这叔侄是坏,可他们站在暗处,也没什么实质的破坏活动,总不能人家收了猪下水,就说他们有罪吧?没凭没证怎么告他们?找郭府帮忙,人家会不会以为我们借郭府的势力敛财,给他们抹黑呢。”

“送去县衙不妥,就这样放过他们,就怕他们好了伤疤忘了痛,怎么也得让他们长点记性,这叫提高他们犯错的成本,以后想对付我们得先想想后果,不收钱的原因刚才说了,这钱来得不光彩,本少爷可不想因这点小钱,把自己的名声都污了。”

有一个原因郑鹏没说:自己和郭家的郭元直有点误会,差点没犯尴尬症,郭可棠人不错,就是太精明,找她帮忙简直就是捉只老鼠进米缸,自找损失。

“少爷,还是你厉害,考虑得这么周到。”绿姝一脸崇拜地说。

回到家,二人先把架子车放好,然后清洗出摊的工具,清洗完还用热水洗一遍。

这是郑鹏的习惯,保持良好的卫生习惯,估出来的食物才能保证品质,后世做小买卖,经常有食品安全的人来突击检查,现在没人检查卫生情况,可郑鹏还是把这个好习惯保留下来。

做一行爱一行,这样才能做好。

收拾好,就到了两人最喜欢的环节:数钱。

卖卤肉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货钱两清,赵鹏找了一个瓮收钱,每成功卖出一份卤肉,就往钱瓮投一把铜钱,等收摊时,就有满满的一瓮黄澄澄的五株钱,抱着沉甸甸的。

郑鹏用力一摇,铜钱在瓮里相互碰撞,出金属碰撞特有的哗哗声,听到这种诱人的声音,主仆两人的眼里都流露出一种盼望、满足的光芒。

这钱是卖卤肉所得,不偷不抢,不坑不骗,是两人的劳动成果,来得光明磊落,绿姝看看倒在桌上堆成一座钱山的铜钱,再看看郑鹏,眼里全是崇拜的神色。

自家少爷,真是太厉害了。

铜钱很多,主仆两人开始数,数的时候各拿一根绳,一边数一边把绳子从钱中间的孔穿过去,数够一千枚铜钱就两头打结绑紧,这算一贯,把钱分成一贯一贯的,方便以后使用。

总不能用一次数一次吧。

唐朝的货币以铜钱为主,黄金辅之,一千文为一贯,不过市面上的一贯通常不足有一千文,大多是9oo文左右,这叫短陌,可人家还是把它当成是一贯。

郑鹏也不是一贯非得给足一千文铜钱的人,现在只是分好,用的时候再抽出一些就行。

有人同意1oo文为一贯,郑鹏也绝不介意。

数完钱,郑鹏揉揉酸软的双手,有些夸张地伸了伸懒腰,开口问道:“绿姝,今天收了多少?”

一瓮子的钱,少说也有几千枚铜钱,郑鹏数得得快要手抽筋,心里安慰自己,算是提前过上数钱数到手抽筋的日子。

“一共是三贯零六百七十二文。”绿姝眉开眼笑地说。

三天优惠期已过,卤肉的价格由二十文涨到三十文,材料有猪肉和猪下水,郑鹏都是卖统一价三十文,没想到几天下来,猪下水做的卤肉越来越好卖。

这也改变了猪下水的命运,往日都是摘了扔地上的,现在可好,屠户杀完猪后会让学徒洗干净,挂在案头等收购。

也不知贵乡县的流浪狗有没有记恨郑鹏。

“现在我们有多少钱了?”

绿姝只是想了想,笑脸如花地说:“少爷,加上今日所得,大约有十二贯,哦,对了,钱叔那里还有一百二十文剩下。”

前面卖二十文一斤,数量也不多,也就是后面几天卖得多一点,不过能在短短时间内攒下十二贯,算是一个很不错的成绩。

郑鹏笑了笑,大手一挥道:“很久没下馆子了,绿姝,收拾一下,一会我们去酒楼好好吃一顿,对了,快入冬了,我们再置几套冬衣。”

有了钱,郑鹏的腰杆挺直了,说话也响亮起来。

绿姝小声地说:“少爷,这钱不是很多,得省着点用,婢子的衣裳还够,不用再买,出摊前不是特地留了不少卤肉吗,再去打点酒菜吃就行,不用去外面费钱了。”

刚过上几天好日子,自家少爷大手大脚花钱的习惯又来了,绿姝也不敢说什么,只好小声地劝道。

房子破旧,冷风一吹,寒气就往屋子里灌,有钱大修一下又或攒钱买一套好的宅子,总比吃完喝光强。

郑鹏知道绿姝的心思,笑着安慰道:“钱是王八蛋,花完再赚,放心,不就是钱吗,很快就会有人送上门了,到时花都花不完。”

话音刚落,突然传来有马匹的嘶叫声,然后就是一阵砰砰的敲门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门外响起:“请问郑公子在家吗?”

036 腰缠千贯

“少爷,这是谁呀?”绿姝有些好奇地问道。

主仆二人搬到这里,除了雇来的人,就没外人登过门,今天还真是怪了,先是黄家叔侄上门道歉,刚走不久,又有人找上门。

叫门不仅叫“公子”,语气还挺恭敬,来的估计不会是恶客。

郑鹏对绿姝眨眨眼,面有得色地说:“一说曹操,曹操就到,还记得本少爷刚刚说什么没有,花不完的钱,本少爷可不是信口开河,走,看看去,钱送上门了。”

听声音,叫门的是郭府的郭管家,郑鹏和郭可棠商量好,二人都不出面,联系的事交给郭管家,从中也看得出郭可棠对卤肉的看重。

根据两人的协议,郑鹏出技术郭家出钱,具体是郭家给一千贯给郑鹏算是购买入股的资格,先期所需要的本钱由郭家垫付,产生利润后再从利润中扣除。

也就是说,合作还没开始,郑鹏就有一千贯入帐,这笔钱是用于改善生活。

没办法,人穷气短,一文钱也能逼成英雄,现在住破屋、出入靠走路,身上连一件像样的行头也没有,郑鹏有心改变现状,也想给自己找个靠山,免得怀壁其罪便宜了别人,这才和郭可棠一拍即合。

算算时间,郭府那边也该有动作了。

绿姝跟着郑鹏一起出去,开门一看,就看到一个管家模样的人笑着站在门前,他身后有一辆马车,马车上除了有个中年车夫,还有两个身材高大的健仆守在两边,不时四处打量,好像看着很重要的东西。

“郑公子”看到郑鹏出来,郭管家笑着迎了上来。

初时对郑鹏客气,那是出自管家的职业习惯,郑鹏府门前一连作了三与菊有关的诗句后,郭管家惊为天人,对郑鹏的态度也变得恭敬起来。

那是自内心的恭敬,要不然也不会亲自拍门。

“不知是郭管家,郑某有失远迎。”郑鹏笑着说。

“不敢,不敢”郭管家有些惶恐地说:“郑公子这是折杀小老,要不得,要不得。”

“郭管家这次前来,不知有何吩咐?”

“郑公子真会开玩笑,吩咐不敢当,奉小姐之命,把协议金交割。”

没猜错,是送钱来了,这个郭可棠是办大事的人,还真有效率,昨天下午才谈好合作,第二天就把钱送来,一千贯相当于一百万钱,短短时间内第筹措了这么大一笔钱,从中也看出郭府的底蕴。

经过郑鹏同意后,郭管家挥挥手,那两个健仆打开车帘,绿姝看到,里面全是涂了漆的箱子,也不知有多少个。

“搬”

郭管家一声令下,两个健仆马上搬了起来,郑鹏本想帮忙,可郭管家忙上前劝阻,说什么也不同意。

不到二刻钟,那些箱子全搬到郑家的大堂上一字排开,绿姝数了数,足足有十口箱子,都是用坚硬的红木打造,光是箱子就价值不菲。

把健仆屏退,关上门后,郭管家微笑着把箱子一一打开,就在第一口箱子打开的瞬间,郑鹏和绿姝的眼睛都亮了,特别是绿姝,感到好像呼吸都沉重起来:

钱,全是钱,箱子一打开,里面全是一枚枚黄澄澄五株钱,用绳子串成一贯贯的,整整齐齐摆在箱子里,在光线的照耀下,散着一种诱人的光芒。

一口,二口,三口当最后一口箱子打开时,郑鹏也不由倒吸一口冷气:十口箱子里面,全是穿成一贯一贯的铜钱。

郑鹏也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多的现钱,一瞬间都有点失神的感觉。

郭管家把郑鹏和绿姝的表情尽收眼底,脸上现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得色,心里暗暗有些骄傲:在贵乡县,能一下子拿出这么多现钱的人家屈指可数,郭府能轻易调动这么大的一笔现钱,也有自己的功劳。

“郑公子,这里有十口箱子,每口一百贯,加起来是协议好的一千贯,小姐吩咐过,每一贯都是实数,没有短陌,还请公子验收。”骄傲归骄傲,郭管家还是一脸恭敬地说。

每一贯都是实数,没有短陌现象,也就是一贯就是1ooo文,从中也可以看得出郭可棠对合作的重视。

按惯例来说,郭可棠可以一贯只有9oo钱,一千贯能省下十万钱,可她主动放弃,郑鹏在高兴之余,对郭可棠也看重几分。

“少爷,婢子数一下。”绿姝自高奋勇,准备清点钱币。

郑鹏轻轻拉住她说:“不必,郭小姐可是出自名门大家,我信得过,不用清点了。”

郭可棠虽说是一个女子,可她办事果断、胆色过人,明明可以短陌,可人家主动放弃,没必要在这点小利益上失信,一个女生都这么大方,自己还要去检查,反而显得小家子气。

“郑公子果然是办大事之人”郭管家恭维了一句,从怀里掏出一个精致的盒子,轻轻放在郑鹏面前的桌面上:“这是小姐让我交给公子的。”

还有?

郑鹏拿起来,拿的时候手微微一沉,这比自己想像中的要重。

轻轻一打开,眼前又是一亮,那光芒好像要把眼睛耀花一样:里面有四根拇指粗的金条,还有一大叠金叶子。

还没有问,郭管家主动解释说:“郑公子,这是前期启动资金,小姐说,兵贵神,希望你能把卤肉的生产制作尽快提上日程,需要什么,吩咐小老去办即可,对了,那两个护送马车来的人,一个叫阿仁,一个叫阿勇,是郭府的下人,他们在公子隔壁租了房子,主要是替公子看家护院,绝无监视的意思,如果公子觉得他们碍眼,随时可以打他们回郭府。”

郭可棠想得很周到,一千贯协约金数量太大,也不方便携带,就把钱换成黄金,这样也方便郑鹏收藏,要知道郑鹏家里就一幢漏风的破房子,没有护院也没有钱库,正好用铜钱去办事,把黄金藏起来,生怕有人见财起心,还派了两个人保护。

这样也好,家里一下子多了这么多钱,又是住在“防君子不防小人”的破房子里,郑鹏还真有点怕。

“郭小姐想得太周到了,郑某感激不尽,请转告郭小姐,我马上行动,半个月之内肯定可以大批量供应,还请郭小姐做好准备,销售方面全靠她了。”

卤肉成本低、风味佳,制作出方便,现在经费到位,郑鹏有信心短期就能大批量生产。

“郑公子放心,昨天小姐就开始为销售卤肉订了计划,只要卤肉制好,便会有专人运送到各地销售。”

两人又聊了几句,郭管家便告辞离开。

“少爷,这,这些钱,全是你的了?”绿姝看着那一箱箱的钱,很一次看到那么多钱的她,小心脏有点不争气扑通扑通跳个不停,好像怀里有只小兔子一样。

谁会想到,几天前,二人还为二只胡饼把被子卖了,主仆两人挤在一张床上同盖一张薄被,被迫跑到城外摆字摊,不给钱给东西也行,当时唯一想到的就填饱肚子,绿姝深信跟着自家少爷会有好日子过,只是想不到幸福来得这么快、这么突然。

“错,全是我们的。”郑鹏用手刮了一下绿姝的鼻子,意气风地说。

腰缠千万贯,骑鹤下江南,这是郑鹏的心愿,千万贯现在还没有,下江南还没到时候,不过有了这一千贯,改善一下自己的生活倒不成问题。

自己也算是腰缠千贯。

037 人市

郑鹏终于体会到一夜暴富的感觉了:兴奋、兴奋还是兴奋。

绿姝就像一个小财迷,一会看看铜钱,一会摸摸金叶子,玩得不亦乐乎,就是大家族出身的郑鹏也把钱抛来抛去,偶尔还会哈哈笑上几声。

虽说是大家族出身,可库房郑鹏不能靠近,第一次看到这么多的现钱,总感到有种莫名的兴奋。

有点像后世工资,要是个工资条,说钱打到帐号了,感觉就是一个数字,当手里拿着一沓钞票时,感觉特别厚实。

郑鹏看到这么多现钱,小心脏还真有点不淡定。

折腾到日落西山,两人都累了,郑鹏把钱箱抱进卧室放好,绿姝生火做饭。

吃饭地时候,绿姝忍不住问道:“少爷,这笔钱你准备怎么花?”

一千贯可不是一个小数目,绿姝想好奇自家少爷准备怎么用。

“还没想好,绿姝,依你看,怎么处理这笔钱?”

绿姝想了想,很快就说道:“有钱肯定是买田地,最好是买一个连在一起的庄子,租给别人也好,买奴婢自己耕作也好,那就是钱生钱,以后就衣食无忧了。”

“哦,那能买多大的庄子?”

绿姝扳着手指算道:“普通的山地大约是十五贯一亩,好的水田要二十三贯一亩,少爷的钱,婢子算一下,要是买好,十亩就要二百三贯,嗯,买田要请人、买牛、交契税,要是省点用,能买一个三四十亩的庄子吧。”

和平年代,田地的价格也跟着水涨船高,一些好地更是有价无市。

郑鹏一听楞住了:本以为自己很有钱了,有种想买什么就买什么的味道,可是经绿姝一分析,这才现这一千贯真买东西,还真买不到什么。

区区三十四亩田,放在大唐来说,最多也就一个小地主,和那些家中有千亩万亩良田的人家来说,简直就是穷人,就是买了一个小庄子,钱也花得差不多,体面的宅子没有、代步的马车没有、保护安全的护院没有,不能什么事都指望小绿姝做吧,买几个机灵的婢女也得不少钱。

算来算去,郑鹏这才觉,这一千贯还不能让自己达到理想中的小康生活。

“少爷,你在想什么?”看到郑鹏没有表意见,绿姝小声地问道。

郑鹏有些无奈地说:“本以为这笔钱不少,可听你这么一说,我跟郭府一比,简直就像穷要饭的了。”

绿姝掩嘴一笑,安慰郑鹏道:“少爷,你怎么能这样想,那些大家族有那么多物业,也不是大风刮来的,而是一代传一代,这一代攒下一笔钱,下一代购两亩地,一代代积累,一辈辈传承,而少爷是白手起家,这两者哪能比较呢?”

说完,绿姝有些崇拜地看着郑鹏,柔声地说:“少爷,你已经很厉害了。”

郑鹏的心情这才好很多。

关于有钱后干什么,郑鹏早就想好了,边吃边说:“田地我们都不会打理,再说本钱不多,先置个宅子,等卤肉赚多了,到时再买,本少爷要么不买,要买就买大庄子。”

有一个原因郑鹏没说,现在地贵物贱,种田获利很低,投入和收获不成正比,还不如把这笔钱投到其他方面,回报性更高。

“少爷,婢子听你的。”

“快吃吧,明天早点起床,我们去市集转转。”

“少爷,你是要去买调料吗?”

郑鹏开口道:“公布上说,明天市集有人市,郭家小姐把钱都送到,我们也要抓紧时间做好准备工作。”

卤味的制作过程很简单,最重要就是配方,大唐没有知识版权相关的法律,有好东西要注意保密,郑鹏考虑过,雇人的成本不高,但是容易泄露秘密,还不如买些奴隶干活,不用工资,也不怕他们被人挖走。

大唐是一个前所未有开放的国度,不仅青楼遍布每个角落,朝廷对娼妓业一只眼开一只眼闭,还制定了维护上层利益的奴隶法,让奴隶买卖成为合法化。

唐朝的奴婢根据不同的隶属关系可以分为官属和私属两类,但是奴婢的官属和私属可以相互转化。官属奴婢多来源于因触犯法律降为奴婢者,私属奴婢多来源于买卖。

像绿姝,就是属于私属奴婢。

对于奴婢的管理,大唐的统治者非常严格,由尚书省的刑部都官总负监管之责,如“都官郎中员外郎,掌配没隶,薄录俘囚,已给其衣粮药疗,以理诉竞雪免”,官属奴婢多数分配于司农寺,由都官监管,诸行宫监牧等部门需要的奴婢都由司农寺来拨给。另外,内侍省的奚官局、太子家令寺等机构也是官奴婢配没的地方。

一些用不上的奴婢,朝廷设有掌管奴婢买卖事宜的专门机构,买卖事宜由两京诸市署总负掌管之责,在州、县户满三千以上的城市,令设市令、史等官吏进行管理、买卖等事项,也会有一些流动的人市在一些没设人市的地方买卖。

不得不说,大唐把奴隶买卖变成了一门生意。

贵乡县地方不大,可是名人豪绅云集,所以这里就是不足三千户也有人市的原因。

郑鹏不太增喜欢把人当成牲口一样买卖,可在这时候自己也改变不了,起码现在没有这个能力。

“嗯,少爷说得对,肯定是自己人信得过,明天绿姝也陪着少爷去。”绿姝小声地说。

“那就一起吧。”郑鹏马上拍板同意。

第二天,郑鹏和绿姝吃过早饭,然后雇了钱叔的马车向市集的方向进。

刚下车,绿姝就掩着鼻子说:“少爷,这里真臭。”

人市就设在牲口集市的旁边,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以忍受的味道,隐隐还听到有人大声训斥的声音。

郑鹏笑了笑,带着绿姝开始往市集里走。

人市通常是在集日开设,集日是算是市集的节日,这一天商贩会把大量的货物拿到市集上贩卖,县城四周的百姓也喜欢在这一天到市集购物,相对平日来说,集日要热闹很多。

除了官府进行奴婢买卖,一些有奴婢的人,也会到这里寻找买卖主,唐律规定,奴婢所生的儿女,叫“婢生子”或“家生奴”,是主人财产的一部分,“身系于主”,一切由主人处分或者按照“奴法”处置,以至不少人以卖奴为生。

有卖就有买,很多有需求的人,怀着各种目的到人市买奴,还没到人市,就看到人来人往,一些人在门口就谈起买卖来,有的看“货”,有的议价,一个小小贵乡县的人口买卖也这般兴旺,郑鹏不由感概:大唐繁华的背后,还隐藏着一个庞大的奴隶交易市场。

“咦,小郎君,你这婢女不错,卖不卖,某出高价。”刚刚走到市集,一个矮胖的中年人拦在前面,那双绿豆大的小眼睛上下打量着绿姝,就差没流口水了。

如果用一个词形容这个猥琐中年男的目光,郑鹏想起了一个词:yin光四射。

“少爷”绿姝吓了一跳,有些紧张地躲在郑鹏的身光,紧紧拉着他的衣角,说话都有些慌张了。

生怕郑鹏被高价诱惑,卖了自己。

郑鹏轻轻拍了拍绿姝的手,示意她不要害怕,然后转过头,瞪着眼,一脸煞气地说:“滚!”

就是客套话都不想和这个人说,直接用上了滚。

中年猥琐男被郑鹏的气势吓倒,二话不说,转身狼狈跑了,场面话也不敢说一句。

038 文化与特色

郑鹏走到了人市,很快就给里面的情景震撼。

奴隶交易的规模比自己想像中还要大,奴隶中有白苍苍的老者、精壮的汉子、漂亮的女子还有嗷嗷待哺的婴儿,各个年龄段的都有,除些之外,还分为不同的职业,例如泥瓦匠、木匠、乐师、郎中等等,应有尽有。

如果说大规模的奴隶交易代表着大唐的文化特色,那不同肤色、民族的奴隶,更是彰显着大唐的辉煌和强盛。

郑鹏吃惊地看到,在人市的一个角落里,还有不少肤色特别、衣束怪异的奴隶,一问才问道,有突厥奴、吐蕃奴、回纥奴、新罗奴、昆仑奴,有些是战场上的俘虏,有的是商人贩卖过来。

无论是大唐的奴隶还是异域的奴隶,一个个在或站或坐在固定的位置供人挑选,从他们的脸上可以看到人的众生相;有人麻木、有人愤怒、有人冷眼、有人害怕、有人不断四处打量,好像要找一个好的新主人一样。

穿着上,通常有姿色的女奴穿得光鲜一些,脸色相对红润,有的脸上还化了淡装,不过大多数都是面黄肌瘦、神色沮丧,一些健奴还带着锁链,有可能还没有驯服。

卖的奴隶多,各种叫卖声也不绝于耳:

“都来看一看,都来瞧一眼,这几个都是二十出头的青壮,上山打柴、下地种田、看家护卫都不是问题,即买即用,价格便宜,一个只要二十贯,要得多价格还可以商量。”

“哪位需要识字计数的,这个只卖十二贯,买回去做管家、帐房先生都合适。”

“诸位,看好了,这可是大户出身的小姐,刺绣针红不在话下,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她爹没抄家前,可是六品的下州司马,因犯事全家打入奴籍,经检查,还是****的处子,一柱香开始拍卖,底价三十贯,每次加价不低于一贯,机会难得,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看到没有,这可是突厥美女,二八年华,身材高、皮肤白,各位公子少爷,这可是正宗金碧眼的异域美女,嘿嘿,把她压在下面,肯定是别有一番滋味,不贵,只要二百贯,马上就可以去市令处立券,现在交钱,晚上就可以做新郎啦。”

人市里样样式式的奴隶都有,为了提高价格和成交率,负责售卖奴隶的人大声呼喝着,有时打几拳奴隶以示强壮,有的故意让有姿色的女奴穿得衣衫褴褛,抬头举足之间都有春光外泄,吸引不少好色之徒争相竞价。

绿姝一路紧张地跟着郑鹏,看到郑鹏饶有兴趣地打量那个突厥美女时,还暗地跺了不少脚,后来看不过,还找个理由把自己家少爷拖走。

哼,自己还没有上位呢,要是家中再多一个狐狸精,以后自己就更没机会。

郑鹏转了一圈,现这里的规模比自己想像中要大,奴隶的价格有高有低,总的来说,年轻的、有技能的、有姿色的就贵,老的、不好看的、年幼的,价格相对低一点。

“少爷,你准备买几个?”绿姝小声地问道。

幸好,少爷没有买那个大户小姐,也没买突厥那个狐狸精,可他转了一圈,一个奴隶也没买,不由有些好奇。

郑鹏抹了一下额上的汗珠,苦笑地说:“有点拿不准,就怕花了冤枉钱,早知叫上郭管家好了。”

有些奴隶,看着不错,就不知以后服不服管教,有些价钱虚高,特别是私属奴隶,浮动更大,叫价三十贯,一还价十八贯也肯出手,有兴趣还能再减,也不知有多少水分。

一千贯不多,还想买个好一点的宅子享受一下,得省着;买来做卤肉的奴隶,虽说决定权在自己手,可也不能把事办砸。

郭可棠把钱交给自己,也不过问卤肉生产的事,看似在不干涉,尊重郑鹏的决定,可何尝不是在观察郑鹏的办事能力。

“这不是郑公子吗。”就在郑鹏苦恼时,耳边突然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

郑鹏扭头一看,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熟悉的“菊花脸”,正是昨天登门请罪、有老鬼之称的捕头黄坚。

“原来是黄捕头,巧了。”郑鹏微微点点头,然后很随意跟他打个招呼。

负荆请罪的招数都用上,郑鹏所提出的条件也尽数答应,以前的事算是揭过了,听到黄老鬼跟自己打招呼,也不好太拿捏。

有些人,就是不想跟他做朋友,也没必要做敌人,不是怕,有时怕恶心着自己。

黄老鬼讨好地说:“吃这碗饭,巡逻是应该的。”

“对了,黄捕头”郑鹏有些奇怪地说:“小小的贵乡县,设有人市就已经奇怪了,可这里奴隶这么多,其中不少异域的奴隶,别的地方也有这么大的规模吗?”

“那倒没有”黄老鬼耐心地解释说:“贵乡县就是上县都评不上,开人市有点不太现实,好在,这里的交通还算方便,四通八达,还有通往长安的必经要道,过往的商客多,有人市不奇怪。”

“至于的规模,平日的规模没这么大,这次数量这么多,听说掌配没隶、薄录俘囚的都官郎中员外郎查封了一个大家族,连人带奴,人口可不少,经过这里听说有人市,顺便拍卖一下,人少一点路上好管理,也省不少吃食呢。”

原来是碰巧了,郑鹏有些不好意地笑笑,压低声音说:“这里这么多异域的奴隶,大唐又打胜仗了?”

“没这回事”黄老鬼左右张望一下,然后小声地说:“现在有钱有势的人家,都以蓄养异邦人为荣,至于打仗,还真没听到有这方面的消息。”

郑鹏指一下异域奴隶的位置:“那么多异邦奴隶,怎么来的?”

异域的奴隶,多是打仗俘获而来,现在又是突厥奴、又是吐蕃奴、还有回纥奴和昆仑奴,不会同时和这么多国家开战吧?

黄老鬼楞了一下,很快笑着说:“郑公子,就是不打仗,这奴隶也不会少的,不少异邦的商贩来大唐做买卖,顺路会带上奴隶到这里出手,至于他们奴隶怎么来的,那就是他们的事。”

“外来的奴隶,是官属还是私属?官府能同意吗?”郑鹏继续问道。

大有打破沙锅问到底的味道。

“郑公子”黄老鬼眨眨眼,压低声音地说:“这个简单,不是有家生奴吗,收到这些异国奴隶后,送点礼,嘴巴甜点,把人登记在户籍上,一下子就是合法的了。”

原来是这样,真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黄老鬼看看郑鹏,有些讨好地说:“郑公子,这是准备添口吗?”

添口是增加人口的意思,在这种场合问,就是打探郑鹏是不是要买奴隶。

“嗯,现在人手不够,准备买点奴隶回去。”郑鹏很坦然地说。

“公子挑没有?”

“还没。”

黄老鬼嘿嘿一笑,压低声音说:“郑公子,要是不介意,这点小事饱在黄某身上。

039 买奴

“那就劳烦黄捕头了。”郑鹏只是略一犹豫,很快就接受黄老鬼的好意。

黄老鬼是彻头彻尾的地头蛇,对这里了如指掌,有他帮忙最好不过,有熟人带路,省去不少功夫。

“不知公子想买什么类型的奴婢?”黄老鬼热心地问道。

“买一些青壮来做工,就是安排他们干活的那种,然后还要买一些奴婢做家仆,看家护院、煮饭洗刷什么的。”郑鹏想了想,就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做卤肉需要一批工人,自己很快就要换宅子,需要一些家仆帮忙打理,现在住的地方也够绿姝忙的了,郑鹏可不想她太劳累。

“在价格方面”

“价格方面有什么讲究?”

黄老鬼解释道:“蕃奴和战俘比较便宜,不过他们语言不同,不好沟通,特别是战俘,有些野性未驯,保不准他们会伤害主人,除此之外,还得防他们逃跑,这类奴婢除非有姿色,要不然多是被买去挖矿打石,而自卖奴和家生奴没这方面的隐患,特别是家生奴,他们从小就被教导要听从主人,很少会反抗。”

“价格不是问题,最重要就是忠心和听教,那就要家生奴吧。”郑鹏斩钉截铁地说。

钱是王八蛋,花完再赚,郑鹏觉得自己的武力值太低,绿姝也是一个小女孩,奴隶有异心弑主的事也不是没听过,还是安全第一。

家生奴的好处是,他们一出生就被灌输服从主人的思想,说得直白一些,他们已经被洗脑,脑中没有反抗或追求自由的想法,很好管理。

黄老鬼小声地提议道:“要是买来用家仆,小老建议公子最好买一家子,男的可以看家、赶车,女的可以煮饭打扫浆洗,小的可以做丫环、放养牲口,等小的长大,又是一壮力,重要的是,他们原来就是一家,没有相互明争暗斗,有事也会相互扶持,容易管理。”

这些都是经验之谈,郑鹏闻言获益良多,谢过后,开口问道:“黄捕头,这里官属奴婢还有私属奴婢,你说哪家的好?”

“公子不要急,请随小老来,保你满意。”

令郑鹏吃惊的是,黄老鬼并没带去哪个摊位,而是转身把两人带进市集旁边的一条小巷子。

看到郑鹏的神色有些不解,黄老鬼马上解释道:“郑公子,市集那些大多是别人挑剩下的,有好的早就让人买走了,现在小老带公子去挑好的。”

绿姝疑惑地问道:“黄捕头,人市不是刚刚开吗,这么快就让人挑完了?”

虽说绿姝的身份是奴婢,可郑鹏对她非常看重,黄老鬼也不敢怠慢,陪笑着说:“绿姝姑娘,你有所不知,这官属奴婢,是属于朝廷的,卖得再高也得全部上缴国库,那些官员提前让人挑,好歹赚个人情不是?”

明白了,在人市卖得再多,也是上交国库,还不如在卖之前,卖给一些“识趣”的人,这样赚个红包或人情也不错。

门道还真不少。

三人边走边聊,很快就到了一个独幢的宅子。

从结构来看,应是三进三出的宅子,宅子大门紧闭,只有一个脸上有疤的壮汉坐在门口,自顾玩着一把小刀,只见小刀在他指间不停飞舞、旋转,看他应该是用刀的高手。

“坚爷,什么风把你老吹来,咦,这二位是?”刀疤脸一看到黄老鬼,马上收起小刀,笑着迎了上来。

县官不如现管,黄老鬼的“魅力”表露无遗。

黄老鬼哼了一声,开口介绍道:“这位是郑公子,他可是贵人,说话小心点,乔五呢,让他出来,大主顾来了。”

“是,是,郑公子,坚爷,里边请。”刀疤脸马上讨好地说。

进门不久,一个肥头大耳的人迎出来,经黄老鬼介绍,郑鹏知道他是有名的奴隶头子乔五,不由拱拱手说:“原来是乔五爷,打扰了。”

乔五闻言连忙说道:“公子客气,乔某只是一个粗人,不会说话,不过既然是坚爷带来的,就是我乔五的朋友,什么都好说。”

想不到黄老鬼的脸子这么好使,郑鹏正想感谢,没想到一旁的黄老鬼抢着把郑鹏想要的奴隶说了出来。

乔五闻言,马上说道:“巧了,刚刚有个罪官被定罪,全家打入奴籍,近一千多私奴充公,其中有不少家生奴,乔某抢了个先,挑了不少,稍等,我这就让人把他们领来。”

奴隶是主人财产的一部分,主人犯事被抄家,家里蓄养的奴隶也会被官府没收,要是没猜错,有可能和那个倒台的下州司马有关,不过郑鹏并不追究这些。

很快,四个衣装还算整齐的人,有些畏畏脚走到大厅,不用吩咐,很自觉地在郑鹏面前一字排开:一个年约四十多的中年汉子、一位年约四十的中年妇女、一个二十出头的青年汉子和一个年约十岁的小女孩。

从他们的面形相貌来看,应是一对夫妇和他的一对儿女。

衣服有点破,不过浆洗得很干净,精神头也不错。

乔五亲自介绍道说:“郑公子,你看,这是一家四口,男女都是家生奴,后由他们的主人安排结为夫妇,这二个都是他们的儿女,听教听话。”

说罢,指着中年汉子介绍道:“这个年龄是四十六岁,人是老了一些,不可以前是做管家的,会算帐、赶车和管理下人;女的比他小三岁,会做饭、女红、针线,年青的那个二十一岁,跟随主家的少爷上过战场,耍得一手长枪,能当苦力用,也可以看家护院,至于最小的女娃,今年只有十岁,用来做丫环最合适不过。”

“郑公子,你看看,要是不合适再换。”黄老鬼在一旁小声地说。

郑鹏点点头,走到那个中年人面前,开口问道:“大叔会算帐赶车?”

中年汉子吓了一跳,诚惶诚恐地说:“公子这是折杀老奴了,回公子的话,小的以前做过三管家,会算帐,承前任主人看得起,经常替他驾车赴宴会友,驾车技术还算过得去。”

问完中年汉子,转头看妇人,那妇人看到郑鹏盯着自己,马上低下头,一手扯着自己的衣角,好像有点害羞;旁边的青年汉子看到郑鹏把目光转向自己,下意识挺起腰杆,显示自己的强壮。

青年汉子身高大约有一米八,在大唐算是彪形大汉,他站的时候像杆枪一样笔直,自然而然散着一种军人的气质,这种气质装不来,估计乔五没有骗自己:他上过战场,甚至是杀过人。

当郑鹏的目光落在最后那个小女孩身上时,不由宛然一笑:其它人都有些惶恐不安,可这个小女孩并不怕,因为她的注意力不在这里:两只乌溜溜的眼珠子紧紧盯着桌面那盘桂花糕,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这时乔五也注意到小女孩的表情,大喝一声道:“小贱人,看哪里?看我不打死你。”

一声大喝,把小女孩吓得面色煞白,眼圈一下子红了,青年汉子看到乔五举着巴掌要过来打自己的妹姝,马上走前一步,护在妹妹前面求情道:“阿郎,颖儿年纪还小,不懂事,要教训就教训小的吧。”

打一个奴隶还不行?这不是显得自己管教无方吗,特别是在黄老鬼和郑鹏面这样说,乔五脸色一黑,当场就要暴走。

就当乔五装备好好教训青年汉子时,突然被人一拉,扭头一看,拉住自己的人是郑鹏。

“五爷,何必动怒呢”郑鹏笑着说:“也就是一个不懂事的小女孩子而己。”

乔五讪笑地说:“是是是,郑公子说的是。”

嘴里说是,可是眼睛还狠狠瞪了那青年汉子一眼,心里狠道:晚点一定要好好教训这个不长眼家伙,竟敢挡在自己面前。

郑鹏不理会乔五,转身拿了一块桂花糕递给小女孩:“饿了吧,来,吃这个。”

“谢谢公子,我阿耶说,不能随便吃主家的东西。”小女孩有些怯生生地说。

“没事,我让你吃的,只管吃就行。”郑鹏安慰道。

乔五在一旁附和道:“听到没有,郑公子让你吃就吃。”

小女孩扭头看看中年汉子,中年汉子脸色有些担忧,可还是硬着头皮说:“小雁,快点谢谢公子。”

“谢谢公子。”小雁闻言行郑鹏行了一礼,这才接过郑鹏的桂花糕,上下打量一下,小心翼翼地说:“公子,我能分些给我爹娘他们吃吗,他们快一天没吃东西了。”

郑鹏楞了一下,然后点点头说:“给你就是你的,当然可以。”

“谢谢公子”小雁高兴地应了一声,然后把一块小小的桂花糕一分为四,自己留下最小的块,剩下三块大的分给家人。

郑鹏注意到,那对父子推让一下,很快就把糕点吃了下去,反而是那妇人,吃的时候偷偷把小半块塞进衣袖里。

“五爷,这四个怎么卖,我要了。”郑鹏没多少犹豫,当场就要了这一家子。

条件很符合,在这种情形下一家人还能相濡以沫,人品差不到哪里去。

040 快出来受死

乔五看了看黄老鬼,又看看郑鹏,犹豫了一下,然后坚起二根手指:“二百贯。”

“疯啦,老五,这几个就要二百贯,讹人讹到郑公子身上?”郑鹏还没出声,一旁的黄老鬼忍不住先叫了起来。

一个面目清秀的小婢女,二十贯快顶天了,这里二老一嫩再加一个壮汉,张口就要二百贯,平均一个要五十贯,简直就是抢钱。

乔五连忙解释:“坚爷,是你的朋友,小的哪敢乱开口,主要是青壮值钱,上过战场当过亲卫,一手长枪使得炉火纯青,还能拉三石强弓,要不这样,除了这个青壮,其它三个五十贯拉走。”

“多少?”黄老鬼眼睛都瞪大了,有些吃惊地说:“能拉三石弓?”

乔五没说话,而是一脸认真地点了点头。

“二百贯就二百贯,我要了。”郑鹏一口应下。

三十斤为一钧,四钧为一石,这样算来一石有一百二十斤,三石就是三百六十斤,能拉三石强弓的,绝对是猛人,要知道,能拉一石强弓的弓兵已经算精锐,要培养一个精锐的弓兵,花费不菲。

算是碰上宝贝,郑鹏毫不犹豫买下。

自己身边就差一个武艺好当保镖。

其实这个青年汉子进来后,那强健的体魄、冷峻的气质还有直如标杆的站姿,郑鹏第一眼就看中了。

乔五没想到郑鹏这么爽快,闻言高兴地说:“郑公子是办大事的人,乔某配服。”

一旁的黄老鬼吃惊地看了郑鹏一眼,心里暗暗有些庆幸:本以为郑鹏是一个落魄的穷措大,没想到人家转身就进了郭府,张张嘴就拿出二百贯买奴,难道这些豪门贵公子玩腻了女人,开始玩起扮猪吃老虎的把戏?

谈妥了一家四口的价格,乔五又把郑鹏领到后院,一到后院,郑鹏再一次被震撼:人,全是人,后院的空地上,站着一排排的年轻男女,少说也有上百人之多,像货物一样任人挑选。

在大唐人眼中,奴隶是等同牲口一样的货物。

“郑公子,随便挑”乔五信心满满地说:“这些都是家生奴,乔某让郎中看过了,没病没痛,绝对听教听话。”

郑鹏点点头,也懒得挑,转身对跟在身后的中年汉子说:“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虽说还没有交割钱,也没到市令处立券,在乔五一声令后,那一家四口已经视郑鹏为新主人,去后院挑人时也跟在后面。

新主人一招呼,中年汉子马上上前恭敬地说:“回公子的话,小的叫陈三,是前主人赐的名字,还请公子赐名。”

家生奴都是主人赐名,运气好赐跟主人同姓,随意点的就叫阿三阿四什么的,应是前主人姓陈,安排中年汉子做三管家,就简称陈三。

“赐名?也好,以后你就叫郑福吧,对了,这位是绿姝,你跟她一样,叫我少爷就行。”

“是,少爷。”得到新赐名的郑福面色一喜,对郑鹏言听计从。

对奴隶来说,能跟主人同一个姓,那是视为自己人的信号,这是一种荣耀。

郑鹏指着后院站着的奴隶,开口问道:“这些奴隶,应有不少相识的吧?”

郑福一家都出自那个姓陈的罪官家里,听乔五说有一千多私奴变成官奴,他抢先买了不少,要是猜得没错,这里有不少是郑福昔日的同事。”

“回少爷的话,不少。”

“很好,我需要二十人,人由你来挑,找一些勤奋、听话的。”郑鹏吩咐道。

郑福以前是三管家,有管理人的经验,挑人的眼光肯定比自己好,再说这批奴隶里,有不少是他知根知底的,由他来做这件事最合适不过。

买奴就是为了减轻自己的负担,郑鹏自认是一个能懒就懒的人,马上就把差事抛给郑福。

郑福也是一个很稳妥的人,小心询问郑鹏对工作的要求后,这才开始挑人,郑鹏注意到,有些人他很快就挑了出来,有的他会问几句话、有时还让别人伸出手来观察再决定用不用,不到二刻钟的功夫,二十人挑好了。

十四男六女,都是青壮,郑鹏对他挑的人也表示满意。

像配料这些精细的事,女子更合适,有男有女,表现好让他们结成夫妻,可以提高奴隶的忠诚度,有了儿女,长大后又是劳动力,这是稳赚不赔的生意。

当然,要是表现得好,郑鹏并不介意给他们脱籍。

这些正值壮年的家生奴并不便宜,二十人一共花了郑鹏足足四百贯,这还是乔五让了价的结果。

钱还真不经花,就一会儿的功夫,六百贯就花了出去。

铜钱太重,携带不便,郑鹏只带了一百贯,和乔五商量了一下,结果是郑鹏交一百贯作订金,先带郑福一家回去,剩下的二十名奴隶,等乔五办好交割立券后再给郑鹏送过去,奴隶全送到后再拿剩下的五百贯,至于立券的费用,郑鹏和乔五一人负担一半。

谈好买卖,还要到人市的市令处立券登记,证明交易有效,虽说要交一些税费,好处是免了日后有纠纷,就是有奴隶逃跑,官府抓到也可以查册交还给主人。

立券有些麻烦,需要验明正身、登记奴隶的外形特征,一下子购入大量奴隶官,官府也要调查买主的背景和用途,一来二去需要不少时间,不能说买就买。

这样也好,郑鹏也就一套三室一厅的小宅子,一下子那么多人也不知怎么安置,正好利用办证手续的空档,处理工场和住宿方面的问题。

回去的路上,看着有些神色复杂的郑福一家四口,郑鹏高兴之余又有些担心:多了二十四个劳动力,可也多了二十四张吃饭的嘴,以后衣、食住行都要管,还要调教,烦心事多着呢。

算了,懒得再想,反正有郑福这个管家,能时能推就推吧。

回去时多了四个人,一辆马车坐不下,路不远,郑鹏也懒得雇车,自己和绿姝坐在马车上,让妇人带着小女孩也坐上车厢,郑福和他儿子跟在马车后面跑。

真是猛汉,回家途中,郑鹏怕粮食不够,买了两袋粮食,本想放在马车上,没想到那青年汉子二话不说,大约六十斤一袋的粮食,他一手一个夹在腋下,健步如飞跟在后面,走得比他老子郑福还快,也没看到他有累的迹象。

郑鹏还没见过他拉三石强弓,光看他这一手,就知那一百五十贯没白花。

乔五说除了他,其余三个五十贯能带走,也就是说他值一百五十贯,这个价钱,能买十个婢女或三到五个漂亮的女奴,不厉害能行吗?

回到家后,郑鹏开始安排:郑福和他妻子安置在偏房,绿姝和小女孩睡在自己旁边的房间方便使唤,至于身高一米八的青年汉子,在院子旁的柴房收拾一个地,也方便他看家护院。

安置完,郑鹏把人集合,开始进行成为家主的第一次训话。

“好了,相信你们都知道,现在我是你们的新主人,什么主人、小郎君就免叫了,跟着绿姝叫我少爷就行。”

“是,少爷。”郑福等人一起恭恭敬敬地叫道。

郑鹏介绍完绿姝,然后给他们取名字,中年汉子叫郑福,女的叫郑氏,青年汉子叫阿军,最小的小女孩叫小音,有了名字,以后也好吩咐他们做事。

阿军和小音只是名字,没有姓,郑鹏不想赐姓太容易,要不然显示不出赐姓的荣誉感。

起了名字,郑鹏一脸严肃地说:“好了,本少爷也不想说太多,只强调一句,本少爷赏罚分明,做得好,有奖;做不好,得罚,只要你们安守本分,保证你们能吃饱穿暧,如果做得好,别说成亲、,是脱贱籍也不是没可能的事。”

脱贱籍?

一听到这三个字,不光郑福夫妇、阿军,就是年纪最小的小音,眼睛也亮了。

谁甘心一辈子做任人宰割的奴隶?就是自己没这个想法念头,可是有了孩子,能得到自由也是一件天大的喜事。

只是简简单单的一句话,郑福一家马上对郑鹏死心塌地。

郑鹏正想安排四人工作,门外突然传来“砰”“砰”“砰”猛烈敲门的声音,随后“澎”的一声,好像是门被人强行倒地的巨响,还没来得问,就听到有人大声吼道:“郑鹏,郑鹏在哪里?快快出来受死。”

041 你糊涂啊(求收藏,谢谢)

“少爷,什么人?”绿姝有些吃惊地问道。

郑鹏有些头痛地说:“一个麻烦的家伙。”

门外叫嚷的声音,粗暴中略带着一丝好像没断奶的娃娃音,辩识度很高,郑鹏一听就听出是那位崔希逸的声音,自己第一次去郭府时,被郭可棠拉着做挡箭牌,这小子当场就气红了眼,郑鹏一直祈祷着他忘记这事,没想到该来的还是要来。

“阿军,看着少爷,要是少爷伤了一根头,看我不削你。”郑福马上进入护主模式,顺便表忠心。

“知道了。”阿军神情一整,握紧双拳。

一力,郑鹏看到他拳头上的青筋都露出来了。

郑鹏马上说:“不要冲动,来客跟本少爷有点误会,没事的,你们一会看着就好,没我命令,谁也不许动手。”

连郭可棠都无能为力的崔希逸,绝对不好惹,要是阿军把他伤了,这祸郑鹏可背不起。

众人连忙称是。

听到脚步声越来越近,郑鹏也急了,一边往屋外走一边说:“还以为是谁呢,崔公子大驾光临,某真是有失远迎,失敬、失敬。”

像崔希逸这个年纪的少年郎,最容易冲动,特别是感情的事上,就像一堆火药,一点就着,这宅子有点破旧,刚修耸没多久,要是一言不合就动手,可经不起破坏和折腾,在院子里,就是动手最多打破几个不值钱的瓮瓮瓶瓶。

刚出到大门,郑鹏不由呆了一下,脸色都有点动容:崔希逸骑着一匹皮毛油亮得像锦锻、浑身没一根杂毛的白马,手执皮鞭面露煞气,那张小白脸像蒙着一层白霜,眼睛像利箭般死死盯着郑鹏,在他身后跟着十几个身穿劲装的汉子,一个个手里拿着棍棒,瞪着眼、绷着脸,就像一头头凶猛的狼。

郑鹏绝不怀疑,只要崔希逸一声令下,这些人能在一刻钟内把这里夷为平地。

什么纨绔子弟,什么叫飞扬跋扈,郑鹏这才算见识了。

跟那些只会在偏僻地方蒙头暴打的小混混相比,崔希逸无论是人数上、气势上还是嚣张上,把纨绔子弟和小混混的差别表露得淋离尽致。

不夸张地说,估计街上那些捕快看到这阵势,一个个转身躲起来装着没看到。

崔希逸看到郑鹏,嘴角露出一丝冷笑,示威把手中的皮鞭一甩,出“啪”的一声脆响,咬牙切齿地说:“还以为是什么人物,敢跟本公子抢棠妹妹,原来是一个做下贱勾当的穷措大,嘿嘿,胆子不小啊。”

心上人被一个不知名的臭小子抢了,崔希逸气都炸了,愤然离开,不想在郭可棠面前动粗,可当场就把郑鹏记恨上了,本想找郑鹏算帐,临时有点事耽误了,现在抽出身来,马上带着府中的健奴,气势冲冲赶来教训郑鹏。

以为郑鹏是什么大家族的子弟,要不然也是有名的年青才俊,可一打听,原来是一个破落家族的子弟,因为名声不好被赶到这里自生自灭,沦落成街边卖卤肉的穷措大,也不知用什么手段哄得郭可棠欢心,

一想到郑鹏竟敢欺骗自己心爱的姑娘,崔希逸就怒火冲天,直接驱马把门踢飞。

郑鹏故作惊讶地说:“崔公子,这话什么意思?我们当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崔希逸两眼凶光一闪,冷冷地说:“等本公子的人把这里砸了,再打断你一条胳膊一条腿,我们再谈误会的事。”

别说郑鹏现在落魄,就是躲到元城的老家,崔希逸也照砸不误。

不过是一个疏远的旁支,连本家都快没来往了,怕什么。

“给我砸!”崔希逸大手一挥,开始下令。

眼看那十多个挥着棍棒的健奴狞笑着走上前,崔希逸眼里露出一丝戏谑的神色,他等着看郑鹏一脸绝望、最好是跪地求饶的样子。

郑福夫妇的脸色突色,急得团团转,郑鹏说过,没他的命令不能动手,小音紧张得手心都出汗了,一脸担心地看着自家少爷,而站在小音旁边的绿姝,都急得快要哭了。

只有阿军最沉着,只见他瞄了一眼倚在墙边的挑子,然后眼也不眨地看着那些健奴的动作,双手紧握,整个人绷得像一张弓:只要稍有不对劲,他会以最快的度拿起挑子护主。

眼看健奴越走越近,郑鹏的脸色一定镇定自若,直到那些健奴离赵风不足一丈,就要出手时,突然指着崔希逸,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好笑,太好笑了,哈哈哈”

什么,敢笑自己少爷?一个挺着一个酒槽鼻的健奴悖然大怒,举起手中的大棒,正想出手,就在最紧急关头,一个声音突然响起:“慢着。”

一触即的场面,被这个声音制止,原因很简单,说话的人是崔希逸。

崔希逸盯着郑鹏,脸色难看地说:“姓郑的,你笑什么?”

就快被打了,不逃跑也不求饶,太诡异了,崔希逸忍不住让手下停下,看看郑鹏有什么要说的。

一声停下,快要出手的阿军悄悄把迈起的脚放下,站在前面的郑鹏更是暗暗松了一口气。

好险,这“逼”不好装啊,表面装得视死如归,可内心还真怕,不仅后背全是冷汗,脚肚子在微微打颤,好在大唐的衣袍够大,像长裙一样罩着,在外面看不出来。

不夸张地说,崔希逸再晚二息叫停,郑鹏就得“英雄”变“狗熊”。

赌对了,像崔希逸这种易冲动、好奇心极强的人来说,最好的办法就是故弄玄虚,吊起他的好奇心,郑鹏硬着头挺过了一关,也得到崔希逸的另眼相看。

至少,语气中多了二分异样。

郑鹏没有说话,而是上下打量着崔希逸,直看到崔希逸不耐烦了,寒着脸说:“你这个穷措大,看什么看?”

“崔公子,知道郑某刚才笑什么吗?”

“笑什么?”崔希逸强忍内心的不快,面无表情地说。

郑鹏走近崔希逸,面色如常地说:“崔公子,你糊涂啊,郑某斗胆说一句,郭府的郭小姐,也就是你口中的那位棠妹妹,是不是秀外慧中,美艳不可方物?”

“那是自然”说到这里,崔希逸刚刚软起来语气再次变冷:“姓郑的,凭你这种货色也敢窥视棠妹妹的美貌?”

“对啊”郑鹏应了一声,看到崔希逸的脸瞬间黑起来,抢在他飚前解释说:“崔公子都看得出郑某只是一个小人物,要相貌没相貌,要才华没才华,没家人资助,没贵人扶持,沦落为街上的卖肉小贩,试想想,以郭家小姐的聪慧,她能看不出郑某只是一个普通人吗?”

崔希逸楞了一下,想了想,然后有些恍然大悟地说:“你的意思是,棠妹妹是故意气崔某的?”

郑鹏层层深入,先把崔希逸带入自己的节奏,然后开始自黑,一下子就把崔希逸给打动了。

不时的时期,就有不同的意识形态,例如后世**十年代,听到别人喊老板是一件很风光的事,可慢慢没人喜欢了,因为老板变得太泛滥,路边的小贩会一口一个老板叫你,进商店被称为老板,听着感觉像是送钱的“凯子”,特别是聚餐吃饭吧,被叫老板的意味着要请客

在郑鹏看来,自黑是一件很简单的事,可在崔希逸这种豪门纨绔少年郎看来,这是一件比死还要难受的事,要知哪个少年郎不想多出几分风头、让人高看一眼?

吹牛没那么夸张就不错了,谁会自黑?

一瞬间,崔希逸不仅感到郑鹏真诚,还有那么一点可爱。

当然,郑鹏的一番话,让他把郑鹏从竞争对手变成一个说话有趣的人,态度自然而然软化起来。

“崔公子,你终于想明白了”郑鹏有些郁闷地说:“无论是家庭背景、相貌、才学还有地位,郑某根本就不能和崔公子相提并论,其实事情很简单,崔公子惹怒了郭小姐还不自知,于是郭小姐就强迫郑某做一出戏故意气你,亏郑某还替崔公子说了不少好话,郭小姐还说崔公子”

一提到郭可棠,崔希逸的眼前一亮,马上来了精神,两人一个骑在马背上一个站在地上,相隔有点远,而郑鹏说话又有点小声,只见他毫不犹豫从马背上一跃,刚跳到地,马上拉着郑鹏的衣袖,一脸焦急地说:“郑公子,棠妹姝说某什么?”

042 郑大忽悠

崔希逸的动作很快,态度很端正,甚至有点讨好的味道,可郑鹏的脸忍不住抽搐二下:又是拉袖,怎么大唐的人都喜欢这调调?

绿姝喜欢拉,郑鹏没觉有什么不妥,她是自己的贴身婢女,拉起衣袖来有种小鸟依人的感觉,郭可棠拉、郭老头拉,现在这位喜欢竖兰花指崔公子也拉,还真有点让郑鹏无言。

要不要在袖子上注明,美女专用,旁人勿扰?

郑鹏心里有些不太自然,面上却带着微笑说:“崔公子别急,那边有石桌的,我们坐下来慢慢聊。”

刚坐下,崔希逸马上焦急地说:“郑公子,你快点说,棠妹妹说某什么?”

陷入爱河的小男生,性子大都很急,特别在意对方对自己的感觉和意见,崔希逸这楞头青也不例外,刚刚还叫郑鹏穷措大、下贱的商贩,可不知不觉中,改成了公子。

郑鹏坐下,没急着回答他的问题,而是一脸关切地问道:“崔公子,我想问一下,你见郭小姐时,是不是她初时很热情,慢慢有些漫不经心,要不是借口忙,就推说不舒服?”

这话问来是多余的,郭崔两家是故交,过门都是客,郭可棠都不好得罪他,哪能对他无礼呢,前面还有点热情,只是崔希逸缠得多了,这份耐性慢慢流失,不喜欢一个人,自然想方设法拒绝,像有事忙、不舒服这些,都是女生惯用的技俩。

可崔希逸听了,猛地一拍大腿,连连点头说:“对对对,郑公子你说得一点也不错,开始时棠妹妹对某还很热情的,可后来慢慢淡了,送她的东西老是不合她的心意,有时还会无缘无故脾气,经常借故避开某。”

说到这里,崔希逸有些担心地说:“郑公子,你说棠妹姝,是不是没看上某?”

寒一个,明明是一个男人,面容比女生还要清秀,皮肤比女子还白,说话不时竖起兰花指,郑鹏自问自己是女人也不喜欢这种,本想给他指一条明路,可一想到郭可棠挖了一个坑给自己,还佯装大方说帮自己消除这个误会,转眼又索要二成的份子当辛苦费,心里就不痛快。

你不仁,可别怕郑某不义,这位无法无天的纨绔子弟可不是普通人,谁知他一生气,会不会让他那群健奴把这里踏平?

多恶心一下郭家小妞也好。

郑鹏马上说劝说道:“崔公子,你千万不能这样想,依我看,郭小姐对你可是与众不同的。”

“真的?你不会骗某吧?”崔希逸并没有一下子相信,语音里透着怀疑。

“郑某想问一下崔公子,郭小姐是不是任何人想见就见?”

又是一句废话,堂堂郭府的小姐,豪门大族的女子,还是没出阁的女子,普通人哪能想见就见?

“当然不是,棠妹姝不是谁想见就见的,嗯,除了某。”崔希逸说话的时候,语气里又多了二分自信。

郑鹏压低声音说:“要是郑某猜得没错,无论是郭家,还是崔公子本家,对崔公子和郭小姐的事,还是很认同,甚至暗中撮合,对吧?”

要是不认同或默许,姓崔的小子哪能随意出入郭家,就是崔希逸的家人也不会让他骚扰人家,免得亲家做不成反而成冤家,道理简单得郑鹏不用打听就能推测出来。

郭家举家去庄子小住几天散心,偏偏只有郭可棠在家,而崔希逸又刚好登门拜访,说不定就是郭家有心给两人制造机会。

“那个崔伯父一家对某还是挺不错的,还让某多点串门。”崔希逸语气带着骄傲,还有一点点害羞。

特别是崔希逸那张俊俏的小脸,说话时异常的荡漾,和那些情窦初开的毛头小伙子一样一样的。

“对啊,婚姻大事,靠的就是父母之言媒酌之言,两家有意好上加亲,郭小姐是一个知书识礼的名门闺秀,能不顺着长辈的意吗,再说,崔公子仪表堂堂、玉树临风,哪个怀春少女不多看两眼,说出来郑公子可别说郑某拍马屁,同样作为一个男子,郑某就是跟崔公子比较的勇气都没有,你说郭小姐能不动心吗?”

反正都说开了,再自黑一把也没关系,只要把这个纨绔子弟哄高兴,误会就解开了。

“那个抬举了,其实郑公子还不错,只是差某一点而己。”崔希逸微红着脸,笑脸如花地说。

喜欢被恭维,这是人之常情,郑鹏紧抓着崔希逸的心理,一边恭维他一边给他加油打气。

哼哼,郭家那小妞拿自己做挡箭牌,过河拆桥,是时候给她下多点眼药。

想暗算本少爷?让你后悔着付去。

“唉,崔公子这一点,也许是郑某一生都不能逾越的距离。”郑鹏继承给他信心。

这话的意思是暗示崔希逸识做着,说“我罩你”“我帮你”一类的话,可崔希逸一门子心思全在郭可棠身上,没有听出郑鹏的弦外之音,只见他一会开心一会愁,也不知想些什么。

半响,崔希逸忍不住问道:“郑公子,你还没说棠妹妹跟你说什么呢,依你说的,为什么棠妹妹对我那么冷淡呢?”

郭可棠是说过崔希逸,不过是他有点娘娘腔,这话可不能对崔希逸说,好在沉浸在爱河中的男女,智商大多都直线下降,郑鹏继续信口开河地说:“崔公子,作为一个男子汉,你怎么老是在女子身上找原因,就不能找找自身的原因?”

“自身的原因?”

“对啊”郑鹏细心地提点他:“回想想一下,哪里做得不足,或是跟哪个女子暧昧什么的?”

金无足赤,人无完人,谁能做得十全十美,都忽悠到这个程度,是时候让他自己总结,这样也显得真实可信。

别人能骗自己,自己断不会骗自己吧?

作为一个有钱有势的纨绔子弟,谁没点小毛病?

崔希逸闻言,有些迟疑地说:“某想想,会不会上次跟她说带了苏州的蜜饯,最后没给她,其实是现有些坏了,怕她吃坏肚子,棠妹妹不会以为我骗了她吧?”

“难道是上次她练剑,某说她练得不好生气?”

“上次去青楼喝酒,也就是多喝了几杯,搂着胡姬是有点荒唐,可那是逢场作戏,会不会是哪个田舍奴、市井儿给传出去,让棠妹妹知道了?”

崔希逸开始启动自责模式,自言自语地说出自己认为做得不对的事,一旁的郑鹏听到,好不容易才强忍着不笑,而是装成一个倾听者。

好吧,以后成为什么样的人物不用管,现在算是掉到自己的节奏里,看着有些语无伦次的崔希逸,郑鹏的嘴边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郑鹏和崔希逸坐在一起,像久别重逢的老朋友一样亲切交谈,而两边的下人却一个个目瞪口呆,特别是急得快哭的绿姝:这算什么回事,崔希逸刚来时,骑着马,执着皮鞭,带着十多如狼似虎的健奴,二话不说就砸门冲进来,只差一点点就大打出手,还以为今天要出大事,都想着怎么逃跑,没想到一会儿的功夫就画风大变,两人挨着坐下有说有笑。

这不是幻觉吧,到底生什么事?

043 都是马的错

“郑公子,你说,某现在该怎么办?”崔希逸越想越慌,开始向郑鹏求救。

“没事的”郑鹏安慰他说:“有错则改,无错则勉,崔公子对郭小姐一片痴心,正所谓精诚所致金石为开,郭小姐会感受到你的诚意。”

“可棠妹妹现在生气,不想理某,怎么办?”

“不用紧张,俗话说得好,打是亲,骂是爱,郭小姐为什么生气?那是在乎你啊,要是心里没你,估计见都不想见,哪会顾得生气,对不对?她会对别人生气吧?”

崔希逸连连点点头说:“对,对,对,这话在理。”

郑鹏继续忽悠道:“追心仪的女子嘛,有个秘诀。”

“什么秘诀?还望郑公子不吝赐教。”崔希逸马上来了精神,眼晴都亮了起来。

“无它,就是胆大心细脸皮厚,胆大嘛,就是不能看到对方优秀就不敢靠近,不过对崔公子来说不是问题,因为你同样优秀,心细就要注意一些,说到底就是投其所好,说她喜欢的话题,做她喜欢的事,下雨给她送伞、饿了送她送吃食,想着法子让她高兴,至于最后一项也好理解,就是不怕丢脸皮,女子嘛,有些小脾气无理取闹、有时拿捏一些,都是常事,绝不能因一点点小挫折就放弃,让别人乘虚而入。”

“对,对,对,真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郑公子说得太好了”崔希逸一下子坐得更近一些,有些讨好地说:“还得请郑公子说得仔细一些。”

像崔希逸这些豪门纨绔子弟,平日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很少有什么挫折,先生也是教圣贤之书,没人教他怎么分析女生的心理、教他怎么讨女孩子欢心,而郑鹏不同,后世像这样心理分析、追女技巧看得太多了,说起来头头是道,听得郑希逸频频点头。

二人就像亲密战友一样聊了好久,终于告一段落后,崔希逸突然问道:“郑公子,说了这么久,某只知你的姓名,还没有问你的表字呢。”

“这是郑某疏忽了,我字飞腾。”

郑家对追求美好生活真是劳心费神,儿辈是“家、业、兴、旺”,孙辈是“鹏、程、万、里”,郑鹏的字是老爷子取的,取自“飞黄腾达”,郑鹏都觉得有点无言。

“某字逸飞,都有一个飞字,飞腾,我们真是有缘。”崔希逸微笑地说。

古人叫表字,是一个亲近的表现,朋友和同窗多是叫表字,不知为什么,崔希逸这么一叫,虽说有放下身段的意思,可郑鹏却有种肉麻得起鸡皮疙瘩的感觉。

“是是是,郑公子客气了。”

崔希逸很有风度地说:“飞腾虽说做的事不太光彩,可也是秀才出身,你我不论背景,就以读书人身份相处,叫我逸飞就行。”

“逸飞”郑鹏硬着头皮叫了一声。

“哎,飞腾。”

晕死,怎么听着像同志之间的说情话呢,难道真是崔家小子太娘的缘故?

郭可棠都受不了,郑鹏更不用说,忍不住说:“崔公子,不知为什么,还是觉得你叫公子比较亲切,你不会介意吧?”

“呵呵,我等少年郎,没那么多规矩,飞腾喜欢叫就叫吧。”崔希逸面露微笑地说。

分明是觉得地位悬殊,不敢高攀自己,没想到郑鹏倒有自知知明,崔希逸心中对郑鹏的评价又高了一分。

什么喜欢叫就叫,说得那暧昧,好像自己跟他生某种友谊的关系一样,听到别提多别扭,郑鹏生怕他再纠缠这个问题不放,忙岔开话题说:“郑某看得出崔公子对郭小姐一往情深,祝崔公子得偿所愿,早日抱得美人归。”

一提到郭可棠,崔希逸马上乐呵呵地说:“谢谢,太感谢了,到时还要飞腾多在棠妹妹面前多说某的好话。”

“我?郑某跟郭小姐不太熟啊。”郑鹏马上撇清自己。

“不用担心”崔希逸大度地说:“以前是有所误会,现在误会烟消云散,某了解棠妹姝,肯定是把你当成朋友,才跟你说这些,飞腾不是和棠妹姝合作吗,某这个棠妹妹和其它的女子不同,喜欢经营之道,以后你们还会常见面的,记住,多美言啊。”

知道自己和郭可棠合作,郑鹏没多少意外,崔希逸应是买通郭府某个下人替他通风报信,只是感概人与人之间的待遇相差太多:郑鹏卖卤肉,那是下贱勾当;对象换成郭可棠,则变成了经营之道。

人与人之间的差距,怎么就那么大呢?

“君子有成人之美,何况是崔公子吩咐,更是义不容辞,只是”郑鹏的目光落在院子里那扇被撞倒撞烂的大门,有些欲言又止。

答应得太容易,这小子拍拍屁股走了怎么办?

这扇木门有些破烂,是从街上淘来的旧货,值不了几个钱,换作平日也算了,今天刚刚买奴回来,这么多下人目睹,不拿回一点面子,这主人的威信可得打折扣。

崔希逸也不是笨人,其它他早就想想着怎么补偿,当场爽快地说:“那扇门是某的错,飞腾放心,我赔你十贯,就当是补偿你的损失。”

尼玛,有钱人家的子弟就是不同,拨根毛都比自己的腰还粗,一扇最多几十文的破门,张口就赔十贯钱。

郑鹏眼珠子转了转,很快断然拒绝道:“只是一场误会,崔公子张嘴赔这么多,难道郑某在你眼中,是一个贪财之人吗?”

是啊,现在算是平辈相交,给钱有点找的味道,崔希逸马上说:“是某想得不周,这样吧,我让人给你订造一扇气派的大门,费用都归某出,飞腾意下如何?”

“陋室装豪门,传出去外人还以为郑某贪慕虚荣呢,不妥,不妥。”

又不行?

崔希逸有点傻眼,忍不住开口说:“这都是某的错,飞腾你”

话还没说完,就被郑鹏打断了话头:“不,不,不,崔公子知书识礼、风度翩翩,哪会是不问自入、砸人家门的人,传到郭小姐耳中可不好,依郑某看这不是崔公子的错,而是这马不懂事,受惊就冲进来,要罚就罚这马。”

崔希逸闻言楞了一下,神色有点精彩,看了看郑鹏,再看看自己骑来那匹神驸骏的白马,最后哈哈一笑道:“哈哈,哈哈哈,说得好,是这马不懂事,得罚,某还有事,这样吧,这匹罪马就留下任由飞腾处置,这样可好?”

不要钱不要门,转辗说了一圈,原来是看上这匹马,崔希逸犹豫片刻,最后还是松口。

这件是自己有错在先,郑鹏教了自己那么多技巧,崔希逸知道郭可棠很重视郑鹏,希望郑鹏在郭可棠面前多帮自己说好话,舍不得孩子就套不住狼,为了心仪的姑娘,拼了。

幸好,对崔希逸这种世家子弟来说,一匹马不算什么。

古代没有汔车飞机,最好的交通工具是马,有一匹漂亮的马相当于后世有一辆名贵的跑车,相当拉,当年大才子苏东坡,看到朋友有一匹骏马,竟然主动提出用漂亮的小婢女交换,可以看出古人对马的喜爱程度。

所以,崔希逸对郑鹏婉转要马的事表示理解。

一扇上好的木门,一贯钱足够,郑鹏不要十贯的赔偿,不要气派的大门,而是要马,太精明了,崔希逸内心暗叫道:本公子这马,开价低于五十贯都免谈。

郑鹏没有马,出入不方便,看到崔希逸的马不错,就抱着试试看的态度,反正这小子砸了自己的门,还有求于自己,有竹竿不敲白不敲,没想到还真成功了。

“呵呵,崔公子果然是做大事的人,爽快”郑鹏拍着胸膛,眉开颜笑地说:“放心,郑某一定找机会在郭小姐面前多说崔公子高风亮节的事迹。”

一扇破门换了一匹上好的骏马,简直不要太爽。

044 这人买对了

“少爷,他就这样走了?”管家郑福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杀气冲冲地来,一言不就把大门砸了,本以为不死也掉层皮,没想到最后一根头也没少,还赚了一匹骏马,最神奇的是,带头闹事的崔家公子跟自家少爷好得像从小撒尿和泥玩大的朋友,隐隐还以小弟自居。

郑鹏摸了摸下巴,有些可惜地说:“是啊,弄坏本少爷的门,只留下一匹马便宜他了,这个崔希逸,跟在后面的健奴都穿绸子,富得流油,身上的摆件肯定很值钱,笨了,刚才让他留个玉佩作记念什么的也好,不过本少爷今天心情好,下次吧。”

在元城一板砖拍倒郑程,了一笔横财后,郑鹏还真想念这种感觉,可惜崔希逸这个纨绔子弟自己惹不起,再说跟在他后面那十多个拿着棍棒的健奴也不是吃素的,要不然一板砖拍下,收获绝对比郑程那个穷光蛋多得多。

绿株闻言捂着嘴,那好看的大眼睛弯得像一抹月牙儿,显示她捂着嘴在偷笑。

自家少爷真是太厉害了。

小音母女而露笑容,刚认了新主人就碰上这事,内心吓得不轻,幸好遇凶化吉,什么事都没有。

完感概,郑鹏吩咐道:“福伯”

自己年龄太少,虽说自己是主人直呼名字旁人挑不出刺,可心里有些别扭,干脆直呼福伯。

郑福楞了一下,左右看了一下,好像是确认是不是叫自己,这才小心翼翼地说:“少爷,你这是叫老奴吗?”

“怎么,不行?”

“老奴何德何能,少爷这是抬举小的了。”

郑鹏知道要是跟他讲道理,说不定又引出一大堆主尊奴卑的大道理,大手一挥,不容商量地说:“本少爷说了算,就这样定了。”

看到郑福有点为难的样子,绿姝小声地安慰说:“福伯,没事,少爷是很随和的人,以后你就知道了。”

郑福没办法,只好应了,看看有些狼籍的大门,恭敬地问道:“少爷,这门撞得有些散了,要不要找木匠做一扇新的?”

门面对一个家来说很重要,郑福走着回来,就猜想新主人应该没有像他买奴时那么富有,可到家才现,现实比自己想像中更不堪,别说奴仆成群、豪宅几进几出,就是两扇像样的门也没有。

用马撞开大门,听起来很威风,让崔希逸去撞那些豪门大宅的门试试,估计就是把马撞死也不见有多大动静呢。

也就是这样,郑福请示时都没提到修。

郑鹏摆摆手说:“就这破宅子,吹大点风都怕倒了,还装什么新门,随便修一下,过几天换新宅子。”

这宅子是郑家像打叫花子一样塞给自己的,虽说地契在自己手里,谁知哪天收回去,要知道郑鹏名义上还是郑家的子弟,早就想着换房子了。

多一文钱都不想浪费在这里。

“是,少爷。”郑福连忙答应。

郑鹏点点头说:“好了,就这么点人这么点地,没什么复杂,要钱找绿姝,然后就看着办吧,本少爷要静一会。”

快要进门时,好像想起什么,转过头说:“今天是个大日子,绿姝,晚上多加几个菜当庆祝一下。”

“知道了,少爷。”绿姝连忙应道。

郑鹏点点头,回房准备忙自己的事。

钱到帐,奴隶也买了,郑鹏也得把卤肉加工坊提上日程,要建加工坊先要有图纸,从郭管家送钱上门就考虑这个问题,左思右想,最后还是决定自己修房子。

自己设计,可以科学合理利用空间,把安保的因素也考虑进去,到时请几个手艺好的泥瓦匠,那些买回来的奴隶就成为不花钱的免费工人。

现在要做的,就是画出加工坊的设计图。

郑福确认郑鹏身边不需要待候后,马上开始分工:让妻子跟着绿姝去买菜,她是厨娘,以后买菜做饭都是她的工作,跟着绿姝可以先熟悉一下环境,知道哪里有菜买;女儿小音打扫卫生,顺便看看少爷有什么吩咐,随时准备冲茶磨墨;儿子阿军当过兵,会伺候马,就让他去溜马喂马,还要给马搭个棚安身,至于自己,跑到隔壁借了工具个开始修门。

分工时还不忘小声叮嘱家人:“上天保佑,我们遇上了一个好主人,都把活干仔细一点,少爷是干大事的人,以后少不了我们的好日子,别一来就给少爷留个不好的印象。”

都说千金易得,一将难求,对身不由己的奴隶来说,找一个好主人不容易,难得郑鹏没什么架子,也体恤下人,郑福心里很珍惜这个机会。

阿军、小音等人连连称是。

当郑鹏完成一个大样图,揉着眼睛出来时,大厅里已经摆了满满的一桌子菜,有鱼有肉还有酒,闻到饭菜的香味,郑鹏的肚子有些不争气地响了。

“少爷,你要先吃饭还是先喝汤?”绿姝高兴地说:“福婶做的饭菜可香了,听她说以前就是给官老爷做饭菜的,少爷你一定会喜欢。”

这小妞,偷吃不抹嘴,嘴角还有油花子没擦呢。

郑鹏点点头说:“好,本少爷得好好尝尝,有点口干,先来一碗汤吧。”

“少爷,你的汤。”小音小心翼翼把一碗汤放在郑鹏面前。

郑鹏拿过汤匙,放嘴边轻轻一碰,不冷不热刚刚好,送入嘴里,顿时眼前一亮,不错,咸淡得当,香味浓郁而不腻,喝起来有一种清爽怡人的感觉。

真不愧是从豪门大宅出来的,怎么伺候人都有丰富的经验。

绿姝把一双筷子递过来:“少爷,别光顾着喝汤,尝尝福婶做的菜。”

拿过筷子,郑鹏先把筷子伸到有藿菜的盘子里,挟了一筷放在眼前一看,青葱嫩绿、油光闪亮,藿苗保持大致完整,从这里可以看出厨艺不错,放在嘴里一尝,鲜美多汁、爽甜,忍不住叫了一声好。

古代的蔬菜很少,常见于文字记载的主要有五种:葵、藿、韭、菘、荠,葵即冬葵;藿即黄豆苗的嫩叶;韭即韭菜,今仍用古名;菘即白菜;荠即荠菜,而烹调的作法不多,最常用的方式是调,就是煮熟后用调味品去搅拌,只有少数人用相对费油的炒菜法。

郑鹏喜欢重油炒的菜,认为炒有锅气,也不知福婶在前主人家擅长炒菜还是绿姝提点。

只是试了一口青菜,郑鹏就对福婶的厨艺表示了认同。

也许青菜在一桌宴席中不显眼,其实最考厨艺的就是一碟青菜,其它菜要么本身材质优胜,要么有其它配料调味,青菜味道本对清淡,这样一来就考究一个厨师对火候、味道的控制,很多学做菜的学徒出师,青菜是一个必考项。

试尝青菜,再尝尝别的菜,韭菜炒蛋的蛋炒得不老不干,鱼香肉嫩,味道不比外面有名酒楼大厨做的差,郑鹏再一次对自己的果断出手表示满意。

人买对了。

菜尝了一圈,郑鹏好像觉少了什么,抬头一看,只见郑福一家、绿姝都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自己吃饭,不由好奇地说:“你们都楞着干嘛,坐下吃饭啊。”

045 郭可棠的疑惑

绿姝看看规规矩矩站在一旁的郑福一家,没说话。

郑鹏明白她的想法:绿姝是自愿卖身为奴,属于野路子出身,没有接受过培训,自己说什么她就听什么,而郑福一家不同,都是家生奴,还是豪门大宅出来的奴隶,懂事、守规矩,其中郑福还当过三管家,像他都规规矩矩守在一边,要是自己再坐下,岂不是变得很没规矩?

听到郑鹏招呼,郑福马上恭恭敬敬地说:“少爷,无规矩不成方圆,你是主,我等为奴,奴岂能跟少爷一起坐呢,传出去我等会被人笑话,少爷宅心仁厚,老奴感激不尽。”

郑福说得非常认真,一点也不像在开玩笑,福婶和阿军站在一边,眼观鼻、鼻观心,站得笔直,丝毫不受香味的诱惑,只有小音忍不住不时往饭桌瞟过去,一碰到郑鹏的眼光,就像一只受惊的兔子,马上学她兄长阿军一样眼观鼻、鼻观心。

大唐是一个分阶级、讲尊卑的年代,像讲究一点人家,吃饭时女眷都不能上桌,更不用说奴隶,像元城的郑家,吃饭时像姨娘、姐妹这些人,地位高的由婢女送到房间自己吃,地位低的就躲在厨房吃。

至于奴隶,要等主人吃完才能吃剩下的残羹冷菜。

郑鹏想了一下,很快开口道:“这么多菜吃不完,一个人吃也闷,绿姝,你把桌上的菜分一半,让福伯一家到厨房去吃,然后陪本少爷一起吃。”

命令他们坐下一起吃不是不行,郑鹏想到一个问题,人少好说话,人多了,就得立规矩,要知道以后奴仆还会更多,体恤他们多给点饭菜就行,管理下人不光要用“恩”笼络,还得有“威”震慑,恩威并重才是驭人之道。

把绿姝留下,一来自己并不把她当奴隶,二来也向郑福一家暗示她的地位,至于让郑福一家到厨房吃很简单,给他们一点私人空间,免得吃个饭也颤颤惊惊。

郑福闻言,带着家人连声感谢,还让妻子帮忙拿菜。

说是一人一半,郑鹏现无论是绿姝还是福婶,都有意识把好的留下,像一只鸡,鸡翅腾、鸡腿一只不少全留下,把鸡头、鸡屁股、鸡瓜子这些拿走,在她们眼中,主人赏菜已经是天大的恩惠,哪真敢和主人平分。

大厅里受到重视的绿姝,高兴地眉开眼笑,一口一个少爷,不停帮郑鹏挟菜,而厨房里,郑福一边留意着大厅的动静,一边小声地说:“小音,吃慢点,别咽着了,还有很多呢。”

福婶把一块鸡肉挟到儿子的碗里,高兴地说:“真是上天保佑,我们一家不用分开,还找到一个好主人,虽说住得简陋一点,可大少爷宅心仁厚,吃食比在官老家还要好。”

“娘,少爷说了,过几天换宅子呢”阿军瓮声瓮气地说:“一出手就花了六百贯的人,能是普通人吗,也不知这些公子哥儿怎么想的,住在这种地方。”

“小点声”郑福吓了一跳,连忙说:“你管少爷怎么想,做好自己的本份就行。”

小音用手拿一根***子,一边吃一边高兴地说:“这肉真香,很久没吃肉了,对了,爹,绿姝姐为什么能和少爷一起吃饭?”

“你这个小馋鬼,小点声”郑福吓了一跳,连忙小声说:“绿姝姑娘是少年的贴身婢子,说不定以后要做姨夫人的,记住以后别惹她生气。”

“对,对”福婶压低声音说:“去买菜时,我还想着怎样多买一点,少爷吃不完你们两个猴子也可以打打牙斋,可是还没说,绿姝姑娘一买就买了一大堆,提醒她买多了,她说没关系,少爷不会反对的。”

郑福点点头:“少爷把钱都交给她管,不信任能行吗,说不定绿姝都跟少爷通房了。”

小音有些不服气地说:“以后我也要做少爷的通房丫头。”

通房的意思是有肌肤之亲,婢女和主人有了肌肤之亲,地位会大幅提高,说不定一高兴,主人还给她脱籍,纳为妾侍,放在后世一个女生说说这些话,说不定给家人往死里打,可福婶一听,却面露喜色地说:“要是少爷能看上你这个小馋猫,那真是老天开眼,菩萨保佑。”

郑福点点头,看着眉清目秀的女儿,眼里露出希望的光。

要是女儿真攀上高枝,说不定一家人能跟着沾光,到时脱去奴籍,儿子也

郑福下意识一看儿子,不由奇怪地说:“儿啊,想什么呢,好像不高兴?”

好饭好菜,阿军却很少说话,神色也有点郁闷,好像不开心一样。

阿军有些郁闷地说:“耶,我想当兵打仗,可少爷就是一个读书人。”

“你这孩子,天天想着打打杀杀,跟着少爷多学学,说不定哪天时来运转”郑福忍不住絮絮叨叨地数落着。

兵贵神,第二天,郑鹏便骑着从崔希逸哪里忽悠来的白色骏马,慢悠悠地骑到郭府。

骑马不难,前世特地去草原骑过,崔希逸的那匹白马是驯服过的,郑鹏很快就上手,马是骏马,可惜不能策马奔驰,这里是县城,人多车多,撞伤人就不好了,再说只有一匹马,郑鹏可不习惯和一个男的骑同一匹马,阿军只能跑步跟着。

不得不说,骑马的感觉很不错,可以居高临下看着别人,种高人一等的感觉,一路上也不少人行注目礼,很拉风。

“郑公子来了,快,通知小姐。”

刚到门口,还没有问,马上跑过两个人,一个拉住马头,另一个拿着一张下马凳,侍候郑鹏下马,还有人往里面跑,给里面的人传话。

真是训练有素,也不知是不是郭可棠一早就有吩咐。

很快,马被郭府的下人拉去喂料,阿军也有人安排,郑鹏被笑容满面的郭管家请到偏厅。

婢女刚奉上茶,郭可棠就来了。

还真是女汉子的个性,别的女生走路,弱柳扶风,婀娜多姿,甚至拿丝巾掩着半边脸,看起来赏心悦目标,郭可棠不同,小跑过来,风风火火,来到招呼不打,第一时间上下打量着郑鹏,好像在找什么一样。

不知为什么,郑鹏内心有一种莫名羞辱感:自己明明是男子汉,眼前这位郭可棠看起来也是高素质的美女,可被她那么一看,怎么有一种像嫖客挑选青楼小姐的感觉?

郑鹏皱着眉头,有不太乐意地说:“郭小姐,你在看什么,郑某身上没什么脏的地方吧?”

“没有”郭可棠有些遗憾地说:“听说崔希逸带着十几个手下找你算帐,你怎么一点事也没有?对了,听说你是骑着他那匹雪里追风来的,马怎么到你手上的?不会是偷的吧?”

就等着郑鹏前来求救,就是拿不到份子,也好好嘲笑郑鹏一番,以后在合作中能占主动,等来等去也等不到郑鹏求救的消息,反而等来郑鹏登门拜访,听到手下说郑鹏没有受伤,反而骑着崔希逸那匹雪里追风,郭可棠真有点不相信,急急脚跑来验证。

崔希逸多次上门,那马府中的下人都熟悉,郭可棠真不敢相信郑鹏能全身而退,要知道,外表有些“柔弱”的崔希逸,可是一位不讲理、性情暴躁、一言不合就干架的纨绔子弟。

这小嘴,问起问题像挺机关枪似的,一子抛出几个问题,郑鹏吧了一口气,盯着郭可棠一脸不满地说:“郭小姐很希望郑某出事?”

046 一拍即合

“这话有些过了”面对郑鹏的指责,郭可棠淡定自若地说:“小女子只要喊一声非礼,就能达到目的,何必这么大费周折,不过的确想看看郑公子随机应变的能力。”

说完,自顾补充了一句:“现在看来,郑公子的能力不错。”

郑鹏摊摊手,然后有些无奈地笑了。

能说什么呢,两人的地位不对等,郭可棠卖得了萌、耍得了二,当得了女王,玩得起小清新,最重要是人家是女汉子,郑鹏真拿她没办法。

“郑公子,你是怎么说服崔公子的?还有,那匹雪里追风怎么回事?”八卦是女人的天性,郭呆棠也不例外。

“也没什么,就是聊聊天,崔公子看到郑某品行端庄、志趣高尚,被郑某的人格魅力所打动,于是冰释前嫌,至于马的事也不复杂,崔公子的马受惊,弄坏了我家大门,就把那匹罪马留下交给我调教,仅如而己。”

还“仅此而己”,郭可棠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虽说不知郑鹏用什么方法说服崔希逸这个纨绔子弟,也不知崔希逸为什么把心爱的马送给郑鹏,不过她又现郑鹏又一个特点:面皮特厚。

其次上次来郭府就可以看出端倪,别人做了下贱的小贩,跟亲朋戚友有多远离多远,郑鹏可好,碰到事也不顾自己的身份,自个跑到郭府攀交系借势,脸皮薄一点都办不到。

郭可棠是一个很干脆的女生,看自己很难从郑鹏嘴里拿到答案,直接放弃,开口问道:“不知郑公子这次登门,所为何事?”

打听不到八卦,还不如谈工作。

郑鹏没有废话,拿出昨晚画好的草图,交给郭可棠:“郭小姐看一下,这是卤肉加工坊的草图,你看一下有什么补充,有什么新建议也可以提出来。”

两人商议好生产的事归郑鹏管,郑鹏在动手之前和郭可棠碰头、交流一下,算是对合伙人的尊重。

郭可棠打开一看,不由眼前一亮:这是一幅立体的简笔画,廖廖几笔,就把一个加工坊画出来,可以很直观地看到加工坊分为几个部分,上面还标明加工区、生活区、休闲区的字样,给人一目了然的感觉。

“咦,郑公子,请问你用什么笔画的?”郭可棠指着图样吃惊地问道。

郑鹏带来的图纸,上面画的线条纤细、匀称,好像每一笔的大小都相同,画得简明直观,看起来有一种工整、让人赏心悦目的感觉,细心的郭可棠当场就现了。

“哦,这是用鹅毛笔写的,让郭小姐见笑了。”

未卖卤肉前,郑鹏摆过几天字摊,捡来的毛笔是破损的,不好用,新的又太贵,于是郑鹏就啄磨着怎么弄一杆新笔,有次看到有人挑着自养的鹅到城里卖,心中一动,想起读书时在手工课上做过的鹅毛笔,就跟人讨了几根鹅毛做笔。

鹅毛笔不一定要用鹅毛,大型禽类的羽毛都可以,最好的材质是天鹅毛,做法也简单,先是放锅里蒸一下脱脂,把羽毛表面的脂脱掉,免得有异味,从锅里拿出硒干,然后是热处理让鹅毛的壁管变硬,提高书写的耐磨度,具体做法是把鹅毛做笔头的一端插在温度约18o度的热砂里,等砂自然冷却,最后是用小刀鹅毛切尖,沾上墨水就能书写。

本是为字摊准备的,只是字摊生意一般,郑鹏也不愿意再干没前途的工作,鹅毛笔做好也就没用上,这次绘画草图用上了。

看到郭可棠感兴趣的样子,郑鹏刚好带了一枝在身上,就拿出给她看。

郭可棠一看很快喜欢了,洁白的羽毛,精巧的笔杆,削得带有艺术感的弧形笔尖,为了提高格调,郑鹏还在上面系了一条粉红的小带子,看起来就像一件精美的艺术品。

让人送上墨,经郑鹏指点,轻轻沾了墨,在纸上一写,那种与众不同的触感让郭可棠有种爱不释手的感觉。

“这鹅毛笔不错,归本小姐了。”郭可棠把鹅毛笔一收,霸气地说。

“这郭小姐开口了,郑某也不好拒绝,可我答应这笔送给崔公子了。”郑鹏的眼珠子转了转,有些为难地说。

收了这位纨绔子弟的马,还拍着心口说帮他,什么也不做好像不太好,正好有一个送上门的机会。

“不管,本小姐看上,归我了。”

郑鹏佯装为难一下,然后大方地说:行,难得郭小姐喜欢就拿去吧,崔公子哪里我会解释。”

一枝小小的鹅毛笔能卖两个人情,值了。

郭可棠玩赏了一会,这才让婢女收起,然后指着郑鹏绘的设计图问道:“这个休闲区是什么意思?不是说全是奴隶吗,给他们吃喝就不错了,还弄一个休闲区出来,没必要花这笔钱吧?”

在古人眼中,奴隶和牲畜的地位差不多,郭可棠不仅细心,还会看图纸,对郑鹏特地画一块区域给奴隶作休闲有点不解。

“做卤肉很辛苦的,还要长年困在一个地方不能出去,需要找个地让他们轻松一下,这样他们做工也卖力一点,举个例吧,郭府的下人多是签了卖身契,对吧?”

“没错”郭可棠并没有否认。

“平时偶尔也会打赏一下,例如赏衣裳、吃食、月钱什么的,有吗?”

“有”

“做了奴婢,就是主人家的人,让他们干什么就干什么,可为什么还要额外打赏呢,不就是笼络、让他们干活更用心、卖力吗,加工坊也是同一道理,还有一点,让他们多点运动,心情好、身体棒,病疼也会少很多,对吧”

郭可棠思绪了一下,感觉郑鹏说得没什么毛病,很快又指图纸上代表沟渠的波汶说:“不是做卤肉吗,这条沟渠怎么回事,还要深三尺,现在快冬天,这得多少工程量?”

郑鹏解释:“这条沟渠我个人认为有必要,做卤肉需要清洗、卤制,当中要用到大量的清水,挖一条沟引水,可以节省大量的人力,此外,还有二个作用,一是有效隔离加工坊和外面的交流,防止秘方外泄,二是走火时可以随地取水,免得被有心人利用。”

要是有人利用火做文章,真着火了,要不要外面的人冲进去?

“啪”的一声,郭可棠打了一个响指:“说过生产归你,这些设计我没意外,不过我有一个小提议。



“郭小姐请说。”

“早一日出货,早一日赚钱,大冬天不好开挖,成本也高,不如干脆买一个小岛,那些小岛开不易,交通也不便利,价格比荒地还便宜,偏僻一些也有利于保密,对了,到时利用水路,直接装船散各地,节省大量的运输成本。”郭可棠一脸精明地说。

郑鹏点点头说:“这主意不错,那选址买地还要拜托郭小姐了,对了,还有泥瓦匠。”

贵乡县是郭家的地盘,这些事交给她来办最好不过。

“没问题,这事我会派郭管家全力协助你,争取在过年前,把卤肉打响名头。”说到激动处,郭可棠都兴奋起来。

“一定可以。”郑鹏信心满满地说。

在华夏传统节日中,过年是最重要的节日,没有之一,过年时,就是平日再节俭的人家也会想办法改善生活,对民以食为天的华夏百姓来说,采购肉食必不可少。

这可是一个巨大的商机。

两人一拍即合,为了早日推出,郭可棠马上让郭管家陪着郑鹏去挑地方。

等两人走后,郭可棠暗暗松一口气,正想赏玩那枝新奇的鹅毛笔,一个人风风火火地跑进来,人没到声音先到:“郑家那小子还在不在?”

一听到这个声音,本是坐着的郭可棠马上站起来,恭恭敬敬地对来人说:“回叔爷的话,郑公子刚刚走了。”

说话的是府中的郭元直,现在郭府辈份最好的人。

奇怪,叔爷得了郑鹏那个名帖,一直视如珍宝,这几天都把自己关在书房欣赏、临摹,怎么突然跑出来了?

047 猜测和关心

“走了?”郭老头有些懊恼,随后上下打量郭可棠,好像在找什么。

一个女子,被自家长辈这样打量,就是郭可棠也有点不习惯,忍不住问道:“叔爷,你你找什么?”

“姓郑那小子,登门没投个名帖什么的?”

郭可棠明白自家叔爷要什么了,估计听下人说郑鹏登门,急匆匆跑到来,十有**是想要字,要知道他拿着上次郑鹏登门投的名帖,把自己关在书房欣赏临摹,几天都不出来,听到郑鹏不在,就想拿个名帖欣赏。

“叔爷,这次郑公子没递名帖,对了,他的字,真有那么好?”郭可棠忍不住问道。

在经营上,郭可棠是一把好手,可对舞文弄墨不感兴趣,在她眼中,郑鹏的字就是好看一点,也没多少特别,自家叔爷郭元直在魏州来说,也算是一位名士,特别是那一手字,铁划银勾,在士林中广受好评,有必要对郑鹏那么推崇?

“瘦挺爽利、侧划如兰竹,刚劲中透着飘逸,有断金割玉的气势,姓郑的小子,虽说火候不足,但大势已成,只要他勤加练习,假以时日,必成大家。”郭老头有些感概地说。

郭可棠本以为郑鹏就是写得特别一点,没想到自家叔爷对他评价这么高,有些不解地说:“叔爷,依侄孙女之见,郑鹏就是一个有点小聪明、不求上进的市井之徒,说他能成大家,太抬举他了吧?”

放着书不读,跑去做让人看不起的商贩,到郭府的借完势后又斤斤计较,根本就是那种圆滑的小商人行径。

郭老头一脸正色地说:“一个人习得一手好字,说明他有天赋和毅力,值得称赞;要是一个人能开创一种字体,那不仅仅是天赋和毅力,而是天才,是开宗立派的大家,姓郑的小子,就有成为宗师大家的潜力。”

看到郭可棠还是不相信,郭老头主动替郑鹏“洗地”(找理由的意思):“凡事要成功,必先经历一番磨砺,孟曰,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增益其所不能。为了让自己的修为更上一层楼,有人隐居于深山、有人寄情于山水、有人流涟于烟花柳巷,郑家这小子,在元城风平不好,到了贵乡也沦落成小贩,所有人都以为他是朽木不可雕,某在书院第一次见他,也对他有成见,若不是听他了作的诗和看到他写的字,差点走了眼。”

诗如才,字如人,古代人认为写字写得好的人,差不到哪里去。

听到叔爷的评价,郭可棠也忍不住对郑鹏肃然起敬:难道,郑鹏故意作贱自己,就是为了锻炼自己?

未来的宗师大家啊,要不,自己对他的态度,稍稍好点?

无巧不成书,就在郭可棠想是不是对郑鹏更尊重一些时,在元城县,也有人掂记起郑鹏来。

今年入冬早,北风夹着寒意,天地之间带着一种萧索之意,天气越来越冷,最后竟下起飘飘扬扬的小雪。

这是入冬的第一场雪,虽说下得不大,可一向喜欢附庸风雅的郑老爷子命人在后园的凉亭设下酒席,让郑家子弟陪他赏雪,顺便考察一下后辈的功课。

郑家一直以豪门大族、书香世家自称,赏雪考查功课早就成了惯例,为了应景,题材大多是梅、雪、竹相关,郑家那些子弟早早就作了准备,一时间好诗、好句不时出现,全家人都沉浸于这种虚假的繁荣中。

多年没有拿到功名,给自己留点希望也好。

郑老爷子喝下婢女递过来的一杯温酒,老脸上出现一丝红晕,心情不错的他看到大儿子拿着一杯酒,心不在蔫,几次送到嘴边又放下,有点失神地看着外面飘飘扬扬的雪花,酒凉了也没喝,不由问道:“元家,看你愁眉不展,可有心事?”

郑元家被老爷子点名,楞了一下,叹了一口气,刚张嘴,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一抬手把酒干了,这才有些苦涩地说:“有劳父亲大人挂心,儿没心事。”

自己的儿子,郑老爷能不了解吗,看到郑元家欲言又止的样子,就知他想什么了。

“啪”的一声轻响,郑老爷子把酒杯放下,有些触景生情地说:“在想鹏儿吧?”

听到老爷子开口,郑元家这才有些担心地说:“鹏儿自小没吃过苦,走的时候身上没钱,听说贵乡那宅子又年久失修,现在天寒地冻,也不知他吃得饱不饱、穿得暧不暧。”

养儿一百岁,长忧九十九,唯一的儿子被放逐,还不能帮助,现在自己喝酒吃肉,锦衣玉食,也不知没有一技之长的儿子过得怎么样?

不会沦落到街上要饭、或得了重病没钱看郎中

说到后面,郑元家眼圈红、语气哽咽。

郑老爷子想起长孙,也叹了一口气说:“鹏儿在同辈中是最机敏的,悟性也不差,可惜没走正道,可惜了。”

要提郑鹏能把心思放在学业上,肯定大有前途,郑老爷子一直认为,这么多儿孙中,郑鹏是最有希望光耀门楣的人。

听到老爷子的语气有所松动,郑元家马上说:“父亲大人,鹏儿说什么也是郑家的骨肉,他离家这么久,也不知过得怎么样,儿想去贵乡县看看他,也好叮嘱他用心学业,争取早日衣锦还乡,还请父亲大人许。”

郑老爷子正想表态,突然有人出声道:“大父,不可,大伯这是陷你于不义。”

众人扭头一看,说话的郑程。

“郑程,你这话什么意思?我什么时候陷父亲大人于不义?”郑元家闻言大怒,指着郑程大声骂道。

坐在一边的郑元业佯装生气地说:“程儿,怎么跟你大伯说话的,都是一家人,你大伯还能害你大父不成?”

面对众人复杂的眼光,郑程不慌不忙站起来,对老爷子行了一个礼,振振有词地说:“把大哥放到贵乡县自省,是大父的决定,还是当着列祖列宗和郑家老少作的决定,要是朝令夕改,那大父的威信何在?大伯思子心切,我等理解,但也不能把大父推到风口浪尖。”

说到这里,郑程眼圈一红,有些委屈地说:“我知道,在场不少人对我有些误解,说鹏哥不在,以后郑家就是某说了算,误会,这绝对是误会,当日大哥离开元城,就是我亲自送他上路,离别是兄弟抱头痛哭,你们很难理解我和鹏之间的兄弟情谊。”

郑鹏离开时郑程的确哭了,不过是被坑哭的,从春花楼出来,提着棍满县城找郑鹏。

一想起小乔那惨不忍睹的模样还有被坑的十贯钱,现在还有想哭的感觉呢。

说话时,郑程说得情真热切,不仅眼圈有些泛红,语气还带着哽咽,不仅郑元家看到有些不知所措,就是郑老爷子也暗暗点头。

比起郑鹏,郑程可是懂事多了,可惜就是笨了一点,没读书的天赋。

郑老爷子看了看郑程,开口说:“程儿,依你之见,这事应该怎么办?”

郑程语出惊人地说:“回大爷的话,其实其实孙儿一直打听鹏哥的消息,听说鹏哥状况不太好,把随身的财物全部变卖,卖钱后买了一个水灵的小婢女。”

话音一落,不仅郑元家面露失望的神色,郑家老爷子的脸色更是阴了起来。

把他赶到贵乡,就是希望他知耻而后勇,没想到死性不改,就是变卖财物也要买个婢女享受,简直就是没救了。

郑元家有些不死心地说:“小程,现在鹏儿过得可好?”

“鹏哥迫于生计,在城外的驿亭摆字摊,替人看信、写信、起名赚点钱帮补家用。”

郑元旺一向敬重大哥郑元家,对侄子郑鹏也喜欢,看到父亲和大哥的脸色不太好,马上笑着说:“读书人就是好,不用下田劳作,摆字摊动轻嘴皮子就能赚钱,多好,再说识字也是一门手艺,靠自己的手艺吃饭不丢脸。”

有人帮腔,郑元家的脸色稍稍放松了一点:年轻人嘛,谁没犯点小错?摆字摊一边赚钱生活一边学习功课,还可以接受。

郑程偷看到大伯郑元家的表情,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易的冷笑,继续说道:“听说鹏哥只摆了三天,可能是嫌赚得太少,就放弃摆字摊,改做卖肉,对了,卖猪肉,贱肉。”

话音一落,不仅郑元家脸色突变,就是大父郑老爷子,脸色也阴了起来。

元城郑家,出自荥阳郑氏,以诗书传世,放着什么不做,跑去做下贱的商贩,这不是给列祖列宗抹黑吗?

郑老爷子“砰”的大拍一下桌子,冷冷地说:“朽木不可雕也。”

这一次,郑元家不敢再开口,而是有些无奈地低下头。

郑鹏的眼珠子转了转,很快开口道:“大父,这些只是听人说的,我们没有亲眼看到,不能当真,鹏哥是我们家的人,打虎不离亲兄弟,既然大伯这么思念鹏哥,不如让孙儿到贵乡一趟,看看到底怎么回事,不仅体现到大父对鹏哥的关怀,也可以让大伯放心,要是鹏哥真有错,孙儿也可以及时规劝一下,以尽兄弟相互扶持的责任,求大父成全。”

现在地位不是很稳,家里还有人说是自己故意挤走郑鹏上位,郑程决定趁这个机会洗白自己,笼络人心。

反正去了,怎么做、怎么说,嘿嘿,还不是自己一个人说了算?

048 人争一口气

郑元业和儿子郑程一对眼,彼此心有灵犀地微微点头,然后像和事佬一样说:“父亲大人,程儿说得对,我们元城郑氏,不仅有家法可循,还有亲情可依,俗话说得好,法理不外人情,小鹏还在我们郑氏一族的族谱上,去看望一下也好,免得外人说我们郑家不念骨肉亲情,要是小鹏打着我们元城郑氏的名义在外招摇撞骗,也能警醒他一下,就让我和程儿一起探望一下吧。”

顿了一下,郑元业小声地提点道:“贵乡郭氏,是郭尚书的后人,郭尚书生前门生满天下,就是和几位皇子的关系也非同一般,听说郭家有女正值芳龄,登门拜访一下,要是玉成好事,我们元城郑氏肯定能更上一层楼。”

贵乡郭氏?

郑元业的话音一落,在场的人不由眼前一亮,眼里都露出期盼的光芒。

元城县和贵乡县相邻,都属魏州管辖,贵乡出了一个大人物,文武双全、官至尚书,这件事魏州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有人说郭家一跺脚,整个魏州都要抖三抖,要是能和郭家扯上关系,前途无量。

而郭家有未出阁的女子,知书识礼、秀丽端庄,据说上门求亲的媒人把门槛都踩低了,这事早就不是秘密。

郑元旺有些无奈地说:“咱家与郭家,不是姻亲也不是故交,一向少有来往,就怕碰个一鼻子灰。”

现在的元城郑氏,要权没权,要钱没钱,就是荥阳本家都疏远了,坦率一点说,就是一个土财主,郑家的子弟,相貌一般,才学也不出色,人家能看得上吗?

“笨啊,老四”郑元业反驳道:“没试过,谁知道呢?万一两人真对上了眼呢?就是结不成亲,能结识下一个郭家也不是坏事。”

“父亲大人,你不是说过,和郭家人相识吗?”郑元兴好像想起什么,突然问道。

郑元旺眼前一亮,高兴地说:“真的?父亲大人,你怎么不早说?”

“咳咳”郑老爷子干咳二声,有些不自然地说:“都是陈年旧事,不说差点还忘了。”

贵乡郭氏一族,最出色就是郭元振和郭元直兄弟,从小才华横溢、声名在外,郑老爷子年轻时参加过读书人之间的文会,不过当时声名不显,也就见过几次,客套式说了二句,哪能算得上什么交情。

“那就行啦”郑元业擦着掌、一脸兴奋地说:“让程儿去,就当是晚辈跟长辈问个好,算是投石问路,交情嘛,多交往几次就有情了,去看望小鹏,顺便探探亲,算是一举二得。”

父子两人心意相通,郑程一提出,郑元业就知自家儿子打什么算盘,当场附和配合,说到郭府拜访,也第一时间把自己儿子推出去。

郑老爷子看看一旁有些可怜的大儿子,又看看跃跃欲试的郑元业、郑程父子,轻轻抚了一下胡子,最后点点头说:“老三,你不是说有一批货要去贵乡处理吗,带上程儿去郭家认个门,顺便看看飞腾干些什么。”

大房不能去,免得没有公信力,只是二房去也不太公平,四房的郑元旺只会种田,老实交巴,上不了台面,而老三郑元业是商人,走南闯北,善于察颜观色,让他跟郑程去最合适不过。

“是,父亲大人。”郑元兴连忙应允。

郑程和父亲郑元业对视一眼,然后信心满满地说:“程儿谨听大父吩咐。”

虽说郑元业不能一起去,不过不要紧,三叔这人胆小圆滑,不难对付,该死的郑鹏,害自己成为元城县的笑柄,不知花了多少心思才瞒过大父,为了填那十贯的坑,还让父亲抽了二把,这一次,自己要亲手扼杀郑鹏回家的希望。

郑程心里冷笑道:哼,郑鹏,你给我等着,看我怎么整死你,对了,到时好好收缀一下,说不定郭小姐被自己的男色和真诚感到,抱得美人归,到时岂不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啊”就在郑程想入非非的时候,远在贵乡的郑鹏忍不住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

郭管家看到,关切地说:“郑公子,不要紧吧,马车上还有大衣要不要将就一下,下雪了,小心染上风寒。”

郑鹏揉了揉鼻子,自我解嘲地说:“没事,估计是哪位美女掂记着某,谢谢郭管家的好意。”

比自己老得多的郭管家,穿得比自己还少,郑鹏可不想在他面前认输。

郭管家哈哈一笑,也不再坚持,指着前面小岛说:“郑公子,你看看这里,小岛就在湖的中央,四面环湖,长约一百丈,阔约四十丈,湖与引河相通,就近官道,水6补给都方便,以前上面种过庄稼,所以还算平整,只要把几间草屋推倒就可以重建,就是面积小了一点,若是不满意,小老再带公子去挑。”

引河是贯穿贵乡县城的一条河,为了灌溉方便而开凿,还有运河的功能,对贵乡县来说是很重要的对外交通渠道。

“不用再挑了,就它吧,那交涉和购买的事,就劳烦管家了。”郑鹏当场同意。

不过是卤肉而己,找个隐蔽的地方就行,又不是什么惊天的秘密。

郭管家淡然一笑,伸手往前面遥画了一个大圈,有些骄傲地说:“郑公子,你眼前看到的,包括那个小岛,都是郭府的产业,也不用购买,公子和小姐打个招呼,随时可以动工,呵呵,小老也省下不少功夫,把加工坊设在这里,附近的人家都是郭府的庄户,有陌生人到来根本藏不住身,随时可以叫人支应,无疑又多一层保障。”

有钱人啊。

郑鹏暗暗吃惊:这么大的地方,没一千也有几百亩吧,就近引河,算是上等水田,还是连成一片的,价值更高,光这里价值就过万贯,真不愧是当过尚书的人,简直就是富得流油。

难怪郭可棠拿一千贯出来,眼都不眨一下,更别说要去请示什么的。

这才是真正的豪门大族。]

郑鹏嘿嘿一笑,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郭管家想省功夫,只怕省不了?”

“不是说挑这里吗?郑公子改变主意了?”

“非也”郑鹏摇摇头说:“是件私事,郭管家也到过寒舍,年久失修,太寒碜了,想换个宅子,想郭管家帮我打听一下,哪里有好的宅子出手。”

住的地方又旧又破,不防小人防君子,再说还是郑家像施舍一样扔给自己的,郑鹏多一天都不想住,自己修一个最理想,只是大冬天不宜动工,好的宅子也不是短时间能建成,还不如直接买一个合适。

郭管家深以为然地说:“是该换宅子了,不知郑公子对宅子有什么要求?”

“干净、整洁,最好家具齐全、有园林,是随时入住的那种。”郑鹏想了想,提出自己的要求。

要买就买好的,不能太委屈自己,抱上郭家的大腿,想不都难,不少人以为自己离开刘家就活不下去,等着看自己的笑话,自己偏不让他们如愿。

这叫佛争一炉香,人争一口气。

“小老明白”郭管家对郑鹏的印象很好,当场自信地说:“郑公子放心,不出三天,必有好消息。”

049 购买豪宅(求收藏,谢谢)

选好了地方,设计草图也有了,郭府的效率很高,第二天就有人推倒旧房子、清理杂物,在清理的同时,还能分出人手搭起临时供人住宿的木棚,而此时,郭可棠强大的协调能力开始显现。

平整土地、搭建木棚、后勤运输、各式批文,在郭可棠的调度下,一切整而有序地进行。

郑鹏和郭管家交谈才知道,郭府就有不少工匠,木匠、泥瓦匠都有,现在秋粮已经收起,庄户一个个都猫在家里过冬,连工钱都不用给,只是一天管二顿还抢着来,人手很充足。

加工坊开工,郑鹏也没闲着,不时到现场查看。

工作很轻松,郭府有大量经验丰厚的工匠,郑鹏只要提出一个大的方向和要求,他们就能心领神会,做出来的效果比郑鹏设想的还好,有些细节郑鹏没想到,工匠也提醒或补充,最后郑鹏都觉得自己存在感不强,每天象征转转就算完事。

在开工的第二天,乔五终于把那二十名办好立券登记的奴隶送到,郑鹏二话不说,马上拉到岛上干活,为了锻炼一下手下的人,郑鹏把郑福一家都派到岛上帮忙。

郑福和阿军以后要重用,也让他们结识一下郭府的人,就让他们做自己的代表,充当一下工头,郑婶做饭,小音给她娘打下手,郑鹏就带着绿姝在贵乡县城转修,物色合适的房子。

不能把希望都放在一个篮子,也不知郭管家答应自己是客套还是出自真心,有空自己也找找。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很快,郑鹏就知自己是小人之腹度君子之心,就在郭管家答应的第三天,就坐上一辆马车,邀郑鹏去看宅子。

宅子在城东,离郭府相隔两条巷子,走路也只有半刻钟的路程。

“郭管家,最近你这么忙,还以为你忘了呢,没想到你一直这么上心,真是有劳你了。”下马车后,郑鹏忙向郭管家道谢。

“小老哪敢,郑公子可是郭府的贵客,也就小老的贵人,岂敢欺骗公子,公子先不用谢,先看宅子,满意了再说。”

一下马车,抬眼就是一座漂亮的影壁,影壁也叫照壁,主要分为壁顶、壁身、壁座三部分,眼前这块影壁罕见用用石头一类的料质雕成,上面雕着百花盛开的图样,造形生动、雕工精湛,一看就知出自大匠之手。

古代人们认为自己的住宅中,会有不干净的“东西”=经过或来访,如果是自己祖宗的魂魄回家是被允许的,但是如果是孤魂野鬼溜进宅子,就要给自己带来灾祸,于是就设立影壁,当然,影壁除了避邪,还遮挡住外人的视线,即使大门敞开,外人也看不到宅内,可以烘托气氛,增加住宅的气势。

影壁都做得这么精致,郑鹏对影壁后面的宅子更加期待。

郭管家明显是事先通过气,一来就有下人主动迎出来,寒暄几句,就开偏门把一行人请到里面。

“郑公子,这宅子不大,不过前庭后园,中间居所,两边还设有厢房,小是小一点,但胜在别致,位置也不错,闹中带静,家具是清一色红木家俱,各种生活用品一应俱全,可以即买即住。”郭管家介绍道。

说话间,一行人已经走到前院。

郑鹏抬眼一看,不由眼前一亮:院子里有假山点缀,绿水相随,一条漂亮的游廊很巧妙把假山、凉亭连在一起,给人一种浑然一体、曲径通幽的感觉。

最惹眼是凉亭边上的一棵桂花树,桂花树是常绿乔木,冬天也不落叶,在四周植物都调零的时候,更显出旺盛的生命力,苍绿的叶子覆盖着一些雪末,就像一位倾城倾国的佳人化了一个淡装,美而不妖、艳而不俗,郑鹏一眼就喜欢上了这棵桂花树。

郑鹏摸摸凉亭的柱子,又看看那棵高大的桂花树,有些好奇地说:“奇怪,看看围墙和凉亭,应该修筑不久,为什么那桂花树这么高大呢?”

从墙壁、凉亭的柱子还有那些榫卯(sǔn mao)结构来看,房龄不会过三年,而那棵桂花树,少说也有十多年。

“回公子的话”小心翼翼跟在后面的下人应道:“我家郎君买房子,这棵桂花树就在,郎君看它长得好看,不忍砍掉,推倒重建时特地留下了这棵桂花树,算起来,宅子修起不足二年,而桂花树据说长了十五年,公子真是好眼光。”

才二年的宅子就不要了?

郑鹏第一时间就想这宅子有什么缺失,例如不干净的东西。

郭管家是个人精,一眼就看出郑鹏担心什么,不慌不忙地解释道:“这宅子的主人小老也认识,说到底跟郭家还有一点关系,本想修一个宅子养老,没料到他儿子时来转运,在外地谋了个官职,于是举家跟着儿子去享福,这宅子刚装好还没入住就闲置,只留一个下人看护,听说想打点一下,让儿子在仕途更上一层楼,最近才放出风声要出售,公子算是碰巧了。”

“上次没一口答应,就是怕有人捷足先登,现在问清还没售出,这才约公子来看。”

郭管家说完,把头凑过来,压低声音说:“这新宅子没住过人,干净,昨天小老让府上的工匠看过,厚实、选料上乘、做工精细,不错。”

不少人忌讳房子死过人,认为不干净,要是生过命案更是远远躲开,郭管家做得很周到,事前打探清楚,还让懂门路的人查看过质量,这才把郑鹏请来。

实在不能做得更好。

说话间,一行人到了大堂。

描金的屏风、清一色的红木家具,经得同意后,郑鹏试坐一下,厚实、稳妥,看得出选料和木工都有严格把关。

在宅子转了一下,一行人又往后面走,到后园一看,郑鹏对这宅子更加满意。

宅子后面挖了一方池塘,从残留的荷梗来看,池里种了很多荷花,隐隐还看到一尾尾肥大的鱼在水中游动,池边有柳,柳边有亭,亭中有石桌,在飘着小雪的日子里,看到这么漂亮的景色,有一种心旷神怡的感觉。

简直就是自己理想中的家园。

“绿姝,喜欢这里吗?”郑鹏扭过头,小声问有些看呆了的绿姝。

从小跟着不靠谱父亲流浪的绿姝,应该没住过这么讲究的宅子吧?

郑鹏心中对绿姝那位做游侠儿的父亲不满,要知道,就是“游”也分为富游和穷游,大多数的游侠儿,不是家财丰厚,就是那种一个人饱全家不饿、了无牵挂的人,一个大男人但着一个小女孩到处流浪、还是朝不保夕的,这算怎么回事?

死了还拖累女儿,被逼卖身葬父,要不自己及时出手,绿姝就要掉下火坑,一辈子就这样毁了。

“喜欢,喜欢”绿姝一连说了二个喜欢,然后有些担心地说:“少爷,这宅子要很贵吧?”

“简单,问问就知了。”

郑鹏和绿姝商量完,扭头对那名下人说:“这宅子不错,售价几何(多少的意思)?”

050 天价豪宅

“八百贯,不二价。”看家下人一脸平静地说。

说话的时候,这位看家护院的下人语气很平淡、神色也没有什么异常,好像从他嘴里说的八百贯,就像家庭主妇出门去市集买棵葱那么随意。

听到这个价钱,不仅郑鹏吃惊,一旁的绿姝,嘴巴张得老大,都能塞进一个大鹅蛋。

八百贯,相当于八十万钱,要知道一个三口之家,十贯钱就够二到三年丰衣足食,一个普通的田庄,扣除各种杂项开销,一年能有几十贯还得看老天爷的脸色,像郑鹏现在住的宅子,要是有人出个十贯八贯,二话不说就签契走人。

有八百贯,上好的水田也能置上四五十亩了。

对郑鹏和绿姝来说,简直就是天价。

郑鹏看看面色从容的看家下人,又看看一旁笑而不语的郭管家,只是沉思片刻,开口问道:“请问一下,八百贯是包括全部吗?”

“是的,我家郎君说了,要卖就打包卖,不二价、不分拆,包括宅子、家具等等,只要交割清楚,小的只带几件随身衣物,这里的一草一木都不动,全部留下。”

“契税呢?”

“买卖双方各出一半。”

郑鹏点点头,语气坚定地说:“好,这宅子我要了。”

八百贯的价格,留下看家的下人在出价时,面不改色,甚至有些麻木的感觉,估计前面有不少买家前来询问,可惜都是没能成功,问的次数太多了,以至八百贯对他来说只是一个数字。

不二价,说明这宅子主人是一个立场坚定、对自己宅子也很有信心的人。

这几天在工地帮忙,经过接触,郑鹏对这个时代的工程造价也有一定的了解,像现在买的这套宅子,没一年的功夫绝对盖不起来,就以熟练的泥瓦匠为例,一个熟练的泥瓦匠,每天的工钱在三十到五十钱不等,一个月大约需要一贯半,一年就得十多贯,造这么精致的宅子,一个泥瓦匠肯定不够,除了泥瓦匠,还要木匠、花匠、劳工等等,光是工钱就是一大笔钱。

除此之外,宅子里的木料都是上乘的红木,假山的石头都是从江南采购而来,造价不菲,郑鹏自问自己就是花上一千贯,也造不出这样高质量的宅子。

八百贯看似很多,算一下工程造价和物料,绝对是白菜价。

价钱不高的原因,有可能二个:一是主家急着用钱,把空置的宅子套现,而贵乡县只是一个小县城,潜在的买家不多,所以在价格方面有所让步;二是劳动力低廉,大唐有奴隶制度,奴隶属于主人财产的一部分,平时能饱穿暧少点挨打,就谢天谢地,哪个敢张嘴要工钱是自寻死路,有可能这宅子的主人在修筑宅子时用了较多奴隶作劳动力,人工方面节省大量的金钱,所以他在要价方面也不高。

当然,也不是说宅的主人有多富足、奴隶有多少,华夏是人情社会,平时亲朋之间借钱、借牛、借工具等交往很多,而在大唐,地位和牲口差不多的奴隶被借也不奇怪。

郑鹏暗暗佩服起郭管家来,真不愧是豪门大户的管家,自己只是跟他一提,郭管家就分析了自己的爱好和品味,还把自己的购买力考虑在内,他不是推荐最奢华的豪宅、也不是推荐最便宜的房子,而是推荐最合适的宅子。

答应得这么爽快,没有跟那个看家的下人杀价,一是那个下人态度很坚决,二是郭管家一直没有行动,郑鹏知道讲价没用。

还不如干脆一些。

看家下人楞了一下,本以为还要多拒绝几次郑鹏,他才会认真考虑自己的出价,没想到郑鹏异常的干脆,很快笑着说:“能让郭管家亲自带来的人,果然与众不同,小的佩服,不知公子准备什么时候交割?”

好像怕郑鹏不明白,看家下人提醒道:“我家郎君说了,只收现钱,还要一次性付清。”

八百贯相当于八十万钱,可不是一个数目,一次要拿出这么多,眼前这个年轻得有些离谱的小郎君,能拿得出来吗?

说这话的潜意思是:这么多,要不要先让你的家人知道?

“开元通宝”重量稳定,可以当作天平砝码,十钱一两,16o文钱即有一斤重,一贯钱有1ooo 文,重量为625 斤,8oo贯要是没短陌,足足有5ooo斤,堆在一起,都能堆一座钱山了。

“铜钱太重,黄金收吗?”郑鹏开口问道。

郭可棠给自己的那笔入场费,就有黄金,本来还想收藏,现在得拿出来买宅子了。

“那太好了”看家下人高兴地说:“卖了宅子后,我家小郎君还要把钱运走,由于路途有些遥远,带这么多钱不方便,能直接用黄金支付,那是最合适不过。”

商量一些怎么交割的文书时才知道,这套宅子的主人,有个侄子在郭氏书院读书,由于举家搬迁,读完今年就走,到时钱银就交收他处理。

刚刚还奇怪,为什么这么大的一件事,只是一个看家护院的下人在打理,也不怕他卷款潜选,原来还有侄少爷打理。

商量交割宅子的细节后,郭管家笑着上前,对郑鹏拱拱手道:“恭喜郑公子觅得如意宅所,真是可喜可贺。”

听说恭喜别人找到如意郎君、如意美人之类,郑鹏还是第一次听到如意宅子的说法,闻言故作不解地说:“如意?这话从何说起?”

郭管家笑呵呵地说:“这宅子坐北向南,设计巧妙、用料上乘,闹中带静之余,价钱还很公道,这样还不如意?”

“哈哈哈,本来就没有多如意,现在听郭管家一说,还真别说,顺眼许多了。”

“郑公子说笑了”郭管家笑着解释:“八百贯虽然多,不过物有所值,甚至物所值,别的不说,整个贵乡县,这一片地,就是全县最安全的地方。”

郑鹏点点头说:“是啊,一路走来,不时看到有官差巡逻,在别的地方可不多见。”

贵乡县城的特色是东贵西富,剩下的城南和城北,一个是市集所在地,很远地方都闻到牲畜的气味,一个是穷人聚集居住的地方

听说这里有十多年没出过什么刑事事件。

郭管家笑了笑,然后对郑鹏说:“这里离郭府不远,以后可要多往来了。”

“一定。”郑鹏很肯定地说。

都说朝中有人好办事,有郭管家在,办手续是异样的顺利,好像走过场,只是小半天的功夫,郑鹏就笑逐颜开地把写有自己名字的地契放在衣袖里。

不管怎么说,终于有了一幢属于自己的房子。

在郭管家的提议下,郑鹏在送走看家下人后,第一件事就是请人换锁,免得被人掂记上。

051 内心不平衡的郑程

古代置个宅子不容易,对绝大部分华夏人来说,家是根,田地是命,人一生最大的愿望是给后人留个好的宅子和多点田地,没什么事根本不考虑卖房屋田地,为了防止邻里矛盾,律法规定,卖宅子还要经过左邻右里同意才能成交。

幸好,有郭管家在,一切迎刃而解。

本想请郭管家吃个饭,意思一下,没想到郭管家说什么也不肯,说这是他应做的,府里还有事,不能多待,最后郑鹏塞给他一个大红包。

来是郭管家用马车接,回去时,郑鹏婉拒郭管家让马车送自己的好意,带着绿姝,边走边聊。

绿姝的兴致很高,一会说影壁有多漂亮,一会又说宅子有多好、家具有多精细等,根本就停不下来,郑鹏笑着问道:“绿姝,这宅子喜欢吗?”

“喜欢”绿姝兴奋地点点头:“就是做梦,也没想到能住这么漂亮的宅子,少爷,就是到现在,我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呢,要不,少爷你掐我一下。”

郑鹏还没说话,绿姝有点担忧地说:“算了,少爷,还是不要掐,我怕真是梦,如果真是梦,绿姝想继续做下去,永远也不要醒来。”

一个脸上还带着稚气的小女生,竟然说种这种感悟人生的话,当中经历了多少磨难啊,郑鹏闻心有些心痛,轻轻掐了一下绿姝那张可爱的俏脸,柔声地说:“放心,不是梦,在本少爷在,就是不用做梦,你也可以开开心心地生活下去。”

“谢谢少爷。”绿姝眼圈一红,感动得差点没哭。

大唐的女子早熟而感性,放在后世,像绿姝这种年龄的小女生,还只顾着玩或追星吧?

郑鹏怕绿姝想起亡父,忙岔开话题,主要是谈挑哪个吉日入住,还要添些什么家当,不知不觉聊到附近的邻居。

绿姝有些感动地说:“钱大叔和钱大婶都是好人,钱大叔在街上看到我,总会捎我一段,给钱也不要,钱大婶对我也好,有好吃的给我们送一份,牛老伯帮忙看门,韩婶经常送我们自种的瓜果,多好的邻居啊,都有点舍不得他们了。”

“是不错”郑鹏点点头说:“我也有点舍不得这些好邻居,对了,不是还有不少留着自己吃的卤肉吗,给他们一人送一点,就当是一点小心意吧。”

郭可棠入股后,卤肉生意算是暂停了,绿姝喜欢吃卤肉,郑鹏不时做一些,反正自己做的卤肉卫生好吃,无聊当着零食吃也不错,昨天多做了一些,送给邻居们吃也不错。

“嗯,就听少爷的。”绿姝马上满口答应。

回到家,二人从缸里拿出卤制好的卤肉,分成几份,然后挨家送去。

“钱婶,不用客气,我搬新家了,有空到新家去看看。”

“牛伯,这是送你尝尝的,收下吧。”

“提什么钱呢,韩婶,快快收起来,你真塞钱,我家少爷可就生气了。”

郑鹏和绿姝给邻居送卤肉的时候,一个个都不好意思白要,在两人的劝说下才肯收下,对郑鹏主仆再三感谢,然后把好吃的塞给二人,像自制的腌菜、刚烙的饼什么的,有什么给什么,当是回礼。

有来有往,在华夏传统文化里叫礼尚往来,这是一项优秀的传统文化,然而,在某些人有心人眼中,郑鹏的行为有些变味。

例如在郑程的眼中。

郑鹏走了,可是留给郑程的伤害实在太深,郑程就是做梦都想着怎么报仇,只是名声受损、囊中羞涩,在家中地位还没有站稳,这才强行忍着。

没办法,要偷偷填郑鹏给自己挖的坑,还要卖力地讨好家里的老爷子,准备一步步取代郑鹏的地位。

不得不说,郑鹏一走,郑家的资源开始慢慢向郑程倾斜,郑程父子刚刚松一口气,没想到入冬的第一场雪,老爷子在郑元家的感染下,突然掂记起郑鹏来,这是一个不好的信号。

郑程及时跳出来,主动请缨。

及时把危险扼杀在萌芽状态、伺机报当日一箭之仇,还有就是去郭府碰碰机会,整个魏州都知道,郭老尚书人虽然走了,可茶还没凉,郭府的人脉还很广,而郭府的小姐也是正值芳龄的窈窕淑女,娶到她能名利双收,少说也能少奋斗三十年。

这次贵乡之行,可以说一举三得,还可以在老爷子面前呈现自己的光辉形象,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老爷子派了三叔郑元业陪同。

宅子原是郑家的财产,不用打听,也没提前知会,郑程和郑元兴叔侄二人悄悄来到贵乡县城的贵玉街,正好看到郑鹏和绿姝给邻居送卤肉的情形。

郑程看了看神色有些凝重地的三叔,故意叹了一口气,语气有些沉重地说:“要不是亲眼目睹,大哥竟然沦落到这种地步,做起了商贩,这事要是传出去,我们元城郑家的脸面可就”

“某以来他在勤读诗书,为重回郑家而努力,没想到自甘堕落,竟做这种没出息的事,真是气煞我了。”郑元兴有些痛心疾地说。

郑鹏小时候很聪明,很多人终其一身也考不到的秀才,可郑鹏十多岁就跨过了这个坎,元城郑家把他视为崛起的希望,甚至有消息说荥阳郑氏也表示关注,读书人偶尔风花雪月,也是可以理解的事,这是郑家愿意供养郑鹏、对他所作所为一只眼开一只眼闭的原因,只是后来越荒唐,功课没有寸进,还成为元城的笑柄,最后才狠下决心把他赶出家门。

本以为郑鹏能知耻而后勇,奋读书,没想到他竟然沦落到做商贩。

郑元兴排行老三,在注重长子嫡孙的年代,注定与家主无缘,再加上读书没天份,被迫打理家族生意,做商人的他遭受到很多不公平的对待,知道做商人的不易,眼看到曾经被视为家族希望的郑鹏做这种事,心内很是怒其不争。

没救了。

郑程假惺惺地说:“三叔,不要生气,气坏了身子不值当,大哥被大父逐出家门,无依无靠,总得过生活吃饭吧,就是做商贩,也可能是被生活所逼。”

欲则不达,郑程深明白这个道理,现在说郑鹏的坏话,反而让三叔察觉自己居心不良,不如继续扮演“郑家好兄弟”的角色。

“唉,听说鹏儿摆字摊,某还觉得他会动脑筋,能学以致用,助人之余也算是一种历练,可他偏偏放着字摊不摆,跑去做一个小贩,还是卖贱肉的小贩,唉,不争气,不争气啊。”郑元兴说完还忍不住跺了一下脚,一脸的可惜。

想说“下贱的小贩”,一想起自己也是经商,说到嘴边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郑程说那么多,就是想引郑元兴重视郑鹏身边那个小美婢,看到三叔只顾可惜郑鹏,满脸爱之深、恨之切的表情,心里对郑鹏更忌惮了,只见他眼珠子转了转,假装替郑鹏程开解地说:

“三叔,现在读书人那么多,一天能读多少信、能写多少回信?摆字摊赚得不多,一个人还勉强够用,可是大哥买了一个漂亮的小婢女呀,二人的吃喝用度可不少,想必这是大哥才弃字摊不摆,跑去做卖肉的小贩的理由。”

表面是替郑鹏解释,实际是给郑元兴陈述一件事:郑鹏那家伙,心思还在女色上,为了女人,自甘堕落,别在他身上白费心思了。

说话的时候,郑程的语气有些随意,好像是随口说出来,可实则心内非常不爽、也极度不平衡:郑鹏身边那个小美婢,眉清目秀,身段窈窕,一看就知是美人胚子,一想到郑鹏每晚抱着这么漂亮的婢女风流快活,妒忌之余极度不爽。

买这个小美婢的钱,大部分是自己“出”的吧,郑鹏不仅让又肥又丑的小乔伺待自己、抢了自己身上值钱的东西,还有一笔十贯的债,春花楼那件事,身心受创先不说,为了还债一个月都舍不得吃一块点心,勒紧裤头还债,而郑鹏却拖着漂亮的小美婢有说有笑。

凭什么?

不公平,太不公平。

这一刻,郑程恨不得一把抢过小美婢,搂在怀里,然后用脚在郑鹏那张讨厌的脸上踩上一千遍、一千遍

很快,郑程的内心稍稍平衡了一点:三叔听了自己的“提点”,脸色越来越黑,那张老脸都气得哆嗦,最后绷着脸、一脸怒容向郑鹏走去。

052 小乔销魂吗

“郑鹏,你这是干什么?”郑元兴绷着脸,冷冷地盯着郑鹏,一见面就开始兴师问罪。

“三叔?”郑鹏有些吃惊地说:“你怎么来了?”

被赶出家门有些日子了,从没有人看过自己,包括父母,这是郑老爷子严令禁止的事,在宗族至上的年代,谁也不敢冒着被开除族谱的风险。

郑鹏是个“外来者”,对郑家也没多少感情,刚开始还为当不了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纨绔大少爷有点不平,慢慢接受现实,后来都习惯自由自在的状态。

直到三叔郑元兴出现在自己眼前。

对郑家,郑鹏只看郑元业、郑程父子不顺眼,在记忆中,二个叔叔都很值得尊敬。

不夸张地说,整个家族都是三叔和四叔支撑起来,虽说他们的地位最低、在家中也最不受重视。

郑元兴冷哼一声,继续问道:“我问你,你在干什么?”

“大哥,你太不自爱了”郑鹏还没来得及出声,郑程就一脸婉惜地说:“放着好端端的秀才不做,跑去做卖猪肉的商贩,这不是自甘堕落吗?”

生怕郑鹏不肯承认,郑程抢先把这罪名落实。

郑鹏刚想分辩几句,郑程又抢着说:“大哥,你卖猪肉的事,有元城的人看到,整个元城县都传开了,唉呀,你怎么就不能体会大父的一片苦心呢,就是三叔一直以为你在贵乡县自立自强呢。”

冤魂不散、影帝又上岗了,郑鹏看着郑程那张复杂的脸,有些无言。

外人看到的是兄弟之间深厚的手足之情,一个做弟弟的为哥哥不争气而婉惜、心疼还有恨铁不成钢的情谊,可郑鹏从他的眼光深处,看到了阴狠和毒辣。

对这个笑里藏刀的“好堂弟”,郑鹏在郑家祠堂已经见识过了。

记吃不记打是不?在元城给他一顿狠的,还不长记性,竟然跑到贵乡,这算是挑衅还是落井下石?

行,等着,一定再给你一次惨重的教训,让你看看挑衅本大爷的后果,郑鹏心里暗暗狠。

对于一些人,郑鹏直接放弃修好或以德报怨、感化他的想法,因为他们天生是白眼狼,没必要浪费时间,例如眼前这位处心积累、一肚子坏水的郑程。

郑鹏不想事情搞大,笑着拉着三叔郑元兴的手说:“三叔,你远道而来,路上辛苦了,不如进去吃口茶,我们叔侄慢慢再聊。”

在这里,郑鹏只说自己是来求学讨生活的,很少和邻居说自己的身世,不想太于张扬,保留多一些隐私,想把三叔拉进家里再劝他。

郑程的眼珠子转了转,出声附和道:“对啊,三叔,家丑不可外扬,有什么事,我们一家人关上门说,别让外人笑话。”

要是三叔现在就拂袖而去,显得自己不够“关心”大哥,郑程还没有好好羞耻、嘲笑一番郑鹏,哪肯这么轻易就走?

再说,跟在郑鹏身边那个小美婢,郑程早就看到心思动了,寻思着一会怎么抢过来,带回爱享用,就当是从郑鹏身上讨回一点利息。

郑元兴又是冷哼一声,铁青着脸说:“好,就听听你有什么解释。”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郑元兴也不想让别人笑话。

“三叔,请。”郑鹏有些无言瞄了郑程一眼,开始请三叔郑元兴进屋。

这个郑程绝对是一个心机婊,无时不在显示自己有多重视兄弟情谊,可又无刻不在算计郑鹏,听他的话,好像是在替郑鹏说话,可仔细一品味,话里藏针,说什么家丑不可外扬,郑鹏还没解释,他就不动声色定义为“家丑”。

尼玛,这小子要是进皇宫当太监,估计历史上的名太监有他的一席。

虽说看清郑程的险恶用心,郑鹏也没当场难:先把三叔摆平,再慢慢跟郑程算帐。

“绿姝,还楞着干什么,这位是我三叔,叫三郎君。”郑鹏看到绿姝还没反应过来,开口说道。

唐代没有“少爷”“老爷”这类叫法,多是叫“郎君”,郑鹏对辈份这些没多少研究。

“三郎君安好,婢女绿婢这厢有礼。”绿姝恭恭敬敬地说。

郑元兴眼里闪过一丝异色,心想自家侄子的目光不错,这个小美婢可是上上之姿,可一想到侄子玩物丧志,很快又没了心情,只是有点冷淡地点点头,算是回应。

绿姝正想跟少爷的兄弟问好,郑鹏又吩咐道:“绿姝,还楞着干什么,快开门把我三叔迎进去,然后烧水泡茶。”

“是,少爷。”绿姝一听,应了一声,转身去开门。

绿姝是一个很聪颖的女生,跟亡父走南闯北,有远她年龄的阅历,她听得出少爷的兄弟说话有些不对劲,而少爷对他的态度也冷,猜想到二人不和,也就没有再坚持。

其他人算什么,少爷才是全世界最重要的人。

郑程本想和小美婢认识一下,没想到郑鹏根本不给他机会,有些贪婪地盯着绿姝漂亮的倩影,心里还不忘咒骂郑鹏几句。

不知是绿姝第一次看到郑鹏的家人有些紧张以致用力过猛,还是那门被崔希逸砸过后郑福修得不好,伸手一推,“哗啦”的一声,那门掉下几块板,一下子露出一个斗大的门洞。

这也行?

郑程看到,扑哧一声,忍不住笑了出来,然后飞快用手捂住。

来之前,就猜想郑鹏日子过得不好,有句话叫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郑鹏以前花钱如流水,还喜欢喝花酒,大手大脚惯了,就是有钱也留不住,当郑程听到郑鹏还买了一个小婢女,心里顿时就放心。

怎么说呢,听到你作死,心里就高兴了。

没想到,郑鹏的生活,比自己想的还要潦倒、贫困,那宅子破破烂烂,郑家养牲畜的房都比它强十倍,那门,不对,那叫门吗,一推就破,这住的什么地方?

门是一个宅子的脸面,门都这么差,里面能好到什么地方去?

要不是三叔在这里,郑程都想仰天大笑了。

郑鹏也有点尴尬,崔希逸撞烂了自己的门,看中他那匹马,就没让他赔门,想着自力更生搬出去,也不让郑福换门,让他随意补一下就好,不料破得比自己想像中还严重,一推就烂。

看到有些呆的绿姝,苦笑一下,拍拍她的肩头说:“没事,去煮热水。”

绿姝俏脸一红,小声应了一声,然后飞快地跑到厨房生火。

郑福一家都让郑鹏打去建卤肉加工坊,那马也让阿军牵里,方便有事能快点通知,家里就郑鹏和绿姝二个人,要煮水泡茶,只能绿姝动手。

三叔的脸色有些触动,轻叹了一口气,率先走进大侄子住的地方。

郑鹏和郑程走在后面,看到三叔在前面拉得有些距离,郑程突然把脸凑过来,有些幸灾乐祸地说:“嘿嘿,我的好大哥。”

“小乔销魂吗?”郑鹏突然开问口问道。

哪壶不开提哪壶,被郑鹏摆了一道,小乔那张被口红、眉笔弄得一塌糊涂的大胖脸,成为郑程忘不掉的恶梦,郑程最近现自己在某方面都有些障碍了,没想到郑鹏又提起这事,一脸小白脸瞬间就变得涨红。

都是郑鹏害的,还敢提?

要不三叔郑元兴在这里,而这事不能让家里知道,郑程还真想跟郑鹏拼命。

郑程知道郑鹏是在故意激怒自己,只见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把怒火咽回肚子里,一脸嘲笑地说:“哈哈,郑鹏,想不到你也有今天,活该!”

郑鹏没正面回答,而是似笑非笑地看着郑程,一脸认真地说:“小乔销魂吗?”

“你你”郑程指着郑鹏,想说什么,可话到嘴边什么也说不来,好像有一股液体想涌上喉咙,好不容易才吞下去。

差点没吐血。

053 据理力争(求收藏)

进到里面,郑元兴左右打量一下,有些生气之余,心中泛起一阵婉惜。

院子里有一股很大的、夹着肉香的味道,在墙跟处放着很多陶缸,这坐实郑鹏转作卖肉商贩的事,原来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公子哥儿,沦落做小贩,不知是哀其不幸还是怒其不争。

进到大堂一看,同样的破落,没一件像样的家具,用家徒四壁来形容最合适不过,风一吹,寒气真往屋子里灌,冷得人想跺脚,可家里连一个火盘都没有,别提多寒酸了。

想到养尊处优的大侄子,生活得这么艰辛,刚才还怒气冲冲的郑元兴,内心不由软化了一点点。

“三郎君,请先用一些糕点,水很快就烧好。”绿姝把几块早上剩下的糕点奉上。

本来就有些简陋,难得来了亲戚,不能就这样干坐吧。

郑程一看到绿姝,眼前一亮,笑呵呵地说:“这个婢子不错,勤快听话,大哥,得花不少钱吧?”

什么是郑鹏的软肋和弱点,郑程非常清楚,很巧妙把话题引回绿姝身上,准确来说,是攻击郑鹏死性不改,为女&色放弃学业。

还没完没了,郑鹏知道郑程故意使坏,心中火冒三丈,可是面上不动声色地说:“也没花几个钱,主要是路上碰上一个傻瓜,非得送钱给我花,相当于白捡的,呵呵呵。”

讹了郑程十贯,把他的扇子、玉佩等物全抢了,得钱过二十贯,正是钱来得容易,郑鹏在帮绿姝时,花起来也不心痛。

“是吗大哥还能碰上这等好事听三叔说世途险恶,小心捡了芝麻丢了西瓜。”郑程面带笑容地说。

笑是笑,只是笑容有些僵硬,主要是他是咬牙切齿地说的,以至笑得不自然。

挨了一板砖,让那个看到都反胃的小乔糟塌了一晚,全身值钱家当全抢光还背上一大笔帐,郑程一想起就气得浑身抖,不过郑程不敢服输,特别是郑鹏面前服输。

让你先得意,不就是一二十贯吗?等我做了家主,整个郑家的产业都是自己的,家业才是“西瓜”。

兄弟二人话里藏针,各打机锋,可是郑元兴并没有留意这事,目送绿姝走后,这才冷着脸对郑鹏说:“鹏儿,三叔问你,为什么要沦落到做卖肉的小贩?”

郑鹏苦笑地说:“三叔,你也知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小侄身无长物,又没一技之长,总得过日子吧,换哪个愿意放着小郎君不做,跑去做商贩呢?”

“你不是摆字摊吗,就是摊字摊,也比卖贱肉强吧。”

“三叔,字摊不好做,到处都有,挣不了几个钱。”

“啪”的一声,郑元兴一掌拍在桌上,大声骂道:“挣不了几个钱,也比做商贩强,你不是说没钱,要过生活吗,那个婢子怎么会回事,少说也要十多贯吧?你不要说是路上白捡的,十几贯省着点花,够一个人开销二年,只要用心读书,说不定二年就能考上举人,郑鹏,你太让我失望了。”

郑鹏被赶出家门,可也不是一无所有,老爷子给他一张地契,算是有居身之所,还答应让郑元家给他收拾衣物,就是傻的都会猜到郑元家夫妇会暗中给儿子塞点钱,没想到郑鹏就是被赶出门,还不忘女&色,转头就买了一个漂亮的小婢女。

没有这个小婢女,就是没钱,摆个字摊也能养自己,哪里需要卖贱肉那般不堪。

“大哥”郑程再次站出来,一脸痛心地说:“一笔写不出二个郑字,切肉连着皮,无论是大父、大伯父、我耶、三叔和四叔,都还是关心你的,你就不要执迷不悟,惹三叔不高兴。”

说到这里,郑程眼珠子一转,假装关切地说:“大哥,夫子说得对,要想成就一番事业,需要清心寡欲、心无旁鹜,这样吧,这婢子就交给我带回去,让小弟替你照顾她,大哥安心读书,等你高中之日,小弟一定说服大父,中开大门欢迎你回家,你看怎么样?”

还要脸吗?

郑鹏一听就不爽了,这个郑程,算计自己也就算了,现在连绿姝也算计,明明看到绿姝标致,就想据为己有,还说得那么伟大、好像替自己背黑锅的样子,绿姝落在他手上还想过得好?

照顾个屁,想抢绿姝,做梦。

郑鹏刚想开口反驳,没想到端水进来的绿姝正好听到这话,吓得她脸色白,“啪”的一声,手中的水壶掉在地上,一下子摔个粉碎,也顾不得捡,飞快跑到郑鹏身边,语带哭嗓地拉着郑鹏的衣袖说:“少爷,不要,不要把绿姝送给别人,绿姝不要离开少爷。”

在绿姝的眼里,郑鹏早已成为自己的唯一。

“放肆”郑元兴忍不住大声训斥:“你这个贱婢,怎么处理你,你家小郎君自有主张,哪里论到你说三道四,什么少爷,就是怎么叫主人也不会,一点规矩也没有,看你就会媚惑主人,要不是你这浪蹄子,鹏儿也不会沦落到做商贩,哼,要是在郑家,说不得用家法好好教训你,再卖到窑子里。”

郑元兴骂得声俱厉,绿姝那张小俏脸一下子变得惨白。

“大哥,不就是一个婢子吗,何必为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婢子担误前程,也让关心你、爱护你的亲人寒心呢?”郑程一脸情真意切地劝说。

“住口,郑程,你这里没你说话的份。”郑鹏指着郑程,厉声地喝道。

实在不想再听到这个讨厌的声音。

要不是三叔,郑鹏就是门都不让郑程进。

“郑鹏”郑元兴恨铁不成钢地说:“你就听不进一句劝?小程为了你,在大父前替你说好话、求情,还山长水远来看望你,希望你早日振作,好心换来驴肝肺,我问你,你是不是就自甘堕落?”

强忍着捏死郑程的冲动,郑鹏平静自己的心情,耐心地说道:“三叔,说这么多,你就不喜欢我做商贩,对吗?”

“没错!”郑元兴斩铁截铁地说:“做商人没前途,没出息,只要你用心读书,不做商贩,就是有个小婢女侍候,也不算什么大事。”

为了让侄子学好,郑元兴甚至作出了“让步”,不再追究郑鹏买小美婢享用的事。

郑鹏有些不服气地说:“三叔,侄儿并不这样认为,商人也是靠自己双手吃饭,不偷不抢,不拐不骗,光明正大,可以调节商品有无,可以活跃社会经济,做商人并没什么不好,再说了,三叔你不是经营家里的买卖吗,同是商人,三叔应该有体会才是。”

要是别人不理解,郑鹏还没觉什么,郑元兴本身就是一个商人,怎么他也不谅解?

“体会?”郑元兴突然有些悲愤地说:“某体会到,无论什么事,都论不到我说话,无论什么宴席,我都是坐在最角落的地方,去哪都受到别人的白眼,就是登个门,还得看下人的眼色,你不是说要体会吗,这就体会,怎么,你还要做商人吗?”

就是知道做商人地位低下,郑元兴才不想侄子走自己的旧路。

看着暴跳如雷的郑元兴,郑鹏一时不知说什么好了。

郑元兴过火后,柔声地说:“鹏儿,只要你答应,不再理会那些贱肉,不再碰什么买卖,回去后,三叔舍着脸皮不要,向你大父替你求情,怎么样?”

“谢三叔好意,小侄一直认为,做商人没什么不好,所以,书我会读,但买卖也不会放弃。”郑鹏犹豫一下,有些妥协地说。

自己认定的事,需要坚持,而关心自己的家人,他们的情绪也要照顾。

“真是朽木不可雕也,这次算某白来,白疼你也看错你了。”郑元兴一下子站起来,大声说道:“小程,我们走。”

郑程刚才还真怕郑鹏妥协,闻言冷眼看了一下郑鹏,嘴角露出幸灾乐祸的表情,又有些贪婪瞄了绿姝一眼,这才跟着郑元兴大步离去。

有机会再报仇,三叔这么生气,回去一说,郑鹏这次彻底翻不了身,自己的地位就更稳固了。

至于那个小美婢先放过她,等地位稳固了再想办法,免得节外生枝。

郑鹏没想到郑元兴说走就走,想挽留也不知说什么,只能拱拱后说:“三叔慢走,有机会小侄再向你请罪。”

眼看郑元兴快要走出大门,没想到他突然站住,郑鹏以为他有什么要说,没想到他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小布包,朝郑鹏远远一扔,冷冷地说:“这是你弟妹让某带给你的一些吃食,现在给你,哼。”

说完,也不等郑鹏应答,带着郑程就扬长而去。

054 理念冲突

“少爷,都是绿姝不好,惹三郎君生气了。”郑元兴和郑程一走,绿姝就开始自责起来。

郑鹏忙安慰她说:“又在乱想什么,你还没有这么大的能耐,只是本少爷和他的理念不同,算了,这事也难解释,家家有本难念的经,由他去吧。”

前任给自己背的黑锅太多了,不想老老实实走别人规划好的路、也不想整天低声下气地过日子,还不如一个人自由自在,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哦”绿姝应了一声,然后捡起郑元兴临走前扔下的那包东西,送到郑鹏的手里。

弟妹送自己的吃食?

郑鹏一拿过,就感到重量不对,沉甸甸的,打开不看,不由内心一暧:里面有一片金叶子、三个金豆子还有一百多个铜钱,说是吃食,其实是用吃食的名义给自己送钱,加起来差不多有二贯。

这笔钱不算少了,能买一套暧和的衣服,省着点花,都能熬过寒冬,也不知是郑万、郑里他们凑的,还是家里的长辈用他们的名义送的,虽说郑鹏看不上这点小钱,可内心依然很温暧。

在这个陌生的世上,还有人默默关心自己,这是一件很暧心的事。

明明怒不可恕,可临走前不忘把钱留下,虽说留下的方式有点特别,可并不妨碍郑鹏对郑元兴的敬重。

“三郎君,是个好人,而程少爷,好像对少爷有点偏见。”绿姝小声地说。

说完,看到郑鹏没多少反应,忍不住提点道:“少爷,要不要追上去解释一下?”

“算了,由他们去吧,有些事强求不来。”郑鹏有些头痛地说。

本以为三叔是商人,彼此之间会好说话,没想到就是郑元兴都看不起自己,更不用说理解郑鹏。

经过一代又一代洗脑式的教育,阶级观念在郑元兴心中根深蒂固,一时间很难扭转他的想法,再说身边还有郑程那个坏家伙在添油加醋,估计就是追上去也是白搭。

算了,还是顺其自然,反正郑鹏也不打算哭求着要回到郑家当大少爷。

绿姝点点头,也不劝说。

一个要郑鹏放弃绿姝,一个要郑鹏把绿姝交由他照顾,在绿姝心中,把郑元兴和郑程归纳为坏人,郑鹏不跟他们走得太近反而是好事。

“算了,没事我先睡一会,累了一天,还没好好休息呢。”郑鹏的心也大,很快就郑程和三叔郑元兴的事抛在脑后。

“不能睡啊,少爷,你忘了郭小姐约你去郭府,商量工程进展的事?”绿姝提醒道。

郑鹏一拍脑袋,有些懊恼地说:“让他们两个一闹,差点误了大事,绿姝,快,准备沐桶,累了一天,出了不少臭汗一,先洗个澡再去郭府,免得郭家小姐又冷嘲热讽。”

“是,少爷。”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郑鹏对说服不了郑元兴有些可惜,而郑元兴则对大侄子的知迷不悔感到莫名的愤怒,以至坐在马车里,半天也不说一句话。

郑程心中暗爽,本想着怎么抹黑郑鹏,没想到郑鹏自己跳出来承认,还振振有词说做商人好,把三叔气得脸色都青,真是自己作死。

不用说,回到家一说,家里的老爷子应该死心了吧。

对了,还得强调他是为美&色自甘堕落,大父最反感就是这种事情,要是知道,就是没他把开除出族谱,也彻底对他断了念想,而自己的地位更加稳固。

这次来贵乡县的目的,差不多完成,当然,要是另一件事也能成,简直就是锦上添花。

三叔临走时扔下一包,说是弟妹给郑鹏的吃食,可袋子砸地时出沉闷的声音,打死郑程也不信当中没有猫腻,不过也不好指出,免得有人说自己对兄弟太苛刻。

哼,等自己手握大权时,再对付三叔这一房的人。

看到郑元兴还有些气愤,郑程叹了一口气,小声地说:“三叔,算了,大哥还年轻,性子轻浮听不进劝告,日后他会想通的,到时他会体会三叔的用心良苦。”

“色字头上一把刀,就看这刀什么时候掉下来,算了,人各有志,你大哥这辈子,算是完了”郑元兴拍拍郑程的肩膀说:“程儿,以后郑家就靠你了。”

郑程心中一喜,可脸上装得有些诚惶诚恐地说:“三叔,这话言重了,家里有大伯、三叔和四叔,哪里轮到小侄说话。”

“你大伯这辈子,读书算是读到头了,你耶、某还有老四,都不是干大事的人,这么多兄弟,就你最识大体,以后郑家要看你的了。”

郑程忙行礼说:“三叔过奖了,侄儿还有很多地方需要三叔学习、请教,不过郑家有需要,小侄一定会拼尽全力,誓死将元城郑氏扬光大。”

叔侄两人说了几句知心话,郑元兴叮嘱道:“程儿,一会我们要到郭府拜访,你要好好说话,对人家恭敬一些,至于郭家小姐,也不要抱太大的希望,就当拜访一下长辈就行。”

说完,有些自言自语地说:“不知能不能进大门呢。”

一代亲,二代表,三代四代了,元城郑氏的先人,是荥阳郑氏三房的一个庶子,在族里待不下去,这才分出来落户元城,说到底,整个元城郑氏在本家人眼中,都是庶子,外人也不卖元城郑氏的帐,就是想靠上荥阳郑氏这棵大树也难。

没背景没人脉,碌碌无为,虽说出自望族,可和郭府一比,差得太远,也许在元城郑氏自己人的眼中,还包裹着荥阳郑氏的神圣光环,可郑元兴知道,在世俗的眼里,元城郑氏和乡下土财主差不多。

贵乡郭氏不是名门望族,可它是地方豪族、大唐名门,不少权贵争着和郭家结成姻亲,听说上门说亲的媒人都快把门槛踏断了,郑元兴怕郑程希望越大、失望越大,提前给泼点冷水。

“谢三叔提点,小侄知道希望很微,早就当是一次历练。”郑程马上表示感谢。

这次来贵乡,主要看看郑鹏,郑程看到郑鹏过得很不好,他就安心了,至于拜访郭府、能不能和郭家大小姐有缘分,对这些郑程还真不抱什么希望,就盼着人家念一下旧情分,有什么好事能想着自己、提携一下,那就爽歪歪。

打压郑鹏、不让他翻身的目的已达到,就算郭府没有收获,郑程也没有关系,反正登门拜访的见面礼是家里出的,无论如何郑程都没有损失。

也就是这样,所以他的心情很放松。

郭府内,郭老头正和侄孙儿郭可棠一边喝茶聊天,一边用签子吃着郑鹏送来的卤肉。

“郑家这小子,没想到做的卤肉还真不错。”郭老头看着装卤肉的空盘,有些意犹未尽地说。

他一个人吃了大半碟,

卤肉风味独特,郑鹏还特意调整了配方,让肉质更松软可口,适合牙不好的老人家,受到郭老头的欢迎。

“叔公,今日不去书院吗?”郭可棠有些奇怪地问道。

自家这位叔公,每天都是府上、书院二点一线的生活,很喜欢到书院做点杂活什么的,可以说风雨不改,可今天怪了,时辰到了,没有丝毫动身的意思。

“侄孙女,你不是郑家那小子要来吗,某就不走了,非得让他给我写几张新体书法才行。”郭老头一脸期待地说。

名帖的字临摹到差不多,是时候换新字帖了。

正在说话间,一个仆人急匆匆走来:“叔翁,小姐,元城郑氏的郑公子递上名帖,请求登门拜访。”

“真是心想事成,刚说要新帖,这么快就送上来了,好,好。”郭老头眉开眼笑地说。

在他眼中,郑鹏是未来的大家,他的字会登堂入室,成为开宗立派的书法大家,在他还没成大家之前,他的字帖极具临摹和收藏价值。

“叔公,稍等”郭可棠扬了扬刚刚看完的字帖,皱着眉头说:“郑公子倒是郑公子,不过不是郑鹏,而是一个叫郑程的人,嗯,还送了一份厚礼呢,你看”

还有这事?

郭老头楞了一下,很快点点头说:“郑鹏的兄弟?有点意思,见见吧。”

055 憨直的郭老头

“三叔,还是大父的面子好使,一投名帖就获接见了。”跟着下人进到郭府时,郑程还不敢相信自己耳朵,当听到还是郭家辈份最高的郭元直亲自接见,兴奋得走路都有点飘。

只能说,运气来了,挡都挡不住,这是郑程内心的想法。

郑元兴应了一声,然后小声叮嘱:“别东张西望,免得失了礼仪。”

奇怪,就是父亲大人对这次拜访也没有多大把握,真有交情也不会等到今天才联系,难道是那份见面礼起作用?不对啊,怕肉包子打狗有去没回,在送礼上费了不少心思,力求做得体面又不花费大多,看起长长的礼单,其实多是山货多,总值在十贯左右。

算是拿十贯钱投石问路,有戏,这钱就花值了;没戏,十贯的损失也不至于心疼。

前任尚书的府第还真不错,郭府修筑得富丽堂皇、美轮美奂,把气派与韵味很好的融洽在一起,让人心生敬畏向往之余又赏心悦目。

真不愧是魏州数一数二的豪族,郑程从偏门进来,走了一刻多钟,都不记得穿过多少扇门、也不知中途看到多少仆人,这才被人带到一个偏厅里面。

经过管家介绍后,这才知道坐在上那个衣着仆素的老头是郭家的长辈郭元直,郑元兴和郑程连忙行礼:“晚辈拜见郭伯父。”

郭老头打了一个呵欠,挥挥手说:“免礼,起来吧。”

郑元兴和郑程谢过后,这才站起来。

站起来,这才现有些尴尬,郭老头自顾坐在上席,盘着脚,一边吃着糕点一边看着什么,都不拿正眼看郑家叔侄,也没吩咐两人就坐,两人只好规规矩矩地站在那里。

有客来访,不说出门相迎,起码也要笑脸相对,特别是给人行礼时,坐无正形,边吃东西边看,也不正眼看来客,这是一件很没礼貌的事,可郑程和郑元兴不敢露出丝毫不满。

地位相差太悬殊了,听说县令大人到郭府拜访,还得递名帖、坐下席呢。

郑程内心还是挺骄傲的,自己能进郭府的大门,还是郭府的郭元直前辈亲自接见,回去一说,又是一个炫耀的谈资,传出去脸上也有光彩。

至于郑鹏那个败家子,估计连大门都进不了,更别说接见。

这郭府就是气派,只是一个小偏厅,里面的家具全是花梨木老料打造的精品,架几上摆满名贵古玩,绸作的帘子,地板全是青石打磨而成,就是伺候的下人,也是精心挑选过,男的健壮女的俏丽,光是从这个小客厅,就看得出郭府的底蕴。

可惜,没看到芳名远播的郭家小姐,这让郑程有点遗憾。

然而,高兴归高兴,郑程和郑元兴对视一眼,然后硬着头皮说:“久闻郭伯父大名,可惜一直没有机会拜见,今日一见,郭伯父果然是老而弥坚,有如南山不老公。”

太尴尬了,吩咐自己进来,又不肯说话,不知这位郭老伯在想什么,站了这么久,没看座也没上茶,就像木头人一样晾着,半天也没人搭理,手都不知放哪里好,只好没话找话说。

郭老头的心思的确不在郑家侄身上,他正忙着比较着两份名帖,一份是郑鹏用瘦金体写的名帖,一份是郑程刚刚送进来的名帖和礼单,嘴里嘀咕着:“不是兄弟吗,怎么差距这么大的,这样看来,郑鹏这笔字,并不是出自郑氏,而是自创,了不得,了不得。”

郑鹏的字帖,刚劲中透着飘逸,铁画银钩,看起来赏心悦目,而郑程的字,从字里行间可以看出,应是模仿唐初书法名字欧阳询的笔法,欧阳询与虞世南、褚遂良和薛稷并称为唐初四大书法家,其书法以“险劲”而“平稳”见长。

只是,郑程的笔法明显火候不足,险不够劲力不足,平稳是字的架构,在架构上没看到大气,格局太小,有点画虎不成反成犬的感觉。

都说字如其人,一看到这字,郭老头都有点不喜欢郑程这个人了。

听到郑程说话,郭老头有些淡淡地开口问道:“哦,是吗?老夫这么有名?你是在哪里听到的?”

人是一种很感性的动物,情绪也是摸不透、猜不着的东西,例如有人看好你,无论做什么都欣赏,要是看不顺眼,像郑程主动打破尴尬,要是郑鹏做这事,郭老头会认为他机灵、懂得随机应变,可这话出自郑程之口,就变得轻浮,沉不住气。

郑程楞了一下,有些不太利索地说:“这个,这个偶有听闻,郭府在魏州,可是名门望族,元城和贵乡相隔这么近,晚辈时常听到郭伯父提携后进、乐于助人的事,对了,家中大父,也时常提起郭伯父。”

平日说什么久仰大名这类话,谁都知道是客套话,没想到郭老头问得这么直接,一时都有些猝不及防,好在郑程脑子转得快,最擅长就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这话说得有艺术,不仅回答了郭老头的问题,还巧妙给郭老头戴高帽,说他喜欢提携后进,最后还把郑老爷子拉出来,拉近郭郑两家的关系。

要是没老爷子的关系,能进这门吗?

郭老头见的世面多了去,哪里听不出郑程的弦外之音,闻言只是打个哈哈,说都是虚名,一句话带过。

郑元兴终于找到机会插口,只见他向郭老头行了个礼说:“郭伯父,家父时常提起你,让晚辈一定要向你老问好。”

从进府到现在,作为长辈,郑元兴一句话也没说过,偶尔下声,以示自己的存在。

“令尊姓甚名谁?”郭老头开口问道。

郑元兴表情有些愕然,不过还是恭恭敬敬地说:“家父姓郑,名长铎,字常进。”

怎么回事?是这个郭伯父记忆力不好还是眼力差?名帖上明明有写,自己能进来,不是看在与阿耶的情份上让自己进来的吗?怎么还问起名字来?

生怕这位郭伯父健忘,就是表字都报了上去。

郑元兴、郑程紧紧看着郭老头,二人四眼流露出希冀的光芒,他们心里都有一个想法:希望郭老头的记忆不要太差。”

“郑长铎,字常进?”郭老头嘀咕着,好像在努力回忆一样。

郑元兴和郑程的心都绷紧,紧张得手都握出了汗,就当两人满怀希望时,郭老头突然说道:“不认识。”

什么?不认识?

就等郭老头回想起,然后一脸感叹地相认的,没想到郭老头一句话三个字,一下子把两人的希望破灭。

达官贵人见多了,郭老头也没必要跟眼前这二个无名小卒客气,说完觉得有些生硬,开口问道:“对了,元城郑氏据说出自荥阳郑氏,也算是出身名门,你们二人可有功名,在哪里任职?”

要是平日,郭老头随手就把他们打走,不过这两人是郑鹏的家人,现在郭府和郑鹏是盟友关系,郭老头也想从郑鹏哪里拿到新的字帖欣赏,不看僧面看佛面,算是给郑鹏一些面子。

“晚辈郑程,在家努力复习工课,为科考作准备,暂暂无功名。”

“晚辈郑元业,无功名,现替家里打理商铺买卖。”

郑程和郑元兴回答时,一个比一个头低,好不容易积攒下来的自信,瞬间荡然无存。

别说中进士,郑程就是秀才科还没考过,说起来都有些丢人,而郑元兴更不堪,就是一个地位低下的商人,处在社会的最低层。

叔侄二人感到有些不好意思,而坐在上席的郭老头,眼中也现出一丝不屑。

056 翻脸成阎罗

一个是小商人、一个是连秀才科都没有考过的读书人,就这样敢上门认亲认戚?

字还写得那么丑。

郭老头同意接见郑元兴叔侄,就是想看看他们是什么人,可一看到真人,顿时有点兴趣索然。

郑鹏虽说也是一个小人物,可人家有才华,字写得龙飞凤舞、诗做得才华横溢,人无耻得来又有趣,就是做点零嘴也与众不同,说话办事不亢不卑、进度有度;而眼前这两人,畏畏缩缩、说话时点头哈腰、低声下气,眼里全是献媚,看着就没心情。

算了,看在郑鹏那臭小子的份上,勉强应付一下吧,侄孙女说他每年能给郭府带来大笔的收益,而他的字还不错,很有机会登堂入室。

看到两人有些尴尬,郭老头难得出言劝说道:“活到老,学到老,只要多加努力,自然会有出人头地之日。”

“是是是,晚辈谨记郭伯父教诲。”郑程叔侄连连称是。

尴尬啊,人家都想不起有什么交情,问到功名和职业又是软肋,本想攀亲认戚,结果是热脸贴在冷屁股上。

被小看了,偏偏人家辈分高、地位然,就是有不满也不敢说出来。

“对了,郑家是不是有一个叫郑鹏的人?”郭老头随口问道。

不会吧,这位郭家老爷子还认识郑鹏那小子?

郑元兴和郑程对视一眼,彼此眼里都是疑惑: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郭伯父,你老认识他?”郑程试探着问道。

先不急回答,看看生什么事再说,以郑鹏那惹祸的性子,不会和郭府起了冲突吧?

要真是这样,得赶紧把他和家里摘清楚,千万不能让他拖累。

一想到郑鹏,郭老头就想起这家伙爬墙进书院捡文具,被抓后无耻欺骗自己跑掉,然后还恬不知耻在自己面前吹嘘和侄孙女郭可棠一见钟情,忍不住骂道:“一个不尊老、无心向学的混帐市井儿。”

郑鹏这小子,自己多次暗示他送字帖来,卤肉送了不少,就是不见字帖,郭老头卤肉吃得香,可并不妨碍他骂郑鹏不务正业。

什么是正业,正业就是追求荣华富富、封妻荫子,而不是跑去卖卤肉,还有欺骗老人家。

俗话说十五而志于学,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顺,七十而从心所欲,不逾矩,郭老头虽说只过了耳顺之年,可是他辈份高、地位然,提前到了“从心所欲,不逾矩”的阶段,肆无忌惮地骂起郑鹏来。

让郑家的人,好好教训一下这个狂妄的小子也好。

在郭老头心里,这番话算是长辈对比较亲近晚辈的鞭策,可是在郑程和郑元兴耳中,犹如晴天霹雳!

一定是郑鹏这家伙,到了贵乡县也不安生,得罪了郭府和郭老爷子,难不成,刚刚郭老爷子态度这么冷淡,就是因郑鹏而起?

算不算是下马威呢?

郑元兴心里大急,没想到郑鹏不仅没学好,还把他在元城呆霸王的风气带到贵乡县,得罪郭府,那可是捅了马蜂窝啊,别说他,就是荥阳郑氏,也得对人脉遍布大唐的贵乡郭氏礼让三分。

郭元振文武双全,极具人格魅力,有很多交心的朋友,特别是在军中,地位然,要是那些脾性火爆的武夫得知郑家敢对郭府不敬,荥阳郑氏估计他们得掂量一下,可对付和土财主差不多元城郑氏,就像玩似的。

郑元兴刚想开口替郑鹏求情,说少年郎不懂规矩、让郭老爷子多多包涵什么时候,好像猜到自家三叔想什么一样,郑程拉了一下郑元兴,轻轻摇摇头,示意他别求情,然后扭过头,一脸认真地郭老头说:

“郭伯父,郑鹏是我大哥,的确出自元城郑氏,但在一个多月前,因他屡教不改,郑家已经把他驱逐出去,让他到贵乡自立门户,也就是说,他的所作所为,与晚辈无关,也与元城郑氏无关。”

“什么?驱逐出门?”郭老头惊讶地说:“他不是长房独子吗,年纪轻轻就中了秀才,前途无限,这样的人才也舍得驱逐出门?”

这是郭老头最好奇的问题,郑鹏出自元城郑氏,又是家中长子,风度翩翩且才华横溢,弱冠之年就通过秀才科考试,放着养尊处优的小郎君不做,跑到贵乡县住破房、卖卤肉,真是怪了去。

郑程连忙把郑鹏在元城的所作所为、被赶出家门的事加油添醋说了一遍,说到后面还愤愤不平地说:“我这个兄长,算是扶不上的烂泥,整天不学好,喜欢跟一些游手好闲、不三不四的人在一起,听了郭伯父的话,才知他被逐出家门后还是死性不改。”

说到这里,郑程进一步撇清关系:“要是此人有什么做错的地方,郭伯父不有顾及我们郑氏一族的面子,只管教训他就是。”

郑程心想:最好是郭府出手,一下子把郑鹏整个永不翻生,自己也可以高枕无忧。

别的兄弟,相濡以沫,相互扶持,可是郑程一下子撇得干净,还想落井下石,郭老头听了心里暗暗鄙视。

天地君亲师,亲仅排在“天”“地”“君”之后,什么是亲,就是亲人,连亲人都这样对待,人品好到哪去?

“跟郑鹏一起的,不一定全是坏人吧?”郭老头脸色有些不太自然地说。

好不容易和高高在上的郭伯父找到共同话题,郑程哪肯轻易放过,马上绘声绘色地说:“郭伯父,你有所不知,最近郑鹏做起了卖贱肉的勾当,这人贪财好&色,跟他在一起的,不是屠户、青楼小姐就是低级趣味的市井奴,唉,我这个大哥,不对,这个郑鹏,就是扶不起的烂泥,人人唾弃的田舍奴,不提他也罢。”

“滚!”郭老头突然一拍桌子,大声吼道:“把这两人叉打出去,那个年轻田舍奴嘴贱,掌嘴。”

气死了,有点小心情,本想看看郑鹏的亲人是什么样的人,或者说什么样的环境能培养出像郑鹏这样有趣的人,没想到不但结果让人惊讶,连带自己也被骂。

跟郑鹏一起的,是低级趣味的市井奴?这不是骂自己吗,要知郭老头跟郑鹏有不少交集,还把郑鹏的字帖奉为珍宝,还有哪个什么青楼小姐,自己最疼爱的小侄女最近经常和郑鹏一起商量卤肉合作的事,这不是骂可棠是青楼小姐吗?

郭老头当场就火冒三丈,连赶出去都觉得不够,命令叉打出去。

本来就是看在郑鹏的面上见这二活宝,见了面才知根本想错,他们不仅没当郑鹏是亲人,反而要落井下石,连带自己也骂了,这下可好,也不用顾郑鹏的感受,直接教训他们。

郭老头在府中地位然,提携后进、善待下人,整天笑得像个笑弥佛,下人们哪里看过叔翁这么愤怒,于是郭老头一声大吼,外面一下子冲进十多个健仆,二话不说把郑元兴和郑程架起来,一边打一边往外面拖。

找死,竟然在郭府撒野,还敢惹府中最受尊敬的叔翁生气,简直不要活了。

郑元兴挨了二拳,刚想分辩,就让人塞进一块破布,什么话都说不出,用尽用力只能出“唔唔唔”的声音,那拳头像下雨般落在身上,痛得脸都扭曲变形,泪水都出来了。

说得好端端的,不知为什么郭家老爷子突然飚,是郑鹏惹人家生气还是郑程这混小子说错话?可无论怎样,好像都与自己无关吧。

给嘴塞布很正常,免得惨叫声影响主人家的心情,再说府上还有孩子呢,吓到就不好了。

混乱中,郑元兴看到被架着的郑鹏,顿时心理平衡多了:郑元兴被两壮汉挟架着,打自己的多是婢女,大多力度不大,那些健仆大多去揍郭老爷子指名的郑程,只见一个又一个拳头落在郑程身上,可以说拳拳到肉,郑程痛得身体不断扭曲,最惨的是,郭家的老爷子不仅说叉打出去,还要掌郑程的嘴,有两个老婆子拿着二指宽的竹签,“啪啪啪”打在郑程的脸上。

那可是真打,打一下响一声,响一声就在郑程的脸上留下一条深深的签痕,打得郑程肿得像一只流着血的猪头,估计他亲娘来到,一时半会也认不出,别提多惨。

郑元兴转过头,不忍看了。

郭府怎么那么大啊,来的时候走了一刻多钟,出去的时候更是觉得走了一年那么久,好不容易双双被人从郭府的台阶抛下,叔侄两人挣扎了好久才搀扶着爬起来。

“三叔,我,我”郑程委屈得快要哭了。

自己什么也没做呀,说话也是小心翼翼挑好听的说,谁料到郭家老爷子喜怒无常,前面还笑呵呵,翻脸成了活阎罗。

打得那么狠,嘴巴肿得说话都漏风了。

“什么也也不要说,离开这里再说。”郑元兴连忙让侄子闭嘴。

几个郭府的下人,还在旁边虎视耽耽呢,说得不好,谁知还会不会挨揍,这里是郭家的地盘,就是被打也是白挨揍。

叔侄两人像难兄难弟,相扶着离开,刚到墙角拐弯处,刚刚还有气无力的郑程,猛地把郑元兴往角落里一拉:“三叔,是郑鹏那个家伙。”

郑元兴有些紧张地说:“郭府对鹏儿有偏见,快拦住他,别让郭府的人现。”

“不”郑程咬牙切齿地说:“就是被他害的,连累我们被打,让他去,看他怎么倒霉,让郭府的人对付他也好,免得到时把怒火撒在我们元城郑氏一族上。”

郑元兴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理智代取冲动。

在个人面前,家族的利益高于一切。

眼看着郑鹏离郭府越来越近,郑程的眼里闪过一丝幸灾乐祸的光芒:郑鹏,看你这次么死,哼哼。

057 震惊(求收藏)

当郑鹏离郭府的大门只有二丈时,郑程脸上的笑容更盛,虽说他的脸被竹签抽肿,笑的时候痛的直抽抽。

郑程心内暗爽的原因很简单,郑鹏一走近郭府,守在门口的两个护院看到,如猛虎下山地从台阶上冲下来,径直向郑鹏跑过去,健硕的身躯、粗壮的手臂和强而有力的大腿,毫无疑问,他们是看家护院的利器、揍人的好手。

这两个护院郑程见识过,都说宰相门前七品官,替郭府看门的他们,牛气冲天,郑程亲眼看到,一个喝得有些醉薰薰的酒鬼刚走近大门,还没撒野就让两个护院一顿老拳,然后一脚踹了一个滚葫芦,郑程递名帖时,人家连眼皮都不抬一下,三叔就是递上红包,语气也没多大改善。

郭家的老爷子那么恨郑鹏,连送礼上门的自己也不肯放过,那些下人,能饶得了郑鹏这个正主吗?

打,用力打,最好把他打得伤重不治,郑程心里大声呐喊。

一旁的郑元兴眼色有些不忍,脸色复杂,可什么也不说。

郭府财雄势大,人家干什么不用跟你商量,也懒得和你讲道理呢,就像刚才,明明说得好好的,可是郭家老爷子一翻脸,说打就打,自己叔侄被揍成猪头,连理都没地方说去。

去县衙报官?别逗了,就是去到州府都没用,听说附近的官员上任,都会亲自到郭府拜访,就是魏州的刺史也没有例外,去告就是自讨苦吃。

近了,近了,眼看两个护院离郑鹏越来越近,郑程握紧拳头、屏住呼吸、睁大眼睛,准备欣赏让自己心花怒放的一幕,突然,一心等着看好戏的郑程,双眼瞪得老大,眼珠子快要掉到地上,嘴巴张开半天也没合拢。

怎么回事,那两个护院,一个低头弯腰替郑鹏拿过手里的东西,一个撑开油伞,替郑鹏挡住飘飘扬扬的小雪,末了还不忘细心替郑鹏拂去衣肩上雪末。

不是做梦吧?

郭府的下人,平日战斗力强劲、鼻孔朝天的护院,竟然还有这么温情、体贴的一面?

认错人了吧?

很快,郑程现自己想多了,作为看门的护院,眼光差一点都不行,远处传来的话,也证明他们并没有认错人:

“郑公子,叔翁等你很久了,让小的在这里候着,让你一到就到后花园找他。”替郑鹏提东西的护院讨好地说。

什么,去后花园?

郑程一听无言了,宅子通常分两个部分,前面是接待客人,后院居住,只有亲近、信任的人才能进后院,如果说进郭府的大门是一种标志,那么进后院就是一个里程碑。

撑伞的护院也献殷勤地说:“公子,怎么不骑马?早知派马车去接你好了。”

假的吧,派马车去接?

郑程一下子有点反应不过来,怎么回事,自己想进郭府,又是讨好又是递红包,从头到尾都没人给过好脸色,郑鹏这小子,好像把郭府当成自家的后花园似的?

看着那两个争相讨好郑鹏的护院,郑程的内心快崩溃了:你们是郭府的护院,怎么变脸变得那么快,刚刚从台阶上冲下时多有气势,就像下山的猛虎,可一到郑鹏跟前,立马变成向主人摇尾讨好的“二哈”,画风变得太快,以至郑程都没反应过来。

站在郑程旁边的三叔郑元兴,整个人好像石化一样,好一会才揉揉的自己的老眼,看是不是自己看错了。

“小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郭府的下人,好像对鹏儿很热情啊。”郑元兴忍不住问。

郑程也有些疑惑,看看郑鹏,又看看护院手里的礼盒,猜测地说:“三叔,我听人说,他卖猪肉,不知哪学来的配方,还做得挺好吃,据说客人都是抢着买,按理说应该赚不少,我们到他家时,家徒四壁,没一件值钱的物件,当时猜想他是不是死性不改,都拿去喝花酒了,看这情况,可能是把钱用作收买郭府的下人,然后找机会抱郭府的大腿或亲近郭家小姐。”

“对了,肯定是这样,可能郑鹏的不轨之心被郭家老爷子觉,所以说般评价他,说他是市井奴。”郑程说到后面,语气都有些激动了。

就是现在,郑程仍然不相信郑鹏能成为郭府的贵宾,不愿相信郑鹏会有咸鱼翻身之日。

郑元兴心里泛起的一点希望很快破灭,有些无奈地点点头:“某也猜想没这样的美事,郭府可是豪门大族,哪能这么容易攀上关系,希望鹏儿不要玩火**。”

自家阿耶也攀不上这层关系,更别说劣迹斑斑、乳臭未干的郑鹏。

郑程语音里透着一丝幸灾乐祸:“他还没知郭老爷已经看透他了,那些下人想必也会错意,唉,希望大哥还能活着出郭府。”

嘴里说得可惜,心里却说:里面就是鸿门宴,最好是以后再也不见。‘

正在郑程胡思乱想时,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扭头看去,看到一辆豪华的马车由远处驶来,很快停在郭府的门前。

当一个白衣丽人款款从马车出来时,郑程的眼晴瞬间亮了:柳眉杏眼,面容绝美、身材高挑,浑身散着一股让人无法拒绝的魅力,再配上高雅的气质,宛如九天下凡的仙女一般,郑程当场就看直了眼。

“小姐回府了。”

“小姐好。”

几个下人争着上前问好,帮忙提拿东西,听到下人叫唤,郑程这才知道,眼前这位,就是芳名远播的郭家小姐郭可棠。

果真是一等一的美人。

很快,郑程眼中又多了一希冀,或者说是幻想:最好是郭小姐看到郑鹏,当众痛骂他是无耻之徒,让下人狠狠教训郑鹏,要是郑鹏奇迹般打倒那些护院,要对郭小姐不利时自己挺身而出,来个英雄救美又或逃跑时经过这里,自己大义灭亲一伸脚,把郑鹏摔个鼻青脸肿,从而到郭小姐的青睐

就在郑程想入非非时,一个声音突然犹如旱天霹雳,一下子把郑程雷得不轻:“郑鹏,怎么现在才来,还以为要用八抬大轿抬你才来呢,知道本小姐等你等多久了?”

他们两人认识?

听语气感情还不错,那句话什么意思,本小姐等你多久了,天啊,这美得像仙子的郭家小姐,在家等着郑鹏上门?

敢情郑鹏还不太乐意上门?

到底生什么,难道所谓的鸿门宴只是自己一厢情愿的想法?

也对,以郭府的能力,还用骗吗,人家一句话,就是郑鹏跑到哪都没用。

此刻,郑程好像听到自己心碎的声音。

站在的郑程旁边的郑元兴,震撼程度不比郑程低,他想到一件自己都不敢相信的事:郭老爷子说的那番话,不是骂郑鹏,而长辈爱之深、恨之切的一种表现,只有很看重的人才会这样说,自己叔侄被叉打出郭府,并不是受郑鹏连累,而是老人家不喜欢听到故意贬骂郑鹏。

难不成,鹏儿得到郭家小姐的欢心,也得到郭府上下的认可,郭家老爷子把他当成郭家女婿一样保护?

太不可思议了,不行,回去一定要向父亲大禀告,要重新评估对鹏儿的态度才行。

058 欲加之罪

郑鹏听到郭可棠的埋怨,有些抱歉地说:“今天有些事耽误了,不过也不晚,郭小姐你也不是刚回来吗?”

“是老家来人了吧?”郭可棠语出惊人地说。

“真是什么事都瞒不过你”郑鹏双后一摊,有些无奈地说:“在贵乡这一亩三分地,有什么风吹草动都瞒不过郭府。”

郭可棠撇撇嘴说:“看你这话说的,本小姐可没空监视你,是你老家的人来这里拜访,怎么,你不知道?”

这事郑鹏还真不知道,闻言好奇地说:“这个说实话,还真不知道,郭小姐,他们到贵府,有什么事?”

“本小姐对他们没兴趣,听说绸庄来了一批新出的苏绸,出去挑几匹,这不,一回来就碰上你。”

郭可棠和郑鹏是合作关系,也算是朋友,不用顾忌太多,而郑家叔侄不同,陌生男子,郭可棠需要回避,所以听到有人拜访,直接从后门出去购物。

“原来是这样。”郑鹏也不知郑程去郭府干什么,郭可棠说不清楚,也就不再问。

郑元兴和郑程突然出现,郑鹏觉得阵式有点隆重了,现在才明白,估计看自己是次要,主要还是去郭府拜访。

郭可棠对郑元兴和郑程没兴趣,很干脆地对郑鹏说:“叔公找你有事,你先去见他,完了去偏厅商量,加工坊有点问题要商量一下,还有安全的问题。”

“行。”

一行人进门,郭可棠自回闺楼,而郭管家带郑鹏去郭老头。

行了一半,郭管家突然小声地说:“郑公子,有些话小老不知该不该说。”

“管家,我们也算是老相识了,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郭管家左右看了一下,这才压低声音说:“郑公子和家里的关系,好像不是很融洽”

“唉,何止不融洽,说出来不管郭管家笑话,某就是被家里赶出来自立门户,对了,我那三叔和堂弟,都说了我什么坏话?”

纸包不住火,像这样事,以郭府的能力,一查就知得**不离十,郑鹏也没刻意隐瞒,很坦率地说出来。

郑鹏的一声叹息,好像包括了很多隐情,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家庭大了,兄弟之间勾心斗角的事多了去,郭管家早就见怪不怪,闻言也不好说什么,于是就把郑程叔侄入到郭府的经过源源本本说了一遍,连把两人叉打出府、郑程被竹签抽嘴的事也一点不漏说出。

“活该”郑鹏有些解气地说:“我这个堂弟,对付外人没招,窝里斗可是一把好手,没指望他能拉一把,没想到还落井下石,撇得真是干净,只是可惜我三叔,跟着他遭罪。”

郭管家有些不以为然地说:“做长辈的,眼看着晚辈勾心斗角、落井下石还在一旁袖手旁观,活得窝囊、做得也不光彩,就是挨打也是活该。”

郑鹏闻言,心里有些默然。

都说一鼓作气、再二衰、三而歇,元城郑氏在追求功名的路上前扑后继,郑长铎、郑元家、郑鹏,可以说三代人接棒式努力还是收获甚微,以至族中不少子弟都有点怠慢,积极性大大降低。

很简单的一个道理,眼看着比自己聪明、比自己勤奋的人屡战屡败,少年郎考成白头翁,不受打击才怪,像三叔郑元兴就是一个例子,看到没什么希望,干脆弃笔从商,没了压力,也就没有动力,最后成为一个明哲保身、畏畏缩缩的小商人。

就是郑程的地位也比他高。

郑鹏突然笑着把头凑过去,小声地说:“那个郑程,一直算计某,郭管家,你有没有动手替某教训他?”

“嘿嘿”郭管家笑了二声,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小老年纪大,手脚不灵活,再加上人多,也就是打了他十多拳、踹了他几脚屁股,勉强算是给郑公子出一口气,怎么样,够意思吧?”

“仗义”郑鹏哈哈一笑,然后神秘地说:“某知哪里有一个标致的小寡妇,介绍给你?”

郭管家楞了一下,然后苦笑地摇摇头说:“郑公子真会拿小老开玩笑,不过说真的,跟公子聊天,是一件很有趣的事。”

郑鹏有才华有风度,和郭府的人相交很好,但从不仗势欺人,对下人也不势利眼,真诚、没架子、把人放在同等地位相处,这让郭管家很感动。

还标致的小寡妇呢,上次还敢骗叔翁说有不穿衣服的小妇人,这个郑公子真是有趣,郭管家心里想的是:是不是才华横溢的人,说话都这么不羁、奔放?

本想还逗一下郭管家,不知不觉到了后花园,郭老头一看到郑鹏,马上招呼道:“郑家那小子,快过来。”

“郭伯父好。”郑鹏忙向他行礼。

郭老头上下打量了一下郑鹏,冷哼一声,一边喝茶一边说:“最近忙什么去了,这么久也不见问候我这个糟老头。”

郑鹏看到郭管家远远站在大树下听候吩咐,郭老头身边也没有婢女待候,笑嘻嘻地说:“给郭伯父找那个不穿衣服乱逛的小妇人啊,郭老伯不是念念不忘吗?”

“噗”的一声,郭老头一口茶水全喷出来,连咳几声,挥退想过来伺候的郭管家,指着郑鹏骂道:“你这臭小子,就不能好好说话吗?”

“郭伯父,和你好好说话的多了去,找一个像晚辈这样说话的可不多,知道郭伯父好相与,这才开个小玩笑,换作其它人,我可不敢。”郑鹏笑哈哈地说。

郭老头一想,还真是,现在家里上下,每一个都对自己毕恭毕敬,年纪大了,以前的朋友,要么离世要么圆滑要么另有所图,以至找个好好说话的人也没有。

直至郑鹏的出现。

面上有点过不去,内心却并不讨厌,要不然,以郭老头的性子,早就叫人叉打出去了。

郑程就是说错话,郭老头连解释都没一个,直接让人叉打出去。

郭老头故意板起脸说:“别拍马屁,今天说什么也要惩罚你,就罚你抄千字文一遍,记得要抄好,抄得不好要重抄。”

早就知郭老头想要瘦金体的书法,郑鹏听郭可棠说过几次,而郭老头也暗示过二次要笔帖,只是懒得理会,顺便吊吊他胃口,没想到进来还没一刻钟,郭老头就露出了“狐狸尾巴”。

不能找一个好一点的借口?

就是用重金求购、或用美人计也好啊。

郑鹏没这么容易妥协,苦着脸说:“故意逗你老人家高兴,这也要罚,那以后我可不敢跟你说话了。”

“你这臭小子,说这话什么意思?老夫是那种小心眼的人吗?”郭老头气呼呼地说。

“哦,不用罚抄了?”

“当然要罚,不过不是罚你跟老夫开玩笑,一码归一码,罚你是有其他的因。”

“什么原因?晚辈好像没得罪郭伯父吧?”

郭老头振振有词地说:“刚才你进后花园时,是左脚先进来,这不对,应是右脚先迈进来,所以,要罚你抄。”

寒一个,这也行?

“还有这规矩?没听说啊。”

“没听说就对了,老夫刚定,不行吗?”

“行”

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词。

抄书、谈生意,郑鹏在郭府折腾了一个多时辰才出来,刚出来,就看到绿姝一脸紧张在郭府的门口来回踱步,一看到郑鹏出来,飞快跑过来,有些慌张地说:“少少爷。”

郑鹏拍拍她的手说:“不急,有事慢慢说,有少爷在,天塌不下来。”

脸有焦色,说话也有点慌乱,肯定生了什么事。

听到郑鹏的话,绿姝稍稍放松了一点,然后焦急地说:“少少爷,是绿姝不好,只顾着在新宅子的大堂和三郎君说话,等三郎君和程小郎君走后,现丢了一个钱袋,里面有郭小姐送婢子一支金钗和一些零钱,少爷房间的被子也让人泼了墨,当时宅中就绿姝、三郎君和程小郎君三个人,说话程小郎君不在,可能是唉,都是绿姝没看好家,少少爷,现在怎么办?”

什么,竟有人敢偷自己的东西,还敢往自己的被窝泼墨?

郑鹏当场就气炸了!

什么可能,十有**是郑程那家伙干的。

059 人形元宝

绿姝有些愤愤不平地说:“少爷,要不,我们报官,可不能便宜了他。”

钱袋里面钱不多,可是钱袋是少爷送的,还有郭可棠送的一枝金钗,对绿姝来说,意义很重大,郑程顺手牵羊把钱袋拿走,还往少爷的床泼墨,什么人啊,人品太差了。

郑鹏摆摆手,有些无所谓地说:“算了,钱财是身外物,一点小事没必要报官,到时就算追回,那点小钱还不够打点费,对了,我三叔和郑程怎么会出现在新宅子的?”

报官,不好吧,离开元城时,郑鹏狠狠地教训了郑程一顿,不仅让他身心受创,还遭受到巨大的财产损失,那个时候郑程都没报官,要是自己报官,有点破坏游戏规则,好像自己玩不起一样。

换成郑程那样对自己,不点火烧了宅子都算仁慈,不过是郑程陷害自己在先,郑鹏下起手来也没有心理负担。

偷走钱袋不算,还往被窝里泼墨,说明郑程这家伙有点气急败坏了。

不就是玩吗,以后有的是机会。

绿姝有些气愤地说:“少爷去郭府商量大事,婢子想着去新宅子打扫一下,路上碰到三郎君和程小郎君,不知为什么,他们一身是伤,特别是程小郎君,整张脸都让人打肿了,本想躲开他们,没想到程小郎君看到,说他们碰到歹人,让人打伤,就问能不能上家包扎清洗一下,婢子想,再怎么说也是少爷的亲人,就带他们去新宅子包扎,没料到他这么坏。”

什么歹人打的,分明是这二货跑到郭府乱说话,本想撇清自己,没想到连郭老头和郭可棠都骂了,人家一气之下就把他们叉打出去。

郑程还真是脸皮够厚,别人被打成那样,早就找地方躲了,可他看到落单的绿姝,还能起坏心思,不得不说这家伙一肚子坏水。

元城郑氏的事,郑鹏没跟绿姝多说,在宗族至上的年代,骨肉亲情看得很重,当郑程提出要求时,在那种情部下,绿姝不好拒绝,再说三叔临走前扔下的钱,也让绿姝对他放下戒备,最后让郑程暗算自己成功。

也好,以郑程的个性,看到自己过得那么好,肯定气得肺炸、妒忌得眼红,知道郑程过得不好,郑鹏内心也高兴。

郑鹏安慰她说:“算了,损失不大,就当打他看郎中,以后注意点就行。”

说完,自言自语地说:“看来得把郑福一家调回来才行,现在就两个人,真有坏人都不知怎么办。”

绿姝又小声地说:“少爷,程小郎君还在你房里写了几个字,你还是回去看看吧。”

有这事?

郑鹏二话不说,带着绿姝径直往家里赶,本来要走一刻钟的路程,主仆二人不到一刻钟就回到了。

回到选定作为自己主卧的房间一看,郑鹏气得想骂娘:好好的一房间,弄得乱七八糟,墨水倒在那一床苏绸缝成的白色被面上,给人一种触目惊心的感觉,赏给下人洗干净就可以用,也不算浪费,可郑程用笔在墙上写着一行斗大的字:大哥,房间有些单调,替你装饰一下,不用谢。

尼玛,顺了钱袋、泼了墨,还敢在写字挑衅自己,简直是得了便宜还卖乖,郑鹏当场有种想暴走的冲动。

对了,他还想通过三叔施压,想抢自己的婢女绿姝,这里又是一笔。

正当郑鹏想着怎么找回场子时,门外突然传来敲门声,还有人大声高喊着:“郑公子,郑公子在吗?”

有人找自己?

郑鹏应了一声,带着绿姝往外走。

打开门一看,郑鹏不由眼前一亮,俊俏的崔希逸骑在高头大马上,气定神闲,在他身后站着一群健奴,健奴的旁边还有一辆马车。

“这不是崔公子吗,稀客,稀客。”郑鹏笑容满面地迎了上去,眼里还有一些热切。

不知为什么,看到崔希逸,就像看到一锭人形的金元宝一样,特有亲切感。

看到郑鹏走过来,崔希逸哈哈一笑,从马上一跃,走到郑鹏跟前,拍拍郑鹏的肩膀,有些不太高兴地说:“飞腾,你太不够意思了,买新宅子也不通知一声,要不是某消息灵通,这顿入伙酒还差点让你逃了。”

“真是什么都没瞒过崔公子”郑鹏马上说:“还在挑吉日,这种事怎么能少得了崔公子,都说三军易得一将难求,某说朋友易得知己难求,像崔公子这种知己,客气反而俗套了。”

郑鹏一说,崔希逸还真有一种作为知己的感觉,闻言连连点头说:“对,知己不需客气,我说飞腾,怎么也得买几个看家的奴仆吧,这么大的宅子,连看门的都没一个,找人还得叫,太不像话了。”

“快了,快了,最近忙着和郭小姐合作的事,忙得团团转,等忙完这一段,就好了。”

一提起郭可棠,崔希逸的眼睛也亮了,拉着郑鹏的衣袖,兴奋地说:“飞腾,你的主意真不错,棠妹妹对我的态度好多了,也愿意跟我说话,不像以前,一看到某就会皱起眉头,一脸的嫌弃。”

越容易得到的东西,反而越不珍惜,郑鹏让崔希逸不要天天围着郭可棠传,算是欲擒先纵,郭可棠习惯被崔希逸缠着,不缠反而有点不习惯,崔希逸不时派人送些零嘴、好玩的玩艺,态度要是没改善就真有鬼了。

太没出色了吧,态度好点就乐得找不到南北?还以为成功拿下了呢。

郑鹏心里有些轻视,不过很快又感叹起来,真是谁没少年时,谁会想到,日后文武双全、青史留名的人,现在围着一个小女生屁股转,智商直线下降。

以他的身份,跟郑鹏都称兄道弟,为了郭可棠,他还真什么都豁得出去。

“那当然,崔公子是人中龙凤,只要让郭小姐看到你优秀的一面,哪能不动芳心,看来某得努力,提前为崔公子的大婚准备一份厚礼才行。”

崔希逸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边笑边说:“飞腾能来就已经给面子了,大礼就免了,反正某什么也不缺。”

这话怎么那么熟悉?

对了,后世有个富二代说过同类的话,说不在乎朋友有没有钱,反正没自己有钱,这位崔公子说的差不多是同一个意思。

郑鹏干笑二声不回答,主要是不知怎么回好。

崔希逸笑毕,转身示意后面那辆马车掀起布帘,然后指着马车里放着的三个大木箱说:“飞腾喜迁新居,某也替你高兴,这是某的一点小心意,就算是为飞腾的新宅添喜吧。”

古代很重视礼尚往来,例如亲戚嫁女送东西叫添妆,乔迁新宅叫添喜等等,看着马车上那三个手工精致、体形硕大的木箱,郑鹏不由心中一喜:真不愧是大家族里出来,就是讲究,都不用开口,主动就送厚礼上门。

“这,这怎么好意思。”郑鹏搓着双手,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真不愧是“人形元宝”,每天见面都有惊喜。

“知己,知己”崔希逸一脸认真地说:“客套话不要多说,要是拒绝,那就是不把某当知己了。”

郑鹏有些感动地说:“崔公子对某真是没二话,又送厚礼又送马车,跟你客气就是看不起你,行,某收下了,绿姝,把马车拉进去,然后上好茶。”

什么,送马车?

自己什么时候说送马车了?

崔希逸有点呆,当他看到手下询问的目光时,俏脸抽了抽,不过最后还是点头。

不就一辆马车吗,更正说这马车没说过送你,这样多没面子。

钱财事少,面子是大,反正心情好,认了。

060 睚眦必报(求收藏)

绿姝看着自家少爷,一双好看的眼睛笑得像一抹新月牙。

崔公子这种大家族出来的弟子,把脸面看得很重,有时明明吃了亏,可他宁愿吃亏也不肯丢面子,又让少爷捡了一个大便宜。

这几天少爷啄磨着要买一辆马车,方便出行,只是没挑到喜欢的,难怪少爷一看到崔公子就双眼放光。

崔希逸也有点无言,上次马有“错”,一转眼自己喜欢雪里追风马就易主了,来送个礼,连运输用的马车也搭了进去,当他看到郑鹏的目光先是上下打量自己一番,最后停在挂在腰间那块玉佩,吓得他脸色一变,下意识一手遮住,忙解释道:

“这块玉佩是某家传的,怎么样,飞腾,漂亮吧?”

为爱有些痴狂,可崔希逸不是笨蛋,知道郑鹏喜欢“打秋风”,马上解释,免得他又盯上自己这块玉佩。

郑鹏也知道适可而止的道理,自我解嘲地笑了笑,拉着崔希逸往家里走:“崔公子真是幽默,难得你来,今天我们就来一个不醉无归。”

“某要吃铁板烧。”

“哪还用说,管够。”郑鹏一脸豪气地说。

进了宅子,郑鹏让崔希逸自个参观,反正他是老熟人,用不着陪,自己还要准备材料,为铁板烧作准备。

没办法,郑婶在工地忙碌,家里除了绿姝就没别的下人,光靠绿姝不知要忙到什么时候时候,而崔希逸“送”出马车后,指定要郑鹏亲自下厨。

论起刀功,绿姝没郑鹏好,为了把肉切得薄而均匀,郑鹏亲自出手,而绿姝在一旁帮忙清洗食物。

“少爷,崔公子真是大方。”绿姝一边洗着菜,一边喜滋滋向郑鹏汇报。

郑鹏一手按肉、一手扶刀,运刀之间,一片片薄如蝉翼的肉片就在刀下产出,一会就堆成一座小肉山。

放下刀,稍稍松了一口气,这才问道:“哦,都送了什么?”

“一对凤穿牡丹的花瓶,十匹绸十匹细绢,还有一套精致的餐具,少爷,你看,就是这对花瓶,漂亮吗。”绿姝好像很喜欢这对花瓶,还抱出来让郑鹏看。

不愧是大族人家出来的子弟,普通人家为新宅添喜,送一匹绢都算厚礼了,他一口气送十匹绸十匹细绢,还有花瓶和餐具。

凤穿牡丹,意为凤凰飞着穿过盛开牡丹,传说中,凤为鸟中之王;牡丹为花中之王,寓意富贵。丹、凤结合,象征着美好、光明和幸福,是很受欢迎的题材,而郑鹏第一时间想的,是有没有逾越。

龙和凤是古代吉祥兽,也是皇帝和皇后的化身,普通人家不能擅自使用,不过只是细想一下,很快就释然了。

唐代相对明清来说很开放,皇帝所用的龙为五爪金龙,其它不足5爪或蟒蛟类王公也可用;凤使用更广,诰命夫人会被赏赐凤冠,民间也流行凤钗什么的,而崔希逸出自崔氏,虽说不知是清河崔氏还是博陵崔氏,族里和皇家联婚是常态,族里出几个妃子不足为奇,说不定是她们送给娘家,然后又落在崔希逸手中。

“人形元宝”敢送,自己就敢收。

“漂亮就收好,财不露白。”郑鹏笑着说。

绿姝高兴地点点头,小心翼翼放好花瓶,挽起衣袖,准备把猪下水再清洗多一遍。

“等等,绿姝,你手上的伤是怎么来的?”郑鹏眼尖,绿姝挽起衣袖准备洗菜时,突然看到她嫩白的手臂上有条伤痕,好像给什么人划的一样。

绿姝吓了一跳,一边急匆匆把衣袖放下,一边慌乱地说:“少爷,没,没事,是婢子不小心碰伤的。”

那惊慌失措的样子,郑鹏信她才怪,直觉告诉他没这么简单,不由板起脸,一脸严肃地说:“绿姝,你是不是背着做些对不起本少爷的事?”

郑鹏一生气,绿姝吓得脸色都白了,什么也顾不得了,急忙解释道:“少爷,就是打死绿姝,绿姝也不会做对不起少爷的事,其实是程小郎君弄伤的。”

郑程?又是他?

“怎么回事,快说。”郑鹏寒着脸说。

“婢子给三郎君先包扎,完了三郎君要如厕,就给程小郎君包扎,没想到他毛手毛脚,还想轻薄婢子,拉着婢子的手说要亲热,吓得婢子连忙挣脱,这伤是挣脱时程小郎君的指甲划伤的,怕少爷怕心,所以,所以少爷,我真的没有背着做对不起你的事。”

说到后面,绿姝委屈得快要哭了。

郑鹏忙安抚她说:“没事,没事,有少爷在,没事的,以后看到他离远点好了。”

绿姝看到少爷不生气了,这才把悬着的心放下,犹豫一下,然后小声地说:“少爷,你得小心一点,程小郎君说你是被赶出家门,很快就要被开除出族谱,还说等他当了族长,不会让你好过,还叫婢子偷了契约跟他走,以后吃香喝辣,跟着少爷没活路。”

行啊,郑程,还真够可以的,本以为拿个钱袋、泼点墨出个气就行,没想到他还竟非礼绿姝,这事不能忍。

前面他到过贵玉街的宅子,家徒四壁,好像能饿得死老鼠,可他还要上门,现在看来,他一开始并不是想顺走东西,而是看到自己不在,绿姝落单,于是就找机会调戏绿姝。

郑程第一次看到绿姝时,这货就淫(yin)光四射,怂恿三叔让自己舍弃婢女、一心读书,还真是死心不息。

郑鹏气得咬牙切齿,很快嘴角就带着一丝玩味的笑意,冷冷地说:“小心?是他小心才对,我要让他以后不敢踏入贵乡半步。”

跟自己玩,郑程还嫩了一点。

说话间,郑鹏肉也不切了,解下围裙,径直向外面走去。

“少爷,这么点肉够了?崔公子的饭量可不小啊。”绿姝在后面叫道。

郑鹏摆摆手说:“先放着,吃不吃还没准数呢。”

出到大堂,只见崔希逸一边吃着凉拌的卤肉一边看书,就像一位等着被侍候的大爷一样,别提多逍遥快活。

新宅子设计不错,装潢也算高档,可在见过太多大场面的崔希逸眼里,这些都是小儿科,随意转了转,就回到大堂自顾享受。

“飞腾,这么快就弄好饭了,什么时候开吃呀?”崔希逸看到郑鹏,只是抬了抬眼皮,就是姿势都没变。

尼玛,这家伙细皮嫩肉,俊俏得像个女子,往那里一躺,说话又有些尖柔,还带一个“呀”字,怎么有种后世妻管严老公给母老虎做饭的感觉?

郑鹏的老脸抽了抽,一手把崔希逸拉起来,笑呵呵地说:“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肉还要腌制一下,快了,咦,崔公子在看什么书?”

“山海经,要不要看?”

山海经是战国中后期到汉代初中期所著的一本书,可以说华夏志怪类书籍的鼻祖,没想到崔希逸喜欢这种书,还以为他只喜欢那种儿童不宜的珍收藏册呢。

“不了,现在都忙得分身乏术,换宅子、和郭小姐合作”说到这里,郑鹏假装不经意地说:“不过郭小姐也忙。”

这是一个梗,一抛出,崔希逸马上追问道:“棠妹妹忙什么?”

“呵呵,正所谓关关睢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郭小姐芳名远播,上门求亲的人多如过江之鲫,应付这些人也够忙的。”

“什么?”崔希逸一拍桌子,愤然站起,那书都扔在一边,一脸煞气地说:“有本公子在此,还有人敢打棠妹姝的主意?胆子够肥啊,飞腾,说,是哪个不长眼的这伙。”

大家族的子弟不仅要面子,还喜欢吃独食,就是自己优秀,也不喜欢其它竞争者出现。

郑鹏有些为难地说:“这,这个”

“问也不说,是不方便?还是我们的交情不够深?”

“那倒不是,那人是我堂弟郑程。”

崔希逸盯着郑鹏,一脸严肃地说:“好啊,郑鹏,亏本公子还视你为知己,你联合家人要夺某所爱?”

“冤枉啊”郑鹏苦笑地说:“崔公子,某的情况,你也知,是被赶出家门,说到底就是这位堂弟背后搞的鬼,都说豪门深似海,我家不是豪门,可水也不比海浅,没错,他们是看过我,我也让他们进门,不过那是看在三叔的面子上,至于帮他,那是做梦,盼不得他走路摔着、喝水咽着。”

顿了一下,马上补充道:“其实他是痴人说梦,无论相貌、才学、家世背境,哪一样比得上崔公子。”

崔希逸的脸色这才好起来,拍拍郑鹏的肩膀说:“不愧是知己,这话某喜欢听,飞腾,这一顿就不吃了,日后补上,某还有事,先走了。”

“一会就可以吃了,有什么事这么急,不等等?”

“什么事不用管,你就当不知道,晚上请你吃饭。”崔希逸说完,铁青着脸,风风火火地走了。

郭可棠是崔希逸的肉脔,一听到有人想打主意,虽说没什么威胁,崔希逸还是当场暴走。

看到崔希逸走了,郑鹏嘴角浮起一丝冷笑:就是用屁股猜,也猜到崔希逸是找郑程的麻烦,正好替自己报绿姝被调戏的一箭之仇。

三叔不错,为了避免连累他,特意暗示三叔对自己不错,崔希逸应该有所区别对待。

哼哼,郑程,你就自求多福吧。

061 再遭一劫

古道,西风,瘦马,断肠人在归家。

郑程就是踏上归家途上的断肠人,不仅断肠,心都快碎了。

被郭府的下人叉打出来之前,郑程的心情都是很不错,好像看到家主之位向自己挥手,看到锦绣前程向自己微笑,甚至看到窈窕淑女向自己款款走来,有一种意气风、事事顺利的感觉,直至郑鹏的出现。

扎心啊,对自己来说,进郭府的大门像是在朝圣,而郑鹏那家伙进出像自家后花园那样随意,郭家小姐的美貌和言语、郭府下人的恭维,特别是郑鹏买下那个前庭后园的大宅子,深深地刺激了郑程。

不是走投无路,要落魄得要饭吗?

不是看到自己,就哭求着要回郑家吗?

不是贫困潦倒、食不裹腹吗?

有个漂亮的小美婢还不够,还住豪宅,和美如仙子的郭家小姐打情骂俏,日子快活似神仙。

你若不好,我便安心;你若安好,我便扎心。

郑程越想心里越不是滋味,忍不住扭头对三叔说:“三叔,这事我们就这样算了?”

“你还想怎么样?”郑元兴摇着头说:“想报仇?你也不想想郭府是什么地方,我敢说,你一报官,他们马上把你以诬告的罪名收押,然后屁颠颠到郭府请功,就是到告到刺史那里也一样。”

官字两个口,有它说没你讲,再说贵乡是郭府的地盘,告他就是自讨无趣。

郑程自然不敢跟郭府较真,连找回场子的想法都没有,只见他眼珠子转了转,然后压低声音说:“三叔,你不觉得郑鹏可疑吗?”

“可疑?什么可疑?”

“那宅子啊,三叔,你想想,我这位大哥,月月风流月月清,也就是大父惯着他,一年到头不知帐房给他填多少进去,可是,那些钱他是真花了还是偷偷攒起来?没人追究啊,被赶出家门时除了几件衣棠一张地契,可以说两手空空,就是大伯有心帮他,偷偷也给不了多少,可他出来没多久,就买了这么好的一套豪宅,那豪宅三叔也见过,没一千贯根本拿不下来。”

郑元兴也想不明白,有些迟疑地说:“这件事,我也想不通,像这样的宅子,就是我们元城郑氏,一下子也难凑得出这么多现钱。”

“对啊”郑程马上加油添醋地说:“肯定是郑鹏耍小心眼,明里暗里不知掏了多少钱,然后用这些钱开路,买豪宅、讨得郭小姐欢心,可能我们来的消息,有人事前通知了他,于是他就在那破宅子等我们,有多潦倒就装得多潦倒,骗过我们,要是光明正大得来的,怎么不在新宅款待我们?”

“会不会是郭家小姐给他的呢?”

郑程一脸不屑地说:“哪有这样的美事,不知多少官家公子、富家子弟追求郭家小姐,哪有倒贴的道理,郭府可丢不起这脸面。”

“程儿,那你的意思是?”

“执行家法”郑程眼里闪过一丝严厉,开口说道:“让大父派人没收郑鹏的宅子,他是我们元城郑氏的弟子,这事官府都管不了,把他的财产全部充入家里的钱库,再一并追究他的罪过。”

看到郑元兴有点犹豫不决,郑程小声地说:“三叔,说句难听的,谁不为自己作打算,我们二房、三房不能老是给大房做牛做马吧,要是这事成了,家里一下子多一大笔收入,你不是想给三郎、四郎请个名师,可是大父舍不得花销吗,有了这钱,相信大父就会同意,到时小侄与阿耶也会为三郎、四郎出言。”

大房最近有点蔫,四叔只会老老实实种田,响屁都没一个,只要联合三房,郑程觉得能给郑鹏致命的一击。

正当郑元兴有些意动的时候,马车突然一个剧烈晃动一下,接着有人大声叱责的声音。

郑程猝不及防之下,一下子撞在车厢的木架上,这一撞扯到他的伤口,痛得他大叫一声,然后怒不可恕地骂道:“阿四,你这个杀千刀的田舍奴,怎么赶的车?”

“鹏小郎君,有马受惊,差点碰到我们的马车。”赶车阿四连忙禀报。

“哪个这么大胆”肚子里憋着一肚子气的郑程闻言大怒,马上掀起帘子,准备找人算帐。

在贵乡县缩手缩脚,现在过了地界,回到元城,那是自己的地盘,郑程的胆也壮了不少。

掀开帘子一看,不由眼前一亮,好一个明眸皓齿的美人,可看准一些,眼前的人不是美女,而是一个美男子,有些可惜地自言自语道:“原来是一个兔相公。”

声音很小,可崔希逸的耳朵很尖,闻言悖然大怒:“你说什么?”

颜值高、皮肤白,长相有点像女生,放后世可是妥妥的小鲜肉,可在唐代可不吃香,可崔希逸偏偏最讨厌别人这样说自己。

郑程看到崔希逸衣着华丽,身边跟着几个身材高大的豪奴,心中有些胆怯,连忙说道:“没说什么,刚才是说足下面如冠玉,某是元城郑程,不知公子怎么称呼?”

“元城郑程?你就是元城的郑程?”崔希逸眼前一亮,开口问道。

“没错,某正是元城郑程。”

崔希逸冷笑地说:“说得这么响,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出自荥阳郑氏呢,正好,找的就是你,某问你,你今日是不是到过郭府?”

崔希逸为了追郑程,催马急追,差点碰到马车,没想到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郑程自己跳出来承认,正好找到目标对象。

“是,你是郭府的人?”郑程有些疑惑地问道。

自己叔侄到郭府登门拜访,这事没人知道,事前也没说过,难不成,郭府的人觉得自己做错了,怎么也要给荥阳郑氏一个面子,于是就派人来补救?

崔希逸点点头说:“算是吧,郑公子,你觉得郭家小姐怎么样?”

“美若天仙。”

“郑公子这次登门,是想和郭小姐修秦晋之好?”

郑程闻言一窒,这问得也太直接了,难不成,郭府的人真的看好自己?没理由啊,真看好,为什么把自己叉打出去?

“郭家小姐秀外慧中,美若仙子,某不敢奢望,若是万幸得到郭小姐垂青,那绝对是三生有幸,此生无憾。”郑程斟酌地说。

眼前这个年青人,很大机会是郭府的人,前面先是否认,免得有人说自己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后面又隐隐表明态度,若是郭府有意,自己也十分愿意和郭家小姐配成一对。

这话说得四平八稳、毫无破绽,要是郭府的人听到也感到脸上有光,问题是,崔希逸并不是郭府的人。

行,承认对郭可棠有想法,这就足够。

崔希逸突然脸一黑,指着郑程冷冷地说:“给我狠狠地打。”

跟在崔希逸身边的,都是他的心腹,知道自家主人的脾气,早就作好了准备,崔希逸一下令下,离郑程最近的豪奴突然手一伸,一手抓住郑程的脖子,用力一拉,一下子把马车上的郑程拉跌落地,毫无防备的郑程一下子摔了一个狗啃泥。

还没反应过来,几名健奴一齐跳下马,二话不说,围着郑程就拳打脚踹,拳拳到肉、脚脚用力,根本听不过郑程的求饶声,郑程被打得双头抱头,像只熟煮的虾子倦成一团,像杀猪一样惨叫着。

惨叫声直冲云霄。

几个呼吸的功夫,就打得浑身是伤,好不容易消肿的脸再次像猪头。

“这,这位公子,当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郑元兴颤颤惊惊地问道。

刚刚探头出来,一把明晃晃的横刀就架在脖子上,吓得郑元兴快尿了。

崔希逸冷笑地说:“没错,只要对郭家小姐有念头的,都是某的敌人,记住了,某是清河崔希逸,想找某报仇,随时欢迎。”

什么,清河崔氏?

郑元兴吓得脸色都白了,连忙说:“不,不敢,这都是误会,是我们有眼不识泰山,还请崔公子高抬贵手。”

崔希逸哪里有空跟郑元兴这种小角色哆嗦,正眼也不瞄一下,径直走到郑程面前,看到打得差不多了,这才示意手下停手,一脚踩在郑程的脸上,恶狠狠地说:“癞蛤蟆也想吃天鹅肉,活得不耐烦了?再让某看到你出现在贵乡县,打断你双手双脚。”

郑程都快哭了,这算怎么回事,自己想抱一下大腿怎么啦,被叉打出去,说一个人漂亮,有想法,这也被揍?

真是倒了血霉。

“崔崔公子,我,我真不敢和你争,其实,我大哥郑鹏,和郭家小姐有说有笑,关系暧昧,崔公子不如去问他。”郑程咬着牙说。

被人踩着脑袋,这种委屈别提多惨了,就是说话也费劲。

自己不好,也不能让郑鹏那家伙好过,对郭小姐有点念头也被打成这样,郑鹏和郭可棠关系那么好,岂不是得让这位崔公子活活打死?

崔希逸有些鄙视地看了郑程一眼,冷冷地说:“自家兄弟也出卖,真不是东西,告诉你,飞腾是某的知己,某信他的人品。”

什么,郑鹏和这位出身高贵、飞扬跋扈的崔公子是知己?

凭什么,郑鹏和郭小姐有说有笑,大搞暧昧都没关系,自己只是有个想法就把自己往死里揍?

为什么?

说到人品,元城谁不知郑鹏是一个好色如命的人,而自己可是郑氏为数不多的清流,自己的人品比郑鹏不差?

越想越气,越想越憋屈,突然间,郑程眼珠子一翻,硬生生把自己气晕过去。

062 仲岛

郑鹏也是二天后才知道这件事,是崔希逸在喝酒时有意无意提起。

小崔同志还是很上路,估计听了郑鹏的话,没有动三叔郑元兴,只是狠狠教训了郑程一顿,还说自己是他的知己,扬言郑程再来贵乡县就打断他双手双脚,郑鹏听完果断给他加了一条卤猪腿。

不怕贼偷就怕贼掂记,就怕郑程回去又整什么妖蛾子,有崔希逸这番警告,不仅是郑程,就是元城郑氏要动自己,也得掂量一下崔希逸的分量。

郑鹏在应付身边琐事的时候,加工坊的事一直没落下,冬天没有农事,闲置劳动人充足,郭府又舍得花钱,工程进展很快,在过年前的一个月,终于顺利完工。

落成当日,郑鹏、郭可棠一起来到河边,看着建在湖中央的加工坊,彼此脸上都现出现一抹喜色,眼里也露出希冀的光芒。

原来有些荒芜的小岛,上面出现了很多砖木结构的建筑,在岛的四个周还设有哨亭,上面有警戒,显得戒备深严,岛上人来人往,比以前热闹了很多。

“总算完成了,不容易啊。”郭可棠有些感叹地说。

“是啊,不容易,要不是郭小姐在背后运筹帷幄,肯定不能赶在过年前完工。”郑鹏有感而。

仅仅一个多月的时间,从零到有,克服了交通不便、气候不适,在没有现代大型机械的情况下,只是凭着人力,短时间内修筑出面积过三千平方,集加工、休闲、住宿于一体的加工坊,这效率在唐朝来说,很了不起。

还是在一名唐代女流之辈的主持下完成,郑鹏对郭可棠又多了二分佩服。

“呵呵,郭小姐,这里看得不真切,不如我们一起上去参观,顺便一起祭祀一下天地神灵,保佑我们顺顺利利,到时钱如猪笼入水吧。”郑鹏笑着说。

在科技落后的古代,人们把很多不能解释的现象归咎于神灵,重大的事都要祭祀一下神灵,今天郑鹏和郭可棠同时出现这里,就是举行祭祀仪式,祈求开工顺利。

“请。”郭可棠是一个爽直的人,闻言没二话,马上同意登岛。

为了安全起见,岛上没有架桥,都是用小舟作连接工具,船夫由郭府的下人充任。

上了岛,只见岛上多了不少身穿劲装的汉子巡逻,一些不起眼的角落里,还设有暗桩。

这些都是为了保密起见,防止卤肉的秘方外泄,郑鹏和郭可棠约好,岛上的防卫分为内围和外围二个部分,外围由郭府的人负责,内围由郑鹏的人负责,二者互不干涉,外人要进入加工坊,要有郑鹏和郭可棠二人的签名才能进。

说直一点,郑鹏和郭可棠就是想把这小岛打造成与世隔绝的孤岛。

岛上的哨亭、巡逻的健奴带给人一种紧张的感觉,可是错落有致的房屋结构,漂亮的亭台、还有精心搭配花草树木,让人感觉不是在戒备森严的孤岛,而是在置身于江南水乡式园林一般。

跟随在后面的郭管家忍不住感叹:“不到二个月,长满野草的小岛摇身一变,变得整然有序又泾渭分明,真是了不起。”

“当中少不了郑公子的功劳”郭可棠妙目看了郑鹏一眼,有些惊讶地说:“郑公子亲自设计的草图,错落有致又相互依靠,还考虑到防盗、防风等功效,想不到郑公子诗作得妙、卤肉做得好吃,就是杂艺也是一绝,小女子对郑公子可是非常佩服。”

郑鹏设计的草图,郭可棠表面说好,背地里找相关的工匠看过,没想到工匠对郑鹏的设计赞赏有加,设计不仅别致、合理,还有很多让人耳目一新的设计,考虑到防火、防盗等功能,还考虑到四时季风、码头运输等功能。

现在郭可棠对郑鹏越来越好奇了。

郭管家一脸敬佩地对郑鹏说:“郑公子,你还学过杂学?”

前世郑鹏读书时,交过一个读建筑设计的妹子,为了讨好她,暗暗下了不少功夫,大型的景观配套无能为力,但是一个小小的加工坊,这点能力还是有的,再说只是绘一个草图,后面有郭府的大匠完善细节。

“嗯,平日空闲之余,喜欢看一些杂书,献丑,献丑。”

郭可棠有些惊奇地说:“郑公子还有这份雅兴,不知是哪一本杂书上看到的?”

一个十几岁的小郎君,性子还没定,能作诗能下厨,一手字让人隐隐看到开宗立派的风范,还精通土木,太惊人了吧,一向自认聪慧的郭可棠也自愧不如,她不相信郑鹏真有这么聪明,认为他背后有高人指点。

不知为什么,郑鹏有点享受那种由不信到吃惊、由吃惊变成崇拜的眼光,闻言假装不以为然地说:“《黄帝宅经》有云,宅以形势为身体,以泉水为血脉,以土地为皮肉,以草木为毛,以舍屋为衣服,以门户为冠带,若得如斯,是事俨雅,乃为上吉,只要理清当中的牵理关系,自然有让人耳目一新的效果。”

这段话出现在很多与建筑有关的书上,郑鹏看得多了,正用好上。

果然,这话一出,一向强势的郭可棠满脸的崇拜,都快成小迷妹了。

不仅是郭可棠,贴身跟着的绿姝,眼里也露出骄傲的神色:自家少爷可是天下最厉害的人。

幸好小崔同志不在,要不然郭可棠那神色,很容易引起流血冲突。

“小姐好。”

“郑公子好。”

一路上,不断有人向郭可棠、郑鹏行礼,当两人走到一扇窄窄的园门时,跟在后的郭管家和二名随从停下了脚步。

这门就外围内围的分界点,园门后面是整个小岛的核心所在:卤肉加工坊。

绿姝没有限制,一来她是郑鹏的贴身婢女,二来她帮郑鹏做了不少卤肉,早就知道了配方。

刚进园门,一个虎背龙腰的年轻人快步跑过来,对郑鹏恭恭敬敬地行礼:“阿军见过少爷。”

阿军是管家郑福的儿子,也是郑鹏的奴隶,加工坊修好后,郑福一家四口就只留下阿军在这里,负责内围的保护工作。‘

作为郑鹏的奴隶,阿军不可能背叛主人,郑鹏看他当过兵、细心,身手也了得,就物尽其用让他在这里守着。

“免礼”郑鹏笑着说:“怎么样,这里还习惯吧?”

“习惯,谢谢少爷。”阿军面露感激地说。

这里是偏了一点,可阿军可以管理一支十人组成的护卫小队,人数是不多,好歹也是一个头目,训练手下时可以体验一下当将领的感觉,阿军很快就喜欢上了这份工作。

“好好干”郑鹏拍拍他的肩膀说:“本少爷不会亏待你的。”

“谢少爷。”

郑鹏点点头,也不再理会阿军,先是带郭可棠看看里面的情况,又把那二十名准备做卤肉的工人交由郭可棠训话,完了让人在加工棚的外面摆上祭祀品,准备祭祀天地和四方神灵,祈求开工大吉。

快要点香时,郭可棠突然说:“郑公子,这个小岛原叫鸡蛋岛,原因是它像一个生下来的蛋,名字有点俗,公子才华横溢,不如你给它改个名字吧?”

“也不用那么文雅,就叫仲岛吧。”郑鹏很干脆地说。

管仲是春秋战国时的名人,著名的经济学家、哲学家、政治家、军事家。被誉为“法家先驱”、“圣人之师”、“华夏文明的保护者”、“华夏第一相”,还有一个特别的身份,就是传说中的财神,魏州很多人信奉他,花这么多心思弄这里,就是为了财,仲岛也就是财神岛,吉利。

063 出坊

摆上祭品,拜过天地神灵,在一阵欢呼声中,祭祀仪式完成。

郭可棠扭头看了一下身边的郑鹏,笑容如花地说:“郑公子,俗话说新官上任三把火,这里是你主持,先来训训话吧。”

加工坊是郑鹏的地盘,就是作为合伙人的郭可棠,也不能干涉。

郑鹏点点头,看看前面的二十名被选作卤肉加工的奴隶,很干脆地说:“相信在场的各位,心里都有些不安,很正常,换了一个陌生的地方,谁都会有些不习惯,漂亮的话说得再多,也不如来一些实实在在的,本公子在这里说了,在这里干活,只要好好干,管饱,保证顿顿有肉。”

原来有些沉默的奴隶,一下子爆出一阵欢呼声,还有人大叫东家仁慈。

奴隶的地位和牲畜差不多,没有人身自由,有时打死就打死了,就是捅到官府,最多也就罚一点钱,连罪都不用判,奴隶平日多是吃残羹冷饭,别说肉,就是混个肚圆就不错了,郑鹏张口就管饱,还顿顿有肉,当场就把在场的奴隶乐坏了。

等众人稍稍安静下来,郑鹏继续说:“在这里,有赏,还有罚,闲话就不多说了,你们看新贴出来的榜,一会先吃饭,半个时辰正式开工,解散。”

郑鹏也懒得说太多,直接宣布解散。

这就完了?

不仅在场的奴隶有些惊讶,就是一旁的郭可棠也有些愕然:其它人训话,都是恩威并重说一大通,甚至当场找茬打几个人来立威,郑鹏倒好,不到半刻钟就完事。

解散后,绿姝拿出郑鹏一早写好细则,让阿军贴在加工场外面的场上,有识字的奴隶当场念了起来:“咦,这是奖罚榜,还有一张兑换榜。”

“每个月按时完成工作额,奖十个积分。”

“额完成任务,有额外积分奖励。”

“每次评为优秀的,奖二十个积分。”

“提出有用意见或能改进口味的,看贡献奖励不低于五百积分,上不封顶。”

“迟到者每次扣五个积分。”

“不服从管教者,视其情节扣除积分,严重者开除加工坊,另作它用。”

一众奴隶心情各异地听着,不少人眼中有些木然,成了奴隶,生死不由人,自然是主人想干什么就什么,给主人干活不是天经地义的吗,弄那么多虚的干什么?

这份疑惑,很快被兑换榜的内容打破,在场一双双眼睛当场亮了起来,不少人呼吸都沉重起来:

二个积分可以换一只鸡蛋;

五个积分可以换一只鸡腿;

三十个积分可以换一只烧鸡;

四十积分可以换一角酒;

五十积分可以换一天不用干活;

一百积分可以换一套新衣裳;

积分越多,可以兑换的东西就越好,后面可以用积分兑换婚配以及后代脱奴籍,甚至可以兑换成现实的金钱,转赠给外面还在世上的亲人。

天啊,这也在太大方了。

就是做奴隶,谁没点梦想?谁甘心一辈子做奴隶?谁甘心自己的后代作为家生奴、任由主人处置?

虽说后面需要的积分数目巨大,但好歹也有一个希望不是?

都不用做动员,在场的奴隶一个个热情高涨,恨不得马上投入到工作中。

这时有人送来了饭菜,开工的第一餐很丰富,米饭、蒸饼、肉菜、炊饼、糕点等等,在场的奴隶欢呼地吃起饭来,郑鹏和郭可棠自然不会跟这些人一起吃,双双离开加工坊。

郭可棠很识趣,在开工前主动避嫌。

今天是教基本功,这些交给心灵手巧的绿姝就行,和郑鹏一起做了那么多卤肉,其实卤肉一点也不复杂,绿姝早就能独立制卤肉,郑鹏让绿姝先调教他们做最基本的东西,自己改天再来深化培训。

回去的路上,郭可棠有些不解地说:“郑公子,有几句话,小女子不知该不该说?”

“郭小姐,你是想说,没必要对那些奴隶太好,没必要在他们身上浪费太多的钱银,对吧?”

“没错,郑公子没必要对那些贱奴在意。”

给他们吃饱穿暧,这已经是天大的仁慈,还弄积分兑换制度,这不是多此一举吧?

郑鹏解释道:“要一个人干活不难,但要一个人主动去干活,还要做好,不易,相信郭小姐也知恩威并重的道理,威可以恫吓一时,但是很难让他们长期保持一种积极向上的态度,而恩不同,让他们看到希望,让他们有盼头,干起活来也有劲,像郭府的下人,不时也会打赏些东西,这是同样的道理。”

“至于奖励丰富,相对他们所做的贡献来说,不过是九牛毛,不值一提。”

郭可棠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也不再说话。

开工的第一天,主要绿姝培训他们的基本要邻,第二天郑鹏就亲自上场,亲自指点他们批量作卤肉,为了提高效率,郑鹏还以流水线的的方式来分组,一组专门负责清洗,一组负责分切,一组负责卤制,披此之间相互独立,互不干涉。

这样也可以防止配方泄露。

卤肉制好后,只需要酵一个晚上就能制成风味独特的卤肉,仲岛开工的第三天,一大早,第一批卤肉制成出坊。

第一批卤肉出来的时候,郭可棠没来,是郭管家和一名叫郭永的中年人来观看。

郭永是郭府的一个远房亲戚,是郭府的代表,在卤肉生意上,代表着郭府的颜面的郭管家也不方便出面,两人算是一个主内一个主外。

郑鹏一声令下,一桶桶装满卤肉的大木桶从加工坊运出,把仲岛自建的简易码头堆得满满当当,第一批卤肉有一百桶,每桶五十斤。

也就是说,光是试水的第一批,就有五千斤卤肉。

投入这么多人力物力,还是郭可棠亲自出马,规模自然小不了。

“两位,请吧。”郑鹏对郭管家和郭永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加工坊对外人来说,是禁地,在出货之前,自然要让郭府的人验验货。

郭管家和郭永也不客气,相互对视一眼,然后一人拿着一把小银刀,各自随意打开一只装卤肉的木桶,当场试吃起来。

“不错,味道一绝。”郭管家赞叹道。

郭永更夸张,用刀挑着一条的一斤多的卤肉,狼吞虎咽地吃完后,这才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说:“早就听说卤肉的味道一流,这下可算尝到滋味了。”

“都一斤多肉下肚了,这才叫尝到滋味,也不怕吃撑着。”郭管家笑骂道。

“没事,近水楼台先得月,这里什么都不多,就卤肉多,能吃多少吃多少,管够。”郑鹏慷慨地说。

郭永连忙谢过,然后细心地问道:“郑公子,有个小问题,这些卤肉真可以放三天不坏?”

这个问题郭可棠问过,她需要知道保质期从而确认销售的范围,郑鹏告诉她冬天放三天没问题,天热只能放一天,听到郭永问,开口说道:“也不是说只限三天,如果滞销,每天放锅里煮沸一次,放上十天半个月也没关系。”

“真是神奇。”郭永一边谨记、一边赞道。

郭管家一脸自信地说:“不过是区区几千斤肉食,美味又不贵,大唐可是独一份,哪有学滞销的道理,郑公子就等着扩大规模吧。”

签了合作契约后,郭可棠以开拓市场为由,让郑鹏做了一批,派人拿到外面找商家酒楼合作,独特的风味和值的价可格,卤肉备受商家欢迎,这里五千斤肉食,一出加工坊就一半多有主了,剩下二千多斤,肯定不会滞销。

试过肉后,开始把装着卤肉的木桶搬到外面等候已久的船上,不知为什么,看着被朝阳照得像蒙上一层金黄的船儿,郑鹏感觉像是看着一锭锭会行走的金元宝

89

064 分红

黄胜是贵乡县衙的一名录事,平日以有身份的人、读书人自居,最喜欢就说悠着点、急什么,他的性子的确很悠,别人早早就置办好过年的东西,他这才慢悠悠带着儿子出来买东西。

寒风腊月,街上的行人穿厚厚衣裳、一个个恨不得天天窝在被窝里,可黄胜穿着皮袄,带着儿子,不时摇一下手中折扇,开口问道:“大郎,记住你爹的话,凡事要冷静,有理不在于声高,成事最忌急燥,孟曰,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无论何时何地,都不能丢了我们读书人的体面,知道吗?”

大郎恭恭敬敬地说:“谨记爹爹教诲。”

说话间,突然有人大声叫道:“卤肉,卖卤肉,每斤三十文,每人限购二斤,数量有限,先到先得。”

黄胜提离地面脚停住半空,手里的折扇不摇了,眼晴一下子睁大,耳朵好像竖了起来,大郎看到,自己一向重视形象的老子,还用舌尖舔了一下嘴唇,正想询问生什么事,只见黄胜快步向前跑去,那矫健有力的步伐,好像一瞬间回到黄录事的青春少年时。

“爹,生了什么事?”大郎吓了一跳,连忙问道。

黄胜头也不回地说:“知道什么,卖卤肉啊,多少天没尝这味了,还愣着干什么,没听过一人只能买二斤啊,快点排队,多买点。”

大郎快步几步跟上老爹,有些不解地说:“爹,你不是说有理不在声高,成事最忌急燥,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能丢了体面吗?”

“笨,没读书吗,《管子-牧民》中有云,仓廪足则知礼节,衣食足则知荣辱,咱吃饱再讲体面,不是爹说你,做人不能一根筋你们别挤,某要二斤卤肉,肉和猪下水各一半,快点。”

大郎看到和一众平民百姓、贩夫走卒挤在一起的老爹,眼里有些不解,不过很快又挤进人群。

卤肉可好吃,别说闻着香味,就是想想都流口水。

元城县内的迎宾楼内,一名前来吃饭的高个子客人指着邻桌说:“掌柜的,那碟是什么呀,都吃得这么香,给我也上一碟。”

“钱爷,真对不起,这是新出的卤肉,是从贵乡远道运来,由于数量有限,先到先得,现在已经卖完了,想品尝明日请早。”

魏州以东的大名县市集内,一溜长桌一字排开,上面摆满了装满卤肉的盘子,几名博士(店小二的意思)正在扯在嗓子喊道:“新鲜的卤肉,好吃的卤肉,免费试吃,不要钱,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好像一夜之间,以贵乡县为中心方圆百里内的集镇,一下子冒出了一种风味独特的卤肉,也好像是一夜之间,卤肉就打开了市场,很多人都争着一尝为快。

于是,近期出现了一些有趣的现象,卤肉摊挡是市集人气最好的,有卤肉销售的酒楼生意红火。

销路好,生产任务也开始加大,仲岛的工作时间不断增加,卤肉加工坊的奴隶,也由原来的二十人,慢慢增加到三十人、五十人,在过年前过一百人,每天能提供过二万斤的卤肉。

还不到一个月的时间,这扩张度太快了。

从中也可以体现郭可棠的能力和郭府的底蕴。

郑鹏负责生产,郭可棠负责后勤和销售,两人相互合作又互不干涉,每天都忙得团团转。

终于,在腊月二十八,过年前的二天,郑鹏和郭可棠终于可以安静地坐下,愉快地聊聊天、喝喝茶,吃个糕点,顺便分红什么的。

亲兄弟,明算帐,数目分明是长期合作的基础。

在郭府的听雨厅内,郑鹏看着眉飞色舞的郭可棠,嘴角也浮现一丝玩味的微笑。

郭可棠是女强人式的女子,放在后世绝对能成为一个出色的企业家,可是在大唐,她只能躲在成功的背后。

能力不用说,郭可棠的性子活泼、思想开放,平日和郑鹏相处磊磊大方,身为郭府的小姐,没有轻视郑鹏,平日都是放在平等地位对待,光是这样,就能看出她的与众不同。

郑鹏和郭府达成合作,生意越做越大,钱越赚越多,可是郭府内仍然不受待见,除了郭老头和郭可棠,女眷不好说,郭府的老少爷们,都刻意和郑鹏保持距离,好像认识郑鹏是一件不光彩的事,而商人的身份会拉低他们的品格一样。

对于这种情,郑鹏不去讨好也没有解释,只是一笑而过。

真正的高贵,是来自对自身的高度认可和灵魂的脱,绝不是别人高看一眼、恭维几句就觉得自命不凡。

郭可棠的心情肯定好,卤肉大卖,那帐肥得流油,对郭可棠来说,当日跟郑鹏合作,绝对是明智之举。

赚大了。

听雨厅旁边就是郭府的帐房,几个帐房先生正在对有近期的卤肉生意进行统计、核实,计算时拨弄算盘珠子的啪啪声不绝于耳,

“郑公子,你在笑什么?”郑鹏只是浅浅一笑,没想到让细心的郭可棠全收在眼底,忍不住问道。

“人逢喜事精神爽,郭小姐不是一样笑逐颜开吗?”郑鹏笑着回应。

郭可裳没有掩饰,很干脆地说:“没错,小小卤肉做成一盘大买卖,离不开郑公子的功劳,本小姐打心里高兴,不过高兴归高兴,自问笑得没郑公子甜。”

“哦,此话何解?”

“郑公子喜迁亲居,这是一喜,而这次结算,肯定可以分上一大笔,过一个欢庆的大肥年,可以说双喜临门,自然笑得更甜一些。”

“好像郭小姐也没少分吧。”

郭可棠有些楚楚可怜地说:“郑公子,你现在是单过,一个人独享一半的红利,小女子这一份,可要养郭府上下几十人,钱看似不少,可一摊,薄得透风啦。”

郑鹏不以为动地说:“算了吧,现在守卫仲岛的健奴、动输的船只、船夫等人的月例红包、各店铺的抽成分红等,一切开支都是由我们的公费中出,这叫用合作的公费替郭府养下人,我也没说什么吧。”

从加工出来到最后卖出,需要人力、运输、售卖等,这些都算工钱的,这也是成本的一部分。

说得简单易懂一点,郭府的下人都从这次合作中拿到工钱,而这些工钱还没到手,会落到主人手里。

“肥水不流外人田,给哪个赚不是赚?自己人也安心用,这叫各得其所。”郭可棠笑脸如花地说:“想必郑公子不介意吧?”

“某说介意有用吗?”郑鹏双手一摊。

“没有。”郭可棠笑得像只小狐狸。

就在两人谈笑风生时,郭管家拿着一本帐簿出来,双手恭恭敬敬递给郭可棠:“小姐,都算好了,请过目。”

郭可棠眼前一亮,伸手拿过帐簿,马上焦急地翻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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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5 语出惊人的郑鹏

“不错,真是不错。”郭可棠看着帐薄,脸上的笑意更盛。

郭可棠微笑时,有如一枝海棠花在天地之间怒放,美而不妖,艳而不俗,那是一种自内心的快乐,具有极强的感染力,就是阅人无数的郑鹏看到,也有一种惊艳的感觉。

人生在世,总有追求和理想,有人追求能白头偕老的神仙眷侣;有人追求功名利禄;有人追求富贵荣华,而郭可棠很明显是追求财富带给她的满足感。

一谈到生意,比什么都来精神;看到赚钱,比什么都高兴。

郭可棠看完,递给郑鹏说:“郑公子,这是有关卤肉的帐目,你来看一下吧,要是没问题,我们就开始的分红。”

郑鹏没有推搪,接过看了起来。

加工坊全掌握在郑鹏手里,出多少货心中早就有数,其实也就看一下各项开支。

卤肉的价格是三十文一斤,这价钱很不错了,虽说由郭可棠大宗购进胡椒、八角、糖等调味,成本比郑鹏节约二成左右,但总体来说,每斤卤肉产生的利润没郑鹏自己做的高。

原因很简单,前面是郑鹏和绿姝两个人,从收集材料、卤制到出售,全是自己包圆,除了成本,人工可以忽略不计,可在仲岛产出的卤肉不同,奴隶要吃食、护卫要例钱,还得刨去运输、让利、关市税、入城费、损耗、店铺的税金等等,这样一来,利率少了近半。

好在,单斤的利润下降,可是数量上去了,看看帐薄,平均每天能出15ooo斤,刨去各种开支,每斤的纯利润有八文钱,算一下,15ooo斤一天可以赚12oooo文,到现在为止一共经营了二十八天,也就是336万钱,就是不短陌,也有三千多贯。

扣去前面三天促销赠吃的费用,利润也不低于三千贯。

还不到一个月啊,这才三千多贯了,一年就三万贯,这仅仅是一个魏州,要是扩展到整个大唐呢?

难怪郭可棠笑那么春心荡漾,郑鹏看到,也是双眼放光。

虽说知道出货很多,但一直没算能赚多少,主要是运输成本这些难计算,现在看到巨大的利润白纸黑字地写在记帐薄上时,还是很震惊。

自己最大的愿望,就是腰缠千万贯,骑鹤下扬州,现在看来,这理想不难实现。

就按三千贯来计算,郑鹏占五成的份子,一次就能分得一千五百贯。

幸福来得太快,郑鹏现在想的是:把钱藏在哪里,要不要修个大钱库收起来。

普通人家,一年到头能攒下十贯算得很有能耐了,郑鹏一个月赚的,是普通人家一百多年的积累,听起来很吓人,不过细想一下,很快又有些释然。

光是加工坊做卤肉的奴隶,就有一百人,加上护卫、运输人员、销售人员,牵涉的人过五百人,五百人创造三千多贯利润,平均一个人才创造六贯左右,还是独门生意,这样算起来并不多,至于能拿到巨额的红利,是大唐的制度问题,也是找对了合伙人。

郑鹏也觉得自己运气太好,一下抱上郭府这条大粗腿,无论什么事都特别顺利,没人拖欠、没人敲竹竿、也没人敢添乱,凭着郭府的名头,利润能最大限度回到帐薄,成为红利的一部分,要是没点势力,赚的还不够打那些白眼狼。

要不黄老鬼要下手,郑鹏也不会去郭府借势,没想到阴差阳错,最后搭上郭可棠这条线,最短时间内把卤肉做成规模。

郑鹏把帐薄合上,轻轻放在桌面上,高兴地说:“某对郭小姐的人品,绝对信得过。”

看完帐簿才说信得过,分明是睁眼说瞎话,郭可棠的目光有些不屑,不过她涵养好,没有当面挑穿,而是一脸正色地说:“郑公子,这笔利润是在这里,可以分,但不能全分。”

“哦,这里没外人,郭小姐有话不妨直言。”

郭可棠一脸正色地解释道:“我记得郑公子说过恩威并重的道理,快过年了,多少也要给下人加个菜、个过年红包什么的,这钱不能省,此外,我们的买卖能顺利进行,多亏不少人照料,趁着过年要走动一下,免得日后生分,我想郑公子能理解吧?”

郑鹏有些意外地看了郭可棠一眼,心想这妞真不愧是女强人,考虑得这么周到,普通人赚了这么多,不是高兴得冲昏头脑就是想着怎么独食,可郭可棠能想到怎么维护关系。

在前世,郑鹏听过一个很有人生哲理的比喻:人与人的关系,就像银行的存款,用一点,少一点,要是额了,那友情也就走到尽头,最好方法是用了后要记得存回来,友情才能持久,这就是礼尚往来的道理。

当然,像有的父母任由子女无限度的支取,那是不能用常理去理解的。

“郑公子,这钱不能省,细水方能长流,现在虽说少拿一些,以后都会回来的。”看到郑鹏沉默不语,郭可棠以为郑鹏舍不得,柔声地劝说。

“误会了”郑鹏马上说:“刚刚有些走神,郭小姐说得很对,细水长流,这钱不能省,要什么花销只管花,某绝无异议。”

说完,有些感叹地说:“这笔花销可不小。”

“是啊,赶上节气了,这礼还不能薄,好不容易帐面有油水,一个节气就得不见一截,不过”郭可棠话音一转,有些得意地说:“羊毛出在羊身上,我们给卤肉涨价,把这笔钱补回来。”

钱,谁也不会嫌多,现在卤肉供不应求,郭可棠在酝酿再次扩大规模的同时,还想着涨价。

本以为这个提议得到郑鹏的认可,可郑鹏犹豫了一下,语出惊人地说:“不,某认为,价不能涨,我们还应降一点。”

“什么?降价?”郭可棠的眼睛都瞪大了,吃惊地上下打量了郑鹏一番,眨着眼睛说:“郑公子,看你也不像说醉话,身体没恙吧?”

卤肉供不应求,一些有合作关系的店铺,都在找关系要多拿一些货呢,听手下说有人买了卤肉,转身加价卖出,高的一斤能卖五六十文,这时候降价,没毛病吧。

“某又没喝醉,哪有醉话,身体不劳郭小姐掂记,上山能打老虎,没说胡话。”

“那郑公子说要降价,是何缘由?”看郑鹏的神色不像开玩笑,郭可棠忍不住问道。

“我们卖的地方,都不是什么富庶的地方,老百姓口袋里没多少余钱,现在是图个新鲜,当这新鲜劲一过,卤肉的销量就得下降,卖不动再降价,显得诚意不足,趁着现在需求旺,更得人心。”

“第一个原因算是收买人心,争个好名气,而第二个理由,是我们把未来的竞争对手赶绝。”

郭可棠更惊讶了,开口问道:“等一下,郑公子,小女子听得不是很明白,未来的对手?这卤肉的配方不是独一份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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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6 幸好不是敌人(求收藏)

郑鹏耐下性子解释道:“郭小姐,这卤肉的配方,某可以保证,大唐绝对是独一份,独市生意是好,也容易遭人眼红、掂记,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也许有一天,我们的配方会被人破解,或有人想出比我们更好的配方,到时竞争就更激烈了,还不如我们主动把利润降低。”

“就是有人猜透了配方,要是利润丰厚,他们还会奋不顾身;可是利润不高,背景又硬,他们就不会豁出去跟我们竞争,毕竟鹿死谁手还不知道呢。”

古人文化水平不高,但绝不能小看他们,有一些古人的手艺,科技达的后世也做不出。

郑鹏看过两则故事,很有感触:一则是有人从小培养孩子的味觉,每人只认几个味道,然后慢慢稀释,当他们学成后,就是味道再淡,只要闻一下、尝一下就知有没有熟悉的味道,别人一个方子,那些孩子轮着尝一遍就把一个秘方破解得**不离十。

还有一则就是挑选一批聪明有灵性的孩子,从小就临摹名家的作品,每人只临摹一个人,长大后,一批人中只要有一二个能临摹得以假乱真,什么本钱都回来了。

卤肉不是什么绝秘配方,不怕一万最怕万一,郑鹏率先做好准备。

像后世有个辣酱品牌,做到行业一支独秀,常常供不应求也不涨价,以至在同类价格的品牌中,根本没人想去挑战它的霸主地位,看似赚少了,可实则没有对手,可以美美吃独食,细水长流。

换作其它人难理解,可郭可棠沉思了一会,郑重地点点头道:“人无远虑必有近忧,郑公子高瞻远嘱,小女子佩服。”

看到郭可堂有些不甘心的样子,郑鹏故意问道:“郭小姐,好像你对降价不大高兴?”

人就是这样,只想越来越好,就像一块肉,吃不上最多流流口水,可吃到嘴边让人抢,不仅心里不乐意,说不定还结下仇恨。

郭可棠妙目转了转,笑意盈盈地说:“是郑公子让小女子不高兴,那你负责让小女子高兴起来。”

真不能以普通女生看待这位郭家小姐,其它人会急着辩解一番,可郭可棠却出人意料把梗抛回给郑鹏。

“给郭小姐介绍一个如意郎君,以后可以无忧无虑做少夫人,唤奴喝婢,威风八面?”郑鹏开玩笑道。

“行啊,小女子要求不高,力大过项羽,貌胜过潘安,是一个人见人赞的盖世大英雄即可。”

尼妹,还不高?郑鹏差点没吐血。

都说力不过项羽,貌不过潘安,还要盖世大英雄?刚才那话就当没说过。

郑鹏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打着哈哈说:“郭小姐真是幽默,某这里有两个消息,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不知郭小姐想先听哪个?”

“先苦后甜吧,小女子可不想晚上睡不着。”

“坏消息就是,我们不仅要降价,还要维护形象,我提议拿一定份额的钱,用于当地做善事,例如修路补桥什么的,让人觉得,买我们的卤肉就是在积德做善事。”

郭可棠点点头说:“这不算是坏消息,声名好了,销路也高,其实这事小女子也想提,没料到郑公子先说,好吧,说说好消息,坏消息也这么好,小女子对好消息更期待了。”

郑鹏也不吊郭可棠胃口,径直说道:“一件商品,经手的次数越多,价格也会越高,客人直接从货源处拿自然最省钱,反之,货主能直接卖到客人手里,赚到的也多,价钱降了,我们可以在成本上作功夫,特别是原材料。”

“你的意思是,我们自设农场和养殖场,像消耗较多的肉类和糖,自养牲畜、自制糖,拿到第一手原材料,不仅可以保证品质,还省下不少钱,不错,不错。”郭可棠眼前一亮,举一反三地说。

郑鹏点点头,不急不慢地说:“做买卖除了低吸高走,还要开源节流,郭小姐刚才说的,只是节流,我们还可以在开源上做功夫。”

“哦,郑公子请讲。”郭可棠一下子坐正,双眼盯着郑鹏说。

眼神还带有一丝崇拜,态度说不出的端正。

“合作前不是和郭小姐说过吗,卤肉的原材料,不限于猪肉,像羊肉、牛肉、鸡肉等肉类,同样可以做成卤肉,只要调整配方即可,这样就能吸引不同层次的人,买卖也就越做越红火。”

郭可棠闻言连连点头,好像生怕自己忘记一样,还找笔墨记下来,有记得不仔细的地方,还请郑鹏细说。。

终于商量完毕,最后两人决定:每人分一千贯,剩余用于送礼和打赏下人。

看到郑鹏同意签名,郭可棠笑咪咪地对郑鹏说:“郑公子,这一千贯,你要黄金还要铜钱,放心,给公子的铜钱,绝不短陌。”

“要是可以,要一百贯铜钱就行,其余的,换成黄金吧。”郑鹏搓着手说。

一贯钱重约13斤,一千贯就得一万多斤,估计用马车拉得拉到吐白沫,还是黄金好,虽说价格有浮动,一两黄金能换十贯钱,9oo贯也就9o两黄金,一只手都能提走。

“行,就依郑公子的。”郭可棠爽快地说。

别人不易换黄金,对郭府来说,也就一句话的事,有心笼络郑鹏,主动替郑鹏把铜钱换成黄金。

说完,有些感叹地说:“郑公子,幸好我们不是敌人。”

“是啊,幸好不是敌人,要不然哪有这么多钱分,早就饿晕在家了。”

“郑公子真会说笑。”

郑鹏和郭可棠告别后,跟郭管家去帐房支了钱,把钱搬到自家的马车上,然后郑福长鞭一甩,马车咯吱咯吱往家里赶。

“少爷,这,这么钱,要不要请郭府的人帮忙押运,要不,让阿军来也行。”郑福看着几箱装满钱的箱子,有些紧张地说。

别人的钱,大多揣在怀里,用个包袱背都了不得,自家少爷倒好,动不动就用马车拉,幸好崔公子送的马车够结实,普通马车还真怕压坏。

“不用,郭府会派人暗中保护的,在城里,怕什么。”郑鹏自信地说。

有郭府在,那些宵小都主动远离,百姓也跟着受益。

朝野上下那么多人关注这里,治安能不好吗?

“对了,年货办得怎么样?”

“回少爷的话,小的和绿姝姑娘商议过,都准备妥当了,要是少爷还有什么要办,只管吩咐就好。”郑福一边拉车,一边恭恭敬敬地说。

马车不大,里面堆着钱箱,郑鹏坐在赶车的位置,郑福牵着马走在前面,他可不敢跟自家少爷挤在一起。

反正到新宅子,也就一刻钟的路程。

郑鹏点点头:“那就好,对了,要过年,仲岛也停工几天,我让人替了阿军的值勤,今晚就回,到时你们一家可以团聚过年,人多也热闹一些。”

天气越寒冷,百姓多是呆在家里猫冬,年货置办得差不多,很多人认为大年初一这天很重要,觉得这一天生什么事,以后都会这样过,于是过年是一年中吃得最好、玩得最乐的时候,很多百姓过年那几天都不花钱,认为这样可以把钱攒下来,置办家业。

也就是这样,郑鹏和郭可棠商量后,决定从腊二十八开始停工,到初三再开工,郑鹏为了让郑福一家团聚,就把阿军从仲岛调回。

“谢少爷。”郑福面色一喜,忙向郑鹏深深行了一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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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7 辞旧迎新

“少爷,郑婶说饭已经做好了。”绿姝一边帮郑鹏穿着衣棠,一边柔声说道。

郑鹏整了整衣冠,点点头说:“穿好了,等我把红包带上,马上吃饭。”

过年这么喜庆的日子,分个红包给下人很应该,郑鹏对郑福一家很满意,郑福能写会算,管家、帐房还有车夫一肩挑;郑婶干活勤快,做饭好吃,打扫、针红是一把好手;阿军身材高大、身手了得,替郑鹏看着仲岛的生意,是得力助手;小音乖巧听话,办事细心。

做得好,自然该赏。

绿姝闻言眼前一亮,小声地说:“少爷,不如婢子替你吧。”

“好吧,大的那封给郑管家,其余三份都一样,吃完午夜饭再派。”

郑鹏心中暗暗笑,绿姝现在也有自己的小心思,提出红包,那是暗示她地位的一种表现,只有是女主人或少爷亲近的人才有红包的权利。

搬进来后,绿姝放着舒适的单间大房不住,硬是搬到郑鹏卧室供婢女半夜侍候的小侧间,就是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

郑鹏心里明白怎么回事,不过由了她。

“知道了,少爷。”绿姝笑脸如花地说。

主仆两人出到外面时,两张桌上已摆满了美食,郑福一家四口站成一排,恭恭敬敬地说:“少爷。”

年夜饭分成二桌吃,郑鹏和绿姝坐在高桌上用餐,郑福一家则是在矮一点饭桌吃饭,不仅桌子有高低,菜式也是主桌较为丰富,以示主仆有别。

仆人还是太少了,人都在这里,门口都没人看,过完年再补几个才行。

有仲岛这个赚钱机场,郑鹏还真不担心钱的问题。

至少近期内不用。

“都不用客气,吃饭吧。”郑鹏吩咐道。

郑福一家谢过,等郑鹏和绿姝坐下后,郑婶和小音先给郑鹏和绿姝上饭上汤,看到两人举筷吃了,这才坐下用餐。

主人家赏饭就很不错了,规矩可不能坏,要主人先吃才轮到下人吃。

郑鹏看着桌面的菜,突然想起诗圣杜甫的一句诗:守岁阿戎家,椒盘已颂花。

在唐朝过年吃年夜饭,要喝花椒酒,以驱寒祛湿,也有人说喝了辟邪,有条件人家桌上大多放一壶花椒酒,除了花椒酒,还要吃五辛盘,也**盘,由五种有辛辣气味的蔬菜拼成,寓意是借此散五脏中的陈腐之气,除此之外,还备有胶牙饧、柏叶酒、等食物和饮料。

俗话说无鸡不成宴,像鸡、羊、鱼这些必不可少,再配上各种小吃、零嘴,摆了满满一桌,郑鹏数了一下,十种菜加十种糕点,取自十全十美的意思。

简直奢侈得浪费,别的不说,光是放在桌子中央那只炭烤羊羔,估计就是大胃王来到也得退避三舍。

通常来说,年夜饭这顿不仅要吃得富足,还要吃得人情味,多做点菜,吃不完赏给下人,布施给外面的乞丐,算是行善积德。

“少爷,吃饭吧。”绿姝小心挟了一块鱼腩给郑鹏。

郑鹏点点头,顺手挟了一只鸡翅膀放在绿姝的碗里:“绿姝,你也多吃点,最近都有些清减了。”

绿姝俏脸升起一丝红晕,骄傲中带着几分羞涩,低着头说:“谢谢少爷。”

有比较就有差距,以前绿姝没觉什么,可家里多了郑福一家后,优越感越明显,现在快以半个女主人自居。

一直留心主桌动静的郑福夫妇对视一眼,彼此眼里都有些“果然如此”的神色。

主人给婢女挟菜,这是何等的荣誉,也就是深得主人喜欢的通房丫头才有这种待遇。

小音扒着饭,有些羡慕地看着坐在主桌绿姝,也不知小脑袋想些什么。

郑鹏吃了块烧羊肉,忍不住赞道:“这羊肉不错,外焦内嫩,吃起来香嫩可口,郑婶的手艺不错。”

“少爷,老婢不敢居功,主要是羊羔好,这是崔公子送来的奶羔,肉质特别鲜嫩。”郑婶连忙应道。

奶羔是吃奶羔羊的简称,普通羊羔在二十五天左右就可开吃草,而奶羔是一直用羊奶喂养到三到五个月,只吃奶和泉水,所以肉质特别鲜嫩,一些讲究的豪门大族都会培养这种奶羔来品尝、待客。

作为郑鹏的“知己”,大家族出身的崔希逸一直很上路,都不用郑鹏提醒,主动派人送了一只奶羔和一份厚礼给郑鹏。

这小子学精了,来的时候是让手下走着牵来,连车都不用,可能是怕郑鹏牵完羊后顺手把车拉走。

郑鹏又吃了一块烤羊肉,这才开口说道:“崔公子是讲究的人,每次都送那么大的礼,不错,过年去他家传座,顺便打打秋风。”

后世在新年去探亲访友,是叫拜年,在大唐叫“传座”。

绿姝闻言掩嘴轻笑:耿直率性又好面子的崔公子,哪里是自家少爷的对手,少爷三言二语就哄得屁颠颠的跑上跑下,好像被少爷卖了还帮着数钱一样。

少爷还说他是什么运输大队长,欠什么他就送什么。

“崔公子是少爷的挚友,理应走动一下。”绿姝笑着附和道。

过年去崔希逸那里传座,当然,少不得去郭府找个转,虽说郭府有不少人看不起郑鹏,可怎么看是别人的事,礼节方面还是要做足。

吃完一顿丰盛的年夜饭,把剩饭剩菜布施到等候在外面的乞丐后,绿姝开始分红包:

“郑叔,这是少爷给你的,这段时间辛苦你老了。”

“不敢,不敢”郑福双手接过,连忙说:“这些都是下人的本份,是少爷善待小老,出手还那么大方,跟着少爷是我等福份。”

这话郑福是自内心,别的不说,郑鹏打包要,自己一家人不用分开,光是这一点,郑福对郑鹏就敬重有加。

奴隶的地位太低,生死全凭别人说了算,有可能一分散就永世不能相见。

绿姝笑了笑,附和一句,然后继续给郑婶、阿军和小音分红包。

领到红包的人,一一上前向郑鹏表示谢意。

相互祝福一轮后,“当”“当”“当”,传来敲更的声音,然后就是一句“风高物燥,小心火烛,子时三刻。”

郑福一听,笑容满面地说:“少爷,快到辞旧迎新了,新宅加新年,喜上加喜,还请少爷亲自点第一支爆竹。”

吃团年饭、放鞭炮、守岁是华夏人从古代留下的过年习俗,古人认为过年时烧爆竹,可以驱逐瘟神。

过年时,哪家的爆竹放得久、放得响,特别有面子。

郑鹏有些吃惊地说:“爆竹?是鞭炮吗?现在有火药了?”

“火药?什么火药?少爷,是竹的品种吗?”阿军有些奇怪地问道。

对了,记得火药是宋朝才开始盛行,现在还是唐朝呢,郑鹏打了一个哈哈,随口说道:“嗯,听说这竹子特别响,不管它了,不能误了时辰,走,我们放爆竹去。”

郑鹏一开口,一行人一起走出前面的庭院,只见庭院里一个大大的火堆燃得正旺。

这是烤羊的火堆,一直用大块木柴护着,飘扬的雪花一靠近,还没落地就被烟火给蒸了。

“少爷,你先放第一个爆竹吧。”郑福拿过一枝爆竹,双手恭恭敬敬地交给郑鹏。

还真是爆“竹”,郑鹏手里一截刚砍下来不久的竹子,截成一段段的,扔到火爆里烧,受热就会炸开,出巨大的声音,庆贺新年,驱逐病疼。

郑鹏看看手里的竹子,然后走近火堆,轻轻扔在火堆上,没一会儿的功夫,砰一声巨响,竹子在热胀冷缩的作用下,一下子炸成二边。

“响,真响”郑福大声地说:“爆竹一响,黄金万两,今年又是一个丰收年,祝少爷新的一年步步高升。”

“老婢祝少爷财源广进。”

“阿军祝少爷身体康健。”

“小音祝少爷心想事成。”

听到恭喜的话,郑鹏自然又是派一轮红包,然后让大家不必拘束,欢庆新年。

郑福夫妇有些放不开,可绿姝和小音在郑鹏的鼓励和放纵下,玩得有点疯,不断把事先准备好的竹子扔到火堆,然后又在炸开声中狼狈的嘻笑,而阿军忙着护着两个小女生,生怕她们受伤。

“砰砰”

“砰砰砰”

“新年好。”

“我们家狗儿又大一岁了。”

很快,爆竹声、恭喜声此起彼落,贵乡县上空都弥漫着一股喜庆的气氛。

听着此起彼来的爆竹声,闻着空气中好像带着欢欣的气息,再看看火光照着那一张张幸福的笑脸,郑鹏心里暗暗想着:到大唐过的第一个新年,还不赖。

068 吃不消的礼节

郑福准备了几百支爆竹,众人玩了近一个时辰,这才一脸尽兴地回屋守岁。

睡得晚,郑鹏在正月初一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先是接受一通祝福,几个红包派下去,然后是祭祀,完了才吃丰盛的早饭。

“少爷,今日有什么安排?”郑福小心翼翼地问道。

作为一个优秀的管家,自然要替自家主人安排妥当,要干什么、注意什么事项,一切都要安排妥当,免得失了礼节,可郑福刚到郑家不久,郑鹏的情况又有些特殊,被家里赶出来自立门户,还不让亲属跟他联系接触,到亲友中传座也就免了,在贵乡也没几个朋友。

怎么安排郑福心中还真没谱,只能征求郑鹏的意见。

真不知元城郑家怎么想的,像少爷这么优秀的子弟也不要,不知底细的人,还以为元城郑氏有多牛呢。

郑鹏早就想好,大方地说:“本少爷情况有些特殊,不用说你们也知道,最近一直很忙,又是修加工坊又是进宅,大伙都累坏了,郑老和阿军轮流看家,其余的,好好休息二天,初三我们再到仲岛看望一下。”

在贵乡县,交情好一点的就是郭府和崔希逸,像他们这种地位的人,这几天肯定是达官贵人大团聚,郑鹏自问身份地位不高,也懒得凑这份热闹,干脆等热闹过了再去转一转。

反正没什么事,干脆放个假,让下人们好好休息一下。

“谢少爷。”众人连忙感谢。

绿姝好奇地问道:“少爷,你呢,吃完饭干什么?”

“上街逛逛,你们哪个要去?”

“我去。”绿姝马上附和,反正少爷去哪自己就跟着去哪。

小音犹豫了一下,有些怯怯地说:“少爷,婢子也想去,可以吗?”

郑鹏大手一挥:“有什么不可以的,去,人多热闹。”

“你这小蹄子,还不快谢过少爷,路上伺候好少爷。”郑婶笑逐颜开地说。

好像为女儿找到亲近少爷的机会而高兴。

“谢少爷。”小音高兴地说。

吃完饭,郑鹏携着绿姝和小音两个漂亮的小萝莉,出门逛街,准备感受一下大唐的过年盛况。

一出门,就感到浓浓的年味,家家门前挂着红灯笼,一个个把门庭收拾得干干净净,有的为了增添节日喜庆的气氛,还把红带缠在树上,大人小孩都新衣裳,衣裳大多是喜庆的红色,走在路上,仿佛置身于一个红色的海洋。

出到街,过年的气氛更浓,街上各式年货摆得满满当当,唱戏的、耍猴的、耍杂技的、卖武的应有尽有,不时出一阵阵叫好声或掌声,处处洋溢着欢庆的气息。

盛唐,大唐盛世啊,郑鹏心里大声呼喊着:这就是梦中的唐朝,强盛的大唐。

贵乡县放在大唐的版图中,也就四线的小县城,一个小小的县城也能繁华如斯,侧面可以看出大唐是多么强大、繁荣。

报表可以渗水,繁华可以短暂,但是自内心的笑容做不了假,郑鹏看到,在街上,男女老少,不论地位高低、贫富,一个个脸上都现在自内心的笑容,那是一种自豪、自信又满足的笑容,和那些远道而来大唐做买卖胡商谦卑讨好的笑容一比,天朝上国的气质一览无遗。

一个国家真正的强大,不是国库有多少钱财,也不是皇帝的宫殿有多奢华,而是在乎民间百姓是否自信、富足。

郑鹏看着长安的方向,有些心情澎湃地想道:此刻,按照惯例,大唐皇帝正坐太极殿的龙椅上举行元日朝会,殿上陈设礼乐、历代宝玉、车乘,仪仗庄严。皇帝衮冕临轩,皇后、百官、朝集使以及皇亲国戚都着朝服一同参加。仪式的过程中,包含了皇太子、诸公的献寿礼仪、中书令上奏地方的贺表、黄门侍郎奏祥瑞吉兆、户部尚书奏诸州的贡献之物,礼部尚书奏诸蕃的贡献等等内容。

到大唐朝贡诸蕃代表,想必他们的心情和目光,和街上那些谦卑的胡商一样,对强大繁荣的大唐充满羡慕、向往。

“原来陈家的小儿,万岁”

“黄伯,万岁”

就在郑程思绪万千时,身边两个人的招呼,一下子又把郑鹏拉回到现实。

是两个熟悉的人相互打招呼。

万岁?

郑鹏先是一惊,当“万岁”的含意在脑中浮现时,很快就释然了。

明清时候,万岁是皇帝专称,以示他一人独尊,然后皇后、皇子、公主则称千岁,明朝大太监魏忠贤在最狂妄时自封九千岁,然而,在大唐,万岁是普通百姓见面的吉利话,相当于后世“新年好”一类的祝福。

从这里也看出大唐开张、海纳百川的胸怀。

“万岁”

“万岁”

身边不时响起互道万岁的声音,有时素不相识的人打照面,郑鹏也入乡随俗,和带着善意的人相互叫着万岁。

大唐的文化太绚烂多采了,像大唐的幡传到日本,成为了日锂鱼旗,叠坐传过去,演变成日本的榻榻米文化,郑鹏前世看日本的综艺节目,艺人常叫着“万岁”相互鼓励,现在看来,应是大唐输出文化的一部分。

“哟,这不是郑公子吗,元正启祚,万物惟新,伏惟相公尊体万福。”迎面走来一个人,远远看到郑鹏,小跑过来,一边说话一边给郑鹏行礼。

来人身穿官服、腰挎横刀,说话时面露笑意,一笑,他脸上的皱褶如菊花一样一层层打开,看起来极具个人特征。

说话的是贵乡县衙的捕头黄坚,绰号黄老鬼。

绿姝轻轻拉了一下呆的郑鹏,小声提醒道:“少爷,你还没回礼呢。”

郑鹏马上反应过来,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原来是黄捕头,祝你元正启祚,万物惟新,伏惟捕头尊体万福。”

说话间,郑鹏有点不太情愿右膝轻点一下,算是回礼。

在大唐,新年见面说一些吉利的话,如“元正启祚,万物惟新,伏惟相公尊体万福”,元正启祚,万物惟新的意思大约是新的一年开始,万象更新,后面是不同身份就以不同称呼,像有学问有地位叫“相公”,普通老人家则叫“老丈”等等。

逢人拜年,还需要回礼,大唐的例规需要右膝下跪,大诗人白居易的《元日对酒》诗中有“逢迎拜跪迟”之句,由于回礼太多,拜跪也多,于是身体都有些“拜跪迟”的感觉。

郑鹏不习惯跪跪拜拜,何况还是黄老鬼这种人,应付一下算了。

“不敢,不敢,郑公子可是贵人,某今日碰到公子,算是沾到了贵气。”

这马屁拍得不错,伸手不打笑脸人,郑鹏随意问道:“黄捕头,这是在当值?”

“是啊,天生的劳碌命,可比不得公子”黄老鬼观颜察色一流,看到郑鹏交谈的意欲不强,识趣地说:“职责所在,还要巡逻,就不打扰郑公子雅兴了。”

“也好,有空找黄捕头好好喝上一杯。”郑鹏客套地说。

和黄老鬼告辞不久,身边突然停下一辆马车,以前的邻居钱大叔跳下来,恭恭敬敬地说:“原来是郑公子,元正启祚,万物惟新,伏惟相公尊体万福。”

郑鹏只能右膝轻轻一弯,连忙回礼。

行完礼,郑鹏关切地问道:“钱叔,最近日子过得还好吗?”

“有劳公子关心,好!”钱大叔有些感动地说:“公子派人送了那么多年货给我们,邻居们都念着公子的好呢。”

“小小意思,不成敬意,以前多亏邻里多帮忙。”

谈了几句,钱大叔还要探亲,二人这才相互道别。

“郑公子,元正启祚,万物惟新,伏惟相公尊体万福。”

“元正启祚,万物惟新,伏惟相公尊体万福,郑公子,万岁。”

“郑公子,有些日子不见,元正启祚,万物惟新,伏惟相公尊体万福。”

一路上,不断有人跟郑鹏打招呼,像以前卖肉的屠户、调料店的掌柜、路上迎客的郭管家、一些以前买过卤肉的食客等,郑鹏人不得不一次次行所谓的拜跪之礼,弄得膝盖都有些酸时,终于体会大诗人白居易“逢迎拜跪迟”的滋味。

不逛了,拜跪不起还躲不起吗,郑鹏直接带着两女打道回府。

069 突如其来的请柬

见识了拜跪之礼后,郑鹏干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躲在家里过舒心的日子。

拿了大笔的分红,不差钱,郑鹏让郑婶变着花样弄好吃的,还自制出扑克,教会两个小萝莉玩后,天天在家里玩斗地主,日子过得逍遥自在。

现在没名气,地位也低,从郭家那些人退避三舍的态度就可以看出来,出去应酬说话都得小心翼翼地装孙子,懒得用自己的热脸去贴别人的冷屁股,郑鹏可没自虐的倾向。

“少爷,看我的顺子。”

“飞机,要不要?”

“王炸,要不起了吧,好了,算帐。”

玩斗地主的声音在宅子里响了二天才算稍稍停歇,不是郑鹏不想玩了,而是这一天郑鹏要到仲岛慰劳加工坊的奴隶。

加工坊一共有一百人,其中十名是护卫,另外九十奴隶专职做卤肉,要去慰问,郑鹏足足带了三辆马车的礼物。

“郑公子好。”

“元正启祚,万物惟新,伏惟相公尊体万福。”

“祝公子生意兴隆,步步高升。”

一路走来,那些护卫不断给郑鹏说祝福的话,郑鹏也不吝啬,每人一个装着三十文的红包。

三十文不少了,特别是五株钱有份量,几十文装在一起,沉甸甸的,拿到就高兴,由于马车过不了岛,那些护卫还主动替郑鹏把礼物搬到仲岛。

外围的护卫送到与内围分隔的木门处停下,向郑鹏行礼后自行退下。

按规定,他们不能进入加工坊的范围,不然会受到严惩。

“少爷来了,少爷来看我们了。”郑鹏一出现,几个负责守门护卫激动地大声叫道。

很快,里面就涌出一大群人,为的两人看到郑鹏,恭恭敬敬地说:“见过少爷,元正启祚,万物惟新,伏惟相公尊体万福”

为的两人一开口,后面的人齐齐跟着行礼。

郑鹏走上前,亲手扶起为的两个人,一脸亲切地说:“王师傅、宋师傅,免礼,起来吧。”

后世的老王要提防,老宋能翻墙,可眼前这两位可没那艳福,双双沦为奴隶,好在这两人一个有做厨师经验,一个做过药房的伙计,郑鹏物尽其用,一个负责任食材,一个负责卤技术。

地位相当加工坊的工头。

王师傅和宋师傅一边称谢,一边急忙站起来,他们可真不敢让郑鹏扶。

“最近过得怎么样,没什么事吧?”郑鹏指挥着众人把慰劳品拿进去,抽空亲切地问道。

这些人说是奴隶,实则是生财工具,郑鹏对他们也格外宽容。

“好,好”宋师傅连忙说:“吃好,住好,过年还能闲着白吃饭,少爷对我们真的没话说。”

王师傅附和道:“小的觉得放眼整个魏州,找不到比少爷更好的主人了,跟着少爷,是我们前世积了福。”

进入加工坊,郑鹏吩咐绿姝、阿军等人礼物放下去,多是一些糕点之类的小礼品,也就尝个鲜,晚上额外加三个菜。

体恤奴隶,但那个“度”要掌握好。

分完礼品,负责技术的宋师傅一脸神秘地对郑鹏说:“少爷,小的白受那么多赏,现有一份小小的礼物回敬少爷。”

“哦,某还有礼收?”郑鹏有些惊讶。

宋师傅笑了笑,转身从厨房里捧出一个食盒,双手递给郑鹏:“少爷,你尝尝。”

郑鹏找开一看,是一个卤猪蹄,食盒一打开,一股诱人的肉香扑鼻而来,再看宋师傅,只见他做出请品尝的手势。

拿筷子轻轻一捅,一下子戳到骨头处,郑鹏暗暗点点头。

卤猪脚最好是用前脚,脂肪厚、筋多,只要处理得好,吃起来香、爽、劲道,宋师傅拿来的卤猪脚,糖色包得很好,肉也卤得恰好到处,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郑鹏只是一看一捅,就知这卤猪脚做得不错。

用筷子一挑,一下子挑下一大块肉,放到嘴里轻轻一嚼,郑鹏的眼睛突然亮了,嚼了几口咽下去后,又意犹未尽地连吃了几块。

“怎么做到的?”郑鹏径直开口问道。

宋师傅转头对一个身材瘦削、双目炯炯有神的汉子说:“小伍,听到没,少爷问你怎么做到的?”

小伍连忙上前禀报:“回少爷的话,小的觉得卤水的味道有些偏重,药香抢肉香的风头,就啄磨用肉桂和丁香代替药性偏大的甘草和车钱子,不仅肉质更清香,也大幅减少药味,吃起来更加可口,所以斗胆找宋师傅自荐。”

“来人,赏小伍一壶好酒、一只烧鸡,外加三千积分,宋师傅举荐有功,赏一壶酒、一只烧鸡和一百积分。”郑鹏大声宣布。

郑鹏前世的配方,有一种来自国外的香料,在大唐找不到,于是用药性较大的甘草和车钱子替代,好在,卤肉在大唐还是头一份,没有对比也就没有伤害,没想到一个小小的卤水奴隶竟然改进了自己的配方。

就肉质和口感来说,比前面的配方升了一个台阶。

现场爆一阵惊叹声,所有人都一脸羡慕地看着小伍。

厉害啊,改了二味药,有酒又有肉,少爷一出手就赏了三千积分,平日完成任务,一个月才十个积分,五个积分能换一只鸡腿,三千积分绝对是一个大数目。

不少人在感叹自家少爷言而有信、出手大方的同时,也开始想着怎么赚取积分。

小伍和宋师傅闻言大喜,连忙向郑鹏行礼:“谢少爷。”

谢完后,宋师傅犹豫一下,小声地说:“少爷,有一句话,不知该不该说。”x4

“有事尽管说。”

“是这样的,小伍早就有想法了,只是条件限制,没有材料很难做,像这只猪脚还是他自己用积分换的,当时积分不够,还借了一点,不知少爷能不能批一点原材料,方便以后继续改进开。”

要想研究新成果,投入可不能少,在这方面,空手套不了白狼。

郑鹏很爽快地说:“没问题,宋师傅,你找几个有手艺、又好动脑子的,组成一个研究小组,组长你来担任,以后开新产品、新口味什么的,让后勤配合,要什么给什么,不用花钱也不用积分兑换。”

“那些没有加入研究小组的人,有想法也可以找你和王师傅,只要合理、靠谱,一样批。”

成本能值几个钱?一个新配方,就是一座新的金山,郑鹏很明白这个道理。

“是,是,是,我全听少爷的。”宋师傅面喜一色,马上应了下来。

郑鹏是一个雷厉风行的人,马上给宋师傅安排地方和资源,又勉励了几句,这才带人离开仲岛,打道回府。

回去继续玩扑克,大冷天的,和两个养眼小萝莉,边吃边聊边玩,没什么比它更有趣的了。

可惜年纪都还小,要不滚被窝更有意思。

打定主意不去凑热闹,郑鹏能躲就躲,就是传座也借故不去,给他们玩一个礼到人不到,日子倒也过得消遥自在。

经崔希逸那么一闹,想必元城郑氏对自己有所争议和保留,可回过那么多天,迟迟没等到家里出和好的信号,郑鹏在郁闷之余,也看到大父在这个方面的固执和骄傲:宁愿放弃攀高枝的机会,也绝不轻易低头。

初七是“人日”,传说女娲初创世,在造出了鸡狗猪羊牛马等动物后,于第七天造出了人,所以这一天是人类的生日,这是很多店铺选择初八启市的原因,郑鹏和郭可棠商量过,过了人日才开工。

一开工,郑鹏也开始忙起来,这是郭可棠的要求,争取早日开出新口味,弥补到时因卤肉降价造成的损失。

当郑鹏以为自己到大唐后的第一个新年可以轻松、平静地渡过的时候,一张请柬却打破了郑鹏的幻想。

“郭管家,什么兰亭会?”郑鹏挥着手中的请柬,有些疑惑地问郭管家。

070 赴宴

郭管家笑着解释道:“自郭氏书院成立以来,每逢上元佳节,郭府都会在兰亭设宴,一来欢庆佳节,二来也要考验一下族中子弟的功课有何进展,原来只有郭氏子弟参加,后来有一些文人雅士加入,最后成为贵乡县及至整个魏州名士一次联欢,要拿到兰亭的请柬可不是一件易事,简单点说吧,能参加兰亭会,相当于得到某一种程度的认可。”

这就是圈子啊,普通百姓,到了上元节,也就传传座、看看热闹、赏赏花灯,可是有身份地位的人,则聚在一起吟风赏月,附庸风雅。

郭府举办的兰亭会,规模有多大郑鹏不清楚,但可以肯定一点,参来的都不是普通人。

郑鹏只是犹豫一下,很快摇摇头说:“郭管家,劳烦说一声,就说某有事,这兰亭会就不去了。”

要是高高在上、被众人仰望还不错,问题是郑鹏要功名没功名,要名望没名望,要背境也没背境,去到所谓的兰亭会,不用说都是地位最低的。

好不容易避开过年繁琐的礼仪,郑鹏可不想又跑去各种拜跪装孙子。

“不去?”郭管家吃惊地说:“郑公子,你知多少人为了得到一张兰亭会的请柬,使尽浑身解数吗?这,这”

兰亭会经过多年的展,现在成为一个声名远播的聚会,宴会当日,不知多少达官贵人云集,要是表现得好,得到贵人另眼相看,一夜成名平步青云不再是梦想,这么好的机会,郑鹏竟然拒绝?

郑鹏有些好奇地说:“这请柬很抢手?”

“抢不抢手小老不清楚,听说有人放风,只要能得到一张兰亭会的请柬,他愿意出三百贯。”郭管家有些骄傲地说。

郑鹏眼前一亮,马上说:“哪个想要,某一百贯转给他。”

郭管家一听当场楞了一下,眼里闪过一些愠色,然后有些苦笑地说:“郑公子,请柬不能转让。”

兰亭会是郭府精心打造的一张名片,也是郭府笼络人才、扩散人脉的一个重要途径,每一个郭府的人都以兰亭会为荣,郑鹏不仅不给面子说不去,还说一百贯转让,把兰亭会当成什么地方?郭管家真想骂郑鹏利欲薰心、读的圣贤书都读到哪去了?

可郑鹏身份特殊,郭管家不好出言训斥。

算了,叔翁都说才华横溢的人多会有些怪癖,只能忍了。

郑鹏拍拍郭管家的肩膀说:“别人不能转让,可郭管家不同,这样吧,这请柬交由郭管家去安排,一百贯是底价,多出一百贯的部分,你八我二,咱们两个分了,大冷天郭管家跑一趟也不容易,就当赚个小钱去喝花酒好了。”

郭管家原来勉强带着微笑的脸一下子绷得很紧,老脸不自觉的抽搐几下,深深呼了一口气,把暴走的冲动压下,有些无奈地说:“郑公子真会开玩笑,小老可没那胆子,再说这请柬是叔翁定的,还要小老走一趟,亲手把它交到公子手中,好了,现在请柬送到,还有其它的事要忙,公子,告辞。”

这位郑公子不仅才华横溢,就是脸皮也是奇厚无比,大冷天跑腿,不提还好,张嘴意思是想要跑腿费还得自个赚?

亏他能面不改色说出这种话,对了,还说什么,喝花酒?

传出去,自家那头母老虎还不把自己撕了。

郭管家感到自己几十年的涵养快不够了,再谈下真得吐血,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少爷,郭管家呢?”绿姝拿着一盘点心出来,左右张望一下,忍不住问道。

郑鹏漫不经心地说:“走了,还走得真急,算了,省下一封红包。”

“少爷,那请柬是干什么的,有喜事?”

“喜事倒没有,装孙子的差事倒有一个。”郑鹏把请柬往桌面一抛,有些郁闷地说。

也不知到时上门要不要带礼

唐时以正月十五、七月十五、十月十五为上、中、下三元,到了正月十五这一天,唐朝的春节喜庆到了最高氵朝,以观灯为主,又叫灯节,为了庆祝这个特别的节日,一向实施夜禁制度的长安,也在正月十五前后三天松禁,商铺可以通宵营业,人们可以彻夜狂欢,各种彩灯争奇斗艳,观灯的人们倾城而出,盛况一时。

《朝野佥载》这样记载道“睿宗先天二年正月十五、十六夜,于京师安福门外作灯轮,高二十丈,衣以锦绮,饰以金玉,燃五万盏灯,簇之如花树。宫女千数,衣罗绮,曳锦绣,耀珠翠,施香粉。一花冠、一巾帔皆万钱,装束一**皆至三百贯。妙简长安、万年少女妇千余人,衣服、花钗、媚子亦称是,于灯轮下踏歌三日夜,欢乐之极,未始有之。”

时至今日,日本人对书中描绘的盛世大唐依然向往膜拜。

贵乡县比不上京师长安,可是在华灯初时,游人如织花灯似海,除了官府组织的赏灯活动外,商家富户也自制了很多灯笼挂在门口,为上元节添喜庆之余,也可以吸引人驻停欣赏,和过年时相比,还要热闹几分。

郑鹏坐在自家的马车上,看着外面花样繁多的花灯,还有一个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大唐少女,嘴边浮现一丝自内心的微笑。

作为炎黄子孙的一员,大唐能在世界的东方创立一个如此高度达、文明的国度而感到骄傲。

在大唐要做官,不仅要有功名,还得有人举荐,考得好不如举荐得好是常有的事,于是贵人云集的兰亭会成为读书人削尖脑袋也要往里钻的地方。

没功名可以追逐功名,有功名也可以涨名望,谁会嫌自己名望多的?

郑鹏对做官兴趣不大,在官场勾心斗角不如做一个舒心的盛世大富翁,再说人怕出名猪怕壮,招人妒忌就不好了,可郭老头就是不安生,派郭管家亲自来送请柬,想不去也不好意思。

于是,在上元节的傍晚,郑鹏还是收缀一下往郭府赶。

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低调没错,可让人觉到清高自傲就不好了,郑鹏打定主意,一会坐的时候坐后一点,多听多吃少说,差不多就撤。

郭府这么重视兰亭会,估计饭菜不会差。

“少爷,到了。”就在郑鹏胡思乱想时,车厢外传来管家郑福的声音。

郑鹏挑起帘子一看,一眼就看到那个金漆大匾,在两排精致的花灯下显得光彩夺目,别的不说,光是那花灯就够架势,记得上次逛街时看过,郭府挂的,是一种叫八角琉璃宫灯,它是用竹木、绫绢、明球等组成,上面还镶了珠玉,宫灯四周的图案经过精心设计,还请画师现场绘画,或是神话故事、或许美好祝愿,每一盏都各有特色,可以说高贵大气上档次。

花灯漂亮,价格也不便宜,少说也要十贯一盏,郑鹏数了一下,像这种规格花灯少说也有三五十盏,也就是说,光是门口花灯这一项花销,郭府就花了几百贯钱。

郑鹏不由倒吸一口冷气:这才是真正的豪门大族,像元城郑家,过年让仆人做了上百盏花灯,花费不足十贯,看起来也很热闹,但和郭府,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

071 魏州第一才子

这么重要的日子,郭府自然重视,早早派了族中子弟在府门前迎接。

可以让他们多点历练,也可以趁机拓展他们的人际关系,可以说一举两得。

能参加兰亭会的人,不是成功人士就是走在成路道路上的人,每逢有人登门,负责迎宾的子弟都会笑面相对、快步相迎,有时为了迎一个客人,几个子弟争着去,谁都知道,这是一个扩展人脉、拉笼关系的好时机,然而,当一个面带稚气的翩翩少年郎从马车走下时,却没人迎上来。

不是没人,门口就站着郭府的郭真和郭诚,看到马车停下,两人都作好上前迎接的准备,可他们看清来人后,都不约而同地停住了脚步,眼里还现出了不屑。

郭诚有些奇怪地问:“兰亭会,郑家小子怎么也来凑热闹,咦,大哥,你看他手里,好像拿着请柬。”

“没听说吗,好像叔祖父让大管家给他送了一张请柬,一个贱商也敢出现在这种场合,这么大的人,贵贱还不自知吗?”郭真小声地嘀咕道。

“好好的兰亭会多了铜臭气,这不是自砸招牌吗?叔祖父怎么想的?”郭诚郁闷地说。

郭真压低声音说:“叔祖父一向对可棠另眼相看,姓郑的和可棠关系不错,说不定就是我们这个好妹妹给他走的后门,哼,都说女生外向,手肘向外拐。”

郭可棠虽说是一介女流,可她一向精明、能干,还在财政大权上有很大的话事权,在郭府的地位比很多府上的小郎君还高,以致很多人对她不满,郭真和郭诚就是其中之二。

兄弟两人窃窃私语,对手持请柬的郑鹏视而不见,场面一度有些尴尬。

郑鹏摸了摸鼻子,有些自嘲地笑了笑,最后还是自顾往郭府里面走。

料到这次郭府之行不受待见,没想到刚到门口就受到冷落。

狗眼看人低。

郑鹏心里有点不爽,不过还是脸色平静往里走,心里安慰自己说:算了,被狗咬了,还能咬回去不成?被没素质的人看扁,自个有素质,不跟他们一般计较。

还在考虑碰面时,要不要说上二句,没想到站在门口的郭真和郭诚突然动了,小跑着跑过来,眼里透着真切,脸上也挂上亲切的笑容。

难道意识到自己的重要性,又或者刚才没注意?

郑鹏有些意外,刚想说句客套的话,没想到郭真和郭诚一左一右从身边走过,然后听到他们热切地招呼声:

“耀州兄、仲明兄,你们可来了,一路辛苦。”

“可把两位盼来了,快快请进。”

郑鹏扭头一看,只见郭真和郭诚拉着两个刚刚下车的少年郎亲切地交谈着,郭诚还细心替一个身材挺拨、剑眉星目的少年拂去肩上的雪末,好像他是迎接主人回家的下人一般。

“有劳两位久候,失敬失敬。”

“能参加兰亭会是某的荣幸,哪有不赴宴的道理,要打扰永真和永诚两位仁兄。”

永真和永真是郭真和郭诚的表字,要是猜得没错,耀州和仲明也是那两个少年的表字,可惜,郑鹏并不认识他们。

从郭家两兄弟表现的态度,不是非富则贵,就是才华横溢。

也懒得上前去找不自在,郑鹏摇摇头,自顾走了进去。

刚进到大门,差点和一个人撞上,郑鹏一看来人,没好气地说:“小刚,慌里慌张的干什么?

小刚是郭大管家的儿子,郑鹏和郭管家的关系不错,跟小刚也算熟络。

“郑公子?抱歉,抱歉”小刚面色一喜,连忙道歉:“我阿爹看到公子迟迟未出席,生怕公子忘了,让我去提醒一下,没想到在这里碰到公子,倒是省下一顿功夫。”

说到这里,小刚左右看了一下,有些疑惑地说:“公子,你一个人?”

每一个进府的客人,都会有郭氏子弟陪同,就是抽不出身,也会指派一名下人带路,而郑鹏是孤身一个人,感觉有点不太合情理。

郑鹏知道他心里想什么,淡定自若地说:“两个府上的小郎君有重要的客人要接待,某算是熟人,也熟悉,就不用找人带路了。”

小刚一听,大约猜到什么事,不过他没有吱声,走到大门向外张望二眼,好像恍然大悟地点点头,然后笑着对郑鹏说:“郑公子,小的给你带路,这边请。”

郑鹏和郭府走得近,可是不少小郎君对郑鹏态度很冷淡,还有人说郑鹏借故靠近郭可棠,想攀上郭府这棵大树吃软饭,不受待见很正常。

“小刚,那两人你认识?”郑鹏突然开口问道。

郭真和郭诚可是郭府的小郎君,虽说不是正房所出,可是地位也不低,可对那两个人的态度也太好了吧,以至郑鹏都有些好奇起来。

“郑公子,那两位叫洪仲明和孙耀州,洪仲明的姨夫是当任魏州刺史,而孙耀州更了不得,当年我们府上大翁还在世时,说他是魏州第一才子,孙耀州写过一菊花赋,传到京师长安,都说下一次科考他必中进士,有朝中贵人放话,孙耀州中进士之日,就是收他为门下弟子之时,有贵人相助,就是想不飞黄腾达都难。”小刚细心的解释道。

一个是魏州的明日之星,一个有做刺史的姨父,难怪郭真和郭诚跑得那么欢快。

这两兄弟,一个名真,一个名诚,不知为什么,郑鹏觉得这名字有点讽刺。

“哦,原来是贵客到,理解,理解。”郑鹏有些自嘲地说。

小刚左右看了一下,然后小声地说:“郑公子,有句话小的不知该不该说。”

“说这话是看不起某了,有什么话,直说,不然以后别去我哪里白吃白喝。”郑鹏故意扳起了脸。

借着跑腿传话的便利,小刚可没少吃郑鹏卤制的卤肉,平常给郭管家的考敬,这小子也没少沾光。

“郑公子,孙耀州对府上的三小姐情有独钟,去年还找人上门提亲,不过被三小姐挡了回去,最近公子和三小姐走得近,听说他扬言要公子好看呢。”

郭府有三位千金,分别是可梅、可兰和可棠,前二位都已嫁作他人妇,只剩下郭可棠侍字闺中,说三小姐,就是说郭可棠。

尼玛,又来?

上次被崔希逸误会,自家的大门都被砸,崔希逸可是世家子弟中的大魔王,好不容易才对付了一个,现在又来一个什么魏州第一才子,自己是招黑体?

要是自己有那心思,去面对也没关系,可无端又拉了仇恨,还真冤。

郑鹏小声说:“哦,那崔公子对这位孙耀州没看法?”

上次郑程就是去郭府转一下,就被崔希逸打个半死,这个孙耀州敢找人上门提亲,崔希逸没意见?

“听说崔公子在他手上吃过亏,具体什么事小的也不清楚,总之郑公子小心就是。”小刚小心提醒道。

不会吧,崔希逸那呆霸王,也吃过孙耀州的亏,还找不回场子?还以为这呆霸王有多牛呢,原来也有治他的人。

郑鹏用手揉了揉眉心,不知说什么好了。

就在郑鹏无言的时候,客套完孙耀州随口说道:“永真兄,刚才进府是哪位,好像有点面生,不知是哪里的少年才俊?”

“哪是什么才俊,就是一个卖肉的贱商。”郭真随口说道。

一旁的洪仲明皱着眉头说:“贱商?他来兰亭会凑什么热闹?”

郭诚解释道:“这事我们兄弟都不甚清楚,不过此人跟我们郭府有些往来,不知他是怎么哄得我们叔翁欢心,特地给他一张请柬,说句心里话,我们都不喜欢此人,兰亭会不就吟风诵月的吗,到时耀州兄好好教训他一顿,让他知道不是什么地方都能来,不是什么热闹都能凑。”

孙耀州看着郭府的大门,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原来他就是郑鹏,有趣,永诚兄,放心,某会好好领教一下这位郑公子的才学。”

还想想兰亭会后再找郑鹏,看看什么人敢抢自己心爱的女子,没想到这个小贱商还敢出现在兰亭会,真是太好了。

072 碰上本家人

“北皋黄少白到。”

“沙口集钱枫到。”

“贵乡县令6明府到。”

郑鹏还没有到兰亭,就听到下人唱客的声音不断于耳,忍不住拍拍小刚的肩膀说:“某就不想被唱,绕过它吧。”

唱客就是有客人到的时候,仆人高呼一声,介绍来客的身份,方便宾客相互认识,也让熟人知道朋友上次好相见,当然,念到有身份的人参加聚会,也显示聚会的格调高,所以仆人唱到重量级人物时,会故意加重语气,像唱到6明府时,声音明显比前面提高了几度。

这年头,就是唱客也是一门技术活。

郑鹏自知不受侍见,有心躲开,唱客这个流程也就免了。

都说大人物都会压轴出场,兰亭会刚开始不久,贵乡县的6县令就来了,读书人把县令称为明府,刚才听到6明府,这么早就来这里,从这里可以看出,兰亭会的规格肯定很高。

“好的,郑公子,这边请。”小刚只是犹豫了一下,很快就同意了郑鹏的要求。

郑鹏是郭府的贵宾,这个要求微不足道,听他的。

很快,郑鹏在小刚的安排下,坐在外围的一张小桌上,一边享用着茶水点心,一边好奇的四处打量。

兰亭所在的位置,是郭府后花园的一角的假山上,假山不是观赏用的那种,而是层层向上,以假山顶上的兰亭为中心,通过桂花台、花之径、环碧廊层层环绕,可以说三步一景、五步一观,通过位置和空间的巧妙利用,左回右折,互相沟通,漂亮、实用、又方便彼此之间的交流,形成一个绝佳的集会场所。

郑鹏听郭管家简单介绍过,设计园子的时候,除了请有名的大匠设计,还把华夏文化的“隐”和“叠”的理念加进去,让园林不仅仅局限于风景,还赋予它生命,有了生命,整个建筑群都鲜活生动起来,供人落坐的桌椅,都是能工巧匠用青石凿成,石桌有圆有方、有高有低,很有心思地和周围的环境相衬托,巧妙地与环境融为一体。

就是地板也是用板砖与青砖加工,打磨光滑,拼凑针插不入,不得不说,郭府的后花园,是一个很值得一游的地方。

这就是豪门的底蕴,据说光是地板一项,花费就在过千贯之巨。

“某是车前韩为民,字若水,不知阁下尊姓大名?”郑鹏刚坐下,旁一个长得精瘦的少年主动打起招呼。

郑鹏忙回礼:“免尊,姓郑,单名一个鹏字。”

“郑兄一表人才,前途不可限量,对了,刚才怎么没有听到唱你的名字?”韩若水好奇地问道。

“这个,说起来不好意思,某只是区区一个寒门秀才,沾了点光才进来的,所以也就没必要唱名字了。”郑鹏小声地说。

韩若水楞了一下,勉强地说了声“阁下真会开玩笑”后,很快借故走了。

这里有背境、有前程的人多的是,找棵大树好乘凉,没必要和这种没权没势、还要走后门才进来的小人物浪费时间。

来得快,去得也快,二个呼吸的工夫,那位韩若水走了,郑鹏也乐意一个人坐着,慢慢品尝郭府精心泡制的点心。

兰亭会说是读书人的一次盛会,也可以是一个名利场,这里能看到奢华热闹,也能见识到世态炎凉,郑鹏一个人坐着,偶尔也有人主动上前搭讪,有人还能笑着说几句,可大多看到郑鹏没多少结交的价值,随便找个理由走开。

当然,也有人获得特殊的,像孙耀州和洪仲明,两人一出现,马上被人围起来的感觉,好像后世狂热的粉丝看到偶像一样。

别的不说,就是负责大声介绍的下人,语音再一次加大音量。

于是,在别人忙着拉笼关系、拓展人脉的时候,郑鹏却一个人躲在角落里美滋滋地吃喝着。

不吃白不吃。

“飞腾兄,原来你躲在这里,让某一顿好找。”郑鹏正在无聊时,耳边顿时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

扭头一看,郑鹏眼前一亮,又看到“人形元宝”了,不对,应说又看到崔希逸,有些好奇地说:“崔公子,没想到你也喜欢这种场合,刚刚是在找某?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崔希逸简直就是郑鹏的福星,送马送车送人情,还能借他的“刀”对付自己不喜欢的人,反正每次他出现,准有好事。

看着崔希逸,郑鹏都有种莫名兴奋。

“没,听郭管家说飞腾来了,有些日子不见你,特地找你叙叙旧”说完,崔希逸有些不爽地说:“那个不知死活的孙耀州来了,某能不来吗?”

说到这里,崔希逸有些得意地压低声音说:“兰亭会每年都会举行一次,题材大同小异,都是花花月月这些,本公子最近得了不少佳作,正好压压孙耀州的威风。”

得?是买的吧。

谁不想在重要场合一鸣惊人,谁不想一夜成名,很多读书人平时得了佳作,没有当场作出来,而是攒着为重要场合用,什么题材都准备一些,要的时候可以拿出来,这是很多诗作佳作频传的原因,当然,也有些人想不出,花重金买别人的诗。

不用说,就凭孙耀州那个魏州第一才子的头衔,崔希逸肯定不会没点准备。

“祝崔公子旗开得胜,把姓孙的小子踩在脚下,兰亭会扬威,抱得美人归。”郑鹏笑着恭维道。

自己可是招黑体,听说孙耀州放话要教训自己,要知孙耀州和崔希逸又有仇隙,正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郑鹏努力给崔希逸加油打气,自己坐山观虎斗。

崔希逸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拍拍郑鹏的肩膀说:“这话某喜欢,好,明晚请你喝酒。”

两人又聊一会,崔希逸这才笑着离开,他还有别的应酬呢。

这小子算不错了,听到自己来,特地主动找上来打个招呼,郑鹏对他的好感又多了二分。

“劳驾,这位置有人吗?”崔希逸刚走不久,一个大头圆脸、眯着小眼睛的小胖子开口问道。

一张石桌,可以坐二到四个人,郑鹏所在的位置只有一个人,小刚离开前,特意替郑鹏送了不少东西,郑鹏正想说没人,无意中现那小胖子双眼紧盯着桌面那碟卤肉,嘴角处都挂有一丝晶莹。

该不会碰上吃货,看上桌上的美食了吧?

想归想,郑鹏很快应道:“位置倒是没人,只是这里有些僻静,不利于应酬。”

“没人就好,什么应酬不应酬,反正某正想清静一会,对了,这桌上的东西,是不是大会提供的?“小胖子假装不经意地问道。

“是的,都是大会提供,阁下只管享用。”

小胖子不客气用竹签吃了几块肉,这才有些满足地说:“不错,某是郑荥阳,你呢?”

郑鹏有些吃惊地说:“荥阳郑氏?”

古人喜欢在姓后面加官职、地区、表字等,例如6县令、钱主簿等,来自元城的郑鹏,自称为郑元城也没毛病,这人自称是郑荥阳,自己很大机率是碰上荥阳郑氏的人。

“正是,阁下呢?”小胖子也没隐瞒,大方地说出来。

郑鹏没想到,在这里碰上荥阳郑氏本家的人,真是巧了。

“某也姓郑,阁下可以叫某郑元城。”

073 这趟来值了

“原来是元城郑氏,还真是本家人,呵呵,难怪一见如故。”小胖子乐呵呵地说。

郑鹏和他聊了几句,得知眼前这位本家叫郑永阳,字旭升,是荥阳郑氏当代孙字辈,至于身份说得有些模糊,好像是才学一般、地位不高一类,也不好细问。

“鹏弟,一会有作诗的比赛,彩头郭家可是下了重本,你可要努力,也为我们郑氏争一口气。”知道自己比郑鹏年长一岁,小胖子郑永阳马上以长辈自称。

“有彩头?”郑鹏惊讶地说。

没听说过啊。

“当然有,要不也没那么多人参与”郑永阳小声地说:“今年的彩头更丰厚,文房四宝精品一套,钱百贯,最诱人的是书法大家欧阳信本亲笔的楷书帖一份,这可是可遇不可求的珍品。”

欧阳信本就是欧阳询,信本是他的表字,书法平正中见险绝,后人称为“欧体”,他的亲笔书法在唐朝很受欢迎,郭府能拿出一份他的书法真迹,可见下足了本钱。

郑鹏这才知道兰亭会还有彩头,闻言砰然心动,不过很快就平静下来,有些婉惜地说:“郭府真是财大气粗,可惜某才疏学浅,还请阳哥出马,得到书帖,让小弟也可以借来观摩一下。”

“要是某有那样的才华,就不会坐在这里了,唉。”郑永阳有些郁闷地说。

这个郑永阳,真是坦率得有点可爱,少年郎好出风头,不肯轻易认输,像崔希逸就是明知吃亏,也是要脸不要钱,可他却自己说出才华一般,很难得了。

郑鹏楞了一下,然后苦笑地说:“某,也是。”

两人相互望了一下,然后心有灵犀地呵呵一笑,颇有点惺惺相惜的感觉。

郑永阳很健谈,胃口也好,好像很喜欢吃肉,没一会的功夫,面前那碟卤肉就让他吃得干干净净。

聊天的时候,郑鹏一直留意外面的动静,心中惊讶不己:除了跟在后面的孙耀州、洪仲明,还有魏州的刺史方开望、魏州司马赵卓、前任国子监祭酒叶静能等等,来的人物一个比一个来头大。

国子监是唐朝的最高学府,担任祭酒一职,相当于后世的教育部长,虽说是前任,可郭府的人脉足以让叹服,就是郑永阳听到国子监前任祭酒叶静能出现时,也是一脸的震惊。

郑鹏有些吃惊地说:“都说人走茶凉,郭尚书走了这么久,郭府的声誉一点也不坠,厉害啊。”

郭府的崛起,是因为郭元振,郭元振死了这么久,郭府这块牌子还这么好用?

“想不到吧”郑永阳压低声音说:“郭尚书在世的时候,仗义疏财,号绰大唐小孟尝,在朋友心中地位很高,他落难时朋友帮不上,现在走了,照拂一下他的后人很正常,相传郭尚书和申王李成义相交甚笃,申王曾当众说会照看贵乡郭氏一脉,申王是谁,他可是皇上的兄长,有他照应,郭府的面子能不大吗?”

郑鹏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就在二人窃窃私语时,郭府的现任家主、郭元振的儿子,也是兰亭会的组织者郭鸿出现在兰亭,看到主角出场,全场一下静了下来。

郭鸿向四下拱了拱手,然后大声地说:“今天是上元佳节,某有幸跟这么多位前辈、青年才俊兰亭相聚,诸位能来,那是贵乡郭氏一脉的荣幸。”

现场爆一阵掌声。

掌声过后,郭鸿开始介绍:“在这里,请容许某介绍几位远道而来的贵宾,第一位就是前任国子监叶祭酒,叶祭酒是有名的大学士,这次到兰亭会,可是某把老脸都卖尽了,才把他请到这里指导一下后进,也让他作为本次诗会的评审,让我们用热烈的掌声欢迎叶祭酒的到来。”

国子监祭酒,那可是举足轻重的职位,哪一任国子监祭酒不是门生满天下的,就是告老还乡,还是有巨大的影响力,能请到这种人物到场,郭府上下都脸上有光。

现场爆一阵热烈的掌声,还有人高声欢呼起来。

前任国子监祭酒啊,多么重要的人物,要是得到他指点或推荐,在仕途上绝对一马平川,不少学子的眼神都炙热起来,心里盘算着一会怎么找机会亲近。

叶静能站起来,四下拱拱手,谦虚地说:“远图(郭鸿,字远图)抬举了,能与这么多青年才俊兰亭相聚,承蒙诸位抬爱,老夫就当聊少年狂。”

众人一边说好,一边鼓掌。

介绍完叶静能,郭鸿马不停蹄开始介绍第二位:“这位相信在座绝大部分的人都认识,他就是我们魏州的父母官,魏州刺史方开望,方刺史在百忙之中来到兰亭,实属不易,让我们用热烈的掌声欢迎方刺史的到来。”

“客气,客气”方刺史是一个脸色和蔼的中年人,闻言站起来说:“兰亭相聚,以诗会友,今这里没有方刺史,只有方开望,今某只带耳朵不带嘴巴,静候诸位才俊的佳作,哈哈哈。”

方刺史也是一个洒脱的人,以前得过郭尚书的提携,算是郭尚书的半个门生,在这里也不把自己当成外人。

在一阵掌声过后,郭鸿继续介绍跟他一起坐在兰亭的人,像魏州司马赵卓、贵乡县令6博等人,每介绍一个,兰亭就响起一阵掌声。

郑鹏一边吃着点心,一边看着坐在兰亭里的人,其实郭鸿介绍的,都是坐在兰亭里的人,换句话来说,能坐在兰亭里面的,都不是普通人。

当郭鸿介绍到最后一个人时,郑鹏手中的糕点一下子掉在桌上,眼睛都瞪得大大的,眼里满是震惊的神色。

郭鸿介绍的人,是朝中一位左拾遗,左拾遗主要作用是捡起(皇上)遗漏的东西(政策决策失误),隶属谏诤机构,和谏议大夫、补阙、正言、司谏的作用差不多,说是谏诤,其实就是挑皇帝的毛病,这可不是一个好差事,做得好,皇帝不高兴,做得不好,百官批评。

听起来威风,其实也就七品芝麻官。

拾遗这个职位更替得很快,历史上拾遗很多,但眼前这个让郑鹏吃惊的左拾遗,姓张,名九龄。

这可是大唐名相啊,没想到在小小的贵乡县,自己不仅看到饱受争议的崔希逸,还看到还没有在官场迹的张九龄。

据说张九龄“封章直言,不协时宰”,引起官居要职姚崇的不满,于是仕途多受打压,没想到他会出现在这种场合。

这次算是赚到了。

“飞腾,怎么,你认识此人?”郑永阳观察到郑鹏的神态,忍不住开口问道。

“没,就是觉得他名字有点怪,九龄,怎么听起来像九岁一样的?”郑鹏哪敢说自己知道眼前这位暂时郁郁不得志的小官,日后会成为朝中炙手可热的大人物?

郑永阳点点头说:“是有点怪,不过比起名字,他的性子更怪,一个小小的左拾遗,竟敢和姚相过不去,这不是自绝仕途吗。”

说完后,郑永阳可能觉得自己的话有点得,补充道:“不过此人才华倒是不错。”

张九龄官职不高、声名不显,郭鸿介绍完后,只得一些礼节性的掌声,郑鹏看得仔细,无论是自谦还是坐下,这位暂不得志的张九龄,面不改色,嘴角带有淡淡的微笑,好像丝毫不受外境影响。

未来的名相啊,真沉得住气,还真有一种与众不同的东西,这一趟来值了。

介绍完重要宾客,郭鸿客套地总结几句,然后大手一挥:“上菜,一边吃喝一边聊天赏月。”

一声令下,很快,一个个婢女鱼贯而入,把早就准备好的酒菜一一摆上,菜香酒醇,还有丝竹伴奏,众人一边谦让,一边自顾坐下吃饭不提。

酒过三巡,味过五番,看到时机差不多,郭鸿再次站了起来:“有酒无诗,差了一截,不如某出一题,诸位一边吃一边赏,被叶祭酒评为最好的,彩头就归他,诸位,这彩头可不轻哦。”

“早就等着了。”

“郭老,今年的题材是什么?”

“这个提议好,有酒无诗,总觉得欠些什么,郭老,快出题材吧。”

郭鸿声音一落,早就跃跃欲的学子,纷纷大声附和起来,还有人催郭鸿快点出题。

074 诗会开始

郭府准备的饭菜很丰盛,厨子做的菜也很美味,可参与的人,要么平日锦衣玉食,不差这一顿;要么一心等着扬名,没心思品尝,早就等着开始了。

当然,郑鹏和吃货郑永阳除外。

看到火候差不多,郭鸿笑着说:“有叶祭酒在此,某就不敢献丑,还请叶祭酒赐题。”

“不敢,这里可是魏州的地界,方剌史可是这里的父母官,客随主便,理应方刺史赐题才合适。”叶静能笑着相让。

一个是离任的祭酒,一个是手握实权的地方要员,叶静能久经官场,深谙官场的潜规则,不想抢方刺史的风头。

方开望马上推让道:“叶祭酒客气,某说过,今晚没有方刺史,只有方开望,在进场时就说了,这次只带耳朵不带嘴巴,不用再推了,在场没人比叶祭酒更合适的了。”

“是啊,还请叶祭酒出题,莫寒了这么多青年才俊的心,要不然,他们还真以为叶祭酒吝于指教呢。”贵乡知县6博马上附和。

“赐题者非叶祭酒莫属。”郭鸿一锤定音地说。

叶祭酒这才勉为其难地应下,略一沉思,很快朗声说道:“上元佳节,某与诸位在兰亭相聚,邀月赏花,一起感受人世间的繁华,那就以上元佳节为题材,正好应景。”

什么,以上元节作题材?

四周响起一片感叹声,不少人纷纷交头接耳起来。

上元佳节这个题材,千百年来可以说用到烂了,对众人来说非常熟悉,题材熟悉又不难,但是用得太多,很难再出新意,这一点难倒了众人。

写得出不难,难得难在写得出彩。

在这种重要的场合,总不能写一打油诗就应付过关吧?

越是平凡、普遍的东西,就越考究功底,叶祭酒这个题材,看似很体贴,实则不容易对付。

郭鸿呵呵一笑,大声地说:“好了,叶祭酒已赐题,诸位多加用心,只需招手,自有下人奉上文房四宝,某就静候诸位的佳作了。”

话音一落,就有不少下人捧着文房四宝在一旁侍候,只要有人想写诗,马上会送上,按照惯例,会有专人大声诵唱,供全场欣赏、点评。

兰亭会正式进入高氵朝,参与的青年才俊一个个冥思苦想,开始作起诗来。

“鹏弟,题材来了,某等着你的佳作呢。”郑永阳笑嘻嘻地说。

郑鹏马上说:“不敢,某才疏学浅,就不献丑了,还是阳哥出马吧。”

以上元节为题材,听起来很简单,题材也非常熟悉,不过郑鹏无心在官场上拼搏,也就不抢这风头,由别人争着去。

两人相互一笑,颇有点一切尽在不言中的意思。

郑鹏突然有些好奇地说:“阳哥,依你之见,哪一位会先拨头筹?”

“哪一位先拨头筹某猜不出,不过”郑永阳嘿嘿一笑,一脸自信地说:“反正前面几个,十有**是跟彩头无缘的。”

“哦,为什么?”

“写得好的,都会下意识放在后面,一来有压轴意思,二来是好的先出来,那写得一般的不敢再拿出来,平白少了很多热闹,也显得有点不近人情,没有绿叶相衬,哪显得鲜花娇艳,看着吧,很快就有先出来的。”

郑永阳的话音刚落,马上有人举手道:“有了。”

还不到一刻钟呢,这么快就有了,不知真是才思敏捷,还是早有准备。

郑鹏闻声看过去,现举手的是一位年约二十的少年,只见他从容地看着下人把桌上的东西先行撒去,然后铺纸献笔,拿过笔只是稍稍沉吟一下,好像在放松自己的心境,很快就用笔在纸上龙飞凤舞起来,倾刻间,笔落诗成,一边侍候的下人马上往兰亭送去,交给唱诗的人。

“诸位,这是德正丘石先小郎君的诗,诗名为《元夜有感》,听好了:

“上元佳节兰亭会,四方豪贤齐相聚。

举杯邀酒莫推辞,人生不如一场醉。”

唱诗的下人声音很洪亮,节奏也把握得很好,一诗唱完,引得一片还算热烈的掌声。

郑永阳好像一个百事通,小声地对郑鹏说:“这个丘石先某认识,一个又骚气满肚的家伙,才学一般却自视甚高,几次科举都落榜,也没贵人赏识,可以说郁郁不得志,真没想他有办法混到这里。”

说话间,负责评诗叶静能开口点评道:“一句人生不如一场醉,道出很深的人生感悟,若然作诗是饱经风霜的老汉,某会给一个中上的评价,然而,这诗出自一个血气方刚的少年郎,少了朝气,多了颓废之息,所以,这诗给一个中下的评价。”

才多大年纪,人生刚刚翻开精彩的一页,这么快就看透人生?

叶静能的点评简单犀利,众人纷纷折服,而被点评的丘石先更是诚惶诚恐地行礼道:“叶祭酒所言甚是,晚生心悦诚服,定当重振信心,更上一层楼。”

有了丘石先带头,众人纷纷泼墨挥毫,不断有人举手示意作品有了,而唱诗的人也开始忙起来,不断地大声唱着刚写出的诗,每唱一,作为主审的叶静能都作点评。

难得来一次,有诗不早点写出来,等有上好的作品出来,自己都不好意思再献丑了。

“不错,借月言志,此诗可评为中等。”

“甚好,诗描绘上元佳节的繁华,此诗可评为中下。”

“尚可,只是意境不够深远,感情尚欠细腻,需要多加努力,评为中等吧。”

唱诗的下人一口气读了十多有关上元佳节的诗,叶静能也一下子评了十多,有的简单评价,有的还耐心指出当中不足,只是前面十多诗的水平一般,评价最高的只有中等,连上品都没一。

直到一张纸递到唱诗的下人手里,下人接过一看,眼前一亮,很明显把声音提高了八度,高声地说:“这一,是出自洪仲明小郎君的《嫦娥有悔》,请听:

“私吞灵药欲成仙,孤身栖月谁人怜。

上元佳节灯如海,花灯齐明欲破天。

遥看人间繁似锦,嫦娥何处话幽怨。

我辈勤习文武艺,金銮殿上向君献。”

话音一落,场上响起一片叫好声,作为主审的叶静能高兴地抚了一下胡须,开口点评:“嫦娥有悔,借嫦娥的悔道出人间上元佳节的繁华,我辈应引以为鉴,勤加练习,要无悔于人生,习得文武艺,卖与帝王家,苦学成才方面在金銮殿上一展风采,创意新颖、寓意深刻,此诗当评为上等。”

“好!”众人闻言,纷纷大声叫好,就是魏州刺吏方开望,更是高兴得当场喝了一大杯。

洪仲明是方开望的外甥,看到外甥争气,做姨父的也脸上有光。

就是郑鹏听到也暗暗点点头,不得不说,盛名无虚,洪仲明的诗,比起前面的,无论是架构还是意境,都胜了不止一筹。

075 又是挡箭牌

洪仲明的《嫦娥有悔》就是一道分水岭,写得不好的,都不好拿出来丢人现眼,而依然提笔作诗的,水平差不到哪里去。

常言道抛砖引玉,等到“玉”出现,“砖”也就可以歇一下了。

诗的大意都差不多,都是月有多圆、节日有多欢庆一类,好的作品不少,但缺少能让人眼前一亮的作品,不仅作为评委的叶静能有些失望,座下的嘉宾也有些兴致索然。

古代那么多读书人,一年不知举行多少次诗会,可能脍炙人口、流传到后世的好诗就那么点,哪能这么容易出现,要听到一佳作,不仅要看人,还得看运气。

“郑公子,叔翁让小的问你,对今晚的酒水糕点是否满意?”这时小刚悄无声自地出现,恭敬地问道。

郑鹏苦笑一下,苦笑地说:“非常好,有劳他老人家费心。”

关心是假,这老头是在暗示自己别光吃不练,让自己也作诗。

这次受邀参加,外人以为郑鹏是捡了便宜,郑鹏知道,应是那天为了脱身,一口气弄了几诗,当场把郭老头镇住,而他就一厢惊愿以为自己是什么大才子,所以特地让人给自己送了一份请柬,看到自己迟迟不出手,忍不住就派小刚来暗示。

毕竟,花这么多心思搞兰亭会,就是扩大郭府的声望,席间能留下几质量上佳的诗,传出去后,对郭府的声望大有帮助。

又不是自个哭求着要来,等小刚走后,郑鹏还是该吃吃,该喝喝,把作诗的事抛在脑后,反正自个脸皮厚,不在意。

眼看人越来越少,不少人把目光放在靠近兰亭的地方,号称魏州第一才子的孙耀州就坐在哪里。在众目睽睽之下,孙耀州一脸从容地把手举起,他终于开始要写出自己的作品。

旁边早有下人在候着,孙耀州一示意,马上有下人上前铺纸磨墨。

“劳驾,再多拿一支狼毫。”孙耀州突然开口说道。

下人楞了一下,以为笔的尺寸不合,恭声问道:“不知公子要几分的狼毫?”

“无妨,跟这支一样,中号即可。”

要求有点怪,可下人还是很快再送上一次。

孙耀州谢过,只见他淡然一笑,说了一句献丑,然后一手拿着一支笔,一左一右同时开始写了起来。

“天啊,这是传说中的双管齐下?”人群中有人吃惊地叫了出来。

“听说孙耀州三岁就开始练字,左右手都写得一笔好书法,没想到他还藏了一手,能左右手同时开弓,了不得,了不得。”

“你们看,两边的书法不同,不对,每一句诗就换一种书法,简直就是神乎其技。”

“魏州第一才子,实至名归。”

一时赞颂声四起,不少参与聚会的人纷纷起立,众星抱月一样围着孙耀州,一个个伸长脖子,眼里露出敬佩的神色。

郑鹏看着孙耀州双手左右开弓,神色无比从容,动作异常潇洒,内心也有点震撼:不得不承认,虽说孙耀州很骚包,也很拉风,但人家的确有拉风的本钱。

一心两用就很难了,不仅把字写漂亮,每一行还得换一种笔法,这得多少年的功力?

很快,孙耀州写完,下人小心翼翼送到唱诗人手中。

“下面是孙耀州小郎君的诗作,诸位请倾听:

柳下争拿画浆摇,水痕不觉透红绡。

月明相顾羞归去,皆坐池头合凤箫。”

唱诗声一落,现场一片叫好之声。

作为评委的叶静能点点头说:“以诗传情,诗中未见有情,可又处处含情,看似不切题,实则正月十五上元节,是男女互倾爱慕的时候,画浆摇、透红绡、羞归去、合凤箫,区区十二个字,向我们生动描绘花好月圆人团圆的美景,描写深刻、意韵悠长,此诗当评为上。”

叶祭酒的话音一落,现场又是一片叫好之声,不少人还手持酒杯到到孙耀州面前向前祝贺,刷个脸熟也不错。

得到叶祭酒这番评价,孙耀州的前途不可限量,成为大唐政坛新星也只是时间问题,趁着他还没有飞黄腾达的时候加深点印象,说不定日后能用得上。

孙耀州过后,半响没有新作出现,作为组织者,郭鸿站起来问道:“叶祭酒来一趟不容易,能听到他老人家当面点评,更是难得,还有哪位有新作吗?”

过了好一会,还是没有新作上来,6县令笑着说:“也差不多了,依某看,今晚孙耀州夺魁,应该没有悬念。”

众人都深以为然地的点点头,就是作为评委的叶静能,也点头称是。

正当叶静能想开口宣布孙耀州夺魁时,孙耀州突然站起来,一脸认真地说:“郭伯父所言甚是,叶祭酒来一趟不容易,能听到他老人家当面点评,更是难得,某看席中有些同龄还没有完成,好诗如酒,越是酝酿越是香醇,我们得要多给一些时间,对了,才高八斗的崔公子,不知你酝酿好了没有,某可一直等着你的佳作呢。”

情敌相见,分外眼红,崔希逸看孙耀州不顺眼,孙耀州也讨厌崔希逸,因为郭府对崔希逸很看重,甚至有意撮合他和郭可棠,跟无权无势的郑鹏一比,自然是崔希逸的威胁更大。

趁着这个机会,得好好教训一下姓崔的,也让郭可棠看到哪个更优秀。

兰亭就在郭府的后院,从这里可以看到郭府的绣楼,也就是,在绣楼上的郭可棠,也可以看到这里的情况,说不定佳人正在暗中看着自己呢,一想到这里,孙耀州有种莫名的激动,一心想着怎么一鸣惊人。

争到魁不算,还得借机会打压一下现在占了优势的崔希逸。

什么是年少轻狂,这就是年少轻狂,别人怕崔希逸,孙耀州可不怕。

“对哦”一旁的洪仲明把手中的纸扇一收,开口附和道:“崔公子放话要在兰亭会上与耀州一决高低,某可是一直期待得很呢。”

作为孙耀州的挚友,洪仲明毫不犹豫站在朋友的一边。

当着这么多的面,指名道姓要对方斗诗,这不是激将,而是挑衅,郑鹏有些紧张地看着崔希逸,生怕他火爆的脾气控制不住,要是在这种场合闹事,传出去对他的声誉不好。

占了崔希逸那么多便宜,而崔希逸还是那样大方、坦率,这个“人形元宝”还是自己的福星呢,郑鹏也不想他出事。

没想到一向冲动的崔希逸,好像早就猜到崔希逸会刁难他一样,闻言哈哈一笑,一脸从容地说:“耀州说的话很有道理,好的诗就像酒,需要酝酿,而某又是一个慢性子,没耀州那样的急才,估计一时半会作不出来。”

说到这里,崔希逸瞄了郑鹏一眼,笑呵呵地说:“这样吧,为了不扫大伙的兴,某让我的好兄弟郑鹏,代某作诗一,至于我作的诗,等酝酿出来,再好好让两位的欣赏。”

什么,让自己替他斗诗?

刚才崔希逸看自己的时候,郑鹏就有种不好的感觉,没想到这家伙转眼把自己卖了。

这是,又替人做挡箭牌?

郑鹏有些无言,上次替郭可棠做挡箭牌,现在又给崔希逸做挡箭牌,自己欠他们的?

还有这方面的天赋?

孙耀州看了崔希逸一眼,很快就爽快地说:“也好,以诗会友,那看看崔公子的这位好兄弟,到底有几斤几两。”

崔希逸不接招,自打耳光,孙耀州也没办法,再挤兑就显得自己居心不良,正好郑鹏也是他要打压的对象,于是一口答应。

不管了,能打压一个是一个,刚才郭真和郭诚这两兄弟让自己对付郑鹏,正好一举两得。

076 暗藏机锋

“咦,郑鹏是哪位,没听过这号人物啊。”

“这郑鹏是哪的少年才俊,某也没听过。”

“你们不认识,某认识,他是元城郑鹏,一个有名的败家子,在青楼和别人斗富撕绸缎,曾夜御三女,别提多精彩,只是,他怎么出现在这里?”

“不会吧,这种人还能跟崔公子成为好兄弟?”

“一个呆霸王,一个败家子,这两人那是王八瞪绿豆,对上眼了。”

“兰亭会怎么出现这种人,还真是怪了去。”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小声地讨论着,坐在崔希逸旁边的朋友也急了,忙出言相劝:“逸飞兄,这不是你说那个做卤肉好吃的兄弟吗,一个货郎能做什么诗,你可别让他坑了。”

“是啊,你不是准备了吗,差就差点,好歹拿一出来应付一下也行啊,孙耀州声名太响,就是输给他也没什么丢脸的。”

崔希逸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压低声音说:“两位,本公子从不做没把握的事,能让某引为知己的人,没点真本事可不行,这事郭管家给我说了,人家一会儿的功夫,连作了三诗,每一都是上上之作,要不然郭府的叔翁怎么会派专人给他送请柬,这事知道的人不多,算了,回去再把那几诗写出来,让你们开开眼。”

原来是这样,两个朋友这才恍然大悟地点点头。

“郑公子一直在藏私呢,今晚可要给我们露一手哦。”孙耀州朗声地说。

洪仲明怕事不大一样,大声地说:“来,大伙给点掌声,要不然可请不动郑公子的大驾。”

在两人的起哄下,现在爆一阵不算热烈的掌声。

抬得越高,摔得越痛,两人有意捧起郑鹏,等到郑鹏这个贱货郎“原形毕露”后,再好好羞辱,这样顺便把崔希逸也羞辱。

指名道姓,所谓“请驾”的掌声响起来,相当于把郑鹏架在火上,郑鹏有些无奈地站起来,本想瞪崔希逸一眼,没想到这小子也在卖力地鼓掌,看到郑鹏看他,还故意挤眉弄眼,这可把郑鹏气得不轻。

前面找自己,提醒孙耀州要对付自己,弄得自己有些小感动,没想到转眼就把自己卖了,推着自己往孙耀州的枪口上撞,交友不慎啊。

算了,那彩头不是挺丰富的吗,就当是捞一笔外快算了。

想归想,郑鹏还是笑着站起来,四下行行礼,谦虚地说:“某才疏学浅,诸位这是捧杀了,有魏州第一才子孙耀州在此,藏是藏,不过是藏拙,失敬,失敬。”

孙耀州眼里现一丝骄傲的神色,郑鹏主动提“魏州第一才子”,分明是有心认输,这是要自己放他一马?

难了。

心里冷笑,脸上却有点惶恐地说:“不敢,俗话说文无第一武无第二,什么第一才子,那不过是朋友之间的戏言,万万不可当真,郑公子,说真的,某很敬佩你,年纪轻轻就能自立门户,自力更生,每日卖卤肉之余不忘学习,这等决心和毅力,我等真愧不如。”

郑鹏一听,心里一个咯嚓:尼玛,又一个郑程式的影帝,这个孙耀州,不仅把自己放在火上烤,还要自己往绝路上推啊。

双亲在,不远游,父母在的时候,去远一点的地方也是不孝,古人最重亲情血脉,所谓打肉不离皮,年纪轻轻就自立门户,要么不肖被赶出家门,要么嫌弃亲人拖累、离宗叛祖,无论哪一种,都让人不耻,还说有毅力,卖卤肉不忘学习,卖卤肉不就是贱商吗?

看似关心敬佩,实则字字诛心,犹如在大庭广众之下,把别人的遮羞布一块块撕去,用心极为阴险。

果然,孙耀州语音一落,现场一下子变得有些乱,不少人交头接耳,郑鹏都隐约听到什么“白眼狼”“败家子,枉读圣贤书”“原来是个贱商”一类的话,刚才那一双双好奇的目光,现在变得鄙视、冷漠。

换一个脸皮薄一点的人,说不定被他一说,脸色惨白、无地自容,可郑鹏二世为人,前世作为一个卖卤肉的小商贩,还有什么没见过?

郑鹏故意叹了一口气,有些心塞地说:“也不是自立门户,只是某年少轻狂,做了不少荒唐的事,家中长辈让我在外面磨砺一番,什么决心和毅力都是逼出来的,如果可以,某倒想用这份决心和毅力换耀州兄的风流不羁、锦衣玉食呢。”

纸包不住火,否认反而让人觉得品性不佳,郑鹏痛快地认了,不仅认了,还连消带打,倒将孙耀州一军。

什么魏州第一才子,当人揭别人的短,胸襟也大不到哪里去。

孙耀州本想还讽刺郑鹏的,可郑鹏那样一说,反而不好开口了。

郑鹏不仅承认错误,对家族的决定也没半句怨言,语中带着真诚,话中透着灰谐,在场人一下子对他印象好了很多,人群中,坐在偏僻处的郭老头还有坐在兰亭的张九龄,别有深意地看了看郑鹏,再看看有些语塞的孙耀州。

以这二人的阅历,哪能看不出孙耀州的哪点花花肠子?

才情是有,轻狂也不少,品性和胸襟有待商榷。

看到好友接不下去,洪仲明都有点佩服郑鹏的脸皮,这小子牛啊,别人都羞得掩面而去,这家伙面不改色心不跳的,一句年少轻狂就把事轻轻带过,他马上大声说:“郑公子就不要再客气了,我们就等着你的佳作呢。”

一个被家族赶出来的败家子,才华能好不到哪里去?

要是有才华,就是做个教书先生都可以衣食无忧,跑去做贱商,哪有读书人的风骨和节气,任凭你嘴上说得天花乱坠,最重要还是肚子里有货。

以小商贩的个性,要是真才实学,就不会坐在那么偏僻的位置,快要结束也不见他交上诗作。

郑鹏有些为难地说:“就怕水平不够,怡笑大方,到时还要耀州兄不吝指点一二。”

“好说,好说,指点不敢说,或许能给点建议。”孙耀州有些骄傲地说。

就怕你不开口求教,主动开口正合心意,就是训斥郑鹏的理由孙耀州都想好了:目无尊长,心无宗族,一门子想着旁门左道,道德败坏等等。

郑鹏闻言,脸上现出欢喜的神色,高兴地大声说:“有魏州第一才子指点,某真是三生有荣,那,献丑了。”

说完,郑鹏举举手,示意需要文房四宝。

很快,郑鹏一手执笔,脸上露出思索的神色,就当孙耀州想再将郑鹏一军时,突然间,郑鹏动了,只见他手起笔落,开始在精美的水纹纸上龙飞凤舞起来,看到郑鹏开动,郭老头和崔希逸脸上露出欣慰的神色,坐在郑鹏旁边的郑永阳,开始时饶有兴趣,可郑鹏开笔后,他脸上的笑意慢慢褪去,神色越变得凝重起来。

077 魏州第一无耻(求收藏)

“啪”的一声轻响,郑鹏把笔轻轻搁在笔架上,诗成。

诗被下人送上去后,郑永阳用力地拍拍郑鹏的肩膀,神色复杂地说:“鹏弟,厉害啊,深藏不露。”

“哪里,也就是运气好,一时有灵感。”郑鹏一脸憨厚地说。

郑永阳瞪了郑鹏一眼,没好气地说:“某这么多年,怎么没来一次这样的灵感?你可是真人不露相,不过也好,你出彩,崔氏也脸上有光,哈哈。”

此时,负责唱诗的下人也拿到郑鹏的诗,只听见他史无前例地干咳二声,好像为唱诗做准备,然后高声唱道:“

去年元年时,花市灯如昼。”

这两句一出,场面反应很平淡,好像说着流水帐的故事一样,平淡如水,看不出有一丝出采的地方,郭老头和崔希逸眼里闪过一丝疑惑,好像在说这家伙怎么写这两句?打油诗都算不上,难不成真的是江郎才尽?

孙耀州和洪仲明相互望了一眼,眼里都是浓浓的讽刺。

刚才看郑鹏写诗有如行云流水的时候,孙耀州暗暗有些担心,生怕郑鹏瞎猫碰着死老鼠,真写出什么好作品,现在一听,都快要笑出来了,这算是什么诗,上元节就一定要写元夜?还去年呢,怎么不写前年和今年?

简直就是刚学写诗的小孩子水平,借喻和隐喻会不会?

唱诗的下人好像来了劲,读完前二句,稍稍停顿了一下,很快又富含感情地唱道:“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这两句一出,犹如平地一道旱雷,一下子把众人都震住了,刚才还乱哄哄的场面,一下子掉针可闻,不少人瞪着眼、张着嘴,好像一下子忘记了呼吸一样。

语言无比精炼,意境无限优美,回忆从前幽会,充满希望与幸福,可见两情是何等欢洽,而周围的环境,无论是花、灯,还是月、柳,都成了爱的见证,美的表白,未来幸福的图景,只是区区四句,二十字,就给画描绘了一个美妙而浪漫的故事。

这四句诗就像一个倾国倾城的美人,增一分则肥,减一分则瘦,用最简单的文字记着最优美的故事,可以说把文字运用到了极致。

光是第三、第四句,这诗就足以青史留名。

亲耳听到一绝佳的诗句诞生,作为见证者,不少人当场就激动得脸色都变了。

郭老头一把抓起面前的酒杯,仰头就一饮而尽,完了不顾形象用衣袖抹了一下嘴,高兴地说:“得此佳句,有如黄钟大吕,当饮一浮白,哈哈哈。”

崔希逸看到一脸惨白的孙耀州,舒爽得好像全身毛孔吃了人参果一样,那种失而复得的美好像要快从体内冲出来,只见他嘴角挂着微笑,眼里透着喜悦,忍不住把拳头一紧,大叫一声:“好样的。”

不光郭老头和崔希逸,叶静能、方开望、6博、张九龄等人,脸上也露出惊讶、不敢相信的神色。

“好诗,好诗,好,好,好。”叶静能没了前任国子监祭酒的气质风度,一边说了几个好,由于激动,自己扯断了几根花白的胡子也浑然不觉。

“魏州真是人杰地灵,哈哈,好。”身为魏州刺史的方开望,也乐得哈哈大笑。

6博马上恭喜道:“这是上官的教化之功。”

一直沉默不语的张九龄也忍不住自言自语地说:“想不到在这小地方,竟能听到如此佳句,这个郑鹏,面对刁难不仅沉得住气,不亢不卑,从容面对还能反坑目中无人的孙耀州,有趣。”

有人欣喜、有人兴奋,也有人不甘。

孙耀州呆呆地站在哪里,那脸色一会青一会白,恨不得找条地缝钻下去。

打脸,狠狠地打脸,孙耀州感到,自己的脸都被打仲了。

前面对郑鹏百般讽刺,跟洪仲明唱双簧,又是说给建议、又是鼓掌,可是郑鹏的诗句一出,无比精炼、无可挑剔,不管是不是唱完,也不知下面的诗句写得怎么样,光凭“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这二句,就足以碾压前面所有的诗句。

包括孙耀州写的那。

如果硬要比,好比一个村里有二分姿色的村姑,跟世界选美冠军比美一样,没有可比性。

还说指点,就是叶祭酒也不敢说这话,论起高低,自己替郑鹏挽鞋还不够,此刻,前面说过的话、做过的事,全像一个个抽过来的巴掌,把自己的脸都抽肿。

回想一下,孙耀州感到自己今晚的所作所为,就像一个沐猴而冠的小丑。

“哎哟,某肚子痛,先失陪一会。”洪仲明眼看打脸不成自受辱,干脆很没义气地遁了。

“今年元夜时,月与灯依旧。

不见去年人,泪湿春衫袖。”唱诗的下人,很尽责地、很用心地唱读出最后四句。

前四句无限优美,可是后面四句笔锋一转,时光飞逝如电,转眼到了“今年元夜时”,把主人公的情思从回忆中拉了回来,物是人非的怅惘,今昔对比的凄凉,由此美景也变为伤感之景,月与灯交织而就的花市夜景即由明亮化为暗淡,灯、花、月、柳,在主人公眼里只不过是凄凉的化身、伤感的催化剂、相思的见证,而今佳人难觅,泪眼看花花亦悲,只能泪满衣袖。

一诗,二段情,四十个字,把一个故事描绘得淋漓尽致。

故事并不完美,但有故事的人生,或许最真实动人。

全场一片寂静,郑鹏看到,好像有人听诗生情,用衣袖偷偷擦试眼角的泪痕。

郑鹏表面有些黯然神伤,内心却极爽:这《生查子·元夕》,是北宋大文豪欧阳修脍炙人口的名篇之一,欧阳修可是被后人评为“千古文章四大家”的人物,他的名篇,绝对非同凡响,这也是郑鹏读书时最喜欢的诗句之一。

这个叶祭酒,出的题实在太好,好到好像为郑鹏贴身定制一样,想不出风头都难。

肚里的货不多,碰上的生僻的题材,说不定真交白卷,碰上这题材,都不用考虑。

“啪”“啪”“啪”郭老头用力地拍了三下掌,然后一脸激动地说:“好!”

这一声好,好像在平静的湖面丢下一颗石子,倾刻之间,如梦初醒的人们这才拼命鼓起掌来,一时间掌声雷动,声音直冲云霄。

绝句,千古绝句,亲耳听到这种佳句,就像中了大奖一样,以后也有吹嘘的本钱。

“好,这诗好。”

“诗魁,绝对是诗魁,这彩头不给郑小郎君,某绝不同意。”

“刚才听到孙耀州的诗,以为很好了,没想到郑小郎君的诗一出,简直就是云泥之别。”

“谁表字会取耀州的,还称什么魏州第一才子,前面对郑家小郎君百般讽刺,现在看来,他是才薄德寡,叫他魏州第一无耻才对。”

“没错,打人不打脸,揭人不揭短,刚才就觉得他狂妄自大,品行不正。”

孙耀州平日持才傲物,不近人情,得罪人多称呼人少,不少人乐于“落井下石”,说话也不避着他,有的还当着他面说,气得孙耀州握紧拳头、双眼通红,整个人的呼吸声都加重了。

一直以为,今天的兰亭会就是为自己而设,孙耀州想到的,就是怎样得到贵人赏识、用自己的才华感动郭可棠,攀上郭府这棵大树,来个财色兼收,没想到,郑鹏的横空出世,一下子把孙耀州的梦想都扑灭。

到嘴边的肉都飞了,孙耀州心里呐喊道:不甘心,死也不甘心。

眼看郑鹏就要夺走所本属于自己的一切,孙耀州突然指着郑鹏骂道:“郑鹏,你这诗,是抄来的。”

什么,抄袭来的?

好不容易才平静的场面,一下子再次沸腾起来。

078 魏州第一才子

这么好的诗,竟然是抄的?

要是普通人说,不会引起这么大的反响,可说话的是魏州第一才子孙耀州,不由让人多了几分信服。

叶能静作为评委,闻言马上问道:“孙魏州,在这之前,你可曾看过或听过这诗?”

“没有”孙魏州有些心虚,不过他很快振振有词地说:“这诗,用词老练精辟,意境深远悠长,堪称千古绝句,特别是在感情的方面描写,可以说到出神入化的境界,就是对感情的描写太深刻了,让人质疑这诗的来历,要知道,郑公子的年龄太小,听说还没行冠礼,哪能有如此深的体会,所以说,这诗肯定不是出自郑公子之口,是抄来的。”

古代有成年礼一说,男子成年叫冠礼,女子成年叫笄礼,经书记载,实行于周代。按周制,男子二十岁行冠礼,后来几经变易,大多在15到2o行冠礼。

唐代盛行成年礼,人们先需要配合孩子的生辰八字选定加冠的良辰吉日,并且通过一定程序的仪式,使行成年礼之人换掉孩童时期的服饰、饰,变更为成年人穿戴的摸样。此外,父母还将按照一定的规定邀请当地德高望重的长辈或者是授业师长为孩子取字,并奉上美好的祝词。

郑鹏今年才15岁,郑家本计划在这一二年替他行冠礼,可计划赶不上变化,还没行礼就被“郑鹏”的所作所为气坏,逐出家门,以至到现在还没行礼。

不得不说,孙耀州不仅聪明,观察也很仔细,注意到郑鹏的饰打扮。

经孙魏州一说,在场不少人都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看着郑鹏的目光也有了异样。

“郑鹏,你对此事有何解释?”叶静能转过身,盯着郑鹏问道,语气中夹着二分严厉。

作为国子监前任祭酒,叶静能最不屑抄袭,虽说为郑鹏的诗拍案叫绝,但是,如果这诗真是抄来的,那绝对要严肃处理。

郑鹏的脸,突然闪过一丝红晕,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一脸从容地说:“此诗是某有感而,若是哪位能找出证据证明这诗是抄袭,某愿意任凭处罚,绝无半句怨言,若是找不出证据,也请在场的诸位能给某讨个公道,虽说某声名不好、地位不高,可也不能因某得一佳句就”

说到后面,郑鹏的语气都有些“哽咽”了。

吃得咸鱼耐得渴,抄袭的事脸皮薄一点的人都干不了这事,对郑鹏来说,会差这点脸皮吗?

欧阳修还得几百年后才出生,估计他爷爷的爷爷的爷爷还在吃奶呢,肯定没人能指证,郑鹏有这底气,不仅说得腰杆站得直,顺便还反将孙耀州一军。

谁都听得出,那欲言又止的半句,是指孙耀州妒忌别人有才华,看不得别人好。

至于郑鹏有些脸红,摸着良心保证,绝不是羞愧,而是前身也太能折磨了,想一下,一个还没成年的小男生,居然喜欢寻花问柳,还夜御三女,难怪自己可以重生,看来是早早掏空了身体。

贵乡县令最希望在自己的地盘出个人物,听到孙耀州指责时,内心还有点慌,到时也不知会不会落个教化不力的罪名,看到郑鹏那么自信,沉吟一下,开口说道:“如此绝句,如果有人做了,想必短时间即可传遍大江南北,就是没传,有人得此佳句,想必不会放弃流芳千古的机会,送与他人吧?”

终于有人为郑鹏声了。

叶静能一想也是这个道理,站起来示意众人静下,朗声地说:“郑小郎君的诗,在座有哪位先前看过或听过?”

在场的人面面相觑,一个个都是摇头。

半响,有个人缓缓站了起来:“某有话要说。”

有人站起来了,孙魏州面上一喜,可当他看清来人,一下子楞住了,站起来的人崔希逸。

怎么是他,刚才他不是一直力挺郑鹏的吗?难不成,他也看不过眼?

“原来是崔公子”叶静能开口问道:“你能证明郑小郎君的诗是抄袭的吗?”

“不能”崔希逸理直气壮地说。

“那为何”

崔希逸向四周打量了一下,然后朗声地说:“诸位,大伙对飞腾的怀疑,对了,说一下,飞腾是郑鹏兄弟的表字,怀疑的原因是他写出与他阅历、年龄不符的诗,本公子与飞腾相交甚笃,知道他不少事,想必可以解大家心中的疑惑。”

语音一出,现场一片寂静,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落在崔希逸身上。

在这么重要的场合得到这样的待遇,崔希逸也来劲了,声色并茂地说:“飞腾原是元城郑氏的长子,还没有行冠礼就已经是秀才,可以说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少年得志,性子还没有沉稳,难免会做一些荒唐的事,其实谁没有年少轻狂的时候,被家中善妒的兄弟背后使坏,一夜之间被赶出家门,自立门户,分给他的,只有一间摇摇欲坠的小破房,最困难的时候,要拿衣被典当换食。”

“为生活所逼,摆过字摊,卖过卤肉,不知受了多少白眼、吃过多少苦,个中滋味,是我等难以相像的,虽说只有短短二三个月的时间,可他的经历胜过很多人的一生,诗中所写,可能说心爱的姑娘、青梅竹马,也可以说是亲人,人约黄昏后,人可以是情人,也可以是亲人,飞腾能写出这种诗,不足为奇。”

对啊,听了崔希逸的解释,在场人心中顿时有一种恍然大悟的感觉。

去年上元节,郑小郎君跟家人约在月圆时赏月,一家人欢声笑语,多温馨,可今年,上元节还是那么热闹、花灯还是那么漂亮,可身边没有一个亲人,形单只影,有感而,泪湿满眶,绝对是直实的写照。

亲身体会、亲身经历,最真挚的感情写出最感人的诗篇,这还用怀疑?

在座绝大部分都是年青人,而绝大部分是同龄中的翘楚,谁没点傲气、谁没做一点出格的事?那么年轻就考中秀才,做错一点事就逐出家门,一个富家贵公子被迫典卖衣被填饱肚子,为生活所迫做贱商,可就是这样,诗中只见怀念亲人,没有半句抱怨,真是难能可贵。

不少人对郑鹏同情起来。

郑永阳寒着脸,自言自语地说:“这等人才也逐出家门,难怪元城郑氏越来越没落,真是可悲可笑。”

郑鹏耳尖,闻言老脸抽了抽,装着没听到。

就在众人对郑鹏释疑、同情的时候,坐在角落的郭老头也缓缓站了起来,语出惊人地说:“老夫也愿为郑小郎君正名,以小郎君的才华,写出这种诗并不为过,其实除了这,他还写过二非常精妙的诗。”

不会吧,除了这千古绝句,还有二精妙的诗?

众人一下子被吊起了胃口,魏州刺史方开望马上站起来说:“能得到郭老丈说好,肯定不会错,郭老丈,快快请讲。”

“是啊,郭老丈,你就说吧,小老也有些急不及待了。”叶静能一脸焦急地说。

在众人的催促下,郭老头愉快地回忆起当日的一幕:“那天老夫与郑小郎君有些误会,也就倚老卖老,令他的作诗一,并指定题材为菊,小郎君作的第一是

花开不并百花丛,独立疏篱趣未穷。

宁可枝头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风中。”

又是一好诗,郭老头的语音一落,现在马上响起一片叫好声。

“妙,甚妙”叶静能马上催促道:“郭老丈,还有一呢。”

郭老头也不好卖关子,马上又大声诵出:“

荷尽已无擎雨盖,菊残犹有傲霜枝。

一年好景君须记,正是橙黄橘绿时。”

“好!好!好!”魏州刺史再一次站起来,一脸激动地说:“没想到我魏州出了一个如此人才,天佑大唐,天佑魏州,哈哈哈。”

不用说,现场又是响起一阵掌声和叫好之声,看着郑鹏的目光,也由不屑、怀疑变成敬佩,甚至有些顶礼膜拜的味道。

有人大声叫道:“郑飞腾,魏州第一才子!”

这话一出,附者如潮:

“对,郑飞腾才是魏州第一才子,实至名归。”

“论起才华、品性,郑飞腾当之无愧。”

“这才是深藏不露啊,孙耀州跟人家一比,哎,那不是轻狂,那叫不知天高地厚了。”

众人议论纷纷的时候,郑鹏则有点感激地看了郭老头一眼。

079 痛打落水狗

郑鹏只想做个盛世大富翁,没想着出名,人怕出名猪怕壮,背景比不上别人,腹黑还有点,但心不狠手不辣,手段也不高明,进官场绝对是自讨无聊,要知大唐俸禄并不高,官员的俸禄由禄米、人力、职田、月杂给、常规实物待遇和特殊实物待遇组成,折算成后世的货币,一品大员年收入也不到二百万。

别的不说,郑鹏光是卤肉的分红,轻轻松松就年入千万,还不用担心有人算计、官场站错队。

感激郭老头,并不是郭老头给自己正名、锦上添花,而是当日郑鹏不是作二诗,而是作了三,第一有一句“他年我若为青帝”,这名诗有个帝字,很容易让人搞“文字狱”,郭老头只说二,那是出自保护郑鹏的目的。

所有人都为一下子听到三质量上乘的诗,兴奋不已,只有一个人除外:孙耀州。

本想教训郑鹏,没想到郑鹏深藏不露,不鸣而已,一鸣惊人;不飞则己,一飞冲天。

第一已经好到没对手,后面的二还那么高水平,真是传说中的诗仙下凡?有心反驳,可怎么反驳,崔希逸亲自给郑鹏解释,有事实有根据,差点说成少年神童了,而德高望重的郭家老爷子也亲自为郑鹏证明,叶祭酒、方刺史还有6县令都说好。

事情展成这样,还能说些什么?

孙耀州悔得肠子都青了,恨不得抽自己两耳。

郑鹏写出那么高水平的诗,自己输就输了,到时说一句什么“郑兄大才深收藏不露,某甘拜下风,下次再赐教”一类的话,虽说面子有点不好看,可也有台阶下,以后也好找回场子,可自己以为郑鹏肚子里没墨水,硬是当众质疑,指责别人抄袭,作死啊,到最后,有人给郑鹏洗地,有人给他锦上添花,让郑鹏进一步扩大自己的名气,不仅显得自己鼠肚鸡肠,就是心内一直很得意“魏州第一才子”的美誉,也得拱手让人。

自己作死。

气死了,郭真和郭诚不是说郑鹏就是一个不学无术的小贱商,靠拍马屁参加,自己随便伸个手指头就打压他吗?人呢?

洪仲明不是说不是兄弟亲过兄弟,无论什么时候都跟自己共同进退的,人呢?

刚才还是全场的主角,现在,孙耀州觉得自己一只过街的老鼠,就是不被打也遭嫌弃,洪仲明那家伙倒好,前面跟自己一唱一和挤兑郑鹏,一看势头不对就一遁不回,自己想跑都没机会,现在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孙耀州进退不得、左右为难,犹如热窝上的蚂蚁,只希望大伙都把注意力放在郑鹏和那三难得一见的好诗上,把自己忘了,可有人偏不让孙耀州如意。

崔希逸一直盯着孙耀州的一举一动,看到焦燥不安的孙耀州,心里暗爽,看到火候差不多了,这才大声说:“对了,差点忘了给飞腾讨还一个公道,孙耀州,你不是说诗是抄来的吗,现在还有什么好说?”

情敌相见,不仅是眼红那么简单,崔希逸在孙耀州手下吃过亏,早就想着找回场子,哪肯这么轻易放过他。

崔希逸一说,众人马上把注意力转到孙耀州身上,毕竟他的所作所为,的确让人不耻。

孙耀州的脸皮没郑鹏那么厚,被这么多人看着,脸色红得热,尴尬得那手一会垂下一会扯衣角,都不知放哪里,哪有刚出场时的自信风骚,只见他的脸一会青一会紫,最后勉强地说:“刚才只是一个小小的玩笑,有一句话说得好,点将不如激将,就是故意激郑公子,这不,今晚大伙一起听到三绝妙的诗,某可是立了大功。”

这样也行?

郑鹏都有点佩服他的急才了。

崔希逸哈哈大笑几声,朗声地说:“这样说来,耀州兄真是用心良苦。”

“不敢,不敢,某也是为了助兴。”孙耀州厚着脸皮、咬着皮说。

郑鹏对孙耀州行了一个礼,一脸感激地说:“刚开始以为耀州兄还是恶意的,没想到是为了激励我等后进,某在这里先谢了,对了,耀州兄答应指点一二的,还请不吝指教。”

君子报仇,十年未晚,可得憋上十年,郑鹏自问不是君子,十分钟都觉得难受,以德报怨的事交给别人好了,现在自己出口恶气再说。

要是自己没有好的诗,以孙耀州的性子,肯定不会放过自己,郑鹏可没做滥好人的习惯。

孙耀州的脸色更红,好像打了打鸡血一般,连忙说道:“不敢,不敢,飞腾兄才华横溢,某自叹不如,玩笑,刚才只是玩笑。”

刚才愤然指责,谁看不出自己是认真的?可郑鹏偏偏“信”了,郑鹏表现得越豁达,反衬孙耀州越小人,再说那三诗已经到千锤百炼的境界,前任国子监祭酒一个劲叫好,没像前面那样指出这里不好哪里不足,孙耀州哪里还敢好为人师?

在内心里,孙耀州更希望郑鹏能拍案而起,对自己大加讽刺、嘲笑,显得两个少年人争风吃醋、互不相让,这样自己还好过一点,可郑鹏偏偏把姿态放得很低,一脸的真诚,那感觉得就像郑鹏双手抱着自己,然后拿刀子在后背捅啊捅。

骂我啊,郑鹏,有本事你飚啊、你骂我啊,孙耀州在心里大声地呐喊着。

可惜,郑鹏听不到他的心内的呼唤,还是一脸恭敬地说:“哪里,耀州兄是我们公认的魏州第一才子,可不能藏私哦。”

还魏州第一才子?

孙耀州差点没吐出一口老血,郑鹏这小子太阴了,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这场兰亭会被无情碾压,都成小丑了,还哪门子的第一才子,刚才是捅后背,这下可是捅心窝子。

“呜”人群中出一阵喝倒彩的声音,不少人用戏谑的目光看着孙耀州,似是嘲笑他的狂妄和不自量力,崔希逸更是没心没肺地笑了出来。

魏州第一无耻还合适,才子嘛,早就易主了。

孙耀州的脸都涨成猪肝色,有些艰难地说:“飞腾兄的诗已大成,某才疏学浅,不敢班门弄斧,什么第一才子,那只是朋友之间的玩笑话,千万不要当真,今日有些贪杯,说了不少胡话,改日再找飞腾兄讨教,告辞。”

也不待郑鹏回话,也无颜跟坐在兰亭的大人物打招呼,以袖掩面,狼狈而逃。

不逃不行啊,崔希逸那家伙,像疯狗一样咬着自己,不知一会又出什么妖蛾子,而郑鹏这小子,嘴里笑呵呵腰里掏家伙,再多坐一会怕真被他气吐血,脸面挽不回的了,还不如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来的时候意气风、不可一世,走的时候犹如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形成巨大的反差。

都不用问,在场的人都知道,今夜过后,孙耀州跌下神坛,取而代之的是一鸣惊人的郑鹏,而他的才名,绝对比孙耀州更大、走得更远。

孙耀州走后,没了矛盾冲突,兰亭会现场一下静了不少,看到这情况,负责评委的叶静能站起来,准备按例问一下还没有作品要上交,要是没有,就宣布这次是郑鹏夺得彩头,成为这次兰亭会的诗魁,当他走到亭边,正想开口时,无意中看到唱诗下人面前那叠读唱的诗作,突然瞳孔一缩,忍不住大叫一声:“好俊的字,这这是什么字体?”

说话间,年过半百的身躯好像焕了青春活力,像老虎扑羊一样冲上去,一下子把郑鹏写的那诗抓到手里,贪婪地看了起来。

“坏了”坐在角落的郭老头猛拍一大腿,一脸懊悔地说:“字帖啊,都忘了让人藏起来,让姓叶的看到,要拿回就难了。”

080 皆大欢喜

诗是好诗,无容置疑,而那字,叶静能一看,就像一个好色之徒看到大美女一样,双眼都直了。

这是一种他从未看过的字体,飘逸、灵动,虽说火候还没有到,可是字的架构、运转提顿等方面有如行云流水,看起来有一种赏心悦目的感觉。

方刺史凑过来,看到纸上的字,忍不住把头又凑近一些,然后摇头晃脑地说:“笔迹瘦劲,至瘦而不失其肉,其大字尤可见风姿绰约处,这是哪门哪派的笔法?”

“还真是,某也从未见过。”张九龄凑过来,一脸惊奇地说。

6县令也啧啧地说:“火修未到,笔法已成,假以时日,必成大器,想不到郑小郎君不仅才华横溢,这书法也堪称一绝。”

众人纷纷称奇,郭老头也走了过来,有些骄傲地说:“诸位,不用猜了,这笔法是郑鹏那小子自个琢磨的,说这叫瘦金体,在两个月前,老夫已注意到他的笔法,还收了几幅他的作品,好了,诸位看够了吧,这诗老夫就收起来了。”

看到郭老头要收,众人一下子急了,叶静能马上拦住说:“郭老,慢,小老山长水远到这里,没功劳也有苦劳,这字就当是小老的酬劳了。”

郭老头楞了一下,有些吃惊地说:“叶祭酒,你不是说乐于指导后进,分文不取的吗,怎么”

叶静能理直气壮地说:“分文是不收,不过作为评委,小老有权把作品收回去慢慢点评。”

“就是,郭老丈不是说有几份作品吗,独食难肥,也该让出来了”6县令笑着说:“这份作品就留在贵乡县,让贵乡县的学子多加揣摩。”

方刺史当仁不让地说:“还是让某带回去,可以让一州的学子受益。”

四个人,表面笑呵呵,可一人一手拉着那纸的四个角,暗自力,竟然谁也不肯先放手。

对文人来说,好的书画是融入他们骨子里的爱好,他们自嘲是雅好,看到好的字画,大多会想方设法拿到手,像眼前这种见未所见、闻未所闻的笔法,不拿到手,都感觉对不起自己。

几个人,当官的当官,年长的年长,却像几个抢糖的小孩子一样,一旁的张九龄看乐了,开口提醒道:“作品只有一幅,可写作品的人在呀,让他多写几幅不就行了吗?”

对啊,抢什么,郑鹏就在这里,要多少让他写多少不就行了吗?

四人闻言相互对视一眼,最后郭老头倚老卖老,美滋滋地拿到了原稿。

很快,郑鹏在众人的围观和赞叹声中,一口气写了好几份,除了二份供参与者传阅外,就是张九龄、郑永阳和崔希逸也分得一份,可以说皆大欢喜,赞声如潮。

无形中,郑鹏的声名又再一次高涨,只是郑鹏却高兴不起来,写了半天,润笔费也没半文。

又相互品味、欣赏了好一会,看到夜色己浓,身为组织者的郭鸿忍不住提醒道:“叶祭酒,时辰不早,不如宣布本次的获胜者吧。”

方刺史呵呵一笑:“获得诗魁的是哪位,相信在场的每一位都心中有数,宣不宣布好像不再重要,不过规矩就是规矩,还得有劳叶祭酒。”

“应该,应该,这是小老职责所在。”收了一幅新型笔法作品,叶静能心情大好。

叶静能说完,干咳二声,示意众人静下,然后大声说:“本次诗会,可谓精彩纷呈、佳作频出,某认为,获得本次诗魁的作品是”

就在关键的时刻,郑鹏突然站起来,大声地说:“慢,晚生有句话,不知该不该说?”

“这次是以诗会友,我们都是同辈相称,没有高低之分,有话尽可畅所欲言。”叶祭酒很开明地说。

“对,都是同道中人”郑鹏突然加大音量说:“这是兰亭会,不是科考场,光是考我等有点不公平,某觉得,坐在兰亭的几位,也要做一诗给我们这些后进欣赏一下,这才算公平,大伙说对不对”

众人早就被郑鹏折服,闻言齐齐大声附和:“对!”

几位坐在兰亭里的大人物,脸色一下子不好看起来:这个郑鹏,刚刚夸几句,这尾巴就翘上天了?

郭老头指着郑鹏,没好气地说:“你这个市井儿,埋汰人是不是,就是学富五车,佳句也不是说来就来的,你这是挤兑几位前辈不是的,看老夫不抽你。”

看似责骂,可话音里却透着爱护,免得郑鹏年少轻狂得罪人。

那诗写得太好了,好得像一座无法逾越的高山,这时候邀人斗诗,是想踩着别人的肩膀出位?

郑鹏哪里听不出郭老头是在帮自己,闻言马上解释说:“不敢,不敢,晚生哪敢考几位前辈,听说张拾遗满腹经纶,写诗更是一绝,特地想跟张拾遗砌蹉一下,这不是晚生挑衅,而是觉得这么丰厚的彩头,也得给张拾遗一个公平竞争的机会。”

张九龄,那可是牛人中的牛人,集政治家、文学家、诗人、名相于一身,后人评价极高,有机会自然要亲近一下,郑鹏一直暗暗观察他,看到他几次看着那些捧着文房四宝的下人,好像蠢蠢欲动的样子,心中灵光一闪,记得这年名相写过一很有名的诗,难不成他心里有了,心痒痒想表现一下,可拉不下面子,怕别人说他以大欺小?

现在的张九龄,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七品左拾遗,俸禄不高,名声不显,找机会攒一些名望很正常。

于是,郑鹏决定拼一下,看能不能赚个人情。

张九龄闻言,正中下怀,抢在郭老头前面说:“真是后生可畏,好,某应了,要不然你说不公平,还以为某不敢应接呢。”

叶静能哈哈一笑:“有趣,早就听说张拾遗才华横溢,正好见识一下,张拾遗不必客气,好好作一,免得这小子以后目中无人。”

这个时候还敢站出来,肯定心中有底,人老精鬼老灵,叶祭酒也乐于卖一个顺水人情。

方刺史也笑着说:“今晚真是惊喜不断,有趣,有趣。”

张九龄背着手,在兰亭内踱着步,似是在想着新作,嘴边还念念有词,一时间所有人下意识闭口不语,生怕打扰了这位左拾遗的灵感。

一步,二步,三步七步,当踱到第七步时,张九龄突然说道:“有了,来人,笔墨伺候。”

尼妹,郑鹏有些无言了,怎么文人都喜欢这调调?这个张九龄肯定早就想好了,可他偏着装着刚想到的样子,踱到第七步时就说有了,这是学三国时曹植的七步成诗?

看来九龄同志的思想境界还有待进步啊。

也不用下人唱诗了,叶祭酒亲自大声唱读出来:“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

情人怨遥夜,竟夕起相思。

灭烛怜光满,披衣觉露滋。

不堪盈手赠,还寝梦佳期。”

当叶祭酒洪亮的声音落下时,现场齐齐响起倒吸冷气的声音:天啊,又是一千古绝句,这算是井喷?

郑鹏的诗已经很好,好到让人感到难以越,可张拾遗的诗一出,竟有平分秋色的感觉。

此刻,所有人心里都只有一个念头:无论彩头花落谁家,在众人的记忆里,这注定是一个不凡之夜,而这个夜,也会被整个大唐传诵,被后人铭记。

果然是这《望月怀远》,亲耳听到一千古名句从正主的嘴里说出,郑鹏有一种见证历史的幸福感,比自己剽窃更开心。

“张拾遗果然才高八斗,晚辈甘拜下风,今晚诗魁,非张拾遗莫属。”郑鹏心悦诚服地说。

论真才实学,郑鹏给这位牛人提鞋都不配,再说郑鹏也不缺这点小钱。

“郑小郎君的诗已属大成,是某甘拜下风才对,失敬,失敬。”张九龄连忙说。

不是张九龄虚伪,而是郑鹏那水平太高,而张九龄也年长那么多,跟一个未行冠礼的少年争,赢了也不光彩,还不如大度一些。

郭老头心情大好,当场拍板地说:“不用争了,依老夫看,两诗平分秋色,难分高下,就并列第一吧,鸿儿,多准备一份彩头。”

“是,叔父。”郭鸿闻言,毫不犹豫地应了。

一连出了四绝佳的诗,这对兰亭会的有极大的推广作用,继而郭府的声望也水涨船高,别说一份,就是再准备十份也值。

郑鹏和张九龄推辞了一下,然后愉快地接受了。

钱财和声望,谁也不嫌多。

一场皆大欢喜颁奖礼后,兰亭会进入尾声,众人三五成**流起来,人群中一个衣着华贵的少年走过来,先是恭恭敬敬给郑鹏行了一个礼,然后一脸钦佩地说:“飞腾兄才高八斗,今晚听到如此精妙的诗句,真是不枉此行,冒味问一下,飞腾兄才华横溢、字又举世无双,是什么原因让飞腾兄如此出色?”

所有人都以为郑鹏会说受到哪一位名师指导,然后是自己不懈努力云云,没想到郑鹏闻言,那眼睛先是一亮,然后一脸正色地说:“估计是某喜欢吃卤肉的缘故。”

“扑”的一声,一旁喝茶的郭老头忍不住把刚入口的茶喷出来,然后连咳了好几声。

这么高尚文雅的聚会,这小子竟然卖起他的卤肉广告?

081 美好生活

“飞腾兄,你这话什么意思?吃卤肉还能长进?”人群中有人吃惊地问道。

一瞬间,郑鹏感到自己成为目光的焦点,不仅提问的少年,就是参与兰亭会的人、包括坐在兰亭的几个大人物,都把目光投到这里。

也不是所有人的目光都好奇,郭老头的目光有点无奈,而郭鸿的目光则有点担忧。

郑鹏可没他们那么多顾忌,看到这么多上流阶层看着自己,内心隐隐有种兴奋的感觉,可表面还是面不改色,一脸诚恳地说:“这是某的一点个人体会,不为何解,每次吃完卤肉后,就觉得精神集中、思路开阔,读起书来也特别的得心应手。”

多好的宣传机会,连广告费都省下,能财之余还能装逼,心里简直美滋滋。

郭鸿生怕郑鹏再扯下去,扯出郭府合作卤肉的事,连忙说:“感谢诸位的捧场,有的贵客晚上还要赶回家,方刺史明日还有公务要处理,要不然某还真想跟诸位彻夜长谈,现在夜色已深,让我们为诗魁颁奖吧。”

于是,在一阵吹呼声和掌声中,郑鹏和张九龄双双拿到自己的彩头,一套精品的文房四宝和百贯铜钱,百贯铜钱太重,不方便拿,贴心的郭鸿换成了同等价值的金条。

“飞腾,你才华横溢,只要勤加努力,必然大有一番作为。”临别时,张九龄动了爱才之心,拍着郑鹏的肩膀说道。

“不敢”郑鹏连忙恭恭敬敬地说:“张拾遗才高八斗、能力卓,是大唐的栋梁,入将拜相,指日可待,还请张拾遗日后多加照料。”

“呵呵,承你贵言,真有此一日,某必不忘飞腾今日之贵言。”

张九龄只觉这是郑鹏一句客套的话,因为自己不愿讨好权贵,被姚崇打压,别说入将拜相,能不能保住官位还说不定。

“某会观人之术,张拾遗信不,不出十年,必入阁拜相,要是十年内没应验,某原奉上千金。”郑鹏压低声音说。

这么有信心?

张九龄心中一动,呵呵一笑:“没想到飞腾对某这么有信心,千金倒不必,你这话鼓励已值千金,哈哈哈。”

虽说张九龄并没有承诺什么,以他耿直的个性,也不会乱给承诺,但是郑鹏感到,两人的关系一下子拉近了不少。

没想到这么轻易就获得这位未来牛人的好感,郑鹏又说几句客套的话,这才有点依依不舍看着郭真把张九龄拉走。

像张九龄这种远道而来的贵客,郭府肯定早早安排了客房,说不定还有陪睡的美婢。

来的时候孤单只影,走的时候众星抱月,郑鹏一边走一边不断打着招呼,拱手告辞,从兰亭到郭府大门这点路,足足走近二刻钟。

刚走出郭府的大门,一辆马车由远及近,在花灯的照耀下,郑福那张老脸略带疲惫,不过他笑容满面地说:“少爷,兰亭会散了?现在去哪?”

作为车夫,郑福哪都不去,在郭府的大门外等了几个时辰,对上了年纪的郑福来说,可是累得不轻,听说不少人喜欢宴后去青楼继续狂欢,于是细心地问郑鹏,是回家还是去哪。

“乏了,回吧。”郑鹏打个呵欠,自顾上了马车。

酒足饭饱,拿了彩头、打了广告,顺便出了一口恶气,可以说心情大好,寻花问柳没什么心情,倒不是郑鹏清高,而是一来年纪小,二来眼界高,庸脂俗粉根本看不上,还不如回家睡觉。

郑福应了一声,然后驱马向前行。

走到半路,郑鹏突然开口道:“郑福,现在家里不缺钱,人手不够,抽空再买几个奴婢吧。”

宅子那么大,郑福一家都是身兼几职,有点忙不过来,像今晚要聚会,作为管家的郑福又要做车夫,要是守上一宿,估计第二天都不用干活了,这次拿了一百贯的彩头回来,正好添几个奴婢。

“是,少爷。”郑福一听,马上感激地应了下来。

家里添奴婢,作为管家的郑福手下有更多的人手调用,也就间接减轻自家人的工作量,绝对是一件好事。

从郭府到家的路程,坐马车也就一刻钟,快到家里,郑鹏掀开车帘一看,不由心中一暧:大门处,绿姝和郑婶母女一起做的花灯,依旧灯光辉煌,在倒春寒的冷风中、在皎洁的月光下,一个娇小可爱的身影正在门口处张望,由于寒冷的缘故,不时还把小手放在嘴边呵气。

是绿姝。

在这个世上,深夜里有一盏为自己亮着的灯,有一个默默等着自己回家的人,这种感觉很美好、很温暧,郑鹏的心中泛起一股暧流,一下子驱散了深夜的寒意。

“少爷,你回来啦,没事吧?”看到郑鹏回来,绿姝小跑着过来,眼里透着惊喜,俏脸露出微笑,那种自内心的喜悦,让人看到都暧心。

郑鹏轻轻摸了一下她的秀,心疼地说:“怎么还不睡,站在这里多冷啊,本少爷有郑福陪着,没事。”

“绿姝不累,少爷不回来,我,我睡不好。”绿姝有些羞涩地说。

这话说的,要是有外人在场,还以为郑鹏把绿姝给祸祸了呢,郑鹏呵呵一笑,拉着绿姝往家里走。

本想回去洗洗就睡,没想到回到正堂时,赫然看到桌子上摆着酒水、果品和一些糕点,不由吃惊地说:“绿姝,你还没吃饭?”

“吃过一点,怕少爷在宴会上吃得不好,特地给少爷留了一点,那饭菜还在锅里热着呢,少爷,要不要再用一点?”绿姝一脸盼望地说。

记得郑鹏说过,自己地位不高,背境也不好,去兰亭会那是装孙子,绿姝怕自家少爷吃不好,生怕他饿着,就特地给郑鹏留了丰盛的饭菜,自己也只吃了一点点,等少爷回来陪他吃。

郭府办宴,山珍海味应有尽有,郑鹏抱着不吃白不吃的念头,吃了一个肚皮圆,现在一点也不饿,可看到绿姝那张可爱的小俏脸,还有那盼望的小眼神,不忍拂了她的一片心意,轻轻点点头:“本少爷还真有点饿了,还是我的小绿姝想得周到,平日没白疼你,你等了一晚也饿了,一起吃吧。”

绿姝原来有些紧张的脸,闻言笑脸如花地说:“嗯,少爷,你先坐着,婢子先拿水给你洗手,饭菜马上就来。”

能跟少爷一起欢度佳节,还是二个人,一想到这里绿姝的小心脏就像有头小鹿在乱撞,惊喜、开心、还有一点点小羞涩。

绿姝也不知为什么,反正能跟少爷在一起,就是高兴。

“郑管家累了一晚,把饭菜给他送一份。”郑鹏细心地说。

“吃饭时,让郑婶给郑叔留了,少爷,你就放心吧。”

绿姝干活很麻利,没多久,郑鹏和绿姝主仆两人坐在一起,开开心心吃着一顿迟来的上元佳节饭。

“少爷,吃鸡腿。”

“少爷,这鱼很好吃。”

“卤肉是刚卤好,味特香,少爷,你尝尝。”

“少爷,你要喝什么酒,婢子给你热去。”

一坐上饭桌,绿姝就像一个贤惠的小媳妇,不断张罗着给郑鹏挟菜,就一小会的功夫,菜碗上的菜都堆得像座小山了。

郑鹏连忙叫停,一边把碗里的好菜往绿姝的碗里挟,一边说:“郭府要什么菜没有,我吃过大餐,不是很饿,来,你吃,看,最近你都瘦了,外人的人看到,说不定指着我后背说我对下人不好呢。”

“哪有,少爷是天下最好的少爷,谁敢说少爷坏话,绿姝吐他口水。”绿姝一脸气愤地说。

“好了,这么多菜,多吃点,别浪费。”

“嗯,绿姝听少爷,少爷,你也吃呀。”

“吃,行了吧。”

两人有说有笑地吃起来,郑鹏说一些兰亭会席间的趣事,逗得绿姝笑得花枝招展,差点没喷饭。

收拾碗筷时,绿姝关切地问:“少爷,吃饱了吗?要不要再做点甜点?”

“够了,够了”郑鹏摸着鼓起的肚皮,看着烛光下娇美如花的绿姝,心中一动,开口说道:“吃得这么饱,本少爷都懒得动了,罚你一会给本少爷搓背。”

绿姝闻言楞了一下,好像不敢相信的自己的耳朵,反应过来,俏脸爬上一丝红晕,那好看的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低着螓,声如蚊呐地说:“绿姝听听少爷的。”

当晚,郑鹏享受绿姝细心的伺候,洗了一个颇为香艳的澡,虽说对着俏美的绿姝有些小冲动,不过最后郑鹏还是忍住,只是有些邪恶地教绿姝用她葱白细嫩的小手,帮自己完成一次欲望的渲泄

兰亭会喝了不少酒,回家又喝了一回,完了还洗了一个香艳的澡,以至第二天,郑鹏一直睡到响午,这才心满意足地醒来。

美好的生活啊,数钱数到手抽筋还有一点距离,睡觉睡到自然醒已经做到,看到郑鹏醒来,略带羞涩的绿姝马上伺候郑大少爷洗刷,还没洗刷完,郑福急匆匆赶来禀报:“少爷,郭小姐来了,说有急事找你。”

082 人就别掂记了(求收藏)

“郭小姐,稀客啊,有事派人吩咐一声就行,怎么敢劳你大驾。”郑鹏看到郭可棠,一边自顾坐下,一边笑着调侃。

对郭可棠,郑鹏一直抱着朋友的立场平等对侍,没有因为她长得漂亮、出身好而改变。

这是郑鹏喜欢的相处方式,要是相处太拘束,还不如不合作。

郭可棠掩嘴一笑:“哪敢,郑公子可是魏州第一才子,昨晚你在兰亭会出尽风头,现在可是声名远播,小女子可不敢劳你大驾才对。”

“好了,你不是大小姐,某也不是什大才子,我们还是以合伙人的方式相处吧,要不然相互恭维,多无趣。”郑鹏懒洋洋地说。

“行啊”郭可棠笑脸似笑地说:“最好就是这样,要不然小女子都不知怎么说话。”

“这次找某,有什么事?”

看到郑鹏开门见山,郭可棠也端正了态度,点点头说:“二件事,一是受叔祖父所托,感谢你昨晚出彩的表现,让兰亭会的影响力更大;二是催促一下你,卤肉加工坊要扩大规模了。”

说完,挥挥手,有下人捧着几个礼盒,恭恭敬敬地放在桌面。

看一下,应是绫绸缎一类,想不到昨晚拿了那么丰厚的彩头,今天还有一份厚礼送上,郭府还真是讲究,不过让郑鹏感兴趣的,并不是这份礼,而是郭可棠说的扩大规模。

“扩大规模要你真自上门,有这么急吗?”

郭可棠有些妩媚地看了郑鹏一眼,高兴地说:“郑鹏,我真服你了,在兰亭会那样的场合,你也敢信口开河,说什么吃卤肉有助于学习,你知今天卤肉卖得多快?”

“卤肉一出摊,那摊前不是读书人就是嚷着要买给读书人享用的仆人,好像不要钱的抢,一会儿就卖光了,今天收到不少反馈,说不少学院、私塾纷纷派人找到我们负责售卖的人,希望能订下合约,能长期给他们供应卤肉,好像不同意还不肯走的架势,郑鹏,我问你,这卤肉吃了,真有助长学习的功效?”

卤肉卖得好、有订单,当然是好事,问题是郑鹏宣称有助学习,这可是一件大事,要知道售卖的对象可是读书人,要是没有这种功效,那郭府也受到牵链,到时还不让读书人的口水淹死?

这钱有点烫手,于是郭可棠风风火火跑来请郑鹏拿主意。

消息传得够快啊,昨晚才散的会,今天就看到成效了?

郑鹏心里暗自得意,昨晚那广告做得太绝了,试想一下,一个未行冠礼的少年就已经是秀才,诗做得出彩,字也自立一派,快成宗师了,没点技巧肯定没人相信,于是郑鹏看似那么随口一说,对那些渴望上进、期待光耀门楣的人,就奉为金科玉律。

这是环境和地位形成,要是郑鹏只是一个普通人,估计说破天也没人搭理。

“给你讲一个小故事,不知郭小姐有没有兴趣?”郑鹏故作深沉地说。

“小女子最喜欢听故事,郑公子请讲的。”郭可棠眼前一亮,马上开口应道。

郑鹏笑了笑,喝了一口味道不怎么样的茶水,这才开口:“有一位江湖郎中,有一味号称包医百病的药,有人吃着得见好,有人吃了不见效,可他卖了多年也没问题,有次他喝醉了朋友问他,郎中酒后吐真言说,那些包医百病的药丸都是用面粉搓成,就是吃不好人,也绝吃不坏人,吃得好谢他,为他增名气,没见效的以为药量不够,也不埋怨他,所以他可以顺利卖了好多年。”

“郑公子,你的意思是,卤肉就是不见效,也不会有什么坏处?”郭可棠很聪慧,开口问道。

郑鹏摆摆手,一脸高深莫测地说:“此言差矣,本公子岂是那些挂羊头卖狗肉的江湖郎中能比的?放心卖吧,功效比那些的包医百病的江湖郎中好多了。“

有时心理作用很神奇,在心理的暗示下,会把效果加倍扩大,读书也是一项体力活,需要不断补充营养,卤肉风味独特、营养丰富,在累的时候吃一点,可以补充能量,从而使学习更有效率,学**会进步的,只是多少的问题,到时也可以归功于卤肉。

再说,昨晚郑鹏强调过自己个人感觉有用,并没有宣称对所有人都有用,卖卤肉的人也从没说过,到时有人觉得没用,也不能指责郑鹏,只能从自己身上找原因。

怕什么。

郭可棠抚掌笑道:“那太好了,小女子回去,就吩咐把订单都接下,对了,我准备对长期订卤肉的书院、私塾降点价,赚点声望,郑公子不会介意吧?”

“不会,某说过,销售的事全交给郭小姐打理,至于怎么销售,相信郭小姐心里有个度,不会让某失望的。”郑鹏一脸大方地说。

抱上郭府的大腿,少办事多拿钱,这里占了不少便宜,至于郭可棠用卤肉换点人情和声誉,郑鹏选择一只眼开一只眼闭。

金无足赤,人无完人,要想好好合作,就要相互包容。

“和郑公子聊天,就是爽快。”郭可棠笑脸似花,对郑鹏伸出一个大拇指。

郑鹏拍了拍桌面那几个包装精美的礼盒,微笑地说:“和郭府打交道就是好,一年到头好礼不停。”

“应份的”郭可棠一脸正色地说:“昨晚郑公子的表现堪称完美,让兰亭会的名声更进一步,继而提升贵乡郭氏的名望,叔祖父和族中几个长辈非常满意,说不表示一下谢意心里过意不去,郑公子请务必收下。”

对古人来说,对名望看得很重要,正所谓树活一身皮,人活一张脸,郭府自郭元振死后,一下子没了挚天大柱,虽说有很多旧日的朋友照应,但年轻一代的郭氏子弟还没有扛得起大旗,费尽心思把兰亭会搞好,就是卖力地刷存在感,维护郭府的名声,以前的兰亭会也受瞩目,但影响力不大。

可现在不同了,一下子出了四可流传千古的绝句,光是凭“树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海上升明月,天涯共此时”四句,就足以把兰亭会推到大唐顶尖诗会的行列。

能不高兴吗?

为了郑重其事,就是郭管家都不够格了,由郭可棠亲自送来。

郑鹏眼珠转了转,开口问道:“要是某让兰亭会更进一步,让郭府的声名更盛,不知郭府有什么表示?”

说话间,郑鹏的右手的大拇指和食指相互搓着,在郭可棠眼里,眼前的郑鹏哪有什么第一才子的风采,分明就是一个精明贪财的小商人。

这么好的才华,却偏是这般的性格,就像叔祖父说的,真是一个奇人。

“好啊,要是郑公子真有办法,这样吧,钱财你不缺了,我们郭府有几个侍字闺中的姐姝,介绍给你怎么样?”

“郭小姐真会开玩笑,某就是一个穷酸加小商贩,郭府的门槛那么高,哪能看得上某呢,这个玩笑不好笑。”

郭可棠突然一脸认真的说:“小女子可是说真的,不是玩笑。”

郑鹏故意盯着郭可棠那张明媚动人的俏脸,有些轻挑地说:“那某说郭小姐秀外慧中,要是说挑你呢?”

“可以。”郭可棠语出惊人地说。

“哎哟”郑鹏手一松,差点没拿稳茶碗,手忙脚乱地接住,然后苦笑地说:“郭小姐,你,你”

郭可棠一脸从容地说:“说实话,我有点看不上你,虽说你这人有才华,脾性也不错,可惜有点婆婆妈妈,做朋友不错,成眷属只能很勉强,可也那些虚情假义的人强不少。”

“对,对,对”郑鹏连忙解释说:“郭小姐秀外慧中,是女中豪杰,是某配不上郭小姐才对,天下才俊那么多,郭小姐的良配早晚会出现的,替你们郭府赚钱没关系,人就别掂记了。”

不用问都能猜出,郭可棠这些话出自郭府授意,自己能赚钱、“有才华”,最重要还是自立了门户,勉强算得上黄金王老五,这种事郭府的长辈不好开口,找媒人又显得太正式,怕联不成婚反而有了隔阂,于是就让郭可棠试探。

郑鹏不想自己的感情像交易,也不想被郭府压着利用,连忙拒绝。

郭可棠聪明漂亮,可不是郑鹏喜欢的类型,再说朋友“妻”不可欺,郑鹏可不想崔希逸那楞头青跟自己拼命。

083 又一条财路

郭可棠扑哧的一声,忍不住被郑鹏的话逗笑,闻言还有点不死心地说:“真不考虑?我有一个堂妹,可是长得如花似玉、柔情似水哦。”

“再说这问题,某就要送客了。”郑鹏有点气急败坏地说。

大唐民风开放,像寡妇再嫁、男女互倾爱慕没人背后嚼舌根子,可一个大美女当着郑鹏面前说些谈婚论嫁的事,郑鹏想挑逗一下她,没想到被她反挑逗,而自己不得不竖起白旗投降,怎么有点老猫烧须的感觉。

这个郭可棠,真是什么都敢说,郑鹏也服他了。

“好,不谈”郭可棠语音一转,开口说道:“那我们谈谈有什么办法让兰亭会有更大的影响力,刚才小女子亲耳听到郑公子有办法的,对吧?”

“某有什么好处?”

“有一堂妹,年方十三,长得如花似玉,楚楚动人。”

郑鹏马上喊停地说:“郭小姐,能不能不谈你堂妹,某功名未立,不谈儿女私情。”

“郑公子,小女子虽说不知你有什么方法,对兰亭会有多少成效,但请你放心,对于朋友,贵乡郭氏从不让朋友失望。”郭可棠一脸骄傲地说。

郑鹏闻言,点点头,然后笑着问道:“郭小姐,某问你,为什么那么多少年才俊愿意放弃和家人共度佳节的机会,跑到郭府参与兰亭会?”

“简单,有一群志趣相投的朋友,可以扩展人脉,还有机会扬名、得到贵人青睐,一夜成名谁不想?”

“那兰亭会的主题是什么?”

“写诗啊,兰亭会其实就是诗会”郭可棠不讳忌地说:“为了保持吸引力,有时我们还进行一些操作。”

所谓的操作,估计是提前请人做几好诗,要是诗会没有出彩的诗句,就搬出来救场。

郑鹏打了一个响指,开口说道:“口口相传,总有到达不到的地方,或有说有错漏之处,为什么不出一本诗集广为传播呢,到时书名就叫兰亭会,在作序中说郭府的功劳什么的,印个一万几千册,卖到大唐各个州县,到时你们郭府想不出名都难。”

“对啊”郭可棠眼前一亮,兴奋得自言自语地说:“以前的诗,出彩的不多,也就没出书的想法,这次出了这么多好诗,印成书册,绝对可以提升郭府的声誉,可惜印刷成本高了点,不过赔点钱没关系,和郭府的声誉相比,钱财可以忽略不计。”

“等等”郑鹏马上打断郭可棠的话,一脸惊讶地说:“郭小姐,某没听错吧,出书不是赚钱的吗,还要赔钱?”

郭可棠有些无奈地分析说:“郑公子,现在做印刷的印板价格可不低,印墨、纸纸都是一笔大的开销,印刷成书后,要是售价过高,那些读书人就会相互抄借,就怕他们只抄诗不抄序,既然要名气,还不如赔钱赚声吆喝。”

说完,郭可棠跟郑鹏说印刷方面的常识。

经郭可棠解释,郑鹏这才明白,大唐用的都是木板印刷,为了符合印板需要的硬度、耐磨和存放等问题,一般选用纹质细密坚实的木材,如枣木、梨木等,最好是黄龙木,把木材锯成一块块木板,把要印的字写在薄纸上,反贴在木板上,再根据每个字的笔划,用刀一笔一笔雕刻成阳文,使每个字的笔划突出在板上。木板雕好以后,就可以印书。

随着印刷的兴盛,好的木材越来越少,而好的雕板师傅要价也越来越高,再加纸张价格高昂,所以书的成本水涨船高。

郑鹏这时才想起,印刷术在大唐还不达,现在还是用木板印刷,像一块印板,稍有不慎就会前功尽弃,要是运气不好,要废几块板才能成一块,价格不高才怪。

突然,郑鹏眼前一亮:又一条财路。

郑鹏嘴边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干咳二声,引起郭可棠的注意后,不急不缓拿起茶杯喝起来,等郭可棠等得快没有耐性时,这才故作高深地说:“假如某有办法,解决高成本的问题呢?”

“能降低多少?”一说到正事,郭可棠马上变得精明起来。

“具体不好说,降低三分之二那是最少的。”郑鹏一脸自信地说。

郭可棠脸色一变,手中那块红豆糕差点没掉下来,人一下子站起来,焦急地问:“郑公子,你不是开玩笑吧?”

“某骗过郭小姐吗?”

“那倒没有”郭可棠摇摇头,眼里露出一丝莫名的兴奋。

郑鹏很懒,有时说话也没个正形,谈起钱也没君子视钱财如粪土的风骨,但他办正事的时候,从没出过错,不时给人意料不到的惊喜。

“要是开成一门独市生意,啧啧,这可了不得,大唐数以十万计的读书人,都是我们的顾客,那么多客人,到是想不财都难,这样高雅又赚钱的买卖,选哪个做合作伙伴呢,为难啊。”郑鹏有些“为难”地说。

“选我,选我,选我”郭可棠明知郑鹏是在吊自己胃口,可她依然控制内心的激动,大声地说:“郑公子,我们合作了这么久,你知道我们郭府的声誉,祖父大人生前说得最多的,就是人无信不立,对亲人要团结忠诚,对朋友要慷慨大方,这也是我们贵乡郭氏朋友满天下的原因,不夸张地说,郭府不是的郑公子的最好选择,但绝对是最佳选择。”

这话郑鹏并没有怀疑,要知郭元振16岁时在太学读书,家中给他送来四十万钱。这时,有一个穿着丧服的人到他门前请求救济,并称:“我祖宗五代都没有安葬,希望您能接济我,让我能够办理丧事。”郭元振听后,也不问他姓名,就把家中寄来的钱全部给了他,没有丝毫吝惜之色,对一个素不相识的人也能这样大方,可以看出郭元振一个天生仗义的人,当然,前提是他家里有钱。

在他的教导影响下,他的后人坏不到哪去。

一边三个“选我”,郑鹏突然想起后世某个选秀节目,不由觉得有些好笑。

“那分成方面?”

“如果做大,可能要送一些干股出去,不过小女子可以保证,郑公子的份额是最大的。”郭可棠毫不犹豫地说。

从卤肉合作吃到了甜头,郭可棠对郑鹏有了莫名的信任。

郑鹏这才满意地点点头,这才把自己的想法说出:“印刷的成本过高,主要是印板,不仅容易出错、损坏,还不能循环再利用,如果我们设计出一种印板,用完了可以继续用,不用怕坏了一点点就要重新一整块雕刻,你觉得怎么样?”

“当然好,问题是,有这样的印雕板吗?”郭可棠一脸疑惑地说。

“郭小姐有带印章吗?”

印章历史可以追溯到战国时期,种类也很多,像玉玺、将军印、官印都属于印章的一类,除了公务所用,私人印章也跟着流行,制作材料金属、木头、石头、玉石等等,郭可棠作为郭府的隐形商业总管,随身都带着自己的印章。

“有”

郑鹏要了过来,和自己新刻的印章并在一起,沾了印泥,在一张纸上一按,纸上同时出现郑鹏和郭可棠两个名字。

看到郭可棠还是一脸疑惑,郑鹏不紧不慢地说:“要是把印章都规规化,同一大小,不同的印章刻不同的字,找个框固定起来就是一个印板,用完了把框一解,回收起来,需要印别的东西时再排列”

郭可棠呆呆地看着纸上那两个名字,猛地一拍桌子,激动两腮通红地说:“天啊,这主意实在太妙了,郑公子,你真是一个天才,只有天才能想出这样的主意,不过,小女子倒有点好奇。”

“哦,好奇什么?”

“郑公子如此聪慧,想必郑家的人也不笨,为什么他们会将如此优秀的子弟赶出家门,逼他自立门户呢”

郑鹏心明似镜,不过却装着一脸无辜地说:“谁知道呢,某真是当局者迷。”

就在郭可棠说到元城郑家时,此刻,远在百里之遥的郑家,以郑老爷子为几个主要人物在大堂内齐聚一堂,只是,气氛有点怪

084 有错也不改

郑家老爷子有一口没一口地品着茶,刚刚过完年,空气中还弥漫着喜庆的气息,可老爷子那脸阴得有点碜人,老三郑元兴和老四郑元旺苦着脸,好像错过了什么一样,老二郑元业有点坐卧不安,那张小胖脸一会笑一会绷紧,一双小眼睛骨碌碌地转,好像有很多主意没拿定,作为孙字辈唯一参加会议的郑程,脸色有点复杂,一会怨恨一会贪婪,那微微福的肚子,好像在酝酿着什么坏水。

只有老大郑元家的神色轻松,悠然自得的磕着干果,嘴角不时浮现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半天没人说话,郑老爷子忍不住打破沉闷,把茶碗“啪”的一声放在桌面上,开口问道:“老三,你说兰亭会那事,是真的?”

郑元兴马上说:“耶,这事哪敢骗你,都传遍了。”

“三哥,这里离贵乡可不近,昨晚才生的事,这么快就传遍,这有些夸张了吧。”郑元旺有点不相信地说。

“四弟,你有所不知”郑元兴解释道:“兰亭会是魏州最受欢迎的诗会,一年一次,年年都有不少佳作出来,每逢上元节,就有不少人在郭府外候着,得到好的作品就连夜飞奔带回去,那度比驿站还要快,某一大早就被人莫名恭喜,弄得一头雾水,打探清楚才知道,昨晚鹏儿在兰亭会出尽了风头。”

郑元旺这才恍然大悟地点点头。

解释完,大厅又陷入一阵短暂的沉默。

把郑鹏逐出家门,本意是保全元城郑氏一族,把一个大包袱扔出去自生自灭,只是没人想到,大伙眼中的败家子原来是一匹大黑马,不仅置宅买宅,摇身一变成了大才子,而元城郑氏,则成为众人耻笑的对象。

昨晚崔希逸为帮郑鹏开脱,把郑鹏的遭遇说了出来,当时全场哗然,兰亭会散后,人们在讨论诗句精妙的同时,一个个都在嘲笑元城郑氏的有眼无珠,睁瞎眼把一个能光耀门楣的子弟赶出家门。

还有人说郑老爷子是郑瞎眼(睁瞎眼),这把郑老爷子憋屈得差点没吐血。

桌面放着一张纸,纸上工整地抄眷着三诗,正是昨晚郑鹏所作,看着那张纸,郑老爷子忍不住长长叹了一口气。

种什么因,得什么果,当日要是不把郑鹏赶出家门,还说得那么决绝,今日也不会

郑元兴一听似有转机,知道老爷子不好说,小心翼翼地的说:“耶,一笔写不出两个郑字,现在鹏儿已改过自新,还那么用心上进,不如让他回家吧。”

郑鹏不再是当日那个败家子,现在买奴置宅,卤肉生意做得红红火火,最重要的是,不知他哪来的好运,不仅和郭府走得近,还跟崔希逸称兄道弟,郭府的叔翁、国子监前任祭酒都对郑鹏赞赏有加,也就说郑鹏前途一片光明。

要是郑鹏回家,顺便把那些资源也带回家,元城郑氏就真的家业兴旺了,这样一来,郑元兴的两个儿子,也有更多的选择。

作为商人的郑元兴,心里也有自己的小算盘。

郑元兴话音一落,坐在旁边的郑元业阴声怪气地说:“老三,你这话什么意思?我觉得,最先要做的,就是看看大房,特别是郑鹏那小子这些年从家里弄了多少钱,被赶出家门,转眼就花三十贯买了一个美婢,三十贯啊,我们元城郑氏,买一个丫头片子花几贯钱也得再三考虑,阿耶当日严令谁也不许资助他,钱哪来的?”

“老二,你这话什么意思”郑元家性子有些懦弱,可不代表他没脾气,闻言马上反驳:“帐房某从没沾过手,你说大房弄了钱,今日你找不出证据,某跟你没完。”

郑元业有些语塞,不过他很快说道:“大哥,那你说说,你的好儿子在路上,眼也不眨就花三十贯买了一个小美婢,这事老三在贵乡也确认了,钱是哪来的?”

郑家设有帐房,郑元家是不经手,可他是长子,又是读书人,除了月例,老娘没少给他偷偷塞钱,老爷子一只眼开一只眼闭,郑元业不敢当着老爷子说出,于是死死咬着买小美婢的事不放。

还在路上,当时还没摆字摊也没卖卤肉,就是想说是挣来的也不通。

郑元家哪敢说妻子偷偷在换洗衣服塞金叶子的事,有些期期艾艾地说:“这事我也不清楚,说不定是路上捡的呢。”

“捡?”郑元业冷笑道:“哪有这么好捡,还一捡就是几十贯呢,我的好大哥,你告诉我哪里有得捡,让我也捡几贯,孝敬耶娘也好。”

看到二人闹翻,郑元兴连忙劝道:“两位兄长不要吵了,怎么说也是自家人,鹏儿是有错,可是他能改,我们也得能给他一个机会,说什么也是血浓于水啊。”

“三叔,这话小侄倒不敢认同。”郑程突然开口说道。

“程儿,你这话什么意思?”

郑程振振有词地说:“祖父大人吐个唾沫就是个一个钉,说出的话,岂能轻易收回,这不是陷祖父于不义之地吗,依某看,派人去郑鹏的宅子和钱财收了,就当是他补偿这些年的亏空,这是我们郑家的家事,就是到官府打官司,咱也不怕他。”

本以为郑鹏日子过得艰苦,没想到人家抱美婢住豪宅,呼奴喝婢,和达官贵人眉来眼去,郑程眼都红了,他不想郑鹏回来,因为郑鹏一回,这里也就没自己什么事,要是郑鹏做了家主,以自己和郑鹏的矛盾,肯定不会放过自己,于是郑程故意挤兑老爷子,让他不好开口同意郑鹏回来,还怂恿老爷子去抢夺郑鹏的家业。

真抢回来,有一笔横财可以受益,就是抢不到,也可以加深郑鹏和元城郑氏的矛盾,自己的地位也就更加稳固,可以说一石二鸟。

郑老爷子同意郑元业和郑程去看望郑鹏,其实心里还放不下这个嫡孙,可还没开口,就让郑程变相堵住了嘴巴。

当日说得那么决绝,现在想改变主意都有些难,谁希望自家儿孙在外面流浪,何况是一个很有希望能中兴家族的人才。

“老四,你有什么意见?”郑老爷子心里有些后悔,可他还是面不改色地说:“一直没听你说话,有什么话就直说。”

都赶出去,声明不来往,可现在还开家庭会议,其实用点心都知老爷子有那么一点意思,问题是三房立场不够坚定,大房说话不够硬气,三房和大房加起来对付二房隐隐还落下风,于是老爷子把目光投向一向安份守己的四房。

郑元旺有些惊讶,没想到老爷子会点名让自己表意见,这可是很少有的,家里有什么事,都是老爷子一言堂拍板,大房、二房、三房最多提供一点意见,自己还是第一次受到重视呢。

“耶,你拿主意就行,孩儿全听你的。”郑元程很快说道。

说了等于没说,郑老爷子突然火道:“好了,某说过的话就像泼出去的水,郑鹏一事,以后不要提,没混出名堂,别想回这个家,没有证据,也不能指证他偷了家里的钱,就这样吧。”

人活一张脸,自己做长辈的,凭什么跟一个小辈认错?

天地君亲师,别说郑鹏现在混得好,就是他当了一品大员,还是元城郑家的人,还是自己的孙子,见了自己还得低头。

明知自己有错,可郑老爷子就是不认。

郑元家本想替郑鹏说几句好话,可郑老爷子一锤定音,心里有些不甘,可一看老爷子的脸阴得快要滴水,还是知趣地闭上了嘴巴。

郑元兴摇摇头,暗自叹了一口气,郑元旺有些无所谓,只有郑元业、郑程父子面露喜色。

然而,郑元业父子还没笑完,老爷子突然话:“年过完了,是时候收心,老二,家里就你最空闲,小程的先生回家过年,托人说要晚几天开课,你们两个帮忙下田干活,一年之计在于春,得为春耕作准备,哪个敢愉懒的,看我不折了他的腿。”

郑元业和郑程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凝固,很快变成两张苦瓜脸

085 高兴就好

仲岛更热闹了。

在郑鹏的建议下,卤肉采取降价走量的策略,需求本来就旺盛,兰亭会后,一条吃卤肉吃出一个才华横溢的第一才子的传言,连带读书人都鼓动了,原来受到偏见或买了只能偷偷吃的卤肉,变得高大上起来。

对读书人来说,一壶酒、一包卤肉就是最好的享受,让卤肉的生意进一步提升。

读书人也有馋的,吃着觉得好吃,为了多吃点,没事也夸大功效,让不少长辈屁颠颠掏钱抢购,希望自家也“吃”出一个大才子,销量的激增促使规模的扩大,郭可棠一下子又补了一百人进去。

并不是所有人都进卤肉加工坊,其中一半人组成购生猪的队伍,四出购买生猪,以一头猪15o斤计算,每天都要杀过百头猪取肉,才能稳定卤肉的供应,贵乡的猪坚持不了几天就没了,在需求的带动下,就是生猪的价格也上涨了近二成。

价格的上涨,促使附近的百姓兴起一股养猪热,郭可棠也决心把规模养猪的计划加快。

生猪价格上涨,郑鹏展多种卤肉的计划也开始实施,这样一来,仲岛越兴旺。

郑鹏来仲岛,除了巡视一下最新的生产情况,还有一个目的,就是和郭府合伙开印刷技术。

比起卤肉,郭可棠明显对印刷技术重视多了,第二天就在仲岛选了一个秘密的地方,挑了最有经验的工匠供郑鹏使唤。

“少爷”登上前往仲岛的船上,阿军突然叫道。

郑鹏随口应道:“嗯,有事?”

阿军左右看了看,有些不太肯定地说:“不知为什么,这二天有一种被监视的感觉,出了大门感觉更明显,少爷还得小心为上。”

“估计是那些小毛贼吧,不管他,我们小心点就行。”

郑鹏最近买奴置宅,还在兰亭会得到了丰厚的彩头,有可能被人盯上,要在自己身上打打秋风什么的,这种人有多种称谓,像泼皮、混混、市井儿、流氓等等,反正都是一回事。

在贵乡县,自己和郭府走得这么近,还有人敢打自己的主意?

阿军应了一声,不过他还是很尽职地四下张望,生怕有人对自家少爷不利。

郑鹏上到岸,郭管家已在简易码头候着,一看到郑鹏,马上把他领到一间单独的院子。

一进门,郑鹏不由楞了一下,不仅郭可棠,就是郭家的郭老爷子和家主郭鸿都在,看到郑鹏到了,郭可棠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郑公子,叔祖父和阿耶听说要搞新式印刷,感到非常好奇,非要来看,想必郑公子不会介意吧?”

人都来了,能说什么?

印刷不比卤肉,相关原理郑鹏当场就跟郭可棠说了,不夸张地说,现在人家甩掉自己单干都可以,还有什么不行?

卤肉是迫于形势的合作,这一次新式印刷,郑鹏特意抛出来,就是测试一下郭可棠和郭府的信用,要是郭府能经受得住诱惑、诚信行事,那以后合作的机会多的是,要是经受不住诱惑,合作就到此为止。

郑鹏笑着说:“不介意,人多可以集思广益,求之不得呢。”

说完,笑着上门给二人行礼。

经兰亭会后,郭鸿对郑鹏的态度大有好转,闻言笑着说:“贤侄果然大才,此事能成,将会是大唐读书人之福。”

郭老头拍拍郑鹏的肩膀,笑呵呵地说:“你这小子,乳臭还没干,可是一会一个主意,一会一个惊奇,老夫真想敲开你的脑袋,看看里面装的是什么。”

“哪有,哪有”郑鹏不着痕迹地揉揉肩膀说:“郭老伯开玩笑了,就是晚辈平日没个正形,喜欢天马行空罢了。”

这老头,拍个肩膀用得那么大力吗,弄得肩膀都有些酸痛,郑鹏心里暗想:这老货肯定是故意的,不知是自己没让他看到没穿衣服小妇人,还是拒绝郭府联婚的提议,所以故意用力拍打自己。

那么老,手臂还那么有力,对了,郭老头整天去郭氏书院扫地,成不了传说中的扫地僧,估计臂力还是很可观。

客套过后,开始步入正题,郑鹏在郭可棠的带领下,进入一个临时用木板搭成的大工棚,里面已经有几个工匠在等着自己了。

里面的工匠,都是郭府的家奴,看到主人来,又是一番礼仪和介绍,最后郭家三人,包括郭可棠都站在一边,全场交由郑鹏处理。

按郑鹏的要求,工匠有铁匠、木匠、泥瓦匠和雕板匠,为的人叫胡三,精通雕板和泥瓦,对木工也有涉猎,是一个多才多艺的工匠。

胡三年约四十,正是处在匠师的黄金时期,听完郑鹏对活字印刷的设想后,不由眼前一亮,对郑鹏行了一个礼,一脸恭敬地说:“公子大才,这主意实在太精妙了。”

“老胡,依你看,这法能凑效吗?”郑鹏开口问道。

“可行”老胡很认真地点点头,一脸兴奋地说:“郑公子,完全可行,小的现在都可以做得出来,只要找一个最合适的方案,就能大规模地印刷了。”

郑鹏的法子,不仅可以极大节约雕刻的成本,还有利于存放,以前一页一个印板,雕错一点要重雕,雕刻差一点也要重雕,人工和材料都很高,一页要一个印板,要是一本长一点的书,光是印板就惊人,除此之外,存放也是一个问题,一些规模大一点的印刷厂,需要投入很大的人力物力去保护印板,除了需要地方存放外,还要注意防火、防潮、防干裂、防虫等等。

但是,郑鹏的方法可以很完美地解决这个问题,如果熟练的话,几块印板就能大规模印刷,一边印一边排,简单快捷、存放方便,只要多刻一些字,连雕板匠都可以不要。

郑鹏点点头,拍拍老胡的肩膀说:“那好,你们开始做吧,慢慢摸索,一定要找出一套节约成本、实用还要高效的方法,要什么材料尽管提,到时做好了,重重有赏。”

“谢公子。”老胡一脸兴奋地说。

郑鹏把原理都说到透了,难度不大,就是找最合适的方案,对老胡来说,这是一项简单又非常有成就感的事,自然劲头十足。

几个工匠忙开了,郑鹏也乐于让他们慢慢琢磨,招呼郭可棠等人出去,免得他们在,老胡他们不能放开干活。

一行人出去后,马上有人用大锁锁上,好像不放心一样,有三个不同的人各锁一把锁,而工棚外,隔几步就有一位健奴守着,一个个睁大双眼,有种加老鼠也不让的架式。

“这,至于守得这么严吗?”郑鹏有些吃惊地说。

仲岛外面有人守着,岛上也戒备森严,新式印刷还在测试,又加了一个的警戒线,太夸张了吧。

郭鸿笑呵呵地说:“这印刷术太神奇了,看得严一点,小心使得万年船。”

“就是,又不用你的人守,急什么?”郭可棠在一旁附和道。

好吧,你们高兴就好,郑鹏马上表示自己没意见。

郭老头看着郑鹏,一脸认真地说:“郑小郎君,这个新式印刷很重要,你要保密,没成功之前,千万不能说出去,明白吗?”

“是,郭老伯所言极是,晚辈一定守口如瓶。”

很少看郭老头这么正经,郑鹏看到也不敢开玩笑,一脸郑重地答应。

四人说了一会,很快就各自散了。

接下来几天,郑鹏有空就往仲岛跑,主要是看新式印刷的进展,不时指点几下,还要照看卤肉加工坊开新品种的情况,每天早出晚归,日子倒也过得充实。

郑鹏过得充实,可是专职充当护卫的阿军最近有些异常,不仅身上多了一把横刀,郑鹏每次出门,阿军还要多叫二个健奴跟着保护郑鹏。

一连几天都是风平浪静,郑鹏觉得可能是阿军神经紧张,让他放轻松点,可每次阿军都不听。

由他吧,郑鹏也不在意。

你高兴就好。

086 张九龄的郁闷

贵乡县变得越来越红火,然而,贵乡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小城市,在大唐广阔的疆中,比贵乡繁华的比比皆是,无人敢否认,大唐最繁荣的城市是长安。

长安是大唐的京师,是世界历史上规模最大的城市,华夏古代最大的都城,也是人类历史上第一个人口达到百万的城市,在鼎盛时期,长安的流动人口过二百万之巨。

在这座史无前例的城市内,与之匹配的是当时全世界最辉煌壮丽的宫殿群:大明宫,大明宫占地32平方千米,是明清北京紫禁城的45倍,被誉为千宫之宫、丝绸之路的东方圣殿。

长安城,雄伟壮观、繁华如烟,大明宫金碧辉煌、仪象万千。

一个国家的长治久安,需要一位英明的皇帝和一群高效的官员,位于大明宫宣政殿二侧的宫房,是供三省六部衙门办公所用,这样的好处是有什么大事要商议或有什么政令颁布,都可以在最短时间内完成,在那一排房子中,有一个位置是属于左拾遗张九龄。

拾遗,顾名思义是拾起遗留的东西,张九龄的要干的事,就是是捡起(皇上)遗漏的东西(政策决策失误),由于工作的特殊性,虽说官阶小,可在这里也有一席之地。

“哟,这不是张拾遗吗,销假回来了么?”

张九龄此时还是一个不入流的小虾毛,闻言马上躬身行礼:“有劳崔大夫掂记,某假期已满,刚去吏部销假。”

和崔大夫告辞,迎面走来一个满面红光的胖子,看到张九龄,笑着打招呼:“子寿(张九龄的字),有些日子不见你,上元节还想邀你一起去看花灯的,没想到你家人说你去魏州了。”

“到魏州看望一位故人,虚之有心了,改天某请你喝酒。”

打招呼是在户部任职的一位同年,叫王昌,字虚之,和张九龄的关系不错。

一路走过,不断有熟人打招呼,张九龄也一一回礼。

在这里办公,宫殿重地不能擅自走动,活动的区域不大,大伙抬头不见低头见,彼此多是笑脸相迎,一团和气,当然,私下是不是真和气就难说了。

大多人看到张九龄都是笑脸相迎,可也有例外,张九龄跟一个身材高大、体形肥胖,特别是长着一双类似丹凤眼的美须公行礼:“姚相。”

此人正是圣眷正浓的宰相姚崇。

唐玄宗亲政后,姚崇被任命兵部尚书、同平章事,进拜中书令,封梁国公。他提出十事要说,实行新政,辅佐唐玄宗开创开元盛世,被称为救时宰相。

张九龄的恭敬,换来的却是姚崇的一声冷哼,只见他冷眼扫了一下一张九龄,然后寒着脸自顾走去。

张九龄脸色有些无奈,可依然像没事人一样回到自己座位,准备投入工作。

姚崇出自名门之后,其父姚懿是嶲州都督,姚懿从小就有意培养儿子,在教育上可以说不遗余力,姚崇年轻时生性洒脱,注重气节,勤习武艺,以打猎自娱,二十岁后奋读书,以孝敬挽郎的身份步入仕途,在玄宗亲政后,拜为宰相。

让姚崇名闻天下的,是他向玄宗提出的姚崇十策,包括:

实行仁政,废除严刑峻法。

息兵休战,不求边功。

法行自近,公平执法。

宦官不得干政。

拒绝租赋外的贡献。

皇亲国戚不得担任台省官。

礼待朝臣。

虚怀纳谏。

不再增建道观、佛寺。

以两汉外戚专权为鉴戒。

玄宗一一答应后,姚崇才答应担任宰相。

客观上说,姚崇的能力很突出,要不然后人也不会把他和房玄龄、杜如晦、宋璟并称唐朝四大贤相,只是成名后的姚崇,有点书生意气,对不顺眼的人就排除异己,张九龄看不习惯的他的作为,不仅写诗讽刺,还当面反驳过姚崇,所以姚崇一直看张九龄不对眼。

要不是张九龄官职太小,姚崇懒得理会,再加上张九龄为人清廉、工作踏实,没什么把柄让人抓住,暂时还能相安无事。

宰相打压一个七品的芝麻,传出去也让人笑话,其实姚崇也不把张九龄放在眼内。

处理一会公务,稍稍有点空闲,张九龄突然掂记起当日在兰亭得到那用新式笔法写的诗,一时心庠庠的,忍不住拿出来欣赏一下。

多好的诗啊,多么有趣的字,诗的韵和字的意相得益彰,真是越看越有滋味。

正当张九龄看得正入神时,突然听到有太监尖声叫道:“皇帝驾到。”

皇帝亲临?张九龄吓了一跳,抬眼一看,一眼就看到一个穿着龙袍的男子已经进了房间,连忙跟着在场的官员站起来,齐声叫道:“参见陛下。”

来人正是玄宗李隆基,进来挥挥手说:“众位卿家免礼,朕看到今日天气还些寒冷,让御厨做了些羊肉汤给各位卿家暧身。”

生于大唐垂拱元年(685年)八月的李隆基,现在正是人生中精力最旺盛的黄金阶段,在人生的黄金阶段登上帝位,可以说李隆基已到达了人生的巅峰,而李隆基也没有辜负上天给他的机会,勤于政事、励精图治,为了收拢人心,不时赏赐一些小福利。

一碗暧身的羊肉汤不值几个钱,却可以暧臣子的心。

皇帝亲自送汤来了,做臣子的自然感激涕零,连连谢恩,恨不得当场掏心窝子来表忠心。

正当宫女准备派汤水时,突然一阵风吹来,风在房间内打个卷,把一张纸吹起,最后慢慢落在玄宗李隆基的脚边,当看清那张纸时,张九龄脸色一白:不好,那张纸正是自己刚刚欣赏那张,皇帝来得突然,自然没准备,来不及收好,也来不及用镇纸压住,给风吹了起来。

“嗯,这是哪位卿家的?”李隆基是一个亲易近人的君王,随手捡了起来。

“陛下,臣有罪。”张九龄吓了一跳,连忙躬身行礼。

“原来是张拾遗的,不急,朕这就咦,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好诗,好诗,等等,这字也挺特别啊。”李隆基正想还给张九龄时的,无意中看到那诗句和字,楞了一下,马上仔细看了起来。

李隆基一开口,几个站得近的大臣忙伸长脖子、瞪大眼睛看玄宗李隆基手里的字,片刻之间,现在响起一片议论之声:

“这诗绝了,绝对可以名流千古。”

“绝句,千古绝句,没想到在这里看到一千古绝句。”

“天啊,你们看,这笔的笔法,刚劲飘逸,这是哪门哪派的字,某可从没见过。”

“某也没见过,哟,有名字呢,郑飞腾?哪位?”

众人议论纷纷,不少人摇头晃脑读起纸上的诗来,一时间几乎所有的大臣都围了上来,连新鲜甘美的羊肉汤都没人顾上了。

看到现场秩序都乱了,李隆基把字帖一折,塞入袖筒中,然后干咳二声,示意众人静下,这才笑着对张九龄说:“没想到张卿家才高八斗,就是字也不拘一格,不错,不错。”

张九龄一听,知道玄宗误会,连忙解释道:“皇上,诗和字,都是出自魏州一个名叫郑鹏的小秀才,某也是收藏他的一张字帖,并不是微臣所作。”

郑鹏?这个名字倒有趣。

玄宗知晓音律、好书法,闻言点点头,不动声色地说:“好了,现在是当值时间,众卿家用过羊肉汤后,继续办理公务,来人,回宫。”

来得快,去得也快,张九龄有些纠结地看到到玄宗在恭送声中渐行渐远,带走的,还有自己那张字帖,有心想要回,可怎么也开不子这个口。

敢找皇上追讨东西,不要活了?

087 家门惊魂

郑鹏做梦都没想到,自己的字有一天会出在大明宫,还被玄宗李隆基带走欣赏,不过郑鹏觉得自己已经活在梦中。

住上园林式的豪宅,身边有如花美女相伴,每天都是睡觉睡到自然醒,钱财也不缺,真去数那堆积如山的铜钱时,数到手抽筋绝对没问题,最重要是没人约束,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有空到仲岛转转,无聊和绿姝、小音打打牌,兴致来了让郑婶弄上一桌美食慢慢享受,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简直就是快活不知时日过。

羊肉和鸡肉的卤制方法已经成型,在积分鼓励制度的鼓动下,卤肉加工坊的奴隶一个个卖力干活,千方百计改良配方、降低成本,听说还有人联合起来一块琢磨,卤肉的生产保质保量,一直在精益求精中,郑鹏也乐于做甩手掌柜。

劳动人民的智慧是无限的,只要给他们一个念想、一份希望,就能激他们无限的创造力。

新式印刷方面的进展也很快,在过多次试验后,最后在郑鹏的点拨下,胡三等人开始向胶泥方面摸索,而铁匠也一直在找更小巧的框架、字模。

让郑鹏始不及的是郭老头,原来是郭氏学院的“扫地僧”,自从新式印刷一出来,学院不去了,扛着一个大扫把,有空就在新式印刷的工棚四周扫地,弄得那些守卫怪不自在,一个个天天绷得紧紧的,生怕这个叔翁是来挑刺,要惩罚自己。

别人怕,郑鹏可不怕他,这个郭老头,其实就是一个老小孩,对他规规矩矩反而惹他不高兴。

平日郑鹏都是吃完午饭转一圈,就当是消食,今天负责研的胡三说有一窑胶泥做的字模要出,郑鹏想看看效果怎么样,就留下等到字模出窑,测试了一下出窑的字模,又提了新的意见,等郑鹏坐船离开仲岛时,已是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漆黑的夜空中挂着一抹弯弯的月芽儿,繁星点点,冬去春来,风中夹着一种嫩叶的清新气息,田野里,虫在鸣叫,蛙在歌唱,点缀了夜的寂静,这是一个美妙的夜晚,一个属于盛世大唐的美妙之晚。

郑鹏站在船头,伸着双手,眼着眼睛,感受夜风拂过身体那种温柔的感觉,听着船浆划破水面的哗哗声,整个人都沉浸在这片美好的天地之间。

然而,总有一些不识趣的人,打破这个美好的时刻,跟在后面新买的奴隶阿富突然叫道:“咦,少爷,你看,城里哪家举行宴会,火光那么大,要烤几只羊?”

在大唐,羊是最受欢迎的食物,有“无鸡不成宴,无羊难尽欢”的说法,有客人来了,点上一堆篝火架上一只肥嫩的小羊,那是最高礼节,由于烤羊需要用到大量的炭,最好是放在露天的地方,晚上在高一点的地方张望,哪家有篝火,就是那家要宴请重要的客人。

“不对”跟阿富一起买进的阿贵反驳道:“烤羊哪有这么大的动静,应是走火了。”

“是走火,看位置,应是县衙。”一向沉默寡言的阿军眯着眼说道。

县衙失火?

郑鹏忍不住张开眼睛,举目一看,果然,夜空中县城方面有一处火光很明显,大致的方位郑鹏还猜得出,但没阿军看得很么清楚。

天天派人敲锣注意走火的县衙失火?这倒是一个大新闻。

这时船已经靠岸,郑鹏一跃上岸,大声说道:“走,我们看看热闹去。”

大唐的娱乐还是太少了,没网络、没ktv、没电影院、游乐场,老百姓为了省点灯油,天一黑就早早上床睡觉,就是县城也大片漆黑,郑鹏也变得有些八卦起来。

一行四人赶回到县衙时,只见门口一片狼籍,地上全是水痕,不时有人进进出出,一些捕快还骂骂咧咧地赶人。

“谭捕快,生什么事?”郑鹏突然看到一个姓谭的捕快,他是黄老鬼的手下,算是认识,忙跟他打探。

“原来是郑公子,失敬。”谭捕快一看到郑鹏,收起刚才驱赶围观百姓时狰狞的面孔,面带讨好的笑容,恭恭敬敬地说。

郑鹏还没出名前,就是绰号鬼见愁的捕头黄老鬼,也让郑鹏治得贴贴服服,现在郑鹏声名远播,谭捕快巴结还来不及,哪敢怠慢。

“这里生什么事,乱成这样?”

谭捕快有些晦气地说:“听说是老鼠撞倒了油灯,然后窜到户房的资料库,里面的资料烧得七七八八,这下户房的人要哭了。”

“不会吧,老鼠烧的?”郑鹏有些好笑地说。

“可不是吗,这几天户房要整理一批资料,准备上送到州府,由于赶,户房的人要连夜干活,就在他们外出吃饭的功夫,库房就走了火,有人在房里找到一只快烧成炭的老鼠,就猜是老鼠碰到油灯,最后酿成大祸。”谭捕快有些绘声绘色地描绘,好像他在现场目睹一样。

估计这事扯不到他身上,于是有点幸灾乐祸。

郑鹏闻言也不好笑出来,感叹两句,随手赏了他一把铜钱便扬长而去。

天色晚了,依绿姝那小妮子的脾气,自己不回她也不吃,就怕她等急了,饿坏身子就不好。

一想到绿姝,郑鹏嘴边不由露出一丝自内心的微笑。

那天多喝了几杯,郑鹏跟绿姝洗了一个香艳的澡,虽说没有突破最后一步,可二人的感情进展得很快,郑鹏都有点恋爱的感觉。

其实也不算快,两人一起经历了很多,同甘共苦过,相儒以沫过,有点像水到渠成。

找个机会,先给绿姝脱去奴籍,再等个三五年,可爱的小萝莉就养成为大美人了。

一个主人跟一个婢女谈情说爱,在外人看来有点匪夷所思,可郑鹏没这样想,喜欢一个人,不要计较她的出身和背境,要不然那不是谈情说爱,而是婚姻买卖。

喜欢一个人不只对她拥有、凌驾,而是两情相悦,让她幸福。

看到美女就两眼放光,那叫冲动,喜欢一个人,想执子之手与之偕老,那是心动。

要不然,当日郭可棠用到美人计,郑鹏早就举白旗了。

郑鹏一边想着,一边往家赶,到了家门,有些不大高兴地自言自语:“这个郑福,得好好说一下他,省什么啊,小家子气。”

平日门口挂着大灯笼,灯笼点着大红烛,看起来亮堂、气派,可今晚门口点了两只小灯笼,看人都影影绰绰的,下人的脸都看得不太清晰了。

“少爷。”两个看门的下人一看以郑鹏,一边低头行礼,一边把偏门打开,供郑鹏进去。

阿富和阿贵一人牵马一人拉车,郑鹏带着阿军,边往回走边吩咐:“下次这里挂四个大灯笼,别省这点小钱。”

“是,少爷。”

郑鹏点点头,算是回应,一脚跨过门槛,刚想叫绿姝,没想到整个人好像被人撞了一下,差点没摔倒,就在快要摔倒的时候,突然有一只强而有力的手轻轻一拉,勉强稳住身形,还没回过神,隐约看到眼前寒光一闪,然后是“唰”的一声,只见阿军一手护着自己,一手举着锋利的横刀,沉声喝道:“你们是什么人,知不知我家少爷是什么人?”

“咦”一个身形健硕的下人有些惊讶地说:“不错,这么快就现我们,看你拨刀的架式就知是个高手,想不到小小的贵乡县也有这种人物。”

郑鹏一听对话,心头一震:不好,有状况。

对了,平日回家,绿姝都会在门外候着,一直等到自己回来,可今晚不见绿姝,府门只挂两个看不清人脸的小灯笼,就是为了掩饰两个冒充看门的下人。

阿军面不改色地说:“这些天老是觉得心神不宁,看来是你们搞的鬼,没想到你们敢到郑宅设埋伏,等我现身形和口音不对时已经晚了,说,你们要干什么?”

郑鹏马上说道:“好汉,万事好商量,千万不要伤了和气,我府上的人呢?”

府上除了郑福、郑婶、小音和绿姝,还有二个婢女和五个看家的健奴,可他们一个也不见,这很不寻常,对方没有乘机卷走财物,还敢设下埋伏,肯定有了万全准备,郑鹏放弃高声呼叫的冲动,开始跟他们商量。

钱是王八蛋,花完再赚,小命没了再多钱也没用,现在郑鹏最担心就是绿姝的安危。

“这事由不得你们作主。”为那个“下人”一扬手,黑暗中突然涌出十多人,每人手上都有一把上了箭的劲弩,箭头在昏暗的灯光下,闪着蓝色寒光,明显是粹了药。

为的人似笑非笑看了看阿军,冷笑地说:“知你身手不错,也许你躲得开,可你家少爷能不能躲得开,某可不敢保证。”

阿军脸色一白,握刀的手由于用力过猛,一直在颤抖着,最后阿军还是手一松,横刀掉在地上,出“啪”一声脆响。

郑鹏感到,这一声脆响有点像自己心碎的声音。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对方摸清了自己的底细,还毅然在城里动手,这事肯定不简单。

领头人冷笑一声,一挥手,马上有人冲上来把阿军捆个严实,嘴上还塞上破布拉了下去,也不知怎么处置。

088 神秘老头(求收藏、票票)

看到阿军被带下,郑鹏心里暗暗自责。

阿军早就说过情况不对,好像有人暗中监视,出入严谨了很多,而自己一直说他神经紧张,还劝他放松,现在看来,那是阿军的第六感,像他这样的练家子、从战场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人,对危机的意识比自己强太多。

郑鹏有一种感觉,要不是怕伤着自己,阿军有机会逃出生天。

“走”一个黑衣人推了郑鹏一下,低声警告:“最好配合点,要不然,后果自己想。”

郑鹏连忙说:“配合,配合,不知这位兄台怎么称呼?”

“不,不用说”郑鹏想起那些杀人灭口的情节,马上抢着说:“某什么也不知道,各位好汉,看中什么只管拿,就当是某的见面礼,要是不够再想办法,再想办法。”

记看过一个小品,两人比惨,一个说最惨是人活着,没钱;而另一个则说比它更惨的是,有钱,人死了,此刻郑鹏深刻理解它的意思。

“兄台,厨房里有陈年美酒还、上好的卤肉,要不要尝一下?”

“对了,在大堂郭家老爷子送的新茶,味道还不错,给二位泡上一壶。”

“房间的柜子里,有崔希逸公子送的绸子,质量不错。”

“把脑袋提在腰带上也是为了财,对不对,要是出了命案,性质就不一样了。”

无论郑鹏好说歹说,还巧妙把郭府和崔希逸这两座靠山搬出来,可那两个押送的油盐不进,凭你说得天花乱坠,硬是一声不响,推着郑鹏往大堂的方向走去,最后把郑鹏按坐在一张椅上。

大堂内只点着一根蜡烛,灯光有些昏暗,郑鹏隐隐看到,有人在上的位置端坐着。

就在郑鹏想提要不要多点几根蜡烛时,大厅内突然响起一个苍老、但中气十足的声音:“你就是郑鹏?”

“是”郑鹏犹豫了一下,很快点头承认。

很明显,对方策划这件事很久,肯定是想了解的都查清楚了,跟他对着干没必要。

眼前这伙人,绝对不好惹,要知大唐虽说开放,游侠、书生可以佩剑行走,商贩也能带刀防身,但对杀伤力较大的武器,如陌刀、一石以上的强弓、强弩等,禁止私人拥有,光是门口那十多把对准自己的强弩,就看出这伙人的厉害。

要是普通小毛贼,捞上一笔风流快活去了,哪里还在这里等着。

郑鹏感到,坐在自己对面、跟自己说话的人,从听声音应是一个老头,只是这老头不仅神秘,气场很大。

那人坐在哪里,不动,不说,可郑鹏却感到有一个强大的气场,这股气场强大到,郑鹏说话都有点不自然。

“你不害怕?”黑中的老人突然问道。

“怕,不过也知害怕没用,所以硬着头皮上。”郑鹏很诚实地说。

老头沉默了一下,突然的开口说道:“你这人,有点意思。”

“可老丈没意思”郑鹏大胆地说:“我们前世无怨今世无仇,一出手就这么狠,有些过了吧?”

“有仇。”黑暗中,老头的声音有些冰冷。

郑鹏思如电转,先想到是跟自己有仇的人,是哪个呢,黄老虎黄老鬼?孙耀州?洪仲明?又或是哪个眼红或妒忌自己的人花钱请人对付自己?

会不会一直视自己为眼中钉的郑程?

不管是谁,请上这么一帮人,花销绝对不小,至于吗?

对方没有第一时间下手,还把自己带到这里,肯定另有所图,郑鹏斟酌着用语说:“这位老丈,凡事好商量,诸位来一趟不容易,有什么需要的,某一定竭尽所能,,只求诸位高抬贵手。”

“五百贯一条命,现钱。”黑暗中老头惜字如金地说。

“某还有一笔钱在仲岛,能不能派人取回?”郑鹏小心翼翼地问道。

最近花钱似流水,家里的现钱也就一千贯出头,五百贯一个人,也就是说除了自己,最多只能救一个人,可仲岛上攒了几千贯卖卤的货款,把它调回来,可以多救几个人。

绿姝肯定要救的,然后是郑福一家,至于其它的,只能让他们自求多福。

这人气场太强大了,强大到郑鹏生不起讨价还价的念头。

“现钱。”

郑鹏都想骂娘了,这个老家伙要干什么,求财还是求气?有钱给还不行?

“老丈请放心,某写个条子让你们取钱,我人留在这里,绝不耍花样。”郑鹏还作最后的努力。

郑福一家都不错,特别是阿军,那种警惕性和身手,放在哪里都是一块宝,郑鹏不打算轻易放弃,要收人先收心,保住他一家很重要。

黑暗中响起一个行伐果断的声音:“某的话,不喜欢说第二遍,选人吧。”

“我,还有绿姝。”郑鹏咬着牙说。

都没什么好选的,刚才说那么多,其实是想多捞几个人。

这笔帐行记着,等自己强大了,再讨回这笔债。

“不行,谁都能留,唯独她不能留。”黑暗中再次响起那个冷酷的声音。

“为什么?”郑鹏忍不住问道。

难不成,这老家伙是个老鬼鬼,看中了绿姝的姿色?

回家到现在,一个下人也没见,也知绿姝怎么样了,说为什么的时候,郑鹏语中有了不忿。

“为什么?”黑暗中,老头自语自言地说了一句,突然“哈哈”“哈哈哈”地大笑起来,那浑厚中略带沙哑的声音,在黑暗中笑得狂放,笑得有些声嘶力歇,在夜里显得有些惊悚。

就在郑鹏怀疑老头是不是精神有问题时,大笑突然停了,接着响起沉而有力的声音:“掌灯。”

老头的一声令下,很快有人拿出火折子,把大堂内的灯笼、蜡烛一一点上,很快,原来暗得看不清人大堂光如白昼,而郑鹏也终于看清坐在自己对面那个老头,可只看一眼,郑鹏不由心里一震。

坐在上的,是一个年过半百、满头白的老头,身形瘦削、气场巨大,端坐在椅子上,腰杆挺得笔直,就像一棵挺拨的松树,深得坐如松的精髓,一张绷紧的国子脸,给人不怒自威的感觉,脸庞瘦削,反而显得他的五官很立体。

两条鹰眉,好像两把利刃,要斩尽人生路上的荆棘;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好像洞悉人世间的种种阴谋险恶;高高的鼻梁,像是不可逾越的人生巅峰;脸上一条条皱褶子,好像填满了种种算计和阅历,宽口大耳,一见面就给人留下极为深刻的印象。

郑鹏注意到,眼前这个老头穿得非常华贵,身上那身暗红色绸子外袍,在烛光下散着一种柔和圆润的光芒,只有最顶级的丝绸才有这种特征,衣上的纹饰,繁冗而精美,到了巧夺天工的地步,估计大唐的最顶尖的纺织匠,一年也纺不出一匹这么精美的绸子。

眼前这老头,一看就知是养尊处优、养成上位者气场的人,这样的人跑来做强盗?

太不可思议了。

郑鹏在打量老头时,那老头也在观察郑鹏,只是他表现得太沉稳,喜怒不形于色,根本从他脸上看不出什么。

老头盯着郑鹏,终于缓缓开口:“知道为什么不能留下吗,现在告诉你,她是老夫的亲孙女。”

089 博陵崔源是也

郑鹏楞了一下,然后摇摇头说:“老人家,这当中会不会有什么误会,绿姝是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儿,她的阿耶暴病身亡,被迫无奈才卖身葬父,怎么会是你的孙女?”

原来无依无靠的绿姝,突然跑出一个大父出来,可把郑鹏雷得不轻。

要是眼前这个老人富贵得不像话,郑鹏还真以为他是来讹钱的。

老头沉思了一下,然后自顾说道:“有一位年轻人,出身于豪门世家,自幼锦衣玉食,而他聪明又好学,从小就是同辈的翘楚、父母的骄傲、家族的希望,然而,这一切在他18岁那年,变了,为了一个下贱的民女,他在大婚前夜带着那个贱女人一走了之,从此一边躲避家族的追寻,一边浪迹涯。”

说到这里,老头好像沉浸在回忆当中,那张不形于色的老脸,现出老人特有的伤悲,长长叹了一口气,继续用略带伤感的声音说:“一个养尊处优的贵公子,一个手无缚鸡之力女子,出走又好到哪里去,那女的因为劳累、畏怕,在外流浪了几年,生了一个女儿,没得到好的护养,生完没多久因病撒手西去,受不了心爱女人惨死,年轻人开始变得自暴自弃,一年豪门贵公子变成一个终日买醉的游侠儿,最后客死异乡,要女儿卖身葬父。”

“年轻人直至死,都没想过回家认错,没想到年迈的双亲已原谅了他当日的错失,以至白头人送黑头人,不对,是至死也不能再见一面,想送都送不成。”说到后面,老头的语气都有些哽咽。

尼玛,不能再狗血的情节,豪门贵公子为爱离家,与心爱的女人私奔,中途落难,双双离世,然后家族找回遗失在外的骨肉。

如果是真的,不难看出,坐在上座的老头,年轻时肯定那种很封建、控制权很强的人,要不然他儿子也不会选择一条这么极端的道路,等到他老了,功利心谈了,觉没什么比得上亲情,于是就有了眼前这一幕。

前面还以为碰上绑票的,现在才明白,那伙人不是小毛贼,而是豪门世家培养出来的死士,这样可以解释为什么他们拥有杀伤力强大的强弩,对这些强大的豪门世家来说,这些都是小儿科。

有事慢慢商量不行吗,非得要控制了全局才跟你谈,前面还说什么五百贯一条命来恐吓自己,这些都可以看出这老头霸道、控制欲极强的一面。

难怪他儿子要私奔。

就当郑鹏想说有什么证据证明绿姝是他的孙女时,突然有个人踉踉呛呛跑出来,大声叫道:“不,我不要跟你走,少爷,少爷。”

是绿姝,只见她披头散,脸色激动中透着苍白,处于一种很惊恐的状态,郑鹏刚想站起来迎接绿姝,没想到一个身材高挑的女子身如鬼魅闪出来,轻轻在绿姝的颈一拍,绿姝身子一软,倒在那个女子的怀里。

就在她晕倒的一瞬间,郑鹏和绿姝眼神相互对视,不知为什么,一看到绿姝饱含感情的双眸,整个人有如被电击一般。

眼神里包含了太多太多的信息,那是绿姝想说又没能说出来的话,郑鹏一下子明白了很多。

有些人,说上半天,说到口干舌躁也不能领悟,但有的人,不用说,一个手势、一个眼神就已足够。

“怎么回事”老头脸色一阴,大声喝道。

刚刚还是一个处在缅怀悲伤中的老人,转眼间就变成一个咄咄逼人的上位者,度堪比变脸。

那女子轻轻拉起绿姝的一小截衣袖,恭恭敬敬地说:“七步醉不敢对小姐用太多,以为小姐睡了过去,实则她一直偷偷拧自己的手臂,用疼来驱散睡意,刚才趁婢子不备冲了出来,小的甘愿受罚。”

郑鹏闻言,细眼一看,不由内心一痛:绿姝左手,全是一个个红红的指甲痕,在烛光下显得有些触目惊心,也不知这老头跟绿姝说了什么,估计绿姝不答应,他让人用什么七步醉把绿姝弄昏迷,绿姝当时装着昏倒,为了等到自己回来,硬是用痛楚来抵抗睡意。

这得多强大的意志力,对一个小女生来说,已经做到了极致。

小妮子,怎么这么不爱惜自己?

郑鹏一动,马上有两个健奴上前,虎视耽耽盯着郑鹏,很明显,要是郑鹏有任何轻举妄动,他们会马采取行动。

眼看着绿姝被人扶下去,这一瞬间,郑鹏有一种无比心痛的感觉:要是自己足够强大,就不会任人鱼肉,要是自己足够强大,家里的下人就不会受制,要是自己足够强大,就不会眼睁睁地看着绿姝被人扶下而自己无能无力。

以前想着小富却安,把小日子过好就行,可以残酷的现实告诉郑鹏,没有自保的实力,就是赚得再多,也不过是别人眼里圈养的“肥猪”,以前听过太平犬的说法,当时还以为是自嘲,现在看来,每天夹着尾巴做人,不是犬是什么?

此刻,郑鹏有一股前所未有的、渴望强大的想法。

重新坐下后,郑鹏开口道:“老人家,绿姝是你的孙女,可有证据?”

“有”老头很霸道地说:“但老夫没必要跟你交待。”

还真是坦率得让人无言,郑鹏咬咬咬牙,硬着头皮说:“绿姝是某的人,你没证据,不能随便让你带走。”

“本来就没准备跟你商量”老头举起一张纸,扬了扬,然后凑近旁边的蜡烛,点着,眼看着它烧为灰烬,这才一脸平淡地说:“你是说这张废纸吧,嗯,现在没了。”

真不把自己外人,不仅控制了这里,还把郑鹏放在箱底的那叠卖身契都找了出来,当着郑鹏的面上烧掉。

郑鹏有些倔强地说:“此事官府有记录,就是烧了,我也可以补办回来。”

“像贵乡县这种小地方,奴市的市令是和当地户房共用办公地点,所写的卷宗会存放在户房的仓库,大约三个月到半年不等把资料上报,听说为配合朝廷新政,抽调人手,贵乡县有关奴籍的卷宗,已过半年没有上报,其实补办的手续不难,交个几十文就行,问题是小县衙的防火做得不好,自己走火把资料烧得个精光,想补办,呵呵,只怕难了。”

郑鹏心头一震,回想起就在刚刚生的那场大火,捕快说是老鼠碰倒油灯,现在看来,明显是有人故意为之,然后老鼠背了黑锅。

好慎密的心思,把一切情况都考虑到。

“你想怎么处置某?”郑鹏有些无奈地说。

这老头,就是县衙都敢烧,还做得滴水不漏,手下肯定有能力,刚才那个身材高挑的女子那鬼魅一般的身法,到现在郑鹏还有点心悸。

明显是高手。

实力不如别人,手段不如别人,自己那点小心思根本瞒不过这头老狐狸的眼睛,干脆开门见山。

老头上下打量郑鹏一番,然后沉着脸说:“没有动身之前,老夫想过把你碎尸万段,可现在改变主意,你应该感谢自己。”

不灭口?

郑鹏心中一喜,悬在心头的大石终于可以放下,长长呼一口气,好奇地问:“我能问为什么吗?”

“你变卖财物,差不多倾尽所有安葬吾儿,地是风水宝地,棺是上等棺木,还做了一场法事,让吾儿入土为安,这是其一,其二算照顾绿姝,光凭这二点,老夫决定放你一马。”

顿了一下,老头突然阴森森地说:“你还要庆幸你管住了自己,色字头上一把刀,这刀差点就要了你的命。”

郑鹏闻言心中一寒,隐隐有些后怕,他知老头说的是什么,应是让人检查过绿姝,而绿姝还是完壁之身,若不然,只怕自己此刻已经生不如死。

就是再开明的人,知道自己孙女还没行及笄礼就让人糟塌,不飚才怪,幸好自己怕伤害绿姝的身体,等她再长大一点,所以一直没有突破最后一步,现在想想都有点后怕。

“当时就想着行一善,没想到行善差点把自己的小命都玩完。”郑鹏冷笑地说。

不让他儿子暴尸荒野,还变相救了他孙女,这才勉强饶自己一命?

还真当自己是手执生杀大权的神不成?郑鹏心中都有气了。

老头站起来,把袖一挥,冷冷地说:“一百两黄金,足以弥补一切,记住,从这一刻开始,你忘记绿姝,就当你没见她,若不然哼。”

说完,挥袖而去,就在他转身之时,有两个黑衣人抬着一个木箱进来,砰的一声放在大堂。

“我的人呢?”郑鹏焦急地问道。

老头没有说话,一个头目模样的人说:“他们只是中了七日醉,明天给他们灌一碗水就会醒。”

眼看那老头快要走出大厅了,郑鹏鼓起勇气大声问道:“敢不敢留下姓名?”

这一走,不知何年何月何日才能再见绿姝,郑鹏一咬牙,大声问了出来。

“刷”“刷”的几声,几个黑衣人突然抽出横刀,像盯着死人一样盯着郑鹏,一个个就像离弦的箭,好像随时动取人性命。

老头身形一顿,收回抬到一半的脚步,缓缓转过身,眼里露出自信、骄傲的光芒,示意手下收回武器,这才沉声地说:“老夫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博陵崔源是也。”

090 郑鹏的觉悟

郑鹏一个人在大厅里静静地坐了一夜。

一直到第二天天亮,在柴房里找到昏迷的阿军,按那人的方法给他灌了一碗凉水,少倾,阿军一个骨碌爬起。

“少爷,你没事吧,昨晚,小的,小的”一爬起,先是警惕四处张望,现只有郑鹏一个,这才有些羞惭地说。

郑鹏打断他的话:“放心,没事,你的父母和妹妹都没事,其它人也没事,除了绿姝要离开一段时间,你已经做得很好,就当昨晚没生任何事。”

崔源是一个控制欲很强的人,喜欢在他的掌控下做事,十几把强弩对着,就是阿军能跑,郑鹏也跑不了,扔掉武器,其实是保护郑鹏。

没到生死关头,阿军可不敢拿郑鹏的命去冒险。

“少爷,这事要报官吗?要不找郭老爷子或崔公子帮忙?”阿军小心翼翼地问道。

不知为什么,阿军感到一夜之间,自家少爷的气质都变了,变得沉稳内敛,眼里的目光也饱含着睿智。

绿姝姑娘不是少爷最喜欢、最看重的人吗,昨晚黑衣人那么大的阵势,只是带走绿姝姑娘?

阿军一脑子的疑问,可郑鹏不说,阿军也不敢开口。

“不用”郑鹏摆摆手说“这些本公子都想过,没用,人家那么明目张胆,说明他有很大的倚仗,根本就不怕我们报官。”

崔源明显是谋定而后动,方方面面都考虑周到,卖身契不在,官府的卷宗被烧,这下就没了对证,以博陵崔氏的人脉和手段,给绿姝弄一个合法的身份简直就轻而易举,而他蓄养的那些死士,随时能给自己致命的一击。

弄不好,元城郑氏也被自己拖累,特别是自己那可怜的双亲,郑鹏不爽郑程父子,对其它人并没多大意见。

县府户部的仓库能失火,谁知自己家里什么时候会起火?

没有实力的反抗,就是没有意义的牺牲。

阿军双拳一握,一脸决绝地说:“少爷,让小的去,小的拼尽最后一口气,也要把绿姝姑娘救回来。”

郑鹏拍拍阿军的肩膀,面色平淡地说:“没这个必要,其实离开这里,对绿姝来说,未尝不是一种际遇和选择,随缘吧。”

看到郑鹏心意已决,阿军也不好再说什么。

随后,郑鹏把救人的方法教给阿军,让他把人一一救醒,所有人一脸无知地醒来后,又被郑鹏集中训话,内容就是绿姝有事要离开,昨晚的事,禁止讨论和泄露,要是哪个管不住自己嘴巴的,往死里打,赶出家门。

这算是郑鹏有史以来最严厉的一次。

下人们哪里见过自家少爷这般严厉,一个个都噤若寒蝉,没人敢说半个不字。

并不是下人怕惩罚,而是郑鹏一向待下人宽厚,碰上这样的主人家,那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一时间,没人再提任何与绿姝有关的事,对他们来说,绿姝是一个得少爷喜欢的婢女而己,跟自己没半点关系。

甚至有人以为,绿姝惹怒了少爷,然后被少爷处罚了,因为他们都是不知不觉中昏迷过去,第二天一一早让阿军唤醒,然后就是郑鹏一脸严肃训话,生什么事都不知道。

训完话,郑鹏大手一挥,让一众下人忙自己的去。

生了这样的大事,郑鹏以为郭府会知道,就是不能替自己讨回公道,起码也有人上门安抚一下,没想到快等到响午,还是没有一点动静。

只有两个原因,一是郭府最近对新式印刷非常上心,把大批精干人手抽到仲岛,以至对外松懈,而崔源又做得太隐秘,郭府对昨晚的事不知情;还有一种可能郭府知道了,但是博陵崔氏太强势,他们假装不知道。

看来自己得走一趟才行。

元城郑氏出自荥阳郑氏,是名闻天下的七族五姓之一,郑氏的子弟从小就多一门功课,就是认识各个名门世家,免得哪天碰上也不认识,不知为什么,郑鹏想不起这方面的记忆,元城郑氏的书房有详细的记载,可这时不方便回去。

思来想去,最合适的人,就是人形元宝崔希逸,他就是崔氏一族的人,门儿清。

走出书房,正想吩咐阿军备车,没想到在角落里,只见小音和二个婢女在说着什么,三人不时出惊叫,好像在讨论着什么可怕的事。

“小音,过来。”郑鹏突然大声叫道。

脸色都不太好了,刚刚严令不准讨论昨晚的事,这么快就忘了?

“少爷。”小音小跑着过来,恭恭敬敬给郑鹏行了一个礼。

郑鹏面无表情地问:“你们几个,围着一起说些什么?”

小音吓了一跳,以为少爷对自己几个偷懒生气,忙应道:“少少爷,我娘去街上买菜,听到一件可怕的事,那个黄老虎,也就是黄捕头的侄子,今天让人从河里捞起来,浸死了,听捕快们说,应是晚上喝多了酒,回家时迷迷糊糊掉到了河里,很多人都说他坏事做尽,报应呢。”

报应?

郑鹏心中一寒,沉默一下,挥挥手,让小音忙自己的去。

崔源能找到上门,连自己葬他儿子花费多少都一清二楚,肯定对当日黄老虎怎么对绿姝的事了如指掌,他放过自己,不代表他能放过企图对他孙女不利的人。

黄老虎的死,除了给黄老虎一个惩罚,对郑鹏也是一个警示:他身那些人,绝不是只摆摆样子。

这才是现实的真实写照:繁华的背后,隐藏了许多不为人知的黑暗,只是很多人沉浸在太平盛世的荣光里不愿自拨,又或圈子太小、消息不灵通所致,就以郑鹏为例,要不是抱上郭府的大腿,估计早就让黄老鬼叔侄算计,整得生不如死。

其实无论哪朝哪代,都存在不公平,只能说人是一种好斗的动物,利益的多寡、资源的分配,还有人与人之间的矛盾,都能引冲突,乱世抢地盘,盛世争利益,就是到了民主的后世,依然有很多让人不寒而粟的有阴暗事。

和黄老虎一比,郑鹏暗暗有些庆幸,黄老虎死了,死得糊里糊涂,而自己不仅毫无损,还收获一百两黄金,虽说全程极度憋气。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或许对两人都是一件好事。

想通了这些,郑鹏的内心好受多了,让人叫来阿军,径直去找崔希逸。

事情生了,与其自怨自艾,不如笑着面对,反正就是哭天呼地也没用,有这时间,还不如做点事更实在,只要每天变强一点,每天拉近一点两者的差距,持之以恒,终有一天不用再看别人脸色。

但是,得先知道对手什么底细。

崔希逸为了讨好郭可棠,就在郭府附近买了一处宅子,郑鹏骑着马,不到一刻钟就到了。

还没让人通报,正好看到崔希逸从大门走出,一看到郑鹏,崔希逸面色一喜,小跑冲过来,一手拉着郑鹏的衣袖,高兴地说:“飞腾兄,正想找你,没想到一出门就看到你,真是想什么来什么,太好了。”

两个大男人手着手,还说那种容易让人误会的话,郑鹏的脸都绿了,自己可对男的不感兴趣,一边不着痕迹地挣开,一边笑着说:“有些日子没聊,特地找崔公子聚一下,怎么,不请某进去喝一杯。”

“一杯怎么够,要喝就喝一坛,走,某这里有上好的汾酒,今日与飞腾兄来个一醉方休。”

091 试探

崔希逸的宅子郑鹏不是第一次来,但每来一次,都被它的奢华折服。

三进三出的大宅子,到处雕梁画栋、描金镶银就不说了,就是地上铺的石子路,每一块都是派人从太湖精心挑选的鹅春石,宅子合理巧妙,应是高出人之手,把奢华和优雅很好地结合在一起,听崔希逸说过,这是他们家族的一处宅子,平时偶尔作为休闲度假所用,像这种宅子,他们家族遍布整个大唐。

对古人来说,土地、店铺和宅子,是他们最喜欢投资的项目。

郑鹏心里有事,顾不得欣赏,而崔希逸比郑鹏还急,拉着郑鹏就往回走,那脚步都是小跑的。

很快,两人坐下,还没等婢女送上酒水糕点,就迫不及待地说:“飞腾,这次你可要帮帮我。”

“崔公子,怎么啦,你和郭小姐又闹别扭了?”

能让崔希逸这么心急、而又找上没权没势的自己帮忙,除了郭可棠,郑鹏想不到别的事。

崔希逸有些无奈地说:“飞腾兄,平日我都把她当仙女一样供着,哪舍得跟她闹?不知为什么,虽说她最近对某没脾气,有时还跟某说笑,可不知为什么,我心里有一种越疏远的感觉,这可怎么办?”

人的关系很微妙,有时跟你闹,并不代表关系变差,可相互之间变得客套起来,那种隔阂感很快就出来了,崔希逸是一个精明人,哪能不察觉?

要是平日,郑鹏说不定忽悠一下崔希逸,再从这位“人形元宝”身上拿点好处,可是出了昨晚的事,也没这份心情,闻言沉吟一下,这才开口道:“崔公子,我们是知己,说话也就不用转弯抹角,有的话说得直,你千万不要介意。”

“本该如此,飞腾兄,有什么话,但说无妨。”崔希逸很干脆地说。

郑鹏点点头,这才有些谨慎地说:“恕某直言,郭小姐现在对崔公子的印像只能算一般”

这时有侍女把酒菜送上来,崔希逸自顾倒了有一杯,然后有些落慕地说:“这一点,本公子一直都知道,只是一直给自己希望而己。”

满腔情思没处种,落得一个单相思的下场,崔希逸不由有种落寞的感觉。

小伙子就是小伙子,道心还不够坚定,有时几句话就撩得像打了鸡血般猛,受一点小挫折,马上就像没水的鲜花一样蔫。

可不能这样放弃啊,当日郭可棠把郑鹏当成挡箭牌,现在郑鹏把郭可棠当维护自己和崔希逸友谊小船的重要法码,这位可是自己的福星和人形元宝,可不能放跑。

郑鹏沉默一下,然后故作深沉地说:“要是某没猜错,我想我知道郭小姐对崔公子不是那么热情的原因了。”

崔希逸闻言眼前一亮,一下子拉住郑鹏的手说:“飞腾,快说,什么原因?”

又拖手,恶心不恶心啊,郑鹏的老脸抽了抽,假装倒酒把手挣脱。

“记得郭小姐有次无意中说过,她喜欢大英雄、大豪杰这类男子,而崔公子不是不够优秀,而是类型有点对不上。”

“类型对不上?”

“对啊”郑鹏耐耐心解释道:“崔公子,某问你,郭小姐和其他女子一比,有什么不同?”

崔希逸想了想,很快应道:“普通女子喜欢琴棋书画,平日三步不出闺门,而可棠不同,她喜欢舞刀弄剑,还一力扛起郭府那么大的一盘买卖,可以说是巾帼不让须眉。”

“所以郭小姐喜欢大将军、大英雄一类的男子,也不是说崔公子和郭小姐无缘,而是为了红颜,或许崔公子要做出一点点改变。”

后世把崔希逸评为文武双全的名将,郑鹏说这话的时候,心里冒起一个想法:会不会是这件事,促使崔希逸奋图强,为了抱得美人归,投身军旅呢?

这样一来,算不算自己推动了历史的展?

崔希逸一下子沉默了,过了半响,这才悠悠地说:“飞腾兄提醒得很及时,某会好好想想,对了,你一向是大忙人,平时请都请不到,今儿主动登门,有事?”

认识这么久,崔希逸也对郑鹏的禀性有所了解,用一个字形容,就是懒。

为了省一些不必要的礼节,能在大过年三步不出大门的人,突然跑来找自己,肯定有事。

郑鹏假装有些不高兴地说:“崔公子的意思是,没事就不能找你?”

“不,不,某没这样的意思,而是习惯了飞腾的直来直往。”崔希逸连忙解释道。

“崔公子,看你精神不太好,怎么,昨夜没睡好?”郑鹏试探地问道。

昨晚生了那么大的事,崔希逸看到自己的时候,脸色没半点异样,也没有出言安慰,这不像他的性格,郑鹏有点不甘心,故意出言试探。

“别说了”崔希逸用手揉了一下眉头,有些不甘心地说:“昨晚请郭真和郭诚去喝花酒,飞腾你也理解,某要和郭府关系要搞好,这样才能更好接近可棠,本想喝到一半就回家睡觉,没想到吃到一半,有人说县衙失火,于是跑出去看热闹,回去再喝时菜都凉了,只好让人换了重上,一来二去喝到大半夜后来,还让那两兄弟给灌醉,在外面醉了一宿,现在还有点头晕呢。”

这样说来,崔希逸是真不知自己昨晚的事。

郑鹏的心好受了一点,起码崔希逸不是见死不救,虽说就是他知道,帮自己的机率也不大。

心情好了,说话也随意了不少,郑鹏眼珠子转了转,很快开口道:“崔公子,虽说你暂时有点挫折,可起码有追求的对象,兄弟我被赶出家门,孤身一个人,作为知己,你也不帮忙分忧一下,不够朋友啊。”

直接问有点明显,说不定也引起崔希逸的警惕,主要是郑鹏不知崔源和崔希逸的关系。

崔希逸盯着郑鹏,好像不认识郑鹏一样,然后猛地一拍郑鹏的肩膀,哈哈大笑地说:“还以为你这家伙无欲无求呢,没想到你年纪不大,心思可不少,怎么,想要本公子给你介绍一个族妹,然后跟清河崔氏结亲?”

七族五姓是天下有名的名门望族,能娶上五姓女可大唐绝大部分男子的梦想,这些大家族出来的女子,从小被教导怎么持家、相夫教子,里里外外都是一把好手,皇帝女难嫁,可五姓女一点也不愁婆家,有人为了娶五姓女,就是偏支的、庶出的也肯出重礼登门求娶。

虽说元城郑氏出自荥阳郑氏,荥阳郑氏是七族五姓之一,只是隔得太久,还是偏房庶出,本家都不承认,更别说其它人,崔希逸对郑鹏印象不错,看到郑鹏才华也不错,最重要还是郑鹏还是一个“独户”,都有心把他吸收入家族。

自己还没开口呢,没想到郑鹏却自己开口了。

清河崔氏?郑鹏暗暗松一口气,不是博陵崔氏就好。

郑鹏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然后一脸感兴趣地说:“什么事都瞒不过崔兄的一双慧眼,不知以某这样的条件,能娶到什么条件的女子?”

清河崔和博陵崔虽说不同,不过大家族在很多事上的处理手法都一样,郑鹏想打听一下,要怎么才能娶到五姓女。

绿姝回归崔家,已经不能再阻止,血浓于水,自己不能再把她抢回做自己的奴婢吧,现在先打听一下,到时实在不行,风风光光去崔家用八抬大轿把人抬回来。

这次来的主要目的,就是摸一下崔源的底,一下子问出来太过明显,一边聊一边慢慢试探好了。

092 崔氏三虎

崔希逸看了一下郑鹏,然后耐心地解释道:“老祖宗传下的规矩,婚姻大事靠的是父母之命、媒酌之言,飞腾不是外人,跟你直说也无妨,像我们清氏崔氏一族的女子,按血脉远近、地位、相貌、学识等因素,大约可分上、中、下三种类型,上嫁权贵,中投山石,下笼心腹。”

“上嫁权贵就不用说了,古有苏秦合纵六国之术,今有豪门联婚,互通有无又可以增加互信;山石知道不,古语有云,他山之石,可以攻玉,选一些有潜力的人,把族中女子嫁给他,以他们的潜力加上我们崔氏一族的扶持,有可能成为朝中新贵,到时又是一大助力;至于下嫁笼心腹,就是把那些族中普通的女子,嫁给那些替崔氏一族出力、为崔氏一族卖命的有用之才,有了姻亲的关系,让他们更加死心塌。”

说到这里,崔希逸拍拍郑鹏的肩膀,笑呵呵地说:“以飞腾的名气再加本公子的推荐,选一位大房庶出、姿色上乘的女子没有问题,放心,到时本公子亲自替你把关。”

把族中姐妹嫁给外人,在崔希逸眼中就像卖棵白菜一样轻松平常,并不是崔希逸冷血,而是在大唐的风气就是这样,大唐自太宗开始奉行和亲政策,公主都要当成政治筹码,就更不用说其它女子。

郭可棠是个例外,一是郭家男多女少,而郭可棠深得长辈欢心,还有一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精明能干的郭可棠以一介女流之力,硬生生扛起整个郭氏一族的生意,每年用赚回的大笔钱财维持郭府的体面和声誉,所以她在自己的婚事上能有一定的话事权。

崔希逸解释得很详细,他知郑鹏虽说出自荥阳郑氏,可元城郑氏早就被疏远,在外人眼中早就脱离七族五姓之列,所以很耐心地分析。

郑鹏马上说:“原来是这样,那某在这里先谢过崔公子,他日请媒人上门,到时还要崔公子多说几句好话。”

“那还用说?谁叫我们是知己呢。”崔希逸拍着心口保证。

两人又愉快地讨论有关异性的问题,看到火候差不多,郑鹏假装好奇地说:“七族五姓,名闻天下,而望族中,又以崔氏最为显赫,占两席之多,某对清河崔氏还有所了解,而博陵崔氏却了解不多,不知崔公子能否解释一二。”

来这里说了这么多,现在才算奔入主题。

崔希逸也不疑有它,一个姓氏两个分支,对它好奇的人多了去,闻言不假思索地说:“此事可追溯到秦汉时期,季子后裔崔意如任秦国大夫,封东莱侯。到了汉朝,崔业袭爵,居于清河。崔业的弟弟崔仲牟,则另居于博陵安平,后分衍出博陵安平房、博陵大房、博陵第二房、博陵第三房等支派。此即为博陵崔氏之始。”

“虽说同宗同源,实则交往并不是很频繁,相互间还暗暗竞争,总的来说,还是我清河崔氏压它一头。”

这些事不用说,天下没几个人不知道的,说了等于没说,郑鹏闻言,点点头说:“那近期博陵崔氏,有什么扛旗人物?”

“扛旗人物?飞腾,你这话是何意?”崔希逸有些疑惑地问道。

一不小心又用上了后世的话,郑鹏马上解释说:“某的意思是,博陵崔氏出了什么大人物?”

“哦,原来你是问这个”崔希逸恍然大悟,很快解释道:“前人就不说了,估计你也知道,博陵崔氏近年算是人才辈出,最有名气的要数崔玄暐,历任库部员外郎、天官郎中、为狄仁杰所提拔,迁凤阁舍人、天官侍郎、鸾台侍郎,升任凤阁侍郎、同平章事,成为宰相,最风光莫过于神龙元年,伙同桓彦范、敬晖、张柬之、袁恕己一同动神龙政变,拥戴唐中宗复辟,迁为中书令,可惜为小人所害,神龙二年客死异乡,直至景云二年才得以平反。”

郑鹏不死心地问道:“那现在呢?”

崔希逸有些羡慕地说:“现在有博陵三虎,虽说崔玄暐不在,可有三虎在,博陵崔氏的声望不跌反升。”

“三虎?三个很厉害的人物?”

“对了,博陵安平房出了崔雄,官至太常少卿,博陵大房出了崔伟,官至中州刺史,而博陵三房,出了崔源,官到朝散大夫,崔雄、崔伟、崔源合称博陵三虎。”

当听到崔源时,郑鹏心中一个激灵:终于打听到正主了。

昨晚看到崔源,二世为人的郑鹏都差点被他气场压住,那种不怒自威、霸气外露的气势,绝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养成,没想到他竟然是博陵崔氏的邻军人物,郑鹏的内心突然有种不安的感觉。

崔源是博陵崔氏的领军人物,那绿姝的地位也就水涨船高,再结合绿姝如出水芙蓉的容颜,不用说,在博陵崔氏的女子中,肯定属于上等,按他们默认的上嫁权贵的规矩,郑鹏就是有点名气,在博陵崔氏的眼中,也是不对等的。

有才华、有名气是一种资本,但是天下人才辈出,能把才华和名气转化成实力少之又少,以现在郑鹏的地位,也就是一个有点小钱的富秀才,跟豪门世家眼中的权贵,差上十万八千里。

要真是权贵,崔源的处理方式,肯定不是决绝和强弩,而是笑着要求结成姻亲。

想归想,郑鹏有些疑惑地说:“崔公子,你不是说错了吧,太常少卿、中州刺史是个人物,可的朝散大夫也就是一个从五品下的闲官,这样也能算成三虎之一?”

隋朝始置朝散大夫。唐朝因之,为从五品下,文官第十三阶,郑鹏熟悉这个官职,那是他最喜欢的诗人白居易也当过这个官,当时好奇还特地查过资料。

不会吧,区区从五品下的小官,怎么他能出那么大的气场?不知情的,还以为他是一品大员呢。

崔希逸一口把杯中的酒喝干,然后一边自己倒酒一边说:“都说宰相门前七品官,崔源虽说只是区区一个朝议大夫,可他敢于直言,深得皇帝信任,又与长安那些权贵走得近,皇上还特批他可以随时上奏,直达天庭,你说呢?”

郑鹏一听,忍不住点点头说:“光是有上奏这一条,就足以让他挤成三虎行列了,厉害。”

没想到崔源在朝廷那么吃得开,还是一个传承千世世家的领军人物,难怪他做事那么嚣张霸道。

正想问这位崔源有什么风光史,没想到崔希逸突然叹了一口气,悠悠地说:“其实这位崔家大爷,也是一个可怜人。”

“可怜?不会吧?他可是博陵崔氏的领军人物,又有皇恩沐浴,怎么可怜?”郑鹏忍不住问道。

“不知为什么,崔源妻妾成群,妻妾给他生下的子女也不少,可是像得了诅咒一样,他的子女,大多在七岁前夭折,都不知多少次白头人送黑头人,最后只有一个儿子长大成人,他的这个儿子,聪明、好学,好像天生就是人中翘楚,听说崔源对他也倾注了极大的心血。”

“没想到,这个一向听话的儿子,在婚事上与父亲生极大的争执,最后在大婚前夜与一个民女私奔,博陵崔氏派人找了多年也没找到,就是成为博陵三虎又如何,眼看庞大家业要落入他人之手,呵呵。”

郑鹏听到,一时内心更郁闷了。

崔源多子女,大多在七岁前夭折,很可能是一种遗传病,在科技达的后世或有机会解决,可在大唐只能听天由命,按崔希逸说的,那绿姝成为他唯一的亲人,这样一来,自己找回绿姝的难度更大。

093 知耻而后勇

郑鹏离开的时候,是阿军扛上马车的。

不知为什么,前面二人还有说有笑相互敬酒,可喝到后面,两人都不说话,都是一个劲的喝酒,也许两个都是情场上的失意人,想来个一醉解千愁,结果,两人还真的醉了。

回到家里,把下人们都吓得不轻,这可是郑鹏第一次喝得这么醉,众人七手八脚忙着张罗,又是换衣服又是煮解酒汤,折腾了好一会,这才把郑鹏扶上床。

睡到枕头上时,郑鹏的酒意解了几分,主要是古代的酒度数不高,崔希逸拿的又是上等的好酒,入口柔不上头,人有点迷糊,可不影响思考,郑婶弄的那碗解酒汤的效果也不错。

刚躺下不久,就在迷迷糊糊准备睡去时,感到被子动了动,接着一个温热、柔软的身子慢慢靠近自己,郑鹏明显感到爬上自己床上的人有些紧张,身子绷得有点紧,呼吸声有点沉重,正想一把搂过去,突然心里一个激灵:不对,绿姝已经被崔源带走,这人不是绿姝。

郑鹏一个激灵挺起来,扭头一看,一时不知是该恼还是该笑:在昏黄的烛光下,只见有小音穿着一件亵衣,像只被吓着的小猫一样倦在一旁,那张还带着稚气的小脸一会红一会白,有些胆怯地看着自己。

看到郑鹏瞪着自己,小音有些结结巴巴地说:“少少爷。”

“你怎么睡在这里?”

“那个婢子看少爷喝多了,就来照顾少爷,顺便给少爷暧被窝。”小音明显是想好理由才来的,经过刚刚的惊慌后,说话也流利了很多。

郑鹏没好气地说:“好啦,本少爷不用暧被窝,你还小,先下去吧。”

估计是看绿姝不在,小音就想着乘机“上位”,把通房丫头的名额拿下,于是趁自己酒醉,偷偷爬上自己的床,郑鹏都有点无语了,这才多大的孩子,还没育呢,怎么那么多古怪的念头,也不知是她自己的主意还是郑福夫妇授意。

古代的女子有点早熟啊,大唐妓院合法存在,很多人喜欢狎雏女,就是大唐的太宗李世民,在长孙皇后十三岁时就娶进了门,小音在后世还是一个小学生呢,可已经想着怎么讨主人喜欢了。

只能说,在特殊的大环境下,人的思想很容易被影响。

或许,对奴婢来说,这是他们想改变命运、为数不多的其中一种办法。

郑鹏的三观还算端正,也没那种特别的癖好。

小音神色一暗,有些有委屈地下床,然后幽幽地说:“少爷,要不要换个人来替你暧床”

不就是嫌自己小吗,那就换一个大的。

对下人来说,伺候自家主人,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不用”郑鹏打了一个呵欠,挥挥手说:“没这个必要,本少爷困了,退下吧。”

“少爷,那婢子睡隔间,少爷要人时,婢子也可以早点侍候少爷。”小音试探地说道。

“随你。”郑鹏把被子一蒙,自顾睡觉去了。

得到郑鹏允许后,小音顿时乐得差点没笑出声来:少爷说自己小,也不让其他婢女暧床,还同意自己在侧间的小床睡下伺候,这是要把自己升为贴身婢女的节奏啊。

难不成,少爷在等自己长大?

郑鹏没想到小音有哪么多小心思,蒙头大睡,一直睡到第二天天亮,不用下人叫,自己就起床。

“小音,快把洗涮水端上来。”

“郑福,备马,一会本少爷要去仲岛,你驾车。”

“阿军,今天你留在家里,好好训练一下那些护院。”

郑鹏不仅早早起床,还一改以往的懒散和颓废,精神饱满地指挥下人干活。

人生不如意常**,要是受一点点挫折就一蹶不振,那注定是人生的失败者,郑鹏也想通了,与期伤心颓废,还不如破而后立,都说越努力越幸运,对郑鹏来说,越强大,越能左右自己命运。

下人看到郑鹏最近有些颓废,一个个都有些担心,因为他们的命运与郑鹏息息相关,现在看到郑鹏一大早神精气爽,他们也被郑鹏的情绪感染。

阿军更是不自觉地行了一个大礼,大声地应道:“是,少爷。”

前晚的事,对郑鹏来说,是一个坎,对阿军来说,也是一个心结,他一直自责自己没做好本份,以至对自己一家恩重如山的少爷被人用刀架在脖子上,现在他一心想着怎么补偿,想着怎么前晚的事不会再出现一次。

这二天,都不用郑鹏吩咐,阿军主动拿起了弓箭、练起了石锁。

有了目标,郑鹏也变得勤奋起来,一有空就往跑仲岛跑,经常一呆就一整天,在郑鹏的努力下,仲岛的卤肉生意蒸蒸日上,而新式印刷也在郑鹏不遗余力的出谋划策下,开的进度大大加,一切都向好的方向展。

终于,在二月下旬的时候,郑鹏的付出收获了巨大的回报:卤肉继猪肉之后,开出鸡肉、兔肉、鱼肉等新式原料,还新开出几种不同的风味,进一步拓展市场,而新式印刷也定在二月二十六举行。

其实可以提前几天人进行,只郭可棠坚持要这天,用她的话来说,这是她叔祖父特地挑的吉日,郑鹏只能表示同意。

令郑鹏始料不及的是,郭老头不仅择了吉日,选了吉时,还让人准备了香案供品,在测试之前所有的人,包括郑鹏和负责的工头胡三,都要洗手焚香,拜叩神灵。

郑鹏有些不解地说:“郭老伯,不就是正式试印吗,用得着这般隆重吗?”

“你这驴孩子,就是懒,这叫心诚则灵”郭老头一脸严肃地说:“要是此法成效,那是造福天下读书人的大好事,利国利民,肯定是神灵庇佑的结果,别再说话了,快来上香。”

郑鹏这才注意,平日喜欢穿粗布的郭老头,此刻换上一身藏青色的襕袍,还刮了脸,这可是在过年祭祖才有的装扮,看得出郭老头对它非常重视。

能不得重视吗,郭府的家主,平日绝对不会出现在这种充满“铜臭”的地方的郭鸿,今天老老实实跟在郭老头的身后,对郑鹏不时还报以笑脸,就连平日穿得有些破烂的工匠,也换上郭老头分的新衣裳。

看着就像过年那样喜庆,弄得郑鹏都有点不习惯。

在郭老头的“威逼”下,郑鹏有些不太情愿地跟着拜谢了天地神灵。

幸好没请和尚、道士搞什么仪式,要不然郑鹏还真受不了。

终于搞完了仪式,郑鹏、郭老头、郭鸿、郭可棠、工头胡三还有几个工匠,一起进入防卫森严的新式印刷开工场。

“那个,郭老伯,你看,现在是不是可以开始了?”郑鹏看了看不知所措的工匠,再看看面带笑容郭老头,忍不住问道。

谁知开工前,还要搞什么仪式,先问清楚他再说。

郭老头大手一挥,乐呵呵地说:“开始吧,这里是你的地盘,老夫只是旁观者,你就当我们不在就行了。”

还当不在呢,刚刚搞那个仪式,都跪了几次,动作慢点或态度不够端正都瞪眼吹须,现在才说当他不存在,真行。

得到肯定答案后,郑鹏点点头,大声说:“还楞着干什么,都动起来,现在开始第一次正式印刷,一个个都精神点,做得好,你们家叔翁重重有赏。”

一众工匠应了一声,然后开始忙活起来的,有人擦拭字框,有人在上面刷上一层烧成液态的松脂,有人开始对着诗句挑字模,有人调制印刷所用的墨水,一切开始整而有序地进行着

094 郭鸿的宴请

宣称是第一次正式印刷,实际上几个工匠早就不知做了多少次试验,在长期的分工合作中,形成了良好的默契,从擦拭字框到把一个个字模装上去固定,还不到半刻钟的时间。

不是装一个板,而是同时装两个印板,以便提高效率。

“公子,印几份?”准备就绪后,负责人胡三小心翼翼地问道。

郑鹏随口说:“先印一百份吧。”

这次主要看看新式印刷的效果,特别是活字换版的度,印得少不能很好地检验,印得多又要等太久,一百份的量刚刚好。

胡三应了一声,大叫一声“开印”,六个工匠同时开工。

一共二个印板,每个印板三个人,一个刷印墨、一个递纸张、一个负责印刷,几个人配合默契,大约三到五秒就能印出一张,度惊人。

郭可棠早在一旁等着,当第一张印刷出来时,马上拿过来,双手奉给早就心庠庠的郭老头:“叔祖父,请你过目。”

“好”郭老头应了一声,连忙接过来,摊开一看,不由眼前一亮:纸上刷的,是张九龄在兰亭会所作那《望月怀远》,纸张整洁、字体工整飘逸,字形的大小、间距、布局非常统一,看起来让人有种赏心悦目的感觉。

好的字,再配上“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那种波澜壮阔、优美的意境,光是看看都让人陶醉。

“不错,不错。”郭老头高兴地说。

一旁伸长脖子观看的郭鸿,也点头附和道:“难得的是,每一个字都清晰、工整秀丽。”

郭可棠笑容如花地说:“那当然,以前的印版,负责雕印的工匠稍有不留神,就会出现不可挽回的损失,有时明知有错,为了节约时间成本,将错就错,这样一来,书中出现偏差、错误不可避免,而我们的新版,由多个独立的字模组成,不好的换,错了的改,自然做得更好。”

“成本怎么样,算过吗?”郭老头焦急地问道。

“大致算过,过达到郑公子所说的标准绰绰有余。”

“真的?”郭鸿的呼吸都加重了,有些不敢相信地说:“太神奇了吧?”

郑鹏在研究前说过,至少把成本除低三分之二,郭老头一开始不敢相信,现在听到侄孙女亲口证实,顿时乐得咧嘴直笑。

郭老头心情大好,主动开口介绍:“平日让你多点来转转,就是不听,这叫新式印刷,以前我们刻个好的印板,需要先派人收购一大批板材,木龄要长、板材要大,中间有点瑕疵都不行,刻的时候也要千万小心,有时错了一点,一整块板都废了,每一页要刻一块板,每一块印版都要工高艺熟的雕板老工匠雕刻,光这里的成本就惊人了。”

“但是,新式印刷不同,直接弃用价格高昂的木板,采用胶泥作字模,一字一模,用的时候用工具把它固定,用完又可以解开收回,不仅成本降低,让人制作一批字模后,雕印师都不用了,随要随排,随排随印,光这里不知把成本降低多少。”

郑鹏在一旁有些鄙视,郭老头说得口沫横飞,好像新式印刷是他弄出来一样。

论起功劳,他最大的功劳就是拿个大扫把围着印刷房打扫卫生,不过说真的,郑鹏觉得这不算功劳,老头扫地不洒水,经常扬起很多尘,只是大伙看他年纪大、辈份又高,就忍住不说他,让他自个自娱自乐。

郭鸿闻言连连点头,忍不住地说:“这主意太妙了,就不知换板的效果怎么样。”

“耶,你看,他们开始换版了。”郭可棠指有正在忙乎的工匠,连忙提醒道。

用极为廉价的胶泥是一个创举,而把字模收回重新利用、排版又是一个特色。

郭鸿扭头看去,只见一个工匠用火把轻轻炙烤着印板的背面,房间很快弥漫着一股松脂特有的香味,这是利用松脂的特性把字模更好地固定在框架上,只要一加热,就能轻松脱落。

松开后,先把字模取出,然后对了一下要印刷的内容,马上有人取出看起来明显大上一圈的字模开始在框架上排起来。

这个问题,眼尖的郭鸿现,有些的奇怪地说:“咦,怎么字模的大小不同?”

“耶”郭可棠小声地解释说:“通常是一页打印一诗,诗篇有长短,而纸张的大小统一,我们只能采用不同的字体,字少就用大一点的字体,免得大纸小字看起来不和谐。”

原来是这样,郭鸿看了看正在印刷的工匠,眼神也变得炽热起来。

印刷一直在紧张有序地进行,成本、工艺还有质量都远胜普通印刷,就是存放也不知能省多少人力、物力,所有的事情,都证明一件事:新式印刷成功了。

看到一切都上了正轨,郭老头高兴得真咧嘴,忍不住走过去,用力拍了一下郑鹏的肩膀:“你小子平日没个正形,脑瓜子就是好使,哈哈哈,这新式新刷一出,不仅最大限度减少书中错漏之处,就是造价也大幅降低,贫家之子也买得起,好事,天下的读书人的福音啊。”

拍得这么大力,郑鹏差点都站不稳,要不是郭老头面带笑容目光清澈,还真以为他要借机下毒手,吃独食呢。

“哪里,哪里”郑鹏谦虚道:“这新式印刷能成,还多得郭府的大力支持,说到功劳,少不了郭府的一份。”

郭老头眼前一亮,连忙问道:“此话当真?”

“这还能有假?别的不说,光是这批手艺娴熟的工匠,要人是某自己去找,不知要找多久呢。”郑鹏一脸真诚地说。

郑鹏只有一个大的方向,从想法到成品,当中太多细节要解决,没有那些技能精湛的老工匠,光凭郑鹏一个人,度肯定没那么快。

有点像一门独特的工艺,就是有样品跟着抄,也做不出来,像手艺好的雕板工匠,哪家不是好吃好喝的供着,郑鹏就是有钱去找,一时半活都找不到。

“那是,我贵乡郭氏,手下有的是人才。”郭老头有些骄傲地说。

郑鹏有些感叹地点点头说:“那是,那是。”

郭府的人才还真不少,种田、木匠、泥瓦匠、铁匠等应有尽有,就是少有的雕印匠也不缺,家里有个“强势”得不讲理的人就是好。

很多人不知道,郭元振在年轻时不仅大方,还是一个“问题少年”,他十八岁中了进士,任四川通泉县县尉。在他任上,经常做一些不法勾当,甚至买卖人口,私铸钱币,经常把犯事下属当成奴隶送给朋友,有据可查的人数就达一千多,简直就是奴隶贩子,碰上有用的人才,自己留下很正常,当时担任女皇的武则天把他召进京,准备处死他,交谈时现他口若悬河,才华横溢,就把他留在京城,给了他一个闲职,没想到还让做官做出了名堂,官至尚书。

绝对是传奇式的人物。

郑鹏有点想问这些人,是不是当年郭元振留下来的,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没事别自找不自在,别看郭老头笑得人畜无害,郑鹏敢保证,要是他起飚来,绝对可怕。

郭鸿看看天上的太阳,开口说道:“时辰不早了,郑公子,不如到郭府聚一下,就当庆祝新式印刷成功,也好享用那些祭品。”

“伯父客气,晚辈一会还想看看有什么要改进的,就不打扰了,改天再找伯父好好喝上二盅。”

要是和郭可棠一起吃个饭还不错,起码秀色可餐,而郭鸿一向孤傲,虽说现在对郑鹏态度好了很多,可郑鹏还是拒绝,

谁知他说的,是不是客套话。

“让你吃个饭,现在还会甩脸皮是不是,快去。”郭老头有些不高兴地说。

郭可棠也笑着对郑鹏说:“是啊,郑公子,这技术难题都解决了,新式印刷正式面世,说什么也得好好庆祝一下,我叔祖父都开口了,你好歹要给点面子。”

“那去吧。”郑鹏有些无奈地说。

不知为什么,赴郭府家主郭鸿的宴请,郑鹏有种去赴鸿门宴的感觉。

095 绝美姐妹花(求收藏)

回到郭府,刚坐下不久,管家就禀报饭菜准备妥当,在郭鸿的邀请下,郑鹏跟着一起入席。

刚坐下,一队婢女鱼贯而入,一会儿的功夫,就把菜上齐了。

看到那些菜,郑鹏不由楞了一下:有人参炖鸡、烤鸭、烧鸡、黄耆羊肉、红烧鲈鱼等好菜,足足有十八道之多,把桌面摆得满满当当,最显眼的,是放在桌子最中央那只烤全羊,烤得金亮焦黄,表面泛着油光,看着就有胃口。

这宴会的规格很高啊。

硕大的饭桌,十八道菜,可坐下的人只有四个:郭老头、郭鸿、郑鹏,然后就是破格被邀上桌的郭可棠。

就是兰亭会,作为郭家的重要成员,郭可棠都没有露面,而此刻上桌陪郑鹏一起吃饭,一想到这里,郑鹏就有一种坐卧不安的感觉。

这么多好菜,其中不乏一些制作复杂的菜式,一行人回来,没坐一会菜就好了,说明一件事:这些菜不是临时赶出来的,而是一早就作了准备。

郑鹏有些受宠若惊地说:“这么丰盛,是不是还有客人没到?”

“今天我们郭府,只有郑公子一位客人,只要郑公子到,就没别的客人。”郭鸿笑呵呵地说。

郑鹏忍不住瞄了郭可棠一眼,想问一下到底怎么回事,搞得也太隆重了,没想到郭可棠一碰到郑鹏的目光,一向大胆的她,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难不成,这是相亲宴?

上次郭可棠就有所暗示,说介绍几个堂妹给自己,当时自己以事业功名为由,拒绝了,难不成郭老头看自己年少多金,非得要结亲?

别的不动心,特地把和自己谈得来的郭可棠介绍给自己?

郑鹏一时有种莫名的骄傲,不过很快又踌躇起来。

郭可棠和崔希逸的事,郭府上下皆知,还暗中替两人创造机会,要真是选自己,那岂不是暗示自己比崔希逸更优秀?

要知道,崔希逸背后,那可是站着一个传承了几百年的清河崔氏。

问题是,自己对郭可棠并没有什么非分之想,就是一个很欣赏的女性的朋友,要是郭鸿真的放下面子谈这事,自己是答应呢还是不答应?郭可棠也是一等一的美人,要是拒绝好像不太好吧,有损人家姑娘的自尊心,真拒绝,跟郭府合作的买卖还做不做?

崔希逸那小子眼里只有郭可棠,对自己也仗义,自己算是撬兄弟的墙脚?

纠结啊,郑鹏突然有种感觉:太优秀也是一种原罪。

脑中思如电转,郑鹏嘴上不敢怠慢,马上谦虚道:“不敢,不敢,晚辈何德何能,抬举,抬举了。”

以自己的身份,能在郭府吃个便饭就算不错了,现在郭府辈份最高和最有权力的两个男人亲自作陪,还上了烤全羊这种高规格待遇,绝对是破格。

不夸张地说,自己大父郑长铎亲自来,估计大门都进不了呢。

郭鸿板着脸,佯作生气地说:“吃个饭也这么多话,怎么,你这是埋汰我等,说平日请你吃饭请得少?”

“不,不,是太隆重了,晚辈有点受宠若惊。”郑鹏连忙解释。

郭老头挥挥手说:“好了,都是自己人,客气什么,开始吧。”

自!己!人!

这三个字像三道闪电,一下子把郑鹏雷得不轻:这不是鸿门宴,是相亲宴?

就在郑鹏内心再度纠结时,只见一个厨师打扮的人,拿着一把尖刀走过来,径直走到桌前,郑鹏以为他要为众人分切羊肉,没想到他用刀在羊肚子一划,从里面掏出一只硕肥的鹅,然后又在鹅的肚子里掏出喷香的糯米饭,最后熟练地把鹅切成小块,完了把那只烤得焦黄喷香的烤全羊带走。

鹅肚子里的糯米饭中混有肉类,糯米的清香和肉的香味很完美的结合在一起,肉的油脂流出正好被糯米吸收,看起来每一位糯米都饱满、闪着晶莹的油光,郑鹏看着分到自己面前那碗散着诱人香味的糯米饭,脑中想起一道大唐的名菜:浑羊殁忽。

《太平广记》是这么说的:“取鹅,燖去毛,及去五脏,酿以肉及糯米饭,五味调和。先取羊一口,亦燖剥,去肠胃。置鹅于羊中,缝合炙之。羊肉若熟,便堪去却羊。取鹅浑食之。”简单地说,就是把羊和鹅杀了之后去内脏褪毛,然后在鹅的肚子里放上调好料的糯米饭和肉,再把鹅放到羊的肚子里,然后烤羊,等羊烤好,只吃羊肚里的鹅,而那烤羊就当是残菜赏给下人。

烤全羊已经很高规格了,而这道浑羊殁忽,简直就是奢侈。

郭可棠这时也开口:“曼儿,清儿,这位就是郑公子,你们不是说很仰慕郑公子吗,还不快点侍候?”

郑鹏只听到两声清脆婉转应了一声,然着听到有人柔声地在耳边说:“公子,奴家清儿替你倒酒。”

扭头一看,不由眼前一亮,眼前是一个明眸皓齿的女子,柳眉杏眼,那小小的瓜子脸让人有种我见犹怜的感觉,身材窈窕、气质上佳,是一个姿色上乘的美人儿。

倒酒时二人靠得近,郑鹏感到清儿吐气如兰,还带着一股怡人的、幽幽的处子之气。

还没来得及说话,另一边又是一个温柔的声音:“公子,奴家曼儿,你尝尝这鹅腿好不好,这浑羊殁忽的肉,最好是半刻钟内享用。”

郑鹏扭头一看,整个人呆了一下,看看笑脸如花的曼儿,又扭头看看另一边的清儿,心里忍不住大叫:好一对漂亮的孪生姐妹花。

清儿和曼儿,两人长得一模一样,好像一个模子印出来,正是一对正值花样年的双胞胎。

这算什么意思,对自己使美人计,还打算娶一送二?

有钱人还真会玩,郑鹏感到,自己的道心快要不稳了。

郭老头看到郑鹏有点不太自然,呵呵一笑:“飞腾,酒薄菜稀,多见谅,来,老夫代天下读书人,好好敬你一杯。”

祖父级的长辈都举杯了,郑鹏能说什么,一边说不敢,一边双手举起酒杯,在碰的时候,酒杯压得比郭老头的酒杯低。

喝吧,酒是同一个壶里倒出来的,要是郭府真要对付自己,也不用这么大费周章。

郭老头敬完,郭鸿马上站起来,一脸认真地说:“贤侄选择跟我郭家合作,前有卤肉,后有新式印刷,还在兰亭会一鸣惊人,让我兰亭会声望水涨船高,这一杯是某敬你的。”

“伯父客气了,你是长辈,是晚辈敬你才对。”郑鹏连忙说道。

两人喝完,清儿又细心替郑鹏倒酒,刚倒满,郭可棠不出其然站起来,微笑地说:“郑公子,跟你合作,小女子获益良多,敬你一杯。”

“郭小姐客气,某一向散慢,合作让你受累了,是我敬你才对。”

敬了一轮酒,在郭可棠的带动下,四人有说有笑地喝酒、吃饭、品菜。

酒醇菜香,身边还有一对漂亮的双胞胎姐妹花伺候,这个倒酒那个挟菜,郭老头和郭可棠有意调动气氛,就是一向严肃的郭鸿也一直笑脸相对,郑鹏吃得极为舒坦。

不管了,反正没郭府强势,先享受了再说。

酒过三巡,味过五番,众人吃喝得差不多时,郭鸿突然把酒杯“啪”的往桌面一放,然后就是一声长叹。

郑鹏心里一个激灵:正戏来了。

明知郭鸿有意引起话题,郑鹏还是识趣地问道:“郭伯父,好端端的,不知因何事叹息?”

高规格、破格接待,还派了一对孪生姐妹花贴身伺候,做得这么周到,不识趣就太不上道了。

至于答不答应,那是另外一回事。

096 郭府的诚意

郭鸿有些感叹地说:“贤侄年纪轻轻,不仅事业有成,兰亭会过后,更是誉满大江南北,都说一代新人胜旧人,想某与贤侄同年之时,还是一个荒唐不知进取的人,惭愧啊。”

这话什么意思?

就是想把女儿塞给自己,也不用这样贬低自己吧?

郑鹏马上说:“郭伯父捧杀晚辈了,也不怕你笑话,晚辈就是做了不少荒唐事,这才被逐出家门,要不是碰上郭小姐,说不定晚辈现在还在为生计愁呢,什么誉满大江南北,那些都是虚名,要说到贵乡的郭伯父,那可是朋友满天下,是晚辈多向郭伯父多多学习才是。”

花花轿子人人抬,郭鸿这样称赞,郑鹏也适时给他戴回高帽。

“哼,要是我郭府有人像你这样出色,就是把这里拆了,老夫还给他鼓掌,元城郑氏那些老家伙,一个个活了那么久,都活到狗身上了,无知。”郭老头在一旁冷哼哼地说。

这话暧人心,郑鹏谦虚道:“哪里,是郭老伯抬爱,郭伯父持家有道,管教有方,别的不说,光是搞好一个兰亭会,就足以让很多人羡幕妒忌了。”

本以为这番话能让郭鸿开怀,没想到他又是一声长叹,那张老脸上的愁容更盛,摇摇头说:“贤侄,你只看到郭府的表面风光,其实当中也有不少你不知道的苦恼。”

这个郭鸿,今天也太反常了吧,破格招待自己不说,态度也放得这么低,就是给他“戴高帽”好像还不乐意,什么意思?难不成嫁女还不想掏嫁妆?

不对,自己还没同意呢。

郑鹏心里有疑问,不过还是顺着他的竿子往上爬:“不会吧,郭府朋友满天下,田地、店铺还有买卖都经营得红红火火、日进斗金,多少人做梦都做不来呢,郭伯父有什么苦恼?”

贵乡郭氏可是名副其实的大地主、大富户,搞个兰亭会,就是魏州刺史、前国子监祭酒都来捧场,平日锦衣玉食,说得自己像个要饭的,郑鹏都有点看不过眼了。

郭鸿没说话,一旁的郭老头有些缅怀地说:“飞腾,想必你也知道,郭府能有今天,全靠我那死去的兄弟,人一走,那点情分也就越来越少,茶一凉,以后日子就难过了,有朋友也就有敌人,朋友说不定哪天就散了,可仇人能记几辈子,所以郭府看似风光,实则已是如履薄冰。”

郑鹏更迷糊了,有些奇怪地说:“郭老伯分析得很有道理,可惜晚辈人言轻微,能力有限,要不然,一定助郭府一臂之力。”

诉苦也要找对象啊,找方刺史、清河崔氏这些大人物想办法,找自己一个平头百姓有什么用?

难不成,掂记着自己那份分红,想借钱?

郭老头呵呵一笑,举起酒杯一口抹了,这才笑着说:“能解郭府之困的人不多,其飞腾正好是其中一个。”

郑鹏心中一动,似有明悟,不过他还是装着不明白,开口问道:“郭老伯的话太深奥了,晚辈愚昧,还请明示。”

郭老头微微一笑,站起来摇摇头说:“这人上了年纪,不中用了,你们先坐着,老夫先去洗个手。”

说洗手的意思,就是上茅房,看到郭老头站起,郭鸿马上跟着站起:“叔,你喝多了,我扶你去。”

郭鸿临走前,不着痕迹给郭可棠打了一个眼色。

郑鹏把这一切收于眼底,心里不由感叹:有钱人的套路就是多,前面叔侄说了一通,关键时刻不说,借故遁走,剩下的交由郭可棠跟自己交流,谈得成最好,就是谈不成,还可以挽救,还不用拉下脸跟一个后辈讨价还价。

前面那么多都是铺垫,现在才是戏肉。

“郑公子,小女子敬你一杯。”郭可棠笑意盈盈地举起杯。

“啪”的一声轻响,郑鹏把手中的酒杯放下,苦笑地说:“郭小姐,不是某不给面子,而是你们整得太玄了,不说清怎么一回事,这酒还真喝不下。”

“怎么,郑公子怕这酒有问题?”

“那倒不是,对付某这种小人物,郭小姐用不上这种手段。”

郭可棠轻轻把酒杯放下,一双漂亮的大眼睛看着郑鹏,脸色一正,认真地说:“郑公子是一个爽快的人,那小女子就开门见山了。”

“早应如此。”

“新式印刷的功用,想必郑公子比小女子更清楚,我阿耶和叔祖父都认为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不应收在自己手中,而是献给朝廷,造福天下千千万万的读书人。”

果然如此,郑鹏心想和自己猜想的差不多,接着内心有点小失落。

还以为看中自己的潜力,要用美人计把自己招进郭府,当时还无比纠结怎么推搪,现在不用纠结,一切是自己先入为主的一厢情愿,可一个拒绝的机会也没有,没成就感啊。

前面郭老头异常积极,书院也不扫了,天天跑到印刷房,郭府抽取精干人手把新式印刷房围个水泄不通,今天一向不问经营事的郭鸿亲自赶去参与祭天,完了还准备这么丰盛的饭菜,原来一切都是为了把新式印刷献给朝廷。

郭府的底牌揭开,郑鹏反而不急了,皱着眉头说:“郭小姐,我们原来不是这样商量的。”

原来是计划利用新式印刷赚钱,这技术在大唐是独一份,天下那么多读书人,可以说财源滚滚,献给朝廷,那是自断财路。

郭可棠有些无奈地说:“没错,可事情不是起了变化,特地找你商量吗。”

不待郑鹏开口,郭可棠继续说:“郑公子,小女子说话直,有些话请你别介意。”

“请讲。”

“钱什么时候都可以赚,但是功名不同,可遇不可求,赚得再多的钱财,没有自保之力,不过是别人眼中圈养的猪羊,这也算是怀壁其罪,当日要不是黄坚逼得公子太紧,想必公子也不会卤肉那么好的买卖给郭府分一杯羹,对吧?”

郑鹏点点头,一边把玩着手里那只精致的酒杯,一边说道:“没错,那郭小姐准备怎么做呢?”

“献给朝廷”郭可棠很干脆地说:“这个主意是公子所想,理应公子占全功,可只是举荐之功,对郭府帮助不大,所以我们想跟公子商量一下,能不能把郭府的名字一并出现在新式印刷上,多分一点功劳。”

犹豫一下,郭可棠很快补充:“按惯例,就是公子全得此功,朝廷不过多赏一些财物和田地,我们郭府一向重情义,守承诺,要是公子同意,我们会加倍补偿公子的损失,不瞒公子说,祖父对朝廷、对大唐出力甚多,据我们所知,就是他老人家走了,皇上还念着他昔日的好,只是缺一个契机,就能让皇上想起我们郭家,重用我们郭家,先祖昔日很多故交还健在,也愿为郭家声,叔祖父和阿耶商量过,新式印刷就是最好的契机,只要一献上去,趁皇上龙颜大悦时,昔日的故友再出口相助,郭家重振旗鼓就指日可待。”

郭元振年轻时有些无法无天,可从军后,战功显赫,对稳定边疆作出了很大的贡献,为开元盛世提供理想的环境,玄宗之后,代宗、德宗和宣宗都替他正名,画像入了凌烟阁,名字入了《十七史百将传》。

看到郑鹏还是沉默不语,郭可棠以为郑鹏还在考虑,微微一笑,用葱白小手轻轻拍了三下。

很快,大门被推开,一群捧着托盘的婢女鱼贯而入,在郑鹏面前一字排开,原来侍候在郑鹏左右的孪生姐妹花清儿、曼儿,也俏生生站在那些婢女旁边。

那群婢女一进来,郑鹏感到大厅都亮堂了:托盘上,全是金光闪闪的金元宝,光线照在金元宝上,折射的金光好像要把人的双眼耀花。

郭可棠在旁边柔声地说:“这里有三百两黄金,还有这对没经人事的姐妹花,就当是我们郭府给郑公子的一点补偿,他日郭府能重整声威,必不忘记公子今日的成人之美。”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看看一锭锭闪着金光的金元宝,再看看俏生生站着的孪生姐妹花,真是金光璀灿、美人如玉,郑鹏的眼睛都亮了。

唐代货币以铜钱为主,黄金相对稀缺,郭府一下子拿出这么多黄金,还不知从哪里搜罗到这么标致的孪生姐妹花,可以说诚意十足。

097 芳草斜阳外

一两黄金相当于十贯,三百两黄金相当于三千贯,一贯相当于一千铜钱,张口就三百万钱,绝对是一笔巨款,而那对孪生姐妹花,价格也在百贯以上。

普通人看到这对漂亮的姐妹花,再看到那一锭锭的金元宝,估计眼睛都得看直,然后毫不犹豫地点头,有这两个小美女,还有三千贯巨资,这辈子都不用愁了,还等什么,还怕过了这村就没了那店,可郑鹏只淡然一笑,不说好,也没说不好。

此刻,大厅的屏风后面,说去洗手的郭老头和郭鸿小心翼翼地从一个小孔观看大厅的动静。

“这个市井儿,这笔钱够他好一阵挥霍了,还不满意?”看到郑鹏没第一时间收下,郭鸿有些不爽地说。

郭老头淡然地说:“要是郑鹏刚到这里,吃不饱穿不暧时,这笔钱足以让他动心,可光是仲岛一项,他每年分红不下千贯,今非昔比,看不上也正常。”

“那怎么办?要是没有这笔功劳,那推荐我的事”

要不是为了做官,郭鸿才不会拉下面子对郑鹏百般讨好,就是当日方刺史到这里,也没见他这般低声下气过。

“怎么办?要么一直提条件,提到他满意为止,要么就放弃,只拿推荐之功。”

看着婢女托盘上的金元宝,郭鸿有些肉痛地说:“叔,姓郑的无依无靠,这里是我们的地盘,为什么”

郭老头打断他的话,冷冷地说:“最好想都不要想,千里堤坝溃于蚁穴,一旦你有了这种念头,那就离抛弃祖训不远了,我们贵乡郭氏为什么顶梁柱倒了,可天还不塌下来,凭什么?就凭一个信字,信是我们的立身之本,至于郑家那小子,他也不再是昔日那个穷小子。”

朋友故交都知道,贵乡郭氏一向大方、言而有信、可靠,所以在郭元振死后,各方都多有照顾,有昔日的情份在,也有对郭府为人处事的欣赏,一旦信用崩塌,后果不堪设想。

郑鹏出自元城郑氏,而元城郑氏是荥阳郑氏的偏支,谁知会不会有一天,荥阳郑氏心血来潮又认回这门亲,再说兰亭会后郑鹏名气大振,总不能把他弄死吧?

“是,侄儿谨记叔父教诲。”郭鸿一边擦着额上的冷汗,一边小声应着。

此时郭可棠也忍不住开口道:“郑公子,是不是条件不满意,不满意我们可以再商量。”

人脉有,情分还在,就差一个契机,向朝廷献上造福天下读书人的新式印刷法,绝对是大功一件,功劳加上昔日的情分和人脉,郭府很有机会重返官场。

为此,郭家愿意付出很大的代价。

郑鹏呵呵一笑,语出惊人地说:“只是一半,不够吧,要不,把这份功劳全给郭府好了。”

郭可棠脸色一白,笑得有些勉强地说:“郑公子不必生气,有什么事我们好说,无论公子要人、要田地、还是要仲岛的份子,一切好商量。

突然说把功劳全让给郭府,这是生气故意说反话?

这件事关乎到郭府的兴衰成败,郭可棠感到自己肩上的担子很重,生怕自己成为贵乡郭氏的罪人。

郑鹏摆摆手说,一脸认真地说:“郭小姐,不要误会,郑某说的不是气话,更不是反话,你说得对,以某现在的身份,最多就是赏些田地、财物,而由郭府献上,谋个一官半职不是问题,也就是说,这份功劳交给郭府,才能得到最大利益,为什么,我们不把它利益最大化呢?”

现在郑鹏不缺钱财,缺少的是人脉和关系,像新式印刷,那是划时代的一项明,让当权者现,一道圣旨就得乖乖双手奉上,也空易引起人窥视,还不如把功劳让给一心找机会重返官场的郭府。

卖一个顺水人情也不错。

“郑公子,你确认不是开玩笑?”郭可棠楞了一下,然后一脸盼望地说。

真能独拿功劳,郭可棠自信凭此功给自己老爹谋一个好的官职。

“某是认真的,绝不是玩笑。”郑鹏一脸郑重地说。

要是没有出现崔源,要是绿姝不被崔源带走,郑鹏绝对狠狠在郭府刮上一笔,有空就和绿姝滚床单、数财产,做一个无忧无虑的太平富翁,可现在郑鹏的想法改变了。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郭府的能量见识到了,从郭府的行为可以看得出,重情守信,郑鹏有意把两者简单的利益关系上升到战略合作关系。

说真的,要是郭老头耍无赖,把卤肉和新式印刷都霸主,估计自己也很难阻止,可他们一直很守信用。

要是郭府凭着献新式印刷的功劳,重返官场,必念自己的好,说不定在需要的时候,能拉自己一把。

是时候为自己积攒一些“情分”了。

看到郑鹏不是说笑,郭可棠一时都不知说些什么,半响才说:“郑公子真是爽快,那小女子也不客气了,不知郑公子在钱财方面有什么要求,郭府尽可能满足。”

郑鹏一向爱财,郭可棠已经做好被郑鹏敲一大笔的准备,没想到碰郑鹏语出惊人地说:“不用,谈钱就俗了,这新式印刷就当是郑某对贵府的一点心意。”

什么,不要钱?

这个郑鹏,今天没什么病吧?

那么大的一份功劳,说送就送?不像郑鹏的作风啊。

“郑公子的意思是?”

郑鹏坦然地说:“某有今日,幸有郭府相助,就当是投桃报李吧,要是哪天某有事”

一句话还没说完,有人斩钉截铁地说:“郑公子是我贵乡郭氏一族的朋友,朋友有事,自然是竭尽所能,义不用辞。”’

说话的是郭老头,边说边从屏风后面走出,后面带跟着激动得脸都红的郭鸿。

事情比想像顺利,郭老头和郭鸿都按捺不住,从后面走了出来。

“某信。”郑鹏一脸认真地说。

出色完成任务,松了一大口气的郭可棠高兴地说:“都别顾着说话,坐下,喝酒、吃菜,这菜凉了就不好吃了。”

说话间,亲自拿起酒壶,给郑鹏倒了满满的一杯。

“满上,都满上”郭老头高兴地说:“今天是个好日子,来,我们要喝它一个不醉无归。”

在郭府的热情招待下,这顿饭足足吃了一个多时辰,郑鹏被人扶出郭府的大门时,已经喝得醉眼朦胧,走路都轻飘飘的,好像脚踩到一堆棉花上。

郑福连忙帮忙扶着自家少爷上马车,一扬鞭,马车径直往家里走。

马车走了不到一半的路程,车厢里突然响起一个声音:“郑福,停车。”

“是,少爷。”郑福楞了一下,不过很快回过神,在路边停下了车。

奇怪,少爷不是喝醉了吗,这么快就醒了?

停下车,回头一看,只见郑鹏卷起车帘,红着脸、眯着眼,一脸出神地看着车厢外的景色。

冬去春来,树木抽出新芽,小鸟在枝头上歌唱,路边芳草青青、花儿绽放,微风轻拂,空气中带着一种清新怡人的、属于春天的气息。

行人、绿树、红花;小桥、流水、人家,眼前的一切,宛如一幅美丽的图画。

“今天才现,贵乡的县城,也这么美。”郑鹏突然自言自语地说。

郑福笑着附和:“是啊,任上的6县令,喜欢作规划,让人在县城里种了很多树木花卉,很多外乡人到这里,都说贵乡美得像个大花园呢。”

“是吗,那某要好好看一下,不然晚些就是想看,也看不到了。”

晚些看不到?

少爷突然这么多感概,还说晚点想看都看不到,难不成,少爷要离开贵乡?

去哪?

098 买地置铺

郑鹏回来时,没带黄金,也没要那对诱人的孪生姐妹花。

既然要送人情,干脆送得彻底一些,送一半收一半,自己都觉得不爽利,都说锦上添花的多,雪中送炭的少,在郭府最需要帮助的时候推它一把,算是一笔投资。

芳草斜阳外,风景美如画,郑福猜得不错,此刻郑鹏的心思,已经不在这里。

贵乡是一座美丽而恬静的小县城,生活安逸、舒适,在这里做一个无忧无虑的盛世富翁或养老不错,可经历惊魂的那一夜后,郑鹏的心境变了,目标也变了,这座充满回忆的小城,再也容不下郑鹏这颗想要放飞的心。

在这里,最多也就是一个有钱一点的小地主,机会太少,就是再努力,也斗不过不可一世的崔源,也不能让绿姝回到自己身边,趁着自己年轻,还不如跑到一个更广阔的天地。

其实看到崔源的那一刻起,郑鹏就萌生这种想法,只是新式印刷开到最后阶段,想先办好这件事再打算。

现在好了,新式印刷开成功,把它当人情,助郭府重返官场,这也省了不少事,不用再为印什么书、怎么定价、怎么打开销路这些事犯愁。

就这样静静地看了好一会,郑鹏这才慢慢放下车帘,淡淡地说:“回吧。”

郑福连忙应了一声,长鞭一甩,“啪”的一声打在马上,驱车往家里赶,此时,夕阳西下,金黄色的阳光照在马车上,好像给马车披上一件金黄色的外衣

此刻,郭府的书房内,缓过酒劲的有郭老头、郭鸿一边喝着解酒汤,一边商议着。

“真没想到,郑鹏竟然把这份功劳全让给我们。”郭鸿到现在还有点不敢相信。

郭老头淡然一笑:“舍弃一份功劳,得到我贵乡郭氏的情谊,这小哪会干赔本的买卖,不过他有才华、知分寸,倒也是一个值得深交的朋友,鸿儿,记住,不管这次上献有什么结果,郑鹏都是我们郭家的朋友,最尊敬的朋友。”

“知道了,叔。”郭鸿一脸正色地说。

想了想,郭鸿有些犹豫地说:“叔,侄儿有件事,不知该不该说。”

“都是自家人,有什么不该说的?”

郭鸿小声地说:“大约一个月前,有一伙神秘人出现过贵乡,他们办事非常隐秘,动作也非常干脆,不过目标并不是我们,而第二天,郑鹏那个很宠的贴身婢女就不见了,有人说看到黑衣人在郑家附近出现。”

“这事怎么不早说?”郭老头神色一紧,连忙说道。

“县衙的户房不是生大火吗,那么多资料被烧,户房的胡司吏让我们协助重建档案,这当中可以行不少便利,再说也没看到郑家有什么动静,当时以为是朝廷暗中调查我们,于是就装作不知情,从郑鹏最近蜕变看来,那晚的事,很有可能与他有关。”

郭老头轻轻点点头:“不错,这小子最近成熟了不少,换作以前,他未必这么轻易把功劳让给我们,应是有了某一些变化,朝廷暗中访贤?不用那么神秘吧,会不会是荥阳郑氏的人,看到他在兰亭会表现出色,想拉拢他回家族培养?也不至于鬼鬼祟祟,算了,没事就好,以后还要多注意点,别让人给盯上还不知。”

“知道了,叔。”郭鸿说完,有些期待地说:“叔,是不是你写一封信给有王爷,让他帮忙安排一下,找个机会把新式印刷之术献上去?”

什么时候献、怎么献都是一门学问,找人举荐还要挑个皇上心情好的时间,马虎不得,这些都要谋定而后行。

“这是大事,鸿儿,笔墨伺候,老夫要好好斟酌一下。”郭老头摇头晃脑地说。

郭鸿眼前一亮,应了一声,屁颠颠跑去磨墨,这关乎自己的前途命运,自然格外上心。

第二天一大早,一匹快马从郭府的后面门奔出,出了城门直取官道,向着长安的方向飞奔而去。

郭府想方设法重振昔日荣耀的时候,郑鹏也在谋划着自己的前程。

要想得到更大的展,想要更多的机会,就要到更大更广阔的天地,郑鹏决定离开贵乡县,去大唐的政治文化中心:长安。

但在去之前,得先把这里安顿好,这样走也没有后顾之忧,就是在外面混不好,起码还有退路,在需要的时候还能充当自己的后盾。

仲岛的生意不能丢,而家里的收入和支出也要处理好,起码就是没有仲岛供养也能维持得下去。

要有收入,最好是投资,而最好的投资目标,就是田地和店铺。

郑鹏准备弄一个田庄,再开几间店铺交由郑福打理,到时就是卤肉没有分红,靠田里的收成和店铺的利润,也能维持家里的正常开销。

第二天一早,郑鹏用完早饭,马上换郑福谈话:“现在帐上还有多少钱?”

绿姝不在,现在帐目全由郑福一手打理。

郑福恭恭敬敬地说:“回少爷的话,帐上的钱,加上新进的那一百两黄金,合计有一百三十两黄金,钱一千二百六十七贯零五百二十六文。”

现在郑鹏的财务有点简单,收入全靠仲岛的分红,而支出也是寻常的衣食住行,这对伺候过一家几十口、管理过上千仆人的郑福来说,简直就是小儿科。

说完,郑福马上补充:“仲岛的分红是一季一结,估计再过几天分红就下来了。”

几千贯现钱躺在家里睡觉,自己的确不会理财,这笔钱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拿来置一份家业还不错。

一百三十两黄金,其中有一百两崔源留下,算是补偿给郑鹏,要是没这笔钱,满把满算也有一千多贯。

“嗯,现在田地的行情怎么样,本少爷准备置点田地。”

郑福一听郑鹏要置田地,高兴地说:“少爷,现在田地价格有点高,旱地大约十二贯一亩,好的水田要近二十贯一亩,还得看运气。”

没病没灾,谁也不会轻易卖手中的田地。

钱放在库房,永远不会变多,可换成田地,每年都有产出,这才是真正的钱生钱,作为一个优秀的管家,自然希望主人的家财越来越多、越来越健康,前面郑福提醒过郑鹏几次,可郑鹏看不上那点小产出,一直没听郑福的建议。

现在郑鹏主动提出,郑福心里又是高兴又有些不舍。

很明显,少爷是下决心离开这里,在走之前,特地先置上一份产业。

一旦卤肉出了问题,总不能还要少爷大老远送钱过来,供养一帮看家的下人吧?

“去看看,只要合适就买下,价格高一点也没关系,除了田地,再看看店铺,盘几个下来,对了,这事找郭府的大管家帮忙,就说是我的意思。”

郭府是贵乡当之无愧的地头蛇,地方豪族,不仅有名望,对当地的事还门清,有他帮忙,事半功倍。

“少爷,准备买多少田,那店铺”

郑鹏想了想,很快就有了答案:“田地最好是找连片的,这样可以做成一个小田庄,好管理,一个小田庄起码也得上百亩,店铺就找那种稳、细水长流的,就要二三个就行,钱的事不用担心,有多少花多少,不够我再去凑。”

有田地有店铺,等于双保险。

郑福应了一声,然后面带笑容去打听了人。

仅仅过了三天,郑福传回了好消息。

099 苛富贵,无相忘

郑福把郑鹏领到一片等着开春耕种的田地,高兴地介绍道:“少爷,你看这片田,从那块大石到那条插着旗子的田梗,一共九十三亩,田全在引河的边上,运输和取水都方便,只要起几栋房子,就可以围起来做起一个小型的田庄,这里还靠近离岛,有什么事也可以相互照应。”

“少爷,你看看这泥”郑福从田里抓了一把泥,双手放在郑鹏面前,有些激动地说:“这肥料打得好啊,泥都肥得变黑了,种这地的人,肯定是老手,不夸张地说,在这地上种粮,一年不打肥也有一个好收成。”

说话间,郑福还很有感情地把那手里的泥土放到鼻子上闻,脸上现出陶醉的神色。

郑鹏心里有些恶寒,不着痕迹地退后两步,和这位有点控制不住自己的管家拉开距离。

古代的肥料,除了一小部分是草木灰外,大多是生物肥,说得通俗点,就是各种粪肥,这些对老百姓来说是上好的肥料,很多人有空就背个筐到处逛,一看到地上有粪便就双眼放光,小心翼翼弄到筐里,经过堆肥后,等到耕种时洒在地里,不夸张地说,在种田人眼里,这可是宝。

郑鹏没这种爱好,还是跟它保持距离。

“这田是哪家的?咦,我想起来了,这一片都是郭府的产业啊。”郑鹏有些吃惊地说。

这里离仲岛很近,当日郭管家带郑鹏到这一带看过地形,说过这里肉眼看到的田地都是郭府的,把郑鹏羡慕得不行。

不能比啊,像郭元振读书时,家里一次都给他四十万钱使用,这才有他慷慨借钱给陌生人的故事,说明他小时候家里就很有钱,经过几代的积累,现在更是富得流油。

郑福恭维地说:“少爷真是好记性,这一片的确是郭府的产业。”

“好好的一片产业,怎么舍得分一块给我们?”郑鹏有些淡然地说。

不是简单给块地,就想把自己那个大人情给抹了?

自己那个大人情,就这么不值钱?

“少爷,郭管家说了,本来不舍得买,不过郭府有大事要生,需要大笔钱财去开路,就在田地上套现一点,看少爷是熟人才优先出售,郭管家说了,价钱不能少,一亩二十贯,不过可以从仲岛的分红中扣取。”

“行,就这里,买了。”郑鹏果断地说。

像这种上好的水田,价格在十八贯以上,能连成一片围成农庄,还得加钱,郑鹏知道,郭府生怕自己“误会”,特地在价钱上不让步。

想得真是周到。

花钱太简单了,一句话,一千八百六十贯就没了,再修点房子、栅栏什么的,二千贯能打得住都偷笑。

好在不用拿现钱,郭府说从分红中扣。

“明白,少爷,我明天就约郭管家做交割手续。”郑福高兴地说。

作为管家,打理一个易管理的田庄,可以省不少功夫。

郭府这次算够朋友了,把上好的水田让了几十亩,还出面帮郑福物色了三间店铺:一间布庄,一间酒楼还有一间米铺,都是那种赚得不多,可比收入稳定的生意。

朝中有人好办事,地方有人也好办事,要是郑鹏自己找,估计半年能处理好都算幸运,效果肯定也不像现在这么理想。

购了田地,置了店铺,郑鹏也没闲着,一边规划,一边培养人手,还得为田庄购买种田的奴隶,不到一个月的工夫,手上的二千多贯就花得七七八八,仲岛新分的那笔分红,也被扣作买田的款项。

一切慢慢走上正轨,郑鹏也开始为离开贵乡作准备。

穷有富路,要到一个陌生的地方,没钱可不行,尝过挨饿受冷的日子,郑鹏可不想再经历多一次,而家里帐面能动的钱也就五十贯左右,需要留下应急,以备不时之需。

左思右想,准备去郭府找郭可棠,商量提前分红的事。

家里的事交代了,可仲岛的事还没作交待,正好把两件事一起办了。

手里有新式印刷技术的资料,郭府没有过河抽桥,反而高价购买,这件事让郑鹏对郭府的信任增加,考虑把卤肉的事全部交托给郭可棠打理。

包括卤肉的配方。

郭可棠有了配方,卤肉的经营范围不再限于附近的州县,而是可以扩大到整个大唐,不仅省事,收入和分红也可以倍增。

出到门口,刚准备上马车,远远有人喊道:“飞腾兄,飞腾兄。”

扭头一看,郑鹏乐了:只见一个少年人,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上,从远处飞奔而来,虽说少年动作矫健、面容俊俏,整个人随着马的跑动不停摆动身体,说不出的洒脱,可不知为什么,郑鹏总感到有一锭人形元宝向自己滚来的感觉。

光是想想都有喜感。

来人正是郑鹏的福星,崔希逸。

有些日子不见,原来面上还带有一点稚气的崔希逸,不仅人变得成熟,性子也明显沉稳了很多。

“原来是崔公子,有些日子没见,稀客,稀客,来,快里面请。”郑鹏笑着上去打招呼。

商量的事,晚点也行,崔希逸可不能怠慢。

也不知是不是因郭可棠的事。

崔希逸熟练地跳下马,对郑鹏拱拱手:“飞腾,不用客气了,某这次来不是提感情方面的事,本公子这次来,是跟你告别的。”

告别?

郑鹏楞了一下,连忙问道:“崔公子,你这是要去哪?郭小姐的事,就这样放弃了?”

不要放弃啊,还等着喝两人的喜酒呢。

崔希逸洒然一笑,然后一脸认真地说:“这辈子都不可能放弃,只要可棠一天不嫁,本公子都有机会,不过现在,我要变成一个让可棠喜欢的大英雄。”

郑鹏一时不知说些什么,崔希逸拍拍郑鹏的肩膀,难得一脸认真地说:“都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飞腾一言惊醒梦中人,某决定离开这里,回去好好努力,替可棠妹妹争个诰命夫人也不错。”

诰命夫人是唐、宋、明、清各朝对高官的母亲或妻子加封,诰书,是皇帝封赠官员的专用文书。古代一品至五品的官员称诰,六品至九品称敕,夫人从夫品级,故世有“诰命夫人”之说。

诰命夫人跟其丈夫官职有关。

郑鹏刚想离开贵乡,没想到崔希逸也离开,二者离开的最直接因素,都是为了女人。

还真是难兄难弟。

“好,崔公子这话说得真好”郑鹏笑着说:“好男子志在四方,崔公子能想开,自然是一件好事,其实以崔公子的能力,日后肯定大有一番作为,某想就是郭小姐知道,心中定会感激;他日崔公子衣锦还乡,八抬大轿把郭小姐娶进门,那是何等风光。”

“承你贵言,哈哈哈。”好话人人都喜欢听,崔希逸也不例外,一想到能风风光光把郭可棠娶进家门,想想都美。

郑鹏看到崔希逸高兴地样子,随口问道:“看到崔公子这么淡定,家里有了安排吧,不知到时去哪里高就?”

“这个怎么说呢,是有点眉目,不过还没成事,本公子就先卖个关子。”崔希逸有些犹豫地说。

“没问题”郑鹏大度地说:“崔公子要走,那某也不好挽留,不如今晚让某做东,就当给崔公子饯行。”

崔希逸摇摇头说:“不了,时间太急,本公子马上就要上路,可棠那边我都不去了,只是差人送了一封信去,我们都是知己,客套话不说了,飞腾想要做东请客,留下次吧。”

崔希逸不说,郑鹏也不好逼他,闻言笑着伸出手说:“行,客套的话不说,以后崔公子富贵了,可不要忘记某就行。”

“苛富贵,无相忘。”

崔希逸一边说,一边伸出右手,用力地和郑鹏的手握在一起。

100 花萼楼

崔希逸还是走了,像他的性格,走得风风火火,走得义无所顾。

郑鹏知道,这位被后人评为大唐最被低估的名将,也是身世最扑朔迷离的名将,这一去,就是踏上一条名将之路,一颗未来的大唐将星,在爱情的激励下准备升空。

这才符合历史,要是崔希逸不离开贵乡县,整天围着女子屁股后面转,哪能成长?

走得比自己还快。

送走崔希逸后,郑鹏径直前往郭府。

现在和郭府的关系非常融洽,别人上门等通传,郑鹏不同,一来就直接进门,自有下人跑到他前面通报。

很快,郭可棠在听雨轩接见郑鹏。

“郑公子,小女子终于把你盼来了,不容易啊。”郭可棠笑着感慨道。

郑鹏有些惊讶地说:“郭小姐知道某要来?”

“猜的,郑公子最近手笔不少,买奴置地购铺,哦,对了,还去挑脚程好的马,想必贵乡这座小庙容不下你这尊大能,小女子没猜错吧?”

不愧是贵乡的地头蛇,什么都瞒不过她,就是让阿军去市集挑马的事也知道,郑鹏没打算隐瞒,很干脆地说:“现在某是一个人饱,全家不饿,趁着这个机会,出门游历一下。”

“小女子都有些羡慕郑公子了,才华横溢,年少多金,不像小女子,天生劳碌命,有时就是想休息一下也得看运气。”郭可棠有些眼红地说。

郭府的老少爷们,要么爱脸面,不屑经营之道;要么能力不行或品行欠佳,以至经商补贴家用的重任落在郭可棠身上。

特别是郑鹏把新式印刷法的功劳让出来后,郭府想靠着这个功劳重返官场,各种打点、托关系,花钱如流水,最近为钱的事,郭可棠可没少费心思。

别说到外面游历,就是想休息二天都是奢望。

郑鹏心中一动,摇了摇头说:“说到羡慕,是某羡慕郭小姐才对。”

“这话过了,小女子有什么好让人羡慕的?”

“怎么没有”郑鹏振振有词地说:“郭小姐可是郭府的掌上明珠,集万千宠爱于一身,背后有家族和兄弟撑腰,这一点某就只有眼红的份,其实郭小姐想轻松也简单的很,那么多痴情种子对你情深独种,像今天,有人听说郭小姐喜欢大英雄、有事业的男子,头也不回去奋斗,说努力给你争个诰命夫人回来呢。”

就是不用说出来,相信郭可棠也知这个人是崔希逸,郑鹏故意提起这事,就是想测试一下郭可棠的反应。

这话一出,原来还一脸从容的郭可棠先是楞了一下,俏脸出现一丝嫣红,脸色也有一丝难得一见的慌乱,忙解释道:“哪有,郑公子真会开玩笑,好了,我们商议正事吧,仲岛离不开公子,要是公子要出去游历,还得把事情交待好才行。”

现在仲岛是一个聚宝盆,郭府也越来越重视。

这是故意转变话题,看郭可棠的神色,崔希逸那小子,有戏。

郑鹏听说过,一个男生喜欢女生,女生就是不喜欢这个男生,也不会排斥或讨厌,除非那个男生做得太过份,因为被爱的感觉很美好。

在崔希逸的孜孜不倦的追求下,郭可棠的心防也出现了一丝缝隙。

郑鹏嘿嘿一笑,也不再深究这个问题,语出惊人地说:“郭小姐,这次来,某是想跟你商量扩大规模的事,我说的扩大规模,不是在仲岛上加人,而是到外地再建卤肉加工坊,把卤肉的生意做到大唐各大州县。”

郭可棠闻言眼前一亮,她早就考虑这个问题,就怕郑鹏觉得她有所图,所以一直没机会,没想到郑鹏先提出来,还没等她说“好”,郑鹏继续说:“顺便再谈谈卤肉的配方问题,某打算把配方也交由郭小姐打理。”

什么?配方也肯拿出来?

“郑公子,小女子没听错吧,你说,把配方给我?”郭可棠到现在,还是有点不敢相信。

郑鹏郑重地点点头,开口说道:“没错,要扩大规模,配方不能少,再收着藏着,不利于经营,还不如开诚公报,你说对吧,郭小姐。”

“对,对,对,这个问题,我们是需要好好谈一下。”郭可棠眉开眼笑地说。

于是,郭可棠把下人都屏到门外,跟郑鹏两人在听雨厅商量了一个多时辰,最后双方带着微笑走出大厅。

经过双方反复拉锯、协商,两人终于达成协议,郭可棠得到盼望已久的配方,郑鹏也得到承诺和自由,两方可以说各有所得。

后世科学家现,一只南美亚马逊河边热带雨林中的蝴蝶,偶尔扇几下翅膀,就有可能在两周后引起美国得克萨斯的一场龙卷风,这叫蝴蝶效应,崔源肯定没想到,自己强势找回孙女绿姝的举动,本来就像蝴蝶扇几下翅膀那样轻松寻常,可在不经意间,带动了蝴蝶效应。

受到刺激的郑鹏,痛定思痛后,决定奋图强,于是有劝崔希逸上进、把新式印刷法的功劳让给郭府等举动,也就有了那封由郭老头亲笔书写,用火漆封印寄到京师长安的信。

长安是大唐的政治文化中心,也是大唐的权力中心。

一提到权力,让人想到各种阴谋诡计,兄弟猜疑、手足相残,历史上围绕权力争斗的例子太多,因权力之争造成的惨案更是数不用数,然而,这时候大唐诸位王爷的生活还是很幸福的。

唐睿宗李旦是唐高宗第八子,武则天第四子,在帝位之路堪称坎坷,他有一个史上最强的母后武则天,虽说生于帝王之家,被扶上帝位,可每天都要惶惶不可终日,生怕哪天被母亲清洗,他的几个儿子是是在危难中长大的,在那种朝不保夕的环境下,他们彼此扶持,兄弟感情很深。

武则天在位时,李隆基五个兄弟就出阁自立,为了使兄弟间朝夕相见,五人将宅邸选择在东都洛阳城中的积善坊,分院同居,号“五王宅”。

李隆基登基后,故居成为“龙潜旧邸”,改为“兴庆宫”,并将其余兄弟的府邸也建在周围,以便往来相见。在兴庆宫上,特意建了一个小楼,专做兄弟饮宴谈笑之所,题名曰“花萼相辉之楼”,简称花萼楼,并制作了一个大枕头和一床宽大的棉被,时间晚了,几兄弟一同在榻上抵足而眠。

在古代皇族家庭,绝对是少有的现象。

这天玄宗李隆基处理完公务后,再次出现在花萼楼。

李隆基贵为天子,一举一动都备受关注,在摆驾之前,早有太监提前通知几位王爷在花粤楼恭候圣驾了。

“参见皇上。”当李隆基出现在花萼楼的大门时,宋王李成器、申王李成义、岐王李隆业、薛王李隆范纷纷对他行礼。

李隆基连忙走上前,把他们一一扶起:“大哥,二哥,你们这是为何,朕不是说过吗,在这里,我们就以兄弟相称,这些虚礼免了,四弟,五弟,你们也起来。”

众王闻言连连是,相继站起来。

李隆基多次说过,在花萼楼都是以兄弟相称,不必再行礼,可诸王不敢怠慢,每次接到消息,都在花萼楼门前给李隆基行礼,礼仪到了,也不算违背李隆基的话。

君可以大度,臣不能失仪,要是被人追究一个大不敬的罪名就不好了。

众人蔟拥李隆基进了花萼楼,申王李成义是最会活跃气氛,笑着对换了便服的李隆基说:“三弟,今日怎么这么有空?往年这个时候不是最忙的吗?”

一年之计在于春,现在正是春耕时节,各地的奏折堆积如山,听说边境还有些不太平,李隆基应该很忙才对,可他却早早出现在这里。

有点不同寻常。

李隆基轻轻叹了一口气,有些苦恼地说:“松州上奏,番人越境抢掠牛羊、残害百姓,今年已是第四次,而北面的契丹,也越来越放肆,常以骑兵扰袭、挑衅,欺我大唐无人不成?”‘

平日李隆基对兄弟很好,可有一样,不喜欢几弟兄弟干涉朝政,就是封官,也不授予要职,以免掌握实权,在花萼楼很少谈论政事,没想到今日他主动提起。

听到李隆基主动提起边境的事,申王李成义眼前一亮,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101 申王之义

李隆基的话音一落,在场的几位兄弟都下意识闭口不语。

玄宗上位后,采纳姚崇十谏,励精图治,国力不断攀升,颇有当年唐太宗李世民贞观之治的风采,然而,在繁华的背后,开元初期的边境,远远没有贞观时那样稳如泰山。

太宗李世民文武兼备,是在马背上夺取的江山,麾下人才济济、名将辈出,李靖、程咬金、候君集、段志玄、秦叔宝等将领都是独当一面的将才,专治各种不服,用自己的文治武功,打出一个“天可汗”的美名,相邻的小国在李二的锋芒下,躲都来不及,哪敢挑衅?

经历几代的安稳日子,昔日那支威名远播的大唐铁骑好像被安逸的日子磨去了不少血性,将才调零,就是去年,大将军薛讷率六万精兵在滦水谷之战全军覆没,只身只带几百人逃出生天,这给励精图治的李隆基当头一棒。

滦水谷一役后,契丹越猖獗,屡屡挑衅,而吐蕃看到大唐“积弱”,人也有挑事的苗头,看似歌舞升平的大唐,其实隐藏着许多危机。

大将军薛讷兵败滦水谷,仅仅只是贬为凡人,与吐番作战时再次复出,为什么,就是大唐能用的将领太少,以至李隆基留着他的命,有需要时让他再次披甲上阵。

要是有初唐那样名将齐集,至于吗?

李成义突然开口道:“代国公安在,这些鼠辈还敢这么放肆?”

“这是朕之过。”想起郭元振昔日的功劳,李隆基有些感叹地说。

郭元振生时,长袖善舞,离间吐蕃、治理凉州、都护安西,用一个稳固的边防回报朝廷和皇上对他的信任,并辅助唐玄宗诛杀太平公主,力扶玄宗上位,为开元盛世立下汗马功劳,可惜

宋王李成器点点头说:“代国公的确是难得一见的人才,只是他为人有些不自持,三弟无须自责。”

“是啊,三哥”薛王李隆范也开口:“代国公走了,三哥对他后人不薄,代国公泉下有灵,定会感恩戴德。”

在花萼楼里,身边都是自己的兄弟,李隆基说话有也没那么多顾忌,闻言开口道:“平心而论,元振功大于过,大唐能有今天的局面,他功不可抹,若不是骊山之变,肯定走得更远,算了,希望他的后人不要怨恨朕就行了。”

“三弟,这个”李成义欲言又止道。

李隆基马上说:“二哥,有什么事,但说无妨,在花萼楼,没有君臣之别,只有兄弟之谊。”

“好,不过在说这之前,请容许某卖个小关子,一会让你们开开眼。”李成义一脸神秘地说。

一听到有新鲜玩意,岐王李隆业马上来了精神,焦急地问道:“二哥,有什么好玩意,看你说得那么玄乎,弄得某都焦急了。”

兄弟几人生于帝王之家,一个个可以说见多识广,听到李成义说让众人开眼,大伙心里都有些不服。

大哥李成器干咳一声,在一旁提点道:“老二,可不能拿那些春宫图或美女胡弄我们,要是让大臣知道,又得死谏了。”

几兄弟感情很好,在花萼楼无话不说,经常五兄弟盖一张大被同眠,有次老四李隆业说有新鲜玩意,结果是一本精绘的春宫图,看到一半几兄弟就各自散了,回去找美女泄火。

李成义哈哈一笑,信心满满地说:“哪能呢,某可没四弟这般胡闹,这个新玩意,不仅新奇有趣,还是一件有利于大唐江山社稷的好事,就当是给三弟解个忧了。”

“还有这事?”李隆基也来了兴趣:“二哥,我心中正苦恼,你快快让我看看,到底是什么这般神秘。”

“兄弟们,随某来。”

很快,大唐最尊贵的几个人,一起出现在申王府,在一间有些偏僻的房间内,李隆基终于看到李成义所说的新鲜事物:一块刻板和几名工匠。

“二哥,是不是又有新作?”李隆业有些失望地问道。

不会吧,说得那么神秘,就是看一块平淡无奇的印板?

其余几个人都一脸好奇地看着李成义,包括李隆基,所有人都在想:不就是一块印板吗,谁府上没几个印板的工匠,前面还说有利于大唐江山那么玄乎。

太能吹了吧。

“呵呵,大伙先不要出声,静静地看,很快你们就会看到奇妙之处,皇上,要是一会你不心甘情愿说出一个好字,臣甘心认罚。”李成义一脸自信地说。

“那就依皇兄的话。”李隆基补充道:“朕赏罚分明,光是罚不行,要真是那么好,三哥你不是喜欢朕那个玉蟾蜍吗,到时给你就是。”

李隆基的案头有一只松州进贡的玉蟾蜍,由上等和田羊脂玉雕成,形状可掬,栩栩如生,李成义都馋了很久。

“嘻嘻,那臣先谢过皇上。”李成义胸有成竹地说。

看到李成义这般自信,几个人耐下心,看看李成义这葫芦里,到底卖什么药。

打印的度很快,没什么值得惊讶;

印出来是当朝左拾遗的那《望月怀古》,诸王早就鉴赏过了,也不值得喝彩;

直至工匠印完一版,把框架松开、重新排字模时,众人的神色这才变了。

“天啊,这版可以重用?”

“印完可以回收重用,死字变活字,太神奇了。”

“咦,你们看,这字模好像是胶泥所烧,得节省多少成本。”

“这样打印法,岂不是有几块板和足够的字模,就可以印尽天下之书?”

“二哥,这,这到底是什么呀,快跟我们说说。”

新式印刷术,一下子刷新在场人对印刷的认识,一个皇帝和几个王爷,都像小孩子一样围着观看,边问边摸,特别是玄宗李隆基,拿着那些烧硬的字模爱不释手。

李成义不敢吊大家的胃口,把有新式印刷法的好处和妙用一一道出,听到诸王频频点头,当李成义说到新式印刷的成本降到原来的四分之一时,李隆基突然大声说:

“好,真是太好了,有此神器,那天下读书之人、爱书之人就有福气了,多读圣贤书,可以让百姓开民智,懂礼仪、识廉耻,二哥,你这个新式印刷法,真是妙。”

说到这里,李隆基激动说:“这可是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的事,二哥,那玉蟾蜍是你的了,还要什么只管开口,朕还要好好地重赏。”

有了新式印刷,不仅朝廷在印刷方面节约大笔经费,还有利于天下的读书人,能极大地推动大唐的进步,李隆基心情大好,张嘴就许下厚赏。

李成义突然跪下说:“皇上,臣有话要说。”

“这里没外人,二哥快快起来说话。”李隆基连心扶起李成义。

“皇上,贵乡郭氏,也就是代国公的后人,没有埋怨过朝廷,反而一心报效朝廷,这是代国公之子郭鸿,托臣献给皇上的新式印刷法,还请皇上定夺。”李成义恭恭敬敬地说。

李成义生性豁达,好交朋友,颇有侠义之气,与郭元振可以说惺惺相惜、臭味相设,结下深厚友谊,在郭元振死后,重义的李成义对郭家多有照顾,明知李隆基不喜欢兄弟干涉政事,还是找机会亲自献上去。

当中没贪一点功劳。

李隆基看看手里的字模,巧的是,手里拿的字模是一个“忠”字,不由长长叹了一口气,开口道:“真是一门忠良,大唐多一点像郭氏这样的忠臣良民,何愁大唐不兴,郭鸿是忠良之后,又有献新式印刷之功,来人,传朕旨意,召贵乡郭鸿进京,听候重用。”

太监领命下去后,李隆基拉着李成义的手说:“二哥举荐有功,朕一定要好好赏赐。”

李成义连忙说:“不敢,这是臣兄应尽的要份,皇上,难得兄弟这么齐,不如就在这里用膳吧。”

“就依二哥的话,朕与诸位兄弟,今日不醉无归。”心情大好的李隆基大手一挥,就把事情定了下来。

皇帝摆驾申王府,申王府上下一片喜庆,可谁也不知道,新式印刷的真正开者郑鹏,此刻骑着高头大马,正在通往长安的官道上策马狂奔

102 拉风的代价(求收藏)

郑鹏在是在三月初六出,这是郑福选的黄道吉日,骑上从崔希逸手里忽悠来的雪里追风马,带着阿军和两名下人,四人四马,直奔长安。

小音一直想跟着待候,可郑鹏想了想,最后还是拒绝。

出门在外,人身安全最重要,阿军不能不带,带了阿军再带小音的话,感觉有些别扭,总不能当着别人哥哥面前调戏吧,失控怎么办?还不如不带,这样也可以轻装上阵。

此时正是一年中当中最好的时节,阳光明媚、春暧花开,鸟儿在枝头上欢快地歌唱,花儿在阳光下尽情地绽放,微风轻拂,树木抽出的新叶翩翩起舞,简直就是“翠翠红红,处处莺莺燕燕”。

看着如画的美景,听着鸟儿清脆的歌声,感受着风中夹带泥土的芬芳和花的清香,让人有一种心旷神怡的感觉。

唐朝对自然的破坏有限,也没有工业污染,真是天也清水也净,到处都可以看到原生态的美景,骑着马,走在景色怡人的官道上,有种置身于画卷中的感觉,郑鹏想到一个词:江山如画。

路上风光秀丽,途人也很友善,一路走来,看到最多的一个个衣着得体的过客、一张张充实而自信的笑脸,郑鹏还看到有一个包裹挂在路边的驿亭上,应是哪个粗心的客人掉下,被好心人拾到,挂在路边显眼的地方等原主人把它取回。

国强民富,衣着得体、路不拾遗,这些都是大唐盛世的迹象。

没有要紧的事,这次去长安展,郑鹏就当成一次旅行,一边走一边游玩,碰到好玩有趣的地方,还停下来玩赏。

鲜衣怒马,带着随从在官道上奔走,看起来非常拉风,不时引起年轻女子侧目,郑鹏想起后世的一个笑话:骑马是真皮坐骑,环绕立体声,36o度无死角摄像头,配备全球最先进的声控驾驶技术,环保无污染,百公里零油耗。

只是骑了没几天,郑鹏就后悔了。

骑在马背上,要经受日晒雨淋不用说,古代的官道可不是后世的高路,靠城的官路还好一些,离县城远的官路大多沆沆洼洼,雨天泥泞不堪,晴天尘土飞扬,郑鹏早上把脸擦得再干净、头梳得再整齐,一到晚上投宿时,都是风尘朴仆仆、好像逃难的样子。

像脏这些,咬咬牙还能忍受,可有一样让郑鹏叫苦不堪,那就是痛。

骑一会马,好玩又拉风,可是骑得久了,特别是马奔跑时,马背和大腿内侧不停地磨擦,对精于骑马的人来说没关系,就像练武的人,手背都练出一层厚厚的茧,打沙包打树木轻而易举,可对没训练过的人来说,说不定打一拳就得进医院。

郑鹏会骑马,但骑术不精,大腿两侧先是起泡,后来泡都磨穿,在马上骑一会就痛得不行,特别是在太阳底下骑,汗水一碰到伤口,那感觉,就像在割肉。

每次下马休息,那裤子都是一大片血迹,看到都有些触目惊心。

这逼不好装啊。

“少爷,快要正午了,不如我们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吃点东西,等没那么晒了再赶路,你看怎么样?”阿军拍马靠近郑鹏,开口问道。

对阿军来说,骑马只是小科,骑一天也不见他叫累,郑鹏有种感觉,回到马背上的阿军,就是一条回到水时的鱼。

郑鹏抬看一看,烈日当空,接下来的一个时辰,就是一天最热、温度最高的时候,点点头说:“也好,休息一下,顺便喂喂马,让马也休息一下。”

再跑下去,自己也得中暑。

一行人在官道旁边一片小树林休息,阿福给众人装备水和干粮,阿寿去喂马。

“少爷,先喝点水。”阿军拿过一个装水的皮囊,递给郑鹏。

骑在马上走了半天,郑鹏喉咙早就干了,二话不说,接过仰头一口气喝了大半皮囊,这才意犹未尽地放下。

“阿军,我们这是到哪了?”郑鹏随口问道。

“回少爷的话,我们已经过了魏州地界,进入冀州,估计还有三天的路程,就可以到达滑州。”

郑鹏的计划是从贵乡出,途经冀州、滑州、郑州,过了郑州就是洛阳,在洛阳逗留几天,感受这座千年古都的风采,然后由水路进京。

“走了这么久才到冀州,这路还长着呢。”郑鹏有些苦笑地说。

才到冀州,自己就累得不行,从冀州到洛阳还很长的一段路,这苦还有得受呢。

阿军犹豫一下,小声地劝道:“少爷,这一路奔波,你受累了,不如买一辆马车来坐,比骑马舒适得多,没必要吃这份苦。”

少爷就是少爷,出前自己就劝过,可郑鹏就是放着马车不坐,偏要骑马出行,这下体会到了吧,每次投宿,阿军都听到郑鹏在脱裤时倒吸冷气的声音,拿衣服阿福洗,每次衣裤都有一大块的血迹。

这不是自己找不自在吗?

“不用,本少爷决定的事,一定要坚持到底”郑鹏咬着牙说:“阿军,你一会再教我那套拳法,有几处地方我打得不好。”

失去绿姝的那一夜,给郑鹏一次极大的打击,特别是那种孤立无助、任人宰割的滋味给郑鹏前所未有的冲击,从那一刻开始,郑鹏就渴望强大。

不仅要实力强大,自己的身体也要强大,也就是这样,郑鹏舍弃舒适的马车和水路,用骑马的方式前往长安。

马是大唐最快的交通工具,一定要把它练好,在骑马的过程中,也可以锻练自己的意志,先把自己的身体锻练强壮起来。

在空闲之余,郑鹏还让阿军教自己武艺。

“是,少爷。”阿军的声音来,带着几分敬佩。

自家少爷年少多金又才华横溢,可就是这么优秀,他还那么努力上进,别的不说,郑鹏就是磨到大腿内侧都出血,可他从不叫苦叫累,咬着牙抗下去,光这一点就让人佩服。

这时阿福走过来,打开一张特制的折叠桌子,拿出炊饼、糕点等干粮请郑鹏享用,还摆上随身携带的蜜饯、桃子等应时水果。

锻练不是吃苦、亏待自己,郑鹏早早就作了准备。

带上阿福阿寿,就是路上可以好好照顾自己。

刚准备吃,突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起,很快听到一个哄亮的声音:“太热了,再跑马吃不消,前面有一大片树荫,先休息一下再上路。”

接着的听到有人齐声应答:“是,丁门令。”

郑鹏闻声扭头一看,不由吃了一惊。只见一队人马正向自己所在的方向走来,为的是一名满面胡须的彪形大汉,只他穿着一身浅青色的官服,骑着一匹枣红色的骏马,手执皮鞭腰挎横刀,在身他后还有四名士兵打扮的汉子,几个人护着六辆马车,缓缓走过来。

看到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还是官府的人,郑鹏主动起来,把位置挪挪,算是给这帮人腾地方。

满面胡须的彪形大汉看到,对郑鹏笑了笑,拱拱手算是感谢,然后转过身,大声地说:“先休息一下,姑娘们都出来吃点东西,透透气,等天没那么热再赶路。”

马车中传来一阵清脆的应答声,接着马车的门帘被掀起,走出一群面容清秀、年约十三四岁的女子,郑鹏看到,每辆马车坐了三名少女,一共是十八名面容秀丽的少女。

现场多了一群青春秀丽、吱吱喳喳的女子,一下子热闹了起来。

“好多美女,皇上要选秀女吗?”阿寿有些奇怪地说。

郑鹏低声喝道:“别多管闲事,小心祸从口出。”

103 偶遇丁门令

无论乱世盛世,都少不了心术不正的徒,像那些打着官方旗号办差的人,最擅长狐假虎威、借题挥,那个丁门令的官服只是浅青色,可郑鹏也不小看。

大唐除了皇帝的龙袍,衣紫为贵,三品以上着紫色;四品,深绯;五品,浅绯;六品,深绿;七品,浅绿;八品,深青;九品,浅青,那个叫丁门令的人,官服颜色是浅青,这是九品小官的标志。

一个九品小官,领着四个鲜衣怒马的士兵,护送十八名容颜出众的少女,很有可能是与宫里的事有关,郑鹏勒令手下不要惹事。

于是,二拨人在树阴下,井水不犯河水,各自休息。

骑马是一项剧烈运动,跑了半天,郑鹏也饿了,休息时正好补充一下体能。

摊得薄薄的炊饼,在饼上放随身携带的卤肉、酸菜,然后卷成长条状,一口咬下,炊饼里有鲜美多汁的卤肉和开胃的酸菜,好吃又营养,小折叠桌上,还有糕点、酒水和应时水果,简单的一个休息餐,郑鹏硬是吃成野外大餐。

阿军和二名下人没有坐桌,也没有酒水,不过他们也有卤肉混着炊饼吃,一个个吃得满嘴流油。

郑鹏几个吃得爽了,可一旁的丁门令有点眼红了。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平日跑累了,喝口水、吃个胡饼嘎嘎香,可郑鹏一行人,一口饼一口肉,吃得满嘴流油,微风轻拂,风中传来诱人的肉香,光是闻到都流口水。

跟在后面的下人也吃得那么好,再看看自己,放久了的胡饼又硬又干,嚼着都不知什么滋味,清水喝到嘴里,索然无味,真是越吃越憋闷。

阿福吃的时候,不小心掉了一大块卤肉在地上,一旁眼尖的丁门令看到,忍不住舔了舔嘴唇,看着那块鲜嫩多汁的卤肉,心里有一种想捡起来吃的可耻想法。

郑鹏一直暗中打量着这支奇怪的队伍,把丁门令的表情动作尽收眼底,差点忍不住笑了,想了想,吩咐阿寿给那位丁门令送几个加了卤肉的炊饼过去。

看到阿寿手里饼,丁门令明显是楞了一下,有些吃惊地看着郑鹏,郑鹏对他举起酒杯微微一笑。

感受到郑鹏的善意,丁门令笑着拱拱手,算是感谢。

很快,阿寿回来,递给郑鹏一支精致的盒子,说这时丁门令回送给郑鹏的礼物。

打开一看,里面是一支精致的毛笔,还是一支手工精湛的湖笔,把玩着手里狼毫,郑鹏对这位丁门令有点刮目相看。

湖笔的故乡在浙江湖州的善琏镇,相传秦大将蒙恬“用枯木为管,鹿毛为柱,羊毛为被(外衣)”明了毛笔。后蒙恬曾居湖州善琏改良毛笔,采兔羊之毫,“纳颖于管”,制成后人所称之“湖笔”,湖笔以工艺精湛、质量上乘备受读书喜爱。

有点意思,没仗势欺人,给他送几个饼,转头回赠湖笔,明显是不占自己的便宜。

“收下。”郑鹏把笔收好,转手交给阿福。

本以为两拨人的交集到此为止,没想到过了一会,丁门令只身走过来,对郑鹏拱拱手:“在下丁横,谢小郎君的赠饼,让某吃到如此美味的炊饼。”

郑鹏忙站起来,笑着还礼道:“某姓郑名鹏,几个炊饼换了一支上等的湖笔,应是某谢丁门令才对。”

丁门令哈哈一笑,摆摆手说:“小郎君不必客气,这些都是别人送的土特产,某是一个粗人,留在手里也没用,还不如几个美味的炊饼实在,哈哈哈。”

郑鹏跟着哈哈一笑,邀请丁横坐下。

“小郎君,某这次冒昧过来,是想问炊饼包着的肉,是什么肉,吃起来风味独特,某走过的地方也不少,可还是第一次吃这种肉。”

丁横是一介武夫,说话很直,一坐下就道出自己的来意。

“这些是卤肉,好像只有魏州有售。”郑鹏没点破卤肉是自己做的。

“卤肉?”丁横有些懊悔地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这次办事,本来可以经过魏州,不过为了赶时间绕过,想不到错失了这般美味,可惜了。”

看得出,丁横是一个典型的吃货,要不然也不会主动跑过来询问。

郑鹏好奇地说:“那个,丁门令,护送这么多美女,这是”

说完,郑鹏马上补充道:“要是不方便透露,就当某没问过。”

一行五人,护送六辆马车十八名少女,难得这些少女年龄、身高都相仿,面容也清秀,郑鹏还真有些好奇。

丁横呵呵一笑,压低声音说:“小郎君,你肯定是猜想,这是皇上选秀女还是宫里要补充宫女,对吧,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就是左教坊从下面些市署选上来的官婢,用作排练曲目所用。”

郑鹏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教坊从下面州县的官奴婢中选人,难怪这些少女要三人坐乘一车,身边也没有婢女侍候。

真是选秀,秀女有可能是未来的嫔妃、甚于皇后,路上官员都不敢怠慢,一路好吃好喝供上,行程肯定不会这么艰辛。

这不,领头的丁横吃着干巴巴的胡饼和清水,那些少女也是三五成群吃着干粮和清水,没人抱怨累,也没人叫苦,原为她们都是官属奴婢。

对了,郑鹏这才想起,历史上那位开创开元盛世、风流多情的唐玄宗李隆基,还有一个让后人目瞪口呆的身份:梨园祖师爷。

梨园原是唐代都城长安的一个地名,因唐玄宗李隆基在这里教演艺人,后来就与戏曲艺术联系在一起,成为艺术组织和艺人的代名词。

《新唐书·礼乐志》载:“玄宗既知音律,又酷爱法曲,选坐部伎子弟三百,教于梨园。声有误者,帝必觉而正之,号皇帝梨园弟子。”可知为玄宗时宫廷所设。梨园的主要职责是训练乐器演奏人员,与专司礼乐的太常寺和充任串演歌舞散乐的内外教坊鼎足而三。后世遂将戏曲界习称为梨园界或梨园行,戏曲演员称为梨园弟子。

明朝皇帝多奇人,有促织天子、木匠皇帝、炼丹狂人,大唐的皇帝相对中规中矩得多,而酷爱法曲(法曲是歌舞大曲中的一部分,也是隋唐宫廷燕乐中的一种重要形式。至隋称为法曲)的李隆基,是唐朝皇帝中的一朵奇葩。

这样看来,丁横应是左教坊的一名小官吏,奉命为左教坊挑选新人。

从丁横的说话行事看得出,他是一个爽直、不拘小节的人,郑鹏笑嘻嘻地说:“出京办事,这可是一等一的肥差,丁门令可是摊了一个好差事。”

郑鹏前世是一个小贩,最擅长就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这番话一出,两人的距离立马拉近,丁横有些愤愤不平地说:“屁,那些市令,一个个鬼精,看某没靠山,就拿一些笔啊、纸啊、墨啊这些不值钱的玩意唬弄,要是某进了尚书省都官,要他们好看。”

要是油水多,就不用吃那些干巴巴的胡饼了。

郑鹏也不知怎么安慰,笑着给他倒了杯酒说:“那些都是势利眼,不管他,我们这次碰面,也算是一种缘分,丁门令,某敬你一杯。”

“小郎君真是一个爽快人,某恭敬不如从命,先饮为敬。”丁横闻到酒香,早就馋了,闻言也不客气,一饮而尽。

喝完,忍不住啧了一下,开口叫道:“好酒。”

郑鹏一向注重品质生活,在吃食方面从不亏待自己,带的酒是从郭可棠送的,这可是郭府窖藏上了年份的好酒,比外面卖的好得多。

两人天南地北地聊了好久,直到丁横的手下来催,这才跟郑鹏告辞上路,临走时,郑鹏给丁横送了一只卤猪蹄还有一大包卤肉,丁横只是推了一下,在郑鹏的坚持下,很高兴地笑纳了。

104 梦回长安

“少爷,这位丁门令,还真是一个趣人。”阿军有些感叹地说。

先是用笔回赠,算是互不拖久,然后主动过来套近乎,拉好关系后,也不把自己当外人,说话的时候,嘴巴就没个消停的时候,炊饼、卤肉、红豆糕、水果等,有什么吃什么,不断往嘴里塞。

一大盘卤肉,他一个人就吃了大半。

走的时候,提着郑鹏送的卤肉,高兴得像个孩子。

郑鹏有些莫测高深地说:“也就是有趣,除非他有什么大的际遇,要不然,他也就只能是一个跑腿的门令。”

爽直是一个优点,可是一个官场打滚的人,几个炊饼一杯好酒,差点老底都给陌生人掏出来了,要是郑鹏是敌人怎么办?

某些时候,优点会变成致命缺点。

“少爷说话真是深奥”阿军说完,然后一脸正色地说:“少爷,到了午练的时辰,我们开始吧。”

为了增强自己的体质,郑鹏每天早、中、晚跟阿军练半个时辰武艺,并一直坚持下来。

不奢望自己成为什么高手,起码让自己有一定的自保之力。

惊魂之夜,崔源霸气嚣张、独断冷漠给郑鹏很大的刺激,此外就是那个高挑的女子,一出现就身如鬼魅拍晕绿姝,让郑鹏对武艺有了新的向往和期待。

小说中飞檐走壁、摘叶伤人的武功有很大的夸张成份,郑鹏问过阿军,他说武艺练到火候,无论持久力还是爆力都是常人的几倍,阿军在战场上,亲眼目睹过一名擅长陌刀的偏将,扛着一把约九十五斤的陌刀(隋制,换成后世大约4o斤左右)激战三个时辰还有力气冲锋,普通敌兵扛不住他的一刀。

四十斤重的武器,估计很多人抬都抬不起呢,可别人却能拿着冲锋陷阵。

前世郑鹏看过一个记录片,一个大师级赌徒,换牌的时候,那手别说肉眼,就是慢放的摄像机都捕捉不到,就在你眼皮底下换了牌也浑然不知,这说明一个人的潜力是无穷的。

每个人都有一个武侠梦,身边放着一个高手,郑鹏不肯轻易放过。

“好!”郑鹏应了一声,让阿福阿寿看着马匹和行李,自己跟着阿军找一个离官道远一点的地方。

找了一个偏僻的地方,郑鹏在阿军的指导下,先练了一套吐纳法,据阿军说,这套不知名的吐纳法有助于强身健体,其实就是配合不同的动作,呼吸的节奏也不同,有的动作很难做,有点像高难度的瑜伽,还要闭着气做,郑鹏每次都完,全身大汗淋漓,有一种做完剧烈运动后的轻松感。

吐纳完,郑鹏就开始练习一套名为虎啸拳的拳术。

这是一套气势十足的拳法,一边打拳,一边大声吼叫,据阿军所说,练到大成时,吼如惊雷、势如猛虎,一拳击中,拳风中隐隐着着虎啸的声音,所以又叫虎啸拳。

郑鹏凭着记忆,有板有眼把一套虎啸打完,一边喘气一边问道:“阿军,不知为什么,总有不得要领的感觉,你看看问题出在哪里。”

阿军打拳的时候,虎虎生风,而郑鹏打拳的时候,那是吼吼生风,气势全靠嘴。

“少爷,你练这套拳的日子还短,能打出这种程度已经很不错了,只是有几个关键的动作,要领没掌握好。”阿军一脸认真地说。

“哦,哪个动作?”

“少爷,你试试黑虎掏心这招。”

郑鹏点点头,双腿叉开,左脚向后退一步,然后猛的一转身,右脚一探,大吼一声,右拳跟着挥出,直击前方。

这招的精髓就是以退为进,攻敌人一个出其不意,一拳直击上三路的要害处,招式没太多的花招,简单快捷。

虎啸拳的精义,就是以最简单的动作造成最大的杀伤力。

郑鹏自觉打得不错,动作快,气势足,可一旁的阿军看了却直摇头。

“少爷,你看小的。”阿军说完,双腿叉开,好像不经意向后退,然后一个36o度转身,右脚快如闪电向前一探,在一声大吼中,郑鹏只觉眼前一花,然后听到“砰”的一声,阿军一拳重重击中旁边的一颗杨树。

郑鹏双眼瞳孔一缩,忍不住大叫一声“好”。

阿军的动作有如行云流水,还把“快准狠”表现的淋漓尽致,特别是击出的那一拳,非常惊艳,那厚厚的杨树皮,都让他的拳头打掉了一块。

这一拳要是打在人身上,没内伤也得骨折。

打完这一拳,阿军脸上现出一丝骄傲的神色,收拳后,开口问道:“少爷,你看出差别在哪里吗?”

“力量和度?”

“不对,是力的技巧。”

郑鹏有些吃惊地说:“力的技巧?”

“对”阿军一脸严肃地说:“就以出拳为例,力有上中下三个层次,集中全身力气于拳头,然后奋力出击,算是和普通人有所区别,属下;以腰为轴,出拳时腰马合一,全力击出,把人的潜力进一步挖掘,最多能击出属于自身三倍以上的力气,算是踏入高手行列,属中。”

第一种很容易理解,很多人都会,而第二种也不难理解,就像推门,一个人站着用力撞,可怎么也撞不开,可是后退一点,冲着向前猛地一撞,有可能一下子把门撞开,那是要本身的力量再加上运动时,势能变成动能。

郑鹏好奇地问道:“那上呢?”

“教我的师傅说过,上不仅仅是腰,全身的骨骼都要配合,力时,好像身体有一头猛虎冲出,出一种吼声,一拳击中,力量是自身力量的五到十倍,甚至更高,能练出这种境界,一只脚已踏入宗师行列。”说到这里,阿军有些向往地说:“少爷,这想境界很难想像,你听听就好。”

“不”郑鹏语出惊人地说:“本少爷可以理解。”

“什么,少爷,你理解?”阿军吃惊地说。

嘴上吃惊,可他的眼神出卖了他,明显不信,认为郑鹏是吹牛。

郑鹏只是淡然一笑,也不解释,事实上郑鹏还真一丝明悟。

记得前世学物理时,有一个有趣的实验叫“摆动的小球”,就是一排悬吊的小钢球,轻轻拨动第一个,第一个小球撞在第二个小球上,把力传过去,第二个再传第三个,依次传递,当最后面的球无法将动量继续传递的时候,被飞弹而出,度比第一个球的度快得多,科学家根据这个原理,研究出威力极强的磁能炮。

阿军说有利用全身骨骼来协助拳头力,估计是同样的原理。

只是说易做难,郑鹏还是一个初学者,说出来阿军也不信,还不如不说。

郑鹏携着阿军,带着阿福阿寿,边走边练边玩,沿着官道一路向西,一路上体验各地的风土人情、美景美食,日子美好而充实。

现在是开元盛世,边境怎么样不好说,至少大唐境内繁荣安定,无论是途人还是当地人,易说话也好相处,最重要物资丰富、充足,价钱也不贵。

四菜一汤,再加一壶好酒也不过百文,八十文就有一间带茶水、糕点的上房,郑鹏一行四人,一天好吃好喝好住,花费还不到一贯,购买力杠杠的。

一行人先后经过滑州、郑州,在千年古都洛阳停留了三天,然后继续向长安进。

郑鹏等得,就怕绿姝等不得,必须要尽快出人头地,免得再见时,绿姝已嫁作他人妇。

从洛阳去长安时出了一点误差,郑鹏原计划是坐船去,通过广通渠到长安,没想到古代的漕运不够达,水路受水流、风向、人力因素影响大,而向长安运物资的漕船终日不绝,最后还是由6路去长安。

三月初六从贵乡县城出,走走停停,还在洛阳耽搁了几天,当远远看到长安城墙时,已经是四月下旬。

看着那面高大雄壮、巍然耸立的长安城墙时,一时间,郑鹏眼角有些湿润,心里狂呼道:长安,梦里的长安,我来了!

105 兔相公也有哦

长安城分成宫城、皇城和外廓城三个部分,整座城都像用高大坚固城墙围起,外郭城东西长9721米,南北长8651米,周长达367公里,城墙高一丈八尺(约合六米),最上面宽约一丈二尺(约合四米),可供五匹马并行,城座的底座最厚处有十二米。

这是郑鹏对长安城的了解,听是一回事,可亲眼目睹一座如此辉煌、气势不凡的京城时,还是忍不住被它深深震撼。

远远看去,巍峨的城墙就像一条伏在地上的巨龙,好像一眼望不到头,城墙顶上的地面是斜的,外高里低,垛墙、马面、角楼、箭楼、一应俱全。

明德门更是雄伟,由一座主楼和两个副楼组成,高楼高约五丈,分为三层,上面是砖木结构的建筑,可以充当瞭望所,也可以充当守城将领的指挥部,必要时又是极其重要的射击据点。

门楼下面设有五个门道供人进出,每个门道都有用铁皮包裹、铜钉镶嵌的城门,显得庄严肃穆。

站在高大雄壮的明德门前,郑鹏有一种无比渺小的感觉。

巍然耸立的城墙、雄厚方正的门楼还有制服鲜明、威风凛凛的守城士兵,无不彰显着号称古代第一大城的风采。

此时,放眼世界,长安城是世界上最大、最繁华的城市,到了后世,不仅在华夏,就是在国外也有很多人向往描写得犹如天上人间的长安。

郑鹏亲眼看到,几个波斯商人打扮的男子,牵着满载货物的骆驼,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巍峨壮观的长安城,那目瞪口呆的样子,就像乡下人第一次进城,除了震惊还是震惊,完了还作出祷告状。

“干什么,没长眼啊。”就在郑鹏感叹这座梦里环绕百千次的长安时,突然听到有人训斥道。

“那个是我的不对,给你添麻烦了。”一个很生硬的声音响起。

郑鹏扭头一看,只见一个倭人打扮的男子,不停给一位年近花甲的老大爷鞠躬赔礼,一脸惊惶之色。

倭人是一名年约二十七八的男子,虽说身高矮一点,可是长得很强壮,穿着绸衣挎着倭刀,应是倭国中的上流人物,他在走路时不小心撞了一下老人家,马上挨了骂。

老人家头都白了,穿着麻布,说话都有些漏风,看样子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大唐百姓,可他面对倭人时,昂挺胸,面带傲骄、眼露不屑,虽说衣着不如倭人华丽,可架子端得高高的。

天朝上国的气质表露无遗。

那倭人不停的鞠躬、道歉,那腰都弯成九十度,老人家倒也没为难他,训了他几句,然后扬长而去。

不仅是倭人,一些波斯、天竺来的商旅,一个个也是带着敬仰、谨慎的神色,郑鹏注意到一个细节,外番人进长安城时,那些携着马、骆驼的商旅,自觉在马屁股后面挂一个袋子,防止牲畜半路拉粪便。

在明德门外站了好一会,郑鹏大手一挥:“走,我们进长安。”

进城需要接受盘问,交上事前准备好的“过所”,郑鹏一行顺利从明德门进入长安城。

一进长安门,郑鹏不由眼前一亮,阿军更是忍不住惊呼道:“这,这太大、太漂亮了吧。”

跟在后面的阿福和阿寿,那嘴巴都惊讶得合不上了。

出了门道,眼前豁然开朗,一条宽阔、笔直的大街奇迹般出现在前面,这条就是长安最大、最有名气的大街,朱雀大街。

“天啊,这条街太大了吧。”阿福有些不敢相信地说。

郑鹏点点头说:“是啊,大,气派。”

朱雀大街宽约15o米,长5o2o米,大街两边设有深2米,宽33米的排水沟,由于沟宽,而且是明沟,因此在交叉路口处都架有桥。这些大街的两侧和排水沟边都种植树木。这些行道树以榆、槐为主,株行距整齐划一,纵横成行,远远看去,就像两排威武的卫兵,朱雀大街的两边,是一座座规划整齐的坊,长空共设1o8个坊。

百千家似围棋局,十二街如种菜畦,这是大诗人李白形容长安规划布局。

站在宽广的朱雀大街,看着一栋栋整齐的坊舍,还有来来往往的车马,郑鹏越感到自己的渺小。

正当郑鹏考虑去哪的时候,面前突然出现一个年约十三四岁的少年,头戴青色幞头,身上穿着一件大约七成新、不过浆洗得很干净的缺胯袍,面带着人畜无害的微笑,对郑鹏行了一个礼说:“见过小郎君,要是某没猜错,小郎君是第一次到长安吧?”

“没错,有事吗?”郑鹏笑呵呵地说。

风尘仆仆,牵着马,一到长安就像刘佬佬进了大观园,而衣着又光鲜,自然引人注目,要是猜得没错,这个少年应是掮客一类的人。

“某叫黄三,打从娘胎落地到现在,一直住在这里,不夸张地说,长安城我闻着眼睛都能找到路,小郎君,这长安城可是皇城,天子脚下规矩多了去,不小心犯了禁,武候铺的武候可不是闹着玩的,有小的带路,可以替公子省不少麻烦。”黄三笑嘻嘻地说。

真是猜中了,郑鹏只是笑笑没说话。

阿军开口道:“不用了,我们早就准备了地图。”

“小郎君”黄三嘻皮笑脸地说:“地图是死的,人可是活的,一听几位的口音就不是本地人,这里的人会欺生,有小的带路,公子可以不费劲找到哪里好吃的、好玩的。”

说到这里,黄三突然压低声音说:“小郎君,这里有个平康坊,号称小苏杭,那可是美人窝,江南的粉头、北方的佳丽、吐番美女、波斯妖姬,要什么类型都有,对了,还有漂亮的昆仑女奴,要什么有什么,只要小郎君请小的带路,绝对让小郎君回味无穷。”

看到郑鹏不为所动,黄三马上把美女抬出来。

少年郎,血气方刚,像郑鹏孤身带着几个奴仆出来,人手一匹骏马,也没有大包的货物,十有**是富贵人家出来游历的公子哥儿,这种人黄三可是见多了,马上改为美色引诱。

阿福把黄三挡住,冷冷地说:“我家少爷不好女色,你找错人了,走吧。”

从贵乡出,走了一个多月,途中不知多少龟奴引诱郑鹏,有时走在路上,还有青楼女子故意从楼上丢手帕给郑鹏,甚至半夜有青楼女子敲门,可郑鹏每次都不为所动。

不是郑鹏没兴趣,而是二世为人,什么美女都看过,不是好的都瞧不上。

本以为这个小掮客会知难而退,没想到黄三只是犹豫一下,很快又有神秘兮兮地说:“小郎君,兔相公也有哦。”

“咳,咳”正在喝水的郑鹏一口水喷出,差点没把自己呛着。

这孩子,反应也快了吧,郑鹏好不容易咳完,然后没好气地说:“不要,都不要,乱七八糟的什么啊,我们不用人带路。”

再三被拒,要是平日黄三就真走了,物色下一个目标,可现在响午了,今天运气背,一文钱都没捞着,而郑鹏明显又是一个大客户,被阿福和阿寿推开时,黄三不死心地说:“小郎君,小的还可以帮你办理各种手续、找便宜又好的客栈,寻人办事都行,只求几个小钱,绝不会坑骗小郎君。”

就当黄三以为今天要颗粒无收时,一个天籁之音响起:“黄三是吧,你带路一天多少钱?”

“一百文,不,五十文也行,绝对让小郎君满意。”黄三面色一喜,连忙说道。

看到郑鹏衣着光鲜,本想多叫点价,可一想到郑鹏很精明,不像那些一哄就满脑子女人的纨绔子弟,黄三忙改了口。

郑鹏淡然一笑,开口说道:“行了,带路吧。”

106 长安米贵(求收藏)

“郑公子,你准备去哪?或者说,要去哪里逛逛。”黄三露出一个标准的笑容。

三言二语打听到郑鹏的姓氏后,把称呼从小郎君变成“公子”,还主动询问起郑鹏的行程。

“先到国子监看看。”郑鹏随口说道。

唐承隋制,武德元年(618)设国子学,学额3oo人,学生皆为贵族子弟,教师24人,几经易名,不断扩大招生规模,现国子监设在长安城的务本坊,占了半坊之地,授以六学,也就是国子学、太学、四门学、律学、书学和算学,学生加起来有二千多人。

国子监是大唐的最高学府,汇集了很多大唐优秀的学子,号称唐朝官员的摇篮,是大唐学子心中的圣殿,除了大唐的学子,还有很多遣唐使也在国子监内学习,郑鹏很想看看务本坊到底什么模样。

黄三抬头看了看天色,有些遗憾地说:“郑公子,只怕务本坊你是看不成了。”

“哦,务本坊不让外人参观?”

“那倒不是”黄三解释道:“公子,你看看时辰,最多一个时辰多一点,这天就要黑了,天一黑,长安城就关城门闭坊门,要是没在关门前找到落脚的地,碰上武候铺的武候或巡城兵丁,打死也只能怪自己的时运不济,所以,公子的当务之急就是先找一个落脚之地。”

经黄三提醒,郑鹏这才想起,长安实施严格的夜禁制度,直通各城的六条主干大街设有街鼓,黎明时擂鼓后城门、坊门才开,开时先外而后内;日暮时擂鼓后关闭各门,闭时先内而后外。

六街鼓绝行人歇,九衢茫茫空有月。就是形容长安夜禁时的情景。

这个提醒很及时,郑鹏开口问道:“黄三,你有什么介绍?”

带路费不是白给的,有问题自然找黄三解决。

黄三恭恭敬敬地说:“住宿有二种,一种是投宿,崇仁坊有的是旅舍客栈,公子只要凭过所就可以住下,还有一种是租住,假如公子没那么快离开长安,租一个宅子是不错的选择,当然,无论哪种,价格都有高低,还要看公子的意思。”

在介绍前,黄心先隐晦问郑鹏想要什么样的房子。

豪华房子带有大厅和院子,还有专人侍候,一晚要几贯,普通的下房,二三十文也能将就过一夜。

郑鹏想了想,开口道:“现在租住,来得及吗?”

一行四人,还有四匹马,一晚的房钱、料钱加起来不是小数目,来长安前在贵乡置了一份产业,所以出带的钱不多,在没有稳定收入前,还得省着点花才行。

“别人可能不行,不过某可以”黄三有些得色地说:“不瞒公子,我有个远房亲戚,在万年县里担任一个不大不小的官职,所以那些武候铺和里正(相当于坊长),多少给几分薄面。”

长安城规模大,人口众多,不可能鸡毛蒜皮的事都要那些中央衙门管理,于是在长安城内设县,朱雀衔以东五十四坊和东市属万年县管辖,朱雀街以西五十五坊和西市属长安县管辖。

在城里设县,还是一设就设了二个县,可以看得出长安规模的庞大,不过这些县令不好当,京城就在天子脚下,皇亲国戚、王公大臣不知有多少,还有那么多部门机构盯着,别说沾油水,就是错一点点也可能倒大霉。

同城附郭,惨过三生做恶,同城附京,惨过几生作恶?

郑鹏点点头,开口道:“我要一个独院的宅子,要有院子和马房,最好靠近皇城和市场,也不用奢华,干净整洁即可。”

“真是巧了,公子,还真有一处宅子,是某一个亲戚的,那租客前二天刚搬走,昨日打扫过,要是公子相中,就是中人费都可以省下。”黄三眼前一亮,一脸高兴地说道。

看到郑鹏眼里有点犹豫,黄三哪里不明白郑鹏顾虑什么,拍着心口说:“公子放心,我黄三只赚一点跑脚钱,绝不坑人,要是公子觉得好,赏个小钱就行,再说现在只是看看,要是不合心意就先住客栈,明儿再找,找到满意为止。”

“那宅子在什么位置?”郑鹏开口问道。

“宜阳坊。”

郑鹏打开事前准备的长安简易地图看了一下,宜阳坊的左边是东市,靠近平康坊和务本坊,距离皇城也不远,位置不错,于是点头同意。

到长安寻找机会,离权力中心不能太远,长安的格局和贵乡相似,东贵西富,宣阳坊算是属东,东市就在旁边,也好寻找商机。

无论什么时候,钱不是万能,但没钱寸步难行,特别要上位,没钱开路可不行。

“几位,我们走吧。”黄三一边说,一边小跑着前面带路。

黄三个子不高,脚步不慢,郑鹏可不想跟他慢慢走,给阿福使了个眼色,阿福心领神会,骑马快走几步,一手抄起黄三,把他放在身后,然后一行五人四马,径直向宣阳坊赶去。

长安城的道路四通八达,郑鹏沿着朱雀大街一直走到朱雀门,仰望了一下更雄伟壮观的皇城宫墙,然后右转入含光门街,由务本坊折回,经由平康坊,终于到了目的地:宜阳坊。

在黄三的带领下,郑鹏终于看到了要看的宅子。

这是一间普通民宅,位于宜阳坊的西坊门之南,是一套三间正房的四合院,面积是标准的一亩,配有耳房和马房,院中还有一大块可以种菜的园子,面积不大,但是打扫得很干净,院子里还种了不少花草,据黄三所说,宅子主要是租给那些条件相对好的公子哥儿,所以主人家花了不少心思。

前一任租客,就是来京城求学的读书人。

位置、环境挺舒适,郑鹏对阿福轻轻点点头。

郑福不在,阿军专职保护郑鹏,阿寿打点杂务,阿福现在的职位相当于郑鹏的财务主管,像讨价还价这种事,自然是由他去说。

得到授意,阿福开口问道:“不错,这宅子,怎个租法?”

黄三伸出四个手指,笑呵呵地说“不贵,一个月仅需4ooo钱,最少租一年,租钱季结。”

“多少,四贯?这么贵?”阿福吃惊地问道。

在贵乡,像这种宅子也就十贯八贯就能买下,在这里租二个月就没了?

也太离谱了吧。

“真不贵了”黄三有些夸张地说:“这可是宜阳坊,靠近东市,购买什么方便,溜一会就到,最重要是什么,靠近皇城!住这里能沾贵气,这可是有钱都买不到的。”

“可也没这么贵,张嘴就要四贯。”阿福皱着眉头说。

黄三假装有些为难地说:“看见几位也是有心人,这样吧,某就作一回主,每月减8o钱,怎么样?”

“不行,贵了,这样,二贯一个月。”

“兄弟,想必你刚到不了解行情,这可是长安、这可是京城,什么都贵,这样的宅子要是二贯,你租给我,有多少要多少。”

“那也没这么高,少点。”

阿福和黄三就着租金不断地拉锯,半天都没谈拢,郑鹏有些不耐烦了,开口道:“黄三,你说这宅子最低价是多少,要是成了,中人费给你双倍。”

几百钱扯半天,没必要。

黄三眼前一亮,压低声音说:“郑公子,这宅子最低一个月是36oo钱,实在不能再少了。”

“行,就依你说的,去找人立契吧。”郑鹏大手一挥,把事情定下。

长安米贵(物价高的意思),郑鹏早就听说过,像大诗人白居易,在京城做官只能租小房子住,奋斗了几十年,才在五十岁时在长安购了一个小宅子。

白居易还是幸运的,有的人一辈子也没买上房,杜甫同志就没在长安买上房,到了二线城市cd,在郊外搞了一个“违建房”,还被风吹倒了,气得杜甫大牢骚,写下: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风雨不动安如山!的千古绝句。

现任宰相姚崇也是在偏远的坊区买个宅子,平日为了方便,在皇城附近租个宅子,方便上朝办公,当然,像姚崇这种权贵,不排除表面清贫为自己赚清名的嫌疑。

像这种宅子,36oo钱还真不算贵了。

有熟人办事就是快,在双倍中人费的激励下,黄三特别积极,找人立契、公证,再交由官府留案,前后不用一个时辰就完成,赶在闭坊门前完成所有手续。

107 不解风情的郑鹏

三个月的租金和保证金,加上契税和中人费,转眼功夫三十贯就没了。

郑鹏到长安的第一天,还没有好好感觉长安繁华,就着实体验了一把长安米贵。

这笔钱够普通三家之口丰衣足食二三年,在贵乡买个同等的宅子,还能添个婢女,可在这里只有租。

黄三刚走不久,“澎”“澎澎”“澎澎澎”一阵密集的鼓声响起,那节奏感强、低沉有力的鼓声,好像是战场上冲锋陷阵的信号,郑鹏听到都有一种热血沸腾的感觉。

虽说郑鹏知道,这是长安的特色,城堡式的军事管制,用鼓声出夜禁信号,长安的百姓、商贾也习惯闻着鼓声来工作,这可是盛唐的鼓声啊,第一次听到长安鼓楼的钟声,郑鹏有一种见证历史的激动。

鼓声过后没多久,又是一阵鼓声,郑鹏听黄三说过,晚上鼓声分五波,一共要敲八百下才停,鼓声除了催促还在大街上的行人尽早回坊,不要在街上闲逛,看守城门、坊门的城门郎也会根据不同的鼓声依次关闭城门、坊门。

坊门离郑鹏住的地方不远,郑鹏都听到城门郎关闭坊门的声音。

大街不能随便走,可是坊里可以自由走动,长安城过百万人口,仅是东、西两市难以满足日常所需,其实各坊都有相应的酒楼食肆、杂货店铺等,相当于后世社区有相应的配套。

要不然半夜有人生病怎么办?

关坊前,阿寿在黄三的提点下,在东市购了被褥等物,看到天色快要黑了,阿福开始淘米做饭,而阿寿在收拾房子,这是带他们来的目的。

郑鹏正准备跟阿军练功,刚做准备做动作,突然间,一阵悠扬的乐声奏起,接着就是一阵依依啊啊的歌声,听动静还不小,一会弹琴一会吹笛,还有锣鼓声,起码有十多种乐器。

大型演奏啊,郑鹏听了觉得节奏还挺熟悉,好像在兰亭会听过,对了,是大唐流行的浣溪沙。

乐声整齐统一,歌声婉转动人,特别是和声部分,契合度已达到很高的水平。

正当郑鹏听得正起劲时,演奏声突然歇然而止。

怎么说停就停,就当郑鹏正郁闷时,熟悉的音乐再次奏起,还是浣溪沙,就当郑鹏再次进入状态时,演奏再次停下,没过一会,又一次重新开始。

这是为宴会增添气氛还是吊人胃口?郑鹏都让它弄得有些郁闷,干脆出去看看是哪家在宴客。

“少爷,你去哪,坊门关了。”看到郑鹏出门,阿军连忙跟上。

“看看是哪家弄这么大的动静。”

坊门关上,不能出到外面,但在里面走动,武候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坊里的商业需要继续,他们还需要那些店家孝敬呢。

郑鹏顺着乐声,很快就找到演奏的地方,是一座占了半隅之地的大宅子,宅子里灯如白昼,不时还听到有人大声指挥的声音。

长安一共1o9个坊,每坊按规划分为16隅,能占半隅之地,肯定是有权势的人家,要知道,律法对什么人住几间房、占多大地方、门房多高、门朝哪边开都有明确规定,不是有钱就能任性。

“咦,少爷,有不少马车呢,这户人家什么来头?”阿军有些惊讶地说。

经阿军提醒,郑鹏这才现在门房前面,停着几辆马车,在昏暗的光线下,隐隐看到有人挑起车帘,也不知是在透气还是倾听。

没资格进去参加宴会还是在蹭听乐曲?

这时奏到一半的乐曲再次停下,郑鹏内心有一种无由来的烦躁,看到离自己不远树底停着一辆马车,有个人从车内钻出来,只见他左右张望一下,趁着天色阴暗,竟然在路边的排水沟里小解起来。

郑鹏轻轻走过,等他完事时,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干嘛?”

解手的人明显吓了一跳,转过身看到是郑鹏,这才拍着心口说:“吓我一跳,还以为是武候抓到某有伤风化呢,不对,你是谁啊,认识我吗?”

这家伙还挺有趣,郑鹏拱拱手:“某姓郑名鹏,看到兄台的背影似一位故友,没想到认错人了,抱歉。”

“哦,原来是一场误会,没事就好,某姓吴,名贵。”说话的是一个年约十六七的小胖子,圆圆的脸蛋,看起来很有喜感,人也好说话。

郑鹏打蛇随棍上,自来熟地说:“吴兄,这么晚了还在这里候着,等着赴宴?”

“赴宴?”吴贵瞪大了一双小小的眼睛,看着郑鹏,好像不相信的样子,反口问道:“阁下不知这是什么地方?”

“不知,某第一次来长安,刚刚安顿下,听到这里动静大,就赶过凑个热闹。”

看到郑鹏的神色不像开玩笑,吴贵这才压低声音说:“什么赴宴,这里是教坊,里面排练的舞曲,是给当今天子欣赏的。”

说到这里,小胖子吴贵突然挤眉弄眼地说:“郑兄,教坊里有不少色艺双绝的美人儿,某有路子,要不要一起?”

什么,左教坊?

郑鹏大吃一惊,嘴巴张得老大,没天没合上。

玄宗李隆基是一个有才华且有激情的皇帝,喜欢法曲,在音乐方面的造诣很高,他能唱会弹,还作出有《霓裳羽衣曲》,《小破阵乐》,《春光好》,《秋风高》等百余乐曲,据说他乐感也很灵敏,经常亲自坐镇,在梨园弟子们合奏的时候,稍微有人出一点点错,他都可以立即觉察,并给予纠正。

最高峰的时候,李隆基养了逾万人的乐工,极为奢侈。

大唐有三大音乐机构,分别是梨园、太常寺和教坊,其中教坊又分内教坊和外教坊,外教坊由左、右教坊组成。

内教坊的宫妓,就是供奉内廷的女乐;住在外教坊的是艺妓,也是专门供奉内廷的,与宫妓不同的是,她们不住在宫内,而仅是在需要时才进宫应差,外教坊的成员,有官婢和散妓,为了日常开支,外教坊还开设妓院。

难怪这么多人在这里等着,估计是演练结束,找一个漂亮的教坊女子寻欢作乐。

还以为是哪个大户人家宴客呢,原来是教坊在演练,一会奏一会停,原来是在训练。

郑鹏摆摆手说:“路上奔波了一天,今晚兴致不高,改日,改日,对了,吴兄,这么晚了,弄这么大的动静,没人管管吗?”

“管?朝廷设的教坊,给皇上表演的,哪个敢管?”吴贵说完,又点头附和道:“不过有时挺闹腾的,这左教坊原来是在延政坊,不过延政坊的规模太小,就搬到宜阳坊,这朱教坊使倒打得一手好算盘,这里近务本坊,有的是年少多金的公子,听说平康坊的妓院对它多有不满呢,只可惜这里了,好好的一个旺地,整天吵吵闹闹,又了皮肉生意,地价可跌了不少。”

“那房子也不好出租吧?”

“当然,傻的才租这里,整天吵吵闹闹,像这种悠扬的曲子还勉强,要是演像《秦王破阵乐》的曲牌,嘿嘿,钟鼓齐鸣,睡着也得吵醒。”

郑鹏一听,原来有些不好看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有些铁青。

上当了,就知这些流窜的掮客没几个安好心,没想到千防万防,还是着了黄三的道,住在这个坊都没觉好睡,而自己住的地方跟这里还很近呢。

原来还有点心情,听吴贵一说,心情全无,随意客套了几句,然后垂头沮气往回走。

人品啊,怎么自己租的时候没练,签完契交完钱,它倒是热闹了起来。

郑鹏走后,吴贵自顾回到马车,自言自语地说:“真是不解风情,能直接从教坊里挑人那得有关系,给他带路还不要,咦,等等,名字好像挺熟悉,在哪听地呢”

半响,马车里突然一声脆响,吴贵猛地一拍自己的大腿,吃惊地说:“郑鹏?不就是写那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的魏州才子吗,唉哟,走眼了。”

吴贵一边说,一边跳下马车,左右张望,四周一片昏暗,哪里还有郑鹏的身影。

108 知人善用

“少爷,现在怎么办?”阿军有些不甘心。

一路都提防着,没想到最后还让人摆了一道,阿军都替自家少爷不值。

郑鹏淡然地说:“祸兮福所倚,福兮祸之所伏,看开点,走吧,回去吃饭,晚上还要练功呢。”

阿军有些惊讶了,那个吴贵说的时候,自己亲眼看到少爷一脸铁青,拳头都握起来了,怎么转眼间怒气全消,甚至乐观起来呢?这不像少爷的为人啊。

左思右想都不想白,最后阿军也放弃了。

算了,少爷的心思自己猜不透,反正他让自己干什么就干什么。

回到家里,饭菜已经做好,郑鹏一个人很安静地用餐,用完休息一会,习惯练了半个时辰的武艺,这才淋浴睡觉。

一夜无话,第二天,天色刚刚亮,郑鹏就在钟鼓乐声中醒来。

鼓是鼓楼出的声音,鼓楼声后,长安城内各寺庙也开始的敲钟,钟鼓声中,宜阳坊内的教坊排练的乐声跟着响起,各种声音交织成一片,长安城的百姓就是这种声乐中,开始新的一天。

郑鹏洗刷后,阿寿送上早饭,一个人吃着没意思,郑鹏让阿军也坐着一起吃。

阿军不仅是心腹,严格来说还是郑鹏的师傅,他坐下没问题。

“少爷,今天我们要干什么?”阿军一边吃着胡饼,一边问道。

“不急,先看看,谋定而行,欲则不达”郑鹏说话间,拿起一只炸得金黄酥脆胡饼咬了一下,开口赞道:“这胡饼地道。”

胡饼是阿寿在坊口的小店买的,店主是一个胡人,不知为什么,同样的材料,到了他的手,做出来的东西比别人要好很多。

赴京前,受到郑鹏大恩的郭鸿表示,原意为郑鹏谋一个国子监的位置,郑鹏可以入读大唐的最高学府,接受国子监教授的指导,这件事成功率很高,郭府有这方面人脉,而前任国子监祭酒叶静能对郑鹏非常欣赏,对郭鸿暗示过,要是郑鹏有意,他愿意出面为郑鹏举荐。

郑鹏也心动过,一度纠结好久,最后还是决定放弃。

唐朝的科举,远远没有明清那样重要,考了功名,只是一个出身,说明你有做官的资格,还要人举荐才能做官,相对九品中正制进步了很多,可依然看背境和出身,考得好不如生得好是常有的事。

郑鹏读书的天赋很一般,魏州第一才子的名声是剽窃来的,做人不能一辈子剽窃吧,考试不知考什么,能不能顺利地关都是问题,历史上才华横溢而折戟考场的名人多了去,上得山多终遇虎,被人揭穿就不好收拾。

对郑鹏说,最重要的是时间。

就是顺利当官,都说武将晋升靠战功,而文官靠熬资历,就是官场势大的崔源没给自己小鞋穿,也不知什么时候能熬出头,古代女子年纪轻轻就婚配,自己等得,可绿姝等不得,就怕崔源把她当成政治筹码去联婚。

对郑鹏来说,绝对不能接受。

不顾一切跑到长安,就是想接近权力中心,找机会迅上位。

阿军闻言应了一声,不再说话。

都说人要经历挫折才成长,这话放在郑鹏身上最合适不过,经历那晚的事,郑鹏变得沉稳上进,应了那种句“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还没吃完早饭,阿福有点脸色古怪地上前禀报:“少爷,有客到,黄三在门外候着,说要给你问好。”

刚刚落脚,就说有客到,没想到是那个狡猾的小掮客主动找上门。

郑鹏还没说话,阿军把筷子往桌面一拍,愤然道:“好家伙,正要找他算帐吧,还敢上门,看我不教训他。”

“慢着”郑鹏叫住想暴走的阿军,开口道:“先听听他说什么,阿福,让他进来。”

阿军在贵乡时,沉默寡言,从贵乡到长安,一路上在郑鹏的感染下,变得开朗自信起来。

没多久,穿着一套新缺胯袍的黄三,笑容满面把三张用手帕包着胡饼放在郑鹏前,讨好地说:“郑公子,这是开化坊的钱记芝麻胡饼,长安城最好吃的胡饼,这是小的一点心意,还请公子笑纳。”

郑鹏没说话,阿福在一旁骂道:“你这个市井儿,骗了我家少爷,正想找你呢,你还敢送上门?”

“骗?这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小的哪敢骗郑公子。”黄三装着一脸无辜状。

阿福愤愤不平地说:“还敢说?这宅子旁边就是左教坊,天天吵吵闹闹,是人住的吗?”

“怎么能这样说呢”黄三可怜巴巴地说:“郑公子说靠近皇城市集,方便购物,然后就要干净整洁,现在哪条没达到?当时郑公子没说要安静,某还以为郑公子喜欢热闹呢,这闹误会不是?”

阿福还想说些什么,郑鹏示意他不要再说,边吃边开口:“黄三,一大早就来了,有事吗?”

昨晚自己赶着找地方落脚,没考虑仔细,被黄三钻了空子,真说起来,还真不能拿他怎么办,地方亲自看过,又是亲手签的契。

黄三说过,他有一个远房亲戚在京城做官,估计是有仗无恃。

“郑公子刚到京城,人生地不熟,天子脚下规矩多多,昨日请某带路,只是天色晚了,没能带公子好好游玩,今日特地早些来,补偿昨天的遗憾。”黄三笑着讨好道。

“哦,有心了。”郑鹏有些冷淡地说。

话里透着冰冷,明显是对黄三不满,可黄三浑然不觉,还是笑嘻嘻地说:“公子是一个讲究的人,要是不喜欢这里,再换就是,反正没费几个钱,请公子再给小的一个机会,这次一定给公子找一套称心如意的宅子。”

“不用,钱都交了,可不能白白便宜别人。”郑鹏断然拒绝。

只是睡了一晚就放弃,三十贯呢,真是这样,还不如去喝花酒呢,起码有美女暧被窝。

郑鹏家底丰厚,三十贯算是九牛一毛,可这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嘻嘻,公子不换,要不多加一层窗吧,小的认识一个木匠,就是做双层窗的,用木和棉布隔音,到时外面再吵闹也能在房间内安然入睡。”

尼玛,人才啊。

郑鹏都有点佩服黄三了,别人赚一笔就走,他倒好,咬紧就不肯放了,一大早上门,主动要求带路,换房子做隔音,服务不能再周到。

没脸没皮算是一种技能,像他把方方面面都想到,绝对是一个人才。

郑鹏想起有一句某电视剧的对话:只要你一枪打不死我,我又活过来了,只要价格公道,咱们接着做生意。

“本公子一向随遇而安,这里也不错,凑合着能住,也不用加窗隔音了,给皇上排演的乐曲,说不定多听能多沾点贵气呢,至于游玩,反正不忙,走哪算哪,你的好意心领了。”

看来是真生气了,今天这趟算是白忙乎,黄三心里想着,眼睛不自觉瞟向桌面上的芝麻胡饼,准备把它包起带走。

生意都谈不成,干嘛把这么好的胡饼白白送人?

“这个芝麻胡饼是长安最好的?”就在黄三想动手带走时,郑鹏突然拿起一块芝麻胡饼,随口问道。

“是,这家火候刚刚好,味道也是一绝。”黄三眼前一亮,马上应道。

眼里也有了一些期盼。

郑鹏没尝,随手把胡饼放下,一边用手帕擦手,一边问道:“黄三,像你做这行,一个月能挣几钱?”

黄三楞了一下,没想到郑鹏会问这个问题,犹豫一下,很快有些骄傲地说:“运气好,一天挣三五百钱不是问题,运气不好试过半个月没开张,不过一个月怎么也能赚二三贯吧。”

一个还不成年的孩子,赚的比很多成年人都多,说明他脑子很好用。

郑鹏打个响指:“看你挺机灵的,一个月三贯,包食宿,以后替本公子办事,干不干?”

“公公子,你没开玩笑吧?”

“本公子的样子,像是开玩笑吗?”郑鹏反问道。

在这里人生地不熟,有一个机灵又细心的手下,替自己探听消息、办事,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干!”黄三一脸肯定地说。

天天来回跑,说好话、赔笑脸才赚那么点,有时还惹人不高兴,还不如跟郑鹏干,包食宿一个月还有三贯,这可是打着灯笼也找不到的好事。

109 投其所好

找到落脚点,又把黄三雇下来,郑鹏不急着找门路,而是带着下人,在黄三的带领下游览长安城,鼓楼、平康坊、务本坊、慈恩寺塔、存福寺、波斯胡寺等等,把长安好好玩一个遍,就是当年李二扭转乾坤的玄武门,也远远眺望了。

边看边玩边吃,足足玩了七天,郑鹏这才停了下来。

刚到长安时,阳光明媚、春风拂面,现在天气慢慢炎热起来,算算日子,出来快二个月了,是时候静下来,计划后面的路怎么走。

郑鹏先把阿福叫来,径直问道:“阿福,现在还剩多少钱?”

“回少爷的话,出门前带了一百贯钱和三十两黄金,路上的花销、租房、工钱还有这几天的支出,还剩黄金二十一两,外加12贯零一百二十七文。”阿福恭恭敬敬地说。

穷家富路,在路上郑鹏没委屈自己,都是住上房、挑好的吃,每天花钱像流水,差不多一个月花一百贯。

当然,这钱不仅仅是人花,那四匹马每天都是喂精料,一路的料钱也不少。

算算还有二百多贯,够挥霍一阵子了,来之前郭可棠说过,郭府在京城有一处宅子和一个绸缎庄,是郭元振做京官时置下的,郭府已打了招呼,郑鹏缺钱可以借支,到时再从卤肉的分红里扣。

钱暂时不是问题,现在最重要的问题,是怎么上位。

郭鸿表示过,可以给郑鹏推荐一下,郑鹏想了想,最后还是婉拒,郭府为了重返官场,就是地和店铺都忍痛卖了,现在打扰他们不好,要是郭鸿的事黄了,怪责到自己头上就更不划算。

思想来去,最重要的还是出名。

有了名气,就容易进入达官贵人的视线,而名气还能影响到取士。

唐初陈子昂有经纬之才,可是前后二次参加科考都落榜,第三次到长安参加科举,知道自己没什么名气,为此到处登门,赠诗献文,不是被拒之门外,就是受冷言相讥,考取进士的机会很低,非常沮丧,有天他在长安街上走,现有一个胡人老头在街上卖一把古琴,索价要百万钱之巨,当时围观的人很多,没人购卖,反而指责那老头狮子大开口,想钱想疯了。

陈子昂灵机一动,让下人取来百万钱,当众买下,还说自己琴艺非凡,明天在哪里表演,邀请众人到时去听他弹奏这把价值百万的古琴,第二天来围观的人山人海,就在众人等着听这把古琴的琴声有多美妙时,陈子昂却用力一摔,当众把把价值百万的古琴摔个稀巴烂,一边让下人派自己写的诗集,一边振振有词地说,与自己的诗才相比,琴艺不值一提。

这广告做得太到位了,再加上陈子昂也是一位货真价实的大才子,于是一夜之间红遍整个长安城,有了名气,考官也不敢无视他,于是落榜二次的陈子昂同学,在第三次科举脱颖而出,从而踏入官场。

郑鹏有点想学习,可转而想想,还是放弃了。

唐初的钱购买力强,当时百万钱相当于现在的几百万钱,那时有钱人不多,不像现在开元盛世,远在贵乡的郭府,能轻易拿出千万钱,京中的大商巨贾、世家豪门更多,就怕自己倾尽所有也没效果。

再说自己也没陈子昂的底气足,人家是有真才实学,而自己就是写一篇文章也拿写不出,再说就是出了名,谋到一些文职或权贵眷养的文人门客,也不附合自己的初衷。

去投机吧,好像认识的人真不多,要是没记错,张九龄现在被姚崇打压得像个孙子,没十年八年翻不了身,姚崇是牛,可晚节不保,再说现在也瞧不上自己,对了,武家几兄弟贪财好色好下手,只是现在,估计武媚娘还在她娘的肚子里还没出世。

崔源是博陵三虎之一,地位很高,要想跟他扳手腕,就是找靠山小一点都不行。

郑鹏左想右想,一时也拿不定一个好主意,突然想起黄三,然后把黄三叫来问话。

黄三年纪不大,可他精明,是一个小狐狸,不仅熟悉长安,对长安权贵数以家珍,还是那种善于打探消息的人,这是郑鹏高价请他的原因。

一年花个几十贯,就有一个“包打听”和“狗头军师”,划算。

“少爷,你找我有事?”黄三一见面,马上露出他那标致的二皮子脸。

一个月三贯钱,还是没有短陌的,黄三不用天天跑到城门去等客人,跟着郑鹏,出入有马车,顿顿有菜有肉,特别是郑鹏对下人真的没话说,对这份工作黄三非常满意,都不用吩咐,主动跟着阿军他们叫起了少爷。

郑鹏径直问道:“我要短期内和权贵打好关系,有什么办法?”

“少爷,简单啊,要么用钱铺路,要么投其所好。”黄三毫不犹豫地说。

“哦,那你说得仔细些。”

黄三解释道:“都说钱可通神,只要把钱使足,什么都好说,只是那些权贵大多不缺钱,要砸钱得家底丰厚才行;第二就是投其所好,他喜欢什么就给他什么,只是每个人的爱好都不一样,需要谋定而行。”

“长安的权贵最喜欢什么?”

“最喜欢当然是马球”黄三脱口而出:“现在长安,无论是达官贵人还是商贾平民,都喜欢玩马球,那些条件的人家,还养有自己的马球队,有空就相互切搓,有时还打赌,就是皇上和几位王爷都有自己的马球队,经常比赛呢,那些打马球好的,很快就被人挖去,一步登天也没少。”

马球也叫击鞠,是骑在马上,用马球杆击球入门的一种体育活动,在汉代就有,在东汉后期,曹植《名都篇》中就有“连骑击鞠壤,巧捷惟万端”的诗句来描写当时人打马球的情形。

李隆基很喜欢这个运动,还推广到军队,以马球练军就是他推行的,只是这项活动要求很高,除了要骑术精湛,还要有敏捷的身手和很强的协作意识,这些都是郑鹏所不具备。

看到郑鹏面露难色,黄三知道自家少爷玩马球的技术一般,甚至不会玩,想了想,突然高兴地说:“对了,少爷,乐曲啊,当今天子喜欢法曲,梨园、教坊的规模一扩再扩,要不然左教坊也不会搬到这里,少爷你不是擅长写诗吗,教坊最喜欢传唱好诗。”

想到这里,黄三好像想起什么一样,兴奋地说:“差点忘了,少爷,你不是在兰亭会写了一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吗,啧啧,晚上去平康坊转转,一条街都是唱这诗的,那些散妓粉头,都说少爷最解风情呢。”

黄三是个鬼精灵,平日旁敲左击,早从阿福阿寿嘴里把郑鹏的“老底”都掏光了,像郑鹏在兰亭会八面威风的事早就知道了。

对啊,郑鹏突然眼前一亮:李隆基不是很喜欢法曲吗,这左教坊就在旁边,自己为什么就不能在这里下手,投其所好呢?

110 五陵年少争缠头

平康坊靠近皇城,左边是务本坊,右边是东市,是个位置优越的风水旺地,再加上这里青楼妓院林立,以致每日车如流水马如龙。

大唐民风开放,青楼合法存在,文人豪客都喜欢喝花酒,说不去,别人还觉得是小地方来的土包子,官员下值到青楼散散心、商贾休息时去妓院找找乐乐子、文人雅士找个漂亮的姑娘开一下灵感什么的,完全可以理解。

特别到了晚上,坊门关闭,长安城绝大多坊间一片漆黑寂静时,作为长安“红灯区”的平康坊却灯火通明:街上的龟奴卖力地拉拢客人,青楼的围栏上,盛妆打扮的**不断向路过的人抛媚眼,大堂上,乐工在弹奏,舞娘在传唱,雅间内,寻欢的恩客搂着喜欢的粉头在慢品浅酌,眉目传情。

通明的灯火、靡靡的乐声还有一张张忘情欢笑的俏脸,无一彰显着大唐的盛世、平康坊的繁荣。

平康坊不大,可是青楼妓院很多,像春风楼、弄月楼、群芳院、兰香阁、丽春院、听雨楼等等,一坊之地大大小小的风月场所加起来过二百间,有小苏杭的美称。

二百余间青楼妓院,以春风楼、听雨楼、群芳院和丽春院名气最大,这四间顶尖的青楼妓院为了争夺生意,经常明争暗斗,可以说各有胜负,不过最近春风楼稍占上风,因为它有一个林薰儿。

林薰儿是春风楼一手培养出来的花魁,从四岁始就开始练习,十年后林薰儿不仅长得如花似玉,有如出水芙蓉,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还作得一手好诗,可以说色艺双绝,最重要的是,这位年仅14岁美少女还是一个清倌儿,还没让人梳拢(古代**第一次陪客叫梳弄,或者叫梳拢,原意是用木梳梳头,把头梳拢在一起,在头顶打个结,表示少女时代的结束,一般只用于对青楼女子初夜的形容),在平康坊很受欢迎。

要不是春风楼的背境够硬,林薰儿早就让人梳拢了,不少贵族子弟,都暗暗较劲,看哪个拨得头筹。

林薰儿在长安的名气很大,除了她长得亮色,传唱也堪称一绝,那声音有如黄茑出谷般婉转动人,从小拜得名师的她,唱功了得,不少人特地跑到春风楼,只为欣赏林薰儿自弹自唱的表演。

这晚是五月初六,不是什么节气,可春风楼的大堂人满为患,很多人就是没有座位,就是站着也听得津津有味。

林薰儿弹唱的是大诗人王勃的《送杜少府之任蜀州》:

城阙辅三秦,风烟望五津。

与君离别意,同是宦游人。

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

无为在歧路,儿女共沾巾。

曲是改自六朝时期传下来的《折杨柳》,旧曲配新词,在林薰儿的演奏下,歌声时而婉转动人,如山涧中的潺潺流水;时而忧郁悲伤,如恋人面临生死离别,琴声随着歌的感情波动时快时缓,一时间,偌大的大堂好像只有一个声音在歌唱,只有一把古琴在弹奏。

当最后音符停下,整个大堂鸦雀无声,半响,突然爆出一阵如暴风雨般的掌声、喝彩声:

“好,唱得太好了。”

“薰儿姑娘真不愧是春风楼第一花魁,这歌,绝了。”

“此曲有如黄钟大吕,不虚此行。”

“薰儿姑娘的歌声,那是余音绕梁,三日不绝。”

“太动听了,看赏。”

“看赏。”

一个“赏”字响起,好像触动某一个信号一样,大堂的人纷纷从身上掏出钱往台上扔,现场好像爆一阵丁丁当当的声音,就像在下着铜钱雨,没一会功夫,台面上全是客人打赏的五株钱。

坐在台下的郑鹏,吃惊地看到,地上的钱,除了一枚枚黄澄澄的五株钱外,还有成串扔上去,甚至还有金豆子,就一会儿的功夫,地上的钱加起来少说也有十贯之多。

一贯千钱,十贯万钱。

这钱也太好赚了吧,郑鹏看到那一地的钱都有点眼红了。

还没感叹完,突然有人大声唱道:

“八号桌的郑州卢公子,赏薰儿姑娘钱三万。”

郑鹏扭头一看,只见一个下人把一托盘钱交给维持秩序的龟奴,那龟奴收到钱后,像打了鸡血一样大声唱道。

此时,一直端坐的林薰儿站起来,对着八号桌的方向行了一个礼,柔声地:“奴家谢过卢公子。”

八号桌站起一个圆脸大耳的少年,一边对林薰儿还礼,一边有些激动地说:“薰儿姑娘的歌,有如天籁之音,听此曲就不虚此行,这只是某的一点小心意,哈哈。”

郑州卢公子刚坐下,龟奴又大声唱道:“十二桌何进士赏薰儿姑娘钱五万。”

“七号桌王外郎,赏薰儿姑娘上好羊脂玉佩一对。”

“三号桌钱公子,赏薰儿姑娘赤金饰面一副。”

“一号桌赵大夫,赏薰儿姑娘锦锻十匹。”

随着龟奴不断地唱,不断有人上前送礼,没一会的功夫,台前堆满了盛放礼物的托盘,钱、玉佩、锦锻、金器应有尽有,让人看得眼花缭乱,粗略估计礼物的价值不下于三百贯。

这不是好赚,简直好过去抢。

郑鹏想起白居易《琵琶行》行中的两句诗:五陵年少争缠头,一曲红绡不知数。

原以为是诗人夸张,现在看来,那是写实啊。

只是唱了一五言绝句,虽说林薰儿唱了两遍,可唱两遍也没几个字,难怪春风楼的老鸨迟迟不肯让林薰儿梳拢,留着她清倌儿的身份,更能吸金,养着她等于养了一棵摇钱树。

白居易诗中只提到“五陵年少”,而这里,除了很多少年郎,还有员外(官职)、大夫(官职的一种)、商贾、豪门大族子弟等,可以说囊括大唐有权势或有财力的阶层。

后世去风流快活一下,一个个藏着掖着,不是怕进“号子”就是怕后院起火,可在大唐,喝花酒是一种风尚,不仅出手阔绰,还让人大声唱出来,哪里人、担任什么职务等,豪放得让人吃惊。

这一点,也与大唐的青楼文化有关系。

后世一说到妓院,想到的就是皮肉买卖,有些见不得人,而在大唐却是一件雅事,不仅仅是因为大唐的妓院合法,青楼姑娘喜欢传唱名人雅士的诗词,有人传唱,可以把好的诗词最快度传播,这算是唐朝的一个特色。

文人雅士去青楼,不仅有善解人意的美女相陪,还可以听到最新出的好诗好词,偶得佳作,也可以让青楼的姑娘当场传唱,这也是扬名的一种方式。

唐人薛用弱《集异记》中有这样的故事:诗人王昌龄、高适、王之涣到旗亭(酒楼)小酌,恰逢四位歌妓赛歌。有唱王昌龄“一片冰心在玉壶”的,有唱高适“开箧泪沾臆,见君前日书”的,唯独没有王之涣的诗作。王之涣自负才名,指着“诸妓中之最佳者”对两位诗友说:“她若不唱我的诗,我甘拜下风;若唱,你俩尊我为师。”而那位“最佳者”,果然就唱起了“黄河远上白云间……”

刚才林薰儿唱的,就是大诗人王勃的《送杜少府之任蜀州》。

春风楼的奴仆动作很快,就在郑鹏感叹的时候,一群人手脚麻利把台上的钱物收到后台,就是地上的散落的铜钱也捡得一干二净。

挣了大笔打赏的林薰儿抱着琴慢慢站起来,就当郑鹏以为她赚够要走时,林薰儿向台下优雅地行了一个礼,用那动人声音说:“诸位的厚爱,薰儿感激不尽,现再献一曲,刚才所得赏钱甚厚,自觉受之有愧,诸位静心聆听即可,千万不能再给赏钱了。”

还能再听一曲?

在场人纷纷大声叫好,不少人开声大声赞起林薰儿来:

“平日薰儿姑娘只弹一曲,今天能破例,真是幸运。”

“别的姑娘,只怕赏钱不厚,只有薰儿能视钱财如粪土,难得。”

“薰儿姑娘可是平康坊第一美人,那些庸脂俗粉能比吗,呸。”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对林薰儿那是各种赞扬,只有郑鹏撇撇嘴:这个林薰儿,年纪小小,倒会收买人心,反正唱一哥不费什么力气,真是不爱钱,前面就不会收那么多的打赏。

收了钱还能落个好名气,真是好算盘。

郑鹏正在腹诽时,台上林薰儿自顾说:“此曲奴家一个月前就练,现在才敢唱出来,就怕亵渎了如此优美的诗,要是唱得不好,还请诸位公子多多见谅。”

“听说薰儿姑娘在音律造诣极高,一个新曲听一遍就能弹得**不离十,一新作最多练三天就成,是什么样的诗,让薰儿姑娘如此看重?”坐在七号桌慷慨赏了上好羊脂玉佩一对的王员外吃惊地问道。

林薰儿一直平静的俏脸,出现了一丝敬仰,一脸向往地说:“这诗就是魏州贵乡郑鹏郑公子,所兰亭会上所作的《元夜静思》。”

什么,自己的诗?

郑鹏楞了一下,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很快,眼里闪过一丝亮色。

111 某是万人迷

“哈哈,能再听薰儿小姐再唱一曲,今晚真是来对了,好,真是太好了。”坐在郑鹏旁边一个彪形汉子,高兴得大笑两声,然后抓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

“哎哟”,由于动作大,手肘碰了郑鹏一下。

每逢林薰儿演奏,春风楼就人满为患,除了最前面二排舍得花大价钱的,后面的都是拼着桌子坐,这是春风楼聪明的地方,前面二排的桌子要花钱,把客人区分开来,给那些喜欢排场的人,其余的可以随意坐下欣赏,借机敛财之余,还赚得一个好名声。

就是抠门,白听歌不给赏钱,可来到春风楼,酒水菜肴总得点一些吧,那么多美女,一个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不动心?

只要来到这个销金窟,总能变想法子从你腰包里掏钱。

彪形汉子碰到了郑鹏,马上道歉道:“刚才有些激动,不小心碰到了兄台,抱歉,抱歉。”

郑鹏扭头看了他一眼,摆摆手说:“没事,人多难免磕磕碰碰,薰儿姑娘不就是多唱一歌吗,阁下也不用这样激动吧?”

这个汉子身高近六尺(18米),长得剑眉星目、孔武有力,浑身透着一股强悍、类似练家子的气息,郑鹏刚才光顾着欣赏歌舞,都没注意到有这样的汉子坐在旁边。

“兄台你有何不知,薰儿姑娘唱歌全凭心情,有人曾出三百贯要她唱一曲,换作其它女子,不光唱曲,侍寝都有余了,可薰儿姑娘脸色都不动一下,当场拒绝,真有个性。”

什么个性,郑鹏闻言撇撇嘴,说到底,也就是变相抬高身价,说不定是青楼自己炒作的,一个青楼女子,哪有权力跟客人说拒绝,不过是想方设法赚取最大价值罢了。

都说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林薰儿把姿态摆得高高的,反而激起男人的征服欲,那些公子哥儿争先恐后地为她一掷千金。

这不,眼前这个一米八的汉子,都被她迷得团团转。

黄三说过,为了吸引顾客,热闹气氛,青楼妓院不时举行一些诗会、赛唱一类活动,郑鹏很想通过这样的活动提升名气,就像兰亭会一夜成名一样,有了目标,一边恶补大唐的音律,一边开始混迹于平康坊,寻找机会。

自己主动送上门和别人上门请,完全不是一回事。

没有碰上诗会,本来感到失望的郑鹏,突然听到春风楼花魁要唱自己的诗,心中突然有了小激动。

郑鹏有些瞧不起这个彪形大汉,没想到那彪形大汉主动搭起讪来:“相见也是一种缘分,在下郑县郭子仪,不知兄台尊姓大名?”

“你,你刚才说你是郑县郭子仪?”郑鹏的眼睛都瞪大了。

郭子仪被郑鹏的眼神吓了一跳,然后有些不解地说:“大丈夫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某是郭子仪,兄台你认识某?”

运气啊,又碰到一位牛逼人物。

郑鹏心里说:认识啊,怎么不认识,中唐名将,拯救大唐于危难之间,用再造了一个大唐评价他也不为过,那可是货真价实的牛人。

心里激动,脸上不动声色地说:“不认识,只是觉得你的名字很特别,挺好。”

郭子仪的名字不算特别,特别的是他的名是子仪,字也是子仪,后世有一段时期流行听广播故事,这位大唐名将出现些频率很高,郑鹏听过不少有关他的传说,算算时间,他也应该出现在长安了。

史载郭子仪是开元四年以武举,以“异等”的成绩补任左卫长上(从九品下),然后一路晋升,现在是开元三年,郭子仪提前到京城适应、找找关系很正常,反正他老子郭敬之做过四州刺史,也算是一个官二代,不差钱。

对于郭子仪出现在烟花之地,郑鹏一点也不奇怪,一来大唐民风开放,郭子仪又是血气方刚的少年郎,而他一个人在京也寂寞;二来郭子仪是一个多情的种子,有人喜欢权力、有人喜欢钱财、有人喜欢宠物,而郭子仪却喜欢美女。

据说郭子仪最多的时候,养了过千名美女,民间有“皇上后宫佳丽三千,令公一半”的说法,当然他并不是全部据为已有,而是战乱时很多人流离失所,郭子仪有能力后看不得美女受苦,绝大部分只是养在家中,并没有强行占有,还有撮合才子佳人的举动,后来觉得一人占这么多不公,把妻妾散去,只留下八人。

这是后人的说法,是真是假郑鹏也不好说,以后也不好验证。

自己的到来,大唐的轨迹也生一些小小的改变,安史之乱应该不会有了吧?

当然,那些都是后事,郑鹏的眼珠子转了转,然后故作神秘地说:“某的名字先保密,不过外号可以先说一下,某的绰号是万人迷。”

“什么,万人迷?”

“没错”郑鹏面不改色地色:“无论什么女子,只要某一出手,很快对某着迷,主动投怀送抱。”

“哦,是吗?”郭子仪看着郑鹏,不仅语气有些诧异,眼里明显流露出不信。

眼前的郑鹏,眉清目秀,但说不上俊美,长安的青年才俊自己差不多都认识,就没郑鹏这一号,还说什么万人迷,也不怕把天吹破。

郑鹏有些挑衅地说:“子仪兄不信?要不我们打个赌?”

“赌什么?”

“子仪不是说这位林薰儿姑娘很难对付,有人出高价也难求她唱一曲,被她邀请单独相处,喝酒聊天,想必更难吧?要是某能让这位薰儿姑娘主动开口相邀呢?”郑鹏有些漫不经心地说。

郭子仪毫不犹豫地说:“那子仪甘拜下风,这块是某最心爱玉佩也送与兄台,若是不成功呢?”

林薰儿平日非常清高,别说主动相邀,就是达官贵人也不肯应酬,眼前这个人,其貌不扬,听曲舍不得坐前面也就算了,赏钱时人人都慷慨解囊,郭子仪也扔了一贯钱上去,可郑鹏却坐得稳如泰山,没有一点不好意思。

小家子气的,能有这么大的魄力?

钱舍不得出,要想让林薰儿主动开口相邀,只能靠压,可眼前这个家伙,好像随从只有一个,家境估计一般,就是背境又怎样,这春风楼的幕后东主可是当今王爷,还是亲王级别,这是没人敢在这里放肆的原因。

算来算去,郭子仪觉得自己胜率极高,于是把心爱的玉佩压上。

郑鹏很干脆地说:“出门有点急,身上没带值钱的东西,这样吧,若是某输了,就拿子仪兄的玉佩去典当行估值,无论开多少钱,某直接按双倍来赔偿,这样可行?”

“成交。”郭子仪也是一个爽快的人,闻言马上同意。

就在二人成赌约的时候,林薰儿已经调好了古琴,随着琴声响起,众人期待已久的林薰儿终于开腔了。

林薰儿能成为春风楼第一花魁,除了她姿色过人外,那副好嗓子也功不过没,都说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只是听了一遍,郑鹏也不由崇然起敬。

诗的传唱多有曲调,最常用的旧曲新词,而林薰儿只是唱了一遍,郑鹏就对她刮目相看了。

别人传唱,那是一曲一诗,而林薰儿却不同,最近用心恶补大唐音律方面知识的郑鹏听出,林薰儿传唱时一共用了二个曲调,前四句用《满庭芳》轻快旋律点出喜悦之音,后四句曲风一变,转用曲调伤感《虞美人》,在传统唱腔的基础上,还大胆加入了梵唱的风格。

两种不同风格的曲调,林薰儿能轻松融洽、驾御,中低音的变换游刃有余,就是郑鹏这种对音律不感兴趣的人,情绪也一度随着歌声起伏。

一曲唱罢,全场针落可闻,所有人还沉浸于美妙的歌声中,直到林薰儿抱着古琴向众人谢礼,这时众人才回过神来,一瞬间掌声雷动,众人一边大声叫好,一边不吝把最热烈的掌声送上。

叫好声、掌声汇在一起,好像要把大堂都掀翻一般。

等掌声停歇,林薰儿抱着古琴,缓缓转身,准备离开。

看到林薰儿要离开,郭子仪眼里流露出一丝不舍,不过他很快对郑鹏嘿嘿一笑,嘴边露出一丝得意。

不是说自己是万人迷吗,不是说林薰儿会主动邀他喝酒吗,还和自己赌,自己压的那块玉佩是古玉,润而透,触肉生暧,雕工一流,还是出自名师之手,就是拿去典当,少说也值八十贯,这家伙得双倍赔给自己。

一下子赚一百多贯,这个月喝花酒的钱都有了。

郭子仪打定主意,要是郑鹏敢跑,自己一手就能抓只小鸡一样捏着他脖子提起来。

郑鹏对郭子仪眨眨眼,示意他看好,然后突然站起来,大声地说:“薰儿姑娘稍等,某有话要说。”

这话说得突然、响亮,现场一下子静了下来,所有人都扭头看着郑鹏,林薰儿都准备走了,可有人指名道姓叫,也不好假装听不到,只好转过头,脸色平淡地说:“这位小郎君,不知唤奴家所有何吩咐?”

112 林薰儿的邀请

面对着全场的目光,郑鹏不慌不忙地说:“吩咐不敢,薰儿姑娘唱得太好了,好得让人拍案叫绝,这里有一两黄金请薰儿姑娘收下,就当是某的一点心意。”

多少?

一两黄金?

坐在下面的郭子仪差点没笑出来。

郭子仪想到眼前这个狂妄自大的家伙,会用钱吸引林薰儿,但万万没想到他只愿掏出一两黄金,一两黄金相当于十贯钱。

一两黄金就想吸引林薰儿?简直就是做梦,要知道,有人出到3oo贯的高价,林薰儿都没动过心呢。

要是刚刚掏十贯钱,勉强还能让龟奴唱一下,林薰儿说过不要赏钱,当着这么多人,赏个十贯钱还叫得这么大声,这家伙是从乡下进来的吧?

想用一两黄金想拿自己这块价值不菲的玉佩?

“这人谁啊,一两黄金也拿得出手?”

“就是,当薰儿姑娘没见过钱吗?”

“肯定是哪个小地方出来的,没见过世面。”

“滚滚滚,哪来要饭的,拿一两黄金敢跑到春风楼装阔?”

堂下爆一阵嘲笑声,不少人指着郑鹏哈哈大笑,可郑鹏却是面不改色,一脸淡然地看着台上的林薰儿。

好像笑的不是自己一样。

林薰儿也有些好笑,可是从小就受到严格训练的她,很好掩饰自己的内心的情绪,有如公式化地对郑鹏淡然一笑:“这位公子,奴家说过,前面的赏钱足够厚,这支新曲是献给在座的诸位,感谢这么多客人捧场,所以,这钱薰儿不能收,无论如何,谢谢公子的美意。”

一两黄金对林薰儿来说,还真没看在眼内,可这话她不能说出来,打算随便应付就走。

就在林薰儿想再次转身离开时,郑鹏有些叹息地说:“自从某写了这诗,传唱的人不少,可薰儿姑娘唱得最好、最扣人心弦,特地想表示一下,没别的意思,倒是让薰儿姑娘见笑了。”

林薰儿的右脚都抬起了,听到郑鹏的话,脚中半空停滞了一下,很快放回原地,有些吃惊地转身,神色带些惊讶地说:“公子,你是贵乡的郑鹏郑公子?”

什么,这个人是这诗的作者,最近名气大涨的郑鹏?

原来有些喧嚷的大厅,一下子静了不少,众人都看着郑鹏,眼里疑惑中带着吃惊,而坐在郑鹏旁边的郭子仪更是惊讶得嘴巴张大得可以塞进一个鹅蛋,心里暗暗有种不妙的感觉。

“大丈夫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某正是贵乡郑鹏。”郑鹏一脸从容地说。

“他说的没错,他就是贵乡郑鹏”人群中有人站起来大声说:“某在兰亭会见过郑公子,亲眼目睹他作出这千古绝句。”

说话的是一个相貌有些普通的少年,说完后,向郑鹏行了行礼:“飞腾兄,某是黄程远,兰亭一别快半年了,没想到在这里看到你。”

兰亭那么多人,郑鹏前半程只顾着低头吃东西,后面被众人围着,哪里认得几个人,听到黄程远说这些,可自己脑里没什么印象。

“真是巧了,程远兄,想不到在京城见到你,缘分啊。”郑鹏顺着他的话说。

这时候总不能说记不起吧。

郑鹏和黄程远的对话没什么“营养”,但是陈述了一个事实:郑鹏就是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的作者,最近声名雀起的魏州大才子。

林薰儿确认郑鹏的身份后,那张脸上的清高、淡泊的脸没了,取而代之就是脸色有此泛红,眼里也有了异样的光采,只见她深深地看了郑鹏一眼,然后抱琴对郑鹏行了一礼:“原来是郑公子光临,奴家有失远迎,还请公子恕罪。”

“不敢,某只是一个小人物,不敢劳薰儿姑娘大驾。”

“郑公子这是取笑奴家了。”林薰儿二话不说,郑鹏又是一个礼。

第一眼看郑鹏时,只觉得这人长得普通,想得简单,做得随性,要不是维护自己的形象,早就转身就走,可不知为什么,知道郑鹏是刚才那诗的作者后,在“才华”光环的衬托下,林薰儿越看郑鹏就越顺眼。

就是郑鹏当众打赏一两黄金的举动,前面觉得他有点不自量力,现在也看成是率性而为,真诚而不做作。

林薰儿欣赏之余,不忘给一旁押场的老鸨使了个眼色。

郑鹏还没有说话,一直在维持秩序的老鸨突然指着龟奴骂道:“不长眼的东西,没看到郑公子看赏吗,还楞着干嘛,郑公子的手举着不酸吗?”

那龟奴楞了一下,很快回过神,扬手啪啪就自打了两把:“是小的没长眼,马上,马上去。”

说完,拿着一个铺着红色绸布的托盘,恭恭敬敬地跑到郑鹏面前,一脸讨好地看着郑鹏,当一张薄薄的金叶子放在托盘上时,龟奴的手都不由抖了一下,好像不堪其重一样。

龟奴扯开喉咙,大声唱道:“贵乡郑鹏公子,赏林薰儿姑娘黄金一两。”

一两黄金不算什么事,问题是这两黄金是郑鹏赏给林薰儿的,还说她唱的诗最好,最能体会原作者的心意。

原作者都说是他听过传唱中,林薰儿是唱得最好的,也就是说,天下那么多人传唱这诗,可只有春风楼的林薰儿唱得最正宗,这对林薰儿的名气进一步推高。

林薰儿一来佩服郑鹏的才华,二来不肯放过扬名的机会。

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就是**,在娼妓云集的平康坊,竞争激烈到白热化,特别是四个顶尖的妓院,一直在暗中相互较劲,这也是老鸨配合林薰儿的原因。

“谢郑公子厚赏”林薰儿对郑鹏嫣然一笑,满脸欢喜地表示感谢。

台下好像响起一阵心碎的声音,包括坐在郑鹏旁边的郭子仪。

平时对林薰儿百般追捧,钱物、胭脂水粉、各式绸缎没少送,价值低于十贯都不好送出手,可林薰儿从不跟他们假以颜色,那么多礼物也没见给谁笑过,可偏偏对郑鹏一笑再笑。

“不用,不嫌薄就好了。”

“郑公子”林薰儿突然柔声地说:“奴家准备了一些酒菜,让公子享用,一是感谢公子的厚赏,二是奴家总得觉得有些地方理解不够,席间正好向郑公子请教一下诗问题的,不知郑公子赏不赏面?”

林薰儿的话音一落,现场响起一片哗然声,很多人难以置信地看着林薰儿,接着的有些羡慕地盯着郑鹏看,不知多少人的眼睛都红了。

113 林薰儿的不甘

当所有人都以为郑鹏会欢天喜地地答应时,没想到郑鹏面色平静地说:“抱歉,走的时候让人准备了卤肉,一会还要回去享用,就不叨扰薰儿姑娘了。”

什么,回去吃卤肉?

要是郭老头在这里,肯定又得对郑鹏腹诽,这个“要钱不要脸”的家伙,到哪里都不放弃找机会做宣传,可又不得不说,郑鹏做的广告很绝,像在兰亭会那一句广告,硬是把整个魏州的读书人都鼓动了,一夜之间,卤肉从被嫌弃变成抢手货,还有很多私塾长期订货。

大厅那些不知情少年才俊,闻言差点没吐血:天啊,狠心拒绝色艺双绝美人儿的邀请,理由是回家吃卤肉?

不是脑袋进了水吧?

“这家伙是饿死鬼投胎吗?”

“上辈子没吃过肉吗,要是有薰儿姑娘邀请的是某,别说卤肉,就是老子叫都不回。”

“卤肉?这是什么东西?”

“孤陋寡闻了吧,听说是魏州很有名的一种肉食,郑鹏在兰亭会上说过,他吃完卤肉脑子会特别灵光,对了,这位魏州才子不仅诗做得好,写的字也非常出色,前任叶祭酒说他的字,能开宗立派。”

“叶祭酒说的?能得到此评价,这个郑鹏,肯定有他的过人之处。”

众人你一言我一言,羡慕、吃惊、妨忌都有,不少人看郑鹏的目光都不同了。

站在台上的林薰儿楞了一下,看着郑鹏转身坐下的身影,敬佩之余,眼里也闪过一丝不甘。

在平康坊,自己天生丽质、才艺过人,是最红的花魁,平日不知多人有追捧、一掷千金,只为博自己一笑,可眼前这个郑鹏,自己都主动邀请他了,竟然当众拒绝了自己?

让自己都骄傲的容颜,对这位才华横溢的才子没吸引力?

一想到自己的吸引力不如一盘卤肉,骄傲的林薰儿就有一种强烈的、不甘心的感觉。

有心想挽留也来不及,郑鹏已经坐回自己的位置,林薰儿心有不甘,可表面还是面露笑容地说:“郑公子还有事,奴家就不强留了,薰儿在这里,随时恭候郑公子的光临。”

人群中又是响起一阵羡慕声,刚才是请教,现在可好,改成随时恭候了。

郑鹏站起来,笑着拱拱手说:“一定,一定。”

林薰儿有些不甘心地走了,她一走,大堂里的人慢慢也散了,喝酒的喝酒,寻欢的寻欢,只有郭子仪还在目瞪口呆,盯着郑鹏,好像不认识一样。

郑鹏有些好笑,干咳一声:“子仪兄,你心仪的薰儿姑娘不在这里,看错地方了。”

郭子仪这才从震惊中醒过来,只见他苦笑一下,有些不舍地看了看手中的玉佩,不过他很快就推了过来:“飞腾兄,某愿赌服输,这块玉佩是你的了。”

郑鹏拿起来,看了看,在手心抛了一下,扭头看了脸色有些紧张的郭子仪一眼,开口说道:“子仪真是一诺千金,对了,某出门只带了一两黄金,刚才打赏了出去,也懒得让下人拿来,不知子仪兄能不能顺便帮我把帐结了?放心,只喝酒,还没选姑娘呢。”

“没问题,你的帐某包了。”郭子仪大声说。

郭子仪是个大方的人,对郑鹏也服,毕竟郑鹏能写出这么好的诗,不解风情是个问题,而郑鹏能坚守本心更了不起。

郑鹏哈哈一笑,把玉佩一抛:“那行,这玉佩归你了。”

郭子仪一急,马上把玉佩接住,然后有些不相地说:“归我?”

这块玉佩价值过百贯,更是郭子仪的心爱之物,郑鹏就这样随手抛出,摔坏了怎么办?

奇怪,大厅舍不得坐前面,听歌不给赏钱,打赏给林薰儿,也只有一两黄金,这价值过百贯的玉佩,这么轻易还给自己?

“飞腾兄,你今晚的花销某包了,就当是交个朋友,这玉佩是你的彩头,请收回。”郭子仪大度地说。

虽说舍不得那块玉佩,可郭子仪拿得起、放得低。

不占郑鹏这份便宜,要知郑鹏当时可是说双倍赔给自己。

郑鹏吃惊地说:“子仪兄,你当某是朋友?”

“就怕飞腾兄瞧不上某这种粗人。”

“那就行了”郑鹏高兴地说:“那好,这玉佩就当给子仪兄的见面礼,收下就行,要是再客套就是虚伪了,要不然就是看不起我郑鹏。”

打赌的时候,郑鹏心里也没多大把握,主要是不知林薰儿是什么性情,还没赌就作了输了的准备,反正输赢不重要,重要是和郭子仪拉上关系。

输了就算当花一百多贯和未来的名将拉关系,无论如何都不会吃亏。

郭子仪没想到郑鹏这样大方,闻言高兴地说:“飞腾兄真是爽快,行,这礼某收下。”

心爱的玉佩失而复得,郭子仪心情大好,当场应了下来,心里盘算着以后再好好补偿郑鹏。

两人又聊了好一会,郑鹏婉拒郭子仪去风流一晚的提议,和郭子仪交换了联系方式,这才施施然在离开。

刚才振振有词说要回家吃卤肉,再留着不走,那不是变相羞辱林薰儿吗?

就是她本人不在意,估计她的那些追随者都不肯放过自己。

不回去,好不容易打的一个绝妙广告就就变质了。

夜里坊门关闭,其它人回不去,但对郑鹏来说没有问题,就是走路也就一会就到。

长安城很大,可是传消息传播得很快,因为喝了不少酒的缘故,郑鹏睡到第二天中午才起来,没想到一起来,就听到阿福说起昨天晚上的事,这是他上街购物时听来的。

一夜之间,只是一夜之间,林薰儿用新式唱法技惊四座的事,很快就传了出去,除此之外,郑鹏扔下娇滴滴的美人儿不爱,跑回家吃卤的事也抖了出来,只是半天的功夫,就传出了好几个版本。

有人说郑鹏不爱女色好男色;有人说郑鹏更喜欢熟女型,不喜欢林薰儿那种青涩的小姑娘;有人说郑鹏某方面不举,以至对女子不感兴趣

传言就是这样,听风就是雨,有的是听得不清,有的觉得不够精彩自己“加戏”,长安城以一座以军事化管理的城市,百姓没什么娱乐活动,平日最喜欢听八卦,像才子佳人这一类故事最感兴趣,茶余饭后一个个说得口沫横飞。

一些杜撰出来的版本,郑鹏听到都有些无言。

好吧,不管怎么说,郑鹏的目的已经达到:挣得了名气,推广了卤肉。

走之前和郭可棠商量过,长安这个大市场不能放过,郭可棠布完局后,就会亲自带人来长安开拓卤肉生意,现在就当是预热吧。

“少爷,薰儿姑娘这样说,今晚去跟她幽会?”阿福有些八卦的说。

郑鹏一边吃饭,一边赏了他一脚:“找打,敢调侃本少爷。”

这些下人,在自己的纵容中,变得越来越大胆了。

“不敢,不敢,就是好奇问问。”阿福挨了打,可他脸上反而露出幸福的神色,继续嘻皮笑脸地说。

少爷这种表情踢人,不是生气,而是是一个宠信的信号。

郑鹏把筷子一放,出人意料地说:“春风楼去过了,不急,先晾几天,今晚去丽春院。”

114 人生小巅峰

春风楼的生意越来越好,特别是林薰儿演唱的时候,大堂里人满为患,很多人没有位置,就是站着也乐意,而林薰儿每次出场,都被要求唱郑鹏那“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的歌。

这诗原来传唱度就很高,得到原作者郑鹏亲自点评,说林薰儿唱的最动听后,好像林薰儿唱的才是“正版”于是文人雅士纷纷上前倾听。

林薰儿精心编的曲得到认可,她的好嗓子也功不可没,以至每一次演唱,都能收到一笔可观的赏钱。

只是,林薰儿不仅没开心,反而有些怨恨起来。

怨恨的对象是郑鹏。

郑鹏的打赏和点评,给林薰儿带来了声望和金钱,林薰儿应该感谢郑鹏才对于,可林薰儿却对郑鹏有了怨念,原因是郑鹏半个月没来了。

当晚拒绝了自己的邀请,林薰儿对郑鹏说,随时恭候他的光临,心想郑鹏可能当众有些不好意思,第二天会前来找自己,没想到半个月过去,就没见郑鹏再到过春风楼。

郑鹏不去春风楼,可不代表他没别的青楼,就在这半个月里,郑鹏可没闲着,去了丽春楼、群香楼、群芳院、兰香阁等,可以说左拥右抱、夜夜笙歌。

原因很简单,郑鹏是一个长得不错的少年人,还是一个长得不错又才华横溢的少年人,这一点就很受青楼女子欢迎。

在这短短的半个月时间,郑鹏摇身一变,成为平康坊的红人。

不知为什么,郑鹏去哪个青楼,哪个青楼就会红火,哪个青楼女子得到郑鹏的赞美,很快就身份大增,这样一来,郑鹏成为平康坊最受欢迎的客人,也成为街头巷尾茶余话后议论的对象。

今天跟这个花魁斗酒,明晚又担任某个青楼举行的赛唱评委,像青楼美女暗送秋波、佳人提前替郑鹏结帐的事也成为长安城坊间的谈资。

郑鹏有一个特点,评价不多,但评价正面且一语中矢,这样一来更受那些青楼女子欢迎,往往一进青楼,还没挑人,那些花魁、红牌就闻讯而来,这个唱歌那个敬酒,就是为了从郑鹏嘴里得到一句赞美。

这天林薰儿起床刚刚梳洗完毕,身边的婢女小杏就急急脚进来,有些焦急地说:“姐,又有新消息了。”

“什么消息?”林薰儿佯装不经意地说。

不用问,小杏的消息,与那位风流而多情的魏州才子郑鹏有关。

女人就是这样,把她哄着捧着,她对你爱理不理,可当你对她不瞅不睬后,她反过来哄你捧你,对女生来说,也有一种征服欲。

越是瞧不上自己,就越想证明给别人看。

小杏小声地说:“姐,昨晚郑公子去了丽春院,陪他是王媚儿。”

林薰儿俏脸一寒,有些冷笑地说:“六天前就陪过一次,算这次是二次,这是郑公子第一次找同一个女子相陪,王媚儿这小浪蹄子对付男人真有一手,对了,郑公子说了什么。”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平康坊青楼众多,竞争非常激烈,青楼之间竞争哪间生意好,而**也暗暗竞争哪个价格最高、最受客人欢迎。

春风楼的林薰儿、听雨楼的钱柳儿、群芳院肖团儿的和丽春院的王媚儿,号称平康坊四大美女,每个人都有一帮相对稳定的捧场客,这些捧场客,经常为哪个是平康坊第一美人争论不休。

林薰儿、钱柳儿她们表面不作置评,实际上也暗暗竞争,就是她们背后的东家也支持、甚至鼓励她们去争夺,多点花样和绰头也好吸引客人。

在大唐,青楼玩的是文艺范。

小杏小声地说:“郑公子给王媚儿写了一诗”

林薰儿转过身,连忙问道:“什么诗?”

“凤眼半弯藏琥珀,朱唇一点露英瑶。

自是生香花解语,千金良价更难消。”

好诗啊,林薰儿仔细品味了一下,忍不住赞叹,全诗没写一个美字,可是处处把女子特有的美态描绘出来。

虽说没有兰亭会的那好,但绝对上乘之作。

林薰儿有些吃醋地想:王媚儿的脸是瓜子脸,脸小眼睛大,笑的时候眼睛弯弯的,这是她媚态尽现、最迷人的时候,郑鹏把这它描绘得这么详细,哼,也不知王媚儿那浪蹄子用了什么手段。

小杏有些愤愤不平的说:“那个王媚儿,今日还招摇过市,对了,姐,这事传开后,到丽春院点王媚儿的客人,都已经排到月底啦。”

林薰儿轻咬着银牙:“小杏,郑公子住在宣阳坊?”

“是啊,姐,你问这个,你不是想去找他吧?”小杏吃惊地说。

平康坊四大美人,林薰儿是后起之秀,捧场客没那三位多,优势是那三个都让人“破瓜”了,只有林薰儿还是清倌人,这是那些富家子弟热烈追捧林薰儿的原因,都想先拨头筹,平日那些客人想见林薰儿一面都难,现在自己主动送上门?

不像林薰儿的作风。

“这事你不管”林薰儿开口说:“去把妈妈唤来,就说我有事跟她商量。”

“姐,我这就去。”

郑鹏一觉醒来,看看日上三竿,这才摇着脑袋洗刷。

一连半个月,天天泡在青楼,喝着美酒、拥着美人,简直快乐不知时日过,其实想想,这段日子可以说是人生的小巅峰。

每到一个青楼,马上待为上宾,迎接自己的是最好的服务、最漂亮的姑娘,一个个都用心伺候着,好酒好茶招待着,虽说有点怕染病,就是留宿也不要人侍寝,但是亲亲搂搂、吃点豆腐还是可以的。

享受到最好的服务,结帐时青楼都是象征性收一点,还有女子偷偷往郑鹏的衣袋塞钱,虽说天天风花雪月,可加起来还没花到一百贯,这点钱郑鹏还承受得起。

“少爷,这些都是给你的请柬。”就在郑鹏准备吃东西时,阿福捧着一叠请柬进来,笑口盈盈地说。

郑鹏在春风楼主动表明身份后,第二天就有人找上门,邀请郑鹏去喝酒,记得第一份请柬来百花楼,随着郑鹏的名气水涨船高,像大型的青楼、有名的花魁也开始给郑鹏写信、写请柬。

有时一天有上百封,郑鹏也由原先的兴致勃勃,变得有些索然无味。

“看看,都有些什么。”

阿福应了一声,然后开始读了起来:

“百花楼的翠儿姑娘,邀少爷今晚喝酒。”

“丽春院的王媚儿姑娘,新编了一曲,说今晚只想弹给少爷一个人听。”

“听雨阁今晚举行一个诗会,邀请少爷参加。”

“秋花院晚上举行赛诗比赛,诚邀少爷去作评审。”

“金月楼的芳儿姑娘邀请少爷”

阿福念了好一会,这才把手上的请柬读完,读完后,开口问道:“少爷,今天准备去哪?”

郑鹏没有应,扭头问阿福:“阿福,你觉得,本少爷现在在平康坊,有名气了吗?”

“当然有,少爷本来就有名,这几天又写了几好诗,名气更大”阿福有些眉飞色舞地说:“现在是,少爷说哪间青楼好,哪间青楼的生意就红火,少爷说哪个姑娘漂亮,哪个姑娘马上就身份上涨,就像王媚儿,原来陪喝酒是五贯起,少爷给她写了那赞美的诗后,身份一下子翻了一倍,现在光是陪喝酒都要十贯起,还得排队吧,要过夜,至少也得三十贯起。”

好吧,都成了青楼“明灯”了,郑鹏都不知说什么好。

“算了,今天悠着点,一会去逛逛街。”郑鹏开口道。

花销不是问题,天天暴饮暴食,对身体不好,再说天天呆在百花丛中,还要片叶不沾身,对身心都是一种“折磨”,这些天不是平康坊就是宣阳坊,快成了两点一线,郑鹏也想出去转转。

名气上来了,偶尔也要摆摆架子才行。

有了名气,受到关注也多,到时在音乐方面的才华再显露一下,引起李隆基或教坊的注意,主动派人来请,这样自己就可以乘机靠近这位喜爱音律的皇帝。

时间不多,对手又太强大,还有一个心爱的姑娘等着自己去救,不取点巧还真不行。

115 日行一善(求收藏)

吃饭时,郑鹏皱着眉头说:“最近教坊的动静越来越大啊。”

阿军也苦笑地说:“可不是吗,前些日子还是一天三练,现在可好,天天从早练到晚,真不让人安生。”

“住在我们隔壁那个姓马的小郎君也搬走了,说吵得脑袋痛,这小子以前还找里正投诉呢,可教坊司是皇上的,里正哪里敢管,让人用棍把他赶打出去,活该。”阿福在旁边附和。

郑鹏看了看站在一旁的黄三,开口问道:“黄三,知道教坊最近忙什么?”

黄三马上说:“少爷,听说内教坊、左教坊和右教坊最近都忙着排练,好像皇上要举办一次比赛,让三个教坊相互竞争,优胜的会有重赏,所以这几个教坊最近都非常卖力在加练。”

教坊原来是属太常寺,后来独立出来,俳优杂技,教习俗乐,供达官贵人欣赏,李隆基非常喜欢音乐,特别喜欢大型的歌舞演奏,规模大了,把教坊一分为三,分别是内教坊、左教坊和右教坊,让它们彼此竞争很正常。

有竞争才有进步。

郑鹏心中一动,开口说:“黄三,你想办法打听一下,到底是怎么回事,去吧。”

黄三应了一声,转身出去打听了,对他来说这活很轻松,因为他最擅长就是打听消息。

“少爷,这是贵乡的信,昨天响午送来的。”黄三走后,阿寿把一封信双手奉上给郑鹏。

打开一看,是郑福的信。

郑福一个月大约来二封信,都是汇报家里的情况,像庄稼的长势、店铺的收支、仲岛的买卖等情况,近几年风调雨顺、国泰民安,还有郭府的帮衬,一切还算顺利,末了郑福在信中主动请求责罚,原因是他看到郑家那个破旧的宅子在一场大雨后损坏有些严重,没经郑鹏同意,自作主张请人修耸了一番。

看完信,郑鹏半响没说话,沉默了好久,这才提笔回信,信中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好像忘记了这件事。

其实细想一下,郑福做得对,那宅子虽然破旧,可在郑鹏最落魄的时候,给郑鹏遮风挡雨,落到自己手里,不能扬光大,但至少不能毁在自己手里。

免得日后元城郑家拿那破宅子做文章。

回完信,让阿福拿去郭府开设在长安的商号,托人带回去。

古代寄信不易,驿站只有官员才能用,普通人寄信只能找商队或中间人,有商人看中当中的利润,牵头传递信件,这时候寄信的价格不便宜,什么时候到、能不能到是个问题。

郑鹏和郭府交好,书信往来都是交托给郭府的人,他们可以用官驿,又快又好。

回完信,郑鹏伸伸懒腰,感到有些索然无味,本来打算出去逛街的也不去了,想想最近字练得少了些,吩咐阿福准备笔墨纸砚。

难得清闲一天,第二天一早,郑鹏刚跟阿军打完拳,阿寿捧着一个礼盒走进来:“少爷,这是有人送你的礼物。”

郑鹏脸色一沉,开口责备道:“不是跟你说过,什么人的礼都不收,没听到耳朵里?”

在平康坊混出了一些名堂,有种“青楼点花手”的意思,为了维护自己的清誉,吃喝打折免单可以,但是礼就绝对不收,免得有人说自己不公正,好不容易攒起的一点名气没了。

阿福苦着脸说:“少爷,小的哪敢收,那人放下就跑,追都追不上。”

郑鹏接过来,打开看到盒子里放着三根鹿鞭,一时苦笑不得。

什么意思,自己就在家里练了一天字没去平康坊,就有人送上这种壮阳圣药,这是关心自己还是寒碜自己?

不会以为自己夜夜笙歌、掏空了身体吧?

冤,这些天自己可是风流不下流,一枪未呢。

“把它给我扔掉,还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信压着,不用拿给我看了。”郑鹏愤愤不平地说。

杜牧说“十年一觉杨州梦,赢得青楼薄幸名”,薄幸名还没落在自己头上,这肾的问题这么快就有人关注了?

一连三天,郑鹏都是在家里练字、打拳,日子过得逍遥自在。

第四天,郑鹏用过早饭后,带着阿军,准备去外面逛逛。

最近花钱如流水,只出不进,眼看钱越来越少,来长安快一个月了,到现在还是一无所获,别说出人头地,就是门坎还没摸到,到时不知要多少钱才能上位,郑鹏有点坐不住了。

坐吃山空,金山银海也不够花,是时候赚点外快了。

“少爷,去哪?我去备马。”阿军开口问道。

“不用,就去东市转转,走几步当锻炼身体。”

宜阳坊旁边就是东市,走路也就一会儿的功夫,人多骑马不方便,要是受惊撞到某个皇亲国戚就不好了。

刚出坊门,突然有人挡住去路:“哟,这不是郑大才子吗,没想到我们又见面了。”

郑鹏抬头一看,巧了,不是冤家不聚头,拦住自己去路的,是孙耀州。

这家伙也来了长安。

“耀州兄开玩笑了,有你这位第一才子在,谁敢在你面前称才子?”郑鹏笑呵呵地说。

孙耀州的脸色一阴,老脸忍不住抽了二下,第一才子是他心里的一根刺,每次想起都有种想吐血的冲动,兰亭会后,颜面尽失的孙耀州都不好意思出门了,感到在魏州没了脸面,就想方设法弄了一个国子监的名额,在长安求学,顺便冲击一下仕途。

没想到,刚到长安就看到郑鹏,看到郑鹏有些落魄的样子,忍不住拦住了他的去路。

郑鹏平日对衣着不讲究,为了更好打听行情,马都不骑,还特地穿了一套穿普通人穿的缺胯衫,身边婢女都没一个,现在已是炎夏,在路上走一会就一头一脸全是汗,狼狈的样子,看起来就像一名普通的贩夫走卒。

要是打扮得太好,那些商家都敬而远之,打听消息都难。

孙耀州是见过大场面的,闻言哈哈一笑,有意岔开话题:“飞腾,你这是怎么这身装扮?”

郑鹏却看得出,孙耀州表面关心,看到自己“落魄”的样子有种很享受的感觉,眼里都流露出幸灾落祸的目光。

心里有事,郑鹏也懒得跟他聊,随口应道:“唉,一言难尽,不瞒耀州兄,某的学识其实一般,要不然也不会被家里赶出去,兰亭会那次,其实就是灵光一现,事后怎么也做不出一好诗,有点怕被别人识穿,就跑到长空求学,学成后能风风光光地衣锦还乡,没想到被一个掮客骗了,他说能帮我弄到国子监的学位,骗了钱就跑,实在找不着,盘缠眼看就要用尽,就寻思着找点事做,对了,耀州兄,有什么好的差事推荐没,要不借点盘缠?”

孙耀州哪里肯借,巴不得看到郑鹏讨饭呢,闻言有些为难地说:“某的盘缠也不多了,只怕爱莫能助,不过差事嘛,这里还算有点人脉,就帮飞腾兄留意一下。”

郑鹏闻言连声“感谢”,又说了几句,然后带着阿军扬长而去。

“少爷,直接不搭理他不就行了吗,干嘛跟他说那么多?”走远了,阿军有些不解地说。

郑鹏一脸不在意地说:“你没看到他那脸色,刚才难看得像死了老子一样,懒得跟他斗嘴,就捡点他喜欢听的哄哄他,就当是日行一善。”

孙耀州是一个好出风头又固执的人,跟他争辩浪费时间,干脆说点他喜欢听的,再开口跟他借钱,把他哄走算了。

无论古今,这钱都不好借,都说借钱最能验证两者之间的成色,郑鹏故意说这些,就怕孙耀州知道自己在长安后,不服气,隔三差五跑过来切蹉,那还怎能安心工作?

看到郑鹏走了,孙耀州小声地冷笑说:“真是天真,国子监哪有这么多名额,那是由乡到县,由县到州一层层把名单传上去,论才学、讲背景,哪里轮得到他。”

郑鹏的话,想想好像也有点道理,孙耀州派人调查过郑鹏,现郑鹏说的属实,兰亭会前,不学无术,整天在烟花柳巷厮混,兰亭会后,郑鹏还真没传出有什么佳作。

难不成,跑到长安真是求学?

“长水”孙耀州突然开口叫起自己的心腹。

“小郎君有什么吩咐?”长水恭恭敬敬地问道。

“暗中在后面跟着他,看看跟姓郑的在干什么。”

“小的马上去。”

傍晚日落时分,奉命跟踪郑鹏的长水终于回来了,在崇仁坊一间名为大兴客栈的上房内,跟孙魏州汇报。

“小郎君,姓郑的东市转了一圈,好像想做买卖,还不时找掌柜问,也不知是不是在找差事,一直找到收市,这才回去。”

孙耀州开口问道:“哦,他住哪间客栈?是上房还是下房?”

“不是客栈,而是宣阳坊的一间民宅,位置是不错,不过与教坊离得近,噪音很大,租金相对便宜,小的就跟到他租房的地方,因为天快黑了,就没有再跟下去。”

“好,看来姓郑的没骗本公子”孙耀州站起来,兴奋得一边搓手一边来回踱步,自言自语地说:“姓郑的羞耻某,有仇不报非君子,这里没郭可棠和郭府护着,看他还能蹦达多久,得想个法子治他才行,怎么对付他呢”

突然间,孙耀州好像想到什么,啪的打了一个响指,大叫一声:“有了。”

116 送上门的冤大头

长水吓了一跳,小心翼翼地问道:“小郎君,你怎么啦,没事吧?”

兰亭会失利后,孙耀州成了魏州学子中的一个笑话,以前孤高自傲,得罪人不少,不少人乐意看到他出糗,也喜欢拿兰亭会的事挤兑,本来就小家子气的孙耀州,经常气得脸色青。

在孙家,郑鹏这两个字都成了禁忌,看到自家小郎君一会紧张一会惊叫,长水都有点怕怕。

孙耀州咬牙切齿地说:“趁他病,要他命,姓郑的现在这么倒霉,这个月二十六日,就是平康坊青楼行会周会长的五十大寿,到时文人雅士、名妓歌姬云集,到时把郑鹏这小子拉上,我要让在在长安也混不下去。”

郑鹏要钱没钱,要才没才,孙耀州不相信,姓郑的有没有那么多灵光。

“小郎君,这招真高”长水一脸阴险地说:“这事先不要告诉他,免得他早有准备,给他一个措手不及。”

“你这个田舍奴,跟了我这么久,总算有了些长进。”孙耀州哈哈一笑,高兴地拍了拍长水的肩膀。

孙耀州说完,双只拳头一握,眼里露出坚毅的目光,一脸坚决地说:“好了,这几天不要打扰我,某要好好想几上好的诗作,到时在寿宴上来个一鸣惊人。”

“是,小郎君。”

孙耀州费尽心思为寿宴准备时,郑鹏也在为自己的前途奔波着,白天到市场转悠,而晚上偶尔到平康坊露露面,保持一下“人气”,不时还找郭子仪一起喝喝花酒促进感情。

买卖不好做啊,郑鹏经过考察现,长安的商业不仅繁荣,还非常专业,那些商家不是积累了良好的口碑就是稳定的供货渠道,一些老字号还是自产自销,无论原材料、运输成本或劳工成本,都已压得非常低。

一句话,传统的商业,如粮、油、米、布、饮食这类很难插足,要想有一番作为,还得要在一个“奇”字作功夫。

郑鹏注意到,就是长安的酒,质量也好不到哪里去,这与大唐的科技水平有关,可是一打听,酿酒需要官府的许可,私自酿酒可是重罪,想得到官府的酿酒许可,普通人根本不用想。

一连转了几天,郑鹏都没有拿定主意。

到了五月二十六这天,郑鹏到东市转了一圈,准备回家时,几天不见的孙耀州再一次在前面拦住了去路。

“飞腾兄,最近忙什么,找你可不容易啊。”孙耀州笑容满面地说。

郑鹏看到这货都有些无语,什么兄啊弟的,关系好不好,自己心里没个逼数吗,就是笑得再灿烂,也知这货心里是想着怎么对付自己。

都行了“一善”,这家伙还有完没完?

“没办法,耀州兄有一个好父亲,某没有,还得讨生活呢。”郑鹏略带讽刺地说。

在大唐能读得起书的,都是幸福的人,要知古代可没有义务教育,读书的成本很高,要么家里很有钱,要么家里很疼爱,像孙耀州这类,家里有钱对他又疼爱。

郑鹏暗讽孙耀州“啃老”,可孙耀州没有啃老的概念,闻言不以这耻,反而有些得意洋洋地说:“家父通情达理又乐善好施,四乡八邻都是赞誉有加,某亦为家父感到骄傲。”

“耀州兄,某还有事,先告辞了。”郑鹏没心情听他自卖自夸,转身就走。

跟这货说话,累。

“别走啊”孙耀州看到郑鹏要走,连忙拉住郑鹏的衣袖。

郑鹏有些不乐意甩开他的手,皱着眉头说:“耀州兄,某还有事。”

“飞腾你一无公职二无家眷,不对,是没有家眷在长安,急什么,走,刚好有个宴会,我们一起去赴宴。”

生怕赵鹏不动心,孙耀州小声地说:“哪里有吃有喝,还有不少达官贵人,你不是想谋条出路吗,说不定此行有收获呢。”

郑鹏闻言心中一动,很快有些为难地说:“不是不想去,耀州兄你看,现在两手空空,总不能空着手去吧。”

“小意思,到时在某的礼单上,加上飞腾的名字就行。”

郑鹏摇摇头说:“还是不去了,你看我身衣裳,穿着像个贩夫,去了就怕连累耀州兄丢脸。”

“没事,这里就有一家绸庄,兼卖成衣,飞腾兄去挑一套,花费全算某的,就当是某的一点小心意。”孙耀州咬着牙说。

去赴宴,份子自己都替他出了,也不在乎再送他一套衣裳。

“这,这好像不太好吧?”郑鹏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没事,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难得在异乡看到故友,再说当日在兰亭会对飞腾兄多有误解,就当是某的赔礼吧,飞腾兄要是不答应,那就是还记恨当晚的事,看不起我孙耀州。”

为了报仇,就是花点钱孙耀州也认了。

花钱就花钱,别人花钱像大爷,自己花钱还得求着别人花,这让孙耀州有种非常郁闷的感觉。

郑鹏有些勉为其难地说:“耀州兄这样说,某要是不挑上一套,就是不给耀州兄面子,行吧,就挑一套,哎呀,这里绸庄有点贵,要不我们去别的地方转转?”

“没事,就这里,飞腾兄挑一套合适的就行。”孙耀州有点急不及待想郑鹏的丑态,哪里还有心思别的地方走。

“也对”郑鹏笑着说:“以耀州的身份地位,买便宜的反而是落耀州的面子,走,我们挑衣服去。”

刚好,路边就是东市最大的苏记绸庄,主要经营苏杭的高级绸缎,绸庄的掌柜是一个精明人,店子分两部分,一边是绸缎、一边是提前做好的衣裳,客人可以选绸缎回家自己缝制,也可以由店里的裁缝匠量好尺寸后代劳,要是急,直接挑现成的衣裳也可以。

“几位客官,不知有什么可以效劳。”看到领头的孙耀州气质不凡,掌柜亲自迎了上来。

孙耀州还没开口,郑鹏就大声地吩咐:“掌柜的,某要买一套袍衫,给我拿最好的来,不是贵的不要拿。”

说话简单粗暴,孙耀州还想说拿一套合适的,没想到郑鹏张嘴就要最贵的,花的不是自己的钱不心疼是不,孙耀州的脸气得抽了二下,最后还是忍住了。

“小郎君对袍衫有何要求?”掌柜楞了一下,回过神讨好地问道。

郑鹏故意把脸一板,有些不高兴地说:“什么意思,看到某穿得寒酸点以为付不起帐?告诉你,这位是魏州第一才子有孙耀州,某的朋友,这衣裳的钱是他出,多多都能给得起。”

说到一半,郑鹏还扭头问道:“你说对吧,耀州兄。”

都说到这份上,能说自己连一套衣裳也买不起吗?

孙耀州违心地说了一声“对”,然后拱拱手,很风度对掌柜说:“我朋友的花费全记在某身上,有劳掌柜了。”

“是,是,是”掌柜一边还礼一边说:“小郎君,这边请,好的成衣在里间,你可以慢慢挑。”

等郑鹏进里间挑换衣裳时,长水有些愤愤不平地说:“小郎君,这个姓郑的,分明是在占你的便宜。”

“他都点名道姓了,说某是魏州孙耀州,某能怎么说,说贵的买不起?传出去这脸往哪里搁?”孙耀州脸色有些阴沉地说:“这帐先记着,以后跟他慢慢清算。”

没一会,郑鹏就穿着一身光鲜的白色穿圆领窄袖袍衫出来,这身衣裳设计新颖、质量上乘,远远看去种流光溢彩的感觉,走到近处才看清,衣裳针线做得很紧密,不细眼看都看不出,明显出自高级女红之手。

不仅是衣服,就是头上的幞头,郑鹏也换了一个新的。

孙耀州有些气结:尼玛,这套自己穿的还要好。

郑鹏在孙耀州面前转了个圈,开口问道:“耀州兄,这套衣裳怎么样?”

“挺好。”孙耀州强颜欢笑地说。

“真是一分钱一分货,这套衣裳掌柜说最上乘的丝绸,由有十年以上经验的女红缝制而成,虽说要八贯钱,可这价值。”郑鹏自言自语地说。

什么,八贯?

孙耀州一听,差点没吼出来,普通一套衣裳也就一百几十钱,这一套就要八贯,也就八千钱,这个郑鹏花起别人的钱真不心痛。

正想怎么婉转让郑鹏换一套便宜一点的,郑鹏突然开口:“耀州兄,掌柜说里面那五十贯的袍衫更衬某的气质,可我觉得袖口缝金线有点招摇,你说这套好不好,要是不好,我换那套试试。”

“好,这套简直就为是飞腾兄贴身订造,某看这套就很好。”孙耀州连忙说道。

八贯都有点肉疼了,真换那套5o贯的,自己就太冤了。

大唐做衣服的材料有很多,像丝、锦、素(白色生绢)、缬(染花的丝织品)、罗、麻布、葛布等等,价格也有高低,便宜的十多文能买一件,像贵族穿的,一件几百贯都打不住,孙耀州落不面子拒绝,可郑鹏那不要脸的,可真敢要。

孙耀州有些痛恨起掌柜来,买家花的不是自个的钱,至于介绍那么贵的衣裳给他看吗?

好在,郑鹏没有坚持换五十贯的,只见他点点头:“既然耀州兄都说好,就这件吧,咦,怪了,掌柜给某搭配的这块玉佩,怎么扯不下来?”

117 周府寿宴

孙耀州定眼一看,那脸一下子拉得老长:郑鹏的腰间,系着一块精美的玉佩,用红色的穗子系着,精美的玉佩配上做工考究的袍衫,给人一种画龙点睛的感觉。

“这不是绸庄吗,怎么还有玉佩的?”孙耀州的脸色有点不好看了。

掌柜笑容可掬地说:“本店力求为客人提拱最好的购物体验,不同的衣裳搭配不同款的玉佩才能显出尊贵,每套单价在六贯以上的衣裳,都会搭配不同的饰品,当然,客人可以选择不要。”

“我们不买”郑鹏马上表态,说完,又一脸真诚地对孙耀州说:“耀州兄,稍等,某这就解下来,让你出衣裳的钱就过意不去,再让你配上玉佩,没这个道理。”

“怎么就解不开呢。”郑鹏边说边低头解着系着的玉佩。

郑鹏手忙脚乱地解了好一会也没解开,孙耀州走近一看,差点没些气晕:系玉佩的红绳,足足在腰带上起码打了十多个死结,而郑鹏东一扯西一拉,别说一会,就是解到明天都解不开。

孙耀州开口道:“不用那么麻烦,拿剪刀剪开就行,大不了赔掌柜一个穗子好了。”

“不好”郑鹏马上说:“都说玉有灵,剪了红穗子相当于剪它脖子,不吉利的,不行,不行,我解,一定能解开的。”

玉有灵这事孙耀州听过,但是有剪掉系玉的红穗子相当于剪它脖子这种话,孙耀州活了十多年还是第一次听说。

看着郑鹏一脸“焦急”的样子,孙耀州的嘴角都忍不住抽了抽,这是他快要暴走的前兆,心里大喊道:郑鹏,本公子替你出了门礼又买了衣裳,为了一块玉佩,硬是打十多个死结,张口就是剪脖子的胡话,至于吗?

脸呢,你丫还要不要脸?

掌柜是个人精,看到郑鹏的举动,开口劝说:“小郎君,这玉佩和这衣裳真是绝配,看两位小郎君也不是普通人,这玉佩系上解不下,说明有缘分,不如就买了吧,反正也不贵。”

郑鹏寒着脸说:“掌柜的,你后面一句话什么意思,什么反正也不贵,意思贵点我们就买不起?知道我这位朋友是谁没,魏州第一才子孙耀州,家里那可是钱满箱粮满仓,他会买不起?”

“买得起,买得起。”掌柜的连连赔罪。

“哎哟,怎么就解不开呢。”郑鹏又在手忙脚乱边解边抱怨。

一旁的孙耀州的嘴角忍不住又抽了二下,不知为什么,一听到郑鹏说“解不开”这三个字就有种想暴揍郑鹏的冲动。

孙耀州深深吸了一口气,拉着郑鹏,佯装大方地说:“不就是一块玉佩吗,都说宝剑赠英雄,好玉也要赠君子,掌柜都说有缘分,留着吧,现在天色不早,我们走,剩下的交给下人就行。”

一口一个第一才子,还什么钱满箱粮满仓,再说下去,不知要吹成什么样子,孙耀州还真是怕他了,眼不见为净。

看着郑鹏一脸高兴的样子,孙耀州心时狠:这帐先记着,等有机会,加倍拿回来。

郑鹏看着孙耀州强颜欢笑的样子,心里都乐开花了。

无事献殷勤,非jian即盗,孙耀州突然这么热情邀请自己去赴宴,肯定宴无好宴,不过以孙耀州的地位,宴会肯定很热闹,达官贵人也不会少,郑鹏想上位,可没什么进展,正好碰碰机会。

孙耀州这个人郑鹏看得很清楚,就是小家子气,喜欢出风头,但为人很自负,不会做太无耻的事。

例如一板砖砸晕,然后安排一个最难看的女子给自己这类。

一个人太爱惜羽毛,其实是一件好事,不过是对别人而言,这是郑鹏答应跟他去的原因。

就是丢点脸也没什么,郑鹏记得后世有一位姓李的大富翁说过:当你放下面子赚钱的时候,说明你已经懂事了;当你用钱赚回面子的时候,说明你已经成功了;当你用面子可以赚钱的时候,说明你已经是人物了;而当你一直停留在那里喝酒、吹牛、睡懒觉,啥也不懂还装懂,只爱所谓的面子的时候,说明你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孙耀州越是殷勤,郑鹏就越摆起架子,敲了他一套衣服加外一块玉佩。

也不是差这点东西,郑鹏现在也算一名小富翁,可最近心情郁闷,就找点事让自己开心一下,把痛苦建立在仇人身上,快感加倍。

郑鹏没骑马,孙耀州早就让人准备好了一辆马车,供郑鹏主仆乘坐。

在马车开动前,长水赶了出来,坐上了马车。

“小郎君,那套衣裳八贯,玉佩三十贯,三十八贯没了。”长水小心翼翼地禀报道。

“什么,这么贵?”孙耀州呆了一下,瞪大眼睛问道。

三十八贯啊,这可是一大笔数数目,孙耀州听到差点没爆粗。

刚才以为只值几贯,也就算了,现在说要三十贯,也就是说一会的功夫,三十八贯就没了。

真当自己的钱是大风刮来的?

长水小声地说:“掌柜说,姓郑的挑了最贵的那块,小郎君,要不要”

“算了,就让他先得意。”孙耀州咬着牙说。

郑鹏坐在马车内,兴致勃勃地把玩着手里的玉佩,心情都好了不少,这次可逮住了一个冤大头。

嗯,这香味,到平康坊了?

郑鹏突然闻到一阵熟悉的香风,轻轻掀起车帘一看,果然,马路两边全是装潢考究的青楼,龟奴在门口殷勤的招呼着,二楼的栏杆处,青楼女子正挥着香帕在招揽客人呢。

孙耀州要带自己来喝花酒?

郑鹏一直猜马车要停在哪间青楼,可最后都没猜对,马车一直向前行,最后在崇仁坊一间装饰豪华的宅子前停下。

在长安久了,郑鹏一看宅子的架构,就知道对方大约是什么样的人家,这宅子的门朝坊内开,可以排除三品及三品以上的官职,因为唐朝政府规定,凡三品以上官,或为“坊内三绝”(门第、才德、文学)者可以向坊外临街开门,其他官吏与一般百姓的住宅,都必须向坊内开门。

堂舍五间七架,门屋三间二架,附合五品官员门第规定,宅子不算气派,但装潢很讲究,设有青石砌成的影壁,上面还雕有花开富贵的图样,门房雕梁画柱,就是守在门口的下人,一个个也穿得很光鲜。

不用说,这家的主人,应是一个官职不大,但守着一个肥缺。

就在郑鹏观看的时候,亲眼看到有人抬着几箱礼品从侧门走进。

郑鹏下了马车,还想看个仔细时被孙耀州拉到一边:“飞腾兄,知道这里是谁家吗?”

“不知”

孙耀州小声地说:“告诉你,这是平康坊青楼行业协会周会长的宅子,今天是他的五十大寿。”

不会吧,还以为参加什么诗会一类,弄得这么神秘,是给一个糟老头庆贺生日?

“是耀州兄的亲朋?”郑鹏好奇地问道。

“那倒不是”孙耀州小声地说:“平康坊可是不少达官贵人消遣的地方,而周会长一向仗义疏财,人缘极佳,每逢他的生辰,都是平康坊的一件盛事,这里文人雅士、舞姬花魁齐集,边歌边舞边吟风弄月,非常热闹。”

“平日那些想见都见不到的花魁,这里大多能看到,啧啧,周会长倒是有情趣,可惜那些舞姬花魁,一个个眼高过顶,寻常人根本不看在眼内,飞腾兄,你一会得注意,别看到人家漂亮就毛手毛脚,她们的背境深着呢。”

说到这里,孙耀州有些洋洋自得地拍拍郑鹏的肩膀,得意地说:“不过飞腾不用灰心,某与周会长的儿子周至豪是好友,那些舞姬花魁多少也认识几个,到时给你介绍一二,让人闻闻什么叫女人香,哈哈哈。”

118 四大花魁

“没那么厉害吧,不就是青楼女子吗,某在元城时,那个不是待我如上宾的,给钱就行。”郑鹏开口道。

孙耀州瞄了郑鹏一眼,有些疑惑地说:“飞腾兄,你来长安,没有青楼留宿过?”

“听说挺贵的,没有。”郑鹏如实地回答。

平日都是喝点花酒,差不多就撤,到外面的客栈睡觉,还真没青楼里留宿过,要不长安实施夜禁,郑鹏都想回家里睡。

孙耀州拍拍郑鹏的肩膀,以一副过来人的口气说:“飞腾啊,你知这时是什么地方吗,京城,天子脚下,岂是元城那种小地方可比的,平康坊的姑娘也分三六九等,别说我们,就是一些权贵的子弟也不能任意妄为。”

说到这里,好像怕赵鹏不相信,孙耀州小声地说:“春风楼的林薰儿听说过没有,她是春风楼的花魁,现在还是清倌人,别说让她陪酒,就是听她弹奏都要看运气,就在前天,有个御史大夫的儿子,许五十贯的赏让林薰儿弹他指定的曲子,五十贯,不少了吧?”

“不少,不少。”郑鹏点头附和。

“就是啊,五十贯不少了,也不知薰儿姑娘是不是心情不佳,突然俏脸一变,抱琴转身就走了,当时某就在场,打赏了三贯钱也换不来一声感谢,啧啧,薰儿姑娘的琴技真是一绝,那俏脸蕴怒的样子,真是我见犹怜,可爱得紧呢。”

提起林薰儿的时候,孙耀州双眼放光、嘴角流出口水,一脸猪哥状,特别是那眼神,郑鹏想用四个字形容,那就是:淫光四射。

郑鹏听到有些无言,平康坊不仅是温柔乡、销金窟,还是一个蚀食人斗志的场所,孙耀州同学在魏州当第一才子时多意气风,可一到京城,张嘴闭嘴都是花魁美人儿,被人无视还一脸我乐意的样子。

堕落了呢。

孙耀州又叮嘱了几句,然后携着郑鹏往里面走。

递礼单时,郑鹏注意到,孙耀州送的东西不多,只有一个礼盒,可是礼不轻,是一个黄金打造的金猴,这份礼不算有创意,但诚意十足。

进到里面,郑鹏眼前一亮,长安虽说在北方,可这宅子按江南园林的风格打造,宅子的主人好像很喜欢花草,到处种满了奇花异草,配上假山、鱼池、凉亭、走廊等建筑,显得非常雅致。

宅子里面,处处张灯结彩,就是奴婢们都换上红色喜庆的衣裳,真不愧是平康坊青楼行会的会长,就是家中的婢女,一个个也俏丽如花。

郑鹏饶有兴趣地四处打量,只是一旁孙耀州显得兴致有些不高,笑得也勉强。

原因很简单,上门祝寿,他的那位好朋友没来迎接他,只派了个下人带郑鹏和孙耀州带到大堂内一个不是显眼的桌子坐下,说他家小郎君今天太忙走不开,晚些再找孙耀州喝酒云云。

郑鹏明白孙耀州的心态,在魏州是一个人物,去到哪都奉如上宾,可出了魏州到了京城,也就成了小角色,长安权贵那么多,那位周至豪自然优先接待那些达官贵人。

连管家都没派,只派一个下人,可见孙耀州在那位周公子的眼中,地位很一般。

好在,二人倒也没有寂寞,大堂的一角搭了一个戏台,几名身材曼妙的女子在乐工伴奏下翩翩起舞,桌上也摆满了酒水、果品糕点。

郑鹏倒了杯酒,放在鼻子前闻了一下,忍不住赞道:“好酒。”

酒是葡萄酒,还是陈年佳酿,看起清澈而富有光泽,轻轻一晃动,酒味更是浓郁,喝起来口感柔而不涩,唇齿留香。

“好美。”一旁的孙耀州盯着戏台上的美女,眉开眼笑地说。

扭头看看郑鹏,只见郑鹏好像没见过世面一样喝酒,心里有些轻视,可是没人聊天又有些闷,于是有意挑起话题:“飞腾兄,你看,台上表演的,是翠月楼的钱翠儿,她可是翠月楼的花魁呢。”

“嗯,这里挺多美女,就是那些婢女都很标致。”郑鹏附和道。

孙耀州压低声音说:“真正的绝色在后面呢,刚才某打听了,平康坊的四大美女都出场,给周会长表演祝寿,嘿嘿,这次我们有眼福了。”

郑鹏也点点头。

近水楼台先得月,古代有衙门,但是普通百姓有事很少闹到衙门,邻里之间有矛盾,有里正评判;家族内部有矛盾,族长和族老会在祠堂内部处理;买卖人有冲突,也有各自的行会协商解决。

某种程度上,会长都是有背景的人,官府为了方便管理,有时还直接委派,在行业内部很有权威,平康坊青楼行会相当于长安青楼行会,会长寿宴,那些青楼自然郑重其事,卖他一个面子。

寿宴的流程比诗会简单得多,都是以祝寿为主,然后就是吃吃喝喝,看歌舞表演。

吃着吃着,原来有些失望的孙耀州,神色慢慢变得阳光起来,因为他看到不少人看着自己笑,有人还举起杯遥敬自己,不知什么时候,上台表演的的舞姬花魁,也频频望自己的方向微笑,脸上眉间全是笑意。

难不成,这些人终于现自己了?

其实自己家境好,学识也不差,人也长得英俊,就是崔希逸那小子对自己躲避三舍,自然要备受瞩目。

孙耀州看看旁边只顾吃喝的郑鹏,不由把腰杆挺直:费那么多心思把郑鹏带到这种宴会,一是显摆一下自己的人脉和能耐,二来也找机会好好羞耻一番郑鹏,好报兰亭会的一箭之仇。

酒过三巡,味过五番,随着一声鼓响,现场的人顿时哗然起来:四名面容佩娇俏、身材窈窕的女子联袂而来,每一个都是百里挑一的美女。

郑鹏抬眼一看,不由楞了一下,而孙耀州却兴奋地叫了起来:“春风楼的林薰儿、听雨楼的钱柳儿、群芳院肖团儿的和丽春院的王媚儿,平康坊的四大花魁全来了,好,这下我们可以大饱眼福了。”

戏台上,四名花魁对台下众宾客行了一礼,又齐声说了一番祝寿的话,然后开始表演。

表演的内容是四美合奏:林薰儿弹琴,肖团儿吹箫,钱柳儿弹琵琶,乐声响起时林薰儿和钱柳儿齐声唱了起来,而王媚儿随着乐声翩翩起舞。

此时夜幕降临,下人们早就挂上灯笼、点上巨烛,都说月下赏花、灯下赏美人,在烛光下,四位花魁各有风情,林薰儿清丽绝伦,气质迷人,就像一朵淡雅的百合;肖团儿长得珠圆玉润,体态丰腴,宛如一朵娴静的莲花;钱柳儿长得非常高挑,是传说中的九头身美女,那成熟的气质和前突后翘的身材,简直是一个熟透、一捏就出水的蜜桃;王媚儿瓜子脸,反而显得她的一双眼睛大而媚,面容皎好身段娇小的她,举手投足间都带着一股无比诱人的媚态,就像神话中的狐仙转世。

平安坊大小青楼二百余家,**少说也有上万之多,能从这么多人中成为公认的四大美女,没有过硬的颜值和才艺可不行。

台上的美女一个比一个艳丽,一个比一个多姿,光是欣赏就让人心醉。

琴声婉约,箫声悠扬,歌声婉转动人,王媚儿随着节拍不断舞动,台上的佳人笑脸如花,台下的观众看得如醉如痴,就是郑鹏也沉醉其中。

四大花魁表演是由大唐教坊曲《菩萨蛮》改编的寿曲:

点检尧蓂,

自元宵过了,

两荚初飞。

葱葱郁郁佳气,喜溢庭闱。

惟知降、月里姮娥,欣对良时。

但见婺星腾瑞彩,年年辉映南箕。

好是庭阶兰玉,伴一枝丹桂,戏舞莱衣。

椒觞迭将捧献,歌曲吟诗。如王母、款对群仙,同宴瑶池。

萱草茂长春不老,百千祝寿无期。

随着最后一个“期”字唱完,音乐也歇而止,平安坊的四大花魁的演奏完毕,现场很快爆一阵震耳欲聋的掌声和欢呼声。

四大花魁的合奏可以说天衣无缝,显得不是临时决定,而是提前有演习,次数还不少。

郑鹏有些不解地说:“耀州兄,那些妓院的后台不是很大的吗,这些花魁平日见都难得一见,这次她们竟然同台合奏,这位周会长是什么来头?”

听说春风楼的后台是一位王爷,还会怕一个小小的会长?

孙耀州压低声音说:“这你就不懂,周会长虽说已经致仕(退休),可他有女儿在宫中封为嫔妃,这可是国丈,谁不给几分薄面?再说不仅是面子,哪些青楼也有好处的。”

“什么好处?”

“嘿嘿,很快你就知道了”孙耀州突然向台上指了指,一脸神秘地说:“看,周会长登台了,好戏就要开锣。”

119 会玩的周会首

周会身穿大红袍衫,脸上挂着笑意,年到半百的他依然脸色红润、精神矍铄,健步走到台上,四处拱手行礼,这才大声地说:“感谢诸位赏面,参加小老的寿宴,不胜感激。”

台下响起一阵热烈的掌声和欢呼声。

等掌声停下,周会笑呵呵地说:“好了,小老知道,诸位都等不及了,那我们就闲话少说,马上开始最受欢迎的环节,就是选出本会场最受欢迎的姑娘,至于哪位姑娘能胜出,就看她们能邀请到哪一位愿为她写诗的才子,豪儿,这里有不少是新宾客,你就说一下规则吧。”

在一阵掌声中,周会由两个美婢搀扶着下台,他的儿子、也是孙耀州的朋友周至豪上场,替他老子解释游戏规则。

周至豪是一个年约二十的年轻人,长得斯斯文文,身材有些瘦小,脸色有点苍白,走路还有些轻浮,也不知是不是周府漂亮的婢女把这位少主人给掏空了。

幸好,周至豪身体一般,可办事却很利索,三言二语就把游戏的规则说清楚。

简单来说,就是在场的青楼女子,每人找一个在场的文人雅士写一由她们诵唱的诗,哪一位诵读的诗最佳,也就是全场最受欢迎的姑娘,可以跟写诗最好的才子,获得寿星公送出的厚礼一份。

这些女子特地到这里,又是表演又是红袖添香,总不能白来吧?

不用说,肯定漂亮、名气大的青楼女子容易找到有实力的才子,换句话来说,受欢迎的女子,拿到最受欢迎姑娘的机率大。

郑鹏闻言,不由心里暗叫一声:这个周会,太会玩了。

摆个寿宴,趁机把长安的文人雅士和平康坊的名妓撮合在一起,找个游戏拉近他们的关系,无论哪个输赢,都能拉近青楼界和读书人的关系,从而无形中抬高青楼的地位。

大才子、大雅士都喝花酒,和青楼姑娘深酌浅唱,普通人去青楼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有点像后世的公司,他们热衷赞助、或冠名一些活动,即使有些跨界或不相干,这样做的目的除了推广,也可以提高自己品牌形象。

男的负责构思写诗,女的负责红袖添香,才子佳人通力合作,传出去就是一段佳话。

不能低估古人的智慧啊,周会这么卖力,那些青楼妓也这么配合,他们早就有这方面的意识。

郑鹏在思索,孙耀州却想成郑鹏在担忧,轻轻拍拍郑鹏的肩膀说:“飞腾兄,你的机会来了,要是能在这里一鸣惊人,一夜名动长安城不是梦想。”

“耀州兄见笑了,某就那点墨水,不出丑就好,对了,那些姑娘怎么挑人?要是有人单着怎么办?”

就是想让你出丑,孙耀州心里暗暗想着,不过嘴上却笑着说:“没事的,我们是朋友,到时某给你介绍几个有才华好脾性的,写诗的时候也可以帮衬一二,对吧。”

说完,孙耀州又解释:“不会有空的,周会办事慎密,每次姑娘都有盈余,实在不够,周府有的是婢子,飞腾放心就是。”

“小郎君,这一次的题材是什么?”

“是啊,还没有公布题材呢。”

“快点出题材吧,某都有点急不及了。”

“是等不及让佳人替你红袖添香了,对吧。”

“哈哈”

台上的周至豪示意众人静下,然后大声地说:“家父说了,往届多写花写月写寿诗,这次的来了这么多贵客,平康坊也来了这么多漂亮的姑娘,这次的题材,就是以替诸位红袖添香的姑娘为题,替她们写一诗。”

说到这里,周至豪把声音提高八度,大声地说:“姑娘们还等什么,快出来替诸位才子铺纸磨墨啊。”

周至豪语音一落,大厅两边的屏风走出两队人,都是双手捧着一个墨砚的青楼女子,笑逐颜开地走向坐在大堂里的文人豪客。

“小郎君,奴家替人磨墨可好?”

“菲儿姑娘,可否为我磨墨?”

“这不是黄公子吗,有磨墨的相好没有,要是不嫌弃,奴家愿为黄公子红袖添香。”

“黄公子,不要理她,上次你说为奴家写一诗的,现在还没兑现呢,不管了,这次可不能跑了哦。”

“奴家终于找到你了,季公子”

那些女子从屏风走出来后,四散走向大堂的各个角落,开始各自物色起合适的对象。

郑鹏和孙耀州所坐的位置有些偏,一时还没有人来,孙耀州笑着对郑鹏说:“飞腾兄,不急,走在前面的,都是普通货色,四大花魁还没有出动呢。”

说是安慰郑鹏,可郑鹏听来,孙耀州更像是在安慰自己。

郑鹏笑着应了一声,也不多说。

这时,有二三个女子在大厅内左右穿梭,看到孙耀州所在的位置,眼前一亮,快步走过来,而走在前面的,就是翠月楼的钱翠儿。

“有点为难啊”孙耀州拍着郑鹏的肩膀,小声地说:“某愿为四大花魁写诗,最好就是薰儿姑娘,飞腾,一会看我脸色行事,实在不行,替我挡了。”

“没问题。”郑鹏爽快地说。

弄了一身衣裳,又赚了一块玉佩,郑鹏多少得给他点面子。

钱翠儿走到两人面前,笑盈盈地行礼道:“奴家钱翠儿,向二位公子问好。”

“好,今晚翠儿姑娘的舞真精彩,某可是把巴掌都拍疼了呢。”孙耀州笑呵呵地说。

才子嘛,就要大度一点,不能让美人受到冷落。

孙耀州都想好了,一会钱翠儿提出要求时,自己可以说:掌声给了你,这诗嘛,得让与其它的,显得风趣又不失风度。

钱翠儿的目光根本就不在孙耀州身上,刚才只是客套,本想和孙耀州客套二句,可看到跟在后面飘香楼的杜烟儿和红茑楼宋红儿快到了,也顾不得那么多,直接无视感觉良好的孙耀州,一下子拉着郑鹏的衣袖,撒娇地说:

“郑公子,不知奴家有没有福份,替公子磨墨吗?”

怎么回事,孙耀州的笑容凝滞,钱翠儿睁睛瞎啊,怎么对郑鹏说这说话?自己可是把推搪的话都准备好了,话到嘴边都说不出,总有一种莫名憋闷感。

不急,又有两个美女来了,估计是钱翠儿和郑鹏相识,又觉得自己太优秀,知道没希望于是退而求次。

对,一定是这样。

面对脚步有些急促的杜烟儿和宋红儿,孙耀州的脸上,再次展现自信、和熙的微笑,把手中的酒杯举起,正想邀二女喝上一杯,没想到杜烟儿和宋红儿一言不,两人一左一右从孙耀州身边走过,连招呼都省去,很快,两女娇美的声音响起:

“郑公子,让烟儿替你磨墨好吗,明晚烟儿在飘香楼扫寝以待,一直给公子一个难忘的夜晚。”

“红儿也愿为公子磨墨,大不了公子说什么,奴家都依公子就是。”

这,这到底怎么回事,笑容凝滞、把杯举到半空的孙耀州在晚风中凌乱了

120 四美抢一郎

怎么回事,自己明明是主角,郑鹏是自己拉来的配角,可突然间,郑鹏成了红花,而自己变成绿叶,还是让人嫌弃的绿叶,孙耀州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钱翠儿睁瞎眼,怎么杜烟儿和宋红儿也没看清人。

就在孙耀州尴尬的时候,他的好朋友周至豪,一边打着招呼一边向这边走过来,孙耀州正好借此下台阶,笑着迎上去说:“至豪兄,你可是来晚了,某要罚你三杯才行。”

寿礼的金猴是打实的,足有十两重,这可值1oo贯,孙耀州可是下足了重本,没想到送出厚礼后,别说周至豪没来欢迎,就是管家都没安排一个,只有一个下人带到不起眼的角落。

心里有怨气,可看到周至豪时,还是笑得如沐春风。

理论上说,人家可是国舅呢。

周至豪看到孙耀州,呵呵一笑,轻轻拍拍他的肩膀道:“一定,一定,今晚是家父寿宴,有点忙,招呼不周还请耀州兄海涵,改天请耀州兄好好喝两杯,以作赔罪。”

这番话说得面面俱到,孙耀州的郁闷一扫而光,脸上也变得自信起来,用眼角瞄了一下被三个美女缠着的郑鹏,眼里有些羡慕之余,又多了几分得色。

青楼女子,只要舍得花钱,让她们干什么都行,可周至豪就不同了,平康坊青楼行会会的儿子,还有个姐姐在宫里在嫔妃,名副其实的皇亲国戚,周至豪为人比较骄傲,普通人根本不放在眼里,这关系孙耀州费了不少功会才攀上。

哼,要不自己,郑鹏休想踏进这里半步。

孙耀州正想给周至豪倒酒,可周至豪说完,转身走到郑鹏身边,笑容满面地说:“飞腾兄,还以为你不来呢,怎么不早点来,真是有失远迎,有失远迎。”

以为不来?这是什么意思?请了自己?

对了,自己最近有些心烦,想静一下,让阿福把那些请柬都压着,会不会那位周会派人给自己送帖,阿福听了自己的话,收下压着。

没想到,自己前些日子弄的动静,有这么大的效果,连行会会的儿子也注意到自己。

“岂敢,某只是无名小卒,今日是令尊寿宴,宾客那么多,哪敢劳周公子的大驾。”

“其他的好说,要是知道郑公子来,不迎接那可说不过去”周至豪对鹏行了个的拱手礼,一脸赞赏地说:“早就听到飞腾的大名,只是一直无缘相见,今晚终于看到飞腾兄的风采,一会得多喝几杯。”

一旁的孙耀州的脸色一白,嘴角忍不住抽了二下,感到自己刚刚受到一万点以上的伤害,什么“其它的好说”而郑鹏来就一定要迎接,自己还跟郑鹏吹嘘和周至豪的关系有多铁呢。

这话简直就是当众打脸。

周至豪不是说朋友要肝胆相照吗,还没到危难就把自己弃到一边;郑鹏那家伙也是,还说自己没有在青楼留宿过,那些花魁看到他,好像比自家的亲人还要亲。

人与人之间的诚信呢?

郑鹏有些吃惊地说:“什么大名,周公子这是捧杀某了。”

周至豪让钱翠儿几个女子先让开,搂着郑鹏的肩膀小声地说:“飞腾兄,你在兰亭会那诗,那可是千古绝句,某敢保证,不出三个月,只凭这一诗飞腾兄就名满大唐。”

“周公子”

“什么公子,太见外了,叫我至豪就行。”

“至豪兄,你这话过誉了,某就是偶得几句,什么誉满大唐的话,实不敢当。”

周至豪把头凑到郑鹏的耳边,小声地说:“飞腾兄,贵乡郭家知道吧,就是举办兰亭会的郭家,他们向皇上献上新式印刷法,不仅便捷,还极大降低印刷成本,这可是造福天下苍生的好事,皇上龙颜大悦,已令郭府的家主赴京委以重用,还令工部在大唐内推广,为了表彰郭家的贡献,各地官府推广新式印刷法,印的第一本书就是《兰亭会》,这可是前所未有的事,届时飞腾兄想不出名都难。”

还有此事?

郑鹏最近一直忙着怎么上位,没有留意,想不到郭鸿还真靠新式印刷术翻身,让李隆基召到长安,现在的郭鸿,肯定是急着走动,为自己重返官场努力。

难怪周至豪破格对待,原来还有这一层因素,看来自己的投注压对了。

“那郭家真是走运了。”郑鹏附和一声,并没有把两者的关系公开。

两人正在聊天时,突然一股香风扑来,眼前突然多了几个如花似玉的女子,就是阅人无数的郑鹏看到,也不由眼前一亮。

春风楼的林薰儿、听雨楼的钱柳儿、群芳院肖团儿的和丽春院的王媚儿,平康坊的四大花魁竟然联袂而来,越过一旁快要看直眼的孙耀州,呈扇形状把郑鹏和周至豪围了起来。

“好吧,四位姑娘,好像某在这里是多余的了。”周至豪看了一下四大花魁,笑呵呵地说。

林薰儿微微一笑,梨花带雨的俏脸上现出两个漂亮的小酒窝,柔声地说:“周公子真会开玩笑,三位姐姐还等着找周公子喝酒呢,哪有多余一说,小女子只是借郑公子一用,想必周公子不会介意吧?”

“哈哈哈,不介意,郑大才子就在这里,能不能借走,就看你的本事了。”

周至豪说完,拍拍郑鹏的肩膀说:“飞腾兄,薰儿姑娘可是有名的冷美人,某还是第一次看到她这般主动,佩服、佩服。”

“这可不行”一旁的王媚儿一手挽住郑鹏的手,娇声地说:“郑公子,当日你说我们有缘会再相见,现在见到奴家了,说明我们有缘分,这次就让奴家侍候公子用墨吧。”

现在是炎热的夏季,王媚儿穿着一件粉色的齐胸襦裙,挽得很紧,隔着柔软的绸子都能感受到她的体温,此刻王媚儿借着挽手半倚在郑鹏身上,嘴角含春、眼媚如丝地看着郑鹏,妩媚中带着我见犹怜的气息。

郑鹏还没来得及说话,另一只手突然也被人抱住,然后感到有一团柔软轻压着自己,然后一个娇嗔的声音响起:“郑公子,奴家昨晚做了一个梦,梦里为公子红袖添香,就让奴家梦想成真,可以么?”

是身材丰腴的肖团儿,只见她一边说话,一边用傲人的两团柔软磨蹭着郑鹏,主动让郑鹏“吃豆腐”。

钱柳儿下手最慢,看到王媚儿和肖团儿都用行动去引诱郑鹏了,不甘示弱地暗示道:“郑公子,奴家替公子磨墨可好,等到宴会结束我们回听雨楼,长夜漫漫,小女子有很多很多心事想向公子倾诉呢。”

挽个手算什么,四大花魁同时抢一个才子,这关系于脸面问题,钱柳儿豁出去了。

反正自己也乐意。

四大花魁一起邀郑鹏,旁边的孙耀州看得目瞪口呆,嘴巴张得老大,半天也没闭上:怎么回事,那个乡下的土包子,住在整天吵闹的宣阳坊,没有婢女侍候,穿得破烂去东市找工作,就是那身衣服和行头都是自己给他买的,凭什么他这么受欢迎,连四大花魁主动投怀送抱。

天啊,换着是自己,都幸福得晕过去了。

自己不是在做梦吧?

121 巧舌如簧

“哈哈,四大花魁同台演奏已属难得,现在同唱一曲凤求凰,今晚过后,长安必然又多了一段佳话。”周至豪在旁边抚掌笑道。

郑鹏也有些受宠若惊,眼前四个美魁,都是美女中的美女,还是纯天然无加工的才女,任何一个放在后世,都可是万人追捧的女神,可她们此刻却争着为自己磨墨,甚至不惜用到美人计这招。

要是在后世,自己就是一个屌丝小贩,像这种级别的美女,眼角都不瞄一下自己,可现在为自己争宠。

此时此刻,绝对又是人生的一个小巅峰。

“郑公子,奴家也有很多心事想跟你倾诉呢。”

“奴家新学了一曲,今晚只弹给公子一个人听,好吗?”

“公子,你就依了小女子吧。”

四个花魁,看到郑鹏有些为难,一个个都卖力地抢夺着,对她们来说,要么一不抢,一抢就要抢全场最受瞩目的,最近在平康坊名气大振的郑鹏,就成了她们的头号目标。

能不能争得到且不说,要是连争的勇气都没有,传出去岂不是让人笑话?

看到郑鹏有些为难,周至豪哈哈一笑道:“飞腾兄,这世上最难就辜负美人恩,某看哪个也不好拒绝,你就能者多劳,一人赠一好了。”

郑鹏连连摆手说:“某才疏学浅,这里这么多文人雅士,岂敢专美,这样吧,薰儿姑娘最先开口,有劳薰儿姑娘替在下磨墨,不知薰儿姑娘意下如何?”

林薰儿整个人先是楞了一下,很快,她的眼里流出异样的神彩,因为紧张略略有些绷着的俏脸顿时笑逐颜开,露出两个可爱迷人的小酒窝,高兴地地说:“替郑公子磨墨,这是薰儿的福份,敢不从命。”

一会诗写得怎么样先不说,现在算是赢了一场。

看到其它钱柳儿、肖团儿和王媚儿有些失落的样子,郑鹏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改天再找三个姑娘喝酒赔礼。”

这些花魁也不容易,给周会祝寿,出场费是不用想的,能有一封红包就不错了,自己这样落别人的面子,总得给别人一个台阶下。

那三女看到事已定局,虽说心里有些失落,不过郑鹏主动说喝酒赔礼,总算替她们挽回不少脸面,于是一边大度恭喜林薰儿,一边叮嘱郑鹏不能食言。

“哎哟”郑鹏突然脸色一变,忍不住惊叫一下。

林薰儿连忙问道:“郑公子,你没事吧?”

“没事,就是站得久了,腿脚有些麻。”郑鹏脸色有些尴尬地说。

尼玛,刚在挽手的王媚儿,在离开时,偷偷捏了一下郑鹏的屁股蛋,郑鹏猝不及防之下都失态了,抬眼一看王媚儿,正好看到这个狐媚子正冲着自己眨眼,还掩嘴浅笑,脸上有一丝阴谋得逞的微笑。

郑鹏有些老猫烧须的感觉:在大庭广众之下,自己给她调戏了。

还真是大胆,有空得好好调教一下这个媚得小狐狸的小美人。

“公子请坐,奴家替你揉一下。”林薰儿体贴地说。

今晚挣了一个大面子,林薰儿对郑鹏也是温柔有加。

刚才钱柳儿等人,说得那么露骨,林薰儿心里都有些焦急,虽说同是花魁,可自己还是没有梳拢的清倌人,其余三个已经是过来人,她们能豁出去,可林薰儿却做不到。

春风楼的妈妈(老鸨),还等着收一大笔梳拢钱呢。

幸好,自己第一个开口,占了先机。

侍寝自己做不了主,但是给郑鹏揉揉腿脚,还是可以的。

看到一个千娇百如媚的美人,俯下身轻轻替自己揉腿,虽说是逢场作戏的青楼女子,可还是给人极大满足感。

扭头看一下旁边的孙耀州,只他一脸妒忌地看着自己,虽说他身边也有一个的杜烟儿,明显没有达到他的期望。

这个杜烟儿,还是郑鹏挑剩的。

不仅是妒忌,目光中还有一些幽怨。

“飞腾兄,你可是真人不露相,前面还跟某打马虎眼呢。”孙耀州有些酸溜溜地说。

前面听郑鹏的说话办事,好像快要饿死在长安街头,可摇身一变,一下子变成了全场的焦点,四大花魁争着投怀送抱,反应太大了。

孙耀州本想好好在郑鹏面前威风一下,让他知道天外有天,别以为在魏州有点名气就沾沾自喜,到了长安就是不起眼的小人物,可心里满满的优越感,从钱翠儿等人过来的那刻起,就荡然无存。

前面做那么多干嘛,不带他进来多好,孙耀州都想抽自己两巴了。

郑鹏有些吃惊地说:“耀州兄这是什么话,某就喜欢去平康坊转转,和姑娘们谈谈理想喝喝小酒,真没在青楼留宿过,哪敢跟耀州兄打马虎眼呢?”

孙耀州问郑鹏有没有在青楼留宿,这一点郑鹏还真没骗他,要么看不上眼,要么价钱太高,还想弄出一点名气,也就没有留宿过。

“奴家可以郑公子作证,他还真没在青楼留宿过,很多姑娘都在猜,哪位姐妹能让郑公子破例呢。”替郑鹏轻揉着腿的林薰儿,主动替郑鹏证明。

孙耀州有些悻悻地说:“看来是某误会飞腾兄了,飞腾兄真是艳福不浅,薰儿姑娘可是百里挑一的美人儿。”

羡慕妒忌恨啊,自己就那么一说,林薰儿主动站出来替郑鹏辩解,看她替郑鹏揉腿的动作,就像小媳妇侍候自家丈夫一样用心。

“耀州兄,你这话就有些过了”郑鹏笑呵呵地说:“每一个姑娘,都上天派下来的仙女,烟儿姑娘也是花魁,当着烟儿姑娘赞薰儿姑娘,一会烟儿姑娘可是要生气哦。”

四大花魁只是文人雅士的一种说法,平康坊可没这方面的排行。

果然,杜烟儿一脸幽怨地说:“孙公子,奴家就这样不受待见么?”

孙耀州心里说肯定是林薰儿比你好得多,可明面不能说出来,现在每个人都找到自己的搭挡,真把杜烟儿气走,那就真要和婢女搭挡了。

美女一撒娇,孙耀州一下子就心软,笑着安抚杜烟儿:“在某眼里,烟儿姑娘色艺双全,不在薰儿姑娘之下。”

杜烟儿也就撒个娇,哪会计较,闻言体贴地轻轻替孙耀州按着肩膀:“孙公子,奴家替你揉揉肩,一会好泼墨挥毫。”

“有劳烟儿姑娘。”孙耀州有些受宠若惊地说。

虽说没有林薰儿出色,可杜烟儿也是一等一的美女,有这样的美女人替自己揉肩,孙耀州也满足了。

“郑公子,小女子能问你一件事吗?”林薰儿结束揉脚,一边优雅地磨着墨,一边小声地说。

“当然可以。”

“公子刚才说,每一个姑娘,都上天派下来的仙女,对吗?”

“没错。”

林薰儿掩嘴一笑,有些恶作剧地说:“我们春风楼负责扫地的三娘,按公子的说法,那也是仙女,介绍给公子可好?”

一提起三娘,郑鹏马上想起元城的小乔,两人都属于肥肉横生的女人,光是想都有些恶寒。

“谢谢薰儿姑娘的好意,这事还是免了。”

“怎么,公子连仙女都嫌弃?还是公子刚才是骗孙公子的?”

郑鹏振振有词地说:“那倒不会,某是正人君子,哪会骗人呢,每个姑娘都是上天派下来的仙女,没错,只是仙女下凡的方式不同,有人是脚先着地,有人是脸先着地,而某就喜欢像薰儿姑娘这种脚先着地的仙女。”

这是后世一个段子,郑鹏巧妙地把天使替代成仙女。

林薰儿哪里听过这种说法,闻言楞了一下,很快回过神来,对郑鹏嫣然一笑,有些崇拜地说:“大才子就是大才子,连说话都风趣,能得到郑公子的赞赏,薰儿愧不敢当。”

122 谜之自信(求收藏)

明明是强词夺理,可偏偏说得让人无可反驳,末了还不着痕迹赞了自己,林薰儿作为平康坊炙手可热的花魁,平日听到赞美的话无数,可第一次听到这么有趣的说法。

就在郑鹏想再调笑几句时,突然女子登上戏台,娇笑地说:“奴家程琳儿,有幸诵读谢元良公子的诗作《相逢迟》。”

也就过了一刻钟多一点,这么快就有人作出诗了?

看到郑鹏有些吃惊,林薰儿小声地解释说:“郑公子,这位谢元良来自郑州,是国子监有名的才子,才思敏捷,在长安城可以说小有名气。”

说到这里,林薰儿凑近郑鹏的耳边说:“这种场合赛诗挺有趣,要么度惊人,要么文采不凡,公子,你明白的。”

郑鹏点头表示明白,写得一般的,早点拿出来,免得写得好的出来了,自己写差距太大,那时都不敢拿出来,而自认写得好的,通常会晚一点拿出来,给那些水平一般的人挥的时间,这算是读书人默认的一个潜规则。

这时程琳儿已调整好状态,声色并茂地读出来:

“乌舍凌波肌似雪,手持笔墨求题诗。

相望两眼情难禁,恨不相逢未梳时!”

此诗一出,全场为之一静,然后一阵热烈的掌声响起,郑鹏也忍不住大声拍掌。

诗的前两句描会女子的美貌,两人相遇作诗,然后是互有好感,最后引出为什么不在未梳时遇上的感慨。

青楼女子把第一次交给恩客叫梳拢,未梳时是指女子还没有作**时遇上,有相逢恨晚的感觉。

真不愧是国子监的的高材生,长安城人才济济,绝不是一个小小的魏州可比,这第一诗的质量就这么高,郑鹏也忍不住鼓掌喝彩。

程琳儿在掌声中走下,很快又有一个女子上去,开口说:“奴家金宝儿,有幸诵读唐公子的诗作《喜相逢》。”

掌声过后,金宝儿大声地诵读:

“倩影一度见,情思百千重。

今夜执手语,疑是在梦中。”

在一阵掌声中,金宝儿一脸春风退下,很快又有一名女子登台诵唱

风花雪月这类题材,对在场人都不陌生,不少人平日有灵感也会写二几,到青楼喝花酒时可以哄姑娘开心,自己脸上也有光。

要知道,古时到高级妓院喝花酒,那姑娘一进来,先问公子要听哪种乐器、喝诗行什么酒令;后世小姐一见面,会焦急地说:快点脱,一会别弄太久,穿制服的来查房,谁都跑不了。

“郑公子,看来你也要稍稍花点心思了。”林薰儿柔声地说郑鹏说。

这场活动没什么规则,就是谁写完诗,即可让身边磨墨的女子到台上诵唱,而评委只有一个人,就是寿星公周会,他说哪个写得好,哪个就能获得他送出的彩头。

而彩头在最后时刻才会公布。

郑鹏没说话,似笑非笑地看着林薰儿。

林薰儿被郑鹏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忍不住摸了一下自己的脸庞:“公子,奴家脸上是不是有什么脏东西?”

“没”郑鹏坦率地说:“这诗不是要写身边的女子吗,某要看仔细一些,才能把这诗写好,薰儿姑娘不会生气吧?”

林薰儿的俏脸爬上一丝红晕,很快就从容地说:“郑公子说笑了,小女子还怕姿色平庸,难入公子法眼呢。”

说完,腰杆稍稍一挺,好看螓微微向上扬,那双好看的眼眼里,好像有碧波在荡漾,没有言语、没有动作,一股迷人的气质就这样散开来。

郑鹏第一次这么近看林薰儿,不由内心一震:梨花带雨的小脸,蛾眉杏眼,再加上细长嫩白的脖子,就像一只美丽又高傲的天鹅,整张脸没一点瑕疵,就像一块美玉一般完美。

看着如花似玉的林薰儿,郑鹏想起《诗经·卫风·硕人》形容美女的诗句: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这是受到上天眷顾女人,因为上天把所有属于女子的美好都赋予给她。

“好了,大功告成。”这时,坐在郑鹏旁边的孙耀州把笔啪一声搁在墨砚上,意气风地说。

“孙公子,奴家去诵读?”杜烟儿小声地问道。

孙耀州大声地说:“去吧。”

说话的时候,孙耀州故意瞄了郑鹏一声,声音也提高了不少。

不相信郑鹏真有那么多才华,在兰亭会孙耀州就怀疑,只是有人替郑鹏洗地,自己又拿不出证据,这才狼狈而逃。

就是到现在,孙耀州还深深地怀疑。

看他这次还有没有那么多灵感,孙耀州故意大声说话,正好乱一下郑鹏的心神,抢在郑鹏前读出自己的作品,郑鹏要是写得差,也不好意思拿出来。

号称魏州新一代第一才子,要是连诗都写不出一,这事传回魏州,嘿嘿,第一才子的名头,还不是再次回到自己头上?

郑鹏收回欣赏林薰儿的目光,看着神色有些兴奋的杜烟儿登台,一番开场白后,孙耀州为她写的诗,很快就大堂内响了起来:

“螺髻凝香晓黛浓,水精鸂鶒飐轻风。

金钗斜戴宜春胜,万岁千秋绕鬓红。”

杜烟儿的话音一落,现场响起一片掌声和叫好声,就是周会也一边点头,一边拍掌。

烂船还有三斤钉,孙耀州在魏州被公认为第一才子,的确有真才实学,用细致的描绘、奢华的文风,把一个大唐女子描绘得入木三分,仿佛跃然在纸上。

郑鹏笑着恭喜道:“耀州兄真是才思敏捷,佩服。”

“哪里,也就是突然有道灵光,让飞腾兄见笑了。”孙耀州有些“谦虚”的说。

这家伙属狗的,怎么死活咬着不放呢?

原是郑鹏自嘲的话,孙耀州这时候故意阴声怪气地说出来,这是挑衅还是示威?

郑鹏都有些的无言了。

幸好,林薰儿柔声地说:“郑公子,你看这墨色如何?”

“挺好”郑鹏点点头,故作思考状:“某得好好酝酿一下,不能辜负薰儿姑娘磨的这泡好墨。”

林薰儿看到郑鹏终于认真起来,也不敢出声,怕打扰郑鹏的思路,对郑鹏微微一笑,然后轻手轻脚帮郑鹏把纸铺开,以便郑鹏书写。

此时的郑鹏,已经闭上了双眼,似在在脑里再最后的润色。

林薰儿小铺好纸后,像婢女一样,俏生生站在郑鹏的身旁,有些好奇地看着郑鹏。

第一次读到“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这种千古绝句,林薰儿一直在想,能写出这种诗的男子,到底是什么人,现在人就在眼前,而这个男子还是那么年轻、那么风趣、那么风度翩翩,一时觉得自己在梦中一样。

不是不说,认真起来的郑鹏,很有魅力。

突然间,郑鹏的眼睛一睁,眼里流露出一股迷之自信,右手拿起笔,刷刷刷就在铺好的水纹纸上龙飞凤舞地写起来

123 林薰儿的表白

这么快又有灵光了?

孙耀州看到郑鹏动笔写了起来,写得很流畅,那脸上还现出一种谜之自信,虽说没看到郑鹏写什么,但孙耀州突然有种不好的念头。

虽说看不到郑鹏在写什么,但是他旁边林薰儿的表情却很丰富:郑鹏开始写的时候,她一脸期待,当郑鹏写的时候,她明显是吃了一惊,眼里流露着一丝不敢相信,接着她神色变得敬佩、专注,当郑鹏写完落笔时,林薰儿那张梨花带雨的俏脸除了满足,竟然还有一丝羞涩的感觉。

林薰儿的颜值非常高,羞涩的样子也非常动人,孙耀州看到也为之倾倒,可此刻他更想知郑鹏到底写了什么诗,让一个青楼女都有羞涩的感觉?

郑鹏写完,轻轻把笔搁在墨砚上,看了一下自己的作品,有些满意地松一口气。

这些天的苦练没白费,现在毛笔字越来越流畅,有一气呵成的感觉。

“薰儿姑娘,这诗可入你的法眼?”看着旁边快成小迷妹的林薰儿,郑鹏笑着问道。

有一个如花似玉的大美女这样看着自己,郑鹏的虚荣心得到极大的满足。

林薰儿有些犹豫地说:“公子大才,只是这诗奴家有些愧不敢当,要不,公子再作一吧。”

再作一?

一直竖起耳机的孙耀州眼内精光一闪,眼珠子转了转,很快站起来大声说:“诸位静一静,魏州的郑鹏公子已经收笔,我们一起倾听他的大作。”

林薰儿刚才的表情,又劝郑鹏再写一,孙耀州心里断定郑鹏很大可能写了不堪入目的艳诗一类,所以林薰儿有点不好意思,这才有劝说郑鹏再作一的场面。

怎么可能错过这一幕呢,孙耀州故意大声叫喊,就是断了郑鹏的退路。

这小子,不会以为在场的都是青楼女子,于是肆无忌惮吧,有些事关上门干什么都可以,可有些事,就得顾着脸面了。

孙耀州脑里闪过诸多念头,可手里没有闲着,率先拍起掌来,引得在场人纷纷拍掌,一时掌声如潮。

不知情的人,还以为孙耀州重情义,特地为郑鹏造势呢。

刚刚进来时,郑鹏还是声名不显,可是周至豪主动攀谈、四大花魁齐抢人,而一些常出入青楼的常客也认出郑鹏,开始受到瞩目,听到孙耀州的煸动,众人纷纷不吝给予掌声。

郑鹏呵呵一笑,对林薰儿说:“没事,去吧。”

林薰儿点点头,对郑鹏行了一礼,在众目睽睽之下走上了戏台。

“奴家林薰儿,有幸诵读郑鹏公子的诗作《赠薰儿姑娘》。”

“娉娉袅袅十三馀,豆蔻梢头二月初。

春风十里平康路,卷上珠帘总不如。”

林薰儿的声音很有穿透力,读的时候情感饱满、抑扬顿挫,一诗诵读完,现场一片寂静。

人美声美,诗的意境更美,众人都沉醉在这片诗中描绘的美好意境中。

十三岁,这是女子一生最美好的年华(古人的审美观,在古代十八岁还没嫁出,会被人看成是老姑娘,不能用现代人目光看待),嫩美得就像二头刚出的豆蔻,平康坊是长安的烟花地,二百余间青楼,美女不计其数,可是卷起珠帘,都不如诗中的女子美。

全诗没有一个美字,也没有出色的描绘,可是一个“总不如”,却把能想像出的所有美好都赋予经诗中的她。

孙耀州也是描绘美女,用细致奢华的文风,把他看到的女子描绘得入木三分,跃然于纸上,让人拍掌称好,可和郑鹏一比,一个是看到的美丽,一个是想像中的美好,无论是架构、创新还是意境,郑鹏都无情把孙耀州全面碾压。

用最朴实无华的文字,写出最绚丽多彩的诗句,简直就是登峰造极。

“好,好一个总不如,薰儿姑娘,郑公子对你可是一往情深啊。”周会第的一个反应过来,站起来,一边拍掌一边不忘调侃道。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在周会的带动下,大堂内响起到现在为止最大的声浪,众人一边鼓掌一边交口称赞:

“真不愧是大才子,一出手便是不凡。”

“郑公子可是有平康坊玉面判官的称号,这次他写出这诗,薰儿姑娘成为四大花魁之,此事再无异议。”

“真是太感人了,要是有哪位公子能为小女子写这种诗,奴家一定以身相许。”

“奴家也是,要是郑公子能为奴家写一这样的诗,就是死,奴家此生已无憾。”

“有人说魏州郑鹏在兰亭会一鸣惊人后,江郎才尽,现在看来,此话过了。”

“就是,厉害啊,要么不作诗,一旦作诗就是精品。”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不少人看郑鹏的目光都有些异样,而一些青楼女子,看着台上的林薰儿的目光,满满的羡慕妒忌恨。

刚刚还有些沾沾自喜的杜烟儿,此刻也一脸羡慕地看着林薰儿,而落选的王媚儿、肖团儿和钱柳儿,目光中也有些无奈,她们知道,今晚过后,林薰儿不再跟她们并起并坐。

无人再能撼动林薰儿的地位,起码是在她年华逝去前。

郑鹏的一念之间,距离就出来了,为什么,刚刚选的不是自己?

孙耀州恭恭敬敬向郑鹏行了一个礼,一脸惭愧地说:“飞腾兄大才,某服了,以前多有得罪,还请飞腾兄多多包涵。”

以前怀疑郑鹏是运气好,或者是拉袭别人的诗,现在郑鹏再次证明自己,孙耀州对郑鹏心悦诚服。

可笑的是,自己听到林薰儿让郑鹏再作一,以为郑鹏写不可见人的艳诗,听了才明白,郑鹏在诗中把林薰儿捧为平康坊第一美女,林薰儿有点不敢当,特别是这诗还得她自己诵读。

郑鹏连忙还礼:“只是一时有灵光,有什么大才,耀州兄的话什么意思,难道你做过对不起某的事?怎么我没记得?”

孙耀州不是坏,而是有点小家子气,又有少年人的不服输,最多是想出点风头,本性不坏,和郑程那种一肚子坏水完全不同,郑鹏也是个性鲜明的人,你对我坦诚,我也不跟你计较。

看到郑鹏眨着眼睛,孙耀州明白郑鹏的心思,哈哈大笑二声,高兴地说:“没有,没有,某刚只是开个玩笑,不过飞腾兄,你这诗写得太好了。”

郑鹏也不知怎么答,只是嘻嘻一笑。

四大花魁,放弃三个愿意献身的三个,挑了一个能看不能动的林薰儿,一是郑鹏对她最有好感,二是当时自己就想起大诗人杜牧这《赠别二》,书中描绘的对象,只有林薰儿附合。

至于闭眼冥想、突然有灵感那一段,完全是实力不够、演技来凑。

幸好林薰儿、孙耀州等人都没怀疑。

此时,诵读完的林薰儿正想下台,人群中突然有人大声问道:“薰儿姑娘,郑公子对你的情意,诗中一览无余,你就没有什么对公子说的吗?”

这话一出,全场皆静,所有人都看着有些红粉绯绯的林薰儿,看她怎么回答。

林薰儿明显楞了一下,只见她飞快地瞄了台下的郑鹏一眼,轻咬了一下红唇,然后一脸坚定地说:“郑公子若然不弃,小女子定必生死相依。”

话音一落,现场顿时响起一片掌声和欢呼声。

124 际遇来得有点快

郑鹏突然对林薰儿有些佩服和感激。

佩服林薰儿是一个女流之辈,敢在大庭广众下说出这番表白的话;感激是林薰儿这么青睐自己,还有她在台上大胆表白完,就笑着下台,没有逼郑鹏表态。

要是当众逼郑鹏表态,郑鹏就有些尴尬了,不同意显得自相矛盾,毕竟自己写诗把她捧成平康坊的第一美人,也让人觉得不懂怜香惜玉,要说答应,可能卖宅子卖田地都不够。

长安的有钱人太多了,郑鹏亲眼见过,林薰儿只是弹了一曲,就收了上百贯赏钱,试想一下,一个月赚多少,一年赚多少,要是再算上陪酒、梳拢等收入,那赎身费绝对是一个天文数字。

再说有林薰儿在,可以引来不少慕名而来的客人,酒水饭费、赏钱留宿加起来,这笔收入也不容轻视。

就是筹够钱,春风楼肯不肯放弃这棵“摇钱树”,还没定数呢。

贫穷影响想像力,在元城时,拿着十贯钱就觉得自己是个大富翁,在贵乡最困难的时候,一天赚个二三十文就开怀大笑,到了繁华的长安才知,那点钱还不够那些有钱人听个曲的赏钱。

就像后世,在小乡村里,手上攒个十万八万就觉得自己混得不错,可到了都一看,傻眼了,那点钱还不够在繁华的路段买一个平方。

“飞腾兄真是走了桃花运,可喜可贺。”孙耀州笑着祝贺。

郑鹏有些苦笑地说:“希望是吧。”

孙耀州对郑鹏呵呵一笑,表示理解。

林薰儿诵读完后,后面6续又诵读了几诗,虽说质量比不上郑鹏的,但水平还不错,看到没人再登戏台,在询问过后,周至豪宣布活动结束。

没有意外,在评选环节,周会宣布郑鹏和林薰儿成为今晚的得胜者。

颁布礼物时,林薰儿获赠一套黄金打造的饰,而郑鹏获得一块木制的令牌。

林薰儿很欣喜地收下那套饰,对她来说今晚收获巨大,光是收获的名气,就让她不虚此行,甚至是她人生的一个小巅峰,只是郑鹏对自己收获的令牌有些无言。

令牌是檀香木所制,异常精美,凭着这个令牌,在平康坊的青楼的花销可以减四成,相当于打个六折,可郑鹏有些不满意:就是不用这个令牌,自己在平康坊“刷脸”也有这个折扣。

经常还可以免单呢。

有点鸡肋。

寿宴终于有结束,老寿星周会喝得有点多,被两个美婢扶下去休息,剩下就交给他儿子周至豪处理。

“飞腾兄,今晚可有着落?”孙耀州搂着杜烟儿,笑逐颜开地问道。

“一会出府看看,应该有不少客栈有空房吧。”

宴会散了,在场的人各有安排,在合作过程中擦出火花的,才子佳人有一个浪漫的夜晚很正常,至于是不是免费就各凭本事了,而漫漫长夜没有找到伴侣的,那得自己想办法。

长安实施非常严格的夜禁制度,现在坊门早就关上,就是想回都回不了,郑鹏合作的对象是林薰儿,那是春风楼还没有梳拢的头牌,宴会一结束就被跟来的老鸨带走护着。

生怕走慢点都跑不掉一样。

杜烟儿对郑鹏妩媚一笑,柔声地说:“郑公子,长夜漫漫,一个人孤单清冷,要不,奴家介绍几个姐妹给你,可好?”

“某有些不胜酒力,只怕要辜负烟儿姑娘的一番好意了。”郑鹏婉言谢绝。

这时周至豪走过来,拍拍孙耀州的肩膀说:“耀州兄,客房已给你准备好,春宵一刻值千金,莫冷落了美人,这里交给某就行了。”

孙耀州喝了不少酒,又搂着貌美如花的美女,早就有些心猿意马,闻言对周至尊说:“有至豪在,某可放心去了,哈哈。”

走的时候,还不忘得意对郑鹏挤挤眼,那眼神好像在说:就算有最漂亮的花魁替你磨墨,可那是虚的,自己有佳人陪着过漫漫长夜,这才是实打实的好处。

等两人走后,周至豪笑着对郑鹏说:“飞腾兄,某也想玉成一段佳话,只是春风楼哪边死活不肯放人,主要是薰儿姑娘还是清倌人,那边还有不少姑娘,虽说没薰儿姑娘出色,可也是难得的美人,瞧瞧?”

不是每个人都贪婪女色,也有很多喜欢喝酒的,周会准备了不少好酒,甚至还有宫中赏赐的御酒,宴会还没散就醉倒不少人,于是有不少青楼女子是闲着的。

这是做寿宴还是拉皮条啊,郑鹏心里感慨大唐的开放,开口拒绝。

周至豪呵呵一笑:“看来只有像薰儿姑娘这样出色的女子,才能让飞腾兄动心,好吧,夜色很深了,周大,带郑公子去客房休息。”

“郑公子,这边请。”周大殷勤地招呼。

和周至豪告别后,郑鹏在周大的带领下,来到一间精致的客房。

“郑公子,今晚就委屈你住这里了,有事只管吩咐。”周大讨好地说。

参加寿宴的人很多,周府安置不下,提前在外面包了一间客栈,总的来说,留在周府过夜的人,都是周府的重要客人。

“不用,劳烦你了。”郑鹏客气地说。

周大连忙说:“不敢,对了,郑公子,晚上需要加个枕头吗?”

“免了,某习惯一个人睡。”郑鹏楞了一下,很快笑着拒绝。

“那小的告退,请公子稍候片刻,很快有人给公子送上热水。”

加枕头并不是真加多一个枕头,通常来说,一人一个枕头,多加一个枕头是一个隐晦的说法,意思是找个人来陪,在大唐,有实力的人家都蓄有奴婢,有客人来,让奴婢去侍夜很正常。

虽说刚才听到郑鹏拒绝自家小郎君,谁知是不是当面不好意思,这事也不是没见过,周大问多一次,免得怠慢了贵客。

一宿无话,第二天一大早,郑鹏连早饭都没吃就径直回家。

习惯洗个热水澡再睡觉,可昨晚只是洗洗脚就睡,也不好麻烦别人大半夜侍候洗澡,以至一晚上没睡好,回家美美地泡了个澡,这才安然睡下。

这一觉,睡得很香甜,就是教坊排练的声音也没影响郑鹏的睡眠,郑鹏一直睡到响午才起床,然后懒洋洋地洗刷。

“少爷,有个老熟人来看你,在厅里等了近二个时辰。”阿福在旁边小声地禀报。

“哦,哪位,是孙耀州?”郑鹏有些心不在蔫地说。

自己在长安,还真没几个熟人,会不会是孙耀州来找自己喝花酒?

“不是,他是丁横。”

“丁横?”郑鹏有些疑惑地说。

名字像听过,可一时间想不起。

阿福小声提点:“少爷,那个护送女子进京的丁门令,半路吃了少爷不少卤肉,末了还拿走一个大卤猪腿的那个,有印象了吗?”

原来是他,郑鹏想起来了,就是左教坊的丁门令,他怎么来了?

突然间,郑鹏眼前一亮,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昨晚出尽风头,就想会有一些际遇,没想到际遇来得这么快。

125 机会来了

郑鹏梳流完,走到大厅,看到丁横架着二郎腿,悠然自得地品着小酒、吃着卤肉,吃得满脸红光,一脸享受的样子。

难怪等了那么久都没急,对一个吃货来说,这可是难得的快乐时光。

“丁门令,稀客啊,没想到你大驾光临,真是有失远迎,都怪那些不长眼的下人,来了也不叫醒某,让你久等了,真是抱歉。”郑鹏一见面,马上道歉。

一个时辰相当于两小时,等了快二个时辰,也就是说他在这里等了快四个小时,还真有耐性。

“郑公子客气了,某不请自来多有打扰才对”丁横忙解释说:“是某让他们不用叫的,昨晚公子可是累得不轻,要好好休息一下。”

说到后面,丁横的神色也暧昧起来,特别是说到“累”字的时候,还加重了语气。

长安城的人都知道,每年一度周会的寿宴,都是香艳无边,宜阳坊就在平康坊的旁边,丁横对这些自然了如指掌。

这事不能解释,要不然就越描越黑,郑鹏呵呵一笑,也不再讨论这个问题,径直问道:“丁门令光临寒舍,不知所为何事?”

丁横左右看了一下,似是有些犹豫,郑鹏明白他的意思,让阿福先出去。

看到阿福出去后,丁横这才压低声音说:“郑公子,我们也算相识一场,那某就开山见门了。”

“出门皆兄弟,有什么事但说无妨。”

“最近左教坊动静不小,郑公子想必也知道。”

郑鹏有些无奈地说:“的确,天天从早排到晚,有时候的确吵闹了一点。”

这事郑鹏也让黄三去查了,黄三得到的消息是最近内教坊、左教坊和右教坊有一场内部竞赛,三个教坊都很重视,纷纷使出浑身解数,至于竞赛的内容是什么,没弄清。

丁横呵呵一笑,然后一脸认真地说:“不瞒郑公子,有个使节要到大唐,皇上下令,让三大教坊都排练一个节目,优胜者可到宫中表演,以前一直是内教坊专美,好不容易有个机会,还是皇上亲自评判,教使使十分重视,一边抽调人手,一边加紧排练。”

“眼看比赛在即,教坊使请了陈公公,让他先把把脉,陈公公是宫中老人,深得皇上信任,对音律也非常精通,陈公公看完,直言三个教坊的排演他都看过,让教坊使多加努力,教坊使改了很多遍都不满意,所以想着从外面找人帮忙。”

郑鹏好奇地说:“某乐器方面不会,跳舞也不擅长啊。”

“不,不,不,郑公子是有身份的人,哪能让你做这等事,我们教坊使说了,公子的诗可是一绝,希望公子能帮个忙,某人微言轻,有些事不好说,我们教坊使已让人备一席酒菜,不知郑公子赏不赏脸,移步到教坊一聚?”

郑鹏犹豫了一下,最后点点头说:“丁门令都亲自来了,又说得这般诚意拳拳,某一会换身衣裳,过去唠叨一下。”

顺利完成任务,丁横高兴得连忙拱手道:“郑公子,那在下就在教坊恭候你的大驾了。”

两人又说了几句,郑鹏让黄三把丁横送出去。

“少爷,你不会真想在教坊谋一份差事吧?”阿军走过来,有些好奇地说。

作为郑鹏的贴身护卫,阿军不会离郑鹏很远,以他的耳力,就在外面也听得清楚。

郑鹏伸了一个懒腰,有些懒洋洋地说:“本少爷真去教坊谋一份差事,你觉得好不好?”

“不好”阿军摇摇头说:“就是升到教坊使,五品官算是顶天了,再说俸禄也低,少爷你不是要出人头地吗?去教坊好像不妥吧?”

阿军算是最了解郑鹏的人,放弃贵乡安逸富足的生活,跑到遥远的京城,郑鹏就是想上位,充实自己的实力,期望有一天能跟博陵的崔源叫板,这是郑鹏在长安声色犬马的原因。

跑到教坊谋职,难道少爷忘了绿姝姑娘?

郑鹏淡然一笑,有些神秘地说:“一个小小的教坊,某看不上,可是教坊是容易靠近皇上,宰相门子七品官呢。”

李隆基对音乐的喜爱,郑鹏知道得很清楚,唐朝的教坊的展,在他即位期间到达了顶峰,这位毁誉参半的皇帝从不掩饰对音乐的喜爱,和教坊搭上关系,就是靠近李隆基的第一步。

科举算了,郑鹏没那份耐心和天赋,时间也来不及,就是侥幸中了,顺利做个小官,也不知要熬多久才能出位,绿姝可等不了那么长的时间,没有靠山可倚靠,也没大量的金钱去铺路,只能取个巧。

租住在这里,天天吵吵闹闹也不搬,想方设法在平康坊扬名,就是为了引起教坊的注意。

听到丁门令上门,郑鹏就知自己的机会来了。

其实和丁横也认识,走他的路子能更快靠近教坊,问题是自己送上门和别人登门求贤,待遇差别大了去,就是要去教坊做事,也得把自己“卖”个好价钱。

昨晚还想教坊的人再不上门,就走丁横这条线,没想到还是等到了。

有一句老话说得很有道理:若要结局完美,手续不妨卑鄙。

阿军闻言也不再说话,反正听少爷的没错。

郑鹏也不多解释,一个人静坐了一会,然后回房换衣裳。

二刻钟后,梳洗得焕然一新的郑鹏,带着阿军和黄三出现在宜阳坊的左教坊门前。

就是同一个坊,距离并不远,可郑鹏还是骑马代步,免得让人小看。

住在同一个坊,郑鹏早就对这座“扰民”的左教坊不陌生,不知为什么,这次看起来却有种特别的亲切感,就是断断续续的乐器声,也顺耳了很多。

如果一切顺利,这里将是自己事业的起点。

“郑公子,可把你盼来了,请。”丁横早就在教坊的大门外候着,一看到郑鹏,马上小跑过来打招呼。

“有点小事耽搁了一会,来晚了,有劳丁门令久候。”郑鹏一边踩着下马凳下马,一边笑着说道。

不愧是左教坊,看门的人都很机灵,一来客,就有人牵着马,还有人送来下马凳,服务很周到。

“不晚,不晚,教坊使大人在里面候着公子了,郑公子,请。”丁横一边说,一边大声吩咐:“把郑公子的马拉下去,好生喂着,那二位随从,让他们在门房里坐着等,不能怠慢。”

在丁横的带领下,郑鹏第一次踏入左教坊。

李隆基打造的教坊,规模小不了哪里去,去年才落成的教坊,还显得很簇新,院落屋舍设计巧妙、装潢讲究,应是出自宫匠之手。

皇上不时到这里看表演、指导,算是小行宫,自然要讲究一些,在古代,与皇帝沾边的,都要郑重其事,处处维护皇室的尊严。

除了奢华、讲究外,与别处最大不同之处,就是气味。

在教坊外就闻到胭脂水粉的味道,进了里面,这股气味更是浓郁,给人一种置身百花丛中的感觉。

转了几个门,进了一个偏厅,郑鹏看到厅里摆着一桌子酒菜就知到地了。

桌边坐着一个白面无须的老年男子,穿着一套白色的襕袍衫,戴着青色幞头,虽说头已经花白,但是气色很好,那张脸白里透红,显然是一位养尊处优的老人家。

看到有人来,老年男子嘻嘻地笑了两声,很快站了起来,开口说道:“要是某没猜错,这位就是最近炙手可热的郑鹏、郑公子吧?”

这声音像鸭公嗓,又嘶哑又尖,郑鹏听到都起鸡皮疙瘩,心里马上想到两个字:太监。

126 虚职乐正

“郑公子,这位是我们教坊的钱教坊使。”丁横主动介道。

郑鹏回过神,马上行礼道:“郑鹏见过钱教坊使。”

公公也叫太监,是古代封建等级社会衍生的畸形产物,教坊主要是为皇帝服务,派一个信任的太监来管理不足为奇。

“嘻嘻,不必多礼,郑公子,请坐。”钱教坊使一脸和善地说。

就是和善,可那语气怪怪的,郑鹏听着也有点不舒服的感觉。

郑鹏谢过,这才斜签着坐在下,本以为丁横也会坐下,等郑鹏坐下找他时,正好看到他掩门出去。

地位有些尴尬啊,说客都算不上,充其量就是一个跑腿。

侍女倒上酒后,钱教坊使端起酒说:“昨夜周府寿宴,郑公子可是出尽了风头,一《赠薰儿姑娘》,名动长安城,大唐又多了一段佳话,真是可喜可贺,某敬你一杯。”

“钱教坊使见笑了,是在下敬教坊使一杯才对。”

“某与公子一见如故,这里不是公堂,就不必客套了,叫我钱公公即可。”

“是,钱公公。”

钱公公满意地点点头,然后指着桌上的饭菜说:“酒薄菜稀,郑公子不要见怪,动筷吧,请。”

“钱公公,请。”

两人很有默契地没说正事,只是吃吃喝喝,谈谈昨晚的事,说一些趣闻笑话,一时笑声不绝于耳。

酒过三巡,味过五番,吃得差不多了,钱公公开口说:“郑公子,不知最近有什么打算?”

戏肉来了。

郑鹏有些漫不经心地说:“也没什么打算,就是到处游历一下,长安繁华如烟,于是留下来,好好体验京师的繁华再说。”

的确很会体验,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在平康坊留下“玉面判官”的绰号,钱公公有些欣赏地看了郑鹏一眼,内心竟隐隐有种羡慕的感觉。

自己像郑鹏这么大的时候,因为家贫不得己入宫当了太监,那时的自己,贫困潦倒,要什么没什么,不像郑鹏,年纪轻轻就名满天下,不知多少女子暗地里为他倾心。

教坊里不少姑娘,经常诵读郑鹏的诗句,昨晚周会的寿宴结束后,今天一大早,郑鹏那《赠薰儿姑娘》就传遍了整个教坊,有的姑娘还把那诗绣在自己贴身的手绢上。

“郑公子,就没打算考科举?长安有大唐最好的学府、最好的大儒,为什么不在这里求学呢?”

“钱公公说的是国子监吧”郑鹏有些洒脱地说:“要进国子监,就要举荐信,这封举荐信可不容易拿,再说天下读书人那么多,犹如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就是过了独木桥,也不知要多少年才能出头,这些以后再想吧,哈哈。”

郑鹏的坦率,就是钱公公也吃了一惊,不过他很快嘻嘻笑了几声,点点头说:“公子真是坦诚,其实获得富贵之途很多,并非只有科举一条路。”

“公公的意思是?”郑鹏心中一动,开口问道。

钱公公笑嘻嘻地说:“左教坊尚有乐正一职空缺,不知郑公子可有兴趣?”

“乐正?”

“对,乐正就是掌管排练之职,虽说只是从八品下的小官,可毕竟也是八品,有了官身。”

郑鹏有些奇怪地说:“钱公公,这教坊的人,不是要从乐籍中抽调吗,某担任乐正一职,合适吗?”

南北朝时期,工户、乐户皆为“杂户”,多由罪人充当,其户籍用“赤纸”书写,并以“铅”为卷轴,和普通百姓的户籍有所差别,隋唐沿前制,让一个不是乐籍的人充当乐正,不合适吧?

乐籍是贱籍,郑鹏可不想入贱籍。

钱公公嘿嘿一笑,开口解释道:“现在乐工的缺口很大,哪有那么多乐籍的人,郑公子不是在路上碰到丁门令吗,他就是从罪眷中挑人充实教坊,哪里管原来是什么籍,而教坊为了推陈出新,也会吸引外面的优秀人才来挂职,每个教都留有位置,虚位以待。”

原来是这样,郑鹏一听就明白了。

历史上,像王维、李白、杜牧这些牛人,都曾到教坊挂职或跟教坊合作,皇帝碰上高兴的事,也会令大臣为教坊写词。

看到郑鹏的神色有些犹豫,钱公公嘿嘿一笑,一脸神秘地说:“郑公子,咱家有句话,不知该不该说。”

“钱公公但说无妨,某洗耳恭听。”

钱公公点点头,用兰花指弹了弹衣服上的污点,笑嘻嘻地说:“这天下,是皇上的天下,无论是文武百官还是平民百姓,都是皇上的臣子,都是为皇上效力,都是为了哄皇上高兴,听过宰相门子七品官吗?”

“听过。”郑鹏老老实实地说。

就在出前,自己还用这个例子说阿军呢。

“那就对了,为什么一个没品没阶的公公出到宫外办事,就是品阶再高也得小心应酬着,为什么,因为他后面是皇上,手握大权不如在皇上身边,天下官员很多,可皇上却只有一个,要想荣华富贵,不就是皇上一句话吗?”

郑鹏早就心动了,不过面上却装着有些犹豫地说:“习得文武艺,卖与帝王家,替皇上效力,某自然愿意,只是某歌舞的造诣很不一般,平日又懒怠,只怕不能胜任。”

顿了一下,郑鹏补充道:“突然增加一个乐正,估计那些大臣也不会同意吧?”

“郑公子,你这乐正只是一个虚职,没有实权,那些大臣才懒得管呢,在长安,四品都叫小官,谁会在乎一个小小乐正?至于工作的问题,平时无需到教坊轮值,有需要到教坊帮忙即可,歌舞自有第一曹博士、第二曹博士(两者都是官职名)教导,公子有心,平日多作些好诗词交由教坊改编即可。”

说到这里,钱公公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只是钱不多,禄米加杂色,每月大约折合15ooo钱,也就是一贯半。”

郑鹏大义凛然地说:“能给皇上效力,哪能计较这些,钱公公,这差事某应了,那15ooo的禄米某分文不收,钱公公要答应某,以后有什么做得不足的地方,还要钱公公多多指正、提携。”

成功进入左教坊,一出手就捞了八品下“乐正”,这下离李隆基又近了一步。

相应地,自己离绿姝的距离拉近了。

“好说,好说,郑公子真是爽快,杂家敬你一杯。”钱公公高兴地说。

没花什么代价,顺利把炙手可热的郑鹏收入教坊,连禄米都省下,钱公公表示很满意。

这小子,太上路了。

两人轻轻一碰杯,然后一饮而尽,这事就算定下。

事情定下,郑鹏主动表态道:“钱公公,路上听丁门令说近期有个内部竞赛,不知有什么需要某的地方,某一定全力以赴。”

127 见面礼

“这事也不是什么秘密,说给你也无妨,安西都护府的苏禄可汗来长安面圣,朝廷上下对此事很重视,皇上令内教坊、左右教坊拿出好的节目欢迎,所以三大教坊才这般重视。”钱公公解释道。

原来是安禄可汗,难得这么郑重其事。

安禄可汗出自突骑施部落,突骑施原属于突厥的其中一个部落,突厥和大唐是一对冤家,从大唐建国到现在,打过几场大仗,小冲突更是不计其数,在大唐的打击下,突厥内部几经分裂,躲的躲、对抗的对抗,也有部落被大唐感化归顺,例如突骑施部落。

突骑施接受大唐的封赐,得到大唐的庇护,每当大唐有战事都会派兵充当急先锋,是大唐忠实的盟友兼打手,安禄可汗也是一个有才华的领,在他的领导下突骑施部落有很大的展,麾下控弦之士有二十万之巨,难能可贵的是,这些都是大唐最缺的骑兵。

安西都护府能在大食和吐蕃夹缝中生存和展,安禄可汗功不可没,朝廷对他重视一点也不意外。

郑鹏心中了然,开口问道:“钱公公,皇上对歌舞,有什么要求?”

“就是没要求,老奴才心慌呢”钱公公有些无奈地说:“皇上说,可诗可歌可舞,自由挥,内教坊歌舞双绝,因为左右教坊皆向其输送人才,左教坊善歌,右教坊善舞。”

顿了一下,钱公公继续解释:“为了这次比赛,我们内部先比一场,教坊副使、都判官和判官各自出一个节目,选出最优者加以训练,为了预防万一,还请熟知皇上喜好的陈公公先看看,没想到评价很一般,某感到坊内的创意不足,有意在外面寻找新血,没想到有幸邀到郑公子。”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李隆基把教坊一拆为三,就是希望教坊能带给他更多的惊喜。

有竞争才有进步,有进步才有惊喜。

郑鹏有些奇怪地问道:“钱公公,安禄可汗是突施奇部落的人,应该带胡风的歌舞才对,可某听了这么些天,你们都是排演大唐的教坊乐曲,是不是方向有误?”

生活习惯不同,喜好也不同,要是那位可汗不喜欢,那岂不是对手弹琴?

钱公公嘿嘿一笑,拿起茶杯,用嘴吹吹,悠然自得啜了一口,这才开口道:“与其它的胡人不同,苏禄可汗从小就喜欢大唐文化,不仅交谈没问题,还会作诗呢,据说水平还不低。”

原来是这样,难怪肯归顺大唐、替大唐卖命,原来文化上没冲突。

说到这里,钱公公对郑鹏说:“郑公子,在这个时候邀请你成为本教坊乐正,不必有太多的顾虑,毕竟你刚来,有想法只管提,就是一时没有灵感,某也能理解,我们现在是同坐一艘船,那自然是风雨同路,对吧?”

表面大度,让郑鹏不要有太多压力,一方面却又暗示郑鹏努力。

“钱公公放心,某接下了这差事,不敢说有建树,但一定全力以赴。”郑鹏当场表态。

放着功名不求,跑到左教坊担任乐正的虚职,说什么仗义相助或为国出力这些都是虚的,郑鹏想到的,就是怎样接近玄宗李隆基,得到他的信任,然后出人头地。

“嘿嘿,爽快”钱公公一拍桌子说:“郑公子果然有担当,你放心,明天杂家亲自去史部办理你的任命,多则一旬,少则三五日就能办下来,不过不打紧,从这刻起,郑公子就是左教坊的乐正,可随时出入教坊。”

“那还要教坊使多多关照。”郑鹏笑着说。

“好说,好说。”钱公公笑起来,那脸上的皱纹就像菊花一样,一层层地打开。

望之不像人身,相之不像人面,听之不像人声,察之不近人情,必弃之如敝屣。这是唐甄在《潜书》中这样描绘太监的文字,大唐的读书人对太监的印象不太好,很多人看到太监都带着偏见的目光,看到郑鹏这样好说话,钱公公对郑鹏的好感又多了二分。

郑鹏刚开始时,对钱公公还真点不太习惯,经过交谈,现他还不错,没有架子,在郑鹏答应后还主动替郑鹏减压,人也放开了很多。

早就做足“功课”,知道钱教坊使的为人,郑鹏才同意来的。

“钱公公,某敬你一杯。”

“好,这酒杂家喝。”

放下酒杯,钱公公看到郑胸的额上出现了汗珠,不由板着脸,指着一旁侍候的两个婢女骂道:“贱婢,没看到郑公子热得出汗了?,你们是死人?还不快点帮郑公子扇风?”

说完,钱公公自己忍不动了动双肩,觉自己也一身是汗,回头瞪了后面两个婢女,那两个婢女吓了一跳,连忙帮他扇风。

刚才谈正事郑鹏没注意,经钱公公一提,才现自己浑身是汗,忍不住说道:“长安的天气,有点热啊。”

“那是”钱公公有些感叹地说:“长安城有高大的城墙,坊也有坊墙相隔,四周都是房舍,老天爷就是赏点风也受用不了多少,快六月天了,天气炎热,我们又唱了点小酒,出点汗很正常。”

对啊,长安城在筑城时,就考虑到四周空旷,没什么险关可守,尽可能把城墙筑高,城墙加坊墙,房舍又筑得整整齐齐,自然风少很多。

钱公公突然自言自语地说:“梨园和内教坊就好了,他们不怕热,宫里每天都给他们送冰块驱暑,杂家的左教坊,也就节日和皇上驾临才有冰,真是人比人,气煞人。”

古代没有冰箱,但老祖宗很聪明,用窖藏的方法,冬存夏用,普通的富贵人家,夏天以喝上一碗冰镇的糖水就不错了,可在长安,就是教坊的乐妓也能用冰驱暑。

郑鹏笑着说:“没冰,有婢女扇风也不错。”

“哪有冰好用”钱公公摇摇头说:“这些丫头,没摇多久就乏力,要不就是杂家凉快了,她们出了一身酸臭味,闻到都吃不下饭,有些时候要保密,不能让下人在身边,还要自己动手。”

卖力扇风,出点汗很正常,能叫他干活,可不能让他不出汗啊。

看到钱公公有些郁闷的脸,突然间,郑鹏脑中灵光一闪,高兴地说:“有了。”

“有了?有什么?”钱公公眼睛都睁大了,连忙问道:“郑公子,这么快就对比赛有想法了?”

郑鹏摇摇头说:“比赛有点头绪,不过还要点时间打磨一下,某说有了,是说有办法帮公公解决天气炎热的问题,不仅公公不用再怕热,就是教坊里的乐师,也可以舒适的环境下排练。”

刚刚想说有赚钱的点子,不过当着钱公公的面不好说出来,就改口帮他解决天气炎热的问题。

“真的?什么方法,开销大不大?”钱公公闻言大喜,连忙问道。

天气热,不少乐师歌妓都抱怨不能好好排练,真有办法解决,绝对是一件好事,当然,开销是个问题,左教坊可比不了内教坊和梨园。

郑鹏大方地说:“这只是一个想法,还不知可不可行,钱就算了,某到左教坊谋了个官身,空着手也不好,要是成了,就当是一份小小的见面礼吧。”

128 有朋自远方来

“娉娉袅袅十三馀,豆蔻梢头二月初。

春风十里平康路,卷上珠帘总不如。”

博陵安平县的一幢绣楼内,一个面容绝美、气质上乘、身材窈窕的年轻女子,正读着风靡大江南北的《赠薰儿姑娘》,是郑鹏在周会寿宴上所写。

这是一很优美的诗,把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描绘得无限好,只是,这个女子的表情有些奇怪,那张动人俏脸,一会展颜一会皱眉,似是心事重重,读完,又看良久,最后轻叹一声,把写着诗的水纹纸放在桌面上。

“小姐,为何叹气,又想起那个小子了?”随着柔和的声音响起,很快,一个身材高挑的美女慢慢走到年轻女子身边。

“红姐,我不是什么小姐,叫我绿姝。”

住在绣楼的,正是被崔源从贵乡带回的绿姝,听到那女子叫自己小姐,马上一脸认真地说。

要是郑鹏在这里,肯定会大吃一惊:不到半年,绿姝已经由一个俏丽的小婢女,变成一个端庄优雅、气质出众的大家闺秀,而红姐,就是当晚一掌敲昏绿姝的美女高手。

名为红组的女子,原名是红雀,是博陵崔氏从小训练的高手,用女子做护卫比较隐蔽,也不容易引人注意,必要时候能挥出人意料的效果,昔日是保护崔源的安全,绿姝来到博陵后,红雀被派到这里,贴身保护绿姝。

“小姐,这种话最好不要说,家主的脾气,你是知道的。”红姐小声劝说。

“知道了,又是拿少爷的性命前途来威胁,对吧?”绿姝轻咬着银牙,眼里露出一丝恨意。

这里装饰奢华,每天锦衣玉食,十指不沾阳春水,可绿姝不喜欢,感觉自己成了一只笼中鸟。

跟在少爷身边,虽说有时艰苦一些,可每天都笑口常开,每晚都是带着美梦入睡,自从那个自称是自己祖父的人出现,一切都变了。

“知道就好”红姐轻轻拍绿姝的手,柔声地说:“家主也是为小姐好,看到了吧,你眼中那个可托付终生的少爷,其实就是一个纨绔子弟,仗着有几个钱,到长安后,整天出入烟花柳巷,为了讨好青楼女了,还写了这《赔薰儿姑娘》的情诗,男人就是这样,三分钟热度,小姐不必再为他牵挂了。”

“肯定是他做得太过份,少爷心情不好,才去哪种地方,以前少爷不会去哪种场所的。”

很明显,他是指崔源。

红姐马上说:“小姐,你都说了,那是以前,都说女大十八变,男大百千面,那个姓郑的,饱暧思**有什么奇怪,哪个男人不是贪新厌旧,只看到新人笑,哪里理会旧人哭?”

“要不是少爷写这种诗,你们也不会把这诗拿给我看吧”绿姝突然盯着红姐问道。

红姐张张嘴,最后什么也不说。

绿姝看着窗外,然后幽幽地说:“我相信,有一天,少爷会骑着高头大马,带上一辆漂亮的马车,风风光光把我接走,嗯,一定会的。”

一个是博陵崔氏尊贵的小姐,一个是被赶出家门的弃子,虽说郑鹏很聪明,赚钱也有一手,可是两者的差距太大了,有可能吗?

打心里,红姐也有些佩服郑鹏,这家伙写的诗真是才华横溢,好像特别擅长写感情的诗,写得特别细腻动人,家主看到那《增薰儿姑娘》的诗,说了句“尚可,可惜没用在正途”的话。

能让崔源嘴里说出“尚可”两个字,已经很了不起。

红姐有心想劝绿姝忘记,可看到她一脸坚决的样子,话到嘴边,却换了别的话:“小姐,到练琴的时间了。”

“唉”绿姝叹了一口气,面无表情地说:“弹吧。”

要是逆了那位祖父的意,少爷就有危险,这是崔源让绿姝听话的最有效的方法,绿姝明知是威胁,可她不敢赌。

万一那位可怕的祖父脾气,什么他都能做得出。

“啊~”此时,快回到家门郑鹏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

黄三讨好地说:“少说,要不要加件衣裳?不要着凉。”

“一边去,现在是大热天,着什么凉,是哪个美女想本少爷了。”郑鹏揉了揉鼻子,开口训斥道。

“是,是,现在少爷可是长安城的红人,不知多少姑娘想跟少爷亲近呢。”

“哦,是吗?”

黄三眉飞色舞地说:“可不是,少爷在周会寿宴写了那诗后,现在春风楼的林薰儿,成了无可争议的平康坊第一美人,以前听她弹唱,只是前面四张桌子收钱,现在就站着听都要三十文,小的经过平康坊,姑娘们看至,总是赏个果子糕点什么的,让小的多在少爷面前说好话呢,少爷,我可没收她们的红包。”

生意这么好,也不见送个红包来,赵鹏有些腹诽道。

说起林薰儿,郑鹏想起那张笑起来带着小酒窝的俏脸,然后又想起那个俏丽又可爱的小婢女绿姝。

半年不见,也不知现在她怎么样。

对了,现在她不是婢女,而是博陵崔氏的千金大小姐。

突然间,郑鹏眼前一亮:为什么不派个人去博陵打听一下,看看绿姝现在过得怎么样?就是不能联系,知个信也好啊。

对,就派黄三去,这小子像老鼠一样小心,像狐狸一样狡猾,让他去做这种事最合适不过。

明天就派他去。

“少爷,是郭公子,他又来了。”黄三突然开口道。

一旁很少开口的阿军摇摇头:“坛里那点卤肉,怕是不保了。”

郑鹏抬头一看,正好看到郭子仪在自己的门前和阿福说着什么,听到马蹄声,扭头一看是郑鹏,脸上一喜,一边屁颠颠走过来,一边乐呵呵地说:“飞腾兄,去哪了,你家下人说你不在家,还以为你避着不想见某呢。”

郭子仪看自己的眼神,很熟悉啊,对了,自己在贵乡时,看到“人形元宝”崔希逸的时候,也是这种眼神。

不同的是,自己看到崔希逸,是想从这位富家贵公子身上“打秋风”,而郭子仪这眼神,说得简单直白,就是来蹭吃蹭喝。

在春风楼第一次看到这家伙,一出手就赏了一贯,而他又是妥妥的官二代,以为他就是像崔希逸那种不差钱的贵公子,可熟络后才知,郭府的家教很严,给的零花钱不多,更不会让他无限制的挥霍。

郭家在长安有一个粮油铺,郭子仪每个月可到柜上支十贯零花钱,一个月十贯零花不少了,可要看花在什么地方,这位风流的郭公子,三头二天喜欢去喝花酒,心情好,掏钱就赏,是那种“有了一顿充,没了敲米桶”的人。

自从现郑鹏大方仗义,做的饭菜好吃,还有秘制的卤肉后,郭子仪就开始隔三差五蹭吃蹭喝,刚开始还找个理由、提点水果糕点,后来连客套都不用了,一想好吃的就过来。

都不把自己当外人了。

“哪的话,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某最喜欢热闹,子仪能来,欢迎都来不及呢,那会避开。”郑鹏笑呵呵地说。

郭子仪长得五大三粗,练武的人,不知是不是锻炼量大还是他肚皮大,特别能吃,一顿吃三五斤肉像玩似的,特别喜欢郑鹏做的卤肉,每次都吃得一嘴油,可一个人再能吃,又能吃多少?

未来的能臣名将啊,用几顿饭就能拉拢,实在不能再划算了,郑鹏还怕他不来呢。

“这话中听”郭子仪对赵鹏伸了一个大拇指,然后摇摇头说:“不过飞腾兄,你的话错了。”

“哦,哪里错?”郑鹏好奇地问道。

郭子仪指了指跟在他身后那个高大的汉子说:“有朋自远方来,从远方来的不是某,而是这位兄弟。”

郑鹏看到,跟在郭子仪后面有一个身高约六尺的男子,穿着一件黑色的半臂,露出一身精壮的腱子肉,国字脸,棱角分明,最让人难忘的,是他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

从外形、气质看来,不像是中原人。

129 郭子仪的算计

“这位是?”郑鹏有些好奇地问道。

刚才没有打招呼,还是那人是郭子仪的随从呢。

郭子仪走到同伴前,一脸正色地介绍:“飞腾兄,介绍一下,这是我在长安认识的好兄弟,来自葛罗禄的库罗,库罗兄弟到长安游历,也有兴趣参加武举,我们常常一起练武。”

“安西库罗,见过郑公子。”库罗用略带生硬的汉语跟郑鹏行礼。

原来是归顺大唐游牧部落的人,难怪说话神态不像中原人,郑鹏笑着说:“是子仪的兄弟,那也是郑飞腾的朋友,不用叫什么公子,太生分了,库罗兄,以后叫我飞腾就行了。”

大唐是一个开放、包容的朝代,太宗李世民与少数民族的关系就非常融洽,有“天可汗”的称号,外族人、蕃人可以到大唐通商、居住甚至做官,安西都护府就有大量归顺大唐的游牧部落,他们向往大唐取得的成就,倾慕大唐文化,每届都有很多人参加朝廷举办的科举、武举,没什么奇怪。

库罗身高体长、孔武有力,一看那身架,就知是练家子。

“飞腾兄,叨扰了。”库罗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什么话,两位能来看某,那是看得起我郑飞腾,都别站着了,进屋,今天来个不醉无归。”

进了门,郑鹏让人奉上水果糕点,又让阿福去准备酒菜。

郭子仪很精明,每次都是踩着饭点来,郑鹏在左教坊和钱公公吃了过了,一点也不饿,不过还是让人做饭。

要是郭子仪一个人来,郑鹏用点酒和卤肉就把他给打,不过库罗第一次登门,不能让他感到受冷落。

三人围着聊天,很快郑鹏就明白郭子仪带人上门的原因,二人都是练武,脾性也合得来,于是合租在一处,属于有酒一起喝、有钱一起花的那种,平时也能切搓一下武艺,就在昨晚,郭子仪去喝花酒,喝多了还点了个红牌一渡春宵,结帐时现钱不够,最后库罗拿钱来赎人。

郭子仪感到不好意思,来蹭饭的时候,就带上了他。

“飞腾兄,刚才你回来时,一身酒气,又到平康坊快活了?”郭子仪有点羡慕地问。

郑鹏有些云淡风轻地说:“不是,左教坊的钱教坊使邀我去赴宴,让我担任一个乐正,一时高兴,就多唱了二盅。”

“左教坊的乐正?”郭子仪闻言肃然起敬:“那可是八品,飞腾兄,那现在唤你郑乐正才行。”

一个县令才七品,从一个没位没品的人,一下子升为八品官,那可是一个巨大的飞跃,最重要的是,还是左教坊的官,这类官需要很有才华、名气才能担任,对读书人来说,这是一个荣誉。

举个例,一个人在街边摆唱,他就是卖唱讨生活的人,可一个人在国家大剧院里唱歌,那他就是艺术家、歌唱家。

王维是唐朝著名诗人、画家,官至尚书右丞,他在开元十九年状元及第,也就是出任太常寺大乐丞,八品下小官,从这里可以看出,郑鹏能在左教坊谋到乐正,很不错。

“别别别”郑鹏马上说:“那是一个虚职,我们还是以朋友相待,这里可没那么多规矩。”

“就喜欢飞腾兄这利索的性子。”郭子仪高兴地说。

“大气。”库罗也点头附和。

这时阿福上前,说饭菜准备好,郑鹏马上邀两个蹭饭的家伙上桌。

在吃的方面,郑鹏一向大方,酒是长安上好的阿婆清酒,菜有鸡、鱼、卤肉、羊肉等,摆满了一桌,完了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库罗兄第一次登门,准备有些苍促,酒薄菜稀,多担待。”

本想烤只羊,以示隆重,只是烤羊需要时间,只做了一盘羊肉鲜汤。

库罗连忙站起来说:“飞腾兄客气,我们空着手上门,应该请你多担待才对。”

郭子仪说请库罗吃大餐赔罪,本以为是去酒楼,没想到囊中羞涩的郭子仪直接把他带到郑鹏门前,以至什么都没准备。

“呵呵,这门空手能进,提着礼物就难进。”

“好了,都是自己人,就不要再客套了”郭子仪边说边挟了一大筷卤肉放到嘴里,大口大口的嚼了起来。

吃的时候,还不忘对库罗说:“吃,这黑乎乎的就是卤肉,别看它不好看,味道好着呢,尝尝。”

“好吃”这是库罗尝完卤肉的评价。

练武的人不仅直率,胃口也大,和文人雅士吃个饭,又是聊天又是行酒令,没个把时辰吃不完,可是跟郭子仪和库罗吃饭,这两个家伙实在,低着猛吃,一个比一个吃得快,那可是大碗喝酒大块吃肉,不到二刻钟,一桌子的菜吃得干干净净。

郭子仪舒服地打个嗝,一脸满意地说:“不错,飞腾兄,你下人的手艺又长进了,库罗兄弟,吃饱了没有?”

“饱了。”库罗的回答简单明了。

“来,喝点茶,解酒。”郑鹏给两人倒了一杯茶。

三个人,八菜一汤,还是大分量的,郑鹏在左教坊吃过,现在只是礼节性地陪吃,差不多都是这两个馋货吃光的,不饱才怪。

郭子仪有些羡慕地说:“飞腾兄,某都有些羡慕你了。”

“羡慕我?”郑鹏摊摊手说:“有什么好羡慕的,被家里赶出来,什么都要靠自己,要说羡慕,我还羡慕子仪兄呢,有家人照料,生活无忧,连路都替你铺好了。”

“某有什么好羡慕的,也就是一介武夫,天天练得一身水一身汗,哪像飞腾兄,风流倜党、年少多金,去到平康坊不花钱那些花魁还倒贴过来,年纪轻轻就谋了个官身,某的前程还没有着落呢。”

顿了一下,郭子仪苦笑地说:“至于生活无忧就更不要提了,现在某与库罗兄弟,都快吃不起饭了。”

“不会吧,子仪兄是出手没节制,一时手头紧而己,库罗兄弟不至于吧?”

能从安西跑到长安游历,肯定有点家底,相当于后世跑到国外留学,没钱可不行。

库罗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只剩最后一匹马,不能再卖了,卖了就难回家。”

什么,卖马?

看到郑鹏不解,郭子仪解释一下,郑鹏很快就明白了。

库罗的父亲是族里一名长老,经济一般,游牧部落要生活必需品,都是用马匹来交换,但是大唐对马匹的采购有限制,不是你想卖多少就要多少,通常是要多少马,然后按比例在各个游牧部落手里购买,那些贩马的商人,也只和部落领谈。

库罗的方法是,利用到长安游历的名义,每次带三匹马,一匹驮行李,一匹乘骑,而另一匹作换骑,到长安后卖掉其中两匹,这样生活费就有了。

等到钱快花没了,回家看一下,然后再骑几匹马上路。

郭子仪解释完,然后笑嘻嘻地说:“飞腾兄,你跟教坊使的关系这么好,要不帮某打听一下,教坊还收不收人,某也弄个差事,弄点小钱花花。”

这个好色的家伙,让他进教坊相当于捉只老鼠放米缸,郑鹏没好气地说:“哪能想进就进的,子仪兄,武举快开始了,还是用心准备吧。”

“练武的事,某会安排好。”郭子仪突然笑嘻嘻地说:“飞腾兄,你做的卤肉这么好吃,要不我们合作吧,你负责做,我负责售,赚了钱,分点跑腿费就行。”

好家伙,这才是他的目标,前面故意要自己给他在教坊谋个差事,知道这事自己拿不了主意,然后再说贩卖卤肉的事,自己不能连续二次拒绝他。

不愧是文武双全的未来名将,这么快就“算计”起自己来。

“捎上某”库罗跟着附和:“我也想赚点跑腿钱。”

130 举一反三(求收藏)

郑鹏吃惊地说:“商人的地位很低,两位,不怕被人笑话吗?”

“穷才是笑话呢”郭子仪不在意地说:“陶朱公身居高位后功成身财,经商成巨富;汉高祖刘邦本是无赖,依然一统天下;刘备成立帝业前,也不过是卖草鞋的小匠,英雄莫问出身,现在有头有脸的权贵,谁家没点产业,只是他们退身幕后而己,这点事大唐上下谁不知道,有什么可笑的。”

说到这里,郭子仪话锋一转,笑呵呵地说:“有些事,某也可以隐身幕后。”

库罗一脸平淡地说:“我是胡人,地位还不如商人,何惧之有。”

好吧,今天说教找错对象了。

作为一个文武双全的能人,有自己独特的见解、不随波逐流很正常,至于库罗,那是一个特例。

“子仪兄说话,真是别有一番见解,只是这卤肉,某已交给他人经营了。”郑鹏缓缓说道。

郭子仪闻言,眼里现出一丝失落的神色,在郑鹏这里吃到风味独特的卤肉后,特地去长安各处转了一圈,现还是独一份,心情激动,一直等机会开口,郑鹏笑着说自己谋了一个官身时,马上试探,没想到早有人盯上。

一条财路就这样没了,有点不甘心。

郑鹏看到郭子仪失望的神色,嘴边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卤肉有人卖了,不过最近我想到一个赚钱的点子,不知二位有没有兴趣?”

来长安这么久,只出不进,看着口袋里的钱越来越少,郑鹏一直想着赚钱的方法,就在教坊和钱公公商量时,京城炎热的夏天,给郑鹏一个灵感,终于找到合适的赚钱法子。

赚钱主要是用来笼络一些关系,一直想着怎么和郭子仪拉近关系,这下可好,他主动提出来,正好拉上他一块干,能赚钱又能拉拢关系,简直一举两得。

至于库罗,能让郭子仪这样看重,肯定差不到哪里去,一只羊是放,一群羊也是赶,把他也拉上。

“真的?有兴趣,太有兴趣。”郭子仪连连点头。

外面的诱惑太大,自己的钱包太小,偏偏家里又管得严,郭子仪看到不少权贵的子弟除了有月钱,还有自己的产业,像田庄、店铺、买卖等,就是这些产业在供养着他们,日子过得非常滋润。

郭子仪很早就有想法,只是每个月的例钱还不够花,也没想到适合做什么,置产业的事也就耽搁着,现在听到郑鹏有赚钱的法子,那小脑袋像鸡啄米一样点得飞快。

对于郑鹏,郭子仪都有一种莫名的信任感。

“飞腾兄,我也有份?”库罗睁大眼睛,好像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自己是葛罗禄部落的人,到了大唐,经常受到轻视,郑鹏是大唐的才子,刚刚还当了官员,没给自己冷脸就不错了,刚才说想合伙赚钱,也就嘴上说说,其实心里一点也没底。

听到郑鹏邀请的话,都不敢第一时间确认。

“当然,都是朋友,见者有份,不过只是小打小闹,赚点小钱帮补不是问题,不了大财,就怕库罗兄看不上。”郑鹏笑着说。

“不会,不会”库罗有些受宠若惊地说:“能捎上某,多一些历练也好。”

郭子仪焦急地说:“飞腾兄,快说说,有什么赚钱的法子?”

库罗也一脸期待地看着郑鹏,两人的眼里都冒着小星星。

郑鹏开口问道:“子仪兄,快到炎夏了,在夏季,长安城给你印象最不好的是什么?”

“第一是没自由,一到晚上就关城门坊门,去哪都不方便,第二就是热,这地方比老家热多了,特别是没什么风,到了晚上就像蒸笼,让下人扇风也不解热,偏偏那冰块又贵得要命。”郭子仪脱口而出。

“啪”拍的一声,郑鹏打了一个响指:“说到重点,夜禁的问题是皇上定的,这事我们解决不了,不过我们可以在炎热方面想想法子。”

郭子仪眼前一亮,马上催促道:“飞腾兄,你就别卖关子,快说说你的想法。”

说得那么笃定,郑鹏肯定有解决的办法。

“要解决炎热的问题,要么用冰,要么用风,冰的代价太高,不考虑,只有用风,其实很多人都让下人用扇子扇风,好处是成本低,即叫即用,坏处是下人扇起来风不均匀、出汗后,还形成酸臭味,谈一些机密事、或男女共处时,有下人在一旁不方便,而我们提供的方法,将会很好解决这些问题。”

于是,郑鹏自己的想法源源本本地说出来。

其实就是制风,郑鹏的方法有二种,一种是制明风,一种是制暗风。

制明风很简单,就是用木板打造一个扇叶,通过用绳拉动的方式把扇叶转动,从而达到制风的目的,工作的原理简单,做一个轴转动就能做到。

制暗风也不难,就是通过铺管的方式,在指定的房间铺设几根通风的管,管走地底,在室外找个地方,用鼓风机不断把风输送到需要的房间,鼓风机用南方鼓风筛选稻谷的风车(也叫风柜,很多农村还有)改装一下就行,这样一只手就能轻松把风输送到想要的房间。

试想一下,坐在房内密谈或独自练字绘画,没有下人旁听,暗风不断涌来,自然特别舒畅。

这种方法不是郑鹏独创,前世有次跟朋友去粤省四大名园之一的可园参观,在展览室看到这套送风装置,当时被古人这种奇思妙想折服,现在正好用来赚点小钱。

库罗有些疑惑地说:“那摇风车的人出汗怎么办?要是天气热,输送的还是热风,那怎么解决?”

郑鹏还没回答,郭子仪抢着说:“这不简单吗,找一间阴暗的房子或找一个靠水井的地方,那风自然凉多了,实在不行在地下挖个洞,地底有湿气,那风肯定凉快很多,对了,弄点香薰或鲜花,输送的风带着香味,更受欢迎。”

顿了一下,郭子仪继续说:“谁都有隐秘的时候,有钱人家的书房、密室用得上,不少人写字绘画时,不喜欢有人在旁边,像权贵人家自建的佛堂也用得上,还有青楼,有些姑娘或客人怕热,但是寻欢时不喜欢婢女在旁边看着,特别是一些有难言之隐的客人,有一根送去凉风的管,就是多花点钱乐意。”

“天啊,一间青楼做十套八套这种装置,光是平康坊就有二百余间,算一下二三千套,大唐就我们独一份,要是推广出去,财了,财了。”说到后面,郭子仪都激动得一脸通红、两眼放光。

厉害,只是点拨一下,马上能举一反三,分析得丝丝入扣,不光库罗听得目瞪口呆,就是郑鹏也被郭子仪震住了。

人家能成为名将,绝对不是侥幸,武力值有多高先不说,光是这种举一反三的能力就惊人了,有点像下象棋,普通人走一步想一步,而象棋高手走一步想三步,甚至五六步,对方的每一个变化都在他的预计之中,想不赢都难。

131 分工合作

“飞腾兄,某说得可对?”郭子仪兴奋完,连忙问道。

郑鹏有些无言地点点头。

自己想到的,郭子仪想到了;就是自己没想到,他也想到,还有什么好说。

郭子仪磨拳擦掌地说:“飞腾兄,我们现在要干什么?”

“对,有事尽管吩咐。”库罗的情绪也被郭子仪带动,马上附和道。

“三军未动,粮草先行,我们先把本钱给筹出来吧。”郑鹏开口说道。

一说到钱,两人马上蔫了,郭子仪有点弱弱地说:“大约需要多少钱?”

郑鹏算了一下,开口道:“多少钱现在不好说,每人先凑二百贯吧。”

“多少?二百贯?这么多?”郭子仪吃惊地说。

这像是一个官二代说的话吗?才二百贯而己。

郑鹏扳着指头说:“这事不能我们三个人出面做吧,两位明年要考武举,某也算有了官身,谁出面都不合适,再说这些粗活你们也做不来,为了技术不外泄,我们要买奴,除了青壮外,还要铁匠、木匠和泥瓦匠,然后找租地方、买材料、置工具等等,开销不会少,怎么,你们拿不出?”

郭子仪咬咬牙说:“不就是二百贯吗,我豁出去了,去预支一年的月例,再把我剑和玉佩当了,二百贯就有了着落。”

“我把马卖了,有个叔叔在东市卖马,去他哪里先借用些。”库罗也表态。

差得有点远啊,不过区区二百贯,一个要当玉佩,一个要卖马,要是崔希逸在这里,肯定二话不说,就让下人给钱,完了还会问这点钱够不够。

看来就是富二代,也分三六九等级。

这样看来,蹭吃蹭喝不是为了好玩,而是真实体现啊。

“算了,这笔钱我来出吧。”郑鹏有些无言地说。

“别啊”郭子仪一听急了,马上说:“我们说好一起赚钱的,飞腾兄,你不是改变主意,要吃独食吧?”

库罗没有说话,眼里也露出焦急的神色。

郑鹏摆摆手说:“不要急,等某先说完,这钱我先替你们垫上,不用当玉佩卖马,等赚了钱再从红利中扣就行。”

“这,这,不太好吧,我们跟着沾光有就不好意思了,就是本钱也让你垫,真是太难为情了,要不,算点利子钱。”

那玉佩是祖上传下来的,平日郭子仪都是视如珍宝,要是不用变卖,当然最好,点子是郑鹏出,技术郑鹏出,现在就是本钱都是郑鹏出,感到有点不好意思,主动提出算点利钱。

“要是在乎那点利钱,某还跟你们一起合作吗?再说这种话,我可要生气了。”郑鹏佯装生气的样子。

郭子仪连忙说:“不说,不说,飞腾兄义薄云天,认识飞腾兄,是某的荣幸。”

“飞腾兄是萨拉兄弟。”库罗用拳头轻轻捶了一下自己的心口,一脸认真地说。

不同的环境,心态也不一样,要是郭子仪功成名就时,别说二百贯,就是二千贯他也懒得看一眼,可现在郑鹏借他二百贯,就把他感动得快要以身相许一样。

不光郭子仪动容,就是库罗也被感动得一塌糊涂。

这算是收心,郑鹏心里暗爽,脸上去谦虚地说:“行了,都是交心的朋友,以后这些客套的话就别说了,这钱借给你们可不是白借的,你们也知,我有官身,有些事不方便出面,你们两个得多点跑动。”

光给钱不行,得让他们参与其中,花自己用双手赚到的钱才有成就感。

把未来的名将当成小弟使唤,光是想想都有满足感。

郭子仪和库罗自然是满口答应。

三人又商量了一会细节,一直谈到长安鼓楼的鼓声响起,郭子仪和库罗这才散。

“少爷,你对他们也太好了,让他们蹭吃蹭喝,跟他们合伙做买卖,就是本钱都替他们垫上,他们就等着捡现成的?”客人走后,阿福有些不满地说。

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赚钱的法子,还得贴钱让他们入伙,这不是变相给他们送钱花吗?

郑鹏摆摆手说:“这事本少爷心中有数。”

有些事,不能说出来,总不能说自己未卜先知,知道郭子仪会成大器,现在是感情投资,日后的回报会极为丰厚吧,至于库罗,是郭子仪带来的,就当是添头,给足他面子。

对待下人就这点好处,想说就说,不想说一句话就行,不用解释那么多。

都这样说了,阿福也不好再问,犹豫一下,小声地说:“少爷,钱不够了。”

“还剩多少?”

“还有二百贯多一点。”阿福小声地说。

花钱如流水啊,四人四马,一天光是人吃马嚼就得花费不少,郑鹏有心在长安打响名头,逛青楼、喝花酒,买点衣服、置点行头,偶尔还要在青楼小姐面前大方一下,送点胭脂水粉、金银饰等物,时常请郭子仪撮一顿,平日在吃的方面也讲究,那点钱真不经花。

郑鹏一脸淡定地说:“小事一桩,明天你跟阿军去郭府的绸店把钱取回。”

到长安前,郭可棠就和郑鹏说好,需要钱时,拿信物到郭府开设在长安的绸店提取一千贯,现在正好派得上用场。

阿福应了一声,然后问道:“少爷,给你准备浴桶?”

“去吧,对了,把书房收拾一下,点上香薰,洗完我要用。”

“知道了,少爷。”

这一天够忙的,郑鹏也有些累了,美美地洗了一个澡,然后回书房,开始画起设计图。

先要画的是提供明风的风扇,扇叶郑鹏知道是三扇比较好,但是用铁好还是用木好、风扇的弯度和弧度是多少最佳都不知道,以前用的时候都是一按电源就行了,没人真拿工具去量。

算了,先把大致形状画下,到时让工匠们去摸索吧。

画完扇叶,然后就形状、轴,尽可能把工作原理画出来,一边回忆一边画,一边画一边修改,一直画到深夜才睡下。

第二天一早,郑鹏在鼓楼的鼓声中醒来,醒来后,马上吩咐二件事:第一件事是派阿军和阿福带着信物和自己的字条去提钱,第二件事就是派黄三到博陵打听一下绿姝最近过得怎么样。

就是不能在一起,起码也要知道她过得好不好。

郭可棠提前交待了,绸店的掌柜早有准备,黄金和铜钱各一半,阿军和阿福顺利拿到钱,那边还派了一辆车帮助押运,安全把一千贯巨款送到郑鹏手中。

钱回到的时候,郭子仪和库罗正好来到,郑鹏邀请他们一起吃早饭,完了把两人打出去干活。

郭子仪负责到人集购买奴隶,库罗负责找合适的房子,还要准备材料,为即将组建的工程队准备场所,而郑鹏也没闲着,吩咐完就回书房,继续完善通风工程的相关设计。

有了目标,三个人都干得很卖力,特别是郭子仪和库罗,很多事都亲力亲为,经常听着开禁的鼓声出门,踩着关坊门的鼓声回家

132 优秀得有点过份

钱到位,人手充足,郭子仪和库罗是那种能士的人,仅仅过了三天,人员和场地已经就绪。

场地就设在靖恭坊,这里位置偏远,由于和东市相隔不远,很多房舍被人租作仓库,居住的百姓不多,平日敲敲打打什么也不怕扰民,离东市相隔也就一坊之地,要购买原材料也便宜。

最重要的是租金便宜,约三亩的四合院,虽说只有三间正屋,可是侧边厢房、回廊、小仓库等,只要带屋檐的都另算,一共二十六间房和三个厅,前有庭后有园,租金一个月仅9oo文,比宜阳坊便宜多了。

接郑鹏的要求,郭子仪从人集上购买了十个奴隶,铁匠一名,铁匠学徒一名,泥瓦匠一名、木匠两名,青壮三名,此外还有两名中年妇女。

买中年女子可以打扫、煮饭、缝补和做一些精细的活,有些时候,男女搭配干活不累,有人表现出色,也能当成奖赏赐婚,可以说一举多得。

“郑公子好”在郭子仪的调教下,十名奴隶排得整齐齐,大声叫道。

郑鹏点点头,开口问道:“规矩都明白了吧?”

“明白。”

在郑鹏来之前,郭子仪已经训过话,分配好工作和住所,这样一来,郑鹏省了不少功夫。

“那好,我就在这里说一句,有多大能耐就吃多大的饭,只要好好干,肯定亏待不了你们,做得不好,你们自个想想后果。”

一众奴隶连连称是。

“队正、副队正跟我进屋,其余人到工房等吩咐。”郑鹏说完,径直走向大堂。

郑鹏先走,很快郭子仪和库罗跟在后面,紧接有两个中年汉子走了进来,在郭子仪介绍下,郑鹏知道,大鼻子的叫老胡,三十一岁,是个铁匠,木工不错,人也机灵,郭子仪让他做这队人的队正;有些瘦小的叫老丁,是个老木匠,他担任队副。

简单说了几句,郑鹏把手里的图纸打开,招呼两个来说:“你们看看,这图能不能看明白。”

“是,郑公子。”

老胡和老丁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礼,这才小心翼翼走近,开始看起图来。

两人看得很仔细,不时还小声议论两句。

很快,老胡向郑鹏行了一礼:“郑公子,老奴看完了。”

“哦,看得明白没?”

“回公子的话,这图画得很精细,应是用齿轮带动这个奇怪的东西转动,不知老奴可猜对?”老胡小心翼翼地问道。

东汉初年,华夏就出现了人字齿轮,三国时期还出现用卤轮传动制成的指南车和记里鼓车,郑鹏的轴转动风扇的构造很简单,老胡是个行内人,一眼就看出来了。

没错,郭子仪很精明,没买错人。

郑鹏心里暗赞一句,然后点头说:“没错,这叫风扇,就是通过齿轮带动让扇叶运转,就可以转出风,你说奇怪的东西,就叫扇叶。”

于是,郑鹏把大致的工作原理解释一遍,说到后面,叮嘱老胡道:“大致就是这样,你们多点尝试,看看哪个角度的风最大,用什么材质好,用木还是用铁,要不用铁皮包木板,一定要找出最合适的方案。”

“明白了,郑公子。”老胡连连点头,眼里也露出跃跃欲试的神色。

对一个优秀的匠师来说,最大的乐趣就是做一些新奇有趣的作品,听郑鹏说得那么神奇,老胡当场就动心了。

老丁指着一张三角造形的图,小声地问:“郑公子,这张图有坐椅,坐椅下面设有齿轮结构,这一边一个耳朵状的东西,是不是可以坐着控制这些齿轮?”

谁说古人笨的,刚刚看到这二人时,感觉有些畏畏缩缩,还以为不是去挑匠师,而是去挑难民,没想到二人都非常聪明,光是看图就明白郑鹏的意图。

记忆中是用线带动,后来觉得有点费劲,一来跑着拉线有面积限制,二来跑来跑去不雅观,出的响声也容易影响别人,后来想到自行车的工作原理,采用链动结构,改用骑踩的方式,不容易累,也稳定。

“没错”郑鹏打了个响指,然后大致解释了一下工作原理和作用。

跟聪明人、还是有手艺人的聪明人说话就是省心,主要是这二人都是老工匠,经验丰富,而郑鹏设计的东西,技术含量其实不高,主要是讨巧。

不到二刻钟的时间,郑鹏再拿出风柜和传送管的图纸

在工场呆了一个时辰左右,郑鹏留下图纸让老胡和老丁慢慢琢磨,一脸轻松地走出工房。

有人使唤就是省事,交待大概,指明方向,剩下的就让他们慢慢摸索,自己可以抽身事外。

“飞腾兄,厉害”郭子仪心悦诚服地说:“只是短短三天的功夫,竟然画出这么精细的设计图,某可是越来越佩服你了。”

郭子仪前面觉得郑鹏的文采不凡,通过交往后,现他特别仗义、好客,现在还现郑鹏对设计构造也有很深的造诣,特别是他天马行空的想法,让人拍案叫绝。

这家伙,真是优秀得有些过份。

库罗一脸佩服地说:“都说中原真是人杰地灵,某以前还不相信,到了大唐才知,那话说得一点也没错,飞腾兄大才,我佩服得五体投地。”

好听人人都喜欢听,这两人说得那么真诚,郑鹏都有些飘飘散然了,谦虚了几句,然后拍拍库罗的肩膀说:“库罗兄,这里就交给你了,几天没去左教坊,某得去转转。”

十个奴隶在这里,得有人看着,郑鹏有官职在身,郭子仪得为武举作准备,都没多少时间,于是库罗自告奋勇,搬到这里看守工场。

反正他到这里是游历,参加武举也是玩票性质。

三个人,算起来库罗出力最少,又是郭子仪带进来的,郑鹏说好利润三个平分,库罗心中有些不好意思,主动站了出来。

“放心,有某在,这里出不了事。”库罗一脸认真地说。

郑鹏说了一声辛苦,然后扭头对郭子仪说:“子仪兄,那我们走吧。”

“不,飞腾兄先走”郭子仪出人意料地说:“某决定留在这里不走了,一会让下人把行李都搬过来。”

搬到这里?

郑鹏看看郭子仪,又看看有些惊讶的库罗,开口问道:“怎么,你们两个住在一起有感情了,舍不得分开?”

这两个家伙住在一起,不会有某种断袖之瘾吧?

郭子仪很聪明,一看郑鹏的表情就知道他想什么,没好气地说:“飞腾兄,别想歪了,我郭子仪可是顶天立地的大丈夫,平生最爱美人,跟你说吧,某现你的图纸很有意思,特别是那个用双腿作转动的设计很有趣,要是把这些设计放在打仗,可以改良攻城的器具,就留下研究一下,你可别多想。”

做生意能举一反三,看到一个新式的转动装置,马上联想到怎么运用于战争,这思绪能力也太跳跃了吧?

郑鹏对郭子仪笑笑,由着他,自己去左教坊看美女去。

133 万里长征第一步

图纸给了,原理也讲解了,郑鹏也由他们自己去琢磨,教坊那边迟迟没动静,郑鹏准备先回家换身衣裳,去左教坊露个脸。

来上安,找机会上位才是自己的奋斗目标,至于赚钱帮补生活,反而是次要。

就是卤肉的价格一降再降,除着规模不断扩大,一年少说也能分二三千贯红利,再加贵乡还有田庄和店铺,就是不做也能衣食无忧。

回家刚换好衣裳,正打算出门,阿寿小跑着进来,说左教坊的钱公公已经门外等候。

“来了?快,开门,我去迎接。”郑鹏穿好鞋,风风火火往门外走。

刚走出房门,郑鹏突然停下,跟在后面的阿寿要不是及时收脚,差点把郑鹏撞上。

“少爷,怎么啦?”阿寿吃惊地问道。

“没事,阿寿,你去把钱公公和丁横请进来,客气点,就说本少爷在换衣服。”

虽说钱公公替自己谋了一个官身,但这八品是虚职,自己也暗示俸禄全交给他,钱公公这次主动找上门,郑鹏出了房门才想起自己是“大才子”,要有读书人的风骨和骄傲。

一个太监上门,自己屁颠颠跑到门外迎接,传出去的话,自己好不容易积攒的声誉就毁了,就是钱公公本人,也会从心里看轻自己。

有的时候,架子还是要的。

李白同志就做得很好,趁着几分醉意,让高力士给他脱靴,要知当时高力士是深得玄宗宠信的太监,就是皇子也叫尊称他一声“阿哥”,当时玄宗对李白的要求没批评,作为太监的高力士只好替李白脱靴,这事传出去,读书人对李白那是一片赞颂,说他不畏权势、戏弄高力士。

就没人说李白在皇上面前脱靴有多不对。

当然,这些都是后事,但从中可以看出读书人的心态和傲气。

钱公公和丁横到了大厅,郑鹏这才急步从屏风后走出,边走边说:“不知钱公公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郑公子客气,杂家不请自来,打扰了郑公子清修才对。”钱公公笑呵呵地说。

教坊可以说一个清水衙门,没什么实权,钱公公是五品教坊使,可地位不高,心态摆得很正,进来看到郑鹏换了一套新衣裳来欢迎自己,不仅没怪郑鹏没到门口迎接,反而有种被尊重的感觉。

“哪里,某的大门随时为公公打开,公公精通音律,一直想找个机会向公公讨教。”

这句话郑鹏倒不是拍马屁,担任教坊使的,全是精通音律的高手,其它事可以糊弄,音律这种事很难作假,特别是李隆基在音律上有异于常人的天赋。

钱公公呵呵一笑,也不谦虚,看了郑鹏一眼,好像不经意地问道:“几天没见钱公子,不知最近在忙些什么?”

还没入职呢,这么快就查岗?

郑鹏面不改色地说:“左教坊快要与内教坊和右教坊竞技,作为左教坊的一员,某自然不能松懈,这几天都在构想新曲,准备带给皇上耳目一新的感觉,对了,刚刚到外面转转,采风找些灵感。”

钱公公闻言有些感动地说:“钱公子真信人也,某听说公子三天闭门不出,特来看望一下。”

“有劳钱公公挂心,请上座。”

“不急”钱公公笑着说:“第一次上门,不能空着手,刚好今日有个好消息,算是借花敬佛了。”

好消息?

就在郑鹏有些惊讶时,跟在后面的丁横转身出去,很快,只见他双手捧着一个托盘进来,然后把托盘轻轻放在郑鹏面前。

托盘用红布垫着,显得很隆重,上面放着一套深青色的官服,此外还有一块令牌,郑鹏一拿,感觉沉甸甸的,应是铁铸成,正面是教坊的字样,背后有乐正的文字,下面还刻用自己的名字。

大唐不同品阶的官服有不同的颜色,三品以上着紫色;四品,深绯;五品,浅绯;六品,深绿;七品,浅绿;八品,深青;九品,浅青,这套深青的官服,就是八品官的标志。

官服和令牌,是身份的象征,钱公公亲自送来,除了确认郑鹏的身份,还有重视、礼贤下士的意思。

丁横在旁解释道:“郑公子,这是公公亲自去吏部办理,又亲自去吏部领回官服和令牌,在左教坊郑公子可是头一位,可以看出公公对郑公子的重视。”

“有劳公公,其实这种小事,某跑一趟就行,怎敢劳你驾?”郑鹏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郑公子”丁横小声地提醒:“至少要七品以上的官才到吏部述职,其余是吏部派人送到相应衙门。”

也对,官府的小官那么多,全跑到吏部述职,估计吏部的那些大老爷们都不用休假了。

郑鹏有些尴尬,一个八品下的小官还想去吏部,还真是想多了,干咳二声,招呼二人坐下喝茶、吃糕点。

三人说了几句闲话,钱公公主动进入主题说:“比赛在即,这是难得的表现机会,可表演的节目到现在,杂家心里还没有底,让下面的人多想办法,郑乐正,这事请你务必上心。”

“一定”郑鹏信心满满地说:“钱公公放心,某已有些头绪,近期肯定给你一个惊喜。”

“哈哈,那就有劳郑公子。”钱公公说完,对一旁的丁横使了一个眼色。

丁横马上会意,开口问道:“现在天气越来越炎热,乐工们都难安心排练,郑公子,你上次说有凉快的方法,这事”

难怪这么热情找上门,原来还有这层目的,主动提出,是怕自己忙着自己的事,把说过的话忘记,对钱公公来说,比赛在即,每一个细节都可以决定成败。

郑鹏一脸自信地说:“已经联络人,很快就会回音,丁门令你就等我的好消息吧。”

“好,好。”丁横高兴地说。

正事完了,钱公公站起来说:“郑公子真是太热心了,杂家代左教坊上下表示感谢,从这一刻起,郑公子就是左教坊的乐正,本应好好庆祝,可惜杂家还有公务在家,改日再好好喝几盅。”

“这么急?怎么也得吃个便饭啊。”郑鹏有些意外地说。

来得急,走得也太快了吧?

钱公公指指皇宫的方向,然后苦笑着说:“好了,就在一坊之内,想吃什么时候都方便,就这样吧。”

“公公有事,某也不挽留了,那就改日再请两位喝两盅。”

很明显,钱公公还要进宫,估计李隆机找他问话,有心在这里蹭饭的丁横稍稍有点失落,为吃不上美味的卤肉,不过他很快又高兴起来。

专门送官服和令牌来,这是报喜,没有让人空着手回去的道理,郑鹏给丁横一大包卤肉,乐得丁横马上变遗憾为惊喜,连连感谢。

钱公公也收到一大包卤肉,额外还有一坛上好的阿婆酒。

迎接时假装换衣,没出去迎接,为的就是维持读书人的风骨,郑鹏没选择给红包,而是用酒肉替代。

实用又大方得体。

“恭喜少爷,贺喜少爷,现在少爷可是乐正了。”外人一走,阿福马上笑嘻嘻地说。

“少爷真是厉害,一下子就变成了八品官,以后看那些坊长还敢不敢那么嚣张。”阿寿握着拳头,一脸兴奋地说。

阿军也恭声道:“恭喜少爷踏入仕途,更祝少爷步步高升。”

一个八品官,对普通百姓来说很大了,可在博陵崔氏眼里根本不够看,阿军知道郑鹏的想法,开口就祝郑鹏步步高升。

郑鹏知道,要对抗崔源,一个八品小官根本没用,要不断晋升、不断强大才有机会。

踏入仕途,不过是万里长征第一步。

“好了,都不用拍马屁”郑鹏大手一挥:“每人赏一贯,今晚多加几个菜,好好庆祝一下。”

话音一落,现场一片欢呼声。

134 新官上任

长安是大唐帝国的京城,从修建的那一刻起,就赋予了与其它城市不一样的定义和使命,其中最具特色的,就是它近乎半军事化管理的夜禁制度,日升而作,日落而息。

在武候巡查的脚步声和敲更声中,长安城又安然渡过一个平静的夜晚,当天边刚刚露出一丝鱼肚白时,鼓楼就开始出震天的鼓声,这是解除夜禁的信号。

随着鼓声隆隆,各寺庙的钟声也跟着响起,整个长安城上空都回荡着钟鼓齐鸣的声音,好像在世界宣告着,这个世界上最庞大东方城市苏醒了。

然而,绝大多数的长安百姓并没有听着钟鼓声起床,很多人把枕头往头上一蒙,继续睡觉,不是这些百姓不勤劳,而是这个时辰太早,大约是凌晨四五点。

距离鼓楼、寺庙远的百姓,可以嚷嚷二句,蒙头大睡,那些离鼓楼、寺庙近的百姓就没那么好运,噪声太大,就是想睡也睡不着。

住在宣阳坊的百姓就深有体会,离鼓楼近,那鼓声响起来时,好像地都在颤动,左前方是务本坊,国子监的学子,早早起床诵读圣贤书,读书声那可是声声入耳;前方是平康坊,一早也有**弹乐器练噪子;右边是东市,虽说没开市,可是搬运货物的声音也不小,就是坊内,还有一个最近排练很勤快的左教坊。

郑鹏被这些杂音吵醒,一边洗刷一边打着呵欠说:“这么吵真是烦,看来找个机会换个地方才行。”

上当后没有第一时间搬离,不是舍不得那点租金,而是郑鹏一开始就把目光放在教坊,想以教坊作为跳板,一步步接近李隆基,一直住在这里找机会,现在左教坊的乐正到手,可以考虑换一个好一点的环境。

钟鼓声哪个坊都能听到,没有教坊就行,要知道一个教坊几百人,每天几十种乐器在练习,有时一曲来往练上几十次,听得多还真让人头痛。

“可不是吗”阿福也附和道:“听说宜阳坊的地价和租价又跌了不少,有些租客,期没满就搬走了。”

阿寿有些吃惊地说:“少爷,怎么不多睡会,现在还早着呢。”

郑鹏早上就是要练功,也要太阳晒到屁股才起,平日说得最多的就是“扰人清梦者,该杀”,这习惯就是阿军也无奈,现在一大早就起床,不光郑鹏自己不习惯,就是阿福和阿寿也不习惯。

“送来那身衣裳,怎么也得表现一下吧。”

钱公公亲自送来官服和令牌,说明他很重视这件事,郑鹏怎么也得做做样子。

八品乐正,好歹也是一个小官,作为教坊的一份子,怎么也得了解教坊的运作和基本情况。

早点去,看看教坊的排练情况。

“还是少爷想得周到”阿福一脸羡慕地说:“教坊除了少量乐工,大部都是漂亮的女子,听说有些还挺开放,少爷一去,那可是掉进美人窝,真是走了桃花运,艳福无边。”

“桃花运?不要桃花劫就好”郑鹏开口问道:“那套官服呢,洗烫了没有?”

官服是用上等绸缎制成,看似干净,不知多少人摸过,也不知有没有蟑螂爬过,郑鹏有个习惯,新衣服一定要洗过再穿,昨晚睡觉前,吩咐下人洗干净、烘干。

阿福把那套深青色官服拿过来:“洗好烤干了,少爷你试试。”

穿衣服的时候,看到阿福帮忙收缀,郑鹏心里泛起一个念头:是时候给家里添个女婢了,阿福和阿寿很多事做得不够仔细,有时候也不方便。

例如想找人擦背、暧被窝什么的,总不能叫他们来吧。

别的不说,就是早上穿衣服,让一个大男人侍候,感觉怪怪的。

现在也算稳定,要不要让小音到长安?

好像有点小,算了,还不如找林薰儿,一想到林薰儿,郑鹏的情绪又有些复杂,那小妞当着那么多宾客面前表态,要是自己没点行动,好像不够男人。

有钱不替她赎身,让人说无情无义;没钱替她赎身,那又显得自己没本事,头痛。

“这官服就是好看,少爷,你穿上后整个人都威风了不少呢。”这时郑鹏已经穿好那身深青的官服,阿福上下打量一番后,忍不住赞道。

“真好看。”阿寿也附和道。

郑鹏看了看那面有些糊涂的铜镜,隐隐看到一个俏脸生雷、气质不凡的少年郎,内心也暗暗点头。

佛靠金装、人靠衣装,官服都是上好的绸缎,绣有暗纹,由经验丰富的裁缝制成,穿起来不仅舒适,还很提精神。

不过,郑鹏的心思没放在衣服上,而是看着那面铜镜陷入沉思,虽说打磨得很光滑,可照起来影影绰绰的,看不清晰,和后世的镜子差远了。

记得前世读书参加过学校的化学兴趣小组,做过类似的实验,就是用含石英的沙就可以做镜子,这可是妥妥的一条财路,郑鹏内心又开始火热起来。

又是一座大金矿。

洗刷完,吃过简单的早饭,郑鹏也顾不得练拳了,径直向左教坊出。

“郑乐正,今日这么早。”这次郑鹏没骑马,来到左教坊,守门的门卫主动上前打起了招呼。

“不早,姑娘们一大早就开练了,诺,这是某的令牌。”郑鹏一边说,一边把自己的令牌递上去,让两人验明身份。

高个子门卫一边打开教坊的坊门,一边恭维着说:“现在有点眼力的,哪个不认识郑公子,不用验了,郑公子,请进。”

“就是,教坊使去吏部办理,还亲自送去官服和令牌,左教坊也就是公子一人。”

这两个家伙,还真会说话,郑鹏心情大好,一人赏了一把铜钱。

大唐金银相对稀缺,特别是白银,多是作装饰用,流通得最多就是铜钱,这铜钱好,沉甸甸的有份量,一人赏一大把也费不了几个钱。

刚进去不久,闻讯而来的丁横,一边行礼一边笑着说:“郑乐正,某猜到你今日会来,没想到来得这么早。”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快要到三大教访比试了,某也要多用些心,要不然就辜负了钱教坊使的期望。”

“那是,那是”丁横马上说:“郑乐正真是信人,钱公公说郑乐正刚到左教坊,很多地方不熟悉,吩咐小的给乐正带路,以后郑乐正有什么差遣,只管吩咐小的就行。”

听这话,丁横算是拨给自己差遣了,两人相识好说话,丁横的脾性还不错,是个机灵人,又是一个吃货,郑鹏对他印象不错。

“丁门令,我们可算是故友了,没人的时候,我叫你丁兄吧,你也不用叫什么乐正,唤我郑鹏或郑公子即可。”

在大唐“哥”不能乱叫,除了是兄弟相称,有的地方“哥”还是父亲的意思。

丁横没想到郑鹏成了自己的顶头上司,还是这么容易相处,连忙应了,然后开口问道:“郑公子,你想先看哪里?”

“也没好好看过,你替我拿主意吧。”

“要不,郑公子先看看你的房间,看摆设满不满意。”

“房间?某在这里还有住处?”

丁横解释道:“当然有,郑公子可是有官职在身,安排一个住处,有时在教坊耽搁了时间,也有一个下榻之处。”

郑鹏这才恍然大悟,点点头,然后跟丁横看看左教坊为自己准备的房间。

135 教坊也有江湖(求收藏)

“这不是郑乐正吗,小的向郑乐正问好。”

“奴家杨柳儿,见过郑乐正。”

“丁门令,你说这位就是赫赫有名的郑小郎君,新任的乐正?真是闻名不如见面,见过郑乐正。”

一路上碰到不少人,有人认出郑鹏,有的没认识,得知郑鹏的身份后,一个个对郑鹏都很客气,不过碰到的,大多是杂役,用丁横的话来说,现在是排演时间,乐官、乐工、宫人、艺伎正在乐房内排练呢。

一连穿个几个门,又长过一条长长的走廊,最后在后园里一个独门小院子前停了下来。

丁横指着小院说:“郑公子,这是邀月小筑,是专为像公子这种大才子所设的,环境清幽,景色怡人,嘿嘿,成为我们教坊的乐正,虽说官阶不高、俸禄不多,但是好处还是不少的。”

两人边说边进小院,刚进小院,抬眼就看到里面有二幢独立的的房舍,砖木结构,装饰得别致、优雅,院里种了很多奇花异草,还有石桌石凳,一看就知花了不少功夫。

刚想问哪幢是留给自己的,只听“吱”的一声,左边靠近院门那幢屋舍的大门打开,一对男女相拥着走出。

男的年约二十,穿着一袭深青色官服,头上扎着绿色的幞头,国字脸,神情有些庸懒,脸色有些苍白,在他怀里,还有一个穿着着抹胸襦裙的女子,衣着暴露、神色暧昧。

“候都知,昨晚睡得可好?”丁横看到年轻人,不敢怠慢,忙笑着行了一个礼。

“小浪蹄子,今晚再好好收拾你。”候都知像没听到丁横的话,捏了一下女子尖尖的下巴,一脸淫荡状。

“奴家就等着候都知调教。”那年轻女子轻咬着红唇,笑得有如花枝乱颤。

“好了,你先走,某随后就到。”候都知在女子的臀部用力拍了一下,笑嘻嘻地说。

“候都知,你坏,又欺负奴家。”女子娇嗔一声,临走时,还不着声色给郑鹏抛了个媚眼。

看到那名风骚入骨的女子离开后,候都知这才转过头,打了个呵欠,懒洋洋地说:“是丁门令啊,今天这么早,嗯,这位小郎君是?”

“回候都知的话,这位是刚请回的郑鹏郑乐正,今天刚刚上任。”丁横说完,马上跟郑鹏介绍:“郑乐正,这位就是我们左教坊的候思良候都知。”

左教坊的人员加起来有好几百人,人数多,官员也不少,除了教坊使、教坊副使、都判官、判官、都都知、都知、乐正、怜正等管理人员,郑鹏知道,自己的乐正是从八品下,而都知是正八品上。

眼前这个“作风不检点”的候都知,级别比自己高。

“候都知,幸会。”郑鹏只是拱拱手,一脸轻松地说。

级别是低,可郑鹏是钱公公亲自招进来的乐正,职位还是虚的,虚职和实职有很大的区别,也不属候思良管辖,没必要去讨好巴结他。

郑鹏一向是信奉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这个候思良出门时只顾着和那个女子调情,把自己和丁横完全无视,就是丁横叫他,也等送走那个姘头后才回答。

把傲慢挥到了极致。

第一次见面就露出敌意,虽说不明白哪里得罪他,郑鹏也懒得用热脸贴别人的冷屁股。

“哦,原来你就是最近名声很响的郑鹏,平康坊第一才子来我左教坊,真是委屈了。”候都知站在台阶上,笑呵呵地说。

郑鹏面不改色地说:“看候都知就知是前辈,某还要请候前辈多多指教呢。”

说话阴声怪气,说才子时还特意加个平康坊,是想表明郑鹏的名气只能建立在哪些**身上?还是讽刺郑鹏不思进取,只会逛窑子?

最令郑鹏不爽的,邀月小筑的屋舍比院子大约高一米左右,候思良要是尊重别人,就应该走下来,平等说话,可是他没有,一直以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别人跟他说话得仰望着他。

你说我是平康坊第一才子,我直接说你是前辈,不管怎么说,肯定是候思良先入职。

候思脸笑容一滞,很快皮笑肉不笑地说:“指教不敢当,不过诗词与音律有联系,但两者不共通,不要以为会写几诗就好为人师,嗯,年轻人还是以学业为重。”

不等郑鹏回答,候思良拍拍手说:“好了,某还要去看《玉树后庭花》的排练,郑乐正,失陪。”

“有事你先忙。”郑鹏说完,好像现什么,指着候思良的头说:“候都知,你这个幞头好合适,戴着很有精神。”

候思良楞了一下,没想到刚才说话含枪夹棍的郑鹏,突然这么好说话,以为郑鹏要服软,毕竟自己的官阶比他大,闻言有些傲然地点点头说:“郑乐正,你这身官服也很合身。”

看着候思良有些飘飘然地走,郑鹏心里暗骂道:笨蛋,幞头相当于帽子,戴着绿色的幞头就是戴绿帽,咒他老婆红杏出墙还在感觉良好。

戴吧,多戴点,说不定梦想成真。

“郑公子,没事吧,这个候都知,就这这德性,老是觉得自己很重要,眼高过顶,除了那些比他官大的,其余的他都看不上眼。”丁横小声地解释道。

“这个候思良,也是从外面请来帮忙的?”郑鹏开口问道。

“算是吧。”

“算?这话什么意思?”

丁横解释道:“候都知原是一个进士,能弹会写,就是运气不是很好,中了进士后得罪了一个贵人,以致没一个好的举荐人,他一气之下就到教坊谋了乐正一职,因为表现出色,不到二年就由乐正升为都知。”

是进士呢,难怪口气那么大,要是猜得不错,在左教坊候思良的地位很得要,也很受到器重,可是这次摸底,竟然排在最后,钱教坊使急了,亲自出马,把自己拉进来帮忙。

不算是病急乱投医,也算是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

这次比赛很重要,有可能得到皇上的赞赏,候思良憋了一股气要好好表现,没想到钱公公在这个时候请来新的帮手,这不是透露着不信任吗?

多只香炉多只鬼,仇视郑鹏也就在意料之中。

候思良没在自己身上找原因,对抢自己饭碗、抢自己风头的人,一开始就表示出敌意。

刚进来就碰上这号人,郑鹏有些无语了。

“对了,刚才那个女的是怎么回事,当官的可以随意玩弄教坊的艺伎?”郑鹏突然开口问道。

现在太阳刚刚升起,一来就碰到这对狗男女在同一间屋舍内出来,不仅动作轻挑,说话也极为露骨,看到有人也没有掩饰,肯定昨晚在鬼混,这算是潜规则?

丁横对郑鹏眨眨眼,笑嘻嘻地说:“这正是小的想跟公子说的好处,在教坊里,只要那些艺伎同意,就可以共渡良宵,只要不过份,教坊使大人会一只眼开一只眼闭,说玩弄有些过了,大多是清儿自愿,刻意讨好候都知吧。”

“郑公子不用急,很快也会有的,嘿嘿,以郑公子的相貌才华,那些姑娘争着投怀送抱呢。”

丁横说完,然后小声把左教坊的规矩、禁忌和潜规则,详详细细跟郑鹏说了一遍,郑鹏这才觉,就是一个小小的左教坊,也有自己的江湖。

甚至可以说,里面的水还很深。

136 秦王破阵乐

教坊的人员方面很复杂,教坊使由宫里派来的太监担任,他们是“内人”,又没那方面的能力,皇帝对他们很信任,而教坊的大部分官员,大多出自太常寺。

太常寺的官员多是管理宫廷礼仪、祭祀一类,作风偏向保守,而太监出身的教坊使,心里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让皇帝满意,在一些展方向上,分岐经常有。

管理人员复杂,下面的乐官、乐工、艺伎的组成更复杂,有从宫中派遣来的宫女、有乐籍的人员、有贱籍奴婢、有平民之女、有**。

教坊内艺伎依声色技艺分为若干等:平民之女教习乐器,称为掬弹家;一般歌舞伎,称为宫人;技艺水平好,经常在皇帝面前表演的,称“内人”或“前头人”,表演时常在歌舞队前列或后排,起到示范和压阵作用。

声色技艺只是其中一个因素,艺人还要争相讨好乐官和相关官员,因为他们有权调整位置,或直接不让艺人出现在皇帝面前,这样一来,就是再出色也没人欣赏。

当然,教坊的乐官也不能对艺伎为所欲为,说到底,皇帝把教坊从太常寺分出来,也就多一个游乐猎艳的地方,坊中的美女,没有在皇帝面前出现过的,称为“头面人”,教坊里谁也不能“动”头面人,假如皇帝突然要宠幸一个美女,现不是完壁之身,在自己眼皮底下让人捷足先登,皇帝能不飚?

在皇帝面前出现过三次或三次以上,没有被宠幸,就叫“三面人”,这时教坊的官员可以权宜行事,例如许配给乐户成亲、让她接待客人赚钱补贴教坊等。

要是有幸被皇帝宠幸,马上身家倍增,由一名普通的艺伎升为“十家”,转到宜春院供养,受宠幸越多,得到的赏赐也就越多,给米给钱给府第都有,能从普通的艺伎、宫人进入宜春院成为“十家”,是所有女艺伎的心愿。

为了达成这个心愿,艺伎彼此间勾心斗角得很厉害,争相讨好乐官也是手段之一,有的为了谋一个好的差事或待偶,也争相巴结乐官,像那个清儿以身侍候思良,就是想找一个好的差事。

教坊中还有**,她们精通音律,色衰后价值下降,被卖到这里,充实教坊,由于颜值不高,不容易受到皇帝的注意,而乐官也会把她们安排在后面,这些皇帝心里有数,极少去宠幸坐在后面的女子。

算是一种默契,有点像清朝,为了显示排场和尊严,清朝的皇帝每次正餐都有一百多道菜,一个人哪能吃那么多,只有前面二三十个是新做的,摆得远的多是前面剩下的、馊的,这些皇帝也心知肚明,让人挟菜都是挟摆放得近的菜。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有争斗,郑鹏本以教坊就是一群志同道合的朋友,每天唱唱歌、玩玩乐器、跳跳舞什么,就可以吃饭玩耍,是传说中度年如日的好地方,没想到那么混乱。

说到后面,丁横有些得意洋洋地说:“某相中一个弹琵琶的女艺伎,她是乐籍,已经由官府作主,嫁给同样乐籍出身的男子,每天跟她说说笑笑,不时送她一点小礼物,很快就好上,只是丈夫看得太紧,一直没有成事。”

“后来寻到一个机会,约她的丈夫喝酒,想把他灌醉了好行事,喝了好久,他就是不醉,后来他看到我急了,不紧不慢地说,这样喝下去,喝到天亮也喝不醉,要是给他一贯钱,就是吃馒头也会醉,早说啊,直接扔下一贯钱,地都不用找,他去赌钱,房都让给某快活了。”

这是丁横的得意之事,说得眉飞色舞,而郑鹏听得直皱眉头:“什么人啊,为了一贯钱,自家的娘子也肯拱手让人?”

丁横摇摇头说:“又不是清清白白的良家,成亲之前,大多被权贵玩弄过,就是育有儿女,一出世就是乐籍,早晚也是任人鱼肉,日子看不到盼头,自然是能得一天快活,就快活一天。”

“这样混乱,教坊使他们就不管一下吗?”

“教坊使是从宫里来的,没那方面的能力,又一心讨好上面,哪里有空理会这些,对他来说,只要手下人做好本职工作、别惹乱子,最好还不断有孝敬送上就心满意足,再说天天困在这里,每日训练,日子过得这般索然无味,没点消遣反而容易出乱子。”

郑鹏点点头,也不好再说什么。

这里也不是什么好地方,郑鹏心里暗暗决定,有机会尽快离开这里,免得自己被腐蚀。

古人说得好:酒是穿肠的毒药,色是刮骨的钢刀,财是下山的猛虎,气是惹祸的根源,绿姝还等着自己去救呢。

如果她没改初心的话。

邀月小筑有两栋独立的屋室,三室一厅架构,家俱齐全,以红木为主,就是被席也有准备,是拎包就能入住的那种,地方不大,但打扫得非常干净。

要是有事,郑鹏并不介意在这里小宿几晚。

看完居住的地方,郑鹏在丁横的带领下,开始去排练场观看左教坊的排练情况。

越靠近排练场,乐声越大,那乐声时而高亢、时而婉约,有时像奔腾的江河,有时像幽幽的溪流,让人的心情也随之高低起伏,特别是一阵激情澎湃的鼓声响起时,郑鹏感到自己的血都有些沸腾。

“这是什么曲,竟然如此大气?”

丁横原来有些嬉皮的笑脸,也变得严肃起来,开口说:“秦王破阵乐。”

《秦王破阵乐》是改自破阵乐,公元62o年,也就武德三年,秦王李世民率兵打败了叛军刘武周,巩固了刚建立的大唐政权,手下的将士们为了庆祝胜利,在军歌《破阵乐》中和填入新词,为李世民唱赞歌,贞观七年,李世民亲制《破阵舞图》,对舞蹈进行加工:左圆、右方,先偏、后伍、鱼丽、鹅贯、箕张、翼舒,交错屈伸,尾回互,往来刺击,以像战阵之形。舞凡三变,每变为四阵,计十二阵,与歌节相应。令太常丞吕才对以改编,又令李百药、虞世南、储亮、魏征等人制歌词,于是就有了气势磅礴、高昂极富感染力的《秦王破阵乐》。

真正的秦王破阵乐,在后世已经烟没在滚滚的历史长河中,后来出现破阵乐,是根据残谱复原的,究竟有几成原《秦王破阵乐》的精髓不得而知。

郑鹏慢慢推开排练场的大门,当大门打开时,瞬间就被眼前的景象深深地震撼:整个排练场约有八百平方,顶高起码有二丈多,显得大而雄伟,现场参与排练的乐工、艺伎有七八百人之多,摆放正前方的三面大型战鼓,比一个成年大汉还要高,显得极为醒目。

乐器除了有大型战鼓、五弦琵琶、琵琶谱、筝、筚篥、笛、琴、各式编钟等等,每一个种乐器都有一个小型方阵,人数虽然多,但是站得井然有序,远远看去,这不像是在排练歌舞,而是一支骁勇善战的军队。

会场的中央,舞者有的穿着甲胄,披甲持戟﹐执纛演习;有的穿着裙纱,在振憾人心的乐声中翩翩起舞,好像在谱写着铁血柔情

后世那些所谓的大型交响乐团,跟这里的一比,简直就是小孩子玩泥沙,郑鹏被震憾得快要顶礼膜拜了。

137 开撕

当最后一声鼓乐停下时,郑鹏还沉浸中气势雄壮的旋律中。

直到有乐官大声点评、训话,郑鹏这才回过神来,忍不住赞叹道:“真是壮观,某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大规模的演奏,真是不虚此行。”

从回到大唐到现在,郑鹏心底一直有一种自内心的优越感,总觉得自己比唐朝的人更优秀,可是此刻,还是被古人的聪明才智折服。

先不说写出这么高水平的乐曲要花多少心思,几百人演奏配合默契,需要多少时间磨合,光是供养成这么多乐工艺伎就已经吓人。

“这不算多,也就七百多人,在大型仪式上演奏,人数少则三五千,多则上万,当日皇上在骊山演武时,梨园、内教坊、左右教坊齐出动,还调了二千禁卫军协助,那场面才叫壮观。”丁横有些骄傲地说。

郑鹏指了指前面:“这是他策划的?”

丁横知道,那个“他”指的是候思良,此刻他正在总结刚刚的表现,例如什么乐器的节拍跟不上,某个艺伎表现好等等。

“郑公子,没错,这场加以改动的秦王破阵乐,正是由候都知一手策划的大型歌舞,你也知,摸底后效果不理想,钱公公直接放弃,让人尽快拿出新的方案,这就是候都知的新方案。”

找个好的推荐人也没有,候思良肯定没什么靠山,要不然也不会放着前途更光明的官员不做,跑到教坊由一个乐正做起,这样看来,候思良还是有些真本事的。

“这不是郑乐正吗,听说郑乐正才华横溢,不知郑乐正对新舞有什么意见?”说话的人,正是刚刚针对完郑鹏的候思良,此刻,候思良跟着钱公公,从远处走了过来。

候思良在训示乐工时,无意中看到听得目瞪口呆的郑鹏,就拉着钱公公走了过来。

郑鹏被震撼的样子,就像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候思良眼里满是不屑。

“见过钱教坊使、见过候都知。”郑鹏向二人行拱手之礼。

钱公公对郑鹏的印象不错,笑呵呵地说:“郑乐正,想不到你这么早就到教坊,感觉怎么样?”

“真不错,这里那么大,人员那么多,可是一切都整而有序,这些都是钱教坊使教导有方,佩服。”郑鹏故意忽略有候思良的问题,恭维起钱公公来。

哥哥叫得多,好处自然多,教坊看似李隆基的后花园、一群音乐人聚集的地方,可实则水很深,郑鹏很识趣没有指手画脚,虽说自己知道并亲眼看到有多混乱。

有的时候,存在即是真理,自己还是自身难保,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什么教导有方,杂家就是少操一会心也不行”钱公公嘿嘿一笑,很快开口说:“对了,刚才候都知问你还没有答呢,对新编的秦王破阵乐,有什么看法?”

“某初来乍到,很多事还是第一次接触,不好表意见。”郑鹏有些圆滑地说。

候思良有些不悦地盯了郑鹏一眼,然后面带笑容地说:“郑乐正真是谦虚,钱教坊使几天前就邀请郑乐正协助左教坊,主要是为了左教坊上下的前程,可惜郑乐正太忙,一直到今日才正式到教坊,要是早些时日到,那就不是初来乍到了,对吧?”

本以为郑鹏服软,这次借他的嘴来肯定一下自己,没想到郑鹏故意无视自己,候思良当场脸色就不好,而郑鹏还说什么“不好表意见”,听起来很谦虚,可细想一下,“不好表”也就暗示“有意见”。

一个刚进门的乐正,刚来就对自己指手画脚,以后还了得?

候思良哪里忍受得住,当场讽刺郑鹏势利、不关心左教坊的前途命运。

钱教坊使几天前就邀请郑鹏出任乐正一职,郑鹏非要拿到官服和令牌,这才来教坊,好像不见兔子不撒鹰,自私自利。

这话很重了,还是当着钱公公的面前说出,候思良连客套和伪善都不要了,当场针对起来。

资历比自己浅,官职比自己低,刚来第一天就这么嚣张,现在不压一下,以后就更不把自己放在眼内,再说来这里是和自己抢饭碗,候思良当机立断,直接开撕。

郑鹏面色平淡地说:“这几天处理一些私事,虽说在家也为新节目劳心伤神,某承认不如候都知那样尽心尽力,白天指导、排练,昨晚还不忘把一名女艺伎叫到住处彻夜细心指导,这种时刻奉献的精神,真让人敬佩。”

说实话,郑鹏不喜欢左教坊,眼看着日子一天天飞逝,从八品下什么时候才能熬出头?

正常的科举路线太慢,直接放弃;按部就班升得太慢,也不符合郑鹏的设想,早就想找个踏脚石,把矛盾激起来,把注意力吸引过来,找到一个机会很快就能出头,还在想找哪个来踩一下,不料一到教坊,这位候都知就火急火燎蹦出来,好像在叫“我是踏脚石,我是踏脚石”,不对付他对付谁?

这个候思良自我感觉也太好了,排出来的节目,要是钱公公满意,就不会跑到外面请帮手,还亲自把官服送到郑鹏的家里,郑鹏还真想对候思良说:好不好,你自己心里没点逼数吗?

“扑”的一声轻响,旁边的丁横忍俊不住,一下子笑了出来,吓得他马上用手把嘴巴捂住,低着头,不过脑袋有些晃动,看得出他努力强忍住。

候思良仗着自己有点才华,平日在左教坊媚上压下,没少得罪人,也很好色,经常占那些有姿色女艺伎的便宜,教坊里不少人都烦他,包括丁横。

看到候思良被郑鹏这样嘲讽,丁横觉得大快人心。

“你,你,你说什么,不要乱说话。”候思良指着的郑鹏,气得脸色苍白,由于太生气,那手指都在不停颤动。

有些事,很多人都心知肚明,只是没捅穿那层窗纸,大伙相安无事,自己玩弄女下属的丑事被当众一揭穿,还是当着教坊使钱公公的面前揭穿,候思良气羞成怒,整个人快到暴走的边缘。

就是玩针对,也不能什么都说,这事可大可小。

要不是这么多人在场,候思良真想一棍把郑鹏敲死。

郑鹏佯装吃惊地说:“怎么,不是叫去指导,难不成干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候思良的脸涨成猪肝色,犹豫了一下,有些勉强地说:“那,那个,清儿的表演有些不到位的地方,跑去找某请教,看到她这般用心,就指点一下,没注意时间,晚了点。”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一晚上就是指教,这话说出,候思良自己都不相信,可一时间实在找不到好的理由,只能厚着脸皮说出来。

说这话的时候,候思良感到自己辛辛苦苦经营的形象,瞬间变得支碎破离,也在这一刻,他把郑鹏恨之入骨。

要是目光能杀人,郑鹏不知死上多少遍。

138 自信还是狂妄?

两人在左教坊的最高领导教坊使钱公公面前开撕,特别是郑鹏一见面就当面揭短,场面一度变得非常僵硬,此时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钱公公身上。

是追究违规老下属的不法行为,纠正教坊的不良之风,还是维护立过不少功劳老下属,给打破教坊潜规矩新人一个教训,让他管住自己嘴巴,这很考验在位者的职场智慧。

候思良冷眼看着郑鹏,嘴角露出一丝不屑:年轻人就是容易冲动,就是想上位也得给点耐性,侍机而动,郑鹏一见面就急不及待地打小报告,看似精明,实则愚蠢。

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这么大的教坊,上位的,哪个没点见不得的事。

每逢夜幕降临,教坊外面就停着不少马车,多是等女艺伎散演,然后载走一渡春宵,这些事钱公公不可能不清楚,只是他装着没看到,暗中收授好处。

官场最忌就是破坏潜规则的楞头青。

“嘿嘿嘿”钱公公有些不阴不阳地干笑几声,然后不紧不慢地说:“一家人都有口角的时候,作为同僚有些不同的意见很寻常,现在是教坊的多事之秋,最重要齐心协力赢得这次比赛,左教坊好,我们都好,左教坊不好,哪个都好不了,有什么事,等比赛完了再说。”

领导就是领导,说话就是有艺术,一下子避重就轻掩了过去,让两人不要再争执,一句“比赛完了再说”充满想像空间。

要是这次三大教坊比试的成绩不理想,钱公公可能要秋后算帐。

候思良闻言心中一凉,他明白,要是成绩不理想,自己有可能成为失利的“替罪羊”,看着郑鹏的目光都带着怨毒。

“教坊使所言极是,我等一定尽心尽力,为左教坊争光。”心里很不爽,可候思良却不能无视钱公公的话。

放着一把手不说,钱公公还是皇上信任的人,候思良可不敢得罪他。

郑鹏不甘示弱地说:“某也愿为左教坊出一份力。”

“嘿嘿,这敢情好。”钱公公吊着嗓子尖笑着。

候思良又有些不爽,扭头嘲讽道:“三大教坊比试,这不是小孩子和泥巴,嘴上说的没用,还要实际行动。”

“这话有道理”郑鹏一脸认真地说:“但是只怕某的努力和行动,那些心怀成见的人看不到。”

“哦,看不到?是没有摆出来吧,某还请郑乐正来帮忙,协助排练,现在看来,怕是没机会了。”候思良有些可惜地说。

先把话挑出来,免得郑鹏找机会以协助为名,平白分走自己的功劳。

“没关系,某也没有这个打算。”郑鹏很肯定地说。

“那郑乐正打算干什么,不是光会拿俸禄吧?”

郑鹏的脸一下子变得严肃,毫不相让道:“俸禄值是不值,这话得吏部的官员评定,俗话说得好,不在其位不谋其正,候都知做好自己的本份才对,这次左教坊在摸底时得了个“多努力”的评价,看来候都知还得多努力才对,就是彻夜指导,也可多指导点人。”

眼看两人又要争执起来,丁横心中一动,马上劝道:“教坊之间有比赛,我们教坊内也可以再搞一次内部竞赛,就以郑乐正和候都知为主,有竞争才有进步,教坊使觉得此法如何?”

钱公公还没表态,候思良马上说:“不妥,某反对。”

“候都知,这是为何?”丁横有些不解地说。

“不是某怕与郑乐正竞争”候思良解释道:“竞争不是不好,而是某的秦王破阵乐需要大量的人手,现在乐工与艺伎的配合渐入佳境,竞争的话人手就要一分为二,就怕到时没出现更好的节目,这新舞也耽搁,比赛在即,那可是得不偿失。”

这番话说得入情入理,不仅丁横无话可说,就是钱公公闻言,也暗暗点头。

请郑鹏来,也就是抱着“广撒网,多捕鱼”的想法,眼看正式比赛的日子越来越近,还真怕耽搁了比赛。

郑鹏是名气不假,可是才华不等于音律天赋,再加上郑鹏刚刚入职,前面没一点经验,谁也不敢在郑鹏身上下重注。

就当所有人以为郑鹏要据理力争时,没想到郑鹏一脸淡定地说:“刚刚还以为候都知害怕呢,原来是为教坊着想,好办,人员让候都知先挑,等他挑完某再挑,这样一来,不会耽搁教坊参加竞赛,某与候都知,也有机会内部竞争一下。”

“什么,你让某先挑?”候思良都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自己算是教坊的老人,在教坊的日子不短了,可以说知根知底,这次排演的时间也不短,郑鹏不仅没介意,还让自己先挑?

这是傻还是自信?

钱公公也有些坐不住了,开口问道:“郑乐正,杂家不反对比试,只是坊内大部分精英都在候都知那边,排练新式秦王破阵乐,候都知训练了不少时间,这时候比赛,有些不对等。”

有冲劲是好事,但是冲劲不是冲动,钱公公很看好郑鹏,不想郑鹏一开始就受挫折和打击。

候思良有资历、有经验,手下那批人本来就是精英,还训练了一段时间,本来就不公平,而郑鹏还说人让候思良先挑,这不是“自杀式竞赛”吗?

丁横马上附和:“是啊,郑乐正,不能意气用事。”

郑鹏先是感谢钱公公和丁横的提醒,瞄了候思良,然后有些骄傲地说:“没点难度,显不出某的本事。”

钱公公和丁横很有默契的对望一眼,两人眼里都有一些疑惑:这是吹牛还是自信?

也太狂妄了吧?

候思良的内心也被郑鹏深深刺激了,闻言大笑道:“好,好,好,郑乐正这么有信心,那某就舍命陪君子,跟你比就是,不过某还有一个小小的提议。”

这个郑鹏,做了几好诗,让人捧上几句就不知天高地厚,候思良也彻底生气了,准备给他一个深刻的教训。

“哦,候都知请说。”郑鹏大度地说。

“光是比赛,没点彩头不好玩,就像喝酒没有行酒令那样无趣,郑乐正这般有信心,不如我们加点彩头?”

在不公平的条件下比赛,赢了不光彩,输也更让人笑话,可候思良顾不得那么多,反正都豁了出去,还不如来一记狠的。

不要脸啊,这种话竟然也说得出口,占了那么大的优势,还想利用别人的冲动赢钱,钱公公和丁横眼里都露出一丝不忍。

丁横正想劝郑鹏,想让他三思而后行,没想到郑鹏很干脆地说:“这话有道理,有彩头好玩很多,候都知既然提出彩头的事,想必心里有了底,某洗耳恭听。”

139 不良密报

候思良开口道:“我们就以双方一年的俸禄作彩头,还加一点,输的那位,看到赢的一方要退避三舍。”

两人的禄俸都不高,但一年加起来也有三十贯左右,算不少了,最让候思良在意的不是钱,而是后面那个条件,输的要退避三舍,这样一来,郑鹏就构不成威胁。

虽说官阶不同,候思良的俸禄稍高一点,想到自己占了便宜,赢面又那么高,也就大方地不算计了。

“好,就依候都知的话。”郑鹏很干脆地应了。

干脆得钱公公想阻止都来不及。

郑鹏越是答得干脆,候思良就越觉得自己被无视,脸色越阴沉,开口道:“教坊使和丁门令都是见证人,郑乐正,我倒要看看,你到底有多大的能耐。”

候思良在心里暗暗狠:就是把脸面都丢掉,不惜手段也要郑鹏为他的狂妄付出代价。

钱公公看了看两人,点点头说:“两位这么有信心,那杂家勉为其难做一个见证,都多加努力吧。”

无论哪个赢,得益的都是左教坊,做为上位者,最喜欢就是看到手下相互竞争,有时没竞争也制造矛盾让下面的人竞争,这样内部才有活力。

让他们先出力,有需要的话,自己再想办法从中弥补。

赌约立下,候思良和郑鹏各自散了,一个继续排演,而郑鹏说回去准备一下,场上只剩下钱公公和丁横。

“丁门令,到底怎么回事,一见面就这般水火不容?”钱公公一脸严肃地说。

做向导结果做成了见证,丁横还真有点后怕,要是钱公公认为自己从中挑拨就惨了,于是一五一十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说到后面,丁横有些奇怪说:“郑乐正是一个很精明的人,平日待人彬彬有礼,也不知为什么和候都知一见面就急眼,还答应赌约,要知道他的赢面很小。”

钱公公嘿嘿笑了二声,开口道:“这就是文人相轻的老毛病,让他受些挫折也好。”

“还是教坊使高明。”丁横恭维道:“只是教坊里的人手,绝大部分都让候都知要了,剩下的多是充场面的那种,郑乐正就是再有才华,巧妇也难为无米之炊,小的要不要郑乐正想办法?”

“什么也不用做,这是他自己提出来,又是他自己同意赌约,就看看他们怎么个斗法,杂家也想看看,这位郑乐正,是自信还是狂妄。”

“小的明白。”

“去吧,跟着他,看看有什么需要,郑乐正刚来,有不少规矩是不了解的。”

丁横应了一声,然后跟钱公公辞别。

一刻钟后,丁横就出现在郑鹏的书房,此时他把答应钱公公的话抛在耳后,焦急地说:“郑公子,你怎么就沉不住气呢,那是姓候的故意激你,你上了他的当。”

“上当?”郑鹏有些疑惑地说。

“是啊”丁横一脸焦急地说:“姓候的故意激怒你,就是想你在冲动下做出不理智的事,这样他可以乘机打压你,郑公子,你想想,离三大教坊比试不足一个月,也就是你们两人的比赛在一个月之内,候都知把教坊的精干人手抽调了大半,还提前排练了这么久,这样太不公平了。”

郑鹏突然开口道:“这事是不是影响很大?”

“能小吗?”丁横有些同情地说:“这事已经立下赌约,教坊使都做了见证,不容易改变,那姓候的一心整你,肯定不会轻易肯轻易放手,现在想后悔,难。”

丁横以为郑鹏冷静过后,想撒回赌约,只能遗憾地告诉他,这事闹得很大,想后悔都难。

刚才钱公公说了,他要看看郑鹏是自信还是狂妄,以候都知的个性,肯定不会轻易放弃这次压对手的机会。

郑鹏嘴角露出不易察觉的微笑:谁说自己要后悔?自己就怕事不大,事情越大,就越容易引起上面的注意。

“没事,不就是一场比赛吗,某心里有数。”郑鹏一脸淡定地说。

大明宫,含元殿内,李隆基正在批改着奏折。

此时的李隆基,体壮力健、雄心勃勃,想的都是怎样强国富民,每天亲自批改奏折,在李隆基的励精图治下,大唐政通人和,处处都是一片欣欣向上的盛世景象。

“皇上,这是不良人刚送上来的奏折。”正在批改时,心腹太监陈公公双手奉上一本奏折。

普通的奏折,都是红本,而这本奏折的封皮是黑色的,上面还有一个精巧的火漆花押,显得非常小心。

一听到“不良人”三个字,李隆基马上放下手中的金笔,点点头说:“看看有什么新鲜要紧的事。”

上位者最怕就是被手下的人蒙骗,为了自己“耳目通明”,皇帝多会设立只听自己的命令的情报机构,像汉朝的大谁何、秦朝的影密卫、大明的锦衣卫、清朝的血滴子等等,他们为皇帝打探消息、监视官员、收集各地民风民情等,大唐也有类似情报机构,名字叫不良,统帅就叫不良帅。

那么多情报机构,最有名的明朝的锦衣卫,原因很简单,它不仅有打探消息、收集情报的责任,还有逮捕、刑讯、审判的权力,是历朝历代中规模最大、权力最高的情报组织。

唐朝的不良人,以侦缉、监视为主,平日行事极为低调,这是它名气不大的原因。

为了加强对大唐的统治,李隆基对不良人要求很严,按例是一旬一报,有重要事情要即时上报,今天正好是不良人送密报的日子。

陈公公应了一声,检查一下火漆花押无误,这才拆开,开始替李隆基看起来。

“皇上,上面没什么重大的消息,要不就是大臣们提过的事,不过有一个消息,倒是有趣。”

“哦,什么消息?”李隆基也来了兴趣。

有趣的消息,比起严肃的政事好很多,现在批奏折批得有点累,听一些有趣的事也不错。

“皇上,密报上的趣事,是今天生的事,最近在平康坊颇有名气的郑鹏,出任左教坊乐正,上任第一日就与左教坊现任都知生冲突,两人立了一个赌约,郑鹏在胜算很低的情况下立的。”

陈公公把奏折上的事,声色并茂地向李隆基汇报。

李隆基用手轻轻揉了一下眉心,皱着眉头说:“郑鹏?朕怎么觉得这个名字很熟悉?”

“皇上,此人就是写那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的魏州小秀才,那字皇上还说过好呢。”

“原来是他啊,朕想起来了,对了,刚才说他在平康坊颇有名气,怎么回事?”李隆基话道。

陈公公讨好地笑了笑,连忙说:“回皇上的话,最近几个教坊不是忙着节目比赛吗,老奴不时去看看准备情况,对平康坊的事略有所闻,这个郑鹏,号称风流不下流,侧身花丛过,片叶不沾身,他对青楼小姐的评价,被公认是最权威的,有平康坊第一点花手之称,哦,他还作了一诗送给一名叫林薰儿的花魁,结果那名小花魁凭着这诗,一跃成为平康坊第一花魁。”

“还有这事?这诗有什么名堂?”李隆基饶有兴趣地问道。

陈公公不敢怠慢,马上把郑鹏在周会寿宴上作的那《赠薰儿姑娘》的诗背出来,还把当日的情况绘声绘色地描绘给李隆基听。

“哈哈,好一个珠帘卷起总不如”李隆基站起来,高兴地说:“一个风流不羁、才华横溢,一个年轻貌美、敢爱敢恨,嗯,又是一出才子佳人的佳话,写进戏文,肯定受欢迎。”

李隆基自言自语说完,下令道:“宣才,这二人比赛之日,朕也去瞧个热闹,对了,这事不要跟他们说,免得他们有压力,影响挥。”

宣才是陈公公的名字,闻言连忙领命。

140 赌坛明灯

有句话叫皇帝不急太监急,丁横对这件事越来越有体会。

立下赌约后,郑鹏不慌不忙,每天该干嘛就干嘛,偶尔还和两个朋友去聊天喝酒,好像忘了赌约的事。

“郑公子,不好了,钱公公话,半个月后你跟候都知正式比赛。”

“候都知严令女伎外出,现在一天到晚都在认真排练,郑公子,你准备得怎么样了?”

“那个候都知真不要脸,他新编的秦王破阵乐已经有七百余人,现在又挑了一百人进去,还不要脸地振振有词,说这是公子答应让他先挑,还没有限制人数,天啊,郑公子,现在教坊上下,只剩老弱病残,你就是有节目都找不到人了。”

“郑公子,现在左教坊没人,以你的名望及人脉,不如到平康坊借人吧的。”

“天啊,郑公子,你还有心情喝酒,还有七天就要比赛了,你老是说快了,快了,到底什么时候呀?”

郑鹏不急,可丁横却急得团团转,主动给郑鹏打听消息,每次郑鹏都说快了,让丁横不要着急,却每次都是嘴上说说,一直没见他行动,丁横都快愁死了。

刚开始说得那么满,还立下赌约,现在却不关自己的事一样,丁横也不好说太多,只能多打探一些消息给郑鹏。

一来不想郑鹏输,二来也讨厌目中无人的候思亮,希望有人打压一下,只是郑鹏先是狂妄得无边,后来又懒惰得出奇,这让丁横相当无语。

现在丁横给郑鹏打下手,算是郑鹏那边的人,在官场来说,相当于站了队,要是郑鹏做得不好,丁横的日子也好不到哪里去。

郑鹏是大才子,教坊的那份虚职对他来说可有可无,可对丁横来说,左教坊那份门令的九品小官很重要,俸禄是要拿来养家糊口的。

能不急吗?

半个月不到,人都急到快上火了。

眼看再过四天,郑鹏就要跟候思亮比赛了,可是郑鹏还是没动,丁横在左教坊的大门等了大半天,等不到郑鹏来,终于忍不住,再次跑到郑鹏租住的地方找人。

丁横看到郑鹏时,郑鹏还在慢条斯理地吃着早饭,一时间有种想哭的冲动。

人比人,怎么距离就那么大呢,自己急得团团转,这几天都上火了,而候思亮这些天也一直没闲着,起早摸黑,起得比鸡还早,睡得比狗还晚,午餐就在排练场吃,一门子心思都在比赛上。

可郑鹏呢,日上三竿才起床,有滋有味地吃着早饭,脸色红润、双眼有神,都不用问,昨晚一定睡得很不错。

活脱脱像是过上富足的退休生活。

丁横一时都不知说些什么好,看着郑鹏,有些无力地说:“郑公子,你不是忘了还有比赛吧,还有四天就要比赛了,要是不算今天,只剩三天,你不是放弃了吧?今天一大早碰到钱公公,他问公子准备得怎么样,说实话,我都不知怎么回答。”

顿了一下,丁横有些郁闷地说:“公子,现在有人做庄,赌你跟候都知哪个赢,现在买候都知赢,一贯钱只赔一百文,而买公子赢,一贯钱可以赔到5贯。”

这赔率,也太悬殊了吧?

郑鹏眼前一亮,突然有了兴趣,放下筷子,有些吃惊地说:“不会吧,这种事也能赌?”

“这算什么,无聊找个乐子啊,就是有个女乐工生孩子,都能赌个男女,听说候都知让人暗中买了自己赢,数目还不小呢。”

“现在还能买吗?有限额没有?”郑鹏突然语出惊人地说。

“能,没有限额,做庄的王副教坊使,出身太原王氏,是太原巨富,怎么,郑公子,你也有兴趣?”

开新式通风设备,要投的钱不少,家里又来了两个“蹭饭”的,开销有点大呢,还想着找点钱帮补,一听到有赌局,能没兴趣吗?

郑鹏点点头,扭头问阿福:“现在能动用多少钱?”

“少爷,还有二百贯多一点。”阿福的小声地说。

“行,一会拿二百贯给丁门令。”说完,扭头对丁横说:“丁门令,一会麻烦你,替我买二百贯,我本人赢。”

语音一落,丁横吃惊地看着郑鹏,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开口问道:“郑公子,你是说买你本人赢,就是一赔五的那个赔率?

二百贯可不是小数目,买错自己可赔不起,刚开始丁横还以为郑鹏买自己输,这样一来,就是输了也有金钱补偿。

没人手,没准备,还剩下不到四天,这种情况还敢买自己赢?

是不是喝酒喝糊涂了?

郑鹏很肯定地说:“不错,就是买我本人赢,一赔五的那个赔率。”

丁横本想劝一下郑鹏,可看以郑鹏神情轻松、目光坚定,整个人散着一股自内心的自信,咬咬牙,好像下了大决心一样:“某也豁出去了,买,就买二百一十贯郑公子赢,其中有十贯是某的。”

不管了,当事人这种情况下还敢买自己二百贯,肯定对自己有信心。

“哈哈,有前途。”郑鹏笑呵呵地说。

“郑公子,比赛时间快到了,你有什么杀手锏,也该拿出来了吧。”丁横小心翼翼地说。

前面是为郑鹏焦急,决定投十贯钱后,丁横对郑鹏也就更加热心,关系到自己的前途命运呢。

现在还多了一项“钱途”。

郑鹏轻轻敲了一下桌子,点点头说:“也该行动了,行,你先去投注,某一会就来。”

终于肯出手了,虽说不知为什么郑鹏那么淡定,丁横还是稍稍松了一口气。

那二百贯有5o贯是铜钱,外加15两黄金,开元通宝规定每十文为一两,一贯重达六斤四两,5o贯贯就重达三百多斤,丁横走的时候,是阿福驾着马车陪他去的。

给他一个拿也拿不起啊。

丁横走后,郑鹏又到书房忙乎一会,然后带着阿军,也不骑马了,施施然往左教坊走。

“郑乐正,你可来了。”

“嘿嘿,郑乐正真是一个好人。”

“比赛快开始,郑乐正,你是不是有什么压箱子的杀手锏?”

“郑乐正,是不是外面有什么门路?”

“输赢都不要紧,最重要开心点,郑乐正,比赛完,某请你喝酒,哈哈。”

一路走来,教坊不少人纷纷跟郑鹏打招呼,还有人好像在安慰着自己,弄得郑鹏都有些糊涂,直到有一个人问郑鹏知不知道赌局的事,郑鹏很坦率是说知道,还说买了一点自己赢,没想那人说郑鹏真会开玩笑一类的话。

郑鹏这时才想明白,不少人把自己当成“赌场明灯”,想借着财,就差跟自己说早点认输,让他们好收钱。

赌是万恶之源,郑鹏没想到自己和候思良来一个赌约,还有人乘机利用它设立赌局,郑鹏对此只能装作不知道。

这个时候劝,相信他们也听不进去。

郑鹏轻车熟路,想去钱公公办公的地方,没想到中途碰到候思良。

两人相见,脸上都现出吃惊地神色。

候思良没想到郑鹏会出现在这里,因为就赌约成立后,郑鹏就没有回过教坊,心里都以为郑鹏放弃了;郑鹏吃惊的原因是,也就十天不见,原来意气风的候思良像换了一个人,面色苍白、眼有血丝,好像瘦了一圈似的,衣服也有些脏。

估计是一门子心思都在排练上,为了赢,连个人卫生都不注重了。

看到郑鹏,候思良冷哼一声,目光也变得不友善起来。

141 相互算计

“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郑乐正,有些日子不见,你这乐正之职还真是舒服,偶尔露个面就能拿俸禄,某还以为你在平康坊的温柔乡里不愿醒来呢。”候思良一见面就讽刺道。

反正势成水火,就是基本的客套也免了。

郑鹏嘿嘿一笑,不以为耻,反而沾沾自喜地说:“没办法,谁叫某魅力大呢,平康坊的姑娘们太热情,就是不要钱,倒贴也愿意靠近,美人恩是最难辜负的,对吧,至于乐正之职,是教坊使太给面子,推不掉,还说无须点卯,也就勉为其难吧。”

那家伙就是眼红自己,郑鹏故意炫耀一下,气气他也好。

果然,候思良听了后,脸色沉了下去,原因很简单,郑鹏的生活就是他一直梦想过的生活,自己奋斗那么久都没完成,而郑鹏却轻轻松松达到。

候思良的神色很快又高兴起来,有些同情地看着郑鹏说:“郑乐正先不要这样高兴,乐正一职,既是荣誉也是责任,还有四天我们就要比试,要是你输了,怕是连教坊的大门也进不了,可惜好不容易才谋到一个官身,怕是要丢了。”

两人约好输的退避三舍,候思良打算好,到时天天坐镇左教坊,郑鹏想进都不能进,看他还有没有脸领左教坊的俸禄。

“呵呵”郑鹏还是一脸从容地说:“只要一天没比赛,变数就一直存在,某在想,要是堂堂都知像老鼠躲猫一样躲着,只怕都知的俸禄也不好拿吧?”

候思良看着郑鹏,突然哈哈一笑:“郑乐正,你是不是想着跟周会关系好,平康坊的青楼女子对你也很看重,那些女子,一个个精通音律,吹打弹唱样样精通,靠她们来个出奇不意,对吧?”

郑鹏脸色一变,有些不自然地说:“你怎么知道的?”

看到自己猜对,候思良忍不大笑几声,然后故意叹着气说:“像郑乐正这样号召力的人,真不多,可惜”

“可惜什么?”郑鹏连忙追问道。

候思良一脸幸灾乐祸地说:“教坊使说了,此次比赛关系重大,只能从教坊中挑选,外面的青楼女子一个也不能用,免得到时公开表演时,让客人感到对他不够尊重,真是服了郑乐正,也不看是什么场合,就是给皇上和百官表演,教坊里那些出身不好的女伎只能藏在队伍中间,更别说有重要客人的场合。”

看到郑鹏的脸色大变,候思良心情大好,内心就像喝了蜜一样甜,假装好意地说:“郑乐正不必灰心,左教坊人才还是不少的,不少虽说老了点,可是表演的功底还在。”

候思良猜测郑鹏会请帮手,他故意隐而不,眼看比赛快要开始,这才找钱公公陈述当中厉害,成功劝服钱公公禁止外人参加,就是想给郑鹏一个措手不及,到时想改变都来不及。

郑鹏皱着眉头说:“其实候都知没必要用这么多人,能不能”

“不能”郑鹏还没说完,候思良就打断话头,一脸坚决地说:“这是我们先说好的,有约定就得按约定办,无规矩不成方圆,皇上就喜欢大排场,要不是人数的限制,某还想把人数再扩大一倍呢。”

说到这里,候思良故意恍然大悟地说:“对了,差点忘了,我们教坊还有一个花芽堂,里面有一百多个好苗子,某可是一个也没挑,郑乐正不妨去看看,说不定找到合适的。”

花芽堂是教坊培训新人用的,就挑一些聪明怜俐男孩女孩,从小就教他们学习音乐,等他们长大,就可以直接编入使用。

郑鹏脸色一变,有些恨恨地瞪了候思良一眼,然后冷着脸说了声:“谢谢候都知提醒,告辞。”

说完,头也不会地走了,留下一脸洋洋自得的候思良。

郑鹏刚刚走到一个转弯处,被人拉了一下,扭头一看,是脸色有点白的丁横。

“丁门令,怎么啦,这脸色,偷看姑娘换衣裳被现了?”郑鹏调侃道。

“郑公子,你还有心情说笑,那二百一十贯,下注了。”丁横哭丧着脸着说。

听到郑鹏来了,丁横就去找他,想看看他会怎么做,没想到正好偷听郑鹏和候思良的对话,当场就呆了。

其实他猜想郑鹏是想在平康坊作文章,没想到候思良还找了钱公公,也不知他怎么说服钱公公,直接就就弃用教坊外面的人。

没了,没了,杀手锏没有,那下注的钱也就打了水漂,一想到自己辛苦攒下来的钱没了,丁横的内心就痛得厉害。

郑鹏楞了一下,然后有些好笑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刚才的话,只是配合一下姓候的,放心,我压根就没打算去平康坊借人,你那十贯我给你保底,赚了是你的,输了算我的,行了吧?”

丁横楞了一下,有些吃惊地看着郑鹏,当他看到郑鹏还是一如既往地从容自如,心中一个激灵,然后对郑鹏伸了个大拇指说::“公子这招妙啊,以候都知的性子,怕是要掉进去了。”

候思良贪财好色,这在左教坊是人尽皆知的秘密,前面已经下了重注,要是他觉得稳操胜券,肯定会奋不顾身去捞一把。

“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没人逼他,有时就是这样,贪字得个贫。”

丁横突然想起一个问题,焦急地问道:“郑公子,人呢,人怎么办?要是不从平康坊借人,那谁来表演?”

郑鹏呵呵一笑:“看来丁门令没有听清教坊使钱公公的话,也没想清楚皇上的圣意。”

“还请郑公子解惑。”丁横恭恭敬敬地说。

“皇上说三大教坊,每个教坊出一个节目,节目的内容自定,也就是说,没规定一定要用歌舞,也没说要多少人参演,有时候,别老是同一个节目,偶尔也得换一下,就像天天吃羊肉,吃得多也会厌。”

丁横恍然大悟地说:“郑公子的意思是,出奇制胜?”

“猜中,不过没有奖品。”郑鹏笑着打了个响指。

“那,谁上?现在没人了啊,教坊但凡好一点的人,都让姓候的挑走了,郑公子,你不是想自己登场表演,吟个诗或唱个歌吧?”

郑鹏嘴角露出一丝玩味的笑容:“有人啊,刚才我们的候都知,不是提点了吗?”

“花芽堂?”丁横吃惊地说:“那些都是小屁孩,有的还流鼻呢,找他们,行吗?现在只有三天的时间。”

“某说行,那就一定行”郑鹏一脸肯定地说:“要是不信,我们赌一把,先说了,这次可不给你保底。”

丁横豪气地说:“赌就赌,我还真不相信,这么短的时间,那些小娃娃能做什么。”

“赌多少,你说。”

“一文钱”丁横笑嘻嘻地说:“虽说有点怀疑,可某不想跟钱过不去,不知为什么,总觉得在郑公子身生什么奇迹,都不奇怪。”

郑鹏:

此刻,教坊内,候思良拉着姘头小声商议:“清儿,刚刚盘口涨了,一贯钱赔二百文,快,去和你的好姐妹筹钱,就是给点利息也没关系,机会只有一次,能借多少就借多少”

142 皇上驾到

“候都知,有动静。”候思良刚刚加完赌注,一个名为季平的乐工跑过来向他汇报。

季平乐籍出身,是左教坊的一员,擅长琴瑟,技艺属于不好也不差的那种,想靠着大树好乘凉,于是成为候思良的心腹。

“有什么动静?”候思良连忙问道。

刚刚又筹了二百贯下注,候思良可以说倾尽所有,现在最重视郑鹏的一举一动。

季平忙说:“郑乐正从花芽堂挑了一百名孩童,说要训练他们比赛,还说这里太吵,经得教坊使同意后,带到外面训练去了。”

“什么,带到外面训练?”

“是啊,丁门令带了几个人跟着,此外还有三名女乐官陪同。”

候思良哈哈一笑,无所谓地说:“算了,由他去,估计知道自己要输,没点动作也不好,就装模作样。”

这个郑鹏,真是病急乱投医,自己开玩笑说让他去花芽堂挑人,没想到郑鹏还真去了。

那些乳臭未干的孩子,能干什么?表演在地上打滚还是流鼻涕?

就是做样子也找个靠谱的啊。

也好,郑鹏在破罐子破摔,估计是想着放弃,想到比赛完后能少一个眼中钉,还有一笔丰厚的彩金,候思良的心情开始阳光起来,忍不住吹了声口哨。

光阴似箭,时间过得很快,三天的时间好像一眨眼就过,宜阳坊的百姓惊喜的现,原来吵吵闹闹的左教坊好像消停了,他们不知道,左教坊的人,绝大部分都聚在教坊的风宫厅内,等着看比赛。

新任乐正郑鹏和都知候思良之间的较量。

左教坊有五个大型的演奏厅,以五声音阶宫、商、角、徵、羽命名,分别是风宫厅、雨商厅、雷角厅、电徵厅和雾羽厅,其中风宫厅是最大的演奏厅,最多可容纳三千人同时演奏,郑鹏和候思良的比赛场地就设在这里。

候思良带着自己的队伍到场时,郑鹏还没有到,也不管那么多,让人按队列排好,为一会演出作准备。

为了这一天,候思良提前做了不少功夫,让所有参与演出的人员都换上崭新服饰,盛妆打扮,昨晚还提前一个时辰让艺伎休息,早上取消早练,养足精神的艺伎们,一个个精神抖擞,信心满满。

比赛开始时间是午时一刻,眼看快到午时了,可郑鹏还没有出现。

“怎么回事,姓郑的还没来,好大的架子。”候思良有些不乐意地说。

“就是”季平附和道:“候都知,会不会是姓郑的知道自己输定了,怕出丑,不敢来比,直接认输?”

候思良冷笑地说:“某倒希望他来,看看他玩出什么花样,听一只猴子没什么意思,但是看着一个猴子出丑,那倒有趣多了。”

“嘻嘻,那是,没有绿叶衬托,总是少了些趣味。”季平讨好地说。

“候都知,准备得如何?”这时教坊使钱公公走了过来,开口问道。

候思良还没有开口,一个圆脸大耳的胖子走过来,笑呵呵地接过话头:“某想,候都知已经准备得相当充分,志在必得了,对吧。”

说话的是副教坊使王文举,说话间,还不忘对候思良挤了挤眼。

候思良下注买自己赢,加起来足有四百多贯,教坊的圈子就这么大,作为设局的庄家,王文举对此了如指掌。

要是没信心,肯定不敢投这么多。

“不敢,王副教坊使言重了,某会竭尽全力。”候思亮有些谦虚地说。

钱公公左右看了一下,皱着眉头说:“郑乐正呢?”

“还没到,可能有什么事耽搁了。”候思良应道。

季平在一旁添油加醋地说:“平日少来就算了,现在是比赛,还要两位教坊使等他,真是过份。”

钱公公瞄了季平一眼,然后嘿嘿一笑,不以为意地说:“没事,都是自己人,不用讲那么多规矩。”

郑鹏是请来帮忙的,就是俸禄也是变相孝敬了钱公公,而这次比赛,候思良为了赢,前面把精干差不多都挑完,后面硬是又挑了一百多人,给郑鹏留下老弱病残不说,快要比赛了,还跑来说不能有教坊外面的人,免得影响不好一类。

想赢是好事,就是吃相实在太难看。

还有,高层在说话,那个季平算是什么东西,哪里轮到他泼脏水?

看到钱公公不太高兴,候思亮马上说:“就是,自己人没那么规矩,再说还没到时辰呢。”

王文举突然笑着说:“一说曹操,曹操就到,郑乐正来了。”

众人扭头一看,只见郑鹏戴着墨色幞头、身穿一袭青色襦袍,笑着朝众人走来,在他身后跟着一群天真可爱的孩子,要不是在场人都认出郑鹏是教坊的乐正,还以为他是一个孩子王呢。

在场人看看郑鹏,再看看候思良,不由暗自感叹一下,很多人心里都是一个想法:郑乐正怕是要输。

候思良明显很重视这场比赛,头梳得纹丝不乱,还抹了茶油,显得油光可鉴,一袭深青色的官服浆洗得笔挺,面露笑容眼含自信,就是他麾下的乐工女伎,一个个衣着鲜艳、统一,精神饱满,感觉就像训练有素的士兵,随时可以冲锋陷阵。

而郑鹏这边,众人看到都暗暗摇头。

郑鹏的衣着很随意,感觉不像是来比赛,而是来看戏,而他所训练的人,都是六到十岁的小孩子,一个个天真可爱不假,可是衣裳五颜六色,各有各穿,走路的时候乱成一团,有的还偷偷说话,给人一种有组织、无纪律的感觉。

是不是感觉没胜算,干脆就走一下过场就当完事?

“啪”的一声轻响,有个大约六岁的小女孩,不知被谁绊了一下,痛得当场就哇哇哇地哭起来,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

“哭什么,再哭就打。”跟队的一名女乐官马上大声训斥,扬手就要打。

这里可是风宫厅,左教坊最庄严的地方,教坊使、副教坊使一众高层全都在呢。

“停手,小孩子,打她干什么。”郑鹏制止乐官的动作,一手把小女孩抱起来:“小恩不哭,没事,没事。”

那个小恩的小姑娘,抱着郑鹏,那脸不自觉在郑鹏的肩上擦了一下,顿时,泪水、鼻涕擦在郑鹏的衣服上,留下一个尴尬的印子。

这是,来参加比赛?

是来搞笑的吧。

候思亮看到,乐得差点没笑出声来。

郑鹏放下小恩,走到钱公公面前,跟众人一一行礼,然后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有些事耽搁,有劳这么多位久等,请恕罪。”

“没事,只是迟来,没有迟到,郑乐正不必自责”王文举笑着说:“郑乐正,比赛就要开始,你准备好了吗?”

“回王副教坊使的话,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开始。”郑鹏还是一脸镇定。

王文举扭头问道:“钱公公,你看,人都到齐了,不如开始比赛吧。”

“开始吧,候都知已经排好了队例,依杂家看,就候都知先开始好了。”钱公公的神色很平静,不喜也不怒,也不知他内心在想些什么。

候思亮应了一声,然后走到表演场地中间,大声说:“所有人准备,听我号令。”

一块令下,乐工们纷纷把乐器准备好,艺伎们也作好出场的准备,正当候思亮想下令擂鼓时,门外突然响起一个尖而哄亮的声音:“皇上驾到。”

143 音乐的力量

皇上来了?

钱公公楞了一下,自己一点消息也没收到啊,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一边飞奔往外跑,一边大声吩咐:“快,恭迎皇上。”

李隆基很喜欢音乐,这时杨贵妃还没进宫,在空闲之余喜欢到梨园、教坊转,一来他喜欢音乐,二来这是他的“后花园”,美女众多,可以玩又可以猎艳。

就去年,宜春院一下子多了二十多位“十家”,就知李隆基对美女还是很感兴趣的。

虽说皇上来得突然,没有准备,好在这种情况也不是第一次,钱公公心里倒没慌。

钱公公还没走到门口,李隆基已经在侍卫的陪同下,踏进了风宫厅,看到连忙行礼道:“叩见皇上。”

在钱公公的带领下,风宫厅里的所有人,包括孩子和侍卫,全都向皇帝行跪叩之礼,瞬间整个风宫厅就跪下黑压压的一片。

“免礼,都起来吧。”李隆基开口道。

谢恩后,钱公公走到李隆基跟前请罪:“不知皇上驾到,老奴未能接驾,请皇上恕罪。”

“不知者不罪,朕也是临时起意,钱公公,这里这么多人,怎么,在排练节目?”李隆基开口问。

消息是不良人送上的,李隆基自然不会解释,对他来说,不良人就自己黑暗中的一双眼睛,尽可能低调。

钱公公忙把郑鹏和候思良比赛的事说了一遍,说完恭恭敬敬地说:“难得皇上来到,老奴斗胆请皇上欣赏一下,顺便作个评判。”

李隆基向风宫厅四处打量了一番,很快欣然应允:“好,朕要看看这些天,左教坊可有长进。”

“皇上,请上座”钱公公一边请李隆基向前走,一边大声让人把李隆基专属的宝座搬出来。

就在李隆基打量风宫厅的环境时,郑鹏也在偷偷地打量着这位毁誉参半的皇帝。

李隆基中等身体,微胖,方脸大耳,双目炯炯有神,没有穿朝服和冠服,穿的是常服,只见他穿着一袭有窄袖、圆领袍衫,这是很家常、平民、接地气的服装,上至天子,下到百姓,平时都可以穿。

不过李隆基的衣服是赤黄色,这是皇帝才可以穿的颜色,再配上折上头巾,九环带,**靴,这就是皇帝穿得最多的常服。

也许是积威已久,就是李隆基面上带着笑意,可还是有一种霸气外露、不怒自威的气势。

匹夫一怒,血溅五步;将军一怒,流血漂橹;天子一怒,伏尸百万,这话可不是说着玩的。

郑鹏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看到李隆基,不知为什么,内心有一种莫名的激动。

在这里,感觉每一天都是在见证历史。

郑鹏在后世看过一句感触很深的话:如果世界因自己有一点点改变或美好,那将是对人生最大的褒奖。

要是有一天,能改写历史或创造历史,那就太好了。

郑鹏暗暗握紧拳头。

这时李隆基已经在一张紫檀大椅上坐下,钱公公鞍前马后侍候着,由于李隆基时常到教坊消遣、猎艳,这里备有他的专座、御房。

就在郑鹏浮想联翩时,钱公公小跑着过来,对郑鹏和候思良说:“快,皇上召你们两人。”

李隆基要面见自己?

郑鹏面色一愣,而候思良眼前一亮,两人都没想到皇帝这么巧赶到,也没想到皇帝会召见自己。

要知道,就是很多大臣,终其一生也没能得到皇帝的亲自召见。

想归想,郑鹏很快大步跟上钱公公。

“微臣候思亮,叩见皇上。”

“微臣郑鹏,叩见皇上。”

有了官身就是不一样,要是没有官身,现在应自称“草民”。

“免礼,起来吧。”李隆基淡淡地说。

郑鹏和候思亮谢过恩后,恭恭敬敬地站在一旁,低头垂眼,不敢正眼看李隆基。

大唐等级森严,见皇帝有很多规矩,不能乱说话、不能直视皇帝这些规矩郑鹏还是知道的。

虽说低着头,郑鹏却感到,坐在紫檀大椅的李隆基把目光停留在自己身上,好像停留的时间还不短。

“钱公公说,两位爱卿都是左教坊的栋梁之材,前程远大,放着大好的功名不求,跑到左教坊任职,要知道左教坊可是清水衙门,在朝野的名声只是一般,是什么原因让你们到这里呢?”李隆基突然开口问道。

候思亮早就等着这个机会,为了在皇上面前留下一个好印象,李隆基的话音一落,马上行礼道:“皇上,微臣从小就喜欢音律,而左教坊是皇上设立,能为皇上效力是微臣的一直以来的心愿,所以就投身教坊,微臣想,只要能为皇上效劳,就是做任何事都心甘情愿。”

推荐无门,人缘也很一般,迫于无奈,最后投身教坊,这是候思亮的教坊之路,不过这种事肯定不会说,无奈之举说成忠君爱国。

“候爱卿忠心可嘉,嗯,郑爱卿呢?”李隆基把头转向郑鹏,饶有兴趣地说。

小小年纪,能写出那么惊艳的诗,传到李隆基耳中就有二,此外张九龄在兰亭得到郑鹏瘦金体的字帖,现在还摆在大明宫的御案上,李隆基偶尔还会拿出来欣赏一下。

本以为郑鹏会参加科举,没想到这家伙,竟然跑到左教坊担任了乐正之职,难不成,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在音律上还有天赋?

这次驾临左教坊,李隆基就是想看看,这个让自己二度动容的郑鹏,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候思亮一直等着磕头谢恩,打算磕的时候多用点力,最好出点血,让皇上看到自己的忠心,可是李隆基连“表演”的机会都不给,直接就点了郑鹏。

情绪都准备好了,可连说的机会都没,那感觉像蓄满力量的拳头打在棉花上,另提多郁闷。

郑鹏早就想好了,闻言一边行礼一边说:“皇上,微臣认为,音乐其实是一种力量,只要好好利用这种力量,将会获得意想不到的效果。”

李隆基出身高贵,现在又是一国之君,像那种忠君爱国的话,他不知听了多少遍,说这些很难打动他,郑鹏决定从他最喜欢的音乐下手。

果然,李隆基一下子来了兴致,马上问道:“力量?这种说法有点意思,郑爱卿,你说说为何这样认为?”

郑鹏一脸认真地说:“当日汉高祖在垓下把楚霸王十面埋伏,忌于楚霸王的勇猛和楚军的精锐,没有冒然决一死战,而是找人大声唱楚国的歌谣,引起楚军的思乡之情,让楚军斗志全无,从而一战定江山”

“我朝太宗皇帝,每逢大战,必奏破阵乐,听到乐声,将士用命,所向披靡,这些说明在战场上,只要运用得当,音乐有瓦解敌人斗志、催人奋进的力量。”

“除了战场,人感到疲乏时,听上一曲激昂的音乐,马上精神百倍,说明音乐有解乏的力量;心情不佳时,听上一曲欢快的音乐,人也变得轻松起来,说明音乐有治愈的力量,同样的例子举不胜数,所以说,微臣认为音乐是一种力量。”

郑鹏的说法很是新颖,有理有据,让人就是想挑刺也难。

李隆基闻言也楞了一下,哈哈一笑,指着郑鹏说:“好一张巧嘴。”

这话也不知是赞扬还是责备,郑鹏连忙一边行礼一边连说不敢。

李隆基摇摇手,开口说:“好了,你们还有比赛,退下准备吧,表现好的,朕重重有赏。”

重!重!有!赏!

这四字像一个锤子,一直在敲打着郑鹏的小心脏,大唐的皇帝啊,随便拨根毛都比自己的腰还粗,他说的重重有赏,能不动心吗?

丰厚的奖赐就在前面,只需打败一个对手。

郑鹏领命的时候,偷偷看了旁边的候思亮一眼,没想到候思亮也在偷看自己,两人眼里好像碰出了火花

144 这个郑鹏是妖孽(求首订,谢谢)

看到众人都准备好后,钱公公大声宣布:“左教坊优秀节目选拨赛正式开始,现在请候都知先开始。”

李隆基还没来,候思良就已经做好了表演的准备,八百多人的表演规模,再排一次也不容易,在李隆基没话或暗示,钱公公还是让候思良先开始。

候思亮大声应了一声,给李隆基行礼后,有些挑衅地看了郑鹏一眼,那样子好像在说:我等着看你出丑。

“各队正作最后准备。”候思亮很快稳定情绪,开始调度麾下的成员。

像这种大型的舞蹈表演,人数有八百多人,为了方便管理,每个阵列都设一个阵正,由阵正管理阵列的纪律,要不然,别说准备,就是让候思亮数一遍人数都够呛。

听到准备的声音,最先有反应地古筝的队正,只见他站起来,大声说道:“古筝队就位。”

“琵琶队就位。”

“大鼓队就位。”

“箜篌队就位。”

“长笛队就位。”

八百多人的乐团,有如军队一样令行禁止,很快就准备完毕,看到乐团这样高效,郑鹏也暗暗点头。

一切就绪后,候思亮大声吼道:“起鼓。”

“澎”“澎澎”“澎澎澎”

声令一下,三名赤着上身、孔武有力的大汉,手里拿着两个木制大鼓锤,整齐而用力地敲起三面硕大的战鼓,那震撼而富有节奏的鼓声,很快就把人的注意力带到音乐中去。

鼓声轰隆,节奏紧密有力,那三名壮汉不时还一起吆喝一声,那激昂有力的鼓声,让人有一种置身于战场的感觉,郑鹏好像闻到硝烟的味道。

真不愧是朝廷设立的机构,光是这鼓声,就知水平很高。

鼓声响起,很快,琴声、箜篌声、笛声、琵琶声等乐器声纷纷响起,大有一呼百应的效果,在催人奋进的乐声中,执戟的舞者和挥着长袖的艺伎进场,在乐声中舞戟,在乐声中舞蹈。

这次改编《秦王破阵乐》,候思亮花了不少心思,最让他骄傲是加入了女艺伎,用戟的勇猛和女伎的柔美,演译着铁血与柔情,给人一种赏心悦目的节目效果。

不知是不是皇上驾临的缘故,这一次挥得异常出色,一曲奏完,全场皆静,在场的人都被乐声感染,或是激动或是陶醉,好像余音还在耳边环绕。

“很好”李隆基开口点评:“乐器之间的配合,比上次有了很大的提升,延续了破阵乐宏大激昂的特性,还创新地从中加入女艺伎,衬托勇猛之余,也为歌舞增添观赏性,有这份心思,不错。”

李隆基自幼喜爱音律,能歌善舞,会编曲,还精通几种乐器,是音律方面的大行家,很快就作出中肯的评价。

“谢皇上谬赞,微臣愧不敢当。”候思亮面露喜色,连忙跪下谢恩。

皇上有赞,做臣子要谦虚。

“很好”对李隆基来说,是很高的评价了,要知道他对音乐一直持着严谨的态度,就是他最看重的梨园,演奏时稍有差错,也会下令停下,当场指正批评。

李隆基评价时把候思亮的那点小心思全说出来,简直就是找到候思亮的“g点”,谁都看得出,候思亮脸上有掩饰不住的笑意。

不少人有些同情地看着郑鹏,心里想的是,这次赌约郑鹏怕是要输定了。

谁叫你这么狂妄,说话不兜着点,让候思亮钻了空子,这一次候思亮还挥得那么好,想要翻身,难了。

最惨的是,郑鹏好像想走一个过场,随便叫了一伙还流鼻涕的孩子,仅仅训练了三天就来参加比赛,三天能干什么?

要是只有自己人在这里还算了,谁料想到皇上驾临。

好吧,丢脸丢到皇上面前,以后前程暗淡不说,要是让皇上觉得是尸位素餐,在混空饷,丢了官身事小,要是一生气,保不准要掉脑袋。

这运气,也是差得没谁。

很多人同情郑鹏,也有人幸灾乐祸,例如候思亮。

候思亮谢完恩后,走下经过郑鹏时,眼里露出戏谑的目光,嘴角挂着嘲讽的冷笑,压低声音说:“郑鹏,我可买了五百贯你输,努力哦。”

这是故意挑衅还是策略?在上场前扰乱自己的情绪?

郑鹏面不改色地说:“好,某会努力。”

死到临头还嘴硬,候思亮心里冷笑着。

“现在有请郑乐正表演他的节目。”钱公公大声地说。

风宫厅传出一阵稀稀哗哗的掌声,这时那八百多演奏人员已经撤离,中间留出一块很大的空地。

郑鹏也不耽搁,向高高在上的李隆基行了一礼,又请示了钱公公,然后走到那群孩子前,看到他们有些紧张,笑着打气:“都不要急,放松点,一会好好唱,唱完再带你们去吃大餐,大伙说好不好?”

“好!”一群孩子高兴地叫了起来。

小孩子就是这样,一听到吃的,就连害怕都忘记了。

这,这是表演?

下面的候思亮差点没笑出来,这个郑鹏真把左教坊当成是自己家呢,在皇上面前也不严肃一点。

李隆基也被郑鹏的举止弄得有些迷惑,扭头小声问道:“钱公公,郑乐正表演是什么节目,怎么选了这批孩童?”

钱公公也有些尴尬,家丑不可外扬,也不好说郑鹏和候思亮,都不稀罕说这二个人,一个狂妄一个不要脸,以至资源极不平衡。

“这是他们两人商议的结果,郑乐正表演什么节目,老奴也没有过问,他这个人,总喜欢给人意外的惊喜。”钱公公有些尴尬地说。

李隆基呵呵一笑,也不再说话,而是饶有兴趣地看着郑鹏,有点好奇,看郑鹏用一群孩童,能玩出什么花样。

郑鹏没有理会那么多,让一百名孩子排成四排,小的在前面,高的在后面,呈一个半圆围着,排好队后,转头看看那三名跟着的女乐官。

女乐官会意,三人拿出一支长长的羌笛,对郑鹏轻轻点点头,示意已经做好了准备。

在场的人大吃一惊,都想着郑鹏会从简,没想到他真简约到这种程度,人数仅有一百孩童,乐工只有三名,乐器只有羌笛一种,不过一想到郑鹏只有三天时间,就是想弄复杂一点也来不及。

败家啊,不少乐官都在心里暗骂郑鹏:难得有机会在皇上面前表现,没想到郑鹏就这样浪费,要是机会给自己,肯定比有候思亮还拼命。

“羌笛?看来这位郑乐正是要唱歌,还是旋律较为宛转的歌。”李隆基开口评点。

羌笛是华夏古老的单簧气鸣乐器,已有2ooo多年历史,音色明亮,清脆婉转,常给人以虚幻迷离、动人心魄的感觉,羌族人民常用它来抒喜怒哀乐、悲欢离合的情感,主要用于独奏。

一次用三名女乐官,估计是唱歌的人比较多,一支羌笛不够,所以用三名女乐官同时演奏。

吹奏羌笛主要采用鼓腮换气法,一口气可吹奏几分钟,甚至整个一曲调,技巧性要求很高,这也是郑鹏选了三名有点年纪乐官的原因。

年轻的乐官有点难以驾驭,特别是三人合奏,还要达到三人合一的独奏效果。

“开始!”看到准备完毕,郑鹏毫不犹豫地叫开始。

三名女乐官相互望了一眼,很有默契地把羌笛放在嘴边,齐声吹奏起来。

就在乐官吹奏的瞬间,风宫厅内响起非常婉转、悠扬的羌笛声,那清澈的音色、优美的旋律,仿佛在诉说着淡淡离愁,极具感染力。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只是一小段羌笛声,风宫厅内等着看郑鹏笑话的人,一个个闭嘴不言,候思亮的脸色,第一次现出一丝凝重。

只有一直沉默寡言的丁横,嘴边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李隆基眼前一亮,那手忍不住握紧紫檀大椅的靠手,有些惊喜地说:“咦,这曲调朕从没听过,新编的?”

对一个爱好音律的人来说,听到一段没听过的优美旋律,犹如好色的人现一个绝色美女一样令人激动。

钱公公眼里也露出一丝吃惊的神色,神色中透着一丝如释重负,闻言马上应道:“老奴也没听过这个曲调,可能是”

话还没有说完,李隆基很快打断:“别出声,开始了。”

钱公公哪敢反驳,连忙用手捂住着嘴巴,生怕打扰了李隆基的雅兴。

此时,站在大厅中央的一百孩童,终于齐声唱了起来到:

“长亭外古道边

芳草碧连天

晚风扶柳笛声残

夕阳山外山

天之涯海之角

知交半零落

一壶浊酒尽余欢

今宵别梦寒

天之涯海之角

知交半零落

一壶浊酒尽余欢

今宵别梦寒



曲的旋律优美,词写得婉转动人,配上羌笛明亮音色带给人虚幻迷离、动人心魄的感觉,再加上孩童那纯净得有如天籁的声音,把那种与友人离别的淡淡离愁表演得淋漓尽致。

一时间,全场人都听呆了,特别是坐在紫檀大椅的李隆基,不知什么时候闭上了眼睛,一听边一边用手指轻敲着椅背,好像在轻声拍和一样。

完全沉浸于在美妙的歌声中。

这个郑鹏,妖孽啊,在所有人都不看好的情况下,一出手就给人一个巨大的惊喜。

145 救命稻草(第二更)

整首歌不长,一共才十句话,在唱完后,回头又重唱一遍。

曲、词无可挑剔,选用羌笛也是经过深思熟绪,那独特的音色跟曲词相得益彰,最让人惊喜地是,采用童声演唱,纯净中带着幼稚的声音,极富含感情和穿透力,直击人心脏中最薄弱的地方。

在不知不觉中,就被歌声感染、带动。

当最后一个音阶落下时,偌大的风宫厅一片寂静,好像有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众人的神色各异,原来自信满满的候思亮,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慌乱的神色。

就当所有人以为一曲唱完时,从第一排中间突然走出一个扎着小辨子的小女孩,小女孩胖乎乎的,长着一双好看的大眼睛,显得天真可爱,有人认出,这个小女孩就是刚才摔倒,被郑鹏抱起来的小恩。

小恩没理会其它人的想法,走出来后,在郑鹏目光的鼓励下,大大方方地唱了起来:

“长亭外,古道边,

芳草碧连天。

晚风拂柳笛声残,

夕阳山外山。

天之涯,地之角,

知交半零落。

一壶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

长亭外,古道边,

芳草碧连天。

问君此去几时来,

来时莫徘徊。

天之涯,地之角,

知交半零落。

人生难得是欢聚,惟有别离多。”

竟然是清唱,没有旁人和声,没有羌笛伴奏,可是那纯净得有如一泓清泉的声音,再一次击在场人柔弱的心房上,众人突然有一种感觉:音乐也可以如此纯净、简单,就是很多地方没唱到位,有很多唱歌技巧没用上,可依然那样好听、动人。

这才是最纯粹、最感人的音乐。

刚刚重复唱了二遍,可给人一种不过瘾、情绪难以平息的感觉,小恩这一次清唱,正好让人把感情释放开来,让人心满意足之余,又有一种淡淡的离愁。

人生之中,谁没几个不在身边的家人、知己朋友,一句“知交半零落”,勾起多少人埋在心底的记忆。

小恩唱完后,回到原来的位置,然后所有参演人员一起向李隆基所在的位置轻轻鞠了一躬。

这是表演完毕的信号。

现场一下静了下来,少倾,不知是谁带的头,先是几个人拍掌,最后所有人、包括李隆基也站起来拍掌,那热烈的掌声,好像要把风宫厅的顶棚都掀翻。

在场的人,或许岁数有大小,地位有高低,技艺有优劣,但都是与音乐结缘,最佩服就是有真才实学的人,候思亮的《秦王破阵乐》表现不错,还在改编中加入创新,但他始终是拾人牙慧。

而郑鹏不同,曲、词都是自己作的,还恰如其分地选用羌笛和孩童,献给众人一曲最纯粹的音乐。

两者一比较,差距立现。

看到一切都在自己的意料之中,郑鹏终于放下一颗心头大石,嘴角也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

这是一首后世很有名气的歌,歌名是《送别》,《送别》,曲调取自约翰·P·奥德威作曲的美国歌曲《梦见家和母亲》,19世纪后期盛行于美国,。

李叔同留日期间,日本歌词作家犬童球溪采用《梦见家和母亲》的旋律填写了一首名为《旅愁》的歌词,而李叔同取调于犬童球溪的《旅愁》,于1915年作下《送别》,无论是《旅愁》还是《送别》,都成了久传不衰的经典。

郑鹏听到李隆基选节目的用途后,心中有数,安禄可汗来长安,来了就得走,以大唐对突骑施的看重,离别时肯定要送行,虽说不知是谁送,但这歌绝对应景。

就是抛去应景,这曲词绝对是一绝,因为它是经受得住时间的考验。

也就是胜券在握,郑鹏这才变得“狂妄”,让候思良先挑人,坐看他不要脸把好的全挑走也没动作,《送别》这首歌旋律太美了,又容易朗朗上口,小孩子记忆好,半天就能唱出来。

提前三天时间,其实主要是给那三名精通羌笛的女乐官多一点时间练习。

候思亮一直防着平康坊,因为郑鹏跟平康坊的关系很好,好到那些花魁主动放话,不要钱,赔上酒菜陪郑鹏一渡春宵也愿意,跟周会首的关系也非同一般,可千算万算,没想到郑鹏真正的人选,是在花芽堂。

郑鹏在后世,听过多过《送别》的版本,听来听去还是儿童版的最好,那纯净中带着稚气的童声,把那种依依不舍的感情表现得淋漓尽致。

刚才候思良说自己投了五百贯,以他的家境和收入,嘿嘿,只怕要还很久很久了。

李隆基感叹地说:“难得,前面重拍,后面清唱在词方面又有一变,不错,不错。”

不虚此行啊,李隆基心里暗暗感叹道。

这次突然驾临左教坊,其实就是想看看郑鹏,到底是什么人,心里也暗暗有些期待,想郑鹏会写出一首好诗,这样自己又可改编一首不错的歌。

没料到,郑鹏超出了自己期待。

“谢皇上谬赞,微臣愧不敢当。”郑鹏学着候思良谦虚。

李隆基好奇地问道:“郑爱卿,这曲从何而来?”

“回皇上的话,这是微臣涂鸦之作,今日是第一次示人,有不足之处,还请皇上多加指点。”郑鹏恭敬地说。

果然是原创新曲,李隆基心中更是好奇,开口问道:“听钱公公说,郑爱卿刚进教坊不久,接受任务的时间也不长,这么短的时候内,就创作一首这么好的曲?”

诗作得好,字写得妙,这已经不知比同辈人好多少了,没想到在音律方面也这么有天赋,李隆基都感到有些不可思议。

在比赛前,郑鹏对音乐就是力量的见解,就让李隆基对他刮目相看。

郑鹏谦虚地说:“当日辞别朋友赴京,就隐隐有些想法,只是一时没有成形,接受任务后想着合适,就加紧修改、完善,幸好在比赛前赶出来。”

这样说,比赛前一直不出现,躲在家里想着发财大计的事,可以完美掩了过去,狂妄二字也就无从提起。

要是郑鹏说自己短时间就想出来,李隆基还真不相信,郑鹏主动“放弃”才思敏捷,说是自己长时间酝酿的结果,反而信了。

合理之余,也看到郑鹏谦虚的一面。

“老奴可以证明”钱公公乐呵呵地说:“郑乐正接受任务后,一直在家中努力,有时几天也不踏出宅门一步,能在这么短时间拿出这么好的成绩,真是后生可畏。”

内部比赛的效果超出预期,两个节目都得到皇上的夸奖,作为左教坊的最高负责人,钱公公戚有荣焉。

王文举也笑着说:“是啊,对郑乐正的才气,某也是打心底佩服。”

“小的早说郑乐正不同寻常,还是钱公公眼光独到,给我们左教坊请来一块宝。”

“曲词可谓一绝,真了不得,这首曲,肯定能成就经典。”

皇上都表态了,在场纷纷表态,都是对郑鹏赞誉有加,人群中也有不高兴的,那是一些下错注的人,脸色开始变差,特别是押了自己重注的候思良,脸色苍白如纸。

要是输了,不仅输了面子,钱财也遭受极大的损失,郑鹏是在自己挑完人后才找人,还是挑了花芽堂的小孩子,这说明什么,相当于两人打架,对手让了一手一脚自己还打不赢。

丢人丢大发了。

就当候思亮快要绝望时,李隆基突然开口:“两个节目各有特色,朕作为评判,一时也很难作出选择,这样吧,两位卿家各自说说自己节目有什么好,好在哪里,你们两人作完陈述,朕再作最后决定。”

还有机会?

本来绝望的候思亮眼前一亮,好像看到一根救命稻草.....

146 赏金万两(第三更)

郑鹏心里有些郁闷,这皇帝的心思,还真是随心所欲,自己和候思良都势成水火了,他还嫌事不大,让自己和候思良自夸。

夸自己的好,那就变相贬别人的不足。

郑鹏还在腹诽,候思良早就按捺不住,马上行礼道:“皇上,微臣有话想说。”

“准奏,起来说话。”李隆基轻抚着下巴的美须,欣然应道。

这里不是朝堂,是散心消遣的地方,李隆基变得随和很多。

候思良谢过恩,然后一脸认真地说:“安禄可汗对大唐来说很重要,安西都护府的繁荣稳定,离不开安禄可汗和其麾下二十万控弦之士,其重要不言而喻。”

“重要的客人,为了表示隆重,自然认真对待,某不是说郑乐正的歌不好,事实上某对郑乐正的才华非常敬佩,只是一首《送别》显得诚意不足,要是客人觉得只有那么一点仪仗,还是什么也不会的孩子欢迎,感到被冷落就不好了,重要的客人需要隆重对待,《秦王破阵乐》是最合适的,不仅人员众多、规模宏大,让客人感到受到热烈欢迎之余,还能展示我大唐的繁华盛世,让安禄可汗感受到两者的差距,不敢生不轨之心。”

李隆基闻言点点头,把目光投向郑鹏:“郑爱卿,你有何见解?”

郑鹏行了一礼,然后一脸正色地说:“微臣对候都知的话,有些认可,有些持不同意见。”

“哦,那爱卿说说,有哪些认可,又哪些持不同意见。”李隆基饶有兴趣地问道。

皇帝金口一开,一切就尘埃落地,要是平日,李隆基也就是一句话,哪有这么多事,不知为什么,现在他对郑鹏越来越有兴趣,特意多设些障碍,看看郑鹏到底有多少潜力。

年满三十的李隆基,正处在人生精力最旺盛的阶段,在姚崇等贤臣的扶助下,驾驭着大唐这艘巨舰不断乘风破浪、勇往向前,每日除了政事,李隆基还花不少时间在音乐上,把教坊一分为三,还设立梨园和宜春院。

这些是李隆基的爱好,然而有些大臣不高兴了,不停上奏折,不是举前朝因玩乐丧国的事例,就是劝李隆基不要自降身份和戏子女伎混在一起。

在大唐,乐籍是贱籍,堂堂一国之君,和那些贱籍在一起,这让大臣很难接受,李隆基嘴里应付着,可内心却不认为玩音乐是“下流”的事,觉得音乐能带给自己充实和满足。

人人都鄙视的音乐,郑鹏说“音乐有力量”,李隆基好像在茫茫人海中找到知音一样,再加上前面对郑鹏的好感,对郑鹏也看重起来。

郑鹏大声地说:“都说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比武到后面,总有一方先倒下,文不同,有句话叫各花入各眼,有时谁也不能说服谁,音乐也是一样,某对候都知新编的歌舞表示敬佩,但是”

语音一转,郑鹏马上说:“候都知说以歌舞显示大唐的国富民强,把大唐盛世展示给客人看,让客人感受到大唐的强大,让客人敬仰之余,心中还存有敬畏,某觉得此事不妥。”

“郑乐正,有何不妥?”候思良马上反驳道:“突施骑归顺大唐,接受大唐的庇佑,让他感觉到大唐的强大,有什么问题?”

“没有问题”郑鹏开口说:“皇上,微臣想说一个笑话。”

这跳跃得有些快,刚刚还在议论谁更合适,可一转眼就想说笑话,李隆基都有些无言,有些没好气地说:“准。”

郑鹏干咳一下,缓缓地说:“有一个土财主,很喜欢露富,以示他的富有,有一次他亲威送给他一条很名贵绸裤,可是天很冷,只能穿在里面,外面要穿厚实的麻布裤,别人看不到,土财主急了,想了很久,终于想了一个办法,就是写张字条贴在外面,字条上写着‘内有名贵绸裤一条’。”

说笑话的时候,郑鹏说得声色并茂,还用上了动作,引得不少人哈哈大笑,就是李隆基也忍不住笑了出来。

等众人笑得差不多,郑鹏趁热打铁地说:“大唐兵多将广,墙高池厚,放眼看去,处处是一片繁荣稳定,何处不是彰显着大国风范,还需要用歌舞来显示?”

候思亮一阵气结,这个郑鹏真是牙尖嘴利,转眼功夫,自己就成了那上爱炫富、在衣服外面贴纸条的土财主。

“郑乐正,难道你认为只用一群孩子,唱一首歌,客人不会认为我们怠慢了客人?”候思亮反驳道。

“安禄可汗到大唐面圣,肯定不止一骑,也肯定不会只逗留一日,太常寺肯定不会只安排一个节目,某只是说候都知的想法有些不妥。”

说到这里,郑鹏对李隆基行了一个礼,恭恭敬敬地说:“皇上,微臣认为,恩威并施固然好,将心比心更足以打动人。”

“哈哈,朕让你们二人说说各处的节目好在哪里,你们二人却扯到国事上,真是有意思。”

郑鹏和候思亮闻言脸色一白,李隆基这话的意思,会不会给自己安上一个妄议朝政的罪名?

就当郑鹏犹豫要不要跪下请罪时,李隆基突然站起来,边走边笑道:“今儿有点意思,可惜朕一会还要批改奏折,传令回宫。”

“摆驾回宫。”陈公公扯着鸡公嗓大声叫道。

这就走了?还没有说哪个输赢呢?

郑鹏有些郁闷,也不敢拦李隆基问个究竟,只好一边腹诽,一边跟着众人行礼,恭送这位大唐天子回宫。

等李隆基走后,郑鹏有些郁闷地问一旁的副教坊使王文举:“王副教坊使,现在是谁胜谁负?”

王文举嘿嘿一笑,压低声音说:“郑乐正是掂记你那笔赌金吧?”

“真是什么事都瞒不过王副教坊使。”郑鹏也没否认。

教坊的圈子不大,丁横是左教坊的老人,一下子拿这么多钱出来下注,不难看出这笔钱是替别人下,郑鹏最近和丁横走得最近,答案呼之欲出,隐瞒没用,不如大方认了。

“就知这事有变数”王文举有些自得地说:“幸好某变了赔率,大赚一笔。”

丁横下了巨额赌注后,王文举当机立断,提升候思良的赔率,很多人以为王文举糊涂了,大肆加注,在比赛前又收了一大笔买候思亮赢的赌金,

其中候思亮本人就加了二百多贯。

看到郑鹏有些急,王文举也不逗他,拍拍他的肩膀说:“放心吧,皇上心思缜密,等着吧,很快就会有信。”

王文举话音刚落,一个太监走进风宫厅,尖着嗓子叫道:“左教坊乐正郑鹏听旨。”

圣旨来了,郑鹏闻言神色一喜,而旁边的候思亮则是脸色一暗。

王文举轻轻推了一下郑鹏:“还楞着干嘛,去领赏吧。”

郑鹏忙走到那个小太监前,依例行完礼,然后听到小太监大声地说:“奉吾皇口谕,左教坊乐正郑鹏,忠职守,善创新,为教坊注入新气象,特赐黄金万两,钦此。”

多少?

黄金万两?

郑鹏的脑袋“嗡”的一声,差点没兴奋得脑充血,李隆基这败家子,不对,不对,是好皇帝才对,出手真是太大方了,天啊,一万两黄金,那就是十万贯铜钱,要是足陌的话,那是一亿文铜钱。

想到这里,郑鹏的手脚都有些哆嗦了。

大气啊。

这次宣旨,只是口谕,没有圣旨,郑鹏行完礼,一边大方地把一张金叶子塞给小太监,一边小声地说:“这位公公,赏钱在哪?”

有了万两黄金,郑鹏心情大好,一出手就是一片金叶子。

那小太监眼前一亮,估计没想到郑鹏这么大方,忙塞进袖袋,好像生怕郑鹏会反悔一样。

收了钱,小太监语气相当友好:“郑乐正放心,赏钱很快就专人奉上,要是没什么事,杂家这就回宫复命。”

对啊,万两黄金,重量可不轻,估计得用马车拉吧,郑鹏也没细问,而是问了一个想打听很久的问题:“小公公,某想跟你打听一个人。”

“哦,什么人?”

郑鹏小声地问道:“宫中是不是有位叫高力士的高公公?”

147 太黑了吧(第四章)

说到玄宗,不得不提一个人,那就是高力士。

高力士原名冯元一,潘州人,别看高力士只是一个太监,他是号称华夏帼英雄第一人、有岭南圣母冼夫人的第六代孙,父为冯君衡,曾任潘州刺史,长寿二年(693年)因岭南流人谋反案年幼被阉割,转辗进宫。

李隆基在藩国还没登上皇位时,高力士倾心侍奉,获得李隆基恩宠相待,肃宗在东宫时,称其为二兄,诸王公主皆称呼“阿翁”,驸马们称其为“爷”,可以说权倾朝野,但高力士一生忠心耿耿,与唐玄宗不离不弃,被誉为“千古贤宦第一人”。

高力士在后世最有影响的故事,就是诗仙李白借醉让高力士脱鞋,这事被众多学子津津乐道了过千年,可细想一下,诗仙李白只是占了高力士一次便宜就传诵那么久,侧面可以看出高力士的能耐。

郑鹏到长安有些日子,看到钱公公、陈公公,就是没看到这位传奇的高公公,碰上宫里的公公,忍不住问一下。

那张金叶子,可不能让他赚得太容易。

“高公公回潘州省亲,应该快回来了,怎么,郑乐正认识高公公?”一提起高力士,小太监眼里露出崇拜的神色,语气也变得恭敬起来。

“没有,就是好奇问一下。”郑鹏笑着说。

被皇帝宠信就是不一样,很多太监终其一生也没能走出皇宫,高力士倒好,能风风光光回乡省亲,这得多大的皇恩浩荡。

小太监一走,周围人一下子围上来,一时恭喜声不绝于耳:

“恭喜,郑乐正,皇上这样看好,以后就得平步青云。”

“大才子就是大才子,《送别》一出,那些离歌都得靠边。”

“皇上亲自下旨赏赐,虽说只是口谕,这可是少有的。”

“早就说郑乐正是成竹在胸,你们还说他输定,看到了吧,郑乐正要么不出手,一出手就不凡。”

“那话怎么说,郑乐正高升了,可别忘了我们这些老相识。”

“郑乐正,这么高兴,不分个红包?”

郑鹏一直忙着应酬,问的人多了,忙举高双手道:“难得大伙看得起,没得说,见者有份,今晚加酒加菜,算我的,人人大红包,算我的。”

难得高兴,就任性一次。

黄金万两,相当于1亿文钱,折算后世的软妹币相当于二亿多,这得中多少次头奖啊。

整个左教坊,乐官、乐工、女伎、杂役等加起来,有一千多人,吃吃饭有点困难,开销也太大,给点钱加菜就算了。

郑鹏话音一落,现场马上响起一片掌声和欢呼声,众人都高呼郑鹏仗义、大方。

“郑乐正,小恩也要。”人群中跑来一个可爱的小女孩,一下子抱着郑鹏的脚,撒娇着说。

小女孩就是清唱的小恩,郑鹏一把抱起她,用手轻轻捏了一下她的小鼻子,笑逐颜开地说:“好好好,小恩立了大功,少不了你的一份,一会给你补一份大礼物。”

“我也要。”

“郑乐正,我也要。”

一群在花芽堂的孩童围着郑鹏,一个个焦急地叫着。

郑鹏很爽快地答应,每人有一个大红包,外加一个小玩具,现场又是一阵欢笑声。

细心的郑鹏看到,候思亮有些怨毒地看了自己一眼,脸色苍白,一个人悄然往外走,那背影说不出的孤单、狼狈,很快,又有几个人走出去追上他,拉着他的手说些什么。

要是猜得没错,应是候思亮的债主,候思亮以为自己稳赢,就是赔率低得可怜,也投进去,为了多赚钱,不惜多方举债,这下估计有得乐了。

贪字得个贫,活该。

看到闹得差不多了,钱公公干咳二声,一下子众人都静了下来。

“好了,都散了吧,响午的功课不能丢下。”钱公公发话道。

教坊使都发话了,众人应了一声,然后各自散了,郑鹏也放下怀里的小恩,走的时候,还给她塞了一块带在身上的糕点。

“郑乐正,你这首《送别》写得太精彩了,杂家总算没看错人。”钱公公笑嘿嘿地说。

不得不说,钱公公的声音尖中带沙,听他笑有种心里发毛的感觉。

“那是”郑鹏有些感激地说:“那是教坊使看重,要不是教坊使,某也不能面圣,请钱公公放心,今天仓促,什么也没准备,改日必奉上一份厚礼。”

普通人用个红包就能打发,但钱公公是一把手,前面还是他特招自己进来,还亲自到史部替自己解决官身问题,得给他送一份厚礼。

“嘿嘿,郑乐正不必太破费”钱公公拍了拍郑鹏的肩膀,笑着说:“皇上这般看重,说不定杂家还要多倚仗郑公子呢。”

前面是乐正,后面改为公子,钱公公态度转得飞快。

郑鹏连说不敢。

好不容易把钱公公送走,郑鹏这才松了一口气。

“郑乐正,恭喜,不仅获得皇上赞赏,还赢得千贯彩金,可以说双喜临门。”副教坊使王文举笑呵呵地说。

买郑鹏赢是1赔5,郑鹏一下子投了二百贯买自己,劲赚1000贯,这可是一笔巨款。

“王副教坊使笑得这般灿烂,想必赚得不比某少吧?”

“马马虎虎,算是赚点零花吧”王文举拍拍郑鹏的肩膀说:“一个个都以为稳赚不赔,赔率再低也抢着下注,这世上哪有稳赚的事,郑乐正这一招韬光养晦,不少人得哭了。”

说到这里,王文举嘴角露出一丝玩味的笑容:“郑乐正真是豪爽大方,竟然请全教坊的人用餐,不过凡事都要量力而行。”

这话,好像些在诅咒自己啊,不就一千多人吃喝吗,那么多黄金,拿一部分出来就行,反正是意外横财。

来得容易,花得也不心痛。

王文举笑而不语,只是轻轻拍拍郑鹏的肩膀说:“要是一时欠周转,可以到崇仁坊找某,看在我们的交情上,不收你利钱。”

什么意思,自己有了赏赐的一万两黄金,哪里需要借钱?

郑鹏心时有些不以为然,不过还是感谢了王文举。

虽说答应加酒菜,今晚有些晚了,郑鹏和左教坊的厨子约好,明天让人送来肉和酒,好给教坊的人加酒菜,商量完这才施施然往家里走。

得了一大笔横财,以致郑鹏走路都有一些轻飘飘的感觉。

刚回到家,屁股还没坐热,外面就有大声叫郑鹏来领赏。

还真有效率,本以为明天才到,没想到这么快,要知调这么一大钱,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走到前庭,正好看到一个小太监和一个捧着托盘的大汉信步走过来。

小太监有点俊美,并不是拿自己红包的那个,一见到郑鹏就问:“阁下可是左教坊乐正郑鹏?”

“没错,某是郑鹏。”

小太监点点头,然后说:“这是皇上赏你的黄金万两,请清点一下,要是没问题,杂家可要回宫了。”

说话间,那个壮汉向上走二步,把一个蒙着红布的托盘放在郑鹏面前。

“咦,黄金呢?”郑鹏左右打量,还看着大门的方向,好像等着有人抬黄金进来一样。

小太监有些不耐烦地说:“郑乐正没看到?都放在你面前半天了。”

全在托盘上,黄金万两能放得下?

难不成,上面是金票、银票一类?

不像啊,现在还没钱庄呢。

郑鹏带着疑惑,轻轻揭开红布,当红巾揭开后,不由瞳孔一结缩,寒着脸看着小太监,语气有些不善地说:“公公,刚才你说赏钱都在这托盘上?”

“没错,就是杂家说的。”

郑鹏把红布一扔,一脸愤怒地说:“你们也太黑了,竟敢这样唬弄我?”

148 浮赏实封

掀开红布,托盘上赫然摆着十贯钱,看起来还是短陌的那种,十万贯变成十贯,虽说知道有些官员为了捞好处,办事会打折,可黄金万两变成十贯短陌的铜钱,郑鹏再也忍不住。

就是再黑,也不能把十万贯变成十贯吧。

暴怒之下,郑鹏再也忍不住,当场把红布都扔在地上。

“郑...乐正,你这话是何解?”那名前来打赏的小太监吓了一跳,说话都有些结结巴巴。

平日来宣旨打赏,哪个官员不是哄着敬着,这个小小的乐正,态度不够端正啊,前面接受封赏时,左顾右盼,频频四处张望,把赏钱给他,先是一脸不相信,然后脸色变差,最后还把红布扔在地上,一脸暴怒。

虽说是一个小太监,现在是为皇上办事,算是皇帝的化身,还有人敢这样不敬?

郑鹏指着那托盘质问道:“宣旨说赏黄金万两,不给黄金,折成铜钱那可是十万贯,十万贯啊,现在只有十贯,剩下的九万九千九百九十贯,哪去了?”

跑腿要点赏钱可以理解,但是太过分就过了,好比明明赏一只羊,到手只有一根羊皮,心里能服气才怪。

那小太监先是楞了一下,然后那眼神有了异样,看着郑鹏的样子就像看土包子,从神色看出郑鹏不像是做戏,这才解释道:“郑乐正稍安勿燥,杂家绝不敢贪昧皇上的赐赏,这里是十贯钱,一贯千文,十贯万文,这就是皇上赏赐的万金。”

看到郑鹏不太相信,小太监耐心给郑鹏解释一番,郑鹏这才恍然大悟。

一句说,皇帝要面子,但又不舍得给那么多钱,于是有一个浮赏实封的做法,说的是一个数目,而实际到手的又是另一个数目。

想想也是,动不动就赏千亩良田、万两黄金,就是国库再丰厚也经不起折腾,于是就有了这种浮赏实封的做法,李隆基说的万两黄金,实则是万枚铜钱。

铜钱黄澄澄的,在古代没大量挖出黄金时,铜也叫金,也亏李隆基想得出,当时郑鹏还心里骂他败家呢,现在想想,自己真是太天真了。

听小太监说,这种风气其实由来已来,君臣之间都有了一种默契,互不道破,像唐太宗李世民就是浮赏实封的行家,就以卢国公程咬金为例,跟随李世民出生入死,战功显赫,而他独特的个性很受李世民的喜爱,依唐律,国公食邑三千户,而他实食只有七百户,实食不足三成。

像程咬金这种深得皇上信任和喜爱的臣子,还打了那么大的折扣,其它人可想而知,有的食邑三百户,实际只有十户八户也正常。

郑鹏这才明白,为什么钱公公看到自己这么高兴、大方,好像欲言又止的样子,估计是看出自己误判了封赏,天真地以为有一万两黄金,豪气地许诺请整个左教坊的人吃饭、给大红包,可看到自己太兴奋,最后也没点破。

总不能当着那么多人面,说皇帝不会赏那么多的,先别高兴的话吧。

对了,那宣读口谕的小太监,说什么双手奉上,自己以为人家说的官面话,没料到人家说的是大实话,的确是双手奉上,而王文庄临走时说钱不够可找他筹借,不收利钱,其实一个个早就明白当中的潜规则。

就自己一个天真。

许诺给左教坊一千多人加酒加菜,承诺每人都有一个大红包,答应请小恩那一百个孩子吃大餐、送玩具,还主动跟钱公公说给他送一份厚礼,郑鹏想着想着,脸色都有点发白。

自己给宣旨小太监一片金叶子作打赏,光是金叶子就有一两,能换十贯钱,而自己收到的十贯钱,还是短陌的。

也就是说,自己转手就把赏钱全给了传旨太监,末了还搭上一大票,官僚作风害人啊。

郑鹏心里叫苦不已,可人不敢怠慢,闪电般拿起扔下的红布,笑呵呵地说:“公公别介意,我这人最近手不好,经常抽筋,拿不住东西。”

一边说,一边给小太监塞了一小块碎金。

自己做的事,就是含泪也要把它做完,钱财肯定要损失,刚刚做的事也得抹平,扔皇上赏赐的红布,治一个“大不敬”的罪名就惨了。

捡回还咬牙塞去大约值三贯的碎金,那名捧托盘的大汉也给他塞了一贯钱,就当是封口。

小太监和大汉收到一笔丰厚的赏钱后,很识趣忘记郑鹏无礼的举动,乐呵呵地回宫复命。

等人走了,阿福笑嘻嘻地走过来恭维:“少爷真是厉害,进教坊没多久就得到皇上的赏赐。”

“厉害个屁,还不把托盘拿进去?”郑鹏没好气地说。

万两黄金变成万文铜钱,还得搭进一大笔,郑鹏就是想想也肉痛。

阿福想拍马屁,没想到拍到马蹄上,看到自家少爷心情不好,不敢再说什么,忙拿起放十贯钱的托盘就往屋里走。

刚想回屋躺一下,丁横气喘吁吁地跑过来,看到郑鹏,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郑乐正,赏钱拿到了?”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郑鹏老脸抽了抽,有些郁闷地说:“收到了,万枚铜钱。”

说到这里,郑鹏忍不住埋怨道:“丁门令,这种事怎么不提一下,某真以为是厚赏,又是许诺加菜又是答应红包,左教坊一千多人啊,这是要某倾家荡产呢。”

要是别人没提也就算了,丁横可是老相识了,平日没少吃自己的卤肉,眼看自己犯错也不提一下。

关键时刻掉链子。

丁横有些冤枉地说:“受到皇上封赏,请客吃饭也没什么,但多数是请熟悉的人,小的没想到郑乐正这么大方,一张嘴就全请了,还应一人一封大红包,就是想阻止也来不及。”

顿了一下,丁横小心翼翼地说:“再说封赏没下,小的也不知到底是赏多少,总不能当众说封赏万金不能信这类话,所以....”

“好了,好了,这事不提也罢。”

看到郑鹏有些郁闷,丁横拿出一个沉甸甸的钱袋,讨好地说:“郑乐正心情不好,相信这个能让郑乐正的心情好一些。”

郑鹏心中一动,接过时手一沉,打开袋子一看,不由眼前一亮:里面放着的是一根根的金条,数了一下,有十根之多。

“这是赌注赢来的彩金?”

丁横点点头说:“郑乐正投了二百贯,一赔五就是一千贯,铜钱不好拿,就兑成了金条,一根十两,十根一百两,小的检查过了,是上好的赤金。”

看着可爱的金条,郑鹏郁闷的心情好多了,叹了口气说:“幸好这里还有一笔横财,要不然得借钱去请人吃饭。”

自己让郑福不用寄钱到长安,好好攒着,想着做通风设备赚钱,现在生意还没有开张,投了二百贯买自己赢了后,家里的钱只剩几十贯,这一千贯彩金真是及时雨。

虽说很快又要花出去。

“郑乐正,要不去买些点心回去给他们吃,再说几句软话,想必他们不会追着要。”丁横给郑鹏出主意。

请一千多人吃饭,花销不是一般的大。

郑鹏摆摆手说:“大丈夫一言九鼎,当着那么多人面前说的话还要食言,这不是自打嘴巴吗,请,全都请,菜要好,红包也不能小。”

说到后面,郑鹏的语气也变得果断。

好不容易才攒了一点名声,要是因为一顿饭就声名浪籍,太不划算了,实在没钱,那没事,脸皮厚点也能过,可自己有能力兑现许下的诺言,自然尽心做好,不给自身留下黑点。

现在郑鹏有点理解崔希逸“明知是吃亏,还是坚持”的原因,那不是愚笨,而是一种诚信的表现,对自己能力的自信:就是吃了亏,自己也有能力赚回来或填补回来。

钱是王八蛋,花了再赚。

丁横楞了一下,然后一脸敬佩地说:“郑乐正真是大气,小的佩服。”

“丁门令,你帮我算一下,要花多少钱。”

“除了答应给钱公公那份厚礼不好说,其余的,有个五十贯就能办妥。”丁横算得很快,片刻就有了答案。

郑鹏脱口而出道:“什么,五十贯?”

丁横分析道:“现在左教坊有一千三百余人,十人一桌,有一百三十余桌,一瓶酒三十文就不错了,每桌二瓶也就六十文,菜的份量要大一点,一个肉菜大约是五十文,青菜二十文,每桌给他们加个三菜一汤,大约二百文一桌就行。”

“一百三十多桌大约花费三十贯,每人封一个10文的红包,这里需要十多贯,再加上买菜雇车的费用,给厨子发个红包什么的,某想有个五十贯就差不多了。”

说到这里,丁横有些为难地说:“郑乐正,这已经很省了,要是再少,就怕办得不够体面。”

郑鹏长长松了一口气,摆摆手说:“还以为要一二千贯那么多呢,原来只要五十贯就能完成,不贵,不贵。”

“又不是出去高档的馆子吃大餐,也不是去青楼喝花酒,哪里需要花费那么多,再说郑乐正是答应给他们加酒加菜,不用全包。”丁横也乐了。

刚才看到郑鹏脸色那么差,原来他把自己的饮食标准算在左教坊的那些人身上。

郑鹏豪气地说:“要么不请,要请就弄得体面些,一桌二百文太少了,就按五百文的标准,红包说过要大,10文钱不够看,普通的30文,有职位的酌情加点,没事,有钱任性。”

149 钱公公的请求(求订阅)

钱来得容易,花得也痛快,反正是意外横财。

郑鹏对做庄的王文举越来越有兴趣,这位副教坊使,平日不显山不露水,非常低调,要不是这次做庄收赌注,还真没留意他。

二百贯的赌注,王文举眼也不眨就收下,候思亮说自己投了五百贯,也没听说拒收,这得有多大的财力才敢这样做。

越是接近世家权贵,郑鹏越觉得自己渺小。

丁横忍不住赞道:“郑乐正,某真是服你了,这事敞亮,大气。”

明明可以躲,也可以省,郑鹏明知吃亏还是勇于承担,能省都不省,虽说有一笔横财,可这些都郑鹏拼来的,特别是还带携自己小赚了一笔。

郑鹏拿过出两根金条递给丁横:“某最近有些事,买菜、封红包这些事,就有劳丁门令了。”

“这么多钱...不合适吧?”

“有什么不合适的,认识这么久,还不相信你吗,再说这钱也不是给你,有剩的,还要给我退回来。”

丁横犹豫一下,一脸郑重接过金条:“难得郑乐正看重,那些粗活就让小的来做,不过明天发钱时,最好还是露一下面,这可是收买人心的好机会。”

对啊,花了那么多钱,自然要收买一下人心,郑鹏爽快地同意了这个建议。

丁横屁颠颠去办事了,郑鹏提着那八根金条,心情愉悦往客厅走。

扣去二百贯成本,再减去二百收买人心的开销,妥妥的还有六百贯的收益,这钱来得太容易,郑鹏都有一种不太真实的感觉,然后还有一种莫名的兴奋。

财是下山的猛虎,靠赌来求财,走的是偏门,差不多是以身诱虎,玩的就是心跳,赌对就成为打虎英雄,赌错就以身饲虎。

候思良贪财好色,以为自己稳赢,就孤注一掷,可是结果一出,马上就被几个围着,以他一个月不到三贯的俸禄,估计这帐他得去卖身才行。

活该。

.....

王庄是左教坊的一名鼓手,平日的任务就是敲大鼓,这是一个体力活,那大鼓比一个成年人还高,鼓棰有七八斤重,每天都要挥动上千下,这可把他累得不轻。

由于体力消耗过大,差不多到吃饭的点,他就会特别期待,王庄有一项特技,闻着香味就知教坊厨房做什么菜。

一曲练习完,趁着伶正在训示几个刚加入的女伎,几个乐工开始小声议论着:

“听说有候都知被人揍了,这事是真的吗?”

“是真的,那眼睛都打肿了,谁叫他借了那么多债呢。”

“以为稳赢,谁都以为郑乐正放弃了,哪知人家有的是才华,靠着一群孩子都能翻身,候都知是自己抬石头砸自己的脚。”

“昨日郑乐正那兴奋的样子,出手就是一张金叶子,还说给我们加酒加菜,还有大红包,我们没帮到他啊,这事还有希望吗?”

“一千多人,怎么请啊,依我看,郑乐正怕是误会真有万金,嗯,这事有点悬。”

“要请也是请那些帮他翻身的孩子,别想那么多了,能送几块糟子糕给我们尝尝就不错了。”

众人对加酒菜的希望不大,正在说话间,突然一阵香味传来,训练了大半天的乐工们,一个个用力的嗅着空气中的肉菜味。

王庄闻一下,很快如数家珍地说:“咦,不少硬菜,醋鸡、酸辣鱼、孜然羊肉,还有烤鸭呢。”

“那是官员们的菜,我们的菜来来回回就那几样。”人群有人酸溜溜地说。

众人发出一阵叹息声,在场绝大部分都是贱籍,能混个肚子圆就不错了,可不敢对伙食提要求。

就在这时,突然有人跑进来,大声叫道:“诸位,今天中午郑公子给大伙加餐,肉菜已热好,好酒已经上桌,还有大红包送,见者有份,永不落空,还楞着干嘛,去啊。”

有人认出,说话的是丁横,大声问道:“丁门令,可现在还没敲下值钟呢。”

丁横大手一挥,豪气地说:“两位教坊使和都都知已经上桌了,没事的,去吧。”

众人一听,纷纷放下手中的活计,去吃饭领红包,就是怜正也被香味吸引,匆匆说了几句,然后带队吃饭去了。

来到吃饭的地方时,只见里面已经排了几条长队,昨天大出风头的郑鹏等人,正笑着和众人打着招呼。

请一千多人加菜,还有红包,在郑鹏比赛中,绝大部分人都没出到力,甚至是郑鹏的竞争对手,能有三五文意思下就不错了,没想到,现场最少的也有三十文。

还有一点很有意思,红包不是给,而是抽。

所有红包都系着一根红绳,谁也不知绳子的另一头有多大的红包,大小全凭运气,小的有三十文,多的有一贯。

不少人抽得乐开了花,有得吃,有得拿还有得玩,一时间众人颂声如潮,都是称赞郑鹏怎么有才、怎么仗义,王庄运气好,抽了一个100文的大红包,都笑得乐开了花,经过郑鹏身边说,连说了三声感谢。

抽完红包,众人开始坐下来,准备开饭。

教坊脱离太常寺的管理后,开销直接由户部负责,李隆基对教坊的喜爱让教坊的待遇水涨船高,饭菜本来就比其它衙门强,郑鹏每桌多加500文后,一下子多了四五个高质量的硬菜,鸡鸭鱼肉羊全齐,丰盛得让人看到都流口水。

郑鹏招呼众人坐下,走向主桌,跟钱公公他们一起吃,这时丁横走过来,小声地说:“候思良借故走了,没留下来吃饭。”

“走就走吧,估计他留下来吃也吃不出滋味。”

两人势成水火,郑鹏也没想着跟他和好。

“可他让他的姘头清儿替他抽,运气还不错,抽了一个60文的红包。”丁横有些不爽地说。

这个候思亮,还真是绝了,生气归生气,有机会拿钱,一文钱都不肯放过。

“由他吧”郑鹏也不在意这点小钱。

王庄等郑鹏经过时,突然指着桌面上的酒说:“郑乐正,这酒怎么办,一会还要排练,排练前不能喝酒的。”

话音一落,在场不少人都把目光落在郑鹏身上。

对啊,差点忘了这事,看着桌面上两瓶上好的阿婆清酒,郑鹏很快就有了主意,故意大声说:“钱公公,你看大伙最近排练这么辛苦,也没好好休息一下,反正今天也没什么表演任务,难怪大伙这么高兴,要不就放半日假吧?”

钱公公闻言站起来,嘿嘿一笑:“前段时间,为了排练,大伙都没好好休息过,这次表演很好,皇上很满意,郑乐正也开口求情,那行吧,下午和晚上训练取消,今天吃好、喝好。”

话音一落,现场又是一阵欢呼声和掌声。

郑鹏回到席上,亲自给钱公公倒了一杯酒:“钱公公真是深明大义,某代表教坊这么多位,敬公公一杯。”

“郑乐正太客气了”钱公公很给面子拿着酒杯站起来,一脸春风地说:“得郑公子相助,是我左教坊的荣幸才对,这杯是杂家敬你才对。”

郑鹏说了一句客气,和钱公公轻轻一碰杯,然后一饮而尽,喝完酒杯向下,示意自己没有耍赖,赢得一片掌声。

钱公公也不甘示弱,一口喝完,然后酒杯朝下。

现场又是一阵热烈的掌声。

众人都坐下后,又有人站起来,对郑鹏的慷慨表示感谢,郑鹏再次站起,说一些客套、收买人心的话,然后让在场的吃好、喝好。

一番礼让后,众人开开心心地吃喝起来。

人多就是热闹,吃到一半,有人斗起歌有人跳舞,还有人弹奏乐器助兴,现场成了一片欢乐的海洋。

酒过三巡,味过五番,多喝了几杯的钱公公,眯着眼对郑鹏说:“郑乐正,杂家看得出,你非池中物,这左教坊,怕是留不住你多久。”

要是长时间被留在这里,自己就惨了。

像钱公公这种人精,看出来并不奇怪,郑鹏也没掩饰,而是一脸恭敬地说:“一直很感激钱公公的看重,要不是钱公公给机会,某也没机会面圣,日后若能出人头地,定不忘公公今日提携之恩。”

反正都说出来了,郑鹏也开布见诚。

“嘿嘿,这话是杂家说才对。”

郑鹏笑了笑,举起酒杯:“钱公公,客气的话,我们不说了,话都在酒里,敬你一杯。”

钱公公又是嘿嘿一笑,也不说什么,举起杯一饮而尽。

喝完酒,钱公公突然凑了过来,小声地说:“郑乐正,杂家有事相求。”

说得这么认真,郑鹏也呆了一下,连忙说:“这话见外了,钱公公有事,只管吩咐。”‘

最好不要借钱,郑鹏在心里说道。

钱公公压低声音说:“高公公已经回宫,我们这些做小的,自然慰劳一下,金银财珠高公公已经不稀罕,郑乐正你做的卤肉不错,杂家想带点给高公公尝个鲜。”

高力士回宫了?

郑鹏心里一激灵,很快一口应允:“公公的事,就是某的事,一定给公公办得妥妥当当。”

钱公公拱拱手说:“有劳。”

150 一路女人香

郑鹏觉得,自己跟钱公公的关系,算得上相互利用,但又相互敬重。

钱公公想利用郑鹏的名声和才华,让左教坊在和其它教坊、梨园的竞争中更为出彩;而自己利用左教坊作来跳板,靠近李隆基,从而平步青云,两者算是一拍即合,但在相互利用中双方都表现出很大的包容,这是双方合作愉快的原因。

有句话说得很好:穷则思变,变则通,通则利,穷有二种含议,一种是贫穷,而另一种表示困境,郑鹏的困境就要在短时间内出人头地,把心爱的女子救回来。

按部就班去参加科举、晋升太慢,就算自己熬得出头,绿姝也等不到,只能走最快的捷径。

若想结局完美,过程不妨卑鄙。

郑鹏很重视和钱公公这种“战略盟友”,在丰盛的午宴结束后,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派人把一大包卤牛肉和一只卤猪手给钱公公送去。

要是钱公公能成功抱上高力士的大腿,自己也有好处,这是郑鹏的小算盘。

不知是不是喝了点酒的缘故,郑鹏回家后,翻来覆去也睡不着,突然有种寂寞来袭的感觉,好像有话不知跟谁说一样。

没亲人朋友在身边,忙的时候没注意,可一旦静下来,就觉得特别孤单。

要是绿姝在这里,二人可以躲进被窝玩些羞羞的游戏,那倒不错,要不跟着呆霸王崔希逸去横行霸道一下也好,可他们都不在,就是谈得来的郭子仪,也一头扎在所谓的发财大计上。

也不知那二套通风设备开发得怎么样。

黄三去博陵打探消息还没有回,阿军是一个闷葫芦,阿福和阿寿只会唯唯诺诺,没一点意思,郑鹏半躺在床上想了一会,突然起身,开口说:“阿军,备马,本少爷要出去。”

“是,少爷。”

二刻钟后,郑鹏骑着马,慢悠悠地出现在平康坊。

心情郁闷,找一个解闷的地方,平康坊有的是善解人意的美女,找一个来聊聊天,放松一下心情也好。

当然,这里也有不少善解人衣的姑娘。

算起来,自己还是靠这里扬名的,平康坊第一点花手、情场小郎君这些外号都是在平康坊获得,这里绝对是自己的福地。

还没上位呢,这块“根据地”不能丢,郑鹏决定来这里散心,顺便刷刷脸。

不得不说,平康坊第一点花手不是浪得虚名,郑鹏一进平康坊,马上受到最热情的招待:

“这不是郑公子吗,有些日子不见了。”

“郑公子,柳儿姑娘一直念叨着你呢,吩咐小的,看到公子一定要问好。”

“本店新来一批极品的葡萄酒,郑公子要不要尝尝?”

“团儿姑娘正在练琴,郑公子,要不要让团儿姑娘来接您?”

来到平康坊,就像鱼回到水里一样,在街上揽客的龟奴,全冲上来,一个个极力地讨好郑鹏,有美女的推荐美女,没美女的就推荐好酒好菜,那毕恭毕敬的样子,比看到自家老子还亲。

在平康坊,郑鹏说哪个姑娘好,那个姑娘马上身价倍增,平日彬彬有礼,也舍得花钱,有相貌有才情,简直成了平康坊女子的大众情人。

周会首的寿宴上,郑鹏写了一首《赠薰儿姑娘》的诗,春风楼的林薰儿马上一跃成为平康坊第一花魁,风光一时无俩。

寿宴过后,林薰儿就是弹一曲,不计礼物,光是座位费、茶费都有百贯之多。

不断刷新平康坊的赏钱记录。

要是郑鹏心情一好,再写一首赠某某姑娘的,到时又一个顶级花魁产生,不对,又多一棵摇钱树。

“这不是郑公子吗,郑公子,上来玩啊。”

“郑公子,上楼吧,奴家一定伺候得你舒舒服服。”

“奴家天生异禀,九曲十八弯,就等着郑公子来探幽。”

“郑公子,奴家给你弹琴可好?”

那些在勾栏招客的女子,看到郑鹏来了,一个个就像母狼看到肥羊一样,恨不得眼里伸出勾子,一下子把郑鹏勾到身边。

一个胆大的,连“九曲十八弯”都说出来。

真不要脸,说得这么露骨,弄得郑鹏差点道心不稳。

“郑公子,接着。”有人觉得叫作用不大,把手中的绢巾朝郑鹏一扔,好像抛绣球一样。

郑鹏看到有一团东西扔下,一时没看清是什么,连忙避开。

看到郑鹏这么狼狈,勾栏上的女子乐了,一个个笑得花枝招展。

那条绢巾好像是一个信号,一时间不断有绢巾丢下,郑鹏看到还有人扔下贴身的亵衣,这些女子比赛一样,好像砸中就有奖,这让郑鹏有些无奈,只能一边笑一边躲。

一个外地来的举子,好奇地问身边的同伴:“这人是谁,怎么这般受到青楼姑娘的欢迎?”

同伴有些羡慕地看了一下郑鹏远去的背影,开口说道:“他就是魏州才子郑鹏,听说过没,绰号平康坊第一点花手,你看看,他走过的地方都洋溢着女子的体香,他是我们男人中的传奇。”

平康坊两边青楼林立,郑鹏走到哪里,就有青楼女子故意扔下的绢巾甚至贴身亵衣,可以说一路女人香。

外地举子连连点头:“认识,认识,官府印的那套《兰亭会》某看了,里面就收藏有郑公子的诗,啧啧,真是惊为天人,原来他就是魏州郑鹏,比想中还要年轻。”

“哈哈,我捡到芳儿姑娘的香巾了,太好了。”人群中有个身穿襦衫的中年男子,兴奋地挥着一条精致的手帕,不时还放在鼻子前闻一下,一脸满足状。

“啪”一声,一个恶奴冲上去,二话不说就给他一耳光,一手抢过绢巾,恶狠狠地说:“芳儿姑娘的香巾是你这种人能捡的吗,你以为你是郑鹏公子?”

郑鹏不管那么多,径直来到春花楼。

一首《赠薰儿姑娘》,把林薰儿捧上平康坊第一花魁的宝座,也让郑鹏风流的名声更上一层楼,来到平康坊,自然是找她。

其实林薰儿也是郑鹏喜欢的类型。

看到郑鹏来了,春风楼的龟奴楞了一下,然后快步冲过来,替郑鹏拉住马头,讨好地说:“原来是郑公子,请。”

郑鹏随口问道:“薰儿姑娘有空吗?”

来这里就是找林薰儿,郑鹏先问清楚,要是林薰儿没空,自己转身就走,不浪费时间。

龟奴笑嘻嘻地说:“只要一听是郑公子,哪个姑娘都有空,小的回老家今早才来,不是很清楚,郑公子不如亲自去看一下。”

这话说得真甜,郑鹏哈哈一笑,说了一句“赏”,然后翻身下马,径直向里面走去。

赏钱自有跟着的阿军给。

“郑公子来了。”

“秀儿向郑公子问好。”

“可把你盼来了,郑公子。”

“郑公子,这边请,楼上雅座。”

郑鹏一进春风楼,那些豪奴、龟奴、青楼姑娘、杂役纷纷跟郑鹏问好,那感觉,好像回到自家后花园一样,都不用开口,马上有人带到二楼的包厢。

刚刚坐下,三名婢女鱼贯而入,茶水、糕点、零嘴就摆了上来,速度惊人。

“哟,这不是郑公子吗,听说公子来了,老身还不敢相信呢,难怪一大早就听到喜鹊在窗边叫个不停。”一个徐娘半老的妇人,笑脸如花地走进来。

郑鹏认出她是春花楼的邓妈妈(鸨母),林薰儿就是她一手带出来的,也不废话,直接说:“薰儿姑娘呢,某想请薰儿姑娘喝酒。”

刚刚还笑逐颜开的邓妈妈,一听到林薰儿,突然脸色一变,整个人也变得不自然起来。

151 争风吃醋

郑鹏看到老鸨神色异常,不由皱着眉说:“怎么,是薰儿姑娘不方便,还是怕某付不起钱?”

说话间,郑鹏“啪”的一声,从腰里掏出二根金条拍在桌面上。

这钱赎身不可能,不过喝一次花酒,绰绰有余。

老鸨吓了一跳,连声说:“郑公子真会开玩笑,你能到这里,是春花楼的荣幸,哪能让你破费呢,稍安勿燥,稍安勿燥。”

郑鹏在平康坊的影响力很大,和周会首的关系也很好,主要是给林薰儿写诗,极大带动春风楼的生意,老鸨都把郑鹏当成财神爷一样供着,哪敢得罪他。

“人呢?”

老鸨犹豫一下,小声说道:“不瞒郑公子,薰儿姑娘让人赎身,走了。”

什么,让人赎身走了?

郑鹏突然有种若有所失的感觉,在的时候没觉什么,可她一走,好像丢了什么一样,很有可能是自己写的那首诗害了她,或者说,成全了她。

大唐豪商巨贾、豪门世家太多了,这些人的购买力很高,自己把林薰儿形容得太好,可能有人动了心思。

人不在,赵鹏也不好说什么,毕竟林薰儿的身份是青楼女子,又不是自己什么人,自己又没钱去替她替赎身,卖身是她最后的归宿。

以现在的财力,郑鹏就是问一下的勇气也没有,没想到,号称平康坊第一花魁,不声不响就被人买走了。

郑鹏很快掩饰自己的情绪,假装不经意地问:“这么好的一棵摇钱树,你们舍得?”

就是弹弹琴,唱唱歌,手不用牵,酒不用陪,一场轻松赚得几百贯,最重要是提升春风楼的知名度、带动客流量,从而带动其它的生意。

杀鸡取卵,这不是自断财路吗?

老鸨苦笑一下,左右看看,然后压低声音说:“薰儿是奴家一手带大,待她如自己的女儿,再说薰儿是公认平康坊第一花魁,光是坐着就是一个生招牌,哪舍得卖人,只能说这是上面的意思。”

对春风楼来说,林薰儿就像一只会下金蛋的金鸡,自然是留着好,老鸨透露是上面的意思,说明一件事,购买薰儿的人,应该是权贵,还是很有能力的权贵。

尼玛,又是权贵,郑鹏突然有一种无由来的愤怒。

原来自己只是想做一个太平富翁,睡觉睡到自然醒,数钱数到手抽筋,再找一个看得顺眼的婆娘,有空弄些美食,无聊调戏美婢,多快活,可就是崔源这个权贵的出现,自己的生活全乱了。

要不是权贵,自己也不会变成一个心机BOY,在长安左右逢迎。

看到郑鹏脸色不好,老鸨连忙陪笑着说:“郑公子,百步之内,必有芳草,春风数什么都不多,就数美人儿最多,老奴挑几个来陪你。”

林薰儿已经让人赎身,春风楼少了一个“镇楼之花”,老鸨还想郑鹏再来捧几个,下令龟奴看到郑鹏要小心说话,于是龟奴被问起林薰儿时,就含糊说不知道。

把人骗进去再说。

“妈妈,是郑公子来了么?”郑鹏还没来得及拒绝,包厢外就响起一个娇柔的声音。

老鸨脸色一喜,忙招手说:“女儿,快进来见过郑公子。”

包厢的门“吱”的一声,很快,一个年约十五六,柳眉杏眼的美女进来,进来后看到郑鹏眼前一亮,微微半蹲行了一个礼:“奴家周菲儿,见过郑公子。”

郑鹏心情有些郁闷,但是伸手不打笑脸人,大度地还礼说:“菲儿姑娘客气了。”

老鸨在一旁介绍:“非儿姑娘来自江南水乡,平日最仰慕的就是郑公子。”

周菲儿的颜值很高,可离绝色还有不少距离,不过她有一个优点,就是皮肤很好,肌白赛雪,人也长得很水灵、秀气,的确有江南水乡的神韵。

“江南水乡出来的女子,果然灵秀。”郑鹏点头称赞道。

周菲儿面色一喜,连声感谢。

“郑公子,有些日子没见到你了。”

“奴家听说郑公子来了,特来给公子问好。”

“刚刚还看到姐姐,一转身就找不到人,原来看郑公子来了。”

“这么久不见,奴家想死公子了。”

周菲儿的到来是一个信号,随后春风楼的姑娘鱼贯而入,一会儿的功夫,房间内多了十多名年轻貌美的女子,有的矜持有的热情,一个个都围着郑鹏转,让郑鹏有种身处花丛中的感觉。

不用说,曾经不可动摇的柳薰儿走了,在场的都想上位,而上位就要有人捧,号称平康坊第一点花手的郑鹏,绝对是最好的选择。

真是乱花渐欲迷人眼。

不得不说,作为平康坊最大的青楼,春风楼可以说美女如云,进入房间的女子,颜值都很高,其中有一个叫吕红儿的女子,年约十五岁,长得美艳高挑,说话时眸中带媚、未语先笑,好像天生带着媚骨一样,让人印象深刻。

郑鹏有些无语,自己就是过来放松一下心情,现在怎么像在选秀。

正想着怎么脱身,房间的门“砰”的一声被推开,一个面色微红、面带怒气的年轻人冲进来,环视了一下,当他的目光落在吕红儿身上时,眼前一亮,有些醉意地说:“红儿姑娘,原来你在这里。”

一看到来人,吕红儿吓了一跳,连走几步,走到郑鹏身后,有些慌乱地说:“崔少卿,你怎么来了?”

老鸨连忙迎上去,讨好地说:“崔少卿,你喝多了,老奴给你找个漂亮的姑娘伺候你。”

“滚!”崔少卿一把推开老鸨,一脸不爽地说:“什么意思,看不起某是不是,让她陪还推三阻四,贱人就是贱人,说什么身子不舒服,转身就跑到这里卖弄风骚。”

崔少卿走过来,看到吕红儿躲在郑鹏后面,勃然大怒,指着郑鹏骂道:“哪来的田舍奴,跟本公子抢女人?”

那老鸨被推到一边,摔倒在地,头发都弄乱了,看到这边要出事,也顾不得整理,连忙冲过来,陪笑着说:“崔少卿,红儿是清倌人,不能陪你过夜,老奴给你安排一对孪生姐妹花可好?”

听明白了,估计是这位崔少卿是喝多了一点,非要睡吕红儿,而吕红儿是卖艺不卖身的清倌人,至少现在还是,于是就推说身体不舒服,听到郑鹏到这里,急忙跑过来侍伺,也不知这位崔少卿怎么跟着来。

这家伙,酒品和人品很一般啊,不过给郑鹏第一感觉是这个人不好惹,春风楼的背景很硬,他还敢闹事,至于少卿,起码是四品官。

对了,这家伙还姓崔,年纪轻轻就当上四品少卿,不知是清河崔还是博陵崔。

看到老鸨又拦着,崔少卿怒不可恕,一脚把她踢开,骂咧咧说:“滚开,给脸不要脸的老妖婆。”

老鸨再一次摔倒在地,痛得惨叫一声,几个青楼姑娘连忙走过去扶。

郑鹏站起来,一脸硬气地说:“阁下嘴巴放干净点,某是魏州郑鹏。”

田舍奴是大唐时一句骂人很重的国骂,都被人指着鼻子骂了,郑鹏没有退缩,站起来不卑不亢地说。

都被人骑在脖子上拉屎了,不站起来,还是男人吗?

崔少卿有些鄙视地上下打量郑鹏一眼,不以为然地说:“还以为哪个敢跟我崔云峰抢女人呢,原来你这个写几首诗,就哄得平康坊姑娘围着你团团转的小白脸。”

又是田舍奴又是小白脸,这人说话真的很欠抽。

郑鹏面不改色地说:“抱歉,受到姑娘们欢迎,这不是某控制的,阁下认识某不是一件好事,但某不认识阁下,倒是一件幸事。”

这话的意思是,老子名气大,认识不奇怪,被你这种人掂记不是好事,而崔云峰人品这么差,两人不认识反而是好事,免得连自己也受牵连。

潜台词是:你算那根毛,老子不认识你。

能成为少卿,肯定不定泛泛之辈,郑鹏的话音一落,崔云峰脸色一沉,盯着郑鹏,寒着脸说:“某是博陵崔云峰,鸿胪寺四品少卿,怎么,现在认识了没有。”

博陵崔氏是七望五姓之一,鸿胪寺是负责接待外宾的机构,地位很重要,鸿胪寺少卿是妥妥的四品官,出身名门,年纪轻轻就身居要职,前途无可限量。

难怪这么嚣张。

郑鹏呆了一下,上下打量他一眼,开口问道:“阁下出自博陵崔氏?”

以为郑鹏怕了,崔云峰昂首挺胸,一脸骄傲地说:“正是。”

“崔少卿是来找红儿姑娘吗?”郑鹏一边说,一边轻轻把躲在身后的吕红儿拉到面前。

崔云峰有些得意地说:“没错,郑鹏,识事务者为俊杰,凭你也想跟本少卿抢女人?识相的快点把人交出来,再赔礼道歉,说不定某一高兴,就饶了你这回。”

有理难敌强权,在场人都以为郑鹏在崔云峰前要服软,就是吕红,儿眼里也露出失望之色。

正当崔云峰以为一切都在自己掌握之中时,郑鹏突然一手揽住吕红儿纤腰,一脸淡定地说:“抱歉,某正想找红儿姑娘喝酒谈心,这里不欢迎你,崔少卿,请吧。”

不提博陵崔氏还好,一提郑鹏心中就有火。

152 打的就是你

要是别人,郑鹏就不争这口气,可博陵崔家的人,说什么也不让。

崔云峰楞了一下,眨眨自己的眼睛,好像不敢相信看己刚刚看到的一幕,接着悖然大怒,盯着郑鹏,一脸凶狠地说:“郑鹏,你这个田舍奴,知不知我是什么人?”

刚刚都服软了,就等着郑鹏给自己赔礼道歉,崔云峰都想好了,先羞辱郑鹏一顿,以示自己的高贵,反正郑鹏很受春风楼的女子欢迎,到时吕红儿一定开口替他求情,到时卖吕红儿一个面子,能讨好美人之余,又能显出自己豁达、仁慈的一面。

一切都设想好了,没想到郑鹏突然一翻脸,当着自己面,把自己朝思暮想的美人儿搂在怀里,而吕红儿还把脑袋轻轻枕在郑鹏的肩上,一脸陶醉状。

挑衅,绝对是挑衅。

自己可是出自博陵崔氏,虽说武则天在位期间,极力打压世家,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时至今日,豪门世家凭着多年的积累和经验,在各个领域发挥着巨大的影响力,绝不是普通百姓能想像的。

自己可是四品上鸿胪寺少卿,郑鹏不过是区区八品下左教坊乐正,竟敢挑衅自己?

郑鹏一脸不耐烦地说:“某不用知道你是谁,只需要知道这里是长安,这里是天子脚下,这里是平康坊的春风楼就行,在这里,不是有钱就能无法无天,不是有势就能为所欲为,就是青楼的姑娘,也有自己的想法和尊严。”

顿了一下,郑鹏有些鄙视地说:“某只要知道皇上,知道朝廷,知道律法就行,知你是谁有什么用,你能大得过皇上,你能大得过朝廷,你能大得过律法吗?”

“某...某大...不过。”崔云峰有些尴尬地说。

刚才差点想说自己最大,话都到嘴边了,硬生生咽里去。

好险,差一点就踏入郑鹏设的陷阱,要是说自己比皇上还大,一个大不敬之罪跑不了,说不定得个谋反罪。

郑鹏脸色一变,冷冷地说:“不请自来,在这里大叫大嚷,打扰某寻开心,这是犯法的,知道大不过律法,还不走?门口在那边,不送。”

这是下逐客令了。

郑鹏口舌如簧,硬是把崔云峰驳得说不出话,崔云峰哪里受过这样对待,突然暴怒,一边挥掌一边吼道:“你这个田舍奴,竟敢如此待我,找打。”

喜欢的女子被抢走,还是给一个比不上自己的人抢走,让他怒不可恕。

崔云峰说打就打,本来房间不大,两人距离不远,崔云峰突然发难,一巴打过来,要是普通人说不定就让他打中,可惜他面对的是郑鹏,轻轻一闪就躲过了。

为了增强自己,郑鹏每天都跟阿军练功,虽说跟高手还沾不上边,但身体的协调性、反应比普通人强多了,崔云峰就是一个普通的文弱书生,可以轻松闪开。

“啪”的一声脆响,然后一声惨叫,郑鹏扭头一看,原来倚在自己身上的吕红儿,正捂着脸,眼里满是惊恐的神色,那张俏丽的脸上,赫然有一个触目惊心的巴掌印,嘴角都流血了。

郑鹏是躲过,崔云峰的巴掌落空后,顺势打吕红儿的俏脸上。

这家伙,下手还真不留情,要是这一巴打在自己脸上,估计得让他扇晕,崔云峰也没想到会打中吕红儿,整个人一下子呆若木鸡,郑鹏趁他发呆,用脚奋力一踢,一脚揣中崔云峰下体,崔云峰脸色突变,惨叫一声倒地,瞬间倦成一团。

就像一只煮熟的虾。

“连女人都打,无耻。”郑鹏大声喝道。

这一声惨叫,马上引来一群人,崔家的几名豪奴冲进来,一边护着崔云峰,一边恶狠狠盯着旁边的人,大有一言不合就是开打的模样。

“小郎君,你没事吧?”

“伤在哪里,要不要紧?”

“哪个动的手,小郎君?”

那些豪奴在询问时,阿军和春风楼的打手也跟着冲了出来。

阿军护在郑鹏身旁,小声地问道:“少爷,你没事吧?”

“没事,有事的是他。”郑鹏有些得意地说。

刚才奋力而出的一脚,正中崔云峰的下体,当然,郑鹏不会真把它废了,经过练习,学会对力量的控制,不过这家伙起码有好些天不能进行房事。

看着崔云峰双手捂着裤裆的位置,脸色涨得通红,嘴巴张得老大,半天没合拢,整个人痛得直抽抽,郑鹏感觉比看大戏还过瘾。

博陵崔氏很牛对吧,打的就是你。

那一脚踢出,心里的闷气好像消了大半,简直身心舒爽。

阿军看看一脸得色的郑鹏,又看捂着下体在地上打滚的崔云峰,脸上出现无奈之色:自己是一个武者,追求强大力量,遵循侠义精神,最喜欢公平对决,而自家少爷不同,喜欢强大不假,可他喜欢攻其无备。

平日练习,郑鹏会练习插眼、锁喉、踢下阴这些不光彩的招式,还振振有词说什么实力不够、阴招来凑的话,没想到第一次打架就用上。

力度还不轻。

被郑鹏踢中要害,崔云峰痛得差点飚尿,眼泪都出来了,好像以前受过的痛加起来,也没这次痛,好不容易缓过来,下体一片火辣辣的,也不知以后还能不能用,抬眼一看,正好看到郑鹏在安抚受惊的吕红儿。

自己最喜欢的女子,小鸟依人躺在郑鹏怀里,跟郑鹏眉来眼去,恨不得以身相许的样子,简直就是一对狗男女,崔云峰气得肺都快要炸了。

“是他,就是他...踢我,打,给我往死里打。”崔云峰指着郑鹏,因为愤怒,说话时那脸都扭曲得有些狰狞。

“打他。”

“敢打我家小郎君,真是活腻了。”

四名崔家的豪奴闻言,二话不说就向赵鹏靠近,阿军看到这种情况,神色一紧,握紧拳头,挡在郑鹏面前。

阿军不用出手,因为春风楼的打手已经挡在前面。

“停手,不要在春风楼闹事。”

“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哪个敢动,废了他。”

春风楼作为平康坊顶级青楼之一,安全工作自然到位,一出事打手护卫就及时赶到,制止崔家豪奴寻仇。

这时崔云峰被一个豪奴搀扶着站起,大声地说:“怎么,许他打人,不许某还手?”

春风楼打手里,一个头目模样的汉子沉着脸说:“崔少卿,这里是谁的产业,相信你也清楚,小的不知两位有什么仇恨,奉劝两位一句,不要春风楼闹事,若不然.....哼!”

崔云峰楞了一下,好像想起什么,脸色一变,那双眼像毒蛇一样盯着郑鹏,咬牙切齿地说:“姓郑的,有种不要像个女人一样躲别人身后。”

“你们让开,就看他有多凶残,敢在天下脚下目无王法。”郑鹏伸手推开阿军,又拨开春风楼的打手,一脸正气凛然地说。

什么?凶残,还说自己在天子脚下目无王法?

崔云峰听得胸口一闷,差点没吐出一口老血:这话应该自己说才对吧,自己这一巴没打中他,郑鹏一脚差点废了自己,现在还不知能不能尽人事,阴险又毒辣,还敢说别人凶残?

还要不要脸?

“郑公子,不要”吕红儿一下子拉着郑鹏,那双好看的眼睛闪着泪花:“奴家只是不值一提的青楼女子,不值得公子这样犯险。”

郑鹏一脸豪气地说:“就看不得有人这样践踏女人,你们让开,这次是我一个人的事,有什么事全冲我来,无论什么事,都与春风楼无关。”

“好大的口气”崔云峰冷笑地说:“郑鹏,你一个芝麻大的八品乐正,敢跟某叫板?”

就在郑鹏想反驳时,门外有人冷笑一声,然后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响起:“郑公子的好意,春风楼领了,在春风楼发生的事,无论多大,我们春花楼都能承担得起。”

153 金先生的处理艺术

听到门外的声音,不少人有些疑惑,那个被打的老鸨、打手头目还有郑鹏身边的吕红儿,听到那个声音后,眼睛一下子亮了,隐隐还松了一口气。

不用说,闹得这么大,春风楼的大人物,终于出动了。

郑鹏扭头一看,从门口处进来两个人,走在前面的,是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头,人有点瘦削,头上有了不少白发,穿着也随意,看起来其貌不扬,可是眼睛很有神。

这个人第一次见,郑鹏不认识,不过跟在他后面的人,正是平康坊青楼行会的周会首。

周会首走在白发老头后面,这说明,走在前面的白发老头,地位比周会首还要高。

“金先生,周会首”老鸨和打手头目一看到二人,就像看到救星一样,连忙上前行礼。

“郑公子,走在面前是申王府的三管家,姓金,据说以前是教书的,大家都叫他金先生,春风楼是申王府的产业。”看到郑鹏有些疑惑,吕红儿在郑鹏耳边小声提点。

看到郑鹏那样维护自己,甚至不惜与出自博陵崔氏的崔云峰开撕,当场就报了自己被打之仇,吕红儿对郑鹏的好感直线上升,主动给郑鹏介绍,生怕他一会乱说话。

其实不光吕红儿对郑鹏感激,在场的青楼女子,都对郑鹏另眼相看,以前是看中郑鹏的相相貌和才华,现在是看重他的品性和担当,特别是郑鹏说“青楼的姑娘也有尊严”这句话,有姑都感动得当场掉下眼泪。

就是沦为青楼女子,谁不想自己受到尊重。

郑鹏有些恍然大悟地点点头。

难怪春风楼这么牛逼,原来是申王的产业,事实上,青楼可是一本万利的生意,做得好日进斗金,这么大的一块“大肥肉”,没点靠山还真保不住。

这样一来,周会首走在后面也容易解释了。

背后有申王府撑腰,难怪金先生敢底气十足地说,春风楼的事,无论多大都挡得起。

都说无情最是帝王家,李隆基和他的几个兄弟却是“异类”,从小感情就非常好,排行老三的李隆基能当上皇帝,与两个哥哥的禅让分不开,等李隆基当上皇帝后,兄弟间的情义没变,经常一起喝酒、一起打马球、一起狩猎,有时几兄弟还会同盖一张特制的被子,抵足而眠。

很多权贵或大富翁,都不止一个管家,像王府这种地方,少说也有十多个管家。

三管家并不是管家中地位排在第三,通常是男主人选一个身边人做大管家,女主人选一个信得过的做二管家,然后顺着下去,根据不同任命或负责的事,分为三管家、四管家...

不是越排前地位就越高,主要看负责哪个方面。

“啪”“啪”两声脆响,两记耳光抽在老鸨和那个打手头目的脸上,三管家一脸煞气地说:“白痴,一点小事都办不好,你们就是这样待客人的?自己人都没看好,有事还要客人替你们出头,春风楼的面子都让你们丢光了。”

老鸨和打手头目被打骂,二人不敢反驳,站着一动也不敢动,身子都在微微颤抖,好像很害怕一样。

刚刚还很张狂的崔云峰,看到金先生和周会首进来,脸色有点不自然,当看到金先生训斥下属时,人也变得不淡定起来,犹豫了一下,主向向金先生走过去,强颜欢笑地说:“原来是金先生,别来无恙吧?”

金先生连客套都不用,冷笑地说:“崔少卿,好大的官威,竟跑到春风楼闹事。”

“误会,这完全是误会”崔云峰脸色有些不自然地说:“某多贪了几杯,一时脑热,才做出无礼的举动,还请金先生见谅。”

博陵崔氏在普通人眼里,是一个庞然大物,可在皇亲国戚眼里,特别是深得皇上信任的申王眼里,有点不够看。

当然,要是在唐初,为了稳固大唐的千秋霸业,为了笼络世家,有时皇帝也要让上三分。

可惜,现在不是唐初。

宰相门子七品官,金先生是申王最受看重的管家,崔云峰可不敢得罪他。

“今日多喝几杯,就敢调戏春风楼的清倌人、打人、闯包厢,那明日多喝几杯,那岂不是敢放火烧了春风楼?”金先生冷笑道。

崔云峰面色一暗,知道自己今天闹得过份了,咬咬牙说:“某有错在先,要打要罚,全凭金先生处置。”

这话说得极有诚意,博陵崔氏的子弟,四品鸿胪寺少卿,竟然说出任由一个管家处置的话,就是金先生也不好再说什么。

一直沉默不语的周会首,开口充当和事佬道:“哪个少年人,身上没点热血,幸好事情没有闹大,崔少卿也...接受了教训,不如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吧。”

“某喝酒失仪,愿给妈妈和红儿姑娘各赔一百贯,以示歉意。”崔云峰看到周会首帮自己,马上跟着表态。

金先生沉默了一下,开口道:“既然是一场误会,这钱也就不用赔了,今日这事全由春风楼的姑娘引起,这样吧,冤家宜解不宜结,崔少卿不要记恨郑公子,今晚的事就当没发生过,崔少卿这样可满意?”

“满意,满意。”崔云峰连忙说道。

“陈妈妈,你带崔公子挑两个好的姑娘,备上酒菜,就当给崔少卿压惊,帐就记在某身上,千万不可怠慢客人。”

“明白了,金先生。”

崔云峰本以为金先生会给自己难堪,没想到这么大方,闻言连声感谢。

陈妈妈带人下去后,原来一脸笑容的金先生,突然开口叫道:“程武。”

程武正是劝架的打手小头目,听到金先生叫自己,马上应道:“小的在。”

“记住,是某说的,以后崔云峰再来,就说客满,让他找别的方消遣。”金先生面不改色地说。

博陵崔氏,影响力很强,崔云峰还是鸿胪寺少卿,不能做得太过份,于是给他一个台阶下,先礼后兵,不让他难堪,又表明春风楼的立场,就是博陵崔氏的人问起,怎么也说得过去。

这样一来,维护了春风楼的名声,给郑鹏一个交待,还能暧了春风楼上下的心,可以说一举三得。

难怪这个金老头,看起来有点弱不禁风,可申王把这么重要的物业交给他打理,真有过人之处,郑鹏对他也暗暗佩服。

换作自己来处理,也不见得比金先生好。

程武退下去后,金先生挥挥手,示其房间内闲杂人都出去,很快,房间内只有郑鹏、吕红儿、金先生和周会首。

等人都走了,金先生呵呵一笑,笑着对郑鹏行了一个礼说:“今晚之事,让郑公子受惊了,某在这里,代表春风楼,给郑公子赔个不是。”

“不敢当,金先生客气了,是我有些冲动,给金先生添麻烦了。”郑鹏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自己踢那一脚,表面是替吕红儿报仇,实则公报私仇,想不到金先生来了后,还真是一力替自己担下,还把崔云峰列入“黑名单”。

“非也,是崔少卿先出手,充其量郑公子也是被迫还手”金先生一脸真挚地说:“说一千,道一万,是春风楼在安全上做得不足,若是不让人随意闯进来,一切都没有发生。”

周会首拍着手赞道:“郑公子不仅风流多才,还怜香惜玉,关键时刻不含糊,真是难得,你看,红儿姑娘一直拉着郑公子的手,舍不得放呢,金老弟,看来我们这些老家还是识点趣,不要耽搁郑公子寻欢作乐。”

“那是,那是”金先生抚掌笑道,笑完,开口吩咐道:“红儿,好好伺候郑公子,今晚一定要让郑公子玩得开心、尽兴,还有,郑公子今晚所有的花销,一概免了。”

“奴家明白,金先生。”吕红儿俏脸一喜,马上应道。

郑鹏马上说:“这,这怎么好意思?”

“要是郑公子不答应,那就是还生我们春风楼的气,瞧不起我们。”金先生扳着脸说。

周会首在一旁笑着说:“郑公子,你不是怕像刚才崔少卿那样,免了花销,以后却再也进不了春风楼吧?”

“没有,绝对没有这事”金先生一脸认真地解释:“郑公子是我们春花楼最尊贵的客人,无论什么时候来,春风楼的大门都为你打开。”

“金先生这样热情,那某就却之不恭了。”话都说到这份上,郑鹏还能说些什么,连声感谢。

金先生和周会首又调侃了几句郑鹏,这才施施然离开。

虽说金先生暗示,吕红儿也非常主动,可发生这么多事,郑鹏有些兴趣索然,吃过酒菜,又看了吕红儿妩媚入骨的舞蹈表现,最后还是在关坊门前回家。

总不能别人说不收钱,就把人家辛苦培养的清倌人给“办”了吧?

在春风楼小小报复了一下博陵崔氏,又在吕红儿身上吃了不少“豆腐”,郑鹏郁闷的心情好了不少,让郑鹏惊喜的是,一回到家,阿福又给自己带来一个期待已久的好消息。

154 崔云峰的难言之隐

“少爷,郭公子让人送信来了,说通风系统已经调试完毕,让你明天抽空去看一下,要是没问题,就可以投入市场。”阿福一看到郑鹏,马上如实汇报。

终于调试完成了?

郑鹏高兴地说:“早该做出来了,再晚一些,黄花菜都凉了。”

图纸画出,大致原理解释清楚,就是一些细节的完善,说起来弄了近半个月,够磨蹭的了。

越早做出来,就越早赚钱啊。

阿福笑着附和:“就是,那些家伙,少爷对他们可是没得说的,顿顿有鱼有肉,隔三差五还能喝上一杯,都快赶上乡下地主老财的待遇了,干活也不利索点,再弄得晚些,秋风一起,天气一凉,卖谁去,冬季就更不用说了,除非送的热风,到时找鬼卖去。”

送热风?

郑鹏脑中灵光一闪,对了,自己差点忘了壁炉,地球的另一边,西方冬天奇寒,他们就做壁炉,古时候他们没有电也没什么高科技的取暧工具,靠的就是用壁炉烧柴取暧。

其实壁炉也不算什么高科技,华夏很早就有了火坑,上面睡人下午烧火,两者有异曲同工之妙,只是西方的壁炉巧计更巧妙一点。

当然,也更费木柴。

到时火一烧,整间屋都暧洋洋,不用摆那么多炭炉,不怕烟不怕灰,要是不小心,在安全性上也比炭炉好多了,起码不用害怕一氧化碳中毒。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郑鹏哈哈一笑,用力拍了一下阿福的肩膀:“说得不错,晚上给你加个鸡腿。”

“谢谢少爷。”阿福脸上一喜,连忙感示感激。

阿福敢保证,虽说自家少爷在大唐排不上号,但下人的伙食绝对排得上号,加个鸡腿的诱惑力不大,让阿福高兴的是,自己能哄得少爷高兴。

对一个忠仆来说,没什么比得到自家主子的欢心更有成就。

这时阿军走过来催促道:“少爷,是时候练功了。”

“练功,练功”郑鹏握紧拳头,兴致勃勃地说。

春风楼一役,郑鹏一个照面就放倒崔云峰,那种胜利的感觉太美好,现在对练功也越发有了期望。

每次练武前,郑鹏都会跟阿军做热身准备,跑跑步、松松筋骨,这样练功时专注力更为集中,也可以预防扭伤。

一向有些沉默的阿军,在做准备运动时突然开口道:“少爷,你在春风楼,有些冲动了。”

“是吗?”郑鹏不以为然地说。

“小的知道少爷不喜欢博陵崔氏,也知少爷做这多,也是有朝一日能不用看别人脸色,可少爷现在才刚有点起色,韬光养晦才是最重要的,现在把崔少卿得罪得那么狠,引起他们的注意或打压,那就不好了。”

少年人血气方刚,在青楼争风吃醋很正常,可是打归打,下手也得分个轻重啊,郑鹏倒好,一脚就踢在别人的命根处,那可是要害中的要害,踢了这一脚,别人想不记恨都不行。

八品乐正得罪四品少卿,还是有背境的少卿,这不是找不自在吗?

让人无言的是,打人是为了一个不熟悉的青楼女子,那就更不值了。

很明显,郑鹏这是借题发挥,算是表达自己对崔源做法的不满。

郑鹏不以为然地说:“这事我故意把申王府也拖进来,崔云峰这段时间不敢碰我,估计他还怕我被别人打,到时申王府以为他不给面子就不好了。”

“申王府也就是保一时,保不了一辈子,其实昨晚,少爷只要忍耐一下就没事,可以继续卧薪尝胆。”

“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要是天天活得那么憋屈,还不如不做,回家做个太平犬,何必来这里左右逢源呢?”

人不能有傲气,但不能没有傲骨,别人都骑在脖子上拉屎了,再不反击,活得像只乌龟,那有什么用。

忍无可忍时,不忍,打了先爽了再说。

好吧,为了一时之快,惹了一个劲敌,只怕日后的日子不太平静,不过郑鹏是少爷,怎么做是他说了算,阿军叹了一口气,也不再说什么。

阿军没话说,郑鹏却有话说,看着阿军,开口调侃道:“阿军,走的时候,你从里面走出,衣衫不整,咦,你颈间还有胭脂,怎么,干坏事了?”

“托少爷的福,打完架后,春风楼给某安排了一个美女,一时没忍住,就,就成了事。”阿福说完,那张坚毅的脸上,罕见出现了扭拧的神色。

“是吗”郑鹏笑嘻嘻地说:“没想到你也有拜倒在石榴裙下的一天,还以为你不好女色呢。”

郑鹏对下人很好,除了吃饱穿暧,每个月还给例钱,让他们自己买些喜欢的东西,阿福和阿寿这两个家伙,一拿到例钱,不出三天,那钱大部分都落在窑姐手里,只有阿军每次都是默默把它攒起。

阿军脸色一红,很快说道:“少爷,我只是不喜欢说话,可我是男人。”

郑鹏看了阿军一眼,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就在郑鹏笑得春光灿烂时,在胜业坊一幢装饰考究宅子内,崔云峰脸色阴得想滴水。

被郑鹏踹了一脚,下身一直火辣辣地痛,可再痛也比不过心中的疼,崔云峰发现,无论是春风楼那对漂亮的孪生组妹花,还是家中最宠爱的小妾,都不能让下面“举”起来。

家中那位刚买回不久的美妾,弄了大半时辰,下面还没有半点恢复的迹象,最可怕的是,在痛的时候,不时还有失禁的现象,崔云峰也顾不得羞耻,托人请了一位名医上门就诊。

看着老郎中那紧锁的眉头,崔云峰焦急地问:“关郎中,某的身体...没事吧?”

关郎中抚了一下胡须,开口说道:“下身受到重创,不幸中的大幸,没伤着主根,一会小老开个方子,只要按这个方子喝,休养三个月左右就能康复,切记,康复其间不能行房事。”

“有劳关郎中,这病的事,还想关郎中.....”崔云峰暗暗松了一口气,然后有些吞吞吐吐地说。

关郎中见多识广,哪里不知崔云峰要说什么,马上表态:“医者父母心,小老只管看病,其它的一概不理,也从不多口。”

等的就是这句话,崔云峰转头吩咐:“送关郎中去写方子,诊费翻番。”

下体受创不举,这事传出去,自己的脸都不知往哪里搁,看到郎中配合,顿时放下心头大石,出手也慷慨起来。

多给一倍,就当是掩口费。

关郎中谢过,然后收拾东西告徉,临出门时,突然回过头说:“崔少卿,小老给个建议,以后出门,最好让下人多拿几条换洗的裤子,说不定有时能用上。”

说完,也不等崔云峰回答,径直走了。

这话有点奇怪啊,崔云峰还想多问几句,可关郎中已经走远。

正猜想着老郎中的话什么意思,崔云峰突然脸色一变,那脸一下子绷得紧紧的,两只手用力抓着被单,接着身子哆嗦一下,好像在释放着什么。

崔云峰的脸色一直在变化,那脸先是铁青,然后变得涨红。

随着崔云峰那么一哆嗦,房间内开始弥漫着一股尿骚味。

“快,人呢,死光了,拿裤来。”崔云峰大声地吼着,因为太生气,那脸又开始扭曲起来。

就才刚刚,崔云峰失禁了,感觉到尿意,怎么也控制不住,直接把尿拉在床上。

对了,这就是老郎中给自己的忠告,为什么要多带几条裤,原来是怕出现这种情况。

崔云峰的脸一下子黑如墨斗,咬牙切齿地说:“姓郑的,你等着,某跟你誓不两立。”

155 调试成功

心里掂记着调试好的通风设备,第二天一早,郑鹏携着阿军就出现在靖恭坊的工场。

“少爷。”

“少爷,有些日子没见你了。”

“少爷,吃过早饭了吗?”

郑鹏没什么架子,待下人又大方,在工匠中人缘很好,一路走来,不断有人主动行礼、问好。

“飞腾兄,你可来了,快,进屋。”郭子仪一看到郑鹏,二话不说,拉着郑鹏就往屋里走。

郭子仪走得很快,郑鹏小跑才能跟得上。

“库罗兄弟呢,今天没来?”

“来什么来,某跟库罗这些天就住在这里,哪都没去,昨晚几个轴咬合不是很好,库罗跟老胡、老丁他们连夜改进,弄了一宵,四更天才躺下,算了,由他去。”郭子仪解释道。

这些天都不回去,天天跟工匠吃住在一块,就是为了早日完成调试,难为这二位养尊处优的家伙在这里呆了那么久,郑鹏听到都有些感动。

技术和本钱都是自己一个人出,郭子仪和库罗觉得过意不去,于是把这里当成家,用自己的方式来弥补。

相当于郑鹏出钱出技术,这二人出力。

“也不用那么急,有事让下面的人去做就行”郑鹏关心地说:“对了,这些只是副业,子仪兄不要误了武举的事。”

“放心吧,某心中有数”郭子仪信心满满地说:“五岁就开始训练身体的柔韧性,打熬基础,七岁练枪,八岁拉弓,一直到现在,每日训练未尝中断过一日,武举不是练几个月就能参加,也不会因忙几天就受到影响。”

郑鹏闻言点点头,高兴地说:“不耽搁子仪兄训练就好。”

听阿军说过,当练武到某种阶层,一味苦练进展不大,这时讲求的是一种心境的领悟和突破,例如有人一紧张就容易出错,战场上,内心不够强大的人,一看到敌人冲上来就吓得手脚发软,十万力量只能发挥三到四成,不输才怪;可一个久经沙场的老兵,面对战斗非常渴望,看到敌人反而兴奋起来,调动体内的潜力,爆发出比平日更强大的力量。

这就是心境的突破。

思绪间,郑鹏被郭子仪拉到一个小型偏厅坐下。

本来还想说去看通风设备弄得怎么样,郑鹏无意中看装在墙上的风扇,很快就住了口。

很明显,这房间就是测试场,郭子仪急不及待把自己拉到这里,就是想展示他们这些天的劳动成果。

“都准备好了吧?”郑鹏笑着问道。

“当然”郭子仪有些兴奋地说:“飞腾兄,就等你好好体验一下,要是没问题,嘿嘿,这事就成了。”

郑鹏大大方方地说:“好,就看看你们摆弄成怎样。”

等郑鹏坐下后,郭子仪开始吩咐:“老丁,看你的。”

“哎”老丁连忙应了一声,然后轻轻拉了一下墙边的绳子,隐隐听到“叮”的一声,墙上的扇叶开始慢慢转了起来。

“呼呼”“呼呼呼”那扇叶越转快,坐在扇叶对面的郑鹏,感到阵阵凉风扑面,只是一会儿的功夫,脸上、身上的汗水都吹干了。

郑鹏暗暗点头,不过脸上没有什么表示,不动声色地说:“就这么快?”

老丁连忙说:“少爷,还能更快,你稍等。”

说话间,老丁连拉了两下绳子,这是一个加快速度的信号,很快,墙上的扇叶转得飞快,郑鹏感到,自己头上的幞头都吹动了。

估算了一下,自己离扇叶大约二丈远,大约是六米左右,这个距离还能感受到这种风力,光是靠人工转动就做到,这已经超出郑鹏期待。

风扇的原理其实很简单,都是利用扇叶的转动送风,不同的是现在要用人手带去,而后世装有马达,用马达驱动。

感觉到了风,郑鹏故意没叫停,就想看看这种强度的风力能维持多久,没想到等了一刻钟,送风还是很稳定。

“不错,风力足够了,也实用,可以停下了。”郑鹏开口道。

停下来,正好看一下结构。

风扇是用皮带带动,转过轴转动的把人力转化为扇叶的转动,郑鹏看了才知,老丁在设计时考虑到稳定问题,设置了两个传动装置,可以单人操作,也可以双人联动,从则让风力输出更稳定。

考虑轻便性和技术问题,扇叶是用木板作低,在连接处镶嵌铁皮,可以增加耐用之余,又起到装饰的作用。

老丁小声在一旁介绍:“少爷,按你说的,带动的方式,有手摇和脚踏二种,现在只是手摇版。”

考虑得挺周到,真不愧是老行尊。

郑鹏满意地点点头,然后径直说:“好了,这套明式通风设备算你们过关了,还有那套暗的呢?”

“少爷,那套暗式通风设备已经开始了”老胡一脸讨好地说。

郑鹏四下打量一下,很快就找到异样的声音:首先是四周,多了几根送风的管子,就是坐的地方,茶几下面,也伸出一截管子,不断有风从管子时吹出。

事实上,暗管所输送的风很小,只感到不断有风,坐在一旁,可以感受到清风环绕的感觉。

特别现在天气炎热,管里吹出来的风凉凉的,坐在一旁有种无风自动、清风徐来的感觉,郑鹏坐了一会,又跟着老胡去看,正好看到有仆人卖力地转着制风的风柜。

就是用这种风柜转动来制风,通过风压进管,然后从管道涌出,突到送风降湿的效果。

都是送风降温设备,但两者却截然不同。

风扇是皮带带动,风大、但噪音大,转动时还有“咯吱”“咯吱”的声音;用管式送风,风小,但很静,有时需要静下来才能听到风的输送。

总的来说,风扇适合一些对环境要求不高的地方,像大堂、会议室等,而管式送风设备,适合一些密室、书房使用,特别是练字、绘画时使用,更合适。

这二种简单的制风设备,跟后世的空调、制冷机、各种水冷设备相比,简直是各种被碾压,可问题是,现在是科技非常落后的大唐,没有电、没有马达、没有各种制冷剂,靠的是人手,没法比较。

在后世,两者相隔几百公里,有事一个电话,要是打上几个电话都没人接,都觉得对方太慢了;可这事放在大唐,要通知几百公里外的人,寄信三个月有回音就不错了,就是派专人去,就是骑马来回也要几天。

根本就没有可比性。

这些通风降温设备,在大唐算不错了,老胡、老丁那一众手艺深湛的匠师,对郑鹏的这些奇思妙想佩服得五体投地。

郑鹏对老胡、老丁他们也很满意,把自己要求做的都做了,有很多细节的地方,自己没有注意的,他们发现后,主动加以改良、完善。

“怎么样,飞腾兄,还行吧?”郭子仪有些紧张地问道。

郑鹏点点头说:“不错,很好。”

现场响起一阵掌声和欢呼声,郭子仪高兴地说:“飞腾兄,那我们能做这个赚钱了?”

看到自己的辛勤的工作终于得到认可和肯定,就是郭子仪,也有一种如释重负的解脱感、骄傲感。

“当然”郑鹏笑着说:“子仪兄,我们先不急着赚钱,这些都是新玩意,很多人不知,贸贸然跑去推广,估计很难让人信服,还不如先做几个样板,等大伙知道有个这么精巧的东西,宣扬开来,到时不用我们去找客人,客人主动找上门。”

郭子仪闻言点点头:“还是飞腾兄相得周到,就依你说的。”

156 风来仪和凉得快

产品调试完毕,无论是郑鹏、郭子仪还是库罗,都不适合抛头露面,毕竟商人地位不高,对仕途也可能有不好的影响,虽说世家大族多在经商,但遮丑布还是要的。

好在郭子仪早就备案,从他家店铺里抽了一个叫郭七的人来负责。

郭七是郭家的家生奴,精明能干,忠诚方面没问题,没调来前是当成未来掌柜培养,对长安很了解,是不错的人选,郑鹏和他聊了一会,很快就同意郭子仪的建议。

这时闻到动静的库罗也起来了,过来打完招呼后,提出一个问题:“就要推出去了,可这两个产品还没有名字呢,飞腾兄,得给它们取个名字吧。”

“对,不仅要取一个名字,还要取个响亮的名字,我们一炮而红。”郭子仪点头附和。

郭七犹豫一下,小声地说:“这产品怎么定价,小郎君们还得拿个主意。”

郑鹏摆摆手说:“不急,我们一件件把它捋顺,先说名字吧,子仪兄,库罗兄,你们这段日子最辛苦,就由你们取个名字。”

“飞腾兄,让我们取名字,这,合适吗?”郭子仪有些受宠若惊地说。

无论古今,像题字、取名、留章这些事,都是一种荣幸,或者说是一种肯定,像家中有新生儿,取名字的肯定是家中最有权威的人拍板,郑鹏把取名的权利交给郭子仪和库罗,这是一种肯定。

“有什么不合适的,让你起就起。”郑鹏没好气地说。

郭子仪指着风柜,沉吟一下,然后开口说道:“风柜一转,清风徐来,对了,就叫风来仪,飞腾,你觉得怎么样?”

不用说,风来仪改自“有凤来仪”,听起来大方得体,郑鹏点头说:“风来仪,不错,就叫它风来仪。”

这家伙,名字里有个“仪”字,起名也巧妙把“仪”字放了进去,还真有点小心机。

郭子仪起了名,现在轮到库罗了。

库罗没有心理准备,没想到自己也有起名字的待遇,听到郭子仪起得那么文艺,只见他纠结了好一会,才从嘴里挤出:“这个风大,扇一会就凉爽了,不如,不如叫凉得快吧。”

说完,马上补充:“某才疏学浅,起得不好,要不,还是飞腾兄起吧的。”

“就凉得快,简单、直接,客人一听就知它的用途了。”郑鹏当场拍板。

不就是个名字吗,叫什么都行,郑鹏自然不会在这些小问题上浪费时间。

郭子仪搓着手,高兴地说:“好了,现在说说售价吧。”

这是郭子仪最关心的事,最近这么忙,起早贪黑就是为了搞点钱,让自己的生活过得滋润一点。

定价的高低,直接影响收入。

郑鹏转头询问道:“要定售销价,得先了解成本,老胡,你说说成本。”

老胡忙应了一声,然后开口说道:“三位公子,小的算过了,不算工钱,只算材料的话,风来仪的成体需要八百钱,主要用到的木料都是上好的木材,还用到不少铁器,像连接的铁管,打造起来费时费力,至于凉得快,便宜多了,只是用了一点铁皮,木料和皮带值不了几个钱,成本大约在三百钱。”

开元盛世,物产丰富,价格便宜,铜钱的购买力杠杠的。

大唐在工商业中大量使到奴隶,这些奴隶没有工钱,每天给点吃的就行,任劳任怨,于是很多地方都不计算工钱。

库罗有些感叹地说:“成本挺高啊,八百钱,都能买几匹细绢了。”

“工钱也得算,依某看,价格得翻三番,风来仪卖2500钱,凉得快就卖1000钱,这样我们才有赚头。”郭子仪扳着指头算了一会,然后给他一个他自认为满意的答案。

郭子仪算出答案后,所有人都把目光放在郑鹏身上,他是整个团队的核心,什么事都要郑鹏拍板才行。

郑鹏有些无语地看着郭子仪,这个家伙还真会想,2500钱,简直就是10个二百五。

“飞腾兄,这价钱是不是太高了?要是高,你降一点,某只是提个建议,价钱是你说了算。”让郑鹏看得有些不自在,郭子仪连忙说道。

“好了,风来仪的售价是十贯,凉得快售价是三贯,风来仪要是需要走地底,打洞费另算。”郑鹏斩钉截铁地说。

很难想像,眼前这位郭子仪会成为传奇式的将军,让他开个价,那价格开得非常小家子气。

“不,不会吧,十贯,是不是太黑...不对,是不是高了点?”库罗有些惊讶地说。

郭子仪也附和道:“飞腾兄,价格要得这么高,会有人要吗?”

开了2500钱,郭子仪都觉得有些心虚,没想到郑鹏二话不说,张嘴就把价格翻了十多番,这还不算,还说要挖洞安放的话,还得额外收费。

“你们觉得价格高?”郑鹏开口问道。

郭子仪和库罗连连点头,就是一旁的老胡和老丁,也露出同意的神色。

郑鹏解释道:“除了成本,我们还得人工,还有研发费用,前期我们可是砸了几百贯过去,子仪兄和库罗兄为了这件事,大半个月都在这里干,这得算开发成本啊,再说这产品,成本不能只算成品,打造时出现的次品也得算进去,还得有利润,大唐就我们这里独一份,物以稀为贵,这价钱很公道了。”

说完后,郑鹏一脸坚定地说:“就这价,他们爱要不要。”

郭子仪和库罗对视一眼,然后点点头:“行,就听飞腾兄的。”

郑鹏想了想,开口叫道:“郭七”

“小的在。”

“记住,质量要把好关,每一台设备都要刻好名字、出产日期,打上我们的标记,某、子仪兄和库罗兄,一共三人出来赚钱,这里以后就叫三宝号。”郑鹏吩咐道。

古代可没有什么知识产权,推出后也不知会不会让人模仿,郑鹏一早就装备好打响自己的名号。

“三宝号,这个名字有意思,某喜欢。”郭子仪高兴地说。

郭七连忙答应。

名字有了,价格也定好,现在就差客人了。

郭子仪拍拍郑鹏的肩膀,一脸认真地说:“飞腾兄,现在就看你的了,去平康坊宣传一下,以你的影响力,一张嘴就财源滚滚,到时数钱都数到手软。”

平康坊是销金窟,一天光是赏钱都不知有多少,那些钱来得容易,花起来也慷慨很多。

“不,平康坊不考虑,起码一个月不考虑”郑鹏解释说:“要是先做平康坊的生活,到时让人一宣扬,说这是青楼和青楼女子才用,到时想卖出去就难了。”

库罗有些不肯定地说:“要不,我们拿一套成品去市场,找识货的人。”

郭七也积极出谋划策:“小的在长安多年,认识不少尊贵的客人,要不,就让小人找他们推荐一下。”

万事开头难,产品做出来后,怎么把别人没见过产品卖出去,这是一个很认真的问题。

郑鹏摆摆手说:“都不用想了,第一个客人有了,你们收拾一下,准备去左教坊安装,一会我先去打个招呼。”

就在入职前,郑鹏许诺过钱公公,会想办法给左教坊降温,前些日子钱公公还提起这事,是时候兑现诺言了。

每天都有官员到教坊喝酒、听歌看舞,这是一个不错的宣传场所,到时客人现新奇好用的风来仪和凉得快,宣传出去后,销路也就不用愁了。

说干就干,郑鹏马上动身去左教坊,听到郑鹏说要给左教坊送可以降温消暑的设备,钱公公当场就同意,还大方地表示全力配合,左教坊的杂役也听从指挥。

时间就是金钱,在郑鹏的调度下,郭七当天就带着工匠和材料到左教坊,开始安装大唐第一台风来仪和凉得快。

157 不怕遭雷劈

在研究时,郑鹏就把后世标准化理念灌输给工匠,规定每一个部件都设一个母件,以后再生产同样的部件,就以母件作参考。

把产品分拆成不同的部件,每个人专门做一样或几样部件,都说工多艺熟,这样做不仅提高效率,也有利于提高产品的质量。

部件标准化的好处不止生产效率提高,安装起来也方便,仅仅是一天的功夫,郭七就带人在左教坊安装了十二台凉得快和二台风来仪。

风宫厅、雨商厅、雷角厅、电徵厅和雾羽厅各装二台大型凉得快,会餐厅也装二台,这样左教坊的乐工、艺伎时在排练、吃饭时就不怕热,剩下那两台风来仪,分别装在教坊使钱公公、副教坊使王文举办公的房间。

凉得快和风来仪装好后,后果非常好,左教坊上下都非常满意,对郑鹏是清一色的赞美,有些教坊的官员看到效果这么好,当场就找负责人郭七询问两者的价格。

跟后世相比,凉得快和风来仪的效果太一般,太损耗劳动力,估是白送也嫌碍地方,可是唐代,这是首创,独一份,有比较就有伤害,和以前没装时好太多了。

炎热的时候,只有那些当官的和几名头牌可以享受婢女、杂役旁边扇风的待偶,现在可好,绝大部分人都可以享受到凉风的待遇。

这也与长安城的设计有关,城墙、坊墙还有宫墙,起到安全作用的时候,也阻住了风,以至城内空气流动不足,在室外还好一些,在室内感觉很明显。

钱公公对凉得快和风来仪很满意,心情一好,留下郭七一行在左教坊用餐。

左教坊的饭菜一般,还比不上三宝号的伙食,可郭七等人很兴奋,原因是安装时,可以看左教坊排练歌舞。

教坊不是有钱就能进的,除了皇帝,官员也可以去喝酒、听歌看舞,而普通人根本就不让靠近,郭七他们不仅吃了饭,还有机会看到大人物才能欣赏的歌舞,回去可以吹嘘很久了。

对郭七这些地位低下的人来说,能进一次教坊,看一下教坊女伎吹拉弹唱,是一件值得夸耀和回忆的事,但对有的人来说,去教坊就像回自家后园一样随意。

作为四品上中书侍郎的陆锦,就有这样权力。

陆锦喜欢在下值后,跟朋友一边欣赏歌舞一边喝酒助兴,用他的话这叫雅,这叫调剂生活,不过陆锦喜欢到教坊里喝酒,他认为平康坊的人员太杂,三流九教都有,跟那些人一起有失身份,再说一旦多喝几杯,出了丑态,传出去就不好了。

教坊没这种顾忌。

可惜最好的乐工、最出色的女伎都在内教坊,那是皇帝的“后花园”,就是陆锦花钱也不能进入,在左右两个教坊中,陆锦最喜欢就是左教坊,一来离家近,二人他认为左教坊的女妓更为漂亮。

这天下值后,陆锦又携着几个同僚,前往左教坊,打听到今晚是在雷角厅表演,不由轻皱一下眉头。

左教坊五个厅,最大是风宫厅、最小就是雷角厅,天气这么热,在风宫厅还好一点,不用那么挤,到了雷角厅,挤在一起,就是有扇子也不顶用。

算了,既来之,则安之。

“这是什么,好神奇。”

“就像风车一样。”

“好大风啊,教坊什么时候装了这么神奇的东西。”

“什么,这叫凉得快?还真贴切。”

还没到雷角厅,就听到有人在大声讨论着什么,陆锦心里好奇,连忙走快几步,刚踏进雷角厅,迎面就是一股风扑面而来。

不对啊,今天没什么风,为了隐秘和安全,教坊的围墙很高,很少有什么风,刚才在走廊时没一丝风,怎么这里有风?

进到里面,风更大,平日坐得三五分散的官员,全围在一个角落里,饶有兴趣地看着,陆锦注意到,那风就是几片奇怪板子转动发出的,一时好奇走过去观望。

没一会,陆锦把一个左教坊的杂役招过来,一粒金豆子抛过去,那杂役连忙接住,然后恭恭敬敬地说:“陆侍郎,有什么吩咐?”

陆锦指着那个转动送风的装置,开口问道:“这个凉....”

“凉得快。”杂役提点道。

“对,这个凉得快是怎么回事,哪来的?”

杂役连忙说:“这是郑乐正赠给教坊的大礼,是找一个叫郭七的人做的,很神奇,一个人就能转动,用手用脚都行,哦,对了,教坊使的房间还有一个风来仪,啧啧,也是很新奇有趣。”

这里有“跑得快”,还有风来仪?

陆锦一听,马上来了兴趣:“有意思,某去找钱公公闲聊一会去。”

......

左教坊的比赛完了,一时也不什么事,风来仪和凉得快不仅调试出来,还在左教坊完成了安装,算是免费有做了广告,郑鹏终于又可以恢复原来悠闲的状态。

钱能赚多少不好说,起码在练完功后,可以睡个回笼觉。

现在的状态有些尴尬,高级官员看不起郑鹏,而郑鹏也看不起他们,要在短时间内强势崛起,起码也得让崔源忌惮,想来想去,只有李隆基有这个能力。

一想起崔源,郑鹏突然想起了黄三,这小子去博陵半个多月了,怎么还不回来,不会出事了吧?

对了,郭可棠的老子郭鸿,不是一早就召到长安听候任用的吗,也不知安排他做什么官,这么久,也不见他来找一下自己。

这家伙,做人还不如郭可棠呢。

刚刚洗了把脸,正考虑要不要再补个觉时,突然有人大声叫道:“飞腾兄,飞腾兄。”

跟姓郭的还真有缘,刚刚想起一个有点“白眼狼”的郭鸿,转眼又来一个蹭饭的郭子仪。

郭子仪跑着进客厅,跑得有点上气不接下气,看到郑鹏后,一脸激动地说:“飞腾兄...好消息,好消息。”

“是不是订单有着落了?”郑鹏心头一紧,连忙问道。

郭子仪伸出一个大拇指,兴奋地说:“飞腾兄,你真是神了,没错,今天一大早,就有管家打扮的人上门,张口就要凉得快和风来仪,今天到现在,半天就卖了八台凉得快和五台风来仪,钱都全都收了。”

教坊哪里,是一个绝佳的广告位置,赠送的设备,其实就是自己活广告。

这不,一大早就有生意上门了。

“不错,这是好的开始。”郑鹏的握着手,眼里露出希冀的光芒。

扣去成本和花销,售价的三分之二是纯利润,从贵乡出发到现在,除了下注押自己赚了一点,其它时间都是只出不进。

现在才算真正赚钱。

郭子仪有些兴奋地说:“那些人,真是疯了,一个个只顾着什么时候能装上,对价格一点也不在意,早知把价格再提一提。”

环境能改变人,前面郭子仪卖个2500钱都觉不好意思,听说郑鹏要价10贯时,自己都觉得价格太黑,可看到那些人那么爽快掏钱,又有自己少赚了的感觉。

“好了,就当是薄利多销。”郑鹏笑呵呵地说。

售价是成本的十多倍,到了郑鹏嘴里变成薄利多销,说这话也不怕遭雷劈,问题是郭子仪也深以为然地说:“是啊,薄利多销。”

“子仪兄,吃过早饭没,要不一起来点?”

“不了”郭子仪摆摆手说:“某要回靖恭坊坐镇,看看今天能收多少订单。”

郭子仪说完,也不等郑鹏回应,风风火火地走了。

郑鹏嘴边露出一丝不易察易的微笑:挺有意思,一个传奇式的将军,现在有成为自己小弟的趋势。

想想挺有成就感。

158 千古第一名宦

“飞腾兄,好消息,响午又多卖了三套,加上前面的十三套,我们一天就卖出十六套之多。”

“郭七说,客人对我们的产品很满意,今天响午去胜业坊安装时,那位将军一高兴,赏了郭七二贯钱,郭七回来如实缴了上来,飞腾兄,你说这钱给他们一半作奖励,你看这样可好?”

“哈哈,哈哈哈,飞腾兄,有件事你听到一定很高兴,一大早门外就排了十多人,都是要买我们凉得快和风来仪,一大早看到这么多人急着送钱,真是一大早就有好心情。”

“平康坊有二间青楼派人上门说要订货,一张口就要十台,某就听你的,拒绝了,不过想想都有些可惜。”

“累死了,现在人手不够,本公子都要下场帮忙。”

“飞腾兄,听你劝了,今天又买了一批奴婢,要不然还真吃不消。”

.....

郭子仪喜欢到郑鹏处蹭饭,只要有空就骑上马跑过来吃上一顿,每次都过来说的都是与三宝号有关的事情,随着凉得快和风来仪的热销,他也由原先的兴奋变成抱怨。

忙疯了。

好在每天收到大笔的钱,保留了郭子仪的干劲和激情

凉得快和风来仪成为长安权贵的新宠,去朋友亲戚家探访,看到凉得快或风来仪,觉得有趣,问这是什么的时候,人家会兴致勃勃地介绍一番,然后不经意来一句:怎么,你家还没装吗?

能说什么,不就是钱吗,面子不能落下,出了门,二话不说,马上让人去拿钱去装。

于是,三宝号的规模一扩再扩,原来工匠学徒加起来只有十人,先是增到二十,然后是四十,后来还不够用,郭子仪一合计,把一些简单的部件外包出去,这才稳住阵脚。

凉得快和风来仪有季节的局限性,只能在夏天用得上,自然要抓紧时间,人手也不用太多,免得夏季一过,又得头痛削减人手的事。

郑鹏的小日子过得不错,看看书、练练字,偶尔去教坊看看,心情好还到平康坊喝个花酒,三宝号的事全扔给郭子仪,以他的能力,管理一间三宝号绰绰有余。

事实上,郭子仪的确做得非常好。

时间过得很快,不知不觉就到了七月中旬,这天郑鹏躺在大厅里对着凉得快纳凉,阿寿在外面卖力地摇动,迷迷糊糊想进梦乡时,阿福带着丁横走了进来。

“郑乐正,好事,好事来了。”一看到郑鹏,丁横就高兴地叫道。

郑鹏睁开眼皮,没好气地说:“刚想睡着,就让你吵醒,说吧,有什么事,要是没好事,以后别想再拿卤肉。”

丁横笑得像个二皮子脸:“现在骗哪个也不敢骗郑乐正,是真的,高公公来了,就在左教坊,点名要见你呢。”

高力士点名要见自己?

郑鹏听了心里一个激灵,一下子睡意全无,猛地站起来,连忙问道:“真的?高公公要见我?”

高力士有从龙之功,有能力又对李隆基忠心耿耿,就是皇子公主看到,也得叫他一声“阿翁”,是大唐炙手可热的人,突然说要见自己,一时间都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对对对,郑乐正,你还是赶紧换身衣裳吧,对了,钱公公让你把卤肉也带点,说高公公喜欢吃。”

郑鹏应了一声,转身回房间换衣服。

一刻钟后,郑鹏就在钱公公的房间,看到了这位号称千古一宦的大唐名监。

刷新认知啊,在郑鹏心目中,太监要瘦削,一脸阴耳险奸诈,要么肥头大耳,横蛮霸道,一个个说话阴阳怪气、话里夹刀,说话三句不离陛下,好像时刻暗示自己是皇帝代言人的身份。

可高力士却给人完全不一样印象:此时正值中年的高力士,剑眉星目,面容仪美气质不凡,要不是知道他是太监,还以为他是谦谦君子,最令人惊奇的是他的身高,郑鹏目测有一米九以上,比钱公公高出不止一个头,放在后世,说不定可以做一个职业篮球队员。

史书记载,高力士身高六尺五寸,以前郑鹏觉得是吹牛,一丈三米三,换算一下有215CM,都能叫巨人了,可到了大唐,发现大唐的长度略有不同,一尺折合只有30.7厘米,这样一来,六尺五寸就不是吹嘘了。

每个朝代的尺寸都有差异,在商朝,一尺给合16.95cm,按这一尺度,人高约一丈左右,这就是“丈夫”的由来。

高力士不仅高,面容还俊美,绝对是一个美男子。

可惜了。

就在郑鹏浮想联翩时,高力士开口道:“郑乐正声名远播,想不到这么年轻,真是后生可畏。”

“公公过奖,某愧不敢当。”郑鹏谦虚地说。

第一次看到高力士,也不知说些什么,干脆少说些,免得说得多错得多,给他留一个沉稳的印象也不错。

高力士打量了一下郑鹏,看到郑鹏面容秀美,说话沉稳,举止大方得体,不由暗暗点点头。

难怪圣人(李隆基)对这位小郎君赞誉有加,还特地来看看他的表演,的确有过人之处。

对高力士这种忠仆来说,李隆基欣赏的,他也会欣赏。

高力士开口道:“这次是奉皇上之命...郑乐正,不用行礼,只是问几句话,不是圣旨。”

看到郑鹏要行礼,高力士笑着阻止。

郑鹏也不想行礼,可不能在高力士前表现对皇帝的不敬,高力士说不用,心里松了一口气,连忙谢过。

华夏是礼仪之邦,特别是阶级分明的封建社会,各种礼数不知有多少,身处高位还好一些,地位低的,处处都要行礼,这是去年过年时,郑鹏哪里都不去的原因。

高力士继续说:“安禄可汗在八月下旬到长安朝见天子,礼数不能少,不知郑乐正有没有兴趣,担任副接待使一职,务必让安禄可汗感受到我大唐的诚意。”

愿意,太愿意了,郑鹏心中一动,马上恭恭敬敬地说:“食君之禄,分君之忧,能为国出力,这是某的荣幸。”

一个小小的八品乐正,能参与接待安禄可汗的工作,还担任一个副招待使,还是高力士这种权宦亲自过问这件事,就是郑鹏再笨,也猜得出李隆基这是给自己机会。

李隆基对音乐的喜爱,可以说深入到骨髓里,不仅会欣赏,还能弹会唱,在梨园教授时,甚至脱下龙袍穿上戏袍亲自扮演,郑鹏拿出《送别》这么好的歌,可是仅得一万枚铜钱的奖赏,还以为他小家子气呢。

原来大头在后面。

安禄可汗归顺大唐,受到大唐的庇护,接受大唐的封号,还为大唐卖命,两者关系正值蜜月期,接待他简直就是白捡功劳,有了功劳,封赏也就变得理所当所。

仅仅只是作了一首曲就得到封赏,大臣们知道了,那还了得?

副接待使好啊,出事有正的挡着,有功可以跟在后面分,对李隆基的安排,郑鹏实在太满意了。

“郑乐正有这份心思,杂家会禀告皇上”高力士点点头说:“好了,等信吧,,三日之内必有佳音。”

郑鹏连忙谢过。

看到事情交待完成,一直没说话的钱公公开口道:“郑乐正,高公公喜欢吃卤肉,为你的事亲自跑一趟,你可不能让高公公白跑一趟。”

这个钱公公会做人啊,受了自己那么多恩惠,及时提点自己和高力士拉近关系。

高力士笑着骂道:“小钱,你这个田舍奴,骂杂家不是,杂家跑这么远,就是为了那一口吃食?”

“不敢,不敢”钱公公笑脸如花地说:“朝中上下,谁不知公公是人中伯乐,喜欢提携后进,以公公的身份地位,要什么没有,哪里在乎这点吃食,再说这不是金不是玉,知道公公平易近人,这才提点郑乐正。”

郑鹏转身,从门外拿来一大包卤肉,双手奉上:“那是,某一个小小的乐正,也没什么好东西孝敬公公,这里有一包自制的卤肉,还请公公千万不要嫌弃。”

“嘻嘻,这话杂家喜欢,来喜,收下吧。”高力士笑着说。

身边那个小太监走过来,拿走郑鹏带来的那包卤肉。

“好了,杂家还要回宫侍候皇上,尔等忙去吧。”高力士说完,站起来就往外面走。

以他的身份,自然不会在这里耽搁太久。

郑鹏和钱公公不敢怠慢,把高力士送出教坊,等他的马车走远,这才往回走。

钱公公看了郑鹏一眼,有些羡慕地说:“郑乐正,真是可喜可贺,皇上亲自钦点你为接待副使,说明皇上对你非常看重,日后前途不可限量。”

郑鹏谦虚地说:“都是公公提携,某一直铭记在心。”

“要是你没才华,就是给机会也没用,像有的人,就是给的机会再多,也是烂泥扶不上墙。”

郑鹏呵呵一笑,忍不住问道:“钱公公,安禄可汗不是说七月中旬来吗,怎么又改成八月中旬了?”

比赛时,说的是七月中旬,没想到高力士说是八月中旬。

“这事杂家也不是很清楚,听说是安西都护府有些异动,安禄可汗可能因此推迟一个月进京吧。”钱公公有些漫不经心地说。

159 孔雀东南飞

古代朝见天子是很神圣的事,能让安禄可汗推迟一个月,肯定是安西大都护府出了很大的问题。

钱公公明显对这些没兴趣,郑鹏也不好问。

钱公公看了看赵鹏,突然开口说:“郑乐正,你认识三宝号的郭七?”

“也不算认识,都是朋友介绍,算是有点交情,钱公公,你找三宝号,有事?”郑鹏斟酌地说。

总不能说,自己就是三宝号的幕后东家吧。

“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杂家有一个私宅,天热想几台凉得快,听说三宝号的订单都排到一个月以后,就想问一下,能不能找个熟人,可以快一点。”

难怪刚才那么卖自己脸子,原来一早就盘算这件事。

太监不能尽人事,地位也低,到处都是那种异样的目光,很多太监就是老了出宫,也不回家,而是找一个地方养老等死,无依无靠的他们,对财物有种近乎执狂的偏爱。

因为他们觉得,只有钱才能带给他们安全感。

贵为一个教坊使,钱公公对郑鹏那点俸禄也欣然笑纳,就知他是贪财之人。

“还是为什么事呢,这点小事,好说”郑鹏大方地说:“左教坊全靠公公一个人打理,每日都忙得抽不开,这点小事交给某就行。”

“嘻嘻,郑乐正,你很好,很好。”看到郑鹏这样上路,钱公公笑脸上的皱褶子一层层地打开,就像一朵盛开的菊花。

成本只有几百文的东西,花不了几个钱,对郑鹏来说,只是举手之劳,要是送礼,别说几百文,就是几千文也不好拿出手。

不怕你张手,就怕你不要呢。

当晚,郭子仪携着库罗来蹭饭时,郑鹏马上把事情交待下去。

和高力士见了一面后,郑鹏没事也不出门,就在家里等着,生怕圣旨来了找不到自己。

在家里一等就等了二天,圣旨没等到,郑鹏却等回了黄三。

这家伙,都一个多月没影了。

“终于回到长安了,少爷,小的可是天天想着你呢。”黄三一回来就哭诉着。

郑鹏没好气地说:“这么久也没个信,再不出现,还以为你跑路了呢,这段时间去哪了?”

从长安到博陵,一个人轻装上路,半个月就能来回,这家伙倒好,一去就没人影,信也没一封,郑鹏还怕他出事呢。

黄三可怜巴巴地说:“少爷待小的那么好,小的哪舍得跑呢,想写信可不识字,为了少爷的事,风里来、雨里去,再苦再累也咬牙坚持着,就是为了完成少爷的吩咐。”

说话很感人,语气也透着真挚,特别是那双小眼睛,隐约还闪着泪花,听起来挺动人的,可郑鹏一点也不为动,踢了他一脚说:“一边去,看你,别人办事都累得又黑又瘦,你倒好,回来胖了一圈。”

一个多月不见,黄三的脸明显变大,现在是夏季,炎阳高照,可他白得像深闺中的小姐。

“嘿嘿,那是小的容易胖,不容易晒黑。”谎话被揭穿,黄三有些尴尬地说。

郑鹏自顾坐下,瞪了黄三一眼:“怎么,我吩咐的事,你躲起来没去?”

被郑鹏一瞪眼,黄三吓了一跳,连忙说:“少爷,冤枉啊,你那么英明,小的那敢欺骗你,真去了,还见着了人。”

见到了人?

郑鹏的内心突然砰砰跳起来,有种小鹿乱撞的感觉,不过面上还是不动声色地说:“那你说一下,这一个多月,你都干了什么,仔细地说,不许隐瞒。”

黄三连忙应了一声,然后开始说道:“知道少爷急,小的不敢怠慢,雇了一辆马车,还多给了赏钱,起早贪黑往博陵赶。”

“到了博陵,崔氏是当地的豪门大族,很容易就打听出来,只是崔氏一族的人很不好对付,要么不知道,要么不肯说,在外面转了几天,只打听到崔家回来一名小姐,他们对外的说法是八字有点不合,生出后要送到外地养,要长大才能回府,要不然就对崔家不利一类的话,小姐的名字就叫绿姝。”

还是叫绿姝?

郑鹏楞了一下,崔源没改名字?

想了一下,很快就释然,绿姝的名字是绿姝死去的老子起的,郑鹏并没有给她起名字,崔源找回孙女,想必早已原谅了儿子,不会违背儿子的意思。

看到郑鹏没说话,黄三继续说自己的事,大约是想回来,又怕交不了差,有一天无意中看到崔府要招一批杂役,没有打探到消息的黄三趁机混了进去,被分配到厨房打杂兼试菜。

杂役都是吃主人吃剩下的,黄三负责收拾桌子,崔家是豪门世家,吃得讲究、精细,每次都剩下很多,近水楼台先得月,上菜前可以像小白鼠一样先尝点,收拾时又能往嘴里塞,收拾完和一众杂役再吃一轮,一来二来,这膘就养出来了。

绿姝平日都是住在闺楼,每天都要学习琴棋书画,很少下来,黄三也不能靠近,好在绿姝有个习惯,喜欢自己做卤肉吃,可每次都是关紧门窗,让人守着,不让人靠近。

黄三想了很久,终于想了一个主意,就是把郑鹏给他的信物,当日王申给的那个玉佩戴在身上显眼处,然后找机会在绿姝面前晃悠,绿姝看到后,很聪明地不动声色,找了个没人的机会,这才和黄三接触上。

说到这里,黄三想起什么,忙从怀里拿出一个用绸布包了好几层的物体,递给郑鹏说:“少爷,这是你的玉佩,里面还有绿姝小姐给你带的东西。”

“她没说什么?”郑鹏拿着份量并不重的包裹,手都忍不住有些颤抖。

伊人远去,大半年没她的音讯,现在终于打听到她的消息,一时心中百感交集。

“绿姝小姐没说,只说话都在里面。”黄三老老实实地说。

郑鹏没急着打开,看着黄三,好奇地说:“你怎么出来的,崔府不是你想进就进,想出就出吧?”

“是绿姝小姐故意找碴,说小的不好,管家当场就让小的卷铺盖走人,这才趁机出了崔府,回来向少爷复命。”

要是没猜错,绿姝知道自己的消息后,心情大好,给黄三不少赏钱,这家伙有了钱,回来时雇了好的马车,整天捂车厢内,好吃好喝,不仅没晒黑,还长胖了。

郑鹏轻轻打开那几层绸布,第一件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块绣着一只肥鸭子的香帕,不由心中一动,这是绿姝练习刺绣的第一个作品,她自小跟她爹在江湖上流浪,生活技能学了不少,可是女子方面的技巧没人教,想绣鸳鸯却绣成了肥鸭子。

当日自己还取笑她呢,没想到她还珍藏着这条香帕。

一看到这条香帕,郑鹏就知道黄三没骗自己,的确是办了事。

这时黄三从身上掏出一贯多钱,轻轻放在桌面上:“少爷,你给的钱还剩这么点,现在还回去。”

郑鹏摆摆手说:“算了,这些就当赏你,一会去找阿福再拿十贯,回家好好休息二天再到这里来。”

对能办事的人,郑鹏一向不吝打赏。

黄三面色一喜,他想到少爷会有赏,没想到这么大方,有这十贯钱,真是多少累都值了。

何况自己根本就没受累。

“谢谢少爷,谢谢少爷,小的以后就跟定少爷了。”黄三一脸坚决地说。

这样好的东家,打着灯笼也难找。

黄三离开后,郑鹏一个人拿着那块香帕看了很久,叹息一声,轻轻折好,一脸郑重放到怀里。

收好香帕,郑鹏拿起当日王申送的玉佩自顾笑了笑,随即放到一边。

一顿猪杂就换了这块玉佩,听王申的语气,这块玉佩挺有用的,可就是到现在,郑鹏也弄不明白王申是什么人,玉佩也就一直留在身边。

这时包裹里只剩下最后一样东西,不是信件,也不是信物,而是一本大约只有七成新的书,或者叫小册子才对,薄薄的,只有十多页,封皮上龙飞凤舞写着五个大字:孔雀东南飞。

《孔雀东南飞》是华夏文化的瑰宝,和《木兰辞》号称乐府双璧,郑鹏不知为什么,这么好的机会,绿姝不写信,也不给黄三带个口信,千辛万苦带回这首《孔雀东南飞》干什么?

郑鹏轻轻翻开扉页,然后小声读了起来:

“孔雀东南飞,五里一徘徊。

十三能织素,十四学裁衣,

十五弹箜篌,十六诵诗书。

十七为君妇,心中常苦悲。

君既为府吏,守节情不移,

贱妾留空房,相见常日稀。

鸡鸣入机织,夜夜不得息。

三日断五匹.....”

这是华夏第一首叙事的诗,很长,当郑鹏读到“感君区区怀!君既若见录,不久望君来。”时,不由停了一下,因为下面几句让人用笔划去了。

当年这诗是入初中语文课本的,郑鹏在一次才艺比赛中诵读过这首诗,对它很熟悉,就是划去了,郑鹏还能小声地背诵着:“君当作磐石,妾当作蒲苇,蒲苇纫如丝,磐石无转移。”

这四句正好是划去诗句,读完后,郑鹏心中有所悟,轻轻把书合上,闭上眼睛,外表平静的郑鹏,内心却是泛起了滔天大浪。

四句诗,二十个字,绿姝的心意和决心,表露无遗。

160 反常的崔云峰(求票票,求订阅)

知道绿姝过得好,没被崔源拿去做联婚的筹码,郑鹏终于把悬着的放下。

绿姝暗示“韧如丝”,可以看出她的决心,现在就是看自己的表现,这次李隆基钦点自己作副接待使,这可是一个盼望已久的机会。

在黄三回来的第二天,也就是高力士说的第三天,圣旨终于下来了,郑鹏依礼接完旨,把宣旨的小太监送走后,有些无奈地笑了。

圣旨洋洋洒洒说了一大堆,对郑鹏来说,只有两个信息有用,一是自己被封为接待安禄可汗的副使,二是去鸿胪寺报到,配合正使的工作。

鸿胪,本为大声传赞,引导仪节之意,后引申为处理外宾事宜,在秦国时就存在,当时叫会典,汉改为大行令,武帝时又改名大鸿胪,到了隋唐,改为鸿胪寺,是九寺五监之一。

有机会升官,其实去哪都没问题,问题是鸿胪寺是崔云峰的地盘,他是鸿胪寺少卿,自己在春风楼给他此生难忘的一脚,虽说王府的管家调整,双方表面都说不再追究,但要说两个没介蒂,就是郑鹏自己都不相信。

对了,春风楼还把有崔云峰列入黑名单,那家伙那么痴迷吕红儿,现在想进都进不了,想必把自己恨之入骨。

跑到鸿胪寺,那不是送羊入虎口吗?

气是惹祸的根源,这话说得太贴切了。

算了,自己惹的祸,就是含泪也得扛下,圣旨说接旨的即日就要去报到,郑鹏苦笑一下,还是让阿军备马,直奔承天门街。

阿军送到朱雀门就停下,郑鹏一个人进去,因为过了朱雀门就是皇城,需要有令牌才能放行,郑鹏有圣旨作凭证,可以顺利进去,当然,就是走也是走侧门,从安上门进去。

只有皇帝出巡或重大喜庆的事,才开启朱雀门。

承天门是唐长安太极宫正门,是皇帝与群臣议政和举行国事活动的重要场所,建有高大楼观,门外左右有东西朝堂,四百多米宽的横街从承天门前穿过,构成了一个非常宏大的宫廷广场,每当承天门举行“外朝”大典,广场和150多米宽的承天门大街上都是万方来朝,百姓齐贺,规模非常壮观。

逢年过节,皇帝也往往选择在承天门设宴陈乐,邀请群臣同乐。

郑鹏第一次来到皇城,内心百感交集,为自己见证历史感到庆幸,也有一种不太真实的感觉。

承天门大街两边的东西朝堂,是大唐各大重要机构的办公点,这里可以说是大唐的中枢神经,也是大唐帝国的心脏所在。

从安上门进入皇城,虽说只有一墙之隔,十多步的距离,可多少人穷其一生也不能踏进一步。

想到这里,郑鹏内心又激动起来。

打听了一下,鸿胪寺在承天门大街的西边,郑鹏兴冲冲地去报到。

“干什么的,站住。”刚到鸿胪寺的大门,郑鹏就让人拦住了去路。

“我是郑鹏,奉旨前来报到,劳烦通报一下。”郑鹏面带微笑地说。

门子上下打量了郑鹏一眼,说了句“等着”,然后进去禀报,过了好一会,门子这才出来,说了一声“跟我来”,然后把郑鹏带到一个偏厅。

“候着吧,主事的都在商议着大事呢。”门子扔下一句,然后径直走了。

又是这一招,就没点新鲜的?

郑鹏有些无语,要是没猜错,估计就晾一二个时辰,等到自己急了,然后再出现,要是自己屈服了,说不定少点折腾,要是敢质问,迎面而来就是各种打击、讽刺。

都是旧得不能再旧的套路。

郑鹏不急不疾地坐下,从袖筒里摸出一包卤肉,放在桌面上打开,抓起一块扔在嘴里,滋滋有味地吃了起来,然后又从腰里掏出一本《嵇康集》,边吃边看。

来之前,郑鹏早作了准备。

反正自己也不急。

一块卤肉还没嚼完,那门咣的一声被人推开,接着响起一个热情的声音:“飞腾兄,真的是你?”

郑鹏看到来人,楞了一下,有些不敢相信地说:“原来是崔少卿,失敬。”

怎么回事,太阳从西方升起?崔云峰被自己踢了一脚,不是把自己恨之入骨了吗,见面不冲上来真人PK就不错了,怎么还那么热情?

有些不对头啊。

崔云峰摆摆手说:“某字端文,要是没外人,飞腾兄唤我端文即可,免得生分。”

“这,这不太好吧?”郑鹏有些犹豫地说。

“有什么不好的,莫非飞腾兄还对当日在春风楼的事耿耿于怀?说起来真是丢脸,某的酒量不好,喝多几杯就胡言乱语,还请飞腾兄大人不记小人过。”

咦,这态度,可以啊。

本以为这家伙会针对自己,对自己百般讽刺,都准备好被晾在一边了,没想到崔云峰态度来了一个180度的大转变。

难不成,看到自己被皇帝破格提拨,于是改打击为巴结?

这样最好,自己可以省不少功夫,等过了这关,那帐再慢慢算。

郑鹏思如电转,马上笑着说:“哪里,端飞兄,那晚的事,某还怕你怪我呢。”

“不会,不会,本来就是某有错在先,怨不得飞腾兄,我们都是性情中人,不拘小节,以前的事,过了就让它过吧,别站着啊,请坐,坐下来说话。”

郑鹏客气了一下,坐下后,正想着说什么话题,没想到崔云峰突然“砰”一声,一掌拍在桌面上,大声吼道:“人呢?”

“小的在。”一个杂役打扮的人,急忙跑到偏厅听令。

崔云峰大声骂道:“你们这些田舍奴,真是胆大得无影了,客人来了这么久,不说糕点,就是茶水都没一杯,怎么接待客人的?还站着干什么,想挨板子吗,还不快去?”

说完补充道:“对了,就冲某珍藏的上等好茶,别拿那些喝不进口的茶水叶”

那个杂役吓得连应了几声,然后急急忙忙去准备。

崔云峰还有些余怒未熄地说:“真是反了,都不让人省心,飞腾兄,你千万不要生气,晚点我再收拾他们。”

“稍安勿燥,端水兄,可能是他们一时忘了,没事,都是自己人,多理解,多理解。”

崔云峰态度放得那么低,郑鹏也不好说什么,只能反过来安慰他。

二把手发话了,杂役的动作很快,没一会的功夫,一壶好茶、几碟糕饼就摆上桌,崔云峰还罚那个杂役拿扇子站在郑鹏背后,替郑鹏扇风。

完全是贵宾式的待遇。

崔云峰态度这么好,姿态放得这么低,还亲自作赔,连上下级的礼节都省了,郑鹏对他的印象也好了不少。

年轻人,谁没一个年少轻狂的时候。

二人愉快地聊了一会,郑鹏开口问道:“端水兄,担任这副使,某可是头一回,有很多事不懂,以后还得你多关照。”

“好说,好说”崔云峰拍着心口说:“做副使的好处是,有事正使顶着,有功跟正使分着,飞腾兄等着领功就是。”

这敢情好,郑鹏闻言,连说感谢。

和自己设想的一样呢。

“对了,端水兄,某这个副使,具体要做些什么?”

崔云峰看到郑鹏一脸喜色,嘴角浮现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闻言笑着说:“每一个外宾到来,都有一套标准的接待流程,鸿胪寺专职就是做这个,这些交由下人去做即可,我们做正副使的,把握好方向就行。”

顿了一下,崔云峰继续说道:“接待工作其实不难,谁让我们是大唐呢,那些外番来到大唐,来到咱长安,是蛟得盘着,是虎得趴着,不敢埋怨什么,要说难,最难就是那些礼节,言行举止都注意,要不然就贻笑大方,有辱国体。”

说到这里,崔云峰突然问道:“飞腾兄,你学过相关的宫廷礼仪吗?”

161 教授礼仪

“宫廷礼仪?没学过。”郑鹏坦率地说。

一到大唐,身份有败家子、商贩、乐正,这些都与宫廷差得十万八千里,又不是去参加选秀,谁会去学宫廷礼仪?

崔云峰焦急地说:“那可不行,鸿胪寺要做的,都是国家大事,一举一动都备受注目,飞腾兄你也不想在众目睽睽下失了仪态吧,特别是在陛下面前失仪,弄不好,要被弹劾流放的。”

郑鹏一想也是,忍不住问道:“那怎么办?”

“啪”的一声,崔云峰打了一个响指:“这事好办,某给你安排一个经验丰富、教学严谨又有耐心的人教你,相信以飞腾兄的聪明,很快学会。”

“那好,有劳端文兄了。”别人一片好意,郑鹏也接受了。

谁让崔云峰说得在理,而自己刚好没这方面的知识。

就是郑鹏也承认,像崔希逸、崔云峰这些大家族出来的子弟,虽说骄傲,但他们在举手投足之间,跟普通百姓有明显的不同。

说话得体,表现热情、大方。

崔云峰马上说:“飞腾兄,此事宜早不宜迟,要知朝廷上下都很重视这次会面,说不定哪天就有重臣或皇上来查看接待的事宜,不如今天就开始吧。”

“行,就今天开始。”郑鹏满口答应。

好不容易进了皇城,能出现在这里,绝不是泛泛之辈,这是扩展人脉的好机会,早点学习完,早点投入准备工作。

这里是皇城,据说李隆基体恤群臣,常到朝堂慰问臣子,面圣的机会不少,换句话来说,要是李隆基来到鸿胪寺,郑鹏就是礼仪都不会,就是有机会也也眼睁睁看着他流走。

说不定还得治一个“大不敬”之罪。

有人说“字”是敲门砖,“礼”是立身本,在官场上混,连基本礼数都不会,那还怎么混?

“飞腾兄,你先喝茶,吃点糕点,某马上云找人。”

“行,给端文兄添麻烦了,晚些请你吃饭。”

崔云峰走后,郑鹏一杯热茶还没喝完,“吱”的一声,一个穿着灰袍衫的人走了进来,看到郑鹏,开口问道:“阁下可是郑乐正?”

这声音,柔中带尖,说话还翘起兰花指,赫然是一个太监,还是一个老年的太监。

还以为崔云峰会给自己找一个礼官,最好还是一个漂亮的女礼官,没想到派来的是一名老太监。

鬼老精,人老灵,像礼仪这些,都是老人比较懂。

郑鹏是经受过新时代教育的人,不会用有色眼光看待他们,闻言马上站起来说:“正是,不知公公怎么称呼?”

“嘿嘿,好说,杂家姓陈,你就叫陈公公吧,受崔少卿所托,特来教授郑乐正宫廷礼仪。”

“有劳陈公公。”郑鹏说话间,一张金叶子塞在陈公公的手里。

能用钱解决的事,都不是事,跟太监谈感情,还不如直接用钱,简单、直接、粗暴。

陈公公眼前一亮,收钱,收入袖筒那是一气呵成。

“郑乐正,现在开始?”陈公公笑脸如花地说。

一笑,露出两个大板牙,感觉像个老兔子。

“开始。”郑鹏笑着说。

陈公公点点头,对郑鹏说:“郑乐正,我们先学习稽首礼,郑乐正请看清楚,杂家先做一遍。”

稽首就是古代的跪拜礼,是九拜中最隆重的一种,常为臣子拜见君父时所用,郑鹏听说过这种礼仪,但是没看人做过。

现在正好看一遍。

只见陈公公双手垂立,面带虔诚之色,好像皇帝就站在他面前,眼里透着敬畏的神色,好像信徒看到自己信仰的神灵一样,尼玛,这个贪钱猥琐的家伙,好像一瞬间影帝附身,演技爆裂。

还真有两把刷子,郑鹏一见,有点崇然起敬的味道:这个陈公公,肯定是对礼仪的理解到了很高深的程度。

突然间,陈公公双膝跪下并拱手至地,然后头也至地。

完成后,陈公公站起来,把刚才同样的动作又做了一遍。

一连做了二遍,陈公公解释:“这是朝堂上行的礼,到时皇上必然会在含元殿接见安禄可汗,二次稽首后,侍中(门下省首长,宰相之一)会到皇上面前接受诏旨,然后回来走到官员们东北位置,面朝西,大声宣布有制(有旨的意思),这时再次行稽首礼,行完礼,侍中开始宣读从皇上哪里接受到的旨意,然后就是贺舞,郑乐正,请看好杂家演示。”

说完,陈公公突然变得奔放起来,又是扬臂又是跺脚,然后转了二个圈,感觉有点像尴舞,特别是一个年近花甲、头发花白的老人跳起,自带喜感,郑鹏忍了好久才没笑。

跳了一会,陈公公再次跪下,一边叫着万岁,一边行礼,神态很是认真、虔诚,折腾了好一会,这才站起来。

“礼成”陈公公有些满足地说。

好像他刚才完成一件很伟大的事业一样。

陈公公看了一眼有些石化的郑鹏,一脸严肃地说:“宫中的礼仪很多,郑乐正,我们开始吧,杂家先教你稽首礼。”

郑鹏:“好”

此时,在崔云峰的办公的房间内,他几个心腹正聚在一起说话。

“崔少卿,那个郑鹏,不是跟你过不去吗?小的让人把他晾在一边,正想好好给你报一箭之仇,你怎么给他那么好招待,又是好茶又是糕点,还亲自作陪。”说话的是程勇,担任鸿胪寺鸣赞一职。

司宾署丞曾文生附和道:“就是,现在刘寺卿养病在家,整个鸿胪寺都是崔少卿主事,这么多人支持你,还怕一个小小的乐正吗?”

“何德何能,让一个小小的乐正担任副使之职。”

“对,这个姓郑的,分明就是馋臣,就靠唱一首歌上位,简直就是恬不知耻。”

几个心腹对郑鹏很不爽,直接开骂。

郑鹏跟崔云峰是死敌,跟郑鹏过不去就是讨好领导,还有一点,很多人都盯着副使的位置,还想着暗中竞争,就是没赏也能增资历,资历对文官来说非常重要,没想到,让一个名不经传的小乐正空降了。

能不憎恨吗?

就在众人腹诽时,人群中有人说:“嘿嘿,你们急什么,崔少卿早有对策,派陈公公教授他宫中礼仪了。”

什么,陈公公?

教授礼仪?

一听到陈公公,在场人脸色不由一变,当听到陈公公去教郑鹏礼仪时,在场人一个个露出幸灾乐祸的神色。

程勇笑嘻嘻地说:“妙啊,怎么忘了陈公公这活宝,固执得像榆木脑袋,教起来一丝不苟,错一点点都不行,教别人学礼仪,能把你训成孙子,哪个摊了他,简直就是自找不愉快。”

“对对对”曾文生附和道:“上次他教一个小宫女宫中礼仪,光是一个稽首礼就让人家练了一个多月,弄得那个小宫女不知哭了多少次。”

崔云峰哈哈大笑道:“某给陈公公下令了,礼可以收,不追究,但是礼仪一定要做到标准,要不然,没他好果子吃。”

众人自然是纷纷叫好。

不用说,以陈公公的“功力”,肯定可以把郑鹏整得服服贴贴。

这些人说得很准,就是隔着几重门,也能听到陈公公教导的声音:

“眼睛,眼睛看哪里,不能平盯着陛下,也不能像死鱼眼,要不然都是失仪。”

“脸上要有笑容,郑乐正,想些高兴点的事,不要苦着脸。”

“杂家说过了,手不能乱动,自然垂着。”

“头要挺,眼线要向下。”

“刚才稽首礼做得不好,杂家请郑乐正再作十遍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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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2 郑鹏的愤怒

郑鹏都有些崩溃了,这个陈公公,简直就是认真得有些过份,甚至立他一种强迫症,一种追求完美的强迫症。

头朝哪里,眼睛看哪个方向,手脚怎么放,甚至脸上还要相应表现出什么样的表情,每一步都要求到位,稍稍有一点点不满意,马上就要重新做过。

跪下并拱手至地,头也至地,这是稽首礼,听起来很简单,可是郑鹏足足跟着做了一天,那个陈公公还是不满意,让郑鹏第二天早点练习。

因为跪拜过过多,郑鹏的脑袋都有点晕晕的感觉。

可郑鹏也不怪陈公公,因为自己做的时候,陈公公也不厌其烦地一遍遍做示范,看到陈公公那么大年纪还那么认真,累得一头一脸是汗也顾不得擦,郑鹏只能咬着牙忍了。

一连三天,郑鹏都是早来晚归,天天跟着陈公公学习稽首礼,这时郑鹏深刻体会到崔云峰所说经验丰富、教授严谨、有耐心的话,这个陈公公,简直就是自己的克星。

做得不好,他会一遍遍示范,然后一次次让郑鹏重做,郑鹏想偷懒,这老头时刻盯着,想放弃,他会跟在后面,絮絮叨叨地劝,那嘴巴一刻不停,能吵到郑鹏的脑袋变大,最后还是乖乖地投降。

至于好处,陈公公倒是来者不拒,钱也要,卤肉也收,给他一包时令水果,也会笑纳,反正给什么就要什么,训练前什么都好说,可一训练,马上就换了一个人,这让郑鹏头痛不已。

咬牙坚持了三天,还是在学稽首礼,郑鹏练得快要吐了,第四天忍不住去找崔云峰诉苦:“端文兄,你给我换一个人吧,这个陈公公太固执了,再这样训练下去,我可真的快要疯了。”

“换不是不能换”崔云峰面露难色地说:“飞腾兄,陈公公是鸿胪寺最合适的礼仪师,认真又有耐性,其它的,不是脾气暴臊就是会打人,要求更严格呢。”

“不会吧,他们还能打人?”郑鹏吃惊地说。

崔云峰左右看了看,然后小声地说:“九寺五监,哪处没有皇亲国戚,这些人仗着身份特别,又精通各项礼仪,就是态度不是很好,要不要换,飞腾兄可要想好。”

郑鹏一时犹豫了。

“飞腾兄,万事开头难,你就再忍忍,等适应了,很快就能学会的,再说飞腾兄是皇上钦点的,某也想飞腾兄早日学成,然后携手把接待任务做好。”

“再忍忍?”

“忍。”

郑鹏苦着脸,继续去找陈公公学习。

陈公公正在喝茶,看到郑鹏来了,不急不徐地说:“郑乐正,今天你可是来晚了,这不好。”

不好?老子都想哭了。

郑鹏也不好说自己跑去找崔云峰告状,只好讪笑地说:“左教坊那边有点事,一时耽搁了,有劳公公久候。”

“哦,杂家忘了,郑乐正是左教坊的人,要不,我们现在开始?”

“慢着”郑鹏连忙说:“陈公公,这样练下去也不是办法,这样吧,不如换一个好一点的方法,看看效果好不好,再这样练下去,效果也不好,换个方法说不定有奇效。”

几个动作,重复不知多少次,郑鹏都练得快要吐了。

虽说不累,可一天下来,腰酸背痛,真不知陈公公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陈公公想了想,嘿嘿一笑,然后点点头说:“杂家也觉得这样是慢了点,换种方法也好,这样吧,郑乐正请随杂家来。”

终于答应了,郑鹏满心高兴,跟着陈公公往外走。

很快,郑鹏又有些疑惑了,因来陈公公把自己带到了皇城的广场上。

陈公公对郑鹏嘿嘿一笑,开口道:“好了,郑乐正,咱们开始吧?”

“不是吧,在这里?”郑鹏的眼珠子都瞪大了。

“对,就是这里”陈公公笑嘻嘻地说:“杂家想过,郑乐正迟迟不能进入状态,有可能没体会到稽首礼的精义,到这里练不错,可以看到皇宫,可以感受到皇城的气势,说不定心中有悟,可以学得更快一些。”

“可,可...可这里这么多人。”郑鹏有些为难地说。

这可是皇城,大唐重要的机构都驻守在这里,每天不知多少人进进出出,跑到皇城广场上练习礼仪,太丢人了吧。

陈公公理直气壮地说:“没什么可丢人的,只要内心坦荡,无愧于天地即可,他们在这里办公,那是为陛下效命,郑乐正学习礼仪,也是为大唐出力,怕什么?”

“这话说得对,那就有劳陈公公了。”郑鹏咬着牙,豁出去了。

“郑乐正,那现在开始。”

“哈哈...”

“哈哈哈...”

此时,崔云峰正和一群心腹,一边喝茶,一边吃着点心,笑哈哈地透过窗,看着郑鹏顶着烈日在皇城广场上学礼仪。

“崔少卿,你这招真是绝了。”

“看起来好像一个猴子,真是笑死某了。”

“就是,笨死了,就这样还想跟崔少卿斗,简直就是自不量力。”

众人嘻嘻哈哈地笑着,纷纷说崔云峰这招用得妙。

崔云峰冷笑地说:“一个小小八品乐正,还想跟本公子斗,哼,好戏现在才刚刚开始,有的让他好受。”

一个小小乐正,就以为作了一首曲就能得到皇帝青睐,这朝堂的水有多深还不知道呢,要知李隆基除了左教坊,还有内教坊、右教坊、梨园、宜春院,喜爱乐工、女伎、十家不知有多少,也许是一时兴起,说不定今天提,明天就忘,郑鹏还真以为自己有多牛。

就是真在皇帝身上排上号,这件事也不能怪在自己身上,因为郑鹏还真不会宫廷礼义,自己给他安排一个人教他,这事说到哪里也不能才怪自己。

到时人们只会说,是郑鹏自己笨,学一点礼仪也迟迟学不会。

鸿胪寺的寺卿在家里养病,现在整个鸿胪寺就是担任少卿的崔云峰主事,简直就可以为所欲为。

在皇城广场的郑鹏,练着练着,也发现事情有些不对了。

大热天,挥汗如雨在广场上练礼仪,感觉怪怪的,不少人像看小丑一样看着,隐隐还听到他们议论:

“这人谁啊,大热天跑到这里练稽首礼,疯了吧。”

“那不是鸿胪寺的陈公公吗,那可是鬼见愁,谁这么大的仇恨。”

“就是,真是可怜,估计是得罪人了。”

.....

一瞬间,郑鹏怒了。

163 有仇不报非君子

很明显,自己被人耍了。

一直以为自己是皇帝钦点,崔云峰不敢拿自己怎么样,没想到自己低估了崔云峰的胆量,这家伙一开始就没打算让自己好过。

上有政策,下有对策,这家伙表面功夫做得那么好,好到郑鹏一开始也没怀疑,还把他当成识事务的人,直到被他耍得团团转,这才后知后觉。

有事真追查起来,也奈何不了他。

没派苦差给你,没打没骂没孤立,就是让你学习最基本的宫廷礼仪,也就是认真一点、要求严格一点,总不能这一点也算罪过吧。

这个陈公公,本身就是一个很固执、擅长捉弄别人的人,暗中还受了崔云峰的指使,于是对自己百般折腾。

份内的事还要收好处,这样已经很可耻了,而收了好处不仅不办事,还背后捅别人一刀,简直就是人神共愤。

郑鹏愤怒归愤怒,可人还没有失去理智,知道翻脸没人,因为他们肯定不会承认,还会打草惊蛇,于是强忍愤怒没当场翻脸,只见郑鹏眼珠子转了转,很快假装晃了一下,然后一屁股坐在地上。

“你没事吧,郑乐正。”陈公公连忙问道。

郑鹏有些“虚弱无力”地说:“不知为什么,感到头晕眼花,全身乏力,好像吸气都困难的样子,这,这是怎么啦?”

现在烈日当空,气温也高,人在屋外晒一会就头晕眼花,陈公公自己也晒得一头一脸是汗,闻言马上说:“郑乐正,今天练得挺辛苦的,要不,先练到这里,杂家明日再教你好了。”

训练归训练,要是郑鹏有个好歹,陈公公也怕自己担责,要知郑鹏是皇上钦点,出了事自己可负不起责任,看郑鹏的样子,很有可能是中暍(中暑古代称为中暍),这事可大可小,不能再在这里折腾下去。

真出了事,崔少卿肯定把责任都推在自己头上。

这些读书人,身子就是弱,才晒这么一会就要晕,陈公公心里有些看轻。

“这,这样好吗?”郑鹏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陈公公马上说:“身体要紧,郑乐正,先养好身子再说。”

嘴上是这样说,心里却冷笑道:真是笨,让人玩得团团转,还傻乎乎的不知道,真是让人卖了还帮别人数钱。

“那好,有劳公公了,某先回去,明日来的时候,给公公再带点卤肉。”

哼,你这个老货,先让你得意,早晚让你哭不出来。

“嘿嘿,郑乐正真是太客气了,恭敬不如从命,那杂家就不客气了。”陈公公乐不可支。

一份工作,可以两边收好处,还能讨好上司,简直不要太美好。

郑鹏拖着“疲惫”的身子走后,陈公公回到崔云峰办公的房间:“见过崔少卿。”

“怎么回事,姓郑的走了?”

“郑乐正身子骨不好,在外面晒了一会,就有中暍的迹象,小的怕出事,不好交待,让他先回去休息,明日再继续。”

崔云峰哈哈一笑,把一贯钱用力一抛:“干得不错,明日继续,好好磨磨他的性子,哈哈哈。”

陈公公一手接着,讨好地说:“明白,杂家一定让郑乐正知道,有些人他是惹不得的。”

郑鹏出皇城时,那是一脸的“虚弱”,一回到家,砰的一声,一脚就把门揣开,一脸暴怒。

黄三正在和阿福下棋,看到吓了一跳,连忙上前讨好地说:“少爷,你没事吧,是哪个不长眼的,惹你生这么大的气?”

郑鹏大约把事情说了一遍,然后下令道:“黄三,你去打听一下,那个陈公公是什么人,还有,看能不能打听,崔云峰要干什么?”

黄三最擅长打探消息,让他去做这种事就最合适不过。

“少爷,我马上去。”

第二天一早,开坊门的鼓声刚敲响不久,黄三回来了,还带着一身酒气,一看到郑鹏,马上把自己打听到竹筒倒豆子般全说了。

也不是什么隐秘的事,黄三认识一个朋友,正好在鸿胪寺做杂役,一顿饭,二壶阿婆清酒,就把他知道的事掏了个精光。

崔云峰的确是没安好心,那个陈公公,绰号鬼见愁,最擅长折腾人,最高记录是让人学了一个月的稽首礼,还喜欢亲力亲为,就像他示范一次,然后让人跟着做一次。

这应是一种心理变态。

陈公公本是太常寺的人,太常寺主要负责礼仪一类,崔云峰听说郑鹏要来鸿胪寺报到,担任这次接待安禄可汗的副使,连夜跑到太常寺借人,就是为了整郑鹏。

崔云峰在郑鹏来之前,暗示郑鹏是自己的仇人,郑鹏第一次到鸿胪寺报到,原来是一个手下故意冷落郑鹏,等于崔云峰知道后,马上说这样太便宜郑鹏,手段也太幼稚,于是就有示好的那一幕,当日就让陈公公来教郑鹏礼仪。

真是用心良苦啊,郑鹏听完,那脸色都变青了。

“欺人太甚。”郑鹏猛地一拳击桌面上,发出砰的一声。

除了崔源那次吃了一个大亏,郑鹏还没让人这样欺负过,都有种当场暴走的冲动。

“少爷,三思啊”阿福连忙说:“崔云峰是四品少卿,现在还是鸿胪寺的主事人,要权有权,要人脉有人脉,小不忍乱大谋。”

“是啊,少爷。”阿军难得开口说:“要是没当日春风楼那一拳,少爷今日就没必要这般被动。”

黄三也劝说:“少爷,那个陈公公非常贪财,要不,给他多送点,让他识趣点,反正还有不到半个月,安禄可汗就来了。”

郑鹏一脸正色地说:“当日的事我能忍下,今日肯定不会那么被动,但今日本少爷是跪着生活,低头做人,男子汉大丈夫,做了就不要后悔,有仇不报非君子,这个仇不报,睡都睡不好。”

“可是少爷,对头势大。”阿福小声地说。

“能报就报,不能报,就等有能力再报,急什么。”

阿寿苦笑地说:“那个崔云峰,是四品少卿,现在整个鸿胪寺都是他主事,少爷在长安,官员的朋友也没一个,再说就是有,人家也不一定肯对付一个四品少卿,还是出自博陵崔氏的四品少卿。”

郑鹏冷笑一声:“没错,就实力来说,如果说本少爷是一只野兔,那崔云峰就是一头狼,野兔想打败狼,根本没可能,要想打败狼,我们得找一只老虎。”

黄三惊讶地说:“老虎?少爷,我们去哪找这只老虎?”

“小地方难说,但在长安,遍地是老虎”郑鹏嘴角露出一丝冷笑:“黄三,刚才听你说,你那个杂役朋友说过,崔云峰这人酒量一般,多喝几杯就会说胡话,有一次鸿胪寺聚会,这位崔少卿喝多了,是这位杂役和他的随从一起送他回去的,在马车说了不少胡话,对吧?”

黄生眉飞色舞地说:“对,我那朋友说,崔云峰喝醉了,又哭又闹,还在马车里跪着,一边打自个嘴巴,一边说什么阿土错了,阿土错了,阿耶不要生气什的,笑死人了。”

“你朋友没听错吧?”

“没错,当时小后也不信,他拍着心口说绝对没听错,要不然他就是龟儿子。”

郑鹏嘴边露出一丝坏笑,冷冷地说:“好,很好,崔云峰,春风楼那一拳,看来你还没有吸取教训,我让你看看,得罪我郑鹏有什么下场。”

黄三和阿军对视一眼,不知为什么,他们一看到郑鹏嘴角的坏笑,就有一种内心发寒的感觉,心里不约而同多了一个念头:崔云峰要倒霉了。

164 皇城溜龟

“陈公公,郑鹏来了没有?”回到鸿胪寺,崔云峰的第一件事就是问郑鹏来了没有。

没什么事,比看仇人被折腾更有快感,特别是昨晚去春风楼想找吕红儿,可再次被拒之门外,有钱也不让进,这让崔云峰老脸无光,心中更怨恨郑鹏。

要不是这个家伙,说不定吕红儿都让自己拿下了。

“回少卿的话,尚未见郑乐正。”陈公公恭恭敬敬地说。

崔云峰皱着眉头说:“那家伙,不会是怕了,不敢来了吧?”

正在说话间,程勇急匆匆跑进来,一脸兴奋地说:“来了,来了,崔少卿,姓郑的来了。”

终于还是来了,崔云峰冷笑地说:“陈公公,一会就看你的,最好是让他兴冲冲地来,走的时候要扶着墙走。”

“嘿嘿嘿,崔少府放心,杂家的能耐你是知道的,一定不让他好过。”陈公公冷笑地说。

程勇笑嘻嘻地说:“我们今天就等着看好戏吧。”

三人相付一笑,彼此眼内都有幸灾乐祸的神色。

没多久,郑鹏进来了,人还没进房间,就是闻到一股草药味,人也有点蔫蔫的感觉,好像没什么精神一样。

“郑乐正,你没事吧?”崔云峰吃惊地说。

虽说心里把郑鹏恨之入骨,但表面功夫崔云峰还是做得很足,他得让郑鹏放下戒心,安心“受虐”,真有事的时候,也方便开脱。

“没事,就是昨日有些中暍,看了郎中,说我最近劳累过度,还在炎阳下暴晒,以至体虚气弱,现在每天都要喝药养身,让诸位见笑了。”郑鹏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折腾出病了?

崔云峰听了心情大好,有一种大仇得报的快感,接着又有些鄙视,这家伙,不是玩女人掏空了身子吧,才几天就累垮?

不过换作自己,说不定身子更差,平康坊那么多花魁爱慕,甚至不惜扬言不要钱也愿意陪郑鹏一渡春宵,哪有猫不吃鱼的道理。

“身体抱恙,那得好生休养,去吏部告几天假就行。崔云峰假惺惺地说。

不管怎么样,表面功夫还是要做足,要是郑鹏真是倒下,作为鸿胪寺主事,自己也脱不了干系。

郑鹏苦笑地说:“郎中也是这样劝,可某一想到安禄可汗就要来了,接待的事不能怠慢,不能辜负陛下的一番美意,让郎中开点猛药,这样一天可以学习半个时辰,好过没练,对吧?”

有病也自动送上门受有虐,真是笨到没药医了。

崔云峰心里冷笑,不过表面还是一脸敬重地说:“郑乐正抱恙也为国出力,这等精神感天动地,某一定向陛下禀明。”

嘴上说得漂亮而己,崔云峰肯定不会替郑鹏说好话。

郑鹏一脸“惊喜”地说:“崔少卿果然是仗义,有空一定要请崔少卿好好喝上几杯。”

人生如戏,应了那么句话,实力不够,演技来凑,要是郑鹏有足够的实力,直接辗压他就行,哪里需要这般说话。

就是不用照镜子,郑鹏也感到自己的演技炸裂,演技好像又精进了。

“郑乐正客气了,这是某应份之事,不过有空和郑乐正喝上几杯,倒也是人生一大乐事。”崔云峰笑呵呵地说。

正好,有机会去平康坊转一圈,反正有郑鹏这个冤大头付钱。

郑鹏好像想起什么,把手里提着两大包卤肉拿出来:“崔少卿,陈公公,这是我家厨子秘制的卤肉,味道可以说是一绝,小小意思,不成敬意。”

一听到卤肉,崔云峰眼前一亮,当场接过打开一包,用手挟了一块扔进嘴里,嚼了几下,高兴地说:“好吃,你们也尝尝。”

听到有吃的,陈公公拿了几个挑子,跟程勇他们几个,一个个狼吞虎咽起来。

这卤肉味道一绝,香味悠长,越吃越想吃。

陈公公看到众人都在大吃特吃,可郑鹏却站在一边,笑呵呵地看着众人,没有一起吃,忍不住问道:“郑乐正,这么好吃的卤肉,你怎么不吃一点?”

郑鹏心里说,阿福和阿寿在里面吐了那么多口水,打死自己也不吃,可嘴边却说:“郎中说不能吃肉,要吃清淡些,你们多吃点,反正我什么时候都可以吃。”

看到这些家伙大口吃着阿福和阿寿的口水,郑鹏这几天受的恶气总算出了一些。

哼哼,好戏还在后头呢。

吃完卤肉,然后开始为期一天的礼仪训练。

说是一天,实则只有半个时辰,陈公公觉得郑鹏的学习态度还是可以的,态度很端正,训练时一丝不苟,听教听话,可惜就是训练的时间很短,而郑鹏偶尔还会说头晕眼花什么的,就是半个时辰也大打节扣。

要是往日,陈公公肯定不满意,可考虑到郑鹏是带病训练,前面还带了那么多卤肉给自己吃,还是算了。

等他好了,再慢慢折腾他好了。

于是,半个时辰不到,郑鹏的事已经完成。

崔云峰正在在处理公务,无意中听到外面有些喧哗,不时还有人发出响亮的笑声,有些心烦地问道:“发生什么事,外面吵什么?”

“崔少卿”曾文生应道:“郑乐正练习完了后,牵着一只乌龟四处闲溜,大伙看到新奇,于是纷纷上去看热闹。”

什么,办公时间溜起了乌龟,还要在皇城溜?

像话吗?

崔云峰走出准备找郑鹏聊一下。

刚走出门口,就听到郑鹏骂道:“你这狗日的,活也不干,又来溜达了。”

几个围观的人发出哄笑声,在他们看来,玩猫溜狗见多了,可有人养只乌龟来玩,还是一个有官身的人在玩,还真的很少见。

这个家伙,不会中暍傻了吧?

崔云峰走过去想讽刺郑鹏几句,可走近一看到那只乌龟,整个人顿时石化,只见乌龟的背上赫然贴着一条字纸,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阿土”两个字。

郑鹏用一根绳子绑着乌龟的头,用手一拉,把乌龟缩起的脑袋拉出一点,拿着一根小棍子在乌龟屁股敲一下,开口骂道:“阿土,你这个死王八,站在这里看什么,走,给我走着,不听话老子敲断你的腿。”

一个八品乐正,牛高马大的一个人,还在童心未泯玩乌龟,这画风清新得逗人,围观的人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有一个人笑不出,还在笑声中神色大变。

笑不出的人,是崔云峰。

165 崔云峰的愤怒

崔云峰脸色大变的原因是“阿土”两个字,阿土是崔云峰的乳名,因为出生时五行欠土,所以叫阿土。

在古代,时辰八字和乳名都是保密的,只有最亲近的人才知道,外人根本不知,郑鹏在乌龟上贴着阿土的名字,深深地刺痛他的心。

什么意思,自己刚刚走出来,郑鹏在叫“活也不干,又来溜达”,刚刚走近站住,又在叫乌龟别站着,快点走什么的,要不是自己的乳名从没外传过,崔云峰还真想冲上去跟郑鹏干一架。

太侮辱人了。

“郑乐正,你这是在干什么?”崔云峰强忍自己内心的愤怒,开口问道。

“哦,没什么,在和乌龟说话”说到这里,郑鹏马上:“崔少卿,我不是在说你,是说阿土这只乌龟。”

程勇好奇地说:“郑乐正,叫它阿土,有什么原因吗?”

这正是崔云峰想问的问题,闻言马上竖起了耳朵,看看郑鹏怎么回答。

郑鹏一脸不在意地说:“起名字得忌讳啊,特别是乌龟,我想阿土这名字这么丑,没人会起这种生僻又难听的名字,所以就叫它阿土,就怕有人误会。”

“嘿嘿嘿,这个难说,像一些乡下的泥脚子,说不定会起,不过能在这里办事的,哪个不是起些贵气的名字。”陈公公笑脸如花地说。

崔云峰闻言差点晕倒,刚想警告郑鹏不要乱写名字,自己的乳名就是叫阿土,可是郑鹏跟陈公公一唱一和,最后硬生生把念头打消。

总不能当着这么多手下面前,暴露自己的乳名,就是泥腿子起的,一个难听的阿土啊,自己可丢不起这脸。

崔云峰强忍内心的不快,有些好奇地说:“郑乐正,好好的,怎么溜起乌龟来了?”

郑鹏笑嘻嘻地说:“听高人说,有不畅顺时,养只乌龟,就能把不好的事、霉气都转到乌龟阿土身上,这样我就能解脱了。”

崔云峰当场气结,郑鹏身上的霉气,凭什么能转到自己身上,这是哪门子的道理,而郑鹏每说一个乌龟阿土,就像在自己的脸上扇一巴掌。

今天真是邪门了。

“郑乐正,这里是办公的地方,带宠物会影响工作,这,不妥吧。”崔云峰在一旁提点道。

这里可是有五寺之一的鸿胪寺啊。

郑鹏无所谓地说:“没事,我的阿土是只乌龟,不吵不闹,耽误不了事。”

“这里是鸿胪寺,我们寺规规定,不能在当值时做无聊之事,更不能哗众取宠,郑乐正,请你把这只乌龟拿走。”崔云峰怒了,拿出鸿胪寺少卿的架式。

“崔少卿,你这样说就不对了。”郑鹏皱着眉头说。

“哪里不对?”

郑鹏振振有词地说:“刚才崔少卿也说了,某是乐正,这次只是奉旨到鸿胪寺帮忙,协助接待事宜,还是属于左教坊的人,不属于鸿胪寺管辖,也就是说,这些寺规对某的无效。”

崔云峰一听傻眼了,对啊,郑鹏是左教坊的人,自己是官是比郑鹏大,可两者根本不属于一个部门,鞭长莫及啊。

“要不,郑乐正回家里歇着?”

“不了,皇上在圣旨上说了,让某在这里好好见识一下”郑鹏说完,马上开口说:“要是崔少卿觉得某在这里不好,能不能跟陛下说一下,某也不想天天呆在这里,可又怕陛上责怪。”

崔云峰哪敢因这种小事惊扰李隆基,闻言只是哼嗯二声,有些不耐烦地说:“这是陛下的旨意,岂是我们这些做臣子的可以猜测的?”

说到这里,崔云峰开口道:“郑乐正,这龟怪可怜,这么多人看着,也不好,不如放了它吧,一会某请你喝酒,来个一醉解千愁。”

为了让郑鹏放弃那个乌龟,崔云峰就是吃亏也认了。

“不放”郑鹏一脸认真地说:“我这病还有霉运,就等着让阿土来背,哪能放了它,不知为什么,一弄它就心情舒爽。”

说完,郑鹏用棍子轻敲乌龟的头,一边骂道:“阿土,看到了没,你这个遭人嫌的王八蛋,让人多管闲事,让你多管闲事。”

左一句阿土,右一边阿土,崔云峰的老脸忍不住抽搐几下,差点就被气昏。

还有完没完?

就在崔云峰气得瞪眼吹须时,郑鹏用力一拉,把龟缩进去的**拉出来,用小棍子轻敲一下,嘴里念叨着:

“阿土,打你个小人头,打到你面生毒瘤;

阿土,打你个小人鼻,打到你全身死鱼味;、

阿土,打你个小人手,打到你日日搽跌打酒;

阿土,打你个小人肚,打到你人老钱又无;

......”

这是什么词,不仅说得流利,还说得贼恶毒,当场人都听呆了。

大唐骂人的词汇不多,像骂“田舍奴”“市井儿”这些话已经很重语气的了,哪像郑鹏骂起来,由头骂到脚,还不带重复的。

众人看着郑鹏,目光都不一样了:大才子就是大才子,就是骂人也骂得毒辣过人。

一旁的崔云峰,气得浑身发抖,差点没晕倒。

至于吗,每一句都要提一声阿土,叫一声阿土,崔云峰就感到心脏被郑鹏捅一刀,偏偏有苦说不出。

简直就哑巴吃黄莲。

偏偏郑鹏是左教坊的人,不归自己管,就是想压都压不到。

郑鹏还是皇上钦点的,也不能把郑鹏怎么办。

“还楞着干什么,都不用干活吗,快去干活。”崔云峰吼声如雷地咆哮着。

一时拿郑鹏没办法,对付其它人,崔云峰还是有绝对的权威。

众人也不知道为什么崔云峰会发这么大的火,一个个寒若禁蝉地去干活,崔云峰瞪了郑鹏一眼,一甩袖,怒气冲冲回去干活。

由他去,眼不看为净。

崔云峰刚坐下,门外传来郑鹏的声音:“阿土,你还真是贱骨头,是猪吗,让你走怎么还坐上了?”

杂役送来刚泡的上等好茶,正想喝,窗外又传来郑鹏的声音:“来,阿土,张嘴,喝点水。”

崔云峰好不容易有一点好心情,当场烟消云散,一扬手,啪的一声,那茶杯先是扔在墙上,然的砰的一声,在地上摔个粉碎。

166 告状

让崔云峰无言的是,郑鹏第二天,又把乌龟阿土带来,还喜欢拉着乌龟找崔云峰聊天,当着崔云峰的面,左一句那土,右一句王八,气得崔云峰七孔冒烟,偏偏拿郑鹏没办法。

想管也没办法,再说郑鹏也不服管,还是奉旨而来,想不让他来鸿胪寺都不行。

崔云峰昨晚还找皇城守卫的禁军首领提了一下,不让郑鹏把乌龟带进来,可最后还是失败,乌龟不叫不吵,没有攻击性,有些官员连仆人都能带来,不可能郑鹏带只乌龟也不行。

还有一点,现在谁都知郑鹏是有名的大才子,李隆基破格提拨为接侍副使,这种风头人物,能不得罪,谁也不得罪。

一个四品上少卿拿一个八品下乐正没办法,还让别人骑在头上拉屎,崔云峰的心情可想而知。

当初就是怕自己的乳名暴露,被人笑话,没第一时间跳出来承认,没想到一步错,步步错,一到鸿胪寺轮值,就得忍受郑鹏的语言攻击。

寺卿在家养病,年纪轻轻就以少卿的身份主事,崔云峰往日是春风得意,可郑鹏把乌龟阿土带来后,变成天天吐血,这二天,光是杯子就摔破了好几个,鸿胪寺不少人,包括心腹也莫名其妙挨骂,一时间鸿胪寺有点的气氛都有点紧张。

经历二天的折腾,崔云峰也暗暗想通了,心想自己是一个教养好、素质高的名门子弟,哪能跟郑鹏这种素质低下的人一般见识,由他折腾去,这种人,越是幼稚在官场上越混不下去。

等哪天皇帝忘记他是什么人,到时想整他还不是易如反掌?

崔云峰临出门时,不仅换了一身行头,还安慰自己说:狗咬狗,一嘴毛,自己就当被狗咬了,总不能去把狗也咬一口吧。

早早去轮值,心想给自己一个好的开始,没想到进鸿胪寺时,郑鹏已经在溜它的乌龟阿土了,只是看了一眼,崔云峰脸色大变,那张粉面忍不住又抽搐了几下。

崔云峰出门时,换了一条墨青色的幞头,想着给自己换个好心情,没料到郑鹏也给乌龟换了一根绳子,用一根墨青色的小布条缠着乌龟的脑袋,一边拉边说:“阿土,你这只小畜生,一大早在家里往外爬,还装死,来到皇城就跑得欢快了,畜生就是畜生,天生的贱骨头。”

骂完,郑鹏这才看到崔云峰,笑呵呵地说:“崔少卿真是勤奋,这么早就来论值了。”

“郑乐正来得也很早。”崔云峰微微一笑,佯装没事人一样。

只是,那一笑比哭还难看。

郑鹏憨厚地说:“现在身子不好,这里靠近皇宫,多沾点贵气也好。”

这个田舍奴,养病还真会找地方,崔云峰心里暗骂,然后关心地说:“郑乐正的病怎么样,不要紧吧,要不要请御医看一下?”

关心是假,现在就想郑鹏早点好,这样陈公公就可以好好地折腾他了。

“快了”郑鹏高兴地说:“有劳崔少卿掂记,郎中说某最近作息定时,心情也愉悦,这病好得很快,相信再过几天就能全好,哎啊,都想快点把礼仪学会,这样就不怕当众出丑了。”

说完,不忘用脚踩了一下乌龟的背壳:“都是阿土这小畜生,在替我挡灾。”

崔云峰心中一痛,感觉又挨了一刀。

郑鹏的心怀愉悦,就是建立在自己痛苦的基础上,崔云峰的内心在淌着血。

实在不能再谈下去了,不然自己不被气死也得疯掉,崔云峰随意应付了两句,然后逃似的回到自己办公的房间。

看到崔云峰那狼狈的样子,郑鹏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小样,跟你大爷斗,嫩着呢,今晚回去,给黄三加个鸡腿。

系乌龟的绳子和崔云峰的幞头相同,这是黄三的功劳,一大早在崔家的门前偷偷盯着,崔云峰一出门黄三就看到幞头的颜色,然后飞马通知郑鹏,于是就有了让崔云峰吐血的一幕。

一大早狠狠地修理了崔云峰,郑鹏心情大好,今天起得有点早,要赶在崔云峰前进皇城,免得他怀疑,现在早饭还没有吃呢。

算了,先去吃点好的,回来再慢慢折腾崔云峰,看这小子能忍得多久。

郑鹏是开心了,可崔云峰气得快要发疯,一回到办公的房间,二话不说就把幞头拉下撕了,换了一个备用的上去,那咬牙切齿的样子,恨不得亲自把郑鹏咬死。

好不容易想通,又花了那么多时间给自己解脱,没想到一看到郑鹏那无赖的样子,马上就破功了。

这家伙,真是扫把星,哪个碰上哪个倒霉。

看来找左教坊的教坊使陈公公,让他想想办法才行。

虽说来得有点早,可被郑鹏一气,也不能安心工作,一直到响午还是什么也没做。

“高公公到。”这时外面突然传来门子的大声呼叫。

听到高力士来了,崔云峰马上站起来,快步往外面走,这可是朝中炙手可热的人物,甚至可以说是玄宗李隆基基的代言人,就是皇子公主看到都得敬着。

一出到外面,正好看高力士进来,后面还有几个抬着食盒的小太监,都不用问,就知高力士代皇帝犒赏臣子来了。

这时期的李隆基,励精图治,也体恤臣子,经常派人慰问身边的臣子,现在天气这么热,李隆基隔三差五派人送驱暑的冰镇酸梅汤、绿豆糖水一类,赏给臣子。

平日多是御膳房的小太监,没想到是高力公亲自送来。

高力士大声地说:“陛下体恤诸位辛劳,特让御膳房作了一批消暑的冰镇酸梅汤,都来尝尝吧。”

现在正是三伏天,皇城的通风一般,那么大用不起冰,申请安装凉得快和风来仪的请求还没批下来,坐着都容易出汗,一出汗就容易渴,听到有冰镇的酸梅汤,众人喜出望外,依礼谢恩后,一个个喜滋滋地喝酸梅汤去了。

有手下给崔云峰装了一碗,崔云峰不敢先享,双手捧到高力士面前,讨好地笑着说:“高公公一路辛苦,不如先喝一碗解解渴吧。”

“这个,陛下赏尔等的,杂家品尝,不太合规矩吧?”高力士笑呵呵地说。

崔云峰马上说:“合适,合适,陛下是赏给有功劳的人喝,论起功劳,哪位都没高公公这般劳苦功高,要是高公公都不能喝,那我等就更不配了。”

高力士正好也渴了,闻言笑嘻嘻地接过来,一边喝一边随口问道:“咦,郑乐正呢,怎么不见他?”

对高力士来说,李隆基看重的人,就是他值得关注的人,李隆基有空闲时,不时临摹郑鹏的字体,最近就是批改奏折,嘴里也哼着郑鹏作的《送别》歌,不止一次说过曲调一绝,有很多借鉴的地方。

皇帝都这么重视,作为李隆基的心腹太监,高力士自然格外重视。

崔云峰闻言楞了一下,马上说:“郑乐正这几天身体抱恙,在休养中,间中来一次,早上还在的,现在不知哪去了。”

“身体抱恙,没事吧?”

“应该没什么事,早上看到郑乐正面色红润,一大早在皇城溜龟。”崔云峰假装不经意地意。

高力士闻言,马上放下碗,吃惊地说:“唔,刚才说什么,杂家没听错吧,在皇城留龟?”

崔云峰故意提出,就是想引起高力士的注意,要知在皇城溜乌龟是一件很不严肃的事,要是引起高力士的不快,治郑鹏一个大不敬的罪,那就太美满了。

167 韭菜籺

“是啊,这样有点不太庄重,某劝过郑乐正,可他就是不听劝,要知郑乐正不是左教坊的人,我等也不好说什么。”崔云峰有些婉转地说。

高力士面不改色地说:“教坊终归是教坊,不能与九寺五监相提并论,这一比较就露馅了。”

听到高力士这样说,崔云峰觉得有戏,以为高力士也看不惯郑鹏的作为,马上诉苦地说:“公公高见,依某说,这郑乐正,才华是有,可脾性也大,学起来没有耐性,对教导礼仪的公公也不够尊敬,一句身子抱恙,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唉.....”

机会难得,正好倒一下苦水。

本以为高力士会教训郑鹏,至少也得谴责一下,没想到高力士一脸淡定地说:“有才华的人,多少有点与众不同,又不是什么大事,有甚值得大惊小怪的。”

“是,是,是,高公公说得对,郑乐正可是难得一遇的大才子,对郑乐正,某也给予最大支持和包容。”崔云峰马上顺着高公公的话。

虽说心里对郑鹏极度不满。

高力士呵呵地笑了二声,说了一声还要到别的寺监送酸梅汤,然后在恭送声昂首离开。

崔云峰的意思,高力士哪里听不出,可他不愿被崔云峰当枪使,轻描淡写地一语带过,事实上高力士对郑鹏的才华非常欣赏。

在宫廷办差,关键时候要站对队,没事也要学会明哲保身。

皇城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对一个上位者来说,最重要就是消息灵通,郑鹏跟崔云峰的过节,崔云峰从太常寺调绰号鬼见愁的陈公公来对付郑鹏,这些事高力士一清二楚。

只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罢了。

出了鸿胪寺,径直走出皇城,准备到务本坊慰劳一下国子监的教授们,刚出皇城不久,在马车上看到有个人很熟悉,看准一点,马上让人停车,伸手唤来一个小太监,在他耳边言语几声。

很快,一个人钻进马车,一脸恭敬地说:“见过高公公。”

说话的人是郑鹏,吃完早饭,感觉有些无聊,去平康坊人听了个曲,又和钱柳儿调戏了好一会,这才慢条斯理往回走。

去鸿胪寺再溜一会阿土,最好气得崔云峰那小子饭都吃不下,没想到半路让小太监拦下,说高公公有请。

郑鹏心中有暗喜,早就等着这位仁兄出现了。

高力士笑呵呵地说:“免礼,这里又不是朝堂,没必要那么多礼仪,郑乐正,坐下吧。”

作为长安炙手可热的人物,高力士的马车不简单,里面很宽敞,坐六七个人都没关系,还设有桌子,外面热得像个蒸炉,可车厢内清爽宜人,原因很简单,里面的角落里放着两桶碎冰驱热。

还真会享受。

郑鹏也不想行那么多礼,闻言一屁股坐下,笑嘻嘻地说:“还是高公公好,没架子,说话又随和,换作其它人,就是说句话也不自在。”

长安里,绝大部分人看到高力士,一个个都敬着畏着、战战兢兢,要不就是用异样目光看着,难得找一个这样说话的,高力士笑呵呵地说:“就是,怕什么,杂家又不是老虎,随意些好。”

除了说话漂亮,最重要是郑鹏有才,又得李隆基欣赏,高力士看郑鹏也格外顺眼。

“高公公,这么热的天,不在宫里呆着,这是要到哪办差?”郑鹏好奇地问道。

“天气太热,陛下体恤臣民,特让杂家带些酸梅汤去国子监,郑乐正,要不要来一碗?”

要是别人,肯定说不要,可郑鹏听了,马上高兴地说:“宫中做的酸梅汤真没喝过,只是,方便吗?”

高力士开口说:“这是陛下赏给有功之臣喝的,郑乐正劳苦功高,听说为了副使的事,还累倒了,更应喝一碗。”

郑鹏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其实没什么,就是一时没注意,休养几天就没事,有劳公公掂记。”

说话间,早有机灵的小太监给郑鹏端来了一碗冒着寒气的冰镇酸梅汤,郑鹏谢过后接过来,尝一口,酸中带甜,喝起来味道一流,很快就喝了一个底朝天。

看到郑鹏喝完,高力士有些随意地说:“郑乐正,到鸿胪寺习惯吗?和崔少卿合作得怎么样?”

虽说高力士说得有些随意,可郑鹏一听,就感到高力士问这个问题时,语气有些异样,猜测可能高力士问过同样的问题,现在就等着自己的答案作比较。

郑鹏心明似镜,影帝再次附身,一脸真诚地说:“还算习惯,和崔少卿的合作很愉快,崔少卿不仅为人正直,工作认真,对某也照顾有加。”

高力士闻言,呵呵一笑,轻轻拍拍郑鹏的肩膀说:“合作愉快就好,郑乐正,杂家赠你一句话,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凡事多留一个心眼,不亏。”

要是郑鹏诉苦,说有崔云峰不好的说话,高力士会理解为两个人都是年少气盛,一山不容二虎不奇怪,可崔云峰说郑鹏差,而郑鹏却一个劲赞崔云峰好,一下子帮崔云峰戴上一个人品很差、喜欢背后捅刀的小人。

看不起崔云峰的所作所为,高力士对崔云峰更是轻视,忍不住提醒一下郑鹏。

不过郑鹏好像不会意,马上说:“请高公公放心,某是饱读圣贤之书,时刻记着圣人之言,以诚待人,绝不害人。”

“嘿嘿,那敢情好。”看到郑鹏没会意,高力士也不再指点。

正在说话间,郑鹏突然打了一个饱嗝,连忙说:“抱歉,刚才吃得有些饱,失态了,失态了。”

高力士呵呵一笑,不以为怒,反而饶有兴趣地说:“什么东西,让郑乐正吃得这般尽兴?”

“宜阳坊的和记韭菜籺,一种潘州的特产,挺好吃的。”郑鹏随口说道。

高力士明显楞了一下,在发楞的一瞬间,郑鹏清楚地感受到高力士的眼里,出现向往、愤怒、悔恨、伤悲等多种情绪。

虽说高力士是擅长隐藏情绪的高手,可那一瞬间的感情流露,还是让郑鹏捕捉到。

谁不热爱自己的家乡,对高力士来说,潘州绝对是难以忘怀的一方故土。

高力士其实不姓高,而是姓冯,原名冯元一,祖籍潘州(今广东省高州市),曾祖冯盎、祖父冯智玳、父为冯君衡,曾任潘州刺史,祖上最辉煌的向上数第六代,也就是烈祖冼夫人,她是时任高凉太守冯宝的妻子,也是华夏第一位巾帼英雄,外人称为岭南圣母,一生历梁、陈、隋三代,始终维护国家统一、打击分裂势力,为华夏的统一作出不可磨灭的贡献。

时至今日,在岭南地区,供奉冼夫的庙宇,香火终年不绝。

严格说来,高力士是妥妥的官六代,应该幸福无比,可在长寿二年(693年)因岭南流人谋反案年幼被阉割,与同类金刚二人于圣历元年(698年)被岭南讨击使李千里进奉入宫,武则天嘉赏其聪慧机敏,年幼仪美,让他在身边供奉,后因小过,被鞭打赶出,宦官高延福看他可怜,收为养子,最后改姓高。

韭菜籺是潘州地区的一种特色小吃,就是以韭菜和肉作馅料,然后用糯米粉和水摊薄作皮,包起来,能煮能煎,吃的时候清香可口,很受当地百姓欢迎,也是高力士童年时喜欢吃的东西。

一听到韭菜籺,不仅勾起高力士对亲人的思念,也勾起他对美食的回忆,等他反应过来,不着痕迹地笑了笑:“宜阳坊和记韭菜籺?好,好,杂家有机会,也要好好尝一下。”

捕捉到高力士的情绪变化,再听了他的话,郑鹏脸上现出一丝难以察觉的冷笑......

168 阿福立功

告别高力士后,郑鹏并没打算放过崔云峰,又拉着阿土回去,把崔云峰气得七孔冒烟,这才得意洋洋地打道回府。

郑鹏是走了,可是崔云峰内心极度不爽,一生气,一只精美的茶杯“啪”的一声摔在地上,一下子摔个粉碎。

“小郎君,这是最后一只杯子了。”侍候在一旁阿才有些心痛地说。

阿才是崔云峰的随身仆从,祖上三代都是崔家的家奴,也就是俗称的家生奴,对崔云峰忠心不二,看到自家小郎君再次气得摔杯,忍不住发声。

这可是越窑出的一壶四杯茶具,以梅兰竹菊为题材,设计巧妙、工艺精湛,是难得的一套精品,崔云峰很喜欢这套茶具,说它代表君子的品质,与自己最相称,可被郑鹏被郑鹏气得连连摔杯,现在最后一只杯子也没了。

崔云峰闻言,脸上怒气更盛,一手抄起茶壶用力一摔,澎的一声,精美的茶壶也摔得粉碎,怒气冲冲地地说:“杯子都没了,留它何用。”

阿才知道崔云峰生气什么,心里说自家小郎君太爱面子,当日不好承认,以至现在失控,要是当日及时指出,肯定没这种事出现。

想是那样想,可话到嘴边又换了一个说法,有些愤愤不平地说:“小郎君,小的觉得,姓郑的很可能是故意气你的,拉那只乌龟来,不是为了什么转灾转难,主要就是针对你。”

崔云峰咬着牙说:“某刚开始觉得是无心巧合,现在算是看明白了,这个坏得出脓的田舍奴,就是故意气我,也不知他哪里打听到本公子的乳名。”

一次二次还算巧合,可郑鹏总是拉着乌龟在面前晃悠,就是想让人不怀疑也难。

“小郎君,就不能把他赶走?”

“怎么赶?能赶早就让他滚蛋了”崔云峰有些无奈地说:“他不是鸿胪寺的人,不归我管,再说就是要整人也不能明目张胆,那是皇上钦点的人,高公公的态度你没看见?”

阿才连忙说:“看到,嘴上没说什么,话里的意思,是护着姓郑的。”

突然间,阿才灵光一闪,连忙说:“小郎君,为什么不学他的样子,把他气回去呢?”

“气回去?”

“对啊,找郑鹏的乳名,把它给贴上,然后当着姓郑的面前骂它,看他还笑不笑得出。”阿才积极地替自家主子出谋划策。

崔云峰眼前一亮,马上兴奋地说:“对啊,姓郑的能指桑骂槐,某也能含沙射影,看他怎么招架,就这样,得想想,要找一个比乌龟更贱的东西,找什么呢,狗?不行,会叫,有攻击性,禁军肯定不同意,对了,癞蛤蟆,就是它,和那田舍奴正好匹配,哈哈哈。”

“就是,乌龟好歹是四神兽之一,还能活千岁,比癞蛤蟆强多了。”阿才讨好地说。

哪壶不开提哪壶,崔云峰瞪了阿才一眼,厉声喝道:“还楞着干什么,还不云打听?”

阿才吓了一跳,连忙应了二声,然后飞快地跑出去,去打听郑鹏乳名去了。

崔云峰看到阿才跑出去的背影,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郑鹏,不要以为只有你才会这种招,某也行,看你还能得意到什么时候。”

“哈哈,哈哈哈...”好像相互呼应一样,就在崔云峰得意地笑的时候,郑鹏也忍不住哈哈大笑。

郑鹏笑是有原因的,前面放着三大口箱子,每口箱子都堆满了铜钱,这是三宝号盈利后,郭子仪和库罗返还回来本金,一口箱子装200贯,这里足足六百贯,正好是郑鹏出的本金。

“一下子抽了这么多钱,对三宝号没影响吧?”郑鹏笑完,忍不住开口问道。

郭子仪一脸淡定地说:“没事,现在生意好着呢,要不是前些日子一口气又买了十多个奴婢,现在都可以分红了。”

“现在买卖怎么样?”郑鹏开口问道。

最近一直在想着怎么对付崔云峰,郑鹏很少过问三宝号的事。

库罗一脸兴奋地说:“好,非常好,现在我们有了五支安装队,每天少说安装五台风来仪和二十台凉得快,要订货还得先排队,少说也要得排二十天。”

不错啊,就算凉得快一台赚二贯,风来仪一台六贯,那一天的利润在七十贯,一个月的利润就高达二千多贯,这样一来,每个人一个月能分六七百贯。

要是运气好点,一个夏季每人能分二千多贯。

这绝对是一笔巨大的财富,难怪郭子仪和库罗每天都像打鸡血一样干活。

一天赚七十贯,相当于七万钱,要是散落在地任捡,估计累坏了一天也捡不了那么多。

郑鹏有些担心地说:“安装这么多,货源来得及吗?”

“还行”郭子仪高兴地说:“飞腾兄,你想的以母样为标准的方法太好了,现在我们把普通的部件发到外面,让别人加工,我们的人只做那些核心的部件,这样一来,工作效率就大大提高。”

郭子仪扳着手指算道:“现在是七月初,七月、八月,最多再做二个月,凉得快和风来仪就得停一下,到时不用养那么多奴婢,卖了一批,又可以收回一大笔钱,至于那些工匠,留一部分吧,这样明年也用得上。”

“不卖”郑鹏突然开口道。

“不卖?养着他们白吃粮食?天气转凉,没人用凉得快和风来仪的。”郭子仪马上分析道。

这里是长安,不是家里,要是放在家里,还能养养牲口、帮忙种地,这么多奴婢在长安,就是打扫做杂工,也用不了这么多啊。

对奴婢来说,越年轻就越能卖得起价钱。

郑鹏对下人很好,就是三宝号的奴婢,郑鹏也要求让他们吃饱穿暧,库罗以为郑鹏舍不得,也在一旁劝说:“飞腾兄,义不养财,慈不带兵,养着他们白白浪费粮食,不划算啊。”

“不会浪费粮食”郑鹏信心十足地说:“夏季我们能卖降温设备,到了冬季,为什么我们不能做保暧方面的买卖?”

郭子仪眼前一亮,连忙问道:“飞腾兄,你说真的?你又有赚钱的路子了?”

“也不算,就是有点想法,一时还没想妥当,相信很快就能解决,反正现在也不急,再说这些奴婢不白养,东西卖出去后,需要保养维修,这些活他们也能做。”

郭子仪和库罗对望一眼,然后毫不犹豫地说:“对,不急,飞腾兄说了算,反正你说什么我跟库罗照办就是,跟着你干就对了。”

“没错,没错。”库罗连连点头。

郑鹏大手一挥:“好了,什么都别说,这么短时间就能收回成本,势头还那么好,今晚好好庆贺一番,今晚放开肚皮吃。”

一说到吃,郭子仪眼前一亮,忍不住搓着双手说:“这么高兴,怎么也得杀只羊吧,有些日子没吃烤羊腿了。”

郑鹏想也不想就大声说:“阿福,去挑只最肥的羊来烤。”

郭子仪还没笑完,郑鹏继续吩咐:“阿军,晚上盯着这位郭公子,除了某跟库罗,其它人不能帮,羊没吃完,他就不能睡。”

看着一脸愕然的郭子仪,郑鹏和库罗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笑毕,郭子仪好奇地说:“飞腾兄,你跟那位少卿较量,现在情况如何?”

郑鹏和崔云峰相互看不顺眼,两人相互拆台,对郭子仪和库罗来说都不是秘密,作为好朋友,义字行先的郭子仪,还想和库罗蒙面去教训崔云峰,郑鹏劝了很久才劝住。

“嘿嘿,进展顺利,等着吧,很快就能看到他倒霉了。”郑鹏嘴边露出一丝冷笑。

郭子仪仗义地说:“那行,要是有需要,一定要跟某和库罗,有事我俩绝不躲。”

晚上,三人大碗喝酒、大块吃肉不提。

昨天晚上多喝了几杯,郑鹏第二天日上三竿才起床,连早练都耽误了。

醒来后,连忙洗刷,准备练完功就去鸿胪寺好好气崔云峰,正在洗刷时,阿福走了进来,一看到郑鹏马上说:“少爷,你真是神了,还真有人请小的喝酒。”

郑鹏一听,马上来了兴趣:“说说怎么回事?”

“小的去东市买东西,在一僻静的地方,看到地上有个钱袋,正想捡起来,没想到有人抢在前面捡起,说见者有份,要分一半给小的,还请喝酒,不去还不高兴。”

“好像怕小的怀疑,一点完菜,马上付清酒菜钱,还把剩下的分一半给我,还叫了几个漂亮的姑娘作陪,然后就频频劝酒,小的知他另有所图,也就只敢喝个六七分醉就不喝了。”

“果然,他看到我醉后,先是让青楼的姑娘们出去,然后问很多问题,多是关于少爷的,还问到少爷的乳名叫什么。”

郑鹏心中一个激灵,连忙问道:“那你怎么说?”

“说了,就按少爷教的,跟他说少爷的乳名叫细狗。”阿福老老实实地说。

郑鹏拍了拍阿福的肩膀说:“做得好,记得不要跟别人说,这事算你立了一功。”

169 郑鹏的”软肋“

长安城,这座当时世界上最大、最繁华的都城,除了整齐的规划、半军事化的管理让人津津乐道外,有一种现象也很有趣,就是官越大,起得越早。

唐朝上朝的时间是卯时(凌晨4点-5点左右,点名叫做“点卯”就是这样来的),《明皇杂录》:“五鼓初起,列火满门,将欲趋朝,轩盖如市。”

这是晓色朦胧中百官上朝的真实写照。

上朝的时间是卯时,可是官员不能一起床就上朝,上朝前要洗刷、要吃点东西,要注意仪表,还得计算从家里到皇宫所需要花费的时间,很多大臣凌晨三点左右就要起床准备。

有些官员为了多睡一会,就算买不起皇宫附近的房子,也在附近租,像宰相姚崇本来住得远,为了方便进宫,便在崇仁坊租了一处宅子。

这是重臣的待偶,普通官员起得也早,大唐官员视事(唐朝把上班办公称为视事)是每天早上太阳升起时,中午便轮休回家,只工作半天,留下一定的人手轮值就行,不过需要准备的不多,可以起得比上时有重臣稍晚。’

至于普通百姓就没那么多规矩,要是没事,搂着自家婆娘,想睡到几点就睡到几点。

鸿胪寺的杂役吕全,每天都是第一个到鸿胪寺,在主事们来到前打扫一下,冲好茶,七月四号这天,当他到达鸿胪寺时,郝然发现崔少卿提前一步到了。

“小的见过崔少卿。”吕全连忙上前行礼。

“免礼”崔云峰一边看着外面,一边随口应府。

吕全有些好奇地说:“崔少卿,今日怎么这么早?”

“有些事没做好,就提前来处理一下。”崔云峰肯定不会说自己是太兴奋,早早跑过来,就等着给郑鹏一个下马威。

“呱呱”这时跟在崔云峰后面的仆人,从他怀里传来奇怪的声音。

看到吕全有些好奇,崔云峰干咳一声,然后开口说道:“吕全”

“小的在。”听到崔少卿叫唤,吕才马上应道。

“这里先不用管,你到朱雀门哪里候着,看到郑乐正来,第一时候通知某,越快越好,明白吗?”

“明白。”吕全虽说有些不解,可还是忠实执行崔云峰的命令。,

等吕全走后,阿才有些奇怪地说:“小郎君,其实不用来得那么早,郑鹏那家伙,每次都是日上三竿才到,他来这里那么久,也就只有一天准时。”

“不早,为了这一刻,某等得太辛苦了,现在真是一刻也不愿等待。”崔云峰咬牙切齿地说。

阿才瞄了自家小郎君一眼,张张嘴,最后什么也没说。

不得不说,郑鹏那家伙,真才实学没亲眼目睹,可他气人的本事还真不错,自家少爷平日是多注重仪态的人啊,硬是被他逼得快要发疯,不仅那套名贵的越窑茶具摔没了,就是他平日最宠爱的暧床美婢,也没少被他训斥。

一个早上,崔云峰都有些心不在意,不时往外打量,生怕郑鹏来自己没看到,等到日上三竿,都快成“望夫石”了,郑鹏这才姗姗来迟。

吕全来禀报时,崔云峰正好看到郑鹏慢条斯理地捧着乌龟走过来,一边走还一边拍打着乌龟壳,好像有多大仇恨一样。

崔云峰一看到郑鹏,眼神马上变得不爽:这家伙,一个小小的乐正,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比自己这个少卿过得还滋润。

最可恨的,乌龟背上“阿土”两个字,写得更大了。

“细狗。”崔云峰在郑鹏走近时,突然大声叫道。

郑鹏明显楞了一下,然后“假装”左右看一下,有些惊讶地说:“崔少卿,你刚才叫什么,皇城里有狗?”

装,继续装,崔云峰心中一乐,确信“细狗”是郑鹏的乳名,于是笑呵呵地说:“不是,细狗是某养的一只癞蛤蟆。”

“小郎君,你的细狗来了。”这时阿才美滋滋把一根绳子放在崔云峰手里,绳子的另一头,系着一个体形肥大、外形丑陋的癞蛤蟆。

崔云峰用力一拉,把癞蛤蟆弄得惨叫一下,然后用脚轻轻踩它一下,张口训斥道:“细狗,你这个癞蛤蟆,难看就难看吧,天天呱呱叫个不停,癞蛤蟆就是癞蛤蟆,还想吃天鹅肉,愚昧无知。”

郑鹏的脸色有点不自然,不过还是笑着说:“崔少卿怎么养成蛤蟆了?”

崔云峰把郑鹏的神色尽收眼底,心里的冷笑,越发觉得有自己抓住郑鹏的软肋,闻言解释道:“有大师说,某身边最近有小人作祟,养个蛤蟆能消灾解难。”

这时蛤蟆“呱”的叫了一声,崔云峰一脚把蛤蟆踢了二步完,不顾蛤蟆的惨叫,张口就骂道:“细狗,叫什么叫,平日就数你最闲,干得少,叫得多,你是癞蛤蟆啊,还以为自己是什么大人物,呸。”

郑鹏有些不太自然地说:“崔少卿,怎么叫他细狗,听起来可是不雅,不如改一个文雅一些的名字吧。”

哼,你当然想它改名,崔云峰心里冷笑地想,因为他认定这是郑鹏的乳名。

崔云峰皮笑肉不笑地说:“没事,这细狗就是贱骨头,给他起好的名字受不起的,再说起好的名字怕引起误会,细狗这种贱名没人起,就叫他细狗好了。”

说到这里,崔云峰似有所指地看着郑鹏:“怎么,郑乐正有意见?”

“没,没”郑鹏用力扯了一下乌龟:“阿土,你那**抬那么高干什么,得瑟是不是,再得瑟看我不把你阉了。”

崔云峰眼里闪过一丝寒见,对着癞蛤蟆又是一脚:“细狗,你这个贱骨头,该叫时不叫,不该叫时又叫,信不信把你嘴也撕烂,免得看着烦燥。”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骂着,把鸿胪寺的人都惊呆了:一个四品少卿和一个名满天下的大才子,一人拖着癞蛤蟆,一人拉着乌龟,好像泼妇骂街一样,到底发生什么事?

画风说不出的怪异。

这年头,流行养这些小玩意了?

很快,鸿胪寺的人发现两件奇怪的事,一是郑乐正的病,怎么也不见好转,每天还是打折扣一样只练小半个时辰,而一向严肃的鸿胪寺,好像成了一个小戏台,郑鹏和崔云峰,各自拉着自己宠物,每天都“友好”地聚一块交流,也不知在聊些什么。

反正两人的脸色都不太好,隐约中带有剑拨弩张的味道。

170 栽脏嫁祸

“高公公,大家歇下了。”太极宫宜春门前,一个小太监恭恭敬敬地向高力士禀报。

宜春门在太极宫的西边,本来在宫中的地位不显,属于相对清冷的地方,自从开设宜春院以后,这里成了皇帝经常驾临的地方,李隆基在忙完政事后,会隔三差五到这里寻欢作乐。

大家就是皇帝,太监喜欢自称杂家,在没外人时,称皇帝为大家。

高力士在拨弄着门边一株兰花,头也不抬地说:“哦,是哪位十家候寝?”

“回公公的话,是庄三娘。”

高力士闻言,心里了然,这个庄三娘擅长房中术,李隆基一到她哪里,自己起码可以近二个时辰的时间可以支配。

小太监很有眼色,讨好地说:“高公公,大家估计有些时辰才起,不如小的给你准备一些糕点,一边吃一边慢慢等着。”

一提到吃的,高力士心中一动,突然开口说道:“小黄,杂家出宫办点事,要是大家有事,速派人到宜阳坊的和记找某,明白?”

“小的明白,高公公放心去了,这里有小的照应。”小黄公公连忙应道。

经小黄这么一提,高公公还真有点饿了,突然想起郑鹏说的和记韭菜籺,这是高力士故乡的物产,于是就有趁李隆基睡下,去宜阳坊品尝一下韭菜籺。

沾有故乡味道的潘州特产。

很快,换了一身襦袍的高公公,带了一个小太监轻身上路,出了宫门,雇了一辆马车,径直向宜阳坊走去。

宜阳坊离皇宫并不远,不到二刻钟,乔装打扮的高力士已经找到郑鹏所说的和记。

和记是一个二层的小型酒楼,装饰一般,但打扫得挺干净,高力士看到暗暗点点头。

以郑鹏一个小乐正的身份,估计太好的他也吃不起。

“这位小郎君,不知是住店还是用饭?”看到有客人来,一个有些憨厚的掌柜迎上来,一脸恭敬地对高力士说。

身上超过一米九,面容仪美的高力士,换了一身衣服,一点也不像太监,反而像一个翩翩君子,让人看到都崇然起敬。

高力士随口问道:“店家,你这里有韭菜籺?”

“是,是,正宗的潘州特产,又香又好吃,保证客官吃了还要想再要。”掌柜卖力推荐道。

“哦,正宗?听你口音,不像潘州人。”高力士质疑道。

高力士故意粗着声音讲话,那浑厚的声音也没引起掌柜怀疑,闻言马上应道:“小郎君真是明察秋毫,不敢骗客官,韭菜籺是我那婆娘做的,她是潘州人。”

原来这样,高力士点点头:“要一间雅房,送一份韭菜籺上来,然后有什么拿手菜,拣几样送来,再要一壶阿婆清酒。”

“是,是,二位,楼上请。”

高力士在一间雅房坐下,没多久,掌拒亲自送几碟小菜,摆在最正中的,就是高力士特意点的韭菜籺。

韭菜籺是煎的,用香油煎得有点金黄色,那是微焦的颜色,看着就很有胃口,挟一只放到嘴里,香浓可口,外脆内嫩,韭菜独有的清香很完美和面粉的香味融为一体,给人一种香而清爽的感觉,一口吃下,满嘴都是韭菜的香味。

没错,就是这种味道。

高力士一连吃了三个,这才稍稍放慢速度,他要好好品尝家乡的味道。

“张文,来,你也坐下尝尝。”心情好,高力士邀请陪同来的小太监一起品尝。

让他尝尝自己家乡的味道。

“谢高公公。”张文连忙谢了,然后小心坐在下首的位置。

高力士挟了一只韭菜籺放在他碗里:“来,尝尝这个。”

“好吃,好吃,没想到这种小酒楼,还有这等美味。”张文吃了二口,很快连声赞道。

领导都说好吃,张文以前吃过的,觉得味道一般,可这只候只能赞。

事实上还真好吃。

高力士也不解释,边吃边说::“我们这些不完人,这辈子也就这样了,不能委屈了自个,来,多吃点。”

“谢谢高公公。”

两人吃得正愉快,“砰”的一声,隔壁房里突然传来东西破碎的声音,接着砰的一声,好像有什么打在桌面上,然后一个男的大声骂道:“这该死的太监。”

正在吃东西的高力士和张文闻言,不由脸色大变。一

吃东西让人打扰就不爽了,现在还骂人?

张文一脸愠色,“啪”的一声把筷子放下,怒气冲冲地说:“好胆,敢这样骂人,高公公稍等,小的这就去教训他们。”

要是张文一个人在这里,可能忍忍就算了,可现在不同,高力士也在,有高力士在后面撑腰,看哪个还敢反抗。

正当张文要冲出去时,高力士突然拉住他,小声地说:“慢着,这个人声音很熟悉。”

这是时隔壁有人继续说:“少爷,你说对得对,那些太监,就是坏。”

“这话说得有些片面了,那个陈公公是心怀恶意,可有不少太监还是好的,像高公公,就是他提醒某,要带眼识人,要不然被崔云峰卖了也不知。”

听到有人提自己,高力士心中一动,对张文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然后走到墙边,准备听听郑鹏说些什么。

高力士的耳朵很灵,郑鹏说的第二句话,他就听出是郑鹏,再说郑鹏都提到自己提点他的事。

这个可怜的小家伙,终于看清别人是好是坏了?

还不算太笨。

“少爷说得对,高公公深得皇上宠信,可他不持权凌人,忠君爱国,朝野上下谁不称赞。”那下人又在说话。

正在偷听的高力士忍不住挺敢挺腰杆,脸上露出满意的神色。

虽说平日听到无数的赞美,可不知哪句是真、哪句是假,现在偷听别人说的,更感觉真实可信。

那下人说完,很快有些婉惜地说:“其实高公公仪表不凡,可惜做了太监,少爷,你不觉得太监怪怪的吗?”

“没什么怪的,有很多事的,不能由自己的意愿决定,谁不想生在王候富贵家?一出世就锦衣玉食,可不现实啊,都是二个肩膀扛一个脑袋,没什么好怪的。”

高力士和张文对视一眼,有点找到知己的感觉。

“少爷,我不是对高公公有意思,而是很鄙视那个陈公公,用心跟他学礼仪,凭啥糟塌人?”

“那是他背后有崔少卿给他撑腰,本少爷跟崔少卿那点破事,你又不是不知道。”

“可少爷是陛下亲自下令调过去的,还认真高公公,少爷你没把这层关系跟他说一下啊,不看僧面也看佛面,小的就不信,姓崔的会不给面子?”

郑鹏有些无奈地说:“你还真别不信,我把这事说了,可崔云峰说,高公公连自己下面都管不住,凭什么管别人,让他一边凉着去。”

“不会吧,高公公,那可是皇上最信任的人,他敢这样讽刺?”

偷听的高力士气得脸色发青,两只拳头握得紧紧的,眼神也变得可怕起来。

郑鹏继续说:“当时我也这样质问崔云峰,可他冷笑地说,这事没人知,就是捅出去也不怕,他是四品少卿,还出自博陵崔氏,到时所有人都信他,不相信我,还作诗讽刺我呢。”

“还作诗。少爷,什么诗?”

“飞腾能有几多愁,恰似太监上青楼。”

“真是可恶,还作这样的诗,不过少爷你也得当心点,人家势大,咱们惹不起,还是安安份分做好自己的份内事好了。”

“是啊”郑鹏感叹一句:“恶人自有天收,算了,不说了,吃完没,吃完就走,回家还得练字写字呢。”

隔壁应了一声,很快二人就推门留开,留下一个面色发青、眼露凶光的高力士。



高力士突然站来,大叫一声:“张文,走。”

171 补刀

高力士绝对是来也冲冲,去也冲冲。

不同的是,来的时候是兴致冲冲,走的时候是怒气冲冲,郑鹏说的话,深深刺激了他的内心:什么管不住自己下面,还有什么恰似太监上青楼,光是听到就让他怒火中烧。

自从跟了李隆基,高力士就没吃过这么的亏。

立马就去找崔云峰算帐。

等高力士携着的同仇敌忾的小太监上马车走了,郑鹏携着黄三、阿军从角落里走出来,一个个脸上露出阴谋得逞的笑容。

“少爷,你这条计实在太妙了,看高公公那生气的样子,嘻嘻,崔云锋怕是有难了。”黄三一脸敬佩地说。

郑鹏嘿嘿一笑,然后有些期待地说:“高公公不是那么容易骗的,不过,崔云峰想这么容易脱身也难,我还有后招呢。”

前面认识高力士,一开始就给他留下不错的印象,故意跟崔云峰反着说,让高力士对崔云峰的印象变差,这是第一步,然后有意无意打个嗝,顺理成章的引出潘州特产韭菜籺,这一步是关键,可以把高力士引出来。

直接跟他说和让他“偷听”到,效果完全不同,一步步把高力士拉进来,借“高老虎”的力量打“崔家狼”,要是高力士和博陵崔氏开撕,那就更完美,自己可以坐收渔利。

把高力士引到这里,这一步最难,不仅事先调查哪里有韭菜籺这种特产,还要等高力士有空出宫,自己找到和记酒楼才行,为了这事,郑鹏把黄三和阿福都派出去,就在宫门前盯着,一看到高力士,马上开始布置。

幸好,高力士六尺五寸的身高太显眼了,去到哪都好认好找,就是乔装打扮,阿军还是一眼就认出,于是才有和记酒楼这一出好戏。

就是要制造巧合,才能让高力士相信,这件事可以说一环扣着一环,就是精明的高力士也很难怀疑。

像这次出宫,很突然,全是高力士临时起意,谁也不知,所以偷听的内容更让他深信不疑。

机会,是给有准备的人,为了这个巧合,郑鹏可费了不少心思。

黄三有些担心地说:“少爷,崔云峰能当上鸿胪寺少卿,肯定不止有背景那么简单,他们两人一对质,这事不就真露馅了吗?”

郑鹏冷笑一声:“刚才不是说有后招吗,你以为本少爷天天拉着乌龟去溜,真是闲得无聊不成,这才是杀招。”

说罢,郑鹏开口吩咐:“黄三,你回家待着,阿军,你跟我走。”

“少爷,你去哪?”黄三看到郑鹏要走,忍不住开口问道。

郑鹏嘴边露出一丝坏坏的笑容,从嘴边吐出两个字:“补刀。”

说完,翻身上马,径直向前跑去,阿军看到,也连忙骑上马追赶上。

看着郑鹏远去的背影,黄三有些感叹地自言自语地说:“精明、仗义又有狠劲,会赚钱又不迂腐,对下人又非常大方,嘻嘻,这样的东家我喜欢。”

说完,黄三又有幸灾乐祸地说:“崔云峰,看来这次你要走背运了,谁叫你惹恼我家少爷,活该。”

“啊...超”就在黄三自言自语时,坐在鸿胪寺的崔云峰,忍不住打了一个长长喷嚏。

阿才看到,连忙问道:“小郎君,你没事吧?”

“没事”崔云峰长长伸了一个懒腰,有些得意说:“估计是哪个姑娘在想着某了。”

“那是,小郎君出身名门、风度翩翩,还年少有成,不知多少姑娘爱慕小郎君呢。”阿才笑着讨好道。

崔云峰左右摇了摇头,有些高兴地说:“没有那只臭老鼠不在,感到格外清静,怎么就没早点想到这个办法呢。”

自从带了癞蛤蟆“细狗”后,郑鹏出现的时间越来越短,前些日子不胜其烦、茶具都摔碎了,整天气得心浮气燥,现在可好,日子差不多回复正常,早点想到这个办法就好了。

阿才轻扇了自己两个嘴巴:“都是小的不好,没早点想出来。”

崔云峰摆摆手说:“行了,阿才,你立一功,晚些重重有赏。”

“谢小郎君。”阿才面色一喜,连忙说道。

“都到饭点了”崔云峰看看天色,开口道:“很久没去平康坊喝花酒了,今天心情好,去找王团儿好好喝上二杯。”

大唐的官员日起视事,到中午就可以休息,衙门留一点人值勤就行,鸿胪寺负责接待外宾,相对来说比较清闲,崔云峰是主事,什么时候走都可以。

“呱呱...”这是系在脚边的癞蛤蟆突然叫了两声。

阿才开口说:“差点忘了这货,小郎君,它怎么处理,要不,让人先拿回家?”

“不用,带着去”崔云峰冷笑地说:“姓郑的号称平康坊第一点花手,很受那些姑娘欢迎,他住的地方离平康坊又近,都把平康坊当成自家后院了,带上这癞蛤蟆去,要是碰到他,正好狠狠羞辱他一番。”

“对,对”阿才笑嘻嘻地说:“小郎君,这个主意太好了。”

崔云峰当机立断说:“把它交给我,就这样拉着走,不知为什么,有空骂二句,踢一下,心情都格外畅快。”

很快,主仆两人,一前一后往外走。

就在两人往外走的时候,高力士也领着张文怒气冲冲地赶回皇城,因为乔装打扮,进皇城时有个卫兵一时没看清,走上来拦住,换作往日,注意自己形象的高力士最多是训斥几句,可在暴怒之下,赏了那卫兵一记耳光。

没人认为有什么不妥,那禁卫首领来了后,一边跟高力士抱歉,一边多赏了那个“倒霉蛋”二巴。

张文发现,刚开始高力士怒气冲冲,走路带风,可越是靠近鸿胪寺,高力士就走得越慢,那脸色慢慢也恢复了平静。

“高公公,没事吧,快到了。”小太监张文小心翼翼地发问。一

“不急”高力士突然止住脚步,皱着眉头说:“这事,是不是有点巧了,也不对啊,杂家出宫出得这么突然,中途也没去哪里,不应该啊,可老是感到哪里不对。”

高力士很小就进宫,那些勾心斗争的事见得太多太多,凡事也比其他人考虑得更周全。

偷听到内容,非常气人,换作普通人,说不定马上冲过去,仔细盘问缘由,要不就是去找人当面对质,高力士没第一时间冲过去,已经很算有忍耐力。

出和记酒楼时,高力士还心中有火,眼中有杀气,可一进皇城的大门,看到衣甲鲜明的士兵和巍峨的宫墙,整个人很快就冷静下来,脑里一直想着两个问题:这样做有什么后果?值不值得?

一个太监直接去找一个四品少卿的麻烦,还是一个出自名门大族的四品少卿,让那些御史大夫知道,会不会弹劾自己?就是找到人,没凭没证,对方肯承认吗?

此外,还有最重要的一件事,自己是不是被人当枪使?

假如真要报复,是不是换一种更好的方式?

一个人静下心来的话,考虑得周全很多,眼看鸿胪寺就在前面时,高力士的情绪已经收敛了很多,内心也慢慢趋向平静。

就在高力士犹豫不决时,有两个人从鸿胪寺里出来,走在前面的正是崔云峰。

崔云峰一看到高力士,忙上前行礼:“某见过公公,不知公公前来,真是有失远迎?”

高力士嘿嘿一笑:“崔少卿不必多礼,杂家也就是随意走走,是准备轮.....”

说到这里的时候,高力士突然停下,目光就落在崔云峰旁边的地上,一看清那只癞蛤蟆,刚刚还笑着的高力士脸色大变,目光一下变得凌厉起来。

172 耻于你为伍

崔云峰手里拿一根绳,绳的另一头系着一只癞蛤蟆,癞蛤蟆的背上系着一个木牌,上面写着“细狗”两个字。

高力士好不容易压下的火气,一下子又飚了起来。

受牵连被迫进宫的高力士,原是潘州刺史冯君衡的儿子,冯君衡有三个儿子,长子冯元琎、次子冯元圭、三子冯元一,冯元一就是高力士的原名,因排行最小,潘州把小称为细,因高力士小时候身体不好,就取了一个贱名细狗。

就是到了后世,很多地方给孩子取乳名时喜欢取贱名,据说起贱名就不会引起那些不好东西的掂记,好养活。

长寿二年,监察御史万国俊到广州,诬告岭南流人谋反,错杀二千余人。潘州刺史冯君衡也遭诬陷,家产全部被没收,冯家人死的死,阉的阉,流放的流放,高力士还改名换姓,知道的人很少,突然看到自己的乳名出现在一只癞蛤蟆身上,愤怒可想而知。

看到高力士的脸色有点异常,崔云峰心里一惊,连忙拉了一下,然后有些慌乱地解释道:“这小玩意,就是图个新鲜,那个,郑乐正不是养了一只乌龟吗,某觉得有趣,就弄了只癞蛤蟆,让它们有个伴。”

“呱呱”被绳子一拉,那癞蛤蟆慌乱之下叫了二声。

崔云峰一下子急了,生怕高力士要弹劾自己一个不庄正之罪,一脚把癞蛤蟆踢开,大声骂道:“你这只卑贱货,叫什么叫,没看到有贵人在吗?”

不说还好,一说高力士的脸又阴了二分。

怎么回事,这是暗示自己是一个太监,而崔云峰是出自名门望族的四品少卿,在讽刺自己没分寸地找他谈话?

高力士强忍着内心的不快,开口问道:“为什么取一个奇怪的名字?”

看到高力士的面色放缓,还好奇起来,崔云峰以为事情过去了,一脸轻松地说:“哦,没什么,就是觉得这种贱名没人用,就随意给他它起一个。”

斗归斗,崔云峰可不敢将自己那点破事抖破。

“哦,是吗?真是巧了,杂家的乳名也叫细狗。”高力士冷笑地说。

跟崔云峰不同,高力士没什么顾忌,现在家没了,亲人难觅,可骨子里对亲人还是非常怀念,细狗这个乳名,可以说双亲给他留下的、最美好的回忆,不忍心看到它受践踏。

改名换姓,就是得势都没有改回来,并不是难改,而是做了太监,愧对冯家的列宗列宗,所以一直没改回来,这样不丢冯家的脸面。

什么,细狗是高力士的乳名?

崔云峰吓了一跳,连忙解释道:“误会,误会,高公公,真没有针对你的意思,其实,其实,这细狗是郑乐正的乳名,某也是被他逼于无奈,这才出此下策。”

“咦,崔少卿和高公公都在,刚才好像听到提到某,有什么大事?”这时郑鹏适时出现,一脸好奇地说。

看到郑鹏来了,高力士突然问道:“郑乐正,冒昧问一下,你的乳名叫什么?”

“啊,这,问这这个干什么?”郑鹏有些惊愕地说。

崔云峰急了,连忙催促道:“没听到高公公问你吗,郑乐正,你只管老实说就行,问那么多干嘛。”

郑鹏犹如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回高公公的话,我的乳名是金宝。”

金宝?

崔云峰一听急了:“不对,不对,郑乐正,你的乳名不是的叫细狗吗?怎么叫金宝了?”

阿才去打听过的,自己也测试过郑鹏,当时他对“细狗”这两个字反应很大,怎么一下子又叫金宝了?

郑鹏有些迷糊地说:“细狗?没有啊,崔少卿,我从没说过自己叫细狗啊,这乳名的事,哪能乱说出去的,不信可以去元城打听一下,从小到大,都是叫金宝。”

崔云峰一听,脸色一白,一双眼死盯着郑鹏,张张嘴想说话,可什么都说不出。

此刻,他想到自己是掉进郑鹏精心设计的陷阱。

高力士面色平常地说:“崔少卿,你的记性,好像不怎么好啊。”

崔云峰脸色又是一变,他知道高力士越是平静,内心的愤怒就越大,连忙说:“误会,误会,就是郑乐正跟某开玩笑,某才跟他开个玩笑,没想到搞错了。”

说完,崔云峰连忙把自己乳名叫阿土,被郑鹏一再羞辱的事说了一遍,然后一脸焦急地说:“高公公,这事完全是一个误会。”

郑鹏一脸愤怒地指着崔云峰,交牙切齿地说:“好啊,崔少卿,没想到你心胸这么狭隘,没错,我承认,想转转运气,买了只乌龟,就是起名起错了,提出来就好,改掉就是,可你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我,咦,不对,我从来没说过自己的乳名,崔少卿不会为了逃避,故意拿我做替罪羊吧?”

看到高力士也一脸怀疑地看着自己,崔云峰急了,一脸愤怒地说:“姓郑的,是你,肯定是你,挖陷阱给我,让我故意抵毁坑公公。”

崔云峰气得肺都快要炸了,这时哪里还不知道,自以为聪明绝顶的自己,让郑鹏狠狠地耍了一道。

阿才自以为套到的那个乳名,其实是高公公的乳名。

郑鹏有些愤怒,愤怒中又带有委屈和无奈:“崔少卿,这,这话从何说起,某就是一个破落户出来的寒门子弟,跟高公公又是素昧平生,就是想陷害,人海茫茫,又去哪里打听到高公公的乳名?自顾还来不及呢。”

这话一出,不仅崔云峰有些词穷,就是高力士,也把心里对郑鹏的疑惑尽释有,先不说潘州那么遥远,这事过了那么多年,冯家的人流离失所,没点能耐的人,肯定打听不到自己的乳名这么隐秘的事。

估计是那些能量很大的豪门大族,例如博陵崔氏。

郑鹏心里窃笑,高力士可是千古名宦,自己无意中看过他的事迹,所以一开始就给崔云峰设了个局。

眼看越描越黑,看着郑鹏那一脸委屈的样子,崔云峰气得双眼都红了,一手抓住郑鹏的衣领,有些气急败坏地说:“姓郑的,你这个田舍奴,竟敢污我清白,我跟你拼了。”

郑鹏连忙高举双手说:“慢着,我有话要说。”

“什么话,快说。”崔云峰恶狠狠地说。

在众目睽睽之下,郑鹏举起右手,一脸严肃地说:“皇天后土见证,列祖列宗在上,我郑鹏从没看轻过太监,也没说过太监的一句闲话,就是心里也从没看轻过太监,若言我说半句假话,天诛地灭,死无葬身之地。”

说到这里,郑鹏笑着崔云峰说:“崔少卿,某相信这次只是一个误会,要不,你也像某这样,立个誓言,说你从没看轻过太监,想必高公公也会理解,这是一个小小的误会。”

“这,这.....”崔云峰张嘴说了两个“这”字,可怎么也说不下去,那脸涨成青紫色,别提多尴尬了。

读书人,谁没多喝几杯就大骂时政的举动,在大唐太监是一个低贱的职业,特别是士子,经常对太监口诛笔伐,崔云峰曾经是在酒后放言,太监就是低贱的职业,嘴上否认一下还行,可是扯到皇天后土、列祖列宗让他立誓,还真不敢。

古人对神灵和先人还是很敬重的。

看到崔云峰不敢立誓,高力士心里了解,冷眼笑道:“崔少卿真是年少有为,杂家佩服,现在杂家送两句诗给你,问君能有几多愁,恰惟太监上青楼,哼。”

高力士冷哼一声,也不理崔云峰的反应,带着小太监扬长而去。

郑鹏看到面如死灰的崔云峰,摇摇头说:“崔少卿,你真是...唉,算了,某也耻于与你为伍。”

崔云峰指着郑鹏,嘴里想说些什么,可最后什么也没说出,眼珠子一翻,硬生生气晕过去。

173 高力士演技炸裂

人品啊,本来郑鹏还担心高力士太精明,不容易被自己当枪使,还怕他看出自己的布局,没想到崔云峰作死,自个牵着癞蛤蟆出现在高力士面前,这可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高力士的心态彻底失衡。

补刀完成,郑鹏功成身退,至于崔云峰吓得晕倒,那就让他自求多福。

天作孽,犹可怒,自作孽,不可活。

一代宦雄啊,郑鹏离开时暗暗发出感叹,心中对高力士的评价又高了二分。

明明已经气得七孔冒烟,可是他依然没有当场发飚,冷哼一声硬是把崔云峰吓晕,也不知是吓晕还气晕,要知道,高力士不仅是一名太监,还是一名有功名的太监,李隆基即位后,高力士参与诛杀萧至忠、岑羲等人有功,破格授官银青光禄大夫,任内侍省同正员,就在年初,兼任右监门卫将军,执掌内侍省事务。

银青光禄大夫,那可是三品官,妥妥碾压鸿胪寺少卿,更不用说内侍省同正和右监门卫将军了。

就是皇子公主看到,也得叫一声“阿翁”,权力这么大,竟然没有当场发作,而是选择秋后算帐,这份忍耐力,郑鹏只能说一个服字。

换成自己,肯定是当场先打个痛快再说,不过这样也好,对崔云峰来说,有可能等待结果的煎熬更是折磨人。

出了皇城,阿军把马牵过来:“少爷,都办妥了吗?”

郑鹏翻身上马,嘴角露出一丝自信的笑容:“本少爷亲自出马,肯定是马到功成。”

说到这里,郑鹏有些得意地说:“跟我斗,咬死你。”

阿军闻言撇撇嘴,很快眼里又现出敬佩的目光。

有本事的人,去到哪都让人佩服,郑鹏只是一个小小的八品乐正,在长安城根本都排不上号,可硬是把一个四品少卿整得欲仙欲死,换作普通人,估计早就吓得跪地求饶了。

“少爷,我们现在去哪?”

“去三宝号,有些日子没去了,看看搞成怎么样,今晚顺便庆祝一下,庆祝仇人倒霉。”郑鹏高兴地说。

看到崔云峰晕过云,郑鹏都想当场放鞭炮应祝。

对朋友就要二胁插刀,对敌人,就得插他二肋一刀。

最近一直忙着算计崔云峰,一边不断激发崔云峰的怒意,一边望穿秋水等着高力士上勾,生怕高力士突然到和记酒楼,郑鹏远一点的地方不去,宴会一概不参加,就怕错过机会,三宝号那边都不管了,全交给郭子仪和库罗打理。

成功打压崔云峰,腾出手来,也该看看自己的事业了。

.....

宜春院内,李隆基在庄三娘的侍候下,穿好衣裳,又说了几句调情的话,这才推门而出,准备回去把剩余的奏折批改完。

虽说庄三娘房中术厉害,一个时辰就三度春风,好在李隆基平日进补得宜,又正值壮年,一番酣战后,不觉疲劳,反而有种得胜归来、征服对手的兴奋感。

一出门,好像感觉少了什么,四处张望一下,然后开口问道:“力士何在?”

李隆基还在潘国时,高力士就倾心侍奉,然后在平定韦后之乱、诛杀萧至忠、岑羲等行动中,高力士都立下功劳,可以说李隆基能坐稳皇位,高力士的功劳很大。

有奏折,会先送到高力士处,小事高力士就可以决断,大事才交由李隆基拿主意,要不然李隆基也抽不出那么多时间在内教坊、左右教坊、梨园和宜春院寻欢作乐,就是皇宫的保卫工作,李隆基也交由高力士处理,不夸张地说,高力士就是唐朝的“九千岁”,这也是皇亲国戚、群臣敬畏高力士的原因。

高力士对李隆基的喜好、生活习惯、性情了如指掌,李隆基也把高力士视为自己生命中的一部分,以至一没看到高力士身边,就不习惯。

“高将军就在桂花树下,好像想着什么,陛下,小的去唤一声。”太监小黄连忙说道。

身兼右监门卫将军的高力士,除心腹外,宫里的人喜欢叫他高将军,其实以他六尺五寸的身高,穿起盔甲也威风凛凛,就像一名征战沙场的将军。

“不用,朕看看他在干什么。”李隆基笑着说。

李隆基走到桂花树下,只见高力士蹲在地下,用一根小棍用力地画着什么,不由好笑地说:“力士,在这里干什么?”

“啊,大家,你出来了,老奴没能及时侍候,请大家责罚。”高力士吓了一跳,连忙向李隆基请罪。

“有什么好罚的,咦,你的眼睛怎么啦?”李隆基无意中看到高力士的眼眶有些红,马上关心地问道。

高力士有些慌张地说:“没,没事,刚刚不小心让沙子进了眼睛,谢大家关心。”

这一刻,高力士脸上带着感激、眼中透着三分委屈、二分愤怒,把复杂的感情表现得淋漓尽致。

简直就是演技爆裂。

“不对,到底有什么事,快说。”李隆基一脸严肃地问道。

两人相处多年,高力士对李隆基了如指掌,而李隆基何尝不是对高力士了如指掌。

“老奴没事,不敢有劳大家关心。”高力士轻轻擦拭一下眼睛,有些无奈地说。

李隆基一下子严肃起来:“朕命你说,不许隐瞒,否则治你一个欺君之罪。”

高力士越是委屈求全,李隆基越是不肯就这样算了。

都当了皇帝,要是自己的小弟还受到欺负,那怎么行?要知在长安城,敢欺负高力士的也不多啊。

听到李隆基下令,高力士连忙说:“是,那,那老奴就说了,刚才趁大家歇下时,老奴抽空出了一趟宫,不为别的,就是听说长安有一间售卖老奴家乡的美食的酒楼,特地去品尝一下。”

“力士一年也没几日假,忙中偷闲也无可厚非,然后呢?”听到高力士趁自己睡下时出宫,李隆基不仅没有生气,反而给予最大的包容。

高力士犹豫一下,然后小声地说:“无意听说,鸿胪寺崔云峰崔少卿,好像对老奴颇多不满,说老奴管不住自己的下面,还要管哪么多,还给老奴作了两句诗,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太监上青楼。”

“哈哈,哈哈哈”李隆基突然哈哈大笑起来,一边笑一边指着要高力士说:“这种诗也写得出,朕不知说些什么好。”

笑毕,李隆基觉得有些过了,停下笑,皱着眉头问道:“道听途说,也不能全信,总不能因一句闲言就定一位四品少卿有罪吧?”

“老奴也是这样想”高力士有些悲愤地说:“特地去鸿胪寺,想找崔少卿对质,没想到,没想到看到更让人不堪之事。”

于是,高力士把崔云峰用癞蛤蟆羞辱自己的事详详细细地说了一遍,说到后面,泣不成声地跪下说:“崔少卿欺人太甚,太狂妄了,老奴斗胆请大家作主。”

李隆基闻言,收起笑意,寒着脸说:“打狗也得看主人,朕听说鸿胪寺最近很乱,看来是需要整顿一下了。”

说到这里,李隆基亲手把高力士扶起,一脸霸气地说:“力士放心,有朕在,没人能欺负你。”

174 以德报怨?

有了皇帝的表态,“九千岁”高力士可不是好惹的,第二天朝会,就有御史弹劾崔云峰,弹劾的内容五花八门,迟到早退、青楼喝酒失了仪态、接待外宾时礼数不周,让大唐蒙羞等等。

没人弹劾对高力士不敬的罪名,朝堂上崔云峰心如死水,虽说有不少官员为他求情,可他没有一句分辩,在朝堂上痛哭流涕,悉数认罪。

这次算是栽到了沟里,被郑鹏狠狠坑了一把,坑得哑口吃黄莲,有苦说不出,现在高力士还在气头上,说多错多,还不如挣点同情分。

幸好,崔云峰还是比较自律,没犯什么大错误,再加上出自博陵崔氏,不少故交替他求情,最后李隆基金口一开,由鸿胪寺少卿改为安西都护府副都护使。

虽说同样四品官,可一个在长安身居要职,一个在边疆当一个都护,还是副的,明显就是流放。

郑鹏知道这个消息,已经是第二天的事。

“不会吧,本少爷下了那么大的功夫,这个崔云峰,官都没丢,还跑到安西逍遥快活,便宜他了。”郑鹏有些愤愤不平地说。

郭子仪有些吃惊地说:“飞鹏兄,从京师到安西,路途何止千里,分明就流放,怎么还便宜他?”

谁不知道在京城,达官贵人多,接近皇帝,机会也多,安西那地方,和长安一比,简直就是穷乡僻壤,不知多少外官,一年到头到处打点、四处钻营,就是为了能在长安谋上一官半职。

一个政坛的明日之星都让郑鹏弄得要流放,还是流放到又穷又偏僻的地方,郑鹏竟然还说别人占了便宜?

郑鹏有些愤愤不平地说:“安西都护府,多好,牛羊遍地,有美酒,还有那么多异族美女,真是便宜姓崔的了。”

安西都护府,管辖包括今新疆、哈萨克斯坦东部和东南部、吉尔吉斯斯坦全部、塔吉克斯坦东部、阿富汗大部、伊朗东北部、土库曼斯坦东半部、乌兹别克斯坦大部等地,在郑鹏看来,好色的崔云峰那是掉到了美人窝。

像后世,那些新疆来的美女明星,一个个漂亮得一塌糊涂,还有羊肉、核桃、哈密瓜、葡萄等好吃的,在郑鹏眼里,那是一个美差

郭子仪没好气地说:“算了吧,你就少说风凉话了,什么牛羊遍地,牛羊粪遍地才对,一年到头多风沙,有时出门找个乐子,也不知去哪游玩,还得担心哪里窜出一群马贼,在长安,天南地北的货物、域外的、海外珍宝山货哪样没有,要说到美女,呵呵,你这个平康坊第一点花手,不知它汇集天下的美人吗,美发碧眼的也多了去,要是口味独特点,昆仑美女也有。”

“对”库罗很认真的附和:“在我眼中,长安就是传说中的天堂。”

说完,库罗开口说:“原来飞腾兄喜欢安西的异族美女,到时我给飞腾兄送一个美女,以示兄弟之情。”

差点忘了库罗就来自那个地方,郑鹏以为他在开玩笑,拍着库罗的肩膀说:“好啊,到时要挑一个漂亮的哦。”

“一定。”库罗一脸认真地说。

刚才三人在说话,黄三插不上话,趁三人说话的停顿,眉开眼笑地说:“少爷,你想得太简单啦,都说太监记仇,更别说得罪高公公,哪有这么容易就算的?”

一听到仇家倒霉,郑鹏马上来了兴趣:“哦,说说,这位崔四品怎么,说点他倒霉的让某高兴一下。”

老实说,郑鹏并不介意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仇人痛苦的基础上。

黄三笑嘻嘻地说:“下朝后,崔云峰想出宫时,被一个太监骗走,在一个偏僻的角落里,一群太监一拥而上,扯头发撕衣服掏裆吐口水,一边打一边骂,说他好作不作,做什么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太监上青楼的诗,等禁卫军赶到,官服破了,脸被抓花,还鼻青脸肿,啧啧,别提多惨了。”

郭子仪皱着眉头说:“这些太监,竟敢殴打朝廷命官,还真是无法无天,这样要出乱子的。”

不愧是栋梁级人才,虽说还是布衣之身,别人听到这种消息,肯定是当笑料一样听,可郭子仪听了,却在担忧大唐的未来。

黄三撇撇嘴说:“那些太监都让禁军抓了起来,依小的看,这就是装装样子,谁不知皇宫是高公公的天下,他还是右监卫将军,没他的默许,那些太监敢动?肯定是左手抓,右手放。”

看大伙说得这么热闹,库罗也表态道:“那两句诗算是犯了讳忌,崔云峰把太监都得罪了,偏偏太监又是皇帝身边最亲近的人,只要那些公公一日得势,这位崔副都使都不会有好日子过。”

“可怜的孩子,算了,本少爷就不计较你以前无礼的事。”听到崔云峰这么凄惨,郑鹏心满意足,准备把旧事揭过。

“少爷,这事恐怕有点难办。”黄三突然笑嘻嘻地说。

“哦,怎么难办?”郑鹏有些好奇地说。

“崔云峰出皇城快上马车时,突然失控地大骂少爷无耻,还放言出来,说跟少爷誓不两立,少爷,你不跟他计较,可是他可以把你恨上了。”

郑鹏揉了揉鼻子,有些尴尬地说:“看吧,这就是明显的欺负怕硬,放着高公公不报复,就盯上某了,这叫什么,这叫强权主义,只许他捉弄别人,还不许别人捉弄他?素质真差。”

这还叫捉弄?大好前程都丢了,得罪了高力士,以后想过好日子都难。

特别是郑鹏说到“素质真差”时,那语气充满了不屑。

郭子仪饶有兴趣地看着郑鹏:“飞腾兄,作为素质高的你,准备怎么做?”

“哎,冤冤相报何时了,某自然是以德报怨。”郑鹏有些感概地说。

以德报怨?

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郭子仪和库罗相付对视一眼,彼此眼内都有不相信的神色:他们很了解郑鹏,对朋友没话说,但对敌对的,一向是痛打落水狗。

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大方?

正在疑惑间,郑鹏吩咐道:“黄三”

“少爷,小的在。”

“崔公子快要走了,以高公公和崔公子的交情,肯定是想送别一下,只是不方便出面,要是哪位替高公公送一下,想必高公公对他肯定是心怀感激,这事你想办法传出去,别让崔公子走得太寂莫。”郑鹏笑呵呵地说。

黄三的眼珠子转了转,很快心领神会地说:“明白了,少爷,我马上去办。”

郭子仪和库罗对视一眼,彼此眼里都有“原来如此”的神色。

损,实在是太损了,崔云峰“作”了那首讽刺太监的诗,高力士恨不得把崔云峰生吞活噬,就是有交情也是带着仇恨的交情,说是送别,分明是暗示别人,要想得到高力士的感激,就替他出一口气。

四品官好像不小,可在长安一抓一大把,那么多皇亲国戚,在他们眼里四品根本就不够看,教训一个失意的崔云峰就能换来高力士的感激,太划算了。

这消息传出去后,要不是顾忌影响,估计就崔云峰本家的人都想动手。

郭子仪暗想道:好吧,这才是自己认识的郑鹏。

郑鹏这边笑着“痛打落水狗”,而崔云峰那边,却静得可怕。

散朝回来,崔云峰身上的伤不管,破烂的衣服也不换,二话不说就抽打跟在身边的阿才,因为癞蛤蟆的主意就是他出的,阿才哪敢还手,只能一边哭一边求饶,硬是被打昏过去。

崔云峰也懒得阿才死活,打完怒气未消,看到什么就摔什么,整个人就像一个疯子,后来摔得累了,一个人静静地坐着,一个人静坐到天亮。

那些下人不敢劝也不敢打扰,一个个战战兢兢在外面候着。

崔云峰在书房坐了一宵,一直坐到第二天日上三竿,突然站起来大声吼道:“来人。”

“小郎...君,有何分咐。”进来的管家旺叔,有些紧张地问道。

别人都可以退,可作为管家的他,这个时候不能退缩。

崔云峰咬牙切齿地说:“府上男的,有一个算一个,带上家伙,我要把郑鹏家砸了。”

所有事都是因郑鹏而起,高力士得罪不起,可一个郑鹏,崔云峰还是不放在眼里,他想好了,离开长安前,一定要好好教训一次郑鹏。

自己难过,也不能让那个阴险的家伙好过。

“可,可是小郎君...”

管家旺叔想劝崔云峰,没想到崔云峰根本不听劝,毫不犹豫地打断说:“没什么可是,让你干什么就干什么。”

“明白,小郎君。”

知道崔云峰心情不好,所有人的动作都很快,没一会,换了一套新衣裳的崔云峰,亲自骑马领头,带着二十多个袖里藏着短棍的家奴,准备去找郑鹏算帐。

刚出门口,突然一辆马车直冲过来,崔云峰吓了一跳,连忙拉住马,可马车还是和马轻轻撞了一下。

运气不好,一出门就让马车撞了,崔云峰刚想发飚,没想到对面有人大声吼道:“大胆,竟敢冲撞汝阳王的车驾,来人,把这些不长眼的东西给我打,狠狠地打。”

175 崔源再现

王不过项,力不过霸。

这里的项是西楚霸王项羽,霸王举鼎威震天下,为推翻暴秦劳心劳力,鸿门宴对刘邦之屑小不屑一顾,对爱人之情可表天地,更以无颜见江东父老自刎乌江,平生所为尽显王者之气,王者成就、名声、影响没有超过楚霸王项羽的,这就是王不过项。

西府赵王李元霸,天生神力,三锤震飞宇文成都,一招撩翻裴元庆,敢举锤骂天,是有公认最有力气的,这就是力不过霸。

帅不过三秒,说的则是崔云峰。

鼓起勇气,带上家奴,抄上家伙,骑着高头大马,发誓为尊严而战,大有“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气势,心里都想着怎么好好教训郑鹏一顿,消一下心里的恶气。

打郑鹏不仅是一种发泄,还是一种态度,向高力士传递一个信号:自己是被冤枉的,就是被武候铺抓去也认了,没想到,刚出门让汝阳王的车驾撞了。

连解释的机会都没有,一群人如狼似虎的扑过来,不由分说举起老拳就打,崔云峰看到那辆代表皇室的黄色马车,一句话也不敢说,也不敢反抗,只能抱着头,不断地求饶。

汝阳郡王李琎是宁王李成器的长子,李成器是睿宗李旦的嫡长子,也是李隆基的大哥,李隆基能顺利登上皇位,就是李成器主动有退让并大力支持,兄弟之间的情谊非常深厚。

李隆基对这位侄子也很看重,封为汝阳郡王,平日也赞赏有加,李琎绝对是长安最不能惹的人之一。

一出门就无端被打,简直就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打了近二刻钟,李琎的手下这才骂咧咧收手,看着被打得浑身是伤、浑身破烂的崔云峰等人,冷哼一声,然后扬长而去。

崔云峰旧伤未好,又添新伤,特别是两只眼晴,又黑又肿,就像一对熊猫眼,那些下人看到崔云峰的样子,想笑又不敢笑。

其实也笑不出,崔云峰被调去安西,下人的命运只有两种,一是跟着崔云峰到苦寒之地,二是被卖到人市,无论是哪种结果,都不是好事。

“小郎君,你没事吧,要不要请个郎中看看?”旺叔看到崔云峰那悲惨的样子,忍不住开口说。

“不用,还死不了。”崔云峰有些颓废地说。

一个人倒霉起来,喝水都会塞牙,想去找个场子,一出门就被撞了,也不知是不是汝阳郡王的马受惊还是什么,原因是怎样不重要,重要的是,对方打人不需要讲道理。

就是想找地方评理也没处去。

“小...小郎君,那这仇我们还报不报?”阿才说话有点泄风,刚才混战中,他被打掉了两只门牙。

“去”崔云峰突然站起,咬牙切齿地说:“我们人多,就是伤了也不怕,都不用换衣服,到时全部乘马车去,真是闹上官府,就说是他们打的。”

凭什么姓郑的泼自己脏水,自己不能嫁祸一次给他。

阿才大手一挥:“听到没,小郎君有令,一会谁也不许后退,也不许手软,要不然可别怪我阿才不客气。”

就当崔云峰想带人去闹事时,正走到门口,突然收住脚步,脸色大变,连忙行礼说:“侄儿振见叔父,不知叔父到访,有失远迎,还请叔父恕罪。”

如果郑鹏在这里,肯定也会脸色大变,因为挡在崔云峰面前的,正是当日在贵乡郑家出现、绿姝的亲爷爷崔源。

崔源的头发好像更白了,身材还是那么瘦削,不变的是,他的气场依然强大,那目光有如利刃般直透人心。

没人知道他怎么进来,就像当日出现郑鹏家一样突然。

崔源打量一下准备出发的二十多人,或者说二十多个伤痕累累的人,冷声问道:“这是要去哪里?是想找高公公报仇,还是去找郑鹏晦气?”

“找郑鹏讨还一个公道。”崔云峰对自家叔父了解情况并不吃惊,就像不奇怪他突然出现一样。

语气里,甚至带着一丝冀望和敬畏。

崔源冷哼一声,径直走到大堂上首的位置坐下,这才开口道:“把人散了。”

“可是叔父,我...”

崔云峰只是说半句,就说不下去,因为崔源那有如利刃的眼神正盯着他,一看到那眼神,就是心有不甘的崔云峰也得乖乖地照办。

都不用说话,光是那眼神和气场,就让崔云峰生出一种无力感。

“退下,都退下,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进这里。”崔云峰忙把下人都赶走。

有外人在,叔侄说话不方便,特别是自己这个叔父,办事喜欢低调。

等人都走了,崔云峰亲自给崔源倒茶,一边倒一边说:“叔父,你怎么有空来了?不忙吗?”

“忙,可再不来,你就得出事”崔源冷冷地说。

崔云峰看了崔源一眼,小声地说:“叔父,那个郑鹏欺人太甚,还请叔父为晚辈出一口气。”

“此事就此打住,报复的事放在一边,晚上收拾好,明天坊门城门一开,第一时间离开这里赶赴安西都护所,有多快跑多快,到时相关手续我会派人给你送去。”崔源一脸冷静地说。

“就这样就走?”崔云峰有些不甘地说:“就这样让郑鹏那田舍奴得意?”

“砰”一声,崔源猛地一拍桌子,生气地说:“田舍奴?真是田舍奴,你连一个田舍奴都斗不过,还让一个田舍奴毁了你的大好前程,落得一个过街老鼠的下场,还有脸面在这里说话?”

崔云峰楞了一下,很快脸色涨红地说:“就是一时不小心,着了他的道,过街老鼠算不上吧?”

“算不上?你知不知道,现在有二个皇子、一个公主还有三个郡王想整你,就像刚才汝阳郡王一样,他们打你没什么惩罚,还有机会收获高力士的感激,还不是过街老鼠?”

说到这里,崔源一脸严肃地说:“看来这事你还不清楚自己输在哪,告诉你,第一时机不对,郑鹏在皇上哪里挂了号,最近又在左教坊立了一功,陛下破格调他为接待副使,明眼人都在看出陛下要重用郑鹏,给机会他立功,这个时候跟他斗,明智吗?”

“二是态度不够端正,一开始就小看郑鹏,总以为自己出身好、官阶高,没想到自己一步步掉到对方精心设下陷阱,这个郑鹏的手段以人意料,有些细节老夫都没想明白。”

“叔父所言极少,侄儿谨记在心。”崔云峰连忙说。

一听到哪么多人要打自己讨好高力士,崔云峰吓得脸色发白,哪里还怕再提报仇,连忙答应。

不用说,自己没有撒职,还能同级调岗,十有八九是叔父从中出了力,要不然以高力士的性格,没打入大牢也得脱一层皮。

看到侄儿听话,崔源轻轻拍拍他的肩膀说:“峰儿,你仕途太顺,反而不利于擅长谈判,去安西静几年,就当修心养性。”

176 凤凰不落无宝地

“叔父,某有点想不开。”崔云峰一脸憋屈地说。

就是崔云峰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事情会到达这一步,好像无论自己做什么都是错的,有种被人玩弄于股掌中的感觉,这让崔云峰非常难受。

“路上好好想想,什么时候想明白了,你就真正成熟了”顿了一下,崔源安抚道:“其实去安西都护府未尝不是一件好事,长安勋贵太多,做什么都缩手缩脚,就当是历练,只要做得好,相信陛下不会看不见,而高公公也非心胸狭隘之辈。”

“那郑鹏这个田舍奴呢,就让他得意?叔父,我不甘心。”崔云峰咬着牙说。

“不甘心?呵呵,老夫也不甘心呢”崔源的脸色有些复杂,不过他并不想再讨论这个问题,径直说道:“好了,多说无益,就照刚才说的去做,我先走了,路上低调些,好自为之。”

崔源说走就走,只留下一脸不甘的崔云峰。

世事有很多巧合,崔云峰家突然来了客人,郑鹏家也来了客人。

黄三散布谣言出去后,为了撇清自己,郑鹏干脆门也不出,直接窝在家里,一边打听外面的动静,一边看礼仪相关的书,眼看成为接待副使,礼仪方面可不能马虎。

郑鹏自己不出去,反而还有客找上门,还是不逐之客。

礼数很周到,不仅有拜帖,还有礼单,礼单是笔墨纸砚一套、玉佩两对,细绢十匹,苏绸十匹,一出手就是大手笔,拜帖的后面,留下的名字赫然是郭鸿。

看到拜帖,郑鹏心里暗自感叹:不容易啊,郭府献上新式印刷术有功,郭鸿被召进京封赏,郭府自郭元振后,再次重返官场,自己来长安那么久,也不知郭鸿在哪里,也不见他来拜谢自己这个让出功劳的大恩人,直到现在才姗姗来迟。

要是郭可棠在这里,早就联系上,以她的个性,上门都是推门就进,把这里当成自家后园一样,而郭鸿上门,煞有介事地送拜帖和见面礼,不是他懂礼数,而是在他内心,一直不把郑鹏当成自己人。

或者说,是熟悉的陌生人。

郑鹏在郭府,也就是郭老头和郭可棠熟悉点,跟其它人的关系也就一般,不过郭鸿亲自上门拜访,还是给足他面子,亲自到门外迎接。

“不知是郭伯父到访,有失远迎,恕罪恕罪,咦,这官服,恭喜郭伯父入仕,恭喜。”郑鹏一看到郭鸿,楞了一下,很快笑着欢迎。

几个月不见,郭鸿比在贵乡时瘦了一些,但精神很好,脸上眉间透着一般喜庆和自信,这一份喜庆和自信,不用说是他身上那一袭浅绯色官服带给他的。

浅绯色官服,这是五品官的标签,郭鸿凭着进献新式印刷术有功,再加上先父的余荫,一出来就谋了一个五品官,难怪他一脸春风。

五品官是一个很合适的位置,不高也不低,刚才达到上朝的标准,很好地照顾了郭府的情绪,要是猜得不错,应是一个文官闲职。

郑鹏说中自己得意之处,郭鸿如沐春风地说:“皇恩浩荡,某现在是给事中,这多亏有贤侄,大恩不言谢,贤侄永远是我贵乡郭氏的贵客。”

给事中,从秦朝起就设置,地位仅次于中常侍,没有定员,虽说只是五品官,好处离皇帝近,每日都要上朝,郭鸿对此非常满意。

这就是传说中朝为田舍郎,暮登朝堂。

好吧,说是贵客,窜个门还要穿着官服,这是访友还是显摆?

郑鹏有点无力吐槽,跟郭老头和郭可棠一比,这位郭家主事人,差得还真不是一星半点。

想归想,郑鹏还是客套几句,然后客客气气把郭鸿迎进大厅。

沏上茶,送上茶点,郑鹏随意问道:“郭伯父,郭小姐还没来长安吗,她不是说要在长安也设一个卤肉分销点的吗。”

郭鸿脸色有点异样,很快摆摆手说:“这些俗事,某一向不过问,对了,贤侄,你现在有了官身,陛下对你又那么看重,最好不要多管这些事,免得影响仕途。”

说到后面,郭鸿还好心地教训起郑鹏来。

郑鹏有些无语,这个郭鸿,明明还是一个中年人,可是内心却无比迂腐,跑来长安听候封赏需要打点时,郭可棠甚至变卖了一些优质产业替他筹钱,而他倒好,一边吃着经营赚来红利的供养,一边还骂经商不好。

分明就是一只白眼狼。

“郭伯父言之有理,晚辈一定多加注意”郑鹏应付完,笑着开口道:“对了,还不知郭伯父住在哪里呢。”

“某住在崇仁坊,以后有空,贤侄可以多走动走动。”

崇仁坊,这可以算是长安“三环以内”的地段,别说买,就是租都老贵,当朝宰相姚崇也说过自己租不起,这个郭鸿,还真是财大气粗。

“那是,以后还要请郭伯父多多指教。”

郭鸿呵呵一笑,然后一脸认真地说:“指教不敢说,老夫还有一事想请贤侄帮忙呢。”

“哦,有事郭伯父只管吩咐。”看在郭可棠的面上,郑鹏给足郭鸿面子。

“也没什么,听说贤侄跟高公公关系不错,要是有机会,还要劳烦贤侄引荐一下。”

尼玛,这老小子不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而是凤凰不落无宝地,要不是自己和高力士有点关系,他还就真不上门,说不定还等着自己上门给他道贺呢。

穿着五品官服,以长者自居,这就是求人的态度?

难怪郭元振倒下后,郭府就像塌了半边天一样,要不是郭可棠八面玲珑地努力维系着,怕早就落魄。

真靠这位郭鸿,悬了。

郑鹏有些无奈,不过还是笑着说:“其实晚辈与高公公也只是有几面之缘,谈不上有交情,这样吧,等到有合适的时机,一定引荐给郭伯父。”

“哈哈,好,很好,那就有劳贤侄了。”郭鸿眉开眼笑地说。

达到了目的,郭鸿也不多坐,好像要说参加某位高官的宴会,很快拍拍屁股走了。

走了也好,俗话说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和这位大爷聊天,郑鹏也觉得心累。

郭鸿前脚刚走,黄三后脚就进来,一见面马上说:“不好了,少爷,崔云峰那小子溜了。”

“溜了?怎么回事,不是很多人等着他给惊喜吗?”郑鹏有些吃惊地说。

在郑鹏的暗中推波逐澜后,崔云峰就像过街的老鼠,昨天好像还想带人找自己晦气,没想到一出门就让汝阳郡王先拨头筹,让人狠狠打了崔云峰一顿,听说为了惩罚他有眼无珠,特地照着眼睛打了二拳,打得眼都肿了。

听到这个消息,郑鹏胃口大开,吃饭时都多添了一碗。

汝阳郡王也不错,据说当晚高力士派人给他送了一瓶上好的酒,听到这个消息,那些本来还在犹豫、观望的人纷纷出动,就等着卖个人情给高力士。

还等着“捷报”传来呢,没想到这么快就跑了。

“听说今天早上,坊门城门刚开,他连马车都没坐,带着几个心腹,一人二马出了长安城,应是去安西,也不知是不是有高人指点。”黄三有些可惜地说。

郑鹏摆摆手说:“算了,反正他也受到深刻的教训。”

差不多就行了,郑鹏也不是心狠心辣的人,没必要把他往死里整。

“还是少爷宅心仁厚,小的佩服。”黄三厚颜无耻地拍着马屁。

郑鹏哈哈一笑,用脚踢了黄三一下:“拍马屁也用点心,这一听就穿了,没一点技术含量。”

“是,是,少爷,小的下次更用心。”黄三嘻嘻哈哈地没个正形。

一旁的阿军听到,有些无可奈何的摇摇头,自家少爷这脾性,在大唐找不到第二个了。

“少爷,我们现在去哪?”黄三突然开口问道。

就在这时,阿寿急匆匆地走来,一看到郑鹏马上说:“少爷,门外有个自称是鸿胪寺的杂役,说奉王寺卿之令,有要事找你。”

177 鸿胪寺寺卿

郑鹏让阿寿把人带进来,认出是平日跑腿的杂役钟明。

“小的见过郑乐正。”钟明一看到郑鹏,马上恭恭敬敬地行礼。

郑鹏和崔云峰斗法,实质的好处没捞到多少,自己也落得一个不务正业的名声,可也有好处,就是鸿胪寺的人,对郑鹏多了敬畏。

明眼人都看得出,郑鹏和原鸿胪寺崔少卿不对路,崔云峰硬是摔碎了好几件瓷器,斗到最后,郑鹏还安然在这里,而崔云峰惨遭流放,还让人痛打,虽说过程大家都不了解,可结果一目了然。

“不必多礼,钟明,你说王寺卿找某,有事?”

崔云峰是鸿胪寺少卿,在他头上,还有寺卿,也就是在家养病的王昌明,出自太原王氏,这也是名门子弟,据说得了一场风寒,在家里养了半年多,没想到代理主事的崔云峰一倒下,他马上就出山。

“回郑乐正的话,王寺卿邀郑乐正到鸿胪寺,商议接待安禄可汗一事。”

崔云峰被流放了,马上就有人收拾摊子,效率还真不错。

“稍等,某换件衣裳,马上随你去见王寺卿。”

二刻钟后,郑鹏在鸿胪寺卿专用的办公房间,见到了这位年过花甲、脸带倦容的王昌明。

年近花甲的王昌明,是一个头发花白,面色和蔼的胖老头,长得白白胖胖,有点虚肥,应是养尊处优的结果,身穿着一套紫色官服。

衣紫为贵,别看眼前这个胖老头好像人畜无害,可他却是三品大员。

一番礼仪过后,王昌明突然笑着问道:“郑乐正,怎么,没带你的乌龟阿土?”

郑鹏楞了一下,没想到这位鸿胪寺的大BOSS,一见面就问这种敏感的话题,反应过来,很快说道:“这病好了,也就不用阿土。”

名门大族之所以强大,不仅仅是他们家族兴旺,从小就注重教育和培养,人才辈出,还因为他们相互之间不断联婚、不断吸收优秀人才,以致家族越来越强大。

也不知这个王昌明和崔云峰是什么关系。

王昌明呵呵一笑:“那可以练习礼仪了?”

“可以”郑鹏苦笑地说:“教习不是陈公公吧?”

“哈哈...哈哈哈”王昌明突然大笑起来,笑得郑鹏都有些不淡定,少倾,笑毕的王昌明微笑地说:“郑乐正放心,教习不是陈公公,也不是其它公公,据某所知,郑乐正已经学会基本的拜君礼,其余礼仪只需稍加了解即可,也就是说,不需要再花费时间练习。

“不用练习?”郑鹏瞪大眼睛,吃惊地说。

王昌明笑着说:“是的,不用练习。”

看到郑鹏有些疑惑的眼神,王昌明解释说:“大唐是天朝上国,外番进京,都是他们学习礼仪去面圣,我们无须跟他们行过于复杂的礼仪,要知道,那些多是不通教化的野蛮人,跟他们行太多礼反而不自在,也有损大唐的威严。”

“可,可崔少卿,不是,是崔副都护使说,我要学习稽首礼,到时上朝时用。”

“上朝堂至少要五品,郑乐正暂时无须上朝”王昌明笑着说:“陛下说了,郑乐正要做的,就是在安禄可汗离开长安时,带左教坊的人,唱那首感人的《送别》即可。”

顿了一下,王昌明解释道:“至于稽首礼,的确是很重要的礼仪,新年第一次上朝,群臣百官庆祝新年的礼仪,一年只跳一次,嗯,估计是崔副都护使给郑乐正开一个小小的玩笑。”

尼玛,郑鹏这才恍然大悟,随即气得七孔冒烟。

崔云峰那家伙真是太坏了,明明就是唱个歌,他倒好,弄得很隆重的样子,把有辱国体的话都说了,把郑鹏吓唬得一楞一楞的,明知陈公公有心折腾自己,还是咬牙忍受,原来一开始就抱着把自己玩残的想法。

给他们送吐过口水的卤肉都是浪费。

想想也对,开元年间,大唐各方面都得到长足的发展,天朝上国的霸气外露,那些附属国、邦交国,来长安绝大部分都是朝圣的,见不见还得看大唐的心情,哪里需要跟他们太客气。

就是真行礼,那些复杂的礼仪他们也不懂。

前面还觉得对崔云峰稍稍过份了一点,现在看来,自己还是太仁慈,早知多加几分力,让崔云峰彻底玩完才好。

就是带人唱首歌就行,那自己这个副使还真是来混功劳的,现在看来,李隆基对自己真不错。

难怪有人弹劾崔云峰玩物丧志,在轮值期间玩癞蛤蟆,失仪,自己在皇城溜龟也没人说。

也不知是不是级别太低,那些大臣都不屑理会。

郑鹏恭恭敬敬地对王昌明行了一个礼,一脸真诚地说:“谢谢王寺卿点拨,某感激不尽。”

“呵呵,郑乐正言重了”王昌明笑着说:“郑乐正名满天下,诗字双绝,某也向往已久,今日一见,果然是盛名无虚,听说郑乐正的字在大唐独殊一帜,就是陛下也啧啧称奇,不知某依老卖老,跟郑乐正求一幅字,可否?”

“这是某的荣幸。”

王昌明这么上路,一个三品寺卿给足一个八品乐正面子,郑鹏自然不会小气。

“来人,笔墨侍候。”王昌明高兴地叫道。

很快,有人奉上文房四宝,郑鹏拿起笔,扭头问道:“王寺卿,不知写什么合适?”

“就写那首《赠薰儿姑娘》吧。”

一听到赠薰儿姑娘,郑鹏心动一动,眼前浮现一个容颜出众、气质迷人的绝色美女,那个敢爱敢恨,敢在台上大声示爱的美少女,可惜郑鹏囊中羞涩,一直想着赚了钱就替她赎身,没想到,一首《赠薰儿姑娘》的诗,把她推上平康坊花魁的位置,也让她被神秘人买走。

这一去,芳踪无处觅。

不仅林薰儿,就是绿姝,也不知博陵过得怎么样。

自己的日子过得逍遥,可不自在,郑鹏突然觉得,自己到目前为止,还是挺失败。

“郑乐正,郑乐正...”

王昌明连叫几声,郑鹏这才回过神来,有些不好意思地说:“真不好意思,刚刚走神了。”

“呵呵,想必是郑乐正想起薰儿姑娘了吧,嗯,本是天造地设的才子佳人,可惜花开无果,老夫一时口误,勾起郑乐正不愉快的回忆,恕罪。”王昌明有些抱歉地说。

郑鹏淡然一笑:“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某相信,只要有缘,终有相逢之日。”

“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王昌明小声吟诵一遍,眼前一亮,然后大声赞道:“不愧是大才子,出口成章,还富含人生哲理,有如黄钟大吕,发人深省,也不用写《赠薰儿姑娘》,那是郑乐正赠给薰儿姑娘的,就写刚刚这两句即可。”

“行,那就依王寺卿之言。”

郑鹏倒也爽快,说完提神沉气,然后笔如游龙,刷刷刷在纸上用瘦金体把刚才说的两句话龙飞凤舞写在纸上,还按王昌明的要求在后面留字。

三品寺卿,在家休养半年还能稳坐寺卿之位,能量不容小视,最重要是对自己坦诚、以礼相待,接了副招待使这个任务,以后还需要这位寺卿多照料,对他的要求自然尽可能满足。

郑鹏写完后,王昌明小心翼翼吹干墨迹,这才拿起来,放在眼前细看,一边看一边赞道:“好,字好,诗更好,得此句,当瓢一浮白,哈哈哈。”

说完,看看手里的字,又看看郑鹏,一抬手,从腰间扯下随身携带的玉佩:“郑乐正,这玉佩请收下,就当是给你的润笔费,要是不收,那就是看不起某,没二话,某转身就走。”

“这,这...长者赐,不敢辞,那就谢谢前辈了。”看这王老头说得那么严肃,郑鹏只能接受。

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这两句其实出自佛经,原句是:肇曰前缘相生,也因;现相助成,缘也。宋朝一名不知名的人在一本名为《张协状元》中,把它翻译名流千古的诗句,刚才无意中说出,没想到获得这么大的认同。

附带还得了一块美玉,赚了。

178 一个小测试

有一个欣赏和包容的上司,工作会很顺利,如果有二个,那日子过得更是滋润。

挂职左教坊,调到鸿胪寺当副使,钱公公对郑鹏,一向非常包容大方,只要没事,什么时候去,什么时候走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反正郑鹏关键时刻能站出来就行,那点俸禄也全孝敬他,这种属下哪里找;而王昌明对郑鹏也表现出极大的包容,让郑鹏负责最后唱歌的那一部分即可。

郑鹏的日子,又回到熟悉的节奏,偶尔去鸿胪寺露露面,不时到左教坊检查一下那帮小家伙唱歌的进展,更多时间是放在三宝号,跟郭子仪、库罗一起喝酒聊天,打理三宝号的生意。

不知是不是崔云峰这尊瘟神送走了的原因,最近郑鹏感到自己的运气又回来了,仕途畅顺不说,就是收入也大幅增加。

现在三福号每天都有上百贯纯利润收入,郑福来信说,田地的长势很好,店铺的生意蒸蒸日上,而郭可棠的卤肉生意,一年内在青州、苏州、郑州连开了三个分点,每天卖卤肉的钱数以万计。

郭可棠认为每个月都分红有点麻烦,于是她就每家每月先分一千贯,就当是维持双方的日常花销,剩下到年结时才一次分成。

郑鹏算了一下,就是不计年底的分红,卤肉的定额分成、三宝号的分红、田庄店铺的收入,现在一个月差不多有二千贯的收入,这可是一笔巨款。

有了钱,郑鹏也大方起来,请吃饭、给赏钱,送礼物,无论是左教坊、鸿胪寺还是三宝号的人,就没一个说郑鹏不好的。

连平康坊的美女们,也收到不少郑鹏送的贵重礼物,一时声名更盛。

三宝号的事,早就上了轨道,交给郭七就行,郑鹏最喜欢就是和郭子仪、库罗一起饮酒作乐,谈天说地。

郭子仪很健谈,说话很有条理,往往有不同常人的见解,库罗的话不多,往往一针见血,给郑鹏说很多边疆情况和异域风情,至于郑鹏,二世为人,脑里多了一千多年的文化积累,偶尔抛出一个观点也把两人雷得不轻,三人算是很不错的“酒肉朋友”。

这天三人到西市附近一间名为胡儿郎的酒楼喝酒。

郑鹏点了一桌子酒桌,三人坐在二楼的雅间,一边高谈阔论,一边看着人来人往的西市,有一种偷得浮生半日闲的感觉。

西市距离唐长安丝绸之路起点开远门较近,周围坊里居住有不少外商,来自中亚、南亚、东南亚及高丽、百济、新罗、日本等各国各地区的商人,其中尤以中亚与波斯(今伊朗)、大食(今阿拉伯)的“胡商”最多,形成一个国际性的市场,他们带来香料、象牙、药材、珍宝到大唐出售,又从大唐购买丝绸、瓷器等物回家售卖。

来一趟,赚二份钱,一个字:美。

放眼看去,西市商贾云集,邸店林立,比东市还热闹几分,最惹人注目的,就是人群一张张带着异国风情的脸庞。

看到东市人头挤涌,车水马龙,库罗有些羡慕地说:“真不愧是长安,也就是长安能看到如此繁华的景象,在安西,我的族人,有时买了一只铁锅、购一把盐巴,需要骑马走上百里才能买到,有时还没货,假如族里能有这里十分之一那么繁华,那真是上天庇佑。”

库罗来自一个叫葛逻禄的小部落,部落的位置有点偏僻,草地也算不上肥美,虽说领地有很多胡商经过,但他们都不屑停下,因为葛逻禄族的人没有购买力,记得有一次有族人看中一颗珠子,想用牛羊想求别人换,可人家根本就没兴趣,用很骄傲的语气拒绝。

来到长安的商人,和经过葛逻禄领地的商人,完全是换了一副嘴脸,他们低下仰起的脑袋,冰冷的脸上换上殷勤卑微的笑容,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因为这里是大唐,这里是长安。

郭子仪笑着说:“库罗兄,这难度不小,要知道这些商人,皆是逐利而来,要想他们来,就得给他们利润,贵族对他们的吸引力太小了。”

“为什么呢?”

“这个...”郭子仪苦笑一下,指着郑鹏说:“某只是一介武夫,这事还得找飞腾兄,他可是经营的天才。”

库罗很认真地说:“还请飞腾指教。”

这家伙,怎么突然问这个问题,不是合伙经商,赚钱赚得爽,本来想到大唐游历加参加武举,现在改变主意想做商人了吧。

看到库罗一脸真挚的眼神,郑鹏想了想,然后开口道:“长安能这么繁荣昌盛,有很多原因,像京师所在、安全的经商环境、货物的多样性、巨大的人气、强大的消费力等,虽说某没到过葛逻禄的领地,依我看,这些条件葛逻禄没有吧?”

“没有”库罗有些无奈地说。

看到有些失落,郑鹏安慰他说:“库罗兄不用失望,其实经营就是为了赚钱,赚钱不一定要货多人多,经营一点特色的东西,也就是说在某一方面需要有名气,你们族不是马多吗,要不弄一个马市,多找点好马,做出名气后,只要别人一想到买好马,就想到你们葛逻禄族,到时想不赚大钱都难,钱可通神,只要手里有了钱,到时想哪里繁荣不成?”

库罗眼前一亮,如小鸡啄米一样连连点头。

说得正高兴时,下面突然传来吵闹声:

“你干什么,撞了人想走?”

“那个,抱...抱歉,是我的马儿不小心,我赔你。”

“当,你当然得赔,你知不知我这身衣裳多贵,是苏州上等绸子。”

“喂,你们竟敢当街打闹,真当我们武候看不到?住手。”

......

郑鹏、郭子仪和库罗听到动静,到窗前向下一看,只见一个衣着华贵的大唐中年人,一脸恶狠地对一个胡人打扮的少年指责着什么,有二个武候在了解情况,旁边有围了很多看热闹的吃瓜群众。

听他们说话,应是胡人少年的马撞了大唐汉子,弄脏了衣裳什么的。

库罗一看到,面带愠色地说:“大唐什么都好,就是人很高傲,看不起外人,我们葛逻禄的族人,也经常受到你们欺负,也不想想每逢有战事,我葛逻禄的勇士都是积极响应、奋勇杀敌,这就是你们的回报?”

郭子仪和郑鹏对视一眼:眼前这位小兄弟,好像怨念不小呢。

大唐现在是天朝上国,国大民骄,偶尔在外人面前显摆一下、有些优趣感很正常,可郑鹏不想库罗对大唐有太大的误解。

于是,郑鹏开口道:“库罗兄,其实你误解了。”

“误解?”库罗有些不满地说:“这不是明摆着欺负人,刚才那人凶狠的样子,就像草原上要吃人的恶狼,飞腾兄还想帮他说话不成?”

说到这里,库罗感觉自己说错了什么,连忙说道:“某说很多大唐人不好,不包括两位好兄弟。”

郭子仪为人豪爽仗义,郑鹏大方机智,特别是赚钱时还拉库罗,大方的郑鹏出主意出本钱,还肯把赚到的钱平分,库罗从没试过手上有那么多的现钱,对郑鹏和郭子仪自然倍有好感。

刚才说的时候没注意,说完才发觉自己把郑鹏和郭子仪都骂了,连忙道歉。

郑鹏呵呵一笑,不以为意地说:“库罗兄觉得,大唐人有点不讲理,有时对你们葛逻禄族人也不太友善,对吧?”

“没错,难度飞腾兄对这话有异议?”

“啪”的一声,郑鹏打了一个响指:“这样吧,我们先做一个小测试,等测试完了,某再解释给库罗兄弟听。”

库罗有点疑惑,不过还是点点头:“好,飞腾兄擅长辩论,我倒要看看,飞腾兄怎么洗地。”

179 偏见与隔阂

郑鹏对库罗说:“库罗兄,你觉得某如何?”

“什么如何?”郑鹏的思绪跳跃得得太快,库罗一时都没反应过来。

“某也是大唐人,你觉得我怎么样?”郑鹏耐着心再说一遍。

“好!”库罗不吝赞美道:“飞腾兄文武双全,懂音律,还精通经营之术,最难得的是,年纪轻轻就有官身,是我看到大唐最精明、最有才华之人。”

说到这里,有些不好意思地对郭子仪说:“子仪兄也很聪明,武艺高强,我这里绝无贬代子仪兄的意思。”

“哈哈哈,没事,某就是一介武夫,飞腾无论是精明还是才华,都远在我之上,哪有什么贬低的意思。”郭子仪很豁达地说。

郑鹏点点头说:“好,问题问完,现在小测试开始,有个小要求,二位一会无论看到什么都不要问,只管安静看即可。”

郭子仪和库罗都不明白郑鹏要做什么,闻言还是点头表示同意。

郑鹏左右看了一会,走到角落里,对一个似是从外地来、商人打扮的汉子说:“这位大叔,不知方不方便说点事?”

中年汉子看到郑鹏衣着光鲜,谈吐不凡,也不敢小视,闻言马上站起来行礼:“没什么不方便的,不知小郎君有何指教?”

“啪”的一声,郑鹏扔下一串钱,指着他身后那个下人说:“这是一贯钱,我要你下人穿着的那身衣裳。”

“这,这...小郎君,那是下人的衣裳,不适合你的身份,楼下有成衣店,小郎君可以看看。”商人看了看那一贯钱,又看看郑鹏,有些艰难地说。

下人身那套衣裳,是普通绢布缝成,浆洗得有些发白,一路风尘仆仆,看起来有些残旧,一看就知是下人穿的衣裳,一贯钱都能买二三十套新的,这不是在戏弄自己吧?

郑鹏脸色一整,坚持的说:“就要他这套,一贯钱,卖不卖?”

“卖,卖”中年商人一边应,一边扭头命令下人脱下。

有赚钱的生意,不做就是傻瓜。

库罗不明白郑鹏要做什么,看着他拿着那套脏脏的衣裳走出去,没一会,当郑鹏再次回来时,吃惊得差点眼珠子都掉下来。

郑鹏还是郑鹏,可他穿上破旧的衣裳,头发弄乱一点,一会儿的功夫,由一个翩翩美少年郎,变成了一个贩夫走卒的模样。

虽说这贩夫走卒的相貌和气质都不错,可和刚才一比,明显低了几个档次。

真是应了那句话,佛靠金装,人靠衣装。

库罗张张嘴想说什么,可一旁的郭子仪拉住他,想起郑鹏说过的话,最后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然后目送着郑鹏下楼。

很快,郑鹏就出在街上,只见他先是对楼上的两人淡然一笑,然后走到街道中央。

“让开,让开”

“哪来臭要饭的,让开点。”

“走路带眼晴,阻住我的马了,要吃鞭子吗?

换了装的郑鹏在人来人往的街上,被人各种嫌弃,甚至一些下人也仗着主人的威风,大声训斥郑鹏,在他们眼中,郑鹏就是一个微不足道的下层人。

郑鹏对有些目瞪口呆的两人眨眨眼,装作不经意轻轻撞了一下那个衣着光鲜的中年人。

那个中年人,正是刚在教训那个胡人少年的中年汉子,他是一间皮货店的掌柜,经常在街上招揽生意。

发现有人撞了一下自己,扭头一看是一个灰头头脑的穷小子,马上破口大骂道:“哪来的穷鬼,是不是瞎了眼,想死也换个地。”

郑鹏低头连声说:“是,是,是,刚刚没注意,抱歉,真对不住。”

“滚,你这个田舍奴,有多远滚多远,别碍着我做买卖。”中年汉子暴跳如雷地吼道。

站在二楼窗前的库罗看到,有些无言了,要知道,就在上酒楼前,经过那皮毛店的时候,那个中年汉子还低头哈腰请郑鹏进店去看,同一个人,换了一身衣服后,就有了截然不同的待遇。

郑鹏自然不同他一般计较,自顾走进酒楼。

很快,换回原来衣裳的郑鹏,再一次风度翩翩地出现在库罗面前。

“飞腾兄,你这是何苦折腾自己呢。”库罗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哦,库罗兄看出某的用意了?”

库罗点点头说:“没错,飞腾兄的意思是,让我不要介怀刚才的事,那人根本就是一个势利小人,对吧?”

“这只是很表面的东西,看来库罗兄还没真正看清某的用意。”

“库罗愚昧,还请飞腾兄指点。”库罗恭恭敬敬地说。

郑鹏收起笑容,一脸正色地说:“人的地位不同、性格各异、所处的环境有差别,相互之间看轻很正常,就是我们读书人之间也有相互抵毁的情况,相信库罗兄听过文人相轻的话吧?”

“听过。”库罗没有否认。

“对,刚刚库罗兄也看到,某在大唐有官身,也算小有名气,但是换了一身行头,马上受到别人的嫌弃、遭人斥骂,这说明什么,刚才那人骂胡人少年,并不是针对胡人,而是人的劣根性。”

“地位高的,看不起地位低的;有钱的,瞧不起穷的;本地人,对外乡人有偏见,这些在哪里都有,并不是大唐人就看不起外人、瞧不起葛逻禄族的朋友,就是在葛逻禄,也有血统贵贱之分,对吧?”

库罗这时才恍然大悟,郑鹏并不是证明刚才那个中年汉子品行有多差,而是有活生生的事列,解开自己对大唐百姓不满的心结。

事实上,在葛逻禄族,很注重血缘贵贱,有些姓氏,天生就是低人一等,在族中以强凌弱的事,绝不是少数。

库罗张张嘴,想说点什么,可什么也说不出来。

郑鹏微微一笑,继续说道:“普通百姓之家,就是做父母的,对儿女也有偏颇,有些过节很正常,有些人对葛逻禄族的不好,其实他们对自己同种族的人也一样,千万不要存在偏见。”

“飞腾兄说得有理,某受教了。”库罗一脸心悦诚服地说。

说这句话的时候,库罗感到自己原来对大唐的偏见和怨气也少了很多。

郑鹏突然一脸正色地说:“其实还有一个很严重的错误,库罗兄更要正视。”

“很严重的错误?”库罗吃惊地说:“什么错误?”

看到郑鹏的神色那么郑重,库罗都有点糊涂了。

郑鹏也没有卖关子,径直说道:“隔阂。”

“隔阂?什么意思?”

180 义结金兰(第三更)

“刚才库罗说话的时候,分成葛逻禄族人和你们大唐人,这是一个错误的说法,为什么错误呢,原因很简单,葛逻禄族在大唐的疆土内,接受陛下的封赏,在大唐军队的保护之下,葛逻禄族的人在大唐各地可自由游历,本来就是大唐的子民,为什么要分你我呢。”郑鹏语重心长地说。

郑鹏最不喜欢内斗,听到库罗张嘴闭嘴就你的我的,决定由他开始,纠正这些异族人的世界观。

“我,我也是大唐的子民?”库罗的表情有些吃惊。

“当然”郑鹏毫不客气地说:“在大唐的境内生活,接受朝廷的治理,据我所知,葛逻禄族就有人在大唐做官,对了,库罗兄弟不是要参加明年的武举吗,要不是大唐的子民,怎么有参与的资格?”

像库罗这种,说得好听点,就是归属感不强,说得难听点就是墙头草,强盛时归顺,一看到变弱,马上就变成喂不饱的白眼狼,郑鹏决定给小伙子洗洗脑。

“是子民,为什么派来的官员总是欺负我的族人,还要族长的儿子送到长安当人质?”库罗质问道。

郑鹏不以为然地说:“不奇怪啊,官员去哪都是作威作福的多,某以前在贵乡,也差点被官员投入大牢呢。”

“那人质呢?”库罗追问道。

“你们的族人,是天生的战士,可以说全民皆兵,又处在边境要害地方,族长算是一方大将,派个人质到长安也不是针对,库罗兄可以打听一下,大唐派到外地的将军,有几个没家属安置在长安的?”

“那我到大唐游历,为什么还要层层上报,还要过关批文?”

“一样,你们要批文,我们离家也得到当地官府开过所,一视同仁。”

库罗一时语塞,想了想,很快又有些疑惑地说:“那为何一有战事,就要从我葛逻禄族抽调勇士去拼命呢?把葛逻禄族勇士的性命视若草芥?”

“这想法就不对啦”郑鹏早就猜到他会问这个问题,一脸从容地说:“身为大唐的子民,自然要为大唐而战,有战事调动贵族的勇士,除了因地制宜外,还有你们熟悉当地环境等原因。”

“当然,这仗不是白打,打仗有战利品,还会论功封赏,伤有人治,战死沙场也有抚恤,如果库罗兄觉得一有战事就要上战场不公平,你也可以想想,大唐那些看不到战事的百姓,就是敌人离他们很远很远,可他们依然纳税纳捐,为战争出钱出力,这是同样的道理。”

“就是退一步来说,上战场,也是保护葛逻禄族的领地和族人安全,对吧?”

郑鹏的一番话,是库罗以前从没听过的,一下子听呆了。

不知为什么,库罗听到自己就是大唐子民,内心反而有一种骄傲、自豪的感觉。

以前的偏见和隔阂,好像一下子都消失不见了。

大唐国富民强,威震四邦,谁不为自己是大唐子民而自豪呢。

很快,库罗有些疑惑地说:“可我们是葛逻禄族,不仅种族不同,生活习惯也差别很大啊。”’

“有什么不同,都是两个胳膊扛一个脑袋,还能有三头六臂不成,大唐除了汉族,还有突厥、党项、契丹、靺褐、羌、回纥、南诏、鲜卑等民族,哪里只是葛逻禄族,说到底,八百年前我们还是一家呢。”郑鹏振振有词地解释道。

库罗吃惊地说:“八百年前是一家?飞腾兄,你在哪本族谱看到,为什么某从没听说起呢?”

和这些不了华夏文化的人聊天就是累,郑鹏都说得口干了,还那么多问题,闻言喝了二口茶,这才解释道:“八百年是一家只是一个比喻,并不是真的八百年,相传彭祖活了八百年....眼睛别瞪那么大,这是一个传说,彭祖是华夏一个传奇人物,晚点让子仪兄给你解释。”

于是,郑鹏又把氏族的来源跟库罗说了一遍。

不仅库罗听得目瞪口呆,就是有郭子仪也听得津津有味。

“飞腾兄,某还真是服你了,真是学富五车。”郭子仪一脸折服地说。

这个郑鹏,简直就是万能的,能文能武,以八品小官勇斗四品少卿面不改色,把一个内心顽固的库罗,硬生生说服,好像什么典故都能信手掂来,就是美女云集的平康坊,也能左右逢源。

能让郭子仪佩服的人不多,郑鹏绝对算一个。

库罗斩铁截铁地说:“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原来以前都是误解,飞腾兄请放心,从此刻开始,某生是大唐的人,死是大唐的鬼。”

郑鹏不知道,自己一时心血来潮所作的努力,会给大唐带来多大正面的影响,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子仪兄过奖,某也是讲道理而己。”郑鹏谦虚完,又笑着对库罗说:“库罗兄能想清楚,那最好不过,四海皆兄弟,大伙齐心协心、和和气气把小日子过好就行,折腾那么多干嘛,我们那么努力就是为了好日子,现在大唐国泰民安,四海升平,这就是好日子,没必要放着好日子不过,整天想那不着边的。”

“对,对”库罗一脸认真地说:“我会把飞腾兄的话,回去跟我族人说,日后一定大唐忠心不二。”

郑鹏哈哈一笑,用力拍拍库罗的肩膀说:“对,孺子可教也。”

郭子仪突然地说:“四海皆兄弟,八百年前是一家,难得我们三人这般投机,何不效仿桃园结义,结为兄弟呢?”

这话一出,郑鹏和库罗都楞了一下,库罗回过神,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能与两位结拜,库罗求之不得,只是库罗太过平凡,怕高攀不起。”

说到后面的时候,库罗还看了郑鹏一眼。

此时,郭子仪也看着郑鹏,等着郑鹏表态。

三人中,只有郑鹏有官身,还是出自荥阳郑氏,虽说郑鹏说过他的情况,可不能改变他有名门大族的血脉。

最重要的是,郑鹏现在是接待副使,和高公公有交情,还得到皇帝的器重,前程远大,升官是早晚的事,有头脑有手段,就怕他看不上。

“你们看着我干嘛”郑鹏高兴地说:“好事啊,两位都是重情之人,和两位结为兄弟求之不得呢,某被赶出家门,还和崔云峰交恶,还怕你们嫌弃呢。”

郭子仪不用说,有能力,会做人,最重要和郑鹏志趣相投,妥妥的大腿,结为兄弟自然比朋友更牢固,再说他出身也好,他老子郭敬之是上州刺史,算是一方大员,跟他结拜百利无一害。

库罗是葛逻禄族人,仗义、有勇有谋,单人匹马就敢游历大唐,也不是普通人,自己身边,就缺这些信得过、有勇有担当的朋友。

早就想提出了,只是觉得还不到时机,没想到郭子仪先提出来。

用乌龟阿土和崔云峰恶斗,这两人不离不弃,没疏远郑鹏,那时候就得到郑鹏的信任。

“太好了,没想到我们三人都是同样的心思,那就这样定了,我们三人义结金兰。”郭子仪当机立断地说。

库罗高兴地说:“太好了,子仪兄,怎么结拜,全听你的。”

郭子仪一拍桌子:“择日不如撞日,走,我们去置办一些香烛,今天就结拜。”

说干就干,三人当即结帐,派人买了香烛,在三宝号的后院摆起香案,效仿桃园结义,磕头换帖、同饮血酒、对天盟誓成为异姓兄弟。

结拜分大小时,郭子仪最年长,成为大哥,库罗比郑鹏大九个月,成为老二,年纪最小的郑鹏,成了老三。

181 灞桥(第四更,求票票)

仪式完了后,三人把手搭在一起,相互看了一眼,然后齐声大笑起来。

对于这次结拜,三人都非常满意。

“好,今天一下子多了两个好兄弟,是一个值得庆贺的日子,今晚一定要来个不醉无归。”郭子仪高兴地说。

库罗自告奋勇地说:“是该好好庆贺一下,大哥,三弟,平日受二位照顾甚多,今晚我做东,请二位好兄弟好好吃一顿。”

有了三宝号的分红,库罗的腰包大涨,人也变得慷慨起来。

“这不行,我是大哥,今晚我做东,与二弟、三弟喝个痛快。”郭子仪一脸豪气地说。

“好了,两位兄长都不用争”郑鹏站出来说:“这么好的日子,肯定要找多点人来庆祝,要想尽兴,怎么能少得了平康坊,今晚就由我来安排,一定让两位兄长尽兴。”

郭子仪闻言眼前一亮,用力一拍郑鹏的肩膀:“好,三弟可是平康坊的红人,今晚就交给你安排。”

对郭子仪来说,最美妙的事就是和美人儿调情,当时跑到郑鹏家蹭饭,就是经常跑到平康坊潇洒,花销过大,以至饭都快吃不起,一听到郑鹏安排,马上就心领神会。

作为平康坊第一点花手,只要郑鹏开口,平日多难见的花魁马上笑着开门相迎。

库罗微微一笑,任由两人安排。

郑鹏突然一脸正色地说:“大哥、二哥,今晚小弟来安排,保证让二位满意,不过我有一个条件,还望二位兄长答应。”

“什么事,自家兄弟,一切好说话。”郭子仪笑着说。

“武举快要开始,但最近二位兄长顾着赚钱,练武有些荒废了,这可是舍本逐末,听小弟一句劝,只要功名在,不愁财不来,今晚庆祝完后,二位兄长要收心养性,把全副精神放在准备武举上,钱财的事不用担心,全包在小弟身上。”

最近三人吃吃喝喝不少,有了钱后,郭子仪没少往平康坊跑,真是酒蚀人志,色迷人心,郭子仪的斗志明显不如往日,郑鹏提过,可郭子仪都说不要紧,还说练武不是一日之功,说了二次郑鹏也不好再说。

现在结拜为兄弟,郑鹏自然要郑重提醒。

如果没记得,明年的武举对郭子仪非常重要,直接定了郭子仪的人生轨迹,郭子仪也因此走上名将之路。

郭子仪闻言,面色一变,很快一脸郑重地点点头:“没错,还是三弟提醒得对,某最重有些乐不思蜀,好,听你的,今晚过后闭关,专心为武举准备。”

前程和玩乐,孰轻孰重,郭子仪还是分得很清楚,加入三宝号就是为了多赚一点钱,现在郑鹏主动说开销全包,没了后顾之忧,可以专心准备。

冬练三九,夏练三伏,苦练十几年,就是为了功成名就的这一刻。

“三弟提醒得对”库罗一脸正色地说:“大哥,我跟你一起练,还能相互切蹉练手。”

“好兄弟。”郭子仪哈哈一笑,和库罗重重一击掌。

当晚,郑鹏在平康坊最大的春花楼包了一个大包间,请了十多个花魁、红牌相陪,三人又唱又跳,又吃又喝,玩得非常尽兴。

郑鹏对那些姑娘兴趣不大,不过在临走前,还给郭子仪安排了一对姐妹花、给库罗安排了一个波斯美女,陪他们一渡春宵。

第二天,郭子仪和库罗醒后,自顾回家苦练不提。

郑鹏也没有偷懒,眼看苏禄可汗到访不足半个月,每天都去左教坊,指导那些花芽堂的孩子练歌,不仅仅是唱,还研究多重唱法。

工作起来,时间过得很快,不知不觉就到了八月十六。

八月中旬,酷夏已过,微风中夹着丝丝凉意,好像在放送着进入金秋的信号。

清晨的太阳很明媚,风儿很轻柔,碧空如洗,有经验的人都知道,今天是一个很不错的晴天。

然而一大早,郑鹏就跟着鸿胪寺的大队,在长安以东大约十里的灞桥旁边的驿站里,和王昌明相对而坐,静候着苏禄可汗的到来。

灞桥的位置很重要,它是灞河上唯一的一座桥梁,西临浐水,东接骊山,东南为白鹿原,北面为渭河平川,程大昌有言:“此地最为长安冲要,凡自西东两方面入崤、潼关者,路必由之。”

无论是送行还是迎接,都是集中在这里。

历朝都十分重视灞桥的维护,唐代还特置了勋官、散官各一人专门管理。

今天是苏禄可汗到长安面圣的日子,作为迎接副使,郑鹏也不能偷懒,跟着鸿胪寺卿王昌明,出城十里,到灞桥迎接,以示对苏禄可汗的尊重。

流程很简单,鸿胪寺的人到灞桥迎接,接到人,一路护送到长安,在金光门有大唐重臣姚崇迎接,然后送到招待外宾的驿站,下榻后梳洗、休息,等待皇帝的接见,接见的时间不定,主要看来使的份量和重要性。

有些小国小族的使者,在长安等上几个月,也见不到皇帝的面,有的还要接受礼节培训,免得在朝堂失了仪态,或说一些惹皇帝不高兴的话。

苏禄可汗是大唐重要的盟友,他麾下的二十万控弦之士是大唐很看重的军事力量,按照安排,到达的第二天就会在早朝面圣。

凌晨三四点就要起床准备,然后在宫门外等候接见,也不知是荣耀还是折腾。

按路程来说,苏禄可汗大约响午才到,为了防止意外,一大早王昌明就率队到灞桥驿候着。

要是有什么意外,或者说苏禄可汗的马程快,到时客人到了,迎接队伍还没到,那会很失礼仪。

大唐提前二个月多月就成立迎接苏禄可汗的队伍,从中可以看出对他的重视。

灞桥驿站内,王昌明对郑鹏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郑乐正,尝一下这新出的茶,尝尝滋味如何?”

大唐的茶,不用试,肯定难喝,和后世那种唇齿留香的茶不同,这时的茶是添加糖、盐、醋等佐料,喝起来怪怪的。

好歹是原生态吧,郑鹏只能将就。

等有时间,自己把真正的茶味做出来,不仅自己得益,还能趁机再开一个财路。

“好喝。”郑鹏喝了二口,有些违心地说。

说是迎接客人,郑鹏和王昌明不用在驿路边举目远眺,自有手下代劳,再说早就派快马作了准备,苏禄可汗的队伍到了哪里,每隔一段都有人飞马前来禀报,不存在接不到。

一切都在王昌明的掌控之内。

182 苏禄可汗

两人随意聊着,不知不觉就聊到的苏禄可汗身上。

“王寺卿,你对这位苏禄可汗熟悉吗?”郑鹏有些好奇地问道。

“苏禄可汗多次进京面圣,某也多次迎接,相识多年,还算熟络吧。”

“说出不怕寺卿笑话,担任迎接副使还是头一回,对苏禄的了解不多,趁现在还有时间,还请寺卿介绍一下。”

都快要接人了,这个时候还问如此幼稚的问题,要是别人,王昌明肯定嗤之以鼻,说不定还要参上一本,弹劾他业务不精,可郑鹏不是鸿胪寺的人,情有可原,而王昌明对郑鹏的印象也很好,闻言点点头说:

“像高原、草原上的少数民族,大多信奉狼群法则,他们有狼的思维和法则,通常来说,头领就像头狼,要么血统高贵,要么武力超群,苏禄可汗是兼而有之,不仅血统高贵,武艺一流,擅长使用马槊,到了战场勇不可挡,是一员虎将。”

说到这里,王昌明小声地说:“狼般坚韧、狐狸般狡猾、老虎般凶猛,这就是人们对苏禄可汗的评价。”

“能驾驭二十万控弦之士,果然不是普通人。”郑鹏有些感叹地说。

“那是,突骑施一族讲求的是强者为尊,没实力是不能当上首领的。”说到这里,王昌明饶有兴趣地对郑鹏说:“对了,郑乐正,不知你有何志向?”

郑鹏一时语塞,犹豫了一下,然后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某就是一个俗人,没多大的志向,不用看别人脸色,体面地活着,足矣。”

王昌明楞了一下,然后哈哈大笑起来:“大才子就是大才子,说话就是风趣,你的志向听起来的简单,想仔细一想,一点也不容易,不过你现在的生活,已是老夫所向往的,怎么说呢,郑乐正已经提前过起致仕的生活。”

大唐把进官场叫入仕,把告老归田为致仕,郑鹏听懂王昌明的意思,讪笑二下,也不好说些什么。

当了八品乐正,可是一个月也没在左教坊露几次面,更别说每天点卯,就是挂职副接待使也是三天打鱼二天晒网,也不知王昌明说这话,是羡慕还是讽刺。

不过看他的神色,倒是发自真心。

看着笑容满面的王昌明,郑鹏突然有些好笑地想道:向往自己,自己年轻身体好,天天喝花酒都没问题,这位王寺卿,还有这个能力吗?

二人说说笑笑,一会谈论一下官场,一会又研究笔法技巧,时间倒是好打发,就在两人聊天时,不断有快马来报:

“报,苏禄可汗从望京驿出来。”

“报,苏禄可汗距灞桥五十里。”

“报,苏禄可汗距灞桥三十里。”

“报,苏禄可汗距灞桥二十里。”

......

当快马报来使距灞桥只有五里时,王昌明和郑鹏整理了一下衣装,一起到官道上等候。

近了,近了,还没看到人,就感到地在震动,随着震动越来越大,一阵有如排山倒海的声音由远及近,接着看到远处一团黑影由远及近,好像一股洪流一般滚滚而来,在它身后,飞扬的灰尘好像有一条泥龙在飞舞奔腾。

那种感觉,有如万马千军在冲锋一般,就相距那么远,郑鹏都感到一股一往无前的气势。

“在官道上骑得这么快,要是碰到人怎么办?”郑鹏有些担忧地说。

王昌明淡然地说:“简单,那就不让人出现在官道,苏禄可汗是大唐重要的盟友,喜欢骑快马,每次上路,都提前封锁官道,或把时间错开。”

没想到古代也有封路,不得不说,有权力就是爽,只要有足够的实力,规则也会在实力面前变得脆弱。

随着马队越来越近,郑鹏终于看清来人,这一队人大约三百人,与鸿胪寺提前得知的数据一致。

使团到大唐面圣,不是想来就来,需要提前沟通,人数、规模都有限制,主要是不少使团打着面圣、朝贡的名义作掩饰,其实是来大唐做买卖。

苏禄可汗的人来得很快,转眼的功夫,距离接待团不过二十多丈的距离,可是速度一直不减,眼看两者相距不过十丈左右,郑鹏都能感觉到地在摇动、劲风扑面,整个人都紧张得浑身冒汗,生怕使团收马不及。

马的速度那么快,稍有失误,被马一撞,冲击力那么大,不死也得脱层皮。

有心想退,可一看到旁边的王昌明一脸气定神闲的样子,最后还是硬着头皮留下。

幸好,马队距离使团大约还有三丈左右的地方,三百多人好像心有灵犀一样,齐齐踩着马蹬起身勒马,郑鹏吃惊地看到,冲在前面那一排马,前面两只蹄子都悬在空中。

在那么高速的情况下勒住马匹,需要很高超的骑术。

一个人能做到不奇怪,可三百多人的马队,有种行令禁止、整齐如一的表现,郑鹏看到崇然起敬。

别的不说,光是这个动作,就知威震西陲的苏禄可汗,绝非浪得虚名。

郑鹏看到,使团的人,身上都穿着一身轻便的绢甲,身上只有一把马刀,最显眼是被人有如众星抱月围着的一个彪形大汉,鹰眉剑目,鼻梁高耸,穿着一件没袖子的褂衫,露出一身黝黑、健壮的肌肉,稍稍一动,就露出一绺绺的肌肉,好像一只只“肉老鼠”在动,身后还披着一条鲜红色的披风。

鸿胪寺有他的画像,郑鹏很轻易认出他的身份:苏禄可汗。

刚停下,灰尘还没有散去,王昌明哈哈一笑,快步走上前,距离马匹大约三步的距离,一边行礼一边笑着说:“鸿胪寺卿王昌明,见过苏禄可汗。”

“哈哈哈”马背上的苏禄可汗大笑三声,然后轻轻一拍马背,一个鸽子翻身,从马背上一跃而下,快步走到王昌明面前,一个抱住王昌明说:“不必多礼,王寺卿,我的老朋友,我们又见面了。”

苏禄可汗差不多每年都到长安面圣,作为鸿胪寺的寺卿,王昌明对他并不陌生。

“是啊,老朋友,我们又见面了。”王昌明有些感叹地说。

郑鹏听王昌明提过,当年他还是鸿胪寺录事时,就已经认识了苏禄可汗,当时苏禄可汗还是一个小头目,两人相交甚欢,这些年结下深厚的友谊。

难怪迎接时王昌明这样淡定,也让郑鹏不用那么紧张,原来还有这重关系。

友情是深厚,只是画面有点不太和谐,王昌明年近花甲,老态龙钟,身高大约在一米六二左右,而苏禄可汗比高力士还要高,估计在一米九五左右,壮得像一座铁塔,看起来像大人和孩子,偏偏是小的老,大的壮。

据说苏禄可汗是用马槊的高手,马槊算得上冷兵器中重型武器,没他这样的身板,还真玩不动。

183 郭可棠的担忧

两人松开后,王昌明开口问道:“比预定的日子晚了这么多,出了大事?”

“大事”苏禄可汗有些后怕的地说:“吐蕃和大食勾搭上了,西域的形势有些严峻,而我那个愚蠢如猪的叔叔,被吐蕃赞普的甜言蜜语吸引,眼睛也被吐蕃公主的美色蒙敝,带上他的部落投靠了吐蕃,据说还要攻打拔汗那国,西域,危矣。”

这些事不算秘密,早晚会传到长安,苏禄可汗和王昌明是深交,并没有对他隐瞒。

王昌明闻言脸色一变:“那事情很严重,某还以为是吐蕃贼子越境掳掠呢。”

不光王昌明,就是一旁的郑鹏,闻言也大吃一惊。

文成公主和松赞干布的结合,是大唐和亲政策中光辉的一页,两国有了一段超过百年的蜜月期,可世上没有永远的朋友,当文成公主和松赞干布作古后,吐蕃和大唐的关系开始变得反复无常,忽近忽远,有时还兵戎相见。

大唐和吐蕃在西域明争暗斗较量多年,随着开元盛世的到来,国力越发强盛,在西域的较量中大唐逐渐占了上风,没想到吐蕃不甘失落,勾搭了大食。

在大唐走向繁荣富强的时候,在遥远的阿拉伯半岛,出现了一个大食帝国,大食不断扩张,并在公元651年灭掉了波斯帝国,把波斯变成自己的一个行省,经过多年的休养生息后,垂馋大唐的富饶,于是,大食统治者开始积极把目光放在大唐的西域,还和吐蕃成为联盟。

攻打拔汗那,除了试探大唐的态度,对丝绸之路的安全也有影响。

郑鹏第一次听到大唐边陲的消息,心情有些复杂。

大唐繁荣的背后,隐藏着很多危机,庆幸的是,现在是开元年间,大唐最强盛的时候,此刻大唐有想打谁就打谁的底气。

王昌明和苏禄可汗小聊了一会,然后指着郑鹏说:“这位是副使,郑鹏郑乐正,虽说官儿小了一点,老朋友,他可会给你意外的惊喜哦。”

“郑鹏见过苏禄可汗。”郑鹏适时上前,对苏禄可汗鞠身行了一个礼。

苏禄可汗有些好奇地看郑鹏,上下打量了一番,然后笑哈哈地说:“真是后生可畏,郑乐正已经给过某过惊喜了。”

“惊喜,有吗?”郑鹏有些惊愕。

苏禄可汗微微一笑,对郑鹏眨了眨眼,然后说出三个字:“兰亭会。”

这样一说,郑鹏马上明白了,郭鸿把新式印刷术有上献后,李隆基非常高兴,命令工部全国推广,为表彰郭家,命令各地用新式印刷术印的第一本书就是《兰亭会》,于是,郑鹏人气跟着兰亭会水涨船高,也就在这种情部况下,苏禄可汗也知道有郑鹏这一号人。

失去了上献的功劳,除了收获郭府的友谊,还有难以估量的名气,对郑鹏来说,是意外之喜。

短暂的交谈过后,王昌明一脸正色说:“苏禄可汗一路辛苦,不如早些上路,姚相还在城门恭候呢。”

“好,儿郎们,上马。”苏禄可汗大手一挥,率先上马。

王昌明大声吩咐礼仪队准备,于是,鸿胪寺的仪仗队在前开路,带着苏禄可汗一行,浩浩荡荡向长安城进发。

一路很顺利,到了金光门,郑鹏的任务就算结束,因为有更高级别的官员,大唐赫赫有名宰相姚崇亲自接待。

中间有一个小插曲,苏禄可汗带来的三百卫队,大部转到城外的军营驻扎,只有五十亲卫护送苏禄可汗进长安。

在金光门,郑鹏看到交接的队伍中看到张九龄,张九龄也看到郑鹏,那时不好打招呼,他机智对郑鹏眨眨眼。

有些日子没见这个家伙,好像他得罪姚崇,派了一个苦差给他,想不到在欢迎苏禄可汗的队伍中看到他。

牛人就是牛人,就是一时有挫折,可他就像打不死的蟑螂。

行了,文有张九龄,武有郭子仪,抱紧这二条大腿,妥!

苏禄可汗面圣,涉及到权力最高层面的事,轮不到郑鹏这个八品芝麻官担心,于是,完成任务后,径直回家,心里盘算着,怎么在张九龄没有发迹前,给他来一个雪中送炭。

就在郑鹏想着怎么和张九龄拉好关系时,远在千里之外的郭可棠,在想着进京的事。

“管家嘱咐好,特产已准备好,仲岛的事安排了下去,带去长安的人手也调好,给那些故交的手信也完备,可总觉得有什么遗留,杏儿,你帮我想想,还有什么没准备的?”郭可棠板着手指说道。

郑鹏交出卤肉的秘方后,郭可棠充分发挥她的经商才能,不到一年的时间,连开三个分部,当三个分部的买卖上了轨道,又把目光放到大唐最繁华、商机最多的长安。

长安有过百万人口,大多是有很强消费能力的人,拿下长安相于当多开几个分部,再说郭鸿已担任中议大夫的官职,也是时候扩大长安的生意。

郭府在长安一间店铺的利润,还不够供养早已养尊处优的郭鸿,每次需要用钱,还要派人回贵乡取,不如在长安扩大规模。

一腾出手,郭可棠决定亲自去长安开辟新市场。

不知为什么,明天就要出发了,可想来想去,总觉得自己有什么遗留的。

杏儿托着腮儿想了想,开口道:“小姐,给郎君缝制的秋衣带上了吗?”

郎君就郭鸿,郭可棠马上说:“还用说吗,耶的事,是优先的。”

“钱带了吗,小姐,听说长安什么都贵,郎君带二千两黄金去,不到三个月就写信回来追钱。”

“带了,到了长安要买奴租铺,钱少不了,还有,耶花销大,那是初入官场,很多事要打点,并不是长安要花费这么多,要是乱说话,到时被打嘴巴,我可帮不了你。”郭可裳提醒道。

杏儿吓的了一跳,吐了吐舌头,想了想:“要不,去一下郑公子家,看看他的管家福伯,有没有信件或手信要带给郑公子的?”

“对啊”郭可棠一拍手:“差点忘了这茬,郑公子可是我郭家的恩人、贵人,可不能把他的事忘了,杏儿,备车。”

认识郑鹏后,郭府的运气就好了起来,不仅赚钱能力直线上升,还让郭鸿进了官场,一入职就是能天天上朝的五品官,为此郭府还办了三天流水席大肆庆祝,向亲朋和乡邻宣布:郭府没有没落,重新抖起来了。

郑宅与郭府相隔不远,不到一刻钟,郭可棠就在郑家大厅看到了管家郑福。

郭可棠简单说明来意后,径直开口问道:“郑管家,有没有什么捎给你家少爷的,正好顺路。”

“太好了,小老正想给少爷写信,汇报店铺和田庄的情况,有劳郭小姐,还要郭小姐稍等片刻。”

“举手之劳,郑管家尽管去写好了。”郭可棠淡然地说。

郑福去写信后,郭可棠正在品茶,这是一个衣着得体的女子走过来,把一盘果品轻轻放在桌面上:“郭小姐,这是新买的时令水果,请用。”

“好。”郭可棠微微一点头。

看到那女子还站在面前,郭可棠有些好奇地问道:“小音,有事?”

两家住得近,再加上盟友的关系,郭可棠对郑家可以说了如指掌,知道眼前衣着得体的小婢女,是管家的女儿小音,也是郑鹏的贴身丫环,说话也和气。

贴身丫环,说不定哪天就飞上枝头,正室不可能,偏房可不少见,郭可棠很重视和郑鹏的关系,对小音也好。

“郭小姐,你去长安,能带上奴婢吗?”小音有些怯生生地说。

“这个,你家少爷的吩咐?”

小音摇了摇头:“不是,少爷一个人在长安,也没买新的婢子,阿福阿寿粗手粗脚,连衣服都洗不好,奴婢就想到长安伺候少爷。”

郑鹏去长安时,小音就想跟着去,可郑鹏不同意,说时间紧,怕小音路上吃不消,小音就是急也没用,只能天天等郑鹏站稳脚跟后,派人把自己接进京,可一等就等了大半年,依然一点消息也没有。

小音怕郑鹏忘了自己,又怕郑鹏买新的婢子代替自己位置,每天都望穿秋水,每次郑鹏寄信回来都满心欢喜,以为信中有让自己去长安的消息。

可惜,每一次者是失望。

刚刚在门外听到郭可棠要去长安,心中一动,主动多送一碟果品,乘机求郭可裳带上自己。

郭可棠有些为难地说:“这事不好办,说不定你家少爷说我拐走他的婢女呢。”

“不会的,郭小姐,你也知少爷不是那样的人,我阿耶说现在少爷还没买婢女,肯定是怕使不惯,要是我去了,肯定能给少爷一个惊喜。”

郭可棠犹豫了一下,然后笑着说:“这事好办,你让郑管家提一声,他说带,那本小姐就带你去长安。”

郑福不仅是郑家的管家,还是小音的耶,只要他开口,这个小忙郭可棠就帮了。

主要是怕郑鹏不高兴,有郑福开口,一切都好办。

“好,我马上去。”

没一会,郑福拿着写好的书信出来,脸色有点古怪,在他身边,正是他的女儿小音,此时的小音,笑得有如阳光下绽放的花朵。

184 殿上的较量

(女生文学 ) 而在今天早上。

远隔千里之外的都城长安,太极宫中的太极殿上。

太极殿是中朝,是皇帝主要听政视朝之处,每逢朔(初一)、望(十五)之日,皇帝均临此殿会见群臣,视朝听政。另外,皇帝登基,册封皇后、太子、诸王、公主大典及宴请朝贡使节等也多在此殿举行。

卯时(早上5-7点),文武百官一个个从玄武门进去,穿过九百九层的青石楼梯,来到太极殿上站着,等着陛下的来临。

不一会,顺帝头戴金丝蟠龙翼善冠,身穿已黄色绫罗为主,胸上绣龙、翟纹及十二章纹的龙袍。大步跨出,坐在太极殿后中央的龙椅之上。

顺帝坐下后,扫视了眼四周,笑着说道:“诸位爱卿,今天可有什么事要并报啊,别像昨天一样,一群人在这愣是带着半个时辰,才有人上前。”

昨天早朝的时候,顺帝问了一边大家,无人应答,又见一些大臣各个面露难色,知道他们恐怕是有事要说,就这么一直等啊等,等了足足半个时辰。顺帝光茶都喝了好几杯了,终于受不了准备散朝的时候,才有人上前觐见。

“启禀陛下,微臣有事要奏。”

顺帝顺着传来的话语声看去,抬眼一看,原来是中书侍郎张铭,微笑道,“不止中书侍郎有何事要奏啊?”

“陛下,再过几日就是江南文艺大赛的举办,去年的冠军是李道国李大人。”说到这张铭回过头看了眼,站在后面李道国,继续开口道,“这次一些参加大文艺赛者,其中不乏一些文采超群之人,不知道这次陛下是不是在来个殿前考核?”

“哦?这么快就一年过去了,眼前依稀仿佛还记得当初李道国在大殿上的风采啊,哈哈……”顺帝略微有些惊讶,没想到这么快就一年过去,江南文艺大赛又开始了。

“微臣惭愧,想来这次大赛如侍郎大人所言,必定有不少好苗子。”李道国站起身子,走上前弯腰作揖道。

(在这里说下,古代除了清朝以外,基本上看到皇帝是不用跪拜的,当然了那些老百姓自己要跪那就没办法了。大臣们在上朝的时候,都会有个垫子让跪坐下来,不是跪倒,是坐。)

“哎,李爱卿的文采世人皆知啊,去年那首《边塞》诗真是旷古绝今啊。”

顺帝挥挥手,示意李道国站起来,随后笑着看了眼张铭道,“不知道这次张爱卿可有什么人才推荐一二?也好让他们早早报效朝廷啊。”

张铭作揖道:“陛下,微臣倒是有一俩个人推荐的。”

“哦?都有哪些贤才?”

“微臣要推荐的有三个人,一个是去年惜败给李大人的安俊雅……”

顺帝还没等张铭说完,打断插嘴道,“安俊雅?朕想起来了,他写的诗也不错啊。朕记得他好像今年就要明经考了吧?”

“对陛下,去年安俊雅进士考中,今年就应该是明经考了。”

“既然这样,那他就算了吧,反正马上就要明经考了。等他考中后,朕再在大殿之上御前科考一番,如果才华横溢,那朕到时在赏赐个官职。”

张铭听完顺帝的话后,连连点头,继续说道:“是,陛下,第二个推荐的是有江南四大才子之称的韦俊良,韦有才……”

“哎,等等,陛下臣有话要说。”

顺帝望了眼,原来是左光禄大夫王大人啊,笑着挥手道:“准奏。”

“陛下,臣好像记得这个韦俊良是张铭张大人的小舅子……”

还没等王大人继续说下去,张铭上前道,“陛下,聚贤不避亲这个道理想来众位大臣们都懂,微臣只是想举贤才,好让他们为陛下做事,报效朝廷。”一脸不斥的表情,上前拱手作揖道。

顺帝点点头,微笑道:“好,张爱卿既然都这么说了,那朕可要好好见识见识,张爱卿的那个小舅子啊,哈哈哈……”

“举荐第三人就是苏州马太守的儿子马文才。微臣前些日子回老家的时候,听杭州一些人盛传苏州出了个大才子,打听一下,原来是马太守的儿子,所以微臣在这里推荐的第三个人就是马文才。”

“嗯,马文才,马文才……”顺帝嘴里默念几遍后,又道,“不错,名字之中有文,有才,好名字啊,那就看看这次文艺大赛的结果再说吧。”

“是。”

“有事就奏,无事退朝。”顺帝想起前些日子,尚书大人从西域带回来的一些舞姬,想着她们曼妙的舞姿和波涛汹涌的身材,不由手指发痒,蠢蠢欲动。

“陛下,微臣有事要奏。”大学士蔡伯伦,也就是李文的岳父上前启奏道。

“哦?蔡学士有何事要奏啊?”

“陛下,既然张大人聚贤不避亲,那微臣在这也推荐一名贤才,那就是我的女婿李文、李名扬。”

顺帝好奇了,这蔡伯伦的确是有大才,可是平日里上早朝,十次问他问题,九次打马虎眼,唯一一次也是随着大家意见。这次怎么好好的推荐自己女婿,想起他迂腐、古板的性格,心想如果不是为了给他女婿弄个官职,那恐怕就是真有才华了。

“哦?蔡学士,你哪个女婿李文李名扬有何才华,能让你在这大殿之上推举啊?”

“启禀陛下。微臣无论怎么吹嘘、夸赞,恐怕陛下您都不会相信,所以臣就把他所作的那首诗词,献给陛下。这首诗是小女大婚之日,我那女婿一时兴奋,放纵高歌之作。”

“那快快说来。”

“是,陛下。”

对于蔡伯伦而言,这首诗实在太好了,必定名流千古,所以这次才会在大殿之上,推举贤婿。为此他还咽了咽口水,咳嗽俩声才开口说道,“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好”

顺帝拍了拍手掌,光着俩句就气势非凡,非常明显的表现了作者那桀骜不驯的性格。

“……主人何为言少钱,径须沽取对君酌。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蔡伯伦说道最后俩句的时候,不由把当初那含冤入狱时的情绪给带了出来,吟的那叫一个震撼。

“与尔同销万古愁,与尔同销万古愁……”词句朗朗上口,听而不忘,其中的意境更是非凡。顺帝不由嘴里又喃喃自语重复了几遍,一边说还一边小幅度地点着头,好一会才回过神来,望着底下的大臣们又愣了愣神,长叹一声方才缓缓开口道,“……好词啊,蔡学士你这个女婿是有大才啊。”

原来,这诗词勾起了顺帝当初还未亲政在当皇子的时候,与认识的才子名流们一起大碗喝酒,大块吃肉的那种痛快感。可是当了皇帝之后,曾经那些也或多或少的有了些疏远,再也回不到曾经的那种年少轻狂。想到这里,顺帝对李文不由好奇加重,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能够做出如此豪迈不羁的诗词,心中不由想早些见到这人。

“好,蔡学士的女婿文采非凡,那就和韦俊良一起进京面圣吧……”说到这顺帝顿了顿,想了一会才开口道,“对了,张大人你哪个小舅子也是杭州的吧?那就这样,下旨让这二人一同进京吧。”

蔡伯伦和张铭一同走上前去,弯腰作揖道。

“遵旨。”

“接旨。”

185 神乎其技

“俺叫梅尔,是族中公认的第一神箭手,愿比将军一较高低。”很快,突骑施比赛的代表出来了。

对突骑施的人来说,追逐胜利是深入到骨髓里的渴望,敬佩归敬佩,可他们依然派出族中最强的人出战,对他们来说,这也是尊重对手的一种表现。

李玮也干脆,让人抬来一个箭靶子,摆放在一百步的地方,又让人搬来几十张不同的弓,任由梅尔挑选。

梅尔有些奇怪地说:“李将军,我们怎个比法?”

“简单,一人二支箭,一百步开外射箭靶,射中红心得三分,白色圈得二分,蓝圈得一分,到时计算总分,分高者为胜。”李玮简单明白地说。

“这么简单?”梅尔有些惊牙地说。

在大唐皇帝面前比试,怎么也得表一点高难度,例如射移动靶、蒙眼射箭、看哪个能拉最强的弓等等,没想到只是简单的射箭靶,太没挑战了吧。

一百步,对一般人来说,有点挑战,作为族中的神箭手,平日训练时,梅尔最少也是一百二十步。

距离那么近,靶心像碗口那么粗,放在这种场合,感觉有点像在开玩笑,梅尔感觉就是不用自己亲自出马,族中很多好手也能胜任。

对了,刚才大唐皇帝叫李玮为皇侄,这是大唐为了自己的宗族子弟露脸,就是输赢也不重要了?

“没错,就这么简单”李玮笑着说。

梅尔有些谨慎地说:“要是平手怎么办?”

“不急,我们可以再比”李玮一脸平静地说:“某觉得,平手的机会不大。”

“客随主便,李将军说了算。”梅尔耸耸肩,一脸轻松地说。

也许在这位皇族子弟眼中,这个距离很有挑战吧,梅尔一脸淡定。

大唐建国多年,很多权贵子弟在声色犬马中消磨了斗志和勇气,梅尔听说很多权贵子弟就是一石弓也拉不开,就像那些只会夸夸其谈的文弱书生,也许这个皇族子弟也是佼佼者了吧。

不管怎样,这场胜利,自己要定了。

李玮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主让客先,梅尔将军,请。”

“好!”梅尔也不客气,转身就挑了一把两石强弓。

一百步的距离,二石弓足了。

“李将军,那俺开始?”

李玮没有说话,而是做了一个请姿势。

利箭不能对着皇帝,箭靶就摆在大殿门口的位置,梅尔看清靶心所在,也没做什么准备,用力一拉,当场把弓拉成满月状,还没射出就引得一声喝彩声。

能拉开二石弓不难,但像梅尔这样轻轻松松拉满,需要过人的臂力,梅尔把它拉满,面不改色,真不愧是突骑施的神箭手。

梅尔瞄准后手一松,“嗖”的一声,蓄满力量的劲箭带着呼啸飞出,众人只觉眼前一花,“咚”的一声,那箭直中箭靶红心,由于力道十足,射中后箭杆还在颤动。

“好!”现场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就是李隆基和殿上的百官,也忍不住跟拍掌。

有本事的人,去到哪里都受到敬重。

梅尔的神色不变,再次拿起箭,轻轻搭在弓弦上。

“咦,你们看,梅尔将军闭上眼睛了,天啊,他这是要瞎射?”人群中突然有人惊呼道。

郑鹏一看,没错,只见梅尔紧闭着眼,猛地一拉,再一次把二石强弓拉成满月状,然后举在跟前,手指一松,劲箭飞一般向前飞去。

从拉弦到利箭射出,梅尔还真没有睁开过眼睛。

郑鹏心中突然有了一丝明悟:梅尔的动作,就像是第一次射箭的重放,他脑中好像一台电脑,记住射箭的方向、力度,甚至记住手抬高的角度等数据,最后要做的,就是像机械人般,重复前面的动作。

这是到达眼中无靶,心中有靶的境界。

“咚”的一声,第二支箭犹如有灵性一般,再次正中红心。

“好!”

“突骑施果然人才辈出。”

“刚刚还以为他是狂妄,原来已到达这种境界,厉害。”

众人一边鼓掌一边赞赏,目光中多了几分敬佩。

大唐和突骑施是盟友,这次比试只是助兴,没有赌约,也没有狠话,所以双方都没有把胜负看得太重。

当然,能赢就最好。

充当裁判的高力士,高举着箭靶,大声宣布成绩:“二箭皆中红心,梅尔得六分。”

一阵热烈的掌声过后,众人把目光放在李玮身上。

梅尔的表现,堪称完美,作为对手,李玮怎么办?也来一个瞎射?

郑鹏也看着一脸平静的嗣江王李伟,奇怪,都这种时候,还是那么沉着冷静,难道还真有杀手锏?

这时高力士让人把射了箭的箭靶换下,换上一个新的箭靶,以方便比较。

梅尔没有话说,对李玮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李玮也没说话,对他拱拱手,转身就去挑弓,片刻之间,一张三石强弓就到了他手里。

难道是想用力量来显示自己的特别之处?郑鹏心里暗想道。

挑完弓,李玮一下子拿了两支羽箭,一支搭在弓弦上,而另一支却用右手的小指扣着,这动作.....

好像知道郑鹏疑惑,宋大夫吃惊地说:“这可是连珠炮发手法,嗣江王这是要表演有这种高超的箭法?”

连珠炮发是一种高级射箭技巧,就是一支箭射出,下一支箭会在很短的速度跟着射出,给人一种没有间断的效果,敌人就是避开第一支,可来不及避开第二支、第三支箭。

李玮用小指扣着第二支箭,就是为快速射出第二支箭做准备。

郑鹏还没看人展示过这种技法,连忙瞪大眼睛,准备看李玮的表演。

不知是三石强弓太难拉还是失手,李玮只拉了一个三分一,拉了一个弯月,那箭就飞了出去。

箭的速度与弓弦加给的冲击力息息相关,众人以为有李玮想以力取胜,例如把箭靶射穿赚个满堂喝彩什么的,没料到第一箭就显得力度不足。

明明是三石弓,可箭飞出的速度,比梅尔用二石弓射出的力度还要小,这样一来,就是二箭中靶心,打平都当输。

很简单,梅尔第二箭是瞎射。

就在众人心里婉惜时,说时慢那时快,只见李玮闪电般把箭往弓弦上一搭,“嗨”的一声大吼,一张三石弓硬重重被他拉了一个近满月,手一松,一支蓄满力的利箭呼啸而出。

郑鹏感到眼前一花,好像看到第二支箭飞似的跟上第一支箭,隐约还有什么破裂的声音,然后就听到箭支击中箭靶“咚”的一声。

“咚...咚咚”郑鹏楞了一下,没错,本应响二声的,可自己清晰地听到了三声。

郑鹏的地位最低,也坐在最末尾,靠近殿门的位置,箭靶就在不远的地方,可以看得很清楚,当郑鹏看到那箭靶的一瞬间,整个人都目瞪口呆。

回过神看着嗣江王李玮的眼神,简直就是顶礼膜拜。

箭靶赫然插着三支箭。

说清楚点,是一支好箭和两支不完整的箭。

李玮在射第一支箭时,故意控制力度,以致第一支箭的速度不快,而他用连珠炮兵的技法,差不多把三石强弓拉满,蓄满力的第二箭速度比第一支快很多,快到追上第一支箭,并强力从中间破开,硬生生从中破成两支箭,然后一起落在箭靶的红心上。

于是,明明射两支箭,可落在靶上变成了三支。

力量、准头、时机都要控制不差分毫,简直就是妙到毫巅。

这是人射出的箭吗?简直就是神乎其技,想到当中关节,郑鹏差点没当场石化。

“这,这是...”人群人有人语无伦次。

“天啊,这手法,没解了。”

“神乎其技,没想到竟然亲眼目睹这种神技。”

“难怪嗣江王那么自信挑战突骑族人的箭术,别的不说,光是这个准头就没谁了。”

“明明是射二支,可箭靶上有三支箭,这这分怎么算?”

“还用说吗,肯定是计三支啊,又没中途作弊。”

“威武!”

众人齐声高喊起来,就是坐在上首的李隆基,也高兴把杯中的美酒一口全喝了。

这一局,李玮大放异彩,不仅维护大唐皇族的面子,还替大唐找回了面子,看着宗室之后这么争气,李隆基心里都想着晚点怎么赏李玮。

高力士举起第二个靶心,有些为难地说:“陛下,这,这个分数怎么算?”

要是自己人,高力士当就评定,可这次关系到突骑施族,他一个太监也不敢拿主意,只能把问题抛给李隆基。

李隆基还没说话,苏禄可汗感叹地说:“大唐果然人才辈出,嗣江王箭术之高超,简直到了出神入化的境界,某佩服,箭再破,也是箭,三支箭全中靶心,这一局嗣江王的分数是九分,大唐胜。”

梅尔也收起刚才的高傲,对李玮恭恭敬敬地说:“李将军技高一筹,某输得口服心服。”

李玮连忙谦虚地说:“承让,承让。”

苏禄可汗发了话,参赛的梅尔主动认输,于是,高力士大声宣布:“这一场是嗣江王李玮胜出,双方打成平手。”

186 苏禄可汗的小心机

按照约定,第三场突骑施方面出题。

苏禄可汗突然站起来,大声说:“第三场,由我来出题吧。”

“没想到可汗也有这般兴致,不知可汗要比什么?”姚崇站起来饶有兴趣地问道。

苏禄可汗看了一下姚崇,笑呵呵地说:“我跟姚相较量一下武艺,如何?”

“这...”姚崇楞了一下,很快笑着说:“可汗可是尊贵的人,哪能让你亲自上场,要是有损伤就不好了,不如我们切搓一下诗词歌赋吧?”

姚崇只是一个约一米六的小老头,苏禄可汗可是近二米的大汉,一个是文弱书生,一个是战场悍将,根本就没法比,而姚崇也聪明,知道动手没有一点胜算,就游说苏禄可汗改比诗词歌赋。

比诗词歌赋,对手是苏禄可汗的话,姚崇稳操胜券。

苏禄可汗大笑几声,很快说道:“刚才只是和姚相开个小玩笑,我得了一匹好马,名为百里追风,是难得一见的良马,想跟大唐的良马较量一下,就让我的女儿兰朵替我出战,大唐的勇士们,你们哪位出战?”

在古代,马的地位很高,有一匹好马,相当于后世有辆好车,都是身份的象征,苏禄可汗无意中得了一匹宝马,心里痒痒的,就想和大唐的好马比试一下。

赛马在古代很常见,长安也常有相关的比赛,很快,李隆基派出一匹名为紫电惊雷的马应战。

紫电惊雷是一匹李隆基御用宝马,平日养在御马监,多次在赛马比赛中获胜,由于皮色泛紫,跑起来速度很快,被李隆基赐名为紫电惊雷。

皇宫和皇城不方便比赛,于是双方商定,从朱雀门出发,沿着朱雀大街到明德门,然后折回,率先回到朱雀门者胜。

第三场比试,明显比前二场更为隆重,苏禄可汗派出他的心爱的百里追风马,李隆基派出了他的御马紫电惊雷。

李隆基带着参与宴会的文武百官还有苏禄可汗一行,登上朱雀门的城楼观看,这样可以全程观看比赛。

人选方面也豪华,苏禄可汗派他的女儿兰朵,李隆基派出刚刚表现出色的李玮代替自己出战。

比试升级了,原来只是助兴,可是一较量,双方都暗暗加劲,派出这么豪华的阵容,这不仅仅是比试,还关系到双方当权者的较量。

刚才隔得远,没看到,苏禄可汗的女儿也混在那些将军当中,当时她穿着绢甲戴着头盔,一时没留意,可当她摘掉头盔、脱掉绢甲翻身上马时,郑鹏当场就看得眼都直了。

美女,祸水级美女。

郑鹏把美女分成几个档次,普通美女、红颜美女、一流美女、顶级美女和祸水级美女五个档次,祸水级美女就是那种能祸国殃民级别的美女。

一头粟色的长发,面容精致鼻梁高挺,身高约在一米七二左右,身材凹凸有致,特别是那双笔直匀称的大长腿,非常抢眼。

目测是传说中九头身的黄金比例。

最让郑鹏感兴趣的,是兰朵美艳中带着一股野性,这种野性让她增添一种神秘的美感,很容易挑起男子的征服欲。

“这女子,那腿怎么长得像双筷子,真是难看。”郑鹏正想赞兰朵漂亮时,站在身边的宋大夫有些不屑地说。

不会吧,这么漂亮,还有人说难看?

还没来得及反驳,一旁有位姓唐的中郎将也点头附和:“的确,瘦巴巴的,看起来的确没韵味。”

好吧,郑鹏乖乖闭上嘴巴,不争辩了。

不同的地方、不同的年代,就有不同的审美观,唐朝人喜欢那种珠圆玉润的丰腴之美,他们对兰朵这类高挑型的美女不屑一顾,有点像后世一些非州国家,以肥胖为美,他们认为女子越胖越有福气、越漂亮,男子越胖就越有实力和魅力。

“郑乐正,你觉得哪匹马会胜出?”这时张九龄来到郑鹏的身边,开口问道。

郑鹏犹豫一下,摇摇头说:“某对马没什么研究,不好说,张拾遗你有何高见。”

不好说,是不好意说出来。

这个苏禄可汗,看似耿直、爽朗,其实有一点小心机,郑鹏去接他时看过他的马,非常神骏、高大,试想一下,能驮一位身高约一米九五、体重超过二百斤壮汉的马,能普通吗?

现在换成他女儿去骑,以兰朵的体形,估计在一百斤左右,一下子减负了一半,那匹名为百里追风的马,肯定跑得更快、耐力更足。

张九龄自信地说:“陛下的紫电惊雷,那是万里挑一的好马,要是没记错,十一次参赛九次胜出,这里环境又熟悉,占尽地利人和,自然稳操胜券。”

说到这里,张九龄有些不屑地说:“一个女流之辈,还参加比赛,还不如回家做女红。”

郑鹏看他说得那么肯定,本想跟他打赌,可一想到让人觉得自己对皇帝的马没信心,最后还是放弃。

二人谈论间,下面的已经准备好,繁华的朱雀大街也让禁卫和武候清出一条大约宽十丈的路,足够两人策马狂奔。

一切准备就绪,征得李隆基同意后,锣声一响,兰朵和李玮差不多同时纵马狂奔。

只见二人用腿紧紧地夹紧马腹,身子向前倾,这样能减少风的阻力,可以让马跑得更快,身子还很有节奏跟随马的奔跑上下起伏。

站在城楼上看,兰朵和李玮的动作好像一模一样,看得出,两人的骑术同样出色。

大唐和突骑施赛马的消息,在禁卫和武候清理道路时就传了出去,朱雀大街两边站满了围观的大唐百姓,里三层外三层,短时间就聚集了二三万人,看到赛马开始,没人组织,百姓自发齐声为李玮加油助威。

“大唐威武”

“那是陛下的紫电惊雷。”

“大唐,威武,别输给一个小女子。”

一时间喝彩声、加油声汇集成一片,从城楼上看去,整条朱雀大街成了欢乐的海洋。

两匹马在朱雀大街上狂奔,一时齐头并进,一时交互领先,从朱雀门跑到明德门,还没有分出胜负。

按规定,两人都要穿过明德门再折返,李隆基和文武百官紧张地看着明德门,当他们看到李玮第一个从明德门返回时,一时齐声欢呼,就是李隆基脸上也现出笑容。

郑鹏看到,最多就是二息的时间,一匹白马紧跟着从明德门跑回,是兰朵,只见她猛地的一甩鞭,那匹百里追风突然加速,从落后十米左右,一下子追近只有四五米的样子。

应是李玮和紫雷惊电利用熟悉赛道的便利,硬生生夺得一丝先机。

两人呈胶着状,从明德门跑兰陵坊,李玮一直还领先一个马位,过兰陵坊时,两马再一次并驾齐驱,眼看被跟上,李玮也急了,顾不得爱惜身下的马,猛抽两鞭。

路程已跑了四分之三,只剩下最后的四分之一,到了最后冲刺阶段。

这时气氛已经到了白热化,不仅围观的百姓,就是朱雀城楼上的文武大臣,也大声为李玮加油助威,突骑施部落的人也没闲着,用他们部落独有的加油声,为兰朵加油。

李隆基坐不住了,站在城楼上,一脸紧张地看着他心爱的马。

可惜,占了地得人和的紫电惊雷,好像听不到越来越响亮的加油声,明显后继乏力,在光福坊时就被兰朵骑的百里追风的超越,然后两者的距离越拉越远,当兰朵骑着百里追风冲过朱雀门时,李玮骑的紫雷惊电才刚刚跑过兴道坊。

百里追风完胜。

“好快,某刚刚看了沙漏,也就一刻钟多一点点。”宋大夫吃惊地说。

的确是快,和后世的世界纪录差不多了。

后世马跑一万米的世界纪录,记得好像是15分钟多一点,从朱雀门到明德门,距离是5020米,一个来回就是10040米,差不多就是一个万米的赛道,一刻钟就是15分钟,从和后世的世界纪录很接近。

这里可以看出,这二匹马有多好。

原来热闹的朱雀大街,顿时响起一片叹息声,众人难掩失望的神色,而城楼那些突骑施的人,一个个高得大声欢呼起来。

一小小的突骑施,在比试中赢了大唐,这可是值得庆祝的事。

“呜呜,赢了。”

“兰朵是天山下最美的花朵。”

“哈哈,我们突骑施不仅有最强壮的勇士,还有最快的马。”

“那些诗词我们不会,可说起打仗,肯定是我们突骑施优胜,就是派出一个女子,也能轻松获胜。”

突骑施是一个游牧部落,这些人的特点是率直,有什么说什么,一群人在城楼上大跳大叫地庆祝,李隆基和一众大臣的脸色都有些不好看了。

“住口,有什么话,回去再说,在这里乱嚷嚷,没点规矩。”苏禄可汗大声训斥道。

回去再说,也就是他认可这些话,一时间李隆基和一众大臣更是尴尬。

“这个苏禄可汗,太嚣张了。”张九龄有些愤愤不平地说。

姚崇看到气氛有点尴尬,笑着恭喜道:“恭喜苏禄可汗得到一匹宝马,果然是百里追风。”

苏禄可汗哈哈一笑:“说起繁荣,突骑施比不上大唐,但说到勇士和战马,那我就当仕不让了。”

就当大唐君臣有点束手无策时,郑鹏突然站出来,大声说:“苏禄可汗,某觉得,你的百里追风,其实很一般。”

187 千金博一笑?

如果普通人,看到突骑施的人这样放肆,还是在大唐皇帝面前这样无礼,肯定觉得他有点没脑筋,郑鹏知道苏禄可汗不是笨,而是在打他的小算盘。

有一句叫“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这话放在古代也合适,大唐被异邦外族称为天朝上国,除了军事力量强大外,还有它的繁荣富饶。

在外人眼中,大唐就是一块大肥肉,有能力就抢,没能力的就蹭,多少也想占点便宜,安禄可汗进京面圣,说得好听是面圣,说得难听就是伸手要好处。

游牧民族以放牧为生,不会耕种,不用打造生活用品,像盐巴、茶叶、布匹、绸缎、铁锅、香料、武器等等,什么都要买,什么都要用牛羊换,偏偏又没有经商的才华,是商人眼中的大肥羊,日子过得很结巴。

于是,趁着面圣,多要点赏赐,这是苏禄可汗、也是很多少数民族首领最关心的事,弄一个比试,就是想提高自己的身价,多要点好处。

我的人这么强,马这么壮,替大唐这么卖命,不多给点好处,好意思吗?

耍小心机可以,要多点好处也不是问题,可贬低大唐郑鹏就不同意了,于是在最关键的时候站了出来。

也不是苏禄可汗一个人有小心机,对郑鹏来说,现在也是出位的好时机。

安禄可汗正得意,没想到突然有人跳出来泼冷水,看到是郑鹏,一脸怒意地说:“原来是郑副使,怎么,本可汗的马一般,想必是郑副使有更好的马?”

姚崇看到郑鹏,眉头皱了一下,有些不悦地说:“郑乐正,不要添乱。”

郑鹏一脸认真地说:“姚相,某觉得苏禄可汗的马还真是很不一般,请让我把话说完,到时你就知道了。”

姚崇刚想责备几句,李隆基摆摆手说:“姚爱卿,不急,让郑爱卿先说完。”

难得有人出来解围,李隆基那是求之不得。

听说郑鹏常有惊人之举,这次看他说得那么一本正经,李隆基也想看看他要干什么。

反正输了,也不怕郑鹏再出丑。

皇帝都开口了,姚崇心有不甘,也只能应了一下,拱手退下。

郑鹏谢完恩,然后对苏禄可汗说:“尊敬的安禄可汗,某承认,你这匹百里追风马,是难得一见的良驹,为什么说它一般呢,因为在我眼内,它比不上一堆木头,因为我用一堆木头也能比它快。”

“什么?你用一堆木头也比俺的百里追风快?”安禄可汗的眼睛都瞪大了。

“对,就一堆木头”郑鹏一脸自信地说:“不推不拉,跑动全靠某一个人,就是用它也能完胜安禄可汗的百里追风马。”

可能吗?

带着一堆木头,比那匹千金难求的百里追风还快?

不仅安禄可汗不相信,就是李隆基、姚崇还有文武百官,一个个都面带怀疑的神色,一些人都用鄙视的眼神看郑鹏,那目光,就像看着一个喜欢吹嘘的无耻之徒。

二条腿就是跑得再快,也比不上四条腿,一个人就是空着手也跑不过骑马,还说带上一堆木头。

这个郑乐正,不是刚才喝酒时贪杯,大白天说胡话吧?

安禄可汗楞了一下,他看郑鹏说得那么认真,一时摸不清郑鹏的底细,有些犹豫地说:“郑副使,你确认没别人帮你,只靠你一个人,用一堆木头就比俺百里追风快?”

“当然,某当着这么多人面前说出来,岂能食言而肥。”郑鹏还是一脸淡定地说。

说完,郑鹏微微一笑,有些挑衅地说:“要是苏禄可汗不信,我们可以比试一下。”

安禄可汗刚想说好,一个女子突然走过来大声说:“阿爸,不要上当。”

说话的人是兰朵,她说完,扭头对郑鹏说:“郑副使,你是不是想在山上比试,用木头做一个圆架子,人躲在里面,从山上滚下来,那马再神骏跑不快,要不就是用木头做一架弩,一开始就把马射杀,对吧?”

兰朵说话的时候,那双漂亮的大眼睛盯着郑鹏,眼里透着一丝不屑,好像在说:你的计谋我已经看穿,别想着算计我们。

在场的人纷纷点头,显然是认同兰朵的观点,张九龄有些担忧地看着郑鹏,担心他不能应付。

聪明的张九龄,想的跟兰朵一样,可他不像兰朵一样当场揭穿。

苏禄可汗愤然地说:“好险,本大汗差点上了你的恶当。”

郑鹏拍拍手说:“兰朵郡主,某很佩服你的想像力,但是,你想错了。”

“想错了?”兰朵撇撇嘴说:“郑副使还有其它的险谋?”

“只是朋友间的比试,怎么能说成阴谋呢”郑鹏一脸坦荡地说:“某可以保证,不用人推,不用人拉,也不用什么诡计,更不会攻击安禄可汗的爱马,就是用木头做个小工具。”

说到这里,郑鹏有些挑衅地瞄了兰朵一眼,大声地说:“要是不信,我们可以比赛,这样吧,路程太短,显不出百里追风的实力,干脆玩大一点,从长安到洛阳再折返回来,兰朵郡主,敢不敢比试?”

“就是做木头做个小工具?你确认不会使坏?”兰朵还有一点不信。

“不会”郑鹏一脸严肃地说:“这样吧,到时安禄可汗派人比赛,兰朵郡主亲自监督我,只要看到我有作弊,可以马上取消我的比试资格。”

“好!赌什么?要是彩头太小,我可没兴趣。”兰朵一口答应,还问郑鹏要赌什么。

兰朵认定郑鹏是吹牛,要不就是要作弊,不过自己亲自盯着郑鹏,那就稳操胜券。

跑得远更好,百里追风千里迢迢跑到长安,有长途跋涉的经验,走远程更能体现它的脚力。

“那就赌黄金百两,这个彩头够大了吧。”

一百两黄金相当于一千贯,一百万钱,这可是一笔巨款。

“一百两太少了,要赌就赌三百两黄金。”兰朵的眼珠子转了转,开口说道。

眼前这个刘副使,只是一个文弱书生,虽说脸没红,兰朵在殿上看到他喝了不少酒,以为郑鹏喝高了,很机智地追加数量。

苏禄可汗闻言,皱着眉头说:“女儿,你...”

“阿爸,你放心,女儿心里有数。”兰朵打断苏禄可汗的话,还不着痕迹对自家阿爸打了一个眼色。

苏禄可汗犹豫一下,最后还是选择不说话。

郑鹏恭恭敬敬地向李隆基行一个礼:“陛下,微臣与兰朵郡主来一个君子式的比试,切搓一下,所有彩头由微臣一力承担,还请陛下恩准。”

这不是自己家里,郑鹏很注意照顾李隆基的情绪。

李隆基有些疑惑地说:“郑爱卿,你可有把握?”

牛皮吹得这么大,到时要是丢人现眼,大唐也得跟着丢脸。

“回陛下的话,有!”郑鹏信心十足地说。

大臣中突然走出一个人,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礼,大声说:“陛下,突骑施是大唐的盟友,既然兰朵郡主这么有兴致,就让郑乐正陪伴一下,算是尽地主之宜。”

李隆基闻言眼前一亮,看了一下发言的臣子,高兴地说:“哥奴所言甚是,准奏。”

这话说得有水平,本来是大唐和突骑施的较量,可经那大臣一说,就为成了郑鹏和兰朵之间的私斗,赢了能挽回脸面,就是输了,也无损国体。

一句地主之宜,到时还可以说成为了让客人开心,故意输的,一个男子汉,有意让一位女贵客,也叫风度。

听到准奏,郑鹏忙谢恩,然后对兰朵说:“兰朵郡主,陛下同意了,那我们就各拿三百两黄金作彩头,在这里某要先声明,我不借外力,也不用别人帮忙,一路全靠自己,而贵方也不得找人帮忙,中途不能换人、换马,要不然就当你输。”

“中途吃饭、喂马,这个没问题吧?”兰朵细心地问道。

从长安到洛阳,大约是八百里,来回就得一千六百里,这路程可不短,单人单马可带不了多少补养,百里追风体形大,一顿少说要吃几十斤精料,路上带不了那么多。

长途奔袭,对马损伤很大,就是少喂二次夜料也得掉膘。

郑鹏很通情达理地说:“那当然,累了可以在路边打尖、住店、补充给养,不换人,不换马即可。”

“好,就按你说的办,什么时候开始?”兰朵有些急不及待地说。

“刚刚赛完马,马力受损,这对兰朵郡主不公平,而我也要花时间做些准备。”郑鹏大度地说:“不如这样吧,三天后,辰时,还是在这里,我们从朱雀门出发,如何?”

“一言为定。”生怕郑鹏反悔,兰朵马上应了下来。

趁着李隆基和苏禄可汗“愉快地”交谈时,郑鹏小声地问张九龄说:“张拾遗,那位哥奴是谁?”

李隆基不叫官职,也不叫爱卿,这个哥奴应该是李隆基的宗室子弟,这个名字听起来有点熟悉,郑鹏好像在哪里听过,可怎么也想不起来。

“哦,他是太子中允李林甫,别名哥奴,出自郇王房,长平肃王李叔良曾孙。”张九龄解释道。

说完,张九龄有点好奇地说:“郑乐正,某很好奇,你怎么用一堆木头,就能比苏禄可汗的百里追风快,刚才你看兰朵郡主时双眼发直,你不会故意一掷千金,就为博美人一笑吧?”

188 兰朵的自信

原来是李林甫,难怪哥奴这个名字听起那么熟悉。

李林甫担任宰相十九年,是玄宗时期在位时间最长的宰相。他大权独握,蔽塞言路,排斥贤才,导致纲纪紊乱,还建议重用胡将,使得安禄山做大,被认为是使唐朝由盛转衰的关键人物之一。

又一位名人粉墨登场,郑鹏有些激动之余,又有些庆幸。

为见证历史激动,为李林甫还没有坐大庆幸,有自己在,这位喜欢弄权术的家伙,怕是难有出头之日了。

对,不能让他上位。

郑鹏思如电转,嘴上还笑着回答张九龄:“山人自有妙计,张拾遗,你就等着看好戏吧,对了,三百两黄金有点多,一时筹不齐.....”

千金博美人一笑?自己可没那份闲心,美人拿千金来博自己一笑还差不多。

“某官低禄薄,爱莫能助,郑乐正,你还是找他人吧,失陪。”张九龄哈哈一笑,很没义气地跑了。

跑得还挺快。

宴会吃完,比试完了,新的比试又三日后,苏禄可汗有带着女儿和手下告退,等苏禄可汗一行人走后,一个小太监把郑鹏请到高力士身边。

就知这李隆基会沉不住气,在离开时,郑鹏有意落后。

“见过高公公。”郑鹏笑着说。

高力士上下打量了赵鹏一眼,好像想问些什么,可最后没问出来,而是径直开口道:“陛下让杂家问你,有几成把握?”

“八成以上。”郑鹏一脸肯定地说。

“哦,那挺高了”高力士一脸好奇地说:“郑乐正,杂家问你,用一堆木头,真能胜过安禄可汗那匹百里追风?”

郑鹏也没有隐瞒,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高公公,某不是背着的一堆木头走,而是用木头做成一个工具,这个工具就叫...脚踏车。”

本想说自行车,又怕这位高公公望文生义,理解成自动行走的车,这不是他想像力丰富,而是在三国时期,智商近乎妖的诸葛亮就发明了木牛流马,说成踏踩车更形象一点。

“脚踏车?这是什么来的?”高力士搜刮枯肠也没听过这种车,有些吃惊地问道。

郑鹏信心满满地说:“怎么说呢,就是用脚踩,它就能快速推动,要是短距离比不上马快,但跑得远的话,我有信心把苏禄可汗的百里追风变成百里吃尘,不对,就是尘都吃不上。”

马的速度很快,加速的话,好像一会儿就跑得没影,但是马有一个致命的缺点,就是持久力不足。

世界上最快的马,应是英国的纯血马,跑1000米的记录是53秒7,也就是每秒跑19米,轻松把人甩在身上,10000米的纪录是15分46秒,平均是每秒跑10.5米,只有前面峰值的一半左右。

说明跑得越久,马的速度越慢。

也就是说,如果马一直跑,时速大约在40多公里,问题是马不可能每时每刻都能创纪录地跑,马会累,要休息,就以蒙古马为例,一天八个小时也就是80公里左右,跑不了多远。

但是,自行车就不同,虽说速度不如马,但不用休息,不用喂草加料,只要人有力气,就可以一直前进,时速可以达到15公里左右,只要身体好,一天只踩八个小时就120公里,折合240里,路程越远,优势越明显。

古代设立那么多驿站,其实就是方便信使换马,驿字是“马”字边,从这里就可以看出最初用途。

像一些主干道,多是三十里一驿,碰上八百里加急时,连续催马跑三十里,马的速度很明显下隆,这样正好换体力充沛的马。

骑兵上阵打仗,至少准备两匹马,打仗前骑备用马,把武器、供养放在备的用马身上,就是为了让主力马休息、蓄力,一会冲锋时能跑得快一些。

郑鹏看过自行车的趣史,知道自行车就在发现初期,就已经有很多辉煌的战绩

1801年,俄国农奴阿尔塔莫诺夫骑着自己制造的木制自行车,行驶2500公里,赶到莫斯科向沙皇来历山大一世献礼,亚历山大一世见到阿尔塔莫诺夫制造的自行车,当即下令取消了他的奴隶身份。

德国人德莱斯是一个看林人,每天都要从一片林子走到另一片林子,多年走路的辛苦,激起了他想发明一种交通工具的欲望。他想:如果人能坐在轮子上,那不就走得更快了吗!就这样,德莱斯开始设计和制造自行车。他用两个木轮、一个鞍座、一个安在前轮上起控制作用的车把,制成了一辆轮车。

1817年,当德莱斯第一次骑自行车旅游,一路上受尽人闪的讥笑,他决心用事实来回答这种讥笑,在一次比赛中,他骑车4小时通过的距离,马拉车却用了15个小时。

这些事例都可以证明,自行车比马的优胜。

郑鹏选择往返洛阳,就是最大损耗那匹百里追风的耐力。

“听到郑乐正这么有信心,杂家也可以安心向陛下交差了”高力士顿了一下,递过一块令牌说:“这是皇上赐你的令牌,凭此令牌,工部的工匠、储存的材料,可以任意调动。”

高力士也怕郑鹏是喝高说胡话,亲自听到郑鹏的保证,这才放下心来。

说了这么多,就这句最动听,郑鹏谢过后,美滋涨地接了过来。

做一辆轻便、结实的自行车,材料可不能马虎,郑鹏还怕找不到合适的材料,有了工部的支持,这下心里更有底了。

听说工部的库房,材料堆积如山,而全国出色的各种匠师,大半聚集在工部,复杂的指南车都能做出来,更别说构造很简单的自行车。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在回住所的路上,坐在马车里的苏禄可汗,有些疑惑地说:“用一堆木头,不用推不用拉,光靠自己就能比俺的百里追风快?是会仙法吗?”

百里追风刚刚跑了那么久的路,苏禄可汗爱惜马力,没有骑马,而是选择和女儿一起坐马车。

坐在苏禄可汗对面的兰朵有些不屑地说:“阿爸,你想多了,真有仙法,大唐早就把吐蕃打败,哪里还千方百计笼络我们。”

“说得倒是,郑副使说做一个工具,会不会像三国诸葛丞相那样,类似木牛流马一样的机具?”安禄可汗突然紧张地说。

苏禄可汗喜欢华夏文化,特别喜欢与打仗有关的典故,诸葛亮是他最喜欢的人物之一,对诸葛亮的木牛流马非常推崇。

兰朵撇撇嘴说:“阿爸,你想多了,木牛流马早就失传了,真有木年流马,大唐还会每年花大笔钱财跟我们购买战马吗,再说,书上说木牛流马走得很慢的,怎么也比不阿爸的百里追风。”

顿了一下,兰朵有些不屑地说:“那个郑副使,就是一个大唐书生,他们这些书生,嘴唇上皮子顶天,下皮子碰地,最喜欢说些浮夸的话,说话都没边了,分明多喝了几杯马尿就吹嘘,送上门的横财,不要白不要。”

长安太繁华了,商品琳琅满目,兰朵看得眼都花了,只恨自己的钱包太小,听到郑鹏大言不惭,主动激他加大赌注。

三百两黄金,那是三千贯钱,天啊,这可以买很多她东西了。

苏禄可汗有些犹豫地说:“可万一那位郑副使真赢了,怎么办,那可是三百金啊。”

“不会的,阿爸,女儿会全程盯死他,不给他一丝可乘之机,他肯定赢不了。”兰朵一脸坚决地说。

“俺说万一。”

兰朵嘴边露出一个狡猾的笑容:“阿爸,你忘了,大唐陛下给女儿的赏赐吗?”

189 恬不知耻的郑鹏

只有三天时间,郑鹏一刻也不敢浪费,下了朱雀门的城楼,转身就往工部走去。

有了御赐的令牌,高力士那边也派人打了招呼,大约二刻钟后,郑鹏就要了手艺精湛、经验丰富的木匠、铁匠各十名,还拉三大车工具、材料,然后直奔三宝号。

在工部有点不习惯,还是回三宝号好,自己的地头,老胡、老丁这两人和郑鹏合作过多次,用着也顺手。

这次比赛关乎到大唐的声誉,也影响到自己的前程,郑鹏不敢马虎,虽说三宝号有自己造车的能力,还是从工部调了二十人过来。

一回到三宝号,郑鹏把人交给老胡、老丁,让他们熟悉一下人事和环境,郑鹏马上画设计图。

自行车的构造很简单,大约分为车架、车轮、脚踏、刹车和传动部分,像多功能这类就省了,郑鹏的要求就是简单、轻便、快。

还要方便维修。

谈条件时,郑鹏同意可以到路边吃饭、住宿、拿供养,就是怕车子半路坏了,自己要更换零件,这可是木制的,还要骑一千多里,也知能用多久。

一些小巧的零件可以随身带,但像车轮、车架这类,可带不了多少。

自行车可以分为链动和非链动两种,考虚到这是大唐,制作的时间也短,郑鹏决定在设计上优化一下,可以在链动和非链动之间切换。

链了断了,就用轴动的形式。

前世主要出行工具就是自行车,平时坏了都是自己修理,郑鹏对它的构造了如指掌,不到半个时辰就设计完毕,然后把人分成几个小组,开始着手打造大唐的第一辆自行车。

三宝号开始热火朝天地赶制,而三宝号外面有点不消停,不时有人在外面窥探着,除了苏禄可汗派出的耳目,不少好奇的人,也纷纷想看郑鹏在干些什么。

用一堆木头就能战胜苏禄可汗那匹千金难求的良驹,听起来就觉得有点让人难以置信。

含元殿内,高力士禀报道:“陛下,郑乐正带着工匠在靖恭坊一家名为三宝号的宅子内,好像是打造机具,一天一晚都没停息,老奴要不要去看一下进展?”

“由他去吧,他既然说有信心,就不要打扰他,朕也想看看,三天后他能给朕一个什么样的惊喜。”

“陛下圣明。”

“对了,比赛时提一下,朕也要看看,郑乐正用一堆木头能做出什么。”李隆基吩咐道。

“遵旨。”

驿馆内,听到郑鹏一出宫就去工部,拉了一群工匠关门叮叮当当敲个不停,兰朵有些疑惑地说:“奇怪,难道他真的那么厉害?不对,不对,肯定是他怕交不了差,现在故意装样子,比赛开始时,就会找各种理由不参赛或中途退出。”

“郡主,现在怎么办,要不要偷偷派个人去看看?”

“千万不要”兰朵闻言拒绝:“就是知道也无力改变什么,要是让对方抓到,就说我们怕输,故意派人破坏,那样他就有理由不参加了。”

顿了一下,兰朵一脸轻松地说:“反正还有二天,到时就真相大白了,对了,看好马,别让人对马下手。”

比赛中不出盘外招,就是怕比赛前出,有些人为了胜利,不择手段,在马食里作手脚,这种事可没少见,兰朵一回来,马上派人严密看护百里追风。

就怕郑鹏派人对它不利。

“放心吧,郡主,十二时辰都有人看着,喂水喂食都是我们自己人。”手下连忙说道。

“那就行,喂好百里追风,现在它可是俺的财神爷。”

三场比式输了二场,特别是李隆基的紫电惊雷输给了苏禄可汗的百里追风,还是当着长安百姓面前输的,这让长安的臣民很不甘心,没想到,郑鹏这个时候站了出来。

郑鹏也算是长安的名人,老百姓对诗词这些不感冒,但对那些风花雪月的事特别有兴趣,茶余饭后一个个能说得口沫横飞,郑鹏是平康坊第一点花手,在平康坊拥有很高的人气,特别是一首诗把林薰儿捧上第一花魁、林薰儿更是大胆示爱这件事,老百姓百说不厌。

听到郑鹏将与突骑施的兰朵郡主比赛,扬言用一堆木头就能战胜那匹让长安百姓痛恨的百里追风,两人还下很大的赌注,有人说两人赌千金,有人说双方拿自己作赌注,反正越传越玄乎,以致全城关注。

八月二十日一大早,长安城的宵禁刚取消,皇城门前就有百姓陆陆续续地集合,没一会就聚集了上千人,有些百姓还提着马扎来,一边啃着胡饼一边和熟人有聊天:

“黄叔,你怎么来了,今天不出摊吗?”

“天天出,累,今天就当歇一日,正好凑个热闹,听说陛下也会来,还能看圣颜呢,小周,你今日不去上工?”

“嘻嘻,和黄叔想的一样,今天和东家告个假。”

“还好来早一点,我家老头子还说晚点再来,幸好没听他的,要不挤都挤不进。”

“你说郑乐正靠谱吗,苏禄可汗的那匹马可真是神骏,连陛下的紫电惊雷也输给它,那可是长安的马王,跑得最快的马。”

“在陛下面前夸下海口,肯定有底气,就是想不明白,郑乐正怎么用一堆木头赢。”

一众吃瓜群众一边等一边聊天,人越聚越多,卯时二刻还没到,整条朱雀大街两边挤满了人。

“你们看,姚相的家眷来了。”

“咦,那不是岐王府的人吗,他们也来看热闹。”

突然间,有人大声说:“哗,你们看,听雨楼的花魁钱柳儿姑娘来了。”

“那,那不是群芳院的肖团儿和丽春院的王媚儿,还有那么多姑娘。”

“郑公子果然是平康坊最受欢迎的大才子,一场比赛这么多姑娘捧场。”

“就是,听说为了看热闹,昨晚春风楼还提前一个时辰结束呢,在长安城,没谁了。”

人群中突然多了一大群青春靓丽、婀娜多姿的美女,可以说令人眼前一亮,不少男的更是大声欢呼起来。

“让开,让开。”

正在欣赏时,突然有禁卫和武候开路,然后听到有人大声叫“突骑施的人来了”。

众人扭看去,只见突骑施的人穿着绢甲,整然有序地走过来,最显眼的就走在前面一个头发有点卷的突骑施小将,让他显眼的,不是他有多英雄,或他有多帅,而是他骑着的马,正是苏禄可汗三天前胜出的百里追风。

跟后他后面的,是和郑鹏比试的兰朵,只见她梳了一个云朵髻,上身穿红色紧袖短衣,下穿红、白色宽裤,双足穿黑靴蹬在马鞍之上,神情悠闲自如,娴雅秀丽,看她的样子不像是比试,而是穿着盛装庆祝。

“郡主,姓郑的还没来。”一个随从向兰朵汇报道。

“现在什么时辰?”

“还差一刻钟到辰时。”

兰朵摆摆手说:“不急,等着。”

就在的兰朵询问手下时间的时候,站在朱雀门城楼上,透着窗户张望的李隆基,皱着眉头说:“现在什么时辰?郑鹏怎么还不来?”

说话的是李隆基,在比试前偷偷上了城楼,这是郑鹏与兰朵的“私斗”,不好公开露面,于时穿着便服,在上面偷偷地观看。

好像心有默契一样,苏禄可汗也没出现,此刻的他,也应是在某个隐敝的地方,偷偷观看这场比试。

说到这里,李隆基又说道:“郑乐正说的那个脚踏车,是不是很复杂,三天时间,够不够?”

这次来,李隆基就是想看看郑鹏口中的那个脚踏车是怎么回事。

信誓旦旦说对付苏禄可汗那匹百里追风,有高达八成的胜算,有这么厉害吗?

“陛下放心,下面的人回报,郑乐正的调试已经完成,估计是被什么事耽搁了,好在郑乐正一向办事都很靠谱,说不定这是他的战术,让对手先焦急。”高力士连忙解释道。

“嗯,希望他能帮朕挽回一局,大唐竟然输给一个小小的突骑施,传不出脸面何在?”李隆基面带愠色地说。

高力士连忙附和道:“老奴相信,郑乐正不会让陛下失望。”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眼看快到辰时了,可迟迟还不见郑鹏出来。

“郡主,时辰快到了,姓郑的还没来,怎么办?”骑在百里追风下的小将问道。

兰朵眼皮也不抬:“扎维尔,别急,该来的总会来的,就是他不来,也在意料之中。”

从一开始,兰朵就不相信郑鹏的话,觉得他是喝酒喝大了,说胡话,就是那些准备动作也是为了掩人耳目,等到比试时再找借口,像不小心伤了,病了什么的,理由多了去。

找一匹能比百里追风比速度和脚力的马都难,更别说带着一堆木头比试。

扎维尔找不到人,故意大声叫道:“郑乐正呢,时辰快到了,人呢?”

“哈哈哈,郑乐正怕了,缩在家里当乌龟呢。”突骑施的队伍里,有人大声地应道。

于是,突骑施的人一个个肆无忌惮的大笑起来。

竟敢在大唐的长安这样无礼,不光围观的百姓一脸不爽,就是在城楼上的李隆基,也不由脸色一沉。

扎维尔把音量又提高了八度:“郑乐正,你再不出现,就当你临阵退宿,算你输了哦。”

不会吧,还没比试就输,难道郑鹏真是怯战?

朱雀大街上围观的臣民面面相觑,四处张望,而城楼上的高力士更是急得直冒汗:他向李隆基说过,说郑鹏准备好了,还说郑鹏的胜算很大。

天啊,这个郑乐正,不会把自己也坑了吧?

就当大唐臣民急得团团转,高力士都想差人把郑鹏拎来时,下面突然响起一个声音:“郑鹏在此,还没到辰时呢,急什么。”

是郑鹏的声音,一听到郑鹏熟悉的声音,高力士差点都哽咽了。

“诸位,让让,让让,让某先进去。”人群中传来郑鹏的声音。

“郑乐正来了。”

“你们看,郑鹏是走着来的,咦,背上还有一个大口袋呢。”

就在议论声中,郑鹏笑着走过来,所到之处,百姓纷纷让开,让郑鹏可以顺利地到达比试的开始点:朱雀大门。

郑鹏正好是从平康坊那群女子中间穿过,一时间欢呼声不断,那些青楼姑娘纷纷大声为郑鹏喝彩,有几个大胆的,还当场给郑鹏赠香囊、送香巾,好像送别自家情郎一样热情。

兰朵看到这情形,一脸不屑地小声骂道:“登徒浪子。”

郑鹏拖到最时刻才风骚出场,没骑马没乘车,就背着一个很大的袋子,也不知他要干什么,好像他胜出一样,比试就比试。

还和那些烟花女子拉拉扯扯,简直就是恬不知耻。

190 先让一下你们

“郑公子今天真是很有风度。“

“无论结果如何,奴家都扫榻以待。”

“只要郑公子一句话,奴家愿陪公子上路,以解公子路上寂莫。”

那些青楼女子太热情了,郑鹏有种路过花丛,被花刺钩着的感觉。

很会蹭热点啊,一个个打扮得花枝招展出现在这里,每一个都是自家的活招牌,可以提高知名度,再说林薰儿被神秘富商赎身后,平康坊第一花魁的悬疑再起,这些女子都想郑鹏再作一首,把自己推上去。

于是,郑鹏再一次受到平康坊花魁的热情的欢迎,不知多少长安才子羡慕妒忌恨。

郑鹏在阿军和黄三的帮助下,好不容易才挤过“美人墙”,来到朱雀门。

到了朱雀门,一眼就看到突骑施郡主兰朵,只见她俏生生骑在马上,仰着头,斜着眼,再加上细长嫩白的颈脖,活脱脱就像一只骄傲的孔雀。

“车呢,那个脚踏车呢?”城墙里的李隆基,瞪大眼睛地问道。

郑鹏一行就三人,都是步行来,只有郑鹏背着一个大口袋,李隆基从高处找了好久,也没看到有什么车,不由吃惊地问道。

这是干嘛,就这样跟别人比赛?走着去洛阳?

背着一条口袋干嘛,背些干粮和水,路上好吃喝?

有传言说郑鹏为讨好兰朵郡主,故意一掷千金。

不管怎么样,这是比试应有的态度吗?虽说赌注自负,可丢的是大唐的脸面啊。

高力士一听,后背又开冒冷汗,当时郑鹏说得无比自信,以至自己也起了沾光的念头,跟李隆基说没问题,还说给工部打招呼,让他们全力配合,没想到是这种状况。

这要是一场闹剧,那自己也成了帮凶。

高力士都想哭了:郑鹏啊郑鹏,你可把杂家害苦了。

埋怨归埋怨,高力士可不敢把的皇帝晾着,一边擦着额上的冷汗,一边有些紧张地说:“老奴觉得,郑乐正是一个稳妥之人,说不定...他另有深意呢。”

“哼”李隆基冷哼一声:“最好不要令朕失望。”

高力士那脸顿时成了苦瓜状。

此时,郑鹏终于到达比赛的起点,笑呵呵地说:“兰朵郡主,早啊。”

“郑副使,你终算来了,还以为你不敢来呢。”兰朵冷笑着地说。

郑鹏大声地说:“我们大唐男儿,个个都是好男儿,吐个唾沫就是一根钉,哪能说不来呢。”

“好,这话说得好。”

“说得太好了,郑乐正。”

郑鹏的话音一落,四周顿时响起一片叫好声,那些的大唐百姓一个个感到脸有荣光,忍不住大声喝彩。

兰朵翻身下马,上下打量了郑鹏一番,忍不住说:“郑副使,你就准备这样和百里追风比赛?”

郑鹏背了一条大口袋,带着两名下人,身后什么都没有。

本来以为郑鹏使小心眼,把一匹好马的名字叫“一堆木头”,故意让自己轻敌,可也没马啊。

郑鹏哈哈一笑,二话不说,把带来的口袋里的东西倒在地上,然后指着地上那一堆东西说:“这是某准备的木头,这是当日我们谈好的,没骗兰朵郡主吧。”

倒在地上的东西,奇奇怪怪的,兰朵只认出了两个圆圆的车轮,一条怪怪的铁链子,其它的一件也不认识。

兰朵看到郑鹏一脸淡定地样子,心里说了一声故弄玄虚,然后打着拆他台的想法,指着铁链子说:“郑副使,这不是木吧?”

“是铁的”郑鹏很淡定地说:“郡主的人,不会骑马光是骑,不要马络头、马鞍和脚蹬吧,有什么好奇怪的。”

兰朵顿时语塞,一时也好不反驳,有些好奇地说:“郑副使,你就用这堆木头比试?”

“没错,就这堆木头,大丈夫言而有信。”郑鹏一脸淡定地说。

真是用这堆奇怪的木头?

不仅兰朵吃惊,就是围观的百姓,一个个也目瞪口呆。

本来还指望这位精明的郑大才子给大伙一个奇迹,等郑鹏把袋子里的东西倒出来,一个个马上变得垂头丧气。

能赢才是奇迹。

想看一出好戏,没想到来看一出闹剧,不少人看郑鹏的目光都有些异样,就是一开始高呼“郑公子”的那群青楼女子,一个个也变得闭口不语。

这样的郑鹏,不值得她们助威。

兰朵也懒得跟郑鹏这种恬不知耻之徒多说话,对她来说,那三百两黄金比郑鹏有趣多了,狠狠大赚一笔,还可以在族里树立威望。

“郑副使,那现在可以开始了吗?”兰朵面色平静地说。

喜欢故弄玄虚,由着他去,反正在真正的实力面前,这些都是茶前饭后的笑料。

“随时可以开始。”郑鹏还是一脸的云淡风轻。

裁判是鸿胪寺卿王昌明,听到两人说开始时,忍不住问道:“郑乐正,你确认可以开始了?”

前面调戏一下突骑施郡主没关系,故弄玄虚也不伤大雅,可快要正比试了,得拿出真本事啊。

郑鹏回头看看地上那些木制零件,点点头说:“准备好了,可以随时开始。”

王昌明点点头,然后转身大声宣布:“诸位,今天是郑乐正与兰朵郡主来一个比试,从朱雀门出发,往返洛阳,兰朵郡主派出他的代表扎维尔,骑着百里追风参加比试,中途可以休息、吃饭,喂养马匹,但全程不能换人换马。”

“郑乐正亲自参加比赛,利用一堆木头,对,就是他脚下这堆木头跑完全程,全程不能搭乘其它交通工具,为了以示公正,全程有鸿胪寺和突骑施联合组成的监察队监看,有违反规定的马上取消参赛资格,先回到朱雀门者胜。”

宣读完规则,王昌明扭头对郑鹏和扎维尔说:“两位,明白规则了吗?”

“明白。”

“明白。”郑鹏和扎维尔很干脆地说。

王昌明有点后悔做裁判,简直就像一场闹剧,算了,早点结束,自己也不想在这里丢人现眼。

先是让郑鹏和扎维尔站在同一条直线,先大声问道:“扎维尔勇士,准备好了吗?”

扎维尔一勒缰绳,哈哈大笑三声,这才大声说:“早就准备好了。”

这一次比赛,扎维尔就当成一次免费游山玩水,眼里露出笑意,心里更是没一点压力。

王昌明扭头看了一下郑鹏,有些复杂地说:“郑乐正,你准备好了吗?”

多好的苗子啊,年轻纪纪就有这么大的名气,最难得的是,郑鹏在音律的造诣也很高,得到陛下的青睐,特地给他机会,就等着高升了,没想到郑鹏却玩出火了。

年轻人就是年轻人,办事没点分寸,不知道什么时候进,什么时候退,这是关乎国体的事,关乎于陛下颜面的事啊。

能开玩笑吗?

“装备好了。”郑鹏一脸淡定地说。

王昌明也管不了那么多,大声叫道:“两位请准备....出发。”

话音一落,扎维尔一夹马腹,缰绳一抖,百里追风马上迈开四蹄,就像一支离弦的箭,飞似的向前冲,一下子把郑鹏甩在后面。

“郑乐正,开始了,跑啊。”王昌明扭头一看,差点没晕倒,大声催促郑鹏。

扎维尔的马已跑出成十丈远了,可郑鹏像没听到一样,还楞在原地。

王昌明都急得冒汗了,刚才听说皇帝李隆基就在楼墙上看着呢,都开始了,还发什么呆?

太监急皇帝不急,王昌明都急得快上火了,郑鹏这才“哦”地应了一声,伸手往腰里掏。

“郑副使,你要干什么?”一直盯着郑鹏的兰朵,猛地站在郑鹏面前,大声地喝道。

不是腰里藏里武器,要攻击百里追风吧?

郑鹏掏出一块用油纸着着的胡饼,递过去说:“突然想起早饭没吃饱,想吃个饼,怎么,兰朵郡主也想吃?”

还真是胡饼,炸得金黄酥脆,还泛着油光,香喷喷,一闻就想流口水。

兰朵的眼珠子快掉下来,反应过来,有些不屑地说:“郑副使,吃完这个胡饼,你是不是准备认输?”

嘴上吹得玄乎,真到见真章就怂了,这个郑鹏有才华,看起来像风度翩翩的君子,没想到是个彻彻底底的大草包。

“他,他要干什么,干什么?这就是他跟朕说的八成胜算?”楼墙上的李隆基暴跳如雷,都想把手里那茶杯砸到郑鹏的脸上了。

说好的踏踩车,不见;比赛开始,对手都到无影了,还要吃胡饼,上辈子是猪吗?

最让李隆基不爽的是,郑鹏还把自己耍了。

好大的胆子,此刻李隆基心里想着,是把郑鹏流放还是砍头。

“老...老奴不知”高力士咬牙切齿地说:“郑乐正敢欺君,老奴这就把他抓起来治罪。”

说话间,楼下传来郑鹏高八度的声音:“认输?不可能,都说来者是客,某不想兰朵郡主输得太难看,先让着你们,算是尽一下地主之宜。”

咦,不是准备认输?

李隆基叫住快出门的高力士说:“力士,不急,再看一会。”

“遵旨

下面的百姓看到郑鹏比试后,还在原地吃饼跑,都想着他要放弃,有人转身就走,有人大声咒骂,可听到郑鹏说这番话,骂人的闭起了嘴,准备走的收住脚步,一个个盯着郑鹏,看他到底要干什么。

难道,真有奇迹?

191 第一辆自行车

“什么,让?”兰朵闻言冷笑道:“谁要让?郑副使的好意不敢领,有什么本事尽管使出来。”

“郑乐正,出尽全力就是给对手最大的尊重,你就别拖了吧。”王昌明也苦口婆心地劝道。

要不是这么多人在这里,王昌明真想冲上去,狠狠地踹郑鹏二脚。

陛下在上面看着呢,还装?

“好,那我就不客气了。”郑鹏稍稍有些遗憾地说。

不得不说,工部那些老工匠的手很巧,做的东西结实、精巧,做出的效果比郑鹏设想的还要好,测试过性能后,郑鹏心中有数,于是就装起逼来。

跑得再快,一匹马的马力有限,连续奔跑一千多里,对马匹来说简直就是灾难,郑鹏不仅想吃个胡饼,还想睡上一觉再出发,把逼装到底,先让兰朵那小妞乐乐,然后再让她体验一下由天堂掉到地狱的滋味。

不能装下去了,王昌明一个老人家,都急得快要哭了,说话时还给自己使眼色,看他的眼神,郑鹏猜到城楼上有大人物,而那些围观的百姓,都在“问候”自己的祖宗十八代,隐约还听到“田舍奴”“市井儿”“无耻之徒”等骂人的话。

再装下去,鸡蛋可能舍不得扔,砖头可不敢说。

就当做一下好事,同情一下王昌明这位老人家了,像他这种养尊处优的人,心血少,把他吓坏就不好了。

说干就干,郑鹏把车架扶起,然后熟练地安装,就像安装积木一样,把车头、转盘、刹车、车轮、脚踏掌、齿轮、链子等一一装上。

所有零件,都经过特别处理,像齿轮加涂了猪油,车架关键位子加了铁架子或用铁皮包镶,每一个零件都采用木钉加固。

好像变戏法一样,不到一刻钟,郑鹏一个人就组装了一架链式自链车,车后面还有一个行李架,把一些备用的工具和零件放在后面,方便随时维修。

“这,这是什么?”王昌明那双老眼发着精光,吃惊地问道。

一旁的兰朵也把耳朵竖得高高的,她也被郑鹏这辆新式自行车惊呆了。

第一感觉是奇怪,第二感觉是漂亮。

“脚踏车,王寺卿,现在比试,就不多说了,等我从洛阳回来,再慢慢跟你聊。”郑鹏笑着说。

“对对对,比试要紧,郑乐正,赶紧出发吧。”王昌明这才想起这回事,连忙催促道。

郑鹏扶好车,脚一跨,一下子坐在车鞍上,对兰朵微微一笑:“兰朵郡主,某可要出发了,你可要跟好,不要跟丢了哦。”

“哼,本郡主的事,不用你管。”兰朵冷冷地说。

“各位乡亲父老,都看好罗,我就用这辆脚踏车,给大伙唱一出好戏,走!”

郑鹏说完,也有不管众人的发应,左脚用力一蹬,自行车向前一滑,熟练地收脚,踩脚踏,然后猛踩几脚,连人带车,一阵风似的,很快就在五丈开外。

这,这是什么?

兰朵那双漂亮的大眼睛一下子瞪得老大,好像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一样:怎么回事,没人推,没马拉,就那么蹬几下,一下子就去哪么远了?

郑鹏骑的那玩意,脚踏车?

没听过说啊。

王昌明的眼珠子快掉下来了,这样也行?

城楼上的李隆基,也忍不住瞪大了眼睛,吃惊地说:“这是郑鹏取胜的法宝脚踏车?只有两个轮子,不是传统的一左一右,而是一前一后,就是脚蹬几下就能快速前面,还真是神奇。”

高力士也惊讶地说:“以为郑乐正会抄一条近路小路,节省时间,没想到脚踏车是这样的,真是神奇,可看起来,就是有这个脚踏车,速度也没百里追风快啊。”

李隆基若有所思地说:“马是血肉之躯,要吃喝要拉撒,还要休息,而郑鹏的脚踏车没这方面的烦恼,只要人有力气,就可以一直走下去,依朕想,最后决胜就在中后段。”

“陛下圣明。”高力士连忙恭维道。

这下可以松一口气,高力士心里暗骂:这个郑鹏,就是一个惹祸精,差点把自己也拖累。

李隆基看着郑鹏渐行渐远的身影,有些好奇地说:“那个脚踏车,好像挺有趣,就是不知如何驾驭。”

“这个好办,等郑乐正从长安回来,让他献上就行。”

“力士,让人密切注视比试的进程,朕想看看,那个脚踏车是不是郑鹏说的好么厉害。”

“老奴遵旨。”

此时,在朱雀门前,一名手下拉了拉看得有些目瞪口呆的兰朵的,急忙说:“郡主,我们还跟不跟?”

“跟,怎么不跟”兰朵一边说,一边翻身上马:“跟上,我就不信,姓郑的用那辆怪车,能赢我阿爸的百里追风,我骑马先走,你们驱车跟上。”

都看到郑鹏骑了很远,他的那两个手下,不知哪里弄来的马,紧紧跟在后面,为郑鹏保驾护航,兰朵也顾不得说什么,马上策马跟上。

郑鹏太诡计多端了,要是不跟着,兰朵还真不放心,生怕郑鹏中途作弊。

“咦,你们看,郑乐正骑着两车轮过来了。”

“天啊,这是什么车,你们看到了吗?”

“第一次见这种车,还真是有趣。”

“好快,像一阵风似的。”

“郑公子骑着那怪车,真是很好看呢。”

郑鹏出长安时,那感觉就像阅兵一样,很多人大声郑鹏加油、助威,场面非常热闹,有点像欢送英雄出发征讨一样。

为了让李隆基、文武大臣还有长安的吃瓜群众放心,郑鹏前面把脚蹬子踩得飞快,自行车飞似往前奔跑,一直出了长安城,这才把速度放慢一点。

“少爷,神了,这个脚踏车速度还真不赖,可惜和那百里追风慢上不少,这可怎么办?”黄三有些担忧地说。

黄三第一次看到完整版的自行车,可在他看来,脚踏车比骑马慢很多。

“前面想超过百里追风,难,等人疲马乏时,就是少爷大显身手的时候。”阿军在一旁淡淡地说。

“也对”说到这里,听到后面马蹄声大作,黄三回头看了一下,开口提醒道:“少爷,兰朵郡主跟上来了。”

192 激将法

兰朵骑着马跟上来,跟上来后,左看右看,眼里全是疑惑。,

大神奇了,就两个轮子,虽说速度比不上骑马,可比人正常步行、甚至跑步快多了,从朱雀门出来到现在,少说也走了三里地,无论是马还是人,都有点气喘,可郑鹏却像没事人,不急,不累,不燥,还有心情吹口哨。

兰朵看得清楚,郑鹏整个人坐在一个有点像马鞍的东西上,脚不到地,只是不断地踩着两个奇怪的踏板,应是那链子拉动两个车轮使车子不停向前走。

特别是在下坡时,郑鹏脚都不用动,那车子还跑得飞快。

跟在车子走,马要一路小跑才能跟得上,兰朵惊讶得说不出来来。

郑鹏一边踩,一边扭头看了看像个好奇宝宝的兰朵,松开一边手打听招呼道:“嘿,兰朵郡主,你今天打扮得很漂亮啊。”

兰朵冷哼一声,本想把头扭过去,可在好奇心的催使下,还是开口问道:“郑副使,你...你骑的,到底是什么?”

刚刚还是一堆烂木头,可摇身一变,好像变魔法一样,变成一辆速度很不错的车,不用马拉、不用人推,一个人就骑得飞快。

不夸张地说,速度和拉货的马车一样快了。

“这车叫脚踏车,怎么,兰朵郡主准备认输了?”郑鹏笑呵呵地说。

兰朵漂亮的小脑袋微微向上抬,像一只骄傲的孔雀,寒着脸地说:“认输?怎么可能,张副使最多走了五里地,而我们突骑施的勇士扎维尔,早在十里开外,别说吃尘,就是人影都看不到,怎么可能会输?”

“哦,是吗,希望你能继续保持这种心情,哈哈哈。”郑鹏一脸自信地说。

不知为什么,郑鹏脸上那种从心底流露出来的自信,让兰朵有一丝不自信的感觉,从同意比试到现在,这种感觉还是第一次出现。

“哼,明明是落后,还这样大言不惭。”兰朵冷哼一声,也不理郑鹏的反应,放慢速度,不过还是紧紧跟在郑鹏后面。

坚持不给郑鹏作弊的机会。

官道上出现一个有趣的情景:郑鹏一个人骑着脚踏车在前面,后面跟着保护的阿军和黄三,然后是兰朵及她的护卫,最后还有由鸿胪寺和突骑施组成的监督人员。

这感觉不错,就像将军出巡一样。

自行车的最快记录每小时是181公里,像山地自行车,时速五六十很正常,可那是有场地或器械辅助,郑鹏的设计很科学、巧妙,可真骑起来,估计时速也是18公里左右。

长安到洛阳的官路不错,常年有人维护,那种硬中带软的黄土地天然带着一层减震,踩起来很舒服,长期训练的效果也出来了,体力、耐力大大加强,郑鹏在骑车的时候,不急不燥,争取最省力、最有效率的方式去骑。

车子设计巧妙,做工精细,路平坦顺畅,郑鹏也精力充沛,骑起来不仅有效率,还有速度。

不夸张地说,这速度放在后世也不慢了。

兰朵跟在后面,表面一脸不屑,内心却暗暗吃惊:不知不觉,郑鹏已经骑行了快一个时辰,自己的马的体力明显下降,可郑鹏带是不知疲倦地骑着,虽说有时骑慢些喝水、吃点东西。

可是,郑鹏还没有休息过。

虽说还跟不上扎维尔,可郑鹏的体力,让兰朵暗暗吃惊。

看起来像个文弱书生,但是,这种耐力,比普通人强太多了。

郑鹏还真没觉得累,路上风景优美,黄三又贼能聊,分散注意力后,边走边骑,轻松得很,官路上人很多,看到这么新奇有趣的自行车,很多人都停下张望、聊天,有些年轻的女子,还主动跟郑鹏搭讪。

身边带跟着一个祸水级的美女兰朵,路上一点也不寂莫。

不过郑鹏有点佩服兰朵,有一种较真的劲,说一路监视就一路监视,那些手下让她休息也不同意。

那么大的太阳,也不怕晒黑。

“兰朵郡主,这么累,别跟了,这次赌约,你输定了,三百金可不是一个小数目,早点回去准备吧。”郑鹏一边踩,一边笑呵呵地说。

“想调开本小姐,然后趁机作弊是不是?”兰朵冷冷地说:“我说过,我会由始至终跟着你。”

对郑鹏来说,太容易作弊了,他的两名手下骑了四匹马,兰朵又亲眼看到郑鹏过一个坎时,一手就把那个脚踏车拎了起来,要是不注意,随时可以让他的手下捎上一段。

说到这里,兰朵眼珠子转了转,然后展颜一笑道:“郑副使这么有信心,不如把赌注加大一些,如何?”

“加大多少?”

“就一千金,敢不敢?”

不知为什么,兰朵和郭可棠都很相似,一说到钱,那双眼就会发光,好像自己赢定一样,还对郑鹏用上了激将法。

“有什么不敢的”郑鹏一脸肯定地说:“就怕兰朵郡主拿不出这么多现钱。”

钱什么时候都不嫌多,这辆自行车的性能比郑鹏想像中还要优越,这次比试可以说稳操胜券,有人主动送钱给自己,郑鹏哪有不要的道理。

多多益善。

兰朵自信满满地说:“突骑施有几十万之众,牛马羊遍地,别的不说,光是那匹百里追风,价值何止千金,我阿爸最疼就是我,一千金只是小儿科,怎么,郑副使拿不出?”

说得也有道理,好歹也是一个郡主呢,郑鹏马上同意:“那好,某同意了,赌约为一千金,要不要签个合约?”

“不用,相信郑副使的为人。”兰朵很大度地说。

聊一会天,又多七百两黄金,郑鹏心情大好,一时间踩得更卖力了。

时间就是金钱。

兰朵一开始对郑鹏很不屑,脸难看、话听听,对郑鹏爱理不理,郑鹏也不以为意,故意大声讲起故事,像白雪公主、阿里巴巴和四十大盗、美人鱼、一千零一夜这些故事信口掂来,绘声绘色地对黄三说。

古代人哪里听过这些故事,黄三和阿军听得入迷,慢慢地,鸿胪寺人也跟在后面听,然后是突骑施的人,兰朵开始还有些矜持,可越听越有趣,随着人多,慢慢被挤到外面。

到最后,兰朵把黄三轰开,占了他的位置,还美其名曰要重点监视郑鹏,免得有人暗中推他,心安理得地听郑鹏说起故事来。

193 郑鹏是福星

扎维儿骑上百里追风,一路快马加鞭,从出发的那一刻,身后就没见过对手郑鹏,简直就是一骑绝尘。

开始时快马加鞭,从朱雀门出发,一口气跑了近三十里,感到马儿有些乏力,这才放缓速度。

往返有一千多里,这得合适安排马力,对一个从小就跟马一起长大,经常和马一起睡的扎维尔来说,对马了如指掌,从马的气息就可以判断一匹马的状态。

不用急,这是一场稳赢的比赛,就当是一场免费的旅程。

扎维尔也不急着回去,跟着可汗进京面圣,这可是一趟美差,从出发开始,一路的吃喝花销都由大唐官员负责,一路好吃好喝伺候,大伙都希望能在长安多呆一些日子呢。

至于比试?

这是比试吗,分明是一个喝多的人说的胡话,扎维儿一点也不担心。

心态很放松,跑了一个时辰,扎维儿还停下马,到路边的驿站,让人好好喂一下马,自己点了酒菜,酒足饭饱才起程。

为了让马好好休息,扎维儿还小睡一会。

一点压力也没有,那条笔直的官道一眼看去,只有一些普通客旅,根本就没看到郑鹏的身影。

第一次感到比赛这么简单。

辰时出发,中间休息了二次,一直骑到酉时三刻,太阳快落山,扎维尔才在一间名为飞来峰的驿站休息。

算算路程,很不错,百里追风这几天休整得很好,虽说中途休息了二次,可依然跑了一百七十多里。

这是一个很不错的成绩,要知道,普通马骑着人的话,能跑一百里就不错了,很多人出门多带马换着骑,就是这个原因。

驿站三十里一驿,可不是开着玩的。

扎维尔对这个结果很满意,能保持速,也能让马得到休整。

也不是不能跑,再跑就得伤马,扎维尔可舍不得,再说这是可汗的座骑,为了胜利才肯让出来,要是弄伤了,苏禄可汗真会把自己撕了的。

亲自喂了马匹后,扎维尔点了二个小菜,还有一壶酒,准备好好犒劳一下自己,明天继续上路。

一想到兰朵郡主承诺,只要赢了,将赏自己十金,那可是一百贯啊,这可是一大笔钱,到时就可以买很多自己喜欢的东西。

对了,用这笔钱去大唐的平康坊,体验一下烟花柳巷也好。

刚刚上好酒菜,还没来得及用餐,旁边突然有人一屁股坐下,二话不说,抢过扎维尔手中的筷子,大口地夹菜吃。

要是普通人这样做,扎维尔肯定暴跳如雷,一拳把他放倒,可看清来人后,神色马上变得恭敬起来:“巴维队长,你怎么来了,不是跟着保护郡主吗?”

来人正是扎维尔的顶头上司,也是苏禄可汗亲卫队的队长:巴维。

不是跟着保护兰朵郡主吗,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巴维连挟几块肉丢进嘴里,有些不满地说:“扎维尔,亏你还说自己的骑术一流,骑上百里追风,一天就走这点路?”

“都快一百八十里了,再跑,就要伤马,还有一千多里呢。”扎维尔小声地分辩道。

“明日早起,记住,不要太爱惜马,尽量跑快些,郡主又和郑副使加大赌注了。”

“哦,加大了多少?”

“现在的赌注是一千金。”

扎维尔闻言吓了一跳,吐吐舌头说:“郡主还真厉害,对了,姓郑的答应三百金,那是醉酒后逞强说的,现在他还敢加大赌注?大唐的人,真的这么富足?”

一千金,相当于一万贯,扎维儿最阔的时候也就几贯钱,闻言都吓着了。

“千别不要说他笨”巴维一脸郑重地说:“郑鹏弄了一个叫脚踏车的东西,非常神奇,不用人推,不用马拉,一个人用脚踩就能前进,快的时候,一个时辰能走六十里,你知郑副使落后你多远?”

“很近?”扎维尔一脸紧张地问道。

“近,现在他就在黄风岭驿站休息,离这里大约是六十里。”

扎维尔吃惊地说:“不会吧,一天能走一百多里?”

“那还是他那辆脚踏车有个轮子断裂,需要维修一下,要不然,胜负难料。”

“队...长,你,你没开玩笑吧?”扎维儿一对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

巴维一脸严肃地说:“这种大事,你觉得我会开玩笑吗?”

“怎么可能,一个时辰,不是只能走五六十里吗?他怎么这么快?”

“这事我也想不明白,再好的马儿,跑一二个时辰也会累,可是那个郑副使,好像不会累似的,一直骑着前行,郡主就是急了,怕你轻敌,特地让我来通知你。”

扎维尔马上站起来说:“不行,我去给马儿好好松一下筋骨,明天得好好跑才是。”

含元殿内,李隆基正在批改奏折,突然间,高力士小跑着进来,边跑边高兴地说:“陛下,八百里喜报,喜报。”

“哦,什么喜事?”李隆基闻言来了兴致,把朱笔搁下。

能让高力士这么兴奋的,肯定是大喜事。

高力士扬了扬手里的急报,高兴地说:“郑乐正的脚踏车表现神勇,虽说晚了二刻钟才出发,中途还大修了一次脚踏车,酉时在黄风岭驿站休整时,仅落后扎维尔有六十里。”

“什么,一天能走一百多里?就凭那玩意?”李隆基吃惊地说。

“听说那脚踏车虽说走得慢,可是不知疲劳,只要人不累,可以一直骑下去,半途不用休息、喂食,探子回报,郑乐正骑行时很轻松,骑了将近一个时辰,速度也没明显下降,对了,郑乐正和兰朵郡主,把赌注加到一千金了呢。”

李隆基闻言眼前一亮,站起来,背着手在走了二圈,一脸高兴地说:“这样看来,郑鹏那小子,在出发前那样做作,不是狂妄,而是一种自信的表现。”

“是啊,老奴差点想去对准他的屁股踢几脚,没想到,这个小家伙,还真是擅长给人惊喜。”高力士想起郑鹏装逼那一幕,语音里还些怒意。

平白吓出几身冷汗,这滋味还真不好受。

李隆基哈哈一笑:“苏禄那个田舍奴,在朕面前玩小把戏,要是郑鹏真能用一堆木头打败他那匹百里追风,看他还神气不。”

高力士附和笑了笑,然后小声地说:“老奴要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哦,喜从何来?是挽回颜面吗?”李隆基开口道。

“非也,大唐与突骑施是盟友,可以说手足情深,这一场比试,最多就是一些小小的口角,不影响时局,也不伤大雅,再说比试一日未结束,一日都存在变数,现在恭喜早了些,老奴要说的喜,比这个大多了。”

“哦,还有喜?什么喜?”

高力士恭恭敬敬地说:“郑乐正采用新式脚踏车,一天轻松走了过百里,陛下想想,要是在大唐的驿站推广,让一些不是加急的信件,用这种车传递,这样就不用养那么多驿马,别说一年,就是一天,省下的料钱有多少?”

对啊,自己怎么就没想到呢。

李隆基闻言眼一亮,刚刚平复的心情,一下子又兴奋起来:养一匹驿马的成本可不低,除了要吃草料,还要喂细粮,每个月的花费差不多可以养一个士兵,三十里一驿,整个大唐的驿马数以万计。

要是能用不用喂养的脚踏车代替马,就算能顶替十分之一,每年省下的钱是数以千万计。

也就是说,这场比试,无论谁输谁赢,光是脚踏车这一项,大唐就是大赢家。

李隆基哈哈一笑:“天佑大唐,这个郑鹏,就是上苍派给朕的福星,好,很好。”

194 胜负已分

随着时间不断流逝,路越走越远,兰朵的笑容越来越少,内心越来越沉。

郑鹏和那辆脚踏车表现得实在太出色了。

第一天轻轻松松就跑了一百二十里,落后扎维尔六十里;第二天落后七十里,那是有那是扎维尔不惜马力,一天强行跑了二百五十多里的结果。

到了出发的第三天,兰朵有些绝望地发现,就是扎维尔很努力,像上坡的地方,下马拉着马跑,以减轻马的负载力,最后还是被郑鹏唱着歌追上,眼睁睁地看着郑鹏很风骚地一骑绝尘远去。

马的特点是冲击力强,耐力不足,特别是长途奔跑,百里追风体型高大、威武,冲刺速度快,这也决定它的耐力不会很足,连续三天超强度的奔跑,百里追风变得疲劳,就是给它按摩、喂精料,可它还是“追”不起来了。

现在还是炎夏,炎阳高照,马匹在太阳下奔跑,出汗特别多,也容易疲劳,还有一点很致命,中原的气候和安西地区差异很大,在适应性上,百里追风有点水土不服。

郑鹏一直注意锻练,身体素质不错,越踩越有经验,越踩状态越好,有时心情好,点着火把也能继续前进。

出长安时,郑鹏没看到扎维儿的背影,快到洛阳才追上、超越,而返程时,扎维尔全程连背影都没看到。

这一切,全程在李隆基的掌控之中。

每天都有快马把两人的情况上报,李隆基由最先的震惊、激动,变成了平静。

“陛下,郑乐正在日落前已抵达五十里外的驿站歇息,明日肯定能回到长安。”高力士接到消息后,喜滋滋地对李隆基汇报。

李隆基放下手里的茶碗,有些惊讶地问道:“出发几天了?”

“如果算上明日,第八日。”

“哦,突骑施的人到哪了?”

“回陛下的话,突骑施的人还在金桥驿,距长安二百里,不过那匹百里追风透支了马力,一天也就八十里左右,就是起早摸黑,至少要二天的马程。”

虽说想到快,但没想到这样快,李隆基闻言倒吸一口冷气:“很不错了,如果不换马,正常来说单人匹马来回起码要半个月,不骑马,光靠那辆脚踏车,竟然八天就完成,简直不敢想像。”

高力士笑骂道:“这个郑鹏,简直就一个市井儿,开始比赛时,瞧他那懒驴的劲,真想活活把他捏死,也不提前说一下,让老奴替他白担心一场。”

“朕何尝不是”李隆基哈哈一笑:“都想着把他砍头还是流放呢,不过现在想想,突骑施的人当日笑得那么灿烂,明日估计哭不出来了。”

比赛快要开始,郑鹏姗姗来迟,就背着一个大口袋,还从大口袋倒出一堆奇怪的木头,比赛都开始了,这小子竟然拿出一块胡饼啃起来,让当场的人都惊呆了。

就没看过这样比试的,简直狂到无边。

吃完饼,还一脸得瑟地说要让一下客人,被各方催促后,这才懒洋洋地组装,等郑鹏出发时,起码比对手晚出发了二刻多钟。

晚出发二刻钟,可能提前二天回到,这速度,没谁了。

当然,不排除百里追风水土不服,状态不佳等原因。

“看苏禄可汗明天还笑不笑得出。”高力士嘿嘿地笑道。

说完,高力士小声地说:“陛下,这事要不要安排一下,不仅让突骑施的人看,也让大唐的百姓也吐气扬眉,一振当日的颓气。”

“这事你安排,记得适可而止。”李隆基想了一下,开口说道。

当日紫电惊雷输给了百里追风,突骑施的人得意忘形,说了很多难听的话,不仅普通百姓,就是李隆基听了心里也不爽。

正好,把这个场子找回来。

“遵旨。”

比试已经进行了八日,要说最不担心的人,肯定要数苏禄可汗。

没人比苏禄可汗更了解百里追风,无论是爆发力还是耐力,都比普通马好太多,对于胜利,在苏禄可汗眼中,这是无须置疑的事。

再一次睡到日上三竿,苏禄可汗醒来梳洗后,坐在桌前开始享用丰盛的早饭。

各式精致、美味的糕点,摆满了一桌,这可比突骑施时丰盛太多了。

就是首领,苏禄可汗也不能太奢侈,需要做个表率,照顾族里的老弱病残,早饭也一杯羊奶,几样面点,要不加一碗羊肉汤什么的,再说领地也不够繁荣,有钱买些生活必需品还行,要买吃的、用的,选择很少。

长安,实在太繁华了。

“尊敬的可汗,比试了八日了,需要探听一下郡主的行程吗?”有个小头领小声地询问道。

苏禄可汗毫不犹豫地摇摇头说:“不用,板上钉钉的事,别费这个精神,让儿郎们好好享乐就行。”

虽说郑鹏弄了一辆有点奇怪的脚踏车,但在苏禄可汗眼中,不值一提,不过是一些没实用的花架子罢了,两条腿跑不过四条腿,更别说两个木轮子了。

带了三百人进京面圣,其中二百五十人还没进长安,就安排到城外的军营驻扎,没事不能随意进出,只有五十人进了长安,一部分充当比试的监督者,一部分随兰朵一起,保护兰朵的安全,剩下在长安的,绝大部分是突骑施高层。

难得来一趟,不能让这些头领去跑腿吧,换谁也不乐意,还不如让他好好过几天舒心的日子,就当收买人心。

反正,这是一场没有悬念的比试,起码在苏禄可汗眼中就是这样想。

“还是可汗体恤。”小头目连忙恭维地说。

正在说话间,突然听到有人在外面大声说::“快去看,快去瞧,郑乐正和兰朵郡主的比试,马上就要揭晓,想瞧热闹的,快到朱雀门。”

“快看看啊,大唐和突骑施的比试,有结果了。”

“听说郑乐正和兰朵郡主又加了赌注,想知哪个赢的,快去朱雀门。”

“天啊,八天就就能来回,这也太快了吧。”

外面吵吵嚷嚷,全是叫着郑鹏和兰朵郡主比试的事,驿馆内的人听了,一个满脸胡子的突骑施将领高兴地说:“哈哈,扎维尔就是扎维尔,真不愧是突骑施骑术最精湛的人,竟然这么快就回到。”

“哈桑,你说得对,扎维尔的骑术,的确让人称赞。”一个胖胖的将领笑着附和道。

“依俺看,还是大汗的马厉害,百里追风,在安西那地方尚能健步如飞,在这种平原地区,自然更省马力。”

众人嘻嘻哈哈,哈桑突然发现有苏禄可汗的脸色有点难看,不由奇怪地说:“可汗,怎么,你好像不太高兴。”

“高兴个屁”苏禄可汗气得一拍桌子:“长安到洛阳有七百余里,来回超过一千四百里,不到八天就跑完,这得多伤马力,就不会多爱惜一些吗?”

对游牧民族来说,马是最重要的交通工具,也是最容易拿去和外面交换物品的硬通货,有一匹好马可是每个人的梦想,一想到心爱的马天天跑那么累,苏禄可汗就有一种心痛的感觉。

骑这么快,真想把马儿累死不成?

一位名为巴特尔的首领忙笑着说:“可汗息怒,扎维尔也是为了突骑施争光,估计太想赢了,所以...就骑快了一点,情有可愿。”

“就是,就是,以百里追风的速度来说,不难做到。”

“正好让大唐人看看我们突骑施的厉害。”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劝说,没想到苏禄可汗脸上怒意更盛,瞪了巴特尔一眼,有些恨铁不成钢地说:“你们这些家伙,别一个个在装大尾巴狼,以为本可汗不知道是不是,你们都偷偷下了赌注,哼。”

说到这里,苏禄可汗有些愤愤不平地说:“本可汗的马跑得那么辛苦,都替你们这些大尾巴狼赚钱了。”

大唐不仅富饶,经济发达,就是消遣的活动也多,郑鹏和兰朵比试的消息传出的当天,就有人推出赌局,像赌哪个赢,还赌兰朵让多少时间给郑鹏,就是赌多长时间有人主动提出认输也有。

当然,不同的条件,返利也不同:赌郑鹏赢的一赔三十,而赌兰朵赢的三十赔一,兰朵让三十六个时辰十赔一,让四十八个时辰八赔一,郑鹏三天内认输,一赔二等等。

玩法多种多样,那些突骑施的人对百里追风无比信任,差不多所有人都押了赌注,一些大胆的,甚至把自己心爱的坐骑都押了出去。

在他们眼内,这可是白送钱,不要就是笨蛋。

突骑施并不像大唐那样等级森严,他是由从多小部落联合而成,苏禄可汗是实力最强大、最受尊敬的人,这才做了大头领。

不能对手下将领太苛刻。

哈桑嘿嘿一笑,有点二皮子脸说:“属下也是看到可汗出手,才忍不住挣点小钱,大唐有句老话,马无夜草不肥,人无横财不富,可汗放心,赢了钱,肯定少不了可汗的那份。”

“对对,少不了孝敬可汗。”众人纷纷附和道。

苏禄可汗脸色微微一红,郑鹏和兰朵比试,自己知道有赌局后,让人偷偷投了五百贯,没想到让这伙家伙知道,一个个跟着投了。

“哼,算你们识相。”苏禄可汗没好气地说。

“可汗,我们去朱雀门接兰朵吗?”人群中有人大声问道。

“去,怎么不去”安禄可汗大手一挥:“都去,一会大伙叫得响亮些,也让大唐的百姓,知道我们有突骑施的厉害。”

造造势,到时伸手要援助时,也能多要一些。

苏禄可汗大手一挥,一行人浩浩荡荡向朱雀门走去,准备迎接扎维尔,确认赛果后,也好找开设赌局的人拿钱。

来到朱雀门时,这里早就人山人海,喜欢凑热闹的大唐百姓,早早就围了外三层内三层,要不是有禁卫和武候维持秩序,估计早就乱了起来。

好在,有大唐鸿胪寺的人开路,苏禄可汗这才挤了进去。

看着街上密密麻麻的百姓,苏禄可汗忍不住又有一些羡慕,要是突骑施也有这么多人口和壮丁,自己就不需要依靠大唐,寄人篱下了。

“呵呵,可汗,没想到你也来了,有失远迎。”王昌明一看到苏禄可汗,马上笑着迎了上来。

苏禄可汗轻轻抱了一下王昌明,高兴地说:“老朋友,你也在呢。”

“没办法,接了裁判这活,想偷懒都不行,听到有选手要回到,没办法,马上到这里验证登记。”王昌明苦笑着说。

说到这里,王昌明小声对苏禄可汗说:“高公公也在。”

高力士也在?

苏禄可汗闻言扭头一看,正好看到高力士对自己微笑,并抢先说:“原来是苏禄可汗,杂家有失远迎,还请可汗恕罪。”

“高公公言重了,是俺请高公公多关照呢。”苏禄可汗不敢怠慢,马上恭敬地说。

苏禄可汗也算“封疆大吏”,对朝廷一向很关注,知道高力士是大唐皇帝李隆机最信任的人,甚至有批奏折的权力,是大唐除了皇帝外,最有权力的人,自然得恭恭敬敬。

“可汗真是客气,杂家除了伺候陛下,其它的都不知道。”高力士不动声色否认,然后开口说道:“可汗是来看热闹的?”

“没错,比试了这么多天,俺的那匹马估计也累得够呛,得好好让它歇息一下。”

高力士眉毛一扬:“哦,可汗这般有自信?要是胜出者不是扎维尔,那怎么办?”

“不可能”苏禄可汗一脸认真地说:“知道高公公希望郑副使取胜,想法倒是美好,可惜,这不可能。”

无论对人还是对马,苏禄可汗都充满自信。

“凡事没有绝对,苏禄可汗,可不能把话说得太满。”

苏禄可汗哈哈一笑,然后“谦虚”地说:“好一个凡事没绝对,高公公这话真是金玉之言,说到诗词歌赋,突骑施自认比不上大唐,但说到人强马壮,俺还就真当仁不让了。”

高力士嘿嘿一笑道:“那好,我们就拭目以待了。”

说话间,突然听到有杂乱的马蹄声,有人大声叫“回来了”,然后听到人群的欢呼声,苏禄可汗高兴地说:“听,马啼声,回来了,哈哈哈,大唐的百姓,还真是.....”

话只说了一半,苏禄可汗的嘴巴张开,半天没合拢,眼睛瞪得牛眼那么大,眼珠子快要掉下来,好像活见鬼一样。

195 频临破产的使团

听到马啼声,苏禄可汗本以为是他的爱马百里追风回到,没想到抬眼一望,只见郑鹏一只手扶前面的杆子,一手举起来,跟道路两旁的人打招呼,样子非常风骚。

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先回到是他?

可能吗,就是踩着这部叫脚踏车的木头架子,竟然比自己的百里追究风还快?

苏禄可汗当场傻了眼,一度怀疑自己是眼花还是做梦,可擦擦眼睛再看清楚一些,没错,还是郑鹏,自己的人还垂头丧气地跟在他后面,没有女儿的身影。

“天啊,郑乐正那么晚才出发,没想到还是第一个回到。”

“确认去是洛阳?才八天啊,一来一回有一千多里呢。”

“小老就说郑乐正不是那种浮夸的人,这回信了吧。”

“那辆脚踏车,真的比马好?”

众人议论纷纷,可并不妨碍众人齐声高呼:

“郑乐正,威武”

“郑乐正,威武”

“郑乐正,威武”

从进长安开始,郑鹏就不停地接受赞赏,大唐百姓太热情了,热情到郑鹏不得不边骑车边感谢,好不容易到了终点,这才带着自信的笑容从自制的自行车上跳下。

累倒是不是累,就是屁股坐得太久,有点痛。

“见过王寺卿,见过高公公。”没想到高力士也在,郑鹏忙向两人行礼。

王昌明看着风尘仆仆、都晒得有些黑的郑鹏,开口说道:“郑乐正辛苦了,请稍候片刻,老夫先跟监督人员行沟通一下,一会再公布郑乐正的成绩。”

郑鹏回得太快了,速度快到王昌明都怀疑,他决定先跟监督人员沟通一下,晚一点再公布郑鹏的成绩。

“好的,王寺卿请便。”郑鹏微笑着说。

“嘿嘿嘿,郑乐正,恭喜,骑着一辆脚踏车,硬是把那匹风头无二的百里追风比下去,今日过后,郑乐正就是长安、乃至整个大唐的大名人。”高力士眉开眼笑地说。

对郑鹏,高力士还真种又爱又恨,就是这家伙,硬是把自己吓出几身冷汗,偏偏他有扭转乾坤的能力,狂妄到把一出励志剧变成闹剧,又有能力把闹剧变成喜剧,甚至传奇剧。

郑鹏谦虚地说:“公公过誉了,也就是一个虚名而己。”

“对了,郑乐正,这脚踏车,真是神奇,算起来一天能跑二百余里,这可了不得。”高公公一脸感叹道。

要不是奏报上说,郑鹏一路亲力亲为,没有任何作弊,高力士怎么也不敢相信。

这还叫快?

二百余里,一天也就一百多公里,这速度算很慢了,在后世,一些职业自行车手,能以时速五六十公里的速度骑上十多个小时,要是他们拼命,一天都够来回了。

其实郑鹏可以轻松提早一二天回到,一来太累,也来也得给突骑施的人留点颜面,毕竟他们替大唐守着边疆。

这话不太好说出来,看到高力士的目光,不时瞟向那辆自行车,郑鹏压低声音的说:“出发前,某已经让工匠赶制,准备献给陛下,也给高公公准备了一辆,让高公公也体验一下。”

“给杂家也准备了一辆脚踏车?”高力士眼前一亮,有些惊喜地问道。

“高公公这么照顾,一直想孝敬一下,可一直没机会,现在有个还算好玩的小意儿,一点小意思,不成敬意,还望高公公不要嫌弃。”

高力士搓着手,面带喜色地说:“嘻嘻,不嫌弃,杂家一直跟陛下说,郑乐正是大唐的栋梁之材,比试那天,很多人对郑乐正信心不足,可杂家一直坚信郑乐正会有惊喜,果不其然。”

人都是有好奇心的,高力士也不例外,郑鹏当日骑脚踏车出长安时,心里就痒痒的,看到郑鹏骑着脚踏车回来,都琢磨着怎么弄一辆,没想到郑鹏这么上路,主动送一辆。

就在郑鹏和高力士聊天时,人群里的苏禄可汗,也在厉声问道:“安卡,怎么回事?扎维尔呢?百里追风呢?兰朵呢?他们在哪里?为什么是郑副使先回到长安?”

都急上火了,郑鹏都回到,可是突骑施的代表扎维尔还不见人影,又气又急的苏禄可汗,派人把安卡拉到了跟前。

安卡是监督成员之一,和鸿胪寺的人一起,全程监视郑鹏的一举一动,防止郑鹏在途中作弊。

一下子问那么多问题,安卡都有些蒙了,再加苏禄可汗那仇深以海的眼神看着自己,安卡有些结结巴巴地说:“可...可汗,郑副使从...洛阳返程时,就把扎维尔甩在身后,估计,估计还落后得很远,至于的兰朵郡主,她,她说跟着郑副使进长安不好看,还没到长安就离开队伍,一个人回驿馆了。”

兰朵一个人离开队伍?

回到长安才离开队伍?也就是说,兰朵并没有偷懒,全程一直都跟着?

以自己女儿的精明,郑鹏没有作弊的机会,也就是说,郑鹏并没有作弊,还真靠那堆木头,赢了自己的最引为为豪的百里追风?

苏禄可汗有些反应不过来,一脸震惊地说:“为什么会这样,俺千金不换的百里追风,还比不上大唐的一堆木头,怎么可能?”

还真有个路过的胡商,愿出一千两黄金换苏禄可汗的马,可苏禄可汗毫不犹豫地拒绝了,现百里追风竟然输给了一堆木头,这让苏禄可汗很难接受。

这,怎么可能。

安卡一行和兰朵早就商讨过这个问题,闻言小声地说:“可汗,百里追风的表现很出色了,大唐比较闷热,和安西大有不同,马跑上半个时辰就全身出汗,不容易,而郑副使那个脚踏车,不用吃喝,不用休息,骑上就走,只是偶尔更换一些部件即可,郑副使看起来有些瘦弱,像个书生,可他的体力非常好,一口气骑上半个时辰也不见累。”

顿了一下,安卡小声地说:“兰朵郡主曾借郑副使的脚踏车体验过,她说骑着很轻松,比走路还要轻松,骑了好一会,也没消耗多少体力。”

兰朵一路很好奇郑鹏的自行车,好说歹说,郑鹏就是不肯借,最后还是咬着牙,放下郡主的架子,不甘心替郑鹏揉了一刻钟的肩膀,郑鹏这才松口让兰朵拿去玩了一会。

用兰朵的话来说,这叫忍辱负重,借机看看郑鹏有没有作弊,当然,这些没必要跟可汗说。

苏禄可汗一听,内心凉拨拨的,有些不死心地问道:“一路上,郑副使真没有作弊的行为?”

“郡主路上加大了赌注,比我们还紧张,一路紧紧盯着,从没半分松懈。”

一提到赌注,苏禄可汗感到内心一痛,自己也下了五百贯买扎维尔赢,五百贯啊,这可是一大笔钱,值几十匹好马呢,不仅自己,那些手下也跟着投了那么多,有的把自己心爱的马和武器都典当了,就想着捞一笔回去享受。

弄不好,整个使团像叫花子一样回去。

顾不得心痛自己的钱,苏禄可汗吃惊地说:“不是赌三百金的吗,怎么,还加大赌注?”

三百金,那可是三千贯,别说使团上下把钱都下了赌注,就是不参加,这笔钱都有点难筹出来,还加大赌注?

要是赢了,那可赚得笑了,反正也不怕他们赖账,可现在是...输了。

安卡哭丧着脸说:“郡主把赌注加到了一千金。”

什么,一千金?

苏禄可汗闻言大吃一惊,脸色都变了:使团上下,大多以为有钱送上门,不要白不要,差不多都是孤注一掷,没几个有闲钱,一千金,那可是一万贯钱,别说一万贯,整个使团就是一千贯也凑不出。

难不成,要卖马卖身,走路回安西?

196 苏禄可汗的误会

苏禄可汗也顾不得听王寺卿宣布,在长安百姓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中,带人灰溜溜地回驿馆。

胜负已分,根本没有留在这里的必要。

比试开始时,郑鹏让了二刻钟才出发,全程受到监视,还是自己女儿兰朵亲自监视的,能顺利回到这里,说明郑鹏没有犯规,估算一下马力,扎维尔起码还要二天才回到,赢得无可挑剔。

大唐百姓那一张张骄傲自豪的笑脸,还有响震天际的欢呼声,在苏禄可汗耳中都变成了讽刺和嘲笑。

此刻,苏禄可汗最难受的不是丢脸,大唐是天朝上国,给它比试,赢了光彩,输了也不觉丢脸,最难受的是,整个使团有可能是出使大唐,第一个频临破产的使团。

突骑施是一个游牧民族,就靠卖牛羊马赚点钱,其中最主要是卖马,所有生活用品都要购买,有点小钱就买酒喝,闲钱还真不多,一千金是一大笔巨款。

难不成真要把马卖掉,走路回安西?

百里追风是苏禄可汗最心爱的马,就是忍痛甩卖,可它输给脚踏车,价值大损。

苏禄可汗来的时候,骑着高头大马,抬头挺胸,哼着歌来的,走的时候,一个个垂头丧气,走得有些狼狈。

走的时候,隐隐还听到,王寺卿大声宣布郑鹏获得胜利的声音。

大唐百姓叫“威武”的声音,把苏禄可汗的马都吓了一跳。

回到驿馆,苏禄可汗看到兰朵正在狼吞虎咽地吃着手抓羊肉,有点想训斥女儿擅自加大赌注,可看到女儿一脸疲惫,不仅晒黑了,人还瘦了一圈,最后叹了一口气,有些颓废地坐在对面。”

“阿爸,你去朱雀门了?”兰朵瞄了一眼,边吃边问道。

“嗯”苏禄可汗有些心情重重地问说。

兰朵的兴致也不高,闻言放下手中的羊肉,叹了一口气:“大唐就是大唐,真是人才辈出,俺这次算是认了。”

虽说是女儿身,可兰朵有一种巾帼不让须眉的拼劲,从不轻言而败,可这次输得心服口服。

苏禄可汗点点头说:“天朝上国,真是名不虚传,大唐人才辈出,俺也服了。”

父女两人对视一眼,很有默契地一起叹了口气,频有种相对无言的感觉。

过了半响,苏禄可汗打破沉默道:“兰朵,等扎维尔回来,你找人,给百里追风找一个新主人吧。”

说到后面,苏禄可汗的声音都有颤抖了。

“啊,阿爸,为什么,胜负是兵家常事,输一次就不要你的马了?它可是你的最心爱的马啊。”兰朵吃惊地说。

“女儿啊,我们突骑施是穷了点,但穷也要有骨气,言出必行,你跟郑副使不是加大赌注吗,这笔钱得给啊。”

兰朵楞了一下,吃惊地说:“阿爸,这事你知道了?卖你最心爱的马,就是为了给女儿赔上赌注?”

“当然,你是俺的女儿,突骑施的郡主,是阿爸的心头肉,也代表着突骑施的颜面,不能让天下人笑话。”苏禄可汗斩钉截铁地说。

“哈哈,不用”兰朵一脸自信地说:“阿爸,你放心,不用卖马,女儿可以自己处理这件事,绝不让人说突骑施半句闲话。”

苏禄可汗看着女儿,有些焦急地说:“女儿,很多人都说郑副使对你有意思,你不会是为了这一千金,对他以身相许吧?郑副使是个人才,长得也不差,可这事也得征得你额吉(妈妈的意思)的意见啊。”

要让一个男人放弃一千金的赌注,对一个女生来说,好像只有美人计这招了。

“阿爸”兰朵俏脸一红,有些气羞成恼地说:“你说什么,女儿喜欢的顶天立地的英雄汉,哪会喜欢他这种小白脸,女儿有办法就是。”

兰朵说完,附在苏禄可汗的耳边小声说了几句。

“这也行?”苏禄可汗的眼睛瞪得牛眼那么大。

兰朵一脸自信地说:“当然行,阿爸你看好就是。”

......

“三弟,天才,你真是天才。”

“真是服了你,三弟,这一次比试,你可是响彻长安,不对,到时整个大唐都知你的大名。”

郑鹏一回到家,郭子仪和库罗马上冲上来,每个给郑鹏一个兄弟式的拥抱。

郭子仪和库罗也到朱雀门看情况,只是郑鹏被太多人围着、赞扬着,二人没冲上去抢郑鹏的风头,而是尾随其后,一直到家里,这才一起恭喜、庆贺。

“那些都是虚名,我们兄弟之间,不说这些客套话”郑鹏一脸郑重地说。

郭子仪有些感动地说:“没错,我们兄弟之间,讲的是真心,相互之间不用客气。”

“三弟这几天累坏了吧,今晚我们得好好庆祝一下,祝三弟胜利归来,名扬天下。”库罗高兴地说。

“那还用说吗,今晚不醉无归。”郭子仪亲自搬了一张逍遥椅给郑鹏:“三弟,你先躺下,剩下的事就交给大哥处理。”

郑鹏道了一声谢,然后舒舒服服往上面一躺,高兴地说:“还真累了,那就有劳大哥和二哥了。”

一连骑了八天,都是在炎夏骑的,看似轻松,实际也不好过,每日衣服湿了吹干,吹干了又被汗水打湿,一天不知重复多少次,每晚洗澡时,衣服上都能看到白色盐状物,可累得不轻,就是回到长安也没轻松,这个恭喜,哪个道贺,特别是经过平康坊坊时,那些青楼姑娘太热情了,也不顾郑鹏一身臭汗,一个个拉扯着,都说要伺服郑鹏沐浴更衣。

不知多少男人羡慕妒忌恨。

郭子仪好像想起什么,突然好奇地问道:“对了,三弟,那个突骑施郡主,不是一路陪着你的吗,怎么回长安时,不见她的?”

黄三笑嘻嘻地说:“那个郡主,快到长安时一个人跑了,估计是不好意思吧,少爷倒时好福气,路上兰朵郡主还替少爷揉肩呢。”

这可是大新闻,库罗有些吃惊地说:“不会吧,兰朵,给三弟揉肩?”

郭子仪都让这花边新闻震惊了,眨眨眼说:“不会吧,三弟,你真把那个突骑施郡主给拿下了?厉害啊。”

能让郡主像婢女一样伺候,这个三弟,也太强了吧?

据郭子仪对郑鹏的了解,那个兰朵郡主,还真是郑鹏喜欢的类型。

郑鹏有些不以为然地说:“别乱猜,某跟她可是清清白白的,就是这位郡主想试一下脚踏车,百般恳求,我就随口一说,没想到她还真答应。”

郭子仪默默对郑鹏伸出了一个大拇指。

“说起这位郡主,某又有些期待起来”郑鹏弹了一个响指说:“把赌注加到一千金,哈哈,估计她现在悔得肠子都青了,看她怎么付这笔赌注。”

197 主动造访的兰朵

替大唐挽回尊严,能在李隆基面前露面,涨名气还有一大笔横财收入,一举数得,郑鹏表示非常满意。

阿福眼前一亮,高兴地说:“差点忘了,少爷,你走了后,很多人找小的打听,那脚踏车卖不卖,很多人有意购买呢。”

“对对”郭子仪也兴奋地说:“某也听到,很多人对这种脚踏车有兴趣,愿意花大价钱购买,三弟,这可又是一条财路啊。”

一说到财路,郭子仪的眼睛又亮了。

郑鹏点点头说:“没错,脚踏车的买卖划得来,我们得好好谋划一下,这可是一笔大买卖。”

骑自行车走长途,不太现实,出远门很少人不换马或不多备一匹马,再说骑马的人,没多少有郑鹏这样的体力和耐力,但用作短程交通还是很不错,光是不用喂养这一项,就足够吸引人。

“脚踏车算是一战成名,这么丰厚的利润,只怕引起不少人窥视,如此大的一块肥肉,只是我们三个,怕是吃不下。”郭子仪有些担心地说。

这就是政治智慧,还没开始做,就考虑到经营的问题,郑鹏在贵乡时,不得不拉上郭可棠,就是分一点出去,也好过替人他人作嫁衣裳。

“大哥提醒得对,要做脚踏车,还得拉点人进来才行。”郑鹏马上表示同意。

于是,三人就脚踏车的事展开讨论起来,一直商量晚上,然后大肆庆祝,第二天一早,郭子仪和库罗回去继续锻练,为明年的武举作准备。

要不是听到郑鹏回来,他们两人也不会出现朱雀门。

郑鹏率先完成,可与兰朵比试的事一直到第十一天,也就是郑鹏回到长安的第三天才算结束。

这天郑鹏正在厅里用早饭,黄三突然急急忙忙地跑进来:“少爷,快,快,到朱雀门看热闹去。”

“什么热闹,这样紧张。”郑鹏有些好奇地回来。

黄三眉飞色舞地说:“少爷,你不知道,突骑施那个扎维尔回来了,那匹马回来时走得一拐一拐的,好像路上摔了,好不容易回到终点,也就是朱雀门时,啪的一声摔在地上,口冒白沫,那个扎维尔也累得晕倒,苏禄可汗抱着他的马,好像眼圈都红了,相马很厉害的王五说,那马应是伤了筋,还劳累过度,算是废了。”

看到突骑施输得那么惨,就是他们的首领苏禄可汗也一脸愁容,黄三却看得非常解气。

主要是前面突骑施的人太嚣张了。

百里追风跑伤?郑鹏一听,暗暗替的苏禄可汗感到可惜。

不可否认,那匹百里追风,是万里挑一的好马。

“少爷,你不去看看吗,当日突骑施的人大声讽刺你,一个个嚣张得不行。”黄三劝说道。

郑鹏摆摆手说:“算了,人家都够惨的了,又不是敌人,落井下石的事本少爷可不干。”

光是兰朵就输了一千金,郑鹏听说不少突骑施的人、包括苏禄可汗都参与赌局,有的突骑施将领,孤注一掷,把心爱的武器和马都押上,估计现在欲哭无泪了。

苏禄可汗输钱输人,就是最心爱的马也废了,心情低落可想而知,没必要在这个时候再刺激别人。

黄三楞了一下,很快恭维道:“还是少爷宅心仁厚,小的佩服。”

这时郑鹏用完早饭,把筷子一放,开口说:“黄三,备马。”

“嘿嘿,少爷,你改变主意,准备去瞧热闹?”黄三眼前一亮,一脸兴奋地问道。

“废什么话,本少爷要去三宝号,看看脚踏车做了几辆,还有大用途呢。”

有好的东西,得献上去,可以在李隆基面前露露脸,再说答应给高力士也送一辆,这事不能拖得太久。

黄三正准备出去,阿寿急急忙忙地跑进来禀报:“少爷,兰朵郡主在门外,声称把赌注给少爷送来。”

兰朵来了,还主动把一千金的赌注送来了?

讲究啊,郑鹏还想着怎么把这笔钱要过来,没想到兰朵主动送上门。

郑鹏哈哈一笑,大手一挥,高兴地说:“都楞着干什么,财神爷都上门了,快开门,把这位尊贵的郡主给我请进来。”

一边说,一边往外面走,走到大门时,不由眼前一亮。

大门外,有十多个穿着绢甲的突骑施将士,站在最前面,是一身襦裙打扮的兰朵,颜值高,气质好,身段风流,那精致中带着异族风情的脸宠让人百看不厌,漂亮灵动的大眼睛中,总是蕴藏着一丝骄傲和倔强,俏生生地站着,就像一朵在风中绽放的玫瑰。

真不愧是祸水级美女,每次见面,总能给郑鹏一种惊艳的感觉。

“一大早就听到喜鹊叫,还以为是哪个呢,原来是郡主驾临,真是有失远迎。”郑鹏笑容满面地说。

兰朵漂亮的小脑袋微微向上抬,有些冷冷地说:“郑副使不用听,看你笑容可掬的样子,就像一只喜鹊。”

这妞上辈子是不是孔雀,怎么动不动就是一脸傲娇。

郑鹏笑容一滞,内心有点不高兴,什么像只喜鹊,这不是骂自己是“鸟人”么,脸色一沉,有些冷淡地说:“不知兰朵郡主这次来,所为何事?”

给脸不要脸,动不动就绷着脸,好像欠她很多钱一样,郑鹏也懒得跟这妞客套。

最令郑鹏不爽的是,给兰朵三分颜色,她竟敢开上了染坊。

兰朵楞了一下,很快微一笑:“没什么,我们突骑施的人,向来言而有信,今日就是把赌注双手奉上,怎么,郑乐正不会连门口都不让进吧?”

这家伙,刚才还是笑眯眯,转眼就板起了脸,那脸真是属狗的,说变就变。

兰朵对郑鹏的认识,先是从那册兰亭集,其实也没多在意,就是觉得写得不错,可比试当日,看到那么多青楼女子给郑鹏加油助威,又看到郑鹏用一堆木头装成一辆脚踏车,轻松赢了百里追风,对郑鹏越来越感兴趣,于是,她决定亲自把钱送过来,顺便看看郑鹏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差点还忘了,郡主,里面请。”郑鹏马上说。

不知道这妞为什么找上门,还主动要求进到里面坐,看在她主动上门送钱后份上,郑鹏还是把她请到的里面。

“打扰。”兰朵也不客气,示意那群卫士在外面候着,带着两个侍女率先走了进去。

郑鹏的眉头皱了一下,不过很快就释然。

一千两黄金可不少,可郑鹏只看一个婢女捧着一个绸布包着的箱子,也不见有多吃力的样子,不像拿着一千两黄金,可是一想到兰朵的身份,觉得她不好抵赖,再说人家大老远来,带太多钱也沉,就是没一千两黄金,有价值千金的财货也行。

兰朵进去,随意看了看,然后有些吃惊地说:“没想郑副使的日子过得这么清苦。”

郑鹏的房子有点小,因为是租来的,也懒得花心思去装潢,显得小而简陋,再加上没有婢女,还有点脏乱,兰朵看到都皱起了眉头。

三百金的赌注,面不改色,把赌注加到一千金,郑鹏也一口气应下,还以为郑鹏有多大富大贵呢,没想到就住这一个小破地。

“某就是一个八品乐正,职低禄薄,日子也就过得简单一些。”郑鹏有些无言地说。

兰朵有些嫌弃地说:“看你的大厅,比我们马厩都小。”

寒一个,这话有点伤人啊,这可是宜阳坊,妥妥的“长安三环”,就是宰相姚崇也就租个房子呢,可不是安西那鸟不拉屎的地方,想圈多大就圈多大,用后世的话来说,安西的一幢房换不了长安的一张床。

郑鹏忍住不满,苦笑二下,也不了声。

也不知是不是这妞输了钱,故意打碴。

“咦,这是什么?”兰朵突然指着墙上转着的风扇说:“一直奇怪为什么这里那么凉爽,原来是它在转。”

“这叫凉得快,纳凉用的。”

“哦,这是郑副使做的?”

郑鹏随口答道:“嗯,就做来纳凉.....”

说完,郑鹏这才发现自己说漏嘴了,想想很快又释然,又不是坏事,怕什么,反正这妞过几天就要回安西。

兰朵眼前一亮,她没说什么,又把目光放在一张奇怪的椅子上:“咦,这,这是什么,这椅子怪怪的?”

“这叫逍遥椅,躺上后,只要轻轻摇动,它就会来回摇动,郡主.....”郑鹏本想叫她试试的,可话只是说了一半,就不用说了。

兰朵自己躺了上去,然后无师自通的摇了摇,然后一个人饶有兴趣地摇来摇去。

“不错,不错,这个逍遥椅挺好”兰朵笑逐颜开地说。

这时阿福把茶水糕点端了上来,郑鹏看了看待女抱着的锦盒,又看看像好奇宝宝一样的兰朵,开口邀请道:“郡主,不如先喝口茶,用些糕点吧。”

兰朵应了一声好,有些不舍地从逍遥椅站起来,走到桌前,不由眼前一亮:“郑副使,你也太客气了,准备了这么多吃的。”

郑鹏看了一下,有些无言地看了阿福一眼,然后笑着说:“也没什么,就是一些小零嘴,郡主,请不要客气,请吧。”

桌上有大盘有小碟,上面摆着各种各样的糕点,家里来了一名郡主,阿福不知做什么菜,干脆有什么就拿什么,一股脑都摆出来了。

198 要告御状的兰朵

“郑副使,这是什么,又香又脆。”兰朵直接用手拿起一只鸡翅,一边吃一边问道。

突骑施的女子就是不同,大唐的女子已经很开放,可这些异族女子更洒脱,不仅主动上门,吃东西直接用手,仪态都不用注意。

“油炸鸡翅。”

“为什么这般香脆?”

郑鹏解释道:“在炸之前,先用油、盐、调料腌制一下,再用米粉裹一层,这样炸起来肉不会老,外脆内嫩。”

兰朵听得双眼放光,一边吃一边连连点头:“好吃,好吃,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鸡翅。”

吃完鸡翅,兰朵把目光放在一碗白呼呼、冒着寒气的东西,闻起来有一种甜甜的奶香,好奇地说:“郑副使,这碗又是什么,怪怪的?”

“这叫雪糕,郡主,你尝尝。”

说话间,郑鹏忍不住瞪了阿福一眼,就送几样点心上来不就行了,他倒好,有什么就端什么,弄得兰朵像个主人,而自己像下人一样在这里解释。

阿福吓得脑袋一缩,也不知自己做错什么。

兰朵饶有兴趣地拿过来,问清楚吃法后,用汤勺轻轻挖了一小勺,轻轻放在嘴里,雪糕一进嘴,那双漂亮的眼睛突然瞪大,脸上出现不可思议的神色。

好吃,太好吃了,入口即化,香甜的味道在舌间慢慢回旋进入肺腑,那种清爽、香甜的感觉充盈着口腔,特别那股香甜的奶香味,让人回味无穷,在炎热的天气,吃上一勺冰凉的雪糕,那种满足感难以形容。

就在这一瞬间,兰朵感到自己被美食俘虏了。

都不用郑鹏劝食,兰朵自己就开动起来。

吃完一碗雪糕,兰朵又把目光投向卤肉......

大厅内出现一道奇特地风景:兰朵一个人在餐桌大朵快颐,完全无视其他人吃惊的目光,旁边是有些神色复杂的郑鹏。

这妞不是想把输了的钱都吃回去吧,郑鹏眼睁睁地看着兰朵好像几天没吃过东西一样,风卷残云搬把一大桌点心清了大半,像雪糕、炸鸡翅、卤肉、灌汤包子更是光了盘。

吃这么多,真是奇怪她那妙条的身材是怎么保持的。

“郑副使,你这房子很一般,不过东西却是非常美味,不错,不错。”兰朵优雅地用手绢擦了擦嘴,对食物表示满意。

就不能好好说话?好像每说一句话,不贬一下就不舒服似的?

郑鹏有些无奈地说:“哪里,就是一些不上台面的小零嘴,让郡主见笑了。”

好吧,看在别人输那么多钱的份上,由她任性一下。

“郑副使,雪糕、炸鸡翅、卤肉是哪里买的?”兰朵突然开口问道。

看到郑鹏有些纠结,黄三马上说:“郡主,买不到,这几样都是我家少爷想出来的,长安就这里独一份。”

兰朵闻言大吃一惊,有些不敢相信地看郑鹏。

这个家伙,也太厉害了吧,写诗、做乐官、制木器,还会弄美食,好像就没他不会。

郑鹏干咳一声,看着那侍女手中的锦盒,若有所指地说:“郡主,你这次登门...”

“哎呀,我每次吃到好东西,都习惯给阿爸带一份,可现在没得买,让人好生为难。”兰朵有些郁闷地说。

说就说,可说话的时候盯着自己,这算什么意思?

看在那一大笔赌注的份上,郑鹏的老脸抽了抽,转过头吩咐:“阿福,把郡主刚才说的那几样准备一份,一会让郡主带回去,就当是某对苏禄可汗的一点敬意。”

“小的明白。”

阿福刚转身,兰朵在后面叮嘱道:“多做些,我阿爸的食量很大。”

真不把自己当外人啊。

阿福下去准备后,兰朵好像没听明白郑鹏的暗示,一会问凉得快的原理,一会又追问郑鹏怎么想出踏脚踏车这种天才的设计,对方是郡主,又是使臣,最重要是一个大美女,郑鹏只好耐下心,简略说了一遍,当然,像关健的要点,都是一言带过。

又过了大约二刻钟,阿福提着一个大的食盒上来:“少爷,郡主要的美食都准备好了。”

“给郡主吧。”郑鹏吩咐完,笑着兰朵说:“郡主,雪糕和炸鸡翅都要抓紧时间吃,放久了就不好吃了。”

有美女上门,这是一件好事,不知为什么,郑鹏总感到这个兰朵的表现有点诡异,好像是在故意整自己,也不知她想干什么。

不管干什么也好,早点把那一千金拿到手才是正路。

郑鹏还真怕使团突然就走,到时自己就是找人都找不到。

兰朵示意侍女接过食盒,笑逐颜开地谢过后,这才转头对郑鹏说:“我与郑副使的比试中带有赌注,赌注是一千金,没错吧?”

“没错,郡主记得很清楚。”郑鹏搓着手,说话时脸上也带着笑容。

“今天冒昧前来,就是把这事了结”兰朵说话间,从侍女手上把锦盒拿过来,放在桌面上,对郑鹏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郑副使,请。”

郑鹏心中一动,强忍心中的激动,慢慢走到桌前,把手放到锦盒上。

这么小的锦盒,放一千两黄金肯定放不下,估计是宝玉、名贵饰物一类,不管怎么样,只要值千金就好。

伸手轻轻揭开,当盒子的打开的一瞬间,郑鹏先是楞了一下,很快,脸色沉了下来,脸上现出怒容,颈间的青筋都**。

盒子里面,除了一堆黄澄澄的铜钱,别无他物。

虽说那铜钱很新,很光鲜,可再新再光亮也不能增加它的价值。

郑鹏再也忍不住,瞪着兰朵怒问道:“郡主,你这是什么意思,戏耍某不成?”

说好赌注是一千金,看到兰朵主动上门说履行诺言,郑鹏对她好感大增,又带她参观,又好吃喝的送上,还让她打包,可现在什么意思,给自己一堆铜钱算什么意思。

兰朵一脸无辜地说:“戏耍?郑副使何出此言?”

“郡主,我们前面是赌三百金,途中加到一千金,没错吧?”

“没错。”

郑鹏指着锦盒内一堆铜钱,咬着牙地说:“你不会说,这里就是一千金吧?”

“对啊,这就是一千金。”兰朵一脸淡定地说。

看到郑鹏想暴走,兰朵不慌不忙地说:“郑副使,不急,请让我说几句。”

郑鹏盯着兰朵,冷冷地说:“郡主想说什么,某洗耳倾听。”

兰朵不慌不忙地说:“陛下赏我万金,我从中挑出十分一,也就是一千枚,这里肯定就是一千金,郑副使说本郡主戏耍你,难不成陛下给我的封赏是假的?”

说到这里,兰朵咬牙切齿地说:“要是这不是一千金,郑副使,还劳烦跟我走一趟,我要告御状,告那些官员贪没本郡主的赏赐,让陛下好好追查这些人,到时还请郑副使替我作证。”

告御状,要自己御前作证?

郑鹏当场傻眼了。

199 舍近求远的库罗

浮封实赏是大唐一贯的做法,宣旨时君臣都有面子,兰朵要拉郑鹏作证,跑去跟皇帝对称,说赏万金只给一万文铜钱,这让皇帝和朝廷把脸面置于何地?

可以肯定的一件事,兰朵不会有事,因为她是外族,不懂规矩可以原谅,安西都护府的安全少不了突骑施英勇的战士,他们肯定认为是郑鹏在背后使坏,在皇帝至高无上的封建社会,去挑战一个皇帝的权威,那是寿星公上吊,嫌命长。

再说这笔钱根本不可能拿得到,大唐建国到现在,不知浮封实赏多少次,要是个个跑去找皇帝追讨,估计大唐的国库都得破产。

郑鹏瞪了兰朵一眼,笑得很勉强地说:“郡主言而有信,这一千金...某收下了。”

李隆基赏她“万金”,而兰朵拿其中的“千金”给自己,听起来没毛病,也很合理,问题是李隆基得了面子,兰朵得了实惠,只有郑鹏得了吃亏。

由三百金提到一千金,兰朵一开始就准备空手套白狼,简直就是一个狡猾的女土匪。

精明啊,佯装生气加大赌注,加的时候很好把握了度,要是她一开口就说一万金,郑鹏肯定拒绝或怀疑,可她加到一千金,凭她是突骑施郡主的身份,郑鹏也没多想。

要是她赢,一千两黄金郑鹏敢少一个子,她都会跑去告御状,而且一定会告赢。

二十万守边的控弦之士和一个八品小乐正,孰轻孰重,李隆基和群臣肯定拎得很清。

这个哑巴亏,吃定了。

算了,反正自己不差这点钱,宣传了脚踏车又赚了那么多名气,还让兰朵给自己揉了肩,怎么都有赚。

狡猾啊,一来不急着给钱,先是转了一圈,又吃又拿这奉上所谓的“千金”,估计她知道,要是先拿出来,郑鹏肯定不会那么好招待。

这是变相的报复。

“感激郑副使的热情招待,再会。”看到郑鹏一脸憋闷的样子,兰朵这些天郁闷的心情,一下子散了大半。

郑鹏勉强一笑,咬着牙说:“再也不会。”

碰上一个不按规矩出牌的女土匪,郑鹏也有点怕了。

兰朵有些得意一笑,转身就走,郑鹏跟在后面,算是给她送行。

郑鹏是接待副使,兰朵是使团重要成员,对方上门拜访,肯定引起很多人注意,要是兰朵离开也不送一下,传出去肯定有人借题发挥。

反正是吃亏,还不如大度一些。

刚送出门口,只见一骑飞奔而来,郑鹏抬眼一看,发现来人是库罗。

库罗好像有急事,骑着马前来,可看到门口有一队突骑施的侍卫,吃了一惊,勒住马,想转身就走。

“咦,库罗阿哈(哥哥的意思),是你?”这时兰朵眼前一亮,看到库罗要走,突然大声叫道:“你敢走?”

本来库罗想走的,可兰朵一叫,不敢走了,有些尴尬地跳下马,低着头走过来说:“兰朵,没想到在这里看到你。”

兰朵走过去,一手捏着库罗胳膊肘儿的肉说:“好啊,听姨父说,你一个人跑到大唐,谁也找不到,你阿爸和额吉可快急坏了,原来你跑到长安,怎么,一看到我就想跑?”

库罗脸色有些沮丧,不过还是强笑地说:“哪里的话,刚刚没看清,看到兰朵,高兴还还来不及呢,啊,,你,你轻点,痛。”

一旁的郑鹏看得有点傻眼了:“你们,认识?”

不会那么巧吧,库罗还跟兰朵认识?

库罗没有否认,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三弟,兰朵是我的乌很度,乌很度是妹妹的意思。”

看到郑鹏有些吃惊的神色,库罗马上解释说:“不要误会,我们不是亲兄妹,我的额吉和兰朵的额吉是姐妹,用大唐的话来说,是表亲。”

前面说过自己来自葛罗禄族,现在又说是兰朵的阿哈,生怕郑鹏说自己骗他,忙解释清楚。

“三弟?”兰朵松开库罗,看看郑鹏,又看看库罗,吃惊地说:“你们这是...怎么回事?”

库罗好像有点怕兰朵,于是把自己和郑鹏结拜的事说了。

看到那表哥表妹在耳语,郑鹏也有些吃惊,库罗说自己来自葛逻禄,好像说过父亲是一个小首领,没想到他还有这么强悍的亲戚,从兰朵跟他说话的语气,关系还很不错的那种。

这时兰朵一脸生气地指责库罗:“好啊,库罗阿哈,你知道郑副使有那么厉害的踏踩车,比试的事也有不阻止一下,害我损失那么多,还有,族里那么多人下了赌注,有的把马都卖了赌我赢,现在赔得快要哭,就为了你的兄弟,就全不顾我们死活了,不行,我要告阿爸,看他怎么收拾你。”

突骑施在这次比试中,输的不仅颜面,最重要还是财产的损失。

兰朵和郑鹏的赌注,比试完了耍赖式处理掉,而其它人下注,全是要现钱下的。

输了,那钱也就成了别人的了。

库罗有些冤枉地说:“兰朵,这事我还真不知情,你们打赌的时候,我正在练武,外事的事真不清楚,等知道,你们的比试都快结束了,更不知姨父他们会对赌局有兴趣,再说了,三弟做脚踏车的事,事先真不知情。”

“真的?”兰朵发问道。

“以天神的名义起誓。”

“那库罗阿哈,那你知道我输了,还输了一大笔钱,你准备怎么办?”

库罗有些不好意思说:“正式结果不是刚出来了吗,本以为大唐会揽下这事,没想到一点动静也没有,就过来想跟三弟商量一下,让他不要太为难你,没想到刚好碰上。”

“哦,库罗阿哈的意思是,要是不碰上,你也不打算找我们,继续一个人躲在大唐,哦,和大唐的官员称兄道弟,就瞧不起我们这些穷亲戚了,对吧?”

“没,没,没,绝对没有”库罗急得脸都红了,连忙解释道:“姨父对我恩重如山,哪有瞧不不起,就是,就是想静下心好好锻炼身体,为明年的武举作准备。”

兰朵楞了一下,看着库罗,吃惊地说:“库罗阿哈,你要参加大唐明年举行的武举,为什么啊,你想带兵,阿爸早就让你来当校尉,嫌官小?”

苏禄可汗是唐朝御封的可汗,可以自行统率本部兵马,也有权任命本部兵马的人事,兰朵想不明白,库罗为什么要舍近求远?

200 兰朵的风光史

库罗有些不好意思地说:“绝对没这个意思,本打算游历一圈就回去,没想到在大唐碰到志趣相投的兄弟,他参加明年举行的武举,俺也想试试,看看凭自己的能耐,能不能创一番事业,也想见识一下大唐的高手。”

“有志气”兰朵没在这个问题上再纠缠下去,盯着库罗,开口问道:“刚才库罗阿哈说,找你三弟,也就是郑副使商量,不是想替我还上这笔赌注吧?”

库罗老老实实地说:“是有这种想法。”

兰朵眼前一亮,然后装作担心地说:“那么多钱,库罗阿哈也舍得?”

“哪有什么不舍得的,兰朵你是我的乌很度,我们是一家人,作为阿哈,照顾你是应该的。”库罗拍着胸口说。

“可是库罗阿哈,你有这么多钱吗?”

库罗憨厚地说:“没有,不过我跟大哥、三弟合伙做些买卖,兰朵听过三宝号没,就是我们一起弄的,利润很不错呢,俺就想找三弟商量一下,那钱就从分红时扣。”

“就是那个卖凉得快和风来仪的那个三宝号?”

“对,对,就是它。”

表兄表妹聊得开心,一旁的郑鹏有些无奈地掩脸:库罗还真的耿直,别人三言二语,就把他的老底都掏光了。

不知为什么,二人说话的时候,郑鹏总感到兰朵的眼珠子骨碌碌的乱转,不时还瞟向自己,嘴边还有若隐若无、难得察觉的笑意,心里就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同行啊,郑鹏一打坏主意,通常都是这个表情,所以一看到兰朵这个表情,就知她在心里打着自己小九九。

二人商谈了一会,兰朵突然很骄傲地说:“库罗阿哈,谢谢你的好意,那点小赌注,我已经结清给刘副使,不用你担心啦。”

“一千金,你有这么多?”库罗有些吃惊地说。

“小意思,你别忘了,我阿爸可是苏禄可汗”兰朵一边说,一边熟练地翻身上马,对郑鹏嫣然一笑:“郑副使请留步,谢谢你的美食,不妨你跟我库罗阿哈叙谈了,再会。”

说完,又对库罗摆摆手,然后长鞭一甩,“啪”的一声,那匹马扬开四蹿,飞奔而去,那些突骑施侍卫也连忙跟上,很快,一群人就消失在转弯处。

不得不说,长腿美女就是好,都不用马凳,轻轻一跃,整个人轻身似燕就上了马,好像一只花蝴蝶那么优雅轻盈,看着都是一种享受。

库罗看到兰朵走了,长长呼了一口气,拍拍心口说:“幸好走了,还怕她拉着俺不放呢。”

平日相处,库罗的话最少,总是少说多做,有一种酷酷的感觉,做事是那种很爷们的人,没想到他看到兰朵,画风一变,有老鼠看到猫的即视感。

“二哥,她不是叫你哥哥吗,怎么,好像你有点怕她啊?”

“也不是怕,就是难缠”库罗苦知地说:“我们哪里有一名话,不怕地底下的阎罗,就怕天山下的兰朵,兰朵从小长得漂亮、精明,是突骑施的小郡主,又是苏禄叔叔最宠爱的女儿,平日谁都让着她,哄着她,哪个惹她不高兴,那恶梦就来了。”

郑鹏一听,马上来了兴趣,安份守己、彬彬有礼的女子见得多了,听到有一个混世女魔王,觉得很新鲜,闻言马上说:“说得那么夸张,说说她都有些光荣史,说到比阎罗还可怕,还真有些不信,二哥,我们一边走一边说。”

“说起她的事,多了去”库罗有些苦笑地说:“有一次,他们族里有一个名叫扎卡的小首领,开玩笑说兰朵是一匹野性难驯的小马,以后找不到丈夫,没人要,当时兰朵没说什么,可很快扎卡发现,自家的牛羊怎么也赶不进圈,累了好几天才发现有人偷偷在他的羊圈放了很多狼的粪便”

“三弟你知道,动物的嗅觉很灵的,牛羊最怕就是狼,一闻到狼的气味就害怕,所以赶不进圈,后来才知是兰朵偷偷放的。”

“赛马时给马喂巴豆,睡觉时放蛇,别人摔跤时偷偷把腰带割坏、趁别人醒醉时扔到羊粪堆里等等,太多了,反正不得罪她还好,要是惹了她,总有后悔的时候。”

不会吧,看着那么青春、靓丽,没想到内心是那么的“邪恶”,完全是黑暗系的美女,太有个性了。

前世老爸经常教导郑鹏,做人不能太憨直,有一句俗话叫“忠忠直直,终须乞食;奸奸狡狡,有煎有炒”,郑鹏也是这样做的。

当日离开元城,要是老老实实的话,说不定都要饿死,可郑鹏就不惯郑程,直接把他弄昏,把他洗劫干净再“卖”到青楼,弄了一大笔钱,潇洒上路。

狡猾其实是一个双面词,带有贬义,但也是一种肯定:起码是精明,智商好的人才能骗到别人。

郑鹏有些好奇地说:“这样做,长辈们就不好好教一下她吗?”

“一直有说教,只是兰朵每次捉弄别人,都把握好一个度,不会做得太过份,再说我姨和姨父最疼就是她。”

这时二人到了大厅,库罗一屁股坐下,突然想起什么,笑着说:“说起苏禄姨父,就是他也给兰朵捉弄过呢。”

“哦,怎么捉弄?”郑鹏忍不住八卦起来。

“那时觉得兰朵有些没大没小,就要求兰朵每天傍晚,要在门外迎接苏禄姨父回家,还要她行礼,可只是迎接了几天,苏禄姨父发现,只要兰朵一行礼,那马就显得焦燥不安,有次差点把苏禄姨父从马背上摔下来,还以来是天神来了暗示,也就不用兰朵再到门口迎接、行礼。”

说到这里,库罗忍不住笑着说:“后来兰朵偷偷告诉我,她偷偷去打她阿爸的马,每次都是先行一个礼,然后用马鞭抽,行一次礼就抽一次,抽了几次,当她一行礼,那马就以为要打它,惊慌起来,苏禄可汗一时也想不明白,以为这是天神的警示,于是就不用兰朵再到门口迎接、行礼了。”

想不到,兰朵的花花肠子这么多,和自己实在太像了,郑鹏突然有一种找到知音的感觉。

郑鹏给库罗倒了一杯茶,有些好奇地说:“二哥,看你有点怕她,怎么,你也让她捉弄过?”

库罗楞了一下,然后有些沉重地点点头:“不瞒三弟,俺到大唐游历,多少跟兰朵有些关系。”

说完,库罗苦笑地说:“那次突骑施部和葛罗禄部联欢,其中有一个赛马比赛,奖品是一匹红色的、很漂亮的小马,那次比赛是我赢了,兰朵很喜欢,可我喜欢的幽兰也喜欢,于是就把小红马送给幽兰,没想到惹兰朵不高兴,说我重色轻妹,那时候起,我的苦日子就来了,算了,总之就一言难尽。”

一看库罗那欲哭无泪的表情,就知他被整得老惨了。

郑鹏猜测道:“二哥一个人到大唐游历,这么久也没见回去,你跟那个幽兰,不是散了吧?”

要是有喜欢的女人,哪里还舍得那么久不回家,不怕别人挖墙脚?戴绿帽?

库罗苦笑地说:“三弟真是聪明,一猜就中,算了,不提也罢。”

说不提,十有八九跟兰朵有关。

突然间,库罗有些敬佩地看着郑鹏说:“三弟,你太厉害了,不仅赢了兰朵,还让她乖乖把赌注送过来,厉害。”

郑鹏笑容一滞,指着桌面那个锦盒说:“诺,都在这里,一千金,分文不少。”

“不会吧,这里有一千金?放得下吗?”库罗一边说一边打开,刚打开,吃惊地说:“哪有一千金,这不是一堆铜钱吗?”

201 不如趁早归去

郑鹏苦笑一下,有些无奈把兰朵的理论说了一遍,然后问库罗地说:“二哥,你怎么看?”

“这个嘛,也不会全怪云朵,可能她觉得这就是千金,说起这事,那得找大唐的皇帝说道,对吧?”库罗有些帮亲不帮理地说。

说完,又开口安慰郑鹏道:“皇帝赏赐的东西,上面沾了贵气,三弟也不缺钱,收下也好,说不定多沾了贵气,哪天就飞黄腾达呢。”

郑鹏撇撇嘴地说:“二哥说得这么好,到时三宝号分红,就把这些沾了贵气的金给二哥好了,小弟有了官身,不急,反而二哥明年参加武举,这贵气对二哥更重要。”

库罗闻言笑容一滞,很快一脸正色地说:“俺一向帮理不帮亲,依事论事,赏赐是赏赐,赌注是赌注,不能混为一谈,云朵这样不好,回头俺要好好批评她。”

转变得太快了,郑鹏有些鄙视地瞄了库罗一眼,然后拍了拍库罗的肩膀哈哈一笑,也不再为难他。

库罗只是呆了一会,说一会还约了同道中人切搓,骑上马又飞奔回去,郑鹏看到没事,继续前往三宝号。

看看那批自行车准备得怎么样,答应给高力士一辆,还要给李隆基献上几辆,得抓紧进度。

到了三宝号,老胡一看到郑鹏,马上笑容满面地说:“恭喜少爷旗开得胜,声名大振,以一辆脚踩车就赢了苏禄可汗的宝马。”

真是那壶不开提哪壶,刚刚被兰朵那小妞气得不轻,郑鹏也没了庆祝的兴致,闻言摆摆手说:“这些都是虚名,不提也罢,对了,老胡,这些天准备得怎么样?”

听到郑鹏问话,作为工匠队队正的老胡,恭恭敬敬地说:“回少爷的话,这些天一直在测试各种木头的优劣,发现花梨木、檀木、枣木、桃木都很不错,我们准备在不同的部位可以用不同的木头,估计还要多花点时间。”

“不错,这些事不能马虎,三宝号要么不做,要做就要做好的,质量一定不能差”

顿了一下,郑鹏马上说:“一边研究一边赶制,一边赶制一边改良,抓紧时间先做十辆,就用檀木和花梨,选最好的木材和最好工匠,因为这批是要送进宫的。”

别的能拖,高力士哪里不能拖,听说李隆基对它也很感兴趣,送一批进宫,在李隆基面前露露脸也不错。

老胡连忙应下。

犹豫了一下,老胡小声地说:“少爷,有件事不知该不该说。”

“有什么事只管说。”

“有工匠说,木做的车轮,容易坏、散,现在很多车都有铁铸的轮子,整辆车用车太奢侈,轮子用铁铸坚固很多,少爷你说这事...”

脚踏车是郑鹏一手设计,有些人不喜欢别人修改自己的设计,问话的时候,老胡可以说小心翼翼。

“好事啊”郑鹏肯定地说:“参加比试用到木轮,那是时间太短,来不及铸注,脚踏车没人规定一定要木头做,你们可以大方想像,不要心痛花钱,发现不好的地方就改,做得好,重重有赏。”

差点忘了这件事,脚踏车的车轮小,古代路况一般,又没有减震,车轮很容易损坏,郑鹏跑了一趟洛阳,来回就换了五个轮子,折损率太高了,要是用铁轮来替代,肯定坚固、结实很多。

“明白了,少爷”老胡有些得意地小声说:“其实也没花什么钱,材料大部分都是从工部的库房拉来的,一文钱都不用给。”

郑鹏和兰朵约定比试,高力士得到李隆基的授意,让郑鹏到工部要人要材料,这么好的机会郑鹏自然不会放过,看到好的就拿,足足拉了三大车材料回去,反面又让人拿了一些,这是李隆基发的话,工部自然不敢跟郑鹏伸手。

“对了,那些工部的工匠不急着让他们走,让他们在这里好好干,就说要做脚踏车献给陛下。”郑鹏想起工部的那些顶级工匠,马上开口吩咐。

这么好的人才,不用白不用。

老胡得些得意地说:“他们才不想走呢,这里好吃好住,又没人打骂他们,还有人给他们打下手,天天有酒有肉,工部的那些老工匠说像是天天过节,还偷偷问小的,能不能在这里干久一点呢。”

匠人在唐朝的地位不高,得不到尊敬和认同,做得好是天经地义的事,做得不好就要受罚,还受到上司的剥削,工部的老工匠,地位令只比杂役高一点,哪像三宝号,郑鹏把工匠的位置定得很高。

“那就好。”郑鹏满意地点点头。

看到郑鹏心情不好,老胡马上抓紧机会提出要求:“少爷,现在凉得快和风来仪还有市场,一边研究一边做工,人手也有点不足,小的想,趁这些工部的老工匠还在这里,机会难得,多派些人给他们打下手,这算是学艺偷师,可这样来,人手就显得有点...不足。”

“让郭七陪你去人集买奴,对了,叫上老丁,你们两个商量着办”说到这里,郑鹏想了想,继续吩咐:“也不用光买工匠和学徒,买些妇人来洗衣、做饭、缝补什么的,嗯,要是谁表现好,以后可以配一个。”

老胡眼前一亮,一脸兴奋地说:“是,少爷,小的一定办得妥妥当当。”

那样子,好像要给他配一个似的,郑鹏呵呵地笑:“老胡,你最近也辛苦了,这些本少爷都是知道的,好好干,亏不了你。”

这话的暗示很明显了,老胡闻言像打了鸡血一般,马上恭恭敬敬地说:“给少爷办事,不辛苦,少爷,小的那个车架还没完成,那...”

郑鹏摆摆手:“去吧。”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一听到有妇人许配,老胡马上精神抖擞一样,卖力地去干活了。

就在老胡主动卖力去干活的时候,皇宫的后花园内,苏禄可汗也在向李隆基请辞。

“陛下,臣到长安已经快半个月,眼看秋收即将到来,吐蕃贼子每逢秋收都会来打草谷,是时候回到去加强防备,免得让贼人有可乘之机,再说也掂记家中老额吉,特来向陛下请辞,望陛下恩准。”

这一次“比试”没占上风,不光苏禄可汗输了五百贯,就是麾下的将士也赔了不少,留在这里不光彩,还不如趁早归去。

李隆基闻言点点头说:“爱卿所言甚是,准奏。”

这次苏禄可汗进京,比原计划晚了一个月,原因吐蕃和大食有动作,麾下有二十万控弦之士的苏禄可汗,是安西都护府的定海神针,不能长时间离开。

不仅是吐蕃和大食的动作可疑,每到秋收季节,边疆的防务都是重中之重,原因很简单,防止吐蕃贼人打草谷。

打草谷是吐蕃人的一种说法,并不是打草防冬,而是馋涎大唐富饶的吐蕃人,想在冬天吃饱穿暧,又没钱购买相应物资,于是偷偷潜入大唐境内烧杀抢掠,他们把这种行为称为打草谷。

今年吐蕃和大食动作频频,更要小心防务。

就是安禄可汗不说,李隆基都得让他回去。

苏禄可汗闻言,连忙叩谢。

“爱卿准备什么时候起程?”李隆基开口问道。

“回陛下的话,若是陛下没其它吩咐,臣打算后日起程。”

李隆基点点头说:“也罢,到时朕在宫中设宴,为爱卿饯行。”

“皇恩浩荡,臣感激不尽。”苏禄可汗恭恭敬敬地说。

等苏禄可汗退下后,李隆基开口说:“力士。”

“陛下,老奴在。”高力士连忙上前躬身听令。

“传王昌明。”

“遵旨。”

202 灞桥赠马

巍峨的朱雀门位于长安城的中轴线上,是皇城的正南门,因四象中的朱雀代表南方而得名,与丹凤门、明德门一起构成隋唐长安城皇城、大明宫宫城、长安城的正门。

作为皇城的正门,朱雀门设有代表最高规格的五个门道。

平日里,官员进出都是左右两边的四个门道,中间最大的门道很少打开,只有皇上出巡或举行重大庆典,这才打开中间门道,不夸张地说,只要朱雀门中间的门道打开,就肯定有大事发生。

九月初五这天,一向紧闭的大门突然打开,很快,长安的百姓,惊讶地看到大唐的皇帝李隆基,亲自把突骑施的苏禄可汗送出来。

今日是苏禄可汗回安西的日子。

就要回到家乡了,不知为什么,苏禄可汗却有种淡淡的失落。

大唐越发强盛,每一次面圣,都发现大唐都要比上一次更强盛一些,这对突骑施来说是好事,盟友越强大,自己得到的好处也就越多。

这一次面圣,李隆基的赏赐依然很丰厚,可苏禄可汗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最心爱的百里追风,不仅在比试中让自己损失了五百贯,还跑废了,一匹不能奔跑的马,就是样子再好看也没用,百里追风受伤后,挣扎二天后还死了,苏禄可汗忍痛埋了后,把座骑换成一匹只能算不错的大宛马,情绪有些提不起。

一想到最心爱的马没了,心情失落,可一看到自己的队伍中还有驴子,脸色骤变,额上的青筋都出来了。

丢脸啊,那些家伙,以为稳赢,为了多赚一些,把武器和马匹都押了出去,输得精光,没马了,就凑钱买相对便宜的驴子来用。

骑驴子回安西,丢脸不?

“陛下,请留步,不敢有劳陛下远送。”出了朱雀门,安禄可汗恭恭敬敬地说。

大唐是天朝上国,一些外国的使团,有时想拜见都难,能让李隆基送出丹凤门就不错了,现在都送出到朱雀门,已经很有面子。

“不急,爱卿来一次京城不容易,朕要再送爱卿一程。”李隆基说完,大声叫道:“来人,备马。”

很快,高力士亲自牵着李隆基那匹紫电惊雷来,李隆基有些心情复杂地拍了拍爱马,拒绝高力士的帮忙,一手扶着马鞍,抬脚踩住马镫,一拉,一踩,很熟练就翻身上马。

苏禄可汗脸色微微一红,眼里闪过一丝尴尬的神色,不过他很好地掩饰住自己的感情,佯装没事一样骑上刚从手下要来不久的大宛马。

前面三场比赛,自己的百里追风赢了李隆基的紫电惊雷,当时态度有些得意忘形,现在百里追风成了追忆,可李隆基的紫电惊雷还是生龙活虎。

看起来就有些讽刺。

大唐的皇帝,看来还记恨自己当日嚣张的样子,苏禄可汗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可还是装作若无其事。

李隆基骑上紫电惊雷后,好像没注意到的苏禄可汗的脸色,而是一边骑马,一边跟苏禄可汗谈论一些安西都护府的事情。

皇帝亲自送行,文武百官们也不敢怠慢,骑马的骑马、乘车的乘车,和御林军、禁卫军浩浩荡荡地跟在后面,长安的百姓一边向李隆基行礼,一边自发为苏禄可汗送行。

作为招待副使,郑鹏在队伍中左顾右盼,王昌明骑马过来,看到郑鹏有些心不在焉,开口问道:“郑乐正,你在看什么,没事吧?”

郑鹏有些奇怪地说:“王寺卿,你来得正好,看到兰朵郡主没有,怎么找不到她?”

带着异族神秘的气质、拥有大长腿的祸女级美女啊,快要离开长安了,以后想看都看不到,郑鹏还想再多看几眼,可怎么也找不到兰朵的身影。

“你这一说,某也纳闷,在皇宫的送别宴上,还真没看到兰朵郡主,有可能是女扮男装混在侍卫群中,又或者和军营那批突骑施勇士在灞桥等着了吧。”王寺明猜测道。

大唐女性的地位不高,送别宴上兰朵不在,王昌明也不太在意。

听到王昌明这样说,郑鹏没了疑问。

这个兰朵,老实说,比郭可棠还要难缠,她可不是一个安份的人。

王昌明突然开口问道:“差点忘了,郑乐正,送行的事,你哪里没问题吧?”

“没问题,今早还排练过,都安排好了。”郑鹏连忙说道。

“那就最好。”王昌明满意地点点头,然后拍马离开,忙其它的事去了。

李隆基不是送送而己,而是一送就送到距长安大约十五里的灞桥。

这里长安送别的“圣地”,很多人送行都是送到这里,然后折柳赠别,寄托不舍之情。

苏禄可汗是个“大唐通”,一看到灞桥到了,马上对李隆基行礼道:“陛下,古言说得好,送君千里,终需一别,请陛下留步。”

李隆基亲自送到这里,这已经是天大的面子,苏禄可汗也不敢再让李隆基再送。

今年情况有些特殊,边境有些不稳,吐蕃和大食勾搭在一起,大唐和吐蕃本来就是拉锯,现在再来多一个实力雄厚的大食,压力更大。

压力越大,就越突显突骑施的重要性。

吐蕃和大食,不知暗中写了多少信、派了多少人来劝突骑施与大唐划清界线,可苏禄可汗一直是严词拒绝,还主动上报朝廷,也就这种情况下,李隆基才会亲自送到灞桥。

李隆基点点头,翻身下马。

看到李隆基下马,苏禄可汗可不敢俯视着李隆基说话,看到跟着下马,跟着的将领、文武百官也纷纷下马。

“爱卿,你这马只能算中上,骑着它回安西,只怕吃不消。”李隆基下马后,突然开口说道。

小气啊,还是大唐的皇帝,临走时还要损自己几句?

“一时物色不到合适的马,只能将就了。”苏禄可汗有些郁闷地说。

四个蹄子输给两个木轮子,还输得口服心服,苏禄可汗还真没话说,特别是知道自家女儿还要诓那个郑副使。

李隆基哈哈一笑,把手中紫电惊雷的缰绳放到苏禄可汗地手里:“没合适的马,那朕这匹紫电惊雷就赠你了。”

“什么,陛下,这马赠给俺?”苏禄可汗吓了一跳,有些不敢相信地说。

“没错,正所宝剑赠英雄,红粉送佳人,紫电惊雷在朕手里,不能发挥它的长处,还不如赏给爱卿,助爱卿征战沙场。”李隆基一脸正色地说。

“这,这...”

苏禄可汗一直以为李隆基报前面输给自己的一箭之仇,没想到自己误会了。

要知道,紫电惊雷是李隆基最心爱的马。

203 苏禄可汗的感动

安禄可汗感动得不知说什么好,自己还以为李隆基小家子气,现在看来,简直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可汗,陛下金口已开,就不能再更改,再说这是陛下一番心意,快谢恩吧。”高力士在一旁劝说道。

“谢陛下。”苏禄可汗双手接过缰绳,边说边准备给李隆基行臣礼之礼。

李隆基伸手扶起正欲行礼的苏禄可汗,笑着说:“入之为臣,出之为将,这里不是朝堂,爱卿又穿着盔甲,不用行这么大的礼。”

“臣一定用陛下赏赐的紫电追雷马,守土御敌,绝不让吐蕃贼子的爪子伸入安西半寸。”苏禄一脸郑重地保证。

“好,安西有爱卿在,朕可高枕无忧矣。”李隆基高兴地说。

送别宴吃过,有什么话,从皇宫到灞桥十多里,君臣二人已经完了,看到时辰差不多,苏禄可汗恭恭敬敬地李隆基说:“陛下,时辰已到,臣是时候上路了,就此别过,望陛下保重龙体。”

“呵呵,爱卿,不急。”李隆基突然笑着摆摆手。

就在苏禄可汗疑惑时,郑鹏主动走上前:“见过苏禄可汗。”

“郑副使,客气了。”看到是郑鹏,苏禄可汗笑着回礼,没有昔日的狂傲。

前面觉得郑鹏是一个八品小乐正,一个喝多几杯就说话没边的人,没想到郑鹏却给他一个终生难忘的教训,苏禄可汗最佩服有能耐的人,对郑鹏也变得尊敬起来。

换一种角度来说,郑鹏也是强者。

郑鹏笑着说:“苏禄可汗不要急着走,陛下还有一份礼物要送给可汗。”

不待苏禄可汗发问,郑鹏拍拍手掌,很快,从驿站里走出一群天真可爱的孩子,走到官道的两边,然后大声地唱了起来: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

人生难得是欢聚,唯有别离多。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问君此去几时还,来时莫徘徊。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

一壶浊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

这些孩子手上没有鲜花,身上没有华丽的服饰,没有舞蹈伴奏,只有几根羌笛伴奏,就是孩子们的队列也不整齐,可是,当歌声响起时,没人聊天,没人说话,就是马匹也变得异常安静,这一刻,好像时光停滞,天地之间就只剩孩子们的天籁之音。

最优美的曲调,最动人的歌词,最容易渲染感情的羌笛,再用最真最纯的声音唱出来,极富感染力。

不仅仅是苏禄可汗听得入迷,就是姚崇、卢怀慎、张九龄等大臣,一个个听得目瞪口呆。

这一首歌,简直是绝了,绝到最挑剔的人都没法挑刺。

当最后一个音符落下,现在还是一边寂静。

“这,这是是什么歌?某还是第一次听到。”姚崇回过神,一脸震惊地说。

刑部尚书宋景也感叹道:“某也是第一次听到,不过此歌一出,想必很快就能时常听到。”

这么优美动人又意境深远的歌曲,一经传开,肯定很快就会传遍天下,到时无论是长亭外还古道边,人们送行时都会唱起这首歌。

不夸张地说,宋景有一个老朋友准备离开长安,到外地任职,听了这首歌,都有种快点学会,送行时给朋友唱的冲动。

新任礼部尚书沈既开口道:“这应是郑乐正所作的《送别》吧,陛下在苏禄可汗来之前,让几个教坊相互竞争,是左教坊脱颖而出,据说全靠郑乐正所作的新歌《送别》,也因为这首歌,郑乐正担任招待副使,刚刚这首歌,字里行间都是送别之情,嗯,八九不离十。”

又是郑乐正?

沈既的话音一落,不少人都把目光投向郑鹏。

大厉害了吧,这个郑鹏,简直就是全能,好像只要有出风头的事,哪哪都有他,一本《兰亭集》让他名满大江南北,来到长安,成了长安第一点花手,写出《赠薰儿姑娘》这种名流千古的诗,把林薰儿捧上平康坊第一花魁的同时,也让自己的名气水涨船高。

好不容易消停一点,一辆脚踏车替大唐挽回脸面,这还不算,又有一首叫送别的歌出炉,真是想不了红都难。

难怪陛下亲自下旨让一个小乐正担任接待副使,虽说资历太低,可凭一首《送别》,足矣。

张九龄看着郑鹏,眼里也现出几分佩服,不过很快又有几分可惜,郑鹏好像对科举兴致不高,自己也劝过他,可郑鹏根本不听,要不然,他就不会担任乐坊的小官。

起点太低,成就也堪忧。

大唐的官员在感叹时,苏禄可汗也被这首歌感动眼圈都有些红了,一脸郑重地对李隆基行半膝之礼:“这份礼物太厚重,臣愧不敢当。”

这次到长安面圣,大唐是礼仪之邦,每一个动作都有独特的含义,特别是送别这种场合,政治意义更是明显。

突骑施接受大唐的庇护,又替大唐效力,很多人眼中突骑施就是大唐眷养的打手,指哪打哪,可这首歌,歌意里是兄弟、知己般的送别,对苏禄可汗说,听到这首歌的感动,远比李隆基把心爱的马赏赐给自己大。

李隆基再一次亲自把苏禄可汗扶起,一脸郑重地说:“大唐和突骑施,可以说是一衣带水的盟友,更是患难与共的兄弟,回到安西后,爱卿要保重身子,注意安全,有什么委屈,只管给朕说,朕给你做主。”

“臣叩谢陛上。”苏禄可汗一脸感激地说。

这次来到大唐,李隆基给予最高的礼遇,把自己最喜欢的爱马相赠,亲自送到十里之外的灞桥,临了还唱出那么真诚、动人的送别之歌,触动苏禄可汗内心最深处的情感,此刻的他可是真情流露。

“要谢就谢郑乐正,这歌是他写的。”李隆基倒没有吞功劳,把郑鹏推在前面。

苏禄可汗有些感叹地说:“大唐果然是人才辈出,一个八品乐正也这般多才多艺。”

说到这里,苏禄可汗对郑鹏拱拱手说:“郑乐正,以后还有很多劳烦你的地方,请多担待。”

“哪里,哪里,这是某的荣幸。”郑鹏有些不明白苏禄可汗的话是什么意思,可还是很恭敬地说。

苏禄可汗的身份和地位摆在哪里,远甩郑鹏九条街不止,最重要的是,苏禄可汗是保卫大唐的一名军人,光是这一点就值得郑鹏敬重。

又是一番告别,苏禄可汗终于上马,大手一挥,率着三百手下,再一次在空旷的官道上纵马飞奔,没一会就消失在路的尽头。

为了让他走得顺畅,大唐再一次给他清路。

204 论功行赏

特别是最后那一首《送别》,深深地触动苏禄可汗的心。

“可汗,那个郑副使,真是多才多艺,虽说他让俺输了钱,可俺桑普还真是服他。”一名叫桑普的亲信,一边策马一边说道。

“是啊”苏禄可汗点点头:“大唐初期有天可汗李世民、长孙无忌、房玄龄、杜如晦、李靖、迟尉恭、程咬金等人才,开元初出了一个姚崇,现在又多了一个郑鹏,真是人才辈出,什么时候突骑施也出这么多人才,那该多好。”

一个光着头的将领笑着说:“可汗,看来你是被郡主的话打动了。”

苏禄可汗点点头说:“没错,兰朵说得对,突骑施是需要一些改变,不能再这般碌碌无为了。”

临行时,兰朵突然说留下,学习一下大唐,怎么才能让突骑施变得更强,苏禄可汗本来不同意,可最后还是让女儿说服。

好在,库罗也在长安,两人可以相互照顾,也是库罗的原因,苏禄可汗这才答应让兰朵留下,这也兰朵没有出现在队伍的原因。

一堆木头就赢了一匹极品好马,这对靠卖马为主要收入的突施骑来说,不是好消息,苏禄可汗很担忧,要是人人都骑那种脚踏车,大唐对马的需要减少,没人买马或马的价格下降,突骑施怎么应对?

也就是说,突骑施要寻找对策或另谋生计,到了不得不变的地步,把精明的兰朵留下来,说不定有意外的收获。

这个让人头疼的家伙,让她在这里祸害一下别人也好。

“可汗,你看,有人。”大约跑了十多里地,有个亲卫突然指着前面大声禀报。

“咦,你们看,那不是有王正使,鸿胪寺的王寺卿吗?”人群里有人眼尖,认出前面路边的人,是鸿胪寺卿王昌明。

苏禄可汗闻言抬眼一看,正是王昌明,连忙示意一众手下停马。

距离王昌明大约二丈远的地方,苏禄可汗从马上跃下,走到王昌明面前,笑着给他一个拥抱:“老朋友,还以为你不来呢。”

怎么回事,不是说王昌明身子不舒服,在家养病吗,怎么来了?

王昌明笑着说:“其它事好说,老朋友回安西,下次见面,还要很长时间呢,你说,能不来吗?”

“那是。”苏禄可汗附和地笑道。

两人也没什么离别煽情的话,就像两个老朋友在聊天。

聊了一会,王昌明上了候在一旁的马车,掀起马车的窗帘对苏禄可汗说:“老朋友,某还有事,就不远送了,祝你一路顺风。”

“好,也祝老朋友身体康健。”

王昌明指指前面那个小树林说:“老朋友,哪里有某送你的一点小礼物,上路前,不要忘记哦,珍重。”

“珍重。”

等王昌明走远,苏禄可汗开口说道:“走,我们去看看,这位老朋友到底卖什么关子。”

当苏禄可汗到前面的树林时,不由呆了一下:小树林里,系着几十匹好马,地上还有一堆武器,旁边还有二口箱子,好像装着一些首饰、玉石一类的贴身物品。

“咦,这不是俺的马吗?”

“巴尔,你看,那不是你典当掉的家传宝刀吗?”

“俺的马,怎么...在这里。”

“你们看,这里有好多钱,天啊。”

看到里面的马匹和物品,不少人大声地惊呼着。

苏禄可汗哪里还不明白怎么回事,一下子跳下马,对着长安的方向,三叩九拜,然后一脸郑重地说:“陛下放心,苏禄有生之年,绝不背叛大唐,如有违誓,有如此箭。”

说话间,从箭壶拿出一支箭,用力一拗,一下子把箭拗成二截。

这次比试,包括苏禄可汗在内,很多人陷了进去,有激进的把心爱的马和武器都典当了,以至有手下要骑驴回安西,太丢脸了,苏禄可汗也没给他们置买,而是先让他们吃些苦头,免得动不动就豪赌,打算在路上再置买,没想到大唐不声不响,把这些全部送了回来。‘

李隆基在宫中没赐还,在灞桥也没归还,最后交由王昌明以私人的名义尽数奉还,小心翼翼照顾着的苏禄可汗的面子。

有前面的感情基础,再加上这份感动,就是大唐的人不在这里,苏禄可汗还是忍不住表态。

表完态,苏禄可汗转过身,一脸严肃地看着自己麾下将士说:“最近正是多事之秋,俺知道,有不少人暗中游说你们,暗中给你们送钱、送女人,许下什么诺言,这话只说一次,墙头草不好做,三心二意的人,多不会有好下场,以前的事,既往不咎,要是以后再让俺知哪个勾结外人,休要怪俺不留情面了。”

堡垒最容易从内部攻破,一直以来,吐蕃很喜欢用金钱、美色引诱突骑施的将领,突骑施也曾闹过分裂,有部落投靠吐蕃,为了坚定自己的信念,苏禄可汗给手下表明自己的态度和立场。

众人很少看到自家可汗这样认真,一个个忙大声应下。

就在苏禄可汗表态时,李隆基骑着马信步而行,与一众大臣边走边议事。

礼部尚书沈既开口说:“陛下亲自到灞桥送行,臣看苏禄可汗的神色,被陛下的真诚打动,为子大唐的长治久安,有劳陛下了。”

“臣也没想到陛下会送到这么远”姚崇有些惊讶地说。

大唐是开朝上国,突骑施和大唐的关系,说是同盟,其实突骑施是大唐的附属,以李隆基的身份,能送出宫门已经很给面子,没想到李隆基一口气送到灞桥,这不是君臣商量的结果,而是李隆基临时起意。

这也是李隆基没坐龙辇的原因。

李隆基眼角微微扫了一下跟在远处的郑鹏,一脸沉稳地说:“苏禄可汗功苦功高,突骑施为安西的繁荣稳定,作出很大的努力和牺牲,理应给予他们最高的待遇。”

有半截话李隆基没说出来:自己这么一送,换来苏禄可汗的效忠,换来突骑施二十万控弦之士的死心塌地,绝对值了。

这话是郑鹏汇报时跟李隆基说的,李隆基一听就上了心。

不良人不仅低调,效率也很高,在长安布满眼线,突骑施使团上下输得快破产的事,自然瞒不过李隆基,这件事王昌明也有汇报,当时李隆基就决定补回突骑施将士的损失。

怎么也不能让他们带着对大唐的怨恨回到安西,为了照顾安禄可汗的面子,这才有王昌明不出席送别宴,而是在灞桥前面等苏禄可汗的事。

作为副使,郑鹏向李隆基汇报了几次,还替李隆基出了不少主意。

郑鹏本想让李隆基也跟着唱的,这样更感人,可这事王昌明知道了,死活不同意,高力士也认为,李隆基能送到灞桥已经破格,身为一国之君给别人唱歌,传出去有辱国体,最后只让那些孩子唱。

虽说李隆基有空闲时,没少在梨园穿着戏服唱戏,来一把唱曲的瘾,但地方不同,影响也不一样。

关上门,想干什么都行。

姚崇也发表意见:“这次招待,可以说收了突骑施将士的心,这是好事,其实最让人惊喜的,是郑乐正的那首《送别》,某看到苏禄可汗都激动得眼圈都红了。”

“是一首好歌,某听后,不由想起远方的故友。”宋景也表态。

高力士笑嘻嘻地说:“陛下,这次接待完满成功,郑乐正功不可没,老奴提议,应对鸿胪寺,特别是郑乐正论功行赏。”

李隆基的心情不错,当场就吩咐:“传郑鹏。”

高力士闻言大声叫道:“陛下有旨,传郑乐正上前晋见。”

205 皇帝也是心机BOY

“微臣参见陛下。”郑鹏一直跟在李隆基的身后,听到的高力士传召,连忙上前参拜。

郑鹏有些纳闷,在灞桥不召见,都到朱雀大街上了,也不回宫召见,突然在大街上就要召见自己,还当着这么多人,不得不说,做皇帝,可以任性。

“爱卿平身”李隆基微笑着说。

郑鹏行礼时,偷偷四周望一眼,只见目光所到之处,全是围观的百姓。

皇帝出宫,还在朱雀大街上召见臣子,这可是一件新鲜事,在古代没什么娱乐的百姓,一下子围了里三层外三层。

郑鹏注意到,老百姓看到皇帝,不是想像中跪成一片,高喊着万岁,老百姓有的跪下行礼,有的作躬,有的行注目礼,还有的悄然走开,这是传说中的敬而不畏。

禁卫和武候们也不训斥,只是密切留意四周的动静,有意无意在李隆基的四周筑起人墙。

虽说下跪的人不是很多,但从老百姓的眼中,还是看到他们对李隆基的敬重和认可。

郑鹏谢过后,这才站了起来。

李隆基看着郑鹏,开口说道:“这次接待苏禄可汗,郑爱卿作为接待副使,任务完成得非常出色,就是苏禄可汗也表示满意,朕要好好赏你,郑爱卿想要什么赏赐?”

这个李隆基,又在开空头支票了。

自己真想要,可他嘴上说说罢了,又不是真给,郑鹏心想道:自己想位极人臣、想富可敌国、想美女环绕,可李隆基答应吗?说不定万金又给一万文钱,千亩良田实得几亩旱地。

唉,做皇帝的就是这样爱面子,而郑鹏也不能说真心话,要得少没意义,要得多,说不定自己又成文人雅士攻击的对象,说自己狂妄、贪得无厌。

“食君之禄,担君之忧,这是微臣的份内事,不敢奢求陛下封赏。”郑鹏中规中矩地说。

李隆基微微一笑,好像对郑鹏识大体、知分寸表示满意,话音一转,突然开口道:“娉娉袅袅十三余,豆蔻梢头二月初,春风十里平康路,卷上珠帘皆不如。这首诗,是爱卿写的吧?”

“回陛下的话,是。”郑鹏有些摸不着头脑地说。

这算什么意思,刚刚还问自己要什么封赏,可转眼又背起这首诗,要知这首诗就是写给林薰儿的,李隆基这时候提这件事,不会说参加那种宴会不合适,身为朝廷官员写诗捧妓女有失身份,然后来个功过相抵吧?

众目睽睽说出的话,就是抵赖也没用,郑鹏老老实实地认了。

在皇帝面前,可讲不了道理。

姚崇有些奇怪地看着李隆基,轻皱着眉头:他想不明白为什么在这里召见郑鹏,李隆基是皇帝,他想在哪里召见臣子不是问题,这次接待苏禄可汗的工作做得非常出色,极大地安抚了苏禄可汗的心,在大食和吐蕃动作频频之际,安抚好麾下有二十万控弦之士的苏禄可汗,有非常大的意义,郑鹏的功劳可以排在首位,给些赏赐无可非。

但是,君臣二人,在大庭广众下,在朱雀大街上,谈论一个青楼女子,似有不妥吧,传出去,还以为皇帝有多好&色呢。

正想提醒,突然看到一旁的高力士不着痕迹地轻轻摇了摇头,姚崇很快就改变了主意,站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就像前面什么也没听到。

作为一个宰相,需要耳目通明,也得搞好人际关系,姚崇是李隆基最信任的外臣,而高力士士是李隆基最信任的内臣,为了自个的需要,高力士和姚崇的关系很好。

高力士都暗示了,姚崇也就聪明选择闭口。

李隆基说话声很哄亮,很多大臣和百姓都听到,一个个都饶有兴趣地看着郑鹏,一些站得远的百姓,还小声议论起来:

“那首诗做得真好,郑乐正真是才华横溢。”

“一首诗就林薰儿推上第一花魁的位置,长安没谁了。”

“当日薰儿姑娘还跟郑公子表白呢,真是敢爱敢恨。”

“平康坊对郑公子表白的多了去,做男人能做到郑公子这种境界,就是死了也值。”

“可惜,薰儿姑娘被神秘人赎走,若不然,肯定成为一段名流千古的佳话。”

“对,对,对,可惜啊,当日薰儿的身份太高,郑公子只是一个小乐正,能有多少俸禄?”

众人议论纷纷,都替郑鹏婉惜。

此时,李隆基再次开口:“朕一向赏罚分明,做得好,自然要赏,要不就寒了天下臣民的心。”

说到这里,给高力士一个眼色,高力士马上会意,大声喊道:“鸿胪寺乐正郑鹏,上前听封。”

不会吧,在这里听封:

郑鹏有些惊愕,不过很快还是依礼跪下:“臣在。”

李隆基轻轻摸了一下美须,又环视一个个伸长耳朵倾听的臣民,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易的微笑,这才开口道:“郑爱卿,你担任接待副使,做得很好,不仅让苏禄可汗感到满意,还维持大唐的声誉,深慰朕意,现升你为左教坊判官,望爱卿再接再励,多创作像《送别》这样的好歌。”

“皇恩荡浩,谢主隆恩。”郑鹏心中一喜,连忙行礼。

乐正只是一个八品下的小官,而判官可是五品,从八品升到五品,一下子升了三个品阶,一下子晋了十多级之多。

速度堪称火箭。

郑鹏谢恩的时候注意到,无论是姚崇还是宋景,都是面带微笑,平日那些喜欢挑刺的言官们,也没人跳出来指责李隆基逾制,这官一升就升了三个品阶啊。

转而一想,郑鹏很快就想明白了:教坊脱离礼部后,显得有些不伦不类,有点像皇帝自娱自乐的地方,官大官小没关系,反正手里也没实权,就让皇帝“玩”着去。

再说教坊的官制就那样,由郑鹏帮一个左教坊判官,总比那些贱籍的人强多了。

郑鹏怎么也算出自荥阳郑氏,名门大族不反感;有秀才身份,文人有认同感,才华就不用再证明,一首《送别》,更是把他的音乐天份表现出来。

于是,李隆基把郑鹏连升十多级,也没人反对。

就是傻的都知,李隆基把接待副使交给一个八品小乐正,这是要升郑鹏官的信号。

一个无关要紧的乐官,没人会傻到这个时候惹李隆基不高兴。

李隆基哈哈一笑,摆摆手说:“郑爱卿不要急着谢恩,朕还没说完呢。”

“微臣失仪,请陛下恕罪。”郑鹏没有半句争辩,马上请罪。

“都说君子有成人之美,朕是君主,君主也有成人之美。”说到这里,李隆基笑着说:“郑爱卿与薰儿姑娘的事,朕知道也被尔等真情所感动,爱卿为挽回大唐颜面,亲自上阵比试,日晒雨淋也在所不惜,就在比试当日,朕就想好好赏赐你,一时不知赏什么好,无意中看到这首《赠薰儿姑娘》的诗。”

“朕命人寻回了薰儿姑娘,现在把薰儿姑娘赏给你,以解爱卿的相思之苦。”

说到这里,李隆基拍拍手掌,好像变戏法一样,有禁卫开路,一个穿着粉色襦裙的女子,在婢女的搀扶下,款款而来。

郑鹏一看来人,眼都瞪大了:林薰儿。

几个月不见,林薰儿长得高了一些,像她这种年纪,还在发育阶段,长身子很正常,除了长高一些,她的面容还是那么清秀,气质还是那么出众,远远看去,宛如不食人间烟火精灵,又像跌落凡尘的仙子。

魁力只增不减。

“这,这不是春风楼的林薰儿姑娘吗?”

“平康坊第一花魁,果然名不虚传。”

“真不愧是春风十里平康路,卷起珠帘皆不如的美人。”

“陛下真是太有心了,成全一对痴男怨女。”

“好一句君王也有成人之美,今日的事传出去,必定又是一段流传千古的佳话。”

“郑乐正,不对,应叫郑判官才对,郑判官真是幸运,得到陛下这般看重。”

众人议论纷纷,郑鹏闻言,一时内心百感交感,忍不住偷偷看了李隆基一眼,只见李隆基骑在马上,昂着头,挺着腰,眼里闪着神采,嘴角流露出掩饰不住的笑意,那种洋洋自得的表情,就像一个得到喜欢玩具的孩子。

皇帝也是有血有肉、有喜怒哀乐的人啊,郑鹏终于明白李隆基的小算盘。

李隆基很聪明能干,在登上皇位初期,兢兢业业,开元盛世就是对他努力的最大褒奖,但李隆基有一个爱好,就是喜欢音乐,包括戏曲,为此还创立了一个梨园,亲自教授弟子,有时兴致一来,脱下龙袍,穿上戏袍,亲自唱上一曲。

才子佳人的戏多人喜欢看,不用说,多人看也容易出名,李隆基花了那么多心思,又是找回林薰儿,又是在朱雀大街对自己进行封赏,成全一对才子佳人,有种为戏曲准备绝佳的题材的嫌疑。

编成戏曲后,以后只要一演出,有成人之美的李隆基就会以正面形象出现,并随着戏曲流传千古,这可是多大的荣耀。

郑鹏一阵恶寒:没想到,李隆基也是一个心机BOY。

206 赚了一个美女

郑鹏都惊呆了,没想到堂堂一个皇帝,竟然还有这种小心思。

林薰儿早就看到郑鹏了,走过来时,目睹郑鹏看到自己呆若木鸡的样子,只见她眼里露出妩媚的光芒,嘴角微微向上扬,好像对郑鹏的表情很满意。

这样显得自己的魅力很高。

“民女林薰儿,拜见陛下。”林薰儿走到李隆基面前,恭恭敬敬地跪下。

“免礼”李隆基开口道:“林薰儿,把你赐给左教坊判官郑鹏,你可愿意?”

林薰儿毫不犹豫地说:“能伺候郑判官,是民女的福份。”

答应得还真快,说话的时候,还忍不住轻轻瞄了郑鹏一眼。

眼中满满都是绵绵的情意。

高力士看到郑鹏还一脸吃惊地样子,忍不住笑着提醒道:“陛下,你看,郑判官都惊喜得说不出话来了。”

说完,马上提醒道:“郑判官,还不谢恩?”

郑鹏看了看一脸“阴谋得逞”的李隆基,又看看一旁欲笑还羞的林薰儿,然后一脸感激地对李隆基行了一个大礼:“皇恩浩荡,微臣愧不敢当,谢陛下成全。”

为了让自己成为“君主也有成人之美”的主角,李隆基不仅在朱雀大街开始封赏,就是林薰儿也早早在这里候着,配合他出演这一出。

身为青楼女子,林薰儿是贱籍,刚刚拜见时李隆基时自称是民女,而不是贱女,这个称呼说明一件事,李隆基把成人之美做到底,顺便帮林薰儿脱了贱籍。

这种时候,郑鹏哪能不识趣,再说林薰儿也是自己喜欢类型,现在一文不花就来到自己身边,简直就爽呆了。

如果说这是李隆基的阴谋,那就让这种“阴谋”来得更多一些吧。

“平身”李隆基笑着说:“郑爱卿,你心中那位佳人就在身旁,怎么,还要怠慢佳人吗?”

郑鹏走过去,看着低着脸、微涨红着脸的林薰儿,轻轻地拉着她的手说:“薰儿姑娘,我们又见面了。”

林薰儿的俏脸更红,只感到郑鹏的手那热,那种热量从自己的手传到身体内,小心脏砰然加速,好像一只蹦蹦跳跳的兔子一样,那嫩长白皙的脖子都红了。

当着这么多人,特别是当着皇帝和文武百官面前被喜欢的人拉手,就是一向落落大方的林薰儿,也有了一种淡淡的羞涩,然后就是满满的幸福。

进了青楼,等于入了火坑,从此生死不由人,林薰儿没想到自己会被一个太监带走,更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不仅脱去奴籍,还能跟心仪的人在一起。

简直有一种做梦的感觉,。

如果这是一场梦,林薰儿宁愿这梦永远不要醒来。

脑里思如电转,可林薰儿不敢怠慢,半蹲着向郑鹏行礼:“婢子见过小郎君。”

林薰儿的出身不好,就是脱了奴籍,也不宜成为正妻,李隆基前面说得很清楚,让林薰儿好好伺候郑鹏。

也就是说,郑鹏是主,林薰儿是仆,主仆不能混淆。

“不必多礼”郑鹏微微一笑,然后小声地说:“有事晚些再说,我们先去谢恩吧。”

林薰儿轻轻点点头。

很快,郑鹏携着林薰儿,双双跪在李隆基面前:“没有陛下的成全,微臣与薰儿姑娘也不会破镜重圆,皇恩浩荡,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林薰儿也跟着说:“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万岁”一词本来不是皇帝专用,在西周、春秋时,“万年无疆”、“眉寿无疆”等是人们常用的颂词和祝福语。

至于“万万岁”的来历,则来自一个故事。

相传武则天称帝后,特别喜欢别人吹捧她,藉以抬高自己的“名不正”的地位,但她又不好直言。一天,她在金銮殿召集翰林院众学士出题答对。她脱口出了上题:“玉女河边敲叭梆,叭梆!叭梆!叭叭梆!”

众学士搜肠括肚对答了几十句,武后都不满意,直觉得扫兴。这时,有位惯于奉承的学士看出了她的心思,忙吟道:“金銮殿前呼万岁,万岁!万岁!万万岁!”武后兴高采烈,推为杰作。从此,“万万岁”一词便流传于朝野之上了。

李隆基做得这么足,虽说有些“小心机”,但郑鹏对他还是非常感激。

不就喜欢名利,看在他替自己省下一大笔钱的份上,就给足他面子。

这时围观的百姓才明白皇帝要干什么,一时间感叹声四起:

“郑判官真是太幸运了,写一首诗就赚了一个绝色美人。”

“废话,人家是大才子,别眼红人家,等你也能写出那么好诗再说这种话。”

“陛下宅心仁厚,成全了一对痴男怨女,真是功德无量。”

“两人真是郎才女貌,地设天造。”

“郑判官的才华横溢、风流傥党,薰儿姑娘的色艺双全、敢爱敢恨,陛下的君主也有成人之美,今日过后,世上又多了一段佳话。”

众人议论纷纷,不少人向李隆基投以钦敬的眼神,李隆基表面不动声色,内心却暗暗得意,闻言摆摆手说:“好了,郑爱卿,想必你有很多话要对佳人诉说,就不必回衙门报到了,回吧。”

郑鹏再一次谢恩后,从众多羡慕的目光,一手把林薰儿抱上自己的马,两人共骑一匹马,轻轻一拍,携美回家。

这一天,还真是多波折,不过还不错,升了官,还抱回一个俏佳人。

也算是了却自己的一个遗憾。

一出好戏唱完,李隆基回到龙辇,在高力士的陪伴下,径直回宫。

“力士,朕在朱雀大街就赏赐,是不是显得不够庄重?”李隆基突然开口道。

临时封赏,可连人都提前准备好,现在想想,显得有些刻意。

这件事是高力士一手策划,闻言马上解释说:“陛下,老奴觉得非常合适,郑鹏只是一个八品乐正,还是一个乐官,按例不能上朝,再说在朝堂那种庄严肃穆的地方,说这种事不太合适,说不定引起言官的不满。”

“在宫外封赏,看起来有些刻意,可换一种角度来说,反而显得陛下有心,关注民生,体贴民情,爱护臣子,郑判官肯定能体会陛下的用心良苦。”

说到这里,高力士有些得意地说:“陛下,你看到没有,郑鹏那小子,看林薰儿眼珠都不会动了,想想也是,爱慕的人,还是没了音讯的心上人突然出现在面前,心里的震惊难以形容,这不,文武百官、老百姓个个都叫好,就是那些言官,也没一个表示反对,庄重应在朝堂之上,现在嘛,陛下亲民就足矣。”

一番话,说有入情入理,李隆基闻言,脸上的笑意更盛,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207 三个女人一台戏

“兰朵,我的好乌阿度,你还是一个女孩子,这样不太好吧?”库罗骑在马上,有点愁眉苦脸地说。

赫赫有名有的葛罗禄勇士,号称天山下的飞鹰,库罗一直是族人的骄傲,然而,此刻他骑在马上,有点不情愿地向前走,原因很简单,马的缰绳在兰朵手里,由兰朵拉着向前走。

“库罗阿哈,有什么不好”兰朵一脸不以为然地说:“为了我们突骑施,我愿意奉献我的性命,这点算什么,你可不要忘了,以前你说过,无论做什么事,你都会帮我的,天神在上,这话你有没有说过?”

“...有。”库罗有些无奈地说。

“葛罗禄族几次被人攻打、偷袭,有一次差为被灭族,是我阿爸率领突骑施的勇士,一次次帮你们化险为夷,你们曾经承诺过,只要我们突骑施有需要,你们会没有保留地帮助,天神在上,这话你说过没有?”

“...有。”

兰朵有些得意洋洋地说:“这就行了,又不是让你做违背良心的事,记住,一会你多配合一点。”

“...我的好兰朵,全听你的,行了吧。”库罗一脸郁闷地说。

“那还差不多,嘻嘻,我就知库罗阿哈是一个言而有信的人。”兰朵脸上露出胜利的微笑,眉开眼笑地说。

兰朵得意地骑在马上笑时,林薰儿也在马背上暗暗窃笑,不过她不是一个人骑马,而是跟郑鹏共骑一匹马。

轻轻靠着郑鹏结实的胸膛,林薰儿有一种恍然在梦中的感觉。

被一个太监带走,先是以为被哪位王爷或皇子看中,没想到被带走后,就被安排在一间幽静的小院,有一个小婢侍候,除了不能出门,其它的没有限制,一直以为被哪位权贵眷养,没想到今天突然被要求细心打扮,直到坐上车时,太监这才说出实情:奴籍已脱,将会被皇帝赏赐给郑鹏。

直至此刻,林薰儿感到好像做梦一样。

好像一天之间,自己的命运就截然不同。

突然间,林薰儿整个人楞了一下,好不容易褪下去的红晕又爬上俏脸,不知什么时候,好像被什么硬硬的东西顶着,还以为是郑鹏的武器碰到自己,刚想开口,突然想着郑鹏并没有携带武器,聪颖的她很快就想明白什么回事,一下子就脸红了。

郑鹏经常去平康坊饮酒作乐,但从没有留宿,也没听说他哪个女生亲近,很多姐妹还暗中议论郑鹏是不是有某种特殊癖好,感觉到郑鹏这种反应,林薰儿有种又羞又喜的感觉。

排除某种可能,也间接表明自己有魅力。

犹豫一下,林薰儿小声地说:“小郎君...”

“薰儿姑娘,不用叫小郎君,要是不介意,叫我少爷就好。”郑鹏开口道。

林薰儿轻咬着嘴唇,有些羞涩地说:“少爷,其实不用那么心急,奴家都是少爷的人,骑马小心路人...”

郑鹏面色一红,有些尴尬地说:“不急,就是...一时高兴,忘记控制速度,不是薰儿姑娘想像的那样。”

平日一直忍着憋着,自己又不是柳下惠,抱着这么漂亮的女子,没点反应才是另类。

骑得快一点,那是刚才一高兴,都忘了请马车,大唐虽说作风开放,可一男一女在大街上共乘一匹马,有点张扬,再说郑鹏还小有名气,路上不时有人指指点点,心急一下,想走快一点,没想到被林薰儿误会自己着急色。

这误会有些大。

嘴上说不是,下身却很诚实,特别是那句的“奴家是少爷的人”,从一个绝色美女口中说出这种话,作为一个正常的男人,听到不动心就真有问题。

林薰儿低头掩嘴一笑的,也不说话。

好像越解释就越说不清,郑鹏也懒得解释,反而把林薰儿抱得更紧,好好享受投怀送抱的滋味。

好在,从朱雀大街回到宣阳坊并不远,郑鹏一会儿就到了。

“少爷,你回来啦,咦,这位是...薰儿姑娘?”阿福一看到郑鹏回来,马上哭丧着脸着冲上来,突然看到郑鹏怀里的美女,一时间说话都有些结结巴巴了。

郑鹏去春风楼,阿福跟着去了几次,对林薰儿算是如雷贯耳,一眼就认出来了。

林薰儿淡然一笑,不说话。

郑鹏正想说二句,突然看到阿福面上有一个清淅的巴掌印,连忙问道:“脸上是怎么回事,本少爷不在,你跟阿寿打架了?”

不提还好,一提阿福眼中都闪着了泪光,一脸委屈地说:“少爷,库罗公子把那个突骑施的郡主带来,兰朵郡主一来,就把西厢那间房子占了,说那房间归她,小的东西全被清了出来,因为没有少爷的吩咐,小的就拦住她,说等少爷回来再说,没料到她扬手就打了我一嘴巴,还说我是狗仗人势。”

“什么,兰朵郡主,我二哥带来的?”郑鹏吃惊地说。

“是啊,少爷要是不信,你可以去看看,还在西厢收拾房间呢。”

这次送行的队伍没看到兰朵,郑鹏以为她输了不好意思,提前上路,要不就是像来的时候一样,女扮男装混在使团中,没想到跑到这里来。

二哥库罗也来了。

郑鹏跳下马,一边抱林薰儿下马,一边问道:“阿福,你没对人家动手动脚吧?”

要是看到别人漂亮,一时忍不住动手动脚,那被打也活该。

“少爷,那可是郡主,还是库罗公子带来的,就是借小的十个狗胆也不敢起这心,躲还来不及呢,哪敢惹她。”阿福一脸冤枉地说。

“不是就好,走,某倒要看看,这位郡主要干什么。”

自己的人被打,库罗和兰朵在里面,郑鹏自然要搞清到底发生什么回事。

“少爷,奴家要不要回避一下?”林薰儿小声地问道。

郑鹏干脆地说:“不用,跟着就行。”

也不是什么大宅子,也就是三间正房的小宅子,避也避不到哪里去,库罗以前笑过自己,说不要再打林薰儿的主意,像她这种摇钱树是不可能给郑鹏拿下,正好他在,带林薰儿去,一来可以显摆一下,二来也为自己正名。

一行人进了门,黄三看到郑鹏回来,好像看到救星一样,一脸兴奋地说:“少爷,你可算回来了。”

“嗯,回来了,没事吧?”郑鹏随口问道。

黄三没说话,只是朝西厢的方向使了一个眼色。

郑鹏刚想去西厢,听到的动静的库罗匆匆忙忙地走出来,人还没到,声音已经到了:“三弟。”

库罗走出来,一看到林薰儿,整个人呆了一下,然后吃惊地说:“这,这不是薰儿姑娘吗,怎么,她在这里?”

郑鹏和林薰儿的事,全长安皆知,库罗和郭子仪也讨论过这件事,还暗中派人去寻找,要是找到人,就想办法拿下,给郑鹏一个惊喜,毕竟郑鹏对两人太好,可惜一直找不到人,没想到郑鹏今天把人带回来了。

“奴家见过库罗公子。”林薰儿一脸恭敬地行礼。

郑鹏和库罗以兄弟相称,说明库罗的地位很高,林薰儿也不敢怠慢。

“客气,客气,请起”库罗高兴地说:“看到薰儿姑娘在这里,俺真替二位高兴。”

“这次算是立了功,陛下体恤某,成全了这一桩美事,所以就在一起了”郑鹏简单地解释一下,然后惊讶地问道:“二哥,你怎么在这里?”

阿福说库罗把兰朵带来,那兰朵一来还霸占了西厢,这是怎么回事?

郑鹏一脑子的疑问,可这种场合也不能冲着库罗焦急,只能慢慢来。

一提起这事,库罗脸色一白,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拍拍郑鹏的肩膀说:“三弟,有些事你二哥也是迫不得已,这事是我错了,你多担待,晚点再给你赔罪。”

不等郑鹏发问,库罗好像想什么一样,焦急地说:“看我这记性,约好大哥去找人比武的,快迟到了,三弟不用送了,晚点再聚。”

库罗说完,撒腿一阵风似的往外跑,很快就冲出大门,消失在郑鹏眼前。

郑鹏气得脸都直抽抽:这家伙,给自己弄了一个大麻烦,一看到自己回来就跑,这算是甩锅还是躲避,也太坑人了吧。

跑得还真快。

“少爷,现在怎么办?”黄三有些发呆地说。

能怎么办,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先弄清怎么回事再说。

郑鹏没说话,转身向西厢走去。

说是西厢,其实就是大厅左边的房间,郑鹏还没到,就听到兰朵吩咐下人的声音:

“那花瓶摆这边。”

“擦干净一点,一点灰都不留。”

“被子先不要打开,免得弄脏,里面的东西全扔出去,别人用过的,一件也不要留。”

.....

来到西厢,只见门口堆着一堆东西,还有几件衣裳扔在上面,不用说,这是阿福的东西。

这是租来的地方,不用太正式,郑鹏挑了正房住下,其它的地方就阿福他们自己解决,阿福运气不错,挑了一间大房,没想到让兰朵强行霸占。

郑鹏有些惊讶地走进去,一进去就看到面容精致、高材高挑的兰朵正在指点着一个婢子干活,听到有动动静,兰朵扭头一看,正好看到郑鹏。

“郑副使,你回得还真早。”兰朵笑逐颜开地说。

那语气,平和镇定,没有丝毫慌乱,好像是跟一个相识多年的老朋友打招呼,给人感觉她本应就在这里一样。

没有丝毫不请自来、鹊巢鸠占的感觉。

心还真大,这位突骑施骑郡主,到底要干什么?

“不知郡主驾临,有失远迎。”郑鹏拱拱手,算是行礼。

自己也算是五品官,兰朵只是一个部落的郡主,也不用跟行太大的礼。

“郑副使不必客气,本郡主来的时候你不在,不能远迎也在情理之中。”兰朵笑着说道。

寒一个,自己跟她客气,可她不跟自己客气,弄得她像她才是主人一样。

郑鹏忍不住问道:“郡主,你这是...要干什么?”

又扫地又铺被,正主来了,也不解释一下?

兰朵不以为意地说:“郑副使,知会你一声,本郡主决定在这里住下了。”

不会吧,真在这里住下?

什么知会一声,这是自己租的房子,你决定就行?我可还没同意呢。

郑鹏刚想说话,突然有人大声地说:“郡主,这是我家少爷的地方,不是驿馆,不是你想来就来的?”

这声音有点熟悉,郑鹏扭头一看,一下子眼睛瞪大,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说话的是小音,这小妮子什么时候来的?

怎么回事,平日这宅子是清一色的男子,今日一下子多了三个女人,还都是要住下的哪种。

208 强词夺理的兰朵

兰朵毫不相让地指着小香说:“少爷?原来你是郑鹏的婢子,你家主人都没说话,哪里轮得到你说话,真是没大没小。”

小香一下子语塞,张张嘴,都不知说什么好。

刚刚来到,就听阿福说有个突骑施的郡主在闹事,小香一听急了,二话不说,马上冲进去,听到兰朵指责自家少爷,想都不想就帮郑鹏出头。

看不惯兰朵嚣张的样子,小香马上反驳道:“我家少爷懒得跟你这种人说话,也没说不让我说,至于轮没轮到我说话,是少爷说了算,与你无关。”

“好一个牙尖嘴利的丫头,大唐的下人,都是这般没规矩的吗?”兰朵冷笑地说。

小香还想说什么,一旁的阿军反应过来,连忙把她架开。

兰朵可不是普通人,她是突骑施的郡主,现在特殊时期,朝廷上下对突骑施非常看重,郑鹏都得这位郡主客气,小香行为很不明智。

“咦,好热闹”这时陪小香一起来的郭可棠,看看有些吃惊地看看跟郑鹏身边低头善眼、一脸温驯的林薰儿,又看看房间内的兰朵,然后感概地说:“还以郑公子一个人在长安寂莫呢,没想到真是桃花朵朵开。”

还没来前,听手下说,郑鹏在长安,就是婢女也没一名,郭可棠以为郑鹏用不习惯别的婢女,这才答应小香的要求,没想到现在一看,自己完全想错了。

跟在郑鹏后面的美女,面容清秀,气质出众,是一等一的美女,而房间那个有异域风情的女子,还是郡主,无论是容颜还是身材都堪称完美,两人都给郭可棠一种惊艳的感觉。

郭可棠自认自己也是百里挑一的美女,可一看到林薰儿和兰朵,心里有一种自愧不如的感觉。

郑鹏这家伙,太厉害了吧,来长安不到一年,没有靠山,也没求郭家给他打点门路,凭一己之力进入官场,刚刚听阿福说,官都做到了五品,身边还有两个如花似玉的大美女。

兰朵看有些不屑地看着郑鹏:“坊间都说郑副使洁身自好,没想到这么多红颜知己,表面一套背后一套,郑副使还真有一套。”

林薰儿没说话,不过看郑鹏的目光,明显有些异样。

几个女的你一言我一语,郑鹏也说不上话,都让她们说得脑袋都大了,连忙说:“慢着,先停一下。”

等众人停下后,郑鹏对郭可棠拱拱手说:“郭小姐远道而来,真是有失所迎,真是不巧,现在有点小事,一会再跟你聊,不如先用一些茶水糕点吧。”

不用郑鹏吩咐,黄三马上笑着说:“郭小姐,这边请。”

“那好吧,不急,郑公子先处理好俗事,不急,真不急。”郭可棠一脸体谅地说。

郭可棠一走,阿军把小香也拖走,林薰儿也在郑鹏的示意下,跟着走了,很快,西厢只有兰朵主仆和郑鹏,还有远远等着吩咐的阿寿。

郑鹏看着兰朵,忍不住开口问道:“郡主,你这是...”

“没看到吗,收拾房间、清理杂物,铺床叠被,郑副使不是我说你,你赚的钱不少啊,怎么住得这么差,不敢住大宅子,不敢请婢女,平日去平康坊也舍不得过夜,这是你们中原人说的,财不露白,对吗?”

“也不是,主要是我这个懒,等等”郑鹏有些头痛地说:“郡主,你是说,你在这里收拾房间,铺床,谁要住这里?”

兰朵像一只骄傲的孔雀一样昂着头说:“自然是本郡主了,怎么样,荣幸吧?”

还真直接,不请自来,难得她还说得这般理直气壮,郑鹏还真是服了。

“郡主,不太合适吧,你要住,可以住驿馆啊,这里太简陋了。”

“没关系,我不介意。”

学得真快,刚来的时候,跟库罗一样,一口一个“俺”,说着说着就说成“我”了,郑鹏顾不得感叹,连忙劝说:“我们这里有句话,叫男女授授不亲,郡主住在这里,对你声誉不好。”

兰朵不介意,可郑鹏介意啊,现在正是“事业上升期”,名声对一个官员来说很重要,家里突然多了一个郡主,不知外人说什么闲话。

“我不在乎,让他们说着去。”兰朵一脸不在乎地说。

郑鹏终于忍不住了:“郡主,某这里地方小,不够住,还请你搬到其它地方吧。”

用一千文铜钱而戏弄了自己,还骗吃骗喝,比自己还无法无天,郑鹏可不敢跟这妞多接触。

要是哪天心情不好,跑到李隆基面前一哭,说自己非礼她,那就是黄泥掉到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了。

玫瑰虽好,可一旦被刺勾到,会受伤的。

“我不嫌弃这里,你还嫌弃我?”兰朵一脸吃惊地说。

郑鹏解释道:“也不是嫌弃,可能是风俗习惯不同吧,在我们这里,只有亲人或夫妻才住在一起,要不然会惹人非议的。”

“不会啊”兰朵还是笑着说:“你跟库罗阿哈结为兄弟,而我跟也是库罗的乌阿度,也就是妹妹,算起来,我们也是亲人,至于夫妻嘛”

说到这里,兰朵上下打量了郑鹏一眼,开口说道:“我喜欢大英雄,不喜欢文弱书生,如果郑副使多努力,可以考虑给你一个机会。”

这样也行?

马背上长大的女子,天生就带着一股豪迈之气,像男女之间的事,竟然落落大方地说出来,这让郑鹏有些无言,特别是说之前,还打量了郑鹏一眼,眼中明显带有嫌弃的神色啊。

换着大唐的女子,哪敢这样说话。

“就算是亲人,住这里总得一个好的理由吧,在你们突骑施,也不能想睡哪就睡哪,对吧?”

兰朵理直气壮地说:“郑副使,你跟我阿合,也就你二哥库罗结为兄弟,对吧?”

“对。”

“你们一起经营买卖?”

“是吧。”

“库罗阿哈要参加明年的武举,没时间参与工作和管理,没错吧?”

“...没错。”

兰朵笑逐颜开地说:“那不就完了吗,库罗阿哈没空,就邀请我作为他的代表,一来可以尽一份力,二来也可以监督,免得帐目对不上,郑副使,这个理由可以吗?”

不会吧,郑鹏一下子傻眼了:自己出技术出本钱,算是给兄弟谋点福利,这一点也给兰朵利用上?

监个屁,要是自己想赚钱,完全可以一个人吃独食,用得这么麻烦吗?

难怪库罗一看到自己,一脸慌乱,没说二句就急急脚地跑掉,原来他是无脸见自己,于是来个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也不怪他,要知郑鹏算很聪明的了,还是中了兰朵的招,单纯耿直的库罗,更不是这个小魔女的对手。

郑鹏刚想说就是做代表、就是监督也不用住在这里的时候,兰朵直接推着郑鹏出去:“郑副使,你刚刚都说了,男女授授不亲,这里是我的闺房,你还是先避嫌一下吧。”

不容郑鹏分说,直接把郑鹏了出去,“砰”的一声,连房门都关上了。

看着关闭的门,郑鹏摇了摇头,然后往回走。

就这个态度,短时间是不能让她走了,晚点再想办法吧。

“少爷,那,那我怎么办?”阿福跑过来,有些可怜巴巴地问。

“去跟阿寿挤杂物房,以后再说。”

宅子只有三间正房,郑鹏一间,兰朵占了一间,还有一间得安排给林薰儿,到时小香可以跟林薰儿挤一下,其余的人,只能往其它的小房,好在宅子的功能房不少,像留着养鸡、养马、堆柴火、放杂物等等等,有好几间,就是格局不太好,光线和空间也有不足。

考虑到这里算是“长安三环”,只能将就吧。

是时候换宅子了,以前只有四个人,现在一下子多了三个,还是三个女眷,现在是盛世,房价只会越升越高,买了还能升值。

209 大食国王

大厅上,郑鹏主动开口道:“郭小姐,别来无恙吧,终于等到你来长安了。”

回到大厅坐下,郭可棠好像动物园看动物的眼神看着郑鹏,弄得郑鹏有种坐立不安的感觉,主动扯起话题。

“可以理解,毕竟郑公子的花销大了。”郭可棠调侃道。

这嘴还真贫,郑鹏有些无语,这事也不好争辩,摊摊手说:“没办法,个人魅力太大。”

能风流快活,是一种本事,也是骄傲的本钱,没什么羞耻的。

本是一句自嘲的话,没想到郭可棠很认同地说:“是啊,在贵乡时,就有不少相识的姐妹,想让我牵个线,没想到还没想好怎么牵线,郑公子就奔赴长安觅前程了。”

说到这里,郭可棠有些吃惊地说:“郑公子,听说你已经是官迁五品,这是真的吗?”

不到一年的时间,从无到有,一跃成为五品官,太吓人了吧,要知道很多官员,终其一生也得不到升迁。

“当好了一件差事,陛下高兴,就升了,也不是什么正式的官,是左教坊判官,乐官。”郑鹏坦率地说。

这件事又不是什么秘密,在长安随便找个人打听都能知道,更不能说人脉很广的郭府。

郭可棠闻言,一脸认真地说:“宰相门子七品官,不是官越大越好,而是越靠近陛下,越得到陛下信任就越好,天下人都知陛下爱音律,郑公子算是投其所好,得到陛下赏识,前程不可限量。”

人比人,气死人,郭府有郭元振的余荫,又有充足的财力,郭鸿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这才谋了一个五品闲职,可郑鹏一个人到京城闯,不到一年时间,凭一已之力谋了一个五品判官,还是皇帝亲封。

郭可棠觉得自己对郑鹏的评价很高了,没想到一直还是低估。

厉害啊,郭可棠吃惊的同时,郑鹏也在内心感叹,因为郭可棠说的话,和当日高力士和自己说的大同小异,真不愧是郭府出来的,政治的嗅觉就是厉害。

“凑合着吧,总比没有的强,和郭伯父没比。”郑鹏谦虚地说。

“少爷,郭小姐,请用茶。”

“少爷,郭小姐,请用点心。”

说话间,林薰儿和小香把茶水和点心送上来,放在桌面上,给二人添完茶后,小香退了出去,估计找她哥去了,而林薰儿则笑着站在郑鹏的身后,以便随时伺候郑鹏。

角色转换得真快。

郑鹏对郭可棠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郭小姐,请。”

“不急”郭可棠笑着说:“郑公子收了一位这么漂亮的婢子,怎么,不介绍一下?”

阿福只说来了一个捣乱的突骑施郡主,没听他说郑鹏收了一个美婢。

林薰儿太出色了,容颜、身材都是一等一的好,而她的气质也很出众,安静地站在哪里,一看就看出她与普通的婢女有天壤之别,就像一块美玉,丢到石头堆里,也能一眼就能挑出来的那种。

不待郑鹏开口,林薰儿半躬着身向郭可棠行礼:“小女子林薰儿,见过郭小姐。”

“你就是那位卷上珠帘皆不如的林薰儿?”郭可棠吃惊地问道。

林薰儿俏脸微微一红,眼里露出愉悦中带着羞涩的目光,连忙说:“不敢,那是郑公子...不对,是少爷谬赞,薰儿愧不敢当。”

郭可棠笑着站起来,走近林薰儿,轻轻拉着她的手说:“好俊的姑娘,郑公子的诗没写错,嫩如蔻,美如仙,薰儿姑娘,第一次见面,也没什么准备,这枚珠钗就送给你,千万不要嫌弃,要不然就看不起我郭可棠。”

说话间,郭可棠从头上拨下一枚自己佩戴的珠钗,笑着塞到林薰儿的手里。

郑鹏要到长安追求功名,郭可棠只是说有需要只管开口,没有主动帮郑鹏搭线、张罗,就是等郑鹏自己开口,能还一个人情之余,还能把郑鹏和郭府绑得更紧。

让郑鹏先碰碰灰也不错,到时也显得郭府的重要,没想到郑鹏不声不响就进了左教坊,开始时只是一个挂名的小乐正,短时间内,竟然由八品小乐正升为五品判官。

最让人侧目的是,郑鹏以一个小乐正的职位,出任招待突骑施使团的副使,从中可以看出皇帝对他有多看重。

郑鹏与林薰儿的事,郭可棠也清楚,其实与郑鹏有关的事,郭府都有专人给郭可棠传递消息,当时郭可棠就打算赎上林薰儿,给郑鹏一个惊喜,算是感激他把新式印刷术的功劳让出,成全郭府,只是春花楼开价实在太高,郭府刚刚打点完郭鸿的事,还要开卤肉的分店,一下子拿不出,也就没下手。

可等到想出手,林薰儿已不在,让人吃惊的是,现在林薰儿被皇帝赐给了郑鹏,还有,刚才林薰儿是自称“小女子”,也就是她成功脱去奴籍,从中可以看出郑鹏在皇帝心中的份量。

也可以看到林薰儿在郑鹏心中的份量。

郭可棠真心替郑鹏高兴,也想和受到郑鹏看重林薰儿搞好关系,于是一见面就给一份厚礼。

真是厚礼,作为春花楼花魁,林薰儿的眼力很好,一眼就看出那枚珠钗价值在三百贯以上,连忙开口婉拒:“不敢,不是小女子看不起郭小姐,而是这份礼太贵重,受之有愧。”

黄金打造的钗身,饰有一块顶级的猫眼石,下面还吊坠着两颗一样大小的珍珠,光是这两样就价值不菲了。

“那就是看不起我了。”郭可棠脸色一板,脸马上阴了起来。

林薰儿有些为难地说:“少爷,这...”

“收下吧,郭府财大势粗,郭小姐一向豪爽大方,不能拂了她的一片好意。”郑鹏摆摆手,开口让林薰儿收下。

自己帮郭府年入万贯,又帮郭鸿重返朝堂,这礼受得起。

林薰儿连忙谢过,这才面带喜色地站回郑鹏身后。

郑鹏也笑着说:“郭小姐真是,让你破费了。”

“嘻嘻,这钱不怕花,努力赚回就行”郭可棠笑逐颜开地说:“郑公子,你说谢我,准备怎么谢我呢?”

“刚才不是谢了吗,怎么,想多听一次?”

“没诚意。”郭可棠撇撇嘴说。

“郭小姐,那你说怎么才有诚意。”

郭可棠微微一笑:“郑公子搞了一个三宝号,做买卖也不捎上小女子,太不够义气了吧,郑公子官务繁忙,和你结拜的那两个,也忙着武举,要不,让我也凑个份子,保证帮郑公子把三宝号办得红红火火。”

一来到长安,放下随身携带的物品就带小香前来,郭可棠也是想打三宝号的主意。

凉得快和风来仪,在郭可棠眼中,又是两座金光闪闪的金山。

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这个郭可棠,天生就是做生意的料,这么快就让她盯上。

也不知这次提前到长安,是不是为了三宝号。

郑鹏想了一下,摇摇头说:“三宝号的三,是指三兄弟,要是让郭小姐加入,就有违当日期创办的初衷。”

看到郭可棠有些失望,郑鹏开口道:“不能合伙,可以合作啊,像原料、产品销售等方面合作,反正大唐三百多个州,商机无限。”

不能把鸡蛋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和郭可棠合作,是为了稳定的经济来源;创立三宝号,是为了仕途和前程,提前抱上大腿。

三个大男人的事业,就不掺郭可棠,最重要的一点,郭可棠是女子,不久的将来会嫁出去,可是产业却属于郭府的产业,到时又不知什么人接手。

在郭府,郑鹏只能郭可棠和郭老爷子有好感,都说人无远虑,必有近忧,这些不稳定因素,需要考虑进去。

郭可棠眼前一亮,马上说道:“好,那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郭小姐一路奔波也累了,晚时我们找个时间,好好谈一下。”

就在郑鹏和郭可棠相谈甚欢时,位于万里之遥缚达城的皇宫内,大食国国王阿卜杜勒了.麦立克,正在装饰豪华的宫殿内,和心腹大臣商讨着向东扩张的计划。

210 大食的东扩计划

“我的王,大唐是东方最强大的国家,地域广阔,兵多将广,激怒它,相当于激怒一头猛虎,没必要去招惹一头已经收起爪牙的猛虎,对吧?”大食国政务大臣哈察尔有些担忧地说。

大食国已经吞并和消化完波斯帝国的领土和资源,阿卜杜勒了.麦立克在稳定国内局势后,把目光抛向更加广褒、富饶的东方,计划向东扩展领土,但是,东扩不能避免一个问题,那就跟强大的唐朝发生冲突,虽说大食跟大唐相距万里之遥,可大唐的影响力非常强大。

“哼,没想到,我们大食国政务大臣的胆子,不知掉到哪里,一听到大唐,就吓得脸色发白,要是怕,不如回家放骆驼去。”伊本冷笑着嘲讽道。

伊本是大食国的第一将领,智勇双全,主战派,战争狂热份子,说得最多的话就是:用胯下的战马践踏敌人的尸体,用手中的剑为大食换取领地,这些年大食南征北战,伊体战功赫赫,不久前被任命为掌管东方的最高权利者。

听到哈察尔反对东扩,马上出言反驳。

只有向东扩展的领地越多,哈察尔获得的好处也就越大,因为他是掌管东方的最高权利者,这也是伊本坚持东扩的原因之一。

阿卜杜勒了.麦立克倒是精明,一个封号和承诺,伊本就不遗余力地拼杀。

哈察尔看看面无表情的国王,继续争辩道:“我的骆驼,自有奴隶去放牧,不用伊本将军掂记,东扩是好,能为大食获得大片土地和数之不尽的财富,要扩展土地不是问题,问题是伊本将军作好接受大唐怒火的准备没有?”

房间里只有三个人,国王阿卜杜勒了.麦立克、政务大臣哈察尔和大将军伊本,这也是大食国最核心的三个人,国王不表态,哈察尔只能继续发表意见。

这些年,大食国的版图一扩再扩,势不可挡,可哈察尔知道,大食国崛起,其中有太多的运气。

大食国强大前,最强大的对手是历史悠久的波斯帝国,庆幸的是,波斯帝国被西突厥打残,趁早波斯帝国元气大伤时,于是大食以称臣进贡的代价,得到西突厥的默许,出兵把波斯帝国给灭了;西突厥与大唐开战,被大唐灭了,善于见风使舵的大食,马上又向大唐称臣进贡。

这些年大食不断攻打周围小国,都是采取掠而不占,不断壮大自己,大唐觉得那是几个小国之间的矛盾,再加上大食对大唐毕恭毕敬,纳税进贡不断增加,也就采取放任的态度。

就是玄宗李隆基登基时,大食还派使团携贺礼到长安祝贺。

在哈察尔眼中,大食国是强盛,但还没有能和大唐帝国一较高低的资本。

曾经不可一世的西突厥,就是前车之鉴。

伊本一脸骄傲地说:“大食国的将士,都是受到真主庇护的百战雄师,就是碰上大唐军队,也能战无不胜。”

“我们劳师远征,而大唐的军队以逸待劳,伊本将军,你觉得胜算有多少?”哈察尔有些不安地说。

“胜算很高”伊本信心满满地分析道:“首先,这次我们并不是直接攻击大唐的国土,而是攻击它的附属国拔汗那国,拔汗那国是大唐附属国,大唐对它,可能会像波斯那样看待,事后我们多送金银财宝上去就行。”

没了波斯,整个阿拉拍半岛就是大食国的实力最强,这些年横行霸道,只要态度恭敬一些、纳贡多一些,大唐就是一只眼看,一只眼闭。

“没错,这次不是攻打大唐,攻打的也只是大唐的附属国,可这次是跟大唐的死敌吐蕃联手,那跟和大唐开战有什么区别?”哈察尔质问道。

大唐离河中地区太远,大型的军事行动花销太大,就是打赢也得不偿失,没什么要紧的事,大唐都是一只眼开一只眼闭,可是,跟大唐的死敌联手,大唐肯定不会坐视不理。

这是哈察尔最担心的地方。

伊本有些不以为然地说:“拔汗那国位于东扩的必经之路,只有拿下它,把它变成大食东扩的桥头堡,这样才可以保证粮草的保给,一旦我们攻击拔汗那国,必定引起大唐和吐蕃的警觉,因为它们都把西域视作自己的后园,弄不好,会引起两国的联手攻击,所以我们要联合一国攻打一国,也就是二选一,大唐不可能联合,因为我们最终的目的,就是富得流油的大唐,简而言之,吐蕃是我们最好的结盟对象。”

顿了一下,伊本继续说:“大唐和吐蕃,两国斗争多年,可以说不相上下,但是,加上我们大食国的精锐之师,肯定可以压倒大唐,再说了,不仅吐蕃,从突骑施分裂出来的部落也出兵,他们可是号称西域的虎狼之师,如果说大唐是一只猛虎,那吐蕃就是一头猎豹、大食就是一头狮子,再加上突骑施部落这头狼,三对一,什么猛虎都不在话下。”

哈察尔还想说什么,阿卜杜勒了.麦立克斩钉截铁地说:“大唐太可恶了,我们进贡了那么多财物,竟然一直庇护着涅泥师那条漏网之鱼,让本王寝睡不安,就联合吐蕃打它,先站稳阵脚,然后一步步吞吐大唐。”

波斯灭亡之际,波斯王子涅尼知跑到大唐搬救兵,请求大唐出兵助他驱走大食人,大食为了让大唐不派兵,唐高宗天皇大圣大弘孝皇帝永徽二年,也就是651年,正式派使者来大唐称臣纳贡,大唐接受了大食的称臣纳贡,可无论大食的使者怎么请求,就是不肯把波斯王子交给大食处置,还助波斯王子去吐火罗边境设波斯都督府。

大唐的立意很简单,要是大食国识,就维持原状;要是大食不识相,它就会助波斯王子涅尼知复国,算是留了一招后手,这让大食国如梗在喉,只能不停地讨好大唐。

在波斯旧境,还有很多人盼着波斯皇族打回来呢。

正式征服河中诸小国后,大食终于腾出手来,把目光投向更为广褒、更为富饶的东方。

那里有美女如云、遍地黄金的天朝上国。

哈察尔听到伊体说得有理,而国王的心意已决,也不就不再表示反对。

伊本双手交叉放心口处,恭恭敬敬地说:“愿为你效劳,我的王。”

大食的东扩计划,虽说早就做好,西域和大唐的地图,也几经修改、完善,可一直没有下定决心,因为和大唐开战的风险太大,还怕前面和大唐拼命,后面那些大唐的附属国作乱,终于,在吞并了河中那些小国后,东扩计划得到启动。

此刻,伊本的脸色有些通气,整个人都开始激动了。

阿卜杜勒了.麦立克开口问道:“伊本,我的大将军,吐蕃那边联系得怎么样了?”

“战马已经养得膘,战士的长刀已磨得锋利,就等我们的准信。”

“这次东征,你准备派谁去?”

伊本毫不犹豫地说:“穆罕默德和古太白。”

穆罕默德和古太白是伊本麾下两员猛将,为大食立下很多战功,古太白征服了塔立甘、舒曼、塔哈斯坦、布哈拉等大片中亚地区,而穆罕默德征服了天竺的边疆地区,二人都是善于征战的能手。

“很好,就他们,伊本,你尽快和吐蕃的人联系上,哈察尔,你要全力配合伊本,做好东扩的准备。”阿卜杜勒了.麦立克吩咐道。

哈察尔和伊本对视一眼,两人单膝跪下,把右手放在心口,低着头,一脸严肃地说:“愿为你效劳,我的王。”

211 阴谋与共处

北庭都护府以北的大约六百里处的一顶帐蓬内,胡塞、丹拜和葛多拉正谋着。

西突厥分为五弩失毕部﹐置五大俟斤﹔五咄陆部﹐置五大啜,由于阿悉结和哥舒两个部落都分拆成两部,也就是说西突厥可以看作由八个部落组成的团体,分别是处木昆、胡禄居、摄舍提、突骑施、鼠尼施、阿悉结、哥舒和拔塞干。

胡塞是突骑施部一位长老,丹拜是胡禄居部落的阙啜,葛多拉是拨塞干部落暾沙钵俟斤,三人不能接受西突厥被大唐消灭的命运,也不信任大唐,于是收拾残部过着游牧的生活,一边暗中壮大实力,一边等待着机会,完成复国的愿望。

丹拜看了一下胡塞和葛多拉,一脸兴奋地说:“两位好兄弟,吐蕃大相乞力徐已派人送来密信,大食那边传来好消息,同意结成东扩联盟,我们的苦日子,到头啦。”

胡塞呆了一下,很快一脸兴奋地说:“天神在上,终于等到了好消息,儿郎们的弯刀都快要生锈了,有吐蕃和大食,我们复国有望了。”

吐蕃高原上,赤德祖赞的祖母没庐氏病逝,年仅十二岁的赤德祖赞还没有治理吐蕃的能力,没庐氏生前指定乞力徐摄政,辅助年幼的赤德祖赞,实际上,吐蕃是由乞力徐掌管。

乞力徐站在山顶上,指着东面的方向,突然问道:“坌达延将军,知道前面是什么吗?”

“回大相的话,前面是拉古山。”坌达延恭恭敬敬地说。

大相是吐蕃赞普以下最大的官职,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而乞力徐还是没庐氏指定的摄政王,可以看作是吐蕃的最高统治者。

乞力徐摇摇头说:“坌达延,你没有雄鹰一样的眼光,所以你只看到眼前的风光,告诉你,那里是东方,太阳升起的地方,那里有富得流油的大唐,怎么,你不想念大唐精美考究的金银财货,不想念那嫩得出水的大唐美女吗?”

“大相,你的意思是?”

“眼看就要入秋了,勇士们弯刀已磨亮,马儿也养出了膘,是时候活动一下身子,大师说今年这个冬天会很漫长,要是不做点事情,子民们会挨饿的。”乞力徐淡淡地说。

坌达延眼前一亮,磨拳擦掌地说:“太好了,早就等着去大唐打草谷,干几票漂亮的,又可以过一个美美的冬天。”

“不,这次目标不大唐,而这一次,我们还有不少好帮手”乞力徐冷笑地说:“这次打草谷,一定很有意思。”

.....

大食、吐蕃和西突厥残部在图谋不轨,大唐境外乌云密布时,郑鹏家也不太平。

一下子多了三个女人,不对,加上兰朵的婢女,是四个女人才对,想太平有点困难。

小香和林薰儿很快成了姐妹,不知是两人的身份相似,还是林薰很精明,现在小香一口一个林姐,跟着林薰儿的屁股后面转;兰朵对林薰儿有点不待见,至于春红,她是林薰儿的婢女,自然是跟主子一条心。

“少爷,你看我的发髻好看吗?”郭可棠走后,郑鹏正在大堂内想着和郭可棠的谈话,小香突然跑过来问道。

郑鹏扭头一看,眼前一亮,点点头说:“嗯,不错,没想到小香的手这么巧。”

小香梳了一个好像两个丸子的发髻,看起来显得娇俏可爱。

“是林姐帮我梳的,说这个叫双环望仙髻,梳了这个头髻,会走好运的。”小香美滋滋地说。

“哦,是薰儿帮你梳的?”

“对啊”小香很高兴地说:“林姐对我可好了,帮我收拾房间,帮我梳了一个漂亮的头髻,还送我一枝很漂亮、很贵重的步摇,说以后还教我化妆和做发髻呢。”

郑鹏点点头说:“嗯,不错,你们好好处。”

林薰儿出自春风楼,自小在青楼长大的她,对人情世故这套太熟悉了,小香是一个处世未深的小女生,很容易就被她拉拢。

也好,两人相处得好,自己也少烦恼。

“知道,少爷,林姐在做饭呢,我去帮她。”小香说完,很快又风风火火地走了。

走得还真快。

小香前脚刚走,兰朵后脚就跟着来了,一来就径直坐下,不客气地说:“郑副使,还在这里干什么,也不看看什么时辰,太阳快要下山,快准备吃的,我饿了。”

还真不客气,都把郑鹏当成她的下人。

郑鹏懒洋洋地说:“准备什么,某可没说过要包你的伙食,嗯,二哥也没提过。”

像兰朵这种女生,郑鹏见得多了,自来熟,给她三分颜色就敢开染坊的那种,还真不能对她太客气。

“我可是郡主,你敢对我无礼?”兰朵马上摆出郡主的架势。

“就是你是郡主,这事可不能马虎,能让你吃这种粗茶淡饭吗?传出去说不定治我一个怠慢之罪,不妥不妥。”

兰朵一下子傻眼了,开口问道:“那怎么办,你们中原人不是很客气的吗,都说过门都是客,你还真能让客人饿死不成?”

“这客啊,有好客和恶客之分”郑鹏看一下眼快要发飚的兰朵,继续说道:“当然,像郡主这种,不仅是好客,还是贵客,请郡主放心,一会我派人送郡主到驿馆用餐,当然,如果郡主要回来这里住,某也会欢迎。”

兰朵楞了一下,很快强硬地说:“我不去驿馆,就要在这里吃。”

“这样不太合规矩,不如等我先去请示一下王寺卿再说。”

看到郑鹏态度这般强硬,兰朵本想恫吓一下郑鹏,威胁要是不配合就告郑鹏怠慢自己,反正大唐皇帝肯定帮自己,问题是,要是和郑鹏的关系闹得太僵,对自己不利。

留在这里,就是从郑鹏身上学些东西,帮助突骑施变得更强大,现在能压得了郑鹏,可惹他讨厌,处处躲着自己或提防着自己,那留在这里就没有意义了。

不行,不能把关系弄僵。

兰朵有些楚楚可怜地说:“郑副使,你是我阿哈的兄弟,那也是兰朵的亲人,你不会对亲人这般冷漠吧?”

这脸转得还真快,刚刚还盛气凌人,一下子变得这么低声下气。

郑鹏嘴上说得强硬,可心里还是有点怯意:刚刚升了官,要是得罪了这位郡主,到时李隆基一生气,说不定升的还没降的多。

对了,要是自己没猜错,很快吐蕃和大食会对大唐的附属国进行攻击,大唐在西域很快得用兵,到时突骑施的地位更高,二十万控弦之士和一个五品判官哪个重要,就是小孩子都能猜得出。

郑鹏想明白,收起敌对的态度,面带笑容地说:“哪里,郡主可是请都请不到的贵客,哪敢怠慢,就是怕条件不好,不敢让郡主屈就。”

“也不用叫什么郡主,要是郑副使不介意,唤我一声兰朵就行,不用叫得太见外。”

“郡主真是客气”郑鹏及时释放善意:“某的任务已经结束,要是郡主不介意,叫一声郑公子、小郎君或郑判官也行。”

兰朵对郑鹏行一个礼说:“郑公子,跟你说实话吧,长安太好玩了,我可不想那么快回部落,可一个人留在这里我阿爸又担心,好在库罗阿哈在,可你也知他有多闷,为了参加武举,天天练武,想来想去,只有郑公子最合适,也信得过,这才投靠郑公子。”’

说到这里,兰朵马上说:“郑公子,你就把我当成朋友,不用刻意对待,礼数全免,你们吃什么,我就跟着吃什么,伙食费就从我库罗阿哈的分红中扣就行,反正我是帮他干活,这饭钱他得管。”

“什么钱不钱的,是二哥的亲人,自然是我郑鹏的亲人,只管安心住下就行,就是...郡主”

兰朵马上打断道:“不用叫郡主,叫我兰朵就行。”

郑鹏应了一声,然后斟酌地说:“不知兰朵小姐刚才说的话,是不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就是以朋友的身份相处”兰朵一脸认真地说:“保证不用身份压郑公子,更不会说郑公子的坏话,就是背着也不行,以天神的命义保证,再加上突骑施一族的声誉。”

古代科技不发达,人们对神灵是非常敬畏的,带上神灵的话,多数是真的,兰朵还带上这个时代最看重的部落声誉。

家大业大,一个女子吃不了多少,平日有个这么漂亮异族美女养眼也不错。

“那好,欢迎兰朵小姐的到来”郑鹏大方地说:“要是有什么做到不周的,不要客气,只管提出来。”

兰朵毫不客气地说:“那我就不客气了,晚饭呢,快点,我饿了。”

郑鹏用鼻子闻了闻弥漫在空气中的菜香,笑着说:“这事有些突然,事先没准备,兰朵小姐先将就一下,明天,明天我叫上二哥他们,一起好好庆祝,还请兰朵小姐回房稍等片刻,饭菜一会就派人送去。”

要是自己跟兰朵同桌,阿军、林薰儿这些在外人面前不方便上桌,只是自己跟兰朵二个人又有些尴尬,干脆采用分食法,让人把饭菜送到她房间。

212 为自己证名

“少爷,这块肉真好,吃这块。”

“这汤很补的,少爷,张嘴,喝一口。”

吃饭的时候,郑鹏坐在中间,林薰儿和小香,一左一右,二女一起伺候郑鹏,都不用自己动手,直接饭开张口,别提多幸福了。

本是林薰儿陪郑鹏吃饭,小香在一旁伺候,林薰儿主动央求郑鹏让小香坐下一起吃,说这样热闹,郑鹏本来对规矩这套不在意,于是三人一起吃饭。

这就是差距啊,阿军吃饭像个闷葫芦,半天也没一句话,阿福和阿寿也上不了台面,同样是挟菜,林薰儿把菜送到郑鹏嘴里,那叫享受,如果是阿福或阿寿把菜送到郑鹏嘴里,别说试试,就是想想都得吐。

郑鹏也没光坐着不动,给小香挟了一个鸡腿:“小香,一路辛苦了,吃个鸡腿补一下。”

小香面色一喜,美滋滋地说:“谢谢少爷。”

“薰儿,你今日也辛苦了,吃块鱼。”

“谢谢少爷。”林薰儿嫣然一笑,满心欢喜地接过郑鹏给她挟的菜。

有些人表里不一,表面谦谦君子,背后龌龊小人,而通过郑鹏对朋友、对下人的观察,林薰儿发觉郑鹏不仅大气、有才华,对下人对朋友都没话说,心里暗暗喜欢。

来的时候,第一印象觉得郑鹏的生活有些清苦,拉拢小香后,旁敲侧击才知道,郑鹏在贵乡有大宅子、店铺和田庄,跟前任兵部尚书的后人合伙卖卤肉,现在什么也不干,一年少说有几千贯的分红。

简直就是一个低调的有钱人。

长得不俗、人品好、有才华有前程,家底还丰厚,林薰儿看着郑鹏,有种越看越满意的感觉。

三人吃得正欢,一个人突然走进来,看了一下郑鹏,有些不乐意地说:“郑公子坚持分餐,原来是在准备享受温柔乡。”

说话的是兰朵,只见她一脸不满地看着郑鹏。

民以食为天,郑鹏对吃食一向很看重,伙食不错,兰朵和林薰儿来了,郑鹏还让阿寿去外面的酒楼打包了几个菜,开始时兰朵吃得不错,可吃到一半,突然想起自己到这里不是为了吃饭,而是为了学习,想想有点不对劲。

第一天就有这么大的隔阂,以后还怎么处。

想想不对路,兰朵主动往大厅走,正好看到郑鹏一脸享受的样子。

郑鹏有点尴尬,开口招呼道:“也就是一顿饭,哪是什么温柔乡,兰朵小姐,吃好了没要,要不要一起再吃点。”

本是礼节性地问一下,大唐人都知道这是客套,兰朵却没这种觉悟,高兴地说:“好啊,人多热闹,我最喜欢热闹了。”

说完,也不用再招呼,自顾坐下。

郑鹏楞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扭头对小香说:“去给兰朵小姐加一副碗筷。”

小香应了一声,有些不太情愿给兰朵添了碗筷,也不吃饭了,站在郑鹏身后倒酒添饭。

没外人,可以随意一点,可有客人,做下人就不能放肆,兰朵一来,小香只能站起来伺服,这些最基本的礼仪还是懂的。

至于林薰儿,她不是奴籍,还是皇帝赏赐,地位有些特殊,要是郑鹏不发话,不用起来。

在大唐,女子要矜持、避嫌,没出阁的女子,和男子说话更意顾忌影响,可突骑施的女子豪放很多,经常和族人一起吃饭、一起拉手跳舞,要是战事吃紧,甚至披甲上阵,可没那么多顾忌。

兰朵坐下后,瞄了一下台面,嘟着小嘴说:“郑公子,你们这里的菜好多。”

郑鹏还没说话,小香马上抢着说:“郡主,少爷特地吩咐过,这里有的菜,郡主那边一样不少,只是郡主一个人,而有少爷和林姐二人,分量自然多一些。”

“二个?不对吧,我看到三个人啊,难道有一个不是人?”兰朵故作吃惊地说。

小香刚要反驳,林薰儿连忙拉住她,然后打圆场说:“加上郡主,正好是三人,郡主,小香以前一直跟着我家少爷在老家,有些规矩不太明白,你多包涵。”

兰朵闻言笑了笑:“没什么,是我有点鲁莽,咦,小香,你怎么站起来了,坐着一块吃啊,人多热闹。”

林薰儿的话里透着一个重要消息,小香是郑鹏没进京之就伺候郑鹏的,从郑鹏进京连婢女都不买,还是用回原来的婢女,这个小香在郑鹏心里的地位不低,自己是来偷师学艺的,不是来斗气的,不能老端着架子。

想明白后,兰朵马上转变了态度。

“这...这...”小香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郑鹏开口道:“小香,坐下一起吃吧。”

“谢谢少爷。”

本以为三女水火不容,在饭桌上又得争拗,没想到没会多久,三个女的有说有笑,一会谈论大唐和域外的风光,一会谈什么衣服好,哪家的胭脂水粉好用等等,倒把郑鹏晾在了一旁。

吃完饭,几个人又玩了一会叶子牌,这才散了。

郑鹏也有些累了,让阿福准备热水,没多久,一个装满热水的大浴桶就摆在郑鹏的房间内。

阿福和阿寿退下后,房间内还剩三人:郑鹏、林薰儿和小香。

刚想脱衣服,郑鹏很快就犹豫了,房间内还有二个女的呢。

小香看着郑鹏,有些羞涩地说:“少爷,你要奴婢伺候你沐浴还是要林姐,或者说...我们二个人一起伺候你?”

林薰儿的俏脸一下子红了,她还没伺候过男人沐浴,可作为郑鹏的侍女,这个时候也不能跑出去,可一旦真要自己伺候,那怎么办?

不知为什么,林薰儿有点害怕,害怕郑鹏要自己伺候,也怕选小香不选自己,可害怕中又带有些期待,期待那一刻的到来,仅仅过了几息的功夫,却感觉过了一万年那么久,没听到郑鹏表态,忍不住偷偷看了郑鹏一眼,没想到郑鹏正盯着自己,慌得连忙低下头,轻咬着红唇,两手有些不自然地扯着裙角。

都紧张得手心流汗了。

郑鹏犹豫一下,很快说道:“行了,不用你们,本少爷一个人就行,你们都出去。”

当时带的钱不多,也不知跑门路要花多少,就租了一间小房,几间正房就连在一起,古代的房子质量一般,隔音也一般,要是自己突然有某种冲动,弄出动静,整座宅子都知道,多不好意思。

要是下人还好说,现在隔壁还住着突骑施的一个郡主,传出去多不好意思。

运气有点背,好事坏事一起来,这个兰朵,来得真不是时候。

算了,先忍一下,反正人是自己的,谁也抢不走,日子长着呢,亲热的机会多的是。

林薰儿楞了一下,如释重负之余,眼里流露着一丝落漠和失望,不过她很快有些忧伤地说:“少爷,你...是嫌弃我们手脚笨拙吗?”

“不是,别多想,我喜欢沐浴时想些事情,因为我泡澡的时候特别冷静,精神特别集中,这是我的习惯,要是不信,问小香。”郑鹏解释道。

看到林薰儿有些疑惑的目光,小香马上说:“林姐,是真的,少爷沐浴时喜欢一个人,他说这样想问题脑袋特别好使。”

郑鹏在贵乡,的确是这样,极少破例,除了绿姝.....

原来是这样,林薰儿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跟郑鹏告退后,轻皱着眉头,拖着嘟起小嘴小香走了出去。

是原来的习惯,不奇怪,问题是以前自己不在,现在自己在了,郑鹏没有因自己而改变,这让林薰儿有些郁闷,再一次对自己的魁力表现出不自信。

以自己的容颜,就不能为自己改变这个习惯,或者说,破一次例?

看到两个女的出去后,郑鹏暗暗有些后悔,小香暂时下不了手,太小,可惜了,林薰儿可是一等一的美人儿,就这样放她走,有些可惜,不过一想到来日方长,很快就把诸多念头抛在脑后。

两女走后,郑鹏终于松了一口气,自己褪去衣衫,美美地泡了一个热水澡,然后一个人上床睡觉。

兰朵的事,要跟王寺卿汇报一下,免得有什么误会;办完了差事,又升了官,得回左教坊转一圈,和郭可棠商量长安开卤肉分店的事,对了,还得去三宝号督促一下,看看准备上献的脚踏车准备得怎么样,明天要做的事多了去。

刚躺下不久,听到门吱的响了一声,抬头一看,只见一个身材窈窕的女子轻轻走了进来,还顺手关上了打开的门。

这时蜡烛还没有吹熄,郑鹏只是抬眼一看,马上觉得自己双眼发直、心跳加速:是林薰儿。

林薰儿梳着一个双环望仙髻,穿着一件薄纱缝成的抹胸长裙,在烛光下身材若隐若现,给人无限的遐想,只见她轻咬着红唇、俏脸如花,美得像从画卷中走出来一样,郑鹏一看就有了某种原始的冲动。

“少...爷,你睡了吗?”林薰儿小声地说。

“还...没有,薰儿,有事吗?”郑鹏强忍着冲动问道。

林薰儿俏脸又是一红,有些紧张地说:“没...没事,就,就是看看少爷睡了没有?”

就是来铺被子,也不用穿得这么诱惑啊,郑鹏闻言开口道:“一会就睡,晚了,回去睡吧。”

林薰儿闻言呆了一下,然后低着头,小声说:“少爷,我想问件事,不知可不可以?”

“哦,有事尽管问。”

“少爷不叫薰儿来侍服,是,是薰儿真的那么不堪,不入少爷的法眼吗?或者是...”林薰儿有些幽怨地说。

前面把诗写得那么痴情,二人共骑一马时很“冲动”,可是真到了家,郑鹏的热情一下子退了一样,前面不用自己帮忙擦身,现在睡觉了,也没有召见,林薰儿都有点怕了。

郑鹏有些哭笑不得地说:“哪里,薰儿可是一等一的美人,是男的看到都为之倾倒,哪有什么不堪,哦,对了,刚才薰儿姑娘说或者是,这是什么意思?”

林薰儿上下打量了一下,然后不声地说:“不少姐妹,背地时说少爷对美女不感兴趣,很有可能是...喜欢玩兔相公,又或者是天阉,。”

天阉就是男人一生下来,在某方面有个缺失。

当着自己的面说这样?

在生气之下,郑鹏一下子从胡床上跃起,三步作二步,一下子把有些不知所措的林薰儿抱起,咬着说:“好,本少爷就让你看看,什么叫做真正的男人。”

太气人了,这种话也说得出,郑鹏觉得,自己很有必要为自己证名。

这一抱很突然,林薰儿忍不住惊叫一声,还没来得及解释,郑鹏把她往床一放,然后整个人狠狠地压了上去...

213 爱哭的孩子有奶喝

美人如玉,温柔如水,林薰儿对有郑鹏百依百顺,郑鹏彻底拜倒在她的石柳裙下,最让郑鹏惊讶的是,是看到朵朵梅花在雪白的被单绽开时,这才发现林薰儿还是一个处子。

被人赎走那么久,以林薰儿这样的姿色,就是柳下惠在世估计也难抗得住,郑鹏心想林薰儿可能被人指染了,放着那么漂亮的美女不动,除非是太监。

想不到,据林薰儿所说,当日带走她的还真是一个太监,郑鹏这时才明白李隆基的一番好意。

虽说李隆基有一些功利心,可不能否认郑鹏得到实实在在的好处。

林薰儿的颜值极高,出身青楼的她,也知道怎么让郑鹏开心、尽兴,完全符合后世所说的三得女孩的标准: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睡得大床,只是有一点让郑鹏有点难以启齿,就是林薰儿的声音有点大,好像控制不住自己一样,有时还大喊二声,那音量,估计就是站在大门口都能听得见。

本以为林薰儿是情难自禁,可第二天起床后,无论是小香、阿军还有阿福他们,一个个对林薰儿毕恭毕敬,好像林薰儿成了女主人,这时郑鹏才明白林薰儿的心意。

这是借机宣示自己的地位呢。

突然间,郑鹏突然想起绿姝来,回想当日,绿姝也是主动钻进被窝,从而一举奠定第一婢女的地位。

女生也有自己的小心思。

当然,郑鹏也不会戳穿林薰儿这点小把戏,毕竟她是把自己的全部奉献给了自己。

都不用郑鹏开口,阿福主动把钱箱的钥匙和帐本交给林薰儿。

“少爷,你先坐着,奴家给你拿好吃的。”郑鹏刚在小香的伺候下洗刷完,林薰儿主动给郑鹏安排早饭。

看到林薰儿走路有些别扭的样子,郑鹏有些不好意思,昨晚只顾着开心,忘了林薰儿还是初经人事,一晚三度春风,现在林薰儿走路都有些困难。

郑鹏本来劝她休息一天的,可林薰儿坚持起床忙乎,也不知是不是怕有人昨晚睡得早,没听见,赶紧用行动来证实,就是床单的朵朵红梅,也让小香帮忙剪下留念。

兰朵打着呵欠出来,看到郑鹏,主动打招呼:“郑公子,早安。”

“兰朵小姐,早安,怎么,昨晚没睡好?”郑鹏随口说道。

兰朵有些鄙视地瞄了郑鹏一眼,没好气地说:“是啊,昨晚有人快活不知时日过,折腾到大半夜还没睡,看郑公子神精气爽的样子,应该睡得很香甜吧?”

最后一句有歧义啊。

郑鹏闻言有些不好意思,正想道歉,可转眼一想,这是自己家,又不是自己招她来的,男欢女爱很正常,干嘛要自己道歉,转而有些骄傲地说:“呵呵,还不错。”

说完,有些婉转地说:“这房子有些小,条件也简陋,要是兰朵小姐不习惯,不如去驿馆,那里条件好很多。”

“不用,我住得习惯。”兰朵当场拒绝。

兰朵心想:这个郑鹏故意制造羞人的声音,为了赶自己走,还真是不择手段。

偏不上他的当。

突骑施民风很开放,男欢女爱的事,兰朵虽然还没经历,但也见过多了,虽说听起来有点不好意思,但兰朵却很倔强,怎么也不让郑鹏的“阴谋”得逞。

好吧,既然能习惯,郑鹏也没话好说。

早饭是郑鹏、兰朵和林薰儿围在一桌吃的,小香把早饭端上来后,主动到后厨跟她哥哥一起饭吃,好像一夜之间,她与林薰儿的地位又拉大了。

“郑公子,今天去哪?”吃早饭的时候,兰朵主动问道。

“先回左教坊报到,晚点还要去皇城,兰朵小姐有什么想法?”

兰朵有些失望地说:“本来还想跟你一起去逛街,那算了,我先去三宝号等你。”

对怎么做官,兰朵没一点兴趣,还不如去三宝号看看那辆神骑的脚踏车,她一直很好奇,一堆木头为什么能赢自家阿爸的马,郑鹏知道兰朵对脚踏车感兴趣,也没有阻止。

脚踏车技术含量不高,一推出很快就会让人模仿,早晚都会让她知道的,还不如大方一些。

左教坊。

丁横倚着门槛,一边嗑着瓜子,一边和守门人聊天。

“丁门令,今日这么有空,跑到这里,不是想抢某的饭碗吧?”守门的钟发笑嘻嘻地打趣道。

“一边去”丁横没好气地说:“你这个田舍奴,谁稀罕你的这个位置,我这门令好歹有品呢。”

钟发笑嘻嘻地说:“那是,开个玩笑,丁门令不要介意,嘻嘻,现在教坊上下,谁不知丁门令和郑乐正...不对,是郑判官交情甚厚,郑判官这般被陛下赏识,到时丁门令肯定也跟着高升,对了,郑判官进左教坊丁门令可是有举荐之功,听说教坊使准备给丁门令升官呢。”

“这事还没影,不要乱说。”丁横摆摆手说。

嘴上说不要,可那流露出唇边的微笑,就是傻子都能看得出来。

“跑不了,到时丁门令记得提携一下小的。”

丁横眉开眼笑,正想说好,可他瞳孔猛地一缩,也顾不得再回钟发,连忙跑上去笑着说:“郑判官,你可来了。”

早早在这里守着,丁横就是为了等郑鹏。

看到是丁横,郑鹏笑着说:“原来是丁门令,怎么,找某有事?”

“没事,就是恭喜郑判官高升,想讨杯高升酒,沾沾喜气。”知道郑鹏的性格,丁横也没客气。

郑鹏呵呵一笑:“这么高兴地的事,自然要好好庆祝一下,老样子,今日全坊有一个算一个,加酒菜,都让人去采购了。”

说到这里,郑鹏拍拍丁横的肩膀说:“某能有今天,丁门令没少出力,最近事有点多,过几天抽个时间,得好好敬丁令门几杯。”

这就是人品啊,得势了也不忘故人,还像以前那样慷慨、热情,丁横连忙称是,然后和郑鹏一起往回面走。

“郑判官,你还记得候思良吗?”丁横突然问道。

“都是同僚,能不记得吗,怎么突然提起他?”

丁横小声地说:“这个田舍奴,平日欺下瞒上,干了不少缺德事,还得罪郑判官,他倒精明,一看到郑判官升了官,也不知他哪里找了门路,平调到右教坊去了。”

郑鹏楞了一下,很快说道:“哦,那他还真是机灵。”

候思良在左教坊针对郑鹏,用了不少龌龊的手段,郑鹏向来是有仇必报,还没好好整他,跑得还真快。

还是平调,也就是说候思良现在是右教坊都知。

算了,来日方长,早晚修理他。

回到左教坊,一路上恭喜声不断,有人恭喜郑鹏升官,有人祝贺郑鹏抱得美人归,还有不少伎女怜师频频对郑鹏抛媚眼,然后一个个学丁横一样,讨要高升酒,都不用郑鹏开口,丁横俨然郑鹏的代言人,大声把郑鹏给全坊加酒菜的事宣布。

全坊一千多人,能加酒菜就不错了,要是像一个小衙门二十多号人,请到外面酒楼吃大餐也方便。

本想找教坊使钱公公,看看有什么工作安排,最好是像做乐正一样自由,没想到钱公公有事外出,只好作罢。

在左教坊逗留了不到半个时辰,郑鹏就走了,直接去皇城。

苏禄可汗走了,可鸿胪寺的令牌还没有收回去,郑鹏很轻松进了戒备森严的皇城,然后径直去找鸿胪寺卿王昌明。

“王寺卿,你,你可得为我作主啊。”一见面,郑鹏一脸委屈地说。

那样子,就像陷于水深火热的老百姓盼来了人民的子弟兵一样,把正想恭喜郑鹏升官的王昌明也吓了一跳。

“这,这怎么回事,郑判官,你没事吧?”王昌明有些奇怪地说。

刚刚升了官,别人升官是升一二阶,郑鹏可好,一升就是升了三品。

虽说官没王昌明高,可那是皇帝亲封,也是皇帝给郑鹏铺的路,从这里看得出,郑鹏可是天子的心腹。

这可比什么官都强。

升了官,还把昔日平康坊第一花魁赏给了郑鹏,不知让多人羡慕,王昌明也不例外,可看郑鹏这样子,看不懂啊。

郑鹏哭丧着脸说:“不会吧,王寺卿,你不知突骑施的兰朵郡主,跑到我家去了。”

“嗯,这事某知道了,事实上也劝过郡主,可她就是不听”王昌明看着郑鹏,有些好奇地说:“怎么,郡主她...不好相处?”

鸿胪寺负责外交,堂堂一个郡主滞留在长安,这么大的事不可能不知道,事实上,这事苏禄可汗跟王昌明提过,王昌明不用请示就满口应承。

大唐求之不得呢。

西域那边不太稳,据情报显示,吐蕃和大食拼命拉拢苏禄可汗,朝廷上下都怕苏禄可汗会被他们说动,苏禄可汗最喜欢的女儿留在长安,间接相当于多了一个重要人质、多了一重保障,自然不会拒绝。

只是没想到,兰朵郡主坚持不住驿馆,而是要自己找地方。

最后找到郑鹏家里去,昨晚听到这个消息,王寺明连夜还进了一趟皇宫。

“可不是吗”郑鹏一脸郁闷地说:“王寺卿,郡主要打赌,中途又加了赌注,最后拿一把铜钱来抵帐,为了大唐,某打落牙齿往肚子里咽,忍了,可能是记恨某赢了她,郡主就故意跑到我家住下,唉...”

说到后面,郑鹏故意感叹一声,好像有满腔的苦水没倒出一样。

214 无敌大长腿

王昌明马上问道:“郑判官,兰朵郡主到底...怎么啦?”

兰朵的事,王昌明本想找郑鹏商量,没想到郑鹏主动先找上门,鉴于突骑施的对西域的重要性,作来鸿胪寺的王昌明不敢任何怠慢。

郑鹏犹豫一下,然后小声地说:“兰朵郡主好像对我有点不满,态度有点差,有时还指着我训斥,太傲慢了。”

爱哭的孩子有奶喝,虽说兰朵的强行入住对郑鹏造成不便,对郑鹏来说也不是坏事,可以趁机要点好处

鸿胪寺的职责是接待外宾、使团,本是王昌明的事,现在落在郑鹏身上,自然找他算帐。

“她可是郡主,还是突骑施的郡主,别说你,就是老夫看到她,还得得恭恭敬敬,这不算傲慢。”

“兰朵郡主对饮食很挑剔,普通的东西根本看不上眼,王寺卿你也知道,我职低俸薄,怕是...招待不周。”

王昌明有些不以为然地说:“要是其它人说,老夫还相信,至于郑判官嘛,这事就有待商榷,能经常出入平康坊,对那些烟花女子出手大方,动不动就请一千多人吃饭,放眼整个长安城,有这般豪气的可真不多呢。”

看到郑鹏语塞,王昌明呵呵一笑,马上安抚道:“当然,这事不能让郑判官一力承担,鸿胪寺会适当拨一些经费给你,就当是补贴一下吧。”

郑鹏眼前一亮,连忙问道:“这经费,有多少?”

“以郡主的待遇,一个月三十贯,这样,我会让人从驿馆的厨房里,给你挑一些食材什么的。”

才三十贯?三十金还差不多。

郑鹏有点看不上,不过总比没有好,闻言又有些忧心地说:“郡主有时要我陪她到处去逛,我没问题,就怕影响工作,这有点不好,王寺卿你也知,左教坊哪里还有一份差事等着我呢。”

王昌明上下打量了一下郑鹏,然后一脸鄙视地说:“说这话,你也不怕面红,无论是在左教坊还是鸿胪寺,郑判官你有几天是在岗的?要么半个月不见,就是来了,不是迟到就早退,经常露个面就走,要是大唐的官员都像你,哼哼...”

这话说得太直接了,弄得郑鹏都有些不好意思,小声辩解:“这个,工作的方式有些不同,人虽然不在,可心一直在想着怎么为国出力,成绩可是有目共睹啊。”

“行了,不用自夸了,这事和陛下谈过,郡主在你家期间,当值时间你自行安排,晚些我会找钱教坊使通通气,对了,还有什么事,一并说出来。”王昌明大度地说。

大唐是天上上国,除了文治武功,还有一颗宽怀的心,厚待进京的使者是传统,何况突骑施非常重要,别说一个五品小判官,就是兰朵要王昌明作陪,王昌明也得屁颠颠地去陪。

作为鸿胪寺卿,王昌明对兰朵的性格很了解,是一个任性而倔强的女子,骨子里有一股不认输的个性,偏偏苏禄可汗对她百依百顺,估计是比试输给郑鹏后不甘心,故意要在郑鹏哪里找回场子。

只要兰朵不走,对大唐百利而无一害,反正要作弄的又不是自己。

准备得还真充分,好像提前预计到郑鹏来一样,郑鹏犹豫了一下,然后一脸认真地说:“王寺卿,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

“哦,什么事,尽管说。”看到郑鹏变得认真,王昌明把刚喝了半口的茶碗放下,神色也变得认真起来。

“兰朵郡主住在我哪里,孤男寡女,传出去,就怕损害我的名节,能不能多拨点经费作补尝?”

“扑”的一声,王昌明把嘴里的茶都喷了出来,可能呛得急的缘故,有些都从鼻子里喷呛出来,连连在咳嗽。

郑鹏吓了一跳,连忙问道:“王寺卿,你没事吧?”

好不容易止住咳嗽,王寺卿指门口面无表情地说:“门口在那边,自己走,再多说一个字,前面答应的事一律作废。”

实在不想跟郑鹏说话了,还以为是什么大事,没想到他说出这种话,什么名节,喜欢去平康坊,号称平康坊第一评花手,整个长安都知道,郑鹏去平康坊干什么王昌明不知道,可有关郑鹏的风流韵事还真不少,像月下约会、多女伺候一郎等故事,不知传了多少出去。

有些是越传越邪乎,有些是平康坊的姑娘故意散布出去,借郑鹏炒作自己,不管怎样,要说名节,在王昌明眼中郑鹏所谓的名节可以忽略。

看在兰朵郡主的份上,态度好了一点,这货还得寸进尺,王昌明懒得再跟郑鹏说话,直接赶走。

郑鹏嘻嘻一笑,捂着自己的嘴,二话不说就往外走,还顺便帮王昌明关上大门。

一出门,郑鹏忍不住嘿嘿地笑了。

三十贯钱是小事,最让郑鹏高兴的,可以名正言顺地旷工,不用天天跑到教坊,最近还想把脚踏车生意做好,存钱买套大宅子呢。

刚才走得快,鸿胪寺给的那块令牌还没有归还,郑鹏想了想,也不管了,有块令牌,出入皇城也方便一些。

出了皇城,郑鹏上了马车,负责赶车的黄三讨好地说:“少爷,现在去哪?”

“去三宝号”郑鹏毫不犹豫地说。

兰朵先自己一步去了三宝号,也不知她要干什么,郑鹏得赶去看看,免得兰朵大小姐脾气一上,谁也制不了她。

不到二刻钟,郑鹏就在三宝号前下了马车。

一下马,阿福看到,马上迎了上来:“少爷。”

现在是林薰儿当家,阿福也解放了出来,郑鹏派他给林薰儿跑腿,其实就是盯着这位郡主,看她干什么。

在自己家,她可不能出事。

“郡主呢,没出什么事吧?”郑鹏马上问道。

“没事,郡主在里面学着踩脚踏车。”

果然是冲着脚踏车来的,郑鹏点点头,径直往里面走。

“扶着,不要松手。”

“啊,你们扶稳一点。”

郑鹏一进门,就看到一个有趣的画面:兰朵骑在脚踏车上,两边各有二个婢女扶着,明显是还没有掌握重心,骑得摇摇晃晃的,一会偏左,一会偏右,那些婢女力气不大,也怕摔着这位郡主,每一次都紧张得大呼小叫。

看着就觉得有趣。

“郡主,你也练了很久,要不先歇一会。”春红抹了一下额上的汗水劝说道。

“不行”兰朵一脸倔强地说:“在族里,再烈的马我也能驯服,这一堆破木头,不会跑也不会跳,郑鹏都能踩得比马快,我就不信治不了它。”

还练?

春红脸色有些发苦,虽说现在是秋天,可太阳还有点热,特别快到中午,烈日当空,兰朵骑在上面不觉,可在用力搀扶的春红累得全身都是汗,手都快要发酸,用手擦擦汗,无意中看到饶有兴趣看热闹的郑鹏,不由眼前一亮。

“郡主,你看,是郑公子,大唐就他一个会骑的,就是那些工匠都不会,不如找他指点一下吧。”春红小声地说。

兰朵扭头一看,正好看郑鹏坐在一旁,乐呵呵地看着,看到自己注到意到他,郑鹏笑了笑,还向自己摆摆手打招呼。

这家伙倒好,他一骑上就踩得飞快,看到自己笨手笨脚的样子,内心肯定是在笑话自己吧。

想到这里,兰朵马上从车上下来,径直向郑鹏走去。

大长腿美女啊,一旁的郑鹏看到眼都直了。

兰朵骑的那辆车,是按成郑鹏的体形的打造,很高,普通人得跳下来,可兰朵只是稍稍踮起脚尖就到地,向后一跨,轻轻松松就落了地,动作潇洒中带着优雅。

靠的就是那双无敌大长腿。

215 这下误会大了

“郑公子,午时还没到,这么快就下值了?”兰朵走到郑鹏跟前,一脸惊讶地说。

本来就去得晚,从出门到现在,也就一个时辰左右,这么快就回了。

郑鹏有些得意地说:“像某这种人才,自然不是普通人能够相比,别人要做一天的活,对我来说一会就足够了。”

这话明显有夸张的成分,没想到兰朵点点头说:“也对,郑公子可不是普通人,不过以郑公子的才华,只做区区五品官,有点大材小用。”

郑鹏还没得意完,兰朵突然补充道:“可惜人品差点。”

“兰朵郡主,不能这样说自己人品差,不就是一千金吗,我早就忘记了这件事。”郑鹏毫不犹豫地反驳。

只说前面的话不好吗,非要在后面加这么一句,听着就让人别扭。

“是吗?”兰朵上下打量了一下郑鹏,撇撇嘴说:“要是忘记,郑公子还记得这么清楚?”

好吧,争下去也占不到什么便宜,郑鹏拱拱手说:“郡主,失陪一下,我去工场看看进展先。”

刚想走,兰朵一下子拦在前面:“郑公子,慢着。”

“郡主,还有什么吩咐?”

兰朵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那个,你教我踩这个脚踏车吗?”

“不好!”

本想叫春红来问,可为了表示诚意,兰朵亲自找上郑鹏,自己是郡主,还是大美女,本以为这家伙会受宠若惊地同意,没想到郑鹏张口就拒绝。

“为什么?”兰朵有些不解地说。

郑鹏一脸郑重地说:“郡主,这三宝号不是朝廷的衙门,而是某的私人产业,就是衙门你也不能乱闯吧,要知道,脚踏车可是好东西,普通人根本就不让碰,也就是看在我二哥的面子上,让你在这里练车,哪能还教你呢。”

看到兰朵一脸失望的样子,郑鹏继续说:“再说也没什么好处。”

“郑公子要什么好处?要不,我给你一千金。”兰朵听出郑鹏的弦外之意,眼珠子转了转,很快笑嘻嘻地说。

还来?

郑鹏摆摆手说:“郡主,有些事只能用一次,再用就有点侮辱别人的智商了。”

突骑施使团,为了下注,连心爱的战和兵器都卖了,一个郡主为了区区千金不惜毁誉,不用说,兰朵还是想一文钱当一金的把戏,郑鹏自问还没糊涂到这种地步。

“那郑公子想要什么,直说说,最好是我能力范围之内,先说了,我可没钱。”兰朵也懒得再跟郑鹏罗嗦,径直说道。

郑鹏是一个精明的人,不会无的放矢,既然他张口说要好处,肯定是心中有了想法。

“简单,就是有需要时,郡主要出手帮我一个忙。”郑鹏笑着说。

早就想好了,借兰朵的名义偷懒、索要好处,就怕纸包不住火,必要时还要兰朵打一下掩护,正好趁这个机会让她同意。

教她骑个脚踏车,对郑鹏来说不过是举手之路,要求也不能太过份。

“行,我答应了。”兰朵很干脆地说。

只是帮忙,还是在自己的能力范围之内,兰朵想好了,要是要求太过分,那就是超出自己的范围之外,到时郑鹏也无话可说。

达成了协议,郑鹏嘿嘿一笑,然后带着兰朵来到那辆样车上。

郑鹏先检查一下脚踏车,结实、灵便,各个零件没问题,车况良好,这才拍拍那也鞍座说:“郡主,你看,这叫脚踏车,就是用脚踩动转盘,要骑这辆脚踏车,只要注意一个要点就行,就是找到平衡,来,我先作一个示范。”

兰朵闻言连连点头,然后睁大眼睛,仔细看着郑鹏每一个动作。

郑鹏让春红等人走开,示意自己不用人搀扶,两手握着车把,扭头对兰朵微微一笑,然后推着快走二步,左脚一踩在脚踏上,右脚熟练向后一跨,一下子就坐在车鞍上,然后轻松地踩了起来。

这么简单?

兰朵的眼珠子瞪得老大,自己练了这么久都没做好的事,郑鹏眨眼间就做好了,这也太夸张了吧。

突然间,兰朵的漂亮的眼睛再次瞪大,因为她看到郑鹏把手松开,双手交叉放在心口,仅靠二条腿也能顺利地骑行、转圈,有种神乎其技的感觉。

其实这些都是小技巧,掌握了重心位置和平衡就行,小露了一手,看到兰朵一脸崇拜的样子,郑鹏这才心满意识地停在她面前说:“怎么样,郡主,看清楚了吗?”

“看清楚了。”兰朵跃跃欲试地说:“让我试试。”

“这么快?行不行啊。”郑鹏有些吃惊地说。

还等着这小妞求教呢。

没想到一句关心的话,落在兰朵耳里成了挑衅,兰朵咬着牙说:“少瞧不起人,族里最烈的马我都能驯服,我就不信治不了这堆破木头。”

郑鹏越是瞧不上自己,兰朵就越要证明自己,不顾郑鹏的劝阻,直接把脚踏车抢了过来。

兰朵回忆了一下,郑鹏骑上脚踏车,也就四个动作,一推、一跨、一坐、一踩,想了一遍,然后学着郑鹏的样子,准备自己的又一次尝试。

只见兰朵猛地向前推了二步,看准一个脚踏,左脚一下子踩上去,然后右脚向后一跨,那个迷人的大长脚在空中划过漂亮的弧线,一下子骑了上去,虽说步伐有点猛,但是动作却丝毫不差。

果然聪明,这么快就掌握了技巧,就当郑鹏暗暗吃惊时,兰朵突然一脸慌张地说:“啊...为什么它不动,不好,要掉...要掉了。”

那自行车左摇右晃,骑在上面的兰朵花容失色,慌得该干什么都忘记。

眼看兰朵就要摔下来,说时慢那时快,郑鹏突然一个箭步冲上去,一手捉住脚踏车,想把脚踏车扶稳,只要车子一稳,上面的兰朵也不用摔下来。

骑马和骑脚踏车不同,马有四条腿,驯服的时候只要用力抱紧,不断鞭打它,不让它甩掉,耗掉它的耐性就行,只要抱紧就不怕摔下来,可脚踏车不同,没把重心和惯性结合,很容易就摔倒。

兰朵一急,该干什么都不知道,正在慌远的时候,无意中看到有人走近,以为是春红来扶自己,惊慌的她就像看到一根救命的稻草,一下子扑向那人,郑鹏刚扶到脚踏车,正想叫兰朵不要怕,突然感到眼前一个黑影扑来,由于没有防备,惯性也大,还没来得反应,一下子向后摔倒在地。

“扑”的一声闷响,郑鹏和兰朵一起摔在黄泥地上。

当郑鹏反应过来时,瞳孔一缩,脑袋一片空白,整个人好像石化一样:一睁眼,就看到一脸精美绝伦的脸庞,是兰朵,只见兰朵的长长的眼睫毛都快碰到自己的脸,二人是面贴着面,嘴唇碰着嘴唇,而兰朵那双漂亮的大眼睛满是不相信,还有惊恐。

猝不及防之下,郑鹏都摔得有迷糊,不用说,是兰朵突然从车上扑过来,把自己都扑倒在地,在摔倒时,两人很巧合地亲上了。

郑鹏被压着,下意识想推开上面的兰朵,忽然感觉两手的触感有点绵绵的,忍不住用手捏了捏,一捏那手感更好,好像揉着一团棉花一样。

突然间,郑鹏感到颈间一寒,好像感到一股滔天的怒气,怒气中含着杀意,定眼一看,正好看到兰朵犹如利刃般的目光。

郑鹏心里打了一个激灵:不好,现在这个误会就有点难解释,自己的手也不知为什么,正好放在兰朵的敏感处,而自己还捏了那么一下,这下跳到黄河都洗不清。

这小妞,会不会直接给自己两记耳光?

会不会把自己杀了?

趁机勒索,喜欢钱财的她狮子大开口?

跑到李隆基哪里哭诉,说自己非礼她,为了安抚突骑施的情绪,到时抄家?打入大牢?还是流放?

一瞬间,郑鹏思如电转,脑中闪过无数个念头,眼看兰朵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眼中的怒意越来越盛,郑鹏的急智来了,就在兰朵发飚暴走前,猛地一推开兰朵,急着倒爬二步,一边用手擦着自己的嘴唇,一边满脸委屈地说:“郡主,你,你要干什么,占我便宜不是?”

说完,又自言自语地说:“坏了,坏了,坏气怕是要丢。”

正想发飚的兰朵楞了一下,眨了眨眼睛,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郑鹏。

不对啊,自己是女生,被郑鹏占了便宜,从没让人亲过的嘴唇让郑鹏亲了不说,那双手也不安分,竟然还故意抓了一下,兰朵感到自己的脸滚烫滚烫的,自己也不知到底是害羞造成还是愤怒造成。

很快,兰朵很快又愤怒了,愤怒的不是被郑鹏占了便宜,而是郑鹏碰了自己嘴唇后,不断地擦着自己的嘴唇,好像很嫌弃的样子。

在突骑施,漂亮的兰花和洁白的云朵都是美好的象征,兰朵是从小美到大,号称天山下最漂亮的一朵花,不知多少勇士百般讨好,可兰朵连笑脸都不屑给一个,郑鹏这动作什么意思?

占了便宜,好像吃了大亏一样,那一脸嫌弃的样子,把兰朵彻底激怒了。

216 长安人气王

“郑鹏,你什么意思?”兰朵怒不可恕地说:“非礼了本郡主,还敢说那么无理的话?”

暴怒之下,兰朵不叫“郑公子”或“郑副使”,直接呼郑鹏的名字,整个人都快要暴走了。

什么人啊,简直是恶人先告状,对了,还抢了自己的词,明明是占了便宜,好像自己吃了大亏的样子,兰朵感到自己受到了莫大的侮辱。

“可,是你压在我上面,按理说是被压在下面的叫非礼才对。”郑鹏辩解道。

兰朵俏脸一红,这件事郑鹏说得有理,是自己压在郑鹏身上,在外人看来,是自己非礼郑鹏,可转眼一想到郑鹏竟然摸了自己的敏感处,顿时一脸愤怒地说:“那你手乱动什么?”

郑鹏看看自己双手,接着一脸无辜地说:“有吗,没有啊。”

这种事,肯定不能认,要不然传到皇帝或苏禄可汗哪里,斩手还算是轻的。

打死也不认。

“敢做不敢认?郑鹏,你还算一个男人?”兰朵气呼呼地说。

“郡主,这话不能这样说”郑鹏厚着脸皮说:“当时我被郡主压在上面,眼睛看不到,再说摔得有些迷迷糊糊的,都不知自己干什么,刚才有触犯到郡主?郡主说我手乱动,动哪了?”

“这...这...”兰朵想说却不好意思说出,气得直咬牙。

自己一个大小姐,被占了便宜后没马上走,而是留下来对质,这已经付出了很大的勇气,可郑鹏死不承认,总不能当着这么多人说郑鹏捏了自己敏感处吧。

郑鹏不要脸,自己还要脸面呢。

兰朵气得跺了二下脚,咬牙切齿地说:“不管,反正就是你欺负我,不行,我要找王正使,让他给本郡主讨还一个公道。”

“郡主,咱们能不能讲讲道理?”郑鹏一脸无奈地说。

吵得好好的,干嘛要找王寺卿,传出去可不得了,也有点扫兴。

就像两个小朋友玩耍,玩得好好的,突然有一个小朋友哭着说被欺负,要找家长,事情一下就变质。

“讲道理?我什么时候不讲道理了?好,你说,看你能说出什么。”兰朵一脸气愤地说。

寒一个,好像这妞什么时候都没讲道理好吧,最先是赌注,用一千文铜钱让自己白高兴了好几天,强行住进自己家,现在帮了她的忙,不用摔下来,没算工钱也不见她说一声感谢,被扑到在地后还大呼大叫,不关心自己是否受伤也就算了,张嘴就叫非礼。

传出去弄不好要丢官流放,没功劳也有苦劳啊。

郑鹏振振有词地说:“郡主身高脚长...”

“停”兰朵立即打断道:“拍马屁没用。”

郑鹏看了得意洋洋的兰朵一眼,有些无语地说:“要是没看错,以郡主的身高,就是骑上脚踏车,只需稍稍踮起脚尖,就能碰到地了,不存在摔倒的情况,某看到郡主骑得不太熟练,就上前帮忙,可郡主硬是把我扑倒,这算是飞来磺祸。”

看到有些目瞪口呆的兰朵,郑鹏继续说:“虽说某长得有些风度翩翩,很多女子爱慕,但世事很多是强求不来的,对吧,郡主。”

兰朵整个人目瞪口呆,整个人快要石化了,可俏脸红得像傍晚天边的晚霞。

明明是自己吃了亏,可是经郑鹏一说,好像自己成了放荡的女人,看到郑鹏长得好看就借故扑上去,这不光是人品问题,三观也很不正。

兰朵知道郑鹏在推卸责任,可一时让郑鹏说得哑口无言。

想反驳都找不到理由,兰朵气得把牙咬得格格响,偏偏拿郑鹏没办法。

其实郑鹏说得没错,兰朵骑在脚踏车上,踮起脚尖就能到地,不稳定的时候只要把脚撑住就没问题,可慌乱中哪里想到这些。

可恨!

兰朵瞪着郑鹏,气得跺了一下脚,然后拉上春红,气呼呼地走了。

等兰朵跑了,黄三捂着嘴走近:“少爷,兰朵郡主走了。”

黄三办事细心,很会察颜观色,刚才那一幕,他尽收眼底,当然,他可不会傻傻的跳出来作证,等兰朵走后,这才走过来。

“嗯,不用说,看到了。”郑鹏懒洋洋地说。

“少爷,不去追吗?”

“追什么,本少爷可没那个闲情。”

现在正在气头上,追上去肯定倒霉,郑鹏可不想用自己的热脸贴兰朵的冷屁股。

黄三提点道:“少爷,刚才小的隐约听到郡主说要回家,她肯定不是回安西,正在气头上的郡主,不知能做出什么,现在家里除了少爷,没人制得住她,不怕她回去砸东西啊?”

对啊,郑鹏心中一个激灵,刚想说什么,可很快就摇摇头,自言自语地说:“不行,不行。”

一听到听砸东西,第一时间想的是兰朵砸烂东西,自己可以找王昌明报销,多报点,算是以旧换新,烂柴当酸枝,可转眼一想,不妥。

王昌明是一个铁公鸡,把兰朵留在自己哪里,一个月才给三十贯,抠抠索索的,报销这事估计悬,到时他肯定会问,为什么郡主生气得砸东西?是不是自己做得不好?

就怕到时顺藤摸瓜,真把这事抖出来。

女人一生气,不知会干出什么事,特别是喝马奶酒长大的兰朵,可不能低估她的勇气和胆量。

郑鹏想了想,很快有了主意,在黄三耳边说了几句,很快,黄三连连点头,然后扛着那辆脚踏车,飞快往家里跑。

希望这个刁蛮郡主不要闹出大事,也不知学到一半的兰朵,答应自己的事还算不算数。

感叹了一下,郑鹏摇摇头,在老胡的陪同下,走进了生产车间。

“恭喜少爷升官,贺喜少爷抱得美人归。”老胡一边走,一边笑嘻嘻地说。

够轰动啊,像老胡这些不喜欢八封的老匠都知道这年事,郑鹏敢保证,要是长安有人气王的评选,自己肯定能进前三甲。

“这次立了大功,陛下高兴,某就得了不少好处,当中有你们的功劳,今晚加酒菜,这个月所有人的月钱翻一番,不,翻三番。”郑鹏一脸豪气地说。

人不多,翻三番也没多少钱,郭可棠来了,正式开辟长安这个超级大市场,到时赚钱如猪笼入水,想不发财都难,一想到钱财不用发愁,郑鹏也变得豪气起来。

“谢少爷,谢少爷。”老胡眉开眼笑地说。

一下子多一笔月钱,这可是一笔飞来的横财。

“不用急着谢”郑鹏突然一脸正色地说:“事情办得怎么样?要是做得不到,赏钱你就不用想,赏你板子还差不多。”

老胡闻言,一脸从容地说:“少爷,你打算进献的那批脚踏车已经做得差不多,现在只剩上漆最后一个工序,三天,最多三天就完成交给少爷。”

“哦,是吗,快带我看看。”郑鹏闻言一喜,开口说道。

都有些急不及待看到成品了。

217 家家有本难忘的经

一进脚踏车生产的大厅,郑鹏就有一种进入音乐厅的感觉。

没人说话,没人喧哗,所有工匠都沉浸于工作和创作中,现场听到的,有锯子锯木的呲嚓声、有凿子开凿的咚咚声、有刨子刨木的沙沙声...这些声音交织在一起,就像一曲美妙的音乐。

郑鹏满意地点点头,小声说道:“不错,工作都很认真。”

“能不认真吗,这里吃好住好,还有工钱,以前那是想都不敢想,还有,工具和料都是好的,做出了好东西,心里也乐呵,不好好干可留不下来,说句心底话,就是没工钱,能在这里干一辈子小的都乐意。”老胡一脸感叹地说。

对一个真正的匠师来说,能在一个安逸的环境做自己喜欢做的事,这种快乐不是能用金钱衡量,特别是绝大部分是没有人身自由的情况下,相比外面的环境和普遍的待遇,三宝号简直就是天堂。

郑鹏也明白这个道理。

“少爷来了。”

“恭喜少爷。”

“祝贺少爷高升,抱得美人归。”

两人谈话的声音引起了匠师的注意,看到郑鹏来了,匠师们放下手中的活,一个个站起来恭恭敬敬地向郑鹏行礼。

所有人都知道,自己能有现在的条件和待遇,都是郑鹏给的,他们对郑鹏的尊敬是发自于内心,郑鹏没有端架子,很随和地一一回应。

这些匠师都是郑鹏的摇钱树,也值得尊敬。

老胡高兴地说:“大伙静一下,有个好消息要宣布。”

听到有好消息要宣布,众人都静下来,好奇地看着他们的队正老胡,看从他嘴里说出什么好消息。

老胡环视了一下,把声音提高了八度,一脸兴奋地说:“少爷升了官,皇上还赏赐了一个大美人,可谓双喜临门,刚刚少爷说了,让大伙都沾点喜气,今晚加酒加菜,好好吃一顿,还有...这个月的月钱,翻三番。”

话音一落,全场响起一片叫好声和欢呼声。

等欢呼声小了一点,老胡不失时机喊道:“少爷待我们这么好,大伙得加把劲,把活干好。”

“还用说吗,没一个偷懒的。”

“就是,这里太好了,不好好干,过了这村就没了这店。”

“不用队正提醒,俺们心里有数。”

工匠们一个个把心口拍得澎澎响,保证好好工作。

离开作为车间的大厅后,郑鹏和老胡脚步一转,来到一个大厢房前,还没走到,就离到浓浓的漆味,这间房是漆房,专门作作给木器上漆。

里面正在给第一批脚踏车上漆。

“少爷,给你这个,里面的气味有点重。”老胡恭恭敬敬地递过一块丝帕,让郑鹏可以捂着的鼻子。

郑鹏摆摆手说:“不用,进去吧。”

推开门,前面还有一道布帘,掀开布帘,这才进到里面。

和外面相比,这里显得更安静,三位年龄约在四十的匠师,正在全神贯注地给脚踏车上漆,只见他们每人捧着一个装满漆的大碗,有人用刷子、有人用布,小心翼翼地给脚踏车上漆。

有个面容瘦削的老匠师看到郑鹏,只是礼节性的点点头,然后继续忙自己手里的活。

郑鹏也不介意,因为这里三个匠师,都是工部的大匠,负责宫廷造办,宫里有什么器具需要打造,这三人都是人选,手艺不用说,都是顶尖的。

看他们打造的脚踏车就知道了,样式、做工还有用料都是一等一的好,长度和高度、每一个零件,都达到一个相对融洽的比例,车架雕龙、车身镶石,车把雕花,简简单单的一辆脚踏车,硬是整得高大上。

看起来就像一件精工细作的工艺品,

不光脚踏车高大上,上漆更是不简单,一共要上九遍,前后三十多道工序。

为了做得最好,漆房的窗全关上,门口除了木门,还多设了一道布帘,就是尽可能隔绝灰尘,让上漆的效果更佳。

郑鹏的鼻翼突然动了动,好像在闻着什么,然后一脸奇怪地说:“奇怪,这漆怎么有股异香,这是什么漆?”

油漆在华夏历史悠久,在战国时代就已经出现漆器,那是用漆树的树汁制成,最初只有天然色,经过不断改良,桐油加色料配成彩漆,这里用的都是天然漆,安全无害,进门不用丝帕捂鼻,可闻着闻着,郑鹏突然发现漆味中有一股异香,那是一种从没闻过的异香,忍不住问了出来。

“龙涎香。”老胡一脸向望地说。

郑鹏闻言内心一震,连忙问道:“哪来的?”

龙涎香可是宝贝,据说是掠香鲸的一种分泌物,要在海上漂上百年,经过多种反应才能形成,需要很多机缘巧合,就是放在科技发达的后世,也是千金难求的宝贝,没想到自己有机会见识到。

“是高公公差人送来的”老胡小声解释:“少爷,你没看到,有二个匠师的面很生吗?”

“正想问这个问题呢,怎么,他们也是宫里派来的?”

老胡连连点头:“正是,听说陛下也想体验,高公公就让工部加派了人手,要不然没这么多,至于那龙涎香,听说漆中加一点,能带有一股怡人清香,还有效防止虫蛀。”

能增加异香不错,至于有防虫蛀这说法,郑鹏还是第一次听说。

皇帝就是皇帝,整个天下都是他一个人所有,什么事都要整出一点与众不同。

也好,现在是用工部的材料、工匠,还有宫里的龙涎香给李隆基打造进献礼物,到时功劳归郑鹏,这一手还真是借花敬佛。

郑鹏磨拳擦掌地说:“龙涎香还剩多少,拿来我看看。”

这么大,还没有见识过传说中的龙涎香,趁机会见识一下,最好看看还有没有机会,顺点回家做收藏,好东西不怕多。

“没了”老胡摊大双手说:“本来只带了一丁点,差点不够呢,哪里有剩下,小太监亲眼看着工匠加到漆中才走的。”

郑鹏有些遗憾地点点头,又看了一会上漆,然后走了出去。

那三个上漆的老匠师,完全沉浸在为宫里打造御用器具的幸福中,根本没空搭理郑鹏,郑鹏不会,也帮不上忙,再加上气味有些难闻,看了一会就感到无聊,走出漆房。

“少爷,现在去哪?”黄三等郑鹏上了马车,一脸恭敬地问道。

算了,回家吧,兰朵怒气冲冲的样子,也不知家里闹成怎么样。

回想一下两人贴在一起的情形,郑鹏嘴边有一丝莫名的笑意:那一刻,兰朵的嘴唇好柔,那手感,更是妙不可言。

只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很多人以为郑鹏的小日子过得不错,去平康坊风流可以刷脸、做官不用点卯还能得到皇帝青睐,青云直上、身家丰厚还有漂亮的突骑施郡主缠着,都主动跑到家里住了,可以说艳福不浅,只有郑鹏知道,自己的笑中带着苦涩。

名义上的父母还在元城县,家族可以放弃,但亲情不能辜负,郑鹏忘不了被赶出家门,“父母”把所有能动用的积蓄缝在衣服中的情形,以前一直很低调,很多人的注意力都放在自己的风流才名上,等这些话题说到厌倦,差不多就要起底,无论如何,这是一个坎,早晚让人“吊打”一遍。

当日那个郑老头真把自己从族谱删除就好了。

除了家族的问题,还有博陵崔氏的崔源。

崔源是一位让郑鹏第一次感到生命那么脆弱、离死亡那么近的人,也是一手毁掉郑鹏爱情和安逸生活,五品左教坊判官,听起来不小,可在人们跟里却是一个无足轻重的乐官,想跟崔源斗,相差得太远。

算了,发愁也没用,再苦再累也得笑着面对。

就在郑鹏感叹时,皇宫的御书房内,李隆基也正在感叹:“家是小家,国是大家,家家有本难的经,姚爱卿,朕也有一本难念的经啊。”

姚崇提出振兴大唐的“十谏”后,大唐走回中兴的道路,百姓的生活不断提高,大唐的国力不断增强,国力增强的最大表现,就是大唐影响力越来越强,现在大唐对西域地区的控制力,比贞观年间还要强,控制的疆域是前所未有广阔。

国富民强,四河升平,姚崇没想到皇帝在御书房召见自己,脸上挂着愁容,问一句陛下为何愁眉不展时,李隆基说出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这种话。

皇帝心怀臣民,把大唐比喻为家,这是值得赞扬的事,可作为臣子,还让皇帝有“难念的经”,那就是大不敬了。

姚崇不敢怠慢,连忙问道:“陛下,老臣愿为陛下分忧。”

李隆基没说话,把一封打着火漆印记的密信放在姚崇跟前,示意姚崇看信。

一看到黑色的信封,姚崇神情一怔,当看到信封上的三个火漆印记,整个人都严肃起来:黑色信封,是不良人传送重要密信的专用信封,不良人是皇帝直辖的神秘组织,目标只有一个,就是维护大唐皇室,铲除对大唐皇室不利的人或组织。

不良人组织极为严密且低调,平日隐藏各色人群当中,只有大唐的重臣才知道不良人的存在,可每个知情人都噤若寒蝉,三个火漆印记,以示着最紧急等级。

带着三个火漆印记的黑色密信出现在御案,说明一件事:出大事了。

218 姚崇献计

姚崇打开一看,很快,他的脸色变得凝重,看完后,轻轻把信放回御案上,神色也恢复了沉静:“陛下,吐蕃和大食的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信里有大食、吐蕃密使互访,还有两国军队的动向,就是西突厥作孽的最新情报也有记录。

大唐有一套很高效收集情报方法,军队的情报系统、皇帝直属的不良人组织、各附属国、友邻为讨好大唐送来的情报,除此之外,无论任何人,都可以到大唐相关衙门、都护府提供情报,只要查实情报真实可靠,就会得到相关的奖赏和庇护。

吐蕃在大食还没有行动,相关的密报已在兵部堆积如山,作为宰相,姚崇对这个情况早就有了准备,看到不良人表示最紧急的密报,知道大食和吐蕃已由接触、谈判变成实质行动。

自文成公主嫁给松赞干布,大唐和吐蕃有过一段蜜月期,吐蕃利用这段蜜月期,大力发展经济,增强国力,特别是利用文成公主带到吐蕃的匠师和各种书籍,大大促进吐蕃的国力,可惜天下间没有永远的朋友,看到大唐国力变弱,吐蕃马上伸出獠牙,做起了白眼狼。

吐蕃和大唐,大战不多,小型冲突不断,每年入冬前都要“打草谷”,目标有时是大唐,有时周边国家或部落,没办法,吐蕃位处高原地带,产出不多,物资也不够丰富,没有足够的产出,也没有钱去购买,要想过得好,只能去抢。

要说吐蕃打大唐的主意,情理之中,可一向对大唐毕恭毕敬、年年以臣子之礼进贡的大食,竟然也对大唐打起了主意,有点在意料之外。

当年大食让西突厥欺负得够呛,是大唐把西突厥消灭,这才熬出了头,大食在河中四处征战,大唐对它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是想着让它们相互折腾、消耗实力,没想到大食舔好伤疤忘了打,竟然打起大唐的主意。

除大唐和吐蕃,西突厥的作孽也参与其中。

虽说这次的目标,并不是大唐领土,而是大唐的附属国拔汗那国。

李隆基轻轻啜了一口茶,不紧不慢地说:“姚爱卿有何高见?”

“打!”姚崇毫不犹豫地说。

“说说你的想法。”

姚崇毫不犹豫地说:“陛下,河中地区土地贫瘠,荒漠千里,不值得劳师远征,多年以来任由他们相互内耗,大食赶上了一个好时候,也识时势,波斯和西突厥两大强敌都由于不同的原因遭到极大削弱,让它慢慢坐大,以前大食是掠而不占,现在已吞并河中十余小国,不能再坐视不理。”

“这事大唐还没找它清算,想不到它竟敢公然挑衅大唐的权威,正好给我们一个痛击它的绝佳理由,借此机会,可重振西域秩序。”

李隆基点点头说:“朕当日登上大宝,大食还送来贺礼,态度甚恭,可第二年贡而不跪,还说什么只跪天神,不跪天子,想必当日已有不臣之心,依姚爱卿之意,出兵?”

“陛下”姚崇拱拱手,嘴边露出一丝冷笑,然后面带笑容地说:“不急。”

“哦,何解?”

姚崇一脸睿智地说:“拔汗那这些年承受皇恩,国力增长得很快,听说拔汗那王还勤练兵马,也该给它一个机会,最好等它求援再出兵,不然师出无名,有损大唐的声誉,老臣觉得,应先静观事态发展,必要时再出兵。”

顿了一下,姚崇继续补充道:“出征最忌劳师远征,从大唐抽兵有点难,可以从西域臣国借兵,给将士们一个表现的机会,大唐只需派人统领即可。”

李隆基看了姚崇一眼,然后满意地点点头说:“此计甚妙,姚爱卿,你觉得,此次动荡,何人能担此重任?”

姚崇胸有成竹地说:“此人不仅要智勇双全,熟悉西域地势,还要和西域各方势力有了解、有交情,老臣觉得,有监察御史张孝嵩与安西都护吕休,西域可无忧矣。”

李隆基想了想,点点头说:“善,此二人的确是最佳选择,姚爱卿,此事就交给你处理,尽快与兵部商议,制定御敌之策和后备方案,免得到时忙中出乱。”

聪明人说话,一点就明,姚崇的话里的意思,是借吐蕃和大食的军事行动,削弱、消耗拔汗那和西域各方势力的力量,有利于大唐在西域保持强大的影响力,到时西域诸国对大唐的依赖更强,可以说一石二鸟。

“遵旨。”姚崇一边行礼一边大声领旨。

姚崇退下后,李隆基拿起御案上的黑色密信看了看,突然叫道:“力士。”

“老奴在。”高力士突然一个书架后走出,恭恭敬敬地向李隆基行礼。

“这个情报是火鸦送上来的,谁是火鸦?”

不良人组织非常严密,一旦入选,都是用代号不用真名,李隆基手中这封,就是代号为火鸦的不良人呈上。

高力士的记忆力很好,事实上,这封密信是交到他手里,再转交到李隆基御案上,在上交之前,早就把相关的资料背熟,闻言马上应道:“陛下,火鸦是不良帅举荐的新人,年前才入职,主动申请到最危险的地方,火鸦就是清河崔氏的子弟,姓崔字希逸。”

“崔希逸?嗯,这名字不错,给他记一大功。”李隆开口道。

“老奴遵旨。”

拔汗那国风起云涌,大有山雨欲来风满楼的趋势,可离大唐太远,影响不大,李隆基和姚崇合计后,那一丝波动很快消去,除了一个叫崔希逸的不良人受到嘉奖。

郑鹏刚回到,就听到里面传来一阵阵嘻笑声,隐隐还听到“郡主真是聪慧”等话语,一听到笑声,郑鹏就暗暗松了一口气。

还不错,暴怒之下的兰朵,没放火烧了这里。

“阿寿,家里没什么事吧?”郑鹏还没进门,主动问看门的阿寿。

“没什么事”阿寿回忆道:“就是郡主回来时,情绪好像不太好,摔了几个茶碗,还让春红扎草垛,说要拿草垛练箭,还没扎好,黄三就扛着一辆脚踏车回来,也不知黄三那小子跟郡主说了什么,郡主很快就高兴起来,也不练箭了,很高兴在前院练完了脚踏车,少爷,你没事吧?”

练箭随便找一个参照物就行,哪里需要扎什么草垛,要是没猜错,扎好后在上面写着“郑鹏”两个字,然后一边骂一边射吧。

想想就有点心寒,幸好,好在有黄三提醒,把样车扛回来,当成礼物送给兰朵,这才让她消气。

219 兰朵的请求

兰朵骑在踏脚车上,脚踏车的后面绑着一根大约二米长的棍子,阿福和春红一人一边托着,保持着踏踩车的平衡,一时托着,一时放松,测试兰朵的骑行能力。

当郑鹏进来的时候,两人都放开了手,紧紧跟着脚踏车向前行,在有需要的时候扶一把,防止兰朵摔倒,不过在郑鹏看来,兰朵算是学会骑行。

看似很难,其实掌握平衡的技巧,就变得相对简单。

兰朵骑着踏脚车,越踩越顺,越练越熟练,转了二个圈都不扶了,心里有些暗暗得意,无意中看到郑鹏饶有兴趣在一旁看着,俏脸一红,不过很快像只孔雀一样微微抬起头,示威一样把脚踏车停在郑鹏面前。

大长腿就是好,都不用下车,一踮脚就稳住了。

郑鹏看到兰朵过来,主动示好:“郡主真是聪慧,只是短短的半天时间就学会踩脚踏车,想当日,我可是练了好几天才学会。”

兰朵本想还找郑鹏算帐,听了郑鹏的话,随即高兴地说:“这是郑公子的法子好,对了,还要谢谢郑公子的慷慨,赠送我这辆珍贵的脚踏车。”

被郑鹏占了便宜后,兰朵本来很生气,可是黄三告诉她,不知多少达官贵人想要脚踏车都没有,就是进献给皇帝的脚踏车还在赶工,需要很大的面子才能拿到那辆样车,感受到被尊重后,心情转好的兰朵,这才高兴地接受。

早就想要一辆脚踏车,可不知怎么开口,因为跟郑鹏闹了那么多矛盾,想不到郑鹏主动送了一辆,正合兰朵的心意。

一见面就一顶高帽,还是从很少说这种的郑鹏嘴里说出,心情大好的兰朵也就不跟郑鹏计较了。

在三宝号的遭遇,回想一下,的确是一个误会,其中大部分的责任在自己身上,这一点兰朵还是知道的。

郑鹏有些惊讶,这位突骑施的郡主还真是爱恨分明,换作其它的女子肯定要恨上那长一段时间,她倒好,一收到好处,转眼就不记仇。

“不用谢,郡主是我二哥的朋友,也就是我郑鹏的朋友,应该的,再说郡主骑了脚踏车,还有广告效应,有助于把脚踏车推广出去,就当是推广费用吧。”

“郑公子的意思是,以后这脚踏车还要量产?”

“没错,脚踏车的好处,想必郡主已经看到,轻便、易存放,不用人照料,像养马,光是一个月的料钱都不是小数目,也不用弄得到处都是马粪,美化环境,简直就是一举两得。”郑鹏分析道。

兰朵有些不屑地看了郑鹏一眼:“想赚钱就直说,还说那么多借口。”

郑鹏张张嘴,最后什么也没说。

好吧,你赢了,马背上长大的女生就是率直,也精明,郑鹏的主要目的就是赚钱。

兰朵突然下马,走到郑鹏面前,对郑鹏嫣然一笑道:“郑公子。”

“郡主,你有什么吩咐?”郑鹏后退二步,有些戒备地说。

这妞的脸说变就变,是一个很情绪化的美女,就是因为她率真,笑得勉强且带有目标性,郑鹏也得防着她一点,免得再一次吃亏。

兰朵笑脸如花地说:“郑公子,你看,小女子又是帮忙打理,还卖力推广,没功劳也有苦劳,对吧?”

“这话有点道理。”郑鹏点点头说。

一开口,郑鹏就知道兰朵打什么主意,不用说,看到三宝号生意那么好,心动了,于是想分一杯羹,为了达到目的,不仅放低身段,还自称起小女子。

听到郑鹏认同,兰朵心中一喜,连忙说:“郑公子,你看我一个女子人家,平日得置身衣裳、买盒胭脂什么的,出门就要钱,偏偏我阿爸也不在这里,对吧?”

“嗯,没错,苏禄可汗回安西了。”

兰朵看到郑鹏这么好说话,马上说道:“那三宝号能不能给我一些份子,到时分点钱,口袋也有点钱傍身,合理吧?”

张口就要份子,这不是给,听起来像抢。

郑鹏点点头,开口说道:“合理,这样吧,给郡主半成的份子,够意思了吧?”

有总比没有强吧,听说光是凉得快和风来仪一个月就一千多贯的利润,就是半成也有几十贯,要是加上脚踏车,利润更可观,兰朵心里一喜,不过还是故意嘟起小嘴说:“才半成,真不像一个男人,最少也得给一成。”

“这事你得问你的库罗阿合”郑鹏笑呵呵地说:“郡主替我二哥打理,从他那份扣点给你作辛苦费很应该,只要他同意,他的那份全给郡主,我也没意见。”

反正是慷他人之慨,郑鹏也不心痛。

兰朵听了楞了一下,然后嘟起小嘴说:“还真大方,原来是打我库罗阿哈的主意,郑公子怎么不从你那份分给我?”

从库罗的分红抽给自己,相当于把钱从左手交给右手,兰朵一听就没了意思。

“某的这份,是分给家人的,郡主想成为我的家人?”郑鹏笑容满面地说。

这话有调戏的成份,换着大唐的女子,郑鹏肯定不敢这样说,因为这种话达到公认非礼的标准,不过对兰朵来说,只是一句玩笑。

“郑公子长得不行,想得倒美。”兰朵有些冷笑地说。

郑鹏摸了摸鼻子,开口解释说:“郡主误会了,我们这里有句古话叫人怕出名猪怕壮,前面小打小闹没事,要是把脚踏车大批出售,肯定还要找人合作,把份子分出去,半成已经很不错了,这样吧,要是做得好,某作主,到时外加一个大红包。”

一个五品小乐官外加二个没有功名的结拜兄弟,肯定保不住这份产业,找一个靠山很有必要。

份子一分出去,郑鹏的份子也得削弱,别看半成不多,可一分摊下来,说不定库罗也没比兰朵多多少。

兰朵闻言也没说什么,反正有比没有强。

郑鹏看了兰朵一眼,然后小声地说:“郡主,你在三宝号承诺我的事,没忘吧?”

跑到王昌明哪里拿好处,打着的是兰朵的名号,郑鹏可不想自己被人盯上,于是和兰朵达成一个协议,必要时让兰朵出手帮助。

本来说得好好的,可兰朵一摔,场面双方都尴尬起来,也不知兰朵认不认帐。

“放心,本郡主说话,一向是言出...这次一定言出必行,以天神的名义。”兰朵看着郑鹏的目光,说着说着,自己都有点不好意思。

赖掉那千金的赌注没几天呢,于是郑重地保证。

郑鹏这才满意地点点头。

“少爷,郡主,新作的糕点,快来尝尝。”这时林薰儿走过来,笑容满面地说。

一听到有好吃的,兰朵马上高兴地说:“太好了,练了一天,正好饿了,走,吃糕点去。”

郑鹏拉着林薰儿葱白的小手,小声地说:“做了什么好吃的?”

“少爷最喜欢的桂花糕,嗯,奴家还给少爷蒸了一个十全大补汤。”林薰儿低着头,脸带红晕地说。

“看来昨晚没要够是不是”郑鹏用手指在林薰儿的掌心轻轻划着,在她耳光小声地说:“好,喝了大补汤,看本少爷今晚怎么收拾你。”

林薰儿的俏脸又是一红,有些妩媚地瞄了郑鹏一下,吹气如兰地说:“奴家...是少爷的人,全听少爷的。”

有一个女神般的美女对自己百依百顺,特别是那种欲迎还羞的神色,郑鹏一看就砰然心动,忍不住在林薰儿的香臀拍了一下,然后拉着有些慌乱的她往大厅走。

就盼着夜幕快点来临。

......

三日后,老胡向郑鹏禀报,那批特制、用作进献给皇帝的脚踏车完工。

220 五王齐聚

无情最是帝王家,历朝历代皇室围绕争权夺利的斗争不知造就多少悬案、血案、惨案,就是大唐也不例外,当年太宗李世民一声令下,玄武门的血流成河扭转了不利他的局势,也成就了他的帝业,然而,到了玄宗这一朝,却出现了难得和睦。

武则天称帝后,对儿子百般提防,为了加固自己的权力和地位,手上沾了不少血,包括李氏宗室的鲜血,自己亲生的儿女也不能幸免,一度想把帝位让给武家,武氏一族在朝中大权在握,以至她在世时,贵为皇族的李氏宗室过得战战兢兢,生怕下一个遭到毒手的对象就是自己。

玄宗的生父睿宗李旦,唐高宗第八子,武则天第四子,做梦都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能做皇帝,真做到了皇帝,他不是高兴,而是整天担心哪天被亲生母亲废掉或杀掉,在这种环境下,李隆基和几个兄弟相互依靠、鼓励,建立了深厚的感情。

别人为了做皇帝不择手段,而做为大哥的李成器知道自己不适宜做皇帝,主动让给三弟李隆基,而李隆基当上皇帝后,很看重兄弟间的情谊,成全了一段传承千古的佳话。

皇宫的御花园内,宋王李成器、申王李成义、岐王李隆业、薛王李隆范在此欢聚一堂。

“有些时日子不见,皇兄的风采依旧。”

“哪里,四皇弟的日子才叫好呢,听说又纳了一个年方十三的胡姬,艳福不浅呢。”

“最洒脱的还是二皇兄,在幽州惩凶徒打恶霸,还是那般喜欢行侠仗义,幽州的老百姓都快把二皇兄当成活菩萨了。”

“五皇弟,你在长安养尊处优,看看这身形,又发福了。”

四兄弟好像久别重逢一样,相互拥抱、诉说着兄弟情,对于他们来说,难得四兄弟这么齐人相聚。

李隆基登上帝位后,对兄弟情看得很重,经常赏赐一众兄弟,刚即位时,众兄弟仍然掌管禁军,但几个兄弟性情不够坚定,容易被人煽动和利用,而李隆基也担心兄弟一时被权欲蒙闭双眼,暗中跟大臣营私结党,于是听从宰相姚崇的建议,解除了诸王的兵权,使其离京出任各州刺史。

这样一来,诸王虽为一方牧守,但并不掌握军政大权,从而减少了起兵造反的可能性。同时,为了减少京官与诸王接触的机会,唐玄宗规定“宗王以下每季两人入朝,周而复始。”,使诸王不能同时留居京城。

像申王李成义,出任幽州刺史,李成器出任岐州刺史。

按照往日准则,通常是二个离京担任官职,二人在京担任闲职、顺便陪同李隆基,没料到,到了交换的日子,李成器、李成义刚回到京城,李隆基派人把他们接到御花园,还让人接了李隆业和李隆范,于是有了四兄弟齐聚的一幕。

兄弟间的交情很好,简单的问候后,相互坐下。

申王李成义的性格最豪爽,坐下后,扭头对李隆业问道:“四皇弟,最近出了什么大事?”

几兄弟齐聚,有二个可能性,一是有什么大喜事,李隆基喜欢热闹,喜欢几兄弟一起饮酒作乐;二是大唐发生重大的事件,李隆基会把兄弟留在身边,有空或压力大时,一起喝喝酒、听听曲、踢踢马球什么的。

说到底,也是一种手段,变相软禁诸王在京城,就是有什么乱子,起码也不用担心后院起火。

李隆业轻轻点点头:“应是西边,听说陛下给镇守安西的张孝嵩连下了几道旨意。”

“估计是了。”李成义轻轻点点头。

吐蕃和大唐的关系,最近变得越来越差,听一些胡商说,大食也蠢蠢欲动,普通的老百姓没察觉什么,可大唐高层早就心中有数。

谁都不服谁,讲道理只是徒费时间,只能拳头见真章。

李成义只是问了一下,印证心中的猜想后,就不再提,而是说一些奇人异事、风土人情一类的话题。

兄弟有几个,可龙椅只有一张,李隆基对兄弟很好,比自己的老婆儿子还要好,可几兄弟都知道,李隆基在维持兄弟情义和提防之间,一直寻找着平衡。

为了让李隆基放心,诸王每日纵饮、聚赌、击球、郊猎,日子倒也逍遥自在。

四人正在把酒言欢时,突然有太监大声喊道:“陛下驾到。”

一听到贵为天子的李隆基来了,四人马上站起,正想行礼,李隆基人还没到,声音已经传到:“四位好兄弟,不必多礼,这里没外人,以兄弟相称即可。”

众人呵呵一笑,一阵“三皇兄”“三皇弟”的寒暄过后,李隆基一手拉着申王李成义,一手拉着宋王李成器,面带关切地说“两位皇兄一路辛劳,受苦了。”

李成义哈哈一笑:“某这个人,就是闲不住,早就习惯整天往外跑,就是皇兄辛苦一些,他坐不习惯马车。”

“三皇弟御赐的马车,很少晃动,好多了”李成器开口说道:“要说辛劳,还是三皇弟最辛苦,日理万机,比我等辛苦多了。”

这话李成器倒是发自真心,他把皇帝让出去,那是知道自己的能力有限,真是强行做皇帝,到时不是被大臣架空,就是哪天哪位亲人赶下皇位,还不如主动让出去,虽说没坐上皇位,可李成器的待遇并不比皇帝差,每当有人上贡好吃的、好玩的,李隆基必给这位好大哥送去一份,如果听李成器说哪样好吃,就是自己不吃也给李成器多送些。

就是离京担任官职,也是经过精心挑选,要么富庶,要么离京近,像幽州和歧州,距离长安也就二三天的马程,如果快马的话,一天就能到回到。

李隆基一脸真诚地说:“都是自家兄弟,客套的话不说了,都是为李唐一族的千秋基业,好了,坐,都坐下,别站着。”

众人笑容满面地坐下,李隆基看了一下几位兄弟,开口说:“内教坊排了几个不错的歌舞,梨园也多了几出新戏,诸位兄弟,想看戏还是看舞?”

李隆基的最大爱好,就是音律,梨园和内教坊,都是他的得意之作,有了新曲新戏,自然要跟兄弟们一起分享。

“这事还是看大皇兄的。”李隆范笑呵呵地说。

李成器正想婉拒,高力士突然走过来禀报:“陛下,郑判官在宫外求见。”

“放肆,没看到朕与几位兄弟正在聚会吗?”李隆基脸色一沉,开口训斥道。

郑鹏是一个人才,李隆基对他非常欣赏,可地位再高也比不上几位同甘共苦的兄弟,就是最宠爱的宦官,也当场斥责。

要知道,来之前,李隆基特地吩咐过,没什么重要的事不要打扰。

李成器闻言,忍不住问道:“高公公,这位郑判官,是不是那位才华横溢,刚作了一首《离别》歌的郑鹏?”

“回王爷的话,正是郑鹏,没想到王爷也知道这事。”高力士有些惊讶地说。

“能不熟悉吗”李成器笑着说:“回京时,驿亭都是唱这歌的,地方官绅给某送行,也一起唱这歌,唱到本王都有些感动,一路回京,这歌都听了不知多少遍。”

一旁的李成义,听到郑鹏,嘴边露出一丝若隐若现的笑意,开口劝道:“三皇弟,这个郑判官有点意见,歌舞不急,不如先见见这位郑大才子再说吧。”

两位兄弟都为郑鹏说话,李隆基脸色的愠色也少了不少,闻言有些期待地问道:“郑鹏求见,所为何事?”

高力士办事,一向很稳妥,明知自己跟几位兄弟团聚,没什么大事肯定不会打扰自己,在决定通报前,肯定是衡量过,觉得自己会接见他才会禀报,难道又有什么好诗或好歌要献上?

想到这时,李隆基眼里也有了期待。

高力士恭恭敬敬地说:“陛下,郑判官要献上新制的脚踏车,老奴看到郑判官诚意拳拳,就斗胆打扰陛下与几位王爷的谈话。”

“真的?脚踏车?”原想举杯喝酒的李隆范一下子放在酒杯,一脸兴奋地说。

李成义闻言眼前一亮,忍不住说道:“三皇弟,见见吧,一辆木制的脚踏车,竟然遥遥领先苏禄可汗的宝马,简直就是不可思义,早就想见识了。”

一旁的李成器和李隆业也用期待的目光看着李隆基。

李隆基心中也很期待,看到这种情形,点点头说:“既然诸位兄弟都有兴趣,宣。”

高力士闻言,大声应了一声,然后飞快去传旨。

很快,郑鹏跟着高力士来到御花园,远远就看到李隆基和他几位兄弟相谈甚欢。

“郑判官,那几位都是陛下的兄弟,都是亲王,一会看杂家的眼色行事,千万不可怠慢。”高力士一边走,一边小声提示。

郑鹏连忙应道:“有劳高公公,对了,答应高公公的踏脚车已经好了,高公公可随时派人取走。”

“嘿嘿,好说,好说,郑判官这般有心,杂家也就却之不恭了。”高力士闻言,笑逐颜开地说。

221 又见故人

二人一边说话一边走,随着越走越近,郑鹏都听李隆基和几位兄弟爽朗的笑声了。

郑鹏边走边好奇地打量着那几位号称空前绝后幸福的王爷,当郑鹏的目光落在一位圆脸大耳的人身上时,心里楞了一下,好像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忍不住瞪大双眼想看得再清楚一些。

好像感受到郑鹏的注视,那个圆脸大耳的人转过头,看到是郑鹏,别有深意地笑了笑,很快又和一旁的李隆基谈笑风生。

是他!

这不是当日在贵乡看到的王申吗,他怎么在这里?难道他是亲王?

等等,王申倒过来就是申王,当日自己还猜想他是太原王氏的子弟,感叹世家子弟的气场都那么强大,原来不是豪门子弟,而是大唐的王爷。

如果他就是申王,那么一切都解释得能,据说申王有侠义之风,喜欢到处游阅,而他跟郭元振私交甚好,故人走了,去看望一下故人的家属很正常,而他身边强大的护卫团也解释得过去。

真是笨,他赠送给自己一块写着“義”的令牌,就是李成义的标志。

当然,这一切都是猜想,不过要确认真伪也简单,郑鹏小声地问道:“高公公,坐在陛下右边那位是?”

“申王爷,他是陛下的二哥。”高力士随口应道。

还真是他。

郑鹏隐隐有些懊悔,当日为了找门路,不知花费了多少精力,硬生生把自己逼成平康坊第一点花手,还违心做了不少事,现在想想,那是拿着金碗讨饭呢。

要是有申王帮忙,自己也不用由乐官入仕了。

好在,自己的运气不错,还有苏禄可汗的“神助攻”,现在勉强算是混出了一点名堂。

“陛下,郑鹏到。”高力士恭恭敬敬向李隆基禀报。

郑鹏跟着行臣子之礼:“微臣拜见皇上。”

李隆基的心情不错,摆摆手说:“郑爱卿,免礼。”

郑鹏谢完恩,又在高力士的指点下,一一给在场的几位王爷行礼,最后一个行礼的申王李成义。

“左教坊判官郑鹏,拜见申王。”郑鹏恭恭敬敬地说。

李成义哈哈一笑,起身走过去,亲手把郑鹏扶起:“郑判官不必客气,古人有云,三日不见当刮目相看,没想到当日一个货郎,凭一己之力贵为五品判官,真是让人惊讶。”

“当日不知是王爷,失敬。”郑鹏连忙赔礼。

“不知者不罪,再说本王也想不起郑判官有哪里做得不周的地方。”李成义轻描淡写地说。

李隆基有些吃惊地说:“二皇兄,你和郑爱卿是旧识?”

“算是吧,去年经过魏州,就到贵乡转了转,看看郭家人过得怎么样,就在贵乡街上看到郑判官,当时的郑判官还是一个小货郎...”李成义倒也没有隐瞒,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

说到最后,李成义有些动容地说:“让某动容的,不是郑判官做的东西好吃,而是他对食物的独特见解,大唐的百姓的日子好过了,但没好过到每个人都能锦衣玉食,在民间,很多百姓对百姓还存在偏见,像猪肉就是其中之一。”

“很多人认为猪肉是贱肉,一些百姓购买时遮遮掩掩,一些百姓害怕别人的眼光,放着物美价廉的猪肉不食,改食价格相对昂贵的羊肉,有些地方不适合养羊,为了吃上羊肉强行放羊,破坏庄稼和林地,郑鹏说食物只要烹调得法就好吃,并没贵贱之分。”

李成器有些动容地说:“这种说法某也听过,百姓说吃了猪肉会沾贱气,以后子孙都没好日子过,我亲眼目睹一名歧州小吏,放着便宜的猪肉不吃,举家食羊肉,由于羊肉贵,每天只能买少许,偏偏人口多,每交吃饭孩子都抢着吃,其它方面也得节省开销,一家人过得很紧巴。”

“这事姚相也跟朕提过”李隆基开口道:“猪容易圈养,吃食也不挑,不像羊,需要放养,而大唐不少地方不适宜放养,要是远程运输,又让羊肉的价格飚升,不利民生,朝廷多次推行多食用猪鸡鸭鱼,效果不大,想不到郑爱卿用实则行动改变百姓对猪肉的看法,很好。”

郑鹏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当日只为生计,没想那么多,愧对陛下赞赏。”

来进献脚踏车,想不到会碰到故人,更想不到这个故人还贵为亲王,最意想不到的是,李成义还当众把自己的那老底全说了出来。

此时,郑鹏想的不是为做过小货郎羞愧,而是自己与郭府的相识,这位申王爷有没有从中出了力?

当晚申王连夜离开,应是趁没人注意,去郭府看望故友的家属,会不会又在无意中提到自己,从而为自己与郭府合作提供一些契机?或者他无意中提过一嘴,从而让郭可棠注意到自己,提前为合作打下基础?

如果真是这样,申王绝对是自己的贵人。

就在郑鹏思如电转时,李成器饶有兴趣地说:“郑判官,虽说生计所迫,以为你才华可以做很多事,做商贩就不怕被人所耻笑吗?”

“回王爷的话,微臣觉得,商人能调节有无、为朝廷纳税,是一件利国利民的事,只要诚实经营,只要利国利民的事,那就是好事,其它的,就没想那么多。”郑鹏斟酌地说。

这件事,很难瞒得过有心人,收着藏着也没用,还不如坦荡一些。

事实上,郑鹏也没觉得有什么可的,像在座的这些王爷,哪个背后没经营买卖,听说春花楼还是申王李成义的产业呢。

李隆基点点头说:“没错,利国利民的事,就是好事,这句话说得太好了。”

郑鹏一听,心头一块大石顿时落地,有李隆基这句话,相当于给自己定性,以后就不怕有人拿这件事攻击自己,闻言连忙谢恩。

“说了这么多,最让某心动就是二皇兄说那个铁板烧,听得口水都流了,三皇兄,不如让郑判官给我们弄一个铁板烧,让我等也尝一下二皇兄所说的人间美味吧。”李隆业是一个吃货,忍不住开口说道。

“对,听二皇兄说得那么好,我也动心了。”李隆范附和道。

二个弟弟都这样说,而李成义又说得那么美味,李隆基点点头说:“好,难得二位皇弟这么有兴趣,那就有劳郑爱卿了。”

“不敢,这是微臣的荣幸。”郑鹏马上应道。

都说李隆基对兄弟很好,能共苦,也能同甘,郑鹏看得出,李隆基对李成义所说的铁板烧的兴趣并不大,他毕竟贵为天子,总得注意形象,可他为了兄弟,最终还是同意,这种兄弟情谊真不是虚的。

其实李隆基还真是发自真心,因为以他的地位,无须再演戏。

李成器看了看郑鹏,突然笑着说:“某有一个主意。”

“皇兄有什么主意,快快道来。”李隆基一听李成器发话,马上接了下来。

不夸张地说,没有李成器的主动让位,在传长不传幼的年代,就是再有才干李隆基也不能坐上皇位,对这位皇兄,李隆基是发自内心的敬重。

“郑判官不是献上新做的脚踏车吗,这可是比马还要厉害,五皇弟喜欢美食,二皇弟喜欢听新曲,不如一次全满足,何不让人在一边歌舞,我等听着歌,把玩着脚踏车,吃着二皇弟推荐的铁板烧,有听有玩有吃,绝对是一生一大快事。”李成器微笑着说。

“还是皇兄想得周到,此计甚至妙。”李隆范拍着手叫好。

李成义哈哈一笑:“某刚在犹豫着,是看车还是看戏,心中拿不定主意,还是皇兄想得周到。”

“好,就这样办。”李隆基一锤定音,这事算是定了下来。

高力士会意,笑着对郑鹏说:“郑判官,难得陛下和几位王爷这么高兴,辛苦你了。”

“不敢,这是做臣子的荣幸。”郑鹏连忙说。

到皇宫表演歌舞,那是内教坊和梨园的事,准备铁板烧也得工具和食材,食材可以随时准备,工具一时不好找,好在郑鹏在家里准备了一套,想吃的时候就到,让高力士派人取来就行。

准备需要一些时间,正好,趁着这个时间把精心准备的脚踏车献上。

李隆范有些期待地看着门口的方向,眼里露出期盼的光。

紫电惊雷是李隆基最好的马,李隆范要了几次都舍不得,有多好李隆范很清楚,输给苏禄可汗的马后,还让突骑的人看轻,想不到郑鹏及时挺身而出,当郑鹏用口袋倒出一堆破木头时,李隆范差点没笑出来,心想大唐还有比自己还装逼的人。

可比试的结果让李隆基大吃一惊,那辆脚踏车以无可争议的绝对优势取胜,当时喜欢新奇玩意的李隆范就动心了,现在听到郑鹏进献,非常心动,可他又有些担心。

进贡的御用之物,肯定是归李隆基所有,以李隆基的个性,有好的会优先给大哥和二哥,自己则轮到最后.....

然而,李隆范的脸色很快又高兴起来,因为他看到,五名大内侍卫各扛着一辆造形漂亮的脚踏车大步走来,而这里,正好是兄弟五人。

222 画工张萱

一共五辆特制的自行车,在御花园的凉亭前一字排开,黄色的车把、紫色的鞍、绿色的脚踏和蓝色的车身,显得很是光彩照人,车轮由红、橙、青三种颜色梅花间般铺满整个车轮,轻轻一踩,整辆车有如一道彩虹般划过,非常漂亮。

郑鹏本想漆成皇室专用的黄色,可黄色也分很多种,做起来效果很一般,也限制了用途,考虑了很久,都终决定用彩虹的七种颜色来修饰车身。

除了用料上乘,工部那些工匠还在车上雕梁画栋、刻鸟剔花,还用像金线、玉器、珍珠等奢侈品装饰,就以车把为例,上面缠了一层细密的金丝,显得奢华高贵。

说是进献,其实就是郑鹏出设计和一些人工,打造都是以工部的那三个大匠为主,所需材料直接去工部仓库调用。

“这就是传得沸沸扬扬的脚踏车?看起来是很特别,难做吗?”李成义上下打量着脚踏车,有些好奇地说。

郑鹏恭敬地应道:“回王爷的话,这就是脚踏车,看似特别,其实做起来很简单。”

李成器拍了拍车鞍,又推着脚踏车走了一圈,感到很轻便,饶有兴趣地问道:“郑判官,不用人放养、喂料的脚踏车,比马还要好,要是大唐推广用脚踏车,特别是军队,一天省下的粮草都是一大笔钱,这可是一件利国利民的大好事。”

早就想到有人会说这个问题,郑鹏解释道:“脚踏车有优点,也会有缺点,就以跟苏禄可汗战马比试的为例,其实是取了巧,取了马力的巧,人恢复的速度比马快,如果突骑施不断换马,那脚踏车是跑不过马的。”

“脚踏车的速度不快、爆发力不足、撞击力也小等等,这些都是缺点”说到这里,郑鹏斟酌地说:“就是不用能替代军马,只要利用得好,也有不少作用。”

原来是这样,在场的几位王爷、包括李隆基都暗暗点头。

李隆范跃跃欲试地说:“郑判官,这脚踏车怎么骑行,快教教我。”

“对,早就想试试了。”李隆业也一脸期待地说。

看到兄弟们这么踊跃,李隆基也来了兴趣,高兴地说:“这里五辆脚踏车,而我们兄弟五人正好一人一辆,这样吧,看看哪个学得最快,新罗国刚进贡了一件奇珍,学得最快的拿走,要是某胜出,那这件宝贝就留下,尔等谁也别掂记。”

“这个游戏有趣”李成义高兴地说:“光是三皇弟出,有点不公平,不如我们每个人都拿一件宝贝出来,谁最后赢了,一件宝贝就变成五件宝贝,怎么样?”

几位亲王俸禄丰厚,有田地店铺封户供养,李隆基一年到头赏赐不断,一个个身家丰厚,谁也不在意那点东西,兄弟几个玩高兴比什么都强,李成义一提议,众人纷纷表示赞同。

李成器有些疑惑地问道:“怎么才算掌握呢,怎么也得划个道吧。”

“这个简单,练好后,只要骑在脚踏车上绕着凉亭转一圈没有掉地,就算掌握,怎么样?”李成义开口问道。

众人纷纷说好,然后让郑鹏开始现场教导。

教的方法和兰朵一样,就是先演示一遍,然后把重点和技巧传授,都让护卫先帮忙保持平衡,再慢慢松手等,很快,李隆基和他的四个兄弟一起学得不亦乐乎。

给这群大唐最尊贵的人上完骑行的基础课后,这时御膳处派人把郑鹏需要的东西送来了,教坊的伎女艺俐也到了,在凉亭边上架设乐器、整理队伍。

乐官们各施其职,而歌姬艺伎们也没有惊惶的模样,看得出他们经常在这里表演,郑鹏还没有开始,内教坊的人已经在一旁载歌载舞了。

当第一个音符响起时,郑鹏就惊呆了,内教坊弹唱的,正是自己所写的《送别》。

“嘿嘿,郑判官,惊讶吧。”这是一股香风袭来,一个阴阳怪调的声音响起,说话的正是高力士。

郑鹏借着清理铁板,不着痕迹地拉开二步距离,边忙边说:“是啊,高公公,陛下跟他的兄弟一起,怎么不演奏一些轻快的曲子,倒是奏起《送别》,有些不应景啊。”

太监进宫前,都要进行阉割,虽说不至于丧命,但阉割后对尿液的控制没以前好,有时一激动就尿酒裤裆,做太监的偶尔有一股尿臊味,不好闻,于是太监佩戴一个香囊成为惯例,用香气掩盖身上的怪味。

只是那股香气和美女身上香风有明显的区别。

郑鹏还真闻不惯。

高力士又是嘿嘿一笑:“没什么,是申王爷点的曲,几位王爷对应景不应景兴趣不大,就是想听新曲,郑判官你还真了不得,陛下和几位王爷,听着你写的歌,玩着你献上的脚踏车,一会还吃你做的铁板烧,在大唐,郑判官可以说是独一份了。”

“能得到陛下和诸位王爷看重,真是愧不敢当,说到底,多亏高公公的举荐和提携,公公大恩,郑鹏没齿难忘。”郑鹏很识趣地说。

顿了一下,郑鹏又笑着恭维:“说到底,这些都难登大雅之堂,不像高公公,对陛下忠心耿耿又有能力,为大唐的百姓办了不少实事、好事,说到功劳,高公公才是独一份,以后还要高公公多多指教。”

高力士虽说只是一名宦官,可他深得皇帝信任,小事可以自行决定,可以说他权力很大,郑鹏知道高力士很有做官智慧,也喜欢提携新人,对他的态度也软化很多。

“郑判官真是谦虚,很好。”高力士笑逐颜开地说。

那话说到高力士的心坎上,能不高兴吗?

清洗完铁板,不能马上做铁板烧,因为食材都要先清洗、腌制一下,这样吃起来才松软可口。

处理完食材,郑鹏可以稍稍休息一下,一边和高力士聊天,一边好奇地四处打量。

李隆基和他几个兄弟,在御花园练得不亦乐乎,一个个连练边笑,郑鹏看得出他们练脚踏车时,不仅和平共处,彼此间没有分高低辈份,好像回到青春少年时那样,笑得很真诚。

铁板烧讲求的新鲜、锅气,刚出锅就吃最香,放久味道就要减分,只好看他们练习的进度,等他们差不多分出胜负再做。

大约也就一刻钟左右就能出锅,没必要提前太多。

御花园内,除了练习脚踏车的李隆基和他们四个兄弟,然后就是宫女、侍卫、内教坊弹奏的乐官女伎,郑鹏看了一会李隆基他们练脚踏车的情况,就开始饶有兴趣地四处打量。

突然间,郑鹏的目光角落里一个奇怪的人身上:一个年约三十的中年人,穿着有些随便,躲在角落里,一会打量着场上的李隆基等人,一会用毛笔在纸上画写着什么,看起来有些怪怪的。

不会是刺客吧?

郑鹏轻轻拉了一下旁边的高力士,小声地说:“高公公,左上角的那个人是谁,形迹有些可疑。”

高力士顺着郑鹏所指的方向望去,很快收回目光,有些不以为然地说:“那是宫廷画师,和那些起居郎一样,都有点不可理喻,不足为奇,郑判官就当看不到他们、无视即可。”

起居郎是记载皇帝每天言行举止的书,每天的记录都送去史馆,以便为日后作传,而宫廷画师,则是用画的形式记载宫廷生活,无论是起居郎还是画师,都是历史的见证者。

就在郑鹏想放下这个问题时,高力士一句话,很快引起郑鹏的注意:“这个张萱,画功还是很不错的。”

什么,张萱?

223 走进宫廷的铁板烧

后世有一幅名为《五王归醉图》的画,拍了三亿多,当时让不少国人震惊,都上了报纸的头版头条,这幅画是元代任仁发的作品,任仁发用绘华丽唯美的画风,描绘玄宗李隆基与几兄弟寻欢作乐后各自归去的情景,很多人都说任仁发的画作,是模仿了唐代张萱的画风,甚至《五王归醉图》都是临摹张萱的作品。

张萱是大唐开元年间一位很有名的宫廷画师,以善绘贵族仕女、宫苑鞍马著称,他的画结构匀称、布局精当,画中的每个细节都能各尽其态、各归其位,画风细腻流畅,意境深远悠长,历史上很多画家、名家都喜欢临摹他的作品。

不夸张地说,张萱画风影响了晚唐五代。

据文献记载,张萱的作品有《明皇斗鸡射鸟图》《明皇纳凉图》《明皇击梧桐图》《太真教鹦鹉图》《虢国夫人夜游图》《虢国夫人踏青图》《午后行从图》《贵公子夜游图》《宫中七夕乞巧图》《安乐仕女图》等,都是书画届难得一见的珍品。

当然,现在他有很多名作还没画出来,不过从高力士说话的语气,现在的张萱已经证明了自己。

没有过硬的的功底和天赋,也做不了宫廷画师,这里可不是来锻练的地方。

前世郑鹏无意中看到这个新闻,心里还幻想要是自己也有一幅这样的画,到时要什么就有什么,一辈子吃喝都不用愁了,要是有张萱的真迹,那更了不得,能开创影响一个朝代和后世的画风,这叫开山鼻祖,画作肯定更值钱。

一听到是张萱本人,郑鹏当场就心动了:要是弄一幅他的画,不对,多弄几幅,到时传承给后人,几幅画就是几个金库。

原来他就是张萱,郑鹏眼里闪过一道精光,可不能轻易“放过”他。

打定主意,郑鹏把注意力放回李隆基和他兄弟身上,没想到看到几个人已经能摇摇晃晃骑了起来,看样子再过一会就能熟练骑行,学习的速度还真快。

听说李隆基和几兄弟都喜欢玩马球,平衡力肯定很不错,而男子学起东西也比女性快,看他们学习的速度比兰朵快多了。

说是比赛,每个人都拿出了一件珍宝,可几个人都不看重输赢,边练边说笑,有时还相互分享经验,场面满满的基情,不对,应是兄弟情谊。

感觉练得差不多了,申王李成义哈哈一笑:“兄弟们,那五件宝贝向我招手,先走了。”

说完,骑着脚踏车向前走,李成器和李隆基看到,不甘落败的两人也赶紧骑上脚踏车向前赶,作为大哥的李成器,有心先拨头筹,加紧向前骑,不知是太紧张还是一时忘了,踩着踩着,只见他一手握着车把,一手猛地往后一拍,大叫一声“笃”。

骑的是车,可李成器一急,把它当成马了,本来车技就不够好,突然乱了节奏,也就失去了平衡,一旁的高力士看到,连忙大声喊道:“快去扶王爷。”

离李成器最近的侍卫也有几丈远,眼看李成器快要掉下来,说时慢那时快,一旁的李隆基猛地从车上跳下,眼疾手快扶住李成器。

“皇兄,你没事吧?”李隆基焦急地问道。

李成器回过神,在赶来侍卫的搀扶下了脚踏车,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没事,有劳三皇弟了。”

“这是哪的话,我们兄弟之间不用客气。”李隆基一脸直诚地说。

“哈哈,皇兄,三皇兄,你们悠着点,我去追二皇兄,不能让他一个人专美。”

“就是,二位皇兄,你们悠着点,我也要去追二皇兄了。”

李隆业和李隆范一边笑,一边骑车在一旁走过。

“三皇弟,不能让他们太得意,我们追。”李成器重新振作起来,不服输地说。

“好,不能轻易让二皇兄把宝贝拿走。”李隆基闻言马上骑上脚踏车,准备去追,还没用力,那脚踏车突然向前猛地一动,然后快速地向前进。

扭头一看,只见李成器正卖力向前推。

“皇兄,你干什么,这可使不得。”李隆基一脸惊讶地说。

李成器哈哈一笑:“没事,刚才说不用下人帮忙,可没说兄弟之间不能互助,三皇弟,我们二人合力,若是赚到宝贝,记得分我一份就行。”

“就是全孝敬皇兄又如何。”李隆基一下来了兴趣,一边卖力地踩车前进。

一场充满趣味性的比赛,好像把李家兄弟带回无忧无虑的童年时,你追我赶,玩得不亦乐乎,虽说有李成器相助,可最后还是让李成义率先完成,一下子白赚了四件宝贝。

比赛完,李成义高兴地拍着脚踏车说:“真不明白郑鹏那小子脑子怎么想的,竟然想出这么巧妙的办法,真是有意思。”

体形有些虚胖的李隆范点头符和道:“骑脚踏车比骑马还累,一会儿的功夫,衣裳都让汗湿透了。”

李成器笑骂道:“御医说多出汗好处多,五皇弟,说不定多骑脚踏车,可以让你强健筋骨呢。”

众人一起大笑起来,李隆基接过高力士递过来毛巾擦了擦额上的汗,大方地说:“对,我们五个人,正好每人一辆脚踏车,都多抽时间锻炼身体,这天下的荣华富贵,还等着我们去享呢。”

“谢陛下。”李成器等人闻言,连忙谢恩。

兄弟归兄弟,有些时候可以不计较,但有些时候也要注意尊卑,李隆基这是赏赐加承诺,众人自然不敢无动于衷。

得了一辆有趣的脚踏车,还有共享富贵的承诺,怎么也得表示一下感谢。

李隆基忙把兄弟都扶起:“都是自家兄弟,不必多礼。”

几兄弟又聊刚才的比赛,聊着聊着,李隆业的鼻翼动了动,然后一脸期待地说:“好诱人的肉香,要是猜得不错,是二皇兄所说的铁板烧吧,刚刚骑了那么久,肚子都有些饿了,正好品尝一下。”

“是很香,闻着都流口水。”李隆业附和道。

李隆基大手一挥:“那还等什么,一起去品尝一下二皇兄介绍的铁板烧。”

众人闻言,把脚踏车各自交给自己的手下,简单洗洗手,然后径直向郑鹏所有的地方走去,当他们走到时,郑鹏把一盘刚刚做好、香气四溢的铁板烧端放在凉亭里的石桌上。

比赛时,郑鹏一直在旁边看着,看到快要出胜负,马上把铁板架上,腌制过香料的肉类,在铁板的炙烤下,在很短时间内就能散发大量的香味,顺利把李隆基等人吸引来。

“这就是铁板烧啊,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李隆范看到,咽了一下口水说。

用铁烧刚刚煎好的肉,散着诱人的肉香,泛着好看的油花,看起来像闪着一片油光,对刚刚运动完的人来说,诱惑力非常大。

李成器有些好奇地说:“有点像烤肉,但卖相比烤肉好很多。”

郑鹏解释道:“王爷说的是,铁板烧的好处,就是不用直接接触到明火,避免烟薰,不让肉沾到过多的炭灰,在受热方面比较均匀,方便下调料。”

“原来是这样,这法子很巧妙。”李成器高兴地说。

一旁李成义看了看盘上泛着油花的食物,有些惊讶地说:“咦,郑判官,你这铁板烧,好像增加了不少花样。”

第一次吃郑鹏的铁板烧时,只有猪下水和猪肉,可这次食物多了很多,有鸡肉、羊肉、鹿肉等食材。

“回王爷的话,当日是条件限制,不能好好招持,其实铁板烧很好用,只要掌握其中技巧就行。”

李成义没有说话,拿起一双象牙筷子,挟起一块猪大肠放在嘴里,只是嚼了二下,高兴地说:“不错,不错,鲜香可口,手艺比上次又有精进了,嗯,不错,某就喜欢这种味道。”

说完,李成义对一旁的李隆基说:“三皇弟,你也试试这人间难得的美味。”

李隆基哈哈一笑:“不光我一个人尝,都起筷,看看二皇兄说的美味有多好吃。”

有了这句话,其他它人纷纷拿起象牙筷子,开始品尝。

李隆基先是挟起一块鹿肉,放到嘴里,仔细品尝一下,很快眼前一亮,那肉切得很薄,薄得好像能透光一样,香味中带着一股异样的香味,外香内嫩,肥而不腻,这是一种从没试过的味道,让李隆基的味蕾有一种特别满足的感觉,就是尝遍山珍海味的李隆基,也觉得别有一番滋味。

吃起来不仅香,还有一种很爽的感觉。

李隆基忍不住又连挟了二块,一边嚼着一边说:“不错,果然是难得的美味。”

肚子饿了,就是喝个白粥都香甜,铁板烧的风味独特,郑鹏在制作前,还提前处理好食材,味道自然更好。

李成义指着一块肥肠,笑着对李隆基说:“三皇弟,尝尝这个,这个虽说是猪下水所制,可那风味可谓一绝。”

吃贱肉?还是猪下水?

李隆基本来有些抵触,可看到李成义一边说一边不断往嘴里塞,吃得满嘴流油,一脸享受的样子,忍不住挟了一块放到嘴里,很快李隆基的眼睛亮了。

224 求画

只要会处理,肥肠其实并不肥,在烹调前,需要把肥肠翻过来,清洗的同时,根据肠的油脂情况适当去掉一部分肥油,然后腌制一下,用葱蒜去掉膻腥味,也让肉质更加松软,用铁板烤的火候也要拿捏到好处。

火候未到,肥肠夹生;火候过了,变得生硬,只要火候刚刚好,肠子变得滑中带脆,肉感十足又紧密弹牙,把“肥”和“韧”发挥到极点。

没吃之前,李隆基有些嫌弃,可一放到嘴里,顿时有一种惊艳的感觉。

“果然美味,大伙多...”

李隆基刚想招呼兄弟们吃,可一抬眼,只见李成器、李成义等人,一个个一边吹一边往嘴里塞,吃得不亦乐乎。

哪里还用自己招呼。

“不错,真是好吃,我都吃得不能停口了。”

“这是贱肉?真想不出,贱肉这么好吃。”

“五皇弟,说话注意,猪肉就是猪肉,那些说贱肉的人,是肤浅之人,当年高祖和太宗行军打仗时,也吃过这种肉,谁敢说它是贱肉。”

“二皇兄教训甚是,受教了。”

“皇兄,你别吃得太快,那些肥肠都快让你吃见底了。”

“郑判官,快点,快吃完了,还没弄好?”

......

要是有朝廷的大臣看到大唐最尊敬的几个人,一个皇帝和四人亲王,在抢着吃很多百姓都不屑食用的食材,估计会大跌眼镜,一些顽固不化的臣子,说不定还对皇帝的所作所为表示不解、心疼。

现在是李隆基与兄弟团聚的时刻,算是私人时间,没有大臣在旁边,所以大臣们不用纠结,可现场也有人表示不解和郁闷。

内教坊的乐官女伎,还有宫廷画师张萱。

对乐官和女伎来说,每一次演出都是一个机会,要是得到皇帝和几位王爷的青睐,说不定一下子飞上枝头变凤凰,就是看不上,表演好了,李隆基的打赏也很丰厚,可让他们郁闷的是,来到后又是弹唱又是舞动,无论唱得多好听、舞得再卖力,可皇帝和他的几个兄弟的心思根本不在这里。

前面被脚踏车吸引,好不容易停下,又一窝蜂跑去吃一种叫铁板烧的食物,表演了这么久,正眼都没看过几次,更不说欣赏和鼓励。

对表演者来说,最惨的就是感觉自己表演给空气看,就是表演都不得劲,偏偏没有李隆基的表态,谁也不敢停下来。

张萱的郁闷,因为一个宦官,这个宦官高力士。

高力士比张萱高二个头,站在他面前,完全挡着他的视线。

作为宫廷画师,除了要画画给皇帝欣赏、用于赏赐,还要用画笔画下宫廷生活,本想好好观察皇帝做什么,挑一些有象征意义的情形画下来,留为存档,前面还没事,可到了用餐,高力士就挡在了前面。

“高公公,你这是....”张萱有些不解地问道。

“嘿嘿嘿”高力士打着哈哈说:“张画直这话真有意思,杂家就是随意走动一下,怎么,不合适?”

按常规,负责绘画皇帝日常的画师,待遇跟起郎一样,可以在宫中跟着皇帝随意走动,皇帝不反对,其它人也不得阻拦,为后世留下皇帝留下最真实的一面,然而,高力士不想李隆基不雅的一面让宫廷画师看到,直接上前挡住张萱的视线。

“不敢,高公公言重了。”张萱马上应道。

深得皇帝信任的高力士,收拾张萱就像玩似的,哪敢挑战高力士的权威。

在宫中,不开窍和死脑筋的,通常都活不长。

张萱犹豫了一下,很快识趣地说:“高公公,某想起还有一副画作没完成,要是高公公没别的吩咐,那某先告辞了。”

高力士的表现都这样明显了,再纠缠下去也不没有意义,还不如早点回去。

“嘿嘿,张画直,去吧。”高力士笑呵呵地说。

等张萱走后,高力士看看忙得不可开交的郑鹏,又看看围着等着的皇帝和四位亲王,心里有些疑惑地自言自语:“真有那么美味?陛下和几位王爷都有些失态了,也好,有空找郑鹏那小子,让他再做就行。”

郑鹏不知自己被高力士掂记上,不过他知自己是累并快乐着。

五个大男人,还是刚刚运动完的男人,食量很大,碰上喜欢的味道,更是胃口大开,家用铁板并不大,每次做好一放上石桌,很快就被李隆基等人风卷残云地吃完,一吃完就大声催,以至郑鹏都忙得团团转。

都感觉自己像个“饲养员”了。

其实小量多批地上菜,是郑鹏的一手策划,这样可以多点露脸,李隆基他们每次都说好吃,可每次都是很快吃完,有种意犹未尽的感觉,有良好的争抢气氛中,食物都变得美味起来,于是越吃越高兴。

无形中,他们脑里也加深了对郑鹏的印象。

要是一次就提拱足够的美食,估计早就打发走了,哪里还能像个“饲养员”一样,被这些王爷催着也是一件幸福的事。

不同的人,就有不同的口味,有的喜欢吃猪肠子、有的喜欢吃烤培根、有的喜欢吃烤鱼,有的喜欢咸点,有的喜欢淡的,郑鹏在做铁板烧时,被几位王爷支得团团转。

一直忙了近一个时辰,郑鹏都不知自己做了多少铁板烧,这才把李隆基几兄弟“喂”得饱饱。

这不,薛王李隆范摸着吃得滚圆的肚皮,满足得直哼哼。

吃饱后,李隆基高兴地说:“郑爱卿。”

听到李隆基叫自己,郑鹏连忙走上来行礼:“微臣在。”

“这次辛苦你了,免礼。”

“不敢,能伺候陛下和几位王爷,这是微臣的荣幸。”郑鹏一边站起,一边谦虚地说。

李隆基点点头,好像对郑鹏的话表示满意,开口说:“朕一向赏罚分明,这次你进献脚踏车有功,还做了风味独特的铁板烧,几位王爷都说好,本想升你官,可是转而想想有些不妥,你刚由乐正升为判官,这么短时间再升怕惹人非议,算了,郑爱卿你想要什么?”

又是这句话,郑鹏都不知说些什么。

听起来很大方,前提是要求不能苛刻,注意好尺度,要不就给人不知进退、贪得无厌的印象,可要求得少,又白白浪费一个机会。

郑鹏最想就是升官,有权就有实力,只要有压倒性的实力,到时也不怕崔源,自己和绿姝也能名正言顺地在一起,问题是,李隆基一开始就否决了这个想法。

不到一年就由八品升到五品,这速度已经很厉害了,再破格提升就太出格,估计那些言官得发飚。

官不能升,美女也不用想,因为李隆基刚赐了林薰儿给自己,这事流传得很广,听说梨园都在以这个为题材写戏了,再开口要美女不妥,估计李隆基也不乐意,让他的形象受损。

金钱不用考虑,自己现在不缺钱,库房还有一大堆钱没动呢。

至于田地,这年有钱,还怕买不到地吗?

突然间,郑鹏眼前一亮,心中很快就有了主意:要画。

皇宫中有不少书画,这些可是好东西,索官无望的情况下,不如要点实实在在、文雅的好处。

“陛下,微臣斗胆求几张画。”郑鹏恭恭敬敬地说。

李隆基以为郑鹏会要封赏或田地,没想到郑鹏开口要画,有些好奇地说:“哦,为什么要画,郑爱卿想要什么画?”

郑鹏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陛下,微臣写字还勉强,就是画画的水平太差,宫中收藏不少好画,也有很好画师,就想求几幅回去临摹,还请陛下恩准。”

225 弘文馆挑画

“朕还以为郑判官无所不能呢,原来绘画方面还需要练习”李隆基的心情不错,很爽快地答应郑鹏的请求:“力士,一会你挑几张给郑爱卿,让他回去好好练练。”

“遵旨。”

郑鹏闻言心中一喜,连忙谢恩。

吃饱喝足后,李隆基和他的几个兄弟高高兴兴去打马球,说打完马球还要一起吃饭、看歌舞表演,高力士派一个小太监把郑鹏带到弘文馆前。

“郑判官,请你在这里先候着,高将军很快就来。”小太监恭恭敬敬地说。

高力士有一个职位是右监门卫将军,执掌内侍省事务,内待都喜欢叫他高将军,小太监说高将军,就是说高力士。

郑鹏闻言点点头:“明白,有劳小公公。”

大约等了小半个时辰,高力士这才姗姗来迟,看到郑鹏,拱拱手说:“杂得要先安排好陛下和几位王爷才能脱身,倒是让郑判官久候了。”

“不敢,高公公是陛下最信任之人,自然是公务繁忙,是劳烦高公公才对。”郑鹏谦恭地说。

高力士在是李隆基的铁杆心腹,就是皇子公主看到都要给他打招呼,王公大臣想跟他说句话都得看他的心情,现在说话的语气略带高傲,郑鹏知道这已经属于优待。

前面做事做得漂亮,答应给他送一辆脚踏车,也能加不少分,要不然,高力士可没这般好说话。

高力士嘿嘿一笑,示意郑鹏跟着他,边走边说:“郑判官,走,杂家带去挑画去。”

皇宫的画,不是精品就是珍品,随便拿几幅,以后就衣食无忧,终于可以挑画了,郑鹏有些激动地应了一声,跟着高力士进了弘文馆。

此时官员已下值,只有一个小吏在轮值,在高力士的带领下,郑鹏很轻松就走了出去。

高力士对这里很熟悉,都不用小吏带路,轻车熟路把郑鹏带到一间密室内,指着密室内的画,大方地说:“郑判官,画作在这里,挑几幅喜欢的带走吧。”

“...是,是,有劳高公公。”郑鹏有些心不在蔫地说。

说是密室,其实是一个有上百平方的殿堂,殿堂分为两部分,一半是收藏各式书籍、资料,一半是存放各种各样的书画。

书画有的挂在墙上,有的铺在桌面上,有的卷起放在瓷瓶内,有的堆在架子上,少说也有几千幅之多。

皇帝就是皇帝,收藏还真是丰富。

“嘿嘿,郑判官,怎么样,看花眼了吧。”高力士有些好笑地问道。

“不是花眼,而是开眼,这里有上万幅作品吧?”

“这个月的花册还没有上报,要是杂家没记错,弘文馆内有画作四千三百六十二幅,书法三千七百六十七幅,合计八千一百二十九幅。”高力士一脸淡定地说。

郑鹏闻呆了一下,转而对高力士的佩服又多了二分。

高力士和李隆基一起经历过患难,在李隆基最无助、傍惶时不离散弃,两人情义很深,作为皇子,李隆基身边的老人不少,可没一个有高力士那般受宠,除了感情、忠心外,能力也是一个很重要的原因。

弘文馆字画的数量,高力士张嘴就说出,说明他下了不少功夫,从这里也可以看出高力士能有今天的地位,与他的才华和能力分不开。

难怪皇帝连奏折都敢交给他处理。

郑鹏又恭维了几句,然后开始挑选。

藏书不用看了,郑鹏对它兴趣不大,主要精力是放字画区。

转了一圈,郑鹏心中很快就有了数:宫廷的字画很多,好在有专人管理,很用心分成几类,大约分为人物画像、皇帝画像、花鸟虫鱼、风景山水、宫廷生活五大类。

人物画像算了,画的大多是嫔妃的画像,要是挑这些回去,让人以为有不轨之心就惨了;

皇帝的画像不能要,这可是大唐,拿了皇帝的画像回去,那得设香案早晚供奉,要是不小心损坏还得让人参上一本,说拿回去临摹,要是哪天李隆基心血来潮,让自己给他画,到时画得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受训也就算了,要是加一个大不敬的罪名,到时哭都没有眼泪;

去掉两项,花鸟虫鱼、风景山水和宫廷生活这三类可以挑选。

打定主意,郑鹏就开始翻了起来。

郑鹏在挑画的时候,高力士在一旁悠然自得地喝茶,轮值的小吏很上路,不放过讨好高力士的机会,早早就端上茶水、点心侍候。

在御花园侍候了大半天,口有些干,肚子也有饿,正好趁机休息一下,可坐着坐着,高力士突然开口道:“郑判官,你是在找哪一位的画?还没找到?”

本以为郑鹏挑一会就走,要知道皇宫收藏的,质量差不到哪里去,可郑鹏不停地翻查,一时打开画卷、一会查看标签,那一大壶茶快全进高力士的肚子,点心也吃得差不多,看到郑鹏一幅画都没挑好,忍不住开口问道。

高力士还得去伺候李隆基呢。

郑鹏犹豫了一下,很快笑着说道:“高公公,某对吴道子、薛嗣通、展子虔等画家的作品向往久矣,想找一幅真迹回去好好临摹,可这里的画作太多了,找了那么久也找不到,让高公公久等了。”

难得有便宜自己挑,有便宜不占白不占,郑鹏一心想挑几幅名画回去,可找来找去都是像钱向生、华子峰、贺章、张松等人的画作,都是听都没听过的人,这叫郑鹏怎么甘心?

一门子心思都放在找画上,差点忘了高力士的存在。

高力士闻言,明显呆了一下,很快就哈哈大笑起来:“郑判官,你找这么久,是想找吴道子、薛嗣通、展子虔等名家的画?”

“对”郑鹏很干脆地说:“能成为公认的名家,肯定有很多学习之处、可取之处,某对这些名家早就非常向往,正好趁这个机会圆梦。”

高力士呵呵一笑:“郑判官,你的眼光倒不差。”

郑鹏正想谦虚,然后拜托高力士帮自己找,毕竟他对这里那么熟悉,没想到话还没出口,高力士继续说:“说一个不好的消息,郑判官要的这些,弘文馆都没有。”

226 人精高力士

什么,没有?

郑鹏有些惊讶地说:“不会吧,皇宫收藏的字画应该很多、很全才对,怎么会一幅也没有?”

不仅没有像吴道子、薛嗣通、展子虔等名家的画,就是有点名气的画也找不到一幅,听到高力士说这里没有,郑鹏都不敢相信。

怎么说也是富甲天下的皇帝,只要他稍稍暗示一下,臣子会争先恐后为他搜集,就是运气再不好,也不能没几幅好的吧?

高力士看了看一脸惊讶的郑鹏,忍不住嘿嘿笑了几声,然后解释说:“陛下的收藏自然非常丰富,丰富到超出郑判官的想像,只是那些名画不存放在这里,所以这里也就找不到。”

“那好的在哪?”郑鹏马上发问。

“除了弘文馆,集贤院和御书房也存放很多字画,御书房收藏的珍品最多。”

郑鹏一听,心里有些不爽,可脸上没表现出来,笑着走近高力士,一边把一块极品玉佩塞到高力士手里,一边小声地说:“某有今日,幸好有高公公提携,只是最近太忙,都没机会好好报答高公公,这块玉佩还不错,高公公先拿着玩。”

好家伙,不给好处就给自己使绊子?

都说姑娘爱俏太监爱财,以为高力士身处高位,对钱财这些早就看淡,郑鹏想不到他会在给自己下这种绊子。

心里是不高兴,可郑鹏没有说出来,而是很适时送上好处,还暗示还有孝敬送上。

同样是画,不同的画师就有不同的技巧,价值的相差很大,就以吴道子来说,他可是公认的画圣,说不定他一幅画的价值,就抵得上这里所有字画的总和。

看到手里的玉佩,高力士楞了一下,很快哈哈大笑起来,边笑边把玉佩塞回给郑鹏:“怎么,想用这块玉佩收买杂家?”

“不,真不是,就是很久不见,像高公公这种人物,岂是钱财能收买的?这只是某的一点小心意,小心意。”郑鹏有些尴尬地说。

高力士轻轻拍拍郑鹏的肩膀说:“郑判官,杂家知道你在想什么,你肯定觉得,有那么好的画不给你,而是带你来挑这些没甚名气的画,是不是认为杂家故意刁难你,又或是杂家为了索要好处,故意给你设绊子,对吗?”

郑鹏心里说是,可嘴上不敢说出来,只是委婉地说:“也许是高公公觉得某画画的水平太低,一下子临摹太好的画会力不从心,于是就挑一些好临募的画作。”

要是一口否认,太虚伪了,就是自己都不相信,还不如说得婉转一点。

高力士嘿嘿一笑,挥挥手,示意侍候在一旁的小吏出去,等密室只剩二个人后,这才开口道:“郑判官还真会说话,相识一场,杂家也不瞒你,其实这是陛下的意思。”

“陛下的意思?”郑鹏惊讶地说:“陛下明明说,让高公公挑几幅画给我,没说不给好的,难不成,中途陛下又改变主意?”

“像我们这些做臣子的,不仅要忠心实干,还得学会揣摩圣意,这可是一门大学问,算了,杂家心情好,就跟你说道说道。”

高力士看到郑鹏一脸不解的样子,一下子想起刚入宫受到的欺凌,当年就是挨打还不知自己到底错在哪里,当时的神情和郑鹏差不多,心一软,决定提点下郑鹏。

有人肯提点,郑鹏求之不得,闻言恭恭敬敬地说:“还请高公公指点迷津。”

高力士点点头,干咳了一下,这才说道:“郑判官,陛下是说,让杂家给你挑几张画,对吧?”

“没错。”

“问题就在这里”高力士分析道:“陛下让杂家给你挑,因为陛下知杂家办事有分寸,不会让你肆无忌惮地把好的都挑走,这是暗示要设槛;要是陛下开口让郑判官自己挑,那就是敞开给郑判官选,名家名作也能随便拿,明白了吗?”

郑鹏眼睛都瞪大,闻言有些心悦诚服地点点头:“明白了,非常感激高公公的点拨。”

这就是说话的艺术,郑鹏心里一边吐槽李隆基的小家子气,一边对高力士的七巧玲珑心表示敬佩,主仆之间太有默契了。

李隆基就是小气,把一文当一金,自己前后吃了二次亏,那么辛苦给他送脚踏车、做铁板烧,就是几张普通宫廷画师的画打发自己?

郑鹏忽然想起前世一件事,有一个一裁判为了钱财和讨好上级,在比赛中吹黑哨,后来审问他,这位裁判说了一段很有意思的话:比赛开始前,上级要是打招,就会给他发短信,如果短信是说“公平比赛”,那是暗示他要偏帮客队,因为比赛本来就是公平的,特别提到公平,那就是要打压主队;如果短信说“用心执法”,那是暗示要偏袒主队,原因是比赛为了照顾当地观众的情绪,多少有一点主场哨,用心执法是暗示多点吹主场哨,也就是给主队制造有利条件。

这些短信就让人看到,谁也挑不出毛病,可他却领悟出。

都说官场深似海,前面顺风顺水,郑鹏还不以为然,可经高力士这般一说,这才明白这话的哲理性。

在高力士这位官场老油子面前,郑鹏感觉自己纯洁得就像一张白纸。

“听高公公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受教了。”郑鹏一脸感激地对高力士行礼表示感谢。

高力士嘿嘿一笑,打量了一下郑鹏,突然压低声音说:“外人都说郑判官淡泊名利、游戏人间,然而,在杂家看来,郑判官有不羁的眼神和不屈的心,其志绝不小。”

不等郑鹏回应,高力士背着手,一边踱步一边自言自语地说:“身怀才华,要追求功名可先参加科举,郑判官偏偏放着才华不用,而是由乐官入仕,这是官家大忌,因为出身非常重要,五品乐官还比不上七品文官,郑判官是一个聪明人,肯定知道这些,应该是有一些重大的变故,让郑判官作出急于求成的决定,杂家猜得可对?”

尼妹,这个高力士,简直就是人精,不仅能揣摩圣意,还能看穿别人的心思。

郑鹏一时都不知道说些什么,犹豫了一下,有些勉强地说:“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这是每个读书人的梦想,某也不能脱俗。”

有点想让高力士帮忙的冲动,想跟高力士倾诉,想求高力士替自己出头,让绿姝回到自己的身边,想请高力士去教训狂妄的崔源,可这些念头只是在脑中一闪而过,很快又放弃了。

高力士是一个性格很复杂的人,他一生都忠于李隆基,这是后世把他评为千古第一宦的原因,史料上说高力士喜欢提携人,无论他跟其它人的感情有多好,就是最亲近的人,一旦被李隆基猜疑,他也会视若无睹,任由沉沦也不出手相救。

博陵崔氏根深蒂固,也不知他们跟高力士的关系怎么样,以豪门世家的底蕴,肯定很多人帮他,就是高力士看重,他肯定不会因郑鹏的事动摇大唐的根基。

再说了,郑鹏和高力士的交情只算一般,以他的个性,肯定不会贸然出头。

“嘿嘿”高力士点点头说:“郑判官真是坦诚,很好,杂家很久没看到这般有趣的人,再给你一个忠告吧。”

没进宫之前,高力士也是一个聪明、有抱负的人,可惜命运不济,成了宦官,不知为什么,从郑鹏身上看到自己昔日的影子,于是对郑鹏再三点拨。

郑鹏心中一凛,连忙说道:“还请高公公赐教。”

“若想有一番作为,去建功立业吧”高力士冷笑地说:“陛下喜好音律,手下乐官何止千人,郑判官又看到哪个乐官能出人头地的?”

227 荥阳郑氏的邀请

郑鹏一听,内心有点黯然。

开元年间,教坊的规模达到令人咋舌的程度,在李隆基的授意下,教坊先是从太常寺独立出来,又拆分成内教坊、左教坊和右教坊,能举行上万人规模的表演,乐工、乐官还有女伎不知有多少,除此之外,还有一个人他经常亲自教授的梨园。

可以说,宫廷音乐机构在李隆基手里,发展到了巅峰。

然而,玄宗一朝,还真没听过哪个乐官得到帝宠、扬名立万。

说明一个问题,李隆基把玩和责任分开,没有因为自己的喜好而本末倒置,至于杨玉环,那是一个异数。

想想也是,玄宗一朝,名臣辈出,姚崇、宋璟、张九龄、王忠嗣、郭子仪等,对于玄宗喜爱音律、大肆扩展音乐机构,这些臣子大多选择沉默,应是群臣之间达成某种默契。

李隆基不放任乐官扰乱政坛、干涉国事,而文武百官也没有对李隆基供养大批乐师表示不满。

郑鹏对高力士拱拱手说:“谢高公公指点。”

高力士嘿嘿笑了二声,很快转移题话题:“郑判官,这里的画,都是宫廷画师的作品,也有一部分是民间收来的精品,能进弘文馆的字画,质量都是上乘之作。”

顿了一下,高力士笑着说:“要是找不到合适的画,也会指定题材,杂家可以找人替你画。”

郑鹏眼前一亮,连忙问道:“还是高公公仗义,听说张萱的画不错,不知这里有没有他的画作?”

“只要是现任宫廷画师,这里肯定有,算了,这么多也不知挑到什么时候,还是杂家帮你处理吧。”

高力士说完,把弘文馆轮值的小吏叫来,把要求提出后,一会儿的功夫,张萱的五幅作品就挑了出来。

郑鹏摊开看了一下,三张仕女图、一张奔马图还有一幅兰花图,画得很细腻、构图很大方,一看就是上乘之作,放在后世,怎么也得百万计吧。

“高公公,这五幅画,我能带走吗?”

“带走吧,反正人在宫里,让他多画几幅补回就行。”高力士有些不以为然地说。

这话说得没一点毛病,郑鹏毫不客气把那五幅画卷起,抱在怀中。

看到郑鹏一脸高兴地样子,高力士乐了:“陛下赏你美女,也没见你多高兴,几张破纸瞧把你乐的,得,杂家作主,你再多挑几幅回去。”

有好处,不拿白不拿,郑鹏不客气又挑了四幅其它宫廷画作的作品,再三感谢后,这才心满意足往家里走。

郑鹏走后没多久,回到西苑的高力士,恭恭敬敬把一条汗巾递给李隆基:“陛下,先擦擦汗吧。”

“力士,郑鹏呢?”

“在弘文馆挑了几幅字画后,出宫了。”

听到去弘文馆挑画,李隆基满意地笑了笑:“哦,郑鹏挑了什么画?”

高力士掩嘴一笑:“郑判官画画有几成功力老奴不知,不过眼光倒是不错,张口就是吴道子的画,老奴就说就是临摹也要由浅入深,最后挑了几张萱的画走。”

想了一下,高力士继续补充:“郑判官跟兰朵郡主打赌中吃了大亏,老奴斗胆做主,让郑判官多拿了几幅。”

李隆基哈哈一笑:“这种小事不用禀告,他喜欢就好,现在西域的局势已一触即发,突骑施的兵力对大唐很重要,要注意保护好兰朵,对了,兰朵还住在郑鹏家?”

“是啊,鸿胪寺的王昌明,再三请求郡主搬回驿馆,可兰朵郡主就是不答应,据说郑判官跑去找王昌明诉苦,说郡主的性子有点野,有时还妨碍郑判官工作,王昌明还特地替郑判官打了招呼,让郑判官时间自由支配。”

“想必输得不服气,故意给郑鹏找碴,算了,由他陪着,只要不闹出大事就好。”

高力士嘻嘻一笑,有些意味深长地说:“陛下,老奴觉得,这两位要是闹出一些大事反而更好呢。”

李隆基楞了一下,很快哈哈大笑起来。

郑鹏的日子过得很充实,白天有兰朵跟着、烦着,晚上有林薰儿陪着,一时去三宝号看看脚踏车的生产情况,一时又看看郭可棠在京城筹备卤肉的进展,偶尔去找郭子仪和库**天喝酒,日子过得充实而平静。

让郑鹏感到意外的是兰朵,本以为她是来故意闹事,没想到兰朵的性子有点倔强,可不难相处,特别是去工作的时候,兰朵就变成一个好学的好奇宝宝,有时她一个人能在三宝号呆上一整天。

看得出,兰朵对匠艺很感兴趣,三宝号做的东西没多少技术含量,达不到保密的需要,郑鹏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她折腾。

郑鹏在长安,吃好喝好睡好,然而,远在千里的元城郑家,却陷进一片莫名的纠结中。

庄严肃穆的郑家祠堂内,家主郑长铎坐在上首的位置,眼里现出愁容,放在前面的一壶茶都凉了,也没见他动一口。

坐在郑长铎左边,是他的本家兄弟郑长柱,右边是一位名叫郑家树的族老,然后坐在下面,是郑元家、郑元业、郑元兴和郑元旺四个儿子,在最下首的位置,郑程、郑万和郑里小心翼翼坐在哪里,大气也不敢喘。

郑长铎虽说求仕不顺,可无损他的威严果断,说得最多的话就是“说过的话就如泼出的水,收不回”,在元城郑氏一脉这里,向来是说一不二。

让郑长铎为难的原因,是放在长桌上面的一封信。

这是一封来自荥阳郑氏的信,信中很多话都可以忽略,可书信最后一句话让整个元城郑氏一脉人的血都能沸腾起来,荥阳郑氏的家主郑长阳,邀请元城郑氏一脉参加明年荥阳郑氏宗祠的春祭。

能回到荥阳郑氏的宗祠参拜,这可是回归荥阳郑氏的节奏,有了荥阳郑氏的认可的扶持,振兴元城郑氏一脉指日可待。

本是一件大好事,可信中指出希望郑鹏同行。

问题是,郑鹏已经被驱逐出家门,还怎么同行?

要是其它事,郑长铎绝不会放弃自己的立场,以他的性子,宁可站着死也不愿跪着生,可这涉及元城郑氏一脉的壮大和前途,一时陷入了两难。

“耶,要不,我们照样去,到时就说郑鹏有事,来不了,你看这样行不行?”郑元兴看到自家老子唉声叹声,那么大的祠堂,半天也没人说话,一时忍不住打破沉默。

“不行”说话的郑长铎的本家兄弟郑长柱,闻言摇摇头说:“信中注明要郑鹏同行,我们元城郑氏那么多人,可信中偏偏只提敢郑鹏一个人的名字,要是没有郑鹏,估计连大门都难进。”

族老郑家树点头附和:“没错,听说去年贵乡郭府举行兰亭会时,荥阳郑氏的郑永阳也到场,有人看到他跟郑鹏相谈甚欢,说不定就是他提议邀请,说是邀请元城一脉,其实就是邀请郑鹏,说得直白一些,我们是沾了郑鹏的光,谁让他现在是五品判官呢。”

一听到这话,在场的人都有些沉默不语。

最近郑鹏可是风光无限,一会又传来他作了一首绝世好诗,一会又传来他写了一首难得的好歌,然后又是和突骑施郡主比赛,为大唐赢回颜面,最近还传来皇帝亲封他为五品判官的消息。

老实说,八品乐正郑长铎看不上眼,官阶不高,还是一个没什么用的乐官,可一下子升到五品判官,郑长铎也心动了。

心动没用,郑鹏被自己亲自扫地出门,自己是长辈,总不能去求他回来吧?

听到郑家树的话,郑长铎的脸一会红一会青,神色有些的尴尬,悔得肠子都青了。

当时做梦也想不到,自己心中放弃的郑鹏,竟然有那么好潜力和际遇。

228 趋炎附势

看到现场气氛再次陷入尴尬,郑元兴也不忍看到自家老子一脸纠结的样子,开口打圆场:“当日鹏儿闹得有些过了,做事不顾后果,早晚要出大问题,要是没耶对他的的鞭策,让他悬崖立马、改过自新,说不定现在还是一个遭人嘲笑的败家子呢。”

“这话说得在理”郑长柱点点头说:“这叫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没有当日的当头棒喝,哪有今天的幡然醒悟,对鹏儿来说,其实是好事。”

郑元业有些妨忌地说:“可惜耶的一片苦心,只怕郑鹏那小子不理解,没看到程儿去看望他,好心当成驴肝肺,都打成什么样子了。”

崔希逸把有郑程当成想追求郭可棠的情敌,追上去把郑程打得鼻青脸肿,郑程知道郑鹏和郭府关系好,而他对自己没有一丝好感,不敢回头报复,可不妨碍他回家后添油加醋,大大抵毁郑鹏一番。

“二哥,这事程儿也有错,做事没轻重,还想抢鹏儿的侍女,这才引起误会。”郑元兴开口说了一句公道话。

郑元业冷笑地说:“兄弟情谊还比不上一个贱婢?再说有事好好说不行,非要动手,下手还要那么恨。”

“住口”郑长铎怒不可恕地说:“现在是讨论回荥阳老宗祠春祭的事,不是在翻旧帐。”

本来就心烦,听到自己人在争吵,郑长铎当场就发了飚。

看到众人都静了下来,很少表态的族老郑家树开口道:“体内流着郑氏一脉的血,无论什么时候都郑家的人,这叫血浓于水,依老夫看,郑鹏虽说被赶出家门,但他的心还是向着郑家,要不然也不会搬去大宅子后,还花钱把那套分给它的老宅修耸翻新。”

说到这里,郑家树有些兴奋地说:“一家人,哪有隔夜仇,双方就差一个台阶,把事说明白,什么事都没有了。”

以郑长铎独断的个性,要是没那心思,当场就会拒绝,根本就不用开这个会,郑家树早就猜透郑长铎的心思,于是捡好听的说。

郑家出了一个人物,对元城郑氏一脉都是一件好事,郑家树也不想轻易放过。

“老大,你是家中的长子,也是他的耶,怎么,一句话也没有吗?”郑长铎突然点名。

讨论了这么久,自己的大儿子、郑鹏的生父郑元家一句话也没说呢。、

郑元家楞了一下,很快说道:“做父母的,自然希望一家团聚、家庭和睦,可这么重大的事,自然是耶说了算。”

不发言,不代表没有意见。

想当日,郑元家都跪下了,可是郑长铎一意孤行,一个机会也不给,坚持把郑鹏赶出家门,家里的人要么不发言,要么落井下石,这让郑元家有一种心灰意冷的感觉,心中对这个家也感到失望。

当日爱理不理、落井下石,现在看到自家儿子出息了,又想着让他回来,郑元家也想儿子回来,但他一肚子气没地方出,干脆不开口。

郑元家不焦急表态还有一个原因,郑鹏在经济好转后,不时暗中派人跟郑元家联系,给父母问好、送钱送物,毕竟当日被赶出家门时,也就是父母把所有的钱财都交给自己。

也就是这份情,郑鹏一直掂记着。

郑长铎不知儿子心中的真实想法,以为儿子对自己孝顺,什么都听自己的,闻言满意地点点头说:“很好,那些圣贤书没白读。”

“耶,现在怎么办,得拿个主意啊。”郑元兴有些焦急地说。

作为一个生意人,郑元兴知道人物和靠山的作用,要是有荥阳郑氏支持,自己的买卖肯定能更上一层楼,也不怕有人欺负自己。

郑长铎犹豫了一下,这才开口说:“这件事关乎到元城郑氏一脉的前途,不能某一个人说了算,家树,你是族老,不如发表一下意见吧。”

“一笔写不出二个郑字,家是一个人的根,宗族是一个人的源,鹏儿是身上流着元城郑氏的血,不能让他有家不能归,某认为,需要去沟通、了解,让他早日回归。”

说到这里,郑家树指着祠堂大大小小的灵牌说:“列祖列宗在这里看着,拜祭时也不想看到自己的子孙后代不来拜祭,人不齐吧?”

郑程一听,有些焦急,要是郑鹏回来了,郑家的家主之位肯定没戏,以自己跟郑鹏的仇怨,郑鹏就是回来也不见得能沾光,要是他不回来,自己还能捞到不少好处。

“族老,郑鹏对我们有误解,大父让他出家门,其实是让他反省,可郑鹏一直对大父有误解,以为家人对他无情无义,也不想想他以前挥霍那么多,是谁在供养着他。”

“还没做官之前,仗着赚了几个钱,都不把我们放在眼内,现在他做了五品大官,只怕更瞧不上我们,我们肯认他,只怕他眼里没有我们这些穷亲戚呢。”郑程有些担忧地说。

为了增加说服力,郑程特地把郑长铎拖下了水。

原因很简单,当日就是郑长铎亲口把郑鹏逐出家门,这是不可改变的事实。

果然,听到郑程的话,郑长铎的脸色变得有些复杂,眼里的期望也少了很多。

“长辈教训晚辈,这是天经地义的事,要是无情无义,还能给他容身之所?”郑长柱闻言,大声说道:“狗不嫌家贫,子不嫌母丑,古言有云,天地君亲师,除了天、地和皇帝,亲就是一个人最亲近的人,昔日汉高祖称帝,衣锦还乡后,见到长辈,该行礼的还是要行礼,一个人取得成就再高,也高不过伦理血亲,五品大官就不要亲人了?”

“柱叔说得有道理”郑元兴点头表示同意:“朝廷一直提倡尊老爱幼,还要求官员以身作则,要是鹏儿放着亲人不认,只怕朝廷容不下他,士族也容不下他。”

.......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作为郑鹏生父的郑元家,表面一直在倾听,也没表态,内心却很鄙视:明明是看到鹏儿富贵了,一个个想跟着沾光,也不想想当日赶鹏儿出家门时什么嘴脸,要么不说话,要么落井下石,自己还去求郑长柱和郑家树两位前辈,希望他们帮忙说几句好说话,没想到他们一句清官难断家务事拒绝。

现在倒好,一个个说得那么大义凛然,还用伦理纲常来绑架,好像不同意就要搞臭鹏儿一样。

真是一群趋炎附势的小人。

229 中亚古国拨汗那

商议了一会,在场人经过讨论,决定给郑鹏一个认祖归宗的机会。

用本家兄弟郑长柱的话来说,当日那叫激励,让郑鹏知耻而后勇,族谱上还有郑鹏的名字,就是最好的证明,意见一致后,派谁去跟郑鹏沟通出现了异议。

作这大父兼家主,一向要强的郑长铎肯定落不下面子去,郑程想去,可当场就让郑元兴给否决了,两兄弟之间有误会,就怕见面又发生不愉快,对修补关系于事无补。

郑长铎不去,郑元家自然也不好去,没有老子向儿子低声下气的道理,要是谈崩,到时想找一个挽回的余地也没有,此外还有一个问题,作为长子,父母在,不远游,要不然传出去惹人非议。

快入冬了,商人忙着囤货、田地忙着秋收,郑元兴和郑元旺都走不开,高量到最后,最后决定由族老郑家树敌和老二郑元业一起去。

郑家树一出世就在元城,这么大年纪,最远的一次出没出过魏州,更别说去长安,需要派一个人陪同,这样也可以显示家族的诚意,最后决定让郑程的老子郑元业陪同。

只有他最合适。

最后,郑长铎一锤定音:“这件事就这样定了,元业,你到帐房支一笔钱,用作途上开销,路上照顾好你家树叔,记住路上莫贪玩耍,早去早回。”

这可是“公款”出游,郑元业闻言一喜,马上说道:“明白了,耶。”

原来把郑鹏这个败家子赶出家门,众人想到以后不怕再受他拖累,好像扔了一个负累,一个个表面有些可惜,内心却暗自欢喜,让人料想不到的是,郑鹏一离开元城,好像如鱼得水般,越活越滋润,跟魏州赫赫有名的郭府拉上关系不说,名气越来越大,佳作越来越多,去长安也就一年,都升到五品判官了。

要知道,现在元城郑氏一脉,连入品的人都没有,却把一个做五品官的子弟赶出家门。

听到郑鹏出人头地的消息,一些不知情的亲朋戚友、左邻右舍都过来恭喜,让郑长铎等人不知说什么好,那些人听到郑家把那么出色的子弟赶出家伙,原来的钦敬的神色也变得复杂。

嘴上没说什么,可眼中的表情让郑长铎有一种抓狂的感觉:看着郑长铎的目光,像看着一个白痴。

郑长铎的心情一差,全家也跟着遭殃,不仅月钱遭到削减,还常因一些小事生气,像郑元业,平日游手好闲,以前郑长铎是一只眼开一只眼闭,由着他去,现在不同,心情不好就挑刺,一身臭毛病的郑元业,让自家老子罚得最多。

别说去哪里风流,现在就是找朋友郊游一下都被骂,难得可以去长安转一圈,这可是公款旅游,反正自家老子对外面的物价不清楚,族老郑家树更不用说,大字不认识几个,平日看到官差都有点哆嗦,正好趁机风流快活一下。

在郑元业眼中,这次去长安,无论如何自己都是稳赚不赔:郑鹏同意回归,以后又有一棵大树作靠山,大不了脸皮厚一些,总能沾到光;就是郑鹏吃了秤砣铁了心不回,不急,自己到长安好好玩了一趟,到时家业就会交到郑程手里。

怎么算都占便宜。

海上升明月,天涯共此时,如果稍稍改一些,改成“意满开怀笑,天涯共此时”也应景,郑元业沾沾自喜时,远在千里之遥的阿了参,坐在豪华的宫殿内,看着美女舞动诱人的舞姿,品着香醇的葡萄美酒,眼里露出心满意足的神色。

阿了参是拨汗那国的国王,拨汗那是中亚的一个古国,在锡尔河中游谷地,汉代以前称为大宛,有名的大宛马就是产自这里,汉以后又改为拨汗那。

拨汗那国的首都设在渴塞城,渴塞城是拨汗那最繁华的一座城市,这里既有国王阿了参的皇宫,也有大唐设立的休循州都督府。

原因很简单,拨汗那国是大唐的附属国。

大唐灭了西突劂后,由于路程太远,补给不易,而拨汗那很穷,没什么油水,统治也不易,经过平衡利弊后,大唐决定统而不治,扶持亲大唐的人来统治,按时给大唐进贡却可,阿了参就是被大唐选中的幸运儿。

阿了参有二个身份,一是拨汗那的国王,一是休循州都督府的刺史。

对于称臣进贡,阿了参并不介意,反正他没什么大志,对现在的生活也很满足。

音乐的旋律动人,美女的舞姿撩人,杯中的又是难得的葡萄佳酿,阿了参沉浸于温柔乡中,眼神都有些迷离了。

然而,这么美好的时刻,却被人破坏了。

阿了参渐入佳境的时候,拨汗那国的政务大臣索图尔大步走进来,看到阿了参一脸悠然自得地看着表演,脸色一变,一脸严肃地说:“我的王,都什么时候了,还留恋着这些女子么?”

阿了参很注重个人享乐,最不喜欢在自己享受生活时被人打扰,要是其他人这样做,他会立即让卫士进来,用绳子把冒犯自己的人绑起,用骏马拖着,围着皇宫拖行,让人们看看冒犯自己是什么样下场,可现在不能。

索图尔不仅是拨汗那的重臣,也是阿了参的族叔,当年就是他看到大唐已成大势,建议阿了参向大唐投诚,阿了参才能做国王,对于这个族叔,阿了参还是很看重。

“尊敬的叔叔,夜幕才刚刚来临,正是放松的大好时机,不如坐下来好好喝上一杯。”阿了参笑眯眯地说。

“我的王,情报你看了吗?”索图尔哪有心情喝酒,单刀直入地问道。

“一大堆情报,不知叔叔说的,是哪一份?”

索图尔有些无言,好像国王还不知哪一份情报危险,闻言马上提醒:“就是有关吐蕃、大食的那封。”

“看过了。”阿了参有些漫不经心地说。

“我的王,事态已经很紧急,不能等闲视之”索图尔一脸焦急地说:“我收到消息,吐蕃和大食派人暗中找了你的弟弟阿了达,有可能会对拨汗那不利,需要想一个对策啊。”

顿了一下,索图尔又补充道:“最近吐蕃和大食的动作频频,就怕它对我们不利。”

无论是吐蕃还是大食,国力都比拨汗那强,要知拨汗那只是一个中亚小国,根本不是两个帝国的对手,更不用说两者已结成同盟。

最让索图尔担心的是,这件事还牵扯到了阿了达。

对整个拨汗那国来说,阿了达是一个英雄和灾难的结合体。

论起才华和能力,作为弟弟的阿了达比哥哥阿了参更出色,他文武兼备,号称拨汗那第一勇士,说到做国王,其实阿了达更合适。

阿了达是自己放弃王位的,因为他不认同大唐,觉得自己的族人很优秀,无须对大唐称臣纳贡,可大唐的势太大,族里的意见很统一,于是他选择带着他部落和亲信离开。

要是吐蕃、大食的人拉扰了有阿了达,拨汗那的局势变得危险。

索图尔都急得快上火了,可阿了参却很淡定地说:“亲爱的叔叔,你太过于担心了,请把你的忧虑放开,有大唐在,什么事都没有。”

随着国力的提升,大唐在西域的影响力和震慑力空前的强大,很多部落望见而投,这样一来影响力就更大了。

拨汗那对大唐称臣后,对大唐毕恭毕敬,言听计从,就在年初,朝廷再一次下旨封赏阿了参,要是拨汗国真被攻打,大唐肯定不会坐视不理。

靠着大树好乘凉,这是阿了参信心满满的道理。

“我的王,有时远水救不了近火,有时也得为自己考虑一下。”索图尔开口道。

阿了参点点头说:“这句话很有道理,请叔叔放心,真有事,婆罗大将军不会坐视不理,这些年我们用战马跟大唐换了大批精锐的装备,麾下的勇士,甲坚刀利,真想吞下我的拨汗那国,也得问过将士们手里的战刀答不答应。”

“这里有异动,我相信,安西都护所不会坐视不理。”

说这些话的时候,阿了参那是信心满满。

阿了参喜欢享乐,很怕别人抢了自己拥有的一切,于是千方百计保障自己的权利,就是没什么野心,也要保护好自己的领地,上位这些年,每年阿了参都亲自到长安纳贡称臣,由于进贡得丰厚,对大唐又言听计从,关系搞得不错。

除此之外,阿了参利用国内出产的马匹,换来了不少武器盔甲,从拨汗那的军队里挑出二千精英,给他们最好的盔甲、最好的马、最好的武器,打造出一次号称精锐中的精锐,效仿大唐叫作御林军,交由心腹婆罗统率。

如果吐蕃和大食敢进犯,阿了参让人用峰火传讯,只要抵挡三天,大唐的援军就能赶到。

索图尔点点头说:“这话说得也有道理,但是...”

“叔叔,没什么但是,现在唐朝越来越强盛,我相信,就是吐蕃和大食联手,也不是大唐的对手。”阿了参信心满满地说。

正当索图尔想点头认同时,宫殿的大门“砰”的一声让人撞开,一个将军模样的人一边叫着“不好了”一边冲过来。

230 皇帝也不能免俗

没有禀报、也没有敲门,就这样闯进来,太没规矩了,阿了参板着脸,大声训斥道:“花里木,慌里慌张的干什么?不知本王和索图尔商议大事吗?”

花里木是渴塞城的参军,也是保卫皇宫的首领,他是阿了参的女婿,也是最信任的人之一。

要是平日,花里木会很绅士地请罪,可此时他却顾不了那么多,一脸焦急地说:“不好了,吐蕃、大食还有突骑施部的联军打过来了,大王,快点逃命吧。”

“什么,这么快就打进来了?”阿了参闻言面色大变,连忙问道:“来了多少人?婆罗呢,他去迎敌了吗?”

花里木一脸愤怒地说:“婆罗是一头养不熟的白眼狼,他带着御林军投靠了阿了达,就是他的背叛,联军在我们不知情的情况下进了渴塞城,现在正向皇宫进攻,还说要活捉大王,黄冲将军率兵拼死抵抗,,大王,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黄冲是来自大唐的一名副将,协助拨汗那守城,就是他发现阿了达的阴谋。

这时歌舞声已经停下,从外面隐隐传来喊杀声还有兵刃撞击的声音,从窗外看去,阿了参的脸色变得有些惨白:外面火光冲天,好像城墙上的角落都燃烧起来。

“逃,往哪逃?”阿了参有些迷茫地说。

刚刚还是一个高高在上的国王,转眼就要逃亡,大起大落得太快,阿了参一时都傻了眼。

索图尔急了,马上说:“大王,还有大唐啊,我们年年向大唐称臣纳贡,就是祈求大唐的保护,吐蕃和大食敢攻击这里,跟攻击大唐没差别,大唐有一句古话叫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大王可以向东走,寻找大唐的保护。”

“是啊,大王”花里木附和道:“干脆直接去长安,请大唐天子出兵,替大王收复失地,大食吐蕃来势汹汹,还有不怀好意的阿了达,只有天唐出兵,才有机会光复。”

拨汗那只是一个小国,兵力不多,最精锐的御林军也投靠了敌人,就是能逃得出,也难收复失地,只有大唐出兵,才有机会夺回失地。

一提起大唐,阿了参眼里现出希望的光,猛地一拍大腿:“对啊,我怎么想不到,别看吐蕃和大食来势汹汹,一碰上大唐就得夹起尾巴,它们都是大唐的手下败将,花里木,索图尔,你们跟我一起走,我们一起去长安,去求大唐天子给我们主持公道。”

大唐国力强势,兵多将广,在阿了参眼中,大唐天子犹如天神一样的存在,他确信,只要大唐天子一出面,什么事情都能迎刃而解。

甚至不用出兵,仅仅用一道旨令,就让敌人退兵。

说到逃跑,刚刚还有些失态的索图尔突然开口说:“花里木将军,你护送大王去大唐,我留下。”

“留下?索图尔,现在大敌当前,你还有留下干什么?”阿了参吃惊地说。

素图尔一脸睿智地说:“大王现在是民心所向,拨汗那臣民都拥戴大王,这不是阿了达所能控制,若是阿了达夺权,或许有不少人支持他,可这次他是联合吐蕃来谋朝夺位,吐蕃可是大唐的仇敌,我们都知得罪大唐有什么后果,该死的阿了达,那是拿整个拨汗那国跟他陪葬,我不能让他如愿。”

说到这里,索图尔一脸坚定地说:“我要留下,团结一切力量,跟他们周旋,让拨汗那的臣民知道,大王没有屈服,也要让他们知道大唐会来帮助我们的,换一种说法,也让大唐看到我们的决心和勇气。”

阿了参只是想了想,很快就明白了,紧紧握住索图尔的双手说:“索图尔,辛苦你了,我会记住你今日所表现的勇气和忠诚。”

最怕是阿了达控制全境后,派人向大唐请罪,然后称臣纳贡,大唐避免麻烦,默许了,想当年大食就是用这个招数,一步步吞并了中亚诸多小国。

“这是我应该做的”索图尔说完,一脸郑重地对花里木说:“花里木将军,大王的安全就交给你了,以阿了达的性格,肯定是谋定而动,路上肯定会有埋伏,一定要小心。”

“放心”花里木一脸自信地说:“有一条秘道,就是婆罗都不知道,我带大王从秘道走,肯定能逃出去,反而是索图尔大臣要多加小心。”

几人飞快交流了几句,然后各自散去:索图尔带着几名拨汗那国的重臣,拉上黄冲战略性撒退,而阿了参则在花里木的保护下,趁着夜色向大唐逃去......

拨汗那国外敌入侵、生灵涂炭,而大唐却是四海升平,举国上下享受着难得的太平盛世。

卤肉生意郑鹏很少关注,郭可棠的能力和信用不用质疑,对郑鹏来说,最重要就是推广大和销售脚踏车,为了推广,现在郑鹏都不骑马或坐车,每次都是骑着脚踏车出行,特别喜欢带着兰朵一起骑着脚踏车绕着长安转。

男才女貌,去到哪都是一道漂亮的风景线,吸引很多人围观。

这可是最好的宣传方式,能节省不少推广费。

“郑公子,现在三宝号全力开工,仓库有不少存货,名头也打响,天天有人问什么什么时候可以购买,你打算什么时候拿去换钱,不会想等我走后再卖,这样就不用给我分红了吧?”兰朵有些郁闷地说。

留下来本打算是了解郑鹏、学习技术为突骑施谋福利,可从三宝号分了一次红后,兰朵的情绪空前高涨,对买卖也上了心。

郑鹏摇摇头说:“现在还缺一点东西,得把事都撸顺了,要不然得吃大亏。”

“哦,缺什么?”兰朵一脸好奇地问道。

“合伙人。”

“合伙人?”兰朵楞了一下,突然指着自己说:“我不就是合伙人吗?”

郑鹏只是意味深长地笑一笑,没有说话。

没捣乱就不错了,郑鹏可没指望她能帮上什么忙。

兰朵被郑鹏那种可有可无的态度激怒,一脸不高兴地说:“郑鹏,你等底在想什么?”

“不急,不急”郑鹏解释道:“郡主,这事不是某不积极,而是一时找不到合适的靠山,靠山你懂吧,没人罩着,赚多了容易招人眼红妒忌。”

“郑公子,你的意思是怕有人眼红,怕有人故意找麻烦?”兰朵心中一动,连忙问道。

郑鹏一脸认真地说:“当然,人怕出名猪怕壮,就怕别人盯上,到时所有努力都给别人作嫁衣裳。”

本打算找未来肃宗李亨一起合作,没想到这家伙还在吃奶,成不了事,其他的皇子,不是心机太重就是在外地为官,郑鹏怕跟那些皇子合作被误认为是进了那个阵营,和皇子合作的想法告吹。

皇子不行,就找大臣,可找来找去都找不到合适的,没权的看不上,有权的又怕他快倒下,可以说左右纠结,以至脚踏车迟迟没推出。

这种买卖,没个靠山还真行不通。

“本郡主也不行?”兰朵有些不甘心地说。

郑鹏摇摇头说:“不是不行,而是不好,郡主在这里人地生疏,身份又有些特殊,可这里是大唐,不是突骑施,总不能一有事就找鸿胪寺的人吧?”

“说得好像有道理...”

郑鹏正想劝说几句,黄三突然一脸焦急地跑过来,边跑边说:“少爷,快,高公公来了。”

高公公就是高力士,这可是稀客,郑鹏一听,马上问道:“高公公人呢?”

“正往这里走,阿福在陪着”黄三气喘吁吁地说:“少爷,快去接吧,高公公不喜欢别人轻视他。”

“好,这就走。”郑鹏一边说,一边往外走。

兰朵突然说:“郑公子,要是你怕有人夺权或打压,要找靠山为什么不找高公公呢,他是皇帝的心腹,整天照顾皇帝,很少有时间来干涉经营,只要给他分红就行。”

说到这里,兰朵补充道:“放眼整个大唐,估计不给高公公的面子的人不多,来长安前,我阿爸就说过,绝对不能惹的人中,高公公就是其中之一,要是有高公公罩着,肯定不怕有人捣乱。”

这个提议妙啊,自己怎么忘了这事。

郑鹏心中一喜,一边对兰朵点点头,一边往外走,去接这位千古一宦。

要是没猜错,高力士是来拿脚踏车。

走出大堂不久,郑鹏在前庭就碰上略带焦急的高力士,笑着行礼说:“不知高公公驾到,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高力士嘿嘿一笑:“郑判官不必客气,不嫌杂家打扰就行。”

“哪里,高公公可是排着队也难请的贵客,不打扰不打扰”郑鹏说完,随口问道:“高公公是陛下的心腹,左膀右臂,怎么今天这么有空,不用伺候陛下吗?”

深受李隆基信任的高力士,除了用心伺候李隆基,还要处理皇宫杂事、批改奏折、保卫皇宫等事务,经过多年的相处,高力士对李隆基的一切都了如指掌,不夸张地说,李隆基还真脱不了他。

和普通官员不同,高力士全天十二时辰听候吩咐,还真没什么假期,绝对是一个大忙人,突然出现这里,还让郑鹏感到有些惊讶。

高力士笑容可掬地说:“杂家能忙里偷闲,可是托了郑判官的福。”

“啊?托我的福?高公公说笑了吧?”郑鹏一脸不敢相信地说。

“嘿嘿,郑判官与林薰儿,一个郎有情,一个妾有意,陛下玉成两位的好事,成全一对痴情怨女,这事已传为佳话,梨园使郑判官和林薰儿为主角,让人精心写了一出新戏,还真别说,陛下看了非常高兴,当场下令推广,不仅当场大加奖赏,龙颜大悦下,还在梨园挑了二个年轻貌美的女子,来个一龙戏二凤,至少要二个时辰才出门,杂家正好抽空到这里转转。”

真写成了剧本,还下令推广?

郑鹏闻言有些无语,名利还真是一个好东西,就是当上皇帝的李隆基也不能免俗。

在李隆基心中,想的是他能以这种体面、宽仁的形象千古流芳,心情一好,就挑了二个美女来宠幸。

做皇帝还真幸福,想怎么做都行。

“高公公有空多来”郑鹏笑呵呵地说:“一路辛苦,先喝茶吃些糕点,然后看看那辆留给公公的脚踏车,看喜不喜欢。”

高力士摆摆手说:“不用那么麻烦,杂家在宫中吃饱喝足才出来,茶点免了,那脚踏车在哪,杂家也试试怎么样。”

皇宫里要什么没有?高力士跑这么远,可不是为了到这里吃什么茶点,就是掂记着郑鹏答应送他的脚踏车。

学会踩脚踏车后,李隆基和几位王爷有空就骑上二圈,高力士早就看得心痒痒的,正好趁李隆基寻欢作乐时溜出来体验一下。

郑鹏没有再说什么,应了一声,亲自把给高力士打造的脚踏车拿出来。

和进献给李隆基的脚踏车不同,这辆自踏车没那么多花巧,整体以蓝色为主基调,车身刻了一些寓意的花纹,看起来给人一种简洁大方的感觉。

“高公公,请吧。”郑鹏对高力士作了一个请的手势,然后吩咐黄三和阿福在两边扶着,免得高力士摔下来。

高力士也不客气,在黄三的帮忙下,摇摇晃晃地骑了上去,刚刚骑上去,还没踩就对郑鹏说:“有劳郑判官费心了。”

作为一个专门伺候人的宦官,高力士养成处处留心的习惯,当他一坐上车鞍,马上就察觉出郑鹏的一番苦心。

坐在鞍上,脚刚刚碰到地面,和李隆基刚刚学踩脚踏车一样,很合适,问题是高力士的身高比李隆基高很多,郑鹏明显记住自己的身高脚长,对脚踏车做了调整。

要知道,郑鹏进献的那一批,身形偏高的申王李成义和体形偏矮的薛王李隆范都不太合适,踩着明显有些别,显然是按李隆基的尺寸打造。

无形中渗着一份尊重,这让高力士很感动。

郑鹏好像听不明白的样子,笑呵呵地说:“高公公言重了,一点不费心,也不知合不合高公公心意,哪里需要改进的,公公只管说出来。”

高力士闻言嘿嘿一笑,深深地看了郑鹏一眼,也没在这个问题纠缠,在黄三和阿福的帮助下,开始摇摇晃晃地练习起来。

231 大靠山

骑了大约半个时辰后,高力士心满意足地下了脚踏车。

“高公公,这脚踏车踩得还习惯吧?”郑鹏笑着迎了上去。

“不错,这玩意挺有意思,想快就快,想慢就慢,比马还好使,就是踩久了有些累”高力士有些感概地说:“还是郑判官厉害,从长安到洛阳千里之遥,一连踩那么多天也没什么事。”

郑鹏打了个哈哈,然后把高力士请到大厅内休息、喝茶、用点心。

山泉泡的好茶,糕点是小香精制的,还有不少果品糕点,郑鹏还弄了一盘卤肉,高力士骑了半个多时辰,有些累,也有些饿,吃得很可口。

“郑判官,你这小日子过得不错。”高力士突然有感而发道。

郑鹏连忙解释道:“哪里,也就是瞎忙,郡主想玩脚踏车,某陪郡主到这里。”

现在的生活状态很好,郑鹏可不想别人知道自己无所事事,要是让自己以身作则,天天回左教坊点卯,那日子就难过了。

高力士闻言,左右打量了一下:“郡主呢,杂家得向她行个礼。”

兰朵听到高力士来,对他没什么兴趣,也不想跟他打交通,躲到后场工场,郑鹏解释道:“郡主说有些困了,回去睡觉,刚走,公公就到。”

高力士嘿嘿一笑,也不在意,皇子公主看到他都得礼貌地叫一声阿翁,一个外蕃的郡主,算不了什么。

郑鹏给高力士倒了一杯茶,开口问道:“高公公,那脚踏车感觉怎么样,要是哪里不好,一定要提出来。”

“好,很好”高力士很满意地说:“杂家算是托了郑判官的福,要不然也踩不了这么精贵的东西。”

“高公公这是说笑了,谁不知公公是陛下跟前的大红人,位高权重,贵不可言,要什么没有。”郑鹏一脸不相信地说。

太监是封建社会的特殊产物,华夏几千年封建历史,出现了很多有名的宦官,但能善终并能青史留名的还真不多,而高力士就是其中之一,可以说玄宗辉煌的一生,也是高力士传奇的一生,以他的位置,想要什么没有?

高力士呵呵一笑,有些意味深长地说:“郑判官说得没错,以杂家的地位,想要什么,伸手就是,可站得越高就越多人盯着,有时这手可不好伸。”

伺候皇帝,这只是高力士的其中一个理想,而利用手中的权力一展抱负,青史留名才是高力士的确终极理想,为此,高力士洁身自好,不营私结党、不贪赃敛财,做事兢兢业业,尽可能让自己的形象变光辉。

看到郑鹏一脸吃惊,好像不相信一样,高力士忍不住开口道:“可能郑判官听到一些流言,杂家可以些说,一些简单的人情往来是不可避免的。”

以高力士的地位,没必要跟郑鹏解释的必要。

高力士跟在李隆基身边,有俸银,一年到头李隆基也没少打赏,按理说高力士只是孤身一人,衣食住行一文钱钱都不用花,可还有人情。

像皇亲国戚的寿辰、红白喜事,宫中嫔妃的生辰、皇子公主的节日等等,这些都要花销,为了稳固自己的地位,在宫中多拉拢人也得花钱,只靠一份俸禄肯定不够,偶尔收些孝敬也很正常。

郑鹏点点头说:“是啊,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这叫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好一个人在江湖身不由己”高力士抚掌笑道:“郑判官真是一个有趣的人。”

看到时机成熟,郑鹏开口问道:“高公公,有句话,不知该不该问?”

“和郑判官说话,甚是投机,有什么话,但说无妨。”高力士的心情不错,主要是觉得郑鹏的人还不错,就有谈下去的意愿。

郑鹏小心地说:“现在很多官员、豪门大族,光靠俸禄或田地那点产出,不够开销,所有大多有身份地位的人,都会暗地经营一些买卖,只要经营得好,一间小店的利润比一个大田庄的产出还要丰厚,高公公要是不好伸手,为什么不效仿一下呢?”

不等高力士回应,郑鹏很大方地承认:“不瞒高公公,三宝号就是某和朋友的产业,当然,抛头露面的事不做,找个可靠的人打理就行,要不然只靠那点俸禄,别说花天酒地,估计住处都是一个大问题。”

商人的地位不高,郑鹏却劝高力士去经商,高力士心里有些认同,可脸上却不动声色,以为郑鹏想套自己的话,还没开口,郑鹏却先自曝自己经商的事,让他顿时对郑鹏的信任又多了一分。

看得出,郑鹏是在关心自己,说心底话。

其实,高力士早就知道三宝号是郑鹏的产业,就是郑鹏和贵乡郭府合作做卤肉的事也一清二楚。

做为皇帝身边的得力助手,高力士一直有一种未雨绸缪的习惯,为了更好的为李隆基服务,凡是李隆基感兴趣的人,他都会派人细细收集他的相关信息,方便皇帝问的时候可以随时应答。

至于郑鹏的老底,郑鹏还没进京,高力士就派出去打探了。

高力士把一块豆糕扔进嘴里,有些兴趣索然地说:“找一个合适又能干的人不易,杂家还怕他们打着杂家的旗号胡作非为呢。”

“高公公,如果人那个人是某呢?”郑鹏突然语出惊人地问道。

“你?”高力士有些吃惊地看着郑鹏,眼里有些不确信。

郑鹏眨眨眼说:“对,就是我,我想跟高公公合伙经营买卖,不知高公公有没有兴趣?”

不等高力士表态,郑鹏抢着说:“高公公,说实话吧,我准备把脚踏车推广出去,让大唐百姓受益,而我可以趁机赚点辛苦钱,就是怕被人掂记,要是有高公公照料,那就高枕无忧。”

“哦,原来郑判官怕怀壁其罪。”高力士在一旁笑着说。

这表态有点暧昧,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郑鹏明白,高力士在等自己说下去。

“脚踏车非常实用,成本不高,可售价不会很低,利润很可观,不瞒高公公,三宝号还有二个股东,都是某的好兄弟,要是高公公有意,某愿意把三成的份子奉上,公公不用抛头露面,也不用吩咐打点,要是有人对三宝号不利,我们三人应付不了,高公公伸出援手即可。”郑鹏一脸坦诚地说。

特别强调三宝号有三个东家,另外二个是自己的好兄弟,避免高力士对另外二个下手,四个人分给他三成份子,已经很优待了。

高力士想了想,轻轻敲了敲桌面:“脚踏车的好处,杂家也看到,推广对大唐百利而无一害,是好事杂家都会支持,份子就算了,要是赚多了,给杂家一个红包即可,这块玉佩留给你,若是有人为难,把它出示,相信多少会给杂家几份薄面。”

对钱财高力士倒没太看重,在高力士心中,一间小店铺,利润多不到哪里去,他更看重是郑鹏的才华。

郑鹏“怀壁其罪”,怕被别人掂记,这种事太常见了,在大唐上层早就不是什么秘密,高力士对郑鹏拉拢也不感到惊奇,反正只是举手之劳,只是稍稍思索一下,高力士很快就同意了。

高力士这么爽快还有一个原因,他不怕郑鹏骗他,因为他有足够的底气和实力。

“明白,谢公公成全。”郑鹏拿起高力士那块代表身份的玉佩,喜上眉梢的地说。

说是不要,郑鹏明白,分红时那三成红利得一分不少送到高力士的手里。

拉拢了高力士这个大老虎,三宝号就有了一座不倒的大靠山,不怕人掂记了。

高力士摆摆手说:“不用急着谢,记住,若是让杂家知道你打着杂家的名号做不法之事,杂家第一个就不放过你。”

郑鹏一脸正色地说:“高公公放心,这事不可能发生。”

两人相互望了一眼,然后哈哈大笑起来。

算是各取所需,郑鹏找到一个大靠山,而高力士也找到一条财路。

看到时辰差不多,生怕李隆基醒来找不到自己,高力士和郑鹏聊了一会,然后高高兴兴地骑着郑鹏送他脚踏车走了。

郑鹏亲自把高力士送出门口,目睹他离开,这才转身回三宝号,没想到就在前院,就碰上嘟着嘴的兰朵。

兰朵有些不高兴地说:“郑公子还真是大方,一张嘴,三成的份子就拱手相送。”

锅里的肉就那么多,有人拿多,剩下的人自然就少了。

这妞还真大胆,偷听自己和高力士的谈话。

“人家同意就不错了,总不能我们拿大头,让高公公拿小头吧?”郑鹏安抚道:“很多商人投靠权贵,那是三七开,三成归自己,七成得上贡呢,我们算是不错的了,放心,就是剩下七成,那金额也会很可观。”

兰朵知道郑鹏说的没错,闻言只好说:“希望如此,对了,郑公子,现在靠山找到了,那些车什么时候可卖钱?”

说到卖钱,兰朵的眼睛都放光了。

郑鹏摆摆手说:“不急,得和大哥、二哥商量一下,这样吧,今晚聚一下,也好商讨一下。”

兰朵有些不以为然地说:“有什么好商量的,他们不是说你全权负责吗,他们还得练武呢。”

相处得越久,兰朵对郑鹏越了解,她慢慢了解到,三宝号说是合伙,还不如说是郑鹏照顾那两个兄弟,不夸张地说,多了郭子仪和库罗,不见得有多少帮助,可没了郑鹏,这里立马玩不下去。

郑鹏明明可以一个人吃独食,兰朵想不明白郑鹏为什么那么大方。

“没事,就当聚一下”郑鹏笑着说:“练武需要一张一驰,偶尔放松一下有必要,正好商量一下三宝号的事。”

把郭子仪和库罗拉进来,就是促进彼此的感情,有些事得让他们参与进来,这样可以让他们更有责任心,要不然,直接用钱砸他们更好。

“好吧,你说了算。”兰朵摊摊手,表示同意。

在三宝号,郑鹏的地位还没人敢挑战。

夕阳西下,夜幕降临,随着闭门的鼓声响起,长安各处城门、坊门依次关闭,热闹的长安开始变得安静,然而宜阳坊在鼓声响起后还是很热闹,因为有左教坊,女伎们有的练音器,有的招待那些买欢的官员,吹打弹打,好不热闹。

然而,有一处地方好像比左教坊更热闹,那是郑鹏家。

肥美的羊羔架在炭火上烤着,不时发出油花溅落炭火的滋滋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诱人的肉香,桌子上,各式山珍摆了满满一桌,光是闻着香味就让人垂涎三尺。

郑鹏让阿福抱过来一坛酒,刚拍开封泥,一股浓郁的酒香一下子把郭子仪给吸引住了。

郭子仪的鼻翼动了动,用力吸了一口空气中的酒香,然后一下子把那坛酒抱在自己跟前,深深吸了一口,一脸陶醉地说:“好酒,至少十年陈酿,三弟,你去哪里弄到这好的酒,一闻到这酒香,我肚子里的酒虫都动了。”

都说酒色是一家,郭子仪最喜欢怜香惜玉,对酒也很喜欢。

郑鹏指了指封泥说:“大哥,你看看封泥。”

郭子仪有些疑惑地看郑鹏拍开的封泥,隐隐看到上面有个“御”字,一脸吃惊地说:“这是...宫中的御酒?”

“对了”郑鹏打了一个响指:“陛下经常到教坊微服出巡,左教坊里存有不少陛下打赏的御酒,某怎么说也是一个五品判官,弄坛酒还是不难的,知道大哥喜欢喝酒,特地弄了一坛。”

“好,这个好,三弟有空多弄点,某就好这一口。”郭子仪眉开眼笑地说。

库罗看看郑鹏,又看看一旁笑脸如花的兰朵,有些奇怪地说:“三弟,今日有什么喜事,非得让我们过来,还准备得那么丰盛。”

看到郑鹏笑容可掬,而兰朵笑得如沐春风,库罗还想问是不是二人好事近了,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这种玩笑不能开,兰朵那小妮子的脾气可惹不得。

这时烤羊已经烤好,阿福送上来:“少爷,菜齐了。”

郑鹏哈哈一笑:“民以食为天,来,什么都别说,有事吃饱喝足再聊。”

232 郭可棠的商业触角

酒过三巡,味过五番,吃得差不多了,郑鹏开门见山地说:“说个事,三宝号的份子,我作主给了高公公三成。”

库罗楞了一下,有些惊讶地说:“这么快就有人盯上我们三宝号打秋风?”

“没有的事,是他主动送给别人,还生怕别人不要呢。”兰朵有些鄙视地说。

郭子仪闻言眼前一亮,连忙问道:“三弟,准备推出脚踏车了?”

聪明人的脑筋就是转得快,都不用问,只是听到一个举动就把郑鹏的意图猜出来。

“没错,准备推出脚踏车,为了防止被人掂记,先找好靠山,有高公公撑腰,不怕有人闹事。”

郭子仪点点头说:“别说三成,能把高公公请来,就是给他一半也不过分,三成算少的了,老实说我和二弟就是跟着三弟后面沾沾光,三宝号的事三弟作主就行,不用特地告诉我们。”

郑鹏一脸认真地说:“不行,说了有钱一起赚,自然是有事一起商量,这是我们三兄弟的产业,可不能什么事都我一人扛,你们想偷懒?没门!”

“不会,不会,这不,三弟你一叫,我跟老二马上就赶来了。”郭子仪笑着说。

“对,有事一起商量。”库罗面带笑容地说。

郑鹏越不把他们当成外人,郭子仪和库罗越有被尊重的感觉,对三宝号也有越有归属感。

一旁的兰朵看到这一幕,对郑鹏的目光中,又多了二分赞赏。

“有高公公加入,三宝号就不怕有人掂记,这些天,郭七不断扩招人手,现在已初具规模,出售脚踏车只是时间的问题,三位,在推出前,有什么建议或要注意的事项吗?”郑鹏开口问道。

兰朵有些不耐烦地说:“直接卖不就行了吗,哪有这么多事?”

“三弟”库罗有些犹豫地说:“感觉脚踏车的构造有些简单,别人很容易学去,不夸张地说,只要把脚踏车拆了,只要几天时间,就是我也能仿造一辆,就怕推出去后被人抢生意。”

跟兰朵不同,库罗来大唐的时间久很多,对大唐的能工巧匠很了解,把自己的想法提出来。

兰朵有些不以为然地说:“怕什么,不是有高公公吗,他的三成份子不能白拿,哪个敢跟咱们过不去,直接抓人封店不就没事了吗。”

郑鹏摆摆手:“高公公入伙的事,我们四个知道就行,以他的身份地位,能不惊动,最好不要惊动。”

大唐没有专利法,相互模仿不犯法,商场的事就以商场的方式解决,这些是不成文的规矩,随意破坏规矩,早晚被同行唾弃。

“三弟的话,某赞成”郭子仪开口道:“我觉得,要做好买卖,不外乎八字真言,人无我有,人有我精,像做买卖,有的只经营几个月就关张,而有的老店可以经营百年甚至几百年,只要把口啤做好,何愁生意不来。”

这话说到重点,郑鹏开口问道:“大哥,依你说,怎么把口啤做好?”

二世为人,郑鹏早想好一套推行的方法,可他并不准备说出来,而是看看郭子仪、库罗他们能想出什么办法。

郭子仪生于豪门,家中有少产业,耳染目濡之下,见识比普通人高多了,闻言思索片刻,很快说道:“要做好口碑不难,首先要保证质量,我觉得每一辆脚踏车,都打上我们三宝号的印记,最好是让客人们想买脚踏车时就想起三宝号。”

“大哥的提议很好,我们一定要在质量上把关。”郑鹏高兴地说。

把口碑做好,说明郭子仪已经有了品牌意识,这一点很重要。

兰朵的眼珠子转了转,扭头问道:“郑公子,我能提个意见么?”

“当然,郡主也是三宝号的一份子,欢迎提意见。”

“能不能多设计一些款式,最好是有区别,例如有的适合男子用,有的适合女子用,最好是在价钱方面也有所区别,不少人好面子,不能有身份的人和普通人用一模一样的脚踏车吧?”兰朵小声地说。

厉害啊。

还真不能小看古人的智慧,郑鹏本想走过仪式,加强郭子仪和库罗的归属感,没想到他们竟然提出这么多办法。

郑鹏还没开口,库罗不甘落后说:“三弟,我觉得,除了保证质量,就是卖了以后,最好提供一些维修,因为脚踏车是木制,容易磨损,记得你说过,踩着脚踏车从长安到洛阳,一个来回光轮胎就换了好几条,其余的部件也不少,总不能客人买回去后,因为一点损坏就搁置吧。”

“同意,老二这个问题提得好”郭子仪点头表示同意:“我那辆脚踏车,不小心把脚踏弄坏了,要不是老胡帮我修好,现在得歇菜,很多商家卖个锅可以随时拿回去补,客人买得也放心。”

郑鹏当场表示同意,又商量了一会,开口说道:“光是生产就耗费很多精力,我决定把销售让别人做。”

郭子仪点点头说:“也对,我和二弟要为武举作准备,三弟也有官职在身,的确抽身不得,钱是赚不完的,让点红利出去拉拢一个可靠的帮手,百利无一害,要是猜得不错,三弟的合作对象是贵乡郭氏一族吧?”

郑鹏和郭可棠的关系,早就不是秘密,郭子仪和库罗跟郭可棠也吃过几次饭。

“前面合作得不错,准备继续合作。”郑鹏并没有否认。

郭子仪和库罗对视一眼,很快表态:“买卖的事,三弟比我们精明多了,这些事三弟拿主意就行。”

“对,能者多劳,我们这些不能者跟着分钱就行。”库罗笑嘻嘻地说。

郑鹏故作无奈地说:“好吧,谁让我最小呢,就多让两位兄长欺负一下。”

说话的时候,郑鹏皱着眉头、苦着脸,一脸委屈的样子把在场的人都惹笑了,郭子仪笑骂了二句,然后举起酒杯说:“这事就这样定了,其它的话以后再说,有这么好的兄弟,又有这么好的酒,不能辜负了这个美好的一刻,喝,今晚来个不醉无归。”

“大哥说得太好了,难得二位兄弟不嫌弃,今晚一定要来个不醉无归。”库罗端起酒杯,一脸感触地说。

兰朵不甘示弱地站起来:“你们能喝,我也能喝。”

“那还等什么,喝。”连兰朵都这样说了,郑鹏能说什么,直接拿起酒杯,一脸豪迈地说。

.......

第二天,郑鹏睁开眼睛,一张眼就感到光线有些刺眼,连忙闭上眼,等到适应后,这才一边揉着有些发痛的脑袋一边打着呵欠起来。

昨晚喝得有些嗨,喝完那坛御酒,还喝光了二坛上等的阿婆清,最后怎么倒下的都不记得。

有婢女就是好,一觉睡醒,身上没有异味,衣服也换了,帐香被暧,郑鹏都有点喜欢这个万恶的封建社会了。

“少爷,你醒来了,没事吧。”坐在房间绣花的小香听到动静,马上放下手上的针线活走过来伺候郑鹏起床。

郑鹏随口问道:“我大哥二哥他们呢,起床了没有?”

“两位公子天刚亮就起床,连早饭都不吃就回去了,说要回去练武,郡主听说少爷还在宿酒,吃过早点,自己去了三宝号。”

郭子仪的酒量很大,平日喝酒是一大碗一大碗的喝,库罗和兰朵,从小把马奶酒当水一样喝,酒量都比郑鹏大。

郑鹏有些惭愧,最近自己有些懒惰,原来是一天三练,慢慢变成一天二练,有时就晚上练一会,阿军说了几次,看到没什么效果,现在都不跟郑鹏一起练武了。

“对了,薰儿呢?”郑鹏突然想起林薰儿,开口问道。

小香应道:“郭小姐来了,姐姐去陪郭小姐说话去了。”

郭可棠来了?

正好,自己正想找她谈呢。

郑鹏洗漱完,还没有出到大厅,就听到二女有说有笑,不时发出银玲般的笑声。

郭可棠很警觉,郑鹏一出现在大厅她就看到,笑着对郑鹏说:“郑公子总算起了,小女子没吵到你吧?”

都是熟人,郑鹏哈哈一笑:“郭小姐的意思,是不是笑话我这宅子太小,以至让你说话都不痛快。”

要是地方够大,大厅和后院相隔好几进几出,就是喊破喉咙也听不到。

郭可棠笑着说:“哪敢笑话郑判官,不过这宅子确是有点寒碜,郑公子有必要换一个好一点的宅子。”

“想换,就是囊中羞涩,郭小姐财大气粗,不如借点?”

郑鹏本是开玩笑,没想到郭可棠一脸认真地说:“以我们的交情,说借就太见外了,今天小女子就是特地来送钱,就不知郑公子赏不赏面收了。”

“哦,这话怎么说?”郑鹏一边说,一边自顾坐在上首的位置。

看到郑鹏坐下,林薰儿忙站了起来,送上茶水和糕点。

不用说,两人要谈正事了,郭可棠一大早就来,等了一个多时辰。

林薰儿本想叫醒郑鹏,可郭可棠拉着,说让郑鹏好好睡,送上茶水糕点后,二女就坐在一起愉快地聊天,直至郑鹏出现。

“高公公来过,拿了一辆脚踏车高高兴兴地走了,高公公一走,郑公子又把三宝号的几位东家召集一起商议,要是小女子猜得没错,脚踏车应快要推出,就怕郑公子贵人事忙,把小女子忘了,没办法,只好一大早送钱上门,看能不能跟着郑公子喝点剩汤。”郭可棠笑呵呵地说。

消息还真灵通,自己这边刚打算推出,那边这么快就找上门,难怪郭府的产业在她手上,越发红火,光是这份商业触角,就该赞。

233 无奸不商

“做生不如做熟,前面合作得那么愉快,哪能忘了郭小姐呢”郑鹏呵呵一笑:“刚刚谈妥,准备一会就找郭小姐商议,没想到郭小姐先找了上来,巧了。”

郭可棠嫣然一笑,马上说:“既然我们都有意思合作,现在谈谈?”

“可以”郑鹏一边吃着红豆糕,一边说道。

“郑公子,在谈合作之前,小女子想问个问题,你是不是跟高公公达成了合作。”

没必要的情况下,不跟外人说,郭可棠不是外人,也没必要隐瞒,郑鹏没说什么,随手把高力士送给自己那块玉佩解下来,轻轻放在郭可棠面前。

郭可棠一上手,就知那玉佩不凡:极品古玉,触肉生暧,和很多刻着寓意的花纹不同,玉佩的正面以汉八刀的刀法刻了一座高山,廖廖数刀已经神韵俱备;玉佩的背面则刻着一串栩栩如生的荔枝。

可以确认是高力士的信物无误。

豪门大族比普通家庭好的地方,除了锦衣玉食,还有很多资源,包括信息资源,郭家有一本收集各大人物的信息的资料,是当年郭元振在京城做官时收集整理的,里面包括目标人物的家庭情况、喜好、仕途经历等情报,里面正好有高力士的详尽介绍,包括信物。

很多人喜欢在玉佩上留下自己的名或字,高力士有些特别,信物正面刻着一座高山,那是高力士的高,背后刻着荔枝,是高力士思念家乡、怀念故土的表现。

荔枝是岭南特有的佳果,高力士的老家在潘州,潘州的气候很适合荔枝生长,高力士年幼时很喜欢吃荔枝,荔枝是他童年的美好回忆之一,所以在信物上雕有一串诱人荔枝。

虽说不清楚郑鹏怎么拿到这件信物,也不知郑鹏花了多少代价,可拉上了高力士,三宝号就没人敢打主意,有需要的时候,自己还可以拉郑鹏出头,来一个狐假虎威。

郭可棠笑脸如花地说:“郑公子果然是办大事之人,小女子佩服,我想,现在我们可以商讨合作的事了,有什么要求郑公子但说无妨。”

“三宝号负责生产,郭府负责销售,人情归人情,数目要分明,每次都要货钱两清。”

郭可棠马上问道:“三宝号的货,只卖给我吗?”

“没错,你们是总代理,别人就是找到上门,我也他们找郭小姐拿。”

“同意。”

“生产所需要的材料,郭小姐需要替我收集。”

“没问题。”

“鉴于脚踏车的易损的特性,郭小姐要提供维修服务,帮助客人维修有损坏的脚踏车。”

“可以,还有什么要求?”郭可棠面带笑容地说。

郑鹏想了想,摇摇头说:“大体的方面没有了。”

“那好”郭可棠嘴角带着一丝自信的笑意:“郑公子说得对,在商言商,大体说完,那我们聊一些细节的方面的东西。”

细节上的东西,也就是权利和义务方面的问题,交货的方式、残次品的处理、价格等方面,郑鹏和郭可棠都不是斤斤计较的人,二人合作这么久,早就有了默契和信任,谈起来很顺利,可谈到价格方面,有了一点小矛盾。

郑鹏希望每辆脚踏车的售价五贯,而郭可棠认为偏高,原因是木材价值不高,她找人计算过,成本最多在二贯左右,郭可棠的意思是脚踏车比卤肉更容易模仿,要是利益太高,会刺激其它商家加入竞争,不如走薄利多销的路子,一开始就杜绝一大批潜在竞争者。

二人把在商言商的精神发挥到极致,争论了好一会两人各退了一步,郭可棠同意从三贯加到四贯,而郑鹏只肯减300文。

郭可棠努力说服郑鹏:“郑公子,四贯不少了,小女子知道脚踏车是新鲜物,可真不适宜卖高价,你想想,运输、人工、店面租金、过路费、入城费、税费等等,再加上打点,还得开维修点,按郑公子所说,售出一年内保修,只能收取材料费,不收工钱,算起来起码要翻一番才有利润,四贯翻一番就是八贯,都能买一匹驽马了。”

“话不能这么说”郑鹏据理力争道:“无论是什么马,天天要喂料放养,一个月光是工钱和料钱就可观,脚踏车不用喂料,也不怕它生病、累坏,还干净卫生,多好。”

说到这里,郑鹏继续说:“再说把高公公拉进来作靠山,这打点大了去,本来就赚得不多,分了大头出去,剩下要三个人分,不对,是四个人,要是赚得不多,那还不如不做,省点心,某辛辛苦苦做出来,总不能赚得比郭小姐还要少得多吧?”

郭可棠滞了一下,很快苦笑地说:“郑公子说笑了,你的货,一转眼就出手,很快就把本金和利润装进口袋,可以说一本万利,不像我们这些负责售卖的,只要一天没回本,都存在风险,要是有突发情况,说不定本都捞不回,可能赚得还没郑公子零头多呢。”

谈判陷进了僵局,郑鹏想了想,很快说道:“四贯和四贯七百文也就是相差七百文,也就是二成的样子,不如这样吧,就按四贯的价钱给郭小姐,郭小姐把卖脚踏车的二成利润分给我们,这就公平了。”

“最多一成五,小女子也得照顾家人的情绪。”

郑鹏打了一个响指,爽快地说:“成交,郭小姐真是一个爽快的人,某就喜欢和你这样的人谈。”

虽说契约还没立,郑鹏和郭可棠都知对方禀性,双方都把对方视为值得信任的人。

谈拢,双方就不再更改。

郭可棠嘴边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突然开口道:“郑公子,你说小女子大方,那小女子也想郑公子大方一次。”

“嗯,看你这话说的,好像某没大方过?”郑鹏有些愤愤不平的说。

郭可棠马上说:“郑公子一向很大方,小女子是想郑公子再大方一次,而这次大方,对我们双方都有好处。”

一听到有好处,郑鹏的脸色缓了不少,开口说道:“郭小姐,说吧,对双方有什么好处?”

郭可棠淡然一笑,然后径直说:“对商人来说,看到利润就像闻到臭味的苍蝇,到时肯定有很多人模仿,他们在同档次的斗不赢我们,肯定会在低档次的下功夫,例如我们一辆脚踏车卖六贯,他们会弄出只卖三贯、甚至更低。”

“这笔钱让别人赚,还不如自己赚,把它当成绿叶,正好衬三宝号的红花,顺便还可以多分一笔,郑公子感觉怎么样?”

尼玛,这个郭可棠,真是厉害,这都让她想到,从郭可棠嘴角那一抹神秘的微笑,郑鹏猜出郭可棠的如意算盘。

都说大浪淘沙,最后留下的都是真金,可市场劣币逐良币的事也时有发生,郭可棠猜到以后肯定更便宜路线,于是她抢先走这步,一边圈钱一边为三宝号的脚踏车造势。

试想一下,那些廉价的脚踏车,三头二天损坏,而三宝号出的脚踏车,质量好,踩起来舒服,比较之下高低立现。

郭可棠可以做一批改一个名,不断推出圈钱,而三宝号的只有一个名字,质量一直都是杠杠的,给人们留下一个印象:要买质量好的,就买三宝号的产品。

以后就是差的倒下也不要紧,反正钱圈了,三宝号的名头也打响。

要是有人模仿三宝号的产品,郭可棠也可以山寨他的产品毁他的清誉,可以说一举多得。

都说无奸不商,郑鹏这次算是服了。

“五五分?”

郭可棠一脸坚定地说:“对,五五分。”

“我要做些什么?”

“自然是提供图纸和技术支持。”

郑鹏斩钉截铁地说:“成交。”

234 脚踏车上市

“当当...当当当...”

未时的钟声响起,这是衙门下值的信号,皇城里的衙门传来一阵言语声和欢笑声,一些心急的官员踏着钟声往外走。

大唐官员上班没有特定的时间,日出就要到衙门工作,这个时间集中在卯时,所以古代官员到衙门上班又叫点卯,有时清晨五点多就要回去上班,对后世人来说有点苦逼。

好处是上班只需上半天,过了午时,衙门留下轮值的人,其它人就可以回家,吃饭也好,访友寻喝花酒也好,时间自由安排。

按后世朝九晚五的习惯在长安行不通,因为长安有宵禁,太阳一落山就要关城门坊门。

官员也要应酬和娱乐。

安排好轮值,王昌明和一名姓金的御史大夫有说有笑地往皇城外走,两人应群芳院花魁肖团儿之邀,去群芳院喝花酒。

不知什么时候起,给青楼女子送上一套风来仪成为一种潮流。

青楼有头有脸的妓女,都有自己的专属房间,给喜欢的青楼女子送上一套风来仪,不光送的人有面子,就是收到风来仪的青楼女子也面上有光。

到了后来,收没收到恩客赠送风来仪,成了青楼女子红不红的一个标杆,平康坊二百多间大大小小的青楼,青楼女子逾万人,需求量很大,三宝号的工匠都忙疯了,就是在这种背景下,向来风流的王昌明也给喜欢的肖团儿送了一台风来仪。

得到寺卿赠送的风来仪,肖团儿很高兴,给群芳院设宴邀请,美人相邀,王昌明欣然应邀,还把好朋友金御史一起赴宴,到时可以一边谈事,一边享受美人恩。

主要是为了显摆,自己这种年纪还有心有力。

出了皇城的大门,还没上车,就看到不少人往平康坊的方向跑,一些刚从皇城出来的官员,听到手下耳语几句,纷纷调转马头,不约而同往平康坊的方向走。

跑得还挺快,好像怕慢了赶不上一样。

“咦,发生什么事?”王昌明有些吃惊地问道。

金御史有些奇怪地说:“都是向平康坊方向,是不是平康坊出了什么大事,来了一位新花魁?”

“郎君”王昌明的马夫恭恭敬敬地说:“不是平康坊,而是崇义坊,崇义坊新开了一间昌隆行,大伙都是奔向昌隆行。”

王昌明有些奇怪地说:“长安商业繁华,每天都有不少商号关张,这间昌隆行吸引这么多人,有什么特别?”

“听说昌隆行推出脚踏车,就是郑判官胜突骑施名马的同款脚踏车,还拿出十辆作彩头,去了就有机会,他们都是赶着去碰运气呢。”

金御史一听,眼睛都亮了,连忙对王昌明说:“王寺卿,反正也不远,不如先看一下热闹。”

“现在时间还充裕,看看也好,那个脚踏车挺有意思。”王昌明一听,马上动了心。

几个王爷都在京城,不时骑着脚踏车在皇城里转,让人看到就心痒痒的,王昌明早就有兴趣,可是一直求购无门,有心想找郑鹏,可拉不下脸面,而郑鹏根本不到鸿胪寺,想敲打也没机会,听到有脚踏车出售,一听就心动了。

“咚咚..咚咚咚....”

还没到崇义坊,就听到喜庆的锣鼓声,到了崇义坊,不用打听,一看挤拥的人群还有门张高挂的大红灯笼,就知哪家是昌隆号。

昌隆行张灯结彩,显得隆重其事,最引人注目的昌隆号行的前面有个很大的木架子,木架子上码着十辆不同颜色的脚踏车,每辆脚踏车还系着代表喜庆的红丝带,不用说,这就是整个长安都期待己久的脚踏车,也是这次活动的彩头。

好玩不说,它竟然比突骑施可汗的座骑也能赢,光是这一项就让人心动。

“排队,排队,人人都有份,公平公证。”

“都不用急,一人一张,一会我们掌柜当众抽。”

到了昌隆行门前,只见很多人排了长队,其中不泛一些穿着儒袍的读书人,一个个伸长脖子等着,王昌明注意到,很多国子监的学生也在排队的人群中。

王昌明问了人才知道,这些人排队是为了拿一张抽奖券。

所谓的抽奖卷,就是一张写着编号纸条,纸条的两头写着相同的编号,中间有折痕和骑印,拿到抽奖券后,从折痕处撕开,一半扔进昌隆行门口的大木箱,抽奖时手上的编号和读出的编号相同,就可以免费获得一辆脚踏车。

想得还真周到,排个队就有机会抽到一辆脚踏车,还是当从抽,没有暗箱操作,很多人都乐意排队领券,碰碰运气。

还没正式开售,轻易就拉了一大波人气。

金御史闻言,忍不住说道:“这个掌柜,倒会做买卖,为什么不设在东市呢,那里人流更多。”

“这正正是他精明之处”王昌明有些赞赏地说:“东市人流是多,可租金更是昂贵,寸土尺金,脚踏车放眼整个长安,这里可是独一份,正所谓酒香不怕巷子深,没必要花冤枉钱,最重要一点,律令不让官员去东西两市,要是设在东市,很多达官贵人不能进去,还不如设在这里。”

“不错”金御使附和道:“看样子,应刚开张不久,它是算好官员下值的时间,看来是瞄准了上层阶级,呵呵,想必售价低不到哪里去。”

王昌明眯着眼看了一会,然后挥挥手说:“金御史,我们走,团儿姑娘还等着我们呢,莫要辜负了美人的一片好意。”

“这么好的玩意,怎么,王寺卿不打算碰一下运气或购买一辆,体验一下也不错。”

王昌明一脸淡定地说:“不用,很快就会有人给某送上,何必花这冤枉钱,说不定不止一辆呢,金御史,走吧,看这架势,不知要等长时间才开售,人这么多,就是舍得花钱不一定有货。”

脚踏车出自三宝号,三宝号的幕后东家是郑鹏,王昌明很肯定,昌隆号就算不是郑鹏的,起码也跟郑鹏脱不了干系,现在兰朵郡主还在长安,郑鹏副使的名头还在,早晚得找上门。

金御史闻言哈哈一笑,也没说什么,跟着王昌明上马车,两人扬长而去。

脚踏车推出,今日买不了,可以改天再买,可群芳院花魁肖团儿的邀请,可不是天天能有的。

还是美女重要一些。

王昌明没想到,昌隆行隔壁汇景酒楼的二楼,有一双明亮的眼睛透过窗户,一直目送着自己离开。

这双眼睛属于郑鹏。

昌隆行是郭可棠专为售卖脚踏车而开设的商号,今天是开张的日子,郑鹏也想观看一下市场的反应,把郭子仪、库罗还有兰朵这几个股东都请来,一边吃饭一边看,看看郭可棠怎么一炮打红。

一下子拿出十辆脚踏车作抽奖,这手笔还真不小,别的不说,光是这人气就知他成功了大半。

目送王昌明离开,郑鹏突然开口:“黄三”

“少爷,小的在。”黄三一听到叫自己,第一时间回应。

“以我的名义,给王寺卿和钱公公各送二辆脚踏车,今日内要办妥,去吧。”

现在算是在鸿胪寺的和左教坊混日子,偷懒归偷懒,必要的孝敬还是不能少,都说官大一级压死人,日子能不能过得舒畅,一把手的态度很重要。

没事多烧香,临急才抱佛脚作用不大。

黄三应了一声,然后下楼,送礼去了。

这时郭子仪走过来:“三弟,别看了,坐下喝酒,一边喝酒一边看,放心,前面做了那么多铺垫,郭小姐的能力你也知道,就等着看好戏吧。”

郑鹏点点头说:“也对,抽完奖再开售,还得好一会,来,喝酒,就当庆祝我们三宝号又多了一条财路。”

郭子仪把手搭在郑鹏的肩上,眉开眼笑地说:“有你这尊财神在这里,想要财路还不简单?上次喝得还不够过瘾,今天一定要喝个痛快,哈哈哈。”

235 逗逼的售卖

昌隆行被热情的百姓包围着,特别是到抽奖环节时,不时引起一阵阵高潮。

为了公平起见,拒绝任何暗箱操作,昌隆行的掌柜,直接在人群中随机找人来抽,调动在场人的参与性和互动性,场面越来越热闹,整个坊间的大道都挤满了人,有的都爬到树上观看。

要不是提前打好招呼,给那些武候送过孝敬,估计武候铺都要来赶人了。

抽到的兴高彩烈,那些没抽到的,开始关心起脚踏车的售价,特别一些官家子弟、豪门大族的郎君、小郎君,在下面小声议论,一些大胆的,更是主动开始询问起来:

“抽中的发财了,刚才一个卖菜的老丈抽中一辆脚踏车,转手就让一个小郎君用一匹好马换了,那匹马起码值四五十贯。”

“就是,为什么不抽中俺呢?”

“脚踏车售价几何?”

“掌柜的,快点进入正题,卖多少钱?”

“都等了大半天,快点开卖吧。”

“快快快,别扯那些没用的,快说卖几贯。”

敢问价,多是不差钱的主,说话腰也挺、话也冲。

昌隆行的幕后东家是郭可棠,郭可棠也算大家闺秀,肯定不会抛头露脸,担当掌柜的,是一名郭富田的中年胖子,他是郭府的远房亲戚,由于家贫,很小就到郭氏书院求学,可惜不是读书的料子,学了几年没长进,考科举纯属浪费时间,于是郭府就安排他在店里由学徒做起,一步步培养成掌柜。

找自己人做掌柜,胜在知根知底,信得过,也算是肥水不流外人田。

郭富田小眼圆脸,长得白白胖胖,一笑眼睛就眯起来,看起来就有亲和力,听到那么多人催,走出来对四下拱手行礼道:“诸位,不急,不急,马上就开售。”

一个腰挂宝剑的少年大声说:“废话少说,快说售价。”

提到售价,郭富田大声说:“苏禄可汗到长安拜见陛下时,各用自己的爱驹赛了一场,陛下的紫电惊雷和苏禄可汗的百里追风,说到紫电惊雷,想必在场的人都听过,那可是一匹不折不扣的千里马,多次在赛马比赛中夺魁,千金难求。”

酒楼上的兰朵有些不耐烦盯了郑鹏一眼,然后一脸郁闷地说:“这件事提了多少次?卖菜的说,说书的讲,街头巷尾也有人讨论,说不腻的?”

前面是赢了紫电惊雷,可最后百里追风在比赛中跑残,一开始谁也不看好的郑鹏,以绝对的优势取胜,这可是突骑施人心里的痛,兰朵每次听到,都忍不住给郑鹏一个白眼。

输,她认,可百里追风跑废,就是郑鹏一手造成,以前兰朵没少照顾百里追风,心中有感情,对郑鹏也有不少怨念。

郑鹏只好解释道:“这算是煽情,为售卖作铺垫,勾起那些客人的购买欲,这样也是为我们赚钱,郡主,你想想,卖得好,我们也可卖贵些,昌隆行赚的钱,我们还有分成呢。”

一说到赚钱,兰朵的情绪一下子安静多了。

几天前三宝号分了一次红,兰朵从库罗那份分得二百贯。

二百贯啊,就是作为郡主的兰朵,手上也很少有这么多现钱,以至她对三宝号更加上心。

此时郭富田继续大声说:“听说那天陛下的紫电惊雷状态不是很好,这很正常,马的状态有好有坏,结果不小心输了,当时突骑施的人有些嚣张无礼,这时郑鹏郑判官挺身而出,比赛时让了近半个时辰才出发,最后还是巨大的优势取胜,那匹赢过紫电惊雷的百里追风,都跑废了。”

“价值千金的紫电惊雷,被百里追风击败,说明百里追风的身价更高,而脚踏车毫无争议的赢了百里追风,除了以外,脚踏车不用天天放养,也不用晚晚加料,更不用怕它什么时候闹脾气、不听话、生病等,好说多得数都数不完,大伙说这脚踏车要卖多少钱呢?”

郭富田没有直接公布,而是反问起在场的围观群众。

原来一片热闹的场面,一下子变得安静起来:

腰挂宝剑的少年,张张嘴,可最后什么也说不出来;

一个提着钱袋,准备砸钱购买的中年男子,悄悄把钱袋放回腰里揣着;

想让丈夫给自己买的一位贵妇,轻轻拉住想问价的丈夫;

催着出售的声音全部消失,热闹的场面好像一下子消失不见。

打败紫电惊雷的百里追风,也输给脚踏车,说明脚踏车的身价更高,紫电惊雷的身价都高达千金,那脚踏车呢?

千金可不是一千枚五株钱,而是实实在在的一千两黄金,在场谁敢说自己能轻易拿得出一千两黄金?

就是拿得出,也不会这么随意啊?

“三弟,郭小姐想干什么,不会想把一堆木头卖出天价吧?”郭子仪有些惊讶地说。

木头就是木头,就是取了巧,实际价值并不高,再说郑鹏只说优点不提缺点,要知脚踏车的缺点也很多。

库罗皱着眉头说:“是啊,我们转手给他才四贯钱呢。”

兰朵寒着脸说:“一辆千金,十辆万金,一成五分成就是一千五百金,那可是一万多贯,那不是说一会儿功夫没了一万多贯?不行,我要找郭小姐,那十辆脚踏车作赠品的事我们没同意,到时分红得算上。”

郑鹏和郭子仪面面相觑,发现彼此的眼里都是笑意。

古人的脑筋有点直,特别是马背上长大的兰朵和库罗,还真以为能卖那么多。

看兰朵的神情,好像吃了多大亏一样。

“想多了,想多了,哪能卖那么多呢,都是嘘头,不急,继续看下去。”郑鹏生怕兰朵冲动,连忙解释道。

吊足了胃口,郭富田环视了一下围观的群众,大声说:“作为一家有良心的商行,能卖千金吗?”

看到众人没反应,郭富田继续大声说道:“一千金?一千金不要你们的,五百金?五百金也不要你们的,一百金?一百金也不要你们的,十金?很抱歉,就是十金也很贵了,一金,没错,大伙没听错,只需要一两黄金或十贯钱,就能把一辆踏脚车推回去,还保修一年。”

什么?

一金?

在场人眼睛都瞪大了,前面说得那么好,把跑废百里追风的事声色茂地说出来,还列举了一大堆好处,众人都以为脚踏车要卖上一个天价,把自己的东西赞得天上有地下无,没料到说了半天,最后从一千金隆到一金。

还是自己主动降,众人哪里听过这种说价,不少人都惊讶得合不拢嘴。

“扑”的一声,兰朵一口茶喷在窗户上,连咳了二声,然后指着郭富田笑骂道:“就没见过这样讲价的,差点笑死我了,哈哈哈...”

236 饥饿营销

场面哟变得有些失控。

郭富田前面把脚踏车捧得那么高,众人以为价格要贵得没边,没想到经过一段让人瞪目结舌的开场白后,价格由千金跌到一两黄金。

一两黄金也就十贯,十贯还不够去青楼痛快地喝一次花酒呢,大唐繁荣富饶,京师长安最不缺的就是有钱人。

光是能跑废马的名头,就不止值这点钱,再说昌隆行还承诺维修一年,每次只收工本费,值了。

三百辆新推出的脚踏车,不到半个时辰就销售一空,后面那些买不到的,在郭富田的招呼下,交钱预订,排队的长龙有几百米长,都排到外面的朱雀大街。

十贯钱一辆,那么多人排着队交钱,好像买一把青菜一样,把兰朵都看呆了。

在突骑施,十贯钱够一家三口吃喝二三年,可在长安,好像十贯钱根本不是钱一样。

兰朵有些感叹地说:“真是太富有了,一堆木头砌成的脚踏车,卖到十贯的高价也这么多人抢着要。”

“是啊”库罗有些感叹地说:“听说光是长安,人口就达到百万之巨,一座城比我们整个部落的人口还要高几倍,而富庶的程度根本相提并论。”

在大唐待得越久,二人就越觉得大唐的伟大。

郭子仪有些自豪地说:“大唐建国不足百年,可我们的祖先却在这片土地耕耘了几千年,前赴后继,薪火相传,这是大唐较很多外邦优胜的地方。”

库罗有些感触地说:“来大唐游历了那么久,我终于明白为什么大唐这么强盛富饶了。”

“哦,二哥,你说说,为什么大唐强盛富饶。”郑鹏有些好奇地说。

郭子仪也饶有兴趣地说:“二弟,某也想听听,你看出了什么。”

兰朵也一脸好奇地看着库罗。

库罗有些感概地说:“首先是勤俭,大唐上至官员,下至百姓,每天都很努力、用心地工作,举个例子,当一个人赚到的钱财,足够一家人开销了,他不会满足,会一直工作到做不动,钱多了就存下、买地置业,传承给子孙后代,不像我的部族,也就是葛罗禄族,很多人今天能不饿肚子就高兴,根本不考虑明天,得过且过。”

“第二点是精明能干,大唐太多能工巧匠了,武器、铁器、衣服、粮食、各式工具等等,都可以自己打造,不像我们部落,不夸张地说,就是一口铁锅都打造不出,像盐巴、布匹、铁器这些都得用马牛羊跟外面的人交换。”

“最后一点,也是最可怕的一点,无论朝代怎么交替、环境怎么变迁,可这块神奇的土地很少分裂,大多时候都能团结一致,齐心对外,他们对家乡和宗族的眷恋,是我看过最强烈的,正是这种稳定和热爱,一代代不断建设自己家园,所以越来越美好。”

顿了一下,库罗有些苦笑地说:“我们游牧民族不一样,逐草而居,今天在这里,说不定明天又得迁移;今年这块牧地是我们的,说不定明年牧地就要易主,一年到头大小冲突不断,像改门换庭也不是什么新鲜事,所以说,谁会有耐心建设?”

这番话说得入情入理,郭子仪、郑鹏还真无言反驳。

说起来,最感谢的人应是秦始皇,以前能做一国之君就很了不起,要是能扩展一下势力范围,就无愧于先人和臣民,可秦始皇雄图大略,不满足一城一国一邦,而是要大一统,当秦朝的铁骑征服天下后,他由“王”升为“皇”,号称始皇帝。

从此以后,无论哪个朝代,都是统一为目标,要不然也不好意思称皇,每一任皇帝都以统一为目标的,经过千百年的融合、交流,各地区、民族之间的关系越来越融洽,从而为稳定和发展打下坚实的基础。

没想到,库罗竟然有那么深刻地理解,把郑鹏和郭子仪都震住。

少顷,郑鹏笑着说:“二哥,你说得很对,不过也不对。”

“哦,为什么?”库罗有些好奇地问道。

郑鹏一脸正色地说:“这个问题前面讨论过了,大唐和葛罗禄是一家,不分彼此,如果从手艺来说,没错,大唐有很多能工巧匠,比葛罗禄族的兄弟好多了,可换一种角度,要说骑马打仗,葛罗禄族的百姓比的大唐百姓善战多了,对吧?”

顿了一下,郑鹏继续说:“好比一个家庭,有父有母有子,强壮的父主外,细心的母主内,至于儿子,则是用心学习,为光耀门楣而努力,如果把大唐和众多友邦看成的一个家庭,有的负责后勤,有的负责调度,有的负责上战场,各施其职,多好。”

郭子仪对郑鹏投去赞赏的目光,然后有些调皮地说:“对,有句古话叫金无足赤,人没完人,葛罗族的勇士能征善战,不能对他们要求更多,就像二弟再优秀,也不能替代女人生孩子吧?”

众人闻言都忍不住哈哈笑大笑起来。

库罗笑完,有些意味深长地说:“三弟的比喻太贴切了,看来我们葛罗禄族要站对队才行,要不然,只会打斗没有生产和后勤,早晚得挨饿。”

兰朵看着郑鹏,眼中若有所思,内心一直坚持的东西,好像有了一丝松动。

郭子仪举起酒杯:“那些国家大事,暂时还轮不到我们忧心,今天脚踏车大卖,三宝号这次真要发财了,也就是我们都能大赚一笔,来,我们喝酒。”

“喝酒喝酒,越喝越有。”郑鹏也笑呵呵地说。

吃饱喝足,一行人才心满意足地各自回去,临走时,郭子仪提仪要不要去昌隆行看一看,郑鹏还是拒绝了。

虽说很多人都猜得出三宝号跟郑鹏脱不了关系,可该避嫌还是避嫌。

郑鹏以为郭可棠第二天才来找自己,没想到当天下午,郭可棠就出现在郑鹏的大厅。

“郭小姐笑得如沐春风,难道是佳期有望,好事近了?”郑鹏调侃道。

四贯拿货,转手就卖十贯,毛利突到六贯之多,一天进帐一千八贯之巨,换哪个都高兴。

郭可棠淡然一笑道:“商场瞬息万变,现在好赚,不代表以后也好赚,要说高兴,最值得高兴就是郑公子,我们的契约一签,郑公子就旱涝保收,坐等着收钱即可。”

低价拿下独家销售,代价也不小,除了要在净利润提成给三宝号外,还有一个包销协议,一年内昌隆行要保证销出一万辆脚踏车,数量不够就得自己购下,还得处以罚金,要是销售得好,分成和续约对昌隆行也有利。

郑鹏和郭可棠的交情好,可对郭府的好感一般,郭可棠是女生,她的位置随时会被郭氏的子弟替代,起码她嫁出去后,得把手头的权力交接,为了保证自己的利益,白纸黑纸分清楚。

“郭小姐,不知登门有何贵干?”郑鹏一时高兴,喝得有点多,看到楚楚动人的林薰儿,早就有某种冲动,偏偏郭可棠这个时候找上门。

还是少说客套话,开门见山。

郭可棠也是一个爽脆的人,闻言马上说:“三百辆脚踏车已经卖完,估计现在登记购买的数量不低于五百辆,郑公子,你的三宝号需要扩招人手。”

“没问题,这件事郭七已经做了。”

“这次在数量上实行限购,每人最多购买三辆,本想扩大影响,可前面的人,大多是购买三辆,有人当场就加价转售,对了,我收到消息,有人高价收购了十多辆,准备运到洛阳加价销售,要不要把限购加大,例如每人只准购买一辆?”

郑鹏摆摆手:“限是限,不过不是减少客人的购卖量,而是限制出货量,例如一天只卖出一百辆。”

“我明天准备把剩下的五百辆全卖出去,你说限量出售?有钱不想赚?是不是生产跟不上?要不要替你找一些熟练的工匠?”郭可棠焦急地问道。

“不是有钱不想赚”郑鹏解释说:“物以稀为贵的道理,相信郭小姐很清楚,让一些人有利可图,他们为了卖出去,会卖力地替脚踏车宣传,不仅提高脚踏车和昌隆行的知名度,也可以保证销量,对吧。”

这种做法,有点类似后世一个科技公司实施的“饥饿营销”策略,由于出货量少,往往一推出很快被抢购一空,有很多人就是没有使用的需要,可依然守在电脑前抢货,就是为了拿到货后加价出售。

为了卖多一点,就是对身边人说货有多好、多划算等等,不知不觉充当了义务推广。

郭可棠很精明,稍加思索,很快就明白郑鹏的意思,闻言点点头说:“谢谢郑公子指点,小女子明白怎么做了,告辞。”

“那好,正事要紧,郭小姐请慢行。”

郭可棠刚走,林薰儿就端着新沏好的茶水进来,左右打量一下,好奇地问道:“少爷,郭小姐呢?”

“啊,这么快?”

“这里又不做她的饭,留在这里干什么?”

林薰儿掩嘴一笑,放下茶壶,看着面带红晕的郑鹏,一脸关切地问道:“少爷,你怎么又喝那么多,不要紧吧?奴婢给你做一碗醒酒汤?”

“不用做醒酒怕那么麻烦”郑鹏突然站起来,一下搂着林薰儿的纤纤细腰,面带暧昧地说:“薰儿陪本少爷睡一觉,发发汗就好。”

林薰儿的俏脸一下子就红了......

钱财能改变一个人的生活环境,也能改变一个人的心情,兰朵就是一个最好的例子。

刚到这里时,带着一点郡主的脾性,对郑鹏又有二分敌意,随着她强行从库罗哪里“抢”了份子后,心情越来越好,特别是看到郭七和郭富田签的契约,更是心花怒放。

能不高兴吗,一辆脚踏车的净利润至少有两贯,经过调整和商量,高力士占三成,郑鹏占二成半,郭子仪占两成,库罗占一成半,后面加入的兰朵占一成,这是郑鹏和库罗相让的结果。

就算只有一成,保底一万辆脚踏车的利润高达二万贯,一成也有二千贯之巨。

还不包括凉得快和风来仪的分成,库罗答应给兰朵分一半作为酬劳的。

其实是剥削,只是两人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心情大好的兰朵,看郑鹏也格外顺眼,不缠着郑鹏,也不和郑鹏斗气,有时看到郑鹏和林薰儿打情骂俏时,还会主动回房,让出空间。

脚踏车的生产上了正轨,兰朵也不用怎么陪,郑鹏的小日子过得不错,练练拳,写写字,偶尔听林薰儿弹唱、跳舞,兴致来了又回房做些儿童不宜的事,日子过得很是滋润。

郑鹏的心情不错,和郑鹏同住在宜阳坊的钱公公,最近心情也很好。

教坊使掌管着过千号人,有事交待下去就好,不用事事亲力亲为,自从把郑鹏招拢过来,左教坊最近出了不少风头,别的不说,很多人送别朋友,特地跑到左教坊花重金请那些孩子去唱《送别》,光这一项每月就进帐不少。

更别说郑鹏送给的钱公公两辆崭新的脚踏车。

那可是稀罕物,有钱也不容易抢到,当钱公公骑着脚踏车在昔日那些同僚跟前出现时,不知吸引了多少羡慕的眼光。

这天钱公公正趴在案上小憩,刚有睡意,一个杂役连门都不敲,突然推门跑进来,边跑边叫道:“教坊使,教坊使。”

“什么事?”钱公公瞪大眼,有些阴测测地盯着来人。

最不喜欢睡觉时被人吵醒,钱公公的眼里都酝酿着火花。

要是没什么重要的事,好好教训这个毛毛燥燥的杂役。

杂役被被钱公公瞪了一眼,脸色大变,有些焦急地说:“教坊使,快,陛下驾到,已经进了坊门。”

什么?皇帝驾到?

事前没一点风声啊,钱公公吓了一跳,不过他很快回过神,马上站起来,高声喊道:“快,都随我去迎接圣驾。”

报信的杂仆刚想跟着出去,钱公公好像想起什么,马上转头吩咐道:“从后门出去,快,把郑判官唤来,就说陛下到了。”

杂役应了一声,飞快地往外走......

237 兴师问罪

“不知圣驾光临,老奴有失远迎,还请陛下恕罪。”钱公公看到李隆基,慌忙一边行礼一边请罪。

李隆基到教坊消遣,大多会派人告知一下,让人提前做好准备,要是皇帝驾临,教坊却乱成一团,双方脸面都不好看。

这次没有提前告知,得知消息已经进了坊门,应是临时起意。

李隆基摆摆手说:“不知者不罪,平身吧。”

“谢陛下。”

待李隆基坐下后,钱公公亲自奉上茶水糕点,然后双手垂立站在一旁,等候李隆基的吩咐。

高力士笑嘻嘻地说:“钱公公,几天不见,你又发福了。”

“惭愧,让高将军见笑了。”钱公公楞了一下,也不敢反驳高力士,有些尴尬地说。

最近没什么任务,也没竞赛,养尊处优,就是钱公公也觉得自己胖了不少。

看到钱公公这般恭顺,高力士开口道:“陛下想看歌舞解解乏,钱公公,还不快把歌舞单拿来?”

左教坊的任务就是歌舞表演,李隆基对音乐很喜爱,要不然也不会大肆扩展教坊规模,来这里十有八九是奔着看歌舞,钱公公早有准备,闻言应了一声,恭恭敬敬把歌舞单奉上。

歌舞单就是平日排练的歌舞,上面的节目主要分成三部分,一部分是新排演的节目,一部分是经典的节目,最后一部分皇帝喜欢、赞扬过的节目。

李隆基打开歌舞单,开始浏览起上面的节目,很快,他的眉头皱了起来。

“啪”的一声,李隆基把歌舞单一扔,一脸不悦地说:“又是《太平乐》、又是《破阵乐》,又是《白雪》,又是平清瑟三调,钱教坊使,练来练去都是老曲新编,就没点新意吗?”

歌舞单的节目,有些老掉牙了,像《白雪》,是周代的乐曲,平清瑟三调分别是《平调》、《清调》、《瑟调》,原是周代男女房中欢娱之曲,到了汉代谓之《三调》,像破阵乐这些,多是唐初所作,李隆基反复看过多遍,都有些的免疫了。

最近西域有些不太平,就是一直执臣子之礼的大食对大唐的旨意听而不遵,越来越有迹象表明,大食最近跟吐蕃勾结在一起,意欲在西域挑战大唐的霸主地位,这让李隆基很不高兴。

到教坊散散心,可一看歌单,认为手下做得不用心,李隆基都发飚了。

一句话,心情不好时,看什么都不顺眼。

“老奴无能,请陛下降罪。”钱公公吓得脸色一白,连忙跪下请罪。

做得好不好,那是皇帝说了算,争辩那是想死得快一点。

高力士有些奇怪地说:“钱公公,贵坊不是有郑判官吗,他可是有名的才子,在郑判官在,还怕没有新歌舞?”

这个高力士,不是想落井下石吧?

钱公公心里暗暗叫苦:郑鹏是自己拉进来不假,可他的那份俸禄,一直都是落到自己的口袋中,钱公公哪好意思指挥郑鹏工作?

再说平日孝敬不断,前几天又送了二辆脚踏车,钱公公对郑鹏越来越满意,对郑鹏也就越来越放任。

换作其它上司,大多会把锅甩给手下,钱公公倒有义气,主动替郑鹏开解:“高将军有所不知,突骑施的兰朵郡主,一直住在郑判官家,以至郑判官不能顺利卸下招待副使一职,所以最近没有新作品出现。”

李隆基冷哼一声,开口问道:“郑鹏呢?”

兰朵郡主的事,李隆基很清楚,当日鸿胪寺的王昌明,还特地为这件事进宫面圣,君臣商议后,一至认为这件事百利无而一害,于是就默许了。

可李隆基此次来,目的不仅仅是为了看歌舞。

钱公公刚想解释,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一个太监的声音:“陛下,左教坊判官郑鹏,在门外求见。”

一说曹操,曹操就到,李隆基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随即一脸严肃地说:“宣。”

很快,郑鹏走进来行礼:“微臣拜见陛下。”

按照往常,李隆基会让郑鹏平身,可这次李隆基却质问道:“郑鹏,兰朵郡主一个人出去游玩,不用你陪伴,左教坊距你住的地方不过一箭之遥,身为判官,也不想着怎么尽责,朕问你,你可知罪?”

把把罪名说出来了,能不知吗?

平日不见面,一见面就问责,这算是兴师问罪了。

郑鹏只能苦着脸说:“微臣知罪。”

一旁的钱公公看到眼都瞪大了,要知道郑鹏是李隆基很欣赏、也很看重的人,郑鹏能短时间升为五品判官,就是李隆基一手扶持铺路,怎么兴师问罪起来?

钱公公用询问的目光看着高力士,高力士对他微微点点头。

都不用说话,钱公公能读懂这是一个积极的信号,知道陛下是在敲打郑鹏,也就定下心,把目光落郑鹏身上,看看郑鹏怎么回应。

人才啊,郑鹏嘴上说知罪,可脸上却没多少惊惶的神色。

李隆基冷哼一声:“知罪?朕看你一脸委屈,只怕是口服,心里不服吧?”

要是别人,肯定吓得面无血色,立马磕头认错,而郑鹏却很率直地说:“不敢欺骗陛下,微臣是有一点点不服。”

还真敢说啊,都说伴君如伴虎,稍有不稍就是大祸临头,钱公公都吓得快要跪下了,要是李隆基发怒,也不知会不会连累自己,用眼角的余光偷偷地瞄了李隆基一眼,幸好,李隆基面色没有愠色,甚至有几分笑意。

陛下对刘鹏,还真是与众不同。

李隆基打量了郑鹏一眼,饶有兴趣地说:“有一点点不服?嗯,那就是有不服,说吧,哪里不服?”

郑鹏一脸认真地说:“陛下是一国之君,每天要处理很多国家大事,对微臣有一点点误解很正常,微臣不敢对陛下心生埋怨,只是有一点点些不服。”

“误解?那你给朕说一下,哪里误解?”李隆基故意板着脸说。

“陛下,很多人都以为微臣不务正业,没有尽忠职守,其实是误会,其实微臣一直想着怎么报效朝廷,报效陛下,不过报效的努力他们看不到,原因很简单,微臣一直是用脑袋想,经过这段时间的冥思苦想,终于想到一个好主意。”

不等李隆基发问,郑鹏继续说:“微臣一直在想,脚踏车虽说要人力踩动,短时间内的速度比不上马,不过它能跑赢一匹极品好马,肯定有用武之地,就想把原来的脚踏车作一些改动,以便更适合在大唐的官差、将士使用,昨晚才刚刚完成图纸,还想着怎么找机会进献,没想到这么快就能见到陛下,可以亲手奉上。”

说完,从袖袋取出一份图纸,双手恭恭敬敬地举过头顶。

李隆基闻言心里一喜,都不等高力士去拿,一下子站起来,走近郑鹏,一手把设计图纸拿到手中。

238 李隆机的要求

真是太上路了。

李隆基日理万机,肯定没空特地来查一个五品小官的岗,来这里的原因,是郑鹏没有及时进献脚踏车的设计图。

郑鹏用脚踏车跟百里追风比赛时,朝中有识之士就看到脚踏车的作用,希望能应用于驿站和军队方面,顺话推广的话,国库每年可以节省一大天文数字。

问题是,郑鹏只送了五辆进宫就没了下文,然后自己造车卖车,赚起大钱来。

李隆基知道后,心里不爽,故意找起郑鹏的碴来,没想到郑鹏倒是识趣,连暗示都不用,主动把李隆基想要的东西奉上。

打开设计图一看,只见上面画了脚踏车的图样,有总图也有的零件图,每个尺寸都标得清清楚楚,显得很用心,李隆基看到满意地点点头。

郑鹏抬头看到李隆基的神色,放下一块心头大石,自己猜对了。

王昌明说过,在家陪兰朵郡主的事,得到李隆基的首肯,自己一个五品小官,还是一个无足轻重的乐官,哪能轻易进李隆基的法眼。

肯定是哪里做得不好,跑来兴师问罪。

除了脚踏车,实在想不了其它的。

幸好,郑鹏抽时间把踏脚车的图形、结构画下来,本想找个合适机会进献,只是一时没找到,想不到李隆基有些按捺不住,主动找到上门。

真能广泛应用脚踏车,每年节省的料草不计其数,估计李隆基也是这样想。

大唐变得更繁华富强,这是郑鹏很乐意看到的事。

李隆基看了一会,突然皱起眉头说:“郑爱卿,你这设计图,和献给朕的脚踏车有些不同,主要是后面的车轮上面,多了一个的架子,这个架子有何作用?”

看得真仔细,一个小部位都注意到了。

郑鹏抬头起:“陛下...”

这时李隆基才发现郑鹏还跪着,马上说:“怎么还不平身?快快起来?”

一旁的高力士闻言,都不用妖法,马上扶郑鹏起身:“郑判官,快起来吧。”

郑鹏有些无言,没有李隆基的发话,自己能站起来吗,这个李隆基脸属狗的,说变就变,前面还叫郑判官,把设计图一送上,马上又成了爱卿。

“陛下”郑鹏走过去,指着设计图说:“这车架,可以载人,也可以载物,增加用途。”

“车架?能载人?”

“是车架,能坐人,增加它的用途。”

“有趣,没想到还能这样做,不会摔下去吧。”李隆基有些吃惊地说。

郑鹏一脸自信地说:“不会,微臣做过测试,很安全。”

李隆基闻言大喜,又拉着郑鹏讨论了好一会,把自己不解的地方说出来,郑鹏一一作出解答,二人聊了近二刻钟,那幅设计图才卷起,交给高力士,让他一会交到工部。

脚踏车的原理很简单,技术含量也不高,早晚都被人模仿,反正是保不住的,郑鹏不如大方点,主动送上,也搏一个忠君爱国的好名声。

此时郑鹏也暗暗松了一口气,李隆基没有问三宝号的事。

官员不宜经商,要是真追究,到时都不知怎么说。

李隆基面带微笑地坐下,一边品茶一边说:“郑爱卿,这五品判官做得还习惯吧?”

“谢陛下关心,还不错,钱公公也很照顾我。”郑鹏说话间,顺便给钱公公长长脸。

钱公公有些感激地看着郑鹏,而高力士则笑嘻嘻地说:“郑判官是有名的才子,放到哪里都是砥柱中流,能不好好爱护吗?对吧,钱公公。”

“是,是”钱公公马上说:“高将军所言极是,郑公子可是左教坊的栋梁之材,得多关爱。”

李隆基点点,很快说道:“郑爱卿,你是左教坊的判官,得多抽时间作一些好词曲,左教坊的歌舞,有些停滞不前,对了,有些时日没看到你有新的佳作,可不能偷懒。”

郑鹏都剽窃得有些不好意思了,也不好再写什么诗词,闻言解释说:“回陛下的话,微臣有个习惯,写这些讲究水到渠成,这样作出来的水准才高,一急就写不好,写不好不如还不写。”

不知是收了郑鹏三成三宝号的份子高兴,还是对郑鹏很看重,高力士主动替郑鹏开解:“一个读书人,一生中能有一首得到认可的作品,足以引以为傲,可郑鹏有几首作品,包括那首《送别》的歌,质量极为上乘,这可是郑鹏出品,必要精品啊。”

“以郑判官的才华,在左教坊算是屈才了。”钱公公在一旁附和道。

“两位公公谬赞,某愧不敢当。”

平日打点得好,人缘这里就看到了。

得到设计图后,李隆基的心情也变好,突然开口说:“郑爱卿。”

“微臣在。”

“朕令你半年内,一定要再写一首好的作品,诗词歌赋不限,若是做不到,那朕就得罚你。”为了看到好的作品,李隆基威胁起郑鹏来。

郑鹏苦着脸说:“陛下,这种事很难保证,怎么说呢,需要灵感,可谁也不知什么时候有。”

李隆基大手一挥,开口道:“不就是找灵感吗,慢慢找,有什么需要,只管开口就是。”

“微臣遵旨。”

都说到这份上,郑鹏就是借口也不好找,只好硬着头皮答应。

李隆基来得快,去得也快,拿到图纸后,只是坐一会,很快就带着高力士回宫。

恭送李隆基回宫后,郑鹏又陪钱公公闲聊一会,这才出了左教坊。

黄三和阿军准备护送郑鹏回家里时,郑鹏突然说:“先不回,有时日子没去好好逛一下,去朱雀大街,转转再回去。”

趁这个机会,看街上有多少踩脚踏车。

郑鹏、阿军和黄三,踩着脚踏车刚到朱雀大街,车子不没停稳,远处突然大声喊道:

“快让路。”

“通通让开,有外使急晋见陛下。”

“急件,急件,通通让开。”

......

声音由远及近,郑鹏看得很清楚,四名官差突马在前面开路,中间是一队明显风尘扑扑的人,只有他一个后面还有一队骑兵保护着。

郑鹏眼尖,一眼看去,发现中间那队人,不像大唐人。

239 早有结论的争辩

被护在中间的那队人,穿着花哨的衣服,说花哨,那是衣服的颜色、花纹与大唐有明显的区别,不仅是衣裳,脸形和气质也跟大唐格格不入。

最明显是眼睛,眼睛很深邃,只要看上一眼,就能确认他不是大唐本土人。

炎黄子孙的最基本特征是黑眼睛、黑头发和黄皮肤,中间那队人都不具备,也不知他们什么来头,在长安城内纵马,还有大唐的官兵前后保护。

不知是不是长途跋涉的缘故,那队外蕃来客面容焦悴、风尘仆仆,有些衣冠不整,可从他们的穿戴还有衣服的料子可以看出,这些人身份不简单,非富即贵。

由于马跑得快,一口挂在马背的箱子在颠簸下掉了下来,“澎”的一声摔在地上摔破,随着哗啦的一声,在场人不由眼前一亮:地上全是闪闪发光的金银珠宝,有项链、珍珠、手镯各式宝石等,散落得满地都是。

马队很快停了下来,大唐的官兵迅速下马围了一个圈,怕有人乘机捡走,而几个外蕃人也急忙下马收拾,郑鹏隐约听到大唐一名首领和一个名为花里木将军商议事情。

这是一个小插曲,很快地上的财物就收拾完毕,一队人径直向皇城的方向进发。

看样子,好像连驿馆都不去,而是径直奔皇宫

“阿军,这些人你认识吗?”郑鹏突然开口问道。

曾经上过战场的阿军,见识不少,看他认不认识这些奇怪的人。

“少爷,听口音和装扮,是西域那片地区的人,至于是哪个地方的,小的就不知道了。”阿军老老实实地说。

两人说话间,旁边突然有人说道:“他不知,本郡主知道。”

郑鹏扭头一看,不由眼前的一亮:兰朵骑着脚踏,一只脚踩在脚踏板上,一只脚撑着地面,笔直细长的美腿,犹如一只圆规,面上带着灿烂的笑容,眼里露出一丝骄傲的神色。

不知为什么,带着异域风情的兰朵,每次出现都能给郑鹏带来惊艳的感觉。

“郡主,你什么时候来的?”郑鹏有些好奇地问道。

兰朵掩嘴一笑,开口调侃道:“郑公子的样子,好像一只呆头雁,远远就认出来,就看看你们在干什么。”

郑鹏也懒得跟她斗嘴,直接无视她的调侃,径直问道:“郡主,你认识刚才那伙衣着奇异的人?”

“是拨汉那国的人,其中有一个叫花里木,是拨汗那的一名将军,三年前我阿爸过寿,他还带着厚礼赴宴,所以记得很清楚。”

说到这里,兰朵有些神色凝重地说:“他们跑得这么急,神色那么惊惶,肯定是拨汉那出了大事。”

郑鹏闻言心中一凛:该来的,还是要来,要是没有猜错,肯定是大食和有吐蕃开始行动,拨汉那的人跑到大唐求救,刚才掉在地上的那箱金银珠宝,很有可能就是用来进贡的贡品。

“阿军,我们走。”郑鹏二话不说,从黄三手里拉过踏踩车,准备向前走。

兰朵一看,连忙问道:“郑公子,你这是去哪?”

“去一趟皇城看热闹”郑鹏说完,也不等兰朵的回应,骑上脚踏车一溜烟走远,阿军看到,连忙跟上。

郑鹏要去的地方皇城,准备去鸿胪寺看看怎么回事。

顺利进了皇城,没过多久,郑鹏了解到二件事,一是寺卿王昌明陪客人进宫晋见李隆基,二是确认来坊的客人是拨汉那国王阿了参及其臣子花里木,他们到大唐是讨救兵,请大唐替他主持公道,吐蕃、大食拥立阿了参的弟弟阿了达为王,勾结拨汉御林军统领婆罗,阴谋夺位。

据说还勾结了从突骑施分裂出去的残部,阵容强大、来势汹汹。

就在郑鹏在皇城打听消息时,无意中看到下值的几位重臣,包括宰相姚崇,一个个急匆匆地进宫,应是奉旨进宫商讨这次突发事件。

反应还真快。

郑鹏心中很好奇,想知道朝廷怎么应对,就在皇城等,可是等到太阳太下山、鼓楼的鼓声响起,还等不到他们出来,只好先行回家。

第二天,郑鹏破天荒起了一个大早,早早进了皇城,本想找王昌明打探消息,没想到还是晚了一点,王昌明进宫上朝去了。

听说昨晚商量到半夜,一干重臣出宫后,就在皇城各自衙门的耳房休息,今日一大早,又进宫参加朝会。

对郑鹏来说,自己起得够早的了,可跟参加朝会的大臣来说,还是晚了。

就是猜都猜到,此刻拨汉那国王阿了参,正在大殿上控诉着吐蕃和大食,然后群臣商议怎么解决。

......

郑鹏猜得没错,含元殿上,下面的文武大臣吵得面红耳赤,跟在一旁伺候的高力士,却有些无聊地透过正门,俯视着整个长安城。

含元殿座落在三米高的台基上,整个殿高于平地四丈,远远望去,含元殿背倚蓝天,高大雄浑,慑人心魄,皇帝在含元殿听政,可俯视脚下的长安城,有一种君临天下的气势。

高力士不是皇帝,可他是皇帝身边最信任的人,站在李隆基身边伺候的高力士,视觉和李隆机差不多,看得很真切。

参朝朝会的大臣,都支持帮助拨汉那王阿了参夺回王位,不过意见分为二种:一种为是先下旨训斥,让各方势力主动退让、认错,达到不战而屈人之兵,避免生灵涂炭,这也节约大笔的军费开销。

还有一种认为,事态紧急,特别是有大食的掺和,这已经严重挑恤大唐的底线,绝不能姑息,应该直接出兵,把狠狠地把他们教训一顿,打到他疼了、怕了,再跟它们说话。

这是一场充斥着礼仪、道德、威慑、利益几个方面的较量,有人主张不战而屈人之兵,有人主张武力优先,重建西域秩序,讨论着,争吵着,争的面红耳赤,几个老臣差点还动上了手,可高力士却显得从容淡定。

提前知道结果的坏处。

李隆基即位当年,大食就开始测试大唐的底线,也就从那时候起,大唐就加强对西域的监视,大食和吐蕃还在眉来眼去的时候,相关的情报源源不断送到李隆基的案前,而大唐和吐蕃还没有出兵,李隆基已经召集心腹重臣商议,与此同时,兵部已经在制定相关作战方案。

不夸张地说,吐蕃、大食还有突骑施残部三方联合,还买通拨汗那的婆罗大将军,就这样巨大的优势还让阿了参逃到大唐搬救兵,是大唐用强而有力的力量,在暗中掌控着整个局面。

就等着阿了参到长安求救,这样一来,大唐不仅师有出名,还能在各附属国、保护国中提升威望和震慑力。

让大臣们参与争辩、讨论,一来给远道而来的阿了参做一出好戏,二来也看看大臣们的心思和想法,无论争论的结果如何,最后作出最终决定的,还是大唐的皇帝:玄宗李隆基。

也就是说,最后的结果就是武力优先,重整西域秩序。

高力士看着犹如伏在脚下的长安城,心里突然有些激动,小时候无数次想过,努力读书,朝为读书郎,暮登天子堂,不仅要光耀门楣,也让自己能青史留名,现在算是做到了。

虽说过程有些残酷,代价也非常巨大,但高力士还是很满足。

经过将近一个多时辰的争辩,最后在姚崇和李隆基唱双簧下,大唐决定出兵,替拨汗阿了参夺回王位,惩罚目无大唐的吐蕃和大食。

听到这个期望已久的决定,在朝堂上苦等了许久的阿了参感激涕零,对李隆基连连磕头,把脑袋磕肿了也浑然不觉。

240 郑鹏求见

朝会结束后,李隆基、姚崇还有兵部的樊咏、拨汗那的阿了参、花里木等人转到御书房商量。

名义上是商量,其实就是把行动的步骤知会一下阿了参和花里木,大唐肯出兵已经是天大的恩惠,轮不到阿了参说三道四、指手画脚。

说到底,拨汗那是大唐的附属国,是臣子,要是李隆基不高兴,随时把阿了参换掉都可以,现在做到这些,是体现大唐是天朝上国、礼仪之邦的风范。

商议完毕,众人各自散去,完了一件心事的李隆突然来了兴致,跑到宜春院宠幸一名最近封为“十家”的女伎。

李隆基每次去宜春院,就是高力士的最轻松的时候,因为有美女伺候,高力士不用跟在李隆基身边,只需要在外面等待李隆基回宫就行。

如果没有特别要紧的事,李隆基每次都会待一到二个时辰。

李隆基骨子里有一种浪漫的情怀,对美女不会急色,而是喜欢一起聊天、弹唱、吃饮,慢慢培养感觉,因为他很享受美女受到宠幸时受宠若惊的表情,两人一番云雨过后,要是累了,还会睡一会养足精神才离开。

高力士也会趁这个时间放松一下、处理一些私事,或巡视一下安防,因为他还兼任右监门卫将军。

这二天因为拨汗那的事,有点累,特别是昨晚,阿了参到了长安,也不梳洗一下,风尘仆仆就跪下求李隆基替他作主,李隆基当晚就召集重臣商议到大半夜,这个时候高力士是不能睡的,他得伺服李隆基,今天一早,又得赶在李隆基睡醒前起来,都累得直打呵欠。

就在高力士想睡觉的时候,一名叫张喜的小太监走过来,看到高力士在养神,犹豫一下,小声地说:“高将军,高将军。”

有点犯困的时候,最不想别人打扰,高力士也不例外,心里窝火,不过他情绪掩饰得很好,闻言不动声色地说:“有什么事,说吧。”

心里打好主意,要是没什么正事,得抽他二耳光。

张喜小心翼翼地说:“高将军,郑判官说有要事找你,小的本来说有高将军最近很忙,可郑判官拿出高将军的信物,所以...”

传话这种事不好做,要是好事没什么,还能赚点跑脚费,可要是坏事,自己都得受累,张喜是御膳房一个采购的太监,出宫采购回来,没想到被郑鹏拦住,请他给高力士带话。

作为李隆基最宠信的太监,想巴结高力士的人多得数不清,不知多少人投石无门,张喜本想拒绝,可当郑鹏拿出高力士留的玉佩后,原来态度坚决的张喜软了下来,硬着头发给郑鹏带话。

除了帮忙,张喜也想趁机在高力士面前露露脸。

高力士人有些拉搭的眼睛睁开,开口说道:“郑鹏?人在哪?”

“回高将军的话,郑判官没有令牌,进不了宫,就在承天门外候着。”

高力士自顾站起来,打了一个呵欠,一边往外走一边说:“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杂家看看有什么事。”

张喜跟在高力士后面,讨好地说:“高将军,小心,这里有个台阶。”

高公公对郑判官,很看重啊,张喜心里想着一件事,以后得和这个郑判官搞好关系才行。

宫里的人都知道,高力士想睡觉的时候,最好不要打扰他,就是有事找他,就是他同意,也得候着,不是他喜欢摆架子,而是高力士需要伺服李隆基、管理皇宫的保卫工作,有时还比李隆基看奏折,等他有时间,这才碰面。

可这次高力士,一听到郑鹏来了,马上就决定去见,说明他很看重郑判官。

最有力的证据,就是郑鹏有高力士的玉佩。

高力士的信物,送出去的还真不多。

郑鹏坐在承天门边的白玉台阶上,抬头看着天边的白云,晒着暧洋洋的太阳,看似很优闲,实际上云游天外,直到听到守皇宫门的禁卫向高力士行礼的声音。

“高公公,打扰你了。”郑鹏看到高力士出来,马上迎了上去。

“郑判官,打杂家有什么事?”

郑鹏左右看了一下,有点为难地说:“高公公,这里说话不太方便,能借一步说话吗?”

高力士打量了郑鹏一眼,点点头,把郑鹏带到一个角落,又挥手让跟在身边的小太监退下,这才说道:“这里没人,可以说了。”

“高公公的脸色不太好,眼睛还有黑圈,这二天为拨汗那的事,累坏了吧,得保重身体。”郑鹏一脸关切地说。

高力士身高超过一米九,身材高大,面容俊美,脸上散发着一股男性的俊秀之美,要是不知高力士是太监,还真以为他是高大威猛的美男子,这是太监们喜欢称高力士为高将军的原因之一,可此刻的高力士,一脸焦悴,面带倦容,就是眼圈都黑了,好像没了精气神一样。

郑鹏忍不住问候了一句。

高力士闻言,内心有些小感动,然后呵呵一笑道:“杂家也就是劳碌命,不像郑判官,每天都是睡到自然醒,春风得意,艳福无边,真是羡煞旁人。”

说到这里,高力士随口说:“最近脚踏车大热,想必郑判官都赚得眉开眼笑了吧。”

郑鹏嘿嘿一笑,不过很快一脸真诚地说:“其实某觉得,真正值得眉开眼笑的人,是高公公才对。”

“哦,杂家为什么笑?”高力士有些不解地说。

“高公公”郑鹏压低声音说:“三宝号可是有三成份子是高公公的,高公公也是合作人中份子最高的,就是赚,也是高公公赚得最多,这样不值得笑吗?”

“是吗,那杂家还得谢谢郑判官了。”高力士有些漫不经心地说。

一间小小的昌隆行,还请了那么多人,就是生意好,又能分多少。

高力士自小锦衣玉食,对钱了解不多,受到牵连被阉割进宫后,一直是伺候人,也没机会接触买卖,在他眼中,一年能有三五百贯已经很了不起。

才几百贯,要不是看在郑鹏名满天下,而李隆基又对他格外看重,高力士还真不凑这个热闹。

241 主动请缨

郑鹏二世为人,一看高力士的脸色,就猜到高力士的想法。

“高公公,给你报个喜,前些日子跟昌隆行签了一份契约,根据契约,昌隆行一年内包售不低于一万辆脚踩车,我算过,扣除人工、材料、税费、灯油火蜡等开销,每辆脚踏车保守估计赚二贯,一万辆的利润就有二万贯,也就是高公公可以分得不少于六千贯,摊子铺开后,以后利润翻番不是问题。”郑鹏小声地解释。

多少?一年六千贯?

以后翻番不是问题?

高力士闻言楞了一下,有些惊讶地说:“一间小小三宝号,一年能有二万贯的收成?”

对高力士来说,一年经手的钱何止千万,区区几千贯只是一个零头,问题是公家的钱和属于自己支配的钱,完全是两回事。

公家的钱,是姓“公”,就是拿得到,也怕不太干净,再说那么多人盯着,谁也不知什么时候成为别人的攻击的目标,可是属于自己的钱,怎么花都不怕。

三五百贯高力士不看在眼内,可六千贯,还有可能是一万多贯,就是高力士也得另眼相看。

一个普通的农庄,能有一百几十贯的收入,已是丰年;一间普通的店铺,能有三五百贯,已算生财有道,可是一间店铺能几万贯的收入,那是天才。

“有”郑鹏一脸自信地说:“高公公放心,这些钱来得干干净净,绝对不会有任何问题,我们也不会打着高公公的旗号去做欺行霸市、鱼肉百姓的事。”

高力士有些不好意思了:“杂家都没出到什么力,原以为郑判官是闹着玩玩,没想到小作坊大买卖,利润这么丰厚,正所谓无功不禄,这笔钱太多,受之有愧,受之有愧。”

什么事都没做,可占了最大的份子,高力士倒是有点不好意思。

主要是高力士对郑鹏的印象很好,就是做买卖,也认为他是做买卖的读书人,以文人自居的高力士,也很佩服郑鹏的才学。

最重要的一点,是李隆基对郑鹏的态度。

郑鹏一脸认真地说:“高公公这话,那是打某的脸了,有一句话叫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很多人就是看不得别人看,看到别人好,不是敲诈就是抢夺,有些人为了自保,主动投靠有权势的大人物,每年要上次一半的利润,有的甚至高达七成,现在给高公公三成,说到底就是看高公公好说话,占高公公便宜了。”

顿了一下,郑鹏继续说:“以高公公地名望和地位,别人就是上交七成、八成,高公公也未必搭理他们呢。”

这番话说得入情入理,大唐商贾的地位不高,没有靠山很容易成为权贵眼中的肥肉,有的为了自保,上缴大部分利润并不是鲜闻,听了郑鹏的话,刚刚有些不好意思的高力士,突然觉得自己变得伟大起来。

“那倒是,平常人,杂家也懒得理会他,对了,郑判官,这么急找杂家,所为何事?”

分红方面,高力士不怕郑鹏骗自己,反正赚多少高力士也没空过问,郑鹏突然找上门,有意扯起分红的事,还提前把巨额分红的事透露给自己,肯定有所求。

正好岔开分红的问题,免得郑鹏以为自己贪钱。

郑鹏点点头,开门见山地说:“高公公,我想去西域。”

“什么,去西域?”

“没错,这次拨汉那发生骚乱,听说大食和吐蕃都掺和进来,朝廷肯定不会坐视不理,必定出兵,我打算利用这个机会,去西域拼一个富贵前程。”郑鹏一脸认真地说。

“什么,你要去打仗?”高力士一脸吃惊地说。

别的官员,一心往长安调,调到皇帝身边,可郑鹏却怪了,放着好好的五品判官不做,跑到西域打仗,不是想功名想到疯了吧?

大唐实行府兵制,有一套很完善的晋身制度,军功越多,晋升得越快,要是有机缘,短时间内由小兵晋升到将军不是梦,不像文官,政绩和资历同样重要,不夸张地说,有些人由青丝熬成白发也不能寸进。

现在是开元盛世,国强民富,多年的和平富足的生活,磨去了很多人心中的血性,不少人出钱让别人代上战场,宁愿出钱也不愿冒险,高力士怎么也想不到,郑鹏会有这种想法。

一个拿惯毛笔的翩翩君子,突然换成一个拿刀拼命的军汉,画风变得太快,高力士都有些猝不及防。

“没错”郑鹏一脸肯定地说:“当日高公公说得对,做乐官是安逸,可难有出人头地之日,大丈夫在世,就要活个精彩,报效陛下、沙场杀敌是我的梦想,还请高公公成全。”

本打算以乐官入仕,经高力士提醒后,郑鹏发现这件事行不通,就是李隆基再欣赏,能做一坊的教坊使已经顶天了,根本不能和博陵崔氏抗衡。

乐官前程不大,要么为文,要么为武,郑鹏的诗词都是剽窃来的,就是上考场也不会被选中,再说文官又是豪门大族把控的领域,弄不到那天顶头上司就是博陵崔氏的人,想来想去,应走武官路线。

武状元不用想了,郑鹏自问没那种身手,也没那种悟性和慧根,想来想去,最后想起去西域碰碰运气。

正好西域地区的拨汉那国出事,看看能不能乱中取粟子。

要想去西域,首先要取得高力士的支持。

高力士上下打量了一下郑鹏,开口问道:“战场上刀枪无眼、飞箭压命,郑判官,你想清楚了?就是想出人头地,何不参加科举?以郑公子的才学,定有所获。”

“谢谢高公公关心,不知为什么,心中都觉得西域是一个福地,还请高公公成全。”郑鹏一脸坚定地说。

“郑判官,像你这种人才,陛下不会同意你去冒险的,杂家开这口,要是陛下认为杂家妒才就不好了?”

谁都看得出,李隆基对郑鹏另眼相看,明明就是一个谦谦君子,高力士突然请求把他调到西域战场,别人怎么看?

“非也”郑鹏摇摇头说:“我有办法让陛下同意去西域,上沙场,可要有所作为,还得高公公相助。”

高力士犹豫一下:“郑判官,以陛下对你的看重,富贵荣华,唾手可得,非要去冒险?”

“心意已决。”

“说吧,你想杂家怎么助你?”

郑鹏嘻嘻一笑:“就知高公公急公好义,说实话,没有受到正规的训练,真是上沙场,怕是凶多吉少,听说战场有监军一职,若是增设一个副监军...”

万马千军中,就是武艺再高,也不敢说能全身而退,郑鹏就是再想要功名,也不会真做一名大头兵,拿武器去别人拼命,最好的办法是做谋士一类的职位。

监军是代表朝廷协理军务,督察将帅,在汉朝时就设立,东监军是一个不错的职位,东汉、魏晋都有,隋朝以御史作为监军。

要是御史作监军,郑鹏不敢奢望,可到了玄宗李隆基这一代,开始使用太监作为监军,这给郑鹏一个可乘之机。

迎接苏禄可汗一行,可以设一个接待副使,郑鹏有信心说服李隆基再设一个副监军,这样一来就要与太监作搭挡,要想好好搭挡,还得高力士这个太监头目支持。

高力士不仅聪明,也很会做人,提拨了不少武将,在军中很吃得开,有他支持,可以说事半功倍。

原来是打这个主意,高力士恍然大悟,打量了郑鹏一眼,然后点点头说:“君子有成人之美,陛人有成人之美,杂家自然也有成人之美,既然郑判官有为朝廷出力的心,那杂家就尽力配合吧。”

郑鹏心中一喜,连忙表示感谢。

......

“陛下”守在宜春院的几名待卫看到李隆基出来,连忙行礼。

李隆基面带笑容地点点头,随口问道:“免礼,力士何在?”

美人如花,温柔如水,那个叫丽儿的十家,不仅姿色上乘,全身还柔若无骨,给李隆基极大满足,几番云雨过后,又美美睡了一觉,出来时不仅没有疲态,还有一种神清气爽的感觉。

这是年富力强的好处。

李隆基把高力士看成生活中的一部分,一看到他不在,马上开口发问。

“陛下,老奴来了。”话音刚落,就看到高力士急急脚往这里跑。

“力士,刚才去哪了?”

高力士没有隐瞒,开口说道:“回陛下的话,左教坊判官郑鹏,在宫门外求见,刚刚老奴去见他。”

听到是郑鹏,李隆基一边走一边问:“郑鹏?他有什么事?”

“郑判官说有事想面圣。”

李隆基的脸色有些惊讶,不过很快说道:“既然想见,那就见吧。”

郑鹏不是一个多事的人,身为五品小判官,突然进宫,肯定有事,李隆基的心中多了几分斯盼:是不是自己在左教坊敲打了一下,郑鹏这么快就有新作品了?

还真有点期待。

皇帝都开口了,很快,郑鹏在西苑一处凉亭处,看到了李隆基。

一番君臣之礼,郑鹏刚起来,李隆基开口道:“郑爱卿,听力士说你有急事求见,有什么事,说吧。”

242 还是副的

“陛下曾说过,如果微臣要写出好的作品,就会得到陛下的协助,不在陛下可有印象。”郑鹏开门见山地说。

“没错,朕是承诺过,郑爱卿,你需要什么协助?”李隆基和颜悦色地问道。

郑鹏提起这茬,肯定是有事请求,李隆基心情不错,直接问郑鹏需要什么帮助。

一旁的高力士眼里有些感概:郑鹏这小子,运气还真不错,一来找自己,就碰上自己有空的时候,一面圣,就挑了陛下一天中心情最舒畅的节点。

“陛下,微臣斗胆,恳请陛下给微臣一个上沙场的机会,体验大唐的军容军貌,见识将士们奋勇杀敌的英姿。”

李隆基明显呆了一下,有些好奇地问道:“郑爱卿,你刚才说什么?你要上沙场杀敌?”

“是上沙场,不过不是杀敌,而是体验大唐的军容军貌,见识将士们奋勇杀敌的英姿。”

“这与有新作品有何联系?”

郑鹏一脸认真地说:“好的作品,来源于生活而高于生活,微臣最近看了左教坊的曲目,发现一个有趣的问题,就是不同时代的战歌,最早的战歌,是秦国的的战歌,《诗经》中的《秦风·无衣》。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秦风·无衣》过后,是楚国的战歌《九歌》:

操吴戈兮被犀甲,车错毂兮短兵接。

旌蔽日兮敌若云,矢交坠兮士争先。

凌余阵兮躐余行,左骖殪兮右刃伤。

霾两轮兮絷四马,援玉枹兮击鸣鼓。

天时怼兮威灵怒,严杀尽兮弃原野。

出不入兮往不反,平原忽兮路超远。

带长剑兮挟秦弓,首身离兮心不惩。

诚既勇兮又以武,终刚强兮不可凌。

身既死兮神以灵,子魂魄兮为鬼雄(魂魄毅兮为鬼雄)!”

“比较有名战歌中,还有大汉战歌和大唐战歌《秦王破阵乐》,微臣心想,陛下是一代明君,文治武功与历朝历代的贤君相比,并不逊色,为什么不作一首属于盛唐的战歌呢?整天锦衣玉食,声色犬马,只只能写出一些风花雪月的作品,只有身临其境,才能体现那种磅礴的气势和一往无前的决心,请陛下成全。”

李隆基闻言,犹豫一下说:“郑爱卿能有这种想法,很好,可战场是生死相搏的地方,太危险了,也没有合适爱卿的位置。”

什么千秋万代,李隆基不相信,历朝历代就没有皇帝是不死的,要想千古留名,还是要多些政绩和佳话,这是李隆基热衷成全郑鹏和林薰儿的原因。

要是有一首能体现在自己治理下盛世大唐的战歌,最好还是一首好的战歌,绝对能提升自己声望,这种好事李隆基不会介意,不仅不介意,还要大力支持。

李隆基没有反对,那就是默许,高力士知道,是时候自己出场了。

“陛下,郑判官是五品判官,让他有充当一员普通的士兵,有失欠妥,也太危险,不能让郑判官这种人才冒这么大的险,要是在战场上不慎,那可是大唐不能挽回的损失;让郑判官统兵也不妥,因为郑判官不是武官,没有经过训练,怕不服众。”

说到这里,高力士微笑着说:“陛下,苏禄可汗到长安朝圣,郑判官作为接待副使,工作完成得非常出色,老奴想,要是给郑判官安排一个副监军的职位,说不定完成得同样出色。”

副监军?

李隆基闻言对高力士投去一个赞助的目光。

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但将在外干了什么,关键时刻有没有延误战机或怠慢军情?军队发生重大危机时谁来处理?这些都是皇帝要考虑的,这就是监军的作用。

开元之前,监军一直是由御史担任,唐玄宗觉得太监更值得信任,于是改派太监为监军,郑鹏虽说不是太监,可担任一个有名无实的副监军,完全可以。

还是高力士的脑袋灵活。

李隆基打量了郑鹏一眼,开口说:“郑爱卿,战场瞬息万变,刀枪无眼,暗箭无情,你真不怕?”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不怕。”

“若是朕成全了你,郑爱卿能保证能有好作品出来吗?”

在李隆基心中,让郑鹏一个文弱书生上战场太冒险,大唐国富民强,兵多将广,找一队士兵上阵杀敌不难,可再找一个像郑鹏这种有才华的人,难。

再说让一个乐官去担任监军,只怕很多官员要反对,说这样做过于儿戏。

郑鹏一脸坚定地说:“微臣愿立军令状。”

军令状是华夏文化的一部分,都说军令如山,一旦立下军令状,如果不能如期突到目标,就要受到惩罚,敢立军令状,这需要很大的自信和决心。

事实上,郑鹏还真准备玩命了。

日子一天天过,年龄也一天天增长,郑鹏能等,可绿姝不能等,古代女子成亲很早,像长孙皇后年仅十三岁就嫁给了李世民,以绿姝的年龄,可以说能随时出嫁。

崔源痛失爱子,郑鹏相信他不会虐待绿姝,但是难保他会不会把绿姝当成政治的筹码,把她嫁出去换取政治利益,像在宗族至上的年代,公主都不能左右自己的命运,更不用说民间的女子。

高力士说得对,乐官做到头,也就是多些赏赐,李隆基很精明,荒而不唐,把玩乐和政事分开,要想在左教坊出头,很难,很难,文官需要时日太久,唯有从武官方面想办法。

有人统计过,历史上最好战的朝代,不是汉朝,也不是明朝,而是唐朝,唐朝存在于618年—907年,一共持续了289年,在这289年中,仅仅对外战争就发动了130多场,因为大唐“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的传统,所以周边只要是稍微强大一些的国家,唐朝都会去教训一顿。行为乖张的国家,唐朝直接灭其国,比如高句丽、突厥等。

也不知后世大洋彼岸的鹰国,采用假想敌思维,用先发制人的政策是不是从大唐偷师。

一场战争,短的十天半个月,长的长达数年,再加上削藩、平叛等,差不多每年都有战争,只要有战争,对武将来说就有机会。

事实上,唐朝武将的地位,在历朝历代中名列前矛。

再等下去,黄花菜都要凉了。

最重要的一点,现在是开元年间,是大唐国力最强盛的时候,郑鹏知道拨汉那这战风险不大,大食和吐蕃都是测试一下大唐的反应,不是那种大战、死战,最后是以大唐的全胜为结束。

此时不搏,更待何时。

郑鹏说话间,不着痕迹给高力士一个求助的眼神。

吃别人的嘴软,拿别人的手短,高力士其实不是很想掺和这件事,可拿了郑鹏那么大的好处,事前也答应郑鹏,也不好不帮,收到郑鹏求助的眼神后,很快说道:“陛下,难得郑判官一腔热血,老奴看郑公子不仅精明可靠,也擅长和西域那些游牧民族交流,不如就让郑判官尝试一下,说不定有意外之喜。”

李隆基当机立断地说:“郑爱卿既然有此决心,朕允了。”

要是郑鹏索要一个将军,李隆基还得考虑,可郑鹏只要求体验一下战场的气氛,没要求上战场,就是当一个有名无实的副监军也乐意,这一个小要求很容易办到。

郑鹏闻言脸色一喜,连忙谢恩:“谢陛下成全。”

李隆基开口道:“郑爱卿,你想什么时候上沙场?”

“陛下,听说大食、吐蕃联合突厥余孽,攻打拨汗国,拨汗那王跑到长安求救,此战不能免,微臣想跟随大唐铁骑帮助拨汗那收复失地,恳请陛下成全。”

还等什么等,下一场大仗不知什么时候呢。

“你的消息倒是灵通”李隆基笑着骂了一句,很快继续说道:“西域的环境不是很好,打仗胜在兵贵神速,这次作战以西域的兵源为主,如果郑爱卿想赶上这场战争,需要快马加鞭赶到西域,怎么,打算去吗?”

“去!”郑鹏斩钉截铁地说:“陛下,微臣可以随时出发。”

“很好!”

郑鹏犹豫了一下,小声地说:“陛下,微臣有个疑问,不敢该不该问。”

“准!”李隆基简明扼要地说。

“陛下,副监军带多少兵?对了,微臣有一个下人,武艺还不错,人也忠心,能带他一起到战场吗?”

趁李隆基心情好,问清楚再说,顺便带点要求。

李隆基笑而不语,高力士主动解释道:“监军是陛下的耳目,重要性不言而谕,安全很重要,按规定有一个营的士兵保护周全,郑判官这次是体验,远离战场,就配以一队士兵以护周全,至于私卫,不能超过十人,私卫的一应粮草供给,自行处理。”

监军地位重要,要用一个营人保护,至于打酱油的郑鹏,一队人足够。

唐朝军队沿用“府兵制”。以均田制的农户为基础,于天下各道、州、县要冲设军府六百三十四所,总称折冲府,依编制规模大小分置上、中、下三等,府长官折冲都尉(正四品),副长官左、右果毅都尉,在府下设有团(又称营),官校尉,团下有队,设队正,队下为伙,设伙长。每营下辖五队,每队下领三伙,每伙领五位什长,各领十丁。

军队以营为基本单位。

一营满编750人,一队满员大约150人,用150人专职保护一个“凑热闹”的副监军,算是高力士为郑鹏“谋私”。

可惜,就是请了高力士出面,还是副的。

243 流落民间的皇族宗亲?

上一次调到鸿胪寺担任的职务是接待副使,这次却是副监军,好像跟“副”字很有缘分。

千年老二的命。

从皇城出来到回家,郑鹏的脸一直是涨红的。

成功了,捞了一个副监军,不管能不能上战场,起码可以接近战场,战场瞬间即逝,只要抓住一二个机会,就有机会上位。

有机会要上,没机会也要创造机会上。

当天响午,郑鹏在家中设宴,把郭子仪、库罗还有郭可棠都请来。

请一个未出闺的女子到家中作客,有点违背常规,不过郭可棠是女汉子的性格,还有兰朵在这里,倒也不怕别人说闲话。

郑鹏和郭可棠的交情匪浅,现在到西域搏一把富,自然要知会她一声。

“兰朵郡主,你好。”

“郭小姐,我们又见面了。”

“郭公子、库罗公子,小女子有礼。”

库罗、兰朵、郭可棠还有郭子仪等人到达郑家后,发现郑鹏不仅请自己,还有其它亲近的人,相互间有些吃惊,不过都客气地相互打招呼。

彼此之间都认识,就是感觉有些别扭。

两男两女在这里,感觉有点像相亲,偏偏正主郑鹏却没有出现,想问他怎么回事也不行,而郑家的地方不大,还住了那么多人,想避开点却感觉有些太明显。

郭可棠感到气氛有些尴尬,忍不住开口道:“郭公子,不知郑公子这次把我们都叫来,所为何事?”

郑鹏只派人邀请,说有急事商议,没说是什么事,来到后,他本人不在,而郭子仪和库罗在,让郭可棠有些丈二脑袋摸不着头脑。

不会想把自己介绍给他的二位兄弟吧?

郭子仪同样想不明白,平日郑鹏请客,不是在酒楼就是在三宝号,可这次却在家里设宴,三兄弟一起就够了,加上住在这里的兰朵郡主也合理,可把郭可棠请来,很让人费解。

“此事某也不知”郭子仪双手一摊:“三弟就让我们到这里集合,也没说什么事,对了,这事问兰朵郡主,郡主应该知道。”

说是兄弟,可最近各有各忙,离开聚少,还不如跟郑鹏住在一起的兰朵。

兰朵闻言,有些无奈地说:“我也不知发生什么事,没听郑公子说过,会不会是有关三宝号的事?”

“有可能吧。”郭子仪闻言点点头。

问题是,要是谈三宝号的事,没必要拉上郭可棠。

众人心里都有一个想法:难不成,郑鹏想把三宝号和昌隆行并合?

郭子义的鼻翼动了动,突然开口道:“好香。”

这话一出,在场的人纷纷下意识闻一下,果然,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诱人的肉香,是烤羊肉的香味。

香味是从后院飘来,应是在后园烤着羊。

烤羊是宴请的一道硬菜,无鸡不成宴,无羊不尽欢,不在饭点设宴,还烤上了羊,众的疑惑更深。

郭子仪瞄了瞄兰朵,心想是不是郑鹏和兰朵相处久了生情,好事近了?

不光是郭子仪,就是库罗和郭可棠,隐隐把目光落在兰朵身上,兰朵察觉后,精明的她很快想明白什怎么回事,连忙解释说:“此事我真不知,对了,郑公子好像进了宫,回来后就笑容满面,会不会是陛下给他什么赏赐?”

就在众人半信半疑时,郑鹏笑呵呵地走进来,边走边说:“诸位真是好雅兴,在商量什么大事?”

郭子仪一看到郑鹏,笑着擂了他肩膀一拳:“三弟,去哪了,把我们叫来,自己人都不知跑到哪里去。”

“就是”兰朵有些不屑地说:“哪有让客人等主人的道理,郑公子,你的架子还真大。”

郑鹏一侧身,指着后面一手提着两坛酒的黄三说:“冤枉啊,不是我架子大,而是最尊贵的客人了,自然去弄几坛好酒招待。”

郭子仪眼前一亮,马上走过去,一手抢过一坛,看了封泥上字,很快笑逐颜开地说:“不错,御酒,还是十年陈酿,三弟,你可真有面子。”

别人想搞一坛宫中御酒都难,郑鹏倒好,一下了搞了四坛,还不是第一次搞。

郑鹏笑着说:“去左教坊讨来的,老脸都卖尽了。”

库罗的性子耿直,径直问道:“三弟,又是烤羊又是搞御酒,今天是什么日子?”

正在练习射箭,阿寿急匆匆赶来,说郑鹏有要事商量,让二人马上到郑家,库罗还以为出了什么事,中间一刻也不耽搁,没想到郑鹏在家中设宴,还做得挺隆重。

一般重要的宴会,都设在晚上,此时大伙都有空,人齐,说话也方便,在古人眼中,晚餐是一天中最重要的正餐,郑鹏倒是特别,响午设宴。

“不急,我们一边吃,一边聊。”郑鹏笑容满面地说。

说话间,林薰儿上来禀报,说饭菜准备好了,郑鹏连忙邀众人入席。

看到准备好菜,众人更是惊讶:实在太丰盛了。

除了平日常见的铁板烧、卤肉、红烧肘子等硬菜,像鹿肉、小黄鱼、熊掌等山珍海味应有尽有,可以说,这一顿极尽奢华。

郑鹏不管众人的疑问,不断给众人倒酒、劝菜,众人吃了近半个时辰,一个个摸着吃得饱饱的肚皮,心满意足地喝着消食的茶水。

酒席撤了下去,桌面上换上茶水糕点。

兰朵最沉不住气,看了郑鹏一眼,径直问道:“郑公子,有什么事,说吧,别吊胃口了。”

不知为什么,郑鹏回来后,总是一脸如沐春风的样子,好像出门被一大块金子砸中一样,整天都笑得很欠揍的样子。

谁都看得出郑鹏心中有事,可偏偏吊着别人的胃口。

“就是,有什么,快点说,别吊我们的胃口,弄得我吃饭也不得劲。”郭子仪也声援兰朵。

郭可棠和库罗也一脸好奇地看着郑鹏,就等他揭晓。

郑鹏也不好再隐瞒,笑着开口道:“今天这个宴,是饯行宴。”

饯行?

兰朵闻言脸色一变,马上寒着脸说:“郑鹏,你什么意思?这是变相要本郡主走?用得着这么小气吗?”

什么意思,自己不走,就弄一个饯行宴,这是变相赶自己走?

兰朵当场都有点暴走。

“非也非也”看到其他人想帮腔,郑鹏连忙补充道:“郡主不要误会,这次宴会要饯行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区区在下。”

郭子仪吃惊地说:“三弟,你要走?”

“对”郑鹏一脸认真地说:“明天一早,我会离开长安,奔赴战场,为国出力。”

“什么?郑公子,你要...上战场?”郭可棠吃惊地说。

差点以为自己听错。

“对啊,三弟,你不是左教坊判官吗?乐官啊,怎么要上战场的?”郭子仪一脸疑惑地问道。

朝廷派武将上战场,派御史上战场,派太监上战场,可没派乐官上战场的先例,派乐官上去干嘛,弹个曲敌人会投降?

再说战场瞬息万变,那是刀口舔血、把脑袋挂在腰上的勾当,在郭子仪眼里,郑鹏就是一个书生,一才华横溢的才子,派个才子上战场,还是一个没有训练过、没有从军经历的才子上战场,这不是闹笑话吗?

郑鹏一脸正色地说:“不是拿刀拿枪跟敌人拼命,陛下安排一个副监军的职务,到西域协助大军替拨汉那王阿了参夺回他的土地和权力。”

郭可棠眼睛都瞪大了,有些惊讶看郑鹏:“郑公子,你说副监军?”

“对啊,副监军,怎么,有问题吗?”

“没有”郭可棠摇摇头,然后有些羡慕地说:“郑公子,小女子现在很怀疑一个事,你不会是流落民间的皇家宗亲吧?”

244 同生共死

一个小乐官,一下子由左教坊跑到鸿胪寺的,出任接待副使,这已经很破格,而现在郑鹏还跑到西域做监军,虽说是副监军,可也足以让人吃惊。

郭可棠是前任兵部尚书郭元振的后人,对军部的设置很清楚,也知道监军所代表的意思,像一些监军,还有独断的能力,必要时不用得到朝廷的首肯就直接调动军队、发动战争。

不知郑鹏副监军的地位有多高,可这个职位的出现,好像是为郑鹏而设一样,这得多大面子才能得到这种特别待遇,真怀疑郑鹏是不是流落在民间的皇家宗亲。

郭子仪咬着牙说:“大食和吐蕃的狼子野心,诏然若揭,三弟,你怎么想到去西域的?战场很危险,吐蕃和大食的士兵都训练有素,不易对付,你此行很危险。”

“大哥说得对”库罗点点头说:“吐蕃军队,装备是差点,可他们悍不畏死,以战死为荣;大食在吞并波斯和河中诸国后,实力大增,他们用镔锒铁打造的兵器非常锋利,实力不用小视,此次大食、吐蕃还有西突厥余部联合,其势不会小,三弟,此行可要小心。”

葛罗禄族与吐蕃、大食都打过交通,有时会因一些小事产生摩擦,库罗对他们很有了解,他以为郑鹏以为是一个优差,连忙提醒。

就是兰朵,也一脸好奇盯着郑鹏:“郑公子,放着好好的乐官不做,跑到西域做监军,你不是得罪了什么人吧?”

郑鹏搭上高力士这条线,又得到李隆基器重,可以说前程似锦,有了三宝号,“钱”程也很不错,有前程又不差钱,实在没必要再跑到战场冒险。

会不会是郑鹏得罪了什么人,故意派这么艰巨、危险的任务给郑鹏。

郑鹏笑容可掬地说:“谢谢诸位的关心,请放心,没得罪什么人,我的宗旨是以和为贵、和气生财,没结什么仇家,再说这次是监军,又不是做大头兵,不仅不用去搏杀,高公公说了,除了可以自带私卫,到时还有一队人专职保护我的安全。”

“还有一队人专职保护?郑公子,你的架子还真不小。”兰朵有些不敢相信地说。

“那当然,也不看看是谁”郑鹏一脸骄傲地说:“某靠的可是真本事,怎么说呢,我是大唐的一块好铁,好铁都是用在刀刃上,哪里需要就去哪里。”

众人闻言,齐齐给郑鹏一个白眼。

这么多人,只有郭子仪低头不说话,看他脸色,好像在犹豫着什么。

郑鹏注意到郭子仪的异常,拍拍郭子仪的肩膀,大声笑着说:“怎么,大哥不说话,是不是舍不得我走?”

郭子仪摆摆手说:“男儿志在四方,我一直以为,驰骋沙场是男儿最英勇的表现,马革裹尸是男儿最好的归宿,三弟此行是为国出力,做大哥的肯定支持你。”

说到这里,郭子仪突然一脸豪气地说:“三弟,我决定加入你的私卫,随你一起赶赴西域,为国出力,也为自己赚取一份功勋。”

话音一落,全场皆惊,郑鹏更是一脸不敢置信地看郭子仪。

这家伙不是多喝了几杯,自己说什么都不知道吧。

不像啊,郭子仪是有名的海量,这次有女生在,大伙喝得都有些节制,而郭子仪的表现很正常,眼神没有涣散,还是一如既往般炯炯有神。

郑鹏吃惊地说:“大哥,你不是喝多了,跟我开玩笑?”

“没有,我没醉,清醒得很,三弟,你也知我说正事的时候,从不开玩笑。”

“不对啊,大哥,武举快要开始,你和二哥不是要一起参加武举吗?”

郭子仪深思熟虑地说:“参加武举,是想为国出力,上战场,也是为国出力,某认为,大食和吐蕃此举,应是一次刺探,观看大唐的反应,战事肯定不会拖很久,应该不会影响武举。”

“哦,何以见得?”郑鹏心中一动,连忙问道。

郭子仪是文武兼备的奇人,出之为将,入之为相,是那种力挽狂澜的盖世英雄,仁义、才干、忠诚还有情商都是顶级的那种,历史对他的评价极高,郑鹏想知道像这种牛逼哄哄的人,对这场战争的看法。

看看他的将才,是与天俱来还是后天培养。

沉吟了一下,郭子仪分析道:“吐蕃是大唐的老冤家,与大唐的关系时好时坏,争斗了上百年,实际上在这么多年的战争中,吐蕃并没吃亏,可以看出它的实力,它是高原雄狮;大食也不简单,虽说有运气的成分,可它能吞并波斯、称霸河中,实力不容小视,是一匹斗志昂扬的饿狼。”

“两个实力这么雄厚的国家,要对一个人口只有三四十万的小国拨汗那出手,不仅要拉上西突厥余孽,还要打着立阿了达为王的幌子,至于吗?事实上,拨汗那土地不够肥沃、物产不够丰富,就是把它全吞了,也满足不了吐蕃或大食的胃口,分明小题大作。”

“很明显,就是它们想测试一下大唐的态度,要是大唐不管,他们会逐步吞并拨汗那,然后伺机扩展;要是大唐出兵,他们会先看看大唐的实力,打得过就打,要是打不过,那个阿了达就是他们的替罪羊。”

说到这里,郭子仪一脸肯定地说:“还有一个重要的因素,就是快要入冬,冬天不利作战,所以,某断定这次战争不会持久,离武举开始还有大半年,陪三弟走一趟来得及。”

厉害啊,什么情报都没有,就靠朝廷贴出来的告示还有传出来消息,就能把整件事猜得八九不离十,真不愧是未来的一代名将。

郑鹏忍不住追问道:“万事无绝对,要是战事僵持,时间拖得久呢?”

“那说明事态严重,朝廷肯定会调派大军,到时举国上下忙成一团,想必武举也不能顺利举行,肯定要延期,与其在长安干巴巴地等,还不如去西域找机会,战场才是最好的训练场,说不定走运立了大功,都不用参加武举就能飞黄腾达。”

“对了”郭子仪补充道:“就是在战争期间,照常举行武举也不急,我是私卫的身份,可以随时离开,到时快马加鞭、日夜兼程,几天就能赶回长安,怕什么?”

当了兵,随便离开就是逃兵,可当了私卫不同,不登记进入作战序列,想什么时候走就什么时候走,考虑得真周到。

郑鹏心生佩服,不过有些犹豫地说:“大哥,这事你要考虑清楚,你也说了,战场瞬息万变,谁也不知什么时候有危险,这些得找家人商量,再说要大哥做私卫,这事还真担不起。”

“不会,这个时刻,要是不上战场反而家父斥责呢,至于什么担不起的话不要再说,我们是结拜兄弟,不分彼此,为大唐受点委屈又算什么。”郭子仪一脸正气凛然地说。

刚想再劝一下郭子仪,没想到库罗大声说:“大哥说得对,好,我们兄弟三人共同进退,三弟,私卫的位置,给我留一个。”

“二哥,不会吧,大哥胡闹,你跟着起什么哄?”郑鹏有些头痛地说。

库罗一脸认真地说:“三弟,这不是起哄,大哥说得很有道理,我们兄弟三人应一起进退,要是有事各顾各,那还拜什么兄弟?”

不待郑鹏反驳,库罗继续说:“说到底,这事也有一点私心,你们也知,我葛罗禄族与拨汗那相距不远,就怕有人趁火打劫,伤害我的家人和族人,正好趁机回去保护他们。”

245 一路向西

都说患难见真情,现在还没到患难,可已经看到了真情,郑鹏一时都不知说些什么好。

郭子仪是官二代,库罗也算是部落中地位很高的人,听到自己要上战场,劝说无效后,竟然要一起上战场,还是以私卫的身份,对他们来说,这是很大的付出。

看到郑鹏的神色,郭子仪拍拍他的肩膀,一脸无所谓地说:“别忙着感动,我跟老二是去找个练兵场,历练一下,看能不能顺利发个小财,对了,虽说是私卫,可有了功劳,老三你可不能独吞,现在你可是皇上身边的大红人,到时可得替我们引荐一下。”

“对,我可是挟了私心,三弟不用太过激动。”库罗也笑呵呵地说。

郑鹏有些感动,举起酒杯,一脸感性地说:“那好,我们三兄弟以后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别的话不说了,都在酒中,干了这杯。”

“干!”

三人一起举起酒杯,相互一碰,然后一饮而尽。

郭可棠有些惊讶地看了一下郭子仪和库罗,眼中也有些感动:郑鹏有那么好的资源,能搭上“大内总管”高力士,又和申王有交情,最重要得到皇帝的宠信,不知多少出身高贵的少年才俊想跟郑鹏走近,可郑鹏对其它人只是泛泛之交,偏偏对名不经传的郭子仪和库罗有青睐有加,不仅把三宝号的股份分给的二人,还结为异性兄弟。

郑鹏要上战场,这二人能不计身份,以私卫陪行,这份情义倒是让郭可棠刮目相看。

这样挺好,郭子仪和库罗都是练武的人,精通十八般武艺,特别是库罗,熟悉西域的情况,有他们帮助,郑鹏的安全又多了几分保证。

在郭可棠眼中,郑鹏就是财神爷,很担心郑鹏的安危。

兰朵若有所思地看了一下郑鹏等人,眼珠子转了转,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也不知她在想什么。

三人干了一杯,郭可棠亲自给三人倒满了酒,一脸敬佩地说:“小女子敬三位公子一杯,祝三位公子旗开得胜,早日凯旋归来。”

“这杯要喝,兄弟们,举起杯来。”郑鹏高兴地说。

达成共识后,一桌人频频举杯,一直喝到日落西山才各自散去。

郑鹏带着几分醉意,朦朦胧胧躺下的,也不知什么时候,郑鹏感到喉咙有些干,下意识地说:“渴,水,我要喝水。”

话音刚落,马上有人柔声地说:“少爷,水来了,小心。”

郑鹏睁开眼睛一看,楞了一下,只见林薰儿拿着一只水杯,笑意盈盈地站在床头。

烛光下的林薰儿,穿着一件诱人的抹胸长裙,没有涂腮红,只是淡扫蛾眉,可天生丽质的她,清丽脱俗,反而显得美艳不可方物。

看着那张清丽可人面容,还有颈下的那一片雪白,一瞬间,郑鹏有种呼吸加重的感觉。

林薰人好像没注意到郑鹏炙热的目光,小心翼翼地扶起郑鹏的头,把水送到郑鹏的唇边。

郑鹏喝完水后,感到喉咙舒服多了,长长舒了一口气,随手抱着林薰儿地腰问道:“薰儿,现在是什么时辰?”

“少爷,丑时的更刚刚敲过。”

丑时?

那是凌晨一点。

“薰儿,这么晚了,你还没睡?”郑鹏有些惊讶地问道。

林薰儿虽说出自青楼,可她从小就锦衣玉食,比很多大户的小姐还要讲究,例如她睡觉时,肯定换上一套舒适柔软后薄绸亵衣亵裤,相当于古代的睡衣才睡下,可她梳了一个新式发髻、化着淡妆,还穿着一袭诱人的新衣裳,肯定是没睡。

喝酒后人会容易渴,自己一说口渴,林薰儿马上就送上,明显一直在旁边伺候着。

“少爷喝了酒,就怕半夜口渴,奴家伺候少爷是应该的。”林薰儿扯着衣角,面色有些嫣红地说。

郑鹏闻言有些感动,自己大约是傍晚六点多上的床,现在都凌晨一点了,也就是说,林薰儿静静坐在旁边,守了自己五六个小时。

“真乖,那本少爷就好好奖励你。”郑鹏右手一拉,一下子把林薰儿拉到床上,一翻身,把这位漂亮得一塌糊涂的小妖精压在身下。

要是平日,林薰儿肯定会惊叫一下,然后来个欲拒还迎,可这次有些不同,林薰儿没有半分逃避,反而双手抱住郑鹏的脖子,吐气如兰地说:“少爷,你明天就要踏上征程,奴家帮不了少爷什么,只能好好伺候少爷,今晚,少爷...想怎么...奴家都全听少爷的。”

说到后面,林薰儿的声音越来越少,脸都红了。

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是多余的,行动是最实则的,郑鹏什么话也没说,一下子重重亲了上去.....

第二天,郑鹏早上起床的时候,明显感到腿脚都有些发软的感觉。

昨晚林薰儿对郑鹏百依百顺,以前一些太羞人的姿势也全力配合,用尽一切办法让郑鹏得到的欢愉和放松,郑鹏算过,自己一晚七度春风,可以说打光了身上的最后一发“子弹”。

不夸张地说,昨晚前半夜是沉睡如猪,后半夜是“耕耘不止”,早上都不是醒来的,因为一直战斗到早上。

好在年青人身壮力健,身体有点劳,可精神很好。

不要紧,昨晚商量好了,前半程官路的路况好,几人乘马车出发,养精蓄锐,可以日夜兼程,到了后半程,特别是靠近西域,路况不好,坐车不如骑马快,到时再改骑马。

时间太紧,骑自己的马去,得跑废,只能从驿站换马,到时到西域再想办法置几匹好马。

这年头,能用钱解决的事,都不是难事。

“咦,郡主呢,还没起床吗?”郑鹏一边用着早饭,一边问道。

约好了郭子仪、库罗,在灞桥汇合,得抓紧时间,幸好昨天准备饯行宴时,跟钱公公告了假,还开好了相关的通行文书。

“不清楚,她一早带着婢女,说要去吃新鲜的胡饼,早早出门了。”阿福禀报道。

黄三在一旁可怜巴巴地说:“少爷,这次真不带小的去吗?小的可以替少爷鞍前马后跑腿的。”

听到郑鹏要到西域出任副监军一职,黄三很快上了心,死缠着想跟郑鹏去,可郑鹏昨天就明确拒绝。

“不用”郑鹏很干脆地说:“这次阿军陪我去好了,本少爷不在,你们就听薰儿的,家里的事都是由她作主,要是碰上什么困难,解决不了就去找郭小姐,明白了没有?”

众人连连称是。

用完早饭,又交待了林薰儿几句,还把眼圈红红的小香拉到一旁安抚了好一会,郑鹏这才头也不回坐上阿军提前从驿站借来的马车,一骑绝尘直奔灞桥。

到了灞桥,郑鹏看到,郭子仪和库罗已经驿亭处等着自己。

除了郭子仪,还有提前出门,说要买新鲜胡饼的兰朵。

“郡主,你怎么来了,是来给你库罗阿哈送别的吗?”郑鹏好奇地问道。

兰朵摆摆手,有些无聊地说:“送什么别,本郡主答应过阿爸,库罗阿哈回去,我也得跟着回去,郑公子,这下你可以笑了,没人抢你房子了。”

“郡主言重了,郡主能来,欢迎还来不及呢,哪能说什么抢。”

“哼,你先别得意”兰朵咬着牙地说:“本郡主只是回家看看,属于我的那份分红还是要的,你想都别想要吞我的分红。”

郑鹏抹抹额前的汗说:“当然,当然,哪能呢,少不了郡主的那一份,少不了。”

西域兰朵可是地头蛇,还是先不要惹她为妙。

回去也好,让她给自己弄几匹好马,在战场上,有一匹好马相当于多一条性命。

246 西域不良

“好,人齐了,我们出发吧。”郑鹏大手一挥,意气风发地说道。

郭子仪出人意料地说:“不急,还有重要的人物没有出场呢。”

重要的人物?

就在郑鹏有些愕然时,突然间响起一段很熟悉的旋律,然后是悦耳的歌声: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

人生难得是欢聚,唯有别离多。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随着清脆高亢中又带有悲凉之感的羌笛声响起,从一旁驿舍里,走出一群唱着歌的孩子,他们一边唱一边向郑鹏走近。

歌声优美,旋律动人,感情丰富,特别是那一双双真挚的眼睛和一张张带着稚气的脸庞,给郑鹏很强列的心里冲击,一瞬间,郑鹏的眼眶有些湿润了。

是花芽堂的孩子。

走在前面的,正是可爱的小恩,郑鹏和候思亮打赌,就在所有人都以为郑鹏要输,可郑鹏出人意料用春芽堂的孩子,硬是“咸鱼翻生”,不仅出了一口恶气,声名大振之余,还得到李隆基的赏识,也因一首《送别》,成为接待副使,从而有了后面一系列的升迁之路。

不夸张地说,眼前这些孩子,都是郑鹏的功臣。

看到孩子们唱着自己写的歌来送别自己,那是一种非常奇妙的感觉,郑鹏都感动得不知说什么好了。

当最后一个音符落下,一群孩子冲过来,边跑边叫“判官哥哥”“判官哥哥”。

郑鹏对春芽堂的孩子很好,从不打骂,经常给他们带好吃的、好玩的,也不让别人欺负他们,有了郑鹏的庇护,春芽堂孩子的地位都高了很多。

“好,好,都很乖”郑鹏摸摸这个的脸,又拍拍那个的肩膀,像孩子王一样被围在中间,最后一把抱起身边的小恩,用手轻轻划了一下她的鼻子说:“你们怎么来了?”

“是周都判官带我们来的。”小恩小声地说。

话音刚落,左教坊新任都判官周子冲笑着走上前:“得知郑判官要出使西域,路途遥远,特带花芽堂的孩子们给郑判官送行,祝郑判官一路顺风,早日凯旋归来。”

“太客气了,某感激不尽。”郑鹏有些感动地说。

周都判官继续说:“钱公公有事不能来,托我祝郑判官一路顺风。”

“代我向钱公公问好,也感谢周都判官的到来。”

“不用谢”周都判官突然压低声音说:“郑判官到时带些西域的特产回来就行了。”

郑鹏哈哈一笑:“西域的特产很多,周都判官喜欢哪种?”

西域没中原繁华,可胜在地域广阔,物产丰富,像玉石、马匹、葡萄酒、甜瓜等。

周子冲对郑鹏眨眨眼说:“听说西域盛产黄金和美女,随便带点就行。”

这也行?

郑鹏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么新奇有趣的答案,闻言楞了一下,看着周子冲一眼,很快,两人相互大笑起来。

平日没注意,没想到左教坊还有一个这么有趣的人。

终于,郑鹏和送别人的在灞桥辞别,与郭子仪、库罗、兰朵等人,坐上马车,一路向西面的方向奔驰......

郑鹏踏上向西的征途时,安西都护府内,现任安西都护吕休恭恭敬敬地向张孝嵩禀报:“张御史,吐蕃和大食的军队在拨汗那四处抢掠、肆虐,底下的将士天天请战,敢问张御史,我们什么时候出兵?”

大唐一向注重收集情报,李隆基御案上绝大部分情报,都是经张孝嵩之手传上去,面对吐蕃和大食的行动,张孝嵩早就让手下备好粮草、磨好兵器、将士早早调集待命,就等一声令下就出击。

张孝嵩是南阳人,进士及第,虽说是文人,可骨子里慷慨好兵,想的都是去边疆建功立业,由于他政绩卓越,而他又主动申请到条件相对艰苦的西域地区,被朝廷命为监察御史,奉命出使廓州,廓州地处西陲,是唐和吐蕃的前沿阵地,所以州境虽不大,却是唐朝边境重镇。张孝嵩在此经过一段时间的认真考察后,发现了很多急待解决的问题。

回京后张孝嵩将自己所见所闻反映到唐玄宗那里,并请求去碛西(西域)考察军情。这一建议得到了唐玄宗同意,同时唐玄宗还允许他在关键时刻可以相机行事,机断专行,不必上奏朝廷。

本有机断专行的权力,得知吐蕃大食的行动,张孝嵩已调集大军,准备火速支援拨汗那,可在最后一刻,被八百里急报叫停,说朝廷另有计划,让张孝嵩暂援军事行动。

于是,调集好的军队在军营中待命。

这次攻击拨汗那,大食和吐蕃各出一万人,加上分裂出去的突骑施部和阿了达召集的士兵,人数大约在三万之数,人数不多,张孝嵩决定征用西域的兵源,主要是北庭府兵和安西府兵,尤其是征用附属大唐少数民族的兵源。

听到有仗打,底下的将士都很高兴,可集中后不出动,都心急得主动请战。

别人听到打仗怕死,可西域将士听到有仗打,一个个主动请战,这与大唐的府兵制有关。

大唐军制是兵农合一,平时为耕种土地的农民,农隙训练,战时从军打仗,参战武器和马匹自备,士兵没有兵饷,就靠封赏和缴获。

战场上的杀敌立功,可以凭战功获得封赏,此外,战场上的一切缴获归自己所有,不过像兵器、护甲这类战略物资要按规定卖给军部。

在战场上缴获一把好兵器或弄到一匹好马,比在家里种一年田还强。

张孝嵩有些无奈地说:“眼看着战机不断失去,某心急如焚,可陛下的旨令是按兵不动,就是急也没有办法,可能是朝廷在下一盘很大的棋吧。”

朝廷严令不能轻举妄动,张孝嵩就是再急,也只能忍着。

吕休闻言,只能叹一口气说:“西域问题,早就到了尾大不掉、到了下一剂重药的时候,朝廷越是沉得住气,越是可能要下重手,也好,让他们好好乱一乱,到时一起收拾。”

“是要收拾”张孝嵩寒着脸说:“听说康居、大宛、罽宾等国,平日阳奉阴违、左右逢源就算了,在这次吐蕃和大食的战争中,给他们提供情报,提供粮草,哼,真要给他们来一次清算。”

西域地广人稀,小国林立,但主要是吐蕃和大唐在角逐,除了这二个大国,那些夹在大唐和吐蕃中间的小国,为了生存,只能左右逢源,这边给大唐称臣纳贡,那边给吐蕃暗中送礼等,算是两不得罪。

平日这样做,没关系,可在战时还这样做,简直就是作死。

吕休深以为然地点点头:“是该好好清算一下他们。”

“对了,吕都护使,拨汗那现在什么情况,索图尔现在还安全吗?”张孝嵩好像想起什么,连忙开口问道。

“据我所知道的情报,现在索图尔还是安全,带着人四处游走,不时给联军一个突袭,每次都不恋战,无论得不得手,一触就走。”

“这就对了”张孝嵩点点头说:“本来就人少,硬拼不得,只要做点动作,让拨汗那的百姓知道还有人反抗就行,索图尔这一点做得很好。”

顿了一下,张孝嵩开口问道:“对了,现在素图尔身边有谁?能确认他的身份吗?”

吕休闻言,挥手让身边伺候的人全屏退下去,这才压低声音说:“协助守护渴塞城的黄冲将军,此外还有由不良人领导的精锐。”

张孝嵩有些好奇地问道:“是那名代号西域不良的不良人吗?”

不良人的身份很神秘,首领叫不良将,在不良将下面就是负责小队指挥的不良目,不良目下面就是不良人,在不同地方执行不同任务的不良人,都有一个代号,例如在吉州的不良人,代号为吉州不良;执行缉私的不良人,叫缉私不良,在西域行动的不良人,绰号是西域不良。

别看不良人名声不显,人数不多,有的不良人手下还掌握大量的外围人员,例如是一个商号的东家或一个马帮的头目等等。

皇帝直属的神秘组织,能量肯定不会小。

“没错,这个代号西域不良的不良人,还真是一把好手,这次有关吐蕃和大食的绝大部分情报,就是他提供,也是他的密报,黄冲将军才能及时发现婆罗暗中投敌的阴谋,可以说,要是没有他,拨汗那王不可能逃得出去,他可是立了一大功。”

说话间,吕休竖起了一个大拇指。

索图尔留守拨汗那,要是没有大唐提供的情报和庇护,早就被抓了,张孝嵩和吕休都相信,大唐是要整顿西域新秩序。

张孝嵩有些八卦地问道:“看到不少西域不良的情报,但他本人一直神龙见首不见尾,吕都护使,这位西域不良到底是什么人,能透露一下吗?”

“西域不良很快去找张御史商量大计,早晚都会见到,是哪个就先卖个关子,他可是张御史关系匪浅哦”吕休一脸神秘地说。

“什么,跟我有关系?”

吕休面带微笑地说:“张御史有个小妾,不是出自清河崔氏吗,巧了,这位西域不良,也是出自清河崔氏。”

247 投亲?

清河崔氏?

亲戚?

张孝嵩一时有些惊讶,不过很快又有些释然。

武则天登上帝位后,为了巩固自己的统治,不遗余力地打压氏族,氏族的势力日渐退减,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那些名门望族无论是治家的理念还是底蕴,都比普通百姓优异太多,这种距离不能短期内得到扭转,所以氏族的影响依然强大。

清河崔氏人口众多、人才辈出,有人进入直属皇帝的不良人组织也没什么例外。

张孝嵩在猜测是清河崔氏哪个子弟得到皇帝重用,成为不良人中的一员时,远在长安的林薰儿,也一脸吃惊地说:“什么,少爷的亲戚?什么亲戚?”

郑鹏和兰朵郡主走后,家里一下子变得静了很多,林薰儿的身份有些特殊,不好招摇过市,怕招惹到不必要的麻烦,就呆在家里弹弹曲、唱唱歌什么的。

不去招惹麻烦,没想到麻烦主动找上了门。

就在郑鹏出发后的第三天,林薰儿正在绣一幅鸳鸯戏水的手帕,小香一脸焦急地跑来,说有少爷的亲戚找上门。

郑鹏算是在长安定居,可无论是升官还是调职,都没什么亲戚来往,林薰儿大概也知道郑鹏是什么情况,这种事林薰儿也不好说什么,毕竟是郑鹏的家务事。

想不到还有亲戚主动找上门。

小香连忙说:“姐,来人一个自称是少爷的亲二叔,一个是少爷的族老,他们说有事找少爷。”

林薰儿闻言马上放下手中的针线,连忙说:“是少爷的亲戚,那我们快点让他们进屋啊。”

亲不亲,自家人,来人都是郑鹏的长辈,在注重孝道的大唐,可不能对长辈无礼,要不然传出去,对郑鹏的声名很不利。

还有一点,来人是郑鹏的亲人,算起来还是自己的主家,林薰儿无名无份,要是怠慢,那可是“犯上”。

“姐,慢着。”小香一下子拉着林薰儿。

林薰儿有些奇怪地问道:“嗯,小香,怎么啦?”

“姐,少爷出门前,说让我们看好大门,不随便让那些陌生人进来,少爷的那些长辈,我可从没见过,阿福和阿寿也没见过,因为少爷是被族人赶出家门,然后就是互不来往,也不知他们究竟是不是少爷的亲人,还有一点,也不知少爷想不想跟他们和好。”

“偏偏少爷又出了远门,这下难办了。”林薰儿有些为难地说。

主要是不知郑鹏对本家抱着什么态度,郑鹏出发前没交待这些,估计他也没想到本家有人会主动找上门,现在接待了不好,不接待也不好。

两人正在商量时,门口的争吵声越来越大,有人大声斥骂着看门的阿福和阿寿。

小香有些心急地说:“姐,现在怎么办,你快拿个主意。”

林薰儿一时也拿不定主意,主要是第一次碰上这种事:没人见过郑鹏的本家人,也不清楚郑鹏的心意怎么样。

突然间,林薰儿眼前一亮,马上说道:“有了,小香,你让黄三快去把郭小姐请来,郭小姐认识少爷很久,与少爷的本家仅是一县之隔,她应该认识。”

“对,对,对”小香恍然大悟说:“少爷说过,碰到难事,可以找郭小姐帮忙,找她最合适不过,姐,我马上去。”

这个时候,林薰儿还真不适合出面,一来男女有别,二来身份有点尴尬,都不知怎么称呼好。

林薰儿吩咐道:“让黄三从后门去。”

大门外,族老郑家树坐在一张小马扎上,那是阿福给他搬来的,主要是看他年纪大,还很有可能是自家少爷的长辈,不敢怠慢,郑元业则暴跳如雷地斥责着。

“你们家小郎君哪去了?”郑元业质问道。

阿寿赔笑着说:“我家少爷离京执行公务去了。”

“是吗?真是这么巧,我们一来就不在家?不是躲着我们吧?”

“不会,不会,少爷真是三天前出发的,这件很多人知道,二位不信可以去吏部打听一下,对了,去左教坊打听也行。”

郑元业哪敢去打的听,故意大咧咧地说:“他不在,我们在就行,某是你家少爷的二叔,亲二叔,这位是族中的长老,让开,他不在,我们就在家中等他。”

“这个,恐怕不太妥当。”

“什么不妥当”郑元业暴跳如雷地说:“不是说了吗,我是他亲二叔,过所也给他们看了,还要怎么样?”

“少爷没有交待,再说...小的也没见过少爷的家人,所以...”阿福有些为难地说。

要是普通人,早就把他赶走了,偏偏来的人自称是少爷的二叔,从“过所”上记载的信息,的确是来自魏州元城,问题是,阿福和阿寿都没见过郑元业和郑家树。

别说见,就是听也没听过,因为郑鹏不喜欢说这些事,阿福和阿寿也不敢放陌生人进屋。

阿寿有些为难地说:“二位有没有能证明二位身份的信物,例如族谱或我家少爷的信物?”

郑元业闻言,一下子楞住了。

出门就是为了找郑鹏,也没料到郑鹏会被派到外地,哪会有人带族谱在身上?

至于信物,哪有什么信物?

看着低声下气的阿福和阿寿,郑元业眼中厉光一闪,一扬手,“啪”的一声,一巴打在阿福的脸上,怒气冲冲地说:“放肆!你们不过是低贱的奴隶,算什么,别说是你,就是郑鹏那小畜生在这里,也得对我们恭恭敬敬,怎么,看到自家主人不在,还敢对主家不敬?”

郑鹏是五品判官,来的时候,郑元业还有点畏畏缩缩,生怕这个侄子不认自己,给自己摆官威,为了把郑鹏拉回郑家,都准备扮可怜装孙子的,预想到多种可能,可就没想到郑鹏外出公干不在家。

不知为什么,听到郑鹏不在家,郑元业的心情反而轻松起来。

阿福和阿寿不能确认郑元业和郑家树的身份,对二人恭恭敬敬,郑元业的胆越来越大,善于见风使舵的他,突然出手。

压一压这些家奴的气焰,要是压得住,在郑鹏回家前,掌管这里,说不定可以赚得大笔财货。

料定这些下人不敢还手,郑元业毅然出手。

“你,你...你怎么打人?”阿福被人,楞了一下,然后一脸不忿地问道。

郑元业寒着脸说:“打的就是你这个势利小人,狗眼看人低,某就替我家侄儿教训一下你这个恶奴,怎么样?”

“打得好”郑家树一跺脚,在一旁帮腔道:“元业是郑鹏的二叔,亲不亲,自家人,一家人就是有些争执,也是自家的人,你们只是郑鹏的家奴,哪有家奴为难主家的道理。”

要是郑鹏在这里,有官服傍身,郑家树还忌惮一下,可郑鹏不在,只有他的家奴在,也就没了这份顾忌。

在郑家树眼中,除了正主郑鹏,其他人都无足轻重。

主家打奴隶,打就打了,还需要理由?

有族老支持,郑元业气焰更盛,指着一脸不忿的阿福骂道:“看什么,小心把你眼珠子挖出来,还楞着干什么,开门啊,我们在这里等你家主人,到时他说不是,送我们见官也不晚,就看他敢不敢。”

说话间,郑元业一把推开挡在前面的阿福,准备推门进去,强行入住。

越是有身份的人,就越注重脸面,郑元业和郑家树路上商量过了,来了就把事情搞大些,最好多些人知道,到时郑鹏想低调处理都不行。

一个“孝”字,就把郑鹏压得死死的,连基本孝道都没有,看周围的人怎么声讨他,看朝廷会不会再用他?

就当阿福心中大急,不知该不该阻挡时,突然有人大骂道:“什么人,停手!”

阿福扭头一看,心中一喜,连忙叫道:“郭小姐。”

太好了,关键时刻,郭可棠及时赶到。

郑元业正想出言训斥,听到阿福叫郭小姐,心中一惊,扭头看到郭可棠,和儿子郑程描述贵乡郭府的郭小姐有几分相似,也不敢大声喝道,只是开口问道:“你是什么人?这是我们郑家的家事,轮不到你管。”

郭可棠冷笑地说:“本小姐与郑公子是朋友,郑公子临走前把这里托付我照料,自然有权力管理,你们什么人,光天化日之下,想强闯私宅不成?”

郑元业一听急了,马上把自己的身份和郑家树的身份介绍了一下,又拿出自己的过所和印信让郭可棠检查,完了一脸正色地说:“某与族叔来长安找鹏儿,就是谈一些家务事,现在我们的盘缠不多,来自家侄子家中安身很正常,我们住下,又不走,要是我侄儿回来,说我们是假昌的,到时要打要杀或要送官,悉随尊便。”

“对,对”郑家树在一旁附和道:“至亲来投,要是闭门不入,传出去对鹏儿的名声不好,我们也是为了鹏儿的名声着想。”

郭可棠冷笑地说:“二位没有信物,郑公子临走前也没留下口信,这样还想强闯,人人都像你们这下,天下岂不是乱了套?郑公子外出公干,不知多久才回来,你们二人住进去,要是发生什么意外,谁担当得起?”

看过了二人的过所,阅人无数的郭可棠从二人的神色来判断,猜测二人所说的八九不离十,不过她知道元城郑氏怎么对郑鹏,也派人查过,郑元业父子对郑鹏最差,有心跟他过意不去。

248 蝴蝶效应初现

郑元业有些傻眼,开口问道:“郭小姐,你知我家侄儿什么时候回来?”

“外出公干,什么时候完成任务就什么时候回来,时间难定,少则三五个月,多则三五年,谁也说不好,二位不如还是回吧,有什么事留个口信,等郑公子回了看到,自然知晓。”郭可棠开口劝道。

郭可棠阅人无数,一看郑元业,就知是那种滚刀肉一类的人,知道郑鹏对本家没好感,也同情郑鹏的遭遇,想帮郑鹏打发走。

不是吧?回去?

从元城到长安,千里迢迢,一路就是坐马车也吃了不少苦头,就这样回去,郑元业哪能甘心?

再说盘缠也差不多花光了。

郑家树没有说话,郑元业则是咬着牙说:“不必,我们不回去,也不进去,就在门口候着,郑鹏什么时候回来,验明正身,什么时候再堂堂正正地进去。”

说完,郑元业也不理会郭可棠,径直坐在一旁的台阶上,耍起了无赖。

就让长安的百姓看着,看看郑鹏怎样对自己的宗亲长辈。

阿福一看,脸色更难看了,有些求饶地看着郭可棠。

这事有点难办,要是接待,对两人底细不了解,怕好心办了坏事;若是不接待,要是这二人是真是自家少爷的亲人,到时少爷有什么反应不清楚,可坏了少爷声誉这件事,谁也担不起责。

当日在贵乡时,郑程和郑元兴来过,并没见过这二个人,不过看起来,自称是少爷二叔的人,跟那个郑程眼里眉间很像,这是阿福和阿寿一直不敢动粗的原因。

郭可棠犹豫一下,很快说道:“郑公子不在,很多事都难说清楚,做下人的也拿不了主意,依我看,两位就算不是郑公子亲朋也是戚友,从魏州来一趟长安不容易,不过郑公子不在,府上又有女眷,住进去不太方便。”

说到这里,郭可棠看了看一脸盼望的郑元业,又看看一脸不知所措阿福阿寿等人,继续说道:“听说郑公子每个月留下二十贯,用作租房和各项开销,这样吧,拿出十贯给这二位还没确认身份的客人,作为在京的食宿开销,等到郑公子回来,到时一切都好办了。”

黄三很精明,看到郭可棠在说话的时候不着痕迹地打眼色,很快装着一脸为难地说:“郭小姐,这两人的身份还没确认,弄错了,就怕少爷回来怪罪,再说有这么大的家,要交房租,要喂养马匹、修耸房屋,衣食往行样样要钱,一个月只剩十贯,怕是...不够。”

郑鹏把财务交给林薰儿,从没说过每个月开销的上限,主旨是不铺张浪费,也不吝啬小气,郭可棠说一个月只有二十贯,还主张拿一半给郑元业,看似大方,实际上限制郑元业打着郑鹏长辈的名义,有事没事跑到郑家要钱。

这样一来,就是郑元业使尽浑身解数,一个月最多也就拿二十贯,就是他耗上一年,也就三四百贯,对郑鹏来说,简直就是九牛一毛。

郭可棠寒着脸说:“出了事,本小姐担着,若是他们敢骗本小姐,那可以肯定他们不会有好日子过,至于不够,你们这些做奴做婢的,省着点花,总不能让客人受委屈吧。”

郑元业有大声地附和道:“就是,我可是郑鹏货真价实的亲二叔,算起来还算你们的主家,岂能是你们这些下人能相比的?笑话!”

知道郑鹏身家丰厚,又身居五品,郑元业本想多拿一些好处,在他心目中,最好那二十贯都拿过来的享用,可一想有十贯总比没有强,真谈僵,十贯都没有,还真有在街上乞讨不成?

在郭可棠的协调下,最终有了一个三方都相对满意的结果。

得知最后结果后,林薰儿长长松了一口气,有些庆幸地说:“好在有郭小姐在,要不然,还真不好应付。”

长安是大唐的京师,繁华、和平,处处充斥欢乐祥和的气氛,然而,远在千里的西域,气氛截然不同,因为空气中都散着硝烟的味道。

虽说现在已经入冬,一些高峰顶上已是白雪覆盖,有种山舞银蛇的感觉。

刀枪磨利,箭在弦上,就等朝廷一声令下,大军就会开拨。

龟兹镇,是安西都护府的重心,也是都护府所在,这座因军事而闻名的军事重镇,城坚墙厚,里面驻扎着重兵,处处都流露着一种兵戎铁马的味道。

虽说是安西都护府的中心,可龟兹镇的繁荣远远比不上中原地区,不夸张地说,中原一个普通的中州,也比这里更热闹、繁华。

贞观二十二年(648年),郭孝恪击败龟兹国,把安西都护府迁至龟兹,此后大唐与吐蕃围绕着龟兹展开长达数百年的争夺,几经易手,谁也不知什么时候敌人会攻过来,谁也不知什么时候被人占领,这样一来,就是有能力,也不会花费太多资源去建设,免得易手的时候便宜外人。

在长安、洛阳的街头,商铺以首饰、玉石、丝绸、文房四宝、古董珍玩等奢侈品为主,而在龟兹的街头,主要以武器、医馆、客栈、酒馆、青楼为主,因为它的主要客人是士兵。

有条件有能力的,多搬到繁华安全的中原地区享受花花世界去了。

“这里的铁匠铺,差不多和长安的青楼一样多。”人来人往的街道上,有个面带倦容的少年一脸感叹地说。

感叹的少年正是从长安日夜兼程来的郑程。

一路向西,离开长安时正值金秋,田野一片金黄,路上落叶纷纷,可越走天气越冷,有种向北行感觉,到龟兹后,已经进入寒冷的冬季。

郑鹏感叹的,不是龟兹特有军事重镇的氛围,而是自己在无意间,拨动了蝴蝶效应。

按照历史的轨迹,拨汗那王不是跑到长安向李隆基哭诉,而是跑到安西都护府向有专断大权的张孝嵩求助,张孝嵩看穿大食和吐蕃的狼子野心,当机立断调集重兵,以摧枯拉朽之势让大食和吐蕃的阴谋破产,让大唐的赫赫威名再一次震慑西域。

然而,也不知什么原因,历史发生了偏差,拨汗那王直接到长安求援,张孝嵩不能行使专断的权利,就是马上出马讨伐,也得在冬季用兵。

这是兵家大忌。

经历近二个月的经营,也不知拨汗那国怎么样,吐蕃和大食是否站稳了阵脚。

不过转而一想,郑鹏很快又释然,也好,人生就要有些未知的变数才精彩,要是每一步都按部就班、每一个情节都在已知的情况下像流水帐一样进行,那得多无趣。

249 抵达西域

“那是”郭子仪开口道:“将士的武器需要自备,很多人嫌路上带着麻烦,到驻地再购买,有些人自带的武器不够精良,看到好的想换,也有人在训练时折损,需要修补或重新购置,所以数量多也不足为奇。”

库罗有些感叹地说:“这些工匠的手艺真是好,可惜我们的族人怎么也学不会,真是让人费解。”

“哦,二哥派人学过?”郑鹏饶有兴趣地问道。

“有,好不容易说服一个老铁匠传授技艺,可派了族中五个精明的人,前后折腾了三年,还是学不到什么东西,只能放弃。”库罗面带苦笑地说。

郑鹏和郭子仪相互看了一眼,然后很有默契地笑了笑。

华夏有句古话,万贯家财不如一技傍身,有一门技术,大多是藏着掖着,传儿不传女,就是收徒弟也得留一手,免得教会徒弟饿死师傅,库罗花重金拜师,那个老铁匠肯定收钱不办事,把真本事藏起来,故意为难。

游牧民族自由自在习惯了,大多耐性不足,认识面不广,沉不住气,骨子里带着一股不喜欢束缚、向往自由的天性,那些交了重金的异族学徒越学越不自由,又或越学压力越大,最后自行放弃。

这种事也不知怎么安慰,郑鹏转移话题道:“刚刚看了,这里的马挺不错,价格也便宜,同一品质的马,价格大约只有长安马市的一半。”

兰朵有些鄙视地说:“就是一半的价格,也是转了几手的马贩子,像卖民的牧民,所得的钱还不足最终售价的三分之一呢,都是那些贪得无厌的商人,一头压价一头抬价,好处大部分都让他们得去了。”

突骑施收入的最大来源,就是售牲口,其中马匹是大头,兰朵看到长安的马价,远比到突骑施领地收购的价格高,一想到养的还没卖的赚得多,内心就有些不平衡。

“也不能这样想”郑鹏开口说:“从西域到长安,山长水远,商人需要付出成本和劳动,还承担着各种风险,路上要食宿需要花钱吧?入城费、税率需要上交吧?马在路上病了、伤了怎么办?被偷、被抢又或跑丢了,谁负责?沿途那么多官员、恶霸势力要不要打点?要是没点赚头盼头,谁会自讨苦吃?”

库罗点头表示同意:“有些时候,的确不能眼红别人,要是没那些商贩,我们的马还卖不出呢,不能天天吃肉吧,就像放羊的人,不能妒忌那些在战场搏杀的勇士活得滋润。”

感到气氛有些异样,库罗也不再提这个问题,转过头对兰朵说:“兰朵,到了龟兹,你怎么办?要不要回你们突骑施的领地?”

“不用”兰朵有些骄傲地说:“西域有重大战事,哪次能少得了我突骑施,突骑施每一次战事,我都会跟在后面摇旗呐喊,早晚会碰上的。”

这自信,还真是没谁了。

看到天气差不多了,郑鹏挑了一间干净气派的客栈住下,每人一间上房。

一路辛苦,终于到点了,自然要好好休息一下,养精蓄锐。

安顿好了,郑鹏第一件事就是好好犒劳自己一顿,连菜牌都不看,一开口就点了一个全羊宴。

反正不差钱。

只要舍得花银子,哪里都能吃到羊肉,可真要比较哪里的羊肉最好吃,西域的羊肉是公认的好。

除了种羊好,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西域的土壤偏碱性,长出的草被羊吃了,肉质也变得与众不同,西域的羊肉鲜而不膻,让人百吃不厌。

全羊宴是把羊眼、羊脑、羊心、羊肉、羊尾等都用上,炮制一桌材料以羊为主的菜肴,当然少不了一只美味多汁的烤全羊。

烤一只羊少说也要一个多时辰,正好趁准备菜的功夫,先美美泡个澡。

对一个奔波劳碌、满面风尘的人来说,没什么比一桶热水更有吸引力。

泡了半个时辰,浴桶的水都换了二次,郑鹏这才神清气爽地走出房间,此时,郭子仪和阿军已经坐在一楼的大堂坐下,一边品茶,一边等着吃饭。

此时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烤羊肉的香味,郑鹏深深吸了一口,走到郭子仪旁边坐下,左右看了一下,随口问道:“二哥和兰朵呢,还没洗好?”

“听茶博士说,我们在沐浴时,他们就一起出去了,也不知去干什么。”郭子仪开口应道。

回到西域,对兰朵和库罗这种游牧民族来说,就是回到家。

“少爷,他们回来了。”一旁的阿军突然说道。

郑鹏扭头一看,呆了一下,只见库罗和兰朵正骑着马往这里走,在他们身后,跟着两个骑马的中年人,每个中年人手里抓着一大把缰绳,每一根缰绳就是一匹马。

库罗和兰朵出去,把马贩子带回来了?

“大哥,三弟,阿军,你们出来挑一下,挑几匹自己喜欢的马。”库罗走进来,笑容满面地说。

郭子仪有些惊讶地问道:“二弟,刚才你和兰朵郡主出去,是去买马?”

兰朵走了进来,一脸傲娇地说:“在西域,有卖马的地方,就少不了突骑施和葛罗禄的马匹,回到了家,哪里还需要买,我们让人挑了一批送给你们做坐骑。”

突骑施和葛罗禄是西域的两大部落,兵强马壮,在西域有很大的影响力,龟兹是军事重镇,这里马匹的需求量很大,两大部落都长期派人在这里经营马匹,兰朵和库罗在族中的地位都很高,找到人后,把最好的马都挑来了。

“额头隆起,双眼突出,双目炯炯有神,身高体长,蹄子好象垒起的酒药饼,马腿上的肉有如条条虬筋,这些都是上等的好马,二弟,这些马不便宜吧?”郭子仪看看这匹马又摸摸那匹马,笑容满面地说。

在古代,马是最重要的交通工具,有一匹好马相当于在后世有一辆好车,在地广人稀的西域,马匹更是出门必备的工具的。

郑鹏一行出发,都是用驿站的马,到了西域后,马还给了驿站,郭子仪还想着明天去挑马,没想到库罗和兰朵的动作这么快,这么快就把马的问题解决。

两人都出自游牧民族,从小和马打交道,售马的又是自己人,这次带回的马,清一色的好马。

郭子仪看到这么多好马,那双眼睛都亮了。

库罗一脸正色地说:“这些都是自家养的马,自家兄弟还提什么钱,要是提钱,就是看不起我们。”

“对,挑马可以,这钱提都不用提,要不然我让他们马上把马牵走。”兰朵在一旁附和。

兰朵和库罗,在长安得到郑鹏和郭子仪的很多帮忙,没少蹭吃蹭喝,特别是提携二人一起发财,早就想表示一下,给郑鹏送马,在路上就商量好的。

说对说到这份上,郑鹏等人也不客气,每人挑了二匹好马。

这次到西域,不是游玩,而是做监军,一匹做坐骑,另一匹做换乘,顺便可以驮武器、干粮,要是有一匹折损了,也能马上有替换的马。

一些条件好的士兵,一个人有三四匹马也不意外。

挑好了马,这时全羊宴准备得差不多,两个负责烤羊的伙计用一个大盘把烤好的全羊抬到桌上,郑鹏把两个负责送马的人也请去享用。

漫漫旅程结束,顺利到达龟兹,值得庆祝,在寒冷的初冬,就着炭火,一边喝酒一边吃羊也不错,大伙的心情都不错,席上推杯换盏,喝到兴致时,库罗和两个中年人还大声高歌。

这一顿吃得非常尽兴,酒后各自回房休息不提。

郑鹏算是尽兴了,然而,龟兹镇的安西都护府内,一直苦等朝廷消息的张孝庭,看着一纸旨令,愁眉不展,长唉苦叹。

250 下马威

吕休看到,忍不住问道:“张御史,密信说什么,是坏消息?”

“非也,是朝廷准许出兵的消息。”

“太好啦,终于可以收拾这帮无法无法的龟孙了,这可是好消息,怎么说是坏消息呢?”

张孝嵩苦笑一下,把手里刚收到的指令递给吕休。

吕休接过来一看,和自己猜想的差不多,朝廷要对西域下重药,做法是让各落相互消耗,特别是先耗掉大食和吐蕃联名的锐气,然后坐收钓鱼台,以最小的代价获得最大的成果,密令中给予张孝嵩很大的专断权力,只是最后一项有些奇怪,增加一个副监军的位置,从京城派一个名叫郑鹏的人担任。

“副监军?这可没先例,仲山(张孝嵩的字),陛下这是什么意思,给你专断之权,却又派一个副监军,真是让人费解。”吕休有些疑惑地说。

以为张孝嵩心里不高兴,吕休表面是奇怪,实则是安抚,重点指出张孝嵩有专断之权。

不夸张地说,有专断权的张孝嵩,可以看作是西域王。

张孝嵩淡然一笑:“陛下的心思,我们这些做臣子哪能轻易能猜透的,不过这个郑鹏,我可多少有些了解。”

“这个名字听起来有些熟悉,可一时就是想不起。”吕休皱着眉头苦想。

“还记得苏禄可汗在长安吃亏没,就是倒在这位郑鹏手上,那匹百里追风都废了,没想到,郑鹏这个个小乐官,还有本事谋了个副监军的职位。”

吕休皱着眉头说:“想起了,郑鹏就是左教坊的一个小乐官,写了一首歌,得到陛下的赏识,由乐官转为接待副使,这已经有些逾制,也不知他用了什么方法,摇身一变,由一个毫无经验的戏子变成副监军,真是......”

本想说荒唐,想到这是皇帝的旨令,话到嘴边又硬生生咽回去。

无论什么时候,皇帝都是对的,就是心有所想,可不能随便说出来,要不然真是祸从口出。

前面李隆基为他谋了一个接待副使,现在又特地为他破例设一个副监军?

终于明白张孝嵩为什么苦着脸,长唉苦叹,此刻,吕休也一脸愁容。

让一个左教坊的乐官前来做监军,太儿戏了。

不仅儿戏,还不把将士们的性命放在心上。

一将无能,连累三军,特别是在战场上,突然间多了一个没有丝毫军事素养的人指手画脚,绝对不是一件好事。

虽说是只是副监军,密令里也指明,副监军的任务仅是观察和学习,不作指挥,可吕休还是有些不悦:从长安出来的官,特别是皇帝的宠臣,很多是见官高一级,要是他用告状来威胁将士,到时怎么办?

再说了,就是这个郑鹏不乱指挥,配合工作,可硬是塞一个人来分薄军功,也让人很不爽。

此外,还有一个很严重的问题:西域一向很稳定,有监军御史、有道巡察使,现在又多派一个副监军前来,是不是西域现状不满,还是对西域将领不信任?

张孝嵩苦笑着说:“不仅设了副监军,还允许他带私卫,此外还要拨一个队去保护他的安全,陛下对这位张副监还挺爱护的。”

作为整个西域的监军御史,手握专断大权,张孝嵩才有一个营的护卫,从这里可以看出李隆基对这个乐官的喜爱。

说到这里,张孝嵩有些不忿地说:“陛下登基后,兢兢业业,国富民强,四海升平,是难得的明君,就是有时会让小人误导,像把教坊独立出来,把教坊的规模一扩再扩,内教坊、左右教坊、梨园再加宜春院,人数加起来逾万之巨,一年不知空费多少国库,现在还怂恿陛下,让一个乐官到西域监军,简直就是不知所谓,要是某在长安,一定狠狠参他一本。”

想到皇帝遭到小人误导,戏子拿国家大事、将士性命开玩笑,张孝嵩心里就有一股无名火起。

皇帝是英明的,是不会有错的,就是有钱,也是小人作祟。

吕休深有同感:“这个郑鹏,写过几首不错的诗,应是一个知书识礼的读书人,怎么做出这种事?”

郑鹏是乐官,还是受到皇帝喜欢的乐官,没事肯定不会让他离开,不用说,肯定是郑鹏不知用什么手段迷惑陛下。

“狗屁读书人”张孝嵩一脸鄙视地说:“仅是一个小秀才,没功名没出身,就靠几首旁末左道的诗就敢自称读书人?他还不配。”

会做诗的人多了,但能称得上读书人,还是知书识礼的读书人,还真没几个。

两人正在商议间,突然有手下在门外大声喊道:“报!”

吕休看了张孝嵩一眼,然后大声说:“准!”

大门被推开,一个传令兵进来行了个礼,大声地说:“将军,门外有个名为郑鹏的人,说自己是新到来的副监军,求见张御史和将军。”

郑鹏?

吕休和张孝嵩对视一眼,彼此眼里都有些吃惊,吃惊中又透着一丝不爽。

刚刚在讨论郑鹏,没想到这么快他就主动求见,真是一说曹操,曹操就到。

“张御史,你的意思是?”

“呵呵,这里是安西都护府,吕都护使是主人家,某是客人,自然是客随主便。”张孝嵩微笑着说。

吕休心中了然,转身对传令兵说:“让他到偏房待着,就说某没空,让他先等着。”

张孝嵩要是想见,肯定说见,现在说什么“客随主便”,分明是想给这位新来的副监军一个下马威。

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这里山高皇帝远,别以为拿着一纸调令就了不起,正好给他敲打一下,让他知道谁才是西域的老大。

吕休和张孝嵩相交甚好,两人可以说互为欣赏,都不用明说出来就达成默契:给新来的郑鹏一个下马威,免得他气焰嚣张,飞扬跋扈。

“是,将军!”传令兵应了一声,很快退了出去。

传令兵走后,张孝嵩对吕休露出赞赏的目光,然后哈哈一笑:“吕都护使,来,我们继续商议有关拨汗那的军机大事。”

“好,好,商议,商议。”

两人说是商议,实则各自举起酒杯,在空中轻轻一碰,美滋滋地喝起酒来。

251 八面玲珑的张孝嵩

朝廷传递信息的效率真高,郑鹏第二天一早就收到朝廷的调令,让他到安西都护府找监军御史张孝嵩报到,听到张孝嵩的分配。

郑鹏收到调令,不敢怠慢,马不停蹄去找张孝嵩,没想到吃了一个软钉子。

准确来说,是被晾在一边。

到了安西都护府,被告之张孝嵩正在密室会见重要客人,让郑鹏到偏厅先等着。

说是偏厅,其实是一个耳房,简陋不说,送上来的茶是粗茶,点心看起来有点像隔夜的,一开始郑鹏也不以为意,觉得这里的条件比不上长安,将就一下,可等到一壶茶冲淡得像白开水还在等的时候,就知自己不受待见。

有人要给自己下马威。

郑鹏有些无奈,自己不招谁不惹谁,一点利益冲突也没有,可连面还没见就被晾在一边,算是未见官就先打三十大板。

奉旨离京,算是特使,放在其它地方,那些官员肯定毕恭毕敬,讨好有加,可来到西域,这招有点行不通。

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更别说对一个外派空降的小官员客气。

知道急也没用,郑鹏干脆放好心态,自顾闭目养神。

大约等了一个时辰左右,一个传令兵这才姗姗来迟地通知,张孝嵩御史在大堂等候。

终于还是见面了,郑鹏站起来,稍稍整理一下衣妆,然后跟着传令兵走。

“张御史,吕都护使,郑鹏带到。”到了大堂,传令兵对坐在上首的两个人禀报。

郑鹏看了一眼,忍不住吃了一惊:大堂上坐上两个人,一个温文尔雅、风度翩翩,一个须髯如戟、五大三粗,长得斯文的人,穿着一袭青色官袍,而长得粗犷的人穿着一袭紫袍。

唐代三品以上官服紫,四品、五品服绯(朱红),六品、七品服绿,八品、九品服青,衣紫为贵,本就穿着紫袍的人为尊,让人吃惊的是,身穿青袍的人等在上位,而穿着紫袍的人坐在次席,论气场,也是也穿青袍的人较大。

只是看了一眼,郑鹏就知坐在上位的是在西域有专断大权的监军御史张孝嵩,而紫袍的人是安西都护使吕休。

张孝嵩是闲时是监察御史,有战事变成监军御史,官阶只有八品下,但内外官吏均受其监察,权限很广,颇为百官忌惮,贵为三品安西都护使的吕休,反而被他压了一头。

名副其实的见官大一级,也是郑鹏的顶头上司。

郑鹏刚想行礼,张孝嵩站起来,快步走过来,拍拍郑鹏的肩膀说:“原来你就是名动大唐的郑鹏,真是闻名不如见面,免礼免礼,一路辛苦了,请坐。”

登门拜见时,郑鹏已经把相关印信交出去验证过,不存在假昌的现象。

能在西域呼风唤雨的人,果然八面玲珑,虽说暗地里给郑鹏一个下马威,可做法却让人抓不到半点把柄,起码表面上抓不到。

要不是刚才的遭遇,郑鹏还真以为这位“西域之王”有多热情。

郑鹏马上谦虚地说:“不敢,某只是运气好,写过二首还算勉强过得去的诗,没功名没政绩,都是一些道听途说的虚名,张御史文才武略,出之为将入之为相,是大唐的栋梁之才,某是见面不如闻名,而张御史才真的是闻名不如见面。”

像张孝嵩这种上位的军方大佬,没几分傲气也有几分傲骨,突然空降一个副手来制肘,还是一个没经验的副手,心里肯里不高兴,人在屋檐下,不能不低头,死杠的话,在战场上被卖掉还不知道。

郑鹏敬佩有真本事的人,对张孝嵩敬佩有加,明知他给自己下马威,还是给他戴了一顶高帽,最重要的一点,急着上位的郑鹏,实在没时间再浪费。

一天不扳倒崔源,一天就如鲠在喉。

“呵呵,郑判官真是风趣,不对,今日收到调令,应叫你为郑副监才对。”张孝嵩笑呵呵地说。

这时一旁的吕休开口道:“郑副监,某有个疑问,不知该不该问。”

“吕都护请讲。”

“郑副监身处长安繁华之地,有陛下的宠信,有美女相伴,每日听听曲喝喝酒,何等逍遥快活,怎么跑到西域这等苦寒之地?”吕休忍不住问道。

有皇帝宠信,前途不可限量,左教坊是一个乐坊,那么多女伎女乐,简直就是身处花丛中,有必要跑到西域这里吃苦吗?

难道想成为第二个张孝嵩?

话音一落,张孝嵩忍不住把目光投向郑鹏,他也想不明白,为什么郑鹏放着乐官不做,跑到西域当监军。

战场上瞬息万变,谁也不能保证自己能看到明天的太阳,值得吗?

早就想好这个问题,郑鹏闻言一脸认真地说:“说出来不怕二位笑话,陛下说,每天听的多是靡靡之音,想听类似雄壮的军旅之曲,以后送将士出征、为将士们庆功可以用到,让某写一曲,可改了好多遍,陛下左右不满意。”

张孝嵩皱着眉头说:“身处太平繁华之地,每日锦衣玉食,是很难体将士冲锋陷阱、奋勇杀敌那种舍生取义的情感。”

“对了”郑鹏大声地说:“张御史真有见地,陛下也就是这样说的,也就是这个原因,就把某放配到这里,说是副监军,实则没有训练过,也没有从军的经验,怕是不能帮上二位,还请张御史和吕都护多多包涵。”

谁要你帮忙?

帮不上才好,只要不在一旁妨碍、指手画脚就行。

张孝嵩和吕休对视一眼,两人眼里都有松一口气的神色。

吕休笑着说:“郑副监真是谦虚,都是食君之禄担君之忧的同僚,理应相互照应。”

“就是,万事开头难,总有一个学习的过程,郑副监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就是。”张孝嵩大方地表态。

郑鹏一脸高兴地说:“一定,一定,张御史,大食、吐蕃还有西突厥余孽太可恨了,竟然公然入侵拨汗那国,现在拨汗那王还有长安心忧故土,我们什么时候出兵,替拨汗那王讨回公道?”

年轻人,就是毛毛燥燥,凳子还没坐热,就想着打仗,说是副监军,实则和那些热血的新兵蛋子没什么区别。”

张孝嵩呵呵一笑:“郑副监,此事不急。”

“不急?为什么?”

吕休在旁边解释道:“郑副监也不是外人,也没必要隐瞒,主要是两个原因,一是天气,现在已经入冬,天寒地冻,路面湿滑,不适宜作战;第二个原因是这次动荡,西域大部分的部落和国家都卷入,让他们先争个你死我活,完了我们大唐再出兵收拾他们,这事省时省力多了。”

“一直就任由他们残害拨汗那的百姓?”郑鹏一脸吃惊地说。

真是一个楞头青,是拨汗那的百姓,又不是大唐的百姓,更不是你的家人,那么紧张干什么?

张孝嵩不紧不慢地说:“不是任由,而是战略,某很同情拨汗那的百姓,也要为大唐将军的生命安危考虑,更要卫护大唐的利益,综合各方面的因素,所以暂时不出兵。”

顿了一下,张孝嵩出声:“等于冰雪融化之时,就是出兵教训吐蕃和大食之日。”

张孝嵩有些无奈,要不是朝廷的一旨密令,现在自己早就在拨汗那的宫殿中享受战胜的喜悦,说不定这时候朝廷的封赏都下来了,可现在还得苦等。

战场上要么抢占先机,要么后发制人,错失了先机,只能等待机会。

在冬季贸然行动,相当于多了一个叫“天气”的敌人,不仅对将士,就是对马匹也不利。

郑鹏也想到张孝嵩不会在冬季用兵,闻言有些困惑地说:“那我能做些什么?”

李隆基让自己尽快到赶到西域,一路风餐露宿,可没少吃苦,没想到到了西域,负责这里的张孝嵩却说不急着出兵,这让郑鹏郁闷得不行。

早知这样,不如慢慢赶路,也可以欣赏一下路边的风景。

张孝嵩和吕休对视一眼,很快说道:“虽说要到春天才用兵,但我们也不能闲着,筹备粮草,整顿军务等,郑副监刚来,很多事不熟悉,这样吧,先去你的护卫队,跟他们磨合一下,如何?”

密令中明确指出,要拨一队人保护郑鹏的安全,张孝嵩并不打算打折扣,先安排郑鹏去跟他的护卫队会合。

“这次到西域,只是观察和学习,一切唯张御史马首是瞻。”郑鹏恭恭敬敬地说。

“吕都护,郑副监在龟兹,这是你的地头,那队护卫就在安西都护府出吧,你安排一下,一定要安排最精锐的队,保全郑副监的安全。”

“没问题”吕休一口应下,接下有些的为难地说:“安西的府兵,最精锐的就虎营的虎头队,可是....”

张孝嵩大手一挥,斩钉截铁地说:“没什么可是,郑副监的安危最重要,不要舍不得,只是暂借,又不是要了你这队兵,就这样说定了,把最精锐的虎头队拨作郑副监的亲卫队。”

252 宴无好宴

解决了护卫队的问题,作为东道主的吕休,在都护府内设宴给郑鹏洗尘。

三人坐下后,相互敬酒,吃菜,说一些奇闻趣事,场面很是融洽,看到时机差不多,吕休开口道:“很多人都说我们武夫粗鄙,郑副监,你怎么看?”

“也不尽然,有很多将军是文武双全的,例如张御史就是一个活生生的楷模,出之为将入之为相。”郑鹏笑呵呵地说。

“那是,像我们这些为将的,哪个没仔细研读兵书、推演历朝历代的各大战役,像《六韬》、《孙子兵法》、《兵法二十四篇》这些兵法,就是不能倒背如流,也是耳熟能详”说到这里,吕休话音一转,开口问道:“对了,郑副监,不知你喜欢看哪本兵书?”

考验来了。

郑鹏苦笑一下,很坦白地说:“吕都护使所说的兵书,都是前人兵家经典,一直没机会拜读,可惜,以后还请吕都护使多多指教。”

很明显,吕休在测试自己的军事素养,这本来是一个容易出风头、获得吕休和张孝嵩赏识的机会,可郑鹏还是没抓住。

想从军的念头是突然泛起,路上买本《孙子兵法》想恶补一下,可马车颠来颠去,眼睛一会儿就花,整个人也昏昏的,根本就看不下去。

想蒙混过去不可能,吕休和张孝嵩都是沙场老将,随便出几个问题就能揭穿,到时更尴尬。

反正一开始就说到这里是观察和体验,也不用藏着掖着。

“好说,好说。”吕休呵呵一笑,对郑鹏的军事素养又多了一层了解。

张孝嵩哈哈一笑道:“郑副监是一个才子,吕都护使考兵法,真是为难了,要考也考学识啊。”

“好啊,那还请张御史出题考一下,让某也看看郑大才子的文才风流。”吕休微笑地说。

“考就考,郑副监,你不会介意吧?”

两人一唱一和,郑鹏都不知说些什么好,只好说道:“大才子都是虚名,不能当真,张御史考哪能介意,就怕我这个小乐官才疏学浅,不能让张御史满意。”

不管两人是测试还是有意让自己难堪,这个洋相还真是出定了。

胸有成竹才能应付自如,可论起真本事,还真是短板。

早点把乐官这两个字提出来,就是答不上,也有台阶下。

把姿态放低的好处是摔倒时,不会很痛。

张孝嵩说了一声“过谦”,然后开口问道:“有征无战,道存制御之机;恶杀好生,化含亭育之理。顷塞垣夕版,战士晨炊,犹复城邑河源,北门未启;樵苏海畔,东郊不开。方议驱长毂而登陇,建高旗而指塞,天声一振,相吊俱焚。夫春雪偎阳,寒蓬易卷,今欲先驱诱谕,暂顿兵刑,书箭而下蕃臣,吹笳而还虏骑。眷言筹画,兹理何从?”

郑鹏一听,整个人都有些懵了。

这段话的意思不难理解,大约是:两军交战,死亡很大,要是能做到战而屈人之兵,这才真正胜利者,最近国家边境多有外敌骚扰,朝廷正在讨论征伐之事。如果通过外交途径罢战息兵,使朝廷不发兵卒,不仅避免生灵涂炭,还能节约大量的国库开支,利国利民。对当下的问题,你能提出什么建议?

意思郑鹏明白,可张考嵩是用策问的方式,这是大唐开科取士的一类的试题,郑鹏也不知用什么格式去回答。

真是出人意表,郑鹏以为张孝嵩出一个命题,命自己作诗,心想大多是与边塞有关的诗句,都准备剽窃一首好诗,好歹挽回一点点颜面,没想到张孝嵩出乎意料,以科举策问的方式来考自己。

张孝嵩这一招厉害,考题中文中有武,正好摸郑鹏的底牌,简直就一棍打在郑鹏的“七寸”上。

郑鹏张张嘴,可什么也说不出来,整张脸就是一个大写的尴尬。

吕休看到,心中明了,主动举起酒杯说:“喝酒喝酒,难得有机会好好吃一顿,我们这些武夫最怕就是考这个验那个的,说得再多也没有杯中的酒更有意思,来,干了。”

表面是在替郑鹏解困,心里已经作好了打算:这个郑鹏,文不成武不就,就是靠着陛下的宠信,跑到这里也不知是好奇,还是跑到这里为自己的履历增添光彩的一笔。

以后安排工作,得安排好,在军事上别指望郑鹏能帮什么忙,没有帮倒忙就谢天谢地。

张孝嵩用眼角的余光瞄了郑鹏一下,很快举起酒杯说:“我们三人能在这里相聚,也算是一种缘分,来,今天来个不醉无归。”

“两位都是我的前辈,这一杯是我敬二位才对,先干为敬。”郑鹏头一仰,把琥珀杯中的葡萄酒一饮而尽。

西域盛产葡萄陈年佳酿,口感爽畅、果香味浓郁,是一等一的好酒,可到了郑鹏嘴里,却变得有些苦涩。

吕休和张孝嵩主动给自己台阶下,可郑鹏知道,自己在两人眼里,真的变成可有可无,有什么好的差事,也轮不到自己。

虽说还是笑脸相对,可用屁股想也知是看在李隆基的份上:郑鹏可以面圣,直达圣听,吕休和张孝嵩也算是一方大员,久浸官场,是八面玲珑的官油子,就是不刻意讨好,也不会故意得罪。

这顿洗尘宴,郑鹏吃得不是滋味,吃了没多久,三人很有默契地结束,张孝嵩有事要到北庭都护府,而郑鹏休息过后,也要到虎头队的驻地接收。

安西都护府外,库罗和自己族人聚会去了,只有郭子仪和阿军在门外候着,两人一边啃着西域特有的大饼,一边聊着:

“阿军,你家少爷进去,也有些时候了吧?”

“超过二个时辰了。”

郭子仪看了看手上干巴巴的大饼,又看看守卫森严的都护府大门,有些羡慕地说:“老三进去了那么久,他可是钦差大臣,说不定这家伙美酒喝着,美女搂着,也不想想我们在寒风中啃着冷冰冰的大饼,真是过份。”

阿军看看都护府的大门,有些担忧地说:“西域六大都护府,其余五大都护有可能以礼相待,至于安西都护吕休,骨子耿直,就是有宴也不是好宴。”

“咦,阿军,你认识这这位吕都护使?”郭子仪有些吃惊地说。

“不认识,当年有幸在战场上看到他率兵冲锋陷阵。”阿军说话间,眼神有些迷离,好像在回忆着昔日的峥嵘岁月。

郭子仪正想打听当年的情况,无意中看到都护府的府门大开,郑鹏脚步有些轻浮地走出,也顾不得打听,连忙走上去扶住,小声地说:“三弟,你没事吧?”

“没事,上车再说。”郑鹏脚步有些飘,可头脑还是很清醒。

葡萄酒的度数不高,对郑鹏作用不大。

上了马车,阿军赶车,郭子仪看着郑鹏有些复杂的神色,忍不住问道:“进去了那么久,还以为你陷进了温柔窝,看你神色,这次拜访,好像不是很愉快啊。”

“大哥,要是你被晾了一个时辰、尴尬半个时辰再虚伪半个时辰,就是你也不能保持情情愉快吧。”郑鹏自嘲地说。

郭子仪一听,安慰地说:“不是一个圈子,很难在同一个锅里吃饭,张孝嵩和各都护使磨合得不错,朝廷突然派个副手来,换哪个也不高兴,对了,张御史说什么时候出兵?”

要是看得起,早就让人把郭子仪等人也接进去,酒菜伺候,可作为郑鹏私卫的郭子仪和阿军,一直在门外吹着寒风,郭子仪早猜到郑鹏这行不会很畅顺。

郑鹏也不隐瞒,把刚才的事大致说了一遍。

“什么?”郭子仪吃惊地说:“虎头队?他们把虎头队派给三弟作护卫?”

253 虎头队

看到郭子仪的表情,郑鹏有些不解地说:“怎么,这个虎头队有问题?吕休说它是最精锐的队。”

郭子仪苦笑地说:“三弟,真想不明白,你来西域凑哪门子的热闹。”

不熟兵书,没有从军经验,就是连西域最基本的调查都没有,贸贸然跑到这里,太儿戏了。

看到郑鹏有些尴尬的脸,郭子仪也不忍心再寒碜郑鹏,主动解释道:“官员分三六九等,士兵也一样,三国时吕奉先手下有一支部队叫陷阵营,听说过没有?”

“听说过,是吕布手下大将高顺亲率,虽说人数不足千人,营中皆是装备精良的百战精兵,号称将从整齐,每战必克,关羽、张飞都吃过它的苦头。”

三国时期,时势造成雄,出了太多英雄人物,像曹操、刘备、孙权、关羽、张飞、赵云、吕布、典韦等知名人物,也有不少士兵也很出彩的,像强悍的丹阳兵、精锐的虎豹营、陷阵营等。

陷阵营在三国时期,相当于特种部队一样的存在。

郭子仪点点头说:“说对了,在西域,虎营相当于陷阵营一样的存在。”

“那还不错啊,把精锐派给我当护卫,看来吕休还是挺够意思。”

“别高兴太早,我还没说完呢”郭子仪有些无语地说:“虎营的各队,以虎的各个部位命名,冲在最前面的人叫排头兵,需要冲锋时,虎营冲在前面,而虎头队会冲在最前面。”

“按理说虎营的都是精锐之士,然而,军中有很多仗着自己能力强,不服管教,也有的仗着自己家势,成为兵霸,这些人,要么不舍得他的作战能力,要么不好得罪他们的背后势力,于是把他们全编一起。”

郑鹏苦笑地说:“不是全编在虎头队吧?”

郭子仪很认真地点点头,然后一脸睿智地说:“很多有经验的将军也管不好虎头队,张孝嵩把这个包袱丢给三弟,到时光是管理他们就头疼,哪里还有精力做监军的工作,他们倒是乐得轻松。”

“排头兵啊,到时开战,他们不用上战场?”郑鹏有些不解地说。

“三弟,这次拨汗那事件,朝廷都不用从关内调兵,把战事全交给巡察御史张孝嵩处置,从这里可以看出,规模肯定不会大,杀鸡焉用牛刀,这种战事多是练新兵,这种百战精兵不用上场。”

郑鹏有些傻眼了,所谓的精锐虎头队,原来是问题队。

郭子仪有些担心地说:“三弟,这虎头队不好管,特别是安西的虎头营,是出了名硬骨头,要不,去跟吕都护使说几句好话,他们跟你没怨没仇,想必不会为难你。”

商行千里只为财,好不容易得到一个机会,一行人从长安跑到西域趟这滩浑水,不是为财,可没点收获,就是郑鹏同意,郭子仪也不同意。

“不用”郑鹏咬着牙说:“还没接手就低头,以后更让人看扁,一队人都搞不掂,以后还怎么混?”

军队不比官场,讲什么尊卑资历,要人信服,得先拿出真本事,郑鹏立志在军队做一番成绩,自然不肯轻易认输。

一队人满编也就150人,郑鹏还真不相信,自己连一个小队都收拾不了。

看到郭子仪有担忧,郑鹏拍拍他的肩膀说:“要是只凭我一个,估计难收拾他们,可现在不是有大哥和二哥吗,我就不相信,凭我们还收拾不了这队兵痞。”

郭子仪是难得一见的将帅之才,库罗能跟他称兄道弟,实力不会很差,再说郑鹏手下还有经验丰富、曾经担当过小头目的阿军,痞的怕恶的,恶的怕狠的,狠的怕不要命的,有这三个人帮手,还怕什么硬骨头?

“对,要是太简单,也显示不出我们的能耐。”郭子仪闻言心中一动,磨拳擦掌地说。

对立志投身军旅的人来,没什么比带兵更有趣的事。

西域位于边垂,与回纥、靺鞨、铁勒、室韦、天竺、吐蕃等国相邻,是大唐与邻国接壤最多的地区,也是大唐最复杂的辖区,为了有效管理这片混乱之地,大唐设立安东、东夷、安北、单于、安西、北庭、昆陵、蒙池、安南九个都护府,到玄宗时,基于各方面的原因,只剩安西、安北、安东、安南、单于、北庭六大都护府。

六大都护府都驻扎重兵,到了西域,给人印象最深刻的是遍地的军事堡垒还有军营,大约离龟兹西面三十里处,就驻扎安西赫赫有名的虎营。

虎营全由排头兵组成,排头兵是精锐中的精锐,按大唐军制虎营下设五队,分别是虎头队、虎腰队、虎背队、虎身队和虎爪队,都是以虎的身体部位命名。

都说好钢用在好刀刃上,作为安西都护府的王牌营,和普通的营不同,虎营有很多有特权。

最明显是体现在的补贴上。

作为攻坚的王牌营,保持战斗力是最看重的事,进了虎营,武器装备能得到补贴,就是平日需要自己解决的伙食,也有补贴。

大唐实施府兵制,简单点是国家给田地,附合上战场打仗的士兵,需要自备武器、马匹还有粮草,出门在外,能省则省,大部分都吃得很简单,为了让精锐部队保持战斗力,都护府会定期分拨一些肉食改善虎营的伙食。

今天又是改善伙食的日子,一大早,整个营地都弥漫着一股香浓的羊肉汤香味。

虎头队的营房内,一个名叫曹奉的什长深深吸了一口空中的肉香,高兴地说:“这羊肉汤,要得,闻到都流口水,早就打牙祭了。”

“就是”旁边一个五大三粗、胡子拉碴的壮汉高兴地说:“老曹,我一想到香喷喷的羊肉,那心像猫抓似的。”

一个身子有些单薄的汉子邀功似的说:“周头,我数了,这次有三十只羊,每只都肥膘体壮,够大伙好好撮一顿了。”

名为周头的人,是一名叫周权的什长,他身高近二米,体格极为强壮,闻言拍拍手下的肩头:“行啊,张平,你眼线够长的,不错,三十只,就是平分,我们队也有六只羊,一伙人分二只,少是少了点,总比没有强。”

说到吃肉,虎头队的人一下子围了过来,你一言我一语,一个个说得口沫横飞。

羊肉可不是贱肉,而西域的羊肉又是出了名的好,别人当兵要吃自己带的粮食,很多人就是馋了,才会凑钱买便宜的猪肉吃,可在虎营可以经常不花钱就能打牙祭,这是很多很多士兵挤破脑袋想进虎营的原因。

说在说话间,一个穿着军官打扮的人从一旁走过,张平眼前一亮,连忙叫道:“陈伙长,今天送来三十只肥羊,什么时候去领肉?”

陈伙长闻言,停下脚步,转过头,看着一双双期望吃肉的眼睛,开口问道:“都想领肉打牙祭?”

“想!”众人毫不犹豫地齐声应道。

“屁”陈伙长啐了一口,冷笑地说:“还想领肉?军棍就有得领,你们这些家伙,操练懒散、营务不做,昨天还把营正的侍卫打掉了一颗牙,上面发话了,这次吃肉,虎头队没份。”

曹奉闻言,马上就不高兴了:“这肉是朝廷给的,又是黄营正自家的肉,凭啥不让我们吃肉?想喝兵血?”

“就是”另一个叫许山的什长大声附和道:“练个屁,做些不着调的训练,像个娘们似的有屁用,哪次冲锋不是我们虎头队的兄弟冲在最前面,缴获人头最多。”

陈伙长把眼一瞪:“怎么,你们想造反?这是黄营正说的,又不关我的事。”

周权一下子站起来,像尊铁塔一样站在陈伙长面前,嗡气嗡声地说:“陈少云,你嚷什么,你是伙长,就不会据理力争?怂货,没本事就不要做伙长,没让你多抢就不错了,连口肉都争不回,你还好意思回来?”

“你,周权,我是你的伙长,说话客气点。”陈少云脸色一涨,大声骂道。

“怎么,想练一练?”周权挽起一只手:“来,让你一只手,只要打赢我,啥都听你的。”

陈少云脸色一白,下意识后退二步,转身就走:“懒得跟你胡闹,我还要去城里办事。”

只是眨眼的功夫,一下子就走远了。

跟周权较量?

还是算了,周权是虎营有名的大力士,单手能拿起四尺高、重逾七十斤的盾牌,冲锋时一手持盾一手执刀,一盾砸去就能倒一片,就在半个月前,吐蕃有一队士兵打草谷,他一人一盾一刀,就斩首十一人,犹如杀神一般,有个吐蕃士兵是硬生生被他吓死。

虽说走得快,陈少云还是听到后面响起一阵嘲笑声。

放在别的营地,不服从上级,轻得打军棍,重则斩首,可在陈少云却一声不吭就落荒而逃,就当刚才的事没发生。

虎营是安西都护府的王牌营,虎头队又是虎营的王牌,有凶的、有狠的、有又凶又有背景的,都是难以管教的刺头。

要是只有几个刺头还好一点,可一队人都这个鸟样,还抱成一团。

别说陈少云,就是虎营的营正黄彪也拿这伙人没办法。

254 虎营大乱

曹奉冷笑地说:“这个陈少云,算什么东西,叫他一声伙长给他长脸了?要不是他拍马屁能当上伙长?说起真本事,给老子当大头兵都不要。”

“就是”张平附和道:“说是伙长,谁不知他是上头派来的盯咱们的眼线?”

许山点头道:“算了,这个屁精怕是指望不上,他不在背后捅刀子就不错了,想他给咱们争好处好是空想。”

一头脸上有刀疤的汉子怒道:“那怎么办?这肉就真吃不上了?”

“刀疤,啃干粮吧,人家不是说了吗,这肉咱们虎头队没份。”人群中有人一脸沮丧地说。

听到没肉吃,很多队员骂声连连,一些耿直的,冲着陈少云的背影吐口水。

“咱们虎头队,凭啥冲在最前面,吃在最后?”

“三个伙长没一个是好东西,都是上面派来的眼线。”

“练得多有用?为什么不叫练得最勤快的冲在前面?上次打仗,他们四队缴获还不如我们一队多,也不害臊。”

群情汹涌地议论着,都是对吃不到肉感到不满。

“散了散了,这肉指望不上,俺弄二两大饼垫垫肚子。”人群中一个胡子有些花白的汉子,一边摇头一边往外走。

周权大叫道:“老马,站住,去哪?”

“能去哪,回去拿起我那小锅,弄点吃的,到时一边啃一边闻着肉香,就当沾便宜了。”老马自嘲地说。

周权一下子站起来,声如哄钟地说:“狼行千里吃肉,狗行千里吃屎,放着香喷喷的羊肉不吃去吃干巴巴的大饼,你甘心?”

“啥子?”老马转过头,开口问道:“老周,听你意思,是准备搞事情?”

周权没说话,招手把四周的人都唤到身边,压低声音说:“大伙想不想吃羊肉?”

“想。”

“傻子才不想呢。”

“周头,有想法就说,无论你做什么兄弟都支持。”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纷纷表态。

能进虎营的,都不是普通人,分配到虎头队的,一个个都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刺头,一看到周权的架势,就知道他要搞事情。

虎头队就没有怕事的。

周权压低声音说:“一会大伙冲到食堂,拿了就跑,先吃了再说,大不了挨点军棍,没什么大不了的。”

这个建议一出,在场的人纷纷说好,许山一拍大腿说:“这个主意好,打军棍就当抓庠,关禁闭就当是休息,到时大伙谁也不许退后。”

曹奉的鬼点子最多,闻言压低声音说:“刚才姓陈的话,谁都当作没听见,就当不知这回事,伙房估计有手令,派人趁他们忙看能不能偷,不管怎样,到时多拿肉,要是敢不给,就抢,吃了再说,追究起来,也是误会一场。”

众人眼前一亮,几个好斗分子,忍不住磨拳磨掌起来。

每个军营都有一个伙房,负责全营将士的伙食,将士们可以凑粮食或用钱买,要是上千人,每个人都弄一个灶,也太不现实,大致是先把饭菜做好,然后以队为单位到营房拿走自己的那一份,回去再自行分食。

一大早,伙房的人全员出动,杀羊、分肉、烹调,一个个干得热火朝天。

俗话说得好,无论什么时候,医生和厨师不会失业,不仅不会失业,日子还过得很滋润。

平日替将士做饭,自己那份粮食都不用出,做得好还有赚头,像这次杀羊做饭,一边煮一边尝味道,那菜还没有分,伙房的人尝味道都吃了五六分饱。

伙房的伙头叫温传本,绰号温伙头,看到伙食都准备妥当后,吩咐了几句,然后踱到后面享用鲜艳美的羊肉汤。

上千人的汤,很难煮,也没那么大的锅,做法很简单,就是先煮一大锅浓汤,煮好分开后,在浓汤里加热水冲淡,保证每个人都能喝上汤,又快又方便,这是伙房不成文的潜规则,而温伙头在稀释前就盛了出去。

有滋有味刚喝二口,正喝到兴头,突然有人急急忙忙地冲进来:“伙头,不好,出事了,出事了。”

“阿彬,什么事,快说。”温伙头焦急地问道。

坐在里面,都听到外面的争执声。

“是虎头队的人,他们听说不能领肉后就闹事,我们快抗不住了。”

温伙头一脸不耐烦地说:“不是有上头的手令吗?让他们看不就行了吗?”

不让虎头队的人领肉,是黄营正亲自下的命令,还签了手令。

阿彬哭丧着脸地说:“伙头,手令本来放在案板上的,可想找时,不...不见了。”

温伙头的脸当场就黑了,也顾不得再喝鲜美的羊肉汤,忙走出去,一眼就看到虎头队的周权指挥着手下在搬一桶桶羊肉和鲜汤。

主要是周权太好认了,近两米的身高,长得又健壮,远远看去就座肉山。

“周什长,你这是干什么?快快停下。”温伙头走出去,大声阻止道。

周权大声地说:“领肉啊,兄弟们都饿坏了,就先来拿了。”

“这不妥啊”温伙头苦着头说:“黄营正发话了,说这次分肉,虎头队没份,所以...”

“有这事?手令呢?”

“这个手令嘛...一时忘记放哪了,周什长,某骗哪个也不敢骗你啊,真事,不信你可以找黄营正问一下,对了,你们队的陈伙长看过手令,他没跟你们说吗?要不找你们陈伙长问一下。”

周权虎着脸说:“没有,不用麻烦,肯定没这事,这羊肉是朝廷补贴给我们,让我们吃好后好狠狠打敌人,只有那些没良心、喝兵血的人才会做得出,怎么,温伙头你觉得我们黄营正是喝兵血的人?”

“不会...”温伙头脸色一白,苦笑地说。

就是给温伙头十个胆,也不敢当着这么多人面前说周营正喝兵血。

周权大手一挥:“那就行了,兄弟们,把肉汤搬回去。”

“不妥,不妥”温伙头一看急了,连忙拦在前面,焦急地说:“周什长,这次只分了四份,所以...你还是先找你们伙长问一下,要不这样吧,让陈伙长来领,要是陈伙长来了,拿多少我没二话。”

“给你脸了?”周权一手掀起温伙头的衣领,大声吼道:“这肉是朝廷分给虎营的兄弟,又不是你分,怎么,当我们虎头队的兄弟好欺负,想吞了我们这一份?”

战场下来的周权,手里不知沾了多少鲜血,浑身带着一股煞气,突然发难,犹如凶神下凡,特别是那双好像要噬人的目光,像两把利刃,好像要把人的心都穿透,温伙头当场吓得面无血色。

“不...不敢,有话好说,有话好说。”温伙头都快想哭了。

秀才遇着兵,有理说不清,偏偏能说清的手令不见了,要知虎头队的兵痞,就是都护府的将军也头痛,疯起来后果是不敢想像。

算了,没必要这些混世魔王一般见识,先过了这关再说。

周权冷笑一声,一下把温伙头推倒在地,然后大手一挥:“搬!”

虎头队的人早就等着了,闻言不客气,开始动起手来。

他们一动手,不仅温伙头脸色难看,其它队来领肉的人也不高兴起来:汤桶一个个打开,挑最浓的抬走,由于羊肉分几种做法,每样大约是半桶的样子,可虎头队的人不客气提起其它桶把肉倒在自家的桶里,那个瘦瘦的张平,还把分给军官的烤羊脚放到虎头队的肉桶中。

就是目测,虎头队一下子就拿走超过三分一的羊肉。

虎头队的人动作很快,众人还没有回过神,他们就抬着盛满肉的桶疾步如飞地跑了。

温伙头面色都变了:“周什长,你,你.....”

都气得说不话来。

“你们干什么,干嘛从我们虎背队的桶里倒肉?”

“不会吧,你们一个队拿走这么多,我们四个队怎么分?”

“虎头队的兄弟们,你们这样做,太不厚道了吧?”

其余四队的人眼都大了,纷纷出言训斥。

周权一边走一边嚣张地说:“你们嚷什么,哪次打仗不是我们虎头队护着你们,这肉就当是保护费,得人恩果千年记,别小气。”

反正抢肉是犯事,还不如多抢点,就是挨军棍也值。

“如周的,你这话什么意思?我们虎爪队要你护着?”

“就是,我们虎身队的兄弟,没一个是怂的,谁要你护着?”

“敢跟我们虎背队抢吃的,找打。”

“兄弟们,虎头队的不讲道义,揍他。”

“把肉抢回来。”

周权嚣张的话,一下子引起众人的强烈不满,能进虎营的,都是精锐中的精锐,说得这么嚣张,下手又太黑,一支队就弄走超过三分一,剩下的怎么办?

不光虎头队的想吃肉,虎营的其它队,一个个早就馋得不行。

正当其余四队合力追赶虎头队的人时,郑鹏正在虎营营正黄彪的带领下,从外面走过来,黄彪对朝廷派下来的郑鹏很重视,一边带路一边亲自介绍:“吕都护使从虎营拨人给郑副监作护卫真是太对了,郑副监,不是某夸口,虎营的将士,一个个都是多轮筛选出来,不仅战斗力强悍,还能做到令行禁止,特别遵守军.....”

说到这里,黄彪说不去了,他目瞪口呆地看到,一群人杀声震天向前冲,好像追赶着什么,跑在最前面的一队抬着桶的人,一个个跑得飞快,眼看就要追上,跑在后面一个彪形大汉突然从路边抓过一只巨盾,只见他猛地往地上一砸,“澎”的一声,巨盾砸在石头上,砸得碎石横飞,彪形大汉有如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地吼道:

“来啊,来啊,早就想教训你们这帮龟孙子,敢动手,来一个我打一个,来二个我废一双,想冲过去,问问我手中的盾同不同意。”

255 信口雌黄

黄彪的脸色一会青一会紫,好像变脸般精彩。

简直就是赤裸裸的打脸,刚刚说自己营的士兵有多好,纪律有多严明,没想到话音还没落,这些家伙竟然在营地里群殴起来,黄彪气得那脸都直抽抽。

“风纪队呢,快,把这些闹事的人全抓了。”黄彪气急败坏地说。

好不容易迎来一个大人物,黄彪早听说了,这个郑副监军是长安新贵,陛下的新宠,全天下都知陛下喜爱音律,而郑鹏作为有名的才子,还写出像《送别》那么好的歌,被陛下宠幸不奇怪,要不然也不会委以监军之职。

黄彪认为,一个好的士兵在战场上要服从命令,人也要有野性,所以麾下的将士,没打仗时只要闹得不过分,他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想到这些家伙当着监军面前弄这么出,简直快要气炸了。

刚刚自卖自夸,话音还没落就群殴起来,这脸打得够响。

一声令下,身边的风纪队马上抽出红色的风纪棍,二话不说就冲了上去。

“周头,你看,风纪队的狗来了,不好,曹疯子就在那边,怎么办?”张平一边和追上来的人推搡着,一边留意四周的动静,看到二十多个挥着红色风纪棍的人冲上来,连忙提醒周权。

“这些家伙,来得还真是时候”周权用力一推,把前面几个人推倒,大声说:“没办法了,留几个拖着,抬肉的快走,让兄弟们吃快点,吃到肚子里再说。”

虎头队的人都是百战精兵,都不用多余的话,七八个人拦着闹着,那些抬着肉桶的家伙,跑得比兔子还快。

此时有人跑到黄彪哪里禀报:“属下见过黄营正。”

说话的黄彪的族弟黄长峰,他也是风纪队的队长。

黄彪开口问道:“黄队长,发生什么事,怎么打起来了?”

“虎头队的将士听说这次分肉没份,大闹伙房,抢了肉就跑,其它队的兄弟看不过眼,就跟他们闹了起来。”

“又是虎头队,怎么每次闹事都有他们,不是写了手令吗,怎么,本营正的话不好使?”黄彪面上都有了煞气。

其实不用问,就凭周权那一嗓子还有鹤立鸡群的身形,黄彪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他了。

郑鹏闻言心一动,忍不住看了看周权。

那身形,简直缩小版的人猿泰山,郭子仪说得没错,虎营的虎头队还真一个问题队,刚来就给自己做了一出好戏。

黄长峰有些为难地说:“伙房的人,好像弄丢了手令...”

黄彪忍不住踹了黄长峰一脚:“还愣着干什么,快去让他们安份点。”

说就说,还吱吱歪歪说那么多,要是平日,黄彪问都不问,直接拿着风纪棍就去让他们知道违反军纪是什么后果,可现在不行,身边多了一个监军,虽说是副监军,可黄彪还真不敢小看。

监军御史张孝嵩有专断之权,可以行斩后奏,眼前这个副监郑鹏,也不知有什么特权,说不定怀里揣着朝廷的密旨也说不定,无论如何,自己需要保持镇定。

等黄长峰走后,黄彪对郑鹏勉强一笑,有些尴尬地说:“某管教不力,真是惭愧,让郑监军见笑了。”

“黄营正客气,某看这些将士的精神头不错。”郑鹏不动声色地说。

黄彪的脸色一变,这话要是刚到军营时说,那是夸奖,可在目睹士兵群殴后说这种话,感觉明显是讽刺。

这些五行欠揍的家伙,还真会挑时间闹事。

“郑监军,虎头队的那些家伙,有的仗着资格老,有的背景深,有的仗着有军功,经常不服管教,喜欢闹事,要不换一队吧,除了虎头队,虎营的其余四队都不错,要是不好开口,我跟吕都护使说。”为了将功赎罪,黄彪主动替郑鹏考虑。

虎头队能打仗不假,可闹事的本事不比打仗差,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家伙,拨到郑鹏身边,到时不服管教,倒霉的不光是他们,就是自己也不好过,因为郑鹏肯定会说这兵是自己带出来的,要追究带兵人的责任。

还有一点,虎头队的人闹腾,可也是有真本事,黄彪对他们也很爱护,要是郑鹏一生气,倒霉的是虎头队的那些家伙。

如果说虎营是安西都护府的王牌,那么虎头队就是虎营的中坚力量。

郑鹏摆摆手说:“此事不急,晚点再商议,黄营正,他们跑远了,我们跟上去看看吧。”

周权、许山等人敢跟其它队的士兵打架,可风纪队的红棍一出,一个个只有防守、逃命的份,跟士兵打架,可以说成嘻闹,很多军队都默许士兵一定程度的好勇斗狠,激发将士自发提高身体素质,可风纪棍代表军法。

军法如山,要是对抗风纪棍,就是违反军令,这与打擦边球不同,就是像周权这种刺头,也不敢公然对抗。

他们倒精明,一边拖时间,一边后退,没一会就不见人影。

郑鹏想看看虎头队的人怎么解决。

“是,先处理完这茬也好,郑监军,请。”黄彪心里有些发苦,可能郑鹏发了话,只好硬着头发带路。

“郑监军,你什么时候到安西的?”

“今晚营中设宴,请郑监军务必赏光。”

“郑监军,小心,这里有个坎。”

“什么?郑监军还没有成亲?也没有订亲?肯定是平日公事繁忙,顾不上吧,我有一个表妹,年方十三,知书识礼,温柔可人。”

一路上黄彪不断跟郑鹏攀谈,不时说一些笑话,有些笑话虽说有点俗,可笑料十足,只是有一个小问题,就是带路的时候,走得有些慢。

郑鹏知道他打什么主意,走慢点,让风纪队还有黄长峰多点时间处理,到时场面也好看一些。

果然,当一行人来到虎头队的营房时,场面平静了下来,一群人在营房前的空地排得整整齐齐,四周是二十多名拿着风纪棍的士兵,最显眼就是队伍前面散落地几个桶,桶里空空如也,地上散落着一些汤汁还有肉块,现场弥漫着一股浓郁的羊肉香味。

现场没有其它队的人,应是在郑鹏到来前,他们火速散去了。

郑鹏注意到,被风纪队围着的将士,不是嘴角有油光,就是衣衫上有汤汁残肉的痕迹,有的手还在滴着油水,然后偷偷在衣服上擦拭。

动作还真快,看样子,虎头队的不仅抢回了肉,还在风纪队赶来前把它吃了。

看到黄彪来到,黄长峰小跑上前禀报:“报,虎头队不服从命令,聚众闹事,现全员已被拿下,请营正指示。”

黄彪狠狠地扫了周权等人一遍,然后扭过头对郑鹏说:“郑监军,闹的事都在这里,你看....”

“这是黄营正的营务事,某不便插手,黄营正不会理会我,自行处理就行。”郑鹏婉拒道。

刚来接手,什么都不清楚,先观察一下再说。

黄彪说了一声好,然后面色一寒,左右看了一眼,大声吼道:“陈少云,说说怎么回事?”

陈少云马上站出来说:“回营正的话,曹奉、周权等一帮人,不满意这次不能分肉,聚众闹事,属下管教不力,请营正责罚。”

黄彪大声吼道:“曹奉、周权出列。”

“到!”

“到!”

听到指令,二人大踏步走出来,回答时不仅声音响亮,脚步还非常有力。

“说说,为什么到伙房闹事?”黄彪寒着脸说。

心里知道是什么回事,按往日,肯定二话不说,把这二个闹事的家伙狠狠踹几脚再说话,特别是周权,瞧他那点出息,为了抢肉,连作战用的那面铁盾都用上,这是自己人也要打吗?

几天不敲打,胆子都生毛了。

新派来的副监军就在这里,只能一步步按程序来。

曹奉面不改色地说:“陈伙长通知我们,说可以到伙房领肉,可到了伙房,那些杂碎故意刁难我们一气之下,就小小教训了他们一下。”

什么?自己让他们去领肉?

陈少云眼前一黑,差点没晕倒,气急败坏地说:“胡说,我明明说你们训练不达标,这次分肉没份,什么时候说让你们领肉?”

周权大声地说:“没有胡说,陈伙长,你当时就是这样说的,我可以做证。”

“我们都可以做证。”站在空地上的虎头队士兵异口同声地说。

陈少云脸色发白地看着那些指证自己的士兵,都快哭了,这是集体要黑自己的节奏啊,本想找人证明自己清白,可是放眼看去,全是一双双冰冷中带着嘲讽的目光,一下子有点心灰,这么多人指证,自己也是百口莫辩,整个人哆嗦几下,突然跪在地上,哭丧着脸地说:“黄营正,他...他们诬陷我,请黄营正替我作主。”

黄彪有些不屑地瞄了陈少云一眼,很快不再看他,而是扭头质问曹奉道:“就算陈伙长记错,那伙房呢,不让拿还强抢,这又是为什么?”

曹奉理直飞壮地说:“伙房说是黄营正的命令,可又拿不出手令,黄营正那么疼爱我们,不会下这种命令,肯定是狐假虎威想贪没我们队的肉食,于是就出手教训了一下伙房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

“是吗?”黄彪的脸一下子阴了起来。

256 接收虎头队

黄彪伸脚踢了一下面前吃光的空桶,发出“咣当”的一声,冷笑地说:“行啊,不仅动作快,吃的速度也不慢,一个个饿死鬼投胎啊,才多久,一刻钟也没有,这么快就吃光抹净了。”

曹奉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黄营正,属下平时训练得太艰苦,肚子没什么油水,吃得快了一点,这也是一种训练,以后在打仗时也可以节省时间。”

“那是,我们虎头队的兄弟时刻在训练,只要营正一声令下,定当勇猛争先,为营正争光彩。”周权在一旁附和道。

“够了!”黄彪怒不可恕地吼道:“你们什么货色,我都懒得说了,无论有没有手令,任何原因都不能成为在营区斗殴滋事的理由,黄长峰,你是风纪队长,说说怎么处罚他们。”

黄长峰早就想好了,闻言马上大声说:“滋事斗殴,二十军棍;多拿多占,二十军棍,一共合打四十军棍,带头者和各头领,翻一番,八十军棍。”

话音一落,现场不少人脸色都变了。

别说八十军棍,就是四十军棍下来,屁股也得开花。

陈少云一听,脸色吓得煞白,忙大声申诉:“黄营正,不关属下的事,都是他们自作主张,我是冤枉的。”

简直冤死了,明明告诉他们没份,没想到这些家伙众口一词,陈少云那是黄泥掉到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

此刻他死死盯着曹奉和周权,恨不得把他们生吞活剥。

曹奉和周权相互对视一眼,彼此眼内都有坚毅的神色。

很快,曹奉大声说:“黄营正,这件事是我的主意,与兄弟们无关,要罚就罚我一个人好了。”

“没错,此事是我跟曹奉商量的,觉得被人欺负,就让煽动虎头队的兄弟抢肉,除了我跟曹奉,其余兄弟们都不知情,要罚就罚我们两个吧。”周权大声地说。

闹到这份上,肯定要有人出来抗,二人早就商量好,把责任抗起来,没必要让那么多兄弟跟着被打。

“这事我也有份,请黄营正责罚。”

“肉我有份吃,有事不能让曹头和周头二个人抗,请黄营正责罚。”

“加上我一个。”

“我也有份,要罚算上我。”

虎头队的将士一个个站出来,没一会的功夫,场上站着的虎头队的将士,有一个算一个,全部站出来认罚。

有福同享,有祸同当。

现场有些讽刺,虎头队的人,一个个都主动承认责任,只有一个名为陈少云的伙长坚决撇清自己。

郑鹏小声地问一旁的黄长峰:“黄队长,虎头队怎么只有一个伙长?队正和其余伙长呢?”

一个队有三个伙,高层除了队正外,还有三个伙长才对,可闹到现在,只有陈少云一个伙长在这里。

“是这样的,队正在年中一次突袭中不幸战死,新的人选迟迟不能决定,除了甲队的陈少云伙长,其余二个伙长,一个在养伤,一个告假回家丁忧。”

原来是这样,郑鹏点点头,也不再说话。

黄彪开始发飚了,指着虎头队的将士,高声吼道:“行啊,上下一条心是不?很好,本营正最喜欢看到你们团结,今天就满足你们的心愿,虎头队的有一个算一个,每人八十军棍,立即执行。”

一声令下,风纪队马上出动,黄长峰亲自执了一棍红色的风纪棒,站在前面说:“那么团结?行,哪个先来受棍,先说了,我可不会棍下留情。”

“我来,最近少动,身子骨都懒了,劳驾黄队长松一下。”许山率先站了出来。

曹奉拦住他说:“老许,这事不用跟我争,上次让你抢了先,这次轮到我了。”

“你们一边去”牛高马大的周权一下子当在两人面前,一脸霸气地说:“就你们两个小胳膊小腿的,小心给打折了,我皮粗肉厚,要松筋骨也是我先来。”

看到还有人想站出来,黄长峰大声说:“不用争了,你们三个一起来,我会好好招待你们的。”

说话间,还用力挥了挥手中的风纪棍,那棍子子在空中发出呼啸的声音。

周权、曹奉还有许山相互一笑,然后很干脆地趴在地上,等着挨军棍。

“兄弟们,一起领罚吧,说不定能吃上伤号饭呢。”张平嘻嘻一笑,也跟着趴在冰冷的地上。

后面那一大群人,一个个嘻嘻哈哈地跟着趴上,面色都很从容,好像面临的不是军棍,而是有人免费替自己按摩一样。

不怕骂、不怕打,抱成一团又嘻皮笑面,要是三五个人还好说,整个队都是这样,还真让人头痛。

郑鹏突然自言自语地说:“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要罚也是先罚带兵的啊。”

黄彪一直在暗中观察着郑鹏的反应,要知道郑鹏的身份是监军,还是朝廷派来,有特殊使命,别说一一个小小的营正,就是都护使看到,也得礼让三分,发生这样的事,真不知怎么收场。

听到郑鹏“自言自语”,黄彪马上大声说:“慢着,要打也先打大的。”

黄长峰正想抽打,闻言应了一声,二话不说,一手把还跪在地上求饶的陈少云拖了过来,挥起风纪棍就往他的屁股打,在他打的时候,旁边还有人大声唱数:

“一”

“二”

“三”

.....

现在天寒地冻,虽说穿得很厚,挨军棍时不用脱裤子,可是一棍打下,就是隔着两丈远都听到棍子打到肉的沉闷声,陈少云也算硬气,前面也不叫痛,只是叫冤枉,后来看到叫也没用,干脆不叫了。

本是硬气的表现,要是平日黄长峰也敬佩这种硬汉,可陈少云挨打不吭声,黄长峰急了,一咬牙,越发用力,一棍接着一棍。

都是一个营里的,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差不多就行了,可这次不同,监军就在旁边看着,陈少云吭也不吭一声,要是监军误会自己暗中放水怎么办?

一发狠,陈少云忍不住大声叫了起来:“黄长峰,你疯了?往死...里打不是?”

“嚷什么,这是军棍,军令面前没交情,少跟我扯。”黄长峰毫不客气地说。

打到二十棍时,陈少云的裤子已经染了红,要到三十棍时,被打的陈少云已经脸色苍白,喉咙都已经嘶哑。

“老许,今天不对劲啊,黄长峰今天怎么回事?往死里打啊,就是公报私仇也没这么狠。”周权压低声音说。

许山面带忧色地说:“这样下去,不用八十棍,就是六十棍这个马屁精不死也残废。”

“大伙自求多福吧”趴在三人身后的张平苦着脸说:“看到没,黄营正旁边站着一个人,那架势比黄营正还大,黄长峰打人时,我看到他起码有五次瞟着那个少年,这次下狠手,肯定是有他在,想徇私一下也不敢。”

“这个人是谁?黄营正在他面前像个孙子一样。”

“惨了,平日打军棍,多会留一手,真像打陈少云那样打,还能见到我耶娘吗?”

“咱们虎头队,今天不会折在这个人手上吧?”

就在人心惶惶时,突然有人开口说:“住手!”

声音有点陌生,可打人打得快红眼的黄长峰闻言缓了一下,此时,虎营营正黄彪的声音及时响起来:“住手!”

“郑监军,你的意思是...”黄彪小心翼翼地问道。

郑鹏拱拱手说:“黄营正,某觉得这件事是有点胡闹,但性质并不严重,没必要闹大,点到即止就好。”

顿了一下,郑鹏继续说:“好男儿就是流血,也应该在战场上流,这么团结有爱的将士,要是折在这里,太可惜了,吕都护使把这队人拨给我做护卫,这队就是我的人,还请黄营正给个面子,把此事揭过,你看如何?”

别人觉得是刺头,可在郑鹏眼里,只要用得好,这些人不是刺头,而是刺刀。

抢肉有勇有谋,有事又抢着抗,特别是壮得像肉山的周权,挥着那个大铁盾时简直威风八面的形象,给郑鹏留下深刻的印象,这队人只要用得好,绝对是一队精兵。

自己跑到西域这种地方,就是为了拼一把前程,教训一下那个明显与底层官兵脱节的陈少云即可,郑鹏可舍不得这队刺头受伤。

一队满编150人,看似不多,但只要用得好,也是一队奇兵。

黄彪也舍不得真对虎头队下狠手,要知虎头队可是虎营的中坚力量,只是碍着郑鹏在场,只能把戏做足,就是郑鹏不开口,必要时也找理由轻罚,听到郑鹏终于开口,马上松口道:“郑监军开了口,这个脸面怎么也要给的,好,这队人就交给郑监军处理。”

一旁打得屁股开花的陈少云闻言,气得差点没晕过去。

招谁惹谁了?这件事从头到尾都不关自己的事,可最后只有自己一个人挨打,那个郑监军,就是求情,怎么不早一点求?

非得等到自己打到屁股开花才开口.....

黄彪让风纪队的人退下,让人把打得半死的陈少云抬下去,命令虎头队的队员全部排好,然后大声训话道:“今天的事先记着,晚些再跟你们算帐,现在宣布一件重要的事,吕都护使有令,虎头队拨为郑监军护卫,从此刻起,虎头队听从郑监军指挥,不得有误!”

257 各有算计

“哥,真把虎头队拨给郑监军,这样会不会...出事?”回去的路上,黄长峰有些担心地说。

虎头营战斗力是不错,可是纪律很松散,经常不服从命令,违纪、抗命、公然对抗上级是家常便饭,一个月前派了个新队正,可当天晚上就被人套着头胖揍一顿,然后扔在河边,查来查去都查不出是谁干的,然后经常有针对的事发生,不到十天,新队正自己跑了。

就是强悍的战斗力,到了战场也是不安定因素,经常出工不出力,把注意力放在抢人头、抢战利品上,有点像三国时的丹阳兵,单兵作战一条龙,团体出击一条虫。

很多作风强悍的军官都没管好虎头队,黄长峰自问也没这个能力,郑鹏一个文弱书生,能管理好吗?

出了事怎么办?

黄彪不以为然地说:“这是吕都护使的意思,天塌下来有上面顶着,反正我已经劝过郑副监,他自己坚持怨不得别人,刚才也卖了他一个人情。”

要不是郑鹏拦着,黄彪刚刚就给虎头营来一剂狠药,郑鹏拦住了,于是顺水推舟给他一个面子,让他一上任就收买人心。

说到这里,黄彪犹豫一下,很快吩咐:“长峰,有空多看着点,上面吩咐了,要保证郑副监的安全,至少,在虎营的范围内,不能让郑副监出事。”

“明白。”

黄彪率人离开,这边郑鹏站营地的空地上,打量着虎头队的将士。

很快,郑鹏转头郭子仪说:“大哥,这里就交给你了。”

带兵不比带队,都说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什么人带什么兵,郑鹏就是再自信,也没法镇住这班刺头,直接把他们交给郭子仪。

正好看看这位文武双全的未来名将有什么表现。

郭子仪闻言点点头,站出来有些随意打量了一下虎头队的人,很快说道:“吃得这么饱,也干不了什么,消消食吧,今天到这里,解散。”

于是,曹奉、周权等人眼睁睁看着郑鹏一行人到原来属于队正居住的营房住下。

“就这么...走了?”周权睁大眼睛,有些不解地说。

这次闹得有些大,周权都作了在床上养一二个月伤的打算,没想到来得快去得更快,一会儿的功夫,烟消云散,什么事都没有。

新官上任三把火,就是没行动也得训训话什么的,现在算什么意思,就打量几眼,然后宣布解散,有点邪乎。

曹奉也皱着眉头说:“走就走,可那个郑监军什么意思?话也不说一句,还有他的那个私卫,一看到他的眼光就不爽,好像瞧不起我们,一脸嫌弃的样子,看到就不爽了。”

“可不是吗”许山点头附和:“我也有种感觉,好像那个郑监军瞧不上我们,他算什么东西?”

“好端端的排头兵,跑去给别人当护卫,晦气。”

“想起来了,这个郑鹏,本是左教坊一个乐官,就是靠拍马屁才捞到一个官职,摇身一变,成了监军。”

“不会吧?一将无能害死三军,把我们的性命交到一个什么也不懂的乐官手里,这不是拿我们的性命开玩笑吗?”

“戏子也能挑大梁,真是笑话。”

听到拨到一个原是乐官的监军身边做护卫,虎头队的将士马上不乐意了,就是郑鹏刚刚救了他们,也没一个人心怀感激。

一把宝刀用成了杀鸡刀,没一个人会高兴。

等人散去后,以周权、曹奉、许山、张平、白泽祥为首的几个人,跑到一边密谋起来。

曹奉看了一下众人,压低声音说:“这事大伙怎么看?”

“我最小,我先说”张平开口说:“依我看,这不是一件好事儿。”

“张平,你小子最机灵,有话快说,别藏着掖着。”周权有些不满地说。

“是,周头”张平连忙说:“第一点不用说了,一个乐官,不是将才,跟着他不会有作为;第二,郑鹏的身份是监军,不会冲锋陷阵,这样一来,就断了我们的财路,哪次打仗我们不是赚得盘满钵满的?当兵就是为了缴获、发点横财,要是做了郑鹏的护卫,行,就是他心情好,给点打赏,但绝对没我们缴获的多。”

白泽祥搓搓手说:“不行,要是平日也算了,眼下吐蕃、大食在拨汗那肆乱,一开春就得打仗,听说他们在拨汗那刮了不少油水,一个个肥着呢,就等着发财,要是做了护卫,别说发财,就是凑热闹也凑不上。”

张平接过话头:“白什长说得对,要是我们跟的人是张御史,就是发不了财,也可以拼一个前程,可明眼人都看得出,姓郑的就是来安西混些名声功劳,到时战争一停,他拍拍屁股回长安领封赏,咱们又得打回原形,啥也捞不着。”

许山皱着眉说:“他可是京城派来的特使,保护好他是责任,要是出了什么事,我们都吃不了兜着走,这样看来,这次任务可是一件苦差啊。”

周权咬咬牙说:“那还商量什么,大伙找机会把他弄走。”

当兵打仗,没有兵饷,还得自备武器马匹粮食,人吃马嚼开销可不小,就等着多些缴获、多些封赏,最好是能用战功谋个官职爵位,封妻荫子、光耀门楣。

虎营的不仅是刺头,也是好战份子,难得一个好机会能拼一把,要是错过还真不甘心。

曹奉冷笑地说:“这些京官,一个个养尊处忧,好说,一会我去弄几条蛇,扔到姓郑的营房,说不定晚上就哭着回京了。”

众人哈哈大笑起来,许山却摆摆手说:“不可。”

“老许,为啥不可?”

“这个郑鹏是副监军,京城来的,不仅有名气,还深得陛下宠信,他可不是军部那些人,真出了事,不仅是我们,就是安西都护府都担不起,说不定他还有先斩后奏的权利,弄不好得搭上兄弟,不能意气用事。”许山摇摇头说。

张平补充道:“这个郑监军,看起来有些文弱,可是他的三个私卫可不简单,一看就是高手,不能轻视。”

“这样不行,那样不行,张平,你说有什么法子?”周权直接问道。

“出工不出力,让这位郑监军觉得我们成不了事,都不用我们开口,他都主动找吕都护使要求换人。”张平阴测测地说。

曹奉、许山、周权等人相互对望一眼,不约而同点了点头。

就在众人商量怎么对付郑鹏时,郑鹏也在营房里商议怎么对付这一队刺头。

“大哥,怎么这么快就解散了呢?”坐下后,郑鹏给二人倒上茶水后,有些奇怪地问道。

刚刚替他们求了情,接任后,怎么也得训几句吧。

郭子仪摇摇头说:“训是要训,但不是现在,先挫一下他们的锐气,然后再慢慢收服他们。”

不等郑鹏发问,郭子仪主动解释说:“看一个人,看他的眼睛就行,虎头队的人,眼神都是桀骜不驯,像这种久经沙场的百战精兵,就像天上的鹰,不轻易认同,得熬,一旦得到他们的认同,绝对一股不错的助力。”

“有一点很重要,这队人经验丰富、体格和素质都很好,看他们站姿就知道了,目光沉稳、下盘稳健有力,又是出自一个队,收服后就是磨合都不用,直接就能派上用场,所以说,我们不着急,先把他们放一放。”

库罗在一旁点点头说:“我同意大哥的话,刚才黄营正宣布拨给三弟作护卫时,虎头队很多人的神色都不对,明显对这个命令抵触,要是猜得不错,他们肯定在商量怎么对付三弟,据我所知,这个队对不喜欢的上级,常会联手针对。”

郑鹏淡然地说:“见识到了,那个叫姓陈的伙长,分明是被他们联手坑了,不过像他这种没义气的人,留着也没用。”

258 郭子仪的神算

黄彪把虎头队交给郑鹏,表面派人给郑鹏送了不少崭新的被物、肉食就不再干涉,可有关虎头队的消息,却源源不断传到黄彪的耳中,毕竟是在同一个营区。

第一天,郑鹏连话都不训,径直回营房休息,就是解散都是一名私卫宣布。

第二天,一早郑鹏带着几名私卫出发到龟兹镇大肆采购,直到日薄西山才回。

第三天,虎头队几名什长一起拜访,可郑鹏拒而不见,让他们自行训练。

.....

一连六天,郑鹏还没跟他的护卫队交流过。

黄长峰吃惊地说:“哥,这个郑监军还真是奇怪,都五天了,没去其它都护府巡查,也不整顿护卫队,不知要干什么。”

“算了”黄彪懒洋洋地说:“人家就是来这里玩玩的,那队人是给他当护卫,又不是给他练兵,至于巡逻,天寒地冻,没事谁喜欢到处走?不用管他了,把眼线叫回来,免得让他发现我们督视他,引起误会就不必要。”

“知道了,哥。”

龟兹镇的都护府内,吕休苦笑地张孝嵩说:“仲山,这个郑鹏还真是来增履历的,接管虎头队六天了,不见他练兵,也没看到他到哪里巡视,就是有将领拜访,他要么避而不见,要不匆匆说几句话就打发别人走,对了,昨天他到龟兹镇内吃饭购羊,还派人给我们送了两只肥羊。”

张孝嵩掂着胡须笑道:“不知为不知,是知也,有自知知明也不是坏事,他自己也说到这里为是了创作,由他折腾,对了,来者是客,我们就是不讨好他,也没必要开罪他,记得不要冷落这位副监军。”

“这个自然”吕休开口道:“一应供给,都是超额供应,不时给他送吃食,对了,要不要给他送几个暧床的丫环?”

“军中不能带女眷,现在还不能跟他交心,小心主动给他送把柄,要是他主动开口,那就另当别论。”张孝嵩考虑了一下,不急不徐地说。

吕休认同地点点头。

张孝嵩犹豫了一下,开口说:“不管这位郑副监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他既然顶着副监军的头衔,有些事也不应瞒着他,除了三级绝密情报,其余的,给这位副监军抄一份。”

作为监军御史,张孝嵩有专断大权,可专断不等于独揽,朝野中有人说自己是“西域王”,这不是什么好兆头,再说不能对郑鹏的话全信,思来想去,决定把军情和密报跟郑鹏分享。

“明白,我马上去办。”吕休一口应下。

黄彪、吕休和张孝嵩对郑鹏失去耐心的时候,虎头队的将士的耐心也快消怠耗尽。

一心想讨人嫌,出工不出力,没想到郑鹏根本当自己不存在,以至虎头队的人感到自己的拳头都打在棉花上,说不出的难受。

就是想针对,可对方就是不肯接招。

日子一天天过,春季一天天逼近,别的军营热火朝天、磨刀霍霍地为出击准备,可虎头队的军营一片静悄悄,没有一丁点动静,一众将士越来越急了。

不用说,都护府的将军们正在制订和完善出击的方案,再不抓紧,就彻底掉出作战序列。

战场上,收益和风险成正比,跟在后面别说肉,就是汤都喝不上。

曹奉、周权等人经过多次商议后,决定去怂恿郑鹏,没办法,战机转眼即逝,跟这位京城来的监军耗不起。

“少爷,什长周权、曹奉和许山求见。”阿军走进来,对正在玩叶子牌的郑鹏说。

拨了虎头队作护卫,郑鹏不跟他们接触,也不想他们偷听到自己的谈话,只让他们负责外围,里面由阿军负责。

阿军的职务是护卫兼传令兵。

“大哥,见还是不见?”

郭子仪点点头说:“火候差不多,是时候见见了。”

郑鹏并不急着见,而是饶有兴趣地说:“大哥,依你看,这三人来求见,所为何事?”

行行出状元,有的状元是天生异禀,有的是大器晚成,郑鹏对郭子仪能出人头地没有怀疑,但很想看看,连功名还没有取得的郭子仪,有多少能力。

郭子仪知道郑鹏测试自己,并没有说破,而是一脸从容地分析:“战场上刀光剑影,可以说是在生死之间徘徊,在死亡面前,可以看到人生百态,士兵最常见的两种个性,一是悍不畏死,一是贪生怕死。”

“有人当兵是为了发财、赚取军功,有人当兵是被官府选中,不能不来,像虎头队那些刺头,公然挑恤军法,从容面对惩罚,不用说,都是好勇斗狠的人,这种人一看到敌人就双眼发红,大道理他们不懂,在他们眼中,敌人就是一锭锭会跑的金元宝和一份份军功,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为了财可以奋不顾身。”

“晾了他们这么些天,这些家伙哪里沉得住气?要是某猜得不错,先是试探能不能脱身,要是不能脱身,他们就是动之以情,晓以以利,怂恿三弟去战场捞上一笔。”

郑鹏哈哈一笑,示意阿军把人请进来,然后对郭子仪说:“好,现在就验证一下,看看大哥猜中多少。”

很快,曹奉、周权和许山三人穿着铠甲、大踏步走了过来。

“虎头队什长曹奉”

“虎头队什长周权”

“虎头队什长许山,见过郑监军。”到了营房,三人恭恭敬敬地半膝跪下,郑重给郑鹏行了一个军礼。

郑鹏摆摆手说:“免礼,三位什长,请起。”

三人谢过后,脸色有些怪异地站在一旁。

为了能参战,一干人等急得快上火了,这位乐官监军倒好,烤着炭火、喝着小酒、吃着糕点悠然自得地打着叶子牌,真是...看到都有气。

主动拜访,可郑鹏还是无动于衷地玩着牌,三人面面相觑一下,最后曹奉硬着头皮说:“郑监军,属下有事禀报。”

“讲。”郑鹏头也不抬地说。

曹奉的老脸抽了抽,忍住发飚的冲动,有些讨好地说:“郑监军远道而来,路途辛苦,属下是粗人,也不知说什么好,这里有块玉佩,是兄弟们的一点心意,请郑监军笑纳。”

这次是按捺不住,主动求郑鹏,三人也不好空着手,于是一百多人凑了点钱,给郑鹏买了一块还不错的玉佩。

郑鹏接过,打量了一下,还放在手里随意抛了抛,随手放在桌面上,沉着脸说:“曹什长,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特别的意思”曹奉马上说:“古人说玉能替主人挡灾,郑监军到西域监军,这一块玉是兄弟们对郑监军的良好祝愿,不值几个钱,只是一点小心意,还望郑监军不要嫌弃。”

许山心里暗骂一句,笑着附和:“对,对,玉有灵,很多兄弟都戴着护身,请郑监军笑纳。”

“原来是这样,有心。”郑鹏的脸色平和下来,语气也多了二分亲切。

曹奉笑着说:“作为郑监军的护卫,我等深感荣幸,可能疏于沟通,最近一直没能好好履行护卫之职,黄营正骂了多次,郑监军别看这些天风平浪静,实则西域不是太平之地,主要是那些穷疯的吐蕃人,经常袭抢大唐百姓,为了郑监军的安全,下次出发,一定要带上我们,要不然有什么事,属下担当不起。”

“对,对对”许山试探地说:“郑监军最近有什么打算,让我等也能提前准备。”

先旁敲左击一下,这位郑监军要干什么,再想办法应对。

郑鹏不紧不慢地说:“天寒地冻,出行不方便,暂时没什么计划,大伙好好猫完冬再说。”

军人不比商人,做事目的性很强,郑鹏一眼就看出这三人有求而来,他们越急,自己就越放松。

周权是一个急性子,看到郑鹏这样慢条斯理的样子急了,开口说道:“郑监军,其实我们这次来,是来请辞的。”

戏肉来了,第一个猜测应验,郑鹏下意识看了一眼旁边的郭子仪,郭子仪一如既往的从容淡定,好像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中。

郭子仪的父亲郭敬之,历任四地刺史,刺史可是掌控一地军政大权的大员,在耳濡目染之下,这些士兵的心理早就摸得一清二楚,简直就是按自己心中剧本走,也就波澜不惊了。

“请辞?这是何解?”郑鹏故作吃惊地说。

周权面无惧色地说:“当日的情形,郑监军也看到,不敢隐瞒郑监军,虎头队的士兵,大多是军中不服命令的刺头,说句不怕失礼的话,在安西也是臭名远扬,郑监军是陛下的亲信,又是国之栋梁,就怕那些不长进的家伙不能好好保护郑监军,所以厚着面皮请辞。”

话说到这份上,曹奉和许山也齐声请辞,说手下顽劣难当大任,怕危及郑鹏的安全,希望郑鹏找更可靠的队来保护自己的安全。

一个京城来的乐官,一个前途似锦的乐官,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吧?

郑鹏心明似镜,不过面上却装得毫不在意地说:“三位什长真是实诚,更难得是替某着想,在这里先谢了。”

就在曹奉、周权和许山面露喜色,以为说动郑鹏时,郑鹏一句话就把他们打入无底深渊:“三位不用担心,某不打算上前线,所以安全方面没问题。”

259 玩弄于鼓掌

曹奉等人面色都有些不自然起来。

这个郑鹏,跑来增加履历就算了,可连累自己发财却让人生厌,有心逃避,可就是主动请辞也没用,顿时有种有力使不出的感觉。

来找郑鹏之前,虎头队的“滚刀肉”没少往黄彪哪里跑,就是想调职,不再担任郑鹏的护卫,而是当回排头兵,可磨来磨去只有一句话:这是吕都护使的命令,除非吕都护使亲自改口,或郑鹏主动要求替换,要不然这事没有商量的余地。

去吕都护使讨价还价,曹奉等人可没这个胆量,想打郑鹏的主意,主动示弱,没想到郑鹏根本就不在乎。

许山勉强笑了一下,准备作最后的努力:“我等也是为郑监军的安全考虑,西域情况有些复杂,吐蕃在这里混了不少细作,时有袭击要员事件发生,郑监军前程似锦,一定要注意安全。”

这话说得情真意切,许山都快被自己感动了。

郑鹏想也不想就摇头说:“不怕,有私卫还有一队人保护,这样还怕,要是传出来,脸面何在?要是传回长安,说我堂堂监军连一队人都管不好,没冲锋陷阵就算,还贪生怕死,不是让人笑掉大牙吗?不妥,不妥。”

又怕死又死要面子,许山感到自己也没词。

真是活见鬼了。

曹奉、许山和周权交换了一下眼色,决定拿出最后方案:怂恿郑鹏上前线。

没机会只能创造机会,总不能看到一块大肥肉无动于衷吧。

曹奉送上一记马屁:“郑监军是一介文官也上沙场为国出力,虽说比不上那些身经百战的将军,可也算是一条硬汉。”

郑鹏瞄了一下自顾喝茶的郭子仪,心想第二个戏肉来了。

军人就是军人,性格率真,就是恭维起来也不太自然,曹奉的话很好听,可一眼就看出不是发自真心,突然献殷勤,肯定有目的。

“曹什长过誉了,我就是一个乐官,连文官都算不上,这次来是奉陛下之命,巡视一下军务,算是食君之禄担君之忧,跟硬汉子沾不上边。”

哟,戴高帽不要,还说出自己是乐官,也不是死要脸的人。

开弓没有回头箭,曹奉继续试探:“郑监军,昨天有个平西将军给你孝敬,属下看到郑监军推了,送上门的,不要白不要啊。”

许山附和道:“说得难听一点,千里为官皆为财,偶尔孝敬一下,也是军中常例,郑监军没必要跟钱过不去啊。”

郑鹏叹了一口气,然后有些感概地说:“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不是某不爱财,而是有些钱收不得,要不然,不仅这一身官袍,说不定脑袋都不保。”

说话的时候,郑鹏还指了指脑袋,以示自己害怕。

听到“君子爱财”四个字,曹奉暗暗松了一口气,闻言神秘地笑了笑,开口说道:“郑监军真是高风亮节,其实在这里,要光明正大发个财,又有何难?”

“哦?光明正大地发财?怎么发?”郑鹏心中一动,很配合地问道。

曹奉径直说道:“马无夜草不肥,人无横财不富,要想发财就得富贵险中求,就从战场上拿,只要有心,那可是想多少,有多少。”

“你是说战场缴获吧,曹什长,可某只是监军,不参与冲锋。”郑鹏摆摆手说。

许山接上话头:“这种事肯定不用郑监军亲自上阵,不是有私卫和护卫吗,看准时机冲上去就是,一个敌首至少五贯,一把好刀十多贯,一张宝弓五六十贯,一套好的铠甲上百贯,最好赚就是战马,打仗挑的都是好马,一匹战马是三十贯起步,要是弄好那种极品好马,几百贯都打不住,缴获到手,那就闪闪发光的金元宝,以前有个队正,离家还欠着打造武器的钱,可他运气好,缴获了一个马群,光卖马就赚了几千贯,回去就造了三进三出带池塘的大宅子,置田买地,娶妻纳妾,好不逍遥。”

全猜中了,可以说分毫不差,郑鹏看了郭子仪一眼,眼里又多了二分敬佩。

能勇夺武状元,足以证明郭子仪的能力,而他能把人心揣摩得这么透彻,在曹奉等人眼中,自己的计划很周全,可在郭子仪眼中不值一文,因为早就猜透了。

这家伙,天生就是吃将军这碗饭。

郑鹏心里思如电转,可脸上一点也没表现出来,有些犹豫地说:“将士有所缴获,也是自己用命拼回来的,不能抢吧。”

看到郑鹏有些心动,曹奉马上说:“有差别,要是将士,缴获归个人所有,可护卫和私卫,有缴获上交一部分给所护卫的上级,这是不成文的规矩,要是郑监军挑选一个好的战场,又在适当时机介入,嘻嘻,收入肯定丰厚。”

“对,对”周权附和道:“有些将领,官职不大,可身边又是随从又是私卫,在北庭都护所,有一个六品平沙将军,手下有五十私卫之多,除了平日保障安全外,关键时刻可以上战场捞一把,郑监军有监察之便,更好操作。”

曹奉等人也想通了,在虎营当排头兵,分到哪里就是哪里,喝汤还是吃肉全凭运气,可跟着郑鹏不同,监军可以四处游走,也可以随时切入虞场,虽说上缴一些,可架不住油水足。

郑鹏有些无言了,这一队兵痞,为了利益,还真是没立场,竟敢怂恿一个监军去发战争财,把人的本性发挥到淋漓尽致。

用睁角瞄了郭子仪一眼,只见他低着头,嘴角带着一丝不易察易的微笑。

不用说,这几天“熬鹰”算是熬成功了。

郑鹏有些为难地说:“这个建议挺好,可三位刚才不是说,虎头队臭名远扬,刺头多,很多不服从管教,到时一盘散沙各顾各,谁保卫本监军的安全?不妥,不妥。”

曹奉等人一下傻眼,这可是自己拿石头砸自己的脚,刚才为了让郑鹏放弃,故意把自己说得很差,现在又得填自己挖的坑。

吐蕃和拨汗那国力一般,除了马匹,很少有值钱的武器装备,主要是两国打造工艺太差,又没有铁矿出产,吐蕃一些将领的铠甲比大唐普通士兵还差,可这次有大食加入,一下子诱惑力大增。

大食吞并波斯后,实力大增,它的武器铠甲的工艺很高,价值不菲,要是弄到用镔锒铁打造的武器,那就发了。

镔锒铁是一件珍贵的矿石,锻造时加一点就大幅提升武器的品质,唐初威震天下的陌刀,就是用镔锒铁打造而成,正是大食特有的矿产。

很多大食的将领都有镔锒铁打造的武器。

对当兵的人来,拥有一把好的武器是梦寐以求的事,就是自己不用,卖出去也能轻易得到一个高价。

这是虎头队沉不住气的原因。

周权大声地说:“那是以前,今非昔比,我可以性命担保,一定安份守己,听从郑监军的命令。”

“对,对,虎头队可是安西都护府的精锐排头兵,战斗力很高,誓死保护郑监军周全。”许山跟着表态。

“要是哪个敢不听郑监军的命令,我第一个不放过他。”曹奉也大声表忠心。

一旁的库罗都快忍不住笑了,看看身边胸有成竹的郭子仪,又看看表情丰富的郑鹏,眼里露出敬佩的神色:服了。

一个出谋划策,一个唱红白双脸,特别是郑鹏,表情神色都很到位,演得非常出色,安西赫赫有名的虎头队被二人玩弄于鼓掌之内,一步步踏入二人设的陷阱,连反抗的能力都没有。

原来自己很担心驾御不了这一队刺头,现在看来,白担心了。

郭子仪和郑鹏,远比自己想像中更精明、成熟。

郑鹏心里暗笑,不过脸上还有一点犹豫地说:“这种穷乡僻壤,看起来油水也不多,曹什长说这里不比长安,危机四伏,我也不差钱,好像冒这么大的险,不好吧?”

你不差钱,我们差钱啊!曹奉等人心里大声呼叫着,可不好明说出来,闻言劝说道:“也不是全为了钱,还有军功,大丈夫顶天立地,谁不想搏一点名声?郑监军千里迢迢来到这里,要是不立点功,怕是辜负陛下的期望,对吧?”

“这话说得好,什么赞誉都比不上实打实的军功。”周权大声怂恿着。

郑鹏看了一下眼前主动请战的三人,有些不太肯定地说:“我有监军的权力,的确有不少便利,想要拿点好处不难,问题你们真能服从命令?”

曹奉斩钉截铁地说:“只要郑监军能带兄弟们建功立业、多有斩获,我们一定唯郑监军马首是瞻。”

答应没错,曹奉精明地在前面加个前提,就是郑鹏能带他们赚取军功和在战场上捞到横财,要是郑鹏做不到,到时对郑鹏阳奉阴违也不算违背承诺。

郑鹏哪里听不出曹奉话中有话,闻言毫不在意地说:“好,一言为定。”

要是这一百多人都照顾不好,郑鹏感到自己也不用在这里混了。

“一言为定。”生怕郑鹏反悔,曹奉、周权和许山马上异口同声地说。

说罢,四人很有默契地大笑起来。

260 立信

终于说服郑鹏,曹奉趁热打铁说:“郑监军,你来了这么久,兄弟们也没什么机会孝敬,属下的意思是,要不要见上一面,以后有事也好交流。”

拨为郑鹏的护卫后,郑鹏没训过话,也没安排工作,这让虎头队的人心里很没底,趁这个机会,先把关系撸顺再说。

被晾在一边是自在,可心里没底,就像一个没人要的孩子,感觉比训练还累。

许山一咬牙,在一旁接过话头:“郑监军远道而来,我们作为下属,一直想给郑监军接风洗尘,要不今晚在营地里简单设个宴,大伙一起乐呵一下,也算是相互之间有个认识,不知郑监军意下如何?”

“对,还望郑监军赏脸。”周权也在一旁发话。

不能改变事实,但可以改善关系,官大一级压死人,曹奉等人做刺头这么久,也不是单靠胡搞蛮缠就成功,鬼主意也不少。

准备来说,是刺头和滑头的综合体。

“这个...”郑鹏没有一口答应,免得他们三人以为自己很期待。

果然,话音一落,曹奉等人又紧张起来,生怕这个不谙军务的京城小乐官没兴趣,好在,这时有人开口了。

郭子仪心明似镜,在一旁配合道:“少爷,应该见识一下,虎头队的队正、伙长欠缺,晚些要补上,以后要开展工作也要沟通,正好用这个机会认识一下。”

郑鹏这才点点头:“也好,就今晚。”

正当曹奉想感谢时,郑鹏补充道:“将士们离乡背井也不容易,光让你们出也不好,阿军,吕都护使不是派人送吃的来吗,都拿出来,算是凑个份子。”

“是,少爷。”

曹奉等人闻言眼前一喜,对郑鹏连声感谢。

吕休昨晚派人送来八只肥羊、半边牛、还有很多酒水肉食,这些是曹奉等人接收的,心里很清楚,今晚设宴给郑鹏洗尘,还想着这份子怎么分摊,没想到郑鹏这么大方,差不多包圆了。

算是意外之喜。

等三人走后,郑鹏一脸敬佩地对郭子仪说:“大哥,你真神了,猜得分毫不差,佩服。”

“那当然”库罗开口:“大哥从小就立志做大将军,不到十岁就把兵书倒背如流,小时候最喜欢就是住军营,将士们训练,他跟在后面似模似样跟着学,懂事不久,就把家中的护卫、家仆编队般指挥,这些只是小菜一碟。”

郭子仪呵呵一笑:“将士的性子比较率直,只要摸清他们的脉门,对症下药就行,比做买卖简单多了,算不得什么本事。”

郑鹏不耻下问地说:“大哥,这鹰算是熬完了,接下来怎么办?”

有郭子仪在,郑鹏也懒得费脑筋了,放着一个天才将领在身边不用,简直就是浪费资源。

郭子仪简单直接地说:“立信。”

“立信?什么意思?”郑鹏有些疑惑地说。

听说过立威,恩威并施,可很少听说立信。

郭子仪侃侃而谈道:“说个故事吧,战国时期,秦国在诸候中实力偏弱,秦孝公为了增强秦国的实力,听从商鞅的建议实施变法,可最大的阻碍是朝廷威信力不足,与前面政令朝令夕改有关,以至百姓不相信朝廷。”

“为了新法能顺利推行,商鞅让人在南门立了一条杆,声称谁能把它搬到北门就赏重金,开始时很多人不相信,以为是贵族士大夫戏弄平民,后来有人把杆搬到北门,真的得到许下的重金,老百姓明白这次朝廷是认真的,于是政令通明,秦国很快富强起来。”

郑鹏一下子明白郭子仪什么意思。

刚到虎头队,相互之间不了解,说话办事很难让人信服,要想短时间掌握这支护卫队,需要立信,让队员们相信自己跟着一个有前途、言而有信的上级。

当兵的,有时不怕死,反而怕被骗、被自己人出卖。

治兵需要恩威并施,可在恩威并施前,要让人相信,无论是恩还是威,都是得到实施的承诺。

郑鹏没有再问怎么立信,而郭子仪也没再说,因为他相信,一向精明的郑鹏能很好地处理。

当晚,天公作美,寒风小了,也没有雨雪,太阳还没有下山,虎头队的营地已经羊肉飘香、人声鼎沸。

八只肥羊被架在八堆篝火上,滋滋泛着油花,营房前的空地上,一众将士围着篝火摆满了桌椅,桌上摆满了各种菜肴,有鱼有肉有菜,还有香醇的美酒。

菜色比不起大户人家宴席丰盛,考虑到这里是安西,已经很不错了。

郑鹏把吕休送来的肥羊还有各种食材都捐了出来,以曹奉为首的几个什长,也出了不少,那些士兵你出一块肉我出一只鸡,东拼西凑,份子钱都不用收就置了一顿不错的宴席。

宴席还没开始,郑鹏就声明,这次宴席不谈公事,所有人尽情庆祝,一开场就连喝了三大碗葡萄酒,当场赢得满堂喝彩,以致气氛一开始就显得很和谐、热闹。

宴席的主题是认人,虎头队一百多人,郑鹏很难一一记住,虎头队的队正和伙长都空缺,虎主力就是十五名什长。

十五名什长,给郑鹏印象最深的是周权,身高近二米,天生神力,一面铁盾一柄大刀在战场上大发神威,可惜运气一般,立的都是小功,又喜欢替手下出头,常要功过相抵,以至从军五年了,还是一个什长。

不过也不算很失败,在虎营担任一名什长,地位比普通营的伙长还高。

除了周权,曹奉、许山、钱二宝、陆进、吕业进等人是虎头队的中坚力量。

曹奉和许山是队中“老人”的代表,资格老、有能力,战功彪炳,不过他们很享受所在的位置和环境,经常用战功兑换赏金,或暗中把战功卖给别人,所以一直还是什长,听说曹奉曾升为伙长,因替部下出头,聚众闹事,不到一个月又打回原形。

钱二宝和陆进是***的代表,自小就接受系统训练,技艺很精湛,战术素养很高,来军中主要是历练,不过年少轻狂,很少服别人,用得好是排头兵,用不好是刺头兵,就是闹事也不好对他下狠手,多少要忌惮他们背后的家族和人脉。

此外,虎头营中还有神风耳张平、小医仙杜品贵、活地图马明等等,可以说人才济济。

郑鹏没有端架子,谁敬酒都喝,逢喝必干,那豪爽的性格引得曹格等人的一致好感。

很多人都认为,酒品好的人,人品差不多哪里去。

当晚,却发生了一件考验郑鹏人品的事。

郑鹏把吕休送来的肥羊、肉食和酒都贡献了出来,虎头队全员大碗喝酒、大块吃肉,一个个好不快活。

几碗酒下肚后,气氛更加热烈,一些士兵喝到兴致,一手抱着酒坛,一手拉着同僚,围着篝火又唱又跳起来。

队中有不少西域少数民族的士兵,在他们的感染下,很多人在无聊时学会了跳舞。

“郑监军,属下敬你一杯,太仗义了,那些当官的,都要下面的孝敬,这次我们虎头队都沾了郑监军的光”曹奉举起酒杯,找到郑鹏敬酒。

郑鹏没有说话,和他轻轻一碰,喝完一杯酒后,这才开口:“曹什长,今晚感觉怎么样?”

“太好了,就是大年夜也没吃得这么好,喝得这么尽兴。”曹奉很老实地说。

“这叫好?很一般吧。”郑鹏坐在椅子上,微薰着眼,歪着头问道。

感觉像是喝多了。

“郑监军是讲究的人,又在长安繁华之地,自然很难体会我们这些军汉的苦处”曹奉有些感叹地说:“召令一出,我们就得带上武器粮食去报到,分配到哪里就去哪里,人吃马嚼每天开销可不小,家里少了一个劳动力,还要供养我们,压力可不小,特别是那些缺少壮丁的家庭,更是困难。”

“最重要一点,战争不知时候结束,在这里一天,就要家里供养一天,像这次召集,都让家里寄了三次钱,为了减轻家里压力,能节俭一点是一点,很多士兵,一天就是二块蒸饼,我们虎营还算好,上头不时补贴一下,一个月怎么也打几次牙祭,有时还组队去打猎,不过像今晚敞开肚皮吃,很少。”

郑鹏摆摆手说:“不...不行,太艰苦了,做我的属下,可不能过得这么苦,这...这样吧,本监军每人补偿十贯钱,好好改善一个伙食。”

在一旁伺候的阿军闻言,急了,连忙说:“少爷,少爷,你喝多了。”

库罗也吃惊地说:“...郑监军,你喝多了吧,快,扶郑监军回营房休息。”

一人十贯,这里一百多人,动动嘴就不见一千多贯?再败家也不能这样。

“大伙听着,郑监军说了,虎头队的有一个算一个,每人补贴十贯伙食费,还不快点谢谢郑监军?”张平正好听到郑鹏的话,生怕郑鹏反悔,连忙大声宣扬。

十贯就是一万钱,这可是一大笔巨款,省点可以够半年的开销了,张平哪肯轻易放弃这个机会,马上坐实这句话,让郑鹏想反悔都不行。

“谢郑监军!”虎头队的人闻言,一个个眼前一亮,马上大声感谢。

送上门的好处,不要白不要,反正谢一声也没什么损失。

261 训话

郑鹏在私卫的搀扶下离开后,周权把手里啃得干净的羊腿一扔,抹了一下满是油的嘴,心满意足地说:“过瘾,这一顿算是吃个痛快了。”

“是啊”曹奉拍拍鼓起的肚皮,高兴地说:“真没想到,郑监军看起来像个文弱书生,出手一点也不文弱,不花钱就混了一个肚皮圆,不错,不错。”

张平笑嘻嘻地说:“这个副监军,也不知什么来头,一张口就把价值上百贯的肉食拿出来,还说给我们每人十贯钱补贴伙食呢。”

人群中有人说道:“听说是出自荥阳郑氏。”

“难怪财大气粗,对了,杜长河,这个郑监军是你娘子的本家人,有人罩着你,你小子撞了大运。”

杜长河摇摇头说:“这事我也不太清楚,不过算起血缘远近,这位郑监军出自元城郑氏,比我娘子这个旁枝还要旁枝,这关照不敢当。”

众人起哄了一会,很快把话题放在郑鹏所说的十贯补贴上。

有人说郑鹏是大户子弟,这点小钱不会在意,有人说郑鹏是喝大了,睡醒后自己做过什么都不记得,哪会想得起自己说的话,议论来议论去,最后曹奉也听到烦了。

“行了,差不多就行,新官上任不用你们孝敬,还得了这么多好处,没完了是不是?谁没个喝多大舌头的时候?回去睡觉,明早正常训练。”曹奉没好气地说。

官大一级压死人,做下属的跟上级较真,这不是找死吗?

跟一个朝廷派来的监军要一千多贯补贴,光是想想都可笑。

众人也没当一回事,除了轮值的,一个个嘻嘻哈哈回营地睡觉。

第二天一早,虎头队的营地热闹起来,以什为单位,各自操练起来。

训练的时候,众人不时看着郑鹏所住的营房,一是想看看这位酒品还不错的监军什么时候起来,二来众人心里都抱着一丝侥幸,要是郑鹏醒来后记得自己说过的话,又兑现承诺呢?

“老曹,你看,郑监军还没起床呢,不会宿醉没醒吧?”休息时,陆进找机会和曹奉碰了个头,饶有兴趣地说。

“没准,谁让你们昨晚敬酒敬得太狠,车轮战一样灌,郑监军也豪气,喝了那么多,换作是我,也得倒下。”曹奉笑呵呵地说。

一旁的张平笑嘻嘻地说:“会不会郑监军想起昨晚说的话,不好意思见我们了?”

周权在张平头上敲一记:“你这个田舍奴,一天天都净想着什么,还掂记着这事?”

“没,没,就开个玩笑。”张平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许山在一旁接口:“别掂记了,虽说我也希望是真的。”

众人闻言都笑了起来。

钱二宝突然插话道:“你们注意到没有,那个叫阿军的私卫,一大早就没了人影,听哨兵说一大早就出了营房,也不知去了哪里。”

“哪有什么”曹奉摇摇头说:“郑监军是大户人家出来的,讲究,昨晚他的酒肉都让咱们吃光了,肯定要去置办一些,不然吃西北风不成?”

话音刚落,就听一声马的嘶叫声,有人大声说:“看,那个阿军回来了。”

顺着马啼声看去,正好看到阿军赶着一辆马车往营房走,看车辙子的深度,马车的负重可不小,也不知购置了多少东西,一看就是大手笔。

让人吃惊的是,阿军把马车赶回后,没有径直拉回营房,而是把马车停在营地前的空地上。

正当所有人吃惊地时候,那个姓郭的私卫大步从营房里走出来,大声吼道:“虎头队集合,郑监军要训话。”

终于要训话了,曹奉等人相互望了一眼,然后飞快地按队列集中。

等众人都集中后,郑鹏这才施施然走出来。

“见过郑监军!”排在最前面的十五名什长一边行军礼,一边大声地叫道。

“见过郑监军!”

跟在什长后面的士兵,也大声跟着行礼。

一百多人异口同声,声音汇集成一股声浪,向四面扩散、直冲云霄,就是距队伍有二丈远的郑鹏,也感受到这股军队独有的气势。

光是一个军礼,就体现出虎头队与众不同的精气神。

郑鹏点点头,面无惧色地说:“免礼,都起来说话。”

站起来时,曹奉和周权交换了一个眼神,彼此眼内都有一丝惊讶。

一百多精壮军汉突然发声,还是拼尽用力的叫喊,无论是声浪还是气势都很惊人,换作普通人,说不定受到惊吓、手足无措,可小乐官出身的郑鹏,就是眉头也不皱一下,坦然处之,显得很有大将风范。

不仅郑鹏没被吓到,就是他身后的三名私卫,也沉着从容,别说怕,就是惊讶都没有。

这和想像中郑鹏来蹭军功、变相增加履历有些出入。

要是郑鹏知道曹奉等人的想法,肯定感到滑稽:自己可是出自左教坊,李隆基喜欢大型音乐,动辄就是千人级别的大合奏,这一百多人的声势和教坊的大合奏比起来,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

至于郭子仪和库罗,都是见过大场面的人,就是阿军,也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人物,哪能让这点动静惊着。

等所有人都站起来后,郑鹏开口道:“问一个问题,做人最重要是什么,谁知道的?”

不是训话吗?

怎么问起问题来了,众人面面相觑,看到没人站出来,周权大声说:“我知道,是服从命令!”

郑鹏拍拍手说:“周什长说得不错,不过并不全对,将士最重要是服从命令,我说的人,不是特指军队的人。”

一个小兵举起手问:“郑监军,我能说吗?”

“当然可以,任何人都可以回答。”郑鹏肯定地说。

“是责任!”

郑鹏拍拍手说:“说得不错,还有其它的答案吗?”

“孝顺!”

“忠君爱国!”

“最重要是吃饱穿暧。”

“俺说最重要是娶个惠贤的媳妇。”

在郑鹏的鼓励下,众人纷纷说出自己的答案,答案可以说五花八门,有的大体、有的实在。

等众人说得差不多了,郑鹏这才开口说:“都说得不错,不过我认为人最重要的是信,古语有云,人无信不立。”

262 花式调整职务

听到郑鹏说到信字,人群中不少人的眼睛亮了。

要是这位郑监军真有“信”,那补贴的事是岂不是有戏?

郑鹏好像没注意到下面的神色,继续说道:“现在我知军中禁酒的意义了,因为就在昨晚喝酒喝糊涂后,我做了一件挺后悔的事。”

不是以酒后胡言来推卸责任吧?

就在众人心里暗暗腹诽时,郑鹏又说道:“今天一早,我的私卫告诉我,昨晚一高兴,说了一些不该说的话,他们说这是酒后胡言,算不得真,现在我有点庆幸,一是庆幸有负责任的私卫,如实告诉我这件事,二是庆幸自己说胡话的时候,还能掌握分寸。”

什么意思?

在场的人都知郑鹏是酒后胡言,就是不当真也没人计较,要是郑鹏自己不提,昨晚占了便宜的将士也不会自讨无趣找郑鹏提,问题是,郑鹏自己提了出来。

一会说人无信不立,一会说是酒后胡言,一会还说掌握分寸,众人都猜不出郑鹏葫芦里卖什么药。

好在,郑鹏没让他们猜测太久,只是一个动作,不仅让众人停止了猜测,也让在场的虎头队将士的眼睛绿了。

“哗哗...哗啦啦...”

随着郑鹏一个手势,那三名私卫走近马车,很快,他们各自拖着一个大布袋出来,拖到众人面前,二话不说,解开就往地上倒,从布袋里倒出来的,全是一贯贯黄澄澄的铜钱。

没一会的功夫,当所有布袋都倒完后,郑鹏的脚边已堆起一座钱山,名副其实的钱山。

白的是雪,黄的是铜钱,显得泾渭分明,下面的将士看到,呼吸声都忍不住加重了。

大唐有些日子没打大仗了,虎头队的人也没什么缴获,要是捞到足够的油水,也不会为了一顿羊肉公然挑战军纪。

那么大的一堆钱,绝对超过一千贯,就是见过世面的陆进、钱二宝等人也怦然心动。

郑鹏没有吊大伙的胃口,一脚踏在“钱山”上说:“虎头队有普通队员一百五十名,什长十五名,一共一百六十五人,这里是一千六百五十贯钱,实打实的一千六百五十贯,每一贯都是足陌,这是我昨晚的承诺,幸好说每人十贯,要是说多一点,说不定要跑路了。”

真给?

“郑监军真是大气。”

“这是我见过最言而有信的人,郑监军,我服了你。”

“天啊,这么多钱,难怪那马车的辙子压得那么深。”

“放眼整个西域,俺最佩服就是郑监军。”

“昨晚谁说跟郑监军没前途的?是谁,睁大你的狗眼看看。”

都不用煽动,那堆“钱山”就像一堆火,把众人的眼睛都照亮了,一想到白白得到十贯钱的收入,不少士兵双眼都放着绿光。

等躁动稍稍停下来后,郑鹏示意众人停下,开口说:“诸位不要高兴得太早,这可是有条件的。”

有条件?

众人笑容一滞,好像让人当场汤了一盆冷水,许山反应过来,连忙问道:“郑监军,不知有什么条件?”

虎头队全员的目光都落在郑鹏身上,生怕郑鹏变卦。

“先说明一点,这笔钱的每一文,都会花在虎头队改善伙食上,本人和私卫不会占用一毫一文,但这笔钱不会直接分到每个人手上,因为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钱会换成各式肉食,通过训练结果和成绩,分发到大伙手上,这里一千六百五十贯,平均每个十贯,但能不能吃回属于自己的那十贯,那就看诸位的努力了。”郑鹏解释道。

众人闻言,暗暗松了一口气。

没反悔就好,至于训练成果和成绩,努力就是,能进虎头队的,就没有怂货。

曹奉拍手道:“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这话说得太有道理了,郑监军如此慷慨,我等也不能坐享其成,愿听郑监军的吩咐。”

众人也纷纷表示支持郑鹏的决定。

不能直接发到手里,有些遗憾,不过郑鹏一下子拿出这么多钱,还承诺全部用在虎头队身上,实在挑不出什么毛病,吃人嘴软拿人手短,现在又吃又拿,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就是郑鹏一点好处也不拿出来,众人不仅要尽心尽力保护,还得识趣点送上孝敬呢。

此时,虎头队员心里有个想法:这个郑监军不仅大方,就是酒后胡话也兑现的诚信人,跟着这种人不会差,还有一点,对这位监军的话,不能轻视。

郑鹏看到虎头队员的神色,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而跟在郑鹏后面的郭子仪,也用“儒子可教”的眼睛看着郑鹏。

所谓的酒后“胡言”,其实是郑鹏一手策划。

大唐对吐蕃、大食联军的军事行动,计划是在解冻后,可是西域上空一直弥漫着战争的气息,双方都为即将进行的战争作准备,郑鹏从吕休和张孝嵩处得到的信息,大食和吐蕃的行动一直没有停止,而大唐的细作,包括神秘的不良人,也空前活跃着。

虽说解冰后有利于军事行动,但没说不解冻就不能行动,为了尽快把虎头队收为己用,郑鹏并不介意用上一些手段,让收服的过程变得更加简单。

用钱最粗暴、有效。

昨晚喝的是葡萄酒,葡萄酒的度数低,郑鹏事前也喝了解酒汤,哪能这么容易醉倒,说每人补助十贯,那是故意说的,花一千多贯就能收服一支精兵,太值了。

主要是这笔钱,郑鹏掏得起。

收心、立信,一举两得。

郭子仪只是提议郑鹏立信,并没跟郑鹏说怎样立信,没想到郑鹏能举一反三,轻而易举就达到目标,对郑鹏也大加赞赏。

示意众人再一次静下后,郑鹏开口道:“这笔钱怎么花,怎么用,你们推选几个代表来商量,制定一个公平可行的方案,今天暂时就不讨论,把大伙召集,除了兑现昨晚的话,还要解决一件事,就是虎头队的职务问题。”

一说到职务,现场一下子变得安静。

很明显,这位郑监军要调整职务,很多官员上任都会做这些,除了可以安插亲信外,也是一个敛财的手段。

要是有机会,谁不想出人头地?谁不想更上一层楼?

更何况,虎头队的队正之位悬空着,三个伙长的位置也没人,听到郑鹏说安排职务,一些有实力的人也有了想法。

看到没人发言,郑鹏继续说:“大伙都知道,虎头队队正之位悬空将近半年,三大伙长只剩一个陈少云,不过陈伙长受了重伤,养伤起码要几个月,这事我跟吕都护使商议过,决定陈少云养好伤后,另调他用,也就是说,队正和三大伙长要挑选合适的人担任,就是十五名什长,也有可能变动。”

话音一落,在场人一阵哗然。

把空出的队正和三个伙长安排到位,这已经是很大的变动,可连十五个什长也变动,那是把虎头队撸一遍的节奏啊。

一时间,有人自危,有人暗喜,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郑鹏身上。

有了前面补贴一千六百五十贯的先例,没人认为郑鹏是危言耸听,也没人认为郑鹏是在开玩笑。

周权大声问道:“敢问郑监军,这些职务如何调动安排,是不是已经有了人选?”

现在什么都不怕,就怕郑鹏乱点鸳鸯。

郑鹏呵呵一笑,语出惊人地说:“不是我有人选,而是你们是不是心中有人选。”

曹奉沉着地说:“我们心中的人选?属下愚昧,还请郑监军解释一下。”

队中最大的是什长,没阶没品,任命不用都护府或吏部批准,提拨哪个,撤销哪个,全是郑鹏说了算,明明就是郑鹏的事,可他说是队员心中是否有人选。

到底什么意思?

“就是,请郑监军解惑。”陆进也在一旁附和。

郑鹏打量了众人一眼,大声说道:“要想重用一个人,就要了解一个人,我到这里还不到半个月,肯定没你们对身边的战友了解,谁有什么特长?谁作战英勇?谁脑袋灵活?谁最重情义?想必你们心中也有数。”

“选什长很简单,自由组合,在场的每一个人,听好,每个人都有机会,无论什么办法,只要你能拉拢或说服十个人听从你的指挥,即可自动晋升为什长,我劝诸多谨慎选择,以后分派任务,多会以什为单位,选中好的战友,对以后工作有很大帮助。”

不会吧?这样也行?

众人大吃一惊,不过很快就释然:这样挺好,大伙都是知根知底,和信任的人一起执行任务,不仅更能齐心协力,碰上危险,也更放心把后背或性命交给身边的战友。

有人忍不住问道:“郑监军,要是找不齐或谁都不服谁,不能顺利结成一什的,怎么办?”

“好办”郑鹏毫不犹豫地说:“军中最佩服的就是强者,剩下的就比个高低,强者上,大伙没有意见吧?”

“没有!”众人异口同声地说。

没有黑幕,也没有潜规则,全凭自己的人品魅力和实力,实在不能再公平了。

军人以强为尊,凭实力上位众人也服。

263 任人唯亲?

“郑监军,那伙长怎么选?”人群中有人问道。

郑鹏摆摆手说:“饭要一口一口吃,事也得一步一步做,今天先把什长的事解决,明天再说怎么挑选伙长,好了,散吧,明天一早,我要看到大伙自行挑选的十五名什长。”

走之前,郑鹏让人把地上一千多贯钱全放在虎头队的队库内,设二把钥匙,郭子仪和曹奉各执一把,这样可以让虎头队的人宽心。

主事的人走了,剩下的人,开始大眼看小眼,彼此之间有尴尬。

以前职务都是上面分派,然后慢慢磨合,众人也没那么多小心思,可现在不同,能拉够人就能做官,这可是难得一遇的美事,于是,有心思的人就各显神通了。

曹奉、周权和许山三个资格老、威望高、能力又好,手下都愿意跟他,像陆进、钱二宝这些有背景对手下又大方的,也没什么变动,除了有一二个平日不太相处得来的人退出,很快又有人慕名加入。

十五名什长,不到一刻钟,就八个重组完成,剩下七个还在蹉商中。

军中除了要有实力,有时背景和运气也很重要,一百多人的队,全是上面委派的职务,也有平日做得不好或声望不够,有的平日目中无人、欺压手下,这些什长在重组时受到了挑战。

为了争夺剩下的七个名额,还没有成功组合的人,开始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老伍,平日对你不错吧,来我的什,以后咱们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小张,来我的什,小医仙就在我的什,你知道我们当兵的,损伤在所难免,来我的什相当于多了一层保障。”

“黄勇,别犹豫了,想想我平日怎么对你的,来我的什,等这仗打完,给你介绍个媳妇,中不?”

“一笔两不出两个吴字,吴磊,我们不仅同姓,还在同一个县,亲不亲自家人,来我的什,保证你不后悔。”

虎头队的人,大多知根知底,每人心里都有一个小算盘,为了推选顺利进行,曹奉、周权等人也不时出面协商,到夕阳西下时,十五个什已选出十三个什长。

只有二十二人,左右都不能协调,在十三名选出什长的主持和见证下,以淘汰的方式,通过比试个人武艺、射术等方式,选出最后三名什长。

选出的什长通过抽签的方式,调好各自己营房,然后各自管束自己的手下不提。

第二天,一向喜欢睡懒觉的郑鹏起了个大早,因为今天要进行伙长的任命。

排好队、行过礼后,郑鹏看了一下站在队伍前的十五名什长,暗暗点了点头。

和昨天相比,站在前面的多了五张新面孔,也就是说有五个人抓住昨天的机会成功上位。

什长换了五个,可士气不降反增,很多人的精神焕然一新。

以前有矛盾也不好说,现在好了,能者上弱者下,靠自己的本事说话,谁也不好再说什么,在同一个队,大多是知根知底的朋友,以后工作时更加齐心。

“郑监军,这是虎头队最新的人员登记,请你过目。”第一什什长曹奉,恭恭敬敬把一份名册交给郑鹏。

郑鹏接过打开一看,里面清楚列明各什的人员安排,此外还有特长、籍贯等资料,不由满意地点点头。

经过立信和重新分配,算是暂时收服了这队痞子兵。

“不错,什长你们都推选出来了,公平公正公开,你们选出了自己心中的什长,也要支持自己选出的什长,闲话少说,今天的主要任务,就是选伙长。”

郑鹏的话音一落,现场一下子静了下来。

五什为一伙,伙长的权限比什长大多了,在军中有个不成文的说法,伙长是官与兵的分水线,做一个小小的什长是最普通的,不能算军官,只有做了伙长,才能算官。

军部评品阶时,伙长是最基本的要求。

说到选伙长,不仅被推选出来的十五名伙长呼吸加重,就是那些普通士兵,眼中都透着炙热。

看到没人说话,郑鹏也不打哑谜,拍了拍手,很快,跟在郑鹏身后三名私卫走到队列的前面,一字排开。

不理会众人有些疑惑的目光,郑鹏自顾开口道:“现在介绍一下,这三位,就是我们虎头队的新任伙长。”

话音一落,现在就发出一片哗然声。

安排亲信没错,可早点说啊,前面表面得那么大方、做得那么公正,让不少人心怀希望,没想到最后关头,这位郑监军把自己的三名私卫推上了伙长的位置,让人一场空欢喜。

虽说不少人猜想过郑鹏会任人唯亲,但当郑鹏正式宣布时,还是引起不少人的哗然。

郑鹏无视那些哗然声,继续说道:“有一件事瞒着大家,也有一件事很对不起我的大哥、二哥,也许有人问为什么对不起大哥、二哥呢,原因很简单,因为跟我义结金兰的大哥、二哥,就在三名私卫中。”

话音一落,在场的哗然声更大。

太嚣张了吧,就是说些场面话掩饰都不会,直接公布关系,公然把伙长分配给自己人。

张平看了看有点不甘心的周权,又看看旁力面沉如水的曹奉,率先开口道:“郑监军,有一句话,属下不知该不该说。”

“有问题尽管提,无论什么样的意见,我保证不予追究。”郑鹏一脸大方地说。

张平鼓起勇气,大声地说:“郑监军,虽说虎头队拨作你的护卫,你有权调动职务,可虎头队毕竟是安西的战斗序列,在场的每一位,都是记录在案的军人,把伙长都分给你的兄弟和亲信,只怕...只怕兄弟们不服。”

“是啊,要当伙长,也得是虎营的人。”

“他们三个何德何能,能当我们的伙长?我不服。”

“还请郑监军三思。”

在场人纷纷发表自己的意思,有的人说得率直,有的人说得婉转,可大致的意思都是不认同郑鹏这次安排。

郑鹏哈哈一笑,打断众人的话,大声说道:“静一下,不要急,我的话还没说完。”

等众人都静下后,郑鹏大声说道:“首先承认,这三人,有两个是我义结金兰的兄弟,一个是我的亲随,可这次任命不是任人唯亲,而是知人善用,因为他们都是有真本事的人。”

说到这里,郑鹏把声音提高了八度:“昨天就说过,军中以强者为尊,任何人都可以挑战这三位新任的伙长,无论是谁,打倒其中一位,那么恭喜你,你就是新任的伙长!”

264 第一个挑战者

郑鹏的话犹如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块石头,现场哄的一声热闹起来。

打赢就能当伙长,能进虎头队的,都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主,闻言一个个双眼放光,看着站在前面郭子仪、库罗和阿军的目光,就像一群饿狼看到三只美味的大肥羊。

怎么也得拼一把,虽说看起来三人不像善类,可万一成功了呢?

等众人情绪稍稍平缓后,郑鹏继续说:“差点忘了说明,这三位虽说是我的私卫,但都有军籍在身,担任伙长也得到吕都护使首肯,请诸位放心。”

郭子仪的父亲是一地刺史,而他从小向往沙场,还没成年就在军营跟着训练,早就在军部登记在案,库罗是葛罗禄族人,葛罗禄族全民皆兵,可以说自带军籍,三人中就数阿军有点麻烦,因为他是私奴,郑鹏在都护府跟吕休提了一下,很快就登记在郑鹏的名下。

副监军的这点面子要给,对吕休来说,只是举手之劳。

有机会争取伙长,对郭子仪等人是否是军籍的事,没人再在意,心急的周奉率先问道:“郑监军,此话当真?”

“军中无戏言,当然当真。”郑鹏一脸肯定地说。

得到郑鹏再一次肯定,现场的气氛再一次炙热起来:

“我来,我要挑战左边那个。”

“右边那个好像弱一点,我要挑战右边那个。”

“都不要跟我争,中间那个归个。”

“不会吧,我说何老倌,连我都打不过,你也想凑这份热闹?”

生怕出声慢没了挑战机会一样,在场的争先恐后报名,一时营地犹如一个菜市场一样。

许山看到有些乱,连忙示意众人静下,对郑鹏行了一个礼说:“郑监军,新上任的伙长只有三人,可在场想挑战的超过百人,要是车轮战,好像对三位伙长不公平吧?”

一个人的力量,就是再大也有限,要是一个个轮着挑战,这三个伙长也有累的时候,就是赢了,也赢得不见彩。

还有一点,很明显越晚挑战的人越占便宜,这样有失公允。

“对了,比试时刀枪无眼,要是误伤了怎么办?”钱二宝补充道。

一个伙长的诱惑太大,挑战者的眼睛都红了,在场上全力以赴,要是一时收手不及,误伤了怎么办?

“这二个问题提得好”郑鹏大声地说:“许什长和钱什长想得很周到,这样吧,为了防止车轮战,为了安全,也为了挑战更具观赏性,对挑战者作出几点要求。”

“第一是比试使用到武器时,要用军中训练的木制武器,不能故意伤人,要点到即止;第二为了防止有人频繁挑战,挑战者要出一贯钱作为挑战费,赢了可以退回,输了挑战费转入改善伙食资金中,每人仅限挑战三次,第一次挑战费为一贯,第二次挑战费为三贯,第三次挑战费升为八贯,请谨慎挑选;最后一点,被挑战的人,感到体力不继时,有权要求休息,等精力回复再接受挑战,大伙说这些条件合理不?”

周权大声说道:“合理,郑监军说得很有道理,我支持。”

“对,这样才算公平。”曹奉也开口表态。

众人也纷纷表示赞同。

郑鹏提的条件都很中肯,没有偏袒新任的伙长,对所有人都公平。

至于挑战费,感觉出这笔钱有点肉痛,不过一想到这钱是输了才没有,赢了可以收回,而输掉的钱也是用在改善大伙的伙食上,心里也就释然了。

技不如人还去挑战,输了活该。

一些士兵还暗暗高兴:挑战失败,那钱相当于给自己加菜,何乐而不为?

条件谈妥后,郑鹏让人用丈二长的长矛就地画了三个圈,让郭子仪、库罗还有阿军分别站在里面,说好出圈者也当输,又让人搬来桌椅,这才宣布开始接受挑战。

“来,来,来,一贯钱挑战一次,哪个想当伙长的,交钱挑战。”郑鹏就像一个商人,大声吆喝起来。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想第一个出头。

一贯钱不少了,最好让别人先出手,掂量一下这三位新任伙长有多少斤两。

郑鹏翘起二郎腿,一边敲着桌面一边说:“人呢?刚才叫得那么响,没一个出头,都是光说不练的假把式?”

就是泥人还有二分泥性呢,郑鹏的话音一落,马上有人大声说:“我来,稍等,先回去拿钱。”

很快,一个孔武有力的壮汉把一贯钱放在郑鹏面前的桌上,大声地说:“我叫孙大虎,想挑战最左边那位库罗伙长。”

郑鹏用一根小棍挑起那贯钱,啪的一声扔在脚边的竹筐,点点头说:“去吧。”

郭子仪、阿军和库罗一字排开,其中郭子仪身形最壮实,一看就知实力强横;阿军当过兵,是从死人堆爬出来的人,浑身带着一股令人感到不舒服的煞气,看起来不好惹,和二人相比,看起来体格相对单薄一些的库罗,最好对付。

“不错哟,大虎,给他一点颜色看看。”

“把他打倒,让他看看我们虎头队兄弟的厉害。”

“打倒他,大虎,这个月的伙食我包了。”

众人纷纷给第一个挑战的孙大虎鼓气,孙大虎则是很谦虚地说:“客气,我这是抛砖引玉,豁出去给兄弟们探探底。”

孙大虎谦虚的时候,郭子仪压低声音对库罗说:“二弟,挑中你了,小心哦。”

“大哥放心,我会给他一个惊喜的。”库罗面带冷笑地说。

谁都知要挑战挑软的捏,三个人就挑中库罗,肯定是认为库罗的实力最弱,心高气傲的库罗,哪能乐意?

孙大虎走入圈内,对库罗拱拱手,大声地说:“孙大虎!”

“库罗!”库罗朗声地说。

比试之前,先互通名字,免得对手叫什么都不知道。

库罗打量了一下孙大虎,开口说:“你的武器呢?”

“在这里”孙大虎扬扬紧握的拳头:“库罗兄可以挑选武器,我喜欢用拳头。”

“我也喜欢拳头,来吧。”库罗有些挑衅地对孔大虎招了招手。

孙大虎也不客气,叫了一声“看招”,便冲了过来。

出招时看起来有点杂乱无章,可其中大有文章。

在虎头队中,孙大虎也算一员好手,和普通士兵不同,他是带艺投军,孙家祖上传下一套虎拳,相传是模仿老虎扑食创立的一套拳法,大开大合,以刚猛显著。

说出“看”字的时候,孙大虎已经迈开了步子,猛地向前窜,身向前倾,拳向前伸,两人相距的也就一丈左右,那个“招”字话音刚落,已经冲到库罗的身前。

孙大虎不留力,一出手全力以赴,左拳护着上三路,右拳直捣库罗的面门,那拳头全力挥出时,拳头还没碰到库罗的身体,拳风就拂动库罗的头发。

要是这一拳击中面门,就是不晕也得挂彩,眼看库罗就要击中,孙大虎眼前闪过一丝精光,脸上忍不住露出一丝预祝胜利的微笑,突然间,原来以为自己一击即中的孙大虎面色一滞,眼里露出一丝络疑惑的神色,很快他的瞳孔猛地收缩,眼里露出一丝震惊。

就在快要击中的一瞬间,好像眼前一花,接着以为必中的一拳落了空,打在空中,有一种说不出的难受,就在旧力已尽新力未生时,身体有一瞬间的僵硬,突然感到脚下被人绊了一下,身子突然失去平衡,还没反应过来,感到被人猛地从侧身一撞,整个人顿时凌空飞起。

“啪”一声,孙大虎摔了个狗啃泥,站起来正想反击时,一下子傻了眼,因为孙大虎发现自己已在圈外。

输了......

现场一阵哗然,谁也想不到,不到三个呼吸的功夫就分出了胜负。

265 挑战与改编

一时间,原来气氛热烈的校场针落可闻,不少人吃惊得眼睛都瞪得牛眼那么大,半天合不拢嘴巴。

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孙大虎是虎头队的一位好手,众人猜想两人就是没大战三百回合,起码也能探探那个叫库罗的底,谁也没想到,只是一个照面的功夫,就被放倒在圈外,干净利索得让人以为是眼花。

“高手啊”许山回过神,对一旁的曹奉说。

曹奉点点头:“躲避的时机、身形的动作还有那一下精妙的撞击都恰到好处,整个过程有如野兽般敏捷,可偏偏又像行云流水般一气呵成,厉害。”

一闪一绊一撞,看起来简单,可真正运用起来,需要丰富的经验和技巧,特别是那一下侧身撞击,把一个过百斤的汉子撞飞到二米多远的圈外,除了自己的力量外,还巧妙地运用到借力打力的技巧。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曹奉是识货的人,一下子就看出不凡。

郑鹏看到,对库罗举起一个大拇指。

郭子仪可是能从高手云集的好汉中勇夺武状元的人,武艺可想而知,库罗能成为他的陪练,差不到哪里去,还有很重要的一点,库罗出自游牧民族,从小就喜欢摔跤,经常参加族里举办摔跤比赛,听说库罗是族中少有的摔跤天才。

孙大虎的招式,猛有余守不足,大开大合,在猝不及防下,一个照面就被放倒在圈外。

输得自己也发愕。

“咦,孙大虎,这么不小心?”

“可惜,一贯钱没了,不过平分起来,那一贯报名费,我们每个也能分上几文呢。”

有人婉惜,也有人幸灾乐祸,孙大虎回过神来,倒也看得开,对圈中的库罗拱拱手说:“好俊的身手,服了。”

“承让。”库罗拱手回礼。

孙大虎挑战过后,比赛的结果给有小心思的人泼了一盆冷水,很多跃跃欲试的人放弃了念头。

一贯钱可不少,要碰运气的还是省省,再说自己知自己事,就是侥幸赢了,后面还得接受队友的挑战,能有几次侥幸。

要是什长,还可以拼一下,因为十五个位置,机会大很多,可伙长的位置只有三个,这个位置绝对没有任何侥幸的成份。

于是,虎头队的人把目光放在队中公认最强的三个人身上:曹奉、周权和陆进。

曹奉身经百战,战斗经验非常丰富,是虎头队公认的好手;

周权天生神力,使用的铁盾和大刀加起来近百斤,是虎头队力量最大的人;

陆进是将门的代表,除了有家传的武艺,还请了名师指导,别看年纪不大,战斗力非常强悍。

很快,作为老大哥的曹奉,率先站出来,把一贯钱放到郑鹏面前后,走到阿军面前拱拱手说:“曹奉!”

“阿军”

没有姓,只有一个名字,不用说肯定是郑鹏的亲随。

曹奉没急着动手,上下打量了一下阿军,突然开口道:“我们见过吗?不知为什么,看到兄台,总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阿军闻言心中一动,原来波澜不惊的脸色闪过一丝异色,很快淡然地说:“以前在西域打过仗,不过只是无名小卒,曹什长记不起也正常。”

上一次到西域,阿军的身份也是私卫,不过当时的主人不是郑鹏,前任主人对阿军也不错,可惜在官场受到牵连,好在,现在找到一个更好的主人,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曹奉闻言,心中恍然大悟,难怪阿军身上散发着一种与军人相似的气息,原来也是一个老兵,闻言拿过一根包住枪头的长枪,在手里抖了一个枪花:“我的武器是长枪,你的武器呢?”

阿军没有说话,从武器架上抽出一把木制长刀。

两人行是用武器碰了一下,然后开始比试起来。

长枪可以远攻近守,变化莫测,而刀沉猛有力,两人枪来刀往,打得好不热闹。

这才是真正较量,在场的人刚开始还是替曹奉加油助威,可到了后面都忘了支持哪一个,只要有精妙的招式,都给予热烈的掌声。

二人交手没一会,随着“卡嚓”的一声脆响,长枪和木刀在对撞中双双折断。

阿军和曹奉都是军中好手,每一招的力度都很大,木制的武器承受不住他们的力量,折断只是时间问题。

看到武器折断,打得兴起的曹奉也不在乎,把断枪一扔,空手冲了上来,阿军看到,也把断刀随手一掷,赤手跟曹奉较量起来,只见二人拳来脚往,很快打得难分难解。

“周头,这个阿军什么来历?他的招式,和曹什长有些相似啊。”张平看了一会,有些疑惑地说。

“是相似”周权想了想,很快说道:“老曹的招式,是从战场上领悟来,阿军说在西域打过仗,看到的招式简单直接,也应是把打仗中的领悟融入自己的招式中,所以两人的招式有相似之处。”

张平点点头说:“这下好了,曹什长可是找了一个好对手。”

两人正在说话间,曹奉和阿军突然相互扣着,僵持了一会,双双倒在雪地上扭打成一团。

“这,这又是什么招式?”张平眼睛都瞪大了。

曹奉和阿军的打法,好像两个互不服输的孩子一般,在场人的眼睛都瞪得老大。

钱二宝嘻嘻一笑:“这叫市井招,不管什么招,打赢就行。”

“这个阿军,简直就是一头小牛犊,要知老曹可是有曹疯子的绰号,阿军比老曹还要疯,打起来丝毫不退缩,老曹得加把劲,拖下去不利。”许山面带忧色地说。

这场比试,许山肯定希望自己的老战友胜出,可他发现,胜利的天秤正在逐步向阿军偏移。

在场人纷纷为曹奉加油助威,曹奉也很希望抓住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更进一步,可惜最后还是因体力不支,被阿军的打败。

拳怕少壮,曹奉已经年近四十,身体正在走下坡路,而阿军只有二十五岁左右,正值人一生最年富力强的时候,二人缠斗了二刻多钟,最后还是年轻的阿军笑到了最后。

曹奉输了后,站起来心悦诚服地说:“我输了,输得心服口服。”

“承让。”阿军惜字如金地说了二个字,很快退到一旁。

郑鹏一脸满意地看了看阿军,眼里露出大赚特赚的神色:没想到在人市捡到宝,已经觉得阿军很超值的了,这次较量后,感觉自己人品爆发,捡了一个大漏。

“比试结束,还有人挑战没?”郑鹏高兴地说:“也不用一个一个上,画了三个比试圈,可以同时上啊。”

郑鹏说完,自言自语地说:“半天才收到二贯钱,太少了。”

实力排在前五的曹奉杀羽而归,剩下的人更加不敢轻举妄动,在场还有斗心的,只有周权和陆进。

周权哈哈一笑:“陆什长,不如一起上吧。”

“好!”陆进爽快地说。

两人各交了一贯挑战费后,周权率先说:“陆什长,某比你先进虎营,资格比你老,我先挑对手,这个壮壮实实的让给我,如何?”

陆进有些感激地说:“一切就依周什长。”

周权挑的是郭子仪。

郭子仪在三位伙长中,无论身高、体重、气势都突出,一看就是三人中最强的,就是静静站在哪里,纹丝不动,犹如一棵不畏风寒的松树,给人一种霸气外露的感觉,周权是那种很吃身体的人,和郭子仪正好有得一拼。

至于一旁的库罗,动作很灵敏,应该是家族传承,刚好和陆进匹配。

“周头,加油,赢了你就是伙长了。”

“陆什长,加把劲,你不是说要威风给你的兄弟看吗?”

“两位什长加油,给我们虎头队的争光。”

“胜了,酒席我小医仙包了。”

虎头队的队员大声为两位挑战者加油打气。

要知道,虎头队可是精英,能在虎头队当上什长的,那是精英中的精英,做军人没几个不爱面子的,看到孙大虎和曹奉相继落败,于是拼命给新上场的周权和陆进助威。

理想很丰满,可现实却很骨感。

不到二刻钟,二场比试都在叹息中结束。

陆进和库罗打得难分难解,可库罗的经验更丰富,抓住一个破绽把木刀架在陆进的脖子上,再一次笑到最后。

最让人意外的,是郭子仪和周权的这一场比试。

所有人都以为,郭子仪会想办法,避开力大无穷周权的锋芒,把周权的力量消耗得差不多时再出手,原因很简单,周权比郭子仪足足高出一个头,体形也明显壮硕很多。

谁也没想到,郭子仪没有躲避,一开始就跟周权正面交锋,两人每一招都用尽全力,在场人都吃惊地看到,看似比周权瘦弱的郭子仪,在对抗时丝毫不落下风,一开始就与周权平分秋色。

郭子仪的力量不逊于周权,在武艺和灵活,比周权高出不止一个层次,经过简单的试探后,简直就是各种吊打周权,最后还在全队人吃惊的目光下,把周权拿住举起,大步扔出图外。

曹奉等人惊讶得半天说不出话来,心里都冒起二个字:战神。

一时间,虎头队将士不仅崇拜的目光看着武艺超群的三位伙长,就是看郑鹏的目光都不同了。

军中崇拜强者,一下子出现三位高手,让人意外,可最让人感到意外,是一开始就不显眼的郑鹏。

小乐官转战沙场,一开始时所有人都看不起他,以为郑鹏是靠拍马屁上位,跑到这里折腾,没想到他要么不出手,一出手就是一鸣惊人。

什么都不用说,能把三个武艺这么高强的人召集在身边做私卫,这就是本事。

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能斗量。

跟在有本事的人,也不算辱没。

看到一众将士异样的目光,郑鹏内心暗暗得意,为了严肃点,还是装作没事人一样,轻敲着桌面说:“打赢就可以当伙长,机会难得,还有哪位勇士挑战?”

没人开口,当郑鹏用目光打量虎头队的人时,被郑鹏注视的人,一个个下意识低下头。

想上位也得掂量自己什么份量,就是号称虎头队第一猛人的周权,也让人像抓小鸡一样抓紧扔出去,再去挑战那不光是傻,还是自取其辱。

张平大声说:“回郑监军的话,我们都服了,不比了,三位伙长实至名归。”

“我们输得心服口服。”周权也一脸磊落地说。

众人也纷纷表态,表示对新任的三位伙长没有异议。

郑鹏闻言,满意地点点头,吩咐新任的伙长、什长一起开会,其余人就地解散。

召集开会的目的,就是把十五个什分开,郭子仪、库罗和阿军各带领五个什,这个不难分,直直接抽签就完成,最后一点是重点,就是有关训练、轮值的问题。

有问题,解决就是,郑鹏很干脆,直接交给郭子仪安排处理,自己在一旁优闲地喝茶吃点心。

郭子仪是那种为战场而生的天才,是凭一己之力延续一个王朝百多年的超级猛人,这一个小小队对他来说,简直就是大才小用。

观察了几天,郑鹏完全放下心来,安心把虎头队交给郭子仪。

郭子仪训练时,把恩威并重发挥到极致,以什为单位训练,采用连坐法,要罚就罚一个什,那些刺头生怕连累自己兄弟,不敢挑事,要是哪个方面做得不好,都不用郭子仪吩咐,同一什的兄弟会主动帮助他改善。

要让这些刺头听说,郭子仪也不光用“威”,“恩”也有,就是把郑鹏拿出那笔钱,每天都购买很多肉食,谁想吃肉就拿训练的成绩说话,表现好大块吃肉,要求成绩不好的,别说肉,就是汤都喝不上。

还别说,有了免费肉食的诱惑,虎头队的士兵一个个都卯足了气力,每天认真训练。

战斗力不能短时间内提升,不过仅仅过了三天,虎头队的精神面貌就焕然一新,由前面的拖沓散漫,做到了令行禁止。

训练的事交给郭子仪,郑鹏没有闲着,带着阿军和几名护卫,经常去拜访安西都护使吕休,有监军的便利,可以自由出入各大军营,可以多方面了解西域的情况,也可以拉拢一下关系。

266 一封机密情报

“下面我给大家讲一下,西域的过去。”郭子仪环视了一下齐坐在营房内的将士,缓缓地开口道。

现场顿时响起一片热烈的掌声。

郭子仪练兵的时候很严肃,不荀言笑,可训练结束后,变得很随和,有空的时候,经常组织虎头队的将士,给他们讲故事,这点很受将士们的欢迎,对他们来说,圈子太小、知识面也不广,很多人知道的都不多,知道多点知识也是好事。

大冷天,听故事是一个享受,再说郭子仪的口才很不错。

示意众人静下来后,郭子仪继续说:“最早对西域的描绘,指周朝诸地,最早退记载有关西域的书是先秦的《国语》上有“西方之书”的内容;《诗经》有“西方之人”;《庄子·让王篇》载:“昔周之兴,有士二人处于孤竹,曰伯夷、叔齐。二人相谓曰:‘吾闻西方有人,似有道者,试往观焉。’”《楚辞·离骚》有“朝发轫於天津兮,夕余至於西极”;《楚辞·远游》有“凤皇翼其承旂兮,遇蓐收乎西皇,大唐建国时,就很重视西域.....”

营房的郭子仪,娓娓而谈,多个角度分析,着重介绍西域与中原的渊源,还有西域对中原的重要性,下面的将士用心倾听,遇到听不明白的地方,还举手提问,说的用心,听的专心,看起来气氛很是融洽。

郑鹏看到这种情形,对郭子仪又佩服多了几分。

很多将领带兵,不是多训练就是想着怎么拉拢人心,把部下变成“自己人”,郭子仪训练很认真、很有针对性,降了严格训练,还和将士们谈心,从思想上改造他们,让将士们明白,打仗不仅是义务,也不只是赚军功、发财,还有更深一层的含义。

历史多次证明,一次有理想、有信仰的军队有多可怕。

郭子仪能成为一代名将,是偶然,也是必然。

有了这么靠谱的人,郑鹏可以彻底放开,每天就是看看军营、四处巡查一下军备情况,然后就是和各种大人物聚会、联谊,偶尔还喝一下花酒,日子过得悠然自得。

本以为这份闲情可以维持到开春,没想到十一月下旬,距过年还有几天时,一份情报打破了这份宁静。

这得益于吕休的情报共享。

“三弟,这么急把我们叫来,有什么事?”库罗一进郑鹏的营房,一脸好奇地问道。

郭子仪也开口说道:“对啊,催得也急了一点,发生什么大事。”

两人正在考核时,郑鹏派人让二人放下手中的活,要商议大事,三人关上门商量的时候,阿军还在外面守着,显得郑重其事。

郑鹏没说话,从怀中掏出一份绝密情报,递给一旁的郭子仪。

郭子仪接过一看,眼睛一下子瞪大,打量了郑鹏一眼,转手把情报交给一旁的库罗。

情报上说了,吐蕃和大食对拨汗那的行动中,缴获大量的财货,二者都想利用冬天和大唐欢庆新年的机会,提前把财货运回去。

库罗看完后,把情报放桌面上一放,有些愤愤不平地说:“这些家伙,还真是狡猾,知道打不过我们唐军,还会提前转移财货了。”

“天气这么冷,大唐对过年很重视,不得不说这个时机很好。”郭子仪表态道。

抢到财货,也得运回家里才算安全,现在西域诸国都在盯着大唐的行动,所有人都知,大唐、吐蕃还有大食的一战不可避免。

看到郑鹏一脸神秘的笑容,郭子仪心中一动,开口问道:“三弟,你看中这批财货了?”

郑鹏嘿嘿一笑,毫不掩饰地说:“财帛动人心,说不动心是假的,二位兄弟,你们怎么看?”

库罗点点头说:“吐蕃算是西域一霸,西域很多国家和部落,暗地里给它纳贡,算是花钱买平安,对了,我听族人说,年中吐蕃通过中间人,花钱从拨汗那购买了很多马匹和牲口,现在想想,实在太龌龊,肯定早就打定发兵的主意,到时运金银财宝比运牲口方便多了,只是,一个拨汗那的财福有限,情报上说吐蕃要运二百多箱金银细软回去,可能吗?”

郭子仪分析道:“这次进攻拨汗那,吐蕃充当急行锋,最先攻进渴塞城的,就是吐蕃的军队,肯定是吐蕃抢掠得最多,大食联合吐蕃出兵,肯定也得给好处,再加上西域各国暗中孝敬的财货,完全有可能。”

“厉害啊”库罗一脸佩服地说:“朝廷的情报工作做得太出色了,这种机密也搞到,就是有多少箱也收集到。”

“大唐在西域经营一百多年,军部的绝密人员遍布整个西域,就是陛下亲率的不良人,也在西域插了一脚,要是小规模的行动,很难察觉,可一次运几百箱财货,动静想小都不行。”郭子仪应道。

库罗搓着手,一脸兴奋地说:“这可是一块肥得不能再肥的肉,我们能吞得下吗?再说真要行动,只怕上面也不批吧?”

郑鹏哈哈一笑,很快压低声音说:“我可是西域副监军,去哪里不需要跟任何人报备,再说虎头队是我护卫队,任务就是保护我的安全,调去不需要任何人同意。”

说到这里,郑鹏故作神秘地说:“假如说,郑副监军率着卫队巡逻边境,监督都护所的训练情况,无意中偶遇到吐蕃秘密押运财宝的队伍...”

“啪”的一声,库罗猛地一拍大腿,双眼放光地:“妙啊,这个理由,谁也不能说什么,就是传回朝廷,陛下也说三弟尽忠职守。”

大冷天,不在营房喝酒烤火,跑到冰天雪地的野外,光是这份心意就难得。

“我看也可行”郭子仪也表示同意:“既是秘密押运,附行的人员不会很多,就是不能一口吃下,就是咬上二,也肥得不行。”

库罗拍着胸口说:“人手不用担心,有需要,我随时要借一二千人。”

葛罗禄族是西域的地头蛇,实力中等偏上,要是有机会,库罗并不介意拉上自己的族人一起发个横财。

“要是有葛罗禄族的帮助,我们的胜算更高。”郭子仪高兴地说。

虎头队就是再精锐,只有一百多人,很难成大事,要是有葛罗禄族的帮助,成功率大幅提升。

说到正兴起,库罗突然有些忧心地说:“对了,这个情报,吕都护使和张御史也知道的吧,有他们在,还轮得到我们吗?”

郑鹏是虎头队的老大,可吕休和张孝嵩是西域的老大,要是他们出手,哪里还轮得到郑鹏。

“这事张孝嵩表过态了”郑鹏解释道:“把情报交给我的时候,我问过张孝嵩,可他说这事要低调处理,他会加强边防,但不会为这个情报作出大规模的行动,也不知他要干什么。”

郭子仪分析道:“张御史做得不错,像这种情报,肯定是埋伏得很深的细作才能弄来,要是大张旗鼓,容易暴露,害了他的性命,再说张御史的目光长远,以他的性格,肯定认为埋伏军队比埋伏财货更有意义。”

战场上,动一发牵全身,站在张孝嵩的高度,不会在乎一时的得失,他在意的是整个大局。

库罗一脸兴奋地说:“太好了,简直就是上天送给我们的礼物,拼了。”

“富贵险中求,眼前就有一笔富贵,此时不拼更待何时。”郭子仪的声音都有点激动。

意见达成一致,郑鹏握紧拳头说:“既然意见一致,那干了。”

郭子仪和库罗齐齐点头。

成功了,不仅是一份可观的财富,更是一份沉甸甸的军功,山长水远到西域干什么,不就是为了赚取军功、光耀门楣吗?

到这里后,寸功未获,为了尽快立信,一下子就洒了一千多贯出去,这笔钱也得收回。

郑鹏有些苦恼地说:“现在最困难的,不是怎么截,而是吐蕃将会通过什么路线,把这笔财货运回去。”

说到这个问题,库罗也有些头痛地说:“是啊,谁也不知他们什么时候出发,走什么路线,西域地广人稀,就凭我们这点人,别说拦截,就是找到人也不错了,吐蕃离拨汗那么远,竟然也能出兵,不知多少人对朝廷阳奉阴违。”

吐蕃位于高原地带,拨汗那位于在锡尔河中游谷地,两者并没有接壤,可吐蕃依然发兵,可以肯定,路上肯定经过大唐的附属国,从这里可以看出,位于西域的大唐附属国,并不是铁板一块。

这也是李隆基大为震怒的原因。

要是吐蕃把手伸到拨汗那,西域属于大唐的版图少了一大块,也严重威胁到丝绸之路的安全。

“大哥,你怎么看?”郑鹏开口问道。

郭子仪同意干一票后,很少开口,一直在地图上寻思着。

“是啊,大哥,有什么想法,说出来讨论一下,一人计短,二人计长。”库罗也附和道。

“二弟,三弟,你们看”郭子仪指着地图说:“吐蕃要把掠夺的财货运回逻些城(吐蕃的京城),不可能从大食绕到天竺,再从天竺取道回去,路程太远,沿途的变数也太多。”

“除了绕路,依我看只有二个可能性最大,一是从小勃律、大勃律借道回去;二是乌孜别里山口偷偷进入喝盘陀地区,翻过昆山脉进入吐蕃境内,二位兄弟怎么看?”

郑鹏双手一摊,很干脆地说:“论战略眼光,我比不上大哥;论地形,更不是更比不上二哥,你们两人商量就行,我在一边旁听好了。”

这里全是自己人,没必要不懂装懂。

郭子仪呵呵一笑,也就不再理会郑鹏,转过头对库罗说:“二弟,这里你最熟悉,有什么看法?”

库罗想了想,很快说道:“依我之见,吐蕃人从乌孜别里山口回去这条线可能性最大。”

不用别人发问,库罗主动解释:“据我所知,吐蕃这次出兵,就是从大小勃律借道,虽说大小勃律向朝廷解释,说吐蕃来势汹汹,不敢正面试其锋,只能龟缩防守,这件事朝廷已下旨痛斥,想必大小勃律不敢再造次,监军御史张孝嵩也在商弥地区布下重兵,想必吐蕃人会放弃这条路,这样一来,就是翻过昆仑山脉这条机率最大。”

郑鹏和郭子仪都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郭子仪拍着手说:“没错,我也是这样想,三弟,不如把重心放在乌孜别里山口,伺机而动,成不成,就看天意了。”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只能这样了。”郑鹏有些感叹地说。

手上只有一个队,全部加起来也就一百多人,本来人就少,要是分散,更不能成事,只能碰一下运气,要是自己手上有一万几千人,直接封锁与吐蕃接壤的昆仑山脉。

此刻,郑鹏感觉自己就是守株待兔的农夫,唯一不同的是,自己可以选择一棵最大机会捡到兔子的树。

“反而是折腾,就当是练军”库罗无所谓地说:“最近还想把人拉到外面训练,不用天天呆在营房,正好趁这个机会拼一下,要是能咬上一口,那就赚了,就是没有得到好处,训练一下士兵也不吃亏。”

“我也是这个意思,三弟,你有空跟吕都护说一下,说要到处察看一下,我跟二弟也准备干粮和行装。”郭子仪马上当出决定。

一百多人马的吃喝,可不是一件小事,特别是这种天气在外面,后勤补给一点也不能马虎。

郑鹏干脆地点点头说:“行,就听大哥的。”

三人刚刚商议完毕,突然听到外面传来阿军的声音:“郡主,不好意思,我家少爷在里面商量机密要事,请稍候片刻。”

郡主?

郑鹏、郭子仪和库罗相互看了一眼,三人脑海里都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

果然,外面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什么机密事?肯定是躲在军营里喝酒,快让开,本郡主找你家少爷有事。”

是兰朵的声音。

兰朵跟郑鹏一行到了西域便径直回家,本以为她在家里享福,没想到又找上门来了。

267 雀奴

兰朵和阿军对峙起来。

一个坚决要进,一个坚持不让进。

“本郡主就不相信,这小小的营地,还有我兰朵进不了的地方。”兰朵愤然怒道。

阿军有些为难地说:“郡主,里面真的在谈要紧的事,你就不要为难小的了。”

要是其他人硬闯,阿军二话不说就把他放倒,可对象是兰朵,只能用身体避住,不敢对兰朵动粗。

一来兰朵是女性,对女性下手不光彩,二来兰朵的身份特殊,既是郡主也是郑鹏的朋友,真动手,不是替自家少爷解决问题,而是招惹麻烦。

越是不让进,兰朵就越来劲,以为郑鹏在里面有什么不见得人的勾当,眼看强闯不入,怒了,大手一挥,大声喝道:“来人,把这人给我拉开。”

话音刚落,“唰”“唰”“唰”的几声,几名跟着兰朵的亲卫抽出弯刀,凶神恶煞地向阿军包围,阿军面无惧手,两眼像饿狼一样盯着前方,右手不自觉搭在刀柄上。

要是兰朵的亲卫敢有异动,阿军会毫不犹豫采取行动。

眼看一场恶战快要一触即发,突然有人大声说:“停手,都停手,这是干什么?”

率先冲出来的是库罗,一看到双方快到要拼命的边缘,吓了一跳,连忙大声喝停。

这时郑鹏也出来了,看到兰朵,不由眼前一亮,笑呵呵地说:“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郡主来了,有失远迎,失敬,失敬。”

一段时间不见,兰朵还是那样魅力无限,只见她穿着几重厚的墨绿袄裙,围着一条白色的狐裘,再配上一件挡风雪的红色绸布披风,显得俏丽又英气,有如画龙点睛般在腰间配着一根白色的腰带,就是在寒冷的冬季也把身材显露出来。

特别是带着异域风情的脸庞,在冰天雪地下,一下子把她的气质再次提升了一个层次。

兰朵的一个眼睛,好像人的魂儿勾走;一个微笑,好像把人的心儿都融化。

郑鹏和兰朵相处时间不短,对她都很熟悉了,可隔了一段时间没见,再次见面时,仍然有砰然心动的感觉。

“终于看到郑监军了,还以为今天见不到郑监军的大驾呢。”兰朵有些不满地说。

到了西域,兰朵和郑鹏各奔西东,先回家看看,短暂的停留后,再次来寻找郑鹏。

目的还没有达到,兰朵不肯轻易罢休,再过几天就是过年,就以送礼的名义赶来,反正对突骑施的节日和中原不同,对郑鹏来说是节日,但对兰朵来说只是平常的一天,没必要陪家人。

就是苏禄可汗也很支持兰朵的做法。

“一场误会”郑鹏拍拍阿军说:“郡主也不是外人,真是失礼,快,给郡主赔个不是。”

阿军倒也干脆,郑鹏让他干什么就干什么,闻言给兰朵赔礼道歉。

兰朵不是小气的人,大度地表示既往不究。

“对了,郡主大驾光临,不知所为何事?”

兰朵指了指身后的那辆马车,有些骄傲地说:“快要过年了,给郑监军送点年礼,免得某人老说本郡主只会占便宜。”

原来是送礼,郑鹏连忙表示感谢。

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是送礼的人。

兰朵站在门口,看看郑鹏和库罗,又看看两人身后面带微笑的郭子仪,忍不住问道:“大白天,你们三个大男人躲在一起干嘛,还让阿军守住门口那么秘密,要做坏事?”

“没有的事”郑鹏笑呵呵地说:“就是商量一下,怎么练兵,哪有...”

话刚说到一半,库罗抢过话题:“对啊,准备做一件大坏事,兰朵,你有没有兴趣?”

“二弟,慎言。”郭子仪生怕库罗说出去,马上提醒道。

郑鹏大吃一惊:“二哥,你...”

吐蕃暗中押运财货的事,是军中机密,郑鹏准备大捞一笔,只是在筹划中,这种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这个库罗,不会和兰朵关系好,把她拉上吧?

多只香炉多只鬼,要是兰朵把情报透露给苏禄可汗,影响大了去。

库罗对郑鹏和郭子仪使了一个眼色,示意二人稍安勿燥。

兰朵听到要做一件大坏事,眼前一亮,马上说道:“好啊,要做什么坏事,我正闷得慌,库罗阿哈,快说来听听。”

说到这里,有些不满地盯着郑鹏说:“郑鹏,你别嚷嚷,也不看看是什么地方,有好玩的事不带上我,哼,你会后悔的。”

郑鹏摊摊手,感觉有些无奈。

自己是一个副监军,就是吕休看到自己,也得客气三分,可在兰朵面前,感觉没什么作用。

库罗让兰朵先把亲卫屏退,然后一脸认真地说:“兰朵,这事不是一件小事,你要先保证,无论参不参与,你都不能泄露给任何人,包括你的阿爸。”

“可以,保证不说。”兰朵犹豫了一下,很快给了保证。

“郡主,稍等一下,我找二哥商量一下。”郑鹏丢下一句话,然后一手把库罗拉到屋内。

突然拉上兰朵,这件事没跟自己还有郭子仪商量,就是兄弟,怎么也得给自己一个交待吧。

郭子仪走过来,皱着眉头说:“二弟,怎么拉上兰朵?这不是分好处,能不能找到押运的队伍还不好说,就是找到,凭我们这点人能不能捞到好处也料不准,中途有太多变数和危险,要是郡主出什么事,我们三个可抗不起啊。”

“就是,到时有好处,分她一份也没关系,可没必要拉她冒险,出了事怎么办?”郑鹏也一脸担心地说。

“二位兄弟,不要急”库罗一脸淡定地说:“听我分析说,再说对不对。”

“二哥,这里没外人,你是怎么想的,你说,我听。”

库罗没有直接说原恩,而是开口问道:“三弟,我问你,这次行动最困难是什么?”

“找到押运队伍吧”郑鹏想了一下,继续说道:“西域那么大,我们不知他们什么时候、什么路线出发,别说我们只有一百多号人,就是把整个虎营都派出去,也封锁不了这么漫长的边境线。”

库罗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很快说道:“这是我邀请兰朵的原因,她有办法找到押运队伍。”

郭子仪好奇地问:“哦,郡主有这方面的情报?”

“没有。”

“是不是她有内应在吐蕃?”

“非也。”

郑鹏吃惊地问:“那她为什么能找到,未卜先知?”

“雀奴。”库罗一脸郑重说出二个字。

268 金鹫小白

“雀奴?谁?”郑鹏一脸疑惑地说。

库罗压低声音说:“在突骑施,有一个神奇的家族,据说他们能听得懂鸟语,犹其擅长养金鹫,因为这个家族是部落首领的家奴,世代只听部落首领的命令,所以又称为雀奴,经过雀奴驯养的金鹫,不仅能在打猎时追踪、攻击猎物,还会巡视领地、监察敌人,不夸张地说,一只雀奴驯养过的金鹫,比一个队的斥候还要厉害。”

金鹫?

这不是金雕的别称吗。

郑鹏知道,西域地区有很多鹰类,像金雕、游隼、燕隼、猎鹰、秃鹫等猛禽,金鹫只是其中一种,至于训练飞禽用于作战,在春秋战国时期就有用鸟类传书的例子,为了打猎方便,有人养狗有人养鹰,至于驯化的程度全凭本事。

没想到兰朵手下还有这样的人才。

吐蕃准备把这次掠夺所得,偷运回吐蕃,情报有了,可让人头痛的他们出发的时间和路线,这是最不可预知的因素,要是有一头能在高空中神不知鬼不觉监视的金鹫,成功率大大提升。

终于明白,为什么库罗一看到兰朵,就故意泄露消息,然后极力拉拢她,原来是找她手下雀奴的主意。

在西域越久,了解得越多,郑鹏对西域的情况也越发无奈。

后世有一个故事很有趣,一个游牧民族的员工,过年时回去多请了几天假,说要回家多陪一下亲人,眼看假期完了人还没回公司,领导打电话问他什么时候回,没想到他说还在大草原上找自己的家,因为他也不知家人到哪里放牧去了。

故事有点戏剧性,不过也说明西域地广人稀的特性,大唐名义上是西域之主,实则控制力不足,主要是这里环境一般,物产也不丰饶,收上来的那点税收还抵不上开销,在朝廷眼中属于贫瘠之地,不值得用心经营,这是朝廷大肆在西域封王、封可汗,把地方交由他们自理的原因。

吐蕃在高原上,相当于后世的西藏地区,拨汗那的位置在锡尔河中游谷地,也就是后世吉尔吉斯斯坦费尔干纳地区,两者相隔甚远,中间隔着大片唐朝名义上的领土,可吐蕃也能顺利出兵,从中可以看出大唐的实际控制力。

主要是军事重镇或人口密集的地方设置军营,至于那些荒无人烟的地方,也就是偶尔巡一下,要不然就是哪里出问题就治哪里,像中原地区那样查过所、宵禁这类制度,在这里行不通。

郑鹏在浮想联篇时,郭子仪表达道:“郡主的人品不错,值得信赖,三弟,我们人数太少了,有了金鹫相助,简直就是如虎添翼。”

“对,这事要拉上郡主。”郑鹏点头同意。

刚刚怕她加入,现在怕她不肯加入了。

要分一份出去有点舍不到,总好过没弄到、白白错失一个机会,少分好过没得分。

三人意见达成一致后,很快把一头雾水的兰朵拉进了营房。

兰朵再次保证不会泄密后,库罗就把事情简明扼要跟兰朵说了一遍。

“库罗阿哈,这事是真的?”兰朵那双漂亮的大眼睛都瞪大了。

“我的样子像是开玩笑吗?”

郑鹏很干脆地说:“这事是真的,郡主,你就说参不参加。”

“参加,这么好的事,不参加才傻了。”兰朵说完,眼珠子转了转,很快说道:“有句话叫先说后不乱,得手后,财货怎么分?”

这次行动,事先一再声明不能泄露,也就是不能拉上自己的族人,兰朵可不想自己出了力只拿一个红包就完事,主动把事先提出来。

要是只是自己一个人,肯定分不了多少,听说要用到自己麾下雀奴后,兰朵马上意识到这是一个机会。

这事库罗不好出声,看到郑鹏没有表态,郭子仪只好站出来:“按军中常例,都是三三四分成,三成归主将,也就是三弟占三成,三成是中层将领,也就是我、二弟还有郡主,剩下的四成,用于抚恤、奖励底下的将士,你们怎么看?”

“什么?郑鹏一个人拿三成?我们才拿一成?”兰朵有些不满地说。

“兰朵,小点声”库罗连忙解释道:“此事是三弟得来的情报,兵是三弟的护卫队,就是去埋伏,也得以三弟的名义去,要是没有他,这事根本成不了,三成算少了,一些狠心的,那是六二二分成,得到的更少,再说一成也不少了,要不是要雀奴帮忙,这一成你都不用想。”

郭子仪在一旁补充说:“其实就是三弟拿一半也合理,前面三弟拿了那么多钱粮出来犒劳将士们...”

郑鹏斩钉截铁地说:“先按常例,到手了看看什么情况再调整,要是还没到手就争得面红脖子粗的,没必要。”

“好,按常例就按常例。”兰朵白了郑鹏一眼,有些不太乐意地说。

心里有些不太情愿,可库罗都这样说,再说军中常规也是这样,兰朵也不能改变。

暂时达成协议后,库罗马上问道:“兰朵,你的雀奴呢?”

“带了,把他留在龟兹城内,现在把他召来?”

“让他来,我想看看这雀奴有多好。”郑鹏抢过说。

兰朵有些傲骄地看了郑鹏一眼,没有很说,转身走出了营房,随手叫来一名亲卫耳语几句,那名亲卫很快翻身上马,一会儿就消失在路的拐弯处。

不到一个时辰,一个长得有些高瘦、年约二十五左右,打扮有些怪异的年青人,半跪着向郑鹏行礼:“白雀奴见过郑监军。”

说他怪异,那是眼前年青人太特别了,穿着一套厚厚的绢服,披着由羽毛编成的拨肩,腰上挂着一个长长的、好像是皮制的套筒,在左肩还有一个奇怪的木架子,那气质,不太像人。

像鸟人。

“白雀奴?”郑鹏有些吃惊地说。

不是说雀奴吗?突然跑出一个白雀奴,这个人头发没白啊,难度是他姓白?

库罗在一旁小声解释:“三弟,雀奴是家主的称号,除了家主,其它家族成员就以各自驯养的鸟儿的种类或颜色特征命名,例如养的鸟是红色的,叫红雀奴、养的鸟是秃鹫,叫秃雀奴等,眼前这一位我认识,他养了一只脑袋有一撮白毛的金鹫,所以叫白雀奴。”

顿了一下,库罗补充道:“雀奴一般只听从首领的命令,其余会养雀的族人按亲疏远近安排,这位白雀奴养雀的能力,仅次于家主。”

原来是这样,郑鹏恍然大悟,连忙说道:“原来是这样,请起。”

白雀奴谢过,站到一旁。

郑胸搓搓手说:“哪个,还没见识过金鹫,白雀奴,能不能露一手?”

白雀奴好像没听到一样,静静地站在一旁没说话。

很明显,他只听从兰朵一个人的命令。

郑鹏有些无言,只好对兰朵做一个请的手势:“听二哥说,郡主的雀奴很厉害,既然合作了,郡主,也让我们见识一下,心里有个底吧。”

“好说”看到郑鹏主动求到自己,云朵心里有些高兴,扭头对白雀奴说:“把小白唤回来。”

白雀奴应了一声,然后退出营房,郑鹏知道他要在外面呼唤那只金鹫,连忙跟着走了出来。

出到营房外的空地,白雀奴用右手的大拇指和食指轻捏着下唇,猛地发声,发出二长一短清脆的叫声,一连叫了几次。

“你们看,来了。”库罗突然指着天空说。

郑鹏抬看一看,没错,只见一个黑点由远而近,变得越来越大,很快看到一只类似老鹰的鸟儿,展着长长的翅膀在天空中盘旋,然后径直向白雀奴的方向飞来。

眼看就要飞到,只见白雀奴随手一扯,把腰间的套筒扯上来,并戴左手上。

原来是一个皮手套。

没一会的功夫,郑鹏感到眼前一花,一只大鸟一下了落在白雀奴那只戴着皮手套、高举的左手上,白雀奴嘴里发出一声哨响,右手很自然在腰间的袋子拿出一块不知什么东西轻轻一抛,金鹫脖子一伸,闪电般叼住,一仰脖子,一下子就咽了下去。

白雀奴看到金鹫吃完,左手轻轻一放,把金鹫放在左肩的木条上。

长长的皮手套还有肩上的木条,其实就是驯金鹫所用的辅具。

这时郑鹏才看清白雀奴肩上那只金鹫,忍不住感叹道:“好一只金鹫。”

白雀奴驯养的这只金鹫,毛呈黑灰色,毛色很油亮,后头至后颈羽毛尖长,呈柳叶状,羽基暗赤褐色,羽端金黄色,具黑褐色羽干纹,胸、腹亦为黑褐色,羽轴纹较淡,覆腿羽、尾下覆羽和翅下覆羽及腋羽均为暗褐色,覆腿羽具赤色纵纹。

最显眼是它的脑袋上一小撮白色的毛,这是白雀奴名字的由来。

兰朵把这只金鹫称为小白,名字听起来有点萌,可给郑鹏的感觉,不是“萌”,而是“猛”。

成年的金鹫,全长76--102厘米,翼展达2.3米,体重2--6.5千克,可眼前这只金鹫,郑鹏目测体长超过130厘米,翼展超过三米,刚飞下来停在白雀奴的手上时,白雀奴的手明显晃了一下,明显重量不轻,脚上的利爪,粗壮锋利,特别是金鹫的眼睛,看起起光彩有神,显得很有精神。

269 突如其来的变故

“有趣,这金鹫怎么养的?”郑鹏一边说,一边伸手想摸一下金鹫的脑袋。

手伸伸到一半,“啪”的一声脆响,被兰朵一手拍落:“不想手被啄一个血洞,最好别碰他,小白只认白雀奴一个。”

郑鹏看看金鹫锋利的嘴钩和利爪,决定放弃摸它的想法。

库罗在一旁解释道:“金鹫可是宝贝,怕有人对它不利,从小就训练它防备陌生人,不吃陌生人的投食,要知道像金鹫这类猛禽,很难捕捉,就是捕捉后,能不能顺利驯化也是一个问题,就是雀奴一族,能拿得出的禽类,也就二三只。”

说是一族,其实就是世代以驯鸟为生的一家人,一代代传下来。

郭子仪上下打量了一下金鹫,饶有兴趣地说:“在河北道,听说有人善养海冬青,没想到西域也有人擅长此道,对了,能展示一下吗?”

郑鹏也来了兴趣,开口道:“对啊,是马是驴子,溜一溜就知道了。”

兰朵直接无视郑鹏的声音,转头对郭子仪:“你想怎么展示?”

“要不,放只兔子,看金鹫能不能抓回来。”郭子仪提议道。

“太简单了,我的小白又不是猎狗。”兰朵有些无奈地说。

郑鹏开口道:“对,这可是金鹫,又不是猎狗,大哥你的主意太差了。”

“那你有什么好的提议?”郭子仪反问道。

“郡主这么有心给我们送过年的礼物,给郡主接风洗尘很应该,不如就金鹫抓点野兽来,现在什么都不缺,要是能弄点狼肉,那就太好了。”郑鹏在一旁说道。

鹰类能捕获猎物,那是它的本能,没什么值得夸耀,要是想什么就让它去抓什么,不仅能看它的抓捕能力,还能看它的灵性。

兰朵倒也爽快,闻言也没讨价还价,转身对白雀奴说了几句,很快,白雀奴对金鹫又是摸头又是吹口哨,然后一声口哨,绰号为小白的金鹫振翼一飞,很快消失在众人的视线内。

听说金鹫去抓狼后,虎头队的人纷纷站到营地,一个个翘首以望,就看传说中的金鹫是不是真的那么神,有些将士还打起赌来了。

外面有点冷,郑鹏把兰朵先邀请进营房,让她坐着等。

“郡主,你的小白,真的这么厉害?”安顿后,郑鹏忍不住地问道。

兰朵一边喝茶,一边从容地说:“郑监军要是不信,可以打个赌啊。”

“好啊,赌什么?”

“输的人,就背着一只羊围着营地跑一圈。”

钱财两人都不看重,还不如找点乐点。

“成交!”

郑鹏一口答应,最近正有点无聊,有人陪自己玩玩也不错,赢了就当看好戏,输了就当锻炼身体,怎么也不吃亏。

库罗和郭子仪听到,两人有些无奈地笑了笑,就装着没听到。

不知为什么,两人一走近,总是很难和平相处,好像把斗嘴当成乐趣,由长安到西域,这两人就争执了一路,现在又是,见面没一会,这么快又卯上了。

郭子仪看到两人没说话,开口问:“好了,现在人齐,不如来商量一下怎么拦截吧。”

“对,时间紧急,我们继续刚才的话题。”库罗一边说,一边在桌上打开地图。

铺开地图后,郑鹏径直说道:“郡主,你对这里很熟悉,假如你是吐蕃的将军,你会怎么走?”

说到正事,兰朵也变得信真起来,想了一会,然后开口说道:“吐蕃与大唐、天竺接壤,绕道天竺的机率很低,就是天竺给它面子,那么大的一笔财货,难免有人动心,要是我是吐蕃的决策者,也不会舍近求远。”

“要走近,肯定要经过大唐的领土,起码是大唐名义上的领土,大小勃律应该不会,因为张监军已严令告诫大小勃律的国王,并在的商弥团囤了重兵,要是偷运财货,不会冒那么大的危险,依我看”兰朵用手指着地图的一角,继续分析道:

“西域地广人稀,几千人进入茫茫沙漠中,很难找到他们的踪迹,要是猜得不错,吐蕃人偷偷通过乌孜别里山口后,进入安西都护府的范围,利用龟兹以南那片荒无人烟的沙漠,翻过昆仑山脉进入吐蕃境内。”

郑鹏、郭子仪还有库罗相互看了一眼,眼里都有敬佩的神色,兰朵分析的,和三人分析的差不多一致。

郭子仪拍拍手说:“厉害,没想到郡主考验得这么周到,那郡主觉得,我们应该在哪里设伏呢?”

兰朵的手在地图上指:“于阗镇!”

于阗镇是唐朝安西四镇之一,显庆三年(658年)与龟兹镇、焉耆镇同置,几经废复,是安西都护府的南大门,是大唐又一个军事重镇。

郑鹏看到,心里暗暗点点头。

和自己想的一样。

四人正想商量怎么出兵时,外面突然传来禀报声:“报,吕都护使送来最新的情报,请郑监军亲自验收。”

又有新情报来了。

张孝嵩会做人,不是很重要的情报,他都让人给同为监军的郑鹏抄写一份,免得被郑鹏找到理攻击自己独揽大权,情报大约是一旬一次,遇上突发重大事件,随时传来。

今天不是送情报的日子,可有情报送过来,不用说,西域发生了大事。

情报的重要性很重要,每次有情报,都是要郑鹏亲手验手,绝不假于他人之手。

检验火漆封口无误,郑鹏签收后,又让护卫打赏信使,然后带他下去喝碗热汤茶、吃点东西什么的,这么冷的天跑来送情报,不容易。

郑鹏出营房接收情报,很快就返回营房。

人是回来了,可脸色却有点耐人寻味。

兰朵看到郑鹏哭笑不得的脸庞,奇怪地说:“郑监军,发生什么事?怎么出去一会儿,回来就这种脸色?”

“三弟,发生什么事?”郭子仪也忍不住问道。

郑鹏是个乐观、豁达的人,可他脸上的表情,有点耐人寻味。

“是好事也是坏事。”郑鹏苦笑地说。

这次没把情报给在场的人看,因为兰朵在这里,她不属于虎头队的人,对待这些军事机密,要注意影响。

“到底是什么事,快说呀。”兰朵有些不耐烦了。

郑鹏径直说:“刚刚来了一封加急情报,或者说是捷报,张孝嵩联同小勃律的军队,在商弥与小勃律交界的地方,截获一支吐蕃的运输队,经过激战,大获全胜。”

什么?让张孝嵩抢先了?

众人面面相觑,一下子都傻了眼。

刚刚打算发一笔横财,就是把有雀奴的兰朵也拉进来,大大提升监察能力,没想到还没商议妥当,张孝嵩那边就截获。

还没出师,就先听到恶耗。

难怪郑鹏说是好事也是坏事:截获吐蕃的财货,大获全胜,无论是对大唐还是对张孝嵩,是一件好事,可对想发横财的郑鹏等人来说,是坏消息。

正说到兴头上,都想发财后怎么花,没想到这封情报像一盘冷水泼下来。

透心凉,心悲凉。

兰朵有些不解地说:“这不是真的吧,不是说郑鹏刚接到吐蕃要运财货回去的情报吗,这么快就被缴获?送上门也没这么快吧?”

库罗在一旁分析道:“说怪也不怪,细作得到情报是一回事,能不能及时送出又是一回事,就是送出后,也不是直接送到三弟手里,还得经过张孝嵩,任何一个环节耽误一下,十天半个月很正常。”

兰朵闻言,点点头,情绪有些失望,也不再说话。

郭子仪脸上也露出失望的神色,不过他很快镇定下来,开口问道:“像这种有大捷,肯定是清点过才发报,张御史缴获了多少财货?”

这一点郑鹏没看清,闻言从怀中拿出来看,很快说道:“情报上说,缴获骏马三十七匹、毙敌三十二名,缴获财货三十箱,价值超过三千贯。”

“张御史出动多少人,上面有写吗?”郭子仪追问道。

“有,出动步骑合计一千五百人。”

郭子仪问一句郑鹏答一问,答到最后,郑鹏心中一动,突然开口道:“不对,这可能是吐薰人诡计。”

兰朵疑惑地说:“诡计?郑鹏,你的意思是,吐蕃是不是准备明修栈路,暗...暗那个什么?”

想起一句谚语,可说到一半,怎么也想不起最后那一半。

“明修栈道,暗渡陈仓”郑鹏接过话头,替她补充完整。

“对”郭子仪分析道:“洗劫一个国家,沿途不掠夺了那么多,三千贯听起来不少了,可三十多匹马都值上千贯,三十箱财货才值二千贯,也就是说一箱财货的价值只有几十贯?也太不值钱了。”

顿了一下,郭子仪继续分析说:“步骑一千五百人,才毙敌三十多个,太少了,要么就大唐的兵马素养太差,要么就是吐蕃方面早有准备。”

郑鹏接过说头:“我们想到的事,吐蕃肯定也想到,明知张孝嵩在商弥驻有重兵,还一头扎上去,吐蕃那些将领不会那么笨吧?应是故意扰乱大唐注意力,顺便给小勃律送一个顺水人情。”

大小勃律被朝廷严斥,要是让它立了功,算是一个表态,到时再借路时,估计上面也不好再说什么。

只是,死亡的人数和损失的财物,也太少了。

“三弟说得很对”郭子仪有些赞赏地说:“大唐在西域经营多年,吐蕃也知大唐在情报方面的能力,这次所谓的大胜,应是吐蕃故意掩人耳目的,从而达到的明修栈道,暗渡陈仓的目的。”

就是做戏,也得做得好一点,估计是穷疯了,舍不得丢弃太多的财货,也不忍心让太多吐蕃士兵死亡,于是在伤亡和损失上,显得特别“小家子气”。

郑鹏一拍桌面说:“不管了,我打算还是按照愿计划行动,三位怎么看?”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就拼这么一把。

“对,就拼一把。”

“没什么损失,那就走走,就当是欣赏西域的风光了。”

看到郭子仪和库罗表态,兰朵毫不犹豫地说:“反正我有的是时间,就陪你们一起,就当散散心好了。”

“太好了”郑鹏一锤定音地说:“就这样定了,无论吐蕃的运输队还来不来,明天一早就拨营,目标就是干阗镇!”

郭子仪都说很可疑,郑鹏对他很信任,决定继续行动。

自己是西域的副监军,理应要多个地方转转,检查一下训练情况和防守情况,去哪里都方便,要是来了,就躲在军营不走,传回长安也不好听。

“你们看,回来了。”

“是啊,那只金鹫飞回来了。”

“速度还真快,咦,你们看,好像它的脚还抓住什么。”

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哗然声,很多人都大声地叫着,听动静是兰朵的那只小白回来了,郑鹏一听,马上走出营房。

抬头一看,果然,在纷纷扬扬的小雪中,一个黑点由远而近,一个黑灰的金鹫在白雪中显得很惹人注目,特别是那两只长度超过三米的长翼更是显眼,在它的脚下,明显还着用利爪抓着猎物。

出去到回来,还不到一个时辰,这也太厉害了吧。

金鹫在营地的上空盘旋了一小会,很快降临虎头队营房的上空,郑鹏看清小白全貌的时候,不由惊讶得把嘴巴都张大了:小白奋力的振着翅膀,在它脚下,是它抓死的狼,准确来说是四分之一的狼,只有狼头和一个前肢。

“澎”的一声闷响,猎物被扔在白雀奴面前,小白放下猎物后,先飞到白雀奴的皮手套上,再放到白雀奴的肩膀上。

一张嘴,又吃到白雀奴从小包给它准备的奖励。

兰朵看了看目瞪口呆的郑鹏,面带得意地说:“怎么样,郑监军,你要的狼肉来了,愿赌服输吧?”

郑鹏点点头说:“厉害,你这只小白,简直就是神鹰,我输了,对了,怎么只有这么点?不是瞎猫碰到死老鼠,在哪里捡的吧?”

兰朵还没说话,一旁的郭子仪摇摇头说:“血水还没凝固,是刚猎杀的。”

270 直奔于阗

库罗看到郑鹏有些疑惑,主动解释道:“小白可以猎杀像狼这样的猎物,不过它的体形不大,很难抓着过重的猎物进行远距离的运输,像这只狼被杀死后,它会吃掉美味的内脏部分,再选择性运回一部分战利品,这样不用过于劳累。”

“当然,要是小白不是人工眷养,平日需要自行寻找食物,还有后代要抚养,它会分批多次运回猎食,又或奋起抓起,中途多次休息,慢慢运回自己的巢穴。”

原来是这样,郑鹏恍然大悟。

兰朵有些得意用脚踢了一下地上带着血迹的狼头,瞄了郑鹏一眼,很快说道:“郑监军,怎么样,小白没让你失望吧?”

郑鹏没说话,径直跑到一旁的羊圈,扛起一只羊围着营房就跑起来......

作为一个监军副使,郑鹏做到言出必行,不仅虎头队的将士对郑鹏更加信任,就是兰朵也不由刮目相看。

还等着郑鹏求饶,没想到郑鹏这么干脆。

郑鹏在掌声中抱着羊完成打赌的承诺,放下羊时,还问兰朵:“郡主,满意了吧?”

“马马虎虎还过得去。”兰朵撇撇嘴说。

心里服气,可嘴上就是不让郑鹏太得意。

郑鹏淡然一笑,不以为意,站在旁边的郭子仪,对金鹫小白的兴致很大,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这只金鹫真有灵性,熬鹰我知道,可训练得这么有灵性,还真是厉害,郡主,能赐教一下怎么训练的吗?”

熬鹰就是就是把鹰生擒后,通过不让它睡觉、泼冷水、制造噪音等方式不让它休息,变相折磨鹰,让它的野性褪去,意志力不断减低,从而得到驯服的目的,郭子仪第一次看到鹰会训练得这么有灵性。

让它抓什么猎物就抓什么猎物,好像听得懂人话一样,神了。

“大哥,这可是人家的不传之秘,哪能轻易说出来的,这不是自讨无趣吗?”郑鹏在一旁泼冷水。

兰朵本来不想说的,可听郑鹏一说,心中一怒,大声说道:“也不算是不传之秘,雀奴的训练方式与众不同,很多人是擒成年的猛禽来驯,雀奴是偷出生不久的幼鸟,从小就开始喂养、训练,不需要熬,主要是分室内和室外两种训练,室内不用说,就是培养感情,精心喂养,而室外是驯养是关键。”

“首先第一步是呼叫鹰,鹰被置于距离驯鹰人可以看到的山坡上,然后呼唤鹰重新回到手臂;第二步是驯鹰人站在山顶上让鹰观察山下的动静,而他的助手用白色的长绳子拖着狐狸皮在山下雪地上来回走动,直到鹰发现并扑向假狐狸。这样的动作一天不知要重复多少次,人累马乏,鹰也困了。”

“等到鹰学会捕捉猎物,还要教它们怎么监察和表达意思,例如人数多怎么表示,人数少怎么表示等等”说到这里,兰朵长长呼了一口气才继续说道:“小白虽说只听白雀奴一个人的话,可训练时,有十多人协助白雀奴。”

说起来有些轻描淡写,可郑鹏知道,真实行动起来,不知要付出多少艰辛和努力。

真有那么好驯养,突骑施的兵力早就雄霸西域了。

郭子仪有些感叹地说:“还想着能不能创立猛禽侦察的部队,这样看来,怕是难了。”

“是很难”库罗接过话头:“我们葛罗禄一族,也想学习此法,前后投入巨大,最后还是没收获,只能放弃。”

郑鹏拍拍库罗的肩膀说:“算了,别想那么多,今天有了郡主这个得力助手加入,我们胜算更高,有这么新鲜的狼肉,还等什么,烤狼肉去,走,今晚来个不醉无归。”

华夏几千年历史,不知发生多少战争,像旁门左道这些能占一时便宜,可很难成气候,战争到最后,还是拼底蕴和意志,一力降十会,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一切阴谋诡计都是纸老虎。

意外得到雀奴的帮助,已是万幸。

西域,寒风肆虐,雪末纷飞,商弥的镇守使丁镇山却感到内心深处的阵阵炙热。

商弥镇的守军,在小勃律士兵的配合下,大获全胜,不仅缴获甚丰,还得到监军御使的赞赏,张孝嵩亲口表态,会在奏折上为丁镇山请功。

为了表示张孝嵩的感激,丁镇山设了一个酒席,席间对张孝嵩频频举杯。

初战告捷,张孝嵩的心情也不错,指点丁镇山道:“丁镇守使。”

“末将在,张御史请训示。”丁镇山恭恭敬敬地说。

张孝嵩在一旁美婢的侍候下,喝下了一杯美酒,这才开口道:“你觉得这次行动如何?”

“这个...”

“有话不妨直言,这里没有外人。”

一句没有外人,丁镇山有种受宠若惊地感觉,小心翼翼地说:“这次行动,看似顺利,实则有很多疑点,一是缴获的价值不高,以吐蕃的缴获,肯定远远不止这点财货,二是吐蕃押送的人一触即溃,也没有像样的抵抗,要是猜得不错,这次押运应是试探。”

“说得没错”张孝嵩用手敲着桌面说:“不仅是试探,有可能还是给某些人送礼,丁镇护使,不能因一场胜利就放松警惕,一定要加强这里的防御,不能让吐蕃人出入有如无人之境;还有,注意南面。”

丁镇山闻言心头一凛,很快一脸正色地说:“末将领命。”

大小勃律夹在大唐和吐蕃两个强国之间,为了生存左右逢源,不仅仅是大小勃律,西域大部分势力都是这样,这些早就是公开的秘密,张孝嵩暗示得那么胆显,明显是对大小勃律的不满。

吐蕃远赴拨汗那作战,简直就伸手在大唐的锅里抢肉,作为负责西域事务的监军御史,张孝嵩大失颜面,说不定在朝堂中都遭人弹劾了,心情能好才怪。

二人商议了一会,看到张孝嵩面带倦色,丁镇山对一旁伺候的美婢说:“玛迪丽,去给张御史整理被席,去吧。”

玛迪丽低头应了一声,在张孝嵩的目送下离开。

丁镇山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压低声音说:“商弥是个小地方,没什么好东西,今晚天气太冷了,张御史,晚上加二个枕头?”

张孝嵩呵呵一笑,摆摆手说:“镇山客气了,加一个就好,呵呵。”

“是,是,张御史忙了一天也累了,末将告退。”

席上张孝嵩不时打量一旁有异域血统的玛迪丽,这些丁镇山早就看在眼里,早就心领神会。

这不,一说“加枕头”,张孝嵩的语气和称谓都变了。

大唐风气开放,上层社会蓄奴成风,谁家要是没备有几个美婢陪客人侍寝,都让人看不起,张孝嵩同意“加枕头”,就是传出去也不会惹人非议。

丁横山退下后,带着几分酒意的张孝嵩回到被炭炉烘得暧洋洋的房间,看到坐在榻边玉面含羞的玛迪丽,不由心神一荡,正想走过去,外面突然有手下禀报:“报,有新情报。”

张孝嵩有些扫兴,绷着脸出了房门,沉声地问道:“有什么新情报?”

“监军副使,昨日携着护卫队,从龟兹向于阗镇的方向进发,突骑施的兰朵郡主,也在队伍中。”

“就这事?”

“...是的。”

张孝嵩有些不耐烦地说:“郑鹏是副监军,陛下派来的,他喜欢去哪就去哪,不用跟某报备,更不用花人力物力去监看他,有能力,不如多收集西域各个势力的情报,明白吗?”

郑鹏早就暗示此行不是夺权,也不是制肘自己,张孝嵩观察过郑鹏,到西域好像就是来观光,一不对西域的军备指手画脚,二不骚扰西域军民,碰上这种副手简直就是万幸。

他喜欢干什么,喜欢去哪,由着他好了。

张孝嵩早就听说了,郑鹏和兰朵郡主纠葛甚多,兰朵在长安时直接入住郑家,从长安到西域又是结伴而行,明眼人都感到两人关系有些不太寻常,在队伍中又怎么啦?

郑鹏不来招惹自己,去收集有关他的情报干什么?要是把他惹怒了怎么办?

真是吃饱撑着玩。

把幕僚斥退后,张孝嵩也懒得猜测郑鹏的目的,有些猴急地推门而进......

被暧帐香,春宵一刻值千金,就在张孝嵩把战场上转移到榻上时,与商弥相距几百里外的荒漠上,一个穿着破旧羊袄的壮汉,大手一挥,用吐蕃语大声一声:“出发。”

黑暗中,影影绰绰,也不知多少人,朝着东南的方向进发。

人少好办事,说走就走,郑鹏跟吕休说到别处巡查后,带队直奔于阗镇。

吕休也没挽留,很爽快给郑鹏送上粮草,还率人相送了十里,这才打道回府。

有一个监军在身边,左右都觉得不对劲,生怕不小心就让郑鹏捉到自己的把柄,看到郑鹏要离开,吕休简直求之不得。

没人注意到,郑鹏从军营离开时,护卫队加上兰朵的私卫,加起来有一百八十多人,可到达于阗镇的时候,人员不到一百五十,就是熟悉西域地形的库罗也不在队中。

271 被看轻了

不能把鸡蛋放在同一个篮子里,也不能把所有希望都放在小白身上,在到于阗镇的途中,库罗、阿军领着擅长侦察的虎头队员,悄无声息地散布大唐与吐蕃接攘的边境上。

与此同时,名为小白的金鹫,频频在于阗镇边境的上空盘旋。

于阗镇的镇守使姓唐,单名一个宽字,是安西四大镇守使之一,对郑鹏的到来有些意外,热情邀请郑鹏在镇内驻扎,郑鹏以避免扰民的名义,把护卫队驻扎在些于阗镇以南约十五里处,主要是为了方便行动。

驻在镇内不方便,要知于阗镇是军事重镇,守卫森严,在特殊时期行动需要唐宽的手令才能放行,就怕关键时间有制肘。

郑鹏要把卫队驻扎在镇外,唐宽只是客套了一下,很快就由着郑鹏去。

扎好营地,派出放哨站岗的斥候,郑鹏、郭子仪、兰朵等人坐在临时搭建的营房内,一边喝着下面送上来的热茶,一边随口聊着:

这时一股冷风从缝隙处吹进来,兰朵看看空无一物的营房,忍不住哆嗦一下,边烤火边说:“这地方鸟不拉屎的,得在这里呆多久?”

“不用多久”郑鹏一脸轻松地说:“大唐在开春就会对吐蕃和大食发动攻击,吐蕃肯定拖不到那个时候,我问过库罗,现在距离开春满打满算也就一个月,也就是说,就是运气再差,也就是在这里住一个月。”

一旦吹响战争的号角,虽说张孝嵩没作要求,可作为副监军,郑鹏肯定要随军。

“好吧,希望这一个月,能让本郡主挣一笔胭脂钱。”兰朵一脸期待地说。

兰朵是西域的土著,对这里的气候早就习惯,也不是那种养尊处优的娇娇女,放着无聊的日子跑到这里冒险,对兰朵来说感到莫名的兴奋和刺激。

郑鹏一脸轻松地说:“尽了人事,听天命吧,反正大冬天在哪里也是猫着,闲着也是闲着,折腾一下,无聊玩玩牌、打打猎什么的,时间很容易过。”

“三弟,你偶尔也要去于阗镇转转,巡视军务什么的,要不跑到这么远驻扎在这里,显得有些惹眼。”郭子仪在一旁提醒道。

“知道,多少要做做样子。”郑鹏一口应下。

要找一个借口太简单了,郑鹏以巡视军务为名来到于阗镇,然后放出风声,说途中感染了风寒,留在驻地休养就变得合情合理。

库罗携着精干人员在于阗镇和吐蕃接壤处布控,兰朵麾下的雀奴也出动,就是阿军也带人出动打探消息,再由郭子仪统筹安排,郑鹏彻底闲了起来,一时跟着郭子仪训练护卫队,一时跟兰朵玩牌,心血来潮还跑到野外打猎。

冬天有不少猎物忍耐不住饥饿出来觅食,像野兔、野羊、狼、野耗牛等等,运气好晚上就能加餐,就是打不到猎物,看看西域地区特有原生态境色也不错。

这天郑鹏带着曹奉和陆进一起去打猎。

转悠了半天,以为要空手回营的时候,无意中发现一只肥大的野兔,曹奉的箭法很好,一箭就射中野兔,可惜没射中要害,野兔带着箭一路逃跑,郑鹏不甘心空着手回去,看到路不好走,翻身下马,拨腿就追了上去。

要是空着手回去,兰朵肯定又得冷嘲热讽。

看到郑鹏跟了上去,曹奉示意陆进看管马匹,自己连忙跟了上去。

中箭的野兔大约跑了一刻钟,最后还是因为流血过多力竭倒在路边的一块大石旁,郑鹏一手把它提起来,拎了一下重量,乐了,起码有七八斤,高兴地说:“这家伙好肥,今晚的红烧兔子有着落了。”

“恭喜郑监军猎得大野兔一只。”后面跟上的曹奉恭维道。

“虚伪,明明是你射中的,某就是捡一下而己...等等,马蹄声,有情况?”郑鹏突然神色一紧,连忙说道。

隐隐听到马啼声传来,听数量,人数还不少。

有情况?不可能吧,这里是护卫队的营地,距离军事重镇于阗镇也就十五里,可以说是在于阗镇的眼皮子底下,没人敢在这里撒野,曹奉探头看了一下,很快轻松地说:“郑监军,是唐镇守使,咦,还带着很多东西呢。”

郑鹏跟着看了一下,整个人一愕,很快说道:“小点声,别让人发现了。”

一队人马正在路上行走,看方向应是往郑鹏的驻地,走在最前面的是于阗镇镇守使唐宽,在他身后除了护卫外,还有一辆载着货物的马车,最后面还有人赶着一群羊,要是没猜错,唐宽听到郑鹏“不舒服”后,前来慰问一下。

见面时唐宽说不上热情,也谈不上冷漠,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他的态度代表西域大多数将领的态度:内心看不起出自教坊的郑鹏,但也不至于得罪,最好就是相安无事。

副监军在唐宽的“地盘”病了,于情于理都要表示一下。

放风声身体有恙,让他撞见在野外狩猎不好,郑鹏示意曹奉注意。

本想拿起野兔悄悄离开,没想到那队人马中突然分出二匹马,径直朝郑鹏的方向跑来。

不会被发现了吧?

郑鹏吓了一跳,忙缩回头,听到马匹由远由近,然后听到两个人下马的声音,就在郑鹏酝酿着见面时说些什么合适的时候,突然传来“哗啦啦”的声音,不由心头一松,原来有人下马小解。

“唐镇守使,你不是很讨厌那个姓郑的吗,怎么给他送这么多礼?”

说自己?

郑鹏眨眨眼,斜眼一看,只见曹奉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好吧,无意中还听到别人背后议论自己。

“那是,一个教坊出来的下三滥,也不知怎么蒙敝陛下,跑来西域做监军,俗话说一将无能害得三军,这些下三滥哪会打仗,打嘴仗、抢功夺劳、背后捅刀就擅长,以为披件棉甲就是将军,真是天真,看起来就火大,没办法,谁让他是监军呢,吕都护使有令,要尽可能配合,免得他回到长安乱说话。”

说到这里,唐宽有些不屑地说:“这些东西,就当喂了牲口。”

“说得对,一个副监军,大冷天不好好呆在城里,反而跑到于阗镇这种小地方,不住城里跑到郊外,分明是装模作样搏声名,要是出了事,还得我们担着,真是吃饱撑着玩。”那名手下也是一胆子牢骚。

能跟唐宽一起小解,不是心腹也是亲随。

唐宽叹了一口气,有些无奈地说:“算了,他是监军,由他去,希望他玩腻后,早点离开就是。”

两人说完,也小解完,于是又各自上马归队,完全没有注意到大石的背后被正主听个正着。

“这两个人太无礼了,郑监军,刚才你为什么拉着我?”曹奉一脸不解地说。

说的那些话太无礼了,曹奉刚想出去训斥一下唐宽,可被郑鹏拉住,示意他不要妄动。

表面是愤愤不平,实则曹奉有点替唐宽担心,毕竟都隶属安西都护府,跟唐宽也相识,他的想法是让郑鹏出一口气,总比憋在心里秋后算帐好,没想到郑鹏硬是忍住了。

“算了,人家只是说心里话,谁背后没说一点是非”郑鹏一脸平静地说:“换着是我,心里也不痛快。”

话是这样说,脸色表现也很平静,可在内心深处,郑鹏却憋着一股劲:树要皮,人要脸,谁甘心这样让人看轻,找个机会好好表现一下,然后再狠狠地打这个唐宽的脸。

什么事都没做,到了他嘴里,成了间瘟神的代表了。

曹奉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的郑鹏,他实在想不明白,这样郑鹏都能忍得下去,结果有二个,眼前这位自己都看不透的副监军,要么豁达得让人难以致信,要么心机深沉得让人可怕。

希望是前者吧。

郑鹏也不理会曹奉的想法,看到唐宽等人走完了,招招手说:“走,我们抄小路回营房,可不能让这位好心的镇守使扑空。”

曹奉应了一声,跟着郑鹏往驻扎的营地赶,他吃惊地发现,经历这件事,郑鹏没忘拎着那只肥美的兔子.......

唐宽带着手下和于阗镇几名士绅,在郑鹏的营地逗留了不到二刻钟就离开,离开时一脸轻松,嘴角还带着莫名的笑意。

探视郑鹏的时候,郑鹏正披着一件厚厚的皮袄盘坐在胡床上,跟突骑施郡主兰朵正在兴致勃勃地玩着叶子牌,看得出心情不错,就是探视的人来了也没停下,只是嘴上招呼着,别说酒席,就是茶水也是手下提醒才让人奉上。

看来巡视军务是假,心思是放在讨好美女上,唐宽心里有些不屑,然后找个机会轻松离开。

只要不给自己添麻烦,随他折腾。

“郑鹏,本郡主配合你演了一出好戏,有什么好处?”唐宽一走,兰朵随下甩下叶子牌,笑吟吟地讨要好处。

一个大美女笑脸如花的讨好要好处,换作其他人肯定满口答应,可郑鹏不吃这一套,不动声色地说:“这是为了麻痹他,以后方便行动,要是截获吐蕃那批财宝,郡主也是有一份,这是为公不为私,哪有什么好处。”

“小气”兰朵给郑鹏抛了个白眼,开口唤随身待女:“阿娜尔,我们走。”

兰朵说走就走,看到兰朵远去的倩影,郑鹏的老脸忍不住抽了抽,走就走,干嘛拎上自己藏在门后面的野兔......

272 逮到肥羊了

和中原地区相比,西域少了一份繁华,却多了几分粗犷,特别是在人烟罕至的荒野,有时跑上半天也遇不到一个人。

站在辽阔的天地之间,可以感受到大自然的伟大和自己的缈小,到了冬季,飘飘扬扬的雪花好像给辽阔的西域披上一件白色的披风,更增添几分神秘的美感。

西域地形复杂,幅员辽阔,有高山、有沙漠、有湖泊、有丘陵,和面积大成反比的,就是西域的人口相对稀少,主要是一直以来各民族相互冲突,人口一直上不去,平日荒野郊外人都不多,到了寒冷的冬季人口更少。

这个时候还外出的,要么闲得蛋痛,要么倒霉得很,可在荒野执行任务的程胜,不觉得这是一份苦差。

程胜是一名士兵,准备来说是虎头队的一名士兵,在开赴于阗镇的途中,跟着伙长库罗一起行动,到达事前分配好的位置后,在高处找了一个隐敝的地方挖了一个不易被发现雪洞,守株待兔般监视着。

看似一份苦差,可程胜一点也不觉苦,外面寒风呼啸,洞内明显暧和得多,地上铺着平日披在身上的白色披风,身上穿着厚实的狼皮皮袄,不时再喝上几口上等的马奶酒,浑身暧哄哄的,别提多舒服。

虎头队的待遇本来就好,跟了郑鹏后,待遇变得更好,而郑鹏有个特点是言出必行、寸功必赏,只要把自己的事做好,没功劳也有苦劳,再说真立了功,整个队的兄弟都受益,程胜一直尽心尽力。

估摸一下时辰,是时候换岗了,程胜推了推身边睡得贼香的孙义武:“阿武,起来,该你守了。”

一个岗二个人,可以相互照应,也可以轮着值勤,谁也不知吐蕃人来不来,就是来也不知什么时候来,只能日夜看守着。

醒着的人用眼睛看,休息的人垫着箭袋睡,一旦听到有动静,受过训练的他们很快就做出反应。

孙义武打了一个呵欠,揉揉眼睛坐了起来:“老程,有什么发现没有?”

“没,水静河飞,这半天光是看雪花了。”

“也是,这里那么大,哪能轻易碰上,要碰上那些吐蕃狗就像大海捞针,算算我们在这里也守了快半个月,也不知其它地方的兄弟有没有收获。”孙义武一脸期盼地说。

“希望吧。”

“老程,你睡吧,这里有...”

话只说了一半,孙义武就闭口不语,因为空旷的野外,突然转来几声“布~谷”“布~谷”“布谷”的鸟叫声,声音二长一短,在寂寥的野外显得突兀之余,也很引人注目。

程胜呆了一下,很快一脸激动地说:“来人了,快。”

中途离队,各自奔赴指定的区域监视,彼此间的联系就用暗号,要不然外面雪茫茫的一片,就是找自己人也不方便。

孙义武一个激灵站起来,一边往洞口处张望,一边发出二长一短的“布谷”声。

大约一刻钟后,一个牵着白马、戴着白色狐皮帽、披着白色披风的彪形大汉来到程胜和孙义武面前,还没开口,程胜和孙义武恭恭敬敬地说:“属下见过白什长。”

来人是虎头队一名叫白振华的什长,也是二人的顶头上司,程胜和孙义武不敢怠慢,连忙行礼。

“免礼”白振华说完,左右打量了一下,满意地说:“这地挑得不错,又避风视野又好,本来还想偷偷摸近吓一下你们,找了好一会也没找到,只好用暗号联系。”

“嘿嘿...”程胜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一下脑袋,很快焦急地问道:“头,你找我们,是不是有情况?”

出发前所有人都带足了干粮,大雪封山,没事也不会联系,这个时候白振华来到,肯定是有事发生。

“脑子还挺灵”白振华赞了一句,很快又一脸正色地说:“刚刚收到消息,白雀奴那只金鹫发现有人往你们这里的方向移动,上面让我提醒你们注意,尽快调查核实。”

只知吐蕃有可能有这个行动,人数、穿着、打扮、路线全部成谜,金鹫也就一个鸟,智商有限,只能察觉得有情况就用特殊的方式跟白雀奴报告,白雀奴汇报给相关的负责人,一层层转达,最后落实在程胜和孙义武身上。

这么冷的天,出现在荒无人烟的地方,很值得人怀疑。

“属下领命!”程胜和孙义武齐齐行了一个军礼。

刚行完军礼,程胜突然半眯着眼,右耳突然动了动,然后一下子趴在地上,闭着眼睛,好像在倾听着什么一样,孙义武和白振华看到,脸色一喜,很在默契地静静站在一边没说话。

程胜是虎头队的老兵,有一项听马蹄声的绝活,很远的马蹄声都能听得出来,看他一脸认真的样子,好像有情况一样。

半响,程胜站了起来,对白振华行了一个礼,大声禀报:“头,有情况,有一队马往这边过来,人数还不少,离这里大约有五里地。”

“没听错?”白振华一脸兴奋地问道。

刚来吩咐他们要注意情况,这么快就有情况出现,白振华都有些不敢相信。

对那只名为小白的金鹫,白振华和很多人一样,半信半疑,不相信一个扁毛畜生会那么通灵,只是上面有令不得不执行,想不到这么快就应验。

这种气候有人出现在这种地方,情况很可疑。

“要是不准,我这两只耳朵就割了给兄弟们做下酒菜。”程胜自信满满地说。

白振华一握拳:“收拾一下,我们摸上去看看。”

很快,三个白帽白衣白鞋的人在风雪中悄然行动,要是不看清一点,好像都融入到白雪茫茫的天地间。

大约半个时辰后,白振华、程胜和孙义武三人,伏在一座小山的山顶,看着一队人马不急不徐地下脚走过。

程胜突然小声说道:“头,我去探探口风?”

“不用,再看看。”白振华摇了摇头。

“还看什么看,这次情报,黄了。”孙仪武有些失落地说。

目送着这队人马走远,程胜和孙义武脸上满是失落之色。

“看来,消息有误啊。”程胜有些沮丧地说。

孙义武点点头说:“一只鸟,能指望它多少?”

下面经过的马队,有马有牛有羊,规模不小,可驱赶着牛马的人,有老有小,还有妇人,身上穿着的,都是普通的衣服,手里拿着的,是赶马的皮鞭。

没人穿着盔甲,也没人拿着武器。

怎么看也不像是秘密运送财货的队伍,更像是一个在冬季转场的小型部落。

西域住着很多部落,有些会因为各种原因在冬季举族迁移,例如居住的地方雪崩、储荐的干草不足、与友好部落联谊等,一些部落为了让自己牛羊在开春时占据获得好的草地,会提前出发。

所以,看起来有些奇怪,可也是情有可愿。

“头,我们回去,到雪洞里跟你好好喝上两杯。”程胜推了推一旁的白振华,开口说道。

白振华没有说话,而是从山上走到山脚,仔细观看那些凌散的痕迹,有时还趴在地上,用嘴吹开那些雪末,显得一脸严肃。

孙义武有些疑惑地说:“头,有发现?”

白振华还没有说话,程勇突然惊叫道:“看,吐蕃军制的鞋印,还不少呢。”

地上有很多痕迹,不少了鞋印,程勇发现,不少鞋印是吐蕃军队特有的鞋印。

吐蕃军队的鞋子,大多是木头加皮子制成,因为吐蕃属于高原,山路高而峭拔,鞋子不仅要坚固,还要防滑,所以鞋底作了很多防滑的花纹,在雪地上很显眼。

一个队伍,要是有几个这样的鞋印不奇怪,因为西域经常发生各种博弈,一些牧民从战场上捡些遗弃的东西去用不奇怪,可路上出现大量这类的鞋印,那就很可疑了。

“神了,头,你眼神这么好,这么远就看得清这些鞋印子?”孙义武一脸吃惊地说。

“放屁”白振华没好气地踹了孙义武一脚,骂咧咧地说:“幸亏老子来了,要不然靠你们这两个,财神爷上门也让你们从眼皮子底下放跑。”

“是,是,是,是我们错了,回头任头处罚,头,你说说,怎么发现这伙人不对路的?”程胜一脸好奇地说。

白振华也不隐瞒,开门见山地说:“你们的注意力,都放在衣着、马车和那些女人身上,老实说,隔着那么远,还飘着小雪,我也看不到他们穿什么鞋,可我注意到了他们的动作。”

“一个人可以伪装来掩饰,但是有些习惯很难掩饰,像军人和普通人的动作神态截然不同,普通人走路,神态散慢、动作不整,可在军队待过的人,会不自然把一些行为习惯带到生活中,例如他们走路,稳而有力,时刻保持警惕,特别是碰到军队中的军官时,神态和动作会不然而然地表现出来,像那些老人、妇人、孩子,一路也是噤若寒蝉,一点欢笑声也没有。”

顿了一下,白振华一脸自信地说:“也许在他们眼中,伪装得很完美了,可在老子眼里,处处都是破绽,所以说...”

程胜一脸兴奋地说:“所以说,我们逮到肥羊了。”

273 没必要跟钱过不去

“程胜,你以最快速度赶回集合点,把情报送回去,我跟孙义武在这里盯着,要是有半点闪失,唯你是问。”白振华强忍内心的激动,马上作出指示。

程胜心中一凛,很快一脸正色地说:“领命!”

没有多余的话语,三人分成二拨,程胜跑回去汇报,不放心的白振华留下来,和孙义武跟在后面,防止他们跑掉。

情报一层层上报,很快就汇报到郑鹏处。

“砰”的一声,郑鹏一拳击在桌面上,一脸激动地说:“哈哈,哈哈哈,总算让我等到了。”

这次行动,可以说是孤注一掷,带着护卫队跑到于阗镇,餐风宿露,为了激励士气,还自掏腰包给执行任务的将士备了很多补充体力的糕点,酒水也没少分配,眼看着时间一天天过,还有半个月就开春,本以为希望落空,都打算放弃了,没想到突然传来一个好消息,郑鹏一时间有种被幸福击晕的感觉。

有舍才有得,富贵险中求,为了这批财货,郑鹏放弃优越的生活,跑到这里吃苦,就是最重要的过年也就让伙房加两菜,千辛万苦,等的就是这一刻。

兰朵看了情报,有些洋洋得意地说:“信了吧,当时雀奴说有发现,你还不信,幸好本郡主坚持,要不然真是错过了,没想到吐蕃人那么狡猾,把老人孩子都捎上,假扮转移营地的小部落。”

郑鹏不信,那是白雀奴提供了不少错误的消息,冬季西域的活动少,不代表没有活动,像各军事重镇会定期巡边,于是产生很多徒劳无功的行动,以至郑鹏听到有情况也没多大反应。

也不能怪雀奴,主要有用的情报太少,只能抱着“有杀错没放过”的原则。

“不奇怪”郑鹏说道:“西域各民族相处这么多年,彼此有很多纠葛,据说拨汗那跟吐蕃通过婚,境内有不少吐蕃人居住,这次把财货运回吐蕃,就地征收集一些吐蕃人后裔协助不难,相信那些后裔也乐于回归。”

兰朵点点头,表示认同。

郑鹏想询问郭子仪的意见时,只见郭子仪已经摊开地图,开始在地图上找着什么。

“大哥,怎么样?”郑鹏走过去问道。

郭子仪在地图上观看了一会,很快说道:“从情报上看,这些人是偷偷进于阗镇后,沿着叶尔羌河往南走,要是猜得不错,他们会在班公错的地区进入吐蕃境内。

就在郭子仪作出分析时,行走荒野外的吐蕃秘密部队,一个赶羊打扮的士兵,向一个赶车的中年人走近,边递过马奶酒边讨好地说地说:“图夫千户,还是你这招高明,我们这一行畅通无阻,要是小的没猜错,我们是从班公错回家吧?”

这次担负重要任务,为了保密起见,回去的路线只有千户长颂图夫知道,众人只按他的指示行进,去哪里、从哪里进入吐蕃境内一概不知,说话的巴桑也是靠猜测。

颂图夫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开口问道:“巴桑,你对这一带熟悉?”

“小的是羌塘人,从小就在这里放羊,对这一带很熟。”

“来到这里,也不用隐瞒,没错,计划是从班公错回去,巴桑,这里你熟悉,一会多看着点,只要顺利回去,我在赞普面前给你请功。”颂图夫嘱咐道。

“领命”巴桑说完,有些犹豫地说:“百户长,有句话,小的不知该不该说。”

颂图夫干脆地说:“说!”

“百户长,这里是于阗镇,大唐的军事重镇,镇守使唐宽是大唐的名将,我们不宜在这里久留,要是不带上些妇孺牛羊,我们的动作起码快上一倍,小的认为,把他们抛弃,轻车上路,免得节外生枝。”巴桑小心翼翼地说。

带上这群人,主要是为了迷惑沿途的斥候,一路上碰过几个斥候都顺利过关,多亏那些妇孺,现在快到边境,妇孺利用价值大减,没必要带着这么多负累前进。

“这些人要是俘虏,我早就把他们都结束了,问题是这些都是我们吐蕃的子民,不能轻易抛弃他们,要不然回去肯定被处罚,大唐有句古话叫灯下黑,所有人都以为我们不敢走于阗镇,我们偏偏就来了,不怕,要是有动静,会有人通知我们的。”颂图夫一脸轻松地说。

大唐在西域诸国安插了细作,吐蕃也不例外,与吐蕃接攘的于阗镇有吐蕃的人,只要唐宽一有大动作,就会有人示警,当然,这些秘辛不用跟手下说。

要不然,不用巴桑提醒,颂图夫早就把那些妇孺抛弃了。

顺利把搜刮的财货运回吐蕃,是一件功劳,把这些散落在外的吐蕃子民带回去,又是一件功劳,眼看成功在望,颂图夫哪肯这个时候放弃?

“百户长考虑周详,巴桑佩服。”

“好了,加快速度,让大伙都打起精神,不要出什么岔子。”颂图夫大手一挥,眼里现出一种希冀的光芒。

众人低声应了一声,提起精神继续赶路,没人注意到高空中一飞而过的金鹫,更没人想到,自己的命运已经被人左右。

准确来说,是被郑鹏、郭子仪和兰朵左右。

郭子仪综合相关情报后,指着地图说:“这里,壶口谷,内宽外窄,就像一个口袋,只要把人赶到这里,一把火就能把他们一锅端,三国时有诸葛亮火烧藤甲兵,今有我郭子仪火烧吐蕃奴,哈哈哈。”

说到后面,郭子仪有些得意洋洋地笑了起来。

兰朵皱着眉头说:“那些吐蕃人,未必走壶口谷吧?”

“简单,现在我们的优势是敌明我暗,只要设计一下,不怕让他们不就范。”郭子仪一脸自信地说。

“我相信,郭伙长有这个能力,但是”兰朵犹豫了一下,很快说道:“队伍中有老弱和妇孺,把他们全烧死,是不是有点...太残忍?”

毕竟是女子,听到队伍中有很多老弱妇孺,兰朵一时心生不忍。

郑鹏楞了一下,有些意外地看了兰朵一眼,没想到大咧咧的兰朵,也有温情的一面。

郭子仪面无表情地说:“义不掌财,慈不掌兵,对某来说,用最小的代价谋取最大的胜利,不仅是对自己所处的位置负责,也是对军中袍泽负责,不能因一时的仁慈而拿他们的性命去赌,因为每一个士兵的后面,都有他的亲人和家庭。”

顿了一下,郭子仪面无表情地说:“无论他们平日是什么身份,上了战场,只有一个身份,那就是敌人,他们既然选择了这条路,那就要自己的选择承受后果,吐蕃历年四出打草谷,不知从大唐掳了多少大唐的百姓,他们把掳去的百姓视如牛羊、百般虐待,所犯的罪行罄竹难书,郡主还要同情这些人吗?”

吐蕃地理环境相对恶劣,地势高,地里的出产有限,耕种水平又差,对自然灾害的防御能力很低,稍有一点灾难就得饿着肚子过冬,自己种不了,就去抢,“打草谷”就是吐蕃四处掠夺的戏称的,抢钱、抢粮、抢青壮、抢女人、抢牲口,所过之处惨不忍睹,所作所为人神共愤。

“也不是...其实我们突骑施很多族人也被的吐蕃所害,刚才的话也就是我随口说说,郭伙长就当没听到。”兰朵有些悻悻地说。

虽说是郡主,可关系到作战的事,兰朵也不好发表过多的意见,因为参加战斗的是大唐的士兵,她早就明白,名义上郑鹏是一把手,说到具体部署,是郭子仪说了算。

相识这么久,彼此都知根知底,郭子仪虽说还没有证明自己,但他已经显露在他军事方面的天赋。

看到兰朵吃憋,气氛也有点尴尬,郑鹏忽然开口道:“大哥,我不是很赞同你的作战方案。”

“哦,三弟有何见解?”郭子仪开口问道。

郑鹏一脸轻松地说:“为了避人耳目,吐蕃的队伍人数不会多,事实也是如此,人数约在四百人,其中一半是用作伪装的老弱病残,也就是说,我们要对付的,也就二百人,对我们虎头队来说,轻而易举,用偷袭的方法可以达成。”

“偷袭的方法,也许伤亡比大哥的计划大一点,转过来想想,那些女人、孩子可以充当奴隶,这里可是一大笔钱,放火的话,要损毁很多财货,太不划算,要是仅仅为了二百个人头,不值得我们虎头队这样劳师动众。”

兰朵眼前一亮,马上附和说:“没错,高温下,金银有没有熔化不说,玉石肯定会烧裂,珍贵的毛皮也会烧掉,我们这次不仅仅是立功,而是那笔财货,别的不说,光是那几百匹战马,就是一大笔财富,总不能一把火就见财化水吧。”

郭子仪闻言,犹豫了一下,很快点头说:“三弟说得对,我只顾着怎么打仗,忘了财货的事,差点误了大事,火烧壶口谷的法子不能用,就用袭击的方法。”

上好的战马,少说也要三五十贯一匹,四百匹战马价值远远超过十万贯,还有牛羊等,一把火烧下,那不是烧人,而是烧钱。

没必要跟钱财过不去,郭子仪从谏如流。

274 壶口谷

“所有人动起来,今晚在这里扎营。”

“把牛羊圈好,不要走丢了。”

“男的帮忙帮搭帐蓬,女人和孩子准备饭菜,用炭火烤熟,严禁生火。”

“注意警戒。”

黄昏扎营休息时,吐蕃千户颂图夫找到一个背风、容易放牲畜的小山谷,不停地下着命令。

巧的是,这小山谷在地图上的名字是壶口谷。

壶口谷距离吐蕃只有一天的路程,只要进入吐蕃境内,就不怕大唐的追击,顺利抵达了这里,心里悬着的石头算是放下了大半,只是近乡情更怯,颂图夫都有点紧张起来。

连立两个大功,回到逻些城后升官封赏,心内就激动起来。

不仅激动,还有些沾沾自喜,颂图夫明修伐道暗渡陈仓,不仅吸引大唐的注意,还暗中卖了大小勃律一个人情,可以说一举二得。

没人想到,那批被缴获的财货,只是烟幕。

人还没到吐蕃,可众人的心已经飞回到吐蕃,在场的人,无论是士兵还是普通的吐蕃百姓,都不用督促,一个个干劲十足,扎营的扎营,做饭的做饭,望风的望风,就是孩子脸上也有了笑容,主动帮忙。

临时营地,不用太牢固,由于不让生火,只用无烟的炭火烤一些干粮吃,没一会,整座营地方再一次恢复了平静。

前半夜,负责望风的士兵很尽职尽责,一个个精神抖擞地巡视着,督促的军官也不时来回走动,提醒手下要注意四周的情况,然而,到了寅时与卯时交替之际,大约是凌晨五点,整个营地完全静了下来,无论是轮值的军官还是望风的吐蕃士兵,一个个把衣服裹得紧紧的,缩在角落里睡着,呼噜声几丈远都能听得到。

天还没亮,地上的积雪反射上空中星星的暗淡的光,就是不打火把,也勉强看得得周围的情况。

这队吐蕃人是睡着了,可有人清醒得很。

在一个隐敝的雪洞里,郑鹏用手碰了一下郭子仪说:“大哥,这伙吐蕃坏事做得太多,就是老天也要收他们。”

郭子仪的计划是把这队人赶到壶口谷,然后一把火把他们烧了,郑鹏觉得有点残忍,也舍不得那批财货,最后决定用夜袭的方式,赶在这队人的前面设伏,没想到不用设计,吐蕃千户颂图夫主动挑了壶口谷作临时营地。

壶口谷四周是山,只有一个出口,可以挡风雪,又方便看管牲口,是绝佳的临时营地,可以说,这次颂图夫是自己钻了进来。

“天时地利人和,这是取得胜利的必要因素,很多人把天时放在最前面,但我却觉得人才是胜利的基本,因为一个出色的将领,会把天时地利的因素考虑进去”

顿了一下,郭子仪继续说:“这次能成功截击这队人马,郡主要占一大半功劳,白振华那小子也不错。”

郭子仪的话,放在后世很正常,可在唐朝时说出显得有石破天惊,要知古代人对天充满敬畏,而他话里的意思是暗指自己比老天爷还要牛。

牛逼的人,有牛逼的想法。

郑鹏对郭子仪有些侧目,也不想再在这个问题上深究下去,开口说道:“这些吐蕃人,睡得真死,死到临头还不知道。”

“越是接近天亮,反而睡得越沉,特别是这些人,从拨汗那出发,一路提心吊胆,惶惶不可终日,精神极度疲惫,眼看就要要进入吐蕃境内,一放松,内心的疲惫一涌而上,这才是最累的时候,这也是天时的一部分。”郭子仪信心满满地说。

一旁的库罗跃跃欲试地说:“大哥,三弟,有话等拿下这批人再说,再不行动,天就要亮了。”

“就是”兰朵一脸盼望地说:“快点行动吧,本郡主都急死了。”

郑鹏和郭子仪闻言,相互一笑,然后很有默契地点点头。

郭子仪是总指挥,扭头对一个士兵说:“打旗号,按计划行动。”

一声令下,很快,负责打旗号的士兵从雪洞走出,站在旁边的一块大石上,把手里那面令牌发出攻击的信号。

令旗一动,好像变魔术般,原来荒无人烟、一片静寂的的雪地里,不少雪堆在动,在暗淡的光芒中,可以看到一个个人影从地下钻出来,要是不知内情的人,还以为地狱之门打开,有恶鬼来到人间一样。

护卫队一百五十余人,在这队吐蕃人马到来之前,就在壶口谷周围埋伏好,等着猎物主动送上门。

行动一开始,郭子仪和库罗各自执着一把精制的横刀,悄无声音地走了出去,他们早就向往沙场杀敌,自然不会放过这次练手的机会。

“郡主,你要干什么?”郑鹏拉住兰朵,压着嗓子说道。

郭子仪和库罗出了雪洞后,兰朵从靴筒里抽出一把镶着宝石的匕首,蹑手蹑脚想要出雪洞,吓得郑鹏连忙把她拉住。

“去杀敌啊,这么好玩的事,怎么能少得了本郡主。”兰朵一脸理所当然地说。

难怪死跟着要来,说怕郑鹏暗中藏起财货,原来是想上战场。

女人真是感情复杂的动物,像有些女子,吃起红烧兔子哭着说兔兔好可怜,可吃得比谁都多,兰朵听到郭子仪用火烧时表示反对,说太残忍,可一打仗,转身就抽出了寒光闪闪的匕首。

“不能去,就在这里呆着。”郑鹏一脸严肃地说。

要是兰朵出了事,那俘获的一切将变得毫无意思,说不定为了安抚突骑施,整个虎头队都得陪葬。

兰朵一把拍掉郑鹏的手,毫不在意地说:“放手,本郡主不是你的手下,没必要听你的。”

“行,要是你踏出这个雪洞半步,这次的缴获,你休想分得半文钱,三宝号的份子也收回,郡主掂量着办。”郑鹏在兰朵背后淡淡地说。

“你...”兰朵正想把一步跨出雪洞,闻言一下子停止了动作,犹豫片刻,很快收回脚步,回头看了面沉如水的郑鹏一眼,咬了咬银牙,最后还是跺了跺脚,放弃亲自上战场的想法。

她看得出,郑鹏一点也不像在说笑。

“吃力不讨好,弄脏了衣裳就赔大了,本郡主才不去呢。”

兰朵放弃冲动的想法后,郑鹏松了一大口气,把目光转移到外面,只见虎头队的人一个个屏气凝神、蹑手蹑脚地呈扇形慢慢靠近,走在最前面的,是库罗、阿军、曹奉和陆进,这四人是队中身手最好,他们的任务是解决那些负责望风和巡逻的人。

275 血染壶口谷

首先要对付的,站在高处的两名哨兵。

库罗和陆进背上弓箭,嘴里各咬着一把匕首,蹑手蹑脚靠近,靠近后,发现两位哨兵所处的地势高,经过一夜的飞雪,路显得湿滑,要安全爬上去要借用工具,可一用到工具就会弄出响声,二人用手语交流了一下,很快,两人把匕首插里靴筒,陆进把背上的长弩拿出,而库罗也拿起了他的强弓。

郑鹏隐约听到两声弦响,很快看到一名放哨的吐蕃士兵中弓箭倒地,在地上抽搐几下就没了动静,而另一位所在的位置靠在大石的边上,中了陆进的弩箭后挣扎了一下,随即从二丈多高的石头上摔下来。

一百多斤的重量,要是摔着了,很有可能会惊醒吐蕃的其它人。

说时慢那时快,库罗快步几步,双手一伸,稳稳接住那具尸,然后轻轻把他扔在厚厚的积雪上。

库罗的弓箭直中脑门,而陆进的弩箭则射中敌人心脏位置,看到库罗替自己收拾残局,陆进对库罗抱抱手表示感谢,而库罗只是淡然一笑,收起弓箭,继续前进。

这边刚解决了二名高处的哨兵,黑暗中传来二下令人毛骨悚然的骨折声,阿军和曹奉用干脆利索的手法,拧断了两个守在壶口哨兵的脖子。

阿军、库罗、陆进和曹奉就像地狱的死神一般,不到一刻钟的时间,把吐蕃人的明岗暗哨全部拨掉,吐蕃人还不知道什么回事,就有八名士兵外加一位轮值的军官丢掉了小命。

颂图夫很小心,设立双重明岗,还设了两个隐敝的暗哨,可都是在虎头军的眼皮底下设立,曹奉等人不费吹灰之力就把所有的“钉子”拨掉。

郊野风大,呼呼的风声给虎头队最好的掩护,阿军、曹奉、陆进和库罗一路开路,直扑壶口谷,郭子仪带着大部队紧随其后。

郑鹏和兰朵被严禁参与战斗,在护卫的保护下,早早就站在壶口谷的高处,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整个的战场。

一行人摸进谷内,此时,那些吐蕃人,不分男女老少,全躲在温暧的帐蓬内,一个个都在沉睡中,也不知是不是梦中衣锦还乡般回到了吐蕃,他们不知道,大唐的精锐部队已经对他们亮起了屠刀。

陆进把强弩背在身后,手里执着一把横刀,在暗淡的星光下,可以看到那把精练的横刀闪得寒光,刀身还在微微颤动着,那是刀的主人激动所致。

每逢战斗,陆进就感到莫名兴奋,全身热血都要沸腾一般。

用他的话来说,他是为战斗而生。

近了,近了,看到密密的帐蓬就在前面不到十丈远的地方,陆进感到,自己的呼吸都要停止一样。

踏进山谷后,蹑手蹑脚走了十多步,走在最前面的陆进感到好像有什么绊了自己一下,心里一个激灵,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叮铃铃”,耳边突然响起清脆的铜铃声。

陆进的瞳孔一缩,他有吃惊地发现,靴子被一根和雪颜色差不多细银线绊着,在银线的两头,系着一串铜铃.....

颂图夫出身平凡,原是吐蕃一个贫农的儿子,能当上千户之位,硬是用军功一步步爬升,没有人脉背景的他,每前进一步,都要比军中权贵子弟付出更多,上位后颂图夫很珍惜来之不易的成就,做事小心翼翼,昨晚巡逻到二更天才睡,他在临睡前,习惯把一串用于警报的铃铛悄悄埋在谷内。

清脆的铜铃极具穿透力,特别是在寂静的凌晨时分,刚睡下不久的颂图夫,一听到铜铃声马上条件反射般从温暧的狼皮上弹起来,随手一掀帐蓬的帘子,瞳孔猛地一缩:在暗淡的星光下,密密麻麻全是目露凶光的大唐士兵,犹如一个个索命的鬼魂;那一把把闪着寒光的武器,好像一根根夺命的绳索。

久历沙场的颂图夫,隐隐闻到空气中的血腥味,他明白,自己被大唐士兵袭击了。

“敌袭!”虽说不明白放哨的人手下为什么没一点反应,可颂图夫还是用尽全身的力气,第一时间大声示警。

“进攻!”与此同时,发现行踪暴露的郭子仪,毫不犹豫地发动攻击的命。

就在下命令的同时,四周突然亮起了火把,在火把的照耀下,虎头队的队员杀声震天地冲了上去:

“杀啊”

“把这些吐蕃狗全宰了。”

“看看老子的厉害。”

“挑拿武器的先杀。”

一众将士好像化作一群饿狼,狞笑着扑向一群没有防备的羊群中大开杀戒,站在山顶上的郑鹏看得清楚:

一个穿着牧民装束的吐蕃汉子,提着一把刀站来想防备,可还没等他看清来敌,只见阿军猛的一挥手里那把横刀。快如闪电的一刀,在火光下好像一泓秋水,当一泓秋水消失的瞬间,一颗头颅飞起,鲜血犹如喷泉般喷出,犹如一朵血花,在火光下有一种诡异的美丽;

两名赤着上身的吐蕃汉子,一人拿着刀,一人提着一张马扎,嘴里叫嚷着冲过来,只见库罗从两人身边一闪而过,很快,赤着上身的吐蕃汉子好像被定住一样,先是手中的武器跌落,很快双双用手捂着喉咙倒下;

曹奉站在一块大石上,快速打量一下,猛地拉弓搭箭,手一松,很快,一支利箭正中一名正欲射箭的吐蕃汉子的面门,一击毙命;

陆进一刀劈开一个大帐蓬,然后毫不犹豫地冲了进去,钱二宝和二名士兵也跟着进去,很快,那个白色的帐蓬被鲜血溅得满是鲜血;

最显眼就是郭子仪,别人拿的不是弓弩就是横刀,郭子仪拿的是一把战戟,那把巨大战戟在他手使得虎虎生风,出击时犹如白蛇吐信,防守时水泼不进,把家传的七十二路无尘点拨戟法用得出神入化,所过之处,吐蕃人尸横遍野,很多吐蕃士兵还没反应过来,一个照面就郭子仪被杀,无人是他的一招之敌。

这才是真正的虎入羊群。

在进攻前,郭子仪就和虎头队的将士达成共识,只杀拿起武器的人,像妇孺留着不杀,留下俘虏作为奴隶赚取一笔钱财。

安西都护府的士兵是西域最能打的士兵,而虎头队的将士又是精锐中的精锐,以逸待劳又攻其无备,这队吐蕃人长途行军,早就劳累不堪,一下子被打个措手不及,以至战况一开始就呈压倒性,不到半刻钟的时间,死在虎头队手下的吐蕃士兵就多达上百人。

一时间壶口谷血流成河,士兵的喊杀声、兵器相撞的撞击声、妇孺的哭喊声、马牛羊的嘶叫声交汇成一片,远远看去,整个壶口谷犹如人间炼狱。

276 郭子仪扬威

战斗打了大约二刻钟,郭子仪一抖战戟,大声吼道:“投降者不杀。”

“所有人双手抱头,趴在地上。”

“扔下武器,趴在地上者不杀。”

“不想死的趴在地上。”

随着郭子仪一声令下,虎头队的士兵也大声跟着吼道,有人是用汉语叫,有人用吐蕃语叫,督促在场的吐蕃人投降。

现在虎头队已经掌控了全局,吐蕃人没有任何反败为胜的希望,对郭子仪来说,考虑的是如何获得最大利益,一个吐蕃士兵就是一个能卖钱的青壮,多留一个就多一份收入。

没必要跟钱银过不去,再说少一个反抗,也少一分危险。

在大唐将士的恫吓下,最先趴在地上的,是队伍中的妇人,她们为了保护孩子,战战兢兢趴在地上,然后是老人和胆小的女子,现场很快就趴下了一大片。

然而,郑鹏吃惊地发现,壶口谷内还有很多手执武器的吐蕃汉子,有的有武器没铠甲,有的只有铠甲没武器,有的还裸着上身拿着随手捡起的物体当武器,明知不敌还嗷嗷叫着冲上来,拼命攻击着虎头队的将士。

前面是混乱,当妇孺都趴下投降后,打斗的人数少了,可现场打得更加激烈、血腥,好在虎头队早早掌控了全局,盾牌开路、弓箭掠阵,有如割麦子一样收割着负隅顽抗的吐蕃士兵。

“这些吐蕃士兵真是顽强,都这种情况了还不投降,硬要白白送死。”看到下面血流成河的惨况,郑鹏突然有些感慨地说。

喜欢跟郑鹏唱反调的兰朵,这次出奇的没有反驳郑鹏,而是一脸正色地说:“明知没有胜算,还能这样舍生忘死,这正是吐蕃的可怕之处,吐蕃人轻生重死,在吐蕃,累世战殁为甲门,败懦者垂狐尾于首示辱,不得列于人,对吐蕃将士来说,战死沙场是无上的光荣,也就是这种传统,吐蕃成了西域地区的一霸,周边诸国少有试其锋者。”

郑鹏闻言,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代代都有人战死沙场,这就是吐蕃的甲等门第,享有很多荣光和权利,要是胆小落逃的人,就要戴着狐狸尾巴在身上,被人耻笑,抬不起头,在他们的思想中,战死会升登极乐,投入他们信奉神灵的怀中,每次上战场都抱着必死的信念。

吐蕃物产不丰富,将士的装备也差,可没人敢小看他们。

还有很重要的一点,吐蕃位处高原,地势很高,易守难攻,周围国家的士兵也很难习惯吐蕃的地理气候,吐蕃打不赢就缩回去,舔好伤口继续四出掠夺,让人无可奈何。

有唐一代,大唐与吐蕃斗争了超过百年历史,论综合国力,唐朝绝大部分时间是占着压倒性的优势,可唐朝大部分时间处在守势,而贫穷落后的吐蕃反而处在主动的一方,大唐的军队多是在西域与吐蕃角力,从没深入过吐蕃腹地,而吐蕃的军队二次攻下长安(一次是入侵,一次是助剿)。

“停手,你们大唐的将士吹嘘自己是多勇猛,有本事就跟我颂图夫单挑,有没有胆子?”就在郑鹏感慨历史时,谷内突然有人吼声如雷地叫道。

郑鹏回过神,只见在火光的照耀下,虎头队的将士把一个手执大刀的蕃将团团围住,被围住的人,听他的话,应是负责这次秘密押运财货回吐蕃的千户长颂图夫。

颂图夫身材高大,肤色有些黝黑,方脸,鼻子有点扁平,看起来有点丑陋,此刻他拿着大刀,瞪眼咬牙,显得面目狰狞,故意出声挑衅大唐的士兵。

那把握得死紧的大刀,刀尖在滴着殷红的鲜血。

是大唐士兵的鲜血。

没想过投降,也没打算逃跑,颂图夫想的是怎么多拉大唐的士兵给自己垫背,多杀一个就多赚一个。

“怎么,这么多人,没一个有血性的?要是怕,回家找你娘多喝几口奶再来,哈哈哈。”颂图夫肆无忌惮地放声大笑。

“我来”钱二宝一下子被激怒,一下子跳了出来。

陆进一下子挡在钱二宝的面前,冷笑道:“一边去,这个人头是我的。

阿军和库罗对视一眼,齐齐向前踏出一步。

两人的意思很明显,都想跟颂图夫单挑。

不是抢功劳,平日较量都是点到即止,想找一个好的对手、还是那么能全力以赴的对手不多,颂图夫是吐蕃千户,实力不用置疑,无疑是一块很好的试刀石。

状态变得有些胶着的时候,郭子仪突然站出来,淡淡地说:“这个人交给我,我要替死在他刀下的兄弟报仇。”

颂图夫最先发现情况,武艺也很高,在刚才交锋中连劈翻好几名大唐的将士,要不是阿军及时拖住他,虎头队的伤亡更重。

郭子仪一出面,库罗、阿军、阿军等人纷纷后撤,把颂图夫留给郭子仪。

颂图夫是吐蕃的最高军官,由郭子仪来对付,在战场上算是同级对待,这是表示给对手尊重,还有一点很重要,郭子仪在军中已确认自己的地位和威严。

看到郭子仪出场,颂图夫看了郭子仪一眼,心中感叹:好一员虎将,身材魁梧,下盘沉稳,目光坚毅,壶口谷尸横遍野,妇孺的哭泣声、伤兵的哀号声、浓郁得让人想吐的血腥味还有那些残肢肉碎,让人仿佛置身于修罗地狱,心理素质差点的士兵看到都想晕,而郭子仪没有丝毫不适应。

站在哪里,什么也不做,可颂图夫感受到郭子仪散发出来的风范与霸气。

怎么遭到埋伏已经不重要,颂图夫也不再问这个没意义的问题,而是把刀一收,一脸正色地说:“我,吐蕃波窝千户颂图夫,这是我的武器精炼九纹大刀,你是何人?”

作为尊重,颂图夫没有第一时间发动的攻击,先是介绍自己,然后询问郭子仪。

这种决斗,不想到刀下有无名之鬼,也不死在无名小卒手下。

“郑县郭子仪,这是我的武器战戟。”郭子仪一抖战戟,一脸正色地说。

“看招!”颂图夫没有再废话,大声喝道。

话音一落,颂图夫身形一动,只见他右脚一蹬,整个人凌空跃起,双手坚握着大刀有如饿虎扑羊般扑来,那把精炼九纹大刀高高举起,此刻天气已亮,旭日东升,一缕阳光透过云层,直照在大刀的刀刃处,折射一种血红色、诡异的光芒。

这一刀是颂图夫蓄力而发,来势汹汹,算是颂图夫的成名绝技,精炼的九纹大刀非常锋利,加上他用尽全身气力,很多人在猝不及防下直接被劈断武器,让九纹大刀的余势劈到,一个照面就吃亏甚至丧命。

不少趴在地下的吐蕃百姓偷偷地看着,当颂图夫使出他的成名绝招时,不时人眼里都露出希冀的光芒,心里暗暗打着小算盘:要是颂图夫千户顺利把大唐那位姓郭的将领拿下或控制,说不定能的觅得一线生机,要真是这样,自己站起来拼命,说不定能死里逃生。

吐蕃历年四出掠夺,抢回来青壮男女,都是当牲口一样对待,抢回来的人口,通常不到一年死亡率超过一半,他们都知道,要是自己被大唐抓了,只怕处境也好不到哪里去...

要是平日,郭子仪肯定会避其锋芒,可当着整支虎头队的士兵面前,只见他不退则进,把手中的战戟向前一挺,众人听到“当”一声,刀戟相撞,颂图夫那把九纹大刀劈在戟的横刃上,由于剧然碰撞,都溅出了火花。

九纹大刀和战戟相持着,看似打个平手,可颂图夫瞳孔一缩,眼里现出凝重的神色。

两人看似打个平手,可颂图夫先出去,那一刀带上了冲力和身体的重力,算是借助也外力,而郭子仪脚没动肩没抖,就是那么一举,把颂图夫震得虎口生痛、气血不稳,饶是这样,郭子仪半步也没后退,看他一脸从容的样子,明显还有余力。

厉害,大唐什么时候出了这么厉害的武将,自己没听过的?

想归想,颂图夫的反应速度很快,知道自己力量比不上郭子仪,纠缠下去对自己不利,两脚一落地,马上发力想抽回大刀作下一轮攻击,没想到郭子仪的动作更快,只见他猛地一转戟柄,横刃部分好像一把锁一下子卡住了刀身,颂图夫一拉竟然没拉出来。

郭子仪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就在颂图夫还在想着怎么破解时,他把战戟一拖,横刃部分好像打蛇随棍上一般,快如闪电顺着刀身犹如青蜓点水般“啪”的一声打在九纹大刀的刀格上,这一下速度太快了,颂图夫感到脑袋跟不上反应,反应跟不上眼睛,被战戟“点”一下,原来有点生痛的虎口被震得有些发麻。

还没等颂图夫作出反应,郭子仪大喝一声“脱”,手里的战戟猛的一拨,颂图夫突然感到手里一空,心里大叫一声不好,脑中升起一股很不好的预感,还没等他从震惊中反应过来,喉咙处一寒,然后感到全身的气力一下子没了大半,最后双手捂着喉咙、瞪大满是不敢置信的眼神,一脸不甘地倒了下去......

277 清点战利品

“厉害,大哥的七十二路无尘点拨戟法,越发炉火纯青了。”库罗忍不住赞道。

刚才郭子仪一点一拨,硬生生把蕃将颂图夫的九纹大刀拨走,又在他为丢失武器震惊没回过神之际,手里的战戟来个蝎子摆尾一撩,战戟的直刃在电光火石中在颂图夫的喉咙处划过。

动作很多,不过郭子仪的动作有如行云流水般流畅,众人只觉得刀戟相撞后,眼前一闪,吐蕃千户长的武器不知为什么飞走,刚刚还气势十足的颂图夫捂着喉咙倒下。

郭子仪不仅熟悉七十二路无尘点拨戟法,对戟的理解和运用也极为也得,充分利用戟的特性,一挺、一点、一拨就放倒一名强敌。

当然,这一切都建立在他高超的武艺上。

“郭伙长,威武。”曹奉回过神,把手一举,大声叫道。

“威武!”

“威武!”

“威武!”

军中以武力为尊,将士们最服就是武艺高强的人,看到郭子仪这般勇猛,一个个激动得大声欢呼起来。

此时,那些趴在地上的吐蕃人,一个个脸如死灰,刚刚升起的一丝希望再次破灭,一些女子,忍不住小声地哭泣起来。

郭子仪摆摆手,示意众人静下。

等众人都静下后,郭子仪马上下令:“先别顾着高兴,马上救护受伤的兄弟,打扫战场。”

一声令下,一众将士马上欢呼着去打扫战场,有人去救护受伤的兄弟,有人去押解俘虏,有人清点牲口、财物等,一时间现场忙成一团。

战斗时,郑鹏被要求远离,结束战争打扫战场时,在护卫的保护下来到壶口谷。

到了壶口谷,那股血腥味更重,郑鹏刚进去,就听到“啊”的一声惨叫,顺着声音看去,只见一名虎头队的士兵拿着横刀刺着一名穿着牧民打扮的吐蕃士兵,一边刺还一边骂“装死狗”什么的。

不用说,那名吐蕃人想装死蒙混过关,结果被虎头队的士兵识破,在他的致命处补了几刀。

打扫战场时,一切有价值的东西都会搜刮,对死掉的敌人,无论死活,都会刺上一刀检查,防止有漏网之鱼,在战场上想用装死这招逃生的,机率很小。

伤者的待遇,胜利者和失败者截然不同,虎头队的伤兵第一时间得到救治,而吐蕃的伤兵,轻的不管他,赶进俘虏的队中,伤势稍重的都要当场处死。

俘虏就是为了卖钱,那些伤势重的敌人,不仅运送不方便,还要给他治病,说不定治病的钱比卖身的钱还高,除非是重点人物,要不然都会当场作为累赘一样处理。

郑鹏还看到一些士兵对那些俘虏的吐蕃女子上下其手,百般调笑,看到只是让他们注意一下,并没有多加拦阻。

当兵打仗,那是把脑袋提在腰上去拼命,谁也不知什么时候就马甲裹尸,偶尔放纵一下也没什么,就是作为副监军,郑鹏也不能对手下太苛求。

再说看了不少吐蕃人越境犯案的卷宗,那些进大唐境内“打草谷”的吐蕃人,在大唐犯下不知多少血案,特别是被掠到吐蕃的大唐女子,大多在一个月内被他们施暴玩弄致死,就是侥幸不死,也被贬为连畜生都不如的奴隶。

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

郑鹏看到郭子仪时,郭子仪正在指挥着手下搬运、清算着战利品。

这次是集体行动,所有战利品集中起来,清点过后再分配。

“郑监军,郡主,你们来了。”看到郑鹏来了,郭子仪忙笑着上来行礼。

私下以兄弟相识,公共场合以职务相称,这一点,郭子仪拿捏得很好。

“免礼”郑鹏摆摆手,有些焦急地问道:“郭伙长,将士们伤亡如何?”

一旁协作清点的曹奉和陆进闻言,相互看了一眼,彼此眼内都有庆幸的神色,看郑鹏的目光又多了二分尊敬。

换作其他人,第一时间会问缴获多少财货、斩获多少战功,郑鹏来到后,对堆成小山的财货也没正眼看一下,张嘴就问自己人的伤亡情况,一看就知是善待下属的好上司,跟着这样的人,不亏。

其实郑鹏大方分享自己食物,没喝“兵血”,还自己出钱替下属改善伙食,就可以看出郑鹏的可靠。

郭子仪有些沉重地说:“刚刚清点了,战死三人,伤三十七人,其中重伤十二人,轻伤二十一人,伤者已让随军郎中治疗。”

伤亡率有点啊,差不多三分之一了,郑鹏闻言吃惊之余,对吐蕃又重视了二分。

虎头队是安西的精兵,这次计划很周详,除了关键时刻动了那个铜铃外,其它还算顺利,没想到这样还有那么大的伤亡,只能说,那些悍不畏死、以战死为荣的吐蕃士兵真的很难缠。

看到郑鹏皱起眉头,库罗在一旁解释道:“那些吐蕃士兵,素质都很不错,一个个誓死不降,还有人故意躲在普通人群中,突然发动袭击,所以伤亡大了一点。”

曹奉在一旁附和:“这个波窝千户,在吐蕃是一号人物,善打硬仗,麾下的士兵全是精兵,以他的身份,最多升到百户就到尽头,可他功勋太多,吐蕃赞普破格晋升他为千户,郑监军,光是他一个人头,就是大功一件。”

“吸取经验,下次做得更好,对了,收获怎么样?”郑鹏主动转称话题。

出征拨汗那的军队,要穿过大唐的防区,派出的肯定是精锐,被委任这么重要的任务,这队吐蕃兵肯定有过人之处。

杀敌逾二百,只阵亡三人,放在哪里都是一次大捷。

“都在这里,还在清算中。”库罗着空地上一堆堆的财货说道。

想了想,有些郁闷地说:“有可能,这队吐蕃人也是试探。”

“试探?”郑鹏吃惊地说。

库罗随脚踢了一下身边那堆皮毛,一脸郁闷地说:“除了那些马,差不多都是不值钱的玩意。”

什么,不值钱的?

郑鹏连忙一看,只见空地上,堆着很多财货,铠甲一堆、弓箭一堆、武器一堆、皮毛一堆,然后就是一些像项链、戒指、头饰、碎金银一类的物品,多是价值不大的金银首饰,虽说也有几件价值不菲的精品,可与想像中一箱箱金银器皿、一箱箱黄金、宝石、玛瑙相差得太远太远。

“搜清楚了,就这点东西?”郑鹏的眼睛都瞪大了。

不会真是试探吧?

花了那么多心机,就弄这一堆破烂?

虽说那些马匹、牛羊还有奴隶能大赚一笔,可郑鹏怎么也有点不甘心。

就是带人洗劫一个吐蕃小城,也不止这点收获。

兰朵也瞪大眼睛说:“不会吧,就这点破烂,我们这次上当了?”

一旁的许山犹豫一下,开口道:“郑监军,那边还有几麻袋破铁,要不要拿给你看看。”

278 发财了

“什么,破铁也要?这些吐蕃人,穷疯了?”兰朵在一旁嘲笑道。

对这场行动,兰朵已没抱希望。

好在投入不大,也不缺这点钱,少分一点就少分一点,就当是无聊时找事消磨时间算了。

吐蕃物资贫瘠,很多吐蕃士兵看到什么就拿什么,值点钱的都不放过,打草谷时,没有值钱的财货,烧菜的铁锅也要揭走,在兰朵眼里,这些穿着很朴素的吐蕃人,跟要饭的差不多。

库罗在一旁附和:“真是穷疯了,吐蕃不产铁,估计是拿回去补锅吧。”

众人闻言哈哈大笑起来,郑鹏没笑,而是对许山说:“许什长,那些破铁在哪,拿过来看看。”

许山应了一声,很快就指挥几个人抬着二大袋东西,放在郑鹏的面前。

的确是一块块的破铁,有的方形,有的椭圆形、有的不规则形,一块块堆在哪里,显得有些凌乱,一眼望去有些灰不溜秋的样子,看着很不起眼。

钱二宝拿一块小的起来,放到嘴里咬一下,很快扔在地上,一边吐口水一边说:“是铁,硬死了。”

金银偏软,很多人喜欢用牙咬一下,确认是不是金银,钱二宝不相信吐蕃人那么辛苦带回一堆废铁,就咬一下测试。

听到钱二宝这样说,在场的人兴趣更是索然,就当众人正想散去时,郭子仪从一旁的武器堆里随拣了一把大刀,又从袋子里随手挑出一块废铁,把刀高高举起,看样子想劈开那块废铁。

陆进眼前一亮,马上说道:“还是郭伙长想得周到,说不定里面藏有东西。”

“对,对,说不定吐蕃把金银财宝都藏在里面。”许山眼前一亮,一脸期待地说。

郭子仪没有说话,而是用力一砍,只听到“砰”的一声,废铁没有被砍断,而那把精炼的大刀应声断成二截。

好硬!

现场发出一阵惊叹声,接着又是叹息,这样砍下去都砍不开,说明里面没藏有东西。

库罗撇撇嘴说:“还以为里面有金银财宝呢,还真是废铁,把它扔了,看着心烦。”

两个士兵闻言应了一下,正想搬动,没想到郭子仪开口阻止,等众人平静下来,顺手拿起一块废铁,举到眼前,放在阳光下,仔细地看起来。

在朝阳的照射下,这才看得更清楚一点,那铁的表面有不少坑坑洼洼的地方,颜色有点特别,与普通黝黑的废铁不同,呈淡淡的黄铜色。

郑鹏注意到,郭子仪的神色好像激动起来,只见他的手都有些颤抖,把那块废铁放在眼前,仔细观看大刀砍出来的口子,看完后,又在袋子里翻查着,一边翻一边激动地说:“发了,发了,这下发大财了。”

认识郭子仪这么久,郑鹏还是第一次看到他这么激动,连忙问道:“郭伙长,你没事吧?”

库罗有些疑惑地说:“这些废铁里有金银?”

郭子仪哈哈一笑,把那块废铁亲了一下,一脸兴奋地说:“它可比金银值钱多了。”

兰朵有些疑惑地打量郭子仪,好奇地问道:“郭伙长,你...没事吧,这些废铁,怎么比黄金还值钱?“

“是啊,这是什么?”

“不就一块废铁吗,郭伙长怎么啦?”

众人议论纷纷时,见多识广的曹奉若有所思地说:“难度是.....”

这时郭子仪摆摆手,示意众人停下,然后神秘地笑了笑,故意卖个关子说:“郑监军,考一下你,听说过陌刀吗?”

“听说过。”郑鹏毫不犹豫地说。

陌刀在历名上可是赫赫有名,最初是出现在李靖的部队中,由于威力巨大,从而得到推广,就是现在,很多人都以拥有一把陌刀为荣。

郭子仪继续问道:“知道为什么陌刀那么珍贵吗?”

“非常锋利,削铁如泥,普通的铠甲一刀就能劈烂。”

“那你知道为什么陌刀这样锋利吗?”

郑鹏心里一个激灵,忙开口问道:“难道,跟这些铁有关?”

“啪啪啪”郭子仪拍拍手说:“总算猜对了,没错,这些不起眼,大伙都没看上的废铁,其实就是产自大食的镔铁。”

郭子仪生于官宦世家,见多识广,识出眼前这些铁是传说中的镔铁。

郑鹏听到,当场呆住了。

好东西啊,打造兵器时,掺入一点镔铁,即可大幅提升刀的锋利度,郑鹏看过相关的文献,镔铁有可见的旋螺花、芝麻雪花纹,用镔铁铸造的剑极其锋利,古人用“吹毛透风”来形容。

明代的《明会典》记载了一组有趣的价格,目的是用来给朝贡国的贡品定价。其中,日本进贡的日本刀定价为每把刀宝钞三贯,而另有一把来自西域的镔铁大刀则定价为每把给绢五疋。按会典的折换比例,一疋绢可折宝钞一百贯,也就是说,一把西域进贡的镔铁大刀的价格为日本刀的167倍。

日本对兵器有发自骨子里的热爱,锻造的工艺很高,可它用作贡品刀的价格仅是一把西域镔铁大刀的167分之1,巨大的价格比,不是工艺的差距,明显是由“镔铁”两个字造成的。

人群中有个士兵小声地说:“伙长,镔铁真的那么珍贵吗?”

郭子仪一脸郑重地说:“比你想像中还珍贵,举个例吧,陌刀中有镔铁,朝廷严禁死后用陌刀陪葬,就是怕浪费这些镔铁,像一些陌刀损毁也舍不得丢掉,回炉再造,打造成其它兵器,给某一把镔铁刀,就是十个美娇娘也不换。”

这话有些幽默,一众大头兵都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陆进笑嘻嘻地说:“别人不好说,郭伙长要镔铁剑要美娇娘,没有不可以,现在镔铁有了,刚刚又抓了几十个吐蕃美女,不用换也有。”

“不好,兄弟们一起俘虏的,不能某一个人独美。”郭子仪笑呵呵地说。

打了一个大胜仗,还缴获了这么多镔铁,郭子仪心情极好,和下属说起笑来。

曹奉大声喊道:“兄弟们,郭伙长先挑十个美女享用,大伙有意见吗?”

“没有!”所有人都笑着喊道。

“看吧,大伙都没意见,郭伙长,你想今晚一起洞房,还是未来一旬,夜夜当新郎?”陆进笑容可掬地问道。

郭子仪忍不住踢了他一脚:“贫嘴,好了,都别傻站着,加快打扫战场,把东西全运回去再说,打扫干净一点,特别是你们嘴里的废铁,收拾干净点,捡漏一块或弄丢一块,看我不把你们的屁股踹烂。”

一众将士齐齐应了一声,然后高高兴兴地打扫战场。

现场缴获大量的马匹和牲口,省了不少功夫,把战利品全部绑在马背上运回去,就是那些战俘也可以骑马或坐马车回去,大唐阵亡的三名士兵,用马车把尸体运回去处理,至于那些被杀死吐蕃士兵,郑鹏让人挖了一个大坑埋掉。

现在是冬天,感觉没什么,要是开春,任由这么多尸首腐烂,容易引起瘟疫,郑鹏可不想大唐境内发生这样的事。

回去的路上,郑鹏和郭子仪各骑一匹马,边骑边聊。

郑鹏好奇地说:“大哥,你试了又试,一早就看出这些铁不同凡响?”

要不是郭子仪,很有可能跟这批宝贝失之交臂。

“那倒不是”郭子仪诚实地说:“一开始我也没看出,直到看到断口那些纹路才想起,要是一开始认出,就不浪费一把好刀去测试了。”

“大哥什么时候发现它与众不同的?”

郭子仪一脸自信地说:“有句话叫事出反常必有妖,波窝千户颂图夫,是吐蕃一员虎将,明知开春就要跟大唐较量,这个关键时刻还要回吐蕃,肯定不简单,再说废铁根本不值钱,他们就是多带几个青壮也比这些废铁值钱,于是我猜这些废铁不简单。”

“也是,从吐蕃到拨汗那,这一路可不好走,好不容易捞上一笔,冒那么大的风险,就是带东西也挑好的带,哪里带这些废铁。”郑鹏开口附和。

郭子仪哈哈一笑,然后一脸轻松地说:“这次斩获,倒是让我想明白了一个困惑很久的问题,算是意外的收获。”

“什么问题?”

“大食在陛下登基时,就表示出据傲,估计那时就有不臣之心,在河中经营多年,谁都看得出大食要东扩,攻打一个拨那汗,要说突厥余孽以复国的名义参加,还说得过去,吐蕃毅然参战,这让人很费解,因为两地相隔得太远,拨汗那是一个穷国,没什么油水,劳师远征风险太大,就是攻下也很难管理,还要面对大唐疯狂的报复。”

“如果我是吐蕃高层,肯定坐山观虎斗,等大唐和大食打得两败俱伤再出来捡便宜,可它却派兵了,现在想明白,吐蕃不是心急,而是大食给了它无法拒绝诱惑,要是猜得不错,这一批镔铁就是吐蕃同意出兵的重要筹码。”

战场上,有一把好的武器,简直是如虎添翼,吐蕃的国力贫乏,武器装备远远落后大唐,于是大食就给出这批可大幅提升武器品质的镔铁,急于提升装备的吐蕃拒绝不了这个诱惑,这才有出兵拨汗那的行动。

279 张孝嵩的愤怒

郑鹏以为吐蕃参战,是给大食壮胆,还有给大唐添乱,没想到当中还有这样的交易。

证明一句话:只要好处到位,就没有谈不成的买卖。

不得不说,吐蕃还真有做“搞屎棍”的能力。

吐蕃位处于高原,除了有足够的纵深、易守难攻,更重要的是,不习惯吐蕃环境的人会有高原反应,古代人不明白这些,以为吐蕃有诅咒,因为外面的人进去,很容易出现生病、头晕、没身没力气等症状,别说打仗,能正常活动都不错。

外人认为是有诅咒,吐蕃人却觉得自己所在的地方是神佑之地,高原就像一个厚实的乌龟壳,只要吐蕃人一回到高原,其他人只能望山兴叹,于是造成吐蕃国力弱而军事强的原因之一。

想起那么吐蕃士兵誓死不降,战斗到最后一个人的情形,郑鹏有一种心悸的感觉,要知道,伤亡到百分之二十,士气开始下落;伤亡达到百份之三十,军心可能动摇;伤亡过半时,将士的内心很可能会崩溃,大面积逃离战场,然而,吐蕃士兵战斗到最后,没一个人逃跑,也没一个人求饶。

正在说说间,许山笑嘻嘻跟上来:“郑监军,郭伙长。”

“许什长,有事?”郭子仪笑着问道。

虎头队的将士毛病不少,可很好用,军事素养很高,像这次战斗,所有人都坚决执行郭子仪的指令,由始至终没人后退半步。

许山左右打量了一下,特地瞄了一眼跑在后面帮忙押运俘虏的兰朵,这才小声地说:“郭伙长,那些废铁...不对,是镔铁有四大袋,为了省事,属下只让人抬了两袋,后面那两袋郡主并不知情。”

郭子仪楞了一下,很快说道:“行啊,挺机灵的,给你记一功。”

“谢郭伙长,属下告退。”许山一脸恭敬地退了下去。

郑鹏和郭子仪这才想起一件事:这次缴获,需要分一份给兰朵的。

普通的财货,给兰朵分一份,没关系,可珍贵的镔铁,还真是舍不得。

钱财给了可以再赚,可镔铁给了,有钱都难买,因为打造镔铁需要一种特别的矿石,这种矿石产自原波斯地区,经过多年的挖掘,旧的矿脉已经枯竭,新的矿脉还没有找到,大唐多次要求大食进贡这种镔铁,可一直推说没有。

这里一下子出现这么多,应是以前的存货,为了东扩,大食也付出了很大的代价。

“三弟,这些财货,回去怎么分?”郭子仪小声问道。

郑鹏想了想,然后说道:“这件事大哥不用管,交给我处理吧,一直安排得妥妥当当。”

“好!”郭子仪答得很干脆,他知郑鹏鬼主意多,这种与战斗无关的事,由郑鹏处理最好不过。

一行人还没回到有营地,消息已经传回到于阗镇镇守使唐宽的耳中:

“什么,你再说一次,郑监军押着大批俘虏还有牲口回来?看清楚了吗?”唐宽一脸吃惊地问道。

听到手下斥候禀报,说郑鹏亲率护卫队押送着一批吐蕃俘虏回营,唐宽惊讶得眼珠子快掉到地上。

不是找个僻静的地方,跟突骑施那个小郡主卿卿我我吗?怎么去打仗了,还押运大批俘虏,唐宽本想问为什么没经过自己同意就擅自行动,可话到嘴边,想起郑鹏是监军,只对陛下负责,只有郑鹏监督、节制自己,而自己无权力对郑鹏指手画脚。

硬生生把说到嘴边的话咽回去。

“看清楚了”于阗镇的斥候队长一脸肯定地说:“其实几天前郑监军就率队出营,小的以为他们去打猎,也不敢过问,有兄弟发现壶口谷发生战斗,下属派人去看才知是郑监军,谷内发现大量打斗痕迹,对了,死了很多人,都让虎头队的人给埋了。”

唐宽皱着眉头说:“确认是敌人?”

杀良冒功,鱼肉百姓,历朝历代没少发生这种事,特别是在地广人稀的西域地区,就是灭了一个小部落,只要做得干净也没人知道,唐宽最怕郑鹏趁着这种天气通过杀人越货敛财。

“确认了,全是吐蕃人。”斥候队长恭恭敬敬地回答。

“缴获了什么?”

“回镇守使的话,不是很清楚,目测那些人穿着朴素,也没什么财货,牛羊马最多,然后是一些皮货类。”

唐宽站起来,来回踱着步,好像在想着什么,嘴边自言自语地说:“这个时候,没人放牧,吐蕃百姓不会在这个时候放牧,也不敢到我于阗镇的势力范围放牧,很大可能是从拨汉那撤回来的,倒是让他捡了一个便宜。”

以唐宽的级别,接触不到太多机密情报,以为郑鹏是去狩猎途中碰到小股吐蕃人,然后战斗得手,听到报告也不以为然,挥挥手让下属退下,继续办公。

唐宽做到平淡面对,而在北庭巡视军务的张孝嵩则是一下子从椅子上弹起来,大声吼道:“你说什么?大食给吐蕃那批镔铁已经运出拨汗那多日?”

“是的,张监军。”

张孝嵩砰的一声,一拳击在桌面上,咬关牙问道:“这么重要的情报,为什么不早点送回来?”

吐蕃人第一次运送财货被截下,张孝嵩知道吐蕃是在试探,不过他也不以为然,拨那汗有多少家当张孝嵩知道,一些普通的财货不值得劳师动众,扰乱前面的部署,再说张孝嵩也不想打草惊蛇,没想到,运回的是大唐梦寐以求的镔铁。

战场上,武器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要是知道运回这批是镔铁,张孝嵩绝不介意把四大都护府的兵力投入到截杀中。

部属小心翼翼地说:“不知什么原因,有一个重要的细作曝露身份被杀,以至重要消息没能传出来,等情报传来时,波窝千户早已率领乔装打扮的部下出发。”

“现在拦截,还来得及吗?”张孝嵩开口问道。

“算算时间,此时很有可能进入吐蕃境内,就是不进吐蕃境内,也非常接近了。”

张孝嵩咬咬牙,斩钉截铁地说:“传我命令,就说有一队可疑人马出现在大唐与吐蕃边境,很有可能是吐蕃的细作,要求与吐蕃接壤的各军、各镇派精兵强将巡视,不得有误。”

做一些事总比什么也不做强,做不一定成功,但不做肯定没有机会。

“得令!”

花开二朵,各表一枝,张孝嵩为没能及时收到重要情报大发雷霆时,远在于阗镇城外的虎头队营地里,西域副监军郑鹏、突骑施郡主兰朵、虎头队伙长郭子仪、库罗、阿军、什长曹奉、陆进、许山、钱二宝等人济济一堂,聚在一起的目的,是总结这次行动的情况。

郑鹏打量了在场众人一眼,这才开口道:“我们的伤亡情况,在场的都知道,也就不说了,现在就公布这次行动的战果吧。”

280 风纪委员兰朵

全场针落可闻,所有人一脸期待地看着郑鹏。

这次行动完满成功,缴获了一大堆战利品,前面付出了那么多,到了收获分享成果的时刻,自然格外喜庆。

郑鹏没有吊在场人的胃口,拿起统计数据,开始读了起来:“经过清点和对俘虏的审讯,证明我们前面的猜测完全正确,这次我们截击的对象,确认是吐蕃转运财货的秘密运输队。”

话音一落,在场人齐齐吹呼鼓掌。

好事,听一次就高兴一次。

等掌声停下,郑鹏继续说:“这次一共毙敌二百三十六人,俘获些三百一十二人,其中女子一百八十人,老人和孩子合共一百三十二人,缴获马匹合计八百六十二匹,牛三百二十头,羊九百三十七只,黄金八十六两,白银一百零二两,铜钱三百六十八贯零七十九文,上好皮货三百件,此外还有饰物、铠甲、武器一批。”

顿了一下,郑鹏继续说:“最重要的是,在这次行动中,缴获一批价格难以估算的镔铁,不算上这批意义重大的镔铁,这次缴获超过十万贯。”

“哗”全场忍不住惊叫起来。

十万贯啊,这可是一大笔巨款,要知护卫队也就一百多号人,每人少说也能分过百贯,这一仗的收益,比以前几年加起来都高。

西域很久没有大型的战争了,平日多是抓抓那些越境犯事的人,没有战争,也就没有缴获。

这仅仅是缴获,还不算战功,杀死吐蕃的波窝千户还有他手下的精锐,这事上报后,朝廷的封赏肯定不会少,要是运气好,说不定还能捞个官职。

再说价值堪比黄金的镔铁还没算在里面。

“那批镔铁,价值超过万金,嘿嘿,这下要发大财了。”钱二宝搓着手,一脸兴奋地说。

曹奉点点头说:“没错,光是那批镔铁,价值超过百万贯,这下兄弟们都变成有钱人啦。”

在座的一个个眉开眼笑,好像看到一贯贯铜钱、一锭锭金元宝飞进自己的口袋,有了钱,回家买宅置地,没媳妇的挑个俊的媳妇,有媳妇的再纳个艳的妾侍,天天吃香喝辣,小日子过得有滋有味。

一百万贯,按前面说好的分成,在场三名伙长、十五名什长再加兰朵可以分三成,也就三十万,十九人分三十万贯,怎么分,最少的也能分几千贯。

简直就是一夜暴富。

看到众人这么兴奋,郑鹏敲着桌面说:“大伙静一下,我有话要说。”

等众人都安静下来,郑鹏缓缓开口说:“可能要让大伙失望,这一批镔铁价值巨大,价值在百万贯以上,还是有价无市,可惜这批镔铁不能分,也不能卖,因为它是朝廷急需的战备物资,不过我可以保证,一定替大伙争取多些封赏。”

众人闻言,脸上的笑容有些凝固,不过很快又有些释然。

曹奉率先表态:“郑监军说得对,这批镔铁落在敌人手里,后果不堪设想,还是交给朝廷比较稳妥。”

“那是,卖出去怕落入敌人手里,留在手里也没那手艺锻造,还不如交上去。”陆进也表示理解。

“没错”许山也表示理解:“无规矩不成方圆,一下子缴获这么多财货,每个兄弟都能大赚一笔,这么珍贵的镔铁交上去,朝廷肯定不会亏待我们,说不定能升个几级,做人要知足。”

众人纷纷表示理解,这与大唐的军制有关。

大唐采取府兵制,打仗时,将士自备装备和粮草,朝廷给予补贴,战场的缴获归士兵所有,但有一点,那些紧缺的战备物资,只能卖给军部,或换取封赏和军功,当然,朝廷一向也很大方,这是将士们理解的原因。

郑鹏扭头对一直没有发言的兰朵说:“郡主,你有什么高见?”

刚开始兰朵的心情还不错,笑容满面,可慢慢笑容就不见了,有些心事重重地坐在哪里不说话,郑鹏知道她心里不爽,不过故作不知,有心看看她的意见。

不用说,镔铁太珍贵了,兰朵是一个不差钱的人,一千几百贯对普通人来说,很满足了,可对兰朵来说,那点钱根本不算什么,拿镔铁的意义更大。

要是能拿回一份镔铁,提升部落兵器的品质,突骑施的实力可以上一个台阶。

兰朵勉强一笑:“大伙都同意了,本郡主也没有意见。”

有意见也没用,突骑施向大唐称臣,听到大唐的调遣,兰朵也不敢违反大唐的律法,再说这里是郑鹏的地盘,少数服从多数,就是反对也没用。

“这么好的东西,可惜了。”库罗有些遗憾地说。

传说中的镔铁兵器就在眼前,唾手可得,却眼睁睁地看着失之交臂,库罗也很郁闷。

拥有一把好兵器,是每一个武者的愿望。

郑鹏笑着说:“库罗伙长,不用遗懒,我会向朝廷请求,打造出镔铁武器时,赐一把给你,赐一把给郡主。”

“真的?那太好了。”库罗眼前一亮,马上表示感谢。

兰朵有些意外地看了郑鹏一眼,很快嘴边有了笑容。

不管怎样,这里少不了自己的一份功劳,朝廷论功行赏时,肯定也少了自己的封赏。

终于安排达到了共识,郑鹏暗暗松了一口气。

“这次缴获,现钱不多,多以财货为主,库罗伙长对这里最熟悉,套现的事就交给你处理”说到这里,郑鹏扭头对曹奉、陆进说:“你们二个在一旁协助库罗伙长,不得有误。”

缴获的东西,很少现钱,眼看开春在即,肯定不能带着那么多牲口上路,也不能带着那二百多俘虏上路,现在要想的,就是把这些东西套现。

这么多财货要处理,肯定要找一个可靠的人,库罗是西域“土著”,族里也经营买卖,熟悉物价,也有渠道,把这件事交给他最合适不过。

“得令!”库罗、曹奉和陆进连忙应下。

看到郑鹏就要走,一旁的陆进有些犹豫地说:“那个,郑监军,有件事,不应该说不说。”

“有话就讲,有屁...到外面放。”郑鹏没好气地说。

众人忍不住又笑了起来。

陆进有些不好意思看了郡主兰朵一眼,然后硬着头皮说:“郑监军,底下的兄弟,说在这里呆了那么久,有点闷,今晚...想找些乐子。”

“无聊。”兰朵俏脸微微一红,小声骂道。

郑鹏听出陆进的弦外之音,闻言想了想,径直开口说:“这事交给你们三个,你们三个商量着办就行,不用问我。”

在这里呆了那么久,每天不是对着荒野就是雪,无聊是肯定的,现在说找些乐子,不用说,一下子抓了那么多吐蕃女子回来,路上很多人早就蠢蠢欲动了,现在忍不住了吧。

战争太残酷了,冷武器时代的战斗,号称“杀敌一千自损八百”,谁也不知明天会发生什么事,有些时候,不能对手下太苛刻。

一只眼开,一只眼闭算了,那些落在吐蕃人手里的大唐百姓,又有几个有好下场?

陆进闻言心中一动,很快一脸兴奋地说:“明白,属下一定办得妥妥当当。”

郑鹏点点头,然后径直回营房。

在野外不能洗澡,好在现在是大冬天,少出汗,要是在炎夏,几天不洗澡,估计得逆风臭十丈。

刚走出帐外,陆进就笑逐颜开地追上来,压低声音问道:“郑监军,现在漫天飞雪,夜寒帐冷,要不要给你加几个枕头?”

识相啊,有好处,首先想到“领导”。

郑鹏摆摆手说:“免了,这几天有些累,就不加啦。”

十个男的有九个好色,郑鹏不是“不举”的那个,主要是刚才押送清点时,大致看了一遍,都是普通货色,吐蕃人的审美观不适合郑鹏,干脆不要。

这叫宁缺毋滥。

“郑监军高风亮节,属下佩服。”陆进笑呵呵地说。

“算了”郑鹏摆摆手说:“去乐你的吧,记得早点套现,一开春,我们就要开拨了。”

陆进应了一声,很快退了下去。

“三弟”

“三弟”

刚把陆进打发走,郭子仪和库罗一起走了过来。

“大哥,二哥。”郑鹏笑着应道。

这里不是正式场合,也不用那么客气。

库罗走过来,有些不解地说:“三弟,前面不是说好了,我们留一部分镔铁打造兵器,现在这算什么,不仅把难得一见的宝贝呈上去,还全部送了上去,没必要吧。”

想了想,库罗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镔铁可是宝贝,我都梦都想要一把镔铁刀,这下好了,也不知三弟的提议有没有用。”

许山很识趣,没有把所有镔铁全提出来,剩下的让心腹看管,中途还把大袋换成小袋,就是想分少一点给半路加入的兰朵,一切都安排好,没想到郑鹏最后决定全献上去。

难道不知镔铁的珍贵之处?

郑鹏摇摇头说:“二哥,你说的,我全都想过,问题是,这样做行不通。”

“行不通?为什么?”库罗有些不解地说。

“大食给吐蕃这么多镔铁,肯定逃不过大唐的耳目,朝廷很有可能知道这批镔铁的数量,再说运回来时,很多人看到了,二哥,我问你,虎头队一共有一百五十余人,你能保证每一个都能守口如瓶?你能保证虎头队中就没有张监军的耳目、陛下的耳目?要是我们敢瞒下这批重要战备物品,到时功变成过,赏变成罚,这个险你敢冒吗?”

库罗越听脸色越白,听到后面,连连摇头说:“不敢,还是三弟想得周到,差点就误入歧途了。”

虎头队的将士可不是自己的亲军,知人口面不知心,谁也不知哪个是神哪个是鬼,这些违法的事还是少做,免得有钱没命花。

“哪里,是感觉大哥才对,要不是大哥提醒,我肯定要对这批镔铁下手。”郑鹏一脸应幸地说。

郑鹏想好,高价请几个工匠,打造一批锋利的神兵利器,可在开会前,郭子仪把郑鹏拉到一边,把其中的利害关系说了一遍,在最后关头说服郑鹏。

郭子仪呵呵一笑,眨眨眼说:“陛下一向英明大方,上交这批镔铁后,封赏少不了,运气好还能捞个爵位什么的,说不定打造出镔铁刀后,也赏我们一把,再说了,我们把四大袋交上去就行,这一路奔波劳碌,路上丢失一些也不奇怪。”

有四大袋,拿一些也不容惹人注意,就是上面怀疑,也不好出口。

郑鹏、郭子仪还有库罗,三人面面相觑,很快就哈哈大笑起来。

三兄弟又聊了一会,很快,郭子仪回去沐浴,库罗要去清点财货,还要联系那些店铺,争取早日把战利品套现。

几天没洗澡,对喜欢干净的郑鹏来说,非常难受,有时间第一件事就是好好洗一次。

刚洗好,阿军就在外面禀报,兰朵有事找自己。

这小妞,体力还真好,郑鹏这些天都累得不轻,兰朵作为一个女孩子,到现在还是活蹦乱跳,一副精力过剩的样子。

“郡主,你有什么...你在找什么?”郑鹏有些不解地说。

兰朵推门进来后,没有跟郑鹏说话,而是左看右看,还跑到屏风后面张望,好像在找什么,弄得郑鹏都有些糊涂了。

“咦,还真是一个人?”兰朵找了一遍,最后自言自语地说:“跟陆进说得那么冠冕堂皇,还以为是在作戏呢,没想到还真没人,郑鹏,你不会有断袖之癖吧?”

陆进讨好地想挑几个美女给郑鹏享用时,兰朵无意中听到这个消息,心里有些不以为然,特地借故跑到查房。

郑鹏头上冒了黑线,有些无奈地说:“郡主,这里有多少人,是某的自由,好像轮不到你管吧?”

什么意思,这个兰朵什么时候自封为风纪委员?

跑到西域副监军的房内找女人,也就兰朵才会有这样的举动。

兰朵一下子站直,一脸正色地说:“郑鹏,你这次做得可不公平啊。”

话题转得真快,刚刚还在找人,现在找自己麻烦了,郑鹏有些不解地说:“郡主,你这话什么意思?”

281 张孝嵩的不快

兰朵打量了郑鹏一眼,然后振振有词地说:“你的部下,有一个算一个,算是见者有份,本郡主又是出雀奴又是出护卫,怎么只有一份?不公平!还有,前面说好三三四分成,我以为是跟三个伙长分,没料想你把那些小什长也拉进来,一下子摊薄了很多,简直就是欺负人,要是我没小白,就凭你这一百多号人,能找到那队吐蕃人?”

那批镔铁没要到自己的一份,兰朵就有些不高兴,听到自己要跟那些小什长分三成,当场就更不乐意了。

要是跟郭子仪、库罗和阿军三个人分,自己少说也能二成五,可加上十五个什长,一下子只有半成多一点点,兰朵肯定不甘心,就怨自己前面没说清楚。

当时也没想到能成功,也就没细说,没想到最后是这个结果。

轮起功劳,小白得占一大功。

郑鹏安抚她说:“郡主稍安勿燥,三三四的分成,并不是所在人平分,而是按贡献的大小、功劳的大小分配,例如像统帅全局、手刃敌酋的郭伙长,不可能跟一个跑在后面打扫战场的什长分得一样多,我们是把其中的一部分,大约一半拿来平分,剩下的按照功劳的大小分,这次行动,小白功高至伟,郡主放心,你的那份肯定会让你满意。”

“那还差不多。”兰朵微微地抬起头,骄傲得像个孔雀一样。

“啊...不要。”

“叫啊,再叫得大声一点,叫得越大声老子越来劲。”

突然间,营地突然传来女人的惊叫声,这声惊叫听到人让人产生无数遐想,然后听到男子兴奋的叫声,接着,女子的娇嗔声、求饶声、衣服撕裂的声音还有男子“提枪上马”的声音接连传来,一时浪声蝶语不绝于耳,整个军营好像化身为一间大型的青楼妓院。

不用说,虎头队的将士开始享受胜利者的待遇,在那些女奴隶出卖前,享乐一番。

孤男寡女共处一个房间,气氛一下变得有些尴尬,兰朵的俏脸飞起了一朵红晕,抬头一看,没想到正好看到郑鹏的目光,有些慌乱地避开,说了一句“忘了喂小白了”,然后逃之夭夭。

看着兰朵远去的倩影,郑鹏只是嘿嘿一笑,突然想起阿军,于是开口问道:“阿军,进来一下。”

这次阿军表现得很出色,一直冲在最前面,战斗结束后,精制的横刀的刀刃都卷口了,猛得不像话,将士们都在享乐,让他一个人憋着不太好,做为一个好上司,郑鹏很体恤下属。

“属下见过郑监军。”门帘挑开,陆进笑嘻嘻地走了进来。

“是你?阿军呢?”

陆进摸了摸脑袋,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伙长找乐子去了,我来替伙长站岗。”

郑鹏有些意外,打量了一下陆进,开口问道:“难得啊,这么好的机会让出去,怎么,你哪方面不行?”

“这锅我可不背”陆进笑嘻嘻地说:“说得好听一点,这叫谦让,顺便讨好一下顶头上司,说得难听一点,那些货色太差了,土里土气的,比我家倒尿桶的婢女还难看,我可看不上。”

同道中人啊,郑鹏拍拍陆进的肩膀说:“行,反正没事,你也不用在外面站着了,去弄两个酒菜,我们一边吃一边聊聊处理战利品的事,顺便讨论一下分配和抚恤的问题。”

一看陆进的穿着打扮,就知他家境优越,弓是上等好弓,弓角的位置还镶有象牙,刀是出自名家的九炼精制横刀,锁子甲、护肩、护心镜都是上等货色,为了方便换洗,一置就是二套,平日骑的大宛马价值不下三百贯,光是他那一身行头价值就上千贯。

在敌人眼里,这家伙简直就是一锭行走的金元宝。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军队中也不例外,缴获了战利品怎么分配,中间还有不少潜规则,郑鹏在分配前,问一下老兵的意见很有必要。

俗话说不患贫而患不均,军中也是这样,就像现在将士在那些女俘虏上找乐子,也得付钱,因为有些人没兴趣,为了公平起见,也得象征性收取一些。

“陆什长,阵亡的将士,通常怎么抚恤?”郑鹏开口问道。

“这个没有特定的规则,不同地方、不同部队就有不同的做法,西域的将士通常有二部分,一是朝廷对其家属减免赋税,所在的军队出一份安慰金,安慰金包括抚恤和袍金,抚恤是约定的十贯,至于袍金,是军中袍泽自愿捐给亡者家属,以免死中兄弟家中老幼生活无助,像虎头队比较团结,袍金通常是例钱的三倍以上,一些人缘好的更多。”

府兵制就是这样,将士没有军饷,还要自理马匹装备、粮草,朝廷可是省了很多麻烦,可对将士来说,没多少保障,特别是阵亡的士兵。

袍金的出现,算是抱团互助。

郑鹏当场表示:“那三个阵亡兄弟,应得的那份,一分也不能少,至于袍金,我捐三百贯,算是一点小小的心意。”

“郑监军大义!”陆进崇然起敬。

很多将领,千方百计抢手下的功劳、喝兵血,想的是怎样肥自己的腰包,郑鹏却是一个异端,自己掏钱来补贴部下,给阵亡士兵也给予丰厚的袍金。

跟着这样的上司,真是太幸福了。

“好了,现在我们商议一下,怎么处置这些战利品。”

......

“驾”“驾”

“让开,不想死的快点让开。”

龟兹镇内,最繁华的西前街人来人往,快要开战的消息传开,镇内更热闹了,本地有钱有势的士绅,生怕被殃及,有能力的都搬到附近的大城居住,很多机灵的商人闻到利润的味道,纷纷赶到各大军事重镇做买卖。

战争一打响,像马匹、粮草、兵器、跌打伤药等都是大型消耗品,将士在战场的缴获,也得找商人套现,这叫战鼓一响,黄金万两。

龟兹镇内严肃骑快马,违者将会受到严惩,然而,有人却公然在街上策马狂奔。

街上执行的士兵,听到有人骑快马,刚开始一个个撸起衣袖想教训,看看哪个不长眼的家伙敢挑战都护使的权威,可看清楚来人后,一个个把脖子缩回去。

为首的人是西域监军张孝嵩,谁敢管?

规则是安西都护使吕休定的,就是吕休在这里,也不敢说半个不字。

“这里人多,骑慢点,不要伤了百姓。”看到西前街人满为患,张孝嵩吩咐左右。

本在北庭都护府巡查,查看战备情况,听到吐蕃秘密押运一批镔铁回吐蕃的逻些城,张孝嵩有些坐不住,下令截击外,自己也快马加鞭赶回龟兹,准备亲自督促这次行动。

一路风驰电掣,回到龟兹后,害怕撞伤百姓,下令放缓速度。

得到那批镔铁的机率不大,就是急也没有,要是撞伤百姓,传出去有损自己的声望。

“得令!”

速度慢下来后,马上就感受到龟兹商业的繁华。

“羊肉汤,新鲜的羊肉汤。”

“刚出炉的胡饼,一咬一口油,一吃一个香。”

“快来看,快来看,平州吴记出的横刀,百年老号,质量一流。”

“郑州陈记的铠甲,有山文甲和锁子甲,穿上它刀枪不入,不信来试试看。”

“李记当铺,什么都当,价格公道,童叟无欺”

和其它地方相比,作为军事重镇的龟兹,除了平日生活必需品,很多商品与战斗有关,有关打仗的东西可以说应有尽有。

张孝嵩笑着摇摇头说:“这些商贾倒是机灵,大军还没开拨,他们一早就准备好了。”

“那是”跟在张孝嵩身边的护卫队长陈坚附和道:“这些人的鼻子,和那些叮臭鸡蛋的苍蝇有得一拼,不过也好,有他们在,省了我们后勤不少事。”

不光将士,有时朝廷也向这些人采购各种物资。

张孝嵩有时也佩服这些商贾,只要钱到位,他们简直无所不能。

“大伙快来看,大伙快来瞧,刚弄回来的蕃奴。”

“这个女蕃奴,漂亮吧,底价只要二十五贯,有人要没?这位兄台出价二十五贯,多少?这位郎君出三十贯!”

“看好了,这些都是刚抓的蕃奴,看,多壮实,买个回家驴子都可以省下了,二十贯一个随便挑,买三个送一个孩子。”

“看清楚没有,这可是大宛马,刚缴获的吐蕃战军,五十贯还嫌贵?”

经过集市时,发现里面围了很多人,不时传来高声叫卖的声音,张孝嵩一听,扭头问道:“怎么这么多吐蕃战俘,哪里开战了?”

“回张御史的话,这几天一直顾着赶路,没有收到开战的报告,很可能是最近发生的事。”一旁的录事参军张启重连忙回道。

“陈坚,你去看看什么情况。”张孝嵩有些好奇地说。

“得令!”

很快,陈坚回来,有些意外地说:“张御史,你肯定猜不到,这批蕃奴是郑副监军让人抛售的。”

“什么?郑鹏?”张孝嵩一下子勒住了马头,一脸吃惊地说。

要不是听手下提起,张孝嵩差点忘了这号人物的存在。

把虎头队扔给郑鹏后,张孝嵩知道郑鹏没有扰乱西域军事部署,也没有鱼肉百姓后,就对这位来增加履历的戏子监军没多少兴趣。

上一次听到有关他的消息,还是他带着突骑施的一位郡主到于阗镇游玩。

听说那位郡主在长安就跟郑鹏眉来眼去,张孝嵩也懒得理这些破事。

要是陈坚不提,差点都忘了手下还有一位副监军。

“嗯,据说他们无意中碰到一群提前抢牧地的吐蕃小部落,于是让他们缴获了不少牛羊和蕃奴。”陈坚把打听来的事源源本本地说出来。

“郑副监在这里吗?”

“不在,是他护卫队的人在抛售。”

张孝嵩摆摆手说:“那算了,继续前进。”

说到底,郑鹏也是陛下派来的,算是陛下的信使,要是郑鹏在这里,怎么也得露个面,打个招呼什么的,买卖不成仁义在,就是二人谈不来,也不至于交恶,本人不在这里,正好省去麻烦。

到达都护府时,提前得到消息的安西都护使吕休已经在府门前等候了。

张孝嵩连下马凳也不用,很利索地从马上跃下,吕休笑着走过来行礼:“张御史一路辛苦了。”

“哪里,一些日子不见,吕都护使风采更胜往昔,劳你到这里等候,某愧不敢当。”张孝嵩微笑地说。

儒人就是儒人,说话就是这样文雅。

两人客套了几句,在吕休的恭迎下,一起往里面走。

张孝嵩是一个率真的人,在路上就径直问道:“吕都护使,某的指令,你收到了吧?”

“是关于截击吐蕃运输队的指令吗?收到了。”

“这事非同小可,一定要认真执行”张孝嵩一脸严肃地说:“要是这批镔铁到了吐蕃手里,能大幅提升他们的军力,对我大唐将士不利,要是顺利截得这批镔铁,对我大唐将士来说如虎添翼,寒冬这么长,吕都护使就不打算去消消食?”

话说得轻描淡写,吕休却听得出,张孝嵩是话中有话。

作为西域监军的张孝嵩,不仅把这件事列为头等大事,还亲自从北庭赶回来主持,可作为安西都护府最高的军事将领,没去前线督战,还在都护府养尊处优,有点不像话。

吕休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故意说道:“都护府是安西的中心,它的安全是重中之重,某要在这里坐镇,这样心里才安定。”

“荒唐”张孝嵩突然站停,刚刚脸上还带着笑意,转眼就绷得没有一丝表情:“为将者不仅要运筹帷幄,必要时还要身先士卒,吕都护使,你的胆子还在吗?”

此时大唐在西域一直处于优势地位,没人敢轻易挑衅大唐的权威,吕休这话分明是耍无赖了。

“哈哈哈,张御史言重了,某在这里坐镇,的确有坐镇的理由,相信张御史知道个中缘由,肯定也会表示凉解。”

“哦,是吗?某还真想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缘由。”张孝嵩面无表情地说。

吕休也不辩解,把吕休带到一个重兵守卫的仓库,打开门,径直走向角落里贴着封条的几口大箱子,检查无误后,亲自撕开封条,然后笑容可掬对张孝嵩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282 只欠春风

张孝嵩打开箱子,顿时眼前一亮,连忙拿了一块放在眼前仔细查看,很快,那张饱经风霜的脸开始绽放笑容。

一连打开几口箱子,里面全是黄铜色的铁块,张孝嵩顿时眉开眼笑地说:“好,好,太好了,吕都护使,你立了一大功,某要亲自上奏为你请功。”

路上担心这批东西落在吐蕃手里,提升实力后对大唐不利,对张孝嵩来说,错失这么好的机会,简直不能愿谅自己,没想到吕休给自己这么大的惊喜。

一炉铁水中加入一块镔铁,就能大幅提升武器的锋利程度,这里有四大箱之多,足够打造一批质量上乘的兵器。

“张御史,二天前才接到吐蕃要秘密运送镔铁的情报,哪有这般高效,这个功我可不敢认领。”

古代人通信没后世那么方便,相隔海角天涯一个电话几秒钟就能联系上,冬季积雪湿滑难行,就是快马加鞭,从北庭到安西也要二天的时间。

张孝嵩脑中想起路经西前街集市时的叫卖声,心中一动,忍不住开口问道:“难不成,这批镔铁是郑鹏缴获的?”

郑鹏的护卫队大量售卖蕃奴,要是猜得不错,很有可能与他有关。

吕休惊讶地说:“张御史,你怎么猜到的?”

文人出身的张孝嵩,有儒家的修养和风范,没有文人的迂腐小气,在正事上一向干脆利落,从他一进门就询问拦截的情况,再加上看到镔铁时的那份惊喜,不像是做戏,吕休本想吊一下他的胃口,没想到张孝嵩一下子就猜中。

“不是猜,是看到,经过西前街时,听到他的护卫队在变卖蕃奴。”

说到这事,吕休摇摇头说:“是在于阗镇截到,于阗镇没龟兹繁华,郑副监把战利品带到龟兹变卖,说要卖个好价钱,呵呵,他运气倒是不错,光是上等好马就弄了几百匹,还有大批牛羊,我让人用市价跟他要了三百匹良马作储备。”

“运气?”张孝嵩摇摇头说:“我从不把希望寄托在运气上,要是猜得不错,郑副监判断吐蕃那次只是试探,就在大唐与吐蕃边境布防,来一个守株守兔,波窝千户颂图夫,就做了那只笨兔子。”

吕休一拍大腿说:“对了,情报都分郑副使一份,他猜到这件事不难,突骑施的兰朵郡主跟郑副监一起,看来并非偶然,要知兰朵郡主麾下有个白雀奴,擅长驱使鸟类用于侦察,啧啧,厉害啊,短短时间安排得这么周全。”

本以为郑鹏是去谈情说爱,没想到人家是去发了大财。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这郑副监,还真是小看他了。”张孝嵩有些意味深长地说。

“是有点邪门,郑副监出自一个破落的家族,据说还被逐出家门,可他凭一已之力奋斗到今天,身边有一个叫阿军的高手,桂州刺史之子郭子仪,是年轻一代的佼佼者,放弃即将举行的武举,甘愿以一个随从的身份跟在他身边,从这里可以看出他的过人之处。”吕休有些感概地说。

顿了一下,吕休好像想起什么,很快补充道:“张御史,郑副监有个请求,这批镔铁打造出兵器后,希望能分点给他的护卫队,说这些少不了他们的功劳。”

“明白,告诉他,某会在奏折中向陛下请求,也会替他和虎头队请功。”张孝嵩爽快地说。

张孝嵩的信条是只问结果,不问过程,郑鹏靠自己的本事立了大功,给他锦上添花也不错。

“某今晚在都护府内备下薄酒,算是给张御史接风洗尘,再邀上郑副监热闹一下,到时张御史亲自跟郑副监亲自说,不是更好吗?”吕休微笑着说。

张孝嵩一口应下:“也好,这样可以多询问郑副监这次行动细节,方便写奏折,对了,也借这个机会和就出兵的事通通气。”

将士已调集、粮草已齐备,作战计划也再三修改完善,就是各种突发事件的备案也完成,可以说万事俱备,只欠“春风”。

春风一吹,冰雪融化,就能出兵了。

看着西面的方向,张孝嵩的眼里闪过一丝决绝。

时间过得很快,冬天的脚步渐行渐远,冬的远去代表春的到来,李隆基站在御花园的角亭赏雪,无意中看到是被冰雪覆盖棘树的枝头,不知什么时候萌发了一点嫩绿的新芽,那点大的绿芽,好像给寒冷带来一丝丝让人盼望已久的春意。

“冬去春回,四季变更,一年之计在于春,百姓们又得辛勤劳作了。”李隆基突然有感而发道。

“陛下圣明”陪同李隆基在御花园饮酒赏雪的姚崇拱拱手说:“陛下时刻牵挂天下的黎民百姓,这是大唐之幸,百姓之福。”

面对这不着的痕迹的一记马屁,李隆基脸上没有丝毫喜悦,而是向着西面的方面,似是自言自语地说:“一年之计在于春,大唐的国运,还真与春息息相关。”

春种秋收,国家的繁华稳定,离不开百姓的耕作,田地的丰收直接影响大唐的国运,可聪明的姚崇听得出,李隆基是另有所指。

西域!

吞并波斯后,大食经过多年不懈的努力,打败河中地区的对手,成来河中的霸主,贪得无厌的大食人,消化完广褒的土地后,又把目光投向更加繁华的东方,为了达到目的,不惜勾结西突厥余孽和跟大唐势成水火的吐蕃,集三股势力挑战大唐的权威,联合出兵大唐的附属国拨汗那。

对李隆基来说,春天的耕种影响税收,而西域的军事行动,直接影响到国运。

要是西域战事不利,不仅仅商路受到挫折,还会引起很多负面的效果。

春天来了,不仅仅意味着是一个播种的季节,还是一场关乎国运之战。

姚崇开口说道:“陛下不必担心,现在大唐国富民强,将士上下齐心,定能给不知天高地厚的大食一个惨疼的教训。”

李隆基一直绷着脸,姚崇一时也不知怎么说。

“齐不齐心,朕且看着,只怕有些人心大。”

“这个张孝嵩,是有些逾制了。”姚崇看了看石桌上的奏折,皱着眉头说。

姚崇和新纳的小妾在卿卿我我时,突然有太监来宣,说皇帝召他进宫喝酒赏雪,当时就想着哪里出事,在李隆基示意下看了来自西域的奏折后,就知自己猜对了。

两个大男人,一个是君,一个是臣,中间隔着不可逾越的距离,哪能喝得开心,真要喝酒,后宫妃嫔如云,和美女一起喝多好,哪有兴趣老脸对老脸。

原因在那份奏折上,上奏折的人,是西域监军御史张孝嵩。

张孝嵩的这份奏折,除了有他春季对拨汗那军事计划,还有副监军郑鹏截获吐蕃秘密运输队的报告,这本是一件大好事,让李隆基不高兴的是,有专断之利的张孝嵩太专断了。

缴获一大批镔铁,这可是好东西,一块小小的镔铁能提升一批兵器的品质,可以说千金难求,如此重要的东西,无论是哪个人,起码也请示上面的意见再作处理,而张孝嵩倒好,奏折里提一下,没等回复就让军中的铁匠着手打造锋利的镔铁兵器。

还真没辜负他的专断的权力。

姚崇知道,李隆基既然提了出来,表明他心中不满。

当日给张孝嵩专断之利时,不少大臣有异议,姚崇更是暗地里找个李隆基,有些隐晦地表达自己并不认同,可李隆基说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硬是把这些意见压了下去,现在听到李隆基感叹,精明的姚崇马上顺着他的话说。

“张御史把西域打得井井有条,那是他的能力,但能力不能替代规矩,听说逢年过节,西域诸国都争相讨好张嵩,那礼物的贵重程度,比向陛下进贡的还要好,以至不少人暗地里称张孝嵩为西域王。”姚崇有些诛心地说。

“呵呵,有才华的人,多有点脾性,磨练一下就好,不过这个郑鹏,倒是让朕刮目相看,巡视军务也让他发现吐蕃秘密押运的队伍,缴获这么多镔铁,这可是大功一件。”李隆基突然转移话题。

聪明人谈话就是好,三言二语就交换了意见,不用浪费口舌。

姚崇也有些惊讶地说:“不瞒陛下,派郑鹏到西域任监军,微臣是不同意的,觉得太过儿戏,想不到他还真没辜负陛下的期望,立了这么大的一个功,这叫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一个戏子当监军,不知是作戏还是演戏,姚崇有些不以为然,没想到郑鹏还真弄出了名堂,光凭这批镔铁,就是郑鹏不再出战,这份功劳足够大。

李隆基没有再谈张孝嵩,姚崇明白这件事会等大唐与大食的战斗结束才会提起,原因很简单,两军对垒,最忌就是临阵换将,很容易动摇军心。

不过,张孝嵩的前程,在李隆基和姚崇的交谈后,又多了几分曲折。

“是得刮目相看”李隆基饶有兴趣地说:“所有人都以为他是个大才子,科举就是他的用武之地,没想到他一折腾,进了左教坊,本以为他在左教坊做出一番成绩时,一转身,跑到边疆杀敌立功去了,这个郑鹏,甚是有趣。”

283 老不要脸

姚崇有些感概地说:“只能说,郑鹏是一员福将吧。”

有点名望,可不是科班出身,放在普通人眼里,郑鹏是一个大才子,可在那些科举进士出身的人来说,跟路边卖艺的嘴把式差不多,登不了大雅之堂,特别是进了教坊,在姚崇眼中相当于打了一个下九流的标签。

让人意外的是,郑鹏像个万金油,放在哪里都能做出成绩:在教坊时能作出那么好的歌,歌词就是姚崇也挑不出任何毛病,还在大唐失了颜面时替大唐挽回面子,郑鹏捣弄出来的脚踩车就是姚崇也觉得有趣;跑到西域当监军,姚崇是持反对意见,认为他是胡闹,可万万想不到,就是这么胡闹,竟然还让他立了一个大功。

姚崇调查过郑鹏的背景,印象是一个运气比实力好的家伙,看到郑鹏立了一个如此大战功,实力是不用想了,因为郑鹏没有这种实力,只能用踩着狗屎运来形容,一个人能连连踩着狗屎运,只能用福将来形容。

总不能皇帝说他好,自己跟皇帝唱反调吧。

不管怎样,只能为大唐作出贡献,就是好样的,姚崇就是胸襟再小,也不至于跟一个微不足道的乐官计较。

“福将?”李隆基闻言楞了一下,很快笑着说:“不错,的确是一员福将,对了,姚相,郑鹏缴获那么多镔铁,你说朕应如何赏赐?”

大唐的士兵没有兵饷一说,将士要自备所有东西,就是粮草也不例外,殷实人家还好说,普通人家可是一个沉重的负担,特别是长时间服役的那种,为了激励将士,大唐制订一套完善奖罚制度,还规定将士在战场上的缴获的战利品归个人所有,不过重要的战略物资要优先卖给国家。

郑鹏缴获了那么多镔铁,这固然是好事,可这些镔铁不是白上缴的,需要给相应的奖励。

军功和荣誉少不了,经济方面的补偿也不能少,要是上缴给国家的东西没有相应的回报,有损朝廷的的威信。

姚崇想了想,很快恭恭敬敬地说:“陛下,很早之前,一镔铁十黄金,就是这么高的价格也是有价无市,郑鹏缴获的镔铁价值不下百万贯,这仅是镔铁的价值,要是算上军功的赏励,这笔赏赐可不少,臣以为升官加赏田地的方式更好。”

“朕也是这样想,算了,此事容后再议”李隆基看了看枝头上萌发的绿芽,突然话题一转:“姚相,西域此战,你觉得谁胜谁负?”

姚崇信心满满地说:“大唐必胜!”

大食联合吐蕃攻打大唐的附属国拨汗那,拨汗那国王跑到长安求援,西域的情况早就传遍了长安,而大唐准备出兵教训大食和吐蕃的消息,在长安早就不是秘密,不时有最新消息传出。

郑鹏截取吐蕃运输队的事,很快由消息灵通的人传了出来,并很快就流传开来。

郭可棠就是消息灵通的人之一。

由于郭元振的关系,郭可棠在军方很吃得开,也容易获得最新的消息战报,得知郑鹏立了大功后,马上去郑家准备跟林薰儿分享。

郑鹏不是很喜欢写信,林薰儿很担心郑鹏,又怕打扰郑鹏,不敢主动写信,经常找消息灵通的郭可棠打探郑鹏的消息,知道林薰儿担心,所以一有消息就来告诉林薰儿。

还没到门口,就听到一阵吵闹声:

“放肆,你们两个下人,哪里轮到你们说话!”

“我的亲侄儿不在,奴大欺主是不?要不要老夫报官?”

“一个青楼出来的女人,竟敢让我们吃闭门羹,太大胆了,就是郑鹏在这里,也不敢这样做,你给我出来。”

“砰砰”“砰砰砰...”

“两位郎君,这个月,你们已是第三次来要钱了...”

“啪”的一声脆响,然后一个老气横秋的声音响起:“什么要钱?当我们是讨饭的是不是?告诉你,这叫孝敬,郑鹏是我的亲侄儿,我是郑鹏的亲二叔,侄儿孝敬长辈,不是天经地义吗?”

郭可棠一听,原来高高兴兴的脸,一下子变得像吃了个苍蝇一样郁闷。

都不用看,一听就知是郑鹏两个长辈,郑元兴和郑家树又来讨要钱了。

郑鹏不在这里,林薰儿不想郑鹏难做,也不想家里的事让郑鹏分心,也就没提郑元兴和郑家树来的事,每个月就给二人十贯钱,本以为两人很快就走,不想到郑元兴和郑家树二人看到能不劳而获,还就赖着不走。

看到林薰儿好说话,抓住林薰儿怕郑鹏被人非议的软肋,慢慢变得有持无恐,变着花样来要钱,一时说衣裳破了没钱换,一时说钱丢了,吃不起饭,一时又说病了,要钱看郎中等等,反正理由多多。

林薰儿念着这两人是郑鹏的长辈,以后回归宗族要面对这二个人,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把钱给他,郑元兴和郑家树觉得钱来得容易,于是胃口越来越大,精明的林薰儿看到是一个填不满的无底洞国,坚持拒绝,于是有了郑元兴和郑家树气羞成怒的一幕。

都说拿人手短、吃人嘴欠,这两个老货,真是脸皮都不要,活到狗身上去了。

看到郭可棠要下马车,跟在身边的随从郭二劝道:“小姐,清官难断家务事,这种事,你就不要掺和,免得吃力不讨好。”

“本小姐不是清官,也懒得理别人的家务事,就看不惯两个老货欺负一个弱女子。”郭可棠说完,一跃下了马车。

一下马车,郭可棠就说道:“咦,今天什么日子,这么热闹。”

“郭小姐,你来啦。”阿福看到郭可棠来了,眼前一亮,好像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连忙上前打招呼。

郑元兴正想用脚踢门,看到郭可棠来了,楞了一下,悻悻收回脚,勉强一笑:“郭小姐,有些日子不见,别来无恙。”

“客气,咦,两位,这是在干嘛?”

郑元兴愤愤不平地说:“郭小姐,你来得正好,你给评评理,我们两个做长辈的,到自家侄儿的家还要吃闭门羹,你来评评理。”

“就是,目无尊长,简直可恨。”郑家树在一旁帮腔道。

阿福在一旁小声地说:“郭小姐,他们不是来拜访,而是来要钱,这个月已经第三次了。”

“放肆,这里轮到你这个贱奴说话,有你说话的地方吗?”郑元兴瞪大眼睛,用手指着阿福怒道。

“郭小姐来了,怒小女子有失远迎。”这时关着的门后,传来林薰儿脆生生的声音。

284 阿史那献

林薰儿早就在了,只是不方便出面,也不想跟郑元兴他们当街吵闹,就在门后面不说话,直到郭可棠到了,这才开口说话。

来得巧了,就是郭可棠不来,林薰儿也准备派人去请,总不能任由两人乱来,就是自己不在乎,也得在乎郑鹏的名声,不能让街坊和路人看笑话。

郭可棠笑着说:“林小姐不必客气,小女子不请自来,打扰了才是。”

“不敢,郭小姐是我家小郎君的贵人,郑家的大门,随时为郭小姐打开。”

郭可棠没急着进去,扭头居高临下地看着躲在一旁的郑元兴和郑家树,眼里露出一丝不屑的目光,悠然开口道:“两位,好清闲啊。”

贵乡郭氏比元城郑氏显赫多了,根本不在同一个等级,郭可棠没必要跟这两人客气。

就是元城郑氏的族长亲至,也敲不开郭府的大门,这二个老货算什么?

要不是郑鹏,别说说话,郭可棠正眼也不想望他们一眼。

“郭小姐有礼,小老是来看望一下族中小辈,里面那个贱妇人,不让小老进也就算了,可是连郑鹏的亲二叔也拒之门外,实在太可恨了。”郑家树一脸愤愤不平地说。

郭可棠皱着眉头说:“这可不对啊。”

一直小心翼翼注视郭可棠的郑元兴,闻言心里一个激灵:希望来了。

虽说不知道郭可棠为什么突然转变态度,郑元兴还是很高兴,马上打蛇随棍上:“就是,一个连门还没进的婢女,还敢管起长辈,简直目无尊长、不分尊卑,郭小姐来得正好,你来评评理。”

躲在门后面的林薰儿脸色有些发白,她没想到郭可棠会站在郑元兴的那边,而郑元兴的话又很句句在理,自己一个没名没份的人,把郑鹏的亲人拒之门外,好像做得太过分。

就当林薰儿想开门认错时,门外的郭可棠话音一变,突然寒着脸说:“本小姐说的不对,是说林小姐对你们这两个老不羞太客气,不应把你们拒之门外,而是用棍棒把你们赶走。”

“这...这...这是什么话,郭小姐何出此言?”郑元兴一下子涨红了脸,结结巴巴地说。

“听不到懂人话?让你们滚,每个月给你们十贯已经很客气了,还敢上门要钱,两个老货欺负一个弱女子,活了那么久,都活到狗身上去了?”郭可棠毫不客气地说。

郑家树寒着脸说:“郭小姐,我们敬你是贵乡郭氏的人,不代表你能管我们元城郑氏的家事。”

“家事?”郭可棠冷笑地说:“什么家氏,郑鹏不是被你们驱逐出家门,到贵乡自立门户了吗?哪里还有什么家事,说这话你们这两条老狗不臊得慌?”

左一句老货右一句老狗,郑元兴也怒了,忍不住开口反驳道:“一笔写不出两个郑字,有什么事也是我们郑家的家事,郭小姐还是不要多管闲事的好。”

“笑话!”郭可棠寸步不让地说:“郑鹏走之前,托本小姐帮忙照看这里,就是这个嘱托,本小姐就有权赶你们走,你们想做什么都可以,前提是你们要得到郑鹏的同意,人不在这里,可以写信啊,我可以派人帮你们传送,要不亲自去西域找他更好,只要郑鹏说一句不用我理,本小姐马上撒手不管。”

郑元兴神色一呆,有点怂了。

这个侄子,一向跟自己不对眼,在祠堂就不对付,在贵乡时,自己的儿子郑程也被郑鹏狠狠教训了一次,说实话,要不是郑家树也来,郑元兴还真不敢来。

去找郑鹏还是免了,十有八九是赶自己走。

在这里拖上一个月,能白得十贯钱,真找了,说不定这十贯钱都没有。

反正郑鹏不在这里,这位郭家小姐也不敢过份,郑元兴一脸硬气地说:“不管怎样,我是郑鹏的亲二叔,这里是我说了算。”

“你说了算?行啊”郭可棠脸色一变,随手拿出一张借据,在郑元兴面前抖开,冷冷地说:“看清楚点,郑鹏在西域向我郭家的商行借了三千贯,既然你当家作主,那行,这笔钱你来替他还吧?”

郑鹏在西域要用钱,路上带那么多钱不方便,于是就在郭氏开设在龟兹的商铺提取,每一次都写有借据,到时在分红时减,这些借据自然送到郭可棠手里。

三千贯?

别说三千贯,就是三十贯郑元兴也拿不出来,闻言结结巴巴地说:“郭...郭小姐,你跟郑鹏的关系不是很好吗,对别人来说三千贯很多,可对你们贵乡郭氏来说,只是九牛一毛,有什么事,等我家鹏儿回来再说吧。”

郭可棠面无表情地说:“关系好算不上,有一点交集罢了,知道为什么本小姐事着借据上来吗?”

“不...不知。”郑元兴有些疑惑地说。

“告诉你也无妨,郑鹏在西域立了一个大功。”

又立了功?

郑元兴心想这下郑鹏那小子又要升官发财了,这家伙的运气真好,要是升官发财的是自己的儿子多好啊,为什么是最让自己讨厌的郑鹏呢?

心里有些可惜,可嘴上却说:“立了大功,这可是好事,郭小姐作为侄儿的朋友,应替他高兴才是,为何还带着借据上门呢?”

元城郑家没落了,可诗书传家的传统还在,经常举行各种各样的考核,郑鹏的字郑元兴一眼就认出来,心里暗暗吃惊:这个郑鹏,还真敢开口借,一借就是三千贯,也不知花到哪里去,要是不小心在战场上死了,那这笔钱谁来还?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郑鹏就是一个什么也不懂的楞头青,别看立了功,可得罪了很多人,还是抢上面的功劳,真不知死字怎么写,算了,这种事也不好说,你不是说能作主吗,看在和郑鹏相识一场的份上,息钱就免了,还三千贯本金就行。”

“谁欠的,找谁要去,与我们无关,叔,我们走吧,这个不肖的家伙,连亲人都不认,我可不想理他。”郑元兴一边说,一边拉着郑家树匆匆忙忙地走了。

郭可棠是贵乡郭氏的重要人物,她说的话应该不会有假,郑鹏那楞头青,从没上过战场,要犯事也很容易,说不定被眼红的人暗算也不定,要是真得罪了人,他的好运就到了头。

那个姓林的小妞铁了心不给钱,闹下去没用,郭可棠来了,更没机会拿钱,不管真假,不如早点走。

也不知郑鹏那家伙是不是真的得罪军队上层,弄不好自己在京城也受到牵连,听说很多牢役都喜欢折磨囚犯,真受到牵连,那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林薰儿的态度坚决,讨不到什么好处,弄不好还受牵连,反正玩了一圈也值了,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回去的路上郑元兴就暗暗打定了主意。

有什么事,家里还有老爷子和大哥,只要有这二人,有好处就不怕沾不到光。

从门缝处看到郑元兴和郑家树走后,林薰儿连忙打开门走出来向郭可棠行礼:“薰儿见过郭小姐。”

“这里没有外人,行这么多礼干什么,薰儿妹妹快起。”郭可棠笑容满面地说。

林薰儿一脸着急地说::“郭小姐,我家小郎君是不是真得罪人了?这事就没有商量的余地?对了,三千贯太多,我怕一时难凑齐,能不能先还一半,容我把首饰变卖,过二日再给行吗?”

听到郑鹏出事,林薰儿都有点手足无措了。

前面担心郑鹏不懂规矩,得罪了人,后面又怕郭可棠收不到钱不敢出手帮忙,连忙许诺会尽快还钱。

“急什么呢”郭可棠扑哧一声就笑了,拉着林薰儿的手说:“刚才的话你别往心里去,就是吓那两个没皮没脸的老货编的,郑鹏那么聪明,不会做傻事的,现在西域的将士都说他的好呢,再说郑鹏是陛下亲自派下去,这叫什么懂不,陛下亲使,谁敢暗算他?西域的那些将领,还怕郑鹏对他们下狠手呢。”

林薰儿闻言眼前一亮,连忙问道:“真的?”

“当然是真的,你忘了我阿耶是干什么的吗?做过兵部尚书,对军队的事,我可清楚得很”说到这里,郭可棠轻轻拍了一下林薰儿的肩头说:“西域有几个阿耶生前的朋友和部下,我一早就写信给他们,让他们照看郑鹏,放心,没事的。”

“郭小姐,真是太感谢了,你们我们的贵人、恩人,对了,刚才你说小郎君立了功,立了什么功,能说说吗?”

“当然能,走,我们一边走一边说。”

“嗯嗯嗯,郭小姐,小心点,对了,你说我家小郎君,现在在干什么?”

郭可棠看了看院里树木枝头萌发的绿芽,开口说道:“眼看就要开春了,要是猜得不错,郑鹏是副监军,这个时候,应该为出征拨汗那作准备。”

要是郑鹏听到郭可棠的话,也得对她说一个“服”字,此刻,郑鹏正在北庭都护府所处的庭州,和镇守在庭州的兴昔亡可汗兼定远道行军大总管阿史那献,商议出兵的路线。

出征拨汗那,唐军分为二路,一路以安西兵为主,由监军御史张孝嵩亲自指挥,由龟兹出发,另一路以北庭兵为主,由兴昔亡可汗兼定远道行军大总管阿史那献率领,由庭州南下,二路将士犹如二把尖刀,直插拨汗那。

安西军方面有张孝嵩亲率,身为副监军的郑鹏,跟随阿史那献由庭州出发。

285 闭门羹

阿史那献是西突厥兴昔亡可汗阿史那元庆之子,在酷吏来俊臣诬杀阿史那元庆时受到牵连,一度流放崖州十一年才回到西域,后来凭着忠心和才干,在景龙二年封右骁骑大将军、昆陵都护、兴昔亡可汗,统辖咄陆五部,镇守庭州。

大食勾结吐蕃入侵拨汗那后,加封定远道行军大总管,协助张孝嵩兵发拨汗那。

西突厥全盛时,分为十部,左厢号五咄陆,右厢号五弩失毕,被大唐征服后,各部四分五裂,甚至相互攻击,有的依附大唐,有的依附吐蕃,有的到处流浪,显得很凌乱。

阿史那献号称统率咄陆五部,听起来继承了原西突厥一半的兵力,实则兵力比苏禄可汗还要低,控弦之士只有十万多一点。

说白一点,大唐扶持、重新起用阿史那献,就是防止苏禄可汗独大,特地给他树立一个对手来牵制。

郑鹏由教坊转战沙场,在西域受到很多人冷遇,很多人说话办事,带着一种发自内心的鄙视,本以为已经很尴尬的了,没想到带队由龟兹出发,到达庭州后,才发现什么才是真正的冷遇。

一路急行军,到达庭州后,郑鹏径直去庭州都护府找阿史那献,还没见面就先让阿史那献给了一个下马威:闭门羹。

“郑监军,很抱歉,可汗正在主持一个很重要的会,等可汗开完会,小的再跟他汇报,还请郑监军稍见谅。”守门的士兵看了郑鹏的印信,又询问郑鹏的来意后,示意郑鹏在门外等着。

说什么也是堂堂副监军,还是皇帝委派,没有出来迎接已经很过份了,连门也不给进。

就是安西都护府的吕休和御军御史张孝嵩也没这么大的架子。

跟在身后的陆进怒了,大声指责道:“大敢,这可是郑副监军,到庭州监军,快点通知你们可汗,要是误了大事,唯你是问。”

摆架子也得看对象,郑鹏不是到这里报到,而是到这里监军,一个看门的小兵也敢这种态度,实在太过份了。

“可汗有令,这个会非常重要,非紧急事件不得打扰,待到可汗开完会,要是有错失,任凭可汗处置。”那士兵不卑不亢地说。

“你...”陆进一下子说不出话来了。

看到同伙吃亏,钱二宝想动手教训,郑鹏示意他退下,然后一脸平静地带人到一旁的酒楼吃饭。

不明白为什么阿史那献给自己摆架子,堂堂副监军吃闭门羹不好看,反正跑了大半天又累又饿,吃饱喝足再作打算。

“可汗,郑鹏离开了,到都护府旁边的松月楼吃饭。”刚才严词拒绝郑鹏的小兵,在阿史那献的书房内恭恭敬敬地禀报。

阿史那献放下手中的书,有些意外地说:“哦,郑鹏有什么反应?生气了吗?”

“没有,他表面很平静,重话都没一句,他的一个手下不服,嚷了几句,还有手下要动手,都让郑监军阻止,然后去松月楼吃饭。”

“想不到这个郑鹏,这般沉得住气,嗯,要是沉不住气,他也不会在于阗镇抓到一条大鱼,这下有趣了。”说话间,阿史那献站起来,背着手在书房内踱步。

“可汗,小的有一事不明。”

阿史那献看了自己这个心腹手下一眼,淡淡地说:“格尔威,你是问,为什么要给这个副监军难堪,对吧?”

格尔威点点头说:“是的,尊敬的可汗,郑鹏是副监军,还是陛下力压群臣委派过来的,他可以直接面圣,像他这种人,就是不讨好,也不要把他得罪,要是他在大唐皇帝的面前说可汗的坏话,那可不妙。”

阿史那献的可汗,是大唐皇帝封的,麾下的将士百姓,都在大唐的庇护之下,故意给监军难堪,这不是自讨苦吃吗?

想当年,前任可汗,说杀就杀,就是阿史那献,一纸命令就流放到偏僻的崖州,难道可汗吃的苦,还没够吗?

“格尔威,你是我的心腹,也是我妹妹的丈夫,这里没有外人,跟你明说吧,我这样做,表面是得罪这位郑监军,实则我是为了我们咄陆五部。”阿史那献突然语出惊人地说。

“这.....”

看到格尔威想不明白,阿史那献叹了一口气,缓缓地说:“我能再回到这里,就是大唐不希望苏禄可汗坐大,让我来牵制,当年突厥亡国,十部各为其主,那时吐蕃在西域占据优势,苏禄可汗偏偏选择大唐,不是大唐的条件好,而是当时大唐在西域的根基最浅,投靠大唐对他的束缚力最小。”

“近几年突骑施部实力大增,据说苏禄可汗也有些飘,以大唐的惯例,不久的将来肯定会敲打他,我们的存在,就是为了牵制他,看着吧,谁跟他走得近,肯定要倒霉,现在你明白我的用意了吧?”

能成为阿史那献的心腹,智商低不到哪里去,格尔威很快就领悟,马上说道:“明白了,郑鹏与苏禄可汗相识,还跟苏禄可汗的女儿兰朵走得很近,对了,刚才我也看到兰朵就跟在郑鹏的身后,故意让姓郑的吃闭门羹,就是跟突骑施撇清关系,对吧?”

阿史那献满意地点点头,拍拍格尔威的肩膀说:“明白就好,遇到事情,要多脑筋想想,别什么事都一根筋。”

“明白”格尔威握紧拳头说:“苏禄可汗看不起我们,这次正好较量一下,也让大唐的皇帝看看,谁更加可靠。”

阿史那献没有格尔威那般好战,只是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这次出兵拨汗那,主力部队是西域依附大唐的各部落,无论输赢,实力都要大损,大唐有借刀杀人的嫌疑。

打输了,脸面无光;打赢了,又得提防朝廷猜忌。

“说得好,不仅为了脸面,那些战利品也不能让突骑施抢了先”阿史那献说完,很快又开口道:“等姓郑的吃完,请他进来,毕竟是陛下的使者,可不能对他太过分。

“明白。”

阿史那献吩咐格尔威时,在等着上菜的陆进猛地一拍桌子,愤愤不平地说:“真是太可恨了,竟把郑监军挡在门外,茶水都没有一杯,太欺负人。”

“就是”许山附和道:“我们到来消息,早就提前送出,这里是他的地盘,有什么事他不知道的?分明是故意下马威。”

众人纷纷发表意见,都是表露对阿史那献的不满。

曹奉也有些郁闷地说:“这些蕃族,可没我们大唐将士那么守规矩,一个个牛气冲天,别说一个监军,有时连朝廷的旨令都不放在眼内。”

“算了,说不定他真的在忙,急什么。”郑鹏一脸平静地说。

有本事的人,通常都很有个性,阿史那献的人生也算大起大落,难怪这么沉得住气。

一旁不说话的兰朵,突然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郑鹏,也许...这件事与我有关。”

“嗯?与郡主有关?为什么?”郑鹏有些好奇地问道。

兰朵小声地说:“我阿爸跟阿史那献可汗,一直都不和,这几年为放牧的草地,都要朝廷调停了好几次,别的不说,现在两个部落都不通婚了,有可能是他们的人发现我跟在你身边,所以就给你面色看了。”

郑鹏闻言呵呵一笑,不以为意地说:“没事,又不是不见,只是晚一点见而言,不必介怀,菜上了,都饿了吧,吃饭,吃饭。”

早在几百年前,中原的统治者就有意识分化、孤立这些游牧部落,屡试不爽,那些游牧民族也不是傻子,可他们明知被利用还苦心受驱使,原因很简单,是他们放不下心中的仇恨和矛盾,没有中原民族那种包容性。

286 集结

虽说有些曲折,郑鹏吃完饭后,还是顺利见到镇守庭州兴昔亡可汗兼定远道行军大总管阿史那献。

“郑监军,公事繁忙,有失远迎,请见谅。”看到郑鹏,阿史那献主动打起招呼。

可汗就是可汗,级别高很多,别人说的多是“恕罪”,到了阿史那献嘴里,直接说成“见谅”,看得出,阿史那献对郑鹏的到来并没表现出多大的热情。

真欢迎的话,就是不在,也不至于吃闭门羹。

郑鹏笑呵呵地说:“可汗言重了,一切以公务为重。”

“有学问的人,说话就是不一样”阿史那献难得说了句好话,可很快又面带遗憾地说:“郑监军远道而来,我这个做主人家的应设宴给你接风洗尘,可实在不巧,因计划有些变化,我要到回鹘部商议一下出兵之事,只能由副都护阿史那忠接待郑监军,顺便就征讨一事交换意见。”

都准备了一个冬天,什么都准备好了吧,再说就是商量,也是别人到都护府,哪里需要阿史那献亲自去?实在不行,派个人送信也行啊。

也不知是下马威还是保持距离。

主人家都这样说了,郑鹏一肚子郁闷也没办法,只好客套了几句,然后目送阿史那献离开。

阿史那献拍拍屁股走了,郑鹏觉得有些无聊,婉拒阿史那忠的邀请,直接到他安排的驿馆休息,把沟通和商议的事交给郭子仪,反正郭子仪是这方面的人才,交给他肯定没问题。

在交接上,算是对等,阿史那献派副都护、也是他的儿子阿史那忠作代表,郑鹏派副手郭子仪作代表,刚好平级。

作为皇帝的使者,总不能一开始就低他半级。

去驿馆的路上,库罗跟郑鹏招个招呼,说很久没回去了,利用这个机会回去看一下,他会尽快赶回来,郑鹏倒不急,反正不用上战场,让库罗多陪家人几天再回也行。

二人回到驿馆后,兰朵有些不好意思地对郑鹏说:“应该是我原因,才让你受累,阿史那一族,一直对我们突骑施有偏见,郑鹏,这次连累你了,要不,我还是走吧。”

早就该走了,在于阗镇尝到甜头后,兰朵就成了一块甩不掉的狗皮膏药,郑鹏暗示了几次,可她就是不走,振振有词说怕郑鹏把朝廷的奖赏都拿走,没想到阿史那献一个下马威,兰朵主动提出要走。

要是游山玩水,带上兰朵在身边养眼倒不错,可战场上瞬息万变,要是在战场上出了事,那不仅是兰朵有事,自己也得受到牵连。

“郡主是要离走,不过不是因为阿史那献,而是这次出征是公事,要是郡主跟队,只怕其他人有异议,最怕就是对苏禄可汗不利,至于兴昔亡可汗的做法,并不是郡主的原因,依我看,那是他太小心了。”郑鹏一脸认真地说。

因酷吏来俊臣的诬杀,那阿史那献的老子史那元庆被杀,阿史那献被发配到崖州长达十一年之久,崖州位于海南,在唐代是落后、偏僻、贫穷的代名词,也是罪犯的流放地,昔日的经历让阿史那献办事变得小心谨慎。

面对强权,要么反抗,要么屈服,阿史那献体会到唐朝的强大,就是父亲被杀、自己被流放,可大唐一旨令下,他马上站出来替大唐鞍前马后,终其一生都对大唐忠心耿耿。

为了表明自己的立场,儿子还取名为一个忠字。

兰朵闻言深以为然地说:“是有点小心,很多部落联欢,无论怎么邀请,阿史那献多半会缺席,可能害怕朝廷说他拉帮结派。”

“不管怎么样”郑鹏伸了个懒腰说:“做好自己的分内事就好,我也不是什么大将军,来西域也就是感受一下战斗的气息。”

“这话说得在理,到了庭州,离家也不远了,有点想像家人,郑鹏,我一会就起程回家,你要保重身体,祝你旗开得胜,屡立战功。”

郑鹏楞了一下,有点意外地说:“郡主,怎么说走就走?”

“本是给你送年货,没想到一送就送到现在,现在年都过了那么久,还没回家,我阿爹派人催了好多次,是时候回去了,郑鹏,要是有机会,欢迎你到弓月城作客。”

“一定。”

......

郭子仪回来后,感觉少了什么,想了想才想起没看到库罗和兰朵,不由好奇地问:“三弟,兰朵呢?去逛街了吗?二弟也不见人。”

“都回家了。”

“都回家了?”

郑鹏摆摆手说:“兰朵来送过年的礼物,一送就是近二个月,分了那么多钱,也是时候回家,我可不敢带她上战场,有什么闪失,苏禄可汗还不撕了我?至于二哥,这里离他老家近,说回去看看就回来。”

“也是,二弟都回到家门口,肯定要回去看看,郡主回去也好,战场上刀枪无眼,有事我们负担不起,”说到这里,郭子仪有些意味深长地说:“三弟,兰朵郡主对你,可有些与众不同哦。”

郑鹏一下有些语塞,不过很快说道:“这件事,还是水中月、镜中花,顺自其然吧,对了,大哥,你跟阿史那忠商议了什么,怎么,他没给你留饭吗?”

美女嘛,那是韩信点兵,多多益善,郑鹏也不是什么卫道士,只是身份太悬殊,现在说这些太早,郑鹏不喜欢别人说自己的感情事,说到后面故意岔开话题。

郭子仪自顾坐下,有些平淡地说:“出兵征讨的事,早就是一个公开的秘密,敌人、目标都已明确,双方都是拨刀见血,也没太多的事商量,那个阿史那忠很精明,只是把大体战略说一下,一说到具体就打哈哈。”

“算了,我是监军,不是将军,都说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他们喜欢保密,就让他们保密好了,不过我看阿史那献可汗挺是挺积极,那些士兵的士气高涨,准备也很充分。”郑鹏一脸轻松地说。

郭子仪一脸睿智地说:“对大唐、吐蕃和大食来说,此战关系西域的格局,可对安禄可汗和兴昔亡可汗来说,此战关乎到双方实力、荣誉和长远发展,就是不用动员,他们都会全力以赴,这就是良性竞争的好处。”

对大唐来说,西域是价值不高的荒芜之地,放弃成本较高的直接统治,改用成本相差低的方法,让他们自治,然后通过封赏、打压、挑起矛盾培养对手等手段,以最小的代价统治西域,突骑施和咄陆五部是其中两股最大的势力,这次出征拨汗那,兵分两路,一路是以突骑施为主的安西兵,由龟兹出发;一路是以咄陆五部为主力的北庭兵,由庭州出发。

这一战,将会表朝廷表明,谁更有扶植的价值。

郑鹏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本以为是大食眼红富饶的大唐,通过东扩来达到它的目的,郑鹏来之前,以为几个势力角逐,可来到西域后,发现不仅吐蕃和大食的关系错综复杂,就是大唐这边各部落之间的关系也很乱,不夸张地说,光是看那些氏族相互之间的恩怨情仇都头痛。

真佩服张孝嵩,把西域治理得井井有条。

日子一天天过去,冬去春回,冰雪开始融化,一年之计在于春,对准备了一整个冬天的大唐将士来说,早就蠢蠢欲动,二月中旬,天气还很寒冷,路上的冰雪还没完全融化,就有部队陆陆续续在庭州城外的军营集结,没多久,军营就被来自四面八方的军队填满。

287 兵发拨汗那

站在点将台上,郑鹏感到自己有些眼花缭乱的感觉。

来的队伍太多、太杂了。

一会东面来一队头上戴着羽毛的队伍,一会西面又来一群脸上戴着面罩的军队,还没惊讶完,很快又一队穿着整齐皮甲的马队前来报到,每来一队,就有人大声宣布:

“报,利骨族乌玛率八百勇士前来报到!”

“报,回纥族渡忠率二千勇士前来报到!”

“报,也咥族金吉文率一百勇士前来报到!”

“报,曷北悉族显真率二百勇士前来报到!”

“报...”

兴昔亡可汗兼定远道行军大总管阿史那献像根标枪一样笔直站在点将台上,那些前来报到的军队,都要到点将台前向阿史那献行礼,然后接受问话和清点,一旦清点完毕,领头的人会被领到一边等候,手下会到指定区域等候。

出发前,领头人都要参加祭祀誓师仪式,还要喝祝胜酒。

平日看各部落感觉差别不大,可真到亮家底时,哪个族强大、哪个族弱小,只是一眼就一目了然。

像阿史那献麾下的咄陆五部,得到朝廷的扶持,镇守庭州还有税金收入,日子过得不错,除了人口高速增长外,装备都是大唐标准的骑兵装备:每人马槊1柄,横刀1把,软弓3把,弓矢150支,备用弓弦8根,障刀1把,解甲刀1把,圆盾1副,带有护心镜皮甲一套。

除了上面的武器,其余的装备还有:三根皮条,以备抓俘虏用;马盂一个,皆以上好木料做成或者是以孰铁皮做成;小刀子、小错子、钳子、锁一把、药袋一个、盐袋一个、火石袋一个、解结锤一个、磨刀石一个;裤奴、抹额、六带、帽子、毡帽子各一件,能装三天干粮的粮食袋一个。

除了作战的用马,大多还有备用和驮装备的马,有的甚至有二三匹之多。

像曷北悉族这种小部落,只有二百人参战,有的穿着破旧的铠甲,有的穿着普通的羊皮袄,武器也五花八门,除了必不可少的弓箭,有人用横刀、有人用长枪、有人用大砍刀、有人用狼牙棒等等,和咄陆五部分为骑兵和步兵不同,清一色的轻骑,一看就像杂牌军。

郑鹏只是记了一会,就感到脑袋有些乱了。

来的军队多,来路也广,那些名字也难记,一些人的口音也怪,郑鹏根本听不明白,最后只好放弃。

“大哥,这里交给你了,我的脑子有些乱,没想到这里打一仗这么复杂的。”郑鹏压低声音对郭子仪说。

郭子仪有些感叹地说:“这就是中原文化与西域文化的差异,中原能有今天的境况,真要感谢始皇帝。”

“秦始皇?”郑鹏有些吃惊地说。

“六王毕,四海一,秦国灭六国一统天下,为了表彰自己取得前所未有的成就,由王升为皇,号称始皇帝,自此以后,每一代的统治者都以为大一统为目标,一日没统一,就一日不称帝,这样一来中原很多时候,只有一个国家,一种命令。”

顿了一下,郭子仪继续说:“西域不同,首先是他们只认血缘,没有中原百姓的包容性,马背上的民族,对礼义廉耻这类认知不高,很多人只顾着眼前利益,汉朝以为,西域这一片地区,就出现西域三十六国,一部分是游牧部落,另一部分是城郭之国,实力都不高,说是三十六国,加上那些不出名的小势力,过百都不止,地域就这么大,势力那么多,很容易就会产生矛盾,相互融合、撕杀一直存在。”

“这交出征拨汗那,就是各部落的最好写照,西域地方的情况太复杂了,要是让我参军,肯定不选择这里。”最后郭子仪有些感叹地说。

就是一同出发去征讨大食和吐蕃,坐着同一条船,不少前来集结的势力,见了面就怒目而视,有的还相互碰撞一下,火药味十足,好像随时都会擦枪走火的样子,郑鹏相信,要不是阿史那献严令相互间不能内讧,他麾下的咄陆五部携着武器虎视眈眈在两边压阵,说不定还没看到敌人,自己人先打一场。

郑鹏有些头痛地说:“这么多士兵,很多都不属同一个阵营,怎么指挥?总不能一窝蜂去打吧?”

郭子仪解释道:“不同的地方,就有不同的办法,阿史那献能成镇守庭州,也不是只靠那个兴昔亡可汗的名头,在统率方面他早有准备,把关系好的势力分在同一个序列,然后每个序列派一名令旗兵和一名监军,作战时以令旗为号,监军就是防止内讧或出工不出力,出征前,陛下封阿史那献为定远道行军大总管,就是给予他这样的权力。”

原来是这样,郑鹏暗暗点了点头。

想了想,郑鹏又有些担心地问:“这些人没有集训过,要是打仗时杂乱无章怎么办?”

“呵呵,这些人和大唐的精锐相比,的确是一群乌合之众,他们的实力不高,可与他们的对手相匹配,要是他们有大唐军队那么强大,那这里也就没大唐什么事了。”郭子仪笑着解释。

原来是这样,郑鹏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参加集结的队伍,早在附近整装待命,集结的号令一响,迅速前来报到,人数虽说多,用了半天时间,全数集结完毕。

集结完毕后,阿史那献走过来,对郑鹏拱拱手:“郑监军,现在人已集结完毕,要不,你来给他们训训话?”

郑鹏不仅是监军,还是大唐皇帝李隆基派来的使者,阿史那献就是再看不起郑鹏,也不敢挑战大唐的权威,在出兵前,给郑鹏一个露脸的机会。

“免了,此行某只是一个旁观者,不敢在可汗面前献丑。”郑鹏很坚决地摇了摇头。

阿史那献也不勉强,开口说道:“那好,一会祭祀誓师仪式,还请郑监军出手。”

“有需要某的地方,乐于效命。”郑鹏一口应允。

作为西域副监军,有必要刷刷存在感,要不然那些部落势力不买自己的帐就不好了。

阿史那献是一个雷厉风行的人,训完话,马上把一众领头人进行祭天仪式,为这次出征拨汗那祈求上天的庇佑,仪式有些复杂,又是唱歌又是跳舞,还有一个祭师打扮的人用一笔朱笔在祭品上画着什么,郑鹏在阿史那献的请求下,把一把小银刀把一个鸡头斩下来。

结束复杂地的祭祀仪式后,阿史那献猛地拨出代表权力的御赐金刀,大声吼道:“进军!”

288 悲摧的阿了达

一声令下,各部兵马按提前些计划好的路线,声势浩荡地直扑拨汗那。

“大哥,二哥,你们说这点人,够吗,我们要面对的是吐蕃、大食和西突厥余孽的联军,实力强大,不是要多调一点兵力吗?”行军途中,郑鹏忍不住问出这个问题。

这次西征,分成南北二路出战,看似浩浩荡荡,实则以安西军为主的南路,人数只有三万;以北庭军为主的北路,人数在二万,对外号称十五万铁骑,实则满打没算,人数只有五万。

库罗开口说:“按规划,安西四镇的兵力是二万四千人,北府都护府的兵力只有二万人,能派出五万人不错了,无论是安西还是北庭,都需要人留守,以免被人乘趁而入,能抽入这么多兵力,除了从其它都护府抽调外,多亏有西域诸族的协助。”

“兵贵在精,不贵在多”郭子仪一脸沉着说道:“当年董卓进京,麾下不过区区三千弓骑,为了震慑他人,晚上偷偷出城,白天大张旗鼓进城,一边多日都是这样虚张声势,让人误以为他兵多将广,实力雄厚,可他以区区三千西凉铁骑就入主京城;太宗皇帝麾下的黑甲精骑不足三千人,攻无不克,所向披靡,这五万将士,可以说是西域的大半精锐,足矣。”

一旁的库罗补充道:“前年吐蕃出兵攻打大勃律,形势很危急,监军御史张孝嵩认为大勃律是大唐在西域的南大门,不容有失,派于阗镇镇守使唐宽率四千精骑,与大勃律将士内应外合,一举把吐蕃人打跑,五万,足矣。”

郭子仪目眺着远方,一脸笃定地说:“陛下出动这么多精锐,呵呵,可不止把大食、吐蕃联军赶出拨流那么简单。”

......

“某的目标,就是重新整顿西域的秩序,让那些包藏祸心的人付出代价,让那些左右摇摆的墙头草得到教训,更要让那些有狼子野心的人掂量一下自己有几斤几两。”在一辆宽敞的马车上,监军御史张孝嵩,正一脸严肃地对心腹手下说。

阿史那献率军出发的同时,远在龟兹的张孝嵩差不多同时率队前进。

和郑鹏不同,张孝嵩一名心腹手下觉得这次行动有些大张旗鼓,最多动员一万精锐就能解拨汗那之危,而张孝嵩一共调集了五万人之巨,有点小题大作,对心腹手下,张孝嵩说出一番深味深长的话。

这叫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大唐的剑要么不出鞘,一出鞘就得血雨腥风。

“张御史,你的意思是,这次要整顿西域的秩序?”宣威将军许文定有些惊讶地问道。

张孝嵩马上更正:“不是某是意思,是朝廷的意思,大唐对西域采取统而不治的方针,经过这么多些年的放任,很多人都忘了要用什么样的态度对待大唐。”

几个心腹闻言连连称是,许文定无意中捕捉到,张孝嵩的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残忍的微笑。

还没入冬就开始准备,几万铁骑一齐出动,所过之处,地动山摇,得知唐军正式出动的消息,整个西域都震动了。

最高兴的,莫过于在拨汗那坚守的黄冲和花里木。

“这些杀千刀的强盗,真想把他们一个个送下地狱。”在荒郊野外一个隐敝的山洞内,花里木一边给伤口上药,一边愤怒地诅咒道。

为了显示存在感,为了让拨汗那的百姓知道“王”没有抛弃他们,花里木和黄冲一边躲避阿了达和几个势力的联合剿杀,一边找机会袭击那些入侵者。

不夸张地说,每一天都是把脑袋系在裤腰带上玩命。

黄冲一边帮花里木包扎伤口,一边安抚他说:“花将军放心,他们蹦达了不少多久,说一个好消息吧,据可靠密报,大唐已经出兵。”

“真的?”花里木浑身一个激灵,眼里露出欣喜若狂的光芒,有些不敢相信地说。

虽知大唐不会坐视不理,但听到大唐真派大军来,花里木还是有一种喜极欲泣的感觉。

拨汗那国,复国在望。

“确切!”黄冲一脸正色地说。

“太好了,太好了。”花里木都激动得坐不住,站起来,一边搓着手一边问道:“黄将军,不知这次派了多少人马?”

“不计后勤,五万精骑,号称十五大军。”黄冲也不隐瞒,把刚得到的消息告诉花里木。

花里木大吃一惊,然后一脸激动地说:“太好了,大唐皇帝陛下,这下是动真格的,阿了达的好日子到头了,难怪最近没追捕得那么凶,还把兵力收拢,原来是大唐有了新动作。”

五万精骑,可以说把西域的大半兵力都派来了。

附合大唐的风格,要么不出手,一出手必是狠手。

阿了达的确没空理会化整为零的花里木,每次搜捕都是几千人去搜几十号人,感觉像是派几千到荒漠中找一群老鼠一样,劳兵伤财,与大唐比起来,花里木根本微不足道。

“尊敬的王,请你加强对你对领土的管理,不能让那些可恶的老鼠再打扰我大食将士的睡眠。”大食将军古太白在会议上抗议道。

“是,是,古太白将军,请你放心,本王一会吩咐下去,加强你营地的防范工作,不让那些老鼠再打扰你和你将士的好梦。”阿了达强颜欢笑地说。

刚刚安抚完古太白,一旁的吐蕃墨脱千户毕而斤大咧咧地说:“国王陛下,你贵人多忘事,答应我的好处,怎么还没有送来,亏我吐蕃勇士在你的领地上为你浴血奋战呢。”

阿了达擦了擦额上的汗滴,赔笑地说:“千户将军言重了,你的事一直没忘,没忘,你放心,不出三天,一定让你满意。”

这些吐蕃人,好像穷怕了似的,什么都要,大食答应给自己的那批镔铁,都让他变相勒索去了,这个毕尔斤好财更好色,多次跟自己索要美女,不漂亮的还不收货,阿了达感到自己不像是国王,而是像一个拉皮条的龟公。

这是国王过的目子?

“嘿嘿,那就好,吐蕃与拨汗那是盟友,我们一起相互照应,共抗外敌。”毕尔斤满意地说。

“是,是,是,以后还要将军在赞普面前多多美言。”阿了达陪笑地说。

阿了达嘴上说得好听,心时却骂开了:这个该死吐蕃色鬼,嘴上说得好听,什么盟友相互照应,怎么照应?两者相隔着那么多部落和地区,还要经过大唐的军事重镇,现在说得好听,要是形势不利,他肯定跑得比兔子还快。

这不,还没正式开战,毕尔斤已经派人把这里搜刮的大笔财富偷运回吐蕃,还没正式开打就替自己找好后路。

一想财货,阿了达就气得不轻,吐蕃人打仗在后面,抢战利品却跑得飞快,什么都不嫌,什么都要拿,冲进皇宫时,大食人知趣没有进去抢掠,给阿了达留一块遮羞布,可吐蕃人不会,穷疯似的,看到有用的都拿,事后有宫殿的待女说,吐蕃士兵连用过的胭脂水粉都要拿走。

阿了达虽说称王,接管拨汗那的一切,国王是到手了,可到手的是一个烂摊子。

拨汗那本来就是穷国,经大食和吐蕃军队搜刮一遍后,简直就是一穷二白,阿了达要封赏麾下的将士,还要掏自己的腰包。

好好一个动员大会,先是被人当成下人使唤,接着又要扮演拉皮条的角色,阿了达感到脸面有些过不去,把目光放在丹拜身上,笑着说:“丹拜兄弟,怎么不说话,这次大唐来势汹汹,你有什么见解?”

丹拜是胡禄居部落阙啜,跟阿了达交情不错,可他闻言头也不抬,有些懒洋洋地说:“没力气说。”

“没力气?丹拜兄弟是不是不舒服,我让人给你找个郎中?”阿了达马上关心地说。

“不用”丹拜摆摆手:“不是病,是饿的,我说阿了达兄弟,你都当上了国王,可不能言而无信,我们的勇士拼死为你夺下江山,答应的粮草现在还没给齐,饿得二眼发黑,没气力,要是唐军来了,不知该项怎么办呢?”

阿了达的老脸抽了抽,一口老血差点没吐出来。

289 天下苦唐久矣

一举谋得拨汗那的王位,好处还没捞到,反倒把这些年辛辛苦苦攒下的家底用去大半,阿了达感觉自己被人在心头剜肉般痛。

不过就是让阿了达再选一次,他还是选择跟大食和吐蕃合作,人的一生,有几个人能等到登上王位的希望,有机会成为一国之主?

也就是这样,阿了达才强忍内心的不快,在这些心怀不轨、各自打着小算盘的人中间盘旋。

看着在场的人,阿了达不知道当大唐的铁骑到来后,会不会真心去和大唐的军队打仗。

不过,阿了达并不在乎。

上了这条船,要下船就难了,阿了达不服大唐管辖,带着族人四处流浪为生,早就习惯了这样的生活,要是真守不住,大不了高呼一声,带着部下和族人消失在茫茫的荒漠中,像吐蕃、大食就困难点,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阿了达让待女给在场的人都斟满了葡萄美酒,然后举起手里的琥珀杯说:“诸位,中原有句话叫[天下苦秦久矣],在这里我们想说[天下苦唐久矣],为了我们不用再看大唐的脸色,为了不用去讨好大唐的官员,为了不用再拿我们的财货和牛羊进贡给大唐,这次我们齐心协力,把进犯的大唐士兵一网打尽。”

“对”毕尔斤猛的一拍桌子,大声地说:“就跟他好好打上一仗,看看谁的拳头硬,说起打仗,我吐蕃从来就不怕大唐,这次正好跟他们决一胜负。”

古太白放下酒杯,轻轻抚身随身携带的镔铁宝刀,战意昂然地说:“大唐这次出征,可以说出动了大半西域的兵力,我们以逸待劳战胜后,不仅仅是保护拨汗那,整个西域都是我们的战利品,经此一役,西域就得易主。”

“正所谓猛虎架不住群狼,只要我们众志成城,此战必能功成。”丹拜在一旁附和。

阿了达大声说:“说得好,让我们用这杯酒,预祝这次能马到功成。”

众人一齐站起来说:“马到功成!”

相互碰一下杯子,然后很有默契地哈哈一笑,一张张笑脸背后,每个人都在敲着自己的小算盘:

阿了达:你们想把我当枪使,不管,有好吃就先吃着,看到势头不对就跑,跑到茫茫荒野中,怕什么?

毕尔斤:吐蕃是一片神佑之地,除了吐蕃的将士,其他人踏足都要受到神灵的诅咒,这一次是混水摸鱼捞好处,看到肥肉就咬一口,要是势头不对就退回吐蕃,反正唐军也不敢深入吐蕃境内,就算是失败,前面那一批镔铁已经足够;

丹拜:打仗是他们冲在最前面,跟在后面捞好处,运气好捞一块地盘立国,运气不好也就是回到以前,这一笔帐,划算;

古太白:只是一点好处和一个口头承诺,就拉拢这么多人去跟大唐死磕,不知减少多少大食勇士的牺牲,实在太划算了,一直没交手,也不知大唐军队的战斗力有多强,也不怕,西面广阔的土地都是属于大食国的地盘,随时可以撒退;

各人打着自己的小算盘,相互打量时,一个个又流露出和熙的笑容......

“令,甲队在盘风谷扎营”

“令,各部依次行军,不得骚扰沿途百姓。”

“令,丁队日落前抵达望松峰。”

张孝嵩把部队分为三千人一队,以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命名,在他的指挥下,部队快速有序地向前推进。

几万人一起骑马策奔时简直就是地动山摇,百姓和牧民远远避开,他们可以避开,可有人避不开,所在地区的官员、部落长老主动在队伍的所过之处,备下茶水、干粮,供路过的将士享用。

这是百姓的一番美意,张孝嵩早有命令,将士沿途可以享用茶水解渴,其它的一概不得接受,要不然那么多人,很容易就把一个小部落吃光喝净。

三万精壮男子,饭量那是杠杠的,张孝嵩是一个爱惜羽毛的人,不想在这些小节上败坏名声。

张孝嵩在独断大权,遇事可以先斩后奏,是西域的无冕之王,所到之处都受到隆重的欢迎。

然而,当张孝嵩行至康罗部落时,突然改变了立场:

康罗源自昭武九姓,经过多年的分裂、融合,最后形成以游牧为主的部落。

大唐的大军一到,康罗部落的族长呼缦提不敢怠慢,早早就率人等候张孝嵩这位西域的冕之王的到来。

游牧民族与张孝嵩交集不多,可平日放牧多多少少会与其它势力产生误会,一有矛盾就得找人仲裁,当两者僵持不下时,张孝嵩的意见就变得至关重要。

都说县官不如现管,大唐皇帝固然让人敬,在呼缦提的眼中,张孝嵩却更让人畏。

远远看到张孝嵩骑着高头大马来了,呼缦提马上骑上跑过去,离张孝嵩还三丈远时就喝停下马,快步走到张孝嵩面前,恭恭敬敬地说:“呼缦提见到张御史。”

张孝嵩笑着下马,对呼提缦说:“有劳族长出来迎接,有劳。”

“不敢,张御史此行征讨那些叛臣贼子,为西域清除障碍,还西域一个朗朗乾坤,我们做一点点小事,又何足挂齿。”呼缦提一脸恭敬地说。

在族里,呼缦提是说一不二的人物,可在西域无冕之王张孝嵩眼里,可以说不值一提,哪敢在张孝嵩面前叫辛苦。

不待张孝嵩回话,呼缦提马上又笑着说:“张御史远道而来,一路辛苦,我在软帐内备了薄酒,还请张御史和诸位将军务必赏光。”

“这样不好吧,要让族长破费。”

“哪里,哪里,张御史和诸位将军能赏面,那是我们康罗一族的无上荣光。”呼缦提一脸恳切地说。

张孝嵩沉吟一下,很快点点头说:“既然族长这样盛情,那我等就却之不恭了,好吧,某和这三千将士的晚餐,就有劳族长准备了。”

什么?三千人的晚餐?

呼缦提一听傻眼了,自己只是邀请张孝嵩和他身边的亲信,没说邀请一整队啊,三千个精壮的汉子吃一顿,那得宰杀多少只羊、喝掉多少坛美酒,康罗只是小部落,可比不上那些国家啊。

看到呼缦提没有回话,张孝嵩脸色一沉:“怎么,刚才族长是开玩笑的?要是不方便,那某就不勉强了。”

“不勉强,不勉强,我代表康罗一族,诚意邀请大唐的勇士到康罗部落共进晚餐,张御史,这边请。”呼提缦一边擦着额上的冷汗,一边强颜欢笑地说。

话都说到这份上,还有什么好说呢,就是硬着头发,也得招待好。

290 张孝嵩的新游戏

“呼缦提,你这个家伙,面子真不小,竟然让你请到张御史到族中作客。”

“打扰了,呼缦提族长。”

“呼缦提,我的好兄弟,这么久没见,你还这么健康,真是上天庇佑。”

“哼,你不要得意,呼缦提,我到这里不是向你服软,而是给张御史的面子,吃完散开后,我们还是敌人。”

......

呼缦提站在部落的入口,见到来客就聊几句,说到后面,说话的声音都有些嘶哑了。

乱了,全乱了。

张孝嵩亲率大军出征拨汗那,一路走来,行色勿勿,很多地方都是过门而不入,说真的,呼缦提去迎接是出于礼数,邀请出于客套,本来就没准备什么好菜,没想到张孝嵩这么爽快同意。

不仅同意,还强行把三千人的晚饭也交给康罗族,本来就很麻烦的了,没想到张孝嵩来到康罗族的营地后,附近各个势力听说张孝嵩在康罗族落脚,有的主动来问好,有的被张孝嵩叫到这里谈工作,有平日与康罗族有仇的,有平日高攀不起的等等,一时间,人口仅八千多的康罗族人满为患。

整个驻扎营地全是人,或者应该说是客人。

呼缦提感到肉疼的同时,内心也暗暗有些沾沾自喜:有这么多尊重的客人,说明康罗族的实力得到认可,到时找机会单独跟张孝嵩喝一杯,狐假虎威震慑一下其他人也好,一下子款待这么多人,可以说下了血本,怎么也得弄点好处。

客人来了,不能不招待,光靠妇人和孩子来不及,呼缦提把族中能动员的青壮也加入杀牛宰羊的行列,不多派点人手,加起来过万人的晚餐就真办不成。

游牧部落没大唐那么讲究,吃食以大块的肉为主,主要是羊肉和牛肉,有些烤有的煮,到了响午时,整个营地的上空都漂着一股浓浓的肉香。

大块大块的羊肉在锅里上下翻滚,一只只烤得金黄油亮的烤羊冒着诱人的香气,一些喜欢唱歌跳舞的年轻男女,一边唱歌一边围着火堆跳起了舞蹈。

整个营地最大的帐蓬属于族长呼缦提,不过此刻用来招待西域的无冕之王张孝嵩。

能跟张孝嵩坐在一起吃饭,都不是简单人物,安西镇镇守使马坚、大唐宣威将军张锐、西夜国国王乌尔玛、鄯善国王金桑、伊循国国王伊力汗、尉头族族力艾力卡拉等等,一个个非富则贵。

很快,菜上了,烤全羊少不了,然后是各种羊肉、牛肉的不同做法,在这里肉就是特产,为了迁就不喜吃辣的张孝嵩,呼缦提还想方法设法弄了二个青菜。

在这里,菜比肉贵多了。

菜上齐了,作为东道主的呼缦提率先站起来,大声说:“我们能安心在帐蓬里睡觉,大胆地把我们的牛羊到处放牧,正是张御力的努力和付出,这次张御史出征,就是教训不可一世的大食和吐蕃,诸位,我提议在场的诸位,都敬张御史一杯。”

众人纷纷举杯,张御史也不客气,大方站起来与众人干杯。

论起身份,现场不少人比张孝嵩尊贵,可张孝嵩当之无愧地坐在首席,没人有半句异议,很简单,因为张孝嵩的身后,站着一个无比强大的大唐。

大部分西域的国王,在大唐眼中就是小孩子玩泥沙,就以西夜国为例,汉书·西夜国传》载:“西夜国、王号子合王、治呼犍谷。去长安万二百五十里,户三百五十,口四千,胜兵千人。东北至都护治所五千四十六里,东与皮山西南与乌秅、北与莎车、西与蒲犁接。蒲犁、依耐、无雷国皆西夜类也。西夜与胡异,其类羌氐行国,随畜逐水草往来”。

在汉朝时不过区区三百多户口,四千人口,就这样的小势力也敢立国,真是奇迹,到了唐朝,特别是开元盛世时,西夜国的人口翻了一番多,可依然还不足一万人口,放在大唐,也就一个大族的分支罢了。

张孝嵩不把这些所谓的国王、族长放在眼里,那些国王和族长也有自知之明,不敢叫嚷着什么对等外交一类的话。

喝完这一杯酒,现场的气氛缓和了一点,呼缦提亲自给郑鹏奉上一把精美的银刀,恭恭敬敬地说:“张御史,请你挥刀。”

西域没中原那般繁华和开放,可也有规矩,例如烤全羊的羊头要正对着桌上地位最高的人,吃烤全羊时,也是身份最尊贵的人先动刀切下最喜欢的部分。

张孝嵩点点头,接过银刀,在众目睽睽把刀伸向席上的烤全羊,正当所有人以为他要下刀时,只见张孝嵩的眉头皱了皱,轻轻把小银刀放在盘子上,有些可惜地说:“烤得有点老啊,最近牙疼,怕是吃不了。”

不会,烤得老了?

在场的人目瞪口呆,吃了那么多席,第一次听到有这种借口。

这是暗示主人家招呼不同,简直就是在打主人家的脸,要是普通人,肯定被主人家扫地出门,要不也会让人指责没有礼貌,可是,现在一下子静得针落可闻。

呼缦提的脸一下子憋得红了,他心中有一种莫名的愤怒,不过很快被不安替代,有些不知所措地说:“都是那些不成材的,烤只羊烤不好,请张御史放心,回头我一定惩罚他。”

要不顾忌张孝嵩的权力,呼缦提都想打人骂娘了,可以摸着自己的良心发誓,以呼缦提烤了几十年的经验,桌面上这只肥羊绝对没有半点问题,相反,从卖相和散发的香味看来,这只烤全羊非常美味。

“不急,不急”宣威将军张锐笑着说:“听说呼缦提族长是烤羊高手,难得这么多贵客,不如族长就给我们露一手吧。”

“烤一只羊,至少要一个多时辰,就怕耽误诸位的正事。”

呼缦提并不介意给张孝嵩露一手,问题是这么多人在这里,有失身份。

张孝嵩呵呵一笑:“好饭不怕晚,就怕太麻烦呼族长。”

都说到这份上,还能说什么呢,呼缦提连忙说不麻烦,然后让人把张孝嵩不满意的烤全羊撤走,吩咐他们准备一头奶羊,准备亲自给张孝嵩烤只肥羊。

就在手下准备肥羊给呼缦提烤的时候,外面传来一阵阵喝酒吃肉的声音,显得十分热闹,呼缦提突然说:“张御史还没吃上,他们倒先吃上,成何体统,不行,让他们先等等。”

张孝嵩倒是一脸淡定地说:“呼族长,不急,由他们去,他们吃他们的,我们吃我们的,对了,反正大伙都闲着,不如我们来玩个游戏。”

鄯善国王金桑好奇地说:“张御史,你要玩什么游戏?骑马?射箭还是投壶?”

“都不是,玩腻了。张孝嵩马上否决。

“有得食有得玩,过瘾,张御史要玩什么游戏,我一定奉陪。”尉头族族长艾力卡拉饶有兴趣地说。

西夜国国王乌尔玛笑着说:“金桑,你可忘了,我们的张御史虽说是一个武将,可他是大唐的进示出身,要玩,肯定是吟诗作对。”

“非也非也,再猜”张孝嵩再次摆摆手。

“猜字谜?”

“比乐器?”

“找些美女来跳舞助兴?”

看到张孝嵩要玩,一众人不断猜测着各种可能,就是一旁开始处理烤全羊的呼缦提也一边处理肥羊,一边把想到的答案说出来,可惜众人猜来猜去都猜不到。

看到众人都没法猜中,张孝嵩在众人请求下,开口说道:“好了,这次玩以前没玩过的,游戏的名字是猜细作。”

291 绝望

猜细作?

在场的人面面相觑,谁也不开口,气氛尴尬得来的又有些凝重。

细作就是古代的间谍,张孝嵩在这种场合说起这个问题,其中深意,引人深思。

在场的势力,不是大唐的附属国就是向大唐称臣,按理说跟大唐一条心才对,可吐蕃在西域的影响力巨大,夹在大唐和吐蕃中间的那些弱小势力,为了生存,很多人选择左右逢源、两头讨好。

本来问题不大,可现在是战争期,大食联合吐蕃还有西突厥余孽,发动对拨汗那的战争,也就是正式向大唐宣战,这个时候再两头逢源大唐肯定不乐意。

能坐在这里会餐的,都不是普通人,张孝嵩的话一出,在场的人就知道,这宴没好宴,也不知张孝嵩弄这一出,是逼众人站立场还是清旧帐。

尉头族族力艾力卡拉看到气氛太凝重,忍不住打个哈哈道:“张御史真会开玩笑。”

张孝嵩一脸认真地说:“虽说是一个小游戏,但是,某可以保证,这不是玩笑。”

话音一落,现在不少人脸色变得有些难看,没人注意到,正在给羊涂调料的呼缦提,那手明显抖了一下,眼里也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或者说是惊恐。

鄯善国王金桑硬着头皮说:“张御史,抓细作不能只靠猜,需要真凭实据。”

“对,对,对”玛乌族族长格布附和着说:“细作的身份太敏感,事关重大,得有真凭实据,要是冤枉了别人就不好了。”

剩下的人纷纷点头称是,说要谨慎。

也就是出自张孝嵩之口,换作其它人说这种话,肯定会收到一大波白眼和讽刺。

张孝嵩点点头说:“捉贼要拿赃,对,抓细作不能靠猜,需要真凭实据,这样吧,我们就不猜了,在场的各位,有没有什么真凭实据指明哪个是细作呢?”

这是要相互揭发?

“没有,还真没什么证据。”伊循国国王伊力汗连忙说。

“就是”西夜国国王乌尔玛也跟着说:“要是真凭实据,早就把他们清理掉了。”

两人开口后,在场的人纷纷表态,大都是一个意思,没有什么好揭发的。

在场的,谁都不能做得完美,谁也不知自己有多少秘密让别人知道,要是相互揭发,那就是相互残杀,没必要用这种方式打压别人。

没人时偷偷说,或许还有胆量,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还真说不出。

背后捅刀本来就不是什么光彩的事,现在张孝嵩的意思是当着本人的脸揭发,总得要点脸面吧?

等众人静下,张孝嵩突然扭头道:“呼族长,刚才你一直没表态,你对此有什么看法?”

呼缦提楞了一下,一边把刷完调味的羊放在中间火堆上,一边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没什么意见,我就只会放牛放羊,这些大事我可不懂。”

众人纷纷大笑起来,与呼缦提交系的不好的,趁机嘲笑他几句。

只有一个人没笑,就是坐在正中的张孝嵩。

西夜国王乌尔玛看到,有些好奇地问道:“张御史,看你心事重重的,不要紧吧?”

张孝嵩摇摇头说:“某在想刚才呼族长的话,有些不太明白。”

乌尔玛给张孝嵩一个很好的台阶:“什么话,让像张御史这般学识渊博的人也不明白?”

呼缦提大吃吃惊,一脸恭敬地说:“我这个人嘴笨,不会说话,要是哪里说得不好,还请张御史多多见谅。”

直到现在,呼缦提感到自己像是做梦一样,一个小小的部落,从没来过这么多客人,还是尊贵的客人,传出来脸面有光,可不知为什么,当张孝嵩开口后,前面还满脸高兴的呼缦提,感到自己的压力越来大,总觉得有不祥预感。

如果这一切都是梦,那么这将是一个恶梦。

隐隐觉得,这个西域的无冕之王,一开台就在针对着自己。

张孝嵩若无其事地说:“呼族人刚才说放羊放牛,可一直没说马,这是为什么?”

“这个,这个...”呼缦提脸色一白,很快勉强地说:“刚才一时口误,马也要放,马也要放。”

“是吗?”张孝嵩一手把玩在手中的酒杯,随口说道:“哦,是吗?听说呼族长找到了一个大客户,一下子就了三千多匹好马,价钱还不错的呢,你说对吗?”

“这个...是一时运气好。”呼缦提用手擦了擦额上的汗水,有点不利索地说。

张孝嵩饶有兴趣地说:“呼族长好像很大汗,没事吧?”

“没事,没事,就是烤羊时靠火堆近一些,谢张御史关心。”

“砰“的一声,张孝嵩一拍桌面,冷冷地质问道:“那三千多匹马,现在成了大食叛贼的坐骑,呼缦提,你有何解释?”

呼缦提吓得脸色都白了,连忙解释说:“张御史,此事我真不知情,本以为是一个大客户,没想到背后的真正买家是大食。”

张孝嵩冷哼一声,继续说道:“是吗?这条就当你说得通,你在过年前,偷运了一批武器消失不见,结果这批武器出现在叛贼丹拜的手里,呼缦提族长,这事你也不知道吗?”

“此事真不知情,真不知情,当时又是有个中间商人负责,也就不问了。”

“去年九月十八日,大食秘密派使者到贵族三天,你们都做了些什么?”

呼缦提:.....

“去年八月初三,吐蕃让使者假扮商贩,到贵族与你密谋,密谋些什么?

“今天正月初八,你派人给大食军队送羊送肉,这是为什么?”

张孝嵩越问语气越凌厉,一时间全场皆静,只有烧柴火的啪啪声,间中还有烤羊时滴下油在火堆上的滋滋声。

呼缦提的脸一会青一会红,有些不高兴地说:“你一直在监视我?”

否认是没用的,张孝嵩连日期都说得丝毫不错,手中肯定有证据,呼缦掉本以为自己的行动一直很隐秘,没想到一举一动都在大唐的监视之下。

一瞬间,呼缦提的神色变得慌张起来:弄不好,今天就是康罗一族的末日。

张孝嵩经过这里,答应自己的邀请,还率整队人到康罗族吃饭,看似有些巧合,可细思极恐慌,显然是当时就有教训自己的心思,“不要脸”带三千人蹭饭,名为蹭饭,实则是借机在康罗一族没有防备的基础上,包围这里。

也就是说,张孝嵩来之前,已经想好要清理这里。

事实上,要是些平日有大部队经过,呼缦提大多会躲开或派人封堵,可就是这一次出征拨汗那,呼缦提一时大意,一下子陷入绝境。

“不是监视你,有句话听说过没有,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要不是你动作频频,背叛大唐,又岂能引起我们大唐的情报人员注意”说到这里,张孝嵩面无表情地说:“呼缦提,背叛大唐有什么后果,不知道你有没有清楚?”

在西域问题上,大唐的做法是恩威并施,要么不出手,一出手必是重手。

呼缦提的眼睛闪过一丝绝望和不甘,接着又莫名愤怒起来:凭什么自己做什么都要受制于人,西域很多势力都与吐蕃、大食暗中来往,为什么只要自己康罗一族被惩罚?

不公平,太不公平了!

越想越气,越想越绝望,呼缦提眼中寒光一闪,随手拿起切羊肉的小银刀,猛地扑向身边张孝嵩:“姓张的,我跟你拼了。”

花这么多心思,调动这么多人马,还请来这么多“观众”,呼缦提就是猜都猜到张孝嵩要杀自己立威,经典的杀鸡给猴看,再想想自己背叛大唐的事证据确凿,这个槛肯定过不了,反正都要死,还不如拼一把。

张孝嵩是一个文人,地位高武力差,要是顺利,趁机控制张孝嵩,让唐军投鼠忌器,这样还能找到一丝生机,只要往荒漠深处一钻,看大唐还怎么惩罚自己?

292 灭族

“抓住大唐当官的。”呼缦提的亲卫队长反应最快,刷的一声拨出弯刀,直扑张孝嵩。

“唰”“唰”“唰”的几声,帐内的另外三名呼缦提的亲卫也拨出弯刀,跟着冲了上去。

无论如何,要在张孝嵩的卫队冲过来前控制张孝同嵩,这一役关系到康罗族的生死存亡,呼缦提和他的亲卫是真拼了。

“敢袭击张御史,找死!”张锐早就防着呼缦提,反手拨刀,在紧急关心“砰”的一声,及时挡住呼缦提阴险的一刀。

马坚的动作也不慢,一边迎上那名亲卫队长,一边大声吼道:“康罗族长呼缦提阴谋犯上,刺杀张御史,速速把一干人犯拿下。”

西夜国国王乌尔玛反应很快,唰的一声拨出他那么镶着宝石的宝刀,一边喊着“保护张御史”一边拦住其中一名康罗的待卫。

“保护张御史,快!”这时在场的其他人也反应过,纷纷站起来拦截、击杀康罗的侍卫,一时间小小的帐蓬内乱成一团。

康罗族私通外敌,呼缦提不是越线那么简单,而是触到了大唐的底线,都不用张孝嵩宣布,所有人都知道康罗族完了。

张孝嵩亲率的三千精锐出现在这里,绝不是显摆。

表明立场很重要,千万不能被误以为跟康罗族是一伙的,对张孝嵩来说,西域少几个势力对他没一点心理负担,关键时刻可不能犯傻。

难得有立功的机会,谁不想西域无冕之王张孝嵩面前表现一下?

呼缦提是一个勇士,不过是他成为族长之前,当上族长后,每天胡吃海喝,还娶了几个貌美的妾侍,可以说酒财气色样样不缺,身体早就被掏空,不复当年之勇,张锐反手的一刀反而震退呼缦提全力爆发的一刀,接着展开绵绵不断的攻击。

仅仅几个回会,呼缦提被张锐找了个破绽,一脚重重鞭中下体,这一脚让呼缦题痛得当场掉了武器跪了下来,连求饶的话还没说出,只见寒光一闪,一股血箭冲天而起,张锐干脆利落地把呼缦提枭了首级。

张锐的动作快,马坚等人的动作也不慢,差不多同时乱刀将那四名呼缦提的亲卫乱刀砍死,这时外面大批亲卫闻讯赶到。

“都没事,你们把待卫都撤出去,别都围在这里。”张孝嵩有些不耐烦地说。

一众人连忙让各自的亲卫退下,然后又拥着张孝嵩一起走出帐蓬。

出到帐蓬,只见四周已经围满了密密麻麻的人,所有人都一脸吃惊地看着张孝嵩,显然是刚才帐内的激烈打斗把他们都惊动。

张孝嵩冷眼扫了一遍在场的将士,然后站在一大块石头,摊开双手,示意所有人静下。

等所有人都静下时,张孝嵩大声宣布:“康罗族长期勾结外敌,背叛大唐,证据确凿,族长呼缦提在事情爆露后还意图袭击本官,现已被伏法。”

说到这里,张锐把手里的东西往前一抛,砰的一声,一个脑袋滚在前面的空地上。

很多人当场认出刚才还很有面子在迎接客人的呼缦提,现在只剩一个脑袋,一时间全场皆静,谁也不知为什么发生这种事,也不知张孝嵩下一步会干什么。

“族长...”人群中康罗族的族人看到呼缦提的首级,一时有人当场哭了起来。

“张孝嵩,我们康罗族,杀最肥的羊,以最高的礼数欢迎你,你为什么要杀我阿爸?你说我阿爸背叛大唐,证据呢?”说话的是呼缦提的儿子热合曼,在说话的时候,已红着眼拨出了刀。

“是啊,为什么这样对我们?”

“天啊,我们以为来了客人,没想到来的是恶狼。”

“姓张的,你有什么证据?”

康罗族的人纷纷质问,他们想不明白,刚才还好好的亲如兄弟,怎么一转眼就砍了别人的脑袋。

让他们感到寒怕的是,事情刚发生不久,原来还坐在旁边、以兄弟相称的人有意识拉开与康罗族的距离,一时间场地中央全是为康罗族的人。

不知什么时候,大唐的士兵已有意识把康罗族围在中间。

连退路都堵上。

很多人以为张孝嵩会解释一下,没想到张孝嵩冷冷地说:“本官说的话,就是证据,无须跟你交待。”

说完后,张孝嵩很快大声宣布:“康罗一族,不思皇恩,罔顾法令,勾结外敌背叛大唐,严重损害大唐利益,现在本官宣布,康罗一族全部打入奴籍,反抗者,格杀勿论。”

攘外先安内,张孝嵩不想自己在前线大食和吐蕃拼命时,背后有人捅刀子,说不定哪天就让人给卖了。

西域的势力不仅多,还错综复杂,很多人的立场摇摆不定,左右逢源的人很多,张孝嵩早就作好了决定:为了有一个安全、可靠的大后方,对大食和吐蕃动手之前,先惩办一批内鬼和墙头草。

大唐对西域各族的恩很多了,张孝嵩知道这时候再施恩,就养出很多吃不饱的白眼狼,直接施威。

施威很简单,就是用武力恫吓,使用武力,最好是杀一儆百,与吐蕃大食交往过密的康罗族就是张孝嵩亲自挑出来的“鸡”。

什么?全族打入奴籍?

族长被杀,还要全族打入奴籍,也就是说,张孝嵩对康罗族的惩罚是:灭族!

不少人倒吸一口冷气,一些人的目光中都带有慌乱和畏怕,生怕张孝嵩下一个出手的对象,就是自己。

马坚拨出横刀,大声吼道:“无关人员速速离开,小心刀箭无眼,康罗族想活命的,双手抱头趴在地上,违命者格杀勿论!”

“趴下,快。”

“不想死就投降。”

“康罗族的趴下,违令者格杀勿论。”

大唐的士兵跟着大声叫喊,一些士兵已经刀在手、箭上弦。

热合曼一下子拨出腰刀,大声吼道:“兄弟们,大唐这是要我们灭族,要我们做牛做马,要凌辱我们的妻子儿女,跟他们拼了。”

“杀光这些唐狗。”

“宁死也不当奴隶,杀啊。”

在唐军武力的恫吓下,不少康罗族人双手抱头趴在地上,可也有一大部分有血性、不甘心的人,跟着热合曼冲了上来,像一股洪流般冲向大唐的军队,想拼死寻找一条生路。

“飞蛾扑火,不自量力”张孝嵩嘴边露出一丝残忍的冷笑。

293 恩威并施

鄯善国王金桑犹豫一下,很快主动请缨:“张御史,我鄯善勇士愿出手相助,剿灭这些叛乱分子。”

“只要张御史开口,我麾下五百精兵,任由张御史调遣。”

看到金桑和乌尔玛这般积极,在场那些头领不甘落后主动请战,包括前面与呼缦提称兄道弟的几个势力。

应了那句话,墙倒众人推,也不是众人心狠手辣,而是康罗族已经没救了,这里所有人的意志加起来,都敌不过张孝嵩,原因很简单:张孝嵩身后是无比强大的大唐。

反正救不了,还不如卖个好人情,在张孝嵩面前表表忠心。

“不用”张孝嵩一脸不屑地说:“一群跳梁小丑,不足为患。”

此时,张锐大刀一挥,毅然发出命令:“众将士听令,反抗者,格杀勿论!”

“得令”

“得令”四面八方传来阵阵响应声,声音之大,在山谷中不断地回荡着。

像死神的声音。

热合曼冲在最前面,一边冲一边叫:“兄弟们,杀,杀出一条血路,杀一个够本,杀二个...”

话音未落,一支利箭破空而至,正中他的面门,从右眼穿入,只见热合曼的冲势歇然而止,剩下的那只左眼一瞬间充斥着畏惧、不甘,然后轰然倒地。

此时,张孝嵩缓缓放下弦还在微颤的强弓,嘴角带着一丝自信的笑容。

绝命的一箭,正是张孝嵩所发。

“好箭法,张御史果然文武兼备。”人群中有人大声恭贺道。

跟在后面的西域各势力的头脑,也纷纷叫好。

张孝嵩谦虚地拱拱手说“献丑”,然后和一众头领若无其事看着前面的剿杀行动。

“嗖嗖”“嗖嗖嗖......”

张孝嵩那支箭好像一个信号,天空中突然多了一场箭雨,一支支利箭飞似地直扑向那群想拼命突围的康罗族战士,康罗族战士好像被割麦子般,一茬茬地倒下。

只是三波箭雨,上千人的队伍就伤亡过半,一时间哀鸿遍野。

康罗族人事前没有准备,没想到客人转眼间变成索命的恶客,再说营地中没有遮挡,很多人身上只有皮甲和弯刀,就是想反击也困难。

眼看只需三五轮利箭,就能把这些人全部收割,此时张孝嵩突然把手握在腰间的刀柄上。

马坚看得清楚,大声吩咐道:“打令旗,弓箭兵退下,盾牌兵清场。”

一声令下,弓箭兵把弓箭放下,退到一边。

“砰砰砰,杀”

“砰砰砰,杀”

“砰砰砰,杀”

弓箭兵刚退开,现场突然响起很有节奏的声音,只见四队刀盾兵由东、南、西、北四个方面向那些反抗的康罗族人围去,那些装甲鲜明的大唐刀盾兵,每人拿着一面长约三尺的盾牌,排成四列快步推进,一边前进一边有节奏地敲着盾牌。

这些都是大唐精锐,纪律严明,推行时快而不乱,光是从队列和气势就看出大唐的军队训练有素,反看康罗族的那些士兵,没组织没纪律,一窝蜂似的,不光纪律、装备没得比,就是精气神也有天壤之别。

刀盾兵像铁桶一样把要反抗的康罗兵团团围住,然后不断缩小规范围,用盾牌格档敌人的攻击,用刀把眼前的一切劈碎,所过之处,尸横遍野,所踏之地,血肉模糊。

冲在前面的刀盾兵,头盔上、铠甲上、武器上、盾牌上全是鲜血,看起来起个血人,特别是刀盾兵那些的靴子上,全是暗红色的血浆肉末,像地狱来的恶魔般让人触目惊心。

要是骑马,说不定康罗族的士兵凭着精准的弓箭和娴熟的马术觅得一线生机,可没有马的他们,就像没武器的平民,在大唐的屠刀前只能引颈待毙。

绝对的碾压,没有任悬念,不到二刻钟的功夫,四队刀盾兵已经顺得利会合,这也就意味着那些反抗议的康罗族人被无情地镇压,一阵风吹来,风中带着那股让人窒息的血腥味,饶是见多识广的金桑、乌尔玛等人,面色都变得有点煞白。

点尽上风的唐军明明可以用最简单的方式来结束战斗,然而张孝嵩却选择最血腥残暴的方式,很明显,这是杀鸡儆猴。

不仅要杀,还要凶狠地杀,变相地炫耀武力。

在场的人,背地里多少做过一些对不起大唐的事,看到康罗族被灭的过程,一个个心中惊恐万状,生怕张孝嵩下一个就找自己清算。

就在一众头领有各有打算时,张孝嵩一脸云淡风轻地说:“这些小事,由下面的人处理就行,难得这么多人聚在一起,来,不要浪费帐帐的好酒好菜,我们再喝个痛快。”

帐内刚刚死了几个人,血迹未干,外面又死了这么多人,再好的酒菜也咽不下,可就是再不情愿,也没人再说一个“不”字。

张孝嵩的屠刀已经举起,谁也不会这个时候跟他找不痛快。

回到帐内时,里面的尸体已经清理完毕,可是现场的血腥味很重,众人依原来的位置坐下,每个人都装作没事人,有说有笑,尽可能活跃现场气氛。

尽管笑得有些勉强。

没办法,张孝嵩的权力太大了,有独断之权的张孝嵩可以先斩后奏,这一次这么高调将康罗族灭族,肯定是得到上面的授意。

张孝嵩回座位时,顺脚把一张空凳踢翻在地,然后若无其事地坐回自己的位置。

很明显,康罗族名存实亡,族长呼缦提已死,也就是说这张凳子是多余的。

刚坐下,张孝嵩又站起来,巡视了一下桌面的菜,然后走到那只还在烤的烤羊边,看了一下,开口说:“羊是好羊,可惜烤坏了,来人,把这只坏羊拿出扔了,放在这里看着碍眼。”

呼缦提把羊放在架上后,发生一连串事件,中途一直没人打理,羊的很多地方已经焦了。

在座的人都知张孝嵩在暗示些什么,众人笑哈哈地附和着。

让人把羊扔出去后,张孝嵩让部下给在座的倒满了酒,然后举起酒杯说:“难得相聚,来,某敬诸位一杯。”

众人一边说不敢,一边恭恭敬敬地拿起杯,很爽快地一口干掉。

这时还怕张孝嵩不想喝酒呢。

喝完了酒,气氛明显缓和了很多。

对一众西域头领来说,这是一顿终生难忘酒,说难忘,一来这种气氛吃东西非常别扭,看似吃得开心喝得痛快,实则酒肉到了嘴里都不知是什么味道。

应幸的是,自己还能坐在这里跟张孝嵩喝酒,谈笑风生,而不是跟着那个倒霉的呼缦提被清洗。

然而,在场的人都知道,“鸡”杀了,接下来“猴”怎么儆,还是一个未知数。

酒过三巡,味过五番,吃喝得差不多了,张孝嵩干咳二声,然后有些随意地说:“诸位,这里也没外人,说些交心的话吧。”

“是,是,是,张御史有话,只管吩咐。”乌尔玛马上说道。

众人也纷纷开口,让张孝嵩把话说出来,伊循国王伊力汗更是拍着心口说愿听张孝嵩调遣。

张孝嵩示意众人停下,没急着开口,先是意味深长地打量了一遍在场的人。

谁也没想到,一向风度翩翩的张孝嵩狠起来,比起那些所谓的“凶人”更可怕,本来心里没什么底,被张孝嵩看了一眼,感觉那目光能穿透自己的内心一样,一下子又有点胆颤心惊的感觉。

好在,张孝嵩的目光很快移开,转移到他手中酒杯上,只见他一边把玩着手里的杯,一边开口说:“康罗族勾结外敌,背叛大唐,某将它绳之以法,不知诸位有什么意见?”

呼缦提都杀了,那么多反抗的人,也全部倒在张孝嵩的屠刀下,还能有什么意见?

众人都说没意见,还有说张孝嵩当机立断,是大唐的忠臣云云。

张孝嵩话音一变,话中带着冷意说:“呼缦提和他的族人为背叛大唐付出了代价,你们说好,那其它背叛大唐的人,怎么处理呢?”

话音一落,在场人的脸色突变,一些胆小的,手脚都有些微微颤抖。

生怕康罗族的一幕,在自己的部落里发生。

张孝嵩把众人的神色尽收眼底,悠然地说:“诸位不要急,某既然说出来了,自然有解决的办法。”

不能把人逼急,真把这些人逼反,得不偿失,敲打到位就行。

也不理众人的反应,张孝嵩叹了一口气,有些理解地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更不用说一个国家或一个部落,有时不注意或脑子一热,干出一些不好的事,本官可以理解。”

“理解归理解,律法归律法,犯了事,就要追责,不过眼下有一个机会弥补,那就是这次征讨吐蕃和大食,我知道在座的都派了勇士参加,最好是让他们多立战功,将来可以将功补过,要是有人说我没有做错,一心忠于大唐,也要努力赚战功吗?”

“当然要,陛下说了,有功之臣必有厚赏,对了,康罗一族不在了,可它的领地还在,某在这里说了,这次表现得最好的,将会成为原康罗一族领地的新主人。”

张孝嵩一番话说完,下面的人眼睛都亮了,有人更是暗暗握紧了拳头。

294 这一仗,是大仗!

乌尔玛率先表态:“张御史放心,西夜国的勇士,绝对服从安排。”

“我会告诉鄯善的勇士,让他们努力杀敌立功”金桑当场承诺:“除此之外,鄯善国愿再出一千精骑,助大唐征讨拨汗那。”鄯善国王金桑不甘落后地说。

“我伊循国愿再出八百精骑,助大唐平敌。”

“伊循国已派出全部精锐,我愿意向大军提供粮草。”

“张御史,我们距离拨汗那近,尉头一族会医术的不少,但凡有受伤将士,可送到尉头族的营地抢救和休养。”

众人争先恐后为征讨作“贡献”,张孝嵩表面不动声色,可嘴角那丝不易察觉的笑容已经出卖了他。

很多人以为张孝嵩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扑拨汗那,以最快速度镇压企图挑战大唐权威的人,谁也没想到,张孝嵩的西征之路,竟然是在灭康罗族开始。

一边杀鸡儆猴,一边恩威并施,把西域的一众势力治得妥妥当当。

经过这次立威,相信没人敢再在后面阳奉阴违,可以没有后顾之忧去跟大食和吐蕃分个高下,还多了一批精锐,可以说一举二得。

“厉害!”正在行军中的郑鹏,听到张孝嵩举手间把康罗一族灭族,强行让西域一众势力划清界线,不由发出一声赞叹。

大唐对西域是统而不治,扶植代理人等方针,为了防止一方坐大,有意识把地盘分而治之,山高皇帝远,不少势力跟吐蕃和大食关系暧昧不清,张孝嵩这一出,正好断了某些人的念想。

库罗语气中带着些畏惧:“张孝嵩是进士出身,看起来风度翩翩,没想到一出手就灭了族,康罗族也算倒霉透顶。”

文人不好欺啊,谁也没想到,张孝嵩惩罚得这么血腥。

“这一招的确厉害”郭子仪感叹地说:“大唐没赶在入冬前快速开赴拨汗那,就知朝廷要下一盘大棋,西域的局势这般微妙,作为这次带军出征的主帅,肯定有所动作,只是没想到,他的行动这般果断、有效。”

西域幅圆辽阔,掌管这么大一片地方,没点手腕和决断是不行的。

都说“破家的县令灭门的府尹”,作为一个监察御史,张孝嵩一句话,就从西域的版图上把康罗一族彻底抹去,手段之狠辣,气魄之强大,郑鹏听到只能仰望。

郑鹏跟着附和道:“是啊,一个文人有这样的气魄,真是让人侧目。”

郭子仪呵呵一笑,有些意味深长地说:“俗话说否极泰来,其实泰极也能否来,张孝嵩的权力太大,未必是好事。”

三人正在有说有笑时,突然有传令兵策马跑到郑鹏身侧,大声叫道:“报!”

“有什么事?”郑鹏开口问道。

传令兵大声说道:“大总管有令,今晚要在乌蒙山扎营,请郑监军部尽快赶路。”

“知道了。”

等退令兵退下,郑鹏有些无趣地说:“这个那史那献,很会保持距离啊。”

除了开会和基本的日常交流,那史那献和郑鹏一直保持着距离,明明在同一个队伍,可他就是喜欢通过传令兵来完成交流。

主将不和郑鹏走近,那些部属也刻意跟郑鹏保持距离,以至郑鹏和手下的护卫队,好像自成一军。

郭子仪点点头说:“不奇怪,阿史那献跟苏禄可汗是死对头,三弟和兰朵郡主走得那么近,很自然就成了他敌对的一面,没下手整你已经万幸。”

安禄可汗和阿史那献是大唐在西域挑选的二个代言人,二人为了争夺资源,没少擦枪走火,像这次征讨拨汗那,张孝嵩故意分成南北二路,就是让二人来个竞争。

一路上,根本不用郑鹏催着前进,阿史那献率着军队,起早赶黑地往拨汗的方向进军。

从庭州出发,途经鹰娑都督府、挚山都督府、循州都督府、东休镇,经过十二天的急行军,终于在三月初二时,郑鹏所在的北路军顺利抵达康居都督府。

西域最大的行政单位是都护府,都督府可以看成是西域的县,大唐统治下的西域各地通常有二套系统,一套是各个附属国、部落的头领,另一套是大唐设立的机构。

一路急行军到达康居都督府时,急着行军的阿史那献终于停下急匆匆的脚步。

这里距离拨汗只有二天的路程,经过长时候的急行军,正好休整一下,补充体力和粮草,为出击作准备。

最重要是让马休息。

郑鹏是副监军,李隆基派出的代表,地位超然,一到康居的地界,就被当地的官员接到都督府休息,各位好酒好菜侍候不提。

一连休整了三天。

三天后,精神抖擞的大军再次出发。

再次出发时,行军速度较前面慢了很多。

庭州到康居都督府,处在大唐强而有力的监控上,安全方面没有问题,过了康居都督府,不安定因素的增多,随时都有可能遭到袭击,众将士换下轻便的棉甲,穿上皮甲或铠甲,出行也要斥候开道,速度自然慢了起来。

队伍的气氛也变得严肃起来,前面行军时交头接耳,神情轻松,现在变得认真多了。

让郑鹏感到惊讶地说,将士们变得认真谨慎,眼看随时就要发出战斗,可将士们的脸上看不到任何害怕的表情,相反,一个个斗志昂扬,特别是那眼神,狼一样的眼神,在他们眼中,看的不是风景,而是在寻找猎物。

从康居都督府出发了二天,还是风平浪静,郑鹏有些惊讶地说:“人呢?吐蕃、大食还有西突厥余孽呢,怎么没一点动静?他们不会逃了吧?”

大唐这样大张旗鼓,二路大军浩浩荡荡,他们不可能没有一点消息,就这让任由大军顺利去跟他们决战?

有点不同寻常。

库罗摇摇头说:“不可能,前天还收到情报,说拨汗那里的敌兵正在集密调动,那会这么容易放弃,估计憋着劲跟大唐干一场。”

郭子仪也点点头说:“吐蕃还好说,那是一条饿狼,有什么行动都不足为奇,大食不可能这么容易退走,他们劳师远征,还给了吐蕃那么多镔铁,那些价值连城的镔铁,比一个小小的拨汗那重要多了,他们按兵不动,只能说明一个问题。”

“大哥,什么问题?”

“诱敌深入,拉长唐军的补给线,这样可以增加他们的胜算,所以说,这一仗,是大仗!”

295 阿史那献的精明

随军的第一天,郑鹏就想着怎么遭遇敌人,可一路都很顺利,别说打仗,就是找个人都困难。

然而,该来的总会来,就在大军离开康居都督府的第三天晚上,熟睡的郑鹏被一阵马啼声和喊杀声惊醒,张眼一看,帐蓬外一片火光。

“发生什么事?”郑鹏一个激灵站起来,连忙问道。

“少爷”阿军马上应道:“敌人夜袭,两方正在交战中。”

说话间,阿军把郑鹏的铠甲拿来,一套软甲一套硬甲,软甲是犀牛皮作的皮甲,而硬甲是精铁打造的细鳞甲,从头包装到脚,算是一个双保险。

不夸张地说,穿上这两套铠甲,就是射几箭、砍几刀都没事。

有好处也有坏处,即使是特别制订,二件甲加起来超过五十斤,要不是郑鹏这二年跟阿军练武健身,估计都穿不起,现在就是穿得起,走起路来也不方便,还好,不用亲自上战场。

安全很重要,穿着这么重的铠甲,郑鹏把它看成是一种锻练。

“来了多少人?”郑鹏一边穿一边问道。

“黑暗中看得不真切,不过听马蹄声,人数不多,应是袭扰。”

战争除了战场上真刀真枪较量,还包括各种攻心、骚扰、断后路、烧粮草、策反、伏击等手段,现在快到拨汗那,无论怎么样,对方也该出手了。

郑鹏点点头,走出营帐,一出营帐,看到漫天遍地的火把,很多将士拿着火把在等候着命令。

二万余人的营地,阿史那献的中军帐蓬置在一个高地上,以中军帐蓬为中心,呈圈状散开,密密麻麻扎了一大片,敌人要想接近阿史那献,至少要连破三道防线才有机会,一来保护主帅的安全,免得遭到敌人袭击,二来居高望远,也方便阿史那献指挥调度。

只是四处打量了一下,郑鹏心里就得出四个字:训练有素。

一个帐蓬住一伙人,当警报响起时,每个帐蓬边站着一个拿着火把的士兵,不用说,他们的职务是保护营地的安全,免得有人趁着黑夜摸进营房,二来也可以观察军情,有突然事件或上面有军令下达时,也可以第一时间唤醒同伙的战友。

三层防御,里面二层只是点亮火把待命,其它人安然酣睡,好像没有受到影响。

看看外围,黑夜中马蹄声、呼叫声、箭矢破空声不绝于耳,然后是手持火把的士兵一会儿聚,一会儿散,看起来很有意思。

阿史那献坐镇的中军大帐没出现慌乱,作为定远道行军大总管、北路主帅的阿史那献,出现敌情后不慌不忙,把酒桌搬到高处,一边倒酒独酌,一边看着下面的情况。

要不是知道他是北路的主帅,都把他当成一个有浪漫情怀的文人雅士。

郑鹏瞄了阿史那献一眼,然后有些不屑地撇撇嘴:这个家伙,明明看到自己出来,硬是装着没看见,还是一个坐着,自斟自饮。

真是小气。

郭子仪看到郑鹏的表情,心中一乐,笑着劝道:“三弟,回去睡吧,典型的袭扰,为的就是不让你好好睡,情报说吐蕃和大食的大军还没有出动,今晚闹不起来。”

“算了,反正没一会就要天亮,不睡了。”郑鹏打了个呵欠,懒洋洋地说。

“不去睡,三弟,你想干什么?”库罗在一旁好奇地问道。”

郑鹏用眼角的余光看了一下阿史那献,转头吩咐道:“阿军,准备炭火和食材,我一会烧烤,对了,今天是哪两个伙长值勤?”

“周权和陆进。”

“行,把他们也叫过来,一起烧烤,半夜醒来,还真有点饿了。”郑鹏吩咐道。

美美地睡了一觉,也不觉得困,本来半夜醒来容易肚子饿,阿史那献还吃得那么香,把郑鹏馋得不行,决定以其人之道还以其人之身,直接来个烧烤。

听到有吃的,周权和陆进二话不说,马上屁颠颠地走过来。

阿史那献从高处一边看着敌我双方你来我往,不断袭扰、不断追杀,一边不时打量着郑鹏,当郑鹏在营房门前摆好炭火烧烤时,让阿史那献着实吃了一惊。

一个乐官在敌人夜袭时还能这样镇定,很不错了。

郑鹏也不管别人的看法,烤肉烤菜、做铁板烧,没一会,烤肉和铁板烧的香味开始在营地弥漫开来,就是阿史那献也被香味吸引,忍不住深深吸了二口气。

“好香啊,他们在弄什么吃的?”一名副将好奇地说道。

“这些京官,办事能力一般,对吃喝玩乐倒是样样精通。”阿史那献有些不屑地说。

副将看到阿史那献有些心动,自己的口水快流出来了,于是怂恿道:“大总管,要不过去坐坐,拉拢一下关系,跟这位刘监军好好聊聊,以后也好合作。”

监军相当于皇帝的眼睛,除了可以把奏折送到御案上,很多监军还会有各种特权,像张教嵩,一个监军御史,可他在西域有独断的权力,成为西域的无冕之王。

谁知在重要时刻,这位皇帝派来的副监军会不会从身上拿出秘旨什么的。

“不用!”阿史那献斩钉截铁地说:“我绝不跟与突骑施一族走得近的人来往。”

说完,阿史那献冷哼一声,毫不犹豫地进了属于自己的中军大帐。

几名手下的面面相觑,最后还是轻轻摇摇头,跟着阿史那献一起进帐。

谁都知跟监军搞好关系的重要性,可阿史那献却是一个例外,凡事都好商量,可一旦与苏禄可汗牵上关系,马上变得不近人情。

“三弟,他们回去了。”库罗小声地说。

郑鹏摆摆手说:“算了,眼不见为净,由他去吧。”

本想烤好后,给阿史那献送点过去,二人可以借机破冰,郑鹏把铁板烧的绝权也拿出来,可阿史那献根本就没给机会。

也不知阿史那献是不是看不惯郑鹏在军营中烧烤的问题,可他对郑鹏没有管理权,于是来个眼不见为净。

郭子仪有些感叹地说:“这个阿史那献,原则性极强,看似有些不近人情,实则这是他聪明的地方,难怪他能镇守北庭。”

唐朝对西域统而不治,并不代表大唐放弃西域,相反,朝廷通过挑拨、扶植、打压等多种手段,维护西域保持原状,不可能让一家独大,安禄可汗和阿史那献是大唐精心扶植的代言人,两者相互牵制,站在大唐的角度,绝不希望现两股势力走得太近。

阿史那献故意疏远与安禄可汗走得“近”,那是变相向大唐表忠心。

郑鹏也想到这点,也就没作多纠缠,突然开口问道:“军中不是禁酒吗?阿史那献作为北路的主将,怎么公然喝酒?”

行军打仗,一个疏忽可能导致不可估量的损失,为了防止将士贪杯误事,军营有很完善的禁酒令,阿史那献公然挑衅?

郭子仪解释道:“军中是有禁酒令,不过西域这里例处,很多将士冲锋前都喜欢喝上一口,这样会让他们更加勇猛,阿史那献不算违反军令。”

这算是少数民族的特权,像一千多年后,少数民族还有不少特权。

往更深的地方想,政策也付合大唐的政策:管理地方时,统而不治;管理军队时,约而不束,那天双方反目,一松纪律相对松散的军队,肯定比一支纪律严明的军队更好对付。

郑鹏一边想,一边把烤好的一大把羊肉串递过去:“好了,别光顾着说话,吃东西,羊肉串刚烤好时最好吃,来,吃。”

营地最外围很热闹,敌人分多批不断袭扰,外围的士兵有条不紊地防卫、反击,丝毫不乱,外面弄得热闹,郑鹏一行也吃得尽兴。

不得不说,在千军万马中,可以公然烧烤吃东西,这是一个很不错体验。

第二天的统计结果一出,郑鹏有点目瞪口呆:足足折腾了一晚,大唐方面死亡三人,其中有一个还是从马上摔下被自己人的马踩死,重伤五个,轻伤三十一人,来犯的是胡禄居部落,死亡十七人,伤多少无法统计。

足足折腾了一晚,马蹄声彻夜未停,刀剑相撞声、喊杀声、箭矢破空声不绝于耳,特别是追击时,漫山遍地都是火把,可伤亡还地真不高。

胡禄居部落的骚扰只是一个开始,很快,各种扰乱、袭击就一直没停过,一路上都是围绕着的防卫、反击的节奏,面对敌人的骚扰,阿史那献开始发挥他的军事才能,怎么轮值、怎么防卫、怎么反击、怎么安置伤员等,在他的灵活调度下,前来袭扰的敌人很难讨到什么便宜。

郑鹏是监军,不用上战场,阿史那献也不准郑鹏接近战场,都是远远看着双方厮杀,不过这些袭击和厮杀的规模都很小,敌人常常是一触即走,唐军在追击时也很小心,怕不小心就被对手埋伏,追一会儿就回队伍。

敌人好像知道唐军这个顾忌,每次被驱赶后不久,很快又追上来,就像那些飞来飞去的苍蝇一样让人感到恶心。

296 悬赏令

西域地区与中原文化有很大的区别,就是作战也有很大的不同。

中原作战,讲求谋定而动,以大局为重,不讲求一时得失,然而,在西域,战斗是全天候的,人数多则几千人,少则十数人,这些人有时冲击营地,有时袭击巡逻队和哨兵,来犯的人都骑着马,一打完就跑,有点像蚂蚁啃大象的架势。

每次遭遇战都会以战报的形式记录,作为监军,每个命令或记录,郑鹏都有一份副本,每天都有十多份战报送来,最多的一次,一天就收到五十多份战报。

郑鹏放一份最新的战报,有些感叹地说:“这到底是打仗,还是玩过家家,怎么感觉我们成了猎物,去到哪都能碰上敌人?”

最新一份战报,一队巡逻兵遇袭,发出响箭有求救后,前去增授的小队在中途遭到敌人的埋伏,战死十二人,有五十多人受伤,这是出征后损失最大的一天。

让人不寒而栗的是,除了战死将士的马匹、武器、铠甲、细软全被当成战利品拿走,每一具尸体还被人割去右耳。

库罗有点同感地说:“是多了一点,不过这些都是暂时的,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只要到达拨汉那的城市,到时真刀真枪地比较,最后还是要靠自己的实力。”

“二哥,你们西域流行割耳朵?”郑鹏有些不解地问道。

“没有啊,我们都是拿马匹和武器当为胜利的信物,割耳干什么,看着就寒碜。”

郑鹏点点头,然后自言自语地说:“奇怪,以前也听没人过有这种习惯,这算是狗急跳墙吗?”

这时郭子仪从外面进来,一边摇着手里的密件,一边说:“不是狗急跳墙,而是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重赏?勇夫?

郑鹏接过来一看,整个人先是呆了一下,然后把密件重重往桌面上一拍,咬牙切齿地说:“阴狠毒辣,简直没人性。”

“你们说些什么啊,我看看”库罗好奇地凑过来一看,看到上面三个字忍不住读了出来:“悬赏令?”

没错,情报上是一份由阿了达签署的公示,上面是一堆抵毁大唐的话,接着以拨汉汗那之王的名义,向所有人发出悬赏,具体内容是人头换黄金,一名唐军的左耳可以到拨汗那任何一个衙门换取一两黄金,级别越高,赏金越多,上面赫然还有张孝嵩和阿史那献人头的赏金,一个三千金,一个二千金。

库罗把情报放回桌面上,有些愤怒地说:“这个阿了达,真是疯了,为了坐上王位,什么都不顾了。”

对大唐来说,一两黄金折合十贯钱,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这点钱让大唐百姓去拼命,肯定没人去,可放在西域就是一大笔钱。

大唐国力强盛,百姓生活富足,武器铠甲是战士的第二生命,需要自备武器装备的将士自然不肯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上战场时都想方设法弄一套好的,有的光一把武器就值过百贯,于是,在敌人眼中,每一个唐军都是一锭锭会行走的“金元宝”。

郑鹏看过不少袭击者的尸体,发现他们很多是普通牧人打扮,当时心里还以为他们太穷,像样的铠甲都没有,现在想想,那是为财而亡的冒险者。

“那汗那什么时候这么有钱了?这是吐蕃还是大食在支持?不管是谁,舍得下血本啊。”郭子仪陷入了深思。

谁在背后出钱郑鹏不感兴趣,听到拨汗那用钱鼓动其它势力对大唐将士下毒手,郑鹏有点坐不住了,忍不住问道:“阿了达用赏金来暗算大唐将士的安危,我们有什么对策?”

“加紧防卫,巡逻和值勤的人数加倍。”郭子仪闻言马上应道。

郑鹏和阿史那献可以“话不投机半句多”形容,都尿不到一个壶里去,可郭子仪不同,太原郭氏家族后裔,根深蒂固,他老爹郭敬之和阿史那献有交情,再说郭子仪文武双全,对行军打仗有自己独到的理解,是阿史那献的座上宾。

“就这样?没点反制措施?”

“好像就这些。”

郑鹏想了想,很快问道:“大哥,刚才你回的时候,阿史那献还在营房吗?”

“还在,他在研究清城的作战方案。”

速度还真快,昨天收到的情布,吐蕃、大食还有拨汗那的士兵在连城集结。

清城是拨汗那的一座边境小城,地方不大,山清水秀,环境好,有西域明珠之称。

唐军长驱直入,前面骚扰唐军的人,打一轮就跑,因为后面还有很多纵深,到了拨汗那境内,阿了达肯定坐不住,派人到清城加强防御。

最理想就御敌于领土之外,取胜于顷刻之间。

张孝嵩负责的南路,现在也不知到哪里,估计还在对那些小势力恩威并施,大唐与大食、吐蕃联军的第一仗,很有可能就在风景怡人的清城进行。

“不行,我要去找阿史那献商量一下。”郑宇想了想,然后很肯定地说。

库罗和郭子仪相望一眼,两人很有默契地相互一笑。

大战在即,阿史那献在中军大帐内仔细地推敲着手中的作战计划,这是刚刚与几个心腹大将制订攻打清城的计划,为了取得开门红,一定要慎之又慎。

担任攻坚任务的,是阿史那献麾下的精兵,算是作一个表率,这样命令共它部落时才不会引起不满,作为咄陆五部的统帅,阿史那献得为族中勇士的性命负责,还有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向大唐证明,自己更值得扶持。

苏禄可汗在大唐的扶持下,越发壮大,在西域已隐成“一霸”,大唐每年输送到西域的资源有限,近年有在二者取其一来扶持的意思,也就是这样,阿史那献把这次征讨拨汗那当成一次机会。

一次让咄陆五部重新掘起的机会。

正当阿史那献正想得入迷时,一个传令兵突然走进来,大声说道:“报,郑副监在帐内等候,说有事能与大总管面谈。”

阿史阿献楞了一下,他没想到郑鹏会主动上门找起来,回过神马上说:“请!”

也不知郑鹏要干什么,不过作为监军,私人交情可以不说,要是说到公事,阿史那献不好拒绝,也不能拒绝。

297 阿史那献的惊讶

“郑副监,军中生活很清苦,比不上京师的繁华,你还习惯吧?”看到郑鹏,阿史那献面色平谈地问道。

郑鹏听不出他是关心还是讽刺,不过也不放在心上,随口应道:“呵呵,还好,我这个人不挑,不仅会随遇而安,还会苦中作乐,有劳大总管关心。”

“会苦中作乐,这很好”阿史那献点点头,然后开口道:“郑监军突然造访,不知有何吩咐?”

不会吧,两个帐蓬相距也就是五六十米,很多时候抬头不见低头见,叫串门都显得生分了,还用到“造访”这个词,阿史那献就是保持距离,也不用一本正经地说出“造访”这个词吧。

这距离保持得还真是刻意。

郑鹏也懒得和他计较这些小问题,径直问道:“最近的情报,想必大总管已经看了吧?”

“看了。”阿史那献回答得简单直接。

“大总管对阿了达的悬赏令怎么看?”

阿史那献不以为然地说:“一群跳梁小丑的小把戏,没必要理会。”

“小把戏?”郑鹏据理力争地说:“这几天,我军的伤亡人数一直在扩大,大总管,你作为北路元帅,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将士们成为猎杀的对象吧?”

“上了战场,就要作好牺牲的准备,就是到野外放羊,还有可能被野兽吃掉,哪有打仗的不死人?”阿史那献面无表情地说:“郑监军不必担心,这点伤亡我们还承担得起,也不会动摇军心,再说某也让人做了对应的法子。”

郑鹏有些质疑地说:“大总管的应对之法,就是加强戒备,增派人手,对吧?”

“没错,除此之外,某也会派人多收集情报,防患于未然。”

说到这里,阿史那献有些骄傲地说:“中原有句话叫一力降十会,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一切的努力都是陡劳。”

想不到阿史那献能说出这么多道理,郑鹏有些郁闷,径直开口说:“大总管,开门见山吧,自阿了达发布悬赏令后,无必要的伤亡的确在增加,有件事大总管说得对,这点攻击不会动摇军心,但会影响士气,这对我军不利。”

“郑副监的意思是?”阿史那献开口问道。

说了那么多,左右不乐意,阿史那献干脆问郑鹏,到底想怎么样?

郑鹏一脸正色地说:“以其人之道还以其人之身。”

阿史那献楞了一下,有些疑惑地说道:“郑监军的意思是,我们也搞一个悬赏令?”

“没错,也让他们尝尝被人猎杀的滋味。”

“想法是好,不过...没钱。”阿史那献很干脆地说。

郑鹏有些不相信地说:“这话说笑了吧,大总管,你可是北庭都护使,镇守庭州,北庭之税金,尽入大总管的口袋,朝廷每年都有大笔封赏拨下,怎么能说没钱呢?”

大唐对西域统而不治,税收也很少,西域有产出、有出售牲口的收入、胡商经过交纳的税金等等,堂堂都护使哭穷,有点不太像话。

阿史那献苦笑地说:“要是那些税金尽归我一人花费,肯定非常丰厚,可北庭将士近二万,这可是一大笔开销,养一匹马的成本可抵两个普通士兵,在北庭每个士兵最少也有二匹马,光是人吃马嚼,每天的花销都很惊人。”

“不光吃喝,打仗要装备武器,一套好的武器装备不下二百贯,还不包括修理、维护等费用,郑监军,北庭在册的将士逾万人之巨,像庆典、招待客人、将士的赏赐、抚恤等等,每一项都是巨额的开销,郑监军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

“据我所知,这次征讨拨汗那,朝廷特别拨了一大笔钱下来。”郑鹏不紧不慢地说。

“没错”阿史那献也不否认,很干脆地说:“有钱,可不敢花,因为这次出征不同,涉及吐蕃和大食,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也不知他们会不会派援兵。”

郑鹏打量了一下阿史那献,想了想,开口说道:“大总管,以你之见,如果要出悬赏令,这笔费用需要多少?”

“阿了达的价码是一只耳朵一金,一金也就十贯,我们要出悬赏令,至少也要这个价码,一个一金,能有一千几百人,已经很了不起,至少要一万贯,不过考虑到杀得越多,奖励就越丰富,级别高的重要人物价码更高,这样一来,起码三万贯才行。”

说了半天,就是三万贯的事?

郑鹏心中有数,开口问道:“大总管能出多少?”

“最多三千贯。”说到这里,阿史那献解释道:“一些重要的装备,需要向缴获的将士折现,这些需要现钱,将士们不认字只认钱,所以能动用的钱不多。”

“三千贯?算了,省省吧。”

就当阿史那献以为郑鹏要放弃时,没想到郑鹏很快说道:“大总管,我问你,如果出了悬赏令,如何鉴别是不是真的?不怕有人弄虚作假?”

“简单,将士和普通百姓有很大的区别,每个士兵身上者佩带了代表身份的令牌,阿了达以耳朵和令牌作凭证领赏,我们也可以效仿,至于有人弄虚作假,这个没必要担心,我们在敌军里面有细作,只要将情报一核对,就知真假。”

说到这里,阿史那献有些残忍地说:“要是有人敢弄虚作假,某会让他后悔到这世上。”

有信心就好,郑鹏毫不犹豫地说:“那好,大总管尽可贴出公示,这笔赏金我出了,内容跟阿了达的一样,不过赏金加倍,对了,最后一项改一下,阿了达对表现好的人赏田地,这个仅力我没有,就改变代他向陛下请功。”

“什么?郑监军愿出这笔钱?你不是开玩笑吧,这笔钱可不会少,六万贯还是保底。”阿史那献吃惊地说,目光都有些异样。

三万绝不是一个的小数目,还是保底,别人征战沙场,那是为了升官发财,郑鹏做了监军,差不多是跟着分功劳的角色,回去就等着封赏就是,可郑鹏一张嘴就是六万贯,把阿史那献吓了一跳。

图什么?

郑鹏一脸认真地说:“大总管,某既然说了,自然是言出必行,当然,这笔钱不是只是我一个人出,到时我以筹款的方式来获得这笔钱,一会我让人先送三百两黄金作前期启动资金,余下的我会派人从附近柜坊调来,要是调不及,就从军费中先垫支。”

阿史那献这才发现,郑鹏不是在开玩笑,试探着说:“郑监军一心为国,某可以理解,可此事非同小可,要不要再深思熟悉一下,或征求家人的同意?”

“不用,就这样决定了。”郑鹏毫不犹豫地说。

家里就自己一个人,花自己的钱,不用征得别人同意。

“郑监军,你说这钱是筹款的方式进行”阿史那献有些担心地说:“要是筹不够,或一时填补不了军费的窟窿呢?这可关系到军心的稳定和军队的声誉。”

扔三百两黄金,折钱才三千贯,这与保底的六万贯相差甚远,要是郑鹏拍拍屁股就走,阿史那献就惨了。

“不怕,不够的部分,我全部垫上,一文都筹不到,那六万贯都是我一个人出,不劳大总管,我身为监军,有权调动钱粮,到时有事也牵连不到大总管。”郑鹏一脸霸气地说。

卤肉的生意很稳定,随着规模的扩大,收入也不断增加,再加上脚踏车的热销,区区几万贯郑鹏还是拿得出来的,郭可棠也表过态,有需要郭府会全力支持,就是一贯也筹备不到,郑鹏也有能力承担得起六万贯。

再说了,游戏是自己开启,规矩肯定也是自己来订,随时可以终止。

这笔奖金,是针对军队以外的人,据情报显示,阿了达麾下控弦之士不过八千,吐蕃派遣了一万二,大食决心最大,兵力大约在二万五,加起不过四万五千人,杀一个二十贯,杀一万人不过二十万贯,要是普通人也能干掉四分之一的敌军,那胜利只是囊中之物。

看似很大方,其实郑鹏也有自己的小算盘:这次立了功,肯定有赏赐,郑鹏不缺钱,这次出了这么多钱,不仅是一份功劳,也能拉近与军方的关系,个人出钱减轻将士的伤亡,军方能不喜欢吗?

出了这么多钱,朝廷赏赐时也不好再赏钱,那只能往升官方面想。

花了那么多心思,冒那么大风险,不就是为了升官吗?

阿史那献站起来,惊讶中带着感地说:“这...这...”

一时间,都不知说些什么好。

阿史那献对郑鹏,一直没有好感:没有任何从军经验,也不是科举出身,文不成武不就,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乐官,也不知用什么手段捞了一个副监军,以为他来这里就是要喝兵血、抢将士们的功劳,最重要的,郑鹏跟突骑施公主兰朵打得火热,阿史那献更是从心底讨厌郑鹏。

即使郑鹏在于阗镇大捷,也没改变阿史那献对郑鹏的印象,可他怎么没想到,郑鹏竟愿意出巨资来对付敌人。

他不是来捞钱的吗?

298 一笑泯恩仇

郑鹏也不理阿史那献的反应,亲自回营,把护卫队的人全部召集起来,让他们把随身携带的钱先借给自己。

听到郑鹏说要用钱,护卫队的人二话不说,纷纷把钱掏出来借给郑鹏,郑鹏让人把每一个人的钱记下,等晚点把钱调过来再还给他们,本以能筹个一二千贯就不错了,没想到最后一统计,竟然有一万二千多贯。

加上自己的三百两黄金,一下子筹集了超过一万五千贯。

“这么多现钱,真是出乎意料。”郑鹏看着那一大堆钱,有些吃惊地说。

上战场,谁也不知自己能不能看到第二天的太阳,将士们除了基本的生活所需,剩下的钱都会托人寄回家里,带太多钱在身上,说不定哪天就便宜了别人,现在能筹到这么多现钱,让人意外。

郭子仪解释道:“不奇怪,于阗镇的伏击战,每个人都分了一大笔,按理说这钱是寄回老家,可护卫队的职责是保护你的安全,不用亲自上战场,安全性大大提高,于是他们就把钱带在身上,有合适的机会,还可以做些买卖什么的。”

说到这里,郭子仪有些敬佩地说:“三弟一开口,想着发财的兄弟纷纷把钱拿出来,说明三弟已经将整支护卫队收心,真是可喜可贺。”

虎营的虎头队,向来桀骜不驯,郑鹏短时间能把他们收服,除了出手大方外,其人格魅力也必不可少,壶口谷一役是郑鹏确立威信的重要一环。

跟着郑鹏,吃好睡好有前途,能立功还能大把赚钱,还不怕郑鹏喝兵血、贪没功劳,有这种好上级,将士们不拥护一才怪。

库罗深以为然地说:“别的不说,能在这个时刻,三弟出钱应对敌人的悬赏令,光是这一点就让人敬佩。”

“二位兄长就不要给我戴高帽了,只是看不惯阿了达的嚣张气焰,没人说我沽名钓誉就心满意足了。”郑鹏谦虚地说。

郭子仪冷笑地说:“哪个说风谅话,也让他拿几万贯出来试试?”

“就是”库罗附和道:“要是让我听到他们说这种话,当面赏他二巴。”

“谢谢二位兄弟,至于二位的钱,我会尽快奉还。”

库罗沉下脸说:“还什么还,那一千五百贯就当我的一点小心意,晚点我还要多捐点,再提还钱就是不认我这个兄弟了。”

“我的那份也是。”郭子仪淡淡地说。

二人跟着郑鹏,赚得盘满钵满,哪会在意这点小钱?

郑鹏有些感动地说:“好兄弟,以后我们三人,有福共享,有难同当。”

“有福同享,有难同当。”郭子仪和库罗齐声说道。

三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阿史那献对郑鹏的话有些半信半疑,当郑鹏再次进来时,带了十多个沉重的箱子。

当着所有人的面,郑鹏逐一把箱子打开。

当箱子打开时,在场人感到眼前一亮,整个中军帐蓬被一层黄色的光芒充斥着:钱,全是钱,小箱子装的是一锭锭金元宝,然后是大大小小的金豆子、碎金块,少说也有七八百两之多,剩下的,全是一贯贯黄通通的铜钱,黄金和铜钱放在一起,让人看起来格外赏心悦目。

“这里是七百五十两黄金,外加七千五百贯钱,是悬赏令的第一笔赏金,劳烦大总管清点一下。”郑鹏面带笑容地说。

前面说前期只有三千贯,现在一下了筹备了一万五千贯,显得更有诚意。

阿史那献呆了一下,很快哈哈一笑道:“还信不过郑监军吗?来人,这里是一万六千贯,抬下去存放好,把文房四宝拿来,某要给郑监军开收据。”

敢说一个人承担六万贯的郑鹏,肯定不屑在数量上做手脚,再说阿史那献有眼力,目测差不多也有这个数,干脆大方一点,也显得自己有气量。

郑鹏纠正道:“大总管听错了,这里只有一万五千贯,而不是一万六千贯。”

“没错”阿史那献一脸认真地说:“某也出一千贯,也算是尽一份小小的心意,郑监军,你不是嫌少吧?”

“不会,不会,难得大总管这样有心,哪能嫌弃呢。”郑鹏马上说道。

两人相视一笑,气氛一下融洽了很多。

“大总管和郑监军这般仗义,我比不上二位的豪气,就捐个一百贯吧。”

“这是好事,我也捐一百贯。”

“我捐三十贯。”

“要是不嫌少,我捐十贯。”

在郑鹏和阿史那献的感染下,在场的人纷纷出慷慨解囊,特别是那些中层军官最积极,为悬赏令出一分力。

顺便也在上司上刷下存在感。

郑鹏连连摆手道:“停,暂停,诸位容我先说几句。”

等众人静下后,郑鹏大声地说:“将士们的心意我领了,诸位沙场杀敌,干的是拼命的活,挣的是血汗的钱,所以,这笔钱不该你们出,所以,不接受有有军籍的人的捐款,包括大总管的一千贯。”

阿史那献皱着眉头说:“怎么,郑监军瞧不起人?想专美不成?”

“非也,非也”郑鹏连忙否认道:“大总管的钱,拿去赏给将士们,提升他们的士气吧,不仅大总管的不收,我部下也说要捐,都一概拒绝了。”

郭子仪和库罗闻言,不仅没有一言反感,眼里反而多了几份感动:郑鹏收下二人的钱,就是把自己当兄弟看待。

顿了一下,郑鹏马上说:“我有信心,这个筹备金绝对有多无少,多余的部分,将会用作改善将士们的生活、奖励、抚恤等等。”

“领教了,郑监军,某为先前的无礼,在这里向你道歉。”阿史那献突然恭恭敬敬地说。

能有这样的胸襟和情怀,让饱经人间冷暧的阿史那献非常感动,在感动之余,阿史那献为先前的想法和行为羞愧,很坦荡地向郑鹏承认错误。

其实一路相处,阿史那献表面高冷,心中对郑鹏有好感,最重要的一点,作为监军,郑鹏从不干涉自己的行动,更没有不懂装懂乱指挥。

郑鹏马上扶起阿史那献说:“哪的话,像我只是一个小乐官,没有从军经验,资历也不够,陛下派来这里,就是让我多看多听少说,长长见识,大总管不嫌我累赘就好了,说真的,要是我处在大总管的位置,都想着怎么赶跑对方了。”

“哪里,我们武将和文官不同,文官论资谈辈,而我们武将只看能力和军功,郑监军初到西域,麾下只有区区一个护卫队,在于阗镇大发神威,立下奇功,光是这一役就足以证明你的实力,郑监军就不要过谦了。”阿史那献一脸认真地说。

看了郑鹏在于阗镇与吐蕃边境夜袭吐蕃秘密运输队的战报告,阿史那献对此役的评价是“完美”,对郑鹏的印象转好,这也是郑鹏到庭州监军时,两者相安无事的原因之一。

武将没那么多讲究,哪个有能力、够打胜仗就值得尊重。

说到底,整个西域的将士都应该感激郑鹏,原因很简单,要是那批镔铁顺利运回吐蕃,那吐蕃的军事实力要长一截,对西域的将士来说,绝对是一个坏消息,现在那批镔铁留在西域,也就是说西域唐军的实力要长,此消彼长,以后唐军的优势更加明显。

郭子仪笑着说:“我看大总管和郑监军就不必再谦虚了,以后精诚合作就好。”

“那是一定。”阿史那献斩钉截铁地说。

郑鹏也笑着说:“能跟在大总管身后学习,这是我的荣幸。”

阿史那献高兴地说:“难得这么高兴,某让人备个席,跟郑监军好好喝几杯,不知郑监军赏不赏面?”

“得到大总管诚邀,不胜荣幸,我可不会客气的。”郑鹏笑着说。

“那某也不跟郑监军客气,上次你们弄的那个什么...对了,铁板烧好像很美味,郑监军可不能藏私,你不知道吧,背后某可是咽了不少口水。”

武将就是爽快,为人做事异常干脆,两人消除隔阂后,阿史那献也变得不客气。

当然,阿史那献也不仅仅是为了郑鹏那点钱,其实他也想跟陛下亲派的监军搞好关系,这样有利于自己仕途,现在正好顺着台阶下。

“哪能呢,放心,今晚一定让大总管吃个痛快。”郑鹏大方地说。

299 站稳了脚跟

西域,拨那汗国属地,一马平川的平坦,一望无垠的空旷,天是那么蓝,草是那么绿,水是那么清,站在天地之间,有一种心旷神怡、无限接近大自的感觉。

现在春光明媚,风吹草长,正是放牧的好时光,往年这个时候,遍地都是在吃草的牛羊,然而,此时四周一片空旷,没人策马狂奔,也没人在放牧,原因很简单,这片难得的静土,被一股杀戳之气笼罩着。

唐朝的大军越来越近,双方的侦察兵不时出现,兵荒马乱之际,谁也不敢在这时候出现在危险区域。

就是一阵风吹来,空气中都夹着肃杀之气。

空旷显得安静,安静得让人感到可怕,偶尔有一队队全副武装士兵在巡查。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别人可以躲,可巡视的士兵不能,他们肩负着守土的责任。

“笃...”“笃笃...”

一队头戴尖头圆盔、身穿皮甲的士兵挥舞着鞭、策着马,从远处奔来,从衣着打扮来看,是阿了达麾下的骑兵。

空旷的城郊,最适合骑马,可领头的队长不敢怠慢,一边四处张望一边大声吩咐:“跟上,只要再巡完这一带,我们就可以回营休息。”

“无惊无险,回去耍钱。”后面一个士兵在后面笑嘻嘻地说。

完成了巡逻,剩下的时间就可以自由,最近压力太大,很多将士喜欢赌二把来缓解压力,上面的人看到,也是一只眼开一只眼闭。

这次面对的对手是唐军,西域的霸主,兵多将广、装备精良,上面的人都很有压力,更别说底层的士兵,说得难听一点,只要将士不临阵逃跑就不错了。

“就知道耍钱玩女人”队长笑着训斥:“最近不太平,大伙都小....”

本想说小心一点,“心”字还没说完,“嗖”的一声,一支劲箭破空而至,正中队长面门,猝不及防的队长被一箭射倒,摔倒在地。

“敌袭!”巡逻队中有人高声叫了起来。

话音刚落,突然响声一片利箭破空的声音,一波箭雨直奔还没发应过来的巡逻队士兵,身上的皮甲不能有效抵抗利箭,十人的巡逻队一下子倒了大半。

“杀,一个不留。”

一声令下,好像变戏法法,地上突然冒出几个穿着普通衣服的壮汉,只见他们骑着的马,一手捉缰绳,一手挥动着弯刀,吼叫着扑向巡逻队的士兵。

这些人早早在巡逻队的必经之路埋伏好,就是马也卧倒在草丛里,等到巡逻队一出现,马上发动突袭,给巡逻队打了个措手不及。

当最后一个企图策马想逃离的士兵被利箭放倒,宣告着整支巡逻队的覆灭,也宣告战斗结束。

整场战斗从开始到结束,用了不到一刻钟。

“快,收拾战利品,然后到大唐军营拿赏金。”人群中领头的中年汉子从马上一跃而下,大声吩咐道。

说话间,他已掏出短刀,麻利地割下一个士兵的耳朵,扯下他脖间用作确认身份的牌子,做完这一切,这才熟练地搜刮其余战利品。

业城内,两名头戴皮白色羊皮帽、身穿鱼鳞甲、肩上缠着一条白色围巾的士兵正在街上行走,二人手上提着不少肉食,一边说笑一边若无旁人地走着,路人看到他们都下意识避开,原因很简单,这二人是大食的士兵。

阿了达所控制的地域内,来自大食的士兵地位最高。

吐蕃人收了大食的好处,阿了达需要大食士兵保护刚抢回来的基业,这么多势力又以大食的兵力最多,所有人都对大食礼让三分。

当二名大食士兵走到街角转弯处时,有二个穿着破烂的乞丐在讨饭,看到有人走近,乞丐低头哈腰地走近,嘴里说着一些二名大食士兵听不懂的话。

“滚开,你们这些讨厌的老鼠。”大食士兵手里提着东西,就用脚去踹这二人,生怕这二人弄脏自己的铠甲一样。

慑于大食士兵的凶威,两名乞丐挨了一脚后,有些畏缩地退到一边。

正当两名大食士兵得意洋洋想离开时,突然间,二名乞丐突然暴起,闪电般捂着二名大食士兵的嘴,还没等二人反应过来,一把闪着寒光的匕首已经插在后面那名大食士兵的心口。

另一名身材高大的“乞丐”更省事,一手捂嘴,一手托着另一名大食士兵的后胸勺,猛地发力一扭,“卡嚓”的一声,干脆地把敌人的喉咙扭断。

得手后,街边紧闭的门突然打开,出来二个汉子,协助二名“乞丐”把尸体和物品拿进房子,然后“吱”的一声把门关上。

地上空空如也,就是鲜血都没来得及滴下,人就被抬到房子内。

整个行动快而狠,除了颈骨折断的一声轻响,还有大食士兵手里东西掉地的轻响外,就没有其它的意外,没多久,有几个骑着马的百姓有说有笑地经过,经过二名大食士兵遇袭的地方时,一点也没发觉异样。

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

阿了达控制的地区,不时发生遇袭、消失人员事件,而在大唐的军营外,前来兑换赏金的人络绎不绝,少的只兑换一二个,最多的一笔,是一下子带来了一百二十人的耳朵和令牌,原来是一个依附大唐的的少数民族,伏击了吐蕃整整一个队的人,全歼后带到军营领赏。

普通士兵、军官还有武器、马匹等,足足兑换了五千七百贯,阿史那献大手一挥,多赏三百贯凑够六千,还说要向朝廷替他们抢功,当场把前来领功的人兴奋得跳起来。

也许有同伙阵亡的缘故,有个前来领赏的小伙子暗自垂泪,需要身边人安慰,可当他看到一贯贯黄澄澄的铜钱时,眼里又露出了凶狠的眼神,拳头也忍不住握了起来。

有人遇袭,有人领赏,一场制约和反制约的赏金行动在拨汗那兴起,每天都有人欢笑,每天都有人悔恨,也每天都有人遇袭,主导反悬赏的郑鹏,日子倒是过得逍遥自在。

“郑监军好。”

“这羊肉烤得不错,郑监军要不要来点?”

“锅里有刚刚出的炊饼,郑监军尝一下?”

“郑监军,末将和几个兄弟立了个小功,大总管特批可以小酌几杯,不知郑监军能不能赏面喝几杯?”

最近郑鹏在军中的威望和受欢迎程度不断提高,以前很多将士看到郑鹏,表面礼节到位,可是眼里却流露着一种不屑,骨子里带着一股蔑视,有一种无形的距离感,可是现在变了,郑鹏变成受到所有将士喜欢的对象。

于阗镇一役,扭转了“绣花枕头”的形象,而出巨资反悬赏敌人的人头,给一众将士报仇,提升士大气,更是赢得军中上下的好感,再加上郑鹏出手大方、做人随和没架子,在北路军越发受到欢迎。

钱银方面也得到解决,有了郭可棠的授意,郭府设在西域的店铺非常支持,很快就给郑鹏筹集了三千两黄金,余下的继续筹备。

除了三千两黄金,还有近六千贯的现钱,其中有一千贯是郭府设在弓月城兵器铺的大掌柜捐赠的,他是郭家人,有一定的话事权,声明这仅是郭氏开设在西域几间店铺的心意,相信郭可棠还会出钱出力,剩下的四千多贯,是大掌柜利用自己的影响力,号召各商业行会、乡绅土豪捐赠所得。

收到这笔巨款,郑鹏心头大石完全放下,不怕悬赏令的赏金不能兑现,对郭府办事效率感慨时,也对郭府的实力有了更深一层了解。

西域是边陲,战事多,商业还不发达,郭府因地制宜,开设了铁匠铺、兵器店、车马行、药材铺、当铺等买卖,据说很多将士在战场有缴获,大多卖给郭氏在当地开设的店铺,完了又可以直接托郭氏车马行把钱带回家。

郭府能在西域渗透得这么深,特别是与打仗有关的买卖,做得红红火火,很有可能是郭元振担任兵部尚书时的布置。

不管怎样,郑鹏终于可以松一口气,算是在军队站稳了脚跟。

有人欢喜有人忧,连城一座宫殿内,几个人正在唉声叹气,愁眉不展。

坐在左上首的古太白看到众人都不说话,猛地一拍桌子说:“真是可恶,不到半个月,我大食勇士就损失过百人,可是连敌人的面还没见到,简直就是笑话,天大的笑话。”

胡塞寒着脸说:“古将军,你们大食将士还算好了,负责城内守卫工作,人数伤亡有限,我族中勇士负责巡逻事宜,可以说天天遇袭,伤亡是古将军的五倍之多。”

“有什么好说的”坐在胡塞旁边的葛多拉也拉长脸说:“我的人跟胡长老的人一起巡逻,伤亡比起来,有多没少。”

过时坐在右上首的吐蕃墨脱千户毕而斤冷笑地说:“一百二十人,我吐蕃精锐一百二十人全军覆没,这事又怎么说?”

大战还没有开始,各方损兵折将,各自指责起来,指责其他人收兵不动。

古太白瞄了一眼坐在上位的阿了达一眼,开口道:“伟大的拨汗那之王,你不表现一下意见吗?”

虽说在座的人都叫惨,可真正惨的,是一言不发的阿了达。

300 吐蕃人的远见

阿了参在拨汗那经营已久,平日勤政爱民,深得民心,再说跟着阿了达,相当于跟大唐作对,那可是传说中的天唐啊,大食和大唐哪头轻哪头重,拨汗那的臣民还是分得很清楚。

在吐蕃和大食的帮助下,阿了达虽说夺取了拨汗那的王位,控制了拨汗那绝大部分地区,因为阿了参需要到长安向大唐请救兵,又遇上冬季,本有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去消化、整合,没想到原拨汗那宫廷大将军花里木和镇守拨汗那的唐朝大将黄冲坚持不撤退、不投降,就像打不死的老鼠,到处袭击、散布消息。

一个难得整合消化的机会就这样白白错失,阿了达郁闷得想吐血。

部落人口不多,人才更少,管理起国家,以前的人不敢用又不得不用,用的时候又提防,可一提防又难收心,以至不断恶性循环。

不断有人叛逃,就在前天,一个投诚的将军突然去投奔花里木,走的时候,足足带了三百个人头以示诚意。

没有施政基础,有人叛逃不奇怪,可那个投诚的将军是阿了达的表兄弟兼发小,也是阿了达认为绝不会背叛自己的人,可没想到,最信任的反而背叛自己。

当这件事发生后,整个拨汗那震动,声望的损失比普能手下的损失。

阿了达心里有些郁闷,不过他面上一点也不表现出来,反而云淡风轻地说:“一将功成万骨枯,太平盛世都是建立累累的白骨之上,有点伤亡很正常,等真正开战,伤亡的数目更大。”

顿了一下,阿了达继续说:“当然,只要我们打败大唐的军队,那大唐将损失它在西域的大半精锐,到时不仅仅保住拨汗那,我们还能乘胜控制西域大片的土地,在西域站稳脚根,那大唐的西大门就被我们打开,诸位,想想大唐有看不尽的美人,数不尽的财货,那时你们会发现,一切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别人可以埋怨、沮丧,但阿了达绝对不能,现在骑虎难下,只能一个劲向前冲,有事阿了达是打碎牙齿往肚子里咽,不仅不能露出负面情绪,还要鼓动同伙的士气。

一想到能占领大唐的花花世界,有各种各样的美女和数不尽的财宝,古太白一下子振奋起来:“没错,拨汉汗王说得很对,只要我们能攻占大唐,一切的付出,都会得到难以想像的回报,这个时候我们不能失去勇气,更不能被他们吓倒。”

胡禄居部落的阙啜丹拜有些疑惑地说:“要说拿下西域,我还能相信,说到攻占大唐,是不是有点异想天开?”

阿了达哈哈一笑,扭头对吐蕃的墨脱千户毕而斤说:“千户,你对大唐的情况最清楚,不如交给你来解释一下。”

毕而斤也不拒绝,干咳一声,等众人把注意力放在他身上,这才开始说道:“大唐对西域,统而不治,镇守在西域的唐军不多,多是靠依附的少数民族来维持,可以说,西域是大唐最大变数、也最好夺取的一块土地,只要我们打败大唐的南北两路兵,那西域指日可待。”

“就是西域不能尽数吃下,能保住拨汗那,也是胜利,到时拨汗那与吐蕃成犄角状,相互照应,假以时日,可能以慢慢图之。”

“至于攻占大唐的问题,还真不是异想天开”毕尔斤一脸神秘地说:“大唐的兵力布置,呈现出内轻外重的迹像,他们特别注重边陲防卫,而中原内部兵力空虚,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这样一来将领的权力过大,很容易出乱子,可以坦白地说,现在大唐国运昌隆,能扰不能攻,需要某一个时机,例如天灾人祸什么的,那我们就有机会大干一场,就是攻破长安也不是梦想,不管怎么说,我们先站稳脚跟,用足够的耐性期待这一天的到来吧。”

丹拜哈哈一笑道:“说得太好了,好,让我们齐心,一起对付大唐。”

“就是,好虎群不住群狼,大唐就是再能打,也敌不过我们这么多人。”

“怕什么,上了战场就是玩命,我们不是发了很多悬赏出去吗?”

“吃下西域,我们的实力马上巨增。”

“成大业者有得有失,这点损失怕什么,以后多加防范就是。”

众人被毕尔斤说动,开始相互打起气来,不过说得最多,就是怎么把大唐从西域的版图驱逐出去,而毕尔斤所说攻破长安这类话,听听好了,没人相信能攻占长安的都城长安,因为大唐实在太强大了。

要是郑鹏在这里,肯定被毕尔斤的话吓倒: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吐蕃把大唐看得太透切了,一言点出大唐潜在的最大弊端,有唐一代,长安被外族攻破过二次,一次是安禄山作乱,后来唐军借回纥军队收复了长安,长安被回纥军队攻破一次。

严格来说,也不算外族攻破,因为这是在大唐皇室和朝野的协助下攻破的。

公元763年10月,吐蕃攻入关中,由于宦官程元振阻挠,吐蕃攻占大震关这样的军情皇帝都未及时知晓,直到吐蕃攻占邠州,唐代宗才知道真实军情,防御军队还没有调集起来,土蕃军已过咸阳附近的西渭桥,代宗不得已仓皇逃往陕州,吐蕃军队随后进入长安大肆剽掠。

也就是说,吐蕃是唯一正面攻破过长安的外族。

吐蕃能攻破长安,那是他们早看出大唐可能出现的破绽,并早早制定相关计划,这才能攻破长安,大肆剽掠。

毕尔斤看到众人不相信自己说的话,不过他也不生气,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很多端起酒和众人一起喝酒。

气氛终于缓和,看到几个人士气高涨,阿了达抓紧机会问道:“诸位,大唐的军队,不到三天就会到底我拨汗那领地,是攻是守,我们还得商量一个一方案。”

大唐的军队,快到拨汗那时,开始把速度放慢下来,并不急着前进,一边给阿了达等人施加压力,一边养精蓄锐,让将士们从长途涉中调整过来。

“进攻,趁大唐立足未稳,杀他一个措手不及。”毕尔斤冷笑着说:“勇士们手中的刀,早就寂寞难耐了。”

“防守,大唐劳师远征,战线拉得长,补给也困难,我们可以趁机劫他的粮车。”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一部分支持防守,一部分支持进攻,一时意见难以统一。

也不是第一次讨论这个问题,差不多每次聚会,都商量怎么对付大唐,可是没一次能统一意见。

阿了达看了看争得不亦乐乎的众人,再看看一旁的古太白,找了一个机会,开口说道:“古将军,大唐的军队就要到了,以你之见,应怎么去对付他们?”

像胡塞、丹拜、葛多拉这些人,兵少将少,没有什么亮眼的表现,没有一话事权,虽说阿了达是国王,可是以实力来说,大食的军力最强,按照惯例,实力最强的人有最终的决定权。

阿了达的话音一落,所有人都静了下来,所有人把目光放在古太白身上。

要是没有大食,在场的哪个都玩不转,再说在场的势力,都得到过大食的援助,拿人手短吃人嘴软,怎么也得给古太白一个面子。

古太白点点头,一边敲着桌面,一边说道:“一个字,拖,无论是攻还是守,都要围绕着一个[拖]字,大唐那么多兵马,每天消耗的粮草难以计算,只要我们断了他们的后勤,嘿嘿,看他们还怎么躲。”

301 兵临城下

“进军!”阿史那献大手一挥,一队队排列整齐的士兵,有序地向前进发,直奔拨汗那。

和前几天相比,进军的速度明显快了起来,原因有二个,一是休整完毕,二是前面敲击西域那些“墙头草”的张孝嵩已经到达预定位置,南北二路大军同时出击,让对方首尾不相相顾。

从情报来看,张孝嵩面对的敌人,是以吐蕃军为主的联军,而阿史那献的对手,是以大食军队为主的联军。

经过二天的行军,北路军在一个名为望风坡的地方扎营,这次扎营和前几次有点不同,防御严了,人数也少了。

原来分前军和中军,现在分成前军、中军、左军、右军和后军五个部分,郑鹏到达望风坡时,军营的气氛明显严肃很多,营地不仅架设了哨岗,四周还挖了拒马沟、摆放了鹿角,将士们全员穿上了结实的铠甲,有说有笑的情形没了,一个个变得严肃认真起来。

就在望风坡向西三十里处,就是拨汗那的风城。

从庭州出发已经十天了,郑鹏是第一次看到拨汗那的城池,说是城池,其实和大唐那些偏远的小城差不多,城池不大,城墙不高也不厚,从高处看过去,从房屋的规模来看,是一个人口只有几千人的小城池。

还是一个很破的小县城。

其实西域的城市都很破,跟大唐没得比,主要是西域的少数民族还没从游牧的天性中转变过来,动手能力和创造能力远远不能和大唐的百姓相比,不夸张地说,很多基本的生活品都不能自给自足。

让阿史那献这么重视的原因,敌人在风城布下了重兵。

南路军什么情况郑鹏不是很清楚,不过郑鹏知道,北路军的第一个大型战场,就是风城。

站在望风坡的高处,可以看到站在城墙上守卫的士兵。

看了一会,郑鹏主动开口道:“兵临城下,风城里面的人还般沉得住气。”

郭子仪接过话头:“没错,最近敌人的斥候的活动明显减少,前来领赏金的人越来越少,估计他们在收缩防守,先避我们的锋芒,想办法拖累后勤线。”

郑鹏指着城墙上的士兵说:“那些人,应是大食国的士兵吧?”

墙头上站着一排排装束怪异的士兵,白色圆顶头盔,头盔有一条白色的丝巾,蒙住口鼻,还在颈间缠了一圈,身穿鱼鳞甲,拿着长长的长矛,身上还带着一个小圆盾。

和大唐的盾区别很大,大唐的盾以防御为主,盾面通常是雕着各式花纹,例如各种兽面图案等,而那些人的盾很很特别,上面镶着一根又长又尖的刺,攻防兼备。

阿史那献点点头说:“没错,那些正是大食士兵,也是这次祸乱的根源,郑监军你看清一点,那些人的面巾是白色的,要是没猜错,这次我们的对手,是号称大漠凶虎的古太白。”

郑鹏点点头说:“原来是他,想不到这么快就跟他对上。”

据情报所知,这次大食国王阿卜杜勒了.麦立克任命大将军伊本为东方最高的领导者,全权负责有东扩事宜,伊本手下有两名大将,分别是穆罕默德和古太白。

穆罕默德绰号叫大漠狡狼,大漠凶虎是古太白的绰号,两人各领一军,竞赛式推进,大食国有自己的信仰,但信仰中又分有不同的派别,古太白部下的围巾是白色,而穆罕默德部下围巾采用黑灰色,从他们的打扮就能分清是哪一个部的人。

郭子仪有些鄙视地说:“什么大漠凶虎,现在看来,最多就是一个窝里横的病猫,不准备欢迎我们呢。”

拒马沟、护城河、陷阱、鹿角等等,把整个风城改成一座巨大的堡垒,唐军从出发到兵临城下,都没经历有规模的战斗,很明显,敌人并不想速战速决,准备把拨汗那有变成一座泥潭,让唐军泥足深陷,然后通过漫长的补给线拖挎大唐。

这不是阴谋,而是阳谋。

阿史那献一脸认真地说:“战场上胜者为王,这个古太白,常年在河中征战,也算是百战将军,肯定不会犯低级错误,换作是某,这个时候也会避其锋芒,嘿嘿,有点意思。”

说到后面,阿史那献眼里流露出一种好战的的眼色。

不光阿史那献斗志昂扬,跟在他身边的将领,一个个跃跃欲试,恨不得马上冲上去杀敌一样。

郑鹏注意到一件事:吐蕃和大食联手,出兵拨汗那,挑衅大唐的霸主地位,长安城内那是人心忡忡,朝廷担心会让西域陷入混乱,然而,到了西域后,看到大多将士,从他们脸上看不到忧心和害怕,相反,很多人都流露出期盼的神色。

官场上想更进一步,文官熬资历,武将靠战绩,要是天下太平,刀枪入库、马放南山,哪来战功?说不定飞鸟尽,长弓藏;狡兔死,走狗烹,现在西域出事,将士们的重要性一下子提高起来。

“大总管,我愿带队出战,看看大食人的底细。”

“给我三千精骑,末将把小小的风城夷为平地。”

“末将愿领本部兵马,一探风城虚实。”

“大总管,我鸠乌族的勇士,愿打先锋。”

看到敌人,一些好战的将士有些忍不住,纷纷请示出战。

阿史那献摆摆手,示意众人安静,然后大声说:“今天累了一天,不宜出战,传令下去,众将士早些休息,养精蓄锐,明日一早马踏风城。”

“得令!”

传令下去后,阿史那献对郑鹏拱拱手说:“郑监军,两军对垒,刀枪无眼、暗箭无情,请郑监军不要乱走动,最好不要离开大营。”

这里这么多人,阿史那献最担心就是郑鹏的安危,要知道郑鹏是皇帝的使者,千万不能出事。

“大总管放心,我会注意的。”郑鹏一脸郑重地应下。

事实上,郑鹏知道自己有多少斤两,没有上场杀敌的打算。

阿史那献扭头看了郭子仪、曹奉、许山等人一眼,一脸警告地说:“若是郑监军有半点闪失,本总管唯尔等是问,绝不轻饶。”

年轻人,气血旺盛易冲动,最怕脑子一热就奋不顾身,阿史那献不想以这个时候节外生枝。

“得令!”郭子仪等人神色一紧,马上恭恭敬敬地应道。

阿史那献不仅嘴上关心郑鹏的安危,还体现在行动上,第二天一早,护卫队中多了几名阿史那献的亲兵,郑鹏去到哪他们就跟到哪,明显是得到阿史那献的授意。

郑鹏知道是阿史那献的一番心意,也没抗距,就跟在阿史那献的身边,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观看大唐与大食军队的第一次较量。

终于到了两军对驿的时刻。

临时搭建的中军大营内,阿史那献环顾了一下麾下的大将,开口说道:“谁人敢去城门叫阵?”

“末将愿往。”

话音刚落,名为孙宽的偏将马上站出来,大声叫道。

孙宽是庭州折冲校尉,擅使九环大刀,是阿史那献麾下的一员虎将。

“准!”阿史那献大声应道。

孙宽应了一声,走出中军大营后翻身上马,一扬鞭,直奔风城的正门。

麾下将士出战,阿史那献没有在中军大营内干等,而是出了大帐,登上用木头搭建的云梯观战。

云梯高约二丈五尺,站在上面可以看清前面交战的情况,有什么变化,阿史那献可以通过号令兵,用打令旗、吹号角或鸣金的方式临阵指挥。

郑鹏也跟着登上云梯,这样可以看清前面的战况。

孙宽很精明,前面策马狂奔,好像悍不畏死的样子,当他距城门大约一箭之地时停下,大声叫道:“某是大唐折冲校尉孙宽,尔等谁敢与我一战?”

叫阵在商朝时就出现,主要是一方对自己的武力很自信,想通过阵前斩杀敌将来提升士气,名气最大的就是三国时期关云长,他武力超群,叫阵的胜率极高,温酒斩华雄就是他叫阵中的经典。

看到孙宽这么勇敢,唐军发出一阵欢呼声,既是给孙宽加油助威,也给对方施加压力,迫使他们派人出来应战。

郑鹏略带兴奋地看着城门的方向,眼里流露着期待:这是第一次看到有人叫阵,看到两员大将在阵前的厮杀,绝对是一次难忘的经历。

本以为,有心东扩的大食人会派人应战,郑鹏知道,在河中地区,叫阵的习惯也有,大食人来到西域,肯定有翻译在,他们为了立威,会派人应战,没想到回应孙宽的,是一阵箭雨。

前面预留了足够的距离,那些箭大多飞行一段距离后,无力落地,偶尔有几支劲道大的,也被孙宽拨开或躲掉,回阵时还用盾牌护着,毫发无损地退回到阵地。

叫阵算是失败,敌人根本就不回应,也许他们不屑,也许他们根本就听不明白。

唐军一下子爆发一阵讽刺声,站在前面的士兵,纷纷对站在城墙上的大食士兵做出拇指向下的嘲笑动作。

302 血战风城

“大将军,大唐人太嚣张了,为什么不让部下去会一会他,看是大唐的人勇猛,还是我们大食国的将士更强。”墙头上,一个长得满脸横肉的将士,一脸不忿地身边的大将军古太白抱怨。

泥人尚有三分性,更别说血气方刚的军人,孙宽在城门叫阵,很多大食将士想出城迎战,可古太白严令禁止,有不少人对此表示不理解,主动请缨的卓玛尔就是其中之一。

“是啊,大将军,我们大食的勇士,不比大唐差。”

“怯而不战,助长了敌人的威风。”

“大唐那个叫阵的人瘦得像猴子,我一锤就能让他的脑袋敲碎。”

“叫阵不应战,只怕会打击士兵们的士气。”

看到卓玛尔开口,一些希望出战的人,纷纷附和。

古太白摆摆手,示意众人静下,等众人静下后,这才不紧不慢地说:“大唐来势汹汹,没必要拭其锋,劳师远征向来是兵家大忌,一只聪明的老虎,不会一开始就对猎物下狠手,而是耐心地等到最佳的机会,全力发出最致命的一击。”

“对我们来说,唐军就是一只送上门的牛犊子,要是把握得好,那是非常美味的一顿肉食,要是把握不好,这头牛犊子会把你撞伤,像这次叫阵,输了,会打击士气,赢了,我们也不会出战,因为我们尽可能把唐军拖入西域这个泥潭,让漫长的补给线不断削减唐军的实力,所以说输赢对我们来说意义不大,也就是说,没必要跟他们单挑。”

卓玛尔还想说些什么,这时突然传来低亢有力的战鼓声,“隆隆,隆隆,隆隆...”,声音是大唐军队方阵中传过来,一众大食将士面色突色:这是大唐敲响战鼓的声音。

要来的,终于来了。

古太白面上露出一丝波动,不过他很快一脸轻松地说:“此事容后再议,现在唐军在攻城,所有将士各归其位,让曾经不可一世的唐军,也见识我们大食勇士的厉害。”

在场的几名偏将齐齐应了一声,然后各自回到自己的指挥位置。

此时,大唐的第一队士兵已经缓缓向城门靠近。

这一队士兵是由刀盾兵与步兵组成的步兵团,将士们迈着整齐的步伐,前面由盾牌开路,盾牌兵后面是弓箭兵和步兵,还有抬着云梯准备攻城的士兵。

郑鹏看得仔细,扭头小声问道:“大总管,打头阵的,是贵部兵马吧?”

西域以轻骑兵为主,一匹马、一套皮甲和一把弓就行,有的士兵就是平日打猎的装备,显得很简朴,感觉去打仗就是换个地方打猎,只是猎物变成人罢了,步兵需要的装备较多,像铠甲、弓箭、佩刀等等。

能养成重步兵的部落不多,贵为庭州都护使的阿史那献就是其中之一。

“没错,让儿郎们试探一下风城的防御再作打算。”阿史那献一脸平淡地说。

郑鹏闻言没说话,心里暗暗敬佩。

作为北路主帅,怎么统帅由多种势力组合的联军是一个大问题,当权者需要很高领导才华和管理智慧,阿史那献平日让自己部族的人多承担值班、巡逻任务,作战时又让本部族的人打先锋,以身作则,这样一来,差遣别人时,其他人也无话可说。

就在二人说话时,风城攻坚战已经一触而发了。

当打先锋的唐军进入弓箭的射程时,墙头上一名大食偏将大叫一声,一时间箭如飞雨,直扑唐军,还没等箭飞到,唐军早已变阵,盾牌兵挡在前面,形成一道临时的防护墙,其余士兵纷纷举起随身携带的圆盾,层层架起,形成一个保护层,那些利箭绝大部分被盾牌格档掉,偶尔只极少箭支从缝隙中射入,对唐军造成轻微的损伤。

这时平日的训练就派上用场,千余人犹如一个整体,挡着大食士兵的利箭的同时,还有一边大声叫着“杀杀...杀杀杀”,一边向前推进。

喊杀声之大,就是远在云梯观战的郑鹏,也听得热血沸腾。

以前看过这些士兵训练,郑鹏在郭子仪的提点后,终于明白那些喊杀声的作用:一来可以给自己壮胆,二来通过喊杀声来指挥军队。

摆成防御阵后,那么多人挤在一起,人挨着人,肩并着肩,很多人都看不到前方,特别是在盾牌的遮挡下,怎么整齐如一地行动成为问题,因为一乱,防御就会出现漏洞,于是通过喊口号的方式来下一步的行动,通常是在前面的带队校尉叫一声,将士们就跟着喊一声,通过不同的语言、频率来指挥。

战场上,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没有半点谦让,从进攻的那一刻开始,就呈现出白热化:大唐的将士,接近城池后,开始射箭、撞城门、架云梯,一个个奋勇争先,舍生忘死,而守城的大食军用尽一切方法阻止唐军攻城,用弓箭射、用滚石擂木砸、用火油烧、用长矛捅等。

前一刻,双方将士军容整齐、衣甲鲜明,这些都是社会进步的表现,可一经交战,原来表现得很文明的士兵,一下子化身上不畏生死、相互厮咬的野兽般,用尽一切手段来攻击对方。

郑鹏亲眼目睹,一名大唐士兵刚爬上长梯,一块大石从天而降,一下子把他砸倒在地,凶多吉少;一名大食士兵刚探身想攻击大唐士兵,突然间一支利箭正中喉咙,从城墙掉下,刚掉到在地生死未卜时,几把横刀及时补上,彻底要了他性命;一名奋身爬上墙头的大唐士兵被几个大食士兵围攻,在寡不敌众时抱着一名大食士兵从城墙跳下,来个同归于尽。

由于距离远,听不到将士的惨叫声,也看不到受伤战士的惨状,饶是如此,郑鹏还是有一种莫名的震撼和一丝心悸。

于阗镇一役,是单方面的屠杀,战斗不激烈,结束时间也快,一切都在郑鹏的控制之中,没起到多少波澜,郑鹏也没多少感觉,可攻打风城的第一场战斗,就给郑鹏极大的震撼。

无论是规模还是惨烈,和这里比起来,于阗镇那一役算是小孩子过家家。

战争绝对是人类最惨烈的一种危险游戏,也是最致命的一种游戏,两军正面开战,不到二刻钟,目测已经有几百人的伤亡。

一阵风吹来,郑鹏感到风中不仅有血腥味,还有亡魂的呐喊。

有种不寒而粟的感觉。

“大总管,是时候让他们撤下来了。”跟在阿史那献身边的一名参将有些心痛地建议道。

说话的人叫杜热西提,是咄陆五部中处木昆部的一名偏将,打先锋的正是咄陆五部的士兵,当中有杜热西提的亲弟弟,看到前面久攻不下,伤亡不断扩大,杜热西提有些焦急地说道。

阿史那献回过头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然后目无表情地继续目视前方。

郑鹏犹豫一下,开口道:“大总管,敌人准备很充分,强攻下去也占不到什么便宜,不如先撤下来,再作打算。”

论资历来说,郑鹏和阿史那献没得比,按理说没资格说教阿史那献,不过作为监军,有必要提出自己的意见,总不能看着一千多条人命,就这样白白死掉。

冲在最前面的,都是阿史那献的部属,建议他撤下,算是卖阿史那献一个面子。

“郑监军,不急,再给将士们一些时间。”阿史那献转过头,一脸镇定地说。

别人可以不理,郑鹏是监军,有权过问军事行动,无论阿史那献内心怎么想,还得规规矩矩地回应。

说到这里,阿史那献大声地说:“传我命令,擂鼓!”

一声令下,原来低沉有力的鼓声马上变得高亢有力起来,节奏和频率明显加快,这是催促士兵加强进攻的号令。

果然,听到鼓声,那些攻城的士兵加快了攻击的速度,郑鹏看到,一些穿着军官铠甲的人,率先冲在最前面。

然而,大食在风城经营了几个月之久,早就把整座风城打造得像个铁桶,就是咄陆五部的精兵加强进攻,始终攻打不下

眼看伤亡进一步扩大时,其余将领再也坐不住了:

“大总管,敌人太顽固了,强攻不利,不如先的撤吧。”首先发话的,是回纥族渡忠。

曷北悉族显真附和道:“大食人准备得太充分,一时攻不下也属正常,大总管不如先把人撤下,我们再从长计议。”

“一队人肯定攻不下的,大总管,要是不宜撤退,请大总管批评我率队支援。”也咥族金吉文主动请缨。

剩下的人纷纷开腔,都是让阿献那献把人先撤回来。

众人也不是笨蛋,猜得出阿史那献是以身作则的意思,不希望轮到自己本部人马出动时也遇到这种情况,于于替打先锋的人求情。

阿史那献看看身边那些幕僚和大人物,还用眼角的余光瞄了郑鹏一眼,然后大声地说:“鸣金收兵!”

鸣的意思是“敲打”,“金”是古代乐器“钲”,呜金收用敲钲等发出信号撤兵回营,比喻战斗暂时结束,经过多人的“求情”,阿史那献终于松口,把伤亡很大的本部兵马召回。

随着鸣金声响起,正在攻城的士兵马上有序地撤回,盾牌兵第一时间集结成阵,好像母鸡护小鸡一样,把一个个将士保护在厚实的盾牌后面,携着伤、扶着残,慢慢退出战场。

郑鹏突然有些同情起那些士兵来。

都说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军营也是一个特殊的江湖,进了军营,更是身不由己,就以这次试探进攻为例,以少攻多,中途也没有援军加入,所有人都舍命向前冲,在鸣金前,没人敢后退一步。

原因很简单,穿着红色披风的督战队,虎视眈眈地跟在将士身后,哪个敢擅擅自后退或逃跑,他们会毫不犹豫当场正法。

303 会师连城

战争是残酷的,冷兵器的战争,更是残酷得让人发指。

一千五百人的联队,攻打风城不足半个时辰,事后统计,阵亡二百三十二人,伤四百三十七人,其中有一百零二人是重伤,伤亡率近一半。

进攻前军容整齐,士气如虹;回来时伤兵满营,血流如注,而这次进攻,仅仅是一次试探。

撤退后,阿史那献去伤兵营转了一圈,然后就召集一众将领到中军大帐商议下一步的行动,郑鹏旁听,多是商议怎么攻打,大约分为二种意见,一种是调运大型攻城器械,一种是分多路强攻,把风城荑为平地。

郑鹏在一旁听了一会,悄然退场,跑到伤兵营去看望那些士兵。

一个小小的风城,拿下它只是时间问题,郑鹏对此一点也不担心,反正最后有什么决议,阿史那献都要以文书的形式告知自己。

第二天一早,阿史那献再次集结部队,轮番冲击风城的防御体系,这次不再是试探,三支部队分三个方向同时进攻,除了常规武器外,第一天没有投用的攻城云梯、投石机也派上用场。

有了云梯和投石机的帮忙,大唐占据了优势,眼看就要攻入风城,在最紧要的头心,古太白亲率军队友前来接应,拼命保护风城。

双方都不肯退让,在风城连续多日激战。

不得不说,有了投石机,唐军的攻击力得到质的提升,像火球、石头等物不断投到风城内,昼夜不息,前面三天都是大唐在攻、大食联军在守,三天后古太白不得不派兵出城,攻击大唐的投石机阵地,想摧毁那些威力强大的投石机。

风城内的军民,被从天而隆的石头、火球砸怕了,谁也不知什么时候会掉几块石头,有时睡着睡着,一块大石砸过来,人说没就没了,有时在街上行走,突然被巨石砸中,前一刻还谈笑风生,后一刻就变得血肉模糊。

古太白也差点被大石砸中,要不是手下舍命相救,不死也重伤,所以他对大唐的攻城器械很畏惧。

中原从商朝时就有大规模的作战,城池越修越坚固,攻城器械也不断改良,由于运送不便,运来的投石机是简单版的,可拨汗那的城池连中原普通的小城也比不上,古太白本想龟宿在城内防守,最后硬是抗不住,趁着夜色派兵出城,偷袭唐军的投石阵地。

阿史那献久经沙场,早就做了预防措施,古太白许下重金组织的几次突击在留下大批尸体后,每一次都是铩羽而归,有二次还让大唐杀个全军覆没,到了后面都不敢出城了。

由于伤亡过大,古太白在风城仅仅抵挡了八天,八天后,在一个漆黑的夜晚,在阿了达部援军的帮助下,逃出风城。

古太白走了,留下给大唐的,是一个满目苍荑、破败不堪的风城。

就在阿史那献顺利夺得风城的同时,郑鹏收到消息,就在二天前,张孝嵩破了拨汗那的许城,把守在许城的吐蕃军队打得落荒而逃,从攻城到破城,仅仅用了二天时间。

许城是拨汗那的南大门,打下许城,相当于打开拨汗那的大门。

连接两场大捷,唐军应该很高兴才是,然而,郑鹏看到阿史那献的神色有些凝重。

郑鹏和阿史那献的关系早已破冰,主动安慰他说:“大总管是在为破城的速度烦恼吗?其实大不必如此,大食国多城池,士兵善攻守,有丰富的守城经验,而吐蕃位于高原,不擅长守城,就是速度比张监军慢一点,也在情理之中。”

阿史那献攻下一座风城,用了八天时间,阵亡八百余人,伤更是过千,而张孝嵩攻下许城,仅用了二天时间,阵亡还不到三百,郑鹏以为阿史那献因为速度的问题麻恼,主动替他开解。

有一句郑鹏没说,安西兵比庭州兵更加训练有素、更精锐,毕竟安西得到朝廷的援助最多。

阿史那献摇摇头说:“郑监军多虑了,某不会拿将士们的性命做游戏,只有一天还在战场,就一天存在着变数,一时的胜负无伤大雅,哪能因这些小事苦闷呢,其实,我是为风城而烦恼。”

郑鹏楞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大总管,你是为风城的百姓烦恼,对吧?”

古太白的军事的才华有多好,郑鹏还没有真正见识,不过对他的无耻手段,还真要说一个服字。

撤退前,古太白采用很没风度的坚壁清野战术,把井全部填上,能带走的粮食财货全部带走,就是不能事走的,全部烧光毁掉,留给阿史那献的,二千多老弱病残和一座没有一点生机的城市。

所有的牲口都全部杀死,不夸张地说,只要大唐的军队一撤开,这些老弱病残大半会死去。

大多攻破城池会有斩获,然而,阿史那献费了那么多心血攻下一座城池,没有什么战利品,反而多出一大堆负累,换哪个都会郁闷。

“没错”阿史那献语带愤怒地说:“这些大食人,简直毫无道义人性,要是落在我手里,肯定要他们生不如死。”

古太白强迫风城的百姓替他们搬运粮草、修筑城墙,有危险时又强行逐赶百姓,用血肉这躯挡住唐军前进的路线,现在有危险故意抛弃这些风城的百姓,阿史那献最看不过这种人。

郑鹏点点头:“做法确实没有军人的的气度。”

阿史那献也不隐瞒,开口道:“不少将士建议任由这些百姓自生自灭,哪果照顾这些百姓,势必会扰乱原先的节奏,不知郑监军怎么看?”

南路在张孝嵩的带领下,势如破竹,有心在朝廷前表现自己的阿史那献有些犹豫,生怕自己让张孝嵩拉得太远。

郑鹏有些意外,没想到阿史那献会跟自己商讨这种问题,想了想,很快说道:“太宗皇帝说过,以人为本,这些拨汗那的百姓,本来就是大唐的子民,只是他们被敌军强迫参与守城,救助他们是理所当然,就是陛下知道,也会支持大总管的做法。”

顿了一下,郑鹏继续说道:“至于这次西征之行,大总管没必要计较一时之得失,大唐出动如此规模的军队,绝不仅仅着眼于一个小小的拨汗那,对吧?”

阿史那献点点头,整个人明显放松多了。

攻下风城后,阿史那献派遣先锋出发后,自己留在风城休整了二天,除了安排伤亡将士的后继事宜、处理粮草供应外,还花很多精力投在安抚、稳定风城百姓。

直至攻下风城的第三天,阿史那献再一次踏上征途。

跟着阿史那献一起上路的,还有郑鹏,按惯例,监军多是跟随主将在一起,监军监军,监的“军”就是将军。

西域本来就是地广人稀,经历阿了达谋反后,百姓四处逃亡,更显得冷落、萧条,然而,地形复杂、人口稀少的因素,让这里成为各个势力最好的战场,大唐正规军、各依附部落、大食、吐蕃、西突厥余孽等势力把整个地区变成一个巨大的、危机四伏的战场。

夜袭、伏击、骚扰粮道、攻城、对垒,整个拨汗那地区乱成一窝粥,今天南路取得重大进展,明日又传来北路有军队遇到伏击,一时唐军烧了吐蕃军队的粮仓,一会又传来刚刚夺得的城池被大食夺回,战况满天飞,郑鹏每天光是读各种战报就头大。

遭遇敌人,写一份战报;打一仗,写一份战报;打下一座城镇,写一份战报;丢失一个地方,写一份战报;打仗时战功分配不均,又写一份战报;哪个部落救援不及时,或冲锋在后撤退在前,写一份战报;哪两个势力闹矛盾等等,事无巨细,都以战报形式写下。

最多的一天,郑鹏读了三百多分战报,整个人都看得有些头晕脑涨。

一个小小的监军,也有这么多工作,郑鹏终于明白三国智商近乎妖的诸葛亮,为什么英年早逝,还真是累死的。

刚开始时,郑鹏会被战场的残酷震憾,为将士伤亡伤感,为战斗胜负担忧,慢慢地,开始对各种状况习以为常,对战报上的伤亡数目,也变得麻木起来。

西征之战,刚开始时呈胶着状态,双方各有胜负,甚至一个重要位置会在短时间内几经易手,慢慢地,胜利的天秤开始偏向大唐。

战争除了比军队数量的多少,训练的好坏,将士的勇猛外,打到最后,就是综合国力的比拼,慢慢地,大唐国富民强的优势开始体现出来。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张孝嵩用恩威并威的方法,让西域诸多部落、势力站队,然后鼓励和严令他们杀敌立功,这些将士在战场上悍不畏死,作战非常勇敢。

古太白等人,本想通过拉长战线,让大唐后勤跟不上来对付唐军,可他没想到,大唐的粮草源源不断输送过来,西域的各个势力为了讨好大唐,还主动给大唐送补养,最后阿了达、古太白等人粮草告急时,唐军在粮草方面游刃有余。

以前通过购买、恫吓等手段,阿了达轻松从周围各个国家、部落势力购买到足够的粮草,没想到张孝嵩一出手,就断了绝大多数想做“墙头草”的势力,以至他们根本就不肯或不敢再卖粮草给阿了达联军。

粮草告急,武器装甲方面的损耗也很大,例如箭支不足,储存的越来越少,生产根本赶不上消耗,刀断了没铁匠接、铠甲破了没匠师修理等等,再加上拨汗那百姓内心是向着大唐,不时主动给唐军提供情报。

南北两路军经过苦战后,不断推进,而阿了达联军则是节节后退。

经过近二个月的激战,五月九日,南路军和北路军终于在拨汗那的连城胜利会师。

304 铁血花里木

连城,位于拨汗那的西北部,这是一座建在悬崖上的城市。

望天峰,是拨汗那最高的山峰,远远看去,就像一把指身天际的利剑,建在望山峰上的连城,三面都是悬崖,只有一条陡峭的路进城,位置险要,易守难攻。

很多人不知道,连城其实由三座城组成,分别是建在望天峰山脚的望城、建在半山腰的天城和建在最高处的峰城,三个城守护相护,形成一个防御性极强的防御体系,由于三座城三位一体,这才有了连城的名字。

阿了达、吐蕃和大食的残军,被大唐联军打得落花流水后,就盘踞在连城在最后的挣扎。

大唐南北两路大军,把望天峰团团围住,郑鹏和张孝嵩也在望天峰下碰面。

“张监军,别来无恙吧。”看到张孝嵩,郑鹏笑着上去打招呼。

礼多人不怪,张孝嵩是顶头上司,郑鹏也端正自己的态度。

“有劳郑监军挂念,某很好,倒是郑监军消减清瘦了。”说到这里,张孝嵩扭头笑着对一旁的阿史那献:“大总管,这可是你照料不周,让郑监军受苦,回头本监军要罚你三杯。”

阿史那献马上行礼:“张监军教训的是,末将知罪,以后一定好好照顾郑监军。”

郑鹏表面带着笑意,心中却把张孝嵩恨得直咬牙:自己来这里,是参战,并投入过战斗中,可不是跑到这里吃饱养胖,说消减清瘦是什么意思,这两个词是形容女子的,现在放在自己身上,不是变相讽刺吗?

要是其他武将说也就算了,他们大多粗鄙,有可能说错话也不知道,张孝嵩是进士出身,不会犯这种错误。

很多想法,人不会直接说出来,但人会不经意“表现”出来。

骨子就是透着对郑鹏的轻视与不屑。

进士出身的张孝嵩,对野路子出身的郑鹏并没多大好感,每次站面郑鹏面前,他都有一种发自内心的优越感,这一点,郑鹏早就心知肚明,只是双方都没挑明。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一个群分就把人分为“三六九”等,就是到了后世也没能改变这种陋习,以思想单纯的学生为例,重点学校的学生看不起普通学校的学生,尖子班的学生看不起普通班的学生,学习好的学生看不起学习差的学生等等。

就当郑鹏不知说什么时,安禄可汗走过来,用手拍了拍郑鹏的肩膀,满意地说:“不错,郑监军,你从长安到西域,虽说黑了,瘦了,可比以前更精壮,这才像个男子汉。”

郑鹏有苦笑着说:“可汗谬赞了,某愧不敢当。”

听不出安禄可汗的话是真情还是假意,不过他拍肩膀的动作,再加上他看人的眼神,好像挑牲口的样子,这让郑鹏感到郁闷。

这时阿史那献也让来相见,张孝嵩看到阿史那献,显得很热情,像兄弟般拥抱后,又手拖着手说话,至于安禄可汗和阿史那史之间的互动很少,连拥抱都没有,只是简单地寒碜几句。

两人既是宿敌也是竞争对手,经历多年的纠缠和大唐的“挑拨”,早就势成水火,要是大唐放任,两股势力肯定开战。

众人相互问候了几句,张孝嵩拍拍郑鹏的肩膀说:“郑副监,你出力出钱,反悬赏敌酋之事,真是没话说,不仅将士们对你表示由衷的敬佩,就是朝廷,也对郑副监大加赞赏。”

听到郑鹏出钱反悬赏,张孝嵩初次听到这个消息很吃惊,他猜郑鹏仗着陛下的宠爱,到这里捞功名、赚钱,要知打仗对将领来说是一件很容易捞钱的事情,没想到,郑鹏不仅没在各势力或将士哪里拿到什么好处,还自掏腰包善待手下,在于阗镇立了大功,接着又出巨资悬赏。

虽说悬赏的那点人不算什么,但对极大挫伤敌人的士气,最重要的是,这不是官府的悬赏,而是郑鹏通过个人捐款和辞筹款得来,极为难得。

“也就是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小事,跟那些浴血奋战的将士相比,做得还很少。”郑鹏谦虚地说。

“郑副监,那悬赏令停了吧?”

“停了大约有半个月了,主要是集中精力打仗。”

西域乱成一团粥,各种大大小小的势力加起来有几十个之多,每天光战报都看得让人头痛,郑鹏实在没时间再打理悬赏的事,再说也发现有些将士勾结当地土著弄虚作假,把军队伏击的人头偷偷拿去拿悬赏,看到目的也达到,郑鹏也就停了。

总不能因一点点钱,追究那些拿命去拼的将士吧?

张孝嵩小声说:“哦,发了多少赏钱出去?”

“不多,也就七万余贯。”郑鹏轻描淡定地说。

张孝嵩点点头,轻轻拍了一下郑鹏的肩膀,表示赞赏。

闲话谈完,众人开始把目光投向这座建立在望天峰上城池:连城。

西域大小势力不下百股,经常因各种原因起纷争,能在这一片土地立足的势力,都有过人之处,要么势大、要么善变、要么擅长跑路,拨汗那能长期存在,连城起了很重要的作用。

一有危机,拨汗那的重要人物和军队就会撤到连城死守,敌人攻不下,而大唐也不会坐视不理,最后只能撤去,连城最少助拨汗那躲过三次灭顶之灾,这次不是婆罗叛变,攻了拨汗那王室一个措手不及,肯定不会这么轻易得逞。

今天的天气一般,山间多云雾,从山下向上看去,有半截山隐在云雾中,看起来似人间仙境。

看到巍然屹立的望天峰,张孝嵩忍不住感叹道:“真如人间仙境,可惜,这仙境之下,不知隐藏了多少危机。”

阿史那献看了一下,也感叹地说:“连城本来就峻而险、牢而固,好像这几个月再次加固,攻下这座城池,不知要赔上多少将士的性命。”

连城历经多代君主经营,早就稳若金汤,阿了达谋得拨汗那之位后,马上派人加固,就是防止有天战败,有个地方可以跟大唐抗衡。

望天峰盛产石头,古代很多城墙用夯土修筑,用到砖石都算很奢侈,而连城的城墙全是由一块块几百斤的巨石修筑而成,稳若金汤,上面还修了很多箭垛、弓弩等守城器械,远远看去,连城犹如一头隐藏在云雾中的远古巨兽。

像这种易守难攻的城池,只能用人命去填,真要攻陷,不知要赔上多少将士的性命。

阿了达倒找了一个好地方。

“咦,你们看,白兀鹫,从连城飞出来的白兀鹫。”人群中,不知谁叫了一声。

郑鹏抬头一看,没错,只见一只大鸟从连城的上空飞去,只见它越飞越高,越飞越远,一直向西面的方向飞去。

苏禄可汗有些郁闷地说:“阿了达麾下有擅养鸟类的人才,大食也有很多这方面的奇人异士,就是我们把连城围住,只怕也不能阻止他们和外界沟通。”

“阻止不了”张孝嵩有些头痛地说:“这些白兀鹫飞得很高,超出弓箭的射程,再说就是射下来作用也不大,阿了达他们肯定在四周留下人,他们可以通过打旗号或放烽烟的方式和外界联系,要是没记错,连城里起码有五座烽火台。”

看到众人都发表意见,郑鹏犹豫一下,小声地说:“连城太难啃了,我们能不能把它围起来,等到他粮草告急,自然能不战而胜。”

“这是一个办法”苏禄可汗点点头,不过他很快又说道:“我们能想到的,阿了达他们肯定也能想得到,只怕不容易。”

“怕什么,我们人多势众,就是付了一点代价,攻下连城又有何难。”宣威将军张锐有些骄傲地说。

回纥族渡忠主动请缨:“张监军,我愿率回纥打先锋,给乱臣贼子一个教训。”

看到有人请求打先锋,在场的各个势力也抢着表态。

早晚都要上,不如留个好印象,现在不少“有罪”的势力,需要为前面左右摇摆赎罪呢。

大唐的号召力、影响力还有战斗力摆在哪里,别的不说,光是大唐悉力培养阿史那献和苏禄可汗这二股势力,不用大唐从关内调兵,也足够荡平整个西域。

张孝嵩在一旁说道:“诸位不要着急,我们先请熟悉这里的花里木将军说说连城的情况,然后再作定夺。”

语音刚落,一个五大三粗,身上缠着很多止血的白布、一只手还用夹板吊在胸前的汉子一拐一拐走过来,虽说他浑身是伤,虽说他腿脚不便,虽说他脸色发白,可他的目光很坚定,走得很稳。

走的每一步,好像是他迈过每一个险关;

身上每一个伤疤,代表着他的每一个荣誉;

炯炯有神的目光,流露出军人的坚守和骄傲。

郑鹏看到这个人,不由崇然起敬,这个人仅仅带了三百多人,在大食、阿了达和吐蕃等多个势力合力剿杀下还坚持战斗,向拨汗那臣民、向西域诸多势力宣布拨汗那还没亡的事实,他就是拨汗那的宫廷大将军:花里木。

305 挑衅

作为一个军人,花里木已经做到了极致。

郑鹏自问,自己也做不到更好。

“花里木见过张监军、郑副监军和诸位头领。”花里木单膝跪下,恭恭敬敬地给在场的诸人行了个军礼。

虽说他受了伤,但是他的腰挺得笔直,笔直得像一杆标枪。

张孝嵩走过去,亲自把他扶起:“花将军,你受苦了。”

“是诸位辛苦才对,花里木做得还是很不够。”花里木有些惭愧地说。

“实在不能要求再多了。”张孝嵩说完,开口问道:“花将军,这些事我们容后再议,相信你的王不会抹杀你的功劳,朝廷也不会忘记你的付出,当务之急是如何把盘踞在连城的乱臣贼子一网打尽,你是拨汗那的将军,也曾担任连城的守将,对连城很熟悉,跟大伙介绍一下吧。”

“末将领命。”

花里木说完,扭头对众人说:“诸位,我只能说,连城的坚固,绝对出乎你们的意料之外,请诸位一定要万分小心,说实话,要是让我率兵攻打连城,对我来说绝对是一场恶梦。”

阿史那献最心急,开口问道:“花将军,你对连城最熟悉,依你之见,有什么方法能以最小代价攻下连城?”

“没有”花里木很干脆地说:“拨汗那对连城的经营逾百年,已经把连城修筑得固若金汤,要攻下连城,只能硬攻,没有取巧的办法。”

张坚开口说:“一座连城,住进这么多人,每日人吃马嚼得多少粮草,只要我们把望天峰的围住,等到他们弹尽粮绝之时,就是我们攻破连城之日。”

“这个方法不是不行,只是...需要很长的时间。”

“多长?”

“少则三年,多则五年。”

张坚一下子皱起了眉头:“这么久?会不会言过其实?他们的粮草够吗?就是粮草够,上面有那么多水吗?人要是三天不喝水,得渴死。”

花里木解释道:“真没夸张,连城有三个大粮仓,每个粮仓藏粮不下五万石,阿了达谋反后,不仅把拨汗那各地的粮食抢过来送到连城贮藏,还四处高价收购粮食,据说一运就运了二个月,谁也不知他到底屯了多少粮食。”

“至于水源,连城顶峰有一个天池,池深六丈,里面满是清水,旁边还有雪山融水补充,那么多牛羊喝水,从没看到它干涸过,要想围住等到连城乱臣贼子粮草告急的时候,估计也得做好长期坚持的准备。”

张坚还没说话,一旁的张孝嵩断然拒绝:“不可,此事不能拖得太久,迟则生变。”

南北两路大军加起来有七万多人,加上后勤超过十万,先不说每天消耗的粮草是天文数字,西域的大半精锐在这里,要是战事推进不利,其余势力肯定会乘虚而入。

张孝嵩收到情报,最近吐蕃的斥候和探子在西域异常活跃,要是这里拖得太久,只怕连城这颗钉子还没有拨除,自己的大本营被人抄了。

就是吐蕃没有下一步的动作,大食肯定会有动作,所以,这仗不能拖得太久。

花里木有些无助地苦笑一下。

就是花里木也没想到,原来作为国家最坚定可靠的地方,现在成为拨汗那复国的最大障碍。

众人闻言,忍不住暗暗叹息。

连城是建在悬崖上的城市,易守难攻,而上面的人又准备得异常充分,要想短时间内攻下,只能付出很大的代价。

以张孝嵩为首一众头领,在望天峰下商量了很久,最后还是一愁莫展。

火攻、水攻、夜袭、强攻等,每提出一个方案,最后都被一一推翻。

连城的地理位置太好了,好到让很多百战将军都束手无策。

“澎澎...澎澎...澎澎澎”

“噔噔噔...乌拉拉...”

就在众人大伤脑筋,正准备怎么攻城时,突然传来几声高亢的鼓声,接着又是一阵弦乐声起,众人抬头一看,不由齐齐脸色大变:望城的墙头上,一群衣着华美的女子正在弦乐声中翩翩起舞,而那些士兵则指着唐军哈哈大笑。

分明是在嘲笑唐军,嘲笑唐军拿他们没办法。

“太可恨了,竟敢笑我大唐无人。”张孝嵩脸色铁青地说。

郑鹏连忙安抚他说:“张监军息怒,他们是用激将法,我们不用理会它。”

“就是”阿史那献也在一旁劝道:“郑副监说得对,这些人已被我们逼上绝路,败军之将,可足言勇,现在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人了。”

众人纷纷劝说,张孝嵩哈哈一笑,开口说道:“诸位放心,这些雕虫小技,某还是分得清的,哪会让他轻易激怒。”

就当众人想松一口气时,张孝嵩语音一转,有些阴森地说:“天城和峰城易守难攻,特别是峰城,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然而,修筑在山脚的望城,只是城墙特别一些而己,饭要一口口吃,路要一步步走,什么也别想,我们先把望城拿下,再谋其余二城。”

一口吃不成胖子,张孝嵩当机立断,先把规模最大的望城拿下,一来打击敌人的嚣张气焰,二来也可以压缩敌人的生存空间。

“张监军高见”作为大唐的首位扶持对象,苏禄可汗第一个站出来说:“我愿率麾下勇士,夺下望城为张监军献礼。”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攻打连城刻不容缓,反正都要上战场的,还不如干脆一点、主动一点,给张孝嵩留一个好印象。

阿史那史马上说:“张监军,我愿率麾下勇士夺下望城,为大唐献礼。”

平日让苏禄可汗抢了不少风头,在关键时刻,阿史那献不甘落后,主动请缨。

两人一开口,其余势力也不甘落后,纷纷开口请求参战,有的为了能打头阵,还相互争吵推骂起来。

张孝嵩马上劝道说:“诸位,不要吵,不要吵,莫要伤了自家人和气,请听某一言。”

等众人都停下后,张孝嵩这才开口说:“我知道,在座的诸位,没一个是胆小鬼,我们不畏战、不怕死,但牺牲得要有意义,都不用争了,新型云梯和投石机,已在运送途中,三日内必能抵达,到时大伙都看看,是望城的城墙坚固,还是大唐的攻城器更犀利。”

还没有会师,张孝嵩已经猜想到阿了达的最后打算,事实上,阿了达一开始不遗余力地加固连城,情报就送到张孝嵩的案头,早下密令让人把工部最新设计出来的攻城器运到这里。

天城和峰城难说,望城肯定挡不住大唐威力强大的攻城器。

“听说工部又出了新式投石机,能把三百斤重的巨石投到五百步开外,威力强大,没想到这么快就能亲眼目睹。”

“对了,有了大型投石机,看看阿了达怎么守得住望城。”

“据情报说,阿了达手里的小型投石机,最多也就投二百步,我们新式投石车能投五百步,到时可以悠着打、瞄着打,打得他们满地找牙。”

“还是张监军神机妙算,早早就算到他们会躲在这里。”

“太好了,让贼子尝尝巨石雨的滋味。”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都在吹捧着张孝嵩,把张孝嵩哄得笑容满面。

一旁的郑鹏,对张孝嵩也暗暗佩服。

进士出身的读书郎,摇身一变成实力监军,明知很危险也要去,苏禄可汗、阿史那献等人抢着打风险很高的头阵,无它,那是对张孝嵩很有信心。

不患贫而患不均,这句话很有哲理,张孝嵩在处理西域事务上很小心,尽可能做到面面俱到,恩威并施,在百余股势力中如鱼得水、游刃有余,简直是一个人精。

306 重型投石机

“卡诺,你说,本王会不会成为第二个高昌王?”云城上,站在城墙上,阿了达突然问一旁的心腹。

嘴里说着话,阿了达的目光却看着山脚处唐军的阵地。

连城外面,大唐的工匠正在熟悉地架设着新式投石机,只见他们把一根根木材拼接起来,有人接着底座,有人弄着绳索、有人装着拉杆,很快,一排排的重型投石机慢慢成形。

目测一下,下面的投石机足有二三百架,在阿了达看来,那是几百头噬人不吐骨的远古凶兽。

阿了达嘴里的高昌王是麴文泰。

麴文泰与大唐有过一段蜜月期,李世民玄武门之变后登上帝位,第一个赴长安朝见的国家首脑就是麴文泰,不仅仅是仪式,高昌还是大唐的忠实耳目,西域但凡有什么风吹草动,都会秘密报告给李世民以示效忠。

贞观六年,即公元632年开始,高昌与唐朝的关系逐渐恶化,主要原因就是唐朝扩展丝绸之路,在经由高昌连通中原与西域的道路之外,再开一条从焉耆通往内地的大碛道。

大碛道开通后,高昌不再是西域路上的独一份中转站,无法再享受雁过拔毛的便利,被断了财路的麴文泰怒了,投身到唐朝的死敌西突厥怀抱,为表忠心,麴文泰处处与大唐作对。

为了表示自己宽厚仁道,李世民没有第一时间征罚麴文泰,在多次劝说无效后,毅然出兵。

麴文泰以为“唐国去此七千里,沙碛阔两千里,地无水草,冬风冻寒,夏风如焚”,就算唐军过得了沙漠,也是疲惫之师,不堪一击,没想到唐军在候君集的带领下,硬是率兵抵达高昌,为了震慑敌人,第一次攻城动用近千台投石机,不费一兵一卒就把城池砸破,硬生生吓死了麴文泰。

看到唐军架起这么多投石机,阿了达突然有感而发。

同在西域,阿了达对这段历史很熟悉。

卡诺一脸肯定地说:“不会!”

“哦,为什么?”阿了达饶有兴趣地问道。

“麴文泰眼高手低,麾下没有可战之兵,身边没有可靠之人,心中没有勇气,更没有外力相助,一心想着以荒漠拒敌,落败在意料之中,大王不同,麾下将士虽说不多,可都是忠心耿耿的精锐,除此之外,还有大食、吐蕃等盟友倾力相助,所以,昔日高昌之事,不会落在大王身上。”

阿了达哈哈一笑,不过有些惆怅地说:“外力再好,终归不是自己的,别看大食和吐蕃跟我们坐上同一条船,可他们并不是一条心,更不会尽全力,他们就是一群赌徒,一群想拿小筹码赢大钱的赌徒,说不定哪天就背后捅我们一刀,不过事已至此,只有尽人事,听天命。”

顿了一下,阿了达有些发狠地说:“本王也是赌徒。”

借了外力,仰人鼻息,但是,阿了达终于坐上了王位,这一切,值了。

卡诺马上恭维地说:“大王已是赢家。”

阿了达淡然一笑,开口问道:“望城的物资运完了没有?”

“重要物资已全部运到天城,请大王放心。”

“很好,告诉卡笛,要是守不住,那就撤吧。”阿了达吩咐道。

连城有三道大闸,分别是望城、天城和峰城,每一关都很牢固、险峻,换作其他对手,光是望城就能让他们束手无策,可对手换成大唐,阿了达一开始就显得信心不足。

光是看看下脚那几百架重型投石机,就让人感到心悸。

“遵命,大王。”

......

大唐的工匠效率很高,仅仅二天时间,三百架重型投石机已准备就绪,一眼看去,那三百架重型投石机就像一队队训练有素的士兵,只要命令一下,它们就会根据主将者的意志,把射程范围内一切摧毁。

第三天一早,郑鹏跟着张孝嵩,抵达作战前线。

准备来说,是投石机阵地。

“属下见过张监军、郑副监军和诸位头领。”看到张孝嵩率队到来,投石机营营正钱彬快步上来迎接。

“免礼”张孝嵩挥挥手,径直开口问道:“都准备好了吗?”

“三百架新型投石机已就绪,只要张监军一声令下,马上就可出动。”钱彬马上应道。

张孝嵩轻轻抚了抚下巴的美须,铿锵有力地说:“这些乱臣贼子折腾多一天,某就一天吃不好睡不香,送他们上路不必择日,钱营正,今天给我们唱一出好戏!”

“得令!”钱彬单膝跪下,斩钉截铁地说:“属下必不会让张监军失望。”

钱彬没有马上下令攻击,而是让手下给张孝嵩等人搬来桌椅,还奉上点心和茶,这才开始准备攻击事宜。

还真像要做大戏的样子。

“王老怪,你来发第一投。”钱彬环视了一下站在投石机旁边的工匠后,最后挑中了王老怪。

投石机主要是由木材构成,只有一部分重要的部件用铁铸造而成,容易损坏,所以有工匠跟着投石机,方便随时维修、保养。

“是,钱营正。”一个头发有些花白的老者马上应道。

接着,外号王老怪的老头开始操作他身边的投石车。

“大哥,怎么回事?,只用一架投石机?其余的,摆样子?”郑鹏小声地问一旁的郭子仪。

郭子仪微微一笑,压低声音说:“稍安勿燥,看下去就知道。”

就在说话间,王老怪已经校对好投石车,然后大声地说:“放!”

三名士兵闻言,齐齐把投射的控杆一推,只听“呼”的一声,弹杆应声而起,放置在弹杆顶头的大石头在力的作用下,在空中划过一道漂亮的弧线,向着望城砸去。

“澎”的一声闷响,郑鹏看得清楚,那块石头落在地上,距离城墙还有三丈多远。

没砸到!

望城上守卫的将士齐声欢呼,好像为这次失误喝彩。

王老怪眯着眼睛看完整次投掷过程,待到弹出去石头落地后,马上又调教投石机的弹射刻度,很快,在他的指挥下,又一块约一百五十斤的大石在力的作用下,再次向望城的城墙砸去。

在郑鹏等人的注视下,那块大石在空中划过一度漂亮的弧线,然后“砰”的一声,一下子砸在城墙上的人群中,就在大石落下的瞬间,郑鹏隐约听到一片惊恐声和惨叫声。

第一次失败,第二次正中目标。

王老怪大声说:“所有人听着,把控制向下移二个刻度,放置大石,准备攻击望城。”

郑鹏这才恍然大悟,钱彬找王老怪先掷射,就是让他调试投石机,调到合适的距离,这才正式攻击。

从这里可以看出,其貌不扬的王老怪是一个技术很精湛的工匠,大唐的制造力也极强,统一刻度说明大唐制造的这批投石机,已经达到很高的水准。

307 大杀器

对降雨量偏少的西域地区,下雨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然而,而对下雨,驻守连城的将士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因为连城下的是“石头雨”。

三百架重型投石机同时投放,眼看着一块块大石由远变近,由小变大,最后狠狠地砸在城墙上。

有的砸在城墙边,有的砸在城墙上,有的越过城墙砸中望城里面的建筑,有人受到惊吓尖叫,也有人运气不好,被大石砸中,重达二百余斤的大石砸在身上,不死也残废,一时间乱成一团。

还没来得及收拾,第二轮、第三轮石头雨接踵而来。

第一轮是齐发,第二轮开始,三百台重型投石头分面三批,采用不间断式投射,一时间石如“雨”下,把望城砸得砰砰作响。

协助镇守望的吐蕃扎西百户冒着被巨石砸中的危险,在城墙下面的拨汉那征东将军卡笛,一脸愤怒地说:“卡笛将军,作为一个守将,像老鼠一样躲在这里,你不觉得羞耻吗?”

卡笛正心烦着,闻言没好气地说:“扎西百户长觉得,本将要做什么合适?”

“反击啊,任凭唐军这么嚣张?”扎西愤然地说。

“怎么反击?”卡笛双手一摊:“唐军把整个连城围得水泄不通,扎西百户看到没有,投石机阵地,旁有弓箭兵,前有重步兵守护,两边还有骑兵掠阵,跟装备精良的唐军正面对战有什么后果,相信不用我说扎西百户也清楚。”

扎西继续发问:“投石机呢,为什么不还击?”

“怎么打?大唐的投石机,可投五百步开外,而我们手上的投石机,最多只能投二百步,根本就够不到,对了,扎西百户,你们吐蕃有更好的投石机吗?”

扎西一下子语塞:吐蕃的人力投石机,最多只能投一百五十步,还不稳定,比阿了达手上的更差。

“那怎么办?任由他们压着投?”

卡笛无奈地说:“让他们的折腾,反正我们提前躲好,也砸不到我们,就当听个响。”

扎西往外看了一下,面色有点难看地说:“只怕,我们就是躲也躲不了。”

躲不了?卡笛探头一看,脸色立马大变,唐军的刀盾兵和弓箭兵,护着架着长梯、云梯的士兵向前推进,声势还不小。

“来人,给我集合,唐军开始攻城了。”卡笛大声地吼道。

唐军越逼越近,再不采取行动,就得眼睁睁看着它攻城,就是有风险,卡笛还是咬着牙下命令。

出来阻止,还有一线生机,要是拒不出战,那是临阵逃脱,按军法是斩立诀。

一冒头,大唐的投石机马上加快投射,没一会就有十多人被砸死砸伤,卡笛只能让手下退下。

刚退下,唐军的攻城部队又开始向前推进,生怕城墙有失,卡笛只能又让手下上墙头迎战,刚上城墙,攻城的唐军收住脚步,那些投石机再次发力。

唐军打得很贼啊,就是逼自己现身,增加投石机的杀伤,问题是,明知是阴谋,卡笛还真不能放松。

嘴里一直咒骂唐军,可在卡笛内心,却对训练有素的大唐士兵敬佩有加。

这边用重型投石机投大石,那边还在进军,一不小心就会砸中自己人,试想想,一块威力巨大的石头砸在人群中,得造成多大的死伤。

别人不敢,可大唐敢。

除了士兵训练有素,用铁盾团团护着,大唐对自己投石机的质量也非常有信心,不像阿了达,手里的投石机,不是大唐把淘汰的当赏赐得到,就是请人仿制而成,质量堪忧。

来回折腾了二天,准备攻击城池的唐军没一个爬上城墙,卡笛也没有伤到哪个唐军,可卡笛还是趁着月黑风高,把手下全部撤回天城。

直接放弃望城。

守下去没有意义,只能陡增伤亡,上面又有令,守不住可以撤,要不是顾着面子,第一天就放弃了。

大唐兵不刃血拿下望城,取得对连城的第一阶段胜利。

攻下了望城后,大唐将士本想着可以庆祝一下,顺便休息二天,可张孝嵩严令,立即攻打天城,不给敌人喘息的机会。

和望城相比,攻陷天城的难度一下子增加了不止十倍。

连城三边悬崖,只有一条大路通往天城,就是这条大路,也是硬生生从一块巨头中开凿出来的,据说是打天雷,把一块大石从中间劈开,拨汗那第一任国王游览时无意中发现,只要改造一下,这里可以改造成一座进可攻、退可守的坚城,于是派人在这里筑城。

从望城通往天城的道路,硬生生从天雷劈开那条裂隙开凿扩大,走在路上通过时,有一种一线天的感觉。

路不大,只有一丈三尺,最多不能超过十人并排通行,在那块大石的尽头还有精铁打造的城门,非常牢固。

坡度很陡,高度落差有七丈多,投石机不好安装,由低处打高处,坡度很大,投射很困难,远了,根本靠不着,近了,又进入敌人的射程。

包括弓箭和拨汗那自有的小型投石机。

大型投石机的射程远,可向上抛,势能大大减弱,拨汗那的投石机由高抛低,弥补了技术上的不足,攻打天城的第一天投石机大战,以阿了达方大胜告终。

地势不平坦,安装不易,第一次投入了三十台新款投石机,阿了达方除了用投石机、弓箭外,还把几百斤重、凿成圆状的滚石推下,破坏了十多架珍贵的投石机,连带砸死砸伤很多将士。

几代人全力以赴经营的连城,还真是固若金汤。

当晚,中军大帐内,张孝嵩环视在场各头领一眼,然后一脸正色地说:“诸位都是爽快人,闲话少说,明天一早,轮番进攻天城,无论付出多大代价,十天之内,一定要拿下连城。”

阿史那献有些吃惊地说:“十天?是不是太急了,现在工匠正想办法改良有投石机,要在短期内攻下拨汗那,势必要付出极大的代价。”

打持久战,慢慢找机会,一步步拿下,现在阿了达兵精粮多,又有险关可守,这个时候攻打,那是拿人命去填。

“张监军三思,十天内拿下连城,就是拿下,想必也得不偿失。”苏禄可汗也在一旁劝说道。

在座各将军、首领都紧张地看着张孝嵩,想听听他的决定。

胜利的果实已握在手中,就目前来说,在场的每个人都获得不少战利品和军功,就他们个人而言,已经很满足了,要不是张孝嵩在这里,在座的大部分早就美滋滋地带着战利品回家。

最后时刻付出巨大的代价,谁也不想发生这种事。

张孝嵩叹息一声,然后解释说:“诸位不要误会,某知道,短期内拿下连城,需要付出很大的代价,还是血的代价,我张孝嵩岂是冷血无情之人,拿将士们的鲜血换取自己的威名和军功,实在是情非得已。”

顿了一下,张孝嵩继续说:“吐蕃赞普赤德祖赞,已派大将军德吉率大批精骑,想趁西域兵力空虚时攻打,大食威东将军穆罕默德,也率着大批军队前来增援,准备与吐蕃前后夹击,一举把西域吞并,不尽快把连城拿下,我们将会处在两面夹攻的状态,再不及早拿下,西域危矣。”

“西域是大唐的领地,更是你们的家,你们的父母妻儿、亲朋戚友的性命就在你们手里,难道你们想家被敌人烧掉,你们的父母被屠,你们的妻女在敌人的怀里哭泣?”

“不能!”西夜国国王乌尔玛大声地说。

苏禄可汗及时站出来说:“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吐蕃和大食的狼子野心,谁不知道?听张监军的,准没错,愿听张监军调遣。”

“愿听张监军调遣。”阿史那献马上跟着大声附和。

能力越大,责任越大,换句话来说,得到的扶持越多,关键时刻越要靠得住,突骑施和咄陆五部平日受到大唐扶持很多,这个时候要站出来作好表率。

阿史那献和苏禄可汗深信,无论受到多大的损失,大唐只要拨一点资源,两族很快就能恢复元气。

“愿听张监军调遣。”众人齐声说道。

西域两大势力都表态,面对果敢杀伐的张孝嵩,再想想他背后站着强大的唐朝,谁也不敢在这个时候打马虎眼。

要知道,张孝嵩在开战前,随手一挥,就灭了一个族立威。

谁也不想成为张孝嵩第二个立威的对象。

张孝嵩一拳击中案首上,大声地说:“好,就这样定了,张锐,回去让将士们作好准备,明天你第一个打前锋。”

为了以示公允,张孝嵩率先派出大唐的精锐。

“得令!”张锐一脸坚决地说。

“好了,都散去,明天一早,我们就会一会这座号称西域第一关的天城。”张孝嵩双眼炯炯地说。

回去大帐的路上,郭子仪看着低头沉思的郑鹏,忍不住开口问道:“三弟,你在想什么?”

郑鹏楞了一下,摇摇脑袋说:“我在想,明天要是强攻,得多少将士葬身于此。”

十天内攻下,不如说十天内用人命把这里填下,现在大军五万余人,郑鹏估计,要是真的强攻,可能要伤亡过半,到时真是血流成河,惨不忍睹。

嘴上说担心将士们的安危,实则心里想的是:要不要把那个跨时代的大杀器提前拿出来?

308 慈不掌兵

火药的出现,从冷武器时代跃进热武器时代,战争会变得更残酷、粗暴和简单。

然而,让郑鹏为难的是,自己只记得简单的配方,具有实战价值的火药,还得慢慢研究,需要不少时间,可张孝嵩下了死命令,十天之内攻下连城,然后分头迎击吐蕃和大食新一轮的增兵。

郭子仪想了想,最后面色平淡地说:“宿命。”

“宿命?”

“没错,这是宿命,选择从军这条路,就要做好战死沙场的准备,死只是一个转折,而不是终结,三弟,我们义结金兰,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也不求同年同月同日死,要是我战死沙场,不要冲动,十八年后,我又会是一条好汉。”

战场瞬息万变,谁也不敢说自己能活多久,郭子仪算是提前劝解郑鹏。

三人义结金兰时,说过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之类的话。

郑鹏突然开口说:“大哥,你信宿命吗?”

“信!”郭子仪一脸正色地说:“古人有云,一命二运三风水,四积阴德五读书,六名七相八敬神,九交贵人十养生,命排在首位,举个例子,有人天生就皇室贵胄,一生富贵荣华享之不尽,有人天生贫苦,穷尽一生的努力,比不上那些命好的人。”

古人很相信封建迷信,没想到智勇双全的郭子仪也这样想。

难怪郭子仪力挽狂澜,相当于再造一个大唐还能安守臣子的本份。

当时郭子仪重兵在握、军民归心,只要他想,随时可以把李唐取而代之,很多人劝说他登基,可他死活不肯,尽显忠臣本色,听了他的命运论,郑鹏理解郭子仪的想法。

郑鹏故意问道:“要是这样说,那命不好的人,岂不是很悲惨?要是他们强行改变自己的命运呢?”

郭子仪沉吟了一下,然后缓声地说:“顺天者,悲;逆天者,死!”

郑鹏闻言,有些无言地重重点了点头。

第二天一早,郑鹏不仅看到“顺天者的悲”,更看到战场上的冷酷无情。

“击鼓”张孝嵩面沉如水,低声对一旁的传令兵下令。

这是进攻的口号,当鼓声响起时,早就待命张锐一声令下,安西府兵正式发动对天城的攻击。

郑鹏看到唐军进攻时,不由眼前一亮,心里暗暗赞叹道:聪明啊。

想像中,攻城的一方,是以队列为单位,一边用擂木撞击城门,一边拼命架云梯,在城墙上进行殊死搏杀,然而,唐军进攻时,士兵都躲在一个顶面用铁皮包裹的类似木房子内,木房子设有射击孔,方便认清方向和用弓箭还击。

可以是看成古代版的“坦克”,唐军自称为“战楼”。

上百架战楼缓缓向天城进发,站在城头的阿了达联军第一次看到这种攻城器械,一个个很吃惊,在上层的命令下,纷纷弯弓射箭。

一阵“咚咚”声中,弓箭不是被包裹的铁皮弹开,就是射在加厚的木板上,不能伤唐军分毫。

阿了达在城楼上看得清楚,大声吩咐:“先用投石机、擂木、滚石,把人逼出来后再用弓箭。”

很快,守城的军队改为策略,把投石机、擂木、滚石纷纷对准下面那些移动的木房子,刚才还面带笑容观战的一众唐军战士,脸色慢慢变得凝重起来:

一根擂木撞在前面战楼上,只是让战楼偏了一下,很快,战楼继续前进;

一块大石从空而降,狠狠地砸在战楼上,只见木屑纷飞,一下子把战楼砸了一个大洞,被砸中的战楼只是停了一会,很快继续前进,只是当战楼走过被击中的地方时,留下几具血肉模糊的尸体;

冲在最前面的战楼,突然十几支拳头粗的弩箭射直接射中贯穿,原来是敌人启动了安装在城头上的大型床弩,这种弩所用的箭有成人拳头那么粗,为了增强杀伤力,前端还包了铁皮,杀伤力惊人,这种特制的弩,城墙上布得密密麻麻;

有战楼被打投石机砸散,战楼里的将士死伤惨重;

有战楼被滚石撞烂,除了一小部分就近加入到附近的战楼,大部分被敌人用弓弩当场射杀;

有战楼被敌人的火弹击中,火弹是敌人布条等物紧紧缠着石头,再浸以火油,击中后没有燃烧的火油会溅出,溅出时带着火,引燃附近的物体,这是一种威风大而歹毒的武器,不少唐军将士被烧得四处乱窜,可等待他们的,不是被烧死,就是被敌人乱箭射死;

唐军几乎每时每刻都有将士伤亡,损失很大,可占据天险的敌人受到攻击有限,只是偶尔有士兵中箭倒下。

喊杀声、口号声汇声一片,特别是大唐战鼓声,一直不绝于耳,由于被鼓声覆盖,距离又远,郑鹏听不到将士的惨叫声,可看到倒下的尸体和纷分的木屑,就知战斗已经进入到白热化。

还没有摸到城墙,郑鹏估计伤亡快到三分之一。

经历几代国王经营的连城,号称西域第一关的连城,绝非浪得虚名,横扫西域的安西府兵,也在它带刺的防御下,伤亡惨重。

郑鹏感到一团火在胸中燃烧,每倒下一个,都是大唐流着热血的男儿,而每倒下的热血男儿,背后将是一双双悲痛欲绝的目光:从此世上少了一个好男儿,多了一个伤悲的家庭。

早知这样,自己早些把火药弄出来就好了。

就在郑鹏自责时,突然听到有指骨作响的声音,扭头一看,只见张孝嵩目视着前面,而他的两个拳头在不经意握起,刚才指关节声应该就是他拳头发力弄出来的,看得出,对自己将士的伤亡,张孝嵩内心也很愤怒。

此时,突然听到有人兴奋地说:“你们看,摸到城门了。”

郑鹏马上抬头一看,不由眼前一亮,经过层层险阻,付出重大代价后,有二十多个战楼摸到城墙边,有人开始架设云梯,有人开始攻击城门,都听到巨大金属相撞的声音,那是有大力士抡起随身携带的铁锤,暴打敲打着城门。

中原处处是险关和城池,历经多年的战火和朝代更替,积累了丰厚的攻城经验,对其它人是遥不可及,在张孝嵩眼里,连城相当于虎牢关一样的存在。

雄关虽险,但天下还没一座攻不下的雄关,破不了的城池。

郑鹏用眼角的余光捕捉到,看到将士成功接近城墙和城门,张孝嵩的脸上多了二分欣慰。

正当大唐将士心存希冀时,突然间,云城的墙头出现一群身材高大的士兵,只他们手上都抱着一块约摸一百斤重的大石,瞄准城墙下的唐军,猛地砸下去,由于距离近,准确度很高,一时间那些幸存的战楼纷纷被砸破砸烂。

砸完石头,又一排弓箭手出现,开始收割唐军将士的性命,一时间唐军伤亡直线上升。

郑鹏再也忍不住了,马上对张孝嵩说:“张监军,快让他们撤退吧,再打下去,就会打没了。”

张孝嵩闻言,看了郑鹏一眼,然后大声喝道:“鸣金。”

鸣金声一起,正的天城城门前浴血奋战的士兵开始整理护具,有序的相互掩护撤退,当他们撒到一半时,盾牌兵冲上前接应。

人是撤了回来,郑鹏却怎么也笑不起来,从出发规模和成功撤回的人数,估计伤亡率近半。

还没有来得及去看伤兵,只见站在云楼的旗令兵把手上红白两面旗左右一交叉,停下的战鼓声再次响声,早已准备的第二队,再次顶着战楼、推着云梯前进。

车轮战式的攻城,就不给敌人喘息的机会。

第二队是以回纥族士兵为主的队伍,无论是训练还是作战技巧,跟张孝嵩精心打造的安西兵有很大的差距,在眼郑鹏眼中,又是敌人对大唐将士新一轮的屠戮。

不忍心看到这种情景,郑鹏借口去看伤兵,然后头也不回下了云梯。

张孝嵩没有阻止,不过眼光中多了一丝骄傲,还有一丝丝不屑。

年轻人就是年轻人,不用亲自上前线,光是看看就忍受不了,这种人,成不了气候,不过,也好,威胁不了自己的地位。

郑鹏到了伤兵营,强忍着不适,协助随军郎中治理那些伤兵,还亲自帮忙包扎,有多少伤兵郑鹏也不清楚,只知道这边还没处理完毕,那边伤兵又源源不断地送过来。

到了晚上,郑鹏看了战报才知道,仅是一天的功夫,一进换了四批人进攻,战死一千八百余人,受伤的超过三千人。

实在太惨烈了,要知道,唐军进入拨汗那,激战半个月也没伤亡这么多。

义不掌财,慈不掌兵,郑鹏终于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为将者,不仅要深谋远略,还要铁石心肠,明知攻打云城是一件伤亡很大的事,明知很多将士在进攻后不会再回来,可张孝嵩还是毫不犹豫一次次下达进攻的命令。

第三天攻打时,曷北悉族有一队士兵被巨大的伤亡吓得情绪崩溃,没有鸣金收兵就自行逃跑,张孝嵩亲手用箭射死逃得最快的那个,剩余那三十余兵曷北悉族的将士也被当场射杀,曷北悉族将领显真,也以监战不力,打下大牢。

仅仅三天时间,唐军伤亡过万,这可是大唐西征近六分之一的兵力,然而,付出这么大的伤亡,还没有一个士兵能登上云城的城头。

这里位置太好,阿了达准备得太充分,还有吐蕃和大食的精锐在这里协助防守,对大唐来说,很难。

看到张孝嵩没有丝毫放弃攻陷云城的意思,郑鹏终于忍不住了。

309 郑鹏的请求

中军大帐内,郑鹏开口问道:“张监军,我们明天还要强攻?”

张孝嵩一脸肯定地说:“没错,只要连城一天不攻下,西域就一天不能安定,郑副监,你是心疼那些将士吧?”

“有点,伤亡太大了。”郑鹏语音一转:“就不能用一些更简单有效的方法?”

“要是有别的方法,早就用了,不用这般骑虎难下,要是郑副监要是有破城良法,还请不吝赐教。”张孝嵩一脸真诚地说。

西域的大半家底都在这里,每天看到这么多精锐倒下,张孝嵩心里也不好受。

郑鹏想了想,开口说:“不如让人假扮敌人的援军,引他出击,然后一举歼灭他们。”

“这个方法某想过,没用”张孝嵩分析道:“阿了达是一个狡猾如狐的人,他们有一套复杂的辩认方式,除此之外,连城集结了几路敌人,就是留下一小部分,以天城之险也可以固守,风险太大。”

“连城之内,就没有我们的人吗?”郑鹏不死心地问道。

张孝嵩摇摇头说:“阿了达很狡猾,也很小心,经过多次肃整,我们的人不是死就是被关押起来,再想找人,难,要知大唐要。”

“连城内,一定没消息传出。”

说到这里,张孝嵩打量了一下郑鹏,开口问道:“郑副监,你是不是有想法?要是有不妨说出来,一人计短二人计长,说不定找到方法。”

张孝嵩能担任有独断专利的西域监督御史,自然有过人之处,特别对人性的把控,更是到了炉火纯真的地位。

郑鹏作为副监军,一直是多听少说,能不出言就绝不发声,这个时候来讨论攻城的事,心中肯定有想法。

要是猜得不错,那个想法应该还不太成熟。

郑鹏也不隐瞒:“有一个不是很成熟悉的想法,不过需要时间验证一下,张监军,我有二个请求,希望你能答应。”

“哦,郑副监有何请求,不妨直说。”张孝嵩没说答应,而是让郑鹏先说。

坐在张孝嵩的位置,做事自然是慎之又慎。

“一是这几天我会离开,主要是实践一下我的想法,无论成不成,三天内肯定回来,二是在我离开这几天,请张监军把攻城的事稍稍缓一下,要是成功,可以大大减轻将士们的伤亡,要是不成功,也可以看作是为后面苦战蓄力。”

张孝嵩上下打量了郑鹏一眼,最后还是笑着点点头:“那好,有劳郑副监多费心。”

等郑鹏走后,心腹手下张锐小声地说:“张监军,你真信他?”

郑鹏是一个乐官出身,虽说立过功、捐过钱,名声是提高好,也让人刮目相看,但刮目相看不等于信赖,一座连城,难倒这么多骁勇善战的将士,郑鹏一个连半吊子都算不上的副监军,还真能有办法?

十有八九是吹牛。

张孝嵩摆摆手说:“郑副监不是那种夸夸其谈的人,他是有真才实学,能说出这番话,说明他心里有一定的把握,给他一个机会,也就是给自己一个机会。”

一个人偶尔成功一次,有可能是运气使然,但一个人连续多次成功,就不能说是运气。

郑鹏还没进京前,声名早已远播,没有背境,短短一年就成为长安的风流人物,还从苏禄可汗身上拿到彩,就是来到战场也能立大功,这种人,绝对不能不视。

还有一点,对郑鹏来说,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就是最好的结果,因为无论如何,郑鹏都能分得一份功劳,在于阗镇立了大功的情况下,还出头说想办法,更能说明郑鹏有信心。

张锐楞了一下,然后开口说:“也是,郑副监和那些纨绔子弟有些不同。”

回去的路上,一直跟随郑鹏身边的库罗小声地说:“三弟,军中无戏言,你有什么办法可以攻下连城?”

军人那么多善战的将领,那么多智勇双全的谋士,他们都没想到办法,郑鹏一个不入流的临时军人,他真有办法?

库罗私下和郭子仪商量过,头皮都挠破也没想到办法,对于郑鹏,还真没信心。

郑鹏淡然一笑:“试试不就知道了?”

库罗还想说些什么,看到郑鹏走远了,也顾不得解释了,当晚就跟随保护。

兵贵神速,时间就是生命,早一天攻下连城,就多拯救大唐将士的性命,当天晚上,郑鹏就带着护卫队撤退十余里,在唐军一个存放器械物资的山谷停下,随郑鹏一起撤退的,还有十多名各式工匠。

郑鹏将士自行安顿好,然后把所有工匠召集到一个搬空的临时仓库内开会。

看到那些工匠战战兢兢想行礼,郑鹏挥挥手说:“免礼。”

人群中,一个穿着工头衣服的匠师对郑鹏行礼说:“郑副监,这么急把我们召唤到这里,不知有何吩咐?”

绝大部分工匠还在熟睡中,就被人强行拉起,命到听从郑鹏差遣,很多人还以为自己犯了什么事呢。

郑鹏没急着回答,开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任什么职位?”

“回郑副监的话,我叫周平,是军中匠师坊的坊正。”

匠师坊是管辖匠师的一个建制,主要负责后勤,像给维护军中的器械、维修打造兵器、打造各式攻城装备、修弓造箭等等,作用很重要。

能担任匠师坊坊正的人,都不是简单的人物。

郑鹏点点头说:“周坊正,这次把你们召集起来,是想打造攻城的器械。”

“攻城的器械?”周平有些疑惑地说:“昨日张监军才说攻城器具足够,让我等好好休息二日.....不过军中有需要,我等定当效力,郑副监,要打造什么器械?”

“这种器械不是寻常的攻城器,而是一种全新的攻城器。”郑鹏故作神秘地说。

全新的攻城器?

在场的工匠不由眼前一亮,对工匠来说,最喜欢就是制作新事物,要是有全新的攻城器出现,不仅可以开眼界,还能多学一项技术。

不仅仅是工匠的眼睛亮了,一旁的郭子仪和库罗闻言眼睛也亮了,二人紧紧地盯着郑鹏,想看看这位每每出人意外的三弟,想看看他在唐军攻城受挫的时候会想到什么好办法。

310 神兵天降

郑鹏突然开口问道:“你们玩过孔明灯吗?”

众人屏息静气地等郑鹏介绍新式攻城器,没想到郑鹏突然问起孔明灯的事,话题跳跃得太快,一时间在场的工匠都有些反应不过来。

要知道,郑鹏在大唐的名声很大,特别是用自制的脚踏车赢了苏禄可汗的事,更是传得天下皆知,众人对郑鹏抱有很大的期待,没想到他竟然问玩孔明灯的事。

在场的人楞了半天才回过神。

周平恭恭敬敬地应道:“回郑监军的话,孔明灯我们小时都玩过,去年我还给自家孙子做了一个玩呢。”

相传三国时期,诸葛亮被司马懿围困在平阳,全军上下束手无策,诸葛亮想出一条妙计,明算准风向,命人拿来白纸千张,糊成无数个灯笼,再利用烟雾向上的引力带着它们升空,一个个小小的灯笼升起,营内的士兵高呼着:“诸葛先生坐着天灯突围啦!”。司马懿竟然信以为真,带兵向天灯的方向追赶,诸葛亮得以脱险。于是后世就称这种灯笼为“孔明灯”。

孔明灯不仅好玩,很多地方还用它许愿,把愿望写在灯罩上,说升空后老天爷会更容易看到,从而替放灯的人实现愿望,影响很深远。

剩下的人纷纷说玩过,有的人以为郑鹏要玩孔明灯,毛遂自荐地说自己做得有多好、多精巧。

郑鹏无意中看到一旁郭子仪有些不解的目光,也不以为然,示意众人静下,然后径直下命令:“好了,现在我要求你们做的,就是可以做一只能坐人的孔明灯,怎么样,有问题没有?”

一旁的郭子仪闻言,眼前一亮,连忙问道:“郑监军,你是准备用孔明灯把人送上望天峰,给他们来一个神兵天降?这能行吗?”

精明人的脑筋就是转得快,郑鹏一说出自己的设想,郭子仪马上联想到连城之战,并把载人的孔明灯和攻城联系起来。

郑鹏只是笑笑,没有第一时间跟郭子仪解释,而是吩咐工匠想办法怎么做,把做大形孔明灯,也就是后世的热气球的原理还有构造告诉他们,然后把工匠四人一组,让他们自行摸索。

在读初中时,郑鹏曾经加进入一个兴趣小组,看到网上有人自己热气球成功飞上天,突发其想为什么不自制一个热气球,于是几个志趣相设的人就合伙制作了一下,不过后面谁也不敢当小白鼠,最后把一个女生的兔子放进去,成功升到近百米的高空。

有意思的是,兔子受惊从空中跌下摔死,那女同学一边抹着眼泪说她的兔子有多可爱,一边大口大品地吃着红烧兔肉。

无意中看到大风吹起地上的枯叶,郑鹏突然想起这个天气适合放风筝,想起后世有人造了一百多米风筝,出动了二百多人还有汔车才能把它送上去,本想着用风筝把人送上去,考虑到需要环境的因素很大,方向不容易控制,危险性也很大,最后想到用热气球的方式把送上去。

热气球的工作原理很简单,工艺不复杂,制造起来也容易,五代(公元907-960)时就有人用于军事,一名叫莘七娘的女子,随丈夫在福建打仗时,她曾用竹篾扎成方架,糊上纸,做成大灯,底盘上放置燃烧着的松脂,灯就靠热空气飞上天空,用作军事联络信号。

郑鹏不要求它能飞多高、多远,也不要求它能随意控制方向,只要它能把人送上望天峰就行。

吩咐工匠连夜赶工后,郑鹏这才跟郭子仪说:“大哥神机妙算,让你猜对了。”

郭子仪有些激动地说:“你怎么想的,说一下。”

郑鹏在一旁的桌子前坐下,又让郭子仪和库罗坐下,随手在水杯里沾了一点水,在桌面上画起图:“大哥,二哥,你们看,这是连城,连城又分成三个小城,分为是望城、天城和峰城。”

在望城打一个叉,郑鹏继续说:“望城我们已经攻下,没必要再去理会,剩下天城和峰城,这两个城,都是一夫当夫、万夫莫开,特别是峰城,只有一条小路攻上去,小路的两边都是悬崖,只要上面放一根擂木,就能把进攻的士兵全扫下悬崖,这可是真正的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郭子仪和库罗都在安静地听着,没说话,等着郑鹏把自己的计划说出来。

“对我们来说,真正要攻陷的,是天城,因为峰城最险,规模最小,说是城,还不如说是宫,是重要人物和家眷居住的地方,由于人少,里面只能居住六百到八百人,常驻士兵仅有一个亲卫队,人数在三百人左右。”

“我远远观察过,由于峰城的位置太好,连城的防御是外紧内松,特别是峰城,后面的悬崖太高,定期有人往悬崖浇水,养了很多青苔,根本不能攀爬,那些亲卫队很少出动,免得惊扰家眷的生活,所以巡逻兵很少。”

说到这里,郑鹏站起来,一拳击峰城的位置,略带兴奋地说:“大哥,二哥,只要我们送一个或几个人上去,带上足够长绳索,从上面把绳子放下,当然,高达逾百丈的悬崖,很难一下子爬上去,幸好背着的那面悬崖,有几个突出的地方,正好作为中转的平台,可以偷偷输送最精锐的将士,等到人员齐备,给他们一个神兵天降,还怕拿不下峰城?”

“最坚固的堡垒,最容易是从内部击落破,你们想想,要是我们的人神不知、鬼不觉到达峰城,把它拿下,从峰城攻打云城,肯定比从望城攻打更容易吧?”

郭子仪和库罗对视一眼,彼此眼内都有喜色,异口同声地说:“易如反掌!”

连城的防御体系,以御外为主,对内并不设防,不夸张地说,从峰城推下一块滚石,就能撞倒一片云城的建筑,要是能占领峰城,到时两面夹攻,攻下云城易如反掌。

郑鹏握起拳头说:“那好,现在我有事需要二位哥哥帮忙。”

“请郑监军下令。”郭子仪和库罗齐声地说道。

涉及到命令,两人也变得严肃认真起来。

“大哥带人守着这里,保护这里的秘密,二哥带人找张孝嵩知会一下,扩大连城的封锁范围,肃清所有可疑人物,免得我们行动时,被敌人的探子发现示警,那我们就真是前功尽弃。”

“得令!”

送走二人后,郑鹏没有选择睡觉,而是一头扎进紧急摸索做载人孔明灯的的队伍,准备帮自己的经验和学识,帮助那些工匠做出大唐第一个“热气球”而努力。

晚一天,不知多少热血大唐男儿埋骨沙场,这个重要关头,郑鹏丝毫不敢怠慢。

别看张孝嵩是文人出身,但他身上那股果断杀伐还有狠辣,绝非寻常人可比。

听说张孝嵩开始动员西域诸族增兵,要是到了期限,他肯定下死令进攻云城,那个时候是人海战术,到时不知要死多少人,这才是真正的“一将功成万骨枯”。

.......

三天后的深夜,在望天峰的背面,张孝嵩、郑鹏、阿史那献、安禄可汗等重要人物齐聚在这里,深夜篝火的光,把众人的脸照得一片泛黄。

能让这么多将领齐聚这里,就是想亲眼目睹副监军郑鹏亲自指挥的一次绝密行动,这次绝密行动的名字就叫做:神兵天降。

说得白一点,就是用郑鹏改良过的孔明灯,把人送到峰顶,然后通过绳索和热气球把精锐士兵运上去,最终的目的是攻占峰城。

“张监军,你说郑副监的脑瓜子到底是什么来的,那么多异想天开的想法。”苏禄可汗看着在忙前忙后的郑鹏,有些感叹地说。

用一堆木头制的脚踏车,硬生生跑废了苏禄可汗的宝马,攻占连城陷于困境时,所有人想的是怎么正面攻破云城,而郑鹏却想到用加大版孔明灯从天而降袭击峰城。

从不按常理出牌,也不同常人思维,苏禄可汗对郑鹏越来越欣赏了。

作为高级将领,苏禄可汗知道郑鹏用要用孔明灯把人送上峰城,开始觉得郑鹏异想天开,可前晚他目睹郑鹏把两只肥羊送到几十丈的高空后,马上对郑鹏改观。

阿史那献难得点头附和:“非池中物,自然异于常人,要是郑副监此役成功,将会拯救成千上万将士的性命,可以说功德无量。”

张孝嵩开口说:“要是此役能成,攻下连城,郑副监当属首功,某会亲自向陛下为郑副监请功。”

绝大部分的人,对郑鹏的异思妙想表示赞赏,可有人却有点不太乐意,宣威将军张锐有些酸溜溜地说:“想法是好,可凭什么是虎头队的执行这次任务,那个郭队长,资历又浅薄,真能委以大任?”

这次夜袭峰城,先头部队由郑鹏的护卫队,原安西虎营的虎头队担任,则第一个出战的就是郭子仪,这让张坚很不爽。

第一次攻坚就自己带队,张锐在撤退时屁股还挨了一箭,麾下伤亡惨重,现在有一个天大的立攻机会,可让虎头队占了先,这叫什么,骨头自己啃,肉全给别人吃?

不眼红才怪。

311 连城,必破!

同是安西兵,很多人对虎营又是敬佩又是羡慕妒忌恨,不得不说,打仗时虎营是一把尖刀,经常以少胜多、扭转战场局势,有虎营在,未战就先吃了一颗定心丸。

但是,虎营的人能力大,脾气也不小,平日在军营横行无忌,动不动就亮拳头,很多人都被虎营的人欺负过。

特别是虎头队,是兵霸中的兵霸,张坚作为将军,也吃过虎营的苦头。

不甘心啊。

没办法,那个郭子仪,振振有词说他们参与载人孔明灯的制作,也参与孔明灯的测试,没人比他们更了解,还说这个任务需要最精锐的将士完成任务,硬是把打头阵的机会抢了。

说起精锐,虎营可是整个西域最强的,这个不容置疑,虎头队就是虎营的中坚力量,再说了,谁不知虎头队就是郑副监的亲卫队?

张孝嵩都没说反对,其它人自然不敢开口。

开口也没用。

“大哥,真要去吗?不如给其它人一个机会吧。”郑鹏忍不住劝说道。

测验成功后,郭子仪不顾郑鹏的反对,坚决要做一个坐上加强版孔明灯,也就是热气球出发的勇士,风险太大了,任何一个环节出错都是致命的,郑鹏不想郭子仪折在自己手里。

“郑监军,不用再劝,某心意已决。”郭子仪一脸正色地说。

说话的时候都用上官称,郭子仪在婉转地表达自己的决心。

郑鹏再次小声地劝道:“大哥,此行风险很大...”

“一个真正的军人,是抱着必死之心赶赴战场,至于风险,战场什么时候没风险?赶路怕伏兵、坐着怕冷箭,一觉睡下也不知能不能看到明天的阳光,不用再劝了,三弟,这龙潭虎穴我闯定了,就是有个在三长二短,我也不会怨恨任何人。”郭子仪一脸坚决地说。

“郑监军,你放心,属下会照顾郭伙长的。”一旁的陆进一脸轻松地说。

陆进以武力打败其他对手,成为第二个上峰城的人,面对即将进行的恶战,陆进也表现得非常淡定。

“你这臭小子,不用我照顾你就不错了,小心风大闪了你的舌头。”郭子仪没好气地说。

陆进嘿嘿一笑,也不反驳,低头帮郭子仪准备要用的东西:必不可少的绳索、匕首、弓箭、信号箭、火石、一小袋充饥的牛肉、水等等,还有郑鹏设计的简易降落伞,据说这个在走投无路从高处跳下时,有机会捡得一条小命。

一切准备就绪,郭子仪打量了一下上面鸦雀无声的望天峰说:“时辰差不多了,二位好兄弟,我要出发了。”

郑鹏点点头说:“折腾了二天,他们肯定累坏了,大哥,祝你好运。”

为了配合今晚的行动,张孝嵩也动了不少心思,派人佯攻,战鼓从早响到晚,还让人把火油放在陶罐内,用抛石机把它们投进云城,杀伤力不大,可是胜在够折腾,让敌人尽可能绷紧神经。

此时他们都在熟睡中。

这一晚,黑夜风高,星光暗淡,适宜杀人。

郑鹏做了一个手势,一个工匠拿出火石,点着一个大盆里的松脂、火油混合物,很快,火焰产生的热力让上面特制的帐蓬开始鼓起来,也就一会儿的功夫,上升的热力把热气球升离地面。

要不是吊篮四个角都用绳索绑紧,热气球肯定会继续上升。

经过多次测试,用一种绢布做盛风的球体,表加加一层黑漆,这样做可以让球体最轻化,不容易散发热力,黑色吸光,这样也最大可能隐蔽自己。

只有三天时间,又做要材料又要测试,时间太紧迫了,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这才勉强做出一个能载人的简单式热气球。

要是有足够的时间,郑鹏有信心把载人的人数增加几倍。

“割绳。”郑鹏开口道。

陆进拿出匕首连割四下,把四角用于固定的绳子割断,只留下吊篮正下方的用于控制的绳子,很快,热气球开始平稳地向上飘升。

“放,放,放”

“快,往左拉一下。”

“都看紧了,别拉偏,小心撞到石头。”

下方由库罗、周权等控制着牵引绳,小心翼翼地调着方向,丝毫不敢怠慢,站在吊篮里的郭子仪也没闲着,只见他拿着一根长长的竹杆,一旦热气球过于靠近悬崖,马上轻轻推一下。

跟下面的牵引绳算是多了一得保险。

随着时间慢慢流逝,热气球越升越高,虽说中间有几阵山风吹过,让热气球偏了方向,有一次差点撞向悬崖,好在郭子仪和下面库罗的注意力都很集中,时间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可郑鹏、张孝嵩、苏禄可汗等人觉得,好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终于,只见上面突然出现一个光点,光点在空中连划了二个圆圈。

这是停止上升的信号。

库罗猛地挂绳索一拉,然后低声吼道:“快,绑上。”

陆进手疾眼快,忙把绳索绑在一旁的大石上固定。

过了一会,看到牵引绳猛地晃了一下,然后就没了声息,过了一会,黑境中一根燃着长香从上面抛下,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最后“啪”的一声轻响,摔在地上。

郑鹏、张孝嵩等人眼中闪过一丝喜悦:扔下燃着的香,那是郭子仪成功落地的意思。

神兵天降计划,已经成功了一半。

库罗等人,用特制的绞车开始慢慢回收升到峰城的热气体,回收顺利的话,只要添加燃料就可以继续使用。

看到陆进还在帮忙,郑鹏把他拉到一边:“好好休息,一会看你的。”

“看我的,一定不会让郑监军失望。”陆进信心满满地说。

郑鹏没说话,只是轻轻拍了拍陆进的肩膀。

现场一片寂静,所有人都在仰视上方,等待着下一步的发展,郑鹏觉得脸上有些痒痒的感觉,下意识挠了一下,这才发现手掌心全是汗。

胜负在此一举,表面很镇定,可心里都急得像热锅中的蚂蚁。

也不知等了多久,黑暗中听到“啪”的一声轻响,接着就听到有人强抑着内心的兴奋,低声地说:“来了。”

郑鹏隐隐看到,有二根长长的绳子从上面垂下,一名士兵正在解系在尾端的石头。

为了让绳子顺利从上面掉下,郭子仪在尾端系了一块约五六斤重的石头。

“郑监军,我去了。”陆军开口对郑鹏说。

“中转站的位置,记清楚了没有?”

“记清楚了,放心,误不了事。”

“去吧。”郑鹏轻轻点点头。

上面一共垂下二根绳子,陆进把一根绑着自己的腰间,然后二手抓着另一根,准备就绪后,对一旁的周权点点头,很快,周权拿出一早准备的香束,对着半空划了两个圆。

准备就绪的信号,很快,陆进趁着隐隐约约的星光,飞快地爬了起来。

一个人的体力有限,真爬得那么高,估计爬到上面整个人都瘫了,郑鹏准备了两根绳,一根陆进自己爬,一根上面的郭子仪用力拉,在下面周权等人用一根长长的竹杆顶着陆进向前爬,让他花最小的力气爬上十多丈的距离。

尽可能节约体力。

热气球只送郭子仪一人上去,不能再送多一个,主要是要带大量的绳索,幸好大唐的绳索质量够好,仓库里有大量的绳索是为投石机准备,特制的麻绳,里面还夹着一种特别处理过的蚕丝,轻而韧。

几百斤的大石都能拉动,更别说只有一百多斤的汉子。

为了这次行动,仓库备用的绳子全部用完,此外还拆了三十多台投石机的牵引绳,这才得到足够的绳索。

大约过了二刻钟,一个燃着的火折子从半空落下,很快,一条绳梯从上面垂下,陆进到达第一个中转位置,在上面布下了绳梯。

都不用郑鹏吩咐,库罗把匕首放在靴筒里,大手一挥:“兄弟们,上。”

说完,率先爬了下去,只见库罗像个猴子一样手脚并用,眨眼的功夫,就爬上十多米。

其它将士,跟在库罗的后面,也全力地攀爬起来。

绳梯好用,可也不能承重太多,都是三人一批向上爬,当库罗到达第一个中转点时,又从上面安装多一条绳梯。

远远望去,护卫队的将士就像一只只爬在悬崖上的蚂蚁。

“快,添加松脂,曹什长上,把弓弩装一些。”

扭头一看,原来成功回收了热气球,曹奉身手好,箭术也是顶尖级别,把他送上去协助郭子仪。

看着热气球再次升空,郑鹏长长松了一口气: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不过总算进展顺利。

正在祈祷时,肩膀突然被人拍了一下,接着一个熟悉的声音响:“郑副监,这次你立了大功,某要替所有的将士谢你。”

扭头一看,只见张孝嵩恭恭敬敬地向自己行一个大礼。

郑鹏连忙把他扶起:“言重了,成还是不成还得二说,张监军请起。”

张孝嵩挺起腰杆,指着缓缓上升的热气球,一脸自信地说:“得此神器,天堑变通途,连城,必破!”

312 他们会飞?

“大王,你像老虎一样勇猛,奴家差点起不来了。”峰城装饰豪华的宫殿内,一个美艳妖冶的美女,风情万种伏在阿了达的心口,一边用指尖轻轻划着阿了达的心口,一边妩媚地说。

怀中的美人,瓜子脸,柳眉凤眼,身材更是风流,她就是号称拨汗那第一美人的云雅,一个贵族之女,因逃离不及,被阿了达第一时间收入房中。

人生苦短,又得罪强大的唐朝,现在兵临城下,也不知能坚持多久,阿了达自然是及时行乐。

尤物啊,一晚上连要了三次,阿了达都有些力不从心,可云雅没有倦意,雪白的肌肤透着红润,眼眸荡漾着春意,她还紧紧缠着阿了达,好像随时再来春风一度。

阿了达把心头那股火按下,轻轻推开云雅,自顾披上衣报。

“大王,这么晚了,还去哪,就让云雅给大王侍候大王歇下吧。”

“你先睡,本王去巡视一下防务。”阿了达开口说道。

云雅嘟起红唇,有些不乐意地说:“连城固如金汤,唐军就是死光了也攻不破,要想攻破,除非他们会飞,大王又何必忧心呢。”

“不妨事,就是随便转转。”阿了达说话间,转身出了房间。

说巡视其实是一个借口,阿了达生怕自己再在这里逗留久一些,明天连床都起不了。

明天一早,还要去找古太白他们商议换防的事,可不能让他们看到自己精神不振的样子。

出到庭院,几个部下看到阿了达出来,恭恭敬敬地行礼:“大王。”

阿了达环视左右一眼,突然皱着眉头说:“扎库呢,去哪了?”

扎库是阿了达的心腹兼第一勇士,对阿了达忠心耿耿,也是阿了达最信任的人。

看到心腹不在,阿了达当场就皱起了眉头。

手下连忙应道:“回大王的话,扎库将军去巡逻未归,可能是去百花楼找乐子了。”

百花楼是阿了达所设,从抢来的女中挑选年轻漂亮集中一起,用作拉拢盟友和赏赐给有功的手下,里面有各种各样的美女,进了百花楼就可以任意挑心仪的女子作乐,可以说是男人向往的天堂。

不得不说,从古至今,女人都是非常有效的筹码和武器。

阿了达面色一凛,马上说:“不好,敌袭,快召集人!”

自己的心腹,阿了达他了如指掌,知道扎库不会擅离职守,十有八九是出事了。

“敌...啊...”

那名士兵刚说到一半,一支利箭破空而至,直插他的喉咙,双手捂着喉咙倒下。

阿了达心生警惕,多年征战的经验让他有一种野兽般直觉,一股很不详的预感涌上心头,他条件反射般拉过一名近卫挡在身前。

“啊”的一声惨叫,一支利箭直中那名近卫的心口,要是阿了达反应慢一点都要出事。

“可惜”伏在远方大石上的曹奉有些可惜地自言自语。

郭子仪看了看身边的人,大约有一百多人,后面的还在源源不断地攀爬上来,看到峰城的人准备集结,也顾不了那么多,把刀一挥,大声喝道:“冲,夺峰城!”

最理想是等人数足够多才发动进攻,没想到阿了达那么精明,连求证都没做,直接让人喊起警报,现在要做的,就是赶在云城的士兵支援前,拿下峰城。

要是让云峰的士兵反应过来,那么今晚的一切就付之于流水。

“杀!”阿军把手里的弩信射出,拿着一把大砍刀有如猛虎下山一样直扑下去。

“杀!”

一百多名虎头队的精锐,一个个怒目圆睁、杀气冲天地直扑下去,一百多人的齐声怒吼,杀声冲动,黑暗阿了达也不知有多少唐军出现,也不知唐军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快,快,给我顶上,拦住....啊”阿了达还没下达完命令,一支冷箭咚的一声,射中他的左臂,吓得他连忙躲在柱子后面。

冲锋的同时,箭术好的虎头队员在暗处不断张弓搭箭,现在敌明我暗,在他们眼中,那是一个个绝佳的活靶子,不断收割他们的性命。

此时阿了达麾下的亲卫已经反应过来,看到唐军如狼似虎地冲过来,也顾不得再穿铠甲,抄起武器就去拦截敌军。

黑暗中,不断响起惨叫声,阿了达吃惊地看到,自己最引以为豪的亲兵,正被不知哪里冒出来的唐兵杀得节节败退。

郭子仪可是未来的武状元,勇冠三军,阿军是从死人堆爬出来杀戮机器,招招致命,库罗是葛逻禄第一勇士,战斗力可以跟郭子仪有得一拼,陆进是武将之后,从小训练,实战经验丰富,周权、曹奉、许山等人,全是刀头舔血、悍不畏死的兵霸,这群人有如死神降临,所到之处,血肉横飞、惨叫声不绝。

阿了达的亲卫,只是一个小族的勇士,和优中选优的虎头队没得比,再说大部分都在熟睡中惊醒,没准备没状态,哪里是郭子仪等人的对手。

只是一个照面,冲上去的人就倒了一大片。

而此时,云城下面的警钟才响起。

要守不住了,阿了达心里突然泛起一个可怕的想法。

唐军太精锐了,也不知唐军到底有多少人,心腹扎库悄无声息就让人干掉,也不知唐军暗中杀了多少人,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倒下,人越来越少,阿了达内心惊骇万分,只见他咬咬牙,突然大声叫:“诺隆。”

“大王”一个队长打扮的亲卫闻声上前听令。

这些亲卫,是阿了达精心培养的死士,就是阿了达让他们去死,他们也会毫不犹豫自抹脖子。

要不然以唐军的攻势,早就崩溃逃跑了。

“你率一伙人,把峰城的所有家眷,包括百花楼的女人,全部杀了,免得唐军拿他们当人质,扰乱军心。”

无毒不丈夫,这里守不住,阿了达已萌生退意,但退之前,他不想把上面的家眷沦为大唐的奴隶,更不想唐军用家眷威胁人自己,撤退前,毅然下令清场。

到时就说是唐军屠城,正好激起将士们的仇恨。

诺隆是亲卫队的一个小队长,人不是很聪明,但有一个好处,就是他执行命令时,从不问为什么。

“得令!”诺隆应了一声,然后大挥一挥:“第三小队跟我来。”

一群人不去杀敌,反而冲入家眷区,很快,传来男女老幼的惊叫声和惨叫声。

不用阿了达开口,一群亲卫把阿了达扶着,大声叫道:“大王中了敌人的暗算,快,扶大王到云城先避一下。”

一群亲卫用自己的血肉之躯护着阿了达,飞快地向下面的云城撤退,临走时阿了达还不忘大声喝道:“勇士们,给我杀,杀一个唐狗赏金十两,杀三个赏美人一名。”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亲卫队闻言,一个个鼓起勇气冲上去拦着唐军的去路,他们不知道,阿了达怂恿手下去拼命,自己却在亲卫的搀扶下,开始向云城撤退。

被手下簇拥着向云城走,快要出城门时,阿了达忍不住回头一望,正好看到自己刚刚还与美女巫山云雨的宫殿起火,有可能是有人慌乱中碰倒了油灯,从而引发大火。

火光中,阿了达看到一个长发美女从百花楼摔下,看到唐军士兵把刀插在自己的亲卫心口,看到有人中箭倒下,黑暗中,唐军的喊杀声越来越大,而抵抗的声音越来越少,都看到唐军那一张张狰狞得让人心悸的凶脸。

完了!

峰城失守,意味着云城也危,望城和峰城都失守的,唐军二面夹击,固若金汤的连城,危矣!

就是三国时的诸葛亮在这里,也有心无力。

看到自己谋划多年的心血,随着那一把火,仿佛一切都化作了云烟。

就是现在,阿了达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些唐军是哪里钻出来的?

难道真像云雅无意中说的,他们会飞?

313 强夺峰城

“挡我者死!”郭子仪一马当先,手里那柄横刀,舞得虎虎生风,所过之处,肢体横飞。

郭子仪讲求快、准、狠,专往人要害处下手,而阿军不同,野路子出身的他,讲求最大杀伤,战斗时暴力而血腥,专往人群冲,头发、脸、衣服全是敌人的鲜血,整个人好像从鲜血中捞出来一样。

由于一手都是血,握着的刀柄有些湿滑,阿军撕了几条布条缠住刀柄继续拼杀,就像一头嗜血的凶狼,一头从地狱放出来的凶兽。

周权看到,倒吸一口冷气道:“天啊,郑监军哪里找的侍卫,太凶残了吧,这哪是阿军,叫他血军还差不多。”

民间很多人喜欢用军来起名,阿军听起来有点像邻家孩子的感觉,可看到阿军狂暴的一面,周权也有一种不寒而粟的感觉。

好在阿军是战友,不是敌人,无论哪个,碰上这种对手,绝对让人头痛。

周权无意中说的话,让一旁的士兵听去,慢慢在军中传开,以后阿军有了一个血军的外号,而这个外号慢慢变成一个军中恐怖的存在,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库罗、陆进、许山、钱二宝、杜品贵等人,都不用催促,一个个舍生忘死、杀声震天般冲向敌人,很快就控制了局面。

峰城以家眷、美女为主,只驻守了一队三百人的亲卫队,在郭子仪的带领下,暗杀了亲卫队长扎库还有三十多放哨、巡逻的人,前面一轮箭雨放倒几十人,剩下的被虎头队一冲,就冲得七零八落。

要不然,阿了达也不会轻易撤退。

“大哥,怪了去,里面有一队人,在杀他们自己人。”库罗干净利索解决面前的对手后,询问郭子仪的意见。

郭子仪正在和一个小队长打扮的搏杀,只见他故意卖了一个破绽,敌人看到一喜,连忙用弯刀劈去,身手敏捷的郭子仪一个侧身避开,趁对手招式使老,左脚一探,突然拉近二人的距离,敌人还没反应过来,肋下一痛,低着一头,一把横刀正插在心脏的位置.....

“不管他,让他们狗咬咬,快,上城头,先把城防接过来,敌人肯定很快组织反扑的。”郭子仪大声喝道。

阿了达撤退前,派人杀峰城的家眷,说明家眷在他心中的地位比不上一场胜利,就是抓到家眷也要挟不了他,干脆让他们自相残杀,接手城峰的城防再说。

“是”库罗大刀一挥,指着城头的位置,大声吼道:“兄弟们,给我杀。”

一群人又红着眼,挥着滴着鲜血的横刀,直扑城头。

“阿了达?怎么回事?峰城发生什么事?”看到从上面狼狈逃回来的阿了达,古太白一把抓住他,大声喝道。

折腾了一天,还在熟睡中就听到警报,用作警报的铜钟快要被敲烂一样,古太白连铠甲都没来得及披上就冲出营房,听说是峰城的警报,把古太白吓得不轻。

连城是最后一个据点,还想利用连城这个稳固的点,把张孝嵩的几万精锐拖在这里,以便吐蕃和大食可以顺利进行下一步的行动。

说得直白一些,唐军是一头猛虎,而连城就是拴住猛虎的“绳”,要是放任唐军这头猛虎在西域肆虐,危矣。

连城是下面诸多计划中重要的一环,古太白最怕就是连城出事,为此放弃温柔乡,亲自镇守云城,就是怕连城有失。

真是怕什么就来什么,峰城出了事,情急之下,连“王”都省去,直呼其名。

吐蕃千户毕而斤一脸凝重地说:“阿了达王,手下叛变?”

阿了达苦笑地说:“比手下叛变更严重,唐军,峰城突然出现一支精锐的唐军,见人就杀,我的亲卫队让他们一冲即散,现在...峰城怕是落在他们手里。”

说到这里,阿了达一脸焦急地说:“诸位将军,峰城不容有失,要是峰城丢了,唐军两面夹击,那连城危矣。”

“唐军?”毕尔斤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他们怎么出现在峰城的?难道这里有秘道?”

“不可能”阿了达一脸肯定地说:“我查过所有的典籍,询问过很多族中长辈,还让人搜索了连城每一寸土地,绝不可能存在什么秘道。”

“怪了,唐军怎么出现的?他们是会变还是会飞?”胡塞一脸吃惊地说。

古太白暴跳如雷地吼道:“都什么时候了,还有时间讨论这个,唐军不是天兵,也不是神将,要不然我们早就败了,讨论这个没有任何意思,快,去集合人马,趁唐军立足未稳,夺回峰城,要是夺不回,等待我们,是万劫不复。”

都气炸了,这个时候还在猜唐军是怎么上去的,也不想想唐军夺得峰城有什么后果。

连城的,关乎整个西域的战局和几个国家的命运;峰城则关乎连城的安危。

毕尔斤等人这才醒悟过来,也顾不得哪个先哪个后,连忙召集各自麾下将士,准备重夺峰城。

“你们看,你们看,大唐的军旗,郑副监的旆旗。”望天峰悬崖下,人群中突然有指着上面,一脸兴奋地说。

郑鹏抬头一看,不由眼前一亮:二面特制的军旗插在望天峰的最高处随风飘扬,为了让人可以远远看清,还在四周燃了一堆篝火,其中有一面三角旗上绣着一个斗大的郑字,正是郑鹏的队旗。

另一面是四方旗,上面绣着一个唐,那是大唐的军旗。

军旗的作用很大,可以指挥将士行进,也可以让士兵在走乱时迅速归队。

试想一下,当埋头冲锋时,扭头看到自家的军旗还在,人也不会感到孤单。

古代等级森严,不同的等级就设不同的配备和仗仪,以军旗为例,打什么颜色的旗、打多大的旗、打几面旗等都有严格的标准。

就种类来说,旞为帅旗,大将用,将帅旗为正方形或长方形,一般以姓氏为画,如薛仁贵,其将旗则绣“薛”,李靖则绣“李”,但这一般可由将帅自行定夺。枿为旅旗(比军小一规模的单位),为队旗,百人以下的小部队用旆,此外,还有号旗,但这不是正式的,一般为三角旗,可作行进及列阵表演。

郑鹏虽说是副监军,权高而级低,也没有武将的封号,打大旗不适合,麾下只有一个护卫队,按规定只能打一个队旗,由于身边特殊,是皇帝的代表,折中在队旗上绣上将军才有的特权,绣上自己的姓氏。

军旗插在望云峰顶,说明一件事:峰城已顺利夺下。

峰城一破,连城指日可待。

张孝嵩双手握拳,大声吼道:“敌人肯定会拼死进攻,快,加快运送兵员,张锐,给我攻望城,让敌人不敢全力进攻峰城。”

“得令!”

很快,唐军开始全部动员起来,开始全力配合已攻占峰城的郭子仪等人。

没一会,唐军振奋人心的战鼓响起,激情澎湃、富有节奏的声音,郑鹏感到气血上涌,有一股马上冲锋陷阵的冲动,无意中抬头一看,不知是太阳忍不住出来看热闹还是鼓声震散了天边的云朵,一丝阳光从云缝里有照出,正好照在那面中风中飘扬的军旗上。

新的一天,希望的一天。

此刻,峰城上,郭子仪用力地抱了一下坐热气球上来地花里木,高兴地说:“运气真好,有花将军在,我们省了很多功夫。”

花里木曾担任连城守将,对连城的防御系统了如指掌,哪里有武器、哪里有物资、哪里有机关都知得一清二楚,虽说他受了伤,可还是用热气球把他送上来。

在花里木的帮助下,虎头队第一时间接管了峰城的防务。

“能得到大唐的帮助,是我们拨汗那的运气才对”花里木高兴地说:“正义之战必得天庇佑,逆贼来不及反应,物资来不及烧毁,这么多守城物资,峰城肯定守得住。”花里木兴奋地说。

就是踏上峰城的土地,花里木还是感觉自己像做梦一样。

作为曾经的连城守将,如果有人说有人可以从后山的悬崖爬上峰城,就是打死花里木也不信,估计阿了达做梦也想不到,唐军会神兵天降。

也就是在措手不及之下,郭子仪才会这么轻易夺下峰城。

正在说话间,突然有人大声示警:“报,敌人准备攻城。”

郭子仪忙从城墙向外看,只见一队队士兵,正在上面军官的驱赶下,拼命向着峰城的城门冲。

“全部换上弓箭,一进入射程,马上给我射”郭子仪毫不犹豫地下令。

援军正在源原不断从悬崖攀爬上来,时间拖得越久对唐军越有利。

“得令!”众人齐声应允。

一群敌人刚靠近峰城,一阵箭雨袭来,立马倒下一片,可剩下的人还是不要命往前冲。

有一部分人拿了盾牌等物来抵挡弓箭,一边挡着箭雨,一边继续前进。

库罗冷笑一声:“兄弟们,给他们一点颜色瞧瞧。”

陆进大手一挥,大声叫道:“放!”

“呼”“呼”“呼”......

空气中传来一阵让人心悸的破空声,一支支成人拳头粗的弩箭向飞准备攻城的敌军,只听到一阵木盾破碎的声音和惨叫声,敌人纷纷中箭倒下,由于威力巨大,有的弩箭连穿三人才停下,硬生生把人串成一串,然后从悬崖上掉下山脚......

314 峰城下,黄泉路

一阵弩箭过后,从云城通往峰城的小路,堆满了敌人的尸体。

这边还没得及休息,又一队敌军杀声冲天地冲过来,郭子仪大手一挥,又是一阵箭雨,收割完第一批后,那些杀伤力巨大的床弩又开始发威,要是还没清理干净,一轮擂木或滚石,马上清空。

敌人有如车轮战般不断攻击,阿了达部、胡塞部、大食军、吐蕃军轮流攻击,冒着箭雨冲锋,踏着血肉前行,可是峰城的位置太好了,一条仅能六人并肩行的石阶路,人数再多也没用,由于是台阶,像战车一类也推不上去,在唐军面前,就像一个个活靶子。

除非峰城发生重大的变故,要不只能等上面的人杀到手软或箭支擂木等防御物资全部消耗完。

因果循环,屡应不爽,此刻敌人不惜代价进攻,尸横一地的情形,和唐军进攻云城时何其相似,只是双方换了一个位置。

峰城比云城更高、更险、更难攻。

守城的,偏偏又是西域最精锐的部队。

“给我冲,杀一个唐狗赏金百两。”

“第一个攻破城门者,升百户,赏千金。”

“谁第一个攻城峰城的城头,赏美女十名。”

阿了达、古太白和毕尔斤等人不计成本是疯狂许愿,怂恿士兵压回峰城。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一群群亡命之徒悍不畏死地冲锋,可惜每一次冲锋都是损失折将或全军覆没而告终。

怎么攻?进攻只有一条小路,又高又陡,战车、投石机都用不上,兵员要么训练不足,要么装备很差,还没有靠近就伤亡大半,就是好不容易靠近,一根擂木就把人全扫下悬崖。

一连狂攻了将近半个时辰,那条小路全是尸体,鲜血把整条石阶路都染红,没了生命的尸体还有到处都是残肢断体、鲜血,这条原来以奇险、风光秀丽的石阶路,变成了通往地府的黄泉路。

看到一个个倒下的将士,阿了达等人差点咬碎了银牙。

不到半个时辰,起码有三千多接近四千战士丢了性命。

唐军对云城狂攻了六天,阿了达等部损失不过是区区四五百人,可刚才半个时辰的损失,就是前面六天加起来的十倍之多。

能不恨吗?

“撤退,撤退,敌人太猛了。”

“快逃命,上天保佑,这是一场无法胜利的战争。”

在巨大的伤亡下,重赏鼓起的勇气终于崩溃,有士兵被死亡的阴影吓怕,扔下武器,哭喊着后退。

古太白看到后,怒火中烧,唰的一声拨出自己的镔铁宝刀,冲上去连劈了跑在最前面的三人,举着手里还在滴血的宝刀,红着双眼吼道:“后退者,格杀勿论。”

话音一落,他的亲卫队张弓搭箭,瞄准那些后退的士兵。

那群士兵有些惊恐地看着有如凶神附体的古太白,再看看那些闪着寒光的箭头,最后一咬牙,拼死冲回去。

片刻后,那条血路上又多了几十具没有气息地尸体。

被杀的那些士兵,是阿了达部的士兵,手臂包扎着白布的阿了达嘴角动了动,最后什么也没说。

莫名其妙丢了峰城,原来占尽优势,一下子变成处在劣势,说起来,阿了达要负很大的责任。

古太白咬咬牙,突然大声叫道:“古博。”

“属下在。”

“你带铁甲队进攻,拿不下,提头来见我。”

“领命,誓死完任务!”

古博大声应了一声,然后转头就去调动军队。

连城的安危,直接关乎于大食的东扩计划,胜负在此一举,古太白不得不把自己手下的王牌打出去。

铁甲队是古太白麾下最精锐的部队,每个人的装备都是精心打造,在河中战争中屡立奇功,算是古太白的压箱子王牌。

杀了自己人,阿了达本来心生不满,看到古太白把自己堂弟和精锐都派出去攻城,犹豫一下,一咬牙,让自己的将士跟在后面攻城。

胡塞、毕尔斤等人相互望了一眼,心生默契同时派出士兵一起冲锋。

这是最后的机会,天开始亮了,望城的唐军在攻,峰城扔唐军在屠戮,上下夹击,特别是峰城上的唐军,越来打多,要是这次攻不下,以后再没有斗争的勇气和本钱。

“杀杀杀,把唐狗全部屠光。”

“上城墙,封百户,拿千金。”

“不拿下峰城,我们就是一个死,左右是一个死,跟唐狗们拼了。”

在背水战下,所有人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决心,拼命向前冲去。

冲在最前面古博,抓起一个木盾飞快向前,只见他左跳右跃,连续躲过几波的箭雨,一下子冲到距离峰城城墙大约十余丈地方。

“呼”的一声,一支弩箭破空而来,唐军发现有人接近,把弩箭对准古博,眼看就要被射中,古博下意识把手中的盾挡在身前。

“砰”的一声,木盾应声而碎,弩箭从古博的腋下射过,没有伤到古博的分毫,此时,又一波箭雨来袭。

前无遮挡,手中无盾,眼看古博就要被利箭射中时,说时慢哪时快,只见古博弯腰一提,从地上抓起一具尸体挡在前面,那具尸体瞬间被射成刺猬,可古博还是安然无恙。

连过二劫,古博信心大增,单手挥舞着那具尸体,大声吼道:“大食的勇士们,跟我冲!”

看到古博这般神勇,大食士兵的勇气倍增,一个个吼声连天地应着,冒着唐军的箭雨,拼命向峰城进攻。

“古将军,令弟真是勇冠三军。”阿了达有些讨好地说。

丹拜跟着附和道:“得此猛将,何愁大事不成。”

“真不愧是大食第一勇士,有古博将军亲自率队,唐军这些土鸡瓦狗,简直就是不堪一击。”

众人纷纷恭维,古太白的心情也变得愉快起来,当他看到古博进展顺利,已经很快冲到城墙了,有些骄傲地说:“诸位抬举了,古博只是做他应该做的事,当然,要是他能拿下峰城,本将会亲自为他请功。”

古博孔武有力,一百多斤的尸体,在他手里视若无物,单手就把挥得上下翻飞,变成他的人肉盾牌。

别的不说,光是这份臂力就让人啧啧称奇。

胡塞的小心思最多,看到古博这般神勇,突然有了联婚的念头,笑嘻嘻地说古太白说:“古将军,听说令弟家中仅有一名妻子,太少了,配不上他的勇猛,我有一个侄女,年方十六,长得花容月貌,最是倾慕英雄少年,如果不嫌弃,可以配给令弟做一个偏房。”

有一个做大将军的堂哥,以后可以跟着沾光,再说以古博的神勇,爬上去只是早晚的问题,胡塞有心在大食找个靠山,于是把族中的漂亮的侄女送给古博做偏房也愿意。

古太白哈哈一笑:“好事,好事,不过此事最好问一下他本人的意思,哈哈哈...”

就在古太白骄傲的时候,古博仗着灵活的身形,连续躲过二根擂木和五块滚石,距离城墙的位置越来越近。

“死!”峰城的方向突然传来高八度的怒吼,众人顺着发声处看去,只见一名军官模样的人,大喝一声后猛地抛出手中的杆枪,然后只到一声惨叫。

当惨叫声响起时,刚刚还在笑着的古太白脸色一滞,接着铁青着脸,露出悲愤、无奈的目光。

那支杆枪从尸体的背门刺入,透过身体,再穿过古博的身体,然后钉在地上,好像把两人钉成一个肉串子。

要是古太白能近距离看到古博的眼神,里面全是绝望,那手伸在半空,可他离城墙的位置还有一尺左右的距离。

誓言要攻下峰城,没想到就是死,连城墙也没摸到。

墙头上的郭子仪,甩了一下刚才发力过猛的手臂,嘴边泛着冷笑:要想碰到城墙,先问一下自己同不同意。

死了一个古博,可被迫得没办法的敌人,不惜代价地拼命冲上去,人挤着人,肩并着肩冲上去,还有人大声喊着为古博报仇。

“快,快射箭。”

“放擂木滚石。”

“用石头砸死丫的。”

郭子仪、库罗等人不断在指挥着手下战斗,在敌人不惜代价的冲击下,峰城开始出现了伤亡,原因是那些敌人靠近后,主动用弓箭攻击城墙上的唐军。

虎头队占据地形的优势,每一箭射出,大多都有收获,每一次放擂木和滚石,都有杀伤,问题是敌人太多了,多到就像田野里看不到头的麦子,割了一茬还有一茬,经过近半个时辰高强度的攻击后,就是从骁勇善战的虎头队,也出现乏力的现象。

不知射了多少箭,也不知砸了多少块石头,很多人感到手也酸了,脚也软了,令郭子仪心寒的是,箭支、弩箭、擂木和滚石快要用完,而大批敌军已冲到峰城的城墙下面,有人开始攀爬,也有人开始破坏。

许山一脸焦急地说:“怎么办?贼子快上来了。”

“花里木将军,还有物资吗?什么?没有?”

“真是狠毒,放火烧了也不给我们留,本来还想拆房子找木头的。”

“早就赚够了,兄弟们,跟他们拼。”

众人焦急地叫喊着,不少人撸起袖子,准备与攻城的敌人决一生死。

听到有人埋怨“放火烧了”的话,郭子仪眼前一亮,兴奋地说:“火,对了,放火,兄弟们,把火油都搬上来,我要一个火烧连城!”

315 火烧连城

郭子仪一声令下,士兵把火油向下倾倒,然后用火把和火箭点燃。

火油遇到明火,一点就着,下面全是是密密麻麻等着攻城的敌人,瞬间惨叫声不断,着了火的敌人不断在翻滚、哀号,忍受不了被火烧的剧痛,很多人带着火,从两边的悬崖跳下。

“呕...”郑鹏突然有种想呕吐的感觉。

惨烈,太惨烈了。

城下变成修罗地狱,好不容易冲到城墙下的敌军,被火油一浇,很快被火烧到,一些侥幸没被淋到的,不是同伴或战友引燃就是撞跌下悬崖。

惨绝人寰的哀号声,触动着人的神经;而处处闪烁的火光,倒映着一张张惊慌失控的脸庞,火,全是火,不仅仅峰城的城墙下,就是整个云峰都陷于一片火海之中。

在郭子仪的指挥下,虎头队的队员不仅把火油倒落城下,还把一桶桶的火油放在投石机上,投到云城里,然后用火箭或火球点燃,一时间火光四起,到处都是熊熊燃烧的大火,峰城上屯积的过千桶火油,让郭子仪的命令成真。

火烧连城!

此时的望天峰,远远看去,更像一座火焰山。

敌人的攻势停下了,在冲天的火势前停下了脚步,在他们心中,峰城成为一座翻不过的大山,运气不好的,在惨叫中被火烧死或被慌乱的人撞下悬崖,运气好的,再也没有抱死一战的决心,拼命逃跑,山陡路斜,不时发生推搡、踩人事故,伤亡直线攀升。

要不是郭子仪他们杀得手软、战略物资了也消耗一空,伤亡会更大。

看着险峻而多雄伟的云峰陷于一片火海中,陆进有些可惜地说:“连城历代几代才筑成,就这么一把火烧掉,可惜。”

郭子仪有些面无表情地说:“有大唐在,不需要也不允许有这种城池在。”

作为大唐的附属国,受到大唐的庇佑,不需这么坚固的城池,再说一旦拨汗那背叛大唐,拿下它也要费很大的力气。

陆进闻言楞了一下,然后有些敬佩地看了看郭子仪。

拿下峰城,又有运送兵员的办法,连城早就是唐军的囊中之物,然而,郭子仪采用最暴力的方法,直接把这座西域要塞毁去。

没了连城,拨那汗的底子更薄,对大唐肯定更加依赖,而唐军在西域更是通行无阻。

还有一点,西域诸族都认为牢不可破的连城都毁在大唐的铁蹄之下,这是一种震慑,以后西域各个势力想跟大唐扳手腕时,也得掂量一下自己几斤几两。

“哈哈,哈哈哈,云城破了。”

“你们看,这么大的火,敌人都变成烤羊了。”

“烧得好,打死打伤我们这么多兄弟,把他们全都烧死才好。”

郭子仪火烧连城,站在峰城上的将士欢歌欣舞,站在山下的将士,也一个个高兴得又叫又跳起来。

破了云城,也就是破了连城,拨汗那境内最后一个钉子被拨掉,这可是光复拨汗那最重要的一战。

看着云城上冲天的火焰,再看看欢呼雀跃的将士,郑鹏心里升起一股发自内心的自豪感:大唐,太强大了。

细想一下,华夏历史上下五千年,要说哪个朝代最好最令人向往,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看法,但说到哪个朝代最好战最能打,估计很多人没猜到是唐朝。

唐朝这个朝代一共持续了289年,是继隋朝之后的大一统王朝,一共有21位皇帝,618年~907年。在唐朝这289年中,其中仅仅对外战争,至少有130多场对外战争,有的战争持续几年,再加上镇压和征讨,大唐差不多每年都在打仗,这在历史上是极为罕见的。

这种持续性的战争,带给大唐无比的韧性,而这种韧性,体现在每一个将士的身上。

西征之战,无论战事是顺境还是逆境,军队做到令行禁止,赢了乘胜追击,输了毫不动摇,做到其疾如风,其徐如林,侵略如火,不动如山。

当战友阵亡,同伴默默为他哀悼,没有过于伤悲,在他们心中,战友只是暂时离别,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郑鹏看过一个故事,后世在岛国的产房内,很安静,那些未来的母亲没一个叫怕,也没一个喊痛,一个个都是在静静地忍耐着,等待新生命降临的那一刻,在她们心中,做女人是一件幸事,而做一个母亲更是上天的恩宠,在光荣的时刻不能用懦弱去面对。

当时郑鹏觉得很动容,可郑鹏在大唐的伤兵营看过后,更是被将士们那种坚韧震惊:受伤的士兵,没有哭喊,悲天悯人,一个个都很从容地面对,实在忍不住才压低声音哼哼几声。

郑鹏亲眼看到一个大唐的什长,胸口中箭,全身中了十多刀,郎中已经“判”了死亡,可在他最后弥留的时刻,跟几个手下一边喝酒一边聊天,面上没有一丝惧色,当那名什长离世后,几名士兵一起给他行了一个军礼,把一块白布给他蒙住口面,悄然离去。

就在众人欢呼雀跃时,张孝嵩没有被冲昏头脑,大声吩咐道:“峰城已得,云城已破,上面的乱臣贼子肯定会狗急跳墙,张锐,快,转攻为守,防止敌人突破。”

固若金汤的连城守不住了,阿了达、毕尔斤、古太白等人肯定不会坐以待毙,势必会突破,现在唐军要做的,就是防止敌人突围。

“冲啊”

“横坚是个死,杀出去。”

“跟唐狗拼了,杀!”

张孝嵩话音刚落,上面隐隐传来将领的怒吼声,然后听到漫山遍野的喊杀声,喊杀声之大,不断在四周山谷回荡。

留在云城,早晚会被烧死,阿了达等人自然不肯坐以待毙,看到夺回峰城无望后,便集中兵力突围。

能突围一个就一个,留在这里早晚是个死,突围还有一线生机。

张锐急急忙忙去执行命令,阿史那献、苏禄可汗等人正想回自己所属部队时,张孝嵩突然开口道:“苏禄可汗、大总管,你们留一下,某有几句话想跟你们说。”

都这个时候了,还有事?

阿史那献和苏禄可汗有些奇怪,不过他们还是依言留下,看看张孝嵩还有什么吩咐。

张孝嵩有意无意打量了郑鹏一眼,示意二人走远几步,这才低头不知说些什么,郑鹏用眼角的余光看到,阿史那献的神色明显有些惊讶,不过他很快点同意。

这是防着自己啊,都这个时候还搞这种动作,郑鹏有些无言地擦了擦鼻子,然后转身走开。

免得姓张的以为自己在偷听。

316 挂彩了

连城的突围战,由于战事的特殊性,一开始就已经白热化。

云城的敌人受到二面夹攻,没了退路,无论是阿了达部、大食部还是吐蕃部,所有人一窝蜂山下冲锋,没一个害怕、更没一个人退缩,远远看去,那黑压压的人群有如洪水猛兽般,从上而下冲下来。

这是一群走投无路的亡命之徒。

唐军早作准备,先是用投石机狂轰,然后鹿角、弓箭、重骑兵轮番冲击,敌人成片成片地倒地,损伤惨重,可他们依然不停地轰击着唐军的防线。

阿了达红着双眼,一手拿着一把弯刀,骑在马背上,不断地吼道:“勇士位,给我杀!杀一个够本,杀二个赚一个。”

半年前,阿了达刚刚占领拨汗那,夺得王位时,占拨汗那之地,联吐蕃大食强援,看着大唐的方向指点江山,那是何等的意气风发,就是昨天,还拥着美女等着大食和吐蕃的援军到来,当时还是以大王自居,没想到仅仅过了一夜,就由高高在上的大王变成了丧家之犬。

不仅“家”丧,就是自己的小命也有可能不保。

“大王,唐军太能打了,兄弟们已经冲了十多次,都被他们打回来了。”有手下一脸沮丧地说。

这时场面很乱,阿了达没看到毕尔斤和古太白,有些焦急地问道:“毕千户和古将军呢?他们没来帮忙?冲出去了?”

“没有”那名手下苦笑着说:“毕千户和古将军一下山就被唐军死死咬住,伤亡比我们还大,不让我们去帮忙就不错了。”

帮忙?免了,阿了达现在也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要是侥幸不死冲出去,帮忙烧些元宝蜡烛还可以有。

阿了达左右观察了一下,突然眼前一亮,马上下令:“刀疤,快,把人拢过来,一会跟着我冲。”

“大王,往哪冲?”

“你们看,东面那里有一面绣着“张”字的帅旗,不用说,那是大唐监军御史张孝嵩所在的地方,我们就攻他一个不备,说不定上天庇佑,让我们砍了他的脑袋,能力挽狂澜呢。”阿了达咬着牙说。

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阿了达天生就是一个赌徒,还是一个喜欢赌命的赌徒,要不然他也不会为了一个拨汗那的王位跟大唐作对,甘心充当大食和吐蕃的棋子。

横竖都是一死,不如拼一把。

就是杀不了张孝嵩,找机会打乱唐军的节奏和布置,说不定能取得一线生机。

跟在阿了达身边的,都是跟随多年的百战精兵,在长期的逃亡生涯中,早就培养了默契,很快阿了达身边就集了三千多人。

“勇士们,是生是死,就看此战,只要突出重围,我阿了达绝不会亏待兄弟们,要是我们都不幸战死,那到了地狱,我们还要做兄弟,还要在一起,到时我带着大伙在地狱里打江山,要是能逃过此劫,出去大碗喝酒大块吃肉,还要睡最漂亮丰满的女人,大伙说好不好?”

阿了达一番话,马上点燃手下的热情,一个个吼声连天地说:“誓死跟随大王!”

平日善于收拢人心,而跟随阿了达的,不是本族的子弟就是铁心追随者,流亡多年经历,这些将士早就成了漠视生死的亡命之徒。

阿了达骑在马上,挺着腰,冷着脸,一振手中还在滴血的弯弓,大声吼道:“杀!”

一声令下,阿了达一马当先,一众手下紧紧追随着他们的大王,几千披着轻甲的骑兵有如一股钢铁洪流,直指张字帅旗的方向冲去。

“螳臂挡车,不自量力!”安西镇镇守使马坚冷哼一声,“唰”的一声拨出横刀,大声吼道:“中军听令,随我迎敌!”

马坚负责保护张孝嵩的安全,看到阿了达率人想袭击帅旗,一直想表现的他毫不犹豫带兵迎战。

早就蠢蠢欲动的中军轰然应允,刀盾兵挡在最前,长矛兵从盾牌的上方架矛,随时准备对冲上前的战马造成杀伤,弓箭兵在后面张弓搭箭,骑兵在两翼掠阵,呈雁字型迎敌。

阿了达等人早就红了眼,不要命似的冲过来,多年的逃亡生涯,这些人练就一身过硬的骑射本领,一边骑马一边射箭,一时间箭如飞煌,几千匹马奔腾的声音,郑鹏感到大地都在震动。

很快,两队兵马撞击在一起,郑鹏听到一声巨大的闷响,闷响中夹着骨头的碎裂声,还有人惨声和马的嘶叫声,光是听声音就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太惨烈了,两军对垒在一起,人挤着人,马撞着马,阿了达被逼上绝境,拼死突围,大唐将士需要敌人的首级为自己搭一条升迁之路,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立场,但一切的目标,都以杀死对手为主。

这可是真正的白刃战,为了打倒敌人,所有人用尽一切手段,可以说武装到牙齿,郑鹏看到:

一名大唐士兵被砍断一只手,只见他用一只独手抱住敌人的脖子把他扑倒在地,然后一口咬在他的鼻子上;

一名阿了达部的士兵,在交战中被人砍了脑袋,可他冲出人群时,双脚还夹在马腹,一手牵着缰绳一手举着刀,好一会才被马颠簸倒地;

一名大唐的什长,大腿中了一箭,可他自己挥刀削断箭杆,带伤战斗......

战斗打得异常激裂,一开始就进入胶着状态,慢慢地,大唐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的效果开始体现出来,步骑结合,不断将敌人冲散、分割然后逐一消灭,积小胜为大胜,把小优势变成上风,战争的天秤开始向大唐倾斜。

眼看人越打越越少,起码有一半人倒下,可离帅旗还三十多丈距离,阿了达越来越急,要是再不能突围,等唐军的人包围住,就得全军覆没。

突然间,阿了达看到云梯上,一个穿着儒袍的男子正在发施号令,心中一动,知道对方十有八九是监军御史张孝嵩,也是这次西征的主将张孝嵩,一伸手把挂在马鞍上的宝弓拿来,用力一拉,一下子把弓拉成满月状,手一松,那支箭嗖的一声,向奔张孝嵩而去。

整个西域都知道,张孝嵩是进士出身,作为监军御史,他喜欢穿着一袭儒袍上阵。

只是碰运气的一箭,没想到那儒袍者突然应声倒下。

不会吧?运气这么好?

就当阿了达吃惊时,突然听到有人大声喊道:“不好了,不好了,张监军中箭了,人呢,快保护张监军。”

什么?

主将中箭倒下?

马坚一听,心中大急,马上大声叫道:“快,保护张监军。”

主将阵前受伤,生死未卜,对士气的影响很大,原来稳打稳扎、军型整齐的唐军,阵乱开始乱了,阿了达身经百战,哪里肯放过这个机会,大刀一挥,兴奋地吼道:“张孝嵩中箭身亡,勇士们,杀出去。”

原以为要全军覆没,没想到突发其想的一箭换来一丝生机,原来有些疲惫不堪的阿了达部,很快像打了鸡血一样跟着阿了达冲锋。

郑鹏都有些傻眼,怎么也没想到张孝嵩会中箭,更没想到原来占据上风的局面,在张孝嵩中箭后优势瞬间瓦解。

正想去看看被一众亲卫护着张孝嵩,没想到被几个士兵拦住,为首的什长焦急地说:“郑副监,这里太危险了,我们先护你回安全的地方。”

说完,不由分说推着郑鹏往下走,刚才云梯,还没走几步,就听到后面的马蹄声越来越近,还在大唐将士惨叫声响起,扭头的一看,只见一个阿了达部的武将,带着一队人拼命冲过来,想攻击被人扶着离开的张孝嵩。

距离郑鹏也不十丈左右,郑鹏都可以看到他们因为兴奋而变得异面扭曲、狰狞的脸孔。

这么快竟然杀过来了。

“我去挡着,你们带着郑副监先离开。”为首的黄泽什长大声吩咐道。

两名士兵搀扶着郑鹏上马,准备先送郑鹏离开这片是非之地。

郑鹏的脑袋都有些乱,到现在也没想明白,为什么优势转移得这么快。

唐军就这般不堪一击?

郑鹏刚骑上马,正想离开,突然感到肩头一痛,扭头一看,脸色大变:一支利箭正插在肩头的位置。

尼玛,挂彩了,这是郑鹏心里泛起的一个想法。

317 老谋深算的张孝嵩

“不好,郑副监也中箭了。”

“人呢,快,保护郑副监。”

“刀盾兵呢?护着郑副监。”

看到郑鹏受伤,那些士兵急了,有的去保护张孝嵩,有的去保护郑鹏。

一个是主帅,西域的最高权力者,一个是皇帝亲派的使者,无论是哪个出问题,在场的都罪孽深重,到时别说立功,没被砍头就谢天谢地。

郑鹏感到转眼间,自己就被一群士兵团团围住,那些士兵在血肉之躯在郑鹏身边筑下一条防线,护着郑鹏后退。

由于人太多,一不小心就会碰到伤口,被射中一箭,本来就痛,再被那些人折腾,郑鹏最后都有些迷糊了。

郭子仪、库罗还有阿军不在,郑鹏不想防碍虎头队的前途,也不想他们错过立功的机会,把他们全派上峰城,没想到这样一来,身边没一个熟悉的人。

如果郭子仪、阿军、库罗在这里,肯定可保护得自己周全。

可惜世上没有如果。

“勇士们,随我杀出去。”阿了达大吼一声,一马当先向前直冲唐军大营,两把弯刀舞得水泄不入。

身经百战的阿了达,对战场的把握力极强,本以为自己要埋身这里,没想到自己运气那么好,一箭放倒西域的监军御史张孝嵩,让原来稳占上风的唐军阵脚大乱,这绝对是上天庇佑,绝境中觅得一线生机,阿了达哪里错失这次机会,二话不说,率先冲了上去。

能不能逃出生天,就看这一次。

那些手下看到阿了达那么英勇,一个个鼓起勇气,紧紧跟着他,上千人好像一个尖刀,直插唐军大营。

经过浴血奋战,身上添了几处伤口的阿了达终于穿过大唐的大营,硬生生从中军大营杀出一条血路,带着四百多手下冲出唐军的包围,然后快马加鞭,很快消失在茫茫荒野外。

煮熟的鸭子飞了,无论哪个都生气,不过郑鹏没有生气,因为他晕了。

晕倒不是痛晕,也不是因流血过多晕倒,而是有士兵举盾替郑鹏当流矢时,无意中用盾磕了郑鹏的脑袋一下,把郑鹏磕晕。

当郑鹏醒来时,睁开眼,眼珠子转了转,发现自己躺在自己的专属营房内,阿军坐在床边发呆,而库罗和郭子仪在一旁的马扎上打着瞌睡。

营帐内点着蜡烛和油灯,现在应是夜晚。

“阿军,现在是什么时辰?”郑鹏一边问,一边想挪动身体,没想到右臂传来一阵剧痛,忍不住痛哼一声。

“少爷,少爷你终于醒了。”阿军正在自责,在郑鹏出事时没在郑鹏身边,突然听到郑鹏叫自己,当场就忘形地大叫起来。

要是郑鹏有个三长二短,就是跟着陪葬也不足以谢罪。

郑鹏被阿军一喊,吓了一下,没好气地说:“叫那么大声干嘛,你家少爷是天生九命猫,没那么容易死。

“是,是,少爷福大命大,逢凶化吉。”阿军连连赔罪。

“三弟,你没事就太好了。”

“就是,听说你中箭倒下,我和大哥山下跑下来,差点把腿都跑断”库罗笑着说:“后来听郎中说你没事,只是肩头中了一箭,晕倒是被盾牌磕了一下。”

听到动静,郭子仪和库罗也忙跑到床前看望郑鹏。

郑鹏示意阿军搀扶着自己半躺在胡床上,苦笑地说:“我没事,只是挂了一点彩,有劳大哥、二哥担心。”

“哈哈哈”郭子仪笑着说:“小小苦楚就当激励,伤疤是男子汉荣誉的印记,挂点彩就挂点彩,没事。”

郑鹏想起什么,有些焦急地问道:“对了,歼灭战打得怎么样?把敌人都消失了吗?”

库罗摇摇头说:“吐蕃千户毕而斤被我们枭首,大食的古太白中了苏禄可汗一箭,被大总管砍掉一只手,带伤逃走,至于阿了达,带着约四百手下向西面逃去。”

“不是吧”郑鹏吃惊地说:“不是布下天罗地网吗,那么多人,还让二条大鱼溜了,这样都抓不到,以后不是更难吗?那些守将是干什么吃的?”

郭子仪占领峰城后,对敌人造成极大的杀伤,特别是火烧连城,让敌人无路可逃,一头撞进唐军精心编织的天罗地网,从云城逃下来的人不足二万,人数只有唐军的三分之一,装备也没唐军精良,可就是这样,古太白和阿了达还能逃出生天。

最让郑鹏感到无言的是,阿了达还是从防御最强的中军大营逃走,更是让他不能原谅。

“报,马坚将军在帐门外求见。”这时有传令兵在门外禀报。

马坚?

这个时候,他不用追击逃敌吗?他是张孝嵩的心腹大将,平日在张孝嵩身边听令,怎么还在这里?

想归想,郑鹏还是很快让人把他请进来。

打狗也要看主人,没事别起冲突。

马坚过来后,单膝跪下,给郑鹏行了一个军礼:“末将见过郑监军,愿郑监军早日康复身体。”

“有心,马将军请起。”

“郑监军感觉怎么样?要是有什么需要的,只管开口。”

郑鹏摆摆手说:“马将军有心,郎中说是皮外伤,不碍事,都是自己人,不用客气。”

“对,对,自己人,郑监军,我是一个粗人,漂亮的话不会说,主要是跟你道歉。”马坚突然站正,一脸恭恭敬敬地说。

“道歉?马将军何罪之有?”郑鹏有些吃惊地说。

胜负兵家事不期,有点过错失也很正常,不至于这般认真吧,怕自己找他算帐?

“是末将保护不周,让贼子有可乘之机,让郑副监受伤。”

原来是这样,马坚是怕自己回朝廷弹劾他守护不力,让敌人破了中军大营,现在跑来补救?

郑鹏想了想,很快开口道:“马将军不必自责,战场上瞬息万变,谁也不知一刻会发生什么,都有说明枪易当挡,暗箭难防,某的这点伤,和前线的将士们相比,算不了什么,就当是多一次难忘的经历。”

顿了一下,郑鹏怕马坚有心理包袱,安抚他说:“马将军英勇杀敌,指挥有度,某一定会如实禀报。”

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郑鹏也不想做得太绝。

论起打仗、冲锋陷阱,马坚绝不含糊,他跟张锐二人,经常被张孝嵩用作示范带头的作用,多次冲在最前面,这次阵脚大乱,可能是太过担心张孝嵩的伤势引起。

说起来,张孝嵩不仅是马坚的上司,更是他的贵人,听说马坚就是张孝嵩一手提拨,担心恩人的伤,情有可愿。

马坚听后,脸上更是惭愧,左右看了一下,似是欲言又止。

郑鹏看到,马上说道:“马将军有事不妨直言,这里的都是自己人,我对他们没有秘密。”

阿军没有说什么,他本是郑鹏的奴隶,整个人都是属于郑鹏的,郭子仪和库罗闻言,眼里都露出感激的神色。

马坚压低声音说:“要是无意中让郑副监受伤,末将还能安心一些,可...阿了达是末将放他进中军大营的,所以....”

“什么?是你放走阿了达的?”郑鹏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激动地问:“为什么?”

胆敢放走敌军首脑、乱臣贼子,这是要干什么?

收了敌人的赂贿?

不像啊,真敢干这种事,也不会自己说出来,怎么看马坚也不像没脑子的人。

正当马坚想说话时,突然门帘被掀开,一个衣着得体、神采飞扬的中年男子走进来,边走边说:“呵呵,还是某来回答张副监这个问题吧。”

这个声音很熟悉,郑鹏抬眼一看,不由呆了一下,说话的张孝嵩。

张孝嵩能来,郑鹏不觉得奇怪,让郑鹏感到奇怪的是:明明中了一箭的张孝嵩,步伐稳而有力,面色红润,声如洪钟,一点也不像一个受伤的人。

到底怎么回事?

不是受伤了吗?

疑惑归疑惑,郑鹏还是挣扎着起来:“不知张监军大驾光临,有失...”

刚想起来行礼,张孝嵩却快一步拦住郑鹏:“免礼,免礼,郑副监光荣负伤,好生休养,不要多动,躺着说话就好。”

郑鹏谢了一下,然后有些奇怪地看着的张孝嵩。

张孝嵩知道郑鹏在想什么,呵呵一笑,自顾在桌边坐下,这才开口说:“某知郑副监心中有不少疑问,这些可是心病,心病不除,外伤也难好,今晚就是给郑监军去掉心病。”

不等郑鹏发问,张孝嵩主动开口:“敌人突围时,某故意避着郑副监下突命令,当时不好让你知道,其实当时我的命令只有四个字,歼八放二。”

“歼八放二?”郑鹏闻言心中一动,很快说道:“张监军的意思是故意放他们一马,放虎归山,不,不对,应该是赶狗入穷巷,然后追着它,敢躲哪就砸哪,利用这些逃兵做文章?”

这一招太熟悉了,无论古今,很多人都喜欢用这招,例如有的将军故意把叛军赶到一些富裕的地方,借口剿匪,然后大肆搜刮地方,大发横财,要是猜得不错,张孝嵩故意放掉一批人,然后利用那些叛贼达到某种目的。

做戏要做得逼真一些,张孝嵩假装中箭受伤,马坚“救主心切”以致阵脚大乱,最后让阿了达有机可乘,没想到最后令自己真受伤。

这是张孝嵩老谋深算,还是自己倒霉?

318 傲慢与偏见

这就是眼光和格局,郑鹏终于明白,为什么自己只是一个小乐官,而张孝嵩能在西域呼风唤雨的原因。

还没开战,一招杀鸡儆猴就灭了一个族立威,然后通过恩威并施让西域诸族对他言听计从,现在又用一个“歼八放二”的计划,准备借着这股东风重整西域新秩序。

郑鹏心里对张孝嵩又敬佩了多一分,苦笑着地说:“张监军真是心思慎密,那我这次负伤,能不能算上因公负伤呢?”

谁都听得出,郑鹏这是有意把受伤的事轻轻揭过,后面的话明显是在缓和情绪、活跃气氛。

“攻下连城,郑副监要占首功,某会亲自向陛下为郑副监请功。”张孝嵩面带微笑地说。

连城是拿下了,唐军西征的脚步不会停止,还有更大的功劳在后面,张孝嵩也无意跟郑鹏抢夺这点功劳。

皇帝委派一个小乐官为副监军,明显是让他增加履历、赚点军功,回去好升职任用,张孝嵩也乐意成人之美,跟皇帝身边的红人搞好关系。

张孝嵩来说,现在已经西域的“无冕之王”,也不在意那点军功,再说郑鹏的功劳有目共睹,就是想隐瞒也难,不如送他一个顺水人情。

“顺利光复拨那汗国,主要是靠张监军运筹帷幄、指挥若定,我也会在奏折上向陛下禀明,为张监军请功。”郑鹏投桃报李地说。

花花桥子人人抬,张孝嵩表现得这么慷慨,郑鹏也表现出识相的一面。

张孝嵩哈哈一笑,也不再在这件事上纠缠,径直开口说:“某这次前来,主要有二件事,一是看望郑副监的伤情,二是跟郑副监辞别。”

“辞别?”

“没错,过了今晚,某就要出发,继续追剿那些乱臣贼子,郑副监受伤,不宜再奔波劳碌,明天会有人把郑副监先送回庭州休养。”

“那追击乱臣贼子的事....”

“郑副监放心,某会安排好的,现在最重要就是休养好身子,千万不能累着,郑副监受伤,都不知怎么跟皇上交差,要是郑副监再有什么事,那某是万死也难辞其罪。”张孝嵩一脸认真地说。

郑鹏犹豫了一会,最后有些惭愧地说:“受伤之躯,跟着也是负累,那我就留下养伤,祝张监军旗开得胜,早日凯旋而归。”

细想一下,现在是两人的最佳分手时机。

站在张孝嵩方面,以前他是一人独断,郑鹏来了,他多少有些限制,要是郑鹏不在,他自由很多,遇到事也不用跟郑鹏“商量”,也不怕郑鹏分摊他的功劳,更不用为郑鹏的安危担心,听到郑鹏受伤,张孝嵩第一时间就想着怎么抛开郑鹏。

对郑鹏来说,拿到足够多的功劳,不用冒险,也不用受累更不用睡觉也担惊受怕,还有一点很重要,那是打完这场战争,张孝嵩会因独断、拉拢小团队被猜忌,最后要丢官下狱,这个时候跟他撇清关系,也可以避免被牵连。

此外,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张孝嵩此行追杀在古太白和阿了达只是一个幌子,真实目的收拾那些不听话的国家、部落,还要惩治那些无视大唐威严的势力,这一战会持续很久,要是谈不拢,打个三五七年很正常,郑鹏等得,只怕绿姝不能等。

古代女子成亲很早,很多在十三四岁就嫁人,大唐最有名的皇帝李世民,在大业九年就娶了年仅十三岁的长孙皇后,放在后世,简直就是犯罪,可在古代,那是惯例。

也不知绿姝怎么样了。

“大唐国运昌隆,四方拜服,定能马到功成,郑副监有心,祝你早日康复,某班师回朝时,一定要找郑副监好好喝上几杯。”看到郑鹏没强行要求随军,听从自己的劝告留下休养,张孝嵩的心情也好了起来。

就怕郑鹏是个听不进劝的楞头青。

“好说,好说”郑鹏说到这里,看看一旁的郭子仪和库罗,很快说道:“张监军,我身边的护卫队,都是精英中的精英,留着跟我是大材小用,不如把他们带上,这大唐建功立业吧。”

最好的时机“分手”,对郑鹏来说是一件好事,可对一心想杀敌立功的郭子仪和库罗来说,不是一件好事。

“不行!”张孝嵩毫不犹豫地拒绝道:“郑副监受伤,就是这队护卫不在身边,要是当日这队护卫在身边,肯定不会受伤,现在残敌四处逃匿,此行回庭州路途遥远,就怕那些亡命之徒攻击郑副监,某已经犯了一次错误,绝不会再犯相同的错误。”

好不容易身边清静一点,张孝嵩不想身边还有郑鹏的影子存在。

郭子仪马上表态:“属下愿意跟在郑副监身边,尽护卫之职。”

“没错,我们本是护卫,保护郑副监是我们的职责。”库罗也跟着表态。

两人从长安到西域,主要是想保护郑鹏,现在发了财、立了功,早就知足了,夜袭峰城,军中有的是选择,可郑鹏力排众议把这个机会给了护卫队,要不然郑鹏也不会受伤,护卫队上下对郑鹏都非常感激,现在郑鹏受了伤需要人保护,自然格守本份。

人不知要感恩,还要知足。

张孝嵩点点头:“好,就是这样定了,郭伙长、库罗伙长,明日你们护送张副监回庭州休养成,要是出了什么差错,本监军唯你们是问。”

什么话也不多说,先把这件事定下来。

郭子仪和库罗连忙应下。

等张孝嵩走后,郑鹏伸手想拿杯水,刚一动,忍不住“哎哟”一声。

触动了伤口,一阵巨痛传来,当场就皱起了眉头。

郑鹏只是一个普通人,不是刮骨去毒还能谈笑自若的关云长,痛的时候还是会叫的。

“少爷,你要喝水是吧,不要乱动,吩咐一声就行,现在你受了伤,触痛了伤口就不好了。”阿军一边说,一边把一碗水轻轻送到郑鹏的唇边,细心喂郑鹏喝水。

一口气喝了大半碗水,郑鹏有些担心地说:“不就是中了一箭吗,拨出来就行,怎么那么痛?不会有毒吧?”

箭支又没有弹头,拨出来就是,可包扎后还隐隐作痛。

“毒?不至于,太伤阴德,再说毒药的成本大多很贵、又麻烦,不小心还有可能误会战友,他们不至于在箭头下毒,不过会有脏东西。”郭子仪解释道。

“脏东西?什么脏东西?”

库罗接过话头:“为了增加杀伤力,箭头作了特别的改装,有分叉和倒钩,在使用前,通常先用牛尿马尿泡浸一下,这样伤口好得慢,三弟你的这支箭,就是用马尿泡过的。”

还真是“脏”,牛马尿中带病菌能让伤口发炎,不利于伤口愈合。

郑鹏看看自己的肩头,有些无言了,半响笑着说:“算了,没伤也伤了,受了伤到时拿封赏也理直气壮一些,免得有些人眼红,以为本少爷去西域转一圈就能升官发财。”

小乐官担当监军,还弄了一个“副监军”的职位,传出去时很多人持反对的意见,不过李隆基力排众议才得以成行,受点伤也好,免得有些人以为自己躲在西域的城内一段时间,弄虚作假冒领军功。

郭子仪一脸正色地说:“三弟,公道自在人心,你的战功是有目共睹,谁也不能抹杀!”

“算了,现在夜很深了,都回去休息,我们明天一早出发。”郑鹏突然开口道。

这里离连城很近,就在中军大营附近,白天过行了一场恶战,唐军把企图突围的反叛敌人层层围截,血战了一天,现场是尸横遍野、血流成河,空气中飘着一股浓郁的血腥味,还有一股烧焦人肉令人作呕臭味,那些是在攻击峰城时被烧死的士兵。

在这里,多一天也不想呆。

郭子仪和库罗跟郑鹏又说了几句,然后各自下去休息。

攻打峰城、袭击云城,又参与歼灭逃敌的任务,郭子仪和库罗都累得不轻,刚才在营帐内等郑鹏时,二人就差点睡着。

这时还在中军大营,外面的守卫森严,对于安全问题,二人都很放心。

郑鹏、郭子仪等人在经历一场大战后,很快就进入酣睡状态,然而,距离连城大约三十里一个小部落的营帐内,正端坐着一个身材高大、气势不凡的中年人,如果郑鹏在这里,肯定会惊叫出来,因为这人是把绿姝夺走的人,崔源。

一个面无表情的人轻轻走过来,把最新情报轻轻放在桌面上:“不良将,这是最新的情报,请你过目。”

崔源轻轻一摆手,手下悄然退下,站在门外静候吩咐。

一打开情报,崔源的瞳孔猛地收缩,情报上第一行字就是“大捷,连城破”。

不会吧,固若金汤的连城,几天就破了,还是大捷?

细看下去,崔源的脸色一会红一会白,最后把情报放在桌面上,面沉如水。

连城大捷,本是好事,可崔源怎么也想不到,郑鹏竟然是头功,一招神兵天降,让大唐最少的伤亡取得决定性的胜利。

小乐官上战场,本以为他是来送死,没想到这小子不仅命大,好像运气还不错,先是在于阗镇立下大功,现在些又在攻占连城时大放异彩。

难道,自己真是看错眼了?

很快,崔源自顾摇头,自言自语地说:“狸猫换不了太子,乌鸡飞上枝头,只是飞上枝头的乌鸡,永远成不了凤凰,某绝不允许把绿姝许配给一个贱商、小乐官,还是早些把绿姝的亲事定下,趁早断了小妮子的念想,免得越陷越深。”

一个出身低微、品行又有瑕疵的人,注定走不了多远,再说郑鹏又把一个青楼女子接回家中,这种人,崔源绝不接受绿姝跟这种人在一起。

崔源说做就做,只见他把情报放在一边,亲自磨墨、铺纸,然后开始写起了家书......

319 李隆基的决定

长安,兴庆宫勤政务本楼内,李隆基正跟姚崇、宋璟商议国策。

主要是西域方面的战事。

姚崇是宰相,百官之首,宋璟是新上任的兵部尚书,李隆基把他们找来商议的原因,是收到两封请罪书:一封来自大食国,另一封来自吐蕃。

请罪书的原因大同小异:受到小人蒙敝,出兵拨汗那,触犯大唐的天颜,愿意继续称臣纳贡,派遣使臣到长安给李隆基请罪,请大唐饶恕他们这次的罪过。

把两份请罪书给姚崇和宋璟看过后,李隆基把身子倚靠龙椅上,开口说:“两位爱卿,你们意下如何?”

打还是不打,李隆基有点把握不定,在朝堂商议这件事前,跟二个重臣先通通气,达成共识,免得到时下不了场。

看到姚崇没有发言的迹象,宋璟适时站出来:“陛下,微臣有话想说。”

总不能让皇帝尴尬吧。

“宋爱卿免礼,有什么见解,但说无妨。”

宋璟闻言应了一声,很快说道:“陛下,微臣认为,不接受大食和吐蕃的请罪书,还应加强对两国用兵,让他们知道触犯大唐有什么后果,要是这次轻轻揭过,会给他们一个错觉,以后做错事,只要一封请罪书就能解决,那对大唐不利。”

说到这里,宋璟继续说:“既是请罪,那就知错就改,让入侵拨汗那的士兵全部放下武器,听候大唐的旨令,然而,情报显示,无论是吐蕃还是大食,都在大规模调兵遣将,明显是对大唐死心不息,对待这种人,只有一个字,就是打,把他们打疼了,打怕了,他们才会格守本分。”

大唐兵精粮足,对西域用兵,征的兵多是西域诸族的兵力,无论输赢,都有利于大唐控制西域。

算是变相给西域减丁。

宋璟说完,李隆基没有说话,而是把目光投向姚崇。

姚崇对李隆基行了一个礼,缓缓地说:“《孙子兵法·谋攻篇》有云,凡用兵之法,全国为上,破国次之;全军为上,破军次之;全旅为上,破旅次之;全卒为上,破卒次之;全伍为上,破伍次之。是故百战百胜,非善之善者也;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

“能化干戈为玉帛,能避免生灵涂炭,是百姓之福,国家之幸,大食和吐蕃争相上请罪书,还要遣史进长安纳贡请罪,足见其诚意,这就是不战而屈人之兵,何乐而不为?”

打仗牵涉的事太多,粮草、抚恤、后勤补给、各个国家的关系等等,对大唐国库的消耗也是一个问题,战争这种事,牵一发动全身,敌人能主动请和,这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两个重臣,一人一个意见,李隆基一时也有些犹豫。

正当君臣三人准备新一论争辩时,门外突然有人大声禀报:“报,西域八百里加急奏折。”

“快传!”李隆基脸色一整,马上严声地说。

出动八百里加急,肯定出了很紧急的事,若不然,下面的人也不会选择在李隆基和两个心腹大臣开会密议时禀报。

很快有人把一个黑色木筒送进来,高力士接过,仔细检查过火漆无误后,再恭恭敬敬送呈到的李隆基前:“陛下,是张孝嵩送来的八百里加急。”

“开!”李隆基沉声地说。

高力士应了一声,用小银刀挑开火漆,再从里面拿出绝密奏折,轻轻放在御案上。

李隆基打开一看,原来有些严肃的脸马上有了笑意,随着他一笑,在场的人感到殿内的气氛都舒适了很多。

不用问,光是看李隆基的表情,就知是好事。

“匪夷所思,真是匪夷所思,竟然这样破了号称西域第一城的连城”李隆基拍着御说:“最令朕意外的,是郑鹏那小子,真是给朕太多惊喜了。”

听到连城已破,姚崇和宋璟闻言一喜,连城一破,拨汗那全境就宣布光复,前面朝廷争议最大的,就是要强攻连城,号称西域第一城的连城堪称西域的虎牢关,易守难攻,没想到,这么快就传来破城的好消息。

可是,为什么皇帝会提起郑鹏,听他的话,赞誉有加,难不成,这次攻城连城,他一个小小乐官,不对,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副监军,起了重要作用?

好在,李隆基没让二人等待太久,很快让高力士把奏折递过去。

姚崇和宋璟一起看完奏折后,有些面面相觑地互看一眼,又看看奏折后面的签名和印信,确认不是伪造后,这才接受这个事实。

做梦没想到,郑鹏一个小乐官,能截击吐蕃的运输队立下奇功,已经很让人吃惊,没想到在攻打连城陷入困境后,竟然想到把孔明灯改造成他所命名的热气球,神兵天降般突袭峰城,然后利用连城的投石机和火油,来一个火烧连城,以极小的代价夺下连城。

简直就是神来之笔。

宋璟有些感概地说:“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前面真不看好郑副监出使西域,没想到屡立奇功。”

顿了一下,宋璟继续说:“其实也不奇怪,苏禄可汗到长安朝圣时,郑副监用一堆木头造了一辆脚踏车,匪夷所思般战胜苏禄可汗的宝马,当时不知多少人惊讶得眼珠子都快掉下来,现在想想,也就是郑副监这种绝顶聪明的人,才会想出这般异想天开的法子。”

姚崇沉吟一下,轻抚着唇下美须说:“郑副监出使西截,没有滋扰地方,没有鱼肉百姓,还得到将士的拥戴,这可不是一件易事,和取得的军功相比,最让某动容的是,他自己筹集钱财,用作反悬赏敌人,有力打击敌人的士气,这一点让人敬佩。”

李隆基点点头说:“此事张孝嵩在奏折有提,而不过郑鹏从没在奏折中提及,难能可贵。”

说到这里,李隆基有些为难地说:“这下倒难倒朕了,到时不知如何赏赐。”

年纪还是太小,升得快有争议,少年得志对郑鹏也没好处,说赏钱,可郑鹏从到西域就自己掏腰包给将士改善待遇,还拿出大笔钱用作反悬赏,再赏钱也不合适。

其实赏个美女不错,前面赢了苏禄可汗已经赏了,再赏就没有新意,左思右想,还真有点为难。

赏赐也是一门学问,赏赐得好,臣民归心;赏赐得不好,惹人非议,甚至被封赏的人误解。

姚崇呵呵一笑:“这的确是一个问题,听说郑副监身世有些坎坷,到了婚配的年龄,也没一个长者操持,要不,陛下就当一次月老,天子作媒,这可是一份天大的赏赐。”

“月老?呵呵”李隆基摆摆手说:“此事以后再说,还是议议大食和吐蕃请罪书的事吧。”

“陛下”姚崇行了一礼,恭恭敬敬地说:“连城已破,伤亡比预计中少得多,吐蕃和大食连折大批精锐,西征大军士气正高涨,老臣以为,请罪书之事就用朝议的方式先拖着,看看张孝嵩能走得多远,战事越有利,对我大唐的好处就越多。”

“臣附议”宋璟马上附和:“棒下出孝子,在铁骑和刀枪之下,那些怀有二心的人才会不敢有异议、生反心,刀枪已出,那就让它好好见血,也好用到借力打力。”

这次西征的主力是西域诸族,正好消耗他们的实力。

张孝嵩在奏折中详细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包括歼八放二的策略,想教训哪个就把阿了达往哪里赶,趁机重整西域新秩序,还有一个原因是西域诸族经过这些年休养生息,实力大增,大唐希望看到是一个和谐、易于控制的西域,而不是狼盘虎踞的西域。

李隆基哈哈一笑,高兴地说:“甚合朕意,姚爱卿,你草拟一份圣旨,让张孝嵩放手去做。”

“老臣遵旨。”

商议完毕,李隆基看看一直在身边小心待候的高力士,忍不住笑着说:“力士,郑鹏还是你当日举荐,说起来你还有举荐之功,朕要好好赏赐你。”

高力士闻言,大吃一惊,马上跪下:“能侍候在皇上身边,就是老奴最大的赏赐,力士不敢居功。”

“起来吧,朕知你心意了。”

“谢皇上。”

这时姚崇和宋璟在一旁的书桌商议怎么草拟给张孝嵩的圣旨,高力士眼珠子转了转,小声地说:“陛下,有句话,老奴不知该不该讲。”

“讲!”李隆基简明扼要地说。

高力士应了一声,这才开口:“陛下,张孝嵩的奏折说郑副监在诱敌时中了箭,伤势颇重,要在庭州养伤,郑副监是有功之臣,又是在战场上负伤,要是这个时候赏赐他有利康复的补品,必让郑副监感恩戴德,会对陛下更为忠心。”

对啊,光想着破城的消息,一时都没想起郑鹏中箭负伤的事。

李隆基稍稍思索了一下,很快说道:“张孝嵩已率队远去,郑鹏留在西域作用也不大,让他直接回长安好了。”

派郑鹏作副监军,出使西域,本来就是为了让郑鹏见识一下大场面,让他好好写一首歌,现在得到的早就超越自己的期待,不如乘机把郑鹏召回。

320 奉旨回京

原来是一场试探。

郑鹏上下打量了一下崔希逸,有些感概地说:“希逸兄,就是试探,也不用把自己收缀成这样,不瞒你说,刚才我快不敢认你了。”

花样美少男变成街边苦力工,亏他做得出。

崔希逸苦笑地说:“不怕飞腾兄笑话,这身装扮,就是我平日的装扮,并没有故意乔装来欺骗。”

郑鹏楞了一下,有些不敢相信地说:“希逸兄,你是潜伏在这里的细作?”

“差不多吧,算是比细作高级一点。”

“高级?怎么一个高法?”

“飞腾兄听说过不良人吗?”

不良人?

郑鹏吃惊地说:“就是大唐最神秘的组织,直接听从皇帝的不良人?”

对不良人的认识,郑鹏是从后世一部动漫得知,后来查资料,才明白的确存在这一个神秘组织,据说还是袁天罡创立,目的是维护李唐统治,郑鹏没想到,崔希逸能加入这种组织。

难怪他日后能到长安担任县尉一职,县尉一职,相当于后世首都的副市长一级的存在,然后迁监察御史、任吏部郎中等重要职务,原来他有这种背境。

和明朝赫赫有名的锦衣卫相比,不良人的存在感太低了,低到很少存在史料中,像这么低调的组织,人员隐藏得极深,从崔希逸担任的职位来看,级别不高、名声不显,但位置很重要。

“然也。”崔希逸有些骄傲地说。

“希逸兄,你在不良中担任什么职务?”

“不良尉”顿了一下,崔希逸马上补充:“飞腾,你知道就好,不要深究,这种事,知道得越少越好。”

郑鹏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强下按下自己的好奇心。

不良人是唐朝一个直属皇帝的秘密组织,最底层是不良人,首要人物称为不良帅,崔希逸口中的不良尉,应该是中层骨干。

“希逸兄,看你的模样,到西域很久了吧,怎么现在才找我的?太不够意思了吧。”郑鹏有些不满地说。

都不用问,看崔希逸黑瘦黑瘦的样子还有黝黑的肤色,没一年半载晒不出来,这么久也不找自己,有点说不过去呢。

崔希逸无奈地拱拱手说:“飞腾兄请见凉,我们有规定,不能随便暴露行踪,更不能随意与他人来往,有时相隔很近也不能相见。”

“为什么现在又能呢?”

“按规定,如果有要事发生,不良人所在地区最高权限者,可与当地身份最高的人接触,不良帅在西域的任务告一段落,再说家中有事,已踏上归家路,张孝嵩随军追杀叛军,这里我们的地位对等,所以,这才有机会见面。”

说到这里,崔希逸一脸正色地说:“据可靠情报,庭州四周有不少从连城逃出来的游兵散勇,有可能会针对飞腾兄出手,还请飞腾兄千万要小心。”

“明白,多谢不良尉提醒。”郑鹏一脸正色地说。

说到这里,郑鹏有些好奇地说:“希逸兄,不良帅是哪位,能透露一下吗?”

“不能!”崔希逸毫不犹豫地说:“这是高度机密。”

郑鹏正打算放弃八卦之心时,崔希逸似是自言自语地说:“唉,不良帅对我有知遇之恩,他有一个失散多年的孙女回来,他这次是去为了他孙女的婚事,飞腾,你脑子灵活,帮我想想,送些什么合适?”

说这话的时候,崔希逸有意无意地轻轻拍了一下郑鹏的肩膀。

失散多年的孙女?

郑鹏心中一动,而崔希逸有意无意那么一拍,心中很快把那个快要成亲的“孙女”和绿姝联系起来。

看到郑鹏似有所悟,崔希逸站起来,自顾说道:“郑副监,出入请注意安全,某还要要事在身,先告辞了,不送。”

也不等郑鹏回应,崔希逸几步跑到窗前,用力一跃,整个人灵活得像个兔子一样跳出去,很快就在郑鹏的眼前消失。

真是来也隐敝,去也匆匆。

郑鹏看看窗外,再看看桌面分毫未动的黄金,心里突然感激起崔希逸来。

很明显,崔希逸是没事找事,故意跟自己接触,然后隐晦地提醒自己。

崔源的霸气、在贵乡只手遮天、身边那些神秘人、手下那么多违禁武器等碎片汇合起来,再加上崔希逸的提点,现在郑鹏十有八九肯定的,崔源即使不是不良帅,也跟不良帅有莫大的关联。

作为不良人中层骨干的崔希逸,可以触到很多机密,知道绿姝对自己的重要性,看到事态有些急,于是变相来提醒自己。

前面假装落魄,测试一下自己,幸好郑鹏一向很仗义,给崔希逸一个满意的答案,于是崔希逸冒着巨大的风险提醒自己,要是当时翻脸不认人,估计他就装作不清楚这回事。

这就是将心比心。

然而,就是提醒,郑鹏也没办法,还没有接到回去的指令呢。

崔希逸走后,郑鹏开始坐卧不安起来,一会坐,一会站,可怎么也不自在,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崔源那老小子,左右都看自己不顺眼?

“少爷,发生什么事?”看到郑鹏像热锅上的蚂蚁,阿军忍不住问道。

郑鹏沉着声说:“我要回长安,可是朝廷没有召书,你说怎么办?”

“那上奏折申请,最好找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

一言惊醒梦中人,郑鹏一直想着怎么让李隆基把自己召回去,就没想过自己上奏折申请,真是越急越乱。

“对对对,阿军,快替我磨墨,我要写奏折。”郑鹏焦急地说。

来之前,跟李隆基约定作一首新曲,用作军乐方面,也就是这样的约定,郑鹏才顺利来到西域,现在可以用同样的理由回去。

打开奏本,正要落笔,外面突然传来一声高叫:“圣旨到,西域副监军郑鹏接旨。”

圣旨到?

一旁的阿军看到郑鹏,脸色先是一喜,很快就面带愁容,好像担心着什么。

立了功,听到有圣旨,心中肯定高兴,不用问,圣旨内容大多与表扬、赞赏和升迁有关,郑鹏立了大功,圣旨肯定不会是坏事,可郑鹏转而担心,朝廷看到自己表现还不错,会不会让自己继续坐镇西域?

要是皇帝金口一开,圣旨一落,这事就定了,郑鹏就是想挽救也难。

犹豫了一下,郑鹏这才带着复杂的心情前去接旨。

二刻钟后,跪倒在地的郑鹏拿过宣旨太监递过来的圣旨,整个都有点不敢相信。

圣旨里,李隆基先提一番赞赏,对郑鹏的军功表示肯定,对郑鹏负伤表示慰问,还赏了一堆名贵药材用作补身,最令郑鹏吃惊地是,圣旨后面说西域战争已进入下一阶段,让郑鹏养好伤后,回京复命。

看到郑鹏有些发呆,宣旨的黄公公以为郑鹏不理解,把他扶起,拉到一边,笑嘻嘻地压低声音说:“郑副监不用多心,让你回京,那是陛下爱惜人才,回去是要重用的,嘿嘿,以后洒家还要郑副监多多照顾呢。”

说到这里,黄公公的声音压得更低:“高将军说,见好即收,郑监军现在军功不少,还有奇功三件,足够了,追击一事,风险太大,现在回京,有功劳不会少,要是有过,也与郑监军无关。”

原来如此,郑鹏终于明白了。

说起来,高力士算是自己的举荐人,自己表现得好,那是举荐有功,要是自己犯了过错,举荐的人也会受到牵连,站在高力士的立场,自然不愿意冒险。

简直就是想什么来什么,高力士的保守,无意中帮了自己一个大忙。

郑鹏心里大喜,可脸上还是不动声色,闻言点点头说:“对,还是高公公想得周到,请转告高公公,我即日起程回京。”

说话间,郑鹏把一锭十两的金元宝塞到的黄公公手里:“公公一路辛苦,这里有几个小钱,请公公路上买碗清茶解渴。

黄金十两?这可是一百贯钱啊,黄公公眼前一亮,整张脸瞬间满是笑容,笑嘻嘻地说:“郑副监真是客气,洒家早就说郑副监年轻有为,果真不错。”

识相啊,高力士让郑鹏见好就收,郑鹏马上表示马上回京,武将很耿直,很多武将都看不起太监,能给个三五贯赏钱已经很不错了,没想到郑鹏出手这么大方,一出手就是十两黄金。

两人又聊了几句,郑鹏让人把黄公公带下去享用酒菜,然后大声叫道:“阿军。”

“少爷。”

“圣旨到了,快,马上收拾行装,马上动身回长安。”郑鹏焦急如焚地说。

要不是怕被人冠上临阵逃脱的罪名,郑鹏都想先动身再请示,没想到运气还不坏,一瞌睡就有人送枕头。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少爷,郭公子和库罗公子出游未归......”

郑鹏大手一挥:“等不及了,派人通知他们,让他们快马加鞭跟上,马上传令下去,让护卫队半个时辰内集合,对了,给兰朵郡主传个口讯,就说朝廷令我赶回长安,吃饭的事要晚点再找机会。”

连城一破,有不少叛军四处逃逸,路上要有人护着才安全,郑鹏决定让护卫队把自己送回关内再让他们返回。

至于远道而来的兰朵,只能对不起她了。

321 客来驿事件

“吃快一些,吃完我们就上路。”

“阿军,你先去前面驿站打点,让他们把马车准备好。”

“还没黑,我们到下个驿站再休息。”

一路上,郑鹏起早赶黑,从庭州直奔长安,和护卫队告别时,就是散伙酒都等不及喝,扔下一笔钱让他们自个尽兴,在路上也不惜钱财,大笔打赏下,驿站和车夫都什么配合。

陆进、周权等人有些怨言,刚开始郭子仪和库罗也有些不理解,可听到郑鹏说了绿姝的故事,一切怨言和不理解都抛之脑后,有时就是充当马夫也心甘情愿。

从庭州到长安,路程大约三千余里,相传最快速度大约需要七天,七天驿候就能把西域最新的情报送到长安,那是日夜兼程、把马往死里跑的节奏。

郑鹏没那么拼命,起早赶黑,仅仅用了十三天,就走过岐州地地界,离长安也几十里,最多也就半天的路程。

看到赶不及在关城门前进长安,郑鹏一行就在一间名为客来驿的驿站休息。

“大哥,二哥,辛苦了,我敬你们一杯。”郑鹏举起酒杯。

西域纷争不断,各种治安事件穷出不穷,大唐境内却是四海升平、路不拾遗,一路上没遇到什么危险就顺利到这里,只是累得够呛。

三人是骑马和乘马车交替进行,沿途风光不错,前面几天还有点心思观看,到了后面,眼里只有路了。

郭子仪累得脸色都有苍白,郑鹏更惨,胯下被马背磨起了两个大泡,走路都走成内八字,只有在马背上长大的库罗一点事也没有,该吃吃,该喝喝。

库罗有一个绝技,他可以在马背上小睡片刻,双腿一夹、整个人伏在马背,双手下意识拉住缰绳,任由马儿跟着跑,很快进入深度睡眠,他只要眯上眼一小会,很快就龙精虎猛。

“嘿嘿,我不辛苦,以前追杀过一条咬死过族人的大青狼,在山里追杀了一个月,那才叫累,你们两个能抗得住就好。”库罗笑呵呵地说。

郭子仪豪爽地说:“都是自家兄弟,客套话不用说,说了就是生份。”

说到这里,郭子仪对郑鹏竖起一个大拇指:“三弟有情有义,有新欢不忘旧爱,真是性情中人,大哥看好你。”

“大哥,你这不是取笑我吗,哪有什么新欢...”

“郭府的小姐,还有突骑施的郡主,不都是你的红颜知己吗?”

郑鹏马上解释道:“大哥,你误会了,她们跟我只是合作关系,真没其它关系,这话不能乱说。

“要是有其它关系,那就不是新欢,是新娘子了,你大哥可不是瞎子。”

库罗也在一旁猛地点点头:“对,对,对,那个林薰儿可是绝色美人,郭小姐和郡主也是一等一的美人儿,啧啧,难怪三弟在西域都不屑于打野食,那是根本看不上眼。”

就当郑鹏不知说些什么反驳时,突然外面传来一阵嘈杂声,然后听到驿卒大声斥责的声音,而争吵声越来越大。

都谈不下去了,郑鹏有些好奇地走出大堂,看看他们吵什么。

走到门口一看,郑鹏先是楞了一下,很快走上去,虎着脸说:“到底发生什么事?”

驿站外,一群伤兵相互搀扶着,想进驿站,三名驿卒却拦住去路,不让他们进去,还有些横蛮地推搡着,郑鹏亲眼看到,一个驿卒把一个拄着拐杖的伤兵推得一个踉跄,差点没摔倒。

“原来是郑副监”那驿卒收起刚才的冷漠,换上笑容解释:“说了驿站已住满,可他们就是不信,硬是要闯进来,小的也是没办法。”

郑鹏盯着那驿卒说:“真没空房?还是你们嫌麻烦?”

另一个瘦个子的驿卒解释道:“回郑副监的话,靠近京城的驿站,一向人满为患,都是以品阶为先,不瞒郑副监,给你的两间房,有一间还是临时腾出来的,这些军爷小的也很同情,可实在没办法。”

出门在外,驿站是过往客人的优先选择,一不怕强盗小偷,二不怕黑店,三来价格相对公道,按规定驿站是优先接待官员,要是住不下,就论品阶资历。

这里距离长安很近,驿站人满为患,郑鹏刚到的时候,驿卒说没有房间,还是阿军拿出圣旨,那驿丞才跑过来,给郑鹏弄了二间上房。

品阶低一点的官员都没房间,更别说这些无阶无品的大头兵了。

一个肩膀上缠着白布的伤兵哀求地说:“我们遇到的那几间客栈太贵了,本想驿站会便宜点,就赶到这里,没想到住满了,听说附近没有客栈,最近的一间也有十里地,我的几个兄弟腿步不方便,几位,行行好,随便找个地方,我们几个挤一下就好。”

“行行好吧”几个伤兵面带哀求地说。

“郑副监,你就帮帮我们说句好话吧。”其中有一个伤兵,突然开口对郑鹏行说。

郑鹏有些惊讶地说:“哦,你认识我?”

“认识”那伤兵连忙说:“小的叫杜多田,这几位是我的同乡,都是安西府兵,在战场上见过郑副监。”

原来是自己人,郑鹏打量了一下这群伤兵,有些奇怪地说:“你们去长安是接受封赏吗?怎么没人护送,也没人安排食宿的?”

“哪有什么封赏”杜多田苦笑地说:“我们运气不好,挂了彩,治得差不多,就发一笔钱提前回家,想着从没见过长安,就特地看看再回老家,哪里有什么封赏。”

一将功成万骨枯,对普通士兵来说,能在战场上活下来,再发点小财就心满意足,要说到长安受封赏,就是做梦都梦不来。

受了伤,成了残疾人,以后离家一趟不容易,想着回老家前看看长安,感受一下京师的繁华和热闹,到时回到老家,也有吹唬的本钱。

这些伤兵为了省事,很多舍不是坐车,都是买一匹老马或骡子骑着,结伴往家里的方走,为了省钱,有时还风餐露宿,看看眼前这群人,一个个晒得又黑又瘦,身上的衣服又脏又乱,要不是他们多是穿着军队分发军服,还认不出他们是军人。

说得难听一点,有点像走难的人,或者像乞丐,难怪那些驿卒不让他们进。

“你们辛苦了,放心,你们的事,就是我的事”郑鹏说完,扭头对那驿卒说:“几位,想办法再腾个地方,这些都是为大唐流血的英雄,出门在外,与人方便也就是与己方便。”

那驿卒刚要拒绝,郑鹏摆摆手说:“一切费用算在我的,到时少不了你们的赏钱。”

守在门口的三个驿卒对视一眼,最后一个似是小头目的说:“要是不介意,可以在柴房加几个床位,地方虽说有些简陋,不过地方大,被席也干净。”

“不介意,不介意,有瓦遮头就不错了。”几个伤兵连声说道。

驿站可不是客栈,像一些房间就是有钱也住不上,有地方落脚就不错了,再说这钱还是郑鹏替他们出的,知足了。

几个伤兵在驿卒的带领下,去柴房落脚,郑鹏拉住那个小头目:“给他们备一席,好酒好菜送上,不要怠慢,帐我明儿一块结。”

“是,是,小的明白,这些穷军汉遇到郑副监那是遇上贵人了。”小头目一边点头一边恭维道。

郑鹏一行人回到房间,各自的心情都不太好。

“这些士兵太可怜了,没有得到应有的尊重。”郭子仪有些感概地说。

库罗点点头说:“是啊,士兵们不仅要自备粮食、武器,受了伤也得不到尊重,说真的,有点像我们的族人,平日姥姥不亲舅舅不爱,只有需要我们去打仗,地位才高一些。”

“差不多”郭子仪解释道:“就是在朝廷,也是文臣占据上风,只有战事出现时,武将才能说得上话,其实唐律有很多是优待将士的条律,只是很多都没有认真执行罢了。”

跑了一天,郑鹏等人都很累,只是吃饭时随便聊了几句,吃完后各自沐浴、睡觉。

郑鹏累了一天,一靠近枕头很快就进入梦乡,不知睡了多久,隐隐听到有打斗声和求饶声,好像还有什么摔破的声音,以为自己是在做梦,直至有人轻轻把自己拍醒。

“少爷,少爷。”

郑鹏慢慢抬起眼皮,很快又沉下去,睡意朦胧地说:“阿军,干嘛呢,不管什么时辰,让我再睡一会先。”

好像天还没亮呢,郑鹏感到眼皮都想“打架”了。

阿军小声地说:“少爷,不好了,有人在柴房里打那些伤兵,就是杜多田他们,你要不要看看?”

伤兵?被打?

郑鹏一个激灵挺起来,连忙问道:“打伤兵?为什么?”

“具体怎么回事不知道,听伙计说,好像有一个伤兵每天晚上都要换药,于是就在柴房的门边煲药,药的味道很难闻,惹怒了一个豪门贵公子,率着一群豪奴殴打那些伤兵。”阿军小声地说。

这也行?

郑鹏一下子站起来,披上外衣,大声说道:“走,看看怎么回事。”

刚走出门口,正好看到郭子仪和跟他同房的库罗,郑鹏吃惊地问道:“大哥、二哥,你们还没睡?”

“跟你一样。”郭子仪简明扼要地说。

听到下面发出惨叫声,好像还是杜多田的声音,郑鹏也顾不得那么多,说了一声“一起去看看”,便率冲下楼,朝柴房的位置走去。

322 大唐忠骨,姚家败儿

“公子,不要再打,再打就要出人命了。”

“我们知错了,请公子饶命。”

“太过分了,就是煲个药,至于要人命吗?”

“老金,住口,这里没你说话的份。”

柴房内,几个伤兵正在苦苦哀求那个衣饰华贵的公子,此刻,那个贵公子面目狰狞地殴打地上一名伤兵,只见他一边踢一边骂:“该死的田舍奴、贱军汉,竟然敢还口,打死你,打死你。”

被打的那名伤兵,伤了一条腿,长途奔波身体也虚弱,哪是那公贵公子的对手,再说他也不敢还手,被打得头破血流,还没痊愈的伤口裂开,浑身是血的样子很狼狈,而他的几个同伙先是被那些豪奴殴打一顿,再把他们拦开,防止他们救。

“公子,公子...不要打了,不...要再打了,小的知错了,真不是故意的。”被打的士兵求饶道。

迎接他的,却是更猛烈的殴打:“哼,你让不打就不打,你算什么东西,凭什么本公子要听你的?”

杜多田在旁边哭喊着说:“公子,你大人有大人有大量,不跟我们这些穷军汉计较,传出去有损你的名声就不好了,再说,我们都是从西域回来的有功将士,要是官府查起来,对公子也不利。”

那名贵公子,性子非常暴躁,突然冲出来,一脚就把煲药的煲给踢翻在地,煲药的王老三只是理论了一句,他不由分说推倒就打。

看他打人的样子,根本没有留手,都是往要害处打,杜多田生怕再打下去要出人命,连忙亮出身份。

说什么也是有功将士,不由分说就下黑手,真是无法无天?

贵公子闻言,扭头看了被打得披头散发、嘴角流血杜多田,开口问道:“你们是从西域退下来的府兵?”

“是,是,是,我们这些兄弟,都是在战场上流过血、为大唐立过功的...”

话音还没落,贵公子一脚重重踩在王老三腿上的伤口处,王老三双眼圆睁,惨叫一声,当场痛晕过去。

那一脚用力过猛,腿上些伤口当场撕裂,血都绷带中渗流出来。

“你....”杜多田气得说不出话。

“老三”几个同伴担心得大叫,可王老三没有回答。

郑鹏赶到柴房时,正好看到惨绝人寰的一幕,当场冲上去一把推开那名贵公子,大声吼道:“你要干什么,没听清楚,他们是从西域撤下的有功将士。”

实在太横蛮了,领着这么多人欺负一群受伤的士兵,还一脚踩在伤兵的伤口处,所作所为令人发指。

“你是谁?敢多敢闲事,活腻了吗?”贵公子暴怒,指着郑鹏大声骂道。

有几名豪奴想冲上来替主子教训郑鹏,阿军“唰”的一声拨出半截横刀冷笑地说:“哪个敢动手,休教我的手上的刀不认人。”

阿军一动刀,在场的人纷纷把武器拨出来,一时间场面剑拔弩张。

这时那贵公子认出了郑鹏的身份,示意手下退下,冷冷地说:“以为哪个这么大胆多管闲事,原来是你,郑鹏。”

“为什么要打这些伤兵?他们得罪你了吗?”郑鹏大声质问道。

“没错,他们在这里煲药,那味道让本公子夜半都臭醒,扰人清梦者该杀,郑判官,这个道理你不会不懂吧。”说到这里,贵公子有些傲然地说:“别说他们只是一介布衣、穷军汉,就是监军御史张孝嵩在这里,也休想本公子卖他面子。”

不仅横蛮霸道,也没给郑鹏半分情面。

张孝嵩在西域只手遮天,背后有人撑腰,也算是一号人物,可到这人嘴里,变得一文不值,官场上,有些人身兼数职、或有的人有官有爵,见面时为了表示尊重,通常会叫对方最有体面的称号,郑鹏出自左教坊,官职是判官,乐官可不是什么好官,大多人都称郑鹏为郑监军。

当然,要是张孝嵩在场时,会加个“副”字以作区别。

就是没当监军、没升为判官仅仅是一个乐正时,很多人会改一种称呼,叫郑鹏为郑公子或郑大才子,眼前这个人,张嘴就是郑判官。

分明没把郑鹏放在眼内。

“阁下是?”

“某坐不更姓,行不改名,姓姚,单名一个彝字。”姚彝一脸骄傲地说。

姚彝?

这个名字很熟悉啊,对了,想起来了,此人是姚崇的长子。

姚崇是开元盛世的推手,他的“姚崇十策”名流千古,但姚崇在宰相的位置没坐多久,原因是姚崇会治国但不会理家,两个儿子都教导无方,他的两个儿子姚彝、姚异,广交宾客,招权纳贿,朝野非议很大,最后李隆基也表示出不满。

知道受到皇帝猜忌后,姚崇心里害怕,主动请辞相位,并推荐宋璟继任,这才保住一家平安。

要是没猜错,此时的姚彝,应是担任延州司马,可他得到姚崇的护荫,封虢县开国子,食邑四百户。

很多人三品大员也没有封爵,廷州司马不过是六品小官,姚彝却在父荫下封爵食邑。

难怪在西域只手遮天的张孝嵩也不放在眼内,原来还有这重关系。

张孝嵩在西域获得专断的权力,在西域呼风呼雨,当中少不了姚嵩的支持,说到底张孝嵩是姚崇的人,姚彝还真不用给他面子。

姚嵩辞去相位后,打了大胜仗的张孝嵩也被打下大狱,细想一下,当中不无联系。

“怎么,怕了?还要不要多管闲事?”姚彝有些不屑地看着郑鹏,冷笑地问道。

听了自己名字后,姚彝看到郑鹏像其它人一样,震惊得半天没说话,心里有些暗暗得意,对郑鹏也有些不屑。

姚彝从不吝啬介绍自己的老子,也不以靠老子为耻,在他心目中,能生在这样的家庭,就是证明自己比绝大多数人更加高贵。

郑鹏回过神,皱着眉头说:“姚公子,这些都是为国受伤的士兵,就是煲点药,也情有可愿,没必要这样对待他们吧。”

那帮伤兵,本来就有伤,姚彝下令殴打他们,伤兵们可以说伤上加伤,最惨就是被有姚彝拳打脚踢的王老三,打得头破血流,最后还一腿狠狠地踩在伤口处,让他痛晕过去。

这里闹得这么大,驿站的人却没半点动静,原来眼前这个混世魔王他们惹不起,于是就来个装聋作哑,眼不见为净。

姚彝冷笑地说:“他们这是贱军汉,妨碍本公子睡觉就该打,碰上本公子,算他们出门没找个时辰。”

“可他们是有功的将士”

“有功?我家的狗也替本公子啃骨头,它们也有功,难不成本公见它们一次,给他们行个礼?”

“哈哈哈”那群豪奴闻言放声大笑起来。

把有功的将士比喻成狗,练武出身的郭子仪当场就忍不住,正想冲上去,忽然被人拉住,扭头一看,是郑鹏。

郑鹏给郭子仪打了一个眼色,示意他先行忍耐,然后转过头,一脸严肃地说:“姚彝,这里是客来驿,不仅是官家地方,也在天子脚下,你仅以一个味道不好闻就打人,你眼里还有王法吗?信不信我去报官。”

“报官?”姚彝有些惊讶地看郑鹏,然后指着郑鹏哈哈大笑起来,只见他越笑越开心,都笑得捂着肚子蹲在地上,看着郑鹏的眼光,好像看着一个傻子一样,笑了好一会这才把脸一翻,骄傲地说:“我爹是姚相,报官?谁敢抓我?告诉你,在这里,我姚彝就是王法。”

一个小小的乐官,仗着在皇帝面前露过二次脸,还敢威胁起自己,真是不知所谓,别说一个小小的左教坊判官,就是那些皇子公主,看到自己也要笑着上前打招呼,就是希望自家老子在陛下面前多说他们几句好话。

别看郑鹏好似得宠,自家老子在皇帝说一句,马上就让他倒下。

郑鹏眼里露出一丝刚毅,冷嘲热讽地说:“王法?看你头大无脑,四脚短小,王法你是做不了,做王八还靠谱些。”

郭子仪和库罗闻言,忍不住哈哈大笑起。

敢骂自己是王八?

姚彝脸色当场大变,一向飞扬跋扈的他哪里受过这种侮辱,当场眼睛就红了,指着郑鹏大声吼道:“打,把他们往死里打,本公子重重有赏。”

那些豪奴早就准备好了,姚彝一声令下,他们马上冲挥着拳头冲上去,准备狠狠教训郑鹏一行四个人。

这群豪奴有十多人,都是姚家的奴仆,长期跟姚彝身边,习惯了自家主子的喜好,也习惯以多打少,在他们眼里,没有对错,只有姚彝的命令。

对于眼前这四人,豪奴们有些同情:哪个不惹,跑来惹自家公子,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别说一个小小的客来驿,就是在长安,自家公子也是横着走的角色。

要怪就怪自己运气不好。

看到对方先动手,郭子仪大叫一声:“快来人啊,姚相之子姚彝打人了,救命啊。”

郑鹏和库罗也默契地齐声叫道:“姚相之子姚彝打人了,救命啊。”

这声音大而洪亮,在寂静的深夜穿透力十足,整个客来驿的客人都能清楚听到。

姚彝听到郭子仪一叫,嘴角露出一丝冷笑:怕了?这才刚开始呢,就得让你们看看多管闲事、跟自己作对有什么后果。

本以为郑鹏一行要逃跑,没想到,郭子仪喊完后,跟郑鹏、库罗和阿军对视一眼,相互轻轻点头,然后一行四人主动扑了上来.....

323 男儿膝下有黄金

泥人还有三分性,亲眼目睹将士们在前线舍生忘死、浴血奋战,再看到他们在这里饱受欺凌的样子,郑鹏等人早就心中有火。

要是没看到还算了,现在郑鹏的监军职务还没有解除,看到西域的士兵被欺负,哪里忍得住,冲上去就教训他们。

眼看就要发生冲突,郑鹏突然大声说:“不要听他胡说,他不可能是姚相之子,姚相精明贤良、教子有方,肯定不会有这种飞扬跋扈、没情没义的儿子,眼前这个人必是冒充。”

打狗看主人,明知是姚崇的儿子还要打,不是摆明跟姚崇过不去吗,郑鹏突然想起海瑞智惩江浙总督胡宗宪儿子的故事,马上改口。

海瑞任浙江淳安县知县时,江浙总督胡宗宪儿子胡柏奇路过淳安县时,在驿站仗势欺人,吊打驿卒,胡宗宪是江浙总督,是一个大人物,还是严嵩的亲信,势力很大,硬着来,就出了气也难善后,好在海瑞是个精明人,说胡宗宪不会有横行霸道的儿子,必是冒充,硬是把他抓了,送到总督府,说要为胡总督正名,胡宗宪吃了一个哑巴亏,还得感谢海瑞。

郭子仪眼前一亮,这招高明啊,比“路见不平”好多了,马上配合道:“找死,竟敢冒充姚相之子,败坏姚相的名声,不可饶怒。”

姚彝没想到四人说动手就动手,气得大声吼道:“打,给我往死里打。”

一群人在柴房内混战起来,那些豪奴是姚彝精心挑出来,身手都不错,可打架也得看对手,郭子仪、库罗和阿军都是一等一的好手,那些豪奴在他们面前就像刚吃奶的孩子一样,根本不是对手,看到伤兵被他们那样欺凌,早就是一肚子火,手下不留情,很多人一个照面就被放倒。

不到一刻钟,十几个豪奴全被放倒在地。

“你...你们要干嘛,某是姚彝,开国县子,我爹是姚相。”看到郑鹏几人一步步逼近,姚彝脸色苍白,一边后退,一边惊慌地说。

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那帮手下这般没用,十几个打四个,其中为首的郑鹏还没怎么出手,不一会就全倒在地上。

碰到了狠角色。

话音刚落,“砰”的一声闷响,库罗一脚重重踢在他的肚子上,当场把姚彝踢得捂着肚子半跪在地上,姚彝哪里受到这种对待,当场就眉毛眼睛皱成一团。

“大胆,你们竟然敢打姚公子,他可是当朝姚相之子。”有豪奴看到姚彝被打,忍不住当场训斥。

郭子仪沉着脸走过去,猛地一抬脚,“啪”的一声踢在他豪奴地脖侧:“这个时候还敢污蔑姚相?”

这一脚力大势沉,当场那名豪奴踢晕过去。

其它豪奴看到,也不知被踢的人是晕了还是死了,一个个噤若寒蝉,装死的装死,无视的无视。

“你们...你们好狠!我爹是姚相,到时我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姚彝红着眼,咬牙切齿地说。

“啪”“啪”两声,郑鹏二话不说就给他二记大耳光:“还敢冒认是姚相的儿子?”

这二记耳光又快又狠,姚彝的半边脸当场就肿起来,两边面颊都现出指痕,打得姚彝脑袋都有点嗡嗡作响,那张养尊处优的脸当场就浮肿起来。

“敢打我?你们知道死字怎么写?”姚彝愤怒地吼道。

“啪”“啪”“啪”“啪”

回答他的又是四个响亮的大耳光。

不打也打了,郑鹏自然不会留情,随手又是四个响亮的耳光。

就是这个时候放手,以姚彝鼠肚鸡肠的个性,肯定不会放过自己,郑鹏也豁出去了。

要是没记错,姚崇因为教导儿子无方,惹出大麻烦,朝野非议很大,而姚崇迫于压力自行引退,可以看出,姚彝不仅喜欢拼爹,也喜欢“坑爹”。

“郑...鹏,你这个田舍奴,竟敢打我,我让我爹灭你全家。”姚彝一字一句地说,那眼睛中满是怨毒。

还挺有硬气啊,郑鹏二话不说,挥手“啪”“啪”“啪”一连扇了十多下耳光,大声骂道:“还敢冒充?说,你到底是谁?”

“我...我是冒充的,我叫王杰,别,别打。”姚彝终于学精了,看到郑鹏又举起巴掌,马上改口。

他算看出来了,要是自己再坚持叫姚彝,郑鹏会很乐意继续打下去。

识时务者为俊杰,现在脸肿得辣辣的,说话都难受,再打下去不知会发生什么,为了小命,不如顺着他的话,先脱身再说。

郑鹏这才满意地摇摇头,冷笑地说:“愚蠢的家伙,就是假冒也找个好的理由,姚相精明能干、家风严谨,姚家岂能教出像你这种目无王法之徒,明天我要把你送到相府,让姚相亲自处置你,自求多福吧。”

一连抽了这家伙二十多记耳光,抽得手都红了,把姚彝打得脸像个猪头,估计没看清楚一些,他老娘也认不出。

狠狠地惩戒了姚彝,心里一口恶气得到释放,郑鹏感到自己身心都舒泰起来。

送回相府?

姚彝闻言,眼里闪过一丝惊喜,嘴角不自觉露出一丝冷笑:自求多福?没错,是你自求多福才对。

郭子仪指着地上躺着那些豪奴说:“郑监军,这些狗腿子怎么办?”

“捆起来,明天把他们一并送到相府,让姚相惩罚他们。”

郭子仪应了一声,然后跟库罗、阿军一起,用绳索把一干人等全部捆起来,就是姚彝也没例外。

“郑监军,我守着这帮人,你累了,先睡吧。”

“我精神好,在这里跟老大作个伴。”库罗主动请缨道。

跑了一天,郑鹏也累了,明天还要进宫面圣,没精神不好,闻言点点头道:“那好,辛苦你们了。”

“谢郑副监救命之恩。”一旁的杜多田突然跪下来,一脸感激地说。

“谢郑副监救命之恩。”

这时那些伤兵,包括刚才被打得只剩半条人命的王老三,相互搀扶着跪下,给郑鹏给予最高的敬意。

要是郑鹏不出手,后果不堪想像。

虽说姚彝“认了”自己是冒充,可伤兵们心里有数,郑鹏冒着那么大风险替自己出头,都不知怎么报答这分恩情,只能用最原始、自认是最有诚意的方法表达自己的谢意。

看着跪了一地的伤兵,郑鹏内心像被针刺了一样痛,连忙把他们扶起来:“男儿膝下有黄金,兄弟们,都站来,起来。”

把人都扶起后,郑鹏有些动容地说:“大唐的征召,你们在战场上流血,不能再让你们在战场下流泪,起来吧。”

说到这里,郑鹏摸索了一下身上,只带了几个金豆子,让阿军回去拿了十两黄金和三十贯钱,用布包了一袋,交给一旁的杜多田:“这里有一百三十贯钱,你们十三个人,每人十贯,找郎中治一下,然后在京城吃点好的,就当是某的一点点心意。”

“这,这...不合适。”杜多田连连摆手,有些慌乱地说。

带兵打仗的武官,不欺压士兵、不抢功不喝兵血已经很不错了,郑鹏路见不平,不惜得罪权贵,还每个人赏了十贯钱,实在不敢相像。

早就听说郑鹏麾下的士兵好,没想到对其它士兵也这么豪爽,杜多田都有点不相信自己的眼神。

“拿着吧,穷家富路,你们身体又有伤,身上多带点钱没坏处。”郑鹏不由分说,硬塞在杜多田手里。

“谢郑监军。”杜多田拿着那包沉甸甸的钱,眼睛都湿润了。

其余伤兵也对郑鹏连连感谢。

“发生什么事,发生什么事?”这时客来驿驿丞许明,在几个全副武装的驿卒陪同下,走了进来。

时间拿捏得很好啊,一切尘埃落定才出现收拾残局。

“这,这,这是什么回事,姚公子,你,你...谁干的?”驿丞一进来,就看到被捆成棕子一般的姚彝,当场吓得脸色发白,眼珠子快要掉下来了。

神仙打架,小鬼遭殃,好像两边都不能帮,免得得罪另一方,弄不好还把自己弄伤了,驿丞本以为姚彝在拿那些伤兵出气,再教训强出头的郑鹏,没想到进人数占优的姚彝一方,全部打倒捆住。

郭子仪大声喝道:“什么姚公子,他自己认了,真名叫王杰,假冒的,许明,亏你还是驿丞,竟然犯这种低级的错误。”

什么,假冒的?

驿丞大吃一惊,看了看郑鹏,又看看姚彝,眼里满是疑问。

不会啊,姚彝的印信齐全,还有户部给的批文,怎么可能是假的?郑鹏也是官员,总不能得罪姚相的儿子吧?

难道,真是假冒的?

就在驿丞心事重重时,郑鹏突然吩咐道:“许驿丞,还楞着干嘛,这里这么乱,这些为国受伤的将士不能再在这里睡,把这个冒牌货还他手下的房间清出来,让这些有功之臣好好睡上一觉。”

“是,是,小的马上去。”驿丞一边擦额上的冷汗,一边大声应着。

这下算摊上事,要是眼前这个姚彝是假冒的,自己犯失察之罪;要是真的,他在自己的地盘被打成这样,事后这位姚公子能饶了自己吗?

想归想,他不敢得罪郑鹏,虽说心里有疑问,可他还是大声应下。

众人在柴房忙成一团时,谁也没注意到,有一名姚彝的手下,牵着一匹马在朦胧的月光中慢慢前进,生怕惊动到客来驿的人,等人马有段距离时,这才翻身上马,急急忙忙朝长安的方向飞奔而去......

324 颠倒黑白

一个人在半夜在美梦中惊醒,是一件很郁闷的事,要是同一个人在同一个夜里被惊醒二次,那不叫郁闷,而叫愤怒。

“走火了,快起来啊。”

“快来啊,驿站走火了。”

郑鹏正在熟睡时,突然被人惊呼声唤醒,睁大眼睛一看,只见满眼都是火光,阿军正在焦急地唤着自己。

“怎么回事?”

“少爷,好像是柴房走火。”

郑鹏一个激灵,衣服都来不及换,马上开口说:“快,去帮忙灭火。”

古代用的是油灯和蜡烛,危险性很大,有时风一大或被老鼠碰一下就能酿成火灾,柴房里是郭子仪、库罗还有姚彝一伙,可不能出事。

冲下去,只见驿卒正在急急忙忙地提水灭水,郑鹏看到,库罗也在帮忙。

“二哥,没事吧?”郑鹏把库罗拉到一边问道。

“没事,都好着。”

郑鹏看看天色,天都快亮了,忍不住打了一个呵欠,有些懒洋洋地说:“这个驿站,还真是折腾,想睡个安稳觉都不行,对了,怎么会走火的?”

“这事我也纳闷,有可能老鼠碰翻了油灯,火是从茅厕那边烧过来,好在大哥发现得早,及早示警,这才没酿出大祸,要是发现晚一点,后果不堪设想。”库罗有些后怕地说。

柴房里堆放了大量柴火,要是把里面的柴火都烧着,包括库罗在内,所有都得烧成黑炭。

“三弟也醒了?”郭子仪闻讯走了出来,看到郑鹏马上劝道:“天色还早,回去再睡一会,养好精神,说不定晚点要面圣呢。”

“一会就去睡,大哥,你也去睡吧,我让阿军替你看着。”郑鹏笑着说。

郭子仪不客气地说:“也好,让他看吧,人有三急,我要去一趟茅厕。”

郑鹏和库罗对视一眼,然后很有默契的苦笑一下。

“二哥,里面那些人,还老实吧?”

“不老实踢一脚或赏一巴,一个个比孙子还乖,哈哈。”

说到这里,库罗有些担心地压低声音说:“三弟,我们这次把姓姚的得罪狠了,回过头,姚崇会不会跟我们拼命?”

库罗在长安呆的时间不短,也见过几次姚彝,知道被捆住的是姚彝本人无疑,昨晚看到伤兵被这般虐待,怒火上升,当时就没留手,等于事情过了,心静下来的库罗有些后怕。

姚崇是大唐宰相,深得李隆基的信任,在朝中也很具威信,要是姚崇对付自己关系不大,可要对付自己的族人怎么办?

张孝嵩在西域横行霸道,一出手就敢灭族,别看张孝嵩在西域呼风唤雨,可他在姚崇面前大气也不敢喘,就是皇帝不处罚,只要姚崇暗示一下,以张孝嵩的手段,肯定让自己的族人受苦。

冲动是魔鬼,现在的库罗有些后怕了。

郑鹏拍拍他的肩膀说:“二哥,姚相虽说宠溺他的两个儿子,但在大事大非的问题上,他还是能拎得清的,路见不平就要拨刀相助,要是这也怕那也畏,干脆什么也不做,就窝在家里做缩头乌龟就行了。”

“对,是这个理,怕他干嘛。”被郑鹏一说,库罗一下子又找回了勇气。

郑鹏看到他还有一点不能释然,闻言安慰他说:“二哥,相信我,没事的。”

可惜不能把自己“未卜先知”的事告诉库罗。

正在说话间,突然传来一阵杂乱的马蹄声,马蹄声越来越响,好像大地都在震动一般,听动静,冲着客来驿来的。

很快,客来驿前院的大门被暴力推开,冲进一伙鲜衣怒甲、来势汹汹的士兵。

“驿丞何在?”为首一个头目打扮的人,左右环视了一下,大声喝道。

许明急急忙忙跑过来,连忙应道:“不知左骁卫洪将军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左骁卫的将军?郑鹏和库罗对视一眼,彼此眼中都有些惊讶。

京城是大唐的中心,是皇帝居住的地方,长安的保卫工作是重中之重,保卫长安不仅只靠那些衙差和武候,而是需要大批忠心且精锐的军队。

隋初沿北周之制﹐设置十二府以统率禁卫之兵﹐此即十六卫的前身,唐初沿袭开皇旧制,守卫长安的军队几经调整,可无论怎么调整,十二卫都是保卫京师的主力。

左骁卫就是其中之一。

按惯例,左骁卫设上将军一人,大将军一人,将军二人,许明认出,来的人,正是左骁卫的第三把手,左骁卫将军洪镇。

洪镇双目炯炯有神地说:“本将带率兵早练,突然看到这里烟火冲天,马上带人前来查个究竟。”

许明小心翼翼说:“回洪将军的话,是手下不细心,碰洒了油灯,走火,没想到惊动洪将军,真是罪过。”

一个小小的驿丞,连品都没有,跟左骁卫的将军比起来,差得太远,客来驿正好在左骁卫的管辖范围,看到洪峰到了,许明说话的声音都变了。

“原来是走火,下次要注意一点,出了事,就是本将饶得了你,只怕陛下也饶不了你。”洪镇有些骄傲地说。

许明犹豫了一下,继续禀报道:“洪将军,其实昨晚发出斗殴事件,有十多人被捆住了呢。”

昨晚的事闹得太僵了,许明现在的想法是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洪镇脸色一变,皱着眉头说:“哦,还有此事?来人,检查!”

说话间,洪镇对手下做了一个检查的手势。

很快,柴房内传来一阵嘈杂声,接着听到有人大声说:“咦,这不是相府的姚公子吗?”

“别解,别解,扶我出去,我要让大伙都看看,他们是怎么对待我的。”柴房内传出姚彝暴跳如雷的声音。

郑鹏看到,听到相府姚公子的话,洪镇的脸色明显变了一下。

当姚彝被几个士兵扶出来时,左骁卫将军洪镇马上迎了上去,一边扶着姚彝一边愤怒地说:“姚公子,怎么回事?谁这么大胆把你打成这样?”

姚彝还没开口,郑鹏马上走上去,哈哈大笑道:“洪将军,你是不是眼花了?”

“眼花?你是何人?”洪镇脸色一沉,毫不客气地说。

“西域副监军郑鹏,见过洪将军。”

“原来是郑监军”洪镇随意拱拱手,然后疑惑地说:“刚才说本将眼花,这是何解?”

郑鹏指着姚彝说:“此人不叫姚彝,而是叫王杰,仗着与姚公子有几分相似,假冒姚公子在外面招摇撞骗、做一些败坏姚相名声地事,昨晚无故殴打从西域退回来的伤兵,语言之恶毒、手段之残忍简直人神共愤,正想把他们捆起来,天一亮就送到相府,交由姚相发落。”

这件事不能让姚彝先开口,先坐实他仗势欺人的事,就是这个洪镇想偏袒,涉及到姚崇的名声,只怕他也会假装胡涂。

洪镇皱着眉说:“真有此事?”

“不信可以询问那些伤兵。”库罗在一旁帮腔。

“大胆!”洪镇悖然大怒,指着库罗骂道:“这里哪里轮得到你说话,本将没让你开口,把你的嘴闭上。”

“你....”

库罗正想理论,郑鹏马上挡在他面前,对洪镇行个礼说:“洪将军,见凉,我这个亲卫不懂规矩,你大人有大量,不跟他一般计较。”

洪镇嘿嘿一笑,也没有回郑鹏。

一旁的想帮忙说话的杜多田、王老三等人看到洪镇的官威这么高,也不敢开口了。

同样是兵,也分三六九等,守卫京城的十二卫,那是皇帝的亲兵,地位很高,再说来的又是一名将军,级别相差太多,大伙也不敢随便说话。

“笑话,某坐不改姓,行不改名,什么王杰,我就是姚彝,洪将军,这些人相互勾结,目无王法,还请将军还我一个公道。”姚彝一脸气愤地说。

洪镇眯着眼看了看姚彝,一脸正色地说:“姚公子,郑副监说你殴打西域退出来的伤兵,可有此事?”

“诬蔑,完全就是诬蔑”姚彝冷笑地说:“西域战事打得如火如荼,正是用人之际,战事还没结束,岂能随便退出阵地,特别是郑鹏,身为监军却脱离战场,觉得这伙人太可疑,就想打听一下,看看他们是不是逃兵,没想到这些人说不了二句,姓郑的就带人冲进来,把我打了一顿,逼我承认自己是王杰。”

说到这里,姚彝指着自己还肿得像猪头的脸说:“看看,姓郑的滥用私刑,把我打成这样,当中必有不可告人秘密,还请洪将军明察秋毫。”

这个姚彝,能力比不上他老子,但口才肯定得到几分真传,几句话就颠倒黑白。

郑鹏冷笑地说:“逃兵?你这个冒牌货想多了吧,谁会把自己弄伤成这样,就是逃兵也不会往长安城撞吧,这不是自寻死路吗?亏你想得出。”

“停!”洪镇开口说:“双方各执一词,一时也难辩是非,这样吧,你们都把公文或批文拿出来,待本将验证过身份,我们再评对错。”

“来人,把我的印信拿来。”姚彝开口道。

郑鹏也开口吩咐:“阿军,把我的印信和圣旨都拿出来,让他们好好开开眼。”

阿军应了一声,很快回房拿东西。

姚彝的手下很快能证明身份的各种材料拿来,率先交给洪镇检查,接着就是杜金田等人出示相关批文,眼看检查了好几个人,可阿军迟迟没来。

好不容易等于阿军来了,郑鹏发现,阿军脸色有变怪,两手也是空空如也。

“少爷,不好,圣旨和印信都不见了。”阿军附在郑鹏耳边,低声说了一句石落天惊的话。

325 漏网之鱼

“不是一直带在身边吗?怎么弄丢了?”郑鹏吃了一惊,连忙小声问道。

古代君主宣扬君权神授,皇帝就是神的化身,圣旨更是神化的一部分,宣旨后,有些圣旨当场缴,有些圣旨交给相关人等保存,保存时不能大意,很多人平日焚香膜拜。

丢了圣旨这事,可大可小,弄不好就是人头落地。

阿军张张嘴,最后只说了六个字:“行李有人动过。”

看看飞扬跋扈的姚彝、再看看一旁态度暧昧的洪镇,郑鹏心有明悟。

驿站走火,只是小火,这种小事最多惊动附近的衙役,结果跑出左骁卫,最精锐的部队跑来救火,还有比这更扯的理由?来的还是一名将军,还得那么及时,洪镇到后,对待姚彝的态度和对其它人的态度完全不一样。

对了,来了后,驿丞许明禀报昨晚的事,洪镇派人检查,就在检查完了后,自己的圣旨就不见,当中肯定有鬼。

不是有人走漏了风声,就是驿站的人替姚彝报了信,然后故意设局偷了圣旨。

听说姚彝广结朋党、仗势欺人,没想到他竟然这样无法无天,就是保卫京畿重地的十二卫也敢调动,郑鹏也被他狂妄惊呆。

当然,以他的官阶品位,能把左骁卫调来,这本来就很荒谬。

“少爷,怎么办,要不要先跑?”阿军小声地说。

来者不善,姚彝又那么嚣张,分明是一个陷阱,对方连圣旨都敢动心思,这件事肯定不会善了,怕郑鹏受到伤害,阿军开始打量着四周的环境。

只要郑鹏一声令下,他马上带着郑鹏杀出一条血路。

“不用,就是他们把圣旨偷去,我们也有皇命的庇佑,他们最多是刁难一下,不敢过份,我倒要看看,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郑鹏冷笑地说。

圣旨在普通人眼中,神圣不可侵犯,可在郑鹏眼中,也就是一张制作精美的丝帛。

就以圣旨丢失为例,可以说是郑鹏不小心弄丢圣旨,把罪归咎于郑鹏身上;也可以说当地官员治理不力,以至盗贼猖狂,把责任推在当地官吏身上,当然,这一切以皇帝的意志为标准。

这时洪镇率队走过来,径直对郑鹏说:“几位,你们的文书呢?”

郑鹏也没有隐瞒,苦笑地说:“可能听起来有些奇怪,就是在刚刚,圣旨和相关文书找不到了。”

“找不到了?”

“是。”

洪镇脸色一沉,大声喝道:“来人,把他们抓起来。”

一声令下,几个士兵把手里的武器对准郑鹏等人,有人上前准备执行命令。

阿军和库罗神色大变,一左一右护着郑鹏,手不自觉地握紧了刀柄。

郑鹏示意两人不要轻举妄动后,这才扭头对洪镇说:“洪将军,你这是什么意思?不认识我?”

“抱歉,本将一向公私分明,绝不徇私枉法。”

说到这里,洪镇大声喝道:“还楞着干什么,把这几个人给我抓回去。”

跟在后面士兵又分几个人出来,就要把郑鹏一干人等抓捕归案。

库罗一手搭在刀柄上,冷笑地说:“看谁敢动,别怪我手里的刀不长眼睛。”

一旁的阿军唰的一声把刀拨在手上,虎视眈眈地盯着那些想靠近的士兵,目光坚定中带着杀气,额上的青筋都露了出来。

“左骁卫办事,敢反抗者格杀勿论!”洪镇大手一挥,只是一瞬间,郑鹏、库罗和阿军就被几十杆闪着寒光的枪尖对着,四周的将士纷纷张弓搭箭,对准了郑鹏三人。

只要洪镇一声令下或郑鹏有任何异动,他们会毫不犹豫击杀面前的嫌疑目标。

郑鹏吓了一跳,没想到洪镇说翻脸就翻脸,马上制止二人:“稳住,不要轻举妄动。”

对方出动左骁卫报复,肯定不把自己放在眼内,要是反抗,相当于给对方创造伤害自己的理由,左骁卫全是挑选出来精锐,库罗和阿军武力是高,可只有二个人,在这些训练有素的军队前,作用并不大。

制造火灾把自己引开,偷走圣旨,花这么多心思说明对方还有忌惮,就是被带走,也不敢太过分。

“洪将军,抓人总得要有理由吧,因为斗殴之事?怎么寻常的滋扰事件,左骁卫也要管?”

军队跟官府的职能不同,斗殴属于治安问题,就是要管也轮不到洪镇管,郑鹏当场提出质疑。

“主要原因有二,一是西域战事未完,郑副监却出现在这里,拿不出相关批文,有逃兵的嫌疑;二是郑副监宣称有圣旨,却拿不出来,要么是假传圣旨要么遗失圣旨,问题很严重,还请郑副监走一趟。”洪镇一脸严肃地说。

这时姚彝走过来,皱着眉头,一脸不爽地说:“跟这个田舍奴废什么话,把他抓走就是,咦,怎么少了一个,还有一个最壮实呢?”

走过来时,姚彝吃惊地发现,少了那个最壮最能打的人,忍不住开口问道。

郭子仪天生英伟,武力又高,打人时非常勇猛,给人印象很深刻,郑鹏身边就三个人,少了一个最显眼,姚彝一下子发现了。

还少一个?

洪镇闻言,二话不说马上派人四处搜查,寻找漏网之鱼。

郑鹏和库罗相望一眼,彼此眼内都有喜色。

刚才郭子仪上茅厕,正好错开检查,现在就是希望他能及时走脱,要不然被抓了,都没人去跑动。

折腾了好一会,把驿站里里外外找了二遍,还是找不到郭子仪的踪迹,洪镇冷着脸质问郑鹏道:“说,你的那个随从去哪了?”

“不知道,有可能是洪将军的气场太大,吓得跑了吧”郑鹏故作生气地说:“洪将军,我这个随从太没规矩,请你一定帮我把他抓回来。”

“哼,本将办事不用你教。”洪镇冷哼一声,挥手让人把郑鹏一行三人押走。

把人押走后,在姚彝的要求下,洪镇又派了三个小队去抓捕漏网的郭子仪。

“姚公子,这些伤兵怎么办?”洪镇一改前面的狂妄,有些讨好地问道。

左骁卫的设置是上将军和大将军各一名,将军二名,其中上将军一职因调整的原因悬空,大将军又步入花甲之年,无心再上一层楼,人选就在二名将军中选,为了抱住难得的机会,洪镇千方百计搭上姚彝,就是希望姚崇推荐一下他。

洪镇对姚彝千般讨好,深夜听到姚家下人的求救,二话不说就亲自率兵前来搭求。

不仅来,还根据那名下人的描述,中途还制定了一套能整治郑鹏、又能逃避责任的方法。

“这些田舍奴,把他们全部抓回去,把他们关个一年半载就行。”姚彝冷笑地说。

洪镇连忙劝说道:“姚公子,西域战事正酣,这些伤兵牵涉太广,很容易引起朝野的非议,说他们是烫手山芋是抬举他们,其实就是一堆臭狗屎,谁沾谁倒霉,反正已经教训过他们,不如让他们滚算了。”

姚彝下手不留情,那些伤兵有几个被打成重伤,要是活着就好,要是把他们抓走关进在牢房,在牢里死掉,那是黄泥掉到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了。

“算了,让他们滚,看到就没心情。”姚彝有些不耐烦地挥挥手。

前面对这些伤兵不爽,郑鹏出现后,姚彝的不爽又找到了新的发泄口,对这些伤兵也没多大兴趣。

打了还脏自己的手。

洪镇暗暗松了一口,幸好这位纨绔子弟没有一口咬死要抓这批伤兵,要不然处理起来也为难,特别是同是军中袍泽,要是对这些伤兵下手,传出去肯定变成军方的唾弃。

这时天色已亮,洪镇为了避免影响,把一个手下唤来,在他耳边言语几句,很快,那名手下连连点头,只见他在驿站找了几辆车,把那十多名伤兵扶上马车,扬长而去。

“洪将军,你把他们弄去哪里?”姚彝有些好奇地问道。

洪镇忙应道:“这些人本想取道长安,让人把他们弄走,免得他们乱嚼舌头,对姚公子的名誉不利。”

“也好,没这些田舍奴,长安街也清静很多。”姚彝冷笑地说。

洪镇犹豫一下,最后还是小心翼翼地说:“姚公子,我们是不是做得有些过了,郑鹏好歹也是副监军,还立了大功,弄不好,那可是引火上身。”

“怕什么,一个小小的监军,还是副的,顶多就是五六品,别说一个小小的郑鹏,就是张孝嵩来了,看到某也得恭恭敬敬地叫一声公子。”姚彝一脸自信地说。

“郑鹏带着圣旨,有皇命在身,这样做是不是......”

为了能坐上左骁卫上将军一职,洪镇接到姚彝的求救的消息,好像看到晋升的希望那样奋不顾身赶过来,当他冷静下来,特别是看到那份圣旨后,开始有些后怕起来。

姚彝挥挥手,不以为然地说:“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乐官,走狗屎运讨利陛下开怀,就给他一个差事,小乐官就是小乐官,成不了大事,我爹在皇上面前言语一下,顶他百句千句,洪将军,你说在陛下心里,是看重郑鹏,还是我爹更重要。”

“当然是姚相!”洪镇毫不犹豫地说。

姚彝打了一个响指,洋洋得意地说:“这不就成了,一个小小的乐官,仗着有一点小功劳就不知自己几斤几两,还敢管起某的事,简直就是不知天高地厚。”

说到这里,姚彝咬牙切齿地说:“我要让他知道,得罪本公子,会有什么下场。”

326 小人得志

“这位大哥,还有多远?”

“罗嗦什么,跟着就行。”

“太累了,不如让我们骑一匹马吧,你们也不用陪着我们走得这么慢,看看,这天气越来越热了。”

“快走,你以为你们是皇亲国戚吗?还想骑马,骑你的春秋大梦。”

“快点,走快点,小心吃我的马鞭。”

押送回营房时,郑鹏一行三人虽说不用上枷锁,可也没有车马,只能陡步走路,提出的要求差不多都被驳回,还被吆喝畜生一样被人驱赶往营地的方向走。

阿军没说话,只是默默地站在郑鹏的身后,防止他被那些士兵的鞭子打到,库罗哪里受到这种对待,一路上几次想打人,都让郑鹏死死拉住。

很明显,这是洪镇他们折磨自己的第一步。

走了一个多时辰,不仅郑鹏走得一头大汗,那队负责押送的士兵也累了,在路边一个树林里歇脚。

库罗走得有些渴了,看到那些士兵在喝水,忍不住凑上去:“兄弟,我渴到不行,给点水润润喉咙。”

那名士兵犹豫一下,正想把自己的装水的皮囊递给郑鹏,被带队的队正发现,马上训斥:“黄三,谁让你给他们水的?”

“陈队正,他说渴了,所以....”

“收回!”陈队正大声地说:“不仅是你,所有人都听着,不要给他们任何水和食物,违者可不要怪老子不客气。”

在场的士兵看到队正发飚,也不敢说话。

等陈队正等人走到一边喝水吃东西时,郑鹏看到身边只有黄三时,有意无意拉近距离,从身上掏出一块玉佩塞在黄三手里:“黄三兄弟,帮个忙,你把这玉佩交给你们队正,就说我孝敬他的。”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郑鹏决定收买一下那名队正,因为他发现,陈队正不仅不给水和食物,押送的途中还故意绕路,变相折腾自己。

“郑监军,别”黄三一下子把玉佩塞回给他鹏,压低声音说:“陈队正是洪将军的心腹,这次是受人所托,就是给东西也不好使,给了就是肉包子打狗。”

说到这里,黄三小声地说:“小的对郑监军很仰慕,特别是郑监军出巨资反悬赏敌人的事,军中谁人不知、谁人不赞,这次的事...帮不上,真是抱歉。”

没想到京城一个小兵,也知道自己的事,郑鹏心中隐隐有些感动,闻言轻轻拍拍他的肩膀:“这事与你无关,放心,他们不敢拿我怎么样。”

折腾不是折磨,他们越是折腾,说明对付自己越没有把握。

足足走了半天,回到左骁卫的营房时,郑鹏一行衣裳湿透,满头满脸都是汗水,还没有休息,很快被关押到牢房内。

还没到牢房,郑鹏的脸色就变了。

牢房的条件不差,相对来说,很不错,窗明几净,里面有桌有椅有茶水,还有一张胡床和被席,看起来不像牢房,而是像一个普通人家的房子,然而,现在弥漫着一股非常难闻的气味。

粪便的味道。

“快点,进去。”几个士兵把郑鹏等人强行塞了进去。

库罗捂着鼻子,皱着眉头说:“好臭,这是哪里?”

“哪里?没眼睛看吗?这是关押人的牢房,可不是驿站客栈,还能让你们挑三拣四不成?”为首的小队长冷笑地说。

说到这里,小队长自顾说道:“你们知足吧,这是最好的牢房,什么都一应俱全,将军照顾你们,别的牢房,又挤又脏,还有老鼠蟑螂。”

郑鹏毫不犹豫地说:“好不还是不好,你们心里有数,现在只是怀疑我们有罪,不能证明我们有罪,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我要求换牢房。”

给你好的设施,却给你坏的环境,比直接来狠的更让人恶心。

郑鹏想起一个故事,后世很多地方为了经济发展,牺牲了环境,工业废气废水没经处理就排放,为了应付上级,一些工作人员就动起了歪脑筋,刮完大风才测空气中有害物质,下大雨发完洪水后测河水的水质,就是有上级检查,也能振振有词地说是实地检测,把表面功夫做得足足的。

小队长看了郑鹏一眼,然后冷笑地说:“好,我会把你们的要求向将军转达,现在就是先等着呢。”

此时,与牢房只是一墙之隔的外面,有人大声地说:“知道大伙都吃撑了,东西能多吃,规矩不能乱,要上茅厕一个个来,想拉多久就拉多久。”

外面传来一阵哄笑声,然后就是一股臭味铺天盖地地袭来。

“砰”的一声,库罗一拳打在墙些壁上,一脸悲愤地说:“我们在战场上,出生入死,把脑袋系在裤头上去拼命,就是守护这些狼心狗肺的人?大唐就是如此对待有功之臣?”

战争有多残酷,现实有多无奈,库罗的内心就有多痛,此刻,他内心生出一丝对大唐的不信任。

征战受伤的战士,被人无故毒打,屡立奇功的将士,被人栽赃嫁祸、沦为罪人,这种巨大的反差,库罗非常不理解,也非常愤怒。

从小到大,就没人这般欺凌过。

郑鹏有些愤怒地说:“树大有枯枝,家大有败儿,国大也有佞臣,二哥,你放心,这个公道,我一定要讨回。”

阿军没说话,只是默默在上衣撕下三条布条,看到桌面有冷茶,把茶倒在布条上,自己先系一条放在鼻子上,然后把另外二条递给郑鹏和库罗。

这样可以减轻一下臭味,稍稍好受一些。

就在郑鹏等人莫名愤怒时,左骁卫的中军大营内,传来一阵肆无忌惮地笑声。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姚彝笑得前仰后合,笑得那张惨白的脸都通红。

当他听到郑鹏的那些惨况,特别是洪镇把牢房附近的八个茅厕关停七个,只留下靠近郑鹏牢房的那个,看到排得长长的、准备上茅厕的队伍,姚彝就笑得特别开心。

笑毕,拍拍洪镇的肩膀说:“好,这招好,洪将军果然厉害,这一招不光不会授人口实,也让姓郑的生不如死,实在是太绝了。”

毕竟是钦差,在皇帝心里多少也有点地位,还真不好对郑鹏用刑,洪镇一开始就决定用软刀子。

“哪里,也就是一点点小手段罢了,能让姚公子满意就好。”

“满意,不过还没满足。”姚彝毫不客气地说。

洪镇小声地在姚彝的耳边说:“姚公子放心,刚才手下回报,姓郑的主动要求换牢房,关到一定时候,就把他们调到特别的牢房,到时有什么损伤,也不关我们的事,对吧?”

“这三人都很能打,只怕...”

“好虎架不住群狼,再说了,如果这些虎水土不服,身子不舒呢?”洪镇一脸阴狠地说。

姚彝忍不住哈哈大笑:“对,对,还是洪将军有办法。”

“姚公子,此事非同小可,要是出事...”

“你可以放一百个心”姚彝拍着心口说:“我爹最疼我,看到我被打成这个样子,没杀他就算他祖坟冒青烟,没事的,有事我一力承担。”

自姚崇出任宰相以来,大唐的国力蒸蒸日上,李隆基对姚崇非常信任,别说一个小小的乐官,就是高力士、皇子公主看到姚崇,也得恭恭敬敬地叫一声“姚相”,区区一个小乐官,姚彝从没放在眼内。

得到姚彝的保证,洪镇这才眉开眼笑地说:“姚公子放心,你的这一口恶气,全包在某身上,你就等着瞧好戏吧。”

两人狼狈为奸似的相互一笑,彼此眼内都露出一丝阴狠。

花开二朵,各表一枝,郑鹏兴致勃勃回长安邀功,准备讨个富贵荣华,然后去崔家提亲,没想到中途发生的变故犹如一盆冷水,让郑鹏感到愤怒、郁闷、不甘。

愤怒、郁闷、不甘的不仅仅是郑鹏、库罗和阿军,还有那群被轰走的伤兵。

杜多田、王老三、老金等人雇了三辆平板牛车,慢慢回赶,眼看离长安越来越远,众人的心情越来越沉重。

回家前准备看看心中的长安,没想到一夜惊变,不仅长安看不成,还连累了帮助自己的郑监军一行,心里越想越不是滋味。

牛车走得不快,十多个难兄难弟坐在牛车上,人多,可谁也不说话,一个个垂头丧气,一路只有车夫鞭打牛的“啪啪”声和车架吱吱作响的声音。

好半天,王老三突然一拳打在车挡板上,红着眼睛说:“都怪我,要不是我煲那煲该死的药,郑监军也不会被小人欺侮,是我害了郑监军。”

“也不知郑监军现在怎么样,希望他吉人天相,逢凶化吉。”老金祈祷道。

“难,那个姚彝是姚相的儿子,姚相是谁?门生满天下,在朝廷跺一脚长安都要震三震的人物,郑监军把他得罪狠了,只怕...难以善后。”

“我们就这样走了吗?郑监军是为我们出头才惹下祸端,要是郑监军有事,我这辈子都不安。”

“就是,郑监军不仅给我们付了房费、请我们吃席,还给我们钱医伤,这样的好人,怎么...”

“可惜我们没权没势,帮不了郑监军,唉!”

一提起郑鹏,伤兵们七嘴八舌,纷纷替他抱不平起来,正当大伙说得兴头时,牛车的车夫突然勒住了牛车。

车上全是伤兵,突然停上,车上的伤兵有人忍不住轻哼起来,杜多田扭过头正想训斥车夫,可他看到牛车前面那个骑着马的魁梧的身影,整个人楞了了一下,很快跳下车,有些激动地说:“是你,郭伙长。”

327 血书

长安是当时世界上规模最大的城市,人口超百万之巨,半军事化的管理让长安犹如一台庞大的精密机器,不断推动着大唐前进,让这台机器平稳、有序地前进的,是城里形形色色的执法人员。

许长庚就是执法人员中的一员。

和普通执法人员不同,担任骁勇校尉的许长庚出自万骑,这是长安最精锐、也最爱皇帝信任的军队,主要职责是守卫兴庆宫的大门。

万骑原是唐太宗组织的一直贴身骑射部队,最初只有百十来人,号称百骑。这些人都是从官奴隶和少数民族中精挑细选出来的,打扮的与众不同,平时穿着虎皮纹衣服,跨在豹纹装饰的马鞍上,整天跟在皇帝身边,专门负责在皇帝出门打猎的时候随行左右,捕杀猎物。后来随着皇权逐步加强,这支队伍的规模也日渐扩大,达到一千人左右。在重俊政变中阵前倒戈,使中宗渡过危机,中宗后来把队伍的规模扩大到一万人左右,号称万骑。

守卫宫门,这是一个光荣的职责,许长庚也喜欢这个工作,这天正准备轮值,没想到在走廊处看到一个太监走过来,下意识站住,退到一边让路。

普通太监许长庚不放在眼内,可对象换成是高力士,许长庚不敢怠慢。

“见过高公公。”许长庚恭恭敬敬地向高力士行礼。

高力士打量了许长庚一眼,嘿嘿地说:“原来是许校尉,快请起,洒家可当不起。”

“哪里,高公公劳苦功高,某一直很敬仰高公公。”许长庚有些受宠若惊地说。

高力士可是皇帝身边的红人,长安炙手可热的人物,许长庚没想到高力士居然认识自己,吃惊之余又有几分暗喜。

能入这种大人物的法眼,可不是一件易事。

“敬仰?”高力士嘿嘿一笑:“许校尉,要是你想别人敬仰,不如给你也来那么一刀,怎么样?”

许长庚吓得两腿不自觉一缩,有些尴尬地说:“这个...这个...”

说敬仰只是客套的话,谁会放着好好校尉不做,跑去做太监?

高力士拍拍许长庚的肩膀,有些语重心长地说:“身系重责,不能松懈,更不能仗势凌人,若不然,只怕宫中净身房会有你的一席之地。”

不待许长庚回话,高力士背着手扬长而去,留下不断冒冷汗的许长庚。

官场如战场,高力士说净身房有自己的一席之地,这是什么意思?

话里的那句“仗势凌人”的话,很有深意啊,难不成平日守卫时,对进出大臣或百姓的态度太骄横?

好像也是,万骑是天子亲兵,平日在长安是横着走的角色,自己还算循规蹈矩,可免不了有些手下行为不检,最近是有些放纵,看来找个时间敲打一下他们才行。

许长庚回过神时,发现高力士早就走远了,只能对着他的背影行了一礼,抹了一下额上的冷汗,准备到宫门轮值。

走的时候发觉后背凉嗖嗖的,这才发现后背也全是冷汗。

换岗后,许长庚握着刀柄巡视,不时纠正部下站立的姿势。

“一个个精神点,我们是万骑,长安最精锐的万骑,让旁人好好看看我们的精气神。”许长庚大声训示道。

长安是大唐的中心,皇宫是长安的中心,兴庆宫是李隆基最喜欢居住的场所,守卫兴庆宫是天子亲兵才有的待遇,许长庚也很珍惜这一份荣誉。

正在巡逻时,突然有一个手下轻轻碰了一下许长庚:“头,你看,伤兵。”

许长庚顺着手下的方向一看,果然,几个伤兵正在宫殿旁边的广场,好奇地打量着兴庆宫。

“不就是几个伤兵吗?西域正打仗,有伤兵正常,由他们去。”许长庚不以为然地说。

“是,是,头说的是。”手下连连称是。

没过多久,许长庚的眉头很快皱了起来,因为他看到,好像约好似的,不断有伤兵从四面八方走来,全部汇聚在兴庆宫前的广场处,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前面聚集了几十名伤兵,人数还在不断增加。

同一时间这里出现这么多伤兵,明显是有备而来,许长庚一下子有些傻眼了。

“头,这些伤兵,要不要把他们轰走?”手下走过来请示。

兴庆宫前的广场,是皇帝举行各种庆祝活动的场所,突然聚集了一群伤兵,这些伤兵都穿着有些破旧的布甲,有人伤了手、有人断了腿、有人瞎了眼,相互搀扶着,不吵不闹地在广场处集合,看起来有些悲壮,也有些碍眼。

许长庚摆摆手:“不急,让我先想一想。”

这时负责日常治安的道政坊武候铺的铺长吴贵赔笑地走过来,对许长庚行了一个礼,讨好地说:“见过许校尉。”

“原来是吴铺长,免礼。”

吴贵指着那些伤兵说:“许校尉,突然出现这么多伤兵,是不是宫里举行什么活动?”

“活动?没有,某没听到有这方面的消息。”许长庚否认道。

“原来是这样,许校尉,我这就去把他们轰走,免得看起来怪怪的。”

伤兵刚开始来的时候,巡视的武候注意到了,吴贵本想行动,可看到守在宫前的万骑没有表示,在行动前先询问一下,这些伤兵是不是参加某种活动。

“等一下”许长庚突然开口道。

吴贵马上停下脚步,把身子转过来:“许校尉还有什么吩咐?”

许长庚拍拍吴贵的肩膀说:“轰什么?不就是一群伤兵吗,行动都不便,人家就是站在这里看看,轰他们干什么,看紧点就行,别仗势凌人。”

放到往日,许长庚早就派人把他们轰走,可他突然想起高力士对自己说的那番话,似有所指,要知道,像高力士这种人物,不会无的放矢,于是许长庚不仅没有行动,还劝说吴贵不要轻举妄动。

兴庆宫是李隆基常居之所,守卫森严,一有风吹草动,附近的宿卫倾刻至,负责守卫的万骑更是精锐中的精锐,别说广场上只有几十名伤兵,就是再多一百倍健壮的士兵,也休想撼动兴庆宫的防御体系。

太宗李世民通过玄武门之变谋得帝位,自此以后,大唐每一代皇帝都加强皇宫的守卫,许长庚对自己的部属很有信心。

吴贵楞了一下,很快应道:“许校尉说的是,小的让人看紧点。”

那点伤兵吴贵也不放在眼内,自信就是万骑不出手,光是武候铺的力量也轻易制服,看到许长庚表态,他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态。

反正请示过了,出事也是这位许校尉扛。

伤兵还在继续增加,很快聚集了近二百之多,许长庚的眉头慢慢皱了起来,手也不自觉搭在刀柄处。

出门没看黄历啊,看这仗势。要出事啊,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感到额头有些庠,用手摸一下,许长庚拿下来一看:一手都是汗。

下面一位姓钱的队正上前小声地说:“头,要出事啊,我们要不要行动?”

想起高力士那句“净身房内你一席之地”的话,许长庚忍不住打一个冷颤,咬咬牙说:“再看看,不急。”

许长庚心里暗想:不能再多人了,再多人的话,就是硬着头皮也要把这些人驱散,李隆基就在兴庆宫内,绝不能出任何差池。

好像听到许长庚心里的话一样,伤兵没有再增加,然而,站在最前面、看似来伤势最严重的十多名伤兵,突然全部跪下。

前面的伤兵一跪下,后面的伤兵也跟着跪,眨间眼,兴庆宫广场就跪了一片伤兵。

许长庚吓了一跳,正想着怎么应对,此时有两个伤了手的伤兵走出来,拉开一个长长的横幅,上面全是一个个血红色的大字。

不得了,这是血书。

万骑多是勋贵子弟组成,除了精通武艺,也识文断字,许长庚身边钱队正开始小声读起来:“吾等乃是西域府兵,皆是沙场杀敌负伤,伤残退役归家,途经长安惨遭封虢县开国子、廷州司马姚彝无故殴打,西域副监军郑鹏,路见不平反被含冤入狱,跪求一个公道......

许长庚听到这里,眼前一黑,身子晃了晃,差点没晕过去。

大事,出大事了!

姚彝是宰相姚崇的长子,郑鹏是陛下御封的西域副监军,最可怕的是,中间还夹着一个神秘莫测的高力士。

坊间有句话,大唐有两相,外相姚崇,内相高力士,宫外听姚崇,宫内看高力士,看样子,这是“外相”和“内相”在争斗啊。

此时广场早就围满了好奇的百姓,跑在地上的伤兵一个个低头头不说话,可围观的百姓却像炸了锅一样议论开了:

“那个姚彝,真不是东西,他仗着他爹姚相,在长安横行霸道。”

“是啊,上次他在平康坊喝花酒,宵禁后还要出坊门,门吏不从,硬是把人家的头都打破。”

“听说姚彝在平康坊经营青楼,斯文败类,真是枉读诗书。”

“那算什么,谁不知要想升官,跑姚彝的后门准没错。”

“真是没人性,去西域打仗九死一生,我听人说了,有个伤兵熬药,姚彝嫌气味难闻,就率人把那十多个伤兵打了,那是往死里打啊,站在最前面那看到没有,就是腿上缠着白布那个,直接用脚踩在他的伤腿上,就是听听都心寒。”

“有这事?简直就是人神共愤。”

“慈母多败儿,慈父出妖孽,唉。”

......

看看血淋淋、触目惊心的血书,再看看跑在地上、缺少手脚、伤了眼、一脸悲愤的伤兵,特别是那种屈辱、哀莫大过心死的表情,一下子感染了围观的善良百姓,舆论一下子倒向伤兵。

328 无衣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王于兴师,修我戈矛。

与子同仇!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

王于兴师,修我矛戟。

与子偕作!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

王于兴师,修我甲兵。

与子偕行!”

不知是谁起的头,将士们开始唱起诗经中的无衣歌。

无衣歌是秦哀公所作,据《左传》记载,鲁定公四年(公元前506年),吴国军队攻陷楚国的首府郢都,楚臣申包胥到秦国求援,“立依于庭墙而哭,日夜不绝声,勺饮不入口,七日,秦哀公为之赋《无衣》,九顿首而坐,秦师乃出”。一举击退了吴兵。

这首歌把将士们相互召唤、相互鼓励、舍生忘死、同仇敌忾的情绪表现得淋漓尽致,是一首慷慨激昂的从军曲。

先是一人个轻唱,慢慢地,先是三五个人跟着吟唱,随后那些伤兵跟着和唱起来,再后来,围观中当过兵的中年人、受伤退役的士兵、退役归来的白发老兵、甚至是家中有人当兵的妇人、孩子,忍不住一起齐起唱起来。

唱着唱着,或是思念战死沙场的同袍,或是想起埋骨异乡的亲人,很多人唱着唱着就泪流满面、语气哽咽。

豪迈中夹着悲壮的军歌,以兴庆宫外的广场为中心,向四面八方扩散,此时天气有些阴暗,太阳好像不忍心看到人间这么催情的一幕,躲在厚厚的乌云后面。

许长庚想起战死异乡的亲兄长,差点流下思念的泪水,快要流下时才恍然发觉自己的处境,忙把头昂起,免得在眼眶中打转的泪水滑落。

自己可是万骑的校尉,天子亲兵,要是让人看到当众落泪,传出去会成为军中同僚的笑柄。

好不容易控制好自己的情绪,许长庚看看他的部下,不由大声喝道:“集中精神,看好宫门。”

不仅是自己,那些守卫宫门的部属,有人跟着唱歌,还有人偷偷地拭着眼泪,显然是被歌声感动。

在场人被情绪感动的同时,勤政务本楼内,也有一个人被歌声惊动,这个人就是大唐天子,玄宗李隆基。

大唐三百多个州,疆域辽阔,周边有那么多附属国,还要为西域的战事操劳,在李隆基身上可以印记一句话:权力越大,责任越大。

每天的奏折堆积如山,就是有高力士协助批改,工作量也很大,李隆基兴趣众多,要抽出时间娱乐,宠幸嫔妃,所以他的工作很高效,工作的时候李隆基的注意力很集中。

然而,要批改的奏折还剩下一半时,李隆基忍不住放下手中的奏折,眯着眼说:“无衣?何人在唱此歌?”

这个旋律太熟悉了,熟悉到朝野上下都能唱,李隆基也不例外。

京城中,唱这种军歌的人不多,突然听到,还是规模很大的合唱,李隆基来了兴趣。

高力士一下子站起来,恭恭敬敬地对李隆基行了一个礼:“大家(太监对皇帝的一种称呼)稍等,待老奴去问问便知。”

李隆基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地挥了挥手。

少顷,高力士回到禀报:“大家,事情查清楚了,只是....”

“只是什么?”李隆基有些不耐烦地说。

高力士犹豫一下,这才说道:“这种事老奴不好说,大家,不如你亲自到窗口前看看那个广场,一切便可知晓。”

勤政务本楼就设在坊道边,与广场只是一面宫墙之隔,每逢节日庆典,李隆基就站在靠窗的位置与民同乐,以前每次到窗口的位置都满带笑脸的李隆基,这次向下看着应典广场时,整个人先是呆了一下,很快,他的脸沉了下去。

长安是京城,天子居住的地方,每年都有不少人到长安申冤,李隆基还是第一次看到那么多伤兵跪在哪里,那曾经是一个个顶天立地的好男儿,他们在战场上舍生忘死,不曾向死亡屈服,却在这里跪下,这得受了多大的委屈。

特别是两个断了一臂的汉子拉着的那幅血书,刺痛了李隆基的心。

这些伤兵没人闹、没人喊冤,只是跪在哪里,轻唱着那首催人泪下的《无衣》,谁都听得出,歌声中透着无尽的恨怨。

“大家,这些人太吵闹了,也不知武候和万骑军干什么吃的,老奴这就叫人把他们赶走,免得他们吵着大家批改奏折。”

李隆基摆摆手,示意高力士不用驱赶,然后开口道:“力士,下面到底怎么回事?”

“回大家的话,老奴打听到,为首的那十多名伤兵,是从西域退下来的有功将士,致残后退役,归家前想看看京城的繁华,绕道经过长安,无缘无故被人殴打,还连累一个路见不平的人被抓走,他们一时气愤不过,就到这里...应是诉求。”高力士斟酌着说。

“力士,说吧,这次又是哪个权贵子弟惹事了?”李隆基瞄了高力士一眼,语带愤怒地说。

李隆基和高力士主仆两人相识多年,彼此之间非常了解,高力士出去一趟没有把事处理完,说话又吞吞吐吐,不用说,里面肯定涉及的人很敏感。

高力士犹豫了一下,然后把一张纸呈上去:“这是那幅血书上的文字,老奴让人抄下,大家一看便知。”

李隆基接过一看,面色先是楞了一下,很快,面沉如水,可眼中却有怒火在燃烧。

不知为什么,一看到“姚彝”,李隆基心里就有一种不爽的感觉,可他再看到郑鹏的名字时,顿是龙颜大怒。

郑鹏的为人,李隆基还是很清楚的,能干且怕事,好出风头却不张扬,最重要是识进退,以郑鹏小心翼翼的个性,跟姚彝发生冲突,当中肯定发生了极大的变故。

还有很重要的一点,郑鹏是自己御封的监军,奉旨进京,就这个身份还让人抓走,这是何等的无法无天!

早就知道姚崇的两个儿子飞扬跋扈,李隆基看在姚崇劳苦功高的份上,平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想到,竟然连钦差都不放在眼内。

“啪”的一声,李隆基把那张纸拍在御案上,愤愤地说:“气煞朕也。”

为国受伤的将士,得不到尊重,刚刚立下大功的臣子,奉旨回京的途中让人抓捕入狱,消息传出去,不仅让天下将士寒心,也让百姓寒心。

舍生忘死为国效力还是这般下场,真有危险时,哪个将士还愿意为国出力、效忠自己呢?

先皇太宗李世民曾说过,君,舟也;人,水也。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西域还在打仗,这个时候发生这种事,简直就给自己脸下抹黑。

不仅是抹黑,就是钦差也敢动,简直就是打李隆基的脸。

“大家息怒,老奴知罪。”看到李隆基发怒,高力士吓得连忙跪下请罪。

“力士,此事与你无关”李隆基挥手让高力士站起,一脸严肃地说:“陪朕去见这些被寒了心的有功之臣,此外,令崔源以最快的速度查清楚这件事的来龙去脉。”

不能仅靠一幅血书就定一个人的罪,这个人还是大唐百官之首的儿子,李隆基愤怒归愤怒,现在还何持足够的冷静。

“老奴遵旨。”高力士行完礼,小声地提点道:“大家,崔将军因孙女订亲一事,已告假回老家置办。”

李隆基这才想起这回事,脸上露出一丝微笑:“身为长辈,关心后辈是应该的,你让许永良负责这件事,一定要调查得清清楚楚。”

“老奴遵旨。”

《无衣》歌其实没多少句,杜多田、王老三等人一遍又一遍地唱着,唱了近二刻钟,唱到杜多田的喉咙都有些干痛。

不知皇帝会不会听到这里的诉求,也不知皇帝会不会在意这点伤兵的遭遇,可杜多田一直还在坚持。

本来计划要走,没想到中途被郭伙长拦住去路,郭子仪先是讽刺他们像兔子一样胆小怕事,然后又说杜多田等到没有义气,郭多田等人哪里受过这种侮蔑,当场争吵起来,争吵的结果是听从郭子仪的安排,齐齐到能最近距离接近皇帝的地方。

于是,就有了广场外跪唱《无衣》的一幕。

刚开始杜多田还有些不安,因为一聚集,身边就多了很多监视的人,有的穿着官服,有的平民打扮,很怕还没有申诉就让这些人带走治罪,庆幸的是,那些人只作监视,并没有下一步的行动。

就当杜多田唱得声音沙哑、以为没能引起皇帝注意时,突然“吱”的一声,安庆宫那扇厚实、坚固的宫门缓缓打开,很快,一个头戴皇冠、身穿龙袍的中年男子,在一众待卫的保护下,大步向自己靠近。

杜多田眼前一亮:太好了,这事终于惊动了皇帝,还亲自带人前来。

要是皇帝不想理这件事,只要吩咐一句,自然有人替他人解决麻烦,而李隆基亲自前来,足可以看到他的宽容和诚意。

“皇上驾到!”高力士大声一声。

“草民拜见陛下!”看到李隆基走近,杜多田率先跪下行礼。

所有人跟着跪下:“拜见陛下。”

李隆基神色有些沉重,走到杜多田面前,看了一下穿着布甲的杜多田,再看看他右手的衣袖空荡荡的,原来冷青的脸多了一丝关怀,眼神也柔和起来,开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329 坑爹

”回....回....”没见到李隆基之前,杜多田原本很多话要对李隆基说,当李隆基真的出现在他面前时,却紧张得说不出话来了。

古代阶级森严,皇帝是神化的高高在上,杜多田没想到自己能看到皇帝,更没想到有朝一日皇帝会亲自跟自己说话,此刻脑中一片空白,想说话,可不知说什么。

正是这种紧张的表现,在李隆基心里多了一个老实人的评价。

高力士笑着安抚道:“不要紧张,你想跟陛下禀报什么,尽管说就行,天大的事也有陛下替你作主。”

经过高力士安慰,杜多田的心情稍为平静,有些结结巴巴地说:“草民杜...杜多田。”

“杜多田,多田?嗯,这个名字挺实诚的,朕问你,你是什么人?从何而来,又要从何而去?”

“回皇上的话,草民原寿州人士,奉命到安西服役,攻打连城时没了左手,退役归家,因为没到过长安,也没看过皇宫,寻思着回家前到长安看一下,然后回家,守着土地,安安份份地过日子,没想到,到了客来驿就遇到麻烦事。”

听到是从西域退回来的士兵,李隆基的语气更加柔和,亲自把他扶起,又开口让所有跪着的伤兵起来,这才鼓励着说:“很好,杜多田,你跟朕说说你遇到的麻烦事。”

杜多田正要开口,高力士在一旁说道:“这里人多,天气又炎热,陛下,不如找几个代表,让他们到宫里向你汇报,也不用站着这么辛苦。”

李隆基摆摆手说:“不用,就在这里听就行。”

高力士心中卡噔一下,嘴上不再说话,内心确认了一件事:李隆基对姚崇的忍耐到了一个临界点。

回宫里禀报,可以运作一下,把这件事尽可能压下去,保住姚崇的颜面,而李隆基选择在众目睽睽下处理,这件事很容易扩散出去,对姚崇的声名不利。

姚崇有才华、实干,是一代贤臣,可惜他的儿子其子姚彝、姚异广交宾客,招权纳贿,中书主书赵诲接受胡人贿赂,因事情败露,这可是通敌叛国的大罪,唐玄宗把他定为死罪,在儿子的劝说下姚崇硬是积极营救,最后赵诲是保住了性命,而君臣之间的隔阂也出现了。

这次姚彝做得太过份,还把李隆基看重的郑鹏也不放过,明知是钦差也敢下手,简直就是不把李隆基放在眼内,高力士估计这是李隆基发飚的原因。

要不然,李隆基就不会亲自出宫接见这些伤兵。

在李隆基些鼓励下,杜多田把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一遍,当然,与郭子仪争吵、被激将的方式来这里请愿的事没说。

围观的群众闻言,不时发出惊呼声,小声地议论纷纷,李隆基一直面沉如水,等杜多田说完后,这才表态:“此事会朕会彻查,定给你们一个交待。”

说到这里,李隆基提高声调说:“尔等沙场杀敌、为国效力,都是朕的好子民,辛苦了,力士。”

高力士马上上前听令:“老奴在。”

“把这些受伤的将士安排好,让御医给他们先看好伤,伤好后再带他们好好游玩一下长安城,朕不能让将士在战场上洗血,下战场后还要流泪。”

“遵旨。”

这次不用高力士提点,杜多田一行连忙跪下,连连磕头谢恩。

本想求一个公道,起码把郑鹏先救出来再说,没想到李隆基不仅答应还众人一个公道,让御医给在场的伤兵治伤,还说伤好后让他们好好游玩一次长安,意料之外的惊喜。

不光伤兵们谢恩,围观的百姓看到,也纷纷跪下,对李隆基发自内心的拥护。

李隆基回到勤政务本楼没多久,高力士也回到,轻手轻脚替李隆基添了热茶后,小声地说:“陛下,杜多田那些大头兵,没那么多心思,也弄不了那么大的阵仗,听说背后是郑鹏的一名结拜兄弟,现任寿州刺史郭敬之之子郭子仪背后推动,要不要把他抓捕问罪?”

“哼哼”李隆基冷哼二声:“这背后,也有你的功劳吧?”

高力士吓得一下子跪下来,连扇了自己两巴,这才哭丧着脸地说:“大家英明,郭子仪找到老奴,说要请愿,老奴本想替他转告,可他说怕连累老奴跟姚相交恶,只让老奴给他一点点便利,老奴知道错了,请大家责罚。”

这些事一经不良人的手,一切很快就水落石出,高力士知道隐瞒没用,不仅主动把郭子仪推出去,自己也爽快地认罪。

犹豫了一下,高力士小心翼翼地说:“大家,老奴也是出于义愤,可不敢收授半点好处。”

那么多伤兵在广场聚集,武候和万骑都没有行动,李隆基猜想有人中途给予了便利,没想到一试就试了出来。

看着跪在地上的高力士,李隆基忽然叹了一口气说:“此事牵涉姚相,确是为难,难得你也是一片好心,这次就饶了你的狗命,起来吧。”

“谢主隆恩”高力士面带笑容地站起来,有些为难地说:“大家,那些伤兵都安置好了,出了这么大的事,既要堵悠悠之口,又要照顾姚相的颜面,这个度得把握好啊。”

李隆基眼内闪过一丝决然,挥挥手说:“此事不用朕费心,力士,你就说是朕的意思,这件事交给姚崇全权处理。”

高力士眼前一亮,马上恭恭敬敬地说:“大家英明,这下轮到姚相头痛了,老奴这就去办。”

处罚轻了,不足以平民愤,处罚重了,姚崇有意见,还不如把个难题交给姚崇自己处理。

“速去办吧,姚彝办事不知轻重,郑鹏落在他手里,希望没事才好”说到这里,李隆基语气一变,有些严肃地说:“姚彝最好祈祷郑鹏没事。”

李隆基和高力士有点着急讨论这个事的时候,有人比他们更急:姚崇的家人和奴仆。

为了方便进宫,姚崇在胜业坊租了一处宅子,宅子离广场并不远,杜多田等人到广场抗议不久,就有姚家的仆人发现这个情况,马上找主人家报告。

运气有些不好,姚彝不在家,家主姚崇去了西明寺禅修。

禅修是姚崇的一种放松身心的方式,每个月都抽二天在寺庙中度过,清茶淡饭、看看经书下下棋,让自己的心情静下来,出事的这天正好不在家。

主事的人不在,其它人也做不了什么,管家找到武候铺的吴贵,希望吴贵能先让这些人散开,可吴贵得到万骑许校尉的指点,并没有进一步的行动。

家仆风风火火跑到西明寺时,被告之姚崇用过斋饭后,到郊外踏青,于是几个家仆又分散到平日姚崇喜欢去的地方找。

长福是姚府的一个仆人,他骑着马跑了半天,终于在河边一个凉亭上跟朋友下期的姚崇。

运河边,阳光明媚、杨柳依依,夹着花香的清风不时拂来,还有鸟儿清脆的歌声相伴,正所谓无丝竹之乱耳,无案牍之劳形,姚崇的下棋的兴致很不错。

“阿郎,不好了,不好了。”长福一看到姚崇,马上跳下马,小跑上去,一边跑一边上气不接下气地说。

“俗”姚崇看到家仆狼狈的样子,有些不悦地说:“教了多少次,遇事不要慌张,更不能失了礼仪,还不向智明方丈问好?“

长福不敢反驳,只好恭恭敬敬地向一旁的方丈问好。

等到礼数都完了后,姚崇不慢不紧地拿起茶杯,边喝边问道:”说吧,有什么事?”

长福不敢怠慢,连忙兴庆宫广场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啪”的一声,一只精致的茶杯摔在地上,一下子摔个粉碎,坐在对面的智明方丈抬眼一看,映入眼帘的,是一张苍白如纸的脸。

“确认了吗?真是彝儿做的?”姚崇一下子失去平日的冷静,说话都有些不利索起来。

经历赵诲一事,无论是姚崇还是姚彝,都处在风口浪尖,朝野非议很大,也就是这样,姚崇忙中偷闲约智明方丈到这里下棋放松一下心情,没想到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小的不知,那些伤兵写了血书,就在兴庆宫前的广场闹事,大管家去找吴贵,可吴贵不配合。”长福把自己知道的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姚崇也顾不得这么多,对长福说了一句“送方丈回西明寺”,连告加都省了,便带着几个心腹骑马飞似的向长安城钱奔。

要出大事啊。

知子莫若父,自己儿子的脾气自己知道,别人做不出,可是姚彝头脑一热,什么都敢做。

一路策马狂奔,姚崇连家都不回,先向广场跑,等他赶到广场时,广场已恢复平静,守在广场的官家忙把事情的经过简明扼要地跟姚崇说了一遍。

听到李隆基亲自接见这些伤兵,还派人安置了那些伤兵,内姚崇心更急,连衣服都不回去换了,直接进兴庆宫,请求见李隆基。

没多久,姚崇没等到李隆基同意接见的命令,却等来表情严肃的高力士。

330 险境

“见过高公公。”看到高力士,姚崇连忙行礼。

高力士嘿嘿一笑回礼道:“姚相好。”

姚崇也顾不得和高力士打哈哈,连忙问道:“高公公,陛下呢,某有事向陛下启奏。”

“不用了”高力士径直说话:“姚相的来意,陛下已经知晓。”

姚崇心中一紧,连忙问道:“陛下意思是?”

“伤兵被殴打一事,全权交由姚相处理。”

姚崇心中一紧,连忙问道:“陛下没别的吩咐吗?”

“没了”说到这里,高力士面带微笑地说:“陛下相信,姚相一定会处理得很好,姚相,洒家还要伺候皇上,就不奉陪了。“

说完,高力士也不管姚崇的反应,自顾扬长而去。

“阿郎,现在怎么办?”跟在姚崇身边的亲随小心翼翼地问道。

姚崇握着两只手,咬牙切齿地说:“长贵,你马上把人手全散出去,一路把那逆子找回来,一路飞速去左骁卫,把郑鹏护好,千万不能让他出事。”

能当相府的下人,办事能力不容置疑,去寻找姚崇的同时,还有一批人去调查这件事的来龙去脉,还在半路,姚崇已经把事情摸得八九不离十。

李隆基把这件事交给姚崇负责,既是信任,也是考验,姚崇就是处理,也得会合相关的官员一同处理,例如去左骁卫要人,得有北军衙门的批文,就是姚崇亲自出马,走流程也需要时间,要是一切循规蹈矩,怕是多生变故。

先派人把人护住才好。

长贵恭恭敬敬地说:“阿郎,夫人知晓此事后,吩咐小的寻找阿郎,她派人去了左骁卫,还说让阿郎无论如何也要想办法把此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刚刚还咬牙切齿地姚崇,一听到自己妻子的话,由愤怒变作惊讶,然后一脸无奈地说:“唉,老夫勉为其难的吧,这孽畜真是害人不浅。”

姚崇为人正直、富有才华,可二个儿子却非常坑爹,不是姚崇不会教,而是姚家有只“母大虫”。

长贵口中的夫人,就是姚崇的妻子姚王氏,姚王氏出身名门,嫁给姚崇后任劳任怨,为了支持丈夫,姚王氏的娘家可以说倾尽家财,在官场上几度起落,一度被流放,可姚王氏一直不离不弃,还利用娘家的关系替姚崇百般疏通。

不夸张地说,要是没人妻子背后的支持,姚崇也没有今天的成就,现实中姚崇对妻子又是敬又是爱。

还有几分老夫老妻之间的宠爱。

姚王氏一切就好,唯独两个儿子是她的软肋,极为护犊,就不能让儿子受一点点委屈,姚崇平日稍稍要教训儿子,这边棍子还没举起,那边姚王氏就在闹上吊,一来二去,两个儿子越发骄纵。

这不,没消停几天,又闹出了妖蛾子。

姚崇有些无奈地摇摇头,看看兴庆宫那扇紧闭的宫门,又看看空荡荡地广场,一股别样的滋味涌上心头,最后有些无奈地跺跺脚:“走,去朱雀门。”

无论如何,这件事是躲不过了,希望能有惊无险躲过这一关,姚崇心里打定主意:过了这一关,就把那个逆子好好教训一顿。

姚崇去北军衙门找人去左骁卫交涉,把郑鹏弄出来,而他没想到,此刻郑鹏处在生死关头。

人,全是人,说明白一点,都是想打郑鹏的人。

“二哥,你没事吧?”郑鹏有些担心地问道。

库罗一手握着拳头,一手扶着墙,脸色有些古怪地说:“没事,这些家伙,平日不...不用一刻钟,我一个人就把他们全放倒,要不是...姓洪的出阴招,我,我...至于这么狼狈吗?“

阿军也脸色古怪,咬着牙说:“下三滥,可恶。”

郑鹏咬牙切齿地说:“太可恨了,要是有机会出去,我一定不让这姓洪的好过。”

洪镇的计划太恶毒了,一开始把郑鹏关于宽敞但是充满恶臭的牢房,逼得郑鹏等人主动要求换牢房,就是换到多人、条件差的牢房也愿意。

郑鹏是这样想的,自己练过武,身手不算很差,阿军和库罗是一等一的好手,放在哪里都是“狱霸”的角色,换牢房也不怕欺负,没想到洪镇同意倒是同意,但在换牢房前,派人在饭菜中下了泻药,三人一换牢房就占着马桶拉个天昏地暗,那些犯人借说三人故意恶心他们,于是就一起围过来,要殴打郑鹏等人。

真不愧是左骁卫的将军,这个毒计环环相扣,就是真查起来,他也能撇个干净。

为首一个三角眼、满脸横肉、绰号肥牛的大汉大声吼道:“这个三个家伙太可恶,一来就拉个不断,老子把昨晚的饭都吐出来,给我往死里打!”

“打啊”

“削他,让他们知道什么叫规矩。”

牢里关着十多个面目狰狞的汉子,闻言一个个如狼似虎地扑过去。

臭只是一个借口,肥牛早就跟他们说了,把郑鹏三人修理一顿,每人一瓶酒一斤肉,这对一个月也见不到什么荤腥的囚犯来说,是一个无法拒绝的诱惑。

阿军看到敌人冲上来,一咬牙,把腹部一收,用力把腰带一勒,叫了一声”少爷小心“,率先冲了上去。

牢房就那么大,进攻就是最好的防守。

阿军的动作很快,眨眼的功夫已冲到带头的肥牛面前,没等肥牛反过来,一拳打在肥牛的肚子上。

以阿军的拳力,就是一拳打健牛身上也能让牛受伤,可是一拳击在绰号肥牛的囚犯身上,只见那肥牛只是身子晃了晃,稳住身子后,有些恼羞成怒地把阿军用力一推,大声吼道:”滚开。“

就是那么一退,阿军在库罗吃惊地眼神中,连退了二步才站稳。

拳力不足,马步不稳,实力大打扣折,还没有正常时的五分之一。

拉了一个多时辰,拉到阿军都手软脚软,也不知饭菜里还添加了别的东西,反正就是提不上力气。

刚开始时阿军的动作很快,把肥牛了吓得一跳,没想到一推就把看起来最难对付的阿军推开,不由信心大增,大声喝道:“兄弟们,给我狠狠地打这三个屎虫。”

其余犯人闻言一哄而上,郑鹏和库罗对视一下,然后咬着牙冲上去。

老虎变病猫,本事再高也没用,刚开始时的三人还能勉强打个平手,没想到越打情况越糟,一边打架一边把屁股夹得紧紧的,免得一个忍不住要喷出来,那样就算顺利过了这一关,传出去也抬不起头。

越打身体越乏力,有时刚刚想鼓起力气,力气还没上来,小腹就痛得厉害,根本就使不上力,而这里关的不是普通的犯人,都是军中犯禁的人兵痞,战斗力可不差。

抵抗不到一刻钟,阿军和库罗被人死死按在地上,被人围在一起殴打,而郑鹏的处境也好不到哪里去,被两个囚犯架到肥牛面前。

“啪”的一声,肥牛伸手就给郑鹏一巴掌,冷笑地说:“还手啊,老子让你还手。”

这一巴没有留手,郑鹏被打得眼冒金星、被打的脸火辣辣地痛,整个人一时都傻了。

回过神来,郑鹏大声地说:“找死,我可是钦差,你敢打我?“

肥牛闻言不仅不怕,反而不以为然地说:”就你这样子还钦差?老子还是宰相呢。”

话音刚落,“啪”的一声,郑鹏另一边脸又挨了一记响亮的耳光。

郑鹏哪里受过这种侮辱,当场眼睛就红了,趁着肥牛大意,猛地一抬脚,一脚打在他的裤裆处,大叫一声:”找死!“

“啊”的一声惨叫,猝不及防的肥牛一下子倒在地上,双手捂着下身像杀猪般惨叫起来。

“牛哥,你没事吧?”

“找死,敢打我牛哥。”

几个犯人看到,有人去扶肥牛,有人上前揍郑鹏,阿军和库罗看到郑鹏被打,眼睛都红了,拼命挣扎要来帮郑鹏,可惜他们身上一点力气也没有。

“停手!”肥牛突然大吼一声。

等那些囚犯停下来后,肥牛冷笑地从墙壁隐敝的小孔拉出一根磨得尖锐的棒子,一边向郑鹏走过来,一边狞笑地说:“按紧他,今天老子要亲手把废了他。”

331 霸道

“别,别冲动,有事好商量,钱,我出去给你钱,一千贯,不,一万贯。”看到肥牛杀气腾腾地走过来,郑鹏也不敢再有逞强,连忙祭出钱这个大杀器。

有句话说得好,活着没钱痛苦,有钱却不能活了,更痛苦。

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可在这里却失效了,肥牛闻言不为所动,把那根尖锐的棍子贴在郑鹏的脸上,狞笑地说:“老子出去给你一个官做,小子,今天碰上我,算你倒霉。”

说完,把尖的那端对准郑鹏,有些残忍地说:“你有眼无珠,得罪了不能得罪的人,就要了你一只眼珠子,要怨就怨自己,不过老子今天心情好,让你挑,要左眼还是右眼?”

“别,都要,都要”郑鹏连忙说:“误会,都是误会,这位兄弟有话好说,一切好商量。”

“要眼珠子拿我的去,别伤着我家少爷。”阿军看到郑鹏有危险,拼命挣扎,可他被五个大汉死死按住,就是想动也动不了。

一旁的库罗也拼命挣扎着,可也被人死死按住,有人在他后脑勺用力一敲,只见库罗眼珠一翻,晕了过去。

人群中有人嘀咕着:“不是说吃了泻药和软骨散吗,怎么还像健牛那样有劲,可把我累坏了。”

肥牛不耐烦地说:“既然你不选,老子替你选。”

话音刚落,肥牛手一挥,用尖棍直刺郑鹏的右眼。

看到那尖锐的棍子离自己越来越近,中途没有收力的迹象,要挣脱可是让人死死按着,就是脑袋也不能动。

完了,郑鹏有些绝望地闭上眼睛。

“啊”的一声,囚室中响起一声惨叫,闭着眼不敢看郑鹏本以为自己眼睛不保时,听到惨叫声发自肥牛,忍不住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肥牛原本握尖棍的手腕上中了一支箭,此刻,牢房外左骁卫将军洪镇手上的弓还没放下。

在千钧一发之际,洪镇用时出现,用弓箭保住了郑鹏的眼睛。

洪镇看到郑鹏没出大事,悬着的心稍稍放下一点,很快大声喝道:“住手,违令者格杀勿论。”

顿了一下,洪镇大声说:“换监房。”

郑鹏和阿军对视一眼,彼此眼内都有庆幸的神色:不用说,转机来了,应是郭子仪找到了救兵。

郭子仪是智勇双全的人物,万马千军也能挥指若定,区区一件占理的事,再说郑鹏跟高力士的关系良好,还有郭可棠在长安帮忙,郑鹏对他非常有信心。

来得比自己想像中慢了一点,可总算及时来了。

郑鹏腿一软,有些无力地坐在牢房里。

就差一点点,差点变成“独眼龙”。

郑鹏暂时脱离了危险,而远在千里之外的绿姝,运气却没有郑鹏这样好。

绿姝没有生命危险,但她面临着关乎她一生幸福的事。

闺房内,清一色的檀木家私,窗帘、被面、坐垫、桌布等都是上等的杭绸苏绣,房内窗明几净,古琴、古董珍玩陈列其中,各式盆栽、植物点缀其间,就是燃着的香也是最上等的檀香,不仅驱蚊赶虫、清香怡人,闻着也觉得心旷神怡,精神倍振。

这是大户人家女儿的闺房。

然而,与这种雍容华贵、恬静气氛格格不入的是,一名男仆人正趴在地上,有健仆拿着皮鞭用力地鞭打着。

现在是炎夏,男仆人身上穿的是薄薄的绸衣,打他的皮鞭是厚实的牛皮所制,又结实又韧,一鞭抽下就把把绸衣抽破,并在身上留下一条血红的痕迹。

只是一会儿的功夫,那名男仆人被打得血肉模糊、硬生生地痛晕过去。

绿姝安静地坐着,眼里有些不忍,可她还是抿着嘴不说话。

崔源有些日子没有回家,没想到这次一回家,就递给绿姝一叠画像,理由是她已到出阁之日,让她挑一个心仪的男子成亲。

绿姝自然不愿意,看也不看就全扔在地。

崔源没有发脾气,张嘴就说下人没有伺候好小姐,让人把伺候在绿姝身边的仆人阿安重打五十鞭。

在家里,崔源说话向来说一不二,执行命令的人没有留力,还没打到四十鞭阿安已经晕过去,可手下忠实地执行崔源的命令,晕了也抽足五十鞭。

“惜春、惜红两个贱婢,伺候小姐不周,重打三十鞭。”崔源坐在桌子前品着茶,头也不抬,轻描淡写又下了一个命令。

“阿郎,饶命啊。”

“小姐,救命,救救婢子。”

听到自己要受罚,惜春、惜红面色大变,连忙求饶。

崔源的手下根本不会怜香惜玉,闹言二话不说,把两个婢女从绿姝身后拉走出,推倒在地,抡起皮鞭就抽。

两个婢女被打得衣衫破烂、鲜血淋漓,痛得一边求饶一边痛哭,绿姝轻轻咬了一下红唇,就是不肯松口。

身边的下人跟随有些日子,彼此之间也有感情,可这些感情怎么也比不上跟自家少爷在一起共患难的日子和经历,崔源越想要自己屈服,绿姝就越是不肯屈服。

三十鞭打完,后背被打得血潘淋淋的两个婢女被拖了下去。

崔源轻轻放下茶盏,冷冷地说:“谁负责教导小姐功课?”

“婉容在。”一个年约五十的老妇人有些战战兢兢地站出来。

回到崔家后,绿姝需要学习琴棋书画,对一个未出阁的小姐,教导的人首选是妇人,眼前这个叫婉容,是崔家的家生奴,从小就在崔家长大,小时候因为聪颖,跟随崔家小姐一起读书,可以饱读诗书,现在授绿姝功课。

崔源面无表情地说:“某问你,何为三从四德?”

婉容有些惊慌地说:“回阿郎的话,三从是未嫁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四德指妇德、妇言、妇容、妇功。”

“好一个未嫁从父,某虽说不是绿姝生父,却也是大父,辈份更高,姝儿更应听某的话,可对?”崔源质问道。

“对。”

崔源懒洋洋地说:“这个道理汝明白,可小姐不明白,说明你教导不到位,你自己说,该不该罚?”

“该。”婉容面色有些惨白地说。

在崔家,崔源就是所有人的天,没人敢逆他的意,就是崔家那些小郎君、小姐们都不敢,更别说婉容一个没有任何自由的家生奴。

“教而不善,罪加一等,来人,重打六十鞭。”崔源的语气里没有半点表情。

他的语气冷,眼睛冷,他的内心更冷!

什么?六十鞭?

在场的人闻言都不敢相信,年轻人都挨不了六十鞭,以婉容这个年纪,打六十鞭相当于要她的命。

崔源的随从对主子的话,向来是不折不扣地执行,命令一下,马上把花容失色的婉容按倒在地,作势就要打。

“你们停手,停手啊。”此刻绿姝再也忍不住,站起来有些愤怒地说。

“停!”崔源嘴边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得逞的笑容,出言阻止执行家法。

看着眼泪夺眶而出的绿姝,崔源面无表情地说:“想通了?”

“不,我是告诉你,你打哪个都没用,一切都是我的错,与其它人无关,最好是把我也打死,反正我活着也没什么意思。”绿姝泪流满面地说。

博陵崔氏,名动天下的七族五姓的博陵崔氏,虽说声名不如初唐那般响亮,可依然是天下士族心中的翘楚,依然是天下百姓敬仰的对象,绿姝在这里锦衣玉食,可她却一点也不留恋,心里怀念的,是与郑鹏在一起无忧无虑的日子。

看着泪流满面的孙女,崔源心中一动,眼中闪过一丝慈爱,不过他很快又硬起心肠说:“姝儿,你还在想着郑鹏那个田舍奴?”

这个绿姝,性子倔强,这一点随他爹,相当年,儿子也是不同意自己给他安排婚事,最后离家出走,以至父子十多年不见,再次见面时,已是阴阳相隔、白头人送黑头人。

要是真跟了郑鹏,以郑鹏的个性,孙女肯定要吃亏。

一个落魄的草根,很难成大事,特别是郑鹏自甘坠落,从教坊起步,起步基础太差,在讲求出身的年代,很难有大作为,崔源可不想自己的孙女跟着受苦。

为了姝儿后半生的幸福,就是硬起心肠也要做,崔源心想:等绿姝到了一定的年龄,她会明白自己的一片苦心和用意。

“不,郑公子不是田舍奴。”绿姝大声地说。

崔源打个呵欠,懒洋洋地说:“就算不是,也差别不大。”

“那是你的偏见。”

“你今天是不打算听我的话了,对吧?”

“不听!”绿姝一脸倔强地说。

“很好”崔源一下子站起来,一边往外走,一边说道:“郑鹏这个田舍奴,竟敢掂记我博陵崔氏的女子,简直不知天高地厚,某倒要看看,他有没有命来到博陵。”

绿姝面色一变,连忙追问道:“你,你要干什么,要害少...郑公子吗?”

“某不想多说话,姝儿,大父的手段,你是见识过的。”崔源面无表情地说。

清楚,能不清楚吗,一出手就带走几条人命,自己就是硬生生被他带到这里,一点办法都没有。

绿姝心里清楚,崔源的话是在暗示:要是自己不配合,他将会对郑鹏出手。

无耻!

332 能好好商量?

绿姝双只玉手握得紧紧的,指甲都快刺进肉里,看到崔源快要踏出房间时,突然大声叫道:“说谎,你答应过不再拿郑公子威胁我的。”

被强行带回博陵后,绿姝一度绝食搞对抗,最后同意吃饭、接受教育的条件是,崔源不能对付郑鹏,也不能拿郑鹏威胁绿姝。

看到崔源出尔反尔,绿姝再也忍不住,大声质问。

崔源不以为然地说:“姝儿,你也答应大父,会听大父的话,现在呢?”

绿姝闻言,低着头,双手用力扯着裙角,最后咬着牙说:”不要再为难郑公子,姝儿应了,这样行了吧?”

说到最后一个字的时候,绿姝话语已经哽咽,泪水像继了线的珠子不断滑落。

那一滴滴眼泪落在地上,泪花四溅,宛如绿姝破碎的心。

“男大当婚,女在当嫁,大父也是为你好”崔源的声音变得慈爱起来,亲自把绿姝扔在地上的画像捡起,轻轻放回案面上:“姝儿,这些都是与你年纪相防、家底清白的青年才俊,你看看哪个合你眼缘?”

出身大门大户,很多女子的婚姻都是从家族的利益出发,崔源有了儿子的教训,不再打算用唯一孙女换取家族利益,于是选了一批青年才俊给绿姝选。

作为不良人的首领,要调查和收集相关资料,简直轻而易举。

绿姝看也不看,面无表情地说:“一切全凭大父作主。”

哀莫大过于心死,对绿姝来说,除了郑鹏,其它人都一样。

一样不喜欢。

这话明显带有情绪,崔源也不以为意,从中抽出一张自己早就看好的画像,放在桌面上:“这个不错,出身名门且饱读诗书,相貌与品行俱佳,姝儿有空可看一下。”

绿姝没有说话,也没有看崔源为她挑选的未来夫婿,头也不回到房中去。

“尔等还不去伺候小姐?要是小姐有什么差池,唯尔等是问。”崔源面色一变,冷冷地说。

一众下人连连称是,婉容刚想走,看到崔源盯着自己,马上识趣地把那张画像带上,找机会给绿姝看看,问问她的意见,匆忙中婉容看到,画像上是一个面目清秀的少年郎,从画像上看风度翩翩,下面写着的几个字:太原王俊。

......

绿姝在罗帐内暗自垂泪时,远在千里的郑鹏,正看着一席丰盛至极的酒席有些不知所措。

姚崇办事非常有效率,他本是百官之首,又有能力,没多久就亲自把郑鹏从左骁卫的牢房里救出,然后径直把郑鹏送到长安最繁华的邀月楼沐浴更衣,完了又把郑鹏请到这里吃压惊酒。

菜品很丰富,像人参、熊掌、驼峰、烤羊羔、鹿肉、桂鱼等名贵食材,让人惊讶的是,所有的菜品,都是用金器或玉器所盛,这可是宴会中最高规格的文宴。

据《全唐志·膳》记载道:“宴分三级,下为‘韵宴’,菜鲜肉肥,羹药柔滑;中为‘诗宴’,翅羹多汁,玉盤上餐;上为‘文宴’,金碧集聚,鹿以肉鲜”。

姚彝出了事,玩味的是,负责处理这件事的人是他的老子姚崇,姚家用最高规格给郑鹏款待,这无可厚非,令郑鹏意外的是,出面宴请的人不是姚崇,而是姚崇的妻子、姚彝的母亲姚王氏。

姚王氏虽说上了年纪,可她保养得很好,看起来有点徐娘半老的味道,一举一动、一颦一笑有如教科书式的优雅动人,一看就是豪门大户精心培养出来的小姐。

“郑监军,老身的二姐嫁与荥阳郑家二房郑为德,论起辈分还是郑监军的表姨妈,唤郑监军一声贤侄,不会介意吧?”姚王氏微笑着说。

“能跟夫人攀上亲,这是晚辈的荣幸,就怕高攀了。”郑鹏连忙说道。

血缘和姻亲,是古代人维护关系的不二法宝,七族五姓通婚是很正常的行为,这样的好处是很容易就是扯上关系,虽说很多是拐了八门子的亲戚。

对于辈份这些,郑鹏真弄不懂,姚王氏说什么,顺着她说就算了。

“还叫老夫人?”

郑鹏硬着头皮说:“晚辈见过表姨妈。”

“好,好”姚王氏微微一笑,指了指桌面上的饭菜说:“这个酒席是给贤侄接风洗尘,动筷吧。”

“这,这...”

“怎么,这菜不合胃口?老身让人再换一批。”

“不,不,挺好的,就是太丰盛了。”郑鹏喃喃地说。

“这算是婉拒么?老身这张老脸,不够让贤侄赏脸?”

“不敢,表姨妈言重,能与表姨妈同席,是晚辈的荣幸。”

看穿姚王氏的来意,可她就是不张嘴,吃人嘴软、拿人手短,没把事情说开,郑鹏还真吃不上。

姚王氏拿起筷子,尝了一片驼峰肉,然后点点头说:“都是自家人,还客气什么,凉了味道就不好,这是长辈给晚辈的接风洗尘宴,先用饭吧。”

郑鹏有些犹豫地说:“那个,表姨妈,令郎的事.....”

“食不言寝不语,这次只是叙旧,老身不懂官场的事”说到这里,姚王氏亲自给郑鹏扶了一块驼峰肉:”贤侄,试试这个,味道还挺地道。”

“谢表姨妈。”郑鹏苦笑地说。

偌大的二楼,只有郑鹏这一桌,明显是姚王氏把二楼都包了,说不定邀月楼就是姚家的产业,能坐十八人的大桌子摆满了美味佳肴,可品尝的人只有二个:一个是姚王氏,还有一个是郑鹏。

环境很优美,菜品很丰盛,可这是郑鹏吃得味道最怪的一顿饭。

郑鹏几次主动想把话题放在姚彝身上,可每一次姚王氏都轻轻推开,这让郑鹏更加奇怪。

老实说,郑鹏很瞧不起姚彝,但内心对开创开元盛世的姚崇很尊敬,两人虽说结了怨,但也没有一定要你死我活的程度。

关键看姚家的态度和诚意。

姚王氏虽说只是妇人,但很健谈,亲切地问郑鹏的事,还如数家珍说出郑鹏的”风光史“,倒是让郑鹏有种受宠若惊地感觉。

酒过三巡,味过五番,眼看宴会就要结束,可姚王氏还是没有开口。

“表姨妈,这酒喝了,菜也用了,正所谓无功不受禄,不知有什么吩咐晚辈的?”郑鹏主动开口。

“当”“当”“当”......

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敲锣的声音,好像还有人叫着什么。

姚王氏突然站起来,对郑鹏挥挥手说:“外面好像很热闹,贤侄,你扶老身也去瞧瞧。”

郑鹏楞了一下,很快回过神,一边应一边扶着姚王氏到外面的走廊,准备看热闹。

当出到走廊,向下一看,郑鹏整个人呆了一下,两眼睁得老大,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下面:只见姚彝躺在一副担架上,两条脚以很诡异的角度弯向两边,明显是折断,躲在上面的姚彝脸色惨白如纸,不停地上哼哼,痛得眼角都有泪痕。

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

一个仆人敲着锣,另一个下人大声喊道:“姚相之子姚彝,喝酒误事,无故殴打伤兵,此行人神共愤,姚相亲自把他双腿打折,以作警示,再送刑部受审。”

“当”“当”“当”

“姚相之子姚彝,喝酒误事,无故殴打伤兵,此行人神共愤,姚相亲自把他双腿打折,以作警示,再送刑部受审。”

姚府的人,抬着打断双脚的姚彝,一边游街一边叫喊,声势很浩大。

郑鹏听到,下面不时传来像“姚彝罪有应得”“姚相果然公正严明”“等话,也有人说姚相对儿子太过严厉等话。

好像转眼之间,原来全城声讨姚家变成了全民敬仰姚家。

这一招绝啊,郑鹏心里暗暗赞叹:姚崇就是姚崇,原来一手烂得不能再烂的牌,硬是让他盘活了。

主动说出是自己的儿子,显得坦荡;打断姚彝的脚,不仅给那些伤兵一个交待,也睹住悠悠之口,相信李隆基看到,也不好再说什么,特别是那句”喝酒误事“,也给人一种这是意外、并不是故意为之的感觉,成功博取百姓的凉解,甚至是同情。

殴打有功的伤兵、设计偷郑鹏的圣旨、还把有皇命在身的郑鹏抓进牢里折磨,每一件都是死罪,姚崇一不做二不休,提前把姚彝的腿打断,以致别人也不好意再对姚彝下手。

脚折了,可以接回、治好,可人的命没了,就是做得再多也于事无补。

姚崇这一招,不仅可以挽回自己的声誉,也变相堵住悠悠之口,看是大公无私,实则他的小算盘打得啪啪响。

郑鹏眼角的余光看到,看到儿子断腿的一瞬间,姚王氏的眼睛都红了,两手死死抓住栏杆,好像恨不得马上跳下马保护儿子一样,可她只是瞬间的失态,很快就回复正常。

“表姨妈,有事不能好好商量吗,这,这是何必呢?”郑鹏有些“为难”地说道。

说真的,看到姚彝被打断双腿,郑鹏内心暗爽,差点没欢呼出来,可姚王氏在这里,只能强行忍住。

该,这叫报应。

姚王氏扭头意味深长地看了郑鹏一眼,似笑非笑地说:“能好好商量?”

333 一夜春梦了无痕

“晚辈向来都是一个好商量的人,再说亲不亲,自家人,就怕有些事我也不能作主。”郑鹏有些佩服地说道。

不得不说,姚彝的情商和智商很一般,但姚家在这次危机的处理上,及时而给力。

姚王氏亲自出马,这么快就找到拐八门子的亲情作为切入点,用古人最重的亲情先把郑鹏拉住,姚崇出手更是果断,直接把儿子的腿敲断、让人抬着在长安城游街,不仅显示出自己的决心,也让一些想借题发挥的人无话可说。

姚彝闯下的祸太大了,现在正是作战的重要时刻,张孝嵩带着人在西域不断攻城拨寨,听说都打到大食去了,这个时候传出虐待伤兵的事,传到西域肯定打击士气,最重要一点,郑鹏负皇命、携带有圣旨,这可是钦差,而姚彝胆大包天竟敢动钦差的主意。

挑战皇权,就是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

姚崇这一招,算是壮士断臂,既是拯救儿子,也是在挽救自己的政治前途。

“贤侄不必担心”姚王氏一脸自信地说:“有些事,错了就是错了,左骁卫洪将军,会敢于承担自己的责任,至于那些受到犬子不公平对待的将士,每人都会一笔不菲的赔偿金,现在主要就看贤侄的态度。”

说到这里,姚王氏一脸平静地对郑鹏说:“其实陛下最看重的,就是贤侄。”

郑鹏是整件事的核心人物,其余事都可以算为普通的治安事件,而郑鹏方面,涉及皇帝的颜面。

“洪将军会轻易认罪?”郑鹏有些好奇地问道。

那些伤兵好说话,都是最底层的人,没见过世面,唬一下再给点好处,他们就会乖乖听话,可洪镇不同,年纪轻轻就做了左骁卫的将军,前程一片光明,不会轻易放弃。

出了事,还还闹得这么大,盖是不能盖,总得有人出来扛,要把姚彝摘出去,需要有人背黑锅,问题是,洪镇肯配合?

“只要付出足够多、多到比卫将军更好的条件,自然能说动。”

“当”“当”“当”

“姚相之子姚彝,喝酒误事,无故殴打伤兵,此行人神共愤,姚相亲自把他双腿打折,以作警示,再送刑部受审。”

此时游行的队伍再次返回,经过邀月楼,郑鹏也再次看到姚彝躺上担架上痛苦的表情,特别是那双折断的腿。

郑鹏也明白洪镇的处境,客来驿的事,姚彝肯定是口头许诺,到时来一个死不承认,洪镇也没有办法,反正都有罪,还不如一力承担,拿到姚家的好处更划算。

郑鹏犹豫了一下,最后长长松了一口气:“表姨妈放心,晚辈知道怎么做了。”

姚彝被自己狠揍了一顿,算是出了一口气,伤兵得到姚家的补偿,而始作俑者姚彝也被打折了腿,自己是受了一些罪,好在也没多大事。

作为开元盛世的缔造者,郑鹏对姚崇很敬仰,算是不看僧面也看佛面。

现在根基还是太浅,没必要为自己树立一个强敌,就是姚崇从相位上退下,可他依然是李隆基最信任的人之一,要知道姚崇历任武则天、唐睿宗、唐玄宗三朝宰相,门生遍天下,没必要为一件已经有交待的小事得罪他。

古代办案要避亲,李隆基偏偏让姚崇处理这件事,分明有意放姚彝一马,郑鹏自然不会傻到跟李隆基唱反调。

听到郑鹏表态,姚王氏那张徐娘半老的脸上露出优雅自信的微笑,突然开口道:”贤侄,你觉得这邀月楼如何?“

“挺好,位处中心地段,装修豪华、菜品丰富,早就听说邀月楼是长安有名的酒楼。”

姚王氏点点头:“既然贤侄喜欢,那就让邀月楼跟贤侄姓吧。”

这算是对自己的补偿?

大户人家就是大户人家,出手就是大方,这邀月楼光是地段的价值得几千贯,整个邀月楼的价值在万贯以上。

姚崇作为宰相,还在租着宅子过日子,可姚王氏一出手就送邀月楼,古人也喜欢面子工程?

也有可能这座酒楼是姚王氏的私产,古代女子出嫁都有嫁妆,这些嫁妆是受到律法保护,归女子自己支配,一些有钱人嫁女,除了家具、首饰外,还有奴仆、田庄、店铺等物,以姚王氏的精明能干,把买卖经营好不是难事。

郑鹏有些动容地说:“本应是长者赐,不敢辞,但这份礼太贵重,晚辈真不能收。”

姚王氏看了看郑鹏,看到郑鹏不像是说违心的话,点点头说:“也是,论起经营,贤侄可是行家,三宝号日进斗金,想必寻常的小酒楼也看不上,罢了,这次我姚家欠你一个情。”

宴请郑鹏前,姚王氏早就把郑鹏的事摸得八九不离十,知道郑鹏不缺钱,也不再坚持,直接说姚家欠郑鹏一个人情。

郑鹏马上行礼:“都是亲戚,表姨妈言重了。”

让姚崇欠自己一个人情,这人情比一间邀月楼值钱多了,说不定紧急关头能换一条命,郑鹏当然不会拒绝。

“好了,老身也不留你了,楼下有人等贤侄很久了,去吧,今天事太多,估计陛下也没空接见,不如回去好好休息一天,明儿再进宫。”姚王氏淡淡地说。

郑鹏连忙谢过,跟姚王氏告辞后,径直往楼下走。

“少爷,你,你没事吧。”

“少爷,你瘦了。”

刚出邀月楼,就有两个女子冲上来,一脸焦急地叫着,正是林薰儿和小音。

有些日子不见,小音长高了不少,有了几分少女的风采,而林薰儿好像又高了半个头,个子显得高挑了不少,身材的曲线也更加曼妙,特别是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好像带着电一般,有了爱情的滋润,这位昔日平康坊第一花魁美得越发摄人心魄。

见面的一瞬间,郑鹏也被林薰儿的美艳惊到。

“没事,怎么你们来了?阿军呢?”郑鹏回过神,连忙问道。

自己没事,阿军和库罗肯定也没事,姚王氏说有人等自己时,郑鹏还以为是阿军在等自己呢。

“少爷”阿军从旁边一辆马车走出来,开口应道。

郑鹏加忙问道:“我二哥呢”

“库罗公子已回住处休息,有御医看过他的伤,都是皮外伤,不碍事。”

”大哥呢?“

”郭公子照顾着库罗公子,都没事,还说晚点会来找少爷。”

听到两个兄弟都没事,郑鹏这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等郑鹏问完,林薰儿有些担心地说:“听说少爷被人抓走,奴家和小香都很着急,后来姚府的人说少爷没事,在邀月楼赴宴,于是我们就在这里等着了。”

小香连连点头说:“是啊,听说少爷被人抓了,薰儿姐昨晚一夜未睡呢。”

郑鹏细心一看,发现林薰儿的眼里有些血丝,人也有些憔悴,闻言笑着说:“没睡好,那我今晚好好伴她睡,让她睡好。”

“少爷!”林薰儿没想到郑鹏会在大街上这样调戏自己,一张俏脸当场升起两朵红晕,有些娇羞地一跺脚,逃似的上了马车。

想逃?

郑鹏嘿嘿一笑,转身钻进了马车。

小音看到,也想跟着进马车,还没进就被阿军拉住:“干什么?跟我老实在外面坐着。”

“哦”小音嘟起小嘴,有些不太情愿地坐在阿军的旁边,跟着马车回家。

回家后,自然又是一番接风洗尘,接着是红罗帐暧,搂着美艳如花的林薰儿一夜春梦了无痕。

第二天,日上三竿,郑鹏这才打着呵欠,懒洋洋地起床。

一睁眼,枕边空空如也,一抬头,只见早已梳理打扮好的林薰儿,春心荡漾地看着自己,嘴边还有一抹勾人心魄的坏笑。

“少爷,你终于醒了,奴家侍候你洗刷吧。”林薰儿笑容可掬地说。

郑鹏伸了个懒腰,摇摇头说:“只有累死的牛,没有耕坏的地,这话说得真没错。”

昨晚春风几度,郑鹏累得腰都痛了,可林薰儿没有一点疲态,只见她面带微笑眸中含春,皮肤白里透红,浑身上下洋溢着女子青春靓丽的气息。

一瞬间,郑鹏又有蠢蠢欲动的想法。

“说什么呢”林薰儿掩嘴笑着说:“听说西域美女如云,少爷不是在西域纵欲过度,把身子弄亏了吧?”

这小妮子,竟敢说自己不行?

郑鹏一下子跳下床,一把抱着林薰儿的纤纤细腰道:“竟说本少爷不行?看本少爷怎么收拾你。”

说话间,郑鹏一手搂着林薰儿,一手从衣领处探了进去,准备上下其手,吓得林薰儿色容失色,一边接住郑鹏的“咸猪手”一边求饶道:“少爷,别,时辰不早啦。”

“怕什么,这里本少爷说了算,想什么时候起床就什么时候起床。”郑鹏一脸霸气地说。

林薰儿连忙说:“少爷,别,郭公子一早就来了,就在厅外面候着,等了很久了。”

“我大哥来了?怎么不早说。”郑鹏闻言,连忙把手松开。

郭子仪说晚点找自己,可等到宵禁也没见他人影,没想到一大早就来了。

“郭公子说少爷这几天没睡过好觉,让我们不要吵醒。”

334 帝王心术

“让大哥久等,真是惭愧。”郑鹏出来后,马上跟郭子仪道歉。

郭子仪上下打量了一下郑鹏,开玩笑地说:“三弟身上没什么伤痕,下盘却有轻浮,看来没有在左骁卫的牢里受苦,却在自家里受累,真是有趣。”

被调侃了,郑鹏也不以为意,反正自个脸皮厚,坐下来转移话题说:“大哥,那天晚上幸好你机灵,要不然我们兄弟三人现在还在受洪镇的气。”

想起那根快要刺到眼睛的尖棍子,郑鹏都有一种心悸的感觉,再刺进一点,自己的一只眼睛就没了,要是刺深一点,小命都得搭上。

有些事可控,可是一旦失去控制,反果不堪设想。

郭子仪也有些侥幸地说:“当日是很险,谁也没想到,姓姚这般目无王法,你身上有圣旨也敢动,那个洪锋是个人物,计划还挺周全,到时问起罪来,奈何不了他。”

“大哥,你怎么看出不对路的?”郑鹏有些好奇地问道。

“一个驿站失火,那些士兵来得太及时了,来的还是守卫京师的左骁卫,令人生疑,再想到姚彝的名声,就知这件事不对路,趁着乱偷偷翻墙出去,爬在树上看着,直至看到你们被带走。”

“不管怎么样,这次多亏大哥。”

“不用”郭子仪摆摆手说:“要说感谢,谢你自己吧。”

“谢我自己?大哥,你这话是何解?”

郭子仪一脸认真地说:“光靠我一个人,肯定做不出那么大的动静,这次请愿成功,主要感谢二个人,一是郭府的郭可棠小姐,是她利用自己的关系和人脉,寻找附近的伤兵、请他们一起造势,要不然也没有那么大的影响力;还有一个是高力士高公公,要不是他,肯定不能顺利在兴庆宫面前请愿,这二个人都是看在三弟的面子上才帮忙的。“

得,又多欠了二个人情。

郑鹏有些郁闷地说:”本以为能赚姚府一个人情,没想到转头搭上二个人情,现在看来,弄了这么一档事,全是输家啊。“

伤兵又被打又被吓,就是得到一些补偿也是受到伤害,洪镇想拍马屁却拍在马蹄上,前途尽毁;姚家伤人兼破财,郑鹏想着一打一挨算是扯平,能赚姚崇一个人情也不错,没想到倒过来欠郭可棠和高力士两个人情。

总的来说,亏。

郭子仪摇摇头说:“三弟,你错了,这场纠纷有一个赢家,还是一个大赢家。”

“赢家?谁?”

郭子仪没说话,只是用手头顶的位置。

“大哥,你的意思是,陛下是大赢家?”

“真是聪明,一点就明。”

郑鹏有些不理解地说:“大哥何出此言呢?”

郭子仪拿起茶杯,悠然自得地说:“有件事可能三弟不清楚,就在今天朝会,姚崇向陛下请辞相位,你猜怎么着?”

“请辞?因为他儿子的事?“

“没错,上次营救赵诲已不得人心,这次又闹出这么大的一件事,姚崇虽说表面做得漂漂亮亮,可明眼人都看出他在这件事上失了公允,主动请辞其实是姚崇以退为进,测试一下陛下的态度。”

郑鹏心中一动,马上开口说:“大哥,你是不是说,陛下答应了他的请辞?”

“三弟,你真是聪明”郭子仪赞道:“没错,殿上陛下的态度很隐晦,并没坚决阻止,姚崇也看出陛下的心思,在姚崇的坚持下,陛下同意姚崇离任,并任用了他举荐的宋璟,不过姚崇是辞相不辞官,改任开府仪同三司。”

郑鹏心里暗暗感叹:历史虽说有些偏差,可它大体还是按它原来的轨迹运行。

好像冥冥中天意一样,姚崇的退位,预示的开元另一位贤相的崛起。

有心想听下郭子仪有朝政的分析和看法,郑鹏装作不明白地说:“姚相可以一代贤相,他的请辞,对大唐可是一大损失,陛下也没了一个得力助手,为什么说陛下是大赢家呢?”

郭子仪嘿嘿一笑,然后压低声音说:“老子说过,治大国,若烹小鲜,要做到张弛有度,就以相位来说,不是有能力就能坐,需要看时机和环境,坦白地说,陛下初登帝位时,踏实、敢想敢为的姚崇是最合适的人选,然而,以大唐现在的情况,姚崇不再是最佳人选。”

“简单地说吧,姚崇精明、肯想敢干,但近年有些保守,对上层的弊端采取放任,他的两个儿子屡教不改,也对他的威信产生了伤害,对大唐而言,个性鲜明、不畏权贵,力革前弊,奉公守法,不徇私情的宋璟,是新任宰相的最佳人选。”

“还有一点,姚崇在位已久,羽翼渐丰,只怕功高震主,这个时候让他退下去,无疑是一个好时机,可陛下并没完全放弃姚崇,把他改任开府仪同三司,还说了重要政事也听他的意见,姚崇肯定想李隆基是逼于压力才批他辞职,可心里还是信任他的,能不对陛下死心塌地吗?”

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郭子仪有些佩服地说:“打压一个提拨一个,赚足了名声,又顾及了臣子的颜面面,运筹帷幄间已经更换了宰相,宋璟感激李隆基的提拨,姚崇也感激李隆基的信任,这二人还不玩命似的工作吗?你说说,陛下是不是最大的赢家?”

“绝对是”郑鹏深以为然点点头。

这个郭子仪厉害啊,官场的嗅觉很敏锐,大局观极强,简直就是未卜先知。

有些人能成功,还真不是靠运气。

郭子仪有些敬佩地说:“很多人以为陛下沉浸于声色犬马,实则陛下把帝王心术运用得炉火纯青。”

郑鹏有些惊讶地说:“大哥,这样说来,我无意中助了陛下一臂之力,岂不是又立一功?”

“哈哈哈”郭子仪哈哈一笑:“有时候,正邪在一念之间,功过也是一念之差,陛下若是想着你的好,便是大功一件;若是陛下盯着你的过失,例如你不妥善保管圣旨一事,那是大罪一桩。”

郑鹏一下子地无言了。

兄弟二人刚刚商议完这件事,有仆人突然在门外禀报:“少爷,突然来了一个陈公公,说奉皇上口谕,让你到前院接旨。”

真是一说曹操,曹操就到。

“大哥,你在这里稍等片刻,我去接个旨就回。”

“好,快去吧,不要让那些公公久等了,赏钱不要吝啬。”郭子仪劝说道。

郑鹏应了一声,跑到前院接李隆基的口谕。

口谕很简单,就是宣郑鹏去兴庆宫面圣。

终于来了,要是再不来,郑鹏也得找机会进宫找李隆基“要赏”去,崔源那老小子,跑回去给绿姝安排婚事,也不知绿姝能不能坚持住,就等着拿了赏赐,昂首挺胸地去博陵抢人呢。

临走前,郑鹏问郭子仪这位官场”小诸葛“道:”大哥,用什么办法可以从陛下哪里多要点好处?“

“这个实在不好说,到时你随机应变吧。”郭子仪双手一摊,表示爱莫能助。

勤政务本楼内,李隆基把最后一本奏折批改完毕,轻轻放下笔,揉揉有些发酸的手腕,一旁的高力士轻轻把杯加了蜂蜜的茶水放在御案上,细心替李隆基收拾御案上的文房四宝。

“力士,一会郑鹏就到,你说朕应该如何赏赐他?”李隆基突然想起一个问题,开口问道。

高力士有些为难地说:“大家,老奴只会伺候,这官场的问题还真是为难老奴。”

李隆基笑骂道:“这里也没外人,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哪来这话多话。”

“是,是”高力士语出惊人地说:“大家,依老奴愚见,可以考虑他勋爵。”

335 郑鹏的小算盘

“微臣拜见陛下。”进宫看到李隆基后,郑鹏恭恭敬敬地行礼。

李隆基亲自把郑鹏扶起,有些动容地说:“郑爱卿受苦了。”

“不敢,这是微臣应该做的。”

李隆基坐下后,随口说道:“赐座。”

高力士给郑鹏搬过一个绣墩,笑嘿嘿地说:“郑监军,除了朝中那几位重臣,没几个能有你这样的待遇哦。”

郑鹏闻言再三谢恩后,这才斜签着坐下。

李隆基上下打量了一下郑鹏,空然开口问道:“郑爱卿,这次回京,脚程可不慢啊。”

郑鹏受了伤,又远在西域,李隆基以为郑鹏起码要一个月以后才回到,没想到郑鹏回来的速度那么快,快到李隆基听说郑鹏在长安城外被抓走时,第一时间认为是不是认错人了。

“微臣牵挂陛下,听到陛下召唤,一路快马加鞭,就是希望早日见到陛下。”

“哦,是吗”李隆基没好气地说:“要不是你在西域立了不少功劳,朕还真以为你是临阵怯战,逃离战场呢。”

郑鹏马上苦笑地说:“不敢欺骗陛下,微臣作为监军,虽说上战场,可一直站在后方,没机会上最前线,唯一次跟敌人照面的,还挂了彩,不怕陛下笑,真让微臣拿刀枪去拼杀,内心还真会怯。”

高力士在一旁笑着说:“打仗还要一个监军去参战,那主将可以撤了。”

李隆基的心情不错,听到郑鹏说得这么“坦率”,淡然一笑,有些关切地说:“在西域没吃什么苦,反而快回到长安吃了一记大苦头,身子没事吧?”

问候一下,在普通人来说是很平常的事,可这话出自李隆基之口,对臣子来说很不错了,郑鹏连忙说道:“谢陛下关心,没事,都是一些皮外伤,小小挫折当成激励。”

李隆基笑着点点头,突然面色一变,有些严肃地说:“此事虽说是一场事外,要是当日你能妥善保管圣旨,绝不可能出现这种事情,郑鹏,丢失圣旨是大不敬,朕问你,你可知罪?”

伴君如伴虎,刚才还是一脸关切,转眼又面事寒霜,翻脸比翻书还快。

郑鹏连忙离开绣墩请罪:“都是微臣大意,请陛下恕罪。”

表面诚惶诚恐,郑鹏的内心有些不屑:又来这一招。

郑鹏很了解李隆基的性格,喜欢掌控,对他而言,最喜欢的游戏是,打一棒以示皇帝的权力威严,再给一个甜枣以示天子宽厚仕爱。

郭子仪真是成精了,郑鹏心里暗暗感叹道。

姚崇处理客来驿事件,绝大部分都能妥善处置,就是丢失的圣旨没找回,硬是把这件事变成一笔糊涂帐。

很明显,姚崇故意为之,要是真找回了圣旨,顺藤摸瓜,那样更坐实洪锋一干人等无视皇命,牵涉太大,肯定会找出真正的主谋,这样一来,就是姚崇再努力也不能把他的儿子摘出去。

进宫前,郭子仪说皇帝的心思很难猜,但他断言,赏赐肯定没有想像中丰厚,原因是郑鹏的官职和出身是个问题,为了不让郑鹏期望太高,一开始会先敲打一下。

出了这桩事,就是求赏的时候也不敢狮子大开口。

李隆基冷哼一声,这才开口道:“看你在西域表现不错,在客来驿也是出于义愤,暂且饶了你这一回。”

“谢主隆恩。”郑鹏有些郁闷地说。

罪说饶了,可李隆基提到西域的功绩,不会是把西域的功劳和这次“过失”功过相抵吧?

那自己可亏大了。

李隆基看了看郑鹏,突然开口道:“郑爱卿,你的请求,朕已如你所愿,答应朕之事,没忘吧?”

郑鹏心中一动,马上恭恭敬敬地说:“禀陛下,不敢忘。”

为了进入官场、尽快向李隆基靠拢,没有走科举路线,而是想方设法进了左教坊,后来升得太慢,乐官一途相对狭隘,郑鹏又把目光瞄向西域,以作一首新的军歌作条件,从李隆基哪里谋了一个副监军的职位。

事实上,这个决定和冒险非常正确!

李隆基眼前一亮,马上追问道:“新曲呢?”

“陛下,因为半途受伤,曲只完成了大半,请陛下开恩。”

“何为大半?”李隆基皱着眉头,有些不大高兴地说。

华夏五下五千年,出了很多皇帝,据非正式统计,秦朝2位,汉朝31位,三国11位,晋朝16位,五代十六国78位,南北朝59位,隋朝3位,唐朝22位,五代十国55位,宋朝18位,金辽西夏35位,元朝18位,明朝16位,清朝12位,还有南明、北元,其它诸如李自成、张献忠,以及太平天国洪秀全父子、甚至称洪宪帝仅两个月的袁世凯,加起来一共408位,在这四百多位皇帝中,要数李隆基最喜欢音律。

内教坊、左、右教坊、梨园的乐伎、乐官加起来逾万人,也就是皇帝养得起,还要盛世的皇帝才能长期供养。

心里掂记着这件事,李隆基在简单的交流后,主动提出来,听到还没完成,内心有些不太高兴。

要不是郑鹏为国负伤,估计都得翻脸。

郑鹏恭恭敬敬地递上一张纸,交由高力士,再转呈给李隆基。

等李隆基拿到手里看时,郑鹏这才说道:“微臣愚钝,只写出词和一小段音律。”

李隆基没有说话,此刻,他的目光一下子被纸上的曲词深深地吸引了,纸的最上面写着四个龙飞凤舞的字:精忠报国!

这和传统什么歌、什么调不同,一看到精忠报国四个大字,李隆基心里就有一种莫名的好感。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天下是皇帝的天下,国也是皇帝的国,做皇帝的,自然希望臣子能精忠报效自己。

向下看,只看两句,李隆基的神色都变了:

狼烟起,江山北望。

龙起卷,马长嘶,剑气如霜。

只是区区二句,一股磅礴的浩然正气在好像从纸上扑面而来,给人一种征战沙场的豪迈气概,文字简炼扼要,算是画龙睛之笔。

开章极为不凡,一下子吸引了李隆基继续往下看:

心似黄河水茫茫,

纵横四方谁能相抗。

恨欲狂长刀所向,

多少手足忠魂埋骨它乡。

一口气连读四句,风格从豪迈变成悲壮式的思念,让人思忆曾经一起战斗的军中同袍,想起那些埋骨沙场的生死兄弟,磅礴中带着豪迈,豪迈中透着悲烈,宛如百味人生。

何惜百死报家国,

忍叹惜更无语血泪满眶。

马蹄南去人北望,

人北望草青黄尘飞扬。

我愿守土复开疆,

堂堂大唐要让四方来贺!

李隆基一口气把剩下的词读完,当他读到最一个字时,猛地一拍御案,大吼一声:“好!”

短短几句词,好像有一名精忠报国、在战场上合生忘死、愿为大唐守土复开疆的战士要从纸上跳跃出来,特加是最后一句“堂堂大唐要让四方来贺”,简直就是画龙点睛之笔。

无论什么朝代,每一任皇帝都以开疆拓土、威名远播为荣,能让四方来贺,更是每一任皇帝的终极梦想。

这首曲词,简直写到李隆基的心坎上,第一时间就引发李隆基的共鸣。

李隆基突然一拍,把一旁的高力士吓得一哆嗦,连忙问道:“陛下,你没事吧?”

“没事“李隆基摆摆手,抬起头对郑鹏的说:”爱卿真是天下奇才,光是这首诗词,足以笑傲文坛,难得,真是难得。”

在李隆基看的时候,高力士也把脑袋伸过来看,听到李隆基的话,忍不住说:“老奴虽说是不完整之身,看了郑监军的词,心头涌起一股热血,恨不得披甲上阵,为大唐守土复开疆,好,真是好。”

高力士虽说是太监,可他文学方面的造诣也不差,要不然也不能帮李隆基批改奏折,当他看完,忍不住有感而发。

这一次,绝不是附和李隆基。

太好了,郑鹏心头一轻,这一关算是过了。

这首词是后世一位姓屠歌手所唱《精忠报国》的歌词小改而成,当时郑鹏很喜欢这首歌,有一段时间每天都要听几遍,拿来交差正好。

郑鹏刚想谦虚一下,李隆基好像想起什么,马上问道:”对了,郑爱卿,你不是说想到一小节音律吗,唱来给朕听一下。”

看到这么激昂人心、这么好的词,李隆基都有些迫不及待了。

“微臣就怕唱不好。”

“让你唱就唱,废什么话。”李隆基有些不耐烦了。

郑鹏有些尴尬地干咳二声,突然把声音提高八度,开始唱起来:“堂堂大唐要让四方......来贺!”

只是唱一句,李隆基面色一凛,眼中闪过一抹惊喜的目光。

歌如文章,结尾部分是对上面的总结,可以说精华所在,一首结尾好的歌,肯定差不到哪里去,李隆基是音律大家,一听就听出其中的不凡。

一首无衣歌,传唱了千年,把同袍之间的感情、战场的残酷描写得淋漓尽致,然而,时代不同,处境也不同,当年无衣歌是在困境中所作,歌中悲壮的旋律过重,然而,现在大唐国富民强,威震四方,再唱无衣,显得有些不太相称。

精忠报国不同,主张报效国家、开疆拓土,把大唐的强盛描写得淋漓尽致,特别是最后一句,更是写到李隆基的心坎里去。

高力士看到李隆基不说话,当场板起脸说:“郑鹏,你好大胆,答应陛下的事竟敢打折扣,这可是欺君之罪,还不认罪?“

”不急“李隆基突然摆摆手说:”慢工出细活,一个好的作品,需要生活的积累、时间的沉淀和对作品的打磨,欲速则不达,郑鹏,你一定要用心把这首精忠报国完善。“

顿了一下,李隆基加了一句:“写好后,朕重重有赏。”

郑鹏本可以当场唱出来,但不想李隆基以为自己写起来太容易,显得自己是很努力,最重要的一点,很快将要面对崔源,一个根深蒂固的名门大族,还是一个手段通天的不良将。

以李隆基对音乐的痴迷,要是自己一日没完成这首歌,李隆基也一日不会让自己出事,这是郑鹏的小算盘。

“微臣遵旨。”郑鹏马上应道。

李隆基又欣赏了一遍精忠报国,半响一脸满足地说:“郑爱卿,你这次出使西域,抢镔铁、反悬赏、巧破连城,每一件都是大功,说说,你想要什么奖赏。”

赏罚分明,才能调动臣子的积极性,郑鹏立了那么多功劳,特加是进攻连城一役,应记头功一件。

拿下连城,整个西域的形势为之一变,为反攻大食打下坚定的基础。

立了这么多功还不赏赐,传出去得寒天下将士的心。

很多人都在盯着呢。

郑鹏眼珠子一转,有些欣喜地说:“陛下,微臣...微臣能提要求?“

“当然可以。”李隆基大方地说。

“微臣是一个很空易知足的人,对赏赐没多大的要求,只是从小就个心愿,就是当上大将军,骑着高头大马去迎娶心爱的姑娘,通过客来驿一事,看到左骁卫鲜衣怒甲,卫将军更是威风八面,这里微臣斗胆想当左骁卫的大将军,请陛下成全。”

“咳咳”李隆基正在喝蜂蜜茶,闻言都呛着了。

左骁卫的大将军,这还说没多大要求?

守卫京城的诸卫的大将军,是手握实权的正三品,不仅要求身家清白、武艺高强,还要是皇帝信任的人,京城十二卫的大将军,绝大部分是出自皇亲国戚,郑鹏一张嘴就要个大将军,简直就是过份。

高力士训斥道:“大胆!陛下让你提想要的赏赐,不是让你痴心妄想,提过分的要求。”

这小子,平日挺机灵的,这一次怎么这么糊涂,高力士都有些不解。

别看副监军在西域挺威风,可出了西域就没多大意义,说到底,郑鹏这个副监军只是一个临时性的官职,一旦完成任务就要收回,此时的郑鹏,论职位只是左教坊一个小小的判官。

一个微不足道的教坊判官,区区五品下,张嘴就想做手握实权的卫大将军,就是坐上青云也没这么快。

郑鹏有些畏缩地说:”是,是,高公公说得对,是我没有考虑周全,请陛下恕罪。“

李隆基的心情不错,看到郑鹏有些垂头丧气,笑着说:”郑爱卿,卫大将军不大妥当,就算朕同意,文武百官那一关也过不了,这样吧,你再想想别的赏赐吧。”

郑鹏沉思了一会,突然开口道:“陛下,臣小时候的梦想是当上大将军,骑上高头大马去迎娶心爱的女子,大将军没指望,那微臣希望完成后面的心愿,骑着高头大马迎接心爱的姑娘,能不能请陛下做一次月老呢?”

336 皇帝也有难处

月老?

这是让天子做媒人?

李隆基和高力士面面相觑,一时都不知说些什么好。

想过郑鹏要升官、要田地、勋爵等条件,就是没想去郑鹏会提出让自己当月老。

天子当月老,这不是变相要求自己赐婚?

很快,李隆基嘴边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把手里的茶杯轻轻放下,饶有兴趣地问道:“不知哪家女子,让郑爱卿如此上心?”

对上位者而言,不怕手下太能干,而是怕手下没弱点,换作普通人,肯定追求荣华富贵,郑鹏倒好,把别人梦寐以求的机会,放在女人身上。

好色就是郑鹏最大的弱点。

李隆基也没马上同意,而是先询问过再回应,免得郑鹏又刚才那样,张嘴就要一个卫大将军,这让李隆基有些尴尬,好像自己在吹牛皮。

高力士有些不解,他很看好郑鹏,甚至多次暗中出手相助,可他怎么也没想到,郑鹏会提这么一个条件。

男子汉大丈夫,只要有名利,何愁没有美女,郑鹏这次是看上哪家的闺女,竟然要天子做媒?

郑鹏行了个礼,一脸正色地说:”博陵崔氏之女崔绿姝。“

又是五姓女。

一听到博陵崔氏,李隆基心中感叹,七族五姓早就不复以前的辉煌,可天下的士族仍以娶七族五姓女为荣,娶到女姓女,好像就沾到五姓的荥光一样。

还以为郑鹏看中哪位公主或郡主呢?

“郑爱卿文武双全,品学兼优,这次提亲必成一段佳话,这个月老朕...”

话还没说完,高力士好像想起什么,连忙打断道:“陛下,老奴也听说,这位崔绿姝是博陵崔源失散多年的孙女,才貌双全,与郑监军倒是年龄相仿。”

崔源?

李隆基这才想起,崔源跟自己说过的这么一回事,在告假回乡的奏折中,也提到这茬,对了,告假的理由就是为孙女崔绿姝选一乘龙快婿。

那边要招婿,以崔氏一族的影响力,肯定应者云集,说不定已玉成好事,自己还做月老?

天子做月老,就跟下旨赐婚差不多,试问谁敢驳天子的颜面?

问题是,这个月老真不好做。

李隆基一下子犹豫了,郑鹏的要求不过份,可崔源的身份特殊,是自己最信任的人,不仅掌握着大唐最神秘的不良人,还屡立奇功,崔源对失散多年的孙女很看重,要是自己强行婚配,怕是寒了臣子的心。

看到李隆基为难,一旁的高力士主动站出来:“郑监军,据我所知,崔家已密锣紧鼓地为崔绿姝选婿,现在提出,怕...赶不及。“

博陵离长安那么远,高力士也知道,更坐实崔源的身份。

郑鹏一脸坚定地说:“只要一天没过门,都有机会。”

李隆基饶有兴趣地说:“郑爱卿,百步之内必有芳草,怎么就认定博陵崔家的小姐呢?”

“回陛下的话,其中有一段难忘的经历。”

“哦,说说,朕也想听一下,什么样的经历让郑爱卿如此难忘,就是崔家小姐有可能订亲也不肯放弃。”

一个是自己最信任的人,一个是自己最欣赏的人,李隆基没想到好像素不相识的二个人还有这种交集,马上来了兴致。

在李隆基的要求下,郑鹏大致说了一下两人相识、相知、相爱的经过,当然,崔源在贵乡县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事简单带过。

有些过了就过了,这个时候再说出来,会让人觉得自己小家子气。

也不知绿姝和崔源相处得怎么样,有句话叫血浓于水,在没弄清楚绿姝的态度前,郑鹏不想跟崔源闹得太僵。

原来还有这么一段故事,李隆基知道崔源有个失散多年的孙女回来,可他想不到这位崔家小姐未回家族前,竟然是郑鹏的婢女。

难怪郑鹏对她这么上心。

高力士有些奇怪地说:”既然两人这么有缘,郑监军的才学品德名满天下,也算是名士,那位崔家的长辈,就没想到成全一对有缘人?“

“哈哈哈,名倒是有名,不过是风流名比才名的名气还大,平康坊第一点花手在大唐可是声名不小。”李隆基忍俊不禁地笑道。

“那是,现在不少说书评唱的,还把郑监军的风流韵事编到故事里,什么百花争鹏、夜敲花魁门、夜戏美女、一首情诗夺芳心等等,听这些的比听三国的还多,嘿嘿。”高力士在一旁幸灾乐祸地说。

一旁的郑鹏听到,一脸黑线,张张嘴说什么,可什么都没说。

带着男女关系的桃色新闻,无论古今都很受欢迎,在大唐也不例外,很多人在说自己听来的故事时,喜欢加一些自己的“见解”进去,这样一来,很多事越传越玄乎。

“陛下,微臣年少轻浮,是做了一些荒唐事,可很多是他们杜撰出来的。”郑鹏有些委屈地说。

很少看到郑鹏这般郁闷的样子,李隆基和高力士对视一眼,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郑鹏却笑不出,偏偏又不敢反驳,有点像受气的小媳妇。

李隆基笑罢,看到郑鹏一脸郁闷的样子,不由有些同情起来:“郑爱卿,不如你换一个别的要求吧。”

听了郑鹏的故事,李隆基已隐隐猜到郑鹏冒死上战场的原因,本以为他是情场浪子,没料到他原是痴情种子,一个贪图享乐、市侩圆滑的人主动申请上战场,这需要多大的决心和勇气,被召回时,不顾身上的伤,披星赶月回来,应是想找机会上门提亲,没想到等来的,却是心爱的人快要嫁作他人妇的噩耗。

郑鹏摇摇头,有些心灰意冷地说:“谢皇上,微臣...没别的要求了。“

对做官的兴致一般,像田地、店铺、宝玉这一类,有钱就能做到,以郑鹏的赚钱能力,还真不缺。

想赏不赏不出了,李隆基第一次碰到这件事,虽说贵为天子,这时也有一些莫名的尴尬。

高力士在一旁劝道:”郑监军,陛下是天子,可有时也要顾全大局,博陵崔氏是名闻天下的望族,陛下很为难,纡尊降贵做月老,要是成带算了,要是不成,有损天子的颜面,若天下人笑话,若是强行下旨,有可能引起天下士族反感,你这是在为难陛下啊。“

337 封勋授爵

郑鹏前面说要做“卫大将军”,其实就是漫天要价,知道李隆基肯定会拒绝第一个条件,然后再乘机提出第二个条件,以李隆基的身份,不好再拒绝第二个条件。

李隆基刚开始还是挺乐意的,关键时刻高力士出言提醒,这事一下子又渺茫起来。

事实上,就是崔源不是重要人物,李隆基也很难开这个口。

看到郑鹏一脸沮丧的样子,李隆基有些不忍,突然开口道:“郑爱卿,既然你的决心这么大,那你放胆去追求你的幸福,朕在背后支持你。”

“谢主隆恩,微臣自当竭尽全力,追求自己的幸福。”郑鹏连忙谢恩。

让郑鹏提条件,可是接一连二个都没如愿,李隆基感到自己脸上有些无光,看到气氛有些尴尬,主动开品道:“郑爱卿,此次出使西域,屡立奇功,做得非常好,朕问你,右教坊副使与定远将军,你选一个。”

看到郑鹏有些不解,高力士在一旁解释道:“左教坊的周副使年老归田,教坊副使可是四品上,在右教坊一人之下,千人之上,定远将军是武散官,正五品上,郑监军可要考虑清楚哦。”

顿了一下,高力士有些感叹地说:“郑监军在音律方面很出色,在作战也有过人之处,陛下也是量才而用,破例给郑监军一个选择的机会。”

皇帝赏赐,通常是金口一开便尘埃落定,郑鹏在西域表现得太抢眼了,就是快回到京城,无意中替自己完成宰相的更替,李隆基心中有愧,特地给郑鹏一个选择的机会。

郑鹏只是思索片刻,很快毫不犹豫地说:“陛下,微臣愿接定远将军一职。”

教坊副使的职位是高,工作也安逸,可始终是不入流的乐官,就像一个平康坊的花魁,长得再漂亮、名气再大,始终摆脱不了青楼女子的标签。

定远将军是武散官,职位不高,可前途远大,郑鹏一开始进教坊,只想把它当成一个跳板,现在有机会,自然毫不犹豫。

唐代的官僚等级制下,“散官”与“职事官”判然两分。在职事官之外,存在着文散阶和武散阶序列,它们分别由文武散官构成,被称为“散位”、“本品”或“本阶”。“阶”就是散官,它与“品”分列,是从属于个人的位阶,也称“本品”。

总的来说,这个定远将军就是一个品位,相当于后世军队里大校、中尉、上士一类,先确认地位,有了具体职务再安排,随录入用,没安排之前,算是闲职。

这一点郑鹏很喜欢。

也就是说,到西域一趟,回来后来了一个华丽转身,由乐官变成武将。

高兴过后,郑鹏很快又有一些郁闷:转了一圈还是一个小小的五品小官,感觉有点对不起自己的付出。

抛开自己筹钱用去反悬赏的事,也不计苦劳,只算军功,于阗镇境内截杀吐蕃的运输队,当属大功一件,本来可以据为己有的镔铁,郑鹏也悉数上交,那可是一批价值连城的战略物资,能拉大双方军备力量的物资。

连城一役,一招神兵天降,起码拯救了大唐成千上万的将士,还为唐军占据战场绝对主动权,为惩罚大食打下坚实的基础,光是这次功劳,就是封个大将军也不过份。

没想到,李隆基倒好,就给一个五品的官,还是散官。

不厚道啊。

李隆基闻言点点头,看看郑鹏道:“郑爱卿对这个赏赐不满意?”

“满意,满意。”郑鹏违心地说,还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哦,真满意,为何笑得如此牵强?”

郑鹏犹豫一下,故作深沉地说:“微臣想起那些埋骨沙场的同袍,心情有些沉重罢了。”

还真能扯,李隆基嘴角露一个不以为然的表情,不过他心情很好,也懒得跟他计划,摆摆手说:

“力士,宣旨吧。”

高力士应了一下,拿出早就准备好圣旨说:“郑鹏接旨。”

这算是正式赏赐了,郑鹏只能跪下接旨。

古代就是这点不好,礼数太多,特别是看到皇帝,动不动就行跪拜之礼。

干咳二声,高力士这才打开圣旨,大声宣读起来:

“门下:左教坊判官郑鹏,临危受命,以西域副监军之职出战西域,出使其间,尽忠职守、兢兢业业,军民归心,拦扣敌资、反悬敌寇,巧破连城,威名远播,可颂可赏,现封定远将军,上骑都尉,赐开国县男,食邑五百户......”

高力士一口气读完,想把圣旨交到郑鹏手里,没想到郑鹏没有伸手来接,仔细一看,只见郑鹏目光有些呆滞,整个人都有些走神,不由好笑地提醒道:“郑监军,不对,洒家应唤你郑将军才行,还不接旨谢恩?”

“谢主隆恩。”郑鹏在高力士的提醒下,这才醒悟过来,欣喜若狂地说。

刚才还真把郑鹏给惊呆了。

本以为一个五品的武散官把自己给打发,没想到末了给自己一个天大的惊喜,给自己勋爵,刚才听到勋爵的时候,后面读什么都不记得了。

勋,是授与有功者的称号,没有实际职务;

爵,是封给贵族或功臣的名位,是表示社会地位和待遇的一种尊号。

无论勋还是爵,都是臣子一生孜孜以求的追求,特别是爵位,这是踏入贵族行列的标志,可以食邑,极为难得,很多高官大将穷极一生之力也不能封爵。

一个小小的开国县男,在爵位来说是从五品上,然而它是平民与贵族的分水岭,郑鹏没想到,自己这么早就踏入勋贵行例。

有一个开国县男的爵位,就是三品大官也不换。

看到郑鹏一脸欣喜若狂的表情,李隆基和高力士相付一笑,彼此眼内都有满意的神色。

连城一战,可以说彻底扭转西域的局面,固若金汤的连城,张孝嵩估计六万大军需要付出一半伤亡的代价才能拿下,这些都是大唐的精锐啊,可连城就像插在西域的根毒刺,不拨不快,在围攻连城时,张孝嵩在前面督战,军部已在后方准备调兵等事宜。

没想到郑鹏一招神兵天降,把伤亡降低到差点可忽略不计,光是这个功劳,给郑鹏封勋爵没有任何异议。

那批镔铁的价值太巨,连城立下的功劳也太大,偏偏郑鹏是乐官出身,升官不能一下子升得太快,像田地、赏钱也为难,郑鹏自掏腰包补贴手下将士,还不计得失拿出几万贯反悬赏,要是赐个三五千贯或几百亩地也不足以表达朝廷方面的诚意。

无论是高力士还是姚崇、宋璟,都一致认为给予勋爵最合适,幸好郑鹏也满意。

高力士在一旁笑嘿嘿地说:“祝贺郑将军,应贺郑将军,像郑将军这么年轻就能凭一已之力得到勋爵的,洒家还没见过,真是英雄出少年。”

李隆基指着郑鹏的脸,风趣地说:”力士,你看,郑鹏这脸真是善变,没宣读圣旨之前,宛如一个委屈的小媳妇,转眼就变成春风得意的少年郎。”

“嘻嘻,陛下所言甚是,这就是传说中的狗脸,说变就变。”

郑鹏终于从狂喜中回过神来,看到李隆苦的心情不错,打铁趁热地问道:“陛下,这些功劳不是微臣一个人的,微臣的二个结拜兄弟还有虎头队的将士出力甚多,还请陛下给他们给予赏赐。”

“不错”李隆基点点头说:“这个时候还能想起你的兄弟,放心,朕不会声亏待每一个对大唐有功之臣,他们另有赏赐。”

“陛下英明。”郑鹏长长松一口气。

这件事告一个段落,君臣皆大欢喜,李隆基大度地说:“郑爱卿此行辛苦了,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作为一国之君,每天要处理的事太多了,没时间跟郑鹏聊太久,晚一点还要去梨园宠幸一位新十家呢,说这话显出皇帝的大度外,也有端茶送客的意思。

以为郑鹏心满意足会消停时,郑鹏突然开口问道:“陛下,微臣有句话不知该不该讲。”

“讲!”

郑鹏突然有些不好意思地问道:“陛下,那五百户食邑,是实封吗?”

338 讨价还价

郑鹏见识过李隆基的浮封实赏,万金给一万文铜钱就打发,像食邑这些更夸张,通常像征性一小部分就算完事,就以李世民最喜欢的长乐公主李丽质为例,实封只有三成,这已经让很多皇子和公主羡慕了。

难得李隆基心情不错,郑鹏厚着脸皮提出来。

就怕食邑五百户,到时实封连五十户都不到。

李隆基的老脸抽了抽,然后绷着脸说:“此事自有户部的人与你交割,到时便知,退下吧。“

这个家伙,给他三分颜色敢开染坊,给他一个爵位已经很不错了,问实封多少的,整个大唐也就他敢问出来。

“郑将军,请。”高力士有些好笑对郑鹏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还是第一次看到李隆基出现这种表情。

“陛下,微臣还有一小事相求。”眼看就要被逐出皇宫,郑鹏连忙叫道。

“说!”李隆基有些不耐烦了。

不是看在郑鹏功名显赫、又写了一着那么好的精忠报国,李隆基早让御前侍卫把郑鹏教训一顿。

“陛下说支持微臣去追求自己的幸福.....”

“刚才已经口头鼓励了。”李隆基面不改色地说。

郑鹏马上说:“此事有些复杂,不敢让陛下赶这趟浑水,就是怕有人对微臣有偏见,要对微臣不利,恳请陛下个圣旨什么的,保微臣一个周全就行。”

崔源不待见自己,博陵是崔氏一族的地盘,郑鹏怕自己有命去没命回,难得见一次李隆基,又有功劳在身,硬着头发找李隆基要一个护身符。

李隆基打量了一下郑鹏,想了想,开口道:“力士,给他寻个差事,速去速回。”

“老奴遵旨。”高力士应了一声,然后跟着郑鹏出了门。

“这次侥幸不死,幸得公公相助,郑鹏没齿难忘。”出门后,郑鹏恭恭敬敬地向高力士行了一个礼。

不得不承认,高力士明里暗里帮了自己不少,郑鹏也是一个知恩图报的人,找到机会的马上对高力士表示感谢。

要不是高力士发话,那些伤兵根本不可能有机会在安庆宫前聚集,也不能把自己的声音传到李隆基的耳中,完了还没人追究责任,哪有这样的好事。

“郑将军客气”高力士嘿嘿一笑:“洒家也算是武将中的一员,听说军中袍泽被人如此对侍,也心有不忿,这事不是看郑将军的面子,而是为天下千千万万的将士,所以说,郑将军不必客气。”

这时郑鹏才想起,高力士不仅仅是一个侍奉在皇帝身边的太监,还是一个掌管内廷安全的将军,在宫中,宫女和太监都唤高力士一声高将军。

高力士能有这份情怀和胸襟,难怪他能成为千古一宦。

郑鹏没有再在这件事纠缠下去,把话题放回自己的”护身符“上:“高公公,陛下说安排一个差事来保个周全,这事......”

弄个差事,也就是弄一个钦差的身份,这样崔源就是再恨自己,也不敢对自己下死手。

在贵乡见识过崔源的手段,郑鹏自然不会傻到什么都没准备就去博陵。

高力士随口说道:“这个简单,郑将军不是被封为定远将军吗,就用去检查各地军备情况的由头去就行,只要在圣旨上注明安全由当地各都督府负责即可,走,洒家这就去陪你去门下省走一趟。”

厉害啊,这么快就想到这么万全之策,有军队保护,肯定不怕崔源对自己下死手。

其它人想动自己,也得自个掂量一下。

“谢高公公。”郑鹏心悦诚地说。

高力士嘿嘿笑了二声,不再说话,走着走着,不知为什么,郑鹏感到高力士看看自己,然后一个人嘿嘿地笑。

“不知高公公因何而笑,是我脸上有脏东西吗?”郑鹏有些尴尬地问道。

身边是个大美女还差不多,然而高力士不是美女,是一个太监,看一下自己就暗笑,郑鹏走路都不自在了。

“没什么,洒家就是想起郑将军追问陛下多少实封时陛下的表情,可是多年没看过陛下这种表情了,真是想想都好笑。”高力士笑呵呵地说。

登上皇位后,李隆基君临天下,他的意志就是大唐的意志,没人敢跟李隆基甩脸子,没想到郑鹏却追着问实封,这让李隆基好生尴尬。

郑鹏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让高公公见笑了,我就是想知道一下实封多少罢了。”

“接惯例,通常是一至二成。”高力士解释道。

“少赏一点不好吗,这样显得...不太好啊。”

王百户,一二成大约是几十户,跟圣旨上所说相差甚远。

高力士有些惊讶地看着郑鹏,有些好奇地说:“郑将军不知食邑的真实含义?”

“不是赏给有功之臣的吗?有什么特别含义?”

“食邑多少户,真实的意思有多少户不受朝廷的管制,把原交给上面的税赋供养邑地上的主人,也与繁殖人口、增强国家实力有关,试想下,邑地上的主人,为了获得更多的好处,会想尽心办法增加人口和收入,这样会大力发展。”

原来是这样,郑鹏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看来是自己想得不够周全。

有高力士亲自出马,下面的人办事效率极高,郑鹏很快就拿到了想要的东西。

跟高力士告辞后,郑鹏也不去哪里,径直回家。

还没回到家,在门外就听到里面传来打叶子牌的声音,隐隐还听到林薰儿娇笑的声音,郑鹏对守门的仆人说:“有客人?”

“回少爷的话,郭可棠小姐、郭公子和库罗公子都到了,就在前院的桂花树下打叶子牌。”

郭可棠也来了?

正好,自己想找郭子仪和库量商量去博陵的事,要知时间不等人,早一点去就多一点希望,至于郭可棠,在西域时帮忙自己太多,早就想找她表示感谢,没想到她来到,一下子省不少功夫。

郑鹏点点头,径直进去。

“少爷,你回来啦。”林薰儿耳尖,大门一有动静她就留意,看到郑鹏回来,第一时间站起来。

“坐下,好好打牌。”郑鹏笑着说。

库罗在一旁催促道:“薰儿姑娘别管他,到你出牌了。”

“郑公子刚刚凯旋归来,肯定有很多事跟薰儿姑娘说,我等来得不是时候啊。“郭可棠掩嘴一笑,打趣起郑鹏来。

“哪里的话,我早就吩咐过下人,这里的大门随时为郭小姐打开。”郑鹏笑呵呵地说。

郭子仪最细心,看到郑鹏抱着一个精美的木盒,忍不住问道:“三弟,是不是赏赐下来了?”

339 太原王俊

郭子仪的话一出,所有人都盯着郑鹏手里精美的木盒。

谁都知郑鹏这次立了大功,回来必有封赏,听到郑鹏被召进宫,众人不约而同到郑家等着,就是想看看郑鹏得到什么封赏。

郑鹏也没有隐瞒,随手把装有圣旨的木盒递给郭子仪。

郭子仪接过,打开一看是圣旨,只见他没有直接拿出来,而是先去洗手,用干净的毛巾仔细擦拭后,这才小心翼翼地拿出来。

“上骑都尉,开国县男?”郭子仪看到后面,吃惊地叫了起来。

郭可棠吃惊地说:”什么?开国县男?封爵了?“

对有人脉的人来说,晋升其实产不难,就是老老实实地熬资历,早晚会有晋升的机会,升官和封爵完全是二回事。

每个朝代都一样,开国时封爵多一些,越往后越困难,很多名门世家百般努力也难做到,没想到郑鹏到西域转一圈,这勋爵就到手了。

关键是郑鹏现在太年轻了,前程一片光明。

“三弟,你运气真好,恭喜恭喜。”库罗一脸羡慕地说。

郭子仪感概地说:“惭愧啊,三弟都是将军,还授勋封爵,某还在虚渡光阴。”

“大哥千万不要这样说”郑鹏连忙说道:“要不是大哥和二哥仗义相助,哪有小弟的今天,面圣时我替二位兄长向皇上请功,陛下亲口说了,待西域战事完毕,会论功行赏。”

郭子仪和库罗一听,喜上眉楣,连忙对郑鹏表示感谢。

这是最好的结果,可以帮到兄弟,自己也能谋求一份功名。

郭可棠向郑鹏祝贺道:“现在叫郑将军好呢,还是叫郑县男更合适?”

“别,别”郑鹏连连摇手道:“我们是朋友,以朋友相待就行,郭小姐,你还是叫我郑公子,或者直接叫郑鹏好了,要是叫尊称,显得生分。”

“郑公子还是那么平易近人。”郭可棠扑哧一笑,明艳动人。

郑鹏一脸真诚地说:“郭小姐是我的贵人,无论是在贵乡、在长安还是在西域,一直没离开郭小姐和郭府的支持,请郭小姐受我一拜。”

郭可棠连忙拦住:“好了,借用郑公子的话,客套的话不说了,免得生分,以后郑公子有什么好的路子,别忘捎上小女子就行。”

“一定。”郑鹏斩钉截铁地说。

两人相付一笑,郭可棠挥挥手,很快,一个贴身婢女送上一个盒子,轻轻放在石桌上。

“郑公子荣升,可喜可贺,这一份就算是我贵乡郭氏的一份贺礼,还请郑公子笑纳。”

“不是说我们是朋友,这些客套的事免了吗?快快收回,我们之间不用这套。”

郭可棠淡然一笑:“郑公子不必急着拒绝,先打开看看。”

郑鹏犹豫一下,依言打开,一打开,率先入眼的是一叠柜坊的钱票,五百贯一张的,很厚的一沓,少说也有三四万贯,这是给自己送钱?

太大方了吗?

正想拒绝,无意中发现下面还有一本帐本,郑鹏拿出来打开一看,很快就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上面全是捐赠名录,贵乡郭氏一族捐得最多,足足一万贯,第二名长安首饰行会,捐了八千贯、第三名是洛阳米业协会捐了五千贯,数额由高到低,让郑鹏吃惊地是,平康坊行会捐了三千二十贯,排在第八位。

名单很长,厚厚的二大本,有行业协会、有团体有个人,最多的捐一万贯,少的也有一二百贯。

“郭小姐,这些都是捐赠?太多了吧?”郑鹏有些吃惊地说。

“这次捐赠,只接受乡绅和行会的捐赠,很多普通百姓想捐,都给我婉拒了,要不然数目更大,他们听说前线的战事和郑公子的义举,被将士们舍生忘死的精神感动,慷慨解囊,扣除了郑公子在郭府预支暂借的款项,这是结余的七万六千八百贯,还请郑公子点收。”

郑鹏瞪大了眼睛:“什么,扣除了借款,还剩这么多?”

“没错,每一笔入帐、每一笔开销都详细记录在案,郑公子可仔细查册。”

郑鹏想了想,把小木箱轻轻推回到郭可棠面前:“郭小姐,赏金已经全部结算完毕并发放下去,这笔剩余的钱,不如建立一个士兵伤钱补助项目,帮助那些因为战死、受伤而陷入困境的将士及其家庭,你看如何?”

这就是国富民强的好处,现在是开元盛世,百姓生活相对富贵,家里有粮袋中有钱,由于大唐实施府兵制,极大减轻朝廷的军费开支,也不用把开支以税赋的形式摊子派给百姓。

大唐对西域用兵,朝野上下都是支持的。

就是街边卖菜的小贩,听到大食敢掳大唐的虎须,也是挽起袖子就说教训它。

不得不说,大唐的骨子里有好战的基因,能动手就不嚷嚷,有唐一代差不多每年都在打仗,一共发动130多次对外战争,简直就是古代版的美利坚国,看谁不顺眼就打谁。

这是一个强大、霸气外露的朝代,也是让华夏人无比怀念、自豪的年代。

此刻,郑鹏感受到大唐强大的民族自信和凝聚力。

“建立一个帮助将士解决后顾之忧的项目?”郭可棠有些吃惊地说。

“没错,这是一件利国利民的事,对了,令尊不是重回朝堂吗,把这事以他的名义做,可以为他的履履历增添光彩的一笔。”

郑鹏出钱反悬赏时,没想过找别人帮助,是郭府的人主动捐钱,还说找同行筹款,本以为要拿出几万贯,现在郭可棠一交底,一文不出,还富余好几万贯。

这笔钱不能放进自己的口袋,郑鹏第一时间是拿去帮助那些有困难的将士及其家庭,只是做这种事,需要花费很多精力和时间,自己还要去博陵找绿姝,风头就让郭府的人出好了。

郭府付出也足够多。

“郑公子果然宅心仁厚,行,这事就交给我就行,一定做得妥妥当当。”郭可棠眼前一亮,欣然接受郑鹏的建议。

郭元振曾是军中“老大”,贵乡郭氏有很多关系在军方,现在郭家重回朝堂,靠的是父荫,要想更进一步,需要更多表现,要是有这么一个项目,郭府在军中的威望更高。

“这里是七万六千八百贯,再加上我捐的七千贯,合计就是八万三千八百贯,全交给郭小姐了”郑鹏一脸正色地说。

提议是自己出的,这件事还受到了封赏,郑鹏前面只是垫支了三千贯,少了点,追加七千贯跟郭府持平,谁也不抢谁的风头。

“好,小女子收下”郭可棠一脸认真地说:“对了,郑公子对这个项目,有什么好的建议吗?”

“八万贯看似不少,可真要运作起来,金山银海也不经花,光靠筹款很被动,最好是设立一个限额,不能无底洞地支出,最好拿出一部分利做一些买卖,钱生钱,所得的利益拨入帮助基金中,这样才能持之以恒。”

“郑公子高见,小女子受教了。”郭可棠恭恭敬敬向郑鹏行了一个礼。

一旁的林薰儿找到机会,笑脸如花地说:“少爷,你跟客人先聊着,婢子去看看饭菜准备得怎么样了。”

郑鹏点点头说:“好,去吧。”

等林薰儿走后,郭子仪拍拍郑鹏的肩膀说:“三弟真是艳福不浅,名震长安的美人伺候左右,千依百顺,为兄都要妒忌你了。”

库罗点点头说:“上得厅堂,入得厨房,不错,不错。”

“郑公子,博陵那位呢?”郭可棠突然开口问道。

郑鹏还没有说话,突然有人气喘吁吁地跑过来,一看到郑鹏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少...少爷,不好,不好了。”

没经通报就这样闯进来,就是郑鹏平日再纵容下人,在这个时刻也得训斥一番,可郑鹏一看到闯进来的下人,没顾得上训斥,马上开口问道:“发生什么事,快说。”

来人正是很久不见的黄三。

黄三原是长安一个掮客,郑鹏看他挺机灵,就收为己用,把他派在博陵,主要是看好绿姝,现在他这么失态地跑回来,肯定是发生了大事。

“少爷,你在...太好了,绿姝姑娘...订亲了。”

什么,订亲了?

黄三的话犹如石破天惊般,一下子在场的人都被震惊得说不出话。

郑鹏飞速回京原因,途中跟两个兄弟说了,他们都知郑鹏冒死上战场,实则是为了绿姝,郭可棠更不用说,早就知这件事,前面还给郑鹏打听了不少消息。

“怎么回事,说仔细点。”郑鹏沉着说。

黄三大口地喘了一口气,然后焦急地说:“就在一个月前,崔源突然回来,放风说给孙女选佳婿,绿姝不同意,他就把伺侍在绿姝身边的下人发狠地打,听说有一个打得重伤昏死,也不知他怎么做到的,后来绿姝同意,他很快就敲定了一个人选,然后就订亲了。”

不用说,崔源又用他最擅长的威胁,强迫善良的绿姝就范。

郑鹏咬着牙说:“联系上绿姝没有,她怎么说?”

“联系不上”黄三有些憋闷地说:“崔家一向严于防范,很难打探消息,小的好不容易和绿姝小姐身边一个仆人搞好关系,就是他被打得只剩半条命,躺在床上动不了,找不到人.....“

“跟绿姝订亲的,是哪家子弟?”

“太原王俊,三天前他们大张旗鼓到崔家下聘礼,小的这才知道,联系不上绿姝姑娘,这才以最快的速度回来送信。”

郑鹏一拳击在石桌上,一字一句地说:“太原王俊?”

340 吉鸿王氏

树大有枯枝,家大有败儿,就是名门大族,也会有人不得志。

位于太原的吉鸿王氏,就是其中不得志的名门大族。

太原王氏是七族五姓之一,据典籍记载,系由爵位而来,意指“帝王之裔”或“王家之后”,人才辈出、根深蒂固,从魏晋时期就一直很显赫,到了唐朝,人丁越发兴旺,光是太原各支系的族人就逾万人之巨。

人多了容易混淆,为了方便区分,在太原王氏下面又细分,有的以地名命令,如晋阳王氏、晋源王氏、阳曲王氏等,有的以家族当地名胜命令,例如附近有个出名的泉水,就叫清泉王氏、祖上有御赐金卷,就叫金卷王氏等。

吉鸿王氏是缘自一座名为吉鸿居的宅子。

太原最出名是北魏镇东将军王琼四子;王遵业、王广业、王延业、王季和传承下来后裔,号称四房王氏,吉鸿王氏正是出自长子王遵业一脉。

修建于神龙年间的吉鸿居,五进五出,红木为栏、白玉作阶,粉墙环护,绿柳周垂,垂花门楼、抄手游廊把宅子加以串连,院中甬路相衔,山石点缀,费时十年,耗资百万,吉鸿修好之日,整个太原的达官贵人都来道贺,很多外乡人也特意赶来,只为能远远看上一眼。

可惜,时光荏苒,住房吉鸿居的子孙没有再廷续先人的辉煌,日子过得甚至有些落魄,主要是吉鸿王氏这一系很久没有出过能人,大多子弟文不成武不就,功名考不到,又不愿放下名门大族的架子讨生活,偏偏又要在外人面前保持体面,光靠田地那点产出,可以说捉襟见肘。

拿不出钱修耸,原来鲜艳的粉墙,早已驳落不堪,气派的大门,破了只是加一块木板订上,瓦砾有破损的没能更换、家具门窗的漆掉了也没重新粉刷,就连体现颜面的门子,也是穿着只有六成新的衣裳。

吉鸿王氏的家主王文定,原是一个读书人,进士出身,以太原王氏的名头,本来很容谋一个官职,没想到乐极生悲,在参加杏园探花宴时,因为喝酒误事,当场得罪了一名权贵,以至自堵官途。

尝试了几次,可得到都是微不足道的小官职,王文定一怒之下回太原当了一名教授族中子弟的先生,把希望放在下一代。

三个儿子都没什么读书天赋,没有一个成才,王文定倾尽所有才为考取明经的儿子王举谋了一个小小的七品县令,好在,孙子辈的王俊,年仅十七岁已考取了举人,是王文定眼中振兴家族的希望。

现在,王俊不仅是振兴家族的希望,更能让家族再次走向辉煌,假如王崔能顺利联婚。

吉鸿王氏有些没落,有头有脸的人都不愿把闺女嫁到这里,没想到半个月前,突在有媒人带来博陵崔源的邀请,邀请王俊到博陵相亲。

跟吉鸿王氏不同,崔源可是博陵崔氏的主要话事人,号称博陵崔氏三虎之一,在朝中担任御史(表面职位),位高权重、人脉通天,他的意思是为待字闺中的亲孙女招婿。

能跟博陵崔氏主脉联婚,能大幅提高吉鸿王氏在族中的地位,更能借助博陵崔氏的人脉关系振兴,王文定对此非常满意,当看到绿姝的画像后,王俊也没异议。

画像上的女子,天香国色,明艳动人,王俊更是当场双眼放光。

“管家,俊儿是说今天回来的吗?”王文定坐在前院的垂花门楼上,不时看着大门的方面。

儿子王举回信说今天会回到的,这次王举、王俊父子一起去博陵,就是跟崔源下聘礼、完成订亲仪式,只要成功订了亲,吉鸿王氏就有盼头了。

管家正想说话,关闭的大门突然打开,隐隐听到人叫小郎君的声音,扭头一看,只见一行人鱼贯而入,走在最前面、一脸春风得意的,正是王俊。

管家连忙招招手说:“两位郎君,阿郎有事唤你。”

王举和王俊看到王文定在垂花门楼上,忙一起跑到垂花门楼行礼。

“免了,礼送出没有,婚事订了吗?”王文定焦急地问道。

王举笑逐颜开地说:“耶,成了,博陵崔氏已收下聘礼,俊儿也与崔小姐交换了庚帖,你老就等着喝喜酒吧。”

听到成功订亲,王文定心中悬着的石头一轻,整个人坐在椅子上,高兴地说:“好,太好了,老夫终于可以放下心头大石,对了,成亲日子订了没有?”

成亲讲求门相户对,太原王氏与博陵崔氏同为名门望族,可崔源一房与吉鸿王氏一房有很大的差距,以崔源的家世和背景,绝对可以找到更优秀的,王文定就怕中途有变。

“订了,明年三月初八。”王举连忙应道。

王文定皱着眉头说:“三月初八?还有大半年呢,怎么选那么久的?九月十月有的是好日子啊。”

“崔伯父说,想让孙女多陪他多一点时间,还说崔小姐是他最宠爱的孙女,需要多一些时间准备嫁妆。”

多准备一些嫁妆?

王文定眼中一亮,吉鸿王氏没落了,经济大不如前,要是突然多了一大笔嫁妆,相当于一下子充盈族中的财富,对整个家族都是好事。

“好,好,就听崔御史的“说到这里,王文定打趣地说:”俊儿,看到未来的新娘子没有?”

“看到了,崔伯父还安排我们小聊了几句,那幅画没有作假,崔家小姐确是貌美如花,只是...只是对我有些冷淡,好像不喜欢。”

“这不是冷淡,这是矜持,你这个傻小子。”王文家难得打趣地说。

“对,等你们成了亲,有了孩子,到时感情就出来,我跟你娘亲也是这样过来的。”王举安抚儿子说。

想起绿姝的美艳,王俊用力地点了点头。

突然想起了什么,王文定突然开口说:“俊儿,你现在与崔家小姐成了亲,以后要注意形象,不能再去烟花柳巷,对了,免得让新妇人不高兴,你的那个侍女玉儿,也妥善解决吧。”

王俊年少老成,三年前就把侍候他的婢女玉儿收了,弄大了肚子,还是王举找人打的胎,就是现在,玉儿还是给王俊侍寝。

“听到你大父说没有,此事不能节外生枝,要是崔家小姐知道,说不定要生气,俊儿,别舍不得,你要拎清哪头轻、哪头重。”王举也劝说道。

王俊不以为然地说:“一个贱婢,仗着有几分姿色勾引主人,想飞上枝头当凤凰,我早就玩腻了,哪有不舍之理,让她滚算了,不,太便宜她,耶、大父,明天我让人把她卖到江南的妓院,最近花销太大,正好卖掉她填补一下。”

“此事你自己处理,老夫懒得理。”王文定面色不变,然后拂袖而去。

看到王文定走后,王俊笑嘻嘻地说:“耶,你不是对那贱婢有点意思吗,不如今晚替你加个枕头,明天再找人把她卖了。”

王举楞了一下,很快眼中yin光四射,意味深长地拍拍儿子的肩头,然后背着手,扬长而去。

341 郑鹏的决心

在吉鸿王氏一脉眼中,不明白崔源明明有更好的选择,却偏偏看中表现不是很优秀的王俊,不过这些不重要,现在是娶博陵崔氏的女子入门,跟随入门的,还有博陵崔氏的财货和人脉,想来想去,实在没有拒绝的道理。

只要抱上博陵崔氏的大腿,家族振兴在望。

别说崔家小姐相貌如何,为了家族的利益,就是一头母猪,王俊也会咬着牙,照娶不误。

令王俊心满意足的,与自己订亲的崔绿姝,相貌出众、气质迷人,是一等一的大美人,真是半夜睡梦都会笑醒。

就在吉鸿王氏不解时,他们眼中的那位能助家族腾飞的贵人崔源,正在下棋。

普通人下棋是二人分执黑白两棋对弈,崔源很怪,他下棋都是自己一个人,左手和右手下,用他的话来说,这样可以不断换位思考,更容易锻练心性。

还有一点,崔源喜欢掌控全局,当他喜欢哪只手赢的时候,可以很短时间结束对弈。

崔源一心二用,不断下着子,当棋局正陷入纠斗时,一个红色的人影轻手轻脚地进来,然后双手垂着,在一旁静静地候着。

“姝儿肯配合丈量尺寸了?”崔源头也不抬,自顾开口问道。

能自由进入崔源书房的人屈指可数,能进来又喜欢穿红色衣服的,也就是红雀一个。

红雀是崔氏的家生奴,从小就以贴身侍卫培养,平日跟在崔源身边保护,绿姝回来后,崔源把她送到绿姝身边,保护绿姝的安全。

嫁作人妇,出闺之日不能穿旧衣裳,需要重新缝制一批新衣裳,可绿姝就是不肯配合。

“在丈量了。”红雀恭恭敬敬地回道。

崔源没感到意外,一边下棋子一边说:“很好,最近要看好小姐,千万不能让她出半点事。”

“红雀明白”

说完,红雀禀报道:“主人,京城传来最新消息,郑鹏被封为定远将军,赐上骑都尉、开国县男。”

“意料之中,除了封赏勋爵,其他的赏赐难以平衡,这个小贱商还是得宠,西域战事还没结束,他已经领封赏,陛下待他挺看重。。”崔源淡淡地应道。

早在预料当中,郑鹏苦功不少,军功也显赫,不是普通打赏赐就能打发,

红雀犹豫了一下,继续说道:“是很看重,消息还说,陛下把郑鹏封为河北道督军使,检查河北道内所有驻军的情况。”

“河北道督军使?”崔源把手里的棋子“啪”放在棋盘上,一边继续下棋,一边不以为然地说:“郑鹏一抬屁股,老夫就知他是拉屎还是拉尿,十有八九是想来给我们添堵,不管他,这件事是我博陵崔氏的家事,论不到别人指三道四,就是来也是白来。”

顿了一下,崔源冷笑地说:”来了也好,让他看到姝儿订亲,让他早早死了那条贼心。”

红雀应了一声,不过她没用,还是静静地站在一旁。

崔源略带惊讶地放下棋子,看看一旁双手垂立的红雀,开口问道:“红雀,有事说事,没事就退下。”

“主人”红雀犹豫了一下,有些不解地问道:“就是不选郑鹏,天下间的好男儿不少,那个王俊婢子看过,空有一身皮囊,人品不够磊落,文采不够出众、志向也非高远,为什么要选他作小姐的夫婿呢,比他好的多了去。”

太原王氏的声望还在,红雀知道王俊家已经没落,是名门望族中的破落户,以绿姝的学识、相貌、家境,找比他优秀的人太容易了。

情报对王俊的评价只能算一般,红雀现在都没想到白,眼前这位算无遗留的主人,为什么会看中这么一号人物。

崔源点点头说:“没错,除了是太原王氏正统的身份,王俊可以说一无是处。”

“可是主人却......”

崔源推开棋盘,站起些来,背着手踱步到窗前,半响才说:“孔丘《论语·子路》有云,一言兴邦,一言丧邦,言是由人说出来,说到底,一人可兴邦也可以丧邦,姝儿受的苦够多了,不能再让她受委屈,太原王俊的家族是没落,这样一来他们会对姝儿百般珍惜,不会让姝儿受到半点委屈,王文举还签应了,姝儿嫁过去后,吉鸿王氏一脉的大钥匙会马上交到姝儿手里,王俊也会在三年内坐上族长之位。”

“适当的时机,老夫再在后面推一把力,吉鸿王氏要崛起又有何难,到时绿姝就是整个吉鸿王氏一脉的大贵人,下半生也就安安心心、快快地过了。”

红雀这才明明白崔源的一片苦心。

以崔源的人脉,就是找个高官或王子并不困难,可绿姝嫁到这种人家,又要遵这个规矩、又要侍奉那个长辈,等到丈夫纳个三妻四妾,还得跟她们争宠,以绿姝柔弱的性子,很容易吃亏,还不如一开始让她放在高高在上的位置。

这就是宁为鸡头,不为凤尾。

红雀小心翼翼地说:“主人一片苦心,想必小姐以后会体会,婢子发现,订完亲后,小姐就再没露过半分笑意,饭菜也用得很少......”

“婚姻大事,凭的是媒妁之言父母之命,此事由不得她”崔源挥挥手说:“红雀,多点开导小姐,不吃就让厨子做,一直做到姝儿吃为止。”

“红雀听令。”

等红雀退出去,崔源再次坐回棋盘,思绪片刻,在棋盘的右上角落下一枚黑棋,这枚黑棋有如化腐朽为神奇般,原来略带凌乱的黑棋一下子活了起来,形成一条大龙,被大龙围着的二十多位白子一下子被吃掉。

崔源很细心把“吃掉”的白子执在手中,突然一发力,只见一阵石子破碎的声音响起,手一松,白玉雕琢的棋子化作碎块石屑掉下:“儿啊,为父当年就是对你太纵容,以至你在外面吃尽苦头,还要白头人送黑头人,这次姝儿的婚事,绝不能重蹈覆辙。”

.......

“少爷,你坐,小的再去催一下,看店家酸梅汤准备好没有。”官道旁一间简陋的小店内,黄三讨好地跟郑鹏说。

郑鹏挥挥手说:“去吧,另忘了给两位队正也点一份。”

“不敢,郑将军太客气,应是我们兄弟孝敬将军才是。”坐在另一张桌上身穿布甲、腰挎横刀的军人马上说道。

“就是,这一路光是跟着将军沾光,不合规矩。”另一位同样打扮军人也不好意思地说。

两名军人打扮的人,是出自左骁卫的刘火、季程,职位都是队正,左骁卫的洪镇被人利用,对郑鹏不利,罪魁祸首得到惩办,李隆基下令左骁卫派二人保护郑鹏河北道之行的安全,算是将功赎罪,左骁卫上将军范介山不敢怠慢,派左骁卫两名最精锐的队正充当郑鹏的临时护卫。

本想着郑鹏在左骁卫受了罪,路上日子不好过,上将军也再三告诫要忍让,都有做出气包的准备,没想过一路郑鹏好酒好菜奉上,住宿也必是上房,刘火和季程两人都有种受宠若惊地感觉。

郑鹏摆摆手说:“都是军中袍泽,婆婆妈妈的,我可瞧不起。”

这次名义是巡视,实则是去博陵把绿姝抢回去,厚着脸皮从李隆基处讨来的差事,算是公器私用,以后有用得着这两人的地方,对他们自然格外大方。

冤有头,债有主,这件事完全是洪镇为抱大腿作出违规的事,与这两人无关,郑鹏也没必要为难这二个小人物。

“是,是。”刘火和季程连连点头。

坐下后,阿军小声地说:“少爷,我们要不要加紧脚程?”

上路后,郑鹏好像不急着赶路,该吃吃,该休息时休息,跟从西域赶回长安时速度没得比。

难道少爷死心,不再在乎绿姝姑娘了?

郑鹏摇摇头说:”不必,就这速度就行。“

“可是,少爷,绿姝姑娘跟太原一个王俊的人订亲了,你就不急?”

“就是因为订亲了,急都没有”郑鹏叹了一口气,开始解释道:“婚期订在明年三月,现在八月,还有半年多,时间足够。”

说到这里,郑鹏嘴角露出一丝冰冷的笑容:“这一次,不把这次婚礼搞砸、不把绿姝抢回、不狠狠抽崔源的脸,老子誓不为人。”

崔源的手段,郑鹏见识过,是一个控制狂,总以为是自己做得对,绿姝是他的亲孙女,还是失散多年的亲孙女,可他还是用最粗暴的手段把她押回家,然后用威胁利诱等方法逼她就范,简直就专制、可恶至极。

绿姝的软肋是自己,不用说,肯定是崔源以自己的安危威胁绿姝服从,至于横跨大半年才成亲,很有可能是绿姝拼命争取来的。

尽可能拖廷时间,让自己去营救。

“少爷,不能硬来”阿军很少看到郑鹏动怒,看到郑鹏冷若冰霜的脸,吓了一跳,连忙说:“这事就是皇上也不便出手,从中可以看出博陵崔氏的底蕴,再说崔源还是掌握不良人的不良将,就怕明枪易挡、暗箭难防。”

贵乡第一次面对不良人,阿军可以说没有半点反抗之力,想起当晚惊魂一幕,现在还是心有余悸。

342 博陵崔氏

河北道,设于贞观元年,辖境在黄河之北,故名,东并海,南临于河,西距太行、常山,北通渝关、蓟门,(渝关即今山海关,蓟门即今居庸关),领怀、魏、博、相、卫、贝、邢、洺、恒、冀、深、赵、沧、德、定、易、幽、瀛、莫、平、妫、檀、蓟、营24州和安东都护府。

博陵位于定州,也就是河北道的管辖范围。

郑鹏的河北道督军使,只是一个掩饰和借口,进入河北道的管辖范围后,郑鹏在阿军、刘火和季程几个人的陪同下,走马观花看了几处军府的军备情况,然后调整目标,直奔博陵。

一进博陵地界,马上感觉不一样。

很多地方,像饭馆、酒楼,说的不是南北趣事,就是那些风流贵公子、夜敲寡妇门一类荤笑话,要不就是猜拳一类,到了博陵,听到的多是讨论诗书文章、家国天下等话题,处处洋溢着一股书卷气,就是茶馆的茶博士,也会很文雅地说“客从何处来”“铫煎黄蕊色,碗转曲尘花”一类的话。

这就是一个地区的底蕴,最直观的,不是这个地区百姓的穿着打扮或是出行的工具或派头,而是他们身上那股气质。

大唐是天朝上国,普通百姓在蕃人面前,下意识昂首挺胸,有种发自骨子里的优越感,这种感觉郑鹏在博陵人身上也体现到,他们大都有一种自然而然的自信。

能孕育一个名闻天下的氏族,从魏晋至今,人才辈出,这个地方的确可以称得上人杰地灵。

崔源是博陵崔氏三虎之一,是博陵地区的风流人物,郑鹏没费什么功夫就打听出来了。

人家就一句话:“崔御史的府第?你顺着这条街一直走,看到哪家装饰得最豪华、府门的门卫最多就准没错。”

郑鹏大手一挥:“我们走,去崔府。”

去的路上,刘火有些羡慕地说:“郑将军真是人缘广,和博陵崔氏也有关系。”

郑鹏不以为意地说:“博陵崔氏,七族五姓之一,天下望族,不过那是以前的事,神龙过后,不复昔日的辉煌,去拜访一下,也没什么吧?”

魏文帝曹丕采纳吏部尚书陈群的意见,于黄初元年(220年)命其制定九品中正制,九品中正制的出现标起着士族的崛、辉煌,直至科举取士的出现,士族随着九品中正制的消亡,影响力也不复昔日的辉煌。

别人眼中高不可攀的名门望族,在郑鹏眼里也就那么一回事。

到了后世,主席都自称是人民的公仆,一个不断没落的名门世家又算什么?

季程笑嘻嘻地说:“这可是博地崔氏,不一样,很多人就是连门都进不了,对了,郑将军此次是访友还是探亲?”

作为一名督军使,在执行任务其间,郑鹏巡查时走马观花,有时装装样子都欠奉,急匆匆跑到博陵找人,让人感到有点奇怪。

“非也”郑鹏轻描淡写地说:“听说博陵崔氏女一个个都长得花容月貌,就来看看能不能娶个回去。”

要娶五姓女?

在民间,娶五姓女是一处身份和能力的象征,能娶得五姓女,说明通过这些名门望族的考验,是有前途的人,很多士族、富商为了面上有光,用重金娶五姓女,也有一些没落的名门大族为了钱,把女儿嫁给这些人。

可是,绰号博陵崔氏三虎之一的崔源,岂是用钱能打动的。

刘火犹豫一下,然后小声说:“郑将军,就是想娶博陵崔氏的女子,博陵多的是,选择很多,没必要去崔御史的府第。”

“对,对”季程附和道:“郑将军,这婚姻大事,讲求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这样贸贸然上门,怕有不妥吧?”

二人看到郑鹏的样子不像说笑,连忙劝说道。

定远将军听起来很威风,可只算五品,实职都不是,就这样想到博陵崔氏的主家提亲?

太儿戏了吧。

郑鹏大手一挥,一脸认真地说:“我辈都是性情中人,哪来那么多规矩,想就去做,你们看着,我就要从博陵崔氏主家娶崔氏女,嗯,不漂亮的还不要。”

一路相处,刘火也和郑鹏混熟了,说话也大明起来,闻言笑着说:“郑将军真会说笑,说起来好像跟真的一样。”

“不信?行,我们打个赌。”

“郑将军,赌什么?”

“就赌我能不能从博陵崔氏娶得崔氏女,还不能是偏房旁支,怎么样,敢不敢赌?”

刘火犹豫一下,开口问道:“郑将军,赌注是什么?”

“要是我输了,长安平康坊,你们吃喝玩乐一个月,帐全算我的,要是你们输了吗?”

季程和刘火对视一眼,然后干脆地说:“要是我们输了,以后唯郑将军马首是瞻。”

这个刘将军,虽说有勋爵,可只是区区五品散官,在官场还是一个小人物,就这样还想娶到正房的崔氏女?异想天开了吧。

赢面很大,再说了,就是输了也不要紧,要知道郑鹏年纪轻轻就已经是定远将军,还有勋号爵位,最重要还是皇帝身边的红人,跟着他肯定不会吃亏。

像郑鹏这种前途远大的官场新秀,很多人想投靠还投靠无门呢。

赢了可以去平康坊风流快活一个月,输了也找到一个大靠山,怎么都是赚的,刘火和季程都很精明,眼神交流一下,很快就同意。

一旁的黄三和阿军对视一眼:自家少爷又在给人挖坑了。

崔源是博陵崔氏的三虎之一,底蕴深厚、门槛高,而崔源对郑鹏有很深的成见,这次绿姝和太原王俊也订了亲,在外人看来,郑鹏到崔府求亲,这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可不知为什么,无论是阿军还是黄三,心里对郑鹏有一种肓目的自信:少爷要么不出马,一出马必马到功成。

“黄三,名帖和礼单准备好了吗?”快到崔府时,郑鹏突然开口问道。

黄三看看跟在身后那匹驮着大包小包的马,拍着心口说:“少爷,小的办事你放心,早就办得妥妥当当。”

“很好,一会我们先礼后兵,说话客气些。”郑鹏叮嘱道。

不看僧面看佛面,郑鹏很看不惯崔源,可他是绿姝的大父,按习俗,要娶绿姝一定要他同意,这样一来,就是再看不顺眼,也得先忍着。

绿姝为了自己,在博陵忍辱负重,也不知忍了多少委屈。

黄三心里暗想,就这几号人,礼还可以有,“后兵”是自欺欺人,敢哪无礼,心里有些腹诽,可面上还是讨好地应道:“少爷放心,小的一定办得妥妥当当。”

说话间,一行人已来到崔府门前,郑鹏一看到崔府,心里忍不住暗暗惊叹:好气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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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3 初次斗法

映入眼帘的,是一座高大、气势不凡的雕花门楼,门楼顶部是挑檐式建筑,门楣上有双面砖雕,一面是花开富贵,一面是竹报平安,上面是斗大的一个金漆牌匾,龙飞凤舞写着“崔府”两个大字。

正常来说,门楼都是扉门打开,供人出入,中间大门紧闭,有重大事情才会大门中开,可崔府恰恰相反,双边扉门紧闭、大门中开,不过从外向内望却看不清里面的情况,原因很简单,一面用玉石装饰的影壁挡住视线,从宅子的布局来看,这面影壁叫做内影壁。

崔府明显是加高过,比路高出一截,府门到外面大路修筑了六级用青石铺设的台阶,台阶上两个一米多高的大石狮子,门边也有两个体积小巧石狮子,刚刚看的时候,郑鹏有些纳闷,很少人会在门前放四个狮子的,当郑鹏看到门槛边上那木雕的如意,很快恍然大悟。

四狮如意的谐音就是“事事如意”,这是一个吉祥的符号。

从外向里看,红的砖,绿的窗棂,白的栏杆,淡黄的瓦廊腰缦回,檐牙高啄,不知几进几重,再配上气派奢华的门楼、衣饰讲究的豪奴,一看就有一种门第森严、气势不凡的感觉。

这就是传承数百年名门大族的底蕴。

“这位公子,请问你找哪位?”看到郑鹏一行驻在崔府前,骑着高头大马,衣饰华丽,一个门子走上前,很有礼貌地说。

郑鹏跳下马,拱拱手说:“定远将军郑鹏,奉旨到河北道巡视军务,途经贵地,特来拜坊崔御史,劳烦通报一下。”

说话间,黄三已在一旁递上早已准备好的名帖和礼单。

“原来是郑将军,请稍候片刻,小的去去就来。”一听到郑鹏是将军,还是奉旨办事的钦差,脸色马上恭敬起来。

等门子拿着名帖和礼单进去后,黄三小声地说:“绿姝小姐就后面的绣楼里,只是绣楼的四周都种满了树,很难看得到。”

绿姝就在里面,郑鹏一瞬间,脑中浮现一幕幕两人一起共处美好时光,一时内心百感交集。

自从跟绿姝在贵乡被迫分开后,这是两人相距最近的一次。

伊人就在崔府的绣楼内,可是就是不能相见。

就在郑鹏思绪万千时,黄三轻轻推了一下郑鹏:“少爷,那个门子出来了。”

郑鹏回过神,只见刚才的门子走出来,看到郑鹏,面无表情把东西交还给黄三,冷冷地说:“几位,请回吧,阿郎说没空见你们,还说让尔等知趣些,早日离开博陵。”

郑鹏闻言马上说:“劳烦再通报一次,就说见个面,耽搁不了崔御史多少时间。”

门子很果断地摇摇头说:“不必通报,几位,请回吧,阿郎是不会见你们的。”

把名刺和礼单送进去后,崔源只是瞄了一眼,然后一脸平淡地说了一句:传令下去,谁再替郑鹏传报,当场把他的腿打断。

下人不知道,家主为什么连一个身怀皇命的钦差也不见,他闪不敢问,只是很执实地执行。

崔府的下人都知道,崔源向来说一不二,他说打断腿,一定会打到断为止。

也不管郑鹏什么反应,门子转身就走。

黄三有些傻眼了,继而愤愤不平地说:“架子太大了,怎么说我家少爷也是钦差,说不见就不见?”

看到黄三想去理论,郑鹏拉住他说:“算了,我们先找个地方吃饭,晚点再想办法。”

提前做好心理准备,郑鹏也没有失望,让大伙先去吃饭。

一路奔波劳碌,肚子还饿着呢。

郑鹏没发现,离开的时候,崔源正在围墙上修筑角楼里,目送郑鹏一行离开。

“没想到姓郑的还敢来,阿郎,怎么办?”一旁的管家崔福有些担心地问道。

崔福也是崔家的家生奴,对大家族来说,奴隶是最不缺的,只需要在适当的时候让奴隶结合就行,奴生奴,不愁没人使唤。

从小就跟在崔源身边的崔福,由小时的伴读书僮一直成长到崔源的心腹大管家,对郑鹏的事也知道。

要是什么都不知情,当崔源不在时,就怕让郑鹏趁虚而入。

崔源冷笑地说:“晾着他,等他没耐性了,自然会离开。”

“想不到,他竟敢到这里。”

“不奇怪,西域形势一片大好,他也舍得回来,还是带伤飞速回京,早就知他打什么主意,现在出现还算是晚的了。”

崔福有些担心地说:“阿郎,要是姓郑的死赖在这里怎么办?最近小姐常闹着要外出,不是想去寺庙上香就是上街......老奴找些人去吓唬一下他,让他知难而退。”

绿姝哪里是要外出,分明是心里猜到郑鹏会赶到博陵,借机外出,看能不能碰上,就是管家不提崔源也想到,闻言想了一下,然后下令道:

“不妥,郑鹏刚刚立下大功,也不知他用什么办法,陛下竟然让他做河北道督军使,有皇命在身,那是钦差,姚相的下场,你又不是不知道,让手下的人,不要轻举妄动。”

“是,是,是,还是阿郎想得周到,可就让他在博陵逍遥自在?”崔福有些不甘地说。

崔源冷笑道:“刚刚你也说了,这里是博陵,姓郑的想到我们的地头闹事,简直就是不知死活,放风出去,所有人不要做姓郑这伙人的买卖,就说是我说的,等姓郑的没东西吃、没地方住,看他们还能呆多久。”

“还是阿郎英明。”崔福眼前一亮,一脸佩服地说。

崔源说话的时候,郑鹏已经在一间名为醉仙楼上大快朵颐。

不同的地方有不用的风俗习惯,博陵这里的菜是河北口味,在黄三的推荐下,郑鹏一行五人品尝了圪渣饼还有八大碗。

所谓八大碗,是河北地区的传统名菜,有五色相间的“丝子杂烩”;肥而不腻的“炒肉”;有隔壁相望的“酌蒸肉”;有荤藏素裹的“虎皮丸子”;有肥瘦相兼的“浑煎鸡”;有鲜嫩别致的“块子杂烩”;有调味精美的“清蒸丸子”;还有素淡清香的“银丝肚”,有荤有素,烹饪精细,鲜美可口。

吃完还有集酥、脆、香、甜的圪渣饼,郑鹏一行吃得满嘴是油。

“少爷,这饭菜还合胃口吧?”黄三有些讨赏地说。

郑鹏拽着刘火和季程说:“你应该问二位校正吃怎么样,合不合胃口。”

季程连忙说:“不敢,我们这些粗人,好是一餐,不好也是一顿,有时一口胡饼就一口水也能应付过去,跟着郑将军真是走了运,平日没出力,净是跟着沾光。”

“军中兄弟都说,郑将军可是这个。”刘火也跟着竖起大拇指。

郑鹏呵呵一笑,扭头对黄三说:“累了一天,吃饱喝足,哪个客栈好,前面带路。”

现在才是八月中旬,郑鹏也不急,吃饱喝足,准备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养足精神,明天再好好跟崔源斗法。

“少爷,这边走,这里最好的客栈是迎宾客栈,干净卫生,还有带小花园的小别院。”黄三一边说一边带路。

郑鹏把黄三派到这里,随时留意绿姝的消息,这可是一个闲差,黄三早就把这里全摸熟了。

一行五人来到装修豪华的迎宾客栈,没想到掌柜当场给郑鹏等人泼了一盆冷水:“几位客官,本店已经客满,还请诸位移一下贵步,到别的客栈看看吧。”

“这么快客满?今天不是节气,也没人宴请宾客啊。”黄三有些惊讶地说。

“订满了,真是抱歉,见谅、见谅。”掌柜连连作揖道:“打开门做买卖,谁也不会把钱往外推,几位到别处看看吧。”

掌柜这样说了,郑鹏也没办法,只好离开这间环境不错的迎宾客栈。

“黄三,走,带我们再找一个环境好的客栈。”郑鹏吩咐道。

钱是挣来花的,不是挣来看的,三宝号日进斗金,和郭府合作的卤肉生意一直很稳定,郑鹏花起钱来也爽快。

“还有一个风悦楼也不错,就在前面不远。”黄三很快又有了目标。

郑鹏大手一挥:“走,风悦楼。”

“抱歉,本客栈已客满,几位,请吧。”

“房都让人预订了,别说小郎君出双倍价钱,就是出十倍也没房。”

“没看到告示牌吗,今日已客满,你们到别处看看吧。”

“不用拿过所和批文,小老相信几位清白,真是抱歉,本店已被人包了,恕难接待。”

第一间第二间婉拒,郑鹏不信邪,一连走了十多间客栈,就是条件一般的小客栈也问了,有的客栈都没看到人,可是无论是掌柜还是伙口都是众口一词:没房,给多少房费都没用。

刘火和季程面面相觑,两人没了前面的嬉皮笑脸,有些拘束地跟在郑鹏后面,不再轻易开口。

到博陵崔氏拜访被拒,然后所有客栈都婉拒接待,就是用屁股想,这当中肯定有鬼,看到郑鹏的脸越来阴沉,二人都下意识闭口不语。

“少爷,小的记得离这里大约二里地的地方,有一间小客栈,那里风光好,收费也合适,不如我们去碰碰运气吧。”黄三有些小心翼翼地说。

“不用”郑鹏一下子翻身上马,开口吩咐道:”黄三,你去买些干粮。”

黄三连忙应了一声,转身就去一间小饭馆,准备买些干粮。

没一会,黄三有些愤怒地冲出来,转身又跑到另一间卖点心的店,可没一会,又是空着手出来。

一刻钟后,黄三气喘吁吁地跑到郑鹏跟前,咬牙切齿地说:”少爷,邪门了,那些人都说不做我的买卖,好说歹说不行,就是加钱也不行。”

郑鹏扭过头,看看远处明显比普通房舍高出一截的崔府,脸色更沉了。

要是一间二间客满、拒绝还说得过去,现在整个地区的商人都把自己一行列入”黑名单“,不用说,肯定是崔源发了话。

博陵,崔氏的地盘,在这里经营了几百年的崔氏,拥有无与伦比的影响力,自己刚来这里,根有本没时间与人结怨,除了崔源。

这个崔源,还真是狠,不仅拜门些不能入,还让人不做自己生意。

还没见面就给自己一个下马威。

幸好先吃饭,要不然等消息传说,别说吃大餐,就是残茶剩饭都吃不上。

“这些刁民简直就是反了“刘火怒火冲冲地说:“刘将军,他们分明是欺负我们是外乡人,离这里三十里就有一个折冲府,待属下去折冲府搬兵,看哪个还敢对我们无礼。“

左骁卫是守护京城的十二卫之一,皇帝亲兵,地位很高,在长安也是横着走的角色,找客栈时受了不少气,看到郑鹏的心情不好,马上站出来声援表示支持。

“对,看看是他们的嘴皮子厉害,还是我们的刀箭厉害。”季程也附和道。

郑鹏摆摆手说:“不用,这是崔御史跟我斗气,小事一桩,没必要大动干戈,要不然别人还说我们气量小呢,此事你们不要管,不过未来几天,二位可能要跟吃点苦头,体会几天苦日子。”

“哪里的话,我们这些当兵的,什么都怕,就是不怕吃苦。”

“嘻嘻,跟着刘将军,就是吃苦,也是甜的。”

刘火和季程连忙表态。

说是调兵来教训这些人,其实只是嘴上说说罢了,郑鹏只有督军权,没有调兵权,再说调兵到博陵崔氏的地头闹事,有理也变得无理,寿星公吊颈,嫌命长。

拿人手短,吃人嘴软,行不行动是一回事,而表不表态又是一回事。

郑鹏对二人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转过头对黄三说:“崔源在这里,只手遮天,看来今晚是难找到的客栈了,黄三,你知这里附近哪里有寺庙、山洞一类,眼看天快黑了,先将就过一宿,明天再想办法。”

既然来了,不达目的绝不离开,住不上客栈,那就到城外找个地方先对付一晚。

实在找不到,爬到树上用旨绳子绑住自己也能睡一晚。

现在正是夏秋更替之时,天气不冷也不热,在野外也不怕冷着,所以郑鹏一点也不急。

“少爷,有”黄三很快说道:“城郊大约五里地,有个破落的关帝庙,虽说没人打理,可将就一下还能睡。”

“就关帝庙,带路!”

临走前,郑鹏特意回头看看崔家的豪宅,再看看天色,嘴角露出一丝冷笑:崔源,今天先让你得意一会,明天我再为收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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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4 耐心与霸道

“实在抱歉,阿郎说了,不见,公子,请回吧。”

第二天,郑鹏再次携带名帖和礼单到崔府登门拜访时,没有意外,再一次吃闭门羹。

郑鹏没有生气,被拒后还面色平静,从马匹上拿出简易的马扎和小桌,就在崔府对面的大路上,当众玩起了叶子牌。

冒着生命危险去西域,立下一连串的功劳,郑鹏用这些功劳给自己换了前程,也换来了李隆基变相的支持,虽说不肯直接赐婚,可出使河北道督军没有具体任务也没有期限,主要是方便郑鹏行事。

不急,反正自己有的是时间,就跟姓崔的慢慢耗。

“大管家,你看,他们就在对面玩起牌来。”一名下人指着对面,对闻讯而来的崔福说。

崔福看到,郑鹏把小桌子摆在大路上,头顶上弄了一把大伞,还在旁边摆了一些水果、点心之类,悠然自得的打着牌,好像把大路当成自己的家一样。

要是在其它地方也就算了,可在崔府的门前这样做,算什么回事?

崔福的眉头皱了起来,一脸不悦地说:“不是说过,让人不要跟他们做买卖吗?那些水果点心算什么回事?谁卖给他们的?”

说到后面,崔福的脸为得阴沉起来。

难道自家阿郎的话也不管用了?要是查出哪个敢阳奉阴违,保让他后悔。

“大管家,这事查过了,阿郎发话后,无人敢不遵从,小的看到,他是随身携带,应是自己带来,或去很远的地方买来的。”

也对,郑鹏有马,让人跑远点就能买到,就是崔府,也不可能让所有人都不做郑鹏的买卖吧?

此时不少路人对着郑鹏指指点点,要知博陵崔氏是名门大族,根深蒂固,无论哪个经过这里,多是带着敬佩的目光,可郑鹏几个,吆五喝六地在府门前玩牌,画风显得有些奇特。

对博陵崔氏的声誉也损。

崔福想了想,开口道:”增禄、添寿,你们二个去,让他们打牌到别的地方玩,别在崔府面前闹。“

增禄和添寿闻言,连忙应了一声,开始去驱赶。

这种事崔福不好亲自出面,让手下去。

从角楼可以看到,增禄和添寿走上去,只是说了几句就灰头灰脑往回走。

“事情办得怎么样?”崔福连忙问道。

两人的头更低,增禄有些小心地说:“他说大路不是崔家的地,管不着,别狗咬耗子多管闲事。”

崔福气得一巴扇在他头上,大声骂道:“连个人都赶不走,真是废物,就不会用脑子想想,让陈辉去不就完了吗?”

郑鹏说到这份上,崔府的人不好出动,免得传出去不好看,崔福眼珠了转了转,很快有了主意。

陈辉是这里的捕头,负责这个地区的治安,郑鹏话里的意思是说崔府管不着,没有执法权,崔福就对症下药,让衙门的人把他们赶走。

添寿应了一声,马上跑去走人。

在博陵这一亩三分地上,崔府说的话,比县大爷还管用。

没多久,捕头陈辉事着八名捕快出现在的崔府的门口。

衙门的人到了,郑鹏一行还是毫不在意打着牌,那种若无旁人的表情,陈辉当场就不爽了。

“啪”一声,陈辉把自己佩刀一下子扔在桌面上,把郑鹏也吓了一下。

打牌的是郑鹏、黄三还有刘火和季程,一把刀突然扔到桌面上,黄三吓了一跳,因为差点就砸到他的手。

黄三扭头看到陈辉一行,有些奇怪地说:“谁的刀?怎么乱扔东西?”

陈辉冷笑地说:“你们好大胆,竟在公共场合玩牌,知不知罪?”

郑鹏的穿着不凡,身连还带着几个护卫,一看就不是普通人,不过陈辉并不怕,自己是替崔府办事,崔府做自己的靠山,怕什么?

“罪?什么罪?”郑鹏有些疑惑地说:“不知我们犯了唐律那一条?”

陈辉语一塞,一时找不到郑鹏他们犯了唐律哪一条,不过他很快说道:“大路是官府的,辖区内的人和事,本捕头都有权力管,你们妨碍了他人正常行走,快快收了走,慢走半步休怪本捕头把你们全抓入大牢。“

黄三不知说些什么,本想站起来,可一想这里轮不到自己出头,于是没说话,而郑鹏更像事不关己一样,悠然自得品着点心。

刘火和季程对视了一眼,然后笑着对陈辉笑了笑说:“原来是陈捕头,真是失敬,还请陈捕头移几步,有些事想跟陈捕头聊几句。”

准备说软话还是贿赂?

陈辉有心在崔府前露脸,闻言走近说:“本捕头一向秉公执法,别想着什么歪门邪道,你们有什么想说的?”

崔府的下人看着呢,无论说什么好话,也不管他们送多少钱,陈辉心里打定主意不理会,现在配合也是做崔府的人看看,看看自己怎么把这件事办得妥妥当当。

看到陈辉越走越近,刘火眼里闪过一丝厉色,嘴角也露出一丝冷笑,眼看阿辉快要走到面前时,只见他手快如闪电般一挥,“啪”的一声,一巴狠狠打在陈辉的脸上。

这一巴又快又狠,陈辉没想到对方见面就动手,狠话还没有搁下就挨了打。

“你,你竟然打我耳光?”陈辉回过神来,脸都变得狰狞起来。

刘火二话不说,翻手又给他响亮的一巴。

挨了一巴,陈辉有了戒心,可让他吃惊地发现,明明看到对方的动手,也下意识作了格挡,可对方的手快如闪电、结结实实地打在自己另一边脸上,都打得自己脑袋有些发蒙。

刘火不管三七二十一,连打二巴后不过瘾,一手拉着陈辉的衣裳,用力一拉,而右脚猛地抬膝撞在陈辉的小腹处,当场就把陈辉放倒在地,边踢边骂道:“打耳光算什么,老子还打你踢你。”

昨晚被人针对,要去破旧的关帝庙过夜,一大早还主动骑马跑到很远的地方购物,刘火心里早就不爽,他不敢埋怨郑鹏,也拿崔源没办法,现在跑出一个小捕头在强出头,正好拿他出气。

顺便在郑鹏面前表现一下。

左骁卫是天子亲军,在长安都是横着走的角色,能动手就不嚷嚷,哪会把陈辉这种小捕头放在眼内。

看到捕头被打,几个跟着来捕快一边拨出佩刀,一边大声骂道:

“好胆,竟敢在博陵闹事。”

“殴打朝廷官员,你们要作反?”

“捕头,你没事?”

“兄弟们,把他们都抓回去。”

几个捕快正想冲上去,一旁的季程把手中的令牌向前一伸,冷笑地说:“左骁卫办事,敢反抗者,格杀勿论。”

什么,左骁卫?

看到季程出示的令牌,几个捕快一时投鼠忌器,左右为难。

没人看过左骁卫的令牌,也不知这面令牌是真是假,可没人敢赌这面令牌是假的。

感觉教训得差不多,郑鹏开口说:“一场误会,刘校正,请先停手。”

“是,郑将军”听到郑鹏发声,刘火马上停手。

在郑鹏的示意下,黄三扶起被打得鼻清脸肿的陈辉:”陈捕头,这大路是官府的,没错,是官府的更是陛下的,这位是定远将军郑鹏,奉旨到河北道督军,怎么,郑将军在这条路上休息一下不行?”

将军?奉旨执行公务?

陈辉闻言吓了一跳,找人教训郑鹏一珩的念头立马丢开,也顾不得身上的伤痛,一下子跪下哭丧着脸地说:“将军饶命,不知是将军,要不然再三小的十个胆子也不扫了将军的雅兴。”

这顿白挨打了,撇去郑鹏的身份不提,光是那两个左骁卫就不是自己能对付的。

虽说没见地左骁卫的令牌,可直觉告诉陈辉:这些都是真的。

崔府在这里虽说不鱼肉百姓,可在博陵也是跺一脚也震三震的人物,那么多看家护院,有事不自己动手,反而找自己出面,侧面也看出这伙人不简单。、

对了,听说崔府发话,让人不要跟五个陌生人做买卖,难道就是这...五个?

回过头想想,陈辉恨不得抽自己二嘴巴:冲动啊,想拍崔府马屁,却拍在钦差的马蹄处。

“是,是,郑将军,是小的有眼无珠,请郑将正责罚。”陈辉顾得身上的伤痛,连忙跑在地上求饶。

那几个捕快看到,一个个跟着跪下求饶。

郑鹏摆摆手说:“既是误会,就这样算了,散了吧。”

几个小角色而己,给他们一个下马威就行,没必要跟他们过不去,这里算是绿姝家乡,把名声弄臭也不好。

一个眼色丢过去,黄三拉住正准备离开陈辉:“陈捕头,稍等一下。”

说话间,把一块碎金塞到陈辉手里:“这里的人有点不厚道,处处针对我们,左骁卫的刘校正心里不痛快,下手重了,这点钱拿去看郎中,有多的就当请这么多兄弟喝碗清茶,对了,这是你的佩刀。”

“这,这....”双手捧着钦差大人赏的碎金,陈辉一下子不知说些什么。

“收下,就这样吧。”黄三有些霸道地说。

也不理陈辉的反应,郑鹏一行再次玩起牌了。

这块碎金大约有三两,价值三十多贯,陈辉所受的都是皮外伤,去医馆包扎给个十文八文意思一下就行,挨一会打就赚几十贯,太划算了。

要是可能,陈辉还想多挨几次。

再三感谢后,陈辉这才带着手下离开,离开时,看着崔府的大门,眼里也有了一丝不痛快。

被坑了,崔府的人肯定知道对方是将军,还是钦差,这样还叫自己出头,不是把自己往火上架吗,幸好那位郑将军好说话,那位左骁卫火气那么大,也是崔府的霸道所致。

“郑将军,这些小角色,跟他们客气什么,不让他孝敬我们就不错了,还给他钱干嘛,太便宜他了。”季程一边玩牌,一边问道。

左骁卫打架,什么时候赔过钱?

刘火附和道:“对,这些事交给我们兄弟出面就行,让将军受惊是我们做得不周,再让将军破费,这不是打我们兄弟的脸吗?”

郑鹏没说话,黄三笑嘻嘻地说:“此行到博陵,可是来提亲的,你们爱惜钱财,我家少爷还爱惜名声呢,总不能还没见到面,就把名声都弄臭了吧?”

“对,对,对,是这回事,小的差点忘了。”刘火连忙应道。

郑鹏敲敲桌子说:“打牌时专心一点,快出牌。”

.......

崔源发话,对郑鹏一行绝壁清野,可一点也难不倒郑鹏:要吃的派人远一点或偏僻一点购买就行,至于住宿,寺庙、山洞或直接马路上铺一张草席就能躺下,反正也没人敢管。

郑鹏一稳下阵脚,开始轮到崔府无奈和难受。

虽说博陵崔氏名气很大,可是名气再大也不能明目标张胆对一个将军、还是负有皇命的将军下手,郑鹏一行只在的崔府对面大路上停留,没闹事也没仗势欺人,就是想找赶他的由头也没有。

本以为郑鹏等二天会走,没想到郑鹏却异常有耐心,每天都送上名帖、礼单,被拒后不气不吵不闹,在崔府大门对面找节目消遣时间:今天打叶子牌,明天弄一堆美食,边吃边喝边唱,后天不知哪里请来一说书先生给他们说书,不时还在大路上相互练武、切蹉武艺,天天都不重复。

庄严肃穆、气派不凡的崔府门前突然多了这么一群人,而这群人正是崔源放话针对的人,很快在博陵传开,每天都很多人看戏一样看,前面二天还是远远地看,慢慢越聚越多,越靠越近,看郑鹏一行打牌、弄美食,有时还能看比试武艺、蹭个听书什么的,弄得崔府门口像个市集一般。

崔福把围观的人驱走过几次,可大人怕,小孩子不怕,每天都围一大堆,有的还大声叫着要看练拳和比武,小孩子一多,那么些家长借着找孩子的借口来回打转,有次郑鹏因为购买东西来晚了,还有孩子问为什么不来早一些......

终于,当郑鹏来到博陵的第十天,也是第十次送上名贴和礼单时,大管家崔福面无表情地说:“我家阿郎有请,郑将军,请。”

345 唇枪舌剑

传承了几百年的博陵崔氏,待人、处事,处处体现它深厚的底蕴,居住的宅子也不例外,从宅子的布局、用料、装饰、摆设等等,非常考究,一路走去,仿佛置身于画卷中,三步一小景,五步一大景,让人目不暇接,郑鹏可以确认,这是自己见过最讲究、最有品味的豪宅。

可惜郑鹏心事重重,一会想起绿姝,一会又想怎么跟崔源谈判,也无心欣赏崔家大宅。

一路穿门走廊,不知穿过了几扇门,终于在一个小偏厅内见面。

郑鹏一眼就认出了坐在上位的崔源。

崔源坐在上首的位置,他的腰还是挺得很直、眼神还是很锋利,那股上位者的霸气有增无减,然而,郑鹏发现崔源头上的白发又增多了,脸上也多了几条皱纹。

岁月是人最大的敌人,谁也不能跑在岁月的前面,就是崔源再强势,可他依然不是岁月的对手。

毕竟是做了爷爷的人。

偏厅内只有郑鹏和崔源二个人,见面时,郑鹏打量崔源的同时,崔源也在打量着郑鹏。

二年多不见,崔源有些吃惊地发现,郑鹏长得更高更壮实,最让他印象深刻的是郑鹏的那份淡定从容。

来到名闻天下的博陵崔氏,还能保持得这份镇定,实属难得。

除了长高了,气质沉炼了,整个人更是神彩飞扬,想当年,自己第一次看到郑鹏,郑鹏还是一个低贱、只能用愤怒表达自己情绪的小商人,没想到事过境迁,再次见面,眼前的还是同一个人,可他已由小商人变成将军,成了皇帝身边的红人。

都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可西,现在三年还不到,郑鹏然己脱胎换骨。

一瞬间,崔源有一种被打败的感觉:不是败给郑鹏,而是败给岁月。

二人这样相互对峙着,谁也不开口,一个静静地坐着,一个静静地站着。

半响,作为主人的崔源简而言之地说:”坐。“

“好!”郑鹏也不客气,自顾坐下。

整间偏厅没一个下人,只有郑鹏和崔源,彼此间不用虚伪。

崔源看了看坐在下面的郑鹏,缓缓开口道:“郑将军此行,不知是公事还是私事?”

“私事。”崔敬这么爽快,郑鹏也不转弯抹角。

崔源嘴角露出一丝冷笑,面无表情地说:“姝儿已经订亲,男家已下了聘礼,双方已交换了庚帖,此事已成定局,郑鹏,若是你是来祝福的,老夫欢迎,若是你来捣乱的,休怪老夫不客气。”

“客气?”郑鹏毫不畏惧地说:“崔御史什么时候客气过?”

“是跟你这种人,自然无须客气。”

说到这里,崔源傲然地说:“郑鹏,或许你觉得自己是一个人物,但在我眼里,不过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像底蕴与品德,这些不是用钱就能买来的。”

这话说无比的傲骄,给人的感觉,好像是站在正义的角度,道德的准线。

郑鹏毫不客气地反驳道:“哦,所谓的底蕴,就是独断专行,逼骨肉至亲离家出走;所谓的品德,就是把亲生的孙女嫁给她不喜欢的人,换取家族利益?”

“啪”一声,崔源把手上的茶杯扔在地上,腾的一声站起来,死死地盯着郑鹏,面若寒霜地说:“郑鹏,你好大胆!”

儿子的死,是崔源心中最大的伤疼,在崔家也是忌讳,郑鹏当众指出,崔源当场就怒火中烧。

处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接着有人在外面问道:”阿郎,没事吧?“

听到里面发生异响,外面的人马上冲到偏厅的门外,只要崔源一发话或者形势不对,他们会毫不犹豫地冲进去。

“退下,没我的命令,谁也不要靠近。”崔源大声喝道。

外面应了一声,接着又是一声离去的脚步声。

郑鹏冷笑道:“有理不在声高,怎么,堂堂御史大夫,不对,应称你不良将才对,敢做敢为不敢认?”

崔源楞了一下,他没想到郑鹏会猜出自己的隐藏身份,不过他很快回过神,松开紧握的拳头,看着郑鹏,面无表情地说:“可以坦率地说,姝儿的婚事,单纯为了她的幸福,绝不存在任何交易,她的未来夫婿,家族正处在没落,要说利益,就是这桩婚事给他们王氏一族事去切切实实的利益。“

”既然是这样,为什么不能让姝儿自己选择择呢?”郑鹏马上质问道。

“让她自己选择?”崔源脸上带着一丝痛苦的神色,有些自责地说:“当年就是太放纵,让我儿自己选择,他选择了什么?选择一条不归路,以致客死异乡,若然当年他能听我的话,结局绝不是这样,这样的过错犯了一次,我绝不允许自己再犯第二次。”

这个崔源,简直就是茅厕的石头,又臭又硬,他不仅顽固不化,还擅长推卸责任,竟想到这样的歪理,郑鹏真有点服了。

“慢着,为什么说,不是你害的呢,若是你当时同意,不棒打鸳鸯,结局会是这样吗?”

“同意?你让老夫同意?”崔源暴跳如雷地说:“一个是高高在上的博陵崔氏的贵公子,一个是卑贱的婢女,老夫同意儿子成为亲朋戚友间的笑话,还是同意把博陵崔氏百年的声誉一朝丧?“

“每个人都有自己选择婚姻的权利。”

崔源冷笑地说:“只有天真的人才会有这样的想法,自古以来,讲求的是竹门对竹门,木门对木门,凭什么有的人一出世就锦衣玉食,有的人一出身就注定贫贱交加?这是命运,出身豪门,享受平常人享受不到的荣华富贵,自然要承担人平常人没有的责任。”

说到这里,崔源顿了一下,很快说道:“就是天子,为了平衡和拉拢各种关系,在娶妃时也要妥协,郑鹏,像你这样一个被家族抛弃之人,说什么有自己选择婚姻的权利这种屁话,老夫能信吗?”

不等郑鹏反驳,崔源继续冷笑着说:“为了讨一个青楼女子的欢心,作一些艳俗的诗献媚,怎么,得到了,不明媒正娶、给那位姓林的妓女一个名份吗?还是怕她的身份让你抬不起头?这就是你的所谓选择的婚姻?分明是看中我们博陵崔氏的权势,利用姝儿的单纯善良,这才装腔作势。”

郑鹏张张嘴,发现自己一时不知怎么反驳。

真不愧上位的人,思维清淅、逻辑严密、口才犀利,骂起人来连珠带炮,根本不给郑鹏反驳的机会。

“怎么,说中你的心思,没话可说了?”崔源一脸蔑视地盯着郑鹏,那目光,充满不屑。

346 心有灵犀(求收藏、订阅)

郑鹏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一脸平静地说:“说是被家族抛弃,不如说是放弃,我承认年轻时是做过不少错事,但仅仅是错事,而不是坏事,但是有一眯,离家不离情,一直跟爹娘、妹妹有联系;至于林薰儿,名份只是晚一点,这些已经跟她说了。”

“至于说看中你们博陵崔氏权势,这话言之早己,博陵崔氏余威犹在,没了昔日的荣光,就是全盛之时,也没见得比皇室风光吧,不瞒你说,此次立下大功,陛下让我提条件,就是娶个公主郡主都没问题,公主郡主我都没攀,千里迢迢跑到博陵攀你们崔氏?”

崔源冷哼一声:“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公主郡主是何等人物,岂是你这种人能娶到的?简直就是痴心妄想。”

郑鹏面不改色地说:“不相信?要不要赌一把,要是我输了,任你处置,要是赢了,你也知我想要什么,敢不敢赌一把?”

“哼,不用激将法,老夫懒得跟你这种无赖之人纠缠。”崔源一脸不屑地说。

作为不良将,崔源的消息非常灵通,郑鹏还没出使西域前,才名动天下,那时就有很多女子倾慕,其中不乏一些皇公大臣,这次在西域立了大功,升官加爵,又是皇帝身边的红人,老实说,要娶公主可能有点难度,但不是不可能,要是娶个郡主,还真不是什么困难的事。

皇帝后宫那么多嫔妃,不知生下多少儿子,那些皇子分封在全国各地开支散叶,儿子又生儿子,皇室有权力的王爷不多,可有爵位的王爷却一大堆,而郡主就更多了,他们不介意用一个女儿拉拢一个有才华且跟皇上走得近的人。

这个赌,输的机率很大。

郑鹏身负皇命,却明目张胆跑到博陵,要是背后没有李隆基的默许和支持,打死崔源也不相信。

也就是顾忌这一点,崔源才一直忍让,要不然以崔源的性格,郑鹏来到博陵,第一天就是不死也会被扔出博陵地界。

郑鹏撇撇嘴,继续说:“此事没有商量的余地?”

“晚了,订了亲,换了庚帖,郑鹏,你还是死了这条心,走吧。”

“不走,我不能看着你把绿姝推进火坑。“

崔源快要气炸了,咬着牙说:”荒唐,绿姝是我的亲孙女,老夫不作她喜欢的决定,那是因为我要给她作出最正确的决定,何来火坑一事?”

“要我走也可以,只要让绿姝出来,只要她亲口说她是自愿嫁入王家的,不用你赶,我马上走,还给你赔礼道歉。”

“不可能”崔源冷笑地说:“郑鹏,只要老夫在世一天,你就别想打绿姝的半分主意。”

说到这里,崔源伸手想端起茶杯,来个端茶送客,可一想到郑鹏的厚脸皮,转而大声叫道:“来人,送客。”

郑鹏不时在门口弄那个铁板烧,香味很大,有一次让绿姝闻到味道,死活要出府,谁也劝不住,还是崔源亲自出马威胁这才消停,真让两人见面,到时闹得更大。

崔源一声令下,马上冲进两个豪奴,不由分说一人抓着郑鹏一只胳膊:“郑公子,请吧。”

“放手,我自己走。”郑鹏用力挣脱,扭头盯了一眼崔源,一脸认真地说:“只要我一天没死,就一天不会放弃,你等着。”

说完,不待崔源回话,转身大踏步、头也不加地走了。

崔源看着郑鹏倔强的背影,心中大怒,一把抓把精致的茶壶猛地一摔。

“阿郎,这个姓郑的大嚣张了,要不要找面生的人,教训他一下?”作为大管家,崔福马上出谋划策。

“不用,姓郑的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暂且不要动他。”崔源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拒绝。

郑鹏帝眷正浓,还是有功之臣,姚崇因为儿子的事都栽了,崔源可不想冒这样的险。

要知道,现在红得发紫的高力士,跟郑鹏关系匪浅,要是郑鹏有把柄在手里还好说,可郑鹏并没有做出什么对崔氏不利的事,想下手也找不到理由。

“就任由他折腾?”

“某先打探一下,看看陛下是什么心思,至于姓郑的,他喜欢折腾由他去,只要看好绿姝,不让她出府门就行,不行,就是绣楼也不能出。”

崔福恭恭敬敬地说:“阿郎放心,崔府一向戒备森严,外人根本进不来,红雀一直跟着小姐,老奴在绣楼外面也安排了人手,姓郑的就是插翅也飞不进来。”

“很好,就这样吧。”

“是,阿郎。”

郑鹏一出府门,很快又在崔府对面的路上坐在躺椅上,自顾闭目养神。

黄三和阿军对视一眼,彼此眼里都是苦笑。

其实郑鹏还没出来,黄三等人已经猜到结果:郑鹏人进去了,可是礼单人家根本不收,直接扔了回来。

看到郑鹏心情不好,刘火和季程有意无意地站远一点,免得郑鹏发脾时拿他们出气。

“少爷”黄三小声地说:“在这里干等着也不是办法,要不我们大声叫喊,绿姝小姐听到,说不定就出府来跟少爷相见。”

“没用,要是她能出来,早就出来,肯定是让崔源那老家伙禁足了。”

“晚上偷偷放把火,把他们都逼出来,到时趁乱就可以相见。”黄三继续出谋划策。

郑鹏在他脑袋上敲了一下,没好气地说:“净是想些没用的,想想有用的法子。”

亏他想得出来,放火烧传承几百年的博陵崔氏?脑袋坏了吧,要是让天下的读书人知道,一人一口唾沫都得给淹死。

再说那么漂亮、古香古色的建筑,都些古人智慧的结晶,说烧就烧太可惜了。

黄三笑嘻嘻地说:“少爷,我的脑瓜不灵光,这事还得你出主意。”

郑鹏从躺椅上坐起,伸伸懒腰,自言自语地说:“这样拖下去,的确不是办法,不管怎么样,先跟绿姝联系上,看看她有什么想法才对。”

人会变,月会圆,分开这段时间,绿姝肯定成长了不少,思绪也成熟很多,不同的环境会有不同的想法,也不知道她的心意有没有改变。

要是绿姝的心不在自己这里,那么做得再多也是徒劳,要是绿姝的心意没变,自己就要加紧行动。

黄三哭丧着脸说:“少爷,这个小的真没办法,不满你说,这里的下人很难下手,警惕性也很高,上次那个还是不惜本钱,用了三个月时间,嘴皮都磨破了才拿下,现在真没把握。”

“不用急,这件事我来想办法。”

豪门大族,在培养下人方面,都有一套自己的手段,崔源还是不良将,以他的能力,约束府上的下人简直易如反掌。

看着戒备森严的崔府,郑鹏一下子陷入了沉思。

“少爷,要不你写封信,我半夜潜进去偷偷交给绿姝小姐。”阿军突然开口道。

阿军的身手不错,耳聪目明、身手敏捷,带着郑鹏进去没机会,要是自己一个人,多少也有一些自信。

“不妥”郑鹏摇摇头说:“这二天我看了,崔府的守卫可以说滴水不漏,除了有巡洋队,围墙设有角楼,进到里面,我发现设置了不少铃铛和锣,好像还有不少暗岗,进得去就出不来,没必要。”

这种名门大族,本为就戒备森严,郑鹏来了后,明显还加强了防卫,无疑增加难度。

说不定崔源那老小子,在里面布好陷阱,就等自己去钻。

来之前高力士提点过,博陵崔氏是有名的望族,让郑鹏注意影响,就是闹事也不要让人抓住把柄。

一时间,主仆三人又陷入了沉思。

黄三在一旁嘀咕道:“真是郁闷,要是我们有千里眼顺风耳就好了,对了,少爷,午饭想吃什么?”

郑鹏正在沉思,闻言脑中灵光一闪,连忙问道:“黄三,你刚才说什么?”

“问少爷午饭想吃什么。”

“不对,上一句。”

“哦,我说要是我们有千里眼和顺风耳这样的神通就好了。”

郑鹏猛地一拍自己的大腿,一脸兴奋地说:“对了,我怎么忘了这个,有办法了。”

黄三闻言呆了一下,有些疑惑地说:“少爷,有什么办法?”

“神通啊”郑鹏也没空再理黄三,一下子站起来,把阿军拉到一边低声说话,好像在商量着什么,而阿军不停地在点头......

不能看到绿姝,围墙外郑鹏的心情不好,而围墙内的绿姝,心情也糟糕透了。

“小姐,你多少吃点吧,再不吃东西,会饿出病来的。”看到桌上根本没动过的食物,再看看坐在窗前一动不动发呆的绿姝,红雀有些心痛地说。

绿姝回到崔府,本来就郁郁寡欢,崔源强行把她许配给太源王俊后,情况就更糟糕了,茶饭不思,孤枕难眠,几天都瘦了一圈,要不是红雀说饿坏了,再也没机会看到郑鹏,估计绿姝都绝食饿死了。

“红姐,饿不死的,放心。”绿姝面无表情地说。

“小姐,你想吃什么,我让人给你做。”红雀有些担心地说。

“不用,现在吃什么都没味道。”绿姝突然眼睛一红,转身拉着红雀的手乞求说:“红姐,你让我出去见少爷吧,我能感觉到,少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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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7 一点通

真是心有灵犀,现在崔府上下都知有个姓姚的公子来了,不知情的觉得他很奇葩,多次求见不成,坚持在崔府对面的大路上守着,好像府上的阿郎和小郎君很讨厌他,让附近店铺不要理会他,也不要跟他做任何买卖,据说没有客栈收留,晚上要住山洞、破庙。

只有知情的人知道,那是小姐昔日的“朋友”。

绿姝一直在闺房,半步也不出绣楼,可她却感受到郑鹏来了,这就是心有灵犀。

红雀犹豫一下,最后咬着牙说:“小姐,你也知你大父的脾气,就算我肯放,其他人肯定不会,主人给我的命令,就是确保小姐不要出房间。”

人非草木,岂能无情,相处久了,红雀对善良、单纯又痴情的绿姝很同情。

同情归同情,可她不能违背主人给她的命令。

“嗖”的一声,这个声音若有若无,接着“啪”的一声微响,绿姝眼尖,发现自己坐的桌子上突然多了一支大约一寸多长的梭,让人吃惊地是,梭的后面还有一根黑线。

这算是暗器?

“小姐,小心。”红雀打了一个激灵,一下子护在绿姝前面,警惕四处打量。

就在红雀打量时,绿姝心里一个激灵,突然想起什么,伸手就去拿那根梭。

正要碰到针,一只手挡在前面:“小心,这梭可能有问题。”

“红姐,梭你可以拿走,但是线给我。”绿姝一脸焦急地说。

作为博陵崔氏精心培养出来的高手,红雀很快就认出梭是普通织布的梭,线也是普通的棉线,向外看去,只见那根黑线从窗外一直向外廷伸,从角度来看,应是从外面扔进来的。

梭子在空中激射的声音很小,被夜风拂动树叶的沙沙声掩盖,黑色的线在黑夜里,没认真仔细看还真容易忽略,问题是,这到底要干什么?

要是暗算人,一个梭子的杀伤力有限,后面拖着一根黑线算怎么回事?这是要故意暴露目标?

就是传递信息,不是用箭把信射过来更合适?

只要一射箭,箭矢的破空声很容易被府中的高手听见,手里的这个梭子,应是牺牲了速度和攻击,从而让声音减到最低。

“小姐,这根线太可疑,也不知是什么人射进来的,奴婢马上去追查....不要,小姐,你把剪刀放下,一切好说,好说。”红雀焦急地说。

刚想去追查,没想到绿姝用做女红的剪刀架在自己的脖子上,一脸绝然地盯着红雀。

“红姐,把那根黑线给我,我保证不出这个房间,要是你把它收或剪断,我就用这把剪刀捅进我的脖子。”绿姝睁大眼睛,死死盯着红雀,因为太紧张,握着剪刀的手都微微颤动着。

威胁红雀的时候,绿姝脑子回忆起昔日神奇而有趣的一幕:自己刚做卤肉时做得不好,连弄坏了二缸肉,少爷并没有责怪自己,可绿姝觉得自己很笨、很无用,一个人在一旁生闷气,少爷为了自己开心,就表现了一个好玩而神奇的游戏。

游戏很简单,就用纸卷成二个小纸筒,用一根补衣裳的细线连起来,相隔很远,只要对着纸筒说话,就能把话传到相隔很远的另一个纸筒上,对方说话的时候,只要把纸筒放在耳边,就能清楚地听到对方说的话,非常神奇。

看到那根系在梭子后的黑线,聪明的绿姝马上会意:线的另一头,很有可能是急着找自己的少爷。

为此,绿姝不惜自残的方式,逼红雀就范。

“别,别,小姐,你不就是喜欢这根黑线吗?给你,你千万不要做傻事。”

这招果然有效,看到绿姝试图自残,红雀吓了一跳,连忙把黑线放回桌面,然后举高双手,退后二步,免得绿姝情急之下自残。

要是绿姝伤了,以崔源的脾气,自己肯定不会好过。

反正一根黑线也不能干什么,只要不姐不出闺房、不跟郑鹏见面就行,本来绿姝的神色就很紧张,红雀也不敢去刺激她。

一拿到线,绿姝马上用一本书把它压住,免得被风吹跑,情急之下也顾不上一旁的红雀,看也不看,从一旁撕下一张纸,卷了一个话筒,然后凭着记忆开始封住一端的口,然后小心翼翼把那根黑线和纸筒连接在一起。

红雀在一旁看着,眼里全是疑惑,她实在想不明白绿姝要干什么,一根来历不明的黑线,绿姝做一个奇怪的纸筒,然后又把两者连结在一起,这到底要干什么?

做这些的时候,绿姝眼里有光,脸上带笑,由于激动,不仅呼吸有些急促,面颊有了红晕,就是手也微微颤动着,整个人一下子来了精神、有了神采。

红雀第一次看到绿姝出现这样的开心而期盼的表情。

算了,看看不姐要干什么,只要不出房间,自己也不算失职。

就在绿姝忙着的同时,崔府围墙外的一棵大树上,黄三一边紧紧抓住树枝,一边小心翼翼地问道:“少爷,半天没消息,这样行么?”

郑鹏跟阿军嘀咕半天后,阿军就骑马走了,说要找些东西,回来也没见他手上有什么东西,天黑后郑鹏没像以往一样倒头就睡,而是带人悄无声息地爬上崔府围墙外的大树上。

阿军在树上蹲了半天,然后把一根带着长长黑色棉线的梭子扔出去,然后看到郑鹏把那线缠在指间,静静地等着,在纸的另的一头,还系着一个奇怪的纸筒。

这是干嘛呢?

就是要传递信息,不是用箭把书信射进去吗?弄一根线搞什么鬼。

虽说不明白自家少爷要士什么,黄三还是紧紧跟在郑鹏身边,随时听候郑鹏的吩咐。

自己少爷就是厉害,在博陵崔氏的府门这样弄,博陵崔氏也没什么动作,左骁卫是天子亲军、在长安横着走的角色,可此时刘火和季程躲在树下,替郑鹏护卫、把风呢。

左骁卫的校正也成了“下人”,黄三肯定也没意见。

郑鹏打了一个呵欠,有些懒洋洋地躺在树干上,自信满满地说:“只要阿军能把这根线送到绣楼,,这事就有七成把握。。”

古代建筑多是一个特点,前厅后宅,家眷都在后面,郑鹏通过黄三提供的消息,再结合自己白天观察到地形,确认绿姝居住的地方,然后找到外墙离绣楼直线距离最近的地方,让阿军把线弄到绣楼上。

只要绿姝看到线,肯定知道自己的意思。

348 十八年之约?

“少爷,还三成呢?”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郑鹏有些无奈地说。

想法是好,可也需要一些运气:这根线能不能顺利送到绣楼,送到绣楼的过程中线没被下人发现也没弄断,还要绿姝看到,再意会到自己的心思。

这些条件缺一不可,需要运气。

黄三讨好地说:“少爷,上天一定会帮你的。”黄三讨好地说。

“看看吧”郑鹏心里有些没底地说:“要是这个计划行不通,就只能用放风筝或把字条绑在箭尾的方式碰碰运气。”

阿军突然开口道:“少爷,不如做一个像攻打连城的孔明灯,趁夜飞到绣楼上,直接把绿姝小姐带走,看谁能拦得处。”

固若金汤的连城也被一夜攻破,阿军相信崔府肯定没连城坚固。

郑鹏闻言苦笑一下:“想法是好,不过我们不是土匪也不是强盗,不能用这种手段。”

就算崔源不是御史、也不是不良将,光是博陵崔氏的名头人就足以吓人,跑到博陵崔氏的家中抢人,要是消息传出,只怕天下再也没有自己的容身之所。

黄三有些担心地说:“少爷,要是崔老鬼死活不答应,怎么办?我们就眼睁睁看到绿姝小姐嫁到太原王家?”

“嫁?”郑鹏冷笑地说:“本少爷说了,绿姝只能进我郑家的门,看着吧,晚点,晚点我要崔源主动求着把绿姝嫁给本少爷。”

不会吧,要崔源求着嫁孙女?

黄三和阿军闻言,嘴里没说话,可黑暗中不约而同的摇摇头。

太难了。

俗有说皇帝女不愁嫁,其实七族五姓女更不愁嫁。

娶了公主就是驸马,看似风光,其实有很多限制,例如要住在公主府,因为地位问题被公主“压着”,有时想见个面还要被人刁难;

七族五姓女则不同,他们在管教女儿方面都有一套自己的准则,这些名门大族的小姐,从小被教导怎么做丈夫的贤内助、相夫教子、勤俭持家,还会利用家族的人脉跟夫家互补,让两者都达到双赢的目的。

算起来,绿姝算是博陵崔氏大房嫡系,长得又漂亮,根本不愁嫁,而崔源的人脉、手段和性格,要想让他屈服,简直就是白日做梦。

郑鹏正想夸下海口,突然间,缠着线的指头动了动,整个人打了一个激灵,一下子从树干坐起来,松开指间的线,用手轻轻拉了拉那根黑色的棉线,调整了一下位置,让棉线拉得绷直一些,刚把话筒放在耳边,一个熟悉的、急切地声音在耳边响了起来:“少爷,少爷,是你吗?”

绿姝连问打呼吸、确认这一步都省了,一开口就问是不是郑鹏,可见她内心有多急切。

二年多不见,可郑鹏一下子听出绿姝的声音。

没错,是绿姝,那种纯净中透着赤子之心的声音,已经深深刻进郑鹏的灵魂深处,一瞬间,郑鹏有一种热泪盈眶的感动。

虽说还没有见上面,可是亲耳听到绿姝的声音,已经心满意足。

幸好,绿姝看到那条线,意会到自己的想法,这就叫“心有灵犀一线通”。

郑鹏用手轻轻拉了一下线,然后把话筒放嘴边,小声地说:“我是郑鹏,绿姝,你还好吗?”

联系上了?

黄三的双眼瞪得老大,眼珠子快掉下来了。

这怎么可能?

白天自己无意中说有“千里眼”“顺风耳”的神通就好了,没想到少爷马上就说他有这种神通,黄三嘴上不说什么,可是打心眼不相信,以为自家少爷是在吹牛,可现在.....好像真的联系上了。

一个纸筒,一根棉线,有这么神奇?

不是会少爷逗自己的玩的吧,可是少爷语气和表情,看起来不像是做样子啊。

此时绣楼上的红雀,震惊的程度绝不比黄三少,黄三还有点怀疑,可红雀切切实实地从那个纸筒里听到郑鹏的声音。

练武的人耳聪目明,能成为崔源的近身侍卫的红雀,是一流高手,绿姝在一旁边哭边笑跟郑鹏说话的时候,擅长听力的红雀,可是尽收耳中。

外面一片静悄悄,只听到风拂动树叶的沙沙声,然后是虫鸣蛙叫,没一点动静,红雀可以确认,站在门外等着吩咐的二名婢女,对郑鹏跟绿姝的说话一无所知。

太神奇了,仅凭一根线、一个纸筒就能聊天?太神奇了吧。

不是亲眼目睹,也清楚自家小姐的底细,红雀还怀疑郑鹏和绿姝练成了传中的千里传音术。

可是,主人千叮万嘱,不能让两人联系,免得节外生枝。

在红雀眼中,绿姝是一个可怜又身在福中不知福的女孩,不知多少女子妒忌她的家境和生活,就是红雀也羡慕不已,而主人是一个霸道又有护晚辈的人,做法霸道,可出发点是为了绿姝好。

想起主人吩咐,红雀手一抖,一柄两指宽的柳叶刀捏在右手里,只要手一扔,就能悄无声息地把那根黑线划断,红雀看得出,两人说话,主要是靠那根线。

力量蓄好,位置也确认,可不知为什么,那把柳叶刀却掷不出手。

被绿姝的笑容和真情所触动。

联系上郑鹏后,绿姝像换了一个人,哭中有笑,笑中带泪,有如得到心爱玩具的孩子,又像情窦初开的少女,红雀突然有一种感觉:小姐不仅会笑,还会笑得很好看。

算了,小姐一直在房间,没出门,破坏了,说不定小姐真会自杀,红雀用些样的理由说服自己,说服自己不要出手,也说服自己...走出去。

都不忍破坏人间这美好的时刻,也不想在一旁碍眼,找个由头出去。

“小姐情绪不稳定,你们守着,不要随便进去,我先去个茅房。”出到门外,红雀开口吩咐守在门外的侍婢和下人。

“明白了,红雀姑娘。”

红雀走的时候,绿姝有些感激地看了一下她的背影,不过很快又跟郑鹏聊了起来。

这么久不见,都不知积攒了多少话要跟少爷说呢。

“绿姝,也不知什么时候被人发现我们用这个聊天,其余的话,我们一会再聊,我现在问你几个问题,你一定要如实地回答,好吗?”话筒里,郑鹏的语气也变得认真起来。

棉线的质量不知好不好,黑暗中,有可蝙蝠碰一下或风吹大一点都有可能吹断棉线,郑鹏顾不得再聊天,当机立断地问起正经事。

绿姝心中一凛,猜到郑鹏要问什么,连忙说:“好,少爷,你问吧。”

话筒沉默了片刻,好像话筒的另一端在考虑,半响,话筒传来郑鹏的声音:“崔王联婚,把你嫁到太原王氏,绿姝,你自愿的吗?”

“不,我心里只有少爷,是....那个人逼我,说我不答应,他就对少爷不利,少爷,我真是不愿意的。“绿姝焦急地说。

说到这里,绿姝又焦急地说:”少爷,你要小心,这里是那个人的地盘,要是让他发现你在这里,肯定对你不利。“

生怕郑鹏误会,绿姝把自己被威胁的事说出来,那个接回自己的大父,因为心里抵触,不愿叫他大父,于是叫成“那个人”。

郑鹏长长松了一口气,马上安抚道:“绿姝,不急,我会把你救出去,相信少爷,少爷答应你,一定不会让你嫁入王家的,你相不相信?”

“信,我信”绿姝的眼泪都流出来了,可她还是强颜欢笑地说:“少爷说的,绿姝全相信。”

说完这句,两人顿时陷入一种无言、不知说些什么的沉默。

郑鹏正在想说什么安慰绿姝时,感到那边在拉线,这是绿姝要说话的信号,连忙把纸筒放在耳边,纸筒里转来绿姝平静的声音:“少爷,你相信前世今生吗?”

这话有些深奥,绿姝回到家族学习,说话水平明显高了不少。

“当然相信,前世你欠了我的,所以今生你要到我身边,好好补偿我。”郑鹏知道绿姝心情紧张,故意开玩笑地说。

“少爷,如果,如果十八年后再补,可以吗?”

“为什么?”

话筒里传来绿姝哽咽声音:“少爷,那个人收了王家的礼,又换了庚贴,绿姝....已经跟那个人订了亲,这事不能挽回,你们当兵的不是说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吗,我十八年后再补偿少爷,报答少爷,可以吗?“

话音一落,绿姝已经泣不成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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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9 风流小郎君

郑鹏一脸严肃地说:“说什么,想都不要想,我一定不会让你出事的。”

“可是,可是,我...我订了亲啊。“绿姝有些苦涩地说。

“只是订亲,又不是成亲,怕什么”

“少爷,你有办法?”绿姝听出郑鹏的弦外之音,连忙问道。

”有是有,不过,不过...非常时期用非常手段,就怕对你影响不太好。“郑鹏有些犹豫地说。

绿姝毫不犹豫地说:“死我都不怕,还怕什么影响,只要能跟少爷在一起,什么都没关系。”

郑鹏有些感动地揉揉眼睛,很快又意气风发地说:“绿姝,放心,一切都包在我身上,对了,听你的声音中气不足,最近没吃饭吗?要注意吃食,别饿着了。”

“知道了,少爷,绿姝一定好好吃饭。”

“别叫少爷了,你现在可是大家闺秀。”

“我就觉得叫少爷亲切,就喜欢叫少爷,少爷不是说无论名字还是称呼,只是一个代号,最重要还是看自己吗?”

“这个....随你,你喜欢就好。”郑鹏有些无奈地说。

二年多不见,绿姝不仅谈吐变得高雅,口齿也怜利了不少。

“对了,少爷,听说你在西域立了很多大功,能跟我说说吗?”

“行,只要你想听,我说。”

......

两个纸筒、一根棉线,郑鹏和绿姝一直聊到天快亮,生怕被人发现,这才依依不舍地告别。

第二天一早,习惯晨练的崔源练完拳,崔福一边奉上毛巾,一边小声地说:“阿郎,姓郑的走了。”

“哦,走了?什么时候走的?走向哪里?”

“老奴开门时没看到人,感觉有些奇怪,后来下人禀报,说姓郑的天一亮,就骑上带上行李走了,走的是官道,看到的人很多,从方向来看,是往安东都护府去了。”

崔源追问道:“看清楚了吗?全部人都走了?”

“看清楚了,一行五人,一个也不留。”说到这里,崔福小心翼翼问道:“阿郎,要不要派人跟踪?”

“不用了,郑鹏现在毕竟是钦差,派人跟踪钦差,这事传出去不知有什么影响,引起猜忌就更不好,再说他身边也有高手,知难而退就行,没必要节外生枝。”

见面时,郑鹏搁下很多狠话,在崔源心里也不以为然:年轻人,毛还没长齐,还少年得志,有些狂傲很正常,当他看清事实,发现自己能力有限、没法完成自己想的,很快就会失去信心。、

这不,看到没希望,都不用赶,自己跑了。

好像想起什么,崔福报喜地说:“阿郎,今天一大早,厨房就给绣楼送去了好几样点心、面食还有卤肉,说是小姐亲口点的。”

崔源闻言心中一喜,高兴地说:“这才是好消息,好,肯吃东西就好,吩咐下去,无论小姐要吃什么,一定要想办法。”

郑鹏那个“瘟神”一走,姝儿就想通,崔源一大早就心情大好。

人遇到称心如意的事,脸上有笑容,心情也变得愉悦,要是情绪再高涨一些,会变成洋洋得意或小人得志。

太原就有人洋洋得意得不能自持。

杏花楼,太原最有名的酒楼,这里独家酿制的杏花酒,香而不浓,回味悠长,深得文人雅士喜爱,很多文人都喜欢把聚会设在这里。

九月初三,对很多人来说,是一个平凡的日子,可对杏花楼来说,注定是一个繁忙而热闹的日子,原因很简单,每年的九月初三,都有赏菊大会在这里举行。

这晚杏花楼又是灯火通明、高朋满座,定州年轻一代的文人雅士二十多人,在杏花楼的聚贤厅齐集,谈文论经、吟风诵月,好不热闹。

就在赏菊大会举行得正热闹间,厅门突然被人拉开,有个人醉薰薰走进来,指着众人笑嘻嘻地说“都...都在呢。”

众人抬头一看,进来的人,正是最近风头正劲的王俊。

“哟,这不是这是百川兄吗,你可来晚了。”

“就是,百川兄来晚了,当罚三杯。”

百川是王俊的字,闻言哈哈一笑,有些歪歪斜斜地走到上首的位置,一下子拿起面前的酒壶,连酒杯都省了,一仰头,一条酒线从上而下,由于来之前已有三分醉意,手有些抖,上好的杏花酒只有一小部分喝到喉咙,大部分都溅在脸上、衣服,还有旁边坐着一位身穿青色幞头、白色圆领长袍的年轻人身上。

“哎哟,百川兄小心点,你看,把我的衣裳也弄得一身是酒。”年轻人一轻说,一边抖动着衣衫上的酒。

“哈哈哈,是本公子的错”王俊哈哈一笑,用力在年轻男子肩上拍了一下:“若飞兄家境贫寒,一年到头好不容易一套新衣裳还沾了酒,怕是不好洗浆,不要心疼,明儿我赔你一套新的就是。”

被溅到酒水的人叫唐家栋,字若飞,是寒门子弟,不过才思敏捷,做过不少好诗,在太原年轻一代中的佼佼者,去年在诗会技压王俊一头,王俊一直怀恨在心,正好损他一下。

“百川,此言过了”坐在上着诗会召集人李笑堂皱着眉头说。

王俊哈哈一笑,不以为然地说:“是吗?过了?我说的也是事实,唐若飞,今天本公子心情好,明天送你两套新衣裳,权作赔礼道歉。”

一旁跟唐家栋交情不错的顾云富站起来,有些不高兴地说:“王百川,今天是以文会友,不是炫能斗富,何必出口伤人呢?”

“你算老几,敢对我指手画脚”王俊指着顾云富冷笑地说:“顾云富,要不是你阿耶在我堂伯家跑腿,领些月钱和赏钱养家,现在你是一个放牛的田舍奴,竟敢对我指手画脚?”

说到这里,王俊推开召集人李笑堂,坐在他的位置,猛地一拍桌子,然后拿起酒杯大声说:“来,我王俊敬诸位一杯,今天这桌酒席就当我请大伙的,来,喝。”

王俊边说边喝,喝完后,看到众人还举着杯,突然沉下脸:“怎么,不给面子?要是给我王俊面子的话,干了它,要是不给面子,随意。”

众人你望我,我望你,最后还是强颜欢笑地喝了。

“哈哈哈,好,诸位真是爽快,来,坐,坐下。”王俊眉飞色舞地说。

以前文采不出众,家境也一般,每次宴会都是作陪的角色,因为王俊平日花钱大手大脚,月钱又有限,聚会时凑份子不是拿得少就是胡混过去,偶尔也被人调侃几句,他一直怀恨在心,现在找到机会,自然“有风使到尽”,出一口恶气。

跟博陵崔氏订了亲后,不仅王俊的地位急剧上升,就是吉鸿王氏地位也水涨船谢,这些天各分支的人纷纷前来送礼表示祝贺,太原王氏的族老也纷纷表示对王俊的关怀,就是大父也说了,未来家主的位置,就等着自己去继承。

娶了博陵崔氏三虎的正房嫡系小姐,身后相当于有太原王氏和博陵崔氏相助,不夸张地说,就是想低调也难。

昔日跟这些人坐在一起,王俊有些自愧形秽,可现在不同,很快,这些人只能仰望着自己,因为自己的前程光明得不能再光明。

这次聚会,王俊故意姗姗来迟,来之前喝了不少酒,带着三分醉意,进来后先声夺人,看到以前那帮看自己不起的人,一脸不爽还要强颜欢笑跟自己喝酒,心情别提多高兴,一高兴见酒就喝,逢杯必干,说不出的狂放和尽兴,好像要把这些年的委屈都发泄出去一样。

客气?干嘛要客气,都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在场的人,绝大部分都是苦苦挣扎着向上爬的人,很快,自己跟这些人决裂,上升到更高级、更有前程的圈子,王俊觉得,自己不用再跟这伙人委以虚蛇。

没多久,喝得忘形的王俊就醉得不醒人事,然后由他的仆人把他扶走。

王俊一走,原来有些沉闷聚贤厅气氛为之一松,众人不由纷纷骂道:

“想不到王俊是这样的人,今天算是见识了。”

“就是,不就是娶个博陵崔氏嫡系女吗,看他得瑟的样子,好像当上驸马一样。”

“还没娶过门,好像已经吃上了软饭,真是耻于与这种人为伍。”

“哼,太原谁不知,他们吉鸿王氏一脉对下人最是刻薄,听说最近他们开销大,还把仆人和帮工住的地方全搜一遍,把以前给仆人的赏钱全部没收充当家用,也不怕怡笑大方。”

“这算什么?你们不知吧,王俊有个贴身侍婢玉儿,十二就让王俊开了苞,还服过打胎药,为了讨好未过门的新妇人,狠心把她卖到青楼,卖之前还让他老子王举玩了几天,太原有人在外喝花酒时认出玉儿,这才知道这段秘辛。“

“父子同玩一个侍婢,简直就是斯文败类。”

.,....

众人都不满王俊小人得志的模样,不好当着他面说出这件事,等王俊走后,纷纷揭王俊的“黑历史”,就是王俊也不知,自己的多年经营的形象,在一夜之间就大打扣折。

好好的一个赏菊诗会,被王俊一闹,众人也没了心情,早早结束了。

第二天,没有尽兴地李笑堂作东,邀上顾云富、唐家栋这二个最谈得来的朋友,一起去百丽院喝花酒。

来到百丽院,看到灯火通明的建筑、欢笑声、乐鼓声、歌声汇聚成一片欢乐的海洋,顾云富忍不住说道:“真是热闹,跟昨晚杏花楼一样。”

李笑堂啪的一声合起纸扇,一脸感概地说:“杏花楼只是偶尔热闹,而百丽院作为太原最大、最好的妓院,每天都是这样繁华、热闹,真是繁华娼盛。”

“托笑堂兄的福,要不然这种销金窟,小弟可来不起。”唐家栋笑着说。

“哪里的话,都是志趣相投的朋友,还要说这种客套的话?”李笑堂故作不爽地说。

顾云富伸开双手,一左一右搭在两人肩上:“好了,有什么话,我们进去再说,笑堂兄,难得你作东,可不要吝啬哦,不是好的我不要。”

“哈哈,说什么话,今晚喜欢哪个随便点,多余的钱没有,请二位好兄弟喝次花酒的钱,某还是有的。”李笑堂爽快地说。

李笑堂家是太原巨富,还有自己的产业,钱包很丰厚。

顾云富和唐家栋很少来这种风花雪月场所,而李笑堂可是熟客,进来很快老鸨前来迎接,坐下后,很快安排了几个女子前来陪酒。

看了看几个前来陪酒的女一眼,李笑堂脸色一沉,啪的一声把手中酒杯放下,冷笑声说:“莲姐,怎么,本公子出不起钱?”

老鸨莲姐吓了一跳,连忙说道:“哟,李公子真会开玩笑,谁不知李公子风流倜傥、年少多金呢,我们不怕公子没钱,只怕公子没来。”

李笑堂指着那三个陪酒的女子道:“看看你都安排了什么人,这些庸胭俗粉能喝得尽兴吗?”

“是是是,老奴马上给李公子换人。”

“春夏秋冬四朵金花在不在,让她们全来。”李笑常直接开口点人。

莲姐有些为难地说:“李公子来晚了一些,她们都在陪客人了。”

“那十二金钗呢,让她们来一下,让我的兄弟挑。”

“回李公子的话,十二金钗...也没空。“

一等一的美女都不在,李笑堂有些不爽,不过他还沉得住气,继续问道:“红牌呢,还在谁闲着?”

“不敢瞒李公子,这些姑娘也全让人包了。”

李笑堂一下子吃惊了,连忙问道:“怪了去,今天什么节气,怎么没人呢,姑娘们都去哪了?”

百丽院美女如云,但是这里收费很高,像四朵金花、十二金钗这些收费更是高得离谱,平日什么时候来都有得挑,今天怎么啦?”

莲姐一脸兴奋地说:“李公子你不知道吧,大唐有名的才子、战功赫赫、还有长安第一点花手,绰号风流小郎君的郑鹏郑公子,今晚来了百丽院,姑娘们听到郑公子来了,全跑到郑鹏子的包房,而郑公子也真是博爱,来者不拒,现在百丽院有几分姿色的姑娘全围在郑公子身边,拉都拉不走,所以.....”

什么?那位才华横溢、号称江南第一才子的郑鹏,来了?

350 趣味与境界

像职位、爵位这些,比郑鹏高的比比皆是,学问的高低也各有评判,但郑鹏有一个外号,大唐年轻一代的人都清楚:长安第一点花手。

最辉煌的时期,郑鹏在平康坊,说哪个青楼女子好,哪个青楼女子立马身价倍增,捧哪个青楼女子,哪个青楼女子名气瞬间高涨。

一听到郑鹏来,那些青楼女子一个个按捺不住,都往郑鹏处赶,有些在接客的,也草草完结,争着去一睹这位”花场圣手”的风采。

说不定哄得郑鹏一高兴,写一首诗赞颂一下,说不定马上芳名远播。

李笑堂好奇地问道:“原来是他,难怪姑娘们都不在了,对了,郑公子在哪,我等能不能去见识一下。”

郑鹏是大唐的风流人物,上马能沙场立功,下马能写诗作赋,最让众多文人羡慕不已的是,仅仅写了一首《赠薰儿姑娘》的诗,最后皇帝亲自把林薰儿赐给他,圆他心中所愿。

一首诗赚了一个美艳动人、号称长安坊第一花魁的一等一美女,不知让多少文人雅士做起了白日梦。

这种风流人物到了太原,有机会自然要见识一下。

莲姐有些为难地说:“郑公子说了,不希望有外人打扰,这事有点难办。”

难办,不是不能力,李笑堂听出弦外之音,一块碎金抛出去:“莲姐,想想办法。”

接到赏金,莲姐马上笑逐颜开地说:“是这样的,郑公子把后面的湖心小筑给包下了,跟姑娘们嬉戏呢,虽说不能见面,不过湖心小筑旁边的两座垂手花楼可以看到湖心小筑里面的情况,三位可以看一下,至于郑公子见不见你们,就看缘分了。”

“行了,就垂手花楼,带路吧。”李笑堂有些不耐烦地说。

到这里喝花酒,很多人都不愿被别人打扰,莲姐只是一个老鸨,跟那位郑公子说不上话,不过远远看一下也好。

坊间流传很多郑鹏与平康坊的风流韵事,众人都想看看本尊是什么样的。

三人跟着老鸨莲姐到靠近湖心小筑的垂手花楼上,刚到房间时,李笑堂的脸色有点不好,因为平日只放一张桌子的房间,足足放了三张桌子,房间里的客人好像都没心思喝酒,一个个往窗看看着,不时发出赞叹声。

李笑堂有些好奇向窗外看去,顿时看到了第二天“风扉”整个太原的一幕:一个年轻的少年坐在湖心亭里,左拥右抱,有人捶背有人小心给他送上食物。

一个人点几名美女伺候,在太原也不算什么,说起来太原是大唐李氏发迹地,当年很多人因跟随李氏争夺天下,从而得到封爵,这里有钱有权的公子、小郎君多不胜数,不值得惊讶,然而,只要将视线稍稍移一下,便可以看到令人震惊的一幕。

湖心亭的旁边,是建在水面的一个舞台,平日用作弹奏、表演所用,此行,大约二十多名面容娇俏、身材曼妙的姑娘不停在舞台上来回翻滚,随着姑娘们的翻滚,不时露出点点诱人的春光,有些姑娘衣裳都湿透了,衣裳紧贴着肌肤,好像犹抱琵琶半遮面般半隐半露,不少人看到都面红耳赤、心跳加速。

很多人兴奋得窃窃私语起来:

“你们看,那不是春花吗,嘻嘻,那身段真是诱人。”

“某韩东很少服人,今儿还真报郑公子,会玩啊,在地上撒一堆纸条,姑娘们不能用手,用身体沾起来能得赏,一张纸条就能换一粒金豆子,获奖最多的前三位,还有额外奖赏,看着这么多美女在地上打滚着沾纸条,啧啧,真不愧是从京城来的人。”

“真是难得,平日看起来温柔如水的若诗姑娘也么拼,翻滚得罗衣半解也在所不惜。”

“大饱眼福啊,春丽、夏韵、秋雅、冬香四朵金花伺候左右,投怀送抱,金梅、银屏、若诗、如画、琴奴等十二金钗和一众红牌在面前一边翻滚嬉戏一国秋波暗送,这是何等享受。”

“我们玩的只是趣味,人家玩的是境界,距离啊。”

一夜之间,郑鹏的名声已经风扉整个太原城,无论街头还是巷尾,都是在讨论这位来自长安的郑公子。

议论的不外乎是二点,一是郑鹏风流会玩,二是郑鹏是一个好色之徒。

不少“卫道士”一边议论一边骂郑鹏不思进取云云,可很快让人顶了回去:人家年纪轻轻已是将军,授勋封爵,骂人前先看看你自己有什么成就?

说闲话的人,很快闭口不言。

就是住在豪门深宅里的吉鸿王氏的家主王文定,在跟孙子王俊下棋时,也听到这件事。

“荒唐”王文定气得一掌拍在棋盘上,棋盘上的棋子散了一地,大声骂道:“人心不固,人心不固,身为朝廷官员,公然到青楼喝花酒,还恬不知耻与众多下流女子拉拉扯扯,伤风败俗,俊儿,你千万不能学这些无耻之人。”

“大父教训甚是,孙儿受教。”

嘴上说得是,王俊心里有些不以为然:学?怎么学,包了湖心小筑,一晚都要十金,那么多果品酒水、给青楼女子的红包赏钱,一晚得上百贯,还搞那个沾纸条拿金豆的活动,就是不算渡夜资,一晚三五百贯跑不了,自个现在加三五贯也拿不出来。

嘿嘿,真会玩,要是有机会,自己也会玩一下。

“明白就好,你现在身份不同,快要娶崔家小姐进门,到时前途不可限量,切记,不能自毁前程,更不能丢了列祖列宗的颜面。”王文举一脸正色地说。

“孙儿一定谨记大父教诲。”

顿了一下,王俊有些犹豫地说:“大父,也不知姓郑的为什么出现在这里,若是他主找找孙儿喝酒交友,孙儿应该怎么办?要知道,他可是定远将军、开国县男啊。”

“不见”王文定一脸严肃地说:“正所为所朱者红,近墨者黑,最好就是见都不见,一个小小的定远将军不算什么,不过是一个武散官,跟这种人见面,传到博陵崔氏哪里就不好了,换作是老夫,看到这种无耻之人得作呕。”

“当然,拒绝时委婉一些,毕竟这郑鹏人也有些背景的,不能多一个朋友,至少不要多一个敌人。”

“孙儿明白。”

王文定摸了摸胡须,有些高兴地说:“俊儿,最近你表现不错,赏菊会早去早回,没跟着李笑堂他们去狎妓,昨晚也安份守已,没出去胡混,这一点作得很好,要知你婚期将近,千万要注意影响。”

“,明白了,大父。”王俊有些幸运地说。

赏菊会那晚,自忆是喝大了,醉得不醒人事,被下人抬回家,要是没醉倒,肯定去喝花酒,至于昨晚,自己前一晚太狂傲,根本没人邀请自己,所以又没去成。

没想到这样得到大父的赞赏,王俊心中暗喜。

就在爷孙聊天时,管家急匆匆地走进来,恭恭敬敬地禀报:“阿郎,郑鹏在门外求见。”

什么?郑鹏?

刚刚在说他,不会这么巧吧?王俊大吃一惊。

王文定也有些意外,连忙问道:“哪个郑鹏?”

“元城郑鹏,就是那个被皇上封为定远将军、封爵的那位。”管家连忙回道。

“不见,就说...我大父身体欠恙。“王俊想起王文定的吩咐,马上开口道。

管家犹豫了一下,有些吱吱艾艾地说:“这个,这个......”

王俊有些不满意地说:“怎么,我的话没听清楚吗?”

“阿郎,小郎君,你们还是先看看这份礼单再说。”管家鼓起勇气,双手把名帖和礼单都递给王文定。

名帖不用看,丢在一边,王文定接过礼单一看,双眼一下子瞪得老大,呼吸也有些急促起来,很快,只见王文定开口道:“还楞着干什么,傻了啊,快让郑将军进来,不对,是把他请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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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1 登门拜访

金如意一柄,玉如意一柄;

玉马一对、玉璧一双;

赤金镶嵌长簪一对、翡翠长簪一对;

红宝石四块,蓝宝石四块;

新版书籍一箱,

狼毫十杆、上等端砚十方、极品松溪香墨十锭;

花帘纸十刀,

另时令果品一百斤。

这是郑鹏让人送上来的礼单,好大的手笔,要置办这些东西,少说也得过千贯之巨,要知道,吉鸿王氏家道中落后,已经很久没收过这么贵重的见面礼。

难怪管家听到要赶人时犹豫不决,原因是这份礼单太丰厚,丰厚到让人不忍拒绝。

要知道,为了与博陵崔氏联婚,需要下聘礼、修耸门户、置办各式婚礼物资,那是花钱如流水,吉鸿王氏的老底快要掏光,老夫人还偷偷变卖了几件陪嫁饰物才应过去,正是用钱之际呢。

不要白不要。

王俊有些不解地说:“大父,不是说这个姓郑的品质恶劣,不屑与他为伍吗,怎么.....让他进来了?“

“咳咳”王文定干咳二声,有些恨铁不成钢地说:“凡事要二看,让你不要主动亲近人家,现在情况不同,他主动登门,都说过门都是客,我们不见,别人以为我们没风度还算了,要是他们以为堂堂王氏怕郑鹏,传出去有失太原王氏的颜面。”

王俊心里有些不屑:大父明明是看中那份礼单,偏偏说得那么堂而皇之,这些老不修还真会给自己找台阶下。

想归想,嘴上可不敢那样说,连忙附和几句,然后陪大父王文定在大堂接见郑鹏。

算起来郑鹏也是出自名门,有官阶有爵位,还送了那么厚的一份大礼,王文定也得亲自接见以示重视。

“小老王文定见过郑将军”

“王俊见过郑将军”看到郑鹏进来,王文定和王俊主动行起礼来。

郑鹏连忙拦住王文定说:”不敢,王翁请起,这次晚辈奉陛下之命,代天巡视一下军务军备,路过太原,顺道登门拜访,如有唐突之处,还请见谅。“

代天子巡视军务?这不是钦差吗?

王文定心中一凛,心想这个姓郑的不简单,早就听说他是天子跟前的红人,没想到皇帝这么信任他,这么小的年纪就身负重责。

很快,王文定心中对郑鹏的重视又多加了一层:身负皇命,还敢明目张胆去喝花酒,不怕别人弹劾?

圣眷正浓,百无禁忌?

”哪里,哪里,郑贤侄大驾光临,让寒舍蓬荜生辉,欢迎还来不及呢。”王文定笑呵呵地说。

郑鹏看了看王俊,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易的冷笑,然后亲热地拍拍他的肩膀说:“原来你就是王俊兄,幸会幸会。”

“将军,你认识某?”王俊有些受宠若惊地说。

现在郑鹏是大唐的风流人物,去到哪里都是焦点,一到太原就弄得满城皆知,这样的人物,认识自己?

“以前不认识,刚刚不是认识了吗?”郑鹏眨眨眼,风趣地说。

“是,是,某与郑将军一见如故。”

“别张口闭口将军的,我们年龄相仿,就以平辈相交吧,你字百川是吧,我字飞腾,叫我飞腾就行。”

王俊连忙说道:“那...某高攀飞腾兄了。”

“哪来高攀,等到百川兄成为博陵崔氏的乘龙快婿,到时青云直上,前程一片光明,到了那个时候,哪个高攀还指不定呢。”

王文定和王俊对视一定,彼此眼内都流露出庆幸和优越的目光。

这门婚事,算是结对了,眼前这个郑鹏,知道王俊跟博陵崔氏小姐订亲,于是干巴巴送上大礼,这是变相抱博陵崔氏的大腿?

虽说动机有些不纯,不过这份礼还是很有诚意。

“元城郑氏出自荥阳郑氏,与太原王氏多有通婚,算起来也是姻亲,那就是自己人,贤侄,别光站着,我们坐下说话。”王文定开口道。

郑鹏进门后,三人光顾着说话,一直没坐下呢。

三人坐下,王文定坐在上首位轩,郑鹏坐在左下首,右下首坐着的是王俊。

坐下后,很快有婢女奉上茶水、果品、糕点等物,三人边吃边寒暄着。

明显的差距啊,在崔源的府上,装饰考究奢华,处处体现着百年世家的底蕴与荣耀,就是一花一草、一奴一婢也有讲究,到了吉鸿王氏这个没落中的府第里,无论是宅子还是家具,弥漫着一股衰败、颓废的气息,不复当年的风采。

从奴仆有些残旧的穿着和沮丧的神色,可以看出吉鸿王氏呈现一种外强中干的的痕迹。

吉鸿王氏的主要人物有三个,家主王文举、新一代佼佼者王俊,还有一个是王俊的老子王举。

王文定迂腐而顽固不化,什么都以家族利益和颜面为上,还说经商是贱业,不允许族人经商,所有支出就靠地里那点产出,日子过得紧巴巴的;

王举天赋一般,为人处世一般,靠着家族的人脉和支持,做了一个小官,安分守已,醉心游山玩水,很难有大作为;

王俊在王氏年轻一代表现不错,文采和相貌皆有可取之处,只是心胸狭隘,有些睚眦必报。

郑鹏猜想,因为绿姝性子有些柔软,崔源生怕她被人欺负,就选了一个相对弱小的家族,造成妇强夫弱的格局。

还真是煞费苦心。

郑鹏心里暗暗腹诽时,王文定有些责备地说:“都是自家人,来就行了,怎么还备了那么厚的礼,这不是见外吗?”

礼是收下了,可怎么也得谦虚一下。

“普通见面礼,哪有什么厚,王翁不是笑话晚辈吧?”

“不,不,不,这礼的确是厚了,让腾飞兄破费了。”王俊接过话头。

郑鹏眼珠子转了转,然后笑着说:“好说,百川兄明天带我去太原城转悠一下,这样就扯平了。”

“俊儿,你明日就带郑贤侄好好转一下太原城,要好好招待哦。”王文定一锤定音地说。

人家第一次上门,就送了过千贯的见面礼,以两人的关系来说,不能再厚了,不好好招待一下,传出去惹人笑话,王文定当场答应郑鹏的要求。

不破费一点点,就得回礼给郑鹏,回礼一半也心痛。

王文定心里还有一个小算盘:看郑鹏的衣饰华贵、出手大方,一次见面礼就送了上千贯,把关系搞好,到时王俊正式成亲,那份礼岂不是更大、更厚?

三人又是很愉快地聊了一会,看到时机差不多,郑鹏眼里闪过一丝冷笑,突然一脸“诚恳”地说:“王翁,百川兄,我这次登门拜访,除了认门外,主要的目的,是给两位解释、澄清一件事。”

“解释?澄清?贤侄这话是何意?”王文定一脸惊讶地说。

要不是郑鹏主动找上门,王文定还不知道这个人。

发生什么事,怎么用到解释这个词?

郑鹏脸色有点不太自然,犹豫一下,半响才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这件事,关系到崔家小姐绿姝,也就是百川兄未过门的妻子。”

一听到自己的未婚妻崔绿姝,王俊的目光一下子落在郑鹏的脸上。

奇怪,怎么说着说着,扯到自己未过门的妻子?

“飞腾兄,这是何解?”王俊心里一急,连忙问道。

现在王俊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订好的婚事有变卦。

刚刚还笑容满面的王文定,脸色也一下子变得严肃地起来:“贤侄,怎么扯到崔家小姐呢?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夸张地说,王文定把家族振兴的希望,全押在这次婚事上,听到的郑鹏提起崔小姐,他的内心一下子悬起来:祖宗庇佑,崔家不会悔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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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2 我也不介意

郑鹏看到二人一脸紧张地样子,一脸“真诚”地说:“王翁,百川兄,你们最近有没有听过说有关绿姝的传闻吗?“

“什么传闻?”王俊一脸紧张地问道。

王文定也一脸紧张地说:“贤侄,你听到什么传闻?”

“你们没听说过吗,绿姝是少时跟她阿耶外出游历,二年前才由她大父、也就是崔御史带回家,这事你们知晓吧?”

“听说过,此事媒人也说过,说崔小姐是博陵崔氏遗留在外的沧海遗珠,这里有什么问题?”王文定有些惊讶地问道。

郑鹏语出惊人地说:“都是自己人,晚辈也不敢瞒王翁,绿姝回崔府前,是我的侍婢。”

“这,这怎么可能?”王俊惊讶得说不出话。

王文定也一脸惊讶地说:“贤侄,你不是开玩笑吧?”

“当年崔御史与儿子不和,以致儿子离家走,天有不测之风云,夫妻二人先后染病身亡,绿姝没办法,只能卖身葬父,当时我正好路过,看到小姑娘可怜,就出钱替她安葬了亡父,就这样,绿姝就成了我的侍婢。”

“没,没想到,崔小姐还有一个这么凄惨的过去,真是...想不到。”王俊一时也不知说些什么了。

王文定没有说话,整个人陷入回忆当中。

当年崔御史给儿子定了一门亲事,可是还没成亲就对外宣称儿子到外面游历,然后不见踪影,后面订婚的女子也改嫁他人妇,当时两家都秘而不宣,静待事情淡化。

现在想想,肯定是出了什么问题,要是没问题,崔府不可能同意未进门的媳妇转嫁他人,当时就传出当事人反对这件婚事的说话,这样想来,这个郑鹏的可信情度很高。

王文定犹豫一下,最后还是忍不住问道:“贤侄,你说解释、澄清,指的就是这样事?”

“非也”郑鹏摆摆手道:“这件事,我本想烂在肚子里,可是,最近也不知谁在外面乱传,非说绿姝下嫁吉鸿王氏,王翁,这不是我说的,我认为崔王两家是门当户对,是外人说绿姝下嫁,唉,他们什么眼光。”

“也不是乱说”王文定有些苦涩地说:“吉鸿王氏不复昔日风光,说是下嫁,并无不妥。”

这种事,想否认也没有,条件、家境就摆在哪里,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还不如爽快地认了。

郑鹏马上说道:“下不下嫁,见仁见智,我们暂且不说,最可恨就是有些无耻的人,说崔府把女儿下嫁的原因,是绿姝非完壁之身,回家前已成为他人的玩物云云,太可恨了。”

王文定面色呆滞,而王俊的脸一下子变得煞白。

没想到崔家女还有这么一段秘辛,曾经为他人奴婢,这,这可怎么办?

奴婢是干什么的?就是侍候主人,吉鸿王氏家道中落,像纳妾、喝花酒这类活动不多,大多拿身边的婢女发泄,像王俊的婢女玉儿,还没十二岁就让王俊给霸王硬上弓了。

自己都是这样做,那崔家小姐长得天仙般漂亮,岂不是让眼前这个郑鹏....

王俊神色大变,都不敢想像了。

就在王文定想说什么还没说出来时,郑鹏继续说:“我可是正人君子,真没对绿姝做过不见得光的事,这点请百川兄务必相信,相信我的人品。”

相信郑鹏的人品?

信你才怪!

一来太原就往百丽院钻,包下湖心小筑跟二十多名美女肆意玩乐,有人说郑鹏是风流不羁,也有人说郑鹏是色中饿鬼,反正王俊就不觉得郑鹏有多正派。

也不是在太原就这样,在长安也是号称点花圣手,整个平康坊当成自家后花园,这种人,叫自己相信他的人品?

信你妹!

王俊藏在袖中的拳头已经握得咯咯响,要不是顾忌郑鹏是将军,还有皇命在身,早就冲上去跟郑鹏拼命。

“相信,这个自然相信。”王俊强颜欢笑地说。

能说不信吗?

要是说不信,那就说明自己未过门的妻子不贞洁,自己娶回来一个残花败柳,这事要是传出去,绝对是怡笑大方。

此刻,王俊心时冒起一个念头:博陵崔氏放着那些条件好的人不选,偏偏选自己,难道真是崔家小姐有问题?

不仅是王俊,就是王文定,内心也有动摇,很多时候,怀疑的种子一旦在心中种下,很快就会发芽、开花、结果......

王文定也笑着说:“小老也相信贤侄是一个实诚之人。”

笑倒是笑了,只是笑得好像比哭还难看。

“感谢二位的信任”郑鹏一脸感激地说:“我也承认,绿姝给我做过饭、洗过衣服、按摩捶腿暧被窝一类婢婢要做的事,不过真没侵犯过她,当时真不知绿姝的身份,绿姝的父母也对她隐瞒,她也不知自己的真实身份,直至崔御史的出现,正所谓不知者不罪,想必百川兄不会介意吧?”

郑鹏说到“给我做饭”时,王俊感到自己心口被捅了一刀;

说“洗过衣服”时,王俊感到自己的心口再被狠狠地捅了一刀;

说“按摩捶腿”时,王俊感到自己的心口起码被连捅三刀;

说到“暧床”时,王俊好像听到自己心碎的声音。

郑鹏很“坦率”的解释自己的清白,可听起来句句伤人、字字诛心,王俊有一刻钟前还是觉得自己在天堂、前程一片光明,可在这以短的时间发生这么大的改变,犹如一下坠入无尽的黑暗地狱。

不仅眼前一片黑境,好像头顶还绿了。

脑中那完美的女神形象,好像一下子支离破碎,看着“坦率”“真诚”的郑鹏,王俊有种想把郑鹏捏死一百遍的冲动。

对,就是捏死一百遍,这才能平息自己的心头怒火。

“不介意。”王俊差不多是用尽最后力气挤出来的。

“哈哈...哈哈哈”王文定突然哈哈大笑,笑毕,高兴地说:“本来对那些流言蜚语还有一丝丝疑惑,听到贤侄这番真诚的话,这下可以安心了。”

郑鹏闻言点点头说:“那就最好,我也安心了。”

这个老家伙,看来是铁了心要抱崔源的大腿,说成这样还能像无事一件轻轻揭过,绿姝卖身葬父的事,知道内情的人极少,所谓流言蜚语也是郑鹏自己编出来的,主要是恶心、刺激王家,让他们主动退婚。

没想到,无论是王俊,还是王文定,硬是忍受了下来,还要装作一脸无所谓的样子。

行,好戏在后头,咱骑驴看本,走着瞧。

今天火候差不多了,郑鹏站起来说:“太好了,这件解释澄清,晚辈也安心,那今天打扰了,告辞。”

“这怎么行,好不容易来一趟,怎么也要吃个便饭再走。”王文定虎着脸说。

王俊也站起来留客:“对对,来者都是客,得吃过饭再走,要不就是不赏面了。”

郑鹏倒是想吃,可生怕这对心机很深的爷孙在饭菜做手腿,在菜里吐口水报复自己,闻言马上婉拒道:“王翁,百川兄,真不是不给面子,而是有公务,约了一个都护使商量一些事,这样吧,明天百川兄带我游玩太原时,好好吃一顿就当补偿好了。”

“也罢,公事要紧,明天让俊儿带你在太原各处转转,看看太原这块人杰地灵的风水宝地,贤侄,有空多来看看我这老头子。”王文定面带笑容,话里倒是带着二分真心。

虽说讲话很恶心,可来一次就带过千贯的见面礼,这种客人不怕多来。

“一定,一定。“郑鹏微笑着说。

353 冷笑与嘲弄

郑鹏大摇大摆地走后,再也忍不住的王俊“啪”的一声,把手里的茶杯扔在上,摔个粉碎,咬牙切齿地说:“气死我了。”

王文定已经平静下来,看了孙子一眼,冷静地说:“会愤怒是一件好事,但是学会忍耐,更是一件幸事。”

“大父,你说,姓郑的,是不是故意来气我们、有心破坏这桩婚事?”王俊咬着牙问道。

希望快变成绝望,王俊恨死了郑鹏。

“可能是,也可能不是,不过,无论是还是不是,这些不重要。”王文定淡淡地说。

“啊,大父,这是为什么?”

王文定分析道:“论文采武略,郑鹏都在你之上,论背境,吉鸿王氏比元城郑氏好不了多少,论地位,郑鹏已是将军,受勋封爵,更是陛下身边的红人,若是郑鹏真有意,人选只有你和郑鹏,崔御史肯定是优先选择前途更为光明的郑鹏,这是其一。”

“其二,郑鹏若是有心针对,不会只跟我们解释,还送了一份厚礼,估计是有些流言蜚语让他警惕,现在他率先说出来,好过我们找他秋后算帐。”

“最后一点,郑鹏这个人很聪明,可是为人处事还缺火候,老夫想起来了,他是被逐出家族,要是他机灵一点,就不会落到这种地步,再说,要是姓郑的想横刀夺爱,也得保持形象,你看看郑鹏都干了什么,在长安做什么点花圣手、给青楼女子写诗,一来到太原就去百丽楼买醉放纵,说明什么,说明他是一个聪明但自控力差、没什么大志的人,这种人,好对付。”

“对,对”王俊补充道:“很多人讨论过郑鹏,说他才华横溢,偏偏去做乐官,做了乐官又跑到西域冒险,率性而为,不足为患。”

要是郑鹏直接找王文定说这些,肯定要提防着,可郑鹏在百丽院极度放纵后再出现,反而消除了王文定的疑心。

一个想上进的人,能不爱惜羽毛吗?

想了想人,王俊有些不甘地说:“大父,要是崔小姐....”

“没有什么要是”王文定斩钉截铁地说:“就算她是一头母猪,为了吉鸿王氏,你也得认了,俊儿,你要明白,等你有了权势,要什么女人没有?现在要做的,就是先得到权和势,明白吗?”

“孙儿谨记大父教诲。”

第二天一大早,王俊就客栈找到郑鹏,然后充当导游,带着郑鹏到太源城游山玩水,大约就是吃各种地方美食、到风景名胜等地方游玩等,二人相处甚欢,玩得很是尽兴。

去的时候是二个人,慢慢地,队伍开始多了起来。

有人认出郑鹏,特意走过来打招呼,也有王俊的朋友,看到王俊陪客人,好奇地走过来询问,郑鹏非常好客,无论是谁,来者不拒,以至到后面成了二三十人的队伍。

还不包括那些闻讯而来、远远跟着的人和各人自带的奴仆。

眼看夕阳西下,李笑堂走到郑鹏身边恭敬地说:“飞腾兄,时候不早了,不如今天就游到这里,小弟做东,请你去杏花楼吃个便饭,不知赏不赏光?”

“今天百川兄、笑堂兄还有这么多兄台,陪我游玩了这么多好玩的地方,有劳诸位,理应我请诸吃饭才对。”郑鹏笑着说。

“这可不行”站在李笑堂旁边的王宇翔马上表示不同意:“都说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难得飞腾兄来到太原,自然是我们这些做朋友的尽一下地主之谊,除非飞腾兄不拿我们当成朋友。”

“就是,虽说我等没有飞腾兄之官阶,也没飞腾兄之爵位,可是区区一个宴席还是请得起。”

“对对对,来到太原,还要飞腾请吃饭,传出我等颜面何在?”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坚决不同意郑鹏请吃饭。

郑鹏挥挥手,示意众人静下后,这才笑着说:“这样吧,席有劳诸位破费,酒水由我来安排,吃完饭,再一起移步百丽院,我包下了湖心小筑,到时一起听个曲清清心境什么的,还请诸位不要推辞。”

李笑堂皱着眉头说:“飞腾兄,怎么酒水让你出,不妥,不妥,酒和席不分家,请席不请酒,传出去让人笑话。”

到外面吃饭,菜花不了多少钱,毕竟一个人的饭量有限,而酒水往往是重中之重,郑鹏主动承担酒水,李笑堂感到自己有种被轻视的感觉。

“非也,非也”郑鹏解释道:“都是朋友,哪分彼此,不瞒诸位,这些酒是我从长安带来的好酒,有上等的阿婆清酒,还有宫中御赐的美酒,与各位好朋友分甘同味,还请诸位万万不要推辞。”

王宇翔高兴地说:“飞腾兄真是有心,有宫中美酒,那我等就不客气了。”

出钱买酒和专门带了酒,完全是两回事。

“吃美食,饮美酒,会美人,传美谈,妙,妙啊。”李笑堂抚掌笑道。

众人都摩拳擦掌,准备去渡过一个愉快的夜晚时,突然有人开口道:“郑将军,色是刮骨的利刀,你身为朝廷命官,不顾名声出入烟花之地,还公然带一众文雅士去狎妓,就不怕惹人非议吗?”

一样米、百样人,总有些人不识趣,就在众人兴致勃勃的时,突然跑出来一个不识趣的人对郑鹏横加指责,非常扫兴。

现场一下子静了下来,气氛顿时变得有些尴尬起来。

李笑堂有些不高兴地说:“振忠,你这话什么意思?”

“就是,要是不想去,没人要你去,要清高回自个家清高去。”

“喝花酒就一定狎妓吗?谁规定的?”

“这个陈木头,郑将军纡尊降贵跟我们交友,还请我们喝宫中美酒,竟然说出这种话,简直就是丢我们太原人的脸面。”

众人纷纷指责,还有人想把说话的白振忠推走,一旁的王俊连忙劝住:“不要激动,不要激动,都是朋友,其实振忠兄也是出自一番好心,提醒一下飞腾兄,忠言逆耳,没有恶意的,千万不要伤了和气。”

赏菊会后,很多人对王俊疏远,只有陈振忠还是跟王俊保持良好的关系,再说二人都是心胸狭隘的人,也谈得来,这个时肯定要维护一下。

郑鹏突然间走过来,看到郑鹏走过来,旁边的人都下意识退到一边,目睹郑鹏走到陈振忠面前,举起了右手。

就当所有人以为郑鹏要教训陈振忠时,只见郑鹏的手轻轻拍陈振忠的肩上,面带微笑地说:“振忠兄说得很对,受教了。”

“你,你不是要教训我吗?”陈振忠有些惊讶地说。

“教训?为什么要教训振忠兄”郑鹏嘴边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一脸认真地说:“其实,我也觉得振忠兄说得很有道理。”

别人觉得郑鹏平易近人,可跟在郑鹏身边的黄三看到嘴角那丝若有苦无的微笑,心里打了一个激灵,不过很快又幸灾乐祸起来。

每当少爷出现这种微笑时,就会有人倒大霉。

“要是有道理,那飞腾兄还是少去那些烟花之所,要是传出去,影响仕途。”陈振忠挺起腰,一副为人师表的脸面说教起来。

郑鹏解释道:“不用担心,现在是告假中,去喝几杯花酒,不伤大雅,相信那些御史大夫也不会盯着我这小小芝麻官不放,不过就是弹劾也没办法,由他们去吧。”

以前李隆基曾问过,问郑鹏为什么流留平康坊这种地方,郑鹏不好说初时是为了接近他,就推说在那种地方灵感容易来,方便创作,李隆基本来也是风流倜傥的人,闻言也就一笑置之。

那首《精忠报国》还在“创作”中,要是有御史弹劾,李隆基也不会动怒,在他心中还希望郑鹏多些去,早日把那首歌作出来。

其实也没有御史那般闲得蛋痛,去弹劾一个喝花酒的官员,要知大唐风气很开放,遍地都是娼妓,文人雅士、士绅大户以喝花酒为时尚,一个人不去喝花酒,人家反而笑他是乡下地方来的。

反正郑鹏对做官兴趣不多,就算被弹劾,也没关系。

要不是为了绿姝,郑鹏现在还窝在贵乡做自己的逍遥大富翁。

“还是飞腾兄大度”王俊马上打圆场:“难得相聚,我们今天只论风月,不问朝野。”

看到陈振忠还想说些什么,王俊在他耳边小声地说:“振忠,不要说了,反正你也提点他了,听不听是他的事,你不是最喜欢喝酒吗?听到没,长安带来的上等的阿婆清,还有宫中佳酿,这可是有钱也买不到的好东西,要是看他不痛快,那我们就喝个痛苦,喝到他心疼。”

陈振忠眼前一亮,点点头,也不再说扫兴的话。

没人有意见后,郑鹏大手一挥,率人直奔杏花楼,准备在杏花楼吃喝完,再去百丽院。

“飞腾兄,那个陈振忠就是一撮老鼠屎,会坏了一锅好粥,要不要我出面,让他自个回家玩自己去”出发的时候,李笑堂走到郑鹏面前,小声地讨论道。

“不用”郑鹏眼里闪过一丝玩味的光,意味深长地说:“人多热闹,人多好玩,哈哈哈。”

354 酒色撩人

在李笑堂和郑鹏的安排下,酒醇菜香,杏花楼精心烹制菜肴和郑鹏带来的美酒相得益彰,一众人享用得非常尽兴。

菜再好,酒再香,大多数人只是浅尝辄止,他们心里知道,杏花楼只是上半场,精彩的下半场是在百丽院,这才是今晚的重头戏。

跟着这位识玩、会玩的郑公子,肯定有很多乐趣。

酒过三巡,味过五番,看到大多数人已经搁下了筷子、放下了酒杯,郑鹏知道他们的心思不在这里,于是站起来笑着说:“好了,酒足饭饱,是时候听个小曲散散心,我在百丽院包下湖心小筑,不知哪位兄台与某一同前往?”

早就等郑鹏开口,在座的纷纷表态愿意跟郑鹏一起,只有陈振忠有些厌严恶地说:“红粉骷髅是刮骨的利刀,某就不去了。”

就是不去,随便找个借口婉拒就行,这个陈振忠倒好,说什么红粉骷髅,好像别人是去送死一样,气氛一下子有些紧张。

吃别人的饭,喝别人的酒,末了给别人添不愉快,还理直气壮地说别人的不是,王宇翔冷着脸说:“陈振忠,你不说话能憋死?那么多好酒好菜还堵不住你的嘴?”

自己丢脸不要紧,这里有贵客,要是传出去,人家说太原的人多是乡下来的田舍奴,丢的是大伙的脸。

郑鹏连忙拉住:“在座的皆是朋友,争吵伤和气,给我一个面子,都不要争了。”

“对,都怪飞腾带来的酒太好了,喝多了几杯都在说胡话。”李笑堂也在一旁劝说。

现场只有王俊没有表态,郑鹏扭过头问道:“百川兄,你呢,是留下来继续喝酒,还是跟我们到百丽院听听小曲?”

“算了,我在这里陪振忠兄,你们玩得开心点。”王俊有些口是心非地说。

喝花酒有人请客,这是很美好的事,换作以前王俊想都不用想就答应,但现在不同,还有几个月,就要迎娶崔家小姐,王文定千叮万嘱要注意自身形象,虽说内心很想去,可他只能婉拒。

郑鹏拍拍他的肩膀说:“也罢,你陪振忠多喝几杯。”

一干人等笑逐颜开地下楼,准备开赴百丽院,郑鹏走到最后。

“少爷,我扶你。”黄三想去扶郑鹏。

“不用了,你就留在这里给二位公子倒酒”说到这里,郑鹏小声地说:“看好那些酒,一坛要好几十贯的,他们不喝了收好,莫让店家捡了便宜。”

“是,少爷。”

说话的时候,王俊正好在旁边,他一直留意郑鹏的举动,郑鹏话只好让他听到,只见王俊眼晴精光一闪,心里暗暗说道:正愁着没地方出气呢,豁出去了,今晚说什么也喝到郑鹏心疼。

郑鹏一走,王俊马上拍开一坛好酒:“振忠兄,他们去喝花酒,我们喝好酒,难得有你这一知己,说什么也要一醉方休。”

“小郎君,你喝多了,不如我们回府吧。”王俊的随从阿树上前劝道。

“啪”的一声,王俊扬手就赏了他一巴:“该死的田舍奴,什么时候论到你管本公子的事,罚你喝完这坛酒,不喝完就再赏你大耳光。”

找个由头,多消耗郑鹏的好酒,让他心疼去。

阿树应了一声,二话不说,美滋滋拿起那坛酒到一边喝了。

这么好的酒,闻酒香不知流了多少口水,可他是下人,没资格上桌,听到自家小郎君对自己的“惩罚”,心里都是美滋滋的。

看到旁边黄三露出肉疼的神色,王俊心里像喝了蜜一样甜,也懒得理会一个下人的反应,转头又熟练拍开一坛阿婆清的封泥,继继喝。

又喝了大半个时辰,王俊、陈振忠都喝大了,趴在桌上不说话,就是王俊的随从阿树也喝得双眼迷离。

“客官,需要小的帮两位小郎君叫马车吗?”杏花楼的伙计细心地问道。

黄三摆摆手说:“还叫什么马车,你没看到这两位喝得肚皮都鼓起来吗,让马车颠几下肯定得吐,你们这里还有上房没,给二位小郎君安排一下,他可是我家少爷的朋友。”

“有,有,客官要几间?”伙计一听来了生意,马上笑逐颜开地说。

“两间上房,嗯,再给王公子的下人开一间下房,看他走路都不走稳的样子,肯定照顾不了他家主人。”

人多好办事,在杏花楼伙计的帮助下,王俊、陈振忠很快在胡床睡下,黄三交待伙计不要打扰两人的睡觉,结算好房费,收拾剩下的好酒,这才在杏花楼伙计的护送下,赶往百丽院。

碰上喝酒的客人,现场一片狼藉,一众伙计收拾了半夜才清理干净,然后一个个打着呵欠地关门睡觉,谁也没注意到,一个黑衣人悄无声息翻墙潜入了杏花楼的后院。

黑衣人蹑手蹑脚来到王俊的房间,静听一下,里面呼噜声像打雷一样响,左右看了没人,轻轻推开房门,溜进王俊的房间,走到床头,房间内点着一根大蜡烛,可以清楚认出床上躺着的是王俊。

看着浑然不知的王俊,黑衣人眼里闪过一抹幸灾乐祸的冷笑,轻轻推一下,王俊烂醉如泥,没有半点反应。

黑衣人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竹筒,拨下塞子,一手扶起王俊的脑袋,把竹筒里的东西小心翼翼灌进他的口里,完事后,一手挟起他,带着他到旁边陈振忠的房间.......

杏花楼这边已经安静下来,而百丽院那边刚到高潮。

在古代,喝花酒就是最好的夜生活,通宵达旦是常用的事,李笑堂等人跟着郑鹏一起到百丽院寻乐,很快就觉得不虚此行。

别人去喝花酒,只是简单的消遣或是泄欲,郑鹏却是玩出了境界。

唇舞飞扬:男女相隔排成一行,嘟起嘴唇,在嘴唇上放一枝花,只能用唇来运送,一个传一个,在游戏时男女两面相对,眼神相望,唇唇相碰,还没玩已经暧昧不已;

守护相望:男女不能用手,面对面紧紧贴着,在胸口位置放一个藤球,两人要用身体运送一段距离,运送过程中球不能落地,为了不让球落下,男女紧紧挤在一起,面相对,肌肤相亲,极为刺激;

破釜沉舟:男子坐在椅子上,膝上放置一个装水的皮囊,女的跑过去,一下子扑进男子的怀里,要用臀部把皮囊坐破才算过关,趣味与看点十足;

......

每一个游戏都生动有趣,对百丽院的女子来说,赏钱丰厚,能玩又能取悦捧客人,乐于配合,而在场的男士们,借着玩游戏大饱眼福,还能名正言顺地揩油、“吃豆腐”,玩得极为尽兴。

李笑堂、王宇翔这些人哪里这样玩过,一个个大呼郑鹏太会玩了。

边玩边喝边聊,玩到半夜,一个个都玩得有些累了,于是一人抱着一二个漂亮女子,围在一起跟郑鹏一起聊天。

此时,郑鹏在众人眼里,已经是偶像级的存在。

“飞腾兄,你真是太有趣了,要是早些认识你就好了。”李笑堂感概地说。

郑鹏的目光有些迷离,摆摆手说:“现在认识也不晚啊。”

有人大声地说:“要说大唐第一风流人物,必是飞腾兄莫属。”

“过奖,过奖,算不上风流,就是喜欢看着美女笑。”

“英雄难过美人关,对,这就是英雄难过美人关。”

不知谁接了一句,引得众人一起开怀大笑。

王宇翔有些奇怪地说:“飞腾兄,你认识王俊?不仅送上一份厚礼,对他也太客气了吧。”

今天去游玩,郑鹏多方维护王俊,还看在王俊的面上,容忍陈振忠的无礼。

郑鹏打了一个酒嗝,懒洋洋地说:“不认识,这次...到吉鸿王氏,也就是解释、澄清一些事。”

听起来好像很有故事啊,李笑堂马上问道:“飞腾兄,说说,要解释什么,又澄清何事?”

355 开胃小菜

听到李笑堂发问,众人都把耳朵竖得高高的。

郑鹏和王俊,性子有些格格不入,可郑鹏对他好像很重视,这引起在场人的好奇。

“没什么,这有什么好说的。”郑鹏摆摆手,表示不说。

越是不说,众人的好奇心越重,纷纷开口,怂恿郑鹏说出来:

“飞腾兄,你这是什么话?”

“百川是你的朋友,难道我们不是?”

“对,只要心中坦荡,事无不可对人言。”

“大伙都这么有兴致,飞腾你就说说。”

郑鹏好像喝得有点多,被众人一怂恿,推搪不过,打了一个酒嗝,这才开口说道:“就是有些无聊人,诬蔑我跟崔小姐的关系,胡说一通,你们也知道,太原王氏跟博陵崔氏联婚,多大的事,有些话能乱说吗?生怕对崔小姐不利,我不得不跟吉鸿王氏澄清一下。”

“是王俊未过门的媳妇?”人群中有人开口问道。

“嗯,要不然,本少爷也不会跑这么远。”郑鹏开口说道。

在场人相互望了一眼,大伙心里都有数:郑鹏怕是喝高了,这样也好,酒后吐真言。

平时郑鹏都是谦称为“我”,很少会用“本少爷”,突然大气起来,说明他有些喝大。

马上有人追问道:“还有人敢诬陷郑公子,真是可恨,对了,那些人说郑公子什么话,害得郑公子要跑到太原来澄清呢?”

这时郑鹏又打了一个酒嗝,用衣袖抹去嘴角的酒痕,有些不高兴地说:“是这样,崔小姐,也就是王俊订亲的博陵崔府的小姐,回到崔家前,身份是我的一个贴身婢女。”

“哗”.......

众人顿时发出一阵哗然声,一个个目瞪口呆,半天也合不拢嘴。

不会吧,现在炒得上天的崔王联婚,中间还有这种秘辛?

贴身婢女,“贴身”这两个字,很有意味啊......

人群中有人小声说道:“这事我听长辈说过,崔小姐的确是这二年才回归家族,但是她回归前是什么身份,博陵崔氏一直讳莫如深。”

“对,这事我也听说过,崔小姐的父亲,为了逃婚,跟一个婢女私奔,最后客死他乡,据说博陵的崔府,禁止下人讨论这件事。”有人附和道。

众人闻言又是一阵感叹,对郑鹏的话又信了几分。

这时郑鹏猛地一拍桌子,一脸不爽地说:“说实话,本少爷也不知崔小姐的真实身份,也就让她伺候一下、做做饭、按摩一下、暧暧被子什么,没做过什么过份的事,偏偏有人乱嚼舌头,说本少爷跟崔小姐乱搞男女关系,还说本少爷已经将崔小姐收入帐中,简直就是胡说。“

现场又是一阵哗然声,不少人八卦的小宇宙彻底爆发了。

崔家小姐竟然伺服过眼前这位郑公子,像暧床这种事,对贴身婢女来说是一项很正常的工作,然而,当这个婢女是现在风头正劲的博陵崔府的小姐,那另当别论。

什么没做过“过分”的事,那“不过分”的程度,又到哪里?

很多人开始幸灾乐祸起来:王俊和博陵崔氏订亲后,气焰嚣张,说话办事都不给别人留情面,俨然上位人自居,很多人早就看他不顺眼。

不仅是王俊,就是吉鸿王氏的人,不知是不是平日受到太多委屈,攀上博陵崔氏的高枝后,颇有些微飞扬跋扈的味道,众人是敢怒不敢言,现在知道王俊未过门的媳妇有这么多秘辛,一下子炸开了锅,开始在下面窃窃私语起来:

“想不到当中还有这么多秘辛。”

“嘿嘿,听王俊说崔家小姐貌美如花,以郑公子风流的个性,嘴边的肥肉,能不吃吗?”

“就是,不过这种事,关于到崔王两家的声誉,就是吃了,打死也不能承认。”

“一直奇怪,就凭吉鸿王氏那点家底,怎么能攀上博陵崔氏正房的高枝,要是崔府小姐有那么一段,这样倒也合理。”

“王俊那田舍奴,看他还得意什么。”

郑鹏好像没听到下面的话,突然用力拍一下桌子,摇摇晃晃站起来,大声地说:“我跟崔小姐真没什么,你们一定要相信我。”

“相信,相信“李笑堂连忙扶郑鹏坐下:“飞腾兄稍安勿燥,我们都相信。”

嘴上说相信,心中却不以为然:越是急着澄清,越是有问题。

要是真没事,会跑那么远上门澄清?

仅仅是解释一下,需要送上千贯的厚礼?那份厚礼,会不会是某种补偿?

郑鹏刚刚坐下,八封心特别重的王宇翔笑嘻嘻地问道:“听说崔家小姐貌若天仙,飞腾兄,一个如花似玉的美婢就在眼前,你就没动过心?”

“这个....也有”郑鹏醉薰薰地说:“记得有一次,我喝大了,绿姝侍候我上床,看到她特别漂亮,我就......”

众人竖起耳朵听得正起劲,突然间没声音了,抬眼一看,只见郑鹏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

“飞腾兄”

“飞腾兄”

李笑堂轻轻推了二个郑鹏,可郑鹏动也不动,不由轻轻摇了摇头,扭头对众人说:“郑公子喝多了,他说的事,大伙不要乱传,我们要相信郑公子的...人品。”

说这话的时候,李笑堂觉得自己有些虚伪:自己都不相信,却劝别人相信。

郑鹏说酒后动心,一个是高高在上的主人,一个是予取予求的婢女,想要发生一点什么还不是简单之极?

可惜郑鹏今晚喝得太多,杏花楼喝了不少,到了百丽院众人又纷纷敬酒,故事说到一半就醉倒,不过,这倒给人无穷的想像空间。

在李笑堂眼中,郑鹏的确很不错,豪爽不做作、大方不矫情,是一个值得相交的朋友,这次出现太原作所谓的澄清,估计受到某方面的压力。

众人嘴上连连称是,可心思跟李笑堂差不多。

这时黄三和阿军走上前,把醉倒的郑鹏扶起,牛高马大的阿军,直接把郑鹏背起,迈步就往外走。

黄三向众人拱手道:“我家少爷喝多了,不能再陪诸位,黄三代少爷跟诸位说一声抱歉,诸位请继续,今晚的一切开销已经提前付清,失陪。”

众人不能跟一个喝醉的人计较,再说郑鹏还提前结了帐,于是纷纷表示理解,还叮嘱黄三好好照顾郑鹏。

没人注意到,原本醉到不醒人事,伏在阿军背上的郑鹏,在离开时,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用只有自己听到的声音,自言自语地说:“绿姝,不要怪我,这一切,都是为了我们能在一起,可惜,你在博陵没看到,今晚仅仅是一碟开胃小菜,明天还要大戏上演。”

356 出手不留情

阮大是杏花楼的一个伙计,主要工作是打扫卫生。

杏花楼是太原城的一个老字号,自酿的杏花酒名扬四方,买卖做得好,东家对伙计也厚道,每个月除了工钱,打赏也不少,阮大很珍惜这份工作。

由于每天晚上都经营得很晚,杏花楼不做早市,差不多己时三刻才开门,差不多是上午的9点30分左右。

这天阮大拿着打扫把,准备打扫一下就开门,突然间,阮大发现后院的方向冒出浓烟,以为自己眼花,用手揉了揉眼睛,没错,是浓烟,是从后院上房的方向。

走火了!

古代是用油灯或蜡烛照明,容易发生火灾,所以很多人都备了示警的铜锣,阮大一看到有情况,马上拿起一旁的铜锣,一边拼命敲一边大声叫:“走火,走火了,快救火。”

示警的锣声一声,无论是伙计还是住在杏花楼里的客人,就是途经杏花楼的人也赶来帮忙,他们以最快的速度集合,有的衣服还没有穿戴好就端着水冲了出来:

“阮大,哪里走火?”

“你们看,是后院走火。”

“不好,后院的上房昨晚只住了两名小郎君,是陈振忠和吉鸿王氏的王俊小郎君。”

一众人急急忙忙往后院的方向赶,首先撞开王俊住的房间,只见里面空无一人。

王俊的随从阿树吃惊地说:“不好,我家小郎君呢?”

有人叫了声“不是这里走火”,众人又一起冲到旁边的陈振忠所在的房间。

阮大率先提着一桶火冲进陈振忠的房间,当门一打开,不由眼前一亮,找到火源处,烧着的地方,是燃放檀香旁边的一堆杂物,然而,发现起火点的阮大,突然间整个人呆了一下,嘴巴一下子张得老大,好不容易回过神,马上揉了揉自己的老眼,确认一下是不是看错。

地上,散落着一地的衣裳,有些衣服还被撕裂,胡床上,两个男子赤裸着相拥,而相拥的两个男子,赫然是太原城小有名气的王俊和陈振忠。

天啊,这,这是什么回事?两位小郎君是有断袖之癖、龙阳之好?

不光是阮大,就是别的伙计、跟着来的客人、甚至还有几个路过的被走火声吸引进来的热心途人,全看到让人震惊的一幕。

太震撼了,要知道,这二位都是太原城叫得上名字的人,王俊不用说,出自太原王氏,名门大族,刚与博陵崔氏正房的小姐订亲,风头一时无两,出自乡绅之家的陈振忠名气也不低,其父亲是太原最有名的先生,所教的学生,光进士就有三人。

这二人平日都挺正气的,特别是陈振忠,多次抨击喝花酒的不良行为,没想到,他竟然.....

“天啊,没想到这二人有这种爱好,简直就是伤风败德。”

“听说这二人平日很亲近,原来这般亲近,呵呵呵。”

“这不是陈振忠吗,多次说喝花酒有伤道德,现在才明白,人家不喜欢喝花酒,喜欢喝龙阳酒,嘿嘿。”

“一直以为王俊为人挺不错的,没想到是这种人,呵呵,这下博陵崔家不仅走眼,还得傻眼吧。”

“最近吉鸿王氏的人太飞扬跋扈,活该有此报。”

众人对着床上的两人指指点点,连火都忘记灭了。

其实也没多大火,就是一些杂物,烧完就没事。

人群中阿树最震撼了,做梦也没想到出现这种事,在众目睽睽之下,放任着众人观看不是,把人赶走也不是,去唤醒自家小郎君好像不太妥,第一次碰上这种事,一时不知该怎么处理,急得团团转。

此时,陈振忠动了动,他感到有人压着自己的脖子,呼吸有些不顺,旁边还有很多声音,睁开眼睛一看,楞了一下,映入眼帘的,是王俊的那张脸,这张眼近在咫尺。

怎么回事,自己怎么跟王俊睡在一起的?昨晚喝多了,那些伙计只给两个人开一间房?

脑袋转一下,陈振忠眼睛有些不知所措地眨了眨:好多人,一大群人就在床前围着,指指点点,不是吃惊状,就是幸灾乐祸相。

还没完全清醒过来,一旁还在熟睡的王俊闭着眼亲了一下陈振忠的脸,小声地说:“宝贝儿。”

王俊正在做着一个好梦,梦到如花似玉的崔小姐被自己拥抱入怀,抱到雕花大床上,正准备行房,怀里的人动了动,以为她害羞,忍不住亲了亲。

“哗”围观的人顿时发出一阵哗然声,原来还有一些生疑的人,心中也坐实二人有不正当的关系。

被亲了一下!

被一个男人亲了一下!

在众目睽睽下被男人亲了一下!

陈振忠一瞬间好像石化了一样,等他回过神,发现王俊不仅一只脚搭在自己身上,那手还一直亲妮地抱着自己的脖子,瞬间暴怒,一把推开王俊,大声喝道:“滚开,你要干什么?”

王俊正在发着美梦,被人用力推了一下,然后一声大喝,猛地从梦中惊醒,睁大眼睛一看,当场傻眼了:自己跟陈振忠睡同一张床,不仅两个身无片缕,房间内不仅有火头和浓烟,还有内三层外三层的人在围观。

“小郎君,昨晚你喝大了,又发梦了吧?”阿树连忙替自家主人解围。、

醉酒了,很多行动都不能自控,这是解眼前困局的办法。

王俊这时也回过神,明白自己的处境,身子动了动,突然眉头的皱了皱,一边拉被子遮住自己,一边有些慌乱地解释:“酒后失德,酒后失德。”

嘴上是这样说,可心里把陈振忠全家骂了一个遍,因为刚才身子一动,发现“谷道”痛得厉害,不会是趁自己酒醉,这个陈振忠把自己给干了吧?

想归想,可王俊不敢当众说出来。

这么多人看着,无论如何都要死忍,过了这关再说,要不然传出去,不光自己声名扫地,就是家族也要蒙羞。

王俊不敢说,可一向耿直火爆的陈振忠脸色一变,捂着屁股惨叫一声,接着双眼通红、浑身颤抖地指着的王俊,咬牙切齿地说:“王俊,你...你这个伪君子、人面兽心的败类,你对我做了什么?“

陈振忠脾气很耿直,或者说他性子急、情商一直不在线,动一下,发现下身的“谷道“巨疼,再想起王俊不穿衣服,亲昵抱着自己脖子、还非常恶心地亲了自己一下的情景,认定王俊趁自己酒醉侵犯了自己,当场情绪失控。

现场一片哗然,看陈振忠的动作,坐实昨晚二人有不可告人的“互动”。

王俊眼前一黑,差点没昏过去,这陈振忠是不怕事大啊。

完了,这么多人在这里,要是传出去,自己也没脸见人了,脑子一热,指着陈振忠大声骂道:“陈振忠,是你对我做了什么才对,没想到你这么龌龊,连朋友也暗算。”

既然对方不配合掩饰,没办法,把责任推给对方再说。

陈振忠眼睛都红了,指着王俊骂道:“你这个卑鄙小人,竟敢贼喊捉贼,分明是你趁我醉倒,对我行不轨之事,王俊,你以为你是太原王氏我就会屈报?那是做梦,报官,我一定要报官,誓死要还我一个公道。“

王俊气得差点没爆血管,不过他保持最后一丝理性,有心转移话题,指着阿树大声骂道:“你这个田舍奴,昨晚干什么去了,怎么不回家,就是不回家,安排时怎么只安排一个房?”

争下去没用,陈振忠的脾气王俊知道,心里觉得是酒后乱性,不过是性错了“对象”,于是把怒气撒在下人身上。

先转移焦点,再慢慢解释,现在是黄泥掉在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只能祈求“屎”少一些了。

阿树吓了一跳,这事自己也扛不起啊,连忙解释:“昨晚小郎君罚小的喝了一坛酒,小的酒量浅,醉倒了,醒来就在杏花楼的下房。”

这时一个杏花楼的伙计小声解释道:“昨晚两位小郎君喝得太多,不宜再坐马车,郑公子的下人就安排了二间上房和一间下房安置两位小郎君及下人,只是...这间是陈小郎君的房间,不知为何王小郎君会在这里。”

自己果然是无辜的,一想到自己堂堂男儿身,竟然被王俊玷辱,陈振忠怒不可恕指着王俊骂道:“好你个王俊,你这个人面兽心的无耻之徒,你还有什么好说?”

王俊也傻眼了,昨晚的事自己一点也想不起,可在这种场合,打死也不能承认自己失德,马上反驳道:“住口,你才是卑鄙小人,仗着自己阿耶是先生,经常偷看试题,然后好出风头的,从这里就可以看出你的品格,中间肯定是你陷害。“

“品格?你还有脸说自这话?”陈振忠毫不客气地骂道:“整个太原城,谁不知你们父子共玩一婢一女,完了还要卖到妓院,难怪做这些伤风伤德的事,某真后悔没带眼识人。”

现场人又是一阵哗然,没想到陈振忠敢当众揭露这种丑闻,虽说太原城很多人都知道的秘辛。

陈振忠就是这样,脾气暴躁,耿直得智商不上线,看到王俊揭露自己的丑事,脑子一热,把吉鸿王氏的丑闻当众曝了出来。

王俊身子晃了晃,差点没晕倒,指着陈振忠骂道:“我家婢女,卖身契在我手里,怎么处理也是我家的事,轮不到你管,反倒是你,洋洋自得跟我说,说什么青楼女子万人骑,没意思,最有意思就是那些少妇,说你喜欢偷看那些学生的母亲,还经常偷看妇人奶孩子,没想到,你喜欢的不仅是妇人,还有男人。”

“放屁,王俊你少含血喷人,不知是谁跟我吹嘘,偷看自家婢女沐浴很有意思,只有你这样恬不知耻的人,才会做出这种伤风败俗的事。”

王俊和陈振忠都气坏了,你一言我一语相互揭短,最后说得火起,光着身子扭打成一团,看着就像两条肉虫在地上翻滚,现场惨不忍睹.......

太原城外的十里驿亭外,郑鹏一边享用早饭,一边听着黄三绘声绘色地描述发生在杏花楼的劲爆事,听得那是心花怒火、乐不可滋。

昨晚忍痛“伤”了绿姝的名声,今天又狠狠“败”了王俊的人品,看崔王联婚这出戏还怎么唱下去。

不仅仅是崔王联婚这出戏唱不出,崔源那老子,想跟谁唱都难,毕竟这种事,要是在暗地里还能够装作没事,现在闹得满城风雨,不对,很快传得天下皆知,凡是有点脸面的人,谁也不会冒着天下耻笑的风险再娶绿姝吧。

功名利禄都是假的,把人娶到手、拥入怀中才是最真,到时想办法替绿姝正名就是。

到了那个时候,好好补偿绿姝就是。

要么不出手,一出手就不能留情。

郑鹏眯着眼说:“做得好,黄三,你没被人发现吧?”

“不会”黄三很肯定地说:“昨晚安排好后,特地让杏花楼的伙计送到百丽院,他们可以替我作证不在现场,今天看戏时,小的又乔装打扮过,当时那么乱,根本就没人注意。”

“很好,这件事你知道怎么办吧?”郑鹏面色一冷,有些阴毒地说。

黄三一脸正色地说:“少爷,过年前我阿耶得了重病,大哥娶妻需要彩礼,小的已自愿卖身给少爷,卖身契就在林姑娘手里,生是少爷的人,死是少爷的鬼,就是打死也绝不吐露半个字。”

郑鹏拍拍他的肩膀,表示满意。

“扑哧”的一声,一旁的黄三空然笑了出来。

“黄三,有什么好笑的?”郑鹏有些不解地问道。

“少爷”黄三指着阿军偷笑道:“你是没看到,王俊和陈振忠捂着自己屁股的样子有多好笑,没想到阿军兄弟还有那种爱好。”

阿军面不改色地说:“不要乱说,我对他们没兴趣,趁着少爷跟他们玩游戏潜回杏花楼,灌他们喝了合欢酒后,剥撕了他们的衣裳,再用刀柄在他们有**用力捅了十多下,仅此而己,没看到我今天把小刀都扔了吗?”

郑鹏哈哈一笑:“不就是一把小刀吗,上次截获那批镔铁,我让他们给我留几把镔铁匕首,到时赏你一把。“

阿军眼前一亮,连忙说道:“谢少爷。”

镔铁打造的兵器,削铁如泥,阿军早就馋得不行,听到郑鹏说赏他一把,当场心花怒放。

黄三有些好奇地说:“阿军兄弟,起火的时间恰到好处,你怎么做到的?会戏法不成?”

“简单,根据檀香燃烧的速度,可以大约计算什么时候烧到哪里,算好时间后,在相应的位置做点手脚就行。”阿军一脸淡然地解释道。

357 雪上加霜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第二天一早,街头巷尾都对发生在百丽院的事议论纷纷:

“听说了吗?吉鸿王俊未过门的媳妇,原来是风流才子郑鹏的婢女。”

“街头卖菜的陈婆婆都在说这事,能不知道吗?”

“哦,是失散多年才回到崔家,这倒有可能,没什么吧,郑公子不是说,没有对崔小姐做过份的事吗?”

“嘿嘿,你看过没吃鱼的猫吗?郑公子那可是风流中的翘楚、花丛中的常客,放着那么一个漂亮的婢女在身边,能不心动吗?”

“你们说说,郑公子无缘无故送一大份厚礼给吉鸿王氏,会不会是有某种补偿成分?”

“就是用屁股想,这笔厚礼肯定有问题,谁家的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上千贯的厚礼说送就送,当中必有原因,也好,这笔厚礼能买十多个美婢,也能补偿王俊了,反正他们一家不是喜欢玩婢女吗,还父子共玩一婢呢。”

“吉鸿王氏真是丢脸,为了攀上博陵崔氏的大腿,这样的儿媳妇也要,唉,世风日下,人心不固。”

太原城上下议论纷纷时,吉鸿王氏的家主王文定,却在悠闲地享受人生。

吉鸿王氏的下人发现,最近他们的家主王文定,喜欢早早起床,每天在阁楼上煮上一壶热茶,一边看着初升的太阳,一边品茗,日子过得滋润而优闲。

要知道,王文定一个正室三个偏房,去年还纳了个二八年华的小妾,再加上通房丫头,年近六旬的王文定为了家族的人丁兴旺,经常“挑灯夜战”,以至每天不到日上三竿都起不来。

自从跟博陵崔氏订亲后,王文定喜欢了早起,他还一脸睿智地告诉身边人:看到希望还是失落,取决于一个人的心境,就像太阳,早起的人,看到太阳是东升的旭日,晚起的人,只能看到下沉的斜阳。

这天一早,王文定又坐在阁楼,去年才纳进来的小妾给他轻轻按着后背,一个美婢熟练地沏着香茶,感受着美人儿的动作、闻着怡人的茶香,再看着远处热闹的太原城,神情说不出的悠然自得。

有了博陵崔氏的帮助,说不定这座太原城,以后就是吉鸿姚氏说了算。

博陵的崔小姐还没有进门,可吉鸿王氏复兴的势头已抬,这不,订完亲不到一个月,光是收礼都收到手软。

前天那个郑鹏送的厚礼,现在王文定心里还在暗爽。

“阿郎,不好了,不好了,出...出大事了。”正在享受间,管家王二急匆匆跑上来,边跑边大声叫喊。

王文定吓了一跳,很快训斥道:“慌里慌张的干什么,说了多少次,注意仪态,注意仪态,就是听不进,记得凡事要镇定,明白吗?”

要是平日,王二肯定认错,说不定还自打几下嘴巴一,可现在他顾不上,一脸焦急地说:“阿郎,不好了,现在太原城,很多人都在议论我们吉鸿王氏,嘲讽我们吉鸿王氏。”

“嘲讽?发生什么事?”王文定大吃一惊。

王二不敢隐瞒,把自己听到的消息还有街头巷尾的见闻原原本本地说出来,说到最后,有些气愤地说:“本来没什么,就是郑公子酒后喝多了,越描越黑,特别是后面的话,说了一半就醉倒,这样就是没事也被说成有事。”

“人呢,还楞着干什么”王文怒不可恕地说:“快,把那个郑鹏找来,老夫要他亲自澄清,堂堂太原王氏的脸面不能让他毁了,吉鸿王氏的名声更不能败在他手里。”

顿了一下,王文定补充道:“去,把俊儿也叫来,老夫要跟他商量一下对策。”

王二有些难地说:“回阿郎的话,小郎君昨夜未归,杏花楼派人来说小郎君喝多了,就在杏花楼休息,现在还没有回来。”

对了,昨天让王俊陪郑鹏游玩太原城,可能喝多了。

王文定劈头盖脸地骂道:“还楞在这里干什么,快去追人啊,去追郑家那小子,让他为自己的话负责。”

王文定心里那个恨啊。

郑鹏登门所谓的澄清时,王家上下听了,心里都有些不舒服,可为了吉鸿王氏的未来,咬着牙死忍,心想郑鹏是迫着博陵崔氏的压力来解释,不会乱说,没想到他口无遮拦,在公共场合把事情越描越黑,而王俊那臭小子,也不盯紧一点。

一桩美事变成了一个笑话,换哪个心情也不好。

王文定的心情也有些矛盾,郑鹏是在百丽院上说的,可自己千叮万嘱王俊要注意形象,喜的是王俊听从自己的话,忧的是郑鹏口无遮拦,以至这烂摊子怎么收拾。

“阿郎,今天一早,郑公子一行已起程离开太原,据说他还要巡视河北道的军务,不能多留。”王二小心翼翼地说。

惨了,这下想找人澄清都难。

看到王文定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王二马上说:“小的已派人去追郑公子,希望他能回头解释一二,消除不良影响。”

王文定刚想说话,突然有人大叫:“小郎君回来了,小郎君回来了,药,快拿花,还有衣裳。”

拿药?拿衣裳?

发生了什么事?

王文定从阁楼向下看,正好看到王俊披着一张被单,在他随从阿树的搀扶下,跌跌撞撞往宅内跑,显得非常狼狈。

“站住,给我滚上来。”王文定怒火中烧地吼道。

本来心情就差,再看到王俊这个样子,王文定气得快要疯了。

都什么时候了,还是这样不着调,昨晚没看好郑鹏已经很失职,现在这个样子跑回家,让外人看到,丢的是吉鸿王氏的脸面。

“大...大父。”看到王文定,王俊眼里全是畏惧,说话也不利索了。

“到底怎么回事?”王文定咬牙切齿地说。

最看重的孙子,鼻肿脸青,身上的衣裳破破烂烂,裹着一条被单回来,说多狼狈就有多狼狈,把王文定气得七孔生烟。

王俊不敢正视王文定的眼睛,一脸心虚地低下头,半天也不敢说话。

“阿树,你说,到底怎么回事,敢说半句假话,马上乱棍打死!”王文定瞪着血红的双眼,大声喝道。

看到家主发怒,阿树哪敢隐瞒,忙一五一十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

“你..你这个混帐的东西,看我不打死...”王文定一听,随手拿起一根棍子就要打王俊,可刚举起棍子,眼前一黑,身子晃了晃,差点没摔到。

“当家的,你没事吧,少动气,少动气。”一旁的小妾连同婢女连忙扶他坐下。

王俊吓坏了,知道大父是动了真怒,连忙跪下道:“大父,俊儿知道了,这事真是...真是想多喝郑鹏的好酒,让他肉痛,好出一口气,没想到,没想到喝酒误事,请大父责罚。”

现在说什么都没用,只能认错,希望家族以大局为上,尽快平息这件事。

看在博陵崔氏的份上,希望大父和家族能伸出援手

王文定坐在椅子上,心口急促起伏,上气不接下气,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孙子,接着有些失落地说:“完了,完了,此事若是处置不当,不仅吉鸿王氏抬不起头,就是太原王氏也受到牵连。”

此刻,王文定宁愿王俊跟着郑鹏去喝花酒,这样一来,郑鹏当众说漏机会大减,再说喝花酒对男人来说,只是不太光彩,却不是什么坏事。

一想王俊当众光着身子被人抓到,王文定就有一种想吐血的感觉。

这下吉鸿王氏不仅颜面不存,还要声誉扫地,说不定博陵崔氏知道后,崔王联婚之事有变。

郑鹏在众目睽睽之下大曝崔家小姐的“丑闻”在先,现在又发生杏花楼的“断袖事件”,这下想不热闹都难。

就在王文定想着怎么挽回声誉、保住这桩能中兴吉王氏的联姻时,门外突然传来打骂声,接着尖叫声起,还有冲突声传来,好像打起架来。

“好臭,什么味道。”一旁的小妾突然捂着鼻子,轻皱着眉头说。

众人也闻到一阵怪异的臭味,这时一个散发臭味、身上滴着黄色汁水的下人,一脸惊惶地跑上来,来到王文定面前,焦急地说:“阿郎,不好,陈家的人打上门来闹事,他们一来,二话不说就往门口泼屎,说小郎君不给陈家一个交待,这事不算完。”

天啊,有人敢往太原王氏的府门泼屎?

王文定闻言眼珠子一翻,白多黑少,备受打击的他再也受不住,一下子晕了过去。

本来还想着怎么解决这件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要是给点压力、付出一点代价,让陈家把责任揽过去就最好,还在想着要花多大的代价,没想到陈家的人已经上门泼屎。

这下事闹大,就是想遮也遮不了。

出现这个问题,自然是哪个先主动就哪个占理,杏花楼的事,对王俊很不利,现在陈家来这么一出,不仅出了一口恶气,更坐实王俊有断袖之癖的事,就是想洗也洗不清。

陈家的反应还真快!

看到家主晕倒,众人连忙七手八脚把他扶回卧室,又是擦脸又是请郎中,一直忙到天快黑,王文定这才悠然醒来。

一睁眼,看到家人围了内三层、外三层,一个个紧张地看着自己。

“太好了,阿耶终于醒来了。”

“大父,你没事吧?”

“阿郎醒来了,这下可好。”

“夫君,你没事吧?”

“叔父,要不要喝点水?”

看到众人醒来,众人七嘴八舌地问候着,面对亲人的关心,王文定置若罔闻,左右打量了一下,很快,他的目光停在站在最后的王俊身上,面无表情地说:“除了俊儿,你们全部退下。”

等所有人都退出去后,王俊一下子跪在床上:“大父,孙儿给你请罪来了。”

王文定不再看他,而是睁大眼睛看着屋顶的位置,径直开口问道:“陈家的人走了?”

“...走了,他们就是在门口闹了一阵,然后自己走了,大父,这事要不要...报官?”

“报官?”王文定冷哼一声:“要是报官,那也是陈家的人报官,问题是,他们敢报吗,这太原,还是我们王氏的太原,他们也就是闹一下以示自己的立场。”

王俊低着头不敢说话。

就是现在,王俊挠破头皮也想不明白,到底发生什么事?

“我问你,你是不是喜欢男的?”王文定语出惊人地问道。

王俊楞了一下,眼中先是露出愤怒的目光,很快,他的目光变得平静,一脸坚决地说:”孙儿敢对着列祖列宗的灵位起誓,绝无此事。”

孙子说话的时候,王文定一直死死地盯着王俊的眼神和面色,看到王俊说得这么坚决,心中稍稍有些安慰,很快又开口说:“俊儿,你觉得,郑鹏有没有可疑?”

郑鹏没来之前,一切安好,自从郑鹏来了后,变得鸡犬不宁,王文定想不怀疑都难。

“孙儿也想过是他,可查过后,发现他没这个机会。”

“说说。”

王俊组织了一下语言,很快说道:“杏花楼喝酒,地方是李笑堂等人挑的,郑鹏出酒,但那些酒所有人都喝,包括郑鹏,酒没有问题,孙儿不想跟他们去百丽院胡闹,无意中听到郑鹏很在意那些酒,说要几十贯一坛,有心让他肉疼,主动留下陪陈振忠喝酒。”

“喝多了,虽说是郑鹏的下人黄三安排,可他安排完住宿就走了,还是杏花楼的伙计送他去的,黄三没有机会。”

“另外几个呢?”王文定马上追问道。

“两个校正一直护在郑鹏左右,而那名叫阿军的随从,一到杏花楼就搂着百花楼的红叶开房,据红叶所说,一整晚他都在,没有出去过,所以.....”

不用说,王文定也知王俊要说什么:酒后乱性,还乱错了“对象”。

“唉...”王文定突然仰天长叹一声,语声里充满了不甘、失望还有几分绝望。

“大父,这件事,还...能挽回吗?”王俊有些胆怯地说。

王文定有些苦涩地说:“这件事的,现在不是我们能左右的了。”

王俊还想说什么,门外突然传来拍门声,接着响起管家王二的声音:“阿郎,小郎君,几位族老来了,就在大堂等候,让阿郎和小郎君马上到大堂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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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8 崔源的愤怒

几个族老只是小坐一会,很快就走了。

来的时候一脸和蔼可亲,走的时候也云淡风轻,可他们走后,王文定一脸沮丧,王俊更是不甚,脸如死灰。

族老们前来,不提昨晚百丽院发生的事,也不追问王俊是喜欢男人还是女人,而是跟二人聊太原王氏的起源还有辉煌史,特别提到先人自强不息的精神,最后还提到年祭的问题,无论说什么,都是点到即止。

王俊注意到,几位族老从进屋到离来,面前的茶水和点心,丝毫不动。

“大父,他们这是什么意思?”王俊脸色有些苍白地说。

王文定长叹一口气:“还没听明白吗,这些老不死在暗示我们,给太原王氏蒙了羞,要是处理不好,年祭有可能不带我们,这个听明白了吧?”

年祭的主题就是祭祀先人,这么重要的活动不带上吉鸿王氏,这是要跟吉鸿王氏划清界线?

王俊倒吸了一口冷气:“大父,不会...这个严重吧?“

“外面的那些愚民,不仅听风就是雨,还是三人成虎,不知多难听的话都说得出,很多人还说崔姓的排名比王姓高,九品中正制取消后,虽说各大士族都在没落,可太原王氏没落的速度比崔氏快,他们就说太原王氏为了抱崔氏的大腿,什么事也不计较,把太原王氏贬得一文不值,那些族老怎能咽得下这口气。”

顿了一下,王文定有些苦涩地说:“实则上,崔氏和王氏在朝中暗斗不少,睿宗李旦在儿子的帮助下,第二次登上皇位,在立太子的问题上,博陵崔氏支持的人是三子李隆基,也就是当今天子,而太原王氏把宝押在长子李成器上,在立太子的问题上崔王两族之间明争暗斗很多,事上证明,崔氏的眼光比我们王氏要好,好在,李成器和陛下关系极好,陛下一直没有怪责我们,可是最近这些年,真没落了。”

“这次联婚,本来是一个缓解两族矛盾的契机,没想到....”王文定说不下去了。

就是吉鸿王氏不在乎名声,可其它支系的王氏要啊。

王俊脸色有些惨白,一脸不忿地说:“大父,这,这事真的不能挽救?”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王文定有些恨铁不成钢地说:“若是没有杏花楼那一出,说不定还要一丝转机,可发生了那种事,以博陵崔氏的做法,只怕也容不下你。”

要是偏房或旁系的女子,博陵崔氏也就咬牙忍了,可崔绿姝是大房嫡系的女子,她的大父崔御史,对她如珠如宝,肯定不会把孙女嫁给一个声名狼藉的人,王家去退婚,总比被退婚强。

树活一张皮,人活一张脸,家族的名声,比性命还重要。

......

“砰”“砰砰砰”

听着书房里发出各种器皿破烂的声音,博陵崔源府上的下人一个个胆颤心惊,不能躲的战战兢兢地站着,能躲的,都躲得远远的。

家主崔源大动肝火,谁不怕?

给孙女订完亲后,崔源内心非常满意,只要绿姝找到一个好人家,自己又可以也却一个心愿。

都等着孙女孙女婿来敬喜茶的了,没想到突然传来二个坏消息:孙女绿姝名声受损,未来孙女婿王俊颜面扫地。

一桩自己认为很美满幸福的美事变成一出难以下台的闹剧,崔源当场暴走,把书桌上的茶壶、茶杯、文房四宝都扫落在地,大声骂道:“该死,真是该死,真不该当日心软,放过姓郑那个田舍奴,竟让他坏了老夫的大事。”

为了迎回绿姝,崔源做了妥善的安排,关于怎么处置郑鹏,其实崔源心中纠缠很久,最后还是轻轻放过。

要不是郑鹏,自己唯一的儿子就得暴尸荒野,孙女也要坠入火炕,再说孙女对郑鹏也有特殊感情,要是下狠手后,爷孙的关系告急,当时在崔源眼中的郑鹏,不过是一个蝼蚁一样的小人物,无足轻重,只是警告一番就离开。

崔源做梦也想不到,一个被家族抛弃的小贱商,不到三年时间,就成长到令自己刮目相看的地步。

书房内,除了崔源,二个心腹崔永和红雀都是双手垂立、低头不语。

这种情况说什么都不合适,最好是什么也不做。

崔永是崔源一个远房侄子,双亲在游历时被强盗杀死,崔源怜悯其身世,就把他抱回抚养,培养成自己的左右手,在府中担任大总管一职,平日崔源不在,都是崔永在打理崔府的各种事务。

至于红雀,家生奴里培养出来的心腹,武艺高强、忠心耿耿。

“叔,不如我去把他抓回来,让你好好出一口气。”崔永小心翼翼地说。

“抓?怎么抓?”崔源暴跳如雷地说:“这个田舍奴,也不知他怎么迷惑陛下,给了他一个河北道督军使,有皇命在身,钦差,他是可马蜂窝,谁敢捅他?”

“这...要不派人,暗中把他做了?”崔永眼中闪过一丝狠光,阴狠地说:“敢坏姝儿名声,就是他死十次,也不足以抵罪。”

一旁的红雀淡淡地说:“崔总管,此事怕有点困难,郑鹏在百丽院说错话后,第二天就跑到安东督护府不出来,总不能杀进督护府吧?”

崔源冷笑地说:“他倒机灵,红雀,你觉得郑鹏可疑吗?”

红雀是负责情报方面,闻言马上说:“回主人的话,王公子跟小姐订亲后,红雀让人对太原城的事多加留意,特别是有关王俊公子的事,事无巨细都要汇报,没找到能证明郑鹏是幕后推手的证据,但他的确是最可疑的。”

“说说理由。”崔源面无表情地说。

“郑鹏主动找上吉鸿王家,以厚礼开路,以解释澄清为由,让王氏对小姐有了很多猜忌,当他出现后,就发生后面那些令人难以置信的事情。”

崔源继续问道:“解释?澄清?真有这种传闻?”

“的确有,奴婢已让人追查谣言的来源,只是一时还没有找到答案。”红雀恭恭敬敬地应道。

“出了这种事,吉鸿王氏有什么反应?太原王氏有什么反映?”

“吉鸿王氏态度未定,可外面谣言满天飞,太原王氏上下对王文定很不满,大多以为王文定为了荣华富贵,不惜拿王氏的颜面去换,几个族老还联手给他施压,为了太原王氏的声誉,王文定有可能作出不利主人的决定。”

崔源相到什么,两眼猛地一瞪,冷笑道:“他敢?”

红雀低头不说话,作为一名奴婢,只需要服从命令,至于怎么想怎么做,那是主人担心的事。

崔源阴着脸,背着手,在书房内踱来踱去,半响自言自语地说:“好,好,郑鹏,老夫倒是小瞧了你这个田舍奴,你狠。”

“叔,我们现在要做些什么?”崔永小心翼翼地问道。

“郑鹏有皇命在身,他见识过老夫的手段,短期内肯定躲在督护府不出来,太原的事,绝不能让小姐知道,老夫就在这里等着,看看太原王氏怎么给老夫一个交待,或者看看,他们要出什么妖蛾子。”崔源面无表情地说。

当日会郑鹏会面后,崔源就感到郑鹏不会轻易放弃,但没想到,郑鹏竟然会弄出这么大的动静。

虽说没找到证据,可崔源内心认定,绝对是郑鹏的杰作。

厉害啊,环环相扣,可以说能利用的都用上了,举手投足之间把崔王两个名门大族玩弄于鼓掌之间,还能悄然身退,不知为什么,在愤怒之余,崔源内心反而对郑鹏多了一分欣赏。

能做得这般天衣无缝,没点能耐可做不到,特别是郑鹏这种胆大心细的人又敢打破常规的人,不多见。

“明白了,叔”

“明白了,主人。”

崔永和红雀连忙应道。

崔源话音一转,马上说道:“红雀,太原的情报,加派人手,还有,给我盯好郑鹏那小子,老夫要知道他每一步的行踪。”

“是,主人。”

百丽院事件和杏花楼事件,被好事者说成是“院楼”事件,虽说太原王氏想极力淡化,可是博陵崔氏和太原王氏的名气太大了,对于这两个名副其实的名门世家,平日有些鸡毛蒜皮也被人津津乐道,现在传出这么劲爆的事,很快传得沸沸扬扬,说什么的都有。

有人说博陵崔氏居心不良,有人说太原王氏心术不定,有人说名门大族关系错乱,两者是:你不是嫌我箩烂、我不嫌你你米碎。

崔家女不守妇道、王家子断袖之癖的事越传越玄乎,越传越离谱,最后很多人都坐不住了。

首先坐不住的,是太原王氏。

吉鸿王氏,为了攀附权贵,不仅娶败花败柳回家,王俊还让人当众发现有龙阳之好,拖累太原王氏颜面扫地,无论如何,怎么也要给订了亲的博陵崔氏一个交待。

王文安是王文定的堂弟,平日负责吉鸿王氏的田庄和产业,脑袋灵活、能说会道,被王文定委任为代表,到博陵崔氏试探一下。

“叔,太原来人了。”崔源正在书房里看书,崔永突然进来禀报。

出了这么大的事,终算来人了。

崔源合上书,随口问道:“来者何人?”

“王文安!”

“是他?”崔源眉毛一扬,有些不悦地说:“吉鸿王氏还真有诚意,派一个浑身商贾味的人来。”

既然结为亲家,崔源对吉鸿王氏的情况了如指掌,王文安是家主王文定的堂弟不错,可他是负责地里产出的买卖,说到底就是一个低层的小商贾。

崔源最看不起,就是贱商。

听说王家来人,心想不是王文定亲自来,起码也是王俊的老子王举前来解释,没想到派来的竟然是王文安。

说是堂弟,可在古代,堂弟的地位还不如心腹管家。

崔永双手递上一份礼单:“叔,这是王文安带来的礼单。”

崔源接过来一看,眉头又皱了皱:都是一些田里的产出和一些普通的礼品,价值大约在百贯左右,看起来算很得体了,可这是两家订亲后的第一次登门,明显诚意不足。

“他人呢?“崔源有些漫不经心地问道。

古代讲求等级对待,就像后世,外国派一个部长来考察,国家会派一个部长接持,这叫同级接待,现在王家派一个地位很低的人来崔府,张口就要见崔源,崔源心里有点不爽。

“因为订了亲,也不好怠慢他,把他领到听雨轩,让人奉上香茗和点心了。”

崔源点点头:“去,就说老夫有事要忙,让他等一会。”

吉鸿王氏不够诚意,崔源也得摆摆架子。

这一等,坐在听雨轩的王文安就等了近二个时辰,一壶香茗喝成白开水,这才等到姗姗来迟的崔源。

“原来是文安来了,公事繁忙,有劳你久等了。”崔源一进来就打哈哈道。

这里是崔府,又不是衙门,有这么多公事要忙吗?明明成了亲家,张嘴就说什么公务,不仅无礼还喜欢显摆,真好意思。

王文安心里不爽,可是脸上没有表现出来,一脸恭敬地说:“不敢,打扰亲家才对。”

崔源没接这句话,自顾在上首位置坐下,笑着说:“文安兄,坐下慢慢聊。”

两人坐下的,王文安发现崔源自顾着喝茶不说话,犹豫一下,很快陪笑着说:“亲家...”

“文安兄,两个孩子还没拜堂,亲家二字,还是晚些再说,要是不介意,唤我一声皓白就行。“崔源不紧不慢地说。

王文安面色变了变,不过附和着说:“这话有道理些,那某就逾越叫一声皓白兄了。”

“文安此行,不知所为何事?”崔源也懒得跟这种小人物寒暄,径直开口问道。

要不绿姝跟王俊互换了庚帖,崔源就是见都不想见。

王文安没想到崔源这么直接,本来他还想熟络一下感情再商量,听到崔源问得这么直接,犹豫一下,最后还是勉强地笑着说:“这次上门,其实就是解释一下最近发生一些不愉快的事,免得崔王两族心生隔阂。”

崔源眉头一皱:又是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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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9 王氏退亲

王文安微微一笑,坦然地说:“最近外面谣言满天飞,说俊儿不良的癖好,这完全是误会,都是年轻人贪杯误事,还请皓白兄大人有大量,多多包涵这些不懂事的孩子。”

这种事,想隐瞒也瞒不了,还不如主动说了,争取一个主动。

“你说这些年轻人,怎么就不学好呢,文安兄,不瞒你说,这件事我也听说了,现在脑袋还是一团迷糊,容我先缓缓再说。”崔源推搪地说。

黄泥掉到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了,很多事情,过程没人看到,但所有人都看到结果。

崔源态度糊模,其实在等待和评估,找到一个最符合博陵崔氏利益的方案。

要是事态恶劣,崔源并不介意取消这门原来就不衫配的亲事。

听到王文安的话,崔源心里不以为然:都是订了亲的人,还是孩子?是没长大还是长不大?说这样的话也不嫌丢人。

王文安闻言,心里暗骂崔源狡猾,两家都订了亲,出了问题王氏一族第一时间来沟通,关于崔小姐的谣言,王氏没有提,可博陵崔氏也未作任何表示,现在还故作姿态。

“是,是”心里不爽,王文安还是面带微笑地说。

两人又有说有笑地聊了一会,看到崔源东拉西扯,就是不说一些有建设的话,王文安心里忍不住又大骂:这个老狐狸,从进门到现在,就会打哈哈,一点正事也不说,也不知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崔源一边随意聊着,一边不着痕迹看着王文安,心里冷笑:王文安以为自己很聪明,可自己一早就看出他还没有说出此行的真正目的,这种人,一边晾一边拖就最好。

看到崔源一直在打哈哈,王文安再也忍不住了,主动开口道:“皓白兄,不瞒你说,此行是受我兄长所托,有个不情之请,还想皓白兄成全。”

“好说,好说,文安兄有话不妨直说。”崔源坐正身子,面带笑容地说。

终于来了,双方客套了那么久,现在才算入了题。

王文安赔笑地说:“是这样的,族中有几个女子已初长成人,准备下个月给她们行及笄礼,现在缺一个给她们上饰的福人,崔王两家已经定了亲,崔小姐也算是她们的长辈,族里的意思是劳烦崔小姐作为福人替她们上妆,算是给孩子们添一份福气,不知皓白兄意下如何?”

古代人很讲求意头,像结婚会找那些百头偕老、公认幸福的老夫妇给予祝福,男孩子成年礼会找学业有成、德高望重的读书人、乡绅做嘉宾观礼等等,女子行及笄礼也很隆重,什么人给开面、什么人给上妆(饰物)都有讲究。

上妆是请公认有贵气的、未出阁的女子来担任。

按理说,被邀请去上妆的人,应该感到荣幸才对,可崔源的脸色一下子变了,盯着王文安问道:“文安兄,你这是什么意思?”

替别人上饰,是一件光荣的事,但中间有一个仪式,为了表示自己的贞洁,替人上饰的人要接受一个检验,证明自己还是处子之身。

要是平日,崔源也许不在意,可是外面关于绿姝与郑鹏的事,闹得沸沸扬扬,这个时候让绿姝变相去接受检验,传出去,博陵崔氏的颜面何在?

就是要证明,也是博陵崔氏自己证明,用不着太原王氏主动替自己证明。

事实上,绿姝还在贵乡时,红雀已经替绿姝作过检查,证实绿姝还是完壁之身,也就是这样,一向心狠手辣的崔源才放郑鹏一马,要不然以崔源的脾气,就是答应绿姝,走后也会派人回头把郑鹏清理掉。

这些事崔源知道,但他不屑跟王文安解释。

太原王氏的人提出这种要求,已经是对博陵崔氏一种侮辱。

名门望族,凭什么让天下敬仰,除了能力、担当外,为人处事也是天下的楷模,王文安提出这种条件的那一刻开始,所谓的“亲家”的关系已经支离破碎。

“没别的意思,就是想沾一些贵气。”王文安赔笑地说。

“啪”的一声,崔源一掌拍在案面上,冷冷地说;“罢了,你们太原王氏高门大户,门槛太高,某只怕珠儿迈不进去。”

难道,真有问题?

王文安早就猜到这种结局,闻言也收起笑脸,掏出一份庚帖,轻轻放在上面:“皓白兄,俊儿不争气,在大庭广众之下做出有辱门户的事,真是愧对先人,也牵连到皓白兄,我们俊儿配不上令孙女,这是她的庚帖,还请皓白兄收好。”

吉鸿王氏在联婚中,本来就处于弱势的一方,出了杏花楼的事,不仅是王文定还是太原王氏上下,都猜到博陵崔氏不会装着不知情,解除婚约只是时间和形式的问题,反正都挽留不住,还不如争回一些颜面。

让太原王氏不高兴地是,崔源在订亲时,隐去绿姝回归崔家前的经历,这让他们有理由相信,博陵崔氏下嫁吉鸿王氏,其实就是“祸水东引”,让太原王氏蒙羞。

太原王氏可是名副其实的皇室贵族之后,在他们眼中并不逊于博陵崔氏,在谣言暴发后,王文安带着崔绿姝庚帖上路,就是争回一口气。

古代对生辰八字很看重,换庚贴是订婚一样重要信物,现在把庚帖还回来,这是退婚的迹象。

退婚?

天啊,堂堂博陵崔氏,还是崔氏大房的女子,还没嫁过去就让未来夫家退亲?

不用说,传出去博陵崔氏的颜面扫地。

崔源看到明显楞了一下,接着一张老脸瞬得变红,双手用力按在桌面上,死死盯着王文安,然后把那份庚帖拿过来,打开一看,老脸忍不住抖了抖,一口老血差点没吐出来:没错,正是绿姝的庚帖。

果真是退婚。

“人生真是无常”崔源面色一变,换上婉惜的神情:“崔王本是姻亲,这次联婚,想的是亲上加亲,没想到王贤侄有龙阳之好,既是这样,只能祝他好运了。”

王俊在杏花楼与陈振忠的事,闹得沸沸扬扬,听说京城也有耳闹,就是王文安不来退婚,崔源也会想方设法解除这个婚姻,问题是退婚的动静很大,一不小心就会连累整个家族的声誉,没有十足把握之前,就是崔源也要小心行事,没在第一时间兴师问罪。

万万没想到,崔源还没有行动,吉鸿王氏却先出手。

婚一定要退,但绝不能是太原王氏先提出,崔源愤怒之下,也不给王文安留面子,暗示不是博陵崔氏的女子不好,而是王俊自甘堕落,有龙阳之好。

王义安老脸一红,不过他还是若无其事地说:“这些都是误会,不过是年轻人酒量浅,还贪杯,于是做了一些荒唐的事,绝非有什么断癖之隐、龙阳之好。”

二人针锋相对间,都不用崔源吩咐,崔永把王俊的庚帖放在王文安面前。

换回庚帖,两家订亲的关系算是解除,王文安还想说几句客套话,没想到崔源一边拿起茶杯一边说:“知道文安兄贵人事忙,老夫就不留你了,崔永,替我送文安兄出去。”

“告辞!”王文安面无表情地站起,随手行了一个礼,转身离去。

从进门到现在,一直在受着崔源的气,王文安在吉鸿王氏也算是一个人物,表面没说什么,心里早就窝了一团火,看到崔源赶人,干脆直接离开。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无论如何,太原王氏的传承还在,只要不挑,吉鸿王氏的男子想成亲都不难,名门大族骨子里都有一股千百年传出来的骄傲,王文安也有,当场拂袖离去。

崔永把王文安送出府门后,急忙往回走,还没到大堂,就听到器皿破碎的声音。

想都不用想,崔源又在摔东西发泄怒火了。

最近家主摔东西的频率有些高啊,崔永有些庆幸自作主张,撒下了不少珍贵的古玩,只放一般的古董用作摆设,要不然崔源这一发火,不然多少钱要见财化水。

“王家的田舍奴走了?”看到崔永回来,崔源冷声发问。

“走了,我已让人把王氏送的东西打包,在王文安回去的路上等他,让他回去的时候带回去。”崔永小声地禀报道。

“做得好,给他”崔源不以为意地说:“一个破落的族系,估计变卖了不少东西才凑的聘礼,若是不让他带回去,估计又得像长舌妇一样到处嚼舌头。”

崔源府上直接或间接拥有良田万亩、各种店铺、酒楼上百家,财大气粗,根本瞧不上吉鸿王氏的那点东西。“

崔永应了一声,然后小心翼翼地说:“叔,现...现在怎么办?“

“怎么办?”崔源的脸色一会阴一会晴,最后冷着脸说:“把王俊的那点破事宣扬出去,形成一种舆论,就说王家有愧,自付配不起,同意退亲。”

事情都变成这样,颜面还是要的,崔源很快就有了主意。

为了让绿姝站在正义的一方,为了不让绿姝受委屈,就是通过一些手段,崔源也顾不了那么多。

必要时候,就是动用不良人这个神秘利器也在所不惜。

崔永下去忙了,崔源突然大声叫道:“红雀。”

“主人”红雀从一旁的屏风中走出。

“姓郑的,现在有什么动静?”

“一直在安东督护府,我们的人说,这些天,郑鹏半步也不离开。”

崔源冷哼一声,一脸恨意地说:“他倒有自知之明,要是让老夫抓到他,一直要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想到郑鹏会不甘,也对郑鹏在崔府搁下狠话不在意,崔源做梦也想不到,郑鹏不惜损害绿姝的声誉也把这件事弄得满城风雨。

至于那个王俊,看以少年才俊,可跟郑鹏一比,差距不是一般的大。

“对了,姝儿没事吧?”崔源说话孙女时,语气里多了几分温情。

红雀犹豫了一下,很快回过神来,恭恭敬敬地说:”小姐最近好多了,早睡早起,一日三餐不缺席,女针女容女功,样样不落,脸上也有了笑容,估计是想通了吧。”

崔源那张古板的脸上有了一丝笑意,可一想到定好的婚事告吹,很快又有一种莫名的颓败感:这么多心血都没了,也不知绿姝知道这个消息怎么样?

还是算了,能瞒就瞒,免得节外生枝。

“此事半个字也不要透露给小组,明白吗?”

“是,主人。”

崔源对红雀挥挥手说:“好了,你去陪陪姝儿,老人还要好好想想,怎么处理这件事。”

按性格来分类,崔源不仅聪明,还是一个务实的人,事情想不发生已经发生,现在他想做的,就是怎么把不良影响降得最低。

不知为什么,脑中一想起郑鹏那狡黠的样子,崔源顿时气打不过一处来,一扬手,把仅剩的一只茶杯又狠狠地摔倒在地。

博陵崔氏、太原王氏两个大族,居然被郑鹏一个小人物玩弄于鼓掌之内,这让崔源哪能忍受?

要是郑鹏在这里,崔源绝不介意让郑鹏见识一下不良人折磨人的手段,问题时,就是有皇命“护身”的郑鹏,像乌龟一样躲进安东都护府内死活不出来,这让崔源有种老鼠拉龟的感觉。

“一对四”

“一对五”

“炸!”

安东都护府内,郑鹏一边玩着自制的纸牌,一边看着校场上士兵训练的情况。

离开太原后,郑鹏直奔这里,借口考察军备为命,就在这里住下,因为无聊,还让人做了一副纸牌,教黄三、阿军等人怎么斗地主,经常在校场旁边亭子里打牌消磨时间。

虽说做得隐秘,郑鹏不敢低估这些名门大族的能力,特别是崔源,身为不良将,撑握了一股大唐最神秘、最精锐的力量,还真怕他一发狠就派人暗算自己。

不管怎样,先到都护府避避风头再说。

“外面什么情况”郑鹏开口问道。

黄三率先应道:“都传疯了,听说太原王氏对吉鸿王氏一系很不满,王俊被禁足了,哪都去不了,据小的所得到的情况,这桩婚事得吹。“

“就是想他们吹”郑鹏冷笑道,转而问阿军:“阿军,外面什么情况?”

“除了吉鸿王氏的人,还有一些不知来路的人,不知是敌是友,少爷,你最好还是不要出去。”

360 绿姝的反击

黄三眼珠转了转,主动献计说:“少爷,你现在是督军使,要不找个由头,让督护府的廖将军带人把他们都抓了,看他们还敢不敢打少爷的主意?”

“这是一个好主意,免得他们以为少爷好欺负。”阿军难得发态。

博陵崔氏北方的势力很大,崔源手里又掌握不良人这个大唐最神秘的组织,在贵乡时阿军就领教过崔源的能力和手段,还真有点忌惮。

在崔源面前,阿军感到自保都难,更别说还要保护郑鹏。

郑鹏懒洋洋地说:“不怕,这里是督护府,就是崔源再大胆,也不敢到这里闹事,他们想盯就由他们盯好了。”

“少爷,难道我们就一直在这里等着?”黄三有些担心地说。

“不急”郑鹏打了一个响指:“一切都在我的掌握中,要是猜得不错,他们也该出手了。”

出手?

他们?

黄三和阿军面面相觑,很快又露出高兴的地神色:不用说,少爷肯定另有安排。

外面蜚短流长,而在博陵崔源府上,却是难得平静。

下人们该干什么就干什么,谁都知家主心情不好,没人再讨论这件事,好像一切都没发生一样,可眼尖的人都发现,为小姐准备婚礼的工作已戛然而止。

虽说外面有关崔王两家婚事取消的消息传得满天飞,然而,无论是博陵崔氏、还是太原王氏对这桩婚事三缄其口,谁也不说是哪个主动、也不对责对方,看似一团和气,实则各自在暗地里引导着舆论。

不管怎样,崔源的心情很差,差到闭门谢客。

辛辛苦苦替孙女挑了一个乘龙快婿,路都铺好了,没想到刚订亲不久就退了亲,就是别人不说姝儿的坏话,也证明崔源的目光差。

最憋闷的,这一次是被自己一直看不起的郑鹏玩弄于鼓掌之中,让崔源有种抓狂的感觉。

有心找郑鹏麻烦,就是不杀他也让他吃点苦头,没想到郑鹏跑到安东督军府就不出来,这让崔源也无奈,总不能带人冲进督军府抓郑鹏吧。

分明是故意的,也说明他心虚。

要是别人,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可郑鹏是被家族赶出来的,跟家里关系也不好,要是崔源拿他的族人出气,说不定郑鹏在暗地里偷笑,真应了那句话: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这天崔源在书房内画画,可左右都不满意,一连撕了好几张纸,最后把笔一掷:不画了。

画画需要灵感,更需要内心的平静,现在崔源心乱如麻,自然画不好。

正在心烦时,书房外突然响起敲门声。

“敲什么,不是说过不要打扰吗,耳朵聋了还是屁股痒了?”崔源一脸阴狠地喝道。

心情烦,正想找人出气呢,这个时候还敢打扰?

“哦,三弟准备怎么对付为兄呢?”门外传来一个爽朗的声音。

一脸暴怒的崔源楞了一下,连忙打开书房的门,看到来人后,有些惊喜地叫道:“大哥,是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站在门外的人,是崔源的堂兄,也是博陵崔氏三虎之首的崔伟。

崔源跟崔伟虽说不是亲兄弟,不过两人的关系很好,小时候常跟在崔伟屁股后面转,比崔源大三岁的崔伟可以说是崔源人生中的第一个老师。

二兄弟都有官职,特别是崔源,表面是御史大夫,暗地里兼任不良将,经常要到各地执行任务,兄弟聚少离多,记得上一次见面还是过年前,现在看到,饶是内心坚硬如铁的崔源,眼中真情流露。

在别人面前,崔源是博陵崔氏的一位家主、是朝中铁面无私的御史大夫,可在崔伟面前,崔源才会感到自己是需要被照顾的人。

兄弟相付一笑,彼此拍拍对方的肩膀,又用力的握了一下手,这才坐下。

崔源高兴地说:“听说大哥调到徐州,真是可喜可贺,也没有奉上贺迁之礼,大哥不要见怪。”

“就是调个地方,都是任刺史一职,不算升迁,没必要大惊小怪,呵呵。”

崔伟嘴上说得谦虚,可谁都看得出,说这话的时候崔伟面带笑容,眼中露出骄傲的神色。

“那可不一样,大哥本是中州刺史,徐州可是上州,出任上州刺史,也就是大哥从正四品下擢升为从三品,四品和三品虽说只是一品之差,可前程却是天壤之别,自然值得庆祝。”崔源一脸正色地说。

“呵呵,此事三弟背后出力不少,为兄铭记在心。”

“大哥说这话就见外了,本是一家人,我们是一家人,自然是同舟共济。”

崔伟呵呵一笑,也不在这个话题上纠缠,看了崔源一眼,有些感叹地说:“三弟,你头上的白发比为兄还多,得好生保重啊。”

从面相来看,崔源头发斑白、面有皱纹,由于最近休息不好,眼有血丝、面带憔悴,比崔源大三年的崔伟,白发比崔源少,脸色白里透红,一看就知那种养尊处优的人。

崔源叹了一口气:“岁月催人老,苍天何时又饶过人?”

“呵呵,是三弟最近烦心事多吧。”

崔源有些吃惊地看了崔伟一眼,有些无奈地说:“没想到这事连大哥都惊动了,唉,给家里抹黑了”

一声叹息,道出无尽郁闷。

“这话不能这样说”崔伟放下茶杯,一脸正色地说:“孙侄女才貌双全,是王家子没福气。”

说到这里,崔伟有些不以为然地说:“孙侄女的幸福最重要,婚前发现王俊的真面目,总比婚后发现的好,什么玩意。”

这话相当于的间接打了崔源一记耳光,因为王俊是崔源亲自挑的,说他不好,也就侧面证明崔源的眼光不好。

崔源有些不甘地说:“大哥,其实王俊也不差,风度翩翩、文采风流,这次出丑,是被阴险的小人所害。”

“三弟,你...哈哈哈。”崔伟看着崔源,说到一半忍不住笑了起来。

“大哥,有什么好笑的?我心情烦燥,你就别拿我寻开心了。”崔源有些不乐意地说。

崔伟又笑了几声,这才拍着崔源的肩膀说:“三弟,你糊涂啊。”

“糊涂?我?”崔源睁大眼睛,一脸不解地说。

“成王败寇,这个道理你不会不清楚吧,王俊那小子,是不是被人陷害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的能力,一个有能力的男人,才会封妻荫子,才会给家人好的生活,杏花楼一事,若是真的,说明他有龙阳之好,不值得同情;若是杏花楼的事被人陷害,他能让人轻易得手,事情发生后又没有相应补救措施,说明什么,说明一来他不够聪明,二来说明他能力不足,姝儿跟着这种窝囊废,能幸福吗?”

崔伟的一席话,有如一把锤子,准确地敲打崔源的心坎上。

的确,王俊的表现,太差了。

以王俊的性格,要是进了官场,要么难有大作为,要么被人整得很惨。

“大哥说得对,这个王俊,的确不是良配。”崔源点点头说。

崔伟只是笑了笑,然后意味深长地说:“儿孙自有儿孙福,有些事,三弟,看开一点好。”

“不行啊,不看紧一点,姝儿就得让人拐走,还要让一个无耻之人拐走,我可不能看到唯一的亲孙女犯错。”崔源一脸严肃地说。

“三弟说的那个人,是郑鹏吧?”

绿姝的事,知道内情的人不多,作为崔源最信任的堂兄,崔伟是知道内情的。

“没错,姝儿见识太少,给那个田舍奴灌了迷魂汤,唉,当初就不该心软。”崔源有些懊悔地说。

要是三年前在贵乡就把郑鹏弄死,现在就不会发生这么多事。

只是一念之差。

崔伟哈哈一笑:“这个郑鹏我听说过,老实说,老夫还真有点欣赏他,一个被逐出家门的弃子,竟能凭一已之力,三年就能授勋封爵,还能文能武,难得。”

“大哥,你不是被他收买,替他说话的吧?”崔源皱着眉头说。

“呵呵,为兄还真想他能来收买,可我们兄弟之情比天高、比海深,他出得起这个价?只是就事论事,三弟,你也知我职位变动,交割印信后,去徐州任职前,回博陵向列祖列宗禀报一下,听说最近的事,就来找三弟聊聊,要是三弟觉得为兄收了好处卖兄弟,我这就走,就当我没来过。”

看到大哥生气要走,崔源吓了一跳,连忙拉住崔伟的衣袖:“大哥息怒,大哥息怒,都是小弟失言,失言。”

崔伟也不是真的生气,很快再次坐下。

看着一旁愁眉不展的崔源,突然开口道:“三弟,有句话,为兄不知该不该说。”

“大哥哪里话,有话只管训责小弟就是。”

崔伟笑了笑,然后一脸认真地说:“虽说婚姻大事,父母作主,不过三弟只是大父,正所为隔代如隔山,婚姻大事,最好跟细侄女商量一下,免得美事变坏事。”

“唉,小弟何尝不想,只是我跟姝儿的关系一直紧张,跟她商量就是没得商量,我可不想看到她犯错。”崔源苦笑地说。

绿姝眼里只有郑鹏一个,快三年了,无论自己怎么待她好,可是绿姝一直把自己视作仇人,从没发自内心叫过一声大父,更别说什么天伦之乐,说起崔源都感到心酸。

“犯错又如何”崔伟有些傲然地说:“民间有句老话,男的怕入错行,女的怕嫁错郎,那只是对贫苦人家而言,他们没有条件和资源去改变,孙侄女姝儿不同,她姓崔,博陵崔氏的崔,她的大父是崔源,就是犯错又如何,想娶博陵崔氏的女子的人,多不胜数,别人没机会犯错,姝儿可以。”

这句话给崔源很大的震撼,直至崔伟走了,崔源还一直在思考着这句话。

要是别人跟崔源说这种话,崔源很可能给他二个大嘴巴,说他在诅咒自己的宝贝孙女,可这话出自崔源最信任的大哥之口,崔源不得不考虑。

“不行,绝不能便宜郑鹏那个小贱商、田舍奴”一想起郑鹏,崔源就气得不行。

崔王联婚,本是一件名扬四方的美事,现在可好,美事变丑事,特别是郑鹏,为达目的不惜损害姝儿的声誉,光是这一条,崔源觉得把郑鹏杀上十次也不解恨。

伤害了绿姝、又让博陵崔氏蒙羞,这样的人,想自己把姝儿嫁给他?

痴心妄想。

一想到此刻郑鹏躲在安东督军府内笑着自己的笑话,崔源紧握着拳头,额上的青筋都露出来了。

正在想着怎么对付郑鹏时,红雀突然在书房外禀报:“主人,红雀有要事禀报。”

“进来!”

红雀进来后,焦急地说:“不好了,主人,小姐突然让管家把府上的匠师都召集起来,听她吩咐。”

“召集匠师?”崔源无所谓地说:“没事,她心怀不好,由她折腾去,就是她想放火烧了这里,记得及时救火就行了。”

婚事说退就退了,对女子来说,这是一件有损名节的事,绿姝就是不高兴也在情理之中,崔源只有一个宝贝孙女,只是宠着她。

“主人,小姐的意思,她准备修一个庵堂。”

“庵堂?”崔源的皱起了眉头。

红雀一脸焦急地说:“小姐说不想嫁人,以后长伴青灯......”

“啪”一声,崔源手上的茶杯一下子跌落在地,摔在粉碎。

脸色也变得惨白。

绿姝说完,双手垂立在一旁,崔源张张嘴想说什么,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愁得在书房里来回踱步。

过了好一会,崔源咬咬牙,开口嘱咐道:“让工匠们悠着来,尽量拖,有多慢拖多慢,老夫再慢慢想办法。”

本想直接去训斥绿姝,再把工匠都赶走,可崔源一想起绿姝的性子随他阿耶,很固执,特别是最近她被王氏退亲,也不知绿姝是高兴还是感到屈辱,这个时候不能再刺激她,只能暗中拖着,找机会再好好谈一下。

真是被自己逼得做了长伴青灯的尼姑,就是九泉之下,崔源无脸见列祖列宗,更无面见死去的儿子。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现在绿姝是自己唯一的亲骨血,崔源一直等着她给崔府留下血脉,就是只有一半崔氏血脉的也好。

361 有朋自远方来

绣楼上,绿姝坐在靠窗的位置,手里拿着一本《金刚经》专心致致地看着,优雅的气质、好看的面庞,有如画中走出的美人一样,然而,在绣楼下偷偷张望的崔源,眉头却紧皱起来。

“最近小姐有什么反常?”崔源小声地问道。

“回主人的话,要说反常,就是最近小姐好像什么都不在乎,不闹情绪了,有什么吃什么,对了,吃素菜多,肉越吃越少,突然喜欢看了佛经。”红雀小心翼翼地说。

崔源寒着脸说:“是谁拿佛经给小姐看的?”

“是小姐自己在书房找到的。”

“红雀,你说,姝儿不会看不开吧?”崔源有些紧张地说。

红雀犹豫了一下,然后小声地说:“听说有些人,经受大起大落,特别是感情的挫折,会有异于常人的想法,这事奴婢也不是很清楚。”

有些事,一旦破了先例,就不能回头,红雀被绿姝的真挚感动,选择无视,让郑鹏顺利跟绿姝联系上,放任二人还聊了大半夜,也就是从那个时候起,事情开始脱离崔源的掌控。

红雀本以为绿姝跟郑鹏,在崔源的强制和高压下,最多成为一对有缘无分的苦命鸳鸯,可万万没想到,郑鹏还真是凭一已之力,扭转了这个局面。

虽说手段有点无耻下作,可红雀不得不承认,郑鹏的行动粗暴而有效。

在红雀心里,并不觉得是背叛主人,崔源的出发点是为了绿姝好,而自己现在做的,也是为了小姐好。

崔源一下子沉默了。

身为不良将,为了大唐利益,对犯人严刑审讯少不了,崔源看过不少“性情大变”的人,绿姝经历父亲惨死、卖身葬父等人间惨剧,就是回到崔府,在自己的压迫下也没看她有什欢颜,好不容易订了亲,又遭受“退亲”,换哪个也不好受。

站在树后面看了半天,只见绿姝还是安静地看着佛经,崔源终于忍不住了,走上了绣楼。

“姝儿,在看什么?”崔源在绿姝身后看了一会,可绿姝还是沉浸在书本的世界里,忍不住开口问道。

绿姝转过头,轻轻放在书本,一脸平静地行了一个礼:“回大父的话,姝儿在看金刚经。”

“哦,怎么喜欢看这类书?”崔源一边说,一边拿起绿姝看的书翻了翻。

没错,的确是金刚经。

“想为阿耶和娘亲多祈一点福。”

崔源眼珠子转了转,突然开口说道:“哦,是吗,那顺便给郑鹏那小子也祈一下福吧。”

绿姝平静的脸有一丝波动,不过很快恢复过来,说道:“郑公子是个好人,好人有好报,自然有神灵庇佑,不用我替他祈福。”

以前一提起郑鹏,绿姝的反应会很大,甚至会激动,可这次反应太寻常,要是平日,崔源肯定很高兴,可听到绿姝要起庵堂、读佛经后,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正值花般的美好年华,不会真的做尼姑,长伴青灯吧?

“姝儿不要误会,大父不是要对他不利,而是郑公子下个月就要成亲,替他祈福。”崔源继续试探道。

“好,姝儿会替郑公子祈福,大父,你能帮我给郑公子送一份贺礼吗?”绿姝面色有地平静地说。

不会吧,听到郑鹏要成亲,还这样无动于衷?

暗示对郑鹏不利,不管,改口说郑鹏成亲,也没反应,崔源一下子急了,也不再试探了,连忙问道:“姝儿,你不是说非郑鹏不嫁吗,怎么,现在...改变主意了?“

“没啊”绿姝指着佛经虔诚地说:“书上说了,人有前世、今生、来世,可能是前世积的福缘不够,这辈子跟郑公子有缘无分,所以我要多多念经,多积一些福缘,下辈子就能跟他在一起了。”

崔源的脸一下子拉得老长,老脸抽了抽,最后还是勉强挤出二分笑容:“哦,是吗,这书金刚经还有那么多道理,大父也要拜读一下才行,姝儿,是时候做女红了,好好做吧。”

不由分说,崔源带着经书径直离开。

一下楼,崔源马上叫道:“小永。”

崔永马上上前:“叔,有什么吩咐?”

“马上把所有佛经都收起来,绝不能让小姐再看佛经,还那些佛像什么的也收来,不能让小姐看到,更不准带与佛有关的东西给小姐,明白没有?”

”明白了,叔。”

崔永犹豫一下,然后有些疑惑地说:“叔,你说绿姝会不会是以退为进?”

“老夫也想过,不可能”崔源有些紧张地说:“没错,提起郑鹏时,虽说姝儿掩饰得很好,可看得出她还是很在乎郑鹏,但她很单纯,不会想到这种方法,再说她对佛经有一定的理解,肯定不是心血来潮,唉,怎么会变成这样。”

崔永一下子无言了。

有对抗反而说明她心中有牵挂,可绿姝突然放弃了反抗,就怕就了那个“哀莫大于心死”,真是这样,自己就弄反成掘。

崔源越想越气,随手把手里的金刚经扔到前面的湖里。

绣楼上,绿姝屏退左右,拉着红雀的手,小声地说:“谢谢你,红姐。”

能用纸筒跟少爷通上话,好在有红雀的“一只眼开一只眼闭”,从此以后,绿姝和红雀的关系越来越好,慢慢地,红雀从“放纵”变成支持,绿姝突然信佛,也是红雀给她出的主意。

崔源利用绿姝的软肋逼她就范,当这个软肋没有了,这样一来崔源就很难再威胁绿姝。

红雀有些感概地说:“有个男人,敢冒天下之大不韪,不惜得罪两大氏族,冒着生命的危险来追求你,而这个男人还是文武双全的大英雄、大文豪,这种男人值得珍惜,我这辈子是没指望的了,看到小姐能幸福快乐,红雀也就心满意足了。”

“这里没外人,红姐叫我姝儿吧”绿姝拉着红雀的手说,柔声地说:“红姐,要是姝儿能出嫁,一定要你跟着我一起陪嫁,然后给你找一个如意郎君。”

红雀的脸色一红,向来落落大方的她,有些娇羞地说:“说什么呢,好啊,敢取笑我,看我怎么收拾你。”

很快,两个女子在胡床上嘻闹成一团......

崔源最近的心情越来越烦躁,因为他发现很多事渐渐脱离自己的掌控,无论是郑鹏的成长、崔王联婚的失败还是亲孙女的变化。

在红雀的帮助下,绿姝越来越“佛化”,这才是让崔源最害怕的事,还真怕绿姝铁了心要出家,那真是到老一场空。

当然,对郑鹏的监控,一直没有放松。

冲进督军府抢人、杀人,崔源不敢做,但是从督军府打听郑鹏的消息,也没什么难度。

平日得到的消息,大多是郑鹏在督军府内吃喝玩乐一类的事,没想到最近传来的消息,触动了崔源的心。

最近这些天,不断有媒人带着女子的画像去督军府找郑鹏,不到十天的功夫,先后有十二个媒人登门,其中不乏高官望族家的闺女。

差不多天天都有人带着女子的画像给郑鹏看,给人感觉不是相亲,而是郑鹏在选妃。

“啪”的一声,崔源把手中的情报狠狠拍在桌面上,寒着脸说:“这些人真是瞎了眼,也不知看中郑鹏这个田舍奴哪点,简直就是...不可理谕。”

不知为什么,看到郑鹏那么受欢迎,崔源就有点气打不过一处来,面目都有些狰狞。

就是不喜欢看到郑鹏好。

红雀在一旁瞄了崔源一眼,很快又眼观鼻、鼻观心,不发一言。

人就是这样,容易得到的不去珍惜,不容易得到的,怎么也想抢到手,就像郑鹏,主动送上门,崔源是左右看他不顺眼,可一听到郑鹏这么受欢迎,那么多女子主动送上门让他挑,心情顿时不高兴起来。

有点像男女朋友,分手后,就是自己找到一份新的感情,可内心也希望对方为自己等待、守候。

红雀明白自家主人的意思,在他眼里,郑鹏相当于背叛,还是背叛绿姝。

书房里只有红雀,看到没人回话,崔源忍不住问道:“红雀,你觉得郑鹏怎么样?”

“主人,这....”

“有什么说什么,老夫不会怪罪于你。”

红雀犹豫一下,很快说道:“郑公子能文善武,是大唐后起之秀、官场新星,是年轻一代的翘楚,被人看好,也在情理当中。”

崔源有些不甘心地说:“他不过是走了狗屎运,有什么值得骄傲的?”

“一次或许是走运,可郑公子多次证明自己”顿了一下,红雀小声地提醒道:“要是奴婢没记错,上一次不靠父荫而得到授勋封爵的,还是神龙年间的事。”

大唐有一套完善爵位系统,有的爵位可以代代相传,而有的爵位代代削减,直至消失,除了开国时期容易得到爵位,和平年代得到的爵位,绝大部分是靠父荫,像亲王的儿子封为伯爵,伯爵的儿子封为子爵。

姚崇在李隆基即位时立下大功,又因开创开元盛世,累积被封为梁国公,他的儿子姚彝得到父荫,封虢县开国子。

很多臣子立了功,不是升官就是赏田地,像郑鹏不靠父荫,凭军功受勋封爵的,极少。

崔源闻言,冷哼一声,嘴巴动了动,最后还是没说话。

本想找个少年才俊把郑鹏比下去,可想来想去,还真找不到比郑鹏更出色。

别的不说,光是一个封爵,就把大唐绝大部分的年轻才俊踩在脚下。

想了想,崔源还是忍不住骂道:“像他这种恬不知耻沉浸于在烟花柳巷、自毁前途的人,能好到哪里去。”

在书房又坐了片刻,崔源突然开口问道:“对了,听说姓郑的跟哪家女子好上没有?”

红雀听到,心中暗笑:自家主人嘴上说不在乎,可内心还是在意郑鹏的举动。

嗯,好像语气也缓和了不少。

“回主人的话,好像没有,据说郑公子都以各种理由婉拒了。”

崔源闻言,心里好像放下心头大石,可他嘴上却冷冷地说:“这种人,最喜欢就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自视过高,哼。”

.......

生活好像陷入某种死循环,外面的流言蜚语还在发酵、传播,崔源还是按兵不动,而郑鹏还是躲在安东督军府中不出来,而绿姝却越来越向佛,每天都抽时间出来抄写佛经。

看到孙女的举动,崔源那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偏偏拿绿姝没办法。

崔源甚至不由一次在心里暗想:要是郑鹏上门,自己最多保证不打死他,有时心中还出现一种想法,要不,就随了孙女的意。

可这些都是想想而己,要崔源主动跟郑鹏讲和,那是不可能的事。

这种尴尬的情况,直到一个人的出现,终于打破。

时间过得很快,不知不觉已到了十一月上旬,再过一个月多一点就要过年,很多事需要总结、筹备,崔源也开始忙了起来,作为家主,崔府大小事务、人情往来要过问,无论是御史大夫还是不良将,两个职位都要总结,还要处理分散在大唐各地不良人送上来的情报。

“阿郎,府外有人想拜见你。”崔源在书房忙的时候,一个下人拿着拜帖上前请示。

“不见”崔源头也不抬地摆摆手:“不是说了吗,老夫没空见客。”

“那个...那个人说....”

崔源眼眉一扬,寒着脸说:“聋了吗?说了不见,没听清?是不是收了别人的好处?”

看到崔源突然发飚,下人啪的一声跪下:“阿郎,就是打死小的也不敢收钱,是这样的,那位老人家说了,要是阿郎说不见,只要说一声找他的人是贵乡元直,阿郎就会见的了.....”

嗯,元直?贵乡郭元直?

“还楞着干什么,快请他进来。”崔源闻言,先是吃了一惊,很快大声地吩咐道。

下人应了一声,正想退出去领人,忽然听到自家主人突然叫道:“慢着,回来。”

“阿郎”下人有些不理解,不过还是恭恭敬敬地行礼。

崔源放下手中的狼毫,整了整衣裳,很快站起来,面带笑容地说:“子曰,朋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老夫要亲自去迎接这位老朋友。”

362 劝说与坚持

博陵崔氏和贵乡郭氏,一直都有联系,特别到了郭元振时期,二家的关系更是密切,郭元振和崔源惺惺相惜,就差斩鸡头烧黄纸,当年就是郭元振的推荐和力保,崔源才能担任不良将这个职位。

郭元振死后,郭元直成了贵乡郭氏的族长兼代理人,崔源和郭元直的私交也不错,看到老朋友登门拜访,顿时有种“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的感觉。

不提私交,就在去年,博陵崔氏一个偏房出的女子,嫁给郭府一个适龄的子弟,说起来两人还是亲家呢。

古代交通不便,出门一遍不容易,从贵乡到博陵路途远,崔源觉得自己要亲自迎接才显得有诚意。

“元直兄,没想到真是你,稀客、贵客啊。”出门一看到郭元直,崔源楞了一下,很快笑着打招呼。

记得上一次相见,郭元直的精气神还很好,没想到再次相见,郭元直头发全白、显得有些老态龙钟,想到自己的年龄跟郭元直差不多,崔源心中有些感概。

自己真是老了。

郭元直走上前,和崔源抱了一下,笑呵呵地说:“几年不见,皓白兄的风采依旧。”

两人多年不见,见面本应有很多话要说,可两人是简单打个招呼,然后相互一笑,然后很有默契地一起往里面走。

到了崔源和郭元直的年龄,很多事都已经看透,以两人的关系也无需要再客套。

平日接见客人,崔源都是在厅堂,可郭元直来了,他直接把他带到书房。

奉上香茶,二人先是简单叙了一下旧,也就是说说彼此的情况。

叙完旧,郭元直放下茶杯,开门见山地说:“皓白兄,此行到博陵,除了见见老朋友,还肩负着一个委托。”

“委托?元直有话不妨直说。”

郭元直笑了笑,然后一脸正色地说:“令孙女侍字闺中,某可是来提亲的。”

“不知元直兄提的,是哪一位?”

豪门大族不比小家小户,人口众多,族中待嫁的女子,正房、偏室加起来有好几个,崔源要问清楚才能好回答。

“提的是皓白兄的大房嫡系孙女崔绿姝。”郭元直一脸正色地说。

这事传得还真快,绿姝退婚的事,都传到贵乡了,崔源心里又是郁闷又有些犹豫:郁闷是坏事传了千里,这次博陵的脸面真是扫地了,至于犹豫,要是郭元直为他郭氏子弟提亲,是答应呢还是不答应。

现在绿姝的“清誉”受损,很多人都敬而远之,郭府这个时候上门提亲,让崔源在郁闷时又多了一丝欣慰,欣慰之余又有些犹豫。

自郭元振后,郭家就没出过让人眼前一亮的人物,族中几个子弟,文不成武不就,堂堂郭府现在是郭可棠一个女娃子在扛大旗,两家关系好归好,但真把绿姝嫁到郭家,崔源肯定舍不得。

崔源不动声色地说:“不知皓白兄为府上哪位小郎君提亲?”

就是拒绝也不能太直接,这种事最好就是先拖着,最好是让郭元直知难而退。

郭元直有些郁闷地说:“那几个不成材的家伙,一提起就窝心,他们配不起,我是替新任定远将军、上骑都尉兼开国县男郑鹏提亲。”

崔源神色变化得很快,先是楞了一下,接着目瞪口呆,整个人好像石化了一般。

听到郭元直不是为郭氏子弟提亲人,有些惊讶,可他听到郭元直是为了郑鹏提亲时,不仅仅惊讶,更多的,是震惊。

贵乡郭氏的家主、久未谋面的老朋友,竟然是替郑鹏提亲?那个郑鹏,脸面也太大了吧。

好个郑鹏,还敢让人来提亲?

崔源很快回过神,截然拒绝道:“元直兄,不是不给你面子,要是郭氏子弟,某还能考虑一下,要是郑家小儿,这事不可能。”

可能觉得语气有些生硬,崔源解释道:“皓白兄,你不明白,姓郑的小子,不仅厚颜无耻地破坏崔王两族联婚,还损害我家姝儿的清誉,某恨不得拆他的骨、扒他的皮。”

说到后面,崔源的脸都有些扭曲。

崔源的反应,早在郭元直的意料之内,闻言不急不疾地说:“皓白兄,没那么严重吧,就是太原王氏,也没找到证据说是郑鹏做的,至于外面的流言蜚语,正所谓谣言止于智者,没必要理会他。”

“哼,那是他做得隐敝”崔源一脸气愤地说:“这家伙简直就是瘟神,去到哪,哪里就准没好事。”

崔源喜欢谋定而行,喜欢把一切都控制在自己的掌控之内,对于绿姝的一切,早在就崔源的规划之内,就是以后怎么把王俊捧上去都有了详细的计划,然而,当郑鹏出现后,一切都变了。

对崔源来说,绝不可能愿谅。

“那只是皓白兄的误解”郭元直面带微笑地说:“其实郑公子还是很优秀的,文武双全,来到贵乡,给我郭氏一族带来好运,去了西域,给大唐带来福音,这些想必皓白兄比我更清楚吧。”

崔源看着郭元直,皱着眉头说:“不远千里来博陵,还是为他人提亲,元直兄,姓郑的给你什么样的好处,竟能请得动你的大驾?”

不做中,不做保,不做媒人三代好,崔源有点好奇,郑鹏为什么能请得动郭元直替他出面。

郭元直很坦率地说:“不说他每年替郭府赚进数以十万贯的财货,光是他助我们郭氏一族重返朝堂这一项,小老给他鞍前马后也心甘情愿。”

郑鹏跟郭府合作的事,崔源早就有耳闻,也一度眼红不已,可听到郭元直说郑鹏助郭氏一族重返朝堂,不由吃惊地说:“元直兄言重了吧,郑家小子何得何能,能助郭氏得返朝堂?”

郭元振一生好交友,也交了很多真心的朋友,自他死后,很多人想助郭氏一族重振雄风,然而天威难测,崔源也运作过,没什么效果,现在听郭元直说是郑鹏帮助他们重返朝堂,心里表示不信,以为郭元直有心吹捧郑鹏而说的话。

“皓白兄,这事是真的”于是,郭元直一五一十把郑鹏把新式印刷功劳让给郭鸿的事说了出来。

说完,一脸感叹地说:“郑公子是我们郭氏一族的贵人,要不然,小老也不会破例做这种事。”

崔源闻言也有些吃惊,新式印刷技术的出现,可以说是造福天下读书人,也是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的好事,郭鸿就进新式印刷技术的进献之功,重返朝堂,想不到,竟然是郑鹏的功劳。

心里有些震惊,崔源还是冷着脸说:“不管怎样,他本质是一个无耻之徒、下贱的小商人,还是一个好色之徒,我可不会把姝儿嫁给这种田舍奴。”

“皓白兄,你这是一叶障目”郭元直摇摇手说:“关于郑公子的风流之名,外面流传的很多,可很多只是穿凿附会,并没有实据,这些年,除了陛下赐的一个林薰儿,好像也没传出跟哪个花魁粉头有什么进展,更别说欺男霸女、有私生子的传闻,相比那些表面斯文、暗地里不知搞大多少良家女子肚皮的公子小郎君好多了,对吧?”

“商贾一事,其实很多都是五十步笑百步,打开天窗说亮话,现在有点能耐的人,谁没有额外的物业补贴家用,光靠那点俸禄或田里的产出,能维系开销吗?只是有人喜欢隐在幕后,而郑鹏相对高调一些而己。”

“英雄莫问出身,王候将相也不是天生的,昔日汉高祖也是市井之徒,刘备不过是编鞋匠,可他们依然能成就霸业,虽说郑公子比不上皓白兄显赫,可他也出自荥阳郑氏,名门之后啊。”

听到郭元直的辩解,崔源一时无从反驳,有些赌气地说:“元直兄把他说得那么好,怎么不把他招为婿?舍得这肥水流向外人田?”

“唉”郭元直放下手中茶杯,有些郁闷地说:“这话算是说中小老的痛处,不瞒你说,郑公子是年轻一代的翘楚,皓白兄,你想想,这么年轻就凭一已之做到将军,授了勋封了爵,最重要是得到皇上的青睐,这样的人才哪家肯放过?要是郑鹏有意,我郭氏一族的女子随他挑,一个不够挑二个,可他就是看不上,就看准你家绿姝。”

说到这里,郭元直又是一声长叹。

这话还真没说假,虽说崔希逸一直在追求郭可棠,可在郭元直心里,一直希望郭可棠能和郑鹏好上,要不然,他也不会放任郭可棠走得那么近。

可惜,二人的关系不错,可一直是朋友的关系,没能走出那一步。

“元直兄,可能让你失望了,我是不会同意绿姝跟着他的。”崔源一脸倔强地说。

看到郭元直还想说些什么,崔源马上抢着说:“好了,难得元直来博陵一趟,我们两个老家伙正好叙叙旧,别的不说了,得好好跟你喝上几杯。”

郭元直也不再坚持,闻言点点头说:“是得好好喝上几杯,皓白兄,听说你收藏了不少好酒,可不能藏私哦。”

生怕郭元直再提起提亲的问题,崔源拉起他就往外走:“走,我们一起去酒窖挑,就挑你喜欢的,免得回头跟别人说我小家子气。”

郭元直作为一家之主,亲自来到这里,不会叙叙旧那么简单,肯定是有很重要的事,

363 一物治一物

换作其他人替郑鹏上门提亲,崔源肯定把他大骂一顿再扫地出门,可上门的人是郭元直,他不仅要好酒好菜招款,还拨出一个幽静的小院给郭元直居住。

“郎君,刚才崔御史的脸色不太好,其实郎君就不该赶这趟浑水。”郭元直的随从阿财一边给泡在浴桶里的郭元直搓背,一边小声地说。

“要是容易,还用我这老骨头舟车路顿来到这里?”郭元直叹了一口气:“郑鹏对我们郭府有恩,好不容易开一次口,能拒绝吗?”

郑鹏每次开口,郭府都能从中受益良多,这一次写了亲笔信请求帮忙,请郭家代作媒人,没指明要郭元直,可郭元直主动来了。

官场上,消息灵通很重要,郑鹏从西域火速赶回,战事还没完就得到封赏,连爵田和邑户还没划定就奉旨跑到河北,可郑鹏在河北道干了什么?游手好闲、还跑到太原游山玩水喝花酒,据说弹劾郑鹏的奏折都有好几封,可弹劾的奏折有如石沉大海,郑鹏到现在什么事都没有。

要是郭元直还不能从中品味到什么,这辈子就真的活到狗身上了。

郭可棠知道郑鹏火速回京的内情写信告诉郭元直,建议尽可能为郑鹏创造便利,于是有了郭元直的博陵之行。

“想不到郎君亲自出面,这事也没成,不知怎么跟郑公子交待。”阿财有些感叹地说。

“未必”郭元直一脸睿智地说:“说不定,事情还有转机。”

相识多年,郭元直很清楚崔源的性格,以他的个性,要是板上钉钉,他不会说那么多,直接一句话把门关死,根本不会说那么多。

说那么多,给人一种感觉,崔源好像在说服自己一样。

崔府内起了波澜,安东督军府内,郑鹏饶有兴趣地跟士兵一起训练。

闲了那么久,打牌也打厌了,感觉整个人都快要生锈,郑鹏干脆跟着一众将士一起训练。

中途休息的时候,黄三走过来,一边递毛巾一边说:“少爷,擦擦汗。”

等郑鹏坐下休息,黄三又讨好地问道:“少爷,我们还要在这里呆多久?不会一直在这里呆下去吧?”

“怎么,无聊了?吃饱就耍,耍累了就睡,不是是合你的意吗?”郑鹏头也不抬地说。

“没,没,就是老呆在这里,有点闷了。”

“闷了可以出去走啊,又没人关你在这里。”

黄三吐了吐舌头,有些尴尬地说:“这个,还是算了,在这里挺好的。”

现在得罪的,可是不良人的老大不良将崔源,还有太原王氏一族,这些人一疯起来,说不定就把自己绑了,虽说自己不是主要目标,可黄三可不敢冒这个险。

犹豫了一下,黄三又小心翼翼地说:“少爷,我们就一直躲在这里,什么也不做?”

“放心吧,有人在做事了,相信不用多久就有好消息传来。”郑鹏信心满满地说。

郑鹏很笃定,而崔源的越来越心烦。

让崔源心烦的原因,主要来自绿姝。

外面的流言蜚语,崔源并没有多加理会,见过太多大风大浪的他,知道对付这些最好的方法就是时间,太原王氏不理会,博陵崔氏不回应,慢慢这些没有根据的谣言就会随时间消散,可绿姝的情况却不能无视。

绿姝越来越“佛性”,每天早晚都要念经,自己缝制了一套尼姑穿的素袍,还找下人询问那间庵堂好,崔源看在眼里急在心里,这几天饭也难下咽。

心火大,舌头都起泡了。

这边还不知怎么应对绿姝和郭元直,没想到,老妻把他拉到偏厅,说内姐崔李氏有事与他商量。

要是普通人,崔源还真不想见,可崔李氏跟自己老妻崔是亲姐妹,她的丈夫在朝中担任要职,是清河崔氏的核心人物,不看僧面也看佛面,怎么也得去见一下。

“不知大姐来了,有失远迎。”看到雍容华贵、保养得宜的崔李氏,崔源笑着行礼。

崔李氏是老妻的亲姐姐,二人感情极好,当年姐妹二人才貌双全,号称赵郡双姝,追求者从多,那时崔源的条件并不是很好,在竞争者中不算优,就是这位大姐看中他的潜质,劝说家族,也在妹妹面前给他说好话,这才抱得美人归。

想当年,赵郡双姝嫁给崔氏双杰,在大唐也是一桩佳话。

虽说一个是清河崔氏,一个是博陵崔氏。

取了老妻,相当于得到赵郡李氏认同和帮助,也正是赵郡李氏的帮助,这些年过得顺风顺水。

郭元振倒台后,崔源没受到牵连,依然屹立不倒,少了赵郡李氏的帮助。

对于崔李氏,崔源发自内心的尊敬。

“皓白,你也是一家之主、出入朝堂的人,这一声大姐,老身可是担当不起。”崔李氏一边起身还礼,一边优雅地说。

美女就是美女,年轻时美若天仙,就是美人迟暮时也能美得优雅。

“大姐永远是大姐,皓白不敢逾越。”

崔李氏笑了笑:“好了,都是一家人,一家人不说二家话,这些虚礼能免则免吧。”

“听大姐的。”崔源坐下后,马上笑着说:“不知大姐把皓白叫来,有何吩咐?”

清河到博陵,路途可不短,像崔李氏这种级别的人物,亲自前来,还特地找自己,肯定有大事。

崔李氏长叹一声,然后开口道:“老身是为了姝儿的事。”

果然是这样,崔源忍不住看了老妻一眼,老妻看到,有些不知所措低下头,还没待崔源兴师问罪,崔李氏就开口了:“你是牛吗,那眼珠子瞪得那么大,别瞪了,是老身自己来的。”

“姝儿...还好,有劳大姐牵挂。”崔源有些心虚的说。

“还好?”崔李氏突然把声音提高了八度地质问道:“都被你逼得快要做尼姑了,崔源,我问你,你真想姝儿年纪轻轻就要出家?你是安什么心?”

崔源急得额头都有汗了,连忙解释道:“没,大姐,你误会了,姝儿是我最疼爱的孙女,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好,哪有什么歹心。”

要是郑鹏在这里,肯定会看得目瞪口呆:阴狠辛辣、霸气外露的崔源,突然间猛虎变成了病猫,在崔李氏面像紧张得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

真是一物治一物,糯米治木虱。

364 崔源服软

崔李氏看着崔源,叹了一口气,然后开口道:“姝儿的事,老身也听说了,皓白,儿孙自有儿孙福,不如就答应她吧。”

说这话的时候,崔李氏眼里闪过一丝抱歉的神色。

这次前来,崔李氏其实是受孙子崔希逸所托,说服崔源同意这门亲事,理由是郑鹏娶了崔绿姝,这样才不会对郭可棠造成威胁,原因是郭氏一族很希望郑鹏和郭可棠能走在一起。

崔李氏见过郭可棠,很喜欢这个巾帼不让须眉的好女孩,孙子崔希逸娶了这个能干的女孩子,肯定能更上一层楼,而崔希逸不止一次倔强地说非郭可棠不娶,所以这一次,崔李氏也是抱有一点私心。

“大姐,不行,姓郑那小子,何德何能还想娶五姓女,想当年薛元超也难娶五姓女呢。”崔源有些愤愤不平地说。

薛元超可不是普通人,隋内史侍郎薛道衡之孙,文学馆学士薛收之子,而他本人也在仪凤元年(676年)升任中书侍郎、同中书门下三品,成为宰相,可以说家世显赫,可是由于种种原因,没能与五姓女联婚,晚年薛元超说出人生三大遗憾时,第一个就是没能娶一个五姓女为妻。

从中可以看出七族五姓的威名与地位。

崔李氏不紧不慢地说:“薛公当年说过不利七族五姓的话,几个家族一起抵制他,所以没能娶上五姓女,至于何德何能,郑鹏本是五姓男,为何不能娶五姓女,皓白,想想你还在郑鹏这个年龄时,在干什么?“

这话一出,崔源一下子无言了。

跟郑鹏同一个年纪时,还是文不成武不就,经常在外面疯跑,幻想以至去追求正妻时没有优势。

崔源还是摇摇头,坚持地说:“不管怎样,我还是坚持认为郑鹏不是良缘。”

“什么良缘,一个有前程、能让姝儿开心的人不是良缘,难道一盏青灯是良缘?”崔李氏突然语重心长地说:“莫要让二十年前的悲剧重演,现在你只有一个嫡亲的孙女了。”

崔李氏的话音一落,崔源的面色一暗,扭头一看,只见老妻已经低头抹泪,没一会已经哭起一个泪人。

不用说,肯定想起离家出走的儿子,想起白头人送黑头人的伤痛。

崔源本想说些什么,可看到老妻哭成一个泪人,她姐姐抱着她安慰,看了一会还没止住,最后还是心情低落地退了出去。

刚出门,只见一个下人慌慌张张地说:“郎君,不好了,小姐.....”

崔源一听急了,恨不得一脚踹去,马上喝道:“小姐怎么啦?”

“小姐不知为什么,发疯似的在剪她的衣裳,红姐她们想劝,可小姐怎么也不听,还拿剪刀对着自己,说谁再劝她就捅自己。”

“记住,这件事千万不能让夫人知道,要不然让你们好看。”崔源留下一句话,一把推开下人,小跑着赶往绣楼。

还没到绣楼,远远就看到地上满是衣裳,红红绿绿的,扔了一地都是,绿姝披头散发坐在窗口的位置,一会撕一会剪,把自己的衣裳撕破后再从绣楼上扔下,好像还自言自语。

“主人”这时红雀出现崔源身边。

崔源脸色都变了,寒着脸质问道:“小姐怎么变成这样的,出了什么事?”

“小姐今天翻找衣裳,无意中翻出自己绣来成亲的衣裳后,性情大变,疯狂撕毁那些衣裳,一劝就情绪激动,还不让奴婢靠近,要不然就要伤害自己,所以.....”

崔源闻言,也顾不得训斥红雀,忙跑上绣楼。

“不结了,不结了。”

“嘻嘻,这些衣裳不好看,再也不要穿。”

“没什么好看,留着也是浪费。”

绿姝一个人自言自语,好像发泄一样,不断用锋利的剪刀把一件件漂亮的衣裳破坏得七零八落,然后随手一扔。

此刻,崔源感到自己的心就像绿姝手里的衣裳,破碎得七零八落。

博陵崔氏家大业大,崔源不在意那点衣裳,可他是担心绿姝口渴:再这样下去,还真有可能被自己逼疯。

“姝儿,怎么,不喜欢这些衣裳?”崔源和颜民悦色地问道。

绿姝头也不抬,有些失落地说“:“不喜欢。”

“为什么?”

“因为我不会再穿它们,不会。”

崔源故意吃惊地说:“那可不行,姝儿,你知哪个上门提亲了吗?”

“大父,姝儿不嫁了,以后吃斋念经,给大父积福。”绿姝一脸平静地说。

“也好,那我去回了贵乡郭府的人,他来给郑鹏提亲,我现在去回了他。”崔源一边说一边向外走。

本想试探一下绿姝,没想到快要走出门口,可绿姝一点反应也没有,崔源忍不住收住脚,一脸疑惑地回过头问道:“怎么啦,姝儿,你不是很喜欢郑家那小子的吗,这次怎么无动于衷的?”

“大父不要再戏弄姝儿,因是不可能同意的。”

“咝”的一声,又一条绿色的绸裙被撕开。

崔源突然有种被打败的沮丧感,他在袖筒里摸了摸,拿出郭元直的拜帖,轻轻放在绿姝的面前:“姝儿,大父这次不骗你,你看,贵乡郭氏一族郭元直的拜贴,你若是不信,我带去去见他,一问就知是不是骗你。”

说到这里,崔源咬咬牙,最后还是强作欢颜地说:“大父在这里跟你保证,再也不再干涉你的婚事,无论你喜欢哪个,大父都同意。”

罢了,多一个不喜欢的孙女婿总,比失去一个心爱的孙女好,崔源心里暗暗安慰自己,两人成了亲,郑鹏正式成为自己的孙女婿,自己也可以名正言顺地教训他。

绿姝看了看拜帖,然后用有些颤抖的手拿起、打开,确认是郭元直的拜帖,瞬间,原来苍白的小脸飞上了两朵红晕,有些不敢相信地说:“大...大父,你说的,可都是真的?”

“真,绝对真,要不,大父这就去跟你郭伯爷商量一下订婚的事,你去不方便,要不这样,你躲在屏风后面听,这样总可以了吧?”

绿姝高兴得话也不说,那小脑袋就像鸡啄米一样,不断地点头。

......

三天后,一封急信送到安东督军府,需要郑鹏亲启,郑鹏打开只看了一眼,马上高兴得眉开眼笑:信是郭老头派人骑快马送来的,上面只有短短几句话,大意是提亲成功,还有一些细节问题要跟郑鹏商量。

“砰”的一声,郑鹏一拳打在案面上,兴奋地说:“好,太好了,好事多磨,崔源这老小子,终于的服软了,哈哈哈。”

365 驿站,又是驿站

“少爷,什么事这么高兴,是不是又有媒人上门,给你介绍漂亮的小姐了?”黄三看到郑鹏心情不错,马上走过来凑热闹。

郑鹏拍拍他的脑袋笑着说:“去,收拾东西,我们今天就回京。”

“少爷?回长安?不怕外面的人了吗?”黄三提醒道。

同时得罪太原王氏和博陵崔氏,外面有不明身份的人在督军府外面游荡,这个时候出去,会不会危险?

郑鹏扬扬手中的信,自信满满地说:“大事已定,不会有危险。”

黄三心中一动,连忙问道:“少爷,是不是郭老丈去提亲,成了?”

“成了!”郑鹏长长松了一口气,有些意气风发地说。

不光是黄三,就是郑鹏,这刻也怀疑自己在梦中一样。

崔源在贵乡把绿姝强行带走时,郑鹏还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小到崔源可以为所欲为,也是受到崔源的刺激,知耻而后勇的郑鹏放弃了做太平富翁的想法,一门子心思放到向上爬。

为达目的,在烟花柳巷中放荡、屈身乐坊中寻找机会、舍命赴西域为晋升,就是回来后,不顾后果算计两大氏族,不夸张地说,过去这一段日子,郑鹏不是为自己活着的。

当这一天真的到来时,郑鹏还是有点不敢相信的感觉。

人生或许有很多目标,但对郑鹏来说,把喜欢的人留在身边,这才是自己的第一个目标。

“少爷,我们就这样回去?要不要请督军府派人护送?”黄三突然开口问道。

郑鹏犹豫了好一会,这才说:“让他们派一小队人精干的人护送吧。”

要是请人护送,好像显得自己有问题,可不请人护送,还真怕有人来暗算自己。

崔源迫于内外压力,应了这门婚事,可不知太原王氏的人怎么看,虽说吉鸿王氏平日太嚣张,得罪了不少人,就是同族的人也没多少人为他发声,郑鹏行动很小心,没留下证据,可也怕太原王氏气羞成怒之下,派人对付自己。

性命比什么都重要。

几个大男人,包裹很简单,仅是半个时辰后,郑鹏、黄三、阿军、刘火、季程连同安东督军府的十人护送小队,浩浩荡荡离开督军府,取道直取长安。

有圣旨在身,需要回去复命,然后才好做下一步的工作。

路上,一直沉默寡言阿军,在路边小茶摊休息时,找了个机会突然开口问道:“少爷,有个问题一直想问你,不知该不该开口。”

“问吧。”郑鹏面带微笑地说。

现在心情好,看什么都顺眼。

阿军小声地问道:“少爷,以你现在的名声和地位,要什么样的女子都有,为什么费那么大的劲,一定要娶绿姝姑娘呢?”

跟郑鹏相处得越久,就看清楚郑鹏是什么样的人,在阿军眼里,郑鹏是一个懒得地上有钱也不想弯腰捡的人,要不然,像卤肉、脚踏车这些赚钱的项目,本可以自己吃独食或吃大份,可郑鹏却分出来,自己躲在后面分钱。

像郑鹏这种头脑灵活、有能力却没什么野心的人,本来可以生活得很滋润、自由自在,可郑鹏为了向上爬,不说做一些自己不喜欢做的事,就是生死难料的战场也上了。

这一切,就是为了出人头地,然后光明正大地博陵崔氏欢迎娶绿姝。

要知道,郑鹏身边美女如云,经常有人拿美女画像前来介绍,就是走到街上,也有不少大家闺秀抛媚眼,别的不说,身边的郭可棠和兰朵郡主,都是一等一的美女,家里还有一个绝色美女林薰儿等着,可郑鹏一门子心思都在绿姝身上。

是真爱还是为了当初一口气?

郑鹏犹豫了一下,最后悠悠地说:“天下美女如云,让人冲动的有很多,可让人心动的女子却很少,冲动不等于心动,算了,跟你这种想娶武器做婆娘的人说感情,简直就是对牛弹琴。”

身边两个下人,黄三有钱就好吃好喝好玩,不时喝花酒娱乐身心,阿军不同,一有空不是练功就是对着心爱的武器发呆,从不去喝花酒,就是郑鹏说了不用他付帐也不去。

郑鹏一直怀疑,阿军还是不是处男。

阿军刚想辩解,这时黄三拿着茶水和点心过来:“少爷,刘校正检查过了,没问题,放心享用吧。”

幸福一步步走近,郑鹏也小心行事,特别是在饮食方面注意,生怕有人对自己不利,在吃之前,都让人先用银针试探过。

对后世人来说,七族五姓或许只是一个词语,可在大唐七族五姓甚至可以看作是士族的代表,代表着威望和能力,郑鹏还真不敢轻视。

古代交通不便,山高皇帝远,碰上亡命徒,他们可不管什么皇命不皇命,郑鹏被姚崇的儿子整了一次,差点小命不保,从那时起,对钦差的身份没那么信任。

从安东督军府出发,郑鹏一行快马加鞭、轻身上路,仅仅是三天时间就到也魏州境内。

“少爷,天气已晚,不如我们在这间雁荡驿休息一晚吧。”黄三建议道。

郑鹏看了一下环境,点点头说:“那,就在这里休息一晚,黄三,安排好房间酒菜。”

安东督军府的人,会一直护送郑鹏进京,对于这些将士,郑鹏一路优厚有加,每天都是好酒好菜奉上。

这个雁荡驿很有特色,四周种满了翠竹,驿站的窗台上还种了很多不知名的植物,现在已经入秋,可这间驿站看起来,给一种暧心、舒适的感觉。

黄三应了一声,很快就去安排。

赶了一天路,郑鹏也累得不轻,吃完饭沐浴完毕,坐在胡床上,一边打着呵欠一边说:“这驿站不错,全是新打造的家具,闻着也舒服。”

房间内,散发着一种清新的、属于树木特有的芳香,闻起来给人一种心旷神怡的感觉。

“那是,现在驿站经费充足,还可以对外开放赚钱,不做好一些,谁愿意进来住,前面那间竹乐驿更好,清一色的红木家具、餐具全是银器呢。”黄三点头附和道。

郑鹏伸了一个懒腰说:“算了,反正也不用花我们的钱,干净舒服一点也好。”

驿站相当于唐朝公务员的免费旅馆,像郑鹏这种有公务在身的人食宿不用花钱。

当然,也不是想要什么就有什么,不同的品阶有不同的待遇,饭菜不会很好,要好酒好菜还得自己掏银子,郑鹏有三宝号的利润和郭府的分成,钱财不是问题,每次都出手大方,所到之处都受到热烈欢迎。

这不,刚想睡下,门外突然传来敲门声:“郑将军,睡了吗?”

黄三打开门一看,是驿站的胖驿丞,连忙问道:“这么晚了,还有什么事?告诉你,我家少爷可不兴加枕头那一套。”

水至清则无鱼,在驿站投宿,一些驿卒有时会充当龟公拉皮条,郑鹏对这些娼妓没兴趣,黄三看到驿丞一脸讨好的样子,以为他想拉皮条,马上用话堵了他的嘴。

胖驿丞忙得了个礼,讨好地说:“岂敢,是这样的,驿站在山里,那些山蚊就是入冬也凶,这里有下官收藏的极品檀香,驱蚊虫又能宁神静气,特来献给郑将军享用。”

檀香不仅能做家具,燃烧起来不仅有独特的香味,还有宁神静气的作用,是一种奢侈品。

在得到郑鹏同意下,黄三收下点燃,然后郑鹏在袅袅香烟中酣然入梦。

不知睡了多久,郑鹏感到有冰凉的东西贴住自己的脸,还在人轻轻摇着自己,勉强睁开眼睛,当睁开眼睛的一瞬间,瞳孔突然收缩,吃惊得张大嘴巴,半天也说不出话来。

一睁眼,就看到一张熟悉但又异常冰冷的脸!

366 霸道式谈判

郑鹏揉了揉眼,好像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没错,自己坐在胡床上,而崔源如鬼魅般坐在自己对面,静静地看着自己。

这种情景,跟在贵乡时非常相似。

震惊过后,郑鹏的脸色很快恢复正常,语气平静地开口道:“又见面了,我应该叫你不良将还是崔御史,或者跟绿姝一起叫你大父呢?”

每一次见面,气氛都不好,郑鹏怎么也没想不明白,崔源怎么会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自己的房间,可震惊过后,只能平淡心面对。

身边有黄三、阿军、左骁卫的二名校尉还有安东督军府的精锐小队护送,崔源出现在这里时,这些人一点反应也没有,不用问,肯定是崔源暗中把他们都“摆平了”。

郑鹏知道崔源的心思,无非是用行动暗示:无论自己想怎么防备,身边有多少护卫,只要他愿意,一出手就能轻易捏在手里。

明显是在炫耀自己的能力。

十几个精明能干的人,阿军和黄三就在外面的侧间,也不知崔源用什么办法,以致被制服时连示警都不能做到。

崔源上下打了一下郑鹏,看到郑鹏这么快就恢复了镇定,心中有些惊讶,不过他还是傲然地说:“那些亲密的称呼不用急,最后能不能成,还是一个未知之数,叫一声崔御史就行。”

“郭老丈在信中说,崔...御史已经应允了这门亲事。“郑鹏追问道。

这个老小子,不会言而无信,中途变卦吧?

“这里只有我们二人,实话说吧,要不是绿姝被你迷惑,一门子心思要跟你,老夫绝不会同意这门亲事。”

既然说得这么坦率,郑鹏也不客气地说:“要不是你是绿姝的大父,我也不会想跟你说这么多。”

“哦,是吗?”崔源冷眼瞄了一下郑鹏,脑袋微微向上昂,骄傲地说:“郑鹏,你应该庆幸,天下间想跟老夫说话的人不知有多少,很多人以跟博陵崔氏搭上关系为荣,更别说跟博陵崔氏这种豪门结为姻亲。”

七族五姓名闻天下,博陵崔氏在汉朝时就开始发迹,三顾茅庐的故事中,就有刘备偶遇博陵崔州平的情节,司马徽向刘皇叔举荐当时贤士时,也只提到了诸葛亮的四个贤达密友,那就是博陵崔州平、颍川石广元、汝南孟公威和徐庶徐元直,可见博陵崔氏的显赫。

作为博陵崔氏的一份子,崔源一直以此为傲。

别看郑鹏的根在元城郑氏,元城郑氏是荥阳郑氏的分支,在外人看来也是属于七族五姓,可一个是正室嫡氏,一个是偏房旁枝,简直一个在天,一个在地。

郑鹏毫不相让地说:“崔御史,你所说的豪门,是因为你官至御史所开创的吗?”

“当然不是,博陵崔氏的辉煌史,可以追溯于汉朝时代,是历代祖先一步步开创累积而来。”

“是吗?也就是说,崔御史是命好,生在了豪门”郑鹏话音一转,径直说道:“虽说我身世不如崔御史,但我并不羡慕崔御史,因为不久的将来,我会创造一个豪门。”

说这句话的时候,郑鹏语气坚决、神情坚定,就是坐得远远的崔源,也感受到郑鹏的霸气。

半响,崔源冷哼一声:“有志气是好事,不要心比天高命比纸薄就行了。”

博陵崔氏能有今天,那是几百年间无数崔氏的先人经过一代代的努力,一点点积攒而来,郑鹏信口开门说自立豪门,崔源自然不信。

郑鹏张张嘴,最后什么也没有说。

这种事情,争辩没有用,争赢了不觉得光彩,争输了就是自取其辱,事实就是最好的证明。

二人沉默了一会,最后还是郑鹏率先开了口:“崔御史,不知深夜到访,有什么指教?”

绿姝的事,要崔源这老头子点头才行,为了绿姝,郑鹏还是先忍一下。

不管了,郭老头说崔源已经答应,在成亲之前不想节外生枝,先忍一下,到时人到手,再跟他好好清算好了。

跟他闹,一时痛快了,到时苦的是绿姝。

就是不用问郑鹏也知道,固执的崔源肯改变主意,绿姝肯定做了很大的努力。

崔源放下茶杯,盯着郑鹏,一脸正色地说:“想必你也知道,你跟绿姝的事老夫原则上是同意,不是因为你足够优秀,而是姝儿妮子被你迷了心,不得已而为之,但有几件事,老夫要跟你确认一下的。”

早就知不会这么顺利,郑鹏点点头说:“什么事,崔御史不妨直言。”

“第一,姝儿是不是正室?”崔源径直开口问道。

“当然,进门后,大钥匙也是绿姝拿。”

幸好,崔源没有逼自己说只能娶绿姝一个,不能再娶娶纳妾,应该是自己去博陵时态度够坚持,知道自己不会同意,所以干脆没提。

崔源眼里露出一丝满意的神色,继续说道:“第二件事,绿姝吃的苦够多了,老夫不想让她再吃苦,你要在元城的封地上修筑一幛大宅,一来表示你对姝儿的心意,二来嘛,堂堂博陵崔氏嫁女,可不能在宾客面前失礼。”

“为什么要在元城呢?在贵乡不可以吗?”郑鹏有些不甘愿地说。

元城有郑鹏不好的回忆,郑鹏打算有回去把父母接到封地,至于那些抛弃自己的族人,跟他们客气都觉到恶心。

“不行!”崔源斩钉截铁地说:“树无根不活,人无根则茫,老夫知道你在贵乡置田买宅,可你是元城郭氏、不是贵乡郑氏,你要记住,绿姝不会嫁给与家族发生非议与争执的家庭,郑鹏,你就是不顾自己颜面,也要照看博陵崔氏的脸面,想必你也能理解决?”

郑鹏咬咬嘴唇,最后还是应了:“多谢崔御史指点,我知道怎么解决。”

名门大族就些名门大族,一桩已经答应的亲事,也弄出这么多事情,虽说郑鹏很不喜欢崔源,可听他说得头头是道,也不知怎么拒绝,只能表示同意。

要是崔源要求多少彩礼、要遵守什么规则这些,郑鹏还真不想跟他说那么多,不过崔源对彩礼只字不提,而是为风风光光嫁孙女而作准备,也很难拒绝。

也算是一片赤子之心,郑鹏可以肯定,就是崔源自己的女儿,也没有做这么多。

崔源有些凶地盯了郑鹏一眼,然后一脸正色地说:“姝儿就是许配给你,不仅要风风光光,还要清清白白,这件事是由你而起,姝儿的清誉也要你想办法挽回,博陵崔氏的女子成亲,不能成得这般不明不白、受人非议,郑鹏,你不要跟老夫否认你没做过。”

“自然”郑鹏干脆地说:“在成亲前,我一定想办法恢复绿姝的清誉。”

为了破坏崔王联婚,郑鹏还豁出去了,就是绿姝的清誉也顾不得,真是委屈了她,就是崔源不说,郑鹏也会想办法为绿姝正名。

里面还包括自己的声誉呢。

答应得这么爽快,那是郑鹏行事前,已经把退路全都想好,包括为绿姝正名。

崔源站起来,自言自语地说:“答应得倒是痛快,也不知是不是信口开河,那老夫就放长双眼,看你怎么做。”

眼看崔源就要走,郑鹏终于忍不住了,开口说道:“有个问题,那些下人呢,他们没事吧,你们是怎么得手的?”

再一次没反抗就被制,郑鹏还真一点不甘心。

“你的那些下人都没事,就是一个个睡得像死猪”崔源淡然地说:“怎么做到很简单,这房门的家具是一种特别的木材打造而成,这种特别的木材有一股奇香,当然,这股香味没有问题,但只要配上檀香,两种香味一混合,就会变成一种让人昏睡的香味,明白了吗?”

367 元城郑家的转变

术业有专攻,要是讲打讲杀,阿军不一定输给他们,可说到旁门左道这样,不良人他们才是专家。

看着空空如也的房间,郑鹏苦笑一下,继续睡觉。

面对着强势的崔源,郑鹏有些无奈,可暂时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好在君子报仇,十年未晚,早晚得拿回这个面子。

第二天一早,当黄三和阿军知道昨晚发生的事后,两人变得沉默不语,一脸郁闷地上路。

郑鹏一行闷闷不乐,然而,位处元城的郑家大宅张灯结彩,洋溢着一片欢乐祥和的境象。

封勋受爵的公文已下,所属的州县开始登记造册,准备把封地和邑户拨划,看到张帖的公文,元城的百姓这才知道原来他们眼中的不屑儿、败家子不仅做了将军,还有封了爵,一时间,元城郑家的声望一下子推到了一个全新的高度。

至少是元城郑氏一族在元城开枝散叶以来,最风光的一次。

这么高兴地事,自然值得庆祝一下,郑家不仅请了有名的戏班子在门前连唱三天,让元城的父老乡亲可以免费看戏,还大摆宴席,邀请元城有头有脸的人到家中庆贺。

上次元城人被封爵,记忆中还是前朝的事,郑鹏年纪轻轻就受勋封爵,听说还是皇帝身边的红人,前途不可限量,一时间,原来有些车马稀落的门前,一下子变得车水马龙,平日难得一见的宾客,排着队前来拜访、祝贺、送礼。

就是县衙看到那么多达官贵人前来,也派衙差去维持秩序,以示对郑家的重视,大门外,不断有人唱着客人送上来的礼单:

“黄洞张达,送上好杭绸二匹、时令果品一担,祝贺郑将军受勋封爵”

“西乡郭子贤,送上好文具一套,花帘纸十刀,祝贺郑将军受勋封爵。”

“元城王家昌,送羊脂白玉一笔寿字簪、墨色翡翠荷花坠子,祝贺郑将军受勋封爵。”

随着客人不断登门,唱礼的下人也不断唱着各式礼单,在大门处,郑元业带领着郑元兴、郑元旺还有几个子侄笑着欢迎前来赴宴的宾客:

“这不是曹捕头吗,这什么风把给你吹来了,稀客、稀客,快快请进。”

“不知洪县尉大驾光临,真是有失远迎,三弟,快招待好洪县尉。”

“四弟,看,是方县令的轿子,我去迎接,你让阿耶也到前院接一下,程儿,你也跟上。”

站在门口充当指挥一职的郑元业满脸春光指着家人及下人接待宾客,当他看到提着大包小包上门祝贺客人时,就显得格外热情。

元城郑氏,已经很久没这么热闹,也很久没人提着贵重的礼物登门,这次借着郑鹏的光,不仅元城有头有脸的人都赏面前来,就是接到请帖的魏州方刺史,虽说公务繁忙不能前来,可还是派人送来一套上好的文房四宝和十本新书以作祝贺。

大门外一片喜气洋洋,而郑家一间偏房内,郑家老爷子有些不高兴地说:“元家,你今天怎么啦,一整天心神恍惚,跟人客人说话也没见什么笑脸,怎么,替鹏儿庆祝一下,你这个作为阿耶的,不高兴?”

庆祝郑鹏荣升的宴席,作为郑鹏的父亲,郑元家应该是绝对的主角,很多宾家也主动找郑元家聊天、敬酒,可郑元家有些不在状况,有时还有走神的情况,郑长铎有些不高兴,把他叫出来提点。

看到老父不高不,郑元家连忙说:“高兴,能不高兴吗?只是...鹏儿不在这里,我们把他赶出去,这些年也不见鹏儿回家,我们搞这么多事,也不知他心里怎么想,会不会不高兴。”

当日狠下心把郑鹏逐出家门,任由他自力更生,想想有些过分。

这二年,郑鹏经常托人给父母带信、带礼物,可他一次也没回过元城,家里派人二次去示好,一次是贵乡,一次是去西安,可二次都是狼狈而归。

至说主动替郑鹏庆祝,郑元家有些不以为然:这件事是郑元业和他儿子郑程一手策划的,绕过做大哥的、也是郑鹏的父亲的自己,直接与老爷子商议,谈好后才告知郑元家。

说是庆祝,其实就是乘机敛财,看看郑元业父子那种兴奋劲就知道了,一有空不是看着礼单就是清点礼物,有族中元老说这些贺礼是给郑鹏送的,应该留给郑鹏处置,可郑元业父子振振有词说是一家人,宴会的一干费用是家族出,这些贺礼需要进公帐云云。

前面是这二父子一心把郑鹏赶出门,这下可好,搞庆祝宴会就这二人最积极。

郑长铎一脸正色地说:“一笔写不出两个郑字,这么重要的事,不邀请邻里、亲朋戚友庆祝一下,不祭祀禀报先人,于理不符,于礼不合,说不定别人还以我们元城郑氏吝啬或看不起亲朋戚友呢,偏偏鹏儿得到皇帝的信任,从西域回来没多久,又派到河北道办事,根本抽不出空,作为长辈,不该为晚辈分担吗?”

是吗?郑元家心里腹诽道:当日将鹏逐出家门,可没这么慈眉善目,给郑鹏一间破得不能住人的破屋就扔出门,还严令不准家人看望、接济,要不以逐出家门作惩罚,怎么当时不说一笔写不出两个郑字?

顿了一下,郑长铎叹了一口气,悠悠地说:”棍下出孝子,有些时候,在特殊情况下用特殊的手段,也是一种不错的办法,元家,某问你,要是鹏儿还留在家中,每天浑浑噩噩地过日子,整天流荡青楼妓院,他能有这种成就吗?”

郑元家想了想,最后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

“好了”郑长铎拍拍儿子的肩膀说:“正所为爱之深、恨之切,当日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让鹏儿自力更生,这是一种激励,族谱中有鹏儿的名字,你这个作阿耶的在、某这个作为大父的还在,本来就是一家人,一家人过日子,哪有勺子不碰锅沿的,都是多包容,对吧?”

都说成这样了,郑元家还能说什么,只好点头称是。

好像想起什么,郑长铎又开口道:“下人说,官府的人已经丈量土地、造册,相信胸儿很快回元城,不过年轻人气盛,元业跟鹏儿有些不愉快,这事还得你多劝劝,最好找个机会,让他搬回元城,搬回家吧,鹏儿住的那间房,一直给他留着呢。”

二次主动释放善意,可每一次都是失望而归,很明显,郑鹏还在气头上,这件事,只能交给郑元家来处理。

要是郑鹏还是一个混日子、没上进没前程的人,郑长铎也懒得理会,可郑鹏现在有了官阶、有了勋爵,家族之耻变成家族之光,为了元城郑氏,郑长铎也顾不得那么多,主动松口。

“明白了,阿耶。”郑元家脸上多了几分笑容。

郑长铎的意思不能再明显,就是郑鹏回归家族,和以前暧昧的表态相比,算得上很有诚意。

作父母的,谁不想儿女常在身边?妻子因为思念儿子,整天郁郁寡欢,有时大晚上也一个人偷偷抹眼泪,郑元家那是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看到儿子听自己话,郑长铎满意地点点头说:“好了,我们出去吧,别怠慢了客人。”

“谨遵阿耶教诲。”郑元家恭恭敬敬地说。

宴会很热闹,气氛也很融洽,一直喝到半夜才散,宾客回家的回家,安排住在郑家的住郑家,需要住客栈的住客栈,等所有人安置好,郑家的上上下下都累得不轻。

老四郑元旺正想回去浴沐更衣时,郑元业看了看老父,故意咳嗽一下,郑长铎马上回意,开口说:“元业留步,为父有话要跟你说,元家、元兴你们也不要急着走,今晚要商量一些事。”

368 卑鄙父子

郑元旺有些忐忑不安地坐在最下面的位置,一会看看坐在最上面的父亲,一会又看看同样坐着的兄弟,最后还是沉默不语。

人分三六九等,在同一个家庭,地位也分高低,在元城郑氏,负责种地的郑元旺的地位很低,别说跟郑元家、郑元业和郑元兴这些兄弟相比,就是连郑程、郑万这些侄子也比不上,地位不高,再加上沉默寡言,平日有什么事也不找他商量,突然被点名留下开会,一时还真不习惯。

郑元业高兴地说:“阿耶,今日我们元城郑氏可以说威风了一次,连刺史都给我们家送礼,看以后谁还敢小看我们。”

“二哥,是你想的这个主意好”郑元兴高兴地说:“咱们这一招,既能暧了鹏儿的心,让他知道家里还是很关心他,二来能重振我们元城郑氏的声望,三来也得到实惠,可以说一箭三雕,妙啊。”

作为商人,郑元业最看重那些贺礼,光是现钱也有二千多贯,其余的价值还没有统计出来,粗略估计贺礼的价值在五千贯以上,这可是一大笔横财。

元城郑氏,很久没这么阔过了。

郑长铎的老脸有光,一边抚着胡须一边说:“是不错,这次庆贺,荥阳那边也派人送来贺礼,要是我们抓住这次机会,说不定我们有机会回到荥阳郑氏的祖祠,要是能把先祖的灵牌放进祖祠里供奉,那元城郑氏崛起在望。”

众人都深以为然地点点头,要是元城郑氏能得到荥阳郑氏的认可和扶持,就是想不崛起也难。

郑元兴看到郑元家有些郁郁寡欢,没怎么说话,眼珠子转了转,笑着对郑元家说:“大哥,还是你教导有方,要不是鹏儿,也不会有今天的盛况,我们这些叔父能力有限,这个家,以后还得看鹏儿啊。”

说得比唱的还好听,想当日,把鹏儿赶出门时,一个个热嘲冷讽,恨不得把郑鹏当成仇人,要不是自己再三求情,差点要在族谱中除名,就是郑鹏被逐出家门后,郑元兴父子还说了很多如赶走了瘟神一类的话,现在倒好,左一个鹏儿右一个好侄子,那脸好像属狗的,说变就变。

郑元家刚想反驳二句,郑元业突然抹抹眼睛说,一脸动情地说:“正所为树挪死人挪活,以前我们对郑鹏太好了,全家人节衣缩食,也不让他受半点委屈,就是闯祸也一次次替他善后,后来发现不是长久之计,狠下心给他来一个置之死地而后生,没想到这一步棋,带真是走活了,看看,三年时间还不到,受勋封爵,幸好当日我们恨下心肠,强忍内心的不舍,这才造就了鹏儿的今日,你说对吧,大哥。”

“是,还是阿耶和诸位兄弟用心良苦”郑元家犹豫一下,还是开口应道。

本想说郑元业见风转舵,翻脸比翻书还快,郑元业那么一说,郑元家还真不能反驳。

被逐出家门,也算上得郑鹏咎由自取,被逐出家门前,郑鹏的确给家里惹了不少祸,也花费了家族的大量钱财,现在出人头地,也得回报一下家族。

郑长铎看到大儿子没有跟自己唱反调,再一次选择顺从,面带笑容地说:“一笔写不出二个郑字,亲不亲,自家人,元家,等鹏儿回来接收爵田和邑户时,跟他说,过去的事不再追究,这郑家的大门,时刻为他打开。”

前二次示好,都无功而返,郑长铎也看出郑鹏对郑元兴父子心怀介蒂,干脆让郑元家出面。

怎么说也是亲生父亲,这几年,郑鹏没少给父母送钱送物,说明亲情还在,有郑元家出马,肯定马到功成。

“是,阿耶。”郑元家心里一喜,连忙应道。

不管怎么样,一家团聚不是坏事。

郑元兴看到火候差不多,站起来说:“今天可以说好事成双,阿耶,还有一件喜事你还没说呢。”

经郑元兴提醒,郑长铎这才醒悟,闻言点点头,把目光一抬,看到有些不太自然坐在最下面的郑元旺说:“老幺,小冰今年也有十一岁了吧。”

“是,是,过了十月初七,是十一岁了。”郑元旺连忙应道。

也不知老父要干什么,要知道他一向重男轻女,很少过问族中女子的情况,突然问起幺姝郑冰的情况,郑元旺有些始料不及。

郑长铎张张嘴,想说些什么,最后扭头对郑元业说:“元业,你来说这事。”

“是,阿耶”郑元业转身过,笑嘻嘻地说:“四弟,二哥要恭喜你了。”

“恭喜?有什么喜事?何喜之有?”郑元旺一头雾水地说。

郑元业笑容可掬地说:“今日你去招待客人时,馆陶县石大富向阿耶提议石郑两家结为秦晋之好,把小冰许配给他的儿子石金田,你说是不是一件大喜事?”

“馆陶石氏?”郑元旺吃惊地说:“石金田不就是远近闻名的呆霸王吗,让幺妹嫁给他,这,这.....不好吧。”

听说石金田小时候摔过脑袋,治好后就有点不太正常,很容易发怒,动不动就打人,在馆陶县是出了名的,别的不说,光是他身边的随从一年要换几次,大多是被他打伤。

郑元业笑着说:“那是都是谣传,老四,石家可是馆陶巨富,就是在魏州也是数得上号的,要是小侄女嫁到石家,那是什么,那是嫁到金窝窝里,掉到蜜糖罐中,到时戴的是金银珠宝,穿的是绫罗绸缎,吃的山珍海味,好日子过不完呢。”

“这个,晚些再说吧,幺妹现在还小,晚些再说吧。”郑元旺摇着头说。

“也不小了”郑长铎突然开口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再说石家又不是要示马上成亲,而是先把婚事订下来,老幺,这可是好事啊。”

连老父都开口了,郑元旺心中一急,有些慌乱地说:“阿耶,这,这个,是不是太急了,我就是一个闺女,还想多留在身边养几年呢,再说石家那个小郎君,名声确是有些不堪....”

郑元旺膝下无子,只一个宝贝女儿郑冰,平日对她百般疼爱,要是找个好人家还算了,石金田可是有名的呆霸王,据说犯起浑来,自家老娘都打,要是幺妹郑冰许配给他,那不是推她进火炕吗?

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自家女儿,虽说只是偏房旁枝,就是荥阳郑氏也不认,可勉强也算是五姓女,就是不嫁豪门大族,起码也是识书识礼、有前途的人家,石家是馆陶巨富没错,可只是一个普通的、地位低下的土财主,郑元旺哪里舍得女儿嫁到这种人家。

最重要的一点,石家成为馆陶巨富,靠的是放利子钱起家,不知害得多少人家破人亡,郑元旺哪能答应。

郑元兴劝说道:“老四,那些是谣传,不能尽信,别的不说,就说我们的好侄子鹏儿吧,外面的人,差不多把他说成除了杀人放火什么都干的坏人,这辈子都不会有出息,可现在呢,他可是将军,还有爵位。”

一直少开口郑元兴点点头说:“馆陶离元城不远,也是富贵人家,冰儿嫁到石家也不算委屈,再说有什么事也可以相互照应,郑石联婚,以郑家的人脉再加上石家的财力,可以说相得益彰,对我元城郑氏帮助甚大,对了,要是鹏儿想更进一步,我们也有那个财力助他一臂之力。”

你们倒好,嫁的又不是自己的女儿,郑元旺心里很不高兴,可他又不敢冲着兄长和父亲发脾气,闻咬着嘴唇说:“此事太急,我还想回去与内子商量一下。”

郑元业开口,三哥郑元兴表示支持,最重要是老父郑长铎也是这个意思,这样一来,就是当大哥的郑元家开口也无济于事,郑元旺只能尽可能拖一下时间。

“去吧”郑长铎一拍桌子,有些的不大高兴地说:“堂堂七尺男儿,这点家都当不了,丢不丢人。”

郑元旺低着头,不敢再说什么。

事实上,对一向逆来顺受的郑元旺来说,今晚的表演已经超常发挥了。

郑元旺一走,郑长铎就宣布散会,各自回屋。

“阿耶,事情怎么样了?”郑元业刚回过自己的西屋,马上被久等的郑程拉到一边,焦急地问道。

为了等郑元业回来,郑程都等了一晚,一壶好茶喝成了白开水。

“你四叔有些倔,听说是石家那呆霸王后,很明显不太乐意。”郑元业坐下,有些不满意地说。

“阿耶,那怎么办”郑程一边替父亲揉着双肩,一边焦急地说:“我都答庆石大富,拍着心口说这事没问题,阿耶,你想想,三千贯啊,石大富答应此事成了,就介绍在馆陶县令的女儿给我,还随三千贯钱当贺礼,机会难得啊。”

“嘘,小点声,你想别人听到啊”郑元业压低声音说:“放心,这事我已说服你大父,这个家就是他作主,你四叔平日见了他,就像老鼠见了猫似的,你大父已经同意了,嘿嘿,这事八九不离十,程儿,你就等着吧,哈哈哈.....”

369 妹妹的呼唤

“阿耶,那个石大富,怎么舍得下这么大的血本?”郑程有些不解地问道。

郑元业有些骄傲地说:“能娶五姓女,那是他祖上烧了高香,就是出血本他也乐意。”

“可我们是元城郑氏,又不是荥阳郑氏”郑程有些郁闷地说:“我们元城郑氏,偏房旁系,比后娘还不如,要不然上门提亲的人早就踏破门槛了。”

“这你就不懂,石家那叫有远见,郑鹏那小子受勋又封爵,前程一片光明,荥阳郑氏都注意到了,现在元城郑氏一脉中,就是老四的女儿最适合,她跟郑鹏的关系也好,人家那是把宝押在郑鹏身上,区区几千贯算什么。”郑元业不以为然地说。

说到这里,郑元业冷笑地说:“就我们爷俩做的事,郑鹏肯定把我们恨死了,弄不好一回来就分家,把我们赶走,他是长子嫡孙,现在又做了将军,身上还有爵位,你大父肯定全听他的,我们得早点为自己打算,能抱大腿就抱,实在抱不了,分家的时候也不至于两手空空。”

一想到自己被郑鹏整得那么惨,郑程的眼睛都红了,闻言点点头说:“恨?我还恨死他呢,真想不到这个杀千刀的祸祸,没饿死冷死在外面,还做了将军,也不知哪来的狗屎运,就怕一回来,就拿我们秋后算帐。”

“不会,越是有身份的人,越是要脸面,再说老头子还健在,不会让他那样做。”郑元业信心满满地说。

郑程刚想说什么,郑元业突然小声说:“对了,那些礼单,都处理好了吧?”

“处理好了”郑程压低声音说:“改了几张礼单,东西也套了出来,现在礼单的册子也交给大伯,以后有事,也是大伯的事。”

送礼的太多,接待的事是郑元业负责,暗中做一下手脚,马上肥得流油。

郑元业满意地点点头。

这边郑程父子有说有笑,而另一边,郑元旺夫妇却是愁云满脸。

“当家的,冰儿还小呢,这么小就许配出去,那石家,可不是什么正经人家啊。”郑林氏一脸愁苦地说。

郑元旺苦着脸说:“这事阿耶发话了,怕是.....”

“哼,二叔向来是无利不起早,这件事他这么积极,肯定背后收了不知多少好处。”郑林氏有些愤愤不平地说。

“妇道人家,怎么能这样说话,要是让阿耶听到,还不打你的嘴。”郑元旺连忙小声地说。

“怕什么”郑林氏有些不高兴地说:“当家的,我看到二叔家的郑程从库房往自己房里搬东西,他们父子倒好,平日好吃懒做,可吃用都比我们好,真是太不公平了。”

郑元旺负责种田,为了节省开销,每日都要到田里盯着下人干活,还要亲自下地,每天都累死累活,可在家中的地位,还不如整天好吃懒做的郑元兴。

“这是什么话”郑元旺的语气一下子严肃起来,训斥道:“没确认的事,千万不要乱嚼舌头,那些客人登门,都有贺礼,一清点就能发现,哪能说拿就拿,再说要搞好关系,需要礼尚往来,说不定那些是暗中回给客人的,至于干活,二哥也不是白吃饭,平日各种关系都是他在打点,你也知我口笨,没有二哥那眼劲,让我做也做不了,还不如跟庄稼打交道。”

说到这里,郑元旺加重语气道:“一家人,以和为贵,这种伤和气的事,以后不要再说了。”

郑林氏面色一白,连忙应道:“当家的,贱妾就是跟你说说,在外面一句多余的话也不说。”

“耶、娘,女儿不嫁石家。”这是一个娇小的女孩子冲进来,面带泪痕地说。

郑冰本想给父母送茶水,没想到听到关于自己姻配的事,要嫁给一个呆霸王,马上就害怕了。

“叫什么,婚姻大事,凭的媒酌之言父命之令,哪里论到你在这里乱嚷乱叫。”郑元旺训斥一句,然后板着脸走出了房间。

“娘,女儿不要嫁。”郑冰抱着娘亲,泪流满面地说。

郑林氏轻轻抚摸女儿的头发,红着眼说:“女儿啊,这事娘亲也说不上话,就像一个人吃多少、用多少都是上天注定的,就算真是这样,你也认命吧。”

用联婚来维护情谊、开拓人脉实在太寻常了,皇帝的女儿都不能自己选择夫婿,更别说其它的女子,对于一个从小被灌输三从四德的郑林氏来说,现在能做的,就是祈求女人能嫁一个好人家。

郑林氏是认命了,可郑冰眼里去闪着一丝倔强,心里想着:耶娘太软弱,肯定不敢违背大爷的意思,大伯不管事,二伯有私心,现在能救自己的,只有大哥郑鹏了。

哥,你在哪呢,快回来啊。

此时,郑冰千呼万唤的郑鹏,此刻正在御花园内跟高力士聊着天。

回到长安复命,顺利进宫,却被高力士告之,李隆基正在宜春院休息,不用说,肯定又是在宠幸某位上位的“十家”了。

“一别数月,高公公风采依旧,真是可喜可贺。”郑鹏恭维道。

高力士嘿嘿一笑:“哪有什么风采,郑将军在河北风流快活,洒家在这里可是替你遮风挡雨,累得白头发都多了好些呢。”

郑鹏楞了一下,有些不相信地说:“还有人弹劾我?”

“十多本奏折呢,都让洒家扣下了,当然,这是陛下的意思”高力士有些羡慕地说:“郑将军,陛下对你可真的没二话。”

一个人包了太原城最大青楼的漂亮姑娘,让那么些花魁在地上打滚嬉闹,这件事很快就传到了大唐,其中崔源掌控的不良人就有多封密报提及郑鹏的荒唐举动,就是李隆基闻言也啧啧称奇。

可是,这些都让李隆基压下了。

原因很简单,郑鹏说过,他在青楼有创作灵感,得到郑鹏献上那首写得极其感人的词后,李隆基就非常期待郑鹏的作品,于是选择一只眼开一只眼闭。

“是是是,皇恩浩荡,就是万死方能报陛下隆恩之万一。”郑鹏有些感激地说。

高力士嘿嘿一笑:“不用万死,只要谱好那词曲子,陛下也就高兴了。”

“幸不辱使命,已经谱好了。”郑鹏面带微笑地说。

“哦,那太好了”高力士又是嘿嘿一笑:“郑将军出手,就没有失过手,以后还得多关照洒家哦。”

“不敢”郑鹏马上一脸正色地说:“没有公公提携,就没有我的今日,只要有公公用得着的地方,只管吩咐。”

高力士正想说些什么,只见一个宫女匆匆走过来:“高将军,陛下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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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0 兔子不吃窝边草?

高力士进去没多久,郑鹏就看到脚步略显轻浮的李隆基,嘴角流露着满足,眼神荡漾着春意,不用说,这一次他在宜春院过得非常快活。

运气不错,都不问,这是李隆基一天中心情最好的时候。

“微臣参见陛下。”看到李隆基,郑鹏马上行礼。

李隆基的心情不错,挥挥手说:“免了,郑爱卿,看你一脸喜色,河北道之行可顺利?”

“托陛下的福,虽说中途频多波折,总算皇天不负有心人,成了。”郑鹏面带笑容地说。

李隆基明显楞了一下,有些不敢相信地说:“你那心上人,成了?”

“成了!”郑鹏肯定地说。

李隆基拍拍郑鹏的肩膀说:“哈哈哈,想不到,这事还真让你成了。”

郑鹏暗示让李隆基赐婚,不过李隆基觉得这事可操作性不大,选择袖手旁观,只是给郑鹏一个钦差的身份方便他行事,以崔源的脾气和名门大族的骄傲,李隆基本想让李鹏碰了壁回来,再想办法给他安排一门适当的亲事。

没想到,郑鹏还真的成了。

高力士在一旁嘿嘿笑道:“陛下,郑将军倒是好了,只是苦了太原王家的小郎君,嗯,博陵崔氏的脸面也不好过,郑将军要么不出手,一出手就是不留情啊。”

这话说得有些吓人,郑鹏闻言苦笑地说:“非常时期用非常手段,要真是有别的办法,哪会冒这种险,幸好,这样的做法事前得到绿姝的理解,说到底,这事还想请陛下帮忙善后呢。”

李隆基闻言有些惊讶地说:“绿姝就是你的心上人吧,怎么,你事前还能进崔府征得她同意?崔御史能同意吗?”

以崔源的性格,肯定是防贼一样防着郑鹏,这个时候还能让他见面?

这时侍卫和宫女都站得远远的,郑鹏也不隐瞒,把自己用纸筒传音的事说了一遍。

“嘿嘿,郑将军真是多才多艺,上马能杀敌报国,下马能窃玉偷香,真是英雄出少年。”高力士忍不住笑着说。

郑鹏干笑二声,也不好回答。

李隆基对这些兴趣不大,也不再追问这些儿女私情的事,盯着郑鹏说:“郑爱卿,你的好事将近,可喜可贺,答应朕的事呢?”

郑鹏能不能得到崔源认同、最后能不能抱得美人归,李隆基根本不在意,作为一国之君,要处理的大事太多了,只能将有限的时间投身于喜欢的事情,看到郑鹏,心里想的第一件事就是那首气势磅礴、歌颂盛唐的《精忠报国》有没有完成。

早就想到李隆基会有这个问题,郑鹏也不敢吊他胃口了,忙应道:“幸不辱命,已经完成了。”

李隆基眼前一亮,马上开口说:“很好,来,现在唱一遍。”

郑鹏干咳二声,酝酿了一下,很快模仿屠洪刚的唱法,大声唱了起来:

“狼烟起,江山北望。

龙起卷,马长嘶,剑气如霜。

心惟黄河~水茫茫,

纵横四方谁能相抗。

........

我愿守土复开疆,

堂堂大唐要让四方~来贺!”

当唱到最后一句时,郑鹏的音量一下子飚高八度,那种从心底发出来的纳喊一直充溢着整个胸膛,喉咙好像要撕裂般地把情绪发泄出来。

挨过饿,才会体会食物的甘香,挨过打,才会感受强国带来的尊严,每一个流着华夏血统的炎黄子孙,谁心中没一个盛唐的梦。

当最后一个音符唱完,郑鹏的心里也很满意:唱歌的天赋一般,技巧也缺乏,可感情到位,气势很足。

唱完后,看看一旁的李隆基,只见他闭着眼,右手的手指在空中虚点着,好像是在回味着节拍,整个人沉浸于刚才的旋律中。

半响,李隆基突然睁开眼睛,然后大拍一下手掌,兴奋地说:“好!好歌!好谱!”

这首歌的歌词宏伟雄壮,曲词也气势磅礴,和大唐现在流行那处霏糜之音有很大的区别,给人一种耳目一新、心清澎拜的感觉。

李隆基当场就被这首歌征服,一边说了三个好。

收到郑鹏的词后,李隆基暗中也谱了几个曲,可左右不如意,有了自己不好的在前面,跟郑鹏的一比,马上高低立见。

“好,真是好”高力士附和着说:“好一句堂堂大唐要让四方来贺,就是老奴这种不是完人的人听到,也有一种提刀上马,为大唐守土复开疆的冲动,郑将军果真是少年英才。”

领导说好,高力士马上跟着说好。

李隆基心满意足地说:“词非凡,曲磅礴,两者相得益彰,不过当中有几个调子,可能改一下更好,不错不错,这一趟西域,去值了,这一趟河北,去对了。”

去了西域,感受残酷的战场、目睹感人的事迹,写下了感人肺腑的词;出使河北,为爱前行,铁汉有了柔情的滋润,让豪迈的歌中多了浪漫的爱国情怀,让整首歌活了起来。

“是,微臣也就是半道出家,半桶水的水平,还请陛下润色。”郑鹏没有坚持。

不同地时期,有不同的审美观,唱腔也有所不同,反正把这首歌弄出来,也就是为了交差,只要李隆基喜欢,随便他折腾。

在大唐,大家说好不一定好,只要李隆基说好,那就一定是好。

李隆基坐在一旁的石凳上,打量了一下郑鹏,高兴地说:“郑爱卿,你这首精忠报国朕很满意,说吧,你要什么赏赐?”

现在心情大好,李隆基大方让郑鹏提出要求。

郑鹏有些心虚地说:“这次出使河北,为了尽早谱写这首歌,做出不少影响不好的事,陛下不罚微臣就不错了,不敢再讨赏。”

高力士说了,十几封弹劾的奏折呢,也不知是哪个看自己不顺眼,不过很大可能是崔源或太原王氏在背后用力。

这些是定时炸弹,说不定哪天就成为自己倒霉的祸根,趁李隆基高兴,先把这件事压下去。

李隆基看了郑鹏一眼,挥挥手说:“行了,这次事有内因,朕已知晓,的确是有大臣弹劾,朕已告诉他,若是他立下郑爱卿的功绩,这些无伤大雅的小过错朕也可以一只眼开一只眼闭。”

这话说得霸气,郑鹏闻言都有些不知说什么好。

不得不说,李隆基还是相当有个性的。

高力士嘿嘿一笑:“郑将军,看到陛下对你的爱护了吧,陛下金口已开,机会难得哦。”

看到李隆基笑而不语,郑鹏也不客气了,马上说道:“陛下,微臣有个不自之请,因为酒后失言,有损博陵崔家崔绿姝小姐的清誉,请陛下为崔绿姝小姐恢复清名。”

“果然是有情有义,力士,你说这事该怎么处置?”李隆基作甩手掌柜,把问题抛给一旁的高力士。

作为一个精明的太监,郑鹏刚提出问题时高力士的脑子已经在想着这个问题,闻言马上应道:“每逢春祭,陛下都会举办祭天仪式,祈求天佑大唐风调雨顺,有一项仪式是由贞洁的少女捧着祭品上神台,把名额让给一个给崔家女即可。”

说到这里,高力士皮笑肉不笑地说:“郑将军,听说这位崔氏女曾是你的贴身婢女.....”

郑鹏明白他要说什么,连忙说:“高公公放心,绿姝完全附合条件。”

欲言又止的表现,再配合皮笑肉不笑的表情,看着就有些不太舒服。

李隆基哈哈一笑:“想不到郑爱卿也有怜家惜玉的一面,当真难得。”

“陛下,那是兔子不吃窝边草。”

“非也,非也”李隆基笑着说:“不是不吃,而是草还不长,这不,要开吃哦。”

说罢,一君一监肆无忌惮地大笑起来。

郑鹏用手摸了摸鼻子,无言了。

有些无奈啊,郑鹏自问自己还算一个洁身自好的人,风流而不下流,可不知为什么,自己“好色”的名头连李隆基和高力士惊动了。

这个黑锅,不知还要背多久,听到李隆基和高力士这样说,偏偏还不能反驳。

算了,笑就笑吧,天下不知多少人想被这二人笑话都没机会呢,郑鹏在心里暗暗安慰自己。

李隆基笑毕,突然开口说:“郑爱卿,巡视河北道的差事完了,你也该回乡接受你的邑户和爵田了吧。”

“是的,陛下。”

“好了,回去好好准备吧,立了业,也该成家了,力士,代朕送郑爱卿出宫。”李隆基摆摆手,示意郑鹏退下,现在他有点急不及待去排练和完善这首全新的曲目。

“老奴遵命!”

二人相互出宫的时候,高力士一边走一边开口问道:“郑将军,知道陛下为什么要洒家送你出宫吗?”

“还有事要吩咐?”

高力士打了一个响指,点点头说:“果然聪明,陛下让洒家转告你,处理好你们家的事,不要让天下人笑话。”

看到郑鹏有些惊愕不理解,高力士开口提点道:“大唐一向推行孝道,自陛下、皇后及臣子,都以身作则,郑将军升官封爵,身份大为不同,行为备受瞩目,想必郑将军明白洒家的意思,对吧?”

371 特别的礼物

郑鹏点点头说:“让陛下和高公公费心,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自秦朝以的,历朝历代统治者者推忠崇孝,在官场上,孝道也是考核官员的一个重要指标,郑鹏升官加爵,以得到的战功来说,无可厚非,可家庭有些复杂,要是不处理好,肯定惹人非议。

高力士说得这么直白,郑鹏哪里有不明白。

“嘿嘿,郑将军,人生不如意事常八九,有些事看开一点就行,对了,成亲之时,不要忘了请洒家也喝上一杯喜酒,沾一点喜气。”

说到人生不如意事常八九时,郑鹏听得出,高力士的话里有些落漠,想想也是,今时今日高力士所取得的荣华富贵,已经到达了一个臣子的顶峰,然而,就是再多荣华富贵也补偿不了他人生的缺陷。

“一定,到时高公公不要吝啬腰包就行。”郑鹏开玩笑地说。

上位后,还是第一次有人敢跟高力士“索要好处”,高力士闻言也不怒,嘿嘿一笑说:“托郑将军的福,现在洒家也算是薄有积蓄,放心,你的那份贺礼,洒家早就准备好了。“

郑鹏把三宝号的利润分高力士一份,高力士每个月固定有一笔可观的分红,对郑鹏非常满意,这才有主动提出要请帖。

离开了皇宫,郑鹏马不停蹄到吏部报备。

做官就是这点不好,去哪里也要报备,不过也可以理解,作为朝廷官员,总不能突然失踪吧,在报备的同时,顺便也可以弄到相关的批文,一路通行无阻,也可以利用沿途的驿站。

现在郑鹏是皇帝身边的红人,没人为难,不到二刻钟就完成相关手段,只需要回去等批文下来。

绿姝跟王俊的婚事黄了,崔源也松了口,在大局已定的情况下,郑鹏反而不急了,写信给崔源说了利用春祭替绿姝洗白的事,也给绿姝写了信,诉说一下离别之情,然后就安心在长安等待吏部的批文。

有些时间没在长安,扔下林薰儿一个人在这里,自然跟林薰儿好好温存一番。

这次回元城,不知要出什么事,再说回去是商讨与绿姝的婚事,带林薰儿回去不太合适,好在林薰儿通情达理,并没有跟郑鹏闹,更应好好疼惜。

不知为什么,眼看就要重返元城,郑鹏有些莫名的紧张,也有一些期待:想当年是元城的笑柄,是被驱逐出元城,现在回去,怎么也算是衣锦还乡。

一想到可以打那些人的脸,郑鹏在期待中又多了几分兴奋。

华夏人有很浓厚的乡土情结,像“叶落归根”“狐死首丘”这些成语,就是体现华夏人对故乡的重视,秦朝末年,西楚霸王项羽率军队进入秦朝的都城咸阳之后,欲将秦朝的金银财宝运回彭城,并在那里建都.而谋士范增劝他应建都咸阳,坐拥关内,进可攻,夺取天下;退可守,蓄势再发.可是项羽不听,说出“富贵不归故乡,如衣锦夜行,谁知之者”的话。

郑鹏也不例外,这次回乡,正好把丢失了尊严找回来。

定远将军只是一个散职,有名无权,没有具体任务,告假也方便,仅仅用了三天的时间,吏部的批文已经下来,不过的郑鹏拿到批文后并没有马上起程。

年关近了,又是正值冬季,天气寒冷、大雪封路,就是赶回元城估计也来不及,太过年的郑鹏也不想自找不愉快,干脆决定在长安过完年才回去。

有些日子不在长安,有些关系需要走动、维持一下,如郭子仪、库罗、高力士、张九龄等人,还要跟郭可棠吃个饭、商议一下合作方面的问题,刷刷存在感。

郑鹏一直坚信一个道理:人与人之间的交情就像银行里的存款,用一些少一点,用完了,就是不散也淡,有空就得多走动,不会因为疏于走动而变得陌生。

就是郑鹏不得不承认,踏入开元七年的这个新年,这是自己到大唐过得最舒心、最快活的一个年。

升官加爵又好事将近,有靠山有兄弟,郭可棠也没让郑鹏失望,三宝号和卤肉生意的分红,扣除各项开销、预留一定的活动资金后,郑鹏还分了近十万贯的分红,就是库罗、郭子仪、兰朵、高力士也跟着大大沾光,每人分了一大笔,过了一个开开心心的大肥年。

郭可棠很会做人,把属于高力士的那份交由郑鹏带给高力士,高力士没想到每个月能分一笔固定的分红,在年底还有那么一大笔,非常高兴,对郑鹏更加器重起来。

过年的节奏就是各种应酬、各种吃喝玩乐,郑鹏也第一次真真正正见识到长安的繁华盛世。

一个月不到,整个人胖了一小圈。

二月的春风唤醒了大地,冰雪融化,枝头也出现点点新绿,在天地伊始万象更新之际,郑鹏和郭子仪、库罗等人在长安的金光门告别。

郭子仪和库罗本想跟着,不过二人参加因战事推迟举办的武举,凭着高超的武艺双双进入复试,郑鹏让二人在长安,为自己争取一个好前程。

两人立了功,可是缺一个好出身,要是能在武举中大放异彩,那就是锦上添花。

“大哥,二哥,回吧,送到这里就行,我们兄弟之间就不用十里相送这一套了。”郑鹏面带笑容地对二人说。

郭子仪拍拍郑鹏的肩膀说:“好,三弟,为兄祝你一路顺风。“

“三弟,成亲时,喝喜酒时,可不要忘记我跟大哥。”库罗在一旁笑着说。

郑鹏笑嘻嘻地说:“哪能呢,大哥,二哥,你们准备好贺礼就行。”

“早就准备好了”库罗笑嘻嘻地说:“三弟可是重色轻友之人,不对,是爱美人不爱江山之人,二哥到时送你二名西域美女。”

“二弟发话了,做大哥的不能落后,送三弟二名漂亮的女昆仑奴。”郭子仪在一旁笑逐颜开地说。

郑鹏苦笑地说:“大哥二哥的心意领了,这些美女还是二位自己享用吧,崔家的那位,本来就在这方面很不乐意,关键时刻你们就别添乱。”

库罗哈哈大笑:“三弟,别人是畏内,你却是畏女家的老头。”

郭子仪拍拍郑鹏的肩膀,一脸正色地说:“刚才开玩笑,三弟,你家里的情况有点复杂,要处理好,现在不少人眼红你,别授人于柄作文章,就是有陛下护着,传出去也有损自己的名声。”

“明白了,大哥。”郑鹏一脸认真地说。

这件事,高力士已经提醒,郭子仪想得很周到,主动提醒。

在孝道深入人心的封建社会,稍有处理不当就会招惹是非,郭子仪能想到这些,不仅仅是因为他考虑得周全,也真把郑鹏当兄弟看。

“当然,有些人的确不值得真心对待”郭子仪眨眨眼补充道:“聪明人有聪明人的做法,对吧?”

这是劝郑鹏要用智慧去处理,聪明人的做法,不是一味的退让和妥协。

“明白!”郑鹏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最倒霉的时候,也把得罪自己最深的郑程开得鸡毛鸭血,现在大势已成,郑鹏哪里会怕他。

兄弟三人又说了一会,然后各自散去:郑鹏回元城受爵田兼处理自己的婚事,郭子仪、库罗继续为武举的复试准备。

别过郭子仪和库罗后,出了长安城,郑鹏径直向东行,经过洛阳、郑州、滑州,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春风得意马蹄疾,仅仅过了十四天就进入魏州境内。

距离元城大约还一天的路程,看到天色将晚,郑鹏晚上投宿一间名为金水驿的驿站。

进了驿站,安置住宿后,郑鹏又率人到驿站的大堂准备用餐。

“少爷,小地方就是小地方,在长安驿站人满为患,官阶小一点,别说住上房,就是挤进驿站都不晚,这里驿站空荡荡的,真是有多远差多远。”黄三一边给郑鹏倒茶,一边嘀咕着说。

这时郑鹏才注意到,天快黑了,偌大的金水驿除了驿丞、驿卒,没有其它的客人,大厅内有二十多张饭桌,只有自己这三桌。

郑鹏是主人,自己坐一桌,黄三和阿军坐一桌,剩下的四名健仆婢女坐一桌,此外再没其他人,偏偏驿站大红灯笼高高挂,还点了不少蜡烛,光如白昼,显得有些怪异。

“不至于啊”郑鹏皱着眉头说:“魏州比不上长安洛这些大城,可也很繁华,怎么没客人的?”

金水驿处在官道要道上,这条官道算是连接长安至登州的大动脉,平日人来人往,怎么也不至于没有客人。

不会进了黑店吧?

阿军没说话,只是一只手不自觉搭在刀柄上,警惕地四下张望。

难道是太原王氏回过神,要找自己晦气吧?

就当郑鹏感到疑惑时,突然一个声音从一旁响起:“郑将军左顾右盼,莫非是在找在下?”

这声音有些熟悉,郑鹏扭头一看,只见一个风度翩翩的小郎君从大堂的屏风后面走出,一边走一边“唰”的一声打开纸扇,说不出的潇洒。

声音很熟悉,这个年轻人也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郑鹏第一时间就可以肯定自己认识他,可一时就是想不起来。

突然间,郑鹏无意中看到纸扇上有一个龙飞凤舞的“郑”字,心中一个激灵,马上笑着说:“原来是本家兄弟,永阳兄,别来无恙吧?”

终于想起来了,来人是来自荥阳郑氏的郑永阳,当时郑鹏在郭府的兰亭会碰到,聊了一会,郑永阳虽说出自荥阳郑氏,可他为人谦和有礼,并没有在郑鹏面前秀优越、摆架子,郑鹏对他印象不错。

没想到,竟然在这里碰上他。

“难得,难得,郑将军还记得区区在下,真是某的荣幸。”郑永阳眼前一亮,有些惊讶地说。

只是在兰亭会一面之缘,那么久没有交集,郑鹏还能记得起,实属不易。

很给郑永阳面子。

郑鹏马上说:“什么将军,也就是一个虑职,要是永阳兄不介意,唤我一声飞腾即可。”

“那某恭敬不如从命,斗胆叫你一声飞腾了。”

“都是自家兄弟,本应如此”郑鹏对郑永阳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要是不介意,不如坐下说话,我们可以一边吃一边聊。”

郑永阳突然出现在这里,郑鹏已隐隐猜测到他的来意。

早就听说荥阳郑氏注意元城郑氏,一度想拉拢,只是郑鹏出征西域,没有郑鹏表态,荥阳郑氏对跟郑鹏关系不好的元城郑氏忽冷忽热。

现在郑永阳出现,十有八九是来拉拢。

郑永阳笑着坐下,啪的一声合上纸扇:“某喜欢清静,就包了这里跟飞腾好好说说话,没有吓到飞腾吧?”

果然如此!

一个位于重要官道的驿站,怎么可能没客人,原来是郑永阳的手笔。

金水驿比不上长安、洛阳的驿站,可来往的官员也很多,郑永阳居然能包下这里,不经意又秀了一把荥阳郑氏的能力。

“没有,就是有点奇怪而己,正好,我也喜欢清静。”郑鹏一边说,一边挥挥手,让阿军、黄三等人到最远的角落用餐。

郑永阳说过了,他喜欢清静。

“都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某在兰亭会是就很看好飞腾兄,当时就觉得飞腾非池中物,没想到不用三十年,仅是三年飞腾就取得如此成就,真是可喜可贺、可贺可畏。”郑永阳有些感触地说。

谁会想到,三年前一个曾沦为卖肉的年轻人,摇身一变会受勋封爵,据说还跟博陵崔氏正房的女子好事将近。

“哪里,就是走了运而己。”郑鹏谦虚地说。

“是吗?那飞腾真是天眷之人,可以不断地走运,哈哈。”

郑鹏跟着附和笑了笑,然后开门见山地说:“永阳兄,不知这次找我,有什么指教。”

“指教不敢”郑永阳把玩着手里的茶杯说:“荥阳郑氏与元城郑氏,本是一脉相连、血浓于水,为了庆贺飞腾高升,准备了一份小小的薄礼,不知飞腾赏不赏面。”

“永阳兄是爽快之人,我也不就客套了”郑鹏笑嘻嘻地说:“不瞒永阳兄,我这个人最喜欢就是收礼了,礼呢?”

郑永阳楞了一下,本以来郑鹏会推搪一番,都准备劝词了,没想到郑鹏这么直接,楞了一下,很快意味深长地说:“不急,只要飞腾兄在这里多休息一天,回到元城,自然能看到这份特别的礼物。”

372 特殊的来客

“人呢,墙角的草拨一下,看着不成样子。”

“小兰,你怎么打扫的,这花养得半死不活的,快,换二盘好的。”

“所有人听着,衣裳要整洁,不能让人看了笑话。”

郑家内,家主郑长铎不时瞩咐着下人,明眼人都看得出,他是为迎接郑鹏重回郑家作准备。

一度风光的元城郑氏,快要沉沦如众人,好不容易出了一个人物,作为家主,郑长铎自然不会轻易放弃。

虽说一度把郑鹏逐出家门,可内心深处,郑长铎对郑鹏还是宠爱的,要不然也在郑鹏闯下那么多祸后还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最后在郑元业的游说下,为了家族才忍痛割舍。

毕竟是一笔写不出两个郑字。

“阿耶,看你累得的,一起床就忙到现在,也不歇一下,刚泡的茶,喝一口润一下嗓子再说。”这时郑元业出现,一脸关切地说。

“也好。”郑长铎点点头。

忙了这么久,还真有点渴了,还是老二会体贴人,虽说平日有些不着调。

看到郑长铎喝上茶,郑元业的眼珠子转了转,笑嘻嘻地说:“阿耶,这几天看你都在让下人打扫院房,是等鹏儿回来吧。”

“嗯,是啊,毕竟是一家人,切肉不离皮,鹏儿在外漂泊了那么久,也该回家了。”郑长铎有些感叹地说。

“那是,再不回来,那些上门提亲的媒人,都快把我们郑家的木槛都踩平了。”

这话郑元业倒没有说错,知道郑鹏升官加爵后,上门提亲的媒人有如过江之鲫,特别是一些根本接触不到上流阶层也纷纷请人主动提亲,郑长铎那是看在眼里喜在心里,只是不知郑鹏的心思怎么样,也不知郑鹏会不会归来,这才忍着没答应。

不管怎么样,这些都是元城郑氏的荣光。

郑元业有些担心地说:“阿耶,我们一厢情愿,你想想,郑鹏出去那么久,无论他是混得好坏,从没写过信回去,要不是他隔三差五托人给大哥送钱送物,还真以为他忘了这里,说不定,憋着劲要给阿耶下马威呢。”

“他敢?”郑长铎眉毛一扬,一脸愤怒地说。

“难说,现在他可是将军,又有爵位”郑元业一脸担忧地说:“就怕他得意形,要给家人脸色,我们这些不要紧,忍忍就过去了,可阿耶不同,要是传出去,只怕....”

郑长铎最看得就是脸面,闻言一脸面带决然地说:“要耍威风找别人耍去,要想在我这老骨头面前耍,那是做梦。”

“阿耶说得对”郑元业趁热打铁地说:“要是鹏儿回来,阿耶不要怕他,还应给他一个下马威,让他知道无论做到什么官,都要敬老。”

郑元业想得很清楚,以郑鹏对自己父子的态度,回来后肯定不会给自己好果子吃,要想过得滋润,最好就是老头子能压得紧郑鹏,因为老头子一向以和为贵,最不愿意看到后辈不团结。

于是,他要在郑鹏回来之前,说服老头子要站稳立场。

郑长铎有些犹豫地说:“可鹏儿是好歹是官,总不能落他脸面吧?”

“就是再大的官,也是阿耶的孙子”郑元业煽风点火地说:“自古以来,哪有长辈迁就晚辈的事,无论他做多大的官,也只能在外面耍官威,家里不是朝堂,也不是官场,进了家门,就得听长辈的话,别以为做官很威风,大唐以忠孝立国,要是他敢不孝,小心官都不能做。”

“没错”郑长铎一脸坚决地说:“他想跟我这老骨头耍威风,我这老骨头还没追究他这些年不敬之罪呢。”

在郑元业的煽动下,郑长铎的态度变得强硬起来。

郑元业又怂恿了几句,等到郑长铎的态度变坚决后,这才心满意足地离开,心里暗想:还是老家伙好糊弄,这边有老头子的支持,不怕郑鹏找自己麻烦,挑起老头子跟郑鹏的矛盾,相当于把矛盾转移。

到时自己再跳出来充当和事佬,这样又得双方的人情,可以说一举双得。

劝服老头子后,郑元业感觉有些无聊,随便找个由头,出门寻乐子去了。

搞一个庆贺宴,父子二人从中捞到在大笔好处,腰包有钱,出门又处受到恭维,当然是出门好。

要是在家,老头子一看不顺眼,劈头盖脸又是一顿训斥。

郑元业走后,郑长铎也不去吩咐下人干活了,而是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想着等郑鹏回家,怎么给他来一个下马威。

就在郑长铎搜索枯肠怎么对付郑鹏时,守门的老许突然三步作二步跑进来,一边跑一边大叫道:“阿郎,阿郎...”

思索被打断,郑长铎当场有些不高兴地说:“嚎什么,老夫还没死呢。”

要是平日,老许看到家主发脾气,肯定吓得跪下求饶,可此刻他顾不得求饶,而是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阿...郎...来了...来了。”

来了?

郑长铎一下子站起来,有些焦急地说:“怎么回事,是不是鹏儿回来了?”

过年前,郑元家按郑长铎的吩咐,询问郑鹏回来接受爵田和邑户的问题,郑鹏回信说有些公务还没完割完,要过完年才能回来,现在想想,时间也差不多了。

老许终于缓过气,一脸惊喜地说:“阿郎,不是鹏小郎君,是荥阳郑氏的人,这是他的拜帖,请阿郎过目。”

什么,荥阳郑氏的人?

还有拜帖?

郑长铎有些不敢相信地接过拜帖,看了一下,没错,来人是来自荥阳郑氏的郑长寿,从辈分来看,同长郑长铎是同辈。

看到这份拜帖,郑长铎倒吸了一口冷气:辈分相同,然而,地位却是云泥之别,郑长铎出自偏房旁系,郑长寿出自长房嫡系,荥阳郑氏一族,此刻站在门外等候的郑长寿,是荥阳郑系的核心长老,据说还参与修订族谱。

看到这拜帖,郑长铎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拜帖下面还有一份礼单,至于礼单有什么,郑长铎激动得都没顾得看。

“人呢,在哪?”郑长铎马上大声问道。

老许吓了一跳,连忙应道:“回阿郎的话,就在门外候着。”

郑长铎闻言,忍不信踹了他一脚:“田舍奴,还楞着干嘛,快开大门把人迎进来啊。”

373 衣锦还乡

“不知尊驾大驾光临,有失远迎,真是失礼。”出门确认了来者是荥阳郑氏的郑长寿,郑长铎有些受宠若惊地行礼。

荥阳本家突然来到,事前没有一点征兆,这对平门投石无门的郑长铎来说,简直就像做梦一样。

那讨好的表情,很像被冷落多年的小妾,突然被宠幸一样。

激动加兴奋,郑长铎笑得有些僵硬,可并不妨碍他的老脸层层的皱褶子层层打开,有如秋后的菊花一样绽放。

不知为什么,郑长寿来的时候,没有穿金戴银,身上穿着一件圆领长袍,身边只有一名随从,可他眉宇间不经意流露出来的霸气和自信,足以让郑长铎折服。

那是上位者的气势。

“都是本家人,不用客气,永玄(郑长寿的字)突然造访,没打拢到长铎兄的清修吧?”郑长寿微笑地说。

“没,没,永玄兄言重了,能得到像永玄兄这样的贵人光临,寒舍真是蓬壁生辉。”郑长铎连忙应道。

郑长寿呵呵一笑,左右看了一下,点点头说:“不错,这里真是人杰地灵。”

“永玄兄,别站在这里了,请进。”郑长铎弯身对郑长寿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请”

进门的时候,郑长铎不仅亲自带路,还有意落后小半步,俨然郑长寿的跟班一样。

请座时,郑长铎第一次放弃代表权力的上首位置,而是坐郑长寿的对面,以示敬重。

奉上茶水点心,二人客套了几句,郑长铎知道郑长寿不会贸然跑到这里跟自己聊天,主动开口道:“不知永玄兄大驾光临,有何吩咐?”

郑长寿左右看了一下,笑而不语。

“你们都退下,没我的吩咐,谁也不许进来。”郑长铎会意,马上让所有下人都出去。

看到大堂内只有自己跟郑长铎时,郑长寿放下手中的茶盏,有些淡然地说:“长铎兄真是好福气,元城郑氏出了一个少年人物,这不仅仅是元城郑氏的光荣,荥阳郑氏也于有荣焉,不过鹏小郎君与长铎兄多少有些误会,不知长铎兄准备怎么处置?”

果然是有关郑鹏的问题。

郑长铎心中打了一个激灵,第一反应就是郑长寿出现在这里,会不会跟自己抢人?

偏房旁系出了人才,会让主脲吸纳过去,在古代是很正常的事,这样可以不断壮大氏族,让氏族不断壮大、传承,好不容易出了一个人才,郑长铎还真不甘心被人拉走。

“切肉不离皮,一家人哪有隔夜仇”郑长铎一脸认真地说:“当日之举,其实是变相激励,现在鹏儿父母双全,祠堂内供奉的族谱上,也有鹏儿的名字,于情于理,郑家的大门,永远给鹏儿留着。”

郑长寿点点头说:“这话说得在理,郑氏的子孙,自然不能流浪在外,这里没有外人,某就开门见山吧,长铎兄,要是郑鹏回到,你准备如何待他?”

“只要鹏儿认个错,以往的事就一笔勾消。”郑长铎大方地说。

“哦”郑长寿只是应了一声,并没有说话。

郑长铎也不知对方到底什么意思,犹豫一下,很快说道:“元城郑氏的家主之位,以后也是要传给鹏儿的。”

说到家主之位,郑长寿终于有了反应,一下子坐正身子,不客气地说:“既然是传,为何不早些传呢?”

“永玄兄的意思是?”郑长铎有些迟疑地说。

郑长寿的意思,好像是让自己现在就把家主之位传给郑鹏,虽说郑长寿来自荥阳郑氏,可现在也管得太宽了吧。

“让贤是一件美事,舜帝的禅让,成就了大禹,也成就了华夏的第一任天子;宋王李成器的让贤,成就当今天子,也有了大唐中兴的开元盛世,天材地宝,有缘人得之,庙堂高位,有才者居之,说不定长铎兄的放手,会成就元城郑氏的一段传奇。“郑长寿赤裸裸地说。

“鹏儿太年轻了,这家主的重任,会不会重了?”郑长铎有些惊讶地说。

有点扯啊,这话说得也太直接了,就差说只要你郑长铎下台,元城郑氏肯定会过得太好。

跟当面打脸差不多,不过考虑对方是荥阳郑氏的核心长老,双方地位悬殊,人家根本不用跟自己客气。

要不是郑鹏表现出色,升官封爵,别说郑长寿亲自登门,就是郑长铎亲自去拜访,能不能进得了那扇大门都是一个问题。

不过当中也透露一个消息:荥阳郑氏很看好郑鹏,有帮助郑鹏的意思。

郑长寿淡然一笑:“离开家后,以一己之力,三年内晋为将军,受勋封爵,长铎兄,郑鹏在西域,以副监军的身份,统帅万马千军,你觉得,万马千军比元城郑氏更难管理?”

说到这里,郑长寿压低声音说:“长铎兄,某知你的顾虑,怕郑鹏一个人占用太多家族的资源,其实这点你大可放心,郑鹏与贵乡郭氏有合作,一年获利数以百万计,在官场人缘也极佳,由他掌管元城郑氏,必定大有可为。”

郑长铎犹豫了一下,很快一脸坚定地点点头。

话都说得这么直白,郑长铎也没有必要再死磕,现在是元城郑氏需要郑鹏,而郑鹏对元城郑氏的需要可有可无。

要是郑长铎发狠,郑鹏也不会好,受到道德的谴责,说不定官途受阻,可元城郑氏好不容易才出了一个人物,郑长铎可舍不得拿石头砸自己的脚。

.......

“当”“当”“当”

元城突然响起一阵清脆、嘹亮的铜钟声,百姓们听了一下方向,很快就确认是元城郑家的方向传出来。

上一次响起,还是三年前的事。

不用说,郑家又发生大事了。

“这个日子敲起铜钟,郑家又出什么大事了?”

“还有什么大事,十有八九是朝廷的封赏下来,这下他们可得意了。”

“谁说不是,有哪个想到,当日的败家子,摇身一变会成为将军,还封了爵,真是人不可貌相。”

“呵呵,城北钱家悔得肠子都青了呢,听说钱家闺女人快要跟郑鹏订亲了,钱家在临进门一腿后悔,据说最近又是赔笑又是送礼,就是言明把城中最赚钱的生药铺作嫁妆陪到郑家也没用。”

“呵,人家连魏州司马的亲侄女都拒了,一个小小的钱家,哪里看得上,你们瞧着吧,鹏小郎君肯定要娶五姓女。”

“说那么多干嘛,去看热闹啊,郑家开出这么大的动静,很有可能是鹏小郎君回来了,去沾点贵气也好。”

众人一边议论,一边往郑家的方向走。

没一会的功夫,郑家门前已经围了外三层、内三层的人。

此刻,元城郑氏一族的主要人物,家主郑长铎,四个儿子郑元家、郑元业、郑元兴、郑元旺,郑程、郑万、郑里一众男丁全在,郑家树、郑家昌等长老也在,全在门口处集合。

看样子,似是在等人。

“阿耶,怎么办?”郑程有些怕怕地问一旁的郑元业。

设计把郑鹏赶出郑家,当时郑程就幻想着以后成为家主、继承家业,没想到郑长铎老当益壮,身体一直很好,而在家里养尊处优的郑元业也吃得白白胖胖,都想着打“长期战”,没想到自己没等到当上家主的一日,却先等回了被逐出家门的郑鹏。

更没想到的是,郑鹏在短短三年间,不仅做了将军,还封了爵。

郑鹏这次可是衣锦还乡,大父也在祠堂召开的家族内部会议上宣布把家主之位传给郑鹏,一想到自己以前怎么对付郑鹏的事,心里就有莫名的惊慌。

也不知郑鹏将会怎么对付自己。

郑元业也有些郁闷地说:“谁想到,荥阳郑氏的手伸得那么长。”

本来成功说服自家老子,让他当恶人自己当好人,到时来一个“将功折罪”,没想到自家老子态度转变得那么快。

计划赶不上变化。

“只用先用苦肉计了”郑元业的眼珠子转了转:“当官的,哪个不爱惜名声,到时我们就在元城的乡亲父老面前,给他认错赔罪,这样他反而不好对会我们。”

郑程咬咬牙说:“阿耶,只能这样了。”

正在说话间,人群突然躁动起来,还有人叫着“鹏小郎君回来了”一类的话,郑程抬头一看,先是惊了一下,很多快,他的眼睛开始变得复杂起来:有惊讶、有害怕、有羡慕、有妒忌.....

人群中,只见一个鲜衣怒甲的少年,穿着绫罗绸缎、骑着高头马,眉间带笑、语带春风般由远而近,虽说一别三年,可郑程一眼就认出,来人正是自己最恨的人郑鹏。

不公平啊,就是郑鹏身边的下人,穿的衣裳也比自己穿得体面。

郑鹏骑着马,一边慢骑一边跟路边的人打招呼,不时还停下应付二句,当郑鹏无决中看到有些慌张的郑程在人群中偷偷看自己时,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

终于又见面了。

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中对望一下,只是很短的时间,郑程有些畏惧地收回自己的眼神,不敢跟郑鹏对视,还有意无意地往郑元业身后躲。

374 衣锦还乡

郑鹏离家门还三丈远时,翻身下马,步行着前进。

前面,曾经关闭的大门敞开着,曾经一个个厌恶的脸庞,也露出他们自认最真挚的笑容,昔日那些冷嘲热讽,也全变成了恭维。

这就是衣锦还乡啊,郑鹏心中有了几分莫名的激动。

“见过郑将军”郑鹏离家门不足一丈时,以郑长铎为首的郑家人一起弯腰给郑鹏行礼。

古代阶层分明,虽说郑长铎、郑元家是读书人,也小有功名,也是郑鹏的长辈,可郑鹏是定远将军,还拥有爵位,别说郑长铎,就是元城的县令在这里,看到郑鹏也得行礼。

爵位是贵族和普通人的区别,可以说,官员不是贵族,但贵族肯定有相应的官阶。

三年前郑鹏离开,是被驱逐出去,当时家里,很多人落井下石,本以为郑鹏要趁机清算旧帐,想不到郑鹏一看到,马上一个箭步冲上去,第一时间双手扶起郑长铎,一脸惊惶地说:“使不得,使不得,这里不是官场,这是折杀孙儿了,大父快快请起。”

扶起郑长铎,扭头对众人说:“都是自家人,都快快请起。”

把众人都劝起来后,郑鹏突然跪在郑长铎和郑元家面前,一脸自责地说:“大父,阿耶,不孝儿孙郑鹏回来看你们了。”

那么多人看着,怎么也把戏做足了,再说郑长铎和郑元家对自己的确很不错,是“自己”做得太过分,这事不能怪他们。

回想起来,他们对自己还是一很不错的。

一声大父,戳中郑长铎内心最柔软的地方,郑长铎本来有很多话要说的,可一声大父让他感概万千,忍不住激动地说:“好,这才是我的好孙儿。”

看到一旁的郑元家在偷偷地擦拭着眼角的泪光,那眼里的慈爱让郑鹏感到自己的心都融化,忍不住叫道:“阿耶,不孝子这么久没回来看你,请阿耶责罚。”

“起来,起来,男儿志在四方,阿耶不怪你,回来就好,回来就好。”郑元家拉郑鹏,拍着儿子的肩膀,笑容满面地说。

三年不见,人长高了,性子沉稳了,身子骨明显也壮实了。

更难得的是,儿子不仅学好了,还出人头地、受勋封爵,以前就是做梦也梦不到这种好事。

“阿耶,娘呢?”郑鹏没看到老娘的身影,连忙问道。

“在后院,这个时刻应在厨房忙乎着,做你喜欢吃的,一会就看到了。”

“鹏儿,三叔就知你会有出息的。”

“对对,当年鹏小侄刚出世时,那哭声整个院庭都叫见,当时我就说这孩子以后肯定要当大官的,看,这下没批错吧。”

“祖宗庇佑,家里终于出了一个爵位,这下我们元城郑氏要崛起了。”

一众家人、亲属围着郑鹏相认、恭维,现场很是感人。

在场的差不多相认完了,人群中突然有二人啪的一声跪下在郑鹏面前,众人扭头一看,跪下的是郑元业、郑程父子。

不少人心中明悟:郑鹏当日被逐,主要是因为这二父子,特别是郑程,人前人后没少抵毁郑鹏,”

郑鹏有些吃惊地说:“二叔,二弟,你们这是要干什么?”

“贤侄,做二叔的对不起你,以前对你多番指责,虽说出发点跟你大父一样,是为了你好,可有时不注意态度,也不顾及你的感受,还请你多多见谅。”郑元业一脸痛心疾首地说。

郑程的表现更夸张,双手奉上一根棍子,一脸悔恨地说:“大哥,是我善妒,妒忌大哥的才华,妒忌大哥更得长辈的宠爱,做了很多对不起大哥的事,请大哥责打,要不然做弟弟的内心过意不去。”

这次在众人面前认错,主要以退为进,让郑鹏不那么记恨自己。

说那么多漂亮话没用,还不如态度诚恳一些、来一点实际行动。

以前做那么多,主要是为了给郑长铎看,可现在不同,作为大父的郑长铎为了家族,连他都向郑鹏低头,自己以前怎么对郑鹏自己知道,只跪一下不能平郑鹏的怒气,很光棍地送上棍子。

大庭广众之下,郑鹏总不能把自己打死吧。

郑鹏一把扶起郑元业,一脸真诚地说:“二叔,这话言重了,以前是做晚辈不懂事,闯了不少祸,二叔没少替小侄善后,就是责骂,那也是爱之深责之切,不懂事时或者记恨,现在才明白,二叔和大父一样,都是用心良苦,请起请起。”

郑元业本来还想多说几句服软讨好的话,显得自己有诚意,没想到郑鹏就那么随意一拉,一下子被拉起,外人看来郑元业跪得有些随意。

郑元业心里暗暗吃惊:郑鹏的力量好大。

真不愧是能在战场立功的人。

郑鹏也懒得跟郑元业在这里逢场作戏,转过身去扶郑程:“二弟你这是什么事,一家人哪有勺子不碰锅边的时候,有话好好说。”

“不行,要是大哥不打,小弟就不起了。”郑程一脸倔强地说。

以前做得太过分了,凭郑鹏现在的地位,要对付自己都不用找借口,过往的事就是不拿证据也能坐实自己的错失,干脆对自己狠一些,识相点,免得郑鹏到时报复得更惨。

要郑鹏原谅自己不敢想,能消一点气就不错了。

“一家人,万事好商量,怎么能动棍棒呢,让人看着笑话,快快起来。”

郑程一脸倔强地说:“大哥要是不打,小弟说什么也不起来。”

兄弟二人各怀心思在僵持着,这时围观的人开始议论纷纷:

“这郑家兄弟怎么啦?”

“程小郎君精明啊,以前他没少得罪鹏小郎君,现在鹏小郎君衣锦还乡,他肯定怕啊。”

“你们不知道吧,鹏小郎君被逐出家门,背后就是郑程使坏。”

“对了,鹏小郎君离开元城后,郑程偷偷变卖了不少原来属于鹏小郎君的东西,啧啧,这仇可不小。”

“估计要出一口气了,鹏小郎君现在是将军,还有爵位,别说陆县令,就是方刺史来了,估计也是一只眼开一只眼闭。”

众人交头接耳的时候,只见郑鹏在郑程的再三恳求下,终于拿起了那根木棍,并高高举起。

这是一出“衣锦还乡出恶气”的桥段,围观百姓兴奋中带着期待的目光,全集中在那根木棍上。

郑元家在一旁有点不知所措地说:“鹏儿,不要,说什么他也是你二弟。”

“大哥,你别帮这个畜生说话”郑元业咬着牙说:“贤侄是犬子的哥哥,哥哥管教弟弟是天经地义的事,由他去。”

郑元兴和郑元旺相互对望一眼,习惯地没有发话。

作为家主兼在大父,郑长铎最不愿看到骨血相残,张大嘴,想说些什么,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就是自己能劝住,可郑鹏心里有介蒂,以后对家族也不会用心,还不如让他把心里的不高兴发泄出来,得了一个痛快,以后对家族的事也用心一些。

也就是想到这些,郑长铎最后什么也没说。

郑元业这样说,家主也不发话,其他人也就识趣地闭上了嘴巴。

论辈份,在场很多人都是郑鹏的长辈,可论起地位,并本没有可比性,没看到,郑鹏走近时,作为大父的郑长铎是率先向郑鹏行礼。

郑程看到郑鹏高高举起木棍,脸色有些发白,下意识闭上双眼,准备接受郑鹏有如狂风暴雨般的打击。

闭上眼等了一会,只感到有东西轻轻碰了一下自己的肩膀,然后听到郑鹏的声音响起:“程弟,起来吧,为兄已经教训完你了。”

郑程睁开眼一看,只见那棍子搭在自己的右肩上,在棍子的另一头,郑鹏正笑着看自己,还没反应过来,只听“啪”的一声,那棍子被郑鹏随手扔掉,接着又被郑鹏双手扶起。

围观的人群看到郑鹏高高举起,然后轻轻放下,忍不住发出一阵赞叹声和掌声,一旁的郑长铎也露出欣慰的笑容。

对于一个传统的老人来说,没什么比看到儿孙和睦更美好的事。

“大哥,这......”郑程一下子有些纠结。

郑鹏真要打,郑程心里也害怕,可郑鹏不打,郑程心里更悬。

“行了,行了,以前我也有做得不对的地方,大父说得对,一笔写不出二个郑字,都是兄弟,多些包容就行,事过了就过了,不提。”郑鹏一脸正色地说。

这么多人,真是打,自己的名声也就坏了,说自己对弟弟都没有容人之量,郑鹏可不上这个恶当。

此刻,郑鹏有些佩服起郑永阳来,劝自己多住一天,说给自己一份特别的礼物,还不肯揭秘,当时就猜想郑永阳会在大父郑长铎哪里下功夫,让这次衣锦还乡之行更加完满,没想到,郑永阳把功夫做得这么足。

以郑长铎那又臭又硬的脾气,本以为要经历一些曲折,没想到这么顺利,郑长铎不仅没有为难,还给足了自己的面子。

简直意外之喜。

“好了,这么多乡亲父老看着,别让他们看着笑话,回屋再说。”郑长铎高兴地说。

回到家后,自然又是一番嘘寒问暖,郑鹏在后院看到自己的“娘亲”,一个温柔、和善、坚韧的女人,还有各个婶子、小妈,还有弟弟妹妹。

印象中,妹妹郑冰跟自己最亲,以前就是一个小跟屁虫,不知是太久没见还是小丫头长大,知道害臊了,说话有一句没一句,好像很多心事,由于亲朋戚友都来了,所有人都围着郑鹏转,郑鹏也没空跟小丫头聊天。

这次算是衣锦还乡,没聊一会,郑鹏就在郑长铎的带领下,先去祠堂给先人上香,郑元家说了,还没回来已经大肆应祝过,也举办了隆重的祭祀仪式,去给先人上上香就行。

上完香,马上给郑鹏接风流尘,郑长铎一高兴,元城郑氏老老小小全来了,就是郑家的奴仆也加了酒菜,整个郑家洋溢着一股喜庆的气氛。

一直喝到半夜才散,郑鹏也喝得有些迷糊,在黄三和阿军的搀扶下回房休息。

“少爷,醒醒”

“少爷,少爷。”

不知睡了多久,郑鹏听到有人不断叫着自己,还有人轻轻摇着自己的双肩,勉强睁开一眼看,只见黄三正在叫着自己。

看了看,房间还点着蜡烛,窗外的天色还是黑的。

还没天亮呢,郑鹏当场有些不高兴地说:“干嘛,天还没亮呢。”

黄三小心翼翼地说:“少爷,你听听。”

“听什么,这可不是长安,有些虫鸣蛙叫很正常。”郑鹏打了一个呵欠,有些迷糊地说。

“少爷,你听,有猫叫的一声,叫了很久了,阿军出去看了,是少爷的妹妹在叫的,看样子,应是有事找你。”黄三小心翼翼地说。

本来不想理这种,可是郑冰在外面学猫叫学了很久,黄三忍不住摇醒郑鹏。

郑鹏猛地一个激灵从胡床上弹起来,仔细听了一下,脸上很快露出一丝微笑。

这是郑冰跟自己约定的暗号,有段时间“郑鹏”喜欢斗蟋蟀,晚上偷偷去抓蟋蟀,郑冰喜欢跟着,于是两兄妹约定,用猫狗声作信号。

小丫头,这么晚还没睡?

郑冰躲在郑鹏住的东厢外,一会紧张地看看四周,生怕有巡夜的下人经过,一会又瞧瞧里面,看郑鹏出来了没有,然后小心翼翼地学着猫叫。

听耶娘说,大哥身份今非昔比,做官后会很忙,告个假也不容易,回来后要应酬、还要接受爵田、邑户等,忙得很,也不知哪天就要离家赴任,郑冰生怕没机会找郑鹏,让哥哥帮忙,要不然自己就真嫁给那个呆霸王,这辈子就完了。

一想到要嫁到哪种不正经的人家,郑冰多一刻也坐不住,当晚就偷偷跑到郑鹏住的房间外,用暗号约哥哥出来,让他给自己作主。

“喵喵...”

“喵喵...”

“喵喵喵...”

都叫得有些口干舌燥了,可郑鹏迟迟不出来,郑冰叹了一声,摇了摇头,准备往回走。

可能是哥哥一路奔波,早就累了,席间又喝了太多,宿醉未醒,算了,明天再找机会吧。

正当郑冰转身准备走时,突然看到身后站着一个人,吓了一大跳,正想大声叫人时,猛地用手把自己的嘴捂着:在朦胧的灯光下,郑冰认出,眼前站着的人,是自己想找的哥哥,现在贵为将军的郑鹏。

也是郑冰想到唯一能救自己的人。

“哥”郑冰忍不住叫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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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5 荣升族长

“我家小冰长大了。”郑鹏摸了摸妹妹郑冰的小脑袋,笑着说。

三年不见,当初的小屁孩已经婷婷直立,有种邻家少女初长成的感觉。

郑冰顾不得跟郑鹏说客套的话,一脸焦急地说:“哥,救救我。”

“有什么事,只管说出来,天大的事哥也替你作主。”郑鹏马上关切地问道。

刚回家时,就觉得郑冰心事重重,好像有事对自己说,只是自己一直是焦点,走不开,没机会,大半夜用暗号把自己叫出来,就知道找自己肯定是有事。

还是急事。

本以为妹妹想自己,又或喜欢什么东西想自己帮他买,当郑冰把事情说完,一旁的郑鹏脸色都变了。

怎么说也是名门之后,就是嫁人也要嫁个体面的人家,郑元业倒好,把婚姻当成一种买卖,最无耻的是,他是牺牲亲侄女的幸福来获取自己的利益。

郑鹏太了解自己这个二叔的性格了:多做多错,少做少错,不做不会错,要是没好处,他肯定不会出头,此外,郑元业也很会利用郑长铎的弱点,通过暗示、怂恿、激将等手段对付郑长铎,让事情向自己希望的方向前进。

明知对方是不正经人家还这么积极,不用说,肯定是收了好处。

“哥,我不想嫁给那个呆霸王。”郑冰一脸紧张地说。

郑鹏一脸坚定地说:“放心,有哥在,肯定不会有事。”

“嗯,谢谢哥。”郑冰听到郑鹏的保证,终于长长松了一口气,脸上也现出如释重负的神色。

看到郑冰那可爱的样子,郑鹏忍不住逗她说:“看你那么紧张,是不是有了心上人,看中哪个说出来就行,哥哥给你作主。”

郑冰俏脸一红,有些害羞地跺跺脚:“哥,说什么呢,人家哪有,还想多陪耶娘几年呢。”

“哦,只陪几年吗?”郑鹏马上取笑道:“原来小冰打算再过几年就要出嫁了。”

“哥,你再往说这些话,人家...人家就不和你说话了。”

郑鹏看到妹妹急了,马上转移话题:“好了,不说笑了,冰儿,最近家里还好吧。”

郑冰嘟着小嘴说:“大哥你在的时候,二叔他们还收敛一些,你不在家里,大伯不管事,阿耶和三叔都是低头干活的人,家里就是二叔他们说了算,他们一房经常开小灶,过年前他们借着大哥的名义办宴会,我娘看到他们从库房里偷偷搬很多东西回他们的房间,可阿耶不许我们说出去。”

“不急”郑鹏冷哼一声:“我会让他们好看的。”

两兄妹坐在石凳上聊天,大多是郑冰兴致勃问东问西,郑鹏耐心地解答,兄妹二人又聊了小半个时辰,这才各自散去。

第二天一早,用过早饭后,元城郑氏的所有男丁都到祠堂内集合,原因只有一个,就是郑长铎要把家主之位传给郑鹏,让郑鹏成为元城郑氏的主事人。

这件事昨晚接风宴时已经提出,事前得到表决通过,不用说,肯定又是郑永阳的功劳。

郑永阳一出手,帮郑鹏解决了一个大难题,不仅如此,在祠堂交接的时候,郑永阳和郑长铎作为荥阳郑氏的代表出现在祠堂内,给足郑鹏面子。

交接进行得很顺利,在一套复杂的仪式过后,郑长铎把像征着权力的一串大钥匙和一本族谱交到郑鹏手上,算是仪式完成。

“鹏儿,我老了,以后元城郑氏就交到你手上,希望元城郑氏一脉能在你手里发扬光大”郑长铎有些感叹地嘱咐道。

郑鹏恭恭敬敬地说:“孙儿谨记大父教诲。”

“还有,一笔写不出二个郑字,记得要善待身边的人,万事忍为先,凡事以和为贵。”

“知道。”

郑长铎本来还有很多话想说,可话到嘴边又不知说什么,最后只是用力拍了拍郑鹏的肩膀,表示支持。

“见过族长”郑元业第一个走上来行礼。

郑鹏马上说:“二叔免礼,你是长辈,这礼小侄可受不起。”

“不行,贤侄你现在可是元城郑氏的主事人,这礼数不能废,没规矩不成方圆,要不贤侄也不好服众。”郑元业马上说。

刚开始郑元业是反对郑鹏做族长的,他知道自己无望,就推举大哥郑元家做,因为郑元家是一个读书读到呆头呆脑的人,耳根软,好对付,不像郑鹏,那是一肚子坏水。

郑元业是过了很久才知道,郑鹏刚被逐出家门,离开元城时还狠狠地作弄了一番郑程,这是什么心机?

可惜郑长铎是吃了秤砣铁了心,根本听不过,还扬言要是郑元业不同意,可以把他分出去。

一听到要分出去,郑元业马上怂了,要知自己这一房就靠着全家养活,平日花钱又大手大脚,父子都没有安身立命的本领,最后还是认了。

不仅认,做一个识事务的“俊杰”,对郑鹏百般讨好。

“老二这话说得在理,这高低尊卑还是要分的。”郑长铎在一旁点头附和。

郑鹏想了想,然后说道:“这样吧,说公事的时候,我就是族长,平日大伙是怎样叫,就怎样叫好了。”

“好,族长说什么就是什么。”郑元业马上附和道。

“见过族长。”

“族长好。”

祠堂内的族人纷纷上前向新晋的主事人行礼问好,不泛有很多讨好地意味。

别小看族长不是官职,可有时候比官职还好用,例如一些治安事件,古人信奉家丑不外扬,很多事是家族内部解决,解决不了就找当地里正、乡绅,实在解决不了再报官。

有些衙门未见官就先打三十大板,打的其实是杀威板,因为进衙门大多是调解不了的、难缠的人。

等元城郑氏的人拜见得差不多,郑永阳和郑长寿也笑着站起来,走到郑鹏面前行礼:

“荥阳郑永阳”

“荥阳郑长寿,见过郑族长。”

郑鹏马上回礼说:“客气,客气,二位快快请起,这礼我可担当不起。“

“过于谦虚,那可变矫情了哦。”郑永阳开玩笑地说。

看看时辰,在祠堂里弄了近二个时辰,都到吃饭的点了,郑鹏笑着说:“永阳兄,郑长老,辛苦你们了,我让人在后院备了薄酒,还请二位务必赏光。”

郑永阳和郑长寿对望了一眼,相付一笑,然后有些遗憾地说:“郑族长.....”

“别,还是叫我飞腾好了。”郑鹏苦笑地说。

这族长不好当,特别是那些年纪比自己大得多的人叫时,好像显得自己多老一样。

郑永阳也不在意,笑着继续说:“飞腾兄,不瞒你,我跟族叔还有要事处理,今天真是不能多待了,三天,三天后我们还要回到这里,再时我们再来一个一醉方休。”

“新官上任三把火,郑族长还是小心一点好。”郑长寿在一旁笑着说。

二人都说有急事要走,郑鹏看他们不像说笑,想了想,很快点点头说:“事的确挺多的,二位有事,先办了也好,记得哦,回来时一定要到这里,让我尽一下地主之谊。”

“一定。”

郑鹏亲自把二人送出大门,随口问道:“永阳兄,你们还要去哪?”

郑永阳没有说话,一旁郑长寿开口道:“其实就是去贵乡拜访一下贵乡郭氏,贵乡郭氏想必郑族长不会陌生吧。”

“认识,交情还不错呢,二位去郭府,这是要....”郑鹏毫不犹豫地说。

“也没什么,就是替族中子弟找一段良缘。”

贵乡郭氏最近冒起得很快,家境好、人脉也广,这样的人家很受欢迎,有人上门提亲也是很正常的事,郑鹏心里打了一个激灵:该不会有人看中郭可棠吧?

不行,以崔希逸那家伙的狠劲和对郭可棠的痴迷,要是有人去动郭可棠,他肯定得发飚。

“哦,不知看上郭府哪位小姐?”郑鹏不动声色地说。

郑鹏朋友不多,崔希逸算一个,眼前这位本家郑永阳勉强也算一个,不想两人起冲突,还是先问一下。

要是郑永阳看中郭可棠,还是劝他再找个目标。

郑长寿也不隐瞒,径直开口说:“听说郭府的三小姐郭可秀,温柔敦厚、端妆秀丽,特来试一下,能不能结为秦晋之好。”

原来不是郭可棠,郑鹏暗暗松了一口气。

郑永阳对郑鹏眨眨眼,小声地说:“飞腾放心,某知你是为你那位姓崔的朋友担心,其实像我们走的每一步,都是深思熟虑、再三打探过才会接触。”

“那是,是我白担心了。”郑鹏很干脆承认自己的错误。

说话间,已经到了门口,郑永阳笑着对郑鹏说:”飞腾兄,留步,不必再送了,快回去吃饭吧,他们都在等着呢,过几天我们喝个痛快。”

“好,我留下几坛陛下赏赐的御酒,改日再与永阳兄一醉方休。”

“一言为定。”

郑永阳和郑长寿同乘一辆豪华马车,径直向贵乡的方向驶去。

“永阳,这个郑鹏,真值得你亲自出马?”郑长寿有些疑惑地说。

没来之前,郑长寿还以为元城郑氏是很兴旺,来到后发现只是一支很小的旁支,进门后的第一个想法就是:让自己亲自来,郑永阳是不是有些小题大作。

郑永阳一脸睿智地说:“几年前,郭府举行的兰亭会看到郑鹏,我就觉得他是非池中物,当时就想结交,后来琐事烦身,慢慢这事就淡了,没想到他升得这么快,对了,听说他跟博陵崔氏打得火热,有望结为秦晋之好呢,锦上添花永远比不上雪中送炭,这次其实已经来迟。”

顿了一下,郑永阳一脸羡慕地说:“看看贵乡郭氏,他们出手比我们快,让他们跟郑鹏搞好关系,又是卤肉又是脚踏车,每年的利润数以百万计,据可靠的消息,郭家上献的新式印刷术,也与郑鹏有莫大的关系,要是当初早些出手...唉。”

“现在还不算晚“郑长寿说完,又自言自语地说:“不过郑小郎君还是太年轻了,也不知他能不能驾驭那些长辈、族人,永阳,你说要是老夫留下,协助一下他,会不会更好呢?”

“族叔,清官难审家务事,这种事千万不能主动插手,除非他们主动邀请,要不然授人以柄,郑鹏在西域做副监军时,千军万马都能驾驭,这些平头老百姓,收拾他们还不是跟玩似的。”郑永阳一脸信心地说。

要是郑鹏善良怕事好对付,只怕此事也不是出现在这里。

“说得也对,算了,由他折腾吧。”

郑长寿好像想到什么,突然开口道:“永阳,既然你这么看好郑鹏,不如我们给他再来一个雪中送炭。”

“哦,族叔,此话何解?”

郑长寿眯着眼睛说:“郑鹏升官封爵,那现在居住的宅子,明显不符合规格,而郑鹏这么快就结家人和解,时间好像有点急,很有可能是婚事将近,无论如何,肯定要修筑新的府第,这个新晋将军钱银方面难不倒他,不过着急的话,材料和合适的工匠方面,可以下点功夫。”

“对啊”郑永阳眼前一亮,忍不住挥了一下拳头:“好,我马上写信,让人送回荥阳准备。”

郑永阳和他的族叔长老郑长寿走后,郑鹏率众人吃饱喝足后,在大堂举行担任族长后的第一个会议。

一谈到正事,郑鹏第一次坐在最上首的位置,郑长铎和郑元家左右分开坐着,其它人以辈份坐好,每个人都坐得很直、表情也有些严肃。

谁也不知这位新上任的族长要做干什么。

不夸张地说,在座的人,大部分邓前都当面或背后讽刺过郑鹏,觉得他沉浸于烟花柳巷中,不会有出息,现在明显错了,当日的败家子,变成了家主。

郑鹏扭头对郑长铎说:“大父,人齐了,说几句?”

“不说了,不说了,说了几十年也累了”郑长铎摆摆手说:“现在我只带眼睛和耳朵,不带嘴巴,鹏儿,看你的了。”

为了家族的振兴,郑长铎可以说没日没夜,好不容易把担子放下,自然是乐得轻松。

第一次听到自己要从族长位置退下时有些不舍,不过现在郑长铎已经释然。

郑鹏左右打量了一下在场的人,然后干咳二声。

所有人都等着新任族长训话,郑鹏的语音一落,现场静得好像针落可闻。

376 上任三把火

郑鹏环视一下众人,这才缓缓说道:“感谢诸位的厚爱,也感谢大父的信任,让我成了元城郑氏的主事人,诸位推选的原因我清楚,就是希望我能把元城郑氏一脉发扬光大,都说一人计短二人计长,在座的,有什么好主意或见解,都以说出来探讨一下。?随{梦}小◢.1a”

刚刚走马上任,郑鹏也不急着清算旧帐,而是顺应郑长铎的期待,振兴元城郑氏。

算是对“前任”的一个补偿,也是为自己打算。

在古代,家族是一个人最大的依靠,有一个强大的家族,做什么事也事半功倍。

郑长铎率先说道:“一个家族要兴旺发达,还得一代代的努力,特别是在功名方面有所建树。”

“阿耶说得太对了”郑元兴附和道:“就以我为例,做一点小买卖,处处要看别人脸色,一个普通的衙差也敢找不自在,现在好了,贤侄出人头地后,一听到是元城郑氏,什么事都好办,官府的人也不来找麻烦了。”

“对,对,最重要还是让更多的子弟考取功名,我提议把族学扩大,再请几个有名气的先生,好好教导一下,好苗子也要好把手去料理,这样才能好好成材。”

“不仅要考功名,以后在婚嫁方面也要注意,族长,你可得为族里的年轻人作主啊。”

“祠堂有些破旧了,上一次修耸还是八年前的事,得挑个吉日修耸一番。”

“最好能多置一些田地,现在有些族人还是没有田地或田地很少呢。”

众人七嘴八舌地商议起来,听了近半个时辰,郑鹏发现众人说得最多的就是两个词,一个是“田地”一个“功名”。

对古人来说,田地是安身立命之本,而功名是光耀门楣之资。

众人都商议得差不多了,纷纷把目光落在郑鹏身上。

很明显,说得多没用,主要是看新任族长郑鹏的意思。

郑元家看看满是期盼目光的众人,又看看在把玩手中茶杯、好像魂游天外的郑鹏,忍不住干咳一声,桌下用脚拨了一下郑鹏。

这小子,这么多人在商议着大事,他倒好,不知想到哪去了。

郑鹏刚才还真是走神,老实说,像这种商讨会意义不大,眼前这些人,不是见识浅就是想沾便宜,都是嘴上功夫,听得有些无聊,听了一会郑鹏的心思就在思虑修筑房子的事情上面。

收到自家老子的提醒,郑鹏马上回过神,笑着说:“刚才想着扩大族学的事,走神了,失态,失态。”

“没什么失态,都是为了家族。”郑长铎笑呵呵地为郑鹏解围。

郑鹏笑了笑,然后一脸正色地说:“诸位说得都很有道理,但是饭要一口一口吃,事也要一件一件做,现在先解决族学和修耸的事。”

说到这里,郑鹏一脸豪气地说:“宣布二件事,第一件,凡是元城郑氏的子弟,都可以免费入读族学,我会重金请才识渊博的先生教导,一应书籍、文房四宝全包,一概费用全由族里开销;第二件是修耸,我会拿出一笔钱,用作修耸宅子、祠堂修耸、翻新之用。”

一旁的族老郑家树有些疑惑地说:“族长,你的提议是好,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族里的收入有限,大伙凑的那点钱,就是用作祭祀、聚餐也够呛,实在拿不出钱来做这些事啊。”

“就是”人群中有人跟着附和:“族长,拿大伙凑的钱去供养族学,会不会有失公允,主家还好一些,像我们这些散家,本来手头就不阔绰,再分摊的话,只怕负担不起。”

“就是,我家没有读书也要出钱,不公平。”

话音一落,有人欢喜有人愁,一时间祠堂乱成一团。

郑鹏摆摆手,示意众人停下,大声说:“大伙不急,等我先说完。”

等众人都静下时的,郑鹏这才开口道:“在座的,都是是自己人,客套的话我就不多说了,以前年少轻狂,没少惹祸,也没少给大伙添麻烦,幸得先人庇佑,最近运气不错,在西域小有斩获,皇上也赏赐了不少财货,这些费用,不用走公钱,我自己出,算是给诸位的一点补偿吧。”

“族长自己出?真是有担当。”

“新任族长可比上一任有魄力多了。”

“听说族长在西域斩获无数,现在看来所言非虚。”

“立了那么大的功劳,皇上肯定不会吝啬,啧啧,还真拨一根毛都比我们的腰粗。”

郑鹏不管下面的窃窃私语,自顾说道:“这宅子得好好修一下,祠堂也是,有些柱子都掉色了,这样,就拿五千贯出来,用作修筑和翻新吧。”

多少?五千贯?

一个中等的田庄,一年有个三五百贯的净收入算不错了,一个俏丽的小婢女,也不过二十贯,众人心想郑鹏能拿过一千几百贯用作修耸和翻新就不错,没想到郑鹏张嘴就是五千贯。

郑鹏扭头问有些目瞪口呆的郑长铎说:“大父,你觉得这五千贯,够了吗?”

“够,足够了。”郑长铎笑逐颜开地说。

族中有的人,人力不用花什么钱,主要是材料和匠师的工钱,有这五千贯,就是起二座全新的、体面的大宅子都够了,不用说现在仅是修耸和翻新一下。

郑鹏点点头,把声音提高八度说:“族学是一件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的事,不仅要办好,还要长期办,每年都要出钱,有些麻烦,也有不稳定性,这样吧,我出一笔钱,购买土地,土地租出去,所得的租子用作资办族学专用,对了,要是族中有人要租种,租子也可以少收一些,这样一举二得,三叔,你见识多,算一下要买多少土地,才能供养得起族学。”

郑元兴行商,最精于计算,闻言低头算了一下,很快得出答案:“族长,至少要二百亩才能维持开销。”

要请有名的先生,还要承包书籍、文房四宝这样,开销可不小,起码要二百亩才能维持。

当然,郑元兴也有自己的小算盘:反正不是自己出钱,郑鹏说了自己出,反正预算充足一点好,说不定再过几年,元城郑氏人丁兴旺起来,到时人数更多。

郑鹏斩钉截铁地说:”那就宽裕一些,我出钱置三百亩的水田,这些水田全部归公,所得的租子全用作资助族学专用,有余下的,也可以资助、奖励那些品学兼优的族中子弟。”

现在是盛世,田地的价格上升,在元城县,一亩好的水田,价格大约在二十五贯左右,三百亩水田也就八千贯不到,这点小钱郑鹏还是拿得出。

一次性拿出一大笔钱买地,以地养学,不用年年都拿钱出来,最怕就是拿钱也有人在后面说风凉话。

这样做的好处是一劳永逸,算是替前任为元城郑氏做一点好事。

大手笔啊,新任族长上任的第一天,就洒了超过一万贯的厚礼,在场的人喜上眉梢,一个个眼睛发亮,好像看到好日子向大伙款款走来一样。

前面还有人对郑鹏这么年轻就当上族长不满,可这一万多贯钱洒出去后,原来那些中立或反对的,纷纷转为支持。

有钱能不能使鬼推磨郑鹏不清楚,不过让这些族人转变态度,还是能做到的。

众人纷纷说好,一旁的郑元家感到脸上有光,一脸满意地看着曾让自己担心的儿子,坐在对面的郑长铎,不知说了多少个好了。

等众人都静下来后,郑鹏眼珠子转了转,很快又开口说道:“我还有一件事跟大家商量一下。”

听到郑鹏要说话,众人都自觉静了下来,把目光都落在郑鹏身上。

郑鹏悠地声说:“回家的时候,我发现不仅宅子有些残旧,门口的路也很久没修过了,据我所知,朝廷封赏的圣旨很快会到,到时会有很多宾客观礼,道路太破,只怕让人笑话,所以说,这路得修一下了,碰上砖块和青石板什么的。”

“是该修一下了。”郑长铎一脸认真地说。

郑元业也点头附和道:“黄泥路,晴天还好一点,到了雨天,坑坑洼洼的,要是车轮陷进去就更尴尬,族长说得对,是该修一下。”

众人也纷纷点头同意。

郑鹏点点头说:“大伙都同意修,很好,不过公家没什么钱,我算了一下,除去修耸翻新的费用,还有购田地资助族学的钱,手上的现钱不多了,所以,希望大伙都凑一点,当然,这钱是自愿原则,大伙量力而行。”

“应该,族长出了那么多钱,我们凑点钱修路是应该的。”人群中有人大声说。

“路也关乎于元城郑氏的颜面,得修。”

“修路补桥本是积德的好事,这钱就是捐也乐意。”

郑鹏一下子掏了一万多贯用在元城郑氏上,众人被郑鹏的慷慨感动,纷纷表示支持。

关乎到元城郑氏的颜面,郑长铎第一个表态:“这路早就想修了,只是被这样那样的事耽搁,修路是好事,我这个老头子带个头,捐一百贯吧。”

担任了几十年族长,郑长铎还是有些不少私己,他对郑鹏的表现非常满意,率先捐出一百贯。

看到阿耶捐了钱,郑元家站起来:“那我也捐一百贯,不过,这笔钱由我儿代我出。”

众人一听,纷纷大笑起来:郑元家就一个儿子郑鹏,这是要族长出的意思。

郑鹏闻言,摸了摸鼻子,爽快地说:“阿耶开了口,行,这一百贯我出来。”

祠堂又是一阵欢乐的笑声。

“我比不上大哥,有一个这么出色的儿子,打肿脸充一次胖子,我捐五十贯。”郑元兴跟着认捐。

有了二人带头,众人你十贯、我八贯地捐了起来,就是平日很节俭的老四郑元旺,也认贯了二十。

看到大伙都捐了,郑元业犹豫了一下,跟着说:“我捐三贯。”

主家四兄弟捐了三个,很多人盯着,还有人记录,不捐可不行,可这钱捐出去就没了,郑元业咬咬牙,捐了三贯。

对郑元业来说,这三贯就是拿去喝花酒,也比什么修路强。

“元业,这里就你穿得最体面,只捐三贯,说不过吧”一个名为郑家彬的长老忍不住开口。

借郑鹏升官设宴的机会,郑元业捞了一大笔,答应石家撮合郑冰与“呆霸王”的婚事,又收了一笔好处,过年时郑元业给自己置了几身好衣裳,身上的衣服,用料上乘、裁工精细,不夸张地说,就是衣服随意的郑鹏,也没穿得比郑元业好。

郑家彬有些看不过眼,老三捐了五十贯,平日最节俭老四也有二十贯,平日最舒服自在、出入酒家青楼、打扮光鲜的郑元业,只认捐三贯?

现在老四郑元旺,穿着一身半旧的袍子呢。

就是日子过得紧巴巴的郑家树,也认捐了十贯之多。

都是自己人,大多知根知底,郑元业是什么人大伙心中都有数,没想到他这么小气。

“三叔,你是不知道啊”郑元业马上哭穷道:“你又不是不知,我就靠那点月钱过日子,又没有别的进项,还得供程儿读书,自己的身子骨不好,不时还要看个郎中捡包药吃什么的,别看我这身衣裳不错,其实是省吃俭用省出来,主要是替家里跑腿办事时,怕丢了咱元城郑氏的脸面,咬着牙置办的,这三贯是不多,可真没了。”、

郑元兴有些看不过去,开口说道:“二哥,不至于吧,你好歹也捐够十贯啊。”

“什么不至于,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郑元业一脸倔强地说:“不信,你去我那屋搜去。”..

“哪能呢,二哥不要介意,是小弟开了一个玩笑。”郑元兴马上赔礼说。

看到郑家彬还想说什么,郑鹏抢先感叹着说:”还以为二叔日子过得不错,没想到这么艰辛。“

“让族长见笑了”郑元业马上讨好地说:“真拿不出钱,要是族长有什么好差事,给做叔的安排一下,手头单阔了,以后族长要捐什么钱,没二话,一定大力支持。”

“都是一家人,好说,好说”郑鹏一边说,一边给旁边的黄三使了个眼色。

377 先收一点利息

人多力量大,在郑鹏的带动下,没一会在场人捐了近七百贯,众人又围着怎么修路的事商议了好久,这才散去。

“阿耶,这个郑鹏,比我们想像中有钱多了,一万多贯,眼都不眨就拿出来了,要是给我多好。”回去的路上,郑程一脸妒忌地说。

郑元业点点头说:“也是,不知他走了什么狗屎运,变得这么有钱,在贵乡就有一个大宅子,在长安整天出入平康坊那些销金窟,还能那么有钱,家里还养着一个天若天仙的花魁,啧啧,不知是不是祖宗都跑去庇佑那小子了。”

都是出自元城郑氏,郑鹏这几年混得风山水起,而元城郑氏越混越差,郑元业还真觉得这一脉的气运都跑到郑鹏身上去了。

郑程有些怨恨地说:“升官还加爵,还回来跟我抢,吃肉连骨头都不舍吐,该死。”

本以为未来族长之位十拿九稳,郑程不知多少次幻想自己成了族长怎么威风,这下可好,郑鹏一回来,都不用自己说,大父就主动把族长之位让给了他。

“怕什么”郑元业一脸不在意地说:“郑鹏是习惯过好日子的人,哪里在这种小地方呆得住,像他们这些当官的,一年大部分时间在外面,三五年不回也不是鲜闻,只要这家伙一走,你大父老了,你大伯不管事,老三和老四说不上话,到时还不是我们说了算?”

刚开始对郑鹏当族长有些抵触,可看到郑鹏大笔洒钱时,郑元业马上变成支持。

族里变得富裕,到时拿到的好处也多一些,要是还像以前抠抠索索地过日子,就是想弄油水也弄不了多少。

“嗯,嗯,还是阿耶有办法。”郑程笑容满面地说。

郑元业左右看到没人,压低声音说:“儿啊,郑鹏不就是在外面置了业吗,有什么了不起,阿耶也给你置。”

“阿耶,真的?这得花不少钱呢。”郑程一脸惊喜地说。

郑元业只是笑而不语,嘴角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

很早以前,郑元业就懂得虚报开销,还经常假借郑鹏的手来套钱,反正以前郑鹏出去胡混,每次醉得昏天黑地也不记得自己有什么花销,过年前利用郑鹏升迁的名义大赚了一笔,再从田家哪里拿到的好处,现在郑元业足足积赞了超过三千贯的私房钱。

父子二人边说边走,回到自己的厢房时,发现大门虚掩着,里面空无一人,楞了一下,自言自语地说:“咦,人呢,都跑哪去了。”

郑程回到房间,抽出一本野史正想看,突然叫到从父亲的房间内发出“啊”的一声惨叫,然后听到有什么倒地的声音,吓了一跳,连忙跑到郑元业的房间。

“阿耶,你没事吧?”到了房间,看到郑元业摔倒在地,一脸欲哭无泪的样子,目光都有些呆滞,好像眼中还带着泪一样。

那样子,要多可怜就多可怜。

郑元业面色有些惨白,看到儿子来,用颤抖的手指着前面,哆哆嗦嗦地说:“儿啊,没了,没了,全没了。”

顺着郑元业指的方向,郑程看到,房间里一个角落有几块砖石被搬开,露出一个洞,洞内放着一个箱子,箱子里空空如也。

郑程心里一个激灵,,连忙问道:“阿耶,怎么回事,是不是遭贼了?”

“没了,全没了,我跟你娘辛辛苦苦给你攒的钱,被人...被人全偷光了。”郑元业一脸肉痛地说。

“什么,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到这里偷东西,阿耶,我们去报官,一定要把贼子找出来。”一听到攒给自己的钱没了,郑程当场就给了。

正想出去,衣袖突然被人扯住,扭头一看,正是郑元业。

“算了”郑元业咬着牙说:“刚刚在祠堂里哭穷,说那三贯钱也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就快说成能饿得死老鼠,突然报官说丢了三千贯,他们会怎么想?”

三千贯?

天啊,阿耶不声不响竟然攒了这么多?

郑程闻言又惊又恨,惊的老父生财有道,恨的是让人偷了。

这些可都是留给自己的啊。

“阿耶,这,这么多钱,就这算了?”郑程一脸不甘心地说。

郑元业有些无奈地说:“估计就是报官也没用,就当是...喂了狗吧。”

大唐的治安很好,元城民风淳仆,甚少有偷鸡摸狗的事情发生,更别说是有护卫的郑家,郑鹏一回来不久就发生这种事,很有可能就是郑鹏干的。

在祠堂上大声说穷,转眼就报官说不见那么多钱,说出去也没人信,再说报官,找不找得回来是一个问题,只怕还没找回,族里就追问这笔钱的来源。

还有一点,就是查到是郑鹏做的,官大一层压死人,一个七品县令敢查一个五品将军?

还是有爵位的将军?

到时郑鹏倒打一把,偷鸡不到蚀把米。

这边郑元业、郑程父子哭丧着脸,像被霜打的茄子一样,而另一个厢房内,郑鹏眉开眼笑地清点着桌面上的钱物。

桌面上有一个包袱,包袱内放着一根根手指粗的金条、一片片金叶、金豆子,还有玉佩、首饰等名贵物品,粗略估算一下,价值在三千贯以上。

郑鹏一边随意把玩着手里的财货,一边开口道:“黄三,厉害啊,这么快让你找到,我那二叔攒了那么久的钱让你一窝端了,估计现在哭都没眼泪。”

“嘿嘿,回少爷的话,小的最擅长就是找东西,找起东西来那是一找一个准,再说少爷的二叔收藏的功夫还很嫩,趴在地上一看,很快就发现有点不平,用手叩二下发现不同了。”黄三笑嘻嘻地说。

跟在郑鹏身边久了,黄三察颜观色的本事越来越厉害,通常郑鹏一个眼神他就能领悟。

郑鹏有些好奇地说:“这么顺利,没被人发现吧?”

“少爷放心,没人发现,本来还想着怎么避开那些婢女,没想到后院的女眷,听说少爷娘亲把少爷带给她的零嘴分享给大伙吃,有很多名贵的点心,还给下人大派红包,那些人全跑去沾便宜了,谁也没惊动。”

郑鹏回来,给父母都带了很多礼物,吃的、用的、穿的都有,大伙都喜欢新鲜,再说母凭子贵,老娘的地位大大提高,这二天很多人围着她转、哄她开心。

“很好”郑鹏指了指桌上的包袱说:“收拾一下,就当是先收点利息,剩下的,慢慢跟他计。”

这些钱都是郑元业从族里贪墨来的,收回去大快人心,不过算计自己、还有算计郑冰的事,不能就这样算了。

“对了,黄三,我妹妹的事,抓紧打听。”郑鹏突然想起昨晚郑冰那张慌乱的脸,马上叮嘱道。

“少爷,打听清楚了。”

郑鹏惊讶地说:“这么快?”

昨晚郑冰才跟自己说,郑鹏回房后就吩咐黄三打听一下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一天黄三都在这里,现在跟自己说打听清楚,难道是神仙不成?

黄三笑嘻嘻地说:“少爷,这里的下人太好对付了,小的跟他们聊上几句,就知哪个口密,哪个藏不住秘密,说来也巧,早上去茅房时,无意中听到赶车的老黄骂你二叔,说他是假仁义穷讲究,把他当骡子使唤,每天天不亮就要去城外的玉水泉给他们拉洗刷用的泉水,小的听到他话中有话,跟他聊了一会,再给他二贯钱,他就竹筒倒豆子,把知道的全说了。”

郑鹏脸色一紧,马上说:“怎么,我二叔为了钱,真把我妹妹给卖了?”

“少爷,你这个卖字说得真好,没错,他是收了田家的钱”黄三有些不屑地说:“这事是赶车老黄送你二叔去见的面,刚好听到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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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8 作茧自缚

黄三有些愤愤不平地说:“说起来也气人,哪有人这样对待自己家人的,虎毒还不食儿呢。”

有很多人,为了家族利益,成为政治的筹码,然而,郑元业是为了自己的利益,把亲侄女往火坑里推,就是作为奴仆的黄三也看不起。

要知道,为了家人,黄三是自愿卖身为奴。

郑鹏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不是不食儿,是不食亲儿罢了,能找到赚钱的门道,这叫能耐,赚到钱还能吞进肚子里,那才叫本事。”

要是没有自己,郑程父子肯定会得逞,还会一直做郑家的蛀虫。

可惜,自己回来了。

一看到自家少爷露出这种表情,黄三想到的是郑程父子要自求多福。

用过晚饭后,郑鹏在大堂内,开始召开家庭会议。

祠堂内召开的,是元城郑氏一脉的会议,而大堂内召开的,是家庭会议。

“大父,你请上座。”郑鹏看到郑长铎坐在最下面的地方,连忙去请他。

“不用”郑长铎摆摆手说:“现在这家交给你了,我这老骨头一旁看热闹就好。”

看到郑鹏在祠堂的表现,郑长铎更加服气,也承认了郑鹏的能力,也乐于袖手旁观。

郑鹏又是出现翻新宅子、又是购买族田支持族学,看似吃亏了,可实则增强了元城郑氏一脉的凝聚力,也可以加主家的威信,就是捐出族田,毫无意外,到时控制权是在主家手里,这一招可以说是一箭双雕。

“黄三,快搬一张椅子来。”郑鹏想了想,开口道。

等椅子搬来后,郑鹏让郑长铎坐在自己的旁边,美其名曰是让长辈坐镇,免得自己出错,郑长铎对郑鹏更满意了。

人都坐下后,郑鹏一脸轻松地说:“大父把重任交到我肩上,就是希望我能把郑家发扬光大,在座的都是自己人,有什么好的提议只管提。”

“家主...”

郑元兴刚想说什么,郑鹏就打断道:“三叔,这里全是自家人,叫我名字就行了。”

“这个...“郑元兴犹豫一下,很快说道:“飞腾,祠堂里你是不是太过大方了,族田捐上一百亩就不错了,就是不够,我们可以补贴,一下子捐三百亩会太多啦。”

现在郑鹏是郑家的家主,元城郑氏的族长,再叫鹏儿和贤侄不合适,有以大压小的嫌疑,郑元兴想了想,干脆叫郑鹏的字,显得亲切之余,也突出尊重。

郑元兴是生意人,生意人最讲求利益,一下子付出这么多,虽说钱不是自己出也有点心痛。

要是那三百亩族田都变成自家的多好,到时想补偿多少就补偿多少,自家还能落得一个好处,要知道,郑万和郑里,有时想买本新书都舍不得,还要自己抄书呢。

家里的资源向郑程倾斜,用在郑万、郑里身上的不多,二人在族学里读书,族学里的先生水平一般,郑元业本想私下请一个先生教导自己的两个儿子,可郑元业给否决了,说让他们有空多请大伯郑元家就行,郑长铎也舍不得多花钱,也是求人不如求己,郑元兴是敢怒不敢言。

郑元旺也点头说:“是多了一些,要是家里能多二百亩,那咱家一年得多收多少粮食啊。”

站在族人的立场,郑鹏的举动自然是好,可站在家人的立场,感觉是亏了。

“三弟,四弟,你们这是什么话”郑元业突然开口道:“飞腾这样做,必然有这样做的道理,对吧。”

难得啊,没想这位二叔,还有主动支持自己的时候,郑鹏都有些惊讶了。

郑鹏毫不犹豫地说:“二叔说得对,我一定竭尽全力把郑家发扬光大。”

“大哥,你现在是将军,又有爵位,能不能托个关系,让我也当个一官半职?”郑程眼前一亮,马上开口问道。

等了这么久,就是等个机会来要官。

“对哦,飞腾,现在你人面那么广,要不,给你二叔也弄个清闲的、有油水的官当当,谋一个官身,也不枉世间走一遭。”郑元业闻言,马上跟着提出。

不仅郑程父子,就是郑元家、郑长铎也一脸期待地看着郑鹏。

在古代,能做官是一件很光彩、很令人向往的事情,谁不想高人一等,谁不想受人尊敬?

郑鹏苦笑地说:“二叔,这做官哪有这么好做的,讲功名出身,还受年龄限制,要做官很难,不过在衙门谋个差事估计不会很难,只是无官无品,还要受人使唤,要是二叔能忍受,小侄可以试试看。”

“那还是算了,飞腾,你现在算是出人头地,一定要好好栽培一下程儿,说什么也是兄弟,亲不亲,一家人,对吧。”郑元业不死心地说。

当官就是想威风、要人伺候,在家逍遥自在,老大不小还跑去伺服别人,郑元业可不干。

郑鹏很认真地说:“这个自然,对了,二弟,你准备往哪个方向发展?”

“大哥的意思是?”郑程有些疑惑地说。

“简单,四条路,要么考取功名,要么在家务农,要么行军入伍,要么出外行商,首先知道自己想要干什么,确立好目标,我才能更好地为二弟铺路搭桥。”

郑程毫不犹豫地说:“大哥,我想做官。”

做商贩太下贱,种田太累,而当兵又有危险,当官又威风又多油水,自然是做官好。

“飞腾啊,你一定要用心为你弟弟铺路啊。”郑元业生怕郑鹏只是说说而己,马上补充道。

郑鹏皱着一下眉头说:“有句俗话说得好,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就怕二弟吃不了苦。”

“能,只要大哥肯帮小弟,小弟一定努力,绝不怕吃苦。”郑程信心满满地说。

好不容易找到一个靠山,郑鹏又表态肯帮忙铺路搭桥,郑程哪肯放弃这个机会。

郑鹏点点头,扭头对郑元业说:“二叔,二弟要考功名,还需要你的支持,因为要专心读书,以后家里的事他不能帮上忙,也没时间伺服二叔二婶左右,对二弟严格一些,也要二叔理解。”

“飞腾放心,只要是为程儿好的,二叔一定支持。”郑元业一脸高兴地说。

就怕郑鹏折腾自己的儿子,听说不用儿子干活,马上同意。

严格一些算什么,就怕郑鹏不上心呢。

郑程闻言,心里乐开了花,嘴边也有了笑意:生怕郑鹏为了报仇,把自己当成骡子一样使唤,公报私仇,没想到郑鹏说不用自己干活,只要读书就好,这简直就是说中了自己的心坎。

科举一路,任远而途长,不是一朝一夕之功,从童子考到白发苍苍的人比比皆是,一边读书一边快活,先好好享受人生再说,至于考不考得上,以后再说。

“大哥,我一定听你的。”郑程面带喜欢地说。

郑鹏开口说:“考功名,最忌就是分心,这几天我让人把那闲置的阁楼好好打扫一下,以后二弟就在阁楼里学习,我会请名师定期辅导二弟,以后吃住就在阁楼,为了坚定二弟的决心,一日没有考到功名,就一日不能随便出阁楼,我相信以二弟的资质,少则一二年,多则三五年,必有所成。”

“什么,吃住在阁楼?不能随便进出?”郑程吃惊得两只眼睛都瞪圆了。

阁楼原是修筑防贼的,相当于堡垒,情况不对就退到阁楼防卫,那阁楼有二层,第一层勉强可以铺张床,二楼更窄,摆了一张书桌就没什么地方,要自己在阁楼上吃喝拉撒,一年到晚关在哪里,这是读书还是坐牢?

一想到整天呆在一个小地方,不能郊游踏青、不能寻亲访友、不吃寻花问柳,郑程一想到这些就难受。

郑鹏一脸正色地点点头:“对,只有集中精神、破釜沉舟,才能获得别人不能拥用的成就,说到底只能算是闷,不会苦,一日三餐都有人照顾、还有名师指导,就不知二弟能不能吃得了这苦?”

“有什么不能吃的,这是读书人求之不得的生活呢,想当年老夫读书时,白天要帮家里做事,晚上才有空挑灯夜谈,有时舍不得蜡烛,就点柴火看,经常薰得双眼直流泪,现在什么都不做做,一日三餐还有人伺候,这点苦都吃不了,枉为我元城郑氏的子孙。“郑长铎在一旁斩钉截铁地说。

郑元业一咬牙,马上说:“飞腾说得对,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程儿,为了你的前程,无论如何都要坚持。”

不管怎么样,要想过好日子,还是要出人头地,郑鹏的方法是狠了一点,可一想到自家儿子懒散的性子,郑元业还是狠下决心。

郑鹏马上说:“也不能苦了二弟,每日的饭菜都要做好,要让二弟吃好、喝好,这样才能好好学习,你说对吧,二弟?”

一个人随便怎么吃,又能吃多少,把这个一肚子坏水的祸害关起来,当养猪一样养起来算了。

“这...这...”郑程有点欲哭无泪。

真是关起来,天天对着那些让人头痛的书,那是比死还要难受,还不如找一件差事快活,可这事自己前面上了郑鹏的当,作茧自缚说过能吃苦,大父和阿耶也说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还真不敢拒绝。

郑长铎挥挥手,有些独断地说:“这事就这样定了,程儿以后就在阁楼里专心读书,什么时候考到功名,就什么时候出来,要是敢偷跑出去耍,伸哪只脚老夫就把哪只脚给打折了。”

379 拨乱反正

郑程闻言,原本有苍白的脸,一下子变得死灰。

本以为可以一边游山玩水、寻花问柳,一边学习,手里有大笔钱花,没想到弄了一个被关小阁楼的结果,这才明白中了郑鹏的圈套。

明知中计,可没办法,郑鹏用的是阳谋,就是针对自己也没办法。

收拾了郑程,郑鹏又把目光放在郑元业身上。

“有大父出马,此事成了”郑鹏高兴地说:“对了,二叔,这些年最受累的,就是你了。”

“我?飞腾,你...不是在说笑吧?”郑元业有些结结巴巴地说。

平日游手好闲,整天跟着郑长铎后面拍马屁,这叫最受累?

不是讽刺吧?

郑鹏点点头说:“没错,虽说有些人认为二叔是游手好闲,但小侄不是这样认为,四叔田里忙的时记,二叔要帮忙请雇工、卖粮食,三叔那里出问题时,二叔又要帮忙收货卖货,家里有什么事,也是二叔去疏通关系,看似轻松,实则最受累。”

“哪里,都是一家人,这些都是应该做的。”郑元业有些受宠若惊地说。

郑元兴、郑元旺不说话,而郑长铎点点头说:“说起来,老二确是受累了。”

平日里,郑元业把郑长铎哄得挺开心,郑长铎对二儿子的印象不错。

郑鹏一脸正色地说:“不能再让二叔受累了,二叔,你想往哪个方面发展,小侄一定助你如愿。”

“二哥,你看,飞腾对你多好。”郑元兴在一旁感叹道。

这话是有些幸灾乐祸,郑鹏嘴上说得漂亮,可有心人都听得出,话里的意思是让郑元业选一个工作,不能再像以前那样混日子。

以前的情况是,有功郑元业都能均沾,有事轮不到他背,付出的少拿到的多,没想到郑鹏一回来,就要挖出这个“蛀虫”,郑元兴早就对这个好吃懒做、狐假虎威的二哥不满,闻言心中暗喜。

郑元兴心中暗恨,知道形势比人强,犹豫了一下,很快作出决定:“飞腾,这些年我跟形形式式的人打交道,自问还有一点心得,不如替我谋一份差事,最好是离家近一点,这样方便照顾阿耶,你看怎么样?”

种田太辛苦,经商太掉价,这么老去当兵不实际,看到儿子要被软禁在阁楼,郑元兴也断了考功名的念头,最后决定去谋一份差事。

成为郑鹏的亲二叔,不看僧面也看佛面,总不会太为难自己,郑元业马上作出有利自己的选择。

说出这话的时候,郑元业内心一片郁闷,因为自己就要跟好吃懒做、无忧无虑的美好生活说再见了。

郑鹏马上说:“这个自然,大父年纪大了,多点人在身边好,最好是在元城谋个差事,最远不能出魏州。”

当着郑长铎的面,郑鹏自然把戏做到十足。

郑元业最擅长就是媚上压下,让他留在家里只会弄得大伙都不愉快,郑鹏先应下来,再慢慢泡制他。

怎么也算一家人,把他弄死不至于,不过让他好好吃些苦头,让他为以前所做的事赎罪还是很有必要,特别是他为了一已私利,把亲侄女推入火坑的事,郑鹏绝不会轻饶他。

“处置”郑程父子后,郑鹏感到自己内心舒畅多了,其实不见自己,就是整个大堂,气氛也明显变得轻松很多,特别是极少开口发表意见的四叔,脸上也出现解气的表情。

众人又商议了一会,主要是购置田地、聘请先生的事,讨论差不多,眼看快要结束会议时,郑元业想起什么,频频给坐在上面的郑长铎使眼色。

答应馆陶县石大富的事,现在还没有着落呢,昨天石家又派人催了,那下人就在元城等着自己的回音。

一想到这件事,郑元业就感到内心隐隐作痛:收了石家的好处,还没有捂热就让人一窝端了,幸好只收了一部分,事成后再收完,再加上儿子成亲得到的嫁妆,到时马上可以恢复元气。

正是如此,这件事不能中途而废。

不知为什么,平日很有默契的郑长铎,这样好像心不在焉,无论郑元业怎么打眼色,可他就是熟视无睹。

郑鹏早就察觉郑元业的举动,知道他想干什么,故作吃惊地说:“二叔,你眼睛是不是不太舒服?进沙子了吗?”

“好像有个小虫子飞到我眼睛里”郑元业有些尴尬地说。

“哦,需要看郎中吗?”

“不,不用”郑元业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咬着牙说:“差点忘了一件事,阿耶,上次不是答应馆陶石家的事吗,人家在等我们的消息呢,给他们一个准信?”

这件事有点不光彩,郑元业很狡猾地拉上郑长铎。

郑长铎摆摆手说:“我这副老骨头已经让贤了,不管事罗,这些事你们商量好就行。”

当时答应,主要是与郑鹏闹得很僵,对郑鹏能不能回家没有多少把握,再加上被郑元业说动,可郑鹏一回来,看到郑鹏的威风和豪爽,郑长铎有些瞧不起馆陶石家,干脆不理这件事。

郑鹏故作惊讶地说:“馆陶石家?怎么回事?”

郑元业一时语塞,他有点被“队友”抛弃的感觉,可话都出口了,只能硬着头发说:“是这样的,馆陶石家来提亲。”

“提亲?提哪个?小冰妹妹?”郑鹏吃惊地说。

“嗯,就是小侄女”

郑鹏皱着眉头说:“小冰还太小吧。”

“不小,是时候了”郑元业补充道:“主要是看条件好,小侄女嫁过去后可以锦衣玉食,机会难得,而郑田两家联婚,能形成一个互补,可以说一举两得。”

郑鹏马上追问道:“哦,这个的田家,是做什么的?”

“是大地主,家里有良田千亩,粮满仓钱满箱,家中奴婢过百,是一等一殷实人家。”

“哦,他们家中,有人有官身吗?”

“这个...暂时没有,不过有不少官场上的朋友。“

郑鹏的眉头皱了起来,继续问道:“那位要娶小冰妹妹的田家小郎君,可有功名?”

“暂时还没有。”

“田家和田家那个小郎君在当地的风评如何?”

郑元业一时语塞,不知怎么回答,一旁郑元旺忍不住开口:“田家在当地声名很不好,主要是放利子钱为主,那个田家小子,听说脾气差,别人称他为呆霸王。”

谁也不舍得把自己的女儿往火坑里推,看到机会来了,郑元旺马上讲出自己知道的实情。

“四弟,不能这样说”郑元业马上替田家洗地:“借钱生利,那是周谕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把东西压在当铺里也得收利钱呢,对吧,至于田小郎君,那是年少不更事,年轻人有几分火性很正常,慢慢会学好的,小侄女一嫁过去,马上就是正室少夫人,多好。”

郑元旺还想反驳一下,没想到郑鹏抢在他前面,大手一挥,大声地说:“还以为什么好人家,原来是一个鱼肉乡里、声名狼藉的小门小户,就田家还想娶元城郑氏的闺女?回了,回了,让他们早点死了这条心,小冰妹妹不会嫁入这种人家。”

话音一落,郑元旺面色一喜,相反,吃过田家饭、拿过田家好处的郑元业和郑程则是脸色一黯。

郑程忍不住说:“大哥,馆陶石家那可是富贵人家,就是家中的奴婢都衣着光鲜、派头十足,那可是打着灯笼也难找的好人家,为什么不同意呢?”

收了别人的好处,现在就是想退钱也没钱退,再说田家可不好惹,要是收了他的钱不办事,也不知田家用什么手段来对付自己,郑程也有些害怕,主动开口劝说。

“这也叫富贵人家?”郑鹏有些不屑地说:“不是书香门弟,也不是官宦人家,最多算是一个有几个小钱的土包子,跟长安那些富贵门弟相比,简直一个在天、一个在地,小冰的婚事交给我,一定替她找一个比那个什么馆陶石家好十倍、百倍的好人家。”

郑元旺闻言,马上一脸高兴地说:“太好了,飞腾,那冰儿的婚事,就请你多费心了。”

要是别人说这话,郑元旺肯定不信,可这话从郑鹏嘴里说出,他信。

“四叔请放心,这是我这个做大哥应该做的。”郑鹏微笑地说。

郑元业一听急了,马上说:“飞腾,这事不妥啊,我跟馆陶石家说这事成了,这出尔反尔的事不能做啊,真传出去,元城郑氏的脸面往哪里搁?”

“大父,四叔,这事你们答应了?”郑鹏开口问道。

“没有,就是说可以考虑一下。”郑长铎摇摇头说。

郑元旺更直接:“没,这事我跟你四婶都不看好,哪里同意。”

“收到馆陶石家下的聘礼吗?”

“没有。”

“两家交换了庚帖吗?”

“礼都没收,自然没有换庚帖。”

郑鹏一脸肯定地说:“没有承诺,也没收礼,此事自然不能作数,对了,二叔,你不会暗中收了田家的好处,把小冰给卖了吧?”

“没有,没有,哪能呢,都是为了小侄女好,当时不是没有更好的选择吗,现在飞腾有更好的选择,自然是听飞腾的安排。”郑元业一边说一边擦了擦脸上的冷汗。

总不能在众目睽睽之下承认“卖”侄女吧。

真敢承认,就是郑鹏不发飚,郑长铎也会把自己赶打出门,传出去都不用出门见人了。

“好了,小冰妹妹的事就交给我,现在我们说说以后人手的安排问题。”郑鹏接下来还有很多事要做,不想浪费时间,继续商议下一个问题。

至于下一个问题说什么,郑程、郑元业父子是听不下了,他们心里想到的是一件事:怎么跟蛮不讲理的馆陶石家交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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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0 恶人自有恶人磨

解决了家人的问题,郑鹏暗暗松了一口气,家里的事暂时让父母帮忙打理,自己一边等圣旨一边应付那些不断上门攀关系的人,还要抽空去想着修筑房子的事,忙得团团转。

崔源提出的其中一个条件,就是要有一座体面的宅子,郑鹏回到元城,主要的一个原因就是回来主持修筑房子。

第二天郑鹏正在忙着,忽然黄三上门禀报:“少爷,少爷,门口有说要找你。”

“不见,就说本少爷不在。”郑鹏没好气地说。

族长不好当啊,郑鹏自己的事本来就很多,家里的、族里的事也纷纷让郑鹏拿主意,有客人来还要招待,别提多烦,听说有人上让找自己,当场就拒绝。

黄三笑嘻嘻地说:“少爷,那小的让郑福他们明天再来。”

郑鹏楞了一下,马上问道:“郑福他们来了?”

“来了,就在门外候着,阿军一听到消息,早早去接他们了。”

郑鹏这才想起,回到魏州后,自己派人给郑福捎信,让他把手上的工作交待一下,回元城帮自己做事,最近忙得晕头转向,差点忘记自己还有一个管家放在贵乡享福。

说话间,只见阿军领着一群人从外面走来,走在最前面的,正是郑福。

郑福是郑鹏在贵乡人市买的奴隶,当时把他一家四口都买下,还赐名叫郑福,当日郑鹏向他许诺过,发迹后让他吃香喝辣。

现在算不算发迹郑鹏很难说,不过郑福早就过上了吃香喝辣的日子。

看看走在最前面的郑福,头发虽说有些花白,但脸色红润、精神抖擞,短短三年不见,足足胖了二圈,走起路来那小肚子一颤一颤的,看得分外有喜感。

都不用问,就知他的小日子过得很滋润。

“少爷,你可回来了,老奴拜见少爷。”看到郑鹏,郑福有些激动,连忙向郑鹏行礼。

“拜见少爷。”郑福一行礼,跟在他后面郑氏、阿军还有几名奴婢也跟着行礼。

对于郑鹏,郑福发自内心的感激,当年要不是郑鹏,说不定一家人就要分离,日子肯定没现在过得舒服。

郑鹏扶起郑福说:“起来,都起来吧,你们又不是不知道本少爷不喜欢这套俗礼。”

“是,是,是”郑福一边应一边说:“老奴祝贺少年步步高升。”

“好,本少爷步步高升,少不了你们吃香喝辣。”郑鹏笑呵呵地说。

郑福一脸感激地说:“跟着少爷,天天都是吃香喝辣,对了,少爷,后面这几个都是从贵乡带来的下人,机灵又勤快。”

“不错,现在正是用人之际,人多好办事。”郑鹏高兴地说。

简单聊了几句,郑鹏把人交给黄三,让他安排住宿、熟悉环境等。

把人打发走后,郑鹏回到书房,拿出纸笔,准备构思宅子的蓝图。

现在住的宅子,不是租就是买,虽说住起来也舒服,可毕竟不是自己设计,算不上称心如意,郑鹏计划好了,要么不做,一做就是做一座让人拍案叫绝的房子。

铺开纸,拿起笔,郑鹏开始苦思起来怎么建宅子,正想得入迷,突然有人大声拍门:“飞腾,飞腾。”

是三叔郑元兴的声音,郑鹏马上放下笔应道:“在呢,三叔,有什么事?”

郑元兴推开门,一把拉住郑鹏说:“飞腾,快,出事了。”

很少看到郑元兴这么急,郑鹏一边跟他往外走一边问道:“三叔,不要急,到底出什么事?”

“二哥和程儿给田家的人给绑起来,就在大门外面,还说要打要杀的,飞腾,快,去救你二叔和程儿。”郑元兴一脸焦急地说。

“田家?哪个田家?”

“还有谁,就是馆陶石家,也不知二哥答应别人什么没做到,现在石大富都发飚了,谁的话都听不进,唉,不说了,快去看看,别把人给整残了。”郑元兴有些欲言又止地说。

得,不用说,郑鹏都猜到他的意思:十有八九是郑元业收了别人的好处,收了好处又不办事,于是惹怒了人家。

“石大富,我元城郑氏与你无怨无仇,你要干什么?”看到儿子和孙子被人五花大绑,郑长铎又气又急,冲着田大富叫喊道。

毕竟是自家人啊,被人这样对待,郑长铎又是心痛又是气,当着那么多乡亲父老,被人绑起来羞辱算什么回事?

元城郑氏的脸面快要扫地了。

石大富冷哼一声,指着郑程父子说:“郑老丈不要烦燥,某这样做是有原因的,至于什么原因,你可以自己问一下自己的儿子。”

郑元业脸色一红,看到自己的族长越来越多,一下子硬气起来:“姓石的,一人做事一人当,有本事不要为难我阿耶,有什么事都冲着我来。”

“是吗”石大富一手搭在郑元业的肩上,一边用力一边漫不经心地说:“没什么事,某没有半点为难郑老丈的意思,就是让你一个人扛啊。”

郑元家一脸气愤地说:“光天化日之下,你们想干什么?信不信我去报官。”

“请”石大富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正好让县令大人评判一下,有人食言而肥、故意欺骗他人钱财要坐多少年牢,或是要流放多少年。”

一听到要坐牢,吓得一旁的郑程马上说:“别,别,大伯,只是一场小误会,小误会。”

郑元家皱着眉头说:“老二,你们到底做了什么?”

树要皮,人要面,补外人在自家门口捆着,元城郑氏的颜面何存?

看看一旁的郑长铎,快要七孔生烟了。

阿军还有几个男仆在一旁虎视耽耽,要是有人敢郑程父子不利,他们会毫不犹豫出手。

只是郑程二人被大麻绳捆着,暂时没自由,倒没受什么伤害,好像还很理亏的样子,主家没有吩咐,众人只好在一旁等着。

此时郑鹏和郑元兴出来,郑长铎一看到,像看到主心骨一样,马上说:“飞腾,快,把你二叔和弟弟救回来。”

“大父放心,一切有我。”郑鹏马上安慰道。

安抚完郑长铎,郑鹏转身径直走过去,走到石大富面前,上下打量了一下,心里很快感叹起来。

国字脸、三角眼,一脸的横肉再配上那个大光头,天生的一副恶人相,都不用扮都像恶人,这种人不做坏人绝对是屈才。

不仅是石大富,他身边的四名恶奴,也一个个虎背龙腰、气焰嚣张,看那种气势就知是经常“办事”的人。

想想也是,放利子钱的,又有哪个是善类?

郑鹏打量石大富时,石大富也在暗暗打量郑鹏:郑鹏长得五官端正,和同年人相比,平添一份从容和自信,站着的时候静如处子,看起来人畜无害,可石大富不敢有半分轻视。

原因很简单,郑鹏有意无意间,散发出一种上位者的气息。

半响,石大富气势骤降,主动开口说:“你是郑将军?”

“没错,你是馆陶石大富?怎么,跑到这里闹事,是不是觉得我元城郑氏好欺负?”说到后面,郑鹏语气一厉,目光也变得凌厉起来。

打狗也看主人,元城郑氏刚刚有了一些威信,石大富跑到门口闹事,打的不仅仅是郑程父子的脸,也是郑鹏的脸。

“不敢,不敢”田大富的气势再次缩减,连忙解释道:“主是跟这二位有点事情,讨回一点公道而己,绝不敢闹事,请将军见谅。”

换作其他人,以石大富暴燥的脾气,肯定是先砸了出一口恶气,等心情舒畅一点再谈,可元城郑氏不同,出了一个将军兼开国县男。

魏州刺史都往这里送礼,石大富可不敢在这里闹事。

还有一点,石大富心里还存有一丝侥幸,跟郑家结成亲家。

“到底有什么事,把我二叔和弟弟捆起来?”郑鹏径直问道。

田大富犹豫一下,小声地说:“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主是我跟他们父子的事,与.....”

郑鹏有些不耐烦地说:“说吧,我是不仅是他们的亲人,还是郑家的家主,元城郑氏一脉的族长,算了,这里人多,不如进去谈吧。”

封爵的圣旨已在路上,和博陵崔氏的联婚也踏出突破性的一步,郑鹏不想在这节骨眼上闹笑话。

“不,不,不,还是在这里谈,这里谈。”田大富有些胆怯地说。

本想还想恫吓,达到自己的目的,可他看到郑鹏后,阅人无数的他知道这招对郑鹏根本不起作用。

像郑鹏这种无论什么事都是挂着笑容的人来,一旦发起怒来,绝对是一个狠角色。

郑鹏看了田大富一眼,径直走到一旁没人的角落,田大富看到,很识趣地跟了过去。

不用郑鹏开口,田大富主动把事情的缘由说了一遍。

郑鹏的脸色慢慢变得严肃起来,眼神也慢慢变得凌厉。

和猜想的一样,田大富知道元城郑氏即将掘起,虽说郑鹏跟家里关系一般,可他还是想拼一把,再说他打听到郑鹏跟郑冰的兄妹情很深,于是托关系收买郑程父子。

郑程父子的心还真黑,除了以娶馆陶县令的女儿为条件,以嫁妆的形式得到大量钱财,前后还花了田大富近二千贯。

例如他们馆陶跟田大富商量这些事时,费用是田大富出的,二人整天窝在青楼里吃喝玩乐玩女人,就是赌钱输了,也是田大富付的帐。

郑程父子本来把这件事快办好了,没想到在节骨眼上郑鹏回来了,把郑冰嫁到馆陶的事的彻底告吹,田大富到元城附近收利子钱,就派个人打听一下,可听下人说郑元业父子翻脸不认时,一怒之下亲自找郑程父子理论,没想到郑程狐假虎威来个矢口不认。

一生气,田大富就把人捆起来,拉到郑家门前讨还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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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1 给郑程挖坑

郑鹏嘴边露出一丝不易察觉讥笑,故意压低声音说:“石老丈,都是有身份的人,万事好商量,不就是钱吗,我二叔他们花你多少,说个数,补偿给你就是。”

“不是钱的问题,我石大富最恨就是被别人骗,郑将军,不是不给你面子,来之前就跟乡亲父老说了,这桩亲事必成,元城郑氏要面子,难道我馆陶石氏就不要脸面?”

郑鹏要是一直那么强势,石大富肯定服软,他没想到郑鹏的态度软了起来,向来习惯见风使舵的他,态度马上变得强硬起来。

终于找到元城郑氏的软肋了。

什么都是有身份的人,分明是怕传出去影响名声,哦,对了,像这些做官的人,一个个都很爱惜羽毛和声誉,要是名声不好,很难再晋升,石大富心中暗暗兴奋:年轻人就是年轻人,就是做到大官,性子还是这样不沉稳,几句话就让人抓住了弱点。

也有可能是武官比较耿直,跟喜欢勾心斗角的武官没得比。

“要不这样吧,我二叔花了的钱,元城郑氏双倍奉还就是。”郑鹏进一步服软。

“不行,我石大富也不是看得钱财的人,这关系到脸面问题,不仅在亲朋好友面前夸下海口,还预定了酒席”田大富一脸倔强地说:“要是郑元业答应我的事做不到,我不仅将这二人送到官府,还要把你们元城郑氏的小人行径公之于众,看你们的脸面往哪搁。”

年纪轻轻就做了将军,还有爵位,前途无限啊,张口就说双倍奉还,说明元城郑氏的财力雄厚,对了,听说郑鹏一下捐了三百亩族田。

身家比自己想像中还要丰厚。

早就听说郑鹏在西域立了大功,斩获甚丰,现在看来,郑鹏的前途比自己想像中还要光明,要是攀上这等人家,馆陶石氏就找到了一座大靠山。

好比一只金蛋和一只会下金蛋的鸡,石大富在社会上打滚多年,哪里还拎不清。

郑鹏皱着眉头说:“不行,我妹妹已有良配,此事万万不妥。”

“那好,我这就把郑元业和郑程带去报官,再请乡亲父老们评评理。”石大富一脸光棍地说。

“怎么,还想威胁本将军?”郑鹏故意虎着脸说:“信不信我让你把大牢坐穿?”

脸上装着很严肃,郑鹏心里笑得肚子快抽了:故意露出非破绽,侧面坚定石大富的决心,然后一步步把郑程推入深坑。

什么因结什么果,得让郑程为他的无情贪婪负责。

“阿耶,他们在谈什么,你看,郑鹏一会笑一会板着脸,他在干嘛?”郑程一脸紧张地说。

脸面郑程也顾不上了,以前被郑鹏诬蔑有“断袖之癖”,早就声名狼藉,也不在乎再多丢一些,现在最担心就是石大富不依不饶,而郑鹏又落井下石。

郑元业自我安慰地说:“估计是在谈判,石大富可是滚刀肉,没那么容易对付,郑鹏应是在软硬兼施。”

“不会吧,好歹也是将军,对付一个土包子还这么费劲?会不会不想出力,等着看我们的笑话?”郑程猜测道。

“不会”郑元业摇摇头说:“要是他不想理,找个理由就可以不出面,我们也拿他没办法,这件事关乎到元城郑氏的脸面,也就是关乎到他的脸面,能不尽心吗?”

顿了一下,郑元业补充道:“别小看这个石大富,他放利子钱这么多年,弄出的麻烦不少,可他一直没事,背后没人行吗?听说州府里都有他的关系,郑鹏是将军不错,可他是武官,还是一个虚职,县官不如现管,明白吗?”

郑程闻言,也不敢再发牢骚,而是用复杂又可怜的目光看着郑鹏。

没想到有一天,自己的命运捏在郑鹏的手里。

“阿耶,飞腾还是很有担当。”郑元兴小声地说郑长铎说。

郑长铎轻轻抚了一下长须,满意地说:“那是,若不然老夫也不会把担子交给他。”

正在说话间,只见郑鹏的贴身随从黄三走过来,恭恭地说:“少爷请阿郎过去商量点事,还请阿郎移步。”

郑长铎楞了一下,很快点点头,内心有点欣慰向郑鹏走去。

有事还记得找自己商量,没有擅作主张,说明郑鹏还是很尊重自己的意见,郑长铎对此很欣慰。

郑长铎刚走到郑鹏面前,没想到被解开绳索的郑元业,也三步作二步赶到。

这次商量的事,也有他的份。

四人应会色打了个招呼后,开始商量正事。

郑鹏有些为难地说:“大父,二叔,这件事我跟石老丈好说歹说,他就是不肯松口。”

“要不,多赔点钱吧。”郑元业有些畏畏缩缩地说。

石大富冷着脸说:“不是钱的问题,郑将军愿意赔双倍了,我石家说不上什么豪门大门,这点钱还不放在眼内。”

“你到底想怎么样?”郑长铎面色不善地说。

“二条路,一是兑现承诺,石郑结为秦晋之好,以后相互照应,一是我把这对骗吃骗财的父子送到官府,再请魏州的父老乡亲评评理,让他们看清元城郑氏嫌贫爱富的无耻嘴脸,看你们以后还抬不抬得起头,哼,别怪我不提醒,这种品格,以后想升官,难了!”

“什么,敢威胁我们,老夫跟你拼了。”郑长铎人老了,可火气可不小,听到石大富要毁了郑氏一族仕途的路,当场暴怒。

“别,别,别”郑鹏忙把郑长铎拉到一边:“大父不要冲动,这里是我们的地盘,要是他大嘴巴乱嚷嚷,说我们仗势凌人、鱼肉乡里就不好了。”

郑长铎寒着脸说:“这么多人看着,就任由他败我元城郑氏的名声?”

这时郑鹏把郑元业也叫了过来,三人围在一起,小声地说:“大父,二叔,我们商量一下怎么办吧。”

郑元业一脸焦急地说:“飞腾,你可想想办法啊,二叔真不知他是这种人,你二叔和你二弟都吃不了苦,要是坐牢或流放,这辈子就完了。”

“还敢说“郑长铎扬手就给郑元业一巴:“孽畜,都是你干的好事,什么人都敢往家里招,看我不打死你。”

这一把含恨而发,当场在郑元业脸上留了一个巴掌印。

“阿耶,我,我....”

看到郑长铎还要发飚,郑鹏内心暗爽,巴不得老头子再多抽郑元业几下,可表面还是拦着他说:“大父,稍安勿燥,那么多人看着,传出去不好,先想想怎么解决,其它的事,关上大门再说。”

郑长铎看看围在郑家大门内三层、外三层的人,强忍住内心的愤怒,开口说道:“晚点再收拾这孽畜,飞腾,你有什么办法?”

“有二个办法”郑鹏咬着牙说:“第一件就是跟他撕破脸皮,打官司,大不了是赔点钱、损失一点名声,不能让他如愿。”

“飞腾,损失了名声,对你的仕途有影响的,要不,咱再多赔他一点钱?”郑元业焦急地说。

闹到官场,名声也就臭了,以后还要不要出门?

最重要的是,人品败坏会影响仕途,就是郑程考了功名,也没人会重他的。

郑鹏一脸正色地说:“试过了,石大富根本不要钱,让他开个价都不开,看来他是缠上我们了,仕途是有些影响,可这些算什么,大父说得对,一笔写不出二个郑字,什么也没家人重要,大不了以后不当官了。”

“不行,这万万不可”郑长铎斩钉截铁地说:“好不容易盼到光耀门楣的机会,绝不能因这件小事自毁前途,要是这样,老夫宁愿把这二个孽畜赶出家门,让他们自生自灭。”

郑元业吓了脸色一白,低着头,本来想求情的话也说不出了。

“那不至于,我们还可以用第二个方法。”郑鹏小声地说。

郑长铎皱着眉头说:“兑行承诺,把小冰嫁到馆陶石家?”

“当然不是”郑鹏马上否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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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2 郑程的恶梦

看到郑元业有些不解的目光,郑鹏马上解释说:“大父,要是二叔答应自己儿女的婚事,那还好说,问题是他答应的是四叔的女儿,这样都兑现,难免以后族人被别有用心的人盯上,那元城郑氏,危矣。?随{梦}小◢.1a”

郑长铎一听,默然点头。

今天是郑元业父子惹事,要是哪天某个族人被人算计,答应别人的条件,是不是整个元城郑氏都得搭进去?

这个例,不能开。

“的确不能同意”郑长铎长叹一声:“谁惹的祸,自己扛,不能拖累家人族人,元业,你别怪阿耶狠心。”

在郑长铎心中,一切以家族为重,当年为了家族,就是嫡孙郑鹏也赶出门,现在为了保全家族的颜面,放弃郑元业父子并没有多大负担。

“阿耶,不要,孩儿知错了。”郑元业闻言脸色大变,马上哭丧着脸求情。

自己知自己事,真被赶出家门,别说像郑鹏那样闯出名头,不被饿死已经很了不起。

“自己作的孽,自己承受。”郑长铎狠下心说。

正当郑元业要绝望时,郑鹏突然说:“大父,还不用到这个地步,我有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飞腾,什么办法?”郑长铎还没开口,一旁的郑元业已经焦急地发问了。

郑鹏小声地说:“我猜想,姓石的也知道这桩婚事有点难度,可他是滚刀肉,放不下脸面,又舍不得放弃对他们有利的婚事,小冰肯定不行,不是门户的问题,要真是答应,不仅伤了四叔的心,元城郑氏的脸面也没地方搁。”

“飞腾,别卖关子,你是怎么想的?”郑长铎有些不耐烦地追问。

现在还那么多人看着,就像看小丑一样,郑长铎急着结束这个局面。

“简单,小冰不行,可以考虑二弟啊”郑鹏面事微笑地说:“听说田大富除了儿子,还有一个女儿,也到了出阁的年龄,不如就让她跟二弟成亲,刚才石大富一再强调要跟我们元城郑氏结亲家,以元城郑氏今天的地位,想必他不会反对。”

郑元业一听,有些傻眼了,犹豫一下才说:“石家的小姐,相貌只是一般,怎么算两全其美呢?”

说相貌一般已经很给面子,郑元业见过石大富的女儿,小眯眼、朝天鼻,张嘴就是一口黄牙,又胖又丑又凶,简直就像一个没教养的母夜叉,这种女子做儿媳妇,只怕儿子晚晚做恶梦。

“怎么能这样说呢”郑鹏一脸正色地说:“二叔不是说过吗,石家是有头有脸人家,粮满仓钱满箱,教得也好,要是二弟娶了石家的女儿,不仅仅是给他自己找了一个靠山,也替元城郑氏找了一个靠山,就像二叔说的,这叫两全其美、相得益彰,既能解决当前危机,又可以为家族出力,多好。”

稍稍停顿一下,郑鹏很快补充:“至于相貌,二叔也不必太在意,娶妻娶贤,纳妾纳色,男人三妻四妾很平常,大不了让二弟多讨二房妾侍就行,结了这种亲家,二弟就是一只手抻到金山里,到时二叔也得益,啧啧,说不定,小侄到时也要找二叔帮忙呢。”

对啊,要是娶回了石家小姐,那是娶回一个金娃娃,石家那么有钱,嫁妆肯定诱人,漂亮又不能当饭吃,大不了多纳几个小妾就行,怎么也比赶出家门好,以儿子的条件,想攀个贵家女子估计很难,找一个有钱的小姐也不错。

正当郑元业在心里盘算时,郑鹏在一旁说道:“要是真不行,还有一个不算好方法的方法,就是二叔把事全扛下,保全二弟,只是这方法可能有牢狱之灾,不知二叔......”

郑元业一脸认真地说:“不好,这样就算解了围,也把石家得罪狠了,没必要,飞腾的建议很好,就让程儿娶了石家小姐吧。”

一听到要自己“牺牲”,郑元业吓了一跳,连忙附和。

反正又不是自己娶妻。

郑鹏心中暗笑,听说石大富的女儿又丑又凶,好像还练过武,要是郑程娶了这个母夜叉回去,绝对是一辈子的恶梦。

真是这样,什么仇都报了。

“这事只是我的一个想法,石家能不能同意,还是一个未知之数呢。”郑鹏不肯定地说。

免得“用心”太明显。

郑元业讨好地说:“那是,那是,还要飞腾多费心了。”

“大父,你的意思是?”郑鹏明知道答案,可还是把皮球踢给郑长铎。

一来可以表示对他的尊重,二来只要郑长铎发了话,这件事就板上钉钉。

郑长铎点点头说:“媒姻大事,父母作主,元业是程儿的阿耶,他都同意了,我这个做大父的还有什么好说。”

没反对就是同意,这话很有艺术。

“那我去找石大富商量。”郑鹏主动说道。

先把锅甩开,以后郑程就是想怪自己也找不到理由。

郑元业一脸紧张地看着郑鹏跟石大富聊着,只见郑鹏一会笑一会严肃,而石大富的表情也很丰富,一会摇头一会笑,一时又眉头紧皱,本想跟一旁的郑长铎说些什么,看到郑长铎拉得驴长的脸,最后还是什么事都没说。

二人谈了大约一刻钟,郑元业看到郑鹏和石大富相互点点头,好像达成了什么协议。

很快,石大富笑着走近郑程,亲自替他松绑,然后大声地说围观的群众说:“诸位父老乡亲,我是馆陶县的石大富,今天要在这里跟元城郑氏赔个不是,家里的下人乱嚼舌头,以至我与郑家两位郎君产生误会,现在误会消除,在这里跟郑老丈和郑家上下赔个不是。”

说到这里,石大富双手把一条马鞭奉到郑长铎面前:”郑老丈,刚才是我做得不好,被那些贱奴误导,做出有损元城郑氏的名誉的事,请你用这条鞭狠狠教训我。“

前倨后恭啊,也不知郑鹏跟他说了什么,郑长铎心里对石大富不满,可那么多人看着,也不好当众抽他,连忙说道:“石翁言重了,既然是一场误会,解释清楚就行,哪能动粗呢。”

人家给足了脸面,郑长铎也不好翻面不认人。

石大富把声音提高八度,故意大声地说:“元城郑氏真不愧是知书识礼的书香门第,真是大度,不行,说什么今天也要还郑家一个公道。”

说完,鞭头一指,指着负责押送郑程父子的四个健奴说:“都是你们这些该死的田舍奴,事情没弄清楚就冤枉郑家的两位郎君,幸好郑老丈和郑将军不讲较,他们不计较,我可不能放任,全给我跪下。”

四名健奴不知为什么,自家主人突然转变了态度,可他们知道石大富的脾气,也习惯了服从,闻言全跪下来,于是,围观的百姓和郑长铎等人吃惊地看到,石大富用皮制的马鞭,毫不留情地抽打着手下,皮鞭的威力很大,几鞭就抽碎了背上的衣服,没一会就打得血肉模糊。

“少爷,你跟姓石的说了什么,他态度转得这么快,对手下也下狠手。”黄三一脸好奇地问道。

郑鹏嘴角露出一丝自信的笑容,有点漫不经心地说:“我给他二条路,第一条就是跟我作对,要是一个月之内把石家打倒算我输,第二条就是承诺跟他做亲家,让郑程娶了他那个又丑又凶的女儿做正室,他当场就选了第二条路,当然,要结亲家,需要他提前表示诚意。”

石大富一直怕女儿嫁不出,现在能嫁一个这么好的人家,简直就是天下掉下馅饼,别说打下人,就是把他们全打死也不眨眼。

石大富不是很明白郑鹏的态度瞬变,他也没想那么多,对他来说,结局是好的就足够。

在郑长铎、郑元家等人的“劝阻”下,石大富这才放过打得血肉模糊的下人,又当众行礼赔不是,给足元城郑氏的面子,这才带着手下离开。

发生这种事,现在谈这些事也不妥,郑鹏跟他约好过几天再商谈细则。

石大富一走,热闹没得看了,围观的众人慢慢散去,郑程走过来,有些感激地郑鹏说:“大哥,幸好有你,要不然这次不知怎么收场。”

这次感激,郑程是发自内心,要不是郑鹏,这件事真不知怎么收场。

前面声名扫地,本以来出门都不敢了,没想到郑鹏跟石大富聊了一会,石大富态度大变,不仅弯下腰跟郑长铎认错,还当众鞭打自己的随从,一件令人不齿的坏事,转眼就成了一个误会。

剧情变化得太快,郑程一时没反应过来。

郑鹏笑呵呵地说:“大父说得对,一笔写不出二个郑字,都是自家兄弟不要客气,以前少不更事,有些误会也正常,不管怎么样,一家人就要互相帮忙。”

“是,是,是,大哥说得对。”郑程好像小鸡啄米一样点着头。

以前还能争一下,现在郑鹏晋为将军、贵为男爵,还顺利接任族长一职,郑程也彻底死了心。

郑鹏嘴边露出一丝幸灾乐祸的笑容,拍拍郑程的肩膀说:“二弟,恭喜你啊。”

“喜?喜从何来?”郑程有些丈二脑袋摸不着头脑。

“成亲啊”郑鹏解释说:“田大富已经答应把女儿田金菊许配给你,这事大父和二叔也同意,二弟,你什么都落后为兄,没想到成亲却抢在我在面前。”

“谁?石金菊?就是田家又那又胖又丑的母夜叉?”郑程吃惊地说。

郑鹏摆摆手说:“二弟,这就你的不是,怎么能用母夜叉来形容弟妹呢,二叔说娶妻娶贤,纳妾纳色,呵呵,不管怎么说,恭喜你了。”

恭喜个屁,郑程一想起在石家看到石金菊的丑陋、特别一张嘴就看到满口大黄牙的样子就想吐。

难怪石大富态度转得这么快,原来郑鹏把自己给阴了,不对,是卖了。

“大哥,这,这事就没有商量的余地吗?小弟见过那个石金菊,长得实在...实在不堪入目,求你了,大哥。”郑程可怜巴巴地说。

郑鹏拍拍郑程的肩膀说:“今天这事很悬,你都不知,大父差点要把你跟二叔逐出家门,是我好不容易才劝住的,你想一下,想被赶出家门还是娶个不太满意的妻子,二弟,人生不如意常**,这事大父和二叔都点了头,不能再变了,别怕,到时我亲自给你物色一个美女补偿你,绝对让你满意。”

“真的?什么时候?”郑程眼前一亮,马上开口问道。

娶一个丑八怪,赚一个美妾也不错,大不了多陪美妾算了。

“不急”郑鹏笑呵呵地说:“这事我跟二叔和你未来岳父谈过了,怕你分心,不能专心考取功名,以后就由石金菊照顾你起居饮食,什么时候考取到功名,就什么时候纳妾,到时来个双喜临门。”

什么?石金菊照顾自己,还要考到功名再纳妾?

郑程的老脸抽了抽,眼前一黑,身子晃了晃,差点没晕过去。

383 圣旨到

狠狠地教训了郑程,郑鹏的心情大好,也懒得理这种破事,让郑元业跟石大富相互扯皮去,反正一个恶一个赖,正好是对手。

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最好是狗咬狗一嘴毛。

最让郑鹏高兴的是,终于有人替自己收拾摊了。

在贵乡时,郑福就是管家,主要是打理各种琐事,后来置办了一些店铺,多了一些活,不过日子相对简单,也体现不出郑福的才能,来到元城后,一大家子人的衣食往行要处理,族里人多,各种烦不胜烦的琐事不少,对郑鹏来说头大,可对郑福来说有如鱼得水般自在。

毕竟是在豪门大户做过管家的人,元城郑氏对郑福来说只是小菜一碟,郑鹏觉得难以处理的一大堆问题,郑福一会儿就有条不紊地处理完。

坐上元城郑氏大管家的郑福,隐隐看出他有一种英雄有用武之地的兴奋。

把郑冰的事解决,家务事也交由郑福接手,郑鹏终于空闲下来,此时,期待已久的圣旨终于到了。

宣旨的队伍到达魏州,就有人提前赶到元城通报,都不用郑鹏担心,州府每隔一段时间会派人通知宣旨队伍的行程。

这天郑鹏正在书房内设计自己理想中的住宅,突然听到外面传来中喧哗声,隐隐还听到有人大声训斥的声音,思绪被打断,有些不满地说:“黄三,外面怎么回事?”

“少爷,你稍等,我这就去看看。”一旁伺候的黄三马上应道。

没多久,黄三气喘吁吁地跑回来报告:“少爷,外面在铺路呢。”

郑鹏楞了一下,放下笔,有些奇怪地说:“铺路?不是铺了吗?又铺?”

前二天才把家门口的路修了一遍,又弄?

黄三连忙摇头说:“不是,这是县衙派人来铺的,在原来的路上铺细沙,是给宣旨钦差走的。”

郑鹏闻言,有些好奇地走出去,只见很多民夫正把一箩箩的细沙小心铺在路面,用长长的木板小心刮刮平,看得出,那是筛选过的细沙,没夹杂任何粗砂石子,一旁还有衙役在指挥,原来平整的路上铺了一层柔软的细沙,好像一下子提升了格调。

除了铺沙,道路的两旁还插了彩旗,路边的树也绑了很多红色的丝带,看起来比过年还有气氛。

郑家人看到,一个个眉飞色舞,郑长铎更是满脸笑容东走西窜,接受一声声祝贺,都不用问,看着那满面春风的老脸还有一声声爽朗的笑声,就知他的心情很好。

除了衙役,郑鹏看到不少乡绅主动带着自家下人挑着细沙来铺路,美其名曰“添踩”,铺了细沙给皇帝的钦差踩,踩和“彩”同音,是讨一个好意头,也是一种追求美好生活的表现。

圣旨还没到,可元城郑氏的声望一涨再涨,乡绅主动“添彩”就是最好的体现,铺路是好,只是有些扰民,因为铺了细沙的路,不允许其他人走在上面,很多百姓要绕路走。

放在后世,肯定招惹不少漫骂,可在元城听不到一个反对的声音,一个个很乐于配合,甚至主动帮忙看护。

古代君主用一切手段向老百姓宣传“君权神授”,让臣子甘心接受他的统治,用各种方式神化皇帝,像圣旨的材料、格式都有详细的规定,就是在接旨也有要求,像沐浴换衣洗手焚香是最基本的,有条件的地方,还会提升级别,例如现在,铺沙封路,挂彩插旗。

元城县很久没出过人物,对郑鹏升官封爵的事格外重视,县衙出钱在官道到郑家一段路铺沙,当地的乡绅闻言,主动来“添彩”。

“哟,你们看,郑将军出来了。”人群里不知谁叫了一声,一时间一大群人向郑鹏围过来。

“郑将军,祝贺你荣升,小老特地替你添彩。”

“真是贺喜,郑将军是我们元城县的骄傲。”

“郑将军高升了,可不忘了我们这些乡亲父老啊。”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郑鹏一边跟他们打招呼,一边寒暄着,此时早有准备的郑福带着下人搬来了水果、茶水和糕点,让前来添“彩”的人享用。

“郑将军真是年轻有为,某在这里恭贺了。”人群中走出身穿官服的官员,笑着跟郑鹏打招呼。

郑鹏认出他是上任不到一年的元城县令郭旭华,笑着还礼:“原来是郭县令,有劳了。”

县令的任期是三年一调,上一任县令陆博据说调到桂州任职。

“不敢,郑将军为国流血流血,是元城的骄傲和楷模,作为元城的父母官,这是某的荣幸。”郭旭华笑容满面地说。

“食君之禄担君之忧,尽自己本分而己,骄傲和楷模说不上,对了,我让人备下了薄酒,一会请郭县令小酌几杯,不知郭县令意下如何?”

郭旭华有些受宠若惊地说:“郑将军客气了,明天钦差就到,今晚就不打扰,待到明日庆功宴上,某再好好敬郑将军一杯。”

“那好,明天一定要来个不醉无归。”

这么多人来添彩,元城郑氏也不敢怠慢,在郑长铎的带领下,把众人送上茶水糕点果品,很快现场成了一个欢乐的海洋。

要来的,终于要来,第二天刚用过午饭,就不断有人来禀报宣旨队伍的行程:

“报,钦差已经离开元和驿,正向元城进发。”

“报,钦差队伍已过了风塘口,据计半个时辰后到达。”

“报,队伍已进了城口,估计一刻钟内抵达。”

......

郑鹏在大堂内静候着,相对郑长铎、郑元家等人的焦虑,作为主角的郑鹏显得很镇定,封赏李隆基早就剧透,并没有多少意外来惊喜。

肉容没什么惊喜,然而过程却很有意思,这次来宣旨的是太监,级别可不低,是光顺门监门将军孙公公,级别在三品下,是李隆基喜宠信的太监之一,从而可以看出李隆基对郑鹏的重视。

说是监门将军,其实就是一个挂着虚职的太监,没有实权。

唐太宗时,对宦官限制较严格,规定内侍省宦官最高官阶为三品,数额亦有限制。太宗死后,制度渐弛。中宗时,宦官总数增至3000名,被授七品以上者多达千人,玄宗时,宦官多而滥,仅四、五品者就在千人以上。授予三品左(右)监门将军衔者大有人在。

光是蓄养歌伎和太监,就是一大笔巨额开销,太平盛世还供养得起,国力一旦衰弱,很快就会暴露出来。

宣旨队伍一出官道,马上转入由细沙铺垫、彩旗相护的道路,道路两旁全是闻讯赶来看热闹的百姓。

宣旨、领旨,给宣旨太监送上一份厚礼,再给那些护送的待卫一封红包,然后就是大摆宴席、把圣旨供奉在祠堂、祭祀先人、接收封地、邑户等等,郑鹏一直忙了三天才算完事。

圣旨下达,勋爵和封赏正式到手,郑鹏知道,自己衣柜里除了多了几套浅绯色新式官服,名下多了七十二户邑户和一百亩封田,身上还多了一个将军的虚职和开国县男的爵位。

这些都是自己在西域拿性命拼来的。

升了官,封了爵,郑鹏并没有放松,一有时间就往书房里钻,主要是修筑大宅作准备,这是崔源的条件之一。

工匠方面,元城郑氏大约能抽出二十人,包括族人和仆役,贵乡郭氏早就打了招呼,他们可以提供大约一百名工匠,到时再雇点帮工,人手方面不是问题。

现在的问题是,郑鹏想起一座独一无二的宅子,想法很多,可想法设计有些超前,自家的工匠都是普通工匠,根本听不懂;郭府派来的工匠,感觉是动手能力高于动脑能力,很难体会和理解郑鹏的设计理念,一时让郑鹏有点郁闷和抓狂。

升官封爵,也不知下一个任务什么时候下达,郑鹏希望在任务下达之前,把宅子的设计图做好,毕竟修筑一座好的宅子需要时间。

就在郑鹏郁闷得心情有些烦躁时,黄三禀报:荥阳郑氏本家的郑永阳在门外求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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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4 举手之劳

“见过郑将军。”一见面,郑永阳把手中的纸扇合拢,恭恭敬敬地向郑鹏行礼。

郑鹏一把拉起他,很自然把手搭在他的肩上:“旭升兄,又不是外人,再来这些虚礼就太见外了,叫我郑鹏就行,叫飞腾也行。”

“飞腾兄果真是性情中人,那某就不客套了。”

“早该这样。”

郑鹏把郑永阳领进书房,等下人奉上香茶糕点后,笑着问道:“旭升兄,贵乡一行可顺利?”

算算时间,郑永阳在贵乡呆了好几天,也不知他在忙些什么。

“托飞腾的福,还算顺利。”郑永阳话音一转,径直开口道:“飞腾兄,不瞒你说,这次前来,一来是祝贺飞腾兄升官封爵,二来是有些事想找飞腾兄帮忙。”

郑鹏指了指四周:“呵呵,就猜到你有事,所以就把你请到这里,旭升兄,这里没外人,有什么事尽管说,先说了,我不一定能帮上忙。”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郑永阳做了这么多,然后又在这里逗留了这么久,肯定是有事相求。

郑永阳来的时候心里想着事,经郑鹏提醒,这才发现自己所处的地方是书房,书房内,除了自己跟郑鹏,一个下人都没有。

书房在古代属于相对隐私的地方,只有重要客人会面才会安排在这里。

郑永阳知道郑鹏的脾气,不喜欢转弯抹角,沉吟一下,很快开门见山地的说:“飞腾兄,这件事其实是荥阳郑氏所托,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请飞腾兄回京时,带些画给高公公看一下,以飞腾兄与高公公的交情,想必高公公不会拒绝吧。”

“哦,什么画?”郑鹏心中一动,马上追问道。

“美女图”

看到郑鹏有些疑惑的眼光,郑永阳解释道:“飞腾也不是外人,某也就不隐瞒了,最近得到风声,皇上准备广选选秀女填补后宫,家父和几位长老都很重视这件事,就想找高公公帮个眼,所以,只能劳烦飞腾兄了。”

郑鹏有些敬佩地看了郑永阳一眼,脑中思如电转,很快爽快地说:“旭升兄都开口了,行,这个忙我帮。”

厉害啊,豪门大族能屹立这么久,肯定有过人之处,原以为荥阳郑氏看中自己的前程,现在看来,荥阳郑氏更看中的,是自己跟高力士的关系。

准备来说,荥阳郑氏是瞄准皇后的位置。

信任太监是李隆基执政的一大特色,而歌舞和美女则是李隆基的两大爱好。

李隆基的运气不错,登基颇有波折,可留他给的根基不错:武则天执政时期,虽说兴起“酷吏政治”,但她“明察善断”,多权略,能用人,所以使得贤才辈出。又奖励农桑,改革吏治,重视选拔人材,给后人留下很好根底,稍加努力就开创了一个盛世。

也是盛世的支持,李隆基不仅拥有最大规模的教坊,后宫更是充盈,经常广选秀女,后来还自创一个“花鸟使”的官职,派遣使者深入民间替他物色美女,真正做到后宫佳丽三千。

现任的王皇后,在李隆基八岁时就侍奉在李隆基身边,当时李隆基还被武则天软禁,不仅生活困苦,还整天生活在被杀的恐惧中,贵为皇子的李隆基,有一次生日想吃汤饼都没钱,还是王氏的父亲王仁皎把自己的新衣服卖了,换了面来肉,这才让李隆基吃上汤饼解馋。

王皇后对下人很好,管理后宫也公正,深得后宫的拥戴,然而,这位苦尽甘来的皇后,婚后一直没有给李隆基生下一男半女,引人诟病,废后的传言一直不绝于耳,不知多少人惦记着皇后的位置。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社会,王皇后就是再贤惠也不能坐稳皇后的位置。

做皇后要母仪天下,“母”在“仪”的前面,成亲十多年都没有所出,荥阳郑氏掂记皇后位置很正常,托郑鹏带画像找高力士过眼,这才是画龙点睛之笔。

高力士是太监,不能尽人事,从小伺奉在李隆基身边的他,对李隆基的爱好了如指掌,知道李隆基喜欢什么类形的美女,在左教坊时,就是高力士亲自安排乐伎位置和座次,要是能让高力士先过过目,对李隆基投其所好,成功率大很多。

有次赣州节度使为讨好玄宗,特在民间物色了四个绝色美女,要贡献给玄宗,高力士接到奏报之后,立马回信,要他们暂停进奉,待高力士目测之后再进京。结果,高力士赶到赣州之后发现,没有一个是唐玄宗喜欢的类型,于是作罢。唐玄宗喜欢的美女必须先由高力士目测方能获准进奉。

荥阳郑氏肯定是知道了这点,于是找上了自己。

郑永阳帮了这么多,郑鹏知道投桃报李的道理,稍加考虑,然后爽快地答应。

人与人的关系就是这样,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

郑鹏知道,王皇后倒台还有几年,然后是杨美人、武惠妃、杨贵妃纷纷粉墨登场,也不知荥阳郑氏一族有没有从中得益。

“太好了,飞腾兄,我代荥阳郑氏向你表示真挚的感谢。”郑永阳闻言,站起来一脸认真地说。

“别,别”郑鹏马上说:“虽说关系有些疏远,可算起来还是一家人,一家人不说二家话,也就是举手之劳,感谢的话就免了。”

“举手之劳?”郑永阳摇摇头说:“高公公现在是陛下最宠信的人,还替陛下批奏折,这可是真正的位高权重,飞腾兄,你知高公公的门有多难进吗?对飞腾兄来说只是举手之劳,可对绝大多数人来说,那是铜墙铁壁,也就是飞腾兄运气好,得到高公公的青睐。”

“都是相互帮忙而己,就不必再客气”郑鹏笑嘻嘻地说:“要是旭升兄过意不去,借我点工匠,工钱好说。”

生怕崔源改变主意,郑鹏希望在最短时间内完成他的条件,宅子不仅要做得好,还要做得快,普通的宅子普通民工就行,可郑鹏有心打造一个独一无二的安乐窝,需要大量熟手工匠,本来就想找郑永阳帮忙,现在正好趁这个机会提出来。

郑永阳爽快地说:“没问题,工匠的事,全包在某身上,至于工钱就算了,管吃住就行。”

豪门大族都喜欢蓄养奴隶,荥阳郑氏也不例外,有手艺的匠人是最受欢迎的奴隶,荥阳郑氏各种匠人很多,这些奴隶工匠不需要支付工钱,让他们帮郑鹏相当于不花钱就卖了一个人情,吃喝不用管,还省下一笔开销。

郑鹏没跟郑永阳客气,得寸进尺地说:“对了,旭升兄,你知谁擅长宅子设计吗?”

“设计还没弄好?飞腾,你想建造什么风格的宅子?北派的豪宅还是南派园林?”

“什么派都行,我没什么要求,就是修筑一座漂亮、特别、舒适的宅子。”

郑永阳摇摇头说:“没要求就是最大的要求,你想修特别的宅子,某想想,哦,对了,我有个族叔,平日最喜欢就是起宅子,荥阳的祠堂就是他主持修耸的,此外也替人起了不少宅子,他主持做的宅子,个个都说好,不如让他来帮忙,你看怎么样?”

“好,太好了,先谢谢了。”郑鹏高兴地说。

古代人对祠堂很重视,能主持修耸荥阳郑氏的大祠堂,能力肯定很高,再说郑永阳也是一个稳妥的人,他推荐的人,差不到哪里去。

“不用客气,只是举手之劳。”郑永阳眨了眨眼,有些调皮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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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5 女大不中留

“报,渡忠率回纥族勇士攻破石头城,活捉石头城守将。”

“报,利骨族乌玛、曷北悉族显真各率部下勇士袭击大食北城粮库,杀敌八百余人,将北城粮库的粮草尽数烧毁。”

“报,张锐部在浑河埋伏了一股从罗城支援的援兵,毙敌二千,缴获马匹武器一批。”

深入大食五百多里的张孝嵩,把帅营设在一座名为洪什城的城主府内,各路探马、斥候不断前来禀报各部最新情报,张孝嵩也通过他们下达最近的作战指令。

每次看着桌面那幅巨大的大食地图,张孝嵩感觉自己就是这片土地上的主宰一样。

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在西域还有点顾忌,现在深入大食,张孝嵩更是为所欲为,一边对大食用兵,一边在大食好好享受,享受部下孝敬上来的美女和财货。

帅营的后面,有一个张孝嵩专门堆放财货的房间,里面堆放满了各式财货,圆润漂亮的珍珠、光彩夺目的宝石、各种镶着宝石的金银器具、名贵的玉石皮货等物,空闲之余,张孝嵩喜欢细细把玩这些属于自己的财货。

“郎君,这些都是今天孝敬上来的礼单”随身亲卫张三小心翼翼把礼单奉上。

打仗时,将士自行准备武器和粮草,好处是可以把缴获的战利品自行处置,然而,军中不成文的规矩是要孝敬一部分给上面,除了分配给一些后勤人员,还要讨上面高兴。

原因很简单,要是不会做,上级会派送一些危险又没有油水的作战任务。

张三是张孝嵩的家奴,有一身武艺,人也机灵,平日负责登记、打理下面人送上来的孝敬。

张孝嵩打量了一眼,有些惊诧地说:“咦,葛逻禄的田舍奴,这次倒是大方。”

礼单上,葛逻禄送上的孝敬最丰厚,不仅有大量黄金玉器,还有二名大食美女,算是很会来事。

“郎君,下一个作战任务,怎么安排?”

张孝嵩沉吟一下,很快说道:“下一个目标,主要是良城和尖东大营,让突骑施去攻打良城,葛逻禄攻打尖东大营。”

“可葛逻禄这次孝敬得不错,郎君你看......”

作来张孝嵩的心腹,张三一直跟在张孝嵩身边,对战事很了解,用军人的目光看,攻打良城是一个肥差,而攻打大食的尖东大营,绝对是一件吃力不好的差事。

城池守军相对不多,有人有财货,能缴获大量的战利品,而尖东大营是大食一个重要的军事驻地,易守难攻,还驻有重兵,就是傻的都知道哪个任务好。

葛逻禄自攻入大食境内后,多是担任攻坚的角色,伤亡大而缴获少,而突骑施跟张孝嵩关系密切,经常分摊到出力少收获大的美差,听说葛逻禄早生不满,只是碍于张孝嵩的威严不敢发作。

要不然,也不会送上这么厚的一份大礼。

张孝嵩眼中闪过一丝不屑的眼神,不以为然地说:“有时候,站错队就是选择了一条不归路,算了,让回纥族的渡忠率本部兵马协助葛罗禄部拿下尖东大营。”

“是,郎君。”

“对了,张三,把这些收拾一下,用封条封好,二天后勤运送一批军械来,顺便护送伤兵回大唐休养,到时你带上这批财货跟着大队回安西变卖,处理完把钱送回老家,明白吗?”

“明白”张三看了看堆积如山的财货,有些担心地说:“郎君,这么多财货,会不会太惹眼了?要不要找人运作一下。”

大食是吞并波斯后建立的国家,比想像中富饶,大唐军队势如破竹攻入大食后,收获的不仅是威名,还有堆积如山的战利品,可以说每个将士都赚得盆满钵满,作为军队的最高指挥者,张孝嵩收到的孝敬更是吓人,价值以百万计。

千里为官,为名也为财,这些是正常的孝敬,张孝嵩自然不会客气。

仅仅是半年的收入,比张孝嵩前面所有的收入加起来还要多。

“不用”张孝嵩一脸肯定地说:“军中有不少陛下的眼线,还有不良人,陛下想知道,就是隐瞒也没用,还不如光明正大的进行,至于惹眼,想吃就不要害怕吃相难看,某做的一切,其实是效仿萧何。”

“高,郎君,这招真高。”张三一脸恭维地说。

刘邦和项羽争压天下时,刘邦在前线拼命,把后方交给萧何打理,眼看刘邦节节胜利之际,后方不断传来弹劾萧何的奏折,说他强占民田、店铺等,没想到刘邦每次只是笑笑,并没减少对萧何的信任。

后来有朋友问萧何为什么不爱惜羽毛,萧何很睿地说,自己这样做是为了让刘邦可以安心在前线打仗,不怕“后院起火。”

张孝嵩要是在西域经营得太好,肯定招人非议,这招一来能减轻朝廷的猜忌,二来能给自己捞来实实在在的好处,可以说一举二得。

“少拍马屁,马上办吧。”张孝嵩有些骄傲地说。

解了拨汗那之危,攻进大食境内,连破百城、深入千里,这功绩堪比封狼居胥,张孝嵩觉得,这已是自己的人生颠峰,百年以后,这等功绩也会万世传诵。

至于站错队的葛逻禄,算它倒霉。、

就在张孝嵩对葛逻禄不屑时,长安皇宫的御书房内,李隆基正对着一份奏折暗暗皱眉。

“宋爱卿,这个月第几份弹劾张孝嵩的奏折?”

宋璟恭恭敬敬地说:“回陛下的话,这个月已经有五份了。”

李隆基把奏折一放,整个人往龙椅一靠,一边轻按着眉心,一边问道:“爱卿对此事怎么看?“

“陛下,臣以为应见好就收。”

“哦,说说你的看法。”

宋璟一脸正色地说:“我军劳师远征,靠的是一股锐气,这股锐会随着战事的持继和战线的扩长慢慢消减,等大食缓过气,对我军不是一个好消息,再说人员和补给也是困难,准备不够充分,现在吃不下大食,弄不好就是灭顶之灾,现在取得极大的战果,大食也多次上书认罪称臣,不如见好就收。”

顿了一下,宋璟补充道:“还有一点,这次出动的,是西域的中坚力量,陛下,不要忘了还有一个吐蕃,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不要便宜了坐山观虎斗的吐蕃。”

李隆基点点头说:“连城一役后,吐蕃余孽逃回吐蕃,一直没有行动,连骚扰边境也没有,颇让意外,应是想大唐跟大食拼个你死我活,它在后面捡便宜,好吧,宋爱卿。”

“臣在”

“大食使者不是在长安求见吗,你明天去见见他,敲打一下,朕让张孝嵩准备一下,随时班师回朝。”

“遵旨“

等宋璟走后,李隆基自言自语地说:“天佑大唐,没想到救一个拨汗那,竟然打入大食境内,连破百余城,让大唐铁骑雄风再次威震河中,真是给朕一个意外的惊喜。”

“多亏郑鹏那小子”一旁的高力士接上话:“连城一战,以极小的代价的把吐蕃和大食的精锐几乎伤亡殆尽,一举奠定胜局。”

提起郑鹏,李隆基眼前一亮,开口问道:“郑爱卿回老家受封,光宗耀祖,什么时候回京?”

李隆基把《精忠报国》这首歌排练得差不多,正想听听郑鹏的意见,顺便看看郑鹏有什么新的作品。

西征将士凯旋回归之日,让教坊的乐伎齐齐演奏这首全亲的军歌,到时场面肯定很感人。

高力士笑嘿嘿地说:“大家,老奴接到消息,郑鹏向吏部申请那廷长假期,理由是为了人生大事,据老奴所知,崔源那老小子给他提了不少条件,其中一项就是他要修筑一座豪宅,郑鹏现在忙着起宅子呢,陛下,要不要下旨让他回京?”

“算了”李隆基摆摆手说:“一介文人为了心爱的女子,冒着九死一生的危险到西域不容易,立下汗马功劳更难,反正他是一个散职,暂且由他去吧。”

西面的捷报传得越多,李隆基就感到对郑鹏越不足,自己让郑鹏提条件,金口都开了,结果一一失信,心中有愧,对郑鹏也格外宽恕。

“陛下体恤臣民,这是大唐之福、百姓之幸。”高力士不失时机拍了一个马屁。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李隆基明知是马屁,可他还是很受用,笑着骂了高力士一句,随口说道:“崔爱卿回去博陵有些日子,是时候让他回来了。”

“老奴遵旨。”高力士连忙应道。

“啊...超”好像心生感应一样,高力士和李隆基提起崔源时,远在千里之外的崔源突然打了一个喷嚏。

“郎君,你没事吧?”一旁的崔老管家一脸关切地说。

崔源摆摆手说:“没事,可能有一点点风寒,一会就好,对了,小姐呢?”

“回郎君的话,小姐正在绣楼做衣裳....。”

“女大不中留,强留会成仇,这小妮子,唉”崔源又是郁闷又是高兴地说。

前面给绿姝安排婚事,整天冷着脸,极不配合,连量一下尺寸也不肯,现在倒好,都不用催,她自己高高兴兴地做起了嫁衣,不仅脸上多了笑容,与崔源的关系也大有缓和。

386 有个性的设计师

开元盛世的效应还在持继,对外用兵节节胜利,国内形势欣欣向荣,大唐这艘巨舰在君民齐心协力之下,在繁荣强盛的路上乘风破浪,在一片歌舞升平之下,郑鹏也全力打造自己的安乐窝。

郑永阳的动作很快,仅仅过了三天,郑鹏就迎来了一位特殊的客人,来自荥阳的郑锦伦,也就是他嘴里的那个精于修筑宅子的族叔。

“郑将军”

“客气,都是自己人,叫我飞腾就行。”郑鹏没有小看眼前这位打扮随意的郑锦伦,给予他最大的尊重。

郑锦伦打扮得太随意了,一个灰色幞头、八成新的圆领长袍,不修边幅、不配饰物,连随从也不带一个,要不是知道他真实身份,还以为他是郁郁不得志、四处流浪的游侠。

不仅穿着普通,整个人自带一种高傲的气场,郑鹏贵为将军,还有爵位,可在他眼里还是流露着一种优越感。

说穿了,就是看不起。

郑锦伦轻皱着眉头,不客气地说:“飞腾,其实修筑一般的宅子,随便找个老工匠就行,不用找我。”

好像怕郑鹏误会,郑锦伦解道:“不是说我不会,而是我这个人有点怪,会有很多要求。”

“理解,一个好的工匠,得有自己的坚持。”郑鹏理解地说。

有才华的人,通常有一些别人难以理解的怪癖,例说一流的作者不允许自己的故事随让人改编、顶尖的设计师不允许外人擅自改动自己的设计等,郑锦伦说的郑鹏能理解。

郑锦伦开口道:“让我主持修宅子,就算你是主人,如果不能说服我,不能改变我的设计。”

“可以。”

看到这样还不能说服郑鹏,郑锦伦看了看郑家有些破旧、并不气派的宅子,开口说道:“我有一个很不好的习惯,为了做好,在修建时不惜工本,甚至铺张浪费,以至我主持的每一个宅子的造价都非常高昂,嗯,我想一下,记得我主持修建的宅子,造价最低的是二万三千贯。”

一个小小家族实力有限,郑鹏又是刚刚升官,就是有点小积蓄、发点小财,一下子也难拿出这么多钱,何况自己还有那么多要求。

郑锦伦正在研究建筑,要不是侄儿在信中再三要求他来帮忙,说什么也不会接这种差事。

说这么多,就是想郑鹏知难而退,好让自己脱离这种无聊的差事。

一个小家族修宅子,最多就三进五进,没什么挑战,一些老工匠都能做出来,让自己来这里,简直就是大材小用。

“二万三千贯?”郑鹏有些惊讶地说。

郑锦伦打了一个响指:“不多,一根好的红木柱子要上千贯,上好的青石板,一块就要数十贯,这些都是工本,当然,除非你只建一个小独院。”

“钱不是问题”郑鹏信心十足地说:“郑叔可以大胆设计。”

“哦“郑锦伦有些意外地说:“你要修筑什么样的宅子?”

“舒适、特别、气派,最好是独一无二”郑鹏毫不犹豫地说。

“风格和面积呢?”

“面积不用太大,三进三出的宅子就行,风格郑叔帮我拿主意,最好多设计几个不同的风格,这样我可以有所选择。”

郑锦伦看了郑鹏一眼,开口问道:“修筑宅子需要量入为出,不知飞腾准备的预算是多少?”

“不用堆金叠银,但也不用节约工本,前期先拿十五万贯,不够再加。”郑鹏想了想,很快拿定主意。

只是做一个三进三出院子的主体,十五万贯很富裕了,足够全部用上好的材料。

十五万贯对普通人来,可能十辈子都攒不到这么多钱,对郑鹏来说不算什么,最多二三年的收入,要不是不想太张扬,修个五进五的也完全没有压力。

“不错,我心中有底了。”郑锦伦点点头,表示满意。

“郑叔,先说了,要是设计不好,我可不收货。”

郑锦伦信心满满地说:“那当然,雇主越是挑剔,说明对宅子越是用心,对我来说,最不怕的就是麻烦。”

郑鹏一下子握住郑锦伦的手说:“郑叔,辛苦你了。”

两人谈好后,郑锦伦就是休息都不用,直接让郑鹏带到施工的地方。

新宅就修在老宅的旁边,一来方便处理族里的事,二来有事也方便照应,到时在围墙打个门就能走动。

此时,工地上的帮工、工匠正干得热火朝天,有人挑泥有人砸石,全在平整地面,还有不少马车拉着各种材料前来准放,管家郑福在工地上监工,忙得团团转。

无论什么样的设计,都要平整地基,郑鹏把设计和准备工作同时进行,这样可以节省不少时间。

“少爷,你可来了,这位是....”郑福看到郑鹏,马上走上前,正好到装束有些“奇特”的郑锦伦。

郑鹏马上介绍道:“郑福,这位是郑公子的族叔,来自荥阳,新宅子准备交给他主持,以后你全力配合郑叔的工作,明白吗?”

“是,少爷”郑福应完,马上向郑锦伦行礼说:“老奴郑福,向郑郎君问好,郑郎君有什么吩咐,只管开口就行。”

“行了,有事我会吩咐,忙你的去吧。”郑锦伦看也不看郑福,拿出一个罗盘,当场就测算起来。

郑福有些傻眼,转过头对郑鹏说:“少爷,你看....”

“他性子就这样,由他去吧,做好自己的事就行,对了,他是郑公子的族叔,在荥阳本家也是一个人物,平时态度端正点。”一看郑锦伦就像工作狂,像他这种人,工作永远放在第一位,懒于应酬,郑鹏也不跟他计较。

“明白了,少爷。”郑福一听,本来有些轻视的心马上收起,不用郑鹏吩咐,主动走郑锦伦,以便随时配合他。

郑锦伦不仅是一个工作狂,还是一个很有效率的工作狂,第二天一早,郑鹏还躺在床上睡大觉,就被黄三摇醒:“少爷,少爷,起床。”

郑鹏勉强睁了一下眼,看看窗外,太阳才刚升起呢,忍不住拿起一个枕头砸过去:“这么早叫什么,找抽是不是?”

睡觉睡到自然醒,数钱数到手抽筋,这是郑鹏的梦想,要是没事,都是睡到日上三竿才醒,这么早就叫醒自己,弄得郑鹏都有“床气”了。

黄三连忙把枕头接住,一脸委屈地说:“少爷,是那位你请来主持修筑宅子的郑郎君有事找你,小的说了少爷昨晚睡得晚,估计要晚一点起床,可他不肯,说马上就要见到你,所以....”

“知道了,小兰,给我拿衣裳、洗脸水。”郑鹏打了一个呵欠,吩咐负责伺侍自己的新婢女。

郑鹏洗刷的速度很快,不到一刻钟,就在偏厅看到了急着找自己的郑锦伦。

“郑叔,你昨晚没睡好,是招待不周还是认床?”郑鹏看到郑锦伦,有些吃惊地说。

郑锦伦脸色憔悴,眼有红丝,好像衣裳也是昨天穿的那一身,也不知昨晚有没有洗澡,好像一晚不见,胡子又长了,要不是那眼神还像昨天那样充满自信、有神,还真以为换了一个人。

“没事,昨天丈量了尺寸,也测过方位,昨晚我连夜画了几幅宅子的设计图,让你看看喜欢哪种,等你挑好了,我也好准备下一步。”郑锦伦一边说,一边把三份卷起的画轴推过来。

“不会吧,这么快?”郑鹏吃惊得张大了嘴巴。

昨天刚来,才一晚的功夫就设计好了,还是一设计就是三份,这效率也太惊人了吧。

就是后世有电脑,也没这种效率啊。

不会是眼前这位“族叔”无心帮自己,随便弄几个作品就把自己给打发了吧?

387 新式物料

郑鹏打开一看,很快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说是设计,其实就是一个简略图,简单画出一个轮廓,例如哪里是内宅,哪里是外堂,亭台在哪里,假山在哪里,湖又设在哪里,隐隐可以看出哪个风格,仔细的设计还没有出来。

虽说看起来有些简单,但可以看出,三个设计有明显不同的风格,一种是江南园林式风种,一种是徽派建筑,最后一种是晋式建筑。

一夜之间画出三种不同风格的设计,还是手绘,但走廊、亭台楼阁、假山池塘清晰地表现在纸上,这已经很了不起。

郑锦伦的性格应是让客人提要求,然后挑选自己喜欢的大致风格,剩下就是他自由创作。

“这张不错”郑鹏犹豫了一下,很快选定江南园林风格的画卷。

徽派建筑有气势,晋派建筑显厚重,江南园林风格温馨自然,郑鹏注重舒适,首选就是园林风格。

听郑永阳透露,眼前这位郑锦伦最擅长就是园林式风格。

“好,就它。”郑锦伦倒也干脆,连为什么都不问就同意,一边答应还一边动手收画卷。

在他心中,这个项目和郑鹏有互动到此为止,到时郑鹏只需要及时提供费用就行。

郑鹏突然开口道:“郑叔,你的设计不错,不过我要提几点小小的要求。”

“哦,你有什么要求?”郑锦伦开口问道。

作为雇主,郑鹏自然有提要求的权利。

郑鹏拿过画卷,指着中央的地方说:“郑叔,我希望把湖边的亭建在湖中央。”

“可以”

现在一切还没开建,郑鹏是雇主,有要求很正常。

“花园希望以四季为主题,这样四季都可以看到盛开的鲜花。”

“这个容易。”

“我要在西北角,也就是临街靠湖的位置,修一座邀月楼,站在楼顶要看到整座元城。”

登高望远,每个人都喜欢,家里有一座可以眺望县城的阁楼,这是一件很有面子的事。

郑锦伦眼中一喜,对他来说郑鹏越多要求,他就有机会做出满意的作品。

“没问题,不过修筑一座三到五层、约八丈的楼阁,造价可不便宜。”郑锦伦提醒道。

在绘图前,郑锦伦仔细看过面布局和环境,元城只是一座小城,房子多是二层高,但是很多人家都种有树木,要想眺望整个县城,这座邀月楼的高度可不低。

古代没有钢筋水泥,像修筑多层的高楼,绝大部分选用木材结构,因为砖石的粘合度不适合高层建筑,而木材的榫卯结构可以承受足够大的压力,但这些工作需要很高技巧的工匠才能胜任,除了需要大量优质的木材,成本和难度也很高。

对勤劳聪明的华夏人民来说,就是没有钢筋水泥,修筑高楼并不困难,远在北魏时期,孝明帝熙平元年,也就是公元516年,北魏王朝开始在洛阳城大举修建一个规模宏大且为洛阳千寺之冠的佛塔,该塔高九层,有四十九丈之多,塔身大约高136.71米,如果再加上塔刹,足有147米之高,可惜存世16年因雷击起火倒下;武则天在位期间,修筑高达294尺的明堂,约合88米高。

现在只是修筑一座八丈的楼阁,只要钱到位,技术不是问题。

郑鹏点点头:“钱不是问题,对了,为了保持水质清澈,我想池塘用活水。”

“这里离河近,可以修一条暗渠把河水引入,不难解决。”

郑鹏提的条件越多,郑锦伦的态度越软,跟一开始强硬的态度形成鲜明的对比。

作为一个喜欢修宅子的郑锦伦来说,他不是听不进意见,而是不喜欢那些不懂装懂的人在后面指手画脚,或蛮横打破设计的完整的和谐,听到郑鹏提出的条件很专业,他的态度也开始认真起来。

“我希望工期越短越好,最好在一年内完成,没问题吧?”郑鹏一脸期待地看着郑锦伦。

“怎么可能”郑锦伦吃惊地说:“寻常的宅子也要一年半载,飞腾,你的宅子虽说只有三进三出,可要求可不小,宅子要起,水渠要修,阁楼要筑,这些不仅耗费巨大,还很耗费时日,就以阁楼为例,就算你有门路,及时购入大量合适的木材,但是万丈高楼也需要平地起,那些榫卯结构,不能差上一丝一毫,从打造到校对,需要化费大量的时间,像一些石雕、石板之类,需要因地制宜现场打造,这些需要很多时间,以我估计,三年能修成,已属不易。”

一套好的宅子,不仅要认真,还要用心,不是有钱就能快,郑鹏说一年就想完成,简直就是一个难题。

“不能加快一点吗”郑鹏皱着眉说:“钱方面不用担心,物料方面,贵乡郭氏和旭升兄说过,会全力帮忙,应该不是问题,各式工匠超过三百人,帮工要多少有多少,这样会不会快一些?”

古代女子,十二岁就可能嫁人,再过三年绿姝都成“老姑娘”了,就怕绿姝能等,崔源那老小子中途反悔。

“飞腾,慢工出细活,难”郑锦伦一脸为难地说:“不满你说,建成不难,但建好不易,特别是那么高的阁楼,质量一定要修好,一不小心就会出事故,某的声誉可以放在一边,要是出了什么事,那就后悔莫及。”

郑鹏想了想,开口问道:“郑叔,你的意思是,由于人手和材料的问题,对吧。”

“对!”

“我觉得,这些问题其实可以解决。”郑鹏突然语出惊人地说。

“说说”

郑鹏开口道:“简单,假设这宅子是一个工程,我们可以把这个工程分割成多个工程,例如开凿水渠是一个工程,挖湖造泊是一个工程,起宅子是一个工程,造园林又是一个工程,多个工程同时开工,这样可以节约大量时间。”

“的确可以这样,但是物料呢”郑锦伦有些不太乐意地说:“修筑宅子不是砍柴烧火,很多物料在用之前,需要作防腐防蛀,这些需要大量的时间,差之毫厘失之千里,牵一发动全身,有可能一处小地方做不好,可能造成不可挽回的损失。”

“如果我用一种新的物料,这种特料软时如泥,硬时似铁,可以塑造很多造形,不怕风吹日晒,不怕雨淋虫蛀,修筑起来后,坚固度比木材、砖石强度还要高,最得要的是,可以大大缩短工程的时间,郑叔,你觉得可行吗?”郑鹏突然一脸神秘地说。

郑锦伦闻言楞了一下,眼里闪过一丝异色,不过他很快有些疑惑地说:“新的物料?有这种神奇的物料吗?”

软如泥,硬如铁,可以随意造形,还怕天气和虫蛀,天下还有这种物料?

“我说有,就肯定有,郑叔,你忘了脚踏车吗,我用一堆别人认为没用的木头,跑赢了突骑施的千里马,相信这件事郑叔也听说吧。”郑鹏笑嘻嘻地说。

“听过”郑锦伦点点头说。

郑鹏一脸正色地说:“郑叔,不如我们联手,一起打造一段佳话,不仅宅子修得好,还要修得快,你看怎么样?”

“反正你是东家,好,就依你。”郑锦伦只是犹豫一下,很快就答应下来。

说到底,郑鹏是自己人,对荥阳郑氏出了大力气,再说这次是郑鹏自己的钱,郑锦伦也就是配合一下,对一个优秀的设计师来说,不断挑战自我才是进步的动力。

成功了,名声大增,输了,也是郑鹏背锅,无论怎么样,都能增加很多经验。

不知为什么,郑锦伦心中有几分莫名的激动,想看看自己跟郑鹏合作,会擦出什么样的火花。

“太好了,郑叔,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郑锦伦摆摆手说:“不用,我这个人是劳碌命,越忙越高兴,飞腾,你所说的那个物料,到底是什么,是泥瓷吗。”

软如泥,硬如铁,可以随便塑形,郑锦伦想来想去,只有用泥烧出来的瓷有这个可能。

泥很泥,可放在窑里烧的话,只要配方合适,会变得非常坚硬,可问题是瓷很脆,郑锦伦曾尝试过用瓷这种材料应于修筑,发现除了装饰外,并不适合用作修筑。

不夸张地说,有时打桩用力一点,也会震碎、震裂。

想像力还真是丰富,郑鹏也不隐瞒,径直开口说:“泥是泥,不过不是泥瓷,而是一种叫水泥的物料。”

水泥的出现,对建筑行来说是一种划时代的发明,让人类的建筑显得更加多样性。

郑鹏读书的时候,曾经加入一个科技兴趣小组,参加很多有趣的科学实验,像热气球、玻璃、水泥这些都去尝试,那是一个资讯发达的时代,还有老师指导,所以绝大部分都成功。

特种水泥有难道,但普通水泥不难,主要原料是石灰石和粘土,都是很容易获得的材料,经破碎、配料、磨细制成生料,然后喂入水泥窑中煅烧成熟料,再将熟料加适量石膏就成成形,生产并不困难。

有了水泥,不仅修阁楼变得简单,像引水、铺路这些也变得容易,这样可以短时间保质保量修筑起一座漂亮的宅子,算是“筑巢引凤”。

388 郭子仪的劝告

谈妥后,郑鹏跟郑锦伦就开始合作,主角仍是郑锦伦,他负责设计和调配,后勤交由郑鹏负责。

此外,郑鹏还负责把水泥给捣弄起来。

越是关键时候,越能体现郑锦伦的才华,他把整个工程分割成三大项十二小项,每个项目都有专人负责,三百多名工匠外加五百多名帮工让他管理得井井有条,一时间工地忙得热火朝天。

一下子使用上千人,郑鹏也没办法,工期太紧,古代没有辅助机械,只能靠人海战术,像挖一口湖,只能靠人工一锄一锄地挖,然后用马车拉走倒掉。

听说郑锦伦主持大型祠堂的修耸和水利工程,这个宅子对他来说,只是小菜一碟,起码郑锦伦是这样想的。

然而,这碟“小菜”却让郑锦伦头痛不已:

“郑鹏,你什么意思,这宅子的设计图谁让你改的?加一个夹空层什么意思?”

“郑叔,不要生气,这不叫夹空层,这叫复式,就是房中有房,这样住起来隐私性更好,也便舒适。”

“看起来怪怪的,算了,这个先不说,我问你,你在房间内弄的这个是什么,外面还连一个管子,有什么用途?”

“哦,没什么,这个是茅房,管子是进水和排水的。”

“什么?你在我设计的宅子旁边建茅房,你不知茅房是臭的吗?”郑锦伦的眼珠子都瞪得牛眼那么大,脖子都现粗筋:“天啊,你想什么,要是传出去,我这辈子的英明就让你给毁了。”

郑鹏一脸轻松地说:“主要是为了方便,郑叔叔,你想想,大冷天上茅房难受,就是用恭桶也臭,别急,这样吧,我做一个样板,让郑叔先感受一下好不好,用过后郑叔觉得不好,到时再把它撤掉,可好?”

“行,就先拭拭,到时我说不好,你可不能再有异议。”

“你说怎么回事,后花园莲池的形状你改了?郑鹏,你为什么又改我的设计?”

“郑叔,你设计的莲塘,是近乎圆形,对不对?”

“没错,怎么,你不喜欢?”

“看似不错,不过郑叔你看一下图纸,看起来像不像一轮明月,俗话说得好,物极必反、月盈则亏,改一下形状,圆月变弯月,预兆蒸蒸日上,这样不是更好吗?”

“......好像也有道理。”

郑鹏一边跟郑锦伦商量,一边不断完善水泥的配方,还要抽空改良炼铁的方式,以生产质量更好的铁条,用作建筑之用,每天都忙得不可开交。

一忙起来,日子过得特别快,一晃又到了七月,这天郑鹏正指挥着制作水泥的熟料磨碎,黄三突跑过来来说:“少爷,你的结拜大哥郭子仪来了。”

“来了?在哪?”郑鹏楞了一下,连忙开口问道。

“在这呢,三弟。”这时旁边响起一个声音。

郑鹏扭头一看,正是英气勃发、神彩飞扬的郭子仪。

“大哥,你怎么来了,咦,还穿上了官服,中武举了?”郑鹏看到郭子仪穿着一身大红官袍,眼前一亮,马上开口问道。

大唐官服的颜色有明确的规定,三品以上着紫色;四品,深绯;五品,浅绯;六品,深绿;七品,浅绿;八品,深青;九品,浅青,郭子仪身着大红袍,那是皇帝恩典才有的颜色,离开长安时,郭子仪参加武举,很有可能是他中了武举。

郭子仪满脸春风地说:“上天庇佑,拿了异等,也就是武举甲等头名。”

“恭喜,恭喜,大哥,这下你可要委以重任,以后就得平步平云了。”郑鹏马上恭喜道。

郭子仪是难得文武兼备的大将,后人对他的评价是“再造一个大唐”,在西域郑鹏就看过郭子仪的表现,有勇有谋,大杀四方,他当武状元也符合历史的轨迹。

“比不上你升官又晋爵,也就是混了一个左卫长史的六品芝麻官,跟三弟可是差远了。”郭子仪笑呵呵地说。

“不能这样比,小弟那是虚职,现在一直凉着,大哥你可是天子亲军,早晚会重用的。”顿了一下,郑鹏有些奇怪地说:“大哥在西域立下不世奇功,还中武举,怎么只有六品?不会让人冒功吧?”

“那倒不是”郭子仪坦然地说:“中了武举,先谋一个官身,西域的战功,等待张御史班师回朝时一起论功行赏,嘻嘻,到时怎么也得升个三五级吧。”

现论功行赏的话,没有功名在身,多是赏些田地钱财,有功名在身就不同了,直接按军功晋升,这是一个很聪明的做法。

给一个武状元升官,估计没人有意见,这是做官家子弟的优势,可以把自己的利益最大化。

郑鹏听得仔细,心中一动,马上问道:“班师回朝?朝廷准备收兵了?”

“应该收兵了,张孝嵩满打满算手里只有三五万人,也就是打了大食一个措手不及,要是等大食缓过来,说不定那点人都折在哪里,再说吐蕃还在虎视眈眈,处理不好,西域都危险,难得大食肯先低头,现在是最好的时机。”郭子仪分析道。

大唐没有必胜的把握,怕陷于大食的泥潭也怕被吐蕃背后捅刀,大食就是能吃下入境的唐兵,可它见识大唐的战力后,也怕大唐跟它死磕,这样一来好不容易获得的地域霸权会受到严重威胁,双方都不想打。

至于吐蕃,它肯定想两个大国打得你死我活时,它在后面捡便宜。

郑鹏点点头说:“的确是收兵的最好时机,对了,大哥,你到...我这,是让我看你这一身威武的大红官袍吗?”

“哪的话,你大哥是这样的人吗,上任前有个假期,想想很久没回家看看,就回家探望双亲,掂记你了,就来绕点路看看,不错不错,听说你都当上族长,现在又修大宅,晚点再把你那上崔氏的美娇娘娶回来,这人生就美满了。”郭子仪有些羡慕地说。

“嘿嘿,还是大哥的话中听。”

二人边走边聊,不知不觉走到没人的地方。

郭子仪打量一下,看到没人跟上来,突然一脸正色地说:“中听的说了,那说些不中听的,听说张孝嵩在奏折里,替你请功呢。”

“哦,好事啊,这还不中听?”

“三弟,为兄要奉劝你一句,最近少跟张孝嵩扯上关系,不知为什么,我感觉到他要倒霉,不瞒你说,张孝嵩人还没回到长安,可他的亲信多次找我,希望我能投到他麾下效力,还承诺给我升官,这次回家探亲,也有避他的原因。”

厉害啊,这个郭子仪,官场的触觉也太敏锐了,郑鹏二世为人,知道张孝嵩解了拨汗那危机后,会被打下大牢,平日跟张孝嵩保持距离,捞到足够的军功后,从西域撤回。

绝大部分的人,都认为张孝嵩圆满完成任务,深入大食,立下不世奇功,朝廷肯定要重赏、重用,不少人都想着怎么跟张孝嵩套近乎,可郭子仪却清醒地保持距离。

郑鹏有些明知故问地说:“为什么?陛下不是多次下旨嘉奖他吗,虽说我不喜欢张孝嵩,可得承认一点,他的确很有才能,把西域经营得犹如铁桶一般。”

“有能力一回事,而引人猜忌又是一回事”郭子仪小声地分析道:“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当然,受到猜忌也越多,张孝嵩解了拨汗那之危,击破多路叛军,看似风光,可是风光的背后也隐藏了很多问题。”

“小弟愿闻其祥。”郑鹏继续“好奇”地问道。

郭子仪毫不吝啬分享自己的心得:“张孝嵩在西域是有独断之权,独断不等于无法无天,试想想,他没经朝廷同意,一举攻入大食,还深入千里之遥,放在哪个朝代都得引人忌惮,偏偏张孝嵩这人持才傲物,监察西域时,犹如割地为王,做得太过分了,这是其一”

“第二点是张孝嵩聪明反被聪明误,在吐蕃刻意打压一些部落,让不少部落离心离德,特加是张孝嵩力捧突骑施,拼命打压葛逻禄,这事早就不是秘密,据说葛逻禄族送上去抗议的奏子都扶成小山,此外,张孝嵩利用手中的权力大肆敛财,可能他是想效仿萧何,看似高明,实则是昏招,正好给别人弹劾他的理由,还有他把敛得的财货,在京中四处活动,想在官途上更上一层楼,可在陛下眼中,有营私结党的嫌疑。”

郑鹏叹了一口气说:“大哥的意思是,当一个人看你不顺眼时,做什么都是错的,就是张孝嵩功劳再大,朝廷也得拿他开刀,顺便还能安抚那些遭他不公平对待的部落,对吧?”

“对。”郭子仪一脸肯定地说。

“谢谢大哥提醒”郑鹏一脸真诚地说:“最近我忙着忙自己的事,没空搭理他。”

一个人的精力有限,郑鹏一门子心思就是打造一个属于自己的安乐窝,实在不想赶这趟浑水。

就怕郑鹏不听劝,本以为还要好好劝他一番,没想到郑鹏答应得这么干脆,郭子仪长长松了一口气:“那就好,对了,三弟,你有什么打算?”

郑鹏长长伸了一个懒腰,摇摇头说:“见步走步吧,不管怎么样,先把媳妇娶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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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9 又要坑人了

郭子仪看看晒得有些黝黑的郑鹏,有些感慨地说:“三弟,要是你把娶媳妇的劲头放在仕途上,肯定不止现在的成就。”

平日郑鹏干什么都是懒洋洋的,好像什么都不上心,吃好喝好睡好就万事足,像抽调到皇城办差,那里全是达官贵人,换作别人恨不得吃睡在哪里,多找一些人脉资源,郑鹏倒好,有事难找人,没事想见个人影还得看运气。

为了娶绿姝,千里迢迢去西域,冒死上战场,现在又像个苦力一样在这里“筑巢引凤”,郭子仪对自己这个结拜兄弟也是服了。

郑鹏笑嘻嘻地说:“不管动力是什么,进步就好。”

“三弟,看到你就好,离家这么久,思念家人,也就不逗留了,告辞。”

“这么快?好不容易来一趟,怎么也要吃个饭、休息一下再走啊。”

跑这么远,就为了告诫几句话?也太费周章了吧。

从中也可以看出郭子仪对自己倒是真诚。

“要是普通亲朋戚友,是要注意一下礼节,咱们是兄弟,自然不用客套,等你回到长安,天天请我吃饭喝酒都可以。”郭子仪哈哈大笑。

郑鹏正想再挽留一下,这时郑福兴冲冲跑过来,一边跑一边说:“少爷,少爷,成了,水泥成了。”

来到跟前,这才发现有客人,郑福有些尴尬地说:“这位是郭小郎君吧,老奴向郭小郎君问好。”

“不必多礼,对了,水泥是什么?”郭子仪有些好奇地问道。

“这个...”郑福有些犹豫地看着郑鹏,也不知该不该说。

郑鹏没好气地说:“这位是我的结拜大哥,没听到我大哥问你话吗,有什么就答什么。”

“是,是,是,少爷”郑福连连应道,然后向郭子仪解释道:“水泥是我家少爷捣弄出来的,据说软时如泥,硬时似铁,非常神奇。”

郭子仪眼前一亮,连忙问道:“还有这种事?真的还是假的?”

“回郭小郎君话,水泥刚刚完成,还没来得及测试,老奴就是叫上少爷去验收的。”郑福恭恭敬敬地说。

郑鹏心中也有些期待,开口对郭子仪说:“既然大哥有事要忙,小弟就不强留了,回到长安再好好跟大哥来个不醉无归,庆祝大哥中举。”

“别”郭子仪摆摆手说:“某现在又不忙了,走吧,我也想看看这水泥到底是不是说的那般神奇。”

每个人都有好奇的心,听到郑鹏弄出闻所未闻的水泥,郭子仪一下子来了兴趣。

“行,一起去”郑鹏转头对一直守在旁边的黄三说:“去,把郑叔也叫上。”

“知道了,少爷。”

从工坊里新制出的水泥,用筐装着,放在工地的一侧,黄三跑得快,郑鹏和郑锦伦差不多是前后脚到。

其实工地并不大,喊一声就能听到。

黄三在一旁给郭子仪、郑锦伦相互介绍,郑鹏顾不得那么多,直接伸手从筐里抓起一把磨成粉末的水泥,放在眼前看起来。

磨得不错,看似粉末状,无论是颜色还是气味,都符合水泥的特征。

郑锦伦好奇地抓起一把:“就这玩意,能那么神奇?”

“到时试试就知道了”郑鹏刚想吹嘘自己二句,看到郑锦伦送到嘴边,还伸出舌头好像想品尝,吓得连忙阻止:“郑叔,慢,这东西不能试,对身体不好。”

那可是石灰石和粘土,吃到肚子里肯定得出事。

郑锦伦放弃了品尝,站在他身边的郭子仪有些好奇地说:“三弟,这一堆黑乎乎的东西,不像水也不像泥,为什么叫水泥呢?”

“简单,这种物料使需要大量水,还可以在水中使用。”

“真的?”郑锦伦闻言马上说道:“飞腾,马上试试。”

郑鹏信心不是很足地说:“估计还要调整一下配方,现在先测试一下它的实用性。”

“试吧,看看是不是你说的这样神奇。”郑锦伦一直抱着怀疑的态度。

郭子仪也一脸期待地说:“三弟,快,试一下,看看你的水泥是不是像你说的那样神奇。”

郑鹏没有多言,指挥二名泥瓦匠,把事前准备的碎石、细沙拿出来,仔细地搅拌起来,看到水泥浆完成,想了想,让二人把水泥浆浇了二个半米高的水泥柱。

二名泥瓦匠的手很巧,领会郑鹏的意思后,不到一刻钟,两个水泥柱完成。

“完成了?”郑锦伦有些惊讶地说。

郑鹏点点头说:“嗯,差不多。”

“这不就是夯土吗,没什么出奇,让我看一下”说话间,郑锦伦随手捡了一根木条,往水泥柱一插,一下子把木条插进大半,当场摇了摇头,脸色也有点不高兴。

好像上当受骗一样。

郑鹏说得那么玄乎,郑锦伦也抱有很大的期望,现在可好,什么硬如铁,倒注一个一尺多高的柱头四周还得用木板夹起来,用木条随意一插就插入大半,看样子就像普通的夯土差不多。

除了黑乎乎的物料有些特别,其余没什么惊喜。

不仅没有惊喜,像郑鹏这样做,还需要碎石和筛过的河沙,建筑成本大大增加。

郑锦伦很失望,一旁的郭子仪却是兴致勃勃地打量着那个水泥柱头,眼中隐隐有期待的神色。

从开始测试到现在,郭子仪一直留意的神色,发现郑鹏还是一如既往的镇定、从容,以他对郑鹏的理解,知道这件事有戏。

果然,郑鹏开口道:“郑叔,别急,这东西得晾一下。”

“晾一下,刚才不是说差不多了吗?”

“差不多不等于完成啊。”

郑锦伦还是不信:“沙与泥不难融合加上石料,彼此的粘合度更差,别说晾一下,就是晾一个月、一年都没用。”

古代的泥瓦匠,修筑房子时,多是用优质泥浆,例如修筑城墙时,用夯土加上糯米汁,非常坚固,郑锦伦知道细沙多用于装饰,像郑鹏这种养尊处优的人,别看嘴皮子功夫不错,实则连基本的建筑原理都不知道。

“不用一月,更不用一年”郑鹏信心满满地说:“只要二天便可见分晓。”

“二天?你说二天它能坚硬如铁?”郑锦伦一脸不相信地说。

郑鹏看到郑锦伦还是不信,笑着说:“郑叔,要不要打个赌?”

“哦,赌什么?”一听到赌,郑锦伦一下子来了兴趣。

没想到郑锦伦骨子里,也有好赌的天性,郑鹏眼珠子转了转,很快说道:“简单,二天后,郑叔能完好无损地把木条拨出来或一刻钟内把这两根水泥柱子都砸碎,就算郑叔赢,反之小侄赢,说到赌,没点彩头不好玩,郑福,你陪郑叔玩玩。”

“是,少爷。”郑福恭恭敬敬地回答。

郑福答应得爽快,一旁的郑锦伦却不高兴起来,寒着脸说:“飞腾,你这是什么意思?让我跟一个下人赌?”

地位严重不对等,郑锦伦当场就不爽起来。

郑鹏马上解释道:“非也,非也,一赌就涉及钱,叔侄谈钱伤感情,再说郑叔一向两袖清风,小侄有个不好的习惯,要么不赌,一赌就得下重注。”

“什么,瞧不起人是不是?”郑锦伦当场就激动得脸红脖子粗,指着郑鹏骂道。

“不不不,是怕伤了叔侄之间的各气。”

郑锦伦不吃这一套,咬着牙说:“某喜欢收集好的木料,有闲钱就买,替别人修筑宅子也是只收好的木料作谢礼,这些年也攒了一屋子上好的材料,起码值一万贯,就拿它跟你赌了,这不是小彩头了吧。”

“当然不是小彩头,那是郑叔好不容易攒下的,君子不夺人所爱,算了,算了,今天是小侄说错话,晚上好好给族叔喝几杯赎罪。”

“不行,就要赌,要是不赌,就是瞧不起人,某马上拍手走人,不用怕心,有本事尽管赢去,要是你赢了,我不仅不生气,还出力帮你把那一屋材料帮你打家具、装饰。”

郑鹏有些为难地说:“郑叔是长辈,那...就听郑叔的。”

一旁的郭子仪有些不屑地撇撇嘴:这个三弟,还真会来事,三言二语就激起郑锦伦的怒火,一冲动,就跳下郑鹏给他挖的坑。

不出意外,郑锦伦这些年好不容易攒下的材料就得全输掉,郑鹏这个小滑头太鬼了,一不小心就得着了他的道,被卖了还得替他数钱。

好在郑鹏是兄弟不是敌人,要不然就头大了。

“哼,到时别不认帐就行。”郑锦伦气呼呼地说。

“不会”郑鹏一手拉过郭子仪说:“大哥你当中人。”

不会吧,这趟浑水,还把自己拉进来?

刚想拒绝,没想到郑锦伦点点头说:“新科武举人当中人,很好,某同意。”

郭子仪有些无奈地说:“反正也闲着没事,行,这保人我做了。”

郑锦伦这时稍稍回复了一点理智,看着郑鹏,有些犹豫地说:“飞腾,你不会从中再做什么手脚吧?”

以自己的学识,眼前这个肯定没什么用,就怕郑鹏中途做手脚,一万贯啊,这可不是小钱。

郑鹏大方地说:“郑叔要是不放心,我们现在就把它封起来,谁也不要动,二天后再揭晓,你看这样可好?”

“办法不错,就依你说的。”郑锦伦斩钉截铁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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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0 愿赌服输

时间过得很快,二天时间好像一晃就过,到了揭晓的时候。

一大早,郑鹏、郑锦伦来了,作中人的郭子仪到了,还有很多工匠也在郑鹏的默许下,暂时放下手里的工作前来看热闹。

“你说,郑家小郎君说的水泥,是不是真的那么神奇?”一个来自荥阳郑氏的工匠小声问道。

“这事不好说,听说那玩意是最近才捣弄出来。”一个贵乡郭氏的工匠小声说。

“跟你们说,我家少爷可是聪明绝顶的人,他说行,就一定行。”

“这话不假,小郎君的名声可以说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不仅人聪明,对下人还格外宽恕,看看大伙的伙食就知道,管饱,还顿顿有肉,十里八乡可找不到这样的主人家。”

“也不知谁赢,啧啧,听说彩头可是超过一万贯呢。”

围观的人,围着两个用木栅栏围起的柱头议论纷纷,特别是泥瓦匠,很想见识一下郑鹏口中那种神奇的物料。

此时郑鹏、郑锦伦和郭子仪走到浇好柱头的地方。

“飞腾,现在可以验了吧?”郑锦伦看着郑鹏,信心满满地说。

就等着收钱呢。

郑鹏摆了一下请的手势:“当然可以,郑叔,请。”

“有劳子仪把围栏打开。”郑锦伦对作中人的郭子仪说。

“郑叔客气,这是我应该做的。”郭子仪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地撕开封条,慢慢拨起那些栅栏。

郑鹏看郭子仪小心翼翼的样子,摇摇头说:“又不是什么宝贝,那么小心干什么。”

说完,随手拿起一把锄头,三下五除二把围栏砸掉,又让下人把地上的杂物拿走,露出二前天浇好的两个水泥柱头,其中一个还保持郑锦伦插的木条。

此时原来浇注时的木板也拿掉,露出二个黑乎乎的水泥柱头,隐隐还看到一些碎石。

木条上还有张锦伦亲手签的名字,张锦伦只是瞄一下,就知两个柱头没有问题。

“飞腾,看在你是晚辈的份上,你可以反悔。”郑锦伦瞄了郑鹏一眼,大度地说。

郑鹏一脸豪气地说:“我言出必行,若是郑叔怕输,小侄也可以让郑叔后悔一次。”

“某吐个唾沫就是钉,既然你不听劝,那就开始吧。”

“郑叔可以随时开始。”

郑锦伦也不客气,先去摇那根插进柱头的木条,在他心里,保持一个读书人的风度很重要,自己是一个上流人士,像工匠一样抡起锤子不雅观。

就在郑锦伦动手的同时,作为中人的郭子仪把一个沙漏翻过来,开始计时。

轻轻摇了一下,发现插得很紧,郑锦伦用力向上一拉,木条纹丝不动,努力拉了一会,没用,又轻轻四处摇晃,准备把木条摇松了再拨,可他努力了好一会,发现这奇怪的水泥不像泥土一样可以慢慢摇松,回头一看沙漏,快三之一时间过去了。

郑锦伦不敢怠慢,也顾不得形象,从一旁拿一把铁锤,二话不说就高高举起,对准其中一个水泥柱头,然后用力一砸。

本以为那个柱头会像的土坯一样应声而碎,就是不碎也会砸掉一大块,没想到“澎”的一声,好像一锤砸在一块坚硬的大石头上,发生激烈的碰撞声,隐约间好像有火星飞出,反震的力量把虎口都震得生痛,脑中冒的第一个念头是:好硬。

顾不得看手腕有没有受伤,郑锦伦马上察看刚才砸的地方,只见上面只有一个浅浅的砸痕,表面有一些地方损坏,但损坏的地方微不足道,即是受损,表面没有看到明显的裂痕。

砸掉表面一层不知什么东西,露出一块碎石的一角。

郑锦伦用手轻轻挖了一下,本以为用手都能抠下来,没想到碎石和周围咬合得很紧,根本就抠不动,有些不服气地从身上拿出一把小刀,想用小刀把它撬下来,可就是用了锋利的小刀,感觉很难撬得动,坚硬的程度比得上石头。

“啪”的一声脆响,由于用力过猛,刀尖撬碎石时竟然断了。

“哗”的一声,围观的人忍不发出感叹,郑锦伦看着手里只剩下的半截的小刀,半响没反应过来。

这把小刀是特制的,非常锋利,没想到只是撬了几下,竟然撬断,从中可以看出碎石和郑鹏嘴里说的水泥发生了某种变化,从而相互咬合得非常紧。

看到郑锦伦还在发呆,做中人的郭子仪干咳一下,好心地提醒道:“郑叔,时辰无多了。”

郑锦伦一看,脑门顿时流了冷汗:沙漏里的沙剩下不到三分之一,现在一个柱头都没砸碎,再不抓点紧,这些年辛辛苦苦的收集的上好木料,都得拱手让人。

也顾不得虎口还有些痛,郑锦伦一下子抡起大锤,拼命地砸着水泥柱头:

“澎”“澎”“澎”....

大铁锤一次次被高高举起,一次次重重砸在水泥柱头上,不时发出相撞的沉闷声,偶尔还撞出火花,由于用力过猛,几乎每撞击一下,都有碎屑飞起。

为了保全自己那一屋子的上好木料,郑锦伦把吃奶的力气都用出来了,一锤又一锤的砸着,好在,看似非常坚硬,只要用力砸,每一砸还是有效果的,不知砸了多少锤,“啪”的一声,从水泥柱头上砸掉一块大约七八斤重的碎块。

终于看到效果了,郑锦伦眼中一喜,心中升起一丝希望,无意中扭头一看,不知什么时候沙漏里的泥沙已流尽,所有人静静地看自己。

郑锦伦眼中一黯,随手把手中的大铁锤一扔,摇头有些苦涩地说:“原来时间已到,某...输了。”

这一输,价值超过万贯、有可能是有价无市的木料就要输给郑鹏。

人群中有人开口说:“一刻钟前时间就到了,只是小郎君不让我们提醒而己。”

看到郑锦伦的目光看着自己,郭子仪点点头说:“的确超了一刻多钟,飞腾说先不管,让郑叔砸个痛快再说。”

郑鹏大度地说:“二只柱头只给一刻钟是少了点,郑叔,要不你再多砸一会,砸碎了,还是你赢。”

“输了就是输了”郑锦伦摆摆手说:“愿赌服输,这点彩头,某还是输得起的。”

砸了近二刻钟,只砸了一小半,可人的力气有限,现在郑锦伦的手都有些发抖,虎口生痛,力气差不多用完,加上自己是文弱书生,身格很一般,别说再砸一刻钟,就是再给自己半个时辰也也不定砸得掉。

就是半个时辰内能砸碎这个水泥柱头,可旁边还有一个没砸,二天前打赌时约定,要砸碎两个柱头才算赢。

取胜无望,不如输得大气一些。

郭子仪上下打量了一番,跃跃欲试地说:“三弟,要不我试试,看看到底有多硬。”

“没问题,大哥随便试。”

郭子仪也不客气,一手抄过大铁锤,双手高高举起,对准那个砸了一大半的水泥柱头,猛地一抡,大铁锤在空中划过一条漂亮的弧线,“澎”的一声落在柱头上,在相撞的一瞬间,很多人看到都砸出了火星,然后碎屑四飞。

停下一看,只见那水泥柱头上,砸了一个小坑,还看到一条裂纹。

“子仪真是天生神力,可敬,可敬。”郑锦伦心悦诚服地说。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郭子仪这一锤下去,比自己十锤还有效果。

郑鹏有些骄傲地说:“那是,我大哥可是这届的武状元,是天下间一流的高手。”

像郭子仪这种文武兼备的人才,那是百年一遇的级别,郑锦伦只算一个文弱书生,跟他没得比。

“郑叔过誉,就是比普通人多一些蛮力罢了,不足道哉。”郭子仪谦虚地说。

郑锦伦点点头说:“这身板,绝对是一个练武的好架子,西域第一个杀上连城,又勇夺武举头名,真是少年英雄。”

郭子仪刚想谦虚一下,人群中突然有人叫道:“郭小郎君,再砸,看看要砸多久才能砸开。”

“这个...”郭子仪下意识望向郑鹏。

郑鹏知道郭子仪的心,想测试一下自己的力气,又想在众人面前出出风头,可又怕打了郑鹏的脸面,马上开口道:“大哥,砸吧,我也想看看你的力气有多大。”

“好!”

郭子仪应了一声,扭着锤柄的手一举,想一口气把水泥柱头都砸掉,刚想用力时,感到身体略略失去平衡,手上的感觉不对,感到很轻,抬眼一看,不由笑了:手里只有一根木制的锤柄。

原来是第一锤用力过猛,砸得铁锤的头部和锤柄都松开,锤柄分离。

看到郭子仪有些不知所措的样子,郑鹏笑着打圆场道:“大哥,看到没有,上天不许你砸的我招牌。”

“哈哈哈,那就不砸了。”郭子仪回过神来,哈哈一笑,随手把锤柄扔在地上。

这时很多围观的工匠围上去,查看水泥柱头受损和结构等情况,郭子仪看了看一脸吃惊的郑锦伦,又看看一脸自得的郑鹏,干咳二声,开口说道:“郑叔,你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没有,我输了,输得口服心服。”郑锦伦也是拎得起、放得下的人,很干脆承认失败。

郭子仪一脸正色地说:“作为中人,我宣布这次赌约,郑鹏胜。”

“愿赌服输,某马上写信差人把木料送来。”郑锦伦爽快地说。

“郑叔,承让!”郑鹏笑逐颜开地说。

动动脑筋,出出主意,一下子赚了一批上等木料,带有一个出色的设计师,值了。

趁着众人围观水泥柱头时,郭子仪眼珠转了转,笑着对郑鹏说:“三弟,这柱头有点意思,那个没坏的,能不能送给为兄?”

“小意思,喜欢就拿去。”郑鹏也不在意,一脸大度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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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1 郭子仪献宝

郭子仪还是走了,来得突然、走得仓促,郑鹏和郑锦伦谈论房子的时候,黄三前来禀报:

“少爷,郭小郎君已经离开,让小的跟少爷说一声,还说到了长安再好好聚一下。”

郑鹏闻言连忙问道:“什么事这么急,说走就走,饭还没吃呢。”

黄三有些无奈地说:“小的也这样说,还说告别最好亲自跟少爷说,可郭小郎君摆手说不用,然后翻身上马走了。”

“我大哥走这一趟不容易,有给他准备路上的干粮和特产什么的吗?”郑鹏随口问道。

兄弟之间,不用那么客套,可郭子仪走得也太急,辞别都省了。

“嘻嘻,少爷,怕是郭小郎君想带也带不下。”

“这话怎么说?”

黄三开口说道:“少爷,郭小郎君把那块水泥柱头带走了,像宝贝一样用绸子包了又包,他的下人临时还在元城买了一匹马驮上带走,对了,还捡了一包砸碎的水泥柱碎块,哪里还有地方放。”

什么,带走?

近半米高的水泥柱头,又大又粗,重量可不轻,郭子仪跟自己要一个,郑鹏以为他是好奇,有可能拿去练手,看看自己能不能轻易把它砸了,没想到他是把它带走。

当成宝贝一样带走,至于吗?

精明的郭子仪,竟然会犯这种可爱的“错误”,郑鹏差点没笑出来。

“算了,别管他,由他去。”郑鹏好笑地说。

“飞腾”这时郑锦伦凑上来,指着一张图纸说:“你看,这是我设计的排水图,你看看有什么需要补充的?”

郑鹏拿过一看,不由连连点头:“郑叔果然是行家,这套排水系统不错,方便、合理,也容易排查堵塞,要是....”

“要是什么?”郑锦伦马上发话。

“郑叔,你看,能不能在这里改一下,把房檐接下的雨水也导流到下水道中,把雨水直接导入湖中。“

“这个简单,稍稍改一下图纸就行。”

郑鹏想了想,继续说道:“对了,再改进一下,弄一个灌溉系统,这样花园的花草树木也不用天天打理。”

“有点意思”郑锦伦眼前一亮:“从河中引入活水,穿堂而过,再结合排水防涝、树木灌溉,对了,宅子后面就是飞腾的封地,顺便把封地的水利也顺便做了,一举三得。”

“是很有意思,来,郑叔,我们好好商量一下。”

“好,商量。”郑锦伦满面笑容地说。

从刚到元城的不屑、高傲,变得谦虚、平易近人,郑锦伦在短短几天内就有了质的改变,对郑鹏的印象,从一个运气好的“暴发户”变成可以商讨问题的伙伴。

有时候,郑锦伦还不耻下问:

“飞腾,你这个走廊真有趣,你真决定要这个造形?”

“什么,这个亭子向外突出这么多,飞腾,就怕支力点不够。”

“在大门设置机械,这会不会有点过份?”

“可以啊,飞腾,房子还没修起,就设计了散热取暧,就是某也第一次看到这么有趣的想法,有意思有意思。”

......

郑鹏经常有天马行空的想法,一开始感到不可思议,或无法完成,可郑鹏总有办法劝服郑锦伦,总有办法解决一个个问题。

到了后面,郑鹏俨然一个设计师,而郑锦伦是打杂的,幸好郑锦伦没感到一点点不爽,反而跑得屁颠颠的,对他来说,这不是修筑一府普通的宅子,而是在完成一件令人难忘的作品,而郑鹏前卫、天马行空的想法一次次地颠覆郑锦伦的世界观、审美观。

在郑鹏和郑锦伦的努力下,一座美观大方、漂亮实用的宅子慢慢地有了雏形,并不断完善......

“张孝嵩回到哪了?”勤政务本楼内,李隆基埋头批着奏折,冷不妨问了一句。

高力士马上恭恭敬敬地回道:“回大家的话,张御史已顺利撤回安西,他上奏折说,处理好西域的事务就会赴京,老奴猜测,不日却可动身。”

李隆基放下手中的御笔,皱着眉头说:“现在才回到安西,朕不是早就让他撤军了吗?”

大食多次上书称臣,纳贡谢罪,李隆基同意了,早在大半年前就下令撤军,怎么现在才回到安西。

脚程太慢了吧。

高力士解释道:“大家,长安到大食,路程遥远,军队在大食分开有些散,深入千里,连破百城,嘿嘿,想必斩获也很丰富,大批战利品需要处理和运送,时间久一些,倒也说得过去。”

“哼,大食的女奴在长安三个月前就有售卖,的确斩获很多”李隆基冷哼一声,指了指桌面上的一堆作了标志的奏折说:“关于张孝嵩的弹劾的奏折也不少,又是战利品又是收受诸部落的好处,还在长安大肆送礼,力士,你收了多少好处?”

“大家”高力士吓得脸色一白,连忙跪下说:“张御史的确给老奴送来一箱金银珠宝,还说是大食贵族缴获过来,老奴把礼退回了,分文不收,要是敢欺骗大家,老奴死无葬身之地。”

高力士的最精明之处,就是居安思危、八面玲珑,知道哪些好处可以收,哪些好处不能收,从张孝嵩出发拨汗那起,做了不少让李隆基不高兴的事,从李隆基的言行举止看得出李隆基对张孝嵩不满,哪里还敢收张孝嵩的好处。

“那么多金银财货,就没动心?”李隆基还是不紧不慢地说。

高力士恭恭敬敬地说:“不敢欺骗大家,老奴的确动过心,不过老奴也知这些钱收着烫手,也就回了,再说老奴现在也不缺钱。”

“哦,不缺钱?此话何解。”

“老奴的俸禄不低,大家也经常赏赐,要花销的地方又不多,没必要收这些可以要犯错误的钱,再说老奴在郑鹏开设的三宝号有分红。”

说到这时,高力士马上解释:“大家,老奴在三宝号有份子,只是挂个名,有人找麻烦时替他照料一下就行,其余的老奴一概不管,更没替他谋取什么特权和福利,请大家明鉴。”

这种事,李隆基早晚会知道,说不定早就知道,只是不点破而己,高力士干脆自己说出来。

李隆基冷哼一声:“要是以权压人,朕早就收拾你了。”

“是,是,是,大家英明。”高力士心中一喜,不过表面还是一脸惊惶地说。

不管怎样,这一关自己算是过了。

看到高力士惶恐的样子,李隆基有些不忍心,亲自扶起他说:“好了,起来吧,你的忠心,朕还是知道的。”

“谢大家。”

李隆基坐下,继续批改奏折,改着改着,突然手上的笔一掷,有些愤愤不平地说:“可恶,不是你弹劾我就是我奏你,要不然就是要钱要物,就没一个让朕高兴的消息吗?”

拨汗那收复了,张孝嵩从大食班师回朝,然而,朝廷内的争议很大,有人认为人要重赏张孝嵩,表彰他在西域的卓越表现,有弹劾他在西域杀戮、受贿、打压弱小部落、生活不检点,也有附属国有天灾人祸,请求大唐救济等,李隆基今天心情不好,脾气也上来了。

主子心情不好,作为下人的自然想方设法哄主子高兴,高力士眼珠子转了转,很快笑嘻嘻地说:“大家,老奴有个好消息,保证大家听到龙颜大悦。”

“哦,是吗,要是朕听了还高兴不起来呢?”

高力士笑嘻嘻地说:“大家把老奴这个月的俸银罚了充公。”

“好,就看看你这田舍奴,有什么好消息,要是朕不满意,不仅这个月的俸禄罚没,下个月的俸禄也充公。”李隆基笑呵呵地说。

两人相识多年,感情早就超越普通的主仆关系,嘴上说是罚钱,可听起来反而像两个知心好友在伴嘴。

当然,那点微不足道的俸禄,对手握大权的高力士来说,不值一提。

“是,是,一切全凭大家的旨意。”

李隆基摆摆手说:“好了,说吧,什么好消息?”

“大家稍候,老奴这就把献宝者领进宫。”

“献宝?”李隆基有些兴致不高地问道。

皇帝富甲天下,皇宫的珍宝库内堆满了奇珍异宝,对李隆基来说,冰冷的金银首饰远不如一个活色生香的美人儿更有吸引力。

一听到是献宝,期望值直线下降。

高力士听出李隆基兴致不高,马上补充道:“大家,这次献的宝,可不是一般的宝贝,非常特别,保证大家会喜欢。”

“哦,是吗?快,朕倒要看一下,是什么样的宝贝让力士这般推崇。”李隆基被高力士一说,马上来了兴趣。

“遵旨。”

很快,一个穿着红色官袍、身材高大的汉子恭恭敬敬地向李隆基行礼:“微臣参见陛下。”

“郭卿家,是你?你不是回乡探亲吗,怎么这么快就回京?”李隆基吃惊地说。

眼前跪下的人,不用询问李隆基也认识,正是第一个攻上连城又勇夺武状元的郭子仪,就在不久前,李隆基还亲自宴请郭子仪,勉励了好几句。

郭子仪马上应道:“回陛下的话,微臣尚未归家。”

“未归家?哦,对了,你是来献宝的,郭卿家,平身再说。”李隆基面带笑容、一脸和蔼地说。

392 崔源的新差事

郭子仪经得李隆基同意后,转身出去,很快,只他他亲自抱着一块巨大的、黝黑的东西过来,这块东西可不轻,放下时还发生一声闷响。

“陛下请看,这是微臣献给陛下的宝贝。”郭子仪一脸认真地说。

李隆基好奇地看了看,还上手摸了一下,一脸疑惑地说:“郭卿家,此物有何奇特之处?”

刚看的时候,李隆基以为是一块未经琢磨的墨玉,因为表面看起来很粗糙,可摸起来有点冰凉,没有玉温润的特色,表面又粗又硬,要材质没材质,要造形没造形,就是一铊没敲打过的石头一样,一点也显不出它有那些地方珍贵。

要不是推荐的人是高力士,献宝的人是新科武状元郭子仪,李隆基都认为这是一个欺君的恶作剧。

郭子仪不敢卖关子,把这个水泥柱头的来胧去脉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说到后面,一脸兴奋地说:“陛下,微臣问过三弟,也就是郑将军,他说这些水泥造价很低,可效果却极佳,不怕日晒雨淋、火浇水淹,坚固耐用,陛下,你想想,要是这种新型材料用作边防,那作用就大了。”

别人看到水泥,心里想的就是神奇,而郭子仪马上意识到水泥在军事上的用途,试想一下,速度快的话,几个月就能修筑一座别人几十年才修成的城堡,工程快、造价低,还异常坚固,放在防御上简直就是神器。

不夸张地说,有了水泥,短时间内可以将大唐的防御能力提升几个等级。

李隆基也是一个聪明人,闻言马上问道:“真有这样神奇?”

“微臣不敢欺君,知道这话有些让人难以理解,特地把样品带来了。”

郭子仪说话办事,向来三思而后行,问郑鹏要了一个样品,以便回去研究,一路上越研究越兴奋,最后把马头一拉,家也不回了,径直回京向李隆基献宝。

李隆基没说话,只是瞄了高力士一眼。

高力士回意,开口叫道:“来人!”

一声令下,两名御前侍卫上前听令,高力士随手从一名侍卫腰间抽出一柄横刀,举起看了一下,锋刃利闪着寒光,从御案上拿了一张纸,用刀轻轻一划,纸张马上割成二截。

不错,很锋利,高力士满意地点点头,举起横刀,看准水泥柱头,猛地一砍,只听“咣当”的一声,横刀应声而断。

李隆基一下子站起来,看看断刀,又看看水泥柱头,有些疑惑地说:“这水泥,真的像郭卿家所说,软时如泥,硬时如铁?”

“微臣亲眼目睹,不敢欺骗陛下。”

顿了一下,郭子仪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陛下,微臣走得太快,手里没有配方,也不明白水泥的特性,我听三弟说他的新宅子,会大量使用到这种水泥,派人去一看就知。”

高力士眼珠子转了转,笑嘻嘻地说:“陛下,此事不能怪郭状元,郭状元回乡探亲,顺路去看望一下结拜兄弟,不能逗留太久,听说郭状元在长安逗留很久,又跟郑将军去了西域,已经几年没回去看望父母高堂,不如让郭状元回家探亲,另派他人去就好了。”

“有道理”李隆基点点头:“郭卿家”

“微臣在”

“回去看看亲人吧,假期重新计算,朕再多赏你一个月,好好回家跟亲人团聚,此事朕会另派他人去核实,介时另有赏赐。”

“皇恩浩荡,微臣遵旨。”郭子仪心满意足地说。

这件事,没功劳也有苦劳,加深了在皇帝对自己的印象,还捞了一个月的假期,简直不要太美好。

等郭子仪退下后,高力士看了看地上那个水泥柱头,开口道:“来人,把这块东西抬下去扔了。”

不是宝也不是玉,留着也没用,自然是扔掉。

两个侍卫正想抬出去,李隆基突然开口道:“慢,把这件宝贝放入内库。”

水泥柱头不是宝贝,但运用得当,提升大唐的攻防能力,凭此获得更多的胜利和土地,那比任何的宝贝都更值得珍藏。

水泥柱头抬下去后,高力士有些感叹地说:“这个郑鹏,真是有才,冷不妨又给你一个惊喜,真是天佑大唐。”

“说得对,这个郑鹏,还真会折腾,不过他越是折腾,越会给人意外的惊喜,赛马、监军都验证了,这次回元城盖房娶媳妇,又让他玩出了新花样,呵呵,力士,刚才你说另派他人去元城求证,莫非你想出使这趟差事?”

李隆基本想让郭子仪去把这件事弄清楚,一来他跟郑鹏的关系好,容易说话,二来他是武状元,又亲历战场,对这方面有敏锐的洞察力,而高力士一句“回乡探亲”建议另派他人。

“老奴只会侍候大家,其他的事可不会,这关乎到江山社稷的事,需要派合适的人。”

什么好处都比不上皇帝的信任和依赖,高力士就怕自己不在时被人趁虚而入替代自己的位置,哪肯轻易离开。

“合适的人?力士,你说哪个合适?”

“御史崔源。”

李隆基有些吃惊地说:“他?崔卿家和郑鹏关系有点不融洽,让他去合适吗?”

“陛下”高力士笑嘻嘻地说:“两人都快成翁婿了,哪里有什么不合适的,郑鹏向陛下求情,在祭祀上为他未过门的妻子重获清白,又在元城大兴土木,据说都是崔源的要求,让他去最合适,崔御史经验丰富,水泥有没有用,一看便知晓,再说二人关系微妙,就当让崔将军提前考察宝贝孙女未来的住所,省得崔御再告假前去,既能节省时时,又能体现大家对臣子的体恤,岂不是两全其美?”

“也好,这两个相互间有些不愉快,让他们事光磨去一些梭角也好,免得到时又出什么妖蛾子。”李隆基点头表示同意。

高力士心领神会说:“老奴这就去安排。”

......

“郎君,喝茶。”长安崇仁一座宅子里,一名头发有些花白的老者,恭恭敬敬把一杯茶放在崔源的案前。

“嗯,放下吧,仁安,现在是什么时辰?”崔源随口问道。

仁安是崔源在长安府的管家,是从家生奴挑出来的人才,从小就有目的培养,对崔源忠心耿耿,帮助崔源打理很多秘密事务,深得崔源的信任。

“午时二刻,郎君,厨房的饭菜备好,随时可用膳。”

崔源打了一个呵欠,好像突然想起什么,马上问道:“小姐什么时候回来?”

绿姝进京参加祭祀,洗去婚前不贞的骂名,崔源放下心头大石,起码绿姝和博陵崔氏不会成天下人的笑柄,没想到绿姝进宫后,得到崔昭仪的喜爱,经常把她召进宫聊天,有时还在宫中过夜。

崔昭仪出自清河崔氏,算起来也是亲戚,关怀自家人在情理之中。

昭仪是九嫔之首,加上清河崔氏的巨大影响力,崔昭仪在后宫地位很高,得到崔昭仪的青睐,对绿姝有益无害,崔源也乐于让绿姝跟崔昭亲近。

“宫里传话,说小姐明日回府。”说到这里,仁安笑着说:”崔昭仪对小姐赞誉有加,赏赐不断,最近小姐的心情也很好,笑口常开,有空不是读书就是做女红。”

崔源有些无奈地摇摇头说:“女大不中留,强留会成仇,这老话说得对。”

绿姝的态度转变这么多,不用问崔源也知是什么原因,估计自家孙女的心,早飞到郑鹏哪里。

仁安在一旁笑了笑不说话,主家的事,论不到他一个下人议论。

正在说话间,突然窗子被人敲了三下,声音二长一短,接着隐隐听到“啪”的一声轻响,崔源扭头一看,只见墙角一个掏空半截竹筒内,多了一份密信。

作为不良人的首领,崔源每天都收到很多密信,接收的方式很独特,就是用掏空竹关节制作一个滑道,手下在外面隐蔽地方投进去,密信就会顺着密道溜达书房。

仁安看到有密信,马上拿过来,小心放在崔源的案前。

崔源看了看竹筒的暗记,当他看到竹筒上的五爪印记,脸色猛地变得严肃起来,这是皇帝发来的意旨,看到火漆封印没损后,小心翼翼地打开看起来。

看完以后,有些苦笑地摇摇头:“真是一件好差事,也好,正想去元城走一趟。”

“郎君?元城,这旨意与郑小郎君有关?”仁安忍不住吃惊地问道。

崔源点点头说:“这个家伙真会折腾,修个宅子也惊动陛下。”

仁安笑着说:“郑小郎君的事,有事也是喜事,郎君,什么时候起程?”

做下人的,就要察颜观色,崔源嘴上说郑鹏折腾,可语气轻松、面带微笑,肯定不是坏事,感觉像一个慈爱的长辈在笑骂着晚辈一样。

不是坏事,崔源的身份特别,皇上亲自下旨让崔源跑一趟,说明他内心重视的程度,肯定有利好的消息。

“不急,先处理完手上的事,对了,让小姐收拾东西,到时顺路把她送回博陵,一个女子在外面不归家,不像话。”崔源开口道。

这次到魏州,一来能完成皇帝的任务,二来看看郑鹏的宅子准备得怎么样,三来还可以亲自护送孙女回家,一箭三雕,对这份差事,崔源很满意。

“明白,老奴这就去办。”仁安恭恭敬敬地说。

393 新宅峻工

“大唐盛世啊,每次走这条道,都感到有新的变化。”官道上,崔源看着车窗外的风景,有感而发。

崔源记得很清楚,第一次离开博陵,踏上这条官道到长安求前程时,还是垂拱年间,当时正是武则天密锣紧鼓谋夺李唐江山,长安阴云密布,朝野波涛暗涌,李氏宗室不甘大权旁落,琅琊王李冲、越王李贞起兵讨伐武则天,一时大唐境内狼烟四起,兵败后,不仅琅琊王、越王身死,韩王李元嘉、鲁王李灵夔、霍王李元轨、纪王李慎、江都王李绪、黄国公李撰、东莞郡公李融、常乐公主等,或被逼自杀,或斩首市曹,或死于流放途中。李唐宗室几乎被杀戮殆尽,社会也呈现一片颓势。

随着政权的稳定,特别是武则天还政李唐后,天下臣民归心,生产秩序得到恢复,国力蒸蒸日上,特别到了开元年间,国富民强,大唐在经济、军事和外交方面都取得极大的成功,天朝上国气质再次回归。

从长安沿着官道往东走,一路上,道路平坦,路边的宅子越起起多,越起越豪华,以前只是简单的门面小屋,现在很多宅子有了门楼、影壁,青砖绿瓦,一看就知家庭殷实。

“是啊,郎君”同车的心腹随从怀安附和道:“政令通达,四海升平,老百姓安居乐业,日子自然过得富足。”

说到这里,怀安看看后面跟着的下人,小声地说:“郎君,不知郑将军的宅子起得怎么样,连皇上都惊动了。”

怀安是崔源的心腹之一,能文会武,当日也跟随崔源到贵乡接回绿姝,对崔源和郑源的事一清二楚。

崔源有些不屑地说:“能怎么样,就是没事瞎折腾,姝儿跟着这种人,得受苦了。”

“郎君,此话怎讲?”怀安吃惊地说:“郑将军文武双全,要相貌有相貌,要钱财有钱财,要前程有前程,不说三宝号的分红,光是郭氏一族给他的分红就让他锦衣玉食,手里有钱,起的宅子,不会差到哪里去吧。”

“谁都知人参是好东西,可有些寒底的人,就是买得起也受不了,一吃就得出事,有些人也是这样,无论他多富有,始终洗脱不了身上那股泥土味、寒酸气,郑鹏不是说有钱吗,在长安还是租一个小院子,宅小仆少,据说新起的宅子,不过是三进三出的小宅院,别人修宅子,用的不是红木就是玉石,他倒好,捣鼓一种据说价格比砖还要便宜的水泥。”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崔源都有些累了,顿了一下,继续一脸不屑地说:“这是一个人的气量和格局,江山易改、本性难易,老夫可不抱任何希望。”

对郑鹏,崔源打心底的瞧不起,当然,更有一种来自骨子里的骄傲。

怀安摇摇头说:“郎君,恕小的无礼,对郎君的看法不敢苟同。”

跟在崔源身边的怀安,相当智囊的角色,崔源对他很看重,闻言没有发怒,饶有兴趣地问道:“哦,何以见得?”

“郑将军要是太爱惜钱财,有了高公公参与,想必不会再让郭子仪、库罗在三宝号分一杯羹,要是宅子寻常,交给下人打理就是,何必留在元城亲力亲为,小的猜想,以郑将军的个性,应该很用心修筑,说不定给郎君意外的惊喜。”

崔源突然有了兴致:“怀安,打个赌怎么样?”

“小的不敢”

“没事,只是小怡一下”崔源哈哈一笑:“你不是喜欢那小丫头萍儿吗,要是赢了,某作主,如你所愿。”

“好,小的赌了。”怀安二话不说,马上答应。

“不问输了要付出什么赌注?”

怀安一脸认真地说:“小的这条命都是郎君的,什么赌注都一样。”

崔源哈哈一笑,满意地在怀安的肩上拍了拍。

“郎君,皇上让你到元城查看一下,拖了这么久才去,皇上会不会怪罪?”怀安突然有些担心地说。

“没事,临出京突然发生了一点事,非得亲自处理,一弄就是三个月,本建议陛下另派人选,没想到陛下还是让我走一趟,至于送绿姝博陵,陛下也同意,何罪之有?”崔源开口说道。

快要出京城时,李隆基突然下令,让崔源协助钦差,把留在西域迟迟不上京的张孝嵩秘密拿下,押送回京,主要是张孝嵩在西域停滞不走,还大搞封赏,奖励有功的部落。

这可是犯了大忌,朝廷还没有动作,张孝嵩却是先行动,把朝廷置于何地?

不得不说张孝嵩有些飘了,给予他独断大权,不是给他自把自为,李隆基盛怒之下,不等张孝嵩回到京,在半路就把他拿下。

如此一来,不仅崔源回元城的计划推迟,朝廷对这次对收复拨汗那、教训大食的庆功大会也向后推。

怀安有些庆幸地说:“郑将军在获得连城大捷后,跟张孝嵩分道扬镳,然后独自回京,当时看来是有点时运不济,白白失去一个绝佳的晋升机会,现在看来,真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要是郑鹏跟张考嵩再多一些交集,说不定这次张孝嵩倒台,郑鹏也要受到牵连。

崔源点点头说:“这小子,运气一直不太差。“

元城内,郑鹏走在新修的宅子内和郑锦伦一起修闲的散着步,看着刚刚完工的宅子,满意地点点头。

“郑叔,这段时间真是辛苦你了。”郑鹏一脸感激地说。

宅子的面积不大,但是设计精巧,在郑锦伦的主持下,把住宅、客厅、别墅、庭院、花园、假山、池塘、书斋完美地结合在一起,布局高低错落,处处相通,曲折回环,可以说三步一小景,五步一大景,站在宅子最高的邀月楼,把整个元城尽收眼底。

郑鹏对此非常满意。

“别,千万别这样说“郑锦伦一脸认真地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这次到元城修宅子,获益良多,说心底话,是我感谢飞腾才对。”

别看一座小小的三进三出的宅子,工作量绝对比修五进五出的豪门大宅还要大,郑鹏好像有无穷的创意,有时确定了设计,可第二天郑鹏又有新的想法,有时一个小地方要十易其稿,偏偏郑鹏的想法不仅新奇、还务实,每次都能说服郑锦伦。

除了木、砖石等常见的建筑材料外,郑鹏还大量用到水泥、铁条和瓷,郑锦伦以为觉得郑鹏是一个有点钱的小地主,可见识到郑鹏花钱的速度啊,才明白什么叫挥金如土:

铁条不好弄,把铁匠铺给买下了,铁匠变成了他的雇工;

想订造一批他自己设计的瓷片,陶窑说太难,不想做,郑鹏大手一挥,整个陶窑都买下,专门研究、生产他要的东西;

院中的花草树木很难成景,慢慢生长起码要好几年,郑鹏相中喜对的树木后,不惜工本,稍稍剪枝后直接从山中移植,最多一二年就成景;

人手不够,魏州的好工匠不够,花高价从其它地方请来;

郑锦伦刚开始以为郑鹏拿不出多少钱,没想到郑鹏花钱如流水,光是园中的花草树木都花了二万多贯,其余的郑锦伦都不敢计了。

不夸张地说,郑鹏这处宅子,不是郑锦论主持的最大、最豪华的宅子,但绝对是最有心思、最精巧的宅子。

“郑叔太谦虚了,要是没有郑叔帮忙,小侄肯定不能修起这么称心如意的宅子。”郑鹏一脸认真地说。

394 挑剔的客人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郑锦伦在建筑设计上才华横溢,领悟能力又高,往往郑鹏一提,他就能领悟,有时还能举一反三,大局观强,细节把握到位,在他的主持下,宅子仅仅九个月就顺利峻工。

最重要还是钱财到位、后勤得力,卤肉的分红和三宝号的利润足够丰厚,让郑鹏可以不计成本地输出,还有郭可棠和郑永阳的鼎力相助,这才得以成功。

“都是一家人,客套的话就不说了,就等着喝飞腾的喜酒吧。”

郑鹏马上说道:“一定,就怕郑叔到时不肯赏面。”

二人边走边讨论,郑鹏突然有些担心地说:“郑叔,你说这样的宅子,博陵崔氏会不会嫌小?或者说不够好?”

修筑得太大,一来浪费,二来工期也长,郑鹏不想拖,就选三进三出,现在想想,放在小家小户很体现了,绿姝肯定不会有意见,但崔源出身豪门大族,也不知他嫌不嫌小,有没有意见。

这老小子,就喜欢跟自己作对,到时说格局太小,要自己重修就惨了。

“这还不够好?”郑锦伦眼睛都睁大了:“要是某是女子,看到这么漂亮的宅子都想嫁了,不怕,这三进三出,宅子小一点,前庭和后园都足够大,景观也多,比普通的五进五出不逞多让。”

看了看有些担心的郑鹏,郑锦伦一脸自信地说:“虽说三进三出,某在架构上留了后手,到时儿孙满房或纳妾太多不够用,随时可以在现在的基础上扩建,不必担心。”

郑鹏嘿嘿一笑,嘴上不说什么,内心却暗暗松了一口气。

宅子的设计和装饰,融合古今,除了郑锦伦呕心沥血的设计,还加入了郑鹏很多创意,不求奢华,以简约、舒适为主。

“飞腾,某有不自之请。”走着走着,郑锦伦搓着手,有点不好意思地说。

“郑叔,是不是看中哪个小丫头了,没事,我最大的优点就是有成人之美”说到这里,郑鹏压低声音说:“是那个给郑叔送饭的晴儿?嗯,这小妮子不错,眉清目秀,又是花样年华,郑叔,我可没动过哦。”

“咳咳”郑锦伦忍不住连咳二声,没好气地说:“飞腾,说什么呢,谁说某看上晴儿了?”

“不是晴儿,难道是送茶水的金大嫂?郑叔你可真是博爱。”

“停,停,停!胡说什么呢”不善调侃的郑锦伦马上停止这个话题,大声说道:“飞腾,你弄出的那个水泥太好用了,硬度、粘合力都是顶尖的,某一直想盖个小院用于避暑,希望飞腾能卖我一点水泥,价钱好说。”

修筑的时候,郑锦伦不仅投入,还任劳凭怨,有很多次跟自己讨论设计时,都有种欲言又止的感觉,郑鹏就知道他有话要说,郑鹏没有主动问,一直等着他说出来,想不到他是看中了水泥。

意料之内的事,郑锦伦是一个以设计、修筑宅子为乐趣的人,看到水泥这种全新的建筑材料,不动心才怪。

还好,只要水泥,不索要配方,要不然都不知怎么拒绝。

郑鹏爽快地说:“都是一家人,郑叔需要,开口就是,钱就不用提了,到时需要多少就拿多少,不过郑叔得自己派人来元城拉。”

水泥不值钱,可运输麻烦,从元城运到博陵,运费都比水泥的价值高,郑鹏干脆让他自己想办法。

“好,爽快。”郑锦伦高兴地说。

打赌输了一屋上等红木,又在这里折腾了九个月,任劳任怨,郑鹏说送自己水泥,郑锦伦也受得起。

肯给就行,至于运输,开口吩咐一下,就有下人替自己办妥,郑锦伦一点也不担心。

宅子修完,验收完毕,想要的东西也拿到,郑锦伦也不想多待,对郑鹏拱拱手说:“飞腾,宅子修好,某也应告辞,不是飞腾不留客,而是某离家太久,甚是思念家中至亲,就不多待了,告辞。”

郑鹏吃了一惊,连忙说道:“郑叔,这么急?在这里好好玩上几天再说。”

“不了,你安排那地方,还真是一般,新宅不错,可主人还没迁入,某这外人住什么,不用着急,等你成亲之日,某会再回来的,现在脑中有很多关于避暑小院的想法,就想回去画出来,真不多待了。”

看到郑锦伦没有留意,郑鹏想了想,点头说道:“既然郑叔去意已决,好吧,小侄也不强留了,不过郑叔得答应,眼看快到饭点,郑叔用过饭再上路,得好好敬郑叔喝几杯。”

“有好酒吗?”

“那还用说吗,宫中的御酒还剩三坛,郑叔能喝多少就喝多少。”

郑锦伦高兴地说:“好,这话某爱听。”

一个时辰后,一辆马车在几名健奴的护送下,缓缓向荥阳的方向驶去,马车内坐着的,是醉意薰薰的郑锦伦。

两个人喝掉了三坛美酒,不醉倒才怪。

等郑锦伦在摇晃的马车中醒过来时,已经出了元城的地界,看看马车,再看看马车后面跟着的护卫,揉了揉眉头。

“郎君,你可醒来了,要不要喝点水?”看到郑锦伦醒来,被安排在车厢内照顾的晴儿连忙问道。

郑锦伦皱着眉头说:“晴儿,你怎么来了?”

“郎君喝醉了,我家少爷让奴婢侍候。”晴儿恭恭敬敬地说。

想得还挺周到,郑锦伦暗暗点点头,无意中看到马车内有一个精美的红木小箱子,还没开口,机灵的晴儿主动解释道:“这是我家少爷送给郎君的礼物,还说郎君务必收下,要不然水泥免谈。”

郑锦伦没有说话,轻轻打开,只见眼前一花:箱子里铺了一层红绸,上面满是一颗颗珠圆玉润的大珍珠,一颗少说也要上百贯,就这一箱珍珠,价值在万贯以上。

会做人啊,郑锦伦跟郑鹏打赌,输了一屋子上等的木料,价值在一万贯左右,郑鹏知道给钱自己肯定不收,临走用好酒来灌醉自己,还说不收水泥免谈,变相把自己的损失弥补回来。

郑锦伦也是一个豁达的人,想了想,把箱子合上,眼皮一拉,继续睡觉。

官道上人来人往,元城刚“送走”了一位擅长建筑设计的郑锦伦,很快又迎来了一位挑剔难伺的客人:

“这官道也该修修了,又窄又小。”

“小地方就是小地方,看那些老百姓,一个个衣着寒酸。”

“什么店来的,又小又乱,想点几样可口的小菜也没有。”

“本想着比贵乡能好一些,没想到元城比贵乡还差多了。”

“这是县城吗,城廊这么低,感觉像市集呢。”

挑剔的客人正是崔源,踏入元城的地界后,他有点像唠叨的长舌妇,这个差那个不好,抱怨过不停,跟在他身边的怀安能做的,就是偷笑时不让主人发现。

崔源到过贵乡,把绿姝强行接走,但他没有到过元城,对元城相对陌生。

怀安选择沉默应对,可崔源还不打算放过他,指着城门说:“怀安,你说这里破破烂烂的,有什么好?”

“回郎君的话,元城是座古城,处处都是历史的印记,其实也不叫破旧。”怀安斟酌地说。

“听说还是上县呢,也不见得哪里好,算了,去问一下,郑鹏那小子住哪里。”

怀安应了一声,看到旁边有个老者,忙下马行了个礼:“老丈好,打听一下,贵县新晋的郑鹏郑将军的府上在哪里?”

老者回了一个礼,笑着说:“郑小郎君啊,客官看到城内哪栋宅子最高最漂亮,就是郑小郎君的府处第。”

395 崔源挑刺

这是郑鹏的新宅子?

经路人指点后,崔源找到郑鹏新修的宅子,但是他没有马上登门,而是远远地先观望一下。

本以为郑鹏是起一个门楼,挂几只大红灯笼,讲究一点,门前弄一个影壁,绿瓦青砖,没料到,光是看到郑鹏的门楼,崔源就被震住了。

青石铺成的台阶,台阶两边修了花坛,青的石与红的花相映成趣,别人都是门边贴对联,郑鹏可好,直接用两面巨大的白玉石板镶在门边,左边雕着花开富贵的雕塑,右边雕着步步高升的图腾,玉石板上龙飞凤舞刻着一副气势不凡的对联:

华构落城千年计;

小筑安居四时春。

别的不说,光是这二块巨大的白玉石板,从开采到运输,不知要耗费多少人力物力,上面的雕的图案栩栩如生,刀法老到,肯定出自名师之手,而这副对联也作得让人拍案叫绝。

霸气与韵味并存。

“奇怪,郎君,怎么上面没挂横匾?”怀安有些奇怪地说。

崔源没好气地说:“郑鹏那小子,花了这么多心思,肯定是想找个有头有脸的人给他题字,弄不好,让他求得陛下的御笔。”

别人难说,郑鹏跟高公公的关系很好,李隆基对郑鹏也青睐有加,最明显就是默许郑鹏去博陵闹事,硬是把崔源精心挑选的一段姻缘弄砸。

背后就是皇帝给他撑腰,要不然,以崔源的性格,早就采取强硬措施。

怀安指着宅院内一座高楼说:“郎君,你看,好高。”

不用怀安提,崔源早就注意到了,一座约八丈多高的楼拨地而起,远远看去很雄伟壮观、霸气侧漏。

高楼的造形,有一种不规则的感觉,可这种没有墨守成规的不规则,给人一种耳目一新的感觉。

说不出的好看。

台阶、门楼、高楼、对联、围墙,感到每一个细节都照顾到,还没进去,就知这座宅子不凡。

听说这宅子是荥阳郑锦伦主持修筑,郑锦伦可是大唐赫赫有名的建筑设计师,据说他的作品,皆是精品,差不到哪里去。

心里有些震惊,不过崔源嘴上有些不屑地说:“好高骛远、华而不实,年轻人就是这样,不知树大招风吗,说不定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怀安张张嘴,想说些什么,最后还是小声附和。

不能跟自家主人唱反调。

就在崔源和怀安在远处观察郑鹏的新宅时,万万没想到,郑鹏和黄三正在邀月楼的一个房间内,正好看到鬼头鬼脑的二个人。

“少爷,客人来了,是你的未来老丈哦。”黄三笑嘻嘻地说。

郑鹏摇了摇头:“来者是客,可惜来的是恶客。”

要是光明正大地上门,反而没什么事,都到家门口了,还神神秘秘,肯定没抱什么好心。

幸好,这次没派手下先控制这里,算得上对自己有改观,起码不会再以高高在上一样看着自己,强硬把自己的意志强加在自己身上。

“少爷,现在怎么办?”

“装着没看到,兵来将挡,水来土淹。”

崔源提出的条件,包括要修新宅,郑鹏知道在谈婚事前,他肯定会先考察一下,猜想他很有可能是派心腹来看,没想到老小子亲自来了。

看出他对绿姝很重视。

算了,看在绿姝的面上,暂时不跟这老小子计较,等自己顺利绿姝娶了,到时让老小子看自己的脸色。

又打量了崔源一会,郑鹏叫上黄三,悄无声息地下楼。

大约过了二刻钟,守门的下人前来禀报,说崔源来访。

终于还是登门了。

“不知崔大驾光临,有失远迎。”郑鹏亲自到大门迎接。

崔源从鼻孔里冷哼一声,有些“勉为其难”地说:“奉旨办差,途经此时,顺便到元城看看,看看老夫的话,你有没有听进心里。”

鲜明的对比啊,刚才站在街角鬼鬼祟祟偷看时,说不出的猥琐,现在倒好,转眼就持势凌人。

“不敢,崔老见多识广,要是不嫌寒舍刚刚修筑完成,还请到里面多多指教。”

“领路吧。”崔源语带优越地说。

崔源想好了,过去后,怎么也要挑点毛病,给郑鹏找点不愉快。

看到郑鹏不愉快,崔源会觉得自己很愉快。

一进在门,崔源眼前一亮,一踏进门槛,感觉自己跨进另一方天地,里面假山、小桥、阁楼、亭台、回廊很巧妙地结合在一起,虽说前院一些树木的枝条还没长出,可依然让人感受到这一份的美好。

特别是假山的设计,很巧妙,假山上面有三分之一是平地,上面建了一个凉亭,可以沿着精心设计的小径登上凉亭,假山有活水从三面流下,形成三面小瀑布,最奇妙的是,假山的内部被掏空,里面放置了一副石制的桌凳,可以踩着精心设计的石子路进去。

上面的亭可以赏月,下面的石桌可以避暑,现在是初夏,天气有些炎热,可多了这个有瀑布的假山,明显感到宅内比大门外凉爽很多。

抽个空,忙里偷闲,在假山下面的下盘棋、聊聊天,肯定很爽。

设计得精妙,心思和决心也很大,别的不说,光是看看园里的树木就知,别人修新房,都是找小树慢慢培养,郑鹏可好,栽种的都是成了材的树木。

树木的价钱好说,光是移植和搬运的费用就吓人。

看到未来翁婿的气氛有些尴尬,怀安主动打破沉默:“郑将军,这宅子做得太好了,没想到郑将军文武双全,在修建方面也这么有心得。”

“这个功劳我不敢领,完全是我郑叔,也就是荥阳郑锦伦的功劳,是他修筑设计的。”郑鹏把功劳全推给郑锦伦。

有郑锦伦作挡箭牌,崔源挑剔也少一些。

果然,崔源有些理所当然地说:“想必你也没这能力。”

听到崔源给自家少爷甩脸皮,黄三有些不高兴,刚想替郑鹏反驳几句,郑鹏却抢先说了:“还是崔老厉害,一眼就看出晚辈没有这种能力。”

崔源也不好折郑锦伦的台,主要是他心中没底。

原因很简单,挑刺也得认真点,自己挑出毛病,可自己没有办法证明或有更好的方案,能指出错误,却不能“点”出良方,很难让人信服。

“算了,别拍马屁,老夫不吃这套,走吧,我们看看宅子怎么样。”崔源一脸平静地说。

这里难挑刺,看看宅子怎么样。

园林设计对崔源来说,有点难,主要这里的布局有一种环环相扣的感觉,很难从中下手,内饰和园林布局很不同,崔源对内饰和摆设更有信心。

穿过前庭,就到了大堂,只见大堂上龙飞风舞写着“迎宾堂”三个大字,大堂雕梁画栋、还放置了一些古玩、盘栽,空间布局都很合理,看起来没有问题。

然而,崔源很快还是挑出了“问题”。

“郑鹏”崔源突然开口道。

“崔老,晚辈在”

崔源指着大堂四周,皱着眉头说:“大堂是聚会、宴宾的地方,人一多就容易闷热,通风透气很重要,你看看,虽说窗门设计很合理,可你在大堂四周布置了很多树木、建筑,特别是南面那一排翠竹,看似幽静,实则中看不中用,明白吗?”

找了这么久,终于找到一处不合理的地方,应该是郑鹏想多修筑一些风景,在有限的空间只能牺牲流通性。

这么大的大堂,也不安装风来仪和凉得快,要是人多的话,得多少婢女下人摇扇?

在建筑中,门楼是仪表,大堂是颜面,崔源找到机会马上质问。

396 郑鹏的新宅

面对崔源的质问,郑鹏一脸平静,没有正面回答,而是笑着问道:“崔老,你觉得这里闷热吗?”

经郑鹏一提,崔源这才发觉,大堂内的风不大,但是很凉爽,穿着一袭圆领长袍在前院走动时,略感炎热,可进了大堂后,这份炎热好像一下子变得无影无踪。

“可能是现在人少,清风徐来的缘故。”崔源不肯承认。

郑鹏没说话,示意一旁的黄三把大堂的门窗全关上。

关上了门窗,大堂内的光线差了很多,可大堂还是有一股沁人心脾的清凉,没有一丝闷热的感觉。

崔源观察很小心,指着地面说:“是铺了青石板的缘故吗?”

奢侈啊,别人的大堂,地面多是铺砖,经济实惠,也很美观,郑鹏的大堂,选了一个与砖相似的石板,不仔细看还不容易发现,用手轻轻一摸,感觉很清凉、很舒适。

奇怪,就算是石板,也不会这么清凉,难不成,这些石板有什么奇特之处?

“崔老说对了一半”郑鹏开口说道。

“一半?还有其它原因?”

郑鹏提点道:“崔老,你低头听一下,石板后面有什么。”

崔源在好奇的任促使上,不顾形象地趴在地上,静心一听,很快一脸惊讶地说:“水?下面有水流过?”

趴在地上,把耳朵贴近石板,虽说声音不大,可能清晰听到潺潺的流水声,当场惊讶得脱口而出。

郑鹏点点头说:“没错,大堂下面有一条沟渠,把水引进来,由西向东流,所以大堂可以这样清凉,算是风来仪的升级版。”

为了让池塘的水变得干净清澈,郑鹏河中引入活水,后来越弄越大,不仅关乎于封地的灌溉,还充分在宅子中得到利用,大堂就是其中一项。

在大堂下面做成夹空,不用深,大约十厘米足够,让清凉的河水从大堂底下流过,河水能透过石板把那份清凉传递到大堂,相当于给大堂加了一个降温的水垫,这才有清凉的效果。

相当于安装了一部水冷的“空调”。

崔源有些没好气地说:“一天到晚都不安正事,要把心思放在正途上。”

风来仪崔源清楚,用风柜把风送到需要的角落,很实用,现在可堂采用的不是风,而是水,感觉更加高档。

就是崔源也不得不承认,郑鹏的确有小聪明,也不知这此小聪明,会不会像脚踏车、风来仪一样替他赚钱。

能捣弄不算什么,捣弄后能大把赚钱,这才叫本事。

“崔老教训的是,晚辈一定改进。”郑鹏很乖巧地说。

现在先迁就他,不跟他沤气,等把绿姝迎进门再说,免得他一天到晚甩脸皮、下绊子,事成后,到时这老小子爱干嘛就干嘛。

过完河再抽板。

崔源没顾得再训郑鹏,他的目标光很快被墙壁吸引,有些惊讶地说:“壁上贴的是什么?这么光亮,是灰还是漆?不是把镶了白银吧?”

摸了摸,崔源睁大眼睛瞧了一下,自顾说道:“怪了,这是什么,又硬又滑,不是批灰,也不是上漆,好像是瓷,咦,上面还有图案呢。”

怀安走过去,不由吃惊地说:“对啊,用的是暗文,不细看还真看不出,好漂亮。”

大堂的墙壁贴了一层不知什么东西,大约四尺高,看起来整洁又美观。

郑鹏瞄也黄三一眼,黄三马上会意,走过去解释道:“这叫瓷片,我家少爷想的。”

“瓷片?也对,表面那层光滑的是釉”崔源有些如释重负地说。

“崔郎君说得太对了,我家少爷说,批灰不够光亮,上漆容易损坏,还要经常修补,他有次看到一件古瓷,说瓷器历经百年还能像新的一样,就决心把这个工艺放在装饰上,让人打造一块块平整的瓷片贴在墙上,本想着试试,没想到效果还真不错,不小心弄了油迹墨痕,用抹布一抹就干净了,很好用。”

把制瓷的技术放在装饰上?

想了一下,也行得通,这主意真是绝了。

崔源用手轻轻敲了一下瓷片,有些疑惑地说:“泥浆和瓷粘合度不好,会不会掉下来?”

“不怕,我是用了水泥,它的粘合度很高,要不,崔老要是不信,可用小刀撬一下,看稳不稳。”

水泥?

终于说到点子上,崔源这次就是奉命来调查水泥的作用,没想到,自己还没开口,郑鹏就主动谈到这个问题。

机会来了哪能轻易放过,崔源借着观摩的功夫,给一旁的怀安打了一个眼色。

在崔源的示意下,怀安从靴筒里掏出一把小刀,动手之前,有些不安地说:“郑将军,要是撬坏了.....”

“没事,换一块就行,弄坏算我的。”郑鹏大方地说。

得到同意,怀安也不客气,先是用刀尖轻轻挖了一下,感到刀尖很难前进,那黑色状的东西和黄色的泥浆有很大的区别,要是泥浆,轻轻刮几下就能削进去。

怀安改变策略,用刀尖又是削又是挖,好不容易把刀尖伸到一块瓷片的一个角,然后用力撬了起来,只是撬了几下,“啪”的一声,把怀安吓了一跳,仔细一看,不由大吃一惊:精制的小刀没断,而那块瓷片撬断裂了,撬开的那一半掉在地上。

咬合度很高,就是断也不能整块撬下来。

“郑将军,真是神奇,竟然这么坚固,门口那些雕着对联的石板,也是用水泥粘合的?”

“不全是,有一小截是埋到土里作固定的。”

参观完大堂,开始向内宅走去,郑鹏开始介绍新修的宅子:

“崔老,这瀑布的水不是抬上去的,而是筑了个比它更高的水池,用管子把水引到假山上面,看到没,那管子就隐藏那藤萝哪里。”

“这里凉爽,是安装了风来仪,只是出风口隐藏得巧妙。”

“要多少人转风柜送风?不用,引水的时候,安排了风车,用水带动风车,再用风车带动转送装置送风,这样一来,只要有水,一天十二个时辰都有风,要是不用,只要按个机关,就能停止。”

不知不觉,一行人在郑鹏的带领下,来到了邀月楼的下面。

崔源围着转了一圈,还仔细查看了多处地方,然后开口问道:“全是砖砌成,郑鹏,这些砖也是用你口中那个水泥砌的吧?”

“没错,是用水泥和砖砌成。”

“为什么不选用木材呢?”

“木材的造价高,容易受损,特别不能碰火,工期也长,而用砖石不仅稳固,安全性方面高很多。”

崔源心中一动,继续问道:“你的意思,用砖和水泥就不怕火?”

“差不多吧。”

“差不多是什么意思?”

郑鹏解释道:“就像泥房,火烧不起来,可遇到很大的火灾还是会倒,用水泥和砖砌,安全等级高很多。”

崔源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皱着眉头指着邀月楼位置最高的凉亭,有些不解地说:“亭子砌得这么突出,就不怕它摔下来吗?”

邀月楼的最高处建了一个邀月亭,它不是修在最顶处的中央,而是超过三分之二突了出去,悬空着,站在下面看到都有种心悸的感觉,生怕它“折断”掉下来。

造形很优美,也吸引人的眼球,但这样太危险了吧。

郑鹏解释道:“不会,亭子很安全,无论站多少人,都不会有安全问题。”

“哦,为什么?”

“崔老,这栋邀月楼看似砖结构,实则还用到了大量的铁,简单地说吧,里面隐藏了一个用铁搭建的固定架构,以邀月楼的东、西两边作支点,支点的汇合处就在亭子下面,继而构成一个三角架,这是力学方面最稳固的一个架构,在双重保障下,高楼和上面的亭台都非常稳固。”郑鹏解释道。

要么不做,一做就做最特别的,就算元城有人修房子,比自己的更大、更高,但肯定没自己做得这么特别。

仅仅是砖石设计,下面没有一个支撑点,在重力的作用下,十有八九要悬。

崔源和心腹手下怀安面面相觑,彼此眼中都是一头雾水:又是三角架构又是支撑点,还扯到什么力学,郑鹏说起来头头是道,可二人听得云里雾外,根本听不明白郑鹏说些什么。

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郑鹏在修这栋邀月楼时用到水呢,还有铁。

看到崔源一脸震惊地样子,郑鹏心里暗暗好笑,对崔源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崔老,不如到上面看一下吧。”

“好,去吧”崔源一边说,一边往楼梯的位置走去。

很快,崔源站在邀月亭上,在郑鹏的陪伴下,眺望着整元城,不得不说,这种居高临下的感觉很好。

“咦,这宅子,是按八卦图阵设计的?”崔源突然吃惊地问道。

站在最高处,看着假山、庭园、走廊、宅子、耳房等建筑物,崔源隐隐感到有些熟悉,看认真一点,感觉像八卦图。

郑鹏有些佩服地说:“崔老的眼光真好,没错,郑叔在设计时,就有意把八卦的精髓放在这里,说这样做不仅美观,还有助家宅兴旺。”

397 老马失蹄

从心底来说,这宅子很不错,设计巧妙、用料上乘,无论是布局还是细节,处处可见匠心,绿姝住在这里,肯定不会委屈,崔源也喜欢。

然而,崔源的心情有些莫名的烦躁,还有不爽。

虽说是奉旨行事,崔源也有提前考察郑鹏的宅子的想法,最好是再一次树立自己的权威,来之前信心满满,准备好好挑刺,现在可好,没进门之前就被震住,进了门后,这个不认识,那样没见过,好像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一样。

郑鹏虽说很耐心、很热情地介绍着,可在崔源眼里,感觉郑鹏跟自己炫耀一样。

特别郑鹏介绍一些自己不知道的物件时,崔源就有一种被小看的感觉。

“饮水的问题怎么解决,是用水井的水还是用引来的水?”崔源突然开口问道。

郑鹏应道:“是用山上的水泉水,水质清甜,用管子引下来,当然,宅子里也挖了二眼井,要是下雨等原因,也有备用的水源。”

二人边走边聊,不知不觉就到了一间房,房间不大,但布置得很雅致,角落和窗名上种着鲜花,一走进房间就闻到一股花的芳香。

里面的摆设有些奇怪,进门后左边有个木架,架上有个盆,不过盆里没水,靠近角落的地方有一个圆形的桶,这个桶和比平常见的不一样,上大下小,旁边还有一个木制的小箱子。

奇怪木桶里有小半桶水,崔源随手打开旁边的木箱,发现里面也全是水。

“崔老,给你介绍一下,这个是...”

话还没说完就让崔源粗暴地打断:“不就是一个水箱和装水的桶吗,没什么特别。”

说话间,崔源自顾搀起衣袖,把双手伸进桶里,一边用水洗脸一边说:“不错,这样取水挺方便的,水也清凉,就是桶有点低,要弯腰这点不好。”

老是听郑鹏介绍,崔源都有点不耐烦了,看到装水的箱,再看看只有小半桶水,就“猜出”一个是储水,一个是用水,于是打断郑鹏的话,不用他介绍。

为了证明自己是真的懂,崔源当场就使用了。

用水洗完脸,崔源左右看了一下,有些不满地说:“玉扣纸?你们连香帕都没有?”

黄三瞪大双眼,张大嘴巴,有些结结巴巴地说:“崔...崔郎君,这”

话还没有说到一半,郑鹏马上打断:“黄三,你这个田舍奴,擦脸的香帕也没准备,楞着干嘛,快去拿,回头看我怎么收拾你。”

黄三楞了一下,被骂的他没半点害怕,眼中还流露出一丝强行压住的笑意,连忙应道:“是,是,是,少爷,小的这就去。”

太搞笑了,明明是少爷弄出来的抽水马桶,崔源洗手的桶明明就是“屎桶”,可他不懂装懂说是浴盘,还嫌要弯腰,一想到博陵崔氏的大人物、堂堂御史在屎坑中舀水洗脸,黄三差点没笑出来。

郑鹏绷着脸,看起来好像是对下人不懂事生气,实际是想笑不敢笑,死死压住,就怕一时忍不住笑出来,到时尴尬得不知怎么收场。

古代把茅厕建得很远,主要是怕闻到臭味,平时还好,碰上下雨或寒冷的天气,半夜去茅房是一种煎熬,也可以用便携式便盆便桶,总觉得不够干净卫生,郑鹏就自己打造了抽水马桶,这样就不用走来走去。

崔源看到马桶有小半水,其实是U形管储的水,用作防臭,预防马桶倒涌出臭味,没想到崔源这么“可爱”,跑到马桶洗脸,动作太快,郑鹏想阻止都来不及。

等郑鹏回过神,也不好再说穿,只能任由他“享受”这份清凉。

老小子,让你装,这下老马失蹄了吧,该!

郑鹏肚子笑得快抽了。

一段让人啼笑皆非的“事故”后,崔源以长者的口吻不时训示郑鹏几句,郑鹏也没有反驳,一边偷笑一边连连称是,而旁边的黄三,那脸不时一抽一抽的。

这厮也是死死忍着,不敢笑出来。

崔源走在前面,对郑鹏和黄三的表情动作没在意,只是心腹随从怀安,若有所思地打量一下郑鹏和黄三。

一行人来到后园池塘的亭边,郑鹏抬头看看天气,开口说:“崔老,快到饭点了,不知你喜欢什么菜,我让人去做?”

来者都是客,要把绿姝娶回,还得这老小子点头。

心心看他不顺眼,可一口一个崔老,脸上还带着媚笑,郑鹏都觉自己有点虚伪,也有点像“贱骨头”,不过想起跟绿姝相濡以沫的经历,还是默默承受。

绿姝为了自己,在崔府不知受了多少委屈,特别是崔源用自己的安危威胁绿姝,让绿姝做了很多自己并不喜欢的事,光是凭这点,郑鹏再委屈也要把这出戏唱好。

崔源闻言,没有说话,径直坐在亭里的石桌上,半响才悠然自得地说:“老夫自小锦衣玉食,吃尽天下间山珍海味,现在人老了,口味也变了,就喜欢吃些贱食,就卤肉、铁板烧吧。”

“再配上陈年桂花酿,不知崔老意下如何?”

“这个建议不错。”崔源有些傲娇地说。

郑鹏一边替崔源倒茶,一边说:“崔老请用茶,我这就吩咐厨房,先上几盘卤肉吃着,一边吃一边铁板烧,可好?”

“听说你弄的卤肉很好吃,当年供不应求,做的铁板烧也很出名,老夫这把老骨头,看来是使不动郑将军了。”崔源好像自言自语地说。

郑鹏的老脸抽了抽,额上青筋一现,不过很快恢复心情,平静地说:“能给崔老做菜,那是晚辈的荣幸。”

好心好意地请他吃饭,还主动问他想吃什么,崔源可好,先是标榜一下自己的身份地位,然后张嘴说要吃贱食,点出郑鹏赖以起家的卤肉和铁板烧,还指明要郑鹏亲自去弄,分明在暗示自己跟郑鹏之间的差距。

弦外之音很明显:就算你有点成绩,就算你修了不错的宅子,不要忘记你曾经卑微的贱贾身份,更不要忘记你这是高攀,能来这里,那是给你面子。

“去吧。”崔源挥挥手,好像自己才是这里的主人一样。

郑鹏一走,黄三也有些坐不住,吩咐旁边的下人伺候好崔源,自己跑去给郑鹏帮忙了。

“少爷,这个老头,太欺负人了。”黄三替郑鹏鸣不平。

“没办法,谁叫人家捏着本少爷的软肋呢”郑鹏咪着眼,有些不爽地说:“等着,这笔帐,早晚收回来。”

“发牢骚没用,快,去厨房看看还有没有新鲜的猪杂,要是没快派人去买,我先去切几碟卤肉先对付着。”

“是,少爷。”

郑鹏和黄三走了,怀安有些不高兴地说:“郎君,这个郑鹏,有些无礼,元城郑氏也不知天高地厚,郎君都大驾光临了,郑家的长者也没过来问好,真是没礼貌。”

“这些乡野鄙夫,就是这样粗鄙,由他去,老夫大人有大量,不跟他计较,跟他们计较,反而掉了自己的身价。”崔源一脸骄傲地说。

怀安闻言连连称是,左右看了一下,然后有些焦急地说:“郎君,小的有点肚聊疼,要去茅房一下。”

来到元城后,还没找到机会上茅厕,怀安都急得快不行了,连忙请示崔源。

“速去速回。”崔源简明扼要地说。

“小的明白。”

黄三本想自己找,可转了好一会,没找到茅房,好不容易见到一名下人,连忙叫道:“你过来一下。”

“客人有什么吩咐?”那名下人笑着上前。

“这里茅房藏哪了,我找了一圈都没找到。”怀安有些郁闷地说。

398 不欢而散

对于茅厕,怀安觉得还是很好找的,大多设在宅子偏僻的角落,有一种特别的味道,可他转了又转,怎么也找不到。

“不难找啊,这里有十多个茅房呢。”下人有些惊讶地说。

“十多个?不可能吧,对了,不知兄台叫什么?

“我叫小伍,你呢?”

怀安笑着说:“叫我怀安就行,小伍,我真找不到茅房在哪,劳驾一下,带我去一趟,急得不行。”怀安绷着脸,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快要憋不住了。

“不客气,这边。”

很快,小伍把怀安带到耳房旁边的一间小屋:“请便吧。”

“等等,带我到这里干什么,我要上茅房。”怀安有些不满地说。

房间一点臭味也没有,对了,布置和刚才自家郎君洗脸的那个房间差不多一样,都是种些花草,架上放着一水盆,地上有一个沐盆和一个水箱。

“这就是茅房啊”下人好像想起什么,马上解释道:“忘了你是跟崔御史来的,不清楚也不奇怪,主要是这里的茅房肯其它地方不同,别人用的粪坑,我家少爷说又臭又不卫生,去一趟都要换一身衣裳,就改为抽水马桶,就是地上那个。”

怀安左右打量了一下,饶有兴趣地说:“抽水马桶?什么东西来的,我怎么以前没见过?”

这可是住人的家宅啊,把茅房修得这么近,怎么能忍受?

再说房间那么干净,就一个装小半桶水的怪桶,那些排泄物怎么处理?

下人走到抽水马桶前,把使用方法详细解释了一遍,生怕怀安不会用,还用一拉旁边冲水的绳子,怀安只听到“哗啦啦”一阵冲水声,那水从水箱里出来,冲到桶里,然后不知排到哪里去。

不用说,根下面是通的。

“看到没有,上完茅厕,就这样一拉,啥都冲走,不用走那么远,又没臭味,要是去大的还能坐着来,上多久茅房也不怕腿麻,嘻嘻,美滴很。”小伍美滋滋地说。

介绍完毕,小伍很有礼貌地告辞出去,怀安一泡尿忍了很久,也顾不了那么多,忙使撒在马桶里,完了学下人一拉绳子,只听到哗啦啦一阵冲水声,排泄物全被冲走。

“美滴很啊。”怀安有种莫名的快感,学着下人说了一句。

突然间,怀安突然脸色一白,然后飞似的跑出去。

刚才那泡尿太急,没顾着想别的,现在才想起,自家郎君在没多久之前,从马桶里舀水洗脸。

当时就觉得气氛有点怪,现在回想起来,分明是自家郎君在郑鹏面前出了大丑,郑鹏不好当面让自家郎君下不了台,也就装着不知。

不行,这事得赶紧转告郎君才行,要不然一会喝多了,又要闹笑话。

堂堂博陵崔氏的大人物,朝中赫赫有名的崔御史,要是传出用别人屎尿桶来洗脸,那脸就没处搁了。

厨房内,郑鹏指点着厨子,切了几碟卤肉吩咐婢女送去,然后开始准备腌制烧铁板的肉。

“黄三,吩咐下去了没有?”郑鹏一边腌制一边问道。

“回少爷的话,都警告他们了,还让所有人都不能讨论今天的事,放心吧。”

这样还好一点,郑鹏点点头说:“这事办得不错。”

黄三突然问道:“少爷,要是崔御史要去茅房,怎么办?”

“算了,能瞒一时就瞒一时,把人先娶回来再说,要是他要上茅房,就把他带到老宅那个茅房,就说这里还没建好,这老小子看样子就是挑刺,不让他得瑟一下估计他都睡不好,就当敬老了。”

“明白了,少爷。”

两人说话间,一个婢女急急忙忙地走进厨房,焦急地说:“少爷,少爷,不好了,崔御史突然怒气冲冲地走了,奴婢问他去哪也不理。”

走了?

郑鹏忙放下手中的活,走到刚才歇脚的亭子,没人,追出大门,都没影了,一问才知,崔源一出门就上了马车走了。

“到底发生什么事?”郑鹏的脸色有点不好看起来。

黄三吓了一跳,连忙说道:“少爷稍安勿燥,小的马上去查一下。”

郑鹏只是等了一会,黄三愁容满脸地回来禀报:“少爷,都查清楚了。”

“说,怎么回事?”

“崔御史的随从怀安,在我们走后要上茅厕,找不到就碰到没收到通知的小伍,小伍带他去了,还教他用了抽水马桶,肯定是那个叫怀安的随从告诉了崔御史,崔御史可能是感到不好意思,不一定是生气。”

顿了一下,黄三小心翼翼地说:“少爷,怎么处置小伍,要不,抽他二十嘴巴?”

郑鹏摆摆手说:“不知者不罪,罪怪他也没用。”

“那这事怎么办?”

“一时气愤而己,再说错不在我们,等他气消了,这事也就过去了,记住,无论是谁,都不能讨论这件事,哪个嘴多的,这里也容不下他。”郑鹏一脸严肃地说。

“明白了,少爷。”

此刻,向长安疾跑的马车上,怀安看着车厢里一地的碎片,低着头,半天不敢说一句话。

身边人都知道,崔源在气头时,最好什么也不说,等他先把脾气发出来,发泄完就没事,这时多嘴就是自讨苦吃。

崔源的确快要气疯了。

在崔源眼中,郑鹏就是要抢自己孙女的人,来之前准备好好摆一下长辈的威严,没想到临了把老脸都丢尽。

一回想到那个叫黄三的下人给自己递香帕时似笑非笑的表情,崔源就有一种抓狂的感觉。

“可恨啊,这些田舍奴,分明就是想看笑话,气煞老夫了。”崔源猛地一拍前面的小矮桌,怒火中烧地说。

怀安小心翼翼地说:“郎君,郑将军没有当场戳穿,还配合郎君,倒也很给郎君面子。”

“面子?”崔源冷哼一声:“那是赖蛤蟆想吃天鹅肉,别看他表面恭恭敬敬的,实则心里不知骂了老夫多少遍,真是那么尊敬,一开始就应该阻止,可怒也,竟让老夫用那种水...”

说到后面,崔源气得说不下去了。

明明是自己打断对方的介绍,然后抢着使用,现在还怪别人没阻止,怀安都不知怎么说了,自家郎君一向以冷静、睿智著称,不知为什么,一看到郑鹏不仅容易发怒,好像风度和智商都直线下降。

好像是天生的冤家。

不能再继续这个话题,到时崔源有火没处发,倒霉的是自己,怀安有意带偏话题:“郎君,我们现在怎么办?要不叫人修理修理他?”

“算了”崔源摆摆手说:“先回去复命,不能让陛下久等,对了,东西都准备好了吧?”

奉旨办事,崔源还办了私事,回了博陵一趟,就怕皇帝等急。

出了丑,主要是自己的冒失,崔源嘴上骂得狠,可心里反而有点欣赏郑鹏。

有贵人扶持,那是有福气的表现,郑鹏能封官晋爵,还能修一座这么考究的宅子,这些都是他能力的体现,特别是这宅子,来的时候,还想着郑鹏能不能修到一半,说不定砖还没砌几个,没想到郑鹏不到一年的时间,就修了一座令自己也侧目的大宅子。

不仅体现出效率,还显出郑鹏的本事,崔源作为不良将,最看重的就是效率和能耐,郑鹏这二点都超出崔源的期待。

修理他干什么。

怀安恭恭敬敬地说:“都准备好了,我们的人提前就潜到元城,弄了二大袋材料,还找了一个当日参与修筑的泥瓦匠跟着回长安。”

“很好,让人快马加鞭,估计...很快有得忙了。”崔源意味深长地说。

399 区别对待

饭菜都准备好,客人却不辞而别,郑鹏只是失落一会,很快又重振了精神:“黄三,去,让人把东西都端上来,吩咐厨房再多炒几个菜。”

“少爷,你现在还有心情吃?未来老丈人都气跑了,不想想怎么补救,就不怕他反悔?”黄三有些焦急地说。

黄三也算是郑鹏身边的老人了,知道郑鹏上战场为了什么,更知郑鹏跟家人和好、修宅子为什么,崔源突然一脸气愤地走,就怕功亏一篑。

无论怎么样,出了事,就得补救一下,那怕骑上快马,追上去解释一下也好啊。

郑鹏倒好,看到人走了,还要炒几个菜,这算庆祝吗。

“不用担心”郑鹏一脸镇定地说:“该是我的,就是我的,跑不了,抢不走,黄三,把我大父、耶娘请过来,对了,家里人有一个算一个,到这里开饭,就当是饯行宴吧。”

要对付一个人,首先要了解对方,郑鹏太了解崔源了,以他的性子,要是真生气,绝不会只是不辞而别那么简单,而他的脾性还有能力,不闹个鸡飞狗绝不妥妥贴贴地走。

狠话也没留下一句就跑了,十有八九是脸皮薄和不知怎么收场,干脆一走了之。

一句话,就是崔源那颗骄傲的心作怪。

老大不小了,脾气还那么倔。

“饯行?少爷,我们要离开元城吗?”黄三眼前一亮,连忙问道。

郑鹏有些洋洋自得地说:“筑完巢,得引凤啊,还留在这里干什么,崔源那老小子回长安,不回长安找谁提亲去?我大哥说了,张孝嵩班师回朝,皇上肯定大加封赏,本少爷可是立了几次大功的人,说不定还能捞不少好处呢。”

搞砸了崔王联婚,郑鹏成了绿姝“唯一”的追求者,崔源当时给自己立了三个条件:修复族人的关系,不能引人诟病;恢复绿姝的清誉,不能给博陵崔氏抹黑;最后一个是修一所让绿姝居住的新宅子,这三个条件郑鹏都很好地完成。

崔源这次主动上门,就是来“检查”的,没从他嘴里听出不满,郑鹏自然要打铁趁热,免得节外生枝。

回长安的理由简单,就说假期到了就行,家里没人有意见,不过走之前,怎么也要交待一下。

“明天就走,要是你喜欢留在这里,我让郑福给你安排一个差事。”

“别,别,别,少爷去哪,小的就跟着伺候到哪。”黄三嬉皮笑脸地说。

繁华的长安比这座偏远的小城好多了,要是能选,黄三肯定是想回长安。

要不是郑鹏在这里,黄三早就不想在这里呆了。

“行了,还不去叫人?”

黄三应了一声,刚走几步,又转回头:“少爷,要不要请程小郎君呢?”

一提起郑程,郑鹏来了兴致:“添堵是不?就让他在阁楼里好好读书,除了去应试和祭祀,别让他下阁楼,对了,现在他怎么样?”

最近忙着修宅子的事,家里的事全交给郑福处理,也不知郑程在阁楼里过得怎么样?

“扑哧”的一声,黄三忍不住笑了:“少爷,你可没听到,程小郎君被关在阁楼里,听他读书,每次都是死气沉沉的,没一点精气神,伙食好,天天吃饱也没地方消食,整个人胖了一大圈,石家那个跟他订了亲胖丫头天天盯着他,嘿嘿,听说他们下个月就要成亲了。”

“成亲?这么快?郑程不是推到明年开春再成亲吗?”

“石家怕夜长梦多,软硬兼施让郑元业同意让那位石小姐跟程小郎君培养感情,听说有一天晚上石小姐在茶里做了手脚,程小郎君当晚就犯了错,在人家的肚子里下了种,这下可好,想拒都拒不了,老郎君大发雷霆,狠狠打了程小郎君一顿,同意了婚期提前。”黄三眉飞色舞地说。

恶人自有恶人磨,听到些郑程过得不好,郑鹏也就安心了。

“行了,去叫人吧,郑程就算了,一会给那位石小姐送一份吃的,就说她陪郑程读书辛苦,让她加倍努力,更好督促郑程进步。”

“明白了,少爷。”黄三捂着嘴应下。

那个郑程,以前对少爷那么差,现在知道钝刀割肉的厉害了吧。

郑鹏是家里的顶梁柱,说话的份量很重,很快,除了关在阁楼的郑程、出外经商的郑元兴,听到郑鹏请吃饭,能来的人都来了。

“大哥好。”郑万和郑里穿着一身新的衣裳,很有礼貌地给郑鹏行礼。

跟郑鹏刚回时相比,这两个堂弟的气质变得了很多,身上散发着书卷气,这与郑鹏大力发展族学、请名师教导有关。

近朱者红、近墨者黑,两个小家伙也算是读书人了。

“都是自家人,不用那么客气,好好读,出了成绩,到时大哥想办法给你们在国子监谋个籍位。”郑鹏笑着说。

这个堂弟还是挺懂事听话的,小时候攒的压岁钱,听到郑鹏缺钱花,偷偷给郑鹏塞钱,郑鹏对他们的印象不错。

“还是飞腾有本事,小万,小里,还不快谢谢大哥。”三婶郑孙氏大喜,连忙叫儿子感谢。

要是能进国子监读书,那比在族学强多了,前途也一片光明,郑孙氏能不开心吗?

就是一旁的郑长铎也高兴一边点头,一边轻抚着下巴的长须。

没什么比看到家族一天比一天兴旺、一天比一天有奔头更幸福了。

“谢谢大哥。”两兄弟异口同声地说。

郑元业有些妨忌地说:“飞腾,你这么有本事,阿耶说得对,一笔写不出二个郑字,给你二弟也在国子监谋一个,打虎亲兄弟,多一个人在长安帮你跑腿也好啊。”

“二叔,这事早就托过人了”郑鹏面不改色地说:“国子监不是想进就进,不仅要关系,对学识、年龄也有限制,有时名声也很重要。”

郑元业张张嘴,想再说几句,可看到郑鹏似笑还笑的脸,张张嘴,最后什么也说不出。

自己的事自己知道,以前对郑鹏那么差,郑鹏现在成功上位,没把自己赶出家门已是万幸,哪里还敢跟他谈条件,还是低调一点算了。

不知为什么,看到郑鹏笑的样子,郑元业就有一种内心发毛的感觉。

好像在不经意间,郑鹏已有一种让人敬畏的上位者气息。

郑鹏也懒得理会郑元业,看到郑冰跟着父母一起,站得有些远,调皮中又有些胆怯地看着自己。

也不知是不是伙食好了,心情美了,几个月间,小妮子不仅长高了,身段和气质也高了一个档次,犹如一朵出水的芙蓉,越发招人喜欢了。

“四叔,四婶,怎么不坐下?”郑鹏一边走过去,一边笑着说。

郑元旺有些尴尬地说:“没事,没事,站一会就好,飞腾你和阿耶还没坐下呢。”

“对,对,对,飞腾,我们站着就行。”四婶郑李氏也附和道。

郑冰有些调皮地看着郑鹏,小声地说:“大哥,不年不节,怎么请我们吃大餐呢?”

“如果我说,明天就回长安呢?”郑鹏眨着眼睛说。

“大哥,你要回长安了?”郑冰吃惊地说。

郑元旺也吃了一惊,有些犹豫地说:“这么快就回长安,飞腾,你回了长安,那....”

“四叔,你是想说小冰的事?”郑鹏压低声音说。

“对,对,对,这事还得飞腾费心。”郑元旺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当日郑鹏霸气挡了郑冰的婚事,还扬言给郑冰找一个更好的人家,这事郑元旺一直记在心里,眼看女儿一天天长大,郑元旺早就想崔郑鹏,只是这几个月郑鹏一直忙着修宅子的事,经常一起床就不见人影,然后大半夜才回,洗个澡就上床躺着,也不好在这种情况催。

听到郑鹏要回长安,郑元旺生怕郑鹏忘了这件事,忍不住提醒。

没什么比儿女的幸福更重要,以元城郑氏现在名声,找个好人家不难,但怎么找,肯定没郑鹏找得好,因为平时接触的人都不同。

“耶,你说什么呢,女儿不理你了。”郑冰俏脸一红,跺了跺脚,红着脸跑远了。

阿耶也真是的,当着自己的脸说这种事,也不给自己留点面子。

“这妮子,越大越不听话,大哥也不是外人,有什么害羞的,没点规矩。”郑孙氏在一旁笑骂道。

郑鹏笑着说:“四叔,四婶,这事正想跟你们商量,元城这小地方太小了,好人家不多,我想把小冰带到长安,你们也知道,长安青年才俊多...”

“那太好了,让小冰去长安见识一下也好。”郑元旺一口答应。

“四婶的意思呢?”

郑孙氏吓了一跳,没想到郑鹏还会问自己的意见,闻言有些受宠若惊地说:“大...大事听当家的。”

“那好”郑鹏斩钉截铁地说:“四婶给小冰收拾二身换洗的衣裳,不用带什么东西,要什么到长安再置。”

郑元旺一边答应一边连连感谢。

这时饭菜准备好了,管家郑福邀众人坐下,女人和孩子坐一桌,郑鹏和家中成年男丁坐一桌。

菜香酒醇,在郑鹏的招呼下,众人开心地享用起大餐,郑鹏一边吃,一边对坐在身边的郑长铎和父亲郑元家说:“大父,阿耶,我想跟你们说点事。”

400 春风得意的张九龄

“鹏儿,商量什么事?”郑元家有些惊讶地说。

回家后,郑鹏变了很多,例如很多事他都不用商量,都是自己拿主意,突然说有事商量,一时郑元家都有些不习惯。

郑长铎和颜悦色地说:“飞腾,有什么事尽管说,无论什么事,大父一定支持你。”

为家族争了光就是不同,郑鹏还没说什么事,郑长铎已经表态支持,一旁的郑元业看着郑鹏,眼里露出羡慕的神色。

明显是偏心了,可在场的人没一个表示反对,他们知道,元城郑氏能有今天,全是郑鹏的功劳。

郑鹏语出惊人地说:“是关于我的婚事。”

“飞腾长大了,看中哪家姑娘,大父托人给你说媒去。”郑长铎高兴地说。

按年龄来说,郑鹏也该成亲了,作为长辈,郑长铎做梦也想四代同堂,听到嫡孙想成亲,闻言马上来了兴致。

“对,对,看中哪家小姐,说出来我们替你拿个主意。”郑元家一脸高兴地说。

桌上所有人都有意识停下来,目光都落在郑鹏身上。

郑鹏开口说道:“崔氏,博陵。”

“博陵崔氏?”郑长铎的眼珠子一下子瞪得老大,有些激动地说:“五姓女?”

“是的,大父,正室嫡系。”郑鹏一脸平静地说。

郑鹏和绿姝的事,身边的人都没多少知道,更别完一度疏远的家人,不仅是郑长铎不知道,就是郑元家夫妇也不清楚。

“啪”的一声,郑长铎猛地一拍桌子,大声叫道:“好,太好了,飞腾,元城郑氏会全力支持。”

陇西李氏、赵郡李氏,清河崔氏、博陵崔氏,范阳卢氏,荥阳郑氏和太原王氏,名闻天下的望族,虽说武则天有意削弱这些五族的影响力,可七族五姓早已深入人心,大唐的宰相薛元超曾说自己平生三大憾事之一,就是未能娶得一个七宗五姓族中的女孩儿为妻,从这可以体现七族五姓无与伦比的影响力。

元城郑氏出自荥阳郑氏,可以说根在荥阳,问题是元城永远不能等同荥阳,就像文人用到砚台一样,天下出产的砚台的地方多不胜数,在文人雅士眼中,只有甘肃南部的洮砚、广东端溪的端砚、安徽歙县的歙砚和山西新绛县的澄泥砚才算是名砚。

郑在百家姓中也算是大姓,遍布大江南北,只有荥阳郑氏才是望族,至于元城郑氏,得不到别人认同,元城郑氏嘴边以荥阳郑氏的旁支自居,可内心早就不把自己当成七族五姓人。

能娶荥阳崔氏的女子,还是正室嫡系,简直比娶一个公主更吸引,郑长铎当场就激动起来。

郑元家闻言也有些激动,不过他有点担心地说:“鹏儿,是不是那个跟你传出绯闻的崔绿姝崔小姐?”

“嗯,没错。”

郑元业有妒忌地说:“飞腾,听说她的声誉...”

话还没说完,郑长铎毫不客气地打断:“胡说什么,博陵崔氏的女子,岂容你信口雌黄,崔小姐参与太庙的祭祀,这可是清白之身才能参与,谁还敢有半分怀疑?老二,东西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

说话的时候,郑长铎瞪着眼,声色俱厉,把郑元业吓得脖子一缩,不敢再说什么。

郑元家有些为难地说:“鹏儿,这崔陵崔氏可不是寻常人家,普通的媒人入不了崔府的门槛,也显示不了诚意,得找一个德高望重的人去提亲啊。”

“请郭府的人出面,可以吗?”郑长铎开口道。

郑鹏跟贵乡郭氏关系很好,这是众所周知的事。

“有点困难”郑鹏很正率地说:“郭老辈份高,可一直做闲云野鹤,声望不够,家主郭鸿的官阶和声望也不足。”

事关儿子的亲事,一向很少发表意见的郑元家也变得积极起来:“鹏儿,你跟荥阳的郑永阳小郎君不是有交情吗,能不能请荥阳郑氏的长辈出面,玉成这段好事?”

“不妥”郑鹏摇摇头说:“修宅子时,欠下了好大的人情,很难再张嘴,再说这么好的姻缘,要是他们的长辈相中,临时改变主意,替他们的晚辈提亲怎么办?”

找郑永阳帮助,估计他会肯定,不过郑鹏心中早有了人选,故意提出怕挖墙腿。

果然,郑长铎一听马上急了:“别,再想想别的招,不能替他人作嫁衣裳。”

元城郑氏跟荥阳郑氏没得比,郑长铎一听到“五姓女”孙媳妇有可能让别人抢走,当场就否决了。

“飞腾,你这么镇定,是不是有什么打算?”郑元旺微笑地说。

郑元旺腼腆少话,但他并不笨,看到郑鹏谈起跟博陵结亲时,一直很淡定,好像胜算在握,心里就有了数。

对了,听说今天有客人来,郑鹏亲自作陪,可那人来得快,去得也快,郑长铎听到有客人在,想过来认识一下也没来得及,那客人一走,就有了这出想成亲的好戏。

要是猜得没错,来客与博陵崔氏有关。

郑长铎醒悟过来,一脸期待地说:“飞腾,你四叔说得对不对,是不是有了打算?”

看到自己再一次成为全家人的中心,郑鹏点点头说:“大父,阿耶,还有二位叔叔,不瞒你们说,我的确有了打算,所以把大伙都请来,聚一聚,就当是饯行宴了。”

郑长铎楞了一下,连忙问道:“飞腾,你要回长安?”

“是”

“什么时候?”

“明儿一早就出发。”

郑元家有些吃惊地说:“鹏儿,这么急?”

“阿耶,孩儿现在是将军,要回去等候差派的,不能一直留在家,请的假快完了,要回长安工作,再说也要到长安才好托人提亲。”郑鹏解释道。

“对,男儿志在四方”郑长铎高兴地说:“飞腾,当了官要上进,婚事也得上心,明白没?”

“孙儿谨记大父教诲。”

郑长铎的心情很好,大声说道:“天佑元城郑氏,今儿高兴,大家开怀畅饮,祝我们元城郑氏越来越兴旺。”

“听到没有”郑鹏端着酒杯站起来:“大父发话了,今天可以开怀畅饮,让我们一起敬大父一杯。”

“干了”

“来,吃菜,三弟,你尝尝这个烤羊腿。”

“阿耶,你多吃一点,这个铁板烧不错,是孩儿自己弄的。”

“大父,孙儿敬你一杯。”

“都去敬二叔,敬一杯就奖励三贯钱,能敬多少就赏励多少。”

在郑鹏的带动下,整个饯行宴呈现一片热闹又愉快的气氛,喝到后面,很多人都醉了,特加是郑元业,不知让人灌了多少杯,吐了二次,每次都是吐完又让人拉回,郑元业也豁出去了,因为到了后面,每喝一杯就能分得一贯半的分红。

今时不同往日,郑福掌管理库房后,郑元业不能再像以前那样损公肥私,就靠那点月钱,难得郑鹏这么大方,在郑鹏离开前赚上一笔。

第二天一早,天刚刚蒙蒙亮,郑鹏就出门了。

昨天喝倒很多人,郑鹏特地赶了一个早,就是不想跟那么多人告辞,没想到还是躲不掉,元城郑氏上上下下都起来相送,这个祝贺二句那个叮嘱几句,足足折腾了近半个时辰,这才顺利上路。

和回来时相比,队伍中多了一个人,正是郑冰,郑鹏准备把她带到长安长长眼,找机会替妹妹找一个如意郎君。

其它人都回去了,郑福骑着马,非要送郑鹏出到城外十里长亭。

“少爷,一路走好,老奴一定替少爷打理好这里的事。”郑福恭恭敬敬地说。

郑鹏点点头:“有你在,本少爷放心,家里的人,也不用管得太严,只要看好郑元业父子就行。”

“老奴明白,只是二个没见过世面的小人物,请少爷放心,老奴一定不会让他们搞风搞雨。”

“很好”郑鹏突然压低声音说:“宅子看好,暂不进宅入伙,到时来个双喜临门,还有,做水泥的那些工匠,一定要看好,绝不能让秘方泄露出去。”

“少爷放心”郑福一脸自信地说:“掌握技术和配方的,都是从贵乡带回的人,每个人最多只明白一道工序,相互间不能打听,除非把人全收弄走,再说老奴派可靠的人把他们盯紧了,多加了一层保障,肯定没问题。”

一个卤肉秘方,就赚了不知多少钱,脚踏车也在赚大钱,郑福知道一个主意或配方,价值有可能就是金山银山,郑鹏还没吩咐就提前办好了。

“有劳郑叔了。”

“少爷这是折杀老奴”郑福恭恭敬敬地说。

郑鹏呵呵一笑,拍了拍郑福有些瘦削的肩膀,小声地说:“郑叔,说个事,这次回京,我会想办法先替阿军脱去贱籍。”

“少...少爷,这是真的?“一向镇定的郑福,说话都哆嗦了。

身子晃了晃,差点没摔下马。

签了卖身契,从此生死不人,郑鹏对下人宽厚,可以后呢,说敢保证郑鹏是不是一直都是这样的好脾气,就算郑鹏真能做到,再以后,谁敢保证郑鹏的后代会这么善待下人?

郑福众小就是奴隶,早就习惯了,担心儿女罢了,想不到,现在竟然有脱贱籍、变回正常人的机会,这样一来,子孙后代也会得益。

“本少爷什么时候说话不算数?”郑鹏一脸认真地说。

“没,没有”郑福热泪盈眶地说。

阿军一直跟在郑鹏的身旁,两人的对话他听得一清二楚,闻言一脸感激地说:“少爷,无论怎么样,阿军以后会一直保护少爷,除非少爷赶,要不然绝不走。”

“行了,什么也不说了,惹眼,郑叔,你回去吧。”

“老奴祝少爷一路平安。”

郑福回去后,一辆马车快走几步赶上郑鹏,很快,车帘被拉起,露出一个漂亮的小脑瓜。

“大哥,这里离长安还有多远?”郑冰饶有兴趣地问道。

“刚刚开始,躺好,站着很累的,顺利的话,我们半个月就能到长安。”郑鹏一脸耐心地说。

小妮子一直在家里呆了,很少外出,不知外面的世界,第一次出远门,这一趟路途对她而言肯定很深刻难忘。

“啊,那么远呢。”

“你以为呢,现在去长安,又不是去逛集市。”郑鹏开口问道:“小冰,想看长安和皇宫吗?”

“想,想,大哥,我要看。”郑冰一脸期盼地说。

郑鹏哈哈一笑,然后手里的长鞭用力一挥:“想看就走快点,走。”

一声令下,一行人快马加鞭,飞似的向长安的方向进安。

......

崔源的三个条件,郑鹏在一年内全部完成,升了官,封了爵,修了大宅,眼看又抱得美人归,郑鹏心情非常好,骑马奔跑在通往长安的官道上,可以说春风得意马蹄疾。

然而,此刻春风得意的人不止郑鹏,在长安跪着的张九龄,就是跪着也是如沐春风的感觉。

一个人跪着也笑得出,十有八九是有喜事,还是大喜事,张九龄跪着的原因很简单,因为前面站着一个宣旨太监。

圣旨是出自门下省官员之手,能在门下省呆的,都是学识渊博的人,一份圣旨写得文采飞扬,听起来让人挑不出半点毛病。

圣旨洋洋洒洒说了一大通,张九龄懒得记,不过他记住了最后也是最重要的封赏:礼部员外郎。

礼部员外郎啊,正四品下,从一个名不经传的左拾遗,一下子跃过到礼部员外郎,对张九龄来说,这是仕途上最重要、最浓墨的一笔。

“张外郎,收好旨圣吧。”太监读完圣旨,然后笑脸如花地说:“洒家祝贺张外郎高升。”

“陈公公过奖,以后还要陈公公多多关照”张九龄说话间,从身上拿出一个金饼,塞到阿公公的手里。

“嘿嘿,还是张外郎想得周到,洒家就不打扰张外郎了,告辞。”

“陈公公慢走。”

太监走后,在场下人纷纷上门道贺,祝贺张九龄荣升,正乱成一团之际,突然有人走进来:“郎君,郑将军在门外求见。”

“哪个郑将军?”张九龄随口问道。

“郑鹏郑公子。”

不会吧,郑鹏来找自己?是不是上门祝贺吧,要真是这样,那郑鹏的消息也太灵通了。

张九龄想归想,很快开口发问:“请他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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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1 请媒人

“郑将军,别来无恙,有些日子不见了。”张九龄看到郑鹏,笑面相迎。

两人有近一年不见,中途也没有书信来往,看起来相织不多,可张九龄一看到郑鹏,却有一种故人归来的感觉,刚刚升迁礼部外郎的他,没半点架子,亲自到门外迎接郑鹏。

在已经封爵的郑鹏面前,张九龄也骄傲不起来。

“前些日子一直在老家瞎忙,我说子寿兄,怎么叫将军这么生分,叫飞腾就行。”郑鹏有些不满地说。

张九龄呵呵一笑,连忙告罪道:“是某做得不对,飞腾兄多担待。”

“都是小事,没必要行礼,对了,来的时候,看到有太监和仪仗离开,子寿兄,莫非高升了?”

这一句正点到张九龄的得意处,圣旨下达还没得跟别人分享呢,闻言向皇宫的方向行了个礼:“皇恩浩荡,现任礼部员外郎。”

脸上一本正经,可郑鹏很容易从他眼中、唇边捕捉到他的喜悦和骄傲。

郑鹏高兴地说:“礼部员外郎可是四品,这可是高升,叫张外郎比的张舍人响亮多了,现在子寿是朝中要员,以后还要子寿兄多多关照。”

“刚才还说某生分,飞腾不是也叫得生分?区区一员外郎,上面还有尚书压着”张九龄压着声音说

:“充其量就是一个受气的小媳妇,算不上什么,比不上飞腾,你可是封了爵,这可是位列勋贵之列。”

郑鹏摆摆手说:“好吧,越说越生分,干脆别提这些,我们就是文友平辈相交,怎么样?”

“甚好,就依飞腾所言。”张九龄笑呵呵地说。

“子寿兄,过门都是客,就这样一直站着说话,不准备请我进去喝口茶吗?”

张九龄这才醒悟过来,马上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跟飞腾一见如故,说得兴起,还忘了请飞腾进门,请。”

两人相互一笑,然后一起过了屋。

有些人,就算整天呆在一起,感觉感情没有加深,距离还是远的,而有些人,就是很久没相见,可感情不因距离时间变得疏远,张九龄觉得郑鹏就是这种朋友。

两人是在贵乡郭府举行的诗会上认识,当时张九龄和郑鹏都作了一首极为出彩的诗,彼此都非常欣赏,在内心把对方引为知己。

当然,张九龄凭的是真才实学,而郑鹏靠的是先知先觉。

长安的房价太高,张九龄是政坛新星,本身也是世家弟子,可住的地方也仅仅一个小独院,只有一个厅三个房,外加一个小院子。

好在,家境不错,这小独院是买的,不用每个月从俸禄拿钱交房租。

两人在大堂坐下,很快有老仆奉上香茶和一些果品。

张九龄一边喝茶,一边看着郑鹏,开玩笑地说:“飞腾,自你到长安到现在,这个门你是第三次进,最近升官又封爵,还以为你贵人多忘事,不认识这个门口了。”

“子寿兄,这话真是冤枉”郑鹏苦笑地说:“事出有因,一直都是忙,其实心里也掂记着子寿兄,这不,从老家一回来,自家大门还没进,就先把家乡特产给子寿兄送来,够意思了吧。”

张九龄打量了一下郑鹏,摇摇头说:“算了吧,你就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人,说吧,找某有何事?”

相识这么久,张九龄对郑鹏也有一定的了解,突然找上门来,还是自家门还没进就跑到自己这里,肯定是有事。

郑鹏嘻嘻一笑:“听说子寿兄高升,特地赶来抱一抱大腿,顺便讨杯喜酒喝,沾点喜色什么的。”

“飞腾兄”张九龄打了一个呵欠,皱了皱眉说:“要是再不说实话,那某可要端茶送客了。”

现在朝野都知道,郑鹏跟高力士关系很好,李隆基对郑鹏也是格外看重,朝中很多达官贵人都乐意跟郑鹏亲近,特地跑来讨好一个区区四品下的小官,张九龄还真不相信。

这次升迁,就是张九龄也是接到圣旨才知道,郑鹏说刚刚回到长安,家门还没进,张九龄才不信他的话。

看到张九龄摆出姿态,郑胸马上说:“子寿兄不急,好吧,我就开门见山了,这次上门是想子寿兄帮个忙。”

“哦,先说事。”

“我想请子寿兄卖个情,做个媒人,不知能不能请得动子寿兄的大驾呢?”郑鹏看着张九龄,一脸期待地说。

张九龄明显楞了一下,很快开口:“意中人可是出自博陵崔氏,崔御史的嫡孙女崔绿姝?”

“你怎么知道的?”郑鹏吃了一惊。

张九龄有些不屑地说:“这件事早就通天了,再结合你做的事和博陵崔氏的反应,肯定达成了某种默契,现在你说要找人提亲,不难猜出就是那位崔小姐。”

博陵崔氏和太原王氏联婚,两大世家再次联婚,本来关注度就不低,没想到经郑鹏一搅和,好好的一桩美事变成了一个笑话,可以大唐震动,两家人差点反脸,而始作俑者郑鹏一度要躲入军营避难。

事后郑鹏能安然回长安,博陵崔氏通过朝廷重大祭祀仪式替崔绿姝恢复声誉后,并没对郑鹏出手,当中就很耐人寻味,再结合崔绿姝在回归博陵崔氏的事,根本不难判断郑鹏要提亲的对象。

要是连这点都判断不出,张九龄觉得自己可以回家种田了。

郑鹏一脸佩服地说:“子寿兄真是料事如神,佩服,不知能不能卖小弟一个面子,应下这个苦差?”

不做中,不做保,不做媒人三代好,求人做媒人,得诚心一点。

“飞腾,以你现在的人脉,找一个更有地位的媒人很容易,就是请陛下赐婚也不难,为什么看中某呢?”

“哪有这么好,子寿兄过奖了,人生大事,想跟知己一起分享,再说这种苦差很难请得动别人,也拉不下面皮求人,只能把这苦差交给你了。”郑鹏笑嘻嘻地说。

请皇帝赐婚不是没可能,只是以李隆基的个性,也就是走个过场,作用不大,前任宰相姚崇欠自己人情,现任宰相宋璟有交情,可他相位坐不久,思来想去,不如找前途无限的张九龄,一来知根知彼,二来他发迹了,自己也能跟在后面沾光。

一代名相啊,也提前抱紧一条大腿。

张九龄哈哈一笑:“要是还是左拾遗,分量不够,现在升任礼部员外郎,勉强是够格了,看来这就是缘分,好吧,飞腾诚意拳拳,这事是某答应了。”

402 需要购房了

不做中,不做保,不做媒人三生好。

这是一句古语,但古语不是不一定全对,就像砒霜,在外人眼中是毒药,但在高明郎中的眼里,它是一味能治疑难杂症的良药,就要看用在谁的手里。

做媒人做得不好,有可能害了两家,可这媒人做得好了,不仅幸福了两家,对媒人而言,能积福也能得到实惠。

从郑鹏的语气来看,这桩亲事成功率很大,说是苦差,其实是一件大好事,借着媒人的便利,拉近博陵崔氏的关系,七族五姓一直联婚,同气连枝,搭上博陵崔氏的关系,间接跟大唐的士族靠拢,这对张九龄扩散人脉、仕途晋升非常有利。

张九龄嘴上不说,心里明白:郑鹏这是在提携自己。

“太好了”郑鹏高兴地说:“张外郎,我的幸福就交托给你了。”

“某的这张老脸豁出去了,飞腾,什么时候上门提亲?”

郑鹏毫不犹豫地说:“越快越好,崔御史就在长安,这门亲事是他了算,子寿兄先跟他沟通一下,只要他点头,一切都好办。”

“明白,某马上找个机会。”

郑鹏挥挥手,远远站在墙角的黄三捧着一个小箱子走过来,轻轻放在张九龄的面前。

张九龄在郑鹏的示意下打开,一打开,只觉眼前一片金黄:箱子里整齐排着一排金元宝,还有一叠金叶子,估计一下,至少有二三百两之多。

“飞腾,这是什么意思?”张九龄沉着脸说。

答应做媒人,张九龄看重的是跟郑鹏的关系,还有跟博陵崔氏拉上关系,绝不是为了钱。

眼前这笔钱不少,但和前程和仕途相比,不值一提。

“子寿兄,千万不要误会”郑鹏马上解释道:“以我们的关系,最多是封个红包,这是提亲的经费,到时上门总不能空手吧,要是需要去博陵谈,一路花销也不能少,就是先放在这里,不够开口,有剩余的再作打算。”

“行,就留在这里,反正飞腾是富得流油,某也就不跟你客气了。”张九龄欣然收下。

郑鹏可是有名的大富翁,去西域敢一个人承担悬赏的花红,几万贯说拿出就拿出,战场上缴获甚多,名下的三宝号,凉得快、风来仪还有脚踏车,可以说卖到整个大唐,用日进斗金也不过份,张九龄自然不跟郑鹏客气。

正好,借花敬佛。

二人又商谈了一些细节,足足谈了小半个时辰,郑鹏这才打道回府。

回家的路上,黄三有些想不明白地说:“少爷,不用这么急吧,家都还没回,这么急着找张外郎。”

“这是一种态度,有心做给某些人看的”郑鹏一脸淡然地说:“崔源那老小子,也不见得多空闲。”

本来把崔源哄得挺开心的,没想到中途杀出一个“抽水马桶”,以致崔源“点了菜”也不吃,气冲冲地跑了,郑鹏一到长安就找张九龄提亲,间接表明自己的心意。

崔源是不良将,耳目遍布京城,自己在长安的一举一动,肯定逃不过他的耳目。

张九龄精明、稳重,特加擅长沟通,这事让他去做最合适,就是崔源心情不好有怒火,也让他先去承受一下。

“还是少爷精明,少爷,现在我们去哪?”

“还去哪,先回去,估计都等急了。”郑鹏打了个呵欠道。

回到长安,郑鹏临时起意先找张九龄,让小冰他们先回家沐浴休息,估计小丫头都等急了。

不仅郑冰等急,林薰儿估计也望穿秋水了吧。

一想到美艳不可方物的林薰儿,郑鹏心里就有一种莫名的冲动。

算了,先回头,明天再把郭子仪和库罗请到家里聚一聚,至于去吏部报到的事,不急,好好休息几天,心情好再去报到就行了。

“是啊,肯定等急了,说不定她们都在门口等着少爷呢。”黄三笑嘻嘻地说。

郑鹏也想着一大群人在门口等自己的情景,说不定林薰儿会不顾一切扑到自己的怀里,只是,当郑鹏到门口时,顿时傻了眼:大门紧闭,门口空空如也,一个人也没有。

“怎么回事,人呢?”郑鹏有些惊讶地问道。

不会小冰她们还没回家吧?

黄三不用郑鹏吩咐,马上跑去敲门。

少顷,大门打开,伸出一个脑袋,一看到郑鹏,马上高兴地说:“正在念叨着呢,少爷,你终于回来了。”

黄三焦急地问道:“小姐他们到了没有?”

“回来了。”

“林姑娘呢?没在家?”

“在家,正跟小姐说着话。”

郑鹏皱着眉头说:“刚才跑哪去了,也没人守门,规矩哪去了?”

下人吓了一跳,小心翼翼地说:“小姐拿了很多吃的分给下人吃,林姑娘和郡主也做了很多好吃的,招呼大伙吃,所以.....”

郑鹏吃惊地说:“郡主?兰朵?”

“回少爷的话,是兰朵郡主。”

不是回西域了吗,怎么又来了?

“郡主什么时候来的?来长安干什么?”郑鹏马上追问道。

“大约是三个月前来的,一开始经常找林姑娘聊天,然后...就搬进了进来。”

又搬了进来,林薰儿、妹妹郑冰、郡主兰朵、婢女小音,好吧,这里快成美人窝了。

黄三在一旁小声说:“这么多人,怕是房间不够用。”

郑鹏也有些头痛,这里环境一般,房间本来就不够用,黄三和阿军只能睡耳房,现在可好,郑冰和兰朵一来,怕是耳房也保不住了。

“黄三”郑鹏突然开口道。

“少爷”

郑鹏开口吩咐道:“这里怕是住不下了,你对这里最熟悉,这几天什么事都不用干,专门负责打听那里有好的宅子。”

“少爷准备租还是购买?”

“买吧,早晚都买的。”郑鹏苦笑地说。

长安是大唐经济、文化、政治中心,超过百万人居住在一百零八坊中,房价一直居高不下,特别是地段好的地方,寸土尺金,郑鹏知道房价有未来很长时间只高不低,终于下决心买房。

买下了,就是自己的,怎么捣弄也行,租房每个月都要交租金,无论租多久都不是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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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3 爱捣乱的兰朵

“郡主,你尝尝这个,很好吃的。”

“冰妹妹,这个手串送给你,是保平安的,大师开过光,很灵验。“

“林姐姐,你做的糕点真好吃,能教我怎么做吗?对了,还有怎么化妆。”

“没问题,一会我带你去买些胭脂水粉,好好打扮一番。”

“林姐,你带小冰去,不带我,偏心。”

“哪能呢,郡主也一起去。”

郑鹏进大堂时,只见三个女的坐在一起吱吱喳喳地说着,就是郑鹏回来也没人发觉。

“少爷,你可回来了。”林薰儿最先发现郑鹏,眼眸一亮,主动打起招呼。

“嗯,去办了一点事,回来得晚了一些。”郑鹏解释道。

一旁的兰朵有些不屑地说:“能有什么事,十有八九是猴急着去找那些相好吧。”

没得罪她啊,怎么一见面就呛起自己来,郑鹏不想在妹妹面前谈论这个问题,有些意外地说:“郡主,你又来长安?”

“当然要来,皇上下旨,说本郡主的雀奴立了大功,让我到大唐论功行赏”兰朵有些得意地说:“再说了,本郡主代理三宝号在西域的市场,得这里看着,再说守着三宝号比放羊好多了,当然要看着,免得好处都让你一个人得了去。”

这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真是贪财,郑鹏早就一个人吃独食。

不得不承认,能成功伏击吐蕃的秘密运输队,兰朵功高至伟,突骑施蓄养的鸟禽,在西征过程中立功不少,李隆基封赏时,把她捎上并不例外。

“那太好了,现在正愁着没人打量,有郡主坐镇真是太好了。”郑鹏笑嘻嘻地说。

兰朵冷哼一声,不再说话。

郑鹏看着已换洗一新的郑冰,有些奇怪地说:“小冰,你这衣裳什么时候做的?”

在元城时,郑冰多是身穿着一袭儒裙,打扮随意,经常是素颜出现,看起来就清纯得像邻家女孩,可刚到长安,马上“鸟枪换炮”,只见她梳了一个双环望仙髻,上面插着一枝镶了绿宝石的步摇,抹了胭脂、画了黛眉、贴了花钿、还描了斜红,身着一套潮流的衫裙,足下踏着一对绣花屐,好像换了一个人。

衫裙又叫齐胸儒裙,它将裙带高高系在腰线以上,比如胸下,甚至系在胸线上方,这种款式无论身材丰腴还是瘦削都能达到别样的飘逸效果,尤其是在以丰腴为流行的圈子中大受欢迎。

妹妹什么时候有这套衣裳?

郑冰有些羞涩地说:“衣裳是郡主姐姐送的,林姐给我化的妆,步摇也是林姐给的。”

兰朵看着郑鹏,有些不以为然说:“郑鹏,你赚那么多钱,对自家妹妹那么吝啬,那些钱银都花到哪去了?”

“没,没”郑冰马上替哥哥解释:“大哥对我很好的,是...是我自己不会打扮,。”

林薰儿一把搂住郑冰说:“没关系,以后我教你,天天把你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嗯,谢谢林姐,还有郡主。”郑冰乖巧地说。

“不用”兰朵摆摆手说:“本郡主喜欢送就送,谁叫小冰妹妹这么可爱呢。”

“都是自己人,说谢反而显得生分。

又是送衣裳又是送首饰,除了看到郑冰可爱外,郑鹏明白是看在自己的份上。

“两位”郑鹏一脸感激地说:“我这个做大哥的做得不够好,很感谢二位美女对小妹的照顾,在这里先谢谢了。”

林薰儿刚想说不用谢,兰朵抢着说:“只是嘴上说声谢谢,没诚意。”

“郡主,那怎么才算有诚意呢?”

兰朵嘟着嘴说:“陪我们三个一起去购物,并替我们付帐。”

郑鹏想了想,很快说道:“陪你们购物可以,替郡主付帐也没问题,前提是不能过份。”

要是这样喜欢,那样也中意,郑鹏绝不怀疑兰朵的败家能力。

“小气!放心,不会让你破费太多的。”兰朵白了郑鹏一眼,小脑瓜慢慢向上抬,用行动完美地演译了什么叫不屑。

郑鹏也不以为意,这个兰朵喜欢跟自己抬讧,都习惯了。

看看天色,郑鹏打了一个呵欠说:“好吧,天色不早了,用完晚饭早点睡,明儿一早再去市集购物好了。”

一路风尘仆仆,郑鹏都有些累了,早就想躺在自己舒服的床上睡觉。

当然,睡之前是先跟越发美艳林薰儿好好几回床单。

天还没黑呢,这么快就打呵欠,兰朵看看郑鹏,又看看一旁有些春意荡漾的林薰儿,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观的坏笑。

“郑鹏”兰朵突然开口说道:“早点吃饭,然后出门,去平康坊也好,找个客栈也好,找地方睡,免得晚上没地睡。”

“郡主什么意思?”郑鹏有些不解地说。

兰朵扳着手指说:“这宅子就三间正房,本郡主一间,林姐一间,小冰妹妹一间,至于你的房间本郡主替你作主,收拾让给冰儿妹妹了。”

“别,别,我跟林姐一起睡就行。”郑冰马上说道。

自己可不敢抢大哥的房间,要不然传回元城,就是耶娘不责怪自己,大父肯定要责备。

“好啊”林薰儿高兴地说:“正想找个伴呢,小冰妹妹跟我一起正好。”

郑鹏看到兰朵还想说什么,抢先说道:“也好,先挤一下,我已让黄三去找合适的宅子,一找到马上搬,先委屈一下。”

顿了一下,郑鹏笑着对兰朵说:“这里环境一般,又吵,郡主金枝玉叶,住驿馆更舒服。”

这个小宅子,本是自己初到长安时租的,那时钱不多,也不知能不能在长安站稳,一切以节俭为主,到了后面一直往上爬,也没顾得换,以前还凑合,现在不够住了。

就是绝对心腹兼保镖的阿军,也是住在谷仓,因为原来属于他的耳房让给了小音。

不请自来,强行霸占房间,本来就不好意思,何况主人隐诲地“逐客”,换作别人,早就认趣地走了,可兰朵只是翻翻漂亮的白眼:“本郡主懒得搬。”

一句话就把郑鹏下面的话全堵死。

还真不把自己当外人。

气氛有些尴尬的时候,小音上前禀报:“少爷,饭菜都准备好了,你看...”

“上吧,都饿了。”

饭菜是林薰儿张罗的,非常丰盛,坐在上桌的,除了郑鹏外,全是女士,为了照顾女生,喝的是郑鹏从西域带回来的葡萄酒,菜香酒甜,几个女生都喝得红粉绯绯,看着都是一种享受。

这就是传说中的秀色可餐。

喝了半个多时辰,这顿晚饭终于吃完,郑鹏在吃饭时,偷偷用脚轻轻拨了一下林薰儿,林薰儿察觉,抬头飞快地瞄了郑鹏一眼,然后佯装没事一样低下头。

郑鹏看到清楚,林薰儿的俏脸上,多了一丝红晕。

那么久没一起,要不妹妹和兰朵在这里,早就拨枪上马,滚几回床单再吃饭。

美美是泡了一个热水澡,郑鹏沐浴完后,把下人都打发下去休息,自然和衣躺在床上,静等佳人过来幽会。

就是只有三间房,林薰儿跟自己一起睡就行,可郑冰说得太快,说跟林薰儿一起睡,林薰儿也不好反驳,只能依了她,以致郑鹏要守着空枕。

算了,在马车上坐了一天,小冰早就累得不轻,估计一会就睡着,到时林薰儿悄悄过来就行。

感觉有点像窃玉偷香的感觉,郑鹏一想到就暗暗兴奋。

果然,刚睡下时,隐隐听到林薰儿和小冰聊天的声音,不知说些什么趣事,偶尔还听到两人的欢笑声,慢慢地,声音越来越少,互动的频率间隔越来越大,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当郑鹏听到“吱”的一声开门声时,内心忍不住颤了一下。

终于来了。

正高兴地时,突然有人大声叫道:“林姐姐,这么晚了,去哪?”

是兰朵的声音。

林薰儿的声音明显有点小慌乱:“没,没去哪,突然有些内急,想去茅厕,郡主,这么晚了,你还没有睡啊。”

“太好了,我也有些内急,又怕黑,正想找个人结伴一起去,林姐,一起吧。”

“...好的。”

听到二个脚步声渐行渐远,郑鹏气得鼻子都歪了。

早不去晚不去,偏偏等林薰儿一开门就要去,身边明明有婢女有下人,招呼一声就行,兰朵偏偏拉上林薰儿,如果不是故意的,郑鹏还真不信。

脱子都脱了,就是听脚步声走远?

没多久,脚步声再次响起,郑鹏竖起耳朵,听着两人聊天:

林薰儿打了一个呵欠:“郡主,晚安,我回去睡了。”

“别啊”兰朵好像焦急地说:“林姐,拜托你一件事好不好?”

“不敢,郡主有事尽管吩咐。”

“刚刚起床,就是从恶梦中惊醒,现在想想还有点怕,林姐,能不能陪我睡一会?”

“这个...不方便吧。”林薰儿婉拒道。

“没事,又不是没一起睡过,走吧,林姐,明天我请你吃好吃的。”

“...好吧。”

宅子不大,很快,郑鹏听到林薰儿和兰朵说话的声音和笑声。

郑胸气得咬了咬牙,自言自语地说:“好啊,竟然拆我的台,兰朵,山水有相逢!”

两女聊天的时候,由于是深夜,林薰儿一直有意识压低声音,生怕吵到别人,而兰朵不同,故意提高嗓门,郑鹏不用竖起耳朵都听得清楚。

分明是故意说给郑鹏听的。

拆台还这么嚣张,郑鹏气得直咬牙。

看来今晚的愿望要落空了,郑鹏苦笑一下,然后倒头就睡。

要是别人,郑鹏早就把他轰出大门,可兰朵的身份特殊,于公于私,还真奈何不了她。

不知怎么时候睡着,郑鹏在朦胧中,好像在做着的一个很好、很愉快的梦,整个人好像漂浮在半空一样,说不出的舒畅,鼻腔中也有一种怡人的、好闻的香气。

这个状态维持了好一会,郑鹏从那种飘飘欲仙的感觉中清醒了一点,感觉有人正在忙着什么,有些费力地睁开眼睛,楞了一下,很快就感动起来。

在昏黑的烛光下,一个美妙的胴体趴在自己脚边,正在自己的两腿间卖力地吞吐着.....

是林薰儿,不知什么时候溜进了房间,估计是看到自己在熟睡中,不忍心叫醒自己,于是变着法子来伺侍自己。

感到有异样,林薰儿抬头一看,正好看到郑鹏在看着自己,俏脸一红,有些怯怯地说:“少爷...”

此刻,最好的回答就是肢体语言,郑鹏二话不说,一下子把林薰儿拉上来,然后重重压了上去......

也不知是兰朵还算有分寸,只是捣乱一下,让郑鹏不愉快,适当时候放林薰儿走,还是她自己真是乏了,让林薰儿找到机会过来。

晚到好过不到。

第二天,郑鹏日上三竿才醒来,下意识一摸旁边,空空如也。

睁大眼睛一看,没有林薰儿的身影,也不知小妮子什么时候离开的。

“少爷,你醒啦,婢子给你准备热水。”在门外候着的小音,一听到动静马上推门进来。

郑鹏伸了伸懒腰,点点头说:“好,有劳。”

“不敢,这是婢子应该做的。”

洗脸的时候,郑鹏随口问道:“小冰起床了没有?”

“小姐早就起床了,一起床还跑到厨房帮忙,劝了好久才劝住。”

郑冰在家里地位不高,家道中落的郑家仆人不多,经常要帮忙做家务,来到长安还有点怕生,做家务是想找到自己存在的价值。

“劝得好,吩咐下去,哪个人做不好自己的本职工作,需要小冰帮忙的,那这碗饭他也就吃到尽头了。”

“明白了,少爷。”小音恭恭敬敬地说。

虽说不能一下子“上位”,但成为郑胸的贴身侍婢,小音还是很满意的,对郑鹏非常尽心。

“林姑娘和郡主,她们起床了吗?”

“起了,郡主说今天上香很灵验,拉着林姐一起去西明寺上香,还吩咐婢子,说让少爷醒了,就到西市口那间松月楼汇合。”小音想起兰朵的吩咐,转告郑鹏道。

还掂记着今天陪她购物、替她付帐的事呢。

郑鹏点点头说:“知道了,小冰吃早饭了吗?”

“没呢,说等少爷一起吃。”

“行了,去叫小冰一起用早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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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4 西市考察录

吃完早饭,郑鹏带着郑冰出门,阿军、小音,还有两个健仆驾着马车跟在后面。

西市离这里有点远,要穿过五个坊,郑鹏早早让人备了马车。

几个女的摩拳擦掌要大采购,一会也好让马车拉回来。

“哥,这里的房子好有趣,感觉都是一个样式,还有路也是,我们家的路,很多是弯弯曲曲的,这里的路又大又直又平坦。”郑冰一脸兴奋地说。

昨天太累了,又是坐在马车里,没怎么细看,现在跟着郑鹏边走边看,郑冰感到长安好新奇。

郑鹏耐心地解释道:“很多城市,多是慢慢发展而来,一边发展一边规划,所以显得有些杂乱无章或不够规范,长安城不同,还没建就做好了详尽的规划,并作了严格的规定,小冰,你说房子像一个样式并不奇怪,官府在这方面有要求,什么样的人修多大的宅子、几进几出、几间门房、门楼多高、大门什么样式都有规定。”

“原来是这样”郑冰恍然大悟,然后拉着郑鹏的衣袖:“哥,我们走吧,免得林姐和郡主等急了。”

“不急,市鼓还没打呢。“

“哥,去找林姐和郡主,跟鼓有什么的关系?”

“长安是京城,跟其它地方不同,一到晚上就宵禁,日落关门,日出开门,以鼓声为令,小冰,昨晚和今天早上听到鼓声没?”

郑冰马上点点头说:“听到了,敲好久呢,还以为是京城大官多,一个个都敲鼓开路,一敲就敲个不停,原来是这样,哥你刚才说市鼓,市集开市也要敲鼓吗?”

还敲鼓开路呢,想像力真不错,郑鹏都忍不住笑了,不过还是开口解释道:

“长安有两个大型的市集,分别是东市和西市,市场位置的不同,所经营的商品种类也略有区别,东市由于靠近三大内,也就是西内太极宫、东内大明宫、南内兴庆宫、周围坊里多皇室贵族和达官显贵第宅,故市中四方珍奇,皆所积集,经营的货品,多是上等奢侈品,以满足皇室贵族和达官显贵的需要。而西市则距三内较远,周围多平民百姓住宅,市场经营的商品,多是衣、烛、饼、药等日常生活品。”

“两市设有市署,午时敲鼓开市,日落前七刻,敲锣三百下,店铺关门,客人各自回家,就是等鼓声响起我们再去也不急,那三百下鼓声没敲完我们就到了。”

郑冰看看宽阔的街道、漂亮的宅子还有人来人往的人群,有些感叹地说:“哥,长安比元城繁华多了,我没看过这么多人呢。”

“那当然,长安可是京师,元城就是一个小城,两者没得比。”

兄妹很少在一起,郑鹏有机会尽可能尽兄长的责任,陪她聊天,给她介绍长需要注意的事项。

“这不是郑将军吗,有些日子没见了,升官又晋爵,恭喜了。”

正走在路上,突然一个穿着公服的人走过来,一边走近一边笑着恭维道。

郑鹏看了一下来人,认出是宜阳坊武候铺的铺长张怀山,礼貌地回礼:“原来是张铺长,同喜同喜。”

看到张怀山饶有兴趣地看着一旁的郑冰,猜到这厮又猜是不是自己在“猎艳”,干咳一声:“这位是舍妹。”

“原来是郑小姐,失敬”张怀山连忙行礼。

郑冰躲在郑鹏身后,有些羞涩地回礼。

张怀山对郑鹏行了一个礼:“郑将军,某还有公务在身,就不妨碍了。”

“请便。”

等张怀山走后,郑冰有些惊讶地说:“哥,你在长安也这么有名气吗?”

感受到妹妹崇拜的目光,郑鹏有些得意,昂首挺胸地说:“那是,也不看看你哥是谁,在长安城,名声是一等一的好。”

刚说完,一个少年看到郑鹏,高兴地说:“飞腾兄,最近去哪了,没你在,去青楼喝花酒都索然无味,找个时间一起聚聚。”

说话的是一名姓王的世家子弟,叫王守信,在户部担任一名小吏,以前跟郑鹏喝过几次花酒,也挺谈得来,关系还算可以。

“这个...有机会的。“

王守信打量了一下郑冰,眼前一亮地说:“没想到飞腾兄换了口味,喜欢玩雏,这就是豆蔻枝头二月初吧,嘻嘻。”

什么事啊,郑鹏连忙解释一下,然后拉着郑冰往前走。

妹妹太小了,这些儿童不宜的事,还是少让她知道,免得教坏她,也破坏自己的美好形象。

“哟,这是不是郑公子吗,左教坊的姐妹们,一直想念着郑公了呢。”

“还记得奴家吗,奴家是金翠儿,郑公子,你好久没找人家了?”

“郑公子,听说群芳院有新人上位,叫玉朵儿,可是一位有西域风情的美人儿,一起去尝尝鲜?”

......

一路上,不少人跟郑鹏打招呼,大多是讨论关于女人,有的说话含蓄,有的说话露骨,要是平日郑鹏还能一笑而过,说不过还洋洋自得,可今时不同往日,妹妹在身边,感觉很别扭。

最后,郑鹏也不走路了,直接上马车,坐车去西市。

“小冰,刚才哪些人,就是喜欢开玩笑,你不要当真,出门在外,有很多时候需要应酬一下。”在马车上,郑鹏斟酌地说。

本想不解释这件事,可不知对妹妹产生什么影响,郑鹏对这个懂事又乖巧的妹妹还是很疼爱,想了又想,最后还是解释一下。

“知道”郑冰点点头:“出门在外是这样,二叔以前也经常要应酬,去喝花酒也没什么,不去别人还会笑话呢。”

郑鹏有些意外,不过很快把话题岔开,豪气地说:“一会到了市集,喜欢什么只顾买,不用担心钱,你大哥别的没有,钱多的是。”

还是古代好,女子思想保守,但对男子格外宽容,就以娶妻为例,后世的妻子,看到丈夫看一眼别的女人也会醋意大发,说不定回去又打又闹,可在大唐,要是一个男子不娶偏房纳个妾什么的,别人就会说女主是善妒,很多女子成亲后,主动替丈夫张罗纳妾的事,以示自己有教养、不善妒。

有点像岛国,男人下班后直接回家,会被妻子认为是无能的表现,而下班后喝花酒,喝得醉焉焉回家,妻子反而觉得丈夫有本事。

在大唐,要是一个人不应酬不喝花酒,别人就说他没见过世面的表现,小地方出来的土包子。

没想到郑冰也是这样想。

“哥,不用,我有很多衣裳,穿个二三年再置也行。”郑冰小声地说。

算了,让她去花钱,还是大笔花,肯定不敢,一会让林薰儿替她拿主意好了。

从宣阳坊到西市并不远,穿过崇义坊、开化坊、通化坊、通义坊和光德坊,就可以看到西市的牌坊,郑鹏一行到西市时,正好听到市鼓响起的声音。

趁着敲鼓的功夫,郑鹏汇合在松月楼享用完早饭的兰朵和林薰儿。

“郑鹏,你就不能早点来?本来还想请小冰一起吃早饭的,松月楼刚来了一个苏州的厨子,那点心做得漂亮又好吃。”兰朵有些不乐意地说。

“市鼓还没敲完呢,现在去吃,吃完了晚一点再逛西市不行吗?”郑鹏毫不相让地说。

不知为什么,兰朵这小妞,老是看自己不顺眼,一大早又玩起了针对。

“那不行,这次要去买胭脂,去晚了,好的都让人挑光。”

郑冰马上说:“不用,兰朵姐,我跟大哥吃完早饭才出来的,一点也不饿。”

兰朵有些得意拿出一个食盒:“你家里可没这些点心,一会我们一边逛一边吃,可以吃到美食,也不怕让别人抢了先。”

说到这里,瞄了郑鹏一眼,有些得意地说:“郑鹏,食盒太小,装不了多少,没你的份。”

郑鹏耸耸肩,示意自己不介意。

看到郑鹏没跟自己计较,可兰朵并不打算就这样放过郑鹏,上下打量了一下郑鹏,有些担心地说:“带足钱了没有,你可说过替我们付帐的。”

“放心吧,早准备好了”郑鹏说话间,指着黄三和二名健奴说:“一会他们几个会跟着,替你们拿东西、付帐,我去三宝东市分号转转,买完就到分号找我就行。”

兰朵惊讶地说:“什么,你不去?”

林薰儿连忙拉住有些不高兴的兰朵,小声地说:“郡主,我们一会给小冰妹妹买东西,然后我们也要买些胭脂水份、衣服什么的,少爷是一个男子汉,让他跟在后面去这些地方,不太好,也不方便。”

兰朵一想,也对,一会还要买些亵衣亵裤一类,郑鹏跟在后面的确不方面,也就同意了。

商量完毕,三个女一队,郑鹏一队,各自带着下人在街口处分开。

长安治安很好,可以说夜不闭户路不拾遗,郑鹏也不担心她们的安全,兰朵是突骑施的郡主,以她的重要性,朝廷肯定派人暗中保护。

郑鹏带着阿军,在西市转悠了一会,这才朝三宝号设在西市的分员走去。

西市比长安最繁华的朱雀大街更热闹,道路两边全是店铺,货架上来自天南地北的商品琳琅满目,而道路上人来人往、接踵摩肩,各种议价声、叫卖声交织成一片。

一开市就是高潮。

在西市西北角有一间中等门面的店铺,也是客似云来,店铺上的牌匾上写着“三宝号”三个斗大的字,然后右下角标明:西市分号。

为了保证产品的质量,提高百姓对三宝号的信心,郑鹏规定所有出售三宝号商品的店铺,都要挂上三宝号的牌匾,只是在右下角注明是哪里分号。

三宝号的产品,绝大部分是交给郭可棠处理,郑鹏在郭子仪的建议下,让人寻找好地段,直接售卖三宝号的产品,收入能多一些,也多一层保障。

要是货全交给郭可棠打量,哪天一翻脸,三宝号就很被动,有自己的销售渠道,有什么事也不用那么慌,也不怕经销商恶意压价。

“少爷,进去看看?”阿军看郑鹏一直站着,半天没动,小声催促道。

郑鹏摇摇头:“不急。”

就当阿军有些疑问时,只见郑鹏身形一动,拦住一个老头的去路,拱拱手说:“老丈,你好。”

“小郎君好,不知小郎君有什么吩咐?”老者看到郑鹏衣冠楚楚,说话也有礼貌,停下来回礼。

“不敢”郑鹏指着老头手里抱着的凉得快说:“老丈,你抱着那是什么啊?”

老者上下打量了一下郑鹏,有些奇怪地说:“小郎君可是外乡人?”

“刚到长安,老丈真是好眼力。”

“也不是什么好眼力”老者笑着说:“这可是好玩意,叫凉得快,长安没人不认识的,风大,又好用。”

郑鹏故意问道:“凉得快?质量怎么样?价钱公道吗?”

“三宝号买的,质量肯定没问题,价钱感觉贵一些,不过还可以接受。”老者开口表示肯定。

“原来是这样”郑鹏听到老者这么说话,继续问道:“老丈这样说,对三宝号很满意,对吗?”

阿军这才恍然大悟:自家少爷没直接进去,而是拦住从三宝分号买了东西的顾客问,这是在侧面了解三宝号的经营情况。

“满意?一般般。”

郑鹏有些意外,连忙问道:“是不是里面卖东西的博士(伙计)态度不好?”

“那倒不是,他们挺热情的,还给椅子坐,就是三宝号里的东西太少,这不,一买到凉得快,还要去别的地方凑要买的东西,又累又浪费时间,要是东西多一点,最好一次就能凑齐,不用跑来跑去找,那就好了。”老者有些遗憾地说。

阿军闻言有些不以为然,觉得这个老头有点罗嗦,西市就这么点地,那么多货品算不错了,还说三宝号只是一般般,还异想天开地想一间店什么都有得买。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郑鹏闻言眼前一亮:一次就能把想要的东西都凑齐,不用这店买一样、那店买几样,很浪费时间,老者提出的设想,不就是后世百货大楼吗?

大唐还没有这种概念,最多就是卖一些针头线脑、油盐酱醋的杂货店,要是自己把这事做成,那可是没有对手啊。

405 不速之客

三宝东市分号面积大约二十平方左右,地方不大,在东市算是一个中小型店铺,店铺内摆放着三宝号的生产的商品,主要是各式凉得快和脚踏车。

风来仪因为个体很大,并没有摆放成品。

郑鹏看到,店内不仅有大唐的百姓,还有很多衣饰怪异异国商人,他们大多人都对脚踏车很感兴趣,有的商人当场交下压金,外面试骑。

看得出,脚踏车很受欢迎。

经过一年多的发展,集结了众多优秀工匠的三宝号有了很大的发展,最直接的体现就是脚踏车的样式多了起来,有载货式、双人式、儿童专用三轮车等等,款式更新颖、外型更美观、车身更结实,自然受到客人欢迎。

货物不多,但名气算是打出去了,算是一招鲜、吃遍天。

“不知郑公子来了,有失远迎。”掌柜注意到郑鹏来了,马上放下手中的活计,小跑上前跟郑鹏打招呼。

郑鹏点点头,和颜悦色地说:“郭掌柜,近来买卖做得怎么样?”

眼前这位郭掌柜名字叫郭勉,是郭子仪一个远房亲戚,反正都要用人,肯定是用自己人放心。

“回公子的话,买卖一直不错,只是,增长速度有些放缓。”郭勉知道郑鹏的性格,开门见山地说。

“哦,为什么?”

郭勉想了想,很快说道:“公子,有购买能力、有兴趣的人都买得差不多了,剩下的怎么吆喝作用也不大,好在不少异国的商人对它有兴趣,填补不足。”

“依郭掌柜之见,有什么办法可以改变这种情况呢?”郑鹏饶有兴趣地问道。

“有二点,一是扩大脚踏车的宣传,让人们明白脚踏车的便利性,二是改进脚踏车的性能,很多人拒绝脚踏车的原因,就是脚踏车不够牢固,容易损坏,要是能有坚固耐用的产品,肯定可以把销量提上去。”

厉害啊,这些建议可以说一针见血,直接说中关键点。

郑鹏点点头说:“总结得不错,放心,很快会改进的。”

“谢公子夸奖。”郭勉连忙谦虚谨地说。

“去吧”郑鹏挥挥手说:“不用理我了,忙你的去。”

“是,公子。”

郭勉走后,郑鹏主要听听客人说些什么,又检查一下货品的质量情况,有时还和顾客交流一下,不知不觉半个时辰就过去了。

在这段时间内,郑鹏已经有了不少改进的想法。

“少爷,小姐还有郡主她们回来了,就在店铺外面,让你出去呢。”这时黄三跑进来,向郑鹏禀报道。

这么快?

郑鹏看着黄三,黄三明白郑鹏的意思,压低声音说:“少爷,小姐、林姑娘和郡主买了一些衣裳和胭脂水粉类,买得不多,一共才花了四百多贯。”

四百多贯对普通人家来说,是一个很大的数目,但对郑鹏来说只是毛毛雨,何况这笔钱还是三个人的呢。

说是自己付帐,看得出兰朵她们还是很有节制。

“谁问你花多少钱了,就是问一下她们这趟还顺利不?”郑鹏故意板着脸说。

不能在下人面前露怯。

“顺利,顺利。”黄三笑眯眯地说。

黄三当过掮客,摆得下面皮放得下身段,无论你怎么骂他,他都会像没事人一样,有点唾面自干的赖皮劲,这点郑鹏都有点服他。

出到外面,只见兰朵、小冰和林薰儿在马车旁聊天,三女有说有笑,亲热得好像是三姐妹一样。

“这么快就买完了?”郑鹏一边说,一边笑着走过去。

林薰儿看到郑鹏出来,微笑地说:“少爷,不快了,都让你等了半个时辰了。”

“哥,我们把这里转了一遍,还买了三套新衣裳。”郑冰有些小兴奋地说。

好像还沉浸在疯狂购物的喜悦中。

兰朵摇摇头说:“快点不好吗,免得你这个吝啬鬼躲在这里心疼钱。”

“哪里的话”郑鹏一脸硬气地说:“不就是钱吗,都吩咐黄三跟着你们,专门负责付帐,什么时候心疼了。”

“是吗?“兰朵白了郑鹏一眼,有些不屑地:“说得倒是轻巧,你就给黄三带了九十两黄金和一贯钱,加起来也就一千贯,还说什么由着我们买,假大方。”

不是吧,这事也知?

郑鹏一时有些尴尬,扭头瞪了黄三一眼,黄三吓得一缩脖子,有些怯生生地说:“少爷,小的一时说漏嘴了。”

被兰朵挤兑,郑鹏有些尴尬,不过很快回过神,开口应道:“给黄三一千贯,就是怕他不小心弄丢,可这一千贯花了还不到一半,这不能说我小气吗?换句话来说,就是把这一千贯全花了,不够用,我这人不是在这里吗,不够再拿。”

“真的?”兰朵有些不相信地主。

“当然”郑鹏一脸正色地说。

兰朵眼里闪过一丝狡黠的神色,高兴地说:“衣服不能买太多,要不然下次没有上街的理由,出新款式也怕穿都不及买,这些都是不重要。”

“什么重要?”郑鹏下意识地问道。

“当然是金银首饰和各种稀有玩意值钱,所以说,西市只是热身,真证重要的时刻,重要是在各式金银珠宝、奇珍异宝,郑鹏,你说过的话不能反悔,跟我们一起去东市大采购。”

西市的货品多是满足日常需要,而东市靠近三大内和贵族聚居的地方,以奢侈品为主,别看郑冰他们装了马车的厢间的大半空间,可花销还不足五百贯,可到了东市,有可能一颗小小的宝石就不止这个价。

真让这三个女生跑到东市大肆采购,想不破产都难。

郑鹏郁闷跟郁闷,不过还是很淡定地说:“没问题,可惜今天出门急,没带多少钱,身上所有家当也就二千贯左右......”

大方是相对的,郑鹏绝不是那种要脸不要钱的楞头青,看到兰朵购买时眼中的狂热和杀气,先暗示自己就这么多钱。

要是超了,自个想办法。

郑鹏在心里对自己说:二千贯,够了,本少爷又不是开金山、挖到金矿的人。

兰朵不以为然地说:“不怕,就凭郑将军和郑大才子这两个名头,说一声,保证那些掌柜乐于送上门再收帐,上车吧,今天本郡主可要把东市逛个够。”

不是吧,让自己刷脸“赊帐”?

郑鹏苦笑着说:“郡主真会开玩笑,你们去吧,好好转转,我还有事要忙,就不陪你们去了。”

刚想转身溜走,没想到兰朵一把拉住郑鹏的衣袖,笑逐颜开地说:“郑鹏,你这是要去哪?东市在这边,别想这些歪主意,今天你可以跑不了。”

本想跑远点,不离这事,没想到兰朵识穿,郑鹏只能苦笑一下,认命地跟着三个女生一起去东市扫货,顺便......付帐。”

就在郑鹏头大如半陪三个女子去东市时,位于胜业坊崔源的府第,也迎来了不速之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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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6 张大媒人

“张九龄?他怎么来了?”崔源看着手里的拜帖,有些惊讶地说。

处理公务完毕,得到消息说郑鹏回了长安,还准备怎么教训一下他,没想到下人说有人拜访,访客还是朝中新贵张九龄,张九龄平日期跟自己没多少交集,以至崔源都有些吃惊。

管家仁安没有回崔源的话,而是转头问禀报的下人:“张外郎是穿官服还是便服?”

“便服。”下人恭恭敬敬地应道。

仁安分析道:“要是穿官服,肯定是说公事,穿了便服,还送上这么厚的礼,谈的肯定不是公事,郎君,你说这个张九龄要干什么?”

崔源一脸平静地说:“无论怎么猜,都不能证实,让他进来一问便知,来者都是客,仁安,你去接一下。”

“是,郎君。”

正当仁安转身准备出房门时,崔源突然开口道:“慢!”

仁安马上停下,转身行礼道:“不知郎君还有什么吩咐?”

崔源站起来,拂了拂衣袖,又整理了一下衣襟,这才开口道:“稀客,老夫亲自去接。”

“郎君,还劳你亲自出马?这,太抬举他了吧?”仁安有些吃惊地说。

崔源是博陵崔氏的领头人,现任御史大夫,暗地里还是皇帝最信任的不良将,无论是官阶、资历还是社会地位,都比张九龄高出太多,到门口迎接一个后起之秀,有点自损身份啊。

“花花桥子人人抬,就是抬举一下又如何”崔源一脸睿智的地说:“想想张说跟他的关系,此子前途不可限量,现在还能抬举一下,待到他飞黄腾达之时,别说抬举,就是贴脸过去也不见得人家会卖你面子。”

“还是郎君高见”仁安在自己的脸上轻拍了一巴:“差点忘了还有一个张说,难怪这个张外郎能这么快复出。”

张九龄算是出生世代仕宦之家,曾祖父张君政,曾任韶州别驾;祖父张子虔出任过窦州录事参军;父亲张弘愈,曾为新州索卢县县丞,虽说官途作为不大,但能维持仕宦算是很不容易,而张九龄也算是少年成名,十三岁就得到广州刺史王方庆的赞赏,后来又得到张说的赏识。

不知是不是受到张说的影响,张九龄对姚崇的政见很不认同,多次公开表示异议,遭到姚崇多次打压,在开元四年辞官归家,直至开元六年因“开路有功”得返长安,然后开始受到重用。

张九龄复仕看是偶然,其实明眼人都看得出这是张说背后出力,从官场的走势来看,曾经被贬的张说要重新崛起。

崔源是不良人的首领,对这些情报了如指掌,很看好张九龄的未来,决定亲自迎接他。

就算张说不能崛起也不要紧,要知张说早年参加制科考试,策论为天下第一,历任太子校书、左补阙、右史、内供奉、凤阁舍人,参与编修《三教珠英》,学识渊博、桃李满天下,是文人公认的文坛领袖,张九龄是他的得意弟子,又是有名的诗人。

光凭这一点,去迎接他也没人说闲话。

“不知张外郎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崔源一看到张九龄,很快笑着说。

张九龄看到拜帖投了那么久还没反应,正想着博陵崔氏门第深深的时候,没想到突然大门中开,接着看到崔源亲自迎出来,楞了一下,马上回礼:“不敢,劳烦崔御史亲自迎接,真是罪过。”

本想能派个管家迎接就不错了,想不到崔源不仅打开大门,还亲自来了,一时间张九龄都有点受宠若惊。

仁安在一旁笑着说:“郎君,张外郎还站在这里呢,不如请张外郎过屋说话吧。”

“对对对,老夫一时还忘了,张外郎,请。”

“崔御史先请。”

两人客气了一下,然后一起里面走去,走路的时候,张九龄下意识落后崔源半个身位以示尊敬。

崔源把张九龄带到一个名为“风起”的偏厅,刚坐下,婢女很快送上茶水、果品、糕点。

张九龄也不急着说事,而是天南地北跟崔源聊起来,崔源也是老江湖,不动声色地跟张九龄打着哈哈。

崔源是老牌士族的代表,张九龄是新兴士族的翘楚,早成人精的崔源嘴里跟张九龄客套着,脑中却飞速地运转着:张九龄主动上门,是向自己示好?还是张说派他来探自己口风或是拉拢自己?

如果直是张说的意思,自己应该怎么做才能得到最大利益。

眼看一壶好茶都见底,可崔源还是不急不燥,张九龄知道再扯下去也没意义,主动开口道:“崔御史,某这次冒昧登门,其实是受人所托。”

终于说到正题,崔源心中一紧,不过还是面带微笑地说:“这里没有外人,张外郎有事但说无妨。”

张九龄呵呵一笑,对崔源拱拱手说:“在这里,某得先向崔御史祝贺一下。”

“祝贺?敢问张外郎,这喜从何来?”

张九龄一脸认真地说:“正所谓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新任定远将军、开国县男郑鹏,对贵府崔绿姝小姐爱慕已久,特托某为媒人到崔府提亲,事关重大,特地跟崔御史先通通气。”

原来是提亲的,崔源恍然大悟,接着又感叹:郑鹏这小子,行动还真快。

挺会选人啊,找普通的媒人不够资格,要是请皇帝赐婚,显得有些强迫,跟高力士关系不错,请一个太监作媒人显得不伦不类,跟申王李成义关系不错,可找义王做媒人也不合适,思来想去,眼前这个张九龄很合适。

有地位有名望,前程无限,借着媒人的关系,可以拉近关系。

崔源有些惊讶地说:“听说张外郎才华横溢、妙笔生花,没想到张外郎还有做媒人的喜好。”

张九龄很爽直地说:“不敢瞒骗崔御史,某还做媒人还是头一回,正所谓不知者不罪,要是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好的,还请崔御史多多恕罪。”

“头一回做媒人?要知媒人可不是什么好差事,不知张外郎为何会破例呢?”崔源饶有兴趣地问道。

“郑将军少年英雄,文坛才俊,可以说文武双全,年纪轻轻就升官封爵,可谓年轻一代的翘楚;令孙女绿姝小姐秀外慧中,温柔敦厚,简直是天作之合,要是其他人托,某一定婉拒,不过听郑将军提亲的对象,某感到两人的确很配,不知怎么就很想喝这杯媒人酒。”张九龄笑容满面地说。

开口要撮合郑鹏跟崔绿姝时,崔源的反应有点镇定,好像早就在预料之中一样,如果说有一点点惊讶,十有八九是猜不到上门提亲的人是自己。

在官坛打滚多年,张九龄早就练就一双“火眼金睛”,崔源一开口,他就知道郑鹏和崔源提前达成某些协议,于是说话也变得自信起来。

崔源轻敲着桌面,沉吟了一下,看了看张九龄,突然开口问道:“张外郎,你看好这段姻缘?”

“当然,要不然,某也不会厚着脸皮上门。”张九龄一脸肯定地说。

在元城把老脸都丢尽,崔源心里还有些不爽,老实说,上门提亲的要不是张九龄,早就让他赶出去了,可崔源很看好张九龄的未来,所以对他也分外客气。

即是看好张九龄,崔源也不会一口答应,女子要矜持,大家族也要自己骄傲,崔源有些为难地说:“老夫也得承认,郑将军文武双全,只是...”

“只是什么?”张九龄马上追问道。

崔源摇摇头,有些担心地说:“郑将军是人才不错,可惜心太花,绿姝是老夫最喜欢的孙女,就怕她遇人不淑。”

作为一个优秀说客,心思细腻的张九龄早就作了周全的准备,闻言不慌不忙地说:“崔御史,此言差矣,斗胆说,某与你的观点刚好相反。”

“哦,此话可解?”

张九龄面带笑容地说:“不得不承认,关于郑将军风流韵事,可以说穷不出穷,好像三天三夜都说不完,事实绝大多数是好事者讹传或捕风捉影,这些传言不可信,如果观察仔细一点,发现这些传言都有一个共通点,多是传郑将军如何风流,但没一起说郑将军下流的事,也没传过郑将军欺男霸女、逼良为娼的丑闻。”

“相反,据某所知道的,郑将军是一个风度翩翩的正人君子,刚才崔御史说某才华横溢,说真心的,这话某听得有些脸红,因为郑将军才是真正的才华横溢,无论做什么都能做出成绩,流言止于智者,想必崔御史不会轻信,而郑将军是为人如何,崔御史肯定比某更清楚。”

崔源一时不知说些什么,只能用喝茶来掩饰自己。

跟聪明人说话不费劲,但跟聪明人说话也有烦恼,就是自己有什么心思,对方大都能猜出,就是想拿捏一下,有可能让对方觉得太造作。

不答应吧,也不知郑鹏给他透露了多少,特别是那几个协议,要是张九龄都知道,这会让他觉得自己太虚伪;要是答应吧,太便宜郑鹏那小子,也显得博陵崔氏的女子太不矜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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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7 张孝嵩留下的烂摊子

看到崔源有些犹豫,张九龄有些感叹地说:“刘将军是个痴情人啊,为了意中人,不仅戒掉了喝花酒的喜好,生怕自己配不上崔小姐,一介书生也毅然上战场,亲自指挥修新宅子,很多名门大族主动抛绣球也不动心,真是难得的有情人啊。”

崔源点点头说:“张外郎对郑将军真是看重,其实老夫也看好郑将军,只不过姝儿自小父母双亡,是一个可怜人,老夫一向把她视作掌上宝、心头肉,成亲的事关乎到她一生的幸福,这事需要征求一下她的意思,希望张外郎能体谅。”

有约在先,拒绝不好,也不给张九龄面子,可一口答应又有些不甘心,于是先拖着。

“像崔御史这样开明的长辈不多了,应该的。”张九龄笑着说。

“哪里,倒是让张外郎见笑了。”

张九龄看变得差不多了,有意转移话题道:“崔御史府上真是别致,特别这风起厅,风起二字笔如游龙,铁画银钩,隐隐有气吞万千的气势,可是出自崔御史之手?”

“老夫年轻时的确练得一手好字,可惜入仕后都荒废了,这风起二字是出自前人之手,听说张外郎在书法上造诣很深,可看得出是出自何人之手?”崔源突然给张九龄出了一个难题。

张九龄闭上眼睛,脑中回忆进门时看到的那块牌匾,自言自语地说:“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崔御史,这字可以出自王右军之手?”

“啪啪啪”崔源一边拍掌一边说:“真是好眼力,没错,正是王右军之手笔,请高明匠师临摹而成。”

听到自己猜测成真,张九龄神色一肃,一脸期待地说:“真迹可在崔御史手中?”

“没错,就珍藏在书房中,张外郎....”

张九龄一下子站起来,一脸激动地说:“斗胆厚颜借来一观,还请崔御史成全。”

说起王右军,很多人没多少印象,可提起他的大名王羲之,每一个喜欢书法的人都如雷贯耳,右军就是王羲之的别名。

“割爱肯定不行,只是观摩,当然没问题。”崔源笑呵呵地说。

要是不肯借,崔源就不会承认真迹在自己手里。

“自然,自然”张九龄连忙说:“君子不压人所爱,能借得一观已是感激不尽。”

很快,张九龄和崔源就在书房里对着一卷有些发黄的笔帖,两人看得如痴如醉。

与此同时,在东市购物的郑鹏,也看着一堆打包好的货物,看得有些傻眼:一辆马车,车厢内全是包扎好的礼盒,两个健奴各抱着七八个礼盒,小音捧着二个礼盒,而阿军更夸张,两手捧着快要堆到脑袋的礼盒,就是脖子也用绳子挂着好几个。

郑鹏吃惊地说:“你们也太夸张了吧,买这么多,有必要吗?”

现在住的地方小,都没地方放了,还买这么多,敢情是不花自己的钱不心痛?

林薰儿吐了吐小香舌,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好久没买得这么高兴,一时没忍不住,少爷,你不会生气了吧?”

郑鹏还没说话,兰朵就开口道:“去一趟西域,赚到的钱海了去,现在不过花了区区三千多贯,大部分还是给你妹妹的,这样还能生气,真是吝啬。”

“哥,这,这....”郑冰不知说些什么好。

一下子花了三千多贯,这绝对是一大笔钱,这堆礼盒有一半多是自己的,可是绝大部分是林薰儿和郡主替自己拿主意买的,郑冰就是想解释也不知说些什么。

总不能把责任都推在对自己那么好两位姐姐身上吧,郑冰一急,小脸都涨红了。

看到妹妹急了,郑鹏解释道:“没事,钱是王八蛋,没了再赚,就是怕家里放不下而己。”

兰朵有些不以为然地说:“不是决定换宅子了吗,抓点紧就行。”

郑鹏一下子无言,看到阿军拿得太多,走近去替他拿了几个,然后一行人踏着收市的鼓声身家走去,好在东市就在宜阳坊的旁边,也不雇马车了,反正走回去也没多远。

回到家,郭子仪已在大堂内等着,他说这二天要值勤走不开,知道郑鹏回京也没时间聚一下,现在才换班来跟郑鹏聚一聚。

几个女的一回来,就回房间试买回来的东西,郑鹏跟郭子仪闲聊着。

“三弟,你这里越来越热闹了,不过地方太小,该换个地方了,要不晚上想弄点动静也得偷偷摸摸。”郭子仪调侃道。

地方大小,这种宅子隔音也不好,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很有可能所有人都听见。

“在找地方了,一有合适的地方马上换”郑鹏看着郭子仪,笑嘻嘻地说:“大哥家也热闹,听说不到半年就连纳了三房小妾,大哥晚上加几个枕头?”

黄三消息灵通,是长安有名的“包打听”,听说郭子仪勇夺武状元入仕后,半年间就纳了三房小妾,其中有二个还是从青楼赎回来的。

郭子仪文武双全,是一个爱美人不爱江山的人,特别怜香惜玉,据说安史之乱时,他不忍看到漂亮的女子在乱世中挣扎受苦,就以纳妾的方式保护在家中,一度有近二千“小妾”之多,不过局势稳定后,让那些小妾自由选择,不想留下的送盘缠让其归家,差不多散尽。

从这个故事可以看得出,郭子仪是一个怜香惜玉的人。

以前一心追求功名,每天练武不止,可功成名遂后,特别是在西域发了一大笔财后,开始提高自己的生活品质,开始纳妾。

经常喝花酒花费大,对仕途也不好,在家里解决省时省力,郑鹏很理解郭子仪,不过还是调侃一下。

郭子仪难得脸色微微一红,很快一脸平淡地说:“一个,就一个。”

“对了,二哥呢”郑鹏突然开口问道。

总觉得少了什么,现在才想起,少了库罗。

郭子仪摇摇头说:“回西域了。”

“不是快要论功行赏了吗,怎么还回西域?难不成,二哥回去继承族长之位,接管葛罗禄一族了?”

“这话还早了点”郭子仪摇摇头说:“这事也不是什么秘密,西征中,监察御史张孝嵩公器私用,在征伐途中,屡有对葛罗禄一族不同,特加是伤亡方面,族中有很多反对的声音,还有人想趁机闹事,老二听说有人游说他爹跟大唐作对,生怕他爹做出傻事,快马加鞭回去了。”

张孝嵩是一个能力与争议并存的人,西征途中,大部分做到公平公正,但也会因个人喜好引来不少争议,葛罗禄无疑是“伤害”最深的一族,经常拼死拼活打败敌人,却让别人跟在后面捡走了战利品,战功也被刻意摊薄,葛罗禄一族表面不说什么,可内心把他恨死了。

库罗需要赶回去,说明这事闹得不会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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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8 郭子仪的喜好

“大哥,你说,西域会不会出事?”郑鹏有点担心地说。

“不会”郭子仪肯定地说:“讨伐大食国,西域各族虽说收获甚多,但伤亡太大,需要一段时间休养生息,突骑施对朝廷忠心耿耿,威慑力摆在哪里,就算葛罗禄就是再不满,也不敢造次。”

说到这里,郭子仪一脸睿智地说:“会哭的孩子有奶喝,张孝嵩都倒下了,葛罗禄肯定要哭一会,不过不要紧,皇上已派兵部员外郎去安抚,葛罗禄一族肯定没事。”

郑鹏点点头说:“没事就好,要是真敢有异动,皇上肯定不会手软。”

唐国力强盛,是东方的霸主,有“先发制人”的能力,其实有唐一代,无论国力强弱,李唐从不惧怯任何人。

一句话,不服就干。

郭子仪有些不满意地说:“三弟,令妹来了也不说一下,看我这两手空空的,太难为情了。”

上门后,郭子仪才看到郑冰,想送个见面礼,可浑身上下找不到合适的,现在埋怨起郑鹏来。

“她是我妹妹,什么也不缺,不过要送见面礼的话,还不如替我妹妹找一个如意郎君,这就是最好的礼物。”

“咦,小冰要觅夫婿?”郭子仪饶有兴趣地说:“还没有婚配吗?这种事应是父母作主,怎么让三弟来操心呢?”

郑鹏简单地把郑冰的事说了一下,然后苦笑地说:“四叔就一个女儿,那么多兄弟姐妹中,我最疼就是这个妹妹,把她带到长安,就当开开眼界,顺便看看有没有好姻缘等着她。”

“家家有本难读的经,看开一点”郭子仪开口问道:“三弟,你对未来妹婿有什么要求?”

“要求不多,就是相貌端庄、品行端正、家风优良即可,最重要就是两情相悦,要两人对上眼才行。”郑鹏想了想,强调两情相悦的重要性。

对女生来说,找一个喜欢的人,远比找一个显赫的家庭好多了。

就是家境一时不好,自己随时可以出手资助、补贴。

郭子仪眼前一亮,把郑鹏拉到一旁说:“三弟,如果某把小冰介绍给舍弟子珪,你看怎么样?”

“子珪?”

“家父有九子,某排行第二,子珪是胞弟,排行第五,他好学上进,仪表堂堂,最大的兴趣就是读书写文章,都是自家兄弟也不瞒你,舍弟上进心略略欠缺,但人品绝对没问题,某看到两人也挺配,不知三弟意下如何?”

跟郑鹏相处久了,郭子仪对郑鹏的人品还有潜力也清楚了,要是能促成弟弟跟郑鹏妹妹的婚事,那就是亲上加亲。

郭子仪很看好郑鹏的未来。

还有一点,郭子仪见识广泛,目光独到,看人处事有一套独特的见解,观察别人的时候最喜欢看别人的眼晴,因为郭子仪坚信眼睛是反应其内心品格的一面镜子,这种独特的方法已得到多次验证。

从郑冰的眼睛很清澈,羞涩中带着坚毅,郭子仪一看就知人品不会差。

要是能撮合给子珪,也算是一桩良缘。

“行啊,前提是两人对上眼。”郑鹏马上表态。

郭府可是官宦世家,郭老爷子教导有方,郭子仪更是妥妥的大腿,郭子珪是郭子仪的胞弟,肯定差不到哪里去,要是小冰能嫁入郭府,四叔夫妇绝对是举双手赞同。

怎么也比那个放利子钱、脾气不好石家呆霸王强百倍。

郭子仪哈哈一笑:“子珪早就想到到长安游历,某回去就给家父写信。”

“那要抓紧哦”郑鹏笑嘻嘻地说:“我妹妹天生丽质,今天去逛东西两市,就不少贵家公子侧目,还有人主动打听呢。”

“好!“郭子仪一口应下。

现在郑鹏是朝中新贵,又是皇上眼前的红人,明眼人都看得出李隆基对郑鹏的喜爱:西征还没结束,郑鹏已经得到封赏,最令人羡慕的是,郑鹏巡视河北道军备,分明是陛下给他便宜行事的纵容,背后支持他去抢回心爱之人。

对于这种人,世家大族自然极力拉拢,就是拉不到郑鹏,也会拉拢他身的人。

郭子仪突然问道:“光顾着令妹的事,三弟,你的事怎么了?”

“托人去找崔源那老小子谈判了,想必很快就会消息。”

“行啊,动作够快的,找哪个做媒人?让我猜一下,是姚开府吗?”郭子仪问道。

姚崇虽说辞去了相位,可李隆基舍不得让他走,封了一个开府仪同三司,让他五日上朝一次,遇到重大政事也专门征询他的意见,在大唐的名望很高。

郑鹏曾经卖了一个大人情给他,要是让姚崇出面,肯定很有脸面。

“不是”

“高公公,又或是申王?”

“不用猜了”郑鹏主动揭晓道:“是礼部员外郎张九龄。”

郭子仪点点头说:“原来是他,不错,张说的得意门生,无论是名望还是身份地位,张外郎很合适。”

这时宵禁的鼓声响起,隐隐听到关坊门的声间,郭子仪看看天色,又看看郑鹏所住的小宅子,皱着眉头说:“三弟,今晚某住哪里?”

蹭吃喝还来蹭睡,脸皮厚啊,郑鹏双手一摊:“条件有限,去耳房将就一下。”

“不去,那地是下人住的,一股寒酸味。”

“坊里有一间旅舍,还算干净,我这就让黄三先订一间上房。”

“那间旅舍好像不干净。”

郑鹏无奈地说:“大哥有什么提议?不是想跟我挤一铺吧?”

“那不行,某可没那个爱好”郭子仪有些扭拧地说:“坊里不是有个教坊吗,三弟可是熟门熟路,安排一下就行。”

“......简单,一会我让黄三陪大哥去,一定安排得妥妥当当。”郑鹏大方地说。

这家伙是成心的,特地挑到快要宵禁才来,然后这不好那不行,原来是想去教坊猎艳,厉害啊,新纳的三房小妾还不满足,还找机会打野食。

不得不说,这货身体杠杠好。

回到长安的第三天,郑鹏先到吏部报到,不过定远将军是一个闲职,没有什么任务,吏部的小吏对郑鹏恭维了一番,然后让郑鹏回去,等待通知。

实职和散职都是大唐公务员,不同的是,实职有具体职务,而虚职就坐等工作,至于俸禄,闲时只能领一半。

郑鹏哪里在意这些,别说扣一半,只要能自由,就是倒贴也乐意。

报备后,从吏部出来,郑鹏感到天气清气也爽,脚步都轻快了很多。

“少爷,吏部安排了什么工作?”看到郑鹏一脸春风的样子,黄三笑逐颜开地问道。

郑鹏哈哈一笑:“暂时没有安排,回去等通知,还有,现在起俸禄只能领一半。”

黄三有些无奈地笑了笑,然后问道:“少爷,现在去哪?”

别人当官,非常上进,生怕没安排,因为要晋升就要表现,要表现就要有实职,郑鹏倒好,没工作安排好像赚到一样。

在大唐,这也算是独树一帜。

郑鹏想了想,开口说道:“走,去永宁坊。”

黄三一听,就知郑鹏要找张九龄,张九龄因租金的问题,最近搬到了永宁坊。

二刻钟后,郑鹏就到了张九龄租住的地方,不过张九龄正在练字,大堂里放了很多用过的宣纸,令人意外的是,上面都是写着“风起”两个大字。

眼前的张九龄,练字好像练上癖了。

终于等于张九龄放下笔,郑鹏抽出一张感觉写得最好的字,放在张九龄面前,不客气地说:“等了这么久,这张归我了,大才子,签名落章吧。”

张九龄的字写得很好,这在长安是公认的,再后一代名相的加成,留着肯定值钱,好好收藏,就是自己用不上,留给子孙后代也是一笔财富。

“眼神真毒,就这张最有感觉,让你挑中,好吧,难得寒舍有郑将军相中的东西,某签。”张九龄乐呵呵地签名,还郑重其事打上自己的印章。、

写的字让人看中,这是一种肯定。

长安都知道,郑鹏喜欢收藏字画,不过只收藏有名气人的字画,能让郑鹏看上,张九龄有一种被肯定的感觉。

郑鹏把字递给一旁的黄三,开门见山地说:“子寿兄,这么有闲情逸致在这里练字,我的事没忘吧?”

就等着张九龄回信,他倒好,在这时练起了字。

张九龄好像预料到郑鹏会问这件事,闻言调侃道:“有机会,真想亲眼目睹崔小姐的芳容,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容颜,让飞腾兄这般不顾一切。”

“这些事以后再说,我托你的事....”

“成功了九成”

郑鹏惊讶地说:“成功了九成?什么意思?”

张九龄笑呵呵地说:“飞腾兄,受你所托后,某第二天就登门,把机会把这事说了,崔御史并没有反对,不过他说需要征求一下崔小姐的意见。”

“废话,崔源什么时候会尊重绿姝的意见,分明就是托辞。”郑鹏毫不犹豫地说。

“别急”张九龄分析道:“托辞其实是一个积极的信号,起码没说反应,还说看好你们俩。”

郑鹏撇撇嘴说:“那是他在吊我的胃口。”

有些隔阂,不是那么容易分解,有些偏见,没那么轻易改变,特别是崔源在元城摆谱失败、还不欢而散,郑鹏早就猜到这件事不会太顺利。

也算好消息了,至少他很给张九龄面子,不仅顺利接见,还罕见地表明自己的态度。

张九龄安抚道:“其实也可以理解,崔御史是白头人送黑头人,把绿姝小姐视作掌上明珠,不忍她离开也在情理之中,不过从他的态度来看,这段姻缘只是早晚的问题。”

“是早还是晚啊?”郑鹏苦笑地说。

自己的人生捏在别人手里,郑鹏很不喜欢这种感觉。

张九龄安慰道:“只要功夫深,铁棒磨成针,依某看,崔御史心里已默许了这桩婚事,可就是一些小问题还没有达成共识,至于什么问题,得看飞腾兄,因为你对他最了解。”

“明白”郑鹏对张九龄拱拱手说:“子寿兄,你辛苦一下,跟他好好聊聊,看看他有什么需要,什么都可以谈。”

元城把老小子得罪了,虽说是无意中,可以崔源那小家子气,心里肯定不爽,让张九龄打听出来。

“不辛苦”张九龄指着桌面那一堆写着“风起”的字幅说:“到郭府提亲,没想到意外见识到王右军的真迹,这一趟,值,太值了。”

能让郑鹏欠一个亲,能跟博陵崔氏搞好关系,这已经很好了,没想到在崔府还见识到王右军的传世真迹,张九龄感到自己赚大了。

特别是,这桩亲事的成功率很大。

王右军?

那不是书圣王羲之吗?

郑鹏心中一喜:没想到老小子还有这种宝贝,到了后世,就是临摹他的作品都能卖出天价,要是把真迹弄到......

一时间,郑鹏思如电转,脑中已经想着怎么把这一幅书法作品成为绿姝嫁妆的一部分。

“飞腾,你...没事吧?“张九龄开口问道。

“哦,哦,没事,没事。”郑鹏回过神,连忙应道。

还说没事呢,一脸荡漾的样子,也不知是不是想到那个崔家小姐。

张九龄准备晚一点找郑鹏说明情况,没想到郑鹏提前到了,这个小家伙,都急成什么样?果然是年轻人啊,太沉不住气了。

张九龄也不点破,拍拍郑鹏的肩膀说:“飞腾放心,这件事某一定抓紧,争取早日让你抱得美人归。”

难得有一个接近的机会,张九龄自然要好好利用,扩展自己的人脉。

说不定崔源心情一好,又拿出几幅珍藏的字帖给自己观摩,那就赚大了。

“子寿兄,太感谢了,我都不知说些什么好,对了,那活动经费还宽裕吗?”

“还宽裕着呢,放心,放在某身上。”张九龄拍着心口说。

一举数得,就是不用郑鹏提,张九龄也会上心。

两人又聊了一会,郑鹏也就告辞回家,得等上一段时间了。

无论崔源有没有真征求绿姝的意见,从长安到博陵路程不短,一来一回得不少时间,崔源怎么也得拖上一段时间,自己就是急也没用。

说不定自己越急,这老小子就越吊自己胃口。

409 盛唐高歌

明德门,始建于隋开皇二年,是长安城的正南门,也是规格最高的五门道城门,与皇城朱雀门,宫城承天门构成长安城南北中轴线,是李唐名付其实的国门。

作为大唐的“国门”,明德门平日都是中门紧闭,文武百官、百姓都是从两侧的四个门道进出,然而开元八年十月初八这天,不仅紧闭的中门大开,城门的两侧更是旗帜林立,一列列鲜衣怒马的士兵整齐地站立着,城门的两边,全是翘首以待的长安百姓。

旗帜中,还有象征着皇权的金色华盖和天子坐驾,坐驾的两边,文武百官整齐地站列着。

能让皇帝和文武百官等侍的,只有英雄,大唐的英雄。

金秋十月,秋风轻拂着旗帜,马儿打着呼儿,明德门了聚集了超过十万人,人虽然多,可所有人都自觉地保持着安静,就是有人说话,也会下意识地压低声音:

“没想到皇上和百官都来了,好大阵仗啊。”

“肯定要重视啊,吐蕃、大食勾结叛乱分子在西域作乱,朝廷一发兵,不仅把敌人都赶出西域,还反攻进大食国,威名远播。”

“好可惜,听说监察御史张孝嵩被打下天牢,本来他是最大功臣。”

“他要不是功臣,就不止打下大牢那么简单,知道在他西域做也多少天怒人怨的事吗,抄家灭族不说了,看中人家的女儿,也不顾是大唐的附属国,直接把王族屠戮一空,还大肆收贿刮钱,唉。”

“皇上下旨,他以将在外君令有所有授拒绝,还把钦差关押起来,那是作死。”

西征大军班师回朝,到长安接受封赏,可监察御史兼主将张孝嵩却不在功臣的行列之中,引起不少百姓的非议,非议归非议,并不影响他们对战场奋勇杀敌英雄的敬重,自发前来迎接大唐的英雄归来。

“踏踏”

“哒哒哒”

“踏踏”

“哒哒哒”,,,,,,

就在众人议论纷纷时,先是感到地面有些颤,然后隐隐到整齐的脚步声和马蹄声,随着马蹄声越来越响,慢慢地,一支队伍慢慢地出现众人面前。

走在前面的,是一队队旗帜,远远看到,走在最前面是大唐的军旗,紧跟着的两面旗帜上面分别绣着“马”和“张”,再后面还有十多面写着不同字的旗帜,有代个人的旗帜,也有代表着西域少数民族图腾的旗帜。

“郑将军,怎么没见你的旗帜呢?”迎接的人群中,一名叫黄立本的武将小声问他身旁的郑鹏。

郑鹏是定远将军,闲职,本来没不够资历跟在李隆基后面欢迎山凯旋而归的将士,不过郑鹏曾是监察副使,还在西域立下汗马功劳,李隆基特地派人把郑鹏召到迎接的人群中。

一会还要喝庆功酒。

这时已经看得清归来将士的脸,没出意外,走在最前面是安西镇镇守使马坚和宣威将军张锐,除了张孝嵩,唐军精锐是这两人品阶最高,后面是西域各大小势力,突骑施、葛罗禄、西夜国、伊循国等等,郑鹏一边看一边解释道:“皇恩浩荡,赐了一个定远将军,在西域也就是一个监察副使的职务,身边是一支护卫队,再说人不在队伍里,哪有旗帜可举。”

封建社会,有一套非常严格的仪仗准则,旗帜的大小、样式都有要求,不是想打就打。

“可惜了”黄立本有些可惜地说:“要不是郑将本中途负伤,这领军之士,必有郑将军一席之地。”

郑鹏摇摇头说:“战场瞬息万变,说不定没机会站在这里呢。”

“也对,就以张孝嵩为例,要不是被弹劾,凭战功升官晋爵,必能创下一番事业,可惜世事造化弄人,正所为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郑鹏只是笑了笑,不再答话。

有关朝廷决策的事,说少错少,跟这个黄立本只是泛泛之交,没必要跟他掏心窝子。

这时回朝之师已抵达明德门外,距离明德门还十多丈时,队伍停下,除了手持旗帜的旗兵,所有人都下马,马坚、张锐一行十数人,走向走出几步,然后向被御前侍卫簇拥的李隆基单膝跪下,齐声叫道“拜见皇上。”

一声令下,后面跟着的士兵也一起单膝跪下,大声喊道:“拜见皇上。”

西征之战,主要是以西域将士为主,包括西域依附大唐的各部落,班师回朝不是所有人都回长安接受封赏,而是将领和立了大功的将士人,大约大约一千二百人,这是兵部商量过的。

人少显示不出大唐雄师的威武,人多耗费巨大,一下子那么多训练有素的将士进京,安全也是一个问题,讨论过后确定一千二百人的规模。

虽说只有一千二百人,可喊的时候一千二百人一齐用最大的气力喊,营造一个巨大的声浪,站在很远的百姓也感受到铁血雄师的气势。

行军礼的人中,有高大威猛的将军,有白头发的老人、有脸上还带着稚气的少年郎、有只剩一只手的士兵、有扶着拐杖的勇士.....、

不同的,是一张张形色各异的脸,相同的,是他们脸上的坚毅和自豪、眼中燃烧的忠诚和激情。

一声振见,把军队的精气神都喊了出来。

看到如此威武的雄师,李隆基脸上出现激动的神色,走上前,朗声地说:“好,你们是朕的好儿郎,是大唐忠实的卫士,朕以尔等为傲,众将士,平身。”

“谢皇上。”

这时站在前面的马坚、张锐还有突骑施的代表乌代很有默契地再次单膝跪下,双手把战利品奉在李隆基面前。

张锐一脸正色地说:“奉旨讨伐,幸不负皇命,请皇上收下。”

李隆基饶有兴趣地说:“哦,说说这是什么?”

张锐恭恭地说:“皇上,这是拨汗那国王阿了参的感谢信及礼单,感谢皇上助他复国,以及表达对皇上的敬仰之情。”

“拨汗那对大唐称臣纳贡,一向对大唐恭敬有加,朕出兵也是合乎实情民意,好,这份礼好,朕收下了。”李隆基高兴地说。

高力士连忙接过张锐手中的信件和礼单。

这可是大唐传播仁义、威名远播的铁证,也是李隆基文治武功的见证,自然要好好保管。

“皇上”突骑施年青将领乌代双手把一把镶着宝石的弯刀奉上:“这是吐蕃贼子毕而斤的佩刀,毕尔斤是吐蕃入侵拨汗那的最高将领,在潜逃回吐蕃的路上被我军所擒,特将他的佩刀献给陛下。”

李隆基一脸正色地说:“吐蕃贼子,行有耻言无信,屡犯大唐,若然不知悔改,他朝朕一定把它荑为平地。”

吐蕃仗着地势,成为不服大唐管教的异数,大唐试过安抚它,例如太宗在贞观年间把文成公主许配给的吐蕃赞普松赞干布,成全一段佳话,文成公主不仅嫁到吐蕃,还带去大量的先进技术和知识,大大的促进吐蕃的发展,然而,强大后的吐蕃却多次出尔反尔,现在成了大唐的心腹大患。

可惜唐军虽说强盛,可在对吐蕃的军事上讨不到什么便宜,守有余而攻不足,处于被动防守状态,李隆基做梦都想教训吐蕃,最好是把它从地图上抹掉。

最后奉上礼物的是马坚,只见他双手捧上一封信,恭恭敬敬地说:“陛下,这是大食王阿卜杜勒了.麦立克的降书和纳贡清单。”

“好,好,好!“李隆基连叫三声好,然后开怀大笑。

阿卜杜勒了.麦立克为了让大唐撤军,早就和大唐达成了相关协议,这封降书是为了这次仪式,是为了在天下百姓前面宣扬大唐的强盛威武。

结果早已知道,可李隆基还是很高兴。

做皇帝君临天下,要什么有什么,李隆基追求的,是像先帝李世民一样,史上留名,千古流芳。

此时作为宰相的宋璟大声喊道:“天佑大唐,国泰民安;天佑大唐,威震八方。”

宋璟的声音好像一个信号,在场的人,无论文武百官、侍从卫兵还是平民百姓,齐声喊道:

“天佑大唐,国泰民安;天佑大唐,威震八方。”

“天佑大唐,国泰民安;天佑大唐,威震八方。”

“天佑大唐,国泰民安;天佑大唐,威震八方。”

十多万人的声音汇成一股巨大的声音洪流,以明德门为中心,向四面八方扩散,此时,日当空,风清云淡,碧空万里。

不少百姓喊得声嘶力竭、青筋暴露,那种发自骨子里的骄傲自豪,就是郑鹏也这种国在民骄的气势感染,握着拳头大声吼出来。

郑鹏注意到,队伍中西域那些少数民族的将士,一个个也跟着忘形地叫起来,在他们心中,肯定也为自己是大唐的一份子感到骄傲。

等口号声停歇,在李隆基的示意下,高力士大声叫道:“起乐,为凯旋的将士唱赞歌!”

好像变戏般,门楼上、城墙上、城门边很快站满了身穿教坊服饰、手持各式乐器的女伎、乐官,先是城门楼上一个赤着上身用力击打那面一人多高的大鼓开始,接着各式乐器开始齐齐演奏起来,在音乐声中,女伎还有城门的卫兵,开始齐声唱了起来:

“狼烟起,江山北望。

龙起卷,马长嘶,剑气如霜。

心似黄河水茫茫

........

马蹄南去人北望,

人北望,草青黄尘飞扬。

我愿守土复开疆,

堂堂大唐要让四方....

来贺!”

足足有三千多名乐师,女伎和唱歌的卫兵也有五六千人之多,铿锵有力的乐声、无懈可击的词调、女伎的柔和精锐卫兵的刚,完美的结合在一起,成了一曲让人终身难忘的乐章。

激昂的乐声、振奋人心的歌词和歌声中横溢的豪气,好像一团热血,一团融到心窝中的热血,听到这么激昂有力的歌乐声。

在场人先是震惊,然后沉醉在一片歌声中。

不少将士听着热泪满腔,就是最有风度的文臣,也听得紧握着手中的拳头,四周的百姓一个个屏气凝神,偌大的明德门,君臣百姓超过十万,可四周一片寂静,好像天地之间只有一个声音,就是《精忠报国》的歌声。

一曲唱罢,四周一片寂静,过了好一会,人们才回过神来。

不知谁先鼓掌,越来越多人的鼓掌喝彩起来,就是一向稳妥地的宋璟也用力地拍掌,一时间喝采声不断,掌声雷动。

“没想到,听曲也听得人热血沸腾。”

“就是,以前听曲,多是听到骨子发软了,想不到还有这么高亢的歌。”

“不行,听到我都想去参军了。”

“陛下真是大厉害了,光是那句让四方来贺,就值得喝彩。”

众人议论纷纷,马坚再一次单膝跪下,把手放在心口,大声喊道:“皇上,末将愿为皇上守土复开疆,万死不辞!”

“愿为皇上守土复开疆,万死不辞!”跟随马坚回京的一千多号人,齐齐单膝跪下,大声吼道。

城卫军、禁军、御前侍卫也齐齐行礼:“愿为皇上守土复开疆,万死不辞!”

“好,好,好,都是朕的好儿郎,都平身吧。”李隆基面色有些涨红,高兴地说。

准备一首曲欢迎凯旋归来的将士,没想到收到这么好的效果,李隆基心情大好。

一众将士谢过后站起来,李隆基示意众人静下,大声说:“众将士受苦了,兵部和礼部准备了巡游,先让长安的百姓看看大唐的铁血雄军,朕在皇城广场举办庆功宴,到时再好论功行赏。”

班师回朝,就是宣扬大唐军威,增强大唐百姓信心和自豪感,也让那些外蕃见识一下唐军的风采,最重要的一点,让将士得到应有的荣誉,从而达到军民收心。

李隆基一声令下,一辆辆敞蓬的马车使开,从西域回长安庆功的将士在禁军的安排下,一一跳上马车,准备在长安各街道巡游,接受百姓的欢呼。

长安城那么大,全是骑马容易出乱子,走路会累死人,让将领骑马,其余将士乘马车最合适不过。

眼看巡游的队伍快要开始,忽然间,有人突然对着李隆基单膝跪下,大声地说:“皇上,末将有事启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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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0 旧部相见

“陛下,他叫陆进,出自安西虎营,西征的一员虎将,第一个冲入大食国的勇士,累积军功,由什长晋为游击将军。”高力士在一旁小点提点。

作为皇宫的大总管兼李隆基最倚重的亲信,高力士随时要提醒李隆基,对重要人物全部熟记于心,这次迎接凯旋归来的将士,提前把重要人物记了遍,现在正好派上用场。

李隆基点点头,和颜悦色地说:“陆将军,你有何事启奏?”

陆进一脸正色地说:“战事如此顺利,绝对少不了一个人的功劳,就是监察副使郑鹏,郑副使想出火烧连城的妙招,不仅避免我军大量伤亡,还极大地歼灭敌人,给予叛乱贼子沉重的打击,从而有了后面一系列的胜利,末将觉得,庆功巡游若少了郑副使,会显得不完美,恳请陛下批准郑副使一起巡游。”

什么,又扯上自己?

郑鹏先是一愕,然后很快有些感激:陆进这家伙,还真是做人,难怪升得这么快,都是游击将军了。

抬眼看时,只见陆进正看着自己,还调皮地打了一个眼色。

这时站在前面的乌代也行礼道:“末将附议,要不是郑副使妙招攻破连城,在场的至少有一半埋身连城,连城是西征之战的重要转折之战,郑副使是转折之战没有争议的头号功臣,庆功巡游不能少了郑副使。”

按理说最大功劳是张孝嵩,因为他是主将,问题是张孝嵩已经打下大牢,族里的小公主跟郑鹏交往甚密,听说还住在郑鹏哪里,送一个顺水人情,何乐而不为?

嘻嘻,说不定,以后还是一家人呢。

乌代发声后,不少将领也纷纷为郑鹏说话。

李隆基突然开口:“郑鹏在哪里?”

一旁的高力士马上大声叫道:“陛下有旨,宣定远将军郑鹏晋见。”

在万众瞩目下,郑鹏从武将的队列中走出,走到李隆基前单膝跪下:“末将参见陛下。”

“看,快看,林姐,郡主,你们看到没有,我哥,是我哥。”人群里的郑冰,看到郑鹏被皇帝点名,兴奋得俏脸涨红,差点没跳起来。

围观的人太多了,明德门前围得水泄不通,林薰儿有远见,早早派人占了有利位置,还让人带来板桌,几个女的可以站在桌上看,这样可以清楚看到里面发生的事。

林薰儿看到郑鹏身穿绢甲,在文武百官、长安百姓的围观下显得从容自若,眼里现出一丝迷恋而崇拜的神色,笑逐颜开地说:“看到了,看到了。”

情人眼里出西施,在林薰儿的心中,郑鹏的形象正在无限的放大。

兰朵有些得意地说:“郑鹏回去得好好感谢本郡主,乌代就是看在本郡主的面上,在皇帝面前给郑鹏说好话。”

不仅郑冰、林薰儿他们,长安的百姓也认出了郑鹏,这可是长安名人,花丛中的高手,还是百姓茶余饭后最佳的谈资,纷纷喝彩起来。

吃个便饭,喝个小酒,再编一段郑鹏在平康坊的风流小故事,绝对能引来观众,赚得一片掌声。

李隆基打量了郑鹏一眼,挥挥手说:“上马吧。”

一曲《精忠报国》,达到极佳的效果,李隆基对郑鹏越发满意,而郑鹏又是实打实的战功,没有半点虚假,李隆基自然乐于成人之美。

很快有侍卫把一匹骏马拉到郑鹏眼前,郑鹏犹豫一下,谢恩上马。

对别人来说,这是一个难得露脸的机会,然而,郑鹏却有点不太情愿,去巡游,看似威风,实则像是耍猴似的,这种风头郑鹏还真不想出。

可李隆基发话了,郑鹏还不能拒绝,只好骑上马,跟陆进他们一起跟着游行队伍一起巡游。

托巡游的福,到长安这么久,郑鹏还是第一次走过明德门的正门进入长安,过了城门不由心头一震:宽敞的朱雀大街两边,全是黑压压的人群。

都是来看大唐的胜利之师、铁血之师。

“嘿嘿,老大,最近忙什么?”曹奉策马走上来,笑呵呵地问道。

不在皇帝的视线之内,感觉轻松很多,忍不住上来跟郑鹏打个招呼。

郑鹏打量他一眼,开口问道:“老大?你现在可以将军,叫这个不合适吧?”

“有什么不合适”曹奉一脸认真地说:“俺老曹永远都把将军当成老大,除非老大不认俺这个大老粗。”

算了,也就是一个称呼,怎么也行,郑鹏也不再纠结这个问题,开口应道:“老样子,混吃等死,你小子现在升到什么官了?”

“马马虎虎,跟陆进一样,混了一个游击将军。”曹奉嘴上说不在乎,实则笑得见牙不见眼。

“行啊”郑鹏一脸吃惊地说:“一个个都混上位了。”

许山凑过来,有些感叹地说:“打仗就是这样,杀敌一千自损八百,打完拨汗那打大食,部队伤亡很大,职位空缺也多,边打边升,咱们这些老兄弟算是熬出头了,运气最好就是张平,他抓到大食的几个贵族,被记一大功,现在可是明威军,比我们威风多了。”

“就是”周权笑着说:“一路上都没让他请客,因为路上也没啥好吃的,到了长安得好好让他出出血,请大伙好好搓一顿,特别是老大。”

周权豪爽地说:“小事,这次发了个小财,兄弟们有一个算一个,吃不饱喝不好就是打我的脸。”

这次西征之战缴获甚丰,特加是攻入大食国,连破百余城,大唐上至将领下至普通士兵,都发了大财。

腰里有钱,说话也响亮了很多。

众人欢呼一声,齐齐大笑起来,郑鹏看到小医仙杜品贵坐在马车上,一只袖空空的,风一次,袖子随风吹起,心中一凛,连忙问道:“小医仙,你的手怎么啦?”

“没事,打仗时中了伏击,当时被三个人围攻,这手交待了,不过老子没亏,把他们三个都捅死。”

看到郑鹏的神色有些伤感,杜品贵主动安慰道:“老大,我没事,这手是没了,小命还在,省一点,缴获和赏赐可以下半生无忧,怎么也比马明和钱二宝他们强,大活人去,最后装在木盒里带回来。”

说到后面,杜品贵的眼圈都红了。

生死与共、肝照相照的兄弟没了,回想到这些,杜品贵有些伤感。

曹奉在一旁低声喝道:“住口,像个女人似的干嘛,那些兄弟不过是先走一步,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陆军也在一旁劝说:“品贵兄弟,这种日子就别提这些事,放心,他们只是到天上找仙女去了,一定是这样。”

“对,对,对”杜品贵感到自己破坏了喜悦的气氛,笑骂着说:“战死沙场本来就是我们当兵的宿命,气死了,马明那小子,还欠老子一坛好酒没还呢,想拖,下辈子也得还。”

周权高兴地说:“这就对了,我们这辈子是兄弟,下辈子也要做兄弟,老杜,我请吃饭时多喝几碗好酒,就当是我替马明那小子付的利钱。”

“放心,不会替你省钱。”

众人一边有说有笑地骑着马,一边策马跟着游行队伍。

陆进突然问道:“老大,什么时候成亲?兄弟们都等着喝你喜酒呢。”

“对啊,差点忘了。”

“老大,你的喜酒什么时候有,可不能忘了兄弟们。”

“贺礼都准备好了,老大,抓点紧啊。”

“对了,老大,那个突骑施郡主对你可是与众不同,是不是她?”

“老大文武双全,得娶个公主才能般配。”

好家伙,陆进一句话,一下子把郑鹏推到风口浪尖了,郑鹏连忙表态:“好了,都别乱猜,到时你们就知了,先说了,到时成亲,礼到不到没关系,人嘛,能到的都得到。”

411 将士们的幸福时光

巡游不是阅兵,也没有那么多规矩,保持大致的队列不走散、不扰民就行,郑鹏一行人窃窃私语,那些维持风纪的人看到也是一只眼开一只眼闭。

这些都是大唐的英雄,大多还有官阶,只要不过份,其它的就当没看见。

其实也很难控制秩序,将士们心情放松,长安的百姓更是热情:

一位老白苍苍的老婆婆,挎着满满一篮煮熟的鸡蛋,把篮子举得高高的:“将士们,你们真是好样的,吃鸡蛋,老婆子自家养的,可好吃。”

看到将士们不好意思,老婆婆拿起鸡蛋就往将士们手时塞,有时塞到挂在马背上的鞍包里;

一位衣着普通的中年汉子,挑着一担水果,不停塞给过往的将士;

茶馆的茶博士在门口摆也一张桌子,上面全是一碗碗热茶,手里提着一个大茶壶,不停地招呼着过往的将士免费喝;

点心铺的掌柜带着雇工把点心分派给巡游的将士,说什么也不收钱;

那些开明的父母,看到仪表不凡、体壮力健的将士,主动询问他们有没有婚配,一些适龄的良家女子,也大胆地给看得顺眼的将士抛媚眼,弄得不少将士蠢蠢欲动。

不知谁带的头,商贩们还大声招揽起买卖来:

“为国立功的军爷们,来本店吃饭,每桌赠送烧鸡一只。”

“军爷们,买块好玉回去送给家人吧,本店物美价廉,让三成利。”

“苏丝杭绸,上好的绸缎,军爷们买一匹回去送给婆娘,保证让她眉来眼笑、百依百顺,掌柜的说了,最敬重是沙场杀敌的好汉,买一匹送一丈,只限巡游的将士们哦。”

对于英勇杀敌、立功归来的将士们,大唐百姓释放自己的最大的善意,老百姓送水送水果,商贩积极慰劳之余,也乘机招揽买卖。

战场很残酷,残酷的背后也有很多机会,凭军功晋升不说,缴获归个人这点,很多活下来的将士都是有钱人,像这些巡游的将士,一个个腰包鼓鼓的,不少人身上都戴有值钱的东西,买卖人眼睛都毒,有机会自然争取。

经历过生死的人,对钱财都会看得不重,花起钱来特别爽快。

然而,军民一家亲的情境,巡游到平康坊就有些变味了,街道边、阁楼上,一个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青楼女子人,不断挑逗着这些血气方刚的将士:

“军爷,来啊,来玩啊,奴家一定好好侍候你。”

“好个骑着红马的小郎君真是俊,来玩玩啊,奴家今晚不收挂席钱。”

“嘿嘿,军爷们,来我们听雨楼放松一下心情,酒水全免。”

“军爷,来群香院听个小曲吧,入门费全免。”

大唐民风开放,年轻女子敢在街上给喜欢的人抛媚眼、抛香帕,青楼的女子不能用开放形容,简直就是奔放,抛媚眼、送香吻、丢手帕、赔香包样样来,弄得不少没经验的将士面红耳赤,四周围观的百姓一边看热闹,一边报以友善的笑声。

青楼在大唐是合法存在,只要你情我愿,没必要用异样的目光看待。

郑鹏一行经过平康坊时,陆进不知抽了那条筋,突然大声喊道:“美女们,我们是郑鹏郑公子的兄弟,收费便宜吗?”

声音很大,四周好像静下去一样,很快,有青楼女子认出郑鹏,激动地叫:“是郑公子,郑公子来了。”

“郑公子”这三个字好像丢进平静湖面的一块石头,平康坊的女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骚动起来,纷纷大声叫也起来:

“郑公子的兄弟,到翠玉院玩,优惠一半。”

“妈妈说了,郑鹏的兄弟来春风楼喝酒,陈酿美酒管饱。”

“郑公子到丽春院玩,姑娘随便挑,一切开销全免,带郑公子来的客人免渡夜资。”

“奴家香菲儿,愿意侍候郑公子,郑公子快来爱惜奴家啊。”

看到郑鹏来了,平康坊的女子都激动起来,纷纷开口示爱,不知谁先扔,郑鹏所过之处,手帕香包甚至女子的衣裳,纷纷从楼下扔下来,简直就是“一路飘香”。

青楼女子扔得高兴,旁观的将士、百姓也看得开心,一时间喝采声不断,欢声震耳。

引队巡游的人,也不知是不是收了平康坊的钱,偏偏要穿过这个销金窿,郑鹏都有些无语,好不容易走过平坊康,这才长长松了一口气。

好吧,自己什么也没干,可明天一起床,又不知有多少关于自己的风流韵事。

“老大,你是我老大”陆进摇着捡来的香包,一脸崇拜地说:“以前听别人说,老大在平康坊如何呼风唤雨,如何如何受欢迎,以前不信,现在信了。”

曹奉一脸羡慕地说:“平康坊的红牌花魁,有时候花钱想见一面还要看运气,换了客人是老大,那些花魁倒贴钱也愿意,都是两个肩膀扛一个脑恼,差距啊。”

“要是我有老大一半魅力,那就好了。”周权摇头晃脑地说。

别说不花钱能快乐,就是那些红牌花魁能给自己一个笑脸就不错了。

许山有些不屑地说:“还想一半?我有老大十分之一的魅力就心满意足。”

众人都哈哈大笑起来,然后一个劲缠着郑鹏带他们去平康坊玩,可郑鹏怎么也不肯答应,本来声名就不好,堂堂定远将军、开国县男带着一众士兵跑到青楼“冲锋陷阵”,影响也太深远了。

陆进皮笑肉不笑地说:“老大,反正那些美女都认识我们,无论你来不来,我们都会打着你的旗号去混了,要是你来还好一点,要是不来,嘿嘿。”

“你赢了。”郑鹏有些无奈地说。

众人哈哈一笑,喜上眉梢,好像打了大胜仗一样。

巡游队伍在长安城转了一圈,然后在兵部和礼部特使的带领下,进入皇城,此时皇城的广场内摆满了桌子,桌子上全是各式精美的糕点、时令瓜果,还有宫女在一旁伺服。

皇恩浩荡啊,将士们都激动不知说什么好,不少将士都激动得快要哭了。

没想到,皇帝亲率文武百官到城门迎接;

没想到,可以像高中状元一样在长安巡游;

没想到,长安的百姓对将士这样拥护、友好;

没想到,有生之年竟能进皇城,在皇城里享用美食,一会皇上还会出席宴会;

要是时光倒流,在场的每一个人,在面对敌人时,依然会毫不犹豫去冲锋陷阵,为在大唐守土兼开疆。

然而,惊喜还在继续,将士们刚坐下不久,盛装打扮的女伎、乐官从广场两侧的门鱼贯而出,在广场北角的舞台摆好位置,很快,乐声响起,在悠扬的乐声中,面容绝美、身材曼妙的女伎在将士面前载歌载舞起来。

天啊,还有歌舞表现,是看教坊的美女人跳舞。

很多将士看得眼都值了。

“天啊,这里多少乐师,得有好几百吧?”

“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内教坊、左教坊、右教坊、宜春院,哪个没有几千人的规模,在明德门时不是见过了吗?”

“漂亮,皇宫果然美女如云。”

“吃过这次应功宴,回到老家可以吹一辈子了。”

陆进盯着舞台上的表演,轻轻碰了一下郑鹏的肩膀:“老大,听说,教坊的美人儿,你也有办法?”

这家伙,没救了。

“滚!”郑鹏没好气地说。

什么意思,哥是风流大才子,不是下流的皮条客。

陆进正想再跟郑鹏好好磨时,一个小太监走到郑鹏面前:“郑将军,陛下让你坐首席,这边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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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2 论功行赏

首席就是皇帝坐的宴席,郑鹏本是跟虎头队的兄弟坐在一起,没想到李隆基还邀请自己,一时有点受宠若惊。

郑鹏跟曹奉、陆进他们交换了一下眼神,然后跟着小太监走了。

“啧啧,老大就是老大,了不得。”

“皇上对老大,就是另眼相看。”

“那当然,要不然怎么以乐官变成监察副使?”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话语间都是羡慕,然而,也不仅仅是羡慕,也有人妒忌。

马坚看到郑鹏坐在代表着荣誉的首席,那脸一下子拉得老长,“啪”的一声,把手中的酒杯重重放在桌面上。

脸上写满了不高兴。

李隆基在皇城的广场设宴款待西征有功之士,一千多号人,不可能坐在一起,大约十人一桌,一千多有功将士再加上文武大臣,足足摆了二百桌,能跟李隆基同桌的人数有限,朝中几个重臣占了一半的位置,只有战功特别彪悍、或地位特别高贵的人才有机会。

张锐成了西域大唐精锐的代表,然后是三个立功很多的附属国国王和部族首领,马坚立功不少,可还是无缘跟皇帝同席共饮。

本来是一件小事,可马坚看到郑鹏被李隆基叫到首席,内心当场就不平衡。

在君权神授、皇帝至高无上的社会,马坚不敢怨恨李隆基,很自然把矛头对准郑鹏。

“老大”坐在身边的陈云宇有压低声音说:“这个郑鹏,原来就是一个教坊的戏子,不知用什么手段上的战场,我们在前面浴血奋战,他只会在后面指指点点,论起功劳老大比他高多了,凭什么他能封勋晋爵、坐在首席,而老大只能坐在这里?”

陈云宇是马坚的心腹兼头号马屁精,马坚一露出不高兴的表现,他就知是什么回事,马上在一旁添油加醋。

主要是说些引起马坚共鸣的事。

马坚摆摆手说:“住口,话不能这样说,郑将军也是在战场上流过血的人,要是让别人听到,还以为我马坚容不下民同僚呢。”

“是,是,老大说得对。”

陈云宇嘴里应着,心里却有点不以为然,因为他捕捉到的马坚眼里闪过的一闪阴狠。

作为马坚的头号跟班,陈云宇太清楚他的习惯,每当马坚出现这种表情,就是他心中非常愤怒的表现,如果让他找到机会,绝对不会放过让人产生愤怒的人。

那个郑鹏,自求多福吧。

郑鹏不知自己惹人妒忌了,跟随小太监来到首席,还没坐下,就听到有人笑着说:“咦,这不是郑将军吗,刚才老夫还跟广平说怎么不见你,可算来了。”

这声音有点熟悉,郑鹏转头一看,马上恭恭敬敬地说:“让姚开府取笑了,能到这里蹭杯庆功酒喝就心满意足,没想到陛下让我到这里学习听教,还请在座诸位上官、前辈多多指教。”

古代等级分明、尊卑有别,就是坐在同一桌,都是身份最尊贵的人主导,说话的人身份肯定不低,张嘴就叫广平,要知广平是宋璟的别称,敢叫当朝宰相名字的人,肯定不简单,看看在坐的人,也就是姚崇有这个资格。

郑鹏和姚崇,交集不多,不过郑鹏在姚夫人的劝说下,关键时候放了他儿子姚彝一马,算是结了一个善缘。

“果然是少年英雄,郑将军,请坐吧。”宋璟也微笑着说。

众人也附和笑了起来,郑鹏对众人行礼后,坐在最下首的地方。

坐下一看,心里一凛:能从这个位置的,都是大人物,前任宰相姚崇、现任宰相宋璟、朔方行军大总管兼御史大夫王晙、宣威将军张锐、西夜国国王乌尔玛、鄯善国王金桑等人,都是一呼百应的大能。

王晙看了看郑鹏,有些惊讶地说:“郑将军,听说明德门前演奏的那首《精忠报国》,是出自郑将军之手,可有此事?”

作为一个军人,豪迈激昂的歌声一下子引起王晙的共鸣,他好奇打听这曲是什么时出的,听到是出自郑鹏之手,现在看到真人,忍不住一问究竟。

听到王晙问这个问题,在座的人都看着郑鹏。

这首歌无论是曲、词、意境都到无可挑剔的境界,特别是意境,让每个大唐人都为之骄傲,王晙一直认为歌舞是消磨人意志的东西,可当他听到精忠报国后,不仅改变看法,还当场就被征服。

郑鹏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拙作,让王总管见笑了。”

宋璟有些惊讶地说:“郑将军,你的诗才早已见识,没想到你还能写出如此激昂人心的歌,真是让敬佩。”

“对啊”姚崇也在一旁开腔道:“郑将军,知不知现在人们怎么议论你?”

“还请姚开府指点。”郑鹏恭恭敬敬地说。

姚崇把杯中的美酒一饮而尽,这才慢条斯地说:“妖孽。”

郑鹏闻言苦笑一下,很快回应道:“姚开府过奖了,妖孽谈不上,就是正事做不好,对一些旁门小道有些小聪明,说到底,能写出这首歌,最应感谢陛下。”

宋璟有些吃惊地说:“陛下也参与谱写?”

李隆基喜欢美乐,美色和音乐,这件事朝野上下皆知,要知李隆基不仅喜欢,还很精通,如果说李隆基写出这么好曲词,没人会惊讶。

“大唐开国以来,很少为军队创作歌曲,用得最多的,多是行军乐和先秦的无衣,陛下觉得需要为大唐英勇的将士谱写一首新的赞歌,就把这个任务交给我,说实话,创作这首歌时,陛下给了很多的建议,因为躲在屋里,看不到将士杀敌的英姿,也感受不到他们为国杀敌的情怀,恳求陛下到战场体验,于是就有了监察副使的职务,也有了西域之行。”

说到这里,郑鹏站起来,对张锐、乌尔玛、金桑等行了一个礼:“在西域误打误撞,在座几位帮了不少,在这里再次向几位的包容和帮助,表示衷心的感谢。”

姚崇和宋璟对视一眼,彼此眼内都有恍然大悟的意思:难怪陛下不听劝告,坚持派郑鹏到西域担任监察副使,当时还以为陛下任性,现在才知道原因在这里。

张锐等人连忙谦让,金桑一脸正色地说:“说话实,当时的确看不起郑将军,认为他是跑到西域瞎折腾,没想到郑将军屡立奇功,连城一役,郑将军的妙计不知挽救了多少将士的性命,是我们向郑将军表示感谢才对。”

“有理”乌尔玛也深有同感:“没破城时,只是一次冲锋,我部勇士就折损超过三分之一,要不是郑将军,即是胜,也是惨胜,一直想亲自向郑将军致谢,没想到郑将军不幸负伤,一直拖到现在才有缘相见。”

郑鹏马上谦虚地说:“也就是瞎猫碰到死老鼠,蒙对了,这事不值得一提。”

张锐也开口道:“郑将军,我们这些当兵的,都是有什么说什么,不会吹捧,一点也不夸张地说,没有你,肯定不会取得这么大的胜利,一会某要好好敬你一杯。”

“是我敬张将军才对。”

姚崇笑着说:“看你们激动的,都坐下,一会多喝几杯就行。”

听到姚崇发话,众人纷纷坐下,姚崇看了看郑鹏,突然开口问道:“郑将军年轻可畏,对了,可有婚配?”

“尚无婚配”郑鹏应了一声,马上解释道:“不过有了意中人,已托人提亲,相信很快就会消息。”

随着地位水涨上高,很多人拐弯抹角给郑鹏提亲,最多一天有七八个媒人排队进门,郑鹏都有点头痛,生怕姚崇给自己作媒,提前堵上他的嘴。

姚崇还真想把自己的一个侄女介绍给郑鹏,听到郑鹏已托人提亲,有些可惜,不过很是笑着说:“媒人酒老夫是喝不上,那就等着喝郑将军的喜酒吧。”

“能请到姚开府,那是晚辈的幸荣。”郑鹏暗暗松一口气,庆幸自己抢先堵住他的嘴。

要不然,这事还真不好拒绝。

乌尔玛在一旁附和着说:“郑将军,不能厚此薄彼,本王也想讨一杯喜酒沾点喜气。”

“一定,一定”郑鹏笑逐颜开地说:“诚心邀请在座的诸位光临,多一位贵人登门,就多一份贵气与福气。”

在座的人非富则贵,到时送的礼肯定不会轻,这可是一笔好买卖。

“什么登门,说得这么高兴,快快说与朕听。”这时一个浑厚有力、中气十足的声音传来。

“拜见皇上。”

“拜见皇上。”

在场的人纷纷起立,向突然出现的李隆基行礼。

“众爱卿、众将士平身,都坐下,坐下,这是安功宴,不是朝堂,随意就好。”李隆基笑呵呵地说。

等李隆基坐下后,文武百官和将士这才纷纷坐下。

姚崇笑容满面地说:“陛下,我们在说郑将军的婚事,都准备喝郑将军这杯喜酒呢。”

“是时候成家了”李隆基笑着说:“成家立业,大多人都是先成家后立业,郑爱卿恰恰相反,他是先立业再成家。”

“末将知罪,谨遵陛下教诲。”郑鹏连忙恭恭敬敬地说。

众人都呵呵笑了起来。

笑毕,张锐站起来,向李隆基行了一礼:“将士们一直想听陛下的训示,陛下,说几句吧。”

李隆基出现,说明庆功宴很快就要开始,张锐很识趣地请李隆基训话。

总不能千里迢迢跑到长安,仅仅是在皇城里吃一个庆功宴,李隆基在接待时花了那么多心思,也得让他多讲话。

吃还是其次,将士们都等着封赏呢。

李隆基点点头:“将士们此役表现很好,训示免了,勉励几句吧。”

一旁的高力士闻言,马上打了一个手势,让乐官们停下弹奏,把声音提高八度地喊道:“诸位静一静,陛下有话要对众将士说。”

在众人的掌声和喝采声中,李隆基登上表演用的舞台,开始他勉励演讲。

演讲没多大新意,就是总结将士取得的成绩和意义,说到后面,宣布对有功将士进行封赏。

将士多是武夫,大道理他们不明白多少,说得再多不如给他们实实在在的好处,李隆基深谙此道,在宴会开始前,先把军功兑现,把赏赐先发下去。

宴会后再封赏不现实,到时一个个喝得烂醉如泥,到时宣旨都没人接,那得多尴尬。

打仗期间,很多时候是一边打仗一边晋升,兵员要补,折损的军官也要补上,不可能等到朝廷批复,大唐有一套很严谨的军功晋升制度,先晋升再给兵部报备即可,如果没有重大的变故都会批。

当然,超过一定品阶官员的晋升,需要得到兵部的同意,兵部呈同皇帝批阅,最后才转到吏部处理。

这次论功行赏,那些升了官得到确认,除了升官,李隆基也不吝啬国库,大笔钱财、土地、金银财货赏下,一时间现场谢恩声不断、掌声、欢呼声震耳欲聋,满场都洋溢着欢乐的气氛。

张孝嵩很倚重安西府兵,安西府兵是西域军的精锐,虎营又是安西府兵的精锐,在战斗中得到重用,连城一役也是虎营的虎头队扛大旗,这次论功行赏虎营成了最大的赢家,陆进、曹奉、周权、许山等人都得到丰厚的奖励。

西征一役,虎营走出十三名将军,五十多名校尉,风光一时无两。

大唐的将士,得到的赏赐是升官和财货,归附的部落和小国,得到的多是封号、财货,有的还赐予更大的牧场、活动范围或经营买卖许可,反正是太公分猪肉,人人有份。

封赏时,有时一个圣旨是封赏一个人,有时一个圣旨是封赏十数人,有时一个圣旨封赏近百人,宣读圣旨的太监都有好几个,轮流上场,足足折腾了近二个时辰,从晌午宣读到夜幕降临、宫灯高挂才算完事。

最后一批将军封赏完,就当众人以为终于可以享用庆功宴时,李隆基在高力士的陪伴下,再次登上舞台。

又是一轮君臣之礼后,李隆基大声说道:“众卿家,众将士,朕知道,不少人心里有疑问,这次封赏少了二个人,少了监察御史张孝嵩和副使郑鹏,是朕忘了吗,非也。”

张孝嵩和郑鹏,是西征之战中不可或缺的两个人,一个是拥有独断大权的主将,一个是立下奇功但中途伤退的副使,很多人都关心被打下大牢张孝嵩的下场,也不知这件事会不会牵涉到自己;至于郑鹏,不仅升官晋爵,还能坐到首席,也不知晋升到什么地位。

一正一副两个督察使,下场截然不同,自然引人热议,只是这话题很敏感,就是心里有疑问,也不敢问出来,听到李隆基主动提出,众人都屏气凝神地听着。

413 长安房市

李隆基朗声地说:“监察御史张孝崇在监察西域期间,内治地方、外御敌人,在治理和防务方面都有长足的进步,特别是西征之战,在筹备、动员和指挥都取得极大的成功,复拨汗那、深入大食,成绩斐然,这些都是不朽的战功。”

“然而,张孝嵩在监察西域其间,刚愎自用、任人唯亲,草菅人命,、还大肆索贿收贿,情节严重、影响深远,有损朝廷的威信,功是功,过是过,功不掩过,现发由三司会审,望在座诸位卿家、将士引以为戒,切莫以身试法。”

一众大臣、将士纷纷跪下,恭恭敬敬地说:“皇上圣明,微臣遵旨。”

李隆基让众人平身后,继续说道:“监察副使郑鹏,西征之行立了三大功,其一,截获吐蕃秘密运输队,缴获价值千万贯的镔铁一万余斤,尽数上缴朝廷,挫败吐蕃要改造兵器的阴谋,转而提升大唐军械的品质;其二,敌人悬赏,郑鹏主动出巨资反悬赏,打击敌人的嚣张气焰,也提升了士气,这一切都是他以个人的名义,从没向朝廷提进任何要求;其三,连城一役是西征之战的重要转折点,郑鹏妙计火烧连城,不仅挽救数以万计的大唐将士的性命,还极大重创叛贼,为打击大食奠定基础,朕考虑再三,最后决定给予开国县男的赏赐。”

稍稍顿了一下,李隆基有些可惜地说:“若不是张孝嵩权欲薰心,此次晋爵的名单必有他的名字。”

“皇恩浩荡,末将将必当肝脑涂地,为陛下开疆拓土、保境安民。”郑鹏单膝跪下谢恩。

李隆基都说得这么明白,夸出了花,想不行礼也不行。

“皇上英明”在场的文武大臣、众将士纷纷行礼。

西征之战,很多人立了大功,可晋爵的只有郑鹏一个,不少人觉得不理解,有的还认为李隆基对郑鹏过于偏爱,当李隆基把郑鹏的功劳一一述出,也没人再有意见。

这些都是实打实的军功,要是有意见,掂量一下自己有多大的军功。

不管怎么样,李隆基在庆功宴上的表态,为郑鹏正名,也给张孝嵩定了性。

“老大,张御史岂不是完蛋了?”台下陈云宇有些担心地说。

马坚是张孝嵩的亲信心腹,算起来是陈云宇靠山的靠山,听到张孝嵩翻身无望,陈云宇都有点急了。

都说男的怕入错行,女的怕嫁错郎,当官的最怕就是站错队,张孝嵩一倒,马坚怕是没好日子过,而马坚一难过,陈云宇肯定更难过。

“完蛋不至于,不然早就定罪,哪里还用什么三司会审,依我看,多是一个功过相抵,再安排一个闲职养着,要是西域那边没点变数,张御史怕是这样了。”马坚有些郁闷地说。

马坚早就看透了,张孝嵩虽说刚愎自用、犯了不少错误,但他罪不至死,经验和威望还在,朝廷对这种人,不会一棍子打死,而是养着,如果有需要再起用。

要是张孝嵩不倒,那么坐在首席的绝不是张锐,而是自己;

要是张孝嵩没有价值,想必自己也不会有机会参加这场庆功宴。

张孝嵩是朝廷为西域留下的棋子,而自己则是朝廷为张孝嵩留下的棋子。

论功行赏完毕,在一片欢乐的气氛中,宫女把一道道美食送到桌上,太监也把一坛坛宫中珍藏的美酒送上,众将士一边品着美酒佳肴,一边看着舞台上的歌舞表现,真是酒不醉而人自醉,别提多欢畅通了。

庆功宴一直举行到半夜才散,李隆基回宫休息,文武百官各自归家,而将士们不能在皇城和长安过夜,而是由禁军护送,到城外的军营休息。

一千多英勇的将士,就算没有武器,也是一支可怕的力量,可不能发生半点意外。

庆功宴后,所有将士有三天时间在长安停留,三天过后,返乡的要返乡,回守岗位的要回守岗位,不能再留在长安。

对统治者来说,安全稳定胜于一切。

这三天时间,郑鹏是没空的,每天带着陆进、曹奉这些老部下满长安转,白天带他们游山玩水,晚上还得给他们安排节目,每天都忙得不可开交。

直到三天后,郑鹏把一行人送出长安,接待任务这才算完成。

把人送走后,郑鹏一回到家,就躺在逍遥椅上闭目养神,这几天做二陪,陪吃陪玩,可是累得不轻,那些家伙,有的喜欢喝酒、有的喜欢听曲、有的喜欢寻花问柳,郑鹏为把他们招待好,没少伤脑筋,不仅心累,人也累。

陆进他们分成几批,郑鹏晚上陪一批玩到三更才能脱身,天刚刚亮,另一批又找上门来,半梦半醒就被他们拖走,这一走就是一整天,回到家时,还得面对林薰儿的诱惑,不累才怪。

半睡半醉间,一双温柔的小手轻轻放在郑鹏的脑门上,给郑鹏轻轻按了起来。

认准准确,力度适中,郑鹏脑袋为之一清,舒服地哼了一声,然后柔声地说:“薰儿,今天有点静啊,人呢?”

都不用睁开眼睛,从按摩的力度和技巧就可以确认林薰儿。

家里也就是林薰儿敢不经自己同意,主动替自己按摩。

兰朵也有这个特权,但是她肯定不会放下架子替郑鹏按摩,张口闭口就是本郡主的,没让郑鹏侍候就不错了。

“小冰跟郡主一起去了东市,说今天有一批胡商要来,有不少新奇的玩意呢。”

购物狂、败家女啊,郑鹏闭着眼,开口说道:“小冰不能跟郡主这疯丫头疯下去了,得给她找点事做,薰儿,你知哪里有适合小冰的地方或场所吗?”

林薰儿想了想,很快说道:“有,少爷,崇仁坊有间紫竹苑,是宫中出来的女官所开,就是指导女子琴棋书画、礼仪风范,听说连说话也有教导,风评很好,应该很适合小冰,就是收费有点贵。”

“多贵?”

“一个月要三百贯。”

郑鹏打了一个呵欠,摆摆手说:“才三百贯,不多,薰儿,这事交给你安排一下。”

“知道了,少爷。”

这时逍遥椅停止了晃动,郑鹏感觉到放在额上那双柔荑的温柔,鼻腔里满是林薰儿身上传来的阵阵幽香,一时间有些心猿意马,忍不住轻轻拉住她的玉手,笑嘿嘿地说:“薰儿,有没有悄悄话跟本少爷说?”

陪吃陪玩不是很累,这几天不知为什么,林薰儿在那方面很主动,一有机会就说有悄悄话要跟郑鹏说,每次都是回房间说,而每次都是滚床单结束,郑鹏很少看到林薰儿这么主动,经常是挺着腰进房,扶着墙出门。

君不见,只有累死的牛,没有犁坏的地。

林薰儿俏脸一红,摇摇头说:“没有。”

郑鹏一下子睁开眼睛,打量了林薰儿一遍,然后好奇地问道:“怎么一时一样的??”

“不告诉你。”林薰儿妩媚地白了郑鹏一眼,然后吃吃地笑道。

“快说,要不然,明天就派人你回元城,让我耶娘好好教导教导你。”

林薰儿俏脸一红,然后有些期欺艾艾地说:“这几天少爷不是跟那些老部下在一起吗,那些家伙,看到漂亮的女子就双眼发亮,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就怕他们把少爷带坏,所以......”

“所以什么,继续说。”郑鹏没好气地说。

“就是...就是把少爷里的东西都挤出来,这样少爷就是看到那些骚蹄子,也是....有心无力。”说到后面,林薰儿低着头,一脸不好意思的样子。

虽说出身青楼,可老鸨把林薰儿当成摇钱树一样培养,把她保护得很好,说穿了林薰儿就是比普通女子多了一份特殊的“阅历”,骨子里还是一个小女生。

不用说,肯定是把郑鹏到烟花柳巷的地方风流,说不定相中了又赎回家,那不是给自己增加对手吗?

于是,郑鹏每次出门前都被林薰儿清空”存货“,到时就是看到喜欢的也有心无力。

都什么招啊。

林薰儿看到郑鹏随晴不定的脸色,小声地说:“少爷,不是薰儿不愿侍伺,就是想少爷能休养一下,纵容很伤身子。”

原来是为自己好。

郑鹏恍然大悟之余,又有些感动,闻言轻轻拉着林薰儿的手说:“还是薰儿对本少爷好。”

林薰儿有点吃味地说:“不好不行啊,就怕晚点,就是想对少爷好也没机会。”

小妮子,开始吃醋了。

郑鹏一脸正色地说:“普通女子,进不了郑家的门,我可以保证善待每一个进郑家门的女子。”

“少爷”林薰儿心中一暧,忍不住弯腰在郑鹏的额上亲了一口。

郑鹏心动一动,一伸手揽住林薰儿的腰,稍稍一用力,把她拉到怀里,正想好好亲一下的时候,突然有个人闯进来,边跑边叫:“少爷,少爷,找到了,找...哎呀,没人,小的什么也没看到。”

黄三跑进大堂,刚想给郑鹏报告好消息,没想到看到自家爷少抱着林薰儿暧昧,吓了一跳,转身就往外跑,还此地无银三百两地说什么也没看到。

这下惨了,坏了少爷的好事,黄三想想都有点后怕。

林薰儿有点不好意思,不过还是很快反应过来,轻轻亲了郑鹏的唇边,娇笑地说:“少爷,今晚奴家再好好侍候你,黄三找得这么急,肯定有事,奴家也去紫竹苑替小冰打听一下。”

说完,也不等郑鹏反应,一阵风似地从侧门跑了出去。

看到林薰儿走了,郑鹏闭上眼,用脚一点,让逍遥椅来回晃动,这才没好气地说:“还楞着在门口干什么,快点滚进来。”

“是,少爷。”

郑鹏听黄三在外面应了一声,然后听到有些异响,隐隐还听到有婢女窃笑的声音,睁开眼睛一看,乐了,只见黄三躺在地上,像个滚葫芦一样滚进来。

“黄三,你要干什么?闲得无聊?”

“是少爷叫小的滚进来,小的不敢违命。”

郑鹏刚刚是有点不高兴,其实换哪个“好事”被捣乱都不爽,不过看到黄三那可怜巴巴的样子忍不住笑了,笑着骂道:“站起来好好说话。”

“谢少爷”黄三松了一口气,总算逃过一劫,快速地站了起来。

“说吧,刚才说什么找到了?”

黄三这才想起,高兴地说:“少爷,你不是想找宅子吗,胜业坊有一处宅子挺合适的,很多人都盯着呢。”

长安的宅子,越靠近皇宫和市集就越值钱,胜业坊南临大唐东市,东临兴庆宫,与皇城不过一坊之遥,可以说是风水宝地,经常是有价无市。

郑鹏闻言心头一震,连忙问道:“说说,什么情况?”

华夏人对宅子有一种发自骨子里的热爱,没有属于自己的宅子,就像没有根的浮萍,感觉总欠缺一些什么,郑鹏暂时没这种感觉,但对换宅子的愿望非常强烈。

都住不下了。

宅子这么小,有妹妹和郡主,晚上想来点儿童不宜的运动也得“小心翼翼”,生怕被妹妹听到,教坏妹妹,头号心腹阿军住原计划圈养家禽的房子,郭子仪也多次抱怨来看郑鹏没地方住。

这家伙,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以前有地方住没怎么来,现在没地方住了,来得反而勤了,一没地方住就要求安排,要郑鹏给他安排到教坊,这让郑鹏很抓狂。

快成拉皮条的了。

一听到有合适的宅子,郑鹏马上来了精神。

黄三解释道:“少爷,这是一幢二进二出的宅子,原属于一个姓范的京官,他也是祖辈传下来,由于俸禄微薄、人口又多,一直没钱修耸,那京官最近犯了一点事,他的家急着筹钱替他疏通,于是就放话出来出售,老实说,宅子很一般,里面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但胜在位置绝佳,所以很多人有兴趣,小的一听到消息,马上就回来向少爷禀报了。”

长安城,地不少,但位置好的地不多,特别是皇亲国戚一直想方设法兼并,扩建各自的府第,找一块好地还真不容易。

姚崇曾贵为宰相,也没有自己的宅子。

“还楞着干嘛,带路啊。”郑鹏大声吼道。

414 奇葩的卖家

郑鹏急匆匆来到胜业坊那处待售的宅子时,只见门口已经围了十多个人,除去大约一半的下人,潜在的买家大约有七八人。

潜在的买家中,有气势不凡的官员、有打扮时尚的公子、有腰缠万贯的商贾,有几个还认识,一边低声谈着,一边打量着这幢待售的宅子。

宅子很破旧了,门口只有一个衣着有些寒酸的老仆守着,大门没有关闭,估计是让潜在的买家好看清里面的情况。

其实也没什么好看的,围墙斑驳、门漆掉落,从大门看进去,发现房顶有些地方都长草了,原来还算气派的宅子,现在只能用破落来形容,好在前院的花木打理得不错,看起来很精神。

“少爷”黄三压低声音说:“我托人打听过了,宅子最值钱就是屋梁,是黄的,值老鼻子钱,除了这块地,其余的都不值钱。”

郑鹏一听,心中有数,这宅子最值钱就是金丝楠木做的屋梁。

位置不错,交通便利、闹中带静,就地理位置来说,可以说是妥妥的“长安一环”,长安城从一开始就已经定型,皇帝国戚、勋贵那么多,好的地段的价格自然是水涨船高。

“要不然也不会那么多人。”郑鹏有些无言地说。

主家还没正式发布消息就引了这么多人来,到时的价格肯定低不了。

黄三分析道:“少爷,这件事不怕,真正有地位的人,看不上这里,因为宅子太小了,不附合身份,而普通人又犯不上住这么好的宅子,眼前这些竟争者都不是什么大人物,肯定不是少爷的对手。”

郑鹏只是淡然一笑,主家筹的是救命钱,关心的是哪个出的价钱高,不是哪个对手好。

没多久,一个管家模样的人走出来,打量一下在场的人,轻轻点点头说:“几位都是想买我家郎君这处宅子的吧?”

“没错,多少钱,开个价。”

“就是,爽快点。”

“主事的人呢,让他出来。”

几个等得急的人,纷纷开口嚷道。

管家对众人做了一个手势:“夫人请有兴趣购买的买家到大堂商议。”

在管家的带领下,一行十多人被带到大堂坐下,这时守门的老仆奉上茶水。

一个商贾打扮的中年胖子看了看茶色,只是普通茶,有些嫌弃地摇摇头说:“我们来这里,可不是为了喝茶的,主事的人呢?”

茶汤很混浊,茶叶还看到梗,这是很粗劣,看到都没胃口。

一个穿着华服的贵公子啪的一声把手里纸扇合拢,开口附和道:“对,开门见山吧。”

“夫君不在,妇道人家不好露面,还请诸位多多包涵。”大堂的屏风后面,突然传来一个清脆中略显苦涩的声音。

说话的,应该就是那个要卖房救夫的范夫人,一下子邀那么多陌生人进屋,为了避嫌,躲在屏风后面说话。

顿了一下,范夫人话气有些落寂地说:“家门不幸,变卖祖业,相信宅子诸位心里都有数,没什么好说的,哪位出到一个合适的价钱,宅子就归谁,不过有一个条件,所有款项需要一天内交付清楚。”

卖房子就是救急,要求一天内交付清楚也很合理。

“一千贯”商贾打扮的中年人抢先出价。

在普通的小县城,一千贯能买一座新的大宅子了,可这里是长安,人多地少的长安,还是处在黄金地段的永业坊,这个价格分明想混水摸鱼。

要是一千贯就能买下,姚崇就不用租房子,也不用到寺庙里借住。

衣饰华丽的少年眼里露出一丝不屑,很快说道:“五千贯。”

这里是永业坊,长安的黄金地段,开价一千贯简直就是笑话,少年一开口就把价格提高了五倍,直接让一些想混水摸鱼的人打消念头。

五千贯算是一笔巨款了,当场就有二人摇头,不发一言转身就走。

都是听说主家卖得急,准备捡便宜的,华衣少年张嘴就是五千贯,超出了他们心理预期,留在这里浪费时间,还不如早点离开。

郑鹏数过,一进来十七人,八主九仆,一下子就走了四个人。

五千贯看似高价,可长安最不缺就是有钱人,华衣少年的话音刚落,马上有人出价:“五千二百贯。”

“五千五百贯。”

“六千贯”

“六千八百贯。”

价格有些交替上升,那个管家模样打扮地人犹豫一下,开口道:“八千贯,不过我要三天时间筹钱。”

财产是由现金、田地、房子、金银财货组成,身家丰厚不等于有足够的现金,把财产变换现金需要一定的时间。

黄三说对了,这座宅子不大不小,那些真正的大人物看不上,来这里的人,并没想像中那么富有。

一天内筹上万贯现钱,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抱歉,奴家刚才说了,现钱,一天内筹齐。”

管家模样的人点点头,说了一声抱歉,带人转身就走,另一个老者犹豫一下,也带着下人离开,现场剩七人。

除去郑鹏和黄三,还有一个大腹便便的胖子和一个随手带着扇子的贵公子,两人各带了一个随从,还有一个是贵公子的掮客。

现在有效的最高价是六千贯,就是大腹便便的胖子所出。

一处二进二出的破宅子,卖六千贯是一个不错的价钱,再高就有点鸡肋。

看到没人跟上,郑鹏开口道:“八千贯。”

“九千贯。”胖子想了想,马就加了一千贯。

郑鹏犹豫地说:“一万一千贯。”

“一万二千贯。”胖子咬咬牙,再次加价。

这里位置绝佳,除了可以住人,还可以隔几个铺位做买卖,经营什么胖子都想好了,就开一间古玩店,这里达官贵人多,肯定不愁没客人。

“一万四千贯”郑鹏不急不疾地以二千的幅度加,以显自己坚定的信心。

看得出,那个胖子已经是强弩之末,没必要再报太高的价钱。

果然,胖子犹豫再三,最后对郑鹏拱拱手,然后带人头也不回地走了。

胖子走后,在场还有五人,但买家只有郑鹏和那位摇扇的贵公子。

就当郑鹏以为顺利拿下时,贵公子啪的一声把手里纸扇收起,不慌不忙地说:“二万贯。”

都说不会叫的狗咬人,这家伙一开始不动声色,一张嘴就有势在必得的气势。

黄三惊讶地说:“不会吧,这里位置是不错,可怎么算也不值二万贯啊。”

一下子加六千那么多,黄三有点怀疑,眼前这个贵公子是不是托,和主家一唱一和,故意杀价,像安托提价这种事,在长安城可没少见。

贵公子有些不屑地看了黄三一眼,也不说话,只是“啪”的一声打开纸扇,自顾摇起来,跟在他身边的随从一脸高傲地说:“我家郎君是大唐最大的马商,每年收入何止百万,对我家小郎君来说,区区二万贯算什么,”

原来马商的儿子,难怪这样才大气粗。

马是古代最得要的交通工具,养马是一件苦差,而贩马商是一个暴利行业,成为贩买商不仅要财大气粗,还要有足够的人脉资源。

郑鹏懒得跟他吵,随口说道:“二万二千贯。”

不多,不少,还是再加二千贯。

这里不仅地理位置好,住在这里的人非富则贵,可以说是长安的“富人区”,卫生和治安都非常好,郑鹏就看中这点。

差不多是在皇帝的眼皮底下,环境、治安能不好吗?

贩马商赚的是暴利,郑鹏赚的是一本万利,现在卤肉的买卖越来越好,在大唐可以说一家独大,每年分红超过十万贯,还有三宝号的利润在,贵乡产业的收益也不错,对郑鹏来说,钱是小事。

怎么也不能差买宅子的钱。

贵公子瞄了郑鹏一眼,面不改色地说:“二万五千贯。”

二万五千?那可是一百个二百五啊。

郑鹏刚想叫价,屏风后面的范夫人突然说:“好,这宅子奴家卖了。”

不会吧,自己还没出价呢,就是急着用钱也不用这么急啊,郑鹏有些郁闷地说:“范夫人,我还没出价呢,这么快就说卖,是不是有点不公道?”

“哈哈哈,这宅子是屏风后面那位夫人,她喜欢卖给谁就卖给谁,轮不到你说话,难不成看到夫人陷于困境,想乘人之危吧?”贵公子有些得意洋洋地说。

此刻,在贵公子眼里,这块已经是自己,心里都琢磨着怎么把这里推倒重修,给自己喜欢的美妾打造一个安乐窝。

“乘人之危?”郑鹏有些不以为然地说:“夫人是家中有急事,才忍痛变卖祖业,本来可以卖得更多,你这样堵住夫人的退路,不知是谁乘人之危?”

“说话干净点”贵公子啪一声再次收起纸扇,一脸严肃地说:“你也听清楚,刚才是夫人自己说要卖了,由始至终我没有半点威迫,怎么说乘人之危呢?”

“不是乘人之危,那我们再来竞拍一次,如何?”

贵公子冷冷地说:“懒得跟你胡搞蛮缠,夫人,这么多人听着,你不会出尔反而尔吧?”

“不会”屏风后面的范夫人毫不犹豫地说:“奴家虽说是弱女子,也知言而有信的道理,出价二万二千贯的小郎君请留下商议一下交割事项,执扇那位小郎君,抱歉了。”

等等,怎么回事?

郑鹏都准备转身走了,没想到躲在屏风后面的范夫人,说把宅子卖给出价二万二千贯的自己?

不提再出的价更高,就是现在的价格,也比那位摇扇的贵公子少了三千贯。

三千贯就是三百万,对一个急着卖宅子救人的家庭来说,绝对不是一笔小数,那位范夫人不是傻了吧?

贵公子也呆住了,没等他回过神,带路的掮客也傻了,回过神来连忙问道:“范夫人,你,你没说错吧,放着二万五千贯不要,只要二万二千贯,这不是闹笑话吗?”

对掮客来说,跑脚费没几个钱,大头在交易成功后的抽头。

范夫人声音很镇定,继续躲在屏风后说:“没说错,这宅子卖给开价二万二千贯的郎君,阿权,送客。”

一声令下,那个管家打扮的下人走过来,对贵公子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小郎君,请吧。”

“等一下”贵公子再也忍不住了,大声问道:“范夫人,这是何故,本公子出二万五千贯,而跟我竞争的人,只给二万二千贯,对吧?”

“没错,奴家记得很清楚。”

贵公子一脸不爽,指着郑鹏质问道:”为什么不是卖给出价最高的本公子,急用钱还便宜卖给他?”

郑鹏没有说话,看着屏风、竖起耳朵,听听范夫人怎么说。

事实上,郑鹏也一头雾水,不知这位范夫人的葫芦里卖什么药。

范夫人不紧不慢地说:“没错,执扇小郎君的出价最高,而奴家事前说明,宅子卖给出价最合适的人,最合适不等于最高,奴家觉得出价二万二千的小郎君最合适,所以说,这宅子要卖给他,而不是出价最高的你。”

不会吧,这样也行?

贵公子看看屏风,再看看郑鹏,嘴角抽了抽,张张嘴想说些什么,可最后还是放弃。

等贵公子走后,郑鹏对着屏风说:“范夫人,这到底怎么回事?”

直到现在,郑鹏也弄不明白,为什么这位范夫人早早结束竞价,还把东西让给出钱不多的自己。

范夫人从屏风后走出,对郑鹏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然后小声地说:“奴家见过小郎君。”

“夫人,请起,快快请起”郑鹏眼前一亮,不过很快又恢复正常,开口说道。

眼前的这位范夫人,年约三十,姿色一般,但是气质很好,特别是那双眼睛,清澈而有神,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口,给郑鹏的第一印象是,这个女子坚强而果断。

范夫人站起来后,郑鹏忍不住开口追问道:“范夫人,你放着二万五千贯的高价不要,反而二万二千卖给我?”

“小郎君,你错了?”

“错在什么地方?”

范夫人淡然一笑,语出惊人地说:“奴家不准备二万二千贯卖给小郎君。”

“哦,范夫人准备要多少?”

范夫人竖起右手的一根手指,语出惊人地说:“一文钱。”

415 作死的典型

郑鹏看着范夫人,皱着眉头说:“范夫人,你是在消遣我吗?”

为了筹钱卖祖业,放着高价不卖说要卖给自己,转过头又说只要一文钱,郑鹏就没见过这样的买卖,这个范夫人不是逗着玩吧?

范夫人给郑鹏行了一个礼:“奴家不敢消遣郑将军。”

“咦,你认识我?”

“长安城,不认识郑将军的还真不多,奴家有幸多次看过郑将军的风采。”

郑鹏回过神,径直开口道:“夫人有事,不妨直言。”

认出自己,果断叫停竞价,表态愿意一文钱把宅子卖给自己,不用说,肯定是看出自己的身份,有事相求。

范夫人再行了一个礼,然后有些凄戚地说:“奴家的夫君姓范,名长德,原是户部一位录事,与人为善,平日工作兢兢业业,就是喜欢喝点小酒,可酒量不好,有时说些胡话,上个月去集芳苑喝多了,就跟同行的人作起诗来,就是这诗让夫君惹来了牢狱之灾。”

“作个诗也能惹来牢狱之灾,不是作了反诗吧?”郑鹏好奇地问道。

病从口入,祸从口出,封建社会可不能乱说话,要是作了反诗,官府可不管喝醉不喝醉,肯定要办事。

这种事,统治阶级都是宁可杀错,不可放过。

真是作了反诗,郑鹏也只能爱莫能助。

范夫人连忙解释道:“不是,夫君一向忠君爱国,绝无二心,不可能作反诗,他是吟了两句讽刺他人的诗。”

“什么诗?”

“问君有能几多愁,恰似太监有上青楼。”范夫人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说完,有些伤感地说:“当时集芳苑的人很多,也不知是谁张扬出去,听说引起太监的同仇敌忾,没多久,就有人到户部查帐,查出上万贯的亏空,然后这些亏空全诬蔑在夫君身上,打入大牢,还说.....还说要秋后问斩呢。”

说到后面,范夫人泪如珠下,说话都有些哽咽。

人才啊,郑鹏都有些无语了,这位范长德,就是大唐作死的典型,现在朝野上下,谁不知李隆基重用太监,在公众场合讽刺太监,简直就是自己没事找事。

心这么大,能活到现在不容易。

“范录事有点不理智啊,那些亏空.....”郑鹏苦笑地说。

“郑将军”范夫人一下子跪下,哭泣着说:“我家夫君,一向奉公守法,除了俸禄,一文钱都不住家里拿,我们夫妻二人,除了这宅子,没有任何财物,像是亏空的人吗?其实那些亏空一直存在,都是上一任存在的,这些事户部的人都知道,只是惹火烧身,没人敢开口替夫君开脱罢了。”

郑鹏看了看家徒四壁的大堂,年久失修的宅子,衣着仆素的下人,还有范夫人头上的竹钗,暗暗点了点头。

一个人的外形可以乔装打扮,但是一个人的状态不能乔装,郑鹏注意到,眼前这位范夫人,脸色不是很好,头发没什么光泽,看起很的憔悴的样子,打扮朴素也很自然,一看就知生活状态不好。

看到郑鹏的态度有些松动,范夫人马上说道:“郑将军,夫君虽说口不择言,但罪不至死,都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还请郑将军帮帮我们。”

郑鹏有些为难地说:“范夫人,不是我不肯帮,现在我只是一个散职,无权也无势,刑事方面没熟人,也插不上手,要不这样吧,宅子我可以再提一点价,有了钱打点,估计没问题吧。”

无论什么时候,都会有不公平的事发生,在能力有限时,最好的方法是明哲保身,郑鹏一直把自己置身于权力争斗之外,为了一处可有可无的宅子去趟浑水。

那可是跟皇宫里数以千计的太监为敌,没必要。

范夫人连忙解释道:“郑将军,事情是这样的,范家虽说破落,好在还有一些人情在,奴家到处奔走,这事已有了转机,刑部的人松了口,说这事可以从轻发落,前提是要孙公公松口,因为这事就是孙公公主导的。”

“孙公公?”

“内侍省少监孙仲常,兼左监门将军,深得皇上信任,奴家知道,郑将军跟高力士高公公关系不错,要是高公公能说句话,此事就变得简单。”范夫人一脸期望地说。

内侍省少监,那可是内侍省的二号人物,难怪刑部的人松口也不敢放人。

范夫人一脸紧张地看着郑鹏,生怕郑鹏拒绝。

宅子的位置不错,是长安的黄金地段,可惜面积不大,能卖二三万贯已经是顶峰,问题是,这笔钱对自己说是巨款,可对那些大人物来说,不算什么。

最怕就是花了钱,那个孙公公不松口,花再多钱也是白费。

然而,只要高力士说一句,孙仲常肯定要卖高力士的面子,不仅仅高力士最得宠,孙仲常也是高力士一手提拨上来的。

范夫人想跟高力士求情,可到了高力士这种层次,不是有钱就能搭上关系,再说范家穷得叮当响,也没钱去跟高力士搞好关系。

郑鹏跟高力士交好,在朝中早就不是秘密,在长安也不是秘密。

买家进来时,范夫人就注意到人群中的郑鹏,于是她在提条件时没说出价最高,只是出价合适,等郑鹏出价,而价格差不多体现价值时,当场拍板。

看到郑鹏还在犹豫,范夫人一下子跪下:“郑将军,求你了。”

郑鹏连忙把她扶起:“范夫人,起来说话。”

“郑将军不答应,奴家就不起了。”

犹豫了一下,郑鹏开口:“行,这事我试一下,不保证能成功。”

范夫人连忙行礼道:“无论成还是不成,范家都欠郑将军一个天大的人情。”

说到这里,范夫人从衣袖里拿出一份契约,恭恭敬敬地递给郑鹏:“郑将军,这是地契,就当是范家一份小小的心意。”

递上地契时,范夫人的手有点颤抖,但是她的眼神却是异常坚定。

手上那份,是祖上留下的祖业,是范家最值钱的东西,也算是范家的根,一旦落在别人手里,这根就没了,可丈夫还在大牢里受苦,还要问斩,没什么比丈夫的命更重要。

要是丈夫亏空的罪名落实,这宅子也保不住,还不如拿它拼一把。

看到那张地契,黄三眼前一亮,心想少爷就是厉害,说几句求情的话就能省下二万多贯,正想伸手去时,郑鹏对他使也一个眼色,示意黄三不要拿。

“地契还是范夫人先保管好,事成后再商量,告辞。”

看到郑鹏头也不回地往外走,范夫人明显楞了一下,看看手里的地契,再看郑鹏的背影,一脸感动地说:“一切就拜托郑将军了。”

等郑鹏和随从离开,管家阿权有些担心地说:“夫人,要是姓郑的收下地契,又不办事,那不是亏大了吗?”

别看只是一张发黄的纸,可它的价值在万贯以上,要是郑鹏收礼不办事,自家郎君就更没希望了。

范夫人目光坚定地说:“郑将军是皇上跟上的红人、长安的名士,胸怀肯定很大,这些年有关郑将军的传闻很多,可没一件是丑闻,从不听过郑将军仗持欺人的事,你想想,以郑将军的人脉,真要买处宅子,打个招呼,强买强卖不是很容易的事吗,可他没有,而是自己亲自来挑,说明他是一个光明磊落的人,这样的人还信不过?”

“是,是,是,还是夫人高见。”阿权眼前一亮,恍然大悟道。

犹豫一下,阿权小声地说:“夫人,你看郑将军出马,郎君的事能成不?”

范夫人一脸平静地说:“要是郑将军都没办法,那这事只怕...没了指望。“

当范家主仆两人商议时,马车里的黄三很不解地问道:“少爷,那上范夫人都给你地契了,干嘛不收?”

价值二万多贯的地契啊,都送到面前也不收下,黄三都替郑鹏感到心痛。

郑鹏毫不犹豫地说:“人家是卖房筹救命钱,这个时候拿,传出去就显得不仁义,再说,刚才听到的只是她一面之职,不知那个范录事到底是犯了什么罪,有没有罪,还是先查一下好。”

本来没有罪的,因为作了二句诗就被处死,很冤,拉他一把没问题,要是那个范录事是一个十恶不赦的人,把他捞出来反而是害了人,郑鹏就是有把握,也没一口应下。

至于那张地契,范夫人既然敢一文钱卖给自己,肯定也不会敢骗自己。

黄三很机灵,马上恭恭敬敬地说:“少爷,我这就去打听一下这个范录事。”

郑鹏点点头:“去吧。”

黄三的效率很高,当天晚上就把打听的事禀报郑鹏,大致和范夫人说得差不多,有点才华但得不到重用,平日借酒消愁,偏偏酒量又不好,言多必失,终于说错了话,偏偏这话传到内侍省少监孙仲常耳中,于是就有了针对他的行动。

范家过得的确清贫,作为官夫人,范夫人还织帛、做女红、替人做衣服这些来帮补生活,原因很简单,那位喜欢喝酒解愁的范录事,那点俸禄还不够他喝酒的花销。

确认范录事值得救时,郑鹏很快就行动了。

把高力士这尊大能从宫中请出来说话。

也许高力士是大唐最辛劳的“公务员”,因为他是李隆基最信任的人,时刻伺候在李隆基身边,随时听从李隆基的命令,为了让自己的地位更稳固,生怕自己的地位让别人替代,高力士能不告假绝不告假,尽最大努力留在李隆基身边,在李隆基的视线之内。

有时李隆基睡下,高力士也不能怠慢,处理一些私事或替李隆基批改奏折,要是古代有评最佳公务员奖,高力士绝对是夺冠的热门。

这样的好处是李隆基会形成一种习惯性的“依赖”,这种习惯性的依赖能给高力士带来权力和宠幸。

对高力士来说,能松懈的机会有二种,一种是李隆基睡着,第二种是李隆基宠幸某位妃子或到宜春院快活。

宜春院又增加了一名新的“十家”玖儿,这位新宠很能讨李隆基的欢心,李隆基隔三差五去宠幸她。

这天把加了标记的重要奏折批改完成,李隆基再次去宜春院宠幸玖儿,如此一来,高力士也能稍稍偷偷懒。

“高将军,郑将军说在宜阳坊和记酒家备了上好的韭菜籺,让高公公无论如何也抽个空去品尝一下。”心腹小太监张文走过来,小声禀报道。

咦,郑鹏找自己?

稀客啊,高力士点点头说:“在这里盯着,陛下一起床,马上到和记通知洒家。”

郑鹏很少找高力士,但是三宝号的分红每个月都准备送到,突然邀自己出去,肯定是有重要的事找自己。

难道有人不长眼,敢对三宝号动心思?

“知道了,高将军。”小太监张文恭恭敬敬地说。

高力士连轿子都不坐,带着一名小太监和二名侍卫,骑马风风火火地出宫,直奔宜阳坊,仅仅用了一刻钟多一点的时间,行动迅速的高力士就在和记酒家见到了郑鹏,并吃上了家乡的韭菜籺。

真不错,这些韭菜籺煎得甘黄芳香,高力士吃得满嘴是油。

“叫洒家出宫,有什么事,说吧。”黄力士一边吃,一边开口问道。

郑鹏笑嘻嘻地说:“就是很久没见高公公,请公公吃一顿韭菜籺不行吗?”

高力士没好气地说:“哦,是吗,没事最好,那洒家有事先走,来人,把这些都包好带回去。”

“别,别”郑鹏看到高力士要走,连忙拉住他说:“高公公不急,我有一事相求。”

高力士嘿嘿一笑,一脸早就看穿你的表情,开口说道:“行了,别拐弯抹角,不知陛下什么时候要找,郑鹏,有什么快说,洒家一会就要回宫。”

郑鹏点点头,很快开口说:“高公公真是快人快语,我就直说了,不知高公公听过户部的范长德范录事吗?”

“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太监上青楼?”高力士突然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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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6 郑鹏的第六感

“我就知道高公公耳聪目明,长安有什么风吹草动,都瞒不过高公公。”郑鹏恭维地说。

高力士放下手中的筷子,皱着眉头说:“郑鹏,你是不是想替他说话?”

范长德的事,在太监中反响很大的,不少太监说要把人往死里整,以致高力士也听说了,心里想的是那个范长德是自己作死,说话不分场合,听到孙仲常为太监出头,把范长德整进了大牢。

自己忙着呢,也懒得理会这档事。

郑鹏坦然地说:“不敢欺骗高公公,范家的确求上门,希望我替他们说话,本来是懒得赶这趟浑水,不过后来又改变了主意。”

“哦,收了多少好处?”高力士面色平常地说道。

没看出喜,也没瞧出怒,给郑鹏一种高深莫测的感觉。

像高力士这种自小浸在官场上的人,早就学会喜怒不动于色,很难从他脸上捕捉到他的心境。

郑鹏摇摇头说:“范长德就是一个可怜的人,没收好处,也不打算要好处。”

高力士没有接上话,郑鹏有些尴尬地继续说:“这事发生后,长安的百姓先是觉得那个范长德活该,可是慢慢地,风向转变了,特别是传出范长德要被杀头后,老百姓又开始同情起他来,说他罪不至死,还说高公公好威风,是老虎屁股摸不得。”

“什么?这事洒家可没插手,现在成了老虎屁股,是哪个田舍郎扯到洒家头上?”高力士终于开口,语气都有些不爽。

郑鹏马上解释:“的确如此,不仅是老百姓在说,就是很多官员,也觉得是高公公要杀人立威,高公公,有句话叫防民之口甚于防川,我的意思不是高公公怕他们,而是,这事有损高公公的声名。”

“防民之手,甚于防川?这话有点意思。”高力士把玩着手里的茶杯,颇有意味地说。

“是啊”郑鹏应道:“百姓就是这样,听风就是雨,越不让他们说,他们说得越起劲,其实公公也是人,没必要妖魔化,像范长德这件事,本来就是酒后失言,性质跟小孩子打架差不多,给点教训让他长长记性就行,要是把他弄死,反而坐实公公睚眦必报的传闻,不划算。”

高力士是聪明人,闻言犹豫了片刻,最后有些郁闷地说:“仲常那臭小子,一天天整那么多屁事,差点把洒家都给坑了。”

没有飞黄腾达前,高力士惨经家庭惨变,跟随朝不保夕的主人艰难渡日,可以说历经艰辛,他很清楚底层人物的想法,范长德口不择言,活该倒霉,但骂名落在自己身上,这让一心谋个好名声的高力士不爽。

雁过留声,人过留名,高力士自幼聪慧,性格也特别坚毅,换作别人受了宫刑,早就意志消沉,甚至自暴自弃,然而,高力士不同,即使成了宦官,他也立志成一名可以青史留名的宦官,有了这个志向,他有意识地自己监督自己的言行举止。

真是因一句酒后的胡话,就把别人整得家破人亡,传出去肯定惹人非议。

最重要的,这件事并不是高力士吩咐的,他可不愿意背这个黑锅。

郑鹏笑呵呵地说:“高公公,来,多吃点,宫里山珍海味多,也不见过能吃上这种地道的小吃。”

高力士表了态,这件事也就解决,只要孙仲常不咬着,范长德的事就好办,看到事情解决,郑鹏心头一松,幸好高力士还是很给面子,几句话就把事情解决。

“是得多吃点,怎么,一碟韭菜籺就想打发洒家替你跑腿?”

一个小人物酒后的胡话,高力士自然不会放在心上,自小做太监的高力士,对这些话早就产生免疫,不过有一点,无论在不在意,郑鹏开了口,这个忙得帮。

让郑鹏欠个人情也好,反正也就是一句话的事。

“不敢,不敢,就是为高公公的声望着想罢了,这些韭菜籺管够。”说完,马上向柜台招招手:“再来二碟韭菜籺,不是好的不要端上来。”

有了高力士出面,孙仲常自然没二话,刑部知道这件事朝野影响很大,那些公公们不再追究,也乐得大事化小,最后的结果就是范长德补上亏空、丢了官职,不过保住了性命。

不咬住不等于不介意,死罪可恕活罪难饶,要不然天天让人骂,现在不知怎么办?

为了搭救范长德,范家早就倾尽家财,可以说除了一个地段绝佳的宅子一无所有,那一万三千贯亏空还是郑鹏替范长德缴纳。

范长德回家当日,一家人一起到郑家给郑鹏千恩万谢,然后很识趣地留下永业坊的地契,跟郑鹏到官府交割清楚,回家收拾随身物品,把宅子腾出来给郑鹏。

“郎君,夫人,东西都收拾好了,还有什么吩咐吗?”老管家阿权走进来,低着头说道。

阿权是范家的家生奴,对范家忠心耿耿,主人虽说落难,他还是恭恭敬敬,没有任何异想。

家生奴从心就教导忠于主人,从小到大都是生活在同一个圈子,在他们心目中,没有叛主这种思想。

范夫人挥挥手说:“也没什么可收拾的,把东西装车吧,我们两人在这里坐一会再出发。”

眼看就要离开生活一辈子的地方,心里有些不舍得,此刻,范夫人也很迷茫:家没了,身上没钱,丈夫也丢了差事,以后这日子怎么过?

富在深山有远亲,穷在闹市没人闻,家道中落,亲戚早就少走动,有的怕范夫人开口借钱,来往的更少,这次侥幸出来,也不知哪些太监还会不会打击报复,谁也不敢跟范家走得太近,现在就是想投靠,也不知可以投靠哪个。

“夫人”范长德突然握着范夫人的手说:“都是我不好,连累你了。”

“夫君,这是什么话”范夫人一脸正色地说:“一家人不说二家话,只要人没事,比一切都重要。”

顿了一下,范夫人有些担心地说:“奴家担心的是,眼下何处可以安身?”

范长德长叹一声,开口说道:“这事为夫早就想过,出了这件事,长安怕是不能待了,我有一个好友,姓杨,名玄璬,前些日子,托我找一个教书的先生,教导杨氏一族的子弟,遥想当年,某也是公认的才子、当朝进士,不如就去做一个教书先生,洛阳是东都,繁华不比长安差多少,夫人你看如何?”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奴家全凭夫君吩咐。”范夫人柔顺地说。

二人直在商议间,门外传来老管家的声音:“郎君,夫人,黄三在门外求见。”

范长德苦笑一下:“看,这么快就来赶人了。”

“夫君,千万不能这样说”范夫人一脸正色地说:“没有郑将军,我们夫妇怕是要阴阳相隔,说好郑将军出面,让那些公公不再追究,宅子就一文钱卖予给他,可郑将军主动替夫君填了那一万三千贯的亏空,大恩大德,我们就没齿难忘才对,再说宅子既是易主,赶字又从何说起。”

顿了一下,范夫人继续说:“其实是奴家请郑将军派人来接收的。”

对于郑鹏,范夫人发自内心的敬佩。

要知道,张仲常扬言就是金山银海也没用,托了很多人都没用,没想到郑鹏不仅很快摆平,还主动拿钱填实户部栽在范长德身上的亏空。

实在不能再挑剔,人走了,也该通知别人来接收。

“是,是,夫人说得对,是为夫没了气量。”范长德呵呵一笑,也不再反驳。

说完,范长德挥挥手说:“有请。”

很快,黄三走进来,恭恭敬敬走进来行礼。

“你是黄三是吧,请转告郑将军,我们这就把宅子腾出来,一会就可以接收。”范长德主动说道。

黄三微笑地说:“两位不要误会,小的不是赶来收宅子的,我家少爷发话了,要是没找到合适的去处,两位暂住在这里也行。”

“有劳郑将军挂心,我们准备去洛阳投靠朋友,行李都装马车了,马上就走。”

黄三点点头:“我家少爷有事不能来,让小的带话,祝二位一路顺风,对了,这是我家少爷给二位的送别礼,请两位一定要收下,不妨碍二位了。”

说话间,黄三把一个小箱放在桌面上,转身离开。

箱子也不知装什么,感觉挺沉的,黄三抱的时候有些吃力,放在桌面时,还发生闷响,范长德好奇地打开一眼,不由眼前一花:里面铺了一层黄澄澄的金条,还有一叠柜坊的凭票,凭票全是存钱的凭据,用凭据就可以到柜坊取出现钱。

粗略估算一下,加起来足足有一万贯。

刚才夫妻两人还要路费和安身为难,有了这一万贯,无论在哪里,都能安身立命。

范夫人有些动容地说:“这个郑将军,有情有义,不持强凌弱,也不乘人之危,真是难得的君子。”

算一下,填亏空一万三千贯,这里一万贯,加起来就是二万三千贯,再加上那些“活动”的开销,可以说没占自己一丝便宜。

天下间,还有这样的人。

范长德也大吃一惊,半响摇摇头说:“某,服了。”

“夫君,我们还去洛阳吗?”范夫人开口问道。

“开弓没有回头箭,长安不能呆,行李也收拾好,就去洛阳,为夫这些年,对着那么多虚伪的脸孔,早就心生退意,就去洛阳做个盛世太平犬吧。”范长德一脸认真地说。

......

“少爷,范家的人走了,钥匙留了下来,小的找锁匠换了新琐,永业坊那宅子,是少爷的了。”黄三高兴地说。

房子买下,搬家后自己也跟着沾光,起码可以改善一下生活条件。

“不错,算是皆大欢喜吧。”郑鹏松了一口气。

黄三有些不理解地说:“少爷,你帮了他们那么多,明明可以不花钱拿下那宅子,你偏不,那边替他填一大笔,这边又给他送上一大笔,何必呢?”

郑鹏呵呵一笑:“这事我也有些纳闷,不知为什么,就是不想占这个便宜。”

人家都沦落是那个份上,郑鹏没白帮忙,但给他一个公平的交易,也算是做一件好事。

要不然,这宅子住得也不舒心。

“我的少爷,这可是二万多贯啊,要是小的,肯定想都不想就,...”黄三都激动得不知说什么好。

郑鹏想了想,突然开口道:“黄三,你相信第六感吗?”

“第六感?少爷,你说什么呢?”

“说了你也不明白”郑鹏间单地说:“就是一种感觉,不知为什么,总觉得这二人以后还会相见,说不定以后还得求他们,算是结一个善缘吧。”

黄三听得瞪大眼睛,有些想不明白,不过他也懒得想,连连称是。

伤脑筋干嘛,反正信少爷的就对了。

“少爷,现在宅子买下来了,怎么办?是修还是盖新的房子?”黄三有些好奇地问道。

宣阳坊租的那个宅子太小了,房间明显不够用,就是作为“心腹”的黄三,现在也是只二名普通的下人挤一间耳房。

郑鹏毫不犹豫地说:“破破烂烂,修怕也不结实,推倒重建。”

就是这宅子是新的,可并不附合郑鹏的审美观,肯定也是推倒重建。

“明白了,少爷,找哪个来设计呢?”

“还是找郑锦伦,他可是这方面的能手。”郑鹏一锤定音。

郑鹏对郑锦伦很佩服,在元城合作时也很有默契,现在长安再修宅子,第一时间就想到了他。

“是,少爷,小的马上派人去找郑公子。”

正在说话间,突然有下人来报,员外郎张九龄在门外守候。

张九龄?

郑鹏心动一动,马上站起来说:“终于把他盼来了,我亲自去欢迎。”

崔源提的条件,郑鹏一一满足,回到长安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张九龄说服,让他当自己的媒人,这件事都拖了快一个月,现在主动找上门,肯定是有了结果。

来得正好,就是张九龄不上门,郑鹏很快也会找他。、

看看他跟崔源那老小子达成协议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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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7 没完没了

“子寿兄,有些时日不见了。◢随*梦*小◢.1a”郑鹏笑呵呵地把张九龄迎进来。

张九龄苦笑地说:“飞腾,某可不是你,挂着一个闲职,每天消遥自在,还有美人环绕,真是羡煞旁人。”

长安人多,但圈子并不大,彼此什么情况都了解,张九龄升为员外郎,新官上任,很多事都要学习、熟悉,还要跟新同僚搞好关系,每天都忙得不可开交,除此这外还要做好媒人的工作,而郑鹏挂一个定远将军的散职,每天锦衣玉食,感觉有什么事轮不到他,可有什么好处少不了他,年纪轻轻还有了爵位,真让人羡慕。

有对比,就有伤害。

郑鹏压低声音说:“古人有云,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子寿兄,明眼人都看出,子寿兄可是快要肩受更大责任的栋梁之材,哪能跟我这种游手好闲的人对比,真让你闲下来,怕你也不乐意。”

“你这张嘴,真是太能说,什么责任栋梁的,顺其自然吧。”张九龄微笑着说。

有缺憾,人生反而完美,有起落,内心才能淡然,从被迫辞官归田到复用,张九龄经历了从高到低、又从低回到高的心路历程,感受到人生的大起大落,内心更加坚强、淡然。

郑鹏说得有道理,随着姚崇淡出在大唐的核心权力圈,以张锐为首的新势力慢慢掘起,大有取而代之的势头,而张九龄又是张锐最看重的人才,出任礼部员外郎,其实是有计划培养,为以后重用作准备,张九龄的心情很不错,不过他并没喜形于色。

“对,顺其自然即可“郑鹏笑嘻嘻地说:“子寿兄,我的事不能顺其自然,需要多加努力才行。”

“哈哈,哈哈哈,你这个家伙,心急了吧,放心,一直没落下,今天来就是跟你商量这件事。”张九龄没好气地说。

和别人相比,郑鹏说话不客套,有什么说什么,不掩饰自己的喜恶,简直坦率得有点可爱,就是这点坦率,让张九龄觉得郑鹏与众不同,对郑鹏也更有好感。

郑鹏闻言一喜,忙给张九龄把杯中的茶倒满,催促地问道:“怎么样,谈妥了没有?”

“差不多谈妥。”

“差不多是什么意思?”..

张九龄有些为难地说:“崔御史基本同意这桩婚事,不过他有个条件,就是飞腾也送博陵崔氏一件有诚意的聘礼。”

“有诚意的聘礼,具体是指什么?”郑鹏有些头痛地问道。

“问了”张九龄苦笑地说:“崔御史就是打哑谜,怎么也不肯说,飞腾,你跟崔御史交往比我还多,肯定比我更了解。”

转了一圈,好像一切又回到了原点。

张九龄感到自己的工作没有做到位,主动跟郑鹏分析:“飞腾,其实也没那么难猜。”

“此话怎讲?”

“崔御史说了,送博陵崔氏一件有意义的聘礼,不是送给绿姝小姐,也不是送给崔御史,估计是崔御使想嫁孙女时,想嫁得风风光光,其实说已经说得那透澈,并不难猜。”张九龄分析道。

郑鹏有些郁闷地说:“这个老小子,还真会折腾。”

前面三个条件,完成后,又出了难道,好像不折腾自己就不高兴,郑鹏还真有点服他了。

手里捏着自己的软肋,好像有点没完没了。

“非也,非也”张九龄摇摇头说:“这不叫折腾,而是好事多磨。”

说到这里,张九龄有些羡慕地说:“飞腾兄,知足吧,你是娶五姓女,还是嫡系,不知多少人想被折腾也没机会呢。”

豪门世家有些式微,然而在世人心中的地位并没有下降,在张九龄看来,郑鹏是抱着蜜罐叫苦,不知是无知还是显摆。

“可前面已经把他提的条件都答应了啊。”

“没错,可崔御史说那是提亲的要求,现在是成亲的条件。”

强权即是真理啊,郑鹏苦笑一下,一边把玩着手中的茶杯,一边搜索枯肠地苦思起来。

送博陵崔氏一件有礼物的聘礼,是送整个博陵崔氏的礼物,很明显,崔源那老小子想绿姝风光大嫁之余,他脸上也有光。

对郑鹏来说,送不是问题,问题是送什么合适。

送一个牌坊?

不行,博陵崔氏是名门望族,从三国到大唐,朝代几经更替,可博陵崔氏一脉屹立不倒,这么多年,不知出了多少名人雅士、贞女烈妇,郑鹏也到过博陵,那些代表荣誉的牌坊多不胜数;

送一个书院?

不妥,博陵崔氏是名副其实的书香世家,遍地都是书院、学堂,根本不缺;

送一个慈幼院或敬老院,也不妥,别人是名门望族,这种事还要外人插手,那不是打脸吗?

郑鹏思来想去,怎么给博陵崔氏一份算是有诚意的聘礼,左思右想,最后灵光一闪,马上兴奋地说:“有了。”

“什么有了?”

“稍等片刻,一会就好。”

郑鹏让人拿来笔墨纸砚,用笔在纸上画了一会,很快画了一幅图,画完后,对张九龄一头雾水的张九龄解释了一会,很快,张九龄的眼睛亮了。

.....

崔源身兼数职,特别是身兼不良将,需要指挥、调度大唐最大、最神秘的组织,每天都忙得不可开交,以至就是休息的时候,也不能完全休息。

为了节约时间、提高效率,崔源有个习惯,吃完饭后小憩一会,不过他并不是一定睡着,而是一边闭眼养神,一边听心腹怀安给自己读各种消息、秘闻,特别是长安发生的事。

每天长安城发生的大小事,通过各种渠道汇集在怀安手中,怀安挑选当中重要的、或崔源感兴趣的读给他听,这是崔源一个获取消息的重要途径。

听了一会,崔源眼皮也不抬地说:“说了大半天,都是一些无聊的事,怀安,就没有点意思的?”

说来说去,都是张家长李家短,不是哪有家公子在喝花酒时打架,就是哪位皇亲国戚闹事,崔源都听得耳朵起茧了。

怀安应了一声有,连忙翻出一份念道:“这个消息郎君肯定感兴趣,范长德已无罪释放,现已举走搬迁,据说他是去洛阳投靠朋友。”

崔源明显来了一丝兴致:“就是那个作恰似太监上青楼的人?嘴太损了,活该他倒霉,张仲常放话要他好看,这样都能全身而退,没想到这个范长德还有二分真本事。”

“这事高公公发话了,什么话都得往肚子里咽。”

“哦,范家还有这种能耐,能请得到高力士这尊大神?”崔源睁开眼睛,一下子来了兴趣。

作为不良将,崔源对盘根错节的关系很重视,高力士是崔源重点关注的人物之一,听到这事高力士出手后,马上追问。

怀安笑着说:“范家不行,可郑鹏郑将军可以啊。”

“郑鹏?这事怎么扯上他了?”崔源坐了起来,一边伸手去拿茶杯,一边奇怪地问道。

怀安忙把茶杯送上,这才解释道:“郑将军一直是在宜阳坊租宅子住,最近想买个宅子,范家为了捞人,把永业坊的祖宅变卖,两者就有了交集,范长德能出来,是郑将军去找高公公求情,还出钱替他填了本不是他的亏空,范长德这才全身而退。”

崔源放下手中的茶杯,伸伸手,把简报拿过来看了看,很快摇摇头:“这份人情太大了,请动了高力士,还填了一万多贯的亏空才拿到一个小宅子。”

“不止呢,郑将军的心腹黄三,今天在柜坊拿了一万贯的凭票后,直接去了范家接收宅子,应是给范长德送去的,小的猜测郑将军是正常价购宅子,顺便搭一个大人情。”

崔源摇摇头说:“就是生财有道,也需要积谷防饥,这样大手大脚怎么行,慈不掌兵、义不理财的道理也不会。”

找到机会,就要不要放过,范家碰上这种机会,随便找个由头就能把好处捞尽,郑鹏倒好,自己卖人情请了高力士,还倒贴那么多,财神爷上门还赶出去,简直就是不上道。

怀安笑嘻嘻地说:“所以说嘛,郑将军就需要一个替他打理家务事的夫人。”

崔源闻言只是笑笑,很快说道:“想娶得绿姝,还得看他拿不拿得出能让老夫上眼的聘礼。”

“郎君,都快是一家人,这样做,会不会让郑将军感到郎君在为难他?”怀安小心翼翼地说。

看自家小姐的态度,那是非郑鹏不嫁,以前门不当、户不对,现在不同,郑鹏成了将军,还有了爵位,最重要是得到皇帝的信任,前途不可限量,这时候还像以前一样对待,似是不妥。

“为难?”崔源冷笑地说:“老夫不是为难,而是刁难,差点让我博陵崔氏蒙羞,要不是姝儿坚持,早就把他打趴,哪里轮到他娶博陵崔氏的女子,不管怎样,他要娶姝儿,就得乖乖听话。”

一想起郑鹏为了破坏崔王联婚,故意抹黑二家,让博陵崔氏在一段时期内成为天下士族的笑话,崔源就气得打不过一处来。

正在说话,管家仁安上前禀报:“郎君,张外郎上门拜记,老奴已把他请到大堂了。”

崔源满意地点点头:“这个张九龄,说话得体,办事高效,郑鹏那小子算是找对人,嗯,就知他沉不住气。”

昨天跟张九龄提出要一份送给博陵崔氏的聘礼,才一天就有答复,说明郑鹏急了。

提要求的原因很简单,郑鹏差点让博陵崔氏蒙羞,现在不少族人还愤愤不平,崔源就让郑鹏给整个博陵崔氏一份礼物。

要是姝儿嫁过去,那就是一家人,作为家长,崔源不希望自己人之间有裂隙,于是提出这种要求,让郑鹏先跟族人搞好关系。

看似为难,实际是替郑鹏获取博陵崔氏的人脉资源铺平道路。

当然,这种话崔源肯定不会跟郑鹏解释,也不会跟外人诉说。

张九龄的面子很大,一盏茶才刚刚喝,崔源就出来了。

相互寒碜后,张九龄开门见山说:“知道崔御史公务繁忙,某也就不转弯抹角,这次登门拜访,主要是商议聘礼的事。”

“哦,张外郎有事不妨直说。”

张九龄笑着说:“听说博陵有一条陵河,贯穿博陵全境,宽约二十丈。”

“没错,张外郎提起陵河,不知是什么意思?”崔源有些疑惑地说。

不是谈聘礼的事吗,怎么谈起了陵河?

“陵河河宽水深,只靠一座木桥出入,每逢雨季来临就要重修,还有百姓因桥损坏的问题失足落水,不知可有此事?”张九龄继续问道。

“没错”崔源有些头痛地说:“木桥不够稳妥,石桥最好,然而寻遍天下擅长造桥的匠师,就是李春的后人和弟子也请过,可都说没把握,只能以木桥和渡船为主。”

李春是隋代造桥匠师,隋开皇十五年至大业初建造安济桥(赵州桥),他主持建造的安济桥,不仅造形优美,还格外坚固耐用,大桥全长50.83米,宽9米,主孔净跨度为37.02米,在当时创造了很多记录。

张九龄淡然一笑,开口说道:“如果飞腾给博陵造一座比石桥还坚固的大桥,无论刮风下雨都不用害怕的桥,方便住在陵河边百姓出入,不知这份骋礼能不能让崔御史满意呢?”

“郑鹏还会筑桥?不会是木桥吧?”崔源有些吃惊地说。

“非也,是水泥桥。”

“什么,水泥桥?”

张九龄解释道:“飞腾说,崔御史见过水泥,就是用水泥修建一座比石桥还要坚固的大桥。”

说话间,张九龄从袖子里拿出一张图纸,铺在桌面上,指着上面的图说:“崔御史,你看,这是飞腾设计的桥,当然,这桥还没有命名,他说命名的事交给崔御史。”

崔源一看,不由眼前一亮:图纸上,一座平桥,桥设四个桥墩,两边窄中间宽,方便中间可以过船,设计巧妙、美观,还很贴心在桥上画上栏杆,保护路过行人。

木桥不稳固,石桥没把握,要是用那个水泥做材质的话.....值得期待。

418 郑冰遇险

张九龄走后,崔源把怀安叫进来:“吏部最近给郑鹏安排什么职务吗?”

对于郑鹏的消息,怀安一直有注意,闻言马上应道:“吏部准备安排郑将军到左右威卫任职。”

散职不等于无职,朝廷不会白给俸禄,哪里出现空缺就会安排,虽说有些散职等了几年还候不到空缺,不过郑鹏身份特殊,作为风头正劲的人物,不仅要安排工作,还要安排一个体面的好差事。

崔源摇摇头说:“不妥,要是去了左右威卫,怕是没时间再造桥。”

“是啊,小姐都等急了,不能再等下去。”

“不是姝儿的事”崔源一脸正色地强调:“是水泥,水泥,皇上要调查水泥对大唐的作用,现在有新的用途,这比做一名普通的左右威卫重要得多。”

要是水泥比石头更适合造桥,那对大唐的作用无异是巨大的,要知道大唐境内不知有多少河流,每逢雨季经常要断路,造成很多不便,要是水泥能解决这个问题,绝对是大唐之福。

古代有名的桥,大部分是出现在宋朝或宋朝以后,宋之前有名的桥,只有安济桥,事实上,造桥技术是在宋朝才有质的飞跃。

大唐只有一个李春,顶尖的能工巧匠就那么多,不是李春能造桥,别人也能跟着造,就像天下木匠那么多,但鲁班只有一个。

没有木匠敢说能跟祖师爷鲁班一较高低。

怀安有些为难地说:“郎君,吏部的事,我们也不好出面啊。”

“那就是找能出面的。”崔源说完,转身秘密进宫。

不到半个时辰,崔源已在御书房里拜见了李隆基:

“崔爱卿,找朕有什么事?”李隆基有些吃惊地问道。

平日崔源多是以密信的方式传递消息,这次崔源亲自进宫,说明有大事生。

崔源献宝似的张九龄送来的图纸献宝地献上去:“陛下,你看看这张图纸。”

李隆基接过来一看,有些惊讶地说:“这是桥的设计图?嗯,有点新意。”

“陛下英明”崔源连忙说道:“老臣给郑鹏设了一个小难道,让他给博陵崔氏送一份礼物,就有了这座桥。”

看到李隆基脸上不解地表情,崔源把事情简单说了一遍,然后继续说:“陛下,这座桥的位置在陵河,这条河宽约二十丈,郑鹏说会用水泥修筑,不畏风雨洪水,这说明,水泥不仅用于房屋修筑,还能应用在桥梁,要是此桥能造成,并能投入使用,那绝对是大唐之幸,万民之福。”

李隆基又看了看手里的图纸,笑着说:“崔爱卿对这件挺上心,这么快以又有新现。”

“陛下”崔源马上解释:“上次命老臣留意水泥,老臣一直不敢怠慢,一直在收集相关的资料,这次算是意外的现,绝没有半点私心。”

李隆基知道崔源误会自己的话,马上安抚道:“朕知道爱卿一心为大唐,也相信爱卿没存私心,若不然,也会委以重任,只是感叹,郑鹏那小子就像石磨上的芝麻,不压是不出油。”

“是啊,他就是缺乏上进心。”崔源也感叹地说。

作为一名等待分配的散官,换作别人,早就四处走动,怎么填一个肥缺,没有实职,不仅仅只能领一半的俸禄,没工作也就没有功绩,没有功绩就不能晋升,郑鹏倒好,散了大半年还悠然自得,一点也不瞧急,崔源都有点看不过眼。

没看到一个人这样没有上进心。

李隆基摇摇头,有些不认同地说:“朕不是这样看,要是郑鹏的心思放在官场上,也不会带来那么多惊喜,对吧。”

崔源点点头说:“陛下说得对,估计这就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对了,崔爱卿,你进宫见朕,不仅仅是把这件事告知给朕吧?”

这个消息,放在密报上汇报即可,崔源没必要亲自进宫一趟。

崔源马上说:“陛下圣明,听说吏部准备左右威卫的一个空缺交给郑鹏,微臣这个职务影响到水泥桥的开和建造,恳请陛下撤消这个任命,让郑鹏把心思放在筑桥上。”

“理应如此”李隆基当机立断地说:“朕马上安排。”

“谢陛下。”

李隆基亲自扶起崔源:“崔爱卿不必多礼,此事若是成了,朕要替天下黎民感谢崔爱卿才是。”

“不敢,这是老臣的本份。”

“有些时日没和爱卿一起喝酒了,现在小雪纷飞,太监禀报说御花园的梅花开得正好,崔爱卿要是没急事,朕与爱卿两人,也来个煮酒论英雄,何不快哉。”

“老臣遵旨。”

皇帝留下喝酒,对臣子来说,绝对是一种幸运,这不仅仅是信任,更是一种荣誉,崔源表面毕恭毕敬,内心却暗暗高兴。

皇宫内的崔源暗暗高兴时,皇宫外的郑冰的心情也很好。

长安城外,天上飘着雪花,地上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积雪,天地之间好像成了冰雪的世界,看起来纯洁而美丽,就在这个美丽的冰雪世界里,郑冰、兰朵各骑着一匹骏马,在城郊一片广阔地空上。

在两女身后,还有四名骑着马的护卫。

“兰朵姐姐,我们真的能在这是骑马吗?”郑冰有些兴奋地说。

“是啊,看你这么兴奋,怎么,以前真没骑过马”

郑冰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没有,家里也就一辆马车,平日都是大父、哥哥们有资格用,我娘也说骑马对女孩子不好,所以没骑过。”

跟兰朵熟悉后,郑冰跟兰朵的关系越来越好,有空经常一起去吃饭、逛街,早上闲聊时无意中说起羡慕兰朵会骑马,兰朵听说郑冰想骑马,又没有骑过马,很爽快把郑鹏带到长安城郊,教郑冰骑马,算是完她一个梦。

“女孩子不骑马?对了,到了大唐,的确很少看到女子骑马,她们不是坐车就是坐轿,怎么,大唐不让女子骑马的吗?”兰朵有些好奇地说。

郑冰小声地说:“也不是,主要是女子骑马显得粗鲁,会让人笑话,我娘还说...说女孩子骑马,两腿会叉开很多,走路像外八字,不好看,未来夫君会不高兴的。”

兰朵摇摇头说:“大唐的规矩还真多,我们部落,无论男女老少都会骑马,不会骑马哪也去不了。”

“真好。”

“哪里是好,我们突骑施的女子,需要帮忙找猎、放牧,要是跟别人冲突时,有时女子也要骑马去拼命,要说好,肯定是大唐的女子好,什么都不用做,可以无忧无虑等着心爱的人来娶。”

郑冰看看一脸感概的兰朵,掩嘴一笑:“兰朵姐姐,大唐这么好,那你嫁到这里,不就行了吗?以后我也可以经常找兰朵姐姐玩。”

“好啊,你这小妮子,竟敢取笑我,小心我不教你骑马了。”

“别,别,兰朵姐姐,我不敢了。”郑冰连忙求饶。

看到郑冰一脸慌乱的样子,兰朵微微一笑,马上安慰她说:“好了,跟你闹着玩的,女孩子骑个马没什么,来,姐姐教你骑马。”

“谢谢兰朵姐姐。”

兰朵对郑冰很好,亲自教郑冰怎么骑,除了细心纠正郑冰的动作,还示范给她看。

教了会,让一名护卫给郑冰牵着马慢慢走,让郑冰先熟悉骑马的感觉。

练了大约二刻钟,在兰朵的鼓励下,郑冰开慢慢自己骑。

郑冰学得很快,开始慢慢骑起来,先是策马慢行,然后越骑越快,不到半个时辰,已经可以策马扬鞭,跟兰朵边骑边说笑。

“怎么样,骑马好玩吗?”兰朵笑着笑逐颜开的郑冰。

“好玩”郑冰有些奇怪地说:“听别人说,骑马很难的,我还以为要学十天半个月,没想到这么容易。”

兰朵笑了笑,然后耐心地解释道:“会骑马不难,只要掌握平衡就行,但是想骑术精的话,需要很多训练,小冰妹妹,你骑着的这匹马叫红娘子,性情很温驯,骑上去很快就上手,要是碰上那些的脾气不好的马,可没这么容易骑会。”

郑冰用看了看胯下的红马,点点头说:“嗯,红娘子的确很听话,骑起来又快又稳。”

“喜欢?那就送你。”

“不要,我怕哥哥知道了不高兴。”

两人一边骑马一边聊天,信马而行,不知不觉,由空地骑到了一条平坦的官路上。

虽说到了冬季,可官道上还有不少车马来往,有的坐着人,有的拉着货,人来车往,很热闹。

毕竟是长安,大唐的经济、文化、政治中心,无论什么时候都那么多人。

兰朵看了看官路,关切地叮嘱郑冰说:“小冰妹妹,小心点,这里人多。”

“放心吧,兰朵姐姐,我都会骑了。”郑冰有些骄傲地说。

话音刚落,“轰隆”的一声,天边突然打了一个雷。

冬天很少打雷,特别是没有风也没有云,有点像旱天雷,兰朵正想叫郑冰不要骑了,打道回府,没想到突然就打了一个响雷,吓了一跳,突然间,兰朵的瞳孔突然放大,心里暗叫一声:不好。

也许是受到了惊吓,郑冰骑着那匹红娘子,突然嘶叫起来,猛地加向前狂奔,眨眼之间已跑出七八丈那么远。

红娘子突然加,马背上的郑冰被马一抛,差点被抛掉,吓得郑冰当场脸色就白了,在马背上晃了晃,在求生欲望的驱使下,死死抱住红娘子的马颈。

“啊,这马怎么啦?”

“红娘子,快停。”

“天啊,救命啊。”

受了惊的红娘子一路狂奔,伏在马背上的郑冰吓得连连救命。

能骑马和会骑马不是同一回事,郑冰没遇过这种情况,吓得整个人都不知干什么,只能抱着马大声呼喊。

“不好,马受惊了”兰朵大声喊道:“你们四个是死人啊,快,把人救回来。”

此刻,不仅郑冰吓得六神无主,就是兰朵也吓得花容失色,只见她咬着,拼命挥手中的皮鞭驱马去救郑冰。

马大多时候都很温驯,但受了惊就会失控,就是熟练骑马的人也害怕,更别说郑冰这个初学者。

兰朵特地挑了一匹最温驯的马给郑冰骑,怕的就是马不听话,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自己摔伤没什么,要是郑冰有什么事,自己不知怎么跟郑鹏交待。

郑鹏那么弟妹,最看重就是郑冰,不仅千里迢迢把她从元城带到长安,还送郑冰到紫竹苑学习各种礼仪,为她寻找一个好夫君作准备。

要是郑鹏最疼爱的妹妹出事,作为始作俑者,兰朵还真不知怎么跟郑鹏交待。

虽说贵为郡主,看到郑冰出事,兰朵也顾不得那么多,策马就去救人。

兰朵、还有四个护卫,一行五人拼命去追赶受惊的马,边追边大声叫道:

“马受惊了,快让”

“让让,马受惊了。”

“你们快点,谁把冰小姐安全地救回来,赏一千贯。”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官路上的商旅看到有马受惊,一个个主动躲到一边,看到没撞到人,兰朵心里稍稍放松一下,不过很快她的心又紧绷起来:

驮着郑冰的红娘子越跑越快,跟在它后面,看到从马蹄溅飞的雪快连成一线,一边追了百余丈,距离一点也拉近,反而有越拉越远的趁势,兰朵还能紧紧咬住,后面的四个护卫已经越拉越远。

没能跟上的原因有二个,一是红娘子是一匹百里挑一的好马,在受惊下,把它的度和潜力都激出来,二是郑冰还是一个女孩子,身体很轻,马的负载轻,自然更省力、跑得更快。

郑冰的凄叫声越来越大,兰朵的内心也越来越焦急,只能死死咬着牙,也顾不住骑着的是自己最喜欢的爱驹,拼命挥着手里的马鞭。

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无论如何,不能让郑冰出事,要不然自己没法交待。

那匹红娘子已经受惊失控,跑的时候动作很大,好像随时把郑冰抛下去一样,郑冰在马背上多一会,就多一分危险。

眼看距离越拉越远,而郑冰的处境越来越危险时,突然间,官道上突然跑出一匹马,马上坐着一位少年郎,只见他拍马挥鞭,飞快去追赶惊叫着的郑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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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9 挑战者

马匹都有一项特性,爆发力强而冲刺距离短,一匹马极限冲刺能力有限,在极速的情况下跑二三里就会慢下来,红娘子驮着郑冰跑了一段距离后,速度明显下降。

然而,危机还没有解除,马的体力下降,骑在马背上郑冰的体力也下降,身体随着马匹的奔跑颠簸,动作越来越大,变得东歪西斜,摇摇欲坠起来。

前面有一个坎,受惊的红娘子猛地一跃,腾空而起,准备越过那个小土坎,此时马背上的郑冰没力气再抱紧马颈,“啊”的一声从马背上摔落。

不好,跟着后面的兰朵心头一紧:速度这么快,要是摔倒在地,不死也重伤。

眼看郑冰就要摔倒在地,就在最危险的时刻,一匹白马像支箭一样冲上来,骑在白马背上的少年在奔驰的马背上站起,双脚踩着马蹬,两腿并紧紧夹住马腹,只见他猿臂一抄,在半空中接住了郑冰。

看到郑冰被人救下,兰朵吊在嗓眼上的心才稍稍放下,苍白的脸色也有了一丝红润。

幸好,没酿成大祸。

策马走近后,兰朵连忙从少年郎手里接过郑冰,此时郑冰脸色还是一片苍白,眼里还有惊恐的神色,明显是惊魂未定。

“小冰,你没事吧,哪时不舒服?有哪里痛吗?”兰朵着急地问道。

就怕郑冰的身上有伤。

“兰朵姐姐,我,我没事。”郑冰在安全后,人也缓了过来。

兰朵检查一下郑冰的手脚,幸好没事,这才长长松一口气:“吓死我了,幸好没事,要不然不知怎么跟你哥交代。”

郑冰好像想起什么,连忙催促道:“马,兰朵姐姐,红娘子。”

红娘子是一匹百里挑一的骏马,没三五百贯根本拿不下来,虽说是马受惊,郑冰还是担心跑掉的马。

兰朵脸色一寒,冷冷地说:“来人,把那匹发瘟马找回来,拉到马市作贱马卖了。”

一匹受过惊的良马就像一条咬过人的狗,没必要再留。

郑冰还想说些什么,可兰朵对站在旁边的少年郎拱拱手说:“庆幸有公子出手相助,要不然我妹妹就危险。”

这时兰朵才注意到救人少年,只见他身高体长,面容俊俏,腰间挂着一口长剑,是一个翩翩少年郎。

“路见不平,拨刀相助是我辈本色,区区小事,不足挂齿。”少年郎微微一笑,很洒脱地说。

“小女子谢谢公子的救命之恩。”郑冰有些不好意思地瞄了少年郎一眼,有些羞涩地说。

少年郎还了一礼:“只是举手之劳,小姐没事就好,两位,某还有事在身,告辞。”

也不等兰朵和郑冰回答,少年郎两脚一夹,骑马飘然而走。

兰朵看着远去的少年郎,再看目送少年郎离开的郑冰,用手轻轻捅了一下,有些暧昧地说:“小冰,刚才那个少年郎看的时候,眼里有光,说不定有戏哦。”

郑冰俏脸一红,连忙解释道:“哪有,兰朵姐,你不要笑话,我连人家叫什么都不知道。”

“对啊,还没得问他的名字呢。”兰朵有些遗憾地说。

“啊阿~~超”

这时郑冰打了一个冷颤,兰朵吃了一惊,忙把自己的披风解下,替郑冰系上:“肯定是刚才受惊着了汗,走,我们回家洗个澡,再喝一碗姜汤就没事。”

郑冰感到有些冷,生怕自己生病给哥哥带来麻烦,再说快过要过年,大过年生病可不好闻言连忙同意。

郑冰这边有点小意外,而郑鹏那边却有大惊喜。

张九龄传回消息,崔源同意以陵河建桥的方式作为骋礼,郑鹏马上开始着手准备相关事项,首先是派人准备一大批水泥运送到博陵,准备相关的材料,到博陵与崔氏一族商议建桥的合适地段,此外,首先还要解决时间的问题。

现在不再是一介布衣,有了官身,虽说是散官,但也要随时听候调任,毕竟领的是朝廷的俸禄,郑鹏准备过完年就到博陵造桥,不过出发前,得去吏部打听一下。

或者说,打点一下,把时间挤出来。

吏部办事的地点就在皇城内南面,郑鹏担任礼部迎接苏禄可汗副使时把三省六部都转了个遍,进入皇城的令牌,李隆基也没收回,郑鹏自然难得糊涂地没有主动上交。

“哟,这不是郑将军吗,稀客啊。”

“郑将军,最近又有什么新作?”

“什么时候能喝郑将军的喜酒呢。”

进了吏部,不断有人跟郑鹏打招呼,郑鹏也笑呵呵地回应,认识就直接回,不认识的也耐心地请教别人的名字和职务,给予最大的尊重。

吏部郎中黄永跟郑鹏是旧识,听到郑鹏各种打哈哈,大声问道:“喜酒嘛,只是早晚的问题,这一杯不急,可以慢慢等,郑将军,你可是三宝号的东家,三宝号的货物太贵了,我等职低俸薄,不如给点优惠吧。”

三宝号的凉得快、风来仪是长安很受欢迎的商品,脚踏车倍受年轻人的喜欢,可惜价格都很高,看到郑鹏这尊大财主来了,黄永故意调侃道。

郑鹏哈哈一笑,大方地说:“如果送,就怕诸位被御史台的御史盯上,说不定要惹麻烦,这样吧,在座这么多位,到三宝号挑东西,买一件赠一件,这样够意思了吧。”

现在差不多是独市生意,利益很高,买一送一也不会亏本,赚些顺水人情也不错。

“果然大气,大伙可要给点掌声。”黄永哈哈大笑地说。

一辆好的脚踏车,价格是几十贯,买一赠一,相当于白送几十贯,这样一来,就是不想买的人也动了心思:买一辆就有二辆,买下后把多的转让出去,这样白得一辆脚踏车,何乐不为?”

当值时,无论是坐车还是坐桥,经常会堵,坐马车要养马和马夫,坐轿最少要养二个轿夫,还是脚踏车不用照顾不用吃草,省钱又方便,穿街走巷一点也不费劲。

由于骑脚踏车当值的人多,皇城还特地划出一块区域,专门放置脚踏车所用。

一番客套后,黄永把郑鹏领到一边,小声问道:“郑将军,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郑鹏也不隐瞒,随口问道:“黄郎中,裴尚书在吗,我找他有事。”

“裴尚书今天到宫中轮值,郑将军,有什么事要找裴郎中?”

“就是看看调令的问题。”

黄永很快说道:“对哦,郑将军闲置了大半年,还没实职,不应该啊,裴尚书不在,这事可以问郑侍郎,他主管分配填缺,找他也可以。”

“郑侍郎?”

“对啊,郑荥,郑侍郎,出自荥阳郑氏,说起来还是郑将军的本家呢。”

郑荣?本家?

问清楚郑侍郎办公的位置,郑鹏谢过后,便去拜会这位本家。

没费多少周章,郑鹏在郑荣专属的小房间里看到了这位年约五十的“本家”。

行礼客套后,郑鹏恭恭敬敬地说:“郑待郎...”

“这里没有外人,论起辈份,飞腾唤老夫一声族叔即可。”郑荣态度很随和,不像一个位高权重的吏部侍郎,更像一位慈眉善目的长者。

“族叔好。”郑鹏很知趣地改口。

郑荣高兴地点点头,看了看郑鹏,直率地说:“叔侄相聚,本应好好聚一下,不过已近年末,相关调配很多,为叔也抽不开身,贤侄,有事但说无妨。”

“就是问一下填缺的问题。”

“这件事我前天才翻阅过”郑荣皱着眉头说:“以贤侄的官阶、品位还有功绩,早应填缺,前些天左右威卫出现一个长史的空缺,本来留给贤侄,不知为何让人顶了,有心替贤叔抱个不平,可这是上面的意思,为叔也鞭长莫及。”

说到这里,郑荣安抚郑鹏道:“贤侄放心,亲不亲,一家人,要是好的缺,一定替你争取。”

郑荣是吏部左侍郎,相当于吏部的二把手,上面的意思,这是裴尚书的意思还是皇帝的意思?

后台够硬啊。

不过,顶得好。

郑鹏马上说:“填缺的问题,是想拜托族叔,不过不是找到一份好的差事,而是近期内最好不要安排,先让我闲着。”

“什么?不安排?”郑荣眼睛都睁大了。

虚位和实职,就是傻的都知是实职好,上任后没功劳也有苦劳,只要在位就有晋升的希望,每天不知多少人削尖脑袋往吏部钻,环境差的想转环境好的,官阶低想向更高阶前进,虚位的想找个实缺,跑来找自己说不要安排实缺的,郑鹏还是第一个。

要不是郑荣眼不聋眼不花,还真以为自己听错。

郑鹏简单地解释了一下原因,然后恳求地说:“族叔,这事不能再拖,就是安排了实职,我也要告假。”

“肯定不能再拖,放心,一切包在族叔身上。”郑荣一脸郑重地说。

元城郑氏本是荥阳郑氏的一个旁支,这关系有族谱为证,由于郑鹏的崛起,两者越来越亲密,开春时已经一起在祖祠春祭,元城郑氏老祖的灵牌,也在祖祠中享受香火。

能跟博陵崔氏联婚,还是博陵崔氏的嫡系,郑荣哪有不帮的道理。

有一点郑荣没跟郑鹏说,左右威卫长史一职,本来就是裴尚书替郑鹏挑的,突然让一个名不经传的人顶了,如果郑鹏成亲的对象是博陵崔氏的嫡系女子人,那一切情有可愿。

博陵崔氏也拖不起。

难怪这小子破坏了人家的名气,现在还活得生蹦乱跳,原来是取而代之。

郑鹏松了一口气:“那太感谢族叔了。“

“一家人不说二家话,要想感谢,到时请为叔多喝二杯喜酒就行。”

“必须的。”

把吏部的事办妥后,郑鹏一身轻松地往回走,不用担心去补空缺,剩下的,就是造桥的事,张九龄说了,崔源表过态,这是最后一道难关。

后代动辄几千米的桥随便造,在海里都能造桥,郑鹏相信,区区60多米的距离并不难,等把人娶进门,到时崔源那老小子,爱干嘛干嘛。

回到家,还没进门,郑鹏突然皱了皱眉头,自言自语地说:“又弄什么花样?”

门口说放着一个火盆,小音和一名唤作梅姨的厨娘不断往火盆里扔着什么,大白天弄这些,郑鹏看到都有寒碜。

“少爷回来了”看到郑鹏,小音眼前一亮,马上小跑着上前迎接。

郑鹏指着火盆问道:“怎么回事?”

小音竹筒倒豆子似地说:“今天郡主带小姐去骑马,没想到马受了惊,小姐没受伤,可吓得不轻,林姐让我们在门口摆个火盆,给小姐去去霉运。”

“骑马?“郑鹏吃惊地说:“这个郡主,怎么带小冰去骑马,摔伤了怎么办?找郎中看过吗?”

对女生来说,骑马是一件危险的事,特别冬天雪滑的情况下,更是危险,兰朵这个疯婆子,以为小冰是像她那种能在马背上睡觉的人?

“找郎中看过,没事,听公主的随从说,这次幸好有个身手敏捷的少年英雄,听说在空中轻松接住小姐。”

郑鹏听完,三步作二步往家里赶,小冰是四叔的独生女,掌上明珠,自己答应要好好照顾她,真有什么事,自己都不知怎么跟四叔夫妇交待。

“小冰,伤着没有,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郑鹏在院子里看到郑冰,马上关切地问道。

“哥,没事,一点事也没有,你不要担心。”看到郑鹏焦急的样子,郑冰心里一暧,连忙回应。

“少爷”林薰儿拉着郑鹏的手说:“找大夫看过,就是受了一点惊吓,身子没什么大碍。”

郑鹏扭头看着一旁佯装没事的兰朵,兰朵的目光有些闪烁,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别这样看着,本郡主也不想的,意外,都是意外,下次...下次不会了。”

“哥”郑冰拉了拉郑鹏的衣袖:“都是我不好,是我求兰朵姐姐教我的,要怪就怪我吧。”

“玩玩也没什么,注意安全就行了。”郑鹏面色平淡地说。

总不能出一点点事就责怪别人,真这样做,只会让郑冰没有朋友,要知道,郑冰到了长安,就是兰朵陪她最多。

一场“狂风暴雨”消散于无形,众人都松了一口气,正想换一个轻松一点的话题,黄三突然急匆匆地跑进来,焦急地说:“少爷,不好了,门口有白衣少年,说要挑战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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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0 青莲太白

“就说我没空,打发他走。◢随◢梦◢小◢.lā”郑鹏随手一挥,开口说道。

成名的最佳捷径,就是打败已经取得成功的人,踩着别人的肩膀,反正输了不丢脸,赢了一夜成名,郑鹏在大唐也算是小有名气,一年到头不知多少挑战者,对这些郑鹏都习以为常了。

黄三笑哈哈地说:“少爷,早就推说你没空,让他走了,可他死活不肯,说要等到你出去。”

“行,老办法,一会让武候铺派人清场。”

长安和其它地方不同,晚上有宵禁,太阳一下山,宵禁的鼓声一响,就是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守在门口也没用,让武候一巡,再吓一下,绝大部分都会被“劝退”。

郑鹏自己知自己事,真金不怕红炉火,可郑鹏不是真金,经不起考验。

“明白了,少爷。”

一夜无语,第二天郑鹏刚起来,黄三就禀报了:“少爷,昨天的那个白衣少年又来了。”

“还没走?找个由头把他弄走。”郑鹏放下毛巾,摇着头说。

最怕就是那种像狗皮膏药一样缠着自己的人,因为要照顾形象,打不得骂不得。

“少爷”黄三摇头晃脑地说:“这恐怕不行,他已经在大堂了。”

“进门了?谁让他进的?怎么随便让陌生人进来?”

黄三小声地说:“他是郡主的客人,郡主带进来的,对了,小姐也让人给他送上早饭呢。”

还有这事?

问黄三也不能问出什么,郑鹏也懒得问,直接走出大堂:

“李公子,这些胡饼是刚出炉的,你尝一下。”

“哦,李公子辛辣之味,小萍,去拿些麻油、胡椒和辣子来。”

“真不用客气,李公子有什么想吃的,只管开口便是。”

还没到大堂,郑鹏就听到兰朵的声音,大吃一惊:一向骄傲的兰朵,有这么温情的一面?

一进大堂,只见一个年约二十的白衣少年坐在桌上吃着早饭,边吃边和兰朵聊几句,好像熟人一样。

郑鹏的眉头忍不住皱了皱:不像话啊,随意把陌生人请进来,这陌生人还是男的,二女不仅没回避,还在一旁作陪,就是民风开放,也没开放到这种程度啊。

最让郑鹏不高兴的郑冰,这小妮子做事太没分寸了,兰朵是那种巾帼不让须眉的外族女子,性格很豪放,郑冰怎么也跟着疯?

紫竹苑的课,白上了?

进门后,郑鹏干咳一声,一旁的郑冰看到哥哥来了,连忙站起来:“哥,你起床了?”

白衣少年听到动静,马上站起来,转身环视一下,很快认准郑鹏是目标,恭恭敬敬地行礼道:“阁下就是誉满大江南北的风流大才子郑鹏?”

大才子不是挺好吗,为什么在前面加一个风流?

郑鹏撇撇嘴,没有回应他的话,转头问兰朵:“郡主,这位是?”

要是来了一个外族的少年郎,郑鹏还能想像是兰朵的亲戚朋友,然而,眼前这个少年郎,一眼就看出是大唐本土人,让郑鹏有点不爽的是,这个白衣少年比自己更帅、更有气质。

那个兰朵,不知是看到帅哥就陷了进去吧。

兰朵没有吊郑鹏胃口,面带感激地说:“郑鹏,介绍一下,这位李公子,就是昨天救了小冰妹妹的恩人。”

“是啊,哥,要不是李公子,我肯定要受伤。”郑冰一脸感激地说。

没想到,这个上门要挑战自己白衣少年,还是自己妹妹的救命恩人,难怪兰朵这么热心,就是这个李公子替她避过一劫。

郑鹏转过身,脸上已带了笑意:“什么风流大才子,都是虚名,非常感激李公子救了舍妹,对了,不知李公子叫什么,家在何方?”

要是上门挑战的,郑鹏肯定懒得理,然而,换成是妹妹的救命恩人,身份不同,态度也不同。

“我姓李,单字一个白字,字太白,郑大才子要是不介意,叫我一声太白即可。”白衣少年有些激动地说。

此刻的李白声名不显,才华还没得到认同,突然被郑鹏问名字,简直就是心花怒放。

郑鹏无端打了一个机灵,眼睛一下子下睁得老大,上下打量了李白一遍,惊讶地说:“什么,你,你就是李太白,青莲李太白?”

天啊,华夏文学史的巨匠、绰号一斗酒诗百篇的诗仙李白,就在自己眼前?

二世为人,虽说知道会遇到很多名人,但郑鹏做梦也没想到有如神圣一样的李白就这样出面在自己面前,一时间有种不知所措的感觉。

太突然了。

李白有些惊讶地看着郑鹏,一脸疑惑地说:“郑大才子听过某的名字?”

郑鹏回过神,看了有些莫名兴奋的李白,又揉了一下眉头,很快应道:“早就听说小白自小聪慧,满腹经伦,今天可算看到本人了。”

“也就是略有小成,不敢说精通,还请郑大才子给个机会。”李白打蛇随棍上。

“一定有机会。”郑鹏面淡如水地说,此时已从震惊和膜拜中醒过来,恢复了自信、淡然的本色。

李白在后人眼中,如雷贯耳,神圣一般的存在,然而,唐朝人对李白的评价并不高,有人戏称李白是大唐版的梵高,生前名气不高、生活不如意,死后才名声大增,被人捧上神坛。

说起家世,李白可以说威名显赫,是西汉李广第二十七代孙,凉武昭王李县第十一代孙,父李客的祖父是越王李贞,算起来是大唐宗室,可惜是偏房旁系,辈份隔得有些远,并没给李白带来多少好处。

说李白像梵高,原因很简单,李白虽说聪明,可他的心思放在学武身上,最大的愿望就是做一名行侠仗义的游侠。

李白虽说有才,可是没有功名,没有功名的李白见识到权力的好处后,心思并没放在科举上,然是不断地把自己的作品推出去,一有机会就给有名望的人献诗,想借权贵的力量达到目的,没想到运气不好,一直到三十多不没被人重用,一直被打压、冷落,甚至沦落到种田、与市井之流交往。

真正让李白扬名立万的,就是借着酒意,让高力士替他脱靴,那可是真正的一夜成名,可这事暂时还没有发生。

算算时间,眼前的李白,也就是19岁,最多算一个有一点点名气的新丁,离成名,早着呢。

421 打起来了

林薰儿走过来,把一份礼单递给郑鹏:“少爷,你看,李公子真是太客气了,上个门还送这么多礼。?随{梦}小◢.1a”

郑鹏接过来一看,这份上门不轻啊,又是玉佩又是绸缎,还有笔墨纸砚,价值在百贯以上,转头对李白说:“小白是舍妹的救命恩人,怎么好意思让你破费呢。”

李白的出身,不算豪门也算富户,要不然他也不会有钱到处游历,更不会有“千金散尽还复来”的豪迈。

郑鹏都有点同情起李白来,一边努力地维持着自己做为文人的尊严,一边想方设法结交那些名流上层,希望他们能帮助自己圆梦,在官场上一展抱负,即使他才华横溢,可一直没人提携,“奋斗”到三十多岁才找到机会。

所谓的机会,主要是作诗词讨皇帝高兴。

“哪里,只是小小心意,郑大才子不嫌弃就好。”李白犹豫一下,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郑大才子,我的字是太白,不是小白。”

不知为什么,郑鹏叫小白的时候,每次都叫得很高兴,李白却有一种不太自然的感觉,忍不住指正。

“是这样啊”郑鹏有些遗憾地说:“看到喜欢投缘的人,我喜欢叫得亲切一样,要是不喜欢,那我还是叫你李公子吧。”

亲切一点?

李白心头一个激灵,连忙说道:“还是叫小白吧,这样亲切。“

无论是官职、年龄还是名气,郑鹏都处在优势,此时李白还是处在积极向上的时期,听到郑鹏这种大才子、朝中新贵亲切地叫自己,哪有拒绝的道理,要知道,昨天还怕投石无门呢。

郑鹏淡然一笑:“也不用叫什么大才子,显得生分,叫我飞腾或叫公子好了。”

“是,郑公子好。”李白马上打蛇随棍上。

写出“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的李白,是在宦海上沉浮多年、历尽官场辛酸,被权贵排挤出京,返回东鲁时所写,现在的李白,是一个怀才不遇、“积极向上”的少年郎。

才情还没有完全释放,性子还没有沉稳。

小香把郑鹏的早饭端上来,郑鹏示意放下,自己跟李白一起用早饭。

这时兰朵、郑冰和林薰儿退下,李白看看慢条斯理吃着早饭的郑鹏,眼里有些激动,没想到自己有幸跟郑鹏这位誉满长江南北的朝中新贵一起用早饭,一时都有点不敢相信。

李白不知道,此刻郑鹏内心也在暗爽:名流千古的诗仙,像个小弟一样,在自己面前前毕恭毕敬,眼里还露出崇拜的目光,这可是有钱都买不到的感觉。

“小白,最近忙些什么?”郑鹏开口道。

“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就是到处游历一下。”

“就你一个人,没带个下人护卫什么的?就不怕路上碰上歹人?”

李白有些随意地说:“下人有需要就买一个,要是没必要,再卖掉,至于护卫,不用,就凭腰里这口宝剑,十个八个大汉近不了身。”

“没想到小白还是一个高手,有空可要见识一下。”

李白是一个用剑高手,留下很多传说,还写下如“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的诗句,从这里可以看得出他的武艺很不错。

一个人敢上路,除了他武艺高强,也跟大唐国富民强、四海升平有关。

“随时恭候。”李白连忙应道。

郑鹏是定远将军,在军中威信很高,人缘也好,李白自认自己文武双全,能文能武,有机会到军中发展也不错。

“对了,小白,快过年了,你不准备回家过年吗?”

“男子志在四方,出门之时就立下誓言,不干出一番事业就绝不回家,给耶娘祝贺的信早就寄出,所以,暂且不回家。”

李白打算挑战一下郑鹏就回家过年,毕竟离家有些日子,盘缠也所剩不多,可万万没想到,在长安城郊无意中救的一个女子,竟然是进中新贵的妹妹,顺利进了郑家的大门,好像郑鹏这位对自己的印象不错,马上改变了主意。

多次投石无门,献诗也得不到重视,好不容易碰到一个赏识自己的人,说什么也不肯轻易放手。

要知道,郑鹏的职位不高,可他是皇帝身边的红人,跟高力士的关系也好,在文人和武将心里都有很高的地位,再不济也有一个三宝号顶着,跟着郑鹏,总比自己瞎闯强。

郑鹏点点头,看看神色有些讨好的李白,不动声色把手里的胡饼吃完,然后拍拍手说:“小白,我一会要出门办点事,没法招待你,今晚有空吗?有空就到寒舍吃饭,算是尽一下地主之谊。”

“有空,有空,郑公子,在下也有一些事要处理,那就今晚见。”

李白识趣地放下碗,恭恭敬敬跟郑鹏告别,这才转身离开。

挑战的事先不急,一大早就试什么的,有事等晚上再说。

“少爷,你好像对这个姓李的小子很有兴趣,要不要小的去查一下他的底。”黄三一边给郑鹏倒茶,一边小声地说。

就怕李白居心不良。

郑鹏摆摆手说:“不用,就是一个喜欢游历的小书生,没必要兴师动众。”

“少爷,刚才你说要出去,准备去哪?”

“快要过年了,要去三宝号转转,看看工匠,查查帐,再说也得置办一些过年用的贺礼,方便走动走动,往来的前面是礼尚,大过年空着手可不好。”

“还是少爷想得周到。”

过年得盘点、清帐,给工人发一些福利什么的,郭可棠也派人来请了二次,说有空去结一下卤肉的分成,还得找郭子仪、崔希逸他们叙叙旧。

在外面转了一天,差不多是踏着关闭坊门的鼓声进来,回来的时候,林薰儿就在门前候着。

看到郑鹏回来,林薰儿一边替郑鹏弹开衣帽上的雪末,一边焦急地说:“少爷,你可算回来了。”

郑鹏若无其事地在林薰儿的翘臀拍了一下,笑嘻嘻地说:“小浪蹄子,怎么,又想本少爷今晚收拾你?”

林薰儿吓了一跳,有些妩媚地白了郑鹏一眼,有些羞涩地说:“少爷,这里不好,让他们看见了。”

“怕什么,这里本少爷说了算,谁也不敢背后嚼舌头。”

林薰儿顾不得再讨论这些,把郑鹏往回拉:“少爷,快点,里面打起来了。”

郑鹏楞了一下,有些吃惊地说:“打起来了?谁?是不是兰朵在闹事?”

对待下人,郑鹏一向采用恩威并施,也强调要团结,家里谁都管得了,唯独是兰朵,她的身份有二个,一个是突骑施的郡主,一个是自己的合伙人,经常挑战郑鹏的权威和地位。

“没,是李公子和郭公子。”

“李白和我大哥打?”

“不是,是李公子和郭公子的弟弟”林薰儿苦笑地说:“少爷,你不是请李公子到这里用晚饭吗,他早早就到了,没想到郭公子带着他的胞弟拜访,哦,对了,郭公子的胞弟叫郭子珪。”

郭子珪?

郑鹏心头一震,想起了,自己跟郭子仪聊起郑冰的婚事,郭子仪主动提出撮合郑冰跟他弟弟郭子珪,当时郑鹏表示没意见,不过前提是两人要相互看对眼,谈妥后郭子仪给家里寄信,让弟弟郭子珪到长安,最近一直忙,差点把这事忘了。

没想到,郭子仪招呼也不打一声就把人往家里领。

怎么回事,李白怎么跟郭子珪打起了?

“他们怎么打起了?没人阻止吗?”郑鹏一边往家里走,一边问。

还没进门,已经听到兵器相撞的声音。

林薰儿有些的无奈地说:“奴家还真不清楚是为什么,两位公子前面还挺好的,有说有笑,还一起喝酒吟诗,聊着聊着就要比试,于是就打起来。”

422 史诗般对决

进了大门一看,一青一白两个少年郎,正在院子里斗得正酣。

白衣是李白,只见他头戴青色幞头,身穿白色圆领窄袖袍衫,手里执着一把长剑;穿着青色半臂的应该是郭子仪的胞弟郭子珪,头戴墨色的幞头,手里执着一杆长枪,两人剑来枪往,打得好不热闹。

李白的身法比较灵活,动作比较飘逸,那把长剑在他手里舞得密不透风,只见他围着郭子珪不断进攻,想利用自己的速度拖垮对手,相比之下,郭子珪的特点是稳打稳扎,一杆长杆在他手里,挑、点、劈、刺、砸,打得虎虎生风、打得威风八面。

一个身法灵活,一个稳打稳扎,斗得旗鼓相当,郑鹏看到,李白的打法很漂逸,喜欢利用自己灵活的脚步攻击对手看不到的位置,令人意想不到的是,郭子珪年纪虽然轻,可枪法很老练,出枪速度看似慢,可每次都能及时挡住李白的长剑,给人一种后发先至的感觉。

两人你来我往,在飘飘扬扬的雪花中上窜下跳,远远看去犹如两只在花丛中翩翩起舞的蝴蝶,观赏性很高。

郑鹏顾不得欣赏,走到郭子仪身边:“大哥,怎么打上了?”

刀枪无眼,两人用的是真刀真枪,郑鹏还真怕一失手伤着,大过年见血不好。

“三弟,你回来啦”郭子仪云淡风轻地说:“年轻人切磋一下是好事,就当是以武会友了。”

“要是受伤呢?他们用的是真刀真枪啊。”

郭子仪面不改色地说:“放心,说好点到即止,就是受伤也自安天命,要怨就怨自己学艺不精。”

出身将门、在战场经历过生死的人就是不同,郑鹏看起来有些心惊胆跳,可郭子仪看起来不仅没紧张,还很享受。

“少爷,怎么办?”这时林薰儿走近郑鹏,小声地问道。

“人家亲哥都不急,我们急什么。”郑鹏也放松了。

有郭子仪和阿军压阵,郑鹏也不怕。

大约打斗了二刻钟,剑和枪格挡了一下,停在空中,李白和郭子珪四目对视,然后很有默契地各处退后一步。

李白:“郭公子枪法精湛,在下佩服。”

“李公子的剑法老练,在下佩服。”郭子珪也一脸敬佩地说。

一个快,一个稳,二人可以说不分伯仲,再打下去意义也不大,反正是切蹉,不如见好就收。

李白一脸认真地说:“某比郭公子年长二岁,使出浑身本事也只是打个平手,真不愧是将门虎子。”

学有所成后,李白到处游历,仗剑走天涯,遇到用剑高手就找别人切蹉、学习,剑法越来越好,曾经凭一已之力放倒三十多个想半路抢劫的歹徒,对自己很有自信,没想到一个看似弱质彬彬的官家子弟,有这样的武艺。

郭子珪摇摇头说:“李公子过誉了,将门虎子不敢当,要不然说出去让人笑话,特别是在我大哥面前,要不知,我从没能在我大哥面前走过三招。”

二人打个旗鼓相当,李白赞郭子珪,其实也有赞自己的意思,郭子珪没想那么多,直接给他泼了一盘冷水。

“什么,走不出三招?郭公子不是开玩笑吧?”李白的眼睛都瞪圆了。

少年郎,谁胸中没点热血,跟郭子珪打平手,那是郭子珪出自将门世家,虽说年长一点,可也不丢脸,以高手自居的李白没想到,跟自己打平手的郭子珪,竟然在郭子仪手上走不过三招。

太夸张了吧。

“李公子,你觉得某的样子像是说笑吗?”郭子珪一脸正色地说。

李白看了看一本正经郭子珪,又看看穿着一身狐裘、悠然自得地观看的郭子仪,突然把长剑向郭子一指:“郭卫长,在下斗敢向你挑战,恳请郭卫长赐教。”

郭子仪是新晋武状元,又在攻打连城时第一个攻上峰城,立下不朽战功,就是他不说话,身高近七尺的他站在哪里犹如一座铁塔一般,给人一种不可战胜的感觉,然而,李白还是决定一试。

光是看体形,就知郭子仪的力量和爆发力很强,李白仗着自己的身法灵活,心里盘想跟郭子仪游斗,只要撑过三招,说明自己比郭子珪更优秀,要是郭子仪像他弟弟郭子珪一样“笨重”,说不定自己能支持得更久。

失败不会丢脸,要是侥幸赢了一招半式,传出去不仅脸上有光,说不定一战成名,在军队获得机遇。

郭子仪嘴角露出一丝自信的笑容:“好,只要你能走三招,就算你赢。”

李白和郭子珪切蹉的原因,郑鹏不清楚,郭子仪心明似镜:胞弟郭子珪看到了郑冰,对外柔内刚、清丽可人的郑冰很有好感,偏偏家里多了一个“救命恩人”李白,好像郑冰对李白还有好感,马上把他视为敌人,年轻人年少气盛,几句话谈不拢就切蹉起来。

只是没想到,这个叫李白的少年郎,剑术高超、身法灵活,跟子珪打个旗鼓相当。

这个年轻人有点骄傲,郭子仪不介意给他上一课。

厢房里,兰朵跟郑冰饶有兴趣地从窗户里看着外面。

“小冰,你看,两位公子为了你争风吃醋,都打起来了。”兰朵在郑冰的耳根边小声地说。

“兰朵姐姐,哪有”郑冰俏脸一红:“他们就是高手相见,就想切蹉一下,关人家什么事?”

“姓李的,本郡主还没有看出,不过郭家的三公子,肯定有那心思,他看你的眼神都不一样,你想想,快过年了,别人都回家过年,他倒好,千里迢迢跑到长安,十有八九是你大哥和郭大哥想亲上加亲,就让你们先见一下,看合不合适,对,肯定是这样。”兰朵抽丝剥茧地分析道。

郑冰的俏脸一红,有些羞涩地说:“兰朵姐姐,不要再取笑人家,郭公子是官宦世家,哪里会看得起我这个粗鄙的村姑。”

“郭家是名门,可你哥也不差,要权有权,要钱有钱,要人脉有人脉,等跟博陵崔氏联婚,前程更是一片光明,到时郭家反而是高攀,至于村姑什么的,那是肤浅人的看法,小冰你长得眉清目秀,有如出水芙蓉般清纯,很多大家闺秀也没你好,就像本郡主,不也是有人背后说是域外的疯丫头吗?”

说到这里,兰朵一脸好奇地捅了捅郑冰的腰肢:“小冰,李公子和郭三公子,你相中哪个?”

“兰朵姐姐,这话不能乱说,李公子有家室的。”

“哦,那就是说,相中郭家的三公子了,对吧?”

“啊,没有,没有,兰朵姐姐,你不要乱说,哎啊,羞死人了。”郑冰哪里听过这么羞人的话,忍不住双手掩住热得有些发烫的脸。

厢房内两女在嬉皮笑脸,厢房外的郭子仪和李白已经相对而立,一人执剑,一人执枪,站在两人中间的,是担任裁判的阿军。

李白恭恭敬敬向郭子仪行了一礼:“郭卫长,请不要手下留情,而我也一定竭尽全力争取胜利。”

“很好,那你要小心”郭子仪淡然一笑:“一会千万不要逞强。”

这话听起来有点怪怪的,李白有些不太明白,不过还是很有礼貌地说:“谢谢郭卫长提点。”

不管怎样,对方肯接受自己的挑战,对李白来说是一个好消息。

来之不易的成名机会。

阿军看了看二人,面无表情地说:“两位,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李白说话间,整个人退后一步,右手持剑,剑尖呈45度斜向上,两脚前后分开,整个一人犹如一张微打开的弓一样。

这招是李白自创的“举杯戏月”,配合灵活的脚步,进可攻退可守。

郭子仪随手抖了一个枪花,然后啪的一声把枪柄插在地上,身体站得笔直,沉声说道:“准备好了。”

当郭子仪把长枪的枪柄点地的那一刻,他的气质陡然一变:神色坚毅,目光如电,整个人站得笔直,好像化身一柄立在地上的长枪,虽说他并没有热身,甚至身上的御寒的狐裘也没有脱下,可那种锐不可挡的气场,就是站在三丈远的郑鹏也感觉得到。

好像一瞬间,郭子仪就完成了从一个普通汉子到战神的蜕变。

李白的瞳孔一收,握剑的手忍不住用力紧握剑柄,正所谓初生牛犊不怕虎,面对霸气外露的郭子仪,他不仅没有害怕,眼里还露出一丝莫名兴奋的光芒。

怕什么,要撑过三招,自己就可以一夜成名,反正自己还有考取功名,文官之路不好走,当一个威风凛凛的大将军也不错。

不知为什么,原来纷纷扬扬的雪末突然停了,好像要见证这场精彩的挑战一样。

作为宅子的主人,郑鹏此刻坐在林薰儿用狼皮铺垫的石凳上,嘴里轻嚼着卤肉,手里端着温热的酒杯,一边享受着林薰儿的按摩,一边看着两位名人史诗级的对决。

一个是未来的诗仙,一个是未来的战神,都是名流千古的人物,能亲眼目睹二人对决,真是想想都兴奋。

听到二人都准备好,阿军简单直接地说:“开始!”

423 收个诗仙做小弟?

阿军的语音刚落,李白瞳孔一缩,因为他看到郭子仪动了。

郭子仪的速度很快,只见他双手握枪,猛地一拨,调转枪尖奋力向前一刺,虽说只是三步动作,可他的动作好像练习过无数遍一样,整个过程有如行云流水般顺畅,这是长枪招式中最基本的白蛇吐信。

招式简单,李白有些无奈地发现,自己只有一种方法应付,就是格档,因为长枪的速度太快,眨间已到了心口,要是自己用闪避的方式,就算避开心口要害部位,其余部位也会被这杆长枪刺中,只能先挡住他这招再作打算。

李白也算用剑高手,脑中思索万千,可出手却丝毫不慢,把举杯戏月一变,变成回瞬一笑,“当”的一声,长剑及时挡住了郭子仪必中的一枪。

只是,挡住郭子仪攻势的李白面上没有半点喜色,相反,李白的脸色有些凝重,眼里露出一丝震惊地神色:这一枪不仅速度快,力量还奇大,那一碰之下,好像一瞬间被雷电电中一般,虎口震得生痛。

明明是刺,可在与剑相撞的瞬间,郭子仪手腕一转,变刺为砸,狠狠地砸在李白的长剑上,就是这么一砸,李白马上体会到两人的差距。

此人已是枪法大家,李白心里冒出一个可怕的想法。

衙门的老衙役有一手打人的绝活,这手绝活也是他们捞钱的手段,打人有二个技巧,一是给了他们好处的人,打板时看起来下手很重,打得皮开肉绽,实际上是伤皮不伤骨,没什么危险;第二种是没打点到位,看起来打得很轻,手下留情,实则下了狠手,往往只消20下,犯人的骨盆甚至内脏便会碎裂,但从外表上看不出什么损伤,而实际上的结果是非死即残。

据说练这手绝活,第一种的练习方法:用衣服包裹着一摞纸张,要求打完之后,衣服破破烂烂,里面的纸张却毫发无损;

第二种的练习方法:用衣服包裹着一块厚石板,要求打完之后,衣服毫发无损,里面的石板却要打成碎石。

郭子仪的长枪刺过来时,李白第一感觉是枪的速度快,但是力量不会大,可等到相撞时,有一股暗力从长枪中汹涌而出,打了李白一个猝不及防。

还没等李白反应过来,郭子仪嘴边突然露出一丝玩味的笑容,只见他双臂青筋突现,变砸为挑,这边一边发力,李白马上感应到,可惜虎口生痛,还没从震惊中反应过来,手里的剑突然传来巨大的力量,那力量大到好像要折断手腕一般。

就在最危急的关头,李白脑中突然想起郭子仪那句“千万别逞强”的话,心中一动,不到坚持,一松手,手里的长剑猛地在半空中划过一道影子,然后斜插在地上。

一瞬间,李白的脸色煞白,如果看仔细一点,还可以看到他握剑地手在微微颤抖着,也不知切蹉时伤了还是内心震惊。

还想着仗着自己速度快,尽可能多试几招,一夜成名,没想到对方只是一刺一挑,兵器被打飞,连一招都撑不住。

“为,为什么。”李白有些苦涩地说。

仗剑走天涯,本以为自己有了一战之力,没想到在郭子仪手下,一招都走不了。

郭子仪的心情不错,开口解释:“比试的最终目的,是击败对手,不是追求花巧,这就是一力降十会。”

在郭子仪眼中,身法飘逸的李白,破绽太多、动作太花哨,在战场到处都是人,哪有空间让你到处游走,战场上讲求的简单、粗暴、有效。

李白苦笑地说:“谢谢郭卫长指教,看来,在下是吃不了从军这碗饭。”

郑鹏出来打圆场道:“好了,切蹉就是图个热闹,看你们一身都是雪,外面又冷,都回屋,一边烤火一边喝酒。”

小白的运气不好啊,郭子珪出自将门,听说以前是郭子仪的陪练,临阵经验丰富,抗压能力一流,刚刚跟他打完,力气和士气都处在一个低谷,然后又作死挑战郭子仪这种百年难得一见的猛人,落败也在情理之中。

要知道,郭子仪的力量和爆发力,都是顶尖级别,以前阿军还能跟郭子仪一较高低,现在也不是郭子仪的对手。

这就是花架子和真功夫的区别。

李白是一名剑术高超的游侠,可他终其一身都没从军,也不知是不是受到这件事影响。

家中多了两个新面孔,吃饭的时候,郑鹏在林薰儿的建议下,弄了两桌,中间用屏风隔开,算是男女有别。

“三弟,你现在还是散职,要不要我找上将军替你说说。”郭子仪一边吃,一边问道。

托了关系才没安排工作,现在就怕要自己填缺,郑鹏连忙说:“不急,等我先把博陵崔氏那一档事先办妥,再寻个实缺。”

郭子仪有些吃惊地说:“怎么,还不答应?不是把他的要求都完成了吗?”

“他说前面是同意的前提,后面是骋礼。”

“也是”郭子仪点点头说:“博陵崔氏是名门大族,要娶博陵崔系的嫡系女,多些要求也正常,好事多磨嘛。”

郑鹏和郭子仪很随意地聊天,一旁竖起耳朵的李白,眼睛都亮了。

文坛上公认的大才子,西陲新升起的将星,文武双全,还因擅长写歌得到皇帝青睐,成为皇帝眼前的红人,没想到现在还能娶到五姓女,娶的还是嫡系女,成亲以后,绝对是锦绣前程,自己一直找赏识自己贵人,希望得到贵人扶持,简直就是祖宗庇佑,要想什么就来什么。

郑鹏不想一直计论这件事,扭头问道:“子珪,来到长安,有什么打算?”

对郭子珪,郑鹏还是挺满意的,家境、身高、相貌、修养都不错,也没什么坏习惯,从他看郑冰的眼神,感觉有戏,郭子仪也保证过,如果郑冰嫁到郭府,绝不让她受委,看过了本人,开始关心他的前途。

“回鹏哥的话”郭子珪恭恭敬敬地说:“家父的意思,希望我到长安,一边辅助大哥,一边学习,为科考作准备。”

不把鸡蛋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古代的大家族早就明白这个道理,儿孙众多的他们,会因材施教,让他们在不同的领域奋斗,不断壮大家族事业,一旦有事,也可以相互支持。

就以元城郑氏为例,郑长铎四个儿子,长子郑元家攻读诗书,为科考准备,三子郑元兴经商,改善郑家的处境,四子郑元时务农,守住郑氏的根,老二郑元兴跑东跑西帮忙照看家务,这就是分工协作。

郑鹏点点头说:“不错,多加努力,前程一片光明。”

还怕郭子珪跟着郭子仪从军,要知战场上,不仅要高超的武艺,还需要运气,弄不好就会埋骨异乡,郑鹏可不想妹妹年轻轻轻就做寡妇。

不求能带给妹妹妹多富贵,只要能让她开开心心过每一天就好。

郭子珪还怕郑鹏嫌弃自己没功名,听出郑鹏是发自内心的鼓励,一脸激动地说:“谢谢鹏哥的鼓励,我一定多加努力。”

围桌而坐的一共四人,郭子仪兄弟、自己,还有一个就是救了郑冰的小白同学。

郑鹏转过头,微笑地说:“小白,你未来有什么打算?”

跟郭氏兄弟都聊了,只剩李白一个不聊,说不过去,郑鹏对李白的兴趣最大,肯定不会漏了他。

不知为什么,每次叫小白,郑鹏的心情都莫名开朗,想想也是,被后人奉为诗仙的李白,被自己当成小弟一样叫唤,这份满足很难用言词形容。

李白突然站起,恭恭敬敬地对郑鹏说:“不瞒郑公子,太白离家游历这么久,学业未见长进,功名更是遥不可及,眼看盘缠快要用尽,还请郑公子收留,安排一个差事,感激不尽。”

游历了这么久,李白的眼光不错,他看出郑鹏有巨大的潜力,跟在郑鹏身边肯定有不少机会,就算郑鹏帮不了,可以扩展一下自己的人脉也没错,要是平日,李白心里没把握,不过无意中救了郑鹏的妹妹,这恩情不小,趁着郑鹏还记得这件事,马上提出自己的想法。

不会吧,李白主动请缨做自己的小弟?

郑鹏心中一个激灵,不过激动归激动,脸面还是一脸云淡风轻,不露痕迹地说:“小白,你是我妹妹的救命恩人,哪能让你做这种事,盘缠的事好说,一会我让帐房给你支一笔盘缠就是。”

一口答应,显得自己有点不近人情,好像对有恩于妹妹的救命恩人坐视不理,显得不够光明正大,有心吊一下李白的胃口。

在封建社会,黎民百姓的思想都是“学会文武艺,货与帝王家”,很多淡泊的人,都是仕途不顺才退忍归田,就以最洒脱、写出“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东晋诗人陶渊明为例,也是在官场打滚了多年才回归回园,李白一边游历,一边到处结交权贵,也是找机会“卖与帝王家”,难得碰到自己,都舍下脸面求职,肯定不肯轻易离开。

再说,理由有点扯,登门拜访的见面礼价值超过百贯,根本不像没有盘缠,说什么走投无路,只是他的一个借口。

424 营销神话

果然,李白马上说:“不仅仅是盘缠,主要是太白跟想在郑公子身边学习,请郑公子千万不要嫌弃。”

现在是最好的机会,要是错失了机会,肯定追悔莫及,李白的态度更加坚决。

郑鹏有些为难地说:“现在我还是一个散职,只怕安排不了什么好职位。”

“能跟在郑公子身边就不错了,太白没有其它要求。”

屏风那边的兰朵有些不耐地说:“郑鹏,小白说什么也是小冰救命恩人,你就不能安排一份好的差事吗,对了,管家和护卫你不缺,可你没有幕僚,本郡主看小白文质彬彬,谈吐不凡,学识肯定不会差,你就让他当你幕僚好了,凭他的武艺,必要时还能保你平安呢。”

幕僚相当于后世的“师爷”“参谋”一类的职位,算是亲信,郑鹏闻言转头问李白:“小白,暂且先做我的幕僚,你觉得如何。”

这个提议好,未来的诗仙,总不能把他当成骡子一样使锅,做下人也有辱他的身份,做一个幕僚的闲职,倒也适合李白的气质。

“太白见过东家。”李白心中一喜,连酬劳都没问,好像怕郑鹏反悔一样,把东家都叫上了。

“小白,叫东家太生分了,还是叫公子吧。”

跟着下人一起叫“少爷”不妥,想了想,还是叫公子算了。

李白面带笑容地说:“公子。”

“好,好,小白,坐下。”

郭子仪呵呵一笑:“三弟,恭喜你,多了一个得力助手。”

郑鹏笑得喜上眉梢地说:“哈哈,喜事,大喜事,这么高兴,黄三,去库房拿二坛御酒来,今天一定要喝个痛快。”

无论什么时候,要问什么最值钱,答案都是人才,现在身边武有战神郭子仪,文有诗仙李白,要是哪个不开眼的人敢挑衅,打架让郭子仪出马,比文指挥李白去打头阵,简直无往而不利,真是想想都暗爽。

一听到御酒,郭子仪和李白的眼睛都亮了。

郭子仪啪的一声放下筷子,有些不乐意地说:“三弟,不地道啊,上次派人找你要坛好酒,你说没了,现在一下子拿出二坛御酒,说说,做大哥的要怎么罚你?”

“大哥,这些酒是托了很多关系刚弄回来的,还没捂热呢,本想留着过年的时候喝,这不,子珪和小白第一次来,总不能太寒碜,能跟着沾光就不错啦。”郑鹏没好气地说。

以前在左教坊上下通吃,可以弄不少准备给李隆基享用的美酒,李隆基出手很大方,差不多每次都赐酒给乐官和歌伎,郑鹏就想办法收起来,现在无官无职,也就是在高力士那里打打秋风。

这时黄三把酒抱出来了,摆出几个酒杯,李白看到酒坛上贴着“御酒”两个字,眼睛当场就亮了,一下子把酒坛抢过来,大声说:“在场的都是英雄好汉,这么小的酒杯让人笑话,换个大碗。”

“少爷,这...”黄三有些不知所措地说。

郑鹏挥挥手:“今天是主随客便,去换。”

郭子仪高兴地说:“小白说得对,要大碗喝酒,那才叫痛快。”

拿到碗后,李白给每人倒满酒后,先是深深地闻了一下酒香,然后拿起一碗酒说:“太白平生最敬重英雄,郑公子和郭卫长都英雄,能跟二位大英雄一起喝酒不胜荣幸,先自饮三碗,以示敬意。”

说完,李白把碗里的酒一饮而尽,喝完后忍不住咂咂舌头,眼里露出幸福的目光,一脸回味无穷的样子。

一碗,二碗,三碗,李白一口气喝了三碗,每一碗都是一口喝干不留半滴,异常爽快。

“好!”郭子仪拍案叫好道:“没想到小白年轻不大,酒量和酒品都这么好,不过一个人喝酒没意思,你喝了三碗,某也陪你喝三碗。”

郭子仪也不含糊,站起来,一手端着酒碗,一手拎着酒坛,喝一碗倒一碗,一口气连干了三碗,豪气冲天。

李白一脸敬佩地说:“郭卫长真丈夫也,太白再敬郭卫长、郭大英雄一碗。”

“有意思,来,今晚某就舍命陪君子,喝!”

郑鹏拍拍一旁有些看傻眼的郭子珪:“子珪,来,我们喝一个,不管他们。”

郭子仪认为喝酒能提壮人胆、催力气,李白是那种可以把五花马、千金裘换美酒的人,说白了两个都是喜欢喝酒的酒虫,又是敬酒又是陪喝什么的,分明是在骗酒喝,懒得理这二个家伙笨拙的表演,看到郭子珪有些腼腆,主动跟他喝一个。

“鹏哥,是子珪敬你才对。”郭子珪连忙说道。

李白和郭子仪一边喝了好几碗,二坛御酒喝掉了大半,这才放缓下来,四人有说有笑地喝酒、聊天。

吃着吃着,郑鹏突然发现一个有趣的事情,李白和郭子珪吃菜吃得很勤,不过他们的筷子多是伸向卤肉,好像比赛一样,其它的菜还没怎么动,可二碟卤肉快见底了。

郑鹏有些奇怪地问道:“小白,子珪,你们怎么只吃卤内,怎么,其它菜不合你的口味?”

李白看着的郑鹏,有些惊讶地说:“郑公子,这些都是你教的啊。”

“我教的?”郑鹏一头雾水地说:“小白,这是我们第一次,不对,第二次见面才对,我什么时候教你了?”

“郑公子忘了?有人曾问你,为什么能写出那么多好诗的时候,你说秘决是吃卤肉,我试了试,的确,吃了卤肉后,脑瓜挺灵光的,那时在大匡山读书,为了吃上卤肉,经常要派人出蜀买,用冰镇着送回来,以前挺难购买,只有魏州才有出售,现在好多了,差不多各大州县都有,有机会自然要多吃一点。”李白说话间,又把一块卤肉塞进嘴里。

郑鹏有些不敢相信地说:“不会吧,大匡山可是在剑州,从剑州跑到魏州买卤肉?”

李白轻描淡写地说:“不难啊,让工匠设计一个特殊的食盒,再让人单骑快马运送,中途多换几次人就行,不过多耗一些钱粮而己。”

大匡山的位置在四川江油市,魏州在河北邯郸市,两地相距一千多公里,为了吃所谓帮助学习的卤肉,跑这么远?

据说李白是兴圣皇帝(凉武昭王李暠)九世孙,家中藏有巨金,吃了几代还没吃完,郑鹏以前有些怀疑,听到他说的话,不相信是不行了。

郭子珪附和地着说:“对啊,卤肉在同窗好友中很受欢迎,要是谁准备几碟卤肉,再配上二壶薄酒,那滋味...啧啧。”

说到这里,郭子珪好像想起什么,马上继续说:“我们的先生,平日对我们要求很严谨,教学也很认真,每逢节日大伙都想给他送点礼以示感谢,可他怎么也不肯收,后来有人发现先生别的不收,但送他卤肉,收,于是我们给他送卤肉,以卤肉代金,还编了一句顺口溜,先生过节不收礼,收礼只收卤肉金。”

“扑”的一声,郑鹏扭头一口酒喷出。

由于喷得急,有些还从鼻子里喷出,呛得连连打喷嚏。

尼玛,什么意思,后世那条病毒式的广告词,怎么在大唐出现,要不是郭子珪表现得中规中矩,郑鹏差点以为这货也是后世穿越来的。

实在不知说些什么好。

“少爷,少爷,你没事吧?”小音看到,马上轻轻拍着的郑鹏的背,焦急地问道。

林薰儿也走过来,柔声地说:“少爷,呛酒?没事吧?”

“鹏哥,是不是我说错什么了?”郭子珪有些不知所措地问。

怎么也想不明白,好端端的说一个有趣的故事,郑鹏会作出这样的反应。

郑鹏缓过气,让二女退下,对郭子珪笑了笑:“没事,就是觉得子珪的先生很有趣,一时没忍住。”

郭子仪拍拍郑鹏的肩头:“三弟,你的诗天下传诵,你做的卤肉,不仅美味价廉,还有助于学习,简直就是天下学子的福音,能让某佩服的人不多,你绝对是一个,来,我敬你一碗。”

“谬赞了,谬赞了。”郑鹏的老脸有点红,忙拿起碗跟郭子仪干了一碗。

正好掩饰自己的不自然。

当日为了宣传卤肉,有人问自己学习有什么秘决,灵机一动就说爱吃卤肉,没想到让有心人听到,于是传了开去,以致不少地方,学生不啃点卤肉都不像想进步。

这广告,做得有些过份,幸好大唐没有化学实验室或监定机构,要不然自己还真会因做假宣传而锒铛入狱。

人在吃东西的时候,大脑处于一种分析和体会食物成分和味道的一种状态,这时候,大脑的血液供应因为咀嚼的缘故,血液和氧气供应充足,人也处于一种兴奋、饱满的状态,有助于记忆,这就是所谓吃卤肉能助长记忆的“秘密”。

除此之外,还有一半的功劳归功于心理暗示,吃的时候就不停暗示有助记忆和学习,于是感到学习也变得轻松。

难怪郭可棠不断扩大规模,分红也一再创新高,郑鹏自己都想不到,当日随口说了一句话,竟然创造了一个大唐营销的神话。

425 洒脱的郭子仪

看来无论古今,名人效应都挺好捞钱。

这次玩得有点大,感觉自己做得有点错,不过郑鹏并不打算改。

郑鹏还有什么好说,大手一挥:“黄三,让人再上二碟卤肉。”

想吃山珍海味有点难度,要说卤内,那是吃多少有多少。

都是年轻人,边吃边聊,足足喝了大半个时辰才算完事。

吃饱喝足,郭子仪打量了一下郑鹏的小宅子,伸伸懒腰说:“我说三弟,你可是有名的富户,怎么住得这么寒碜,请客吃饭误了时辰,就是人留宅也不留啊。”

这宅子就是三房一厅,连同一些耳房、杂房之类,住得很紧张,像阿军这种头号护卫也没有自己的房间,郭子仪每次吃饭到了宵禁,只能在坊里找地方住下。

郑鹏马上解释道:“买了,只是那宅子有些破旧,也懒得再修,匠师和图纸都备好,开春就修新的。”

冬天下雪,快过年也难请工匠,郑鹏让人把图纸、材料准备好,吉日一到就动土。

郭子仪打了一个呵欠:“远水救不了近火,幸好我先订了房间,行,我走了,不用送。”

看到郭子仪准备洒脱地走,郑鹏连忙问道:“大哥,慢着,子珪呢?”

“人在你这里,当然是交给你啊。”

郑鹏有些傻眼了,连忙问道:“交给我?不会吧?”

“什么不会”郭子仪理直气壮地说:“咱们兄弟就数你最阔,你也知老二回西域后,我搬到了营房,没地安置子珪,长安的房租多贵啊,刚才我弟叫你鹏哥,你以为哥这么好当的吗?”

说到这里,郭子仪压低声音说:“三弟,你不是说我弟不错吗,很有可能是你的未来妹夫哦,你也不想他跟我一起出去吧。”

郭子珪没想到大哥把自己扔下,有点焦急地说:“大哥,我,我跟你一起去。”

来这里做客,郭子珪没想到郑鹏家里住得那么紧张,几间房一目了然,大哥怎么想的,把自己扔在这里,他一个人跑到外面住馆舍,郭子珪有种被大哥抛弃的感觉。

郑鹏拍拍郭子珪的肩膀说:“算了,你大哥还有事,留在这里先挤一下,明天你跟小白先到永业坊那宅子住着,旧是旧了点,但地方大,景色也不错。”

不用说,喜欢怜香惜玉的郭子仪又要去左教坊跟那些歌伎彻底谈心,现在他长能耐了,去多几次跟左教坊的人熟络,都不用郑鹏给他安排,自己都能去“打野食”,要是小冰跟郭子珪谈得来,郭子珪就是自己的准妹夫,郑鹏真不能郭子仪把他带坏。

“谢谢鹏哥”郭子珪有些尴尬地说。

跟着大哥来作客,空着手大摇大晃进来,吃饱喝足把嘴一抹,拍拍屁股就走,郭子仪跟郑鹏是一起经历过生死的人,没觉什么,可郭子珪感到尴尬极了,可也不方便说什么。

郭子珪先是有些不知所措,不过一想到大哥能这样安排,说明他跟郑鹏的关系非常铁,是自己人才不用客气,想到这些,心情也就好多了。

等人都安排得差不多了,郑鹏想了想,指着大厅的一个角落说:“黄三,让人打扫一下,铺个床,找条新被子。

房子就那么大,女眷优先,就是杂物房也有杂役住着,干脆让他们打个地铺。

“知道了,少爷。”

等黄三下去后,郑鹏对李白和郭子珪说:“好了,条件有限,你们先委屈一晚,现在宵禁,明天再去永业坊那个宅子。”

郭子珪连忙应道:“有地方睡就行,我不挑,鹏哥。”

李白也表示没问题,好像想起什么,李白突然问道:“奇怪,现在明明是寒冬腊月,窗外雪花纷飞,可屋子里温暧如春,隐隐还有怡人的、淡淡的桂花香,一点寒意也感觉不到,为什么?”

“对啊”郭子珪马上附和道:“我也有这个疑问。”

郑鹏打了一个呵欠,有些懒洋洋地说:“黄三,你给二位公子解释,我今晚多喝了几句,先去睡了。”

“鹏哥安好。”

“公子安好。”

郭子珪和李白连忙行礼。

黄三有些羡慕地看着郑鹏搂着千娇百媚的林薰儿回房,然后干咳一声:“两位公子,少爷在永业坊买了二进二出的宅子,放着大宅子不住,喜欢住在这里,知道为什么吗?”

“不知”郭子珪老老实实地说。

李白眼珠子转了转,很快说道:“这里近平康坊,郑公子在平康坊的红颜知已多,住这里方便窃玉偷香。”

“想法挺多,不过,猜错了“黄三有些得意地说:“其实这里少爷作了不少修耸,住得舒适,你没看到吗,郡主放着舒适宽敞的驿馆不住,非得要搬到这里,就知这里是一块好的风水宝地。”

郭子珪好奇地说:“好在哪里?”

黄三指了指左右的墙说:“你们摸一下墙,看看墙身有什么特别。”

李白有些地好奇地摸了摸墙身,很快一脸惊讶地说:“墙身是热的?”

“我摸的这面墙也是热的。”另一边传来郭子珪吃惊地声音。

黄三有些得意地说:“这是我家少爷设计的,墙热的原因是加了壁炉,不过炉子在后面,你们看不到,在墙身多建堵墙,把热气导进去,热气再从墙壁透出来,达到加暧的效果,和北方一些烧大坑差不多,任外面雨打雪飞,家里什么时候都是温暧怡人。”

“香气呢?这是薰香?“李白追问道。

“这个问题问得好,除了墙壁加热,少爷还在大厅内加装了风来仪,送的是暧风,送风的时候旁边放着花香或薰香,就有了房子温暧如春、香气怡人的感觉。”

原来是这样,李白和郭子珪相互对视一眼,彼此眼里都有震惊地神色。

设得得太巧妙,这比放置炭炉高效多了,还很安全。

李白和郭子珪闻言连叫佩服。

这点子简直就是绝了,在李白和郭子仪的要求下,黄三带二人看看宅子的设计、体验巧妙之处。

一夜无言。

郑鹏有个习惯,没事的时候喜欢睡到自然醒,就是有客人,第二天还是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一起床,发现兰朵、郑冰、李白和郭子珪都不在。

“小音,他们人呢”郑鹏把一张胡饼撕成两半,把一半轻轻放在林薰儿的碗里,随口问道。

也不知是不是离郑鹏娶绿姝越来越近,绿姝知道自己不能独占郑鹏,现在不仅对郑鹏百依百顺,甚至主动要求郑鹏“解锁”新招式,把郑鹏侍候得美上天了。

表现得好,郑鹏对林薰儿也越发体贴。

“少爷,小姐到紫竹苑学习去了,郡主带着两位公子去永业坊的宅子,半个时辰前出发的。“小音小声地回答。

原来是这样,也好,不用自己再去跑一趟。

林薰儿给郑鹏剥好了一个鸡蛋,温柔地送到郑鹏的嘴边,郑鹏一张嘴就吃上了鸡蛋,刚刚咽下,一杯温水又送到嘴边。

锦衣玉食、美人相伴,衣来伸手饭来张口,郑鹏心里美滋滋的。

“少爷,一会要外出吗?”林薰儿柔声地问道。

郑鹏想了想:“去吧,一会找郭可棠对对帐,顺便办些年货,再给你置点过年的行头,对了,小音你也去。”

“少爷,真的?婢子也能一起去?”小音有些受宠若惊地问道。

“去,对了,你大哥的尺寸还记得吧?”

小音像鸡啄米一样点头:“记得,记得。”

“一会给你哥也置二套新衣裳,过年嘛,就要干干净净、高高兴兴的。”郑鹏微笑地说。

修房子的原因,郑鹏在家呆的时候够长,开春了又要到博陵修桥,反正早就把年货给家里送去,修桥时绕绕路回家就行。

免得大过年一大堆媒人上门,到时过年也过不好。

“嗯,嗯,少爷真好。”小音眉开眼笑地说。

少爷长大了、官升了、爵位有了,可小音发现少爷没变,态度还是那么和蔼,笑容还是那么亲切,对自己兄妹还是那样关心。

郑鹏轻轻摸了一下小音的小脑袋,有些感概地说:“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答应过郑福,有机会就替阿军和小音脱去奴籍,最近一直忙,还没有付诸于行动,心中也有些惭愧。

小音用力地点了点头。

用完早饭,郑鹏携着林薰儿,带着黄三、阿军兄妹还有黄三,准备到西市找郭可棠。

“少爷,马车准备好了。”黄三恭恭敬敬地说。

林薰儿轻轻拉了一下郑鹏的衣袖说:“少爷,很久没骑马了,天气不错,不如骑马走在风雪中,肯定另有一番情趣。”

“骑马。”郑鹏毫不犹豫地说。

很快,郑鹏和林薰儿骑着马走在前面,阿军骑着马在旁边护着,阿音、黄三则是坐着马车跟在后面。

刚到坊门,就看到很多人围着一张告示兴高采烈地议论,有人还磨拳擦掌,郑鹏不由好奇起来,开口吩咐道:“黄三,去看看怎么回事?”

“是,少爷。”黄三应了一声,从马车上跳下来,小跑着去看告示。

426 国大民娇

没一会,黄三回来了,一脸高兴地说:“少爷,是上元节的悬赏令。”

“上元节?”郑鹏吃惊地说。

“太好了”一旁的林薰儿有些兴奋地说:“终于到了一年一度的上元节,以前都是奴家一个人过,今年少爷在,听说在花灯上写祝福的话,让天上的神仙看到会灵验的,奴家要做一个漂亮的花灯,让天上的神仙看到,到时一定愿望成真。”

黄三也眉开眼笑地说:“那是,到时整个长安城灯火辉煌,所有的姑娘都出来赏花灯,说不定还碰上公主呢。”

“对,到时长安不宵禁,不闭市,可以通宵达旦地玩,别说公主,就是皇上也经常率着文武百官参加巡游。”

“薰儿姑娘说得太对了,皇榜上说了,花灯做得好的,皇上重重有赏,还有机会参加宫宴,啧啧,今年的上元节,肯定非常热闹。”黄三兴奋得小脸都有些红了。

郑鹏和阿军对视一眼,然后干咳一声:“上元节还没到呢,看把你们激动的。”

嘴上说得平淡,郑鹏心里也开始期待起来。

古人对上元节很重视,特别是唐朝,上元节更是举国上下的一次狂欢,就是长安严谨的宵禁制度、坊市制度也会为这次狂欢的盛会让步,不关城门和坊门,坊市、商铺不关门,允许“夜开门”,称为“放夜”,这也是一年中长安百姓可以夜里任意游走的唯一机会。

三天时间(有时皇帝玩得开心,会下旨延长二天,有五天)内,长安就是不夜之城、狂欢之城,郑鹏回想一下,自己在长安的时间不短,可不是回贵乡过年就是外出,唯一的一次在长安过年还是在左教坊时,当时被安排轮值,没看到,就是到现在,没认真看过长安上元节的花灯、也好好感受过长安这座不夜城呢。

林薰儿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少爷,到时我们扎一个漂亮的大花灯,好不好?”

“好,就依薰儿的意思,一定要扎一个又大又漂亮的花灯。”郑鹏满口答应。

不就是扎个花灯吗,喜欢就好。

众人一边憧憬着上元节,一边继续前行。

外面寒风凛冽,然而,街道上还是人来人往,车水马龙,并不因为寒冷而冷清,让人吃惊的是,天上虽然下着雪,可道路没有积雪,除了街上行人多之余,也有专人打扫,不仅街道整洁干净,从大唐百姓衣着、神态还有走路的姿势,都能体现出天朝上国的典范。

四海升平,风调雨顺,对外作战又连战告捷,依附大唐、求大唐保护的国家和部族越来越多,正所谓国大民骄,四海来朝。

然而,也有一些形象不自信、不长眼的人。

黄三小心赶着车,跟在郑鹏后面,不知为什么,走在路边的一个女子,只顾着看四周的景色,不知踢到什么一下子失去平衡,突然冲到黄三的马车前,眼看快要碰上,好在黄三手疾眼快,猛地一拉缰绳,停住了马车。

马车碰到人,需要跟人说抱歉,黄三缓过神,一看冒失的女子,突然火冒三丈地骂道:“眼睛长哪了,想死走远点,真是晦气。”

那女子差点被马车撞上,也吓得不轻,听到黄三大声责骂,只见她二话不说就是一个九十度鞠躬,连连说道:“西米玛塞,西米玛塞。”

看她的脸,好像畏多过惊。

这时一个身材矮短、面带猥琐,腰间插着一把武士刀的人走到黄三面前,二话不说,“啪”的一声就给冒失的女子打了一巴,又用听不懂的语言骂了几句,然后一边向黄三行礼一边有些生硬地说:“给您添加麻烦,实在抱歉的很,请多多关照。”

咦,岛国的语言?

郑鹏听到动静,勒马回头,皱着眉头说:“怎么回事?”

黄三一看惊动了郑鹏,也顾不得理会那个道歉的男子,连忙跑到郑鹏旁边解释:“少爷,这些东洋倭人走路冒失,差点撞上马车,小的骂他们几句。”

郑鹏抬头一看,只见一个身材有些骄小玲珑的女子低头弯腰地站着,眼睛看着地下,那个带着武士刀的男子看到郑鹏的目光,下意识收回目光,脑袋向下表示尊敬,还主动鞠躬示好。

好像看到自家主子一样恭敬。

男子的穿着打扮,明显与大唐不同,头上扎着一个高高的扫把头,女子身材有些矮小,穿着大唐的儒裙,不知为什么,那条漂亮的儒裙穿在她身上,有种格格不入、穿着龙袍不似太子的感觉。

气质太差,驾御不了儒裙。

在两人身后,还有七八个差不多同样打扮、气质相似的女子,有的偷偷地打量着骑高头大马的郑鹏。

很明显,这些都是从东洋来的倭国人,也就是后世的岛国人,来到大唐碰到事,未开口已弱了三分,就是一个普通的下人,也没把他们放在眼内。

繁华的街道突然停下,很快就引起武候的注意,有二个武候开始向这里围过来。

看到有武候过来,作为领队的扫把头神色更慌张,走到郑鹏面前,二话不说连连鞠躬:“尊贵的公子,实在抱歉,都是我们的不对,给你添了麻烦,请多多关照,多多关照。”

这时二名武候赶了过来,看到是郑鹏,连忙行礼:“郑将军,是不是这些不长眼的倭人冲撞你,要不要小的教训他们?”

在长安城,郑鹏可是红人,不认识郑鹏的武候还真不多。

武候的举动,特别是那一声将军,让扎着扫把头倭国男子更慌乱,又连连向郑鹏赔礼道歉。

“算,一点小误会,走吧。”郑鹏挥挥手,示意扫把头可以离开。

那名健壮的武候大声喝道:“郑将军大量,让你们走,算你们走运,还不快滚!”

又是连连鞠躬,扫把头才带着几名女子快步离开。

郑鹏笑着跟武候道别,继续向前行。

林薰儿是一等一的美女,有了爱情的滋润,又有郑鹏宠着,越来越骄美,一路上不知引得多少人驻足侧目,有的还在后面指指点点,弄得林薰儿有些不好意思,也不骑马了,改坐马车,于是改成小音驾车,黄三骑马。

“刚才那些蕃口,算他们走运。”黄三还有些不乐意地说。

郑鹏好奇地问道:“蕃口?什么意思?”

黄三摇摇头,有些可惜地说:“少爷,亏你还号称平康坊第一点花手呢,这都不知道,蕃口就是这二年兴起的,倭国一些人,借着游历采风的名义,把倭国女子带到大唐,就像牲口一样,只要有人给钱,怎么玩都行,刚才那个男的,分明就是倭国的龟公。”

“不会吧,这样也行?”

“有什么不行”黄三翻着白眼说:“大唐要什么没有,倭国那是荒蛮之地,就会做些扇子、武器什么的,产量还低,为了到大唐多捞一些钱,真是什么办法都用尽了。”

郑鹏有些惊讶地摇了摇头,继续向前走。

曾经看过一篇野史,说岛国人天生矮小,对高大威猛的华夏人心生仰慕,为了改良血统,在宋朝时不少岛国的领主,征集领地里的美女组团送到大宋,沿途看到身材高大、仪表不凡的年轻人,就会邀上马车共渡巫山云雨,美其名曰“采风”。

听起来有些荒诞不经,把岛国形容得一文不值,现在想想,宋朝文人笔下的倭国采风团,应该就是“卖肉团”。

只是没想到,大唐就有这种情况出现。

骑马走了几步,郑鹏有些感叹地说:“这些倭人,来到大唐还是守规矩、挺懂事的。”

“不服就打到他服”黄三有些得意地说:“倭国人不怎么样,野心倒不小,还想跟大唐抢夺高句丽,龙朔年间那个叫什么来着,对了,那个叫中大兄皇子亲自倾国精兵三万与大唐二万精锐对峙,扬言要把二万大唐精锐全部歼灭,还说要一年内夺取长安,结果呢,嘿嘿,唐军不费吹灰之力就杀得倭兵尸横遍野,白江口的水都染红,三万倭兵能逃回倭国的不足五分之一,要不是皇上瞧不上那荒蛮之地,早就把它给灭了。”

郑鹏想起来了,白江口之战。

龙朔三年,为争夺朝鲜半岛支配权,唐朝和倭国打了两国有史以来第一仗——白江口海战,倭国惨败,这场战役的经过,《旧唐书》里只有简捷的三十一个字:“仁轨遇倭兵于白江之口,四战捷,焚其舟四百艘,烟焰涨天,海水皆赤,贼众大溃。”

那个时代,大唐武功强盛,对外战争攻无不克,这种击溃敌军的遭遇战,在唐军的辉煌战史上实在不算什么,但对倭国,就是两回事了。要知道,这是倭国摄政中大兄皇子(后为天皇)亲自指挥,举国三万精兵,一千艘战船,却被只有170艘战船,二万人的唐军轻易击败。

无论是兵员的素质、武器装备、战术,大唐都吊打倭国,从此倭国就变得老实,然后开始达了长达二个半世纪遣唐使的历史。

一路走去,除了遇到的倭国人,还有很多不同面孔、不同打扮的外国人,多以商贩或使团的形式出现,打听了一下,不是来称臣纳贡就是大唐做买卖,还有一部分是到大唐感受过年、特别是上元节欢乐的气氛。

无论是哪个面孔还是哪个服饰,在大唐百姓前都显得毕恭毕敬,郑鹏亲眼看到,一个不知哪来的小使团,看到郑鹏的车马,自觉到路边礼让。

上元节欢乐的气氛还没感受到,今天郑鹏就好好感受了一番天朝上国的骄傲。

427 文人与骚客

“啪啪”“啪啪啪”

西市一间兵器铺二楼的书房内,一个面容精致、神情专注的女子正在熟练的敲打着算盘,摆在她前面的,是一叠近二尺厚的帐薄。

“可棠,先休息一会,喝杯热茶。”崔希逸把一杯热茶轻轻放在郭可棠旁边。

郭可棠抬头看了崔希逸一眼,眼里露出温柔的光芒:“嗯,谢了,希逸,先放着,等我算完这本帐就喝。”

“谢什么”崔希逸轻轻摸了一下郭可棠柔顺的发丝,柔声地说:“你可是我未过门的媳妇,我们之间还用说谢谢吗?”

郭可棠脸色露出一丝娇羞,没有回话,而是低头看着帐本,手里的珠子拨算得更快,崔希逸并没催促,而是退到一旁静静地看着。

过了大约一刻钟,郭可棠终于放下手中活计,喝上了崔希逸新添上的热茶。

“希逸,你真留在长安过年?”

“没办法,越是过节,我们的任务就越忙,去告假,上面说实在调不了,可棠,不如你留在长安过年吧,对了,郑鹏那小子也会在长安过年呢。”

作为不良人的一个小头目,崔希逸需要比外人付出很多,例如是时间,过年时长安聚集大量外来人员,特别是三天上元节狂欢,治安是重中之重,崔希逸已成长为不良中的骨干力量,更要以身作则。

郭可棠摇摇头说:“一家老小都等着回去交帐、分红,没事,过完年我还会回长安的,现在家族的买卖重点放在这里,至于郑公子,记得跟他多亲近。”

“嗯,什么时候离京?”

“跟郑公子对完帐。”

两人正在说话间,门外传来下人的声音:“小姐,郑公子在楼下,说要见你。”

真是巧了,刚议论到郑鹏,郑鹏就来了,郭可棠马上说:“快请。”

郑鹏到了二楼,看到崔希逸和郭可棠在一起,楞了一下,马上笑呵呵地说:“来得不是时候啊,要不,改天再来?”

“不用,不用”郭可棠连忙说:“郑公子,正想找你对帐呢,你再不来,小女子就要到你家找你了。”

“希逸兄,你们这是...成事了?什么时候到手的?”郑鹏拍着崔希逸的肩膀,附在崔希逸耳边小声说道。

过去郭可棠没给崔希逸没好脸色,一直把他拒之门外,现在二人共处一楼,连下人都没一个,分明是崔希逸终于打动了芳心。

“嘿嘿,这事得感谢飞腾兄,就是你的提议,可棠到长安发展,多了亲近的机会,这叫近水楼台先得月,一个月前就提了亲,就等着吉日,吉日就在明年六月,都是兄弟,到时一定要到。”崔希逸开心得像个孩子。

郑鹏一拳打在他肩膀上:“行啊,终于抱得美人归,放心,就是人不到,礼也到。”

好拍档嫁给好兄弟,郑鹏也真心替他们高兴。

“都是兄弟,什么礼不礼的”崔希逸一脸正色地说:“礼到不到没关系,人一定要到。”

“好!”郑鹏简明扼要地说。

崔希逸对自己没话说,在贵乡时,占他便宜、把他当枪使,可崔希逸一点也不介意,在西域时,又是崔希逸冒着违规的风险给自己劝告,这份情,郑鹏一直记着呢。

“你们两个,一见面躲在一边小声说话,眼中没我这个大活人是不是?”郭可棠佯装生气地说。

郑鹏笑嘻嘻地说:“没什么,我们商量晚点去平康坊找乐子,怎么,郭大小姐也有兴致?”

“什么?”郭可棠柳眉一扬:“你们要去喝花酒。”

说的是“你们”,郭可棠看着的却是崔希逸。

崔希逸脸色瞬间变了,连连摆手说:“没,没,飞腾是开玩笑,刚才就是邀请他参加我们的大婚之喜。”

说到这里,崔希逸拉着郑鹏的手,可怜巴巴地说:“飞腾,你不想这里发生惊天血案吧,是兄弟的快快替我澄清。”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郭府在最低谷、郭可棠的地位也不高的时候,崔希逸就被郭可棠吃得死死的,现在郭府和郭可棠的地位大大提升,崔希逸对郭可棠更是百依百顺。

当然,崔希逸不是真怕郭可棠,而是宠着她,不想让她不高兴。

郑鹏笑呵呵地说:“郭小姐,刚才希逸兄的确是在邀请我参加婚礼,还说礼轻了门都不给进。”

顿了一下,郑鹏眨着眼说:“你们俩发生血案是早晚的事,不稀奇,就等着你们搞出人命呢。”

说话的时候,郑鹏故意把“血案”和“人命”的音拉长,崔希逸和郭可棠都是聪明人,一下子就听出弦外之音,崔希逸听了双眼发亮,有些蠢蠢欲动,而郭可棠当场就闹了一个大红脸。

不反击肯定不是郭可棠的性格,很快翻着白眼说:“以前一直觉得郑公子是满腹经纶的文人,现在才发现是一肚坏水的骚客。”

郑鹏哈哈一笑:“不要这样说,要知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我们都是同一类人,损我就是损你们自己。”

三人相互一眼,然后各自笑了起来。

崔希逸笑完,对郑鹏摆摆手说:“好了,时辰差不多,一会还要值勤,你们聊吧。”

“不是避嫌吧,以你们的关系,不用这样吧?”

“值勤不假,避嫌也是真,别看我们订了婚,可棠却分得很清,根本不让我理她家的事,更别说这些帐。”

郭可棠一脸认真地说:“那是,嫁给你,不代表什么都是你们崔家的,就是夫妻帐目也要分明。”

崔希逸呵呵一笑,对郑鹏耸耸肩,然后面带笑容地离开。

等崔希逸离开,郑鹏自顾坐下,饶有兴趣地说:“行啊,你们的保密工作做得挺好,都订婚了,我可一点风声都不知道,要不是赶巧了,还不知瞒到什么时候呢。”

郭可棠坐回自己的座位,有些懒洋洋地说:“没办法,那些上门说媒的,快要把门槛踩平,那些所谓的公子,一个比一个不靠谱,烦都烦死人,想来想去,还不如便宜他,最起码他够听话。”

郑鹏闻言,只是笑了笑,也不讨论这个话题。

细想一下,崔希逸和郭可棠,这两个人简直就是天作之合。

郭可棠个性要强,不喜欢受到约束,崔希逸是私生子,地位有些特殊,早早自立门户,虽说照顾会少一点,但好处是不用被长辈管束,正合郭可棠的心意,而崔希逸长得一表人情,对郭可棠一条心,对郭可棠来说是一个很不错的选择。

当然,郭可棠经商的能力,也可以成为崔希逸前进的助力,就是贵乡郭府,也不用担心手里的买卖被清河崔氏谋夺。

郭可棠坐下后,开门见山地说:“郑公子,这里没外人,我们说话就不转弯抹角,直说了。”

“直说!”郑鹏点点头。

“你修房子用的水泥,我很有兴趣,希望你能把它交给小女子打理,条件方面你随便开。”

说话的时候,郭可棠盯着郑鹏,眼里露出盼望的光。

卤肉的巨大利润,让郭府对郑鹏越发重视,不仅对郑鹏有求必应,还安排人留心郑鹏的动作,看看有没有需要帮忙的地方,郭可棠坐镇长安,除了业务的拓展,也是因为郑鹏到了长安,生怕距离疏远,特地到长安维持关系。

特别是郑鹏的地位水涨船高,郭府越发重视。

郑鹏修筑新宅子时,郭府把手下能干的工匠全借了过去,很早就知道水泥的存在,经过一段时间的考察,发现水泥好处后,对它马上有了期待。

“说真的,我也想跟郭大小姐合作”郑鹏坦言道:“但是,相信怀壁其罪的道理郭大小姐也知道,水泥的事,好像朝廷也重视,把它交给你,只怕是福不是祸。”

郭可棠想了想,最后点点头说:“说得也是,现在郭府都被不少人盯上,要不是前人留下的人脉,说不定早就作了他人嫁衣裳,只要守住现在的买卖,也就满足了。”

郑鹏一脸轻松地说:“放心,起码近期内,不会有人敢打主意。”

“那是”郭可棠一脸认同地说:“现在郑公子可是小女子的靠山,现在朝中上下,谁不知郑公子跟高公公交好。”

“高公公还算给几分薄面吧。”郑鹏没有否认。

跟高力士的关系本来就好,把他拉进三宝号后,关系进一步加固,郑鹏很有信心,要是有需要,高力士会给自己出头。

“经营上有困难,相信郑公子会义不用辞,要是小女子有困难,郑公子会不会出手相助?”郭可棠话音一转,突然发问。

郑鹏看了看郭可棠,皱着眉头说:“眼看就要出嫁,郭府的人,想郭大小姐出局?”

“啪啪啪”郭可棠拍着手掌说:“跟郑公子说话真是省心,还没说出就被猜中。”

跟崔希逸订了婚后,那些眼红郭可棠地位的人,纷纷跳出来,指出郭可棠嫁出去后,不应再把持郭府的家族生意,因为他们相信嫁出去的女就像泼出去的水,明里暗里让郭可棠交权。

郭府的长辈还没有表态,不过他们任由事态发展,在观望之余,其实也是一种默许,把事业看得很重的郭可棠察觉到危机,于是开口跟郑鹏求助。

428 郭可棠的担心

郑鹏斩钉截铁地说:“除了郭大小姐,我不会跟郭府的人合作,踢了郭大小姐,郭府也别想再吃这碗饭。”

当时主动到郭府寻求合作,郭府上下,除了郭老头和郭可棠,其他人都看不起郑鹏,甚至有人恶言相向,郑鹏也懒得跟他们合作。

郭可棠高兴地打了一个响指:“爽快!”

谈完了私事,二人开始对帐,郑鹏吃惊地发现,除去自己从帐面借支钱项和修筑元城新宅代购的材料款项,还有超过十万贯的分成。

要是加上每个月固定三千贯的月钱,也就是说,自己一年轻轻松松就从卤肉这项生意得到超过二十万贯的分红。

除此之外,贵乡的物业能进帐一千多贯,三宝号的进帐也超过十万,算起来,娶亲的钱和造大桥的钱都不用担心,实在不够,找郭可棠预支就行。

就在郑鹏盘算时,郭可棠还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今年一直在扩张,要花钱的地方很多,若不然分得更多,郑公子,要是开销方面有什么问题,随时开口,只要小女子能做到的,一定全力配合。”

“我不会跟你客气的。”郑鹏满意地点点头。

真是想什么来干什么,生怕钱不够用,郭可棠主动提出有需要可以随时借支。

帐目没有问题,郭可棠合上帐本,微笑地说:“郑公子,这些钱,你准备怎么收?”

“零头的给铜钱,其余的,帮我兑换成黄金,你也知我家地方小,没地方放。”

古代不像后世那么方便,除了纸钞,还有银行卡或电子货币,虽说大唐也有坊柜,但把钱存到坊柜里不仅没有利息,还要交纳手续费和保管费,把钱放在坊柜里只会越来越少,不划算。

这也是古代有钱人热衷修钱库的原因。

郭可棠早就猜到郑鹏会要黄金,闻言很快应道:“好,我一会就让人把钱给你送去。”

谈完事情,二人又聊了一会以后的发展,郑鹏便施施然下楼,带着林薰儿、小香他们一同逛街购物。

事实上,郭可棠的担心并不无道理,三天后,也是郭可棠离京回贵乡的第二天,郑家来了一个不逐之客:

“少爷,贵乡郭鸿,在门外求见,这是他的礼单。”黄三一边说一边递上礼单。

郑鹏接过一看,忍不住凑近了一点,然后摇着礼单说:“这礼不轻,怕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礼单上,名贵笔墨纸砚一套、上等玉佩两对,还黄金打造的福禄寿尊像三尊,此外,还有各式瓜果、肉类,连活羊都有六只,绝对是一份厚礼。

即使郑鹏成了官场新贵,可在郭鸿眼里,一直还是瞧不起,认为郑鹏走是旁门左道,靠阿谀奉承上位,一直不屑跟郑鹏来往,虽说郑鹏跟郭府是合作伙伴,跟郭鸿在长安做官,住的地方只是一坊之隔,可郭鸿有意保持距离,一年也没登门一次。

对这种人,郑鹏也乐意跟他保持距离。

突然登门,还送上一大笔厚礼,就是用屁股想,也知郭鸿是有事找自己。

“礼收下,请他过来。”郑鹏吩咐道。

对恶心自己的人,郑鹏的策略就是让他为自己的恶心付出代价,就算是糖衣炮弹,那也是把糖衣留下,把炮弹打回去。

很快,郭鸿就上门了。

一番客套后,二人坐在大厅内喝茶。

有坐下后,郑鹏跟着郭鸿打哈哈,就是不问他来的目的,终于,郭鸿忍不住了,主动开口道:“贤侄,某有些要事跟找商议,不知能不能.....”

说话的时候,郭鸿却看着下人的方向。

郑鹏领会他的意思,挥探手说:“好了,你们先退下。”

等人都退下了,郑鹏笑着说:“郭伯父,这时没有外人了,有什么事就直说吧。”

郭鸿点点头,干咳一声:“贤侄,那老夫就直说了。”

“晚辈洗耳恭听。”

酝酿了一下,郭鸿开口说:“这些年,郭府跟贤侄一直合作愉快,不过最近有些小变故,可棠也到了出嫁的时候,到时可能要换一个人跟贤侄合作,到时还要贤侄多多关照。”

郑鹏眉毛一挑,开口说道:“伯父,我这个人不喜欢麻烦,习惯跟郭小姐合作,要是其他人,怕是合作不来。”

郭可棠的担心成了事实,虽说不知道郭鸿是否代表郭府,但这也表明郭府有一部分人的确有把郭可棠踢出局的意思。

连商量都不用,直接就说换人合作,一开口就想把主动权拿到手。

既然答应了郭可棠,郑鹏肯定支持她到底,别的不说,崔希逸也是自己兄弟,还得看他的面子。

郭鸿面色一沉,皱着眉头说:“贤侄,有句话叫出嫁从夫,可棠嫁为人妇,就要把心思放在相夫教子上,买卖上的事,不能再给她添麻烦,她也为郭家付出够多的了。”

本以为郑鹏会很爽快答应,还要感谢郭府一直以来的照顾和支持,没想到郑鹏这样回答,连婉拒的意味也没有,直接否决。

要不是郑鹏的地位今非昔比,郭鸿早就翻脸了。

就是心中不满,郭鸿还得强颜欢笑跟郑鹏解释自己为什么这样做。

郑鹏摆摆手说:“郭伯父,跟你说心理话,要不是郭小姐,我们的合作关系早就结束了,原因你也知道,当年合作的时候,郭府上下,没几个给我好眼色。”

“贤侄,过去的事,就由它过去,某可以保证,就是换了人,你应得的那份,只多不少,郭府对你的支持一如既往,都是自己人对吧,什么事都好说。”

“其它事好商量,唯独这件事,没得商量。”郑鹏一脸霸气地说。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郭元振走后,贵乡郭氏一族的地位一落千丈,以郭老头和郭鸿的能耐,能自保就不错了,因为郭元振的敌人和朋友一样多,现在郭氏一族开始复苏,离不开郭可棠的大力支持,然而,人还没走,那茶就有人想抢走。

眼前这个好大喜功又刚愎自用的郭鸿,说到底也是郭府的一条大蛀虫。

郭鸿没想到郑鹏这么强硬,一时有些赌气地说:“贤侄,你别忘记,现在渠道、人员还有秘方都在我们郭府手上,真是谈不拢,对贤侄绝对是有损无益。”

郑鹏除了一个秘方外,其余的事一概不管,现在制作工场、销售渠道都在郭府手里,郑鹏为了省事,连秘方都交给了郭府。

要不是郭氏一族以诚立本,而郑鹏的地位日益提高,哪里还有商量的余地,早就把郑鹏一脚踢开了。

行啊,好说不行,歹说来了,居然还暗示要踢自己出局。

郑鹏心里冷笑一声,没有马上回复郭鸿的话,而是自顾喝起茶来。

就当郭鸿以为郑鹏是色厉内荏,准备再威逼一下时,郑鹏有些冷笑地说:“郭伯父说得这么坦白,那小侄也就不转弯抹角,说真的,小侄还真不怕这件事谈不拢。”

郑鹏还留有后手?

这是郭鸿心里冒起的第一个想法,不过他很快又否认,郭府的人,根据配方已经做出一模一样的卤肉,还在配方上作了一定的改进,不怕郑鹏搞技术垄断。

郭鸿故意无动于衷地说:“哦,贤侄倚仗的是什么?是找高公公替你出头?”

最怕就是把高力士扯进来,以高力士的威望和权力,收拾一个郭府还真不费劲,不过太监不干政,郭府以前留下的人脉还在,郭鸿也不怕郑鹏的帮手。

郑鹏摆摆手说:“非也,小侄的意思是,谁让我没饭吃,我就把锅砸了,谁也吃不成。”

“把锅砸了?”

“没错”郑鹏一脸坚定地说:“卤肉每年能替我赚来不少,同样也为郭府增加大笔进帐,虽说生产、渠道都在郭伯父手里,可我有秘方,真发生一些不好的事情,我就把秘方公开,让天下人都会做,到时郭府卤肉的竞争对手不仅仅是小侄,还有全天下的商贩、百姓,到时别说赚,没赔车马费和人工就不错了。”

郭鸿一惊,很快又镇定地说:“贤侄,要是秘方公开,你也没了一笔收入,难道贤侄忍心看到一大笔钱白白流走?”

“小侄赔得起”郑鹏一脸自信地说:“我这个人,一向淡泊名利,追求不多,花销也小,没了卤肉的分红,手里还有日进斗金的三宝号,相比之下,郭府不仅少了一大笔进项,这件事传出去就声名狼藉,到时比起小侄,只怕更不好受吧。”

郭鸿知道郑鹏并没有吓唬自己,因为郑鹏说话的时候,目光很坚定,语气也很强硬,一时间不知说什么。

郑鹏的态度很强硬,根本没法商量,真把他惹急,以他的性格还真会把卤肉这棵摇钱树砍掉。

要是郑鹏太在乎钱财,他跟郭府的合作早就停止,他现在的确有吃独食的本事,可他没有,为了轻松把整个生意都交给郭可棠打理。

威迫没用,利诱也不接受,郭鸿一下子有些进退两难。

一件本以为手到擒来的小事,没想到变得这么复杂,郭鸿还真不知怎么收场。

429 库罗继位

郭鸿最后还是灰溜溜地走了。

郑鹏的态度很强硬,甚至不惜公开秘方来抗拒,郭鸿非常无奈,偏偏拿郑鹏没办法。

就是郑鹏舍得这笔钱,郭府也舍不得,现在郭鸿勉强立移脚根,有心在朝堂上更进一步,需要大量的钱财铺路,卤肉的赢利已变成郭府最大的进项,看到郑鹏根本不想谈,只能败退。

令郑鹏无语的是,郭鸿走的时候,不时把眼角瞟向放在桌面上的礼单,那眼神就像看着打了狗的肉包子一样,看样子有点不甘,郑胸也懒得理他,只顾着喝茶,暗示端茶送客,最后郭鸿一摔衣袖,面色阴沉离开。

送上门的礼,就是吃到嘴的肉,郑鹏可没有吐出来的习惯。

这老货,快过年了,连祝福的话也没多说一句,要不是看在郭老头和郭可棠的面子,郑鹏会让黄三把礼收下,然后让他哪里来哪里回。

等郭鸿走后,郑鹏得意地吹起了口哨。

恶心别人,娱乐自己,不错。

“郑鹏,看你一脸高兴的样子,怎么,路上捡到金子了?”兰朵不知哪里冒出来,突然发声问道。

“差不多,哈哈。”

那份上门礼可不薄,收礼不办事,算是白捡。

“刚才那个人,是可棠姐的家人吗,他来找你干什么?”兰朵有些好奇地问道。

“没什么,想过河拆桥,把郭可棠踢出局。”

兰朵盯着郑鹏,吃惊地说:“不会吧,可棠姐替家里作了那么多贡献,这不是卸磨杀驴吗?对了,你怎么回他?”

“一句话,我宁可把锅砸了,也不同意他们换人。”

“郑鹏,本郡主很少赞人,这次要赞你一个。”兰朵对郑鹏举起了大拇指。

“不用客气”郑鹏一脸骄傲地说:“重情义一向是我的缺点。”

兰朵翻了翻白眼,习惯性地表示不屑,不过很快有些试探地问:“郑鹏,你说是你的一个重情义的人,我们是不是朋友?”

“...是。”郑鹏稍稍犹豫一下,很快应道。

只是迟疑一下,兰朵的小嘴当场就翘了起来,换作平时,肯定要质疑郑鹏,不过这次没有发难,而是一脸认真地说:“本郡主在三宝号的份子,不会因为某些变故而收回,对吧?”

郑鹏心中一动,马上问道:“郡主,是不是听到什么,快说说是什么回事?”

兰朵的份子,是库罗让给她的,郑鹏跟她相处还算融洽,现在突然问这个问题,郑鹏一听就知有内情。

“这个...”兰朵有些犹豫起来。

“郡主,我一向把你当成朋友,是朋友,希望你能坦诚相待。”

“好吧”兰朵点点头说:“库罗哥哥的部落有可能生变,一部分人想跟吐蕃结盟,一部分继续忠于大唐,据说差点兵戎相见,我爹爹收到密旨,必要时配合特使出兵葛逻禄。”

郑鹏心头一震,连忙问道:“严重到这种地步?”

“你没看到的我身边多了两名护卫吗,是我阿爹派来保护我的,生怕局势有变,有人会在我身上做文章。”

郑鹏心中有些焦急,不过表面还是很镇定地说:“只要郡主不如大唐为敌,三宝号永远有你的一席之地。”

难怪库罗回去后,这么久没消息,郑鹏猜想到葛逻禄族出现问题,现在得到兰朵证实,还真是猜对了。

“算你会说话。”兰朵满意了,难得给郑鹏露出一个笑容。

兰朵走后,郑鹏想了想,马上回房间,给陆进和许山各写一封信,让他们打听一下库罗和葛逻禄一族最近的动态。

把信送出去后,郑鹏看着窗外飘飘扬扬的雪花,看着雪花从空中飘落,挂在枝头、飘在屋顶、落到地上,放眼望去目光所到之处都是一片雪白,白得那么纯净、那么美丽,宛如童话中的世界一般。

在遥远的西域,只怕雪下得更大,视野更广阔,雪景肯定更漂亮,不知此时,二哥库罗有没有欣赏这种美景的心情。

郑鹏猜得没错,位处于西域葛逻禄营地,积雪足有一尺多厚,出门一踩就是一个深深的脚印,天地之间白得更为纯粹,再配上随风飘荡的袅袅炊烟,好像一个美得让人窒息的冰雪王国。

然而,景色再漂亮,库罗却半点也高兴不起来。

郑鹏欣赏雪景的时候,库罗一个人在佑大的帐蓬里烤着火,皱着眉、绷着脸,也不知在想着什么,在帐蓬的角落里有一张胡床,胡床上铺着上等的狼皮,一位面色苍白、双眼紧闭的老者躺在胡床上,这位老者正是为葛逻禄的现任族长、也是库罗的父亲。

“咳咳...”

睡在胡床上的老者突然咳嗽起来,库罗楞了一下,连忙跑过去:“父汗,父汗,你醒了?”

艾则可汗微微睁开眼,看到是库罗,苍白的脸上有了一丝血色,眼里也有了几分神采,有些慈爱地说:“儿啊,圣山的雄鹰眼里只有广阔的天空和美味的食物,为父有奴婢照顾就行了,这里用不着你。”

库罗摇摇头说:“再俊的雄鹰,就是飞得再远也会飞回它的巢,因这里巢里有它的家和亲人,父汗,孩儿多是离家在外,不能好好照顾你,就让孩儿尽一份孝心吧。”

艾则可汗有点费力想坐起来,库罗看到,连忙把父亲扶起,还拿了一个锦枕垫在他的腰下,让他躺得舒服一些。

躺好后,艾则可汗叹了一口气:“伊不拉怎么样,没有异动了吧?”

库罗沉默一下,然后点点头说:“回父汗的话,已经满足他的要求,把玛依嫁给他,还给了族里最肥美的那块草地作陪嫁,伊不拉已经安抚完了,只是,只是委屈玛依了。”

玛依是库罗的妹妹,美丽、善良,号称葛逻禄族最漂亮的月亮,族里人数最多、力量最强的伊不拉认为大唐奴役葛逻禄族,对葛逻禄族不公,要求跟吐蕃结盟,为达目的,率部众逼近葛逻禄王族的领地,以武力威胁艾则可汗就范。

其实,没有西征之前,艾则可汗的部落人口最多、精锐之士最多,由于在西征过程中伤记惨重,反而让伊不位一部摇身一变,成了最强大的部落。

艾则可汗知道,伊不拉不一定敢挑战大唐的权威,不过是看到王族一部势力减退,想乘机多要好处,为了安抚伊不拉,也为了葛逻禄一部不内讧,咬着牙把伊不拉多次提亲的玛依许配给伊不拉,还把一块最肥美的草地作为嫁妆。

没办法,艾则可汗重病在床,威信大减,库罗又刚游历回来,根基未稳,只能委以虚蛇。

如果不是艾则可汗身体有恙,像苏禄可汗一样亲自带兵西征,说不定张孝嵩还给几分面子,不会塞那么多“硬骨头”让葛逻禄一族啃,导致伤亡惨重。

艾则可汗长叹一声:“这是玛依的宿命,伊不拉也算是一名勇士,也不算辱没玛依。”

库罗低着头,握紧拳头说:“可惜我没有跟着再向西行,要不然,也不会让西征的勇士伤亡那么大。”

连城一役,郑鹏算是功成身退,库罗作为郑鹏的护卫,在郑鹏受伤后,一直陪在郑鹏的身边,当郑鹏为了绿姝的事赶回长安时,得知有人可能对郑鹏不利,于公于私库罗不能在这种时候离开,于是一路保护郑鹏回了长安,这样一来,就没有继续西征。

没想到,没了郑鹏的监督,张孝嵩肆无忌惮,在大食境内不拿葛逻禄族将士的性命当一回事,经常派去攻坚、打硬仗,以致部族将士伤亡惨重。

艾则可汗知道西域境内,唐军是战无不胜,为了多拿战利品,把自己部落的精锐派了大半,没想到不战场不仅在西域境内,还深入大食,以至西征结束后,伊不拉部骑在了头上。

“我的儿,这也是神灵的安排,你不必自责,作为圣山下的雄鹰,与其为过去的事悔恨,还不如为部族的未来发奋。”

“父汗的意思是?”

艾则可汗盯着为罗,一脸正色地说:“我的儿,为父身染恶疾,已经感受神灵在召唤着我,时日无多了,现在最放心不下的,是我的库罗,我的玛依还有我部族,儿啊,答应父汗,继承汗位,让父汗可以休息,也让葛逻禄一族有一位更年轻、更有能力的可汗,你愿意吗?”

“这....”库罗沉吟一下,最后咬着牙、闭着眼说:“父汗,孩儿愿意。”

一旦继承可汗的位置,就意味着跟过去的生活说再见,不能心情愉快地再去游历,不能跟兄弟们一起切蹉、一起喝酒一起寻乐,每天都要把近二十万部族扛在肩上。

然而,库罗没有选择。

艾则可汗有五个妻子,八子五女,其中有二子一女还没成长就夭折,三个儿子在保护部族、开拓领地中阵亡,还有二个兄弟,一个被射瞎一只眼,一个被砍了一条腿,可以说除了库罗,没人可以接任。

库罗知道,自己接任可汗之位,不仅可以带领葛罗禄将士走正确的道路,还可以保护家人的安全,要是权力落在伊不拉手里,无论对部族还是家人,都有可能是灭顶之灾。

430 当官也是体力活

继承汗位,不仅要得族里各长老的同意,还要上报朝廷,得到朝廷首肯才能完成,这事一时半刻也急不来,库罗本来打算处理完族里的危机就到长安找两个兄弟,现在这种情况只能放弃,只能耐心留在西域等。

就是等,也不能闲着,一边照顾生病的父亲,到处找郎中给父亲治病,一边团结整合葛逻禄部,防止内部分裂,还要准备妹妹的婚事,每天忙得不可开交。

库罗忙中透着疲惫,而远在千里之外的郑鹏也很疲惫,不过忙不是干活,而是每天吃吃喝喝的疲惫:

“少爷,王教坊使派人说已温好酒,准备好新歌舞,邀你到左教坊点评一下。”

“平康坊周会首送来请柬,邀请少爷今晚到周府对饮。”

“张外郎的管家来了,说已在府中备下酒菜,请少爷到张府赴宴。”

“丽春院王媚儿请少爷叙旧,还说春宵一刻值千金。”

“少爷,三宝号的团年饭准备好了,就等着你出席了。”

.....

随着新年越来越近,各种琐事、应酬越来越多,郑鹏的人缘不错,又是皇帝身边的红人,每天都迎来送往,可以说一天一小宴,三天一大宴,感觉每天晚上都是带着酒意入睡,一睡醒又到了赴宴的时辰,简直快乐不知时日过。

就是郭子珪和李白也跟着沾光不少。

郭子珪真不愧是名门弟子,每次喝酒都彬彬有礼,最多只喝五六分醉,喝完酒就规规矩矩扶郑鹏回家,不掂花不惹草,郑鹏看着就顺眼;

李白不同,逢宴必赴,逢敬必干,非常豪爽,不仅自己喝得痛快,还会主动替郑鹏挡酒,这家伙有酒量也有诗才,还特别会搞气氛,有一点不好,就是喝多后有些狂放,有时喝得兴起,还要拉着那些舞伎一起跑舞取乐,惹得不少人发笑,幸好他狂中有“细”,没惹出什么祸事。

不过有一点很讨郑鹏喜欢,这货去到哪里都拼命吃卤肉,没有卤肉找到机会还会问别人为什么没上,别人问他为什么喜欢吃卤肉,李白每次都会很耐心把吃卤肉助学习、增记忆等好处一一列出,郑鹏那是看在眼时喜在心里。

这小伙,懂事。

优哉悠哉的日子,到了正月实初一告一段落,因为郑鹏要上朝。

新年伊始,万象更新,到了正月初一,也就是元旦这天,皇帝会在宫中接受文武百官、使臣的祝贺,长安五品及五品以上的官员、包括有爵位的官员都要到宫中向皇帝祝贺,在长安没资格进宫的官员,则像全国各地大小衙门的官员一样,身穿官服,前往所在衙门举行望阙遥贺之礼,以示对皇帝的尊敬。

郑鹏是定远将军,开国县男,有资格进宫给皇帝祝贺。

要是可以选择,郑鹏肯定选择不去。

这不,三更还没到,就让林薰儿轻轻唤醒,然后林薰儿跟小香,又是给郑鹏沐浴焚香,又是穿戴朝服,弄了大半天才弄好,然后吃早饭。

谁也不知皇帝开朝会要多久,不吃可不行。

很久没这么早起床,就是吃完饭,郑鹏还是一边打着呵欠一边往外走。

天还没亮呢。

按规定,太阳还没有出来,城门和坊门不开,不过对上朝的官员例外,郑鹏带着黄三和阿军一出门,马上有武候迎上来,按例作了简单的记录后,武候主动带路去找守坊门的士兵打开小门,让郑鹏一行顺行通行。

长安一百零八坊,每个坊都有坊长,坊里住有什么人都一清而二楚,也会做好相应的对策,要不然长安城武候那么多,这个盘问那个拦截,会耽误时间。

出了宜阳坊时,天还没亮,可前面有不少灯光,郑鹏忍不住笑了:左边是务本坊,很多勤奋的学子早早起床学习,右边是平康坊,那些交了渡夜资的客人,会不会趁着天还没亮,挑灯再来春风一渡?

越靠近皇城,人越多,上朝的官员,有的坐轿,有的坐马车,郑鹏惊讶地发现,还有不少官员骑着脚踏车就来上朝,显得非常潮流。

上朝的官员四面八方赶来,最后聚集在朱雀门前,郑鹏看到,人虽然多,但杂而不乱,很多熟悉的官员,见面只是默默行拱手礼,偶尔有聊天的,也会下意识压低声音。

一些起得晚的官员,蹲在皇城的城墙上大口吃食,生怕朝会时饿着。

郑鹏在人群中看到王文举和张九龄,都是相互拱拱手示意。

不知不觉,朱雀门前聚集的官员越来越多,所有人都在耐心地等待着,等着开门的一刻。

宫中有严格的门禁制度,除非拿到皇帝的亲笔手令,要不然没到时辰绝不开门。

终于,宫城的角楼敲响了开门的信号,郑鹏就是站得很远也清楚听到城门开闸的声音,然后在一阵“轧轧”声中,关闭的朱雀大门缓缓打开。

当城门完全大开时,郑鹏看到城门门洞的两边各站着一队禁卫,每隔一人就提着一盏明亮宫灯,一个个站得笔直,手握剑柄,威风凛凛地站着。

“诸位臣工,请有秩序进门,不得喧哗,手里拿好各自的腰牌,方便检阅。”负责守卫的头领大声说道。

皇城是保护皇宫的一道重要门户,安全是重中之重,为了皇宫的安全,安全工作一丝也不能马虎。

进了皇城,很快有礼部的官员些协助排列,还有御史台的官员前来巡逻。

皇宫是天子居所,朝会是神圣的仪式,不能随意走动、喧华,不能衣冠不整,不能举止不雅,要是哪个臣子朝服穿得不整齐、鱼袋佩戴的位置不对、站错队或偷吃东西等,让御史抓到可要记录在案,有错的要被罚俸,严重的甚至要被罢官。

折腾了好一会,然后在百官之首、宰相宋璟带领下,由皇城进入宫城,走过御桥,最后由官职高低依次进入朝会的中心,含元殿。

含元殿修建在龙首原上,殿基高四丈多。殿前东西两侧建有向外延伸的阁楼,东名翔鸾阁,西名栖凤阁,为了百官朝见的方便,于是在殿前修建了二条平行的斜坡砖石阶道,共长70余米,每遇朝会,群臣即由此两道而上。这两条阶道由丹凤门北望,宛如龙生而垂其尾,极为壮观,故称为龙尾道。

这时职位的高低就可以看出来了,职位高的,可能进入殿中面圣,而职位低的,则是站在龙尾道和含元殿前的广场前,看不到皇帝的面,听不到皇帝的话,只能根据经验,前面行礼就跟着行礼,然后就是静静地站着。

郑鹏只是五品武散官,没资格进殿朝贺,只能在殿外的龙尾道上傻傻地站着。

长安是大唐的政治中心,大官满地走,勋贵多如狗,勉强到进宫朝贺的资格,只能排在较尾的位置,郑鹏估计,要不是自己还有爵位,说不定连龙尾道都没资格站,只能老老实实地站在广场上。

郑鹏有些无聊,除了跟队对着含元殿的方式行了几次大礼,又跟着朝朝贺的舞,至于殿中皇帝说些什么,哪位大臣又得到赏赐还真不知道。

大多时间都是傻傻地站着。

看着四丈多殿基,看着高高耸立的含元殿,再看看龙尾道、广墙和四周的宫墙,郑鹏心里震憾之余,也有对官场的无奈。

很明显,大唐的官场就像一场升级游戏,能进皇城是一个级别,从皇城进皇城是更高一个级别,然后是站在含元殿前广场的、站在龙尾道上和进入含元殿的,都是不同的级别,即是进入含元殿,排列的前后也大有讲究。

除非像宋璟一样有贵人扶持,不然绝大部分的人,终其一生也没有完成“升级任务”,倒在升级的路上。

慢慢地,郑鹏发现当官不仅是一个技术法,还是一个体力活。

参加元旦庆祝朝会的逾千人,但能坐着的只有皇帝一个,所有大臣要恭恭敬敬地站着,不能交头接耳,更不能随意走动,郑鹏练过武,站了一个多时辰都有些累,一些上了年纪的大臣,慢慢地身体有些晃动,可他们不敢作声,默默地忍受着。

不仅站得累,随着时间的推移,太阳开始出来,刚开始晒着暧和的太阳很舒服,慢慢就感到有些头昏脑涨,最难受的是,出了一点热汗,一阵寒风袭来,又冷干了,弄得身体粘粘痒痒的,很不自在。

眼看快要日当空了,郑鹏又饿又累,快要郁闷坏的时候,突然听到有太监大声喊道:“朝会暂休,陛下有旨,诸位臣工辛苦,特令御膳房备了酒食供诸位臣工享用。”

“谢主隆恩。”

郑鹏跟着一众大臣行礼,不过并不是因为皇帝赏赐了酒食,而是可以休息,顺利去一下茅房。

从等候开门到朝会暂休,起码超过二个时辰,二个时辰就是四个小时,站了四个小时不吃不喝,累得不轻,要不是郑鹏年轻,肾功能好,说不定都要尿了。

这不,一宣布暂休,一些上了年纪的官员,连滚带爬向厕所的方向冲。

431 万国来朝

回来的时候看到王文举,郑鹏跟他边走边聊。

“王教坊使,一会我们去哪里吃饭?”郑鹏随口问道。

早饭已经尽可能吃了,站了大半天,还真有点饿了。

王文举有些有惊讶地说:“郑将军以前很少参加朝会?”

“少”郑鹏老实地说:“像我这种散官,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以前为了完成皇上的差事,需要静心,申请不上朝,皇宫来得不少,但朝会很少参加。”

“原来这样”王文举向前一指:“郑将军,你看,那些人不是在摆桌子了吗?”

郑鹏扭头一看,果然,只见很多侍卫、宫女在搬着桌椅,摆放的位置很特别,就在各宫殿走廊里,人多好办事,没一会的功夫,就在走廊里摆了长长的一排。

不会吧,在这里吃?

看出郑鹏的疑惑,王文举解释道:“郑将军,这叫廊下食,每当朝会拖延,不能如时散朝,皇上要用膳,文武百官也不能饿着肚子,让百官散去再回来很麻烦,这里是皇宫禁地,所有人不能随时走动,于是就把酒席设在宫殿檐下的走廊里,方便简捷。”

原来这样,郑鹏拉着王文举说:“饿了,王教坊使,我们一起用餐吧。”

“慢着”王文举拉着想就近坐下的郑鹏,开口说道:“郑将军,你看看餐具是什么颜色。”

“深绯”郑鹏一边回应一边四处打量一下,很快恍然大悟地说:“餐具的颜色,对应官服的颜色,也就是说,只有四品或四品以上的官员才能坐这张桌子?”

“然也,朝贺的官员逾千人,要是没点规矩,那岂不是乱了套?”

郑鹏对王文举说:“受教了。”

古代讲求君权神授,用各种规章制度来束缚、神化阶级观念,没想到就是吃个饭,还分三六九等。

王文举笑呵呵地说:“郑将军,这边请,用餐虽说分品阶,可饭食相差无几,味道还不错呢。”

现在是开元盛世,大唐国力的巅峰,国库充盈,李隆基也是一个喜欢排场的人,再加上是元旦,饭菜很丰盛,鱼羹羊排鹿脯一样不缺,还有各色名菜、果品。

御膳房出品,必是佳品,那些菜不仅造形优美,看起来赏心悦目,尝起来更是味道一流,让人欲罢不能。

一张桌子坐八人,一个朝会就摆人了一百多桌,这仅仅是廊下食,散朝后,李隆基还会邀请皇亲戚、朝中重臣进宫一起大肆封赏,庆祝新年。

跟郑鹏同一桌的,大多是将军、侍郎一类,彼此都很客气,不过郑鹏最喜欢还是跟王文举一起聊天。

“王教坊使,这朝会举行了这么久,现在还没有完,是不是有什么大事?”郑鹏小声地打听道。

“大过年的,就算有事也要压一压,也就是报喜不报忧,谁也不想找不自在,哪能有什么大事,把陛下哄得高兴,只要陛下高兴,我们这些做臣子的,过节也过得舒心点。”

郑鹏有些不解地问道:“二个时辰还没能完?皇上让御膳房准备廊下食,还有事要朝议?”

现在还不放人,分明是要自己站,郑鹏打定主意,下次再碰上这种事,没二话,告病假,傣禄随便扣。

“完?一会才是正戏呢”王文举眨着眼地说:“这里都是自己人,关上门自娱自乐不算什么,红花需要绿叶衬,大唐庆贺新年,没点捧场客怎么显得隆重、热闹?”

看到郑鹏还不醒悟,王文举主动挑明道:“那些蕃邦臣国,不得进贡表示表示?”

对啊,差点忘记,大过年,那些向大唐称臣、接受大唐保护的蕃邦属国还没有出现,大唐君臣上下用心谱写一出盛世大唐的好戏,要是没有观众捧场,那多寂寞。

正在说话间,有大监督促大臣们赶紧回到各自队列,御史台的御史也在叮嘱文武大臣要注意仪表,免得大过年得一个“大不敬”的罪名。

郑鹏有些郁闷,不过还是乖乖就位,在风雪中默默地站着。

幸好,没多久,又有很多人来到含元殿前的广场作陪。

新来的人不少,人数在三千人左右,郑鹏一看,就知他们是从四面八方赶来,向大唐称臣纳的使团。

这些使团的规模有大有小,人数有多有少,不仅衣着打扮各异,所携带的东西也各有不同:有的抬着精美的木箱、有的捧着镶金的箱子,有的带着蒙着面纱的美女,除此之外,广场上还有装饰华丽的大象、骆驼、关在笼子里的老虎等等,可以说千奇百怪。

不用说,这些都是进贡给大唐的礼物。

使团大约分为三种,一种是大唐的附属国,向大唐称臣,接受大唐的保护,要向大唐纳贡;一种没向大唐称臣,但接受大唐的保护,来到这里给大唐进贡,算是交纳“保护费”;最后一种是被大唐的繁华吸引,希望通过送礼的方式与大唐交流合作。

含元殿前的广场挤满了人,也不知来了多少使团,郑鹏知道,有唐一代,记录在案向大唐纳贡的国家或部落近四百个,到了唐代末期时大半已经淹没在历史的长河里。

消亡的原因很多,有外敌入侵,如波斯帝国就是被大食所灭;有自己作死,如高昌国一直是大唐的附属国,贞观时高昌王麴文泰与西突厥结盟,唐太宗暴怒之下派遣侯君集、薛万均把高昌国从地图上抹去。

说是万国来朝有些夸张,有唐一代,影响力达到巅峰时,最多一年创记录有七十六个国家前来进贡,有的还是从万里之遥赶到长安进贡,在科技落后、消息闭塞的封建社会,极为难得。

当然,像那些小部落、没得到承认的小国不计算在内,要不然更多。

就在郑鹏思如电转时,站立群臣有人窃窃私语起来:

“你们看,那些使团来了。”

“今年的使团很多,听说驿馆住满,还要征用客栈。”

“告诉你们,礼部负责统计和安排的,他们说今年来朝贡的国家五十二个呢。”

“不错,去年才来了四十国,一年就多了这么多。”

“那是,西域一役,不仅大获全胜,还深入大食千里,不知多国家吓破胆呢。”

“诸位,你们看,排在最前面的,就是大食国的使团。”

......

郑鹏忍不住回头一看,只见排在最前面,正是大食打扮的使团,只见他们规规矩矩地站在风雪中,没有半点不耐烦的样子。

记得李隆基即位时,大食国派遣使者来到长安,史书记载“进马及宝钿带等方物。其使谒见,唯平立不拜,宪司欲纠之,中书令张说奏曰:大食殊俗,慕义远来,不可置罪。上特许之。”

当时大食国已消化完波斯帝国,在河中地区无人能敌,风光一时无两,对大唐也轻视起来,骄慢地对李隆基说只跪自己的君王,不跪大唐的皇帝,满朝文武百官一起声讨他,考虑到大唐的新皇即位,局面还不够稳定,张说找了一个台阶,这样把这件事掩了过去。

自此,大食使者越发骄纵,贡礼越来越少,脾气越来越大,直至张孝嵩率直入大食境内千里,连破百城,这才变得老实。

不仅大食国的使团老实,其它国家的使团,被集中在广场上,在风雪中着着等待,没人闹事、没人申诉,没人抱怨,全是乖宝宝的模样。

靠的就是大唐文治武功、超强的国力。

作为华夏的一份子,作为大唐的见证者,一股骄傲从郑鹏的内心升起,忍不住昂首挺胸,此刻,郑鹏脑里想起了大诗人王维的两句诗: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琉。

432 误解与赏赐

“陛下有旨,宣大食国使者觐见。”

“陛下有旨,宣大食国使者觐见。”

“陛下有旨,宣大食国使者觐见。”

先是近身太监大声宣布,然后由内至外,一层层往外传递,传到广场上轮值的礼部官员耳中,再由礼部官员协调、带领他们进去面圣。

不仅人要到,礼也不能少,郑鹏看到大食的使团,足足三百余人,觐见前,先是把头上、身上的雪花抖落,又整理衣冠,整理完仪容,手捧肩挑,带着大批礼品,浩浩荡荡由龙尾道进含元殿进贡。

快要进殿时,一名大食使团人员肩上还有雪花没抖落干净,一名御前侍卫有些粗暴地拦住他,二话不说用刀鞘在他肩上拍了二下,拍干净了才让他进殿,那名使者不仅没有生气,还一个劲地请罪。

胜者为王,财者为寇,不管大食国心里有多不甘,被唐军重创后,起码在舔好伤口前,得夹起尾巴做人。

不知是不是李隆基训斥还是大食国带的贡品太多,大食国的使团足足二刻钟才出来,郑鹏注意到,使团的正使没有跟队出来,估计是等一会人齐了,还得一起向大唐的皇帝跪贺。

“陛下有旨,宣新罗国使者觐见。”

“陛下有旨,宣日本国使者觐见。”

“陛下有旨,宣骠国使者觐见。”

......

一道道圣旨从庄严肃穆的含元殿内传出,一队队使团带着各自准备的贡品进殿向大唐的皇帝进贡,这是一个让大唐君臣无比骄傲的时刻,也是大唐强大国力的直接体现。

大唐收获尊敬和荣光的时候,来自五湖四海的奇珍异宝,如象牙、宝石、香料、贵材药材等奇珍异宝如流水般流入大唐的国库,让郑鹏印象最深刻的骠国、新罗的贡品。

骠国伊洛瓦底江流域的佛教古国,都城为卑谬,有18个属国,文化发达,擅长音乐,它的贡品包括一头装饰华丽的大象,由于体积太大,殿内人太多,不便拉进去给李隆基,李隆基还率着文武大臣出殿查看,还骑在大象上,由骠国正使牵象,绕着含元殿转了一圈。

新罗的贡品里有一项特别的贡品,就是新罗美女,当三十名用薄纱蒙面、身材婀娜的新罗美女从身边经过,留下一股香风时,引起了不小骚动。

无论什么时候,美女都是一项受欢迎的礼物。

朝会一直举行到日薄西山才算告一个段落,李隆基在宫中设宴,款待这些来长安朝贡的使团,只有朝中重臣才有参加晚宴的资格,郑鹏很高兴自己“落选”。

这类晚宴,仪式大于实在,礼仪也多,郑鹏还真不稀罕。

再说现在仅仅是向皇帝庆贺,晚点还要向后宫的太后、皇后等人祝贺,还有的是折腾。

“郑将军,准备去哪?”散朝时,王文举主动走近搭话。

“站了一天,哪都不想去,老老实实地回家。”

王文举嘿嘿一笑,压低声音说:“那是,长安最漂亮的花魁被郑将军金屋藏娇,自然是回去好好享用,都是男人,明白的。”

“嘻嘻,还是王教坊使厉害,这都让你看破。”

这种事,越是辩解越是可疑,也不是什么坏事,郑鹏很干脆地认了。

“刚刚那些新罗美女经过时,郑将军好像挺感兴趣哦。”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欣赏一下,那些御史不会治我的罪吧?”

“当然不会,郑将军,你不会仅仅欣赏一下就满足了吧?”

郑鹏楞了一下,有些意外地说:“王教坊使的话,好像另有深意哦。”

“以陛下的习惯,会挑出一部分留在宫中享用,一部分赏给有功之臣,也会让一部分充盈教坊,因为新罗国进贡的美女,在送长安前琴棋书画都会教导,嘿嘿,今年轮到优先补充到左教坊,只要新罗美女到了左教坊,某一定让郑将军先尝头啖汤。”

“王教坊使真够仗义”郑鹏一脸感激地说:“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千万别客气。”

在朱雀门时,郑鹏就察觉王文举有心亲近自己,现在连皮条都拉了,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不管这件事成还是不成,也要给他一个面子,识趣一点。

王文举出自太原王氏,虽说不是出自嫡系,可他家是太原巨富,人脉很广,都说花花轿子人人抬,多一个朋友好过多一个敌人。

看到郑鹏这么上路,王文举心里很满意,闻言点点头说:“听说高公公与郑将军相交甚好,不知郑将军能不能代为介绍呢?”

“最近事多,高公公怕是脱不开身,这样吧,我找机会,王教坊使,你也知我这个人懒,什么事都不想掺和,能不能见或你们能不能谈得拢,我可不敢包。”

“那是自然,郑将军能介绍一下已是感激不尽。”

两人相互一眼,很有默契地笑起来。

各自散去后,眼看快要宵禁了,郑鹏径直回家。

刚进门,就看到在院子里堆雪人的兰朵,兰朵一看到郑鹏,嘟着嘴说:“郑鹏,今天快乐了吧,太没良心了,过年也不好好在家呆着,跑到外面吃香喝辣、花天酒地,亏薰儿弄了那么多好吃的等你。”

“什么花天酒地,我是大唐官员,整天都在忙公事。”郑鹏没好气地说。

兰朵的眼睛瞄了瞄郑鹏的脚,再熟练地翻了翻白眼:“切,什么公事,是去青楼谈公事吧,大唐官员的作派,谁不知道,看你两腿都发软了,也不知节制一下。”

大唐是一个包容的国度,外国人可以到大唐游历、做买卖、定居、甚至做官,各民族的百姓能和平共处,包容不仅仅对外人,也包容本朝官员,例如官员可以到风月场合寻欢作乐,甚至狎妓也能报销。

尼玛,郑鹏都有些郁闷了,自己在龙尾道上站了一天,不知行了多少礼,两腿是站得发软,兰朵竟然说自己是去风月场合累得双脚发软,冤死了,幸好,见识了万国来朝些盛况,体验了廊下食,总算不虚此行。

接惯例,廊下食只是普通的“工作餐”,肉食是三只羊,那么多官员分食三只羊,分到每个人的嘴里并不多,菜品也简单,大约后世四菜一汤的水平,幸好现在开元盛世,又正好是元正,规格和菜品都丰富很多。

郑鹏累得够呛,也懒得跟她吵,随口说道:“那是你想,也不想想今天是什么日子,全国各地的官员给皇上庆贺,还有那么多国家来进贡,本将军可是站了一整天,上个茅房都没时间,哪来花天酒地。”

不知为什么,无意中看到兰朵的打扮时,郑鹏忍不住心头一动:小妮子戴着一顶白色的貂皮帽,身上披着一件狐裘披风,身穿翻领窄袖锦边袍,下穿白色绣纹小口裤,脚上踏着一双锦靴,典型的胡服装束,把她姣好的面容、婀娜的身材完美的表现出来,特别是那双修长得有些过分的大长腿,让人很印象深刻,再加上不时流露出西域女子独有的风情,真有一种把她办了的冲动。

让她看看自己的“子弹”是不是充足,有没有花天酒地。

这些念头一闪而过,郑鹏的鼻翼动了动,皱着眉头说:“哪来的臭味,今天没打扫吗?”

空气中有一股膻臭味,隐隐还尿屎的味道。

郑鹏很爱干净,虽说懒,但不允许下人懒,宅子是小了点,但一直搞得很干净,突然多了一股臭味,当场就不乐意起来。

兰朵指了指后院:“那是皇上给你的赏赐,薰儿正在清点呢。”

唐朝官员的待遇不错,俸禄一般由禄米、人力、职田、月杂给、常规实物待遇和特殊实物待遇几部分组成,逢年过节都有赏赐。

散朝的时候,郑鹏还奇怪李隆基抠门,一点赏赐也没有,没想到人还没回到,赏赐比自己先到家了。

来到后院的时候,看到林薰儿一手用手帕捂着鼻子,一手指挥着下人安置肥羊,粗略看一下,有鸡有鹅,有十多只肥羊。

“薰儿,这种事,让下人们处理就行,外面冷,小心身子骨。”郑鹏关切地说。

“奴家没事“林薰儿有些感动地说:“少爷,你看,这是朝廷赏你过节礼单。”

郑鹏接过来一看,忍不住说道:“咦,还挺丰厚呢。”

礼单上写着:宫缎二匹,宫绢十匹,玉如意一柄,如意吉祥金锭一对,金玉满堂银锭一双,熊掌二对,鹿筋五斤,榛、松、桃、杏各一袋,柴炭一千斤,活鸡、鸭、鹅各二十只,羊二十只。

吃穿用度都有,连取暧的炭也备有,显得非常体贴。

只是体贴得太过,好端端的宅子,突然多了一群活物,又叫又屎又尿的,弄得有些狼狈。

“奇怪,这赏赐有些逾制,皇上也太大方了吧。”郑鹏有些惊讶地说。

常规来说,过年给点绸缎、绢,赏点金银,再给点肉食,主要是羊,郑鹏是五品上,可以分得九只羊,现在明显丰厚。

林薰儿分析道:“少爷除了官位,还有爵位,再说郡主住在这里,多给一些赏赐也没什么不妥。”

433 欢度元正

大堂正中的饭桌上,鸡鸭鱼肉各占一角,羊排、鹿脯、狍子肉、獐子腿等菜品散发着诱人的肉香,最正中是一道红烧熊掌。

饭菜很好,可气氛相对有点小尴尬,郑鹏坐在正中的位置,郑冰和兰朵分别坐在左右,然后林薰儿、李白和郭子珪,在桌子的旁边,阿军、小音有些为难地站着。

阿军面带感激地说:“少爷,我们都是下人,平日还算了,大过年的再同桌,这不合规矩。”

“是啊”小音用手扯着衣角,小声地附和道:“知道少爷对我们兄妹好,可尊卑有别,传出来怕对少爷不好。”

吃团年饭,肯定是跟家人一起吃,郑鹏坐下后,像往常一样,让阿军兄妹也上席,兄妹二人诚惶诚恐,不敢坐下。

以前还好说,郑鹏是一个人,性子又随各,可现在多了郑冰、未来夫人林薰儿和郡主兰朵,还有新来的李白和郭子仪的胞弟郭子珪。

郭子仪身兼要职,要保护皇宫的安全,分身乏术,李白跟了自己,过年得叫上他,反正也就多一双筷子,

郑鹏不说话,给林薰儿一个眼神,林薰儿笑着说:“少爷一直把你们兄妹当成是自己人,既然是自己人,就不要客气,再说少爷喜欢热闹,都坐下。”

一边说,一边把小音拉到身边坐下。

兰朵也一脸随意地说:“阿军,别扭扭拧拧,都不像一个男人,高兴就行,要真是按规矩办,本郡主也不该坐在这里,过年图个热闹,都快坐下吧。”

阿军:“这...”

郑鹏有点不耐烦地说:“别扫我的兴,要不然,明天把你们都赶到贵乡守老宅。”

听到郑鹏这样说,阿军一脸感激地坐下。

坐是坐下,不过阿军和小音都是只有半个屁股坐在椅子上,斜签着坐,以示对郑鹏等人的尊敬。

主家可以随意,估下人的不能没一点规矩。

过年郑鹏摆了二桌,大厅里一桌,奴隶、护卫在厨房摆一桌,把饭菜备好后,他们一起到厨房里享用,等人都坐下后,小音很有眼色地给所有人倒上了酒。

倒好酒后,郑鹏看着还有点不知所措的小音,面带笑意地说:“小音,喝酒吧,你不喝,我们就没法动筷啊。”

元日要喝过年专用饮品:一种叫“屠苏酒”,另一种叫“椒柏酒”。

椒柏酒指椒酒和柏酒,把川椒和侧柏叶置容器中,加入白酒,密封,浸泡7天后,过滤去渣,即成;“屠苏”是一种中药剂,由大黄、白术、桔梗、蜀椒、桂辛、乌头、菝葜等七种药材混合制成。据说这两种酒喝了都能驱邪解毒延年益寿。

过年喝这两种酒有个规矩,不是地位最高的人先喝,而是年龄最小的人先喝,原因据说是“小者得岁,先酒贺之,老者失岁,故后饮酒”。

小音感激地说:“是,少爷,奴婢这就喝。”

酒有点苦,可心很甜,小音喝完酒,一点也不觉得苦涩,相反,她觉得这是自己喝过最甘最醇的酒。

小音喝完,郑冰、郭子珪、兰朵、林薰儿等人依次喝完杯中的屠苏酒,最后喝酒的是阿军。

喝完酒,林薰儿转身端来一个盘:“先吃这个,吃完新的一年都是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

新端来菜叫“五辛盘”:盘子里放着五种蔬菜,乃是大蒜、小蒜、韭菜、芸薹、胡荽,看着一片青青绿绿,辣气冲天,老人说吃“五辛盘”是为发散五脏郁气,预防时疫不闹病。

喝完屠苏酒,尝完五辛盘,郑鹏大手一挥:“好了,喜欢吃什么、喝什么自便,今天菜管饱酒管够,都不用本少爷客气,更不用替本少爷省。”

李白早就等到这话,闻言一手抄过一酝阿婆清酒,一边熟练拍开封泥,一边高兴地说:“就等着这句话,都不用劝,某今天一定要来一醉方休。”

市集上的酒,品质一般,李白最馋就是郑鹏的藏酒,经过这段时间的观察,他发现一个规律:郑鹏为人随和,但在吃食方面挑剔,也舍得花钱,不是好的根本不要,家里的藏酒,随便拎一酝都是上等的好酒。

倒完给自己,顺手给在场的男士最倒了一碗,拎着酒坛子对兰朵说:“郡主,要不要来一碗?”

兰朵摆摆说:“不喝这种酒,我们女生喝葡萄酒。”

自从听郑鹏说喝葡萄酒可以美颜后,兰朵就认准了葡萄酒,别的酒都不碰了。

“也好”李白也不勉强。

等所有人都有了酒后,李白举起酒碗,面带笑容地说:“在座的都不外人,客气的话不说了,今天是元正,太白敬在座的一杯,祝大家一年更比一年好。”

“干杯。”

众人一起站起,相互间碰了碰,然后一饮而尽。

碰完杯,李白一口气把碗中之物喝到肚子里,拎起酒坛子正准备倒酒,突然停下问道:“郑公子,你说酒管够,我能不能就着坛子喝,这样喝得更尽兴。”

郑鹏哈哈一笑:“喜欢就行,能喝多少就喝多少,不够我去左教坊给你拿。”

李白闻言眼前一亮,高兴地说:“就冲这话,这幕僚就是没月钱也认了。”

说完,举起酒坛送到嘴边,一口气喝了一通,这才把酒坛子放下,用衣袖擦拭嘴角的酒水,一脸舒坦地说:“好酒,痛快。”

林薰儿关切地说:“李公子,空腹喝酒对身子不好,先吃菜。”

“有这等好酒,就是喝死也值”喝了小半坛子酒,李白的脸微微红了,兴致也高了起来,只见他娓娓而谈地说:“喝了酒,就能感应地上万物,天上宫阙,可以说身在凡尘,神游天外,太美妙了。”

郑鹏有些不以为然地说:“不是吧,这也叫好酒?”

绿蚁新焙酒,红泥小火炉。

这是唐朝文人描写喝酒的样子,所谓“绿蚁”,就是新酿的米酒未过滤时,酒面上漂浮的一层微绿酒渣,细小如蚁得名,大唐经济发达,酒文化也得到很大的发展,有名的酒像郢州富水、乌程若下、河中桑落、袁州宜春、荥阳土窟春、富平石冻春、剑南烧春、河东乾和葡萄、岭南云溪博罗、宜城九酝、浔阳湓水、齐地鲁酒、郎官清、阿婆清等。

无论哪种酒,由于科技不够发达,工艺还不够完善,口感一般,酒的度数也不高,差不多就是后世啤酒的度数,这才有古人笔下“酒逢知己千杯少”的豪气。

以郑鹏观察,市面多是绿酒,品质最高呈琥珀色的酒“黄酒”,郑鹏家里摆放着的,已经是品质最好的黄酒。

在大唐分辩酒的好坏,看颜色就行。

唐朝没有无菌化车间,酿酒过程中经常有各种微生物混进酒里,在酝酿的过程中有了变化,酒出来以后呈现绿色,后世的“竹叶青”这个酒名就是从此来,市面上那些“绿蚁”“绿醅”,其实都说明制酒环境一般,操作不太经心,绿色的酒大都是便宜货。

如果生产者在制酒过程中比较注重保持酒曲和酒液的纯度,那么酒曲制出来是红色,而酒液则会呈黄色,最好的呈琥珀色,跟现代的“黄酒”已经比较接近了。

白居易有云:“世间好物黄醅酒”。

对郑鹏来说,李白说“喝死了也值”的好酒,其实不值一提。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李白闻言眼前一亮,“啪”的一声放下酒坛,一脸期盼地说:“郑公子,你的意思是,你有更好的酒?”

对李白来说,没什么比好酒更吸引,当场就焦急地问起来。

434 个人崇拜

郑鹏一脸肯定地说:“有,但不是现在。”

“为什么?”李白有些不解地说。

“简单”郑鹏理直气壮地说:“因为我还在研究。”

唐朝的酒文化太丰富了,有名气的酒都有几十种之多,那些自酿的酒更是多不胜数,郑鹏总结了,大致分为两个原因:

一是粮食充盈。

大唐地大物博,四海升平加上风调雨顺,粮食产量连创新高,从物价就可以看出来,现在是开元盛世,斗米不过大约在三文钱到五文钱之间浮动,大致丰粮区便宜一些,贫粮区价格高一些,粮食多到喂牲口,朝廷放开限制,放宽民间酿酒。

禁止酿酒多是战时或粮食欠缺的时候,现在粮食多到仓库都放不下,放宽管豁也在情理之中,毕竟粮食放久了会发霉,酿成酒只要封密得当,可以放几十年。

二是巨大的经济利益。

粮食是斗米五文钱,可酒的价格很高,斗酒一百、斗酒三百甚至斗酒十千都有,然而,把粮食酿成酒,自古有三斤粮食一斤酒的说法,到了科达发达、工艺完善的后世,2.2斤粮食就能酿出一斤65度的酒,如果换成像大唐那样的水酒,转化率更高。

有些地方,一斤粮食能酿出三斤水酒。

不管怎么算,只要酿出好酒,就是损耗率再大十倍,利润依然高得吓人,这是唐朝酒业发展迅速的原因。

过年前,郑鹏和郭可棠谈过,不少地方已经出现类似的卤肉,竞争对手多了,由于大量收购各类肉食,成本也上了去,卤肉这门生意别说扩大,能保持就不错,说不定还要走下坡路。

三宝号的买卖也放缓,主要是产品的技术性不高,大唐能人辈出,也没有什么专利权,产品有很多人仿制,甚至有人推出改良过的产品,发展也到了一个瓶颈。

这是郭可棠希望得到水泥专营权的原因。

酿酒是一个暴利行业,郑鹏知道不少酿酒的原理和配方,准备捣弄出来赚钱。

李白打量了一下郑鹏,有点不太相信地说:“郑公子,你确信能酿出比这坛上等阿婆清更好的酒?”

郑鹏还没来得回应,一旁小音有点崇拜地说:“李公子,我家少爷说可以,那就一定可以。”

“小女子也认同小音的话。”林薰儿说话的时候,眼睛看着郑鹏,水汪汪的眼里全是柔情。

兰朵径直开口:“好啊,郑鹏,本郡主等着帮你品尝新酒。”

一直不好意思开口的郑冰也说:“我哥说行,那就一定行。”

这是搞个人崇拜啊,郑鹏表示不动声色,好像不以为然,内心实则暗爽:没想到自己在他们心中,地位是那样高,还没影的事,她们却深信不疑。”

李白突然一拍大腿,有些兴趣地说:“明白了,某一直觉得奇怪,郑公子明明不是很喜欢喝酒,可是家中备有大量的好酒,还以为是待客之用,原来是集各家之长,准备酿一种更好的新酒。”

说到这里,李白突然站起来,很认真地对郑鹏低头鞠躬。

“小白,你这是干什么?”郑鹏有些惊讶地说。

很少看到小白同学这么认真,这么有礼貌。

李白一脸正色地说:“以前觉得郑公子仗着天生聪慧,不求上进,只会寻欢作乐的花花公子,没想到理解错了,郑公子其实是一个不断上进、有钻研精神的人,在这里太白要为自己的肤浅向公子赔个不是。”

被一代诗仙当成明星一样崇拜,郑鹏内心暗暗小得意,随口谦虚道:“小白你太聪明了,我想低调一点也不行,不过这事你知道就行,不要说出去。”

“啊,为什么?”李白有些惊讶地问道。

“太看重情义,是我的缺点,喜欢低调,是我的本色,有时候做个纨绔子弟比做一个谦谦君子更逍遥。”

得,这家伙又得瑟了,兰朵习惯地翻了翻漂亮的白眼,不过今天是元正,也懒得拆郑鹏的台。

阿军、郭子珪和林薰儿则是面带敬佩之色,在他们眼中,郑鹏文武兼备,无论是文还是武,都取得很高的成就,声望很大,可郑鹏对做官兴致不大,也很少参加那些可以扬名的诗会,对达官贵人的邀请不屑一顾,反而喜欢跟身边人相处。

至于重情义就更不用说了,看看他怎么对兄弟、对下人就行了。;

李白一脸受教地说:“是,公子这话说得太好了,肩膀责任太重,活得也不逍遥,有时做一个平凡的人反而活得更洒脱。”

说到这里,李白一脸羡慕地说:“太白以公子为楷模,不仅要低调,还要学以致用,为朝廷效力。”

这话说得有水平,一边吹捧郑鹏,一边暗示自己有心入仕的“上进之心”。

郑鹏哈哈一笑,对李白挥挥手说:“小白,都是自己人,不用那么多礼,你的心思我明白,有机会就给举荐,坐下吧。”

李白眼前一亮,连连感谢,这才眉开眼笑地坐下。

要是有郑鹏的举荐,自己的入仕的愿望想必不难实现。

看到李白坐下,美滋滋地喝起了小酒,郑鹏脑中突然冒出一个绝妙的主意,眼珠子转了转,先是干咳一声吸引众人的注意,然后有些慢不经心地说:“小白,难得今晚这般高兴,何不赋诗一首,一来为这顿团年饭助兴,二来我也要看看你的文采。”

被千古传诵的诗仙崇拜,郑鹏内心有点小激动,不过转眼一想,这事关上门,没人知道,不如让他作一首诗,以诗的方式流传下去,让自己也跟着流芳百世什么的。

就看李白知不知趣。

事实上,李白是一个很会做人、很能来事的人。

说起诗歌方面的成就,历史上不得不说两个人,诗仙李白、诗圣杜甫,其实两人有很多相同之处,例如两人都生于唐朝,李白生于701年,也就是长安元年,杜甫生于公712年,也就是先天元年,两人相隔11年;两人的家境都优越,李白为兴圣皇帝(凉武昭王李暠)九世孙,家中藏有几世花不用的巨金,杜甫出身于京兆杜氏,乃北方的大士族,其远祖为汉武帝有名的酷吏杜周,祖父杜审言,父亲杜闲曾任兖州司马一职,可以说是官家子弟。

两人在诗歌方面都取很大的成就,一个是诗仙,一个是诗圣。

然而,就成就来说,杜甫混得比李白差远了,以郑鹏看来,很大的原因是李白更会来事。

435 会来事的李白

李白官途不畅顺,可他也担任过银青光禄大夫、供奉过翰林,做过李隆基跟前的红人,在御宴上出口成章、跟杨玉环暧味、命高力士脱靴,也算是有过人生巅峰。

杜甫混得挺惨的,做的都是小官,经常被贬,后来还要住茅屋,儿子被活活饿死,巨大的声望别说换来富贵,就是三餐也不继,二人同样才华横溢,但结局截然不同,说起来也与性格有关。

由于仕途不顺,生活不如意,杜甫选择做现实主义诗人,经常写诗讽刺社会,不被统治阶层喜欢,而李白不同,浪漫主义诗人,名声大,又会来事,看看他写过的诗就知道了,《忆旧游寄谯郡元参军》、《赠汪伦》、《送孟浩然之广陵》、《闻王昌龄左迁龙标,遥有此寄》、《宣州谢朓楼饯别校书叔云》、《江夏赠韦南陵冰》等等,不仅写了诗,顺带把友人“带”进诗里,在诗流传的同时,友人也跟跟着沾光,这样能来事,朋友不多才怪。

朋友多,路也广,处处吃香,混得也好。

郑鹏打定主意,让李白多写自己的好,这些诗流传下去,李白越走向成功,自己的名气就越大,简直就是一本万利的买卖。

“请公子赐题。”李白眼前一亮,马上来了精神。

为了在长安出名,当日想上门挑战郑鹏,没想到阴差阳错成了郑鹏的幕僚,李白一直想在郑鹏面前显示一下自己的才华,可惜没找到合适机会,现在听到郑鹏主动要考自己,自然要表现一下。

“无题,小白自拟即可。”

给了题目反而多了限制,郑鹏有心让他写出高水准的诗作,让他自由发挥。

李白应了一声,没有马上作诗,而是拎起酒坛,昂头连灌了好几口,把酒坛子“啪”的一声往桌面一放,很快说道:“诸位,有了,请听一下太白新作《长安遇郑鹏之美酒有感》”

还真会来事,郑鹏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这家伙,进入角色真快。

就在郑鹏感叹时,李白开始诵读他的诗作:

“长安美酒郁金香,玉碗盛来琥珀光。

但使主人能醉客,不知何处是他乡。”

郑鹏闻言楞了一下,这诗很熟悉啊,想起了,这是李白写的《客中行》,就是第一句中的“兰陵”改成了“长安”,诗是原创,不算剽窃,只是这也太省事了。

李白摇头晃脑地诵读完,自认这诗写得不错,特别是最后那句“不知何处是他乡”,暗使自己在这里过得很愉快,都把这里当成亲切的故乡了,是全诗的灵魂所在,闭着眼等掌声,可等了半天也没动静。

睁开眼一看,有些郁闷地看到,一旁的郭子珪面带红晕,不时偷看着郑冰,郑冰、郡主和小香三个女子一台戏,凑在一起不知说些什么八卦,不是发出欢快的笑声,郑鹏好像神游天外,不知想什么。

至于阿军,在他眼中,什么也比不上那些能增强他体质的肉食,一个劲在吃呢。

李白的脸色一下红了,有些尴尬地说:“作得不好,在公子前面班门弄斧,见笑了。”

郑鹏这才回过神,拍拍掌说:“好诗,好一句不知何处是他乡,小白,没想到你是才华横溢,不错,不错。”

“啪啪啪”

“好诗”

“小白作得不错。”

兰朵、郭子珪、郑冰等人终于反应过来,纷纷给李白叫好。

能不能再假一点,前面这几人一点反应都没有,当郑鹏说好的时候,他们才跟着说好,特别是兰朵郡主,说好的时候,眼睛是看着郑鹏的方向,估计她连自己作什么诗都不知道,分明是看在郑鹏的面上。

心里有郁闷,不过李白是一个豁达的人,很快就释然,高兴地拱拱手:“过奖,只是拙然之作,没想到还能入公子法眼,见笑了。”

不管其他人怎么想,只要郑鹏说好,那就好了。

最令李白高兴的是,郑鹏并不反对自己把他的名字放在诗名中,这样一来,诗作传出去的时候,李白的名字就可以跟如日中天的郑鹏扯在一起,这能大大提高知名度。

李白心情大好,拎起酒坛作势要给郑鹏倒酒:“公子,我要好好敬你一碗,不对,至少要敬三碗。”

郑鹏连忙挡住:“酒我喝,不过我更喜欢桂花酒,小白,你自便就行。”

那家伙,喝酒为了尽兴,就着酒坛喝,那坛阿婆清不知有多少他的口水,郑鹏可没这种爱好,连忙把他挡住。

“少爷,奴家给你倒酒。”林薰儿跟郑鹏相处久了,知道郑鹏的习惯,忙给郑鹏倒上了酒。

咣当一声,碗坛轻轻碰了一下,然后一饮而尽。

喝完酒,郑鹏高兴地说:“好了,现在天气冷,菜容易凉,有什么话一会再说,抓紧吃好、喝好,一会还有节目。”

众人一起欢呼,然后高高兴兴地吃喝起来。

酒足饭饱后,有婢女把碗筷收拾下去,郑鹏干咳一声,开口叫道:“黄三”

黄三一个激灵,眼前一亮,马上应道:“少爷,小的在。”

“让大伙都把手里的活停下,有一个算一个,到大堂内集中。”

“得勒,少爷,小的马上去。”

很快,下人全部在大堂内集中,郑鹏数了一下,门子、马夫、婢女和护卫加起来有加起来有十二人,包括兰朵的二个护卫和婢女。

黄三很有眼色,等齐人后,大声说:“少爷,祝您福延新日,庆寿无疆。”

一众下人大声跟着说:“少爷,祝您福延新日,庆寿无疆。”

大唐过年时,不说新年好、新春快乐、新春大吉这类话,说得最多就是“福延新日,庆寿无疆”,这是过年时说得吉利话,现在过年,下人向主人祝愿是必要的礼节。

礼多人不怪,在喜庆的日子祝贺,也容易得赏。

祝愿是好,叫得响声,态度也真诚,让郑鹏有些无言的是,兰朵的护卫和婢女也跟着行礼。

郑鹏笑了笑,转过头对林薰儿说:“薰儿,看赏。”

辛劳了一年,过年时给点赏钱很应该,林薰儿作为管家,早就准备好了,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红包,笑逐颜开地分发下去:“都拿好,这是少爷赏你们的。”

代郑鹏分发赏钱,这是彰显地位的表现,林薰儿虽说还没有名分,但早已半个女主人自居。

“谢少爷,谢林姐。”一众下人一边高兴地收下赏钱,一边感谢道。

林薰儿还没有名份,现在下人都叫她林姐。

红包沉甸甸的,有下人偷偷打开红包,不由心情激动,只见里面放着一张金叶子,少爷就是少爷,出手就是大方。

分完后,郑冰笑嘻嘻地伸长手,调皮地说:“哥,我的呢。”

李白是富家子弟,并不差钱,闻言也跟着起哄:“公子,我的那份呢。”

436 新桃换旧符

林薰儿早就准备好了,笑着把作了记号的红包一一分下去,郑冰、李白、郭子珪各得一份。

“这,这不太好吧。”郭子珪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自己来到这里,什么也没用,蹭吃蹭喝,郭子珪感到有些不好意思,现在还有红包拿,都不好伸手了。

郑鹏拍拍他的肩膀说:“拿着吧,要是没你份,你大哥还不找我算帐,也不是什么名贵的东西,就是讨个好彩头。”

郭子珪一边感谢一边双手接过,感到红包沉甸甸的,打开一看,是一块吉祥如意的玉佩,玉佩触肉生暧,到手就知是上等好玉。

还说不是名贵的东西呢,这块玉,在外面少于八十贯根本不用想。

李白得到一块花开富贵的好玉,而郑冰得到一支由红宝石打造的步摇,皆大欢喜。

吃完饭,领过赏,林薰儿没有闲着,开始指挥下人准备爆竹、打扫卫生、换桃符、贴门神。

门神原来恭奉的是神荼与郁垒,他们是远古时期黄帝派来统领游荡人间群鬼的两位神将,像《山海经》、《重修纬书集成》、《风俗通义》、《枕中书》等书籍,记载的都是这两位神将,可惜到贞观年间,神荼与郁垒门神的工作被秦叔福和尉迟敬德顶替。

相传唐太宗身体不太好,寝宫门外有恶鬼耶魅号叫,六院三宫,夜无宁日。于是太宗将全部情况告诉众大臣,秦叔宝上奏说:“臣平生杀人如摧枯,积尸如聚蚁,何惧小鬼乎!愿同敬德戎装以伺。”

两名当世名将守着大门后,果然鬼崇不敢闹,太宗嘉奖二人后,觉得二位爱将年事已高,整夜让二人守于宫门,实在辛苦,于是命画工画二人像,全装怒发,手执玉斧,腰带鞭练弓箭,一如平时,悬挂在两扇宫门上,从此耶祟得以平息。

也就是那时候,门神的工作就被大唐两位名将替代。

为了表示诚心,贴门神的工作是林薰儿和郑冰一起贴,就在二女贴门神、换新符时,黄三带着几名下人,从杂物房搬出大量截成一筒筒的竹子堆放在院子里,一边搬一边说:“都搬快点,林姐说了,今年一定要热热闹闹的。”

几个下人应了一声,搬得更全勤快了,没一会就搬成了一座小山。

“哥,我一会要放爆竹。”郑冰突然一脸期待地说。

郑鹏还没开口,林薰儿连忙说:“小冰,不可,站远点听个响就行,站得近危险。”

“哥,我没玩过,想玩。”郑冰有些可怜巴巴地拉着郑鹏的衣袖撒娇道。

往常过年,烧爆竹都是男孩子的专利,女孩子被大人拉得玩远的,郑冰外表柔弱,内心却很倔强,早就想亲自试试,可父母一直不让,也怕大父责备,好不容易父母和大父不在这里,只有一个疼爱自己的哥哥,郑冰自然要抓住这次机会。

“难得我妹妹都求起哥哥了,玩!“郑鹏转而开口说:“不过爆竹的确有点危险,要找一个身手敏捷的人保护就行,子珪,你可是将门子弟,这点小事应该难不倒你吧,一会烧爆竹时你看着点我妹妹。”

郑鹏很看好郭子珪,家境、相貌和修养都是上上之选,人品也没问题,经过这些天的观察,发现他对郑冰也有好感,有心撮合他们,于是给他制造机会。

小珪同学,做哥哥的,只能帮你帮到这里了。

火药在这个时候还没有出现,爆竹还真的是爆“竹”,把竹子放在火堆上烤,受热后竹筒会爆裂,发出很大的声音,古人认为火能僻邪,巨大的响声、对联和桃符能驱邪,过年就在院子里烧爆竹。

竹子爆裂有时候飞得很远,有可能弄伤人,很多家长都不让女孩子靠近,男生多个疤,可以说是勇敢的印记,要是女孩子多个疤,嫁不出去就犯难了。

郭子珪哪里不明白郑鹏的意思,闻言面上一喜,马上表态道:“公子放心,子珪一定护冰小姐一个周全。”

郑冰在一旁嘟嘟嘴,不过什么也没说。

人多好办事,不一会都准备好了,现在开始守岁,就等着过年的那一刻。

忙完了活,黄三笑嘻嘻地走上来申请:“少爷,阿旺他们说大过年的,能不能耍几手鱼虾蟹,热闹一下。”

耍几手就是赌钱,唐朝是一个开放的国度,青楼和赌坊可以合法存在,对于赌,上至皇亲国戚、下至贩夫走卒,都喜欢耍几手,就是武则天也曾经主办过赌局,令文武百官都加入进来。

这不,邻里有人玩牌,玩得还很热闹,估计是听到别人玩,这些家伙心动了。

郑鹏知道赌博的危害性,平日严令不得赌博,下人们也遵守,现在元正夜,所有人都要守岁,干坐着无聊,下人们更怂恿黄三前来求情。

鱼虾蟹,又称鱼虾蟹骰宝,是赌博游戏的一种,如普通骰宝不同,骰子由鱼、虾、蟹、金钱、葫芦及鸡的图案代替点数,一开盅不用算大小,直接开上面有什么图案就可以,通俗易懂,很受老百姓喜爱。

“平日不能玩,不过现在是过年,可以破一下例,去拿来吧”郑鹏发话道:“本少爷做庄。”

很久没玩了,郑鹏也有点手痒。

玩吧,这里都是自己人,无论怎么样,肥水不流外人田。

“得勒,少爷,小的这就好。”听到郑鹏不仅同意,还亲自下场做庄,黄三喜出望外,飞快去拿骰宝。

不到一刻钟,大堂内已经挤满了人,除了守门的马老头,婢女、健仆,包括兰朵和她护卫,全挤在桌子边,双眼放光地看着郑鹏。

郑鹏在整理赌具,大致是一个木制的骰盅,三粒雕着鱼虾蟹的骰宝,然后是一块画着各种图案的布,玩的时候,把钱放在想买的图案上,只要跟摇出来的骰子图案相同就赢,要是摇出三个骰子都相同,这叫围骰,也叫“围杀”,庄家通赢。

当然,围骰也可以买,赔率还很高。

让众人心动的是,不仅仅是能玩,做庄的郑鹏,桌面上左边放着一堆金叶子,右边放着一堆铜钱,无论是金叶子还是铜钱都堆积如山,在灯光下折射着诱人的光芒,都看得流口水了。

“咦,阿军大哥,你不耍二把?”黄三有些奇怪地问道。

除了看门的,差不多所有人都围在这里,准备试试自己的运气,就是贵为郡主的兰朵,也拿着一叠金叶子准备碰手气,阿军没走近,只见他坐在靠窗的地方,一口卤肉一口小酒,好不逍遥自在。

“我看看热闹就行,你们玩吧。”阿军笑着说。

除了武艺外,阿军对其他事不感兴趣。

人都去玩了,虽说长安治安很好,作为护卫的阿军要防患于未然,以防有人对郑鹏不利。

437 守年时的娱乐

做好了坐庄的准备,郑鹏抬眼一看,一眼就看到坐在最前面、手里拿着一把金叶子的兰朵,楞了一下,有些惊讶地说:“郡主,你也耍?”

兰朵挥挥手里的金叶子,有些骄傲地说:“怎么,怕赔不起?”

对兰朵来说,最喜欢就是热闹,平日妨着郡主的身份,不好去赌坊,难得可以在这里体验,而自己又有三宝号的大笔分红,不差钱,肯定得参与,还坐在最显眼的位置。

这里她的身份最特殊,也没人跟她抢。

郑鹏大手一挥,豪气地说:“多多都赔得起,郡主只管下。”

说到这里,郑鹏看了一下在场的众人,大声说:“喜庆的节日,不用那么多规则,都说赌场无父子,赢多少全凭本事,只有一点,不能伤了和气,玩的时候要现钱,彼此间不能借钱,更不能打架,明白没有?”

小赌怡情,要是赌红了眼,大过年发生不愉快就不好了,先说好要现钱,让他们不能借钱,就算输完他们那点月钱,手紧一阵子,很快就过去,要是输得太多,用月钱还很久也还不清,没点盼头,哪能专心干活。

众人连声说好。

郑鹏转头对林薰儿说:“薰儿,你帮我收赔,赢了给你买花戴。”

“奴家听少爷的。”林薰儿笑逐颜开地说。

替郑鹏收钱赔钱,这是信任的表现。

郑鹏有些笨手笨脚地把三个鱼虾蟹的骰子放到骰盅里,一边摇一边说:“快来下,快来下,买得大,赔得大。”

摇了几下,啪的一声放在桌上,示意众人下注。

“买钱,鱼最旺我。”黄三最先行动,把一贯钱放在鱼的位置。

黄三作为郑鹏的头号跟班,待遇不错,平日得到的赏赐也多,一出手就是一贯钱。

“买虾”

“买蟹,买葫芦。”

众人纷纷下注,不一会画着图案的布上堆满了钱,下人们少的下几十文,多的一二贯,郑鹏注意到,郭子珪在黄三的撺摆下,凑热闹地下了一颗金豆子,李白最豪气,手里拎着一个酒壶,连杯子都不用,不时往嘴里灌酒,随扔就扔了一锭五两重的金元宝。

以后不好说,至少现在李白是一个不差钱的富家子弟。

“郡主,下不下,不下我可以开盅了。”郑鹏看着兰朵,笑呵呵地问道。

兰朵应是第一次玩这个游戏,拿着一叠金叶子在左右为难,不知下在哪里。

“干嘛不下,买鱼。”兰朵一咬牙,放了二张金叶子在鱼的位置。

先试试水。

郑鹏大声叫道:“好了,买定离开,开!”

一打骰盅,三个骰子,二个鱼一个虾,现场爆发一阵喧嚣声,买中的欢呼起来,没买中的婉惜地叹气。

林薰儿先是把没买对的赌注全收起,然后赔买中鱼和虾的赌注。

“郡主真是好运气,这是你赢的。”林薰儿第一个先赔付给兰朵。

摇出二个鱼,买中鱼的要双赔,兰朵的二张金叶子转眼间就变成了六张金叶子。

“谢了。”兰朵笑得漂亮的眼睛也成了一抹弯月,别提多高兴。

一张金叶子就是一两,相当于十贯钱,一把赚了四张金叶子,也就是四十贯,这钱来得这么轻松、容易,作为小财迷的兰朵,眼睛都快冒小星星,连连称谢。

四十贯一次,要是连赢一百次,那就是四千贯,妥妥的一大笔横财。

林薰儿眼明手快,很快就收赔完,郑鹏继续摇骰,反正没有技术,也不会出千,就是拿起用力摇几下,再次重重放在桌子上:“好了,下注,买得大赔得大,买定离手哦。”

看到众人纷纷下注,一旁的郑冰小心翼翼地问:“哥,我能下注吗?”

“下吧,不过记得,可不要到外面去玩,要不然看我怎么收拾你。”郑鹏笑呵呵地说。

郑冰离言连连答应,犹豫一下,觉得鸡可爱,就把一贯钱放在鸡的位置。

看到郑冰下注,郭子珪也跟着把一贯钱放在鸡的图案上。

兰朵只是犹豫一下,再一次钱放在鱼的图案上。

说是闹着玩,可台面可不小,郑鹏看了一下,差不多有上百贯的现钱摆在桌面上,李白输了,他一点也不在意,再次把一锭五两重的金元宝压了葫芦。

“买定离手,好,现在开了。”

揭开骰盅一看,只见里面分别是鱼、虾和葫芦。

“中了,又中了。”开盅时候,兰朵双眼死死盯骰盅,当她看到有自己下注的鱼时,当场高兴得大叫起来。

这次只有一个骰子是鱼,没有双倍,两张金叶子变成四张,不过兰朵拿着赢来的两张金叶子笑得很满意足。

一会儿的功夫,相当于白赚了三四头大肥羊,简直不要太爽。

“快,快开。”

“哈哈,鱼,又是鱼,本郡主又中了。”

“太好了,今晚这鱼太旺本郡主,郑鹏,你小心点,别把钱输光,没钱过年。”

人一旦进入赌徒的模式,情绪也容易受到波动,兰朵一边买了十一把,每把都买鱼,每把都有得赚,一会儿的功夫,面前多了一大叠金叶子,而兰朵也开始不顾自己是郡主的身份,跟着下人大声叫,还不时催促郑鹏快点开。

好像开慢一点,兰朵就感到自己少赚多少一样。

到了第十二把,当郑鹏再一次摇停骰盅时,兰朵只是犹豫一下,一咬牙,把面前一叠厚厚的金叶子推了出去。

每一把都赢,每赢一次至少有二张金叶子的进帐,兰朵高兴之余又暗暗后悔:要是自己开始就把钱都投进去,现在肯定赚得更多。

多赚点,以后不用跟父汗要钱,还能用这些钱帮助族人。

想到下得多就赢得多,兰朵一咬牙,玩大一点,把前面赢的钱全压了。

不管,反正这些钱都是赚来的,要是输了,就当是还给郑鹏好了,兰朵暗暗自我安慰。

这里足足有三十多张金叶子,郑鹏看到也楞了一下,扭头对兰朵说:“郡主,下这么大?太有信心了吧。”

“当然有信心”兰朵有些得意地说:“怎么,怕了?要是怕赔不起,本郡主可以收回一点。”

郑鹏摆摆头说:“不用,多多都赔得起,就是提醒你一下,免得输了一会不高兴。”

“哼,废话真多,本郡主还等着收钱呢。”

看到兰朵不领情,郑鹏也不多言,说了一声“买定离手”,然后把骰盅打开。

信心满满的兰朵一看到里面的骰式,脸色当场变了,忍不住轻咬了一下银牙。

438 美色迷人眼(加更)

好不容易攒起来的钱一下子输了出去,兰朵表面安慰这些钱只是赢来的,可到嘴的肉一下子吐了出去,小心脏有点难受。

输一把赢一把关系不大,现在是前面连赢十一把,然后在第十二把全输了出去,怎么能甘心?

偏偏黄三在一旁劝道:“郡主,都开了十一把鱼,应该收一下,这...多可惜啊。”

“要你管,狗咬耗子多管闲事。”兰朵瞪了黄三一眼,有些不耐烦地说。

黄三被兰朵瞪了一眼,马上噤若寒蝉,不敢再说话。

郑鹏又摇了摇骰盅放下:“小赌怡情,大赌伤身,买定离手。”

众人纷纷下注,兰朵一咬牙,把手上五十张金叶子全压在鱼的图案上,还真跟鱼杠上了。

林薰儿看到,小声地说:“郡主,你要下这么多吗?”

前面是二张二张地下,现在一下就把五十张金叶子全推出,没输红眼,却赌出了情绪。

“没事,都是小钱。”

林薰儿看了一下郑鹏,郑鹏给她一个宽心的眼神:三宝号的赢利不错,兰朵虽说只有半成分红,也拿二万多贯,这点对她来说,只是小儿科。

“买定离手,开!”郑鹏揭盅,揭晓第十二把的结果。

骰盅一揭开,现场一阵惊呼声,然后就是一片哀鸿遍野,黄三大声地说:“三个葫芦,围骰,少爷通杀!。”

围骰通杀是庄家的一个福利,除非把钱放在葫芦的围骰上,要不然就是被庄家通吃。

兰朵有些目瞪口呆,看着那叠金澄澄的金叶子,脸上出现了懊悔的表情:早知赢了几十两黄金收手就好,现在倒赔出去了。

典型赌徒的心态,赢了想赢更多,输了又想着翻本。

林薰儿正想把赌注收回来,郑鹏哈哈一笑:“难得这么高兴,大伙把自己的钱拿回去,刚才这一把就当是送的。”

“谢谢少爷。”

“少爷真是大方。”

“最喜欢少爷坐庄,少爷是新手,不会作假,通杀也不收。”

众人欢呼雀跃地拿回自己的赌注,兰朵也没客气,把那叠金叶子拿了回来。

白送了一把,众人觉得自己运气不错,不仅没有被吓住,反而加大了自己的赌注,赌桌很快又热闹起来,兰朵没有冲动把钱一下子全推出去,不过也加大了注码。

主要就是不甘心,特别是看不惯郑鹏一脸得意的神色。

慢慢地,郑鹏身边的钱越来越多,而众人手里的钱越来越少,兰朵有心在赌桌上证明自己,越玩越大,越陷越深,手上的钱输光后,先后回房拿了三次钱,前后输了六千多贯给郑鹏。

距离子时还半个时辰的时候,兰朵连零钱、碎金都输了个精光。

三宝号分了一大笔钱不假,苏禄可汗派人给兰朵送消息时,兰朵把大部分的钱交给手下,让他把钱带回族里,为族民购买过冬的东西,算是为族里谋点福利,留下几千贯本以为够用,没想到一个晚上就输了一个输光。

眼看郑鹏就要开盅了,兰朵咬咬牙说:“慢着,郑鹏,本郡主手里没钱了,你先借我三千贯,晚点再还你。”

郑鹏看着一脸不甘的兰朵,摇摇头说:“郡主,小赌怡情,大赌伤身,说过点到即止,不能借钱,这样吧,你输多少,从这里拿回去,不要再玩就行。”

很多人以为,只要不出千,赌博就是公平的,其实这是一个误区,十赌九骗,很多赌博就是不出千也能稳赢不赔,除了作弊,还涉及财本和概率地问题。

庄家本钱丰厚,赌徒连赢十把也不见能赌垮庄家,可有时输二把就翻不了身,这是其一;

第二就是概率问题,三个骰子,鱼、虾、蟹、鸡、葫芦、金钱一种六种,算起来无论买什么都有一半的机率赢,问题是制订规则的是庄家,设定了一个有利庄家的围骰通杀,这样一来,庄家获胜的概率比赌徒高,玩的时候,也许短时间内不分上下,但越赌下去,胜利的天秤越向庄家靠拢,最后的结果就是像兰朵一样,输个精光也以为自己运气不好。

概率输赢论并不是臆想,而是后世科学家计算出来,有科学根据。

除非赌徒运气很好,又能见好就收。

“本郡主虽说只是一介女流,但是一向言出必行”兰朵一脸倔强地说:“输了就是输了,这钱我不会拿回,只要借我三千贯就行。”

明确的赌徒心态,没输得成绝望,总想着自己能翻身。

林薰儿想劝解几句,郑鹏拉住她,一脸正色地兰朵说:“郡主,还是那句,现在只是娱乐,说好点到即止,不能借钱,就绝不借。”

兰朵急眼了,寒着脸说:“要是本郡主一定要赌呢?”

“现钱,买多赔多,买小赔少。”

“行,你说的”兰朵啪的一声,把右手按在鱼的图案上:“本郡主把自己压了,你不能说本郡主不值钱吧,你敢要是敢说,明天我就去告御状,说你藐视本郡主。”

当场一片寂静,所有人都有点不知所措地看着兰朵,谁也没想到,一个漂漂亮亮、美得像朵花的郡主,赌起钱这么狠,连自己都压上,甚至威胁起郑鹏来。

要是别人,还真让兰朵给唬住,郑鹏楞了一下,挥挥手:“这一把作废,大伙把自己的赌注拿回,我要跟郡主单独玩一把。”

众人纷纷把自己的钱拿回来,然后退到一边,有些复杂地看着郑鹏和兰朵,看看这事怎么收场。

兰朵可是郡主,突骑施的郡主,要知突骑施是大唐稳定西域的中坚力量,皇上对突骑施恩宠有加,少爷真把郡主得罪了怎么办?

郑冰和林薰儿都想劝架,可都给郑鹏的眼神给逼退。

连赢十一把,边收钱边笑自己手背,郑鹏一点脾气也没有,现在输钱就耍横,别人难说,可郑鹏就不惯她。

“郡主,你真要赌?”

“赌!”

郑鹏皱着眉头说:“钱还说好,压多少赔多少,这大活人真不好算多少啊。”

“哦,是吗”兰朵有些倔强地说:“那你说本郡主值多少。”

“郡主性子有些娇蛮,可怎么也算是一等一的美人,在人市,像这种姿色的女子,没一千几百....”看到兰朵快要从眼晴冒出的怒火,郑鹏马上改口:“当然,像郡主这种金枝玉叶,根本不能用价格去衡量,郡主说多少就多少。”

顿了一下,郑鹏马上补充道:“我可不想被御史弹劾,先说哦,要价太高我可玩不起。”

兰朵翻了翻白眼,然后咬着牙说:“不多,要是本郡主赢了,输的你双倍还回来。”

“要是郡主输了呢?”郑鹏追问道。

“任你处置。”兰朵斩钉截铁地说。

“好!”郑鹏当场答应,然后拿起骰盅用力摇了几下,啪的一声放在桌面上:“一把定输赢,郡主,你可以下注了。”

“太白兄,你怎么不劝劝”郭子珪有些担心地身边的李白说:“这事弄不好,郑公子要倒大霉的。”

跟郡主赌,无论输赢对郑鹏来说都不是幸事,弄不好就折在这里。

李白摇摇头:“郡主就是认定郑公子不敢把她怎么样,这才肆无忌惮,我们想得到,郑公子肯定也想得到,输了也就一万多贯,对郑公子来说只是九牛一毛,要是赢了....嘿嘿,太白也很好奇,面对这么一个国色天香的西域美女,郑公子怎么处置。”

说话间,兰朵已经开口:“无论你怎么摇,本郡主就押鱼,开吧。”

把自己压出到现在,兰朵的手还真没离开过鱼的图案。

这妞还真把自己跟“鱼”杠上了。

郑鹏看着兰朵:“郡主,想好了,真开?”

“开!”兰朵红着眼说:“少废话,本郡主言出必行。”

郑鹏作了一个手势:“郡主,你自己开吧。”

真是罗嗦,兰朵右手还按在鱼的位置,站起来用左手揭开,当骰盅揭开的一瞬间,众人清晰地看到她的脸色一变,变得苍白如纸。

虾,虾,还是虾,竟然摇出一个围骰,除非买中机率很小的围骰,要不然买什么都输。

兰朵的眼神有点惊愕,好像不相信自己的运气这么差,回过神,咬咬牙,有些不甘心地站起来说:“本郡主输了,郑鹏,现在我任你处置。”

郑鹏有些贪婪地上下打量了一下兰朵诱人的身段,猥琐地搓了搓手,有些不敢相信地说:“任我处置?怎么都行?”

“怎么都行。”兰朵眼里露出一丝又羞又怒的神色,最后还是咬着牙说。

郑鹏的动作太猥琐了,活脱脱就是一个好色之徒,特别是他的眼神,好像要把兰朵生吞活剥、要看穿衣服一样,简直就是“淫”光四射,兰朵感到那目光落在哪里,哪里就有一种莫名的燥热。

这家伙,不会是被美色蒙了眼吧,林薰儿连忙拉着郑鹏说:“少爷,你是跟郡主开玩笑的,对吧?”

作为幕僚,李白不能看着东家犯错,连忙附和道:“以公子跟郡主的交情,只是闹着玩的,呵呵。”

两人的好意,郑鹏却不领情,笑逐颜开地说:“愿赌服输,突施骑的好汉都是言出必行,郡主巾帼不让须眉,我可不能陷郡主于不义。”

郭子珪也急了,连忙问道:“她可是郡主,不能无礼,郑公子你要干什么。”

郑鹏直接无视他的意见,振振有词地说:“放着这么一个大美人,你说我能干什么。”

说完,扭头再问兰朵:“真的什么都可以?”

“...可以”兰朵脸色有点发白,语气还有颤抖,可她的骄傲战胜了害怕。

豁出去了,怎么也不能丢了突施骑的脸面。

郑鹏嘿嘿一笑,在众目睽睽走近兰朵,小声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说什么众人没听到,只是,所有人都看到兰朵的俏脸突然红了起来......

439 人生巅峰

虽说郡主是难得一见的绝色美女,可她毕竟是郡主,郑鹏不会色欲薰心,对郡主做一些不可描绘的事吧。

众人面面相觑,可谁也不好说些什么。

主要是郑鹏的地位太特殊,在场的要么不好开口,要么不敢开口,再说这事是郡主先挑起,谁也不知是不是郡主故意挑事接近郑鹏,瞎子都看得出,兰朵郡主对郑鹏有一种特别的情感。

总不能坏别人好事吧。

就在众人惊讶间,郡主小声吩咐她的婢女,婢女的眼神有点迟疑,不过她很快领命出去。

事情发展成这样,大伙都不知说什么的时候,郑鹏坐在椅子上,有些轻挑地说:“郡主,这事是去我的房间,还是去你的房间?”

不会吧,这么直白?

郑鹏的话很突兀,隐隐有霸气外露的意味,大伙以为郡主听了不高兴,没想到郡主却是冷哼一声,很干脆地说:“又不是见不得人的事,就在大厅。”

简直节操掉了一地,众人被雷得不轻:天啊,二人要在大厅里做没羞没脸的事?

“行,郡主说了算。”郑鹏竟然也没反对。

“郑公子,看看时辰快到了,太白去看看爆竹。“李白很认趣地说。

郭子珪也附和着说:“对,郑公子,子珪也看看爆竹的准备情况。”

郑鹏那猥琐的动作再配合郡主脸红的表情,还扬言在大堂里那个什么,做人要识趣一些,主动把场地空出来,免得到时被人“清场”更尴尬。

李白和郭子珪要去院子里,郑冰、林薰儿等人纷纷附和,不是说看桃符挂得紧不紧,就是说检查门神有没有贴正,都借口离开。

“静一静”郑鹏看着众人:“还没到时辰,外面风大雪大的,出去干什么,都呆着。”

“少爷,可是...”黄三只是说到一半,很快就住口不语,因为他看郡主的婢女双手捧着一只脚盆进来。

林薰儿一脸惊讶地说:“少爷,这,这是怎么回事?”

一直以为二人要做没羞没臊的事,又是什么任由处置,又是你房还是我房,闹了半天,送来一个脚盆算什么?

郑鹏一脸轻松地说:“去年出兵拨汗那时,积了一些旧患,腿部不是很舒服,郡主精通推拿之术,就请她出手推拿一下,算是对战斗英雄的一种关怀吧。”

兰朵在一旁冷哼一声,有些愤愤不平地说:“没错,上次我家里牧羊的狗摔着腿,也是本郡主推拿好的,可灵了。”

吵点闹点没关系,这才是二人正常相处模式,林薰儿、郑冰等人暗暗松了一口气。、

郡主输红了眼,把自己压了出去,郑鹏不仅接受了,还做出一副被美色所动的样子,让在场人好一阵担心,要是郑鹏真是把持不住,说不定就要大祸临头。

只是,这样调戏郡主,好吗?

此时郑鹏大马金刀坐在椅子上,笑眯眯地说:“郡主,其实不一定要替我推拿,只要你服一句软,说以后不跟本少爷抬杠就行。”

“不必”兰朵一脸冰霜地说:“本郡主说过,言出必行,绝不会坠了突骑施的声誉,不就是推拿吗,谁怕谁?”

兰朵边说边走到郑鹏跟前,示意婢女把脚盆拿近,面无表情地说:“不是要推拿吗?脱靴。”

“这样不是很合规矩吧,要脱也是你脱才对。”

“什么?”兰朵柳眉一扬:“要本郡主替你脱靴?”

郑鹏理所当然地说:“当然,这是推拿的基本服务,哪个推拿的不是做客人脱的,再说我这个小小的推拿,价值超过一万二贯,别说一万二千贯,郡主就是出一百二十贯,我替你推拿都行。”

要是郑鹏输了,不仅要退回兰朵输的钱,还要输多少赔多,加起来超过一万二千贯,绝对是一大笔巨款,兰朵再三强人所难,特别是仗着自己不能拿他怎么办。

就不惯她的臭脾气。

“就你还想碰本郡主,想得美。”兰朵一脸不屑地说。

想占便宜还要自己出钱,还没睡觉就做梦了。

林薰儿看到事情又陷进僵局,主动说:“少爷,你的靴奴家最熟悉,还是让奴家来帮你脱吧。”

看到林薰儿要来帮忙,兰朵突然拉住她,有些不甘地说:“薰儿姐,不用。”

当众帮郑鹏推拿都做了,还在乎脱个靴吗,郑鹏说得没错,这次所谓的推拿价值在一万二千贯以上,是自己赌红了眼,威逼郑鹏接受,说到底是自己不对在先。

郑鹏做庄只是为了娱乐,是自己硬要破坏这种和谐的气氛,特别是郑鹏中途还有一次围骰通杀不收,最重要的一点,兰朵不想日后郑鹏拿这事调侃自己。

在马背上长大的女子,跟拿着绣花针长大的女子有很大的不同,要是大唐的女子,肯定扭扭拧拧,宁可自杀也不会这么多人面前丢家族的脸面,可兰朵不同,草原文化,对男女的事看得很平常,在她眼内,只是拿捏一下没什么,比一下子给出一万二千贯划算多了。

兰朵是一个行动派,说干就干,走到郑鹏面前,蹲下身子,二话不说就替郑鹏脱靴,只见她一手托起郑鹏的脚,一手握着靴底的地方,开始替郑鹏脱起靴来。

在场人都看呆了,没想到郑鹏要郡主脱靴,更没想到郡主还真的照办,这二人,一个真的敢叫,而另一个也真的敢做。

围观者中最震惊的就是李白。

李白学成后到处游历,就是想找一个贵人举荐,到官场上一展抱负,追根溯源李白是兴圣皇帝(凉武昭王李暠)九世孙,按照这个说法李白与李唐诸王同宗,可惜相隔得太远,都说一代亲、二代表、三代了,祖上的荣光已经不能带李白带来政治资源,只能靠自己努力。

一路上看到的达官贵人不少,然而,李白受到的冷落不少。

那些达官贵人,一个个天生就带着高高在上、生人勿近的特性,饶是李白使出九牛二虎之力也没用,本以为那些达官贵人都是难以接近的,没想到郑鹏只是区区一个五品散官,还有一个地位低下的商贾身份,竟然让一个地位崇高的郡主,替他脱靴。

人比人,气死人啊。

看到郑鹏像个大爷一样坐在椅子上,地位崇高、容颜绝美的郡主像婢女一样替他脱靴,而郑鹏心安理得地闭着眼睛享受,别提多惬意。

郑公子太精明了,嘴上说自己的脚有旧患,行动不便,还说郡主精通推拿之术,让她替自己按,说是给战斗英雄排忧解难,其实就是换一种说法郡主替他脱靴捶腿,看郡主那笨手笨脚的动作就知道,兰朵根本不会什么推拿。

这样的好处是,兰朵有台阶下,不至于没了脸面,而郑鹏留一个伏笔,传出去也不怕有人弹劾或有人找他秋后算帐。

要是传出,堂堂突骑施郡主,给一个五品武散官脱靴捶腿,就是朝廷的御史不告郑鹏一个大不敬的罪名,突骑施的人知道后,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在李白心中,自己还在摸爬滚打的路上,而郑鹏已经走上了人生巅峰。

李白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要是有一天,要是能让一位权势滔天的大人物替自己脱靴,那得多美啊.....

郑鹏不知道,自己这做法给李白同学形成了很大的影响,闭着眼指挥:“一万二千贯的服务啊,就这水平?轻点,啊,这么用力,你不是故意的吧?”

兰朵表面是服了,可内心不甘,脱了靴后,马上给郑鹏下狠手。

440 辞旧迎新

一双纤细葱白的玉手,像鹰爪一样紧紧捏着郑鹏小腿间的肉,由于用力,手上隐隐有青筋骨露出。

同意得这么爽快,兰朵还有一层意思,就是借机教训一下郑鹏,别以为赢了自己的钱,就能安枕无忧,要知道,这是兰朵第一次有这么多零花钱可以自由支配。

没想到,钱还没怎么花,就全输给郑鹏,还得给他推拿,兰朵心里表示很不爽。

听到郑鹏叫苦,兰朵紧绷的俏脸终于有了笑容,柔声地说:“郑将军,你的腿有旧患,需要下重手才行,力不到疾不除,对吧。”

说话间,兰朵再次加大了手上的力度。

让你装大爷,让你叫本郡主帮你脱靴,让你得瑟。

可怕的女人,面带笑容,话柔如丝,可下手一点也不含糊,典型的嘴里喊哥哥腰里掏家伙,这是输急眼,憋着劲使坏呢。

用力过度,郑鹏腿间的肉都被捏得有些就变形。

幸好不是腰间的肉,要不然郑鹏早就扛不住了。

郑鹏倒吸了一口冷气,眼珠子转了转,压低声音突然说:“郡主,你知道为什么你输吗?”

“你作弊?”兰朵俏脸一寒,指间再次发力。

“没,真没作弊”郑鹏开口道:“是一个包赢的小技巧,想不想听?”

“真的还是假的?”兰朵半信半疑。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这话一出,郑鹏感到腿上一松,痛感大幅下降,接着听到兰朵说:“郑鹏,你想说什么?”

“简单,做好你的本分,我就把这个秘密告诉你。”

兰朵犹豫了一下,很快,她的好奇心战胜了复仇心,笑意盈盈地给郑鹏轻轻按了起来。

把自己赌输后,兰朵才感到后怕,特别是看到郑鹏那猥琐的动作,吓得兰朵芳心大乱,真怕郑鹏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都打算豁出去了,没想到郑鹏仅仅让自己帮他用热水按摩一下脚。

这让兰朵松一口气之余,又有些莫名的愤怒,自己明明是郡主,还是公认的美女,郑鹏对自己如花般的容颜视而不见,把自己当成婢女使唤?

兰朵连拒绝和训斥的话都想好,就等郑鹏肆无忌惮地提出过份的要求,没想到郑鹏竟然让自己做这种事,生气之下就给他重重地“按摩”,听到郑鹏把赢钱的秘密告诉自己,一时间,好奇心十足的兰朵,还真难拒绝。

算了,愿赌服输,就当便宜他了。

郭子珪看到兰朵犹如小婢般给郑鹏所谓的推拿,有些惊讶地说:“郑公子真是大才,这么快就说服郡主了。”

不管怎么样,能让堂堂一名郡主给自己脱靴、推拿,这叫能耐。

李白点点头:“记得公子说过一句很有哲理的话,天下没有谈不成的买卖,只有谈不拢的价钱,想必是公子用什么价钱打动了郡主。”

兰朵根本不会什么推拿,也不想侍候郑鹏,随意拿捏了一小会,就按捺不住问郑鹏稳赢的秘密。

时辰快到了,郑鹏怕误了守岁的时辰,也不隐瞒,把赌博概率论小声解释给她听,兰朵很精明,很快就明白当中的技巧。

好奇心解开后,服务也就完了,拿毛巾随意给郑鹏抹了一下,价值一万二千贯的推拿服务宣布完成,效率比抢还要赚。

也好,双方都不亏。

黄三一直注意着计算时辰的沙漏,看到二人完成了“赌注”,马上提醒道:“少爷,时辰差不多,可以埋爆竹了。”

“哥,我去放爆竹了。“郑冰早就盼着玩爆竹,闻言马上来了精神。

郑鹏有些宠溺地说:“去吧。”

看到妹妹出去,郑鹏给郭子珪使了一个眼色,郭子珪会意,马上跟了出去。

二人出去后,郑鹏看了在场的下人一眼,开口说道:“刚才玩鱼虾蟹,输了的举手。”

刷的一声,差不多所有人都举起了手,郑鹏注意到,兰朵坐在角落里,不知是没听到还是心思放在别的地方,输得光光的她,楞是不举手。

郑鹏呵呵一笑:“大过年的,一个个别沮丧着脸,看你们垂头丧气的样子,财神爷上门也被你们吓走,算了,本少爷今天心情好,输了的,只要跟你们跟薰儿说一句赞美她的话,就能得到一个丰厚大红包,说得越好红包就越大,去吧。”

算起来,郑鹏也算是身家百万贯的大富翁,也看不上下人那点小钱,让林薰儿以发红包的方式返还一部分给他们,免得过年时无精打彩。

众人一起欢呼,马上排着队说赞美林薰儿的话,多是说怎么漂亮、怎么和善一类,逗得林薰儿咯咯笑个不停,不时用含情脉脉的目光看着郑鹏。

听到有红包拿,兰朵有些意动,不过想想还是放弃,只是瞄了郑鹏一眼,转身出门,准备烧爆竹去了。

这个郑鹏,哄女生真有一手,一个小举动就把林姐哄得眉开眼笑。

“啪”“砰”“啪啪砰”

院子外面突然传为竹子爆裂的声音,这个声音好像信号一样,一时间四面八方都响起了爆竹的声音,接着街鼓声、寺庙的钟相继响起来,几种声音相互呼应,好像一时间,长安城开始热闹起来。

新年到了。

“少爷,奴家祝你福庆初新,寿禄延长,还有早日给薰儿把绿姝姐姐娶回门。”说话间,林薰儿微微弯腰,向郑鹏拱手道。

标准的仕女礼。

郑鹏轻轻抚着她的秀发说:“快了,放心吧,薰儿,我此生必不负你。”

不知不觉又一年,在长安过完上元节,就要去博陵修桥,到时又要跟林薰儿分别,真有点舍不得这个温柔体贴的美人儿。

也不知绿姝现在过得怎么样,自己托人给她带去的礼物收到没有。

林薰儿心中一甜,笑容如花般绽放,主动挽起郑鹏的手说:“知道少爷奴家好,奴家是知道的,薰儿这辈子生是少爷的人,死是少爷的鬼。”

“大过年的,别说什么死死的”郑鹏搂着林薰儿,有些动情地说。

在唐代,过年烧爆竹,不仅仅是喜庆的事,也是官员百姓之间暗暗较劲的活动,有点像后世,过年谁家的鞭炮放得久、谁家的烟花最好看,谁家就越有面子,唐代也一样,谁家的爆竹放得响亮、放得持久,谁家就有面子。

还没到过年,林薰儿就着人准备,长短不一的竹子堆积如山,从子时开始放,啪啪砰砰的,快烧到天亮才算完事,以至郑鹏睡觉也不踏实,抱着林薰儿熬到快天亮才睡着。

睡了不到一个时辰,被林薰儿喊醒的时候,都这种时候了,还听到有人放爆竹的声音,应该是准备得太充分,一个晚上也没烧完。

按照往常,郑鹏要睡到日上三竿才起,但今天得早起,没办法,有客人来传座,就是想偷懒也不行。

441 新年的苦与乐

大唐过年时,喜欢互相串门庆贺,随到随坐,随坐随吃,这叫传座,别人都可以偷懒,只有郑鹏不能偷懒,主要是林薰儿还没有名分,郑冰算起来是堂妹,很多礼数不认识,担不了大任,郡主更不用说,她本来就是一个蹭吃蹭喝的客人。

华夏是礼仪之邦,礼数不能少,郑鹏连忙起床洗刷。

急忽忙忙弄完,出门看看哪个客人来得这么早时,看到本人不由笑了,郭子仪正在自酌自吃,吃得不亦乐乎。

什么客人,这货就是把这里当成不要钱的饭馆。

郑鹏笑了一下,然后右膝下跪,朗声地说:“元正启祚,万物惟新,伏惟大哥尊体万福。”

“元正启祚,万物惟新,伏惟三弟尊体万福”看到郑鹏行礼,郭子仪也忙放下手里的酒杯,同样右膝着地回礼。

这是大唐标准的新年礼。

行完礼,郑鹏在一旁坐下,小音忙给郑鹏添筷倒酒,这样可以陪郭子仪一起吃喝。

“大哥,今儿有点早啊。”

郭子仪把杯中的酒一口气干了,长长吐了一口气:“那是,一下值就奔你这里吃口热的,子珪呢?”

“昨晚在这里守岁,放爆竹,玩叶子牌,解除宵禁才回胜业坊那宅子休息,估计还得休息一会。”

“是这样,行,一会我去叫醒他,带他去传座,多见识一下世面。”

这时林薰儿走了出来,右膝跪地,恭恭敬敬地说:“元正启祚,万物惟新,伏惟郭公子尊体万福”

郭子仪忙放下酒杯回礼。

林薰儿不是普通的下人,虽说出身青楼,可她是皇帝下令给她去的贱籍,在郑鹏身边的地位也很特殊,不看僧面也看佛面,礼数不能少。

刚刚行完礼,听到动静的兰朵和郑冰也出来了,郭子仪不敢怠慢,一一行礼。

郑鹏跟兰朵有些不对付,新春佳节也不好斗嘴,也得相互行礼。

林薰儿、郑冰和兰朵只是露了一下面,很快就走出大厅,把空间留给郑鹏和郭子仪。

等三女走后,郭子仪苦笑地说:“本以为来到三弟这里会消停点,没想到还是这么多礼数,一想到离上元节还那么多天,内心都点戚戚然。”

过年礼数不能少,郭子仪的职位是守卫皇宫的卫士长,宫中达官贵人多,同僚也多,从昨晚到今天,都不记得行过多少礼,行礼都行到腿痛,一想到从元正到十五都要这样,不头痛才怪。

郑鹏苦笑一下,然后出声附和:“是啊,礼不能废,人就得废,幸好这里元城,要不然我也够呛。”

礼多人不怪,可行礼多自己受累,逢人拜年则需要右膝下跪,大礼人白居易也因为行礼太多吃不消,所以才会写出出“不因时节日,岂觉此身衰”的诗句。

“算了,不说这些”郭子仪突然压低声音说:“三弟,他们谈得怎么样?”

郭子仪嘴里的“他们”,自然是郭子珪和郑冰,郑鹏想让郭子仪介绍一个少年才俊,郭子仪心中一动,本着肥水不流外人田的想法,把胞弟郭子珪叫到长安,就是找机会让二人相互了解一下。

“有戏。”郑鹏一脸认真地说。

虽说并没有挑明,可郭子珪和郑冰心里都清楚,从二人的表现来看,相互间都有好感。

“啪”的一声,郭子仪一掌拍在自己的大腿上,高兴地说:“太好了,三弟,某马上禀明家父,让他找人上门提亲。”

不用这么急吧,好像见面就想往老郭家抢人。

郑鹏想了一下,摇摇头说:“大哥,太急了,要缓一下,我只是她堂兄,不是父母,都说婚姻大事,父母作主,只是我满足不行,还要我四叔四婶点头,要不,委屈子珪一下,过几日替我送点东西回元城?”

“行啊,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让他走走也好。”郭子仪一口应下。

说是让郭子珪送东西回元城,其实是借机会让女方家长看一下本人,这是对郑冰父母最大的尊重,当然,一切都是看在郑鹏的面子上。

很多人新人,家境相貌品性,全凭媒人的一张嘴,直至洞房花烛夜才知道另一半长什么样,郑鹏最反对这点。

两人商议完毕,郭子仪也吃了五分饱,起身告辞,准备带着胞弟去传座,让他多见见世面。

新年是去到哪吃到哪,不吃不喝就是不给面子,不能吃得太多,免得吃不下尴尬。

郑鹏把郭子仪送出大门,回来时正好看到院子在随风飘动的幡子,高高要旗杆,长长的五彩贴幡,显得很吸人眼球。

抬望眼,只见到处都竖着这种幡子,增添了很多节日喜庆的气氛。

佛经中描绘,幡子可以供养菩萨,新年挂幡能得福德,避苦难,往生净土,新年时长安家家立竹杆悬幡子,新岁祈长命,这是对美好生活的向往。

“怎么样,本郡主亲自作的幡子,还不错吧。”背后突然传来兰朵的声音。

郑鹏转过身,不由眼前一亮:兰朵和郑冰,两人盛扮打扮,竟然穿着同样的服饰,看起来宛如一对姐妹花,然而看准一些,一个是西域风情的美女,一个是大唐气质的佳丽,隐隐有相得益彰的效果。

出到街上,回头率绝对高。

“不错,有劳郡主了,两位美女穿得这么漂亮,准备去哪?”

“哥,郡主说带我去长安到处逛逛,顺到去听听佛经。”

兰朵有些不屑地说:“这里就那么一丁点地方,有人来就要避开,今天肯定很多人来传座,躲在房间里憋着,还不如到处走走。”

郑鹏点点头说:“到处看看也看,行了,你们去玩吧,注意安全就行。”

兰朵说得有道理,宅子太小了,有客人时女眷要回避,今天肯定很多人来传座,整天躲在房间也不是办法,出去走走对身体也好。

“知道了,哥”郑冰乖巧地应道。

郑鹏突然好奇地说:“出去玩,怎么还带这么一大包?”

跟在兰朵的两个护卫,都背着一个很大的包裹,看样子有点吃力。

兰朵面色一急,很快就理直气壮地说:“今天人肯定多,酒楼不一定有位置,本郡主多带点干粮出去,你有什么意见?”

“没意见,没意见”郑鹏马上投降:“这么多东西,坐马车去吧,免得走得累。”

“哼哼,那是自然。”兰朵理所当然地说。

442 备受打击的小白(求订阅,求收藏)

“元正启祚,万物惟新,伏惟公子尊体万福。”

郑鹏刚想回大堂,背后突然传来李白的声音,转头一看,只见李白笑容可掬地向自己行礼。

回过礼后,郑鹏有些头痛地说:“小白,都是自己人,不用行这么多礼,行个简礼就行。”

新年期间,不是行一次礼就行,而是行的礼越多表示越尊重,郑鹏还真怕没完没了的“尊体万福”,先给这位会来事的家伙提个醒。

“行,就听公子的,万岁。”李白言听计从。

“万岁。”

唐朝是一个包容的国度,礼多而不苛刻,万岁并不是皇帝的专用词,过年时跟周围人互道一声“万岁”,相当于后世人们过年时说一句“新年好”,相对于要右膝跪地的礼仪,叫一声万岁无疑更简单。

郑鹏看着打份得焕然一新的李白,高兴地说:“小白,来得挺早,吃早饭了吗?”

“途中对付了张胡饼,不饿,再说今天还差吃的吗”说到这里,李白有些可惜地说:“子珪跟某一同前来的,中途被他大哥带走,要不更热闹。”

“你来就好,正好帮我招待客人。”

李白早早赶到这里,就是想借机会认识一些达官贵人,闻言连连答应。

回到大堂,两人刚刚坐下,还没来得及喝茶,黄三就上前禀报,崔希逸前来拜坊。

郭可棠回贵乡,崔希逸身份特殊,不能陪她回去,来得这么早,不用说,应该跟郭子仪一样,下值后就直奔“免费饭堂”。

好兄弟来了,郑鹏马上带着李白迎了出去。

崔希逸的到来,好像是吹响到郑家传座的号角,张九龄、新任平康坊青楼会首周至豪、调升到长安任职的昔日军中同僚曹奉、平日交好的官员、邻居好像走如轮转般,纷纷前来传座,郭鸿没有前来,但他派了一个侄子前来,郑鹏和李白在大堂接待,林薰儿亲自坐镇后厨,保证随时提供酒菜。

最令郑鹏惊讶的是,昔日魏州刺史方开望,因为政绩斐然,调到刑部任职侍郎,也到郑鹏家中传座,郑鹏热情地招待了他。

从开坊门一直忙到响午,郑鹏都不记自己行了多少礼、喝了多少酒,只记得自己茅房也上了五六回,连午睡都抽不出时间。

有句话说得对,有兴趣没疲累,郑鹏累得不轻,而李白同学却是精神抖擞,越接待越有精神,看他神采飞扬的样子,郑鹏都有些羡慕。

对一心结识达官贵人的李白来说,这可是难得的机会。

“累死了,这些人,怎么那么清闲啊。”好不容易空闲下来,郑鹏瘫坐在椅子里,都不想动了。

李白给郑鹏倒了一杯热茶,有些羡慕地说:“公子,这种日子要是不累,说明人缘不行,没想到公子的人缘这么好。”

“都是花花轿子人人抬罢了,也没什么,现在不就空闲了吗。”郑鹏有些轻描淡写地说。

“郑将军空闲吗,看来咱家是来对了。”门外突然传来一个尖锐爽朗的声音。

这声音是,高力士?

郑鹏向外一看,没错,只见高力士身穿宦袍,昂首阔步朝这里走过来。

高力士虽说是宦官,不过他身高近一米九,面容俊朗、身材高大,身上没有宦官那种恹恹之气,反而有一种普通人都没有的刚阳之气,脸上写满自信的笑容,走起路虎虎生风,要是不知他宦官,真把他当成豪气冲天的豪侠。

这也是宫中人喜欢称他为高将军的原因。

郑鹏跟高力士关系不错,对高力士的上门没什么,而一旁的李白,看到上门拜坊的高力士,双眼瞪得老大,震惊得一时说不出话来。

高力士啊,皇帝身边的第一红人,权倾朝野,很多奏折的批改出自他之手,就是皇子、公主看到,也得恭恭敬敬地叫一声“阿翁”,普通的官员费尽心思也难见他一面,没想到他会主动到这里传座。

天啊,这是多大的脸面,李白都有些崇拜郑鹏了。

这可是贵人中的贵人,只要高力士随便发一句话,荣华富贵唾手可得,此时李白看着高力士的眼神都有些炙热。

郑鹏准确地捕捉到李白目光,心里有些好笑:就是诗仙也是地上的仙,再说李白现在声名还没显,好熟悉的眼神啊,想必跟当初自己把崔希逸看成一锭人形元宝的眼神很相似。

李白虽说跟高力士说不上话,但来长安后,几次远远见过高力士,对这位身材高大的太监印象深刻,一看到高力士,马上就认了出来。

想归想,郑鹏还是马上站起来,热情地迎上去:“今天一起床,左眼皮一个劲地跳,就知有喜事,没想到是高公公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元正启祚,万物惟新,伏惟公公尊体万福。”

正想行礼,高力士一把扶住郑鹏:“郑将军,免礼吧,就当饶了咱家这把老骨头,这几天行礼差点没把这老腰折了。”

郑鹏也不想动不动跪人,闻言正合心意,顺势站起:“高公公真是爽快,不瞒公公,今天行礼行得腿都不想要了,来,公公请上座。”

高力士能有今天,靠的绝不是运气,郑鹏知道高力士了解自己的性格,所以特地免了这些俗礼。

有时候就是一件简简单单的小事,也能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

高力士也不客气,自顾坐下,都不用招呼,拿起一又筷子自顾吃了几块卤肉,又喝了一杯葡萄酒,这才说道:“陛下让咱家给姚开府送些过节的礼品,顺路到这里转转,郑将军,没打扰你吧?”

难怪有空出宫,原来是给姚崇送东西。

因为管教儿子无方,姚崇被迫辞去相位,李隆基还很看重姚崇的能力,改任开府仪同三司,让姚崇继续参与朝会,遇到重大政事也专门征询他的意见,平日更是赏赐有加。

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国有一老,必要时能成为朝中的定海神针,李隆基自然懂得利用。

郑鹏马上说:“高公公说这话,那就是看不起我了,只要高公公不嫌这里简陋,无论什么时候来都欢迎。”

不得不说,高力士很会做人,不仅照顾别人的情绪,也知道怎么维持关系,看似无意中到这里传座,其实他是向外界释放一个信号:这里是他罩着的,想动这里的先掂量掂量。

像高力士这种位高权重的人,一言一行都会引人嘱目。

这是对郑鹏释放的一种善意,也是高力士对郑鹏带给他大笔进帐的奖励。

“嘿嘿嘿”高力士有些碜人地笑了笑。

一旁蠢蠢欲动的李白,终于有机会插上话,把一碟蜜饯送到高力士面前:“高公公,这是野生蜂蜜泡浸的蜜饯,请公公品尝。”

高力士这才注意到李白,有些疑惑地说:“这位是?”

郑鹏马上解释道:“回高公公的话,这位是绵州李白,字太白,是我的幕僚。”

“绵州李白?”高力士皱着眉头说:“好像有点印象,好像在哪里听过。”

李白主动解释道:“高公公,太白是兴圣皇帝的九世孙,算起来也算是李唐宗室,请公公多多关照。”

高力士想起来了,自己在宗正寺的宗典中看过,李唐有一脉在绵州繁衍,不过李唐宗室人丁兴旺,像这种隔了那么多代的宗室,不知有多少,就是挂一个名号,实则早已繁华落实、泯如凡人,早就不待见。

“哦,你就是郑将军的幕僚?”高力士突然语气平淡地问道。

“太白仰慕郑公子的才华,特来投靠,有幸得到公子赏识。”李白有些激动地说。

终于跟这位权倾朝野的人物对上话,李白的小心脏有些不争气地跳起来。

只要得到高力士的看重,只要他一句话,荣华富贵有如探囊取物。

高力士的脸色一变,冷哼一声后训斥道:“荒唐,你的东家在说话,也不掂量一下自己有几斤几两,哪里轮得到你插口,就是东家随意,做下人的也不能逾越,简直就是没规矩。”

说到这里,高力士转而劝慰郑鹏:“郑将军,咱家知道你与人为善,但主人是主人,下人是下人,主次不能乱,免得主次不分,怡笑于人。”

这个时候出现在郑鹏家里,肯定是郑鹏交好的人,高力士给点面子没关系,问题是李白是李唐宗室,虽说隔得有点远,可高力士生怕跟这些宗室扯上关系,引李隆基不喜,于是当场翻脸。

站在高力士的位置,高是高,但有时也高处不胜寒,为了安全起见,一言一行都要三思而后行。

李白的神色有些尴尬,一时站在哪里不知所措,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高力士那么不待见自己,翻脸比翻书还要快。

郑鹏也没想到这种结果,连忙说:“是,是,是,高公公说得对,回头我要好好说道他,难道今天贵客临门,一定要跟公公多喝几杯。”

一边给高力士倒酒,一边对李白做了一个退下去的手势,李白有点不甘,可还是一脸郁闷地退了下去。

443 问题男女

李白退下后,高力士也没有再说什么,跟郑鹏把酒言欢,途中左教坊的王文举很“巧合”地来传座,成功跟高力士谈上话,可惜高力士太忙了,喝了点酒、聊了一会家常,停留不到二刻钟,便匆匆离开郑家回宫。

过年事太多,这次他真是顺路到这里坐一会,意思一下,还得回宫张罗。

郑鹏理解高力士,奋斗到他这个高度,并不是抽不出时间,而是他并不想自己跟李隆基之间出现空隙,以防有人慢慢蚕食自己的位置,从而打破李隆基对他的“依赖”。

看着高力士渐行渐远,王文举对郑鹏伸出大拇指说:“飞腾兄真是信人也,以后有用得上某的地方,尽管吩咐。”

王文举在左教坊待客,郑鹏的心腹黄三急匆匆赶来,说高力士来了,让王文举马上去传座,这才有了“巧遇”。

这是郑鹏答应过他的事,高力士这次到这里传座,正好趁这个机会把这件事办了。

“客气,只是举手之劳,王教坊使过奖。”

“飞腾兄,再叫官职太见外了,说了多次,要是不嫌弃,叫文举即可。”王文举笑呵呵地说。

郑鹏马上改口:“文举兄。”

“好了,刚才是撇了客人出来,得回去陪罪了,飞腾兄,客气的话不说了,告辞。”

“文举兄请回,等忙过这几天,我们找机会再好好喝几盅。”

“一定。”

送完王文举,回身准备回大堂时吓了一跳,不知什么时候李白出现在自己身后,若有所思地看着高力士消失的方向。

可怜的小白,一心想结识贵人,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机会,没想到一开口就被泼了一盆冷水。

典型的热脸去贴冷屁股,不知信心还在不在?

“小白,没事吧。”郑鹏有些关切地问道。

李白突然哈哈一笑,摆摆手说:“有劳公子牵挂,太白一点事也没有。”

内心还真强大,亏他还笑得出,郑鹏有些惊讶地说:“没事就好,还怕你一蹶不振呢。”

“公子,不瞒你说,太白刚开始还有些沮丧,不过细想一下,今日之事有如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没必要自怨自艾,说不定还是好事。”

“好事?”

李白一脸认真地说:“见面最重要的,是给对面方留下印象,要是平平淡淡,说不定转眼即忘,这次遭到高公公训斥,起码留下印象,让高公公记下太白,至于训斥,那是高公公不了解太白,等他理解,坏印象变为好感之时,就是太白飞黄腾达之日。”

郑鹏追问道:“可他斥责你,你觉得好事?”

不会是受虐上瘾了吧。

“不算好事,但也不能算是坏事,要知道,像高公公这种大人物,真是生气,他们不会说这么多,因为不值得他们开口,只是一个手势就解决,开口斥责,指出不足,反而是一个关怀的表现。”

郑鹏有些无言地摸摸额头,不说话,其实不知说什么好。

不知李白同学算不算大唐的阿Q精神,都会自我安慰了。

“小白,你满腹经纶,何不去考个功名?”郑鹏劝道。

李白摆摆手说:“科举那是平民百姓的出位之路,太费时费力,没人放着平坦官道不走,转而走弯弯曲曲、荆棘丛生的小路,对吧?”

九品中正制不复存在,然而很多人缅怀昔日九品中正制带来的荣光,李白说的话,分明是还以李氏宗室的尊贵身份自居,在他眼中,科举是穷人出位的途径,作为皇室贵胄,不屑、不想、也没必要走这条路。

十年寒窗太苦了,不如十年锦床更自在。

郑鹏闻言只是呵呵一笑,也不作答。

这是封建时代的悲哀,像李白,空有一身才华,屡屡投石无门,一直苦候多年才一偿心愿,然而,就是进了官场,也是统治阶级眼中一个可有可无“玩物”,多是用自己的诗才为统治阶级助兴,直至青春不再,早生华发时恍然大悟。

只能说,李白不是游戏制订者,但想获得游戏的特权,最后成为游戏的牺牲品。

简直就是一个问题少年。

现在时机还不成熟,找机会再劝劝吧。

“啦啦...啦啦啦”

“天上的白云在飞,

地上的马儿在跑,

骑着我心爱的小马驹,

跟心爱的人在草地上自由的奔跑.....”

准备回大堂时,外面突然飘来一个悦耳的歌声,扭头一看,只见兰朵拉着郑冰下了马车,兰朵的心情说不出的好,不仅笑容满面,还哼着西域的情歌。

“林姐,在不在?”还没进门,兰朵就开始大声叫喊起来。

“郡主,什么事这么高兴?今天逛街相中哪位英俊的小郎君了?”郑鹏忍不住打趣道。

郑冰一看到郑鹏,马上高兴地说:“哥,你都不知道,今天郡主...”

话还没说完,就让兰朵说完:“小冰,别告诉他。”

“哦,好的。”郑冰有些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头。

这时林薰儿听到兰朵的叫唤走了出来,看到兰朵,有些好奇地问道:“郡主,你找奴家有事?”

兰朵还没开口,郑鹏就说:“十有八九是在街上相中了什么东西没钱买,现在找你借钱。”

“借钱?”兰朵双手叉腰,昂首挺胸地盯着郑鹏,一脸不爽地说:“本郡主需要借钱?”

“需要,因为你昨晚输个精光,要不是本少爷收留你,说不定你得在路边要饭。”郑鹏瞄了兰朵一眼,毫不客气地说。

不得不说,兰朵的身材比例,是郑鹏看过最好的,类似九头身的身材,特别是她叉着腰的时候,那两只完美的大长腿,看起来就像一支圆规那么笔直。

兰朵不怒反笑,有些得意地看着郑鹏说:“有两件事你是猜不到的。”

“猜不到?什么事?”

“第一,借事是有,不过你还没起床,本郡主就找林姐借到了,第二,这次找林姐,是关于钱的事,不过不是借钱,而是还钱。”

说话话,兰朵拍了拍掌,很快,他的两个护卫各自挑着一担箱子进来,轻轻放在兰朵的脚边。

兰朵示威地看了郑鹏一眼,然后把箱子一一打开。

箱子一打开,在场的人不由眼前一亮:四口箱子里,全是一贯贯铜钱,还有金叶子、金元宝、碎金块等,铜钱和黄金的光芒,快把人的眼睛都耀花了。

郑鹏吃惊地问道:“郡主,这么多钱,你是劫了柜坊,还是抢了钱库?”

不会吧,刚出了一个问题少年,现在又多一个问题少女?

444 这妞变精明了

兰朵有些得意地笑了笑,然后神秘地说:“这事得感谢你啊。”

“谢我?这钱跟我有什么关系?”郑鹏一头雾水地说。

一整天光忙着接待客人,自己可是什么也没干啊。

兰朵嘿嘿一笑,从衣袖里拿出一个骰子朝郑鹏一丢。

郑鹏接过一看,是鱼虾蟹的骰子,心里打了一个激灵,马上去问道:“郡主,你,你今天是去赌钱了?这些钱都是赌钱赢来的?”

“对啊”兰朵眉开眼笑地说:“你的那个概率理论,本郡主也不是很明白,不过你说赢多输少,就拿了这副骰子和工具,去长安马市找族里的马贩子,你不知道,长安的马市有七八个突骑施马贩子,他们贩马卖马医马,一个个富得流油,有了他们的加入,又有其它的马贩子加入,不到一个时辰,除去成本赚了八千多贯,赚了钱又和小冰到东市逛了一圈才回来。”

说到这里,兰朵大方地说:“放心,给你和林姐都买了礼物,就当是感谢你们。”

昨晚输了六千多贯,今日赚了八千多贯,算起来不仅全部回本,还有二千多贯盈余,兰朵的心情一片大好。

郑鹏皱着眉头看着一脸得意的兰朵,很快寒着脸说:“郡主,你去耍钱,那是你的自由,怎么把小冰也拉上,你不是教坏我妹妹吗?”

赌钱是一种陋习,郑鹏不喜欢赌,所以也不让下人赌,昨晚是破例,随口把所谓的概率传给兰朵,没想到这小妮子今天去找同伙赌,还真让她赢了。

可是,去归去,把郑冰带上算什么回事,把郑冰事坏了怎么办?

兰朵没想到郑鹏说翻脸就翻脸,吓了一跳,不过很快应道:“小冰没参与,她就是在客厅内喝茶、吃点心,我让护卫跟着保护她的安全,保证没有半点危险。”

“小冰又帮不上忙,那你带她去干什么?”

兰朵诡秘地笑了笑,很快解释:“你说的概率是赢多输少,可你也说了不能保证稳赢,再说本郡主也不知你是不是骗我,没办法,只好拉上小冰壮胆。”

“你狠!”郑鹏重重地深呼吸几下,然后有些无奈地说。

心里闪过很多念头,可怎么也不能把她怎么办,只能作罢。

很明显,兰朵没有必胜的把握,怕自己陷进去拨不出来,带上郑冰就是给自己加一层保险,到时真是输了没钱给,有郑冰在,郑鹏就是不想帮也要帮。

想得还真周到。

兰朵不仅精明,幸好运气也不算差,要不然也不赢这么多钱回来。

自己输了钱,马上找自己人赢回来,应了那句话:老乡老乡,背后一枪。

那些马贩子大过年被兰朵宰了一刀,估计这年也过不好了。

“彼此彼此”兰朵有些愤愤不平地说:“你坑了本郡主六千多贯怎么说?”

明明是自己赌红了眼,连自己都押上,现在倒好,埋怨起郑鹏。

林薰儿看到二人要吵架,马上拉着郡主说:“都过去,算了,郡主,你刚才不是说给奴家买了礼物,在哪里,听到都心痒痒的。”

“这里,这盒胭脂是产自大食国,据说是用以前波斯皇室秘方所制,很漂亮的,试过你就知道了。”

“真的吗?在哪?”

“这里,林姐,走,试试新脂胭去。”

转移话题后,三个女子兴致勃勃说起胭脂,有说有笑回房间测试去,兰朵临走时没忘让他的护卫把钱抬回她的房间。

好吧,这对问题男女,一个是官迷,一个是财迷,郑鹏都不知说什么了。

三女走后,李白主动问道:“公子,一会还有谁来?好像卤内不多,要多切一些。”

还好说,都把卤肉当成零嘴,有空就往嘴里塞,一天至少嚼二三斤,郑鹏都有点羡慕他,就李白那种吃法,居然一点也没长胖的迹象,不知是体质问题还是他每天练剑消耗掉了。

“怎么,不怕一会又来一个泼你冷水的?”郑鹏打趣地说。

“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岂能一点挫折就倒下”李白有些骄傲地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拭目以待吧,太白功成名就时,让他给我脱靴。”

这货,还真杠上了。

郑鹏很想对他说,要是历史的轮子没发生重大的偏移,小伙子你会愿望成真的,不过想想还是算了,人生的精彩,就是未来的无限的可能性。

“候着吧,也不知哪个来。”郑鹏随口说道。

足足忙了一天,郑鹏不知喝了多少酒、吃了多少饭,累得不轻,晚上一倒在床上就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郑鹏以听佛经的理由,举家去慈恩寺听一位名叫云恩的大师讲经,还以捐香油的方式租得一间禅室,躲传座去了。

幸好是出去了,黄三传来的消息,前来传座的人络绎不绝,快要把门槛都踩破,要是在家,不知要忙到什么时候。

主要是因为高力士高调出现,那些官员知道高力士出现后,纷纷上门拜访希望能跟高力士搭上线,不仅官员借着传座想拉关系,那些文人雅士也想上门切蹉讨教,郑家门前简直就是车如马龙,

一直等到大年初五,郑鹏终于可以松一口气。

唐朝过年放假七天,前三后四,到了初五就要回到各自岗位,看似过年喜庆的气氛在减退,事实上,长安的百姓都知道,现在是为即将举行的上元节做准备。

盛大的节日,自然少不了衙门机构的组织和参与,这天郑鹏在院子里桂花树下懒洋洋地晒着太阳时,突然听到有人敲门,听到黄三应了几句,然后声音就沉了下去。

“少爷,武候铺的人来了。”黄三走到郑鹏面前禀报。

“他们来有什么事?”

“来登记的,看看我们需不需要官府配花灯,小的已经把他们拒了。”

郑鹏坐起来,有些好奇地说:“配灯,配什么灯?”

“少爷,你忘了,还有十天就是上元节,按规定,上元节期间,家家户户门前都要挂上花灯,还要保证花灯彻夜不熄,要不然就得受罚,衙门体谅那些手头不阔绰或懒得做灯笼的人,可以到所属的武候铺领取免费的花灯,不过那些不花钱的花灯很一般,小的擅自作主,说不用配发。”黄三恭恭敬敬地说。

在唐朝,上元节比过年还要隆重、热闹,各式花灯是上元节的主角,花灯也就成了各门各户的脸面,家家户户都会想办法,在门口挂上几只精致的花灯。

上元节狂欢其间,入夜后,人们会成群结队到处寻找好看的花灯,谁看到好看的花灯会相互转告,这样一来,只要看到谁家门前人多,就知谁家的花灯漂亮。

家门口的人越多,主人就越高兴,他们确信这样能给他们带来好运,心情一好,有时还拿出食物和茶水请赏花灯的人享用;

要是谁家的花灯没人看,主人就会心情低落,成为邻里取笑的对象。

郑鹏是将军,又是公认的才子,这宅子就是租的,也不能丢了颜面。

“做得好,不就是花灯吗,我们自己做。”郑鹏饶有兴趣地说。

正想吩咐黄三准备时,兰朵、小冰和林薰儿三人携手并肩地回来了,看到郑鹏在院子里,林薰儿高兴地说:“少爷,你这里太好,正准备找你呢。”

“有事?”

“商量一下做花灯的事”林薰儿高兴地说:“少爷还记得吗,你答应过薰儿,要做又大又漂亮的花灯。”

“记得,不是还有十天吗,不急。”

兰朵马上反驳道:“还不急,刚刚左教坊运了好几车制花灯的材料回去,我们回来时,看到周尚书在府第门前,搭了一座十多丈的模子,准备做花车呢,就你什么也没准备,怎么,你又大又漂亮的花灯,不会花一百几十文随便买几盏吧?”

三女一起去东市逛,路上看到各家各户都忙着准备庆贺上元节的花灯,回来看到郑鹏还是一点也不着急的样子,心直口快的兰朵忍不住发问。

要不是刚才衙门派人来登记,郑鹏还真没想起这件事,闻言马上说:“刚刚在想做什么样的花灯,不仅要气派,还要漂亮,我要让全长安城的人都看到,一百几十文的花灯算什么,挂在茅房都嫌它不够派。”

“还想让全长安的人都看到,你这是痴人做梦”兰朵有些轻视地说:“没让邻里笑话就不错了。”

一年一度的上元节,是节日的重中之重,别看很多人现在才开始制作,实则他们早早就作了准备,像图式、材料和扎花灯的能工巧匠都已备好,别人忙得热火朝天,郑鹏还在懒洋洋,一点准备也没有,还敢扬言要全长安城的人都看到,简直就是吹牛。

“不信?要不要打赌?”郑鹏看着兰朵,笑咪咪地说。

一听到赌,兰朵下意识后退了一步,犹豫一下,很快摇摇头:“不赌,免得坏了看花灯的兴致。”

不知为什么,每次跟郑鹏打赌都讨不到好处,过年时差点把自己都搭进去,幸好郑鹏还算有分寸,兰朵想好了,跟谁赌也不跟郑鹏赌。

行啊,兰朵这小妞吃过几次亏后,变得精明了。

445 打回原形

“少爷,你准备做什么样式的花灯?”林薰儿有些好奇地问道。

眼看上元节快到了,郑鹏好像没一点准备,林薰儿都有点替他担心了。

“又大又漂亮是前提,至于什么花灯,一时还没有想好。”

兰朵在一旁没好气地说:“没想好就快想,现在已是正月初五,满打满算只有十天的时间,别到时弄几个小灯笼充数,小冰,林姐,我们去试试新买的胭脂,有空再来看,做花灯这种粗活,让他负责就好。”

“少爷,让你受累了。”

“哥,你一定要做一盏好看的花灯哦。”

“郑鹏,别让本郡主小看你。”

三女一人说一句,说完就有说有笑回房清点自己的战利品,把郑鹏一个人扔在院子里。

都说男人有钱就变坏,女人变坏就有钱,兰朵“变坏”赚了一大笔后,心情大好之下天天拉着林薰儿和郑冰往东市跑,看来购物的吸引力,就是大唐的女子也不能幸免。

三女刚走,李白和郭子珪飘然而至。

看到郑鹏陷入沉思,李白好奇地问道:“公子在想什么,是在想如何补实缺的事吗,好办,只要高公公发话,想要什么实缺没有?”

官员都回衙门当值,作为郑鹏的幕僚,李白开始替还是散职的郑鹏谋划起来。

只有郑鹏混得越好,自己的机会越多。

郑鹏摆摆手说:“实缺的事不急,小白说得对,也就是一句话的事,咱背后有大靠山,现在最重要的,就是上元节到了,我答应薰儿她们,要做又大又漂亮的花灯,你们来了正好,替我想想办法。”

要么不做,一做就要做到出彩,这是郑鹏的风格。

李白眼前一亮,猛地一拍大腿:“公子所言甚是,差点忘了这事,朝廷出了告示,花灯做得好的,可以得到朝廷的厚赏,还有机会进宫参加宫宴,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兴奋归兴奋,李白很快又懊悔起来:“这些天替公子守门,迎来送往,都忘了这事,还有十日上元节就到,这么短时间,怕是,怕是赶不及了。”

郭子珪摇摇头说:“就是知道,跟那些豪门也没得比,他们早早作了准备,又投入巨资,这一路走来,看到很多扎花灯的巧匠在忙,光是胜业坊,搭来扎花灯的棚架也有十多个。”

“扎个花灯要棚架?有点夸张吧?”郑鹏惊讶地说。

“不夸张”李白接上话头:“普通人家是扎花灯,豪门大族财力充沛,他们争相修灯车、饰灯楼,期望在上元节夺人眼球,花钱如流水,那才叫厉害呢。”

郑鹏皱着眉头说:“要想办得出彩,得多少钱?”

“太白第一次到长安,对长安的上元节了解不多,不过在成都,富足人家过一次上元节,花费百万是很寻常的事。”

郭子珪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子珪也是初到长安,公子想知,问黄三就合适不过。”

郑鹏马上叫道:“黄三”

站在一旁听令的黄三马上应道:“少爷,小的在。”

“上元节到了,要想花灯出彩,得花多少钱?”

“那要看少爷想多出彩。”

“全城瞩目。”郑鹏毫不犹豫地说。

黄三想了想,开口道:“要是运气好,得花费十万贯以上。”

“多少?”郑鹏一下子从躺椅中坐起来:“扎个花灯要十万贯,还要运气好,这花灯是贴金的还是镶玉的?”

一贯一千钱,十万贯就是一亿钱,这是有钱没地方花啊。

黄三解释说:“少爷,小的不敢欺骗,去年上元节非常热闹,据说最出彩就是宋王府的花灯车队,高逾十二丈的花车,美轮美奂,还有大量制作精良的花灯,别的不说,光是那二百名持花灯的宫女,容颜出众、衣饰华丽,还佩以珠玉,据说一个宫女的装束就超过三百贯,光这里花费了超过六万贯,花费超过万贯的豪门大族多了去。”

“今年有些特别,西征大捷,重整西域秩序,朝廷打了大胜仗,来长安称臣纳贡的邦国多了很多,皇上要与民共乐,也让那些使团感受大唐的繁华昌盛,下令要搞得热热闹闹,于是张贴告示,重赏花灯做得好的,要是讨皇上开心,还能参加御宴,所以有点家底的人家,都在费尽心思,听说那些会扎花灯的巧匠,早就让人高价请走,少爷,要想让全城瞩目,十万贯能做到,真要靠运气。”

郑鹏闻言,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贫穷限制想像啊,郑鹏准备花个一百几十贯,扎一个漂亮的花灯,往门口一挂,就引得百姓争相前来观看,听黄三说了,才知自己异想天开。

十二丈高的灯车,一丈是三米三,算起来近四十米高,一层楼的高度大约是三米,相当于十三四层楼的高度,不仅有灯车,还有盛饰打扮的二百宫女,人家不仅仅是在府门挂几盏花灯,而是组建了一支巡游的花灯队伍,在长安巡游。

“这...这个还真得好好想想。”

跟林薰儿说扎又大又漂亮的花灯,让长安百姓都看到,跟兰朵夸下海口,说要全城瞩目,现在没有大风,郑鹏感到舌头有点“闪”了。

盛世的大唐,富庶的程度是超出郑鹏的想像,长安又是大唐的文化、政治中心,正所谓上有所好下有所效,李隆基的运气不错,武则天给他留下一个殷实的底子,上位后又有能臣相助,国力强盛的大唐让喜欢排场的李隆基可以肆无忌惮地挥霍。

因为喜爱音律,李隆基眷养数量庞大的乐官,动辄举行万人规模的演奏,作为大唐最期待、最热闹的上元节,在李隆基的授意下,规模可以说空前绝后。

李白有些好奇地说:“公子,你准备花费多少钱在上元节上?”

郑鹏犹豫了一下,挥挥手说:“多少钱看情况,论实力比不上怕是比不上别人,我们要花少钱办大事,要在巧字上下功夫了。”

卤肉的分红、三宝号的分成,让郑鹏觉得自己是有钱人,可以随意挥霍,有时看到堆积如山的钱,还有一种不知怎么花的念头,可一个上元节花灯的开销,瞬间把郑鹏打回原形:跟豪门大族相比,自己还是处在温饱水平的。

豪门大户宅子连片,名下良田万亩,奴仆过千,出入上百人簇拥,晚上睡觉还得像皇帝一样翻牌子,一个节日豪掷千万,这才是真正的有钱人。

李白问准备花多少钱时,郑鹏算了算,自己要到博陵造桥,这里需要花费一大笔巨资,以崔源的性格,在婚事上还得刁难自己,到时骋礼、酒席绝对是天文数字,这样一来,留给上元节的钱不多了,拿个二三千贯没问题。

二三千贯对普通百姓来说,是一笔巨款,但在达官贵人云集的长安,这点钱连水花都溅不起,郑鹏怕说出来打击李白、郭子珪的信心和冲劲,只好用婉转的方式。

“的确,长安的勋贵太多了,很多人都是几世的积累,公子跟他们比,根基是薄了一些,要想在灯会出彩,得到皇上的赏赐,的确需要在巧字上下功夫。”李白深以为然地说。

郑鹏挥挥手说:“小白,子珪,你们都坐下,黄三也别站着,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都坐下给我想想,怎么做才能在上元节上一鸣惊人。”

开弓没有回头箭,承诺过要出彩,说了要全城瞩目,郑鹏不能破坏自己在林薰儿心中的美好形象。

更不能让兰朵那小妮子看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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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6 上元节,情人节

“少爷,不如我们也不修一辆灯车怎么样?”

“不妥,去年都高达十二丈,今年肯定更高,高度、装饰比不上别人,再说只有十天时间,时间也来不及。”

“公子,多做灯笼,以数量取胜。”

“就这点地,能挂多少盏,没用,还不如放一火呢。”

“有办法了,公子不是跟平康坊熟吗,不如邀一批名红牌花魁,组织她们一起持灯巡游,肯定抢足眼球,引起全城瞩目。”

这个主意妙啊,那么多花魁红牌一起出动,肯定引起轰动,不过转而一想,郑鹏很快否决:“不妥,上元节期间,正是青楼生意最好的时候,把她们叫走,得损失多少钱,而青楼行会也地有相应活动,这样一来冲突了,就是姑娘们肯走,老鸨也不答应,再说了,别弄得我像个龟公。”

众人商议来商议去,半天也拿不了一个好主意。

花小钱办大事,还要在短时间内办妥,难办。

郭子珪有些沮丧地说:“郑公子,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要不,我们将就一下吧。”

让花灯出彩不难,但要做到全城嘱目,还要在金钱和时间的限制下,太难了。

“要是将就,交给黄三就能办妥,哪里需要我们几个坐在这里商议”郑鹏一脸肯定地说:“都精神点,现在那几个女等着看我们笑话呢。”

“郑公子,三军未行,粮草先动,我这里还有五百多贯,不如也拿出来扎灯笼吧。”郭子珪想到郑冰想看花灯,不忍看到她失望的样子,把自己的零花钱主动贡献出来。

“不用,这钱轮不到你出,再说这点钱也没什么用。”郑鹏摇头拒绝。

郭子珪有些尴尬,张张嘴想说什么,最后还是没开口。

李白有些郁闷地说:“世事这样,两全其美的事少之又少,就像谁都知凶猛的老虎多了一对翼会更厉害,可如虎添翼只会出现在神话故事里。”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郑鹏脑中突然灵光一闪,马上兴奋地说:“有了。”

“公子,什么有了?”李白被郑鹏吓了一下,连忙问道。

黄三好奇地问道:“少爷,是不是想到怎么制作花灯了?”

郑鹏嘴边露出一丝得意的神色,点点头道:“没错,本少爷不仅要花小钱办大事,还要趁上元节狠狠地大赚一笔。”

“公子,怎么制作?”李白也来了兴致。

想到了办法,郑鹏也坐不住了,站起来大声说:“现在起,全听我的,要做的第一件事,先搬到胜业坊那间宅子,那里地方大,位置也好,就在那里制作花灯。”

说到这里,郑鹏嘿嘿一笑:“要是运作得好,说不定那宅子的推倒重新的钱都能挣来。”

李白和郭子珪闻言相互望了一眼,发现彼此眼内都有不敢相信的目光。

不是想怎么制作花灯吗,怎么一转眼变成挣钱了,花小钱办大事已经很为难,听郑鹏的意思,好像还想利用花灯大捞一笔。

可能吗?

不管二人怎么想,郑鹏说干就干,当即带人到胜业坊的宅子,然后着手找工匠、购买制作花灯的材料,关起门就扎起了花灯。

林薰儿和兰朵她们想看看也不让,说要保密,到时给众女一个惊喜。

随着上元节越来近,长安城不仅喜庆的气氛越来越浓烈,人也越来越多,酒楼、客栈人满为患,就是各大寺庙的空房也被前来赏灯的客人一抢而空,走在路上,绝大部分的客栈都高挂“客满”的牌子,最令郑鹏感到惊讶的,大唐已有“房车”出现。

长安的客栈的房费,随着上元节的到来不断攀升,平日本来就贵,现在翻了二倍不止,一些想节省住宿费的人睡在马车上,晚上只要找个地方停就行,由于长安实施夜禁,只能停在坊内,让武候大赚一笔。

街上出现很多不同脸孔、不同肤色和不同装束的外国人,有的成群结队、有的拖家带口,有的还是来自万里之遥的欧洲国家,显得非常热闹。

然而,不管来自哪里,来到大唐的土地上,都要遵守大唐的律法,接受大唐衙门的管辖。

时间过得很快,不知不觉,终于到了正月十五,长安过年的气氛更加浓烈,街上的行人接踵摸肩,细心的人一觉醒来发现,今天醒得比往日晚了点,因为早上鼓楼并没有敲响,需要市鼓敲响才能买卖东市和西市,早早就打开了门。

一年一度的上元节狂欢,终于拉开了序幕。

郑鹏睡到日到三竿才起床。

“少爷,你终于起床了,也不看看什么时辰。”林薰儿看到郑鹏醒了,嫣然一笑,边说边伺候郑鹏穿衣。

郑鹏长长伸了一个懒腰,摇摇头说:“一连忙了那么多天,可把本少爷累得不轻,幸好昨天赶出来了,难得今天那该死鼓声没响,正好睡个懒觉。”

“少爷,你们到底做了什么花灯,能不能给奴家透露一下。”林薰儿好奇地问道。

从初五到十四,郑鹏差不多泡在胜业坊那个宅子里,林薰儿记得郑鹏只回来睡了二晚,至于做什么花灯,郑鹏一直秘而不宣,怎么也不肯透露,只说到时就知,还一再保证会让全城瞩目。

郑鹏越是不说,林薰儿越是好奇。

“这么多天都等了,也不急着再多等几个时辰,快了,今晚就可以揭晓。”郑鹏还是守口如瓶。

林薰儿轻咬着红唇,忍不住在郑鹏的腰里捏了一把:“就会欺负奴家。”

“嘿嘿,昨晚可是薰儿一直坐在上面欺负本少爷,是谁欺负谁?”

郑鹏话音一落,林薰儿想起昨夜的荒唐,当场霞飞双颊,扔下一句:“少爷最坏”,便飞了似的跑出去。

一大早调戏了薰儿,郑鹏心情大好,自顾洗漱完毕,出到大厅,左右看了看,忍不住问道:“人呢?”

家里就这点地方,不见小妹,不见郡主,就是随时听候吩咐的黄三也不见。

“郭公子一大早就送早点过来,后来小白也来了,拉着郭公子要上街,郭公子说不去,后来郡主拉着小姐去慈恩寺上香,小白和郭公子跟着一起去,今天人太多,奴家照顾不来,就让黄三跟着听候吩咐。”

郑鹏点点头:“算了,也没什么事,由他们玩去吧。”

上元佳节,看点除了花灯,还有美人。

到了上元佳节,平日躲在深闺的名门小姐、大家闺秀,都会盛饰打扮,走出家门,上香拜神、赏花灯、凑热闹,也可以偷看那些俊俏的小郎君,有媒人利用上元街节,安排男女“巧遇”,看彼此是否满意。

在古代,人口是国力一个重要表现,唐朝统治者为了维护自己的统治,设立官媒,官媒有一个很重要的任务就是尽量不要出现剩男剩女,男女到了一定年龄没成亲,那么官媒就会安排,不同意还不行。

为了尽快找到自己喜欢的另一半,上元节就是年轻男女相遇的契机。

少年郎看到心仪的女生,会尾随在后,女生要是放缓脚步或“无意”掉落香帕,机会就来了,要是女生快步离开,则表示两者有缘无分,另觅目标。

也不用失望,上元节这三天,全长安漂亮的女子都打扮得漂漂亮亮上街,百步之内必有芳草。

彼此相中,大胆的会私订终身,甚至一起私奔,不管怎样,每一次上元节,都会传出男才女貌的佳话,上元节过后,媒人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工作量激增。

说得明白一些,上元节,就是华夏的情人节。

要说懒,郑鹏觉得李白跟自己有得比,都是能多睡就绝不早起的人,一大早就想拉郭子珪出街,不用说,肯定想上街找美女。

447 盛世大唐,上元佳节(一)

随着时间的消逝,天色慢慢暗了起来,然而,街上的行上反而越来越多,所有人都翘首以待,等着夜幕的隆临。

换作以前,天一黑就急急忙忙往家里赶,免得关闭城门坊门后被武候抓住,可今天不同,上元节没有市禁,也没宵禁,以花灯为重的上元节,那是越夜越精彩。

夕阳的最后一抹余辉,好像舍不得人世间的繁华,迟迟没有落下,迫不及待的长安百姓再也不等了,纷纷把自己精心准备的花灯挂了起来。

一盏、二盏、三盏...花灯越点越多,家家户户都在门前挂起花灯,看起来就像天上数不尽的星星,各衙门、武候铺也行动起来,开始点燃提前挂在路边、巷角和高处的花灯,皇宫和各城楼也配合地挂起了花灯。

转眼间,长安变成花灯的世界,放眼看去,映进眼帘全各式各样的花灯,数不胜数的花灯把长安照得光如白昼。

花灯多,人更多,长安的大街上全是人,挤得密密麻的,今年上元节的花灯设两个主会场,一纵一横,纵是由明德门至朱雀门的朱雀大街,横是由春明门到金光门这段路,这二处花灯最多,人气也最高。

长安上元节,官府规定所有建筑物都要挂花灯,每条街、每条巷都要用花灯点缀,朝廷在两个主会场设立特定的区域,只要谁的花灯做得好,就可以拿到这些地方挂起,供人欣赏、也供朝廷委派的评委察看,除了可以收获一大堆赞誉和奖赏,优胜的可以加入民间花灯巡游。

要是被皇帝选中,马上获得一大笔封赏。

经过多年的发展,大唐百姓对花灯的分类更严格,不同款式、不同大小的花灯会分到不同的类别,像传统花灯类、新式花灯类、影灯类、灯车类等等。

一个盛大的灯会,自然少不了朝廷的参与。

灯会分为民间灯会和官方灯会,国家富强、国库充盈,官方举办的灯会更加盛大奢侈,可以用“昼夜不息,阅月未止”来形容。

上元节是难得露脸的盛会,那些豪门大族不会轻易放过这个机会,挖空心思讨好皇帝,有的还举行小型灯会供长安百姓和游人观赏,以示自己的实力。

走在长安街头,随处可以看到各式各样的花灯,纱灯、花蓝灯、龙凤灯、棱角灯、树地灯、礼花灯、蘑菇灯等,形状也呈多样化,有圆形、正方形、圆柱形、多角形等等。

这些都是传统的,一些高档的灯,会作成各种种样的造形,如白鹭转花,黄龙吐水,金凫,银燕,浮光洞,攒星阁,更高级的有灯车、灯轮、灯楼,只有想不到,没有做不出。

不知多少人看花了眼,也不知多少人被长安的灯市折服。

“你们,这盏莲花灯做得真是别致。”

“最好看就是那盏八角纱灯,上面还有郑鹏郑大才子为一代花魁林薰儿题的那首诗,光是这首诗本小姐就要为它加分。”

“快来看,快来看,这盏花灯好有趣,在上面架一个茶壶,绝了,还能煮茶。”

“东面,你们看,东面,好高啊,这个灯轮,起码有十五丈高,快去看看。”

很多人被灯轮吸引,一窝蜂去欣赏,然而,一些经验丰富的人有些不屑地说:“没见过世面,那些达官贵人的花灯还没有放出来,朝廷制作的花灯也没露面,要看最大、最精致、最漂亮的花灯,晚些花灯巡游就能看到。”

街上的花灯精美、数不胜数,街上的才子佳人比比皆是,就是人太多了,人挨着人,脚碰着脚,不少人为了找一个好的赏灯位置争吵起来,一些好的景点,有人甚至被人潮挤得双脚悬空而走。

这时最忙的,无疑就是保护主人赏灯的奴仆,他们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用人墙保护自己的主人。

当然,有些人不用争也能找到很好观赏花灯,例如皇帝李隆基、岐王李隆业、姚崇、宋璟、张锐一行人,就在朱雀门上高高的城楼上设宴,与兄弟、重臣共庆贺上元佳节,也可以与民共乐。

朱雀门城楼正好是一纵一横两个主会场的中心点,这也是观赏灯的最佳地点,可以居高临下地俯视事整个长安城,也可以清楚地欣赏灯会。

“皇上,臣弟久不在长安,不能侍奉在皇上左右,谨以此杯祝皇上龙体安康,祝大唐国运昌隆。”李隆业举起酒杯,向李隆基祝酒。

李隆基站起来,轻轻拍了拍李隆业的肩膀说:“皇弟替朕守护地方,受累了,让我们兄弟共饮此酒。”

武则天当政时,李唐一脉在她的管制下,人人自危,惶惶不可终日,作为李唐宗室,日子还过得很艰辛,李隆基和几个兄弟相濡以沫,建立深厚的感情。

然后,生在帝王家,很多事情要注意,李隆基把感情很好的兄弟,派到外地做刺史,诸王虽为一方牧守,但并不掌握军政大权,从而减少了起兵造反的可能性。同时,为了减少京官与诸王、诸王之间的接触机会,唐玄宗还规定“宗王以下每季两人入朝,周而复始。”,使诸王不能同时留居京城。

李隆业是李隆基最喜欢的弟弟,看到他回来也很高兴。

喝完酒,李隆基坐下,示意李隆业坐下后,指着下面游人如织、灯光辉煌的长安城,有感而发道:“大唐能有今日之昌盛,离不开皇弟和众卿家的努力,朕要敬诸位一杯。”

众人连忙说不敢,有些诚惶诚恐地把杯中的酒一饮而光。

皇帝亲自敬酒,谁敢不喝?

“大唐能有今日基业,都是陛下英明,老臣愿为陛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姚崇喝完酒,放下杯后,第一时谢恩。

“陛下英明,臣等愿为陛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一众大臣、包括李隆业都跪倒在地。

看到气氛有严肃,李隆基哈哈一笑:“今晚是上元佳节,看看长安热闹如斯,不能辜负如此良辰美景,朕对尔等有二个要求,一是礼数能免则免,二是不商政事,只谈风月。”

一众大臣自然连连应下。

桌子上,菜香酒醇,城楼外,美景如画,酒过三轮、味过五番后,众人也放开了包袱,话也开始多了。

李隆业突然开口问道:“姚开府,上完节不知贵府扎了什么花灯?”

“回岐王的话,老臣让家中老奴扎了几盏纱灯,挂在陋宅,陛下体恤老臣,派人送来八盏漂亮的宫灯,要是岐王有兴趣,可随时到来看。”姚崇一脸正色地说。

“姚开宗两袖清风,本王佩服。”

姚崇在开元初年,为大唐的发展作了极大的贡献,他的《姚崇十策》让大唐重新成为一流的帝国,然而姚崇在职时很自律,当宰相只租了一个小宅子,辞去相位后,到寺庙居住静心养气,虽说教子引人诟病,但姚崇对自己还是要求很严格。

要不然,李隆基也不会把他留下参与政事,也不会跟他商议重大国事。

宋璟故意岔开这个话题:“诸位,你们也看到,今年的花灯,无论是数量还是品质,犹胜旧年,不知这次是谁能做得最好,得到陛下的厚赏呢?”

一直很少说话的张说笑着说:“长安县多制花灯能手,已经连续二年得陛下奖赏,想必今年也不会例外。”

长安城城廓外以朱雀大街东西分治,东归万年县,西归长安县,有对手就有竞争,两位县令不仅在经济、治安方面暗暗较劲,上元佳节这种皇帝重视的欢乐盛会些,更是使出浑身解数。

别人怎么评价可以忽略,李隆基的意见最重要,每年李隆基都会重赏一名花灯做得好的人,那个出自哪个县,就是哪个县获胜。

要是得奖的不是长安的百姓,登记在哪个县也算哪个县获胜。

448 盛世大唐,上元佳节(二)

宋璟呵呵一笑,毫不相让地说:“某并不认同张国公的说法,万年县的能工巧匠也不少,今年万年县花灯夺魁的机率很高。”

“似乎过于自信的是宋相吧。”张说针尖对麦芒地说。

“不是张国公言之凿凿地夺魁者出自长安县吗?”

看到两个重臣争执起来,李隆基马上出面安抚:“胜败是兵家常事,两位爱卿都是朝中重臣、国之栋梁,因这等小事争吵,传出去岂不是贻笑大方?”

“臣知罪。”

“老臣知罪。”李隆基一发话,张说和宋璟连忙认罪。

李隆基一手一个,把二人扶起:“只是随口议议,两位爱卿何罪之有,尔等各支持一方,就以此赌一场,赢的一方,朕有重赏,至于输的一方嘛...”

“皇上”一旁的李隆业开口提议道:“张国公是文坛宗师,宋相也是文坛公认的大才子,输的就令他赋诗一首,算是为上元佳节助兴,说不定能添一段佳话呢。”

“皇弟提议得好,就这么办。”李隆基一锤定音。

李隆基都发了话,宋璟和张说也不敢逆他的意,连忙应下。

一场争执消散于无形,但在场的人都知道,这场斗争才刚刚开始。

姚崇和张说,在李隆基登基时都立了大功,李隆基打算任命姚崇为相,张说便指使御史大夫赵彦昭弹劾姚崇,没有成功,又让殿中监姜皎提议,任命姚崇为河东总管,以阻止姚崇入朝拜相。

无力阻止姚崇出任相位后,张说又走了一招昏棋,私自到岐王李范府中申述诚意,结果被姚崇告发,贬为相州刺史,不久,张说又被他事牵连,再贬为岳州刺史。

然而,此一时彼一时,姚崇和宋璟在朝中影响力渐大,还一直试图劝说李隆基改立太子,要知庆王李琮才是长子,太子李瑛是李隆基次子,其母赵氏原本是潞州的倡伎,能歌善舞,李隆基对她很是宠幸,于是力排众议把李瑛立为太子。

要是李瑛顺利登基,一个倡伎成为母仪天下的皇太后,绝对是一个笑话,姚崇和宋璟一直试图劝阻皇帝,李瑛和生母赵氏知道这事,只是一直隐也不发,直至姚崇的儿子惹下大祸,于是联合支持的势力,一举把姚崇扳倒。

李隆基擅长平衡朝中各方势力,看到姚崇一系坐大,有意把张说召回长安,制衡姚崇。

张说和宋璟,一个支持长安县,一个支持万年县,原因很简单,长安县令黄平是张说的学生,而万年县令唐海出自宋璟门下,所以二人针锋相对。

有机会就玩针对,除了二人素有间隙,还有一个原因,做皇帝的李隆基喜欢掌控全局,醉心玩相互制衡的权力游戏,作为臣子,也乐于“配合”。

一个简简单单的花灯之争,背后牵涉朝中两股势力互搏,朱雀门城楼皇帝、大臣、皇子公主、皇亲国戚还有来朝贺的使者,在城墙上足足摆了三十多桌,除了岐王李隆业,谁也不好开口。

至于那些使团,让他们上城墙边吃宴边赏灯就不错了,哪个敢多言。

最怕就是神仙斗法,小鬼遭殃。

没了争拗,现场气氛也缓和起来,君臣频频举杯,酒是催动气氛的最佳媒介,没一会,就是争得面红耳赤的张说和宋璟,偶尔也说说笑话。

李隆基喝了几分酒意,离开座位,走到城楼的护栏上,举眼眺望着脚下的长安城,忍不住喃喃地说:“朕的长安,朕的江山,多么壮丽繁华,这才叫江山如画。”

从朱雀门高高的城楼往下看,好像整个长安城都踩在脚下,长安城被整齐分为一百零八个坊,从高处看去,一条条街道有如纵横交错的棋盘,一栋栋建筑物就像棋盘上的棋子,工整得有一种无言的美感,此时是上元节,家家户户都挂上花灯,每条街道、每个角落也没例外,京兆府统一规划,由县衙层层落实,最后由各武候铺悬挂,显得格外协调。

从城楼高处眺望长安城,一个个坊间,整然有序;一盏盏花灯,漂亮璀璨;一张张面孔,笑逐颜开,坊、人、花灯恰到好处地结合一起,远远看去,好像一幅绝美的画卷在李隆基面前缓缓展开,就是君临天下的李隆基,也发出江山如画的感觉。

那一盏盏精心制作的花灯,点缀了长安漆黑的夜空,点燃了长安臣民赏灯过节的热情,更点起李隆基心中的豪迈。

李隆基凭栏眺望时,张说和姚崇很有默契一左一右跟随在后面,听到皇帝的感叹,两人相互望了一眼,姚崇开口附和:“大唐四海升平,百姓安居乐业,都是陛下英明,这是大唐之幸,百姓之福。”

“姚爱卿,这如画的江山也有爱卿的功劳,没有爱卿昔日之十策,也没今日之昌盛繁华。”

“谢陛下夸奖,老臣愧不敢当。”姚崇心中一喜,可面上还是毕恭毕敬地说。

只要皇帝记住自己的好,无论处在什么位置都没关系,原因很简单,皇帝的一个指令就恢复昔日的荣光。

李隆基心中的豪迈,让他忍不住开口问道:“张爱卿,你看今夜的长安城,如何?”

“如陛下所言,美如画,微臣心中天上仙境,也不过如是。”

“哦,那与贞观比较呢?”李隆基饶有兴趣地问道。

每一个皇帝,都希望自己能成为流芳百世、受后人景仰的一代名君,李隆基也不例外,唐朝历代君王中,以太宗李世民的名气最大,贞观之治就是在李世民统治下取得的成果,看到长安如此繁华,作为皇帝的李隆基也跟李世民作比较。

看看谁做皇帝做得更出色。

张说只是思索一下,很快恭恭敬敬地说:“回陛下的话,只是从主观看来,难分高下,真要分个高下,最直接就是参照各项数据,如果微臣没有记错,无论是人口、疆域、存粮、国库盈余还有兵力对比,陛下全面优胜。”

这一点张说并没有夸张,开元盛世的确是有唐一代国力最巅峰的时候。

“哈哈哈....”李隆基忍不住仰天长笑。

要是张说开口就说是自己胜出,李隆基会生疑,但张说先说主观来说难分高下,但各项数项都比太宗时要好,这样显得更加真实可信。

“陛下”这时高力士走过来禀报道:“花灯的初选已完成,只要陛下一声令下,就可以巡游。”

民间所制的花灯,先由有关官员挑选,这叫初选,顺利通过初选的花灯,可以参加花灯巡游,游行的路线经过朱雀门,由李隆基钦点最好的作为“灯魁”,也就是优胜者。

李隆基挥挥手说:“开始吧。”

449 盛世大唐,上元佳节(三)

长安朱雀大街是花灯主会场之一,宽约150米,长5020米的朱雀大街,有足够的场地供人欣赏花灯,由明德门到朱雀门,放眼望去,街道两边搭起一个个竹棚,竹棚上挂满一盏盏精心打造的花灯。

比灯笼更多的,是人。

大街上挤满了盛妆打扮的青年男女,由于人太多,不时有拥挤和堵塞的事情发生,听说最挤的地方,有人被挤起两脚都不能到上,被人“夹”着走,好在有武候铺的武候和京兆府的府兵全力维护秩序,禁军也出动,镇守各交道要道,有事可以第一时间处理。

总的来说,总体秩序良好。

长安举办的上元节,绝对值得一观,到处都是漂亮的花灯,让人看得眼花缭乱,大街上挤满了俊男美女,让人大饱眼福,看完花灯,东市和西市琳琅满目的商品和来自五湖四海的奇珍,也能满足你的购买欲。

累了,可以找个客栈睡上一觉,这次狂欢三天二夜,时间充盈,养足精神再玩。

乏味了,平康坊随时欢迎,各款佳丽任君选择。

空虚了,长安寺庙成群,每天都有高僧开座讲经,洗涤你的心灵。

饿了,路边小食摊、坊中酒楼,丰俭由人。

天还没黑,郑鹏就被几个女的拉出来,到街上看花灯,先把朱雀大街刷一遍,然后从春明门再看到金光门,足足逛了一个多时辰,逛得腿都酸了,兰朵她们还想玩,好说歹说,这才把他们带到兴务坊一间酒楼里。

长安太大了,除了二个主会场,一百零八坊都有小型花灯会供人观赏,现在大街上人满为患,为了安全起见,车马都不能上街,除非得到特别批准或有紧急公务,赏灯会全凭两条腿,不累才怪。

黄三久居长安,对这点了解得最清楚,早早劝说郑鹏,花重金在兴务坊一间名为松竹楼的酒楼订了靠窗的位置,这样可以坐在三楼,层高临下看着街上的花灯。

坐下后,兰朵有些不乐意地说:“郑鹏,来这里干什么,那么多漂亮的花灯,本郡主还没看够呢,吃什么吃。”

在兰朵心中,安西镇已经很繁华了,起码比突骑施的领地不知繁华多少倍,没想到安西镇跟京师长安一比,简直一个在天,一个在地。

难得这么好心情去赏花灯,兰朵一直兴致高涨,还想多看呢。

郑鹏解释道:“上元节三天二夜,想看有的是时间,要是皇上高兴,延长二天也有可能,别一下子累坏,先吃点东西,顺便休息一下,很快就可以看花灯巡游了。”

“花灯巡游?”

“是啊”林薰儿附和道:“郡主,刚才我们看到花灯的评选,只是初评,胜出的可以参加京兆府举办的花灯巡游,接受皇上的检阅,由皇上评出最好的花灯,这个花灯被唤作灯魁,制作花灯的人会受到奖励,巡游时大街上全是人,能不能看清都难说,这里是位置最佳的位置。”

兰朵有些好奇地说:“那些花灯,有大有小,大的高逾十五丈,小的不足一尺,这些怎么比较?”

“分为不同种类,大致是以二尺和一丈为分界点,分为三个等级,每个等级都选一个优胜者,最后从三个优胜者中选出表现最好的封为灯魁。”

郑冰有些感叹地说:“一个普通的灯笼,二三十文就能扎一个,那些制作精良的花灯,动辄数以千贯计,我们不是看礼部侍郎王成峰府前那个灯轮呢,高十五丈,还饰以珠宝和绸布,安装在有木轮的车上,需要一百个壮汉才能推动,据说花了八万贯制作,怎么跟这些家底丰厚的人比。”

“小姐,这个不会”黄三解释道:“为了让老百姓踊跃参与,上元节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四品级及四品以上的官员,只参赛不评比,小姐看仔细一点,那些花灯上系着一朵布花的,都是参加活动但不参加评选的作品。”

原来是这样,郑冰恍然大悟地点点头。

郭子珪好奇地说:“夺得灯魁者,有什么奖赏?”

“这个说不定,灯魁是皇上钦点,赏什么都是皇上即兴,不过每次奖赏都很不会让人失望就是。”黄三有些羡慕地说。

听到这里,兰朵盯着郑鹏说:“记得某人说要做一个又大又漂亮、还要让全城瞩目的花灯,本郡主现在还没看到花灯在哪里呢。”

郑鹏制作花灯,保密功夫不止做到家,简直就是做得过份,前面不让看,到了上元节,兰朵等人兴致勃勃想看郑鹏到底扎了一个什么样的花灯,可郑鹏说还没到公开的时候,先到大街上看花灯,悬念到最后才揭晓。

直到现在,兰朵还不知郑鹏的葫芦卖什么药。

“对啊,少爷,你做了什么花灯,现在还不能说吗?”林薰儿忍不住问道。

郑冰和小音一脸好奇地盯着郑鹏,好像想从他脸上找出答案。

“快了”郑鹏一脸淡定地说:“花灯初选、巡游,这风头谁也抢不了,等巡游差不多的时候,本少爷的花灯再放出,那时才热闹。”

“也不知有没有扎,就会故弄玄虚。”兰朵嘟起嘴巴,有些不屑地说。

郑鹏嘿嘿一笑:“是不是故弄玄虚,赌一下不就行了,郡主,要不赌一把?”

“不赌。”兰朵很干脆地说。

对付郑鹏,兰朵有了心得:最好别跟他赌,要不然输了还不知怎么输的,不赌就是赚。”

“你们看,他们开始作准备了。”郑冰指着下面那个评选点,大声叫道。

郑鹏顺着她指的方向一看,只见一队穿着统一裙摆的年轻女子,在京兆府兵的护送下,排着整齐的队列由远而近,这些少女,一个个眉清目秀、笑容可掬,看起来很养眼。

黄三在一旁解释道:“灯会分为民间灯会和官廷灯会,民间灯会巡游时,由民间女子拿着初选出来的优胜花灯巡游,而宫廷花灯巡游则由宫女组成,小的听说了,今年长安县和万年县,各挑了一千名女子参与,规模比去年大,去年是每个县只出七百人。”

好的花灯,也需要好的持灯人相衬,要是一盏漂亮的花灯被一个又胖又矮又丑的女子拿着,多漂亮的花灯也会打折扣。

那些女子到达评选现场,有的一人提着一盏花灯,有的需要几个人甚至几十人一起掌握那些体积庞大的花灯,一些制作复杂的花灯,带要花灯的主人给她们演示怎么做。

准备了大约二刻钟,随着一鼓锣鼓声响起,一年一度上元节的花灯巡游,终于拉开了序幕。

450 盛世大唐,上元佳节(四)

一阵鼓乐声响起,长安上元节花灯巡游正式开始。

巡游的队伍分成两队,由朱雀门出发,一直游到明德门,两队分开,分由启夏门和安化门所属的直街巡游到皇城,一支向左巡游到金光门,一支向右巡游到春明门,最后折回朱雀门交换路线。

这时朱雀门前早已人满为患,万千百姓千呼万唤下,第一个从数以万计灯笼中脱颖而出的花灯,在一名鹅蛋圆脸女子的扶持下,隆重登场。

是扶,不是挑,因为这盏灯笼足有一丈高,一名女子的身高和臂力都不能胜任,只能绑在一根高秆,固定在一辆没有车厢的马车上,用马拉着巡游。

站在松竹楼的林薰儿一看到,马上兴奋地说:“哗,好大好漂亮的花灯。”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兰朵数了数,吃惊地说:“这盏灯花足足有九层,太厉害了。”

花灯分为九层,或圆或方或椭圆或六角,每一层的形状都不同,可大小、高度恰到好处,让人挑不出瑕疵,九层组合在一起,有一种很和谐、很融洽的美感,最让人拍案叫绝的是,每一层灯光的颜色都不同,用五彩嫔纷去形容最合适不过。

美观、大方,看起来有一种赏心悦目的感觉。

郑鹏也暗暗叫绝:从大小高低的比例来看,很符合美学的标准,大唐的工匠了不起啊,他们虽说不知什么叫美学,但他们用自己的经验,打造出近乎完美的花灯。

此时,朱雀门城楼上,拿到相关资料的高力士向李隆基解释:“陛下,你看,这盏花灯一共九层,所以这盏灯又叫九天齐贺,《太玄》曰天有九天,一为中天,二为羡天,三为从天,四为更天,五为晬天,六为廓天,七为咸天,八为沈天,九为成天,这盏花灯就以九重天为题,一层代表一天,在灯罩上还画了相应的神话故事。”

张说在一旁笑着恭维:“大唐不是仙境却又胜似仙境,九重天的仙人上元佳节来人间瞧一下热闹,也未偿不可。”

“好一个九天齐贺”李隆基高兴地的说:“立意不错。”

皇帝说好,那就是好,群臣马上就是赞声一片。

第一盏“九天齐贺”刚过,第二盏花灯一出现,马上引来一阵欢呼声,欢呼声比第一盏还要响亮。

无论什么时候,美女都是很受欢迎,第二盏花灯是一位美女,准确来说,花灯中间是空的,一位身材高挑的美女把一盏造形似牡丹花的花灯套在身上,灯美人骄,两者相得益彰,不少青年才俊看得眼都直了。

“这是谁家女子,长得真是标致。”李白一双眼睛瞪得老大,嘴里喃喃地说。

兰朵有些不以为然地说:“小心里面蜡烛把花灯点着,到时把脸毁了,看她怎么得意。”

就看不习惯别的女生这样出风头。

林薰儿指着一旁说:“你们看,旁边有人拎着一桶水跟着,一有情况马上灭火,应该不会有危险。”

“郑鹏,你觉得第二盏花灯怎么样?”兰朵突然开口问道。

“会玩。”郑鹏心悦诚服地说。

大唐让后人念念不忘的,除了它强盛的国力、璀璨的文化,还有它前所未有的包容性,换作其它朝代,很难想像一个女子这样抛头露面。

以明朝为例,大清官海瑞因为女儿被人拉了一下手,就逼她跳井以证清白,可大唐呢,女子穿男装、出门上街,偶尔中心仪的人谈谈情说说爱,没人觉得有什么不妥。

郑鹏正在感叹时,第三盏花灯出现了。

第三盏灯出来后,站在城楼上的姚崇转头问高力士:“刚才那盏花仙子有点意思,高公公,这盏花灯有什么特别之处?”

跟第一盏“九天齐贺”相同,第三盏灯也是放在马车上,让人不解地是,这盏灯太平庸了。

大约五尺长、三尺高,远远看去就像一个盖子,外形不讨喜,灯光也有些暗淡,实在看不出有什么好看的地方。

高力士笑嘻嘻地说:“姚开府稍安勿燥,有何特别之处容咱家卖个关子,一会你就知道。”

说话间,只见马车上的妙龄少女不知拨弄了什么开关,好像变戏法一样,那个像盖子的花灯,好像花儿绽开一样,慢慢绽开,从里面伸出九朵像荷花的花灯,这是灯中藏灯。

众人还没有惊讶完,从里面开出的九个莲花再次绽开,每个连花里面再次开出九朵拳头的小莲花灯,当所有莲花灯绽放时,好像一层层地向上绽放,好像一棵挂满花灯的灯树一样。

“哗....”

人群中爆发一阵欢呼和感叹的声音,很多人忍不住评伦起来:

“真漂亮,看起来不显眼,没想到内有乾坤。”

“笑话,能通过初选的花灯,哪能没点看头。”

“我滴神啊,大唐的花灯实在太匪夷所思了。”

“大唐的花灯,美妙如神话,不远万里赶到长安,光是看这次灯会就值了。”

“扶桑要是有大唐半成的繁华,那真是死而无憾。”

高力士独特的声音在城楼中响起:“此灯名为火树莲花,由九九八十一盏小莲花灯组成,也有九九归真、九九归一的寓意。”

一众大臣齐声赞叹,岐王李隆基抚掌声笑道:“好一个火树莲花,能制出此灯者,绝对是大唐顶尖的花灯匠。”

把八十一朵小莲花灯收藏一个类惟盖子的“花苞内”,怎么收已经很困难,让人拍案叫绝的,这些小莲花灯是点着的,稍稍一点点失误,火就把整个花灯烧毁,对技术和细节的掌控,绝对到达苛刻的地步。

小小的盏花灯,除了选材、扎骨格、制作灯身、光源等传统步骤,还包含了机械机关的制作,非常难得。

刚才女子把“花仙子”穿在身上,众人都感到难道很大、很大了,没想到这盏火树莲花的工艺更是精湛。

“大哥说长安的上元节是天下最热闹的,现在看来,诚不欺我也。”郭子珪有些感概地说。

兰朵也感叹道:“在西域时,一直觉得我们突骑施无比的强大,到中原游历后,才发觉那是夜郎自大。”

“做梦都没想到,长安这么繁华,长安的上元节这么热闹,能亲眼看到这么盛大的灯会,这辈子值了。”郑冰也发出自己的感叹。

451 盛世大唐,上元佳节(五)

推出的花灯越来越多,不仅长安百姓、游客的眼睛不够看,就是见多识广的郑鹏也看花了眼:

有的花灯制作精巧、有的花灯造形别致,有的花灯体积庞大,还有各种以历史故事人物为题材做的花灯,给郑鹏印象深刻有三盏花灯:

第一盏是转鹭灯,转鹭灯也就是后世的走马灯,灯内点上蜡烛,烛产生的热力造成气流,令轮轴转动。轮轴上有剪纸,烛光将剪纸的影投射在屏上,图像便不断走动,好像在出演一出戏剧一样,非常有趣,很多孩子和外国友人跟着观看;

第二盏是平康坊群芳院做的九仙女下凡的花灯,九个仙女不仅各有特色,还栩栩如生,无乎到以假乱真的地步,每个仙女手里还拿着一个精致的灯笼,给人留下极其深刻的印象;

最后一盏是灯轮,也就是兰朵所说周尚书的那个灯轮,高逾十五丈,上面挂满了花灯,这个灯轮很像大风车,这个灯轮和以往不同,作了改进,用齿轮作传动,下面推动的时候带动齿轮,在齿轮的驱动下灯轮缓缓转动,远远看去非常壮观,好像传说中的风火轮。

看了大半个时辰,才看完民间初选出来花灯。

要是巡游的人脚步走快点,估计都快从明德门折回了。

“终于看完,初选出来的,到底有多少花灯啊?”李白感叹道。

黄三想了想,猜测着说:“长安县和万年县各派了一千名女子作巡游使,刚才看了,平均二三个女子看一盏花灯,这批花灯大约八百盏吧。”

郭子珪有感而发道:“整座长安城,挂的花灯有百万盏之巨,这八百盏可谓百里挑一,真是过足了眼瘾。”

兰朵的眼里冒出了小星星,有些兴奋地说:“以前在西域也看过上元节,感觉比我们突骑施热闹繁华太多,到了长安方知山外有山,不管了,本郡主决定,以后年年都要在这里看上元节灯会。”

林薰儿拉着兰朵的手,笑盈盈地说:“郡主,简单啊,在长安找一个夫君嫁了,迁到长安,以后年年都可以看。”

说到嫁人,饶是兰朵热情奔放,也有些不好意思,正想说自己没想过这种问题时,一旁的郑鹏突然“扑哧”的一声笑了。

只是一瞬间,刚才有些羞涩的兰朵马上像一只被激怒的公鸡,当场就瞪起眼,指着郑鹏怒道:“郑鹏,你笑什么,敢笑话本郡主?”

什么意思,一说到嫁人就偷笑,这是嘲讽自己没人要吗?

兰朵面若寒霜、目似利刃,好像要把郑鹏生吞活噬一样,把郑鹏吓了一跳,连忙解释:“没有,绝对没有笑话郡主的意思,就是刚刚想起一个有趣的笑话。”

“笑话?什么笑话“兰朵有些霸道地说:“要是说不出,看本郡主怎么收拾你。”

郑鹏有些无奈,生怕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妞大过节找自己麻烦,干咳一声,开口说道:“有个西域的少年,到...长安读书,有次无意中说,为了交修束(学费的意思),耶娘卖了一头牛,第二年也是这样说,同窗好友觉得他家贫,为求学卖了最重要的耕牛不容易,要知道,对老百姓来说,牛是种田不可或缺的帮手,有心帮助他,经常请他吃饭。”

“没想到,第三年他又是这样说,于是同窗问他,年年卖牛交修束,他家到底有多少牛,西域少年扳指一算,说不多了,家里只剩下一千多头年,还有三万多只羊,哈哈哈。”

说到后面,郑鹏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是后世一个关于低调土豪的笑话,郑鹏把它翻译一下,变成跟大唐相关。

笑话说完了,尴尬的是,其它人完全找不到笑点,只有郑鹏一个人笑,兰朵更是皱着眉头说:“说明什么,西域少年品格不好,故意占同窗便宜?郑鹏,你到底什么意思,是暗指本郡主占你便宜?”

说到这里,兰朵有些愤愤不平地说:“三宝号的货在西域畅通无阻,也没人敢打主意,这可是本郡主的功劳,再说我的分成本来就不多。”

寒一个,只笑一下,怎么扯到这些了,郑鹏看到有些想暴走的兰朵,马上一脸正色地说:“郡主这是什么话的,我郑鹏是那样的人吗,其实我的意思是,以郡主的美貌和身位,真要嫁到长安,不知多少青年才俊为得到郡主欢心而打破头呢。”

这话才像话,兰朵没有被郑鹏转移话题,继续质问道:“你还没说,刚才你笑什么?”

郑鹏有些无奈,只好继续忽悠道:“我们老家有一句谚语,最幸福的事就是心爱的人在身边,朋友就在对面,对面的意思就是住得近,郡主是我的朋友,朋友来了,能不高兴吗?”

兰朵有些疑惑地看着郑鹏,目光有些不相信,不过她好像想起什么,俏脸微微一红,撇撇嘴说:“算了,本郡主大人大量,不跟你计较。”

李白若有所思地看了看郑鹏,又看看兰朵,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很快转移话题:“刚才的花灯巡游,诸位认为哪盏最好看?”

郭子珪想了想,老实地说:“第一盏九天齐贺很漂亮,很惊艳,后面看了那么多,还是觉得它最好看。”

郑冰摇摇头:“花仙子好看,看起来就像仙女一样。”

“火树莲花”林薰儿肯定地说:“又漂亮又新颖,特别是绽放出来的时候,感觉就像做梦一样。”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讨伦哪盏花灯最漂亮,哪盏花灯或能得皇上御点的灯魁。

李白看到一向很积极发言的黄三一声不吱,不由好奇地说:“黄三,依你说,哪盏花灯最漂亮?”

黄三摇摇头说:“这些花灯是漂亮,可跟宫廷的距离不少,没有看完宫廷花灯巡游,小的还是保留意见。”

经黄三提醒,在场的人这才想起,刚才的花灯巡游,只是民间的花灯巡游,真正的重头戏,是李隆基亲自主持的宫廷灯会。

论技术,宫中集结了天下最优秀的工匠;论财富,整个天下都是帝王家的,现在大唐国库非常充盈,李隆基又是一个特别会花钱的主。

不夸张地说,李隆基登基后,长安的上元节,一年比一年好看。

光是民间的花灯,已经让兰朵大开眼界,听说后面还有更好、更漂亮的花灯,兰朵当场兴奋起来:“宫廷花灯巡游,怎么还不开始?什么时候开始?”

这时又是一阵锣鼓声响起,一听到熟悉的锣鼓声,黄三马上高兴地说:“郡主,你听,这是锣鼓声就是宫廷花灯巡游的信号。”

正当兰朵跃跃欲试时,林薰儿开口道:“今年的宫廷灯会,怕是没以往热闹。”

“林姐,为什么?”这次是郑冰发问。

林薰儿解释:“宫延的花灯,以造形优美、价格昂贵的宫灯和花轮为主,每一年,花轮都是宫廷灯会的重头戏,记得最震撼是先天二年,皇上命人在安福门外制了一个高达二十丈的灯轮,衣以锦绮,饰以金玉,足足燃五万盏灯,远远看有如火树银花,灯轮下有过千衣罗绮,曳锦绣,耀珠翠,施香粉的宫女。一个花冠、一块巾帔价值万钱,每个宫女光装束至少值三百贯,长安、万年少女少妇千余人,一个个盛妆打扮,在灯轮下踏歌三日二夜,可以盛极一时。”

“可现在呢,皇上就安坐在朱雀门的城楼上,朝中重臣、皇亲国戚和外邦使者都在,很明显,朱雀门城楼就是皇上看花灯的地方,你们看看,根本没有看到让人惊艳花轮在这里,说不定皇上听从臣子劝告,节省开销,一切从简呢。”

452 盛世大唐,上元佳节(六)

郑冰有些不解地问道:“林姐,你为什么这般肯定?”

“简单啊,宫墙的高度大约是三丈五尺,宫城的门也就更低,而宫廷所造的灯轮,至少高十丈以上,在宫内建造,就是造了也运不出;在宫外建造灯轮,目标那么明显,我们早就看到了,然而我们没看到,皇上和一众大臣在城墙上赏灯会,宫廷灯会设在朱雀门外,与民同乐,也就是说,今年宫廷很大机会没建造灯轮。”

众人一想,也是这个道理,兰朵有些可惜地说:“的确有些可惜,这次灯会这么隆重,民间都有灯轮,宫廷灯会没有灯轮,感觉好像少了什么。”

郭子珪高兴地说:“长安的灯会已经很热闹了,没必要穷奢极欲,像先天二年的宫廷灯会,开销超过千万贯,太奢侈了,陛下开源节流,那是万民之福。”

“对,铺张浪费,苦的是百姓。”郑冰开口附和道。

郑鹏和林薰儿交换了一下眼神:这二个人,三观开始契合了。

“子珪,我的想法跟你不一样,上元节搞得热闹、欢庆,灯会搞得精彩,就是多花点钱也不是坏事。”郑鹏出言反对。

郭子珪反驳道:“郑公子,朝廷花费这么多钱,只是了三日二夜的狂欢,有必要吗?把这钱放在别的地方,例如修路补桥、疏通河通不好吗?”

大唐是富庶,长安遍地是有钱人,但大唐也有不少需要帮助的人,有需要帮扶的地方,国库的钱用来吃喝玩乐,大搞排场,在郭子珪看来,简直就是浪费。

真有几分宦家之弟的风格,敢说敢为,郑鹏听到郭子珪反驳自己,没有生气,只是淡然一笑,开口解释道:“子珪觉得浪费,那是你只看到最表面的东西。”

“公子”李白有些惊讶地说:“难道你觉得,挥霍国库、大肆庆祝是好事?”

兰朵撇着嘴说:“你们眼中的公子,其实就是一个俗人,没那么伟大,有热闹就看,反正又不是花他的钱。”

林薰儿和郑冰都有些惊讶地看着郑鹏,她们好像想不到,郑鹏会说出这种“不知民间疾苦”的话。

好吧,都在质疑自己了。

郑鹏干咳一声,然后一脸自信地说:“也许你们觉得我的不对,不过等我说出理由时,保证你们也会认同我的观点。”

“不信,你那是狗嘴吐不出象牙。”兰朵当场打脸。

“那是,本少爷的人嘴,不是狗嘴,听郡主的意思,你嘴里能吐出象牙?”

郑鹏就不惯她,好像什么事不跟自己唱唱反调就浑身不舒服。

“你...你说什么,郑鹏,你找死。”兰朵当场暴怒,像一只被激怒的母老虎,就想动手教训郑鹏。

林薰儿连忙把她拉住:“郡主,少爷就是嘴贫,别跟他一般见识,不如先听听理由再说。”

“好,让他说,要是说得不好,哼哼。”

看到全场的目光都集中自己的身上,郑鹏淡然一笑,开口说道:“上元节是一年中第一个月圆之夜,也是传统的节日,庆祝一下,没错吧。”

“没错,可庆祝不能肆意铺张啊。”郭子珪反驳道。

“不要急,子珪”郑鹏摆摆手说:“等我把理由一一陈述完,到时你再质问,现在只说是和不是就行。”

“知道了,郑公子。”郭子珪很有礼貌地道歉。

郑鹏点点头,继续解释:“刚才是第一点,第二点是,花钱不一定是错误,看怎么花,花到哪里,我们都知道大唐国泰民安,国库充盈,钱躺在国库里不一定是好事,举办灯会,需要置办大量材料、需要拨发大笔经费作工钱,这些钱流入商人和百姓手中,这些都是实在的好处,百姓得了钱,劳动积极性提高,可以置办各种物品,促进商业发展,商业发展可以为朝廷提供税金,这是一个良性循环,你们说对不对?”

“.....对。”

众人听起来有点玄之又玄的感觉,可直觉告诉他们,郑鹏说得好像没错。

至少挑不出毛病。

“第三点,过年时,四面八方的使团进长安称臣纳贡、祝贺新春,这些使团现在并没有离开,举办灯会,除了作为主人给做一出好戏外,也让他们看看大唐的国力,使者们看到大唐这么繁华、强大,肯定不敢起叛逆之心,《孙子兵法·谋攻篇》说,凡用兵之法,全国为上,破国次之;全军为上,破军次之;全旅为上,破旅次之;全卒为上,破卒次之;全伍为上,破伍次之。是故百战百胜,非善之善者也;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这就不战而屈人之兵,你们想想,少打一场战争,省下来的军费开销能办多少个灯会。”

“第四点,你们看到的,只是开销,收入呢?举办盛大的灯会,吸引的,不仅仅是长安的百姓、大唐的百姓,还吸引了成千上万的外邦游客,这些人来到大唐,进入长安,要不要吃饭?要不要投店?要不要各种花钱,这些都是收入,只是钱没直接收入国库,而是流入民间,也算是藏富于民,说不定收入比支出还多呢。”

说了这么多,郑鹏停下来,稍稍休息一下,然后总结道:“所以说,皇上在上元节多花点钱,不见得是坏事,要是操办得过于简单,凭什么别人走二个月,不远万里到这里赏花灯,对吧。”

众人听得连连点头,郭子珪更是一脸羞愧地说:“郑公子说得太对了,是子珪少不更事、目光浅薄,在这里给郑公子赔个不是。”

李白也心悦诚服地说:“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郑公子就是郑公子,想得就是周到,太白终于看清自己与公子的差距,以后还请公子多多指教。”

林薰儿和郑冰一脸崇拜地看着郑鹏,在她们心中,郑鹏的形象再一次高大。

兰朵也有些惊愕,这个郑鹏真是神了,无论什么事,从他嘴里说出来就有理,总觉得他是胡扯,可偏偏让你挑不出刺,想不服他还不行。

这个郑鹏,脑袋里装的是什么啊,理都让他占了。

“少爷,郡主,你们快看”小音指着外面,兴奋地说:“皇城的城门打开,宫廷的花灯巡游要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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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3 盛世大唐,上元佳节(七)

朱雀门两侧城门打开,两队手提宫灯的宫女鱼贯而出。

这些宫女,穿着绫罗绸缎,配金银,饰珠玉,打扮得非常漂亮,最难得的是,这些宫女的装束大致一样,只是衣服的颜色有所差别,明显是为了这次灯会置办,也不知这次出动多少宫女参加灯会巡游,光是购置这些服饰就是一笔巨资。

宫女衣着讲究,手时的花灯也不普通,全是以细木为框架,雕刻花纹,或以雕漆为架,镶以纱绢制成,还有宫廷画师在上面或是题字,或是作画,非常精致。

这不仅仅是花灯,还是艺术精品。

花灯的款式有很多,白帽方灯、纱圆灯、罗汉灯、走马灯、蝴蝶灯、二龙戏珠灯等,这些都是传统的宫灯,可以做工非常精湛,还是引起围观群众的阵阵喝彩。

传统花灯过后,就是各种题材的花灯,像以龙凤呈祥、福寿延年、吉祥如意、八仙过海、梅兰竹菊等,每一盏都精工细作,每一盏都匠心,让人看得眼花缭乱,大呼过瘾。

“高公公辛苦了,老夫敬你一杯。”姚崇看花灯的时候,找了机会跟高力士敬酒。

“岂敢岂敢”高力士马上把手中的酒杯举起,快要相碰时手腕微微一沉,杯口低过姚崇的杯口,嘴里谦虚地说:“咱家何德何能,让姚国公敬酒,逾越了,逾越了。”

姚崇虽说从相位上退下,最近又被张说排挤,可高力士知道,在李隆基心中的地位还很重,像他这种功勋彪柄的老臣子,一夜之间翻身不是什么新奇的事,虽说位高权重,高力士还是给予他足够的尊重。

“高公公客气”姚崇指着下面的宫灯说:“过去一年,喜事连连,特别是今年,朝贺的邦国那么多,陛下的宫廷灯会,只是这样吗?”

李隆基不仅爱热闹,更爱玩,每一年的上元节,都给他一个巨大的舞台,今年的上元节,就是弄些普通的小宫灯,不附合李隆基的性格。

工部周尚书,在上元节打造了一个高逾十五丈的灯轮,以李隆基的性格,肯定会在臣子面前认输。

高力士嘿嘿一笑,压低声音说:“还是姚国公最了解陛下,看好了,好戏在后头。”

说话间,只听到一阵整齐而响亮的脚步声传来,姚崇低头一看,只见一队禁军,抬着一个巨大的架子出来。

那架子又大又沉,几十名禁军抬得都有点吃力。

此时,外面又传来禁军开路的声音,放眼望去,只见两架巨大的云车从两边向朱雀门方向使来,姚崇很快明白李隆基的意图:故意让人们以为宫廷灯会今年没有灯轮,有人失落,有人高兴,最后一刻才揭幕,李隆基要现场打造灯轮。

作为皇帝,李隆基可以按自己的意愿做任何事。

“他们,这是要干什么?连云车都出动了。”兰朵一脸吃惊地说。

李白摇摇头说:“不知道,看样子,好像要搭建什么,等等,不会现在才建造灯轮吧。”

郑鹏开口道:“是建造灯轮无疑了,你们看,禁军抬着的,就是灯轮的部件,皇上是提前设计好,分批打造灯轮的部件,然后利用云梯把它们组装起来,啧啧,皇上这一招,不知多少人蒙在鼓里呢。”

灯轮的部件,提前打造好,关键位置也测试过接合,在长安百姓、朝廷官员、外国使团的注视下,工匠们熟练地把灯轮拼接起来,有人调教角度,有人校紧接合处,有人装饰,一切显得高效又井然有序。

大约一个时辰的功夫,从无到有,一座超过二十丈的灯轮奇迹般出现在众人面前。

时间急,但质量一点也不马虎,灯轮有绸缎包裹,用黄金和宝玉装饰,从灯座到灯轮的顶部,挂满了各种各样的灯笼,远远看去就像一顶结满花灯的“灯树”,极为装观。

当灯轮完成的那一刻,灯轮那璀璨的灯光,好像把整座长安城都照亮,灯光下,是一张张难以置信的脸庞,一时感叹声四起:

“这灯轮,比先天二年那个更高,更漂亮,肯定超过二十丈。”

“谁能数得上灯轮有多少灯笼,天啊,上千人忙了一个时辰才完成。”

“刚才周府的灯轮已经让人惊叹不已,没想到跟宫廷的灯轮一比,高下立现。”

“厉害,太厉害了,一个时辰不到就修起高逾二十丈的灯轮,如果不计算挂灯和装饰,半个时辰就能完成,这里不仅仅是高效,大唐工匠的技术太精湛了,试想想,要是发生在攻城掠地,太可怕了。”

“大唐真不愧是东方最耀眼的明珠。”

街上的百姓、游人议论纷纷,坐在城墙上喝酒赏灯的使团再也坐不住了,一边跟大唐的官员表示祝贺,一边离席扶着城墙观看。

就在众人交头称赞时,宫廷灯会充分诠释什么叫做“好戏在后头”意义,灯轮架好后,从皇宫又走出大批乐伎、舞伎和乐官,人数在三千人以上,随着乐声响起,舞伎和手执灯笼的宫女开始踏歌起舞,此时,灯轮也慢慢旋转起来。

高逾二十多丈的灯轮,饰以万计的花灯,乐师、乐官足有三千人,盛妆打扮的宫女和舞伎加起来,也有三千多人,一时间灯如轮转,歌舞飞扬,把上元节的气氛推向高潮。

“你们看,有人站在灯轮上。”眼尖的兰朵突然叫道。

郑鹏顺着兰朵指的方向看去,只见有人爬上缓缓转动的灯轮,应是在灯轮上有固定的小站台,隐隐看到那汉子身上还系着一根绳子,应是作安全之用。

上升时,那些汉子紧紧抱着灯轮,直至快要升到顶部时,只见他慢慢地站起来,然后在二十多丈高的灯轮上小跑起来。

在那么高的地方跑动,需要极大的勇气和高超的平衡力,郑鹏看到跑着的那个中年汉子,步伐稳定、神情轻松,应是受过严格的训练。

不仅仅是看花灯,还能看杂耍呢,下面的人纷纷大声喝采,就是站在城楼上的外国使团,也纷纷昂起头,一脸吃惊地看着在灯轮上跑动的人。

就当人们以为这就是结束的时候,只见那个汉子从身上扯下一双厚厚的手套戴在手上,然后从灯轮隐蔽处捧出一个黝黑的箱子,打开时,隐隐看到箱子发出火红火红的光。

只见到那汉子从腰间拿出一个似勺子的东西,伸进桶内,很快就勺子用力向天空一撒。

瞬时间,天空中出现一片极之绚烂的火花,好像把长安上空都点燃一般。

天啊,这是打铁花,在高逾二十丈的灯轮顶上打铁花。

打铁花,是流传于豫晋地区民间传统的烟火,历史悠久可以追溯到春秋战国时期,就是把铁加热熔成铁水,然后用力洒在半空或用击打出去,会形成一片非常漂亮、非常绚烂的火花,有时为了观赏效果,还熔化铁时还会加入一些银或铜。

这是一项古老而危险的活动,因为铁水的温度很高,一不小心就会被烧香、烫伤,打铁花时需要眼明手快,还要很高的技巧。

打铁花最好的时间是冬天,气温低,铁水被泼(击打)出去时,会快速降温,落下时不会伤着人。

“哄”的一声,刚才被灯轮和歌舞点燃激动的围观百姓,心中的那股热情瞬间被全部击发,不少人忍不住大声喝彩起来,一些情绪激动的少男少女,忍不住跟着跳起舞来。

灯轮上面火花灿烂,灯轮下面载歌载舞,歌舞声、乐器声、踏歌声、欢呼声汇成一片欢乐的海洋,上至王公大臣,下至黎民百姓,无论是尊贵还是平凡,此刻在他们的脸上,都现出了发自内心的微知。

笑中带着欢乐,笑中带着骄傲,笑中带着对未来美好生活的向往。

那汉子打铁花的速度很快,只见他不停地泼洒,在灯轮上面制造了一片又一片的火花,就像后世那些造价高昂的烟花一样。

不对,比烟花更加绚烂,更加多姿。

“漂亮,真是太漂亮了。”郭子珪忍不住喃喃地说。

李白点头说:“灯轮上打铁花,这主意真是绝了。”

“漂亮,太漂亮了”兰朵双后抱在胸前,一脸虔诚地说:“能看到这么美妙的灯会,不枉此行,无悔此生。

郑冰、小音她们,一个个眼睛睁得老大,嘴巴张大半没有合拢,明显还没有回过神。

饶是二世为人、见识过很多大场面的郑鹏,也被此情此景深深地震憾了,事实上,在郑鹏记忆中,就是后世也没看到这么隆重、这么欢乐的节日盛会。

大唐,这是梦中的大唐,这是让无数人梦牵魂萦的大唐。

由于高度和地点的限制,那汉子带的铁水很快洒完,只见他快速收拾好东西,找准时机会站在一个固定点,随着灯轮下去。

打铁花的汉子下来了,可欢乐还在继续,这边刚下,灯轮那边又有人开始在上面小跑找平衡,这次是二个人,只见一个洒在半空,另一个用一块木板用力拍打,形成更大、更漂亮的火花,这才是真正打铁花,而灯轮下面欢乐的人群,再次爆发更大的欢呼声...

454 想低调都难

花灯、灯车、灯轮、歌舞还有通宵营业的各种商铺,上百万欢乐的人群,长安已成为欢乐的海洋,无论是达官贵人还是普通百姓、游人,边吃边玩边看,有时还跟着节拍载歌载舞,尽情地释放心中的快乐。

就在最欢乐的时候,郑鹏却下了松竹楼,径直回家。

郑鹏一走,李白、郭子珪等人也跟着走,兰朵她们只是犹豫一下,很快跟着回去。

灯会还有的是时间观赏,郑鹏花了十天造花灯,扬言要全城瞩目,可是灯会开始迟迟不肯拿出来,大言不惭说什么先让别人“抛砖”,自己最后才“引玉”,免得别人一番心血白流,振振有词说替别人着想才是君子所为。

兰朵一直持着不相信的态度,就等着打郑鹏的脸。

从郑鹏开始造花灯,兰朵就一直留意,虽说不能进胜业坊的宅子观看,但她旁敲左击知道,郑鹏从家里拿了一些有布料和绸子,合共支了不足一千贯的经费。

巡游的宫女,一身行头都要五百贯以上,郑鹏制造花灯的钱,还不够两名普通的宫女的行头,就这样还想全城瞩目?

回到胜业坊的宅子,郑鹏闲话都没多一句,直接大声叫道:“人呢,快把本少爷的花灯抬出来。”

“少爷,马上。”黄三不愧是头号“狗腿子”,什么事都是第一个率先响应。

很快,一群仆人把郑鹏打造的花灯抬出来,兰朵一看到黄三手里拿着的花灯,先是楞了一下,眼睛瞪得牛眼那么大,惊讶地说:“郑鹏,你,你把它作花灯?”

郑鹏嘿嘿一笑:“本少爷说了让全城瞩目,就得让这瞩目不打折扣。”

说到这里,郑鹏大声吼道:“还楞着干什么,准备放花灯啊。”

兰朵吃惊的表情让郑鹏很是得意,而宋璟的郁闷表情,也让一旁的张说看得心花怒火。

民间的花灯巡游还在继续,而灯魁之争已有了结果。

李隆基在不知归属的情况下,点了一盏名为“三英战吕布”的走马灯,这盏造形优美,灯笼里所描绘的人物栩栩如生,通常来说,灯在转动时,能转出十多幅图画已经很了起,可这盏走马灯采用卷轴的方式,足足转出三十六幅图画。

巡游时,李隆基还率人下城楼观赏过,等宫廷灯会进入高潮后,令人把“三英战吕布”的走马灯提上城楼。

在太监去拿花灯时,高力士已经拿着朱笔在一边候着。

花灯拿上来后,李隆基用朱笔在花灯上点一下,这叫点灯魁,和朱笔点状元是一个道理,被点中的花灯,也就是灯魁。

让张说高兴的原因很简单,这盏被李隆基点名提上城楼的花灯,正是出自长安县。

也就是,在这次打赌中,胜利之神已经站在张说这边。

宋璟有些不甘,可还是勉强笑着跟张说拱拱手表示祝贺。

“三英战吕布”走马灯拿上来后,李隆基再次欣赏了一番,然后高兴地说:“好一个三英战吕布,这盏花灯真是精美,力士,朱笔伺候。”

“皇上,朱笔来了。”高力士恭恭敬敬把朱笔送到李隆基手里。

在众目睽睽之下,只见李隆基拿朱笔向那盏花灯点去,然而,当朱笔距离花灯不足一寸时,朱笔突然停了下来。

张说一下紧张起来,双眼盯着那支朱笔,心里不停是念着:点下去,点下去......

本以为李隆基故作姿态,让臣子紧张一下,再慢慢点朱,可朱笔迟迟没点下去,只是几个呼吸的功夫,张锐却感到无比的漫长。

抬头想看看什么回事,只见李隆基的目光并不落在花灯上,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张说的瞳孔一缩,忍不住大声读了起来:“天佑大唐,国泰民安。”

在胜业坊的方向,不知什么时候升起两个巨大的、类似圆形帐蓬的东西,远远看看像是点着火,悬停在半空,在那两个点火帐蓬的下面,吊着两行字形花灯,分别是天佑大唐和国泰民安。

字用红色的纱绢包扎而成,里面还点着蜡烛,是把字做成花灯的形式,再串在一起。

绢的表面,好像沾了很多金箔,不知哪里来的灯光,把它照得闪闪发光,远远看去,壮观、引人瞩目。

应是全城瞩目才对,远远看去,那两行巨大的字,比皇宫打造的灯轮还要高,张说可以保证,整个长安城都能清楚地看到。

姚崇吃惊地说:“那,那是什么,竟然能飞上天空。”

“是啊,太神奇了,把字做成花灯升到半空,真是有趣又吉祥。”岐王李隆业饶有兴趣地说。

“不像孔明灯,这究竟是什么东西?”宋璟也有些不解。

张说好像想到什么,犹豫一下,有些不确定地说:“连城一役,唐军取得胜利的关键,是采用一种名为热气球的玩意,据说是定远将军郑鹏所创,这会不会是郑将军放的花灯?”

“陛下”这时陪外国使团的礼部侍郎康仲明走过来,恭恭敬敬向李隆基行了一礼:“扶桑使团井上小三郎问,那个能神奇飘浮在空中的花灯,到底是什么?”

李隆基也不知是什么回事,不过这种小事难不倒他,左右看了一下,指着郭子仪说:“你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遵旨”郭子仪心中一喜,连忙行了一礼,然后飞快下了城楼。

郭子仪走后,高力士看了看那只还等着点朱的花灯说:“皇上,这....”

李隆基把朱笔往金盘一放,然后随意挥了挥手。

高力士会意,对拿花灯的小太监说:“先下去吧。”

刚才是觉得这盏走马灯好,可那两行字形的花灯出现得突然,花灯不仅新奇有趣,“天佑大唐,国泰民安”这几个字也很对李隆基的胃口。

如果没意外,这灯魁要易主。

字形花灯的出现,引起了城楼上皇帝、大臣和外国使者的注意,更引起了观灯百姓的轰动,花灯出现没多久,郑鹏的宅子外围满了围观的百姓和游人:

“这花灯叫什么名堂,太特别了。”

“花灯妙,寓意也好。”

“听说皇上也注意到了,刚才那盏三英战吕布的花灯都拿上城楼,可最后没点朱就拿了回来,呵呵,这灯魁怕是易主。”

“这户是什么人家,竟然想出这样聪明的主意。”

“真是神奇,点个火就能上天,你们说这家有没有神仙在?”

“没想到,最特别的花灯,这个时候才出现。”

围墙外,一众百姓议论纷纷,赞扬有加,而院子里,郑鹏坐在逍遥椅里,小音细心给他捶着站得有些酸软的腿,林薰心贴心把切好的水果送到郑鹏的嘴边,而郑鹏一边享受两女的伺候,一边淡定地指挥道:“黄三,把绳子拉好,别让字晃来晃去,阿才,你们几个把铁板的角度对好一点,要不然光线不够。”

把字做成花灯的样子,为了防止里面的蜡烛把绢布竹架点着,用的是小蜡烛,郑鹏怕字不够亮眼,就想了一个办法,让人弄了一批铜镜,还让人把几块大铁板打磨抛光,在院子里架起几堆篝火,用折射的方法把光线送到字体灯笼贴的金箔上。

这样来,两排字型花灯在长安城的上空闪闪发亮,想不引人注意都难。

李隆基就是在点朱的最后一刻,被字型花灯吸引,最后也没有落朱。

“怎么样,这花灯,全城瞩目吧?”郑鹏咽下一块蜜饯,有些傲骄地说。

“少爷,你真有办法。”林薰儿看着郑鹏的眼睛里,全是柔情,一脸崇拜地说。

郑冰高兴地说:“哥,你真是厉害,小妹最服你了。”

“郑公子足智多才,子珪甘拜下风。”

“太白一直以为,自己的聪慧少有人及,跟公子一比,有如萤火之光岂能与皓月争辉”李白很认真对郑鹏行了一礼:“公子大才,太白也甘拜下风。”

一众婢女、仆人颂声如潮,把郑鹏都拍得有些飘飘然。

“郡主,怎么样,本少爷说的话,可有打折扣?”郑鹏转过头,笑逐颜开地对兰朵说。

这么多人,就只有兰朵还没有表态,而这么多人中,也是她对自己最多意见。

兰朵有些不甘,不过最后还是心悦诚服地说:“本郡主也不是胡搞蛮缠的人,虽说很看不惯你嚣张的样子,但不得不承认,你做事真有一套。”

把攻打连城用的热气球用在这里,再用不值钱的竹和纱绢扎几个字,再用些铜镜、和铁板,竟然造出这么炫眼的效果,兰朵都被郑鹏天马行空的主意震撼了。

至于效果,都不用打听,从围墙外面传来的动静就知。

有这话话就行了,郑鹏有些得意地说:“何止一套,本少爷还有很多套呢。”

能让人兰朵这种骄傲的郡主说个服字,这是一种成就。

兰朵撇撇嘴:“可惜,旁门左道就是旁门左道,登不了大雅之堂,要是有能耐,去拿个灯魁回来,那才值得炫耀。”

这个郑鹏就是赞不得,赞他一句,尾巴都翘起来。

郑鹏摆摆手说:“本少爷风头出得太多,得低调一点,让别人也出出风头。”

兰朵对郑鹏翻了一个漂亮的白眼,不以为然地说:“真不怕大风闪了舌头。”

突然间,门外传来一个爽朗兴奋的声音:“三弟,三弟在哪里?”

众人扭头一看,只见身穿制服、腰挎横刀的郭子仪大步走了进来。

“二哥,你怎么回来了,不是说要值勤吗?”郭子珪看到的郭子仪回来,有些惊喜地说。

上元佳节,最好是和亲人一起过,现在只有自己一个人,虽说有郑鹏陪陪,可他还是有一点点孤单的感觉。

郭子仪拍拍弟弟的肩膀,高兴地说:“不错,几天不见,又长壮实了,这里的伙食不错,多吃点。”

“二哥,说什么呢”郭子珪脸皮薄,当场有点不好意思起来。

听二哥的意思,这里吃东西不花钱,要多占便宜。

看到郭子仪来了,郑鹏忙站起来:“大哥,你怎么来了,下值了吗?”

郭子仪指了指上空挂着的字灯:“就是这玩意把某引来的。”

顿了一下,郭子仪高兴地说:“在城楼看到这花灯时,某就猜是三弟的手笔,也只用你这么聪明的人才会想到这么绝妙的法子,皇上点灯魁时看到,灯魁也不点了,命我去把人给他带去,三弟,快跟为兄走,皇上在朱雀门城楼等着见你,估计要把你的花灯点为灯魁呢。”

“不会吧,皇上让我去?”

“要不然呢,为兄也是奉旨办事,扶桑国还有很多国的使者问皇上,说悬在半空的灯叫什么,皇上答不出,就差我来找人,快点,别让皇上等急了。”

郑鹏看看身上的衣裳,有些为难地说:“大哥稍候,让小弟先换上官服。”

“不用,这身挺体面,快走,马在门外备好了。”说到这里,郭子仪有些羡慕地说:“皇上点名要见,某这个新科武状元亲自作陪,还有御前侍卫给你开路,三弟,你这次又要大出风头了。”

“好,我们走。”

在众人羡慕的目光中,郑鹏大步往向外走。

经过兰朵面前时,郑鹏耸耸肩,双手一摊,有些郁闷地说:“优秀的人,想低调一点点都不行,都等到这个时候才放灯,郡主你看,皇上非得点为灯魁,唉...”

兰朵有些目瞪口呆,张张嘴想说些什么,最后什么都没说出来。

对这个近乎妖孽的郑鹏,真不知说些什么好了。

武状元作陪,御前侍卫亲自开路,在人满为患的上元佳节,郑鹏再一次出尽了风头:

“你们看,是郑大才子,这么多御前侍卫给他开路,这是要干什么?”

“看到了吧,刚才老夫说花灯是郑大才子做的,现在信了吧。”

“对对对,连城一战,就是郑将军用了那个热气球,神兵天降,现在又用热气球为上元节添喜庆,真是太聪明了。”

“看,是郑公子,郑公子,奴家肖团儿,今晚奴家在群芳院等你,不见不散哦。”

“郑公子,要了小女子吧,给郑公子做婢子小女子女也心甘惊愿。”

.......

455 张说受罚

“微臣拜见皇上。”郑鹏恭恭敬敬地向李隆基行礼。

李隆基看到是郑鹏,哈哈大笑道:“当时朕就猜是不是郑爱卿,果真猜对了。”

本是一句无心的话,可在场的人不由心中一凛,看郑鹏的目光都有些异样。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李隆基的话透出一个重要的信息:不仅记往郑鹏,还习惯性把郑鹏定义为有特殊能力的人,这是一个很高的评价。

郑鹏也有些意外,连忙说:“就是做一些小玩意给上元节添点喜庆,没想到惊动皇上,请皇上恕罪。”

李隆基笑着把郑鹏扶起:“爱卿何罪之有,这个花灯不仅好,给上元节还增添了很多喜庆,就是使团的人也惊动了,问朕那是什么花灯,正好,你给康侍郎说说,让他跟那些使者说吧。”

“有劳郑将军”康侍郎对郑鹏拱拱手。

郑鹏犹豫一下,很快说道:“康待郎,那是连城一役用过的热气球,稍加运用,可用于攻城掠地,你跟他们说,这是上天赐给大唐增添喜庆的礼物就行。”

宋璟点点头说:“没错,这种利器,还得多保密。”

“就按两位爱卿的意思办吧。”李隆基一锤定音。

弱国没外交,对强盛的大唐来说,不派兵灭你就是仁慈,根本不用理会那些使者高兴不高兴,要是敢逆李隆基的意,就是把使者杀了,那些国家想到的不是报复,而是急忙派人到长安纳贡、请罪。

“咦”姚崇有些惊讶地看着郑鹏,然后有些感叹地说:“还是年轻好啊,不过就是年轻再有时,也不及郑将军这般风流倜偿傥。”

姚崇一开口,一众大臣把目光放在郑鹏身上,很快发现新大陆一样,纷纷调侃道:

“人不风流枉少年,放眼长安,无人出郑将军之右。”

“上元佳节,众女环抱,郑将军真是艳福不浅。”

“诸位,你们猜猜,那衣服上红唇,可是出自哪位花魁之手?”

“不说还没注意,这身上,起码有十多个唇印,刚才郑将军是在赏月、赏灯还是在赏美人呀,哈哈哈”

刚才没注意,姚崇开口后,众人发现郑鹏的脖子、衣服上有不少唇印,一边羡慕妒忌恨,一边开起玩笑来。

被皇上召来时,不会在家里跟美女大被同眠吧?

郑鹏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诸位,失礼,失礼了,就是长安城的女士太热情,走到街上,非得过来打个招呼,没想到人多乱了起来,可能是不小心碰到的吧。”

武状元作陪,御前侍卫开路,郑鹏再一次风光无限,就是群芳院那个肖团儿先挑逗,不少女子跟着起哄,一窝蜂拥上,郑鹏看到她们那么热情,就停下马跟她们打个招呼,不知哪个女一扯,把郑鹏从马背上扯下来,几十个女一拥而上,好像占便宜一样又亲又上下其手,以至郑鹏的“重点部位”也让人捏了几下,当场差点痛得叫出来,郭子仪把那些热情的女子劝走后,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大唐的风气很开放,女子穿男装、穿着低胸衣裙、跟心仪的人鸿雁传书什么的,只要父母不干预,其他人也不会带有色眼镜看人,像武则天和太平公主,就是开放作风的代表。

张说眨眨眼说:“老夫空活几十载,怎以没碰到这么热情的美女?看来还是郑将军的魅力之大,呵呵。”

众人都呵呵笑了起来,就是李隆基也没例外。

现在是上元佳节,这里不是朝堂,像张说这种重臣,开个玩笑也无伤大雅。

郑鹏也跟着笑,在这种场合,被人调侃反而是地位的表现。

一旁的高力士指着胜业坊的方向突然说:“陛下,你看,字灯下去了。”

郑鹏马上解释道:“皇上,热气球升空,有时限性,不能一直停在空中,差不多时辰就要把它拉回地面,重新加燃料,而加燃料的同时,我们也可换更换字灯,请皇上稍候片刻,很快就会有惊喜出现。”

有了经验,做起来也不费事,郑鹏一下就做了五个热气球,四小一大,这边拉下,那边马上可以升空。

转眼间,两个新的热气球带着两行字灯再次慢慢升空。

李隆基忍不住读着:“国大民骄,八方来朝。好一个八方来朝,好,好好,好好好。”

哪个皇帝不希望自己威名远播,哪个皇帝不想受到更多人敬仰,一句“八方来朝”简直击中李隆基心中最柔软的地方,一连叫了六个好字。

“力士,朱笔伺候。”李隆基突然开口叫道。

高力士连忙把朱笔呈上,李隆基的拿着朱笔,遥对空中的字灯虚点一下:“郑爱卿所做的花灯,创意新颖,吉祥如意,朕特点为灯魁。”

“皇恩浩荡,微臣谢主隆恩。”郑鹏连忙行礼致谢。

郭子仪一语成谶,还真猜中了。

听说被作灯魁,会有很多赏赐,见识李隆基的“赏万金”后,郑鹏对厚赏没抱多大希望,不过想到回去可以看到兰朵一脸吃憋的样子,心里就暗爽。

人生得意须尽欢,能得瑟就得瑟,谁让得瑟时自己心情愉快呢。

“哈哈哈,郑将军,祝贺你第一次出手就被点了灯魁”宋璟高兴地说:“想不到郑将军不仅文武双全,还心灵手巧,佩服佩服。”

宋璟是真高兴,跟张说打赌,本以为输定,要在宋璟前落了面子,没想到最关键时候杀出字灯,顺利俘获李隆基的“帝心”,神逆转一样,最后反败为胜。

表面是祝贺,实则是提醒张说:他输了。

“哪里,就是一时庆幸,宋相谬赞。”郑鹏连忙谦虚地说。

李隆基被宋璟一提,很快想起打赌的事,高兴地说:“对了,两位爱卿还有打赌,宋爱卿,这次你赢了,想要什么赏赐?”

“只是席间一个玩笑,臣不敢要求赏赐。”宋璟一脸认真地说。

“朕说过要赏,就一定赏”李隆基想了想,很快有了主意:“宋爱卿为国劳心劳力,受累了,此次新罗送来不少美女,赏爱卿两名作婢女,让她们好好伺候卿家吧。”

宋璟心中一喜,连忙跪下谢恩:“谢主隆恩,臣一直为大唐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金银宋璟不稀罕,不过新罗献上的女子,一个个容颜出众,在大唐上流社会中很受欢迎,听到皇帝赏自己两名新罗美女,心中暗喜,连忙谢恩。

美女,无论什么时候都是受欢迎的资源,就是张说也有些羡慕地看着宋璟。

就差那么一点点,要不然,那两个新罗美女是自己的。

为了表示对大唐的尊重,新罗国王进贡美女时,在全国进行筛选,筛选其间,全国上下禁婚娶,所以进贡的美女质量有保证,有钱都买不到。

李隆基干咳一声,开口说道:“有奖就有罚,这样才公平,张爱卿,这次你输了,你说想让朕怎么罚你?”

张说单膝跪下:“微臣全凭陛下作主。”

李隆基想了想,指着郑鹏说:“郑爱卿,你鬼主意最多,不如你来说说,怎么罚?”

郑鹏没想到这种破事会落到自头头上,可这事皇帝开了口,也不能拒绝,闻言想了想,很快有了主意:“这么盛大的节日,需要一首好诗铭记传世,张尚书可是公认的大才子,就罚他作诗一首如何?”

“这个主意甚妙”李隆基马上发话:“张爱卿,命你赋诗一首,作得好,朕另有赏赐,要是做得不好,那朕要加倍惩罚,明白吗?”

“臣遵旨。”张说恭恭敬敬地应道。

456 大不敬之罪

被皇帝当面命令作诗,这是一把双刃刀,表现得好,名利双利,表现不好,有可能被边缘化,很难再得到重用。

一时间,张说成为现场的焦点,郑鹏也饶有兴趣打量着号称文坛大宗师的张说,看他有什么样的表现。

张说临危受命,成为众人的焦点,只见他不仅没有紧张,相反,他面色镇定自若,目光中透露出一种莫名的自信,好像压力越大,他就越享受。

张说作为文坛公认的大才子,绝不是郑鹏这种“浪得虚名”的角色,他天生就有一颗大心脏,压力越大,潜力越多,只见他把目光放在灯轮下面狂欢的人群,再眺望着长安城,只是稍加思索,很快对李隆基行礼:“陛下,有了。”

李隆基有些惊讶地说:“张爱卿果然才思敏捷,快快道来。”

张锐领命后,干咳一声,很快把自己吟出来:

“朱雀门前雨露新,长安城里太平人。

龙衔火树千重焰,鸡踏莲花万岁春。

帝宫三五戏春台,行雨流风莫妒来。

宫廷灯轮千影合,东华金阙万重开。”

话音一落,全场一片寂静,所有人都有回味着张说这首新鲜出炉的大作。

诗句结构严谨,架构远大,既有“东华金阙万重开”的磅礴气势,也有“龙衔火树千重焰,鸡踏莲花万岁春”的细节的描写,地点是长安城,用“雨露新”暗指狂庆到凌晨,因为凌晨才会有露水,一首诗,把人物、地点、时间、事情还有对未来的展望全包括。

大开大合之间还兼顾了灯会的盛况,绝对是一首上乘之作。

郑鹏闻言,震撼之余,也感叹张说的才华,有真才实料就是牛,短时间不仅作出一首好诗,还能提前把属于自己的诗作出来。

要是历史没有偏移,这一首描绘长安上元灯会的诗,是几年后李隆基命张说所作,当时主会场设在兴庆宫的花萼楼,原文是:

花萼楼前雨露新,长安城里太平人。

龙衔火树千重焰,鸡踏莲花万岁春。

帝宫三五戏春台,行雨流风莫妒来。

西域灯轮千影合,东华金阙万重开。

张说提前把它写出来,“花萼楼”变成“朱雀门”,“西轮灯轮”变成“宫廷灯轮”,很适当作了改变,无论怎么说,这都是一首很成功的诗。

郑鹏的出现,带来一些蝴蝶效应,然而,历史的轨迹并没有发生太大的变迁,作者仍是张说。

宋璟抚掌赞道:“张国公大才,真不愧是文坛大宗师,这首诗当属上品。”

“古有曹植七步成诗,张国公半柱香的时间也不用,就写出如此上乘的佳作,难得。”

古代没有时、分、秒,把时间分为一时辰(2小时)、一刻钟(15分)、一柱香(5分种)、一弹指(10秒),半柱香的功夫也就是二分半钟,只用了二分半钟就作出这么绚丽的诗句,很了不起。

姚崇跟张说是死对头,此刻也抚须说道:“好一句东华金阙万重开,也就是张道济才能写出如此豪迈的诗。”

政见不同,互相攻击,但这些并不妨碍姚崇对张说诗作的欣赏。

事是事,诗是诗,姚崇并不因讨厌张说就抹杀他的表现。

李隆基在诗词的造诣很高,闻言点点头:“张爱卿这首诗堪为上品佳作,该赏,赏新罗美女一名,给爱卿红袖添香,写作更多更好的作品。”

“谢主隆恩。”张说连忙谢恩。

美女还是次要的,主要是自己用才华挽回了颜面,这让张说松了一口气。

赏赐不能推,这是属于自己的荣耀。

谢过恩后,张说的眼珠子转了转,很快说道:“陛下,老臣有个提议,不知该不该提。”

“哦,张爱卿有何提议,速速道来。”

张说用眼角瞄了郑鹏一眼,然后一脸正色地说:“郑将军文武双绝,写了多首传诵度极高的诗篇,何不让郑将军也作诗一首,为节日添喜庆呢。”

对于郑鹏,张说也不说不清是喜还是厌,到手的胜利拱手相让,全是拜郑鹏所赐,然而,郑鹏在提议时,又给自己一个露脸和挽回颜面的机会,不过最近郑鹏的声名太响,作为文坛大宗师的张说,有心验一下郑鹏的成色。

正所为文无第一武无第二,也看一下,和自己相比,哪个更胜一筹。

李隆基还没开口,郑鹏连忙说道:“张国公,你还是饶了我吧,有你这首佳作在前,真不敢班门弄斧。”

风头出得够多了,郑鹏也不想抢张说的风头。

宋璟也笑着说:“对哦,差了忘了郑将军也是个中高手,相请不如偶遇,一定要露一手才行。”

“有道理”姚崇也帮腔道:“如此良辰美景,不能让张国公专美。”

郑鹏连连告罪:“不瞒欺瞒两位,其实我就是半吊子,能写诗全凭灵感,有灵感时写得好,要是没灵感,连打油诗都算不上,还是饶了我吧。”

李隆基不着痕迹地向一旁的高力士打个眼色,高力士很快回意,只见他上下打量了郑鹏一眼,突然大声喝道:“郑鹏,你可知罪?”

“罪,什么罪?”郑鹏吓了一跳,连忙问道。

高力士冷哼一声,然后寒着脸说:“身为朝廷命官,面圣不穿官服,今天是上元佳节,又是临时召见,就是不穿官服也罢了,看看身上穿的是什么,满是脂粉气,还有女子的红唇印,咱家问你,把这里当成什么地方?”

翻脸比翻书还快,郑鹏张张嘴想说什么,可半天也没说出来。

这事不能解释啊,总不能说是郭子仪让自己不用换衣服,途中也是郭子仪保护不周吧,自己能不能摘出去不知道,对郭子仪绝对不是好事。

“说不出话吧,咱家告诉你,这是犯了大不敬之罪。”

郑鹏脸色突变,犹豫一下,连忙请罪:“微臣考虑不周,请皇上开恩。”

秀才遇着兵,有理说不清,在这里自己地位最低,就是有理,不是说不清,而是说不出,郑鹏也认了。

高力士跟自己的关系不错,有事肯定也会替自己说话,虽说不知他为什么突然发难,不过郑鹏相信高力士不会针对自己,面色虽说难看,心里却并不紧张。

张说呵呵一笑:“陛下,老臣相信,郑将军只是无心之过,今晚是上元佳节,看在郑将军做了那么好的花灯份上,不如给他一个机会,只要做出一首好诗,便恕他无罪。”

李隆基点点头:“既然有张爱卿求情,朕就网开一面,郑鹏,你可听到?”

“微臣遵旨。”郑鹏苦笑着说。

自己打脸的话都说出来了,还是逃不去。

郑鹏说完,开始苦思起来,主要是回忆与正月十五有关的诗句。

正月十五的诗句很多,给郑鹏印象最深就是唐朝苏味道的《正月十五夜》:

火树银花合,星桥铁锁开,

灯树千光照。明月逐人来。

游妓皆穠李,行歌尽落梅。

金吾不禁夜,玉漏莫相催。

然而,这位苏味道是神元年间的人,在十年前就嘣屁了,人走了,可诗却流传下来,郑鹏想了想,最后想起了张祜。

有了。

大不敬的罪名可大可小,小的笑骂几句就算完了,大到可以抄家灭族,郑鹏不敢拿自己的小命去赌。

足足磨了一柱的时间,郑鹏这才装模作样地说:“陛下,有了。”

得到李隆基首肯后,郑鹏开始念道:

“千门开锁万灯明,正月中旬动地京。

三百内人连袖舞,一进天上著词声。”

“此诗开篇宏大,气势不凡”姚崇开口道:“只是第三句的三百,显得有些小家子气,要知长安跳舞喜迎上元佳节的伎人,何止三万,要是改成[满城内人连袖舞],可能更恰当一些,当然,这只是老夫一已之见,郑将军莫怪。”

郑鹏恭恭敬敬地说:“刚才没注意,谢姚开府指点。”

“呵呵,郑将军不要见怪就好。”姚崇笑容可掬地说。

宋璟表示同意:“只是改了两个字,颔联呼应首联,意境更胜一筹,改得妙。”

作为姚崇的弟子,宋璟及时发声。

众人连连称是,只是张说有些寻味地看着郑鹏,眼里露出一丝欣赏的神色。

少年人年少气盛,知进取的人很多,但懂进退的人却少之又少,郑鹏刚才想到合适的诗句时的表情,让张说尽数收在眼底,阅人无数的张说一眼就看出郑鹏已经想好,用时不到半柱香的时间,不过郑鹏硬是拖了一柱香才说出来。

把时间拖长,前面开篇那么霸气,中途却出现明显错漏,明显是不想抢自己的风头。

这个郑鹏,年纪小小,却很会做人,张说对郑鹏暗暗点点头。

懂进退的年轻人,什么时候都讨人喜欢。

众人没张说这么敏感,只觉得张说用时短、意境更胜一筹,一致认为张说在这场无声的较量中取胜。

李隆基终于表态:“还算过得去,算了,免了郑爱卿的大不敬之罪,力士,赏郑爱卿宫灯两盏,让他回去挂着吧。”

“谢主隆恩。”

郑鹏松了一口气,总算把这件事应付过去。

457 特别的礼物

宴请了使团,欣赏了灯会,点了灯魁,李隆基大手一挥,散会,让群臣和使者各自找节目。

整个长安城成了欢乐的海洋,有的是节目,不少人早就想加入欢乐的人郡,这种美辰美景,李隆基也需要陪伴后宫的妃子,不如早点散去,各找各自的精彩。

郑鹏累了半天,最后提着两盏宫灯回去。

“黄三,少爷这么久没回来,真的没事?不会犯禁吧?”林薰儿有些担心地问着。

放花灯放上天,林薰儿一直担心会出事,看到郑鹏迟迟未归,把黄三派去看,看到他回来,马上问道。

黄三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林姐,放心,少爷没事,小的看到少爷上了朱雀门的城楼,跟朝中那些大人物有说有笑,皇上给少爷赐酒呢。”

“那就好。”林薰儿心情一松,长长松了一口气,然后继续问道:“少爷什么时候回来?”

“快了吧,小的走的时候,看到他们好像要散了,阿军等着少爷,怕林姐等急,所以提前回来。”

郑冰有些不乐意地说:“皇上也是的,突然把人叫走,大过节也不让安生。”

“不用担心,这次是我大哥来接”郭子珪小声劝道:“再说高公公不是跟郑公子相交甚好吗,有他照应,不会有事的。”

李白有些羡慕地说:“郑公子文武双全,还有那么多贵人扶持,真让人心生羡慕。”

兰朵突然开口道:“别光顾着说,也不看看沙漏,快把热气球收回来,一会得掉下来了。”

众人连忙把热气球收回,准备换热气球升上去时,突然听到门外有喧嚣声,接着听到有人叫郑公子、郑将军的声音。

“我哥回来了。”郑冰心中一动,大声说道。

“少爷回来了,少爷回来了。”门外传来下人高兴的叫唤声。

林薰儿一行人也顾不得放热气球,连忙迎了出去。

出到大门,看到郑鹏正指挥着下人替换花灯,把门口挂着的两个红纱灯换下来,把二盏漂亮的宫灯换上去。

“好漂亮的宫灯,少爷,哪来的?”林薰儿一看到那二盏宫灯,有些惊喜地说。

郑鹏轻描淡写地说:“一不小心,本少爷做的花灯被陛下点为灯魁,这两盏宫灯就是皇上赏赐的。”

脸上一脸轻松,语气也很平淡,可是那话中透出的得瑟,谁都听得出。

林薰儿掩嘴一笑:“对少爷来说,没什么不可能。”

“公子真是有大气运之人,就是不参加评选,依然把灯魁的拿回来。”李白感叹道。

不止感叹,都有点羡慕妒忌恨,郑鹏文武兼备,在两个领域都取得成就,官职爵位、美人财富样样不缺,身边有平康坊第一美人相伴,很快要迎娶博陵崔氏嫡氏女,在李白眼中,郑鹏已经是人生的大赢家。

兰朵看看郑鹏,又看看那两盏花灯,有点酸溜溜地说:“还以为有什么赏赐呢,也就是两盏宫灯,郑鹏,你上次把本郡主的钱赢光,不是说要补尝吗,这两盏宫灯看着挺顺眼,把它送我,就当你补尝了。”

对郑鹏,兰朵也有些无言,这家伙好像有用不完的运气,越得瑟越幸运,越幸运越得瑟,自己小看他,以为他几百贯做不出什么好的花灯,对他扬言参赛就夺灯魁更是大加讽刺,没想到就是这样,灯魁还是让他拿下。

嘴里对那两盏宫灯不以为然,内心却非常喜欢。

这两盏宫灯太漂亮了,精巧、构思新颖,左边宫灯画的是花开富贵,右边宫灯画的是竹报平安,花灯做得非常漂亮,宫灯上的画也画得非常好,不夸张地说,把宫灯上的画剪下来裱好,能挂在大堂中央。

“识货啊”郑鹏有些惊讶地说:“这二盏宫灯,可是我卖了很大的面子讨来的,出自宫中老灯匠之手,红木作框架,极品贡绢作妙,贴金泊,镶古玉,最难得的是,上面是宫廷头号御用画师张宣所画,可以说是花灯中的极品。”

郑鹏瞄了一眼越听越开心的兰朵,继续说道:“不过御赐之物,不能转让,所以,只能跟郡主说一声抱歉。”

李隆基说赏二盏宫灯,郑鹏知道做花灯时,宫廷画师也会参与创作,找机会向高力士讨要时指明要张宣参与的,张宣是头号宫廷画师,库房里有这么一对造价高昂的花灯,反正李隆基也没说赏什么样的,高力士借花敬佛卖了郑鹏一个人情。

这对花灯保存下去,以后肯定非常非常值钱,就是兰朵,郑鹏也舍不得。

“算了,反正本郡主也就是随口说说,其实也没什么。”兰朵有些可惜,不过嘴上不肯认输。

皇帝御赐的东西,的确不能随意变卖或转让,这点兰朵也清楚。

挂好灯笼,郑鹏左右看了一下,先是满意地点点头,然后吩咐道:“黄三,安排二个人,专门看着这二盏宫灯,可不能让人顺了去。”

这是一盏镶了宝石和玉的宫灯,价值不菲,就怕让人偷走。

黄三连连答。

“郑将军,那个大字花灯还放不放,我们等着呢。”

“是啊,看着就得劲。”

“快点放花灯,我还特地把家里的闺女抱来,就等着看大花灯呢。”

这时围在外面百姓有点等不及,大声地叫着。

第一次看到会飞的花灯,现在胜业坊已经人满为患,胜业坊的武候铺也紧急把人手调过来维持秩序。

挺受欢迎啊,郑鹏心中一乐,对众人抱抱拳:“让诸位久等,放心,上元节举行几天,大字花灯就放几天,不仅放花灯,一会还有一个大惊喜给大伙看。”

还有大惊喜?

一众围观的百姓马上变得期待起来。

郑鹏也没过多解释,对门口围观的群众拱拱手,然后转身走了进去。

“大的热气球准备好了没有?”回到院子中间,郑鹏开口问道。

老马恭恭敬敬地说:“都准备好了,只要一点火,随时可以升空。”

“去,把库房里收着的那两排字灯拿出来。”郑鹏吩咐道。

“是的,少爷。”

郑冰看着郑鹏,有些惊讶地说:“哥,你准备多少字灯啊,库房里还有?”

先上挂上了“天佑大唐,国泰民安”和“国大民骄,八方来朝”,本以为已经够了,没想到郑鹏在库房还藏有字灯。

“多做点,花不了几个钱”郑鹏指着那些字灯说:“用竹片扎成字样,用红布一蒙就成,一串字灯花不了十贯钱,不差这点小钱。”

郭子珪一脸佩服地说:“郑公子真正做到花小钱做大事,子珪开始还以为公子信口开河,现在真服了。”

“没什么,凡事多动脑筋,子珪也可以。”

李白看到那个最大的热气球开始点火,心情有些激动,连忙问道:“公子,在西域攻打连城时,就是用这种热气球带人奇袭峰城吗?”

“没错。”

“哪个”李白有些不好意思地搓搓手:“太白能不能上这个热气球,升到上面看看?”

李白的态度很端正,语气也诚恳,可郑鹏毫不犹豫地说:“可以,不过要排队。”

兰朵看到能带人的热气球,双眼都放光了,眼珠子转了转,拉着郑冰说:“小冰,要不要上去看看,我们结个伴?”

“郡主姐姐,我,我有点怕。”郑冰有点怕怕地说。

郑鹏面带微笑走到林薰儿面前,柔声地说:“薰儿,还记得我说过,上元节送你一份特别的礼物吗?”

“只要能跟着少爷,就是薰儿最好的礼物。”林薰儿有些羞涩地说。

“薰儿”郑鹏闻言大为感动,拉着林薰儿葱白的小手:“来,我要给你一份最特别的礼物。”

458 公然调情

上元佳节就是大唐的狂欢节,京师长安成了一座不夜城,用“灯火家家市,笙歌处处楼”形容最合适不过。

普通百姓吃完了就玩,玩累了就睡,睡醒了继续吃喝玩乐,尽情地放纵,然而,有些身负要职的人不能像普通百姓一样,别人在欢乐时他们要坚守岗位,直到下值时才能休息和迟来的庆祝。

崔源就是要坚守岗位的人。

作为大唐最神秘不良人的首领,崔源肩负的责任很重,从灯会开始就在暗处不断调度,防止意外发生,最紧张就是李隆基在城楼和下城楼观看花灯时,这是他身边保护力量最薄弱的时候,需要不良人暗中保护,不给有歹人有加害皇上的机会。

一直等到李隆基回宫休息,灯会暂告一个段落,崔源这个时候还不能休息,因为要招待一个远道而来的兄弟。

博陵崔氏三虎之一,出身大房的崔伟。

崔伟担任宋州刺史任期结束,回京述职,就到三弟崔源府上作客,交换和商讨一些情报。

担任宋州刺史期间,崔伟做得不错,吏部对他的考核都是优,有机会出任上州刺史,交接好工作后,连家都不回,急匆匆跑到长安打点。

兄弟二人在崔府后花园的亭子里,一边喝酒,一边聊天。

都是自家人,没那么多规矩。

在博陵,崔源跟崔伟的关系最好。

人老了,雄心慢慢退却,说着说着,和很多老人一样,两个老人家开始各自夸起自己孙儿孙女来。

崔伟兴冲冲地说:“三弟,你不知道,这次兴佳写的诗,先生大加赞誉,王先生你知道吧,号称科场神断,他说兴佳的水平可以参加科举,有八成的机率成功。”

“不错,很高了,这样看来,我们博陵崔氏又要出一个人物了。”崔源附和道。

“呵呵,路给他铺好,能不能出人头地,就得看他的造化,对了,兴成的资格下来了,最多半个月,他会到国子监入读,三弟,到时些还得你多劳累。”

“呵呵,兴盛跟我这个叔父的感情,比跟你这个大父的感情还要好,这事早就收到他的信,厢房都给他准备,就等着他入住。”崔源笑呵呵地说。

崔伟哈哈一笑:“就是,这些小家伙,有时让人头痛。”

说是头痛,其实是在炫耀,崔源有些不爽,一向不肯认输的他眼珠子转了转,然后假装不经意地说:“是啊,这些小辈,没一个省心的。”

“不会啊,姝儿一向听你的话,这样还不省心?”崔伟有些奇怪地说。

崔源假装有些为难地说:“我是说姝儿的未来夫君,做事太高调,说要给博陵修一座牢固的大桥,在长安也没个消停,刚才灯会大哥看到没有,拿了灯魁,还跟张说同台较量,年轻人不知轻重,让人放心不下。”

都说女婿是半个儿,孙女婿也算半个孙,兴佳和兴盛都是崔伟的孙,看到兄弟炫耀自己的孙子,崔源不甘落后,没有孙子,他把未来孙女婿郑鹏也带上。

崔伟的两个孙子还没功名,自己的孙女婿都是有爵位的将军,不比你逊色。

“郑鹏是不错”崔伟有些羡慕地说:“年纪轻轻就得到如此成就,奇思妙想穷出不穷,能想到把孔明灯改成热气球,还想到用热气球制作花灯,特别还得到皇上的器重,前途不可限量,我家那些不成才的小家伙,加起来也比不了他一只手,三弟得此佳婿,说真的为兄还真有点妒忌,不过....”

“不过什么?“崔伟欲言又止,吊起了崔源的胃口。

崔伟把杯中的酒一饮而尽,用手指指天上:“三弟,抬头看看,那不是你的未来孙女婿吗,啧啧,他身边那个是皇上赏赐给他的平康坊第一花魁吧,挺花心,得看稳一点哦。”

崔源是在胜业坊的家中招待崔伟,跟郑鹏住在同一个坊内,相隔也就是一百多米,抬头可以清楚地看到:郑鹏搂着林薰儿站在热气球下面的吊篮,凭监空眺着长安的景色。

郑鹏跟绿姝订了亲,这事天下皆知,正房妻子还没过门,反而跟一个贴身婢女在上百万长安百姓、官员和游人面前公然调情?

这让博陵崔氏的颜面何存?

崔源的脸色当然就不好看。

然而,这还没有结束,两个小一号的热气球慢慢升起来,一左一右地停在大热气球的两侧,两个小热气球下面各吊着一行字灯:春风十里平康路,珠帘卷起总不如。

天啊,这不是当日郑鹏给林薰儿写的诗,当年林薰儿就是凭着这首诗从众多花魁中脱颖而出,成为公认的第一花魁,现在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跟一个青楼出来的女子秀恩爱?

这是打博陵崔氏的脸面啊。

崔源一下子就把拳头握紧,恨不得一下子冲出去把人从热气球上拉下来,一巴扇倒,然后用脚踩啊踩。

正想冲动时,无意中看到一旁的崔伟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很快回过神,呵呵笑了二下,然后装作不经意地说:“这小子,有新人不忘旧人,总算有情有义,不过比起某年轻时,还是太嫩了。”

崔伟有些惊讶地说:“三弟,不会吧,郑鹏是你未来孙女婿,他公然抱着一个婢女,你不生气?他可是号称平康坊第一点花手,很多青楼女子不要廉耻公然挑逗他,你不管管?”

“受欢迎那是他有魅力的表现,要是这点能耐也没有,不配做我崔源的孙女婿”说到这里,崔源轻描淡写地说:“大哥,你可听到有关郑鹏的丑闻?”

崔伟认真地想了想,然后摇摇头说:“还真别说,只有风流之声,没有下作之名。”

“呵呵呵”崔源表面笑得像人畜无害,眼里却闪过一丝强行压抑的不爽。

为了不在兄弟面前丢脸,崔源捂着良心、忍着不爽替郑鹏说话,显得很平静,而此时,外面已经吵翻天了:

“哗,你们看,是郑大才子和林大美女。”

“好一对才子佳人。”

“春风十里扬州路,珠帘卷起总不如。这是郑公子送给薰儿姑娘的诗,这个时候用花灯放出来,薰儿姑娘太幸福了。”

“若有个小郎君这样对小女子,小女子愿意生死相随。”

“要是郑公子不嫌弃,奴家愿为郑公子铺床叠被。”

“好一对神仙眷侣,真是只羡鸳鸯不羡仙。”

从热气球向下看,整个长安尽收眼底,来来往往的人群、漂亮的花灯、壮观的灯轮、灯楼,就是朱雀门内的皇城、宫城也清晰可见,甚至看到平康坊青楼的女子,拼命挥动手里的香帕跟郑鹏、林薰儿打招呼。

这一刻,美如画。

这一刻,风光独好。

然而,比风光更美的,是林薰儿的心情,林薰儿都感到自己的心快要美到融化,整个人轻飘飘似的,只能用力抱着郑鹏的强而有力的臂弯,生怕一放松郑鹏的手就会飘走一样,

什么荣华富贵、什么风景如画,此刻,在林薰儿的眼眸里,只有郑鹏的存在。

林薰儿相信,这时就是郑鹏叫自己从这里跳下去,自己也会毫不犹豫跳下。

女子这一生,能找到这样的如意郎君,妾复何求?

“薰儿,这份礼物喜欢吗?”

“少爷”林薰儿红着双眼说:“薰儿出身青楼,不值得你对奴家这么好,再说,少爷是订了亲的人,传出去,就怕崔小姐不高兴。”

郑鹏霸气地说:“值不值得,是本少爷说了算,管他们说什么,至于绿姝,她会理解的。”

“可是,少爷...”

“好了,什么都不要说,好好看看下面,你看,多漂亮。”

林薰儿一脸幸福地点点头,然后轻轻偎依在郑鹏的肩膀上,用只有自己听到的声音喃喃地说:“谢谢少爷,这是薰儿一生中收到最特别、最难忘的礼物。

这一刻,若是永恒,多好。

燃料有限,为了安全起见,只是停留也一刻钟,郑鹏有些意犹未尽的林薰儿安全着地。

李白想跟郭子珪一起体验,却被兰朵霸气地轰开,然后拉着郑冰欢天喜地坐上吊篮,不过当大热气球升起时,字灯再次换成“天佑大唐,国泰民安”。

等兰朵和郑冰下来后,李白、郭子珪、阿军、小音等人在郑鹏的允许下,轮流体验一把,就是赶车的马老头也没例外。

所有人轮了一遍,这时已是三更时分,然而,宅子外面的人有增无减,挤得密密麻麻的,一个个伸长脖子,兴致勃勃地看着热气球。

郑鹏累了一天,累得不轻,可这时并没有选择去睡觉,而是走到大门外,看着外三层内三层的百姓,大声叫道:“大伙说,这热气球好不好看?”

“好看。”众人异口同声地说。

古代娱乐少,科技不发达,想像中只有仙人才有的手段,没想到能在这里看到,众人对郑鹏佩服极了。

郑鹏看了众人一眼,开口道:“刚才说回家把闺女带来看字灯的那位兄台,在不在?”

459 巧妙捞钱

“郑将军,某和闺女在呢,不知有何吩咐?”人群中一个抱着孩子的中年男子大声回应。

人群中有人调侃道:“郑将军要跟你提亲,答不答应?”

怀中那个闺女,大约只有三四岁,明显是开玩笑,众人闻言都哈哈笑起来。

中年汉子却一脸正色地说:“要是郑将军真是提亲,某马上答应,先订亲,十年后教养好了,再给郑将军送过去。”

“想得美,你长这样,闺女可好不到哪里去,人家郑将军可看不上。”旁边一个下巴尖尖的妇人取笑道。

“话不能这样说,某长得比不上郑将军俊,可我家夫人漂亮啊,这娃随她娘,长大后肯定是一个美人。”

围观的人哄堂大笑起来。

郑鹏有些头大,自己就是再混帐,也不能对一个三四岁的女孩子人有想法啊,连忙说道:“好了,玩笑适可而止,这位兄台,看得出你很喜欢热气球,现邀请你和你的闺女来体验一下,有没有兴趣?”

“有,有,有,太有兴趣了。”中年汉子一句话说了四个“有”字。

亲眼目睹郑鹏和林薰儿坐着热气球飞上去,早就眼馋到不行。

害怕什么,人家是有爵位的将军也不怕,自己这条贱命怕什么。

“还等什么,走啊。”

于是,中年汉子抱着自家闺女,在众人羡慕妒忌恨的目光中,美美地体验了一把在热气球上观看长安灯会的盛况。

对中年汉子来说,绝对是一次极为难忘的体验,回到地面后大肆宣染,在上面怎么好看,角度怎么样,还一脸神气地说看到皇宫里的宫灯,沾了贵气,引得众人连连称羡。

人群中一个身着光鲜的胖商人左右看了一下,有些惊讶地问:“郑将军呢?”

“这位郎君也不看看时辰,现在几更天了,我家少爷从后门回去休息了。”黄三打着呵欠。

胖商人讨好地说:“这位小兄弟,请问一下,这字灯还会一直放吗?”

“放啊,要不然我留下来干什么,就是少爷让我看着这些。”

听到黄三的话,胖商人眼前一亮,小声问道:“小兄弟,那个热气球,某也想体验一下,能不能行个方便?”

“这个嘛”黄三犹豫一下,摇摇头说:“我家少爷不在,就算我是少爷的心腹,也不敢拿主意,不好办。”

不好办,不是不能办。

胖商人把黄三拉到一边,不着痕迹地把一锭黄金塞到黄三手里:“小兄弟,行个方便。”

黄三看了一眼手里的金元宝,眼前一亮:上好的赤金,足有五两重。

“难得这位郎君那么有兴致,行,豁出去了,老马,快,准备一下,这位是我的朋友,让他坐一下热气球。”黄三眉开眼笑地说。

胖商人眉开眼笑地往里面走,黄三刚想走,没到想一个人把手搭在他肩头,扭头一看,是一个衣衣饰讲究的少年郎,还没来得及开口,少年郎马上说:“小兄弟,别急着走,某与夫人也想看,刚才那胖子给你多少,我给双倍。”

“不就是钱吗,我也给。”

“多少,说个数,我也给,不答应就告诉你家少爷,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黄三:......

上元节没有宵禁,郑鹏一行顺利回到宜阳坊的宅中。

还没坐下,小音指着胜业坊的方向:“少爷,你看,那个大热气球又升上去了,吊篮里有人。”

郑冰扭头一看,吃惊地说:“还真有人,好像还是一个胖子,谁呀。”

“不用管它,都好好休息,养足精神再玩。”郑鹏心中暗喜,不过表面还是无所谓地说。

堂堂一将军,出面招揽买卖太丢脸,郑鹏自己没所谓,可也要顾及身边人的感受,借故回家休息,先将自己撇清,再把胜业坊那档事扔给黄三。

有人坐着热气球升空,说明生意开张,速度够快啊,这小子就是天生的掮客。

兰朵恍然大悟道:“明白了,难怪你这么好心请那对父女坐热气球,原来是让他给你宣传,啧啧,郑鹏,你也太抠了,我们还没玩够,为了赚钱,硬说自己累了要休息,把我们也拖回来,就是为了赚钱。”

热气球很好玩,站在半空中吹着风的感觉非常美好,兰朵还想玩,可郑鹏就是不同意,再想起郑鹏说过,利用灯会把胜业坊推倒建新的钱赚出来,当时以为他是吹牛,没想到郑鹏还真实施。

林薰儿帮着兰朵说话:“是啊,少爷,郡主想玩,你就让郡主多玩几次。”

郑鹏挥挥手说:“想玩,简单,到时送她一个就行,想怎么玩都可以,现在不行,趁有时间多捞点钱,以后想赚钱,可没这么容易。”

“为什么?”李白在一旁疑惑地说:“公子,上元节有灯会,把热气球租给别人,可以赚钱,就是上元节过后,也可以用热气球收钱啊,大不了少收一点。”

“不会”郑鹏指着升到半空的热气球说:“估计上元节过后,长安就不允许再放热气球。”

郭子珪点点头:“郑公子言之有理,在我们眼里,这个热气球只是好玩,可在有心人眼里,只要利用得好,它就是一件利器,你们想一想,要是皇宫上空突然出现大量热气球,怎么办?再说我们都看到,升到高处时能看到皇宫里面,皇宫里面的人自然能看到我们,谁也不想被别人盯着,子珪估计,最迟上元节结束,热气球就要禁止。”

“行,郑鹏你说的,晚点送我一个热气球,不能反悔,还有,本郡主要站人的。”兰朵一脸兴奋地说。

禁不禁,兰朵对它关心不大,听到郑鹏送自己一个,马上就眉开眼笑。

“没问题。”郑鹏豪爽地说。

一个热气球的成本不过一百几十贯,郑鹏也不在乎这点小钱。

看到林薰儿捂着小嘴打呵欠,郑鹏大手一挥:“快四更天,都洗洗睡了吧,还有二天一夜的时间,休息好,明天想怎么玩都可以。”

在场的,差不多一天一夜没睡,黑眼圈都出来了。

大伙的确累了,一个个相互道声晚安,便各自回房睡觉。

郑鹏的担心的不无道理,快四更才睡,一直到午时才起,没想到一起床,就被黄三告之,热气球没了。

460 大水冲了龙王庙

郑鹏闻言抬头一看,只见两个挂着字形花灯的热气球还是停留在胜业坊的上空,只是能载人的不见了,皱着眉头问道:“大的没了?”

“是,少爷。”

“怎么没的?”

黄三哭丧着脸着说:“是京兆府的人,说大热气球窥视皇城,这是大不敬之罪,强行把大热气球收走,老马、阿武他们几个也被带走,说是征用,过几天会送回来。”

行动还真快。

郑鹏也想到这个这个问题,胜业坊离皇宫太近,升高后能看到皇宫内的情况,心想有古人没想到那么多,而胜业坊的位置,正是看灯会的最佳位置,于是就怀着侥幸的心理,没想到京兆府的行动这么快。

又一个大不敬,郑鹏有些无言,听起来,怎么像大唐版“莫须有”,昨晚是衣衫不整被说成是大不敬,今天是热气球上窥视皇城,又是大不敬。

幸好只是没收,没真把自己治罪,这种事可大可小,有时宁可杀错不可放过。

看到黄三还有些惊魂未定的样子,郑鹏安慰他说:“不用紧张,没事的,万事有本少爷扛着。”

郑冰有些郁闷地说:“不给放,让我们收好就是,怎么连热气球也收走啊。”

昨晚睡觉前,郑冰还想着起床再好好看看长安城,结果起床后听到这个消息,当场有些失望。

林薰儿连忙安慰她说:“小姐,那热气球少爷会做,想玩以后有的是机会,连京兆府都出动了,这事可不简单,现在人没事,已是万幸。”

兰朵在一旁打着呵欠说:“该,某人掉到钱眼里,自己人也不给玩个痛快,只顾着赚钱,这下好了吧,想法太多,两头不讨好。”

郑鹏本想反驳,林薰儿轻轻拉了衣裳,想想还是算了。

孔子说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这个兰朵,好像什么都喜欢自己抬杠,纯属无事找事的类型。

兰朵的话郑鹏不在意,却提醒了黄三,好像变脸一般,黄三好像邀功似的:“少爷,除了坏消息,还有一个好消息。”

“哦,好消息?什么好消息?”

黄三跑出去,不一会提着一个大包裹放到桌面上,一打开,整个大厅好像一下子亮堂了:里面全是金元宝、金饼、金条、玉石和金银首饰。

“哗,好多黄金”兰朵看到眼前一亮,随手拿起一个金元宝掂了掂,高兴地说:“还是赤金呢,黄三,这些哪来的。”

“回郡主的话,这些都是那些体验热气球人交的租金,加起来大约是四百三十两黄金。”

“这么多?”郑冰吃惊得眼睛都瞪大了。

郭子珪也惊讶地说:“不到半天的功夫,收了这么多钱?”

四百三十两黄金,可以折成四千三百贯,这些黄金大多是赤金,实则兑换得更多。

这钱来得也太容易了吧。

黄三一脸兴奋地说:“小的也没想到能收到这么多,第一个客人就给了五两黄金,然后就没收过低于五两黄金的,少爷说物以稀为贵,越是限流想来体验的越来越多,有的还相互竞价,真是收钱都收到手软,要不是京兆府的人把热气球收走,今天收一千两黄金不是问题。”

有了郑鹏和林薰儿做表率,跟夫人一起在热气球上眺望,成了秀恩爱的典范,很多达官贵人为了表示对妻子的爱,不惜排队交钱体验,当然,不用他们亲自排除,而是让下人去排队,轮到了直接登上热气球。

一些平康坊平日请不动的头牌花魁,也暗示要坐热气球,惹得一众富家子弟慷慨解囊,此外,那些容颜出众的名门小姐、大家闺秀也登上热气球,希望自己能一夜之间艳动长安,可以寻找一个称心如意的夫君。

不夸张地说,排队交钱的队伍长达上百米。

可惜,京兆府的崔少尹亲自出马,小的热气球留下,继续挂字灯,歌颂大唐,而大的没收走,连带几个操作的下人也被带走。

郑冰吐吐舌头说:“普通人家,一年有一百贯收入就能丰衣足食,让人站一会,汗水都不用流就收四千多贯,这钱来得太快,让人不敢相信。”

李白有些不以为然地说:“这里是长安,遍地勋贵,最不缺有钱人,那些世家子弟,一掷千金是常有的事,区区几两黄金只是毛毛雨。”

“没想到京兆府行动这么快”林薰儿捂着心口说:“幸好昨晚皇上点了灯魁,京兆府只是没收了事,要不是昨晚得到皇上的称赞,估计要惹大麻烦。”

“哥,现在怎么办?”郑冰有点不知所措地说。

郑鹏摆摆手说:“收了就收了,由它去,有了这笔收钱,本利都收回利,你哥家大业大,也不在意这点小钱,一会吃完午饭,都上街玩吧,看看花灯、逛逛街,看中什么就买。”

说到这里,郑鹏看看桌上那堆钱,转头对林薰儿说:“最近大伙都辛苦了,难得这么高兴,薰儿,你把这笔钱赏下去。”

“少爷,这么多......”

郑鹏摆摆手说:“这种小事你看着办就行,不用找我商量。”

林薰儿正想拒绝,可看到郑鹏坚定的眼神,知道郑鹏有意树立自己的威信,心里暗暗感激,略加思索,很快说道:“做花灯从帐房支了不少,这笔钱一半归公,剩下的一半分了。”

说到这里,林薰儿先分出一半留下,环视了一下左右,然后开口道:“少爷仁慈,上元节不仅你们放假,还发放赏钱,小音,这笔钱收好,一会每个下人赏十贯,有一个算一个,人人有份。”

小音年纪不大,但资格老,阿军又是郑鹏最倚重的人,林薰儿知道郑鹏念旧,早早把小音培养成了“小领导”。

“知道了,林姐。”小音连忙把钱拿下去。

分完赏钱,林薰儿继续说:“黄三。”

“小的在”

林薰儿拿出一个五两重金元宝放在桌面:“能进帐这么多,你功不可没,这份赏钱是你。”

得了一两黄金作赏钱,还有额外赏了五两,加起来可兑换成六十贯,这可是一大笔钱,听说家里的侄儿明年就要进学堂,正好补贴一下老家,黄三连连道谢把赏钱领下。

黄三得赏,几个负责操控字灯的下人加赏一两黄金,被京兆府带走老马等人再多赏一两,至于小音和阿军,每人得了十两的厚赏。

出了力的李白和郭子珪,各自得分了三十两黄金,这不是赏钱,而是他们参与制作的酬劳,李白没什么,坦然收下,郭子珪有些不好意思,郑鹏开口才勉强收下。

郑冰主动说兰朵到场也参与,于是兰朵也美滋滋分走三十两黄金,剩下八十五黄金,林薰儿给自己留下三十五两,剩下五十两塞给郑冰作私房钱。

对于这个分配的结果,所有人都表示满意。

分完钱,吃过饭,林薰儿把下人分成二拨,轮流值勤,这么多人,只有阿军是全年无休,作为郑鹏的贴身侍卫,阿军是全年无休。

得到一大笔赏钱,下人们笑逐颜开,心情大好,他们不知道,此时坐在胜业坊府中的崔源,一边品着小酒,一边吃着卤肉,面带微笑地听着崔润阳说带人查封载人大热气球的事。

崔润阳跟崔源一样,都是出自博陵崔氏,论辈分叫崔源一声族叔,此外,他还有一个身份是京兆府少尹,主管治安,就是他带人把郑鹏的大热气球收走。

不知为什么,看不到那个大热气球,崔源有一种说不出的快乐。

让你显摆,让人得瑟。

“族叔,晚辈已带人把那个能载人的热气球查封带走,可是...”

崔源轻轻下酒杯,一脸轻松地说:“可是什么?”

“郑将军可是族叔的未来孙女婿,他的热气球升空,长安尚无先例,不能判定违禁止,上面没有指令,也没接到投诉,这样做,会不会大水冲了龙王庙,我这个做长辈的,以后不好相见啊。”崔润阳有些为难地说。

“他刚刚接受陛下的接见,又得了灯魁,圣眷正浓,长安的人都知道,高公公对他另眼相看,这个时候谁会自讨无趣?越是这个时候,就越要看紧他,免得酿成大错时,悔之晚矣。”

崔润阳有些惊奇地说:“大错?不会吧,郑鹏虽说有些吊儿郎当,但风评还是很不错,只是放一个热气球,能有什么大错?“

“润阳啊,你还是太年轻了”崔源语长心重地解释:“那热气球升得那么高,据说能看到皇宫里面的情况,要是让有心人利用,这可是关系大唐安危,那些平民百姓,无意中从宫中看到一些不该看到的事,传出去你说哪个倒霉?”

“这个....”

崔源继续说道:“还有,郑鹏太不注重形象,竟然利用热气球捞钱,堂堂一将军做这种下作的事,传出去对仕途有损无益,这都是为他好。”

还有一点不说,崔源看到郑鹏公然跟林薰儿在长安上空调情,气得直咬牙,不仅要给郑鹏一个教训,还不想再看到那个大热气球,于是让崔润阳带人把它没收。

“的确是有点碍眼”崔润阳说罢,犹豫一下,压低声音说:“不得不说,郑家那小子脑袋的确好使,半天不到的功夫,就让他捞了四百多两黄金。”

“多少?四百多两,黄金?这么多?”崔源眼珠子都瞪大了。

崔润阳有些可惜地说:“嗯,是四百多两,据说一会儿的功夫,最少也要五两黄金,贵得离谱,可那些人还排着长龙交钱,都是自家人,早知这样赚钱,拖上一天再去没收好了。”

“早点收了也好,再拖下去说不定要出事”崔源摆摆手说:“过完上元节,他也该做他要做的事了。”

461 绿姝的直觉

三天二夜的上元灯会,在长安君臣、百姓的共同努力下,上元节期间,长安变成了一座不眠的狂欢之城,在长安的官员、百姓、游人可以说看花了眼,也过足了瘾。

天下无不散之筵席,上元节过后,虽说花灯没有第一时间拆走,但宵禁第一间恢复,当正月十七的净街鼓响起时,宣布上元节狂欢拉下序幕,明天一早,该干什么就干什么。

狂欢过后,留给人的,除了甜美的回忆,还有劳累,一种发自骨子里的疲劳,林薰儿就是因为这种疲劳,破天荒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

一睁眼,身边的枕头空空如也,郑鹏不知去了哪里,林薰儿若有所思地看看房中的茶几,果然,上面留着一张字条。

林薰儿淡然一笑,她知道,郑鹏一向不喜欢送别,说哭哭啼啼的不好的看,离别有多种,像这种离别是为了下一次更好地相聚的,还不如不送。

少爷再一次不辞而别。

起床拿过来一看,主要是叮嘱自己注意身体一类,此外还有二件事,一是看好郑冰,过完上元节,郑冰要回到紫竹院继续学习,学习怎么成为一个淑女,为出家作准备;第二件事是有一个郑锦伦人会到长安,他是负责胜业坊修筑新宅子的人,让郭子珪跟在他身边学习,老马在他身边听候使唤,而林薰儿要负责好后勤。

收好字条,婢女瓶儿也听到动静,忙端水进来伺候林薰儿洗漱。

“瓶儿,少爷什么时候出发的?”林薰儿一边用细盐小心地清洁牙齿,一边问道。

“林姐,坊门刚开少爷就出发了,还吩咐我们,谁也不许打扰你睡觉。”

“谁跟少爷一起走?”

“阿军、黄三、李公子和郡主,其实少爷没打算带郡主去博陵,郡主知道少爷要去造桥,觉得好玩,也想学习造桥,非要跟着。”

林薰儿优雅放下沾了细盐的手帕,用水漱完口,这才开口说:“呵呵,少爷这辈子,怕是甩不掉了,算了,不说这个,小姐起床了吗?”

“还没,小姐这三天,加起来也没睡几个时辰,累坏了吧。”

林薰儿马上吩咐道:“瓶儿,你去库房拿株老山参,吩咐厨娘用炖个人参鸡汤给小姐养身子。”

等瓶儿走后,林薰儿从窗子向外眺望,天空有些阴沉,还飘着蒙蒙细雨,风中带着丝丝寒意,心里不由担忧起来:也不知少爷现在怎么样,有没有淋着雨.....

郑鹏没走多久,林薰儿就开始牵挂,她并不知道,远在千里之外的绿姝,不知牵挂郑鹏多久了。

绿姝静静地坐在绣楼靠窗的位置,看着窗外的庭落花雨,半天也不动一下。

春天和熙的阳光照在那张姣好的脸庞上,显得那么美丽、恬静,有一种时光停留、岁月静好的感觉。

要是郑鹏在这里,肯定不敢相认,这个气质出众、美丽恬静的名门小姐,就是昔日那个跪在地上卖身葬父、楚楚可怜的小女生。

一个穿着红衣、身材劲爆的女子悄无声息地走过来,把一件份色的披风轻轻搭在绿姝身上:“小姐,小心着凉。”

绿姝回过神,回头微微一笑:“谢谢红姐。”

红雀轻轻坐在绿姝身边,柔声地说:“小姐,在想什么,是不是又在想你那位如意郎君?”

“说什么呢,红姐,人家还没过门呢。”

“哦哦哦,小姐一直在等着过门。”

绿姝俏脸些一红,有些不好意思地说:“红姐,你再这样说话,我就不跟你说话了。”

“好,好,好,不说,不说。”红雀连忙投降。

没一会,绿姝忍不住说道:“红姐,你说少爷现在干什么?”

自己说了不说,可一会自己却主动提起,这就是少女的心啊,红雀掩嘴一笑:“长安的上元灯会,那是出了名的热闹,三天二夜的狂欢,肯定累坏了,说不定现在还不起床呢。”

上元节啊。

绿姝想起了,博陵也举行上元节,场面很热闹,绿姝在红雀的陪伴下,在外面只是转了一圈就回来,不是花灯不漂亮,而是看到一双双、一对对的情侣,引起相思之苦,干脆回家呆着。

“是啊,少爷就是一个很懒很懒,但又是很聪明很聪明的人。”一想到郑鹏懒得出奇的样子,绿姝脸上就有了微笑。

不知为什么,郑鹏越懒,绿姝就越有照顾他的冲动。

红雀看到自家小姐对郑鹏陷进那么深,有些愤愤不平地说:“说不定搂着那个青楼女子一起睡呢。”

绿姝曾做过郑鹏的婢女,那时叫少爷没问题,可现在绿姝已贵为名门小姐,还常常不自觉叫起少爷,红雀都替自家小姐不值。

“好啊,少爷那么懒的人,身边就要有人照顾。”

“可是小姐,那可是狐狸精,跟你抢郑公子的,你不知道,那些青楼女子,最擅长就是怎么勾搭男人。”

古代男人娶三妻四妾是很正常的事,作为正室不能阻止,要不然别人会说是善妒,就是家人也会被人指指点点,说不善妒,但有几个女子能做到真正的看得开。

绿姝微微一笑:“别人对少爷可能有误解,可少爷是什么人,绿姝很清楚。”

顿了一下,绿姝一脸感动地说:“少爷为了绿姝,竟然跑到西域打仗,光是这份情,绿姝这辈子都不敢忘。”

一个贪图享乐的人,平日舒服就绝不让自己累着,为了自己竟然连命都不顾,跑到西域去拼命,每每想起,绿姝心中就有一种莫名的感动。

红雀难得点点头说:“郑公子的资料,奴家也看过,真没想到他会跑到西域从军,更没想到他冒着生命的危险破坏小姐跟太原王俊的亲事,光是这二点,还算是一个男子汉。”

“少爷在姝儿心中,一直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绿姝一脸真诚地说。

看到郑鹏得到红雀的赞扬,绿姝的心情很好,相处久了,绿姝知道红雀虽说是下人,可她眼高过顶,能入她法眼的男子少之又少,郑鹏的表现,明显是让她刮目相看。

能得到红雀的认同,也证明自己的眼光。

犹豫一下,绿姝突然一脸期待地说:“我有一种感觉,很快就能跟少爷见面。”

462 博陵群芳社

红雀被绿姝纯洁的模样感动,开口说道:“小姐,你的直觉很灵,郑公子会很快到博陵。”

“什么,少爷来了?什么时候?”绿姝面色一喜,连忙问道。

“这是猜的,什么时候不好说,不过奴家一向猜得很准。”

“为什么?”

“小姐,这事你不是知道吗,郑公子要娶你,先要给博陵建一座桥,奴家一直有留意,那些准备物料、勘测河道的人,过年只休息三天,上元节只休息一天,昨天去工地看过,一直从元城那边运水泥过来,那物料堆积如山,他们这样赶工,肯定是郑公子催的。”

说到这里,经雀总结地说:“所以说,郑公子很快就来。”

绿姝有些不高兴地说:“好端端建什么桥,都是大父,瞎折腾。”

一旁的红雀忍不住掩嘴笑了,在崔府,也就是绿姝敢这样说崔源。

冬去春来,乍暖还寒,微风中还夹着冬的寒意,地上有些地方还没有融化的细雪,万物还没有复苏,可官道上早就打破了寂寞,勤劳的大唐人民,刚开年就为美好的生活而努力。

郑鹏也为自己的幸福,奔跑在官道上。

一行五人,骑术都不错,兰朵虽说是女的,可她骑术极精,在长途跋涉中显得游刃有余,路上不时笑话郑鹏骑术糟糕,惹得郑鹏不服气,不停地跟她赛马,边跑边欣赏风景,再品尝一下不同地方的美食,这一路倒也不寂莫。

从长安一路向东行,郑鹏先回了一趟元城,主要是回家看看,顺便看看宅子的装饰情况。

过年不回家,已经很不孝,顺路也不回家看看,更说不过去。

在古代来说,城镇的发展相对缓慢,元城和几年前差别不大,但元城郑氏在郑鹏的提携下,一年一个样,族人的面色变得红润、神情变得自信,衣食住行都有了很大的提高。

最让郑鹏牵挂的是新修的宅子,现在初春,花未开、叶未茂,看得出宅子的绿化一直保持得不错,郑鹏没说过回来,算是突然袭击,而宅子的卫生也没落下,仆人们打扫得明亮、干净,兰朵和李白对郑鹏的新宅子很有兴趣,特别是李白,对郑鹏独创的抽水马桶有点痴迷,有时把自己关在茅房里。一呆就是大半天。

回来先是看了父母,去给大父行礼,然后是分发到了魏州才置办的礼物、祭祀先人,设宴款代亲朋戚友,还有元城县令、有头有脸的人物等,这事不能省,起码在郑长铎眼中不能省,这是衣锦还乡的一部分。

元城的一切,大多在郑鹏的预料之内,只有一件事让郑鹏感到意外,就是郑程,可能每天读书太枯燥,把注意力放在女人身上,也不嫌他那个强行成亲的妻子矮胖丑,生了一个女儿,这下元城郑氏算是四代同堂。

古代重男轻女,郑长铎也没有大张旗鼓,只是祭祀一下先人,自家人吃个饭就算了事,就是郑鹏也没通知。

至于郑福,可能觉得这件不值得报,也没在信中禀上,郑鹏还真有点想数落他,不过现在骂不上,知道郑鹏对绿姝的重视,郑福亲自押运水泥到博陵,替郑鹏打前站去了。

只是待了三天,都不用郑鹏开口,郑长铎主动催郑鹏到博陵造桥,争取早日把绿姝娶回家。

郑长铎眼中,家中有一个博陵崔氏嫡系女子作孙媳妇,比郑鹏当上将军还要风光。

于是在元城待了三天,郑鹏继续踏上前往博陵的征途。

.......

博陵,崔府,绣楼,一改昔日的冷清,不时传来阵阵娇笑声。

原因很简单,群芳社今天组团来看绿姝。

俗话说得好,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有组织,以博陵崔氏女子为骨干,组成了一个群芳社,社员都是博陵有头有脸的女子,简单来说,这是博陵名嫒组成的一个小团体。

群芳社的主要内容,就是一群未出阁、闲得无聊的女子,一起画画练字、逛街购物、打牌什么的,绿姝本来不想参加,可架不住崔玉芳的游说,说群芳社就是博陵崔氏姐妹一起玩闹的地方,绿姝离散很久,少跟姐妹们亲近,正好借这个机会多聚一下,增加感情,以后就是嫁出去了,彼此之间可以相互扶持,对绿姝的未来夫君有利。

绿姝本来耳根就软,听到能帮到郑鹏,再加上自己的确有些无聊,同意加入。

崔玉芳出自博陵安平房,她大父是博陵崔氏三虎之一的崔雄,算起辈分,绿姝应叫她堂姐。

加入后,绿姝发现,这些小姐妹,每天讨论着怎么吃喝玩乐、怎么控制男人、怎么攀龙附凤,内心有点抵触,参加几次活动,后面就找借口不参加。

没想到,崔玉芳带着群芳社的姐妹一起来看望自己。

绿姝很善良,看到姐妹来了,马上让人把好吃、好喝的拿出来招待。

“哗,绿姝,你这支翠钗真漂亮,是长安金玉斋买的吗?”

“什么,这衣裳是皇上赐的五色宫绸做的?”

“你们看,这条链上的猫眼,又大又漂亮,颜色还是这么纯净,我还没有看过这么大的猫眼呢。”

“真是丢脸,全身家当抵不上姝儿妹妹的一件首饰。”

“金乳酥、水晶龙凤糕、杭州萧记蜜饯、洛阳洪记酢饼儿、西域极品葡萄酒,哗,还有这么多好吃的,真是数都数不过来。”

“论起姿色,姝儿妹妹也是我们姐妹中拨尖的,真是让人好生羡慕。”

因为绿姝平日低调,这是一众小姐妹第一次来到绿姝的绣楼,这些女子其余的不精,对各种奢侈品、美食如数家珍,一看到绿姝的打扮和行头,全围上来评头品足,有的还想试用绿姝的胭脂水粉。

崔源到老了才发现亲情的可贵,可惜那时已经晚了,白头人送黑头人,对儿子的愧疚,加倍补偿在唯一的孙女绿姝身上,绿姝身上吃的、用的、穿的无一不精。

一名叫孙晓燕的女生,一脸羡慕地说:“绿姝可是博陵崔氏三房的一根独苗苗,自然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她大父崔御史,对这个孙女当成掌上明珠,就是绿姝妹妹要天上月亮,崔御史也给她摘,这些固然让人羡慕,不过,最让人羡慕的,就是绿姝妹妹有一个让天下女子都动心的如意郎君,哎呀,这里没外人就明说吧,我不仅仅是羡慕,简直就是妒忌。”

众姐妹齐声笑起来,然后一个个开始花式恭维起来:

“对啊,元城郑鹏,虽说出自元城,可也是荥阳郑氏的分支,算起来也是七族五姓的子弟。”

“郑公子不仅诗作得好,还是大将军,据说能破连城,大部分是郑公子的功劳。”

“可不是,要不然也不会年纪轻轻就封为将军,还有爵位,你们知道吗,上一次二十五岁以下、非皇族受封爵位的,那是七十多年前。”

“听说那卤肉就是郑公子做出来的,交给贵乡郭氏打量,一年光是分红就千万计。”

“我二哥在西域做偏将,听他说,在西域时,别的将领都想着怎么捞钱,就郑公子自己掏钱补贴下属,还一下了拿出几万贯来悬赏,肯定是身家丰厚。”

“我可听说了,有个王爷想招郑公子为婿,可郑公子就对我们的姝儿妹妹一往深情,拒绝了,啧啧,真是让人好生羡慕。”

几个女的有如众星抱月围着绿姝,百般恭维,绿姝哪里见过这种阵势,都不知说什么好,只是小声地附和着,偶尔不痛不痒地应付几句,可谁都看得出,她脸上的笑容,是发自内心的微笑。

没人注意到,站在外围的崔玉芳,先是有些羡慕,慢慢地,她眼中露出一丝妒恨的目光。

463 女人之间的战争

崔玉芳的心情很不爽。

以前崔玉芳一直是群芳社的中心,博陵名嫒圈的焦点人物,可绿姝加入后,崔玉芳有一种全面被压制的感觉。

刚用新出的苏绸做了一套儒裙,聚会时绿姝换上宫绸做的衣裳;

好不容易得了一件狐裘,绿姝早早换上了极品白狐裘;

过生日得了镶着宝石的珠钗,正想在小姐妹面前显摆一下,可发现那宝石还比不上绿姝步摇吊着的宝石那么大;

在家族的努力下,跟陇西李氏的李向贵订了亲,李向贵能文能武,年纪轻轻就中了进士,在翰林院谋一个校书的职位,可以说年轻有为,本来值得夸耀的一件事,可跟有爵位的郑鹏一比,简直一个在天,一个在地。

人比人,气死人,崔玉芳对这位堂妹有些忌惮,今天主动带小姐妹来,可不是为了让她高兴。

“好了,看你们一个个,把我妹妹当成人参果一样围着干嘛,弄得我妹妹都不好意思了,都坐下好好说话。”崔玉芳换上笑脸,把绿姝救了出来。

一坐姐妹都坐好后,崔玉芳假装不经意地说:“姝儿,你得看紧你家的郑公子哦。”

“看好?”绿姝有些不解地问道。

崔玉芳有些为难地说:“好妹妹,有些话,不知该不该说。”

一旁身体有些肥胖林云萍眼前一亮,眼光露出八卦的光芒,马上焦急地问道:“玉芳,是不是有什么新鲜事,快说。”

“对对,快说。”

“就是,都是姐妹,有事说出来,人多也能商量。”

“郑公子的事?玉芳,快说快说。”

对女子来说,八卦的心是与天俱来的本能,听到有八卦,还与郑鹏有关的八卦,一个个眼睛都亮了,连连催促崔玉芳说出来。

绿姝着急地说:“郑公子怎么啦?他没事吧?”

对于郑鹏的消息,无论是好坏,绿姝都急着知道。

过年前收到郑鹏的信和礼物,只说过完年就来博陵,什么时候来没说,绿姝现在可以说天天望穿秋水。

崔玉芳好像犹豫了一下,然后一脸气愤地说:“妹妹,你不知道吧,跟你订了婚的郑鹏,在长安上元节,弄了一个什么球,对了,热气球,就是攻打连城可以把人吊上去那种,你们猜出郑鹏干了什么?”

“芳姐,是不是郑公子也用那个热气球,升到空中了?”人群中一个下巴尖尖的女生说道。

“小兰,你只猜对了一半”崔玉芳继续说:“郑鹏可好,在长安上百万人面前,拉着那个不要脸的青楼女子,一起上了热气球,公然调情不算,还做了两排字灯,字灯就是把花灯做成字的那种,知道字灯写什么吗,春风十里平康路,珠帘卷起总不如。“

孙晓燕眼前一亮,脱口而出:“这不是郑公子为林薰儿写的吗,林薰儿就是凭着这首诗一跃成为平康坊第一花魁,号称天下第一情诗呢。”

“对,后来这诗还惊动了皇上,皇上有心成全,金口一开,把林薰儿赐给郑公子,于是成全了一段佳话。”小兰皱着眉头说:“可是,郑公子跟绿姝妹妹订了亲,跟一个下贱的青楼女子公然调情,这不是打绿姝妹妹的脸吗?”

“哼,这些青楼女子,就会媚惑男人,别的什么也不会。”

“这种女的,就该给她厉害看看,找机会把她再赶回青楼。”

“郑公子多好的人,肯定是那不要脸的浪蹄子勾搭,绿姝妹妹,过门给她颜色瞧瞧。”

在场的都是名嫒,十有八九是能嫁得正室之位,对那些勾搭男人的女子人有一种骨子里的痛恨,一边痛哭林薰儿,一边给她支招,怎么对付她。

其中那个胖胖林云萍的招最损:“绿姝妹妹,要是你夫君宠幸那个狐狸精,先不要跟她用强,表面赞同,找机会就让她干粗活,吃得少做得多,想办法折腾她,女人很容易残的,等到她姿色退减,你家夫君对她没兴趣时,想捏圆还是压扁,还不是你说了算吗?”

看到绿姝没说话,崔玉芳有些洋洋得意地说:“向贵就不同了,从不去那些烟花之地,一旬一封信,一个月三封,只会多不会少,对我那是一条心,男人嘛,不仅要上进,还要疼爱自家夫人,要不然就是再优秀,心也不在自己哪里,有什么用。”

这才是崔玉芳的最终目的,就要让绿姝不愉快。

崔玉芳虽说不在长安,但对长安的事很关心,经常打听长安发生的事,郑鹏携着林薰儿在上元佳节在上百万人面前秀恩爱,早就成为一个传奇式的佳句,可崔玉芳知道后,并不认为是好事,于是特地组织这次聚会,打击一下绿姝。

说完,崔玉芳轻轻拍着绿姝的肩膀说:“好妹妹,不用担心,放心,我们都站在你身边,一起想办法,不能让那个贱人好过。”

嘴里说得好听,心里想的是,怎么把矛盾扩大、激化,最好是嫁过去夫妻二人同床异梦,到时看你怎么比我更幸福。

虽说是堂妹,可崔玉芳就是看不得绿姝比自己幸福,想办法破坏。

本以为绿姝会很生气,甚至气急败坏地扬言报复,没想到绿姝只是淡然一笑:“就这事啊,没什么,郑公子本来就喜欢薰儿姑娘,再说皇上下令脱去薰儿的贱籍,还赏给了郑公子,一起乘个热气球没什么。”

说到这里,绿姝一脸自信地说:“要是我在长安,郑公子肯定也带我一起坐热气球,人能升到半空中看灯会,肯定很有趣。”

崔玉芳有些愕然,有些不敢相信地说:“我的好妹妹,你不会气糊涂了吧,你不生气?”

“干嘛要生气,像郑公子这种出色的人,有个三妻四妾很正常,干嘛要生气”

顿了一下,绿姝继续说:“当着那么多人面前在一起,那是光明磊落,总比一些说是一套、做又是一套的伪君子好多了。”

跟着亡父流落时,绿姝不知见过多少嘴上满口圣贤书,背则做很多见得人事的伪君子,那些公子、小郎君,无论成不成亲,哪个没点风流,像调戏婢女、在青楼放纵,那些才不堪入目呢。

崔玉芳一时不知说什么好了。

绿姝在乎郑鹏,这件事在博陵崔氏人尽皆知,本以为她听说会暴跳如雷,正好看她的丑态,最好是她跟郑鹏闹矛盾,然后婚事告吹,没想到,自己花费那么多心思,却换来一句“干嘛要生气”。

这心得多大,是相信郑鹏,还是对自己有信心?

崔玉芳眼珠子转了转,很快说道:“好妹妹,你把郑鹏说得那么好,为什么他不来看望你呢,说不定你在想他的时候,他正抱着那个青楼婊子在风流快活呢。”

“郑公子不是这样的人”绿姝肯定地说。

“真是有这么好,他能为你做些什么?”崔玉芳还不肯放弃。

做些什么?

绿姝一听,脸上现出幸福的笑容:“郑公子为了我,可以做自己不喜欢的事,为了我可以去西域打仗,为了我可以在博陵修一座无比坚固、可以四辆马车并行的大桥。”

“等等”崔玉芳吃惊地说:“修桥?小石桥?”

“不是,是我们博陵最大的陵河,郑公子说没桥不方便,木桥年年修年年坏,过往也不安全,他说娶博陵崔氏的女儿,就送一份大礼给整个博陵崔氏,想来想去,决定修一座大桥,不是小石桥,而是横跨陵河的大桥。”绿姝一脸骄傲地说。

崔玉芳一脸质疑地说:“绿姝妹妹,你是说,郑鹏承诺,修一座横跨陵河、可以四辆马车并排通行的大桥?”

“没错。”

“我的好妹妹,你敢不敢跟我打个赌?”崔玉芳突然挑衅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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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4 反正我又不在乎

“不知堂姐想怎个赌法?“绿姝不动声色地开口问道。

绿姝算是看出来了,自己这个堂姐,表面是来关心自己,其实是来看自己笑话,还想挑拨自己跟少爷的关系,这可是碰到绿姝的逆鳞,外柔内刚的绿姝,也动了心火。

内敛不代表软弱。

崔玉芳大方地说:“好妹妹,你不是说郑公子要为博陵在陵江上建造一座能让四辆马车并排通过的大桥,对吧?”

“没错。”

“记得妹妹说过,郑公子说博陵的木桥年年修年年倒,不安全,想必郑公子造的桥,不会轻易倒塌吧?”

“不会,他说要造冲不倒、压不垮的大桥,当然不会轻易倒塌。”

崔玉芳抚掌笑道:“好,我的好妹妹,为姐求了很久,大父终于答应把花搁木打造的一整套家具,包括桌、椅、茶几、箱、柜等,一色十八件,到时就用四辆马车并排从未来妹婿造的桥走过,要是顺利通过,那套花搁木家具就当是做姐姐的给妹妹添嫁妆,如何?”

“玉芳,你说的,是不是从海底打捞上花搁木打造的家具?”小兰在一旁吃惊地问道。

“没错,就是海底花搁木打造的花搁木家私。”

孙晓燕吃惊地说:“玉芳,你疯了,那可是宝贝啊,当时有人出一千两黄金,你家老爷子也不舍卖,没想到他竟舍得送你,可你拿它做赌注,疯了,疯了。”

花搁木是出自崖州的一种稀有木材,其实就是后世的黄花梨,只是在唐代被称为花搁木,这种木本身是中药,有一种“降香”味道,香味较浓且清幽温雅;而越黄香味较淡,闻后略有酸味,花搁木的木性极为稳定,不管寒暑都不变形、不开裂、不弯曲,有一定的韧性,能制作各种异形家具,是上佳打造家具的材料。

崔玉芳所说的那套花搁木,是一个渔夫无意中在海底发现,已形成阴沉木的花搁木,光是打捞就用了一年多时间,长途运回博陵,再请顶尖的木匠打造,前后用了六年时间才打造完成。

最难能可贵的是,一整套家具的材料都一样,一色十八件之多,极为难得。

崔玉芳有些得意地说:“东西是珍贵,可再珍贵也比不上姐妹亲情,当然,也得看那个最擅长风花雪月的郑公子,有没有本事拿了。”

说到后面,崔玉芳故意用上了激将法。

没想到,绿姝还真被激怒:“好,那姝儿先谢谢堂姐割爱为小妹添嫁妆,这个赌我应了。”

不等崔玉芳开口,绿姝主动补充:“要是姐的四辆马车不能顺利过桥,小妹的嫁妆中,姐可以任意挑走四车。”

打赌要有赌注,崔玉芳拿出一整套花搁木的家具,绿姝也得拿出不低于同等价值的东西,也懒得理,干脆让她自己挑。

等的就是这句话,崔玉芳马上说:“好,爽快,到时侥幸赢了,妹妹不会反悔吧?”

“当然不会,姝儿一向言出必行,倒是堂姐,要是你把家里送你的嫁妆输了,就怕你不好交差。“

崔玉芳一脸不在乎地说:“那是姐的事,不用妹妹关心,这么多姐妹都是见证,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几句话,一场价值超过一千两黄金的赌局达成。

回去的时候,林云萍跟崔玉芳坐同一辆马车,回到车厢忍不住说道:“玉芳,你太冲动了,那套花搁木家私,可是有钱都买不到的好宝贝,你真去赌,要是输了,你怎么办?”

“放心吧,这赌我赢定了。”崔玉芳信心满满地说。

“不会吧,还没赌,你就说自己赢,凭啥?”

崔玉芳有些得意地说:“咱们博陵,自古人才辈出,地方也富庶,补路修桥年年都有人做,从古到今,请人造过多少次桥了,什么巧匠、名师没请过,可是陵河宽大、水急,造一次就倒一次,为啥,就是跨度大,河心又不能的造桥桩,到后来只修造价低廉的木桥,那么多巧匠,连两辆马车并走的桥都修不来,凭啥姓郑的能修四辆马车并排走的桥。”

“先别说他能不能做成,就是勉强造成,你也不想想,我那套花搁木家具有多重,普通的木桥,一次运一件也得小心翼翼,十八件装四辆马车,还要并排一起走,那得多重,哼哼,什么桥都能压垮。”

林云萍眼前一亮,连连点头说:“对,玉芳你说得对,肯定是绿姝那傻妹妹,回博陵不久,不知在陵河造桥有多难,这样说来,赢面大得很啊,啧啧,任意挑四车嫁妆,玉芳,这次你可是赚大了。”

“行了,到时赢了,少不了你的好处。”

“好啊,好啊,绿姝是博陵崔氏三房的一根独苗苗,到时嫁妆肯定非常丰厚,随便一件都是精品。”

崔玉芳拉着林云萍的手说:“云萍,我有件事想你帮忙。”

“我们都是好姐妹,玉芳有事尽管说。”

“你也知我那套花搁木很沉,普通的马车根本拉不动,所以想找你帮忙。”

林云萍人长得胖丑,但脑子却很机灵,一听就心领神会:“玉芳你放心,博陵最大的铁匠铺是我家的,我一定找最好的师傅,打造四辆结结实实铁车。”

说到“结结实实”时,林云萍特意加强了语气。

做铁车时,尽量做大、做重一点,到时铁车和上花搁木的重量,肯定把郑鹏新造的桥压垮。

犹豫一下,林云萍有些担心地说:“玉芳,要是桥垮了,东西掉到河里怎么办?”

崔玉芳一脸不在意地说:“怕什么,再捞上来就行,我那套花搁木家具不怕水浸,从海里都能捞上来,区区一条陵河还跑得了?”

“对,能挑四车嫁妆,泡一下也值。”

两女说完,很有默契地相互一笑,差不多异口同声地说:“让她得瑟。”

花开两朵,各开一支,崔府绣楼内,红雀有些担心地说:“小姐,你太冲动了,很明显崔玉芳是故意激怒你,激你跟她赌,陵河造桥,真的不容易。”

被激后,绿姝很快答应打赌,红雀就是想阻止也来不及,现在还在自责呢。

要是让崔玉芳任意挑走四车嫁妆,那主人一番心血准备的嫁妆,岂不是为他人作了嫁衣裳?

绿姝淡淡地说:“没事,我对少爷有信心。”

还是不明白啊,红雀有些焦急地说:“小姐,你想想,要是输了,那得让崔玉芳任意挑四车嫁妆,那得多少钱,以崔玉芳的眼光,挑走的东西,价值肯定是那套家具的几倍。”

绿姝打量了红雀一眼,然后轻描淡写地说:“是吗?反正我又不在乎。”

这个答案很强大,红雀无言了。

群英社的小姐妹,每天想的都是怎么打扮、怎么穿着,怎么享受生活,而绿姝对衣食住行看得很轻,别看她穿着打扮很讲究,其实是吃的、用的都是最好的,怎么挑也是好的。

别的女子出嫁,天天想的是怎么多带一点嫁妆,多一点嫁妆,嫁过去后就多一层保障,有的为了多要点嫁妆,还想办法跟家里闹,而绿姝对这些根本不在意,主人多次询问绿姝要置办什么,可绿姝从不提出什么要求。

不夸张地说,要是让绿姝选择,她肯定嫁妆也不走,直接回到郑鹏身边。

至于那些嫁妆,就是全不要,绿姝也不会心痛。

就在红雀思绪万千时,绿姝突然站起来:“红姐,我想去陵江看看,看看他们准备得怎么样了。”

“好,我马上去备马。”

465 责任与圣人

三月的博陵,鸢飞草长,处处红红绿绿,蓝天青山绿水,再配上那种散发在空气的书卷气,给人一种很特别、很舒服的感觉。

“这里就是博陵啊,不错,风景很漂亮,人也很有礼貌,一来这里就感到比别的地方好很多。”兰朵有些感概地说。

路面整洁一点,百姓穿得干净一点、礼貌一点,学习气氛浓郁一点,屋舍、祠堂气派一点,这一点点加起来,就给人与众不同的感觉,就是神经大条的兰朵,也察觉到这里的特别,由衷地发出感叹。

李白点点头说:“孕育了一个望族的地方,能不人杰地灵吗,记得某第一次到这里游历时,也被这里的山山水水吸引,在这里逗留了三个月才离开呢。”

“怕是想在这里想找个博陵崔氏的媳妇吧”郑鹏嘿嘿一笑:“听说以前一个读书人,仗着会写点小诗,常把自己的诗偷偷往那些闺房、绣楼里扔,最后被人打赶出博陵,小白,那个人不是你吧?”

住英国房子,用中国厨师,娶日本女人,拿美国工资,这是后世人对幸福生活的总结,在唐朝,可以总结为:住朝廷房子,用朝廷厨师,拿朝廷工资,娶五姓女子。

每年都有大量的少年郎,到七族五姓的大本营游历,一来见识一下名门望族的风采,二来看看有没机会跟五姓女来一个浪漫的邂逅,要是不小心找到一个,那就赚大了。

“没,没,没,读书人怎么能做这种事,太白不屑做这种事。”李白连忙否认。

嘴上否认,可那慌乱的样子,好像已经出卖了他。

郑鹏没想到自己随意诈一下,小白就慌乱起来,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而一旁兰朵,早已翻起了小白眼。

说话间,一行人来到一个分岔路口,黄三开口问道:“少爷,我们向左走还是向右走?”

“左怎么走,右怎么走?”

“向右可以去崔府,看到绿姝小姐,向左去陵河,到工地。”

郑鹏只是犹豫一下,很快说道:“男子汉大丈夫,最忌就是儿女情长,先干活。”

途中黄三找了个机会,有些不解地问:“少爷,你不是急着见绿姝姑娘吗,怎么不去找她?”

“找她?算了,本少爷可不想吃闭门羹,还是找个合适的时间再去。”

“闭门羹?不会吧,少爷你不是跟绿姝姑娘订了亲吗,都快成一家人了,怎么还能让少爷吃闭门羹?”

郑鹏摆摆手说:“你不知道,姓崔那老货,气量很小,左右看我不顺眼,热气球被没收这事我问过高公公了,他说皇上回去后一直待在后宫,热气球被收时,皇上还在龙床卧着,肯定不是皇上下的命令,而京兆府也没收到有人投诉,打听了一下,带队来没收的人叫崔润阳,就是出自博陵崔氏,哼,肯定是那老货让他这样做的。”

现在圣眷正浓,只要没太大的过失,大伙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突然有人上门没收“生财工具”,肯定是不简单,郑鹏稍稍打听,就猜出是崔源在背后捅刀。

不用说,肯定是自己跟林薰儿一起乘坐热气球时让他不爽,于是故意找岔子。

以崔源喜欢跟自己添堵的个性,肯定不会同意自己找绿姝,有了自知之明,郑鹏也懒得去碰钉子。

等到晚上,再用话筒传音这招,想怎么聊都行。

一行人直奔陵河边,看着奔流不息的河水,李白有些为难地说:“公子,这太难了吧?”

陵河说是河,实则能说能一条小江了,目测宽度在二十丈以上,最宽的地方有三十余丈,河水川流不息,河里有人摆渡,用所用的竹篙来看,深度不浅。

黄三吐吐舌头说:“大唐有名的安济桥,河的宽度不过十二丈,这太难了。”

兰朵瞪大眼睛,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郑鹏,开口问道:“郑鹏,你以前造过这么长的桥?”

“没有啊,这是第一次。”郑鹏老实地问道。

“什么?第一次?你有把握在这条河上,修建一座你说压不垮的大桥吗?”

“没有哦,试试看,说不定能行。”

兰朵有些无语了,忍不住数落:“崔家那老头提的条件,不就是给博陵崔氏做点事吗,你修个祠堂、建个书院什么的不好吗,要不就补补路也好,就你充大尾巴狼,非得修座大桥,简直就是自讨苦吃。”

郑鹏一脸正色地说:“那是别人,本少爷要么不出手,一出手就一定与众不同,这叫不鸣则己,一惊惊人。”

看到郑鹏一脸认真、眼里自信流露的样子,不知为什么,兰朵一时间不知用什么反驳。

只觉得,这一刻郑鹏很有威势、霸气外露。

“少爷,少爷。”这时有个人远远往这边跑,快跑到眼前时一个踉跄,眼看就要摔倒,阿军看到,一个箭步冲上去,扶着从远处跑过来的人。

“爹,你岁数不小了,小心摔倒。”

来的人是郑福,知道郑鹏来了,飞快跑了过来,由到跑得快差点摔倒,幸好被眼疾手快的阿军扶住。

郑鹏关切地问:“老管家,没事吧?”

“终于盼到少爷来了,有点激动,托少爷的福,老奴没事,老奴向少爷问安。”郑福边说边向郑鹏行礼。

郑鹏忙扶住他说:“好了,你也知本少爷不喜欢这一套,起来说话。”

“是,少爷。”

“工作准备得怎么样?”

“回少爷的话,水泥运了三千袋,像碎石、沙子已备好,按少爷的吩咐,碎石全部挑过,那些河沙也用筛网筛过,都堆在哪里。”

顺着郑福指的方向,郑鹏看到,不远处,两种物料都堆成了一座小山。

沙石的旁边,还有很多临时搭建的木棚,要是猜得不错,应该是存放水泥特意起的。

郑福做事,让人放心,郑鹏满意地点点头:“不错,工匠都到位了吗?”

“因为上元节的关系,很多人请假回去,现在还有一半人没回来,少爷放心,他们会在五天内全部到齐。”

“我要你砌的那个高炉,砌好了没有?”

“按少爷的吩咐,砌好了,就在不远处的山脚,让泥瓦匠搭了一个大工棚,还加砌了围墙,老奴派了可靠的人看着,谁也不让靠近。”

郑鹏满意地点点头说:“很好。”

陵河的跨度太大,无论是木桥还是石桥,要么不够稳妥,要么就是不够信心,捣弄出水泥后,郑鹏决定建造一座超时代的钢筋水泥大桥,要造钢筋水泥大桥,钢筋是重点,为了得到合格的铁条、钢筋,需要着手改造炼铁的设施,高炉炼铁是最简单、也最容易获得合格材料的方式。

当然,也是眼下最适宜的方法。

郑福犹豫一下,然后小声地说:“少爷,老奴有句话不知该不该说。”

“说吧。”

“河宽水急,一说要陵河修桥,很多会修桥的匠师都直摇头,不知少爷有几分把握在这里修一座大桥?”

“五成吧。”郑鹏保守地说。

郑福脸色一滞,想了想,压低声音说:“会不会太劳师动众,这桥还没开工,花费的钱款已经海了去,别的不说,光是那三千袋水泥,从元城运到博陵,光是运费就花了一千多贯,再加上工匠的工钱、饭钱、购买各种材料、搭棚筑房等开销,已经花费近六千贯了。”

知道郑鹏跑到这里修桥的目的,郑福觉得,自家少爷都钻到牛角尖去了,现在都花了近六千贯,往后不知还要花多少才能打住,有这笔钱,为什么不做一些简单又体面的事。

把钱花在这里,能不能修成,还是一个五五之数,没必要冒这个险。

郑鹏看了看风光如画的景色,突然开口问道:“郑福,本少爷问你,你说一个人最大的成功是什么?”

“少爷,你说的人,是男人还是女人?”

“.....男人吧。”

郑福马上滔滔不绝地说:“一个男人最大的成功,自然是升官封爵、封妻荫子,开枝散叶。”

这话说得很有水平,把事业、家庭和未来展望都包括了,这是一个典型的“华夏梦”。

“本少爷跟你有点不同”郑鹏把自己说过的话再说一遍:“我认为一个人最大的成功,就是世界因我的存在有一点点不同,嗯,世界的意思就是全天下。”

郑福的意思,郑鹏明白,其实郑鹏可以取巧,也就是费点钱的事,可知道自己和绿姝在大唐引起巨大的注意力时,决定利用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把水泥这个划时代的发明推出去。

把水泥成功推出去后,这不仅仅是一门赚钱的买卖,水泥的出现会在大唐产生颠覆性的影响,让强盛的大唐如虎添翼,变得更强大、更让每一个大唐人骄傲和自豪。

既然命运让自己来到唐朝,郑鹏总想为心中的大唐做些什么,这样才不枉到这里一趟,想来想去,最后决定利用自己知道的科学知识,让大唐变得更加富强、更加繁荣。

也许,这就是时代的责任。

郑鹏的话有些深奥,可郑福却是明白了,闻言身体打了一个激灵,看着郑鹏的目光也变得崇拜起来:“少爷,你是想成为圣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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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6 选址

圣人?

让世人不同的就是圣人?郑鹏闻言,都不知说些什么好,摆摆手说:“圣人太高远,本少爷承担不起,就是做些特别的事,老管家,这种话以后不要再提,说不好会惹来麻烦。”

“是,是,老奴多嘴。”听到可能给少爷带来麻烦,郑福用手轻轻打了自己两记嘴巴。

“不知郑公子驾到,崔二有失远迎。”这时一个管家模样的人走过来,笑容可掬地向郑鹏行礼。

郑福马上介绍道:“少爷,这位是崔府的二管家,崔二。“

崔二恭恭敬敬地说:“见过郑公子。”

“客气,崔管家请起。”

经过交谈,郑鹏知道,崔二是来提供必要的协助,毕竟郑福等人是外地人,在这里大张旗鼓,没一个熟悉的人在这里,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崔二恭敬地说:“郑公子一路辛苦,本应在府中设宴款代,只是郎君不在,府中全是女眷,多有不便,小的在悦客楼订了房间和酒席,请郑公子移步享用、休息。”

说话很客气,礼数也周到,郑鹏听出弦外之音:崔府现在不方便,没事别到崔府晃。

郑鹏摆摆手说:“撒了吧,想喝酒也没一个对等的人,还是大事为重,崔管家,食宿方面我们自处理就好,就不给贵府添麻烦,不是不领情,主要是造桥的事太重要,不仅仅关系到博陵百姓的便利,还关系于本少爷与你家小姐的婚事,不能随便走开,好意心领了。”

要是有诚心,不方便也可以安排一个别院,博陵崔氏三房崔源一脉,有的是房产,却安排自己住客栈,郑鹏还真不占这点小便宜。

崔二只一个管家,没经请示就安排到悦客楼,明明订了亲,这时应叫姑爷才对,可张口闭口都是公子,分明是早就得到崔源的指示。

“既然郑公子坚持,那老奴就依公子的意思把席撤了,公子一路辛苦,要不要先休息一下。”

“不累,现在天色还早,先看看陵河。”

“公子做事真是雷厉风行,老奴佩服,要是有什么要老奴做的,尽管吩咐。”崔二有些敬佩地说。

郑鹏一行,从长安骑马来,不坐坐马车,一来马上投入工作,没有半点官宦子弟的纨绔脾气,这点就是崔二也暗暗佩服。

很难想像,眼前这个随和、健谈的人,是名动天下的大才子兼屡立军功的将军。

郑鹏也懒得跟他扯皮,直接问郑福:“河勘测了没有?”

“测了,是找经验丰富的河工测的,可以说河里有块石都摸清楚了,少爷,这是河道图。”

郑鹏打开一看,暗暗点头,这幅河道图做得很详细,不同河段的宽度、深度都有标注,像河床的地质、哪里有礁石等等,都标得一清二楚。

绝对是下了一番苦功。

“走,先去看看。”郑鹏说话间,率先向前走。

图是画好了,还得亲自检查一下,要知道,60多米长的桥,就是放在后世,也不是一个小工程。

郑鹏一走,郑福父子、黄三和崔二连忙跟上,李白看看郑鹏,又看看一旁的兰朵,很绅士地说:“郡主,要不要找个地方先休息一下?”

要是都走,只剩郡主一个女生,好像不太好。

兰朵沉着脸说:“走,跟着去看看,本郡主倒要看看,郑鹏怎么在这里建大桥。”

这个该死的郑鹏,陪他跑这么远,一来到博陵,什么也不管就扎身工地,好像完全忘记自己,这让从小美到大、一直成为焦点的兰朵很郁闷。

越是郁闷,就越不甘心,偏要跟着,看看郑鹏到底玩出什么花样。

李白有些羡慕地看着郑鹏,摇头晃脑地说:“周瑜死前,发出既生瑜何生亮的感叹,现在某算是明白了,要是没有郑公子,嘿嘿,说不定平康坊第一点花手就是某,唉,既生鹏何生白。”

羡慕归羡慕,作为幕僚,李白连忙快步跟上。

郑鹏拿着精绘的河图,沿着适合造桥的地点走一遍,为了验证河图的准确性,一会让下人在河边挖掘土质,一会让人用竹杆在河道里试探,还问在这里摆渡的船工有关下雨和洪水的情况。

河道图绘得很详细,经过郑鹏多次检查,没有错漏的地方,心是暗暗点头:郑福真不愧大户人家训练出来的管家,心思细密,做起事井井有条,把事交给他肯定没错。

转了近一个时辰,郑鹏终于停下来,转头问郑福:“造桥要用地,还得跟官府申报,这里土地的归属弄清楚了吗,地价怎么样?”

郑福还没说话,崔二抢着说:“公子请放心,这一片滩涂地都是我家郎君所有,修桥的事也到县衙报备,想在哪里建就在哪里建,想什么时候开工就什么时候开工。”

这些名门望族做事就是精细,早早做了周全的准备。

郑鹏点点头,恭维了一句,然后说:“好,现在情况都明朗,现在我们商议一下,把桥建在哪里,老管家,你们事前应该做了方案吧。”

“老奴跟崔管家,还有跟经验丰富的河工、造桥匠商量过,初选了两个地点,就等少爷来定。”

黄三取来一张简易的桌子,郑福把河道图放在桌面上,然后指着其中一个标有石头的位置说:“少爷,这是我们讨论过最佳建桥点,这里是河道最窄的地方,这块大石的样子像只要跳的老虎,又叫虎跳石,把桥建在虎跳石上,可以把桥的距离缩减至十七丈,这样把握最大。”

看到郑鹏没出声,郑福继续说:“第二个适合建桥的地点是这块,河床相对浅,水流也不湍急,少爷你说哪里好?”

郑鹏想了想,很快否决:“都不好。”

“少爷,都不好?这,这挺好的啊。”郑福有点不知所措。

费了九牛二虎才制订的方案,本以为可以一锤定音,没想到二个方案都让否决了。

郑鹏毫不犹豫地说:“第一个方案,在石头上建桥,有风险,原因很简单,石头大部分在水底,要是哪个发大洪水,把石头移动了怎么办?在这里建木桥还差不多,建本少爷想做的那种桥,不合适。”

“第二个方案,省事是省事,可你看看,官道在这里,要是建在这里,得多绕二三里地,要是马车还好,要是行人话,还不如坐船方便,体现不了桥的便利。”

郑福有些为难地说:“少爷说的有道理,那少爷的意思是?”

“这里”郑鹏霸气地往河道图一指:“把桥建在这里,正好跟官道无缝衔接,这样才叫便民。”

“少爷,三思”郑福有些焦急地说:“少爷,这里地质不错,河床没有石头,可是河的跨度达到二十五丈,河道里有很深的淤泥,不好办。”

崔二也劝说道:“二十五丈,跨度太大了,足足是永济桥的一倍之多,难度太大。”

郑鹏一脸坚决地说:“有难度才有挑战,崔管家,在这里建,地和手续没问题吧?”

“没问题,只是...“

“没问题就行,就这样说定了”郑鹏不由分说,当场一锤定音。

崔二无奈地说:“既然公子作了决定,老奴也不好说什么,公子有什么要老奴做的,尽管开口。”

郑鹏开口道:“还真有想劳烦崔管家的,现在木材和生铁不足,需要大量木材和生铁,希望崔管家能帮忙收集一些,费用全由我这里出。”

沙、石、还有水泥准备得差不多,现在缺木头和生铁,特别是铁,古代铁产量不高,收集起来有点麻烦。

“不敢,公子是替博陵的乡亲父老造福,老奴做一些琐碎的事是份内事,这事包在老奴身上,对了,生铁不难理解,至于公子要的木料,需要什么木料?”

“枣木,要条木,越高越好。”郑鹏想了想,很快说道。

枣木是多年生木本植物,质地坚硬密实,木纹细密,适合搭棚架,后世在解放战争时期,机器一时没有轴承,把它当成轴承短期使用,还有老司机在野外爆胎,砍一棵枣木绑在车架上充当轮子,拖着前进也能走二三十公里。

造桥除了要用到钢材、水泥、沙石,在这种环境,还需要弄一个吊架来架桥,用枣木在岸边搭一个吊架不错。

“老奴明白,一定会尽快收集好给公子运来”崔二犹豫一下,忍不住问道:“公子准备用枣木来造一座木桥吗?”

“不是,是搭一个架,吊架听说过没有?”

“老奴孤陋寡闻,...不知什么叫吊架。”

郑鹏拍拍他的肩膀:“以后你就会明白,哈哈哈。”

崔二带着疑惑退了下去,给郑鹏准备材料去,看到崔二走远,郑福压低声音:“少爷,你要是来早一天就好了,昨天绿姝小姐到这里踏青,赏了老奴很多点心,还问老奴少爷什么时候来。”

郑鹏心中一动,连忙问道:“绿姝怎么样,胖了还是瘦了?气色好不好?”

“回少爷的话,绿姝姑娘很好,不胖也不瘦,长得更加高挑、漂亮,女大十八变,她是越变越漂亮了,少爷,要不要老奴替你送信?”

“不用”郑鹏一脸自信地说:“今晚本少爷表演一出窃玉偷香。”

467 开始建桥

博陵的夜,是宁静的夜,跟长安相比,这里少了几分喧嚣,却多了二分宁静。

夜色有点深了,崔府的绣楼还亮着灯,绿姝对着烛火做着针线。

“哎哟”绿姝突然惊叫一声。

一旁的红雀马上走过来,担心地问道:“小姐,怎么啦,没事吧?”

绿姝把指头放在嘴里吮一下,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没事,不小心刺到手了。”

红雀拉过绿姝葱白的小手看了一下,发现没事,这才松了一口气,调侃地说:“好像某人来博陵后,小姐的心思就不在这里了。”

博陵不大,郑鹏到博陵的消息很快就传了开去,绿姝在吃晚饭时听到这个消息后,那时就心不在焉,吃完饭做针线,人在绣花,可心思早就不知飞到哪里,被针刺到手指也就不奇怪了。

“红姐,说什么呢,谁心思不在这里。”绿姝俏脸一红,有些娇羞地说。

就在红雀想再调侃绿姝几句时,面色一凛,伸手一抄,快如闪电把绿姝搂在怀里,先是挡在绿姝面前,然后身形的一闪,把绿姝带到墙角,嘴里叫道:“有暗器,小心。”

经过无数次残酷的训练,红雀对四周环境保持警惕的状态,耳中突然捕捉到有尖器破空的声音,她第一反应是护在绿姝面前。

这是崔源把红雀留在绿姝身边的原因。

安置好绿姝,红雀正想叫人,突然看到袭击的“暗器”后,楞了一下,很快,刚刚一直悬着的心放下,只是犹豫一下,很快装作没事地说:“小姐,奴婢回去整理房间,估计要整理很久,要是有什么吩咐,大叫一声就行。”

哪里是什么暗器,就是一块小石头,小石头身上系着一根纱钱,还一动一动的,明显在有人在拉扯。

有了上次的经验,红雀哪里不明白是什么回事,主动成全这对情感路上多波折的小情侣。

以前崔源跟郑鹏的关系那么僵,红雀还能做到一只眼开一只眼闭,现在两人都订了亲,就等着过门,红雀自然更加识趣。

“好,谢谢红姐。”绿姝说话的时候,喜上眉梢,嘴角微微向上微。

都掩饰不住内心的笑意。

看到红雀出去,隐隐还听到她吩咐婢女不要打扰自己,绿姝一个箭步冲到梳妆柜前,从抽屉里拉出一个小竹筒,熟练地系上纱线,轻轻拉了二下,放到耳边,很快,话筒传来郑鹏熟悉的声音:“是姝儿吗?”

听到郑鹏声音的一瞬间,绿姝的眼圈都红了,强忍心中的激动,轻轻拉了一下手中的纱线,柔声地说:“少爷,我是绿姝。”

两人沉默了好一会,还是郑鹏率先打破沉默:

“最近还好吗?”

“很好,少爷,你呢。”

“挺好,对了,绿姝,最近听到什么传闻没有,有关我的。”

话筒里传来绿姝偷笑声:“听到了,少爷跟林姐在长安大出风头,我那个堂姐还拿这事来挑拨离间呢。”

“绿姝,你...不生气?”

“没什么值得生气的,绿姝明白,少爷要娶绿姝,那是给林姐的一种补偿,其实是为了绿姝好。”

郑鹏心中大为感动,这么久了,绿姝还是一颗赤子之心,闻言有些感动地说:“我的绿姝真好,不愧一过年就急忙赶上来造桥,姝儿放心,等桥一造好,马上娶你过门。”

“嗯”绿姝犹豫一下,然后像一个做错事的小女生一样,有些怯生生地说:“少爷,我做了一件对你不好的事。”

本来想不说,可又怕崔玉芳那套花搁木家具把桥压垮,绿姝虽说不心痛钱财,可她怕到时郑鹏的脸面难堪,犹豫了一下,还是老老实实跟郑鹏说出来。

“不用急,有事慢慢说。”郑鹏一下子紧张起来。

千万不是被人戴了绿帽......

绿姝把自己跟堂姐崔玉芳打赌的事一五一十说了一遍,说完有些自责地说:“少爷,都是绿姝不好,让你为难了,要不我去跟堂姐好好说,东西给她,不要故意使坏就行。”

“等等”郑鹏有些激动地说:“你说是花搁木做的家具,还是用从海底捞上来的花搁木?”

“是啊,很多人都说它是宝贝,不过有点黑不溜秋,要不是香味相同,都不知它是花搁木。”

郑鹏一脸惊喜地说:“好,太好了,绿姝,你这次赌得好,放心,这套花搁木家具,我们要定了。”

崖州就是海南,花搁木就是后世的黄花梨,从海底捞出来的黄花梨,这可是极品的阴沉木,一块都不得了,现在是一色十八件家具,这可是有钱也买不到的珍品。

不就是四辆马车并排走吗,这算什么,等桥建成,全挤满人也没问题。

这下发大了。

二人太久没见面,利用话筒传音,一直聊天三更天,约定明晚继续聊,这才依依不舍地停上聊天。

长安,胜业坊,崔府。

崔源躺在逍遥椅上,打了一个呵欠,然后闭目养神。

管家仁安知道禀报的时候来了,忙走上前,小声地禀报:“郎君,博陵有信。”

“谁寄的?”

“二管家。”

“看看说些什么。”

仁安应了一声,打开信封拿出信,快速看了一遍,很快说道:“郎君,郑公子已到博陵着手建桥,委托二管家替他收集大量的木材和生铁。”

听到是造桥的事,崔源来了兴趣,睁开眼睛坐了起来:“说详细点。”

“郑公子已经选定了建桥的地点,他拒绝管家为他选定的王家湾和虎跳石二个最佳建桥点,把桥的地址放在官道边上,说要与官道无疑连接。”

崔源轻抚着胡须回忙说:“那有二十五丈多,河床多淤泥,这不是弃易取难吗?”

“二管家在信中说,他有劝过郑公子,只是郑公子一意孤行,还说难得给博陵崔氏送一份礼物,这份礼物不能打扣折。”

“想不出,他还这么有骨气,现在他在干什么?”

仁安恭恭敬敬地说:“回郎君的话,二管家说郑公子一边炼铁,一边在岸边大搭棚架,对了,他还跟几间铁匠铺订了锁江索。”

搭棚架,订锁江索?看样子是要大干一场啊。

崔源想了想,重新躺下,闭上眼睛,不紧不慢地说:“让崔二尽可能配合他,老夫倒要看看他能折腾出一个什么样子,对了,信中重申一点,别让姝儿跟那混小子见面。”

“知道了,郎君。”

468 魅力太大

郑鹏舍得花钱,再加上博陵崔氏在当地巨大的影响力,需要的各种人才和材料源源不断送来,陵河一边多处地方同时开工,呈现一片热火朝天的景象:

山脚下,二座近三丈高的高炉冒着红光,一名老铁匠大声地吩咐着徒弟:

“阿旺,把鼓风机再快一点,少爷说过,温度要保持,这样出来的铁才会少杂质,可以跟百锻铁媲美。”

“小金,每一炉铁水都要记好比例,少爷说要找出强度和韧性最适合造桥的材料,做好笔记后,三杰再做一个备份,免得有错漏。”

“小心点,模子要做好,每段不要超过一丈三尺。”

“都不要停,少爷说了,好好干,饭管饱肉管够,工钱少不了大伙的,哪个偷懒的,马上给我滚蛋。”

陵河岸边,郑福大声地说:“每一根木头都要绑结实,不仅要绑紧,还要用少爷的那种两头钉钉紧。”

“这根木桩是谁打的,一摇就晃,深度肯定不够,找死啊,快点重新装过。”

“注意安全,砸伤了,痛的可是你们自己。”

陵河里,五条渡船被纤绳拉着,停在河中央,很多身体强壮的男子正在架设锁江索,应叫让锁河索才对。

令人吃惊的是,这些铁索是由一个个碟子般大小的大铁环系着,每隔一段还有一个活扣。

“二管家,这锁江索这么怪,干什么用的?”

崔二心情不错,开口答道:“这事某问过郑公子了,是协助在河床中建桥墩用的。”

“不会吧,这河这么深,怎么做桥墩?”

“就是,水深流急,除非让河改道。”

“不行啊,要是改道,那得淹多少良田。”

众人议论纷纷地时候,崔二训斥道:“都别瞎猜,郑公子说在河道建墩,没说过改河道,你们看到没有,这些大铁环,到时把木头从铁环中穿过,打在河底,这样可以减缓水流的冲击力,方便施工,锁江索加了活扣,是有需要时解开,让行船的船家方便通过,至于怎么建桥墩,某也不清楚,都睁大眼睛看就是,好了,都别偷懒,活多的是。”

选址结束后,以桥为中心,各项工作全面展开,作为建桥的核心人物,郑鹏正在陵河边一个竹搭的凉亭里,手里拿着一根削尖的木炭,小心翼翼地在纸上画起来,没多久,一座漂亮的桥跃现在花帘纸上。

兰朵看得清楚,桥设有二座桥墩,桥墩靠近岸边,显得两边窄中间宽,桥面是直的,桥下面设一弯拱,造形很漂亮。

看到郑鹏画好后,用一条木刻的尺子不断地量来量去,不时还包子屑去擦画好的图,一幅简单的图,弄来擦去,半天也没弄好,兰朵不由皱着眉头说:“郑鹏,你弄什么,画来擦去的,不嫌麻烦?”

郑鹏头也不抬,边画边说:“我是画效果图。”

“效果图,什么来的?”

“就是这画里怎么样,做好后就怎么样,明白了吧。”

兰朵有些不相信地说:“还没建,你这么快就知建好后什么样子了?”

“当然”郑鹏把手里的包子屑放下,指着纸上的图说:“量来量去,就是按比例尺画好,大致看看外观,然后适当地调整细节,这样就可以看出造成是什么样子,明白吗。”

“什么是比例尺?”兰朵有些弱弱地问道。

不知为什么,一面对郑鹏,兰朵就感到自己的智商不够用。

郑鹏楞了一下,很快耐心地解释:“简单,例如一丈的东西,我们画一寸作代表,按照同样的方法,就可以把一座大桥准确地画在一张纸上,只要画得准确,到时就可以准确计算各项数据。”

原来是这样,兰朵恍然大悟,不过就是心里佩服,嘴上可不服软:“就你一肚子歪主意。”

另一边的李白指着最中间的桥拱说:“少爷,为什么两个桥墩岸边这么近呢,要是做近一点,跨度不是小一点,这样桥也好建一点吗,看一看,两个桥墩到岸边的距离是六丈二尺,而最中央桥拱长度有十二丈二尺,太白听桥匠说,桥拱的跨度越大,难度就越高,为什么两边桥墩不能离岸远一些呢。”

郑鹏看了李白一眼,一脸神秘地说:“想知道?”

“想!”李白毫不犹豫地说。

“想也不告诉你,自己猜去,哈哈哈。”郑鹏坏笑地说。

兰朵也有些想不明白,不过她一看郑鹏的坏笑,脑中灵光一闪,很快翻着白眼说:“哼,那点心思,一猜就猜中,还保什么密。”

“好郡主,你说怎么回事?”李白马上追问道。

疑惑解不开,李白心里庠庠的,好像有蚂蚁在上面爬一样,别提多难受了。

兰朵瞄了郑鹏一眼,开口解释道:“安济桥听说过吧。”

“那当然,隋朝名匠李春设计,号称天下第一桥,某还特地到去走过。”

“这还不醒悟?”兰朵有些鄙视地说:“亏你还以聪明人自居,安济桥最大跨度是十一丈二尺,郑鹏硬要比它多跨一丈,这样显得他有能耐。”

郑鹏闻言嘿嘿一笑,也不作说话。

李白算是明白过来,忍不住对郑鹏竖起一个大拇指:“公子大才,太白,服了。”

很符合郑鹏的个性,要是不动时,整天懒洋洋的,好像一个提前致仕(官员退休)的人,可他一动起来,那就是惊天动地,像西域从军、上元夺灯魁等,就是郑鹏真实的写照。

一出手,就瞄准了安济桥。

跟着这样的东家,李白感到自己就是做个幕僚,也脸上有光。

突然间,李白的鼻翼动了动,用力吸了一下,全是女子脂粉的香味,抬头一看,不由眼前一亮,指着一边激动地说:“公子,你看,那么多美女,都是来看你的。“

郑鹏抬头一看,果然,不知什么时候,河堤上站满了衣着缤纷的妙龄女子,只见她们撑着油伞,全看着自己的方向,有的还一边掩嘴浅笑一边对自己指指点点。

看到自己看过去,那些女子不仅不避嫌,有几个大胆的还收起油伞、昂首挺胸。

“郑公子,看这里。”一个穿着粉色儒裙的女子看到郑鹏看过去,大声喊起来。

她一开口,顿时间,那些女子纷纷叫了起来:

“郑公子,你真是了不起,到博陵修桥。”

“长安上元节,奴家刚巧也在,看到郑公子跟林姑娘一起坐热气球,啊,真是太美好了,郑公子你认得奴家吗?”

“这里山也好,水也好,还有这么多姐妹,郑公子有兴致作一首诗吗?”

“郑公子,你快成博陵的女婿了,你是喜欢绿姝小姐多一些,还是喜欢林薰儿多一些?”

......

博陵是孕育了博陵崔氏,也薰陶了当地的百姓,这里的女子比起其它地方的女子显得较有学问,对那些浪漫的诗和爱情故事非常向往,知道最近风头正劲的郑鹏到博陵的陵河建桥,于是成群结伙来看郑鹏是什么模样。

这阵势,跟后世追星差不多。

李渊的女儿李秀宁,女着男穿,在李渊角逐天下时组织英勇善战的娘子军,上阵杀敌,武则天和太平公主的作风更不用说,上行下效,大唐女子的作风越来越豪放,如果说“三步不出闺房”,绝对不是形容大唐的女子。

面对这么多美女主动,郑鹏真不敢撩她们,只是拱手行个礼便转过身,有些得意地说:“没办法,魅力太大,去到哪时都受欢迎。”

崔源那老小子本来就不爽,再弄出什么动静,这门亲又不知出什么妖蛾子。

兰朵在一旁翻了翻白眼,不以为然地说:“这些女子是来看你风采的?郑鹏,你想多了,她们是来看你笑话的。”

469 质疑与努力

“笑话?这话何解?”郑鹏有些疑惑地说。

兰朵指着陵河说:“看到没,河这么深,水这么急,人想在水中站稳都是问题,根本很难做桥墩,除非做浮桥,可你偏偏作死,扬言做什么压不垮的百年大桥,人家是在看你,不过是等着看你笑话。”

古代科技不发达,要想做水坝、修桥也不是没办法,就是编好一个个石笼,在笼里放上石头,绑紧,用麻绳把它们连在一起,然后一起推到指定的位置,这样一来水不易推动,然后用数量的办法,不断堆积,差不多是在水中造山的感觉。

用这种方法造的桥叫浮桥,道理很简单,当水流冲刷石头下面的泥沙,或水流把“石山”推移,这样桥需要不时调整,郑鹏却对外宣扬造一座百年稳固、压不跨的大桥,浮桥的方式行不运。

自绝后路,看他怎么办?

兰朵说郑鹏的时候,围观女子的人群里,小兰无意中看到人群中的崔玉芳,马上走过去:“玉芳,你也来了,看妹婿吗?”

“小浪蹄子,许你来不许我来啊。”崔玉芳在拧了一下小兰的腰间。

“别,别,别”小兰连忙求饶:“玉芳,我知错了,你就饶了小女子吧。”

“算你识相。”

两人笑着聊了一会,小兰压低声音说:“玉芳,你是不是担心你那套花搁木家具,特地到这里看?”

“担心?”崔玉芳冷笑地说:“不得不说,这个郑鹏运气不错,做个乐官也能混成将军,写几首就成了大才子,就是去喝花酒也让他得了一个花魁,但是,造桥需要的不是运气,更需要技术,他可是从没没建过桥,不夸张地说,这么急的河水,别说建桥,本小姐看他连个桥墩也建不了。”

说到这里,崔玉芳有些幸灾乐祸地说:“我那好堂妹,还等着他给博陵建一座压不倒的大桥,然后好娶她过门呢,也不想想,这么些年,就是加上我大父那一代,请了多少名匠、建军了多少次桥,结果只有二样,要么建不成,要么建不好,绿姝把他未来夫君赞得天上有地下无,本小姐今天特地来验验他的成色。”

小兰扑哧一笑,忍不住笑道:“就是造得出来,凭那堆烂木头,抗得住你一件就压翻小船的那套花搁木家具?依我看,那个郑公子也就一般般,不过他身边的那个侍卫不错,嘻嘻,看见没,一用力,胳膊肘儿的小老鼠跑来跑来,看得人家心都乱了。”

“小浪蹄子,那些贱骨头、田舍奴你也瞧得上,要是你嫁过去,还不把招作面首?”

“哎哟,笑话我,看我怎么收拾你。”

“别,我怕庠,小兰....”

崔玉芳和小兰等着看郑鹏笑话,现场不少博陵的女子,除了来看看风头正劲的郑鹏长什么模样,也有听说郑鹏要在陵河建桥,特来看看他怎么做。

除了崔玉芳,很多女子也窃窃私语,多是说郑鹏怎么能在陵河建桥这类问题,不少人脸上都是质疑的神色。

现在不笑话,要是建不成,那就是笑话了。

有的女子,还让仆人带了桌子、小板凳,一边看一边在树荫下玩起了叶子牌,反正没什么娱乐,又有的是空闲时间,就当凑个热闹。

要是别人被这么多女子围观着,估计都有点不知所措,可对郑鹏这种在西域检阅过千军万马、在长安纵横过美女如云平康坊的人来说,这只是小儿科。

该干嘛就干嘛。

设计好图样,郑鹏把炭笔一放,拍拍手说:“好了,就按这种样式建。”

李白指着桥中间一个特别标注的白色区域说:“少爷,这块是干什么的,还特意圈起来?”

“傻啊,本少爷辛辛苦苦建一座桥,当然要给它起一个名字。”郑鹏毫不客气地说。

刚刚看到李白时,郑鹏内心可是震憾兼激动,要知道,小时读没少读他的诗,考试也没少从有关他的题目拿分,绝对是学生心中神级偶象,可相处久了,发现李白也是人,也吃五谷杂粮,有时还有点小可爱,对他也变得随意起来。

“公子,给桥起名的事,就交给太白,保证让你满意。”李白主动请缨。

作为幕僚,李白寸功未立,早就想表现一下,马上抓住这个机会。

再不表现,就怕别人说是混吃蹭喝了。

“行,这事交给你,不过最后决定权在本少爷手里。”

李白像鸡啄米一样点头:“那是自然。”

人多力量大,这时锁河索已经做好,崔二小跑着过来说:“公子,这河是锁住了,你看下一步要做些什么?”

郑鹏跟绿姝已经订了亲,那就是自己未来的姑爷,崔氏三房一脉只有一根独苗苗,很有可能自己还会跟小姐过去,崔二对郑鹏自然格外热情。

“崔管家辛苦了。”

“不辛苦,这些都是我们这些做下人应该做的,郎君吩咐过,全力配合公子,有事只管吩咐。”

郑鹏也不客气:“那好,崔管家,你让人把靠我们这边的铁环,七丈以内,把木桩打下去,有多密打多密,我需要一个缓水区来建桥墩,明白吗?”

“明白。”

“很好,对面岸也一样。”

“公子,这事交给我,一定办得妥妥的。”崔二当场拍心口。

虽说不知郑鹏要做什么,不过他说什么,听他的就是。

崔二也是一个行动派,很快召集人,把一根根木桩穿过铁环,然后用打桩的方式,紧紧钉在河床上,这是一项体力活,靠岸的还容易一点,深水的地方,很难站得稳,还要想办法爬到高处用力挥锤。

看到那些健汉,用两把梯子绑在一起,下面用人紧紧地扶着,一个壮汉提着一个大木锤爬上去打桩,看着都觉得危险。

古代的条件就这样,郑鹏也没办法,只能放手让崔二做,自己马上要去处理别的事情。

现在是三月,还有不到二个月就是雨季,一定要在雨季之前把两个桥墩都弄好,要不然洪水来,以前的功夫就全白费了。

“公子,公子”这时一名叫崔大田的采办跑过来:“你要的松香买回来了。”

郑鹏眼前一喜,马上说:“让我看看。”

崔大田一招手,几名健仆抬着几个麻袋过来,把麻袋放在郑鹏面前,郑鹏一打开,马上闻到一股刺鼻的味道。

袋子里,全是一块块金黄色、类似琥珀的东西块状物体,正是郑鹏需要的松香。

470 老忠奴的担忧

“公子,我们把附近几个县城的所有生药铺的松香都买来了。”崔大田小心翼翼地说。

松香是松树渗出的油树脂,经蒸馏或提取除去挥发油后所余固体树脂,有祛风燥湿,排脓拔毒,生肌止痛的功效,对痈疽恶疮,瘰疬,痿症,疥癣,白秃,疠风,痹症,金疮等症状有独特的疗效,在后世,它在化工领域发挥巨大作用。

然而,在唐朝,松香只能作为一味中药,躺在生药铺的药柜里。

“不错,想办法再收一批,数量跟现在差不多就行。”郑鹏满意地说。

“明白了,公子,小的马上去。”

“不用这么急,刚回来先休息一下,半个月内给我凑齐就行,对了,钱找郑福报销。”

把崔大田打发走后,黄三好奇地看着那些松香,吃惊地说:“少爷,你买这么多松香干什么?”

郑鹏懒得解释,挥挥手说:“很快你就会明白,让人先搬到库房。”

“知道了,少爷。”

去看看了打桩的进度,又去看看高炉炼铁的进展,郑鹏的脚步最后停在木工棚里。

用竹和木板修成的简易工棚内,二十多名木匠卖力地工作着,大多木匠拿着凿子,在树干上开凿线槽,只见工棚内木屑纷飞,木匠们一个个挥汗如雨地工作着。

“少爷。”领队的老齐看到郑鹏来了,马上放下手中的活计上前行礼。

老齐是一个木匠,郑鹏修元城新宅子时,从托郭可棠买了一批工匠回来,老齐就是其中一个,因手艺活好、办事细致,升为木匠的领头,这次造桥把他也带过来了。

郑鹏径直开口问道:“交待你办的事,还要多久办妥?”

“这些线槽和木板都要现制,有点麻烦,不过现在已经全力开工,三天,三天之内一准完成。”老齐想了想,给出一个答案。

“好,就三天,不过质量你帮我盯好,出了问题我不找别人,就找你一个。”

老齐一脸自信地说:“少爷,要是出了问题,怎么处罚,小的绝无一句怨言。”

时间过得很快,三天时间转眼即逝,当然,利用得好的话,三天时间也能做很多事。

仅仅过了三天,吊架装好,崔二也率人在锁河索的帮助下,把一排木桩牢牢地插在河床上,有了这排木桩,可以营造一个相对平缓的空间。

看到一切准备就绪,郑鹏看看天空,不错,晴空万里,阳光明媚,强忍内心的激动,大手一挥:“老齐,把准备好的东西抬出来。”

“是,少爷。”

很快,一根根造形特别的木桩、木板、还有一些长条的铁条等纷纷抬到陵河边,准备修桥墩。

此时,在工地的旁边,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的围观群众,都在等着看郑鹏怎么建桥。

古代人娱乐生活很缺乏,没什么娱乐,有时无聊,几年前陈谷烂芝麻的事也翻出来说,在博陵人眼中,郑鹏有多层身分:才华横溢的大才子、骁勇善战的大将军,还是博陵崔氏的女婿,光是身份就吸引人,还在陵河边弄那么多新鲜事,又是拦河又是插桩,还弄了一个四丈多高的架子。

虽说不是很明白郑公子在干什么,但看起来有趣。

于是,工地好像成了戏台,每天都有很多人围观,其中还有不少慕名而来的妙龄少女。

看到郑鹏开始大动作,一众吃瓜群众纷纷开始议论:

“看到吧,那个发号施号的就是崔家三房的女婿。”

“啧啧,人家年纪轻轻就是将军,还有爵位,俺家那二个,有郑公子一个指头那么好,就是祖坟冒青烟了。”

“你们说,搭一个那么高的架子干什么用?”

“用那么多木头,这是要建木桥吗?木桥不够稳固啊,就是洪水冲不走,泡二年也腐烂了。”

“说一个秘密吧,崔家平房和三房还赌上了,知道赌注是什么吗,说出吓死你们,平房的崔玉芳小姐拿出一套十八件的花搁木家具,三房的崔绿姝小姐更了不得,四车嫁妆,这下有热闹看了。”

“这事我也知道了,现在博陵很多人都在讨论,四辆马车并排走,那得大多的桥,还要承平房那十八件死沉死沉家具的碾压,看到那个灰衫的下人没,就是崔玉芳小姐的跟班,天天来打听情况呢。”

众人议论纷纷,有的人嗓门大,话传到郑鹏耳里,不过郑鹏把它忽略,不停地指挥调度。

“少爷,都准备好了。”一切就绪后,黄三向郑鹏报告。

看似几天就完成相关工作,其实准备工作是在过年前就开始,郑鹏等这天很久了,对黄三点点头,然后略带激动地说:“吊架准备,现在吊一号木桩。”

一声令下,马上有人抬来一根大约三丈高的大木桩,系在吊架的吊臂上,轻轻一抬,就把木桩吊离地面,很快,众人看到神奇的一幕:吊架的上半的部分转了半圈,那根三丈多高的大木桩一下子从岸上吊到陵河里。

“哗”

人群发出一阵哗然声,谁也没想到,那个高架子这么灵活,一下子把那么笨重的木桩吊到陵河里。

大唐百姓也会利用简单的杠杆原理去工作,多是简单的单向操作,郑鹏设计的吊架却能360度旋转,这让他们啧啧称奇。

然而,众人的惊讶还没完,只见一个匠师在上面调了一下,长长的吊臂也可以移动,只是简单地调几下,就把沉得的木桩移到接近的位置。

这时在陵河里,郑鹏早标好相关位置作好标记,一共八个点,每个点都用长长的竹竿插着,八条竹竿用数字标出来,到时用木桩代替就行,在竹竿的周围,也搭了船桥,船用纤绳固定,上面铺了木板,人可以在上面行走、搬运东西。

众人不知郑鹏为什么要标八个点,好像有些点离得很近,奇怪的是,那些木桩都开凿了槽,看起来怪怪的。

由于配合不好,第一根木桩放下、稳定、调整角度、再到固定,足足用了二个时辰。

经验不足是一个因素,最重要的原因是固定,把长度超过三丈的大木桩在河床上固定,还要达到郑鹏“撼不可动”的标准,那要花很大的力气打桩,十多个壮汉轮流出动,拼命把木桩往下打,把手都打得酸了。

这时吊架起了巨大作用,放下木桩后,系了一个大吊篮,人可以站在吊篮里打,轻松很多。

有了第一根的经验,后面轻松了很多,第二根花了不到一个时辰就完成。

郑鹏生怕哪天会下雨,也顾不上休息,让人架起火、点起灯笼火把,连夜赶工,足足花了整整二天的时间,这才把八根木桩准确地插入预定位置。

“少爷,终于完成了,歇一下,先喝口蜂蜜水润一下嗓子。”黄三拿来一张椅子,让郑鹏坐下。

郑鹏一屁股坐下,接过蜂蜜水连喝了几口,这才长长松一口气说:“总算完成第一步,这二天嗓子都喊得有些沙哑。”

黄三想问下一步干什么的时候,崔二走了过来,赔着笑说:“公子,这二天辛苦了。”

“不辛苦,倒是崔管家跑上跑下,是你辛苦才对。”

“不敢,不敢,这是都是做下人应该做的,公子千万不要这样说,折杀老奴了。”

郑鹏打量了崔二一眼,开口说道:“崔管家有什么想说,不妨直言。”

崔二犹豫一下,忍不住说道:“公子,这八根柱子,是桥墩吗?”

说真的,崔二心里有些失望,郑鹏说得那么好,还搞得那么隆重,一直以为郑鹏要为博陵建一座特别牢固的大桥,没想到郑鹏费了那么大劲,就是打了八根木桩。

这是要做木桥吗?

真是建木桥,那也太能吹了。

如此一来,不仅崔二为博陵没有一座牢固的桥失望,对郑鹏的品格产生动摇,最重要的是,小姐为了郑鹏,跟平房崔玉芳打赌,赌注还不小,要是输了,不仅仅是财产的损失,也涉及到三房的名誉。

平房和三房,看似一团和气,其实有点面和心不和,一直暗暗较劲,就以这次打赌为例,堂姐妹之间出动了嫁妆作赌注,博陵差不多人尽皆知,三房主事的崔源不在,可平房那方没有半点动静,肯定是上面的长辈默许了这件事。

崔二看到那几根木柱就烦心,原因很简单,真是靠那八根木柱建桥,估计普通马车过都摇摇晃晃,更别说是载着花搁木家具的马车,还是四辆并排走。

真是这样,小姐在这次打赌中必败无疑。

“不是,是帮助修桥墩的。”郑鹏很干脆地说。

崔二是一个典型的老忠奴,从不为自己着想,对主人交待的事兢兢业业地完成,作为崔氏三房的二管家,本来是协助郑鹏建桥的,现在倒好,到这里帮忙跑东跑西,忙上忙下,要是不知道的,还以为崔二是郑鹏家的下人呢。

都不忍心吊他胃口。

崔二松一口气,然后饶有兴趣地说:“公子,靠这八根木桩,能在水里弄出一个什么动静?”

“想知?”

“想”崔二老老实实地说。

郑鹏神秘一笑:“明天是见证奇迹的时刻,赶早。”

471 见证奇迹的时刻

不知谁传出去郑鹏要修桥墩的事,第二天一早,郑鹏还没有起床,陵河边的人已经是人山人海,不少人携家带口来观看,一个个翘首以待,看看郑鹏怎么造一座能让四辆载重马车并排通过的大桥。

郑鹏以博陵女婿为博陵建桥,本来就话题十足,现在还扯上崔氏平房和三房两位小姐的赌注,更令人瞩目。

一座桥的核心就是桥墩,知道郑鹏要建桥墩,都想看看郑鹏怎么在水流湍急的陵河造桥墩,大伙都想亲眼看看,这头大唐风头正劲、话题十足的人物,是神奇还是神经。

那边还没开工,围观的人就窃窃私语起来:

“你们看,就是那个高架,他们管长的那个叫吊臂,可灵活了,一系一吊一转,那大木桩就到陵河了。”

“奇怪,他在河里打一排桩,木桩只打了一小半,水也截不住,又弄那么多木桩要干嘛,到底要干什么?”

“打几个木桩就说造桥墩,不会木桩就是桥墩吧。”

“你们说郑公子异想天开,某觉得不尽然,长安赛马还记得吧,郑公子硬是凭着一堆木头,拼了一辆脚踏车,最后硬是用脚踏车赢了苏禄可汗的千里马,所以要对郑公子有信心。”

“就是,郑公子能做出把人带上天的热气球,建个桥肯定不是问题。”

“这里可是博陵,郑公子又是博陵崔氏三房的未来女婿,没点把握,不会夸下这般海口吧。”

众人议论纷纷,大约分二派,一派相信郑鹏有这种神奇的能力,一种认为郑鹏是夸海口,肯定不能建成他所说的那种大桥。

人群中,一个头戴幞布、身穿圆领长袍的少年郎正在紧张地张望着,这个少年郎太俊俏了,眉清目秀,肤色白里透红,其实看清一点,这个“少年郎”是没有喉结,是一个“假公子”。

这个“假公子”正是绿姝所扮,这二天郑鹏因为下桩的,起早忙黑,赶在雨季前完成,最起码把桥墩做好,没去跟绿姝话筒传音,绿姝都有些牵挂,听说郑鹏今天要建桥墩,又想见郑鹏,又想看看桥建得怎么样,就偷偷来了。

光明正大地来,很显眼,让人看到会觉得不够矜持,最后和红雀一起女扮男装,混在人群中。

“小姐,别看了,现在还早,郑公子还没起床呢,你看,他的近身随从阿军和黄三都在门口坐着,肯定是郑公子在里面。”红雀观察很仔细,很快指给绿姝。

绿姝有些心疼地说:“河边潮湿又多蚊虫,少爷住这里,肯定要受罪,也不找一个好的客栈住。”

红雀掩嘴一笑,小声地说:“那是郑公子想早日把小姐娶回家。”

“又在取笑我了。”

“小姐”红雀指着河里那八根木桩疑惑地说:“木桩建桥?能承受多重啊?”

“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

红雀惊讶地说:“郑公子没跟你说过吗?你告诉你跟玉芳小姐打赌的事吗?”

“说了,少爷还说我赌得好,可怎么建桥,我没问少爷也没说。”

顿了一下,绿姝一脸坚定地说:“少爷说可以,那就一定可以。”

红雀看了看一脸坚定的绿姝,又看看河里那几根木桩,眼里疑色更深,不过她嘴上却说:“嗯,奴家也相信郑公子。”

绿姝正想再赞郑鹏几句,红雀突然把她往后一拉,挤进人群中,边拉边压低声音说:“是大房的老祖宗,咦,他怎么来了,还有我们定州长史诸葛智。”

老祖宗叫崔羽,是博陵崔氏大房的当家,负责管理博陵崔氏一脉的祖祠,因为出身大房,又是嫡系,论起资格就是崔源也得恭恭敬敬叫他一声大兄,平日博陵崔氏哪个子弟或下人做得不好,崔羽看到抽几鞭是轻的,心情不好还会让人拿回祠堂问责。

就是红雀,也忌他三分,要是让他看到绿姝着男装,真不知他会什么反应。

红雀有些惶恐,而另一边,黄三也焦急地催促正在洗面的郑鹏:“少爷,大房的崔老郎君和定州长史诸葛智到了,你快点啊。”

“他们来干什么?”郑鹏第一句话就是反问。

“小的不知,估计是巡视吧,少爷,快点,他们到了。”

诸葛智郑鹏不认识,对崔羽还是知道的,大房嫡氏、执掌祖祠,比崔源、崔伟都年长,是博陵崔氏的“大家长”,地位很尊崇。

郑鹏有些不解,不过还是快速搞好个人卫生,一出门,看到崔二在门口了。

“公子,大房的老郎君和诸葛长史来了,你去迎接一下。”

郑鹏应了一声,跟着崔二一起去迎接。

远远看去,只见一个长须飘飘的中年男子陪着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头往这里来,两人不坐车不骑马,就是信步而走,边说边笑。

一见面,崔二还没来得及介绍,老头突然行礼:“老叟崔羽,见过郑将军。”

郑鹏吓了一跳,连忙把扶起:“使不得,使不得,崔老这是折杀晚辈了,快快请起。”

本以为这个大家长有多严肃呢,没想到这么有礼。

“老叟无官无品,看到将军自然要行礼。”崔羽笑呵呵地说。

“千万别,这里不是府衙,崔老是长辈,飞腾是晚辈,哪有要长辈给后辈行礼的道理。”

诸葛智也点头道:“郑将军说得对,就以辈份相称,这样更显得亲近。”

郑鹏向诸葛智行礼:“这位一定是诸葛长史,没想到连你都惊动了,惭愧,惭愧。”

“哪里”诸葛智笑着说:“郑将军为博陵建桥,为一方百姓造福,这么大的事,某陪崔老过来看一下,是我们惊动郑将军才对。”

“不敢当,造福一方得靠诸葛长史这种父母官,飞腾就是做一点点小事罢了。”郑鹏谦虚道。

这时崔羽有些不耐烦了,开口说道:“好了,你们就不要再推来推去,飞腾是吧,正事要紧,老夫今天来,就是看你怎么建桥,不用管我们两个,该做什么就做什么。”

“对,对,某跟崔老前来,就是看看郑将军怎么建桥,一路走来,果然有很多不同,想必能给我们很多惊喜,请吧。”

郑鹏也不想跟这两个客套太久,跟两人客套几句,让郑福给两人拿来桌椅和茶水点心,这才离开,准备开工。

“郑鹏,你准备怎么做?这么多人看着,可不是闹着玩的。”兰朵不知从哪里冒出来,脸上出现一丝关切的神色。

“嘿嘿,本少爷一向只怕人少不够出采,什么时候怕过人多,看着,见证奇迹的时刻。”郑鹏信心满满地地说。

兰朵来到博陵后,有些神出鬼没,好像经常不见人,可过一会她又冒出跟自己抬杠,这次看得出她有些关心自己,郑鹏都有点感动。

“不让本郡主看笑话就行。”

郑鹏没有说话,只是大叫一声:“老齐,把东西抬出来。”

“是,少爷。”

于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老齐指挥几个健仆把一块块木板从木工棚中拿出,堆在陵河边,没一会,河边就堆满大约二丈长、一尺宽、一寸多厚的木板。

这些木板都有一个特性,一面是凹槽,一面是凸槽,分明是为了方面拼接。

很快,老齐大声说:“少爷,全部准备就绪。”

郑鹏向四周环视一眼,发现一双双或是好奇、或是质疑的眼神,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大手一挥:“按昨天说的方法,上板。”

一声令下,只见老刘拿起一块木板的凸槽对准另一块板的凹槽,砰砰砰就对接起来,一共接了二块,把三块一尺宽的木板拼成一块三尺宽的木板。

拼好后,老齐从事先搭好的架子,一步步向上爬,爬到木桩的上面,只见他简单地调了一下角度,然后把那块板放到两个木桩事前凿好的槽,从上面往下放,而架子中间,另一名木匠接着把木板继续向下按,一直按到水面。

还没算完,到了水面,木匠用布包着木锤,继续敲着木板往下压,有精通水性的仆人钻到水里,接力般把木板往河床压。

古代没有什么污染,水很清,隐隐可以看到水下的情况,老齐大声地吩咐:“把板压下去,不管用什么方法,能多深就压到多深,最好是和木桩一般深,喂,轻点,小心不要弄破木板。”

“那边,快,继续上板,三块拼成一块,从线槽压下去。”

“注意,凹槽和凸槽不要损坏,有损坏的就更换,免得做无用功。”

“阿旺,你水性好,潜下去,帮清清理河床的泥沙,带个挑子去,有多深挖多深。”

“下水的注意安全,每人腰里系根绳,有事也可以第一时间拉回,安全第一。”

在老刘的统一调度下,三十多人围着八根木桩开始紧张地忙碌起来,有人拼板,有人往下压、有人负责在水下压板,有人负责盯着,防止有意外发现,郑鹏也没有闲着,不停地走来走去,偶尔还指点工匠和健仆干活,一个个都甩开膀子干,干得热火朝天。

众人不知郑鹏到底要干什么,定州刺史诸葛智刚开始也有些疑惑,观看了二刻多钟,突然眼前一亮,猛地一拍大腿,忍不住叫道:“妙,妙啊,郑将军这法子,绝了。”

472 奇思妙想

“诸葛长史,你看出当中玄机?”崔羽一脸惊讶地说。

先是打几根大木桩,木桩事前开了线槽,接着又用木板连上,这是要干什么,用木桩做桥墩,用木板围着,让人看不到里面是空的?

崔羽越看越糊涂,可郑鹏在指挥工作,也找不到人问,听到诸葛智的话,马上追问道。

话音一落,不少人把目光落在诸葛智身上,站得近的人,不是竖起耳朵就是慢慢靠拢过来,都想听听诸葛智的分析。

诸葛智不好驳崔羽的面子,有心卖弄地说:“郑将军的做法很简单,也很聪明,大伙只要听某说个故事,很快就明白了。”

干咳二声,诸葛智继续说:“大约五年前,某到太原附近一个村子看望一位朋友,没想到天降大雨,洪水冲垮了河堤,朋友的村子被淹,村里大部分的房子被淹了近五尺高,眼看洪水还要涨,住在靠河边的朋友有条船,于是驾船救人。”

“全村都被淹了,洪水把家具、衣物什么的冲得七乱八散,而某惊讶的发现,全村只有一座宅子没被淹,没被淹的那处房子,外面的水都有五尺多高,可屋内一点水也没有,原因很简单,除了这处宅子有一堵结实的墙挡住,门口也作了特别的设计。”

“门口的墙的两边设有卡槽,可以往卡槽塞木板,里一层外一层,两层板的中间空着,就在空着的位置用土填上,压实,形成一面不渗水的墙,这样洪水进不去,家面也就不受灾了。”

说了这么多,诸葛智稍稍喘了一下气息,很快继续说道:“崔老,你看,郑将军八口桩的位置,看看那些从木桩线槽压下去的木板,很明显,他是要围一个大点的方形,一个小的方形,当他用木板围死,大小方形之间形成一个封闭的空间,简单来说像一个[回]字,大口和小口之间的空隙填上土,好像夯城墙一样夯,就可以不让水进来,到时再用桶把里面的水勺出来,如此一来,就可以河道里修桥墩了。”

原来是这样,崔羽顿时恍然大悟,不过他很快疑惑地说:“就是周围的水挡住,可挖下去,也会渗水的啊。”

诸葛智解释道:“只要渗得没清得快,就能施工,相当于挖一口水比较多井,就是渗水,也能挖得更深,人多好办事,相信郑将军对这些意料之内的问题,早就有了对策,当然,这些只是某的一些猜测,到底是还是不是,还有待细看。”

崔羽一脸佩服地说:“诸葛长史果然见多识广,小老佩服。”

木匠的效率很高,同时给两个方形加板,这时诸葛智所说的那个能填土的空间已出现。

不得不说,这个方法太妙了,就是崔羽也现啧啧称奇。

诸葛智又是举例又是解释,通俗易懂,不光崔羽,就是很多旁边的百姓也连连点头,大叫精采。

郑鹏没有令诸葛失望,差不多是按他的思路走,先让人用木板通过插槽的方式先把八个木桩围起来,围成一大一小两个方形,两个方形之间形成一个封闭的空间。

别看只是把木板往线槽上压下去,由于要防水,要压得很密实,板与板的凹凸槽也要完全契合,几十人弄了半天功夫才完成。

完成后,郑鹏没有休息,而是马不停蹄让人往两个方形的中间填土。

土不是普通的黄土,而是加入糯米汁精心搅拌过的胶泥,这种泥有粘性,不易散开,也容易凝固,随着胶泥不断填充,两层木板之间形成的封闭空间不断往外溢水,刚开始时里面全是水,随着胶泥越来越多,水越来越少,大约半个时辰后,封闭空间已经全是胶泥。

这时泥瓦匠出手,不断往里面添土、倒糯米汁,好像夯墙一样不停夯实,与此同时,一只只大木桶扔围起来的那个小池里,开始清理里面的河水。

没一会的功夫,里面的水就被清了一小半。

“妙啊,这个法子真是绝了。“崔羽瞪大他的一双老眼,一脸激动地说。

还不知桥墩最后建得怎么样,不过郑鹏的奇思妙思,把崔羽给征服了。

看起来不难,可操作性也很大,只要用这个方法,很多人都可以做到,问题是,只有郑鹏一个人想到并应用到建桥方面。

诸葛智摇摇头,一脸佩服地说:“真是英雄出少年,郑将军能用一堆木头拼出脚踏车、能改造孔明灯为热气球,就知他聪慧过人,现在看到郑将军巧妙建桥墩,某,服了。”

“崔老,你们找了一个好女婿啊。”诸葛智又补充一句。

“哈哈哈,老三虽说性子有冷,但是眼头还是不错的。”崔羽乐呵呵地说。

人群里,绿姝笑逐颜开地说:“红姐,红姐,看到了没有,少爷用这种方法建桥墩,真是太聪明了,对吧?”

“是啊,这法子简直就是绝了,奴家早说过相信郑公子,就知他一定有办法应付。”

嘴上这样说,红雀心里却暗暗说道:我信了你的邪,这个郑鹏还真是邪性,好像什么难事到他哪里都不是问题,记得第一次在贵乡见他时,只是一个可以忽略的小人物,没想到短短几年,又是将军又是爵位,当年是拍小苍蝇,拍醒了一头沉睡的猛虎?

不光红雀惊讶,那些围观的群众也被郑鹏的奇思妙想征服,都到了响午,艳阳高照,可人们都没有散去的意思,人反而越聚越多,一个个伸长脖子、睁大眼睛,兴致勃勃一边议论一边观看。

“少爷,防水墙围好了,里面的水也清得差不多了,不过还在渗水。”老齐一边抹着额上的汗水,一边跟郑鹏汇报。”

“去看看。”

郑鹏走到架子下,从上往下看,只见里面有一层大约半尺高的水,有两名健仆跳到里面,帮助外面的人把水清走。

水下面,是一层深深的淤泥。

还不错,达到预期效果,郑鹏暗暗点点头,很快说道:“渗水很正常,派人及时清走,只要渗得没清得快,我们的目的就达到,现在马上派人进去给我向下挖,就按前面定好的尺寸挖,挖的速度一定要快,这样吧,一刻钟换一次人。”

“少爷,得挖多深?”

“最少挖到硬土层,最好是挖不动。”郑鹏斩钉截铁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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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3 变脸与变天

郑鹏觉得自己的运气不错。

很多事情,只要指明一个方向,那些工匠就能很出色地完成,碰到问题,有时郑鹏都想不出解决的方案,可工匠们总能找到解决的办法。

时间宝贵,郑也不浪费充足的人力资源,把人分别二批,日夜施工,这边在挖桥墩的时候,富余的人力马上对河的对岸起吊架,下桩。

需要在陵河里建两个桥墩,还要在雨季来临前完成,得和时间赛跑。

随着进度不断推进,匠师们的配合越来越默契,效率也越来越高,特别是郑鹏对工匠和下人很好,从不打骂,伙食也不错,顿顿有肉,有时还赏酒,一个个干活非常卖力。

累了换人,天黑了点火把,日以继夜,终于,经过七天七夜的奋战,第一个桥墩的地基终于挖好。

“少爷,你看看看这深度怎么样?”老齐向郑鹏请示。

郑鹏从架子上往下看,在阳光下,看到一个深深的大坑,这时已经停止挖土,下面有两个健仆,用勺子不断清理渗进来的水。

“有多深?”

“二丈一尺三寸,少爷看到那白点没,下面是一块石头,老奴问个造砌桥的匠师,他们说这深度足够了。”老齐小心地问答。

前面很好挖,因为都是淤泥和松土层,要挖的地方也不大,不到半个时辰就挖了六尺多深,后面越挖越难挖,还要应付渗水的问题,真费了不少力气。

里面地方小,活动不方便,很多挖土的健仆,一换出来就躺在地上,半天也不动一动。

都是累倒的。

郑鹏点点头:“行,这个桥墩的地基就这样,今晚再加二个肉菜,算是犒劳一下大伙。”

说真的,郑鹏还真不是造桥方面的行家,只能尽可能地做好,不惜工本地去做,虽说有些浪费,但是一分钱一分货。

有点像后世法国的埃非尔铁塔,当时建筑技术并不完完善,对承受系数、抗压系数并没有清晰的数据,也不知用多大的钢铁,为了牢固,就尽可能用最好的,虽说埃非尔铁塔在建造时造成巨大的浪费,但这些“浪费”成就了埃菲尔铁塔的辉煌,建成后遭遇过几次直升机撞击都安然无恙,原因是它太牢固了。

郑鹏现在做的,就是学习这个方法:能用多好就用多好,力争把它建得坚固。

就当是为自己青史留名。

若干年后,当这座桥还存在时,也会流传有关自己的故事,就是想想也有趣。

“少爷真是大善人,大伙都是跟着少爷干,心里高兴着呢。”老齐恭维道。

“老齐,这话是你自己说的吧,你什么时候学会拍马屁了?”

“少爷”老齐一脸冤枉地说:“老奴骗哪个,也不敢跟骗少爷,真的,跟着老奴一起来的下人和匠师,提起少爷哪个不说好,就是崔府的下人、雇工,还偷偷问老奴,少爷还要不要人呢。”

好话人人都喜欢听,郑鹏也不例外,闻言笑了笑,拍拍老齐的肩膀:“行了,这次做得不错,给你记一大功,回去重重有赏。”

“谢谢少爷,老奴去干活了。”

“去吧。”

老齐去盯人干活,郑鹏想了想,大声叫道:“黄三”

“少爷,小的在。”黄三一个箭步地冲出来。

“让郑福把水泥搬出来,马上开始搅伴水泥,让他不要把比例弄错了,一会要用来建桥墩的,对了,让崔管家把铁匠来,在灌水泥前,先把铁框架扎好。”

在郑鹏调度下,很快,铁匠们开始在桥墩的地基里按郑鹏的方式,扎起铁框架来,郑鹏不停地指挥着:

“角度要正,不能歪了。”

“每一个交点都要用铁丝绑好,不能马虎。”

“接驳时要注意,最少要绑三道。”

“上面看好角度,这活要做得精细,宁可慢点,也要把他做好。”

这边在扎框架,郑福那边指军泥瓦匠把水泥、沙、碎石按比例搅伴。

首先是铁框架做好,检查无误后,随着郑鹏一声令下,正式开始浇灌桥墩。

人多好办事,郑福让健仆们站成一排,把一桶桶水泥浆递给旁边的人,好像流水线一样,不停地水泥浆运到桥墩地基的上方,最后一桶桶倒在桥墩内。

岸边的吊架也开始发威,郑鹏让人打了一个大木斗,搅拌好水泥浆就装进斗内,装满了用力一提,吊臂一转,就把装满水泥浆的大木斗停在桥墩的上方,对准位置后一放,一次就能运上千斤,看起来比几十人合起来的效率还高,让人看得啧啧称奇。

自从多了这个吊架,除了普通百姓,也多了很多匠人前来观摩,用他们的话来说,停几天活饿不着,要是能从这里多学一点东西,那可是受益终身,这笔帐他们心里有数。

又忙了一个月,郑鹏终于可以稍稍松一口气:两个桥墩已完成,一天派人去浇几次水就行。

修好了桥墩,只是完成第一步,郑鹏开始着手修建实地的部分,为了防止塌陷,也要建桥墩,不过明显比在河里建简单轻松得多。

郑鹏白天在陵河边工作,晚上多是跟兰朵、李白他们玩叶子牌,偶尔偷偷跑到崔府墙边用话筒跟绿姝聊天,日子过倒也逍遥自在。

然而,崔玉芳的心情却莫名的烦燥。

让崔玉芳烦燥的原因是看不得崔绿姝比她幸福。

“该死,这是什么茶,难喝死了。”崔玉芳把茶杯重重砸在桌了面,两面带霜地说。

一旁的贴身丫环春梅小心翼翼地说:“小姐,婢子再给你换壶新茶?”

“不喝,不喝了,现在心烦,喝什么都没味道。”

春梅一边帮崔玉芳按摩,一边说道:“小姐,你是为绿姝小姐生气吧?”

“小姐?”崔玉芳冷笑地说:“从外面找回的,看她那样子,就像上不了台面的田舍奴,也不知是不是崔氏的血脉,说不定是找错人了。”

崔玉芳越说越不爽,忍不住骂道:“这个小贱人就是一个扫把星,自从她回到博陵,本小姐诸事不顺,你看现在,个个都说她温柔懂事,个个都说她找了一个好夫婿,个个都说那个姓郑的多好多好,还有人说李郎给郑鹏挽鞋都不够资格,气死我了。”

一样米吃出百样人,什么脾性的人都有,崔玉芳就是那种眼里揉不得沙子、什么事都要拿头彩的人,如果说绿姝的成长史是眼泪和辛酸,那伴随崔玉芳成长的是鲜花和掌声。

本来高高在上接受众人的掌声,现在一下子被绿姝比了下去,崔玉芳卯了劲跟绿姝比,可绿姝一向与人为善,处处谦让,令绿姝想不到的是,在崔玉芳眼中反而成了蔑视她表现。

“就是,不就是想了一个办法做桥墩吗,桥还没建起来,看她得意劲,小姐,不怕她,那套花搁木家具多沉啊,估计就是永济桥也抗不住,再说不是还有大铁车吗,家具加铁车,一准把它压垮,到时看她还笑不笑得出。”

作为奴婢,自然是主人喜欢听什么就说什么,春梅很明白这个道理。

“轰隆隆...”

“轰隆隆,轰隆隆....”

外面突然传来打雷的声音,春梅探头一看,恍然大悟地说:“打雷了,天气好暗,估计要下大雨,难怪小姐心情不好,这下雨前的天气最是容易让人烦躁,今年这雨来得有些早呢。”

什么,要下大雨?

崔玉芳转头向窗外一望,惊讶了一下,好像变脸般,刚刚挂着寒霜的脸,好像春暧花般笑了。

474 第一道考验

窗外,原来明媚的艳阳天,不知什么时候变得乌云密布,黑沉沉的,好像要塌下来一样,此时电闪雷鸣,一场暴雨在所难免。

下雨前,天气通常变得憋闷,让人心情不爽,然而,此刻崔玉芳的心情阴转睛,冷哼一声,嘴角边有了笑意:“什么来早了,本小姐还嫌它来晚了呢。”

春梅眼前一亮,马上领悟道:“对,这雨下得好,下得越大越好,把那两个桥墩冲走,看三房那个还得意什么,造不了桥,说不定就嫁不出,愁死她。”

说话间,一阵急促的雨声传来,很快一,只见豆大雨滴好像断珠般落在地上,这可是倾盆大雨,只是一会的功夫,屋檐好像小型瀑布般往下流水,雨水冲刷在地上,发出哗哗地的声音。

下雨的嘈杂声、风声、雷声,这些昔日令崔玉芳心烦的声音,此刻在她耳中成为最美妙的音乐,心里的烦躁、不满一扫而空,心情也随愉悦起来。

这时有婢女送来厨房刚做的点心,崔玉芳坐下开心地享用起来,吃到一半,心情大好还赏了春梅一块。

屋外雨下个不停,屋内崔玉芳怡然自得地一边品茶,一边吃点心,好不惬意,享用完点心,抬头看看还在下个没完没了的大雨,突然问道:“春梅,这么大雨,会发洪水吧?”

“回小姐的话,一定会,那么多支河流入陵河,逢雨必发洪水,这都成了习惯。”

很好,崔玉芳招招手,一脸优雅地说:“春梅,备车。”

“小姐,备车?这么大雨,你要去哪?”

“不是下雨吗,本小姐突然想到陵河边赏雨。”崔玉芳笑逐颜开地说。

嘴上说要去赏雨,春梅哪里不明白自家小姐的心思,下这么大雨,陵河必发洪水,小姐这是去看着桥墩被冲倒流走。

“明白了,婢子马上去准备。”

崔玉芳这边准备马车时,三房的绿姝,在绣楼里看着窗外的倾盆大雨,一脸愁容。

绿姝一会坐一会站,在房间走来走去,不时还望着窗外的大雨,最后一咬牙,转身就往要往外走。

“小姐,这么大雨,你要去哪?”一旁的红雀连忙拦着。

“这雨下了快半个时辰,现在还没停”绿姝焦急地说:“陵河一下雨就发洪水,前年还把河边的庄稼都淹了,不行,少爷有危险,我要去看看。”

红雀劝说道:“不怕,郑公子那么精明,不会有事,再说他手下那个阿军是高手,为人又机敏,不会让郑公子出事的,小姐,这么大雨,要是淋着着了凉,那就不好了。”

“不行,在这里我不放心,我一定要去看。”

红雀哪肯让她走,依然拦在前面劝道:“小姐,不行,太大雨了,再说郎君吩咐过,不让你跟郑公子见面,就是婢子肯,大管家也不会同意开门的。”

绿姝是一个外柔内刚的人,闻言冷着脸说:“红姐,我说去,就一定去,你不让我出门,我一会从窗子跳出去,今天谁也拦不了我。”

红雀一脸无奈地看着绿姝,犹豫一下,最后小声地说:“我的姑奶奶,怕你了,这样,你先等一会,奴家看看大管家在干什么。”

大管家崔大是三房的大管家,从小就跟在崔源身边,是崔源的绝对心腹,而他对崔源唯命是从,崔源给他的命令是不让郑鹏跟绿姝会面,崔大一直忠实地执行。

红雀现在对绿姝,还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她知道绿姝说得出做得到,眼看好事将近,要是绿姝真出什么事,自己就是死也不能补偿,还不如跟在她身边保护。

就当是陪小姐去外面走走,要是“无意中”碰到郑鹏,就是主人追责起来,自己也有说辞。

当然,信不信、怎么处置由他。

绿姝面色一喜,一下子抱着红手的手臂,有些亲妮地说:“还是红姐对姝儿最好。”

一刻钟后,一辆马车从崔府的后门悄然开去,很快就消失在大雨中。

马车上,红雀有些担忧地说:“小姐,你要记住出发前答应奴婢的话,只能远远地看着,不能去找郑公子,你也知工地上人多眼杂,以小姐的千金之躯在雨天找郑公子,传出去影响不好。”

绿姝有些感激地点点头说:“知道了,我就是看看少爷有没有事,看一眼就心足了。”

红雀说的话,绿姝知道她有一句没说出来,就是自己的大父崔源,要是崔源知道红雀违背他的命令,自己没事,以崔源的脾气,绝对不会轻饶红雀,这是绿姝很顺从地答应的原因。

雨比刚才小了很多,但还在下,从马车的车窗向外看,路上很多积水,赶车的红雀全凭记忆和经验赶着马车,在道路上艰难地前进。

走了大约二刻钟,红雀回头对绿姝说:“小姐,陵河边有个赏月亭,就在离建桥工地不远,不如我们去哪里,有个避雨的地方,好吗?”

“好,全听红姐的。”

红雀闻言苦笑一下,要是全听自己的,就不用冒雨出来了。

没多久,马车停下,红雀给绿姝披上了蓑衣,又打开一把油伞,小心翼翼地扶绿姝出马车,把她带到赏月亭。

现在应是晌午时候,可是天色有点暗,给人感觉是傍晚,天空中的乌云还没散去,可能一会还有雨要下,绿姝登上位于高处的赏月亭,第一时间向工地的方向望去,这一望,当场内心一紧:

雨有点大,可隐隐看到那座很惹眼的吊架已经倒下,在地上散了一地,地上也有很多积水,工地上一个人也没有,应该都躲在工棚木屋里躲雨。

把目光转向陵河时,绿姝眼中的忧虑加深,河水暴涨,已快到河堤,从上游的水势来看,一会洪水还会加大,河中还有很多杂物,甚至还有成棵的树木,应是被洪水从山上冲到河里,洪水、杂物不断地冲刷着那两个耸立在河道中的桥墩。

两个桥墩和以前相比,显得有些孤单,以前桥墩周边搭了架子,现在什么都没看到,应该是被洪水冲走了。

二十多丈的陵河,洪水肆虐,一次又一冲地冲击挡在它面前的东西,在洪流中,感觉那两个桥墩好像会随时被冲走一样。

绿姝盯着那两个在风雨中飘零的桥墩,紧张得说不出话,只能不停在心里祈祷。

“小姐,有人往这边来了,咦,不好,好像是平房玉芳小姐的马车。”红雀突然紧张地说。

475 姐妹斗心

“咦,这不是妹妹吗,下这么大雨,怎么跑到这种地方?是会情郎吗?”崔玉芳也来赏月亭看雨势,还在马车里就看到绿姝,一下马车就调侃道。

绿姝真不想见到她,别人的兄弟姐妹见面都以诚相待、笑面相对,这个崔玉芳,好像全世界都欠她的,一开口就闻到恶意的味道。

“未来夫婿就在不远的木屋里,哪来的情郎,姐姐真会开玩笑”绿姝上下打量了一下崔玉芳,有些不解地说:“下这么大雨,姐不在屋里好好侍着,跑到这么偏僻的地方,未来姐夫也不在这里,该不会是你要会情郎吧,要不要做妹妹的给你腾个地?”

崔玉芳拉着绿姝的手说:“妹妹真会开玩笑,这不是下大雨吗,家里把的陵河边一大块田,就是河对岸那一块划给我,作为我的嫁妆田,就怕陵河发水淹了,特地看看,倒是妹妹,你是担心郑公子,特地跑来这里吧。”

说到这里,崔玉芳假装一脸担心地说:“发这么大的洪水,你看,那么大的一棵树也冲到河里,郑公子造的桥刚开始不久,为姐还真担他功亏一篑。”

嘴上说得这么热情,崔玉芳心里却暗骂道:这个小浪蹄子,什么时候学得这么牙尖嘴利,都会跟自己反驳了。

绿姝轻描淡写地说:“姐姐那块嫁妆田,也就是八十亩,就是淹了也损失不大,可姐姐你看,这陵河两边近二千亩,大父都说给我作嫁妆,真淹了还真有一点点小心疼,于是赶来瞧瞧,没想到碰上姐姐。”

刚刚还有笑容可掬的崔玉芳面色一滞,眼里顿时出现怨恨的神色。

在娘家置办一份嫁妆田,这是身份的一种象征,普通女子通常象征性要一块,通常是三五亩,嫁出去后很快会变卖,通常是便宜转给兄弟姐妹,然而崔玉芳只有八十亩,这还是她好不容从父母哪里磨来的,然而,绿姝有近二千亩之多,八十亩对二千亩,差得不是一星半点。

说得难听一点,连绿姝一个零头都比不上,这让好胜心强的崔玉芳无比的难受。

特别是绿姝轻描淡写的神色,让崔玉芳更是抓心。

心情还没平复,得势不饶人的绿姝继续说道:“人们常说,谋事在人,成事在天,真是冲垮,重建就是,反正郑公子在西域发了大财,皇上又重重有赏,建个桥花不了多少,唉,都不知怎么说他,仗着皇上信任他,放着正事不做,非说给妹妹我长脸,建一座大桥方便博陵的父老乡亲,劝他也不听,也不分个轻重,太不上进了,倒是未来姐夫,一心求上进,也没空到博陵看一下姐姐,兢兢业业在翰林院校书,以后肯定升得快,羡慕啊。”

羡慕个屁,绿姝说得轻松,一旁的崔玉芳听得俏脸上霜,气得身子都有些哆嗦起来。

这嘴太独了。

郑鹏在西域截获吐蕃的秘密运输队,大发横财的事,早就传遍了大唐,还有说书人把它编成了故事,借造桥显示未来夫君的富有,还说什么仗着皇上信任不上进,皇上信任啊,这是多大的造化,不知多少人终其一生还见不到皇上一面呢。

说郑鹏不上进,非要跑到博陵建桥,这是花式秀恩爱?

特别是最后一点,说自己的未来夫君兢兢业业在翰林院校书,翰林院是不错,可校书是最底层的官员,芝麻小官,就是升,短时间也升不到哪里去,跟有爵位的将军根本没得比。

本想嘲讽绿姝,没想到被绿姝完美地打脸,就是想还击也没底气,气得差点把牙咬碎。

没办法,绿姝太得宠,而郑鹏太优秀,根本没得比。

一旁的红雀听到,差点没忍住笑出来,有些惊讶地看着绿姝:没想到小姐突然变得这么强势主动,跟自己心中那个温驯、与人为善的小姐差太远了。

该,谁叫你做什么不好,偏偏要碰小姐的逆鳞,要知道主人崔源那么强势,在郑鹏的问题上,绿姝也没肯退让过。

崔玉芳也是一个精明的人,虽说气得浑身发抖,可她没有当场翻脸,很巧妙趣地转移话题:“妹妹说得对,不过追求功名利禄是大男人们要做的事,我们做小女子的,做好相夫教子就行,哎啊,洪水越来越大,不会真把桥墩冲垮吧,就是郑公子有钱重建,可在这里费了不少心血呢。”

绿姝一听有关郑鹏的事,马上停下不再跟崔玉芳斗嘴,把目光放在陵河里,很快,眼里再次出现了忧虑的神色。

洪水明显加大了,刚刚离河堤还有一尺的距离,现在快要漫到河堤边,这里离建桥工地近,河面相对开阔,洪水也相对平静一点点,离赏月亭不远就是虎跳石,则于石头卡住河面,是整段最狭窄的地方,洪水咆哮着从上游奔腾而来,气势十足。

洪水不断地冲刷着桥墩,在风雨中,在洪水的肆虐下,那两个孤零零的桥墩显得那么弱小、那么孤独无助,好像随时都会崩塌一样。

岸边那二千亩嫁妆田,绿姝根本就没看一眼,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那两个桥墩上,生怕自己一不留神,桥墩就会被洪水冲走一样。

由于紧张,绿姝绷着脸,双手都握成一个拳头状。

绿姝的紧张,崔玉芳看在眼里,喜在心里,故作紧张地说在一边絮絮叨叨地说着:

“哎呀,水势又大了。”

“天啊,都下了多久还没停,现在雨势又大了。”

“不要再下雨了,桥墩快抗不住啦。”

“要不要帮桥墩加固一下,要不然被冲走就太可惜了,郑公子都忙了二个月,二个月的心血啊。”

一个人喃喃自语,可有意加大音量让绿姝听到,果然,绿姝的脸越绷越紧张,都双手合十在祈福,崔玉芳看到心里暗暗得意,嘴上说得好听,心里不停地呼喊着:下吧,下吧,再下大点,最好把桥墩冲走,断了绿姝这个小贱人的念想。

不知是桥墩抗不住还是上天听到崔玉芳的祷告,只听“哗啦”的一声,靠近赏月亭这边的桥墩,为筑桥墩而建造的防水墙被洪水撕破、冲倒,只见厚实的挡水板只是像征性地挣扎一下,很快被洪流冲走.....

要倒坍了吗?

一瞬间,绿姝的脸色变得有些苍白,而崔玉芳则是眼前一亮,嘴角现出一丝不易察易的、幸灾乐祸的微笑。

476 洪水的考验

这边的木制防水墙刚倒下不久,好像呼应一样,对面那桥墩的防水墙“哗啦”的一声,只见木块在水里滚了二下,也被冲垮。

崔玉芳脸上的喜色更浓,一旁绿姝的脸色更加苍白。

快倒,快倒,快点倒;

挺住,挺住,一定要挺住啊。

两人都盯着在河中被洪水肆虐的桥墩,心里截然不同的声音。

“好妹妹,今年天公不作美,雨季比往前早到,眼看就要倒了,是不是郑将军在西域杀戮过重,引发天公愤怒?”崔玉芳突然开口说道。

绿姝心里暗恨,不过她很快说道:“郑公子到西域,那是陛下的命令,不是去杀戮,而是拯救那些被敌人入侵陷于水火的大唐子民,这是大功德,哪会引来天公的愤怒,姐姐你多虑了,天公就是要降罪,也是降给那些居心不良、黑心肠的人,对吧。”

崔玉芳只是笑了一下便算应付,心里冷哼一声。

两人虽说是姐妹,可相互看不惯对方,面和心不和,刚才那番针锋相对的话,让两人本来就脆弱的关系进一步恶化,就差最后一层纸没有捅穿而己。

简单的对话后,两人都不理会对方,而是把目光放在那两座桥墩上,都等着下一步的变化。

洪水越来越大,不断冲击、拍打着河中的两个桥墩,在洪流中,那两个略得瘦高的桥墩显得那么孤立无助,绿姝都紧张地说不出话来。

这些都是少爷的心血啊,要是冲垮,不仅少爷不高兴,就是自己跟少爷的婚事也.....

绿姝都不敢往下想了。

不知为什么,看着一脸紧张的绿姝,又看看咆哮奔腾的洪水,崔玉芳的心情越来好,要不是顾着最后一丝脸面,都想高唱一曲了。

听说桥墩是用水泥建的,水泥也不是泥吗,花样还真多,用胶泥做的防水墙都倒了呢,水泥肯定也抗不了多久,泥崔玉芳知道,水一泡就散,一冲就倒,在崔玉芳眼中,桥墩被冲倒,只是时间时问题。

不过,在桥墩被冲倒之前,得先好好调戏一下这个牙尖嘴利的小浪蹄子。

崔玉芳的眼珠转了转,突然叹了一口气说:“郑公子的运气真是不好,把什么都算好,却算漏雨季提前到来,唉,怕是一番心血要付诸东流了。”

“不是还在吗,姐你担哪门子的心。”绿姝心情不好,马上不客气地反驳道。

就要这样,一激就怒,崔玉芳继续说:“虽说做姐姐的,也不想让未来妹夫白费力气,不过,这桥怕是真抗不住了。”

“我相信一定能挺住。”绿姝一脸紧信地说。

晚上聊天的时候,绿姝也提出过这方面的担忧,可郑鹏在话筒里很轻松地说绝对不会有问题,虽说绿姝看到桥墩有些急险,随时都可能被冲走,可她还是选择相信郑鹏。

“是吗?我们光是嘴说,有点无趣,这样吧,不如我们姐妹打个赌怎么样?”

“赌就赌,你说赌什么?”绿姝也被她气得火从心起,当场就同意。

崔玉芳早就想好了,开口说道:“就赌半个时辰内,桥墩倒还是不倒。”

“行,赌注是什么?”

“天下大雨,道路泥泞,马车拉起来很吃力,不如这样吧,输的把马车的马送给对方,让赢的带走,输的不能再坐马车,要走着回府,好妹妹,敢还是不敢?”

有了那四辆嫁妆,崔玉芳也不是对钱看得太重,有心让绿姝出丑,就提出这个方案。

下这么大雨,路也这么泥泞,从这里走回来,一脚泥一脚水,到时肯定很狼狈,正好让姐妹们看看绿姝的倒霉的样子,肯定很解气。

这些天,听别人说郑鹏怎么优秀、绿姝怎么好眼光,崔玉芳都听得想吐了。

“好,赌就赌。”绿姝毫不犹豫地答应。

早就想教训这个内心恶毒的崔玉芳,出于郑鹏的信任,绿姝考虑都不考虑,马上答应。

再次达成赌约,崔玉芳相当满意,用胜利者的眼光看了绿姝一眼,很快把注意力放在被洪水肆虐的两座桥墩上。

真怕还没达成赌约桥墩就倒了,幸好来得及,说真的,崔玉芳更想要这片属于的绿姝的嫁妆田,只是上次赌四车嫁妆的事,家里虽说没有出手制止,但也表示出不满,特别大房掌管祠堂的老祖宗,听到后很不高兴,还想教训崔玉芳,幸好让家人劝住,这才免了一顿责罚。

要是再图绿姝这片嫁妆田,长辈肯定不再放任,想来想去,最后还退而求次,让绿姝出个丑算了。

不知为什么,一想到绿姝一脚深、一脚浅走路回家,最好一身都是泥的狼狈样,崔玉芳就忍不住想笑。

现在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就等桥墩倒下的那一刻。

时间不停地流逝,慢慢地,崔玉芳的脸色就得越来越凝重,而绿姝的表情越来越轻松,脸上甚至有了淡淡的笑意。

桥墩还没有倒。

这时雨停了,洪水也开始漫过堤坝,隐隐看到工棚有人出来查看水情,现在应是洪水最大、水流最急的时候,咆哮的洪水一刻不停冲刷着、拍打着桥墩,眼看桥墩随时会倒,可二刻钟过去了,依然坚强地屹立着。

就是倒不了。

崔玉芳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她怎么也想不明白,那泥做的桥墩,怎么就是倒不了。

怎么办?

经过那么长时间的排泄,就是肉眼也可以看出有洪水的势头在减却中。

看似危险的两个桥墩,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挺过最危险的时刻,要知道,这场大雨放在博陵来说,已经算很大的雨。

也就是说,郑鹏建造的桥墩,经受了考验。

崔玉芳心里突然升起一种很不甘心的感觉,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只见她眼珠子转了转,不着痕迹给跟着的春梅打了一个眼色。

春梅是崔玉芳的贴身侍婢,从小就跟在崔玉芳身边,只是一个眼神,她就明白自家小姐要干什么。

“啊超...”崔玉芳突然打了一个喷嚏。

“小姐”春梅马上说:“下雨有点冷,别着凉了,婢子去给你拿个披肩。”

崔玉芳挥挥手说:“去吧。”

春梅应了一声,转身出了赏月亭,只见她走近马车,跟车夫言语几句,然后拿起一件披肩返身回邀月亭,就在春梅返回时,车夫披着一件蓑衣,转身消失在大雨中......

477 自作自受

“红雀,从这里走路回家,要走多久?”绿姝突然问道。

“回小姐的话,平日要半个时辰,现在天下大雨,道路泥泞,以小姐的速度,至少要一个时辰。”红雀说到这里,关切地说:“小姐,你还没输呢,不用急着问这个。”

“知道,我是替我的好姐姐问的。”

主仆二人一唱一和,崔玉芳哪里听不明白,眼里闪过一丝狠色,很快,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很快说道:“现在时间才过了一半,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

洪峰已过,现在还在死撑,绿姝也不生气,而是一脸放松地等着时间过去。

半个时辰一到,看她还有什么好说。

“上面那黑压压的是什么?”绿姝突然指着上游的方向,有些吃惊地说。

红雀向上眯着眼睛一看,吃惊地说:“都是大树,怎么河道里这么多树木的?”

发洪水时,河边的树木被冲到河道里不少见,但是河道里的树木也太多了,黑压压的全是树木,少说也有的二三十棵之多。

发生什么事?

崔玉芳把眼睛瞄向春梅,春梅轻轻地点了点头。

“没什么,估计哪里倒塌了,一倒就是倒一大片。”崔玉芳轻描淡写地说。

洪水的流速很快,很快,那些树木在洪木的推动下,从上游咆哮地冲下来,横七竖八地向前冲去。

“啪”“砰砰”

有的树木在洪水的驱动下,狠狠地撞在有桥墩上,有的撞击一下继续流走,有的被桥墩拦着,挡在桥墩的前面,很快,两个桥墩前都有树木,树木又拦住洪水中的各种杂物,一时间好像河道都堵塞了很多。

红雀的眼睛很尖,很快发现其中蹊跷,附在绿姝耳边说:“小姐,不好,有人暗中使坏,你看看那些树木的断口。”

在红雀的提醒下,绿姝马上把视线放在木的断口上,果然,断口都很整齐,是有人用利刃故意砍断的,要是自然冲刷倒塌,断口不会这么整齐。

这时,红雀小声地说:“刚才春梅替玉芳小姐拿披肩时,跟车夫言语几句后,春梅回来后,那个车夫就不见了,奴婢以为他去上茅厕,现在看来,是他捣的鬼。”

绿姝面色陡然一寒,冷冷地说:“红姐,我记得,这一片地,包括树林都是我们三房的,你快去看看。”

洪峰已过,桥墩已经承受住了考验,突然多了那些树木等杂物撞击桥墩,这会对桥墩造成很大的压力,特别是那些被桥墩拦住的树木、杂物,也会增大洪水对桥墩的冲击。

可恨啊,是崔玉芳先提出打赌,眼看就要赢了,崔玉芳为了胜利竟然使出这种下流的手段,那些桥墩,可是少爷的心血啊,绿姝当场就怒火中烧。

红雀应了一声,随手抓起一顶头笠套在头上,一闪身,就消失在雨幕中。

“好妹妹,你这个奴婢去哪?跑得那么急?”崔玉芳有些不安地问道。

绿姝盯着崔玉芳问:“我的好姐姐,你的车夫呢,他去了哪里?”

“这,这个,不太清楚,估计上了茅房吧,这些田舍奴,就会偷懒,回去看我怎么收拾他。”崔玉芳有些心虚地说。

“哦,巧了”绿姝轻描淡写地说:“红雀也是去方便一下。”

崔玉芳想说些什么,可张张嘴,最后什么也没说。

绿姝冷笑一声,也不跟她再罗嗦,而是把注意力放在桥墩哪里。

也许是郑鹏注意到情况,挥着人拿竹杆、长棍等物去疏通,还有人把靠近岸边的树木、杂物拖上岸,看到这种情况,绿姝忍不住长长松了一口气。

发现情况就好,这样一来,桥墩的安全也有了保障。

没看一会,红雀回来了,对绿姝轻轻眨了眨眼,然后很安静地站在绿姝身后,小声提点道:“小姐,半个时辰到了。”

“到了吗?”绿姝反问道。

红雀很肯定地说:“小姐,到了。”

绿姝扭过头对崔玉芳说:“姐姐,我的婢女说时辰到了,小妹也不知到没到,你说了算,要是没到,我们再多等一会,不急。”

“不用,你赢了。”崔玉芳寒着脸说。

洪峰时桥墩挺住了,让人故意使坏,几十棵树冲击了桥墩,都听到发出很大的撞击声,可一点作用也没有,看不出桥墩受多大的伤害,至少用肉眼看不到,眼看洪水已经慢慢减退,都不及洪峰时的一半,别说再等一会,就是再等一天,这桥墩也倒不了。

还有一点,车夫马六除了赶车,身手不错的他还兼职保护自己的安全,是难得的好手,可他出去那么久,绿姝的红雀都回来了,他还没回来,崔玉芳有点紧张,都坐卧不安了。

大局已定,就是想不认输也不行。

绿姝继续问道:“打赌的事,相信姐姐还记得吧?”

“我崔玉芳虽说是女儿身,但说出话的绝不食言,马你们牵走,我走路回府。”崔玉芳咬着牙地说。

内心骄傲的崔玉芳,也不屑于言而无信,特别是自己率先做了手脚的情况下。

预计有误差,但还是输得口服心服。

说到这里,有些恨恨地看了绿姝和红雀一眼,突声冷声地说:“春梅,我们走。”

春梅看到崔玉芳要走,有些焦急地说:“小姐,下这么大雨...”

话还没说话,“啪”一声脆响,崔玉芳扬手一巴狠狠打在春梅的脸上,这一巴速度又快、力量又沉,春梅那张脸当场有了五个指痕。

崔玉芳冷冷地说:“本小姐是让你走,什么时候轮到你说三道四,再敢多说一句,把你的嘴都撕了。”

春梅吓了一跳,什么也不敢说,诚惶诚恐地跟在崔玉芳后面,主仆二人看也看那辆马车,径直往府里赶。

还有很长的一段路呢。

崔玉芳话冷冰、打无情,那种杀伐狠辣让绿姝和红雀都不知说什么,只有眼睁睁地看着她离开,然而,当倔强的玉芳刚走下赏月亭,脚突然的一打滑,整个人“啪”的一声摔倒在泥河潭里,婢女春梅吓了一跳,连忙去扶她。

绿姝忍不住扑哧一声就笑出来了。

解气,实在太解气了,崔玉芳来这里,本来就处心不良,连郑鹏杀戮过多受天遣的话也能说得出,还派人故意砍木进河里想冲坏桥墩,不止一次触到绿姝的逆鳞,看到崔玉芳倒霉,绿姝非常解气,都忍不住笑了。

被扶起来后,崔玉芳发疯地打春梅,春梅也不敢还手,连连赔礼,经过一番折腾,油伞都摔坏了,主人两人戴着破烂的头笠和蓑衣,非常狼狈地走在雨中。

该!

红雀小声说:“小姐,直让她们走回去?这路程不近啊,又下着大雨。”

“愿赌服输,要是我输了,肯定是要走回去,我的这个好堂姐,不会施授手,还会嘲笑、讽刺我们,这叫天作孽,犹可恕,人作孽,不可活,她自找的。”绿姝不为所动地说。

说到这里,绿姝忍不住问道:“红姐,找到人了?”

“找到了,真是玉芳小姐车夫搞的鬼,在虎步石附近,把靠河的树都砍了,让奴婢拿个正着。”

“人呢?怎么不见人?”

红雀小声地说:“把他带回,玉芳小姐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到时少爷也难做,奴婢把他敲晕藏好,到时再把他交经大房的老福宗处理,小姐,放心吧,他跑不了。”

“好的,这些事,那就有劳红姐了。”

“不敢,这是奴婢应该做的。”红雀恭恭敬敬地说。

绿姝指着工地的方向,开口说:“看,黄三带人往这里走了,肯定是少爷也发现那些木材不对,派人来查,红姐,我们走吧,免得你难交差。”

红雀有些感动,不过还是点头说:“桥墩没事,我们是该回去了,让人看到也不好。”

“对了,别记得把崔玉芳马车的马带走,不便宜她。”绿姝突然想起,马上补充。

478 祠堂审讯

“少爷,那些树木和杂物都清理掉了。”郑福气喘吁吁地向郑鹏禀报。

郑鹏点点头:“很好,现在洪水还没退,派人看着,别让那些杂物来来撞击有桥墩。”

“也不知哪个心那么黑,故意把树砍倒在河里,让洪水带着来撞桥墩,幸好少爷建的桥墩足够坚固。”

一想起那些树木的断口,郑福就气打不过一处来,分明是有人故意使坏。

“崔管家带人去查看了,相信很快就会有答案。”郑鹏一脸淡定地说。

“还是少爷淡定,发那么大的洪水,老奴都吓得不知干什么好,少爷却什么事也没有,淡定地品茶吃点心,这才叫大将风度”说到这里,郑福一脸兴奋地说:“真是太好了,没想到桥墩这么坚固,发出那么大洪水也没事,少爷,这座桥,稳了。”

下雨后,郑福先是担心会不会发洪水,发了洪水又怕被冲垮,心一直悬着,现在一颗心总算是落了地。

心里隐隐有一种自豪的感觉:这座坚固的桥,有自己出的一分力。

下大雨郑鹏心里也急,可雨那么大,洪水那么大,就是急也没用,还不如镇定一点,听到郑福的恭维,郑鹏得意地笑了笑,转身往外走:“桥墩保住了,可是工地被这场暴雨弄得乱七八糟,还有一个吊架倒了,得把它建回来,这烦心的事还真不少,不过还算老天待我不薄,这雨要是再来早几天,麻烦就大了。”

水泥的凝固需要时间,对岸的桥墩刚建好也就七天,说真的,这些水泥的质量只能算一般,主要是科学技术的限制,跟后世那些特种水泥没得比。

一些特种水泥,只要一个小时,甚至少于一个小时就能完全凝固,普通水泥大约三天就能凝固,可郑鹏捣弄出来的水泥,少说也要五六天,幸好天公作美,天气一直不错,也有足够的凝固时间,这才经受住考验。

这场洪水就像一炉红炉火,验出了这座桥的成色,想必也让很多质疑的人闭嘴。

郑福马上恭维地说:“那是,少爷可是天佑之人,凡事逢凶化吉,啐,不对,哪有什么凶,应说少爷做什么都会顺顺当当。”

出了木屋,郑鹏看到老齐指挥手下的人在赶修吊架,只见他们先把倒在地上的木材整理好,然后又在吊架原来的位置上开始做记号,准备重新搭建吊架。

其余的人,都不用吩咐,主动检查材料、清理现场,天空还飘着毛毛细雨,可所有人都主动站出来工作,工地一下子变得忙碌起来。

郑鹏看到暗暗点头:这就是人的魅力,在大自然面前,人显得那么渺小,可无论再狂的风、再大的雨,只要风雨过后,只要人还在,希望就在。

最大的损失,就是倒了一个吊架,原来堆在外面的沙子,被冲走不少,搭在河里的脚手架全都冲走了,郑鹏相信,最多三到五天,一切就能恢复原样。

“郑福,黄三”

“少爷”两人知道郑鹏有事要吩咐,异口同声地应道。

“组织人手,争取三天时间让一切恢复正常,让厨房今晚每桌加一只鸡,就当是庆贺我们建造的桥墩通过了考验。”

两人齐声应诺,郑福犹豫一下,小声地问道:“少爷,那个防水墙,还要不再起?可是起,这水也没办法再清理啊。”

“防水墙?”郑鹏楞了一下,很快笑着说:“这桥墩都建好了,还弄它干嘛,其实二天前就可以拆的,没拆,让它继续在哪里罢了,这下洪水冲走,倒也省事,好了,都忙去吧,我问过了,还有二个月就是真正的雨季,我们要抓紧时间。”

大型基建工程,大多选择在秋季,天气好,雨水少,郑鹏可等不了这么久,上元节一过,就匆匆就出发,不过古代交通不便,路上耽搁不少时间,中途回元城老家待了三天,最后还押了一批材料一起去博陵,耗了不少时间。

这场提前的大暴雨是一个信号,工程还得再抓紧时间。

黄三和郑福下去干活后,崔府的二管家崔二回来了,远远看到郑鹏就行礼:“恭喜公子,你的主持修建的桥墩,真是坚不可摧、稳如泰山,老奴服了。”

下大雨后,崔二也很担心桥墩会功亏一篑,现在洪水没了威胁,桥墩还是屹立不倒,从外面看也没什么损伤,对郑鹏也更加佩服。

郑鹏不管他的恭维,而是皱着眉头说:“崔管家,可有收获?”

河中出现大量杂物,特别是一下子出现大量的断口整齐的树木,分明是有人故意砍断推在河里,出发点是什么不知道,不过一度对新建的桥墩造成威胁,郑鹏不得不冒险派人处理,崔二自告奋勇沿着河岸向上找,看看是什么问题,郑鹏就等他的答案。

“公子,查清楚了,那些树木原是虎跃石旁边林子里的,被人用利器放倒推到河里,去的时候找不到人,估计是跑了,什么出发点暂时不清楚,请公子放心,三天之内一定给公子一个满意的答复。”崔二一脸自信地说。

这里是博陵,崔氏的地盘,崔二有信心三天内查出真相。

有一件事,崔二不好说出来,沿河岸查看时,好像远远看到自家小姐从赏月亭离开,在赏月亭哪里,还有博陵崔氏平房的马车,奇怪的是只有车没有马,一直向上找,找到砍断树木的痕迹,找了一圈,找两个快要被雨水冲没的脚印,找不到人。

“好,那我就静候崔管家的佳音。”郑鹏笑着说。

崔二赔笑着应付着,心里却暗想着:希望不是自家人做的,要不然传出去,可就让人贻笑大方,脸丢大了。

就在崔二担忧的时候,博陵崔氏的祠堂里,传出一阵阵惨叫声,只见一位浑身湿透的家奴趴地上,两名健仆手里各自拿着一根皮鞭,不停的抽打着。

皮鞭很结实,每抽一鞭,就在旁边的盐水盆沾一下,沾了盐的皮鞭,毫不留情地抽在早已打得血肉模糊的后背上,抽的时候,那家奴一边惨叫一边抽搐。

这名被执行家法的人,正是红雀在林子里抓到的马六,马六看到事情败露,挥刀冲上来要攻击红雀,红雀只是几招就把他轻松制服、打晕,再把他交给藏在暗处的护卫,让他先把人带回去。

崔源派在绿姝身边保护的人,除了明处的红雀,还有人在暗处保护,毕竟只剩一根独苗苗,要小心看护。

护送绿姝回去后,家丑不可外扬,把人交到官府肯定不妥,于是交给大管家崔大送到祠堂,请大房的老祖宗崔羽主持公道。

马六是平房的家奴,跑去破坏属于三房的财产,还涉嫌要破坏还在修建的大桥,崔羽当场暴怒,还没问就让人先抽五十皮鞭。

这算是家务事,崔羽就在祠堂外的天井审理,行刑时,崔羽坐在天井的正上方,下面分别坐着博陵崔氏几名族老,然后是双方的代表,崔源不在,代表三房的是大管家崔大,平房来的是崔淳,也是崔玉芳的父亲。

绿姝和崔玉芳都没出现,两人都是女子,没什么大事,不能轻易踏进祠堂。

五十鞭抽完,崔羽冷冷地问道:“马六,你砍树的目的是什么,不想再吃苦头最好认相点,老夫的脾气,你是知道的。”

被抽了五十鞭,马六都痛得快要晕过去,他知这事糊弄不过去,挣扎着跪下着,哭丧着脸地说:“马六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下人,就是借小的两个胆,也不敢破坏主人的财产,不敢欺骗老祖宗,这事是...是小姐吩咐的。”

479 偷鸡不成蚀把米

回来时,崔玉芳主仆已经尽可能走小路,避免人群,可还是让不少人看到,无论是族人还是普通百姓,看到崔玉芳狼狈的样子,一个个都惊掉了下巴:

“这不是玉芳小姐吗?怎么...”

“姐,你怎么啦,怎么像个泥人似的,浑身都湿了。”

“太丢人了,快要出阁也不注意一下仪表,像个疯婆子。”

“亏她以前还说自己是博陵第一淑女,真是恬不知耻。”

崔玉芳路上摔了好几跤,还让几辆路过的马车溅了水,头发凌乱、衣服上全是泥巴,衣服也湿透,看起来有多狼狈就多狼狈,一路上不知惹来多少异样的目光、无情的嘲笑。

偏偏倔强好胜的崔玉芳就是咬着牙,面无表情地往回走,就是春梅劝了几次也没用。

旁人的笑话和异样眼光,崔玉芳默默转化成对绿姝的仇恨,别人笑话得越多,心中就越记恨,此刻崔玉芳心里,想的都是怎么对付绿姝,怎么让她出丑。

好不容易回到家,大门是不敢走了,只是偷偷从后门进。

进了后院,刚想回绣楼换衣裳,突然有人大声叫道:“站住。”

崔玉芳扭过头看到是面带寒霜的父亲,吓了一跳,连忙低头说:“阿耶。”

“芳儿,这么大的雨,不在家里好好待着,跑到哪野去了?”崔淳面沉如水地问道。

“回...阿耶的话,女儿看到下雨有趣,就到外面走走。“

崔淳上下打量了女儿一眼,沉着脸问道:“哦,出去走走?去哪走,为何弄得这么狼狈回来?”

“就到的街上随便逛逛,只是水湿路滑,不小心摔倒,让阿耶看到笑话。”

“笑话?是阿耶笑话你还是别人笑话你?不对,笑的不是你,而是笑我崔淳不会教女儿吧。”崔淳突然面带怒色地吼道。

崔玉芳吓得连忙低下头说:“阿耶息怒,女儿不敢。”

“不敢?”崔淳突然暴怒起来,指着的崔玉芳大声叫道:“你还有什么不敢,敢瞒着长辈拿大父赠达的花搁木家具去打赌,敢下雨天跑出去,敢拿马跟姐妹打赌,敢派人去砍三房的树去撞击陵河里新建的桥墩,你自己说说,还有什么是你不敢的?”

事情败露了?

崔玉芳脸色一白,有些惊讶地说:“阿耶,你知道了?”

回来的时候,崔玉芳还想着怎么隐瞒这件事,没想到自己刚刚回到,父亲就知道了,肯定是绿姝那小婊子说的,崔玉芳再一次把帐算在绿姝身上。

“知道?三房的大管家崔大,把马六送到祠堂让老祖宗审讯,老祖宗都发脾气了,现在不仅仅是为夫知道,就是整个博陵崔氏都知道了。”崔淳有些恨铁不成钢地骂道。

一个人任性点没关系,有时用些不光彩的手段也没什么,问题是做了坏事不能让别人抓住,这才是本事,现在这件事惊动到老祖宗,需要自己替她善后,这让崔淳很生气。

就不能精明一点?

“郎君,都是婢婢的错,是奴婢怂恿小姐打赌的,请郎君责罚。”春梅一看形势不好,很忠心地出来替崔玉芳背黑锅。

“就是不说,某也要教训你”崔淳一脚春梅踹倒在地,大声骂道:“都是你们这些该死的田舍奴,没看好小姐,让平房的人都跟着丢脸,现在还有脸说话?来人,把春梅拖下去重打二十鞭,把她放到杂事房,以后所有人的衣服,都让她洗。”

这一脚踢中春梅的腹部,势大力沉,当场把猝不及防的春梅倒在地上,整个人痛得倦了起来,脸色涨红,双手捂着肚子,半天没说话。

不容她缓过气解释,两个健仆冲进来,二话不说把春梅拖下去执行家法。

崔玉芳脸色更为苍白,低着头,对春梅哀求的目光,只能当看不到。

此刻,自己也难保呢。

“啊...超”崔玉芳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一边裹紧衣服一边楚楚可怜地看着自己父亲。

全身湿透,风一次,鸡皮疙瘩都起来。

崔淳冷哼一声:“算了,为父也不说你了,回去好好想想,还有,一个月内不能准踏出闺房半步,要不然,哼哼。”

“阿耶”崔玉芳可怜巴巴地说:“女儿最怕就是禁足,能不能换一种惩罚?”

崔玉芳是一个外向的人,一想到整天在绣楼,哪到不能去,比打她还难受,再说现在春暧花开,处处红红绿绿,正是群英集组织到郊外踏青的好时候。

在崔玉芳成为群英社的社长之前,是族里一个姐姐负责群英社,崔玉芳刚上社长不到一年,还想在出嫁前搞好关系,为以后的人脉铺路呢。

“求为父没用,这是老祖宗的定的。”说到这里,崔淳面无表情地说:“谁叫你办事不小心,快回去换衣裳,要是着了凉就不好,记住一个月之内,不准踏出绣楼半步。”

“阿耶,马六呢,他怎么样了?”崔玉芳突然开口问道。

“教唆主人,行为不端,老祖宗下令打断一条腿,到田庄看门去了。”崔淳轻描淡写地说。

崔玉芳犯事,马六被抽了五十鞭后再打断一条脚,春梅要挨二十鞭再发配到杂事房洗浆衣裳,始作俑者崔玉芳只是禁足一个月,在崔淳看来,这是很正常的事。

主人身娇肉贵,肯定不会轻易处罚,就是做错事,也是做奴婢、下人的没尽到劝阻的作用,要罚也是罚他们,这种思想跟传统的“清君侧”的做法一样。

明明是造反,可皇帝早就被宣传成神的化身,皇帝是不可能犯错的,有错的只是他身边心怀不轨的臣子,想成大业,只能打着清君侧的旗号造反。

崔玉芳是崔家的主人,自然不会罚她,再说崔玉芳已许给陇西李氏,以后崔玉芳就是博陵崔氏和陇西李氏中间的一个纽带,这个时候,自然不能对她太过份。

崔玉芳咬咬牙,最后一脸不甘的上了绣楼。

这一次偷鸡不到蚀把米,不但没让绿姝出丑,反而自己的脸都被人踩在地上,一阵风吹来,全身湿透的崔玉芳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身子很冷,但她内心却怒火中烧。

崔玉芳的心情差到极点,而另一边,绿姝的心情大好。

“红姐,你说真的,崔玉芳被禁足一个月?”绿姝有些惊讶地问道。

红雀点点头说:“没错,都打听清楚了,老祖宗亲自下的命令,那个马六,在祠堂就被抽了五十鞭,还打断了一条腿,至于那个春梅,被打了二十鞭扔到杂事房洗浆衣裳。”

绿姝有些不平地说:“他们太可怜了,崔玉芳只是禁足,可以说一点事也没有,只是马六和春梅受罚。”

“那是肯定的,谁叫她们是下人呢,春梅还好,罚她到杂事房,也就是呆一段时间,肯定回到玉芳小姐身边,最可怜就是马六,不说,那是妄视老祖宗,要罚;说了,就是出卖主人,也要罚,无论怎么做都两边不讨好,他这辈子,完了。”

绿姝楞了一下,接着一脸肯定地说:“那是他跟错人,要是跟了我,我肯定不会让他落得这个下场。”

红雀有些意味地打量了绿姝一眼,微笑地说:“小姐说得对。”

“谢谢你,红姐,要不是你,说不定还真让他们奸计得逞。”绿姝一脸感激地说。

那么多树木冲击桥墩,当时绿姝都急不知说些什么。

“依奴婢看,不会”红雀一脸佩服地说:“小姐,郑公子建桥墩所用的水泥,是一种非常特殊的材料,在元城就用过了,据说软时似泥,硬时如铁,绝非轻易能破坏,奴婢相信,就是再放更多的树木,也不会对桥墩有影响。”

顿了一下,红雀补充道:“小姐,你注意到没,下那么大的雨,郑公子可是一次也没出来看桥墩呢,分明对它非常有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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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0 堵心的老小子

“少爷就是这样,有时很认真,有时又很庸懒,还常常说什么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

红雀有些感概地说:“郑公子真是了不起,做出了卤肉站稳脚跟,在长安用脚踏车崭露头角,在西域用热气球名扬天下,很多人都以为郑公子有贵人扶持、一直青云直上,没人看到他的努力,实则每一步都很艰难,每一步都有汗水和付出,难得他还写了那么多脍炙人口的诗歌,现在又用水泥造桥,真是了不起,对了,小姐,你以前和郑公子一起那么久,他有什么特别的喜好?”

一个人这么聪明能干,好像什么都能做,就是红雀也有了兴趣。

天才会不会有什么特别的技巧?

“也没什么,就是他喜欢看书,又喜欢胡思乱想,就像脚踏车,我们看到就觉得应该是这样,可少爷说看到,会想为什么马车要四个轮子,独轮车只要一个轮子,有的用马拉,有的用人推,他会想能不能用一种更方便的方式,于是他就会百般设法达到自己的目的,我想就是这样吧。”绿姝猜测地说。

“不管怎样”红雀开口说道:“郑公子绝对是年轻一代的佼佼者,只有一点不好。”

绿姝有此疑惑地说“不好?有吗?”

对自家小姐,红雀有些无言,说这话的意思,是郑鹏在她心中已经没有缺点,都说情人眼里出西施,现在倒好,情人眼里有几个西施不清楚,现在西施眼里只有情人了。

“就是有些花心。”红雀犹豫一下,最后还是说了出来。

绿姝展颜一笑:“我没这样认为就行。”

要是别人说郑鹏坏话,绿姝肯定不高兴,不过说话的人是红雀,红雀极少对男人假以颜色,能从她嘴里说出这种评价,已经是很高的赞赏了。

从侧面也证明自己的眼光。

红雀对郑鹏的印象让绿姝惊讶,远在长安的李隆基对郑鹏也惊讶,原因很简单,博陵的事传到长安。

御书房内,崔源向李隆基禀报郑鹏在博陵造桥的事,李隆基惊讶地说:“什么,郑鹏建造的桥墩经受住了考验,在洪水中丝毫不损?”

“是的,陛下”崔源恭恭敬敬地说:“按以往的惯例,大雨不会来得这么早,今年明显是提前,洪水之大,已没过河堤,据记录,上次发这么大水还要追溯到三十年前,那两桥墩,很多人都以为要功亏一篑,没想到它经受住了考验。”

李隆基有些不敢相信地说:“三十年一遇的洪水,还能安然无损?”

“是的,老臣不敢欺瞒陛下。”

“好,好啊”李隆基一下子站了起来,背着手在御书房走来踱去,高兴地说:“软如泥,硬似铁,能修房能建桥,这个郑鹏,还真得对他刮目相看,巧妙地在河中建桥墩,所用的方法真是巧妙,建的桥墩还那么坚固,了不得,对了,崔爱卿,陵河有宽?”

“陛下,窄处约二十丈,宽处约三十丈,郑...将军修的那座桥,宽度约在二十五丈,这是他说为了便利,主动放弃难度更低的地点。”

本想叫郑鹏或郑家小子,想想在皇帝面前不太合适,于私是自己孙女婿,于公是有爵位的朝廷命官,在李隆基面前,得表示对他的尊重。

说完,崔源很快补充道:“陛下,根据设计,郑将军设计的桥,单拱的跨度比起永济桥,还要长一丈。”

“是吗?太好了,正所谓沧海桑田,人事几翻新,有些事需要改变印象了。”李隆基面带兴奋地说。

永济桥是李春在大隋年间制造,号称天下第一桥,李隆基一直有些不服,可拿不出更有说服力的桥比较,要是郑鹏建成了这座桥,那是在自己即位年间完成,李隆基来说也面上有彩。

崔源突然行礼道:“陛下,微臣有个不自之请。”

“崔爱卿,有事只管奏来。”

“老臣想回博陵看看,主要是孙女快要出阁,昔日老臣醉心工作,对她一直疏于照顾,现在出嫁在即,想回去多看看她,请陛下成全。”

李隆基瞄了崔源一眼,亲自把他扶起,很体恤地说:“崔爱卿的家事,朕也略有耳闻,孙女待嫁在即,崔爱卿舍不得,希望出嫁前多陪她,这是人之常情,现在也没什么大事,爱卿这些年也辛苦了,回博陵吧,朕允了。”

崔源本以为要再求几次,毕竟自己地位特殊,没想到李隆基这么爽快,当场喜出望外,连连谢恩。

李隆基有突然一脸正色地说:“朕有种感觉,水泥会成为大唐的国之重器,崔爱卿回到博陵,多关注,有爱卿保驾护航朕也放心。”

郭子仪把水泥上献给李隆基后,精明能干的李隆基那时就开始对水泥有了兴趣,还吩咐崔源留意这方面的信息,现在元城郑鹏新宅附近,一直有不良人在暗中收集与水泥有关的数据,听到郑鹏把水泥又应用在造桥上,李隆基敏锐地察觉到水泥更广泛的用途。

对崔源与儿子的恩怨,李隆基略知一二,现在崔源希望能回博陵,李隆基也给予支持。

“老臣遵旨。”崔源一脸感激地说。

到达崔源这种地位,有着很多人没有的权力,也肩负着别人没有的重任,特别身为是不良人首脑,每天要处理的情报很多,这种时候还真不好离开。

只是试探一下,崔源实则没抱多大希望,没想到李隆基不仅同意,还给了很多封赏了,心中自然十分感激。

李隆基坐回自己的位置,挥挥手说:“这里没外人,这礼免了吧,对了,爱卿不在长安其间,不良人中,有事朕可以倚重哪个?”

崔源心中一凛,眼中现出一丝复杂的神色,不过很快说道:“陛下,老臣举贤不避亲,不良尉崔希逸,为人机敏,做事细心,对陛下忠贞不渝,依老臣之见,可以重用。”

只是一句短短的话,可以领悟出很多意思。

岁月不饶人,崔源已是一个做大父的人,华发早生,要是绿姝争气的话,很快就能四世同堂,这是在古代是一个吉祥的符号,加入不良人已二十多年,不知不觉青春消逝、华发已生,满面都是岁月的痕迹,年纪这么大,是时候找一个合适的接班人来培养。

对崔原来说,相当于是一种解脱。

皇帝在察觉自己老了,在人选方面还征示自己的意见,这里又透出对自己的尊敬和信任。

“崔希逸?好,朕记住了。”

......

崔二在第三天就给郑鹏一个答复,大致是有下人不服从管教,故意损坏主家财物,并不是故意针对大桥,更没针对郑鹏,已被家法处置,请郑鹏放心,还向郑鹏保证不会再出现类似的事。

博陵崔氏的宅斗,郑鹏没兴趣;而朝堂的事,郑鹏也不清楚,现在全副身心都放建桥了。

主要是要做的事太多了。

后世看过有关造桥的书,也看过几次造桥,很多东西看起来简单,做起来很难,每天都有很多事情要安排,每天都很多难题需要解决,特别是材料方面,怎么造出更长、质量更好钢材,郑鹏可以说煞费了苦心,不仅自己每天想办法,还把那些铁匠往死里压榨他们的潜力。

材料方面要下大功夫,搭棚架方面也要付出很多精力,陵河宽二十多丈,为了保证让大船通过,郑鹏还得给它预留十二米的高度,方便大船通过,无疑又给自己增加了难度。

别的不说,搭建一个长75米,宽10米、高12米的巨大棚架,绝对是一个大工程,特别是还要在陵河里搭建,难度更高。

幸好,桥墩在洪水中经受住了考验,也得到当县衙和崔氏的信任和支持,给郑鹏推荐了很多技艺熟练的工匠,像县衙的工房直接派人到工地协助,这给郑鹏省了很多功夫,郑鹏也投桃报李,不仅给他们安排好食宿,还给他们一份丰厚的工钱。

不能让别人白干,郑鹏既答应给博陵送上一份礼物,也不想让这份礼物打折扣。

这些人来这里,不仅仅是帮助,不少抱着偷师的目的,郑鹏对此心知肚明,不过郑鹏并不介意,好的技术要广泛应用才能造福百姓,而核心技术,特别是水泥整个大唐只有自己有,这种优势别人就是想抢也抢不走。

在郑鹏的努力下,大桥开始一步步地成形:先是两边桥头的桥墩建了起来,然后建了一个巨大的棚架方便架桥,就在郑鹏密锣紧鼓地准备开始架桥时,黄三传来一个不好也不坏的消息:崔源回了博陵。

“他回来干什么?”郑鹏听到消息后,放下手中的设计图,有些惊讶地问道。

黄三摇摇头说:“少爷,这个小的真不知,刚刚我去试探了崔二管家,就是他也不知这件事,应该是他自己回的。”

郑鹏有些郁闷地说:“人就是这样,总不能事事称心,刚刚走上正轨,这堵心的人就来了,也不知这老小子会不会又整出什么妖蛾子,算了,由他去,就当不知道算了。”

481 斗法

崔源回来了,郑鹏也不好常到崔府跟绿姝话筒传音,现在并不怕他,而是得知马六的下场后,免得拖累绿姝身边的下人。

名门望族的规矩,不能轻视,更不能挑衅。

好像有默契似的,崔源回博陵后,只来过一次工地,那时郑鹏有事外出,二人没有碰面,处于一个相安无事的局面,然而,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大桥一天天趋于完善,这种微妙的平衡被打破了。

不过不觉到了七月,经过四个月的日以继夜的努力,大桥的主休终于完工,虽说棚架还没有拆,桥身还在凝固中,但远远看去,已经感受到大桥的魅力。

远远看到,大桥就像一条横跨陵河的巨龙,看起来非常雄伟壮观,绝不是是那些单薄的木桥所能相提并论。

大桥的主体已经完工,郑鹏还不能休息,马上组织工匠完善这座大桥,修路接驳官路、组织工匠雕刻栏杆,到时安装在桥面上,桥墩也要用涂一层水泥油,这时候工场的人数原来最高峰时的三百余人降到一百人左右。

所有人都看得出,这座大桥快要顺利峻工,也没什么可以阻止它完工了。

四个月时间,大小洪水经历了五次,还有二次强风天气,可大桥都经受住考验,大桥能载多重现在还是未知道,但大桥确确实实是建成。

“这块石的颜色和其他的差别有些大了,换一块。”

“以前是在雨季前赶工,现在不同,这些栏杆都是大桥的门面,一定不能马虎。”

“都好好的干,每一个兽面都要打磨好。”

“黄三,你带人查一下有没有沙眼,所有沙眼都要堵上。”

郑鹏在工地上,不断地巡逻着,看到不对的,马上指出来,力求做得尽善尽美。

那么多钱、那么多心血都投了进去,最后的门面功夫,一定要做好,这是赠给绿姝的礼物,让绿姝可以风光出嫁,更是一次绝佳的宣传机会。

以自己现在的名气,还有千年名门望族博陵崔氏的光环加成,婚礼肯定非常引人瞩目,正好趁机宣传一下水泥。

水泥一旦推广,让大唐的基建推前几个世纪,郑鹏也看中里面蕴藏的巨大商机。

在工地上忙得不可开交的时候,郑福突然急急忙忙地跑过来:“少爷,少...爷,老小子...不对,绿姝小姐的大父崔御史来了。”

郑福说完,那脸又是红又是白,红是跑得太快气喘的,白是自己给自己吓的,天天听郑鹏念叨崔源为老小子,把郑福都带偏。

一个下人,竟称呼自家主人的长辈、还是能上朝堂的官员为老小子,太没规矩,自己醒悟过来都有点后怕。

作为一个职业的管家,郑福犯了一个致命的失误。

好在,郑鹏没有注意这些细节,或者说根本就没觉得是一个问题,闻言点点头说:“是该见一面,他不来找我,本少爷都要去找他,对了,老小子人呢?”

“少爷,不能这样叫,传出去影响很不好。”郑福马上劝说道。

“影响不好?刚才你不是也叫吗?”

郑福的老脸一下子就变得苍白,一边轻打自己嘴边一边说:“是,是,是,都是老奴不好,太没规矩了,请少爷责罚。”

“干什么,停手,就是开个玩笑”郑鹏没好气地说:“这事不用你提醒,本少爷会注意,老小子人呢?”

“在望月亭。”

郑鹏点点头,开口说:“郑福,备马。”

这老小子,都来到陵河边了,有事直接过来商量不行,非要摆摆谱,还得自己去望月亭见他。

看着一身灰尘的郑鹏,郑福小声提点说:“少爷,你这一身不体面,换一身衣裳吧。”

“就这身,不然哪显得本少爷劳心劳力。”

一刻钟后,郑鹏在望月亭下马,一边登亭一边说:“不知崔老前来,有失远迎,还请多多恕罪。”

说话间,瞄了一眼望月亭,郑鹏心里暗说这老子不仅会摆谱,还会享受,整个亭子打扫得干干净净,石凳放上绣垫,桌上铺了红布,酒水、果品、糕点一样不缺,两个美婢,一个倒酒喂食,一个替他轻轻按摩着后背。

崔源眼皮一抬,瞄了郑鹏一眼,淡淡地说:“元城郑氏,源自荥阳郑氏,七族五姓,名门望族,怎么,见长辈怎么行礼也不会?”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味道,一见面就给自己下马威。

郑鹏的老脸抽了抽,知道拱手礼不能这老小子满意,一咬牙,只能行顿首礼。

“崔老教训的是。”

说话间,郑鹏跪倒,跪倒后快速地用额头碰一下地面就站起来,这是见长辈比较隆重的顿首礼,跟后世的磕响头相似。

华夏是礼仪之邦,礼数繁多,古代椅子不是很盛行,大家大多坐在地上或者矮床上屈膝待着,这样看来,“跪”和“坐”的姿态位置差别不大,大家对于“跪”这个礼节并没有太多屈辱感,可崔源一见面就训斥礼数不合,这让郑鹏很郁闷。

偏偏拿他没办法。

郑鹏也想明白了,自己越是不服他,越是引起崔源这老小子对自己的征服欲,在他眼中,自己就是一匹难驯的野马,只要有机会,总想找机会来折腾自己。

“这礼行得不够标准,膝盖不是同时着地,头不够低,碰地也不响,也不知你家长辈怎么教的,罢了,老夫也不是不开化之人,算你过关。”

“谢崔老体谅。”

行礼的事告一段落,崔源很快又皱起了眉头:“郑鹏,你也是将军,还有爵位,怎么这般不注意仪表,看看你这身打扮,跟那些田舍奴有何区别?”

好吧,又挑事了。

郑鹏面不改色地说:“这座桥是我对绿姝的一份心意,也是送给博陵父老乡亲的一份礼物,亲力亲为才显得诚心。”

崔源冷哼一声,转过头,吃起美婢用银筷给他夹的一块卤内,完了还美滋滋喝了一杯酒。

喝酒时有些酒水沾在胡子上,美婢还细心替他拭去。

老小子年过六旬,一头白发,美婢最多十六七岁,看到这两人的表现,郑鹏想起一句诗:一树梨花压海棠。

这是北宋文学家苏轼所作的一首七言绝句,用来调侃好友张先在八十岁时迎娶十八岁小妾,梨花是白色的,暗示老头的白发,海棠是红色,暗示花样女子红润的面颊,说得通俗点就是老牛吃嫩草。

郑鹏突然很不高兴。

一见面就挑刺、下马威,大礼都给他行了,崔源这老小子,喝酒吃肉调戏美婢,他一个人风流快乐,把自己晾在一边,一桌子好吃的,丝毫没有叫自己坐下一起享用的意思。

不但摆谱,还气人。

郑鹏的眼珠子转了转,突然叫道:“咦,有蚊。”

说话间,猛地一拍自己左边的肩膀,“啪”的一声,只见尘土飞扬,在阳光的照耀下,可以看到那些灰尘飘落在桌子上的菜里、酒水里、点心上....

工地上本来灰尘就多,郑鹏刚才又长时间呆在雕刻石头哪里,衣服全是灰尘、细小的石屑,赏月亭不大,靠石桌很近,拍的时候刚好一阵微风,酒菜一下子全中招。

崔源的眼睛都瞪大了,眼睁睁看着一桌被糟蹋,还没来得叫停,只听郑鹏一边说这里庠哪里有蚊,一边拍打着身上的衣服,一时灰尘四扬,现场堪称灾难,制造了一场微型沙尘暴。

不仅酒菜全糟蹋,还有灰尘飘到崔源睁大的老眼里。

“啊,老夫的眼睛,郑鹏,你在干什么?咳咳...”崔源大声吼道。

由于激动,都咳嗽起来。

482 不要节操的崔源

“抱歉,抱歉,都是晚辈的错,我赔,我赔。”郑鹏连忙道歉。

三分颜色上大红,都给足他面子还百般挑刺,郑鹏还真不惯他。

不是得瑟吗,看你还怎么吃得下。

崔源气得胡子都抖动,要不是顾着皇帝和绿姝的面子,还真想让人把郑鹏揍一顿再说,这小子,分明是故意的,他没得吃,也要害自己没得吃。

让婢女吹掉眼里的灰尘,洗过脸、再拭去身上的灰尘,崔源寒着脸坐回原来的位置,有些不满地盯了郑鹏一眼,就当郑鹏以为他又想挑刺借题发挥,手掌都举到一半,准备再打“蚊子”时,只听崔源有些冷冷地说:“坐”

让自己坐下?

郑鹏有些意外,不过还是笑着说:“谢崔老。”

崔源有些复杂地瞄了郑鹏一眼,开口说道:“大桥建好了?”

对于郑鹏,崔源的感觉有些复杂,对郑鹏跟自己抬杠不高兴,但又暗暗佩服郑鹏的才华和胆量,在崔源眼中,那些唯唯诺诺、没有自己主见的人,都成不了材,反而那些坚持自己、胆大的人容易成事。

听话的人,崔源见得太多了,不服自己的郑鹏,反而给他不少新鲜感。

终于能好好说话了,郑鹏调整一下坐姿,让自己坐得更舒服,然后一脸自信地说:“主体差不多,现在就等凝固,还有装饰一下桥面,做一些栏杆一类,防止有人掉下桥。”

“栏杆?有这个需要吗?”

“有”郑鹏介绍道:“到时桥分成马路和人行道,骑马、坐马车坐中间过,行人从两侧过,这样就不怕撞到行人,对了,崔老你看一下,这是最后的效果图。”

崔源接过来一看,不由眼前一亮:一座漂亮的大桥跃然在纸上,设计图上还把桥分成左上右落,造形优美、设计巧妙,光是看图就喜欢它了。

“郑鹏,这图上的是树,你准备在上面花草?“崔源指着设计图上两侧的画的着树木,吃惊地问道。

桥的两侧设有不少半圆的槽位,上面画着树和花草,槽位有大有小,大小槽位梅花间错开,两边相对应,看起来有一种特别的美感,看起来很不错。

只是,桥上种花草树木,树根把桥拱松怎么办?

这不是胡闹吗?

“没错”郑鹏一脸骄傲地说:“一开始我就不打算只是修一座方便通行的桥,而是把这桥变成博陵一景,请崔老放心,这位花槽都作了特别的设计,绝不会损害到桥本身的安全。”

每一个槽位都作了加固,郑鹏对它有信心。

崔源心里还有一些疑惑,看到郑鹏自信满满地表情,只能暂时放下。

最起码,郑鹏能建起一座桥已经很了不起,何况这座桥远远超出崔源的预期。

犹豫一下,崔源干咳一声,开口问道:“这桥高度、宽度都够了,不知承重能力如何?”

不用说,崔源肯定知道绿姝跟崔玉芳的打赌,现在是来探口风。

崔源能当上不良将,靠的不仅仅是忠心,主要是他大局观好、谋定而行,每件事都办得妥妥当当,绿姝跟崔玉芳打赌,要是输了,不仅仅是嫁妆的损失,成亲当天被人挑走四车嫁妆,三房的面子哪里放?

要是郑鹏说行,那一切好说,姝儿多得一份嫁妆,要是有风险,那自己需要另作打算。

郑鹏信心满满地说:“崔老放心,这座大桥非常坚固,无论站多少人都不会有事,载重更不是问题,四辆马车并行,无论拉什么都压不垮,更别说拉些家具什么的。”

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省事,崔源暗暗点头,不过还有一些担心地说:“确定?”

“确定!”郑鹏斩钉截铁地说。

崔源长长松一口气,很快眯着老眼说:“这座桥,没有全部完成时,最好不要随便让人通过,免得节外生枝。”

那套花搁木可是好东西,花搁木本来就难得,从海底捞上来的花搁木,那是阴沉花搁木,能镇宅驱邪,当年崔源还尝试着想买,只是平房那边怎么也不肯松口。

没想到为了拉拢陇西李氏,竟然舍得送作嫁妆,而崔玉芳因为一个贪字,竟然拿出来作赌注。

崔源能来打探,平房的人也会打探,就怕到时他们临时反悔。

郑鹏心领神会地说:“崔老放心,晚辈会设法让他们得到希望的答案。”

找个机会,让平房的人误以为大桥只是外强中干,说不定还有额外的收获。

崔源面上有了笑意,目光也亲切了一分,不过他没再提这事,而是指着设计图,又对郑鹏提出几个新的问题。

二人聊了二刻钟,谈话终于告了一个段落,这时美婢把新沏好的茶送上来:“郎君,请喝茶。”

崔源瞄了郑鹏一眼,不动声色说:“没看到二个人吗,没点眼色。”

美婢有些惊讶,因为崔源前面交待不用招待郑鹏,没想到主人突然改变主意,不过她训练有素,闻言连连告罪,马上给郑鹏添上了一杯。

郑鹏有些意外,或者说有些受宠若惊,谢过后,把茶杯拿在手里,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心里默默数起数来:一、二、三...

太了解崔源了,崔源是那种倔强、自负的人,这种人的优点是办事锲而不舍,有常人没有决心和毅力,能力和执行力很强,缺点是顽固不化,一旦认定一件事很难让他改变主意。

谈一会话就想让崔源对自己改观,打死郑鹏也不相信。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崔源突然上婢女给自己上茶,肯定有事求自己或需要自己配合。

果然,当郑鹏心里数到五时,崔源笑着问道:“飞腾。”

哟,老小子连称呼都变了,所图不小呢。

郑鹏心里暗笑,不过面上装作受宠若惊地说:“崔老有事请吩咐。”

“咳”崔源干咳一声,开口道:“这座桥造好,能让博陵的父老乡亲便利很多年吧?”

“当然,这是百年大桥,除非遇上极大的、百年不遇的大变故,不然可以一直用下去”郑鹏吹嘘地说:“这座桥无论是高度、长度、跨度和强度都比永济桥好,不夸张地说,这座桥认第二,还没桥敢认第一。”

猜得不错的话,老小子应是盯上这座桥了,郑鹏故意把牛皮吹大,让他更心动一些。

永济桥的工艺和技术属于不可复制,传承一千多年,到后世依然能正常使用,这座桥是水泥钢筋桥,水泥和钢材都有时限性,几十年后就会老化,不过没关系,崔源这老小子活不了那么久。

果然,听到这桥是天下第一桥后,崔源眼中精光更盛,只见他放下茶杯,一脸正色地说:“花了这么多人力物力建造这座大桥,得给它起个名字才行,有名才有灵性,对吧?”

“好像有这种说话。”

崔源继续说:“给桥起名字,是一件重要的事,不能随便起,名字不仅要避忌,还要吉祥,名字取不好,让人笑到老,起名字最好找一个德高望重又学识渊博的人起,晓得吧?”

郑鹏的老脸抽了抽,崔源说到德高望重、学识渊博时,故意抬头挺腰,生怕郑鹏没注意他一样。

“多谢崔老提点,我一定谨慎对待。”

明白了,老小子是把主意打在这座桥上,想用这座桥给自己老脸添彩,百年后也能流芳百世。

男人心烦只有二样东西,一是钱银,二是女人,换作崔源这种,年纪大了,女人方面力不从心,钱财方面不是问题,现在让他心动的,只有名利。

难怪突然前来,还以为他关心桥和绿姝的事,原来是无利不起早。

崔源有些郁闷,这个郑鹏,刚才多精明,一点就通,现在话都说到这份上,就差用手指着自己了,可郑鹏怎么就没领悟呢。

看到郑鹏不开窍,崔源干咳二声,再次主动出击:“飞腾,这桥你准备起什么名字?”

“最近一直忙着修建,还真没想运”郑鹏话音一转:“崔老学识渊博,有什么好建议吧?”

崔源面色一滞,老脸抽了抽,最后还是摇头晃脑地说:“老夫也是刚刚想到这个问题,一时也没什么好主意,不过不用急,现在想也可以。”

郑鹏这个市流儿,什么意思?自己说起名最好找德高望重、学识渊博的人起,到了郑鹏嘴里,只剩下学识渊博,这是无意中漏了,还是故意讽刺自己没德?

要不郑鹏把这座桥描绘成天下第一桥,崔源早就拂袖而去。

算了,宰相肚里能撑船,就当他是无心之过,崔源硬着头皮留下。

“有劳崔老。”郑鹏马上感激地说。

谜底解开,现在就看看崔源收起小脾气,这般忍辱负重图什么。

崔源故作沉思了一会,突然大声说:“有了。”

“这么快,崔老请说。”

崔源笑着说:“这桥是飞腾花了大量人力物力建成,造福一方百姓,俗话说饮水思源,为了让人们记住、让后人记住飞腾的功劳,就叫思源桥,如何?”

什么?思源桥?

郑鹏差点没笑出六块腹肌,天啊,这老小子睁大眼睛说瞎话,以为自己没读过书,还是以为自己是小孩子好哄?

还说是朝廷命官,以长辈自居,节操在哪里?

483 起名风波

郑鹏心里暗想道:老小子不会认为,自己不知道他叫崔源,什么饮水思源,其实思源是思念他崔源。

寒一个,这老小子的老脸都不要了,郑鹏可以拍着心口保证,此刻自己的智商没有归零。

“飞腾,你觉得老夫这个提议如何?”崔源看到郑鹏不表态,主动追问道。

“好是好”郑鹏有些为难地说:“我这个人喜欢低调,只做一点点小事,不值得让人铭记,还是换一个名字吧。”

崔源面色一冷,沉着脸说:“那你说说,换什么名字合适?”

现在算是明白了,郑鹏这小子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并没打算卖自己面子,一想到郑鹏刚才又是拍灰又故意讽刺自己没德的事,崔源对郑鹏刚有的一点点好感瞬间清空。

郑鹏四处打量一下,感叹地说:“虽说是第二次踏上博陵这片热土,但对这里印象真的很好,山青水秀,人杰地灵,就是空气中都散发着书卷味,可惜跟长安、洛阳相比还差距很大,我仅以此桥祝博陵经济腾飞、博陵学子的学问腾飞,博陵父老乡亲的生活腾飞,就叫腾飞桥。”

“不好,俗。”崔源的老脸抽了抽,然后断然拒绝。

还腾飞呢,你怎么不飞天呢,腾飞这两个字从右向左读就是飞腾,真以为不知你的字叫腾飞?

崔源有些鄙视,郑鹏刚才还大言不惭说什么喜欢低调,还不是说一套做一套?

郑鹏据理力争地说:“崔老,这桥是我建的,取名应该由我。”

“是吗?”崔源一边品茶一边漫不经心地说:“记得我们有言在先,这是送给博陵父老乡亲的一份礼物,不是为你歌功立碑的产物,没错,这桥是你建的,然而,不要忘了,桥是建在老夫的地上,建桥时在人手、材料、公文等各方面都给予了大力支持,你不能否认吧。”

狐狸开始露出了尾巴,郑鹏刚建时,有心把地买下来,崔二不同意,让郑鹏只管建,说反正这地是崔氏三房,也就是崔源所有,自家人不用麻烦,在这里有一个祖训叫崽不卖爷田,不然让人笑话,郑鹏没想那么多,没想到现在被崔源盯上。

看到郑鹏脸有不甘的样子,崔源心情大好,有些得意地说:“这桥就是起名,也要到官府报备,没老夫点头,这桥的名字起什么也白搭。”

行啊,为了达到目的,都威胁起自己来了。

郑鹏把茶杯放石桌一放,看了崔源一眼,很快一脸平静地说:“崔老的意思是,这桥起名字,得听你的?”

“可以这样说。”崔源骄傲地说。

这里是博陵,自己的地盘,再说这桥也是建在自己的地上,崔源还真就吃定郑鹏。

郑鹏点点头说:“的确,崔老德高望重,自然得多征求你的意见,但是”

“但是什么?”

“这桥是一年大桥还是百年大桥,听我的。”

崔源盯着郑鹏,先是有些惊愕,很快一脸愤怒地说:“什么,竟敢在桥上做手脚?”

这小子非得跟自己抬杠,前面故意漏了德高望得,现在又搬出来,分明是赤裸裸的讽刺,胆子肥了啊,又是吓唬又是嘲笑,崔源额上都露出了青筋。

“肯定不会做手脚,这是人口的问题,崔老,桥是建好了,但是,一年后要一次特别的养护,这养护很重要,不养护好,这桥就悬,养护好,以后都不用管,百年大桥。”郑鹏信口开河地说。

实力不够,演技来凑,反正崔源这老小子也不懂。

“唬谁呢,老夫活了一甲子,还没听过有种事。”崔源一脸不信地说。

郑鹏不紧不慢地说:“崔老,你活了一甲子,见过水泥?”

崔源一下子语塞。

要是别的还行,就是自己不会,也可以找人帮自己,可这水泥是郑鹏捣弄出来的,什么特性崔源还真不清楚,光是凭软是如泥硬时似铁这个特点,崔源还真不敢无视郑鹏那个养护的说法。

大桥要是一年后倒,不仅仅是钱财的扣失,对博陵崔氏的声誉也有损。

真把郑鹏惹火了,把孙女姝儿惹生气,到时不见自己,老了岂不是很孤单?

再说自己还有重要的事想跟郑鹏商量......

崔源思来想去,最后还是决定让步:“思源的名字不好,腾飞也略显庸俗,再选一个双方都满意的吧。”

郑鹏知道,这是一种有条件的让步,崔源的意思很明白,他不再用自己的名字做文章,而自己也不要用名字做文章,找一个双方都可以接受的名字。

“小白”郑鹏对跟在后面,一直想笑又不敢笑的李白挥挥手:“你上次说给桥起名的事包在你身上吗,想好了没有,快说一个合适的桥名。”

李白跟着来这里,作来幕僚,本来只是动脑子就行,可有时郑鹏都亲自出手,作为幕僚的李白有时也搭把手,来博陵四个月,长期在工地,人也黑了不少,壮实了不少。

郑鹏感到很神奇,李白一晒就黑,而兰朵怎么晒都晒不黑,两人简直是一个极端。

“是,东家”李白应了一声,有些激动走到崔源前面:“太白见过崔御史。”

眼前的这位,可是御史大夫、博陵崔氏的核心人物,门生众多,人脉遍布天下,妥妥的名流上层,要是得到崔源的赏识,想谋一官半职易如反掌。

对崔源,李白给予十二分尊重。

崔源只顾着低头喝茶,眼皮也不抬,开口说道:“你说说,这桥起什么名字好。”

来的时候兴致勃勃,以为郑鹏会就范,没想到郑鹏硬不妥软不吃,崔源窝了一肚子火,哪有心情搭理一个小小的幕僚?

李白有些失望,不过还是恭恭敬敬地说:“回崔御的话,太白以为,叫迎姝桥合适,只要人们一听说这座桥,就想到是公子到博陵迎娶崔小姐的故事,到时公子为大桥题字,崔御史为大桥作序、刻碑留念,两位看这样行不行?”

郑鹏沉吟了一下,开口说:“这桥名我同意,不过题字嘛,崔老书笔飘逸厚重,在博陵又德高望重,正所谓能者多劳,题字、作序刻碑,都交给崔老好了。”

这些小风头,崔源喜欢就由他去出,眼看都快成为一家人,郑鹏也不想把关系搞得太僵,免得绿姝夹在中间为难。

就当是敬老。

“迎姝桥,不错,老夫也觉得合适”崔源满意地说:“至于题字这些,飞腾这几个月为了建桥,也累坏了,行吧,这些琐碎的事交给老夫处理。”

不能给桥起名,崔源有一点不开高兴,不过郑鹏同意改为“迎姝桥”,看得出他对姝儿的一往情深,做长辈的,也不好抢孙女的风头。

能题字、作序刻碑,这也是一个很不错的露脸机会,因为无论是题字还是作序,都可以光荣地在上面留下自己的名字。

郑鹏看了崔源一眼,开口问道:“迎姝桥?”

“迎姝桥!”崔源一脸肯定地说。

终于,大桥的名字协商妥当,郑鹏让李白退下后,径直开口道:“崔老,记得我们当日约好,大桥通行之时,就是我迎娶绿姝之日,没错吧?”

“没错。”

郑鹏有些紧张地说:“崔老,你也看到,主体已经完工,剩下的一个月之内肯定能办妥,不知....”

崔源得到露脸的机会,对郑鹏建的这个大桥也非常满意,闻言犹豫了一下,很快说道:“老夫一向言而有信,让张九龄到府上商议三书六礼和吉日的事吧。”

绿姝的婚事,拖了很久,再拖就真的成仇,崔源身兼两职,也不能无限制不回岗位,虽说对郑鹏还有意见,可还是同意。

最怕临时有什么大变故,崔源要赶回去处理,要是错过孙女的婚礼,崔源肯定不能原谅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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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4 崔玉芳最后的努力

自从郑鹏来到了博陵后,给博陵的父老乡亲单调的生活带来了很多乐趣和话题,有空去陵江边看看从没见过的建桥方式,茶余话后又拿郑鹏与崔小姐作话题,特别是郑鹏,当过乐官、上过战场,在平康坊无敌手,话题性十足。

随着大桥一步步成型,众人的话题由造桥变成了博陵崔氏三房与元城郑氏联婚。

由于两个氏族悬殊的地位,用下嫁来形容很准确。

两人已经订婚,吉日也挑了几个,就等大桥完工后成亲,郑鹏和崔源约好,大桥造好后不会马上投使用,绿姝要第一批走过大桥的人。

经过商义,双方都同意把迎亲的时间放在九月十六日。

古代交通不便,有的亲戚远在千里之外,一来一回都要大半个月,要是嫁得远的,有可能一个月才能收到信,博陵崔氏又是名门望族,各地的亲友都有,需要预留足够的时间。

三房很久没办过喜宴了,现在把绿姝嫁到元城,崔源决定大摆宴席,把绿姝风风火火地嫁出去。

最近崔源一直没闲着,一边广邀亲朋好友,一边张灯结彩,准备各式需要用的东西、食材等。

离出阁还有一个月,高价请来的戏班子已在崔府门面的空地上表演,算是预热气氛。

崔源对郑鹏印象一般,但对绿姝的事非常用心,很多事都亲力亲为,每天忙得不可开交。

日子确定下来后,郑鹏暗暗松了一口气,不过日子还么忙碌,一边对大桥作后期的完善工作,一边也要准备迎娶绿姝的事。

崔云芳也很忙。

本以为郑鹏建不起大桥,没想到郑鹏还真建起来了,期间五次洪水二次大风,崔云芳每次都祷告把大桥摧毁,可现实一次次让她失望。

喜欢掌控大局的崔云芳,不甘心落败,她也一直忙着,从禁足的绣楼后,第一件事就是找林玉萍。

女孩子逛街,最喜欢就是的地点绸缎店、胭脂铺、首饰店等地方,然而,这天崔玉芳却来到博陵最大的林记铁匠门前。

“玉芳,你可来了,人家在这里等你等到腿都酸了。”听到下人的禀报后,林云萍笑着从里面迎出来。

林记铁匠铺是林云萍家的产业,崔玉芳平日嫌这里又粗又瘦,很少来,不过现在是有求于人。

崔玉芳拉着林云萍的手说:“好云萍,辛苦你了,放心,以后有什么好处,一定少不了你的这一份。”

“那先谢谢了”林云萍上下打量了一下崔云芳说:“玉芳,你终于出来,禁足的滋味不好受吧,你都不知道,群英集没你,真是太静了,大一点的活动都搞不起,不是说禁足一个月吗,怎么现在才出来?”

崔玉芳有些恨恨地说:“崔绿姝的大父崔源回了博陵,知道前面的事后,大发雷霆,也不知对我耶娘人说了什么,让本小姐自己在绣楼里做女红,一直现在才让出来,都快憋死我了。”

“那是,要是三房的崔御使护着她、宠着她,现在她还是一个小婢女呢。”

“算了,现在说得再多也没用,我托你办的事,办得怎么样?”

林云萍马上说:“玉芳交待的事,能不上心吗,一直催着呢,现在完成了一半,放心,一定可以在九月十六前交给你,你来了也好,我带你到后院看看成品。”林云萍一边说,一边拉着崔云芳往后面走。

一刻钟后,林云萍指着后院一间库房,笑着对崔云芳心说:“云芳,你要的东西就在里面,看看吧。”

崔云芳有些期待地点点头,使了一个眼色,跟着来的春梅很快会意,轻轻把库记的门推开。

推开门,不由眼前一亮:二辆金属感很强的马车正在仓库内摆着,车架、车轮、车身全是由金属打造,一看就有一种很沉稳地感觉。

崔玉芳走过去,随手拿起一块角铁轻轻敲了一下车身,只听发出很沉闷的金属声。

林云萍有些得意地在一旁介绍:“云芳,按你所说的,有多重就造多重,全车由精铁打造,里面全是实铁,长一丈二,宽六尺,整车高五尺,光是这车都重达二千八百斤,嘿嘿,加上马匹和花搁木家具,一准能把那桥压垮。”

一台车光车身就二千八百斤,抛开要拉的东西不计,四辆车加起来重量就超过一万斤。

要是加上人、马匹和沉得吓人的花搁木家具,一准把那座破桥压垮。

崔玉芳面露喜色,高兴地说:“好,太好了,云萍,你真是我的好姐妹,对了,现在只有二辆,还有二辆你一定要抓紧时间。”

“没问题,前一段时间铁匠铺太忙,抽不出什么人手,现在好了,铁匠铺的事忙完后,可以抽调更多的人手,有了前面的经验,半个月来一定可以完成,只是...”

“放心,这工钱绝不会少。”

“我们都是好姐妹,工钱的事好说,玉芳,我想提醒一下,花搁木本来就沉,再加上这辆辆全是精铁打造的车,估计就是两匹马都拉不到,至少要四匹健马去拉一辆马车。”林云萍有些担心地说。

崔玉芳一脸轻松地说:“二匹马不行就四匹,四匹马不行就八匹,马多一点不也显得更重一些,不用拉多远,只要能压垮那座桥就行。”

“别人说那座有多玄乎,我就觉得是吹的,到时这车肯定把它压垮。”林玉萍在一旁说道。

崔玉芳拍拍异常结实的铁车说:“就不信那个郑鹏能上天,估计他们也没多少把握,要不然也不会找中间人探我耶娘的口风,把打赌取消。”

“你耶娘不会同意吧?”林云萍焦急地说。

“当然不会,要不然他们早就出面阻止这场打赌了,哼,三房老是想跟我们平房一较高低,平日眼里只有大房,没有我们平房,平房的长辈们早就想给他们一个教训,再说四车嫁妆,谁不心动?”

林云萍有些犹豫地说:“会不会是他们故意示弱?”

“不会”崔玉芳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的微笑,压低声音说:“有人把树木推到洪水中撞击桥墩后,郑鹏把工地守得很紧,不轻易让人接近,不过老虎也有打盹的时候,我派人偷偷弄了一块水泥样品回来,是在工地上弄的水泥块,看似结实,实际上用锤子稍为用力一敲就碎,外强中干,不堪重用,哼,有了云萍替我打造的铁马车,那四车嫁妆就是九个手指捏田螺,十拿九稳。”

一想到可以随意挑四车财物,还是三房精心准备的财,崔玉芳眼里就闪过一丝贪婪的目光。

赢了,自己的嫁妆和体己钱肯定更多。

至于输,郑鹏没想过。

林云萍马上拉着崔玉芳的手说:“玉芳,你大发了,可不要忘了我哦。”

“不能,放心,到时一定给你送上一份大大的厚礼。”

“嘻嘻,多谢玉芳。”

.....

陵河边,兰朵追着郑鹏问道:“郑鹏,昨晚工地让人潜进来,破坏了一小截水泥路面,你为什么不去报案?”

“这么小的事,报什么案,没必要。”郑鹏一脸轻松地说。

“可你不是说水泥要保密吗,本郡主看过了,来人也不是刻意破坏,现场少了一大块水泥,分明是让人挖走,你不怕别人学到你的水泥?”

郑鹏摆摆手说:“真有这么好偷师,那些工匠早就会了,哪里轮得到他。”

说到这里,郑鹏压低声音:“其实是本少爷故意让他偷的。”

“故意让他偷,为什么?”

485 筹备婚礼

“攻打一座坚城时,聪明的将领会围三放一,免得激起敌军死气作殊死搏斗,最近发现有人鬼鬼祟祟地在工地出没,作了一些调整,让他得到想要的东西,把他打发走,免得整天在这里晃悠,心烦。”

兰朵好奇地说:“想要的东西,郑鹏,你给他什么东西?”

二人边走边聊,此时来到连接大桥和官道新建的水泥路上,郑鹏用脚跺了跺路面:“就是这个,郡主你看,那个坑就是他们挖的。”

“故意让他得逞?郑鹏,这里的水泥地有什么特别?”

郑鹏指着一旁的锄头说:“郡主,你可以试试看。”

兰朵有些疑惑地拿起锄头,先是轻轻敲一下路面,没什么异样,稍稍用力敲一下,只听“砰”的一声,一下子在路面砸了一个坑。

怎么这样?兰朵记得水泥凝固后坚硬似铁,怎么变得像凝固的黄泥,拿一块放在手里,用力一握,顿时四下散开,再锄头连挖几下,都是一挖一个坑。

“郑鹏,这,到底怎么回事?”兰朵吃惊地说。

“简单”郑鹏笑容可掬地说:“沙子用粗一点,再把比例调一下,就能达到这种效果。”

兰朵翻了翻白眼,有些无语地说:“好端端的,这次想坑哪个?”

“绿姝不是和她堂姐有个赌约吗,那位慷慨的堂姐好像还想加注,我就是配合一下,真不是我跟别人赌。”

“有差别吗,最后那好处还不是拉到你家?”

郑鹏振振有词地说:“从上元节到现在,大半年过去,什么事都没作,都折腾在这里了,没点好处怎么行。”

那么多人等着看自己的笑话,那个崔云芳图谋绿姝的嫁妆,还想砸郑鹏的迎亲仪式,郑鹏还真不跟她客气。

跟自己赌,就要她输得没脾气。

兰朵看着郑鹏,心里升起一个念头:这家伙就是一个惹事精,到哪都不能安宁,不过,最好不要跟他较劲。

时间一天天过,崔源为风光嫁女准备得如火如荼,郑鹏为大桥最后收尾工作忙得不可开交,不知不觉就到了九月初六。

九月十六是到崔府迎亲的好日子,而九月初六也是一个很值得铭记的日子:经过六个月的奋战,大桥终于正式完工,这是郑鹏建的第一座大桥,也是大唐的第一座水泥钢筋大桥。

几百人忙了半年才完,这还是人手充足、材料保证下,起早赶晚完成的,要是在后世,只要一支有规模的工程队,不用一个月能完成。

没办法,没有大型的工程机械,还要刨去刮风下雨的恶劣天气。

试行在大桥上,郑鹏长长地舒了一口头,把手搭在白麻石雕成的栏杆上,看着笔直平坦的桥面、精雕细琢的栏杆,每个栏杆上雕有神态相异的石狮子,最特别的是,桥的两侧设了人行道,人行道的旁边还建了花坛,上面种了很多花草。

看起来格外赏心悦目。

站在自己建造的大桥上,郑鹏内心有种骄傲的感觉。

凭着努力,这个世界因自己的存在又有了一点点不同。

李白左看看,右看看,脸色有点激动,好像一个孩子一样走来走去,显得很好奇。

半年前,李白跟着郑鹏来到这里,郑鹏指着这条宽二十多丈的河,说要在这里建军一座雄伟坚固的大桥时,在李白眼里这是一个不可完成的任务,以为郑鹏是在吹牛,很快就会放弃,没想到,郑鹏还真的成功了。

此刻,李白化身一个好奇宝宝,不断抛出种种问题:

“公子,路中心加了一条白线,这是什么意思?”

“我们平日走路遵循左上右落,桥也是这样,画一条线把路分成两半,方便往来不堵。”

“平整那天我看到,桥面明明要以做平整,为什么故意一些条纹,对了,人行道的条纹更多,这是某种图腾吗?”

“什么图腾,你想得真多,那是防滑,免得下雨路滑,轻易摔倒。”

“公子,这是桥还是花园,为什么造好好桥,还花那么多花思造坛栽花?”

郑鹏一脸认真的说:“这座桥不仅仅是送给博陵父老乡亲的礼物,还很有记念价值,我要让人们知道,桥的好处不仅仅方便通行,还可以成为一道美丽的风景线,成为一个地区的标签,算了,解释这么多也没用,以后你就明白了。”

跟在郑鹏后面的黄三、郑福、老齐等人连连点头,觉得郑鹏想法新颖,还很有道理。

不知不觉在大桥上走了一个来回,郑鹏突然开口道:“黄三,崔管家。”

“少爷”

“公子”两人一边应一边走近,等候郑鹏吩咐。

郑鹏一脸正色地说:“大桥已建成,但是还不能投入使用,等本少爷接到新婚娘子后,通过这道桥后才能正式交付使用,你们两人派人守好这里,不让任何人通过,记住,是任何人,包括那些水泥路也不要让人用,明白吗?”

二人连连点头应允。

这桥是郑鹏为了迎娶绿姝特意修建,自然是等郑鹏一行先通过,这点是没有异议。

桥是郑鹏建的,地是崔源提供,这座桥说是私人财产也不为过,轮不到别人有意见。

黄三好奇地问道:“少爷,你要去回南桥驿了吗?”

“没错,张舍人这位大媒人,昨天已抵达南桥驿,是时候跟他会合,商量一些细节方面的事,我一会就离开,这里就交给你了。”

迎亲是一项很隆重的仪式,新郎需要成女方嫁女当日接上新娘,迎接回家,以示对女方看重,两家要是相隔不远还好说,元城距离博陵有八百多里,成亲当日从男家出发,肯定赶不到,只能有一方迁就。

女方迁就,提前在距离男方不远的地方找个临时往处,迎亲当日男方直接临时住处把人迎回去;

男方迁就,提前到距离女方不远的地方找个临时住处,迎亲当日男方到女方处把人迎回去。

哪方迁就上,两家人很快达成协议:郑鹏到距离博陵大约十里远的南桥驿等着吉日,在绿姝出阁之日再就着时辰出发。

元城郑氏和博陵崔氏,地位太悬殊,在迎娶上的问题上,就是最顽固、最注重体面的郑老爷子的态度很坚决,全力配合博陵崔氏,在他心里,只要把博陵崔氏的嫡系女娶回,这就最大胜利。

要是元城郑氏比博陵崔氏强势,形势就会反转。

可惜,这只能想想。

“放心吧,少爷,一定办得妥妥当当。”

崔二也拍着心口表态:“公子放心,老奴一定看好这里,保证不出任何差池。”

486 申王的自我救赎

离开工地时,知道郑鹏是会合张九龄,兰朵为了避嫌,在博陵找了一间客栈住下,看完热闹再跟大队回去。

亲眼目睹名门望族嫁女,还是隆重其事嫁女,机会难得。

城里比外面热闹多了,离嫁女还有一个月,戏班子就进驻,每天唱着喜庆的戏预热气氛,距离出阁还有半个月,整个博陵的客栈都已经被崔源包下,方便前来帮忙或提前到来的客人住下,食宿全包。

有崔二在,兰朵的事自然是小事一桩。

不来也好,大好日子,身边少一个抬杠的人,挺好。

“少爷,好多人,是不是你的媒人公又升官了?”快要南桥驿时,郑福突然吃惊地说。

郑鹏放眼看去,只见南桥驿门口,站了很多人,有驿卒、官差、健仆,还有衣甲鲜明的带刀侍卫,看仔细一些,从衣饰装扮来看,那些侍卫还是御前禁军待卫。

张九龄博学多才,深得文坛大宗师张说的喜欢,二人又是同姓,张说待他如同宗兄弟,也多亏张说的提携,大唐又多一名相。

只是,现在还是宋璟当权,张说还没回到权力核心,张九龄也升不到哪去,带御前禁军待卫,级别还不够吧。

走近一点,看到一个熟悉的面孔,郑鹏有些惊讶地说:“金堂兄?”

“哟,这不是郑将军吗,我们几个老伙计正说起你呢。”

看到金堂给自己行拱手礼,郑鹏一边回礼一边说:“客气,金堂兄出现在这里,莫非,申王在里面?”

金堂是申王李成义的心腹侍卫,是从小从家奴培养出的,忠心不二,申王到哪里他就跟到哪里,当年郑鹏沦落为小贩,绿姝无意中说了一句铁板猪杂比卤肉好吃,李成义就弄了一头肥猪给郑鹏弄,当时金堂还对郑鹏拨过剑,记忆深刻。

“王爷是在里面,郑将军还是快进去吧,除了王爷,还有其它的贵人呢。”

郑鹏约好金堂有空喝二杯,然后往南桥驿里面走,阿军和郑福被挡在外面。

不算冤,进去的时候,郑鹏看到南桥驿那个姓孙的驿丞,像个下人一样,拿着一个大水壶跑出跑进给人倒水呢。

刚走近大堂,在门口正好看到张九龄。

“嘻嘻,大媒人,辛苦你了。”

张九龄看到郑鹏,眼前一亮,很快笑着说:“呵呵,想喝这杯媒人酒,辛苦也是应该的,飞腾,厉害啊,听说你在博陵建了一座大桥,比永济桥还要风光,当真是了不起,某可是真服你了。”

“这事你也知?”

“飞腾与博陵崔小姐的事,天下皆知,你为博陵建桥,为一方百姓造福,这事早已传为美谈,某就是在长安,也不时听到你机智在河中建桥墩,不时还听到桥墩挺过第几次洪水什么的,能不知道吗,对了,那桥建成了?”

“巧了,今天刚刚完成。”

不完成也崔源那老小子也不同意啊,至于为一方百姓造福这顶高帽,郑鹏还真不敢戴,主要是崔源逼的。

张九龄好像想起什么,拉着郑鹏往里面走:“光顾着说话,快走,里面还有很多贵人等着呢。”

进了驿站的大堂一看,还真有不少贵人:高力士、姚崇、李成义,这三位随便一个,在大唐都是风云人物,没到他们竟然在这里相聚。

不用说,这些人都是来博陵喝崔源孙女出阁的喜酒。

博陵崔氏,传承超过千年的名门望族,虽说现在的影响力和以前没得比,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依然是无法忽视的存在。

连高力士都出现在这里,不用说,这是李隆基对崔源这些年为大唐鞠躬尽瘁的最好奖赏。

郑鹏敢打赌,高力士身上肯定有一份赏赐的圣旨。

申王是一个尊贵的闲王,姚崇从高位退下,现在处在半退休状态,他们出现在这里很正常。

脑里思如电转,郑鹏却不敢怠慢,马上恭恭敬敬地说:“郑鹏见过王爷、姚开府、高公公,不知三位远道而来,有失远迎,还请多恕罪。”

三人中,论起能量,肯定是高力士最大,但申王李成义地位最尊贵,姚崇资格最老,论起官职,高力士比不起李成义和姚崇。

官场上很讲究论资排辈,高力士位高权重,但他一直很低调、会做人,相信他也不会介意。

高力士嘿嘿一笑:“都说快要做新郎倌的人,满面春风,今日一看,果真是这样,郑将军不用自责,咱家这次是奉陛下之命给崔御史庆贺,至于你嘛,嘿嘿,等回到元城好好请咱家的喝二盅喜酒好了。”

回到元城再谢?

听这意思,高力士还会去元城。

也对,自己对大唐也算是有功之臣,成亲这么大一件事,李隆基不表示一下,也说不过去。

“一定,一定。”郑鹏连连答应。

姚崇呵呵一笑:“老夫跟崔源,是多年同僚兼好友,他嫁孙女,这杯喜酒一定要喝。”

说到这里,姚崇有些遗憾地说:“本想跟老崔结个亲家,亲上加亲,没想让飞腾抢个先,倒是便宜你了。”

寒一个,你那两个儿子是什么货,自己心里没数吗,再说岁数的差别也有些大,崔源帮绿姝挑的夫君,是太原王氏的人,也没把你的两个儿子放在第一位,这事能埋怨别人?

心里腹诽,郑鹏嘴上笑着说:“是,幸好抢了个先,要不然就没我什么事了,姚开府是长辈,还请长辈多担待。”

“姚老”一旁的李成义突然笑着说:“别看郑鹏有些吊儿郎当,他做菜真是一绝,当年本王在贵乡看到他在做小贩,有幸吃过他做的铁板烧,啧啧,那味道,至今还在回味,今晚让他做一次给你尝一下,算是赔礼。”

说到这里,李成义好像想起什么,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抱歉,飞腾,本王一时嘴快,揭起你的不光彩的往事,多担待。”

打人莫打脸,揭人莫揭短,小贩可是贱业,现在郑鹏是将军,有爵位,还迎娶博陵崔氏的嫡系女,再把郑鹏说小贩,显得有点不妥,李成义为人豪爽、仗义,身上有一种游侠的精神,敢作敢为,说错了话,马上向郑鹏表示道歉。

众人觉得郑鹏会尴尬,没想到郑鹏一脸正色地说:“当日迫于生计,确是做过小贩,不过飞腾不偷不抢不拐,靠自己双手赚钱,并不觉得可耻,不瞒诸位,就是现在,虽说没有抛头露面,名下还有物业,王爷不必自责。”

郑鹏没有隐瞒,也没有遮遮掩掩,大大方方地承认,还主动曝出自己还有物业的事,反而让在场的人暗暗点头。

在座的,哪个都不是普通人,像郑鹏的事谁不知道?就是隐瞒也没用,郑鹏大方地承认,显得他光明磊落。

现在手里有点能力的,谁手里没点物业进帐,光靠地里那点产出和微薄的俸禄,估计就是养活一大家子人都困难。

还是高力士会做人,看到气氛有一丝尴尬,马上说:“飞腾的手艺,的确很不错,说起来咱家很久没尝过了,不知今晚有没有运气再品尝呢?”

“飞腾,听到没有,高公公都开口了,想必你不会拒绝吧,反正多一个人也就是多一双筷子,某也想品尝呢,不然这个媒人做得太冤了。”

“算上老夫一个”姚崇也笑呵呵地说:“王爷和高公公都是见多识广的人,他们都说好吃,肯定差不到哪里去,今晚怎么也要沾沾光。”

不就是弄个铁板烧吗,简单,郑鹏马上拍着心口说:“要是诸位不嫌弃,我今晚就献个丑,不过什么都没准备,也很久没动手,几位可能要多等一会。”

在场的都是大唐响当当的人物,给他们做吃的,并不丢脸。

现在是难得结交的机会,姚崇和和张说不对付,可他跟张九龄也没有冷场,说明他们把公私处理得很好,郑鹏的做人信条是:不人犯我,我不犯人,就是不能成为朋友,最好也不要成来敌人。

驿站知道有大人物来,早早做了充足的准备,各有食材、调料一应俱全,郑鹏让人宰了一头猪和一只羊,取了不少猪排、羊排去腌制,然后又挑上好的猪下水,开始处理起来。

正在清洗猪大肠时,无意中看到李成义挽起袖子,在一旁熟练切起了五花肉。

郑鹏吓了一跳,连忙放下手里的活计劝阻:“王爷,放下,放下,这种粗活哪敢劳你大驾,让我来就行。”

“没事,上次听飞腾说过,这些东西要自己动手才会更加美味,本王走南闯北,经常自己动手,突然技痒,算是偷个师,飞腾不会介意吧?”李成义笑呵呵地说。

“不会,不会,那有劳王爷了。”郑鹏有些感激地说。

说是想偷师,只是一个借口,李成义应是为刚才揭了自己的“短”不好意思,因为他的话,自己要出手做吃的,以前自己只是一个落魄的小贩,做吃的很正常,今非昔比,现在已是有爵位的将军,还迎娶了博陵崔氏之女,再出手做吃的,违背君子远庖厨的原则。

李成义为了弥补自己的过失,也为了表示善意,主动出手帮忙。

当中有一层意思:王爷都亲自下手,这事就是传出去,也没人笑话郑鹏。

坊间传闻,李成义是兄弟中最不像亲王的王爷,喜欢到处游历,一度以游侠自居,像出手做饭,还真没少动手,看得出,他做这些的时候,并没有心理负担。

“王爷,真有这说法?”高力士马上笑嘿嘿地说:“为了这口好吃的,咱家也豁出去了,做不了大厨,给飞腾打个下手吧。”

申王都动手,做奴仆的,不能让王爷伺候自己,传出去还了得,高力士不敢怠慢,马上动起了手。

姚崇只是犹豫一下,很快一边挽起衣袖一边说:“有趣,有趣,老夫这把年纪,很多事都看开了,唯恐独是图个口欲之快,那些精巧的事做不了,添炭煸风的小活,交给老夫吧。”

487 郑福的人生哲理

李成义和高力士都动了,张九龄没说话,已经帮忙拿食材,姚崇也不好干等着吃,不过他一向养尊处优,真不会下厨,只好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

申王都出手,总不能让他伺候自己吧。

郑鹏没想到这些大人物全出了手,有些惊讶,不过很快又释然起来,这些人除去身上的光环,也是一个食五谷、七情六欲的凡人,干点活也没什么奇怪,再说他们也算是给自己做饭。

几个大人物,有说有笑地做起了烧烤,然而,驿站外随从、护卫、驿卒快要惊得眼珠子都掉下来了:

“不是吧,郑公子在掏猪下水?”

“那不是高公公吗,他怎么洗起肉来了?”

“不...不会吧,那不是我们郎君吗,他竟然在添炭煽风?”

“我们家郎君也是,还是第一次看他做这种事。”

“那算什么,没想到申王也在切肉吗,那可是名副其实的亲王。”

众人议论纷纷,李白闻言众围墙的缝隙中看进去,看到让他目瞪口呆的一幕:几个当朝大人物,有说有笑地一起准备食材,其中张九龄和申王还相互泼水逗乐。

这可刷新了李白的认知,有些吃惊地说:“这些不是大唐栋梁就是朝中重臣,竟然一起做这些事,传出去,不怕别人非议吗?”

“公子,你还没看透吗?”一旁的郑福悠然说道。

“还请老管家指点。”李白恭恭敬敬地说。

郑福小声地说:“人们的道德标准,是向上位者看齐的,像几位朝中重臣做这些,传出去,人们只会觉得他们没有架子、亲民、体察民情,没人会觉得不妥,可若是别人,只怕落得一个自甘堕落的骂名,公子,当你没有上位时,做什么都有人说你,这个说是说教;可当你成功后,做什么也有人说你,不过这个说,是替你开说,也就是开解。”

“老管家一言中矢,太白受教了。”李白恭恭敬敬地说。

说话时,李白眼里露出向往的神色,向官途进发的决心更加坚定。

人多好办事,郑鹏使出浑身解数,又是炖汤又是烧烤,除了肉,还烤起了菜,变成临时大厨,把几个朝中重臣指挥得团团转。

折腾了大半个时辰,成果辉煌,看看那些随从、侍卫不断咽口水的动作就知道了,姚崇、高力士等人看着一块块泛着油花的烤肉,一个个馋得口水直流,主动坐在围着院子中的石桌坐下,就等着郑鹏端上来开吃。

“排骨汤、铁板猪杂、烤羊肉、烤羊腰子、烤五花肉,几位先吃着,我去弄下一批,开吃吧。”

话音一落,年纪最大的姚崇反而第一个落筷,挟了一块猪大肠扔在嘴里,只咬一下,很快那双老眼就透出一丝精光,连连说:“好,这个味好。”

“嘿嘿,杂家最喜欢烤串了,肥而不腻,香嫩可口。”

“说起铁板烧,还是郑鹏这小子做得最地道,不错,不错,还是当年贵乡那个味道,本王喜欢。”

张九龄嘴里全是烤肉,说话有些含糊不清地说:“飞腾,你也太不够意思,某为了你的亲事,真是跑断了腿、磨破了嘴,媒人的大红包某不要了,再请某吃十次,不对,至少二十次就行了。”

郑鹏一笑烧烤着,一边笑呵呵地应付着,这几个家伙还真能吃,第二批刚开始烤,第一批一会儿的功夫就没了一小半,这样下来,自己有得忙了。

东西并没有好吃得那么夸张,主要是自己回来刚巧是饭点,还没上菜就改成烧烤,又要杀猪取肉,又要作准备功夫,几位养尊处优的大人物还亲自下手,忙了这么久,肚子早就饿得咕咕叫,人一饿,什么食物都美味。

都把自己夸成厨神了。

众人边吃边聊,还喝起酒后,郑鹏一边烧烤一边喝,气氛非常热烈,以至后面不知是喝多了还是累倒,迷迷糊糊就睡过去。

一直到第二天日上三竿才起来。

起床后,看到姚崇和李成义下起棋,高力士和张九龄在一旁观战,郑鹏也想凑热闹,没想到被郑福给劝住,除了要试提前做好的新郎倌服,还要学习成亲的各种礼仪。

教郑鹏礼仪的是一个年过半百的小老头,是郑老爷子派来的,精通各种礼仪,像上马要注意什么,下马有什么忌讳,看到不同的长辈要怎么行礼,就是怎样走路,过门槛时是先跨哪个脚都有讲究,郑鹏光是听都觉得麻烦。

然而,这个叫郑礼的小老头,偏偏很负责任,还有近乎完美的耐心,当郑鹏有一个动作做得不好,他会一次一次又一次纠正,也会不断要求郑鹏重做。

这个时候,高力士、姚崇他们不仅没有帮忙,一个个笑逐颜开地、好像看戏般围观,有时还故意指出郑鹏哪里做得不好,然后幸灾乐祸地在一旁看着郑鹏苦着脸重做。

好不容易学完礼仪,这时有会人告诉郑鹏:烧烤的材料准备好,让郑鹏去准备吃的。

明明是来这里商议细节怎么做新郎观,没想到成了这伙人的兼职厨师。

一行人本来在南桥驿休整三天再到博陵,去到处看看,因为郑鹏的存在,足足停留到五天,直到九月十一,这才有些依依不舍地踏上行程。

这几天吃得太好,几个人吃得满面红光,郑鹏隐隐感觉到,好像张九龄的身材胖了一小圈。

驿站里,只有郑鹏一行和张九龄,他是留下协助郑鹏,不时给郑鹏和崔源相互传话。

不知不觉到了九月十五,这时已经入秋,秋高气爽,到了晚上,一轮圆月被点点繁星包围,月朗风轻,郑鹏难得通过仪式的考验,泡了一壶好茶,准备好好享受一下。

泡好茶,刚想坐下,没想到被张九龄一把拉起:“飞腾,跟某走一趟。”

“去哪?”郑鹏下意思地问道。

“城里。”

郑鹏上下打量了一下张九龄,有些疑惑地说:“子寿兄,你想喝花酒?一个人去吧,现在什么日子你又不是不知,我可不能去。”

这家伙,不会这几天补得太多,有了特别的想法吧?

张九龄没好气地说:“想什么呢,是你未来妻子的大父,也就是崔御史要见你。”

“崔源见我,现在?郑鹏吃惊地问道。

什么意思,现在是晚上,有什么事不能白天说?再说明天就要迎亲,明天也可以说啊,这个时候找自己什么意思。

不会又整什么妖蛾子吧。

“对,就是现在,走吧。”张九龄一边说,一边拉着郑鹏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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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8 事出异常必有妖

出到驿站外,崔府的马车已经在外面候着,一脸疑惑的郑鹏跟着张九龄一起上了马车。

这个时候要见自己,总感到怪怪的。

郑鹏有点想询问张九龄,没想到张九龄上了马车后,眼观鼻,鼻观点,也知不是坐禅还是睡觉,话到嘴边还是没说出口。

算了,到地就知道了,大不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淹。

马车一直走,郑鹏在马车中掀起帘子时,无意中看到马车从崔府的后门,直接进了府第。

怎么回事,崔源前面死活不允许自己跟绿姝见面,明天就迎亲了,偷偷把自己叫来这里什么意思?和解还是威胁自己,让自己待绿姝好点?

当郑鹏思如电转时,马车已经停下。

下了马车,不想到崔源就在马车不远的地方等着。

“崔御史,恭喜恭喜。”张九龄一看到崔源,马上笑着说。

“辛苦了,张舍人”崔源跟张九龄行完礼后,很快面带笑容地说:“老夫已备好薄酒,请张舍人先去享用,待我跟未来孙女婿小聊一会,再去陪张舍人好好喝几杯。”

张九龄一听崔源找郑鹏有私事,客气二句,很快跟着一名婢女下去先享用酒水点心。

现在崔源和郑鹏快是一家人,有些事自己不好旁听,走之前还给郑鹏眨了眨眼。

恨不好说,但那眼神肯定有羡慕妒忌的感情。

传承超过千年的望族,宅子、修耸、仆人、摆设等,都是一等一的好,一看就与地方有种不一样的感觉,这就是千年望族的底蕴。

博陵崔氏三房只有绿姝一人,那是什么,千顷良田上一根独苗,娶了她,以后这些都是郑鹏的,这叫什么,少奋斗几辈子都行了。

“崔老好,这么晚把晚辈叫来,不知有什么吩咐?”郑鹏主动上前说道。

此时郑鹏还真有点不知所措,主要是面对的人是一直跟自己不对眼的崔源,要不是明天就是迎亲的日子,距离变成一家人不到十个时辰,郑鹏还真以为张九龄把自己卖了呢。

崔源突然笑了,拍拍郑鹏说:“都快是一家人了,还叫崔老这么客气,要是不见外,跟姝儿一样叫大父吧。”

记忆中,郑鹏记得这是崔源第一次对自己笑,虽说笑意很浓,可郑鹏心里还真有一种发毛的感觉。

是啊,快是一家人,这老小子笑得,怎么像只黄鼠狼。

“...大父”郑鹏硬着头皮说。

“好,好”崔源那张老脸笑意更盛,脸上皱褶子一层层打开,就是一朵盛开菊花,笑毕,一脸和气对郑鹏说:“好孙女婿,不用紧张,这么晚叫你来,就是准备的嫁妆太多,你也知从博陵到元城,少说也有八百多里,运送不便,让你挑一些喜欢先装车运走。”

准备的嫁妆太多?

郑鹏一听,心中暗喜:钱财哪个都不嫌多,嫁妆是绿姝的体己钱,郑鹏没什么心思,不过绿姝多一些嫁妆,总不是坏事。

也不知说些什么,说好,好像显得自己贪婪;说不好,可那些嫁妆是随绿姝的,也不该由自己说。

然而,崔源不等郑鹏说话,率先走在前面,郑鹏犹豫一下,最后还是快步跟上。

下马车的地方,应该是崔府一个存放东西的偏院,偏院有一排仓库,每个仓库都有人守着。

“郎君”守仓库的人看到崔源,连忙上前行礼。

跟在后面的大管家崔大吩咐道:“开门。”

下人应了一声,马上把门打开,然后退到一旁。

“崔大,你给飞腾介绍一下。”崔源吩咐道。

“是,郎君”崔大应下,然后对郑鹏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未来姑爷,这边请。”

感觉有些怪怪的,不过郑鹏还是抱着参观的心态,看看名门望族有什么嫁妆。

一进去,郑鹏眼前一花,只见上百平方仓库里,堆满了一匹匹绸缎,一进去好像置身于一个绸缎庄一样。

崔大介绍道:“未来姑爷,这个仓库是专门放绸缎的,左右放的是蜀锦、右边放着是苏杭产的上好绸缎,中间是皇上历年赐给郎君的宫缎。”

郑鹏有些惊讶地说:“这么多绸缎,怎么分啊。”

“这个很简单,蜀锦色彩绚丽,苏杭一带的丝绸以品质著称,而宫绸二者兼之。”

看到郑鹏有些迷惑不解,崔大介绍道:“就以蜀锦为例,专指蜀地生产的丝织提花织锦,多用染色的熟丝线织成,用经线起花,运用彩条起彩或彩条添花,织成各种图案,非常精美,未来姑爷你看,这堆积是大红蜀锦,这堆是大蓝蜀锦,这堆是花开富贵蜀锦,这堆是百花艳蜀锦,这堆是二道暗花刻云纹蜀锦.....”

崔大如数家珍,一边走一边介绍,郑鹏听得有点头痛。

这里云集大唐最好的三种绸缎,可用颜色、质地、花纹图案来分,有上百种之多,郑鹏听到都觉得吃惊。

太讲究了。

参观完第一个仓库,接着去第二个仓库,第二个仓库装的全是家具。

里面的家具一应俱全,黑檀木、黄檀木、花搁木打造的家具应有尽有,有同一个柜子,还有几种样式,用料讲究,手工精湛,极尽奢华。

第三个仓库装的是首饰,玛瑙、珍珠、各色宝石、黄金、玉石等等,每一件都是价值不菲,让郑鹏大开眼界。

第四个仓库放的最直接,一锭锭的金元宝、银元宝摆在架子上,一箱箱黄澄澄的铜钱堆积如山,此外,还有用黄金打造的各式器具,如餐具、用器等,整个仓库金碧辉煌,好像要把眼睛耀花一样。

到了第五个仓库,郑鹏直接无言了。

仓库里全是美女,有的普通婢子打扮,有的乐师打扮,有的舞伎打扮,南方美女,北地佳丽,还有金发碧眼的外番美女,崔大在一旁说,这些婢女都是为绿姝准备,郑鹏可以任意挑选,跟着绿姝一起陪嫁到郑家。

不会吧,以崔源老小子的脾气,会给自己送美女?

郑鹏就是相信太阳从西边升起,也不相信崔源这么大方?

搞什么,明天就迎亲,亲朋戚友都来了,这种时候还给自己弄这么一出,考验吗?

郑鹏看到崔大要介绍这些美女,一下子打断他的话头:“大管家,你等一下。”

“未来姑爷有什么吩咐?”崔大一脸恭敬地说。

郑鹏指着仓库里的美女,皱着眉头说:“大管家,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这是郎君的安排,未来姑爷千万不要误会,小姐远嫁元城,身边需要有人照顾,身边带些用得就手的下人,这是很正常的,去年清河崔氏嫁女,男仆女婢加起来超过千人,这里不过区区二百人,真不多。”崔大轻描淡写地说。

古代,奴仆是财富的象征,由于大唐有家生奴的存在,每年也因各种原因有人卖身为奴,蓄养奴仆成风,世家门第有几千奴仆是很正常的事。

郑鹏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这些都是难得的美女.....”

就是陪嫁的奴仆,也不用像选美一样罗集这么多美女,弄得这里像个美女集中营。

崔大压低声音说:“这是郎君对未来姑爷的厚爱,有些事,在家里能解决,就不必到外面拈花惹草、招人非议了,对吧。”

好像是有一点道理,但是,以崔源的作风,应该是举着一把明晃晃的大刀,阴测测地说:敢胡来,就把你阉了,送到宫里做太监。

“怎么样,这些美女还看得上眼吗?”不知什么时候,崔源突然从门外走了进来。

郑鹏拱拱手说:“多谢崔老的好意,只是飞腾有喜欢的人,这些美女,怕是无福消受。”

美女郑鹏见得太多了,郑鹏还不至于看到美女就挪不动脚。

事出异常必有妖,不管是好心还是考验,郑鹏不以为动。

崔源笑容可掬地拍拍郑鹏的肩膀说:“不要急着拒绝,这是老夫的一番好意,对了,怎么又叫崔老,是嫌嫁妆不够丰厚,生气了?”

“不,不,不,大父误会了”郑鹏一脸正色地说:“我娶绿姝,完全是出乎真心,嫁妆多寡真不在意,绿姝带着嫁妆嫁入郑家,在这里我可以保证,所有财货都由绿姝自己保管,绝不碰一丝一毫。”

要不是嫁妆代表一个女子的颜面,郑鹏还真不想要,现在自己赚的钱,足够花了。

崔源呵呵一笑,拍着郑鹏的肩膀说:“现在绿姝是老夫最亲的人,这里的东西,早晚全是她的,飞腾,老夫也知你财力雄厚,但身边多一些钱财土地,总不是坏事,没点拿得出手的嫁妆,博陵崔氏的脸面哪里放?你要是拒绝,那就是嫌嫁妆少。”

说到这里,崔源一脸骄傲地说:“放心,老夫早已派人元城附近购入五个田庄,这个田庄的地契,也会在嫁妆中,长者赐,不敢辞,明白吗。”

郑鹏连忙解释说:“...大父,你误会了,真的,绿姝的嫁妆多少,我一点也不介意,不过大父的一番厚爱,飞腾谢了。”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谢什么”说到这里,崔源突然笑呵呵地说:“飞腾,老夫有点小事,想跟你商量。”

郑鹏心中一凛:戏肉来了,今晚折腾了这么多,估计就是为了这件事铺垫。

489 一片苦心?

“大父说了,一家人不说二家话,有什么事,直说好了。”郑鹏开口说道。

不管怎样,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也听听崔源想要什么。

大笔的嫁妆,竟然还有二百名美女任自己挑选,更想不到的是,平日看自己不顺眼的崔源,笑脸相对,软言相加,连“好孙女婿”都叫出来,这对一个顽固不化的人来说,是多大的牺牲。

牺牲这么大,所图肯定也不会小。

崔源叹息一声:“老夫自问学识渊博,然而很多人生哲理到老才领悟,白头人送黑头人,子曰,三十而立,四十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顺,七十而从心所欲,不逾矩。眼看花甲已过,离不逾距之日亦不远矣,可是身边却没有可信之人。”

“民间老百姓说得说,金元宝,银元宝,不及儿孙满堂跑,老夫真的老了,离致仕不远矣,致仕后准备当一名先生,教导晚辈功课,算是为家族作一点贡献,飞腾,你要和绿姝多恩爱,生了儿子,送到博陵,交与老夫替他启蒙,也让老夫身边有个说话的人,可好?”

说了这话多,原来是想抱外孙。

郑鹏终于明白了崔源为什么刻意讨好自己,闻言有些同情崔源起来。

这个顽固了一辈子的老小子,不仅败给了光阴,也输给了寂寞,就是有再多权势财富,可一个人又能享用多少,身边美女成群,也是有心无力,为了外孙,还真是拼了。

当郑鹏感概时,崔源以为郑鹏不愿意,连忙劝说道:“也不仅是老夫想多一个伴,而是博陵崔氏学院,无论是先生还是氛围,都比元城好很多,这也是为了你跟姝儿的后代着想。”

博陵崔氏是千年望族,对教育一向非常重视,除了大笔的投入,也有一套独特的教学方式,教育出大批的人才,而这些人才,造就了博陵崔氏这支传承过千年的名门望族。

郑鹏犹豫了一会,很快说道:“大父的建议很好,这事我会跟绿姝商议的。”

孩子的教育是个问题,郑鹏自问是一个懒散的人,要是崔源肯教花心思培养,自然不会拒绝。

表面上,郑鹏跟崔源不对眼,但心里暗暗佩服这老小子,一个人能成功,除了运气还要实力,崔源取得现在的地位,并多年屹立不倒,在残酷的官场如鱼得水,还深得皇帝信任,说明他的能力、情商、手腕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这种人才,就是有钱也请不到。

“别打马虎眼”崔源一看郑鹏松口,马上紧咬着不放:“姝儿那妮子,什么都听你的,你说向东她绝不向西,只要飞腾答应,那这事肯定没问题。”

“既然大父诚意拳拳,行,就依大父所说吧。”郑鹏痛快地说。

孩子让崔源先调教,看看效果,要是路子走偏,随时把他接回来。

听到郑鹏同意,崔源喜出望外,连忙说道:“口说无凭,来,签个字据,崔大,快,把字据拿来。”

一旁的崔大听了,马上把一张纸铺在一旁的桌上,还把一早备好的笔墨奉上。

整个过程也就是几个呼吸的功夫,郑鹏都被他的速度惊吓到。

“未来姑爷,看,这里,在这里签个名,画个押就行。”崔大把合约翻到最后英一页,指着纸下面的空处,催促郑鹏签名。

郑鹏的眉头皱了皱:“不急,这字据写什么,让我先看看。”

“不用看了,未来姑爷”崔大笑脸如花地说:“这是郎君亲自草拟的,不会有错,你还信不过郎君吗?”

说真的,今晚太反常,郑鹏还真信不过,这老小子太不靠谱,反脸比翻书还快。

想归想,郑鹏嘴上说:“不是信不过,而是我以前吃过亏,无论签什么,一定要看过才签,要不然,一切免谈。”

“未来姑爷,这是郎君写的,都是一家人,你想想郎君对小姐多宠爱,还能骗你不成?”

郑鹏不吃这套,而是饶有兴趣地看着仓库外的夜空。

可惜,这里看不到绣楼,也不知绿姝在干什么。

此刻的绿姝,是不是也像自己一样,对明天充满期待、对未来充满希望呢?

看到郑鹏根本不妥协,崔大有些无奈地看了看崔源,崔源眼里闪过一丝不快,不过最后还是轻轻点点头。

得到主人允许后,崔大脸上挤出几分笑意:“未来姑爷既然想看,那就看吧,看清楚好一些。”

郑鹏也不客气,马上拿起那份文书,直接翻到第一页,可当看到第一页四个大字时,脸色马上变了。

上面白纸黑字地写着四个大字:过继文书。

往下一看,郑鹏的脸色越发难看起来,上面写着是自己自愿放弃跟绿姝生的第一个儿子,过继到博陵崔氏三房,崔氏三房会倾尽全力培养,并把他立为第一继承人,还约定双方绝不反悔云云。

就知道这老小子信不过。

半夜约见,然后把事先准备好的嫁妆给自己看,还一下子准备了二百名美女供自己挑选,其实就为了这件事。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堂堂御史大夫、不良将兼千年名门望族的核心人物,竟然做出这么下作的事,崔源还真是拼了。

郑鹏“啪”的一声把文书摔到台上,面无表情地说:“崔老,这过继是什么意思?不是说交给你启蒙吗,怎么变成过继了?”

事情败露,本以为崔源会很尴尬,没想到这老小子面不改色地说:“没错,上面是写过继,不过是掩人耳目,飞腾啊,你要理解老夫的一片苦心。”

“苦心?”郑鹏一脸质疑地问道。

“没错”崔源振振有词地说:“将来老夫的外孙到这里学习,上的崔氏书院,你想想,一个外姓人读崔氏书院,怕他被人孤立、欺负,所谓过继,只是权宜之计,这是其一,再说了,老夫年过花甲,行将就木,百年之后这偌大的家财肯定是留给你们,要是没这张文书,只怕诸多阻挠,你和姝儿也不忍心看到祖祖辈辈积攒下家财拱手让人吧,现在你跟姝儿,都是老夫最亲近的人,一切都是为了你们好,飞腾,签了吧。”

490 戏精上身

签还是不签?

一瞬间,郑鹏内心被崔源说动,觉得崔源有一种设身置地为自己着想的感觉。

然而,只是动摇了一下,郑鹏很快就坚定了信念,摇摇头说:“很感谢大父为晚辈着想,刚刚也想过签,,,,,不过,想了一下,这字我还是不能签。”

博陵的崔氏书院是不错,但天下间不止他一间好书院,长安也有很多有名的书院,郑鹏有信心无论哪间,自己都有办法拿到学位,没必要绑死在崔氏书院上。

再说名门望族最喜欢联婚,很多博陵嫁出去的女子,纷纷把孩子送回博陵就读,崔氏书院就有很多外嫁女送回的孩子,也没见他们改名,再说,不是崔姓就要被孤立、欺负,这种书院,不读也罢。

至于关于财产继承的问题,掌握不良人这个利器的崔源能把天下玩弄于股掌中,一个简单的继承搞不妥?

郑鹏还真不相信。

崔源听到郑鹏说想签时,心中一个激灵:只郑鹏签了这份文书,孩子一送到这里,以后就是崔氏三房的人,自己也有能力让孩子跟博陵崔氏结为一体,这样一来,就是到了九泉之下,也能跟列祖列宗有个交待,可听到“不过”时内心就暗叫不好。

果然,郑鹏拒绝了。

崔源心中很不爽:自己已经低声下气,为了让郑鹏答应,就是美人计都用上,用自己费了这么多功夫,郑鹏还是不给面子。

郑鹏喜欢美女,但眼界极高,普通女子根本不入他的法眼,为此,那二百美女崔源还真亲挑选过,最后还是徒劳无功。

“这是为何?”崔源沉着脸,语气都有些不同了。

郑鹏一脸正色地说:“大父,老实说,以后有孩子,我可以送到博陵接受教育,但是过继文书不能签,一旦签了,感觉是在卖儿子,这种事我绝不会做。”

崔源强忍内心的不快,尽最后努力劝道:“飞腾,你知道,经过历年历代的积累,博陵崔氏三房积累了多少财富、多少田地吗?这些积累,是你几辈子都挣不来的,别的不说,光是博陵崔氏这个名号,就足够你受用终生。”

“钱财是好,但不能代表一切”郑鹏一脸自信地说:“不敢说有多富贵显达,但凭我的双手,足以让我身边的人丰衣足食,大父的好意,心领。”

卤肉赚得不多,但胜在规模大、细水长流,一年轻轻松松有超过十万贯的收入,三宝号一年也有上十万贯的收入,再加上贵乡和元城田地、店铺的进帐,够花了,再说自己脑中赚钱的法子多的是,崔源的家底是丰厚,郑鹏对它还真没想法。

这些钱,拿到也心虚。

“飞腾”崔源突然老泪纵横地说:“所谓过继,只是权宜之计,也算是给自己一个小小的慰藉,老夫今年六十有三,人生七十古来稀,黄土快埋到脖子上,待我百年之后,想怎么还不是你和姝儿说了算吗,就不能满足老夫这个小小的心愿吗?”

“你看”崔源指着仓库里整齐排列的二百名美女说:“你家中有林薰儿,再多娶几个老夫没意见,这里足足有二百名美女,只要你喜欢,想生多少都行,为何不能答应老夫一个小小的要求呢?”

前面都付出那么大的努力和牺牲,崔源还想作最后的努力。

郑鹏毫不退步地说:“大父,要是你感到孤单,可以搬过来跟绿姝一起住,这样也有照应,过继的事不能商量,就是我答应,郑氏的列祖列宗也不同意。”

“要是嫁妆不满意,要加多少,你尽管开口。”

“这不是钱的问题。”

“没得商量?”

“恐怕没有这个必要。”

崔源面色一寒,威胁道:“郑鹏,要是不答应,别说以后得不到博陵崔氏的支持,就是刚才你看到嫁妆,就是十分之一也别想。”

“我娶的是绿姝,不是博陵崔氏。”郑鹏火气也上来了。

这老小子,戏精上身,一会老泪纵横,一会面若寒霜,过一会还威胁起自己,情绪收放自如,就是郑鹏也自惭不如。

凭着这份演技,放在后世影帝不好确定,但绝对是妥妥的老戏骨。

崔源面沉如水,冷眼如电,盯着郑鹏,好像要用目光把郑鹏刺穿一样,郑鹏挺起胸膛,抬起头,毫不畏惧地直视着他的目光。

事情都发展到这个地步,谁怕谁啊?自己也不是好欺负的。

崔源盯了一会,发现郑鹏毫不退缩,丝毫没有被自己的气场影响,内心大怒,大声叫道:“来人。”

“郎君。”崔大马上跑过来听令。

为了今晚这出戏,崔源把闲杂人都支走,无关人员都站得远远的,听不到他跟郑鹏的对话,就是那些美女,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心,没人敢抬眼看,唯一伺候在身边的,就是心腹管家崔大。

崔源冷冷地说:“老夫不想见到有闲杂人了出现在这里,送客。”

谈不拢,直接赶人。

崔大应了一声,走过来对郑鹏做了一个手势:“请。”

反脸比翻书还快,刚才一个叫孙女婿,一个叫未来姑爷,现在倒好,变成了闲杂人,做家奴的崔大,连称呼都省下。

郑鹏什么也没说,抬脚就走,刚出大门,只听“砰”一声,后面的大门已经紧紧关上。

从后门出,后门冷清清,也没门子守着,四周望一下,街上静悄悄,一个人也没有,转过身想问张九龄什么时候出来,可看到紧闭的大门,郑鹏想了想,还是不要自讨没趣。

尼玛,太黑了,来的时候派了豪华大马车接来,一不高兴就赶出来,包接不包送。

郁闷,从这里走到南桥驿,至少要走一个时辰呢。

郑鹏回过头,对着后门默默竖起了一个中指。

正打算是走路回去,还是找个客栈应付一下,明天再回去时,突然听到旁边有人小声叫道:“少爷,少爷。”

郑鹏闻声扭头一看,不由眼前一亮,连忙问道:“阿军,你怎么来了?”

墙角处,阿军骑着马缓缓走出,在他手里还牵着一根缰绳,缰绳的后面系着一头健马,犹如“天使”一般走出来。

“少爷去到哪,阿军就会跟到哪。”阿军一脸平静地说。

郑鹏牵过绳子,踩住马踏子一个鸽子翻身上马,扭头对阿军说:“走,回南桥驿。”

“少爷,张舍人呢?”

“在风流快活吧,算了,不管他,反正有人会招待他的。”郑鹏没好气地说。

也不知张九龄在这次谈判中扮演什么角色,不过郑鹏不用担心他,崔源能把他顺利接来,也会把他安全送回。

阿军上下打量了一下郑鹏,有此好奇地说:“少爷,你怎么一个人出府?没事吧?”

“让人赶出的”郑鹏一脸郁闷地说:“现在没事,但明天有没有事,还真不好说。”

出了这茬,给明天迎亲蒙了一层阴影,郑鹏心里除了郁闷,也不知能干什么。

崔源这老小子,还真会折腾人。

491 先礼后兵

九月十六,天公作美,晴空万里,博陵万人空巷,原因很简单,博陵崔氏三房嫁女,今天是三房乘龙快婿、也是为博陵建桥郑鹏到崔府迎亲的日子。

博陵崔氏三房在嫁女上,充分体现出千年名门望族的底蕴与豪气:提前一个月请戏班子预热,随着日子的临近,整个博陵张灯结彩,请了很多江湖艺人助兴,耍猴的、变戏法的、卖武的,什么都有,可以说热闹非凡,到了崔家小姐出阁前二天,崔氏三房在府外搭了大棚,设三天流水席,鸡鸭鱼肉应有尽有,菜品丰富、味道上佳,博陵的父老父亲、过路人、到博陵看热闹的人、游侠、甚至乞讨的人都可以上席随便开吃。

有得吃,有得看,还能看到很多没机会看到的大人物,平日难得一聚的崔氏三虎崔雄、崔伟、崔源齐聚,像皇帝的兄弟申王李成义,大太监高力士,前任宰相、制出姚崇十策的姚崇、定州刺史宋义、京兆府少尹崔润阳、中书舍人张九龄等亲赴博陵庆贺。

同为七宗五姓的陇西李氏、赵郡李氏、清河崔氏、范阳卢氏、荥阳郑氏、太原王氏都派了代表前来应贺,其中与郑鹏关系密切的荥阳郑氏,派了一名现任刑部侍郎郑之荣带队,一行十几人携着大笔贺礼前来祝贺。

除此之外,还有大批官员、名流、乡绅也到场,九月十六这天的博陵,可以说车轿堵路,人满为患,博陵崔氏三房,光是收礼都收到手软。

吉时一到,身穿大红新郎倌服的郑鹏领着迎亲队伍浩浩荡荡到崔府门前时,欢乐喜庆的气氛瞬间到达高潮,围观的人群纷纷这位幸运的新郎倌鼓掌、喝彩。

郑鹏率队来到崔府前面停下,看着高高崔府高高的门楼,心里感概万千。

终于,自己还是等到了这一刻。

曾经高高的门槛,把自己和绿姝分隔成两个世界,然而,不信命的自己,放弃做盛世休闲大富翁的想法,投身官场,从左教坊入仕,为了让绿姝回到自己身边,溜须拍马、出生入死,甚至做过搅屎棍,冒着生命的危险把崔源给绿姝安排的婚事搅黄。

一切的一切,到了今天回头一看,很值。

只是,自己昨晚拒绝了崔源的要求,以老小子睚眦必报的性格,也不知今天要出什么妖蛾子。

过继在古代,并不是什么新鲜事,但过继有二种,一种是过继给自家兄弟或族人,不改姓,这种最常见,一种是过继给外姓人,需要改姓,崔源先用诡计欺骗,不成功后威胁利诱全用上,好像要用嫁妆逼自己卖孩,这点郑鹏很反感。

“三弟,不是高兴得晕了吧,还楞着干什么,兄弟们都等着呢。”跟在郑鹏身后的郭子仪提点道。

郑鹏回看看郭子仪,还有迎亲队伍里那些熟悉的老脸孔,一脸感激地说:“大哥,谢谢你们。”

昨晚郑鹏回到南桥驿躺下不久,宁静的南桥驿突然被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打破,郑鹏奇怪什么人在星夜赶路时,郑福一脸惊喜地禀报:郭子仪带着大批郑鹏昔日的同僚一起来了,走出去一看,惊喜啊,郭子仪、陆进、曹奉、周权、张平等一行三十多人在驿站门口冲着自己笑。

确定吉日后,郑鹏给这些昔日的同僚发信,让他们到元城喝喜酒,没想到他们直接赶到博陵,协助自己迎亲,都是为了自己的事告假前来。

这份情,很难得。

郭子仪嘿嘿一笑:“想在博陵这里娶走一个女子,不容易,兄弟们不来帮一把能行吗?可惜,老二走不开,算这家伙运气不好,估计他收到信时,我们喜酒都喝得差不多了。”

“是啊,二哥不在,要是他在,更热闹。”郑鹏有些感叹地说。

陆进笑眯眯地说:“放心,不是有我们吗,博陵这地方的风俗我了解,讲求先礼后兵,一会抢亲时,看谁挡得住我们这群虎狼之师。”

郑鹏早就听张九龄说过,博陵迎亲有个“先民后兵”习惯,前面先是送礼,先进大门,女方会设多重难关,要新郎倌一一过关,顺得过关就能更进一步,要是过不了关,需要花钱过关。

最后一关是抢人,也就是抢亲,抢亲除了能增添热闹外,也暗示要迎娶的女子很好,男方就是抢也要把她抢回家,抢得越激烈,女方和宾客就越满意。

郑鹏身边只有一百人左右,以元城郑氏的子弟为主,还有一些是元城的青年才俊,一度担心人手不够,看到郭子仪带着这帮家伙来,长长松了一口气。

有这些家伙在,别说区区一个绣楼,就是整个博陵拿下都不在话下。

郑鹏哈哈一笑:“一会你们好好表现,这里官员众多,勋贵云集,还有数不清名门大族的妙龄少女,要是让人瞧上,说不定赚个媳妇回去。”

周奉嘿嘿笑道:“不瞒将军,要是没这点心思,俺们就不会跑这么远了。”

这家伙,还真直接,郑鹏没好气地笑骂道:“别人说说算了,周奉,你可是有家室的人,别乱掺和,要是让你家那头母老虎听见,回去看她怎么削你。”

周奉敬畏妻子,军中人尽皆知,听到郑鹏调侃,迎亲队伍齐齐起了起来。

张九龄看到郑鹏来到崔府门前,迟迟没行动,忍不住走过来提醒道:“新郎倌,都什么时候了,快叫门吧。”

郑鹏闻言,连忙下马,稍稍整理了一下衣裳,在郭子仪等人簇拥下,走到崔府紧闭的大门前,大声叫道:“开门!”

“开门!快快开门,新郎倌来接新娘子”郭子仪等人,跟着大声鼓噪起来。

这有讲究,叫喊喜,喊得越大声越好,声音除了让女方有准备,也间接通知宾客和围观的人,迎亲开始了。

“开门!快开门,新郎倌来了。”围观的百姓也跟着叫起来,特别是那些小孩子,叫得最欢。

郑鹏经过婚前特训,知道规矩,马上叫道:“郑福。”

郑福回意,指使两个健仆打开口袋,口袋里满是一枚枚铜钱和一块块用纸包着的饴糖,大叫一声:“喜钱和喜糖来啦。”

一边说,一边把钱和糖撒出去,一时间众人纷纷笑着去捡钱捡糖,特别是那些小孩,一个个吼声连天地去抢钱,场面非常热闹。

帮忙叫开门,要用钱和糖封口,不能让他们白帮忙。

一大口袋的铜钱和糖,几个人撒了好一会才撒完。

等场面稍稍平静一点,紧闭的大门吱的一声打开,衣着涣然一新的崔大走到台阶上,看了一眼郑鹏和四周的人群,大声叫道:“今日是博陵崔氏三房小姐出阁之日,你们是什么人,竟在府前喧哗。”

这时张九龄走到前面,大声说道:“天降良缘,佳偶天成,新郎倌前来迎接新娘子,快快开门,不能误了良辰吉时。”

崔大大声回道:“可有礼证?”

郑福双手提着一个精美的竹篮,大声说:“礼证来了,请女方接礼。”

竹篮里放着一双大雁,大雁的脚被绑在竹篮里,飞不走,只能左右看着。

这是一对活雁。

按照习俗,男方至女方家迎亲,要先进雁为礼,《仪礼》中称之为“奠雁”。

雁一生中只婚配一次,配偶之后便形影不离,二者中若死去一只,另一只则形只影单终生不再婚配,以此反映夫妇坚贞不移、琴瑟合鸣、白头偕老的美好愿望。

这一对活雁,是迎亲的敲门礼,也是礼证,以此确认身份。

崔大郑而重之地接过竹篮,对郑福行了一礼,大声说:“请稍等,此事还要向我家郎君请示。”

请示只是一个仪式,很快,崔府的大门中门,崔大高声叫道:“礼雁已收,请未来姑爷进门迎亲。”

终于能过门了,郭子仪等人大叫一声,然后簇拥着郑鹏准备进门。

崔府的大门可没那么好进的,刚想进门,里面突然冲一群女子并排着拦在府门前,为首的正是绿姝的死对头崔玉芳。

“慢着,慢着”崔玉芳大声说:“未来妹夫何在?”

郑鹏笑着走上前:“郑鹏在此,不知姐姐有什么吩咐?”

这是礼仪的一部分,郑鹏不喜欢崔玉芳,也得配合她的刁难。

崔玉芳大声说:“这里六个姐姝,都是新郎子的姐妹,你要娶新娘子,可以,不过进门要给进门喜钱。”

“大喜日子,应该的,不知这么多位姨子,要多少进门喜钱?”

“出多少喜钱,得看未来妹夫的口才了,姐妹们愿意收多少你就给多少,要是未来妹夫能说动这些姐妹只收一文钱,那一文钱也能过关,记住哦,每个姐妹都要说服。”

郑鹏苦笑一下,走到左边第一个年约十三四岁的小美女面前,微笑着说:“不知小姐怎么称呼?”

这个小美女明显有些害臊,有些慌忙地说:“奴家排行第五,叫我崔五娘好了。”

古代女子的姓名和年龄都是秘密,只有最亲近的人知道,通常是姓后面加排行再加个娘字,例如公孙大娘,公孙是姓,大娘并不是名字,而是说她排行老大,这个小美女,在崔氏排行第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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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2 自取其辱

“五娘好,这喜钱要多少才能进关呢?”郑鹏笑着说。

这个崔五娘,一看就是很内向的女生,郑鹏走近她的时候,低着头不敢正视郑鹏的眼神,两只小手只顾扯着衣角。

“这个,这个....一贯,好吗?”崔五娘小心翼翼地说。

“五娘请收好。”郑鹏拿过一贯钱,交给了有些不知所措的崔五娘。

开了一个好头,一贯就打发,郑鹏转过头笑着问第二位:“不知这位美女怎么称呼?”

“奴家崔三娘,郑将军,我可不像五妹这样好打发。”

“不知三娘要多少进门喜钱?”

“都说三娘,要得少也不符合妹夫的身价,就要三千贯吧。”崔三娘笑脸如花地说。

好家伙,笑容是有了,一张嘴就把喜钱涨了三千倍。

郑鹏苦笑地说:“三姐,能不能少点,这三千贯太多了。”

设关讨要喜钱,其实并不是为了喜钱,而是为婚礼增加一些趣味,讨价还价并不丢脸,相反,不讨价还价才让人笑话。

“不会吧,堂堂大将军,还有爵位,区区三千贯也不肯拿?”

郑鹏笑嘻嘻地说:“没办法,本来就是小门小户,跟崔府没得比,又是造桥又是骋礼,三娘,少点吧。”

“对哦,妹夫给博陵做了一件大好事,行,就要三十贯吧。”崔三娘笑逐颜开地说。

三十贯可以有,郑鹏爽快地交钱过关。

“奴家跟跟绿姝关系最好,看在妹妹的份上,不为难你,跟三姐一样,三十贯过关。”

“妹夫,只要你赞奴家长得漂亮,这过关喜钱好说。”

“小女子最崇敬上阵杀敌的英雄,所以绝对不会为难你。”

设关讨要喜钱,只是一个仪式,并不是真要为难新郎倌,再说生在博陵崔氏的女子,个个锦衣玉食,也不会真贪图这点钱,免得传出去让人笑话,郑鹏以最低一贯、最高三十贯的代价,一连说服五个女生,而最后一个,有点难办。

最后一个要说服的,是崔玉芳。

“妹夫厉害啊,三言二语就把几个姐妹都说服了。”崔玉芳笑容可掬地说。

“哪里,都是她们让着我。”

崔玉芳对郑鹏摆摆手说:“不过,本小姐可不像几位傻妹妹那样好哄,这样吧,我妹妹是千金身之躯,妹夫想抱得美人归,那就拿千金来过关吧。”

“千金?太多了,姐姐真会开玩笑。”郑鹏苦笑地说。

“多吗?”崔玉芳突然提高声调:“难道妹夫觉得,姝儿不值这个价?”

尼妹,现在是娶媳妇,又不是买媳妇,就算是要钱,也是三房要,跟平房有什么关系?

绿姝和崔玉芳在望月亭打赌的事,郑鹏也知道,早早知道两姐妹的关系差,没想到崔玉芳根本不考虑影响,第一关就要跟郑鹏过不去。

郑鹏心里不爽,在众目睽睽之下,也不好指着她的鼻子骂她过份,勉强笑着说:“看姐姐这话说到哪里去,现在只是谈个过路喜钱,怎么把话题扯到身价呢。”

都暗示喜钱和身份不对等了,可崔玉芳还是不依不饶地说:“也不是做姐姐的图你这点钱,就是看看妹夫对姝儿有多喜欢,这样吧,妹夫觉得姝儿值多少,就给多少,奴家绝无二话,当然,这笔钱将会以妹夫的名义捐给族学,我分文不留。”

料定郑鹏拿不出多少现钱,就是郑鹏拿一千金也来,到时也可以说绿姝只值一千金,堂堂博陵崔氏的嫡系女人只值一千金,说出去也是一个笑话。

出得多,就损失得多,出得少,就是一个笑话,无论如何都不让郑鹏好过。

“姐,你说什么呢,别难为妹夫了。”崔三娘在一旁劝道。

讨要进门喜钱,只是一个形式,哪有这样刁难的?

太过了。

不仅崔三娘觉得过了,就是一旁看热闹的高力士,皱着眉头说:“这个女子是谁,真是好生无礼。”

崔玉芳那点小心计,哪里瞒得过早就是人精的高力士,一听就猜出她的险恶用心,高力士现在跟郑鹏有合作关系,对郑鹏也欣赏,忍不住为他发声。

把心计放在自己姐妹身上,还是在这种大喜日子,太失礼了。

姚崇压低声音说:“好像出自博陵崔氏平房,对了,叫崔玉芳,许给了陇西李氏,高公公,要不,老夫发句话?”

“不用”高力士连忙说:“清官难断家务事,这些事,无论是姚老还是咱家,都不适宜开口,看热闹就行,咱家也想想看看,郑鹏这小子怎么应付。”

跟高力士一样心思的人不少,都在看郑鹏怎么处理这个辣手问题。

郑鹏只是犹豫了一下,很快哈哈一笑道:“姐姐,你说绿姝是千金之躯值千金,而姐姐也是出自博陵崔氏,想必也是价值千金,对吧?”

“这个自然。”崔玉芳有些骄傲地说。

生于博陵崔氏,这是崔玉芳最骄傲的事。

郑鹏把声音提高八度说:“在别人眼事,绿姝只是千金之躯,但在我眼中是无价的,不过说无价太笼统了,就让绿姝委屈一点,做一个万金之躯,我交万金作进门喜钱,姐姐没意见吧?”

万金?

崔玉芳楞了一下,眼里闪过一丝不喜,不过她还是喜洋洋地说:“没意见,妹夫对姝儿真是一往情深,做姐姐的真替妹妹高兴。”

这个郑鹏,还真不是善茬,自己挖个坑给他跳,他马上不动声色就打回来,先诱自己承认是千金,然后把绿姝的身价升为万金,这不是暗示绿姝比自己更高贵?

行,让你先得意,崔玉芳料定郑鹏拿不出一万金,等郑鹏拿不出的时候,再狠狠打他脸。

郑鹏挥挥手说:“来人,上万金。”

“是,少爷”郑福应了一声,双手捧着一个用红布盖着的托盘,郑而重之地说:“请崔小姐点收。”

不会吧,这个托盘能装得下一万两黄金?

崔玉芳本想讽刺一下,不过想到里面是不是放着地契一类的东西,也就没有当场发难。

掀开绸子一看,崔玉芳脸色一变,眼里露出讽刺的神色,猛地把红绸布拉开,指着托盘里的东西讽刺道:“我的好妹夫,这不是一堆铜钱吗,怎么,在你眼中,姝儿就只值这一堆破铜钱?”

崔玉芳都快忍不住笑了,没钱就没钱,还装什么大尾巴狼,拿一堆破铜钱想混过关?

郑鹏一脸正色地说:“姐姐,话不能这么说,这里就是万金。”

“万金?你傻了吧”崔玉芳毫不客气地说:“家贫志不能短,更不能信口开河,这里是博陵崔氏,不是那些风月场合,可不能让你胡混过关。”

想到自己最近受的罪,又是淋得一身雨,又沾了一身泥,被人笑话不说,还被禁足,心腹手下也折了一个,而这一切都是拜郑鹏和绿姝所赐,崔玉芳每每想起就气得直咬牙,有机会出气,自然不会放过。

至于留几分薄面,崔玉芳从没想过,要知道后面还有一个大赌注,用四辆马车拉着那套一色十八件的花搁木家具,并排通过郑鹏建的那座大桥。

顺利能过,四辆马车及家具算是为绿姝添嫁妆;要是不能顺利通过,绿姝不仅没得到东西,还要任崔玉芳挑走四车的嫁妆。

为了胜利,崔玉芳彻底撕下脸皮,找林云萍订造了四辆非常沉重的精铁马车,到时马车一压倒大桥,郑鹏和崔绿姝又是失财又是丢脸,反正这梁子都要结下,还不如先出一口气让自己开心一下。

郑鹏嘴边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然后连忙喊道:“姐姐,快快住口,你,你犯大错了。”

“犯错?犯什么错?”崔玉芳不以为然地说。

“这是皇上赐给我的万金,皇上说是万金,那一定就是万金,姐姐说我傻,那岂不是嘲笑皇上品格不端、欺骗臣子,这可大不敬之罪啊。”郑鹏一脸痛心地说。

什么,皇帝赏赐的?

只是一瞬间,崔玉芳的脸色变得煞白。

作为名门望族的女子,崔玉芳自然了解朝廷那套虚封实赏的做法,赏三千户可能只有几十户,动不动就赏万金,多是用铜钱替代,问题是,皇帝说是万金,那就是万金。

刚刚说郑鹏傻,反而过就是说皇帝品行不端、欺骗臣子,这绝对是大不敬之罪。

大不敬之罪,这罪可大可小,大到满门抄斩、小到一句话轻轻揭过,崔玉芳一直想给郑鹏挖坑坑洼,没想到反而掉到郑鹏挖的坑里。

弄不好,自己就栽在这里上面了。

郑鹏还没来得及说话,高力士已是嘿嘿地冷笑一声,有些阴阳怪气地说:“好大的胆子,敢议皇上的不是?”

作为郑鹏的朋友兼合作伙伴,高力士早就对崔玉芳有些不满,只是一直隐而不发,现在逮到机会,哪敢轻易放过。

崔玉芳本来就六神无主,高力士一开口,小脸一下子变得更苍白,身子晃了晃,要不是一旁的崔二娘眼明手快把她扶住,估计都要摔倒。

“大父,救我。”崔玉芳一脸紧张地向崔雄乞求道。

别人说这些话还算了,可这话从权倾朝野的高力士嘴里说出,崔玉芳吓得面无人色。

崔雄陪在高力士身边,看到孙女闯祸,也吓得不轻,连忙讨好地说:“高公公,误会,误会,都是芳儿年纪小,不懂事,还请高公公高抬贵手。”

“嘿嘿,咱家就是皇上的奴才,哪有什么贵手可抬,崔少卿言重了。”高力士皮笑肉不笑地说。

分明是不卖面子。

崔雄没办法,连忙赔笑地对郑鹏说:“飞腾,你看都是一家人,玉芳也是无心之失,今天是你的大喜日子,要是出一桩这样的事,传出去影响不好,老夫知你跟高公公交好,看看能不能劝一下高公公,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郑鹏还真不想替崔玉芳求情,不过这种场合,的确不适宜发生这种事情。

“明白,请崔老放心,晚辈这就去找高公公说情。”

“好,好,去吧。”崔雄连忙说道。

郑鹏走近高力士,面带笑容地说:“高公公,正所谓不知者不罪,我这个大姨子说话率直了一点,不过是无心之失,绝对没有恶意,还请高公公给我一个面子,不要为难她。”

“嘿嘿嘿”高力士笑着对郑鹏眨眨眼,然后一脸正色地说:“这件事郑鹏都开口了,面子肯定要给,博陵崔氏的面子也要给,咱家也相信她是无心之过,这样吧,就自个打两个嘴巴,这事算了了。”

看不顺眼,刚才就想打了,现在正好惩罚一下她。

“谢高公公”崔雄连忙谢过,生怕崔玉芳自打不能让高力士满意,一扬手啪啪就给孙女崔玉芳两记响亮的嘴巴。

真追究起来,那是质疑朝廷的分封制度,传出去就笑话皇帝和朝廷,就是杀头也不为过。

好在高力士给面子,只是小小惩戒一下就当没事。

别看打了二巴,回头还得给高力士送一份厚礼。

“大父...“崔玉芳捂着脸,眼里泛着泪花,有些委屈地说。

崔雄冷着脸说:“还不是快把喜钱收下?”

崔玉芳强忍心里的不快,恭恭敬敬地把万金接过来。

再一次偷鸡不成蚀把米,想为难郑鹏,没想到自己把脸面都丢尽,崔玉芳心里在滴血:也不知陇西李氏的人怎么看。

高力士边劝边埋怨道:“崔少卿,这是干什么,咱家只想小侄女长个记性,意思一下就行,弄了这出,弄得咱家两面不是人了。”

崔雄连忙说:“岂敢岂敢,就是让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孙女长长记性,高公公已经很仁义了,千万不要自责。”

“对对对,高公公深明大义,又爱护后辈,这是吾等楷模。”崔伟在一旁附和道。

这时李成义发话了:“好了,一件小事,过了就不要再提,走吧,本王还想看飞腾怎么闯第二关,哈哈哈。”

申王一发话,算是给这件事盖棺定论,众人都松了一口气,然后好像没事一样笑着进去,看看郑鹏怎么过第二关。

过了第二关,还有重头戏抢亲呢。

493 给机会出风头

为了不惹火上身,崔雄那两记嘴巴还真狠,郑鹏看到崔玉芳的嘴角有血丝渗出,嘴巴当场都浮肿起来,看到这个用心险恶的女人自取其辱,心情大爽,要不是看到崔雄和崔伟都在这里,真想唱一首歌庆贺一下。

给得高力士赞一个,不仅反应快,配合更是天衣无缝,崔雄等人还没反应过来,高力士就把“大不敬”的罪名坐实,最后崔雄等人只能被动挨打。

这种恶心的女人,她不留情面,郑鹏也没必要跟她客气。

李隆基赏的“万金”,郑鹏一定耿耿于怀,于是那钱一直留着,这次把它带来,本来是防崔敬刁难时用,没想到用到崔玉芳身上。

总算物尽其用。

绣楼内,穿着一身大红新郎装、满身珠光宝气的绿姝,一会踱步,一会看着窗外,当她看到从大堂到后院那些兴致勃勃的兄弟姐妹时,内心暗暗替郑鹏担心。

博陵崔氏,家大业大,最不缺就是人,兄弟姐妹几十个,记都记不清,这是绿姝第一次看到这么多兄弟姐妹到这里。

然而,绿姝有点高兴不起来,因为这些兄弟姐妹都是设卡为难郑鹏、索要过路费的。

特别是大房的大堂兄崔锦辉,平日喜欢喝酒,这不,让人摆了一溜长桌,上面全是一碗碗的酒,都是能装半斤的大海碗,也不知他要干什么,不会想让少爷喝醉吧?

“这么久还没进来,也不知崔玉芳有多为难少爷。”绿姝有些担心地说。

现在平房和三房的之间的矛盾,老一辈的顾着面子和大局没有出手,却放任年轻一代明争暗斗,在这里待得久了,绿姝也明白了很多道理。

小家小户人口少,只有团结才有力量,所以很讲求和睦;豪门大族不同,人口众多,资源平摊在每人头上,成不了大事,他们默许甚至鼓励兄弟姐妹之间竞争,这种竞争的好处是,年轻一代在出社会前,变得更精明,更容易立足社会,也有利于资源向胜利者倾斜,培养出更优美的人才。

红雀听到绿姝的话,微微一笑,小声地说:“小姐别急,郑公子才思敏捷、机敏过人,那些难关肯定难不到他,对了,婢子让小青和小竹派去打探情况,相信很快就会有消息。”

话音刚落,一个叫小青的婢女匆匆走来,大声说:“小姐,玉芳小姐在大门,要郑公子拿出一千金作进门喜钱。”

“一万金?她穷疯了?”绿姝忍不住骂道。

红雀在一旁开口说:“小青,不急,你慢慢说,这到底怎么回事?”

小青加油添醋把自己看到一五一十地说出来,说到后面,一脸兴奋地说:“平房的崔雄崔郎君都气坏了,当场就打了她两嘴巴,小姐你那是没看到,都打出血了,那嘴唇肿得像被蜜蜂蜇过一样,可好笑了。”

“活该”绿姝高兴地说:“一千金,也亏她能张嘴,嘻嘻,少爷真是太聪明了,这个崔玉芳,让人砍树想破坏建桥墩呢,好在没事,这下看她怎么办。”

说罢,绿姝想知道更多郑鹏的事,开口吩咐道:“小青,你继续去盯着,有什么事记得马上回来告诉我。”

“是,小姐。”小青应了一声,马上下楼继续帮绿姝打探消息。

与此同时,郑鹏已进到前院,一过前院,不用问,就知要考什么了。

一群读书人打扮的人,笑容可掬拦在前面。

“呵呵,都是读书人,我们就以平辈平称吧,郑公子。”为首是一个年约十七八的少年,剑眉星目,面带微笑地对郑鹏说。

“甚好,不知诸位怎么称呼?”

“在下崔锦荣,对郑公子向往久矣。”

“在下崔锦程,对郑公子向往久矣。”

“在下崔锦兴,对郑公子向往久矣。”

“在下崔锦永,对郑公子向往久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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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场大约二十多人,郑鹏也没记得那么多,对他们只有一个印象:衣着考究、谦虚有礼,给人一种谦谦君子的感觉,与普通的读书人相比,最大的区别是他们眼中有种发自骨子里的骄傲和自信。

郑鹏跟他们一一打招呼。

崔锦荣笑着说:“今天公子的大喜之日,吾等也不好为难未来妹夫,反正都是自家人,以后有的是机会切蹉,这样吧,赋诗一首即可过关。”

早就想到这一出了,郑鹏胸有成竹地说:“好,请赐题。”

崔锦荣哈哈一笑:“简单,就以公子与姝儿为题,当场作一首诗,要有两人相识的经过,也要有两人之间的感情。”

“就是,公子为林薰儿赋诗一首,让天下传诵,可不能冷落我妹妹。”

“公子先别高兴得太早,作的诗一定要我们二十六位兄弟都满意方算过关,要是有其中一位认为不好,抱歉,那得重作。”

“然也,公子可以努力哦。”

一众崔氏子弟笑逐颜开地看着郑鹏,就等着郑鹏接招。

“好,今天诸位说了算,写就写,不过容某先想一下。”郑鹏开口道。

别的难说,让自己作诗,这是给机会自己出风头啊。

这时前院挤满了人,就是高力士、姚崇、李成义、各名门望族的人也笑着站在一旁等着,等着郑鹏作诗。

姚崇突然问道:“子寿,飞腾有些日子没有新作了吧。”

“是啊”张九龄点点头说:“最近飞腾的心思都放在崔家小姐身上,要不就是给皇上作歌,的确很久没听说他有什么新作,呵呵,说不定被崔氏子弟这么一用强,今天有新佳作面世。”

高力士在一旁插嘴说:“不行也要行,这些崔氏子弟,功底和品味皆不俗,一首诗要所有人都满意,这难度可不小。”

几个老家伙,面上都出现幸灾乐祸的表情。

前院里挤满了人,然而,现场没有什么烦扰声,所有人都有意识保持安静,生怕打扰了郑鹏的灵感。

郑鹏一下子沉思起来。

作诗是没难度的,因为郑鹏的水平只是作打油诗,上不了台面,难度是怎么剽窃一首应景的诗。

只是想了一会,郑鹏眼前一亮,开口说道:“上文房四宝。”

话音一落,所有人都露出会心的微笑:不用说,郑大才子已经想好了诗。

崔锦荣大声说:“来人,笔墨伺候。”

笔墨纸砚早就准备好了,崔锦荣一声令下,两个健仆抬着一张书桌上来,书桌上,纸已铺好,墨已磨浓,就是笔尖也舔好,只要提笔就能书写。

郑鹏走到书桌上,拿起笔,稍稍思索一下,很快就在上面龙飞凤舞地写起来。

当他写下“纤云弄巧”时,一旁伸长脖子的崔锦兴楞了一下,很快就明悟,郑鹏要写的,应该是一个词牌,因为就诗来说,要么五言,要么七律,很少用四个字。

郑鹏没理会四周人的反应,在纸上刷刷地写了起来。

“三弟,好眼力,看来你的孙女婿又有佳作面世了。”大堂里,站在窗前张望的崔羽拍着崔源的肩膀,有些羡慕地说。

崔源心里有些得意,不过还是谦虚地说:“哪有那么多佳作,大哥你又没亲眼看到,怎么能判定是佳作呢?”

“还用亲自去看吗,看看那些围观的子弟的反应就知道了。”

郑鹏写诗时,那二十多个崔氏子弟把他团团围住,一个个屏气伸颈,不时发出一阵阵感叹声或欢呼声,不用说,肯定是郑鹏的诗打动了他们。

能让这么多优秀的崔氏子弟惊讶,说明一件事,郑鹏作的诗词,质量肯定很高。

“这事言之过早,一会就知道了。”崔源笑呵呵地说。

崔源沉得住气,那些宾客早就沉不住,纷纷叫嚷道:

“别顾着叫啊,新郎倌作了什么诗?”

“就是,新郎倌可是大才子,作的诗肯定不错。”

“快诵读出来吧,都有些等不及了。”

崔大走上前请示:“姑爷,老奴嗓门大,让老奴来诵读吧。”

郑鹏还没来得及说话,这时崔锦荣一下把他推开:“不用,这题是某出的,替郑大才子诵读新作的殊荣,肯定也是某的,谁争我就跟谁急。”

“是,老奴不敢”崔大不敢跟族里的小郎君争,闻言连忙退到一边。

这时宾客又在催,崔锦荣也不敢怠慢,干咳二声,等众人都静了下来,这才大声说:“为了让大伙更体会到这首诗的精粹,请容许某先说几句与本诗相关的事情。”

说罢,也不理众人的反应,崔锦荣有些深情地说:“新娘子是某的妹妹,因为某些原因,流落外面多年,她与郑公子识于微时,那时两人便互生好感,后来回到博陵,由于多种原因,二人很久不能相见,一度还要失之交臂,不过有情人终成眷属,算是好事多磨吧,妹夫这首诗,可以说把两人的感情描绘得淋漓尽致,不得不说,我这个作为男子汉的大舅子也感动了,好吧,言尽于此,请诸位欣赏郑鹏、郑大才子的新作。”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当崔锦荣最后一个声音落下时,现场一片寂静。

494 连过两关

十句,五十六个字,用最简单的文字描绘了人世间至真、至纯的爱,语言精炼、感情丰满,瞬间就能引人内心的共鸣。

崔锦荣的脸色发滞,神情有些呆,他想起了与自己订了亲的王小姐,那次在媒人的安排下,两人远远看了一眼,但王家小姐惊鸿一瞥却深深刻在崔锦荣脑中,经常在梦中了出现,这句[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好像为自己量身定造,多好的诗啊,都有一种马上抄录下,让人快马加鞭,送到王小姐手里的冲动;

张九龄内心巨震,一句[两怀若是久长时,岂在又岂在朝朝暮暮],让他想起了与自己相濡多年的老妻,两人刚成亲时如漆似胶,可为了仕途,自己经常让她一个人独守空枕,可无论怎么,两人心中的情意并没有减少,这句诗简直就是写出自己内心最深刻的想法,瞬间就得到灵魂的共鸣;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性子内向崔五娘嘴里喃喃地念着这句话,念着念着,眼神不有觉痴了,虽说现在崔五娘还没有喜欢的人,也没有许配人家,但她也期望一段轰轰烈烈的爱情,例如像绿姝一样,找到一个文武双全、风流倜傥的如意夫君;

本想看郑鹏笑话的崔玉芳,先是有些吃惊,接着生出一种无力感,最后又是心生一种莫名的妒忌。

写一首能让二十六个兄弟满意的诗,难度极大,崔玉芳串通了二个兄弟,让他们找机会挑刺,然而,郑鹏这首诗一出,就知这个计划要落空,因为没人敢说这首诗不好,要不然别人叫你做一首质量更好,做不出,那不是贻笑大方、自取其辱?

郑鹏的才华让崔玉芳吃惊,因为崔玉芳很讨厌郑鹏,但对郑鹏写的诗挑不出半点毛病,相反,内心非常喜欢这首诗,有心给郑鹏找不痛快,望月亭打赌算是一次,进门喜钱算是一次,这次作诗也是一次,每次崔玉芳都信心满满,可郑鹏每次都轻松过关,让崔玉芳心生一种无力感。

一种郑鹏是无可打败的无力感。

至于妒忌,那是针对绿姝,两人同是姐妹,崔玉芳自问自己哪里不比绿姝差,凭什么她的夫君比自己的优秀那么多?

崔玉芳心里还有一种奇怪的想法:像郑鹏这么优秀的男子结婚,为什么新娘不是自己。

无论如何,自己还有一次机会,一次就让郑鹏和绿姝成为笑话的机会,崔玉芳咬紧牙关,心里暗暗发狠。

其他人的脸色,不是折服就是震惊,一些胆大的妙龄少女,发花痴地盯着郑鹏,就差没抛媚眼了。

这绝对是一首风靡大江南北的好诗,无论是男是女,是老是少,只要对爱情有美好期待的人,都能从这首诗中找到认同和共鸣。

短时间的沉默后,等众人回过神,一时间好评如潮:

姚崇抚着胡须感叹道:“不错,真是不错,这首诗已到化繁为间、反璞归真的境界,光是凭这首诗,飞腾已达到宗师的高度,真是年少有为,老夫怕是不认老也不行,对了,这首诗词兼备,莫非是新出的词牌?”

“某也没有听过”张九龄开口道:“不过以飞腾的能力,什么事发生在他身上都不奇怪,忘了那首振奋人心的军歌吗?就是飞腾一个人创造出来的。”

高力士摇头晃脑地说:“郑鹏这小子,近年因为事很多,没有新作品面世,很多人说他江郎才尽,呵呵,这首诗一出,看哪个还敢在背后嚼舌头。”

“听说郑公子是大唐第一才子,一直以为是谣传,现在看来,盛名无虚。”

“嘻嘻,郑公子为林薰儿作诗一首,让林薰儿的名动大唐,据说博陵崔氏的人有些不高兴,这首诗一出,应该再也挑不出理了吧。”

“三房厉害啊,找到如此乘龙快婿。”

“可不是,皇上眼前的红人,看看高公公的态度就知道了,有人为难郑公子,他第一时间就出声,光是这一点,郑公子的前程就不可限量。”

郑鹏看着有点魂游天外的崔锦荣说:“锦荣兄,如何,这关我能过了吗?”

崔锦荣回过神,很快一脸敬佩地说:“可以,可以,当然可以,要是哪位兄弟认为不好,只要作出一首比郑公子好的,某无话可说。”

一众子弟哪有这种信心,提前知道诗题,有人抱着扬名的目的提前作了诗,想找机会踩着郑胸上位,可郑鹏这首质量太高,高到众人只能仰望,谁还敢这个时候强出头。

郑鹏快要离开时,一旁的崔锦永突然问道:“郑公子,这首诗,你还没有起名呢。”

起名?

对啊,这一首这么好诗,怎么能没有名,崔锦永话音一落,众人再一次把目光放在郑鹏身上。

“诗题就叫鹊桥仙之赠绿姝吧。”郑鹏开口道。

这个答案早在众人的预料之内,一时间引得满堂喝采。

“这,这...真是少...真是郑公子作的诗?”绣楼上的绿姝,听到小青背出郑鹏作的诗后,有点不敢相信地说。

没想到有一天,郑鹏会为自己作诗,这诗还作得那么好,特别是最后一句“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好像一把锤子敲在心坎上,整个人幸福到快要晕倒。

少爷在诗时说是“久长时”,这是暗示要跟自己白头偕老吗?

连过两关后,郑鹏顺利到达后院,这时已经远远看到绣楼,距离绿姝又近了一步。

一走进后院,就闻到一股浓浓的酒味,郑鹏只是看了一下,忍不住轻轻皱了一下眉头:这关不好过啊。

十五方桌连成一个长桌阵,桌子上放着一碗碗酒,那是能装小半斤酒的大海碗,少说也有上百碗之多。

为着是一个身材高大的汉子,看到郑鹏来了,哈哈一笑道:“妹夫真是好样的,这么快就到了这里,看来前二关不给力啊。”

叫自己妹夫,不用说,眼前这个就是绿姝的堂兄。

郑鹏笑着说:“都是姨子舅子们不忍为难我而己,对了,不知阁下怎么称呼?”

“姓崔,名锦辉,叫我大舅哥即可。”

郑鹏知道崔锦辉是大房长孙,为人豪爽仗义,听绿姝说她刚回博陵时,这个大堂兄帮了她不少,闻言恭恭敬敬地说:“大舅哥好。”

崔锦辉哈哈一笑:“叫得好听没用,某不吃这一套,要过某这一关,简单,闯过这个百酒阵即可。”

“如何闯?”郑鹏有些为难地说:“不瞒大舅哥,我酒量很小,这么多酒,怕是吃不消,还请大舅哥看在姝儿的面上,高抬贵手。”

一碗有半斤,这里上百碗,以郑鹏的酒量,十分之一都喝不完。

崔锦辉哈哈一笑:“都说诗酒不分家,妹夫诗作得那么好,酒量必然不能差,这是某为妹夫精心准备的百酒阵,妹夫可以闻、浅尝,每碗酒只能猜一次,猜中,就算过一小关,要是猜不中,抱歉,要么把它喝干,要么留下三百贯买路钱,一共一百碗酒,也就是要过一百个小关,不过今天是妹夫的大喜之日,妹夫又把姝儿搬出来,行,允许你找一个帮手。”

一百碗酒不同的酒,要自己一一分出,太有难度了,郑鹏估摸自己能认出十种八种已经很不错了。

幸好,这个大舅哥还算厚道,一碗只要三百贯,算起来一百碗满打满算也就是三万贯。

郑鹏心里冒出一个念头:不就是三万贯吗,不如给他算了,反正自己有钱,可以任性。

495 小白会赚钱了

郑鹏苦笑地说:“大舅哥,要是一碗也闻不出,那岂不是要三万贯?太狠了吧。”

“有点道理”崔锦辉点点头说。

正当郑鹏以崔锦辉会网开一面时,没想到崔锦辉大方地说:“要是妹夫全认出来,某就赠你三万贯,算是给姝儿添嫁妆,开始吧。”

寒一个,名门望族的子弟,拨比汗毛都比别人的腰还粗,在崔锦辉口中,三万贯好像三百文那么随便。

好吧,你能拿三万贯作嫁妆,我也能拿三万贯赞助给你。

郑鹏呵呵一笑,正想说自己花钱买路过关时,一直在后面李白突然走出来说:“公子,太白作为幕僚,至今寸功未立,这酒好比太白兄弟,一认一个准,这百酒阵交给我吧。”

“小白,有把握吗?”郑鹏压低声音问道。

“公子,拼一把吧,酒场如战场,总不能未战先认输吧。”

郑鹏点点头说:“好,看你的了。”

差点忘了李白这个家伙喜欢喝酒,高兴时喝,失落时喝,无聊时也喝,经常满身酒气,要不郑鹏知道他的才华,早就把他赶走了。

李白闻言大喜,说了一句定不负公子所望,然后对崔锦辉拱拱手说:“崔公子,太白愿代公子闯百酒阵。”

“好,请吧。”崔锦辉爽快地说。

李白走近第一张桌,拿起第一碗酒,放在鼻子闻了一下,很快胸有成竹地说:“这碗是荥阳土窟春。”

酒碗下面压着一块小木板,当李白说出酒名时,马上有仆人拿起板,把压在下面的字给众人看,一边展示一边大声唱道:“荥阳土窟春,中!”

首战告捷,李白哈哈一笑,当场喝了一大口,喝完用衣袖一抹嘴,高兴地说:“哈哈,好酒。”

看到李白喝酒,马上有仆人送上银碗装的着清水说:“公子,请漱口。”

很讲究的做法,在品尝多种酒时,每喝一种都会漱口,清理品腔中的残酒,保持味蕾的灵敏性,可以更好地辨别。

李白挥挥手说:“不用,某品酒,从不用漱口。”

说话间,李白拿起第二碗,放在鼻子下面闻了一下,很快说道:“长安阿婆清酒。”

“长安阿婆清酒,中!”那名健仆很尽责地唱道。

李白放下酒碗里,顺便又喝了一大口。

“乌程若下酒。”

“乌程若下酒,中!。”

“宜城九坛酒。”

“宜城九坛酒,中!”

“富平石冻春酒。”

“富平石冻春酒,中!”

.......

河东干知、别南饶春、陕州瑶泉、扬州秋自露、长安西市腔、郎官清、和州竹叶青、浔阳泪水、岭南云溪等等,被李白一一辨出。

在场人先是看好戏,慢慢地,一个个眼神变得认真,神情也变得严肃起来,看着李白目光,好像看到妖孽一样。

李白还是一个少年郎啊,怎么那么厉害,那些酒好像如数家珍一般,分辨起来轻易而举,往往闻一下就能准确说出,有些不是很肯定的,小喝一口就行,百酒阵都破了一半了,竟然连一次错的都没有。

天啊,难道这个李白,从娘胎开始就开始品酒?

不仅旁人,就是一旁的郑鹏也惊讶得说不出话,知道李白喜欢喝酒,一看到好酒就挪不动腿,可万万没想到,李白已经喝出水平。

对了,听李白说过,喜欢喝酒,觉得喝酒能让他灵感倍增,最美妙的事是吃着卤肉就着美酒,这家伙能花巨金采购卤肉,自然能轻易收集大江南北的美酒。

李白自称斗酒诗百篇,连“千金裘、五花马”都能拿去换酒的人,会品酒也在情理之中,现在郑鹏想的是,这位流芳百世的李白,会不会是脑力特别发达的人,像后世郑鹏看过一个叫《最强大脑》的综艺,其中有一个选手,轻松分辨了二百杯不同的水,让观众惊为天人。

可惜现在没相关的仪器,不能测试小白的脑袋。

然而,让人吃惊的不仅仅是李白的“舌头”,他的“肚子”也让人折腾,只要猜出酒后,李白肯定要喝一大口才放下,五十多碗酒,每一碗都喝一大口,少说也有三五斤酒下肚,可他只是面色稍红,眼不蒙,脚步不浮,光是这份酒量就让人佩服。

酒阵还没有喝完,李白开挂的辨酒的过程也没结束,崔锦辉在后面重置前面有过的酒、把两种酒混合等手法了没瞒得住李白,被李白一一辨出。

当李白品到最后一碗,也就是最后一碗时,全场都静了下来。

都想看看李白是不是能百分之一百品尝出,也想看看,是郑鹏留下三百贯买路线,还是这位年轻的幕僚替东家赢得三万贯的嫁妆。

最后一碗了,这时好酒的李白,已经喝得有些醉眼朦胧、脚步轻浮,主要崔锦辉准备的都是极品的好酒,李白闻到好酒哪里忍得住,每碗都要喝一大口,碰上极品好酒,还会忍不住多喝一口,喝到后面也有了几分醉意。

只见李白拿起酒碗放在鼻子下嗅了一下,好像没闻清楚,连连闻了二下,只见他脸上出现疑惑的神色,当他伸出舌头轻轻点了一下碗里的酒时,只见他的脸上的疑色更重。

此时,站在旁边崔锦辉嘴边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看着李白的眼神,有了一丝同情。

“大哥,这酒是不是有什么名堂?”跟在一旁的崔锦荣忍不住压低声音说:“你不会随便找一间普通小酒馆打来的自酿酒吧?”

粮食充足的最大好处,就是官府对酿酒不鼓励也不制止,很多普通老百姓都酿,这是大唐出现这么多好酒的原因之一,要是崔锦辉耍花样,坑死李白也猜不出。

崔锦辉摇摇头,压低声音说:“堂堂崔氏,岂会做这等下作之事,端上桌面的酒,都是叫得上名号的,不过,最后一碗不是。”

说到这里,崔锦辉附在崔锦荣耳边小声地说:“最后一碗不是酒,是水。”

“什么?”崔锦荣惊讶得差点没大声叫出来。

“小点声,别嚷嚷出去,这可值三万贯呢。”

崔锦荣有些不解地说:“大哥,这样会不会有点不地道?”

“有什么不地道,人一个人连酒和水都分不清,那还喝什么酒,倒不如在家里喝好了”

聊开了话头,崔锦辉有些洋洋自得地说:“前面几碗的酒,有辛辣、有甜、有醇香、有浆香,都是味道很重的酒,喝了那多重口味的酒,嘿嘿,到后面舌头变麻,舌头变拙,最后一碗时,他会把前面闻到的味道、尝到的味道混淆,这样的感让他产生混知,这样达到某想要的效果。”

“有个问题,要是这个人不喝酒,只是到这里转转,那怎么办?”崔锦荣有些担心地说。

“这个不用问担心”崔锦辉轻描淡写地说:“不喜欢喝酒的人,肯定认不了那么多酒,能品出这么多酒的人,肯定是爱酒之人,他能放着极品的美酒不尝吗,不可能,你没看到那个叫李白家伙,每一碗都要喝上一大口吗?”‘

原来是这样,崔锦荣恍然大悟,然后有些同情地看着李白。

不得不说,崔锦辉最后一杯这样做,可以说非常精明。

正在此时,李白突然轻轻放在酒碗,大声地说:“此酒不是酒,是水。”

什么,水?

这个神奇的幕僚,不会喝酒喝昏了头吧?

正当众人议论纷纷时,那名尽职地健仆拿起木板,看了一眼,明显香得出他有些不敢相信,把木板翻了翻,确认没错后,然后大声说:“水,中,恭喜这位公子全部答对。”

一旁的郑鹏,眼睛都瞪大了。

不会吧,真过了?

一次也没错,也就是说,这关不仅顺利通过,小白还为自己赚了三万贯嫁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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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6 彪悍的迎亲团

酒才啊,崔锦辉也有些吃惊,看李白的眼神都不同了。

这么多酒,崔锦辉自认最多只能认六七成,设立百酒阵,也就是图个乐子,罚多少也会用添嫁妆的方法,有多没少地还给绿姝,没想到还真有这种人才。

喜欢喝酒的崔锦辉有种找到知己的感觉,高兴地说:“竟能全部说中,了不得,某一向言出必行,三万贯,添嫁妆了,妹夫你这个幕僚真了不起,一场比试就替你进帐三万贯,你可得重重赏他。”

“那是一定的。”郑鹏笑逐颜开地说。

崔锦辉对李白拱拱手说:“不知阁下贵姓大名?”

李白边回礼边说:“不免贵,姓李,单名一个白,字太白。”

大唐李是国姓,是“贵姓”,不能免贵。

“没想到太白兄是好酒之人,对酒这么了解,有空可要切蹉一下。”

“太白也没想到崔公子收藏如此多的美酒,若有机会,一定登门拜访。”

两人相互一笑,颇有惺惺相惜的感觉。

众人纷纷喝采,不得不说,李白的表现非常出彩。

连过三关,除了第一关破了一点小财,郑鹏第二关赢得满堂喝彩,第三关赚得盘满钵满,可以说进展顺利。

第四关是一群孩子,拦着讨要些喜钱和喜糖,这些都是喜事,孩子们打扮得很喜庆,郑鹏也不吝啬地撒下大把钱银,这是一个皆大欢喜的场面。

到了第五关,郑鹏头痛了。

第五关全是一些彪形大汉,一个个饶有兴趣地看着郑鹏,有种饿狼看到肥羊的感觉。

“郑公子,久仰大名。”为首是一个身材高大、满脸胡子的大汉,看到郑鹏走过来,马上笑呵呵地说。

“不敢,阁下怎么称呼?”郑鹏回了一礼,很客气地问道。

满脸胡子的大汉朗声说:“在下姓胡,名云卿,来自洛阳,我们这些跟郑将军一样,都是博博崔氏的女婿,说起来我们还是连襟。”

郑鹏楞了一下,很快向在场的连襟行拱手礼。

家大业大的好处是,人手肯定不会缺,眼前这些连襟,少说也有三十多人,全是肌肉的发达的汉子,不用说,这些人都是经过挑选过的人,不是练家子的就是从军的人,现在聚集在一起,拦住了郑鹏的去路。

不得不说,光是这些女婿就是博陵崔氏一项强大的推动力。

“诸位,不知这次要过关,需要我做些什么?”郑鹏开口问道。

跟这些练武之人,也不用转弯抹角。

胡云卿哈哈一笑:“郑将军真是快人快语,那某就开门见山了,是这样的,一众连襟听闻郑将军才情横溢、武艺精湛,有点不服气,都想跟郑公子一较高低,不过我们有三十多人,车轮战不光彩,也显得胜之不武,这样吧,郑将军只需从这里任意挑三个并战胜,那这关就算过了。”

这些连襟一个个身材高大,孔武有力,不过郑胸身边有经验丰富的阿军,也有勇冠三军的郭子仪,别说三个,估计就是这伙人全上,也不一定是两人的对手。

正当郑鹏想说好时,胡云卿补充道:“郑将军,唯一的要求是,必须亲力亲为,不能假手于人。”

尼玛,郑鹏有些无言了,三十多个打一个是车轮战,三个打一个就不是车轮战?

看这些家伙,一个个战意昂扬人的样子就不好惹,每当郑鹏的目光落在谁身上,谁脸上就有一种欣喜的神色,好像在兴奋地叫“选我、选我、选我”。

想起刚刚好像饿狼的眼神,郑鹏有些无言。

要是没猜错,这些家伙卯足劲,好像想要踩着自己上位。

郑鹏沉声地说:“三个打一个,有点胜之不武吧?”

最近事多,修练不系统,郑鹏真实战斗力真不高,一打一还行,一连打三个,真没把握。

胡云卿笑呵呵地说:“应该理解为郑将军一个挑战我们三个才对。”

“哈哈哈...”一众连襟很愉快地笑起来。

“要是过不了,怎么样?”

“嘿嘿,好说,要是过不了,每人包一个一万贯的红包就行。”胡云卿笑逐颜开地说。

一万贯?

这里有三十多人,一下子就要自己三十多万贯,真当自己钱多人傻吗?

郑福走过来,有些忧心地说:“少爷,注意时辰。”

不知不觉,太阳已经正空中西下,想想一会还要抢亲、拜见博陵崔氏的各个长辈、还有可能要接圣旨,然后在日落前赶到驿站休息,算一下,时间还真不多。‘

郭子仪在一旁劝道:“三弟,你跟他们说,换某上,某一个打五个,让他们同时上也行,免得误了吉时。”

郑鹏看着请战心切的郭子仪,看看那些等着看热闹的连襟,心里有些矛盾,不过目光无意到瞄到一旁看热闹的高力士和李成义时,心里一个激灵,很快有了主意。

“好啊,你们敢拦我的路”郑鹏回过身来,挽起衣袖,对跟着自己一起迎亲的人大声吼道:“兄弟们,有人欺负新郎倌,同不同意?”

“不同意。”郭子仪、阿军、陆进、曹奉等人异口同声地说。

“每个人要包一万贯红包,一共要包三十五万贯,这钱该不该出?”

“不该。”

郑鹏大声喊道:“他们拦着不让接新娘,怎么办?”

众人一下楞住了,一时不知该怎么答,陆进反应最快,大声应道:“抢!”

“抢!”众人回过神,马上跟着大声说。

郑鹏大手一挥:“那还楞着干嘛,给我开路,今天我要把新娘子抢回家。”

都是博陵女婿,每个人迎亲都得受一次刁难,“自己人”何必为难自己人,反正最后都是抢,郑鹏决定提前行动。

有高力士、李成义在这里,不怕别人欺负;

有郭子仪、阿军、曹奉、陆进这些彪悍的兄弟在,不好好利用真是浪费人才,郑鹏也不跟他们客气,直接吹响抢人的号角。

大伙在西域并肩作战、出生入死,早就产生默契,郑鹏在煽风点火时,一票老兄弟就猜到郑鹏的意图,当郑鹏一说“抢”时,一时间,几十人就像几十头出笼的猛兽,一下子向那些连襟冲去。

胡云卿一看形絷不对,马上大声叫道:“兄弟们守住,想不花钱就想过关,咱们不能答应。”

话音刚落,冲在最前面的郭子仪一阵风冲到胡云卿面前,郭子仪比胡云卿高一个头,身形也比郭子仪大上一号,身材高大的胡云卿在他面前,好像一个孩子。

胡云卿瞳孔一缩,心里暗叫不好,他知郭子仪是第一个杀上峰城的人,非常英勇,郭子仪的速度、个头还有气场都对自己形成碾压。

自己明明是面对一个人,可心里感觉像是面对远古凶兽一样。

胡云卿是一名先锋,多次冲锋陷阵,明知不是郭子仪对手,不过他还是想试一下,心里吃惊归吃惊,只是稍稍一犹豫,马上一拳朝郭子仪的面前打去。

这一拳是胡家祖宗的拳法,叫巨猿伸臂,动作快、角度刁,胡云卿的第一想法是并不是打败郭子仪,而是把他逼退,留下准备的时间。

想法很美好,可现实很残酷,只见郭子仪侧身一闪,轻轻避开这快如奔雷的一拳,让胡云卿一拳打在空处,正当胡云卿旧力用尽、新力未生时,郭子仪右手快如闪电一下子抓住胡云卿的手,然后向自己猛地一拉,把胡云卿拉在跟前,胡云卿刚反应过来,腹间猛地一痛,低头一看,只见郭子仪不知时候举起右膝,重重撞在自己的小腹处。

胡云卿脸色苍白,还没反应过来,只见郭子仪双手一抓,一手抓脖子,一手右腿,猛地举起来,然后用力一抛,砰的一声摔到一边,围观的人发出一阵哗然声。

天啊,这是什么人,一个照面就放倒了在博陵小有名气的胡云卿,这也太彪悍了。

轻易而举抓起一个一百五十多斤的大汉,并随手扔出去,这得多在的气力?

然而,众人吃惊地发现,迎亲团不仅领头的郭子仪彪悍,就是团员也强得不像话,一群人冲上去,拳打脚踢,只是一个冲锋,不到半刻钟的时间,三十多个武力不凡的博陵女婿全部被放倒。

497 抢亲

“哎哟,那不是太原王氏的王存勇吗,他可是单人匹马全歼吐蕃斥候小队十二人,名扬边陲,号称王无敌,怎么一会就给郑将军那个待卫放倒了,昨晚王无敌不是把力气都留在青楼了吧?”

“太可怜了,能举二百三十斤石锁的韩巨,一照面被两人绊倒在地,还没来得及回过神,后脑勺被人拍了一下就晕倒了,一身力气都没用上,啧啧,那一记手刃太销魂了。”

“这迎亲团哪来请来的,特别是冲在最前面那伙人,简直就是土匪啊,晕,连猴子偷桃这种损招都用上,太损了,这次中招的是清河崔氏的崔峰。”

从郑鹏说抢亲开始,众人的惊呼声就不绝于耳,就是张九龄有些动容地说:“简单的抢亲,也有这种默契和配合,这就是三人成虎啊。”

李成义呵呵一笑:“从过军的人,总会有些不同,像飞鹏从军,不仅多了一份功勋,还多了一帮肝胆相照的兄弟。”

众人感概间,郭子仪等人一鼓作气冲到了绿姝所在的绣楼。

“守住,不能让他们轻易冲上绣楼。”

“把大门栓紧,想抢走小姐,没那么容易。”

为了让婚礼更加热闹,崔源早就许诺,拖得越久,赏赐越多,为了得到郎君的赏赐,负责守护绣楼的护院、婢女们也拼了,紧关大门,任凭陆进等人怎么叫门,死活不肯开。

曹奉以人为盾,小跑过去,快到绣楼的门前一背身,整个人撞在那扇木门上,发出“澎”的一声巨响,整扇门都震了一下。

这边一退下,周权、陆进等人轮番肉弹冲击,准备强行把大门撞开。

“有点意思,这么凶的抢亲,有些日子没见过了。”崔羽笑呵呵地说。

抢亲闹得越凶,女方越高兴,因为这样越发显得女方的矜贵,以前那些博陵崔氏的女婿,忌惮博陵崔氏的名头,不敢放肆闹大,看起来热而不闹,像郑鹏抢人抢得这么凶的,这些年的确是少见了。

崔源嘴边露出一个不易察觉的冷笑:“就是再野蛮,要想顺利上这绣楼,哼,难了,除非郑家那不成才的小子跟老夫服软。”

昨晚太让自己生气了,崔源可不会这么轻易让郑鹏如愿以偿。

陆进有些无奈地对郑鹏说:“老大,不成,那门加固过,兄弟们把腰都撞断了,还是撞不开,怎么办?”

兄弟们只是来帮忙,可真正主事的是郑鹏。

郑鹏也看出来了,绣楼的大门明显加牢里,不用说,肯定是崔源给自己上眼药,郑鹏刚才无意中看到这老小子由大堂跑到角楼里,这时肯定很得意地看着自己无能为力的样子。

这个老小子,耍起小心眼来,还真不分时间和场合。

三房的大管家就在一旁笑着看戏,要是没猜错,他是崔源派来,就等着自己服软去求他。

郑鹏真有点不爽了,瞄了一下绣楼,很平静地说:“门不行,不是还有窗吗,放胆去干,有事我顶着。”

陆进眼前一亮,有郑鹏这句话,这下不仅办法有了,胆也壮了。

“兄弟们,从窗户进去。”

迎亲团一下子有了新目标,吼声连天地进攻窗户。

门只有一个,窗户只有八扇,进攻点多了,窗户都是木制的,没经过加固,在争夺中,先是听到木折断的卡嚓声,然后就是一片小心地声音,在一声欢呼声中,只见陆进等人高举着一个有些破损的窗框,示威般高举着转了转,这才把它扔到一边。

为了抢亲,硬生生把窗户都拆了。

崔羽拍拍崔源的肩膀说:“走吧,准备回大堂受礼吧。”

“不急”崔源一脸老定地说:“好戏在后头呢。”

郑鹏昨晚走了,崔源一气之下做了多重准备,今天说什么也不让郑鹏轻易得逞。

不服一个软就想把人带走,那是做梦。

果然,陆进等人一冲进绣楼,准备给郑鹏开路去接绿姝时,顿时呆了:绣楼里的楼梯没了,二楼那些护院、婢女一脸得意地冲着自己笑。

太损了,没有楼梯,这一丈多高,再有力冲不上去啊。

陆进一下子也郁闷:没见过这样防抢亲的,拆窗户陆进敢,可拆楼不敢,这里可是博陵崔氏。

“郭大哥,这下怎么整?”陆进有些无奈地说。

曹奉在旁边苦笑:“这绣楼有三层,就是上了二层,上面的楼梯很大可能也被撤了,眼看吉时就要到了,这女方打的什么主意。”

陆进小声说:“昨晚老大深夜被崔府的马车接走,估计有要事商量,很大可能还谈崩了,现在人家在给我们上眼药。”

郭子仪眼里闪过一丝坚毅的目光,开口说:“兄弟们,叠人墙。

众人一听,眼前一亮,一下子全涌了出去,郭子仪亲自指挥,就是元城来的那些壮力派上用场,身体健壮的在下面,叠罗汉一样叠上去,上百人很快把人梯搭到了三楼的窗户。

在郭子仪的指挥下,搭的时候,搭成一个楼梯的形状,在人梯的前面,两人一组,或蹲或站,四手相交,形成一个简易的人肉台阶,方便郑鹏去迎亲

搭好人梯后,郭子仪大声叫道:“恭请新郎倌迎接新娘子。”

“恭请新郎倌迎接新娘子。”迎亲团的成员众声叫道。

郑鹏哪里还不会做,在众目睽睽一个小跑,从迎亲队的手上、肩上一路踏上去,片刻就到了第三层绣楼的窗户前。

窗门紧闭,郑鹏在窗门前轻轻敲了三下:“绿姝,我来了。”

话音刚落,窗门一下子打开,一个的梨花带雨、盛妆打扮的绝色美女出现郑鹏面前。

不是绿姝是谁。

几年不见,绿姝长高了一大截,气质变得更加高雅,面容更加精致、身材更加高挑,已经从一个小美婢蜕变成一个漂亮沉稳的大家闺秀。

变是模样与气质,不变的,是眼眸的那一抹真诚和思念。

“...少爷。”绿姝小声地说。

虽说用话筒传音聊过很多次,但看到真人,绿姝还是有一种说不出的激动。

没见面时有很多话要说,可真见了面,一时不知说些什么。

郑鹏微微一笑:“这个时候,还叫少爷?现在应该叫什么?”

“夫君。”绿姝俏脸一红,不过还是一脸欢喜地叫起来。

听到这声呼唤,郑鹏心中一震,叫了一声让让,然后从窗户一跨而入,绿姝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郑鹏一把抱起,然后兴奋在窗前转圈。

把新娘子抱在怀里,这是抢亲成功的象征,顿时间,绣楼四周响起潮水般的欢呼声。

这次抢亲够激烈,连窗户都拆掉,为了抱得新娘子归,还玩起了叠人墙。

“这些人,不仅有勇,还有谋,不错,不错。”姚崇笑呵呵地说。

李成义饶有兴趣地说:“也不知崔御史肯不肯松口,要不然就是上楼容易下楼难。”

“那是”张九龄在一旁接过话题:“郑鹏是新娘倌,曾经当过那群军士的上司,是一个有爵位的将军,他踩那些军士的肩膀,没人会介意,可崔小姐中是一个女流之辈,她要是踩了那些男子的肩膀,怕是不妥。”

古代有很多不成文的矩规,例如早上和过节不跟别人追讨钱财、女的早上不洗脸嫁不出、男穿女鞋抓不到鱼,女的踩了哪个男的,那个男的以后就没出息等。

就是崔家小姐也不能踩。

角楼内,崔羽扭头对崔源说:“怎么样,三弟,服了吧,是不是让人把梯子给装上。”

知道崔源为了阻止抢亲,连绣楼的楼梯也拆了,崔羽内心有些无语。

这么优秀、前程似锦的孙女婿哪里找,特别是郑鹏损耗超过半年时间,不知花了多少人力财力,为博陵建了一座大桥,就是这样,自己这个堂弟好像还不满意,一直跟着孙女婿互掐。

活了这么久还没看透,跟一个孙辈的少年较怎么劲?

崔源呵呵一笑:“这次抢亲就是考验他,看他怎么应付,大哥,先别急,看看再说。”

要想顺顺当当抢到亲,不服一句软,崔源还真不甘心。

“什么,三弟,你要把人墙撒了?”郭子仪吃惊地说。

郑鹏信心十足地说:“撒了,我有办法下去。”

不能让女人随便踏男子的肩膀,这种乙忌讳郑鹏也是清楚的,今天是自己的大喜日子,总不能光顾自己高兴让一众兄弟难受吧?

再说新娘装下面穿的是裙,要是哪个不长心的家伙一抬头,岂不是让绿姝走光?

郑鹏可不舍得绿姝走光,让别人用眼睛占了便宜。

“姑爷,要不,你向郎君服个软吧,总不能抱着小姐跳下去吧?”红雀在一旁劝道。

作为崔源的心腹,红雀太清楚崔源想要什么。

可以说,从贵乡开始的,两人就一直斗个不停,崔源一直想郑鹏屈服,而郑鹏却偏不让他如愿。

郑鹏哈哈一笑:“求人不如求已,放心,就是不用楼梯,我有法子让姝儿安全下绣楼,还让她风风光光地下绣楼。”

498 名门望族的牌面

抢亲的人把窗户拆了,女方更绝,把楼梯都拆掉,更绝的是,新郎抢到了新娘,却下不了绣楼。

一群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总不能让女人踩在头上吧,再说穿着裙子,新娘也不方便,万一有人抬头看到“春光”怎么办?

“郑将军,跳下来,不高。”有人大声叫道。

寒一个,大好日子,跳楼?

郑鹏还没来得及发表意见,又有人大声叫道:“跳什么,直接把闺房变喜房,在上面洞房算了。”

众人闻言哈哈大笑起来,就姚崇也轻抚着胡须,边笑边发表意见:“胡闹。”

躲在角楼里的崔源闻言当场气得老脸通红,瞪大一双老眼,想找出是哪个提出这么损的主意。

回头要好好收拾他。

这时又很多乱七八糟的主意,郑鹏一个主意也不听,在闺房里找了一会,很快找出一匹质量上乘、尺寸偏大的苏绸。

当众人正在疑惑时,郑鹏把绸布的两个角紧紧地绑在窗子两边的窗柱上,用力拉了拉,不错,很稳,满意地笑了笑,用力向窗外一抛。

郭子仪和陆进同时接住,相互一笑,然后走前走几步,让绸布的角度调整为四十五角,远远看去,从三层绣楼上抛下的绸布,成了一个斜坡式的滑梯。

安全第一,郑鹏如法炮制,没多久,又一匹丝绸从上面扔下,两块绸布合在一起,形成双层保护。

在一片吹呼赞叹声中,郑鹏爬上窗,从窗口坐在绸布上,“嗖”的一声,从上面轻松优雅地溜到地面。

高力士感叹地说:“郑鹏这小子,脑袋是怎么想的,总能给人意想不到的惊喜。”

“确是奇思妙想”李成义点点头说:“昔日在贵乡时,就感到此子不凡,现在看来,他的成长超乎本王的意料。”

张九龄在旁笑着说:“王爷看到郑鹏这般有潜力,为何当日没将他收归麾下?”

李成义出乎意料地说:“本王把随身携带的玉佩都送了出去,叮嘱他有机会到京城找本王,可惜一直等不到,现在想想,郑鹏不来,反而是他的精明之处。”

众人没想到申王和郑鹏还有这么一个故事,也不好评议二人的关系,闻言都是笑而不语。

申王最后一句话不难解,皇上对兄弟很不错,但是荣华富贵给,实权不给,尊贵而难有作为,郑鹏要是跟了申王,肯定不会有大的成就。

就在众人感叹的时候,绿姝在贴身婢女红雀的帮助下,从绸布滑梯上一溜而下,快到地时让郑鹏一把抱住,安全落地。

又一次满场喝采。

抢亲成功,作为媒人的张九龄马上就位:“两位新人,请随我去拜别长亲吧。”

枪完亲,就要去跟女方的长辈和亲戚辞别,这时,长辈除了给一些教导和祝福,也会赠送各种礼品,这叫添嫁妆。

这点跟后世很相似。

在张九龄的带领下,郑鹏和绿姝到大堂里给崔氏的长亲辞别,先是嫡系长亲崔源,然后是博陵崔氏各房的长辈、三房嫁出去的姨娘等等。

人太多了,整个大堂都是人,就是前面博陵崔氏几房的主事长辈说得多一些,后面的都像是走马观花一样,多是匆匆说一声,然后又奉茶给另一位长亲,前面郑鹏还能保持笑容,可到后面整个人都麻木了,别人让叫就跟着叫,让行礼就行礼。

有人介绍,有人教导怎么行礼,长辈赠送见面礼时,还有专人唱礼,哪个亲戚送什么,礼物多是金银珠宝、玉石古玩一类,绫罗绸缎也很多。

叫一声,机械地奉上一杯茶就能拿到一份不错的礼,郑鹏都感到有些不好意思,等到后面,只见送礼排成一行,三个唱礼的飞快地唱着礼,郑鹏和绿姝只是像征性地行一个礼便换一批。

也不知换了多少批,只知负责把礼品装箱的人走了一趟又一趟,那些礼物,登记后便装箱,装满一箱后便当场封存运走,这些箱子里随着绿姝运到元城,到时再慢慢归纳、分类、处理。

这就是名门望族的号召力和影响力,就是送礼还得排队,那么多人在一旁看着,礼轻点也拿不出手,郑鹏看礼物也看花了眼。

就是这样,还有一些礼品不重、地位不高送来的贺礼,连唱礼的机会也没有,只是提前收下,登记造册,等绿姝有空再慢慢欣赏。

当所有礼都收完,郑鹏准备收工时,高力士突然大声地叫道:“圣旨到,请崔绿姝接旨。”

皇帝的圣旨,压轴出场。

“民女崔绿姝接旨。”早就有人教导绿姝接旨,闻言马上跪下接旨。

绿姝跪下后,在场人,包括申王、姚崇、崔源等大人物也全部跪下。

唐朝的风气比较开放,和明清二朝不同,明清二朝只要是皇帝的旨意都要下跪,而大唐的旨意分不同情况:正式的旨意比如门下副署过、政事堂副署过的,是要下跪的,像中旨、口谕、手谕之类可以站着接。

宣旨的人是高力士,嘴里叫的又是圣旨,所以现场除了高力士的护卫,尽数跪下。

崔府的人早有准备,两个健仆把香案抬出来,然后躬身后退到两边,默默跪到一边。

看到一切准备完毕,高力士从一旁近卫中接过圣旨,展开,很快开始大声宣读起来:

“门下:崔氏女绿姝,聪慧敏捷,端庄贤淑,持躬淑慎,秉性安和,有容人之量,有大家之风,可作天下女子之楷模,今日出阁,可喜可贺,赐两博鬓一顶、凤披一袭,如意吉祥首饰一套、花开富贵首饰一套,妆缎蟒缎十二匹、杂色缎十二匹、宫绸十二匹、宫绢宫纱各十二匹,钦此。”

绿姝连忙说:“民女谢主隆恩。”

高力士把圣旨交到绿姝手里,笑逐颜开地说:“咱家也得恭喜你,觅得如意郎君,这是圣旨,拿好吧。”

“有劳公公。”绿姝有些激动地接过圣旨,连连感谢。

虽说知道宫里会有赏赐下,但真接到圣旨时,绿姝还真有些激动。

在古人眼时,皇帝就是神一般的存在,得到皇帝的圣旨,那是天大的幸运。

崔源对这个旨意非常满意,走过来谢过高力士后,柔声地对绿姝说:“绿姝,来,大父给你介绍几位贵人,他们都是你的长辈,去听听他们的教导。”

李成义、姚崇等人来了,一直没看到绿姝,因为出阁前,绿姝一直在绣楼待着,现在出阁了,介绍一下,也算是一种人脉资源。

没办法,谁让博陵崔氏三房人丁单薄呢?

看到绿姝有些犹豫,郑鹏小声地说:“去吧,没事的。”

绿姝听到郑鹏发话,这才低头跟着崔源走。

等绿姝和崔源走远,高力士笑嘿嘿地说:“飞腾,娶得如此佳人,心满意足了吧。”

“满意,满意”郑鹏笑逐颜开地说:“此事能成,公公也出力不少,以后一定要好好请公公喝几杯才行。”

“几杯?鸲吗,咱家的酒量不是几杯就能打发的,要喝就喝几坛。”

“我准备一百坛好酒,公公想什么时候喝,我们就什么时候喝。”

高力士拍拍郑鹏的肩膀说:“名门望族就是气派,飞腾,能娶如此痴情端庄的女子,还有博陵崔氏作靠山,就是皇上也这样重视,这次你们郑家的祖坟真是冒了青烟。”

郑鹏犹豫一下,小声地说:“高公公,你说皇上重视,这次赏赐算丰厚吗?”

“当然丰厚”高力士压低声音说:“博陵崔氏的面子要给,至于崔源是什么人,不用咱家说吧,别的不说,光是那个两博鬓,用了大食国上贡的宝玉、南海的珍珠,非常名贵,那两套首饰也是宫廷御造,就是一些郡主,也没这福分。”

郑鹏小声地说:“高公公误会,钱财是身外物,我的意思是,没给绿姝赐个诰命夫人吗?”

“外命妇?”

“对,对。”郑鹏连忙应道。

命妇就是诰命夫人,分为内命妇和外命妇,内命妇主要是宫中嫔妃,而外命妇多指官员的母、妻。

高力士盯着郑鹏,突然嘿嘿地笑起来,笑得郑鹏内心发毛。

“公公,你就别笑了,快点指点迷津吧。”

“咱家问你,拜堂了吗?”

郑鹏楞了一下,很快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抱歉,一时忘记了。”

到博陵迎亲,迎回去要在元城郑氏的祠堂拜堂,拜完堂,喝过合卺酒,那才是妇人,还没成亲,何来命妇一说。

弄了一个大乌龙。

郑鹏对赏赐有点“不满意”,觉得封赏不够丰厚,然而,有人却认为封赏太丰厚,妒忌得快要发狂了。

躲在屏风后面的崔玉芳,红着双眼用自己才听得清楚的声音说:“为什么,为什么是圣旨而不是懿旨?本小姐想求个懿旨也求不到,崔绿姝却得到圣旨,赏赐还那么丰厚,真是太不公平了。

皇上下的旨叫圣旨,皇后下的旨,叫懿旨,像女子出阁,多是宫中下懿旨,绿姝出阁,得到的是圣旨,还是权倾朝野的高力士亲自宣旨,这是何等殊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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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9 迎姝桥

无论崔源有多么不舍,在张九龄和管家的催促下,还是把披上了红盖头的绿姝亲自送上精心装饰过的马车。

这是一辆能坐八人的大马车,车厢里设有床塌、被铺,一路上绿姝足不出马车就能解决各种问题,毕竟作为一位新娘子,路上也不方便进进出出。

于是,迎亲团打头阵,郑鹏骑马在绿姝的花车前面引路,花车后面,是跟绿姝陪嫁到元城的管家崔二,还有一百健仆、一百奴婢,这些人只听从绿姝一个人的话,属于绿姝的私产。

跟在马车后面的,是一长溜装着嫁妆的马车,一眼望去好像望不到头。

“郎君”崔大走近倚在府门前,对目送花车渐行渐远的崔源压低声音说:“不是说,不便宜姑爷吗,怎么...”

无论崔源怎么威胁利诱,郑鹏就是不答应过继的事,崔源气得脸都红了,扬言给郑鹏的嫁妆,最多只给十分之一,可在抢完亲后,崔源改变主意,下令把那些提前准备的嫁妆,全部装车跟随绿姝走。

崔源叹息一声,然后幽幽地说:“老夫倔强的了一辈子,现在算是看透了,人这一辈子,赢得再多又有什么用,钱财都是身外之物,最重要是珍惜身边的人,今天是姝儿的大好日子,不能再让她伤心,更不能让人小看我们博陵崔氏三房的女子。”

有一句话崔源没说,就是在自己心中,对郑鹏已经有很大的改观。

一次次刁难,郑鹏一次次化解,特别是迎姝桥,崔源让郑鹏为博陵崔氏送一份礼物,让绿姝风光出嫁,本以为他修个路、助资一下族学什么的,没想到郑鹏竟然造出了一座天下第一桥。

三房有面子啊,从博陵百姓的态度就可以看出。

虽说崔源依然不喜欢郑鹏,但并不妨碍他欣赏,准确来说,对郑鹏的态度不满,可对他的才华很认同。

“是,是,是,郎君说得对,不能让人背后说我们博陵崔氏三房的笑话。”崔大连忙附和道。

崔源自顾看了一会,然后说道:“备马吧。”

“是,郎君。”崔大恭恭敬敬地说。

人送出门,但事还没完,还有迎姝桥的揭幕仪式,让郑鹏亲自建造的桥投入使用,这是以绿姝名字起的桥,由崔源亲自题字、作序,大桥揭幕可以说是崔源的高光时刻,也是载入史册的一刻,崔源肯定不会缺席。

申王李成义亲临,据说这座天下第一桥的起了不小的作用。

除了给桥揭幕,还有一件很重的事:绿姝和崔玉芳的赌约还在生效中。

崔大去备马,崔源回大堂邀请一众贵宾移步陵河,此时崔府门前已是人山人海,很多人都想看看,博陵崔氏女出嫁,有什么嫁妆。

一辆辆拉着嫁妆的马车从崔府的偏门驶出,马车上拉的嫁妆,并没有刻意蒙着掩着,很大方地让众人观看,堆积如山嫁妆,不时引得众人连连惊呼:

“你们看,那么多健仆和奴婢,男的健而壮,女的美而俏,都是挑选过的。”

“崔小姐坐的那辆花车,装饰真是豪华,要用六匹骏马来拉,看他们的方向是抄近路去陵河,也不知到时怎么过。”

“笨,崔小姐的如意郎君不是建了一座大桥吗,人家就是为了迎亲用的,对了,博陵崔氏两位小姐还有赌约呢,难怪那么多人往陵河那边跑,我也去看个热闹。”

“等等我。”

“你们看,光是绸缎就拉了十二车,这些绸缎够崔小姐做一辈子新衣服了。”

“床、柜、桌、茶几、角几、屏风、梳妆台、衣帽柜、椅,你们看看车轮,一走一条痕,不用说,全是上等红木打造。”

“又是箱又是柜,都拉了五十多车还没完,博陵崔氏还真是家底丰厚。”

“五姓女不仅精通琴棋书画,从小就教导怎么相夫教子、打理家务,娶了五姓女,不仅多了一个大靠山,还有一笔丰厚的嫁妆,换哪个不心动?”

“天啊,数了一下,都拉了八十多马车,现在还没拉完。”

“这就叫完?出阁这位崔小姐是三房的一根独苗,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听说从头到脚像首饰、衣裳、鞋袜就准备了十八套,刚刚订婚,三房就在元城附近给她置了八个田庄,还有很多店铺,像仆人、马车、各式名贵药材、衣裳、首饰、家具等等,衣食住行都妥善安排,可以说这辈子都衣食无忧了,想想吧,光是绸缎就拉了十二车,哪有这么快拉得完。”

“就是,到时各房、亲朋戚友还要添嫁妆,到时拉彩礼的马车更多。”

拉着嫁妆的马车,一辆接着一辆从崔府的偏门鱼贯而出,引起众人一阵又一阵的感叹,虽说很多好东西放在箱里看不到,但是什么也别说,光是这些马和马车就值不少钱。

队伍不急不徐地向陵河的方向走,当郑鹏一行抵达迎姝桥时,博陵崔氏大当家崔羽,崔氏三虎崔源、崔雄、崔伟,李成义、姚崇、高力士等人已经在桥头的方向候着,陵河两岸,密密麻麻全是人。

来这里的目的很简单,一是看这座号称天下第一桥的大桥到底怎样,二是看看博陵崔氏二女之间的赌约谁胜谁负。

此时大桥尚未投入使用,两边桥头都用栅栏围着,桥面也用布挡着的,让人看不清它的真实样子。

这么多人等自己,就是为了看大桥揭幕。

郑鹏连忙跳下马车,急走几步上前,连连向他们行礼。

一番客套后,崔源有些神色复杂地看了郑鹏一眼,开口道:“吉时已到,揭幕吧。”

“是,大父。”郑鹏应了一声,扭头大声说:“吉时已到,开桥。”

郑福闻言,马上大声跟着说:“开桥!”

一声令下,负责守桥的人,有人把拦在桥头的栅栏搬走,有人把遮住大桥的布扯上,人多力量大,不一会,除了桥头石碑上蒙着的红布没拉下,大桥上所有的障碍物全部清走,当大桥完好地展示在众人面前时,很多人忍不住惊呼起来。

河水湍急的陵河上,大桥就像一条横卧在河面的巨龙,桥面笔直,桥面是桥墩,桥墩与桥墩之间还有弧圆形开拱,设计简颖大方,看起来赏心悦目。

令人惊讶的是,桥面不仅增设了栏杆,竟然还有绿化,种了不少花,明眼人看出,长得高的是桂花树,远远看去还能看到五颜六色的菊花,还有不少花草,不过远远看不清。

现在是秋季,桂花飘香,菊花看开得也很灿烂,桂花树、菊花、大桥在河面相映成趣,一时间不少人都看呆了。

李成义吃惊地说:“这,这是桥?太奢华了吧。”

普通的桥,为了尽可能利用桥面空间,连栏杆都省下,郑鹏不仅做了栏杆,还在上面修了花坛、种了花,看着桥上盛开的桂花,应是直接找成年桂花树,整株运来种下,明显花了很多心思。

高力士感叹道:“桥上把马车和行人分开,考虑得很周到,还在行人道上铺了青石板,更显得他用心。”

就是崔羽也说道:“把一桥变成一景,费心了。”

崔源曾几次偷偷远远观看,都看得不真切,这是他是第一次清楚地看到迎姝桥的全貌,心中那份震撼难以形容,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本以为郑鹏修一座可以普通的、可以过人的桥,虽说很牢固,但样子不会很漂亮,对桥来说,实用为主,郑鹏建的桥,竟然这么漂亮。

天下第一桥啊,崔源心中一片火热。

500 有才就高调

得知整座大桥的长度、宽度和跨度都碾压永济桥,李成义有些吃惊地说:“上元节时,飞腾还在长安,这座大桥什么时候开始建的?”

“回王爷的话,是三月上旬。”崔源有些骄傲地说。

“什么?”李成义惊讶地说:“半年就完成了?”

永济桥从选址到建成,据说用了三年多时间,这座桥无论是高度、跨度还是建造的难度,都比永济桥大,可建造的时间仅用了五分之一,太吃惊了。

要知道,当年李春建造永济桥时,那是集中了全国最顶尖的工匠,这是郑鹏没法比的。

“王爷,其实五个月已完成,只是飞腾把时间放在栽花种草上。”崔源语出惊人地说。

李成义高兴地说:“好,非常好,有了新式物料和建桥技术,这是大唐之幸,也是万民之福,本王一一定向陛下禀报,让陛下重重有赏。”

“谢王爷。”崔源眼里有些调侃的神色,不过还是一脸恭敬地说。

早在一年前皇上就知道,并一直暗中观察,现在才去禀报,这饭已经冷得不能再冷,还炒?

当然,这事不能揭穿,不然李成义很尴尬。

“这桥命名了吗?”李成义突然饶有兴趣地说。

崔源心里一凛,马上说道:“飞腾建桥时已取了名字,已刻碑留念,要是王爷不嫌弃,不如一起给大桥揭幕吧。”

不用说,听到这座桥那么有意义,李成义有想给它命名的想法,崔源可不愿这个荣誉落在别人身上。

幸好郑鹏提前想好了名字。

要是李隆基在这里,崔源并不介意把起好的石碑推翻,让皇帝重新命名,可李成义只是一个没有实权的王爷,没必要太迁就他。

李成义的神色有些遗憾,不过还是欣然点头道:“崔御史诚意拳拳,本王就恭敬不如从命。”

崔源马上说:“王爷,请。”

在众目睽睽下,两人一起来到桥头的石碑前,崔源笑着说:“王爷,说几句?”

“不了,不了”李成义摆摆手说:“今天是你们博陵崔氏的大喜日子,本王能为天下第一桥揭幕也算沾了光,这话还是由崔御史说吧。”

崔源看到李成义真不愿说,想了想,从一旁把博陵崔氏的大当家拉出来:“大哥,这么高兴的日子,你来说几句。”

说话无非是赞为博陵崔氏作了贡献的郑鹏,要是崔源说,有种王婆卖瓜自卖自夸的感觉,换一个人效果好很多。

崔羽推辞了二次都推不了,只好扬扬手,示意众人静下后,这才大声地说:“诸位,这座桥是我们博陵女婿郑鹏,为方便博陵父老乡亲,自行出资所建,此桥长二十五丈,高三丈余,无论是长度、高度、单拱的最大跨度还有建桥难度,都超过天下第一桥永济桥,除了技术方面的原因,郑鹏还有很心地把桥分为马行道和人行道,装栏杆,饰花草,让博陵一桥变为博陵一景。”

说到这里,崔羽有些激动地说:“可以说,此桥才是天下第一桥。”

话音一落,现场掌声雷动,围观的人、特别博陵的父老乡亲,一个个兴奋地欢呼着、拍着手掌。

家乡有一座天下第一桥,这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

等掌声过后,崔羽继续大声说:“都说女婿是半个子,老夫在这里说一句,以后郑鹏就是博陵崔氏三房的女婿,也是整个博陵崔氏的女婿。”

话音一落,欢呼声雷动,就是崔源也露出满意的神色。

博陵崔氏的大当家发话,以后整个博陵崔氏都是郑鹏的靠山,这可是极大的殊荣。

只有郑鹏有些不满地嘀咕着:其它几房也不见都嫁个美女过来,说得好听,实则是雷声大雨点小。

看到天气不早,张九龄在一旁大声说:“吉时已到,请王爷和崔御史为大桥揭幕。”

在一片掌声中,李成义和崔源各拉一头,把石碑上蒙着的红布扯下来,很快,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出现在众人面前:迎姝桥。

围观的群众一下子沸腾起来,不少人对着郑鹏指指点点。

这个郑将军,太直白了,在长安写了一首《赠薰儿姑娘》的诗,到了博陵又作一首《鹊桥仙之赠绿姝》,就是造个桥也要起一个《迎姝桥》,不仅有才,还粗暴地向喜欢的人示爱。

最让人无言的是,他每次示爱,都弄得天下皆知。

有才,任性,高调。

人群中女着男装的崔玉芳啐了一口,又是妒忌又是不满地说:“什么东西,有一点好事生怕天下人不知一样,臭不要脸。”

花车中的绿姝听到婢女的禀报后,俏脸多了一片红晕,有些娇嗔地说:“少爷真是的,让人家多难为情。”

话里有些怪嗔的语气,可内心都甜得快要醉了。

坐在一旁的红雀有些无言:这个郑鹏,哄女子真有一手,自家小姐都让他迷得不知西东了,不过,他这招还真让人难以招架,换作自己也招架不住......

很多人觉得郑鹏起名字有些随意,有种变着花样调情的感觉,一旁的姚崇突然大声说:“好,这桥的名字起得好。”

要是别人,会以为他是有心拍马屁,不过说话的是姚崇,高力士一脸好奇地问道:“姚开府,这好在哪里,还请不吝指教。”

两大人物都开口,现场顿时静了下来,所有人都看着姚崇,想听听他有什么见解。

姚崇是前任宰相,不仅地位尊崇,本身也是一个公认的才子。

干咳了二声,姚崇这才摇头晃脑地说:“《诗·邶风·静女》写道[静女其姝],这姝字有美好的意思,郑将军把这桥命为迎姝桥,除了向天下宣告他迎娶娇妻崔绿姝的喜讯,也有祝愿博陵父老乡亲迎接美好生活的意愿,可谓一箭双雕。”

高力士反应最快,闻言马上抚掌说道:“好,郑将军不仅命名得好,姚开府学富五车,也好。”

崔羽也赞道:“老夫还以为飞腾对姝儿一往深情,没料想还有这么一层含义,哈哈哈,好,都好。”

众人也纷纷鼓掌喝采起来,就是郑鹏也不得不跟着拍掌。

流氓不可怕,就怕流氓有文化,郑鹏也暗暗佩服:说真的,自己就是想向绿姝表表心情,成为一段佳话,让后人一踏上这座桥,就想起自己跟绿姝,没想到给过姚崇这么一说,突然变得高大上起来。

有这份学识和反应,难怪姚崇在官场上几经起落屹立不倒,就是退下来还能得到皇帝的信任。

高力士笑着对郑鹏说:“郑将军,姚开府说中了吗?”

郑鹏忙向姚崇行了一礼:“姚老学富五车,我的一点点小心思在姚老面前无所遁形,佩服。”

这一声佩服倒是出自内心,姚崇这么一说,间接拉高了自己的声望。

姚崇呵呵一笑,脸上露出一丝得意地神色,很快摆摆手说:“过誉了,只是凑巧想起,岁月不饶人,比不上你们这些少年郎了。”

众人也跟着陪笑起来。

人群中突然有人大声问道:“郑将军,你这桥用的是新物料,我们闻所未闻,敢问一声,这桥牢固吗,要是倒塌了怎么办?”

这话一出,全场一下子静了下来,几个博陵崔氏的核心人员顿时脸色难看起来。

崔伟一边张望一边大声吼道:“谁,刚才是谁在乱嚼舌头?”

说话不分场合,刚刚说这是天下第一桥,是郑鹏给博陵父老乡亲的礼物,也是他跟绿姝两情相悦的见证,传出去必成一段佳话,在这么好的日子里,有人张口就问“倒塌”的问题,不是诅咒也大煞风景。

崔伟跟崔源关系很好,把绿姝也视作自己的亲孙女,闻言当场暴怒起来。

要是让他找到哪个乱嚼舌头,少不得要抽他两记耳光。

不仅崔伟发飚,人群里也纷纷指责起来:

“谁说的?大好日子说这话,得掌嘴。”

“就是,说话不经脑子吗?”

“东西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讲,真是太煞风景。”

“郑将军多好的人啊,自己出钱出力为博陵建桥,还有人说这种话,是人吗?”

“郑将军是我们博陵的女婿,哪个说他坏话就是跟我们博陵的老老少少过不去。”

人们一边为郑鹏抱不平,一边想找滋事者,可是找来找去,就是找不到刚才说话的人。

这时崔源站出来,大声地说:“诸位静一静,静一静。”

等到现场静下来后,崔源大声说:“刚才那位说话不好听,但并没有过错,他的担心很有道理,新的物料,新的建桥手法,没人知道最后效果会怎么样,不过,请诸位放心。”

说到这里,崔源把声音提高八度:“一会让接亲的队伍先过,队伍那么多人,那么多车嫁妆,算是对迎姝桥的一个考验,除此之外,我们博陵崔氏还会用最重的马车拉最重的东西,给大桥来一个终极测试,确认安全了,再让博陵的父老乡亲过桥。”

顿了一下,崔源继续说:“万一这桥没通过考验,某,崔源在这里保证,无论花多大的人力物力,一定给博陵的父老乡亲建一座又大又坚固的大桥。”

崔源这番话说得铿锵有力、热血沸腾,在场的人忍不住给他大声喝采起来。

郭子仪轻轻碰了一下郑鹏,小声地说:“三弟,你这个便宜大父,为了你,还真是用心良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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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1 可怜天下老人心

郭子仪一点拨,郑鹏马上会意,忍不住瞄了崔源一眼。

那个叫倒塌的人,十有八九是崔源安排,有了这一出,绿姝和崔玉芳的赌约,性质马上变了,变成了一个终极测试,不再是博陵崔氏几个房系之间的斗争,传出去不再是笑话。

还有一点很重要,当众承认是新技术、新物料,承诺要是大桥倒塌,他会重建一座更牢固的大桥,提前为了郑鹏铺好台阶,一旦大桥有问题,郑鹏也不至于下不了台。

很明显,大桥能承重多少,这些都是郑鹏的一面之辞,崔源在这个问题选择了保留。

这是崔源一贯做法,凡事往好的方面想,往坏的方面打算。

真不愧统率大唐皇帝直辖秘密机构的不良将,一个小小的安排,轻而易举地把笑话变作美事,还不着声色给自己留了后路。

张九龄眨眨眼,好像也听出了弦外之音,走到郑鹏面前说:“飞腾,队伍就要过桥了,准备好了没有?”

郑鹏知道,张九龄的“好”有二层意思,一是隐晦地问这桥好不好,二是提示自己起程。

听他的语气,隐隐中有些担心,担心中又包含了关怀。

“大媒人,放心,准备好了。”郑鹏信心十足地说。

张九龄对郑鹏点点头,然后大声说:“吉时已到,启程。”

郑鹏点点头,给黄三一个眼神,黄三马上回意,忙把马到郑鹏跟前,一个使鸽子翻身上马,轻轻一挟马腹,从队伍中央走到最前面。

勒马回身,郑鹏打量了一下长长的迎亲队伍,大手一挥:“启程。”

一声令下,原来停驻的迎亲队伍再次动起来,跟着骑马走在最前面的郑鹏,从桥头踏上迎姝桥,准备从新建好大桥通过。

“的答...的答”“咯吱...”

马蹄踏着桥面的声音和马车负得前行的声音,在全场的注视下,格外引人瞩目。

当郑鹏骑马正式踏上新建的迎姝桥时,不知多少目光紧紧地追随着,除了大多期盼的目光外,也有不少异样的目光:

李成义饶有兴趣地看着这座颠覆他想像的大桥,心里想到是怎么造福大唐,没有怀疑,要是大唐多了这种方便、快捷的大桥,将会对生产、生活有极大的促进作用;

崔羽一脸期待地看着,一会看看迎姝桥,一会看看走在最前面的郑鹏,眼中透着欣赏,作为大当家,他以振兴博陵崔氏为已任,对绿姝觅得如意郎君感到很满意,郑鹏跟大唐核力权力圈交好,对博陵崔氏是一个不错的补充;

崔源的神色有些紧张,此时他眼中只有载着绿姝的马车,还有马车下面的桥,特别留意桥面和桥墩的变化,整个人绷紧得像一把拉了半弦的弓,他已在人群里预备了人手,只要情况一不对,马上采取措施。

无论如何,一定要保证绿姝的安全。

混在人群里的崔玉芳,脸色有些阴冷地盯着大桥,脑中想起那块容易碎裂的水泥硬块,心里暗暗叫道:快倒塌,快倒,最好当着这么多父老乡亲从桥上摔下来,千万别摔死,就摔倒双手双腿,什么都干不了,这样最解气。

崔源刚才说的话,崔玉芳很快就听出其中的味道,心里有些羡慕绿姝有一个这么替她着想的大父,不过更多是宽心,很明显,崔源是信心不足才说那种话,侧面印证自己的观点。

很多博陵的父老乡亲也一脸紧张地看着,暗暗为郑鹏祷告。

迎姝桥一揭幕,很快就征服了在场博陵百姓的心,他们很高兴多了一座大桥,出入方便很多,不用再坐渡船,而迎姝桥漂亮的设计,也让他们有了自豪感,到时介绍家乡又多了一个吹嘘的资本。

相比众人的担心,郑鹏显得信心十足,骑马第一个踏上桥,一脸淡定地骑到桥的中央位置便在一旁停下,一边打量围观的人群,一边等着后面坐花车的绿姝。

花车内,绿姝轻轻把车帘子挑起一条缝,一脸惊喜地看着马车外的这座大桥,俏脸上满是从心底发自的笑意。

漂亮,太漂亮了,这座大桥造形美观、大方,费了大心思在桥上安装了带着石雕的护栏,还在桥面上修了花坛,种了一株株正值季节的桂花树和大批菊花。

金秋时节,菊花盛放,桂花飘香,一阵秋风拂来,风中传来阵阵怡人的花香,这是少爷为自己建造、命名的桥啊,一想到这样,绿姝就有一种心醉的感觉。

“红姐,你说这座桥好看吗?”绿姝有些羞赧地问道。

心情太好,都忍不住跟身边的人分享。

红雀掩嘴一笑:“好看,不过,小姐更好看。”

“又取笑人家了。”

“真没有,小姐天生丽质,真的好看,要不然,姑爷也不会念念不忘,就是冒着性命的危险也要到博陵提亲,还不惜工本建了这座大桥。”说到这里,红雀有些赞许地说:“姑爷真是一个人才。”

水中建桥比火中取粟难多了,郑鹏能建起这么壮观的大桥,在投入使用前,历经多次考验,它坚挺到现在,绝不是运气。

绿姝正想谦虚,突然听到郑鹏在外面笑着说:“绿姝,你们在里面嘀嘀咕咕,说什么呢?”

“没,没什么。”绿姝俏脸一红,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红雀微微一笑,坐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很识趣地静下来。

好在,郑鹏没有继续发问,而是关切地问道:“绿姝,怕吗?”

“有夫君在,不怕。”绿姝很肯定地说。

郑鹏哈哈一笑,很快说道:“先不说,有人来了,我去应付几句。”

绿姝小声应了一声,继续乘车向着幸福出发。

花车刚走不远,崔二骑着马,急匆匆地跑过来,跑到郑鹏跟前才勒住马,焦急地说:“姑爷,你还留在这里干什么,快到前面带队啊。”

崔二本来在后面押送嫁妆,没想到有人突然找上来,让他马上劝郑鹏通过大轿,说这是郎君的意思。

郑鹏顺利走到桥中央的位置便停下来,这一停不要紧,崔源的心都悬起来,这桥还在测试啊,能安全过还不快点安全过,停在桥中心干什么?

一来停在桥中心有风险,二是崔源收到消息,平房的人,正把崔玉芳和绿姝打赌的花搁木家具用马车运来,那是真的沉。

崔源也看出来了,绿姝受郑鹏的影响太大,估计这辈子都是围着他转,现在绿姝的花车快要顺利通过大桥,刚刚走在最前面的郑鹏反而停了下来。

停在桥中央干什么,只要安全过去了,赌约的事输赢不重要,钱财是身外物,自已把嫁妆给得足足的,还提前给他准备了台阶,现在还楞在哪里干什么?

真出了危险,姝儿怎么办?

崔源一下子心里冒火:郑鹏这个混小子,太不懂事了。

就是急,也不能亲自去赶他,免得外人误会,于是让人去叫拨划给绿姝做管家的崔二。

崔二脸上满了焦虑,可郑鹏还是一脸云淡风轻地说:“不急,本少爷要等平房那套花搁木家具。”

海底打捞上来、已经炭化的木材叫阴沉木,花搁木是材质最好一种,最难得的是,一色十八件,全是木工大师精心打造,光是想想都留口水。

除此之外,郑鹏也想打打某些人的脸。

“姑爷”崔二焦急地说:“平房的人太...居心不良了,花搁木本来就沉,普通的渡船拉一件都摇摇摇欲坠,一色十八件得多重啊,他们为了增加重量、加大胜算,找人铸了四辆全是精铁打造的马车,一辆马车几千斤,再加上家具,就是桥再牢固,也....说不定啊,姑爷,先过桥吧。”

502 终级测试

郑鹏眨眨眼:“什么,一辆车几千斤?现在精铁很便宜吗?”

尼妹,平房的崔玉芳,为了赢得赌注,这么拼?

看到郑鹏不相信,崔二焦急地说:“姑爷,老奴真不敢骗你,平房的玉芳小姐跟博陵林小姐是闺中密友,林家是定州最大铁匠铺的东家,那四辆就是林氏铁匠铺打造,全是精铁铸成,很沉,加上家具,一辆车要六匹马才能拉得动。”

“那马得骏吧?”郑鹏开口问道。

“这个老奴不知,应该不是驽马吧,要不然也不会要六匹。”

“崔管家,一辆全是精铁打造的马车,值多少钱?”

“回姑爷的话,这话不好说,不知是百锻精铁还是千锻精铁,也不知铸造工艺如何,不过光是重量,一辆车少说也要几百贯吧。”

郑鹏点点头说:“难为她了,怕是不好铸造吧。”

“那是”崔二说完,猛地回过神劝道:“姑爷,快过桥吧,那几辆载着花搁木的精铁马车来了。”

差点被郑鹏带偏了,崔二想起自己的任务,连忙劝道。

郑鹏一脸淡定地说:“不急,这么特别的马车,本少爷都有点迫不及待想看了。”

“可是姑爷...”

“好了,你看好那些嫁妆,里面都是金贵的东西,别让人趁乱拿了。”郑鹏不耐烦地挥挥手,示意崔示让开。

看到郑鹏态度这么坚决,崔二也有些无奈,只能悻悻退下。

自家郎君的面子都不给,更别说自己,再纠缠下去惹他不高兴,回到元城肯定没自己好果子吃,走的时候,崔二心里暗自感叹:姑爷真是一个特别的人,性子上来时,就是郎君的面子也不给。

崔二在感叹郑鹏有个性的同时,前往迎姝桥的路上,很多人也在感叹,不对,应该是惊叹:

“天啊,这车得多沉啊,看看那车轮,都吃到土里去了。”

“看清楚一点,整辆车都是精铁打造,听说一辆近三千斤,再加上载的家具,能不沉吗?”

“这么重,难怪要六匹马拉还不算,不时还要下人推。”

“那是海底找捞上来的花搁木?啧啧,你们看那花纹和色泽,太漂亮了。”

“崔氏平房为了赢得赌注,花了不少心思,可大喜日子这折腾,合适吗?”

“不清楚了吧,这不是什么赌注,是给大桥做一个测试,试试它安不安全,一家人哪里相互拆台,那个什么赌注,是谣言吧。”

“不要争,测试也好,赌约也罢,都是人家的家事,管那么多干什么,我们只管看热闹便是。”

“是这理,话糙理不糙。”

.....

让众人议论纷纷的,是四辆特别的马车,闪着金属的车身、车上载着海底花搁木家具,一色十八件,非常难得,价值千金,由于太重,到了那些路基偏软地方,车轮陷入约半寸深,让人看到都吃惊。

由于太沉,每辆马车需要六匹马才能拉得动,马匹采用前三后三的方式排列,光是看这架式,就知有热闹看了。

当这四辆特别的马车抵达迎姝桥的桥头时,围观的郡众都骚动了,明显让这四辆马车给震惊。

有人说两姐妹打赌,没必要太较真;

有人说博陵崔氏太认真,这是在伤害大桥;

有人说平房的人为了赢,不择手段;

有人说博陵崔氏为博陵父老乡亲的负责,有担当,这是名门风范;

说什么的都有,人群中的崔玉芳扭头对一旁的林云萍说:“小萍,你们林氏铁匠铺做得真不错,这四辆精铁马车,看着带劲。”

林云萍笑嘻嘻地说:“好姐妹交待的,能不上心吗,我吩咐匠师,能多重就打造多重,嘻嘻,云芳你满意就好。”

崔云芳嘴边露出一丝冷笑:“现在只能算是小满意,等我挑回四车贵重的嫁妆,那才是大满意。”

什么水泥,中看不中用,为了早日把人娶回去,日夜赶工,五个多月就建好,有点儿戏啊。

要知道,名闻天下的永济桥也修了三年多,郑鹏急急忙忙的,五个月就弄完,崔玉芳想结实不到哪里去,以为前面就抗不住,崔云芳都幻想绿姝连人带马车掉到河里的狼狈的样子,没想到还让她顺顺利利地通过了。

看到崔源还几个博陵崔氏长老高兴的样子,崔玉芳心里就不爽,当她看到那四辆死沉死沉的精铁车了,精神为之一震:翻身的机会来了。

前面他们笑得多好看,就让他们后面笑得多难看。

林云萍在一旁说道:“对,这话说得在理,云芳,为了你的事,我可费了不少心思,就是库存的精铁都搭上了,你...”

“放心,到时给你挑几件好的首饰,满意了吧?”反正可以挑四车嫁妆,现在算是慷他人之慨,不心疼。”

“嘻嘻,满意,满意。”

有人欢喜有人忧,崔云芳看到压坏的路基,心中暗暗喜欢,崔羽看到压坏的路基面露愁容,压低声音对崔源说:“三弟,非要如此吗?”

崔羽一直都不支持这个赌约,是平房态度暧昧,只说小辈闹着玩的事,不掺和,三房也没有退让的意思,两家都这样说,做大当家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看到赌约正在实施,超重的精铁马车真要过桥时,崔羽心里直打鼓。

一辆拉着花搁木家具的精铁都那么重了,更别说四辆,还要一起并排过去,估计就是永济桥也悬啊。

崔源摇摇头说:“算了,就测试一下,算是给他验一验,能安全通过就最好,名扬天下,要是不能,也给他一个改进的机会。”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崔源也是一个狠人,看到郑鹏那么有信心,也想赌一把。

崔羽叹息一声,便不说话了。

李成义、高力士等人,看到那几辆吃重得车轮都陷下去马车,眼睛都瞪大了。

“高公公,依你看,这马车有多重?”李成义突然问道。

高力士用力踩了一下地面,有些吃惊地说:“这是硬地,很久没有下雨,地面很结实,车轮陷地半寸,还要六匹马才能拉到,少说也有四千斤以上。”

“这车过永济桥,能顺利通过吗?”

“不好说”高力士摇摇头说:“像大型的桥梁,都会有人看守,这么重的马车,肯定不让过,就是过也是分成几次过,像这种情况,不是斗气就是自虐。”

外人不拆台,自个拆台,名门望族上下,也不是铁板一块。

“看看也好”李成义一脸轻松地说:“郑鹏能五个月建起一座,再建也不难,正好看看这座想指染互天下第一桥的迎姝桥,有几分成色。”

一旁的崔伟,先是看看崔源,又看看另一边的崔雄,只见二人面上都露出和熙的微笑,都是事不关己的样子,张张嘴,最后什么都没说出来。

在万目瞩目中,第一辆载着花搁木的精铁马车已经抵近桥头。

抵达桥头后,精铁马车没有第一时间通过,然是退到一边静候,没多久,第二辆、第三辆和最后一辆相继抵达停下,最后四辆马车排成一条直线。

这是赌约的一部分,四辆马车要同时通过。

围观的众人齐齐发出一声感叹,这四辆马车的确够重,而这座迎姝桥也足够宽,普通的桥能并排过二辆马车已经不错了,迎姝桥能同时过四辆,彼此还不挤拥,让人无言的是,两边还有二尺多宽的人行道。

宽得有些过分。

四名赶马车的车夫相互望了一眼,很有默契地同时轻甩皮鞭,马匹收到指令,齐齐发力,在有些刺耳的咯吱声中,一起从桥头出发,同时驶上桥面。

503 得瑟的崔源(第三更)

就在四辆精铁马车上桥的同时,崔二大声唱道:“平房姐妹为新娘子添嫁妆。”

马车和家具,都属于平房的崔玉芳,出现在嫁妆的队列不合适,虽说出府前唱了一次,防止有人误以为姐妹共嫁一夫,还得再叫一次。

敬茶时给个见面礼,叫小添妆,这是例规,出阁后在去夫家的路上送上嫁妆,这才叫添嫁妆,主要看双方的关系和意愿,属于自愿原则。

喊声中,四辆精铁马车继续向前行。

整辆车都是精铁打造,行进时,车轮跟车身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在安静的环境下,显得特别刺耳。

所有人都屏气凝神,双眼紧紧地盯着马车,生怕漏过任何一个细节。

四辆精铁马车同时驶上迎株桥,崔源紧绷的脸有了一丝丝松动,还好,桥还很稳固,无论是桥身还是桥墩,没有任何变化;

马车到达第一个墩位时,崔玉芳轻皱了一下眉头:记得从工地弄回那块水泥块,外强中干,用力一捏就碎,本以为马车一上桥,桥面就会破裂、倒塌,没想走了一小段路,什么事都没有。

林云萍有些担心地说:“玉芳,不是说一压就碎,很有把握吗?”

“急什么”崔玉芳有些不爽地说:“现在不是最好时机,等它走到中间,那才震撼。”

中间的跨度那么大,没一个桥墩,那才是大桥最脆弱的地方。

刚才迎亲队伍顺利通过,崔玉芳就心里就蒙上一层阴影,同时暗暗庆幸自己多做了一手准备,找林云萍打造了最笨重的马车,反正说好是拉四车,没说过马车不准用精铁打造。

这些话,表面是在跟林云萍说,崔玉芳也是在给自己打气。

“咯吱”“咯吱...”

眼看着马车越来越靠近大桥的中心点时,崔源瞪大眼睛、伸长脖子,绷着脸紧紧盯着,车轮每行进一步、每摩擦一下,都紧紧地掀着崔源的心。

崔源有些急,很想那些车夫走快一点,可那些车夫明显是得到嘱咐,有多慢走多慢,半天也挪不了多远,相反,那金属的摩擦声倒是越来越大,越来越刺耳。

尽可能对大桥造成损坏。

马车行驶得慢,随着时间的流逝,最后还是到达了大桥最中心的地方。

没人说话,没人随意走动,所有人都紧张地盯着,人群中,崔源和崔玉芳的神色最紧张,两人都睁大眼睛、绷着脸:崔玉芳两手不断地扯着衣角,而崔源则是在衣袖里紧紧地握着两只老拳。

成功还是失败,就在这一刻。

一直停留在桥中心的郑鹏看到花搁木家具运来了,眼前一亮,策马走上去看。

好东西啊,也许是在海底炭化的缘故,木的表现有尖似油脂的东西,油脂下木纹清晰可见,摸起来给人一种温如玉的感觉,木的质地兼有玉的特性,这两者结合起来,看起来就像一件艺术品。

这是大自然慷慨送给人类的礼物。

板与板之间的缝隙可以忽略,家具是不会过时的经典款式,从成品来看,木匠的手艺也是拨尖,一靠近就闻到一股让人心旷神怡的清香,这是花搁木的香味,能提精神、驱蚊虫,非常有用。

阴沉木中的极品啊,放在后世,那是无价之宝,郑鹏看着这套极品家具,就像看着一个绝色美女一样,口水都流出来了。

正好,长安的新宅子在修建中,正好缺一套镇宅的家具,这套正好用得上。

郑鹏一边欣赏一边跟着这四辆精铁马车一起前行,神情说得出的轻松,跟两边桥头紧张得呼吸都忘记的人形成鲜明的对比。

后世那些普通的大桥,只要没偷工减料,拉三四十吨像玩一样,一吨相当于二千斤,这里一辆马车,家具、车、连人带马算起来,顶天了也就三四吨,加起来也就十一二吨,建迎娇桥时,由于没有对应的参数,郑胸不惜工本,能用多就不用少,能用大就不用小,怎么结实怎么做,质量绝对不是问题。

由始至终,郑鹏就没担心过。

要是担心,也是担心崔玉芳中途退出。

很简单的一个道理,马能拉得动,车轮也能坚持,能重到哪里去?

随着马车的渐行渐远,慢慢地,崔源的脸色变了,只见他绷紧的脸慢慢松了下来,眼里有了生气,脸上也多了笑意,腰杆也挺得越来越直。

太好了,郑鹏这小子,还真没有骗自己,轻而易举地通过了终极的考验。

此时夕阳西下,看着郑鹏渐行渐远的身影,崔源眼里闪过一抹笑意,当他的目光落在桥头那个石碑上,看到自己题的字和作的序,特加是看到上面刻着”崔源”两个字时,眼中笑意更浓。

有人欢喜有人愁,此刻崔玉芳脸色苍白如纸,一度明亮的双眼也有些灰暗,有些失魂落魄地喃喃自语道:“为什么,为什么我会输?为什么....呜呜,我最喜欢的那套花搁木家具。”

跟家里长辈信口旦旦说必赢,现在一套珍贵无比的花搁木家具给绿姝作了嫁妆,除此之外,四名车夫、四辆重金打造的精铁马车还有二十四匹好马,全没了。

那马有好些是自己拉下面子借来的。

一想到自己损失这么大,就是变卖出嫁妆也补不上,崔玉芳就有一种想吐血的感觉。

“崔御史,我们能到桥上看看吗?”一个少年郎走到崔源面前,一脸恭敬地问道。

“当然可以”崔源高兴地说:“这座大桥就是方便往来,大伙可以随意看,也随意使用。”

听到可以随意看,众人欢呼着、兴高彩烈地走上大桥,观看这座漂亮的迎姝桥。

变魔术般,迎亲队走后大桥还是空荡荡的,崔源开口后,一会儿的功夫,桥面上全是密密麻麻的人群:有人在桥面上走来走去,有人凭栏远望,有人用手轻轻抚摸着桥上的石雕,有人欣赏桥上的花坛,还有人趴在桥面好奇地看着桥面为什么那么坚硬.....

庙会也没这么热闹。

李成义、高力士、姚崇等人也在护卫的保护下,兴致勃勃地走上桥体验去了。

“二哥”崔源笑着还没回过神的崔雄说:“没想到你这么疼爱孙侄女,把最宝贝的那套家具也给她添嫁妆,真是破费了。”

崔雄的老脸抽了抽,勉强笑道:“亲不亲,一家人,应该的。”

那套花搁木还真是崔雄的心头好,儿子在官场更进一步,需要陇西李氏的帮忙,那套花搁木许给崔玉芳做嫁妆,就是变相示好,崔玉芳先斩后奏拿去作了赌注,还信誓旦旦稳赢,平房和三房在利益方面有很多纠纷,平日面和心不和,由于崔源位高权高,手段又高明,崔雄吃了很多哑巴亏,看到有机会出气,也就一只眼开,一只眼闭。

没想到,输了,输得很彻底,刚才眼睁睁看着那套家具被运走,崔雄心如刀割。

这边心痛还没平复,那边崔源又再狠狠“捅”上一刀,崔雄笑得比哭还难看。

偷鸡不到蚀把米,脸面和钱财双失,赔到姥姥家了。

崔源笑逐颜开地说:“对了,玉芳侄女的未来夫君不是在翰林院做校书郎吗,姝儿的夫君跟翰林院关系很好,在高公公、皇上面前也说得上话,要不要给他美言几句,二哥,这校书郎品阶太低,就怕玉芳侄女跟着他委屈。”

“老三,你...”崔雄本想骂崔源一顿,话到嘴边犹豫一下,开口说道:“罢了,儿孙自有儿孙福,让他们自己努力。”

陇西李氏有自己的人脉关系,玉芳的夫君入职翰林,也是为了得到一个好的出身,用不着郑鹏或崔源帮忙,可听崔源说郑鹏在翰林院有关系,崔雄生怕把崔源和郑鹏从中作梗,铺好的路也毁掉,硬气话到嘴边硬生生咽回去。

不能否认,郑鹏崔源,还真有这种能力。

别的不说,以郑鹏跟高力士的关系,高力士一句话,就能断送一个人的前程。

“家里还有事,先告辞。”崔雄说完,匆匆地走了。

留在这里还得受崔源的挖苦,再激一下说不定要吐血,还不如早点走,眼不见心不烦。

“三弟,一笔写不出二个崔字,何必呢?”崔雄走后,崔羽有些无奈地说。

崔源冷笑地说:“一笔写不出二个崔字,但心狠能干出背后捅刀的事,玉芳就是看绿姝好欺负,故意激她打赌,赌注是她先提出的,赌约成立后,暗中破坏在先,存心使坏在后,大哥,你没看到吗,精铁打造的马车,少说也有二三千斤,亏她想出这么绝的招,真是把绿姝当成妹妹,真拿绿姝当一家人,会想到这么损的歪招吗?”

“幸好桥挺住了,要是大桥倒塌,先不说耗费多少人工和材料,三房声誉得扫地,现在就是说他几句,不行吗?”

崔羽和稀泥说:“一家人,抬头不见低头见,哪有勺不碰锅沿的,算了。”

“既然大哥都发话了,行,这事就算过了。”崔源大方地说。

出了一口恶气,还赚了一套花搁木家具,崔源心满意足,卖老大哥崔羽一个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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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4 人活一张脸

“太原王崔氏,为新娘子添嫁妆。”

“镇州德来县令孙耀明,为新娘子添嫁妆。”

“仪州太守周守备,为新娘子添嫁妆。”

......

由博陵回元城的路上,不断有人前来添嫁妆,以至嫁妆的队伍越来越长,那些跟随绿姝的奴仆,在人少的地方就上车加快速度,人多的地方就下车步行,这是崔二的安排,郑鹏不止一次想过,除了显摆一下博陵崔氏的实力,会不会是一路敛财呢?

不得不说,博陵崔氏不能和全盛时相提并论,但它的影响力犹在,所到之处,经常是万人空巷来看,很多当地的乡绅会在必经之路提前准备宴席,请郑鹏一行享用,当地的衙门也常派人开路、保护。

一路招遥过市。

花开两朵,各表一支,郑鹏领着迎亲队往回走的时候,元城这边也忙成一团。

郑长铎一咬牙,把元城郑氏的老宅、祠堂都翻新了一遍,整个元城郑氏张灯结彩,就等着迎亲队伍的回来。

“这灯笼有点破了,换一盏新的。”

“家里的老娘们都干什么去,祠堂的蒲团破的破、脏的脏,不晓得更换一下吗?”

“这角落都长青苔了,快点打扫好,免得让人看了笑话。”

郑长铎背着手,好像一个领主一样不断巡视自己的地盘,就是一个小小的地方也不肯放过。

一想到元城郑氏在自己的带领上发扬光大,特别是郑鹏娶了博陵崔氏的嫡氏女,郑长铎每天都像打了鸡血一样,浑身有用不完的精力。

九泉之下看到列祖列宗,也能抬起头说话了。

刚训完一个不注意衣冠的下人,突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嘈杂声,隐隐还听到马车的声音,郑长铎皱了一下眉,背着手走出家门。

一出大门,看到很多人正在门前的大路平整着,不断有马车把细沙拉来、倒在路上铺平。

“这路是怎么回事,谁弄的?”郑长铎一脸疑惑地问道。

记得自己并没有说要修路啊。

守门的下人还没来得及说,眼尖的郑元业急冲冲地跑过来,抢着说:“阿耶,这是元城父老乡亲们的一番心意。”

“心意?”

郑元业马上解释道:“上次在酒楼跟王老、钱县丞他们喝酒,无意中嘟嚷一句,说这路有些破损,飞腾成亲,娶的是博陵崔氏的女子,这是我们元城郑氏的荣誉,也是元城的光荣,就怕到时让人小看,王老他们一听,都说这脸面不能丢,主动提出牵头集资修路,像上次一样铺上细沙,表示对侄媳妇的欢迎。”

“不错”郑长铎抚着胡须说:“树活一块皮,人活一张脸,不能让博陵崔氏的人小看,更不能丢了元城郑氏的颜面。”

看到郑长铎的心情不错,郑元业马上小声地说:“阿耶,昨天你喝高了,没法跟你请示,儿想这修路本是我们元城郑氏的家事,不能都让父老乡亲掏钱,要不然名声不好听,就擅自作主,从帐上支了五百贯去修路,算是出一份子。”

一下子没了五百贯,郑长铎有些肉痛,不过还是点点头说:“钱要花在刀刃上,这件事你做得好。”

“哪里,没经得阿耶同意就擅用这么一大笔钱,还怕阿耶不高兴呢。”郑元业恭恭敬敬地说。

郑长铎笑逐颜开地说:“该花的就花,对了,以后那些小帐小钱自己拿主意,这帐交到你手,我也放心。”

郑福去博陵协助郑鹏造桥后,在郑元业的花言巧语下,家里的财政大权落到他头上,郑元业上位后,家中无论是大小事项,都要请示郑元铎,郑长铎有时感到烦,但对郑元业很放心。

亲不亲,一家人,以前郑福管帐房,郑长铎老是感到有点不自然。

郑元业一脸正色地说:“哪能呢,家里的事得阿耶作主,儿子就是替阿耶跑腿的。”

“一笔写不出两个崔字,一家人就要互相信任、相互扶助,抱成一团才能光耀门楣,明白吗?”

“是,是”郑元业说话间,左右瞄了一眼,有些惊讶地说:“程儿呢,怎么不见他帮忙的?”

郑长铎呵呵一笑:“程儿最近很长进,经常同窗研究学问,这不,他今天组了个局,邀请他大伯讲一下育才之道,听说很多人去,本想拉老夫去,不过家里事放心不下,就怕那些田舍奴做不称心。”

顿了一下,郑长铎高兴地说:“咱郑家出了人才,是要介绍一下育才的经验,若不然,父老乡亲还以为我们敝帚自珍呢。”

昔日成为元城县笑话的日子还历历在目,好不容易能吐气扬眉,郑长铎肯定不肯错过。

人活一张脸。

“是,是”郑元业马上附和:“现在父老乡亲都说阿耶微言大义、教导有方,是元城的楷模呢,对了,县里的学正还让我问下,阿耶什么时候能抽出时间,想让阿耶到书院给那些学童训话。”

郑元业嘴里说得好听,心里有些不以为然:郑鹏那小子,青楼的常客、父老乡亲口中的笑话,亏他老子还有脸去训话,没赶出家门就是一市流儿,除了不学好,什么都学了,没想到他被逐出家门后,运气一下子来了,又是升官又是晋爵,现在倒好,连五姓女都娶了回来。

这运气,怎么没落在自家程儿身上?

一想到儿子,郑元业内心稍稍有些安慰,郑鹏回来一得势,三言二话就把儿子关到了阁楼里软禁,还擅自给他安排,娶了馆陶县石大富的女儿石金梅,那是一个膀大腰圆、面似包子的女人,想想儿子每天要对着这种女人,做父亲的也不好受。

刚开始郑长铎的态度很坚决,好在,郑鹏长期不在,郑福也去了博陵,给郑元业有了可乘之机,跟石大富密谋后,石大富派个身手不错的手下潜入郑家,深夜点燃窗帘,而在阁楼上“苦读”郑程不顾危险从阁楼上跳下救人,这把郑长铎感动不已,心软的郑元家也帮他说好话,再经郑元业一番劝说。

于是,郑程不用再关在阁楼上,而是可以在自己的房里用功,还经常约同窗游山玩水。

两父子,分工合作,一个讨好老爷子郑长铎,一个对郑元家投其所好,再次掌控了元城郑氏。

这时一个身材粗壮的妇人包着一个孩子经过,郑元业看到眼前一亮,马上叫道:“金梅,过来一下,阿耶早上还说想见巧儿。”

石金梅连忙走过来,一边行礼一边把怀中的女儿递给郑长铎。

“好巧儿,让太公抱抱。”一看到孩子,郑长铎马上喜开眼笑,抱着孩子又说又笑,好像瞬间换了一个人。

郑元业在一旁小声地说:“耶,你看那些人铺路那么辛苦,儿想从帐上支点钱,中午去酒楼摆几桌,你老怎么看?”

“应该的”郑长铎有些不耐烦地摆摆手说:“你看着办就行。”

“哎,知道了。”郑元业眼前一亮,连忙应下。

等郑长铎抱着孩子走远,一直在旁边的心腹小声地说:“郎君,修这条路不是说好由元城的乡绅承担吗,为什么还要往里搭钱呢?”

“笨”郑元业冷笑地说:“修路是不差钱,可是某差钱。”

钱在帐薄上,那是公钱,要把它拿出来,才有机会沾到好处。

“是,是,是,郎君英明。”心腹心领神会,连忙应道。

郑元业有些遗憾地说:“小门小户,也没多少油水,听说博陵崔氏的嫁妆很多,昨天听一个商队说,郑鹏那媳妇,光是嫁妆就有三百车,真是富得流油,要是那些嫁妆也交给我打理,那就太好。”

“怕是不行”心腹小声说:“嫁妆是崔小姐的私产,就是小郎君也动不了,更不说郎君。”

郑元业冷笑地说:“那么大的一块大肥肉,不吃上一口太可惜,看着吧,一口是吃不下,不过找着机会就啃一口,那也不错。”

505 误会

路上应酬多、添妆也多,即使人手足够、马匹也充足,郑鹏一行走走停停,就是起早赶晚,也在路上折腾了足足一个月才回到元城。

回到元城,先是拜堂,刚拜完堂,高力士适时出现,他再一次带来李隆基的圣旨,一来还是二道,一道给郑鹏和绿姝带来丰厚的新婚贺礼,都是绫罗绸缎、金银饰物一类,还有一道是册封绿姝为五品县君的旨令。

正好跟郑鹏的县男同级。

李成义、高力士、姚崇、张九龄等人再次出现在婚礼上,除此之外,荥阳郑氏派郑向阳携了得重礼前来祝贺,有这么多大人物在,定州排得上号的官员,能来的差不多都来了,崔希逸和郭可棠也从长安千里迢迢赶来贺喜。

最让郑鹏惊讶的,不是突骑施可汗派人送来一份厚礼,而是二哥库罗派人送来两匹极品好马。

这两匹马是郑鹏订亲时库罗就派人送到定州养着,打算走得脱身时亲自送,走不脱身就让手下送。

可惜,最后还是没赶得及。

即是这样,郑鹏已经很感动了。

郑鹏和绿姝的婚礼,成为元城的狂欢,三天流水席让元城的父老乡亲大饱口福之余,对郑鹏交口称赞,大肆庆祝了三天三夜这才慢慢归于平静。

不过,就是客人再多,郑鹏也没忘把洞房的正事落下。

三天后,送完最后一个客人,郑鹏躺在自制的沙发上,一脸疲惫地说:“终于清静了,差点没把我累坏。”

黄三奉上一杯茶,笑嘻嘻地说:“少爷和少夫人新婚尔燕,累点好。”

那笑容,笑得真是YIN荡,郑鹏一脚踹在他的屁股上:“滚,什么话到你嘴里都变味。”

“是,是,少爷,小的这就滚。”被踹了一脚,黄三一点也不介意,笑逐颜开退到一边。

“夫君,发什么火呢?”这时绿姝端着一碗汤进来,轻轻地放在郑鹏面前。

郑鹏抬头瞪了绿姝一眼:“还叫夫君?都说了多少遍要改了?”

“老公”绿姝有些调皮地吐吐舌头,乖巧地说。

真是奇怪,仆人叫主人,不是郎君就是小郎君,郑鹏要求下人一律叫少爷,就是夫妻的称呼,也由“夫君”变成“老公”。

感觉怪怪的,不过郑鹏坚持,绿姝也只好随他。

“乖了。”郑鹏满意地说。

绿姝温柔地坐在郑鹏身边,拿起汤匙勺起一匙汤,放在唇边轻轻吹了吹,试过温度再送到郑鹏嘴边:“这几天累坏了吧,老山参炖鸡汤,老公,多喝一点。”

又是老山参,好像不花钱一样,郑鹏都有点喝腻了,可看到绿姝一脸关切的样子,还是张大了口。

站在窗边的红雀把目光转到窗外,不忍直视:堂堂博陵崔氏的小姐,好像变成一个婢女一样侍候自家夫君,作为婢女的红雀都看不下去了。

没办法,谁叫自家小姐乐意呢?

喝完汤,婢女刚把碗撤下去,崔二走进来行礼:“小姐,姑爷。”

绿姝开口问道:“管家,有事吧?”

崔源把二管家作为嫁妆的一部分,跟着绿姝一起来到郑家,主要是听绿姝吩咐,并打理她的私人财产。

那么多嫁妆,还有那么多奴仆,也得有人管理才行。

崔二恭恭地说:“小姐,嫁妆和宾客送来的贺礼太多,哪些去、哪些留,还请小姐和姑爷作个定夺。”

绿姝出嫁,作为崔氏三房一根独苗,崔敬可是非常慷慨,嫁妆足足装了二百辆马车,沿途不断有人添嫁妆,特别是那些从三房嫁出去的外嫁女,对绿姝好到不得了,各种礼品送送送,回到元城差不多三百辆马车。

李隆基没来,派高力士来庆贺,皇帝出手自然不凡,赏赐了一大堆的东西,姚崇、李成义等人都奉上厚礼,定州那些官员也不是空手来的,光是登记贺礼的册子就装了一个小箱子。

送的东西多,很多贺礼形成重叠,像金银珠宝这些还好说,像活物、食品和不易保存的东西,需要把它们妥善处理,免得造成浪费,像陪嫁过来奴婢和健仆,也要安排她们做合适的事,不能白吃饭。

别的不说,光是近三百辆拉嫁妆的马车就要处理,郑鹏就是需要马车出入,也不可能用上三百辆马车,那么多车夫和马匹,人吃马嚼,每天的开销都不是小数,早一天妥善安置,就早一天拒绝浪费。

“老公,你说怎么处置?”绿姝扭头就问郑鹏。

郑鹏打了一个呵欠,很快麻利地站起来:“不提还差点忘了这件事,收了那么多礼,光是看礼单,都没拆过,一起去看看吧。”

“嗯”绿姝小声应道。

一行人来到一排厢房前,当厢门全打开时,郑鹏的眼睛都瞪大了:礼盒,全是礼盒,七间偌大的仓库被礼盒堆满,看起来非常壮观。

绿姝明显也被堆积如山的礼盒惊呆了,有些失神地说:“怎么这么多东西?”

崔二有些骄傲地说:“以博陵崔氏的名气来说,不多,记得北朝年间,博陵崔氏一位尚书成亲,那才叫大场面,皇亲国戚不知多了多少,四品官都进不了门口,收到的贺礼足足堆了三十个大仓库,清点了二个多月才盘算清楚,那才叫多呢。”

北朝年间,名门世家林立,可以说士族比较鼎盛的时期,可惜河阴之变后,九品中正制变成了一种形式,到隋唐推行科举改革后,名门世家进一步式微,只能仰望昔日的荣光。

郑鹏吃惊地说:“这么多,都是收到的贺礼?”

“回姑爷的话”崔二恭恭敬敬地说:“左边五间堆放的,是小姐的嫁妆,右边二个仓库,是姑爷成亲收到的赏赐和贺礼。”

顿了一下,崔二补充道:“奴婢、健仆还有马匹、牲口不在这里,派人在府外圈放着。”

郑鹏有些尴尬地擦了擦鼻了,差距有点大啊:绿姝的嫁妆,装了五个仓库,自己请了那么多人,仅仅是装了二个仓库。

目测质量远远比不上绿姝的礼品。

崔二抱着一个小号的木箱子过来,轻轻放在一边的石桌上,对绿姝说:“小姐,这些册本上记载的,就是收到的礼品清单,请小姐过目?”

箱子一打开,全是一本本册子,绿姝吓了一跳,拉着郑鹏的衣服说:“老公,还是你给姝儿拿主意吧。”

对郑鹏,绿姝是百分一百二十的信任。

郑鹏楞了一下,忍不住扑哧的笑了一声。

突然想起前世一个笑话,很多人在网上讨论为什么男人理想的妻子是岛国的女子而不是华夏的女子,其中一个神回复:结婚当晚,新婚夫妇进入新房后,岛国的妻子会不好意思地说,某某君,我是第一次侍候你,没有经验,要是侍候得不好,请多多包涵;华夏的女子会一把推开想要亲热的丈夫,一脸焦急地说,快,把红包都拆开,看这酒席是亏了还是赚了?

跟在绿姝后面的红雀看到郑鹏有些得瑟地笑,眼里闪过一丝鄙视:小姐把嫁妆全交给他处理,一下子血赚了一大笔,高兴得笑了吧?

小男人。

崔二的脸色有些难看,那些嫁妆是小姐的私产,自己就是给小姐打理财物的,这刚结婚就全交给夫家处理,不妥当吧?

就在崔二犹豫怎么劝说小姐时,无意中捕捉到红雀表情的郑鹏回过神,连忙解释:“刚才笑,只是想起一件好笑的事情,与嫁妆无关。”

说到这里,郑鹏一脸正色地说:“绿姝,你要是嫌麻烦,交给管家打理就行,他肯定知道怎么做才是最好,这些都是你的嫁妆,我一点也不会碰,全由你一个人说了算。”

“可是,老公...”

郑鹏打断绿姝的话:“就这样,真交给我,先别说你大父要找我麻烦,要是传出去我就成了没骨气、吃软件的窝囊废,到时门都不敢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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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6 趣味比赛

郑鹏说得很坚决,崔二闻言松了一口气,就是红雀看郑鹏的眼神也不一样。

独立自强,才华和人品让人称道,光是他面对强势的崔源还能坚持自己的立场,几次较量都不落下风,就让人对他刮目相看。

“老公,我,我没这种意思。”绿姝看郑鹏说得那么严肃,一下子慌了,马上解释道。

“知道”郑鹏马上安抚绿姝说:“我明白姝儿的意思,这是你的体已钱,放好,如果真有需要,肯定会开口,现在不用,你也知,光是卤肉的分红就足够开销了。”

绿姝这才放下心来,轻轻地点了点头。

郑鹏兴冲冲地说:“走,看看他们都送了什么礼品。”

“姑爷,这些都是礼册,里面太乱,你要看什么,老奴唤人替你找来。”崔二在一旁恭恭敬敬地说。

礼品入库前,虽说经过归纳和分类,但是时间有些急,放置得有些凌乱,东西不好找。

“看礼单没意思,还是拆着有趣,绿姝,我们看看有什么好东西。”郑鹏笑逐颜开地说。

“好。”绿姝欣然点头。

刚想走,郑鹏无意中看到两眼有些发亮的红雀,还有远远好奇张望的兰朵,心头一动,停下脚步,招招手说:“这么多礼盒,什么时候能拆得完,郡主,红雀,你们别光看着,帮忙拆一下。”

很多女生不一定喜欢礼物,但有一个共同的爱好:拆礼物,这么高兴的日子,也让她们跟着开心一下。

“把本郡主当成下人使唤不成?算了,我给绿姝面子,算是给绿姝帮忙。”兰朵有些口是心非地说。

红雀干脆地说:“姑爷吩咐,红雀听命就是。”

兰朵看着七个仓库的礼盒,双眼发光地说:“郑鹏,拆哪个仓库的?”

郑鹏指着右边说:“拆右边两个仓库的。”

刚刚才说不碰绿姝的嫁妆,说得出就要做得到,左边五个仓库全是绿姝的嫁妆,郑鹏也不好碰,不过右边两个仓库是自己成亲收到的,怎么处理自己可以说了算。

要是自己动了绿姝的嫁妆,不仅仅是名声不好听,崔源会冷嘲热讽,弄不好还到官府告自己一状,原因很简单,律法规定嫁妆是女方的私产,这些私产受到官府的保护,没经得同意就动用就是触犯律法,像男女双方和离,女方可以把自己的嫁妆全部带走。

还有一种情况,要是女方意外身亡且没有留有子嗣,娘家有权收回嫁妆。

郑鹏很清楚,以崔源的性格,肯定派人暗中盯紧这些嫁妆,要是自己动一动,老小子肯定借题发挥,到时又不知出什么妖蛾子。

“好,拆就拆。”兰朵一边说,一边往仓库走,都有些迫不及待想拆礼盒了。

看到兰朵反客为主走在前面,红雀马上说:“小姐,我们也去。”

“慢着”郑鹏突然笑着说:“只是拆礼盒,你们不觉得有点无趣吗?”

“郑鹏,你又有什么鬼主意?”兰朵转过身,饶有兴趣地说。

红雀和绿姝也看着郑鹏,想看郑鹏想干什么。

郑鹏嘿嘿一笑,很快说道:“这几天大伙都累得不轻,不如来个趣味的游戏,每个人从仓库里挑十个礼盒,礼盒不能拆开,到时算一下谁挑出来的礼盒价值最高,价值高的赢,相反,谁挑的礼盒价值最低,就是输家。”

“老公,要是都是实物,怎么判定它的价值呢?”

“简单”郑鹏打了一个响指说:“崔管家不是擅长火眼金睛吗,当上管家之前,当铺当过伙计和掌柜,东西值多少他看一眼就能猜得**不离十,我们挑出后,不让他知道是谁挑的,只让他负责估价,这不就成了吗?”

要成一个合格的管家,特别是名门望族的管家,可不是一件易事,平日要经手的贵重物品很多,要是真假都不清很麻烦,例如送礼给人送了赝品,那不是贻笑大方吗?

崔二在成为管家前,被派到崔氏名下的当铺历练了几年,早就练得一双火眼金睛。

“这个方法好。”绿姝点头表示同意。

“有趣,有趣”兰朵拍着手掌说:“赢的如何,输的又如何?”

郑鹏把这个问题扔在绿姝:“这个问题夫人说了算。”

绿姝明显也来了兴致,闻言想了想,很快说道:“输的就罚...对了,不是快到饭点了吗?赢的可以享用午饭,输的不能吃,就在一旁看着别人吃。”

“这个办法好,就这样办。”兰朵马上表示同意。

郑鹏摇摇头说:“不好,你们天天说胖了,平日都不怎么吃饭,吃不吃好像都没关系,对本少爷不公平。”

红雀笑容可掬地说:“少爷,现在是三比一,少数服从多数。”

绿姝和兰朵也笑着点头。

三个美女抱成一团,郑鹏无奈地耸耸肩。

说好要求和奖罚,四人有些期待又有些激动走向仓库,为了公正,四人都没带婢女。

绿姝去了右边第二个仓库,红雀亦步亦趋跟在后面,郑鹏和兰朵去最靠右边的仓库。

贺礼还真多,仓库里密密麻麻都是,有的礼盒堆得比郑鹏的个头还高。

堆积如山的礼盒,大的需要人来抬,小的可以放在巴掌上,材质也五花八门,有的用纸盒、有的用木盒,有的是铁盒,有的是玉盒。

绝大部分是木盒,材质五花八门,黄杨木、杉木、紫檀木、黄花梨木等等,简单的就是一个盒子,复杂的雕文刻花,用银、玉石或牛角包角,还有珠玉、宝石镶嵌。

光是礼盒都看花眼。

“哎哟”兰朵突然叫了一声。

郑鹏一边看一边想着挑哪个,没注意撞了一下同时沉浸在礼品中的兰朵。

“抱歉,抱歉,一时没看到。”郑鹏主动道歉。

兰朵很熟练地给郑鹏翻了一个白眼:“看你呆头呆脑的样子,肯定挑不出好东西,别白费劲了。”

说起作诗或解决问题,兰朵自认不是郑鹏的对手,但说起挑东西,肯定是自信满满。

要知道,兰朵平日最喜欢购物,有事无事就往绸缎店、首饰店和古玩店跑,对看东西有一套自己的独特见解,不夸张地说,这里有不少礼盒,光是看包装兰朵就知是出自哪个店铺。

不少人为了郑重其事,托人从长安采购礼品,也有很多客人是从长安赶到元城,带了从长安带来的礼物。

“郡主,这话我可不爱听”郑鹏不服气地说:“礼物还没挑,你就知我要输?”

“不用挑,本郡主会看人。”

郑鹏挑衅地说:“不如我们来个私赌?”

“什么叫私赌?”

“比赛继续,不过我们私下来个赌注。”

兰朵眼前一亮,马上说:“好,赌注是什么?”

“女士优先,你想赌什么?”

“本郡主那辆脚踏车有点不好用,要是我赢了,你给我弄一辆特别的、独一无二的脚踏车。”

这妞,一打赌就来劲,看她辛辛苦苦陪自己去建桥、迎亲,早就想送她一份礼物,郑鹏欣然答应:“好!要是郡主输了呢?”

“好办,你不是喜欢美女吗,输了送一名美女给你,让你有机会金屋藏娇。”

郑鹏有点无言,自己算是洁身自好,跟那些喜欢喝花酒、加枕头的人差远了,怎么天下的人都把自己看成色中饿鬼?

看来这名头,自己是洗不干净了。

“怎么,不敢?”兰朵有些挑衅地说。

郑鹏腰一挺:“有什么不敢的,好,赌就赌。”

兰朵撇撇嘴说:“什么人啊,一听到美女就来劲,不行,我得让绿姝妹妹多盯着你才行。”

郑鹏:.......

507 又赌上了

一个小插曲后,郑鹏继续挑礼盒。

礼盒上只写着名字,有的只有标记没有名字,也不知有什么,里面的东西都写在礼单里,郑鹏只能根据姓名、标记和有盒子的包装来判断。

那些装修奢美、包装精美的盒子,里面的价值差不了那里去,就像郑鹏手里那个用紫檀木打造的盒子,紫檀木本来就很名贵,盒子精雕细琢,用浮雕的样式刻了百花盛开的图案,四个角都用银皮包裹,还用了一颗硕大的猫眼石镶在盒子,这哪是装东西的盒子,分明就是一件奢华工艺品。

里面放什么还不知道,不过光是盒子就价值不菲。

没一会的功夫,郑鹏就挑了十个看似名贵的礼盒。

挑好了礼盒,扭头看看兰朵,只见她还在很认真地挑着,先看看礼盒的材质,然后把鼻子凑近去闻,想从气味入手,完了还轻轻摇动,想猜测里面是什么。

那认真的样子,看起来很可爱,特别是西域人特有梭角分明的侧面,看起来非常很赏心悦目。

看到自家少爷挑好,郑福忙让人搬来几张长桌拼在一起,方便郑鹏放挑好的礼盒,至于负责估价的崔二,为了避嫌退到外面,等到估价时才进来。

郑鹏动作最快,第一个把十个礼盒拿到长桌上,然后是有红雀,绿姝排第三,走在最前面的兰朵是最迟一个挑够十个礼盒的人。

练武的人都有一个共同点,就是做事不拖泥带水,郑鹏和红雀都练武,速度也最快。

“夫君,都挑好了,现在我们要做什么?”绿姝小声地问道。

郑鹏很干脆地说:“那拆礼盒啊,还在等什么。”

一说到拆礼盒,三人女的眼前一亮,也不废话,齐齐开始拆起礼盒来。

兰朵挑得慢,可她拆起来最快,只见她从腰间拿出一把锋利的小银刀,麻利地割开绑着的绸带和麻绳,打开花搁木制的盒子一看,眼前一亮:“你们看,好漂亮的玉佩。”

这是一块雕着两条鱼的玉佩,玉质通透、圆润,是上等美玉,雕琢得栩栩如生,显出不俗的刀功,玉佩的寓意是相濡以沫,是一个很应景的礼物。

“这支步摇,很精致啊。”这时绿姝也举起一支步摇,笑逐颜开地说。

赤金为钗,分为三层,分别饰以翠玉、珍珠和金饰,设计巧妙、装饰华丽,特别是阳光照在首饰上时,珠玉金饰相互辉映,非常漂亮。

兰朵赞了绿姝一句好眼光,扭头看看红雀,惊讶地说:“红雀的运气真不错,你们看,这把玉如意多漂亮。”

郑鹏没看,此刻他在欣赏一幅画,这幅画是贞观年间大画师阎立本的画的仕女图。

阎立本擅画人物,形象逼真传神,时人誉之为“丹青神话”,写实性注重个性描绘,且多取材于历史事件和人物,用以鉴戒贤愚、弘扬治国安邦大业,在选色推陈出新,大胆彩用朱砂、石绿,有时还用金银等贵重矿物质材料,让人物更加饱满。

他画的《历代帝王图》端庄、大气,以微见长,是公认的精品。

这是阎立本精心绘的一幅仕女图,画笔刚劲圆润,特别是对衣物的处理,廖廖几笔能形象地描绘出来,有种简练粗重的感觉,画上的仕女,大胆地穿着抹胸长裙,正在翩翩起舞,眼有神、脸有色,就是那条用朱砂浓抹的长裙非常出彩,好像跃然在纸飞舞一般,郑鹏一时都看得入迷了。

兰朵看完左边的红雀,又把脑袋转到右边,想看郑鹏拆出什么礼物。

看到郑鹏对着一幅画看得入迷,兰朵有些好奇伸长脖子一看,顿时啐了一口:“真是....本性难移,就是一个画在纸上的暴露美女,也看得那么入迷,口水都流了,俗。”

郑鹏有些无言地说:“什么话,这是大画师阎立本的仕女图,哪有什么暴露,这叫意境,懂不?”

“意境?”兰朵不以为然地说:“本郡主觉得,你不是看中有意境,而是看中没衣襟吧。”

绿姝凑近来一看,扑哧一声笑了,拉着兰朵说:“郡主,也就是一张画,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们还是继续拆礼盒吧。”

兰朵点点头说:“好啊,看看还有什么惊喜。”

郑鹏默默卷好画作,没有反驳,照这样发展下去,估计有匹母马走过,自己瞟一眼这妞也说自己对母马有不良企图。

暂且记下,找到机会再狠狠地修理她。

四人继续拆礼盒,很快又多了不少好东西,其中金银首饰约占了一半,还有上年份的人参、文房四宝、衣裳、绸缎、皮裘、古玩等礼品,最特别是兰朵还开出一刀镶着红宝石的横刀,配以银鞘,看起来非常精美。

礼盒全部拆开后,四人在远处的石桌坐下,郑鹏让郑福先把东西登记好,然后把它们混在一起,这才把精通估价的崔二叫来。

待崔二行过礼,郑鹏开口说:“崔管家。”

“老奴在”

“你去给那堆货估价,你认为值多少就说多少。”郑鹏开口说道。

崔二恭恭地说:“是,姑爷。”

得到允许后,崔二走到一溜长桌前,先拿起一柄玉如意,放在眼前打量一下,开口说道:“玉如意一柄,估价二百贯。”

郑福一边登记,一边大声唱道:“玉如意一柄,估价二百贯。”

“相濡以沫玉佩一个,估价五十贯。”

“三重金玉如意步摇一支,估计六百贯。”

“阎立本所绘《仕女图》一幅,估计五百贯。”

第一轮估完价,郑鹏瞄了一眼有些郁闷的兰朵,笑逐颜开地说:“郡主,多不好意思,一开始就甩了那么远。”

兰朵有些不服气地说:“才第一件,后面还有那么多,不怕。”

说到这里,兰朵有些挑衅地说:“那么有信心,敢不敢加大赌注?”

绿姝吃惊地说:“你们私下还有赌约?”

“嘻嘻,私人恩怨。”郑鹏笑呵呵地说。

兰朵也在一旁附和:“私人恩怨,我们之间的比赛还有效。”

绿姝和红雀相互望了一眼,两人眼里都有些无奈:才一会儿的功夫,二人又掐到一块去了。

“名贵文房四房一套,估价一百贯。”

“赤金镶玉抹额一件,估价一百二十贯。”

“刑窑白瓷茶具一套,估价二百八十贯。”

.....

郑福很负责任地唱着估价,郑鹏和兰朵也在暗自估算着,反正自己拆出来的东西,印象深刻,大约计算着总价值。

突然间,郑福的声音有些激动地说:“极品阗青白玉观音一尊,作价三千八百贯。”

三千八百贯?

宾客送来的礼物,大多在二百贯之间,价值到五百贯已很难得,要知道古代各种宴席特别多,像长者寿辰、娶妻纳妾生子一类,像有身份的人,一年娶几个妾很正常,妻妾多儿女也多,一年不知收多少请柬,毕竟谁家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大伙都是酌情给,能送几百贯的东西,很不错了。

一下子冒出一个价值几千贯的重礼,虽说在场的人不缺钱花,听过来也让人兴奋。

兰朵记得这尊阗青白玉观音是郑鹏开出来的,有些郁闷地说:“谁这么大方?”

红雀在一旁说:“听说这尊玉观音是陛下赏赐给申王,要是没猜错,这是厚礼是申王所赠。”

王爷就是王爷,出手就是不凡。

郑鹏也吃了一惊,当时觉得这尊玉佛挺不错,估计能值个一千几百贯,没想到价值还要翻几番,扭头看看兰朵,笑容可掬地说:“郡主,要是没算错,我十件礼品的价值已在七千贯以上,而你的九件礼品,价值仅是二千贯出头,怎么,认输吗?”

三千八百贯已经是听到现在的最高价,郑鹏现在可是信心满满,有心刺激一下兰朵。

兰朵瞄了郑鹏一眼,然后有些不服气地说:“还没到敢后一刻,哪个输哪个赢也不一定,郑鹏,看你这么有信心,敢不敢加赌注,就赌本郡主三宝号的半成分子,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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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8 地主家也没余粮

半成分子看似不多,问题是三宝号的体量大,半成分子一年也能分好几千贯,三宝号要人脉有人脉、要钱有钱,开始调整策略,不断扩大规模,像农具、家具也开始涉猎,分红只会越来越多。

平时兰朵把这半成份子看得像命根子一样重要,现在竟然舍得拿出来当是赌注?

看她一脸不服的样子,好像是赌红了眼的赌徒,不过像她这么精明的人,会犯这种错误?

郑鹏正想说话,只听崔二突然失声地叫道:“天啊,这,这是镔铁宝刀?”

什么,镔铁宝刀?

郑鹏和红雀下意识扭头看了一眼,只见崔二举着那柄横刀放在眼前,对着阳光鉴定,一脸激动的样子。

“我去看看。”郑鹏边说边往崔二哪边跑。

绿姝一看郑鹏走了,叫了一声“夫君,等等我”便追了上去,她一走,红雀也快步跟上。

刚刚还是四个人一起坐着,转眼间只剩下兰朵一个人。

“讨厌,这个郑鹏,就是命好。”兰朵有些郁闷地跺跺脚。

还差一点点,郑鹏就上勾了,就是崔二叫那么一声,把郑鹏叫走,这叫什么,快要煮熟的鸭子飞了,兰朵别提多郁闷。

那一句“镔铁宝刀”一出,兰朵就知让郑鹏增加赌注的事不用想了。

郑鹏冲过去,一脸惊讶地说:“崔管家,这把真是镔铁宝刀?”

“姑爷,老奴也就见过一次,感觉这刃口很相似,不是很肯定,不过不要紧,试一试就知道了。”

崔二先让围观的人走开,用双手握刀柄,对准一个台角,用力一挥,众人只看到寒光一闪,好像听到“嗖”的一声,那块桌角应声掉落。

轻松得好像在切一块豆腐。

“好锋利。”红雀摸着台角平整光滑的切口,惊讶地说。

郑鹏从崔二手里拿过这把横刀,只是刀柄处镶了一大颗红宝石,刀身狭直、小镡,长柄,刀刃处闪着寒光,从以上特征来说,是大唐横刀的制式,看起来有如一泓秋水,一看就知不是凡品。

“阿军,拿你的剑来。”郑鹏吩咐道。

一声令下,阿军毫不犹豫把自己随身携带的剑,交给郑鹏。

郑鹏左手拿剑,右手拿刀,然后左右互击,只听“卡嚓”一声,那把长剑应声而断。

阿军双眼都瞪大了,有些失声地说:“好刀。”

那把随身携事的宝剑,是郑鹏花重金求来,用千锻铁打造的利器,非常锋利,是阿军的心爱之物,没想到和那把横刀一碰,应声而断。

有点像利刀砍蕉树的感觉。

“没错,没错,这就是千金不换的镔铁宝刀。”崔二有些兴奋地说。

郑福凑过来,小声地说:“少爷,这份贺礼是突骑施苏禄可汗送来的贺礼。”

明白了。

要是没猜错,这把镔铁剑就是用自己缴获那批镔铁石打造,作为大唐在西域最倚重的力量,苏禄可汗肯定有分到不少镔铁武器,记得在西域时苏禄可汗说过,一个热气球拯救突骑施数以万计的勇士的性命,说要送自己一份厚礼,现在果然兑现承诺。

兵者,凶器也,大喜之日,中原没人送这种东西,觉得不吉利,但在西域,一把好的武器就是最好的礼物,他们可没这种顾忌。

狡猾啊,兰朵肯定知道并认出她父汗送的礼物,知道价值的她故意跟郑鹏打赌,把郑鹏引上勾了,又挑衅郑鹏,为了获得最大利益,就是最看重三宝号的份子也拿出来作赌注。

差点上了她的当。

想到这里,郑鹏把目光投向兰朵,兰朵接触到郑鹏的目光,有些心虚地转过头,佯装看着一旁的...落叶。

郑鹏回过头,小心翼翼把刀归鞘,然后把刀向阿军一扔:“接着,给你用。”

阿军有些手忙脚乱地接住,一脸难以置信地说:“少爷,这,把宝刀,真的给我?”

这把镔铁宝刀,绝对是宝刀中的极品,别的不说,用刀柄能挖那块红宝石出来,一辈子都不愁了,价值千金以上,如此贵重的东西,给一个下人?

郑鹏一脸平淡地说:“刀好不好,要看在谁手里,放在本少爷这里,也就比烧火棍强点,反而是你用得上,刚巧你的武器没了,正好给你换一把,省得再找人打造。”

“谢少爷。”阿军单膝跪下,恭恭敬敬地向郑鹏行了一个礼。

对一个武者来说,做梦都想要一把好的武器,对阿军来说,少爷把这么贵重的武器给自己,这是对自己的信任和爱护,阿军平日沉默寡言,高兴得不知说什么好,只好用行礼来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

郑鹏亲自把他扶起,笑逐颜开地说:“你是我的人,刀放在你哪里,就是给本少爷保管,礼免了,记住好好保管就行。”

“少爷,人在刀在。”阿军斩钉截铁地说。

郑鹏点点头,看着阿军,突然有点犯愁起来:答应过郑福,给阿军和小香脱去奴籍,现在还没行动,说是没时间,还不如说舍不得放他走。

身手这么好、忠诚度这么高的人,真不好找,安全方面,就是靠他了。

郑鹏看看紧紧握着刀鞘退到一旁的阿军,再看看绿姝,脑中灵光一闪:脱籍可以,到时脱去奴籍,打入贱籍,算是终身雇佣他,至于成家立室,绿姝不是带了一百奴婢来吗,这些奴婢一个个眉清目秀,让阿军挑一个,替她脱去奴籍,做一个普通的妇人,给阿军留个后。

对,就是这样。

把刀给阿军后,郑福已经计出结果,兰朵后来居上,挑的礼品价值最高,然后是郑鹏、绿姝,红雀垫后,成为最后的输家。

当然,输家不止一个,郑鹏也中了兰朵的计,回到长安得给她特别订制一辆新的脚踏车。

就是办了也值,一想到自己能弄到一个镔铁宝刀,郑鹏心里就乐。

挑完礼盒,饭菜已备好,众人先去吃饭。

吃完饭,几个女的一起去打牌消磨时间,郑鹏一个人躺在逍遥椅里消食。

刚合上眼,就听到郑福在耳边小声地说:“少爷,少爷。”

“有什么事,说吧。”郑鹏眼皮也不抬,开口应道。

郑福左右看一下,然后小声地说:“这些是用不上的东西,请少爷过目,老奴准备把它们卖了,换钱补贴家用,对了,少爷最好和夫人说一声,她带来的那些人,我们这边就不负责他们的开销,原因夫人从博陵带来的嫁妆,郑家也没受益。”

“又是卖东西,又是赶人”郑鹏睁大眼睛,一脸疑惑地说:“郑福,我们现在很缺钱吗?”

把用不上的东西换成钱,变废变宝,这个无可厚非,跟来的那些仆人是绿姝的人,这才几天就说不负责他们的花销,好像显得有点小家子气。

至于吗?

“缺钱,很缺钱”郑福苦笑地说:“少爷,现在帐面者抹不平,外面还欠了不少食材的费用,虽说人家没追,但这钱也不能拖啊。”

“什么,帐房没钱了,还要欠别人的钱?”郑鹏吃惊地瞪大了眼睛。

郑福一脸委屈地说:“少爷,帐面有钱,那是成亲前的事,那时的确是粮满仓钱满箱,可兼顾元城郑氏后,开销一下子大了起来,建桥那里花钱如流水,算了一下,不算人工,各种花费加起来超过十万贯,此外,彩礼的开销、迎亲团的花费、还有成亲大摆宴席,特别是三天流水席,一天就要几千贯的花销,再扣去杂七杂八的,金山银海也经不起这样折腾啊。”

地主家也没有余粮,这是郑鹏脑中出现的一个想法。

509 岁月是把猪饲料

最近花钱的地方太多了,给族里买田地、捐族学,修宅子、一修还是两座,建桥,彩礼,迎亲、酒席等,每一项要花的钱都不是小数目,开销增大,资源就那么多,一下子就捉襟见肘。

不能跟崔源这种家大业大、不知积累了几代的人相比。

郑鹏看着郑福苦瓜似的脸,忍不住问道:“我们不是做过预算吗,是哪里用超了?怎么弄得要借债的?”

记得以前做过预算,郑福说要变卖一些没用的东西补贴家用,说明帐面很吃紧了。

“主要是流水席和老宅那里用超了。”

流水席是郑鹏学崔源,现学现做,觉得这样更喜庆,也更惠民,吃完一批换一批,只要有人吃宴席就不会停,每天消耗的食材数以千斤计,花钱像流水,即使菜品没博陵崔氏那么丰富,可也是一个巨大的开销。

不用说,元城及附近的父老乡亲三天都不用做饭,排队上席开吃就行,就是路过的途人、游侠、讨饭的也跟着沾光。

现在想起那人山人海的情景也有些后怕,六十多个厨子都快累瘫。

郑鹏轻敲着椅背说道:“老宅?最近有什么事,超了很多吗?”

“也不是很多,主要是事多”郑福犹豫一下,很快就说了出来:“现在老宅的帐,是少爷的二叔父子在把持,这点得到郎君和老爷子的同意。”

郑福嘴里的郎君,是指郑鹏的老父郑元家,老爷子就是郑长铎。

“有点意思,他们父子真像打不死的小强,大父和阿耶都让他们哄得团团转。”郑鹏若有所思地说。

自己把郑元业赶去种田,把郑程关到阁楼,没有这两个祸害,本想着日子会过得舒服很多,没想到自己就是放松了一段时间,又让他们冒头了。

“小强?少爷,小强是哪个?干嘛要打死他?”

郑鹏:“....小强是一个传奇的人,不说他了,说说老宅的事。

“现在老爷子和郎君都很相信他们。”郑福把自己知道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很简单,郑元业父子投其所好,把郑长铎和郑元家哄得开心,于是趁机上位,然后就是损公肥私。

郑鹏起了新宅,多次催促父母过来一起住,可他们就是不同意,一会说老宅住习惯,一会说守着老宅,就是替郑鹏守着祖业云云,其实他们不说郑鹏也知道,他们是怕不好跟绿姝相处。

博陵崔氏的嫡系女、五品县君,论地位比郑鹏父母还高,别看郑元家平日一脸骄傲的样子,以七族五姓自居,可在真正的名门望族面前,有种无形的自卑感,特别是看到近三百辆车的嫁妆还有二百陪嫁奴仆,都被那排场给惊到了,拜堂的敬长辈的茶都是站着喝完。

郑福有些不甘地说:“少爷,要不,老奴去查帐,让他们把吃进去的吐出来?”

“算了,他们父子敢下手,肯定是把嘴巴抹了干净,没必要为那点小钱弄得名声不好听,找机会再收拾他们,以后新宅和老宅的帐分开,给老爷子和我耶娘的那份不能少,其他的,让他们自己折腾去。”

郑鹏也算看清了,他们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自己插手反而惹人嫌,特别是老爷子耳根子软,很容易被人左右,偏偏自己不在家,干脆由着他们。

小妹郑冰有了着落,到时把三叔的二个儿子弄到国子监,他们爱怎么办就怎么办。

“是,少爷。”

郑鹏拿过那份礼单看一下,多是绸缎、干货一类,随口说道:“两个仓库礼品,也用不完,要是帐面急,多卖一点,以备不时之需吧。”

“少爷”郑福恭恭敬敬地说:“东西一下子出得太多,卖不上价钱,再说卖出去和买回来,一出一进就有差额,还不如留着。”

“留着?那么多东西,用得完吗?”

郑福有些无奈地说:“少爷,留着不是为了用,是回礼啊,这次收了别人的礼,等到别人家有喜事,也得送上贺礼,这叫礼尚往来,把册子记住他们送多少,送什么,回礼时酌情送回去,所以那些礼登记好留着,以备不时之需。”

对啊,差点忘了这茬,郑鹏苦笑一下,挥挥手说:“行了,这些交给你打理,晚点我找郭可棠再预支一些分红先撑着。”

有一个好管家就是不同,很多事可以做甩手掌柜。

“少爷,最好还是不要再预支”郑福解释道:“长安新宅,把帐面的钱抽走大部分,要不是郭小姐贺礼送了三千贯,另外预支了二万贯的分红,要不然帐面早就撑不住了。”

会做人啊,知道资金告急,直接送现钱,还主动预支分红,郑鹏对这个合作伙伴越来越满意。

“算了,忙去吧。”郑鹏挥挥手,让郑福先出去。

有点头痛,原以为挣的钱够花,没想到开销一大,底子薄的缺点就出来了,得想办法多赚点钱才行,弄一个建桥的工程队赚钱,对了,找时间把蒸馏酒弄出来,这些都是可以赚大钱的项目。

一想到钱,郑鹏整个人也兴奋起来,觉也不睡了,准备找小白同志谈谈。

光是有度数不够,还得在口感上作改进,像后世的国酒,几斤粮食酿出来的酒,放上一段时间炒作一下,能卖出几吨粮食的价钱,那才叫暴利。

干脆一步同位,酒的度数和口感整合一下,李白对酒那么了解,找他谈谈,最好是找一个合适的酿酒配方加以良。

李白西厢的客房里,靠近后门的位置,郑鹏走到转弯时,差点被一个人撞了。

谁这么冒冒失失的?定眼一看,乐了,这个人正是郑程。

“咦,这不是二弟吗,这么急急忙忙的,去哪啊。”郑鹏调侃道。

还真有些日子不见,回到元城这几天也没见郑程,不用说,肯定是躲着自己,生怕自己一个不爽,再次把他关在阁楼上。

这么久不见,当年那个瘦削的郑程不见了,整个人好像吹鼓的气球一样,变得肥头大耳,气量大不大不知道,年纪轻轻就养了一个大肚腩,不过皮肤都是很白,要是趴在地上,肯定像一头大白猪。

整天关在阁楼上,不用干活,吃好睡好,又没地方做运动,想不胖都难。

多好的一个小伙啊,以前说不上玉树林风,也算是翩翩少年,对别人来说岁月如酒,越活越醇厚,可对郑程来说,岁月像一把猪饲料,郑程在肥胖的路上,一去不回头了。

该,哪个不惹,偏惹本大爷。

郑程看到郑鹏,吓了一跳,连忙把手里拿的一个木盒放在背后,那张胖脸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原来是...大哥,祝大哥新婚快乐,早生贵子。”

510 前后矛盾

郑鹏早就看到他的小动作,笑逐颜开地说:“二弟,都是自己人,那么客气干嘛,有空过坐就行,干嘛还拿礼物,真是见外,记住,不下为例。”

小样,都看到了,还藏?

郑程的面色有些尴尬,支支吾吾地说:“大哥,这...这不是礼物,是大母让我拿给大嫂,可是大嫂不肯收,让我拿回去。”

大母送给绿姝的?

平日大母什么事都不理,每天就对着房里的观音像拜啊拜,她会给孙媳妇送礼?十有八九是大父的主意。

不得不说,娶了绿姝后,元城郑氏在县里的地位进一步提高,平日对家中女性一向不怎么重视的郑长铎,还在祠堂里严正警告,所有人要尊敬绿姝,不能跟绿姝发生任何冲突。

什么东西这么宝贝,不让下人送,让郑程专门跑腿。

郑鹏也懒得看是什么,放过那个木盒,突然开口问道:“二弟,为兄的新婚贺礼呢,你不会两个嘴皮子一碰,说一声道喜就当贺礼吧?”

当日郑程父子怎么联手把自己赶出家门,特别是郑程在门口怎么对自己,郑鹏一直没忘,特别是郑程那副影帝的表情。

“这几天一直帮忙招待来贺礼的宾客,一时忘了,大哥,晚些补上,晚些补上。”郑程苦着脸说。

郑程心里又是妒忌又是恨,两兄弟本来差别不大,最多就是郑鹏的资源多一些,本以为郑鹏踏出郑家门槛的那一刻是自己美满人生的开始,万万没想到,那是郑鹏扭转命运的一刻。

出了郑家,郑鹏那是越活越滋润,越过越风光,这不,升了将军封了爵,本来距离就大了,现在还娶了博陵崔氏的嫡系女,现在两兄弟的差距,简直遥不可及。

此刻郑程心里想起一个荒诞的念头:郑鹏这个家伙,运气真好,路上买个女奴也买中名门望族流落民间的嫡系女子,当初自己还对她动过手脚呢,当日要是来个霸王硬上弓,把生米煮成熟饭,博陵崔氏的女婿,会不会换成自己呢?

郑鹏一看这小子眼珠子骨碌碌地转,就知他要冒坏水,“啪”的一声在他脑门弹了一下:“发什么楞,在想什么呢?”

“没,没,在想给大哥送什么合适?”郑程有些慌乱地说。

说完,郑程很快说道:“大哥,大伯还等回我回去陪他去参加诗会,要是没有别的吩咐,我先走了。”

“走吧。”

郑程应了一声,好像有什么在后面追他一样,急急脚往外走。

走出新宅的大门,郑程回头看到郑鹏没有跟上来,这才长长松了一口气。

幸好跑得快。

看看抱在怀中那个木盒,忍不住得意地笑了笑,然后继续往老宅走。

刚走到墙角,一只手闪电般伸出来,准确地捏着郑程的耳朵,郑程刚想发怒,扭头看到一个魁梧的身材还有一张大饼脸,马上讨好地说:“夫人,你什么时候来的,外面冷,千万别着凉。”

捏耳朵的,是郑程的妻子石金梅,石金梅长得五大三粗、孔武有力,娘家也有势力,把郑程治得服服贴贴的。

石金梅冷笑地说:“怎么去哪么久,是不是你大哥家美婢多,看花了眼,舍不得走?”

“哎哟,好金梅,轻点,轻点,有你,我哪里还看得上别的女人,没有,没有,不是为了办你的事吗?”

一边说,一边把手里的木盒子双手奉上:“夫人,看看,东西到手了。”

看到木盒,石金梅眼前一亮,松下那只捏着耳朵的手,一把抢过来,当场打开,很快,脸上出欢喜的神色,好像奖赏般捏了一下郑程的脸蛋:“夫君,你真是能干,妾身今晚好好侍候你。”

郑程眼里露出慌张铁失措的神色,勉强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金梅,你真是贤惠。”

一个晚上要吹熄灯、闭着眼睛去面对的女人,她嘴里的好好侍候,那是变想花样折腾自己,想当初,就是她在饭菜中下了药,自己才糊里糊涂跟她有了关系,石金梅刚进郑家时,还有一些矜持,现在倒好,母老虎的本性完全暴露出来,动不动就出手,郑程哪里练过十多年武艺石金梅的对手。

闹一次打一次,家里妨于石家的势力,也不好发声,都被打到服了。

最无言的是,石金梅自己很丑,偏偏把郑程看得很紧,把郑程身边的婢女换成又老又丑的,平日多看其它女人几眼者都要动拳头。

石金梅左手把木盒挟在腰间,右手一伸,捏郑程的耳朵用力一扭,瞪着眼睛说:“刚才你犹豫了,说,是不是嫌老娘难看,是不是被哪个小妖精勾了魂?”

“没,没,真没有”郑程马上求饶说:“金梅,刚刚我看到大嫂戴的那根步摇很漂亮,还镶了很多宝石,在想怎么想办法给你弄来,到时你戴起来,一定很好看。”

“真的?”

“真的,为夫可以当天发誓。”

石金梅这才变怒为喜地说:“不用发誓了,快想办法,博陵崔氏那可是名门望族,大嫂戴的东西,肯定很名贵,走,我们回房好好商量。”

“是,好金梅,我扶你走。”

郑程在石金梅在墙角窃窃私语,以为没人知道,没想到让站在新宅角楼里的郑鹏尽数收在眼底。

可惜,两人说话的声音太小,郑鹏听不到两人说些什么,只看到郑程被石金梅狂虐。

等两人走后,郑鹏径直去找绿姝,到后堂的时候,崔二正跟绿姝汇报着什么。

“夫君,这天越来越冷,要不要喝点热茶?”绿姝一看到郑鹏,马上撇下崔二,笑逐颜开地说。

对她来说,郑鹏才是她的全部。

“不用,刚喝过了”郑鹏假装不经意地说:“对了,刚刚过来时,看到我二弟郑程,不过他走得很快,想聊几句都没聊成,他来这里干嘛?”

绿姝明显滞了一下,不过很快假装没事地说:“小郎啊,他来...他是给婆婆带话,说蒸了炊饼,让奴家过去尝个鲜,夫君,你要一起去吗?”

“这几天,天天大吃大喝,一肚子都是油水,就想着怎么消食呢,吃不下了,你喜欢就自个去吧。”

“嗯。”绿姝明确松了一口气。

郑鹏面上不动声色,心里暗暗想道:郑程说是大母要给绿姝送礼,绿姝说是娘请她过去吃炊饼,出入太大,当中肯定有问题。

其实绿姝也不擅长说谎,特别是对着自己说慌,看她目光闪烁、神色慌乱的样子就知道了。

绿姝不想说,郑鹏也没有再追问,找了一个由头走开,让绿姝和崔二继续商量。

刚才隐隐听到奴仆和田庄什么的,要是没猜错,崔二准备把人手撒到农庄里。

二百奴仆,宅子用不了这么多,只能挑些机灵的留下,剩下的先发配到田庄,有需要再调动。

郑鹏门外转角处大约等了二刻钟,终于等到从里面退出来的崔二,伸手就把他拦下。

“姑爷好。”崔二看到郑鹏,恭恭敬敬地行礼。

“崔管家,刚才郑程来这里干什么?”郑鹏懒得跟他废话,开门见山地问道。

崔二犹豫了一下,低声说道:“姑爷,小姐不是说了吗,是夫人请她过去尝炊饼。”

“哦,真的?”郑鹏盯着崔二的脸,意味学长地问道。

“小姐说是,那就是。”崔二一脸平静地回答。

郑鹏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然后挥挥手说:“没事了,忙去吧。”

这种老忠奴,对绿姝忠心耿耿,肯定是得到绿姝的吩咐,就是打死他也得不到答案,想在他身上找答案是浪费时间。

“姑爷,老奴告退。”

郑鹏想了想,突然开口叫道:“郑福。”

“老奴在。”郑福马上上前听令。

“黄三呢,去,把他给我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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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1 有其子,必有其父

“少爷,你找我有事?”黄三讨好地笑道。

郑鹏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忍不住说道:“黄三,最近伙食不错啊。”

认识黄三的时候,他还是长安一个小掮客,每天拖着瘦弱的身体着在长安街头,不时用那双贼兮兮的眼睛打量着行人,希望找出哪个是自己的潜在客人,样子有点像只小老鼠,岁月有点像肥饲料这话用在他身上也合适,现在的也像一只老鼠。

像只肥老鼠。

“嘻嘻,少爷家的伙食一直很好,最近更是好。”黄三美滋滋地说。

从博陵迎亲到现在,每天的主题都是吃吃吃,黄三是苦惯了的孩子,本着能吃就是福的想法,每天都吃个肚皮圆,体形都长了一圈。

郑鹏也懒得说他,径直吩咐:“老宅最近有点不太安分,看看怎么回事。”

“少爷,小的马上去查。”黄三马上醒悟过来,很快领命。

对他来说,最喜欢就是做这种事。

“去吧。”

二人说话同时,绿姝在红雀的陪伴下,准备去老宅看望一下婆婆。

跟郑鹏说了一会去尝婆婆做的炊饼,不去怕引起郑鹏的怀疑,反正做儿媳妇的也要孝敬婆婆,绿姝让人挑了几匹上好绸缎和一些名贵的药材,一起带过老宅。

“少夫人。”

“少夫人好。”

“大嫂好”

到了老宅,无论是下人还是族人,看到绿姝都恭恭敬敬地礼。

成亲的当天,绿姝就让人给家里老老少少,每人准备了一份厚礼,就是老宅的所有下人,也分发了丰厚的赏钱,现在人人把绿姝捧着敬着,态度非常热情。

每个人看到绿姝,都是笑容满面、好语相加,只有一个人例外,郑元业。

“是侄媳妇啊,是来看婆婆吧,这名门望族出来的女子就是不同,知书识礼,还孝顺长辈。”郑元业看到绿姝,眼前一亮,有些勉强地笑着打招呼。

要是郑鹏在这里,肯定会发现郑元业的目光很熟悉:当年自己也用过这种目光看崔希逸,把他当成人形金元宝。

绿姝作为名门小姐,可一向没什么架子,闻言马上回礼道:“二叔过誉了。”

“好了,大嫂在东厢,你去吧,二叔还有点事没解决,就不陪你了,哎。”郑元业说到后面,有意无意叹息了一句。

绿姝早就看到郑元业的脸色不是很好,听到他感叹,忍不住问道:“二叔,看你心情不是很好,是不是遇上什么事了?”

“这个...都是族里的一点小事,侄媳妇,你还是去找大嫂吧。”

听到族里有事,刚准备走的绿姝反而不走了,开口说道:“绿姝已嫁到郑氏,是郑氏的一份子,有事也理应出手帮助,就是帮不了,多个人也能多个主意,二叔,有什么难处,你只管说就是,要是不说,就是不把我当成自己人。”

爱屋及乌,对于绿姝来说,郑鹏就是她的全部,,绿姝对郑家的事很上心,一听到有话,就想看看能不能帮忙。

以郑家人的性格,解决不了就找郑鹏,绿姝还不如替郑鹏解决,免得让他烦心。

作为郑鹏身边最贴身的人,绿姝知道郑鹏跟元城郑氏有不少间隙,现在双方都在努力维持着关系,但双方都没有信心,在绿姝眼里,家是很重要,族也不能丢,无论怎么成功,一个不事长亲、不近族人的人,到哪里也会受人轻视。

还没进门,绿姝就想着修补双方的关系,现在找到机会,自然不能错过。

郑元业犹豫一下,这才有些尴尬地说:“元城郑氏比不上博陵崔氏,说出来也不怕侄媳妇笑话,是这样的,飞腾不是光祖耀祖了吗,阿耶说原来的祠堂不够气派,要翻新扩建,这是阿耶最大的心愿,还把这个任务交给我,翻新、让先人可以好好享用香火,也让先人多庇佑,让元城郑氏家业兴旺、人丁兴旺,可是...”

“可是什么?”绿姝忍不住接过话头。

看到绿姝已经被自己的话题吸引,郑元业嘴边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很快有些沮丧地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有想法,可惜手里没钱,阿耶的意思是找飞腾,他现在是族里最有出息的人,可飞腾最近开销那么大,怕是入不敷出,不好去烦他,可阿耶那边又催得紧,所以这才左右为难啊。”

原来是这样。

绿姝点点头说:“修祠堂是一件好事,该修,二叔,借问一下这修祠堂要花多少钱?”

终于问到点子上,程儿说得没错,这个绿姝真是单纯得可爱。

郑元业强捺心中的激动,开口说道:“钱多有钱多的修法,钱少有钱少的做法,依某看,有个一万多贯就能修得很体面了。”

“一万多贯,不贵啊”绿姝想了想,很快表态道:“二叔,那我代夫君捐一万贯。”

博陵祖祠翻新,绿姝无意中听说崔氏几个房些凑了二十万贯,元城郑氏修个祠堂才花一万多贯,便宜。

本想把这笔钱全承担,不过想想不太好,好像显得自己太霸道,要是别人也想为祠堂出力怎么办?

什么?捐一万贯?

郑元业吓了一跳,一万贯,巨款啊,很多有钱人也拿不出这么多钱,可是到绿姝嘴里,好像这一万贯就是到街上割块肉的钱。

早知刚才多说一些好了。

“这,这...不好”郑元业马上摇摇头说:“你们新宅最近开销大,手里也不宽裕,这钱不能要。”

“二叔,放心,这钱不是夫君哪里拿的,是我的体已钱。”

郑元业装模作样地说:“那更不行,怎么能用侄媳妇的钱呢,要是飞腾知道了,那不得埋怨我吗,不妥,不妥。”

“没什么不好,这事不告他不就行了吗,就说这笔钱是老宅出的。”

“可是,这...”

绿姝斩钉截铁地说:“二叔,就这样,钱我一会让人给你送来,不能再推辞了,要是再推辞,那就是不把我当成是郑家的人。”

捐这么多钱,还不让郑鹏那鬼精灵知道,去哪找这么好的事?

崔源眼珠子转了转,很快说道:“侄媳妇,不如这样吧,这笔钱就以你跟飞腾儿子的名义捐,到时我们会向先人禀明,等到时机成熟再刻碑留念,如何?”

“谢二叔。”

“哪里,是感谢侄媳妇才对,太好了,有了你的慷慨解囊,这下元城郑氏祖祠,算是有着落了。”郑元业笑得很开心。

两人又聊了几句,绿姝这才带着红雀离开。

“小姐,一万贯太多了吧,要不要找姑爷商量一下?”红雀在一旁劝道。

“不用,夫君的事够多了,这种事不用烦他,红姐,你没看到吗,郑福都偷偷拿礼品出去变卖,还婉转让我们安排那些下人,肯定是钱方面告急,这笔钱就让我出好了。”

“小姐”红雀劝道:“奴婢总觉得这个二叔不是什么好人,以前就是他跟他儿子联手赶出的。”

“冤家宜解不宜结,夫君以前很恨他们,可现在不是回来了吗?亲不亲,一家人,过去就让它过去,至于二叔这个人,人品是不怎么样,不过修祠堂这么大的事,在列宗列宗面前,相信他不敢打马虎眼。”绿姝淡淡地说。

还没待经雀开口,绿姝继续说:“记住,这件事不能告诉夫君,要不然,我会很生气。”

还有一句话绿姝没说,钱是身外物,这一万贯钱,自己也没看得多重。

红雀犹豫了一下,有些无奈地说:“是,小姐。”

主仆两人正在商量时,郑元业急匆匆地跑到郑长铎面前,一脸兴奋地说:“耶,好消息,侄媳妇,也就是飞腾刚娶回来的崔绿姝,刚刚跟我说祠堂不够体面,想捐一笔钱我们翻新、扩建祠堂,有...三千贯呢。”

512 浪费人才了

“有这种事?”郑长铎吃了一惊,很快又犹豫地说:“祠堂不是刚翻新吗?”

郑元业苦笑地说:“耶,她可是博陵崔氏的嫡系女,见过的大场面多了,估计就是翻新,在她眼里也跟没翻一样。”

“说的也是,咱不能跟博陵崔氏比”郑长铎有些气馁,不过倔强的他很快不满地说:“狗不嫌家贫,子不嫌母丑,嫁入郑氏,就得按我们郑氏的规矩,论不到她说三道四。”

郑元业在一旁劝道:“阿耶,人家可是正儿八经的名门小姐,她的大父是御史,族中做官的亲戚多如牛毛,再看看她的嫁妆和排场,那是一般人吗,好家伙,光是嫁妆就有三百车,奴仆也有二百,据说还是特地少带的了,刚成亲就封了县君,作儿子的大胆说阿耶一句,不能把她当成一般的孙媳妇啊。”

“这话...也有道理。”郑长铎刚刚鼓起的勇气被郑元业一吓,很快就蔫了。

人家动个小指头就把你捏死,逞什么强?

看到郑长铎服气了,郑元业继续劝道:“阿耶,依我看,飞腾媳妇也没看不起郑氏的意思,要不然不会刚入过就大派礼物,要是孩儿记得,给阿耶送了一块玉佩和一把玉如意,对吧?”

想起收到的厚礼,郑长铎脸色又是一缓,点点头说:“这个孙媳妇,还是挺有孝心的。”

郑元业眼里闪过一丝得意的神色,对他来说,要影响老头子的想法太容易,现在都没成就感了。

“就是,人家就是觉得祠堂不够气派,阿耶,你想想,飞腾娶了崔家小姐作媳妇,以后跟咱们家来往的人,那得尊贵很多,祠堂要是不搞得气派一些,怕是让人笑话,要是贵人都看不起,哪来扶持呢?”

郑长铎一脸正色地说:“没错,人活一张脸,这颜面可不能丢,老二,你说说我们应该怎么办?”

“耶,儿是这样想的,飞腾媳妇的好意不能拒,但这钱也不能全让她出,我们也从公家的帐面拿一点,把它搞得妥妥当当、体体面面,这样博陵崔氏的亲家来了,也不显得失礼,也给飞腾媳妇一个回应,说我们很重视她、关心她,一举两得,多好。”

郑长铎刚想答应,不过很快疑惑地说:“亲家来,也是看门面和摆设,不会看我们的祠堂吧?”

郑元家楞了一下,没想到老头子还那么精明,没有一下子被骗倒,不过他脑袋转得快,很快说道:“阿耶,有身份的人都很注重祠堂,说不定人家想看呢,再说这是你那县君孙媳妇说的,另的地方她都没提,就提到祠堂,当中肯定有什么含意吧。”

“哈哈,老夫猜到了”郑长铎高兴地说:“飞腾不是花重金建了新宅吗,多气派,估计是宅子没什么问题,就怕祠堂不好,给博陵崔氏留下不好的印象,对,一定是这样。”

郑元业早就想到这个作解释,不过他故意没提,而是引导郑长铎说出来,这样显得更加合理,闻言马上恭维道:“对啊,这么简单的道理,怎么我就想不到呢,看来姜还是老的辣。”

被儿子拍马屁,郑长铎高兴得眉开眼笑,轻敲着桌面说:“名门小姐就是不同,一张嘴就是三千贯,出手真是大方,老二,你说我们要拿多少钱出来扩建祠堂呢?”

“至少要比三千贯翻一番,要不然元城郑氏的声誉,怕是有影响。

绿姝拿一万贯,祠堂扩建后,不能落差太大,要知道绿姝是单纯,可她身边那些人,一个个都是很难对付的角色,总不能拿一万贯只装饰出二三千贯的效果吧。

人家一眼就能瞄出来了。

“这么多?”郑长铎倒吸一口冷气。

郑元业劝道:“祠堂可关系于元城一脉的千秋大计,不多。”

“家里的情况你也知,就是节衣缩食,怕也挤不出,要不,找飞腾拿点。”

“耶,不行”郑元业马上阻止:“彩礼、建桥、迎亲、设宴,哪项不要花钱,这些钱家里一点也没帮上,听说飞腾已欠债累累,这个时候也不好再给他添麻烦。”

绿姝说了拿一万贯,再找郑鹏拿,怕要被识破,郑元业哪里敢。

“说的有道量,可有什么办法?”

郑元业早就想好,小声地说:“耶,大哥最听你的话,听说这些年飞腾一直给大哥钱用,迎亲回来,飞腾媳妇又给他们带了很多名贵的礼物,不如,让大哥出点。”

“好!”

.......

黄三平日吊儿郎当,可一旦有任务,他马上变得认真,办事也高效。

第二天晚,绿姝、兰朵、红雀等人偏厅里玩着牌的时候,黄三已经向郑鹏回报了。

“少爷,打听清楚了,老宅的人,是不安分。”黄三一脸认真地说。

郑鹏躺在逍遥椅上,闭着眼睛说:“怎么个不安分法,说说。”

“主要就是利用少夫人的友善,变着花样拿好处。”

看到郑鹏没说话,黄三继续说:“其实就是郑程、郑元业父子,先是郑元业的妻子,也就是少爷的二婶,看到小姐作衣裳的绸子好看,问哪里买,小姐直接派人送她二匹,他们觉得小姐好说话,就不安份起来。”

“郑元业借口说要练字,看到贺礼里有一套文房四宝,希望买下,小姐直接送他;郑程说自己的玉佩摔坏,可他要赶着参加诗会,来不及买,找小姐借一个,小借也大方赠了他一块玉佩。”

“一家三口尝到了甜头后不肯收手,说老爷子晚上睡不好,骗走一个玉枕,就是昨天,也就是少爷看到程小郎君,他并不是受托给少夫人送东西,而是借口老夫人身子不好要人参进补,借口元城是小地方,没好参,拿钱找少夫人买,结果少夫人像征收了五贯钱,把价值六百多贯的上好老山参给了他,程小郎君转岙到生药店把参卖了,淘了一根七十多贯的人参给老夫人。”

郑鹏寒着脸说:“查清楚了?没误会吧?”

“查清楚了,去当铺和生药铺都核实过”黄三有得意的地说:“知道他们有些不安分,上次跟少爷来元城时,小的就在老宅找了眼线,眼线是程小郎君昔日的贴身婢女秋英,她早早被程小郎君破了瓜,当时许诺纳她为妾,结果他娶了石金梅后,秋英被赶去做杂役,还不时被石金梅打骂,怀恨在心,经常偷听他们两人说些什么,偏偏程小郎君很怕他的娘子女石金梅,什么事都跟汇报,所以偷听到很多秘辛。”

“那秋英对程小郎君很痛恨,小的没费什么功夫,她就竹筒倒豆子全说,对了,少爷,你知程小郎君怎么从阁楼里出来的吗?”

“怎么出来的?”

“秋英说了,是一次偷听石金梅教训程小郎君时听到的,就是他老丈人派人深夜在老爷子住的院子里放一把火,程小郎君英勇救出老爷子,负了一点伤,他爹再替他求情,主要是郎君也心软,开口替他说话,于是老爷子也就松口了。”

行啊,这种隐敝事也能打听得到。

郑程怎么让老爷子松口的事,郑鹏不感兴趣,而是对黄三提前布局有兴趣。

“黄三,你怎么想到在我二叔身边找眼线?”

看到郑鹏并没有生气,黄三小心翼翼地说:“少爷,那两父子,明显跟少爷不是一条心的,以前还那样待少爷,不瞒少爷,小的别的不行,不过眼招子还不错,有些话,不知该不该说。”

“没事,有什么就说什么,本少爷保证不生气。”

黄三鼓气勇气说:“那...小的就往直里说?”

“说。”

“老爷子四个儿子,郎君不管事,脑里只有诗词歌赋;二郎君太狡猾,懂得对老爷子投其所好,办事能力也不错,所以最得老爷子欢心;三郎君太精明,知道论地位比不上郎君,论手段没二郎君高,选择明哲保身;四郎君太老实,无论什么事都逆来顺受,一家子中是二郎君最不安分,对少爷也不友善,所以特地留了一个小心眼,没想到还真派上用场。”

郑鹏没有说话,而是上下打量着黄三。

“少爷,你...有什么事,只管吩咐。”黄三让郑鹏盯得有点发毛,有些慌乱地说。

盯了一会,郑鹏突然开口道:“黄三,以后你不用跟着我了。”

一瞬间,黄三的脸变得惨白,整个人一个激灵,马上跪在地上,一边用力抽自己脸,一边痛哭流涕地说:“少爷,少爷,是小的做错了,没经得少爷同意擅作主张,少爷怎么惩罚小的都认,只要能跟在少爷身边,少爷,求你了。”

听到不要自己,黄三当场吓坏了,这么好的主人,那是打着灯笼也难找,要是换一个主人,不知变成什么待遇呢。

想想也不对,郑程父子说什么也是主人,哪有下人监视主人的道理,再说这事没经得郑鹏同意,也没有知会郑鹏,对奴隶来说,以下犯上是最不值得愿谅。

郑鹏被黄三的反应吓了一跳,连忙拉住他说:“干什么,谁说不要你了?”

“少爷,你...刚才不是说不要跟着你呢,这...”黄三有些迷糊地说。

郑鹏把他拉起来,没好气地说:“以你的能力,只是做一个小跟班,太浪费了,我准备交给你一个更重要的任务。”

513 秋后算帐?

“更重要的任务?”黄三有点糊涂了。

这时室内没人,郑鹏压低声音说:“黄三,我问你,现在做买卖,什么最重要?”

“肯定是靠山啊。”

“除了靠山呢?”

黄三想了想,有些不肯定地说:“少爷,应是消息吧?”

“没错”郑鹏打了一个响指,继续说道:“早一步得到消息,就早一步得到商机,现在买卖做大了,但是,我们太依赖郭府的人脉资源和消息,一旦闹了矛盾就变成睁眼瞎,所以,我们要建立自己的消息渠道。”

“少爷想让小人专门负责打探消息?”

“对,有没有这个信心?”

“信心倒是有”黄三犹豫一下,小声地说:“少爷,这打听消息,有时候需要花钱,所以...”

郑鹏瞄了他一眼,开口说道:“你想要多少?”

“在长安求人办事,钱不能少,一年少说也要一二千贯吧。”黄三有些不确定地说。

“今年的开销太大了,先给你一万贯,以后还会继续加。”

听到开销大,黄三以为郑鹏给的钱不会多,都想打退堂鼓时,没想到郑鹏一下子给一万贯,还说以后会继续增加。

黄三连忙说:“少爷,不用那么多,长安那地方我熟,打听消息不用那么多钱。”

郑鹏一脸认真地说:“要是不熟的地方呢?”

“少爷的意思是?”

郑鹏摆摆手说:“黄三,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也不过问钱你怎么花,你要收集尽可能多的消息和情报,本少爷要的,不仅仅是长安的情报,也不仅仅只限于买卖上的情报,明白吗?”

“少爷,我明白了。”黄三心里一个激动,话音都有些颤抖。

很明显,少爷不再甘于平凡,开始布置。

其实黄三早就想提醒郑鹏,现在是安逸,但太受制于人,特别是销售渠道一直由郭府控制,现在郭可棠是话事人,一切好商量,但谁也不能保证下个合作的人会和郭可棠一样好说话。

郭可棠姓郭,崔希逸姓崔,两人订婚后,郭府不可能把经济命脉交在一个外嫁女身上。

买卖方面可以凑合,但消息一定要灵通,还有一点很重要,郑鹏在官场,没有自己的情报来源,要是有人成心算计,有时怎么死都不知道。

郑鹏点点头说:“这里没什么事,明天一早就回长安,我会写个条,你拿着跟薰儿先支二千贯作为启动资金,在这里我给你一个劝告。”

“请少爷吩咐。”

“兵在乎精,不在乎多,没有足够的实力前,低调才是正道。”

黄三一脸认真地说:“少爷放心,黄三记住了。”

说到这里,黄三开口道:“少爷,还有一个消息,不过还没有确认,二郎君游说少夫人捐一万贯修耸祠堂,转身跟老爷子说少夫人捐三千贯,还劝老爷子出钱一起修。”

黄三把自己打听来的事一五一十地告报郑鹏。

郑鹏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自己对那两父子已经很忍让了,以前那样对自己,可自己也没赶尽杀绝,对他们算不错了,没想到他们死不悔改,不用说,急不及待下手,就是知道自己很快会带绿姝去长安,绿姝一走,他们就捞不到什么好处。

在绿姝去长安前,能骗多少就骗多少。

绿姝也许会察觉,但她对钱财不看重,就是知道对方要占便宜,为了自己也会选择沉默、隐让,在绿姝心里,一直希望自己跟家人和好。

太善良了。

郑鹏嘴边露出一丝冷笑:“行啊,那么想玩,那就玩大点。”

一看到少爷露出这种笑容,黄三就知道,郑程父子要自求多福了。

不同时期,不同的人有不同的分工,像黄三,原是伺候郑鹏,可在郑鹏一声令下,化成一颗潜伏在外棋子,红雀的处境和黄三差不多,原来是崔源身边的一把利刃,现在变成陪在绿姝身边的保护神。

见过太多腥风血雨,红雀也累了,她对崔源安排自己在绿姝身边保护的工作很满意,不用再去冒险,也不用昧着良心做自己不喜欢的事,再说,见了那么多内心丑恶的人,绿姝的纯洁和在善良也感动了红雀。

红雀暗暗决定,一定拼尽全力保护内心纯洁、对自己亲如姐妹的绿姝。

快到响午了,红雀去有厨房给绿姝拿新作的糕点,准备给绿姝尝尝,刚走到走廊,突然间,红雀的耳朵微微动了一下,经过严格训练的她突然有一种不安感觉,而这种感觉促进她作出最快的反应。

红雀瞬间放开手中的碟子,任由碟子跌落,整个人好像鬼魁中往走走廊的柱子一靠,就在靠着柱子的瞬间,“啪”的一声,一支利箭紧紧插在红雀刚才站的位置。

“砰”的一声,这是碟子跌落在地破裂的声音。

红雀冷着脸,眼里透着寒光,全身绷得紧紧的,好像一只随时出击的野猫一样,碟子的碎片还在飞溅,手一动,闪电般从头上拨下一支特制的发钗,有了武器的红雀身形一闪,鬼魅般向射箭的方向扑去。

在受袭的一瞬间,红雀已经猜到敌人的方向,只要自己一拉近距离,等待弓箭手的,将会是夺命的一罗刹。

敢在郑家行凶的人,绝对不能放过。

然而,当红雀冲到一半时,硬生生地停下,左右打量了一下,一脸惊讶地说:“姑爷?”

锁定的目标,竟然是手执长弓,笑着看着自己的郑鹏,一旁还站着牛高马大的近身随从阿军。

无论如何也不能跟郑鹏动手,虽说郑鹏手里还拿着一把长弓,红雀只能中途停止反击。

就是冲上去估计作用不大,红雀感到,现在阿军已经不在自己之下,除非是暗袭在抢到先手的情况下才有胜算。

“厉害,反应果然灵敏”郑鹏拍着手说:“真不愧是崔御史精心挑出来的人才。”

红雀咬咬牙,眼里闪过一丝不爽,不过还是随手把发钗插回发髻上,一脸平静地说:“谢姑爷夸奖,要是没有别的吩咐,红雀就先退下了。”

有句古话叫“宁欺白须公,莫欺流涕虫”,意思是宁可欺负那些老了、没有潜力的老者,也不要欺负那些还在成长的孩子,因为你不知道他会成长到什么样的程度。

当日贵乡之行,给红雀印象最深的,并不是那位流落在外的小姐,而是郑鹏面对强权时那双不甘的眼睛。

眼睛里除了不甘,还有怨气,当日那样对绿姝,红雀就怕郑鹏怀恨在心,现在郑鹏背后用箭射自己,很有可能是秋后算帐。

两人的身份不同,红雀就是再不爽,也不能对郑鹏动手。

郑鹏笑着说:“红雀姑娘,不是生气了吧,刚才只是一个玩笑,那支箭没有箭头,而我也相信,区区半石弓射出的箭,肯定伤不了红雀姑娘。”

红雀看了看一旁插在的箭支,再看看郑鹏手里的长弓,面无表情地说:“姑爷真会说笑,做下人的,哪敢生主人的气。”

郑鹏把手里的长弓向阿军一抛,突然笑嘻嘻地走上前。

“姑爷,你,你要干什么?”红雀看到郑鹏走近,明显有些紧张,下意识地退后了二步。

看到红雀后退,郑鹏马上停下脚步,笑着说:“不要紧急,红雀姑娘,只是找你帮个忙。”

郑鹏知道,红雀后退并不是怕自己,像她这种学武的人,感应很敏锐,有很强的自我的保护意识,对不能信任的人,一时接近她心里设定的安全距离,她就会作出相应的反应。

红雀不敢对自己出手,也不能叫自己走开,只好下意识后退,把距离拉到心理预定安全距离。

514 郑程的桃花运

“不好意思,奴婢要伺侍小姐,帮不了姑爷的忙。”红雀一口婉拒。

有点伤面子啊,连什么忙都没问,直接一口拒绝。

红雀说完,也不理郑鹏的反应,转身径直离开。

窝了一肚子火,要不是看在绿姝的份上,早就出手教训郑鹏,要知道,红雀的身份不是普通的婢女,而是贴身保护绿姝安全的护卫。

也不用郑鹏养活,干嘛看他脸色?

看到红雀转身离去,郑鹏也不生气,只是自言自语地说:“有点合不来啊,要不,让姝儿找他大父换一个?对了,这里那个铲粪的老陈头挺可怜,四十多岁媳妇也没一个,给他做个媒人?”

红雀寒着脸,那脚举到半空,最后还是收回脚,转过身说,面沉如水地说:“不知姑爷有什么吩咐?”

要是别人威胁,红雀可以置之不理,但郑鹏不行,自家小姐什么都听他的,为了郑鹏,小姐敢跟他大父作对,甚至以绝食相威胁,红雀完全相信,就是小姐再舍不得,也会听郑鹏的话。

日子刚刚安稳下来,红雀还不愿意再回到以前那种担惊受怕的日子,再说被绿姝遣回去,崔源会不会觉得自己哪里做得不好?

要是没了信任,那就惨了。

嫁给那个又老又丑又臭的老陈头?红雀宁愿在自己脖子上抹一刀。

人在屋檐下,不能不低头,红雀...忍了。

郑鹏没有直接吩咐,而是好奇地问道:“红雀姑娘,你的速度很快,怎么练的?”

“从小就跑得快,后来经过一系列的训练,速度也就出来了。”红雀轻描淡写地说。

郑鹏也不追问红雀的历程,而是饶有兴趣地说:“听绿姝说,红雀姑娘擅长妙手空空?”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有些秘密是甜蜜的,有些秘密是苦涩的,成为博陵崔氏有数的护卫和亲信,当中肯定经历了很多事,郑鹏也不想深究。

一将功成万骨枯,崔源能做到不良将,还深得皇帝的信任,肯定也不是心慈手软的人,红雀肯定也很有故事可以挖。

有些事,知道得越少越好。

妙手空空就是小偷的手段,用“妙手”让别人“空空”,郑鹏无意中听绿姝说过,红雀除了武艺好、速度快,还学了一手妙手空空的本事,可以神不知鬼不觉把别人东西偷走。

红雀也懒得跟郑鹏再费话,径直说道:“姑爷看中什么,奴婢想办法给你弄来,当然,只是尽力,能不能成功,看运气。”

“啪”的一声,郑鹏打了一个响指,高兴地说:“爽快,不过红雀姑娘小看我了,我想什么东西,会凭自己手段拿到,不会用到这个偷字,就是想红雀姑娘帮我送点东西给别人,当然,是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

这是要插赃嫁祸给别人?

“什么东西?”

郑鹏从衣袖里拿出一条香帕扔给红雀。

红雀接过一来,顿时轻皱起了眉头:这是一条粉色的香帕,上面绣着一对鸳鸯,还有一股廉价胭脂的味道,不用说,这是一条女子用的香帕。

很有可能,这个女子不太正经。

拿到香帕,红雀心里升起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这条香帕不是小姐的。

姑爷还有收藏那些风尘女子香帕习惯?

刚想问这香帕是谁的,红雀无意中发现香帕上还有字,打开一看,眉头更皱了,上面绣了四句诗:君当作磐石,妾当作蒲苇,蒲苇纫如丝,磐石无转移。最后还有绣有香莲两个字。

还是一条定情的香帕。

“姑爷,这,这是怎么回事?”红雀忍不住问道。

郑鹏嘿嘿一笑,压低声音在红雀耳边小声说了几句,很快,前面些嫌弃的红雀,脸上的寒霜先是慢慢解冻,最后还有了笑容。

等郑鹏说完后,红雀出人意料地笑着说:“姑爷,早点说啊,奴婢也看他不顺眼,放心,这件事包在奴婢身上,一定办得妥妥当当。”

“嘿嘿,那就好。”

两人说完,相互一笑,竟然有种惺惺相惜的味道,让一旁的阿军也看呆了。

.....

笑是人类表达情感的一个重要方式,郑鹏和红雀有种惺惺相惜的感觉,第一次相互笑了,而郑程这二天一直在笑,因为心情很好。

先是从大嫂处拿到一身行头,特别是有一块漂亮的玉佩,可以说赚大了,昨天又弄了一棵上好老山参,以好换次,完了给大母弄了一根几十贯的普通老山参,郑程一转手就赚了六百多贯,两边都能交上差。

至于那根老山参昨晚就熬了汤,没了证据,到时就是有怀疑,也拿自己没办法。

送一根人参,总不能几两几钱来对帐吧?

捞到好处,特别是从郑鹏哪时捞到好处,郑程心情大好,把钱上交家里的“母老虎”时,郑程少报了一百贯,并用这笔钱去元城最好的百花楼美美喝了一次花酒。

天天对着石金梅这只“母夜叉”,都快要吐了,再不去享受一下,郑程都觉得枉为男人。

钱啊,真是好东西,郑程心里得意地想:这个法子好,等哪天郑鹏那个家伙不在家,再去找那个好骗的大嫂,就说大母喝了那根老山参熬的汤后,身体好了很多,想多喝一次,不对,是想多喝几次,多弄几根好的老山参,到时就发达了。

一想到这里,郑程心里就是美滋滋的。

在郑程眼中,绿姝就是一块巨大肥肉,吃不上,就是挨近也能沾到少油水。

博陵崔氏、三百车嫁妆、一百健仆、一百美婢,郑程一想到就流口水,郑鹏那个杀千刀的,运气还真好。

郑鹏那个杀千刀的,运气还真好,郑程忍不住再次在心里暗骂道。

刚刚骂是妒忌郑鹏娶了一个富得流油又有大背景的媳妇,第二次骂,那是他看到了一个千骄百媚的美女,不对,是美婢才对。

眼前有个美婢款款而来,面容绝美、身材火爆,水汪汪的眼睛,好像一潭望不到底的深潭;盈盈一握的小蛮腰,说不出的可爱;白里透红的皮肤,嫩得好像一掐就能掐了水来;脸蛋、身材、气质都是一等一的好,比百花楼最红的红牌美上十倍不止,简直就是绝色尤物。

让郑程愤愤不平的是,这个漂亮得一塌糊涂的美婢,是大嫂绿姝的贴身婢女红雀。

贴身婢女,说穿了就是通房丫头,是绿姝给郑鹏准备的美女,以便身体不适时有人顶上,免得郑胸不高兴跑到外面沾花惹草。

这么漂色的美女,就是郑鹏热在锅里、随时享用的“菜”,郑程心里就很不爽。

凭什么?

就在郑程愤愤不平时,迎面走来的红雀,看到郑程盯着自己,有些娇羞地低下头,然而,在低下头之前,有意无意给郑程抛了一个媚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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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5 倒霉到家的郑程

只是一个媚眼,郑程感到自己的骨头都酥了。

这个红雀,天生的尤物,那个媚眼好像一道闪电,一下子钻到郑程的心里,心脏一下子心跳加速,浑身有种臊热的感觉。

如此尤物,换哪个都是哄着、供着,郑鹏倒好,真把她当成婢女一样使唤。

也对,他身边有绿姝,又有名动天下的林薰儿,自然不懂珍惜,要是换成自己.....

眼看红雀就要擦肩而过,郑程伸手拦住:“红雀姑娘,这是要去哪啊?”

红雀“吓”了一跳,有些害羞地说:“回小郎君的话,小姐做了一些糕点,让奴婢给夫人尝尝鲜。”

郑程笑嘻嘻地说:“红雀姑娘,你真是太勤快了,不过,以你的姿色,只做一个小婢女真是太可惜,我大哥也真是的,什么粗重的工夫都让你做,也不懂得怜香惜玉。”

红雀好像被郑程的话感动,抬头飞快瞄了郑程一眼,突然一只手替郑程整了一下衣领:“少郎君,你的衣衫有点乱了。”

郑程只感到一股香风袭来,一时间有些痴了。

想不到红雀会为自己整理衣服,是被自己刚才的话感动吗?

回过神,伸手往红雀漂亮脸蛋摸去:“某不仅衣衫乱了,心也让你打乱了。”

红雀忙往一边闪过,娇笑地说:“奴婢还要给夫人送点心,小郎君,失陪。”

看到红雀离开,郑程有些婉惜,自言自语地说:“这个红雀,是不是对我有意思呢,可惜她是傻大嫂的贴身婢女,只怕不能轻易讨过来,奇怪了,这都没摸着,难不成是自己在百香楼香莲身上太卖力,弄得手软脚软,动作都慢了下来?

吃了不豆腐,郑程有些可惜,不过他很快就恢复心情,检查一下藏在腰带里的碎金,确认安全无事后,这才哼着小曲往家里走。

出门不能太久,要不然家里那头母老虎就要发飚。

“金梅,在忙什么呢。”郑程回到自己的厢房,讨好地说道。

石金梅躺在一张椅子上,把两只脚丫子架在桌子上,一边磕着干果,一边有些不乐意地说:“去哪了,这么久?”

“去看大母。”

“看她干嘛?”

郑程讨好地说:“大母能喝一次参汤,也能多喝几次,这不是为了咱们吗。”

石金梅闻言,嘴边有了一丝笑意,不过很快柳眉一竖,指着郑程骂道:“嫁给你,真是倒了大霉,本以为你们老郑家出了个人物,嫁过来会跟着沾光,你倒好,好不容易有一个出色的兄弟,还成了死对头,沾点光都要偷偷摸摸,气死老娘了。”

顿了一下,石金梅一脸眼红地说:“博陵崔氏,真了不起,那么多嫁妆,就是送给下人的东西也比我们做的也好,拨根毛都比我们的腰还粗,要是分点给我们,那就太好了。”

“他们不给,我们就不会自己拿吗?”郑程笑嘻嘻地说:“现在大父和大伯都让我们父子哄得高高兴兴的,郑鹏是大,可再大也没长辈大,放心,日子会慢慢变好的。”

“这话在理,怎么也是一家人,气归气,该帮的还是要帮,要不然,就是我们不发声,也有人背后说他忘了本份。”

郑程点点头说:“就是这个理,金梅,为夫先去洗个脸。”

就当郑程转身想走时,石金梅的鼻翼动了动,突然大声说道:“站住。”

没等郑程反应过来,石金梅收起脚,很快站起来,走近郑程,一边用力地嗅着什么,一边说道:“有女人的脂粉味,郑程,你是不是又去百花楼?”

“没,没,没有”郑程吓了一跳,连忙说道:“金梅,现在除了你,为夫哪个都看不上,哪有什么胭脂味,会不会在大母哪里呆久了,是香烛的味道。”

那香味很淡,石金梅也不是很肯定,闻言半信半疑,正准备放过他时,无意中看到郑程脖子后面有个唇印,看清楚一点,确认是辰印后,只是一瞬间,脾气不好的石金梅当场子就发飚了。

“啪”“啪”的两声,石金梅扬手就抽了郑程二巴掌:“好啊,郑程,你这个王八蛋,你被关在阁楼时是怎么求我、怎么跟我保证的,说过绝对不会沾花惹草,没我和我爹,你能这么快出来吗?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痛,这才多久,又出去胡混了,你,你对得起我跟女儿吗。”

石金梅长得五大三粗,从小就开始练武,这两巴含恨而发,当场把猝不及防的郑程打蒙了,那脸都当场浮肿起来,回过神马上大声叫冤:“金梅,没有,真没有,我对你那是一条心,怎么会去沾花惹草呢?误会,一定是误会。”

去百花楼的消息,郑程做得很隐瞒,就是下人也不带,回来前,特地梳洗过、换过衣服才回来,又拉了大母作掩护,自信行踪没有败露。

石金梅脸色更寒,一手拉着衣领,硬是扯到郑程眼前,吼声如雷地说:“看,睁大你的狗眼看看,衣服上的唇印是怎么回事?”

郑程看到那个唇印,一下子呆了。

不会啊,自己去特地多带一套同样的衣裳,回来之前换洗过,见鬼,唇印哪来的?

这一路也没和女人说话,怎么来的?

对了,快回房时碰见大嫂的婢女红雀,跟她聊了几句,她还帮自己整理了一下衣裳,不对啊,红雀是自己逗她的,红雀只是用手拨一下,根本就没亲过自己,也亲不到。

难道是,这衣服上的唇印是以前留下的,下人没有浆洗干净?

郑程马上喊冤道:“金梅,不是,真不是,这上面的唇印,可能是以前留下,不然你再搜,搜清楚一点,看看有什么可疑的东西。”

看到石金梅有些犹豫,郑程主动抖动衣袖:“不用搜,为了自证清白,为夫自己搜给你看。”

刚抖衣袖,只见一团东西从袖筒里滑出,掉到地上,现场一下子静了下来,所有人看着那团东西飘落在地上。

是一条粉色的香帕。

郑程整个人好像瞬间石化了:见鬼了,自己衣袖里什么时候多了一条香帕?

难不成,是香莲那个小浪蹄子趁自己不注意,偷偷塞进去的?

郑程回过神,正想把它捡回,可无意中看到石金梅想要喷火的眼睛,犹豫一下,最近还是不敢动。

“小姐。”一旁的婢女小兰已经捡起,送到石金梅手里。

石金梅面带寒霜接过,放在鼻子下一闻,就肯定是女人的东西,摊开一看,上面还几句诗,冷冷地读起来:“君当作磐石,妾当作蒲苇,蒲苇纫如丝,磐石无转移。香莲。”

“澎”一声,石金梅一脚把郑程踹倒在地,咬牙切齿地说:“好啊,连定情信物都收下,香莲,好一个香莲,姓郑的,你还有什么好说?”

郑程也吓得快要傻了,自己是去找香莲,可也就是喝个花酒,花钱寻开心,爽完提起裤子就走,什么时候跟她谈情说爱?

难道是那个贱人自作多情,在出门时偷偷塞给自己的?

天啊,自己让那个贱人害死了。

郑程也顾不得想那么多,也顾不得痛,石金梅都发飚了,这个疯女人闹下去,不知怎么收场,吓得他连忙跪在地上,痛哭流涕地说:“金梅,误会,真是误会,我真不知东西哪来的,不关我的事,自你嫁过来后,钱全部交给你保管,身上找个铜钱都找不出,哪有钱去喝花酒?”

话音刚落,“啪”的一声轻响,一块碎金从腰带上掉下,掉到地上,原来石金梅刚才一脚把腰带踹坏,郑程藏在腰带间的碎金漏了出来。

郑程看着那块碎金,脸色瞬间白了,身子晃了晃,差点没摔倒在地。

真是欲哭无泪,今天是什么日子,怎么净走背运,想自证清白,没想到掉了香帕,想证明自己没钱,话音刚落就掉出了黄金。

“啪”的一声,又一粒金豆子从腰带掉到地上。

这个声间像在郑程的心窝上再捅一刀,别提多尴尬啊。

石金梅气极了,伸手抓住郑程的腰间,猛地一拉,只见一声腰带撕裂声过后,地上再一次多了几块碎金。

“这个,这个...”郑程想解释一下,可一时不知说什么好,眼前一黑,竟然吓得晕了过去。

“小姐,小姐,姑爷晕过去了,怎么办?”贴身婢女小兰焦急地问道。

石金梅忙查了一下郑程的情况,发现只是晕了过去,很快咬牙切齿地说:“也不知是真晕还是假晕,先不要管他,快,把人都叫齐了,我要去百花楼找香莲那个骚蹄子,竟然勾绰我石金梅的夫君,这样下去可不行,要是不教训他,今晚觉都睡不好。”

“那...姑爷怎么办?”小兰焦急地说。

“就放在这里,暂肯不理他,找人看着,去修理完香莲那个贱人,回来再好好收拾他。”石金梅咬牙切齿地说。

“是,小姐。”

石金梅是一个说干就干的人,扔下昏倒的郑程,带着一群婢女和手下,准备大闹百花楼。

一行人急急跑到百花楼,准备找香莲算帐时,没想到被告之,香莲运气好,有因客替她赎身,已经离开了百花楼。

“真的?不会是怕了,故意躲起不见吧?”石金梅有些不相信地说。

老鸨冷笑地说:“怕?夫人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要来要走随意,但后果我不敢保证。”

能开青楼的人,背景肯很大,后台也足够硬,最近元城郑氏是风光,但在元城还不能做到一呼百应的境界。

“香莲去哪里了,你们知道吗?”

“这事真不知,我们收到一千五百贯赎身钱就放人,至于去哪,最好是问下尊夫,他是香莲最后一个恩客。”老鸨有点不爽,最后还是回了石金梅的问题,顺便把锅扔给郑程。

普通人来闹,早就打扔出去,可石金梅的娘家是有名的恶霸,最近元城郑氏风头太盛,老鸨也得给几分薄面。

都冲到这里闹事,肯定已经知道,也没有再替那位怕老婆、给百花楼添麻烦的程小郎君再隐瞒。

个个都这么办,以后百花楼还怎么做生意。

什么,还赎身走了?

石金梅脸色有些阴沉,连告辞也不说,转身上马,二话不说就往骑马往家里赶。

“妈妈,回吧”一个青楼女子扶着鸨,有些羡慕地说:“这个郑石氏,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样子,哪个男人能忍得住,程小郎君这么怕娘子,真是太丢脸了,要是他有鹏小郎君十分之一那么好,哪会沦落到这个地步?”

老鸨深以为然地说:“就是,都是兄弟,可以说一个是云,一个是泥,这就是云泥之别,可惜啊,鹏小郎君现在身份不同,我们请不动了,要不然,说不定借他的名气,把百花楼发扬光大。”

“要是鹏小郎君能来,奴家一个铜钱也不收伺候他。”

“一边去,这种好事,可轮不到你。”

石金梅回到家后,郑程还是躺在地上,还没醒来呢。

也顾不得理郑程,石金梅第一时间清点自己的财物和嫁妆,没想到一清点,满腔的怒火再添三丈:嫁妆少了不少现钱和财物,大约价值在一千五百贯左右。

正好跟那个香莲的赎身钱相仿。

这时郑程也醒了过来,看到石金梅,马上可怜巴巴地说:“金梅,我,我对你真是一条心,去...去百花楼只是一时冲动,后悔啊,真知错了,以后除了你,别的女人都不多看一眼,看在孩子的份上,再我一个机会,再给我一个机会。”

一提孩子还好,一提孩子石金梅马上暴走,冲上去就是一脚,再次把郑程踢倒在上,然后一下子坐在他身上,边抽边打边骂:“装,继续给老婆装,好啊,竟然偷我的钱去给青楼女子赎身,给她置办宅子想金屋藏娇?有脸提女儿吗?我让你藏,我让你藏.....”

“金梅,没有,真没有,你说什么赎身,绝对没,我敢发誓。”

“发誓?还有人信吗?都发过多少了,不管啊,老娘豁出去了,今天一定好好教训你。”

“啊,别,别打脸,饶命啊...”

厢房内石金梅的打骂声、郑程的求饶声、家具杂物的嘈杂声一直在持续,此时,和厢房相连的一间耳房内,郑鹏和红雀正听得津津有味。

红雀听了一会,很快把目光郑鹏身上,小声地说:“姑爷,这样整你的堂弟,会不会...过份了一点?”

516 真面目

郑鹏有些幸灾乐祸地说:“过份吗?”

“有点”红雀小声地说:“让婢子在他身上放上香莲的香帕、在他衣领上弄上唇印,这已经过分了,还让人那个香莲赎走,然后又让我拿了石金梅价值一千五贯的嫁妆,嘿嘿,现在不是喝花酒那么简单,而是你兄弟金屋藏桥的问题,以石金梅那霸道的性子,这件事肯定没完没了,不承认,会让石金梅认为他是死不悔改;承认,也是不改,无论认还是不认,都要吃苦头,这样一来,只怕程小郎君以后的日子就难熬了。”

随着香连离开百花楼,不知所踪的时候,这件事就成了谜团,郑程一天解不开,也就一天要受苦。

郑鹏还没答话,红雀突然语音一转,一脸愉快地说:“不过,奴家喜欢。”

郑程父子不断地找绿姝占便宜,红雀早就看不过了,可绿姝却一再叮嘱让红雀不要轻举妄动,于是听到郑鹏要修理二人,绿姝当场就连连点头,表示愿意配合。

红雀都服郑鹏了,要么不出手,一出手就把郑程整得鸡毛鸭血,最绝的是,郑鹏让自己在大拇指和食指画了一个唇印,帮郑程整理衣服时在哪里轻轻一捏,唇印就神不知、鬼不觉地留在衣服上,估计郑程做梦都想不出,唇印是怎么来的。

这个郑鹏,真是一肚子坏水。

郑鹏把耳朵放在墙边,听得有滋有味,一脸感叹地说:“真是一物治一物,糯米治木虱,郑程就是口才再好,碰上蛮不讲理的石金梅,只能算他倒霉。”

石金梅的信条是:不服?先揍一顿再说,一顿不行揍二顿,揍到服为止。

红雀饶有兴趣地说:“姑爷,你替那处香莲赎身,难不成,这个香莲以前跟姑爷很熟?”

“没有的事,就是发一下善心”郑鹏摆摆手说:“算了,还有一出大戏要上演,我们走吧。”

红雀有些不相信,不过看到郑鹏走了,只能跟在后面。

......

郑元业是让心腹下人从外面追回来的,原因是少夫人在狂揍小郎君,下人们怕出事,把他找回,让他说几话。

这石家越来越嚣张,在郑家也敢这么殴打自己儿子,郑元业一听就火了,准备教训一下石金梅,让她知道这里是郑家,不是石家。

刚刚回到二房住的院子,正想去儿子的厢房时,二个颇有姿色的女子迎上来,一左一右地拉住他:“夫君,你可算回来了,累不累,妾身给你按几下?”

“是啊,外面冷,今天厨房做了不少糕点,回房暧和,奴家回房陪郎君一起品尝,可好?”

迎上来这两个女的,一个叫小燕,一个叫小蝶,是石家送给郑元兴作填房的,郑元兴一看到这两个漂亮的妾侍就想起石家的好,怒气消了不少,改口道:“听说程儿和媳妇又闹了,太不像话,老夫去看一下。”

本来是打算去教训石金梅,让她知道什么叫出嫁从夫,看到年轻貌美的小燕和小蝶后,改口为去看一看。

小蝶低声地说:“夫君你不知道吧,小郎君偷偷去百花楼,让少夫人发现了。”

“男子汉大丈夫,喝个花酒有什么,至于大动干戈吗,听听,程儿的求饶声,整个宅子都听见了,不行,我要去看看,闹得太不像话了。”郑元业一脸不高兴地说。

小燕拉住郑元业说:“夫君,你知道吗,小郎君不仅仅是去百花楼喝花酒,还偷了少夫人的一千多贯嫁妆去百花楼赎人,想学别人金屋藏娇,让少夫人发现了,所以才...闹得太大了一点。”

“什么?偷钱?”郑元业不敢相信地问道。

“真的,夫君,这种事奴家敢开玩笑吗?”

郑元业一下子踌躇了,要知道偷钱的罪名不小,郑程那小子还是偷石金梅的嫁妆,这事就是说到天边也没理。

丢人啊。

算了,就当听不到,这种事让他们闹去,走过去凑热闹自己也嫌丢脸。

钱,根源就是在钱这个字,郑元业心想:要不是为了钱,儿子就不会娶石金梅这个母老虎,要是有钱,自己喜欢什么美女就买什么美女,而不是接受石家送的小燕和小蝶放在自己身边。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正因为这样,自己才会对石金梅百般忍让。

郑元业再一次对钱起了执念。

就在郑元业郁闷地时候,一个婢女走进来:“郎君,崔二管家在门外求见,说把把钱带来了。”

这么快?

郑元业眼前一亮,马上说:“让他进来,不,某亲自去接。”

出到门外,只见崔二带着两个下人在外面候着,两个下人还抬着一个沉重的箱子。

简单的寒暄后,郑元业热情地说:“崔管家真是稀客,里面请,我这有今年的雨前茶,正好请崔管家品一下。”

崔二摆摆手说:“二郎君真是太客气了,下次吧,交割这一千两黄金后,小的还要回去给小姐复命。”

一千两,黄金?

郑元业的小心脏砰砰地狂跳起来,有些不敢相信地说:“这里,一千两黄金?”

崔二拍拍手,那两个健仆打开箱子,从里面出一托托金元宝,在郑元业面前一字排开。

“二郎君请验一下,这里有五十两重的金元宝十锭,十两重的金元宝五十锭,合共一千两。”

几十锭黄澄澄的金元宝,把郑元业都晃花了眼,忍不住拿起一锭,用手掂了掂,又用指甲在上面轻划了一下,很快就眉开眼笑地说:“侄媳妇真是爽快,这么快就送到。”

这些黄金是上好的赤金,质量上乘,数量也没有问题,崔二对此非常满意。

唯一有点不高兴的,崔二不等进屋,在门口就把这些金元宝摆出来,幸好这里是二房的地盘,没有外人看到。

“二郎君,数目对了吧。”

“对了,没错。”

“劳驾二郎君写个收据,小的好回去跟小姐交差。”

郑元业眼珠子转了转,很快说道:“这个自然。”

很快,郑元业写了一张“黄金已收到”的字条给崔二,写的时候故意没写明数量,好在崔二也没深究,看到有郑元业的签名,收好转身就走。

简直就是天助我也。

等崔二走后,郑元业连忙把钱放好,不仅没找下人帮忙,还把下人全支走,招呼小燕、小蝶把黄金抬进去。

“夫君,干嘛呢,放着下人不使唤,让妾身跟妹妹做这种粗重的活。”

“就是,看看,这手都抬起了茧。”

面对两个爱妾的埋怨,郑元业嘿嘿一笑,让二女把双手伸出来,在每只手上放着一只十两重的金元宝:“这样可以补尝了吧。”

“郎君,这,这样合适吗?”

“是啊,钱不是新宅给过来,翻新祠堂用的吗,我们拿了,会不会被发觉?”

郑元业一脸得意地说:“怕什么,郑鹏那个傻媳妇还让我不要声张,收她一万贯,我跟老家伙说她捐三千贯,不声张正好,反正他们也不会对帐,嘿嘿,无凭无据,就是真对了,我也不承认。”

小蝶有些担心地说:“夫君,老爷子那么精明,要是让他发现怎么办?”

“精明?”郑元业不以为然地说:“一个糟老头,老了还不认,老是要逞强,捧他几句就真以为自己有多了不起,我有办法对付他,几句话就能把他哄得团团转,不怕。”

“嘻,夫君真是厉害,妹妹,快,我们要好伺候夫君才对。”

厢房里响起娇笑声和打闹声,听起一片乐也融融,然而,厢房旁边杂物房里些偷听的人,面色各异:郑鹏、绿姝还有阿军一脸淡然,因为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握当中,只有一个人气得七孔冒烟。

是郑长铎。

郑长铎快气疯了,自己一直很相信老二郑元业,认为他做事细心、又听自己话,可万万没想到,这个好儿子,把自己当成傻瓜。

太气人了,郑长铎一甩衣袖,二话不说就要往外走,郑鹏连忙拉住他,压低声音说:“大父,你要干嘛?”

“教训这个该死的畜生去。”郑长铎咬牙切齿地说。

一口一个老家伙,利用自己对他的信任大肆捞好处,还恬不知耻地欺骗侄媳妇,胃口够大啊,哄别人人捐一万贯,自己拿起其中的七千贯,剩下的才落到实处,这胆子够肥。

郑长铎本来在家里睡觉,没想到郑鹏突然神神秘秘地跑过来,说要带自己看一出好戏,前提是不能发出声音,一切要听郑鹏的安排,虽说有些奇怪,不过郑长铎还是答应了郑鹏,跟郑鹏悄悄来到二房住的一间杂房,亲眼目睹郑元业丑陋的一幕。

万万没想到,是自己最信任的儿子,竟然骗自己,而信誓旦旦说要学好的郑程,也那样不争气,喝花酒也就算了,还偷自家媳妇的嫁妆去给一个青楼小姐赎身。

简直就是无药可救。

“大父,现在冲出去,二叔肯定不会认,反正我们都看到是一千两黄金,到时等他交钱时,看看他交多少,这样才能让他口服心服,要不然,二叔又不知能蹦出多少理由。”

郑长铎闻言想了想,最终有些沉重地点点头。

517 恶有恶报

“阿耶,好消息,好消息。”书房里,郑元业一脸高兴对正在练字的郑长铎说。

郑长铎放下毛笔,饶有兴趣地问道:“老二,有什么好消息?”

“阿耶,你看。”说话间,郑元业拿出一个沉重袋子,打开往桌上一倒,只听到哗啦的一声,从布袋里滚出几个金光闪闪的金元宝。

不等郑长铎发问,郑元业一脸兴奋地说解释:“一个金元宝就五十两,这里六个,全是成色上乘的金元宝,换三千贯轻而易举,阿耶,咱重修祠堂的钱,有了。”

一下子替家族拉三千贯的赞助,郑元业自持劳苦功高,说话时昂首挺胸,俨然功臣自居。

郑长铎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不过他还是兴致勃勃拿起一锭金元宝,轻皱着眉头说:“三千贯对普通人来说很多,可对出自博陵崔氏的孙媳妇来说,未免少了一些吧,她真的只捐这么多?”

亲不亲,自家人,郑长铎感到自己的岁数越长,心肠越软,毕竟是自己的儿子,忍不住再给他一次机会。

一笔写不出二个崔字,血浓于水啊。

郑元业有些惊讶,三千贯啊,这老家伙怎么突然就不满意了?

想归想,郑元业可不会自己把自己抖出来,而是小声劝道:“阿耶,这三千贯不少了,飞腾媳妇是出身博陵崔氏不假,可女子人家,谁不想多留几个体已钱?能拿三千贯,已经很不错了。”

郑长铎没说话,面沉如水,眼里满是失望之色。

“阿耶,三千贯要办得妥当,的确是不够,大哥不是答应也凑三千贯吗,到时让三弟、四弟都凑点,到时肯定做得妥妥当当。”郑元业没注意到郑长铎眼中的失望的目光,还在继续出谋划策。

不管谁出,只要不是自己出就行。

郑长铎突然转过身,大声吼道:“不肖子,给我跪下。”

“阿...耶,你怎么啦,没事吧?”郑元业吓了一跳,有些结结巴巴地说。

“跪下,我叫你跪下,听不明白?”郑长铎突然大声吼道。

郑元业有些心虚地跪下,有些忐忑不安地说:“阿耶,你,你怎么啦,没事吧?”

“还有七百两黄金呢?”郑长铎突然开口问道。

“阿耶,你是不是在逗孩儿,什么七百两黄金?恕孩儿听不明白阿耶说些什么。”

郑元业心里暗叫不好,可是七百两黄金太多了,不到最后一刻,到嘴的肉,哪肯轻易吐出来。

不见棺材不流泪,给了这么多机会还不珍惜,郑长铎再也控制内心的怒火,顺手抄起桌上训导后辈的戒尺,用力一打,“啪”的一声,结结实实郑元业的手臂上,郑元业当场就痛得像杀猪大叫起来。

现在已经入冬,房间本应很冷,可郑鹏早早让人装了风来仪和壁炉,特别是郑长铎的书房,温暧如春,郑元业入房的脱去厚厚的皮大衣,身上只有一件薄薄的绸衣,一戒尺打在身上,那是很疼的。

“叫,你还敢叫?崔管家把一千两黄金给你,说明是飞腾媳妇捐了一千两,老夫亲眼目睹,行啊,一千两你都敢昧下七百两,难怪平日让你掌家,难怪越掌越穷,越掌越捉襟见肘,说,有多少落到你的口袋?”

郑元业一下子全身冰凉,好像被雷轰了一下,整个人都不好了。

看到崔二把黄金交给自己?

有吗?记得当时看过没有人,难不成,这笔捐款一开始就是一个圈套?

完了,完了....

郑元业的脸变成死灰,面对郑长铎挥下的戒尺都忘记闪避:

“气死老夫了,辛辛苦苦把你养大,没想到养了一头白眼狼,老家伙是你叫的吗?”

“教而不善,真是枉读诗书。”

“为老不尊,教坏子孙,就是你任意妄为,程儿才会这般自甘坠落。”

“平日瞒兄欺弟,老夫跟你说了多少次,一笔写不出两个崔字,就是不听。”

“让你满口谎言”

“让你心术不正。”

郑长铎是动了真怒,一边骂一边劈头盖脸地用戒尺打,不知打了多少下,等郑老铎累得打不动时,郑元业早就打浑身是伤,痛昏了过去。

这时闻讯赶来的郑元兴,看到地上躺着的郑元业,吃惊地说:“阿耶,你怎么啦,这不是二哥吗?发生了什么事?”

郑长铎喘着粗气坐回椅子上,冷冷地说:“哼,这个白眼狼,这些年算是白养他了。”

在郑元兴再三追问下,郑长铎简单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然后有些恨恨地说:“老三,你说为父这样做,可有做错?”

“阿耶,你是长辈,教训后辈是应该,可是下手这么重,二哥...”

郑长铎有些粗暴地打断道:“好吃懒做、瞒兄欺弟,还对长辈不敬,我郑长铎没这种儿子,你也没这种二哥。”

郑元兴张嘴想说什么,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管家,管家”郑长铎突然大声吼道。

老管家急急忙忙走进来:“郎君。”

“马上召集族人到祠堂开会,不,不用开会了,这是家事,我现在宣传,即时把郑元业这一支逐出家门,城西那套旧宅子和那二十多亩田地,就当分他们一分祖业。”

老管家一听傻眼了,连忙劝道:“郎君,这,这么大的事,要不要再考虑一下?”

郑长铎暴跳如雷地吼道:“你是家主还是我是家主?再多言一句,连你也一起赶,去,让他们马上走。”

“是,是,郎君。”老管家很久没看到主人这么生气,哪里还敢言语一句,连忙去办。

刚想走出门口,郑长铎突然开口:“站住!”

老管家马上站住,转过身,低头垂头,静待郑长铎的吩咐。

郑长铎寒着脸说:“二件事,一是追回昧下的七百两黄金,一钱也不能少,还有骗飞腾媳妇的钱,也要全部追回;二是发一张告示,就说郑元业这一支逐出家门,他们的所作所为,与元城郑氏再无关系,还有,把这怂货拖出去。”

“...是,郎君。”

等老管家带人把晕倒郑元业抬出去后,郑元兴小心翼翼地说:“阿耶,二哥是有错,可...也算是肥水不流外人田,把他这一支逐出家门,是不是严重了一点?”

郑长铎站起来,背着手说:“老三,你说严重了吗?”

“阿耶,是有点严重了,二哥即使有些不对,罚些月钱、让他做些苦差即可,逐出家门,还是一支都逐走,程儿怎么办,他媳妇和女儿怎么办,阿耶,你不是最喜欢孙女的吗,她们一走,你...不想念?”

“唉”郑长铎长长叹了一口气,很快有些落漠地说:“能不想吗,其实,作出这个决定,我心里也是很痛苦的。”

不等郑元兴发问,郑长铎自顾说道:“这件事,就是飞腾媳妇的贴身婢女说出来的,代表什么,代表博陵崔氏在看着,要是处理不好,我们元城郑氏还抬得起头吗?不给他们一个交待怎么行,这是其一;其二就是心寒啊,试想一下,为了自己的利益,老三和程儿,连自家人都敢欺骗,刚才也三番五次给他机会,可他就是死性不改,表面对我恭敬有加,背后笑我傻瓜,能不寒心吗?”

郑长铎长长叹了一口气:“至于第三个原因,其实是为他们好,希望通过这件事,让他们能像飞腾一样,破而后立。”

像郑鹏一样破而后立?

郑元兴闻言有些想笑,没错,郑鹏在家时无比混帐,被逐出家门反而开了窍,笑话变成了“神话”,就是自己也得去求他办事。

问题是,真是逐出家门就能开窍吗?

郑元兴感觉有些悬。

不过也好,郑元业父子,瞒上欺下,把家里搞得乌烟瘴气,让他们走也好。

心里叫好,不过郑元兴嘴上不敢说出来,要知郑元业父子已经是几度“浮沉”,有些口不对心地说:“阿耶,城西那宅子不大,只是二十多亩田地,怕是不能供养他们那么多人。”

郑长铎冷哼一声:“他们父子,这些日子不知从帐房拿了多少好处,要是没挥霍,足够他们安家立业,再说他不是有个会派人放火的老丈人吗,饿不死他们。”

“唉...”郑元兴长叹一声,最后什么话也不说。

活该!

郑长铎人虽老了,可是威望还在,当天就郑元业一支赶出老宅,任凭郑程夫妇哭哭啼啼也没用,一家人还去新宅哭,可是崔二一句话就让他们落荒而逃:再不走,小姐就要报官,追究骗钱财的事。

郑元业父子哪里还敢停留,飞快地跑了。

现在别说元城,就是整个定州的官员都要给郑鹏面子,要是绿姝发话,官府的人为了讨好郑鹏和博陵崔氏,还不把自己往死里弄?

让郑鹏感到意外的是,对郑元业被逐出家门的事,族中没人替他求情,看来他们父子平日坏事做得多,引起了公愤。

就是最善良的绿姝,知道他们被逐出家门后也说活该,谁让他们当日赶郑鹏出家门。

对绿姝来说,对郑鹏不好的人,就是遭到什么报应都不过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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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8 又被掂记上了

郑长铎派郑元兴送回一千两黄金外加三千贯,说是把钱还给绿姝,还对郑元业父子的所作所为表示愤慨。

“侄媳妇,郑家上下对他们父子的行为非常生气,元城郑氏经过商议,为了严整门风,已把他们全部逐出家门,老爷子让我问一下侄媳妇,有什么要求?或者说有什么要求。”郑元兴微笑地说。

这话气,一点也不像长辈跟晚辈谈话,完全是商量的语气。

没办法,元城郑氏好不容易才引来一只金凤凰,自然要认真对待,郑长铎把郑元业一支逐出家门后,很快把郑元兴过来安抚绿姝的情绪。

绿姝有些惊愕,没想到自己被郑程父子骗了,内心有些不高兴,不过很快得体地说:“家务事,侄媳妇是晚辈也不好多说,全听长辈的安排,至于这些钱,即然拿出来,就不会再收回来,有劳三叔带回去,一万贯捐作修耸扩建祠堂所用,三千贯就当是孝敬家中长辈,全由大父安排。”

“这,这...不妥吧?”郑元兴有点不知所措地说。

郑鹏开口道:“三叔,带回去吧,这是绿姝的一片心思,要不然,她会觉得你是在嫌少。”

“不少,不少,那我...带回去?”郑元兴有些不确定地说。

绿姝一脸肯定地说:“三叔,带。”

郑元兴看到绿姝发话,犹豫一下便同意,然后小声问道:“飞腾,听大哥说,你准备回长安?”

“是啊,离职够久了,再不回去,说不定这官都要被撸下来,再说绿姝嫁到这里,按习俗也要回门,老丈人回京了,回长安当是回门,正好一举两得。”

“应该,应该,飞腾....”

看到郑元兴欲言又止的样子,郑鹏知道绿姝在这里,他有些不好说,于是扭头对绿姝说:“绿姝,你拿点博陵的特产给三叔尝尝。”

“嗯,好的。”绿姝明悟,很快退了出去。

看到绿姝走后,郑元兴明显松了一口气,从身上拿出一个小袋子,轻轻放在桌面上:“飞腾,你这又是娶媳妇又是起宅子,做叔叔的帮不了什么,这里有一百两黄金,小小心意,千万不要嫌少。”

郑元兴掌管家里的买卖,这么些年下来,还是有不少积蓄的。

郑鹏皱着眉头说:“三叔,这样就见外了,快收回去,不拿回去,这门以后你不要进了。”

“飞腾,这,,,这是三叔的一点点心意,真没什么意思,那话怎么说的,对,长者赐,不敢辞。”郑元兴有些不知所措地说。

郑鹏脑中一个激灵,马上解释道:“三叔,把钱收回去,小万和小里是我的兄弟,他们的事,我已经托人在办,你放心,这次回到长安,我一定再催催,再客气,两位堂弟的事我就真不管了。”

答应四叔给郑冰找一个好夫婿,也答应三叔替他两个儿子郑万、郑里在国子监谋学位,一年过去了,郑冰佳期在望,只有国子监的事还没消息,估计这是郑元兴主动送上巨金的原因。

最近一直在忙自己的事,郑鹏还真没去活动,也不好说没放在心上,只好先应付着。

回到长安,得抓紧把这件事办了。

“收,三叔收回。”郑元兴有些感激地说:“飞腾,你放心,你不在元城,三叔一定会照顾好大哥和大嫂。”

“有劳三叔。”

“不敢,这本来就是我应做的。”

......

郑鹏在家里休息了几天,在十月二十六正式踏上回长安的道路,除了急着看看长安新宅子修得怎么样,也算是带绿姝回门探亲。

按习俗,初嫁女有三朝回门的习俗,元城离博陵太远,而崔源身负要职,早早回了长安,郑鹏把绿姝带到长安,算是一个折衷的方案,郑长铎等人也没话可说。

“老公,从元城到长安,要多久?”车厢内,绿姝偎依在郑鹏怀里,柔声地问道。

有人的时候叫夫君,没人的时候,绿姝会按郑鹏的要求叫“老公”,这个称呼是夫妻之间的秘密。

“元城到长安大约一千里出头,快则五六天,慢则一个月,放心,在过年前,肯定能回到长安,到时我们可以一起欣赏长安的上元节,真的,长安的上完节又热闹又好看。”郑鹏有些感概地说。

过元上完节才出长安,以这样的速度赶路,赶到长安肯定快过年,忙完过年又快到上元节,好像一个轮回,真是感到光箭似箭,好像一眨眼,又快过年了。

“有点远啊,不过,跟老公在一起,走多久也没关系。”绿姝一脸满足地说。

回想一下,这一年时间起码有四分之一的时候是在赶路,郑鹏心时暗自感叹:要是像后世一样,有飞机火车汔车,朝发夕至,那该多好,可惜现在是大唐,科技水平太低,这些高端科技一时开发不了。

突然间,郑鹏脑中灵光一现:好像有个方法可行。

“老公,什么事这么高兴,是不是想到回去可以看到薰儿姐,高兴得笑出来?”绿姝看到郑鹏突然一个人发笑,忍不住调侃道。

“没有,有你在身边,暂时不想”郑鹏嘿嘿一笑:“我在想着发财大计。”

“发财大计?”

郑鹏点点头说:“没错,要做的事多,可身上的不够,自然得多赚点钱。”

迎姝桥一落成,水泥名声大振,还在元城时,就有很多人托关系询问建桥的可能性,肯定能大赚一波,跟李白讨论酒也有了不少眉目,虽说现在手头有点紧,等这二个赚钱的项目一展开,马上就是财源滚滚。

绿姝突然说道:“老公,男儿志在四方,没必要为了钱做商贾,绿姝的钱也是你的钱,以后不要为了钱做不喜欢的事,真的。”

丰厚的嫁妆,给绿姝足够的底气,别的不说,光是那八个陪嫁的田庄就足以让一家人衣食无忧,绿姝不想看到郑鹏为钱发愁。

郑鹏有些感动,不过很快一脸认真地说:“绿姝,赚钱的时候,你看过我不开心吗?”

绿姝认真想了想,最后摇摇头说:“好像没有。”

最困难就是贵乡的时候,二人去给人读信、写信、起名,后来还做了小贩,可无论做什么,郑鹏每天都是高高兴兴的,作为一个读书人做小贩大声叫卖,也没看到郑鹏有什么不好意思。

“那就是了”郑鹏眨眨眼说:“还记得为夫说过什么吗?”

“记得,因为自己的存在,让世界有一点点不同。”绿姝有些向往地说。

郑鹏磨拳擦掌地说:“别的暂时不好说,光是水泥,不仅仅是让世界有很大的不同,也能让为夫狠狠地大赚一笔,到时数钱都数到手软,等着吧,到时我负责赚钱养家,你负责貌美如花。”

绿姝一脸幸福地不停地点头:“嗯,全听老公的。”

就在小夫妻憧憬美好生活时,万万没想到,千里之外有人正在一手抹杀这个美好的愿望。

御书房内,李隆基一脸惊喜地看着地上一块小型的水泥柱头,此刻,一名御前待卫正用横刀狠狠地劈着。

“砰”“砰”“砰”

精炼的横刀劈在水泥柱头上,混凝土飞溅的同时,不时溅着火花,一连砍了三十多刀,也没把大约半尺厚的水泥柱头砍断。

“噔”的一声脆响,那把精炼的横刀应声断为两截。

御前待卫吓了一跳,连忙跪下请罪:“微臣有负圣命,请陛下恕罪。”

李隆基挥挥手说:“此事与你无关,断刀留下,退下。”

“遵旨。”

御前侍卫退下后,崔源从地上捡起那把断刀,放在眼前看了一下,高兴地说:“陛下,你看,精炼的横刀的刀刃都卷了。”

李隆基有些不敢相信地说:“真的在河里泡了一个月?”

“不敢欺瞒皇上,郑鹏刚建桥墩时,老臣就让人用同样的材料砌了这个柱头,凝固后,放在陵河里冲刷了一个月之久,运回时,还把它放在水箱里,一直运到京城,准确来说,足足泡了二个月之久。”

“好,好”李隆基一脸兴奋地说:“泡了二个月,还能坚硬如斯,软如泥,坚如石,不怕烧烧水浸,最重要是成本低廉、材料又随地可见。”

崔源兴奋地接过话头:“老臣派人在郑鹏新宅蹲守了一年之久,发现一切正常,现在又有迎姝桥的成功先例,陛下,水泥可当大用已经没有异议,把它应用在边防,那大唐可以轻而易举修筑许多坚城,就是再造一条万里长城也不是难事,有此神兵利器,边患,除矣。”

李隆基站起来,背后手在御书房内踱来踱去,脸上难掩着兴奋说:“再造一条万里长城?哈哈哈,好,如此甚好,崔爱卿,那些工匠都保护起来了吗?”

“回陛下的话,不良人水泥刚出现时,就已经把他们暗中保护起来。”

李隆基满意地点点头:“崔爱卿办事,朕放心,等郑鹏回到长安,让他把水泥献上来吧,对了,现在他在哪里了?”

“据不良人发回的密报,郑鹏一行已起程回长安,少侧半个月,多则一个月就回到。”

“说起来,郑鹏还是崔爱卿的孙女婿呢,崔爱卿放心,朕一定不会亏待他。”李隆基笑容满面地说。

519 旧人见新妇

“林姐,回吧,外面冷。”小音把一件厚实披风搭在林薰儿的肩头,小声地说。

“没事,不冷”林薰儿笑着说:“就是觉得无聊,出来走走。”

小音掩嘴一笑:“林姐,你是掂记着少爷,在这里等他吧。”

下着雪呢,放着温暧的房子不呆,跑到前院,不时往门口的方向打量,林薰儿那望穿秋水的样子,早就把她的心思出卖了。

林薰儿没有否认,而是小声地问道:“小音,少爷在信里说,他在十月下旬起程回长安,对吧?”

“嗯,少爷在信里是这样说的。”

“今天已是腊月二十五,就是路不好走,少爷也应快回到长安了。”

小音小声说:“崔御史常年在长安,不用说,少夫人肯定在这里长住,听说少夫人出嫁时,三百车嫁妆,会不会来长安时全部带上,那样估计要明年才到。”

“是啊”林薰儿有些失落地说:“少夫人是名门望族的千金大小姐,我们这些苦命的人不能比较。”

俗话说丑妇终需见家翁,对林薰儿来说,迎接一位从未谋面又地位悬殊的少夫人,无疑是一件很不安的事,也不知少夫人的相貌、脾气和喜好,一个处理不好,被刁难还是小事,最怕就是被赶出家门。

一想到曾经拥有的幸福变得有些飘渺,林薰儿就有一种心内发虚的感觉。

可惜,作为一个出身青楼的人来说,自己的命运还不能掌握在自己手中,更别说去影响别人。

郑鹏在信中说绿姝很容易相处,可林薰儿却不敢全信,因为她知道,女人说的话,不能尽信,特别是在分享同一个男人的事情上,更不能信。

大有宫斗,小有宅斗,这斗就是女人之间的战斗。

小音也有些傍惶地说:“林姐,你说,少夫人会赶我们走吗?”

“你不用担心”林薰儿摇摇头说:“少爷那么器重你爹娘和哥哥,肯定不会让你走,倒是我,怕是...悬了。”

在春风楼时,林薰儿听妈妈说过一句有趣又富有哲理的话:女人最擅长睁着眼睛说瞎话,男人最喜欢提起裤头不认人,像那种只听新人笑,不理旧人哭的例子,太多了。

小音轻轻拉着林薰儿的手,一脸肯定地说:“林姐,不要担心,我相信少爷是有情有义的人,再说林姐这么漂亮,哪个男人舍得放手,肯定不怕。”

“你这小妮子,就你嘴甜。”

被小音一逗,林薰儿的心情好了不少,笑着骂了小音一句。

对自己的容颜,林薰儿还是有自信的。

“林姐,我们回吧,你不是派了阿才和阿金去城门守着吗,要是少爷回来,他们肯定会第一时间回来通知的。”

接到信的那时起,林薰儿就派二个人在城门口守着,一看到郑鹏进城,马上回报。

林薰儿点点头说:“也好,小音,你陪我去房间再看看,看看什么地方没打扫干净,少夫人回来,要是床铺不舒服,就是我们做得不对了。”

新宅还没有完工,回到长安只能暂时住这里,林薰儿很自觉把自己的东西从大房搬到耳房,把地方腾出来给正室少夫人。

“好,我听林姐的。”小音笑着说。

两女手挽着手,刚准备转身回去时,只听“砰”的一声,大门被人大力推开,林薰儿扭头一看,只见阿才一边跑一边喘着白气,看到林薰儿,马上兴奋地叫道:“林姐,少爷...少爷和少夫人回来了。”

林薰儿整个人打了一个激灵,有些不敢相信地问道:“阿才,你说什么,少爷...和少夫人,回来了?”

“回来了”阿才大声地说:“马车进了金光门,小的是骑马跑回来报信的。”

林薰儿眼前一亮,不过很快有些慌乱地说:“人呢,快,把院子里、门前的积雪再扫一扫。

“小音,你去再整理一下少爷的房间。”

“小菊,别楞着了,往壁炉加柴火,对了,风来仪也动起来,要送暧气。”

“黄婶,黄婶呢,让厨房准备姜汤和酒菜。”

一听到郑鹏回来,林薰儿一下子有些慌了,手忙脚乱地指挥着下人准备。

安排好工作后,林薰儿带人在大门前等候,当她看到阿军和小白护着两辆马车出现时,还以为他们是打前站的,可当郑鹏扶着一个衣饰华丽、面带笑容的女子下马车,这才发现是少夫人到了。

绿姝是博陵崔氏的大小姐,又是正室,皇帝亲封的县君,几百车嫁妆浩浩荡荡,陪嫁奴仆也有二百人之多,本以为出门前呼后拥、气派十足,直到她出现时,才发现绿姝只带了一个容颜很出众的婢女。

这也太低调了吧,堂堂博陵崔氏的嫡系大小姐,只带一个婢女出行?

惊讶归惊讶,绿姝不敢失去礼数,连忙上前行礼:“奴家见过少爷,不知少爷回来,有失远接,这位是......少夫人吧?”

郑鹏马上说:“薰儿,都说了本少爷不喜欢这套,不用多礼,快起来说话。”

小白在一旁笑着说:“林姐好眼力,这位正是少夫人。”

郑鹏想扶林薰儿,拉了一下,没拉动,只见林薰儿稍稍转一个角度,恭恭敬敬地说:“奴婢林薰儿,见过少夫人。”

绿姝楞了一下,没想到林薰儿行这么大礼,微微一笑,亲手扶起林薰儿说:“原来你就是林姐,真是漂亮,难怪夫君老是掂记着你,都是姐妹,不必多礼,快起来说话。”

“少夫人,唤我一声薰儿就行,这姐实在担当不起。”林薰儿心里一个激灵,连忙说道。

要是一个男人赞自己漂亮,多是实话,要是一个女人说自己漂亮,不是羡慕就是妒忌,当这个女人还是正室时,怕是....不妙。

绿姝也曾做过下人,知道林薰儿的心思,微笑地说:“什么少夫人、姐就不叫了,这样吧,你叫我绿姝,我唤你薰儿,好不好?”

林薰儿有些惊讶,这个正室少夫人也太好说话了,不会是表面喊哥哥,背后掏家伙的人吧,扭头看一下郑鹏,只见郑鹏微笑着轻轻点点头,这才放下心来,大胆地叫了一声:“绿姝。”

“嗯,薰儿。”

两女相互一笑,彼此都看到对方心中的真诚。

郑鹏大声说:“外面又是风又是雪的,都楞着干什么,快把行李搬进去啊。”

一众人这才忙着搬行李。

小音和小白领着绿姝看家时,林薰儿找到一个机会,连忙说道:“少爷,房间收拾好了,你陪绿姝先把东西放好,想吃什么,我去厨房给你们安排。”

“房间?不用了,绿姝不住这里。”郑鹏轻描淡写地说。

“不住这里?”林薰儿吃惊地瞪大了眼睛。

也对,堂堂博陵崔氏千金大小姐,哪里住这种破地方,难道,他们一早就买了新住处,以后就搬出去住?

看到林薰儿有些阴晴不定的神色,郑鹏就知她想多了,连忙说道:“别多想,绿姝是新妇,要三朝回门,不过他大父到长安轮值,回长安先住他家,这是习俗,像行李、下人都先送回崔府,地方不够住,绿姝会在崔府住到新宅修好,这是她特地过来看你的。”

说到这里,郑鹏压低声音说:“不用担心,绿姝很好说话的,一会我去崔府转转,晚上洗好在房等我,今晚跟你好好滚床单。”

林薰儿俏脸一红,有些娇嗔地说:“少爷,你又在...胡说了。”

真是越来越不正经,在大门口,当着这么多人也这样调戏自己。

林薰儿说话时,忍不住看了看在院子里好奇打量的绿姝,眼里满是感激。

连崔府的大门还没入,就先来这里看自己,换作新妇入门,那个不是有多光鲜穿多光鲜,有多气派摆多气派,绿姝是名门望族出来的大小姐,要什么派头没有,可她让行李和奴仆先回崔府,自己只带了一个奴婢就来,明显是照顾自己的面子。

要是绿姝住崔府,以郑鹏跟崔御史格格不合的脾气,郑鹏多会住回这里,绿姝这是有意相让?

林薰儿突然觉得,这个少夫人,没想自己想像中可怕,相反,好像还很好相处。

正在说悄悄话,小音突然气喘吁吁地跑过来说:“林姐,快,少夫人说带了很多礼物给我们,让你先挑呢。”

小音的话音刚落,旁边突然响起一个鸡公嗓地声音:“郑将军在这里就好了,咱家可算找到你了。”

咱家,太监?

郑鹏扭头一看,只见一个年轻的小太监快步跑过来,一边走一边踹着粗气。

“这位公公不知怎么称呼,找我有事?”

“杂家姓焦,郑将军叫咱家焦公公即可”焦公公说完,一脸正色地说:“皇上口谕,请郑鹏听令。”

说到这里,焦公公小声提示:“郑将军,这是口谕,可以站着听,天这么冷,就不用下跪了。”

“谢公公提点”郑鹏知道这个规矩,不过还是对他表示感谢。

“郑鹏在”郑鹏把声音提高一点,大声接谕。

焦公公继续说:“皇上有旨,请郑鹏即时到御书房觐见。”

不会吧,刚回到长安,家门口还没进,这么急就要召见,郑鹏都有点糊涂:发生了什么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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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0 被进献了

郑鹏进宫,还没看到李隆基,倒是先看到站在御书房外的崔源。

老小子保养得不错,面有得色,红光满面,穿着一身绯色官袍,在寒风中站得笔直,看他的样子,明显是在等自己。

不是冤家不聚头,刚到长安,就碰上这老小子,郑鹏有些无奈,开口对焦公公说:“焦公公稍等一下,我去跟大父说二句。”

“应该的,郑将军,长话短说,咱家先去通报一下。”焦公公倒是挺好说话。

郑鹏谢过,走上前说:“大父好。”

“公还公,私还私,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能随便套交情吗?”崔源一脸正色地说。

“崔御史教训的是。”

崔源突然压低声音说:“一会皇上说什么,你就应什么,明白吗?”

“那个,是不是有什么重要的事?”郑鹏突然有一种不太妙的感觉。

“能有什么事,在老夫在,有事也是好事,平日你嘴里没个把门的,你一个臣子,能跟皇上讨价还价吗?”

“不能。”

“知道不能就好。”崔源哼哼一声,然后说道:“焦公公出来了,应是皇上要召见你了,快进去吧,莫让皇上等急。”

郑鹏心里有些疑惑,不过这时候也没时间想什么,只好应了一声,然后跟着焦公公进去。

到时就一清二楚了。

进御书房,顺利见到李隆基,一番礼仪后,李隆基开口道:“郑鹏,你这一告假,跑到博陵建桥,过完上元节离开长安,如今才回,再过些时候,又能欣赏上元节的花灯,领了国库一年的俸禄却没做任何事,要是朝廷百官都以你为榜样,岂不是乱了套,知不知有很多大臣弹劾你。”

“微臣知罪。”郑鹏连忙跪下认罪。

挂着官职,的确是一年没干过正事,可这不是没安排吗,再说领的也是半禄,朝中领半禄的人多了去,轮不到埋怨自己吧,郑鹏记起崔源刚刚叮嘱的话,不好跟李隆基唱反调。

李隆基突然呵呵一笑道:“成家立室,这是人生大事,爱卿告假也在情理之中,又何罪之有呢。”

“谢皇上成全,也感谢皇上厚赏。”郑鹏一脸感激地说。

崔源不顾绿姝的反对,跟太原王氏订了亲,幸好李隆基一只眼开一只眼闭,弄了一个督军使的闲差,让郑鹏挂着钦差的身份硬是搞黄了这桩亲事,像替绿姝恢复声誉、派高力士送来封赏等,可以说给足了面子。

这次感激,真是发自内心。

李隆基亲自扶起郑鹏说:“郑爱卿,你为大唐贡献甚多,还进献那么好的东西,是朕要好好谢你才对。”

郑鹏以为李隆基是说自己在西域的战功和进献脚踏车给军部开发的事,一脸谦虚地说:“皇上谬赞了,食君之禄,担君之忧郁,这是微臣应该做的。”

“很好,要是大唐多几个像爱卿这种贤良之臣,大唐何愁不强盛”说到这里,李隆基开口说:“力士,宣旨吧。”

高力士连忙应了一声,马上高声喊道:“定远将军郑鹏接旨。”

“臣郑鹏接旨。”郑鹏楞了一下,只能再次跪下接旨。

高力士看了郑鹏一眼,很快大声宣读起:

“门下,定远将军郑鹏,忠君爱国,宣德明恩,前有杀敌破城之功勋,建桥造福百姓之举动,后有进献水泥之功劳,可视天下臣民之楷模,朕甚慰之,晋忠勇将军,另封右万骑中郎将兼令押千骑使,钦此。”

等等,郑鹏一下有些糊涂了。

圣旨的意思,好像把自己从定远将军晋升为忠武将军,从正五品上晋升为正四品上,连升二级,不仅升了官,还得到了一个押千骑使的实职。

右万骑?这可是天子亲军啊。

万骑在唐朝军队中的地位非同一般,它本来是唐太宗组织的一直贴身骑射部队,最初只有百十来人,号称百骑。这些人都是从官奴隶和少数民族中精挑细选出来的,打扮的与众不同,平时穿着虎皮纹衣服,跨在豹纹装饰的马鞍上,整天跟在皇帝身边,专门负责在皇帝出门打猎的时候随行左右,捕杀猎物,后来皇权加强,这支天子亲军不断扩大,由最初的百骑变成千骑,再演变成现在的万骑。

令押千骑使,那是掌管一个千骑营的实职,不知多少皇亲国戚为它抢破脑袋呢。

这个肥得流油的职位,轮到自己?

要是一个官迷,肯定会高兴得连连感激涕零,然后连连谢恩,只是,郑鹏突然有一种“被进献”的感觉。

自己什么时候说要进献水泥?

元城建新宅子把水泥捣弄出来后,郑鹏一直在招募人手、改良配方,费那么大力气建迎姝桥,好不容易把水泥的知名度打出去,现在还没正式开售,就有很多人想效仿郑鹏建桥扬名,托关系找自己建桥,都捧着钱等自己收呢,没想到,一进宫就是一道圣旨,说自己进献了水泥?

都进献了,那还能由着自己拿去赚钱吗?

郑鹏终于明白崔源跟自己说那些话的原因:老小子假借自己的名义把水泥拿去讨好李隆基,怕自己不舍得,跟李隆基唱反调,才说出那番话。

由元城到长安,郑鹏大半心思都在琢磨着这件事,脑中都有了一整套推广、销售水泥的计划,就等着发大财了,现在可好,好不容易弄了一棵摇钱树,还没摇呢,整棵树就让人挖走了。

五品晋升到四品,俸禄多不了什么,至于弄了一个押千骑使,威风倒是威风,可那是天子亲军,肩负守卫皇宫的重责,责任大,像训练、巡视这类工作肯定不能马虎,这对恨不得一年告365天假的郑鹏来说,不是赏励,而是变相惩罚。

再说万骑里的将士,不是皇亲国戚就是功臣之后,一个个牛气冲天,可不是那么容易说话。

高力士看到郑鹏还愣在哪里,以为郑鹏高兴得礼仪都忘记了,小声提醒道:“郑将军,先别顾着高兴,接旨吧。”

郑鹏犹豫一下,最后还是一边谢恩一边接过圣旨。

“郑将军高升,按惯例,可要请陛下吃烧尾宴,可不要忘了哦。”高力士提醒道。

李隆基也开口道:“听力士和姚爱卿说,爱卿有一手好厨艺,朕这次可是找到机会了。”

找尼妹。

521 惹人羡慕了

不同的朝代,有不同的习惯,官场也一样,像明清时期,官员要调任、升迁或远行,同僚会送上程仪,名曰“添彩”,长安官场也有一个习俗,士人新官上任或官员升迁,招待前来恭贺的亲朋同僚的宴会叫烧尾宴。

烧尾宴听起来有些奇怪,据说来源有三种说法:一说老虎变成人时,要烧断其尾;二说羊入新群,要烧焦旧尾才被接纳;三说鲤鱼跃龙门,经天火烧掉鱼尾,才能化为真龙。

举行烧尾宴的主人,都会隆重其事地准备,极其丰盛,最有名的烧尾宴是景龙三年韦巨源升任尚书左仆射,依例向唐中宗进宴,韦巨源精心准备了五十八菜,冷盘、热炒、烧烤、面点、汤羹、甜品一应俱全,相传唐中宗吃得非常满意,还想再升韦巨源的官。

派了一苦差,又挖走一棵摇钱树,郑鹏有些欲哭无泪,不过李隆基和高力士都开了口,也不能拒绝:“难得皇上和高公公有兴趣,这是我的荣幸,那我回去好好准备准备。”

李隆基对郑鹏招招手说:“郑爱卿,来,坐下,陪朕聊聊。”

“是,皇上。”郑鹏有些受宠若惊地说。

坐下后,高力士又送来糕点和酒水,还笑着说:“郑将军,这是御膳房做的桂花糕,味道还不错,陛下吩咐给你留的,一定要好好品尝一下。”

得宠就是不同,换作别的太监,肯定大气也不敢喘一下,高力士却替李隆基招待起郑鹏,从而看出他有多受宠。

两人共过患难,感情早就超过主仆。

郑鹏谢过,拿一块放到嘴里,只感到桂花糕又香又糯,入口即化,满嘴都是那种淡淡的桂花香,忍不住说道:“好吃,比外面卖的好吃太多了。”

“那是,宫中秘制,岂是那些小商贩所能比较的。”高力士有些骄傲地说。

郑鹏连吃了二块糕花酒,又很应景地喝下一杯桂花酿,然后高兴地说:“饼也香,酒也醇,真不错。”

李隆基没好气地说:“行了,力士,给他准备一些,让他回去吃个够。”

“是,陛下。”

郑鹏眼珠子转了转,突然笑着说:“皇上,都说授之以鱼不如授之以渔,其实微臣是没什么大志,就喜欢吃好点、喝好点,能不能赏几个会酿酒的酒匠,这样就不用天天掂记宫中的御酒了。”

水泥这条发财的路子没了,要想赚大钱,只能把精力放在酿酒上。

看得出李隆基得了水泥后,心情很好,又是升官又是安排肥缺来说,李隆基对水泥的习性很了解,也知水泥对大唐意味着什么。

一下子没了一棵摇钱树,郑鹏有些不甘,李隆基开了金口,水泥肯定没指望了,只能在别的地方挽回损失,干脆向他要几个酿酒的师傅。

能在宫中酿酒的人,技术肯定差不到哪里去。

李隆基扭头对高力士说:“力士,看到没,这就叫得寸进尺,敢跟朕讨价还价的,就他了吧?”

高力士笑嘿嘿地说:“可不是,他就是登不上大堂的市流儿,知道陛下体恤臣子,又是快过年心情好,竟敢讨价还价起来。”

“力士,依你之见呢?”

“听说郑将军娶得一位博陵崔氏的美娇妻,崔御史对这位孙女爱惜极了,光是嫁妆就有三百车,现在郑将军可是富得流油,陛下,宫中造酒办有些酒奴老得干不动了,管事的提了几次要换人,不如扔几个给郑将军,就当让他为宫中减负好了。”

郑鹏明白,高力士这是暗中助自己,忍不住给他投了一个感激地神色。

聪明人说话就是不一样,明明是挖人,可到高力士嘴里,反而成了替宫中减负。

高力士这点心思,哪里瞒得过李隆基,闻言指着高力士笑骂道:“力士,你就宠着他吧。”

“嘿嘿,老奴就知道,有什么事都瞒不过陛下”高力士闻言检讨道:“看到那些忠于陛下又有才华的人,总是忍不住帮忙说几句话。”

李隆基挥挥手说:“行了,看他进献水泥的份上,看哪个老得干不动,就赏给他吧。”

“老奴遵旨。”

“皇恩浩荡,微臣叩谢皇恩。”

答应郑鹏的要求后,李隆基忍不住问道:“郑爱卿,朕真些好奇,平日你是怎么想的,总有那么多奇思妙想,你是怎么想出水泥这个神奇的物料的?”

文能提笔写出锦绣文章,武能举刀驰骋沙场,能写词作歌,还有那么多奇思妙想,像脚踏车已经足以让人惊讶,现在又弄出让人匪夷所思的水泥,李隆基都好奇起来。

郑鹏微笑地说:“皇上,原因很简单,因为我喜欢问为什么。”

“为什么?”李隆基惊讶地说。

郑鹏就知有人会问自己这个问题,早就想好了答案,闻言马上说道:“皇上,其实生活中,处处充满了智慧,处处充满学问。”

看到李隆基没说话,而是一脸倾听状,郑鹏继续说:“举个例,有经验的百姓,看看田里的泥块干燥程度就知什么时候下霜;看到蚂蚁搬家,就是快要下雨;微臣喜欢为什么,例如看到马车,会想为什么要马拉,能不能想办法不用马拉也能自己走,从水车找到灵感,做出脚踏车,至于水泥,简单,就是从陶瓷哪里找到灵感,陶瓷没进窑时,很软,碰下就倒,可用火烧硬后,变得坚强起来,那时就觉得从中想想办法,就这样。”

高力士有些感叹地说:“对啊,那么多人都看到的事,却只有郑将军问为什么,例如看一件陶瓷,郑将军会想为什么变得这么坚硬,而老奴只会看花纹漂不漂亮,造形美不美观,这就是区别。”

李隆基感叹道:“好一个为什么,简单明了,郑爱卿,你以为要多问一些为什么,这样就能为大唐多做贡献。”

“皇上,只怕...以后,没那么多为什么了。”郑鹏小声地说。

“哦,这是何解?嫌朕赏赐不厚?”

郑鹏马上说:“皇上,刚才的封赏很丰厚,主要是我这个人要有很多空闲时间才会有灵感,可进了右万骑后,肯定很忙,哪个...能不能换一个清闲一点的职位?”

别人抢破头的差事,郑鹏还真不稀罕,天子亲军不是那么好做的,糟糕的情况是,越是节庆就越脱不开身,这对郑鹏来说很郁闷。

“郑将军,你这是什么话,这可是万骑,天子亲军,知道多少人就是做一名普通的士兵也难吗,你,你这是....”高力士都不知说什么了。

五品散官连升两级之余,还能谋了一个右万骑押千骑使的职位,除了进献的水泥功劳,崔源努力游说外,也有高力士的功劳。

多少勋贵盯着这个职位啊,高力士都不知拒了多少请求,郑鹏倒好,到嘴的肉还想吐出去。

简直就是...败家。

李隆基有些意外地看着郑鹏,犹豫一下,最后一脸严肃地说:“旨令岂能朝下夕改,好好干,朕心中有数。”

“谢皇上恩典。”郑鹏只能谢恩。

君臣二人又讨论了近半个时辰,李隆基有事要处理,郑鹏这才得到脱身。

“三弟,你终于回来了,好,这下过年又有得热闹了。”刚出宫门,郭子仪突然从一旁走出,笑逐颜开地对郑鹏说。

“大哥?你怎么在这里”郑鹏看到郭子仪,有些惊讶地问道。

郭子仪嘿嘿一笑:“忘了你大哥是干什么的,你回长安一进宫,就有兄弟告诉我了,下值后听说你还没出来,就到这里等你。”

说到这里,郭子仪看到郑鹏一手拿着圣旨,一手提着大包小包,好奇地说:“圣旨?怎么,升官了?”

“忠武将军兼右万骑押千骑使。”郑鹏有些郁闷地说。

“什么?”郭子仪吃惊地说:“忠武将军兼右万骑押千骑使?右万骑?”

本是随口问一下,没想到真的升官。

郑鹏点点头。

郭子仪一拳打在郑鹏的肩上,愤愤不平地说:“你小子,故意在为兄面前显摆是不是,你知不知道,为兄托了多少关系,想进万骑营都进不了,你,你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痛。”

真是无言了,捡了天大的便宜,好像还很委屈的样子。

郑鹏坦率地说:“大哥,你又不是不知我的脾气,能躺就不站着,真进了万骑营,那得天天训练、巡逻,那不得累垮,对了,十七条禁律、五十四斩你也听过吧,我还怕站着进营,横着出营。”

慢军者,斩!

懈军者,斩!

构军者,斩!

轻军者,斩!

欺军者、yin军者、谤军者、jian军者、盗军者、探军者、背军者、狠军者、乱军者、诈军者、弊军者、误军者,都是一个字,斩!

郑鹏还真怕自己小命不保。

郭子仪对郑鹏诉苦视而不见,而是惊讶地说:“三弟,你到底做了什么,竟得了如此厚赏。”

也不是外人,郑鹏简单把自己“被进献”的事说了一遍,然后苦笑地说:“大哥,你对官场很熟悉,你说说我这把是赔了还是赚了?”

郭子仪沉思一下,然后拍拍郑鹏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三弟,你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误解崔御史和陛下的一番苦心了。”

522 衣锦还家

“苦心?”郑鹏一脸吃惊地说:“大哥,你没说笑吧,那老小子会那么好心?”

也不知两人达成了什么协议,在郑鹏不知情的情况下,都“被捐献”了,一下子没了一棵摇钱树,这还叫用心良苦?

郭子仪也不骑马,跟郑鹏边走边感叹道:“三弟,其实你不喜欢做官也是好事,知道为什么吗?”

“无欲无求?”

“非也”郭子仪摇摇头说:“是对官场了解得太少,怎么说呢,应该是没有官场智慧,你能升到现在这个位置,只能说,运气非常好。”

郑鹏听得有些糊涂,睁大眼睛说:“大哥,你说得对,那个官场智慧我确实没有,就不要再吊胃口,你说他们为我好,还请解释一二。”

“三弟,皇上和崔御史的做法,其实是在保护你。”

“保护?”郑鹏瞪大眼睛说:“大哥的意思是说怀璧其罪,水泥让人掂记上,交上去就不怕让人针对?”

郭子仪像看郑鹏的目光,好像看着一个外星人一样,半响才说:“三弟,问你一件事,你和家里兄弟姐妹和睦相处吗?”

“有的和睦,有的不和睦,大哥你也知道,我跟一个叫郑程的堂弟关系不好,到长安前,还发生了一场不小的冲突呢。”

“哦,为什么?”

“也不是什么事,就是掂记着祖上那点家业,想多用多占。”

郭子仪打一个响指道:“寻常人家为了争夺更多的好处,兄弟反目、甚至自相残杀,那你说,换作争夺这偌大的江山呢?”

郑鹏这时才醒悟过来,有些吃惊地说:“大哥,你的意思是,他们这样做,是把我摘在皇子争夺帝位的斗争之外?”

开创开元盛世后,李隆基的帝位稳如泰山,强大的国力也大唐周围的国家不敢轻举妄动,外忧暂时可以放在一边,很多人的目光放在大唐的帝王家。

李隆基的儿子大了。

每次新皇的崛起,都意味着对权力和利益进行一次大的洗牌,有新贵出现,意味着有旧势力落幕,不管怎样,每次都不缺押宝的人,现在已在有几股势力围绕在皇子的身边。

郑鹏知道,其中围绕着李琮和李瑛的两股势力的争斗最激烈。

姚崇表面是被儿子拖累,实际是支持长子李琮继承大唐江山,原因是传长不传幼是传统,而张说倾向支持更适合做皇帝的李瑛,结果就是被撸下相位。

然而,李隆基好像乐于看到二个儿子竞争,拿下姚崇,起用张说,偏偏又把宋璟扶上去,有意营造一个平衡的环境。

水泥的被捐献,与争夺皇位有关?

郭子仪拍拍郑鹏的肩膀说:“现在想明白了吧,崔御史和皇上唱一出好戏,把你弄进万骑,万骑是天子亲军,是皇上最信任的军队,也是皇上最倚尽的力量,那些皇子怎么拉帮结派,也断然不敢把手伸到羽林军。”

说到这里,郭子仪压低声音说:“左右飞骑、左右万骑都是羽林军,也是天子亲军,这些力量是皇帝的肉脔,谁碰谁倒霉,想想太宗皇帝和当今皇上是怎么坐上帝位的吧?”

郑鹏当然明白,李世民是在败势已定的时候,联系旧部、禁军在玄武门发动政变,一举扭转乾坤,而李隆基则是通过唐隆政变夺回皇权,然后坐上帝王。

两次政变都有一个共同点,就是政变时都借用了禁军的力量,李隆基就是靠禁军(羽林军)起家,肯定对它严加防范,防止有人学自己。

也就是说,无论外面风云怎么变,只要皇帝不倒,由左右飞骑、左右万骑组成的羽林军,就是最好的避风港。

郑鹏很清楚,像自己这种有背景、和权力核心也能说上话、心机也不重的人,肯定是各方争相笼络的对象,软的不行说不定给自己硬的,这样看来,两人的确是在保护自己。

贸然卷入争夺皇位的队列,很容易摊上事,有的时候,就是皇帝不理会,对方也会把自己当成铲除的对象。

经郭子仪一番指点,郑鹏这才明白,老小子和李隆基,自己还真是误会了。

“听大哥一席话,胜读十年书,谢谢大哥。”郑鹏一脸感激地说。

郭子仪勇冠三军,还那么精明,只是一听自己发牢骚就能抽丝剥茧地把整件事解读出来,这一份政治触角,郑鹏真的服。

有点像下象棋,普通人是见步走步,而郭子仪每走一步,都考虑了好几步,你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计算之内,怎么玩?

“我们是兄弟,说这个俗了,不过真要谢”郭子仪笑容可掬地说:“要谢换方式,把大哥弄过去,给你当个亲兵了也行。”

能进万骑,不是俸禄优厚的问题,还是一种身份的象征。

郑鹏就知郭子仪会这说,闻言点点头说:“大哥放心,有好事肯定不能把你忘了,不过现在还没去报到,也就没上任,等我坐上把地方摸熟悉了,再想办给大哥办这件事。”

郭子仪武艺好,头脑、情商都是出了名的好,再加上他是出自官宦之家,还是武状元,去哪都没人有异议。

“爽快,你这种兄弟,真是交对了。”郭子仪有些兴奋地说。

升了官,郑鹏的心情不错,招呼郭子仪到家中,准备跟郭子仪好好喝几盅,多请教他在官场的上见闻,一回家就大声说:“人呢,怎么这么安静?”

回到家里,准备给几个女的分享升官的消息,没想到进门后,里面静悄悄的,没听到有人聊天的声音,也没听到有人打牌的声音?

小音听到郑鹏的声音,一脸惊喜从里面走出来,小声说:“少爷,你终于回来了,郭大哥也在,请稍等,奴婢去备上香。”

“先不要急,薰儿、绿姝她们去哪了?”郑鹏追问道。

手里拿着一张晋升的圣旨,郑鹏有一种“衣锦还家”的感觉,可惜,没人前来迎挡。

小音小声说:“少爷,你进宫不久,少夫人就打道回了崔府,临了邀请郡主一起过崔府作客,又把薰儿姐拉上,所以都不在家。”

什么?

都去了崔府?

“有说过什么时候回来,要不要派车接送?”郑鹏有些郁闷地问道。

“听郡主的语气,要玩几天。”

郑鹏一下子有点不知所措,最后有些郁闷地说:这妞绝对是故意的,明知自己与林薰儿久别重逢,就等着”干柴烈火”的那一刻,把她拉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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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3 入不敷出

郑鹏有点郁闷,本以为能左拥右抱,要不然也有林薰儿暧被,没想到绿姝派人传回话,林薰儿和郡主在崔府再玩几天再回,无聊之下,郑鹏跟郭子仪、李白一起喝酒喝聊天到深夜,最后三个大男人挤一个铺。

待遇有多远差多远。

第二天一早,郭子仪回去上值,郑鹏有些郁闷喝完早饭,然后带着李白和阿军,一起去胜业坊,看看新宅子造得怎么样。

此时,胜业坊内的新宅内,郑锦伦正在手忙脚乱地指挥着:

“李花匠呢,让他把这几棵树移一下位置,怎么看的,前面设计的路线足足偏移了半尺。”

“整个宅子都要打扫干净,打扫干净后就可以领钱回家过年。”

“木匠呢,这里的门窗再多上一层清漆。”

“这是谁铺的石板,一边高一边低,半个时辰内弄好,速度要快。”

郑锦伦一边检查一边发号施令,一些很小瑕疵也不放过,显得非常用心。

走着走着,无意中看到郑鹏正在不远处笑容满面地看着自己,连忙走过去:“东家,什么时候回长安的?”

元城修新宅是受郑向阳所托,做完后收了一个大红包,这次郑鹏以一年三千贯的高价把郑锦伦请到长安修新宅,郑锦伦叫一声东家很合适。

郑鹏一边行礼一边说:“郑叔,给你添麻烦了,都是自己人,还是叫飞腾吧。”

“一点也不麻烦”郑锦伦一脸正色地说:“某也是收钱办事,还是办自己喜欢做的事,一点也不辛苦,飞腾,你看看这宅子怎么样,要是哪里不满意,会一直改到你满意为止。”

郑鹏向四周看了看,连连点头道:“满意,满意,郑叔要么不出手,一出手就不同凡响,我非常满意。”

长安实施半军事化管理,不仅人的作息要管,就是宅子的样子、大小、开门的方向也有严格的规定,在外形方面,郑鹏和郑锦伦不敢挑战大唐的律法,很难有什么突破,只能在宅子的风和和装饰方面下功夫。

郑锦伦的确用了很多心思,宅子是采用江南园林的风格,把宅子、廊、亭、桥、池塘、假山有机的结合在一起,把三步一小景、五步一大景的精髓发挥得淋漓尽致,最重要的是郑锦伦按郑鹏的要求,把供水、排水系统、排污系统也做得很好。

新宅的大体已完工,现在主要是装修,窗户上别致的图案、走廊栏杆、甚至花坛边一个小小的石雕,都是经过精心安排,处处可见匠心。

郑鹏把这件事交给郑锦伦时,只提了自己的要求,然后就当了甩手掌柜,让郑锦伦全权负峡,现在看到了新宅,郑锦伦没有辜负自己对他的期望,真给自己眼前一亮的感觉。

“喜欢就好,还怕你不满意。”郑锦伦乐呵呵地说。

每一个手艺人,看到自己的作品得到认同和赞赏,心情都高兴。

“郑叔,刚才听你说,忙完今天,要休工了?”

“嗯,今天已经是腊月二十六,明天是二十七,他们忙了一年,也得让他们休整几天,过了年,初六返工,到了上元节再放二天,然后工作就正常了。”郑锦伦解释道。

匠师中,除了一部分是荥阳郑氏的工匠,还从长安请了一批,总不能不让他们过年吧。

郑鹏点点头,继续问道:“郑叔,我让人送来的那花搁木家具,安置在哪里?”

“就安置在靠近池塘的听雨厅里,飞腾,这套花搁木家具真是好东西,样式和听雨厅的设计相符,虽说就尺寸改了一下听雨厅的结构,可是值,不瞒你说,这些天,某都是在那套家具上打盹养神,算是沾你的光了。”

听雨厅坐北向南,采用对流式多窗设计,把门窗都打开就是四面通透,无论南风还是北风,东风还是西风,只要有风就能纳凉,厅的前面就是池塘,坐在听雨轩就可以欣赏到池塘的风光,花搁木能驱蚊虫、养神,躺在上面休息,非常惬意。

“哪里的话,郑叔喜欢,以后多来坐,对了,宅子还要多久才能完工?”

“三月中下旬吧,主要是装饰部分,排水、排污、通风和保暧都要搞,这些都需要不少时间。”

郑鹏点点头,继续问道:“就知把事交给郑叔不会有错,对了,郑叔,有什么困难没?”

“某这方面没问题,毕竟做了这么些年,经验和人脉还是有的,不过说到困难,的确有,手里的钱都结算给了工匠,让他们好过年,不少物料还没结帐,一会我会把帐单给你,你查查帐,再把那些料钱结了,对了,过了年,你还要准备一笔钱,装饰是很费钱你也知道,听说你最近又是建桥又是成亲,花费不少,钱方面没问题吧?”

又是钱。

郑鹏硬着头皮说:“问题估计不大,郑叔,外面的帐还有多少,过了年,得准备多少钱?”

“不多,外面欠的物料钱,加起来二千贯左右,过了年,要想装得好的话,至少要准备三万贯,当然,看菜下饭,想怎么装得看你。”郑锦伦轻描淡写地说。

就像一套茶几,用名贵红木,再请名匠打造,几百贯真不多,一张普通杉木的茶几,几十文也能拿下来,价格差异极大。

“行,知道了,这点小事,交给小侄处理。”郑鹏强颜欢笑地说。

林薰儿不在,郑鹏也不知建宅子用了多少,不过听小音说,造价肯定不低,因为林薰儿一直在控制老宅的开销,开之前翻看了平日林薰儿放钱的地方,好像只剩几百贯现钱。

物料钱要凑出来给人过年,郑锦伦没开口,可他那里三千贯的年薪也不能少,不仅三千贯要给,他辛苦了那么久,怎么也要备上一份厚礼,加起来要五六千贯,再加上过年、上元节的花销,怎么也要上万贯。

过完年,还得筹三万贯,也就是说,差不多有四万贯的缺口。

这钱还真不经花,郭府哪里不能再借了,现在郭可棠的权力不断被削弱,估计也不好再动用大笔钱财,三宝号那里可以调动一些,但不会多,绿姝哪里有的是钱,而她也很乐意给自己,问题是郑鹏不好用她的钱,当初在崔源面前信口旦旦说过不碰绿姝嫁妆钱一分一毫,要是真用了,崔源那老小子不知得说些什么难听的话。

有点头痛,得想个办法钱弄出来,要不然被人追在屁股后面要钱,那就让人笑话了。

看来,开发酒的大计,要尽快开始。

胜业坊的新宅又转悠了小半个时辰,郑鹏这才带着李白离开。

“东家,是不是有心事?”李白突然开口问道。

“哦,你看出了?”

李白笑嘻嘻地说:“记得东家说过,男人发愁,不是为了女人就是为了钱银,东家身边美女如云,肯定不愁女人,所以说,东家的心事就是愁钱,对吧。”

郑鹏扭头看看李白,若有所思地说:“对了,差点忘了你是幕僚,都说食君之禄分君分忧,小白,现在是考验你的时候来了,快想想办法,怎么才能快点弄到一笔钱。”

“简单啊,东家去平康坊,说哪个姑娘出一千贯就陪哪个姑娘睡一觉,嘿嘿,只要东家捱得住,何愁钱不来。”

“行,我这小庙也容不下你这尊大神,哪来哪去。”郑鹏没好气地说。

心情不好,还敢拿自己开玩笑。

李白连忙说道:“别,东家,刚刚只是开个玩笑,某真想到办法。”

“给你一个机会,要是说得不好,哼。”郑鹏故意冷哼一声。

“东家只是一时开销过大,只要找人借一笔钱缓一下就行。”

“找谁借?”

李白嘿嘿一笑:“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你?”郑鹏一下子来了精神:“小白,你能借多少?”

李白没有说话,举起二根手指。

“二千贯?”

“不,二万贯。”

524 隐形土豪

郑鹏吃惊地说:“二万贯?小白,你借我?”

“没错,手上正好有笔钱,原来是想用这笔钱在长安活动一下,找个靠山什么的,遇上东家,就省下了,一直存在柜坊里没动,东家要用,正好用得上,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能解东家一时之困,也算是报答东家的知遇之恩。”

李白学成后到处游历,四处结交达官贵人,钱财花了不少,可人帮得上忙的却没几个,在长安不是被骗就是吃闭门羹,误打误撞跟了郑鹏,以前那些高不可攀的贵人,一下子都能说上话,这是李白做梦也想不到的。

早就想替郑鹏办点事,正好派上用场。

以郑鹏的家底还有赚钱能力,李白不怕这钱收不回。

就是郑鹏不还这钱,李白也不在乎,反正就是收不回也有赚。

“太好了,解了燃眉之急,小白,谢谢你。”

厉害啊,一个小幕僚,竟然是一个隐形土豪,史书说李白家里藏有几代都花不完的巨金,郑鹏现在信了。

“嘿嘿,东家,要是有机会,在皇上给太白美言几句,那才是感激不尽。”李白趁机说道。

“这个肯定,都说学晓文武艺,卖与帝王家,不过现在推荐,小白没有功名,也缺乏名气,就是举荐也谋不到好的位置,所以你先沉住气,多给点耐性,要卖也得卖个好价钱是不是?”

“是是是”李白像小鸡一样连连点头:“东家说得太对,太白听东家的。”

李白答应借二万贯,郑鹏长长松一口气,欠别人的物料钱、郑锦伦的工钱和过年的开销有了,至于装饰的钱,到时从三宝号挪用一点,再想办法再筹一点,分批来,就能把这关挺过去。

一行人回宣阳坊租住的地方,赫然发现门口站着几个御前待卫。

“东家,看来又有大人物来了。”李白一看到御前待卫,两眼发亮,就像看到美女一样。

这时崔二从大门走出,看到郑鹏楞了一下,很快跑过来,笑逐颜开地说:“姑爷回来了,快快进屋,高公公来了,老奴正想派人去找姑爷呢,可是巧了。”

郑鹏往里面望了望,开口问道:“是姝儿她们回来了吗?”

在郑鹏眼中,高力士可没绿姝他们重要。

“回姑爷的话,郎君疼惜小姐,一定要小姐多住些日子,林姑娘她们明晚再回,是小姐怕姑爷没人使唤起,特地派老奴前来听姑爷吩咐。”

郑福留在老家打点那点物业,黄三作为棋子派了出去,身边只有阿军,可阿军只负责护卫,平日惜字如金,话也不多说一句,郑鹏身边也没一个使得顺手的人,都快把小白当成下人使唤了。

绿姝使崔二回来,还真是帮了一个大忙。

别的不说,过年要准备的东西、各种礼尚往来,郑鹏还真不会弄这些。

郑鹏点点头说:“也好,现在身边正缺人,崔管家来帮忙,最好不过。”

“姑爷,小姐让老奴带回三万贯钱,供少爷以备不时之需。”崔二压低声音说。

“不用,现在手头是有点紧,不过刚才解决了,崔管家,姝儿的钱,没我的同意,不能准动擅动一分一文,明白吗?”郑鹏一脸正色地说。

“明白。”崔二恭恭敬敬地说。

郑鹏一边往里面走,一边问道:“高公公来干什么?”

“高公公是带着二个老头来的,身上有一股很浓的酒味,老奴也猜不透他的来意,不过姑爷放心,高公公的心情不错,脸上一直有笑容。”崔二简明扼要地。

观察得挺细致,不愧博陵崔氏培养出来的管家。

郑鹏心中一喜,高兴地说:“正好,我也想高公聊一下。”

不用说,高力士是给自己送酿酒的人才来了。

回到大厅,只见高力士一个人悠闲自在地品着小酒,郑鹏笑着说:“难怪一大早左眼皮子不停地跳,就知有好事,现在看到高公公,就知这好事跑不了。”

“嘿嘿,郑鹏,就你嘴甜。”高力士笑容可掬地说。

郑鹏打个哈哈,然后说道:“转眼又一年了,早就想找公公一起喝一杯,也不知公公这个大忙人什么时候有空,真是巧了,今天一定要跟公公好好喝几盅,来个一醉方休。”

“免了,饶了咱家吧”高力士苦笑地说:“快过年了,宫中的事多如山,咱家就是少看一阵也不行,这次出来,就是给你送人的。”

说到这里,高力士拍拍手说:“把人带上来。”

一声令下,很快有人带着两个年过半百、头发花白的老头进来。

高力士指着一个身形有点胖的老头说:“陈良,擅长配料,站在陈良旁边的叫鲁平,擅长发酵,这两个人都在宫中酿酒超过三十年,手脚不够利索,干活也慢,就把这二人扔给你了。”

“见过郎君。”陈良和鲁平人是老了点,但很识趣,一起给郑鹏行礼。

郑鹏点点头,让这二人先站起来,再让崔二把这二人领出去。

等人出去了,郑鹏对高力士拱拱手说:“公公仗义,这次有劳公公了。”

高力士倒也不贪功,摇摇手说:“是你那活干得漂亮,陛下高兴,就是没咱家说话,这事也大半能成,也就是随口一说罢了。”

郑鹏压低声音说:“公公,那个陈良和鲁平,手艺怎么样?”

“经验非常丰富,就是年纪上来,干不动,要不然也不会便宜你。”

“那太好了,到我这里不用他们干活,要的就是他们经验。”

高力士点点头,突然开口问道:“对了,烧尾宴准备得怎么样了?”

昨天才升官,官服和新的官印还没有了,这么急着要吃宴?

“还在筹备中,只怕一时半刻不能完成。”郑鹏苦笑地说。

高力士摆摆手说:“咱家来,就是想告诉你,不用太急,陛下在上元节前都没空,要请陛下吃烧尾宴,把时间定在上完节以后。”

“谢高公公提醒”郑鹏谢过后,小声地问道:“对了,公公,关于升官的事...”

“嘿嘿嘿,怎么,升官了,是不是想急着去万骑营抖威风?”

郑鹏苦笑地说:“公公开玩笑了,万骑营里的,不是功臣之后就是功勋之弟,哪敢抖什么威风,听说里面军纪极严,有十七禁律五十四斩,官是封了,可什么时候走马上任陛下可是没说,就怕误了时辰小命不保。”

“哟”高力士笑逐颜开地说:“怎么听着有怨气?陛下升你的官,感情还升错了?”

“不敢,就是自己有些懒惰,就怕一不小心犯了军纪,到时就是想见高公公一眼也难。”郑鹏有些可怜巴巴地说。

十七禁律五十四斩,郑鹏看一次就心惊胆跳一次,真怕一不小心就栽在里面,高力士来了正好找他诉诉苦,希望他给想个办法。”

高力士有些惊讶地看着郑鹏,接着嘿嘿嘿地大声发笑起来。

郑鹏苦笑地说:“高公公,你就别笑了,我还真怕。”

“不用怕”高力士拍拍郑鹏的肩膀说:“官服、官印还在制作中,现在快过年了,宫中乱七八糟的事一件接一件,依咱家看,这新官正式上任,估计要一月下旬。”

“到时上任,咱家亲自送你进万骑营,一是带路,二是给你壮胆,想必多少也能得到几分薄面,至于那十七禁律五十四斩也不用怕,你是中郎将兼令押千骑使,还有爵位,在万骑营,营正以上的官员,处死要经得陛下御笔亲批方能执行,放心吧。”

原来是这样,这样的话,也不怕一言不同就套上一个罪名斩了,连冤都没处报。

“谢公公。”

高力士突然话音一转:“飞腾,讨要酿酒师,你准备干什么?”

525 堂中论酒

“酿酒喝啊。”郑鹏笑嘻嘻地说。

高力士把脸一扳:“说实话。”

“就是觉得现在的酒不够好,想找人弄一种更好的酒,高公公有没有兴趣凑个热闹?”

“嘿嘿,只要是飞腾要做的事,咱家都有兴致。”高力士笑嘻嘻地说:“不知咱家怎个凑法?”

郑鹏在宫中厚着脸皮索要几个会酿酒的工匠,高力士就猜想郑鹏有想法,原国很简单,郑鹏并不是一个好酒的人,再说以他跟自己的关系,想弄几瓶御酒并不困难,并不需要找个酿酒的人自己酿,从中可以看得出他有想法。

从三宝号尝到甜头后,高力士对郑鹏越发有信心,给郑鹏送二个会酿酒的老酒匠,本来随便派个小太监就行,不过他亲自送来,就是看看郑鹏到底要干什么。

郑鹏一听,就知高力士在变想索要份额。

按照三宝号的分配,高力士是拿二成,作为保驾护航的报酬,现在他主动提出怎么分成,明显是想多拿一些分子。

高力士说完,瞄了郑鹏一眼,继续开口说道:“咱家也花不了多少钱,主要是用在孝敬陛下和后宫那些娘娘身上。”

“不瞒公公,最近开销有点大,有点缺钱,要是公公愿意凑份子,那最好不过。”

高力士开口,郑鹏很难拒绝,刚好郑鹏又需要钱,从他身上筹点钱也不错。

“咱家比不上飞腾,现在有二万贯闲钱,不知可以占到几成?”

郑鹏犹豫一下,很快说道:“公公开了口,这面子一定要给,四成五分子,不知公公怎么看?”

“四成五?”高力士皱起眉头,突然问道:“飞腾,咱家问你,要是这酒捣弄出来了,算不算三宝号的?”

二万贯是一笔巨款了,要是在三宝号,能占四成五的份子,高力士肯定满意,问题是,郑鹏能让自己占这么多吗?

“不算,我准备另起炉灶,开一个独立于三宝号之外的商号经营这件事。”郑鹏老实地回答。

高力士径直开口问道:“飞腾,都说人情归人情,数目要分明,有些话,咱家就直说了。”

“理应如此,公公有话,不妨直言。”

“长安一个普通的小酒坊,作价不过区区几百贯,西市有名的张记阿婆清酒,传承了一百多年,去年折价卖了,作价不过是八千五百贯,凭着咱家的面子还有二万贯钱,只拿四成五,何解?”高力士一脸认真地问道。

郑鹏一脸自信地说:“公公,凭的是我自信,对了,在这里,我给公公一个保证。”

“什么保证?”

“如果二年内酒坊的发展或营利不能让公公满意,公公随时可以退出,当然,就是退出,投的钱也不能白投,现在投了二万贯,退出时可以拿四万贯,要是公公觉得经营得还可以,那就按约定四成五的分成,选择权在公公手上。”

顿了一下,郑鹏继续说:“其实以公公的身份,多拿一些份子很应该,不过这事牵涉有点多,就是我,估计连三成都拿不到,还请公公体谅一下。”

古代做买卖,不仅仅要有头脑,还要有靠山,要不然就是别人眼里圈养的猪羊,郑鹏给出的条件很优厚了,可还是要解释一下,要知道,有些商人为了找靠山,会把赚到的钱上贡五成到九成,普遍都有七成,高力士出了二万贯才给他四成五,郑鹏认为自己要解释一下。

高力士都拿了大头,自己拿小头,总该没话说了了吧。

“好,四成五就四成五,咱家就静候飞腾的佳音。”高力士也是一个办大事的人,闻言只是想了片刻,很快就爽快地同意。

今时不比往日,郑鹏现在有博陵崔氏做靠山,皇上对他的印象很不错,特别是郑鹏还会写诗作歌,谁也不知他什么时候又写出一首讨得皇上喜欢,不过份地说,就是郑鹏不找自己作靠山,估计也没什么人跟他作对。

就是作靠山,高力士也算是不合格的那一种,那些拿了好处的“靠山”,会在拓展生意、打压竞争对上出大力气,而高力士极少出面,只是作震慑作用。

最重要的一点,郑鹏承诺可以翻倍退出,要是觉得发展不力,高力士可以随时退出,退出时可以拿走四万贯,九出十三归也就四成利润,二年不过八成利润,还不知能不能收得回,而放在郑鹏哪里,那是一倍的利润。

根本没有拒绝的理由。

郑鹏举起酒杯说:“高公公,来干一杯,祝我们合作愉快。”

“嘿嘿,应该的。”高力士笑逐颜开地举起酒杯,和郑鹏碰了一下,然后一饮而尽。

高力士得到丰厚的回报,郑鹏也可以解了燃眉之急,可以说各取所需,皆大欢喜。

就是酒捣弄不出来也没关系,用二万贯就跟高力士搞好关系,这比什么都值。

有些人一赠万金,高力士也不屑一见呢。

谈妥了合作,高力士只是聊了一会,很快就走了。

对高力士来说,他不是走不开,而是不舍得走开,怕的就是有人乘机上位,占了自己的位置。

送高力士走后,郑鹏想了想,让崔二把高力士亲自送来的两个人叫到大堂。

“老奴陈良,见过小郎君。”

“老奴鲁平,见过小郎君。”

两个白发苍苍的老人,看到郑鹏后,不敢怠慢,连忙给郑鹏行礼。

从宫里出来时,二人就被告知皇上把他们赐给了郑鹏,看到正主,自然要表示尊敬。

郑鹏挥挥手说:“起来,你们是第一天到这里,我给你们立个规矩。”

一听到规矩,陈良和鲁平下意识跪下,恭恭敬敬地听教。

郑鹏打了一个呵欠,给一旁的崔二打了一个眼色。

崔二回意,马上扶起二人,一边扶一边说:“两位,站起来说话,姑爷最不喜欢别人跪拜这一套,记住,以后叫少爷,不要叫郎君,少爷说话,站着恭敬地听着就行,不用跪来跪去,明白吗?”

这个规矩有点奇怪,不过主人怎么吩咐就怎么做就行,两人嘴里称是,心里则暗暗想着:新主人还不错,地方虽说小一点、简陋一点,不过新主人待人和气,以后也不用再跪跪拜拜,省了不少功夫。

陈良和鲁平都是年近花甲的人,年轻时一直做苦力,身子骨早就不比以前,不用跪拜简直就是求之不得。

“听明白了,崔管家。”二人连忙应道。

郑鹏突然饶有兴趣地问道:“二位是宫中出来的酿酒匠,不知你们擅长酿什么类型的酒?”

陈良犹豫了一下,很快恭恭敬敬地说:“回郎君...不,回少爷的话,市面上几种香型的酒,老奴和鲁平都会酿,但我们最擅长酿酱香型、凤香型和香型的酒,如酱香型的望驿台酒,凤香型的西凤酒,清香型的汾酒等。”

“望驿台酒?哪里出的?”郑鹏好奇地问道。

像汾酒、西凤酒郑鹏听过,这个望驿台酒又是什么酒?

鲁平连忙解释道:“少爷,望驿台酒出自蜀中广元,这是则天大圣皇后的故地,采用当地特产糯高粱,小麦和天然山泉为原料酿出的一种酒,品感好,回味甘,当年武后称帝后,广元州府都督把望驿台当地酿制的美酒进贡宫廷。女皇品尝望驿台酒后非常喜爱,就将望驿台酒钦定为自己的御用酒,不过流传度不广。”

还有这种故事,郑鹏对酒了解得不多,开口问道:“现在市面上有多少种香型的酒?”

“回少爷的话,大致分为六种,酱香型、浓香型、清香型、凤香型、米香型、芝麻香型,其余的归为同一种香型。”陈良马上接过话头。

郑鹏点点头,继续问道:“你们知道哪种香型的酒卖得最好吗?”

陈良和鲁平对视一眼,然后低着头说:“少爷,老奴平日在宫中,半步不能离开酿酒坊,外面哪个种好卖,实在不知道,不过中宫中,是酱香型和清香型的酒酿得最多。”

鲁平看到郑鹏不说话,开口解释道:“皇上设宴、赏给臣子,多是选酱香型的酒,而后宫的娘娘们,则是喜欢清淡的清香型酒。”

郑鹏敲着台面说:“你们说,如果要卖酒,什么类型的酒最好卖?或者说,什么类型的酒最适合卖?”

陈良和鲁平一听,眼里有吃惊的神色,忍不住望了郑鹏一眼。

不会吧,这位名满长安、才华横溢的大才子,竟然说要卖酒?

卖酒那是贱贾的行劲,有身份的人哪里做这种事?

就是做,也是隐身在幕后做,不像少爷,说起买卖时理直气壮,没有半点不好意思。

一旁的崔二有些无言地看着自家姑爷:堂堂手握实权的大将军,怎么那么有兴趣捣弄这些不上大雅之堂的东西,也不嫌丢面子,有心提点,可是小姐没觉得不好,就是以前的郎君,也对此郑鹏的所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崔二就不好多说什么。

想归想,陈良很快说道:“少爷,老奴觉得,酱香型最适合。”

酱香型的酒在后世大行其道,像赫赫有名的国酒茅台,就是酱香型白酒,每年赚的钱是数以百亿计,郑鹏好奇地问道:“陈良,你说说,为什么是酱香型的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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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6 意外来访

陈良解释道:“少爷,酱香型的酒的特点是酱香突出,幽雅细腻,酒体丰富醇厚,回味悠长,香而不艳,低而不淡,饮后空杯香犹存,就是隔夜留饮也不影响口感,这种酒没有地方的限制,大江南北的士人百姓都喜欢喝。”

这点跟郑鹏的观点不谋而合,郑鹏高兴地说:“不错,两位觉得,现在酿酒最大的问题是什么?”

“老平,这个你比较专业,你来说。”陈良对鲁平说道。

鲁平犹豫一下,开口说道:“回少爷的话,现在酿酒,主要多放料,造成粮食浪费,要是少放料,纯度和香度也不够,发醇稍不注意,就会发霉变味。”

“其实主要酒味散逸得太快,在发酵时很味,可成酒时味道就变淡。”陈良补充道。

“哦,你们没想过办法去改良吗?”

“想过很多办法”鲁平苦笑地说:“少爷,不瞒你说,老奴用了很多香料,像桂皮、丁香、陈皮这类,可是酿出来的酒,不是变质就是味道有些怪怪的,最后只能放弃。”

郑鹏想了想,开口问道:“你们说说酿酒的过程。”

陈良和鲁平相付望了一眼,然后把自己怎么选料、怎么造酒槽、怎么发酵酿酒的过程说了一遍。

也没什么可以隐瞒的,皇上把自己赏给了新主人,离开皇宫时,也没人说过要保密什么,于是一五一十把流程详细地说了。

经他们一说,郑鹏算是明白了,他们酿酒,在选料和发酵上很讲究功夫,可是像萃取、高酒烤酒、陈贮方面的工序是没有的,记得看过国酒茅台的介绍,一瓶好酒,经过采刚高温堆积,一年一周期,二次投料,八次发酵,以酒养糟,七次高温烤酒,多次取酒,长期陈贮的酿造工艺酿制而成。

中间少了多个步骤,质量肯定有很大的差别。

大唐酒文化繁荣,有名的酒过百种之多,除了国泰民安、粮良丰盈外,还有一个特点就是缺少号召力强大的酒,这才让那么多酒有生存的空间。

郑鹏开始循循善诱地说:“两位,酒香不够,酒味不足,那料一次不够,可以投二次啊,一次发酵不够,就多发酵几次,注意发酵时的温度,温度要是不够,多想点办法,像那些做面食的老师傅,他们会留一块老面揉进新面,揉出的面会比较香滑,多在那些酒槽下功夫。”

陈良犹豫了一下,有些不确定地说:“少爷,你的意思是,要酿一种新酒?”

终于听明白了,郑鹏点点头说:“没错,本少爷要么不做,一做就要做得最好,把二位请到这里,就是想利用二位的影响力,开发一种新酒。”

“少爷”陈良有些担心地说:“要开发新酒,需要花费大量的金钱和时间,而开发出来的酒,也不一定受到欢迎。”

“没关系,本少爷有的是耐心,至于钱方面不用担心,你们只管好好研究,要什么我给什么,没有上限。”郑鹏一脸豪爽地说。

舍不得孩子舍不住狼,现在这二个酿酒大师不用花钱,粮食也非常低廉,这些都是小钱,等好酒弄出来,那是十倍、百倍甚至千倍的利润。

最重要的是,郑鹏知道大体的流程,酿出来的酒比不上后世的水平,也绝对比现在的酒好,因为在酿酒工艺上,已经领先了一千多年。

这是绝对的碾压。

陈良小心翼翼地说:“少爷,老奴二人年岁已高,粗重活有些力不从心,只凭老奴两人,怕是...”

“简单”郑鹏打个响指说:“放心,我会找一批有酿酒经验的人给你们打下手,听从你们的指挥,粗重的活你们不用碰,再安排两个婢子照料你们的生活起居,还有什么问题?”

“没了,没了。”陈良和鲁平激动得满面通红,连连摇头。

酿酒是二人的最大喜好,郑鹏不惜工本开发新酒,对陈良和鲁平来说,简直就是天大的好事,能做自己喜欢的事,还安排婢女照顾起居,这是二人想都不敢想的事。

郑鹏嘴边露出一丝笑意,扭头对崔二说:“崔管家,刚才的话,你听到了吗?”

“回姑爷的话,老奴听清楚了。”

“马上安排二位,记住要客气些,再租个合适的地方,宅子要大、要僻静,去吧。”

崔二应了一声,马上带陈良、鲁平去安排。

待人都走了,郑鹏削了一根炭笔,拿一张纸开始画起来。

好酒要研究,但钱也不能不赚,郑鹏作二手准备,陈良和鲁平带着一群人搞研发,打造一款经典的名酒,而郑鹏把技术含量不高的蒸馏酒弄出来,先圈一波钱再说。

研究这种事,不仅靠投入,有时还需要运气,一年半载能做出来,那是出门让天上掉的金元宝砸中脑袋,运气不好时,三五年不算长,十年八年很平常,就是郑鹏等得起,只怕高力士也没了耐心,一边赚钱一边研发,以商养研最合适。

要做蒸馏酒,先要把蒸馏器弄出来,郑鹏先设计一套蒸馏的设计,再把这个设备分拆,找人把它打造出来。

一边画一边改,画到一半,崔二突然急急忙忙地说:“姑爷,郎君和小姐她们回来了。”

“谁?你说绿姝和她大父,来了?”郑鹏有些惊讶地说。

“是,还有林姑娘和郡主,她们已经到门口了。”

不是说明天回的吗?还有崔源,老小子来这里干什么?

郑鹏一边想一边往外走,刚走到门口,就看到崔源背着双手走进来,绿姝、林薰儿、兰朵还有红雀跟在他后面,一行人有说有笑地往回走。

“不知大父大驾光临,有失远迎。”郑鹏走上去行礼。

对这老小子印象并不好,可当众也得给他脸面,要是传出不敬老的话,估计天下人都得声讨自己。

“算了,不知者不罪”崔源摆摆手说:“都是姝儿,老是吵着回来,把老夫的头都吵到痛了,算了,嫁出去的女儿像泼出门的水,收不回,就陪她过来了。”

郑鹏马上说:“哪里的话,一家人不说二家人,反正住得也近,随时可以串门,大父,外面冷,不如到里面坐下喝壶暧酒。”

“也好,喝酒。”崔源面带笑容地说。

老小了突然变得这么好说话?

郑鹏有些惊讶,扭头看看绿姝,绿姝看到郑鹏看自己,有些羞涩,她看了郑鹏眼中询问的意思,轻轻地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清到底怎么回事。

事实上,绿姝也不知大父崔源突然要过来看。

兰朵倒是不寂寞,拉着林薰儿在窃窃私语,边说边笑,也不知在笑些什么。

绿姝算是搬回来住了,后面跟着不少奴仆,搬着大包小包,算是从娘家搬回来了,问题是,新宅子还没好,这么多怎么安置。

好像看出郑鹏的为难,崔二小声地说:“姑爷,小姐已提前派人把隔壁那间宅子租下来,住宿方面不是问题。”

“那不是住着姓谢的一户人家吗?怎么租?”

崔二不以为然地说:“给他们安排一个更好的住处,再给他们双倍的租金,当场就答应了。”

原来是用钱来砸,对别人来说是一件难事,可在崔二眼里,这种小事不值一提。

也好,要是都在崔府过年,这里冷清清,郑鹏也不喜欢,原来最怕林薰儿和绿姝发生冲突,大过年后门起火,没想到二人都表现出很大的包容和谦让,这让郑鹏松了一口气。

正准备进门时,守门的阿才突然急匆匆地跑来禀报:“少爷,门外有位黄公公,说有要事找你。”

527 讨价还价

“绿姝,你先陪大父进去,我去看看是怎么回事。”郑鹏对绿姝说。

绿姝还没来得及应,崔源抢着说:“都是自己人,不用客气,老夫陪你去看看怎么回事,有什么事也能给你出个主意。”

郑鹏有些意外,不过还是感激地说:“好,谢谢大父。”

水泥的事,郑鹏把崔源恨得不轻,可经郭子仪分析后,郑鹏又对他的政治触觉非常佩服,有老小子在旁边给个主意不错。

郑鹏走到门口,只见一个太监打扮的人正吩咐人把两口箱子从马车上搬下来,看到郑鹏出来,忙笑着迎上来,讨好地说:“咱家黄小江,见过郑将军。”

“黄公公好,不知公公这次到访,有什么事吗?”郑鹏客气地说。

“不敢”黄公公连忙说:“奉高将军之命,把这二千两黄金交与郑将军,请郑将军点收。”

送钱来的?

高力士还真有效率,好像怕自己反悔一样,这么快就差人把钱送来。

“好说,黄公公,这外面冷,先进屋喝一杯酒暧暧身子吧。”郑鹏热情地邀请道。

大冷天还要跑腿,挺不容易,虽说是太监,郑鹏并不歧视他。

“谢郑将军好意”黄公公马上说:“高将军还等着回复,劳烦将军验收后签个字,咱家好向高将军交差。”

说话间,崔二已经开箱检查,无误后对郑鹏说:“姑爷,清点完了,没有问题。”

郑鹏点点头,给黄公公开具了收条,很快,黄公公就率扬长而去,看看指挥人搬黄金的崔二,再看看一旁的热心人崔源,心里隐隐有些明悟了。

果然,崔源突然开口道:“飞腾,高公公为什么给你送二千两黄金?”

不用说,肯定是自己和高力士谈合作的条件时,崔二及时把听到的事禀报回去,崔源一听觉得商机不错,于是就有送孙女到这里的举动。

也是他对自己出奇友善的原因。

真不愧是不良人的首脑,这时间掐得刚刚好,来了以后刚刚寒暄完,高力士派人送来的钱就到了,这样一来就是想躲着他都不行。

郑鹏一脸轻松地说:“没什么,就是想合伙弄个酒坊而己。”

也不怕说,限制高力士的份额,再把它游离在三宝号之外,就是预留了一份给博陵崔氏。

一个精明的人,不会把鸡蛋放在同一个篮子,三宝号有很多人盯着,和贵乡郭府交织得太深,郭可棠一下台,合作关系有待观察,博陵崔氏自然成为不错的选择。

本来就想找他,现在崔源主动找上门,省事。

“哦,卖个酒的买卖,高公公也有兴趣,还出二千两黄金,这酒有什么名堂?”崔源马上追着问道。

“就是一种新酒,和现在卖的酒都不同,怎么说呢,有些眉目,高公公对我很信任,我又答应给高公公丰厚的回报,所以高公公就把钱投到这里来了。”郑鹏说罢,也不隐瞒,把两人合作的事大致说了一遍。

崔源找到上门,不用说,他肯定知道不少,以他的能力,查明这件事没什么难道,瞒他没什么意思,干脆跟他摊牌。

“飞腾,你...太不明智了”崔源摇着头说:“老夫就一个孙女,能不对她好吗?对姝儿好,自然也会对你好,缺钱可以直接开口,怎么找外人呢,既然是这么好的项目,你不知有句话叫肥水不流外人田吗?”

郑鹏无奈地说:“大父,这事真不是我跟高公公说的,是在宫中看到皇上心情好,就要了二个会酿酒的人,没想到高公公猜到我有新动作,主动送人上门,还开口询问,然后不容分说就要投钱入股,本来还想多要,好不容易才把他劝住,高公公都开了口,能拒绝他吗,只能尽可能少给一些。”

崔源点点头说:“那是,高公公要是没有那七巧玲珑心,哪能有现在的地位,这点你做得不错,钱可以分他,但物业要控制在自己手里。”

“大父所言极是,我记住了”郑鹏故意不提合作的事,笑着对崔源说:“大父,屋里请,酒都温好了。”

猜到崔源的来意后,郑鹏反而不气了。

正好吊吊老小子的胃口。

把他的“胃”吊得高高的,然后再给他一刀狠的,正好消消气。

欺负自己也够多的了。

崔源摆摆手说:“这雪景不错,来,我们就在院子的石桌坐坐,好好聊聊。”

这里就这么点地方,孙女和郡主也在,谈这些事让她们听到不好,毕竟经商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特别是绿姝,胳膊肘儿早往外拐,在她在,肯定不好谈。

“也好,在这里坐坐,欣赏一下雪景,更有一番风味。”郑鹏欣然地说。

等下人把酒水小食送上来后,崔源示意下人都退下后,径直说道:“好了,我们也不用再转弯抹角,开布见诚吧,飞腾,你这个项目老夫也有兴趣,算上老夫一份。”

“大父要吃干红?”

崔源摆摆手说:“老夫不想让人说以大欺小,你现在不是缺钱吗,那老夫也给你投二万贯。”

“二万贯,不少了,大父有什么条件?”

“老夫跟你的关系,比高公公亲多了,也不为难你,你给高公公什么待遇,也给老夫什么待遇好了。”崔源一脸坦承说。

郑鹏嘴边露出一丝冷笑:老小子的胃口真不小,张口就要四成五,还说不为难呢,高力士要了四成五,要是再给他四成五,那自己就是把剩下全要了,也只有一成。

那还做什么?

“不行。”郑鹏斩钉截铁地说。

“为什么不行?能给高公公,就给不了你大你?”

郑鹏一脸沉着地说:“给了那么优厚的条件,还包赚不赔,其实那二万贯,只算是一成的份子,其它的,就是把他当成靠山上贡的。”

“什么?一成就要二万贯?”崔源吃惊地说。

“当然,不然凭什么二年内可以拿走翻倍的钱”郑鹏一脸正色地说:“其实高公公还想再多投钱,是我不让他搞了,就是不想他占份子太多。”

崔源有点想说不用找高力士做靠山,自己就可以,不过一想到高力士手中的权力和在朝廷的巨大影响力,就是崔源也不敢跟他争利。

“那你说说,老夫这二万贯,能占多少份子。”

“大父,现在人手够了,钱也不是问题,分不了多少给你,要不这次算了,下次有好的机会,我再找你合作。”郑鹏开口道。

“下次?”崔源冷笑地说:“下次给你一个官做,少费话,老夫话都出了口,这事答应最好,不答应也要答庆,要不然,我把绿姝再接回府上。”

好家伙,为了达到目的,还威胁起郑鹏来。

郑鹏有些“无奈”的说:“那跟高公公一个待遇,二万贯就算一成的份子,二年内退出可以拿双倍,先说好,什么时候退出都可以,但钱要满二年再支付,当然,要是手头宽绰,提前给也行。”

崔源摇摇头说:“老夫出五万贯,要三成份子,不就是五万贯吗,无论赢亏,也不论发展得好不好,绝不中途退出,行了吧?”

“不行,这个项目还答应给别人留些份子,钱都收了,不用多加钱,就二万贯,一成。”郑鹏坚决地说。

“二成,少于这个数没诚意,飞腾,你就当敬老。”

“一成五,成就成,不成就拉倒,反正我现在也不缺钱,都是看在绿姝的份上,要是分得太多,我这个主导的人拿那么少,那我宁可拉倒,不做了。”

崔源犹豫了好一会,最后咬着牙说:“行,看在绿姝的份上,一成五就一成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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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8 少了一个人

高力士拿了四成五,再给崔源一成五,这里一下子就没了六成,郑鹏还计划把郭子仪和张九龄都拉进来,捆绑在自己的战车上,满打满算,自己也剩不了多少。

崔源是世家的代表,高力士代表皇室,跟这两个人合作还能剩下四成,算不错了。

“飞腾,你要现钱还是要坊票,老夫一会差人送来。”谈妥了条件,崔源心满意足地说。

太监无儿无女,平日最喜欢黄白之物,能让高力士屁颠颠掏出二万贯的项目,肯定差不到哪里去,崔源为自己及时分得一杯羹表示满意。

郭府经营的卤内还有三宝号,赢利非常不错,也证明了郑鹏在经商方面的天赋,二万贯在普通人眼里是一笔巨款,可在崔源眼里,也就是一个小钱。

用一笔小钱投在一个希望上,划算。

“都可以,大父,我还有一个小小的要求。”

“说。”

郑鹏开口说道:“酿酒的事要保密,我这里人手不够,希望大父派点可靠的人帮忙。”

“不用派了”崔源很干脆地说:“跟着姝儿陪嫁来的那些奴仆,都是老忠奴,忠心不二,直接跟姝儿要人就行。”

好的东西要保密,古人有“留一手”的习惯,不轻易向外人透露底牌,像药店配药,总会有一味重要的药由熟悉配方的人躲起来配,郑鹏和郭府合作做卤内时,也有二层保护措施,就是怕做卤肉的秘方外传。

以崔源的性格,肯定是想办法把秘方拿过来,不过这次牵涉到高力士,崔源也不想喧宾夺主,婉转拒绝。

“也好。”郑鹏闻言表示认可。

现在卤肉秘方都交给郭府打理,当年放在仲岛那批人,可以全部撤回或大半撤回,把他们安排蒸馏酒,这些人信得过,再从绿姝哪里调一批人守着外围,这样就不怕有人窥视了。

崔源来得快,走得也快,坐下后聊了几句话,拍拍屁股就离开。

“郑鹏,说说,本郡主的那份呢。”崔源刚走,兰朵马上走上来,径直开口道。

“哪份什么,礼物吗,郡主不要着急,还没过年了,到时肯定少不了你的那份。”

兰朵不客气地说:“别岔开话题,你跟高公公和崔御史合伙弄酒坊的事,本郡主刚才都听到了,这事我也有兴趣。”

郑鹏双手一摊:“郡主,你晚了,高公公和崔御史两个人拿走了大头,就是我也是拿个小头,再加入也没多大意思,再说做买卖,没人保证是赚的。”

“不行”兰朵断然拒绝:“郑鹏,你说过以后做什么项目会带上本郡主的,堂堂大将军,不会言而无信,欺骗一个弱女子吧。”

说到这里,兰朵继续说道:“再说本郡主加入,并不是白占便宜,你想想三宝号,能远售西域,要是本郡主穿针引钱,有这么容易吗?”

的确,突骑施在西域的影响力太大,别看西域有些穷,可它是大唐向西贸易的一个重要的窗口,商业地位不小,现在成三宝号业务增长的一个爆点。

赚外人的钱比赚自己同胞的事,成就感大多了。

郑鹏无奈地说:“郡主要想多少份子?”

“你们中原不是有句话叫韩信点兵、多多益善吗?给多少要多少。”

“好说,高公公多要一成分子,付了二万贯,就接这个价格吧,不知郡主要多少份子?”

兰朵瞪大眼睛说:“什么,一成,二万贯?”

“如假包换,当然,要是的嫌贵,可以选择不要。”

“那本郡主要一成...不对,先要半成,行不行。”兰朵有些郁闷地说。

平日花钱大手大脚,身上剩下的钱不多,就是一万贯也要去凑。

可惜过年时把那群马贩子给得罪了,要不然筹钱也方便一点。

“可以。”郑鹏暗暗松一口气。

半成正好,要得多自己也舍不行。

“什么一成半成的,三弟,又在弄什么项目?”郭子仪笑逐颜开地走进来,饶有兴趣地问道。

郑鹏扭头一看是郭子仪,苦笑地说:“大哥就是厉害,一有好处总能及时出现。”

“那是当然”郭子仪一脸得意地说:“作为一个优秀的军人,捕捉战机很重要,商场如战场,要是不及时出现,岂不是连汤都喝不上了,快说说,到底怎么一回事?”

郑鹏只好简单把酒坊的事说了一遍,郭子仪倒也痛快,当场就表态原拿二万贯换一成份子。

新酒坊还没开工,份子就被瓜分完:高力士占四成五,崔源占一成五,兰朵占半成,郭子仪占一成,剩下的二成五全归郑鹏所有。

这二成五还是不能稳定,库罗从西域回来,郑鹏还得给他分一份。

二成五已经很低,再低郑鹏都没有什么动力了。

至于张九龄,由于高力士要得太多,这次就先不拉他合伙,晚点再拉他玩。

吃晚饭的时候,兰朵突然开口问道:“郑鹏,黄三去哪了,这些天老是觉得少了人,有些日子不见他了。”

兰朵一开口,郭子仪也点点头说:“没错,是有些日子不见这小子了。”

“是啊”绿姝附和道:“黄三在的时候挺热闹,找他跑腿也方便,现在不见他,还真有点失落。”

有一个口甜舌滑、会揣摩人的心思、跑腿办事也利索的人,其实是一件不错的事,众人都习惯黄三的存在,兰朵一提,大伙都有点怀念他了。

郑鹏轻描淡写地说:“黄三?赶走了。”

“赶走?郑鹏,这是为什么?”兰朵有些惊讶地说。

记得郑鹏挺看重黄三,不少事都交待黄三去做,而黄三也做得挺好,怎么说赶就赶呢?

“手脚不干净。”

郑鹏一句话,众人顿时闭口不语。

一个好的下人,首先就要忠诚,要是手脚不干净,就是再能干也没用,说这话,应是在博陵建桥,黄三在采购上耍了小聪明被郑鹏发现,从而把他赶走。

至于是真赶走还是怎么处置,众人也懒得理会,对他们来说,黄三就是再识趣,也只是一个奴隶,这种奴隶多的是。

只有林薰儿有些奇怪地瞄了郑鹏一眼,不过她什么也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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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9 用人不疑

兰朵说起这个话题,郑鹏有种想见黄三的冲动。

算起来黄三回长安有三个月,也不知他现在弄得怎么样。

临近过年,郑鹏也没再安排任务,让众人都好好轻松一下,第二天一大早,几个女的就相约到寺里烧香添香油,完了就去采购过年的东西,而郑鹏也没闲着,吃过早饭就给郑锦伦送去薪金和礼物,顺便把那些欠下的物料钱先结了。

结完钱,郑鹏没有回家,带着阿军去了西市,转悠了一会,来到一间名叫醉风楼的酒家。

醉风楼旁边是一条排水沟,排水沟旁边铺有几块青石板。

郑鹏左右看了看,在中间那块石块连蹭了三下,把鞋底的泥蹭在青石板上,然后带着阿军径直上了醉风楼,要了一个包间,有滋有味地吃了起来。

“阿军,这里没外人,坐下一起吃点。”郑鹏都开吃了,而阿军还是坐着,示意他坐下。

阿军犹豫一下,开口说道:“少爷在这里,是要见重要的人吧,小的要不要回避?”

“哦,看出了?”

“跟了少爷这么长时间,还是了解的,少爷进酒楼时,特地找那块青石板蹭了三下,想必是约好的暗号吧。”阿军开口说道。

果然精明,郑鹏压低声音说:“不用回避,我信得过你,再说这个人你也认识。”

阿军有些感动地坐下,犹豫一下,然后小声地说:“少爷,是黄三吗?”

“不错,一猜就中,怎么猜到是他的?”郑鹏饶有兴趣地问道。

黄三的事,除了林薰儿猜到一点,就是阿军也瞒在鼓里,阿军不是黄三那种嘻皮笑脸的人,吊他胃口没必要,郑鹏干脆跟他说实话。

阿军一脸平静地说:“也不是猜,只是想,跟着像少爷这么好的主人,没哪个下人会舍得自己离开吧。”

这话倒是发自阿军的肺腑之言,像衣食往行就不说了,最重要是郑鹏是发自内心对下人好,隐隐还有一种尊重的感觉,这个被尊重的感觉让阿军最感动。

郑鹏突然问道:“阿军,我答应过你爹,找机会把你和小音的贱籍去掉,要是你的贱籍去了,有想过做什么吗?”

贱籍生的孩子,叫家生子,也叫家生奴,一出世就是主人的财产,这是大唐奴隶众多的一个重要原因,郑鹏是答应郑福,让他的后代不再入贱籍,但一直还没有行动。

小音好说,一个婢女,随便找一个人就能替代,但是阿军的作用太大,郑鹏一时还真找不到替代者,所以一直没有行动。

不舍得放他走。

“小的不会耕地、不会经商,脾气不好,口舌又笨拙,除了一身蛮力什么都不会,肯定是跟在少爷身边。“阿军毫不犹豫地说。

郑鹏拍拍他的肩膀:“好,以后就是脱了籍,我雇你一辈子。”郑鹏一脸肯定地说。

“好!”阿军还是惜字如金地说,但郑鹏听得出他话语中的坚定和欣喜。

两人刚约定好,包厢门响了响,一个熟悉的声音传进来:“有人吗?”

是黄三的声音,郑鹏面上一喜:“进来吧。”

黄三推门进来,看到阿军,楞了一下,不过很快笑着说:“少爷,阿军兄弟,很久不见了。”

郑鹏看到黄三的样子,吃了一惊,然后指着他笑着说:“黄三,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

几个月不见,黄三穿着一身六成新的衣服,蓄发留须,那条眉毛好像也修过,低头偻腰,一看就像那种生活不如意、郁郁不得志的人,和以前那个阳光、骄傲的头号跟班像换了一个人,要不是眼神和声音不变,郑鹏差点不敢认。

虽说卖身为奴,可黄三并没有一点自卑,把跟班当成一个很有前途的工作对待,态度很积极。

黄三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少爷,以前你可是长安的大红人,长安认识你的人太多,以至小的也混个面熟,做打听消息这种事,要越低调越好,为了不引人注意,只好改头换面。”

自我保护的意识还不错,郑鹏点点头,开口说道:“看你上气不接下气,跑过来的?坐下喝口茶再说。”

“嗯,听到手下说有人在这里留暗号,小的就猜到少爷来了,于是小跑着过来。”黄三有些激动地说。

“少爷,你们先聊着,小的去门口把风。”阿军说完,自顾起立走了出去。

郑鹏笑了笑,也不理阿军,转而笑着对黄三说:“不错啊,都有手下替你跑腿了。”

黄三连忙说:“难得少爷委以重任,小的不敢怠慢,也没什么手下,就是拿那笔钱,到处找合适的人拉拢关系,然后就盘下一个小客栈,就是专门供贩夫走卒留宿的那种,赚的钱不多,不过倒是容易打听到不少消息。”

“不错,这些鱼龙混杂的场所,的确容易收集信息,对了,那个香莲你怎么安置?”

元城为了作弄郑程,郑鹏暗中派人把香莲赎走,再让他把香莲交给黄三处理。

三百贯赎出来的,自然不能说放就放,就怕放也她,半路又回元城重操旧业,到时这件事就暴光了。

反正黄三需要人,就把她送到长安,用不上,洗衣做饭也好。

一提起香莲,黄三的脸有一点不好意思,很快应道:“少爷,香莲就在客栈打个下手,我跟她商量了一下,过了年弄个窑子,这类场所方便打探消息,要是经营得好,也可以钱生钱,不用什么都找少爷出。”

看黄三这家伙的反应,肯定跟香莲搞上了,郑鹏也不理这档事,闻言摆摆手说:“这些事你自己酌掂量着办,我只要结果,这次找你,一是看看你办得怎么样,二是看看你有什么困难。”

“有”黄三不客气地说:“少爷,西市有个叫黄二痞的这伙,仗着他姑父是光德坊武候铺的铺长,老是跟小的作对,还砸过客栈。”

“我找机会收拾他们。”

“钱有点紧,三千贯快光底了,过年想送点礼......”

“澎”的一声,郑鹏把一个袋子放在桌面上:“这里是三百两黄金,用完找阿军,对了,以后有重要的事,找阿军联系,这样目标小一些。”

黄三眼前一亮,没有第一时间去拿钱,而是从怀里拿出一本帐册,小心翼翼递到郑鹏面前:“少爷,那三千贯钱怎么花的,每一笔都记在这里,请少爷过目。“

郑鹏随手拿起,也不翻开来看,看着黄三说:“都记在这里?”

“都记上了,现在还有八十七贯零一百二十文剩余。”

郑鹏拿起帐册,随手一丢,把帐册扔在一旁取暧的炭炉上,很快,帐册就着火烧了起来。

“少爷,你,你这是...”

“不用急”郑鹏摆摆手说:“本少爷向来是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以后这帐不用记了,你心里有数就行。”

黄三眼睛有些湿了,一下子跑在地上说,连磕了三个响头,恭恭敬敬地说:“少爷对黄三恩重再生,黄三生是少爷的人,死是少爷的鬼,如有半点对不起少爷,天打五雷轰,死无葬身之地。”

没跟郑鹏时,黄三当过下人、做过掮客,可无论怎么努力,都是让人用怀疑的目光对待,以前在生药铺做杂役时,生怕他偷钱偷名贵药材,每次放工,还要让人搜过全身才能走,有时搜身的人心情不好,还会故意刁难,这才辞了工去做一个小掮客。

意想不到的是,就是做掮客碰上郑鹏,从而改变了自己的命运。

三千贯啊,多大的一笔钱,少爷不闻不看,当着自己面前烧掉了帐册,这是多大的信任,黄三顿时有一种士为知己者死的感觉。

530 醉八仙酒坊

生在开元年间的百姓,算是赶上了好时候,风调雨顺、国泰民安,不知不觉又一年过去,长安上元节还是那么热闹,花灯还是那么漂亮、那么多样式,百姓脸上的笑容也就更盛,

郑鹏要做的事太多,作为长安的红人,各种礼尚往来少不了,一天一小宴,三天一大宴,给熟识的人送礼,到宫中参加御宴,过年还要去传座、接待客人、制作花灯迎上元节等等,一直忙到正月十八,等上元狂欢结束后,这才算稍稍歇一口气。

没了应酬,郑鹏却不能清闲下来,新宅子那边复工,设计和物料方面需要跟进,还要筹备蒸馏酒、开发新酒,完了还要准备烧尾宴。

李隆基都发了话,就是想省也省不了。

这一切,还要在正式任命下达前完成,等于任命正式下达,到时空闲时间就少了。

蒸馏器方面好办,郑鹏一部分让自家的匠师的打造,一部分直接从市场上购买,还有一部分暗中让黄三筹备,就是有心人想收集情报也没用。

崔二的效率很高,郑鹏否决了二处选址后,第三次把郑鹏带到崇化坊一间有些破落的酒坊面前,酒坊上有一块很古老的牌匾,上面写着醉八仙酒坊。

敲开门后,崔二跟守门的老头说了几句,很快把郑鹏带了进去。

“少爷”崔二一边走一边介绍道:“这里靠着西市,人流不多,算是闹中取静,这间酒坊大约六十多年的历史,老奴看过,里面各种酿酒设施一应俱全,这里的主人说了,如果我们要了,仓库里的粮食也便宜处理给我们。”

“仓库?仓库哪里?”郑鹏在酒坊里转了一圈,也没看到有什么仓库。

崔二解释道:“少爷,这里可是长安,样式和大小不能随便改变,这里是酿酒的地方,左右两边的宅子也属于醉八仙酒坊的物业,其中左边是住人,右边存放粮食和各种配料,要是地不够,后面好块空也可拿下。”

“酒坊的家什还能用吗?”

“一切正常,陈良和鲁平来这里看过,都说没问题。”

郑鹏点点头说:“多少钱?”

“不要粮食五千八百贯,算上粮食六千三百贯。”

“划算吗?”

“上浮了大一到二成,主要是宅子值钱,全部打包本来开价六千五百贯的,好不容易才减了二百贯,然后死活不肯再降了。”

郑鹏开口道:“好好的酒坊,怎么说卖就卖?”

价钱不是问题,不过接手前,要看看这酒坊有没有什么问题,为什么要变卖出宜祖上的产业。

传承了六十多年,也算是一间老字号了吧,怎么说关就关?

对古人来说,把手里那一分祖业发扬广大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不到迫不得已不会变卖祖产。

崔二恭恭敬敬地说:“姑爷,打听过了,这间醉八仙的主人,祖籍越州,就是杭州附近那一带的人,那地方的人擅长酿造黄酒,如女儿红、香雪酒一类,创办醉八仙的人酿酒很有一手,买卖做得很红火,后来慢慢就不行了,据说是他的独生女儿到城外上香被暴徒污辱后跳河自尽,酒坊的主人伤心过度,无心经营,结果越做越差,现在的掌管醉八仙的人,是原酒坊主的一个远房亲戚,酿酒手艺很一般,又喜欢寻花问柳,把家底败光,准备卖了酒坊还债。”

“干净倒是干净,倒是醉八仙的招牌,早就毁了。”崔二补充道。

郑鹏摆摆手说:“也没打算要沾它这个牌匾的光,六千三百贯就六千三贯,给他吧。”

难得找到一个合适的地方,没必要为了区区二百贯再纠葛。

只要顺利酿出好酒,这二百贯根本只是毛毛雨。

“姑爷,那酒坊的主人就在仓库哪边候着,要不要把他唤来签契约?”

郑鹏开口道:“我们去找他,顺便看看仓库。”

“是,少爷。”

仓库就在旁边,郑鹏很快就看到堆积如山的粮食,也看到醉八仙酒坊的现任主人,一个洪怀仁的中年男子。

洪怀仁大约三十岁,中等身材,脸色腊黄、眼带黑圈,就是站着也有点晃悠的感觉,一看就知纵欲过度,不过那双眼睛倒是有神,不时骨碌碌地转。

“这...这不是郑公子吗,久仰大名,久仰大名。”洪怀仁一看到郑鹏,眼睛一亮,连忙小跑过来,一脸兴奋地说。

这情景,有点像后世那些追星族一样。

郑鹏有些好奇地问:“你认识我?”

“认识”洪怀仁一脸高兴地说:“郑公子文武双全,写的诗号称一绝,更是春风十里平康坊的第一点手,某经常听到平康坊的姑娘提起郑公子,说来郑公子可是我辈的楷模。”

又是平康坊,郑鹏郁闷地发现一件事,好像自己这辈子都摆脱不了这个风流的恶名。

郑鹏只是呵呵一笑,然后开门见山地说:“那些都是虚名,不值一提,洪公子,我们还是先办正事,有时间再好好聊一下。”

那些话题扯下去没多大的意义,郑鹏不想再聊下去,直奔主题。

崔二已经验了一遍,酒坊还能正常运作,粮食都是去年的粮食,现在新粮还没出,仓库的都算是新粮,郑鹏相信崔二的办事能力。

“不知郑公子想聊些什么?”

郑鹏径直说道:“就按这六千三百贯的价钱,我们把契约签了。”

高力士出了二万贯,崔源送来二万贯,加上兰朵和郭子仪凑的份子,现在郑鹏可以说财大气粗,也不跟他磨了,直接拿下。

“爽快”洪怀仁高兴地说:“一切就依郑公子的吩咐。”

崔二办事很妥当,早就准备好了契约,还请了坊正作见证,快要签约时,洪怀仁拿起笔,正要签字时的,好像想到什么,摇摇头说:“不行,有一件事忘记说了。”

郑鹏皱着眉头说:“怎么,洪公子是反悔了吗?”

洪怀仁摇摇头说:“反悔倒不是后悔,只是有一件事忘记说了。”

“什么事?”

“陈酒”洪怀仁开口道:“郑公子,差点忘了,那六千三百贯不包括地下酒窑里的陈酒,由于东西多,签字前,郑公子要先得应我,给我十天时间把埋在地下的陈酒搬走。”

一听到陈酒,郑鹏眼前一亮,连忙问道:“陈酒?什么酒?什么年份的?”

洪怀仁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也不是什么好酒,主要是一批十年前的女儿红,那时媳妇不是怀了孩子吗,听老人说肚皮尖的男孩,肚皮圆的是女孩,很多人都说这次生的是女儿,由于太高兴,就让人精心泡一百坛女儿红,没想到生下来的是儿子,于是这酒就存了下来。”

早在公元304年,晋代上虞人稽含所著的《南方草木状》中就有女酒、女儿红酒为旧时富家生女嫁女必备之物的记载。当女儿下地的第一声啼哭,肯定会让每一个父亲心头一热,三亩田的糯谷就酿成三坛子女儿红,仔细装坛封口深埋在后院桂花树下,就像深深掩藏起来的父爱,没事的时候就到桂花树下踏几脚,踏几脚仿佛心里也踏实一些。

待到女儿出阁之日,挖开埋藏十多年的酒,大宴宾客,这样显得既高兴又隆重。

郑鹏心中一动,高兴地说:“十年陈的女儿红,能看一下吗?”

“别人不好说,不过开口的郑公子,这边请。”洪怀仁大方地说。

很快,洪怀仁打着一个火把,从仓库的一个角落,踩着台阶走到大约三米多深的地窑。

酒坊大多设有地窑,主要原因酿酒需要很多地方摆放,放在地下是一个很不错的选择,一来有效扩展空间,二来地下的环境有利于存放、贮藏酒。

还不错,下面的空间挺大的,在火把的帮助下,郑鹏看到地窑大约一百多平方,不过显得有些空,因为只有一个角落堆了一堆酒坛。

也不知是卖光了存酒还是酒坊没开工,从而也看出酒坊经营不善。

一个合格的酒坊,每年都会荐方一批酒,每年都会存入一批新酒,让每个年号的酒都有,一边存一边卖,中间赚点差价。

醉八仙酒坊,存酒这么少,肯定是了了大问题。

“这地方,挺特别的。”郑鹏感叹地说。

感叹是为酒坊的第一代主人感叹,做得那么好,最后还是败了,继承者毫不犹豫地卖掉。

一间没有存酒的酒坊,已经不能称作酒坊。

洪怀仁摇摇头说:“郑公子见笑,就这一破地,能有什么特别,这样吧,相见就是有缘,要是郑公子不嫌弃的话,我们就用十年的女儿红来喝一杯吧。”

说话间,洪怀仁随手抄起一坛酒,熟练地拍开酒坛上封泥,这时有下人送上瓷碗。

酒坛的封泥一拍开,郑鹏的鼻翼动了动,然后叫了一声:“好酒。”

一股酒的醇香扑鼻而来,酒香浓郁、怡人,光是闻起来就有一种心醉的感觉。

李白昨晚一个人喝了二坛酒,烂醉如泥,就是拖也拖不动,郑鹏也就拉他来,要是李白在这里,闻到这么醇厚的酒香,肯定大呼过瘾。

“郑公子还没喝就叫好酒,某可担当不起”洪怀仁把一杯酒放在郑鹏手里说:“在某的老家,埋在地上的女儿红,至少要十五年才挖出来,这酒才是十年,只能算是普通的酒,不嫌弃就好。”

“洪公子客气,有人请喝酒就不错了,哪里还挑三拣四的。”郑鹏接过酒,客气地说。

这酒看起来不错,在火光下,看到白色瓷碗里盛着呈琥珀色,也就是橙色,看起来透明澄澈,纯净可爱,给人一种赏心悦目的感觉,估计是这种颜色,所以取名为女儿红。

“郑公子,某敬你一杯,干了。”

“干。”

二人轻轻碰了下,然后一饮而尽。

酒还没到嘴,就闻到一股馥郁芳香,进入口中时,感到有一种醇厚甘鲜,回味无穷的感觉。

据说女儿红具有甜、酸、苦、辛、鲜、涩六种味道,又很巧妙把这六种味道完美的融为一体,喝起来有澄、香、醇、柔、绵、爽兼备的综合风格。

“好酒,甘醇可口。”郑鹏不吝给予赞扬。

洪怀仁有些高兴地说:“郑公子喜欢喝女儿红?那好,某送郑公子三坛,聊表敬意,也作为要耽搁郑公子几天,好派人把这些存酒都拿走。

郑鹏呵呵一笑,没有接仆人递过来的二瓶酒,而是饶有兴趣地说:“洪公子这些酒,准备怎么处置?”

“长安到越州,路程遥远,不知洪公子准备怎么处理这些存酒?”

“简单,虽说年份还差一点点火候,不过也算不错了,郑公子说得对,路程遥远,带回去容易在途中震碎,就拉去西市卖掉算了。”洪怀仁轻描淡写地说。

郑鹏眼前一亮,马上说道:“刚收来的酒坊,要有一点好酒压仓库,卖给别人是卖,卖给我也是卖,不如直接卖给我吧,还省了搬搬抬抬呢。”

“这种十年份的女儿红,大约值五贯钱一坛,刚才算了算,大约还有一百六十多贯,价值是...”

“给你一千贯,全部卖给我,行不行?”

531 塞翁失马

洪怀仁犹豫了一下,然后一脸诚恳地说道:“要是别人,这钱我就收了,不过是郑公子,只需七百贯即可。”

不会吧,只要七百贯?

还有人把钱往外推?

在郑鹏疑惑的目光中,洪怀仁坦诚地说:“郑公子,这些女儿红,一放就是十年,年份不够老,当中也许有酝酿得不好,不敢保证每一坛都是好酒,所以特意减免些,免得开出坏酒埋汰在下。”

这是名人效应,郑鹏爽快地说:“难得洪公子高义,就七千贯。”

交割得很顺利,收了钱,签了契约,洪怀仁倒也干脆,把钥匙留下,径直走了。

郑鹏马上让陈良、鲁平接管这里,开始准备酿酒。

“姑爷,这块篇放在哪里?”崔二拿着那块“醉八仙”的牌匾问道。

郑鹏看了看那块有些腐朽、满是灰尘的牌匾,摇摇头说:“也没什么用,随你处置。”

打江山难,守江山更难,看这招牌,不知多久没擦拭了,那个洪怀仁走的时候,连牌匾都没摘走,弃之草芥,说明他根本不在乎这间酒坊,要不然也不会卖掉。

崔二应了一声,然后小声问道:“姑爷,这酒坊的牌匾摘了,你给起个名,老奴让人打一个好牌匾,再挂上去。”

“起名?”郑鹏摆摆手说:“高公公拿了那么多份子,这牌匾就由他来负责。”

“对,对,这事是高公公办更稳妥。”崔二附和着说。

一个好的牌匾,不仅能提升商号的名气,更是一条护身符,要是有人想对它下手,看到牌匾上字也得自己掂量。

刚刚处理完牌匾的事,李白就急急忙忙地跑过来,一脸期望地说:“东家,酒坊买下了?”

“小白,怎么,现在才睡醒?”郑鹏笑呵呵地说。

李白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昨晚喝得有点多,东家,拿下了吗?”

一觉醒来,发现家中没了人,李白听说郑鹏去买酒坊,急急忙忙就赶了过来。

“七千贯,拿下了。”郑鹏轻描淡写地说。

“东家”李白搓着手说:“这醉八仙酒坊可是老字号,有压坊的酒没?”

价钱多少,李白不感兴趣,反正与他没关系,对李白来说,结交贵人和畅饮美酒是他最喜欢的两件事,这么急着赶来,就是从这间老字号找点好酒喝。

郑鹏早猜到他的来意,闻言也不计较,随手指了个方向:“存酒没什么,就一百多坛十年的女儿红,味道还不错,要喝自己拿去。”

“嘿嘿,东家,那你先忙,太白替你尝压坊酒去。”

李白也不客气,说完自己去找酒喝了。

这是陈良走过来,就酒坊的一些问题跟郑鹏探讨,郑鹏径直说:“最后那个小独院留给我,其它的地方,你想怎么改就怎么改,要钱找崔管家。”

酒坊后面有个僻静的小院,原来是贮藏酒用的,郑鹏相中它,准备把它改成蒸馏酒房,到时就在里面蒸馏酒,派二个人就能看紧,算是多加一层保障。

“明白了,少爷。”陈良高兴地说。

“好了,去忙吧,记得不要怕浪费,尝试多一些方法,就按本少爷说的那个路子走,要么不酿,一酿就得要好酒,明白吗。”

陈良一脸坚决地说:“少爷放心,老奴一定酿出让少爷满意的酒。”

这边刚打发陈良,郑鹏还没有松一口气,只见到有人大声叫“不好了,不好了。”

扭头一看,只见李白急匆匆地从仓库里跑出来,看到郑鹏,大声地说:“东家,不好了,不好了。”

郑鹏皱着眉头说:“什么不好?刚盘下酒坊呢,好好说话。”

李白顾不得那么多,径直开口问道:“东家,刚才你说,酒窖有十年的女儿红,是酒坊的压坊酒?”

“没错。”

“东家,这酒坊有几个酒窖?”

“就一个啊,你刚刚不是下去了吗?

李白一拍大腿说:“东家,你被人算计了,刚刚到下面想找坛女儿红,随手拿起一坛,当时就觉得封泥有些奇怪,不像上年份的封泥,打开一看,里面是最便宜的农家浑酒,封得不好,酒还坏了,以为是不小心放错,一连开了十多坛都是这样,这些肯定不是压坊酒,要知真正的压坊酒,质量很过硬,一百坛中最多也就是一二坛坏酒。”

还有这种事?

“不会吧,那个洪公子,看起来很好说话啊,我们也尝过。”一旁的崔二听到,有点不敢相信地说。

郑鹏一边走一边说:“走,看看就知道。”

酒窖里点了火把、挂着灯笼,郑鹏看到堆放女儿红的旁边放着好几坛开了封泥的酒坛,还没查看,心里就开始直打鼓。

开了这么多坛女儿红,在这种封闭的空间,酒香应该很浓郁才对,然而,空气中漂着一股劣质水酒的味道。

随手擒起一坛,放在鼻子前一闻,郑鹏差点没吐:这是一坛坏酒,都有一种发酸的味道。

不用郑鹏吩咐,崔二开始检查起来:

“这坛酒不行。”

“普通的水酒。”

“不用看,这封泥还没全干,一看就不是十年份的酒。“

“咦,这坛酒是好的。”

崔二一连拍开好几坛酒,闻后一脸沮丧地说:“姑爷,李公子说对,我们上了姓洪的当。”

很明显,洪怀仁知道哪坛是好酒,随手拿起的酒,是他事先放置的好酒,当时没有仔细检查,让他钻了空子。

郑鹏走过去,在中间随意擒起一坛酒,熟练拍开封泥,闻了一下,然后冷冷地说:“行啊,给本少爷玩了一招明修栈道暗渡陈仓,算你狠。”

洪怀仁在交割时,各式器具、粮食都没问题,就是哪里有什么不足,也主动提出来,显得特别真诚,谈好价钱后才说要搬走陈酒,故意开了一坛好酒让郑鹏等人喝,还大方提出送郑鹏几坛,引郑鹏开口购买。

末了主动降了三百贯,让郑鹏对他有好感,看到他这么真诚、爽快,郑鹏没想过要查他这批压坊酒,没想到就在这里翻了个跟头。

很明显,崔二表现太精明,洪怀仁知道糊弄不了,于是前面先让崔二等人放松警惕,临走时狠狠坑了郑鹏一把。

估计这里的酒,只有放在前面的几坛酒是真的,后面的纯粹是为了骗钱。

七百贯的酒,至少黑了郑鹏六百多贯。

人才啊,郑鹏都有些服他了,到大唐这么久,洪怀仁还是第一个骗倒自己的。

难怪收到钱后,洪怀仁连郑鹏请他吃饭都婉拒,走得那么快,当时郑鹏还以为他怕别人抢,急急去找地方存放,现在看来,他是怕事情露,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崔二气得脸都绿了,咬牙切齿地说:“好胆,一个市井儿也敢骗姑爷,简直就是在太岁头上动土,不知死活,少爷你稍候片刻,老奴这就把钱追回。”

几百贯不多,崔二气的不是钱,洪怀仁的成功就意味着自己的失职,姑爷受损失是自己没有尽到管家的责任。

“不用了”郑鹏摆摆手说:“这个人知道我的身份,还敢骗,肯定早就安排退路,现在找他肯定难找,浪费时间和人手。”

“姑爷,这事就这样算了?”崔二一脸不忿地说。

郑鹏心平气静地说:“写契约时为了省事,上面只写七千贯是酒坊及其地产,其余的当是赠送,追到他也没用,就是打官司人家也占理。”

“可,可就让他白白骗了这么多钱?”

“没事,山水有相逢,早晚有落到我手里的一天,他最好就是自求多福。”

李白有些苦笑地说:“东家,这酒怎么办?”

“砸了”郑鹏说话间,把手里那坛劣酒随手向角落用力一扔。

“哗拉拉”一阵酒坛破碎地声音响起,这一扔砸坏了好几坛酒,顿时间,整个酒窖都是那种劣质水酒的味道。

崔二小心翼翼地说:“少爷,全砸了?这里面可能还有几坛好酒的,要不要先挑出来?”

“不要了,砸,谁知那酒干不干净。”

十年的女儿红,质量只能算一般,几百贯都扔了,也不乎那几十贯钱,郑鹏看到都心烦。

李白也附和道:“对,砸了,留着只会坏了酒坊的名声。”

对一个喜欢喝酒的人来说,看到有人以次充好就格外恼火。

就当郑鹏和李白准备走时,一直跟在后面的阿军突然说:“少爷,慢着。”

郑鹏扭头过,有些奇怪地说:“阿军,怎么啦?”

阿军没说话,拿起一根火把走过去,就在那堆碎坛子里照了照,这才开口说:“少爷,你看看,有点古怪。”

古怪?

郑鹏看过去,只见一地的碎瓷片,没什么特别,可阿军既然说有古怪,肯定有他的道理。

就在郑鹏疑惑时,李白突然大声说:“没错,是有古怪,你们看,这些酒坛子,一坛有三十斤,一下了砸了几坛,一百多斤酒水也没见流出来,看看,全渗到地下去了,渗得这么快,这里有问题,说不定,下面大有文章。”

说到这里,李白突然兴奋地说:“很多酒坊,都会修一些秘密的酒窑收藏好酒,说不定下面就是一个秘窖,人呢,快拿锄头来挖。”

532 花雕的故事

很快,有人拿来了锄头,崔二拿过来,用力敲了敲被酒水渗透的地面,只听到“澎澎”的闷响,高兴地向郑鹏点点头说:“姑爷,是有古怪。”

郑鹏的好奇心也来了,连忙说:“还楞着干什么,找人挖啊。”

崔二马上找了二个健仆开挖起来,没一会,只见“砰”的一声,隐约有火星弹起,一名健仆禀报:“少爷,好像是石头。”

“继续挖。”郑鹏毫不犹豫地下令。”

两个健仆把上面的泥土清理干净后,发现不是石头,而是二块很厚的青石板,两个人根本搬不动,最后又多叫了几个人,就是阿军也来帮忙,才将那两块大青石板抬起。

搬开青石板后,露出一个黝黑的洞口,用火把往下照,可以看到向下伸展的台阶。

“真让某猜中了,火把拿过来,看看里面有什么。”李白拿过火把就想下去。

“慢着”郑鹏拉住他:“先看看。”

郑鹏拿过一根火把扔进去,果然,火把很快熄灭。

“这是封死的地方很危险,先通风再说,不急。”郑鹏解释道。

这些封死的空间,里面氧气不足,人容易晕倒,要是李白刚才冲进去,晕不晕倒难说,肯定不舒服。

再说也不知里面的气体是不是有毒。

鲁平让人抬来一个平日送风的风柜,向里面鼓了一会风,为了安全起向,郑鹏让人向里面放了一只活鸡,测试过没事后,众人这才沿着狭隘的台阶向下走。

“东家,有酒,还真有酒。”郑鹏还没到下面,就听到率先进去李白兴奋的声音。

郑鹏到了下面一看,只见一个大约三十平方小酒窑,里面密密麻麻堆满了酒,一坛坛的,少说也有二三百坛。

酒坛分二种,一种是三十斤装,一种是十斤装的,整整齐齐地存放着,空气中还有一股腐朽的味道,也不知存放了多少时间。

李白随手拎起一坛酒,仔细打量了一下,很快惊讶地说:“咦,上面还有字,阿军,把火把拿近一些,看看上面是什么字。”

阿军把火把凑近一些,很快,李白就大声读道:“咸亨元年,雅。”

郑鹏吃惊地说:“什么,咸亨元年,那不是将近五十年了吗?”

咸亨元年也就是公元670年,现在是开元七年,也就是公元719年,算起来,这些酒存放了49年之久。

崔二小声地说:“姑爷,听说醉八仙酒坊曾盛极一时,后来坊主的女儿还没有出阁,去城外上香被人污辱投河,好像那时起酒坊的主人就无心经营,最后还传承给远房亲戚,要是老奴猜得不错,那个叫雅的女子在咸亨元年出生时,父母为她准备的出嫁酒,后来她投河后,酒坊的主人就把这些酒封存了下来,就是我们眼前这些酒。”

郑鹏感叹地说:“可惜了,这近五十年的女儿红,倒是便宜了我们。”

“东家,你说错了”李白一脸正色地说:“这不叫女儿红,叫花雕。”

说完,李白解释道:“民间有一种说法,花雕,也叫花凋,都说女人如花,没等到出阁就凋零,凋的谐音是雕,不过也不是所有上年份的酒的背后都有一段故事,像家中添了丁,希望他日后高中,也会购买好酒埋在地下,高中时喝,这叫状元红,一些商家为了赚钱,贮藏超过十八年,也会把酒唤作花雕酒。”

原来还有这种典故,郑鹏拱拱手说:“受教了。”

李白笑嘻嘻地说:“东家真是好运气,被那个姓洪的骗了,没想到一堆劣酒换来一堆陈酿,这就叫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有了这些五十年陈的花雕,大赚特赚。”

崔二也恭维道:“都说抛砖引玉,姑爷这叫抛酒坛引路得佳酿,这就是好人有好报。”

洪怀仁甩卖酒坊时,里面的酒能卖的全卖了,他做梦都没想到,酒窑里还藏有酒窖,白白送了郑鹏一批美酒。

郑鹏摆摆手说:“这酒好不好,现在说还早着,开一坛尝尝。”

“早就等着这话”李白抱起一坛三十斤装的酒:“这里气味难闻,走,我们到外面品酒去。”

一行人来到外面的院子,让人取来酒碗后,李白拍开封泥,习惯地行闻一下。

“香,这酒,香。”李白一脸陶醉地说。

不用他说,当封泥一打开,郑鹏就闻到了一种浓郁、怡人的酒香,一旁的崔二忍不住咽了一下口水。

李白在倒之前,轻轻摇了摇,点点头说:“三十斤的酒,现在最多只有十三斤多一点,这酒可真是好酒啊。”

“快尝尝好不好再说。”郑鹏都有一点不耐烦了。

李白连忙说:“这么久了,也不知这酒怎么样,等太白先尝尝。”

好吧,为了喝到好酒,自己甘心做起了小白鼠。

李白不再说话,马上在碗上倒满,然后急不及待先喝起来。

众人都看着李白,等他评价,没想到李白喝完后,什么话也不说,马上又给自已倒了一碗。

郑鹏有些无言,刚想倒,崔二很有眼色地给郑鹏倒上:“姑爷,你尝一下。”

“好”郑鹏应了一声,然后拿起那碗酒。

看起来酒色橙黄清亮,闻一下,酒香馥郁芬芳,放在嘴边轻轻喝了一小口,感到酒性柔和、酒味甘香醇厚,从入口到喝下去,一点也不呛,有一种行云流水的感觉。

入口柔,一线喉。

刚喝完一口,只见李白已经在倒第三碗了,看到崔二、阿军、陈良等人一脸羡慕咽口水的样子,郑鹏大手一挥说:“还楞着干什么,都尝尝上了年份的酒。”

“谢少爷。”崔二等人一边谢,一边给自己倒酒。

一时间,现场都是咕咕的喝酒声和赞叹声。

没一会的功夫,十多斤的酒已经全部喝光。

李白有了三分醉意,笑嘻嘻地对郑鹏说:“东家,难得这么高兴,要不,再多拿几坛?”

其他人也一脸期望地看着郑鹏,明显是还没喝够。

郑鹏大方地说:“崔管家,再拿一坛,剩下的给我看好,没我同意,谁也不能动。”

很快就要准备烧尾宴,郑鹏还愁着去哪里弄酒,现在好了,有了这些酒也能拿得出手,不过存货不多,得省着一点喝。

“明白了,姑爷。”

李白看郑鹏,突然开口说:“东家,这花雕给我十坛,不,二十坛。”

“一坛也没有,我准备把它作压坊酒。”郑鹏一口拒绝。

胃口还真大,张嘴就要二十坛,郑鹏可不惯他,以李白的性格,今天他能要二十坛,明天敢张口要三十坛。

“东家,一坛三十贯,不,五十贯,怎么样?”李白不肯放弃。

“不是钱的事”郑鹏没好气地说:“能喝上就不错了,别贪心,在长安,舍得花钱还怕没好酒吗,这些就别掂记了。”

李白嘻嘻一笑,也不再坚持。

三十斤装的雕,现在挥发得只有十二多一点,郑鹏也不是好酒的人,喝了二碗就算了,不过这碗是半斤碗,二碗也有一斤的量。

阿军很自律,只喝了二碗就主动放下,喝得最多是李白和鲁平,两人好像比赛似的,你一碗我一碗,每人都喝了十碗左右,弄了二个大红脸。

喝完酒,郑鹏晃了晃脑袋,有些惊讶地说:“才一斤酒,好像脚步都有点飘了。”

这种酒刚喝的时候没什么,可后劲不小,郑鹏明显感到自己有了二三分醉意。

李白笑容可掬地说:“东家,这些陈年花雕,最好是新酒勾兑着喝最好,你想想,三十斤最后只剩十二三斤,这一斤相当于以前的三斤呢,我们这些老酒虫怎么喝都没关系,少爷不是经常喝酒的人,肯定不习惯。”

533 过河拆桥

买下酒坊的第二天,从仲岛撤下来的那批奴隶到了,让郑鹏感到惊讶的是,郭永亲自把这批奴隶送到自己手里。

郑鹏看到郭永,楞了一下,很快就理解:现在卤肉是郭府一个重要的收入来源,肯定非常重视,生怕仲岛退下来的奴隶泄露秘密,于是一路护送。

这次从仲岛撤下近六十人,从这六十人中挑了三十名身壮力来长安,郑鹏从中挑出十个准备放去做蒸馏酒,剩下的就交给陈良和鲁平安置。

把人安置好后,郑鹏在酒坊一个小偏厅里接待了郭永。

千里迢迢来到,怎么也要招待一下,看郭永的样子,好像有事跟自己商量。

“某代表郭氏一族祝贺郑公子高升,这是一点小小的心意,请郑公子笑纳。”郭永讨好地递上一份礼单。

礼单很丰厚,有金银首饰、玉器、绸缎等贵重礼品,粗略估算一下,价值在三千贯以上。

妥妥的一份厚礼。

郑鹏只是匆匆看了一下,就把礼单放在一边,开口说道:“郭永,不错啊,看来郭府越来越器重你了。”

郭永是郭可棠的一个远房亲戚,郑鹏记得第一次见他是郭管家介绍,主要是负责卤肉的销售,其实是一个跑腿的小角色,可他刚刚说,代表郭府给郑鹏祝贺。

能代表郭府,说明他的地位已经提升了很多。

对了,好像听说他认了郭鸿为义父,要是猜得没错,他应该是接替郭可棠的人。

嫁出去的女,就是泼出去的水,郭可棠嫁出去后,郭府肯定要收权,就是没被踢出去,也不会再担任重要的角色。

郭永连忙行礼道:“表姐远嫁,不能再顾及郭府的物业,都是义父的信任,让某先打理一阵,以后还要郑公子多多关照。”

果然,郭可棠交出了手中的权力,郭永这次护送那些奴隶前来,有一种目的就是跟郑鹏正式见个面,算是通报。

“呵呵,现在就指着你们给我多分红,是郭府多关照才是。”郑鹏打着哈哈。

“难得郑公子这样信任,某一定会歇尽全力。”郭永连忙表态。

“看到你这么有干劲,我也就放心了。”

当年被迫到郭府寻求合作,郑鹏处在一个绝对的劣势,可现在今非昔比,贵乡郭氏不再是高不可攀,现在的地位是转换了。

来的不是郭可棠,自然不用跟这种小人物太客气。

郭永看到郑鹏有点兴味索然,犹豫一下,硬着头皮说:“不瞒郑公子,这次来,其实是想找郑公子商量一点事。”

“哦,有事说事。”郑鹏一边喝茶,一边不紧不慢地说。

“郑公子,是这样的,现在卤肉的采购、生产和销售都是我们郭府的人在做,而郑公子只需坐享其成,还经常挪用、预支钱财,某对郑公子敬佩有加,肯定没有意见,就是郭府那些小郎君觉得不太公平,希望...在分红方面能调整一下。”

郭永说的时候,有些低声下气,面色也有点不太自然,明显有点底气不足。

不用说,肯定是一直想拉郭可棠下来那帮人的意思。

郑鹏靠在椅背上,开口问道:“郭府的老爷子,什么意见?”

郭可棠嫁人,于情于理也要交出权力,在郭府,郑鹏还有一个人有好感,就是郭府的老爷子。

记得翻进书院捡别人丢弃的文房四宝,被郭老爷子抓到,当日自己在他面前信口开河,现在想想还是有些荒唐。

幸好郭老爷子没计较,要不然以当日处境,老爷子一句话就能让郑鹏吃不了兜着走。

别人意见郑鹏懒得理,现在就想听听郭老爷子有什么意见。

“这个...老祖宗自从去年大病一场后,一直卧病在床休养,这些俗事都不敢打扰他,不过相信老爷子也,..也会同意的。”郭永小心翼翼地说。

本想说这是郭老爷子的意思,不过一想到郑鹏现在位高权重,还有博陵崔氏做靠山,这些事瞒不过他,干脆明着说。

反正这些是郭府的郎君、小郎君合计的,郭永只负责探路,没必要自寻烦恼。

郑鹏嘴边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郭可棠一离开,郭老爷子一病,这些人就急不及待地跳出来了。

“听起来的确有些不太合理,是应该重新分一下,郭永,你说说怎么分合适。”郑鹏一脸平谈地说。

这么顺利?

郭永本来还打算哭哭穷,装装可怜,没想到郑鹏答应得这么爽快,犹豫了一下,试探地说:“郑公子,你看四六分成,如何?”

本想说三七分成,不过听到郑鹏由“郭永兄弟”变成直呼其名,郭永有些紧张,最后改成四六。

郭府的任务是不能激怒郑鹏,但又要拿到好处,底线是起码让郑鹏减半成,以后再慢慢打算。

先让他退一步,不能一下子闹翻,打个“口子”再说。

“挺合理,就按四六分成吧。”郑鹏欣然同意。

什么,答应了?

郭永有些蒙了,都说漫天要价,落地还钱,故意说多一点,给郑鹏一个还价的空间,没想到郑鹏答应得这么爽快。

早知说三七分成,回去贵乡郭府的人肯定说自己会办事,重赏跑不了。

“郑公子真是爽快。”郭永讨好地说。

郑鹏嘿嘿一笑:“是你们爽快,知道我最近缺钱花,主动调整分红,挺好,那六成分红我就笑纳了。”

六成?

郭永一下子傻了,怎么回事,没听明白?自己的意思是郑鹏拿四、郭府拿六,谁说给他分六成?

“郑公子误会了,某的意思...是郭府拿六成,委屈郑公子一下,拿四成。”郭永连忙解释道。

“什么?”郑鹏的脸当场变了,冷冷地说:“好笑,委屈本公子?为什么不委屈一下郭府?”

不知为什么,郑鹏一翻脸,郭永就感到压力倍增,一边擦着脸上的汗一边解释:“郑公子息怒,其实是郭府出力多了一点,你看,现在郑公子的那些仲岛的奴隶也撤了,对吧....”

郑鹏冷哼一声没说话,一旁的崔二冷笑地说:“听说郭府派去经营卤肉的人,月钱已经很丰厚,还年年涨,能照顾自家子弟和亲朋戚友,一年还有几十万贯进贡的买卖,郭府要是有,给我们一个吧,就是出再多力,我们也乐意。”

“这,这...”郭永一下子语塞。

卤肉赚了那么多事,郭府和郭可棠不时提升待遇,反正肥水不流外人田,郭府很多亲戚朋友围绕着卤肉做文章,从中分一杯羹,一年少说也有二三十万贯进郭府的帐房,这几年郭府靠卤肉赚得盘满钵满。

要是再有这种买卖,舍得给别人才怪。

郭永没有正面回答郑鹏的问题,而是赔着笑说:“郑公子一年也能轻松收几十万贯,也很不错了,对吧。”

前面是五五分成,郭府赚多少,郑鹏就赚多少,郭永暗示郑鹏:分得不少了,不能再贪心,要是郭府一不合作,这笔钱就危险了。

崔二还想说些什么,郑鹏伸手阻止他,开口说道:“本公子还有事,这样吧,二个选择,一是按刚才说的四六分成,本公子六,郭府四;二是一拍二散,合不过就分,到时各有各做,选吧。”

“这...这...”郭永一下子傻了眼,他没想到郑鹏反应这么激烈,也没想到郑鹏这样强势,一时都不知说些什么。

“没听说吧,我家姑爷还要忙,没空跟你扯,快选。”崔二催促道。

郭永赔笑地说:“郑公子,这些都是郎君的意思,某就是一个跑腿的,实在拿不了主意,不如先把这事搁下,等某向郎君请示,再作决定。”

郑鹏这么强势,郭永还真拿他没办法,本想说好,可一想到郑鹏手里有秘方,也不知他有没有留一手,真是分开做,能不能竞争得过郑鹏是个问题。

至于那些渠道,看起来不错,可怎么也比不上博陵崔氏的影响力,就怕分开后竞争不过郑鹏,赚得比没分时还少。

就是郑鹏竞争不过,一怒之下公开配方,那郭府就不能吃独食,能不能支撑下去都难说,可答应郑鹏的条件也难,本来想多拿一些份子,现在倒贴了一成,郭永也不敢作这个主。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郭永感到失控,只能回去请示。

“也好,去吧。”郑鹏也知他只是一个负责跑腿的负责人,挥手让他离开。

等郭永离开酒坊后,崔二一脸愤愤不平地说:“贵乡郭氏真不要脸,过河拆桥的事也做得出,也不掂量一下自己拿了多少好处,竟敢来谈条件。”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算了,懒得理他。”郑鹏一脸轻松地说。

崔二紧张地说:“姑爷,你猜他们会怎么选择?”

“不猜”郑鹏懒洋洋地说:“我只知道,无论他们选择哪种,都是输家。”

崔二附和道:“就是,他们就不该张这嘴,自以为没了他们贵乡郭氏就不行一样。”

郑鹏自言自语地说:“本少爷弄了一只会下金鸡的鸡,要是吃不了大口的,我宁愿把这只鸡杀了也不便宜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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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4 蒸馏酒

“什么,他要六成?”胜业坊的一座宅子内,郭鸿听到郭永的禀报后,暴跳如雷地咆哮道。

郭永吓得一缩脖子:“义父,郑鹏是这样说。”

“气死老夫也,郑鹏这个田舍奴,竟敢这样目中无人,郭永,去,跟姓郑的说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以后各有各做,反正秘方在手,也不是没他玩不转。”郭鸿怒气冲天地说。

“是,义父。”郭永嘴里应着,可人却站着不动。

果然,郭鸿很快就咬牙切齿地说:“算了,答应他,给他六成。”

卤肉的秘方是郑鹏给的,很难保证他手里是不是还有更好的,别看郭府的底子厚,可跟博陵崔氏一比,高下立见,要是闹翻,郑鹏转身就跟博陵崔氏合作,现在虽说有点不甘心,可一年有大笔进帐,看在钱的份上,忍了。

再说郭府和三宝号深度合作,每个月从三宝号得到的利润超过二万贯,这是一棵摇钱树,就是不甘心,也只能咽下这口恶气。

郭永小心翼翼地说:“义父,可棠跟郑鹏交好,要不让可棠找郑鹏说个情,还是按以前的分成吧。”

一成分子,少说也有二三万贯呢。

郭鸿摆摆手:“算了,好不容易把她弄下去,让她办事,指不定又提什么要求,他不是要六成吗,给他,我们在人工和开销上弄大一点就行。”

“可是,义父,这...这..,”

“这什么,就按老夫的话做,做得干净一点就行。”

郭鸿心里暗暗后悔,早知一开始趁郑鹏无依无靠时吞了郑鹏的份子,可老爷子和郭可棠都不同意,说什么人无信不立,郑鹏背后还有一个荥出郑氏,也不知人家会不会插手。

好吧,现在翅膀硬了,就是有这心也没这胆。

“孩儿谨记大父吩咐。”

郭永心里不认同郭鸿的做法,可他不敢逆郭鸿的意思,只能照办。

听他的话,还能捞到好处,要是不听他的话,连跟着喝汤的机会也没有,郭永自然知道取舍。

郑鹏听到郭永答应自己的提议后,只是淡然一笑。

早就在自己的预计当中,郭府要是有跟自己决心,也不会派郭永这个小角色来探口风,本以他们会请郭可棠来说情,现在看来,郭可棠被扫地出门。

没把酒坊并入三宝号是对的,郭府跟郭可棠保持距离,看来自己也要开始跟郭府保持距离。

人员齐备后,蒸馏的器具也做好,郑鹏一边培训人员做蒸馏酒,一边准备烧尾宴。

皇帝都开口了,这事不能拖。

烧尾宴的事,郑鹏准备了几个特色菜,剩下的交给崔二打理,自己则是把精力放在蒸馏酒上。

崇化坊的多了一间名士酒坊,是由原来醉八仙酒易名所致。

按照惯例,坊内有商铺关张,需要孝敬武候铺的武候一份厚礼,再摆上二桌以示庆贺,这样武候铺的人不会找他麻烦,然而,无论是武候还是当地的市井儿,谁也不敢打它的主意。

高力士亲自送来的牌匾,下面还有他的署名,谁敢动?

很多人都觉得,名士的士,是取自高力士的最后一个字。

挂牌后,崇化坊武候铺的铺长赵仁诚还屁颠颠提着一份厚礼去庆贺,完了多次交待下属平日多留点神,千万不能让市井儿到名士酒坊闹事。

仲岛撒下的人到了后,绿姝从元城调回来的忠仆随后赶到,郑鹏把仲岛的那一套直接搬到名士,都不用激励,一个个干劲十足地干了起来。

给陈良和鲁平指明研究方面后,郑鹏就让他们带人慢慢琢磨,自己跑到后面的小院捣弄起蒸馏酒。

古代的酒,度数大多和后世的啤酒差不多,由于不会蒸馏、提纯技术,度数不高,酒中的杂质也多,“绿蚁新焙酒,红泥小火炉”是描绘人们喝酒时的情形。

绿对红,新焙酒对小火炉,看起来很有诗意,问题是,绿蚁是新酿的米酒未过滤时,酒面上漂浮的一层微绿酒渣,细小如蚁,因此得名,从而看出古代的酒卫生是个问题。

外面的天气还有点冷,可小院内热气腾腾,很多人都不停地拿着毛巾擦汗,原因很简单,房间里有一个近半丈高的大圆桶,桶在顶上伸出一条管子,其余全部密封,下面堆着燃烧的木柴,整个房间弥漫的一股怡人的酒香。

从特制的大铁桶内伸出的管子,弯弯曲曲,管口到最后小得只有茶壶的壶嘴那么大,不停地滴着白色的液体,被管子下面一个酒坛盛着。

老李头是从仲岛的撤下的工匠之一,也是郑鹏最先购买的奴隶之一,因为做事仔细、沉稳被送到这里,又被郑鹏选中,留在小院里工作,并成这里的小头目。

“少爷,这酒香好醇厚,没想到用火烧一下,酒香就完全不同,这酒的颜色也变了,好像泉水一样,还是酒吗。”老李头有些惊讶地说。

大桶里盛的,是暗中从市面上买的普通水酒,质量是不错,可是酒香一般,香味中还有一种普通水酒的杂质味道,可经过少爷设计的这些管子后,酒香一下子提升了好几条街。

原来有点绿绿的酒,现在变得清澈见底,好像清水一样。

这还是酒吗?

郑鹏把一个木勺递给他:“是不是酒,尝一下不就行了?”

老李头闻到一种从来没闻过的酒香,肚子里的酒虫早就蠢蠢欲动,只是郑鹏没发话,不敢品尝,现在听到郑鹏松口,连忙谢过,拿过木勺就往酒坛里装酒。

这是半斤装的木勺,老李头一下子弄满勺,倒在一个大瓷碗里。

酒水经过一晃动,酒香更浓,老李头的喉咙动了一下,也顾不得那么多,举起碗就往嘴里倒。

“慢慢喝,别...”

郑鹏话只说到一半,只见老李头的眼神、脸色都变了,只见他面色变得涨红,眼里满是不可思议的神色,接着急促呛了起来,那酒水从嘴时、鼻子里喷出,别提多狼狈。

第一次蒸馏效果还很差,现在流出来是蒸馏过二次的酒,郑鹏估计度数在四十多左右,这对平日喝惯十多二十度的人来说,会很不习惯。

“老李头,没事吧,是不是这酒你喝不习惯?”郑鹏开口问道。

“不,不,好喝,好喝,老奴还是第一次喝到这么好、这么有劲的酒。”老李头一边说,一边举碗就猛地往嘴里灌。

有了准备,这次喝志来不呛了。

一口气把半斤蒸馏酒喝完,老李头本来有些涨红的脸,变得通红,好像三国中的红脸关公一样。

不仅是脸变了,眼睛也变得有些迷离,脚步也有些轻浮起来,身体晃了一下,要不是身后有一个健仆扶着,估计都摔倒。

“老李头,你没事吧。”

“就是,在仲岛时,你不是拿积分一下子换了一坛十斤的酒喝,当时你喝完马上继续工作,怎么,老了,才一碗就要倒?”

“喝一口酒脸就红成那样,这酒得有多烈?”

“这酒,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旁边的奴隶吃惊地议论起来,老李头笑嘻嘻地大着舌头说:“没...没事,我...老李头好着呢,一点事也没有,这才是酒,够劲,这辈子能喝上这种好酒,值了。”

535 狼狈的小白

老李头说话间,有些摇摇晃晃走到墙角,一坐下,很快带着满足的微笑呼呼睡去。

竟然醉了。

老李头的酒量其实不高,蒸馏出来的酒度数高,他喝的又急,一碗酒就把他放倒了。

看了一下老李头,知道他没什么事,只是醉了过去,郑鹏松了一口气,扭过头看看那些一脸好奇兼羡慕的下人,笑了笑说:“近水楼台先得月,近了酒坊还差酒吗,要喝酒的自个拿碗装,一会还要干活,最多只能喝一碗,喝了以后都说说这酒怎么样。”

早就盼着这句,屋里剩下的下人拿着碗,抢着拿酒喝。

有了老李头作榜样,大伙也不敢喝得太急,拿到手后看一下,闻过酒香再小口小口地喝,一时赞扬声四起:

“够劲,喝一口,整个人都暧洋洋的。”

“这才叫酒,以前喝的,简直像马尿。”

“这么干净的酒,看着就舒服。”

“太好喝了,这是我喝过最好喝的酒。”

看到众人喝得这么过瘾,一直站在一旁的阿军忍不住开口道:“少爷,我也想尝尝...带回去今晚尝。”

阿军在护卫时,滴酒不沾,生怕喝酒影响自己的反应,不能好好保护郑鹏,老李头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只能退而求次,带点回去喝。

郑鹏大方地说:“多装点,晚上回去大伙都尝尝。”

蒸馏酒算是做出来了,郑鹏也松了一口气,酒自己早就尝过,度数上去了,不过口感有点辛辣,放在后世肯定没市场,不过在大唐绝对是佼佼者,一边做一边慢慢改进。

回到家,崔二兴冲冲地向郑鹏禀报:烧尾宴的菜单已经议好,就等郑鹏点头。

烧尾宴是一件喜事,李隆基也要参加,更要隆重其事,崔二最近为这件事可以说累坏了。

由先是确定邀请的对象,安排好座次,然后还要收集几个重要人物的口味和爱好,也要确保餐桌上不会出现客人讨厌的食物。

至少不会出现客人的前面。

郑鹏摆摆手说:“放书房里,本少爷晚点再看,现在厨房准备晚饭了吗?”

“回姑爷的话,在准备了。”

“最近大伙都辛苦了,让厨房多炒二个菜,一会就在院子里吃,顺便尝尝酒坊新出的酒。”郑鹏分咐道。

崔二眼前一亮,连忙说道:“少爷,新酒出来了?”

这速度也太快了,虽说在过年期间就开始做准备,可在正月十八才买下的酒坊,现在正月二十八,十天功夫就出来了?

什么酒这么快?

“嗯,一会你尝尝就知道了。”郑鹏信心十足地说。

人多好办事,没多久,在院子里的桂花树下摆了一桌,郑鹏、绿姝、林薰儿、郑冰、兰朵、李白、郭子仪和郭子珪兄弟齐坐一桌。

郭子仪倒好,住朝廷提供的宿舍,吃郑鹏家的美食,日子过得相当逍遥。

郑鹏在吃的方面一向不吝啬,菜做得精致又美味,郭子仪每次都吃得很多。

李白刚刚坐下,马上焦急地说:“东家,酒呢,不是说新酒出来了吗?”

“是吗?”郭子仪马上来了兴致:“三弟,行啊,这么快就捣弄出新酒了,动作真快。”

“新酒呢,快拿出来尝尝,说什么本郡主也有份子的呢。”兰朵一脸兴奋地说。

三宝号的份子是“抢”来的,显得有些言不正言不顺,而酒坊是真金白银投了进去,兰朵对酒坊的事更加上心。

“上酒”郑鹏大手一挥,很快,小香就拿着一坛酒上来。

“少爷,酒来了。”小香微笑着说。

郑鹏开口道:“这酒不多,每人倒一碗,不能多了。”

小香应了一声,很快给每个人都倒了一碗。

“这酒香...”李白一下子站起来,拼命地吸着鼻翼,一脸惊讶地说。

刚开封的时候,李白已经闻到酒香,他马上被这种前所未有的酒香给吸引了。

郭子仪也有些动容地说:“第一次闻到这么醇厚的酒香,这,这是什么酒,怎么这般清澈?”

大唐酒有很多,由于用料不同、酿造的手法不同,酿出的酒颜色各异,不少酒就是以颜色命令,像苏杭一带产女儿红、状元红,是酒的成品看起来有种喜庆的红色;竹叶酒是酒的颜色类似竹叶般青翠;红泥小火炉,绿蚁新焙酒中的绿,也是代表新酿低档酒的颜色。

郭子仪出自官宦之家,喝过不少酒,御酒也喝了不少,但他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干净透澈的酒,一下子刷新了他的认知。

“这,这是酒吗?”兰朵好奇地摇着碗中之物,一脸吃惊地说。

她也是第一次看到这种酒。

京中的阿婆清也能这么干净,但是颜色和酒香却远远比不上。

众人还在惊叹时,李白已经急不及待地举碗大喝了一口。

那酒一进口,李白的脸色就变了,好像有点呛,就在他快要呛的时候,只见他猛地把手死死捂住自己的口鼻,然后一昂酒,把嘴里的酒全咽进去。

酒有点烈,虽说强行按住自己,没有呛出来,可酒意往上涌,眼睛都涌出了眼泪。

“小白,你没事吧?”绿姝关切地问道。

兰朵若有所思地把酒放回桌面上:“小白,这酒是不是很难喝?喝酒喝到眼泪都出来,至于这般为难自己吗?”

这个小白,不会为了讨好东家,难喝也硬着头皮往下咽,变相讨好郑鹏吧?

可怜的小白,兰朵眼里露出同情的神色。

坐在一旁的郭子仪吃惊地说:“小白,你没事吧,喝不下就别喝,别为难自己。”

李白有衣袖擦了一下眼角的泪花,连忙解释道:“非也,非也,这酒好,非常好,太白就是不舍得浪费这么好喝的酒,一时呛着了,绝不是难喝。”

说话间,李白再次举起碗,只见他大口大口地喝,一口气把剩余的酒全喝进肚子里。

众人这次看得真切:李白越喝脸越光,可他眼里有一种难以形容的光芒,整张脸都写满了快乐,显得很享受的样子。

喝完后,李白有些意犹未尽地放下杯,大声叫道:“小香,倒满。”

小香摇摇头说:“不好,少爷说这酒不多,每人只能喝一碗。”

李白一脸期望地看着郑鹏,郑鹏点点头说:“没错,这酒很难酿造,每人只能喝一碗。”

“东家,再多喝三碗,不,一碗。”

“半碗也没有。”郑鹏一脸决然地说。

李白看着紧紧抱着酒坛的阿香,转过头对郭子仪说:“郭公子,这酒不好喝,小太白替你喝了吧。”

郭子仪一手护着碗说:“不用,某还没有尝鲜呢。”

“郡主,林姑娘,这酒不好喝,刚才差点没呛出来,这两碗酒就由太白代劳吧。”

兰朵和林薰儿齐齐给他一个白眼。

李白刚想问一旁少说话的郭子珪,没想到郭子珪都不给他机会开口,直接端起来就喝。

另看他文文静静,喝起酒来却非常豪爽,连换气都不用,一口气喝干。

“这酒,够劲。”郭子珪咂咂嘴,一脸满足地说。

“够劲”兰朵喝了小半碗,俏脸上也有了红晕,一脸吃惊地说:“这酒比西域的马奶酒烈,比上次带回的花雕还要香醇,真是绝了。”

林薰儿也感叹道:“很多酒看细一点,酒里面总有一些小东西漂浮着,这酒是奴家看过最纯净的酒,光是看着就喜人。”

众人一致给予好评,边赞边慢慢品尝,每个人都为喝到这么特别、这么好的酒感到高兴,只有一个人急得团团转:李白。

好像猪八戒吃人参果般,没仔细品尝就吞了下去,喝完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别人喝。

抬眼看看小香怀里的酒坛,没想到让小香察觉,下意识抱紧一些,还退开两步,好像怕李白上去抢一样。

536 李白舞剑

对一个嗜酒的人来说,看到好酒不能喝,简直就是挠心。

问题是,没人肯把自己的酒让给李白,小香又紧紧抱着那个酒坛子,李白知道,要是郑鹏不松口,肯定讨不来。

“哥,这是什么酒,真是特别,可惜有点呛,你帮我喝了吧。”郑冰只喝了一小口就受不了,把酒递给郑鹏。

李白眼前一亮,正想说他乐意帮忙,没想到郑鹏随手拿起,把剩余的酒倒在郭子珪的碗里,开口说道:“还没有名字,不过不用急,烧尾宴时拿出来,让别人起名吧。”

烧尾宴一直拖着,就是等着蒸馏酒,正好让那帮人替自己作宣传。

有这么好的资源不利用,简直就是浪费。

郭子仪闻言眼前一亮,赞不住赞道:“三弟你真是会算计,为兄不得不对你说一个服字。”

郑鹏不仅有才华,也懂得借势,跟元城郭氏合作、拉高力士入伙等,酒坊独立在三宝号之外,避免和郭氏纠缠得太深,每一步都走得精妙,就是弄个新酒,也把烧尾宴利用上。

这个三弟,真是绝了,听说他在一个诗会中表现极为惊艳,别人问他为什么如此优秀时,这货厚颜无耻地说是吃卤内的原因,因为他一句话,卤肉在读书人心中的地位牢不可摇,每年带给他大量的利润。

“大哥,这不叫算计,叫合理利用资源。”郑鹏笑嘻嘻地说。

李白好不容易找到说话的机会,连忙说:“东家,再赏一碗酒吧,这酒虫子在挠心,太难受了。”

别人在喝,自己只能眼巴巴地看着,李白别提多郁闷。

要是喝完了没话说,问题是小香抱着的酒坛还有小半坛,把李白馋得不行。

郑鹏瞄了李白一眼,笑呵呵地说:“小白,想喝?”

“想!”李白毫不犹豫地说。

郑鹏眼珠子转了一转,很快就有了主意:“今天酒坊出了新酒,又有这么多好菜,总感到气氛差了点,你不是精通剑术吗,舞一段,让大伙助助兴,只要舞得好,再倒一碗酒。”

不会吧,在这里舞剑?

李白一下子绷着脸说:“东家,太白只是幕府,不是剑姬。”

郑鹏把空碗放在小香面前一放,小香马上会意,小心翼翼把酒倒在酒中,在哗啦啦的倒酒声中郑鹏一脸淡定地说:“也对,那你不要舞了,反正也就是随口说说。”

“东家”李白突然一脸坚决地说:“东家,太白的意思是,只舞一段太少了,要舞就得多舞几段,大伙能看得开心一点,舞完太白也能多喝一眯。”

本来有点落不下脸面,一听到倒酒的声音,再闻到酒香,李白再也忍不住了。

不就是舞剑吗,没什么大不了,大不了就当练剑。

这家伙,也会套路了,郑鹏哈哈一笑:“行,就依你。”

李白闻言大喜,一拍随身携带的宝剑起身,径直走到院子中间,向对人行了个礼,说了一声“见笑”后,刷的一声拨出利剑,先来一个金鸡独立,然后开始在场上舞起剑来。

和阿军大开大合、气势十足不同,李白的舞脸有一种飘逸的感觉,把剑法的刺,劈,点,撩,挑,截等招式表达得到位,灵动的长剑配上敏捷的身法,一看就有多年的功底。

李白先是有板有眼地舞着,慢慢地,只见他越舞越快,舞到最后,人像一只蝴蝶一样上下跳跃,所到之外好像带着一个光幕,舞到的最快时,感到满眼都是剑的寒光,快得都看不清人影。

“没想到小白这么厉害。”郑冰吐吐舌头,有些惊讶地说。

自己平日还欺负他,说他那把剑是装装样子,会不会生锈得拨不出来,不想到真动起来这么厉害。

郭子仪也点点头说:“听说小白一个人敢孤身到处游历,有这一身武艺,的确足以自保。”

郑鹏突然想起李白很推崇游侠,还特地写过一首《侠客行》,其中有一句是“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李白的剑术这么高,会不会是他自己真实写照。

就在郑鹏思潮起伏时,李白已经收剑,对郑鹏大声喊道:“东家,剑舞完了,酒呢。”

能让一个大诗人为自己舞剑,郑鹏还能说什么,从小音拿过酒,用力一抛:“都给你,接住。”

李白眼前一亮,把脸一甩,直插在地上,一个弓步上前接住酒坛,晃了一下,估计还二斤左右的量,满意地点点头,连酒碗都不用了,直接拎起酒坛,大口大口地喝起来。

“这个小白,饭菜还没动呢,空腹喝这么多酒也不怕醉”郭子仪说完,扭头问郑鹏:“三弟,酒就这么点?”

“是啊,刚弄出来的,真不好搞,就只有一坛,还不满呢。”郑鹏摊摊手。

郭子仪有些郁闷地说:“倒是便宜小白,那多酒都是他的,干嘛直接上嘴呢,文雅点倒出来不行吗,弄得某想喝都下不了嘴。”

郑鹏闻言嘿嘿一笑:“大哥,酒坊就是我们自个的,喝酒还不是一句话的事,今天喝不着,不是还有明天吗,放心,想喝多少有多少。”

粮食便宜,这蒸馏酒也不复杂,想喝打声招呼就行。

郭子仪这才眉开眼笑地说:“嘿嘿,这敢情好,不知为什么,认识三弟以后,某就觉得运气越来越好,三弟你就是某的福星,哈哈哈。”

“哎哟,李公子,小心点。”这时传来崔二紧张的声音。

郑鹏抬头一看,只见崔二扶着有些摇晃的李白,明显是李白喝多了。

一个人的酒量再高,也有一个适应的过程,李白的酒量是好,可是他一直是喝低度数的酒,一下子喝起高度数的酒,喝得又急,酒意特别容易上头,现在的李白的脸红得像关公,眼神也变得迷离起来。

“不...不用扶,某,自己能行。”李白一把崔二推开。

一用力,自己也打了个踉跄,差点没摔倒,崔二连忙再次把他扶住:“李公子,你喝高了,先坐回去,给肚皮垫巴一点东西再说吧。”

饭菜一点还没动,就拼命灌酒,这可是大忌,不醉才怪。

喝了酒的人,最不喜欢听到别人说自己不能喝、喝醉,李白一听,马上就不乐意了,大声地嚷道:“谁说某喝高了,才这点酒,不算什么,崔管家,笔墨纸砚待伺。”

吃着饭呢,还笔墨纸砚侍候?

崔二对李白有点不待见,扭头看看自家小姐和姑爷,绿姝和兰朵有说有笑地讨论什么,没注意这里的情况,郑鹏则是点了点头。

“李公子稍等,老奴这就让人准备。”得到郑鹏授意,崔二表示同意。

537 将进酒

很快,一条长桌搬到院子里,桌面备了笔墨纸砚,知道李白有了醉意,崔二还吩咐婢女磨好了墨。

“咦,小白这是要作诗还是写字?他会写吗?”兰朵有些质疑地说。

林薰儿摇摇头说:“平常就看他喝酒聊天,也没到他写过诗啊。”

郭子珪难得开口道:“估计是喝了酒,这才有勇气写。”

李白现在声名不显,又没有什么功名,在场人都把他当成一个幸运的幕僚,郑鹏的作品不多,可每出一首都是极品,现在那些诗会基本都不找郑鹏,原因很简单:在很多人眼中,有郑鹏在场,就没其它人什么事,还集什么会?

在郑鹏面前作诗,需要勇气。

“勇气可嘉。”绿姝难得也发表意见。

堂堂诗仙,让人看成一个不会写诗的人,郑鹏马上纠正道:“你们不要误会,小白可是学富五车的大才子,他的才华,其实远在我之上。”

郭子仪拍拍不紧不慢地说:“三弟,过份的谦虚,那可是变相的炫耀啊。”

绿姝和林薰儿也是掩嘴一笑没说话,相反郑冰一脸崇拜地说:“大哥最厉害了。”

兰朵也点点头说:“某人一直喜欢炫耀,又不是现在才开始。”

郑鹏无奈地耸耸肩,干脆不争辩,等李白把诗写出来,他们自然知道。

这时李白一手抱着酒坛,一手拿着狼毫,开始在纸上写了起来,崔二在旁边,一边替他压纸一边大声地唱起来:“将进酒。”

将进酒?

郑鹏的动作一下子停了下来,眼里现出惊讶地神色:天啊,竟然是将进酒。

将进酒是李白诸多诗篇中具有代表性的一首诗。

古代的文人大多嗜酒,他们悲伤时候喝酒,得意时喝酒,甚至为了激发诗情无事也喝酒。因为酒是一个浪漫的液体,在酒精的作用下,文人会露出他们最真实、率性的一面,他们心中压抑的情感,蓄积的宏愿会毫无保留的表露出来。

要选出一个作品与酒结合最为密切、最为完美的诗,那毫无疑问,是“诗仙”李白的将进酒。

将进酒原是汉乐府的一个曲调,李白用这个曲调谱写了一曲感叹人生的、最豪迈的诗章。

如果历史没有偏移,这首诗的面世还要很久,可自己和蒸馏酒的出现,让这首千古名篇出世。

要不是自己的出现,李白在他的不惑之年才得到道士吴筠的举荐,成为李隆基的文学侍从,专门写诗讨好皇帝,可看到郑鹏后,他的轨迹已经大幅改变。

幸好,他的才华还在。

听到李白真要写诗,除了郑鹏,其它人也不是很在意,一个个边吃边等崔二唱诗,他们想看看李白在醉酒后有多狂。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崔二开始大声唱了起来。

只是一小节,众人面上的调侃之色一下子没了,郭子珪和林薰儿吃惊地瞪大眼睛,好像不敢相信的样子,兰朵、郭子仪等人也不说话,不过他们已经停下手上的动作,把注意放在崔二身上。

黄上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这两话把黄河磅礴的气势表现得淋漓尽致,每个人都忍不住回忆这条气势磅礴的黄河来。

天上来的黄河水,太有想像力了。

崔二来不及细细品味,李白已经写了第二小节,连忙大声唱出来:“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气势磅礴的黄河还环绕在众人的心头,可第二小节情景一转,一个上了年龄的老人对着镜子里的白发悲叹的,一天就白头形容时光匆匆,流逝得太快。

由豪迈变成柔情,情感大起大落,可李白却很好地处理好这种落差,让人没觉得突兀。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

郑东家,子仪兄,将进酒,杯莫停。

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侧耳听。

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复醒。

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

陈王昔时宴平乐,斗酒十千恣欢谑。

主人何为言少钱,径须沽取对君酌。

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消万古愁。”

李白越写越快,崔二也越唱越快,越唱越大声,情绪都被李白这首将进酒感染,变得激昂起来,唱到后面,每一句都是用最大力气唱出来。

写完最后一句,李白把笔一掷,再次举起酒坛,大口大口地把酒倒进自己的喉咙,喝完后把酒坛用力一扔,大声说道:“痛快,这是某喝得最痛快的一次,哈哈哈!”

李白笑毕,然后慢慢坐在地上,身子一软,整个人瘫软在地上。

“崔管家,快看看小白有没有事?”绿姝有些焦急地说。

“小姐,没事,李公子只是醉了过去。”崔二检查了一下,连忙禀报。

郑鹏吩咐道:“快,把小白送去休息,他喝了这么多,抬的时候小心点。”

等人把李白抬走后,郭子仪拿过李白草书的那首将进酒,一脸惊讶地说:“真是小看他了,这首将进酒豪迈中夹着柔情,感叹中带着奋进,特别是那种对生活的洒脱,更是让人啧啧称赞。”

“这是小白写的?”林薰儿看着郑鹏,那目光中带着疑问。

好像是在质问郑鹏,是不是郑鹏想让李白扬名,把自己的诗交给李白。

郑鹏读懂她的意思,连忙解释:“早就说小白很厉害的,你们不信,现在信了吧。”

“凭着这一首将进酒,李公子真是一夜扬名。”郭子珪一脸羡慕地说。

兰朵回过神,跺跺脚说:“这个小白,亏本郡主待他那么好,写诗把郑鹏和郭大哥都捎上,也没把本郡主写进去,明天得教训他。”

一首好的诗,流传得很快,像这种品质的诗,肯定流芳百世的,李白在诗中把郑鹏和郭子仪写上,只要有人读起这首诗,就会记住郑鹏和郭子仪,变相替两人涨名望,兰朵还真有点羡慕。

林薰儿连忙劝道:“郡主,算了,这喝酒可不算什么好事,要是诗中有人,说不定人们以为你跟小白有什么关系呢。”

兰朵一想也是,只好点点头说:“算了,本郡主也不稀罕。”

众人说话间,郑鹏看到郭子仪开始卷起那幅字,看样子想带走,连忙阻止道:“大哥,你这是干嘛?”

诗仙李白《将进酒》的真迹啊,传到后世,这是多么宝贝的东西,价值难以估量,郑鹏自然不能看着它从自己眼前溜走。

“三弟,别抢,这叫先到先得,它归我了。”郭子仪毫不相让。

郑鹏马上说:“刚才那种酒,三十斤,明天就有,以后想喝多少就给多少,要是不给,哼哼.....”

“...给你。”郭子仪犹豫一下,最后有些无奈地说。

为了那些买卖,为了能蹭饭喝酒,为了子珪的婚事,只能选择忍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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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8 不靠谱的姑爷

“力士,今天是二月初几了?”御书房内,李隆基突然开口问道。

“大家,前天才吃过富贵果子,今天是二月初四。”高力士恭恭敬敬地说。

二月二,后世称为龙抬头,其实确定是龙抬头是在元朝,宋朝在二月二日举行挑菜”御宴活动,宴会上,在一些小斛(口小底大的量器)中种植生菜等新鲜菜蔬,把它们的名称写在丝帛上,压放在斛下,让大家猜。根据猜的结果,有赏有罚。这一活动既是“尝鲜儿”,又有娱乐,所以当时“王宫贵邸亦多效之”。

唐朝则把二月二看成一个特殊的日子,叫“迎富贵”,在这一天要吃“迎富贵果子”,就是吃一些点心类食品,以示对美好生活的盼望。

李隆基把朱笔一放,有些无言地说:“郑鹏那家伙,不见兔子不撒鹰是不?都准备多久了,到现在也没请朕去赴宴。”

过年前把郑鹏升官,由于过年各种结算加上年假、上元节假,万骑也在整顿中,吏部的任令迟迟还没有下达,直到现在,也没听郑鹏有关烧尾宴的消息。

也就是郑鹏,换作其它人,早就行动了。

高力士苦笑着说:“的确是一个异类,换作其他人,早早就大肆应祝,他却装作没事人一样,据说从过年到现在,还没和万骑的人接触过,好像对陛下升他的官,还有点不乐意呢,一到到晚就喜欢折腾。”

说到这里,高力士好像想起什么,连忙说道:“对了,他最近是忙着酒坊的事,会不会一时忘了,不过也算情有可愿,他是为替大家赚钱。”

酒坊的事,高力士回宫,径直去找李隆基,厚着脸让李隆基讨去两万贯钱,就说以自己的名义入股,李隆基觉得有意思,就允了。

李隆基虽说生在帝王家,可在的没登上帝位时,颇多坷坎,一度连肉也吃不起,深知钱财的作用,在铲除竞争对手时需要拉拢各方势力,除了升官晋爵的承诺外,像金银、美女这些也不能少。

开元后,国库日益充盈,可朝中重臣对李隆基日益暴增的开销意见颇多,别的不说,光是内教坊、左右教坊和宜春院的开销就不断创新高,姚崇与李隆基关系变差的其中一个原因,就是姚崇对李隆基的花销不断上奏折,甚至在朝堂上让李隆基难堪,最后才相位不保。

要是有一大笔钱进入自己的口袋,不用频频向国库伸手,大臣们也就没那么多意见,李隆基也落得一个耳根清净,于是李隆基很愉快地投了钱。

对李隆基来说,区区二万贯,简直就是九牛一毛,根本不在意。

也可以看出高力士很会投其所好,直接把李隆基“拉进了伙”。

李隆基没好气地说:“就喜欢折腾这些,就是你宠着他,要不然也不会有这么大的胆子。”

“老奴知罪。”高力士马上跪下认错。

“快起来”李隆基亲自扶起他说:“不过宠着好,像这种人才,的确要另外相看,这是在替朕笼络人才,很好。”

高力士连忙谦虚了一句,然后试探地问道:“大家,老奴去催催?”

“算了,由他吧,只要不耽误正事就好。”李隆基大度地说。

一个臣子有能干又不热衷权力,没有什么野心,皇帝喜欢的就是这一类。

喜欢折腾由他说,说不定什么时候又有意外的惊喜。

李隆基表态后,高力这才说:“郑鹏现在还是住租来的小宅子,那宅子又破又旧,站都站不了几个人,估计他想把新宅子装修好,这样可以体面地宴请大家。”

二人正在说话间,门外传来小太监的声音:“报!”

“什么事?”高力士出声问道。

小太监在门外恭恭敬敬地说:“郑将军派人送来一份请柬。”

高力士吃了一惊,亲自走出去,很快,他摇着一张请柬对李隆基说:“大家,老奴还真是猜对了,郑鹏在胜业坊的新宅子举行烧尾宴,邀大家在二月初十参加。”

说到这里,高力士说道:“请柬后面还说,参加宴会会有惊喜。”

“什么,惊喜?”李隆基有些惊讶地说。

高力士把请柬放在李隆基面前:“里面是这样写的。”

李隆基细眼一看,只见请柬后面写着:参加宴会,肯定有意外的惊喜。

“大家,初十要宴请拨汉那王,还要与军部商议运用水泥的事,郑鹏的烧尾宴......”

李隆基呵呵一笑:“延期吧。”

“遵旨。”

崇化坊一个酒坊换了主人,胜业坊也有一处宅子换了主人,新主人都是郑鹏。

宣阳坊租的那处小宅子太小了,小到多几个人都住不下,要是在小宅子举行烧尾宴,估计客人都不知站在哪里,更别说那些随从、侍卫。

新宅子还没完工,郑鹏也顾不得那么多,李隆基是皇帝,他都开口,烧尾宴的事不能再拖,只好让装修暂停,为烧尾宴让路。

办烧尾宴本来是一件好事,然而,崔二却有些犯难,不时对郑鹏发问:

“姑爷,真要宴请这么多人吗?”

别人举办烧尾宴,就是宴请同僚和亲朋,办个十席八席就不错了,郑鹏倒好,一下子派了五百多张请柬出去。

多请一些人,热闹一下没事,郑鹏倒好,皇帝请、高力士请、姚崇、张说、崔源等人请,朝中有头有脸的人请,以前在左教坊的熟人、西域打仗时认识的人也请,比成亲还要热闹。

至于吗?

郑鹏一脸正色地说:“不是说了吗,皇上都参加的宴会,规模不能少,要不然就是丢皇上的脸面,再说理由你也知道,这也是为了宣传新酒。”

崔二是自己人,郑鹏对他也不隐瞒。

由于绿姝不喜欢管事,崔二名义上绿姝的私人管家,现在都成了郑鹏的专用管家。

反正是一家人,对一个老忠奴来说,崔二听哪个的都没关系,前提是绿姝同意。

“老奴自然知道”崔二苦笑地说:“可是少爷,宴请这么多人,怎么安置?”

郑鹏选在旬休举行烧尾宴,很多官员都会来,再说有皇帝参加的宴会,人只会多不会少,五六百人,得开几十桌,宅子没修好不要紧,要用的地方不多,这次烧尾宴放在后园举行,那得多挤啊。

总不能让那些有头有脸的官员,坐个小马扎吃饭吧。

崔二现在很怀疑,郑鹏是不是利用这次烧尾宴,借机敛财。

郑鹏嘿嘿一笑,一脸从容地说:“崔管家放心,这次烧尾宴,我不仅要办得体体面面,还能让每个来宾都玩得开心,吃得满意。”

“姑爷,老奴是去西市购买一批桌椅?”

“不用买”郑鹏一脸不在乎地说:“能参加本少爷的烧尾宴就不错了,让他们站着吃就行,不用浪费钱,让木匠赶制一些应付着用就行。”

不会吧,姑爷什么意思?请客桌椅都没准备,真让客人站着吃饭?

还说让客人都满意,能满意吗?

539 烧尾宴的忠告

郑鹏拿出一份图说:“看好了,就按这图上的做。”

崔二接过来一看,眼珠子顿时瞪圆了:“姑爷,这,这样好吗?”

“有什么不好的,有什么事也是本少爷兜着。”郑鹏一脸不在乎地说。

崔二顿时无言.......

二月初十,街面热闹了很多,这是官员的旬休日,到了这一天,平日忙于公务的官员,多会陪同家人外出逛街、购物、吃饭,然而,到了响午,原来就热闹的胜业坊车水马龙,马车一辆比一辆豪华,阵仗一个比一个大。

人多,维护的治安的人也多,除了武候,还有县衙的人、御林军,引起不起百姓的围观:

“你们看,那不是崔御史吗?那马车好气派。”

“当然得气派,那是他孙女婿的烧尾宴,肯定要隆重其事。”

“前任宰相姚崇和现任宰相宋璟一起前来,郑将军还真有脸面。”

“都出动了御林军,明眼人都看出有脸面。”

“那是,刚才看到御林军的几个将军联袂而来。”

“别的不说,光是博陵崔氏女婿这块招牌就足够响亮。”

“不用僧面也看佛面,现在长安城谁不知郑将军是皇上的红人。”

就在众人议论纷纷,突然有人大声地说:“你们看,龙辇,天啊,皇上也来了。”

众人扭头一看,果然,只见一辆车身镶嵌有金银玉器、宝石珍珠的马车,车身上还雕刻有龙凤图案,由六匹清一色的白色骏马拉动,在御林军的护送下,由远处慢慢驶来,李隆基坐在龙辇里,不时向路边的百姓挥手。

看到皇帝,不少人跪下以示尊敬,不过更多人都是行注目礼。

李隆基看到路边停了很多桥子、马车,忍不住开口问道:“力士,这么多人,都是参加郑鹏烧尾宴的?”

“大家,应该是。”

“一个烧尾宴,他请了多少人?”

高力士小声地禀报:“据老奴得知,郑鹏向外派了超过五百张请柬。”

“前面还说他不爱慕虚荣呢,看他得瑟的样子。”李隆基没好气地说。

“万骑可是天子亲军,很多人舍弃官职不要也想做一个普通的天子亲军,大家这般看重郑鹏,能不高兴吗?大肆庆祝一下也在情理之中。”

这时龙辇已经停下,高力士连忙扶李隆基下了马车,郑鹏早在这里等着了。

“微臣恭迎皇上圣驾。”

“郑爱卿,朕等你这顿烧尾宴可是等了好久。”

郑鹏马上说:“皇上恕罪,微臣不敢怠慢,就是原来住的宅了太破旧,只好加紧装修这里,现在还没完工,怕皇上等得及,只能硬着头皮宴请,一直担心招待不周呢。”

“不错了”李隆基摆摆手说:“姚爱卿到现在还是租住房,你比姚爱卿强多了。”

“是,是,是”郑鹏马上认错:“姚老一心为了大唐,微臣不能像姚老那样专注,还要多向姚老多多学习。”

“善!”郑隆基赞许道。

要是往日,李隆基肯定要敲打一下郑鹏,以免他得意忘形,不过今天是烧尾宴,是属于郑鹏的一个喜庆的日子,也就给他几分面子。

高力士在一旁提点道:“郑将军,怎么,你准备跟陛下在这里说话吗?”

郑鹏这才回过神,马上恭敬地把李隆基往里面请。

一进大门,姚崇、宋璟、张说等人已经恭迎圣驾,一番君臣之礼后,李隆基在群臣的簇拥下,到后花园参加烧尾宴。

途中李隆基找了个机会,对高力士小声说:“力士,这么多人,郑鹏的新宅子逾制吗?”

被那么多官员簇拥着,得知参加这次烧尾宴的人数超过五百人,烧尾宴就在后花院举行,那要摆几十桌那么多,郑鹏的后花园能有那么大吗?

不同的官职、爵位,宅子的大小、制式和开门方向都不同,郑鹏的后花园能摆几十席那么多,不会逾制吧?

要是不知道,还能一只眼开一只眼闭,可自己亲眼看到也不处理,有损朝廷的威严。

高力士马上小声应道:“回大家的话,这宅子是郑鹏从一个致仕官员手中买下,三进三出,规格并没有逾越。”

“那就好,这宅子小是小点,不过还算雅致。”李隆基评价道。

从前门一路走来,宅子设计妙巧、装饰简约而不简单,处处可以看到匠心,虽说不少地方还没有完工,但看得出是花了很多心思。

高力士心里有些无语,不过还是连声附和。

长安越发繁华、安定,房价越来越高,很多官员只能租房、住民宿,能在胜业坊拥有一套三进三出的宅子,已经很了不起,高力士也买不起呢,可到李隆基嘴里成了一般般。

只能说人很善变,当朝不保夕时,作为皇孙的李隆基,环境比这里差多了。

李隆基在郑鹏的带领下到了后花园,当他踏进后花园时,只是打量了一下,有些惊讶地说:“郑爱卿,你准备在这里举行烧尾宴?”

后花园布置得很漂亮,有亭有湖有走廊,鲜花点缀绿柳环绕,显得幽静而雅致,可这些不是重点,重点是这里不像是一个宴会的场所。

别人设宴,席摆好,张灯结彩,可这里除了一些可有可无的长桌,还稀稀落落摆了很少的桌椅,就是桌椅也摆得很随意,根本就没有宴会的气氛。

这个郑鹏闹什么,不会是打着办烧尾宴的幌子来敛财吧?

“回皇上的话,是在这里举行烧尾宴。”

李隆基没说话,高力士忍不住发问:“郑将军,怎么回事?你不是宴请陛下和这么同僚参加烧尾宴吗,宴席何在?”

高力士一开口,现场不少人都看着郑鹏。

很多人早就有这个疑问,这里不是举行宴会吗,可现在感觉不到宴会的气氛,也没看到宴席,不少人就是想找个席坐下也找不到。

贺礼送了,席却没影,只是不好开口问。

郑鹏笑容可掬地说:“高公公不要着急,今天是我的烧尾宴,皇上还大驾光临,能不好好准备吗,普通的宴席估计在场的都品尝过了,这次的烧尾宴就弄一些特别的。”

“哦,郑将军,如何特别?不是请我们吃干粮吧?”张说笑呵呵地说。

“不敢”郑鹏把声音提高了八度:“这次特别的宴席就是自助餐。”

“自助餐?什么叫自助餐?”人群中的张九龄忍不住问道。

郑鹏嘻嘻一笑,很快说道:“诸位稍等片刻,这个谜面马上打开。”

说话间,郑鹏把手伸到半空,熟悉地打一个响指。

崔二看到约定的信号,马上扯着嗓子喊:“上菜!”

一声令下,只见四队奴仆后花园的二个入口鱼贯而入,有人捧着酒坛、有人托着碗碟筷子、有人扛着盛满菜肴的大盘,训练有素把东西放在事前摆好的长桌上,很快十多长桌摆满了各式酒水、糕点、美食。

这还没完,后面还有拿着铁板等工具来,现在做起铁板烧来。

没一会的功夫,整个后花园被各种食物的香味充斥着,不少人官员馋得直咽口水。

李隆基看看那些摆得七零八落的美食,又看看郑鹏,开口问道:“郑爱卿,你这自助餐有什么特别?”

郑鹏恭恭敬敬地说:“自助餐,顾名思义就是要自己帮助自己,一会皇上和在座的宾客拿一个合适的餐具,像碟子、碗、酒杯等,这里有各种冷盘、热菜、点心、酒水、果品等等,想吃什么就拿什么,想吃多少就拿多少,拿到后也不局限坐在某个位置,坐哪里都行,可以边吃边聊,想玩投壶、猜谜都行,还可以看歌舞表演,反正怎么高兴怎么来。”

“自助宴还有一个特点,就是响应皇上提倡节敛,很多宴席,主人家怕客人吃得不好,尽可能丰盛,可每个客人的口味不同,经常是一个菜有的席不够吃,而有的席却没怎么动,造成不少没必要的浪费,用自助的形式,可以避免这种情况。”

说到这里,郑鹏大声地说:“对了,为了干净卫生,请各位来宾用公用的筷子、勺子拿东西,想吃什么或想有人代拿,只要把手举高,奴仆们看到会第一时间帮忙,希望诸位吃好、喝好、玩好,谢谢诸位。”

还有这种吃法?

不少人当场的眼睛都亮了。

姚崇抚着花白的长须道:“郑将军果然是足智多谋,竟然想到自助餐这种令人拍案叫绝的主意。”

“是不错”一名姓王的大将军哈哈一笑:“郑将军,我们这些粗汉,就喜欢大鱼大肉,吃起来可不要心疼。”

“哪能呢”郑鹏拍着心口说:“早就准备好,材料都备得足足的,放心吃,吃完厨房马上补,吃得越多就是越给我面子。”

众人闻言都哈哈大笑起来。

高力士大声说道:“郑将军,你是主人,说说都有什么好吃的菜或特色地的菜?”

郑鹏眼珠子转了转,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开口说道:“这些菜都经过精心挑选,都值得品尝,正所谓不同的人有不同的口味,很难说哪个菜最好吃,好吃的菜我说不上,不过我倒要给在座的来宾一个忠告,酒水中有一种新酒,香醇倒是香醇,但是酒性太烈,普通人喝三碗就得倒下,诸位切莫贪杯。”

540 空手套白狼

三碗就要倒下?

本是一句劝告,当场就有人不服:“郑将军,什么酒这么厉害?那碗不会比酒坛子还大吧?”

郑鹏认出,说话的是壮武将军岳忠,笑着对他说:“岳将军说笑了,这坛是坛,碗是碗,最大的碗就是半斤的量。”

岳忠拍拍胸膛,一脸骄傲地说:“某号称千杯不醉,郑将军说你的酒号称三碗就倒下,老实说某第一个不信。”

小时候岳忠的老父把酒当成茶给他解渴,从小就练了一个好酒量,有一次十几个自持酒量不错的下属轮番灌酒,想把他灌倒,足足喝了一宿,手下人全都烂醉如泥,岳忠还能自己骑着马、哼着小曲回家。

三碗的量也就是一斤半,岳忠还真不服。

别说三碗,就是三坛,岳忠也不怯。

郑鹏眉毛一扬:“岳将军想试一下?”

“当然,郑将军,不如赌一把?”

“难得这么高兴,赌一把就赌一把。”

岳忠嘿嘿一笑:“某这个人,做什么都喜欢有个彩头,不知郑将有没有这个胆量,错了,是兴趣才对。”

“主随客便,不知岳将军想要什么样的彩头?”

“听说郑将军得到一批陈酿花雕,还是近五十年陈酒,别没的要求,要是赢了,让某喝个痛快就行。”岳忠开口说道。

烧尾宴有陈年花雕的事,郑鹏让人传了出去,主要是吸引官中前来,岳忠知道不奇怪,反正郑鹏没说出是酒坊里挖出来的,而是说花高价购入。

“要是我侥幸赢了呢?”郑鹏马上问道。

岳忠想了想,很快一脸爽快地说:“郑将军高升,进了万骑军,没一匹好的马怎么行,前二天某刚好得好一匹极品大宛良驹,要是某三碗倒下,马就是你的。”

“好,君子一言”郑鹏向上伸出右手。

“啪”的一声,岳忠伸出右手跟郑鹏拍了一下:“驷马难追。”

听到有赌约,在场的人也不顾得品尝郑鹏的自助餐,而是把二人围在中间准备看热闹。

肚子饿也忍着,要知道李隆基和高力士也站在一旁饶有兴趣地看着,皇上还没先吃上,哪个敢先动筷?

一张长桌被抬到中间,趁着郑鹏准备的功夫,兰朵眼珠子转了转,走到旁边一张空的桌子大声叫道:“来啦,下注了,押岳将军三碗倒不倒,押倒的放左边,押不倒的右边,押得多赔得多。”

入股酒坊后,兰朵囊中有些羞涩,早就想着怎么赚钱,新出的酒亲口喝过,知道它的霸道,正好趁机赚一把。

兰朵一喊,所有人都看着兰朵,不少人眼里还有担忧的神色。

也不分这是什么场合,皇帝在这里,公然设赌?

胆子太肥了吧,不知朝廷禁止官员公然聚赌吗?

郑鹏也吓了一跳,正想怎么替她开脱,没想到李隆基却是笑容可掬地说:“原来兰朵在这里,朕刚才还没看到呢。”

兰朵在长安的消息,李隆基一直很清楚,现在西域突骑施部是大唐精心打造的一道屏障,朝廷对突骑施一直很器重,作为突骑施郡主的兰朵也受到李隆基的重视。

“兰朵拜见皇上。”兰朵恭恭敬敬地说。

“免礼,这里不是朝堂,随意就好”李隆基一伸手,高力士很有眼色把一锭五十两重的黄金放在他手里,很快这锭黄金放在右边:“朕对岳将军的酒量很有信心,押他不倒,可以吗。”

“可...可以”兰朵有些结结巴巴地说。

没想到李隆基还有这种兴趣。

高力士“啪”的一声,把一锭五十两重的黄金压在左边:“嘿嘿,咱家对郑将军一直很有信心,押岳将军倒下。”

兰朵心中一暧,连连感谢。

李隆基和高力士一人下一边,无论倒还是不倒,兰朵都不用赔钱,主仆两位一体,相当于把钱左手转到右手,可这样一来,大臣们有兴趣下注,也不怕有什么顾虑。

果然,李隆基和高力士一出手,马上有一个将军模样的人把一块十两重的金饼放在桌面上:“岳将军号称岳不醉,某买他不倒。”

“就是,岳将军海量,长安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押岳将军不倒。”

“我也押不倒。”

有人带头,桌面子一下子多了一堆赌注,不是金元宝就是金饼,少说也有五百多两。

“呵呵,老夫押岳将军倒下。”

这么久终于有人押倒下了,众人抬头一看,很快就明白了:下注的崔源,郑鹏是他的孙女婿,自己人肯定要支持自己人。

“听说崔御史向来独具慧眼,某就跟着崔御史买吧。”说话间,两锭十两金元宝放在桌上。

跟着崔源下注的是张九龄,作为郑鹏的朋友,他觉得有必要支持一下郑鹏。

很多官员觉得有趣,纷纷跟着下注,没多久桌面就堆放了大约三千两黄金的赌注,所有人都看得出,赌岳忠不倒的人占了绝大部,买岳忠倒下的那边,只有五百两左右。

“天啊,收了这么多赌注。”兰朵的近身侍女古赞丽有些咂舌地说。

“不多”兰朵摇摇头说:“皇上只下了五十两黄金,其它人就是下注,怎么也不能比皇上多,要不然,说不定那些富有的官员一出手就是这个数,中原,比西域富得多。”

“郡主”古赞丽有些担心地压低声音说:“我们的钱不多了,要是那个大胡子将军没倒下,哪有钱赔给人家。”

买不会倒下的比倒下的多出二千两黄金左右,二千两黄金可是二万贯,要知兰朵手里的钱不足一千贯,到时真是没倒下,拿什么赔?

分明是空手套白狼。

兰朵一脸无所谓地说:“不怕,那酒我尝过,估计一头老虎也能醉倒,鲁平不是号称酒中鬼吗,还嚷着记不起醉酒的滋味,二碗就醉倒,郑鹏那个家伙,什么时候亏过本,就是真赔了,就说一时没那么多现钱,让人登记下来,到时甩给郑鹏。”

“他让本郡主输钱,就是他负责,大不了以后分红再还他。”兰朵一脸理直气壮地说。

古赞丽掩嘴一笑,也不说话了。

这时郑鹏已经亲自斟满了一大碗酒,对岳忠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请!”

“哈哈哈,竟然让郑将军亲自为某倒酒,真是受宠若惊,好,这酒喝了。”

岳忠拿起碗,没有第一时间喝进嘴里,而是轻轻在碗中荡一样,又放在鼻子前闻了闻,然后赞不绝口地说:“颜色纯净、酒香醇厚,一闻就知是好酒,啧啧,某还是第一次闻到这么香醇的酒香,只是闻一下,肚子里的酒虫已蠢蠢欲动,不行,得喝。”

作为一个有经验的老手,岳忠没急着大口喝,只是轻轻喝了一小口。

酒一入口,岳忠脸色一变,眼里露出惊讶地神色,那张有些黝黑的脸也多了一丝红晕,没过多久,众人看到岳忠慢慢把头抬头,然后喉咙一动,把酒咽进了肚子。

“好酒!够醇够烈,够过瘾。”岳忠一边说,一边再次把碗举到嘴边,大口大口地喝,片刻就把一碗酒全喝完。

喝完后,岳忠打了一个满足的酒嗝,先是把碗向下,以示自己喝干,没有耍赖,然后把碗往桌上一放,大声地说:“好酒,再来。”

郑鹏说了一句好酒量,很快给他再倒了一碗。

众目睽睽之下,岳忠再次干净利索地把一碗酒喝掉。

“哈哈哈,郑将军,已经二碗了,不得不说,这是某喝过最烈的酒,也是喝得最过瘾的酒,某可说了,再喝一碗你就输了,花雕不要了,就这种酒,少说也得拿五坛,不,十坛。”

郑鹏摇了摇手中的酒壶,空了,从一旁拿起另一壶酒说:“不是还有一碗吗,喝完再说,岳将军看到墙角那堆酒吗?大约十丈的距离。”

“看到,怎么啦?”

“岳将军喝完第三碗酒,走到那堆酒前没倒下就算你赢,十坛酒归你,另外,只要岳将军抱得动,能抱起多少坛就拿多少坛,就当我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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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1 岳不醉倒下了

岳忠眼前一亮,毫不犹豫拿起第三碗酒往嘴里倒。

刚喝第一口,岳忠的脸就红了,眼珠子瞪得老大,难以置信的表情再一次出现在脸上,由于喝得急,差点呛了。

这碗酒和前面的不同,前面二碗酒虽说烈,可口感还算柔和,喝起来有一种很舒畅的感觉,可这碗酒不同,一喝到嘴就感到嘴里含着一团火,火辣辣的,一股酒意直轰脑门,感觉来得太烈,整个人忍不住打了一个激灵。

“好烈的酒,郑将军,这酒和刚才的不同?”岳忠咽下口里的酒后,吃惊地问道。

“这种酒和前面的酒是一样的,不过采用特别的方法酿造,劲度是大一些,岳将军,可不要贪杯,小心身子哦。”

岳忠哈哈一笑,豪气冲天地说:“某就怕这酒不够烈,这酒好,男子汉大丈夫就该喝这种酒。”

说罢,岳忠拿起酒碗,再次大口大口地喝,一碗半斤的酒很快让他喝光。

“哈哈哈,好酒。”岳忠把碗面朝下,一脸满足地说。

喝得挺快,人们注意到,喝完了三碗酒的岳忠,脸色一片通红,眼神更加迷离,手臂、脖子能看到的地方,都是通红的一片,好像青筋都暴起来了。

“岳将军,压了你不倒,挺住。”

“老岳,看到那堆酒没,多抱两坛,兄弟能不能沾光,就看你的表现了。”

“就是,让郑将军知道,岳不醉是有多能喝。”

“走,抱酒走。”

“挺住,皇上把注押在你身上,千万不能输。”

众人纷纷为岳忠加油打气,特别是那些压了注的人,更是是扯着嗓门给岳忠打气。

岳冲哈哈一笑,有些粗陋地用衣袖抹了一下嘴巴,有些结结巴巴地说:“嘿嘿,某没...没醉,等某把...把酒都...搬光。”

说完,有些摇摇晃晃地走出第一步。

“老岳,你没事吧?要不要扶你一把。”有个同僚关切地问道。

“不用,某...能行”岳冲推开同僚的手,喷着酒气说:“要是扶了,那就是...作弊,那赌注还能作数吗,一...一边去。”

岳冲说完,晃了一下脑袋,然后踏出第二步。

走第二步时,身子明显晃了一下,这是头重脚轻的症状,酒意上头。

好像是二个呼吸的时间,可在场的人感到好像过了半天那么长,因为所有人都在盯着岳冲,看看他有没有倒下。

岳冲慢腾腾地举起脚,准备走第三步,那脚只是举到一半,整个人一瘫,“啪”的一声摔倒在地,引得众人惊叫。

“没事,岳将军只是醉倒了,把他抬下去吧。”高力士上前查看了一下,很快作出结论。

现场响起一阵惊叹声,谁也想不到,号称岳不醉的岳冲,真被郑鹏的三碗酒放倒。

那酒,真的那么烈?

“郑爱卿,朕以为你要输,没想到你这种酒真是霸道,岳卿家那么好的酒量这酒叫什么?”李隆基饶有兴趣地说。

“回皇上的话,这酒是新出的,还没名字,皇上赐个名?”郑鹏灵机一动,马上打蛇随棍上。

要是有李隆基赐名,比自己作一百次广告有效。

不少人担心郑鹏会落败,毕竟岳冲的酒量声明在外,郑鹏却一点也不担心。

前面二碗是普通的双馏酒,度数大四十五度左右,二碗放不倒岳冲,郑鹏放了一个“大招”,第三碗给他换上四次蒸馏的酒,度数在八十五度左右,要知医疗酒精也就七十五度,别说一个大活人,就是一头大象喝了也得倒下。

岳冲的酒量算不错了,喝了二碗双蒸酒和一碗四蒸酒,竟然还能说话和走路。

李隆基摆摆手说:“自己的事自己办,朕懒得管这些闲事。”

经历过多次残酷的宫廷斗争,见识过人生百态,李隆基哪里还看不出郑鹏那点小心思,干脆懒得理他。

博陵崔氏和太原王氏就中了郑鹏的计,一段姻缘硬生生拆开,还落得一个笑话,要是自己赐个名,以郑鹏的性子,肯定到处打着自己旗号,李隆基可不想掺和这种事。

结果算是出来了,输了钱的唉声叹气,押中的则围着兰朵拿彩头,宋璟看看那些围着文武百官,又看看被待卫抬走的岳冲,皱着眉头说:“郑将军,这酒味道怎么样,某还不清楚,不过最好还是不要推广这种酒。”

“哦,宋老这是何解?”郑鹏连忙问道。

宋璟开口问道:“酒越烈,需要粮食就越多吧?”

“对。”

“这种酒太霸道,浪费粮食不说,要是喝的人多了,官员妨碍处理公务、百姓耽搁农活,要是将士喝醉,还留有隐患,所以说,这种酒不宜推广。”宋璟一脸严肃地说。

高力士开口道:“宋相有些夸张了吧,一个人想喝醉,什么酒都能喝醉,无论是官员、百姓还是将士,都有约束他们的律法,总不能因为觉得不好就禁止,例如弓箭、刀、剑这些武器是伤人的利器,就因为危险,把所有的武器铺、铁匠铺都关掉?”

酒坊可是有自己的份子,皇上也暗中参了股,高力士听到有人抵毁新酒,当场就有些不高兴。

“高公公言重了,某也是依事论事。”宋璟一脸镇定地说。

正当高力士想反驳时,一旁的郑鹏开口:“宋老放心,这酒有二种,一种是普通的烈酒,香醇一些、酒劲大一些,不会轻易醉倒,岳将军前面喝的就是这种;还有一种是特制的烈酒,也就是岳将军喝的最后一碗,不过,这种烈酒可不是为了喝才酿出来。”

“不是为了喝酿出来的?什么意思?”姚崇一脸惊讶地说。

所有人都看着郑鹏,包括李隆基,想看看郑鹏要说什么。

不是喝的?那给岳冲喝什么?

郑鹏心中暗喜,前面跳出一个岳冲,现在又来一个宋璟,变相帮自己作宣传,没有比这个更适合的。

“在这里请诸位允许我卖一个关子,在解释之前,请诸位先尝尝这些新酒,喝过之后再解释,相信效果会更好。”郑鹏说完,马上大声叫道:“崔管家,上酒,让大伙都先尝尝这二种酒。”

崔二早就准备好了,闻言让婢女给在场的官员递杯、倒酒,用的杯是小杯,也就一两多一点的量,这样就不怕有人步岳冲的后尘。

蒸馏酒特别的酒香和跨时代的醇度引得在场文武百官连连叫好,很多人喝了还想喝,不过婢女们事前得了嘱咐,每个人都得限量。

等在场的人都品尝完两种酒后,郑鹏用两只不同的碗装了两碗酒,开始解释道:“诸位请看,左边就是口感相对柔和的酒,可以多喝,右边这碗就是烈酒,它除了是烈酒之外,其实还有二个很重要的用途。”

看到在场人都静静地听着,郑鹏继续说:“很简单,这种烈酒,其实用作清洗伤口,很多将士受了伤,只能用金创药包扎,可由于种种原因,不少伤口没能很好全愈,有很多伤口化脓,轻则拖长治疗时间,重则危及生命,然而,用上这种烈酒清洗伤口,可以大大减少伤口恶化、化脓等现象,更好的保护将士的性命。”

张说惊讶地说:“这般神奇?郑将军,你不会信口开河吧?”

“在皇上面前打诳语,那可是欺君之罪,都说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要是张大夫不信,随时可以拿去检验一下,即可知真假。”

姚崇饶有兴趣地说:“检测肯定要检,郑将军说这酒有两个重要用途,还有一个重要用途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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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2 见机得早

郑鹏没说话,让人送来一个火折子,在众目睽睽把打着的火折子一靠近碗,顿时一股火苗燃起,开始烧了起来。*随*梦*小*说 .lā

“不会吧,这,这酒能烧?”

“不会是戏法吧?”

“第一次看到酒能烧起来,这还是酒吗?”

“看着郑将军从酒坛子里倒出来的,应该不会有错。”

“某也是这样认为,皇上在这里,郑将军不会欺君吧?”

众人议论纷纷之际,宋璟按捺不住,对郑鹏说道“郑将军,老夫能试一下吗?”

“当然可以,宋相,请。”

宋璟也不客气,从郑鹏手里拿过那坛酒,亲自倒在一个碗里,放在嘴边轻轻抹了一小口,确认是烈酒无误后,再用火折子一引,很快,酒再次燃烧起来。

现场一阵倒吸冷气的声音,众人都被眼前这一幕震惊了。

郑鹏又一次刷新他们的认知。

“哼,郑将军此举,怕是有些哗众取宠吧。”人群中突然出现一个不合群的声音。

张九龄扭头一看是国子监主簿王进业,皱着眉头说道“王主簿,何出此言?”

郑鹏举办烧尾宴,这么高兴的时候说出这种话,分明是不给主人面子,作为郑鹏的知己,张九龄主动替郑鹏出头。

不用说,郑鹏破坏崔王联婚,让太原王氏跟着蒙羞,出自太原王氏的王进业,看到郑鹏春风得意有些心中不忿,故意拆台。

王进业不客气地说“这酒是用粮食来酿造,把粮食酿成酒来烧掉,不是变相变掉粮食吗?烧粮食取暧,那是糟蹋百姓的血汗,郑将军不以为耻,反而洋洋得意,这不是哗众取宠是什么,要是这种奢侈之风传到民间,那会造成多大的不良影响?”

说话的时候,王进业掷地有声,让不少官员暗暗点头。

虽说大唐风调雨顺、粮食盈仓,但用粮食酿成酒再烧掉,太浪费,特别是皇上和那么多文武百官在场的时候这样做,太不妥当。

一些和郑鹏交好的官员开始担心起来,生怕李隆基一生气,说不定新官袍还没穿上就得扒掉。

崔源不着痕迹地瞄了王进业一眼,在他心里,已经想着怎么收集他的材料,准备给他一双“小鞋”穿。

要是以前有人针对郑鹏,崔源绝对喜闻乐见,问题是今时不同往日,郑鹏是自己的孙女婿,可以说后半辈子靠他了,现在针对郑鹏,就是不是自己面子。

也不给博陵崔氏面子。

高力士看到两人争执,嘴皮动了动,最后什么也不说。

私下还好说,这个时候不方便说话,只是有些同情地看了郑鹏一眼这小子,得瑟过头了。

不少大臣也在下面窃窃私语,都是讨论着这件事,大致分成二派,一派认为无伤大雅,一派觉得郑鹏这种举动不妥。

就当事态有些变味的时候,郭子仪突然半跪在李隆基面前,大声地说“微臣恭贺陛下又添一利器。”

郭子仪的行动有些突然,嗓门也大,一下子成为现场的焦点,所有人都停下来,看着郭子仪,想看看他要说什么。

李隆基也被郭子仪的举动吓了一下,很快有些奇怪地说“郭卿家说什么,利器?何为利器?”

郭子仪一脸正色地说“郑将军说,那些酒可以帮助清理伤口,是加速伤员伤愈的良药,这是其一;其二是这酒烈,微臣也尝过,只喝一点点就感到全身热血沸腾,人也暧和起来,喝这种酒,适量可以提神、驱寒。”

“第三点很重要,刚才微臣看了,这种酒烧的时候,无色无味无烟,烧完后什么痕迹也没有,要是将士在野外打仗时,用这种酒来做饭,能吃一口热乎饭菜,能提升战斗力外,也不容易被敌人发现,神不知鬼不觉。”

张说拍掌赞道“光是一样好处,就值得推广,有三样之多,绝了,到时以战备物资分发给将士们手里,相当于性命又多了一层保障。”

说到这里,张说向李隆基行了一礼道“陛下,臣以为,验明这种酒有效后,可以为大唐的将士所用。”

李隆基看看一碗还在燃着的酒,又看看一脸镇定的郑鹏,点点头说“准奏。”

随着李隆基一声准奏,这件事算是有了定向,王进业有些郁闷,不过他还是装模作样地给郑鹏道歉。

郑鹏心里有些不爽,不过这种场合也不好撕破脸,只是打个哈哈就应付过去,反正都是一些门面的功夫,也算是官场老油条了,这点委与虚蛇的事,谁不会?

一番波折后,郑鹏拿了一套精致的餐具送到李隆基面前“皇上,开始用餐吧,要是凉了就不好吃了。”

李隆基示意高力士接下,并没急着去品尝美食,而是走到一旁僻静的地方,郑鹏识趣地跟上。

“郑爱卿,朕问你,这烈酒真能有助受伤将士治愈?”李隆基一脸关切地问道。

对李隆基来说,什么山珍海味都吃过,对他来说,没什么比将士的性命更重要。

古代医疗条件很差,冷武器时代伤亡又多,受伤的将士死亡率居高不下,要是有办法减少将士的伤亡,那作用不言而喻。

受伤的士兵,大多是冲在前面的英勇将士,这些将士骁勇善战、经验丰富,经历过生死后,对死亡看得更轻,一旦康复就是一名精锐的将士,比重新训练出精兵强多了。

“皇上,很多士兵在打仗时,把箭矢、兵器泡在马屎、粪便中,这是为何?”郑鹏开口问道。

“朕知道,这样伤口容易化脓,不容易治疗,死亡率也会大幅提高,有利于削减对方的兵力。”

“这就对了”郑鹏开口道“一些有经验的将士,在挖箭头或暗器时,会把刀尖放在火上烤一下,这不是仪式,而是给它消毒,很简单的道理,人喝了不干净的水、吃了不干净的东西容易肚子痛,伤口也一样,被脏东西沾到,会加深伤情,这种烈酒可以帮忙洗走这些脏东西,从而让伤员快些好起来,当然,这只是辅助作用,可不是什么仙丹灵药。”

先给自己留有后路,免得神化清洗伤口的酒精,到时治不好找自己麻烦。

郑鹏知道给李隆基说细菌感染这些没用,大唐科技水平太低,像肉眼看不清的细菌对他们来说不可理喻,干脆用脏东西来比喻。

李隆基闻言连连点头“有道理,朕小时候看过一个百姓家的孩子让蛇咬了,没钱看郎中,大人就给他灌了一瓶酒,醉醒后又活蹦乱跳,皇弟小时候吃鱼,有一次喉咙卡着鱼刺,先皇让他喝了几口酒,这刺就不见了,没想到这酒还有这种功效。”

鱼刺卡着喉咙喝酒能行?郑鹏只听过喝醋,不过李隆基这样说了,也不好追问,开口解释道“皇上,不是所有的酒都行,要微臣这种特制的酒才有这种功效。”

医疗用的酒精,大约在七十五度左右,现在大唐的酒,多是二三十度,远远达不到这个标准,郑鹏连忙澄清。

“很好,郑卿家又立了一功,这酒如此重要”

不待李隆基说完,郑鹏马上说“皇上,这种酒酿造非常复杂,稍不留神这酒反而对伤情有害,微臣愿向朝廷提供这种酒,仅仅收成本价。”

说到这里,郑鹏解释道“要是三五百斤,不对,就是三五千斤,微臣也就捐献了,要是量大,就怕微臣也抗不住。”

本来可以大发横材的水泥被上献了,那是一棵茁壮的摇钱树啊,郑鹏一想起就心痛,看到李隆基两眼发光的样子,先夸大困难,再主动只算成本提供,希望保守住。

郑鹏都想打自己一巴了,好端端的喝酒,让他们喝就行,无论如何都能扩大知名度,可自己一时得瑟,想显示酒的神奇之处,只是点了一下,于是就有了王进业攻击、张九龄、郭子仪替自己解围的事。

郭子仪不仅观察入微,脑洞还不错,马上就运用到战场上去,以至李隆基来了兴趣。

看到这酒那么好,李隆基还真想拿到手里,可听郑鹏说很复杂,弄不好妙药变毒药,郑鹏“捐”水泥的事也是了解的,看到郑鹏一脸紧张的样子,心里呵呵一笑,最后还是松了口

“罢了,到时让兵部找你采购即可,也无须成本价,给一个合适的价格即可。”李隆基大方地说。

现在国库充盈,李隆基也不在乎这点小钱,再说那酒坊自己可是最大股东呢。

“谢主隆恩。”郑鹏长长松了一口气,连忙谢恩。

幸好自己反应快,保住了蒸馏酒。

算是被砍了一棵摇钱对,保住了一只会下金蛋的鸡。

看到两人谈妥,高力士恭恭敬敬地说“陛下,郑将军,现在时候不早了,不如用餐吧,二位不开动,其余的宾客也不好先吃啊。”

郑鹏扭头一看,只见不少官员在放着食物、酒水、糕点的长桌旁边徘徊,可没一个人动手,明显是不敢抢在李隆基的前面。

“皇上,先进膳吧,味道还不错的。”

李隆基哈哈一笑“好,看看郑爱卿的自助餐有何奇妙之处,力士,走。”

“遵旨。”



543 男人喝的酒

郑鹏在烧尾宴上花了很多心思,菜单是在韦巨源烧尾宴的菜单上进行改良,加了一些新出的菜品,主打新鲜的烧烤、铁板烧等,然而,那些宾客却把注意力放在酒水上面。

也不知是哪个先开始,一众宾客就着酒吃烧烤,喝一口酒就吃一口烧烤,一个个吃得满嘴流油。

文官们喜欢围在一起,花雕配烧烤,而武官大多坐成一堆,用烈酒配卤肉,吃得有滋有味,几碗酒下肚,场面开始热闻起来:有人当场角摔起来,有人笑逐颜开地行着酒令,有人欣赏歌舞,有人拿箭投壶等,气氛非常热烈。

郑鹏很喜欢热闹,可惜不能去凑:李隆基在这里,作为主人的郑鹏得陪着他,再说姚崇、宋璟、张说等重臣也在这里呢。

“这酒好霸道,朕只是喝了三杯,酒意都上了头,好久没喝得这么痛快了。”李隆基一脸满足地说。

姚崇把杯中的花雕而尽:“那酒太烈,老臣可是不敢喝,反而是这花雕好,醇厚绵长,越喝越有舒畅,真是另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张说在一旁笑容可掬地说:“某喜欢换着来看,一时刚烈一会绵长。”

“郑将军,这次烧尾宴很成功,也很有特色,宾客一个个吃得开心喝得舒畅,就是皇上也说好,你怎么看起来心事重重的?”一直少说话的宋璟突然开口道。

高力士也点点头说:“没错,郑将军心情欠佳,难不成,心痛他的好酒好菜?”

郑鹏苦笑地说:“哪能呢,这么多贵人光临,那是我的荣幸,高兴还来不及呢,其实也没准备什么,酒薄菜稀,还有什么好心痛。”

姚崇忍不住打趣道:“飞腾,该不会牵挂娇妻吧,怎么,离开一会也不行?”

众人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郑鹏只能勉强跟着陪笑。

只是笑得太勉强,就是李隆基都看不过去,忍不住笑着骂道:“郑爱卿,看你一脸心不在焉的样子,是嫌朕的礼薄还是吃得太多?”

郑鹏吓了一跳,连忙请罪:“皇上怒罪,微臣绝对没有不欢迎的意思,完全是其它的事。”

“只要你说出理由,朕就是恕你无罪。”李隆基大度地说。

“其实有关新职位的事。”

“嫌官小?”

“不是”郑鹏苦笑地说:“皇上,万骑军是天子亲军,精锐中的精锐,微臣虽说在军中呆住,也有一点点军功,可如何训练、如何行军打仗方面还有很多欠缺,再加上平日懒散,就怕在军中立不了威、守不住律,军中有十七条五十四斩,微臣就怕一不小心,头上的脑袋不保。”

众人闻言,先是楞了一下,然后齐声大笑起来。

姚崇边笑边说:“也是,郑将军那可是逍遥惯的,一旦进了万骑军,那可是狼被困阱阱鱼入缸,确是有些为难。”

将军不是那么空易当的,特别是一些天性懒散的人。

张说也表态:“以郑将军的性子,只怕一时半刻难适应。”

“是啊”宋璟附和着说:“木秀于林,风必摧之,郑将军年纪轻轻,已是功成名遂,就怕遭小人妒忌。”

这些美酒、美食没糟蹋啊,郑鹏眼前一亮,马上行礼道:“陛下,领兵打仗不是微臣擅长的事,能不能....”

“不能”不等郑鹏说完,李隆基打断他说:“朕旨令已下,岂能朝令夕改,这事就这样定了。”

看到郑鹏一脸可怜巴巴地样子,李隆基没好气地说:“别在这里闹心了,看你弄出这么好酒的份上,就不追究你的狂妄之罪,放心吧,你那个脑瓜子还有点用,朕还不舍得它掉在地上。”

郑鹏越是想推搪,李隆基就越是要用,不容郑鹏拒绝。

崔源连忙推了郑鹏说:“皇上宏大量,没追究你,要不然凭刚才那番话就得治你一个狂妄之罪,还不谢恩?”

刚才崔源也吓了一跳,也就是郑鹏敢跟皇上讨价还价,升了官,烧尾宴都举行了还敢发牢骚,幸好皇上对他青睐有加,没跟他计较。

换作其他官员,有时就是坐得不端正也会受到训斥甚至降官罚俸。

趁着李隆基心怀好,闹一下也好,军中无小事,郑鹏以前只是监察使,还是副的,到西域也就是一个打酱油的角色,包括李隆基也是这样想,没想到郑鹏在西域还立下那么多战功,真进了军队,十七条五十四斩,绝不是开玩笑的。

迟到早退就是慢军,斩;说话谈笑,也可以叫轻军,斩;兵器不整齐、刀没磨亮可以说成是欺军,斩.....正所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闹一下有李隆基这句话,起码郑鹏的性命不用担心。

希望那个酒真像郑鹏说的那么有效,要是得到兵部的订单,赚钱还是次要,起码多了一道护身符。

“谢主隆恩。”郑鹏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接受。

当官是为了找靠山、追求荣华富贵,现在要钱有钱,要靠有靠山,功成名遂,还那么累干嘛,特别是进军队,又是巡逻又是训练,有什么突变事件还要冲在前面,别人梦寐以求的职位,在郑鹏眼里,真是一个苦差。

一个小插曲后,崔源频频给众人敬酒,在酒的推动下,气氛很快再次热闹起来。

在陈年花雕和蒸馏酒的推动下,大部分的官员都喝多了,来的时候,一个个腰板挺直、走路有风,可走的时候,很多要下人搀扶,要不直接让人抬出来。

一些酒量大的人,摇摇晃晃地从门口走出,有几个没忍住,走到路边就大声呕吐起来。

平日那些看到百姓随地扔垃圾就一脸凶相的武候,一个个选择性看不到,没人敢上前盘问,等人走后,自己默默清理。

按理来说,是让郑鹏找人清理,不过现在郑鹏风头正劲,武候也不敢上门兴师问罪,只好把这些脏活包了。

郑鹏也喝得有些多了,那么多人敬酒,多少也得喝点,敬的次数多了,量也上来,把人送走后,倒头就睡。

一觉睡醒,已是日上三竿,睡醒后郑鹏被告知二个消息,一是自己的烧尾宴,以邀请人数最多、规格最高、宴会风格最独特,特别是放倒官员最多成为长安最热的话题。

据好事者统计,差不多有三分之二的赴宴的官员在宴会上醉倒,可以创下宴会的记录。

主要是蒸馏酒的功劳,有些人就是这样,喜欢反着干,越劝他少喝,他偏不信邪,一个个对自己的酒量有信心,拼着喝,还比赛哪个喝得多,那可以比酒精还要高的度数,不倒下就怪。

由于宿醉的人太多,以至旬休结束后,第二天上朝的大臣一个个精神恍惚,似是宿醉未醒,就是负责风纪的御史也是半眯着眼,李隆基有些无言,毕竟法不责众,早早结束了朝会,让这些大臣回去休息。

第二个消息让郑鹏有些啼笑皆非,跟第一个消息关系密切:很多喝过蒸馏酒或听说蒸馏酒的人,纷纷派人上门讨要,好像意犹未尽一样,崔二请绿姝请示后,觉得不是什么大事,就给了一些跟郑鹏交好的人,没想到主动要酒的人越来越多,崔二只好请郑鹏决定。

“这酒很受欢迎?”郑鹏一听,顿时来了精神,连忙问道。

“非常受欢迎”崔二眉飞色舞地说:“姑爷,现在门口站着一大群豪奴,一个个手里都提着礼,指明要那种厉害的酒,说没有还不信,都守着不肯离开,郭公子派人拿走二坛,还没出门就让人围着,都说要花高价买他的酒,还有人出到三百贯一坛呢。”

犹豫了一下,崔二继续说道:“昨晚很多将军喝了,都说这才是男子汉大丈夫喝的酒,现在这话都传开了,传成没喝过这种酒的都不是男人,很多人都想品尝一下。”

544 一炮而红

郑鹏高兴地一拍手:“成了,这酒以后不怕没销路。”

作为一个穿越者,郑鹏深知广告的作用,很多地方往往因名人的一句话而受益无穷,明代旅行家、地理学家徐霞客曾两游黄山,在登临黄山时曾赞叹:“薄海内外之名山,无如徽之黄山。登黄山,天下无山,观止矣!”被后人引申为“五岳归来不看山,黄山归来不看岳”,就这一句话,五岳和黄山已位于华夏名山之巅。

***说过“不登长城非好汉”,于是,人们到首都旅游,长城成了旅游必去之地。

在贵乡郑鹏灵机一动,给卤肉作了有助学习进步的广告,现在还在受益中,昨晚喝的那些蒸馏酒,在官员和上层口口相传成“男人喝的酒”,相当于给它加上一个高大上的标签,到时生意想不火都难。

崔二急着说:“姑爷,这些以后再说,门口那些人怎么打发?”

“告诉他们没有,让他去酒坊买去,对了,先派人去酒坊,告诉他们明天再开售,还有,记住贴告示,就说数量有限,明天每人限购二升。”

“明白了,姑爷。”

崔二走后,郭子仪打着呵欠出来,边走边说:“三弟,行啊,一场烧尾宴,让你得到皇上的承诺,以后在军中算是有了一道护身符,还趁机把酒推广,这不,还没起床就有人排队送钱,对了,那酒叫什么名字,总不能叫烈酒吧。”

郑鹏有些郁闷地说:“本想叫皇上赐个名字,可他就是不赐,要不然名头更响。”

“高公公已经给酒坊起名,再给酒起名字,也太麻烦他了,三弟,不如请崔御史给它起个名字?”

“不用”郑鹏摆摆手说:“他的身份特殊,有些事能免则免,不就是一个酒名吗,我们自己想一个好了。”

就是现在,郑鹏对崔源还是无语,实在没什么好说的。

郭子仪想了想:“英雄酒?兄弟酒?”

郑鹏摇摇头说:“好像不太合适。”

“东家,不如叫白酒。”不知什么时候,李白走了过来。

“小白,怎么,这白是不是取自你名字?”郭子仪宛尔道。

李白马上说:“郭公子误会了,这酒不是太白所创,就是沾上一个白字也于事无补,主要是大唐的酒很多,由于材料和酝酿的手法不同,状元红、竹叶青、黄酒、葡萄红等多种酒,唯独没有白色,白代表着纯净和美好,正好跟这种酒的气质相符合,当然,这只是一个建议。”

郭子仪刚想说些什么,郑鹏当机立断地说:“好听又易记,行,就白酒。”

本想叫蒸馏酒,可是怕有人从“蒸”上猜到酒的秘密,干脆就叫白酒。

“白酒不错”郭子仪笑呵呵地说:“什么酒名我可不管,不过酒我要带二坛走,答应过顶班的兄弟,给他们准备好酒好菜。”

“大哥都发话了,肯定不是问题,就堆在库房,我马上叫人帮大哥取去。”郑鹏大方地说。

外人看起来精贵,对郑鹏来说,一坛酒的成本也就几十文,这样送礼,一点也不心痛。

......

阿贵是长安众多奴仆中的一员,主要是替自家郎君、夫人跑腿的角色,二月十二这天一大早阿贵就出门了。

昨天没买到酒喝,郎君心情不好,虽说没体罚阿贵,可阿贵还是很自责,酒坊的人说今天开售,阿贵起床后洗刷完,连早饭也没不吃,踏着鼓楼解夜禁的鼓声出门。

做下人要有机灵点才能讨得主人高兴,阿贵昨天买不到,主人很失望,他决定在主人醒来前买到,到时主人一起床就能品尝到长安讨论得最热烈的酒,肯定很高兴。

高兴了,赏赐肯定不会少。

阿贵急匆匆赶到酒坊,本以为赶得一个早时,没想到酒坊面前已经了一条三十多米长的队伍。

“喂,你干什么?”人群中有人看到阿贵,忍不住大声问道。

“想买酒,对了,兄台,在这里排这么长的队,是有善人布施吗?”阿贵老老实实地说。

长安权贵富豪云集,不少善男信女会在节日里布施,或是送衣或是送物,有的还送钱,阿贵一看到这么长的队伍,马上就动了心。

“布有什么特色?都排队等着买那种新酒,你也是来买酒的?”

阿贵老老实实地说:“昨天没买着,回去挨了训,今天早些来。”

“那还楞着什么,快点排队吧,都是等着买酒,快排吧。”

“要不,兄台,你帮买我十坛,一会我请你喝酒,请兄台一定要帮个小忙。”阿贵看看那条越来越的长队伍,灵机一动,讨好地说。

真要排,不知要排到什么时候呢。

“不是不肯帮”那人双手一摊:“刚才贴了告示,那种新酒就叫白酒,由于存货量不足,每人限购二升,别说十坛,就是让你一升都不行。”

“限购?这是有钱往外推吗?是不是价钱问道,只要买到酒,价钱好说。”阿贵惊讶地说。

别人店铺是怕别人不上门,哪有人不想做买卖的,还限购呢,二升能干什么?

“呵呵,人家就是不答应,刚才有人砸了一砸五十两重的金元宝想买酒,没想到连人带金元宝都扔了出去,店家可说了,要是不服可随时报官,不用说,人家的后台肯定很硬。”

阿贵本来还想说些什么,可看到后面的队伍越排越长,也顾不得再说什么,连忙跑去排队。

这种酒还没正式开售,就在长安大才子、郑鹏的烧尾宴出现,不用说,明眼人都看得出酒坊和郑鹏的关系不浅,阿贵的主人只是一个五品长史,就是搬出名头也没用,还不如乖乖地排队。

巳时才开售,可还没到辰时就大排长龙,由于每人限购二升,一些豪门大户为了多买一些,把家中的健仆、奴婢都派来排队,以至队伍从崇化坊一直廷伸到西市,由于人太多,现场有上百名武候维持秩序。

长长的队伍,简直就是最好的广告效应,人们纷纷打听发生什么事,得知出售连皇上、朝中重臣都赞不绝口的烈酒,不少人纷纷加入一眼看不尽头的队伍,还有很多人小声议论:

“什么事,这么多人,有善人派钱?不会吧,好像钱将军府上的管家也在排。”

“这不是善人派钱,是名仕酒坊正式售卖新酒,对了,叫白酒,都等着买回尝尝呢。”

“白酒?没听过说啊,是什么酒来的?”

“那是酒坊给酒起的名字,据说是根据那酒的特点起的,别的酒不是多杂质就是五颜六色,可这新出的白酒,据说和泉水一样清澈,酒劲还大,还说是男人就该喝白酒。”

“对对对,烧尾宴上倒了那么多大臣、将军,就是白酒的功劳,很多人都喝到吐,还一个劲说好。”

“是吗?某也排队,买回去尝尝滋味。”

一夜时间,白酒从无到有,成为长安的名酒,还是限量销售,仅仅半天的时候就售卖一空,还有很多人请求预留和合作等等。

郑鹏都开始考虑扩大规模、增派人手了。

长安城内热闹非凡、歌舞升平,而在荒凉、孤寂西域,有一队人正押着由上百辆马车组成的车队,默默地向着于阗镇的方向进发。

领队的人,正是一脸疲惫的崔希逸。

崔希逸现在的身份一名营正,能让崔希逸亲自护送的,就是兵部派人送来一种名为水泥的战略物资,事关重大,又要暗中进行,经过讨论后选中崔希逸负责。

现在这种名为“水泥”的物资,是兵部眼中的秘密武器。

刚进于阗镇的势力范围,哨兵就上前大声禀报崔希逸:于阗镇的守军就在前面迎接。

545 好过去抢

很快,于阗镇镇守使唐宽率着亲信赶到,看到是崔希逸亲自率队,楞了一下,很快就下马说:“原来是崔营正,有些日子不见了。”

崔希逸表面是后勤部的一个小营正,作为西域四大镇守使之一的唐宽知道,眼前这个小营正还有一重神秘的身份,这才有下马说话的举动。

地位的大小,有时候不仅仅取决于官职爵位,还要看距离皇上的远近。

崔希逸连忙还礼:“末将见过唐将军。”

唐宽亲自把他扶起,小声地说:“崔营正,这批是什么物资,竟然劳你亲自运送,咦,队好像还有工匠。”

让双重身份的崔希逸押送,还要唐宽暗中保护,唐宽的好奇心一下子吊了起来。

崔希逸压低声音说:“水泥,那些人是会使用水泥的工匠。”

“原来是它,听说了,崔营正,这批水泥要运到什么地方?”

“这种神兵利器,自然用在最重要的地方,上面决定了,狼牙堡。”

唐宽楞了一下,很快点点头说:“也好,狼牙堡的位置最重要,也是最容易受到攻击的地方。”

狼牙堡位于阗镇以南与吐蕃交界一座叫狼牙峰的高处,像一颗钉子一样镶进吐蕃的羊同地区,位置险要、易守难攻,可以监视羊同与于阗镇交界近三分之一的地区,是于阗镇一个重要的桥头堡,也是吐蕃的眼中钉。

崔希逸点点头说:“唐将军,有空再好好喝一杯,现在先出发吧。”

“好!”

吐蕃和大食在拨汗那尝试挑战大唐的权威,可最后大败,折兵损将,被迫再次向大唐称臣纳贡,但所有人都知道,这种和平只是暂时的,一旦大唐找到攻克吐蕃的方法或是吐蕃舔好伤口,这种平衡又会被打破。

甚至一次小小的天灾,也会让双方再次爆发冲突,现在大唐和吐蕃表面和平,实则都在厉兵秣马。

大唐边境是一种虚假的和平,而大唐境内却是实实在在的歌舞升平,特别是长安,更是繁华如烟。

此时,宣阳坊一间宅子,传出一串串爽朗又有些怪异的欢笑声,高力士在小客厅内笑得合不拢嘴。

“真是厉害,咱家今天出宫办点事,特地绕路去去崇华坊看看,想看看买卖做得怎么样,没想到,在西市就看到排着队的人,竟然是从酒坊排到西市,这买卖,太火了。”

从三宝号尝到甜头后,高力士对酒坊也上了心,出宫办事时,想看看酒坊经营得怎么样,结果看到那么多人排着队给钱,心情大好,又来到郑鹏这里喝茶。

高力士是李隆基身边最受信任、也最受宠的人,只要他暗示一下,别人争着给他送钱,可这钱是索贿来的和投资赚来的,完全是二种心情,现在的他,笑得那脸上的皱褶一层层打开,好像一朵盛开的菊花。

郑鹏理解这种心情,像后世到公司上班和自己创业,完全是两种心态:到公司上班,福利少一点、加班多一点或上司的态度差一点就满腹牢骚,一天工作八小时都觉得累;创业不同,吃什么、住哪里不重要,工作时间根本不在乎,有可能一个月下来赚得比到公司上班还少也甘之如饴。

看到高力士这么高兴,郑鹏就放心了,很明显,高力士把酒坊视自己的一份产业。

要是哪个敢动或触犯酒坊的利益,高力士马上霸气护犊。

郑鹏笑着应道:“都是托公公的福,这买卖才这般顺利,不瞒公公,很多人看到酒坊买卖火,都想分一杯羹,幸好有公公亲笔题的那块匾镇着。”

“哪个敢伸爪子,咱家马上把它剁了”高力士当场表态,很快又开口说道:“不过你这招限购用得太好了,都不用做宣传,一看那阵势就知货好。”

“也不是刻意为之,主要是规模还上不去,产量有限,我已经让怀恩物色合适的地方,估计很快就能扩大规模。”

高力士放下手中的茶杯:“嗯?怀恩?”

“公公,怀恩是跟着贱内过来的家奴,做买卖是一把好手,我把酒坊交给他打理,要是公公什么时候想看帐目,随时都可以看。”

现在手下缺人才,一时半刻也培养不了,郑鹏直接找绿姝要人,反正夫妻二人也不用分得那么清楚。

为了表示自己不会做假帐,郑鹏让高力士派个人帮助打理帐房,不过高力士拒绝了,说信得过郑鹏,这让郑鹏有些感动。

高力士的一生,都跟李隆基有很深的交集,他能屹立那么多年不倒,不仅仅是靠着李隆基的宠信,工作能力、个人魅力也是成功的重要因素。

“咱家信得过你,也懒得理这些事,有你看着就行”高力士不经意地说:“这丁是挺旺的,财呢?”

很多商家刚刚开始时,为了吸引客人,通常都会实行让利,“旺丁不旺财”的现象很普遍,高力士看到那么多人,作为股东,他开始关心赢利状况。

郑鹏没有径直回,而是开口问道:“公公,你知现在市面上斗米多少钱吗?”

“上等的十二三文一斤,普通的只需七文钱。”高力士有些骄傲地说。

开元年间,风调雨顺,粮食年年丰收,物价很平稳,虽说和贞观年间斗文四文钱不能相比,但是考虑到人口的问题,其实物价还是很低,这算是君臣共创繁华盛世。

贞观年间,大唐还没从战乱中恢复过来,人口大幅减员,田地的产出多,人口少,消化速度慢,价格自然低廉,现在是开元盛世,人口比贞观初期已翻了二番,田地还是那么多,产出跟不上人口的增长,物价有所上扬也在情理当中。

“公公清楚酿酒吗?”

“还算了解吧,要酿酒就要粮食,普通的酒二斤粮食一斤酒,好的酒得三斤米粮食出一斤酒。”

以前高力士不会知道这些问题,入股自己命名的酒坊后,有意识学习相关的知识,像出酒的概率,现在高力士能脱口而出。

郑鹏淡然一笑:“酒坊经过改造后,三斤粮食可以出二斤好酒,就是喝的那种白酒,公公不是外人,就跟公公透过底,我们用普通的粮食,三斤大约是二十一文钱,也就是每斤酒的成本不足十一文,加上灯油火蜡这些,顶天也就十五文一斤,公公知道我们的白酒卖多少钱一斤吗?”

“多少?”高力士连忙问道。

说了这么多,这才是关键所在。

“斗酒一千。”郑鹏有些得意地说。

(注:唐代的度量衡其实并不是完全统一的,不同的地域和不同的年代都多多少少有差别,这里一斗=十升,一升=一斤)

高力士满意地说:“这酒的利润真不错,简直是在抢钱。”

十五文的成本,六倍多的利润,还是排着队送钱过来,一斤纯利润就有八十五文,一天只要售一万斤,那就有八十五万文,折成八百五十贯,一个月纯利润就有二万五千多贯,一年超过二十五万贯。

然而,大唐三百六十多州,一天绝不会只卖一万斤,要是把它推广,只要销量翻十番,那就有二百五十万贯。

一想到目标并不难实现,高力士的双眼都放光了。

郑鹏一脸正色地说:“高公公,你这话说得不对。”

“不对?咱家哪里说错了?”高力士被郑鹏的神色惊讶,有些犹豫地说。

郑鹏笑逐颜开地说:“应该说是好过去抢,因为抢要犯唐律,我们都是奉公守法的好臣子,犯法的事可不干。”

“嘿嘿...嘿嘿嘿”高力士楞了一下,很快笑得前仰后合地说:“飞腾,你太会说话了,没错,是好过去抢,咱家就喜欢听这话。”

546 快乐倒计时

高力士笑毕,忍不住开口道:“飞腾,听说有人愿出斗酒十万,现在那么多人排队,供不应求,既然敢赚六倍的利润,为什么不赚十二倍、二十四倍甚至更多的利润呢?”

普通人看到买卖红火就高兴,高力士是一个细心的人,早早让人问了限购的情况,卖什么价钱这些,打听得一清二楚。

不知白酒是怎么酿造,高力士觉得这么好的酒,出酒率肯定不高,再加上价格并没有自己想像中高,就怕“旺丁不旺财”,于是有了这次郑家之行。

前面的高兴并不是装出来,出酒率想自己想像中高很多,利润也意外的丰厚。,

郑鹏楞了一下,很快应道:“六倍多的利润,还不能让公公满意?”

“满意,当然满意,咱家是想,这送上门的钱,别人都乐意送,为什么不多拿一些?”

买卖人只要是有赚的,就是微利也高兴,但高力士可不是普通人,在他看来,有钱不赚王八蛋,现在白酒口碑这么好,需求这么大,完全可以再提价。

郑鹏终于明白为什么高力士不是一个普通太监的原因了。

马克思说过:如果有10%的利润,它就保证到处被使用;有20%的利润,它就活跃起来;有50%的利润,它就铤而走险;为了100%的利润,它就敢践踏一切人间法律;有300%的利润,它就敢犯任何罪行,甚至绞首的危险。

普通人有10%的利润已经欢天喜地,像高力士这种,有了六倍的利润还想更多,这才是干大事的人。

对高力士的问题,郑鹏不敢打马虎,很认真地说:“公公说到点子上,没错,就是把价格再提到多几倍也不愁销路,现在制定这个价格,就是想赚得更多。”

“哦,咱家愿闻其详。”

郑鹏斟酌了一下,很快说道:“很多东西其实都有一个价,这个价会随着环境的不同而波动,但这个波动不会很大,要是这个价定高了,可能新鲜时还能卖得动,可慢慢就会失去市场,我认为,现在要做的,不仅钱要赚,还要培养客人。”

高力士有些意外地看着郑鹏,吃惊地说:“飞腾,你的意思是,还会推出更好的酒?”

跟聪明人说话就是不费劲,郑鹏点点头说:“公公说对了,现在白酒,只是酒劲好,可是在香味和醇厚方面做得不足,很难卖得上高价,把它推出就是抓住客人的胃,让他们先熟悉我们的酒,习惯酒的味道,到时推出品质更好、价格更高的酒,也不怕没人掏钱。”

原来是这样,高力士恍然大悟地说:“很好,咱家早就说飞腾能干,果不其然。”

普通的货色也能卖到斗酒一千,要是推出精品酒,价格自然更高。

郑鹏连忙谦虚几句,然后殷勤地劝高力士喝茶吃点心。

聊了一会,察觉高力士准备走了,郑鹏抓紧时间说:“公公,那调令的事.....”

“是急着入职,还是想算算还能清闲的日子?”高力饶有兴趣地说。

这话有点直率啊,郑鹏犹豫一下,苦笑地说:“也说不清,就是没个准信,心里七上八下的。”

“嘿嘿嘿”高力士大笑几声,很快说道:“飞腾啊,这天底下像这号人,实在不多了,别七上八下的了,告诉你吧,多则十天八天,少则三五天,关于你到万骑军的任命就下达。”

郑鹏一听,整个人都变得有些不好。

好吧,最多十天自己就要进万骑军受苦受累。

高力士看到郑鹏的表情,乐了,本想调侃他几句,不过看郑鹏苦瓜的脸,很快仗义地说:“放心吧,十七律令五十四斩多是应用于战时或特殊时期,军营还是很团结的,再说飞腾你也在军队呆过,并没你想像中那样无趣。”

顿了一下,高力士补充道:“再说皇上当众说了保你,还怕什么,整天窝在女人堆里难成大器,就当是锻炼身子,心里一定要记住一件事,皇上那是器重你,你才有这个机会,切莫让皇上失望。”

“明白了,公公。”

“放心,你到万骑军时,咱家给你压阵。”

说得这么久,就这句最有用,郑鹏连忙感谢。

高力士走后,绿姝和林薰儿一起出来,一个给郑鹏倒茶水,一个给郑鹏轻揉着肩膀。

“夫君,怎么一脸郁闷的样子,高公公为难你了?”绿姝体贴地问道。

林薰儿摇摇头说:“高公公都把少爷奉成财神爷了,哪里为难,估计是快要到万骑军报到,不能再悠闲自在过日子,心里郁闷吧。”

郑鹏在林薰儿的翘臀拍了一下,没好气地说:“让你说中了。”

林薰儿惊叫一下,用手护住被拍的地方,扭头对绿姝说:“绿姝,你夫君欺负我。”

“林姐,晚上你不是经常被夫君欺负吗,那时候怎么不听你说呢?”绿姝掩嘴笑着说。

话音一落,林薰儿的俏脸瞬间红了,掩脸一边往外走一边说:“绿姝,你...你也欺负我。”

郑鹏没去追林薰儿,而是一手搂着绿姝的纤纤细腰,高兴地说:“那当然,绿姝可是跟我一条心的。”

看到郑鹏的心情变好,绿姝的心情也跟着变好,拉着郑鹏的手说:“老公,今天的天气真好,不如一起去兴善寺一起上香吧。”

“兴善寺?”郑鹏有些好奇地问道:“你们不是经常去慈恩寺和弘福寺的吗,怎么突然想去兴善寺?”

郑鹏平日对上香拜佛不热衷,可听两女说得多了,也知她们平日喜欢慈恩寺和私福寺,这个兴善寺很少听她们说。

弘福寺是玄奘法师最初的译经院,也是大唐有名的著名译场,经常有高僧讲法;慈恩寺是唐代玄奘法师主持译场的所在地,建有著名的大雁塔,也是法相唯识宗的祖庭,弘福寺、慈恩寺和西明寺号称长安三大名寺。

说起兴善寺,绿姝马上来了兴趣:“最近兴善寺里来了三个天竺的得道高僧,分别是善元畏三藏、金刚智三藏、不空三藏,他们精通佛法、引人为善,说起来经文头头是道,很多人都说好,我跟林姐听了二次,也觉得说得很有道理,老公,你心情烦,听听佛经说不定能心情轻松呢。”

郑鹏想了想,很快说道:“好,就一起去听听。”

547 祭酒蔡嘉

郑鹏对听佛法兴趣不大,答应绿姝的一起去,主要是不忍拒绝她。

没过年时,准备过年忙,过完年到处传座、筹备酒坊和上元节花灯等事情,每天忙得团团转,一直没怎么陪过绿姝和林薰儿,郑鹏准备陪她们去一趟兴善寺,就当陪她们散心。

“太好了,我这就告诉林姐去。”绿姝面上一喜,马上就跑了出去。

大约一刻钟后,郑鹏、李白、阿军骑着马,林薰儿、绿姝、兰朵、红雀、小音分乘两辆马车,在崔二和八名健仆陪伴下,浩浩荡荡向兴善寺的方向走去。

途经务本坊时,郑鹏突然停了下来。

“姑爷,你没事吧?”崔二勒住马,好奇地问道。

李白跟上来,左右打量一下,饶有兴趣地说:“东家,是不是想攻读一个功名?”

这里就是务本坊,耳边是朗朗的读书声,就是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书墨的香气,郑鹏看着务本坊的方向,眼睛也不眨一下。

郑鹏摇摇头说:“以前的确想进国子监,可惜没有门路,现在嘛,没这个必要了。”

国子监是大唐的最高学府,能进里面的人,要不家世显赫,要么品学兼优,成为国子监的学子是一张漂亮的名片,不过现在功成名遂,没必要再去自讨苦吃。

崔二恭维地说:“姑爷现在是将军,肯定是不需要再到国子监学习。”

郑鹏转过头对李白说:“小白,你有兴趣到国子监混个也身吗,我可以替你谋个学位。”

李白犹豫了一下,摇摇头说:“科举之路,那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要是找不合适的贵人扶持,太白肯定想办法进国子监,现在嘛,跟了东家,没那个必要了。”

犹豫一下,李白呵呵地说:“挑人比被人挑强。”

郑鹏突然开口问道:“现任国子监祭酒叫什么?哪里人?”

“姑爷,此人是宣州人,姓蔡名嘉。”

“蔡嘉?”郑鹏突然有些玩味地说:“想必这里的伙食不错,学生肯定很喜欢这里。”

“哦,为什么?”崔二有些不理解地问道。

李白哈哈一笑,替郑鹏解释道:“简单啊,蔡嘉的谐音就是菜加,有菜加就是伙食好啊。”

崔二张张嘴,最后还是苦笑地摇摇头。

能当上国子监祭酒的,都是受人敬仰、学富五车的大儒,郑鹏和李白倒好,竟拿别人的名字开玩笑。

幸好没外人听到,特别是务本坊的学子。

“少爷,夫人问你,是不是有什么事要忙?”这时小音走过来,脆生生地问道。

郑鹏是整支队伍的核心,他一停下,走在前面的马车也停下,绿姝在马车上等得有些急,把小音派过来询问。

“没事,就是闲聊几句,继续出发。”郑鹏看了看务本坊,很快开口说道。

刚才听到朗朗读书声,郑鹏突然想起自己答应三叔郑家兴的事,给两个堂弟在国子监谋两个位置,可自己回长安后,一直忙这忙那,都把这件事抛在脑后。

今天先陪绿姝和林薰儿,明天再去国子监走一趟。

“继续出发。”崔二大声喊道。

进寺拜佛,添油上香,临了还听了一场得道高僧不空三藏讲的佛经。

不空三藏讲什么,郑鹏也没多少放在心上,由于是中途听经,很多东西听得云里雾外,不过郑鹏倒是弄明白一件事:以前看西游记,以为唐三藏是一个人的名字,姓唐名三藏,现在才明白,唐三藏的原名叫陈祎,法号玄奘,东汉名臣陈寔的后代,唐其是大唐的“唐”,三藏是佛教经典的总称,包括:《律藏》、《经藏》和《论藏》,简称三藏。

去兴善寺只是行程的一部分,出了兴善寺后,吃饭、购物一条龙,末了还去郊外踏了青。

游玩了一天,郑鹏累得不轻,按照以往的习惯,没睡到日上三竿郑鹏不会醒来,但今天有些特别,郑鹏早早起床,洗刷完、吃过早饭后,郑鹏携着阿军悠闲自在地出了门。

郑鹏起得算早了的,然而长安比郑鹏起得早的大有人在,蔡嘉就是其中之一。

育人子弟是一份光荣而艰苦的工作,然而蔡嘉却甘之如饴。

无论多忙,只要国子监没放假,蔡嘉都会到务本坊看学生们读书、学习,在他看来,没什么工作比育人子弟更有意义。

身处在一群朝气蓬勃的学子在,蔡嘉感到自己都年轻了很多岁。

这天蔡嘉按惯例巡视了一遍国子监,给学子解答了二个问题,又训斥一位迟到的博士,看到没什么事后,就回到自己办公的地方。

亲自洗壶、泡茶、研墨、铺纸,在一阵怡人茶香中,蔡嘉开始悠然自得练起书法,就当他写练得入神时,门外突然传来敲门声。

“何事?”蔡嘉话气里透着一丝不悦。

练字时需要心平气静、心如止水,刚刚入状态就被打扰,没点情绪才怪。

国子监的博士和学子都知道,蔡祭酒练字的时候,最好不要打扰他。

门外传来下人恭恭敬敬的声音:“郎君,郑将军在门外求见。”

“没记住吗,不是紧急公务就不要打扰,什么将军,让他走...等等,郑将军?哪位郑将军?“

“新任万骑中郎将兼令押千骑使郑鹏,对了,郑将军还说带了几坛好酒。”

郑鹏?

蔡嘉一听,楞了一下,很快吩咐道:“快,让他进来,不对,请他进来。”

文武不是一家,什么将军在蔡嘉面前也不好使,但郑鹏例外。

郑鹏是一个武将,但他的才名比他的武职更有名,特别是郑鹏写的几首诗,早早就编入了国子监的教程中。

对郑鹏的到坊,蔡嘉有一种莫兴的激动。

郑鹏在下人的带领下,来到蔡嘉办公的房子,都不用通报就是见到了赫赫有名的国子监祭酒蔡嘉。

蔡嘉没有到大门迎接,现在房门前等着,看到郑鹏,主动上前介绍:“某是蔡嘉,不知郑将军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请郑将军恕罪。”

这...这是自家祭酒吗?带郑鹏来的那个下人惊讶得眼睛都瞪大了:蔡嘉一直说武人粗陋,对他们敬而远之,武将找蔡嘉,绝大部分都被冷遇,有的连面都见不上就被赶走,可现在呢,蔡嘉不仅亲自迎出来,还说出请罪的话。

这待遇,太高了吧。

“蔡祭酒太客气,飞腾不请自来,没打扰吧?”

“哪里“蔡嘉笑逐颜开地说:“郑将军可是请都请不来的贵客,来,快快进屋,老夫刚刚泡了一壶皇上赐的好茶,一起品茶去。”‘

这位蔡嘉,好像热情得有些过头啊,郑鹏心里有些疑惑,特别是蔡嘉双眼发光的样子,好像是登途浪子看到难得一见的大美女一样。

眼前这位蔡祭洒,没有什么不良癖吧,郑鹏有些担心,不过现在来是有求于他,只好跟他一起进屋喝茶。

548 赶鸭子上架

“蔡祭酒,这是在...练字?”一进去,郑鹏就发现那幅写到一半的作品。

“也不算什么练字,就是随手涂鸦之作,让郑将军见笑。”

郑鹏看清那幅字,忍不住说道:“这字....”

蔡嘉写了“学无”两个字,要是猜得不错,应是想写“学无止境”四个字,写学无止境不奇怪,让郑鹏感到奇惊的是,蔡嘉用的是瘦金体。

架构、笔锋都达到一个不错的高度,笔迹瘦劲,至瘦而不失其肉,虽说火候还没到,不过蔡嘉显然已经摸到门路,只要他坚持练习,肯定有所成就。

“郑将军,这字看着熟悉吧,老夫这是在仿郑将军所创的郑体。”

“郑体?”郑鹏有些惊讶地说。

“没错”蔡嘉理所当然地说:“这是郑将军所创的字体,自然叫郑体,不仅是老夫,国子监无论是博士还是学子,很多人都在学这种字,秀丽飘逸,笔迹藏锋,优雅之气与瑰丽之气并重,正好符合读书人内敛的气质。”

郑鹏没想到自己想字写得好看一点,还弄出一个“郑体”,幸好古代没有知识产权一说,要不然赵佶得找自己拼命。

“这是涂鸦之作,蔡祭酒这是谬赞了。”郑鹏谦虚地说。

蔡嘉对郑鹏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郑将军,相请不如偶遇,这幅字只写了一半,剩下的一半请你代劳,不知老夫有没有这个机会与郑将军共创一幅字画?”

“只要蔡祭酒不嫌弃就好,这是我的荣幸。”

这些天光顾着忙,练功打了折扣,也不练字,郑鹏都有些手痒了,闻言也不客气,走到书案前,拿起那根镶着象牙的狼毫,沉吟片刻,很快就在纸上写下“止境”两个字。

手感不错,写的时候有如行云流水,可以说一气呵成,这边刚落笔,蔡嘉已经拍着手说:“不错不错,真不愧是开山鼻祖,架构、笔锋还有运力已属炉火纯青。”

“蔡祭酒,这可是捧杀啊。”

蔡嘉呵呵一笑,让郑鹏在下首写上名字,然后像宝贝一样放了几个纸镇压着,生怕被风吹跑。

二人算是合力完成一幅字,合作完后,虽说是初次见面,可二人没有多少拘束的感觉,一番客套后,坐下喝茶。

“郑将军,你可是一个大忙人,正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这次登门造访,不知有何吩咐?”

看到蔡嘉这么爽快,郑鹏开门见山地说:“蔡祭酒,我有两个堂弟,是入学的合适年龄,想在国子监给他们申请二个学位,不知这事...可不可行?”

蔡嘉早就猜到郑鹏的来意,闻言开口说道:“以郑将军的名誉和地位,要二个位子不过份,好吧,明年接新时,让舍弟把资料送过来即可。“

“明年?”

“对啊,今年的额招满了,再说招新工作在年前已经完成,最快也要等到明年。”蔡嘉解释道。

郑鹏一听急了,马上说:“蔡祭酒,我答应我家四叔,今年就把事定下来,能不能通融一下?”

家里的三叔肯定急得不行,两个堂弟也伸长脖子在等着。

去年让他们失望了一年,今年说什么也不能再让他们失望了。

“这事,有点不好办。”蔡嘉有些为难地说。

不好办不是不能办,郑鹏哪里听不出弦外不音,马上开口道:“蔡祭酒,我愿以个人名义,向国子监捐一万斤卤肉、一千坛酒,再外加三千贯钱。”

“非也,非也”蔡嘉摆摆手说:“郑将军误会了,国子监有朝廷拨款,皇上又经常赏赐,经费不缺,再说国子监是清净之地,为了让教学更公正,这些捐赠都不能收。”

给钱也不要?

郑鹏楞了一下,有些佩服地问道:“蔡祭酒有什么吩咐只管说。”

大唐国泰民安、国库充盈,肯写不会亏待给朝廷培养大量人才的国子监,从国子监下人衣着光鲜,就可以看出国子监并不差钱。

虽说郑鹏捐献的财货不算少,可还是很难打动蔡嘉。

蔡嘉微微一笑:“简单,郑将军可能不知,国子监很多生员都非常推崇你,要是他们能聆听一下郑将军的训话,想必对他们的学业大有促进。”

“训话?”郑鹏一脸惊讶地说。

“然也。”

郑鹏苦笑地说:“蔡祭酒,你这不是为难我吗,说到底我是一介武夫,没有功名,也没那个口才,哪有资格给别人训话,要知道能进国子监的,都不是普通人,他们能听一个武夫乱扯?”

不想把时间花在科举上,郑鹏没有功名,没有功名,只能选择从教坊下手,慢慢向上爬,国子监是名副其实的贵族学校,这些“天之骄子”一个个眼高过顶,哪会听自己胡扯。

郑鹏自己知道自己的事,学都学不好,哪有资格给国子监的生员训话。

“有没有资格,老夫心里有数,郑将军千万不要妄自菲薄,只要答应讲话就行。”

“不是不肯答应,就是怕到时闹笑话……”

蔡嘉径直坐下,一边喝茶一边径直说道:“郑将军,真是抱歉,现在报名已经截止,令弟入读国子监的事,只能明年再议了,请便。”

“蔡祭酒真是说话真是风趣,高公公跟我说蔡祭酒艺德双温馨,贱内大父崔御史一再叮嘱我,看到蔡祭酒一定不能失仪。”

软的不行,郑鹏直接把身后的两座靠山搬出来。

有关系放着不用,郑鹏可没这么笨。

本以为这二尊“大神”一搬出,蔡嘉就得服软,没想到蔡嘉头也不抬地说:“高公公?他从国子监要了几个人,说借用一段时间就还,没想到那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没回,老夫正想找他好好聊聊,至于崔御史,哼哼,现在国子监就博陵崔氏的几个子弟最不让人省心,早就想跟他好好说道说道,郑将军你跟崔御史是一家人,让他抽个时间到国子监一趟。”

郑鹏的老脸抽了抽,看看一脸怡然自得的蔡嘉,咬咬牙,最后还是赔笑地说:“如果有机会跟国子监的士子分享一下我的人生经历,想必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蔡祭酒,不知我有没有这个机会呢?”

本想找人压一下蔡嘉,没想到人家根本都不怕,硬的不行,只能服软。

“当然有”蔡嘉露出老狐狸式的微笑:“老夫刚才想了想,有两个生员因不思进取被革除学籍,正好由令弟补上。”

“那好,请蔡祭酒马上出具入读文书。”郑鹏趁热打铁地说。

“不急,等郑将军作完训话,老夫堂堂国子监祭酒,几个入读名额还是能安排的。”

“蔡祭酒肯定信得过,只不是家里催得急,不忍两位堂弟天天盼望,只要蔡祭酒出具入读文书,什么时候方便,只需派人说一声,我一定义不容辞。”

“不必”蔡嘉马上说道:“择日不如撞日,现在就方便,郑将军,你没意见吧?”

郑鹏本想先把郑万和郑里两个弟弟先弄进国子监,剩下的慢慢跟蔡嘉慢慢扯皮,没想到这老小子,那是不见兔子不撒鹰,根本就不给自己机会。

“……没问题。”郑鹏苦笑地说:“不过我有个条件,无论说得好不好,舍弟入读国子监的事,可不能忘记。”

郭嘉是一个软硬不吃的老狐狸,就怕他到时故意挑事,到时一句“忘了”,到时自己就是白忙一场。

“当然,无论说得好坏,只要郑将军上台分享一下,令弟的事全包在老夫身上。”郭嘉拍着心口说。

郑鹏没说话,对蔡嘉做了一个“请便”的手势,蔡嘉点点头,大声吩咐道:“来人,鸣鼓,通知国子监上下,马上到圣贤堂集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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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9 不甘与妒恨

“澎”“澎”“澎”

原来安静的国子监,突然响起阵阵鼓声,这是所有人集合的信号。

王进业正在抄录一份档案,听到鼓声有些愕然:不年不节,好像也没什么大人物到来,怎么就集中呢。

走到门口,正好看到一个蔡祭酒的随从阿安,王进业连忙叫住他问道:“阿安,发生什么事,这鼓都敲起来了。”

看到是王进业,阿安毕恭毕敬地说:“王主簿,郑鹏将军到访,蔡祭酒请他为国子监上下训话,郑将军同意了,所以敲鼓集中,准备在圣贤堂训话。”

郑鹏?来国子监训话?

王进业当场就皱起了眉头:“怎么回事?国子监可是士子心中的圣地,岂能让一个粗陋的武夫前来训话,说出去岂不是让人笑话?”

作为太原王氏新一代的砥柱中流,王进业对郑鹏破坏崔王联婚一事耿耿于怀,一直想着怎么报复,就是在郑鹏的烧尾宴上也没打算让他好过,还想来国子监作训话?

来自己的地盘撒野?

阿安摆摆手说:“王主簿,这事小的作不了主,你不如找我家郎君吧。”

“好,这事某还真的找蔡祭酒好好说道说道,没你的事,忙去吧。”

阿安只是一个卑微的随从,一点权力也没用,跟他说也是白说。

把阿安打发后,王进业脸色有些阴沉,不过很快还是往圣贤堂的方向赶去。

召集的鼓声一响,国子监国子学、太学、四门学、律学、书学和算学六个学科的学生,包括各学科的博士、助教、直讲等人纷纷向圣贤堂的方向走去。

国子监有个规矩,召集的鼓声在哪里响起,就往哪里去集中就行。

“王主簿,小心。”

心里不舒服,王进业边走边想着怎么治郑鹏,没注意前面的柱子,眼看就要撞上时,一个人连忙拉住他。

“哦,原来是孙直讲,失神了,失神了,幸好有你。”王进业有些庆幸地说。

拉住自己的人是国子监一名新来的直讲,姓孙名耀州,此人颇有几分眼力劲,王进业对他印象不错。

“王主簿,想什么想得这么入神,不是在想着哪位红颜知己吧?”孙耀州讨好地说。

昔日的一腔热血,最后在官场上消磨得七七八八,现在的孙耀州只想着怎么样从直讲升为助教,然后从助教升为博士,一步步向上爬,眼前这个王进业,手里握着“直讲”的考核大权,孙耀州也得讨好他。

王进业正想笑骂他一句,好像想起什么,有些不确定地说:“孙直讲,老夫记得,你好像是魏州元城人,可对?”

“对,对,对,王主簿有什么吩咐吗?”孙耀州有些宠若惊地说。

作为一名主簿,手下管着几百人,还记得自己那么多资料?

王进业开口说道:“孙直讲,想必你认识郑鹏吧?”

“.....回王主簿的话,认识。”

“哦,很好”王进业冷笑地说:“听说这位所谓的将军,年轻时候不学好,可有此事?”

孙耀州眼中精光一闪,很快说道:“的确不学好,他在年轻的时候,那是有名的纨绔子弟、败家子,每天不是聚众闹事就是寻花问柳,差点把他大父气死呢。”

从王进业说话的语气和说话,孙耀州一听就知眼前这位王主簿很不喜欢郑鹏,马上挑郑鹏不好的说。

“有这事?耀州,边走边说。”

二人边走边说,快到圣贤堂时,王进来有些惊讶地说:“你的意思是,郑鹏并没多少才学,就是一个只会寻花问柳的败家子,他到贵乡谋生,也是被逐出家门?”

“的确是这样,耀州不能欺骗王主簿。”

“郑鹏不是举人吧?”

“不是,就是一个小秀才,就凭他的所作所为,要不元城崔氏还有一点点影响力,估计学籍都给革掉。”

“孙直讲,你知不知郑鹏要到这里,给国子监上下训话?”王进业突然开口说道。

“不,不会吧”孙耀州摇摇头说:“他不是武将吗,来国子监干什么?不合适吧。”

王进业摆摆手说:“沽名钓誉的事,哪个不会。”

“可...可是,好像不太合适啊。”

王进业眼珠子转了转,然后在孙耀州的耳边说了几句,孔耀州的脸色变得越来越白。

“王主薄,你知郑鹏有博陵崔氏撑腰,皇上和高公公对他印象也不错,要是做了这件事,只怕某....”

在贵乡时,郑鹏还没有发迹,认识的人也不多,那个时候孙耀州有机会教训郑鹏,可惜碍着脸面不好下手,当时也是书生意气,不屑这种行动,可此一时彼一时,现在就是不迂腐了,可不敢再跟郑鹏较劲。

长安谁都知郑鹏是皇上身边的红人,有亲人相助也有贵人扶持,不想自己麻烦就不错了,孙耀州哪里还敢招惹郑鹏。

王进业冷哼一声:“孙直讲怕郑鹏,就不怕老夫?嘿嘿,你的考核表,还在老夫这里。”

说到这里,王进业拍拍孙耀州的肩膀说:“到时你只需要配合一下,剩下的交给老夫,老夫可以保证,三年后会有人叫你孙博士,要是不配合,哼,到时有人叫你孙小郎君。”

孙耀州白色有些苍白,本来有些犹豫,可他一听到“孙博士”这三个字时,眼睛都发光了,犹豫片刻,很快咬着牙说:“全听王主簿安排。”

配合一下,一下子就抱上一条“大腿”,要是不配合,别说飞黄腾达,就是眼前这份直讲的资格也没有。

思来想去,最后还是拼一把。

输了回家做个先生,家里有田地有店铺,就是不当官也能锦衣玉食,要是赢了,不仅赢得王进业的信任,自己也能更上一层楼。

蔡祭酒有些老了,国子丞的身体也不好,下一任国子监祭酒呼声最高的就是出身名门且资格老的王进业,也是这个原因,孙耀州觉得自己有必要拼一把。

还有一个孙耀州没说,想当年自己意气风发,那是何等风光,要是按原来的轨迹,应是高中状元,然后官运亨通,成为呼风唤雨的大人物,可贵乡遇到郑鹏,遭到郑鹏打击后,信心、锐气骤减,就是运气也变差起来,到长安奋斗了几年,也只捞了一个国子监直讲的小职位。

孙耀州不仅不甘心,对郑鹏的妒恨更深。

王进业出自太原王氏,能当上国子监主簿,没点人脉可不行,反正有他冲在前面,自己跟着捡点便宜算了。

550 争议

圣贤堂说是一个巨大的礼堂,面积约在一千平方米,典型的柱梁式结构,中间最高的地方有近三丈,柱子雕梁画栋,墙边饰以字画,四面都设有门窗,显得宽阔又气派。

国子监所有的大型活动,都是在这里举行。

召集令响起来后,国子监的博士、学生云集,没一会儿的功夫,广场上已经站满了身穿各式儒袍的学生和官服的教导人员。

“郑将军,差不多了,老夫上去说几句,到时就轮到你上场。”蔡嘉看了一下现场的人数,提醒一旁的郑鹏。

“蔡祭酒,不等齐人吗?”郑鹏有些惊讶地说。

“已经来得七七八八,差不多可以开始了。”

“就这么一点人?”

国子监,大唐的最高学府,占了务本坊半坊之地,面积近170000平方米,眼前这些这些学生和先生加起来,也就六七百人,太少了吧。

半坊之地不少了,170000万平方的建筑,看似不多,后世一些普通学校也有几万平方米,问题是和后世高楼大厦不同,唐代的建筑通常只有地面的一层,这样占地更广。

蔡嘉有些惊讶地说:“郑将军,看来你对国子监了解得不多啊。”

“惭愧,以前没有那份指望,也就没留意,还请蔡祭酒多多指教。”

蔡嘉点点头,缓声地说:“大唐建国初期,国子监的定额才三百,后来略有上涨,现在的定客大约在五百,老夫刚才目测了一下,差不多了。”

不会吧,这么大的国子监,才五百学生?

半坊之地,170000平方的建筑面积,相当于一个学生约占340平方米,简直就是豪出了天际。

郑鹏犹豫一下,小声地说:“蔡祭酒能拿出二个学额,飞腾感激不尽,对了,我的两个弟弟,不知安排在哪个学科呢。”

开始还以为蔡嘉有些小气,现在听来,人家已经非常大方。

蔡嘉呵呵一笑,点点头说:“四门馆。”

知道郑鹏了解得不多,蔡嘉主动解释:“博士六人,正七品上;助教六人,从八品上;直讲四人,生员介于二百至三百间,七品以上、侯伯子男子为生及庶人子为俊士生者,郑将军,老夫为了令弟,已是破例了。”

说完,蔡嘉经郑鹏科普了一下,郑鹏这才发现国子监的水不浅。

三品以上及国公子孙、从二品以上曾孙有机会进入国子学;

五品以上及郡县公子孙、从三品曾孙有机会进入太学;

七品以上、侯伯子男子为生及庶人子为俊士,有机会进入四门馆;

剩下的律学、书学、算学也有各要求。

郑鹏知道蔡嘉的意思,进入国子监的学生,要看父、祖的官位,而郑万、郑里只是自己堂弟,并不是儿孙,的确是破格了。

当然,这五百定额是限于长安国子监,东都洛阳也有一个国子监,同样招收学生,不过学额更少,大约有二百人左右。

“给蔡祭酒添麻烦了,改天一定要好好请蔡祭酒喝上几杯。”郑鹏一脸感激地说。

“好,这话合老夫胃口,老夫也想看看,能让一个人把千金裘和五花马都卖掉换酒的白酒,到底是什么滋味。”

没想到李白作的诗,都传到蔡嘉耳中,郑鹏笑嘻嘻地说:“蔡祭酒放心,这次特地给你带了几坛,绵的、烈的都有,不够只管开口。”

蔡嘉满意地点点头,说了一声好。

国子监不差钱,不用接受捐助,可蔡嘉缺啊,金银珠宝不敢收,几坛酒还是无伤大雅。

这时有助教上前禀报:“报,所有生员、博士、助教、直讲到齐,只缺孙监丞因病缺勤。”

国子监丞孙尉,体弱多病,告假成了习惯,以至国子监主簿王进业成为名义上的二把手。

蔡嘉点点头,信步走到圣贤堂中间的长案上。

“见过蔡祭酒。”站在台下的学生、博士等人齐齐向国子监的最高职位人行礼。

蔡嘉摆摆手说:“免礼,都坐下吧。”

一声令下,众人纷纷坐下预先准备好的蒲团上,盘腿坐下。

等众人都坐下后,蔡嘉开口说道:“今日敲鼓召集诸位,主要是今天请到一位特别的客人跟诸位分享他的人生经验,而这位客人,想必在座都不会陌生。”

话音一落,不少人脸上出现期待的神色,都在心里猜想着是哪位人物值得祭酒这般郑重其事,只有孙耀州和王进业的脸色有些异样。

孙耀州的眼神是典型的羡慕妒忌恨,他怎么也没想到,昔日那个坐在宴会最角度的小贱商,摇身一变成为长安炙手可热的人物,还能堂而皇之在国子监分享自己的故事。

当日自己眼中的两者的距离,现在正好换一个位置。

王进业一脸阴沉,在他看来,郑鹏这有辱斯文的人,让他在国子监这种神圣的给国子监上下、包括自己在内讲话,心里非常愤怒。

特别这个人还是太原王氏共同的敌人。

“祭酒,你快点公布吧。”

“是啊,是什么样的人物让祭酒把授课都中断呢?”

“你们看,台下那个,不是郑将军吗?他是武将,怎么来国子监?不会是他上台讲话吧?”

“别的武将,肯定奇怪,不过这个人是郑鹏郑将军,某可是一点也不好奇。”

“那是,郑将军作的诗不多,可每一首都是上上之品,还谱写了大唐的新军歌,就是本公子也唱得热血沸腾。”

就在众人议论纷纷的时候,蔡嘉大声地说:“长安大才子、右万骑中郎将兼令押千骑使郑鹏,虽说是武将,可他创作出很多的作品,有两首还编入了国子监的教材,现在有请郑将军给诸位分享一下他的创作经历。”

这个郑鹏,真不是走过场的。

蔡嘉话音一落,现场响起一片掌声,还有人大声欢呼起来。

郑鹏由一个小人物,开挂一样,升官封爵、当上大将军,出任千骑使,迎接五姓女,走上人生巅峰,成为很多年轻人心中的偶像,就是在国子监也有很多崇拜他。

别的不说,光凭一张脸就可以纵横平康坊,各大花魁不要钱还倒贴上去,可以说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

郑鹏脸色有些紧张地走到上面,看了看有些热情高涨士子,心里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没想到在国子监还有这么高的人气。

“肃静!”场面有些乱,马上掌管风纪的助掌出现,示意众人安静下来。

等众人安静下来,郑鹏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诸位先生,还有国子监的生员们,应蔡祭酒之邀,分享一下我的人生历程,要是说得不好,还请诸位多多包涵。”

蔡祭酒一边拍掌一边说:“郑将军真是谦虚,辛苦你了。”

看到蔡嘉拍掌,在场人纷纷跟着拍掌。

掌声过后,郑鹏笑着说:“在座的都是大唐的未来的栋梁之材,我也不知说些什么好,谈不上指教或导引,训话更是担当不起,不如这样吧,诸位有什么想问的,尽管问好了,就当是聊聊天吧。”

没想到郑鹏这么好说话,一众生员纷纷喝采起来。

坐在最前面一个锦衣的贵公子站起来,对郑鹏行了一礼,开口问道:“郑将军,请问你有多少个红颜知己?”

“哈哈...哈哈哈”

现在暴发出一阵哄笑声,众人饶有兴趣地看着郑鹏。

对年轻的小伙子来说,年轻的美女带着无穷的吸引力,对纵横平康坊的郑鹏充满好奇和羡慕,猜想郑鹏有多少个红颜知己,这是很多生员在茶余饭后讨论的问题。

特别是碰到那些心生爱慕却又不能轻易亲近的花魁,总想着要是自己是郑鹏多好。

都不用费心思,那些花魁哭喊着倒贴过来,就是想想都觉得过瘾。

蔡嘉一听,眉头皱了起来,大声训斥道:“李元顺,这里是圣贤堂,说话注意分寸。”

“学生知罪。”李元顺看到蔡祭酒不高兴,马上认罪。

正当蔡嘉想再训几句时,郑鹏开口道:“蔡祭酒,交给我就行。”

看到郑鹏表态,蔡嘉犹豫一下,最后轻轻地点点头。

劝服蔡嘉后,郑鹏淡然一笑说:“年少有些荒唐,说出估计诸位不相信,我现在只有一房娇妻和一位红颜知己。”

寻花问柳都是逢场作戏,要说红颜知己,郭可棠算是一位,不过这话不能乱说,要知郭可棠快要成亲,要是传出去,让那些听风就雨的人知道了,说不定要出麻烦。

李元顺有些不相信地说:“可郑将将可是长安...公认的风流才子,不会只有一位红颜知己吧?”

本想说郑鹏有平康坊第一点花手的名头,不可能止一名红颜知己,话到嘴边想起这是国子监的圣贤,助教、祭酒都在这里,不能说得这么露骨。

说得太熟练,不是显示自己很熟络吗?

郑鹏想了想,最后淡然地说:“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这话说得很有水平、深度,一时间圣贤店鸦雀无声,众人都在体味着这句饱受人生哲理的话。

通俗易懂又有对人生的领悟,让人感受到郑鹏的洒脱之余,又发人深省。

郑鹏抢在第二个问题提出来前大声宣告:“好了,关于我个人情感的事,就不要再提,今天只聊学业不谈风月,要不然蔡祭酒可要赶人了。”

蔡嘉站起来,大声说道:“有关感情的问题不要再提。”

这个郑鹏真不错,这么多人面前也不怯,面对学生尖锐的问题也能轻易化解,还出口成章,蔡嘉暗暗点头:看来自己请对人了。

祭酒发话,众人有些可惜,不过也没人再提情感方面的问题。

王进业转过头,对人群中一位太原王氏的子弟使了一个眼色:机会到了。

“郑将军,某姓王,单名一个彬字,有几个问题请教。”

姓王的?感觉像是砸场子,郑鹏心里有一丝不太好的感觉,不过还是笑着说:“请说。”

王彬对郑鹏行了一礼,然后大声地说:“敢情郑将军有什么功名,某是说科举方面。”

“惭愧,只是一个小秀才,没有拿得出的功名。”郑鹏坦诚地说。

“听说郑将军跟平康坊的关系不错,对吧?”

“这是感情问题,说过这类问题不再回应。”郑鹏直接拒绝。

王彬被拒也不生气,而是开口问道:“郑将军,国子监有国子学、太学、四门学、律学、书学和算学,不知郑将军精通哪一个学科呢?”

果然是来挑事的,郑鹏都闻到浓浓的火药味。

“读书不多,坦率地说,这六门学科我一样也不精。”

“莫非郑将军在的科举上有什么独到的心得体会?”

“抱歉,对科举我可是二眼一抹黑,也没有什么心得体会。”

王彬转过身,大声地说蔡嘉说:“蔡祭酒,郑将军是一名武将,跟我们不符,再说某认为郑将军出现这么多的问题,人口堪忧,学生不认郑将军不适宜作为楷模出现在这里,难不成,我等是向他学习怎么敲鼓、怎么去寻花问柳?”

作为太原王氏的一份子,王彬对郑鹏的所作所为不满意,叔父王进业一开口,马上就办了。

“王彬,怎么说话的?”人群中一个人站起来,一脸不爽地指着王彬骂道。

说话的人叫崔成志,是博陵崔氏的子弟,看到王彬故意贬低郑鹏,马上就抱不清。

要知道,郑鹏娶的博陵崔氏之女,说起来是一家人,都不用考虑,崔成志马上站起来维护郑鹏。

王彬冷笑一声,理直气壮地说:“国子府可是大唐的最高学府,圣贤堂又是国子监最神圣的一块净土,岂能让郑鹏这中人玷污?”

“就是”一名跟王彬交好的生员大声说:“郑将军人品欠缺,声名狼藉,没资讲站在这里讲话。”

“笑话,洪明航你算什么东西?够不够资格岂是你说的?祭酒说有就有。”

国子监说到底就是贵族学校,有人的地方就有圈子,王彬和崔成志一闹,现场顿时分成二派:一派支持王彬,一派支持崔成志。

当然,也有很大一部分不说话,他们是中心兼看戏的。

看到时机差不多,王进业站起来大声说:“好了,都静一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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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1 口蜜腹剑

等众人静下来后,王进业大声说:“郑将军,某与你无怨亦无仇,说这番话并不是针对你,而是国子监是大唐士子的圣地,作为国子监的主薄,某有责任不容任何人玷污国子监的声名,你能理解吗?”

睁着眼睛说瞎话,在烧尾宴就看到他的不良用心,现在还说得那么堂而皇之,敢说敢做不敢认,郑鹏心里不屑,不过嘴上却说:“王主簿一番用心良苦,我能理解。”

王进业假装没听出郑鹏话里的讽刺的语气,一正正色地说:“能站在圣贤堂上讲话,方方面面也要以身作则,以免授人以柄。”

蔡嘉皱了皱眉头,开口说道:“王主簿的意思是?”

“简单,找一个认识郑将军的人,说说他的人品,也好让在场的师生讨论一下,看看郑将军是否有在圣贤堂讲话的资格。”

“王主簿”蔡嘉寒着脸说:“你这是什么意思?郑将军是本祭酒请回来的客人,有没有资格,本祭酒心中有数,确定要这样做吗?”

“蔡祭酒,国子监是大唐的国子监,不是某人的国子监,某这样做,也是为了保全国子监的声誉。”王进业振振有词地说。

“某也赞同王主簿的提议。”这时从蔡嘉旁边站起一个蓄着长须的老者,只见他一边抚须一边说:“有些事,弄清楚一点好,不能拿国子监的名誉作赌注。”

蔡嘉看了看站出来说话的司业李问平,嘴角动了动,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早在三年前,王进业的儿子和李问平的女儿结为夫妻,也是李问平的倒向王进业的原因,以至国子丞告假的情况下,王进业成了暗地里的二把手。

李问平一表态,不少博士、助教、直讲纷纷发表意见,大致是分成二派:一派支持蔡嘉,一派支持王进业,一时闹得不可开交。

郑鹏算是看明白了,出身寒门的蔡嘉虽说是国子监祭酒,但他的权力受到出身名门、以王进业为首传门豪门大族的挑战,隐隐有抢权的味道,王进业名义上只是区区一个主簿,可他得到像李问平为代表的豪门支持。

也有可能是被人当枪使。

看到双方争得火热,郑鹏突然大声说:“诸位,请静一静。”

争议的主角开口,在场的人纷纷静下来,看看郑鹏要说些什么。

等众人都静下来后,郑鹏开口说:“没想到我的到来,引起这么多争议,刚才说了,这不是分享什么成功经验,而是跟诸位未来的栋梁之材说说话,聊聊天,我觉得讨论一个人的得失也是一种分享,王主簿既然有疑问,那就问清楚好了。”

蔡嘉有些惊讶地看着郑鹏,而郑鹏则给他一个自信的眼神。

王进业不客气地说:“对了,国子监的孙耀州孙直讲正好是郑将军的同乡,让他评价一下最好不过,孙直讲,你来评价一下吧。”

孙耀州?

郑鹏楞了一下,没想到在这里碰上孙耀州,在贵乡一别后,再没听到他的音讯,没想到跑到国子监做了一名直讲。

孙耀州虽说骄傲自满,但他还是有实力的,要不然也不会号称魏州第一才子,只是没想到,昔日的魏州第一才子,做了一名小小的直讲。

此时孙耀州站了起来,向在场的人行了一礼后,很快说道:“某记得第一次看到郑将军时,郑将军还是一个卖卤肉的小商贩。”

什么,贱商?

孙耀州的第一句话就引起一片哗然声,谁也没想到,一个风光无限的人物,以前竟然做过这么低贱的工作。

国子监在大唐是妥妥的贵族学校,绝大部分的人都出身名门大族,在他们看来,做商人是很低贱的工作,孙耀州的话音一落,不少人看郑鹏的眼神都变了。

不再是羡慕、敬佩,而是带有一丝不屑。

本以为郑鹏会否认,没想到郑鹏大方地说:“是啊,当年跟孙直讲还斗过诗呢,没想到一晃眼,这么多年过去了。”

真是做个贱商。

以前听说过不少有关郑鹏的故事,不过很多人都不相信,以为是杜撰,元城郑氏说什么也是荥阳郑氏的分支,怎么也差不多哪里去,还有人以为郑鹏只是偶尔心血来潮玩玩,没想到他竟然当众承认。

现场一片哗然,不少学生对郑鹏指指点点,王进业对郑鹏的坦率也有些意外,不过他可不会因为郑鹏的坦率就放过郑鹏,先是示意众人静下来,给孙耀州一个鼓励的眼神,然后继续说道:“孙直讲,你继续说,郑将军在当地的风评如何?”

孙耀州犹豫一下,很快咬着牙说:“郑将军在魏州,也算是小有名气,当时才华还没有显露,成就还没有突出,但是为人仗义疏财,在外面请朋友吃饭、喝花酒,从不用朋友付帐,记得有一次郑将军在青楼,为了不在朋友面前失去面子,硬是把家里一年的田地的产出砸下青楼红牌,把家中长辈气得晕倒,还被赶出家门,也就是这个原因,耀州才能在贵乡结识郑将军。”

什么仗义疏财,分明就是败家子,在青楼花天酒地把长辈都气晕,都被逐出家门,简直丢脸都丢到家了。

都说开了,孙耀州不再保留,继续说道:“某还是挺佩服郑将军的,到哪里都能随遇而安,还多才多艺,给人读信写信起名,做商贩,干杂活,除了有点不思上进、不够孝顺家人、有些贪财好色之外,为人还是不错的。”

不错?

嘴上说得好听,语气也平和,实则句句诛心,典型的口蜜腹剑。

胸无大志、好吃喝好嫖、不尽孝道都占了,连最低贱的事也干了,把郑鹏贬得一无所值,还说为人不错?

就差没在脸上吐口水。

孙耀州的话音一落,现场更是哗然,谁也没想到,郑鹏还有那么多不堪的过去。

看到下面群情有些汹涌,不少人开始对郑鹏指指点点,王进业心里暗暗高兴:这正是自己要的效果,要的就是郑鹏无地自用。

最好是把郑鹏的名声搞臭,最好在民间形成一股兴论,到时就算有人护着,吏部也得对郑鹏采取措施。

古代官声很重要,官声不好的官员就得被赶下来,王进业拼着跟蔡嘉撕破脸皮的风险,就是想把郑鹏置于死地。

国子监是大唐的最高学府,拥有巨大的影响力,要是国子监都反对郑鹏,在国子监就达成对郑鹏不利的共识或影响,这种巨大的影响力可不容易扑灭,郑鹏倒霉的机率大大增加。

就是有人秋后算帐也没关系,区区一个国子监主簿,太原王氏也牺牲得起,多走些关系、多送点礼,或许能保住,要是利用这件事把蔡嘉扳倒,那回报更加可观。

蔡嘉神色有些复杂地看着郑鹏,现在他有点后悔让郑鹏来分享他成功的经验了。

有心想帮,可蔡嘉知道这个时候越帮越乱,反而给人一种心虚的感觉,现在只能指望郑鹏否认,最好是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首先是否认,反正现在谁也没有确凿的证据,渡过这次难关,有了喘息的机会,就可以操作很多事。

这个时候,蔡嘉就祈求郑鹏千万不要冲动,更不能承认。

没想到,怕什么就来什么,郑鹏在台上大声地说:“诸位不必再争执,可以说,刚才孙直讲所说的,大部分都是事实。”

蔡嘉眼前一黑,差点没晕倒:天啊,这小子干什么,要是出了事,不但他不好过,自己也讨不到好处,真在这里出了事,高公公和博陵崔氏能饶得过自己这把老骨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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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2 无声的战场

现场没有出现哗然声,所有人都像傻子一样看着郑鹏。

哪有人揭自己短的?还是当众揭,传出去可是丑闻啊,真不要脸面前途了?

王进业看到郑鹏自己亲口承认,心里狂喜,大声说道:“郑将军,不管你的官职怎么来的,这里恐怕不适合你。”

成了,只要制造出郑鹏一种不忠不孝的舆论,那么郑鹏的好运就到了尽头,不仅郑鹏倒霉,也可以利用这件事把蔡嘉拖下水,一举两得。

就当所有人都以为郑鹏羞辱地离场时,没想到郑鹏再次语出惊人地说:“我不能离场,要不然就对不起蔡祭酒请我来的初衷。”

“哈哈...哈哈哈”王进业笑毕,嘲笑地说:“什么初衷,是恬不知耻吗?”

真是怀疑郑鹏的诗才是从哪里来的,脑袋这般不灵光,前面明明是一个陷阱,他硬是要跳进去,王进业都替他的智商感到担忧。

怕郑鹏不承认这些事,王进业还准备了不少的后手,没想到都没用上。

不少人也嘲笑起来,看着郑鹏的目光,好像看一个猴子一样。

蔡嘉的脸色有点难看,流露出后悔的神色:早知郑鹏这般不知进退,就不让他上台讲话了。

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

郑鹏脸色镇定自若,颇有唾面自干的感觉,等众人笑得差不多了,这才开口道:“诸位,请先静一下,容我解释几句。”

听到郑鹏要自辩,场面一下子静下来,所有人都想看看,郑鹏准备如何自救。

郑鹏环视了一下四周,开口说道:“左传有云,人谁无过,过而能改,善莫大焉,我在这里敢问一声,哪位敢承认,从出生到现在也没有过错的,有吗?要是有,请站起来。”

众人面面相觑,半天也没人敢站起来。

过分大过、小过,别说几十年光阴,就是三五天没一点过失也难做到。

王进业有心想反驳郑鹏,可他却站不起来:别的不说,刚才就跟祭酒唱反调,严格来说这叫以下犯上,哪敢说自己没过。

孙耀州等人也低着头,谁也不敢站起来。

要知道,先贤孔子也因犯过错,这才有“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的名言。

郑鹏嘴边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一切在自己的掌控中。

顿了一下,郑鹏继续说:“某年少轻狂,是犯了一些过失,幸好迷途知返,当然为了自己的过失,也吃了很多苦,体验过普通贩夫走卒的生活,不过我把它看成是一种耻辱,是一种历练,这里解释一下,刚才孙直讲说的话,只对了大部分的原因,是我跟家人的关系他形容得不当。”

“长辈为了锻炼我,特意让我到外面历练,这是一种教育方式,绝不是什么逐出家门,不尽孝道的说法,绝对是子虚乌有,不信可以到魏州元城打听一下,正所谓东西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讲。”

置办了族田,逢年过年都有厚礼送上,族人的事有上心,堂弟堂妹也四处奔走,谁也不敢说出一个不好,现在郑鹏是元城郑氏的希望,谁也不会乱嚼舌头。

就是派人去打听,郑鹏也不怕。

“郑将军,那你准备分享什么,不会只是说说话、聊聊天吧?”一个博士打扮的人有些疑惑地问道。

“这候问题提得好”郑鹏点点头说:“其实蔡祭酒把我请到这里,主要是想我跟诸位分享一下读书的乐趣。”

什么,读书的乐趣?

在座的人一个个目瞪口呆,谁也没想到郑鹏会提出这个问题。

郑鹏不待人发问,径直说道:“刚才说了,某年少轻狂,曾在红尘中迷失方向,差点自毁前途,幸好身边带着书籍,在人生最迷茫的时候重拾书本,从书籍中学知识、明道理,对我来说,书籍就是黑夜中引路的灯笼,指明我前进的方向。”

“不夸张地说,就是喜欢读书,才让我的人生得到的改变,什么改变诸位也看到了,由一下人见人厌的小商贩,变成现在的开国县男、晋忠勇将军,另封右万骑中郎将兼令押千骑使,蔡祭酒就是看中我的人生够励志,所以请我分享一下怎么读书,和怎么喜欢读书。”

从贱商到有爵位的将军,还娶了博陵崔氏嫡系的小姐作妻子,简直就是励志。

学生里有人大声说道:“不就是读书吗,谁不会,这也能分享?”

“是啊,读书谁不会,这也能分享?”

“郑将军的确是够励志,可有必要说吗?”

众人议论纷纷时,郑鹏开口道:“有一种说法,人的一生中有三个先生,第一个就是父母,然后是传业授道解惑的先生,最后一个先生就是各种各样的书籍,父母不能事事教导,先生不能刻刻在身边,反而是书籍可以随时涉取其中的学识,所以看书是一个很有效果的学习方法。”

“然而,有些书籍能吸引人,有些书籍则是让人看得头痛,都说良药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书也一样,科举的试题,皆出自先贤著作,也就是说,把书中的学识融会贯通,自然能金榜题名。”

“郑将军”一个衣着华贵的学生站起来,大声说道:“把书中学识融会贯通,金榜题名不难,可难就难在,怎么对不喜欢的书有兴趣,不知郑将军能不能传授呢?”

一直很少说话的李问平,忍不住问道:“郑将军说得在理,不知郑将军有什么好的经验要分享,让学生们喜欢上读书,或者说怎么读书呢,总不能只凭嘴皮子一碰,看书的兴趣就有了吧?”

这个郑鹏,嘴上说得头头是道,可是一点干货也没有,李问平忍不住质问。

王进业眼珠子骨碌碌一转,很快说道:“久闻郑将军才华横溢,不如以读书为题材,赋诗一首,一来我们可以见识一下郑将军的才华,二来也可以从中看到读书的好处,如何?”

郑鹏就是靠文扬名,不去参加科举,反而进了教坊,最后摇身一变,成了一员武将,不由让人生疑,而郑鹏作品不多,又极少参加诗会一类的活动,质疑郑鹏的人从来就不在少数。

王进业也不例外,他想利用这个机会验一下郑鹏的成色,看看郑鹏有多少斤两,于是现场发难,让郑鹏当场作诗,还限定题材。

来到国子监,自然是“劝学”,姓郑的不是说读书有多好吗,就让他用诗写出来。

劝学诗和写风花雪月不同,有说教成分,不仅不好写,也容易让人反感,就是郑鹏写出来也不会讨喜。

郑鹏谦虚地说:“这不好吧,在座都是大唐的栋梁之材,还有像王主簿、李司业这种饱学之士在,某可不敢班门弄斧。”

王进业的老脸抽了抽,郑鹏这话看似恭维,实则有嘲弄的意味:王进业和李问平的名气比郑鹏小多了,郑鹏没说资格最老、名气最大的当朝大儒蔡嘉是饱学之士,而是说二人,明显有调侃的成分。

开弓没有回头箭,事情已到了这个地步,王进业也没想着退步,还是激郑鹏道:“郑将军真会开玩笑,谁不知郑将军是名动天下的大才子,现在国子监上下就等着一睹郑将军的风采,相信郑将军也会不会吝啬赐教,对吧?”

郑鹏越是推搪,王进业就越不肯轻易放过。

看似风平浪静的圣贤堂,早就成了剑拔弩张的无声战场,王进业坚定了自己的信念:说什么也杠到底。

李问平站起来,示意众人静下:“静一下,不要打扰郑将军的思路。”

听到郑鹏要作诗,所有人都静了下来,把目光都集中在郑鹏身上:看看这位名动天下的大才子,能作出什么样的诗。

这二人一唱一和,就是变相逼着郑鹏现场作诗。

要是作得好,或许能勉强过关,要是作得不好,哼哼,可不是这般容易收场。

553 励学诗

任凭你说得天花乱坠,最后拼的,还是实力。

郑鹏苦笑一下,这种场面好像不是第一次出现,不过特别的是没人跟自己斗诗,而是被迫作诗来证明自己。

问题是,郑鹏还真得接招,要不然不仅自己没讨好,就是蔡嘉也得跟着倒霉。

蔡嘉看到情况变得越来越糟,脸色也变得越来越难看,特别是看到王进业一二再、再二三逼郑鹏,终于忍不住准备出手帮郑鹏。

人的才智有二种,一种是急智,一种是慢智。

急智是反应很快,压力越大越容易有灵感,在危急时特别灵光,;慢智是一个人有才华,但这种才会需要慢慢酝酿,临场应变不足,一急反而什么都忘记。

对郑鹏,蔡嘉很有信心,但怕郑鹏压力太大,陌生的环境和不好的氛围也会影响他的发挥,特别是王进业联同李问平联手施压的情况下。

就当蔡嘉正想站起来力挽狂澜时,郑鹏突然大声说:“看这情形,要是拿不出诗,估计都走不出圣贤堂,好吧,那我献丑了。”

话都说到这份上,郑鹏知道自己没有退路,干脆就如他所愿。

不就是诗吗,对二世为人的自己来说,不会作,还不会“拿”吗?

答应了?

王进业和蔡嘉都有些楞然,然后一起紧张地看着郑鹏,两人都是紧张,不过担心的却截然不同:蔡嘉担心郑鹏做得不够好,而王进业则是担心郑鹏做得太好。

郑鹏的话音一落,不用人维持秩序,现场变得鸦雀无声,所有人都把注意力放在郑鹏身上。

这二年,关于郑鹏的传说太多了,郑鹏的诗、郑鹏的风流史、郑鹏的战功、郑鹏的神奇等等,很多人把郑鹏当成传说级别的人物,特别是年轻人,更是把郑鹏视作偶像。

刚才郑鹏承认“过失”时,不少人喝倒彩,但更多人是敬佩郑鹏敢作敢为敢承认的态度,暗暗为他鼓劲,特别是郑鹏面对刁难时还能迎难而上,更是让他们折服。

能进国子监的,都不是傻子,谁看不出国子监上层内斗,王进业咄咄逼人?

蔡嘉站起来,大声吩咐:“来人,给郑将军笔墨伺候。”

话音一落,很快人奉上笔墨纸砚。

郑鹏没有客气,好像胸有成竹般,拿起笔当场写起来,蔡嘉本想去看一下,发现王进业好像不时注视着自己,犹豫一下,还是没有上去看。

台上的郑鹏好像进入一种忘我的境界,就怕这个时候去打扰了他的思路,要是给他造成压力就不好了。

很多人写诗,不是五言就是七绝,多是四到八句,可郑鹏从下笔那一刻开始,不断地写,蔡嘉观察郑鹏换行的度,猜测郑鹏是写五言绝句,可是这诗却分为很多句。

蔡嘉不说话也不上前,王进业也不好上去看,只是一会盯着郑鹏,一会又暗暗打量着蔡嘉,在他眼中,自己有八成以上的赢面。

诗易作,但好诗难成,古代读书人众多,那么多年也那点好诗流传下来,哪有想有就有。

王进业没有惊慌,在他眼中,郑鹏不过是垂死挣扎,不足为患。

一时间,偌大的圣贤堂,只有郑鹏写字的唰唰声。

终于,众人看到郑鹏停下笔,好像在欣赏自己的字,然后把狼毫一搁:诗成。

郑鹏看看自己写的诗,满意地点点头,左右环视了一下,把目光落在蔡嘉身上,笑着开口说:“蔡祭酒,不知能不能劳你大驾,来唱一下诗?”

“这是老夫的荣幸。”蔡嘉眼前一亮,马上应道。

郑鹏这么快写完,还有信心让自己亲自去唱诗,不用说,质量肯定过硬,蔡嘉自然乐于效劳。

说话间,蔡嘉已经站起来,走到台上,一看那些字,心中已有几分高兴:先不说诗的质量如何,郑鹏的字写得龙飞凤舞、铁划银钩,见是看字都是一种享受。

放眼一看那诗,蔡嘉先是楞了一下,接着脸上现出欢喜的神色,很快,脸色又变得严肃认真起来。

“蔡祭酒,郑将军写了什么诗,快快唱读出来吧。”下面有人大声叫起来。

明显是一个急性子,就等着看结果了。

这人一开口,下面的人纷纷附和,就是那些博士、助教也表示想快点听到郑鹏的大作。

蔡嘉回过神,干咳二声,示意众下静下来,然后开始说:“诸位,请听郑将军的新作。”

“第一句是:富家不用买良田。”

蔡嘉一开口,在场人的脸色各异:王进业、李问平、孙耀州等人露出如释重负的神色,好像变得幸灾乐祸起来。

还以为多了不起呢,富家不用买良田,这是什么道理?

良田是根本,富家不用买良田,难道让穷家买?穷家买了良田就有钱财供孩子读书?

什么逻辑?

王进业差点都笑出来,郑鹏还号称第一才子呢,只是试一下,就这样不堪?

下面不少学生感到失望,看着郑鹏的目光都变了:开头就起得不好,后面怎挽救?看诗的架构,不会想写不登大雅之堂的打油诗吧?

虽说打油诗也是诗,但在国子监作这种诗,传出话让人笑话。

就当众人议论纷纷之时,故意停下来的蔡嘉念出了第二句:“书中自有千钟粟。”

咦,这第二句,好像有点水平啊,第一句平白无奇,可第二种却有种画龙点睛的感觉,两句诗加起来,有一种一加一大于二的感觉。

蔡嘉把众人的反应尽收眼底,嘴边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一切在他的意料之中,故意把前两句分开来唱读,就是要制造出一种落差,加深人们的印象。

有点“皮”的唱读了前二名,后面的蔡嘉也不卖关子了,继续大声唱读:

“安居不用架高楼,书中自有黄金屋。

娶妻莫恨无良媒,书中自有颜如玉。

出门莫恨无人随,书中车马多如簇。

男儿欲遂平生志,五经勤向窗前读。”

当最后一句唱读完时,现场一片静默。

这首诗看起来有点简单,可仔细一品味,觉得里面包括引人深省的哲理,用“买良田”对“千钟粟”、用“架高楼”对“黄金屋”、用“无人随”对“多如簇”,诗中透着鲜明的对比,从而折身出读书的重要性。

细想一下,这首诗可以看成读书能改变命运,也可以看成书是一种精神财富,沉浸于在书海中会给人满足的精神感受,就像孔子在齐王举行盛大的宗庙祭祀上,痛快淋漓地聆听了三天韶乐和武乐的演奏,终日弹琴演唱,如痴如醉,常常忘形地手舞足蹈。一连三个月,睡梦中也反复吟唱;吃饭时也在揣摩韶乐的音韵,以至于连他一贯喜欢的红烧肉的味道也品尝不出来了。

这就三月不知肉味的来由。

整首诗,没有儿女情长,也没有英雄气概,有的只是对比式劝学,或者说励学,通过对比,让人看出读书的乐趣、或好处。

蔡嘉看看还是一脸淡定的郑鹏,眼里满是赞赏的神色:这个郑将军,真是太厉害了,在这么短的时候内写出这么好、这么发人深省的诗,真是厉害,特别是在这种场合作出这种限制题材的好诗,更是难得。

郑鹏很淡定,而王进业、李问平和孙耀州等人面如灰色,一个个垂头丧气,好像被打败的样子。

不管前面占了多少上风,郑鹏这首诗一出,前面的努力都白费了。

不仅仅是白费,前面跟蔡嘉闹翻,本想着趁机会扳倒蔡嘉,现在想想都后悔:得罪顶头上司和国子监一把手,以后的日子就难过了。

此时在场的学生、博士、直讲等人终于回过神,很快,现场响起一片热烈的掌声,还有人大声叫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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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4 郑鹏的反击

用最简单的文字,写出深刻的道理,就是一心想挑刺的王进业,也挑不出瑕疵,有些目瞪口呆地看着一脸云淡风轻地郑鹏和春风得意的蔡嘉。

此时,赞扬声四起:

“长安第一才子,果然盛名无虚。”

“郑将军多次些证明过自己,你们就是不信,现在看到了吧?”

“哪是,要是品格不好,皇上能重用他吗?王主簿就是没事找事,对了,据说太原王氏跟郑将军有些旧隙,十有八九是公报私仇。”

“此诗一出,不知多少学院私塾,会把它视为座右铭。”

“听到这首诗,某突然有种想看书的冲动。”

“千钟粟、颜如玉、黄金屋、多如簇,这些都是读书人的梦想,这首诗,写到读书人的心坎里。”

“以前一直想不明白,郑将军那么好的才华,却弃文从武,现在知道了,像他那种优秀的人,就不会像普通人那样按部就班,读书人梦寐以求的千钟粟、颜如玉、黄金屋、多如簇不是早就有了吗?”

“对啊,最让人羡慕的就是郑将军身边的颜如玉,崔家小姐和林姑娘都是倾国倾城之姿,啧啧。”

人是一种很善变的动物,刚刚很多人对郑鹏不屑,可郑鹏的诗一出,不少人当场“黑转粉”,纷纷赞扬起郑鹏来。

郑鹏站在台上,表面云淡风轻,内心却有些得意:赶巧了,这首诗是宋真宗所写的《励学诗》,这首诗在后世很有名,也很有意思,正好拿来用。

来这里,就是想替两个堂弟谋个学位,被蔡嘉拉去训话,本想应付一下就算了,没想到冤家路狭,不仅看到跟自己不对付的王进业,连多年不见的孙耀州也跳出来,硬生生逼成现在的局面。

纸包不住火,有些事根本隐瞒不了,郑鹏干脆主动有技巧的说出,反而给人一个坦荡荡的好印象,至于吏部和李隆基对自己的印象,一点也不担心。

郑鹏反而希望吏部把自己的职位革除,这样一来,自己就不用到万骑哪里受苦。

有惊无险又过了一关,郑鹏暗暗松一口气的同时,把不善的目光投向了王进业。

差点让这个小人害了,不仅想害自己,要是自己倒霉,就是蔡嘉也连累,来而不往非礼也,今天不好好整一下王进业,要不然心情都不舒畅。

到时觉也睡不好。

郑鹏自问不是什么坏人,但绝对不是那种任人欺负不还手的善人。

等众人的声音稍稍静了下去,郑鹏大声地说:“刚才献丑了,王主簿,我是一个粗人,学业不精,还请你指点一下不足之处。”

现场一下子静了下来,所有人把注意力放在王进业身上。

刚才王进业咄咄逼人,现在郑鹏反击很正常,就看看他怎么回应。

王进业的脸色一下子涨红起来,不敢正视郑鹏的目光,把目光偏到一边,有些尴尬地说:“好,挺好的,郑将军果然才高八斗,某佩服。”

郑鹏那首诗,非常精炼,王进业刚听到诗的时候,心里就开始琢磨,看看能不能挑出不足,或有什么改进的地方,可是想来想去,最后有些无奈地发现:别说挑出不足,就是替换一个字都艰难。

已经精炼到无可增删的程度,把通俗、精炼运用到了极致。

郑鹏摇摇头说:“哪里,是王主簿不肯赐教罢了。”

“不敢...不敢,郑将军客气了”王进业强硬欢笑地说:“郑将军的才名,早在大唐远播,某也...很佩服。”

说出这么违心的话,还是对自己最恨的人说这种话,王进业感到良心很痛。

王进业现在委屈求全,特别是低头垂眼、强颜欢笑的样子,所有人都看得出王进业在郑鹏面前示弱,一个国子权的实权人物向一个武将服软,算是不错了。

然而,郑鹏并不打算就这样放过他,继续说道:“王主簿客气了,我这首诗算是抛砖引玉,砖已抛,现在坐等王主簿的大作啦。”

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要是一个道歉有用,还要官差干什么?

再说王进业只是服软,还没有正式道歉呢。

王进业连连摆手:“免了,免了,郑将军才华横溢,某可不敢在郑将军面前班门弄斧。”

都说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可是郑鹏的实力摆在哪里,王进业知道自己永远也写不出像郑鹏这种顶级水平的诗,只能咬着牙服输。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的诡计都是徒劳。

郑鹏可不会因他服软就放过他,继续追问道:“王主簿真是太谦虚了,谁不知在国子监的主事者,个个都是当朝大儒,怕是王主簿吝啬分享吧?”

“这...这个,郑将军过奖了,这大儒二字,某担当不起。”王进业一边擦着额前的汗,一边有些讨好地说。

说话间,王进业用求助的目光看着蔡嘉,希望这位“老好人”上司能劝郑鹏放自己一马,没想到,一向乐于助人的蔡嘉直接无视。

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就是王进业没事找事,专门跟郑鹏过不去,找事没提前跟蔡嘉沟通,还想把蔡嘉也整下去,现在出了事还想蔡嘉替他出头?

做梦!

蔡嘉也算是官场老人,哪里看不出王进的险恶用心?看在同事一场会帮,就是等王进业掉到坑里,帮他把一个盖子盖上。

就是郑鹏不出手,蔡嘉也会找王进业秋后算帐:要不然,国子监还会哪个服自己?

不仅是王进业,就是李问平和孙耀州也不能放过。

郑鹏步步紧逼:“王主簿,这诗是你提出来的,理应你也要作一首,以示公平,也让我看看国子监主事人的风采。”

“不用,不用,郑将军写的很好,某就不献丑了。”王进业有些狼狈地说。

没等郑鹏开口,蔡嘉开口道:“王主薄,诗是你提出的,题材也是你选的,理应作一首作回应。”

说到这里,蔡嘉把声音提高八度:“身为国子监主薄,又是在国子监圣贤堂内,王主簿,你现在代表着国子监的脸面,一定要好好努力,切莫丢了国子监的脸面。”

“同学们”人群中一位叫崔行远的学生大声说:“让我们一起鼓掌,给王主簿助威。”

崔行远出自博陵崔氏,在他眼中,一个小小的国子监主薄肯定不能和郑鹏相比,因为郑鹏是博陵的女婿,也就是自己人。

该出手时就出手,崔行远抓住机会助郑鹏一臂之力。

现场响起一片热烈的掌声,就是一些博士、助教,也拍得很卖力。

博陵崔氏的影响力很大,不少家中、族中跟博陵崔氏交好的学生纷纷响应,再说这件事刚开始就变味,国子监祭酒蔡嘉、国子监司业李问平和国子监主簿王进业相互斗争,都到了这份上,明眼人都看得出谁是国子监之争的胜利者。

不用说,肯定是向胜利者靠拢。

人群中,孙耀州的脸色很复杂,一会青一会红,整个人紧张得不行。

王进业的额上满是冷汗,在众目睽睽之下也不好擦,脸色一会青一会白,好像有很多话要说,可最后又什么都说不出,在紧张之下,好像手腿都不会放了。

郑鹏对众人摆摆手,示意众人静下,大声地说:“诸位,静一下,千万不能打断王主簿的思绪,大家静候佳音就行。”

免得王进业拿环境作借口。

这样一来,王进业的压力就更大,整个人有点不知所措地站在哪里,好像变脸般,脸色一会白一会红,那么大的人,还是主簿,好像现在还没回过神。

郑鹏看着王进业手脚都不会放的样子,心情大好,内心暗暗一声: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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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5 声望的巅峰

全场的目光落始作俑者王进业身上,这让王进业有种坐立不安的感觉,要是地上有条缝,恨不得当场钻下去。

前面是自己把郑鹏推到悬崖边,现在可好,郑鹏把自己架在火堆上,就是一向包容的蔡嘉,也不失时机在下面多添了一把柴火。

“某年纪上来了,脑瓜比不上年轻人,不服老是不行罗。”王进业开始倚老卖老起来。

郑鹏摆摆手说:“舞文弄墨又不是上阵打仗,那是姜越来越辣,老尔弥坚,王主簿就不要藏私了。”

“不敢,郑将军才高八斗,某甘拜下风。”

王进业一边说,一边寻找外援,希望有人替他发声,把这一关捱过去,没想到以前那些同僚,包括李问平和孙耀州,一个个都躲避他的眼光,没人敢发声。

郑鹏脸色一变,突然大声质问道:“刚才王主簿质疑本将,说我的人格品性不配站在这里说话,现在本将军要反问一下王主簿,不知王主簿是什么出身?”

刚刚还是笑脸相对,在王进业再三推搪下,郑鹏终于不忍他了,直接开口质问。

你不是质问题我吗,现在轮到我质问你,郑鹏的原则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若是有人来犯,双倍奉还,这种人不能给他脸。

“某是圣历元年进士。”王进业咬咬牙,开口应道。

“三甲?”

王进业的老脸一抽,有些不自然地说:“让郑将军见笑,某只在同榜进士中排第二十七名。”

二十七名?

郑鹏嘴边露出一丝冷笑,据统计,有唐一代取士约一万人,和明清二代大约三年举行一次科举不同,其间或因事停举外,唐代一般每年都设科取士,平均下来每年取士大约在三十人左右。

难怪王进业不自信,二十七是排在后面了。

出身名门却还止步在主簿一职,原来是底子很一般。

“从那么多进士中脱颖而出,进入国子监,想必王主簿有过人之处,正如王主簿所言,站在这里说话,也得看看够不够资格,要在这里为人师表,想必要求更高,不知王主簿有什么大作或功勋呢,不妨也在这里分享一下。”

王进业一下子傻眼:自己的进士只属于末等,能有今天的地位就靠举荐,国子监主簿也就是国子监里一个有身份的打杂,不用写诗也不用作词,哪里需要写什么大作?

要知道王进业的诗写了不少,可没一首拿得出手的。

至于功勋,领着俸禄干着活,都是一些琐碎的事,谁敢说自己有多大功劳?

想说有,可没有拿得出来的东西;

想说没有,曾经质疑过郑鹏的王进业,哪里还有脸面站在这里?

王进业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身子开始有种小幅度颤抖,额上全是冷汗,此刻他又是悔恨又是害怕,这次搏弈自己输了,输的不仅仅是名声,还有这些年的努力。

辛辛苦苦几十年,一朝回到解放前,王进业想到自己很快一无所有,还要被人针对,这么多年努力付诸于流水,脸色越来越红、呼吸越来越急促,张张嘴想说些什么,突然眼前一黑,身子一软,晕倒在地。

或许对他来说,这是最好的选择。

现场一片哗然,蔡嘉也吓了一跳,连忙上前察看,看到王进业只是简单的晕倒,松了一口气,摆摆手说:“王主簿经历不了大场面,晕倒了,抬下去吧。”

一旁的李问平犹豫一下,最后什么也没说。

蔡嘉还真把王进业记恨了,郁闷得当众晕倒,本来就是丢人的事,蔡嘉还说什么经历不了大场面的话,分明是在背后捅王进业一刀。

要是刚才,李问平肯定为王进业抱不平,但此一时彼一时,自保都难,哪里还管得了别人。

等杂役把王进业抬下去后,蔡嘉走上台上,环视一下众人,突然大声地说:“诸位,郑将军这首诗做得好不好?”

“好!”众人异口同声地说。

就是最恨郑鹏的王进业和李问平也挑不出毛病,谁也不好说什么,免得跟王进业一样抱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蔡嘉有意无意地瞄了李问平一眼,李问平根本不敢跟蔡嘉叫板,脑袋朝下,颇有一种眼观鼻、鼻观心的感觉。

“诸位”蔡嘉大声说:“郑将军这首诗作得非常好。”

说到这里,蔡嘉转头问郑鹏:“郑将军,这首是什么诗?”

“就叫《励学诗》吧。”

反正都抄了,不如一抄到底。

蔡嘉点点头,很快继续对圣贤堂里的师生大声说:“本祭酒决定,在国子监入门处把这首《励学诗》铭刻,让所有学子都能看到,让所有学子都以此为鉴。”

现场响起一片热烈的掌声,不少学子更是大声叫好。

掌声刚刚停歇,蔡嘉继续大声说:“郑将军为了分享他的经验,自己不光彩的事也说出来,还带给我们一首这么好的励学诗,为郑将军鼓掌。”

话音刚落,蔡嘉率先带头鼓起掌来,接着博士、助教、直讲和各科生员纷纷鼓起掌来,一时间掌声雷动,掌声经久不绝,也不知谁带头的,无论是国子监的先生还是学生,一个个站起来给郑鹏鼓掌。

这一刻,郑鹏在士林里的名望达到巅峰。

能进国子监讲话,这已经是一个成就,郑鹏在重压下完成了奇迹般的救赎和反击,作出一首无可挑剔的励学诗。

出现在国子监的教程上,已是无上的殊荣,蔡嘉还要把这首诗铭刻在国子监的入口门,如此一来,不仅仅是国子监的师生可以看到,就是来国子监参观的客人也可以看到。

不用说,这首励学诗肯定会最快的速度传遍大唐每一个角落,也会激励着每一个心怀梦想的读书人。

郑鹏无意中发现,很多学生看自己的眼神带有崇拜的色彩。

......

走的时候,郑鹏不仅获得蔡嘉承诺的二个国子监的学籍,还得到蔡嘉亲率国子监高层送到大门口。

无形中奠定郑鹏在士林中的特别地位。

“姑爷,你出来了,要不要喝碗蜜水润润嗓门,对了,还有小姐亲手做的糕点。”守在门外的崔二,有些惊讶地看郑鹏在国子监官员蔟拥出来,好不容易等郑鹏上了马,小声翼翼地问道。

郑鹏摆摆手说:“不用,在国子监已经用过,对了,你怎么来了?”

圣贤堂分享完经验后,郑鹏成了国子监最受欢迎的座上宾,不仅蔡嘉和一众高层陪郑鹏参观这座大唐最高学府,还有好酒好茶好茶招待,现在郑鹏饱得想打嗝,哪里还吃得下。

早上来的时候,只有自己跟阿军一个人,李白又是宿醉没醉,没想到出来后,崔二也在门外候着,让郑鹏有些意外。

不会出什么事吧?

“小姐看到姑爷迟迟未归,怕姑爷饿着,让小的带些糕点供姑爷享用。”崔二恭恭敬敬地说。

“嗯,晚些再品尝吧,现在真吃不下。”郑鹏喷着酒气说。

崔二打量了郑鹏一眼,笑逐颜开地说:“看姑爷一脸高兴地样子,想必是两位小郎君进国子监的事办妥了吧。”

“不错,办妥了”郑鹏点点头说:“有些小波折,不过总算办成,一会到家就给我四叔写信,让他安排小万和小里进进长安。”

崔二眼里闪过一丝冷厉,很快就恢复正常,恭维地说:“姑爷出马,肯定马到功成。”

以郑鹏的声望再加上博陵崔氏的脸面,要两个学籍还有小波折?不行,一定要转告郎君,看看哪个跟姑爷过不去。

跟姑爷过不去,就是跟博陵崔氏过不去,到时看看是哪个有这个熊心豹子胆。

看到郑鹏没说话,崔二小声问道:“姑爷,现在,回家?”

“回吧,这一天挺累的。”郑鹏打了一个呵欠,有些懒洋洋地说。

受人所托,忠人之事,一件很简单的事,偏偏碰上不知趣的人,弄得郑鹏也变得无趣,人还差一点点就陷了进去。

心累。

“人呢?”郑鹏回到宅子,四下打量一下,静悄悄的,绿姝、林薰儿、兰朵和小音都不在。

四女都在时,一天都有说不完的事,还经常笑得前仰后合,每到这个时候,郑鹏只能苦笑,可突然都不在,好像一下子少了很多生气,宅子也变得空洞起来。

“东家”这时李白从里面走出,一边行礼一边说:“夫人、林姑娘她们去了胜业坊的宅子,说先熟悉一下环境,还要看看房间的摆设,现在就太白一个人在候着,要不要派人把夫人她们喊回来?”

胜业坊的新宅子,已经进行最后的打扫,很快就能入住,几个女按捺不住,趁着郑锦伦还在这里,正好看看摆什么家具合适。

郑鹏微微一笑,摇摇头道:“算了,由她们去。”

几个女住在这里,并不是看中这小破宅子,是奔着自己来的,一边是华丽的大宅子,一边是简陋的小破房,闭着眼也会挑华丽的大宅子。

能让身边的人吃好、住好,这是郑鹏的责任和义务。

正当郑鹏想回房给四叔写信时,外面突然传来一声尖锐地声音:“圣...旨...到”。

556 绿姝的担忧

这个时候来圣旨,郑鹏心里突兀一下,不过很快就释然。

可以说是姗姗来迟的圣旨。

这时大门打开,一个太监向里面走来,边有边说:“郑将军安在?”

郑鹏抬眼一看,乐了,来的是老熟人,内待省的二把手、也是高力士的小弟孙仲常,忙迎上去说:“原来是孙公公,有些日子没见了。”

孙仲常嘿嘿笑了几声,恭维地说:“是有段日子不见了,郑将军贵人事忙,可以理解,可以理解,对了,咱家还要谢谢郑将军的厚礼和美酒呢。”

“客气,只是微薄之礼,孙公公不嫌弃就好。”郑鹏笑呵呵地说。

礼多人不怪,郑鹏交待下去,逢年过节都给熟悉的人送上一份礼物,算是维持关系的一种方式,孙仲常也在送礼的名单上,所以孙仲常对郑鹏的态度也非常友好。

以郑鹏跟高力士的关系,其实不用送礼给孙仲常,他也不敢为难郑鹏。

多个朋友就多一条路,有时小人物在关键时候会起到重要的作用。

两人客气了一会,很快进行正题宣读圣旨。

没有意外,这是宣布郑鹏正式到万骑任职,职位还是右万骑中郎将兼令押千骑使。

把孙仲常打发走后,郑鹏拿着圣旨长叹一声。

“恭喜姑爷,贺喜姑爷,马上就可以走马上任,这可是一等一的好差事。”崔二反应最快,第一个上前祝贺。

李白也一脸羡慕地说:“东家也荣升中郎将,还是万骑中郎将,真是可喜可贺。”

“夫君,刚才看到一个太监从门口离开,咦,你手中的是...圣旨?”绿姝从门外走进,一边走一边问道。

刚回来就看到一名太监打扮的人乘车走远,还在门口相送,很认真的样子,没注意自己乘坐的马车。

林薰儿喜上眉梢地说:“十有八九是了,终于落到实处,公子这下可以安心睡个好觉。”

圣旨一日不到,变数就存在多一分,迟则生变就是这个原因,别说万骑中郎将,就是一个万骑的队正,那些勋贵也抢破头呢。

要是郑鹏做了万骑中郎将,林薰儿也感到面上有空。

学会文武艺,卖给帝王家,这是自古以来人们信奉的真理,林薰儿虽说并不是攀龙附凤的人,但看到自己的意中人青云直上,也芳心暗喜。

兰朵看到郑鹏有些强颜欢笑的样子,撇撇嘴说:“郑鹏,看你的样子,好像还不太乐意,怎么,是嫌官小还是嫌军营规矩太多,也对,军营可不是闹着玩的,十七条禁律五十四斩,条条都是索命的。”

绿姝吃惊地说:“什么十七条禁律五十四斩?郡主,你说的是什么?”

林薰儿好像想起什么,眼里也现出一丝担忧。

兰朵有些惊讶地问道:“绿姝,你没听过十七条禁律五十四斩?这是军规啊。”

不会吧,郑鹏好歹上过战场,作为军属,最基本的军规也不知?心太大了吧。

“没有”绿姝老老实实地说:“没人跟我说过这些,那个,当将军的不是很威风?”

兰朵把十七条禁律五十四斩大致跟兰朵说了一下,然后解释道:“当将军是威风,但风险也有,官大一阶压死人,像郑鹏头上,还有上将军和大将军,想想万骑那么多人,郑鹏只统率一个千骑营,实权其实并不大,最重要的是...算了,不说也罢。”

“郡主,都说到这份上,说说呀。”绿姝焦急地说。

林薰儿也有些担心地说:“郡主,最重要是什么?”

兰朵看了郑鹏一眼,看到郑鹏并没有表示太对,开口说道:“官场上讲究论资排辈,其实军中也一样,每一个位置,都有人盯着,很多人都是从底层,一步步用资历和军功累进,对那些加塞户并不待见,加塞户就是外来人,他并不属于原来的团体,硬是从外面安排进来。”

“有人进,自然有人退,有官位空缺,不少人在琢磨怎么更进一步,不少人把它视作自己锅中菜,可突然弄个加塞户进来,硬是断了原来很有机会晋升人的念想,也生生打破原来奉行的那一套晋升制度,有些人看得开,有些人心恨暗恨,会暗中捣乱,关系能好吗?”

“再说了”兰朵补充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只怕军中也有妒忌郑鹏的人,万骑军是什么,皇上亲兵,左右羽林军四大部属之一,军中不是勋贵子弟就是骁勇,不是自命不凡就是桀骜不驯,可不是那么好统率的。”

绿姝本来还是笑容满面的,听到十七条禁律五十四斩脸色就开始变了,听兰朵又说到的军营的潜规则,脸上的欢喜变成了担忧:“做个将军还那么多事,夫君,要不,这个将军就别当了,反正家中也不缺那点俸禄。”

现在绿姝把后半生的幸福都系在郑鹏身上,听到郑鹏有危险,当场就怕了,连忙劝郑鹏不要去上任。

郑鹏心里苦笑一下,不过脸上还是无所畏惧地说:“没事,说什么也是将军,还是皇上身边的红人,没人敢动我的,对了,皇上承诺过,不让我在万骑军里有危险,绿姝,你就放心吧。”

兰朵说的这些,郑鹏早就想到了,还曾在李降基面前推辞,只是李隆基就是不答应,以至郑鹏也很郁闷。

林薰儿拉着绿姝的手说:“夫人,放心吧,公子是天佑之人,肯定不会有事,西域那么危险都不怕,以公子的精明睿智,肯定不会有事。”

“有事也是好事。”林薰儿觉得自己后面那句话有些不妥,马上补充道。

兰朵也安民慰道:“绿姝,皇上金口已开,圣旨已下,没机会讨价还,现在皇上都说郑鹏是大唐福星,肯定不会让他有事,都放心吧。”

看到众人都这样说了,绿姝点点头说:“皇命难违,夫君,那你记住小心行事啊。”

“一定,一定。”郑鹏连忙作了保证。

绿姝看看郑鹏,再看看郑鹏手中的圣旨,开口问道:“夫君,什么时候到万骑报到?”

“圣旨上说了,接到圣旨的三日之内。”郑鹏一边说,一边挥挥手中的圣旨。

兰朵看到气氛有些凝重,知道都是自己的话造成,心里有些不好意思,连忙说道:“不管怎么样,升官怎么也是一件好事,今晚一定要好好庆祝一番。”

“好啊”林薰儿也不想再尴尬下去,开口附和道:“公子的烧尾宴,我们就躲在房间里不敢出来,吃得也不痛快,不管了,今晚一定要把它补回来。”

郑鹏大手一挥说:“好,今晚就大吃一顿,一会不喝醉的,不准离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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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7 过江龙与地头蛇

虽说郑鹏极力安抚,绿姝还是有些担心,不仅笑脸没了,吃饭时显得有些心事重重,好像在想着什么,饭菜也用得很少,明显是被十七禁五十四斩吓怕了。

也怕郑鹏遭人妒忌。

郑鹏没那么多想法,反正事已定局,见步走步就行,反正急也没用。

没几天懒觉好睡了,信奉睡到自然醒的郑鹏,第二天早上睡到三竿才起床,在林薰儿的侍候洗刷后,习惯在院子里先练一会拳,出点汗再吃早饭。

“薰儿,绿姝和郡主去哪了,一大早就不见人,崔二也不在。”郑鹏一边练拳一边问道。

“公子”林薰儿笑着说:“绿姝姐说回崔府拿点东西,郡主跟着去凑热闹了,崔二去找大师择胜业坊新宅进宅的吉日。”

回崔府?

郑鹏楞了一下,很快内心有些感动:虽说崔源对绿姝很好,可两者始终有代沟,冲突也不少,绿姝极少回崔府,多是崔源经常派人给绿姝送吃的、穿的、用的,绿姝不时派人送一些东西过去,算是回礼兼孝敬,虽说不常见面。,

突然要回崔府,很明显绿姝找崔源,希望他能在郑鹏的事上出力。

分明是为了自己才回去,为了自己做不喜欢的事,像绿姝这种不计回报的付出,郑鹏能不感动吗?

“这宅子太小,的确要换了,反正郑锦伦说已经完工,工匠也遣散,早些进宅也好。”郑鹏点点头说,转移话题。

扯到崔源,谈下去没什么兴致。

自己对住要求不高,但不能让绿姝和林薰儿跟着一起受苦。

林薰儿打量一下宅子,有些感触地说:“不知不觉在这里住了几年,好像真走了,还有点舍不得,公子,搬走了,这宅子怎么办?”

过年时手头阔绰,郑鹏不忍自己花了那么多心思改造的宅子让出去,就花钱把它买了下来。

“小万和小里就要国子监读书,这小宅子给他们住刚好。”郑鹏早就有了打算。

“公子说得也是,两位小郎君在长安有个住处也方便,让他们独立居住,也可以静心读书。”

郑鹏做了一个收拳式,然后一手揽着林薰儿说:“一起吃早饭,吃完去酒坊瞧一下,然后带你去东市逛逛,喜欢什么就买什么。”

都出去了,只剩林薰儿一个人在家,郑鹏干脆把她带上,最近事太多,也要照顾绿姝的情绪,对林薰儿有些欠缺,有机会得多弥补一下。

林薰儿眼前一亮,马上含情脉脉地说:“奴家全听公子的。”

有人欢喜有人愁,林薰儿跟着郑鹏身边,一脸春风荡漾,而在兴化坊一处私宅内,几个壮汉正在喝着闷酒。

“兄弟们,喝一个。”

“喝,哪个不喝就是不给我刘礼杰面子。”

“这白酒就是够劲,今天要不醉无归。”

方桌上坐着四个人彪形大汉,个个衣着光鲜,一看就是富家子弟,桌上菜是好菜,有鹿肉、大块羊排、鸡、鱼等等,喝的酒全是市场上紧销的白酒,然而,好酒好菜却没一张好脸,一个个兴致不高,特别是坐在主位的方脸汉子,席间频频举杯,喝得一脸通红,看似喝得尽兴,可他一直阴沉着脸。

四个人就是一直吃、一直喝,很少说话,气氛有些凝重,分明是在喝闷酒。

还是大白天喝闷酒。

刘礼杰喝完,提起一坛酒又给三人倒完,继续举杯道:“好...好...不容易轮个休,兄弟...们,喝个痛快。”

看到刘礼杰说话都大舌头了,坐在左下首的钟浩劝道:“大哥,别喝了,喝多了伤身,明天还要轮值呢。”

“是啊,大哥,没必要理会姓郑的那个家伙,他算什么,兄弟们就服你一个。”

“就是,姓郑的就是仗着有点运气,还有老丈人家给他撑腰,还拍得一手好马屁,哪能跟你相比,就当他小人得志好了。”

同席的黄民友和周猛也纷纷开口劝道。

三人都知刘礼杰不高兴的原因:刘礼杰是折冲都尉刘幽求的儿子,也是右万骑的百骑长,在四人中属他资格最老、地位最高,同属右万骑的钟浩等人把他奉为大哥,按理说刘礼杰的资历和军功都够了,好不容易有了一个千骑长的空缺,就当所有人都以为是刘礼杰的囊中之物,就是刘礼杰也觉得这件事是两手捏田螺,十拿九稳时,突然空降了一个郑鹏。

刘礼杰咽不下这口气,听到圣旨已下,过二天郑鹏就到右万骑上任,心里郁闷,就约了几个心腹兄弟喝闷酒。

区区一个百骑长,没有跟郑鹏叫板的勇气,然而,刘礼杰的父亲刘幽求可不是普通人,当年李隆基在生死存亡之际,发动武隆政变,把大唐江山从韦后手里夺回,刘幽求就参与了策划,攻打白兽门时,就是刘礼杰第一个攻破白兽门,李隆基得势后,当年参加武隆政变的人都得到重用。

刘礼杰也是凭着父亲的关系进入万骑,凭着努力升到百骑长的职位。

四人中,钟浩的叔父钟绍京也参与了政变,有从龙之功,只是个人能力有限,只做了一个小队正,周猛也是队正,而黄民友是右万骑的骑曹,负责马匹的调用、饲养。

不提还好,一提郑鹏,刘礼杰就无名火起,猛地一拍桌面,大声吼道:“论身世,某是忠良之后,论资历,某在万骑已五年,论功绩,大功一件,小功十数件,拼生拼死,就是唐将军也暗示那位置是某的了,姓郑的凭什么把它抢了,就凭他会拍马屁,还是凭他娶了一个五姓女,抱上博陵崔氏的大腿?”

说到这里,刘礼杰把碗中的酒一饮而尽,“啪”的一声放在桌面,愤愤不同地说:“其他人某还服,就是郑鹏,不服!”

“大哥,小点声”黄民友吓了一跳:“不能妄议朝政和上司,要是传了出去,这可是犯上之罪。”

“说的都是实话,在场的都是自己人,怕什么。”刘礼杰不满地说。

嘴上说不怕,可声音明显低了很多。

黄民友有些郁闷地说:“现在郑鹏风头正盛,皇上又那般信任他,身后又有高公公、博陵崔氏支持,背景太硬,不宜跟他硬碰。”

“对啊”钟浩附和着说:“大哥,不宜跟他对着干,官大一层压死人,小弟听过他的事,是一个没什么进取的人,无论担任什么职位,轮值都是垫底,还经常请假,最喜欢捣弄一些匠人的活,估计来万骑就是转转,很快就走,没必要跟他对着干。”

周猛劝道:“大哥,忍忍吧。”

三兄弟都劝了,可刘礼杰还是不为所动,阴着脸说:“对着干肯定不行,姓郑的点子太硬,不过右万骑也算咱们的地盘,不能由着他来,给他设些绊子,让他早日知难而退还是可行的,三位兄弟,你们会支持某吗?”

“那还用说,我们可是同生同死的兄弟。”

“大哥,你这话就是打兄弟们的脸,这么多年兄弟,可不是白当的。”

“刀里火里,有事大哥尽管吩咐。”

刘礼杰为人仗义,也会收拢人心,三人一直唯他马首是瞻。

“好!”刘礼杰脸上这才有了笑容:“某倒要看看,是我们这些地头蛇厉害,还是郑鹏这条过江龙霸道。”

右万骑还没有迎来新上任的中郎将兼令押千骑使,一股不安份的因素已经在酝酿,刘礼杰等人没料到,就在几里之遥皇宫的御书房内,也弥漫着一股怪异的气氛。

李隆基把一道奏折合上,扔在御案上,一边揉着眉心,一边说道:“两位爱卿,这是吐蕃派人送来奏折,你们拿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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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8 狼牙堡风云

宋璟拿过奏折,没有自己看,而是先递给一旁的姚崇。

姚崇接过来打开一看,脸色有点怪异起来,一边递回给宋璟,一边皱着眉头说:“怪了,吐蕃一向像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这次竟然主动服软?”

宋璟接过奏折一看,很快皱起了眉头:奏折中说,最近吐蕃边境出现一股行迹无定的悍匪,在吐蕃境内无恶不作,还袭击哨所,掠夺军械,有目标者发现向大唐境内移动,希望大唐彻查云云,隐隐还有询问是不是大唐军队所为的意思。

“这事有些怪异”宋璟开口道:“一般的流匪,不会惊动到吐蕃的高层,这封奏折,相当于国书了,看来这股悍匪不简单。”

宋璟说完,猛地想起一件事,连忙补充道:“皇上,上个月不是接到密报,吐蕃羊同有村落受袭,全村男女老少被屠戮一空吗,会不会与这件事有关?”

李隆基犹豫一下,点点头说:“没错,的确是有这么一份密报。”

不用吩咐,一旁的高力士已经在一旁存放资料的柜子里寻找,没一会的功夫,高力士恭恭敬敬把那份密报送到李隆基面前:“陛下,密报在此。”

平日功课做得好,高力士喜欢井然有序,奏折会分类存放,找与吐蕃有关的奏折,就在专门存放的柜子里就能找到。

密报上的字不多,只是简单地写着羊同一个叫哇瓜村在夜间受袭,全村男女老少无人生还,后面还建议暗中调查是不是边军所为。

宋璟继续说:“这件事臣记得很清楚,军部派了特使,调查的结果是边军并没有任何异动,难度真有异地的悍匪闹事?”

姚崇抚着胡须、半眯着眼不说话,少倾,他老眼一睁,有些焦急地说:“皇上,边境估计有变。”

“哦,何以见得?”李隆基开口道。

姚崇解释:“吐蕃这封奏折,明是请求,暗是指责,实则却是提前为自己洗脱嫌疑,掩饰它的行动,边境,怕是有变。”

“不至于吧,一股流窜的悍匪,最多就是掠夺一些财货、牲口,会不会当日攻打拨汗那溃败的流兵散勇还没有肃清?”宋璟开口说道。

打仗时太乱,很多人被冲散,一些将士流落在外,他们有的回不去,有的不想回去,有的怕回去被罚或追究责任,干脆落草为寇。

姚崇解释道:“广平,有件事你不清楚,那个哇瓜村是大唐多年经营的一个据点,村里差不多三分之一的人都是归顺大唐、充当大唐的密探,那股悍匪很有可能是吐蕃人所扮,一来不动声息拨掉大唐苦心经营的据点,二是掩饰下面的军事行动,例如以悍匪的名义扰乱大唐边境。”

李隆基点点头说:“姚爱卿分析得很有道理,看到吐蕃是好了伤疤忘了痛。”

宋璟有些意外地看着姚崇,眼里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姚崇退下相位已久,可每逢大事,李隆基都把他唤到场,也很重视他的意思,像秘密据点这种绝密的事,就是自己都不知道,而退下来的姚崇却知道。

可以看出李隆基对他的信任。

好在姚崇是自己人,倒不至于羡慕妒忌,宋璟打了一个激灵,连忙说:“皇上,有必要让边军、特别是与羊同地区相近的于阗镇守军加强戒备,不能让吐蕃有机可乘。”

李隆基一脸沉稳地说:“吐蕃的狼子野心,大唐上下皆知,对吐蕃严加戒备是常态,要是戍边还要朕提醒,那戍边的将士是万死不能辞其罪,现在要做的,就是想想怎么抓个现行,不能让吐蕃在边境胡搞蛮缠,姚老,你有什么看法。”

“现在还不知边境会有什么变化,仅凭一封奏折,很难判断出什么事,一动不如一静,一边留意边境的变化,一边让密探看看吐蕃到底有没有异常。”姚崇开口说。

宋璟摇了摇手里的信,有些担忧地说:“吐蕃至长安,路途遥远,若是真有异心,只怕边境已有异变。”

“怕什么”李隆基一脸霸气地说:“大唐国势强盛,坚如磐石,还怕那些鼠辈毛贼,来了好练练兵,别让将士们太清闲,怕的就是他们不来。”

李隆基说话的时候,信心满满、霸气外露,把天朝上国皇帝的自信与王者风度表现得淋漓尽致,就是姚崇和宋璟也被他折服。

要是远在千里之外的崔希逸听到的宋璟的话,肯会赞他一句料事如神。

二月十七日,夜,对狼牙堡的将士来说,这是一个平凡却又很有意义的日子。

日夜赶工的新堡终于完工。

戍边的日子,单调、孤寂,特别是孤堡深入的狼牙堡,除了自己的同僚,有时半个月都没看一个活物。

天,很黑;山风,很大;郊野,很寂寥,然而,狼牙堡内,崔希逸睡得非常香甜,甚至微微打起了呼噜。

狼牙堡是水泥的试点,把水泥运到狼牙堡后,崔希逸起早赶黑,监督工匠建造狼牙新堡,昨日才刚刚完工,累得不轻的崔希逸倒头大睡。

顺利完成任务,好好休息一晚,明天就可以回家。

家里还有意中人等着自己呢。

睡得正酣,突然有人摇着自己,隐隐还听到有人小声地说:“营正,营正,有情况。”

一听到有情况,崔希逸双眼一睁,猛的坐起来,看到叫自己的是心腹马家兴,沉着问道:“什么事?”

马家兴小声地说:“我们设的一个暗哨,已经二刻钟没有反应。”

“通知堡里的人没有?”

“已经告知季堡长,现在狼牙堡外松内紧,所有将士已经进入戒备状态。”马家兴小声说道。

就在说话间,崔希逸已经披上战甲,还把弓挂在背上,一脸镇定地说:“不用点灯,走。”

普通人听到有危险,多少有些惊慌失措,可崔希逸听到有危险,不仅没有惊慌,眼里反而露出一丝兴奋的目光。

“崔营正,没想到连你也惊动了。”来到狼牙堡了望室,狼牙堡堡长季正鸿小声迎了上来。

“情况怎么样?”崔希逸单刀直入。

季正鸿压低声音说:“刚才听了地面,应该是北面有些异常。”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崔希逸把手握在刀柄上,冷声说道:“现在是吹南风,他们从下风的位置摸过来,不是普通的马贼,来得巧了,正好验一下狼牙新堡的威力。”

“也是,看看他们能躲过几个陷阱。”季正鸿嘴边露出一丝冷笑。

狼牙堡就像一根嵌在吐蕃边境的钉子,功能不仅仅是望风,自保能力也很强,在的狼牙堡四周,设了很多机关陷阱,要是有人贸然闯进,很容易就会触动机关。

“啊~”“啊~”

季正鸿的话音刚落,黑暗中传来二声凄厉的惨叫声,显然是有人触动了机关陷阱。

“敌袭!”

值勤的士兵大叫一声,然后有人吹起了号角。

一瞬间,狼牙堡灯火通明,在火光中,隐隐约约看到北面的位置有不少人头挤动,还有利刃的寒光闪动。

还真有人想对狼牙堡不利。

“你们是什么人?这是大唐的狼牙堡,速速退避,违者格杀勿论。”一名队正大声表达自己的立场。

要是普通人听到这是大唐的军堡,肯定有多快跑多快,可黑暗中的那些人听了,不仅没有退,反而点燃了火把。

偷袭不成,干脆明攻。

火把一点,季正鸿也看清了对面来敌的情况,不由倒吸一口冷气:来敌大约有八百人之众,有步兵有骑兵,清一色的精壮的男子,有人穿着藤甲有人穿着锁子甲,每人都备有长短武器,从他们行进的队型来看,绝对是训练有素的精兵。

比吐蕃的正规军还要精锐。

“你们是什么人,报上名来。”

“这是大唐国境,再不退下,格杀勿论。”

“尔等鼠辈,连话也不敢说吗?”

当值的队正不停地发问,试图弄清楚来犯的是什么人,可那些人根本不理会,一言不发,步步向前靠拢,回答大唐队正的,只有大木桩敲地的声音和盾牌落地的声音。

为了清理陷阱,那些人用二三丈长的木桩拍打地面,故意触发陷阱机关,为了被暗矢射中,前面还一排盾兵护着。

明显作了准备。

“不用叫了,准备作战。”崔希逸皱了一下眉头,大声说道。

那名队正犹豫一下,把目光放在堡长季正鸿身上。

季正鸿才是他的顶头上司,而崔希逸只是负责后勤的一名营正,看似崔希逸官职高,但两者不属于同一个序列。

就当季正鸿想提示崔希逸越权时,崔希逸突然掏出一面黑黝黝的令牌在季正鸿眼前一亮,开口说道:“现在起,狼牙堡由本营正接管。”

“狼牙堡所有将士听令,一切听崔营正指挥。”季正鸿脸色一肃,马上下令。

崔希逸亮出的,是于阗镇镇守使唐宽的令牌,见此牌,如镇守使亲临,有权调动于阗镇内不超过一千的人马。

狼牙堡的编制是一百人,崔希逸接管没有一点点问题。

接管狼牙堡后,崔希逸马上发布第一条命令:“弓箭手准备,来犯之人一进射程,格杀勿论,季堡长,马上让人发求救信号。”

559 坚如磐石

这是一场残酷又沉闷的战斗,被发现行踪后,来敌直接打起火把前进。

来人明显是有备而来,在付出十多人伤亡后,距离狼牙堡大约一百步时,停了下来,然后在盾牌的护卫下,架起了轻型的投石机。

细看一下,竟然有十多架之多。

季正鸿一看,吓了一跳,连忙说:“崔营正,怎么办,这些人不是普通的流匪,他们有那么多投石机,请崔营正先撤,这里由我殿后。”

不用说,这些人十有八九是吐蕃人,暗中出动来拨大唐前沿哨所,一次出动十多门轻型投石机,说明敌人不仅准备周密,还志在必得。

普通的哨所,几轮投石下来就变得千疮百孔,以吐蕃人不留活口的习惯,这里处境非常危险。

崔希逸押送朝廷绝密物资,还有镇守使的令牌,地位殊然,要是崔希逸在自己的地盘出了事,自己肯定得不了好处,就是自己能跑掉也会被追责,当务之急,是把他送走。

走了也好,崔希逸在这里,季正鸿有种束手束脚的感觉。

崔希逸摇摇头说:“临阵逃脱是懦夫所为,季堡长,你要陷本营正于不义吗?”

“不敢,某只是担心崔营正的安危。”季正鸿连忙解释说。

狼牙堡就是一幢建在高处的堡垒,设了很多瞭望口,在堡垒的顶上,除了修筑的烽火台,还架设了三辆轻型投石机,除了住、防一体的堡驿,四周还设了三尺多高的拒马墙,防止敌人的骑兵直抵堡垒。

“好了,不用再劝,谁也要再说类似撤退这种话,否则本营正以扰乱军心罪处决”崔希逸冷笑地说:“不就是投石机吗,咱大唐的投石机是它的祖宗,马上回击。”

无论是国力还是军备,大唐远在吐蕃之上,吐蕃跟大唐抗衡,靠的就是地利和悍不要命,轮起军械,唐军更是甩吐蕃几条街,来敌用的轻型投石机,就是大唐淘汰的都比不上。

仗着量多,有用吗?

“轰”“轰”“轰”

一块块大石经过抛石机的抛射,砸在堡垒上,季正雄感到堡垒都在震动,当场脸色大变。

要是狼牙堡被砸倒,在场的一百名将士、包括近五十工匠的性命堪忧。

季正鸿想劝崔希逸离开,可看到崔希逸面不改色的脸,想起他刚才说再劝就以扰乱军心处决,张张嘴,最后什么也没说。

扰乱军心,那是死罪,没死在敌人刀下,却折在自己人手里,想说冤也没地方。

“呼”“呼”“呼”的三声,这时狼牙堡的投石块也作了回应,向百步开外的来犯之敌抛砸大石。

黑暗中听到几声惨叫,明显是唐军的投石机砸中了敌人。

论射程、精度和威力,大唐的投石机远在来犯敌人的投石机之上。

崔希逸从隐秘的瞭望口看到,好像有一架正在投射的投石机被唐军投射的石头砸中,当场砸烂,还有几个敌人倒在地上生死未卜,不由暗暗点头:“准头不错,平日应是没少训练。”

“那是”季正鸿有些骄傲地说:“投石机有二伙人负责,每旬都要训练,每个月都要考核,准头还是很不错的。”

士兵做好自己的本分,这是尽责,崔希逸并没多说什么,而是沉着问道:“信号发出去了吗?”

“晚上信鸽不能飞,已经点燃烽火台,不过天黑路滑,援军最快也要天亮前才能赶到。”

最近的军营到这里,也有上百里,路不好走,马匹不擅夜里走路,收到信号到赶到这里,时间是一个问题。

让一支上千人、还携有投石机的敌人摸到这里才发现,不用说,斥候哪里出现极其严重的失误,要不是崔希逸的人发现异常,说不到等敌人摸到鼻子前才发现。

当然,这些事等渡过这次难关再说。

“天亮?”崔希逸皱着眉头说:“那还有近二个时辰的时间,可看要做好持久作战的计划。”

“崔营正,某愿带一队精兵冲出去,把他们的投石机捣毁。”季正鸿主动请缨。

狼牙堡居高临下,进可攻退可守,有地利的优势,跟来犯的敌人肉搏也不怕,就怕被投石机砸倒,在季正鸿眼中,威胁最大就是那十多门轻型投石机。

敌人来了没第一时发动冲锋,而是一味用投石机抛射大石,明显是想用投石机把狼牙堡砸倒再趁乱收割。

崔希逸左右打量了一下,摆摆手说:“不怕,这是用水泥新盖的堡垒,外墙作了加固设计,要是重型的投石机不好说,这种轻型的投石机,不怕。”

一言惊醉梦中人,季正鸿这才发现,狼牙堡被抛射的大石砸得砰砰直响,可到现在,还没看到或听到有人报告哪里被砸穿。

看仔细一些,有些被砸中的地方,好像一丝裂隙,但仅仅是裂隙而己。

季正鸿瞪大眼睛,吃惊地说:“不,不会吧,水泥这么厉害?”

要是夯土和砖木结构,经过这么多轮的抛砸,就是不倒,估计受损也不小,可现在砸了十多轮石头,也没有明显的损伤,敌人有点雷声大雨点小的感觉。

崔希逸有些骄傲地说:“兵部尚书亲自主持,本营正亲自押运,中途还有唐镇守使护送,你以为是闹着玩呢。”

“是,是,是”季正鸿喜出望外地说:“刚开始把刚加固没多久的狼牙堡推倒重建时,还觉得有些浪费,也不信水泥那么好,现在看来,服了。”

说到这里,季正鸿压低声音说:“崔营正,这水泥跟郑鹏郑将军在博陵建桥用的水泥,是一样的吗?”

“这些事不要乱打听,做好自己的本份就行。”崔希逸一脸正色地说。

“是,是”季正鸿吓了一跳,连声应道。

“砸得好,又砸中敌人一架投石车。”这时瞭望孔有士兵兴奋地说。

崔希逸走近一看,在火风的照耀下,只见敌人的投石机阵地乱成一片,还有人收拢散架的投石机,嘴边不由露出一丝冷笑。

狼牙堡本来就易守难攻,刚好用水泥翻新,现在可以说坚如磐石。

来敌不急着进攻,想凭着投石机数量多的优势,把狼牙堡硬生生砸倒再趁乱收割,而狼牙堡也不急着出击,跟来敌相互抛射大石。

一来不知外面来了多少敌人,也不知还有没有埋伏,二来乐于拖延时间,等待缓兵。

只要捱到援军到达,守住狼牙堡,便是大功一件。

然而,大约相互抛射了二刻多钟,对面便停止了抛射。

大唐的投石机制作更精良、威力更大,在训练有素将士的操控下,不到二刻钟的时候,付出一架投石车被砸、一死五伤的代价,就精准地砸坏敌人五架投石车,还砸死砸伤很多来敌。

偷袭的敌人看到抛射了那么多大石也没用时,非常惊讶,作了多蕃努力和试探后,最后还是放弃用投石机砸倒狼牙堡的计划。

黑暗中响起几声狼嚎般的叫声,这叫声是来敌撤退的信号,很快,季正鸿就看到来敌竟然开始撤退了。

明显是看讨不到便宜,硬攻又没有把握,干脆直接退了。

“崔营正,某带一队人杀出去,别让他们轻易跑掉。”季正鸿主动请缨道。

在季正鸿眼里,那些不是逃跑的敌人,而是一份份诱人的军功和会移动的人形元宝。

“崔营正,杀出去。”

“趁着他们败退,杀他一个三进三出。”

“让他们知道,狼牙堡不是好惹的。”

跟在季正鸿身边的几个队正、伙长纷纷请战。

到狼牙堡轮值的,都是最彪悍的士兵,一个个骁勇好战,看到敌人要逃跑,纷纷请求出战。

要想升官发财,靠的就是军功,拨汗那一役后,太平了许久,就是想赚军功也没机会。、

看到一份份军功就在前面,谁不动心?

崔希逸看了看一群战意昂然的将士,摇了摇头说:“来的是什么人,来了多少人,还有没有埋伏不清楚,穷寇莫追,都守好,不要半分松懈,只要等到援军到达,本营正会向上面给诸位请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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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0 事出反常必有妖

敌人来得快,退得也快,一直等于天快亮,于阗镇的援军赶到,也没有再次发生冲突。

援军赶到后,崔希逸这才派人去追踪敌人、收拢斥候,安排妥当,马上去查看狼牙堡受损的情况。

经过多轮抛砸,地上铺了一层大石块,有的完好,有的摔成大小不等的碎块,可以看出昨夜敌人攻势的猛烈。

让季正鸿吃惊的是,那么多大石头,很多地方被砸到凹了进去,不少地方还砸龟裂,然而,令人惊叹的是,硬是没有一块石头砸穿墙壁,全部挡在墙外。

唯一的伤亡,是抛砸在堡垒顶上砸中投石的士兵造成的。

“这水泥,太神奇了,都快赶上大城池的城墙了。”季正鸿感叹道。

对方用的轻型投石机,威力有限,对付一般的小城池、哨所、堡垒没问题,但对像于阗、安西这些重镇的城墙,估计连抓庠庠都不够,更不用说像洛阳、长安这些牢如金汤的城墙,那些城墙都是用石头、砖木和夯土相结合,没重型投石机根本不用想。

狼牙堡用水泥砌起来,看效果比不上那些大城池的城墙,不过考虑到这只是一般的哨所,修筑的时间和成本,已经比传统夯土结构的不知强多少倍。

实在太神奇了。

崔希逸明显对战果非常满意,点点头说:“这伙人来得正好,正好验了这水泥建堡的成色,某一定上报朝廷,让大唐的边防再升一个台阶,不对,是几个台阶。”

有人欢喜有人忧,季正鸿和崔希逸对昨晚的战果表示满意,也有人对此表示极大的不满,例如吐蕃千户次仁,在一顶简陋的帐蓬内,阴沉着脸看着手里的战报。

“混帐”次仁把手里的简报一扔,觉得心里怒火难熄,拨地一拨刀一斩,硬是把长案砍下一个角:“气死我了,死了四十多人,伤了八十多人,还折了五架珍贵的抛石车,一个小小的狼牙堡,别说拿下,就是墙都没摸到,这让我跟怎么跟阿爸交待,出发还在我阿爸面前信心满满说此次行动一定拨掉狼牙堡这枚钉子的。”

手下一名叫巴沃的小头目劝道:“千户,此次敌人太顽强了,只要好好跟大将军说,相信大将军会体谅的。”

巴沃都有些同情次仁,要知次仁是吐蕃中有名的勇士,可是他一直活在他阿爸的阴影下,原因很简单,因为他阿色是吐蕃大将军坌达延,号称现时最出色的将军,好不容易等到扛大旗、证明自己的机会。

没想到,第一次行动就失败。

别人只看到次仁连狼牙堡还没摸到就折兵损将,连珍贵的投石车也损失了几台,可巴沃却清楚次仁在战前付出的努力。

要悄无声息摸近大唐的堡垒,绝对不是一件简单的事,除了要熟悉地形,还要熟知大唐的斥候的活动范围、怎么清除那些明岗暗哨,还要提前分批把投石机和大石头偷运到附近。

只能说,在发动暗袭前的那一刻,一切都在次仁千户的掌控中,行动也是成功的。

也不知为什么,抛砸了那么多大石,就是砸不倒一个小小的狼牙堡。

次仁摇摇头说:“这次行动,本来就有不少人反对,是阿爸坚持,这才成行,出动八百精锐外加十二架投石机,连一个小小的狼牙堡都没拿下,准备来说,就是堡墙都没摸到,回去受罚还算了,就怕给阿爸蒙羞。”

就是现在,次仁还弄不明白,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原计划用投石机把狼牙堡砸倒,然后趁乱拿下,没想到狼牙堡承受了投石机的轮番轰击,自己的投石机在唐军的反击中先后被砸毁了五架,还伤了那么多人,简直亏死了。

“千户不必灰心”人群中有人突然开口道:“这次行动,我认为千户应该受到嘉奖。”

次仁扭头一看,说话的是站在左边的百户帕巴,忍不住问道:“帕巴,你这话不是嘲弄本千户吧?”

没拿下目标还折兵损将,这样还有功?

要不是帕巴是队伍中有名的智囊,次仁都想伸脚去踹了。

帕巴一脸正色地说:“昨晚在投石机相互抛投,我军伤害惨重,士气也低落,狼牙堡经历轮番轰砸下还能屹然不倒,要是硬冲,伤亡肯定很惨重,也没有拿下的把握,还要提防唐军的援军,千户吃了大亏,明知对自己声誉有损的情况下,没有被情绪左右,毅然撤退,这是成熟的、也是最合理的指挥,难得的是,撤退时还留了伏兵,可惜唐军坚守不出,让伏击落空。”

顿了一下,帕巴继续分析道:“第二点,也是为什么千户应受到嘉奖的原因,狼牙堡就像一枚敲到吐蕃边境的钉子,不拨不快,三个月前还偷袭过,只时用二台投石机就把它砸得千疮百孔,可惜援军来得太快,功亏一篑;然而,仅仅过了三个月,它竟然能在十多台投石机轮番抛砸中挺了下来,别说把它砸倒,就是找一个砸进堡内的也没有,要是大唐的堡垒都像狼牙堡,对我军极为不利。”

次仁深有同感地说:“对,本千户也在奇怪这件事,还以为那十多架投石机都坏了呢。”

帕巴眯着眼睛说:“刚才仔细看了,材质不像石头,也不像夯土,也不知用了什么,这件事一定要弄清楚,说不定唐军又有什么这里神秘武器,中原有句话叫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现在吃小亏好过以后吃大亏。”

又有神秘武器?

说到这里,帕巴很中肯地说:“其实这次行动是很成功,只是中途有了反常,都说事出反常必有妖,只要查出妖在何处,说不定功劳比拿下一座小小的狼牙堡还大。”

次仁眼前一亮,然后拍拍帕巴的肩膀说:“不错,不错,帕巴你真是一个精明的智者,好,一定要查清楚,这狼牙堡有什么古怪。”

有机会将功折罪,维护自己和阿爸的声誉,次仁心中一喜,拳头忍不住紧紧地握了起来。

吐蕃与大唐国境接壤地方很多,有争议的地界很多,就是双方军队克制,像放牧越界、相互掠夺、冲突的事件,一年到头不知多少,这次没有打着旗号袭击的行动,只算是冲突中较为大型的一件,最多是双方高层、军队暗暗较劲,根本传不到民间。

就是传出去,在民间泛不起多少水花。

两国交兵,无论对谁都不是闹着玩的,有很多事就是心明似镜,未到最后一刻,双方都要极力粉饰太平。

就在边境处,大唐和吐蕃卯足劲头明争暗斗时,身处长安的郑鹏,有些不情不愿到右万骑走马上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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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1 走马上任

“高公公,去赴个任也劳烦你,真是抱歉。”郑鹏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高力士很守信,答应过护送郑鹏送上任,算是为郑鹏壮胆,这次走马上任,还真按时出现,让郑鹏都有些感动。

“咱家答应你的事,肯定不会忘,不过咱家也不是特意为你而来,护送你上任只是其中一个目的,还一个目的是顺便去禁苑办些差事,不过是多绕一些路,就当是散散心吧。”高力士笑呵呵地说。

郑鹏有些好奇地说:“高公公要去教坊吗?”

要去禁苑,以高力士的身份,可以直接从玄武门穿过,因为三大苑都设在皇城以北,郑鹏被告之到三苑中的禁苑走马上任,不能从皇宫穿过,而是先从长安城的通化门出,绕行到禁苑的九泰门进入,高力士为了陪郑鹏上任,放着近路不走,还要出宫走一个大弯,绕了不少路程。

总不能骑着马、携着武器从皇宫穿过吧。

禁苑在皇城以北,即是隋朝的大兴苑,李渊得天下后,改名禁苑,禁苑包括禁苑、西内苑和东内苑三个部分。

三大苑的功能主要有二个,一是打造一个缓冲地带,不能让不轨之人绕过长安城直扑皇宫,保护皇室安全,二是把皇宫里内没有的功能、或没地方安置的场所有个地方安置,例如内教坊、梨园、虎圈、宜春院、马坊、马球场等,都设在三大苑内。

三大苑是皇帝的后花园兼娱乐场所,位置特殊、责任重大,一直是由天子亲军负责,每一任皇帝都有些变动,现在主要是由羽林军负责。

郑鹏知道,唐太宗时,于玄武门置“左右屯营”,成份混杂,统属复杂;唐高宗龙朔二年,改“北门(玄武门)左右屯营”为“左右羽林军”;垂拱元年五月十七日羽林军正式独立建制,取消了以往以南衙诸卫将军检校羽林军的制度,羽林军正式升格为行政系统上独立的北衙禁军,定额兵士六千人。

唐高宗、武则天两朝羽林军的建立和官署的完善使北衙禁军在建制上脱离南衙十二卫,经过多次变更、调整和扩充后,现在北门主要由羽林军守卫。

羽林军刚开始时由飞骑组成,随着万骑的发展和壮大,现在羽林军是由四支部队组成,分别是左右飞骑和左右万骑。

高力士兼着右监门卫将军,但右监门与羽林军关系不大,郑鹏猜想他多是去教坊。

对喜爱音律和猎艳的李隆基来说,教坊是最喜欢去的地方,要音乐有音乐,要美女有美女。

高力士摆摆手说:“非也,咱家是去马坊巡视一下,看看马坊的运作如何,还要看看飞龙兵的训练情况,皇上说过些时候还要检阅呢。”

“飞龙兵?”郑鹏有些惊讶地说。

就像每一任皇帝都弄些新花样,在禁军上就可以体现,禁军的规模和名称时有改变,郑鹏上任前听郭子仪解释各军卫、番号的来龙去脉都听到头痛。

什么时候又出现一个飞龙兵了?

高力士耐心地说:“禁苑的闲厩一时无人管理,皇上就让咱家帮忙打理,看到那些闲厩侍卫只是看管马匹有些无所事事,又让咱家把他们训练一下,这就是飞来兵的来由,飞龙兵叫内飞龙兵更贴切一些。”

闲厩是皇帝私人马坊的雅称,羽林军是皇帝的私兵,也是长安唯一一支骑兵部队,骑兵需要大量的马匹,于是闲厩就应运而生,闲厩的长官叫闲厩使,没想到是由高力士兼任。

郑鹏心中一凛,连忙说:“皇上对公公真是信任,也只有高公公才有这种荣幸。”

大唐是华夏历史上最辉煌的一个国家,然而,大唐也是历史上宫廷政变最多的一个国家,最有名是太宗李世民的玄武门之变,凭着玄武门之变,李世民坐上帝位,留下一份贞观之治的丰功伟绩。

继李世民后,宰相张柬之等联合右羽林卫大将军和左威卫将军发动军事兵变,从武则天手里夺回李唐江山,大唐的历史上又多了一个神龙政变,也称为五王政变。

原因很简单,参与政变的张柬之、崔玄伟、桓彦范、敬晖、袁怒己五人都被封王,所以很多人称为五王政变。

李隆基能坐上帝位,先是唐隆政变夺回李唐江山,后又通过先天政变铲除对手,这才坐稳帝位、施展自己的抱负。

很明显,通过禁军支持上位的李隆基,深知禁军的重要性,想方设法把这支重要力量牢牢握在自己手里,羽林军是骑兵,骑兵就要马,派高力士掌管马匹,相当于把羽林军的一半战力握在手里,有利于对羽林军的掌控。

有了羽林军,还设立飞龙兵,明显在安全问题上多留一手。

高力士听到的郑鹏的恭维,摆摆手说:“食君之禄,担君之忧,只要是皇上安排都得听,可惜咱家就一个人,分身乏术啊。”

说到这里,高力士指着自己的头发说:“咱家现在都有了白发,不比你小子,三天打渔二天晒网,悠然自得,惹得咱家都羡慕你了。”

这句话倒是发自真心,郑鹏从教坊任职到散职,每个职位都是悠闲自在,大唐也有很多混日子的官员,但他们却不能跟郑鹏相提并论,因为郑鹏在每个职位都做出不俗的成绩。

“哪里”郑鹏马上解释说:“高公公是皇上的心腹,最亲信之人,这叫能者多劳,像我嘛,整天看着无所事事,实则脑瓜子不停地想,经常想得脑瓜子痛,有时想到大半夜都睡不着,其实也是挺累的。”

千万不能招高力士妒忌或心生不满,突然李隆基对高力士实在太信任了。

信任产生权力,对一个手握重权的太监来说,很多容易产生偏激的情绪,郑鹏还真不敢得罪高力士。

高力士脸色一板,突然勒住马,脸色有些漠然地说:“郑将军的意思是想提示咱家,劳心人治人,劳力者治于人的道理,以示咱家跟郑将军不是一路人,可对?”

郑鹏吓了一跳,有些手足无措地说:“没,没,高公公千万不要误会,我绝对没有这种意思,就是那么随口一说,其实我的意思是...意思是...”

情急之下,都不知说些什么合适。

敢嘲讽高力士是“劳力者”,这可是招人恨的啊,要知“治于人”有地位低下的意思。

“嘿嘿...嘿嘿嘿”看到郑鹏手足无措的样子,高力士突然笑了起来,笑毕摆摆手说:“郑将军,不要紧张,咱家可不是那种鼠肚鸡肠之人,就是逗逗你,开个玩笑,其实你说得也没错,咱家就治于皇上。”

郑鹏擦了擦额上的冷汗,有些无奈地说:“说真的,还真怕公公不高兴呢,其实公公说得有一点点错,普通官员百姓是治于人,而高公公只对皇上一个人忠心,只听皇上的话,治于人不合适,应叫治于天子更妥当。”

“就你话多,走吧,别停下,第一天走马上任,可不能晚到。”高力士一边说,一边策马向前行。

郑鹏看到高力士加速,看着他的背影,摇摇头,把手里的马鞭轻轻一甩,“啪”打在马屁股上,催马前进跟上。

跟上高力士后,郑鹏突然开口问道:“进了万骑营,有什么需要注意的,还请公公多加提点。”

羽林军是皇上私兵,人事和配置属于机密,郭子仪了解得不多,郑鹏也拉不下脸去请教崔源,以至现对羽林军还有些陌生。

高力士是李隆基最信任的人,对羽林军肯定熟悉,问他最合适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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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2 猛虎千骑营

高力士反口问道:“飞腾,你对万骑军了解多少?”

“有一点吧,万骑军是天子亲军,里面多勋贵子弟,到这里上任,这千骑使不易当。”郑鹏开口道。

“问题不大”高力士笑着说:“咱家记得,你在西域时,安西虎营的痞兵都让你治得贴贴服服,相信这个千骑营难不倒你。”

“那些勋贵子弟,可比痞兵更难对付。”郑鹏苦笑着说。

万骑的前身是百骑,是皇帝身边最重要的亲兵,李隆基能登上帝位万骑更是居功至伟,坐上皇位后李隆基对万骑更加重视,原来万骑定额是六千人,现在都扩建到近一万人。

政变成功了,要对那些支持的手下论功行赏,由于很多人不愿离开羽林军,僧多粥少,李隆基在原来的基础上扩建,现在万骑军地位隐隐在飞骑军之上。

高力士压低声音说:“左右飞骑和左右万骑统称羽林军,现任羽林大将军是岐王李业,不过岐王只是名义上的大将军,具体是由羽林右将军贾林和羽林左将军李玖掌控,其中李玖掌管左右飞骑,贾林掌管左右万骑,飞骑和万骑接触并不多,在羽林军中,飞腾你要记住,不要惹李显城这个人。”

“李显城?什么来头?”郑鹏马上问道。

“羽林左将军李玖的宝贝儿子,天生神力,武艺又高,是一名出色的将领,不过脾气有些暴躁,看到他让着点就行。”

高力士说话真是精辟,前面说那么多,只说李显城是出色的将领,而不是说将才,原来性格有缺陷,易冲动。

“是出自皇族吗?”

“没错,是皇族”高力士开口道:“李玖出自皇族,原是在飞骑营担任一名队正,武隆之变中,他亲手枭杀韦后的首级献给皇上,立了不世奇功,再加上皇族子弟的身份,受到皇上重用,从此青云直上,李显城飞骑军的千骑使,曾二次在军中竞技荣膺甲等第一名,皇上对他赞赏有加,赞他是羽林第一勇士。”

郑鹏点点头说:“多谢公公提点,我知道怎么做了。”

出自皇族,武艺高强,还有当羽林左将军的老子罩着,在羽林军中也是横走着的角色,这种人还是少惹为妙。

说完,郑鹏担心地说:“高公公,你也知太原王氏跟我有些过节,听说王氏在羽林势力不小,再说我平日也招人妒忌,就怕....”

高力士有些无奈地翻了翻白眼,没好气地说:“放心吧,像你这种职位,超过五十军棍都要陛下亲批,再说陛下也说过保你,你的小命好着呢。”

说到这里,高力士有点无言地说:“就你这胆子,当日还敢去西域,还敢跑去破坏崔王联婚,那时可是胆大包天,咱家看你那胆是色胆,放心,皇上对羽林军从不吝啬赏赐,要是让皇上高兴,美人有的是,上个月皇上一下子就从教坊里赏三十名乐伎舞伎给表现好的将士。”

李隆基教坊的规模逾万人,赏赐几十名根本不算什么,从古至今,美女都是一项很受欢迎的赏赐品。

郑鹏也不知怎么答,只是呵呵一笑,然后跟着高力士继续前行。

进入禁苑的范围后,戒备森严了很多,不时有人出现检查相关令牌,好在有高力士在,郑鹏的手续也齐全,一行人畅通无阻。

郑鹏以为禁苑是皇帝打猎、寻欢作乐的地方,没想到禁苑里的建筑还挺多,像鱼藻宫、九曲宫、望春宫、蚕坛亭、葡萄园、梨园、会昌殿、骥德殿、虎圈、马坊等等,把郑鹏看得有些眼花缭乱。

普通百姓,有一个安身之所就谢天谢地了,皇帝倒好,那么大一座皇宫还不满足,为了享乐,还设了西内苑、东内苑和禁苑三大苑,那么多亲兵、嫔妃、美女围着他一个人转,享尽人间的荣华富贵。

难怪人人都想当皇帝。

“高公公,把我兄弟调到万骑的事...”郑鹏找了一个机会,再次提起。

一个人进万骑,虽说在千骑营做了千骑使,可人势力薄,很容易让人架空,自然需要找帮手。

进万骑营可是一份优差,郑鹏也想自己认识的人跟着沾光。

高力士的心情不错,闻言点点头说:“羽林军的事,咱家不便插手,免得惹人非议,飞腾,不如向皇上写一份奏折,有机会咱家替你美言几句便是,以皇上对你的信任,相信不是难事。”

“谢公公指点。”

说话间,二人已到了一座气派门楼面前,刚刚靠近,马上有人大声叫道:“站住,来者何人,这里是军营重地,擅闯者死。”

“大胆”这是一个小太监站出来,大声地训斥说:“高将军在此,现在谁在营中主事?”

守门的人看清是高力士后,一个领头的人走过来,恭恭敬敬地高力士行了一个礼:“不知高将军到访,有失远迎,请高将军出示手令。”

挺严啊,郑鹏在一旁暗自感叹:高力士权倾朝野,就是皇子、公主看到他,也得恭恭敬敬叫一声亚父,在宫中“刷脸”,畅通无阻,但到了禁苑,那些士兵明知他是高力士,还要求他出示手令,从中可以看出万骑军纪严明。

高力士在宫中畅通无阻的一个原因,可能跟他担任右监门将军有关。

进营受阻,高力士也不以为怒,开口说道:“咱家奉旨到马坊巡察,到此只是送新任右万骑中郎将兼令押千骑使郑鹏上任。”

那个小头目打量一下郑鹏身上那套绣有猛虎的碧纷战袍,就是高力士在一旁,还是一脸正色地说:“请出示令牌和文书。”

郑鹏挥挥手,一旁的阿军把令牌和文书交给那个小头目。

验明正身后,小头目单膝跪下,一边双手把文书和令牌奉还,一边大声地说:“猛虎千骑营队正吴平,见过郑千骑使。”

万骑军分为左右万骑,左右万骑各领三个千骑营,每个千骑营约一千五百人,六个千骑营合约一万人,右万骑麾下三个千骑营都以虎命名:分别是飞虎千骑营、猛虎千骑营和白虎千骑营,郑鹏被分明猛虎千骑营。

阿军拿回令牌和军部发的就职文书后,郑鹏开口说:“免礼,吴队正,起来吧。”

“谢千骑使。”

“哈哈哈,一大早就听到喜鹊叫,某就猜到有贵客光临,原来是高将军到了,有失远迎,多多恕罪。”这时一个哄亮的声音由远及近,郑鹏抬眼一看,只见一个穿着一身明光铠的壮汉大踏步从里面走出。

来人说话中气十足,走路步伐坚定有力,太阳穴高高鼓起,特别是那双眼睛,炯炯有神,那走路带风的样子,一看就知是一员猛将。

“拜见将军!”

这时猛虎千骑营轮值的将士齐齐站得笔直,大声向来人行礼。

不用说,来者是羽林右将军贾林,万骑的最高将领。

高力士呵呵一笑,拱拱手说:“咱家就是随便转转,知道贾将军军务繁忙,可不敢轻易打扰。”

贾林走到有距高力士面前大约二尺停下,闻言连连摆手说:“高将军言重了,说这话那是打某的脸,早就想找高公公喝几杯,只是高将军太忙,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机会,今儿遇上,说什么也要好好喝上几杯。”

“请咱家喝酒是假,是馋咱家马厩里的那批大宛马吧。”高力士笑呵呵地说。

“高将军真是明察秋毫,什么都瞒不过你。”

高力士摆摆手说:“难得贾将军这般盛情,咱家就却之不恭,喝酒的事好说,还是先处理好正事再说,介绍一下,这是新上任的右万骑中郎将兼令押千骑使郑鹏。”

终于轮到自己了,郑鹏马上行礼:“猛虎千骑使郑鹏,见过贾将军。”

贾林上下打量了一下郑鹏,很快双手持起说:“果然是英雄出少年,郑将军,本将对你可是久仰大名了。”

皇帝破例亲封,高力士亲自护送上任,还是博陵崔氏的女婿,虽说郑鹏是自己的下属,贾林还真不敢小看郑鹏。

按理说,新人上任,是郑鹏去拜山头才对,北门四军统属羽林军,既相互合作又相互制衡,三大禁苑都采用联合防守制,右万骑主要是禁苑和东内苑,作为羽林右将军,贾林平日都是在离皇宫更近的东内苑军营轮值,知道长安新贵郑鹏走马上任,主动到禁苑的军营等待。

看到郑鹏,贾林脑中不由回想起两个情景:李隆基在御书房中,很明确地告诉自己,郑鹏对大唐贡献很大,像对防御有很大意义的水泥,就是郑鹏弄出来的,到了万骑就是交给自己,郑鹏可以罚,但不可以出事。

另一个情景有些尴尬,在自己秘密包养小妾的宅子里,崔源突然不请自来,跟自己喝了一壶酒,具体聊什么不记得了,总感到崔源话里有话,好像知道自己的底细,包括一些隐秘的事。

不用说,这是在警示自己识相些。

就是这样,贾林主动来见郑鹏,向这位长安新贵示好,现在心里庆幸自己来了:没想到郑鹏的脸面那么大,竟然让高力士亲自护送上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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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3 初来乍到

“大哥,姓郑的来了。”猛虎千骑营内,黄民友急匆匆地给正在训练手下的刘礼杰报信。

终于还是来了,刘礼杰咬着牙说:“万骑可不是那些穷边军,别以为到了这里就可以作威作福,猛虎营,可是某的地盘,小猛,都准备好了没有?”

“早就准备好了”周猛磨拳擦掌地地说:“兄弟们说了,都听大哥的,不能让一个半吊子把猛虎营给带垮了。”

钟浩也表态道:“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我们让他第一把火就熄掉。”

“对,谁来也不给面子,让他知道猛虎是谁的地盘。”刘礼杰咬牙切齿地说。

千营使这个职位,上下一致看好是刘礼杰,就是羽林右将军贾林,也暗示过他向皇上推荐自己,刘礼杰本以为千骑使是自己囊中之物,没想到中途杀出一个郑鹏,就是想想都有气。

好在自己在猛虎营经营多年,亲信众多,正所谓正有政策下有对策,刘礼杰决定想办法把郑鹏扳倒。

就当刘礼杰等人信心满满要对付郑鹏时,黄民友有些为难地说:“大哥,高公公亲自把他护送来的,贾将军已经迎接他了。”

“高公公?哪个高公公?”刘礼杰吓了一跳,连忙问道。

“还有哪个高公公,就是皇上身边的高公公,看,他们来了。”黄民友突然说道。

刘礼杰扭头一看,不是高力士是谁,羽林右将军贾林陪在高力士左侧位置,整个人隐隐落后半个身子以示尊敬。

跟在高力士右侧的,是一员身穿绣有猛虎万骑战甲的少年,都不用介绍刘礼杰也认识。

长安跟郑鹏交好的人不多,但在长安不认识郑鹏的还真没找到几个,要知道,郑鹏在长安城巡游过二回,早就声名远播。

周猛压低声音说:“大哥,我们依计划行事?”

“笨蛋,没看到高公公和贾将军在吗,现在闹事,不要命了?”刘礼杰开口训斥道。

“大哥,你刚才不是说谁的面子也不给吗?”周猛挠着头,有些委屈地说。

这二楞子,除了听话、有一身蛮力和武艺外,脑子就是一团浆糊,刘礼杰差点想爆粗了:像高力士这种大人物,平时想见他一面也难,现在他却亲自送郑鹏上任,有这种大人物护着,这个时候去挑恤郑鹏,那是寿星公上吊,嫌命长了。

黄民友连忙劝道:“刚才是刚才,现在是现在,听大哥的就没错了。”

“哦,好,听大哥的。”周猛憨厚地笑了笑,然后不说话。

刘礼杰顾不了那么多,连忙小跑过去,恭恭敬敬地行一个礼:“末将见过贾将军。”

“免礼,起来吧。”贾林开口道。

刚站起来,刘礼杰又恭恭敬敬向高力士行礼:“末将见过高将军。”

“嘿嘿,猛虎营的小家伙,礼数倒是不少,起来吧。”高力士笑嘻嘻地说。

郑鹏发现,在宫内和羽林军,众人都叫高力士为高将军,而大臣和宫外的人,都叫高力士为高公公,很明显,皇宫和天子亲军是抱成一团的。

贾林把郑鹏推上前,开口道:“郑将军,这里就是你管辖的地方,猛虎千骑营,他叫刘礼杰,果毅校尉兼猛虎千骑营的百骑长,你没上任之前,就是他暂时掌管猛虎营,有什么事问他就行。”

说到这里,贾林一脸严肃地说:“刘校尉,这位是新任右万骑中郎将兼令押千骑使郑鹏,以后这里由刘将军掌管,你一定要尽心辅助,明白?”

“末将遵令。”

刘礼杰说毕,给郑鹏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果毅校尉兼猛虎千骑营的百骑长刘礼杰,见过郑将军。”

这个刘礼杰,就是暂代自己职位的人?

本来在这里一个人说了算,现在要让出位置,估计心里不爽吧,就是刘礼杰表面看不出有什么情绪波动,郑鹏还是捕捉到他眼中流露的不甘。

好像还有一丝暗恨。

郑鹏点点头:“请起,本将初来乍到,很多事不知道,还要刘校尉多多指正。”

“不敢,这是属下的份内之事。”

贾林笑着对高力士说:“高将军,相请不如偶遇,来到这里,一定要好好喝几杯,现在交接完毕,某在前面的紫竹林里藏了一坛好酒,请高将军一定要赏个脸。”

高力士犹豫一下,最后还是点点头说:“也好,陛下有些话让咱家转达,正好边喝边聊。”

“飞腾”高力士拍拍郑鹏的肩膀说:“好好干,咱家可是很看好你哦。”

“有劳高公公,改天请你喝酒。”

“嘿嘿,咱家等着。”

贾林又嘱咐了几句,然后跟高力士一起,有说有笑走出猛虎营。

二人一走,刘礼杰暗暗松了一口气:不知为什么,有这二个人在,自己好像说话都不太自在。

这个家伙,跟高公公关系这么铁,刘礼杰有些妨忌地瞄了郑鹏一眼,很快讨好地说:“郑将军上任,说什么也要贺一下,属下和几个兄弟在醉月楼订了几桌,算是庆贺郑将军上任,为郑将军接风洗尘,不瞒将军,兄弟早就仰慕将军,都要要一睹将军的风采,下值后请郑将军务必赏个脸。”

恨归恨,郑鹏是皇上亲封,高力士亲自护送上任,还有博陵崔氏做靠山,背境比刘礼杰想像中还硬,就是不喜欢也得忍着,要对付只能暗中进行,绝不能跟郑鹏明着来。

官大一层压死人,明着来只会自己吃亏,来日方长,现在先取得郑鹏信任再说。

郑鹏摆摆手说:“本将奉旨到这里领兵,初来乍到,什么还没熟悉,喝酒的事,晚些再说。”

这次到右万骑任职,跟上次到西域监军不同,上次是玩擦边球,副监军是一个很尴尬的职务,不上不下,也没人把自己当一回事,特别是在西域,没有倚靠,得放低姿态做人;到这里不同,自己是右万骑中郎将兼令押千骑使,这里自己最大。

在这里,不用看别人脸色。

没到万骑,郑鹏就知万骑的地位很特殊,成员构成也很特别,多是贵族子弟或功臣之后,皇亲国戚也不少,进了这里,明显感到有不屑的目光,作来这里的最高权力者,需要恩威并施才能让军中上下折服。

还有一点,在没有彻底掌控这里时,不能让手上摸清自己的脾气,保留一定的神秘感,免得下属利用自己性格的弱点对付自己。

郭子仪虽说没来,但他把自己在军中的心得体会传授给了郑鹏。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刚来就吃上,到时也不好下狠手整顿。

“这...郑将军,也就是聚一聚,相互认识一下,没别的意思,要是郑将军不同意的话,怕是...寒了兄弟们的心。”

刘礼杰有些意外,本以为郑鹏会很高兴接受,毕竟自己姿势放得那么低,没想到郑鹏一口拒绝。

郑鹏脸色一寒:“没听到本将的话吗,说了不喝,就是不喝,皇上让我来,就是好好训练,时刻保护皇上、保护大唐江山,不是到这里喝酒作乐,怎么,还要本将再重复一次?”

做老大就是爽,根本不用看别的脸色,也不用挑时机,郑鹏不仅要保持神秘,还要尽快立威,自然不跟他客气。

“是,是,是”刘礼杰连忙道歉:“是属下的错,请将军息怒。

表面诚惶诚恐,内心却暗暗骂道:好大的官威,谁不知你是抱着高力士的大腿,神色什么,贾将军都没你这么难伺候,皇上不会是派了一个纨绔子弟来吧?

也不对,纨绔子弟好像算不上,像楞头青多一点。

刘礼杰心里暗骂着,不过嘴上可没停下,有些讨好地说:“郑将军,要不要把将士们集合一下,相互认识一下,也请将军给他们训训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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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4 正式就任

“不必,让他们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刘校尉,劳驾你带本将熟悉一下这里,没问题吧?”郑鹏开口道。

“这是属下的荣幸。”刘礼杰恭恭敬敬地说。

“仓曹江明见过刘将军。”

“兵曹汪栋才见过刘将军。”

“骑曹黄民友见过刘将军。”

“胄曹徐绩见过刘将军。”

这时的千骑营的官吏纷纷上前向郑鹏行礼。

新任千骑使来了,说什么也要拜个山头,混个脸熟,留个好印象。

一番客套后,郑鹏就在刘礼杰等人陪伴下,开始巡视自己的地盘:猛虎千骑营。

郑鹏一边打量军营的环境,一边说道:“这里环境不错啊,还有一个这么漂亮的广场。”

想像中,军营就是一个个帐蓬或一个个大通铺,简简单单,黄土朝天,可猛虎千骑营内,郑鹏发现中心校场是有一层漂亮植草的校场,营内除了有一幢幢精美的、砖木结构的房子,还种花养草,构亭搭亭,感觉不像军营,而是像一座受到重兵保护的园林。

刘礼杰解释道:“猛虎千骑营除了是我们的营地外,也是皇室御用的马球场,皇上、太子、皇子和几位王爷,经常到这里玩马球,还不时举行马球比赛,所以规格比普通军营高很多。”

原来是这样。

郑鹏知道,在唐朝,文人喜欢举行诗会,以文会友,举行一些赛诗、投壶等文雅的游戏,而武人喜欢射箭、赛马、踢马球,踢马球算是大唐最火热、最受欢迎的运动,拥有一支马球队,是上位者的象征。

李隆基到军营里踢马球,肯定比外面安全得多。

将士的营舍、训练场、校场、粮库、兵器库、马厩等看了一遍,满意地点点头。

不愧是天子亲兵,什么都是高规格,像铠甲、马匹、伙食都是一流的,和没钱拿、还要自备粮草的府兵不同,这些士兵每个月还有俸禄和补贴,马厩里的马全是良马,据骑曹黄民友介绍,以二人五匹马的规模来准备。

郑鹏转了一圈,回到校场的演武台上,看了一下训练的士兵,突然开口道:“猛虎营现在有多少兵员?”

兵曹汪栋马上禀报:“回将军的话,猛虎千骑营配员一千五百人,实配一千五百人,此外牧马、浆洗、伙头、健奴等合计五百人,全营共有二千人。”

“一个千骑营就一千五百,顶二个普通的军营了啊。”郑鹏感叹道。

大唐的军制每营设五队,每队领三伙,每伙领五什,每什领十人,也就是一营的标准配备是七百五十人,猛虎千骑营的配置竟然有一千五百人,除此之外,还有五百杂役作后勤。

奢侈啊,这么好的条件,竟然还配备各种杂役,也就是皇帝才养得起这种军队。

大唐太有钱了,像李隆基,可以凭自己的爱好,蓄养了逾万人的教坊,还养了一支一万多人的羽林军。

江栋解释说:“羽林军都是这种配置,主要是负责皇城和宫城的安全,一天十二个时辰不能有一刻放松,除了轮值的需要,也要时刻有足够的兵员以供随时调动,所以羽林军建制与军部建制有所差异。”

郑鹏点点头,开口问道:“最近有什么事需要注意的吗?”

虽说不想理事,不过郑鹏并不希望自己被架空,马上过问千骑营的事务。

要权要得还真快,刘礼杰眼里闪过一丝不悦,作为代管的他,还是很快应道:“三天后,是贾林军例行巡视的日子,本月下旬,皇上要在这里举行一场马球比赛,其它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事。”

“很好,要是没有本将的命令,一切就按原来的计划行事,对了,各曹把资料送到本将的营房。”

“是,将军。”黄民友等人相互瞄了一眼,齐声应诺。

郑鹏瞄了一下身边的人,扭头对刘礼杰说:“刘队正,除了轮值、休息和伤病告假的,其它人全部在校场集中,认认脸吧。”

“遵令!”刘礼杰应了一声,马上让人吹号集中。

作为天子亲军,猛虎千骑营训练有素,很快整齐站在郑鹏面前,等待郑鹏的检阅。

“报”刘礼杰向郑鹏行了一个军礼,一脸严肃地说:“除了轮休、值勤和告假,在训五百人,集结五百人,请将军训话。”

郑鹏点点头说:“很好,归列。”

禁苑和皇营需要全天守卫,别看猛虎千骑营有一千五百人,可这一千五百人需要分成四个部分,一部分值勤、一部分休息准备接班、一部分放假,抱括伤病请假,最后剩余的部分才训练,按值制,四个时辰轮换一批,每次出动三个队巡逻,三个队就是四百五十人,再多加一伙人作随机巡逻,每次出动五百人。

算起来,一千五百人的编制也很紧张。

当然,皇宫是由左右飞骑、左右万骑组成的北门四军守卫,不是只靠郑鹏手下这伙人,设立羽林军的目的,多是防止刺客或宫廷政变,除了羽林军,长安周围还驻守有大量的军队,由军队、密卫、长安万年两县衙役、武候组成多层保护网,一层层把敌人挡在外面。

大批武装力量进入长安是不可能,最多就是小规模,就是武艺再好,也难躲过北门四军的层层保护。

除非是再次发生政变,要不然羽林军还是很清闲的存在。

“少爷,先验令牌吧。”就在郑鹏思考时,阿军在一旁小声提点。

军队是只认信物不认人,能集结的全集中了,那些将士都笔直地站着,就等郑鹏拿信物出来,看到信物才会认可郑鹏的统率。

信物有兵符或令牌两种,郑鹏得到的是一块玉制的令牌,白玉制成,玉质上乘,雕工一流,上面雕了很多符纹,还刻有郑鹏的官职和名字,。

听到阿军提醒后,郑鹏从腰间掏出玉制的右万骑千骑使令牌,高高举起,在阳光下,白玉雕成的令牌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拜见将军!”归队的刘礼杰看到令牌,大声地行礼。

“拜见将军”校场上的所有将士,跟着刘礼杰向郑鹏行军礼。

上任受的第一个军礼,这是承认郑鹏地位和职位的象征。

别看只有五百人,可这些士兵一起全力发声的时候,站在校场比武台的郑鹏感到一股音浪扑面而来,眼里也闪过一丝敬佩的神色。

换作普通人,估计就是这么一吼都得面容失色。

精挑细选出来的右万骑,素质很高。

气势十足,可郑鹏面不改色地说:“免礼,都起来吧。”

西域之行可不是白走的,比这更有的气势、更壮观的场面郑鹏见多了,这点阵仗吓不倒郑鹏。

565 下马威

等所有将士都站起来,郑鹏瞄了校场的将士一眼,开口说道:“承蒙皇上厚爱,本将即日起担任猛虎千骑营的千骑使,尔等叫我将军,也可以叫千骑使,初来乍到,对诸位的能力不太了解,都说文无第一武无第二,这样吧,来一场小小的测试吧。”

不会吧,刚上任就来测试?

众人眼里露出惊讶,但没人说话,军营就是军营,有军纪压着,未经得同意,没人敢喧哗,特别是在新官上任时,谁也不好这个时候找不自在。

所有人都知道,郑鹏是皇上跟前的红人,高力士亲自护送进营,羽林右将军贾林也对他客客气气,没人敢明着跟他作对,起码不敢当面对着干。

郑鹏并没打算跟众人商议怎么办,看一下众人,很快继续说道:“今天大伙都训练得很辛苦,这样吧,也不搞多激烈的对抗了,就来测试一下站军姿吧。”

“报!”下面的刘礼杰大声地报告。

“讲!”

刘礼杰大声地说:“将军,什么是站军姿,营里没有这个训练项目。”

猛虎千骑营平日以马术训练、马队配合、射箭、骑射和骑劈为主,什么叫站军姿,刘礼杰还真没听过。

在众人惊奇的目光中,郑鹏开口说:“站军姿就是一个人抬头、挺胸、收腹、双脚并拢,保持一个姿势长时间内不能动,也不能说话,很考验一个人的体力、忍耐力和意志力,阿军,你做一个示范。”

阿军对郑鹏这套站军姿并不陌生,马上做出一个标准的站军姿。

郑鹏继续说:“看清楚没有,所有人就按这个标准做,乱动的、坚持不了的就算淘汰,看看谁能坚持到最后。”

不会吧,就是站一下,这也叫训练?这个郑将军,带过兵吗?

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郑鹏是皇上亲封,高力士护送,众人还以为他这把火烧得有多旺呢,没想到就是让众人站一下。

还说是测试呢,变相让大伙休息吧。

刘礼杰眼珠子转了转,不着痕迹向一旁的钟浩使了一个眼色。

钟浩领会他的意思,大声喊道:“报”

“什么事,讲。”郑鹏开口道。

“所有人包括郑将军吗?”

这话有点砸场子,郑鹏是猛虎千骑营的最高将领,可以不跟士兵一起测试,将领跟士兵一起测试没什么问题,可是一旦输给士兵脸面不好看。

要是不一起测试,岂不是暗示自己不是人?

郑鹏只是犹豫了一下,很快爽快地说:“好,本将就陪从将士一起站军姿,意思一下,先站一个时辰好了,阿军,你拿着风纪棍,哪个站得不好就纠正一下。”

说到这里,郑鹏又扫了台下的五百将士,一脸正色地说:“本将向来赏罚分明分明,表现好的,有赏,表现得不好的,罚!好了,全体都有,立正。目视前方,挺胸收腹,双手垂直垂,开始站军姿!”

话音一落,郑鹏一下子子站得笔直,一动也不动站在台上,紧紧地盯着台下的将士。

还真来?

刘礼杰等人一阵愕然,然后默默跟着郑鹏站军姿。

主将都以身作则了,谁还敢说第二话?

一时间,校场一下子静了下来,除了值勤的和阿军,都跟着郑鹏站军姿。

阿军拿一根风纪棍,开始巡逻起来,第一个就走周猛面前,一棍敲在他的手臂上,开口吼道:“把肩向后扳,站好。”

风纪棍大约六七岁孩子手臂粗,二尺长,用红漆涂上,又称红棍或执法棍,阿军动起手毫不含糊,就是站得很远的人都听到风纪棍打到肉的闷响。

周猛哪里吃过这样亏,整个人像被惹毛的公鸡一样,停长脖子,瞪大眼睛,对阿军怒道:“你敢打我?”

话音刚落,只见眼前红光一闪,接着是“啪”的一声闷响,周猛感到小腿剧痛起来,当场痛得惨叫一声,原来阿军一棍打在小腿肚处。

“敢打我,你算什么东西?”周猛眼睛一红,挥拳就向阿军打去。

周猛虽说叫刘礼杰是大哥,可他也不容易,除了有一身武艺,也是忠良之后,周父当年就是跟着李隆基一起参加武隆之变,可惜在政变中伤了腿,皇上论功行赏时,除了给他大笔赏赐外,还恩准周猛顶替周父的位置,成为万骑军猛虎千骑营的一员。

要是郑鹏打他或刘礼杰打他,周猛只能忍了,可阿军不过是郑鹏身边一个奴仆,一个奴仆敢打自己?

不发飚,还当自己是病猫不成?

周猛的拳头很快,势大力沉,可阿军的速度更快,身形一闪,对面的周猛只感到眼前一花,挥出的拳头好像打在棉花上,明显是落了空,还没等发应过来,感到腹部一痛,那个痛楚让周猛张大嘴巴、双眼突出,眼里满是不敢信相信的神色,脸色涨红地瘫倒在地。

阿军面无表情地说:“风纪棍在我手中,有将军的命令,哪个不服就打哪个,念你初犯,只是略作惩戒,不马上站好,五十军棍伺候。”

郑鹏知道恩威并施的道理,上任前郭子仪也对郑鹏面授机宜,早就商议先在军中立威,阿军得到郑鹏的叮嘱,下手自然不会客气。

恩威并施,说白了就是打一棒给一个红枣,是先打一棒再给红枣,还是给了红枣再打一棒,很多人有不同的意见,郑鹏信奉的是先打一棒再给一个红枣。

先红枣,弄不好别人还以为示弱,需要讨他呢。

周猛被打重重打了一棍,锐气先减了二分,再看到阿军那张面无表面的脸庞和那漠视的眼神,当接触到阿军的眼神时,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周猛感到体内有一股无名的寒气,灵魂有点惊悚,好像被死神盯上的感觉。

只是稍稍犹豫,周猛强忍着痛站起来,军姿一下子站得非常标准。

众人倒吸一口冷静气,没人敢上门帮忙,相反,不少感到自己姿势不规范的将士,默默地把姿势自行纠正过来。

周猛是队正,又是忠良之后,在营中地位很高,也是出了名的爆脾气,没想到阿军拿起风纪棍,说揍就揍,分明是得到郑鹏的授意。

新官上任三把火,这第一把火就这样烧起来了。

“头抬起来,目视前方,看着地下有金捡吗?”

“站直了,弯着腰干什么?”

“收腹,挺着个肚子,怀孕啊。”

“没吃饭吗,晃来晃去,站稳了。”

阿军手里拎着风纪棍,在校场上不断巡视,碰上动作不标准的,毫不客气地纠正,在场的人一个个敢怒不敢言,包括刘礼杰在内,乖乖地站着军姿。

看到郑鹏在比武台上像木头一样站着,跟着自己一起站,心里又舒服了很多。

起码有人陪着,台下参加训练的将士暗暗给自己鼓劲:郑鹏像文人多过像武将,就算是将,也是儒将,自己天天训练,不可能比他差。

姓郑的想立威,弄不好在众目睽睽之下出一个大洋相。

到时看他怎么收场。

一时间,校场上一片寂静,只听到风吹过树林发出的沙沙声和虫鸣鸟叫的声音。

刚开始时,刘礼杰等人以为站着是一件很轻松的事,觉得郑鹏是拿文人的体格衡量将士的强壮,有点像打闹,随着时间的流逝,众人发现事情并不像自己想的那么简单。

站着一动不动,也不能随着说话,刚开始时没什么,可站久了双腿又酸又痛,随着太阳慢慢升高,温度也越来越高,不少人脸上、身上全是汗,都可以感觉到和看到汗水哗哗往下流,一些容易出汗的将士,不仅衣服湿透,汗水还沿着指尖往下滴。

汗水流过的地方,痒痒的,好像伸手去擦一下,可看到台上郑鹏不停地盯着、阿军拿着风纪棍不停地巡察着,一个个只能死死忍着。

看似简单,实则很难,不少人站了不到二刻钟就有些晃动或偷偷抓痒,阿军这时再次站出来,一边大声训斥,一边用风纪棍维持纪律和秩序。

一旦抓到现行,风纪棍便毫不犹豫落下。

打得痛,还能忍了,偏偏阿军嘴里也不饶人,不停地嘲讽着:

“这就是猛虎千骑营,天子亲军,一个个站都站不好,还没断奶?”

“真是丢脸,站一会都站不稳,还指着你们保护皇宫,保护皇上?”

“走后门进来的吗?这体格,能拉得动吗?”

“要是觉得累了,抗不住,打个报告,只要认个怂,说自己不行,到我这里签个名,就可以到一旁的树荫休息。”

说自己不行?

不少人本打算坚持的,可听到阿军的话,顿时打消这个念头,咬着牙死死的坚持着。

树活一张皮,人活一张脸,堂堂男子汉,在众目睽睽之下说自己不行,脸面还要不要,前程还要不要?

最让人不服气的是,本以为很快就服软的郑鹏,一直稳稳地、纹丝不动地站在台上,令人吃惊的是,郑鹏从开始到现在,肉眼都看到他脸上全是汗,衣服都湿透了,可他就是不动。

就像一枚钉子,钉死在台上一样。

校场上的将士,心里暗暗咒骂郑鹏想出这种损招的同时,心底也暗暗佩服郑鹏:以身作则不说,体力、意志力和忍耐力都是一等一的好。

566 收买人心,谁不会?

台下将士苦苦坚持,台上的郑鹏也是痛苦并快乐着。

郑鹏早上喜欢睡懒觉,看似很懒散,可其余时间很自律,锻炼身体一直没有落下,平日喜欢练武增强自己的体质,站军姿来锻炼自己的忍耐力和意志力,现在汗流浃背、两腿又酸又痛,可还是站得很稳、很笔直。

锻炼身体之余,正好露一手,在营中立威。

时间一点点在流逝,将士们的体力在不断减弱,意志力也变得不坚定起来,很多人不习惯这种方式,可作为千骑使的郑鹏都在坚持,自己要是坚持不去,不丢人吗?

人争一口气没错,可也要看实力,刚过了半个时辰,只听到“啪”的一声,站在后面有一个士兵坚持不住,摔倒在地。

“报,马忠军晕倒了。”有人焦急地叫道。

郑鹏没有发话,阿军一边走过去一边说:“不要动,也不要说话,有人会处理。”

很快,校场响起阿军有些鄙视的声音:“只是体力差晕倒,怂货,没事,来人,把他抬下去。”

不少将士听到脸上有点发烧,阿军是骂得难听,可马忠军自己不争气,就是想帮他说几句也说不上。

现在也不能说话,为了颜面,为了不让人骂作怂货,众人只好咬着牙坚持。

马忠军晕倒了,好像引发群体效应一样,隔三差五有人晕倒,阿军去看了几个后,也懒得看了,让伙房的伙头兵和营中驻扎的郎中把人抬下去。

阿军没参与抬人,不过他并没有闲着,拿着风纪棍不断地巡视、纠正那些不规范的动作,对一些不能坚持和动作不规范的人,直接赶出队伍:

“那么多动作干嘛,不行早就去休息。”

“把头抬起来,目视前方。”

“这是第三次了,淘汰,出列。”

“现在才是半个时辰又一刻钟,时间长着呢,不行的别勉强。”

“你,你,还有你们三个,都晃了好几次,淘汰。”

前面是晕倒的淘汰,到后面阿军把站不稳、晃来晃去的人直接淘汰,随着淘汰的人越来越多,刘礼杰的脸色也变得越来越难看。

站得太久,腿脚酸软,不知是不是汗水流得太多,口干舌燥,眼睛都有些糊涂的感觉,脸色很差,比巡逻一整天还要累,要不是郑鹏还在台上纹丝不动地站着,早就不想受这份罪。

除了累,还感到自己的脸火辣辣的:羽林右将军贾林来的时候,自己在他面前夸口,说将士训练有多认真、猛虎千骑营的战斗力有多高,恨不得当场要去冲锋陷阵检验一样,当带郑鹏看营区时,又把对贾林说的话给郑鹏说了一遍。

说的话犹在耳边,可现在呢,就是站一会儿,晕倒、被淘汰那么多人,每倒一个就像抽一个耳光,每淘汰一个就抽一个耳光,别提心里多窝火。

“时间到!”不知过了多久,阿军的声音在校场上响起。

刚开始的时候,众人听到阿军的声音就心生厌烦,因为阿军不是纠正就是在嘲讽,反正没好事,可现在听到他的声音,有如天籁之音,要不是比武台上的郑鹏还没发话,众人都想跳起来了。

郑鹏闻言长长松了一口气,先活动了一下手脚,环视了一下台下的将士,这才开口道:“好了,原地休息,放松一下。”

一声令下,众人好像得到特赦一样,一个个瘫倒在地,一边擦着脸上的汗珠,一边放松身上的关节。

这时阿军大声汇报:“报,五百人参加测试,二十二人晕倒,一百三十二人因坚持不了中途淘汰。”

话音一落,现在一片死寂,刚才还傲气的士兵,一下下低下头。

此时,郑鹏有点懒洋洋地说:“刘百骑。”

“属下在。”刘礼杰连忙站起,快步走到主席台前听令。

“对这次测试结果,怎么看?”

刘礼杰面色一红,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回将军的话,是属下训练不力,请将军惩罚。”

本想说将士们没有试过这种训练,一时不习惯,可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一来站军姿是一件简单的事,二是郑鹏以身作则,主将都能做到,部下做不到?

挑不出毛病啊。

新官上任三把火,现在才是第一把火,要是自己敢找理由,肯定会被嘲讽,毕竟,飞骑是从精英中选出,万骑又是从飞骑中选出,可以说是精兵中的精兵,连站都站不好,说出去也让人笑话。

“训练不力?”郑鹏嘴边露出一丝若隐若现的冷笑:“天子亲军,竟然出现这种情况,依刘百骑看,此事应该如何处置?”

刘礼杰面色一紧,有些犹豫地说:“按军规,淘汰的人,犯了构军和乱军之罪。”

“哦,什么叫构军,什么又叫乱军,刘百骑大声说一下。”

“军规第四条,多出怨言,怒其主将,不听约束,更教难制,此谓构军,犯者斩之;军规第十四条,出越行伍,搀前越后,言语喧哗,不遵禁训,此谓乱军,犯者斩之。”

此言一出,台下的将士面容失色,特别是那些被淘汰的人,眼里都露出惊恐慌的神色:新官上任三把火,第一把火就要烧死人?

郑鹏闻言摆摆手说:“刘百骑言重了,现在不是战时,再说站军姿是本将独创的练习方法,可以将士们一时不习惯,不能体现他们的真实水平,哪能用那么严苛的军规对待呢,这样吧,不达标的,每人打五军棍,本月的旬假取消。”

“不好”郑鹏马上又补充道:“都说法不责众,那么多将士受罚也不好,这样吧,刘百骑你作主,选出三十名态度不好、平日训练不积极的处罚就行。”

就这么简单?

台下的将士一个个目瞪口呆,特别是那些不能坚持到最后的将士,看着郑鹏的目光都不同了:本以为郑鹏要立威,这次撞到枪口上,不死也得脱层皮,要知郑鹏身后可是有人撑腰的,没想到郑鹏高高举起,最后竟然是轻轻放下。

不少将士纷纷对郑鹏改观:这位郑将军虽说有点严肃,可他做到通情达理,最重要的是,测试是他以身作则,全程真是纹丝不动,让人不得不服气。

谁也没想到,郑鹏看似柔弱的外表底下,竟然有超越常人的体力、忍耐力和意志力。

比起郑鹏,平日一直敬重的刘礼杰,倒是让人不屑,都是自己兄弟,就是一时表现不好,又是构军又是乱军,那可是斩首的罪,为了讨好新来的千骑使,出卖兄弟和手下?

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很多人对他投以鄙视的目光。

刘礼杰眼里露出无奈和郁闷的神色,他向郑鹏行了一礼,突然向郑鹏行了一个军礼:“将军,属下训练不力,应负主责,请将军责罚,那些不达标的兄弟,还请将军高抬贵手。”

郁闷死了,刘礼杰故意把事情搞大,是知郑鹏要立威,等郑鹏要对那些士兵下狠手时,自己再求情、担责,这样可以收买人心,从而突出刘鹏的凶狠和自己的友善,进一步孤立郑鹏,可怎么也没想到,郑鹏不仅没有认同,还主动替那些不达标的将士说情。

就是罚,也是意思一下就揭过,这样一来,倒显得郑鹏大度、气量大,有心想做“英雄”的刘礼杰倒成了出卖兄弟的小人。

如意算盘打得很响,没想到好事变成坏事,刘礼杰郁闷之下,主动请罚,还替将士们说情,想把局面扳回来。

郑鹏哪里看不出刘礼杰的险恶用心,闻言跳下比武台,亲手扶起他说:“刘百骑言重了,这次测试你做得很好,又是担任要职,不关你的事,本将对事不对人,起来吧。”

刘礼杰还没来得及说话,郑鹏继续大声说:“很多人说刘百骑有时做事有失偏颇,经过这件事,本将知道刘百骑公私分明,不会偏袒部下,再说刘百骑说过,营中有不少人是走后门进来,能力很低,也有些人仗着是忠良之后,不听教训,哪能把责任放在你身上呢。”

本是替刘礼杰开解,可郑鹏的话音一落,现场不少人面色突变,包括刘礼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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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7 迟来的战报

刘礼杰郁闷得快要吐血了。

看到新官上任,多少会诉一下苦,万骑除了精心挑选出来的士兵,还有不少忠良之后和名门大族的子弟,管理方面有些困难,训练的时候也要注意他们的情绪,算是给郑鹏打个预防针,先诉诉苦,就是工作有什么问题也不要太过苛刻。

诉苦没问题,郑鹏理不理解也好说,问题是郑鹏当众把这件事揭穿,一下子把影射的那拨人拉到了刘礼杰的对立面。

简直就是赤裸裸的给刘礼杰拉仇恨,变相把刘礼杰给卖了,可刘礼杰偏偏不能反驳。

前面故意把事情搞大,把构军和乱军的大罪都套上,就是等郑鹏立威时再为将士出头,获得将士的好感,没想到郑鹏很不配合地把“好事”变成坏事,为了弥补,挺身而出揽责,却又被郑鹏点出背后说将士们的坏话,给人一种媚上欺下、二面三刀的不良印象。

简直就是越描越黑、人设崩塌。

一瞬间,刘礼杰感到背后多了不少不怀好意的目光,有种芒刺在背的感觉。

不用说,招人恨了。

刘礼杰都憋闷得想哭,可又不好出言反驳,闻言强颜欢笑地说:“将军宽宏大量,属下佩服。”

发觉斗嘴耍心眼,自己远远不是郑鹏的对手,刘礼杰很明智地选择休战。

郑鹏看看时间,现在已是烈阳当空,开口说道:“集合。”

刘礼杰不敢怠慢,连忙把所有将士集合。

看看下面人的将士,郑鹏大声说:“是时候吃午饭了,测试怎么样,想必将士们心中有数,本将就不再多作评价,半个时辰用餐和休息,下午继续训练,既然是第一次见面,本将也不能太吝啬,下午好好训练,今晚每桌加二个肉菜,每人半斤白酒,见者有份,永不落空。”

晚上还加酒肉?

将士们有些愕然,训练这么差,本以为要受罚,没想到郑鹏只是略惩小戒,还只罚一小部分人,晚上加菜加酒,还是市面上最紧销的白酒,不少人当场就欢呼起来。

差距啊,看看刘礼杰都干了些什么。

等众人欢呼得差不多,郑鹏对刘礼杰说:“刘百骑,这里就交给你,本将得换一身衣裳,一会到我哪里小酌二杯。”

“遵命。”

郑鹏走后,刘礼杰在一众复杂的目光中走上比武台,看着郑鹏未走远的身影,咬了咬牙,开口道:“达标的兄弟先去用餐,不达标的集中一下。”

这个姓郑的真是狡猾,红脸他全唱了,得罪人的黑脸让自己扮,临走时交给自己,就是让自己惩罚那些人,一百多人不达标,只罚三十人,也就是说无论自己怎么挑,都会得罪人,分明是挑拨自己跟将士们的关系。

偏偏自己还不能违命。

达标的人高高兴兴去吃饭,剩下不达标的人垂头丧气地站在哪里,等着刘礼杰挑人受罚,让刘礼杰为难的是,其中大部分都是养尊处优的勋贵子弟,而那些人一直用不友善的目光盯着自己。

刘礼杰为选哪个犯难时,郑鹏突然问跟在后面阿军:“阿军,你觉是我表现怎么样?”

“完美”阿军开口道:“立威、施恩,还成功打压了潜在的对手。”

顿了很一下,阿军继续说:“从刘礼杰的言行举止,看得出他是一个有野心的人,在测试时多次出招,好在少爷每次都巧妙拆解,没让他得逞,不过刘礼杰是营中老人,有威信,经营也很久,这次对他有影响,可暂时左右不了大局,估计他还会继续出招。”

“就怕他不出招”郑鹏打了一个呵欠:“要不,在这里多无聊啊。”

郑鹏到右万骑猛虎千骑营的第一天,就在跟将士举杯推盏中结束,半斤白酒的不多,可当晚硬是喝倒也一大片人,由于喝多了,郑鹏也不回家,派人回去报信后,当晚就在营中休息。

第二天一早,郑鹏破天荒没睡懒觉,一早就察看部下晨练,开始为融入这个集体努力。

本以为刘礼杰会继续挑战自己的权威,没想到一连几天,一点事也没有,相反,刘礼杰好像屈服了,对郑鹏恭敬有加,还主动帮助郑鹏融入千骑营,事情向好的方面发展。

......

御书房内,李隆基突然开口问道:“力士,郑鹏到千骑营几天了?”

“大家,快一旬了。”

“哦,怎么样,能降得住吗?没缺勤吧?”李隆基饶有兴趣地问道。

高力士点点头说:“目前看来挺好的,没有出现缺勤的情况,在千骑营恩威并施,看来掌管一个千骑营对他来说,没有问题。”

“恩威并施?”

高力士忙把郑鹏第一天以身作则站军姿测试、给部下加酒菜的事一五一十说了一遍,然后总结道:“北门四军的各种制度已经很稳定,各部的职责也分得很细,郑鹏虽说第一次掌管千骑营,只要他不弄出什么乱子,相信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李隆基点点头,敲着御案说:“贾林有什么看法?”

“贾将军好像猜到大家的用意,对猛虎千骑营睁一眼闭一眼,不过他在猛虎千骑营管辖的范围加强了防备。”

说完后,高力士偷偷瞄了李隆基一眼,然后小心翼翼地说:“以郑鹏的才智,会明白大家的用心良苦,老奴有句话,不知该不该说。”

“这里没有外人,力士有事只管直言。”

“太子与庆王之争,把很多重臣都卷入其中,就怕会引起朝野动荡,要是大家能发话,这事就.....”高力士试探着说。

古人讲求长幼有序,本应立长子李琮为太子,只是李琮个性软弱,年轻打猎又还在脸上留了伤,这对以貌取人的古代来说,简直就是灾难,而李瑛的生母赵丽妃深得帝宠,被李隆基立为太子。

太子就是储君,按照正常剧本,李瑛会等李隆基退位后,登上皇帝的宝座,成为大唐新一任的君王,然而,李隆基正处在年富力强的年龄,随着武惠妃的受宠,赵丽妃越发受到冷落,武惠妃虽说接连夭折二个儿子,可她却不遗余力地打击太子李瑛,还把夭折儿子的事往赵丽妃身上推。

武惠妃明白,只要打倒太子李瑛,自己的孩子才有机会,现在深获帝宠,再怀一个又有何难?

青春易老,赵丽妃年轻时倾城倾国,是人间绝色,可惜岁月不饶人,容颜易老,很快被年轻貌美的武惠妃取代,武惠妃深受帝宠,自然希望自己的儿子能成为大唐下一任的君王。

先扳倒再说。

最重要的是,赵丽妃太容易攻击了,原因很简单,进宫前赵丽妃不过是潞州的一名倡伎,出身极为卑微,没有外戚相助,以张说为代表的传统势力,一直希望李隆基能改立李琮为太子,回归正统,姚崇属于改革派,在任时得到赵丽妃不少恩惠,投桃报李,一直支持李瑛。

李瑛的外戚靠不上,只要顺利登位,姚崇获得巨大的回报。

大唐上层看似平静,实则风起云涌,为了防止郑鹏卷入是非,李隆基在崔源献上水泥后,顺水推舟把郑鹏扔到羽林军保护起来。

这样做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郑鹏娶了崔绿姝,也就成了崔源的孙女婿,要是哪方争取到郑鹏的支持,相当于得到大唐最神秘组织不良人的支持,要知不良人是李隆基压箱底牌,自然不希望它发生任何变故。

听到高力士的话,李隆基淡然一笑:“要想刀锋利,少不了刀石磨砺;一将功成,需要千万的枯骨;太平盛世,筑于累累白骨之上,就让他们厉练一下,也没什么不好。”

由于父亲的软弱,李隆基坐上皇位可以说一波三折,因为父亲缺乏斗争经验,前面一直对他隐瞒,直到发动唐隆政变成功后,才告诉他,为了下一代变得精明、能干,李隆基并不排斥让后一代在斗争中成长。

当然,这一切要在自己的掌控当中。

“老奴明白。”高力士恭恭敬敬地说。

话音刚落,门外传来小太监的声音:“皇上,兵部尚书李暠门外求见。”

高力士在一旁说:“大家,李暠求见,肯定是有关西域战事。”

前段时间收到吐蕃的奏折,知情人都知道西域有变,现在兵部尚书这么急赶来,十有八九是有关西域的事。

其实李隆基早已收到不良人有关狼牙堡的战报。

不良尉崔希逸还亲自指挥了战斗。

“传!”李隆基开口道。

很快,李暠急急忙忙走进来,行完礼后,焦急地说:“皇上,于阗镇前沿狼牙堡受到不明敌人袭击,对方竟出动十二架轻型投石机,幸好狼牙堡刚用水泥翻新,坚固异常,没有让敌人得逞,此事不容小视。”

李隆基和高力士对视一眼:果然是说这件事。

“李爱卿,快将此事细细道来。”李隆基开口道。

虽说不良尉崔希逸在密报中有详细的过程,可李隆基要在臣子面前保留底牌,也不能挫伤李暠的积极性。

李暠不敢怠慢,一边把于阗镇镇守使唐宽发回的战报奉上,一边讲述事情的始末,完了开口道:“皇上,没有贼人会傻到攻击哨所,更不会拥有那么多攻城器械,这伙贼人,十有八九是吐蕃贼子假扮,此事不能不防。”

568 巡猎

李隆基开口道:“爱卿的意思是?”

“皇上”李暠行了一礼,恭恭敬敬地说:“水泥第一次应用到战场就立了大战,吐蕃贼子固然要防,而边境的防御也可以逐步升级,只要多建一些像狼牙堡这类坚堡,就不怕吐蕃贼子年年越境打草谷。”

在吐蕃人嘴里,打草谷就是抢掠的意思。

李隆基呵呵一笑:“狼牙堡的事,的确值得重视,李爱卿,现在看出水泥的重要性了吧,当初你还反对朕调升郑鹏呢。”

郑鹏调到羽林军,烧尾宴都摆了,可是任命的文书迟迟未下,除了交接方面有些麻烦,新上任的兵部尚书李暠对李隆基的任命表示质疑。

羽林军是保卫皇宫和皇帝的专用军队,太重要了,郑鹏是有军功,但不算功臣之后,也没有接受过正统的军事培养,李暠多次上奏请李隆基慎重。

万骑可是精锐中的精锐,就是让郑鹏进去,也不用一下子就把一个千骑营交给他吧。

李暠马上认错道:“微臣愚顿,没有看出水泥如此重要,还是皇上深谋远略、高瞻远瞩,看到水泥的好处,这才有了狼牙堡之捷,郑将军凭此功,就是再升一级也值。”

这番话说得李隆基龙颜大悦,点点头说:“的确是,要是大唐多几个像郑爱卿的人才,必定更加繁华昌盛,既然水泥的作用得到验证,这样吧,兵部可以着手规划一下如何改进,规划好再商议讨论。”

“微臣遵旨。”

花开二朵,各表一枝,李隆基和兵部尚书讨论怎么加强边境防御时,逻些城内的吐蕃赞普赤德祖赞却对大将军坌达延大发雷霆:

“坌达延,花了一年策划、出动十二台投石机和三百勇士,连一个小小的狼牙堡也拿不下?还记不记当初你是如何保证的?”赤德祖赞暴跳如雷地吼道。

“记得”坌达延面不改色地说:“这次行动,把大唐前沿堡垒、哨所拨掉一半以上,让大狼这头老虎变成一头睁眼瞎的老虎,方便勇士们以后打草谷。”

“是吗?”赤德祖赞开口问道:“拨掉了几个?”

“一个也没有拨掉。”

赤德祖赞脸上有了怒容:“听说这次是你的儿子次仁带队,可对?”

“我的王,没错,这次是我推荐次仁带队。”

赤德祖赞看到坌达延一脸平静的样子,强忍着不满说:“狼牙堡之战过了这么久,现在才向本赞普禀报,怎么,是瞒不住了才想起禀报?”

坌达延是吐蕃大将军,也是赤德祖赞最信任的人,前线失利,本是一件小事,让赤德祖赞不满的是,这件事硬是过了一个多月和汇报给自己。

在军中,坌达延想一手遮天不成?

坌达延恭恭敬敬地说:“我的王,次仁执行点清清除计划失利,本应早些禀报,只是中途发现比失利更重要的信息,想调查清楚、找到一个满意的答案才禀报,并非刻意隐瞒。”

“哦,我英勇的将军,你的意思是,已经找到满意的答案了?”

“没错”坌达延不敢怠慢,连忙说道:“为了这个计划,前后忙乎了一年,没想到在第一个目标就受到挫折,本应严惩,不过次仁发现重大情报,所以属下擅作主张,让他去调查。”

“继续说。”赤德祖赞沉着说。

以自己的部下,赤德祖赞还是有信心的。

坌达延把战斗的经过详细说了一遍,然后一脸沉重地说:“事后次仁派人去调查,发现狼牙堡的损坏程度并不大,投了二百多块石头,竟然没一块砸进去,这很异常,经过多番努力,原来狼牙堡是经过推倒重建,让人吃惊的是,从推倒到建成,不足一个月。”

“什么?不足一个月就完成?他们出动了多少工匠?”

“工匠只有区区几十人,守堡的唐军偶尔搭把手。”

赤德祖赞眯着眼说:“问题是不是出现在新堡上?”

“我的王,你真是太睿智,没错,狼牙新堡用了一种他们唤作水泥的东西,这种水泥非常常神奇,据说软时如泥、硬时以铁,能筑城墙能修堡垒,对了,还能砌房子造桥,他们利用水泥在大唐的博陵造了一座二十余丈的大桥。”

“真有此事?”赤德祖赞惊讶眼睛都睁大了。

坌达延很郑重地点点头。

赤德祖赞一下子站起来,背着手在宫中走来走去,走了二圈,突然开口道:“坌达延,我最英勇、最睿智的将军,这件事交由你办,要物给物,要人给人,本王不闻经过,只要结果,一个满意的结果。”

“领命!”

出了宫殿,次仁马上迎上来,小声关切地说:“阿爸,大王没有为难你吧。”

“为难倒不会,不过给你阿爸出了一个难题。”

“阿爸,什么难题?”

“不问经过,只要结果。”坌达延轻描淡写地说。

次仁摩拳擦掌地说:“水泥那么好用,大唐肯定不会只翻新一个哨堡,孩儿会盯紧他们,只要他们再运水泥,中途就把它劫了。”

坌达延盯了儿了一眼,语气有些冷淡地说:“只是劫一些东西,大王就不会要你阿爸亲自出马了。”

“阿爸的意思是,要配方?孩儿打听过了,这些水泥是大唐军部秘制,只有军部重兵的军械监才有,军械监设在长安,要想从长安把配方弄出来,难于登天。”次仁苦笑地说。

坌达延闭着眼说:“配方是死的,人是活的。”

“阿爸的意思是,从献配方的郑鹏下手?”

“不错,我的儿子,你总算开窍了。”

次仁皱着眉头说:“据孩儿所知,郑鹏凭着西域立的战功和献水泥的功劳,升官晋爵,现在是忠勇将军,另封右万骑中郎将兼令押千骑使,身边有高手保护,大唐对他也保护得很严密,要想对他动手,难。”

吐蕃人跟大唐的相貌、气质有很大的差别,很难安排细作,行动时目标也明显,再加上西域失利,现在是向大唐低头称臣的阶段,暗地里怎么下手都可以,明面上还要维持关系,人手少了难办事,人手一多又容易暴露。

“有机会就上,没机会,就创造机会上”坌达延突然睁开眼睛,饶有兴趣地说:“要是攻下一个城,还有点难度,只是弄个人,应该不难吧,哈哈,有趣。”

......

禁苑,猛虎千骑营内,郑鹏结束训练后,和几个队正有说有笑。

郑鹏平易近人,出手大方,最重要是背境硬,很容易获得将士的好感。

其实第一天的恩威并施就收买了不少人心,特别是每人半斤白酒这招,极受将士们欢迎。

对将士们来说,最感兴趣的是二件事,一是美女,二是战功,空闲之余,问一下郑鹏西域一役的战事趣事,八卦一下平康坊的名妓花魁,又或向郑鹏请教几招哄女人的技巧,倒也是一件乐事。

这天郑鹏正在跟几个队正闲聊,闲得正欢时,一名叫黄保锋的队正走过来,好奇地说:“笑得这么起劲,说些什么呢?”

“没什么,就是打听一下,当日郑将军巡游长安时,收了多少条平康坊美女扔下来的香帕”刘礼杰应完,转而问道:“黄队正,准备巡逻?”

“回刘百骑的话,是轮到某当勤,都等着吧,说不定会给兄弟们带回一个大惊喜。”黄保锋话中有话地说。

郑鹏好奇地问道:“大惊喜?什么大惊喜?”

听到是郑鹏问话,黄保锋马上恭恭敬敬地说:“回郑将军的话,昨天虎圈跑丢了一只狍子,管事的放话了,谁打到归谁,昨晚有兄弟发现那头跑掉的狍子就在我们猛虎千骑营巡视的范围内,属下准备好了弓箭,要是射中,回来给兄弟们加菜。”

黄民友舔舔嘴唇说:“狍子肉,嫩着呢,这可是难得的美味,黄队正,你们加把劲,千万不要让其他营的兄弟抢去。”

“那得抓紧啊,千万不能让其它营的人先动手”周彪附和道:“最近闲得有点乏味,要不是一会还有差事要办,真想跟你们一起逛逛,可惜真走不开。”

“打猎,有趣啊,某也想去,可今天训练得双手都没力,估计弓也拿不稳。”汪栋在一旁叹息。

“巡逻兼打猎?有趣,算我一个。”郑鹏忍不住开口道。

为了更好融入这个集体,郑鹏多是呆在军营,跟将士们一起聊天、一起训练,还一起玩一些简单有趣的游戏,不时还要回家里看看,来猛虎千骑营这么久,还真没好好看过这片保护得这么好的禁苑。

跟着黄保锋走一趟,探索周围的情况,更好熟悉这里的环境,还能顺便打猎,郑鹏当场就有了兴致。

“不敢惊动将军,巡逻的事交给属下就行了。”黄保锋连忙说。

“本将熟悉一下环境,顺便看看能不能射下那只狍子,就当消磨一下时间,对了,军规没有规定千骑营不能巡逻吧?”

“没有。”一旁的黄保锋连忙说道。

郑鹏大手一挥,笑逐颜开地说:“好了,就这样决定,阿军,把我的铠甲和弓箭拿来,本将要去巡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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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9 挑衅

一伙人在前面打头阵,郑鹏在黄保锋的陪伴下,领着部下开始巡逻禁苑。

通过交谈才知,禁苑内除了巡逻队,还设有明岗暗哨,巡逻有一个很重要的任务就是查看岗哨是否安全,不过这个工作多是由`前面打先峰的队员检查,这是为了尽可能保密。

暗哨藏得很好,有的在躲在草丛里,有的藏在凿空的树干中,有的匿在建筑物精心设计的空间里,有很多想不到的地方都可能有猛虎千骑营的暗哨在里面。

黄保锋有二次偷偷告诉郑鹏,附近有暗哨存在,郑鹏费也老大的劲才找出一个,最后一个还要黄保锋指明才找得出。

说是巡逻,其实可以看作是踏青散心。

禁苑是皇室禁地,平日有花匠和健仆打理,环境保护得很好,山清水秀树绿花红,看起来处处都是好风景,骑在高头大马上,在部下的簇拥下,放马信步而走,看着眼前美丽的景色,听着悦耳的鸟鸣虫叫,闻着微风中夹着的花香,郑鹏都有点陶醉了。

黄保锋也在一旁不遗余力地介绍起禁苑内的各种风景和建筑物:

“郑将军,你看,这是望春宫,在宫中可以居高望远,可以看到整个长安城,皇上有空,喜欢携着妃子在这里登高望远,可惜,我们只能巡视,不能进去欣赏。”

郑鹏看着修筑中原野中的雄伟的望春宫,突然想起一首有关望春宫的诗:

晨跸凌高转翠旌,春楼望远背朱城。

忽排花上游天苑,却坐云边看帝京。

百草香心初罥蝶,千林嫩叶始藏莺。

幸同葵藿倾阳早,愿比盘根应候荣。

这是唐代大诗人郑愔的作品,郑愔在文学上建树颇多,可惜跟错人、站错队,多是跟一些心术不正的人一起,运气差到没人有,进入官场初期依附来俊臣得到进升,来俊臣被诛,附张易之,易之诛,附韦氏,韦氏败,又附谯王李重福,最后竟导致灭族。

望春宫还是那个雄伟壮丽的望春宫,可当年那个给它歌功颂德的人早已烟没在历史长河中。

“郑将军,怎么啦,想进去看?望春宫归内务府管理,只要高公公一发话,想看哪里都不是问题。”黄保锋笑着说道。

“呵呵,不急,有机会。”郑鹏打着哈哈道。

巡完望春宫,沿着巡逻的路线一路信马骑行,黄得锋不停介绍禁苑内的景点和建筑物:

“郑将军,这里是九曲宫,据说里面设计很巧妙,有巧匠在里面设计了迷宫,很多嫔妃喜欢到里面游玩。”

“鱼藻宫,里面有一个很大的湖泊,皇上喜欢携着妃子到这里水嬉和观看竞渡。”

“马坊,宫廷用马,包括羽林军的马都是由这里购进、饲养和训练,看到那些披着鲜红色盔甲的士兵没,那是马坊的守卫飞龙兵,选拨比万骑还严,只听高公公一个人的命令,别看我们万骑在长安横着走,飞龙兵在我们面前是鼻孔朝天,比我们万骑还横。”

“郑将军,这是碧凝池,环境优美,池内碧波荡漾,皇上不时携着乐工到这里习练。”

.....

在黄保锋一边巡逻一边给郑鹏介绍,不行不觉,一行人巡逻昭德宫附近,这时,另一支鲜衣怒甲的巡逻队迎而而至。

刚刚还兴致勃勃的黄保锋,突然压低声音说:“郑将军,是左飞骑营猛狼营的人,这里是猛虎营和猛狼营巡逻的交汇点。”

郑鹏有些奇怪地说:“左飞骑就左飞骑,你不是说万骑是在长安横着走的吗,看你的样子,好像比你家老子来还要怕,怎么,你欠他们的钱?”

羽林军主要分为两支,分别是飞骑和万骑,其中飞骑各营以“狼”命名,万骑各营以“虎”命令,两军合起来就是虎狼之师。

“没有,没有”黄保锋连忙否认,不过他还是压低声音说:“将军,对面那个领头的,是猛狼千骑营的千骑使李显城,这个人有点霸道,还老挑我们万骑的刺,不好应付。”

郑鹏瞳孔一缩:是他,左飞骑猛狼营千骑使李显城?

上任前,郑鹏就听高力士说,羽林军不好惹的人中,出身皇族、又勇冠三军的李星城是一个狠角色,以前只是听说,一直没见面,没想到在这里碰上了。

郑鹏抬眼一看,不用说,骑在最前面、被护卫像众星捧月的人就是李显城。

李显城年约二十五,国字脸,浓眉大眼,个头又高又壮,手挽缰绳腰跨横刀,马鞍旁还挂着一把装饰奢华的角弓,最显眼的是他身后跟着一名随从,随从骑的马背上插着一根又大又粗的狼牙棒,一看就知是李显城的武器。

只有他那么大的个头才能驾驭。

“一大早就闻到一股奶骚子味,还以为马坊里母马跑出来了,原来是你们这些还没有断奶的家伙。”就在郑鹏打量李显城时,李显城率先发难起来。

话音一落,左飞骑的猛狼营的人哈哈大笑起来。

这话很伤人,然而,一众猛虎营的人却敢怒不敢言,因为说话的是李显城。

皇家子弟,有做羽林左将军的老子,最重要是李显城自己素质极硬,军中尚武,他的位置自然比较特殊。

看到万骑的人敢怒不敢言,左飞骑猛狼营的人更得意,有人大声笑道:“回家多喝一点奶再来吧。”

“哈哈哈...”猛狼营的人笑声更盛。

黄保锋看了看手下那些人,硬着头皮说:“李将军,你这玩笑开大了吧。”

李显城瞄了黄保锋一眼,懒洋洋地说:“你算什么东西,本将没空跟你开玩笑,说你们没断奶就是说你们没有断奶,看你们一个个穿得花里胡哨的,恶心。”

都是属于羽林军,可李显城却没有同僚留面子的意思,怎么损怎么来。

被人当面讽刺,几个脾气有点急的猛虎营将士握紧兵器、眼露怒火瞪着李显城。

李显城好像早就知道有人不服,指着那些瞪他的人说:“你、你、你、还有你们三个,别瞪了,就是脸大像胡饼的那个,你们六个一起上,那话怎么说,光喝不练假把式,光练不说傻把式,你们见看不动手,娘把式,哈哈哈,只要把本将打倒,你们想怎么办都可以。”

那几个被李显城点名的士兵,一个个握紧拳头、涨红着脸、咬着牙,最后还是低着头,硬生生把这次侮辱忍了。

论背境,比不上李显城;论职位,这里李显城最高;就是论武力,拿过两次竞赛第一李显城称第二就没人敢称第一,跟这种人打,那是自找其辱,于是,以伙长耿虎为首的几个人,只能忍下。

也罢,反正右万骑猛虎营被左飞骑猛狼营欺负不是一次二次,惯了。

被皇室子弟欺负,说出去也不算丢人。

就当所有人以为猛虎营的巡逻队跟往常一样,灰溜溜地走时,突然间一个声音响了起来:“李将军是吧,好大的威风。”

“谁,是谁说话,给本将站出来。”李显城一听,马上大怒道。

在这一亩三分地,还有人敢跟自己叫板?

原来被部下众星捧月围在中间的郑鹏骑着马从中间慢慢踱出,一边骑一边开口道:“猛虎营新任千骑使郑鹏,见过李将军。”

李显城看到郑鹏越众而出,明显是吃了一惊,不过很快一脸骄傲地说:“上一任猛虎营的千骑使,被本将打回老家做田舍奴,怎么换来一个腐酸书生,弄不好猛虎营带成病猫营,郑鹏是吧,本将听说过你。”

说到这时,李显城把手搭在横刀,有些傲然地说:“别以为有人给你撑腰就强出头,别人怕你,本将可不卖你面子。”

距李显城大约一丈时,郑鹏勒住马,淡然地说:“气是自己的争的,面子是别人给的,别人给不给面子控制了,但自己一定要争气。”

李显城瞄了郑鹏一眼,指着郑鹏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郑鹏,瞧你细胳膊细腿的像个娘们似的,怎么,想替这手下这群没断奶的家伙出头?”

在禁苑,李显城有点独孤求败的感觉,自己的胳膊肘儿都比郑鹏的腿大的,想挑战自己,简直就是鸡蛋碰石头。

“没错,作为猛虎营的千骑使,本将有维护猛虎营声誉的责任。”郑鹏大声地说。

“真比?”李显城有些意外,不过很快有些不屑地说:“初生牛犊不怕虎,本将就喜欢你这劲,给你一个面子,说吧,想比武还是比射箭,就是摔角也行,你说比什么就比什么。”

真不是李显城小看郑鹏,二人的块头摆着,一个文质彬彬,一个孔武有力,李显城感觉自己收拾郑鹏,跟收拾一个小屁孩一样没难度。

郑鹏出人意料地说:“我们比作诗。”

现场突然一片寂静,接着爆发一阵哄笑声,其中李显城笑得最大声,指着郑鹏都笑得笑得前仰后合,眼泪快要掉下来了。

猛虎营的黄保锋等人面面相觑,一个个低着头不说话,有一种不知所措的感觉:军中尚武,以武为尊,跑到这里说比作诗,郑将军是没弄清这是军营还是诗会?

被人羞耻时能挺出而出是好事,可不是乱来啊,都别人说成是没断奶的孩子,还在说这种沮丧的话,到时李显城说还是学堂刚启蒙的流涕孩,这不是坐实没断吗?

570 李显城的赌注

李显城闻言哈哈大笑,好不容易笑完,一脸鄙视地说:“郑鹏,这里是禁苑,我们身上穿的是战甲,不是儒袍,要作诗回学堂去。”

什么人啊,军人比作诗,这不是笑话吗?

面对众人的嘲笑和质疑,郑鹏面不改色地说:“刚才李将军说,比什么都可以,怎么,准备食言而肥?”

李显城毫不客气地说:“本将懒得跟你钻牛角尖,知道你这人口才好,就不多说了,劝你一句,这里是军营,比的自然军营里的东西,哪有作诗的,要是作诗能用,还练什么兵,直接派一群书生去作诗好了。”

顿了一下,李显城继续说:“郑将军,本将知道你是有名的大才子,吟风弄月比不上你,明知是输,傻的才会跟你比呢。”

郑鹏马上反驳道:“那李将军的意思,明知对方不是你的对手,硬是拉着别人比武,这是人品不好,还是明摆着把别人当成是傻子?”

李显城楞了一下,很快说道:“谁叫他们不用心锻练,就是被欺负,也要认了,因为这是在军营,军中哪个拳头大,就哪个说了算。”

“哦,是吗”郑鹏慢悠悠地说:“要是像李将军这样说,哪个当队正、哪个当校尉、哪个当将军,都不用考虑其它因素,军中也不用设军师一类的文职,对吧?”

这个郑鹏,还真能扯,李显城知道郑鹏会说话,干脆就不跟再说这些问题,有些骄傲地说:“本将知你是能吹会辩,不跟你一般见识,军人就是军人,不玩穷酸那套没用的。”

郑鹏拍拍手说:”行啊,来武我不如你,来文你不是我对手,看来分个高低有点难啊。”

“难?”李显城嘲笑地说:“有什么难的,简单的容易啊,不如简单一点,像一个爷们,我们比比腕力,看看哪个更有力量。”

论起臂力腕力,李显城可是有绝对的自信。

郑鹏摆摆手说:“算了,无论是飞骑还是万骑,都是羽林军,说到底都是一个锅吃饭的兄弟,欺负自己人、窝里横不算本事,有本事,咱比比杀敌立功,看看谁杀敌多、立功丰,哪才叫真英雄。”

说到这里,郑鹏继续说:“说到军功,我立得也不多,在西域立了大功二次,亲与参与和指挥斩获敌首超二千颗,缴获财富、牲口和各式军械无数,不知李将军又立了什么功劳?”

刚才还信心满满的李显城,突然间有些蔫了,面上也现出尴尬的神色。

郑鹏说的很有道理,军人应该比军功和荣誉,在西域郑鹏的军功举国皆知,要不然也会年纪轻轻就能晋爵,破格成为右万骑的千骑使,问题是,李显城是皇族子弟,先是在家中习武,学有所成就直接进了羽林军。

现在是开元盛世,大唐国力空前强盛,边境有些扰袭,但在大唐境内,特别是京师重地,绝对是繁荣安定,羽林军是皇帝的私军,也是保护皇帝的最后一重保障,不轻易出动,也不轻易受到攻击。

守卫京城的军队、衙役、武候等形成一层层保护网,把绝大部分的危险拦截在外面,羽林军极少有表现的机会,李显城在左飞骑四年多了,连一个行刺的人也没碰到,千骑使不是功劳得来的,而是苦功、身份和比武竞赛表现出色累升得来。

要是比军功和杀敌,还真是李显城的软肋。

不是不敢比,而是没得比。

李显城有些尴尬,不过还是挺起腰杆地说:“某承认没有军功,这点郑将军领先,不过本将并不认为比不上郑将军,因为我们的职责不同,保护皇城、保护皇上是某的职责,若是某有机会为大唐驰骋沙场,肯定不比你差。”

“是吗?”郑鹏有些不以为然地说:“若是真有那个机会,希望李将军不会手腿发软才好。”

战争是激烈而残酷的,特别是面对那种尸山血海时,不是有实力就行,还需要很大的勇气,郑鹏亲眼看到一个牛高马大、武艺很好的队正,没打仗时豪气冲天,可上战场后目睹交战时的惨况时,当场吓得脸色苍白、还吐了起来,别说上阵杀敌,就是走路都要人扶。

李显城咬着牙说:“放心,要是有机会上战场杀敌,某一定要让你看看某李显城是老虎还是病猫。”

说话间,李显城死死地盯着郑鹏,郑鹏毫不怯意地看着他,跟他对峙起来。

现场的气氛有些火药味,左飞骑的一名叫吴长贵的队正目光转了转,很快大声说道:“两位将军一文一武,有点难分胜负,不如这样,还有一个月,羽林军的马球比赛就要开打,每个营都要参加,到时就看哪个营的成绩最好,就是哪个营赢,如何?”

李显城有些骄傲地说:“某没问题,就不知猛虎营的敢不敢应战。”

“将军”黄保锋压低声音说:“猛狼营的马球,比我们强很多,只怕....”

就怕郑鹏冲动应下,黄保锋连忙提醒。

郑鹏点点头,却出人意料地说:“这个方法可行,行,就听李将军的,比马球。”

“将军,我们...”

黄保锋话音刚落,郑鹏就打断道:“住口,没听到我跟李将军在说话吗,让你说了吗?”

“是,是,是。”黄保锋眼里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厉光,不过表面没表现出来,嘴里连连认错,有些郁闷地退了下去。

看到人退下去后,郑鹏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手下人缺乏管教,让李将军见笑了。”

“都一样的,算了”李显城大度地说完,很快有些漫不经心地说:“郑将军,光有赌注没有彩头,是不是有点无趣?”

李显城在禁苑,也算是横着走的角色,今天在郑鹏这里讨不了便宜,心里有些不甘,听到郑鹏答应打赌,马上要求追加赌注。

羽林军麾下有四支部队,分别是左右飞骑和左右万骑,每支部队设三个营,合计十二个营,每个营都设有一次马球队,猛狼营的马球队实力排在前三,而猛虎营的实力,则是排在后面三位,胜算极高。

有信心赢,自然得为自己谋点福利,让郑鹏出点血,也好出出今天这口闷气。

不夸张地说,要不郑鹏的身份特殊,李显城早就动手了。

“来点彩头,的确可以让打赌变得有趣些,不知李将军想加些什么赌注?”郑鹏不紧不慢地说。

打赌?谁怕谁啊,好像自己打赌还没输过呢。

李显城早就想好了,闻言马上开口:“哪方输了,以后遇上对方,得主动行礼让路。”

“没问题。”郑鹏很干脆地答应。

“先别这么急着答应,某还没说完呢。”

郑鹏马上说:“哦,抱歉,李将军还有什么赌注,继续说。”

李显城干咳一声,这才开口道:“参加马球比赛的队员很辛苦,专门为他们鼓励的同僚也不容易,不表示一下可不行,这样吧,输的一方除了上面的条件,外加一万斤百酒和五百只羊,让赢的一方可以好好庆祝一下,如何?”

不仅仅要面子,好处也不能少。

一万斤酒和五百只羊,算起来大约三四千贯,这是一笔很大的赌注。

要是换作别人,肯定要考虑一下,因为三四千贯是一笔天大钱,可换成郑鹏,想都不想就答应:“好,就按李将军说的,就赌一万斤白酒和五只羊。”

“君子一言”

“驷马难追!”

郑鹏和李显城说完,各自策马上前一拍手,以示赌注成立、生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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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1 鸳鸯汤池

订下赌约后,李显城的心情明显不错,对郑鹏点点头说:“郑将军,看你像一个文弱书生,没想到你比很多人都强,爽快、利索。”

郑鹏打量了一下李显城的装束,眼前一亮,微笑地说:“李将军,你这身打扮不错啊,威风凛凛的,啧啧,特别是这帽子,看着就精神。”

羽林军由左右飞骑、左右万骑组成,为了区别不同的部队,用不同的颜色辩别,按规定:左飞骑用绿纷,右飞骑用绯纷,左万骑用红纷,右万骑用碧纷。

郑鹏的猛虎营,用的就是碧纷,在唐代,碧就是青蓝的混合色,也可以看成浅青蓝色,这是李显城嘲弄猛虎营穿得花里胡哨的原因,李显城所在的左飞骑,用的是绿色。

枪尖、铠甲、头盔、皮带都点缀着绿色,特别是那顶帽子,弄了一层绿漆,头顶着一片绿油油,郑鹏看到忍了好久才没笑出来。

戴绿帽呢。

李显城听到郑鹏夸自己,很高兴地说:“算你会说话,很多人都说某戴这帽子,精神。”

“隔壁老王也是这样说吗?”郑鹏不怀好意地问道。

“老王?”李显城想了想,有些不确认地说:“郑将军你是说王御史?他才三十出头,不老啊,不过王御史也说某戴这顶头盔有派头。”

郑鹏左右看了一下,点点头说:“是挺派头,李将军,好好巡逻,以军营为家,我相信,以后羽林军肯定要像李将军这样的人才担负重任。”

“这话中听”李显城哈哈一笑,高兴地说:“到时赢了,猛狼营开庆功宴,某一定请郑将军一块喝酒吃肉。”

郑鹏嘴里应付着,心里却暗暗笑道:吃吧,喝吧,最好是像房遗爱那样头顶一片大草原.....

“将军,你,你有点冲动了。”李显城一走,耿虎就有些焦急地说。

郑鹏骑在马背上,开口说道:“耿队正,你想说,我们营的马球没猛狼营的玩得好,对吧?”

“的确是这样”耿虎有些羞愧地说:“去年我对阵猛狼营,战绩是九负一胜,他们今年又多了一个擅长马球的高手,这次打赌,怕是九死一生。”

“是啊”黄保锋附和道:“将军,其实属下提醒你了,可是....”

“九负一胜,不是还有一胜吗,没事,他们也是人,我们还有时间去的练习、去变强”郑鹏一脸自信地说:“要是比他们强,打赌就没意思了,本将就是想打他们的脸。”

一名叫谢彬的伙长有些苦笑地说:“胜算不大啊,这一万斤白酒和五百只羊,可不算小数目啊。”

谢彬的话音一落,又有几个人开口附和,大约是讨论羊的价钱多少,现在白酒多少钱一斗、有多难购买,还说外面买的价格比在酒坊购买贵多几倍。

郑鹏干咳二声,示意众人静下后,这才说道:“兄弟们都不用担心,这笔彩头是我跟李将军的私人赌注,一句话,赢了,酒和羊全营一起享用,输了,这笔费用全包在我身上。”

“将军真是豪爽。”

“就是,将军好样的。”

“早就听说千骑使对部下大方,果然是名不虚传。”

“郑将军在西域时,自筹反悬红的资金,还自掏胞包给部下改善伙食呢。”

“估计你们不知道,郑将军可是有钱人,那些物业就不说了,光是成亲那天,收到的贵重礼物就堆满几间屋。”

众人都在议论纷纷之际,郑鹏一挥马鞭,开口说道:“继续巡逻,注意纪律。”

于是,一队人继续向前巡逻。

禁苑的面积很大,这次巡逻,也有打猎的目的,一行人走走停停,出来快大半个时辰,巡逻任务还没有完成,猎物也没有找到。

“将军”黄保锋策马走过来:“走了这么久,要不,休息一下,一会再继续巡逻。”

郑鹏点点头说:“好,前面的林子里原地休息,二刻钟后再出发。”

太阳高照,骑马走了很久,人和马都有些疲乏,休息一下,喝点水,给马喂点料,养足精神再巡逻。

现在不是战时,没必要太严苛。

做将领就是好,郑鹏刚停下,马上有人拿来下马凳让郑鹏轻松下马,这边刚下马,那边已有人给郑鹏摆好了马扎。

“郑将军,喝点水。”黄保锋凑上来,把一只皮袋递过来。

“你喝吧,我也带了。”郑鹏一招手,阿军马上递上一个盛水的竹筒。

这些大头兵,粗野惯了,有时一袋水几个人喝,也不嫌别人的口水,郑鹏每次外出,都带自己专用的竹筒。

不知为什么,用皮袋装水,总感觉不是很干净。

“郑将军,热不热?”黄保锋热情地问道。

郑鹏一边擦汗一边说:“披着这身铠甲,能不热吗,我这一身都是汗,汗腻得浑身不自在。”

黄保锋的眼珠子转了转,突然压低声音说:“郑将军,要不要洗个澡,洗完再继续巡逻。”

“不会,洗澡?”

“郑将军不知道吧,离这里不远的地方,有个鸳鸯汤池,说来也怪,两口汤池紧挨着,一口出凉爽的凉汤,另一口出的是温热的热汤,很多人都去鸳鸯汤池里泡,一会泡冷汤,一会泡热汤,泡完后全身舒爽,疲劳全消,非常神奇。”

“还有这种事?可惜现在是轮值,也没法去泡啊。”郑鹏有些遗憾地说。

古代把泉水叫汤,黄保锋说的一冷一热两口泉水,一口应是矿泉眼出的水,一口是地热泄漏形成的温泉,只是两者巧妙地凑在一块。

黄锋小声地说:“可以啊,每次休息,人要喝水,马要喂料,最少都要休二刻钟,从这里去鸳鸯汤池,骑马来回一刻钟足矣,郑将军又不是女子,要是动作麻利一点,泡一刻钟也够了,刚巧鸳鸯池在我们右万骑的巡逻范围之内,就是去视察一下,不算违规。”

说到这里,黄保锋有些神秘地说:“历任猛虎营的千骑使,都喜欢巡逻时去泡一下,听郎中说,多泡对身子骨好呢。”

“来回二刻钟?”郑鹏忍不住开口问道。

“绝对没问题。”

“不算违规吧?”

“真不算,上任千骑使隔天就泡一次。”

郑鹏大手一挥:“那还等什么,走,巡逻一下。”

现在全身都是汗,很不舒服,这个时候泡个温泉什么的,太爽了。

一刻钟相当于十五分钟,对一个男生来说,三五分钟洗个澡只能算常规操作,有十五分钟,对郑鹏来说足够了。

猎不到野味,泡个温泉也不错。

“好,郑将军,这边请。”

很快,黄保锋带着郑鹏和阿军,骑马飞快向西面的方向飞奔。

跑了大约半刻钟,走在前面的黄保锋在一个竹林前勒住了马,一边捂着肚子一边说:“郑将军,鸳鸯汤池就在前面,穿过这片竹林就可以看到,我肚子突然有点痛,就不陪你了。”

“关键时刻就掉链子,去吧,跑远点,别把我薰倒。”郑鹏没好气地说。

“是,是,郑将军,最多只能泡一刻钟,抓点紧。”

郑鹏下马,把马栓在竹林里,然后快步向前行,阿军则是留在原地照看马匹。

泡澡的时候,可不想有个男的在旁边看着,不自在。

这一片都是那种佛肚竹,竹子千姿百态,竹叶青翠欲滴,看起来很漂亮,不过郑鹏也没时间欣赏,快步向前走。

在自己的管辖范围之内,想什么时候看都可以,现在全身不舒服,还是先泡个澡,体验一下神奇的鸳鸯汤池。

572 陷阱与凶威

刚跑出竹林,正想冲到鸳鸯汤池的郑鹏突然站住脚步,目瞪口呆地看着前面:

前面有两个有鹅卵石围成一圈的池子,一个池子清澈见底,一个池子冒着热气,应该是黄保锋说的那个鸳鸯汤池,池边还种有花草,配上竹林围绕,看起来简直美得像一幅画。

问题是,黄保锋没说谎,鸳鸯汤池有了,可那个热汤池里,多了一个长发皮肩、赤身裸体的女子正在池中嬉戏、擦拭,现在天气很好,郑鹏都可以看清她的相貌、身体,还有她看到自己时脸上出现惊慌的神色。

极品啊,这是郑鹏脑中冒起的第一个印象,泡在热汤里的那个女子,面容清秀、体态婀娜,皮肤如有羊脂白玉一样细腻、润泽,特别是那双水汪汪的眼睛,好像勾人心魄一样,郑鹏的目光和她一对视,一瞬间竟然有一种拨不出来的感觉。

人间绝色啊,没想到在禁苑内还看到这种级别的美女。

突然间,郑鹏脑中冒出一个不好的预感:为什么有个女的在这里泡澡,黄保锋不是说这里没人来,平日都是猛虎营的人来泡吗?

最重要的是,就是想跑也来不及,因为那个女的也看到自己。

不仅仅是那个女的看到自己,旁边两个宫女打扮的也一脸惊恐地看着自己。

想起黄保锋适时肚子痛,郑鹏瞬间背上就全是冷汗。

不好,这件事有诈。

还没来得及反应,一个宫女大声呼喊起来:“来人,来人啊,有刺客。”

说话间,另一个宫女迅速拿着一条很大的浴巾,把池中那个受到惊吓的美女包上,防止春光外泄,训练有素挡在美女的面前。

明显是受过专门的训练,一有危险就要用身体护住主人。

“别,别,别,别误会”郑鹏连声说道:“误会,都是误会,我是负责保护这里的千骑使,只是.....”

话音刚落,几名鲜衣怒甲、手执横刀的待卫飞快冲上来,把刀尖对准郑鹏,大声喝道:

“大胆狂徒,竟敢在这里偷窥。”

“不知这里是禁地吗?”

“举起手,违者格杀勿论。”

“好大的胆子,跑到禁地偷看,准备受死吧。”

正在此时,闻讯而来的阿军看到郑鹏被人围着,二话不说,唰的一声抽出横刀,一边冲过来,一边叫着“谁敢伤我家少爷,先过某这一关”。

对阿军来说,什么规矩都没自家少爷重要,看到郑鹏身陷险境,二话不说就要冲过来救主。

“停,停下,阿军,这是一场误会,快把武器扔下。”郑鹏连忙大声喝道。

阿军倒也干脆,听到郑鹏的话,想都没想就停下,然后把手中的横刀扔在地上。

郑鹏看到,暗暗松了一口气,刚才看到有一个御前待卫都把大杀伤务的强弩对准阿军,手指都放在板机上,要不是自己果断命令阿军停手,后果不堪设想。

这种情况下被杀,死了也白死。

看这些侍卫的打扮,是宫中的御前待卫,也不知泡澡的那个女人是谁,竟然有御前待卫给她作护卫。

阿军刚放下刀,马上有一名待卫上前,一脚把横刀踢开,接着一个暴膝,一下把阿军撞倒在地上倦成一团,嘴里骂咧咧道:“好大的胆子,竟敢在御前待卫面前动刀,知道死字怎么写吗?”

郑鹏看到阿军在地上打滚,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对方没有动刀就好,以阿军抗击打的能力,这点攻击对他来说只是小意思。

阿军学精明了呢,倒势躺下,免得再继续挨打。

要说羽林军是皇帝的亲兵,御前待卫则是亲兵中的亲兵,跟他们对抗绝对自讨苦吃。

“咦,这不是刘将军吗,刚升官就不顾禁令,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其中一个小头目认出了郑鹏,开口问道。

郑鹏摇摇头说:“这里我们右万骑猛虎营的管辖范围,就是无意中巡视到这里,没想到这里有人,对了,也没有接到有人到这里的指令,你们是?”

“荒谬,鸳鸯汤池向来是禁地,除了皇上和一众嫔妃,任何人禁止进内,怎么,还需要知会你不成?”

“禁地?”郑鹏楞了一下,很快有些犹豫地说:“没看到禁令的指示啊。”

知道一些宫殿不能随意进入,本想说还是第一次听到禁苑内有禁地,可想到自己是猛虎营的千骑使,连最基本的都不知道,也不知传出去是不是渎职,临到嘴边改口。

此时郑鹏心里已经肯定,这是一个陷阱。

从来没人跟自己说过这里是禁地,估计早有人不满自己空降到这里,只是自己的背境太硬、又有高力士亲自护送,于是就是假意顺从,骗取自己的信任,今天说有猎物出现,引自己主动参与巡逻,然后引用泡澡的理由把自己骗到这里,就是让自己踩进陷阱。

郑鹏有些自责,最近还真是放松了警惕,让人轻易就陷害了。

“没看到禁令?不可能”小头目肯定地说:“外面设了很多禁令的提示,郑将军,职责所在,冒犯了。”

小头目说完,大喝一声:“拿下!”

话音一落,郑鹏马上被人绑住双手,就是腰间的横刀也被缴走。

“这位兄弟,我.....”

小头目摆摆手说:“某只负责保护林十家的安全,其它的事拿不了主意,郑将军有什么话,留着跟能主事的人说好了,押走。”

都不容易郑鹏解释,直接把郑鹏押走,就是躺在地上的阿军也没放过。

霸道啊,不听解释,郑鹏连冒犯了什么人也不知道就被罪人押走。

刚刚走出竹林,郑鹏的眼睛突然瞪得老大,接着一股怒火从心中腾起:记得很清楚,自己进来时没有这个禁令牌,现在出现在这里,很明显是有人故意撤走,然后找机会再放回这里。

那个小头目注意到郑鹏的目光,开口嘲讽道:“郑将军,刚才没看清,现在看清了吗?”

郑鹏面无表情地说:“睁眼瞎了。”

这么多人只有阿军明白,郑鹏的意思是自己看错人,遭人陷害。

就在此时,一队骑兵人出现在众人面前,为首的人,正是刚才说去拉肚子的黄保锋。

“咦,赵统领,什么人不好运撞到你手上,这,这不是郑将军吗,到底怎么回事?”黄保锋跳下马,故作惊讶地说。

郑鹏没说话,阿军连忙说:“黄队正,快,跟他们澄清一下,这是一个误会,刚才就是你领少爷到这里的。”

“领到这里?”黄保锋有些茫然地说:“郑将军让属下带他到处巡一下,半路肚子痛,就不能陪郑将军去巡逻,不过特意交待郑将军不要到鸳鸯汤池,说过这里是禁地,平日很多嫔妃到这里沐浴净身,怎么...就不听劝呢。”

说到后面,黄保锋一脸失望状,好像郑鹏给他丢脸一样。

看到那张虚伪的脸,郑鹏有种想把他推倒在地、然后狠狠地碾压那张破脸的冲动。

刚才还“痛”得快走不了路阿军,眼里突然冒出一丝厉光,只见他突然一脚踢出,砰的一声踢中黄保锋的脸,黄保锋一声惨叫,一下子被踢倒在地。

“哇”的一声,一张嘴,吐出一口鲜红的血,血里有二颗白色的东西,黄保锋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一脸惊骇地说:“某...的鸭...”

想说牙,说成鸭,说话都漏风。

猝不及防之下,阿军一脚把黄保锋打掉两只门牙。

赵统领一看火了,右手一挥,连刀带鞘打在阿军的头上,暴跳如雷地说:“好胆,竟敢在本统领面前行凶。”

阿军两个人押着,一时动不了,看到刀鞘袭来,想躲也躲不来,只能勉强把头一偏,在左边额头被砸中,顿时鲜血直流。

“打,给我打,看他还能多猖狂。”赵统领余怒未息,感觉失了面子的他,暴跳如雷地下令道。

就当侍卫要打的时候,郑鹏突然大声喝道:“住手,我看哪个敢打。”

这一喝还真有效,几个挽起衣袖的侍卫几乎同时停下了手,把目光投向赵统领。

在长安混的,谁不知郑鹏得宠,背境也硬得不像话,没什么事还真不敢把他惹火。

赵统领看着郑鹏,冷笑地说:“好大的官威,郑鹏,你听到这里有嫔妃沐浴,竟然偷偷跑来便看,被抓了现形还纵容手下行凶,现在还敢命令御前侍卫,死到临头了,你知不知道?”

郑鹏懒得理他,开口说道:“死不死,你说了不算,这些御前侍卫也不是我的部下,也无权命令他们,不过我在这里说了,得罪我的人,没一个有好日子过,不信你们只管试试。”

刚才姓赵的说了,这里不归他管,跟他说那么多没用,干脆懒得解释。

听都不听自己解释,就把罪名落实,看他跟有黄保锋眉来眼去的样子,这次栽赃赵统领肯定有一份。

赵统领扭头一看,只见黄保锋正在给自己打眼色,明显是让自己下狠手的意思,只是犹豫一下,摆摆手说:“来人,把他们押回去。”

这件事不宜搞得太大,自己只答应把郑鹏偷看林十家的事,再把他押回去就大功告成,其它的事,也不想节外生枝。

要知郑鹏是博陵崔氏的女婿,就是郑鹏倒下,博陵崔氏的人,只怕也不会放过自己。

快要押走时,郑鹏盯着黄保锋,冷冷地说:“凭你没这个胆子,说,是谁指使你的?”

黄保锋眼露嘲笑,面冷笑地说:“怎么,想吓唬某?姓..郑的,告诉你,猛虎营没人喜欢你,别想着出来,林十家是皇上最宠爱的人,都准备把她封为妃子,你竟然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偷看,这下谁也救不了你,色字头上一把刀啊,郑...将...军。”

对皇帝来说,女人就是他的逆鳞,没一个男人能容忍别人偷看自己的女人,郑鹏这次被抓了现行,就是他再受宠幸,这次也是凶多吉少。

郑鹏突然笑了。

都这个时候了,还笑出?

这个郑鹏不是吓傻了吧,黄保锋一时脑袋有些短路,突然胯下一痛,整个人好像被大石砸中一样,一阵巨痛从下面转来,顿是瘫软在地,痛得双手捂档倦成一团,就是想叫也叫不出。

太狠了,郑鹏趁他不注意,一脚踢中他的下体,痛得黄保锋差点没晕过去。

“干什么?”

“为什么打人?”

几个跟在黄保锋身边的心腹一边照看黄保锋,一边怒问郑鹏。

赵统领的脸色快黑了,冷着脸问道:“郑将军,你这是干什么?真当某不存在吗?”

刚才阿军趁人不注意,袭击黄保锋,把他的脸打伤,门牙都打掉二颗,说话都漏风了,郑鹏倒好,也袭击黄保锋,一脚踢在下体处,现在黄保锋在地上翻着白眼在抽搐,看着就可怜。

下脚这么狠,也不知有没有断后。

郑鹏懒洋洋地说:“赵统领是吧,你好像忘了我还有一重身份。”

“知道,郑将军还有爵位,就是有爵位,也不能这般目光无人吧。”赵统领寒着脸说。

说公,自己是御前侍卫统领,虽说只是区区五品,可身份殊然;论私,黄保锋是自己的兄弟,郑鹏在自己面前再三挑衅,赵统领感到自己的权威受到挑战。

要是其他人,赵统领早就修理一顿再说,打不死算他命大,打死就说他反抗失手所致,问题是郑鹏的身份太特殊,特殊到赵统领也顾忌三分。

郑鹏摆摆手说:“爵位只是地位,不算身份,某除了是忠勇将军,还是右万骑中郎将兼令押千骑使,这件事,有没有罪,赵统领说了不算,但皇上一日没撒了我的职,我一日便是猛虎营的千骑使,这个黄保锋办事不力、对上不敬,教训一下他,有什么不妥。”

说话间,郑鹏又连踢了倦在地上的黄保锋二脚。

一脚踢中腹部,一脚踢中头部,当场把黄保锋踢晕过去。

无论是主谋还是帮凶,得罪自己,干嘛给他面子。

“你...”赵统领的脸一时红一时白,最后咬咬牙,大声骂道:“还楞着干什么,把人押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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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3 鸳鸯汤池事件

“进去,快点。”两名御前侍卫推着郑鹏进位于东内苑西则马球场的一间临时牢房内。

犯事的人,都会被送在这里。

催促郑鹏进门时,一名御前侍卫推了郑鹏一下,郑鹏当场就不高兴了,扭头喝道:“推什么推,急着投胎啊。”

被人陷害,郑鹏心情不好,当然就发起飚来。

别人怕御前侍卫,郑鹏可一点也不怕他。

那名御前侍卫被郑鹏一喝,吓了一跳,下意识退后一步,一旁的赵令杰面色一寒,冷着脸说:“郑将军,这里不是你的营地,别想着在这里耍威风。”

郑鹏转过身,上下打量了一下赵令杰,淡淡地说:“赵统领是吧,不知某跟你什么仇,也不知你是不是受何人所托,告诉你,我有没有罪尚未定局,至于你,失职或擅离职守肯定跑不了,想想后路吧。”

什么御前侍卫,连守都守不住,追究起来也有罪。

赵令杰早就想到这点,面无表情地说:“某的事,不用郑将军掂记,你还是想着怎么保住你颈上的人头好了。”

两人对视一眼,然后一个转身走过牢房,一个扭头而去。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已经不是二人可以左右,只能静候其变。

就在郑鹏被扣押时,鸳鸯汤池事件已经通过各种渠道在长安扩散、发酵:

“大哥,大哥,俺回来了。”一回到营地,黄保锋马上找到刘礼杰,哭丧着脸着脸说。

刘礼杰被黄保锋一脸是血的样子吓了一跳,不过很快就兴奋地说:“办妥没有?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打起来了?”

心里暗暗想道:最好是郑鹏负隅顽抗,直接被御前侍卫统领赵令杰当场正法,这样一来,什么烦心事都没了。

“没打起来,是郑鹏和他的护卫打的。”

“那么狂?赵令杰呢,他没阻止?”

黄保锋苦笑地说:“前面那个阿军打我时,有阻止,后来姓郑的又偷袭,不过赵统领好像被郑鹏唬住了,大哥,你说赵统领可靠吗?”

“也不算可靠,就是还一个人情”刘礼杰开口道:“他能把郑鹏抓个现行就不错了,剩下的,就看我们的了,还要看皇上的反应。”

说到这里,刘礼杰有些兴奋地说:“这个林十家,是当前皇上最宠爱的女子,是男人,对这方面都在意,更何况是皇上,碰上这种事,那是宁可错杀一千,也不可漏放一个,姓郑的,运气算是走到头了。”

“那是,这事传出去,皇上的脸面哪里放,属下在这里先祝贺大哥,不对,应叫刘千骑使才对。”黄保锋讨好地说。

“哈哈哈,放心,要是某上去了,百骑之位,非你莫属,记住,到时一定要死死咬住,绝不能有松半点口。”

黄保锋脸色一正,一脸认真地说:“大哥放心,就是打死,这事也不能说。”

开弓没有回头箭,这事一旦做了,就没有退路。

两人相付一笑,彼此眼里都透着一股希冀的目光。

崔府内,下值的崔源还不能休息,他在书房内查看从全国各地发来的密报,准备汇总后给李隆基送去,这是不良将应份的工作。

“郎君,不好了,不好了。”门外突然响起管家仁安的声音。

话音刚落,书房那扇紧闭的门砰的一声被推开,只见仁安气喘吁吁站在书案前。

“不是跟你说过,凡事要镇定吗,这天还塌不下来。”崔源忍不住训斥道。

仁安作为心腹,是为数不多能自由进入书房其中一个,然而,崔源最不喜欢手下这样慌慌张张。

有失体面。

要是平日,仁安肯定解释、道歉,不过今天他顾不得这些,一脸焦急地说:“郎君,不好了,姑爷出事了。”

“姑爷?哪个姑爷?”崔源心里升起一股不安,连忙放下手中的密件问道。

“孙姑爷郑鹏,出事了。”

“什么?”崔源猛地站起来,焦急地问:“出事?出什么事,他人没事吧?快说呀。”

动作过猛,把案上的砚台掀翻也不知觉。

以前看郑鹏不顺眼,那是以前,绿姝嫁给郑鹏后,崔源已经把郑鹏看成是家的一份子,隐隐还有把博陵三房的希望放在郑鹏身上,听到他出事,当场就没控制好情绪。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郑鹏最近表现得太过出色,招人妒忌也不好说。

千万不要出事。

仁安不敢怠慢,连忙把郑鹏在鸳鸯汤池的事说了一遍,然后紧张地说:“孙姑爷被御前侍卫扣押在东内苑马球场的牢房里,郎君,快拿一个主意啊。”

“不省心,太不让人省心了”崔源拍着案面骂道:“鸳鸯汤池,那是他能去的吗?禁地啊,本该就不应出现在哪里,还偷看林十家,那是最近最得宠的人啊,唉。”

说完,崔源在书房内踱来踱去,脑中不断在转动着,想着怎么解决这件事。

仁安小声地说:“郎君,你跟御前侍卫大统领不是认识吗,这件事能不能让他出面,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崔源摆摆手说:“这件事没那么简单,郑鹏就是再傻,也不会傻到擅闯禁地,当中肯定有古怪,又是什么人从中作梗呢?”

对郑鹏的人品,崔源还是了解的,除了好出风头、喜欢不务正业外,其它都做得挺好,特别在女人方面很节制,不会冒着生命的危险偷看一个美女洗澡。

“郎君,现在我们要做什么,不能在这里干等吧?姑爷会不会有危险?”仁安焦急地说。

崔源想了想,开口道:“难说,但凡涉及皇室的事,可大可小,是大是小,全在皇上的一念之差,当然,干等也不是办法,让人暗中调查,一定不能打草惊蛇,唉,怎么会碰上这档事。”

林十家是宜春人院新晋的十家,能歌善舞又会体贴人,李隆基对她很是宠爱,破例在宜春院给她安排了一个带花园的独院,从派御前侍卫护送她去鸳鸯汤池沐浴就知她的地位。

弄不好,龙颜一怒之下,人头就得落地。

伴君如伴虎,谁知什么时候虎要噬人?

“郎君,小的有要事禀报。”门外传来心腹怀安的声音。

“进!”崔源简单直接地说。

手下都知自己的脾气,在书房时,没有紧急的事不能打扰,一旦禀报,肯定出了大事。

怀安进来后,简单行了一个礼,连忙说:“郎君,不好,现在军营、市面出现了一个对姑爷不好传言,事态紧急,还请郎君定夺。”

“什么传言?说!”

“回郎君的话,市面上有一个传言,是关于姑爷的,他们说姑爷风流倜傥,玩腻平康坊的花魁后,跑到宫中窃玉偷香,偷看皇上新宠林十家沐浴更衣,没想到被人抓了什么的,传得有鼻子有眼,要是再不阻止,只怕...”

崔源和仁安对视一眼,彼此眼内都有惊骇的神色:传播的速度太快了,消息灵通的崔源,刚刚收到消息,可外面已经传开了。

很明显,有人在背后造势,要置郑鹏于死地。

偷看皇上的女人,这事都传到民间,形成一种舆论,变相打李隆基的耳光,要是处理不好,李隆基会成为大唐臣民的笑柄,如此一来,为了皇上的威严、为了王室的荣誉,很有可能拿郑鹏下手。

杀人不用刀啊。

“郎君,怎么办,要不是派人去压一下。”仁安小心翼翼地问道。

崔源背着手,在书房转了二圈,最后一咬牙:“不用,我们什么都不做,就是对郑鹏最大的帮助,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等着吧。”

要是没多少人知道,这件事还可以操作一下,现在闹得满城风雨,崔源得避嫌,以免授人口实,估计背后置郑鹏死地的人,肯定在密切关注着自己,敌暗我明,一动不如一静。

最重要一点,崔源什么也不做,相当于信任郑鹏的一种表示,相当李隆基也清楚这一点。

“是,郎君。”

兴庆宫内,李隆基正如弟弟李业在喝酒聊天。

这是李隆基的习惯,上位后生怕冷落兄弟,经常抽了时间跟兄弟一起吃饭、聊天、嬉戏,这是他维系兄弟情谊的一个重要方法。

对一起共过患难的兄弟,李隆基一直很珍惜。

二兄弟说着说着,说起昔日作为皇子,连肉都吃不起,有一次过节实在拿不出钱,把衣服当了买肉的事,兄弟二人眼睛都有些湿润。

正当李隆基和弟弟李业忆苦思甜时,高力士急匆匆地跑过来,一边跑一边叫道:

“陛下,陛下,出事了,咦,岐王也在,老奴拜见王爷。”

李业看到高力士,笑着说:“原来是高公公,这里没外人,不必客气,起来吧。”

“看你跑得一脸是汗,你不是替朕看奏折吗,跑到这里,出了什么事?”李隆基开口问道。

高力士看了一下岐王,有些犹豫地说:“陛下,这.....”

李隆基大手一挥,开口说道:“皇弟不是外人,有什么但说无妨。”

“是,陛下”高力士应了一声,然后小心翼翼地说:“郑鹏出事了。”

“郑鹏?他出什么事?人没事吧?”李隆基一惊,连忙问道。

现在李隆基把郑鹏看成是自己的福星,生怕郑鹏卷入争权夺位的斗争,直接把郑鹏弄进万骑,变相保护起来,听到郑鹏出事,当场大吃一惊。

“人没事,只是....”

“快说,有什么就说什么。”李隆基有些不耐烦地说。

高力士擦了一下额上的汗说:“御前侍卫赵令杰来报,郑鹏擅自进入鸳鸯汤池禁地,偷看林十家沐浴更衣,现在已被扣押在东内苑马球场的牢房内,听候陛下发落。”

“混帐!”李隆基猛地一拍桌子,骂咧咧地说:“仗着朕对他不错,无法无天了?”

李业一听,整个人都有些傻了,回过神来,有些不相信地说:“高公公,当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本王所知,郑将军可以一个稳重的人,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吧?”

郑鹏是新晋忠勇将军,另封右万骑中郎将兼令押千骑使,可以说是挂名羽林大将军李业的手下,听到手下跑去偷看皇上宠爱的女子沐浴更衣,李业听到也丢脸。

高力士点点头,马上接过话头:“是啊,郑鹏虽说风流在外,但风评一直很好,从没闹过男女矛盾,听到这个消息,很多营中的将士和长安的百姓,都不太相信郑将军做做如此下作之事。”

“慢着”刚才沉着脸的李隆基皱着眉头说:“力士,你说什么,营中的将士和长安的百姓也知道了这件事?”

不会吧,作为皇帝,自己才知道这件事,外面的百姓都知道了?

高力士应道:“是啊,这事怪了去,据赵令杰说,他把郑鹏扣押后,也不相信郑鹏会做这种事,又回头调查了一下,还询问了陪同的宫女,确认后才把消息上报,估计就是调查的功夫,让人给传出去的吧。”

“怎么可能”岐王李业皱着眉头说:“不应该啊,鸳鸯汤池就在禁苑之内,外人根本不能靠近,要是营中的将士知道,勉强还能说得过去,连长安的百姓也知,只怕这件事不简单。”

高力士没有答话,偷偷望了正在沉思的李隆基一眼,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

郑鹏是高力士欣赏的人,也是合伙人,无论如何都要拉郑鹏一把,最怕就是李隆基暴怒之下,想都不想,直接下令把郑鹏杀了,要知金口一开,人头就得落地,高力士很精明地没直接替郑鹏说话或求情,而是巧妙借李业的话头,把疑点不着痕迹地点出来。

本来还打算自己解释一下的,没想到岐王李业神配合,看到李隆基没有暴走,而是在思考问题,高力士知道,郑鹏避开了一个大劫。

虽说是暂时的。

李隆基开口道:“暄儿何在?”

暄儿就是林十家林暄儿,高力士马上恭恭敬敬地说:“陛下,林十家受到一些惊吓,已护送回了宜春院。”

李隆基扭头对李业说:“皇弟,你是羽林大将军,郑鹏是你的部下,这件事就交给你处理。”

“臣弟遵旨。”李业楞了一下,只能苦笑着接旨。

574 岐王出马

李隆基一走,高力士跟在后面,正想迈出门,突然被人拉住,扭头一看,是岐王李业。

“高公公请留步。”岐业压低声、面带微笑地说。

“不知王爷有何吩咐?”

李业小声地说:“羽林军的事,本王一向很少理会,皇上突然把这差事指派给我,心里有点没底,还请高公公点拨一下。”

羽林大将军只是名义的,李业也知道这个道理,为了避免引起李隆基猜忌,平日有多远就躲多远,突然要处理一件偷看一名十家沐浴的事,一时还真拿不好分寸,或者说,猜不出李隆基的心思。

要是想找人请教一下,高力士无疑是最好的对象。

高力士有些犹豫地说:“这种事,老奴不便插手,再说也不知猜得对不对。”

李业马上说:“高公公,你就别推了,宫中上上,谁不知你最会揣测圣意,本王可是诚心请教,你就点拨一下,回头本王请你喝酒。”

“王爷,此事涉及皇上,是大是小全看皇上的心意,其实这件事并不难办,仔细品味一下皇上的安排就知道。”

点到即止后,高力士对李业行了一个礼:“王爷,皇上还等着老奴呢,先行告退。”

高力士走后,李业琢磨了一下,摇摇头说:“这个郑鹏,还真是皇兄跟前的红人。”

在鸳鸯汤池被抓个正着,别说有没有看到皇帝的女人沐浴,光是出现在禁地这一项,就是杀十次也不过分,然而,李隆基还让自己去处理。

派一个亲王去处理一件“风化案”,显得有点大题小作,都说家丑不可外扬,李业是羽林大将军,郑鹏就是李业的部下,可以说是自己人,从安排来说,无疑是对郑鹏有利。

李业摇了摇头,然后带着手下直奔东内苑。

“大家。”高力士跟上李隆基,小声地叫道。

李隆基对高力士的“迟到”好像并不惊讶,站住向前迈的脚步,沉声地说:“力士,此事你怎么看?”

“大家,老奴可不是审判官员,不好说。”高力士不敢随便发表意见。

李隆基有些不满地瞪了高力士一眼,高力士一个哆嗦,马上说:“大家,老奴觉得,郑鹏既无贼心,也没贼胆,以他的身价,要什么样的女子没有,没必要冒这样的险,想必当中另有内情。”

“若他真是犯错呢?”李隆基突然问道。

高力士楞了一下,有些不安地说:“世事无绝对,老奴不敢想像,大家,若是郑鹏真有过失,怎么处置?”

年轻人,就怕脑子一热,什么都干得出来。

李隆基冷冷地说:“他可以效仿司马迁。”

高力士闻言,就是太监的他也感到档下一凉,心里暗暗说:色字头上一把刀,郑鹏,要是你自己作孽,咱家也救不了。

司马迁是西汉人,因替李陵败降之事辩解而受宫刑,在狱中奋发自强,完成巨著《史记》,李隆基说让郑鹏效仿,岂不是让郑鹏做太监?

真出现这种事,自求多福吧。

郑鹏旧宅内,知道郑鹏出事的绿姝和林薰儿红着眼准备往外走,两人准备出门时,仁安拦在前面,恭恭敬敬地说:“小姐,林姑娘,请回吧,郎君让二位在家中静候佳音就是。”

“不行,本小姐现在就要去找,要不然夫君就要在牢中吃苦头,快闪开。”绿姝大声喝道。

仁安不亢不卑地说:“郎君说了,要是二位外出,他就不管姑爷的事了。”

......

有关鸳鸯汤池事件,宫内宫外传得沸沸扬扬,而东内苑的马球场牢房内,终于迎来了处理这件事的负责人,岐王兼羽林大将军李业。

李业一来,第一时就把所有涉案的人全部扣押,然后派手下精干的人分开审讯,至于郑鹏,则由他亲自审问。

“郑将军,别来无恙吧,想不到我们在这种地方见面。”李业看到郑鹏,倒是和颜悦色。

对于郑鹏,李业还是很看重的,一来才名在外,二来李隆基和高力士都很看好,身后还有博陵崔氏的支持。

没有定罪前,该有的善意还要释放。

郑鹏一边行礼,一边郁闷地说:“末将拜见大将军。”

李业没有让郑鹏坐下,而是上下打量了他一遍,缓缓开口说道:“郑鹏,你知道本王缘何出现在这里?”

“知道,应是有关鸳鸯汤池之事。”

“很好,现在你把事情的经过仔仔细细说一遍,不能有半点遗留,也不能有半点谎话,若不然,谁也救不了你,明白吗?”李业一脸严肃地说。

郑鹏应了一声,然后把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说到最后郑鹏耍了一点小聪明,就说刚出竹林就被宫女发现,没看清鸳鸯汤池里是什么人。

傻的才说呢,只要承认,无论对错都是大罪,轻则剜眼、重则斩首,郑鹏打死也不认。

李业盯着郑鹏,开口问道:“郑鹏,你没看到汤池是何人吗?”

“真没看到”郑鹏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刚出竹林就被宫女发现,她一张嘴就叫抓刺客,当场把我吓蒙了,哪里还顾得上看其它的。”

想了一下,郑鹏有些“不肯定”地说:“不敢欺瞒王爷,出了竹林后,隐隐感觉好像有一个女的在池边伸手探着水温,嗯,想一下,哦了,那女子好像穿着红色的儒裙,不过真没看清是什么人,后来...后来听赵统领说是宜春院的林十家。”

被关进牢房后,静下心来的郑鹏开始回忆每一个细节,想起汤池边有一个木架,上面挂着一件红色的儒裙,猜想是林十家沐浴时脱下的,在李业审讯前,把方方面面的细节都想好。

当时只有四个人在场,郑鹏、林十家还有二个宫女,要是承认看到林十家的身体,高力士和崔源想帮都难,现在只能拼一下运气。

现在只希望,那个叫林十家的女子足够聪明。

李业看了郑鹏一眼,皱着眉头问道:“郑鹏,你作为猛虎营的千骑使,连自己巡逻范围内有什么禁地也不知道?就是一时没想起,就算你不熟悉地形,那竖起警示牌,一个也没看到?”

郑鹏苦笑地说:“王爷,上任时,猛虎营的百骑长刘礼杰,已经地图上标出禁地,我可以保证,他绝对没有提过鸳鸯汤池是禁地,黄保锋带我去泡鸳鸯汤池时,也没看到警示牌,要不然就是借我天大的胆也不敢闯禁地,这可是杀头的罪啊。”

说到这里,郑鹏恭恭敬敬地岐业李业行了一个军礼:“大将军,末将是被人冤枉的,请大将军还末将一个清白。”

郑鹏说话的时候,李业一直盯着郑鹏的脸,好像要从郑鹏的言行举止看出一些端倪。

李业没有说话,挥挥手,让人拿来一份地图,开口对郑鹏说:“看清楚,把你从队伍出来后到鸳鸯汤泉的路线画出来。”

郑鹏不敢怠慢,连忙站起来,走到书案前,一看那幅地图就知是猛虎营的巡逻范围的地图,画得很仔细,哪里有大树、哪里有大石、哪里有什么建筑都画得清清楚楚。

凭记忆把路线标出来,画出来后,郑鹏可怜巴巴地说:“求大将军主持公道,还末将一个清白。”

“放心”李业对皇宫的方向拱拱手:“本王身负圣旨,自然会公事公办,此事牵涉的人多,这恰恰是一件好事,因为人越多,越容易找出破绽,在审讯你之前,早已派精干人手处理此事,要是天黑之前本王不能回宫向皇上回复,那本王也没脸见皇上。”

说到后面的时候,李业信心满满。

看看时辰,现在距离天黑还有二个时辰。

好大的自信。

郑鹏和岐王李业对话的同时,一直有书记郎在旁边快速记录,把二人的每一个字都记录在案,就是李业亲自审问郑鹏的同时,隔壁房间内,李业的心腹欧阳硅,也在审问着一名宫女打扮的女子:

“你叫什么名字?干什么的?”

“小女子叫小英,是宜春院的宫女,侍候林十家。”

“小英,你说是你第一个发现有人闯入,你把这件事再说一遍,记往,有多详细说多详细,明白吗?”

“明白,明白”小英嘴里应着,脑里浮现回宜春院途中主子林十家对自己跟小兰说的悄悄话:

林十家:小英,小兰,你们记住,有人问起,一定要记往那人闯进时,本十家还没有下汤池沐浴,正在池水试水温,明白吗?

小兰:十家,这是为什么?

林十家:笨,要是本十家的身子让人看到,就是不净之身,皇上还能宠幸我吗?到时不仅我失去恩宠,你们也会因为侍候不力,照料不周获罪,轻则打入冷宫侍候那些在冷宫混吃等死的人,重则斩首,想想吧。

小英:明白了,十家,俺打死也不说。

小兰:十家对我们这么好,全听十家吩咐。

脑中思如电转,小英嘴上不敢怠慢,就按主子林十家所说的,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

此时,就在旁边的房间内,同时有几十人在审讯:

“季昌平是吧,说说,你们千骑使离开队伍时,你在干什么,有哪个可以替你作证。”

“王雄,有人说千骑使郑鹏离开后,你离开过队伍,去了哪里,有谁可以替你作证?”

“黄保锋,那么多士兵目睹你跟郑千骑使一起出去,到了哪里?什么,半途肚子痛?去哪里拉了,在地图上画出来。”

“韩金辉,你是保持林十家的御前侍卫,事发时你为什么不在岗位?有人闯入,反而是里面的人先发现,说说事发前你在干什么,有哪个可以证明?”

“张华,放轻松一点,你没问题,现在有个立功的机会,想想,最近有什么异常,或者你发现哪个人有不对劲的地方,大将军说了,哪个提供的线索有用,重重有赏。”

.......

李业要么不出手,一出手就是大手笔,除了自己的心腹手下、幕僚,还让人到刑部调了一批精干的好手帮忙,几十人同时受审,场面极度壮观。

很快,一份份审讯记录汇总,由刑部精通审讯的人一一审核,然后从中挑出可疑或相互间有矛盾的证词,开始缩小范围,准备第二轮审讯。

审讯的同时,李业手下精通搜索的人陪同刑部精干人员,开始到现场搜集证据。

很多将士第一次看到这个阵仗,神色各异:有人坦然、有人疑惑、有人好奇,也有人面色越来越难看,例如闻讯赶来的刘礼杰和黄保锋。

特别是黄保锋,脸色越来越苍白,整个人都在微微颤抖......

有关系就是好,郑鹏在牢房内一边喝茶吃点心,一边暗暗想道。

作为重大嫌疑犯,按正常来说,这个时候就是不严刑逼供,也会严加审讯,李业倒好,问了一堆问题后,就让郑鹏一个人呆在牢房内,不仅没人打扰,还有人送香茶和点心供郑鹏享用。

如果静下来,隐隐还听到审讯的声音,偶尔还听到审讯人员对审问对象动手的声。

这就是区别。

郑鹏也在反思:陷害自己的人,黄保锋肯定是跑不了,就是他故意引自己加入巡逻队,又是他怂恿自己去泡鸳鸯汤池,看黄保锋的性格和背景,不像干大事的人,肯定没个胆子,可背后是谁呢?

妒忌自己的人还是太原王氏?

不管是谁,这次一定要有恩报恩、有仇报仇。

郑鹏很认同一句话:一个人要想成功,得往好的方面想,往坏的方向作打算,脑里盘算哪个陷害自己的时候,心里也想着一个可能,要是这事摘不掉,自己拿什么保住自己的小命?

估计到时得给李隆基上献一些什么,到时上献什么呢,火药?纺织技术?提纯白酒的方法还是别的什么。

“郑将军,在想什么呢,不会怕了吧。”正当郑鹏胡思乱想时,岐王李业突然出现在前面,饶有兴趣地问道。

郑鹏连忙行了一礼,故作郁闷地说:“不瞒王爷,我在想是谁这么处心积累想害我。”

“哦,想出了没有?”

“回王爷的话,暂时还没有。”

李业哈哈一笑,拍拍郑鹏的肩膀说:“想不出,那就别想了,走,跟本王看戏去,你很快就知是什么人算计你了。”

575 莽夫就是莽夫

“走,走,快点走。”一名士兵推着黄保锋向前走。

黄保锋的脸色有些不好看,不过他还是讨好地说:“这位兄台,我们这是去哪?”

“废什么话,走就是了。”那名士兵有些不耐烦地说。

黄保锋没法,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只是走了一会黄保锋发现,自己是向走马球场的方向走去,除了自己,还有很多同僚也在士兵的押送下,前往马球场的中心。

这些人都跟自己一样,武器被收缴,就是制服、靴子都没了,应该拿去取证了。

人群中,黄保锋看到自己的三名心腹钱通、黄富贵和覃向良,覃向良看到自己,眼里有一种惊恐的情绪,惊恐中又带着一丝希冀,看到黄保锋就像看到主心骨一样,只是黄保锋自己也处于莫名的慌乱中,给不了他安慰。

钱通和黄富贵,看到黄保锋,有些慌乱的把目光转移,脸上现出一丝复杂的神色,不知为什么,看到这二人表现,黄保锋的心凉了半截。

这次给郑鹏设陷阱,就是三名心腹从中协助,现在却.....

很快,所有人都在马球场校台前集中,就是当日护送林十家的几名御前待卫、宫女小英和小兰也赫然在列。

岐王李业亲自办案,又有李隆基的旨意,想拿谁就拿谁,要哪个配合,那个就得配合。

当黄保锋站定后,看到这件事的主要嫌疑人郑鹏,公然跟在岐王的身后,施施上走上校台,脸色一下子阴沉起来。

李业环视了一下校台下一张张面色不定的人群,径直开口道:“相信你们都知道本王把尔等集中在这里是为了什么,本王体恤尔等能有今天不容易,现在给哪些心怀不轨的人一个机会,五息时间内主动承认的,可以酌情减轻惩罚,逾时不候,现在开始。”

这么快就查清了?

台下的将士一个个目瞪口呆,黄保锋脑中还是天人交战,乱成一团。

黄保锋感到事情很有可能败落,但心里又存有一丝侥幸,把事说出来,十有八九是死,要是死抗着不说,说不定还能有一线生机,再说外面还有刘礼杰活动。

刘礼杰虽说只是一名百骑,但是他在羽林军的人脉很广,只要他一天不倒,这件事还有转机。

就在黄保锋胡思乱想时,李业的声音突然响起:“时间到,金长史,交给你处理。”

五息就是五个呼吸,很快就过,时间一过,李业马上收回刚刚给予的自赎的机会。

金长史名叫金成俊,职位是羽林军长史,差不多是一个管家的角色,什么都管,李业不仅是羽林大将军,还是亲王,这种审讯的小事,自然让下面的人代劳。

“是,大将军”金成俊应了一声,走到台前,左右打量了一眼,大声喝道:“黄保锋、钱通、黄富贵、覃向良、赵令杰、唐礼,出列。”

黄保锋脑中一炸,感到好像脑中一片空白,也不记得是自己出列还是被人推出列的。

真是怕什么就来什么。

就这表现还算好了的,一旁的覃向良“啪”的一声摔倒在地,就是被人架起出列,身子还是软的,嘴唇不停的哆嗦着。

其余几个也好不到哪里去。

金成俊厉声喝道:“尔等可知罪?”

话音一落,黄保锋、黄富贵等人面色又是一白,不少人的小腿都在打颤了,这么多人中,最硬气就是御前统领赵令杰,他大声叫道:“报!”

金成俊开口道:“有什么事要报,说。”

“金长史说我等有罪,不知罪从何来,请金长史指正。”

御前侍卫可以说是大唐最高级的侍卫,身手、背境、反应速度缺一不可,还要经历重重考验,能成为御前护卫的一名统领,更是难上加难。

由于地位殊然,就是面对羽林军长史金成俊,赵令杰也不畏怕。

金成俊瞄了赵令杰一眼,开口说道:“赵统领和唐礼的事,押后审讯,来人,把他们押下去。”

一声令下,马上有四名士兵走上前,把赵令杰和唐礼押了下去。

涉案的御前侍卫都走了,现场只剩下猛虎营黄保锋及其部属,还有二名宫女。

金成俊瞄了黄保锋一眼,厉声道:“黄保锋,死到临头还不认罪?”

黄保锋一张脸白得不能再白,脚一软,啪的一声跪下,勉强辩解道:“金长史,某...某无罪,有罪的是郑千骑长使,不能把他的过错让部下替他扛。”

“不见棺材不流眼泪。”坐在一旁的岐王李业自顾说道。

金成俊冷笑一声,开口质问:“那么多将士看到你领郑千骑使离队,这件事你不会否认吧?”

“没错,的确是某跟郑千骑使离队,不过那是郑千骑使下令带他到处转转,军令如山,某不得不从。”

横竖是个死,金成俊也豁出去了,不到最后一刻,死也不肯承认。

“为何中途离去?”

“回金长史的话,出发前吃了不干净的东西,要去方便一下,所以没有陪在郑千骑使身边,没想到郑千骑使会不顾禁令进入禁地,更没想到郑千骑使还是一个色胆包天的人,请金长史明察。”

“啪”的一声,金成俊从上面扔下一个卷轴:“这份是你写的证词,上面还有你的签名,没错吧。”

黄保锋捡起证词看了一下,点点头说:“没错。”

上面的证词是自己亲笔所写,还有签名和画押,没有问题。

金成俊冷哼一声,然后厉声地说:“根据你的证词,大将军已派刑部精干人手去调查,很不巧,清晨那个巡逻专用的茅房刚掏过屎,里面的屎缸是空的,你还说是骑马去的,也没找到马蹄印,事实只有一个,你撒谎。”

黄保锋面色一暗,没想到刑部的人连茅房都查了,运气又差到极点,早上刚掏过屎,闻言犹豫了一下,很快说道;“金...金长史,是,是我记错,不是去茅房,而是,而是在附近一个草丛里解的,因为太急,来不及了。”

“住口”金成俊大声训道:“鸳鸯汤池一共有八块警示牌,其中有五块让人动过,痕迹还是新的,分明有人想陷郑千骑使不义,有人发现其中一块警示牌附近有你的靴印,这又如何解释?”

“这...这...回金长史的话,听到里面抓刺客,某心中一急,以最快速度前去支援,估时靴印就是那个时留下的。”黄保锋辩解道。

金成俊哈哈一笑,很快大声说:“就知道你狡辩,某就让你心服口服,彻底死心。”

说到这里,金成俊拍拍手,很快有一名将士用一个架子架着一件衣服出来,指着衣服说:“黄保锋,这件猛虎营伙长的制服,是你的,对吧?”

“...对。”

金成俊指着制服下摆说:“看到没,这里有一条带泥的划痕,估计是你拨警示牌时用力过硬,警示牌下面带泥的部分从地里拨出来,无意蹭了一下衣服你也没在意,经过刑部勘察专才对比过,就是鸳鸯汤池西南面那块警示牌,也就是旁边留有你靴印的那块警示牌划蹭的,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不...不...不是的,某...”

这个时候还不承认,还想狡辩,金成俊怒了,大声喝道:“黄锋锋,你的同伴钱通和黄富贵都招供了,你这个时候还在浪费时间,你想凌迟处死还是满门抄斩!”

给过机会不要,现在还要浪费时间,金成俊都很不耐烦了。

作为御林军长史,出了这档事,估计全军上下都没好日子过,要知林十家的事可大可小,弄不好自己这个长史也够呛,这个时候黄保锋还在顽抗,金成俊悖然大怒。

“啪”的一声,黄保锋整个人瘫倒在地,然后发疯的一边磕头一边求饶:“大将军,饶命,饶命啊,我说,我什么都说。”

同伴的招供,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黄保锋最后一丝侥幸荡然无存,心理防线彻底崩溃,拼命求饶起来。

自己该死,这个时候也不怕死了,可自己死还不能解决问题,家里上有老下有小,弄不好全家都得死。

“金长史,小的认罪。”

“我认罪,全是黄保锋让我做的。”

看到黄保锋认罪,覃向良也吓得跪下认罪,只有钱通和黄富贵脸色稍稍好一点,此时他们心里都在暗暗庆幸,庆幸自己见机得早,抓住最后的机会。

包括黄保锋在内的几个人,都以为这件事很快结束,郑鹏不是被御前侍卫当场格杀,就是李隆基在暴怒下把郑鹏斩首,可所有人都没想到,皇上竟然派岐王处理这件事。

“哼,总算认了,再深挖一下,晚点就可以跟皇兄交差了。”李业说完,很快又慢悠悠地说:“秀才造反,三年不成,莽夫造反,不成义便成仁,莽夫就是莽夫,自以为天衣无缝,实则错漏百出。”

还以为有多麻烦复杂,去刑部抽了一批精干人手,一个时辰不到就有了头绪,李业都有一种不过如此的感觉。

郑鹏连忙说:“谢大将军还末将一个清白,末将感激不尽。”

李业瞪了郑鹏一眼,没好气地说:“别以为没你的事,擅闯禁地的罪名可不小,等着处罚吧。”

576 无情最是帝王家

“皇上,鸳鸯汤池一案,现己查清,这是刚刚整理出来的案卷,请皇上过目。”御书房内,李业恭恭敬敬地把一份奏折递在李隆基面前。

高力士刚想去拿,李隆基突然发话:“五弟,朕现在不想看,你说一下就行。”

李业应了一声,开口道:“原猛虎营百骑长刘礼杰,妒才忌能,与心腹黄保锋勾结,伙同猛虎营钱通、黄富贵、覃向良还有御前侍卫统领赵令杰、御前侍卫唐礼,陷害右万骑猛虎营千骑长郑鹏,想搞倒郑鹏取而代之。”

“哦,是吗”李隆基揉了揉眉心,自言自语说:“刘礼杰,这名字有点熟悉。”

“皇上”一旁的高力士在旁提醒:“刘礼杰是前任朝邑尉刘幽求之子,在政变时立下大功,刘校尉在攻打宫门时被斩掉一条腿,差点性命不保,皇上体恤功臣,特地把刘礼杰招进万骑,没想到他利欲薰心,竟干出如此勾当。”

李隆基的面色有些惆怅,好像一下子回到昔日为重夺大唐江山忍辱负重、置性命不顾的日子,良久,这才有些感慨地些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其实还得加上一句,人为权力疯狂,难办啊。”

前任朝邑尉刘幽求在武隆政变中出力甚多,刘礼杰是功臣之后,拿功臣之后开刀,对重情义的李隆基来说,是一个难题。

猛虎营千骑使,本来是推荐刘礼杰的,李隆基也认可这个举荐,就是二个儿子在朝臣的鼓噪下,开始争权夺利,为了保护郑鹏,也为了稳住不良人,临时把这个职位给了郑鹏,想不到刘礼杰等不及,向郑鹏动起了手。

想得挺周到,林十家最近很得宠,哪个男人知道自己心爱的女人被侵犯,肯定会怒火中烧,擅闯禁地也很大机会被当场格杀,只是黄保锋低估了郑鹏在李隆基心中的位置。

君临天下,要什么美女没有,何况林十家还是一个乐伎,和郑鹏根本没得比。

黄保锋也没想到,郑鹏被包围时,没有逃跑,更没有反抗,当场就举手投降,赵令杰当着林十家的面也不好下杀手。

李业连忙说:“皇上不必为难,刘礼杰知道东窗事发后,在营房中挥刀自尽。”

“什么,死了?”

“是的,御医查过,现在尸首还在营房内,等候皇上发落。”

李隆基沉吟一下,继续问道:“这事查清楚了吗?”

“查清了”李业解释道:“这次从刑部调了一批好手协调,人证、物证俱在,相关人物也伏法认罪。”

顿了一下,李业继续说道:“臣弟已查明,刘礼杰一开始就处心积虑,向郑鹏隐瞒鸳鸯汤池是禁地的事实,从郑鹏的营房中搜出的巡逻地图,也少了鸳鸯汤池是禁地的标志,这次郑鹏算是遭人暗算。”

“五弟,朕想听听,你准备怎么处理这件事。”李隆基面不改色地说。

区区一个十家,的确不值得李隆基动气。

李业马上说“罪首刘礼杰,心怀不轨,图谋犯上,论罪当诛,鉴于他畏罪自尽,斩首示首,抄没家产,妻儿流失八百里。”

“伙长黄保锋,图谋犯上,斩首,家产充分;御前侍卫统领赵令杰,不思皇恩,与刘礼杰狼狈为奸,为黄保锋陷害郑鹏提供便利,严重渎职,论罪当斩,罚没家产,妻儿流放三百里;协犯黄富贵、钱通戴罪立功,揭穿刘礼杰、黄保锋的阴谋,打五十军棍,流放八百里;宫女小英小兰,护主不周,罚俸一年,打二十鞭;其余协犯,斩!”

说了这么多,李业也有些累了,停下喘口气,很快继续说:“至于郑鹏,他用人不当、察人不周,上任这么久还让部下蒙蔽,擅闯禁地,筌于郑鹏也是受害者,打五十军棍,罚俸一年,职降一级,以敬效尤,可是...”

李隆基刚想说轻了,这次不能轻饶郑鹏,听到“可是”后,开口问道:“可是什么?五弟,这里没外人,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是,皇上”李业苦笑地说:“郑鹏找到臣弟,说能力有限,且无颜再担任千骑使一职,愿辞职谢罪,那份请辞就夹在奏折里。”

辞职?

李隆基和高力士面面相觑,高力士很快回过神,从李业手里拿过奏折,找出郑鹏那份请辞,恭恭敬敬交给李隆基。

“这家伙,趁机撂挑子?”李隆基啪的一声把请辞拍在案面,一脸怒意地说:“他想得美。”

还想降职?郑鹏那小子还希望免他职呢。

李隆基自问见识的人多了,但像郑鹏这一号还真不多见,别人以经商为耻,郑鹏却毫不为意,无论担任什么官职,多是三天打渔二天晒网,一点也不进取,万骑的千骑使,多少人做梦都不敢想的美差,在他眼里却成了鸡肋。

想跑?

看着李隆基咬牙切齿的样子,李业一时不知道说什么了。

早知李隆基对郑鹏另眼相看,但不知道李隆基对郑鹏重视到这个地步。

对了,自己汇报到现在,李隆基问了很多问题,可由始至终也没提过那个林十家,看来这个林十家要失宠。

郑鹏、林十家、宫女都一口咬定没看到,可在李隆基的眼里却不再重要,对李隆基来说,身边从不缺美女,对一个声名已经受损的女人,不再放在心上。

自古君王多薄情,皇后、嫔妃都不能幸免,何况一个微不足道、被李隆基视作玩物的乐伎。

要怨,就怨自己时运不济,福缘浅薄。

看到李业还恭恭敬敬站着等旨意,李隆基开口道:“五弟。”

“臣弟在。”

李隆基开口说:“判决有二点改动一下,罪首刘礼杰既以伏法,尸首发还家属安葬,罚俸一年,亲属禁止从军;右万骑猛虎营千骑使郑鹏,用人不当,察人不周,还擅闯禁地,论罪当斩,念他初上任被人蒙蔽,俸禄减五级,打军棍五十,一年内不准告假,去吧。”

考虑再三,李隆基还是对功臣之后网开一面,给他一个全尸,没牵连家属,算是对功臣的优待,至于郑鹏,罚那点钱没用,反而是不准他请假,这比什么处罚都有效。

怕什么,就给他来什么。

“臣弟遵旨。”李业应了一声,然后行礼退下。

等李业走后,高力士小心翼翼地说:“陛下,林十家那边....”

李隆基正在看着岐王李业送上来的审讯记录,头也不抬地说:“哪里来,哪里回。”

“老奴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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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7 尘埃落定

“行刑!”

李业一声令下,在比武台上的郑鹏就被两名壮汉按倒,还没准备好,突然感到屁股一痛,一记军棍结结实实打在屁股上。

猝不及防之下,郑鹏“啊”的一声惨叫起来。

然而,那二声行刑的人好像没听到,一边数,一边挥着军棍,啪啪啪地打在郑鹏的屁股上,还是当着整个猛虎营的将士面前打。

底下的将士看到自家千骑使被打,在下面忍不住窃窃私语起来:

“千骑使不是皇上跟前的红人吗,怎么被当众杖罚呢。”

“五十军棍,真打下去,这人不得废吗?”

“就是,明明就是刘礼杰陷害,怎么还要罚得这么重。”

很快,就有不同的声音响起:

“这叫严重?换作别人擅闯禁地,早就人头落地了。”

“就是,身为千骑使,连禁地也不知道,这叫渎职,不死也脱层皮。”

“连协犯都要斩首,郑千骑使只是打几十军棍,降点俸、不能告假外,什么事也没有,降俸不降职,你们自己好好掂量一下吧。”

“高公公亲自护送来的,能简单吗?哎,刘百骑有点不自量力,想扳的别人没扳倒,反而把自己折了进去,连后代补个缺都没机会。”

“皇恩浩荡了,给他留一个全尸,还祸不及家人,要不是功臣之后,哼,全家抄斩都是轻的。”

议论了一会,声音慢慢平息下去,一众将士看着台上被打得啊啊惨叫的郑鹏,眼里没了轻视和嘲弄,反而多了一丝敬畏。

就是被罚,人家也是沐浴着皇恩。

“五十”右边那名有些胖胖的行刑手打完最后一棍,马上收起带血的军棍,站在一旁待命。

李业扭头看了一眼郑鹏,只见郑鹏的屁股被打得血肉模糊,趴在哪里直哼哼,嘴边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前面已经训过话,挥挥手,径直离开。

“少爷,你没事吧。”阿军第一个冲上去。

“千骑使,感觉怎么样。”

“还楞着干嘛,快把郑将军抬回营房。”

“郎中呢,快,让他拿最好的金创药。”

一众手下围上来,七嘴八舌问候郑鹏,然后又拿卸下一块门板,把郑鹏抬进营房,又是问候又是抹药,好半响才把人都打发。

“少爷,好点没有?”阿军担心地问道。

“死不了”郑鹏有些郁闷地说:“还真狠,一打就是五十军棍,我这屁股打烂了。”

阿军小声地说:“少爷,知足吧,现在没降你的品阶和爵位,只打五十军棍,罚点俸禄,还是让行刑老手来执行,看起来打得血肉模糊,实则都是皮外肉,养个十天八天就能下地行走,要是真打,顶多二十军棍就能把股骨都打断,能捱三十棍不死的都算命大。”

郑鹏嘟囊地说:“罚俸,我还想他免职的,早就说这是一个苦差,这下好吧,天天关在这里,像坐牢一样,无端还飞来横祸,烦。”

看到阿军似是在一旁幸灾乐祸的样子,郑鹏顿时感到有点不平衡了:“阿军,当时在场的,就是宫女都被罚了,为什么你一点事也没有,碰上这种情况,不是由你替代受刑的吗?”

阿军面不改色地说:“可能应了少爷说的,人品好吧。”

郑鹏:......

半响,郑鹏开口道:“阿军,走,这床太硬,被不够软,营房也一股汗酸味,吃得也粗劣,本少爷要回去养伤。”

这是全是男的,看着就心情就不好,阿军做护卫是一流的人选,但伺候人连三流都算不上,郑鹏有点怀念自己的安乐窝了。

新宅建好了,也不知绿姝挑了一个什么日子,早点搬进新居,早点享福。

“回去?”阿军有些惊讶地看着郑鹏:“少爷,你刚才没听清楚?大将军当众宣布,一年内不准告假,总不能他刚说完,你就违规吧?除非,你这屁股真不要了。”

郑鹏吃惊地说:“什么,养伤也不能?”

“不能,少爷就是伤着,还要坐镇营地,要不然也算是怠军,这可是大罪。”

看到郑鹏一脸失落的样子,阿军安慰道:“少爷,也不用太过担心,旬休还是有的,一个月回去三天,现在离旬休还有四天,忍忍吧。”

“手贱啊”郑鹏有些郁闷地说:“肯定是皇上觉得我主动请辞是撂挑子,这是给我好看呢。”

李业曾问过郑鹏,认为自己会得到什么惩罚,郑鹏灵机一动借机请辞,有可能就是这样,让李隆基不高兴,觉得郑鹏是在浪费他的好意,一怒之下,就有了不能告假的惩罚。

这次可罚到郑鹏的痛处。

阿军有些无言地退到一旁,对这位少爷,真不能用普通人的心思都揣测他。

房间的气氛有一点点尴尬,突然间,外面传来传令兵的声音:“报,猛狼营千骑使李显城在营门外求见。”

郑鹏心情正郁闷,挥挥手说:“他来干什么,不见。”

早不来,晚不来,被打完屁股才来,由于屁股受伤,不能躺着,现在郑鹏是趴在坑上,形象很不雅,郑鹏可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狼狈的样子。

“李千骑使说得知千骑使受罚,特地前来看望。”

郑鹏没好气地说:“不用他这么好心,让他滚。”

“得令。”

传令兵正想走,阿军突然说:“慢着。”

叫停传令兵后,阿军对郑鹏说:“少爷,过门都是客,不管他来意如何,都应见一下,反正这件事早就通了天,还不如大方一点,要是不见,他到处嚷嚷,说少爷连见他都不敢,传出去有损少爷在军中的声誉。”

军中以强为尊,平日将士也处处要强,都说将熊熊一个,兵熊熊一窝,将领的性格直接影响部下的性格和气质,现在猛虎营和猛狼营正在对峙竞争时,阿军不想自家少爷在气势上矮人一等。

文人要谦,不然让别人说狂;武人要争,不然别人会说窝囊。

郑鹏想了想,开口说:“算了,让他进来。”

很快,外面传来一阵肆无忌惮的笑声,李显城人未到,笑声先至:“郑千骑使,某来看你了,没事吧。”

“不知李千骑使大驾光临,有失远迎,也不能起身接待,还请李千骑使不要见怪。”郑鹏趴在炕上,不喜不怒地说。

李显城看到郑鹏趴在坑上,把屁股挺得高高的,忍不住又笑了一下,然后有些摇摇头说:“下手也太狠了,看,这腚快成八瓣。”

郑鹏没好气地说:“李千骑使,现在你也看到我这倒霉的样子,想笑就笑吧,笑完好走不送,郎中说我要好好休息。”

这个李显城,还真是闲得无聊,为了笑话自己还特意跑一趟。

“郑千骑使,此言差矣”李显城一脸正色地说:“某到这里,是给郑千骑使带来秘制的金创药,效果比军中常用的金创药好太多了,这是某的一点心意,还请郑千骑使笑纳。”

“秘制的金创药?”郑鹏有些迟疑地说。

早上巡逻时还结了梁子,立下赌约,现在这么好心?

听到郑鹏有些不信,李显城一脸磊落地说:“郑千骑使放心,这金创药没问题,某还不屑于作这种下三滥之事,可能说出来你不信,某嘴上笑得有些幸灾乐祸,心里其实是挺佩服你的。”

“什么,我没听错吧,李千骑骑使佩服...我?”郑鹏一脸吃惊地说。

这个李显城想玩什么?

看到郑鹏不信,李显城压低声音说:“我们都知道,鸳鸯汤池经常有嫔妃、美女沐浴,将士们早就想看看,可一个个只是想想而己,从来没人敢进去看,兄弟们私下打赌,哪个敢进去窃玉偷香的,都得高看他一眼,还是郑千骑使厉害,不但进了,看的还是眼前最得宠的林十家,现在还算全身而退,某也得说一个服字。”

李显城听到郑鹏私闯鸳鸯汤池,被御前侍卫当场抓住押走,以为郑鹏要折在这件事上,没想到郑鹏仅是打了五十军棍、俸禄降了几等,还有一年不能告假,啥事都没有,当时就惊呆了。

换作其他人,估计审都不审就斩首,郑鹏倒好,岐王兼羽林大将军李业亲自过问,还从刑部调来一批破案好手,不到二个时辰就破了案,绝大部分人认为必死无疑的郑鹏,还有中气十足地在哼哼。

不能不说,郑鹏还真是得宠。

郑鹏马上否认:“不提也罢,这叫用人不当,察人不周,让人钻了空子,跑到鸳鸯汤池啥也没看到,又是挨军棍又是罚俸,找谁说理去。”

鸳鸯汤池看到美艳的一幕,只能放在心底,就是打死也不能承认。

原因很简单,要是不小心说出来,自己有可能被皇帝打死。

李显城把秘制的金创药交给阿军后,自顾找一张马扎坐下,看看郑鹏,悠然地说:“郑千骑使,我们都是军人,说话就不转弯抹角,有些话某就直说了。”

“理应如此,李千骑使,有什么话,但说无妨。”郑鹏开口说道。

“好”李显城很干脆地说:“某到这里,主要有两个目的,一是尽一下同僚之情,看望一下,顺便给你带一瓶秘制的金创药,祝你早日治愈;二是跟你商量一下两营马球赛的事。”

郑鹏接过口头:“有劳李千骑使费心,这份厚礼,我收了,至于马球比赛的事,不知李千骑使有什么指教?”

“指教谈不上”李显城摆摆手说:“贵营出了这么多事,不仅郑千骑受了伤,贵营马球队因这件事失去两个好手,猛狼营马球队的实力,本来就比猛虎营高,现在主将受伤,又少了两名好手,实力更加悬殊,再比下去也是胜之不武,这次来,某就是希望取消我们之间的赌约。”

黄保锋和钱贵都是打马球的好手,是猛虎队中铁打的主力,眼看就要比赛,两人却都被斩了,猛虎营马球队实力进一步削弱,李显城也不想乘人之危。

郑鹏有些吃惊地看着李显城,好像第一次认识他的样子。

半响,郑鹏神色一松,很快说道:“李千骑使,很感激你的帮忙,也为你的光明磊落鼓掌,不过赌约就是赌约,订下就不能改变,请李千骑放心,赌约依然有效,我认。”

李显城那么大方,郑鹏也不能小气。

“恕我冒昧问一句,郑千骑使,你行动有些不便,训练方面肯定受到影响,现在猛虎营人手不足,士气也有些代落,你何来的自信和勇气?”

郑鹏一下子站起来,开口问道:“山人自有妙计,李千骑使就不用担心了。”

李显城左右看了一下,很快点点头说:“既然郑千骑使坚持,那好,我们马球场上见,告辞。”

“马球场上见”郑鹏趴在床上,眼皮都不抬一下,开口吩咐道:“阿军,替我送一送李千骠使。”

“得令。”

......

猛虎营内,终于恢复了平静,郑鹏可以一边养伤一边训练,然而,在郑家旧宅内,气氛有些紧张,不时看到有女子站在门前眺望。

都是在等消息的,想知郑鹏有没有出事,真有事又怎么应对。

“绿姝,先坐一会再说,不用怕,少爷吉人天相,肯定会逢凶化吉,一定会照顾好自己的。”林蕃儿看绿姝一刻不停地来回看看,小声地劝道。

知道郑鹏要出事后,绿姝就一刻也坐不住,几次想去找郑鹏,都让崔源派来的管家仁安拦着。

绿姝焦急地说:“薰儿姐,你不焦急啊,夫君他又是闯禁地、又是看到皇上最宠爱的林十家,随便一条罪也得杀头,能不急吗?”

“这么严重?”林薰儿有些急了,连忙问道:“少爷可是将军,还有爵位,总不能说杀就杀吧?”

“审?”绿姝摆摆手说:“薰儿姐,这可是在禁苑,皇室禁地,可不是什么小地方,事大事小只是别人的句话,夫君的生死,就在皇上的一念之差。”

“那...那怎么样?总不能干坐这里什么都不做吧”林薰儿想了想,很快有了主意:“绿姝,你大父担心你,不让你外出,可没说过不让你的心腹自由活动吧,不如派几个机灵的去打探消息,怎么样?”

绿姝闻言眼前一亮,连连点头说:“好主意,我马上派人去。”

正当绿姝考虑让谁去打听消息时,门外突然传统来一个浑厚中带着二分苍老的声音:“不用派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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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8 救兵来到

林薰儿抬头一看,吃了一惊,不过很快恭敬地说:“小女子林薰儿,见过崔御史。”

“大父。”绿姝也小声地说。

来人正是崔源。

崔源对林薰儿微微一点头,算是回应,很快,他的目光直接落在绿姝身上,说来也奇怪,刚刚目光还像鹰眼一样凌厉,一落到绿姝身上,顿时变得像三月的阳光那样温暧、柔和。

“事情你们都听说了吧?”崔源开口问道。

绿姝马上说:“大父,我夫君是不是在犯了事,被抓了起来?”

说话时,不仅绿姝盯着崔源看,就是一旁的林薰儿,也紧张地看崔源,想从他嘴里听到有关郑鹏的情况。

现在外面说什么的都有,绿姝和林薰儿都不知听谁的,崔源一出来,二女感到主心骨来了。

崔源点点头说:“没错,不过他是被人陷害。”

“现在人呢?”绿姝连忙追问。

“说了是陷害,自然是查清楚了。”崔源轻描淡写地说。

看到绿姝一脸不满意的表情,崔源叹了一口气,犹豫一下,很快补充道:“原因很简单,就是有人妒忌郑鹏,想把他的位置取而代之,于是就有心陷害他,放心,皇上知道后非常重视,派岐王李业,也是羽林大将军彻查此事,现在查明了,没事。”

崔源感到自己一天天老去,可内心却对亲人越牵挂,现在都见不得孙女委屈的样子。

绿姝有点不相信地说:“外面都传得那么厉害,夫君真的一点事也没有?”

仁安拦着不能出去,绿姝和林薰儿就让下人出去打听消息,说什么的都有,像擅闯禁地、偷看嫔妃在汤池里沐浴等,说得有鼻子有眼,绿姝听到都有点心慌。

“也不是没事”崔源斟酌地说:“郑鹏用人不当,就是被人陷害也是违反了禁令,被打了五十军棍,还被罚了俸禄,一年内不能告假。”

“受了刑?五十军棍,那不是要打死人啊,大父,你为什么不替他说说好话呢?”绿姝一听到郑鹏被打,当场眼眶就红了。

崔源都有点郁闷了,自己特地跑一趟,就是怕绿姝担心,吃不好睡不香,这个孙女倒好,一见面就是光问郑鹏的事,不跟长辈问好,不奉茶水,到现在还是站着说话。

然而,崔源却生气不起来。

“那是岐王罚的,老夫也说不上话啊”崔源有些心悸地说:“现在这结果,已经不能再好,郑鹏罚俸不降职,虽说受了五十军棍,可行刑的都是好手,看似打得厉害,其实都是皮外伤,擦点金创药就好,没事。”

林薰儿忍不住说道:“少爷没吃过苦,五十军棍,这,这也太重了。”

“重?偷笑吧,你们知不知罪首和协犯怎么处置?”

绿姝连忙问道:“怎么处置?”

“斩!”崔源斩钉截铁地说。

绿姝和林薰儿吓得俏脸一白,眼里露出庆幸的神色,不敢说话了。

不管怎样,能捡回一条命就不错,再说职位没降,至于罚那点俸禄,绿姝和林薰儿根本就不在意。

喜欢罚就罚,反正家里有的是钱。

“大父,我想去看看夫君。”绿姝突然弱弱地说。

受了刑,现在很难受吧,绿姝想看看郑鹏到底伤成怎么样。

“不行”崔源摇摇头说:“禁苑禁苑,前面第一个就是禁字,哪能轻易进去,再说郑鹏在军营里养伤,军营也是禁地,外人不能轻易进去,等等吧,还有几天就旬休,到时就可以看,再说他身边还有阿军,没事的。”

林薰儿轻轻拉了一下绿姝,小声提醒:“绿姝,还不请你大父进去坐下,喝口水。”

绿姝这才想起这茬,连忙把崔源请进屋内,又亲自给他斟茶递水。

崔源坐下后,皱着眉头打量着四周的环境,开口说道:“怎么还住这里,不是起了新宅子吗,空着把它供起来?”

看到宝贝孙女还住在这种贫民的宅子,崔源心里就不高兴了。

绿姝马上解释道:“大父,宅子是修好了,但是吉日还没到,暂时将就。”

“吉日?挑了什么吉日?”

“六月初六。”

崔源点点头说:“六六大顺,不错,也足够时间筹备,姝儿,还缺什么吗,有什么需要只管提,看中家里什么,只管派人搬就是。”

有个“不差钱”的大父就是好,林薰儿听得一脸羡慕,而绿姝却摇摇头说:“谢谢大父,东西都准备得差不多了。”

“好,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崔源也不勉强,和蔼地说。

......

“哎哟,痛”郑鹏趴在床上直哼哼时,阿军突然走了进来。

看了看痛了一夜无眠、眼圈都红了的郑鹏,阿军嘴边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幸灾乐祸的笑意,很快他收拾心情,一脸认真地说:“少爷,大喜事。”

“还能有什么喜事?”郑鹏懒洋洋地说。

升职加薪都不能调动郑鹏的兴致,现在屁股痛成这样,就是有绝色美女来也有心无力。

阿军微微一笑,开口说:“少爷,你看看谁来了。”

说完,阿军把身子一偏,郑鹏眼里瞳孔一收,惊喜地说:“大哥,你来了。”

门口处站着一个身材高大、国字脸、面带笑容的人,不是郭子仪是谁。

救兵来了。

郭子仪笑了笑,一边走过来一边问道:“三弟,没事吧。”

“还好,死不了。”郑鹏苦笑地说。

郭子仪走过来,检查了一下伤口,长长松了一口气:“看伤势,问题不大,养几天就好了。”

郑鹏开口问道:“大哥,你这是看望我,还是调过来了?”

调进猛虎营,一点班底也没有,身边也没信得过的人,郑鹏提过要把自己的老部下调过来帮忙,高力士已经答应帮忙,看到郭子仪,郑鹏很关心调令是不是有下达。

有郭子仪这种文武双全的人替自己看着,郑鹏就可以放一万个心。

“三弟”郭子仪高兴地说:“幸好有你,某才能进万骑,太好了,以后我们兄弟又可以在一起共事。”

说到这里,郭子仪突然单膝跪下,一边行军礼一边说:“右万骑猛虎营果毅校尉兼令押百骑长郭子仪,特向郑千骑使报到。”

“百骑长?大哥,你升百骑长了?”郑鹏眼前一亮,连忙问道。

万骑是天子亲军,将士大多是高职低配,在外面可以当队正,进了万骑有可能只是大头兵,郭子仪一进万骑就担当百骑长,还有果毅校尉,这是一个质的飞跃。

“回郑千骑使的话,昨晚接到调令,让属下今日就到营地报到。”

郑鹏摆摆手说:“大哥,这里没有外人,轻松点,好好说话,听到我都不自在了。”

郭子仪淡然一笑,拍拍郑鹏的肩膀说:“三弟,不管怎么样,这次多亏你了,放心,大哥以后跟你一条心,兄弟同心,其利断金。”

“多亏我?”郑鹏有些担心地说:“我还怕大哥不乐意呢,毕竟这里规矩挺多的。”

“这是什么话,谁不想进羽林军,还是赫赫有名的万骑,三弟,你这顿军棍没白挨,哈哈,等你好了,大哥带你去最好的酒楼吃最好的饭菜。”

看到郑鹏有些疑惑的目光,郭子仪把自己打听出来的事说了一遍。

郑鹏一听,也不知是喜还是怒:有关郭子仪的调令,其实一早就在运作,毕竟郑鹏的地位有些特殊,只是一时没找到合适的职位,可以迟迟没法调动。

万骑和普通军队不同,将士不是功臣之后、将门之子就是皇亲国戚,没什么事也不好调动,昨晚刘礼杰等人被斩首,百骑长这个位子空出来,最后便宜了郭子仪。

郭子仪出自官宦之家,要名有名,要军功有军功,最重要跟郑鹏是兄弟,可以帮到郑鹏,平日也能管束郑鹏,高力士把这件事一说,李隆基很快就答应。

皇帝金口一开,比什么都管用,就这样,猛虎营在鸳鸯汤池事件中,折了一名百骑长,把职位空出来,便宜了郭子仪。

“到时我要点最贵的。”郑鹏有些“愤愤不平”地说。

好家伙,自己屁股被打得开花,郭子仪倒是捡了一个大便宜。

“没问题,不过要吃也等你伤好了再说,等三弟养好伤,相信陆进、曹奉那些老兄弟也到了。”郭子仪估算道。

“真的?他们的调令也下了?”郑鹏一脸惊喜地说。

“我得到消息,已经赶来的途中。”

郑鹏高兴地说:“好,太好了,等你们来了,我就可以好好收拾那些兔崽子,差点在阴沟里翻船。”

要不是自己识相,李隆基也认为自己有存在价值,小命早就不保了。

自认精明的自己被骗,说到底就是刚来时被刘礼杰架空,郭子仪、曹奉、陆进这些人一来,等于来了左膀右臂,干什么也顺手。

这时外面传来集训的号角,郭子仪开口说道:“三弟,晨练开始,你就在这里好好趴着养伤,我去替你盯着他们去。”

“你去训练,我也要去训练。“郑鹏语出惊人地说。

“三弟,你是伤号,凑什么热闹,怎么,信不过大哥?”郭子仪皱着眉头说。

郑鹏连连摆手说:“大哥,千万不要误会,把人交给你,我是一万个放心,说是训练,其实是训练他们的马球。”

“马球?什么意思?”郭子仪有些不解地说。

郑鹏也不隐瞒,把这件事来龙去脉说了一遍,然后说道:“这件事已经下了赌注,还是重注,不能就这样认输,得短时间内提高他们的水平。”

“人争一口气,佛争一炉香,挺好”郭子仪一脸睿智地说:“皇上很喜欢看马球,把马球队练好,到时皇上也是高看一眼,只是,三弟你这伤,方便吗?”

皇帝李隆基、宋王李成器、申王李成义、岐王李业、薛王李范都养有马球队,兄弟之间不仅上场一喜打马球,还经常各自带队伍比赛,偶尔还和羽林军各营的马球队比赛,像打马球打得好的,经常得到李隆基的厚赏。

要是猛虎营的马球队打得好,李隆基肯定会多来,这样被皇上相中、赏赐的机会也多。

郑鹏点点头说:“没事,抗得住,我就是教他们一些战术,又不是亲自上场,大哥,你去训练,不用理我了。”

郭子仪应了一声,又交待了几名,很快走了出去。

“少爷,我们怎么办,你真去训马球?”等郭子仪走后,李军小声地说。

“这还能有假的?”郑鹏握紧拳头说:“赌约已经下了,时间又急,就是临急抱佛脚也要抱了,输钱是小事,就怕丢了脸子。”

阿军看着趴在床上的郑鹏,有些不相信地说:“少爷,你伤成这样,怎么去?”

“怎么抬进来的,就怎么出去就行,走。”郑鹏开口说。

阿军点点头,转身走了出去,等他再进来时,跟了四个抬着木板的将士,没多久,郑鹏被手下抬到马球场的比武台上。

知道郑鹏要训练马球队,阿军把人拉到另一场校场去训练,此时,空荡荡地马球场内,除了郑鹏、阿军、四名护卫,在比武下面,还着着大约三十名牵着马、手里拿着一杆马球杆的将士。

不用说,这批人就是右马骑猛虎营的马球队。

李隆基觉得玩马球,可以训练羽林军的骑术、反应和配合,鼓励各营都成立马球队,猛虎营的马球队就是这样来的。

猛虎营的马球队,一个个高大威猛、鲜衣怒甲,手里牵着都是上等的好马,看得出花费不菲。

“少爷,你学问大,这马球是什么时候开的?”阿军突然饶有兴趣小声问道。

“什么时候开始的,我不知道,不过我知道最早描写马球的,是在东汉后期,当时大才子曹植在《名都篇》中就有“连骑击鞠壤,巧捷惟万端”的诗句来描写当时人打马球的情形,这也是可以追溯于最早的记录,对了,击鞠就是马球,击鞠和马球是一雅一俗的两种说法。”

阿军点点头说:“东汉后期就有开始了,挺早啊。”

“拜见郑千骑使。”这时站在校台下的马球队员,恭恭敬敬地向郑鹏行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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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9 不如人意的马球队

郑鹏看到,这些马球队员,头戴幞巾,足登长靴,手持球杖,身上穿着代表右万骑的碧纷战袍,身后牵着的战马,马尾都用绳子扎起来,这是防止奔跑时松散的马尾遮挡着别人的视线。

“免礼。”郑鹏看着下面神色有些古怪的马球队员,有些郁闷地说。

趴在一块铺了二层被子的板上,郑鹏看起来要多怪有多怪,台下的马球队员想笑又不敢笑,一个个死憋着,把脸绷得紧紧的,生怕自己笑出来惹郑鹏生气。

千骑使昨天才挨完五十军棍,心情肯定不好,千万不能撞在气头上。

郑鹏知道他们的想什么,苦笑一下,也不好教训他们,也不说闲话,径直开口问道:“马球队,谁负责?”

话音刚落,站在前排一名男子向前一步出列,一边行礼一边应道:“郑千骑使,马球队队正吴浩,请千骑使吩咐。”

“把你的球杖拿来看看。”

很快,吴浩把手里的球杖交到一名护卫手上,再由护卫呈给郑鹏。

郑鹏接过球杖一看,只见球杖是木质,长约四尺,端如偃月,有点像后世的冰球杆,杖身雕有精美的花纹,最显眼就是杖身雕有一只猛虎,估计是猛虎营的象征。

把球杖归还后,郑鹏开口道:“吴队正。”

“属下在。”

“你把人把成二队,来个练习赛吧。”

耳听为虚,眼看为实,让他们比赛一下,就能看出虚实。

吴浩应了一声,开口道:“郑千骑使要看几人的比赛,马球比赛有五人制、八人制和十二制三种。”

“羽林军马球比赛是几人制?”

“十二人制。”

郑鹏挥挥手说:“就十二人制吧。”

吴浩领命后,很快就把人分成二队,然后在一声锣声中,两队人开始积极打起马球。

马球和足球有点相似,都是要把球击进对方球门,但两者有很多不同点:

足球是用脚踢的,马球是骑在马背上用球杖击球;

足球每队是十一人参与,马球最多是十二人参与;

足球像西瓜那么大,马球只有大人拳头般大小;

足球的球门大约是二丈二尺宽,而马球的球门只有一尺多宽;

足球设有守门员,马球由于球门太小,不设守门员;

足球比赛分为上下半场,马球比赛设为八小节;

足球比赛换人时,会暂停比赛,而马球比赛中,更换马匹、球杖、换人时,比赛继续进行;

足球场的标准是长105米、宽68米,马球场的标准是长1500尺,宽500尺,依照当时一尺等于20厘米的度量来计算,马球场的长度大约为300米,宽100米,差不多有现在的四五个足球场那么大;

足球场铺设草皮,有效防止球员受伤,马球场场需要用土、小石子、细砂石、稻草灰等材质铺成,比赛前还要泼上牛油,泼油是为了防止马在上面跑时灰尘溅起,而且晚上打着火把还能反光;

.......

虽说是练习赛,可有了郑鹏这位新任千骑使现在场监督,马球队的队员都打得很卖力,骑着马、挥着球杖,追着那个马球争抢得好不热闹。

然而,郑鹏看到却暗暗摇头。

太乱了。

一队十二人,二队就二十四人,二十四人加上二十四匹马,在球场上挤成一团,战术简单粗暴,多是一群人掩护一二个人快速把球向对方的球门推进,像围堵、夹击、抽冷袭击比较多,经常有二三个人全场围着一个人,应该是限制对方的王牌,从比赛一开始,马鞭声、球杖撞击声、马球撞击球门板的声音不绝于耳。

特别是球门只有一尺余宽,在三百米宽的场上骑马高速奔跑,要用球杖把一只拳头大的马球打进一尺余宽的球门,难度可想而知。

二十四人在场上满场飞奔,虽说为了方便观赏,特地把马球涂成了彩色,可郑鹏经常看不到球在哪里,看到那些人一会冲过来,一会又冲过去,一盏茶(约十分钟)为一节的比赛进行了四节,轮换了好几个人,有二人三马因受伤替换下来,可现场的比分是1:0。

一顿操作猛如虎,一看结果呆似驴。

阿军注意到郑鹏的表情,忍不住小声说:“少爷,这些人打得挺好的,好像你不太满意啊。”

这里毕竟是万骑,能进这里的身体素质都不差,有上好的场地、充足的经费和训练时间,猛虎营的马球队,比外面那些马球队打得好多了,别的不说,就是马球队中骑的马,清一色的大宛马,光是马就比外面的马球队高级很多。

阿军看得很过瘾,可郑鹏却是一脸嫌弃的样子。

郑鹏摇摇头说:“杂乱无章,气势如虹,打法如虫,一大堆人围成一团,像一只大乌龟,都是球杖撞球杖,有的跑半天也不知球在哪里,没意思。”

“可打马球就是这样啊”阿军小声说:“那球洞太小了,要远射比百步穿杨还要困难。”

“来人,结束比赛,集合。”郑鹏突然开口道。

吴浩为了在郑鹏面前表现,打得格外卖力,还利用自己精准的远射技术抽空打入一球,时间打了过半,这才进了一球,场面有点难看,没法,其它队员跟吴浩一般心思,一个个都卯足劲,打得有点放不开,束手束脚,配合也不流畅。

正当吴浩开始找到一点感觉时,突然,宣告比赛的锣声响起。

“这么快就完了?”

“是啊,那支细香还没有烧完,谁乱敲锣。”

“才第五节,还有三节没打呢,怎么就结束了?”

“吴队正,是不是计时的人弄错时间?”有人询问吴浩。

吴浩一脸茫然地说:“你问某,某问谁?”

“集合”这是一名侍卫大声叫道,吴浩等人这才会过神,连忙跑去比武台前集合。

不用说,肯定是新任千骑使不满意。

等人都集合好后,郑鹏让阿军在胸前加了一个枕头,以便自己更好地说话。

郑鹏环视了一个个汗流浃背的马球队员,径直开口道:“兄弟们辛苦了,今天的训练到此结束,休息二刻钟后,然后进行基础练习,对了,吴浩,你留一下。”

吴浩安排队中去休息后,走到比武台边,有些惭愧地说:“千骑使,让你失望了,这场训练赛打得不好。”

不用郑鹏开口,吴浩主动承认错误。

“打得不好?嗯,平日打得好,结果怎么样?”郑鹏一脸和蔼地说。

要是时间充足,郑鹏肯定把他们骂个狗血淋头,问题是,羽林军的马球比赛还有一个月就开始,鸳鸯汤池事件损失了两名马球队的主力,本来就士气不高,要是再把他们的自信心打压一遍,比赛都没有士气,还没比赛就先输一半。

这个时候,不仅不能骂他们,还要帮他们鼓劲。

吴浩犹豫一下,很快说道:“配合会更流畅,比分也会更大,不至于只进一个球那么差。”

郑鹏摆摆手说:“进球多少不重要,重要是赢对方,眼下快要比赛了,吴队正,你知道本千骑使跟李千骑使赌约的事吧?”

“知道,属下一定拼尽全力,为千骑使争光。”吴浩马上表决心。

“好,这些话留作以后再说”郑鹏径直问道:“说说,你们马球队,平日训练什么,比赛时又有哪些战术。”

着手改造之前,得先了解清楚,然后对症用药。

“回郑千骑使的话,训练主要分成基础训练和战术训练两项,基础训练包括骑术训练、击球训练、体力训练等,战术训练主要是场上摆什么阵、怎么配合、针对不同的对手怎么打,主要有拦、抢、截、偷、耗等打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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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0 正选名单

郑鹏径直问道:“吴队正,你在队中擅长什么角色?”

“突袭和远射。”

听起来像是扮演前锋的角色,郑鹏点点头,继续问道:“远射的准头如何?”

和足球宽大的球门相比,马球的球门只有一尺多宽,而马球又是塞了羽毛的球,用球杖击起来方向有些飘,比射箭定向的抛物线复杂得多,郑鹏很想知道,擅长远射的吴浩的准头如何。

吴浩想了想,很快开口道:“回郑千骑使的话,要是机会好,十中一吧。”

“十中一,还要机会好,看来,最有效的得分方法,是把马球尽可能运到靠近球门的地方,对吧。”

“对。”

吴浩想完,犹豫一下,很快说道:“郑千骑使,有些话,不知该不该说。”

“话都说到这份上,有什么话,尽管说。”

“郑千骑使,不是某长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老实说,猛狼营队员的素质比猛虎营高很多,还请郑千骑使做好心理准备。”吴浩小心翼翼地说。

郑鹏跟李显城的赌约,营中那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看到郑鹏拖着伤残之躯前来督训,吴浩心里又是高兴又是担心。

高兴的是马球队受到重视,这对队员来说是一件好事,担心是怕郑鹏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到时比赛不利,会拿马球队的队员撒气。

要知道,猛虎队就是在全盛时也不是猛狼队的对手,现在一下子少了刘礼杰和黄保锋两员主力,实力不升反降,这样一来,胜算就更低,现在给郑鹏泼点“冷水”,免得他到时接受不了。

“万骑的素质,应该高于飞骑,为什么猛狼营的马球水平,反而比猛虎营高呢?”郑鹏把心里的疑惑说出来。

从一开始,听到的,都是猛虎营的马球队要逊于猛狼营的马球员,没听过猛虎营好的,郑鹏对此一直有些纳闷。

“回郑千骑使的话,过去很长一段时间内,猛虎营的马球一度很风光,压着猛狼营打,打得他们都不愿上场,可他们等来了新任千骑使李显城,情况就变了,李千骑使出身皇族,据说七岁就开始打马球,他麾下有几名随从也精通打马球,还从外面招了几名马球高手补充,从那时起,马球就被他们压了。”

又和李显城有关系。

郑鹏奇怪地说:“李千骑使能从外面补强,猛虎营不会?”

“前任张千骑使认为马球可有可无,玩物丧志,所以.....”

不用说,上一任千骑使不重视,在马球队投放的资源不够,所以实力不如人家。

“吴队正,你们打马球,多是用什么阵法,或者说,采用什么技巧。”

“限制对面的好手,人随球走,后场堵,中场截,前场袭,随机应变。”

郑鹏点点头,继续问道:“哦,吴队正,你认为马球比赛中,什么因素最能决定比赛的胜负呢?”

吴浩楞了一下,想了好一会说道:“队员和马的素质,还有场上的配合,最重要还是队员的体力,有很多进球发生在换人阶段,因为换人时比赛还在继续,短时间形成一段以多打少的局面。”

郑鹏看了训练赛,又听了吴浩的话,对马球比赛有了一定的认识,闻言点点头说:“好了,吴队正,你交一份名单给我,上面除了姓名外,还要注明该名队员擅长的东西。”

“郑千骑使,这是属下准备好的名单,请过目。”吴浩恭恭敬敬把一份名单交到郑鹏手里。

知道郑鹏跟李显城立下赌约的那时起,吴浩就知郑鹏会提这方面的问题,早早作了准备。

郑鹏对吴正满意地点点头,然后挥挥手,让他下去训练。

整个下午,郑鹏没有说话,很安静地趴在木板上看着马球队的队员进行基础训练。

训练赛只看了一半多就结束,看基础训练时,也没发表什么意见,没去打听对手的动向,也没准备补强,很多人都觉得郑鹏多半是放弃,或是任由马球队自生自灭时,没想到第二天,郑鹏就作出一个让人意想不到的决定:直接选出正选队员。

第二天一早,郑鹏又让人抬着出现在比武台上,把一份名单交给吴正说:“宣读一下,以下人员为正选队员,余下的作为替补。”

“遵命。”吴浩应了一声,接过来看了一些,脸上很快出现惊讶的神色,小心翼翼地说:“郑千骑使,这名单.....”

郑鹏挥挥手说:“照读。”

吴浩张张嘴想说什么,最后还是按照郑鹏的吩咐,大声念道:“参加羽林军马球比赛,现在宣读正选队员名单,金长欢、罗佑、王宁、庄小强、常多福、陆金、唐伦、赵四儿、孙大树、李达、张海平,还有一个就是某,余下的皆为替补,全队听从郑千骑使的指挥,积极备战,准备在羽林军马球大赛中为猛虎营争光。”

“得令。”马球员们发出不是很响亮的声音。

吴浩有些不满意地皱了皱眉头,大声喝道:“怎么,没吃饭吗,应得这么小声。”

就在众人正想大声应道时,突然有个人大声叫道:“报!”

吴浩一看,眼前一亮,看到一旁的郑鹏并没有反对的意思,开口道:“钱少飞,你有什么事?”

钱少飞向前大踏一步,大声地说:“吴队正,我不服。”

“不服?哪里不服?”

“我的实力,在马球队起码排在前五,为什么这次正选名单中没有我,很多实力不如我的人也入选了。”

“大胆!这是郑千骑的决定,哪里轮到你不服,钱少飞,你敢以下犯上?”吴浩厉声喝道。

吴浩其实也对这份名单有疑问,只是郑鹏没给他说话的机会,这次故意大声训斥钱少飞,其实是故意将郑鹏一军,希望郑鹏能给出一个满意的解释。

本来实力就不如人,现在一二再,再二三地折腾,不是越折腾越差吗?

最令吴浩感到不爽的是,作为马球队的队正,郑鹏在作出正选名单时,根本就没征求、甚至询问一下自己的意见。

也太不拿自己这个马球队的队正当一回事了。

正好,钱少飞不服,自己就“引导”他,把这个疑问抛出来,间接得到一个答案。

果然,躺在比武台上的郑鹏挥挥手说:“吴队正,稍安勿燥,这份名单,还是我来解释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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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1 机灵的右将军

环视了一下马球队的队员,郑鹏解释道:“马球比赛,是十二个人,个人的实力重要,整体配合更重要,这次挑选,我更看重队员的大局感和互相间的默契和配合,所以有一些个人能力强而配合不太好的队员,没有进入正选。”

顿了一下,郑鹏继续说:“比赛时间很长,中途需要更换的人很多,其实正选和备选差别不大,现在选出正选和备选,主要是为了更好地练习新战术,好了,你们还有什么疑问,尽管提出来。”

用竞争上位的方法最好,能最大限度调动队员们的积极性,问题是时间不允许,还有一个月就开始比赛,等竞争完黄花菜都凉了,只能把时间放在培养配合和默契上。

一众队员面面相觑,就是有些疑问,谁也不好开口。

官大一级压死人,鸳鸯汤池一事,郑鹏虽说受了军棍,屁股都打烂了,可郑鹏的威信彻底立了起来,不仅是猛虎营,就是整个羽林军都知郑鹏的特殊地位,能得到郑鹏一个解释已经很不错了,哪里还敢质疑?

敢惹祸不是本事,闯了祸还能保护自己的,这才叫能耐。

看到有点冷场,吴浩连忙说:“郑千骑使,你说用新战术,不知是什么新战术?”

郑鹏点点头,很快说道:“昨天看了一天,发现诸位的基本功都很扎实,以往的战术是人随球走,无论是夹击还是偷袭,混乱兼效率不高,浪费体力严重,我准备些把队员分成前锋、中卫和后卫,把职能划分得更细一点,采用区域防守,把防守和反击更好的结合起来。”

马球和足球看起来不同,但二者有很多相似的地方,郑鹏决定把后世成熟的现代足球应用在马球比赛上,通过节约体力、加强防守和反击的效率,从而让猛虎营马球队可以脱胎换骨。

昨天看了大半场比赛,闹哄哄的,给郑鹏的最大印象是混乱、野蛮和强调英雄主义式的强干,没有把大型球类比赛的默契性和观赏性打出来。

看起来有点别扭。

吴浩听得一知半解,但并不妨碍他识趣地说:“郑千骑使放心,属下一定唯郑千骑使马首是瞻。”

一众队员也纷纷表态听郑鹏的话。

上任张千骑使对马球不关心,投入的资源不够,实力本来就处于中下游水平,一下子没了两名主力,大伙对比赛都没多大期望,难得新任千骑使有兴趣,随他折腾。

成了,皆大欢喜;不成,也有人背锅。

确定人选后,郑鹏也不浪费时间,把人召集在一起,先根据各人的特点分成前锋、中后和后卫,然后拿出一早让人准备好的演练板,开始仔细讲解起自己的战术。

主要是利用区域联防和通过让球快速运转,吸引对方的防守夹击,在夹击前把球分出去,可以有效消耗对方体力的同时,也容易撕破对方的防线,从而制造机会,这些都是郑鹏在后世通过看球赛、玩一项与足球有关的游戏学来的。

正好,这里用上,算是练手。

郭子仪来了,郑鹏不仅松一口气,还可以放开手脚训练马球。

很快,马球场开始忙活起来,所有人都听郑鹏的指挥,怎么传球配合、夹击、走位、逼抢等,其中练得最多是尽快把手里的球传出去,依照郑鹏的吩咐,没有必要,个人粘球时间不得超过一息。

对马球的队员来说,这是一项全新的挑战。

郑鹏并不知道,自己训练到一半的时候,营中来了一个不逐之客。

羽林右将军贾林前来巡营。

“什么?郑将军没在养伤,在马球场训练马球队,为比赛作准备?”贾林听到郭子仪的汇报后,有些惊讶地说。

鸳鸯汤池事件发生时,贾林正好在外面执行公务,回来听到来龙去脉后,马上到猛虎营准备看望一下郑鹏。

皇上面前的红人,能跟高力士结成伙伴关系,还是军中新星,这种人,贾林肯定要来看看。

特别是郑鹏刚被处罚。

本以为郑鹏躲在营房里养伤,没想到郑鹏不顾自己的伤,亲自去训练马球。

作为羽林右将军,贾林虽说不在长安,可有关羽林军的事,自有心腹给他通风报信,他知道郑鹏跟李显城打赌的事,但没想到郑鹏这么上心。

郭子仪恭恭敬敬地应道:“回贾将军的话,郑千骑使很重视这次比赛,属下劝他好好养伤,可他怎么也不肯听,坚持要督促马球队训练。”

说到这里,郭子仪马上说:“贾将军稍候,属下把人让人把郑将军抬过来。”

贾林是羽林右将军,左右万骑都在他的管辖之下,位高权重,郑鹏只是一个令押千骑使,自然是郑鹏迎接上级才对。

“算了,也没什么大事,就不要打扰郑千骑使训练马球队了。”贾林摆摆手,示意郭子仪不要惊动郑鹏。

远远看到郑鹏趴在一块垫了被子的木板上,样子有些狼狈,看到郑鹏这个样子,贾林突然觉得这不是见面的好时机,有可能让郑鹏感到尴尬,于是改变主意,不去惊动郑鹏。

郭子仪应了一声,也不说什么,跟贾林一起看着郑鹏训练马球队。

光顾着训练,郭子仪都不知郑鹏在干什么,现在看到,整个人有些疑惑。

那些马球队员,并没有基础训练,而是一个个骑在马背上,没挥球杖也没击球,一个个骑着马,一会跑到这里,一会跑到哪里,一时二人组,一会三人一队,趴在比武台上的郑鹏,不时通过侍卫大声叫停,叫停的时候,所有人都勒着马不动。

每当这个时候,郑鹏会把一二个人叫过去,在一块木板上指指点点,好像在纠正什么,等人返回队伍时,总有人会换一下位置什么的。

就在郭子仪看得一头雾水时,旁的贾林突然开口道:“郭百骑使,郑千骑使这是在干什么,他是在.....训练马球队员?”

看了好一会,也不明白郑鹏是在折腾什么,贾林忍不住问郭子仪。

郭子仪也有些傻眼,闻言犹豫了一下,摇摇头说:“贾将军,今日是郑千骑使第一天正式训练马球队,某也是第一次看郑千骑使训练,至于现在...属下愚钝,不清楚郑千骑使所为何意。”

贾林拍拍郭子仪的肩膀说:“郭百骑使,本将知你跟郑将军关系密切,劝一下郑将军,战场上,兵家胜败事不期,球场上也如此,没必要对自己太严苛,要注意身子。”

这个郑鹏,不是想赢球想到疯了吧,放着伤不养在这里瞎折腾,要不是知道郑鹏训练马球队,还以为一群“巨婴”在玩泥沙。

郭子仪楞了一下,最后苦笑地说:“属下听令。”

贾林又看了一会,实在看不清郑鹏让马球队员走过走去干什么,看着看着就乏了,开口说道:“好了,本将还要巡视别的营区,就这样吧。”

现在郑鹏的样子很狼狈,贾林不想这种情况下去聊天,看郑鹏训练马球队也很无聊,不如离去。

“恭送贾将军。”

贾林出了猛虎营的营房,骑上马后,突然叫道:“贾全。”

“郎君,小的在。”贾全是贾林的心腹,闻言马上听令。

“听说,外面有人就郑鹏和李显城的赌约开盘,赔率怎么样?”

“有点悬殊,猛狼营的实力本来就高,猛虎营又折了两名主力,一时半刻想补人都难,现在所有人都看好是猛狼营胜,买猛狼胜,十赔一,买猛虎营用,一赔八。”

贾林压低声音说:“一万贯买猛狼营马球队胜,让住要保密,千万不能让外人知道。”

有钱不赚王八蛋,看到郑鹏训练马球他那样子,简直就是财神爷上门,精明的贾林,心思一下子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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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2 家的温暧

闹得沸沸扬扬的鸳鸯汤池事件,好像一阵风似的,来得快,去得也快,现在猛虎营没人再议论这件事,全营上下主要是训练,分为基础训练和马球训练。

郭子仪捡了一个万骑百骑使,干劲十足,每天兢兢业业地训练、巡逻,做好本份的事,而郑鹏拖着被打烂的屁股,天天指导马球队做战术配合,每天都练得很晚,甚至马球队员的休假,郑鹏一律取消。

本来实力就不行,只有短短一个月时间提高,还休什么。

马球队员不休,郑鹏却是一个例外,在挨完军棍的第四天,是旬休的日子,郑鹏早早交待吴浩带领队员练习新教的战术后,在阿军的陪同下,趴在一辆加大、加宽还铺了二层被子的马车打道回府。

也该回家看看了。

宣阳坊,郑家,一大早,家仆在绿姝和林薰儿的指使下开始干活。

“快,门口打扫干净。”

“来人,这两盆花不够好看,换二盘好的。”

“小香,去厨房看看,那汤熬得怎么样了,火候一定要够。”

“阿树,快去香草堂看看开门了没有,把香草堂的镇堂黄郎中请来,听说他最擅长皮肉伤,去吧。”

“小白,你也别闲着,去外面看到什么好吃的,挑少爷喜欢的买。”

今天是旬休,郑鹏也该从万骑的军营回家,知道郑鹏受伤,林薰儿和绿姝都很担心,为了让郑鹏感觉到家的温暧,早早就忙乎起来。

林薰儿看到绿姝突然向厨房走去,好奇地问道:“绿姝,你准备去哪?”

“薰儿姐”绿姝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夫君很喜欢我做的卤肉,我给他做一些。”

“不用了,你昨天就准备了一大盆,够吃啦,不用再忙乎。”林薰儿拉着她的手说。

看到林薰儿还有一些紧张,林薰儿安抚她说:“你大父崔御史说了,就是装模作样打几十军棍,没事,少爷可是皇上的红人、大唐的福星,不会那么容易出事的,绿姝,你想想,皇上把少爷调到万骑,就是保护他,既然是保护他,肯定不会让他有事。”

绿姝心中一宽,轻轻点点头说:“是啊,就是夫君这次要受皮肉苦。”

就在二人说话间,门口候着的小香突然兴奋地大声叫道:“夫人,薰儿姐,回来了,少爷回来了。”

回来了?

绿姝和林薰儿闻言眼前一亮,不约而同一起往门外走去。

跑出门口,正好看到阿军和守门的阿权把趴在床板上的郑鹏从马车上抬下来。

“夫君,你,你没事吧。”绿姝第一个冲上去,一边上下打量郑鹏,一边焦急地问道。

“少爷,你没事吧。”

“少爷,你的伤怎么样?”

“少爷,你终于回来了,身子没事吧?”

林薰儿、小香、李白等人,一个个围上来关切地问道。

郑鹏不仅仅是这个家的主人,也是众人的主心骨,要不是军营设在禁苑,生人勿近,众人早就想去看望郑鹏、伺候郑鹏了。

“没事”郑鹏呵呵一笑:“就是挨了一点军棍,没事,本少爷不仅福大,皮也厚,这点伤不算什么,你们看看,这几天吃饱了睡,睡醒了躺,饭来张口、衣来伸手,都胖了二斤,不用担心,一点事也没有,你们看...哎哟。”

动的时候,不小心扯到屁股的伤,当场忍不住轻哼一声。

这一叫,又让绿姝和林薰儿好一阵担心,郑鹏好不容易才把他们劝住。

看着绿姝和林薰儿又是关切又是心痛的眼神,郑鹏心中一暧,这种被人关爱被人宠的感觉太好了。

然而,在这种温馨的场面突然响起一个不是很和谐的声音:“郑鹏,色字头上一把刀,这下记住打了吧,看你以后敢不敢花心。”

都不用抬头,郑鹏一听声音就听出是兰朵的声音,抬眼一看,只见兰朵笔直地站在哪里,有些鄙视地看着自己。

几天不见,兰朵好像又漂亮了,面容还是绝美中带着冷艳,身材还是那样挺拨诱人,特别是那两条又长又直的大长腿,总让郑鹏想起圆规。

“郡主,你误会了,我也是被人陷害,要真是你所说的那样,哪里还能有命回来。”郑鹏苦笑地说。

作为男人,碰上这种事,就是做了,打死也不能认,更何况现在没做呢。

“解释就是掩饰,掩饰就是没出息,一只巴掌拍不响。”兰朵抬高头,有些理直气壮的说。

郁闷,这些话本是郑鹏的口头禅,没想到被兰朵拿来挤兑自己,郑鹏只能无奈地说:“那,不解释了,郡主知道我是一个正直的人就行。”

看到兰朵还有想反驳的意思,林薰儿马上打圆场:“都别站在门口了,那么多人看着不好,先进屋再说。”

绿姝也开声附和:“都进去吃饭,今天厨房做了很多好吃的。”

进了屋,众人小心翼翼把郑鹏放在林薰儿一早铺好被垫的床上,绿姝、林薰儿又是一番询问安抚,还让香草堂那个做过御医的黄郎中给郑鹏检查、上药,这才稍稍消停下来。

三人说了一会贴心的话,郑鹏开口问道:“好了,我没什么事,趁着这个机会,把郭大哥也弄到了猛虎营,有他在,不仅多了一层保护,还省了不少事,现在训练巡逻什么的,都扔给他。”

林薰儿高兴地说:“郭大哥文武双全,办事又稳定,有他在,我们也放心。”

“是啊,要是郭大哥早一点去,夫君肯定不会被人陷害”绿姝有些不高兴地说:“都是阿军不好,警惕性太低,让夫君一个人去涉险,幸好没出什么事。”

“阿军表现不错了”郑鹏连忙他阿军解释:“当时是我让他在外面等的,与他无关,每个人都有不周全的时候,这件事不能怪他。”

绿姝看了看窗外,小声地说:“夫君放心,我就是随口一说,心里并没有怪他。”

阿军自跟郑鹏来,出生入死,兢兢业业,好像劳模一样的存在,郑鹏的安全都交在他手上,绿姝怕阿军或绿姝听到心里不高兴,以后护卫的时候不够尽职。

郑鹏岔开话题道:“我不在的时候,家里的一切还好吧?”

“好,挺好的”绿姝马上应道:“酒坊又增加了三十人,怀恩现在筹备在杭州再建一个分店,扩大规模之余,也节约很多运输成本,不过建还是不建,还得夫君拿个主意。”

“想法不错”郑鹏肯定地说:“苏杭一带是渔米之乡,粮食丰足,水质也好,酿酒能降低成本,酿出的酒可以就地销售,也可以利用四通八达的水路销往四面八方,很好,让怀恩作一个仔细的计划让我看看。”

“嗯,知道了,夫君。”绿姝高兴地说。

怀恩是跟绿姝一起过来的家奴,看到自己的人争气,受到郑鹏的夸奖,绿姝也脸上有光。

正当林薰儿也想赞几句怀恩时,门外突然传来门子阿权的声音:“少爷,郑万和郑里两位小郎君到,正在门外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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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3 男儿本色

“小万和小里来了?快,把他们迎进来,自家人,还候什么候。”郑鹏一听,马上开口说道。

在蔡嘉哪里开了后门,为两个堂弟谋到四门馆的学籍后,第一时间就给家里写信,让郑万和郑里到长安国子监求学,现在总算来到。

也够磨蹭的。

小冰快要嫁人,回家侍字闺中,等着郭子珪的家人上门提亲,走了一个,现在又来二个。

阿权刚想出去,绿姝开口道:“慢,两位小叔子第一次登门,夫君不方便,我这个做大嫂的去迎接一下,不要让两位小叔觉得受到冷落,薰儿姐,我们一起去接吧。”

“好。”林薰儿满口答应。

绿姝一行出去不久,很快就带着一脸春风得意的郑万和郑里进来。

看到郑鹏只能趴在床上,郑万和郑里吓了一跳,一脸吃惊地问道:

“大哥,你怎么啦?”

“怎么这样,大哥,你没事吧?”

有一个当大官的大哥,又谋到不知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国子监学位,再加上家里条件好了,郑万郑里兄弟二人骑着高头大马、呼奴喝婢,春风得意般从元城到长安,可二人怎么也没想到,心中那个高不可攀的大哥,此刻只能趴在床上直哼哼。

大哥不是皇上身边的红人,长安炙手可热、名动大唐的人物吗?

郑万和郑里以为郑鹏在长安的宅子有多气派,起码也是家仆成群、美婢如云,可到了才发现是一套破落的小独院,比元城的老宅还比不上,而遥不可及的大哥郑鹏,也趴在床上,明显是受了刑。

落差有点大啊。

郑鹏摆摆手说:“不要紧张,都是皮外伤,没事,你们怎么回事,一个多月前就出发,怎么现才到?差点要派人去找你们了。“

“大哥”郑万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跟小里都是第一次出远门,看到处处都是好风光,就一路走一路看,算是游历,对了,大哥你这伤...”

郑万有心岔开话题,一旁的郑里马上附和道:“大哥,你不是有爵位吗,皇上和高公公对你又那么好,还有嫂子的娘家撑腰,怎么还有人敢对大哥出手?”

在郑万和郑里心中,郑鹏不欺负别人就不错了,怎么还会让别人打了?

郑鹏的眼珠子转了转,很快叹了一口气,有些无奈地说:“耍威风,不仅要看对象,还要看看是什么地方,不夸张地说,在元城我可以横着走,可这里不同,这里是长安,京城,天子脚下,一个开国县男有什么用,要知这里大官多如狗,皇亲国戚满地走,有人说在东市扔一块板砸到十个人,就三五个不是跟高官关系好,就是皇亲国戚。”

一个人心里想什么,有经验的人看看他的言行举止就能猜出,郑鹏看到两个堂弟,说话、行事和作派,已经有纨绔子弟的预兆,得敲打一下,让他们清醒清醒再说。

就怕这二个家伙仗势欺人,到时弄得自己也为难。

郑里有些不敢相信地说:“一块板砸下去能砸三五个皇亲贵族?大哥,太夸张了吧。”

“夸什么张,我问你,皇上的嫔妃多吗?”

“肯定多,后宫佳丽三千,还有宜春院。”郑万有些羡慕地说。

“就是”郑鹏循循善诱地说:“嫔妃多,外戚也多了,皇子、公子也多,皇上要娶妻,公子要嫁人,一来二去,你们想想得有多少皇亲国戚,别看你哥又是县爵又是将军,可在长安也得夹起尾巴做人。”

说到这里,郑鹏突然一脸严肃地说:“要是让我知道你们不用心读书,或者是花天酒地、打着我的旗号去干坏事,绝不轻饶。”

无论古今,坑爹的不少,坑兄弟姐妹的也大有人在,郑鹏看到郑万和郑里衣着光鲜,说话办事也变得有些功利,正好趁这个机会教训他们。

郑万和郑里相互看了一眼,然后一起点心:“大哥放心,我们一定紧记大哥的话。”

看到郑万和郑里受到了教育,郑鹏不着痕迹对绿姝使了一个眼色,然后开口道:“记住就好,这样吧,你们今天刚到,我也是今天旬休,就休息一天,明天再派人把你们送到国子监。”

要是这二个家伙来早点,郑鹏还打算带他们游一遍长安,没想到郑万和郑里游山玩水到这里,嘴上不说,心里有些不高兴。

都什么时候了,还玩。

“那,打扰大哥和大嫂了。”郑里有些感激地说。

“一家人不说二家话,小香,带他们下去休息一下。”

阿香和郑万、郑里前脚一走,绿姝一脸奇怪地说:“夫君,你这样吓二位小郎君,这样不好吧。”

郑鹏大手一挥,随口说道:“看他们那得意劲,现在不给敲打一下他们,指定要惹事。”

兰朵不知什么时候进来,开口说:“的确要敲打一下,郑鹏你的两位堂弟,的确有些变了,年轻人不看紧一点,到时一大摊烂事要收拾,那时就惨了。”

“郡主,你知道什么?”郑鹏忍不住问道。

兰朵左右看了一下,小声说道:“本郡主的胭脂用完,让人去平康坊附近那间周记胭脂铺买,我的人告诉我,他看到你的两位好堂弟从丽春院走出,估计昨晚风流了一晚,风流快活完再来找你。”

还有这事?

郑鹏当场就皱起了眉头。

由奢入俭难,由俭入奢移,郑万和郑里这二个小家伙,什么时候学郑程那一套,胆子肥啊,来到长安不先找大哥,而是先去体验长安的“繁荣娼盛”?

不知不觉,这二人也到了这种可以纨绔的年龄。

不行,得管管他们,不能由他们胡来,让黄三去打听一下,查清楚,要是真的,就是不揍这二个家伙,起码在经济上封锁一下。

看他们没钱还怎么风流。

郑鹏心里为二个不争气的堂弟生气,可不想在兰朵面前认输,脸上不动声色地说:“郡主的消息真灵通,真是有什么风吹草都逃不过郡主的法眼。”

兰朵有些不屑地看了看郑鹏,很快撇撇嘴说:“郑鹏,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不对,是本郡主之腹,我可没空去盯你的两个好堂弟,真是无意中看到的。”

“是,是,是,是我错怪郡主了,请郡主海涵。”好男不跟女斗,郑鹏选择息事宁人。

听到郑鹏服软,兰朵很快有些得意地说:“郑鹏,其实你有一句话说得很对。”

“哪句?错怪郡主?”

“非也”兰朵摇摇葱白小手说:“上一句。”

“真是有什么风吹草都逃不过郡主的法眼?”

“错了,再上一句。”

“郡主的消息真灵通?”

“对了”兰朵满意地打了一个响指。

郑鹏有些不解地说:“此话何解?”

“因为本郡主不仅知道你的两位堂弟去了平康坊,还知道你在西域的那些老部下,陆军、曹奉、周权一行十多人,昨晚在春风楼把花魁红牌都包了。”

“什么?”郑鹏吃惊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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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4 太平盛世下的阴影

每一个男人的身体里,都隐藏了一份好色的基因。

兰朵的话音一落,阿权又急匆匆地跑进来,手里拿着一份礼单,边跑边说:“少爷,外面来了一群军汉,说是少爷的老部下,这是他们的拜贴和礼单。”

郑鹏一看拜贴,没错,正是陆进、曹奉他们,再看看礼单,不由眼前一亮:金银首饰、绫罗绸缎、胭脂水粉应有尽有,其中还有一套犀牛皮作的内甲,不仅贵重,还很有心思。

“你们等着,阿军,你背我去接一下这些老伙计。”郑鹏留下一句话,便到门口接人。

“属下拜见郑将军。”看到郑鹏出来,陆进、曹奉等人一起给郑鹏行军礼。

郑鹏摆摆手,有些不高兴地说:“都是出生入死的兄弟,这里又不是军营,还弄这套干什么,虚礼免了,都起来吧。”

众人起来后,马上对郑鹏的“屁股”进行关心,郑鹏只能再解释一次,强调这只是皮外伤,自己没事。

陆进笑着说:“老大就是老大,传说中的大丈夫,富贵不淫,威武不屈,贫财不移,最重要就是重情义,升官晋爵也没忘了我们这些老兄弟,不知为什么,一看到老大,就感到人生找到了方向。”

“别拍马屁”郑鹏扬扬手里的礼单说:“什么意思,人来就行,还弄这些东西,咱们都生份到这地步了?”

曹奉解释道:“老大,真没这个意思,兄弟们是真心感激老大把我们弄进万骑,就想意思一下,都是兄弟们自愿凑的,请老大务必收下。”

知道郑鹏的脾气,曹奉也不罗嗦,开门见山地说。

周权也点点头说:“就是,跟在老大在西域,升官又发财,这些都是兄弟们的一份心意,要是老大不收,就寒了兄弟们的心。”

众人也纷纷开口,让郑鹏收下。

郑鹏看看一群真情流露的老部下,又看看手上那份长得有点过份的礼单,叹了一口气:“也罢,这份厚礼我收下,你们也知我弄了一个酒坊,别的不说,以后你们喝酒,我全包了。”

这次一共来了十个人,都是忠心耿耿、通过考验的骨干,郑鹏笼络手下向来大方,也不在乎这点酒。

拿得出手,成本也低,没有比它更合适的了。

曹奉等人闻言大声叫好,陆进搓着双手说:“老大,花酒也算吗?”

看着陆进一脸猥琐的样子,郑鹏忍不住一脚踹去:“滚,还请花酒呢,昨晚你们都干什么好事了?一到长安就去哪种地方,传到皇上哪里,有你们好看。”

刚才还笑容满面的众人的面色一滞,曹奉的脸色都有些发白了。

半响,周权有些小心翼翼地说:“老大,这事皇上知道了?不会影响我们的仕途吧?”

陆进解释说:“老大,我们昨天就来了,知道你在万骑值勤,还没搬进新宅,家里女眷多,也不方便借宿,就去找个地方打发一下时间,所以....”

郑鹏没好气地说:“行了,一个个不要苦着脸,皇上可是九五之尊,哪里有空理会你们这些小鱼虾,以后注意一点就行。”

“是,是,是,我们一直不能给老大丢脸。”

“那是,我们现在也是万骑的人,得注意影响。”

“万骑啊,就是做一个什长,也是威风。”

一行人说说笑笑,一起往回走。

郑万和郑里来了,陆进、曹奉、周权等人也来了,一下子多了这么多人,郑鹏心情大好,好像这几天受的气一扫而空,让厨房拿出浑身解数弄了一桌丰盛的饭菜,给堂弟和老部下接风洗尘。

饭菜很丰盛,味道也很不错,就是坐得有点不自在,就是加了几层垫子,股股还是痛得直皱眉头。

吃席时,聊着聊着,就谈到西域的形势,许山突然把手里的酒杯一放,有些不甘地说:“唉,现在想想还真有些不甘。”

郑鹏有些惊讶地说:“不甘?怎么,舍不得虎头营还是舍不得原来的职位?”

万骑是天子亲军,高职低配是常态,许山立了大功,在虎营担任队正,可来到万骑,最多就是一个什长。

“哪里,别看虎营是安西的宠儿,跟万骑一比,一个是亲娘养的,一个是后娘养的,做梦都想来万骑,说不甘心,就是没抓到罪魁祸首,没法替大唐的百姓报仇,心里不爽罢了。”许山有些沉重地说。

“报仇?报什么仇?”郑鹏吃惊地问道。

曹奉叹了一口气,接过话头:“老大,是这样的,最近有一股人,经常窜入大唐境内骚乱、抢掠,吐蕃哪边听说也乱,也不认那些人是他们的,见鬼了,上个月还窜入于阗镇的林丰村,全村男女老小八十二人,全部被杀。”

说到后面,曹奉这个七尺男儿,眼眶都红了。

“是啊”陆进放下酒杯,脸上没了嬉皮笑脸,语气有些沉重地说:“也不知到底是什么人,他们神出鬼没,来去如风,西域四镇都出动了,就是找不到这伙渣滓,我们虎营的兄弟,又是追踪又是设伏,人影没找到一个,反而损失了十多名斥候,全是身首分离,惨,死得太惨了。”

郑万有些不敢相信地说:“大哥,大唐不是四海升平八方来拜吗,有人敢这样做?”

“三弟”郑鹏拍拍郑万的肩膀说:“都说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国家也一样,哪有绝对的和平,西域的情况很复杂,算了,这些你也不懂,国子监的学位来之不易,你和四弟记得要好好读书,不要辜负了你阿耶和大父的期望。”

“知道了,大哥。”郑万连忙应道。

郑里也忙着表态:“全听大哥。”

“好,国子监哪里已经打好招呼,为兄还要值勤,明天就不送你们去了,自己却报名登记,国子监会安排住宿,每人只带一个书僮,剩下的打发回元城老家,旬休就回来吃饭,明白没有?”

本来还打算送他们去国子监,可这两个家伙一路风流快活、游山玩水,来到长安先去了平康坊寻花问柳,郑鹏也有些怒了,让他们自己去报到。

第一次来长安,连平康坊也找得到,国子监肯定没问题。

郑万、郑里知道郑鹏不高兴,也不敢讨价还价,连声答应。

说完两个堂弟,郑鹏把话题放回西域:“你们说说,这些人到底要干什么?又是袭击哨所,又是抢掠又是屠村,胆子太肥了。”

曹奉咬着牙说:“普通的贼人,躲都来不及,哪会去挑衅军队,十有八九是吐蕃贼子所为,简单,在西域吃了亏,又要对大唐称臣纳贡,心里不甘,于是就故意给我们找不自在,真是坏到流脓。”

“就是”周权愤愤不平地说:“有几次都是在大唐和吐蕃的边境把人跟丢,分明是窜回吐蕃境内,吐蕃那些边军还一个劲地装,要不是朝廷勒令不要轻易引起矛盾,真想冲进吐蕃把那伙没人性的家伙抓起来千刀万剐。”

陆进拍着桌子说:“心头恨难平,没把这伙人抓到,不仅许大哥不甘,我们都有些不甘。”

要是抓到人,就是不给计功陆进等人也没关系,现在中途调到长安,有种做了逃兵的感觉,这让陆进等人感到心里不畅快。

当然,进万骑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可能是军旅一个转折点,众人自然不肯错过。

看到众人的情绪有些低落,郑鹏安慰道:“有一句话叫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早晚他们会落在大唐军民的手里,到时有的是手段收拾他们,来,难得我们聚在一起,今天是一个高兴的日子,把酒端起来,就一句,不醉无归,喝。”

585 马球赛拉开序幕

鸳鸯汤池事件,牵一发动全身,连李隆基都惊动,猛虎营杀一批、降一批再调走一批,留下很多真空,除了郭子仪得到一个百骑使的肥缺,陆进、曹奉、许山等人也捞到好处,曹奉、陆进捞到队正的职务,周权、许山是伙长,其余担任什长。

有了这些老部下的加入,猛虎营彻底被郑鹏控制。

郑鹏本以为是陆进等人多少有几个会玩马球,可以增强一下马球队的实力,没想到一个个都摇头,用周权的话来说,虎营的人专治各种不服,天天忙着约战打架,没空玩这种无聊的游戏。

说到底,就是一群好勇斗狠的兵痞,上不了台面。

猛虎营中多了郭子仪和一群老部下,郑鹏的日子也变得充实和多彩起来,一边养伤一边训练马球队,不时和老部下吹牛打屁,让郑鹏感到惊喜的是,随着自己的伤一天天变好,马球队的表现也越来越好。

不知不觉,一个月的时间已过,虽说中途因迁就李隆基推迟举行,羽林军一年一度的马球比赛,还是在五月初二举行。

马球场内,郑鹏站在场边,拿一个自制的话筒,在场边一边跑一边不停地喊着:

“传中,传中。”

“左后卫补位,不能让对方轻松突破。”

“快,接到球后快速转移,动作要快。”

“笨,正队的中卫,想什么呢,前面那么多空档的地方,没人就带球向前冲啊,吸引防守再把球击出去,意识,知道什么叫意识吗?”

“动起来,跑起来,注意球的位置和队友的位置。”

“配合,配合懂吗?队员突破时,替他挡一下啊。”

“对,就这样,传球,击门。”

指挥得正入状态时,陆进笑逐颜开地跑过来:“老大,老大。”

“什么事,跑得这么急。”郑鹏放下话筒,开口说道。

陆进把一份资料交给郑鹏:“马球赛的时间和对阵表出来了。”

郑鹏接过来一看,乐了,马球赛分为两个赛区,左飞骑和左万骑为一个赛区,右飞骑和右万骑为一个赛区,比赛采用淘汰制,胜者晋级,败者直接淘汰。

左右飞骑、左右万骑各有三个营,合起来就是十二个营,第一轮先淘汰一半,剩下六支队,第二轮再淘汰一半,剩三支队,第三轮会加入一支飞龙兵组成的飞龙马球队,变成四支,淘汰后只剩两支队决出优胜者。

比赛设在东内苑的马球场,这里离大明宫近,方便李隆基随时观看。

只要没有很紧急的事,李隆基会带上嫔妃、皇室子弟,携着高官一同欣赏,其它场次难保证,不过决赛时李隆基必定在场观看,比赛结束后还会亲自给胜出的队伍赏赐。

郑鹏在右马骑,而李显城在左飞骑,根据分组的情况,二队要想碰上,只能在决赛中相遇。

想看李显城所在猛狼营马球队的实力并不难,第一场比赛就是左飞骑的猛狼营对左万骑的飞虎营,郑鹏所属的猛虎营对右飞骑的火狼营,比赛排在第五场。

“有点意思,正好看看别的马球队怎么踢。”郑鹏收好对阵表,吹了一个口哨说。

比赛是为李隆基而设,作为一个皇帝,还算是一个勤勉的皇帝,李隆基每天能抽的时间不多,每天安排二场马球比赛,比赛时,除了皇亲贵族、王公大臣观看,每个营也有二十个名额来观看比赛,正好学习一下。

也能提前收集资料,观摩有可能成为未来的对手。

“这种热闹事,大哥,带我去开开眼界。”陆进一脸讨好地说。

“行,算你一个。”郑鹏心情不错,当场答应。

二十个名额,空一个出来不是什么难事。

“谢谢老大”陆进谢过后,左右看了一下,很快压低声音说:“老大,要不要压一把,这可是发财的良机啊。”

郑鹏知道马球赛有人做庄,没想到陆进这么快就参与了。

其实想想也不意外,像陆进这种军二代,对官场这一套很熟悉,羽林军最多就是像他这种出身相似、爱好相仿的人,很容易就找到共同语言的人,进了万骑的陆进,有一种如鱼得水的感觉。

“你压了多少?”郑鹏直接问道。

“三千贯,五赔一。”

郑鹏吃惊地说:“咦,这么高赔率?”

李显城的猛狼营,不仅是传统强队,今年还是夺冠热门,飞虎队跟郑鹏的猛虎队实力差不多,是被吊打的角气,赔率这么高?

“当然没那么高,前提是猛狼队让六球,要是不让球,赔率仅有三十赔一。”陆进说完,小声地说:“老大,要不要买一点,三十赔一也不错,就当是白捡的,不要白不要。”

“这些庄可靠吗?”郑鹏突然饶有兴趣地问道。

“可靠”陆进压低声音说:“这次做庄的,就是岐王的小舅子王进海,对了,就是太原王氏的人,想必老大不会陌生吧。”

为了绿姝的事,郑鹏算是把太原王氏给得罪透了,就在前不久,出身太原王氏的王进业,还在国子监对郑鹏发难。

“作为参赛选手,下注会不会有些不妥?”郑鹏有些顾虑地说。

“的确不妥,不过,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老大要买什么,交给我,一定给你办得妥妥当当,买猛狼队让球还是不让球?”

对了,王进业,王进海,同辈呢,郑鹏忍不住问道:“王进业和王进海什么关系?亲兄弟?”

“不是亲兄弟,是远堂兄弟,不过这二人交情不错。”

郑鹏眼前一亮,马上问道:“作为庄家,这个王进海,会到马球比赛现场吧?”

“那肯定的,很多人开赛前下注的。”

“不用你买,我自己买。”郑鹏嘴边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

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这三把火是“威”,要想部下对自己唯令是从、笼络人心,“恩”也不能少,最近又是加菜又是打赏,还自掏腰包提高马球队的生活待遇,以便激发他们的热情,花钱如流水,早就想找个地方补回来。

要知道,猛虎营前任千骑使对马球兴趣不大,放任自由,猛虎营在羽林军十二支马球队一直处于倒数的位置,鸳鸯汤池事件又折了两名主力,现在所有人都看衰猛虎营,据说赔率很高。

猛虎营的马球队还是原来的马球队,只是换了一个新的千骑使,除了郑鹏对自己有信心外,整个羽林军,包括很多猛虎马球队的队员在内,都认为猛虎队只是一轮游,就是输得好看还是难看的问题。

陆进眼前一亮,连忙问道:“老大,你有信心打败火狼营?”

郑鹏没有答陆进的话,只是拍拍他的肩膀,一脸神秘地说:“你猜。”

586 录事参军王进海

五月初二这天,东内苑的马球场张灯结彩、装饰一新,就连马场球的场地,也有健仆细心过滤一遍,大一点的砂石全部捡走,马球看台的座位也清理得干干净净。

一年一度的羽林军马球比赛就在这里举行。

马球比赛是在申时开始,郑鹏在未时二刻就提前到东内苑的马球场踩场。

因靠近大明宫,东内苑的马球场是李隆基御用的马球场,有空闲之余经常在这里跟兄弟、儿子和宠臣亲信玩马球,条件远比猛虎营的马球场好。

陆进就像一个好奇的孩子,进了东内苑的那时起,不停地左顾右盼,好不容易坐下,很快小声地说:“老大,皇上真的来观看吗?”

“也许吧,就看他忙不忙了,不过第一场和最后一场,通常都会来观看。”郑鹏懒洋洋地说。

不得不说,李隆基人生足够传奇,几经起伏,能青史留名又惹人争议,特别是兴趣方面,在古代皇帝中也算是出类拨萃,音乐、马球、书法、绘画等样样精通,特别是在书法和音乐方面,取得不欲的成就。

当然,最让后人津津乐道的,是他在美女方面的故事。

陆进有些兴奋地搓搓手说:“太好了,又可以看到龙颜,也不知皇上还记不记得我。”

那样子,跟后世追星的那些小迷妹不逞多让,在皇权被神化的古代,像陆过这样的情况,比比皆是。

这时候马球场出现一阵骚动,郑鹏抬头一看,比赛的两队开始骑马进场热身。

李显城站在高头大马上,有些骄傲地率队进场,进场后第一时间向东面那个高台看去,皇帝专属的看台还是空的,李隆基没来呢。

当李显城的目光掠过西面看台时,忍不住顿了一下:猛虎营的人正在西面看台会着,为首的,正是死对头郑鹏。

来得还真早。

李显城把缰绳向左一拉,率队向郑鹏所在的方向走去。

走到郑鹏所在的看台前面,李显城突然勒住马,看了郑鹏一眼,突然右手握拳用力一挥,大声吼道:“必胜!”

“必胜!”麾下的马球队闻言,都不用考虑,一个个条件反射般举高双臂,用自己最大的声音大声吼道。

声浪大得,好像要把人的耳朵震聋。

不错,声音整齐响亮,气势喊出来了,李显城示威地瞄了郑鹏一眼:看到猛狼营决心和气势了吧?

李显城有意在郑鹏和猛虎营面前示威,准备震慑一下,叫得突然,队员们也吼得有力,不少猛虎营马球队员被吓了一跳。

郑鹏看到李显城故意走到这里,本以为他要来挑衅自己,没想到他只想吓自己。

这个李显城,有些幼稚,郑鹏有些好笑,举高右手摇了摇,大声说道:“辛苦了。”

血雨腥风、血流成河亲临过,这点气势只是小儿科。

李显城的老脸抽了抽,然后有些愤愤不平的率队到专属的区域作准备,像检查马匹的状态、马具是否有问题、调动人和马的状态等等,这些都需要时间。

郁闷,明明想吓郑鹏一下,可郑鹏一点也不为所动,还举手说什么“辛苦了”,感觉就像是在检阅马球队一样,偏偏李显城还挑不出理。

吃了一个哑巴亏。

陆进指着李显城问道:“他不是羽林第一勇士兼猛狼营的千骑使吗,怎么,他还下场打球?”

“陆队正”一旁的吴浩小声地说:“李千骑使打马球可是拨尖的,曾在落后五球的情况下,凭一己之力独进七球,号称一场七次郎。”

一次七次郎?

郑鹏差点没笑出来,差点听成一夜七次郎,而一旁的陆进自言自语地说:“是吗?看来这个李显城倒是一个人物,有空结识一下才行。”

李显城走后,不断有人进来,有些人认识,有些不认识,不少人前来跟郑鹏打招呼,郑鹏没有什么架子,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现场倒是一片和谐。

正当谈笑风生之际,突然有个略事沙哑的声音笑道:“这不是军中新贵郑千骑使吗,久仰大名。”

刚才还欢声笑语的场面,一下子静了下来,郑鹏抬眼一看,只见一个白白胖胖,眯着牙,皮笑肉不笑看着自己。

“这位兄台有些面生,不知高姓大名?”郑鹏客气地说。

这个人一说话,现场就静了下来,很明显,眼前这个白白胖胖的人,地位很高。

“呵呵,郑千骑使好,免贵,姓王,名进海,羽林军录事参军是也。”

是他?

郑鹏早就听说了,王进海出自太原王氏,有个姐姐嫁到岐王府做侧妃,算是羽林大将军李业的小舅子,在羽林军中是一个让人头痛的角色,还是羽林军设赌最大的庄家。

录事参军可不是一个讨人喜欢的职守,唐代中央监察制度,包括御史台、谏官和封驳官三个部分。唐代地方监察制度,包括巡察使的监督和录事参军的监督两部分,说穿了就是专门抓小辫子的人,没人喜欢。

也没人会无事得罪他,相反,还得敬着他。

当然,很多人都说他只是岐王李业的代表,要知军中禁赌,而他却敢公然收赌注,用高力士的话,李隆基对此一只眼开一只眼闭,有时还让人暗中代他下注以验证自己的眼光。

李隆基喜欢看马球,也喜欢跟几个兄弟、朝中重臣打赌,上梁不正下梁歪。

不知不觉间,大唐的国力已到达了巅峰,努力了多年的李隆基肯定很骄傲,也很自豪,坚持了多年奋斗的心,也有了一丝松懈,大肆扩大教坊的规模不说,作为最高领导人的李隆基,对吃喝玩乐、美女越来越上心。

做皇帝的经常跟兄弟、臣子打赌,在他眼中,这是可以提高观赛的兴致,也可以验证自己的眼力,赌个彩头只是小事一桩,他不知道,大唐这条无比高大、坚固的堤坝内,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一个蚊穴。

郑鹏脑中思如电转,不过嘴上却客套地说:“原来是王参军,失敬,失敬。”

王进海笑眯眯地说:“郑千骑使,老远就听到你们有说有笑,说什么事说得这么起劲。”

右万骑白虎营的千骑使庄超伦笑嘻嘻地说:“兄弟们都想着,怎么从王录事你这位财神爷手里赢点钱花花。”

“对,大伙都在讨论这场猛狼营能赢几个球。”

“前年输惨了,差点要卖宅子,这次说什么也要赢回来。”

“王录事这招真是高,风险小点,赔得丁点那么多,赔率一高,风险也大。”

众人都在议论纷纷,等到众人都议论得差不多了,王进海哈哈一笑:“那当然,风险与机率并存,输赢得看运气,就是某,也要看运气。”

说到这里,王进海把矛头对准郑鹏说:“对了,郑千骑使,大伙多少都下了一点彩头助肖兴,不知你准备把彩头压在哪一队呢?”

郑鹏一进羽林军,王进海就留意到了,这次羽林军开展的马球比赛,还特意吩咐手下,一看到郑鹏的下注就报给自己,可就是到现在,也没收到郑鹏的下注。

“没压。”郑鹏坦然道。

“哦,这是何解?”王进海故意挑衅道:“郑千骑使是囊中羞涩,还是胆子太小?要是钱财不就手,没事,说个数,某借你,利息什么的全免。”

有舍才有得,要想得到郑鹏信任,要想拿到更多,得先得到郑鹏的信任和好感。

反正郑鹏的底细王进海了如指掌,还真不怕他没钱还。

“王录事真是太大方了,不过你的好意我心领,没给王录事捧个场,并非不给面子,而是刚来羽林军不久,对各营马球队的实力了解不足,而自己本营的马球队,为了避嫌不能下,所以只能凑个热闹。”郑鹏不卑不亢地说。

很明显,这个王进海是故意挑事,现在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暂时先不理他。

“那也是,郑千骑使可是刚来,进来不久又碰上一件祸事,幸好有惊无险,对马球队的实力不了解,不下注也在情理之中。”同是右马骑的翼虎营千骑使罗千开口帮郑鹏说话。

郑鹏已经明确婉拒,可王进海并不打算就这样放过郑鹏,闻言马上说:“郑千骑使说得也有理,这次马球比赛,大伙都有得乐,只有郑千骑置身事外不好,这样吧,某破个例,郑千骑使可以买本营的比赛,不过,为了公平起见,只能买本营马球队赢,不能买输,如何?”

只能买赢?

众人听了,纷纷暗骂王进海无耻。

猛虎营马球队的实力本来就差,最近又折了二员主力,众人都看过参赛名单,猛虎营并没有增加新援,也就是说,郑鹏要靠那些残兵败将去比赛。

赢的机率那么低,买猛虎营马球队赢相当于送钱,王进海却破例让郑鹏买自己营的马球队赢。

这不是变相让郑鹏给他送钱花吗?

真不要脸。

就当所有人以为郑鹏会拒绝时,没想到郑鹏开口问道:“这合适吗?”

送钱,当然合适,太合适了,王进海心里暗笑道,不过脸上一脸大度地说:“规规是人定的,某说合适,那就合适,不过有一点,都是有身份的人,太小的彩头不受,免得传出去让人笑话。”

郑鹏嘴边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认真地说:“对,王录事说得在理,都是有身份的人,这彩头万万不能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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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7 巨额赌注

少年得志,忘乎所以。

这是王进海对郑鹏的评价,明知自己的马球队不行,被自己一激,脑中一热,什么都不顾,看到前面就是陷阱也要跳下去。

最喜欢就是这种人。

翼虎营千骑使罗千看到郑鹏有些赌气,忍不住说道:“都是自己人,以和为贵,郑千骑使...”

话只说一半,王进海有些蛮横地打断:“罗千骑使,这是某跟郑千骑的私事,要是罗千骑使看好哪队,稍候再聊,好吗?”

罗千本想提醒一下郑鹏,让他千万不要冲动误事,说到中途被王进海粗暴打断,抬眼一看,只见王进海有些阴狠地看着自己,想起王进海录事参军的职位和强大的背景,当场打了一哆嗦。

“王参军所言甚是”罗千解释道:“我的意思,都是自己人,娱乐一下,也无伤大雅。”

算了,反正不是自己被算计,没事不要自己找不自在。

把不识相的罗千吓退,王进海心里有些得意,转而继续挑逗郑鹏:“郑千骑使,某想起,猛虎营第一场是对火狼营,不知郑千骑使要买让球的,还是不让球的?”

王进海决定了,无论让球还是不让球,都不让郑鹏好过,要是郑鹏选择让球,自己马上让人出面,派心腹到火狼营跟人通气,再开出厚赏,把猛虎营往死里打。

“让球如何,不让球又如何?”郑鹏问道。

“简单,让球就是让三球,火狼营让三球,买一赔三,不让球则是一赔十二,毕竟风险越大利润也越高。”王进海笑容可掬地说。

黑心!

白虎营的千骑使庄超伦心里暗叫道,最新的赔率是让四球一赔三,不让球是一赔十五,可王进海收郑鹏下注时,明显提高了难度,降低了赔率,这不是把郑鹏当成是傻子吗?

有心提醒,可想到罗千被“警告”,庄超伦话到嘴边硬是咽了回去,只是内心对王进海更为不屑。

“是这样啊”郑鹏低头想了一会,很快开口说:“作为猛虎营的千骑使,可不能长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要买就买不让球的,这样吧,意思一下,买就这个数吧。”

说话间,郑鹏举起右手的食指摇了摇。

“一千?”王进海故意大声地说:“要是普通将士买这个数还差不多,郑千骑使嘛,是传出去也让人笑话。”

普通人多是下一百几十贯,像郑鹏这种,少则一千几百贯,多的三五千贯也有,虽说一千贯不少,可王进海还是看不上眼。

主要是想郑鹏多出一点血。

能让郑鹏丢了钱财,自己在家族也面上有光,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

郑鹏摆摆手说:“不是一千,而是一万。”

一万贯也不少,明知实力悬殊还用一万贯来死撑面子,王进海心里暗暗发笑,不过面上有点不以为然地说:“一万贯勉强也可以了,郑千骑使真是大方,行,这一万贯某接了。”

不让球还下一万贯,这个郑鹏傻了?

郑鹏语出惊人地说:“王参军误会了,我说的一万,并不是一万贯。”

“一万文?”王进海脸色一沉:“郑千骑使这是在戏弄某吗?”

说半天,为了一万文?这是拿自己开涮?

“非也,非也”郑鹏摆摆手说:“王参军说得对,都是有身份的人,自然不能太小家子气,某准备下一万两...黄金,不知王参军是收,还是不收。”

什么,一万两黄金?

现场一片寂静,一个个吃惊地看着郑鹏,王进海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忍不住问道:“某没听错吧,郑千骑使准备买一万两黄金,买不让球的猛虎营马球队胜出?”

“是啊,一赔十二,买得多才能赢得多,十二万两黄金,王参军手头阔绰吗,敢不敢受?”郑鹏轻描淡写地说。

一两黄金相当于十贯,十二万黄金就是一百二十万贯,这可是一笔天文数字。

王进海楞了一下,张张嘴,一时间还真不知说什么。

心想郑鹏能下三五千贯就不错了,听到郑鹏下一万贯,都有一种中了大奖的感觉,现在听到郑鹏更正,下的不是一万贯钱,而是一万两黄金,心里还真被郑鹏给震住了。

十万贯不多,王进海在官场经营多年,特别是有岐王作靠山,这笔钱他自己也拿得出,可一百二十万贯实在太多,就是王进海一时也不住主意。

主要是这盘买卖幕后主人是岐王李业,王进海只是一个傀儡,这么大笔的赌注,不好拿主意。

看到王进海有些犹豫,郑鹏呵呵一笑:“王参军怎么啦,不是说有身份的人不能小家子气吗?是拿不了主意还是怕赔不起?没事,都是图一个乐子,只要王参军开口,我少下一点也是可以的。”

王进海心中一动,最后哈哈一笑:“开店的不怕大肚汉,能收下注的,哪能怕客人下得多呢,不就是一万两黄金吗,某收了,要是郑千骑使不介意,我们就白纸黑字,签字画押。”

少下一点?

这是故意吓唬自己?然后自己找台阶下?

王进海在羽林军十多年了,有录事参军的便利,对羽林军各营了如指掌,火狼营的实力是排在前列,猛虎营就是主力全在,实力也是倒数一类,现在一下子损失二名主力,而郑鹏不懂装懂,快要比赛还在瞎折腾,说一万两黄金,十有八九是烟幕,吓唬自己。

以为一万两黄金自己不敢收,正好,自己将计就计,收下。

差不多是白送的钱,不要白不要。

郑鹏心里暗笑,不过表面还有故作惊讶地说:“一百二十万贯,王参军,你确认要接受?”

“接!”王进海斩钉截铁地说。

王进海的行动很快,他低头吩咐几句,很快有下人拿来协议,郑鹏看了无误后,在众目睽睽之下当场签字画押。

平时收赌注,大多是口头协议,最多就是出示一个凭证,但是这次赌注过大,双方都怕对方不认帐,一致同意签协议,这样另一方想不认也不行。

“嘻嘻嘻,郑将军,祝你好运。”签完协议后,王进海表示非常满意,走之前还对郑鹏笑脸相对。

在王进海眼里,郑鹏就像一尊财神爷。

“王参军,承你贵言,也祝你好运。”郑鹏也面带笑容地说。

虽说在王进海眼中那是强颜欢笑,说不出的勉强。

罗千走之前,看着郑鹏,张张嘴想说什么,可最后什么也没说。

“祝你好运。”唐超伦走之前,摇了摇头,拍拍郑鹏的肩膀,一脸同情地说。

不用说,在他眼中,郑鹏成了受人摆布、冲动无脑的傻子。

“郑千骑使,这,这...是不是有些鲁莽,火狼营马球队,实力远远在我们之上啊。“吴浩一脸紧张地说。

就算不长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随便下个一千几百贯就行,可郑鹏一下就是一万两黄金,作为现任马球队长的吴浩,感到自己肩上的压力大增。

要是连累千骑使输十万贯,后果怎么样吴浩还真不敢想。

“郑千骑使,王参军是故意用激将法激你的。”

“就是,王参军最擅长就是这招。”

“这下怎么办?”

“十万贯啊,够我花十辈子了。”

“千骑使上当了。”

在场的马球队员纷纷议论,就是陆进也有些迟疑地说:“千骑使,这事要不要重新考验一下?”

虽说陆进知道郑鹏聪明能干,但这么多人都说郑鹏冲动,让陆进的信心也动摇起来。

就怕聪明一世,糊涂一时。

看到一众部下关切地目光,郑鹏哈哈一笑,一脸轻松地说:“不过是区区一万两黄金,我还输得起,再说了,只要比赛还有一刻没结束,结果都存在变数,你们就不盼我好?”

顿了一下,郑鹏一脸神秘地说:“说不定,我赌中了呢?一百二十万贯啊。”

588 手段与传闻

马球场的另一边,火狼营千骑使韦超正在叮嘱手下好好观看比赛,突然有手下捅了一下,示意他向旁边看,一扭头,就看到录事参军王进海坐在一旁笑嘻嘻地看着自己。

“这不王参军吗,什么风把你吹来了。”韦超忙扔下部下,一边笑着一边走了过去。

录事参军有监督的权利,王进海所写的报告是考核官员的参考之一,再加上他特殊的背景,韦超对王进海有些敬畏,看到王进海来了,马上上前讨好。

王进海打了一个哈哈,示意韦超坐在自己旁边后,开口调侃道:“韦千骑使还真是用心,这么早就来观赛,听说火狼营马球队一直在苦练,最近还招了一名马球好手,想必要在这次比赛上大放异彩吧。”

“让王参军见笑了,就是尽人事,听天命。”韦超笑呵呵地说。

“韦千骑使真是谦虚,对了,第一轮比赛,好像韦千骑使才投了区区一百贯,不像你的作风啊。”

“最近有点手紧,再说感到今年实力大致差不多,难猜。”

王进海哈哈一笑:“别人说这话某信,可韦千骑使说这种话,真不信,怎么,连一队都没看中?”

“有啊,某看中自家的火狼队,可惜为了避嫌,不能买。”韦超开玩笑地说。

王进海眼中精光一闪,拍拍韦超的肩膀说:“避嫌是对外人的,韦千骑使是自己人,不在此列。”

“真的?王参军不是开玩笑吧?”

“某像是有空开玩笑的人吗?”王进海一脸正色地说:“为了公平起见,韦千骑使只能买本队赢,不能买本队输,以免为了赢钱故意输比赛。”

“就是想输也难啊,王参军,你也知道,火狼马球队的实力,在四强之内,猛虎营马球队本来就弱,现在还没了二个主力,根本不足为患,没脑子的才会买猛虎营。”

说到这里,韦超犹豫一下,很快问道:“王参军真让某破例?”

“千真万确。”

韦超强忍内心的激动,开口问道:“不知让几球?赌率如何?”

眼前这个王进海,不会喝多了吧,允许自己下注,不用避嫌,他的葫芦里到底卖什么药?

算了,不管他葫芦里卖什么药,能让自己下注自己的球队,简直就是让自己白捡钱。

没人比韦超更了解自己马球队的实力。

王进海瞄了韦超一眼,很快说道:“不用让球,一赔一,韦千骑使准备下多少注。”

什么,不用让球?

一赔一?

韦超的眼珠子快要掉出来了,天啊,一赔一,这跟给别人送钱有什么区别,这个王进海,到底要干什么。

“那个,五千贯,接受吗?”韦超一咬牙,开口问道。

不管王进海是傻了是醉了,有钱不赚王八蛋,身上没这么多现钱的韦超,一咬牙,五千贯买自己赢。

什么也不管了,有钱不赚王八蛋,先把钱赚了再说。

要不是顾虑下得太猛显得不仗义,也怕王进海反悔,最后只报了一个五千贯,要不然,砸锅卖铁也得报上个十万八万。

本以为王进海会拒绝,或者不接受这个赌注,没想到王进海眼都不眨一下,很快应道:“某向来言出必行,行,这五千贯受了。”

说到这里,王进海拍拍韦超的肩膀说:“五千贯不是一个小数目,要努力哦。”

没等韦超回过神,王进海拍拍屁股走了。

“小林,刚才我不是做梦吧,王参军受了我五千贯,不让球赢猛虎队?”直到现在,韦超还没回过神,忍不住问自己的心腹。

心腹小林连忙应道:“是的,千骑使,赔率还是一比一呢,这下可捡着大便宜了。”

“不是做梦啊”韦超摇了摇自己的脑袋,一脸兴奋地说。

“这是为了什么,王参军空然破例,差不多是送我五千贯了,到底发生什么事?”韦超忍不住自言自语地说。

幸福来得太突然,韦超一下子不知说什么了。

“千骑使,小的知道何解。”人群中有人小声地说。

韦超大声说:“知道就说,罗嗦什么呢。”

经部下一解释,韦超这才明白郑鹏和王进海之间的约定,楞了一下,心里并没有被利用的感觉,反而有些得意地说:“原来是这回事,怪不得肯破例让某占便宜呢,也好,他吃肉,某也跟着喝汤,不就是一个小小的猛虎营吗,那是二根手指捏田螺,十拿九稳。”

别人也许觉得自己被利用,可韦超并不在乎,被利用说明还有利用价值,要是那些连利用价值都没的人才悲哀呢。

再说自己还能有五千贯的进帐,总够弥补面子上的损失。

此时马球场有些乱,训练的训练、聊天的聊天,还有人偷偷找王进海的手下了解下注,场面有些乱。

“皇上驾到。”外面突然传来太监的声音。

一瞬间,整个马球场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入口处,几个羽林军的高层、包括王进海都小跑到门口迎接。

“拜见皇上。”

当身穿龙袍的李隆基出现在马球场时,现场的将士纷纷以军礼拜见李隆基。

李隆基哈哈一笑,朗声地说:“免礼,都起来吧。”

在一片谢恩声中,李隆基在高力士、岐王李业、张好、姚崇、宋璟等重臣的簇拥下,走到专属的高台上准备观战。

如此高兴的场面,得多一些人来分享,李隆基一向不吝分享快乐。

又是一番谦让行礼,李隆基坐下,现场执法的裁判上前什么时候可以比赛。

羽林军是皇帝的私兵,举行马球比赛也是为了供李隆基开心,比赛自然是围李隆基转,比赛什么时候开始,也由李隆基钦定。

李隆基挥挥手说:“将士们早就翘首以盼了,开始吧。”

“微臣遵旨。”

裁判下去后,李隆基一边频频举杯,跟身边的兄弟、重臣喝酒取乐,一边等着马球比赛开始。

喝着喝着,无意中发现倒酒的是一名宫女,不知什么时候,高力士站在远远的,跟一个小太监有说有笑,不时还露出惊讶地表情。

高力士跟小太监聊天时,不时回头看李隆基的动静,看到李隆基盯着自己,马上撇下小太监跑过去,从宫女手里拿过酒壶,一边倒酒一边小声地说:“大家,你看,猛狼营和飞虎营的马球队员,一个个精神饱满、斗志昂扬,这场马球肯定精彩。”

“是不错,要不然朕也不会把它排在第一场,对了,刚才你在说些什么,远远就看到你一惊一乍的。”李隆基忍不住问道。

能让高力士这样动情的事,好像不多。

主仆二人相濡以沫多年,早就无话不说,李隆基一问,高力士也不隐瞒,压低声音说:“也没什么,就是有关这次马球比赛做庄的事。”

“哦,是吗?是出了大冷门,还是有什么变故?”

水未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李隆基知道有人利用马球比赛做庄,而幕后的庄家就是自己的亲弟弟李业,不过羽林军是私兵,李业又是自己人,权当是拿个彩头为比赛助兴,李隆基自己也好玩,经常跟重臣打赌,再加上李业做得还算有分寸,也就一只眼开一只眼闭。

一个喜欢旁门左道捞钱的弟弟,远比一个有野心的弟弟让人省心多了。

做庄说到底就是从将士们口袋里掏钱,总会惹人讨厌,这是李隆基愿意看到的。

高力士压低声音:“是出了大赌注,一万两黄鑫,压的是大冷门。”

能进这里的,一个个非富则贵,一场马球下个一万几千贯不算多,三五万贯也寻常,但是一万两黄金压一个大冷门,真不多见。

看到李隆基脸上出现好奇的神色,高力士不敢吊胃口,开口说道:“明天猛虎营对右飞骑的火狼营,郑鹏那小子不是发什么疯,跟录事参军王进海斗气,一万两黄金押他自己的马球队胜,还是不让球的那种。”

589 马上橄榄球

“一万两黄金?看来郑鹏对他的马球队很有信心啊。”李隆基有些惊讶地说。

对别人来说,一万两是一辈子想都不敢想的财富,可在李隆基眼中,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数字。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天下都是李隆基的,区区一万两还真不看在眼内。

高力士点点头说:“也不知是自信还是自欺欺人。”

“哦,此话何解?”

“猛虎营马球队实力一直处在下游,最近又折了二名主力,老奴看过他交上来的参赛名单并没有新援,怕是被人点了名、激了将。”

顿了一下,高力士自顾解释道:“估计酒坊赚得太多,有钱没处花,他的确有折腾的本钱。”

白酒的销路越来越好,不仅畅销大唐各地,那些外蕃的商人,也把这种烈酒列入采购名单,一些朝贡的附属国,也希望把白酒放入赏赐的行列,不夸张地说,现在白酒日进斗金,作为大股东,高力士和李隆基领分红都领到手软。

李隆基突然说道:“力士,你既然不看好郑鹏,不如朕跟你打个赌,朕就赌郑鹏赢,如何?”

“不知大家要赌什么,要是彩头太高,老奴可拿不出。”高力士笑容可掬地说。

高力士的任务,就是伺候好李隆基,在高力士眼里,李隆基开心,比什么都重要。

“一万两黄金你拿不出,就赌一万文,如何?”

“还是大家体谅,老奴遵旨。”

主仆二人刚达协议,只听“当”的一块锣响,然后有人大声宣布:“猛狼队李显城进一球,先拨头筹。”

进球的是李显城,他利用身强力壮的体格,硬生生从三骑包夹中突围而出,快速带到球门后,一杆进门。

现场响起一片叫好声,而进了球李显城双脚踩着马蹬,整个人立在马上,意气风发地接现场的欢呼。

“厉害啊”坐在郑鹏身边的陆进忍不住赞叹道:“骑术、球术、体格、意识都是一流的,这个李显城有点嚣张,也不惹人喜欢,不过实力还是有的。”

“是啊,狂奔十多丈,那一杖下手得又快又准,让人猝不及防,飞虎营的韩林被偷了马球也浑然不知。”

“骑术太精了,韩林以为距离足够大,李千骑使够不着,没想到李千骑使硬是用脚勾着马背探身去抢球,硬是多加了半丈的距离。”

“估计今年猛狼营要拿第一。”

“有李千骑使在,年年都在问鼎的可能。”

众人纷纷盛赞李显城的球技高技,现场助威的猛狼营将士,叫好声一浪高过一浪,飞虎营的将士也不甘示弱为本营的马球队加油打气。

现场声浪迭起,那些下了赌注的人,也分分大声叫喊、吆喝,场上二十多人拼抢得激烈,场下叫得响亮,好像整个马球场都在散发着男子独有的荷尔蒙。

一年一度的羽林军马球比赛,可以说属于整个羽林军的狂欢,现场每个人都很享受着,就是李隆基、姚崇等人,看到精彩处,也会大声叫喊、站起来挥动拳头。

这是属于羽林军的节日,也是属于男子汉的狂欢。

然而,只有一个人感到有些无聊,郑鹏。

很简单,郑鹏把马球归纳成力与优雅并存的运动,可是场上的比赛,硬是把马球变成骑在马上的橄榄球,虽说有配合,但是战术的运用、意识还有协作,看起来乱成一团。

有点像后世国足的比赛,虽说都是十一个人,虽说都经过严格的训练,可怎么踢就怎么别扭。

郑鹏看到有几次,明明已经出现空位,可作为核心的李显城就是不传,忙着突围、叫队友给他打掩护,十多人骑着高头大马,围着一个马球在中场争来抢去,可以说击杖声不断,吼叫声连连。

然而,雷声大雨点小,就是不进球。

马球的对抗性很强,特别是一边骑马一边击球,很容易失去平衡,由于马速快,现场又混乱,不时有人马受伤下场,更换人和马时,比赛不会停,比赛倒是很流畅。

流畅不代表有观赏性,郑鹏发现,比赛中有人故意驱马去撞别人,还会趁人不注意时用球杖去拉打对方球队的马腿,这样做的目的是对方被迫更换人马时,形成以多打少的局面。

如此一来,场面更有混乱。

郑鹏都看得想打呵欠了,这哪是什么马球,在郑鹏眼时,那是一群“巨婴”在闹着玩。

“千骑使,昨晚没休息好吗?不要紧吧?”吴浩看到郑鹏兴致怏怏的样子,小声地问道。

“还行”郑鹏拍拍吴浩的肩膀说:“这场比赛,怎么看?”

吴浩犹豫一下,小声说:“回千骑使的话,猛狼营表现不错,还有像李千骑使这样的好手,相信拿下没问题。”

“都五比一了,还剩下一节多一点的时间,还用你说?”郑鹏没好气地问道:“我是问你,对这场比赛有什么看法?”

“大胆说,说错了也不要紧。”郑鹏怕吴浩有顾忌,马上给他一颗定心丸。

“场上的队员都很努力,比赛还算精彩,但是,好像有些不是很合理。”

要是以前,吴浩肯定不会说出这种话,在羽林军,猛狼营马球队差不多代表羽林军马球的最高水平,可经过郑鹏调教后,特别是在战术方面的调教,在阅读比赛上吴浩有了长足的进步。

“不错”郑胸鼓励他说:“继续说。”

吴浩小声地说道:“两队都有很多机会,可两队都偏好于个人进攻,白白浪费这些机会,还有就是调配上显得不是很么高明,体力浪费得有些严重。”

“要是对上猛狼营,吴浩,你认为有几成胜算?”郑鹏饶有兴趣地问道。

吴浩楞了一下,沉吟了半响,开口说道:“没看比赛前,觉得有一二成把握就不错,现在看来,好像能有四六开。”

“四六开?二八开到四六开,算是信心倍增,不管了,会有机会的。”郑鹏面带微笑地说。

实力靠训练,信心靠培养,猛虎营马球队一向偏弱,屡吃败绩,队员们信心不足不足为奇,就是郑鹏精心训练也一个月,也很难迅速让队员把信心加满,只能通过不断比赛、不断胜利去建立这种自信。

猛虎营第一场是对火狼营,火狼营的实力不如猛狼营,正好作为猛虎营马球队的磨刀石。

吴浩刚想说些什么,只听“当当当”三声锣响,很快有人大声叫道:“比赛结束,第一场比分是七比三,猛狼队,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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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0 突如其来的故人

结果一出,猛狼营的人马上高声欢呼起来,那些把赌注放在猛狼队的人也大声庆祝。

比赛完毕,两队整整齐齐排在李隆基所在看台的前面,等候李隆基的点评。

李隆基没有说话,高力士大声唱道:“皇上有旨,飞虎队勇气可嘉,赏羊三只,御酒十坛,钱十千;猛狼队表现卓越,赏羊十只,御酒三十坛,钱百万。”

“谢主隆恩。”

在场的队员不敢怠慢,连忙单膝跪下谢恩。

等所有人都站起来后,高力士继续说:“猛狼营千骑使李显城接旨。”

“末将在”李显城面色一整,向前一步出列,单膝跪下应道。

“李千骑使在比赛中独中三元,可喜可贺,皇上有旨,赏锦袍一件,良驹一匹。”

“谢主隆恩。”

锦袍是一套崭新绿色马球服,绿色的幞巾,绿色长袍,还有一双绿色的长靴,锦袍上用金丝绣着一头栩栩如生的猛狼,还有祥云暗纹、云水纹作饰,非常考究。

李显城谢过恩后,当场穿戴代表荣誉和宠信的幞巾和锦袍,骑上高头大马,意气风发地退场。

退场时,故意经过郑鹏面前,还停留片刻,用挑衅的眼神看着郑鹏,然后鼻孔朝天地骑着马扬长而去。

那傲娇的样子,和兰朵有得一比。

“真拉风,要是我像他一样,那就好了。”陆进有些羡慕地说。

郑鹏掩嘴一笑,拍拍陆进的肩膀说:“有些拉风,可不是好事,哈哈哈。”

不知为什么,一看到李显城头戴绿帽的样子,郑鹏就有想笑的冲动。

第一场比赛完,很快,第二场马上开始,左飞骑的翼狼营对左万骑的金虎营。

跟第一场相比,第二场比赛显得激烈有余,精彩不足,用郑鹏的话来说,高高兴兴地上场,热热闹闹地比赛,然后和和气气地收场。

比分倒是不错,八比七,只有一球之差,金虎营晋级下一轮。

第一天的比赛完毕,得了赏的金虎营千骑使易彪邀请到金虎营享用烤全羊,郑鹏以营地防务为由婉拒,原因是看了以后,需要跟队员们复盘。

为什么进球、为什么失球,哪里做得好,哪里做得不足,胜利的球队哪里优胜这些,都要讨论一下,然后换位思考,如果场上比赛的人换成自己,怎么应付。

复盘过后,队员们对郑鹏的战术又多了不少领悟。

李隆基第一天亲临现场看了后,第二天没看到人,属于他的专座空空如也,听说是西域于阗镇镇守使唐宽到长安述职,最近西域有点乱,优先接待西域守将。

猛虎营马球队的比赛放在第五场,第三个比赛日首发出场。

快要进马球场时,郑鹏回过头看看,只见吴浩、黄博、赵景瑜等人,一个个绷着脸骑在马上,因为紧张,动作都显得有些僵硬。

“你们干什么,没吃饭吗?都给我精神点。”郑鹏没好气地说。

一众队员勉强挺起胸膛,不过还是显得不自在。

郑鹏扫视了众人一眼:“怎么,怕了?怕输了被人嘲笑?”

吴浩有些支支吾吾地说:“也不是,我们以前打比赛老输,被嘲笑得有些麻木,死猪不怕开水烫,还有什么好怕的,就是...

“就是怕输了,累我输了钱,不好意思,怕我会报复你们,对吧?”

吴浩偷偷瞄了郑鹏一眼,小声地说:“...对。”

输了没赏赐,没事;被人嘲笑、受罚也认了,问题是郑鹏在录事参军王进海处下了足足一万两黄金的赌注,一万两黄金啊,吴浩自认十辈子也挣不到这么多钱,一想到输掉就累郑鹏输掉那么多钱,队员的心理压力可想而知。

郑鹏摆摆手,一脸轻松地说:“还以为什么事呢,都放轻松一点,赢了,重重有赏,输了就当练手,都不用担心,区区一万两不算什么,告诉你们吧,我家娘子进门时,那彩礼数以百万计,都悠着点。”

“千骑使,我们就是怕...”

“哪有这么多怕”郑鹏打断他的话:“前又怕虎,后又怕狼,成什么事,一句话,想本千骑使好,就好好打,把战术执行到位,注要配合,我说过,马球是十二个人的比赛,是十二个人,不是一个人,团体比个人重要。”

说到这里,郑鹏语重心长地说:“比赛没到最后一刻,什么事情都可以发生,都是两个肩膀扛一个脑袋,谁怕谁啊,一句话,只要你们尽了力,无论最后结果怎么样,我都不会怪你们,明白没有?”

“明白。”众人齐声应道。

“没听清,大点声!”郑鹏大声吼道。

一众队员大声吼道:“明白!”

看到队员的精神面貌变了一个样,人也放松了很多,郑鹏这才满意地点点头,大手一挥:“走,上场热身。”

在郑鹏的带领下,猛虎营马球队的队员斗志昂扬地进场。

进马球场后,发现火狼营的人已经在训练了。

“哗,好多人。”

“天啊,四周都坐满了。”

“你们看,西面的看台有女眷,娘娘们也来看比赛。”

“何止,四周全是人,就连树上也有人。”

队员们议论纷纷的时候,郑鹏打量了下,心里暗暗吃惊:也太多人了,记得第一天,观众也就一千多号人,第二天人数更少,只有区区几百人,现在马球场足足有三千人之多。

跟后世辄数万人的赛事相比,三千多人不算什么,甚至不能跟李隆基举行一次大型音乐会比较,可考虑到这是属于一场私人娱乐兼高度安保的比赛,算是很隆重了。

简单来说,这里是宫苑禁地,别说观看比赛,就是能进来都不错,一下子坐了这么多人,足以看清人们对这场比赛的重视。

十有八九是赌局的事传了出去,都是来看热闹的。

“哟,这不是郑千骑使吗,来得很准时啊。”韦超正在指挥手下热身,看到郑鹏来,笑着驱马上前打招呼。

“没韦千骑使早”郑鹏看着场上认真热身的队员,开玩笑地说:“这么早过来熟悉场地,看来韦千骑使对这场比赛志在必得了。”

韦超一脸认识地说:“郑千骑,只要是比赛,某一定全力以赴,要是有什么得罪的地方,比赛完请你喝酒赔罪。”

郑鹏是长安新贵,韦超也不好得罪,也怕郑鹏开口让自己手下留情,提前封住郑鹏的口。

王进海已变相“警告”自己,再说所有人都知幕后的庄家是岐王,还提前给足了好处,说不定皇上还亲临现场观战,说什么也要拼尽全力。

“理应如此”郑鹏面不改色地说:“韦千骑使,我也会让队员拼尽全力的,要是有什么得罪的地方,韦千骑使也不要见怪。”

拼尽全力?

韦超看到郑鹏一本正经的样子都快想笑了,在实力和天赋面前,所谓的拼尽全力也就是一个笑话,就像鸡蛋和石头,无论鸡蛋再努力,碰上石头也是被碾压的命运。

典型的说起来惊天动地,做起来有气无力。

“拜见皇上”

前面突然传来一阵异动,郑鹏扭头一看,一扭头就看到皇帝专用的华盖,然后是一片跪下的人群,李隆基来了。

郑鹏跟着行完礼后,继续让队员热身,先把状态练起来。

还在叮嘱注意事项时,一个御前待卫突然走过来,向郑鹏行了一个礼后,恭恭敬敬地说:“御前侍卫李响,见过郑将军。”

“免礼,不知李待卫找我,所为何事?”

“皇上命你前去陪酒。”

“陪酒?”郑鹏有些惊讶地说。

“是,皇上还说将军有位故人来了,让将军前去聚一下。”

故人?

郑鹏心中一动,转头跟吴浩交待几句,然后跟着李响朝东面的看台走去。

591 西域之乱

来到东面李隆基御用的看台,郑鹏远远就看到一个身穿戍装、满脸风霜的唐宽,此刻他坐在李隆基的旁边。

昨天就听说唐宽进京述职,听御前侍卫说故人相见的时候,郑鹏就猜到是他,还真没猜错。

这时唐宽也看到了郑鹏,对郑鹏轻轻点点头,郑鹏对他微微一笑。

“末将参见皇上。”离李隆基还在一丈的距离,郑鹏连忙行礼。

“免礼”李隆基指了指一旁的空位:“坐吧。”

“谢皇上。”

给李隆基行完礼,郑鹏又跟在场的岐王李业、姚崇、宋璟、唐宽、张说等人一一打过招呼,这才在右边最末端的空位坐下。

当郑鹏想找个话题显得没那么尴尬时,李隆基突然干咳一声,一旁的高力士回意,对侍卫和宫女挥挥手,示意他们退下。

无关人员都退下后,李隆基干咳一声,开口说道:“趁比赛还没开始之前,朕想跟诸位爱卿商议一件事,唐爱卿,你来说说西域的情况吧。”

“末将遵旨。”

唐宽站起来,语气有点沉重地说:“皇上,诸位同僚,某就不罗嗦,开门见山吧,相信在座的都听说,某这次进京述职,其实述职只是一个幌子,惭愧,这次到长安,其实是搬救兵。”

姚崇皱着眉头说:“搬救兵?莫非西域有什么重大变故?”

“事态这般严重?”宋璟有些惊讶地说:“什么时候的事,某怎么不知这方面的事?”

“两位莫急”唐宽连忙解释:“西域有重兵把守,兵强马壮,外敌不敢窥视。”

张说开口问道:“既无外敌窥视,唐将军何来搬救兵一说?”

唐宽有些惭愧地说:“说起来惭愧,西域虽说没有外敌窥视,却有流匪骚扰,这些流匪,来无影去无踪,不时袭击边境的村庄、部落,所过之处,烧光、抢光、杀光,过去一个月时间,就有二个村庄、一个部落被屠杀,贼人还把无辜百姓的脑袋砍下来垒成一堆,简直丧心病狂,边境百姓白天不敢单独出行,晚上不敢熄灭睡觉,还有很多人因害怕逃离故土,以致大量田地荒芜,开始动摇大唐在西域的地位。”

张九龄一脸惊讶地说:“这般猖狂?边兵何在,守军何在?”

“张舍人有所不知,西域不比中原繁华,百姓住得相对分散、偏远,有时还逐草而居,一些地方,有可能跑上一天马也碰不到一个人,那股流匪数量不多,但极其精锐,小股的斥候直接被截杀,还会攻击堡垒、哨所。”

“对了”唐宽补充道:“他们曾一次出动二十多架投石机攻击狼牙堡,极度嚣张。”

姚崇冷哼一声:“什么流匪,分明就是吐蕃在贼喊捉贼,给大唐添堵罢了。”

“这伙人,就算不是吐蕃的人,也肯定肯吐蕃脱不了干系”唐宽握紧拳头,咬牙切齿地说。

岐王有些好奇地问道:“既然知道跟吐蕃有关系,为什么不直接兴师问罪呢?”

“难”唐宽坦言道:“吐蕃贼喊捉贼,没有确切证据,他们肯定不会招认,要想拿到证据,除非把流匪捉拿归案,可西域地广人稀,道路不畅,人少治不了他们,战线拉得太长,把人都派出去,他们听到动静躲得远远的,都不知扑了多少次空,折腾了几个月,都有些吃不消了。”

宋璟苦笑地说:“是啊,吐蕃多次上奏折,说吐蕃也深受其害,早早就把自己摘出去,想找它算账还真不到理由。”

姚崇看了唐宽一眼,抚着下巴的白胡子,开口说道:“刚才唐将军说搬救兵,不知唐将军如何搬法?”

说了这么久,终于说到正题,唐宽精神一振,开口说道:“皇上、王爷还有诸位同僚,某是这样想的,这伙流匪在多次围剿和追杀中绝地逃生,对大唐各处守军了如指掌,很有可能军中有细作,所以趁着这次上京述职,请皇上调派一路奇兵到西域剿灭这股流匪,还西域一个朗朗乾坤。”

“西域的情况的确有些复杂”姚崇皱着眉头说:“地域可以划分,但是人不能,经过多年的融合交流,边境的村庄、部落都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真是安排几个细作,确实是防不胜防。”

李隆基终于发话:“西域的百姓也是朕的子民,绝不能放任不理,这次吐蕃耍赖,不能任由他们为所欲为,更要让他们为此付出代价。”

说到后面,李隆基的话说得掷地有声,明显是动了真怒。

皇帝都发话支持,事情也变得简单,就是讨论从哪时调兵。

西域的兵不能用,谁也不知敌人这次行的真正目的是什么,怕中了敌人调虎离山计,再说西域的部队多次围剿不成,也不知哪支部队有敌人的细作,最好是从外面调。

数量不多,但要精锐,最好还要秘密抵达西域,给敌人一个措手不及。

有人说就近兵府调,有人说从西北调,还有洛阳调,一时争论不休。

李隆基等众人争得差不多,开始点名:“郑卿家,诸位都发言了,只有你没有发表意见,怎么,就没什么要说的吗?”

有机会参与这种重要的会议,哪个不是积极参与,争取在自己面前表现,郑鹏可好,别人为国事争得热火朝天,他却滋有味地吃着点心品着酒,然后用看戏的眼神看着别人争得面红耳赤,好像看不花钱的戏一样。

让他来,是吃东西的?

郑鹏楞了一下,没想到这么多重臣,李隆基却问自己的意见,回过神来,很快说道:“这伙人心狠手辣,敢去攻打大唐的哨所,还能在多次围剿中脱身,虽说不清楚他们什么来路,不过可以肯定是敌人精心挑选出来的精锐,他们用精锐,那我们也用精锐去对付他就行。”

精锐?

李隆基眼前一亮,嘴边多了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

“说了等于没说”李隆基笑着骂了郑鹏一句,转而对高力士说:“力士,比赛怎么还不开始,莫让爱妃们等急了。”

“是,是,老奴让他们马上开始。”高力士马上应道。

“高公公稍等”姚崇皱着眉头说:“皇上,西域军情紧急,百姓人心惶惶,还是先商议正事吧。”

这个皇帝,刚刚说着国家大事,一转头又是另一出,到底在想什么?

李隆基哈哈一笑道:“姚爱卿莫急,朕已有对应之策,好了,不急,先看比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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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2 一语中矢

“李千骑使,这么早来看比赛?不会怕郑千骑使,后悔跟他打赌吧。”金虎营千骑使易彪在马球场上看到李显城,饶有兴趣地问道。

羽林军马球比赛,最受瞩目的,并不是哪支夺冠热门,而是郑鹏。

先跟猛狼营的李显城打赌,很快又跟录事参军王进海杠上,两次赌注都是重注。

李显城第一天参加比赛后,第二天都没来,用他的话来说,那些比赛不值一看,没想到,今天他来了。

李显城闻言一脸正色地说:“后悔。”

就在易彪惊愕时,李显城施施然地说:“知道郑千骑使富裕,但没想到他那么有钱,早知把赌注再加大一些好了。”

张口就跟王进海赌一万两黄金,李显城知道这个消息的第一感觉是郑鹏人傻钱多,白白给别人送钱。

回过神后,李显城一琢磨,感到事情没这么简单。

猛狼营的实力在火狼营之上,郑鹏既然敢跟自己赌,如果他不是傻子的话,肯定肯敢王进海打赌。

问题是,放眼大唐,谁敢说郑鹏是傻子?

说文,文采飞扬、才华横溢;论武,扬威沙场,战功赫赫,年纪轻轻就晋了爵,现在还是羽林军一个营的令押千骑使。

既然郑鹏的智商没问题,那肯定是自己判断有了误差,李显城嘴上对猛虎营马球队不屑,可双脚却不听使唤地来观看比赛,一探虚实。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易彪哈哈一笑,对李显城举起大拇指:“大伙都说李千骑使走了好运,能跟郑千骑使达成赌约,其实,羽林军除了他的猛虎营,其余十一个营想跟郑千骑使打赌,到时赢了比赛,可不要忘了请某喝一杯庆功酒哦。”

“一定,一定。”

说话间,一声锣响,猛虎营对火狼营的马球比赛正式开始。

“千骑使,你看”跟李显城身边的心腹张吉突然惊讶地说:“猛虎营的阵式有点怪,站队有些松散。”

作为马球好手,李显城早就看到,心想没点变化是不正常的,可能是郑鹏自信的倚仗。

心里有些奇怪,嘴上却不饶人地说:“火狼营擅长进攻,而防御偏偏是猛虎营的弱项,一旦让火狼营的人突破,形容将会很危险。”

此时比赛已经开始,首先是猛虎队在场中心开球。

吴浩把球先转给后面的陆金,大叫一声:“兄弟们,上!”

猛虎队的队员大声应了一下,然后开始向火狼营的球门进攻。

陆金骑着马,一边用球杖护着球一边打量着队友的位置,护着马球没还没走二丈远,两名火狼队的队员一左一右扑过来,眼看就要被包夹,熟练地把球杖一个横击,一下把马球传到左翼的赵四儿。

“哪里走,把球给我拿来。”火狼队的队长陈正云大吼一声,策马挥杖直冲过去。

陈正云是个大嗓门,突然大吼一声,好像晴天霹雳,冲向赵四儿的时候,瞪眼咧牙,气势汹汹,好像他不是马球场一名队长,而是沙场上杀人无敌、所向披靡的凶神一样。

赵四儿原来只是一个小替补,正式比赛首发出场子还是第一次,内心有些紧张,被陈正云一吼一吓,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楞了一下神,这时陈正云已经冲到跟前,匆忙把球回转给陆金。

传球时内心有些紧张,以致击球的动作也有些僵硬,一杖击中马球时,赵四儿内心一凉:球杖好像击在马球的边缘处,不仅力度不够,路线也偏了。

正在高速的陈正云一看到球运动的轨迹,眼前一亮,只见他把马向左一拉,身子猛地向左侧的方向一倾,一手抓往马鞍突出的位置,半个身子探出去,另一只手猛地一挥球杖,只见球杖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砰的一声,马球飞了似的向前飞去。

“华飞,上!”在击出马球的同时,陈正云大声吼道。

一骑快马好像风一样从人群中窜出,像一支箭般追赶着前面的马球。

吴浩只觉得眼前一花,一名火狼马球队的队员闪电般穿过猛虎营的防御线,像刀子一样直插后场。

不好,对方要单骑推门。

“快,快,拦住他。”吴浩一边叫,一边策马去追。

吴浩没想到马球丢得这么快,猛虎营的队员也没想到,等到吴浩提醒后才如梦初醒,一个个也不爱惜马了,拼命摧马去追。

马从起跑到全速需要时间,饶是吴浩提醒得及时,后面防守的队员也很努力追赶,可追得最快带落后单骑偷袭的火狼队员一丈多远。

华飞是火狼营最擅长快攻的队员,洞穿防线后,得势不饶人,只见他一边骑马一边击球向球门全速推进,一口气把球带到离猛狼营不足三丈远的地方,瞄准球门,用球杖猛地一抽,那马球像长了眼睛似的,嗖的一声正奔一尺多宽的球门。

此时,郑鹏正对李隆基对阵式有些松散解释:“皇上,别看队列有松散,其实是有名堂的,这叫区域防守,请皇上好好看,队员三人隐约成为一个小的三角结合,有人夹击时可以快带倒球突破,特别是每个三个组合随机应变,实施区域防守的最大好处是不用单对单防守,节约大量的体力,也通过队员的配合,形成一堵人墙,让敌人不易突破....”

话还没说完,“当”的一声锣响,场上响起一个响亮的声音:“火狼队进一球,先拨头筹,一球领先。”

什么?进球了?

刚刚还说得口沫横飞的郑鹏脸色有些呆滞,下意识向球场看去,正好看到火狼马球队的队员在疯狂庆祝,而自己的队员一个个呆若木鸡,有不敢相信、有不甘心,一个个垂头丧气的样子。

那表情,好像死了亲爹一样。

“哈哈...哈哈哈”一旁的岐王李业突然大声起来,笑毕有些幸灾乐祸地说:“郑千骑使,这就是你所说的什么区域防守,不易突破?现在场上的结果,和你所说的,有点不一样啊。”

作陪的羽林左将军李玖挤眉弄眼地附和道:“从开球到失球的,估计也就十五息的时间,这,破记录了啊。”

姚崇指着郑鹏,似笑非笑地说:“郑将军,是不是有些自信过头了?”

就是高力士也掩嘴笑道:“郑将军,你不是给大伙逗笑的吧?”

现场响起一阵笑声,郑鹏的脸色都有些发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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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3 追平

姚崇有些同情地说:“郑将军,你不要紧吧?”

年轻人,不自量力啊,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有实力的叫勇气,没实力的叫找死。

明知实力不如对方,为了一点面子硬要赶鸭子上架,一万两黄金啊,就是掉在地上,这一万两全捡起来也费不少时间呢。

现在倒好,差不多白送给别人。

郑鹏长长呼一口气,好像把心里的郁闷全吐出来,转身对李隆基行了一个礼:“皇上,马球队有点乱,末将想去场边督导一下。”

李隆基点点头说:“去吧。”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马球场上有时队员有什么需要提点、受伤替换这些,需要人主持,让郑鹏回去督导很正常,李隆基也不好拒绝。

再说郑鹏跟王进海还有那么大的赌注,把郑鹏留在这里也不合适。

郑鹏谢过后,快步走到马球场边,叫住准备发球的裁判,要了一个暂停,然后把队员都集中起来训话。

“千骑使,是我看不住人,你惩罚我吧。”赵四儿看着郑鹏,哭丧着脸说。

这次失球,八成的责任在赵四儿身上,一想到自己可能连累郑鹏输掉一万两黄金,赵四儿想死的心都有了。

心里暗暗痛恨自己:怎么那么怂,被人吼一声,手都僵硬。

“我是队长,是我没有管好队员,千骑使,罚我吧。”吴浩犹豫一下,硬着头皮出来承认错误。

“千骑使,我也有责任,罚我吧。”

“怨我没追上,罚我吧。”

“这事我也有责任,要罚连我一起罚。”

“赵四儿真不是故意的,千骑使,你就饶了他这一回吧。”

吴浩一开口,一众队员纷纷发声,有人为失球分责,有人为赵四儿求情,现场乱成一团。

“停!”郑鹏忍不住大声叫停。

等众人都静下后,郑鹏盯着赵四儿,大声地问道:“赵四儿,刚才为什么失球?”

“回...回千骑使的话,刚...刚才是小的太紧张,所以...让对手钻了空子。”赵四儿有些紧张地说。

吴浩刚想说话,被郑鹏挥手阻止,继续问的赵四儿:“现在还紧张吗?”

“...紧张。”

“我问你,马球比赛分几节?”

“八节”

“每节多少时间?”

“一柱香。”

郑鹏突然提高声调,大声问道:“你答得很对,现在刚刚开始,只是落后一个球,怕什么,让他们一个球又如何?就当是敬老,有的是时间和机会,都给我好好比赛,天塌下来有我扛着,怕什么。”

说到这里,郑鹏一脸不屑地说:“都是两个肩膀扛一个脑袋,他们又不是三头六臂,怕什么。”

郑鹏每说一句,队员们的腰就挺直一份,当郑鹏说完时,刚才还垂头丧气的队员,再次变得斗志昂扬起来。

“就是,怕他们干什么。”

“让他们先得意,一会再让他们哭。”

“对,才输一球,追回来不难。”

“千骑使都不怕,我们怕什么。”

队员们你一言我一语,好像火上浇油一样,信心和斗志再次回到各自的脸上,就连最紧张的赵四儿,脸上也现出了微笑。

吴浩打量一下赵四儿,又偷偷看了一下郑鹏的脸色,然后小心翼翼地说:“千骑使,要不要换人?”

现场一下静了下来,赵四儿更是一脸紧张地看着郑鹏,准备听他的意见。

郑鹏毫不犹豫地说:“换什么换,不换,谁的过错谁去补。”

有一点过失就换人,不仅对出事的队员造成阴影,也间接会让其它队员束手束脚。

还有一点很重要,马球队能用的人不多,后面还有那么多节,还得考虑伤病,所以每一个都要物尽其用。

“当当当”突然突起三通锣声,接着有人大声叫道:“暂停时间完毕,双方队员回场比赛。”

郑鹏大声说:“听着,每个人深呼吸三次。”

一众队员围成一圈,彼此搭着肩,每个人深呼吸三次,然后齐吼一声:“上!”

再次回场时,猛虎马球员的队员,精、气、神截然不同,好像换了一批人一样。

这种变化宋璟马上察觉,有些惊讶地说:“郑将军跟他们说了什么,怎么一会儿就不一样了。”

姚崇轻抚着自己的胡须说:“这就郑将军的高明之处,说到底,郑将军应算是儒将,善谋划,也擅长鼓舞士气,指挥一支百战雄师还能游刃有余,区区一支马球队,肯定不在话下。”

岐王李业笑着说:“是马还是骡子,溜一溜就知道了。”

李隆基突然挥挥手说:“安心看球。”

一声令下,现场马上静了下来,众人把目光放在场上。

马球比赛已经继续,但众人已看出场面有了不同。

场面看起来还是火狼队占上风,陈正云就像马球上的吕布,仗着精湛的球技带着队员左冲右突,差不多把猛虎营的队员压在后场打,可是第一球不同的是,第二球迟迟没有到来,有点雷声大、雨点小的感觉。

张说好像自言自语地说:“猛虎队的防守,高明啊。”

“有点意思。”李隆基把杯中的葡萄酒一饮而尽,开口附和。

一旁的岐王李业,脸上也有了一丝凝重的神色。

都说外行人看热闹,内行人看门道,在座的人都是资深马球看客,一看就看出其的不同:猛虎队的表现有点妖。

火狼队狂攻猛打,突破、包夹、分叉等战术不断便用,特加是擅长进攻的队员,轮番冲击猛虎队的防线,可无论怎么冲击,无论向哪个方向攻,前面都有人堵着,给人一种感觉是猛虎队不是十二个在比赛,而是上了二十四个人。

陈正云感到憋闷到极点,无论怎么冲,前面都有猛虎队的人拦着,好像前面一堵人墙一样,第一球只用了十多息就进,比赛继续后,火狼营差不多把猛虎营压在半场打,可是得势不得分,无论如何就是突破不了。

人累了,马也粗着口气,可猛虎营的防守做得太好,有时好不容易形成以多打少,准备撕开对方防线时,对方总能及时有人补防。

地面传球行不通,陈正云眼内精光一闪,一杖打在马球的底球,“砰”的一声闷响,马球一下子被击飞在半空向球门飞去。

“华飞,接球,上。”击中马球的同时,陈正云大声叫道。

在火狼营里,华飞是陈正云的最佳拍档,两人也很喜欢这种突破式配合。

“交给我”华飞一边策马一边盯着马球落下的弧线,嘴里还不忘应陈正云的话。

眼前马球就要越过猛虎队员头顶,让华飞再获得一次单骑破门的时候,一支球杖闪电般击中飞行中的马球,那马球“砰”的一声,箭一般向火狼营的球门攻去。

拦截成功马球的人,正是赵四儿,赵四儿成功截下马球后,大声喊道:“吴队正,交给你了。”

吴浩应了一声好,快速向前左边的方向推进,吸引了三名火狼营的队员追击,眼看快要追上时吴浩的眼角的余光瞄到从右边快速杀上的张海平,瞄准机会猛地一抽,很熟练地把马球转移到了右边路。

“交给你了,张海平。”吴浩喃喃自语道。

好像听到吴浩的呼唤一样,张海平二话不说,一下子策马追上斜向前滚动的马球,球杖稍稍一拨,马球听话般改变方向,直奔球门。

这是一个单骑破门的经佳机会。

张海平没有丝毫犹豫,快速把球带到离球门不到二丈的地方,叫也一声“进”,一球杖把马球打进火狼营的球门。

真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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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4 宋张之争

在承受火狼队狂轰猛攻后,三个人,三次传球,突然来一记反击,还一击即中,有如行云流水般流畅。

火狼队的防线,犹如纸糊一般,一洞就穿,打入扳平的一球,偌大的马球场,一时间好像静了下来,不少人忍不住揉了揉眼睛,生怕自己是看错了。

值勤的裁判也楞了一下才回过神,连忙敲锣:“猛虎队入一球,双方一比一。”

话音刚落,场响起一通锣声,一柱香烧完,第一节比赛结束。

“扳平罗。”张海平忍不住狠狠地一挥拳,兴奋地吼道。

“太好了,终于扳平。”

“久攻不下必有所失,干得漂亮。”

“赵四儿干得不错,这也算是将功补过。”

“火狼营的那些家伙,一个个狂得无边,这下傻眼了吧。”

一众队员兴奋得围成一团,相互抱拥起来,其中笑得最灿烂的是赵四儿,虽说球不是他进的,可机会是他创造,也算是将功补过。

有人欢喜有人忧,火狼营千骑使韦超寒着脸训着属下的队员:“说话啊,一个个傻了?你们的对手是谁,是猛虎营,说是猛虎,其实就是一头病虎,还是断了一只腿的猛虎,连它都打不赢,别人不笑话,某都替你们脸红。”

说到这里,韦超咬牙切齿地说:“一会开场,都认真点,冲过去,压着他们打,要是哪个表现不好的别怪某不客气,准备打扫茅房。”

火狼营马球队的队员面色一凛,连连答应。

东面李隆基御用看台上,李隆基的目光从姚崇和宋璟面前掠过,最后停落在张说身上,开口问道:“张爱卿,猛虎营扳平,二队重回起跑线,说说你看好哪个营胜出。”

张说马上应道:“回皇上的话,微臣认为,猛虎营胜出的机率更大。”

“何以见得?”

“刚开始时,从场面来看,二队的胜率是二八开,火狼营占优,经过中途暂停调整后,猛虎营改头换面,攻防兼备,特别是打入扳平的一球后,士气大振,依微臣愚见,现时胜负四六开,猛虎营占六。”

宋璟闻言,站起来对李隆基行了一个礼:“皇上,微臣有话要说。”

李隆基点点头说:“宋爱卿不必多礼,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宋璟谢过后,很快说道:“张书令的话,某不敢苟同,猛虎营打得是有起色,但火狼营的实力远在猛虎营之上,一时的逞勇不能代表真实的实力,微臣以为,最后能胜出者是火狼营。”

原来有些欢庆的看台,一下子默然无声,众人有些神色复杂地看着宋璟和张说。

太子一位,争夺由来已久,张说与姚崇的矛盾,早就半公开化,虽说姚崇退下,可所有人都知宋璟是姚崇的代言人,随着张说调回长安担任中书令,双方的矛盾激化,针锋相对成了两人的目常。

只要有机会,两人见面都要争个高低。

争是一种态度,更是一种立场,作为扛大旗的人,赢输都可以接受,立场一定要坚定、鲜明。

张说偷瞄了一下李隆基,只见李隆基若无其事地喝着酒,心里了然,知道李隆基不干涉二人的争吵,很快回应:“宋相说得在理,不过某还是觉得猛虎营不容轻视,要是宋相不服,我我们可以打个赌。”

“彩头是什么?”宋璟很干脆利落地说。

“你我皆是国之重臣,彩头还是文雅一些好,这样吧,你我面前的酒杯都空了,输的给对方倒一杯酒即可,不知宋相意下如何?”

“有意思,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一个是中书令,一个宰相,打赌彩头重了,会引起非议,也树立坏的榜样,倒酒这个彩头不错,对身处高位的两人来说,钱财早已看轻,把名誉更加看重。

能让死对头给自己倒酒,这是多涨面子的事。

赌约刚刚订下,比赛中途休息时间完,一声锣响,比赛继续。

韦超下了死命令,还放弃坐在看台上舒服地看比赛,亲自在场边督战,火狼营马球队的队员不敢怠慢,上场就使出浑身解数,不断冲击猛虎队的防线,用韦超的话来说,要把分数拉到猛虎营放弃比赛为止。

火狼营全力进攻,郑鹏没有跟它对杠,而是让人全线防守,稳打稳扎,伺机打反击。

第二节一开始就陷进苦战,二十四个人在猛虎营的后场纠缠着,陈正云为首的火狼队队员,对猛虎营的球门发动潮水般的进攻,而猛虎营在队长吴浩的带领下,不断地围、追、堵、截,比赛一直呈着胶着状态。

眼看第二节时间快过三分之二时,火狼队潮水般的进攻终于起了奏效,一名火狼队的队员突然用球杖一抽,突施冷箭,在十多丈外一击即中。

火狼队再次取得领先。

终于再次领先,韦超紧绷的脸终于有了一丝笑容,但他并没有就此放松,大声吼道:“对,就这样,压着他们打,争取在第二节结束前再进二球。”

郑鹏没有生气,而是拍着手鼓励手下:“不错,不错,就这样打,现在才是第二节,有的是时间,都不要急,配合要到位。”

东面看台上,宋璟笑呵呵地说:“张书令,不好意思,现在暂时是某领先,就目前情形来看,可能要劳驾你倒酒了。”

“不急,不急,精彩刚刚开始呢。”张说一脸淡定地说。

李隆基点点头说:“不错,精彩才刚刚开始。”

门外人看马球,多是冲着比分,像李隆基这种骨灰级的资深人士看球,更注意比赛的过程,火狼营攻势如潮固然好看,李隆基对猛虎营的从容不迫的防守更感兴趣。

猛虎营的阵式,好像把比赛场地分割成多个区域,每个人既有自己的防守区域,也会支授附近的队员,碰到机会要推进或后退时,很快有人前来补位,这样做的好处是每个人都有明确的目标。

每个人都知道自己做什么,拼抢积极,给予对方极大防卫压力之余,还能节省大量的人力、马力。

看似跑动积极,可每个人来回都是一个小区域,很少远距离奔跑,全力冲刺拼抢也不多,李隆基从望台向下看,发现猛虎队的队员还体力充沛,而火狼营的队员,不少人已现出疲态。

一旁的岐王,眼里也有了忧色:现在火狼营比分是领先,可只是领先一分,然而,由于太渴望拉开比分,第二节还没打完,队员的体力就下降得明显,后面还有六节比赛。

岐王的目光,忍不住落在坐在场边马扎上的郑鹏,虽说比分落后,可郑鹏并没有半分忧虑的神色,一手执着酒壶,一手拿着酒杯,自斟自喝,说不出的悠闲自在。

这家伙.....

再看看另一边的韦超,岐王眼里闪过一丝怒其不争的目光:韦超一脸忧色,一会对场上队员大吼,一会又跟场边预备队员说着什么,很明显,他也看出队员体力有些跟不上。

陈正云已经拼尽全力,也创造了几个机会,可第二节比赛结束的锣声响起时,比分还是停留在二比一。

还差点让猛虎营进一步,那马球离球门也就是一个拳头的距离,把一旁的韦超惊出一声冷汗。

短暂的休息后,第三节比赛开始,本以为猛虎队还会采用龟缩防守战术,没想到猛虎队一上来就展开猛烈的进攻,一柱还没烧完四分一,猛虎队的队长吴浩利用火狼队的一次失误,再次打入扳平的一球。

比分变成二比二,双方再一次站在同一起跑线。

595 碾压

主力队员体力消耗过大,韦超跟队员们说好,第三节拖时间,一边防守一边恢复气力,没想到猛虎营改变策略,上场后一改被动的战术,变得主动兼富有侵略,火狼队的队员只能强打精神防守。

很快,火狼队的队员发现其中有些不同:突破时火狼队都多是依靠掩护,凭个人能力突破穿袭,需要损耗大量的体力;猛虎队很少强行突破,主要是通过配合撕裂对手的防线,然后轻松突破。

火狼队的后防线压力倍增,场上的队员疲于奔命,场下的韦超,也暴跳如雷地吼叫着,指挥队员防守、反击。

第一、第二节跟第三节比,简直就像在热身。

场边的气氛也变得热烈起来,给两队加油的声音越来越大,不少人都站了起来叫喊着。

比分还没有变,可是场上的比赛一直胶着,第三节一半的时间还不到,韦超不得不更换队员,已经有火狼队的队员体力出了问题。

这第一次非伤病换人。

韦超看着场上的队员,再看看场下的队员,眉头忍不住轻皱了起来。

正常来说,换人大多是在下半场第四、第五节,因为队员的体力可以支撑到那个时候,然而,面对猛虎队时,因为太想赢,也想早早解决战斗,前面拼得太猛,以致体力跟不上。

最主要是节奏完全乱了。

比赛一直在继续,第三、第四节双方在混战中各攻入一球,比分变成三比三。

第五节和第六节成了比赛的转折点,火狼队承受了巨大的压力,换人的速度也更加频繁,不断有体力不支的队员被替换下,场面也逐步被猛虎队所控制。

比赛可以随意换人,但换人的时候比赛不会中断,在换人时会出现防守空档,刚换上的人员,在配合和状态也需要调整,特别是大批主力队员被换下,实力不断被削弱,韦超在场边吼到喉咙都快沙哑了,还是让猛虎队攻入二球。

比分到了三比五,猛虎队领先二球。

第七节开始,场面已经被猛虎队全面掌控,火狼队在频频的冲守、冲刺中,人马疲乏,不仅仅体力跟不上,信心也被摧毁。

猛虎队的配合太好了,不去截击对方就带球冲,一冲上前猛虎队的人根本不与纠缠,总到在赶到前把马球传出去,想去追也不行,猛虎队的队员彼此间传接很快,往往几杖就把球传到后场,还没回过神只要传二三下又能送到前场,一会前一会后,一会左一会右,火狼队的队员就像救火队员,哪里有情况就往哪里跑,疲于奔命。

陈正云感到自己就像一只老鼠,或者说整支火狼马球队就像一只老鼠,还是猫爪下一只被玩弄的老鼠,在猫锋牙的爪牙面前根本无力反抗,只能垂死挣扎。

“你们看,猛虎队的那个瘦长脸的好厉害,又进球了。”

“他叫赵四儿,第一球就是他失的,厉害啊,他一个人进了二个球,大罪人变成大功臣。”

“好看,好看,猛虎队的打得有章法啊,攻防一体,进退自如。”

“是好看,传接速度太快了,在混战还能做到短距离配合,一个个好像背后有眼一样。”

“看到没,猛虎营的人,三人成组配合很多,随意三个人就能形成一个默契的配合,牵着火狼队的鼻子满场跑。”

“又进了,进球的猛虎队的队长吴浩,厉害,都八比三了,看样子还能不少呢。”

观看比赛的观众兴致勃勃地谈论着,火狼营的千骑使韦超没有在场边指挥,而是瘫坐在地上,脸色苍白、两目无神,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场边那个偌大的比分牌。

体力跟不上,战术落后,信心也崩塌,失多少球看对手的心情,崩了,兵败如山倒,一想到王进海的叮嘱、自己吹下的牛皮还有五千贯的赌注,韦超感到自己的心都快碎了。

“千骑使,你没事吧?”西面看台欧贵田轻轻推了一下目瞪口呆的李显城,小声地问道。

要知道,李显城瞪着眼、张大嘴老半天也没反应,好像还没有从震惊中缓过神。

被手下推了一下,李显城回过神,开口问道:“贵田,现在比分是多少了?”

“十五比三,第八节刚开始,咦,猛虎营换人了,好像那些替补的替补也上了,这是在比赛中练新人啊。”

李显城扭头一看,没错,场边站了五六个人猛虎马球队的新人,一个个跃跃欲试,就等着上场打拼呢。

稳操胜券,准备把主力都撤下。

给对手留一点情面、显示出风度、锻炼新人还能为下一场蓄力,一举多得。

也显示猛虎营有足够的信心。

李显城突然问道:“贵田,要是对上猛虎营,我们有几成胜算?”

“这个....不好说,估计是五五开吧。”欧贵田小心翼翼地说。

李显城叹了一声,没有说话,看着场边的郑鹏,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以欧贵田的风格,说五五开其实是在示弱,就是他不说真话李显城也心中有数,真对上猛虎营,输多赢少。

此时,东面御用看台上,宋璟犹豫一下,拿起酒壶给张说倒起酒来。

“比赛尚未结束,宋相这么快就认输了?”张说有些意外地说。

宋璟一脸坦然地说:“大局已定,张书令就安心享用吧。”

比赛还没有打完,可比分大悬殊了,场上的火狼营也丧失了斗志,这场赌约,输定了,与其让张说调侃,不如主动认输,也算输得有风度。

“哈哈哈,宋相亲自倒的酒,某一定要好好品尝一下。”张说端起酒杯,笑逐颜开地说。

这是死对头倒的酒,也是胜者的酒,张说自然心花怒放。

姚崇看了一旁脸色有些不好的岐王李业,心里有些幸灾乐祸,面上不动声色地说:“岐王是马球的大行家,觉得这场比赛怎么样?”

上梁不正下梁歪,在羽林军中开盘设赌,姚崇早就看不过眼,只是地位今非昔比,敢怒不敢言,比赛大局已定,郑鹏在这场比赛下了一万两黄金,一赔十二那是十二万黄金,也就是说岐王一下子要赔一百二万贯。

一下子损失这么大一笔钱,无论哪个都笑不出。

李业的脸色不是很好,不过城府还在,很快就掩饰了自己的情绪,一脸平淡地说:“火狼营在形势、战术、调度方面全面落后,落败是必然的结果。”

顿了一下,李业继继说:“猛虎营了不起,犹如脱胎换骨一般,特别是全新的战术,华丽、流畅,不仅赏心悦目,还能攻守兼备,了不得。”

毕竟是王爷,虽说输了一大笔钱,不过那点胸襟还是有的,李业对猛虎营不吝赞美之词。

李隆基也忍不住附和:“不错,技术细腻,传球流畅,进攻时有如水银泻地般华丽,不仅攻守兼备,还把实用与华丽完美结合,用美如画形容也不为过,这个郑鹏,还真不能轻视。”

在场的人,包括李隆基,没有一个人看好猛虎营,都是猜测这次猛虎营要输多少个,没想到结果一出,所有人都被打脸。

除了前面不小心被攻入一个外,后面都是绝对的碾压。

李隆基开了口,一众臣子也纷纷附和,都是对猛虎营脱胎换骨的改变表示震惊,还有就是溢美之词。

讨论了一会,这个话题讨论得差不多,李隆基突然说:“比赛没了悬念,不如商议一下正事吧。”

话音一落,现场马上静了下来,众人纷纷把目光投向李隆基。

都不用吩咐,高力士把闲杂人都屏退下去。

清场后,宋璟左右看了一下,主动开口道:“不知皇上有何吩咐。”

李隆基环视了一下众人,突然语出惊人地说:“西域边境不能再动荡了,大唐的子民不能再担惊受怕,朕决定派一支羽林军,代朕出征。”

596 李显城的请求(第一更)

什么,派羽林军?

姚崇楞了一下,有些吃惊地说:“皇上,羽林军是天子亲军,还要肩负守护皇城的重责,派它出征,是不是有点小题大作?”

“是啊,皇上”张说难得附和:“一群小毛贼,杀鸡焉用牛刀,多派些府兵即可。”

唐宽也表态:“皇上,不用惊动羽林军,从附近的军镇多抽一些精锐即可。”

众人纷纷表态,大多以羽林军守护皇城更重要的理由劝说李隆基打消这个念头。

就在众说纷纭时,李隆基摆摆手说:“众卿家稍安勿燥,请听朕一言。”

等众人静下来后,李隆基一脸正色地说:“相信诸位都听到了唐爱卿的话,这伙贼人跟普通小毛贼不同,连哨所也敢攻击,绝不是普通的小毛贼,很有可能某些别有用心势力的阴谋,意在制造恐慌,动摇大唐在西域的根基,此事绝不能轻视。”

“附近的府兵并不是不能用,按唐爱卿的说法,现在西域缺不是兵,而是奇兵,还要担心军中有没有敌人安排的细作,如此一来,精锐而又绝对忠诚的羽林军,成了最合适之选。”

说到这里,李隆基一脸正色地说:“朕一再扩建羽林军,朝中不少大臣有异议,觉得空耗国库,用钱币眷养一群纨绔子弟,让他们代朕亲征,正好验一验他们的成色。”

李业闻言马上行礼说:“皇上,羽林军上下,随时效命。”

作为羽林大将军,虽说没有实权,必要时也要表表决心。

宋璟还是有些犹豫地说:“皇上,派羽林军出征,影响巨大,要不是再考虑一下?”

“微臣认为,皇上分析得很对,派羽林军出征,可以稳民心、扬军威、震边关,不知宋相有何担忧。”张说反驳道。

“张书令,此言差矣”宋璟皱着眉头说:“不同的部队,有不同的使命,派羽林军出征,兹事体大,此事得细议。”

“使命?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羽林军是天子亲军,是天子亲军,理应为天子解忧,有什么可以非议的?”

宋璟刚想说什么,李隆基一锤定音地说:“尔等不用再议,朕主意已决。”

羽林军是皇帝的私军,不用朝议,也不用通过军部,李隆基可以任意调动。

大局已定,宋璟和张说对视一眼,然后很有默契闭口不语,只是张说面露得意之色。

姚崇对李隆基行了一礼:“不知皇上准备派多少羽林军亲征?”

“兵贵在精不贵在多,羽林军有十二个千骑营,从中抽一个千骑营即可。”

“何人可作统领?”

李隆基早就想好了,闻言一脸正色地说:“猛狼营千骑使李显城。”

“皇上,不可”姚崇马上阻止:“李千骑使身份殊然,不能轻易涉险,请皇上另派他人。”

李显城出身皇族,血脉高贵,可不能冒险。

宋璟也附和道:“皇上三思。”

“尔等不用再劝”李隆基一下站起来,斩钉截铁地说:“显城是皇族子弟,更应身先士卒,做好表率,朕要天下臣民知道,不仅仅是他们的亲人能去守护边境,皇族子弟同样也有责任保家卫国,来人,传李显城。”

一声令下,还没看完比赛的李显城,连忙去面圣。

行过臣子礼仪后,李隆基径直说:“显城,西域有恶匪扰边,劣迹斑斑,朕派你率队前去剿灭,你可愿意?”

李显城楞了一下,很快一脸兴奋地单膝跪下:“为皇上效劳,这是末将的荣幸。”

“西域不比京城,要吃苦,也有性命之忧,你可想清楚?”

“清楚,为皇上分忧,末将无所畏惧,只要皇上一声令下,末将愿为皇上上刀山、下火海。”

有用武之地才是真英雄,李显城最遗憾的事就是自己一身好武艺没有用武之地,只能窝在禁苑里,如果没有重大变故,可能一辈子也没有机会真正用上。

经常幻想自己能沙场杀敌,最好像三国七进七出的孤胆英雄赵云的李显城,听到李隆基召唤,本以为要问训练或马球队的事,没想到是这种事,当场就兴奋起来。

求之不得呢。

“很好”李隆基一脸欣慰地说:“兵贵神速,人员随你挑,火速挑一个营的兵力,二日后换装,随军械局以辎重兵的身份随队出发。”

李显城犹豫一下,很快说道:“皇上,末将有一事相求。”

“哦,说。”

李隆基不喜欢人别人讨价还价,但李显城例外,他是难得的将才,最重要还是皇族的将才,平日对他宠信有加,也格外宽恕。

“猛虎营千骑使郑鹏,机敏多谋,还有西域从军的经验,末将希望能招他为副手,有郑千骑使相助,必定事半功倍。”李显城朗声地说。

被郑鹏质问有何丰功伟绩后,李显城一直憋着一股劲要证明自己,也想跟郑鹏一较高低,看看谁更优秀,难得有这个机会,正好把他拉上。

看样子,自己与郑鹏有关马球的赌约会搁置,把赌约放在真正的战场,相信更令人期待。

“选郑鹏作副手?”李隆基吃惊地问道。

“请皇上成全。”

李隆基犹豫了,选谁不行,偏偏选郑鹏,要知郑鹏对大唐的意义是不可替代,为了保护郑鹏,不必卷入朝野纷争,特地把他弄进羽林军,哪里舍得再把他送到西域。

别的不说,要是郑鹏哪天一捣弄,再弄出像水泥那么重要的东西,远比杀一万个敌人还重要。

“皇上,臣弟觉得此事可行”岐王李业突然发声:“显城勇冠三军,是羽林军第一勇士,郑千骑使是有名的智将,两者相得益彰,不过是一伙小毛贼,有他们出马,定能马到功成,还西域一个朗朗乾坤。”

“好”李隆基当机立断地说:“显城,朕就如你如愿,让郑鹏做你副手,去吧。”

前面说了那么多,李隆基都没听进去,而李业那句“不过是一伙小毛贼”打动了李隆基,郑鹏是福将,西域又是郑鹏的福地,福将加福地,肯定能解西域之急。

此外还有一点,鸳鸯汤池事件,李隆基知道郑鹏是冤枉的,也知郑鹏被打后心有不忿,最直接的体现就是郑鹏都不给宫中送上等的白酒了,有心安抚,正好趁这个机会让郑鹏立功,封赏时加厚,到时郑鹏心里也平衡了。

可以说一箭双雕,可乐而不为。

“谢主隆恩。”李显城喜出望外,连忙谢恩。

“当当当”场中传来宣布比赛完结的声音。

李隆基的心思一下子回到球场上,连忙问道:“比赛完了?比分是多少?”

都不问哪队胜,直接问比分多少,很明显没人相信火狼队还有机会翻盘。

开会时,高力士一心二用,一边听众人议论,一边留心场上的表现,闻言马上应道:“回皇上的话,比分是二十比三。”

现场响起一阵倒吸冷气地声音:先失球的猛虎队,一举反胜火狼队,知道它赢定了,没想到最后结果出来,足足领先对手十七个球。

还是在最后一节把主力尽数撤下的情况下。

唐宽有些吃惊地说:“郑将军大才,没想到他在马球上也这般精通。”

“的确让人意外”姚崇摸着胡子说:“这叫一通百通,看样子,郑千骑使把排兵布阵也运用到马球上,大才,老夫自愧不如也。”

张说饶有兴趣地说:“二十比三,这场比赛是不是创造了最悬殊比分?”

“不算”岐王李业一脸正色更正:“据本王所知,前二年长安城外有一场马球比赛的比分是三十五比一,差点零封对手,开元三年,翼虎营和白狼营的比分为十九比一,领先十八球。”

姚崇瞄了李业一眼,笑容可掬地说:“岐王的记性真好,对马球比分这般了如指掌。”

李业的脸色一滞,知道姚崇是暗讽自己利用马球开盘设赌,心里有些不爽,不过面不改色地说:“姚老言重了,本王虽说身兼数职,可部下能力卓越,不需要本王亲力亲为,再说本王为人懒散,什么事都不上心,就这点爱好了,所以印象深刻。”

“好了”李隆基再次息事宁人地和稀泥:“比赛结束,诸位卿家说一下,朕应赏赐哪一人个。”

姚崇应了一声,然后有些郁闷地瞄了李业一眼。

这个李业倒是精明,自己有心暗指他利用马球开盘设赌,扰乱军心,他倒好,借坡下驴,趁明言明自己只是挂职,对权力没有指染的野心。

做皇帝的,怕外敌入侵,更怕被身边的人谋朝篡位,对李隆基来说,李业越是“不务正业”,他反而越放心。

不造反就好,至于其它事,只要不过份,一只眼开一只眼闭。

宋璟笑呵呵地说:“要说赏,最就该是赏郑鹏,猛虎马球队能脱胎换骨,就是他的功劳,可惜赛后赏赐有只赏场上队员的惯例。”

“猛虎马球队的队长不错,指挥若定,是攻守的核心,还进了二个球,要说场上表现最佳的,某选他。”张说慢条斯理地说。

“拜见皇上。”此时两支马球队在御看台面前排列站好,齐齐向李隆基行礼。

李隆基高兴地说:“免费,都起来吧。”

“谢皇上。”

李隆基坐回自己的位置,突然开口:“力士,赏赐的事交给你,厚赏。”

“老奴遵旨。”

597 气你没商量

“火狼营比赛认真,表现可圈可点,赏火狼营钱十万,羊三十只,御酒三十坛。”

“猛虎营配合默契,战绩辉煌,赏猛虎营钱二百万,羊一百只,御酒一百坛。”

“猛虎马球队长吴浩,指挥若定,球技精湛,赏钱十万,镶金球杖一支。”

“谢主隆恩。”

赏赐完毕,高力士开口道:“王爷、诸位臣工,皇上有令,马球比赛暂且中止,御膳房备了席,请诸位移步御花园,顺便商议派兵的事宜。”

于是,姚崇、宋璟、张说等人跟在李隆基一起前往御花园,李业和李显城走在最后面。

李显城对李业拱拱手说:“谢皇叔为小侄执言。”

刚才李隆基明显犹豫,听了李业的话才下决心,李显城找到机会,连忙对李业表示感谢。

“不用,举手之劳”李业摆摆手说:“本王的事你也知,有郑鹏在,没好,眼不见心不烦。”

一下子没了一百二十万贯,李业非常肉痛,偏偏王进海跟郑鹏又不对付,有郑鹏在,马球比赛多了很多变数,不适宜开盘设赌,有机会干脆把郑鹏弄走。

李显城知道李业的心思,闻言嘻嘻一笑:“皇叔这招真是高。”

李业哈哈一笑,拍拍李显城的肩膀说:“贤侄,到了西域好好干,为皇族争光,凯旋归来时不要给皇叔带些西域的土特产。”

“土特产?”

李业眨眨眼说:“西域盛产黄金和美女啊。”

两人相视一眼,很有默契地哈哈大笑起来。

皇帝和一众大臣刚离开马球场,马球场上憋了很久的猛虎营将士马上尽情地释放自己兴奋的情绪,场上的队员围着郑鹏大声呐喊起来,而场外观赛的猛虎营成员纷纷冲进场内。

“太好了,我们赢了。”

“好样的,看火狼营的人还嚣张不嚣张。”

“解气啊,我们猛虎营的马球队,终于吐气扬眉了一回。”

“有千骑使在,就有奇迹出现。”

“你们看,火狼营的韦千骑使晕过去了,气坏了吧,听说还没比赛就让人准备庆功宴,还下了重注,这下闹了笑话。”

猛虎队员议论纷纷之际,吴浩突然大声叫道:“兄弟们,我们的大功臣是谁?”

“千骑使!”众人异口同声地吼起来。

吴浩大手一挥:“还楞着干什么,把他抬起来,回营,喝庆功酒。”

语音刚落,郑鹏被几十个如狼似虎的手下部下抬起,像巡游一般打道回营。

“郑千骑使,恭喜,贵营今年真是让人刮目相看呢。”

“厉害,某还买你们输呢,真是输惨了,不过郑千骑使,就是输某也输得心服口服。”

“一百二十万贯,天啊,郑千骑使,你可发了大财,这顿酒席你要是敢省,我们跟你急。”

“服,真服了。”

“开了眼界啊,短接无缝配合,进攻华丽流畅,了不得。”

一路走回,路人纷纷向郑鹏表示祝贺,也有熟识要郑鹏请客,郑鹏自然一一答应。

白白得了那一百二十万贯,钱可以闭着眼挥霍。

“停,停,停”郑鹏快出马球场时,突然叫停抬他的部下,然后对路边跟人对帐的王进海说道:“这不是王参军吗,忙着呢。”

王进海早就看到郑鹏,故意别过头不去搭理,没想到郑鹏还是没有放过他。

“原来是郑千骑使,心情不错啊,恭喜你获胜。”王进海心里把郑鹏恨得要死,可脸上还是勉强挤出几份笑容。

只是,那笑容有点僵硬,比哭还难看。

郑鹏很认真地点点头说:“心情好,那是幸亏有王参军,破例让我下注,不下还不行,这不,财神爷硬要上门,想不发财都难,一下子多了一百多万贯横财,唉啊,都不知怎么花了。”

王进海的脸色有些涨红,再也忍不住说道:“郑千骑使真是春风得意,路上小心点,当心得意忘形摔个大跤,那就不好了,有句话怎么说,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呢,对吧。”

这话有点恶毒,诅咒郑鹏摔跟头,特别是那种语气,在场人都听出话里深深的恶意。

王进海作为录事参军,平日有事无事喜欢去猛虎营挑刺,关系早就不好,激郑鹏下注时,两人的关系已经水火不容,这点羽林军人尽皆知,也没必要再装模作样。

“金玉良言啊”郑鹏感叹地说:“就冲着王参军这句话,某一定要好好感谢一下王参军。”

“感谢?”王进海有些意外地说。

不是高兴得傻了吧,听不出自己的弦外之音?

郑鹏一脸正色地说:“没错,我决定送王参军一份比金元宝、银元宝更好的礼物。”

“哦,什么礼物。”王进海有些贪婪地说。

有好处,不要白不要,特别是敌人的好处,占起来心情更畅顺。

郑鹏笑嘻嘻地说:“儿子啊。”

“儿子?”王进海面色一凛,目光不友善地说:“郑鹏,你这什么意思?”

也不知是不是年轻是纵欲过度,王进海成亲多年还是膝下无子,眼看年纪一天天上来,都成了一块心病,自己也急,暗地里没少寻医问药,郑鹏突然在众目睽睽提这事,当场就不高兴起来。

哪壶不开提哪壶。

郑鹏无视王进海的目光,自言自语地说:“人就是这样,有得就有失,王参军家财万贯,可人生还是不够完满,都说不孝有三,无的为大,大伙都知我跟平康坊的关系不错,平康坊年年都有不少找不到生父的孩子,其中不少长得还挺俊俏,没熟悉人可拿不到,更别说挑了....”

“够了”王进海暴跳如雷地吼道:“姓郑的,不用你假惺惺的装好心,谁说某不行,还说什么比黄金好的礼物,原来是消遣起某来,某不会放过你的。”

王进海算是听明白了,郑鹏说那么多,其实就是暗讽自己缺德事做得多,天要自己绝后,要知后代是王进海的逆鳞,气得王进海眼睛都红了。

郑鹏双手一摊,一脸无辜地说:“没说错啊,老话说的,金元宝,银元宝,不及儿孙满堂跑,儿子啊,不比金元宝、银元宝好?”

“滚,某不屑与你这种小人为伍。”王进海说话间,自己扭头就走。

要是普通人,王进海早就动手了,偏偏郑鹏背山很硬,又得皇上宠信,向来在羽林军飞扬跋扈的王进海硬是不敢动手。

不敢动手,嘴皮子也斗不过,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王进海主动退走,郑鹏可不算这样放过他,大声说道:“王参军,我那笔钱不要忘了,晚了我可要算利子钱了。”

“放心,明天一准送到。”王进海的声音远远传来。

王进海只是一个代理人,钱不是他出,岐王府家大业大,一百多万贯有点多,可在岐王李业眼内,也就是一个小数目。

翼虎营千骑使罗千对郑鹏伸一个大拇指,在郑鹏耳边说:“郑兄弟,给你这个,这个王参军平日嚣张惯了,某早就看他不顺眼,只是敢怒不敢言,也就你才能治他。”

“录事参军嘛,不背后伤人,怎么升官发财”郑鹏拍拍罗千的肩膀说:“罗千骑使,走,到我营地吃庆功宴去,咱们好好喝几盅。”

“那当然,这庆功酒可不能不喝,先说了啊,你赢了那么多,可别想一顿酒就打发,某可不是要饭的,还得在酒楼摆上一席好的,美酒美菜加美女,要不然这事可不能完。”

“没问题,就听罗千骑使的。”郑鹏爽快地说。

自在钱要自在花,郑鹏本来就是不差钱的人,突然多了一笔巨款,自然要花得痛快。

598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猛虎营好久没这么高兴的事,除了值勤的人员,全在营地大块吃肉、大碗喝酒,几个跟郑鹏交好的千骑使也带人出席,场面非常热闹。

第二天一大早,郑鹏还在营房中熟睡时,就被阿军叫醒,说猛狼营的李显城有事求见。

“没空,让他再过一个时辰再来。”郑鹏眼都不睁,没好气地说。

扰人清梦有如杀人父母,郑鹏昨晚让罗千、易彪他们几个灌了不少酒,现在还有二分酒意没退呢。

“说了,他说有十万火急的事,让少爷务必起床,不然......少爷会后悔。”

郑鹏一下子睁开眼睛,一脸不爽地说:“还敢威胁我?去,让他过来,看看他凭啥那么狂。”

没一会,一身戍装的李显城大踏步进郑鹏的房间,看到还躺在床上的郑鹏,楞了一下,很快淡定地说道:“想到郑千骑使是这样随和之人。”

明知自己来了,不整理一下仪容也就算了,连床都没起,太没礼貌了。

郑鹏打了一个呵欠,懒洋洋地说:“李千骑使是暗讽我衣衫不整还是不遵军纪?不用客气,随时可以举报我,要是有真能耐,把我从羽林军开除啊。”

李显城没受郑鹏激将,径直找地方坐下,自言自语地说:“听说郑千骑使对仕途并不热衷,喜欢花前月下,看来所传非虚。”

“不知李千骑使找我何事?是不是要取消我们的赌约,要是这件事,李千骑使可以走了,我同意。”

昨天把火狼队打得找着北,震惊四座,估计李显城一晚没睡好吧。

“马球比赛估计要暂停,但赌约不会取消,某有二个习惯,一是说一是一,说二是二,不会中途变卦;二是从不在背后捅亲朋、泽袍刀子。”

郑鹏撇撇嘴说:“李千骑使这么早拜访,就是为了给自个唱赞歌?”

“早?”

“早”郑鹏没好气地说:“现在天边才露鱼肚白,将士们还没出操,还不早?”

要是被美女吵醒,郑鹏还可以原谅,问题是被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吵醒,还真不乐意。

不是李显城身份特殊,都想给他两记耳光了。

李显城不紧不慢地说:“真不早,按理说,某昨晚就应该来,不过昨日贵营马球队大胜,举营庆祝,不好打扰郑千骑使的雅兴,这才拖到现在才来,不应该早,应说来晚了。”

看到李显城一脸正经的样子不像说笑,郑鹏一下子坐起来:“李千骑使,不要再打哑谜了,有什么事就开门见山吧。”

“好”李显城很干脆地说:“最近西域有流匪扰民,百姓不堪其害,郑千骑使应该知道这件事吧?”

“知道,说是流匪,其实是吐蕃或得到吐蕃支持的精锐小队,打不过大唐,就是找人故意恶心,一群跳梁小丑。”

顿了一下,郑鹏补充道:“都说好的怕坏的,坏的怕赖的,赖的怕不要命的,他们弄这出,分明是又赖又不要命,不处理好,始终是一块心病,也不利于西域的长治久安。”

“啪啪啪”李显城拍着手说:“真不愧是智将,一针见血,看来某的决定是对的。”

郑鹏心头泛起一丝不安,连忙问道:“决定?什么决定?”

李显城左右看了一下,然后看着郑鹏不说话。

“有话李千骑使不妨直言,这里没有外人。”郑鹏知道他的意思,当场肯定阿军。

阿军是郑鹏的绝对心腹,没必要对他隐瞒。

李显城径直说道:“于阗镇镇守使唐宽进京,表面是述职,其实是求助,皇上决定从羽林军抽调一营前去剿匪,蒙皇上厚爱,某是这次行动的负责人,鉴于郑千骑使有西域作战经验,擅长伏击,特向皇上推荐郑千骑使为副手,后天起程。”

什么,西域?

郑鹏当堂傻眼,张大嘴巴半天没说出话来。

上次为了绿姝,硬着头皮、把脑袋挂在裤腰带上去的,差点把小命都交在哪里,好不容易回到长安,就想过些安生的日子,现在左拥右抱、生意兴隆,又快搬进新宅,日子过得红红火火,又要自己去哪个鸟不拉屎的地方?

有种被人敲了闷棍的感觉。

李显城看到郑鹏吃惊的样子,哈哈一笑:“惊不惊喜,意不意外,要知这机会不多得,很多人求都求不来,要不是看李千骑使条件最合适,某还真不想把这个机会送给你。”

不等郑鹏说话,李显城又说道:“当日李千骑使质问某,有何功绩,某扪心自问的确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军功,这次是某一次证明自己的机会,也是一个比比谁更出色的机会。”

拨汗那之战,郑鹏威风八面、名利双收,成为军人羡慕的对象,李显城也是羡慕者之一,他一直想比郑鹏较量,看看哪个更出色。

现在就是机会。

惊喜?意外?

郑鹏差点想一脚踢死他,自己喜欢受苦还算了,拉上自己干什么,闲得发慌还是有心想害人?

祸害完自己,还跑到这里邀功,还说什么惊不惊喜、意不意外这类话。

“李千骑使稍等”郑鹏连忙站起来说:“这么好立功的机会,不用这般关照我,刚才李千骑使也说了,我对仕途兴致不大,不如把这个机会让给有志之士。”

“某就是想把这个机会给郑千骑使,因为你是最合适的人。”李显城不为所动地说。

“前些日子受了杖罚,现在身体还有旧患,怕有所不便。”

“这个问题某考虑了”李显城一脸正色地说:“昨天观察郑千骑,能跑会蹦,骑马也快如风,行动无恙即可,要知郑千骑使是智将,冲锋陷阵这种粗活肯定不用郑千骑使冒险,所以说,有看不到的旧患也无关要紧。”

郑鹏有些无言,连伤患的理由都被驳回,眼珠转了转,很快有了主意:“最的事太忙,猛虎营刚接手,很多事没上正轨,选定了日子要进新宅,家中妹妹的佳期也近了,事情一大堆,所以说,最好换一个人选,把这个立功的机会让给别人。”

“哼”李显城突然冷哼一声,大声喝道:“郑千骑使此话差矣,有国才有家,我们食君之禄自然要分君之忧,皇上金口已开,岂有你讨价还价的余地,某也不跟你耍嘴皮子,后天一早以辎重兵的身份出发,经过昨夜商议,兵贵在精不贵在多,你我在各自千骑营选二队精锐行动,行了,就这样,要是早些安排妥当,相信郑千骑使还有时间回家跟家人小聚一下,记住此事是一等机密,切莫泄露,否则后果自负,告辞。”

也不等郑鹏答话,李显城把一份调令拍在案几上,扬长而去。

郑鹏拿起那份调令一看,面色马上沉了下去:李显城没有骗自己,的确要执行秘密任务。

啪的一声把印有李隆基玺印的调令放在案几上,怒气未消的郑鹏一脚把李显城刚坐的凳子踹倒,骂咧咧地说:“惊你妹,意你妹,这种事也拖我下水,李显城,你丫是不是输不起一万贯故意使盘外招,赌不起就别玩,什么玩意。”

李显城把这次行动视作给自己正名的机会,心里莫名兴奋,而郑鹏不同,因为郑鹏对那里印象太深刻了。

地方人稀,特别是与吐蕃接壤的地方,有时跑二天也见不到一个人,先别说长安到西域路途遥远,一来一回就要几个月,到西域是要找一伙飘勿不定、神出鬼没的流匪很难,他们一时出现一时隐匿,谁和把他们拿下要行动到猴年马月。

要是那些流匪中途收手,消的不见,自己得折腾是什么样?

一想到这些郑鹏就头痛,忍不住把李显城的坐的凳子都踢倒。

都是他拖自己下的水。

599 伤别离

“三弟,发生什么事,发这么大的脾气。”郭子仪走过来,有些惊讶地问道。

昨晚郑鹏心情极佳,有说有笑,像煮熟的狗头,一直笑裂着嘴,笑得见牙不见眼,一大早瞪眼红脸,好像被人踩了尾巴一样。

郑鹏对郭子仪发不了脾气,有些郁闷地说:“西域有些乱,唐宽进京求救,皇上决定派李显城率羽林军亲征,那小子把我也拖下水,又要去西域了。”

一想到要餐风宿露,郑鹏就郁闷得不想说话。

“西域,剿匪?”郭子仪眼前一亮,搓着手说:“好事啊,又有大把军功、战利品等着我们去拿,大把的功名利禄等着我们去取,没想到这个李显城还不错,没吃独食,可是...唉,三弟,你就是这样不好,贪享乐,恶吃苦,那话怎么说的,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郑鹏本想说自己不想做人上人,不过看到郭子仪期待的目光,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点点头说:“大哥说得对,那你去挑二队人,注意保密,对了,把老兄弟都带上,他们有经验。”

“没问题,包在为兄身上,对了,什么时候出发。”

“后天。”

“这么急?”

“兵贵神速,这事也不是我们定的,后天我们打扮成机械局的辎重兵出发,李显城会派人跟我们保持联系。”

郭子仪摆摆手说:“好了,这里的事交给为兄,三弟,你去告个假,回去陪陪弟妹,这一去,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

“回,肯定回”郑鹏眯着眼说:“不过回家前,先去一个地方。”

“哪里?你金屋藏娇了?”

郑鹏笑逐颜开地说:“金屋没有,去搬个银屋差不多吧,我不是赢了一笔钱吗,出发前得把这笔钱拿了,王进海那个家伙昨晚还敢跟我抬杠,正好试试追债的感觉。”

“主意不错,三弟,我陪你走一趟。”

“大哥,不用,王进海那老小子不敢动我。”

郭子仪笑逐颜开地说:“想多了,我也在他哪里下了一千贯,出征前把这笔钱领了,不让他拖。”

“大哥,你也买了?”

“那当然,三弟你那么有信心,肯定有把握,这钱不赚白不赚,我是正直,又不傻。”

郑鹏:.......

宣阳坊内,三个女子一台戏。

绿姝、林薰儿和兰朵坐在一起用着早点。

“有点无聊啊”兰朵有些一边吃着胡饼,一边说:“天天都是打牌、吃饭、郊游、买东西,日子有些腻了。”

长安城有名的小吃,吃遍了;长安城附近的景点,逛完了;东西两市的店铺,看完了,无事就玩叶子牌、打麻将,打得手都有茧子,兰朵都有些厌了。

林薰儿扑哧一笑:“郡主,要是厌了,找一个如意郎君,天天花前月下,一天对着十二个时辰都不会厌。”

“不好”兰朵摆摆手说:“大唐的男子,大部分都是太秀气了,像个女人似的,看到都想揍他们几拳。”

“只是大部分,不是还剩一部分吗?”林薰儿似笑非笑地说。

兰朵俏脸一红,很快咬着银牙说:“好啊,薰儿也开始取笑我了,看我怎么对付你,抓你痒痒。”

“嘻嘻,不要,啊,放手,我怕...我也抓你痒痒。”

“抓我哪里,快来人啊,抓女流氓啊。”

两女打闹了好一会,这才嘻笑地鸣金收兵。

绿姝有些关切地说:“郡主,你是想家了吧?”

“有点吧”兰朵有缅怀地说:“想念我的马儿、鹰儿,还有想我的阿爸和阿哥。”

“郡主到长安,待得有些久了”绿姝柔声地说:“要不要回家看看?”

兰朵出人意料地说:“不回。”

林薰儿惊讶地说:“郡主不是说想家吗?”

“想,但不定要回家啊”兰朵笑逐颜开地说:“在这里是无聊,但能大把赚钱啊,三宝号、酒坊本郡主都有份子,日日有进帐,月月有红利,年年有钱分,在这里呆一年,赚的钱十年也花不完,不走,坚决不走。”

在族里,平日的花销,多是领地牛羊马的产出,然后就是阿爸的赏赐,畜生的产出有限,家里也不能给很多,兰朵平日的花销都是扳着指头过,有时看中一些贵的首饰也舍不得卖,现在好了,跟着郑鹏一起经营买卖,一个月的分红都抵得上以前一年的进帐,现在想花就花,还有余钱补贴族里。

傻的才走呢。

绿姝笑着说:“郡主,你快成财迷了。”

“郑鹏平日吊儿郎当,但有时说话很有道理,他说钱不是万钱,但没钱万万不能,想不求人,只能自立自强了,比不上绿姝你,哪哪都有人疼,光是嫁妆就十辈子都不用愁。”

话音刚落,门口突然传来一个声音:“郡主,趁着我不在,又在背后说我什么坏话。”

这声音是......绿姝一下子站起来,惊喜地说:“夫君回来了。”

林薰儿和兰朵向门外一看,果然,郑鹏背着双手,满脸春风地走进来,阿军则是规规矩矩地跟在后面,手里还拿着一个箱子。

看到郑鹏,兰朵撇撇嘴说:“什么背后说坏话,本郡主可没你那般没品,你家二位夫人在这里,不信可以问她们。”

林薰儿有些惊喜地说:“少爷,不年不节,也不是旬休,你怎么有空回来了?”

郑鹏走进门,对迎上来的绿姝和林薰儿,一手搂一个,笑容满面地说:“也不看看我是谁,想回家看看,谁能拦得住。”

“夫君,吃早饭了吗?”绿姝关切地问道。

“没有,走得有点匆忙,还没吃呢。”

林薰儿马上叫道:“小音,给少爷拿碗筷。”

小音应了一声,很快把碗筷送到郑鹏面前。

郑鹏真有点饿了,马上拿筷子挟了一块糕点放在嘴边,边吃边说:“小音,给你哥拿早饭,他也没吃呢,阿军,你也别站着,放下箱子吃东西去。”

早饭很丰盛,有馎饦(面片汤)、麦粥、胡饼、各式糕点等,摆满一桌子,比军营丰富多了。

在吃的方面,无论是郑鹏还是绿姝,向来不省。

吃着,吃着,郑鹏发现只有自己一个人吃,三女都饶有兴趣地看着自己。

“看我干什么啊,又不是秀色可餐,吃吧。”郑鹏有些无奈地说。

林薰儿抿着嘴说:“少爷,你每次的目的性很明显,这个时候回来,肯定有事,你不说什么事,我们也吃不下。”

“是啊,夫君,没什么事吧?”绿姝一脸担心地说。

羽林军一向军纪严明,郑鹏这个时候回来,二女心里都有些不安。

主要是郑鹏太能折腾,刚进去没多久就弄了一个鸳鸯汤池事件,好在是吉人天相,有惊无险地渡过,都说伴君如伴虎,现在二女没了刚知道郑鹏晋升的喜悦。

虽说郑鹏笑得灿烂,绿姝和林薰儿感到郑鹏肯定有事。

这第六感,也太强了。

郑鹏放下筷子,一脸轻松地说:“最近皇上派了一个差事,就是护送一位重要人物去一处地方,估计要有些日子才回来。”

绿姝一脸担心地问道:“有些日子?多久?”

“少则三五个月,多则一年半载吧。”

这次行动是绝密行动,郑鹏不能跟她们说实话,说实话也会让她们担心,干脆给她们一个善意的谎言。

“这么久啊,能不去吧?”林薰儿有些不舍地说。

郑鹏进了羽林军,本来就是离多聚少,现在又有任务,那见面的时间更少了。

“我也不想去,可皇上亲自下的旨,哪能讨价还价。”

绿姝面色有些黯然,小声地问道:“夫君,什么时候起程?”

“明天。”

600 变故

“这么急?”绿姝一下子急了。

郑鹏苦笑地说:“军令如山,这也没办法,不是我说了算。”

兰朵没好气地说:“某些人多好,什么也不用理,吃饱抹完嘴就跑,什么也不用管,都把这里当城驿站了。”

“郡主,这话可不能乱说”郑鹏解释道:“这叫人在仕途,身不由已。”

绿姝有些犯愁地说:“夫君,去哪么久,赶得回来进宅吗?小冰和郭小郎君的婚事也快了,要是你不在,好像不合适吧。”

“没办法,这事是皇上拍的板,想推也推不了,到时你和薰儿担着点,辛苦你们了。”郑鹏有些抱歉地说。

绿姝倒是很体谅,闻言柔声地说:“夫君主外,妾身主内,这是应份的,不辛苦。”

兰朵在一旁撇撇嘴说:“光是嘴上说辛苦,有什么用。”

这小妞,怎么一直跟自己过不去。

郑鹏早就有准备,一脸淡定地说:“也对,依郡主之见,怎么做才有用。”

“那还用说吗”兰朵板着指头说:“当然送女子喜欢的礼物啊,要是你不会,本郡主教你,像好的绸缎、胭脂水粉、金银首饰等都可以。”

林薰儿替郑鹏解围道:“少爷把赚到的钱都交给绿姝打理,怎么花从来不管,想买什么就买什么,哪里还需要送。”

“那不一样,没一点惊喜。”

“咚咚咚”郑鹏敲着桌面说:“几位,稍等一下,我有话要话。”

等三女静下来,郑鹏站起来,把刚才阿军拿回的箱子拿到桌上,有些得意地拍拍木箱说:“要惊喜是吧,放心,你们要的东西,都能满足,早就准备好了。”

一看到箱子,兰朵眼前一亮,连忙走近,一脸期待地问道:“这么神秘,里面是什么?”

说话间,手都伸了过去,郑鹏一手按住箱子说:“别动,这是郑家人才能享受这种待遇,郡主,请吧。”

兰朵给郑鹏一个漂亮的白眼:“本郡主才不稀罕,就是替绿姝把把关而己。”

林薰儿笑着说:“少爷,你过份了,郡主也不是外人。”

“就是,夫君,你这话说得太见外了。”绿姝也笑着附和。

郑鹏把压在箱子的手放开,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好吧,那请郡主替二位大美女把关,看看这份礼物够不够好。”

兰朵本想拒绝,可又很想看看箱子里装什么这般神秘,犹豫一下,最后还是好奇心占了上风,说了一句“懒得跟某些人计较”,然后走近木箱。

先看了一下木箱,很普通,是西市木器店几十文一个的那种,兰朵当场就有些无视,这个破木箱,里面能装什么好东西。

兰朵没急着打开,而是双手轻轻捧起木箱,一捧,眼里的惊讶更深:轻飘飘的,好像什么也没有,把鼻子凑近箱口处闻闻,也没什么香味。

“郑鹏,你不会拿一个空箱来骗人吧。”兰朵用手按着木箱,扭头对郑鹏表示质疑。

“放心,一定有惊喜,打开就是。”郑鹏信心十足的说。

有点佩服兰朵了,要想知道里面有什么,直接打开就行,自己又没上锁,她倒好,又是拎又是闻,硬是把一个动作的事弄出了一套仪式。

很多人说,女生不是很在意送她的礼物是什么,但她喜欢拆礼物的过程,看来古今的女生都一样,这份礼物明明与兰朵无关,可她却很享受拆礼物的过程。

兰朵长长呼了一口气,然后轻轻把箱盖掀开,当她打开箱盖的一瞬间,嘴巴一下子睁得老大,然后有点不相信地说:“天啊,这么多柜票,不是假的吧。”

打开箱子后,发现里面躺着厚厚的一沓柜票,全是面额为一万贯的大额柜票。

那么厚的沓,这得有上百万贯吧。

郑鹏有些得意地说:“通济钱柜的柜票,大唐各地通兑,每一张都是真的,如假包换。”

可能岐王知道自己到西域出征,早早让王进海准备好了柜票,郑鹏一早去找王进海,当场就拿到了这笔巨款,回家前郑鹏到通济钱柜查过,柜票没问题,每一间通济钱柜都是见票兑现。

兰朵瞪大眼睛,盯着郑鹏质问道:“这么多钱哪来的,郑鹏,你不会是把柜上的钱中饱私囊吧。”

绿姝拿过那沓柜票看了看,惊讶地说:“夫君,这么多钱哪来的?”

郑鹏虽说有爵位有官职,可傣禄就那点,每个月的俸禄都是户部派人连钱带物一起送来,突然拿出这么多钱,绿姝也大吃一惊。

“少爷,你不是从宫中偷了宝贝变卖吧?那可是掉脑袋的。”林薰儿想到一个可能,吓得脸色都白了。

“夫君,不会是真的吧,何必呢,家里又不缺钱...”

“停停停”郑鹏连忙说:“都想到哪里去了,跟你们说白,这钱不偷不抢,赌马球赢来的。”

不用几个女的问,郑鹏主动把和王进海打赌的事说了一遍。

兰朵盯着绿姝手里那沓厚厚的柜票,突然说道:“郑鹏,不是说好有发财的机会要拉上本郡主吗,怎么,这次吃独食了?不行,也得送我一份礼物,要不然跟你没完。”

郑鹏眼珠子转了转,从中抽出一张柜票塞到兰朵的手里:“没问题,拿去买一件喜欢的礼物,郡主眼光好,顺便再给绿姝和薰儿多挑几件。”

“明白”兰朵一下子抢把巨额柜票抢过来,眉开眼笑地说:“郑将军放心,本郡主会慢慢挑,起码挑到明早才回来,走了。”

“郡主好走,不送。”郑鹏笑逐颜开地说。

兰朵虽说有时候讨厌,但是很多时候识趣,知道自己明天要走,肯定要跟二女多缠绵,这宅子那么小,有时动作大了有点不方便,容易惊动住在隔壁的兰朵,二女无形中有点束手束脚。

主动说明天才回,算她识相。

目送兰朵蹦跳着离开,郑鹏扭头一看,绿姝和林薰儿都面泛桃花,眼中秋波流转,再加上那欲拒还迎的表情,有如两朵盛开的鲜花一般,任君采撷。

被郑鹏火辣辣的目光看得有点心慌,绿姝有些慌张地说:“夫君,两位小叔子前天回来吃过饭,他们说学习都挺好。”

“嗯。”

“小白跟两位小郎君去了国子监,说去见识一下。”

“哦。”

“还...还有,子珪托人来信,在信中向夫君问好。”

“呵”

“对了...”

郑鹏懒得再说话,直接一手抱着一个,笑逐颜开地说:“这里说话不方便,有什么话,我们回房慢慢说,哈哈哈......”

小别更胜新婚,郑宅内帐香被暧,如漆似胶,不时传出阵阵欢笑声和嬉闹声,郑鹏在二位美女的悉心伺候下,舒服得直哼哼,此时,郑鹏绝对没想到,远在千里之外的西域,他的二哥正对着一抹冷月沉默不语。

库罗倚在一块大石上,仰着头,闭着眼,任由山风把衣襟吹得嗖嗖作响。

冷月、寒风,配合库罗身上破了几个洞的衣裳和腰间那把被鲜血浸泡成血红色的弯刀,宛如一位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痕的侠客。

可是,库罗并不觉得自己是侠客,而是认为自己是一个没有人性的屠夫。

想想过去二个月的自己的所作所为,库罗有一种想作呕的感觉。

“哟,葛逻禄族最英勇的战士,放着山洞里漂亮的姑娘不去享受,反而跑到这里吹冷风,是不是有什么心事。”突然间,一个声音打破了这个宁静。

库罗睁开眼,看到面前那个皮笑肉不笑的人,手腕一翻,刷的一声,闪电般抽出腰间的弯刀抵在来人的脖子上,咬牙切齿地说:“次仁,你最好不要惹我。”

601 胁迫(第三更)

弯刀刀刃的血没有洗去,在月光下散发着一种诡异的红色。

面对噬血的弯刀,次仁面不改色地说:“葛逻禄族的利刀,是对着兄弟盟友的吗?”

库罗面色有些狰狞地说:“我们不是兄弟,不要乱说话。”

“乱说话?为什么不说你叔叔利欲薰心乱行动呢,好家伙,竟敢打大唐运载战利品的车队的主意,财货全劫,人也全杀了喂狼,这事要是让大唐知道,以他们做事的手法,你们葛逻禄一族就等着灭族吧,横竖是个死,不如拼一把,我们都是志同道合的人,不是兄弟是什么。”

“哼”库罗没说话,只是冷哼一声。

次仁也不计较,冷笑一声,用手慢慢推开架在脖子前的刀,面带笑容地说:“都是一条船上的人,还不是兄弟是什么,库罗,你要记住,开弓没有回头箭,走了这条路,只能一条路走到黑,下次去打草谷,别让你的人落在后面。”

“行啊”那下次去袭击哨所,你的人冲在前面?”库罗冷笑地说。

次仁打了一个哈哈,拍拍库罗的肩膀,压低声音说:“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回不了头啦,不如我们通力合作,事成之后,你就是西域王,再不用看大唐的脸色行事,更不用被他们当成马前卒,好好想想吧。”

说完,也不等库罗的回应,径直走了。

等次仁走远,库罗一刀劈在石头,劈得刀花四溅,其中有一块飞溅的碎石划破了库罗的手背,血流如注都都浑然不觉。

葛逻禄走到今天,跟自己的亲叔叔苏尔哈察分不开。

张孝嵩在攻打拨汗的行动中,对突骑施和拨汗那采取区别对待,引起葛逻禄不少人不满,只是在他的高压下敢怒不敢言,苏尔哈察就是其中之一。

大唐从大食撤军时,带回大批的战利品,有一队运输队途经拨汗那营地留宿,无意中让苏尔哈察发现大批的金银财货。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再加上前面对大唐的不满,苏尔哈察头脑一热,当晚带着心腹,趁着夜色把大唐车队的人全杀了,本以为神不知鬼不觉,也不知吐蕃怎么知道这件事,还拿到证据,以此要挟葛逻禄一族合作,还把库罗的生母和一个弟弟押到逻些城作人质。

库罗从长安火速赶回后,事情已经不可挽回,然后一步步迈向深渊。

在大唐游历那么久,库罗对大唐非常了解,现在大唐,正处在盛世,比以前都要强大,犹如盘据在东方的一头猛虎,还是一头磨利爪牙、虎视眈眈的猛虎,现在去挑战它,那是自寻死路。

然而,自己却不能回头。

突然间,库罗突然想起一个问题:战场上,要是碰到自己的两个兄弟,怎么办?

以命相搏?谦让?躲避?

好像自己真没考虑过这个问题。

.......

“快点,后面的跟上。”

“看好马车,里面装的都是好东西,要是摔坏了,看老子不把你们一个个打得屁股开花。”

“行动再快点,再磨蹭可就赶不到前面的驿站休息了。”

从长安驶往西域的官路上,作为护送重要军械的军器少监杨先,骑着马,手里执着马鞭,不断催促部下赶路,碰上走得慢或偷懒的,不是赏一脚就是抽一鞭。

当杨先巡视到的队伍的尾部时,看到有个人躺在一辆马车上,翘起二郎腿,还悠然自得地啃着肉干,当场气得不轻,正想前去教训时,无意中看清他的脸,马上收起怒气,视而不见地从一旁走过。

“楞着干什么,快点推。”杨先二话不说就给了旁边一个小兵一鞭。

躺在上面的,杨先认出是军中炙手可热的郑鹏,虽说只是一个小伙长的打扮,可杨先不敢动他,至于其它人,则没有顾忌。

这次的任务,就是掩护李显城、郑鹏这批人顺利到西域,上面要求不能露破绽,掩护的人同样对待,杨先也就不客气了。

有些人就是太傲,目中无人,正好立立威。

被打的人是陆进,被打后忍不住瞪住杨先,拳头都捏紧了。

“瞪什么瞪,再瞪就卸了牲口让你拉车信不信。”杨先毫不示弱地骂道。

陆进正想动手,这时二声咳嗽传来,犹豫一下,最后还是认怂地低下了头。

老大都发咳嗽声示意了,陆进不敢不听郑鹏的命令。

等杨先有些得意洋洋地走后,陆进有些郁闷地说:“老大,不公平,凭什么你可以喝酒吃肉,还躺在马车上享受,我要像牲口一样被使唤呢。”

“简单”郑鹏打了一个响指:“这是本将军人品好。”

陆进别过脸,眼里出现一抹不屑的神色。

郑鹏安抚道:“好了,明天就换你们警戒开路,忍着吧,到了西域,保证你们吃香喝辣。”

“还得升官发财。”一旁的曹奉附和道。

郑鹏哈哈一笑:“这话说得好,必须的。”

一群人哈哈大笑起来,刚走不远的军少监杨先听到动静,正想拨转马头,无意中看到郑鹏也在笑,犹豫一下,最后还是忍住了。

杨先走了,校尉打扮的李显城骑马走过来,皱着眉头说:“郑鹏,你们悠着点,别暴露了行踪。”

“来,接着”郑鹏把一只卤猪蹄扔过去。

李显城一手接着,正想说话,郑鹏一脸轻松地说:“我说李千骑使,你现在是辎重兵,押送军械的辎重兵,可不是什么天子亲军,看看你,昂首挺胸、杀气腾腾的样子,像吗?一看就不简单,放轻松点,天塌不了下来。”

看看郑鹏,再看看自己,李显城犹豫一下,随即在马上一跃,跳到马车上,一手夺过郑鹏手里的酒袋,大口灌了一口,再用力咬了一口卤脚蹄,这才一脸满足地说:“爽!”

郑鹏说得对,这里是中原地区,虽说离夜不闭户还差一点点,但路途畅途安全,没必要紧张。

到了西域,就要进入战斗状态,现在嘛,就当成朝廷出钱供自己游山玩水算了。

“来,这里还有好几种卤肉,酒多的是,我们来个一醉方休。”

郑鹏慷慨的拿出自己的储备,邀请李显城一起享用。

说实话,李显城的确很傲,但他做人有自己的底线和原则,他的骄傲来自他自己的实力,并没有靠身份或背景,不随意施暴,也不剥削部下,是一个挺纯粹的军人。

就冲这一点,郑鹏并不讨厌他。

“好,一醉方休。”

一行人隐匿在运送军械的队伍中,餐风宿露,起早赶晚,终于在六月二号抵达这次的目的地,大唐西域边陲军事重镇:于阗镇。

602 人神共愤(第一更)

进了军营,李显城、郑鹏一行很快从队伍中脱离,没一会,所有人换上了回纥族勇士的打扮,只是衣服内多了一套牛皮特制的软甲。

扮成回纥族是经过深思熟虑,一是少数民族装备差,训练不足,军纪相对涣散,战斗力不高,容易成为攻击对象,有利于创造战机,要是换成大唐精锐部队,就怕敌人闻风而遁;二是所扮的对象要有足够的人口基数,西域那么多少数民族,有的倾全族之力也就一二百人,回纥族在西域也算一大族。

“这身什么来的,穿着别扭。”李显城在贴身待卫的帮助上,穿上回纥族战士的装束,整个人也别扭起来。

平日披惯坚固的铠甲,金属感十足,看起来也威风凛凛,穿上以皮为主的皮甲后,左右感觉不自在。

心腹洪明解释道:“千骑使,这里和禁苑不同,禁苑范围不大,马力足够应付,西域地广人稀,经常一跑就大半天,穿重甲马吃不消,再说这不是秘密行动吗,其实这些皮甲还是挺轻便,多穿几天慢慢就习惯了。”

刚穿戴好,郑鹏就施施然走过来:“李千骑使,衣服换好了,现在要干什么?”

“初来乍到,先去拜访一下镇守使,后面的行动,还得他协助。”

“好。”

两人刚准备去找早一步回来的唐宽,一个传令兵急匆匆跑过来小声禀报:“报,于阗镇镇守使唐将军到。”

一说曹操,曹操就到。

郑鹏和唐宽相视一眼,然后很有默契地向营门的方向走去。

“见过唐将军。”

“军中没那么多规矩,二位千骑使快快请起,不必多礼。”

李显城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初开乍到,应该是我们拜访唐将军才对。”

唐宽摆摆手说:“惭愧,身为一方镇守使,却不能保一方平安,还要劳烦二位千里迢迢到这种苦寒之地。”

“食君之禄,担君之忧,都是自己人,唐将军千万不要客气。”李显城一脸正色地说。

能担任西域四大军事重镇之一于阗镇的镇守使,唐宽靠的不是运气,也不是背境,而是实打实的军功,在他担任于阗镇镇守使的任期内,跟吐蕃大小血战不下百场,负伤几十伤,多次与死神擦身而过,号称于阗镇最硬的一块骨头。

对这种军中英雄,李显城是发自内心的尊敬。

“两位千骑使”唐宽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你们刚到于阗镇,作为东道主,本将应尽地主之谊,替两位接风洗尘,可惜天不遂人愿,那伙流匪又来祸害了,特来邀二位一起去察看,看看有什么线索。”

李显城面色一肃,一脸紧定地说:“唐将军,某不喜欢喝接风酒,要喝也喝庆功酒。”

“我们到这里,就是要把那伙人渣宰了,唐将军,带路吧。”郑鹏也当场表态。

几个月前,就听说这伙流匪,他们竟敢攻击狼牙堡,正好碰上崔希逸督建,激战一晚,有惊无险渡过,郑鹏听到这件事,第一反应是吐蕃假借流匪的名义去拨大唐的前沿哨所,以为只是突发事件。

没想到,几个月过去,这股流匪还在,不仅在大唐边军的围追堵截中生存下来,还在大唐境内屡犯血案,最后连羽林军也出动。

自己也糊里糊涂被李显城拖到这里。

唐宽也是一个很干脆利落的人,叫了一声走,率先走在前面。

郑鹏和李显城各自带了一队人紧紧跟上。

在路上,唐宽大致介绍了一下遇袭的基本情况。

遇袭的地方叫窝儿村,是一个建在山谷内的村庄,人口约二百三十,是汉、尉头族、回纥族三个民族杂居的地方,在人烟稀少的西域,窝儿村算是一个大村,唐宽刚刚接到窝儿村出事的报告,顾不得准备到一半的接风宴,当即邀请二人赶往事发地。

一行人风驰电掣,足足花了一个多时辰才赶到窝儿村。

“好大的血腥味。”还没进村,郭子仪抽了一下鼻翼,有些惊讶地说。

周权点点头说:“我也闻到了,这些可恶的贼子。”

郑鹏看看村口戒备森严的村口,沉着脸说:“走!”

说完,跳下马,率先走了进去,阿军不敢怠慢,马上紧紧跟着,周权、曹奉很有默契地跟在左右,有意无意把郑鹏护在中间。

血腥味这样重,也不知暗处有没有敌人埋伏,保护主将安全要放在首位。

还没进村门,郑鹏不由心中一紧:二名村民打扮的汉子被尖锋的长矛钉死在村口旁边的两棵树上,都是一惊惊恐状,显然是活生生钉死在这里。

现在是响午,太阳还挂在天上,不知为什么,看到满地的鲜血、尖锐的长矛、放干血干涸的尸体还有那两双惊恐万状的眼睛,郑鹏感到一股莫名的寒意。

有点碜人。

李显城倒是艺高胆大,跟面沉如水的唐宽问道:“唐将军,发现的时候,就这个样子?”

“没错”唐宽有些沉重地点点头:“为了找到线索,本将下令,没有必要,不要破坏现场,尽可能保护线索。”

说完,唐宽伸手轻轻帮两名被钉死村口的村民合上眼睛,然后一脸沉重地往里面走。

进到里面,郑鹏的脸色越来越差,眼睛也越来越红,有点像饿极了狼的眼睛。

快要出离愤怒了。

窝儿村内一片狼藉,所有的房屋都被点着,到处都是尸体:

一名老者被扔进火堆里,膝盖以上烧得像焦炭,只剩下一双穿着布鞋的小腿在火堆外,惊悚而诡异;

树梢上挂着一名大约三四岁孩童的尸体,周围的树叶让血染得通红,让人瞪眼欲裂的是,孩童的脑袋却在地上;

墙边有几名壮汉,全部身首异处,没有脑袋的身体被一支长矛串成一串;

草丛里,几具女子赤裸的尸体显得格外惹外,让人惨不忍睹的是,所有女子身上都是伤痕累累,有的下身还插着木条,显然生前受到极大的凌辱和虐待;

一名里正打扮的族老,平躺在村中央的广场上,头和四肢都系着绳子,显然是被人五马分尸;

族老尸首的旁边,还用确下的手脚摆成一个大大的“死”字。

......

“这群人渣”郑鹏咬牙切齿地说:“要是让我抓到,一定要他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眼前血腥而残忍的一幕,已经超过郑鹏的认知,郑鹏此刻已经出离愤怒了。

死人见得多了,连城一战,血流成河,尸横遍野,许多大唐优秀的将士马革裹尸,郑鹏看到是心痛,可没有愤怒,沙场喋血是将士们的责任,马革裹尸是将士的宿命,可那是军人,训练有素的军人。

这里呢,全是手无寸铁的百姓,还有没有反抗之力的老幼妇孺,那些流匪不仅抢掠,还虐杀百姓,他们已经不是人,而是畜生。

不对,畜生也不如。

李显城握着横刀的手都在颤抖了:“可怒也,这些渣滓竟然这般无法无边,不把这群流匪赶尽杀绝,某誓不为人。”

知道流匪在边境扰民,无恶不作,但是知道、听到和亲眼目睹感觉完全不同。

一向以冷静自居的李显城,感到自己快要暴走了。

唐宽沉默了一会,很快说道:“二位知道本将千里迢迢到长安求援的原因了吧,不是本将没信心把他们剿灭,而是想尽快把他们正法,让百姓少受一些罪。”

辖区内出事,唐宽也想过捂住,捅出去有损自己的威名,弄不好官位不保,可随着事态越发严重,特别是遇害者不断增加,受到良心的责备,迫不得已之下先向其它军镇求援,最后放着前程不顾,亲自到长安求救。

郑鹏知道唐宽这种戍边官不易,轻声安慰道:“唐将军,你受累了。”

“受点累不怕,就怕没早一点把真凶正法。”唐宽的老脸都有些狰狞。

李显城有心岔开话题,左右打量了一下,开口问道:“唐将军,窝儿村还有活口吗?”

“暂时没找到活口,已通知户房的人来核对了。”

“怎么知道这里遇袭?”

“巡逻的将士发现这里有浓烟冒起,驱马前来查看,这才知道窝儿村遇袭,全村被...屠。”

郑鹏接着问道:“看到浓烟升起,巡逻队有尝试追踪或搜索敌人吗?”

看到烟起就赶来,敌人肯定带着抢来的赃物,这样一来移动不便,要是追赶得及时,应该找到线索。

唐宽摇摇头说:“巡逻队一发现异常,除了派人前去查看,也第一时间用响箭通知周围的巡逻队,对这片区域进行包围、搜索,可惜一无所获。”

说到这里,唐宽对身边的亲卫吩咐了几句,很快,那名亲卫拿回一把烧剩的香梗。

唐宽拿过那把香梗,有些无奈地说:“二位请看,这是香梗,要是猜得没错,他们离开时并没有第一时间放火烧屋,而是点燃这些长香,待香烧到尽头时会引燃事先放好的柴火,从而达到烧毁这里的目的,如此一来,大唐边军赶到前,他们早就溜之大吉。”

603 英雄迟暮

商议一番后,郑鹏和李显城也开始帮忙,一边找线索,一边处理后事。

死者为大,入土为安,这些百姓生前受到非人的虐待,死后得把他们好好安葬,华夏人讲求完完整整,那些残肢碎体也要尽可能拼回去。

西域最近动荡不安,唐宽也成立相应的应对机制,安葬的事有专人负责,郑鹏和李显城不用面对那些惨况,只要搜集流匪的线索。

可惜,敌人太狡猾,并没有留下有用的线索,就是撤走的痕迹也精心打扫过,派出最有经验的老兵,也是追踪到半路就无功而返。

一直折腾到深夜,面露失望的唐宽下令收兵。

李显城和唐宽在前面商量下一步的对策,郑鹏则是心事重重跟在后面。

没来之前,觉得是一件苦差,来了以后,郑鹏发现这不是一件苦差,而是一件虐心的差事,人累,心更苦。

“不知为什么,感到凉嗖嗖的,不会闹鬼吧。”陆进被山风一次,身体都起了鸡皮疙瘩,忍不住向周权靠了靠,有些怕怕地说。

许山有些不以为然地说:“怕什么,就是有厉鬼,也是找那些害他们的人,我们替他们报仇,又安葬他们,哪能恩将仇报。”

曹奉突然长叹一声:“这伙匪徒,又狠又狡猾又没人性,气死人了。”

“可不是”郭子仪附和道:“出动那么多老手也找不到线索,行啊,我们刚来,立马给我们来这么一出戏,这是挑衅呢。”

众人沉默了,静静地跟着队伍走。

看到同胞被残害,偏偏没有什么好办法,连害他们的人在哪里也不知道,心里都很堵。

一出戏?

郑鹏突然放缓了脚步,低着头,好像思考着什么。

“老大,你没事吧?”陆进差点撞上郑鹏,好奇之下连忙问道。

郑鹏没有应他的话,开口问道:“马旭。”

“小的在。”一个獐头鼠目的小个子很快挤了上来。

“找机会留下。”

“知道了,老大。”

说话的时候,众人还在正常行走,当转一个弯的时候,马旭已悄无声息地从队伍中消失。

现在是黑夜,他个子小,一弯腰就躲进附近的树丛中。

一行人不明白郑鹏的用意,可看到郑鹏一脸神秘的样子也不好多问。

直到离开窝儿村很远了,陆进终于忍不住,小声地问道:“老大,你把马旭那小子留在哪里,是不是有什么不妥?”

马旭是活地图马明的堂侄,其貌不扬,长得也有些猥琐,可他擅长追踪,是野外追踪的好手,郑鹏突然把他留下,肯定有特别的用意。

“三弟,是不是发现了什么?”郭子仪也好奇地问道。

郑鹏压低声音说:“你们在窝儿村,看到什么?”

“死人啊,还能有什么。”陆进没好气地说。

一想到那些百姓死时的惨状,陆进就有一种想吐的冲动,估计今晚饭都吃不下了。

“除了死人,没别的?”

郭子仪沉默一下,很快说道:“你的意思是,那些人死得古怪?”

“没错”郑鹏分析道:“仅仅是杀人,没必要搞那么复杂,你们看,整个窝儿村,百姓的死法很多,多到让人觉得是刻意为之,杀人的手法多样、利索,施完暴安然撤退,还能把退路策划得那么完美,连我们的人都跟踪不到,说明什么?”

没人接话,郑鹏只能继续分析:“说明指挥这次行动的人,不仅心狠手辣,骨子里还有一种偏执,怎么说呢,他把施暴当成一种乐趣,就像我大哥说的,他把这里窝儿村做成了一出戏,而我们就是他期待的观众,这下明白了吧?”

陆进灵光一闪,马上答道:“明白了,辛苦做了一出好戏,不仅想要有观众,还要想看看观众的反应,这样他的内心才有满足感,老大就是想揪出有可能躲在暗处偷看我们的人,对吧。”

“还有一点”郭子仪补充道:“像这种级别的对手,很有可能派人在暗处,观察什么人来察看,大唐军队反应的速度等等,这些都是重要的情报。”

众人恍然大悟,纷纷表示郑鹏这一招很高。

郑鹏一脸平静地说:“也就是一个猜测,尽人事,听天命吧,我们先回去,看看能不能等到马旭的好消息。”

回到营地后,留在营地里的将士早就吃饱喝足,唐宽又派人来邀请李显城和郑鹏赴宴。

发生了不愉快的事情,可一码归一码,唐宽还是要尽地主之谊。

中营大厅挂了很多灯笼,把整个大厅照得光如白昼,桌上的饭菜也很丰富,有鸡有鱼有肉还有烤全羊,摆得满满当当的。

一番礼仪后,唐宽有些郁闷地说:“一来就发生这种事,让二位千骑使受惊了。”

“都是自己人,唐将军不必客气”李显城沉着问道:“唐将军,像窝儿村这种血案,多吗?”

“不多,这伙流匪,大多是袭击巡逻队、哨所为主,有时还有会对放牧的百姓下手,不过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弄一次狠的,好像是向我们宣示他们的存在一样。”

郑鹏开口问道:“唐将军,这伙流匪,行动有规律吗?”

“要是有规律,我们就不会如此被动”唐宽苦笑着说;“他们行动全无计划,有时半个月也不出现一次,有时连续几天都要作恶,根本摸不透他们的行动规律,就像窝儿村,离最近的营地,骑快马也要一个多时辰,像窝儿台这种村庄部落在于阗镇,还有很多。”

说到这里,唐宽啪的一声把酒杯放在桌面,一脸憋闷地说:“本将从军二十年,经历大小战斗超过二百场,什么敌人、什么环境没见过,临近致仕,一世英明却毁在一伙流匪身上,天意弄人啊。”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英雄也怕没用武之地。

说到动情处,唐宽这个威震边陲的老将,脸上也露出几份狰狞和不甘。

号称西域最硬的一块硬骨头,硬是让一伙流匪弄得身心疲惫、声名受损,唐宽露出不甘和愤怒,而一旁的李显城和郑鹏看到的,是英雄迟暮。

郑鹏和李显城对视一眼,最后李显城出言安抚:“唐将军不要自责,要是战场上失利,家国不保,那是将军的责任,现在面对的,不是战场上决战的敌人,而是一伙没人廉耻、毫无人性的流匪,本应是官府衙差的责任,这一点,皇上也是知道的。”

“对啊,唐将军”郑鹏马上开口附和:“明枪易挡,暗箭难防,我明敌暗,一时失利不算什么,看他们能嚣张到什么时候。”

唐宽只是一时失态,经历无数次风风雨雨的他很快又坚强起来,很快举起酒杯说:“二位千骑使都是军中翘楚,今天某就倚老卖老,敬二位少年英雄三杯。”

李显城马上站起来说:“不妥,唐将军是军中元老,也是显城敬仰的老前辈,是显诚敬你才对。”

“这话说得在理”郑鹏也端酒站起来:“唐将军也是我敬仰的前辈,要敬也让我们敬才对。”

“等等,二位,请让某把话说完。”唐宽一脸正色地说:“来者都是客,第一次请允许老夫尽一下地主之谊。”

郑鹏和李显城对视一眼,然后很有默契跟唐宽碰一下杯子,然后一饮而尽。

敬酒的时候,二人都下意识放低酒杯,以示对唐宽的敬重。

“第二杯,二位千骑使不远千里到西域这种苦寒之地助老夫剿匪,老夫代西域军民敬二位一杯。”

“第三杯,老夫代那些惨死在匪人手下的大唐百姓,请二位务必把贼匪赶尽杀绝、千刀万剐,让他们在九泉之下也能瞑目。”

唐宽每敬一次,二人便饮一杯,转眼就连喝三大杯。

604 一个也不能少

本想趁着宴席商议一下怎么剿匪,可唐宽明显是想借酒消愁,拉着郑鹏和李显城喝了一杯又一杯,中途还吐了一次,郑鹏劝他回去休息,可唐宽死活不肯,硬是把自己喝得烂醉如泥才算结束。

不用说,最近唐宽承受的压力很大,好不容易找到一个醉的理由,就趁着这个机会把情绪释放。

郑鹏和李显城苦笑一下,帮忙把这位快要迟暮的老将扶回他的营房休息,这才各自回营房休息。

欲速则不达,来到西域只是第一步,下一步就是慢慢图谋。

第二天酒醒了,三人开始商议对策。

商议了大半天,郑鹏和李显城都觉得,这次剿匪任务比自己想像中困难。

郑鹏和李显城所能想到的办法,像多建哨所、多派巡逻队、暗哨,甚至派人做诱饵这些,唐宽都做了,一些二人没想到的办法,唐宽也用了。

有点像光下网,不见鱼。

最重要是吐蕃方面的问题,大唐境内搜刮三尺都找不到,很多线索指向吐蕃,偏偏不能进入吐蕃境内,虽说所有人都觉得吐蕃和流匪有勾结,可苦于没证据。

没证据,不能进入吐蕃境内,不进吐蕃境内,更难找到证据,这件事就陷入一个死循环。

商议来商议去,也没拿出一个好办法,最后议定,李显城和郑鹏协助负责一片区域,唐宽代表西域四大重镇给予二人一个承诺:西域范围内可以任意行动,必要时可以奇兵。

事实上,羽林军是天子亲军,不知内情还好,知道内情,就是借唐宽十个胆,也不敢对羽林军指手画脚。

到长安请求援军的时候就说好,只是协助,并不归西域四镇管辖。

李隆基也不会把羽林军的控制权轻易交到外人手上。

开完会,唐宽还要到其它驻地巡视,进行新一轮的布防,临走时把其它的将士也调走,整个营地只剩下打扮成回纥军的羽林军。

这也是为了保密起见。

此刻,距离于阗镇以南大约八十里的军营,从哨兵到伙夫,都由羽林军征西特别营掌控。

送别唐宽后,郑鹏和李显城很有默契在营地中间的校场停下。

“唐将军一走,这里就是羽林军的天下。”李显城悠然地说。

郑鹏呵呵一笑:“羽林军是天子亲军,普天之下只听陛下一个人的命令,皇上不在这里,就是李千骑使说了算,即使唐将军在这里,也是唯李千骑使马首是瞻。”

李显城不以为动,把马头正对郑鹏,一脸严肃地说:“郑鹏,马球比赛没能如期如行,你我的赌约只能向后推移,在这里,某要跟你设一个新的赌约。”

“愿闻其详。”

“简单,就看此次剿匪,谁立的军功最大,谁杀的贼匪最多,可敢接受?”

郑鹏有些顾忌地说:“李千骑使,你是正使,而我只是副手,官大一级压死人,真比起来,有些为难吧。”

要是李显城耍些手段,像张孝嵩一样区别对待,到时自己带人冲锋陷阵,他跟在后面摘桃子,怎么比?

“放心”李显城一脸正色地说:“某既然说出这个赌约,自然做到问心无愧,若是你觉得不公正,随时可以取消赌约,如何?”

郑鹏点点头说:“很公平,彩头是什么?”

彩头李显城早就想好,闻言马上说:“输的要请对方全营的人吃宴,如何?”

到达李显城的位置,金银和物质早就看轻,对荣誉方面看得更重,请对方全营吃宴,不仅部下得到实惠,抬高自己的地位。

也间接地宣布,自己比对方更优秀。

“一言为定。”郑鹏爽快地说。

“一定为定。”

定下赌约,李显城开口说:“郑千骑使,要是不忙,不如到我营房,商量一下轮值、防区和合作的事吧。”

“乐意之极。”

商议了近一个时辰,二人终于就分工和合作达到一致,郑鹏也自顾回了自己的营房。

两人各带两个队,兵力一人一半,营房也一人一半,李显城要了左边营房,右边营房也就归郑鹏所有。

“老大,回来了。”

“谈了这么久,姓李的没有为难吧。”

“终于回来了,老大,就等着你下令了。”

“人渣,败类,昨晚就憋着一肚子火,快些行动,早些把那些没人性的家伙抓起来,削人棍,点天灯。”

看到郑鹏回来,一众手下摩拳擦掌,都有些蠢蠢欲动。

看到同胞被虐杀,看到贼人在境内烧杀抢掠,凡是有一点血性的汉子都会忍不住挺身而出。

没点热血,怎么进万骑。

郑鹏看了看房内的兄弟,满意地点点头:“都是自己人,坐下说话。”

老部下用起来就是顺手,不用动员,一个个磨拳擦掌等着行动,不用吩咐,地图早早摆在桌上,就等着自己下令了。

郑鹏在地图上画了一个圈:“根据约定,我们主要负责这一片区域,这也是流匪出没最多区域,现在我明敌暗,大伙说说,都有什么妙招。”

曹奉吃惊地说:“老大,我们是羽林军,就看这么一丁点地方?要是流匪不来这里怎么办?那不是把功劳让给别人了吗?”

“是啊,来一趟不容易,不好好捞一把,那可亏大了。”许山附和道。

郑鹏摊摊手说:“说话前用用脑子,我们有多少人,西域有多大,这点人全撒进去,找人犹如大海捞针,就这片区域也大了呢。”

顿了一下,郑鹏强调道:“千万不要小看这群流匪,身经百战的唐宽都在它面前栽了跟头,赔上了一世英名,三十人的精锐斥候小队,让流匪全歼,一个也没逃出,大伙行动的时候多加小心,我的要求很简单,多少人来,多少人回,一个也不能少。”

这句话暧了在场所有人的心,曹奉大声地说:“对,多少人来,多少人回,一个也不能少。”

“一个也不能少!”众人很有默契地说。

郑鹏坐下来,架起二郎腿,一边吃着杏干,一边说:“关上门,都是自己人,都说一人计短,二人计长,都分析分析,我们应该怎么做,说了啊,刚刚跟李显城打了赌,输了要请对方全营吃宴,钱事小,面子不能丢。”

“输了,钱我出,不过要你们去端茶送菜。”郑鹏冷笑地补充道。

众人哈哈一笑,气氛一下子缓和了很多。

陆进第一个站起来分析:“大唐跟吐蕃斗了这么多年,边境一直在完善,算起来这伙流匪在边境骚扰了大半年,问题是,边境那么多堡垒、哨所,西域四个重镇都惊动,还是让它来去自如,我想,他们肯定有对边境非常熟悉、对大唐布防非常了解的人,很有可能安排了很多细作,不排军中也有他们的细作。”

“一边去,没点有用的”周权没好气地说:“这事早就想到,要不然唐宽将军也不会到长安搬救兵,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把这伙人揪出来,一个个五马分尸,可以为大唐的父老乡亲报仇,也为咱们自个挣一份军功。”

对周权来说,正义和军功,那是鱼与熊掌,都要。

郭子仪有些奇怪地说:“吐蕃能在大唐安排细作,大唐也能在吐蕃安排眼线,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这事太怪了吧。”

“是有点怪”郑鹏附和道:“我猜测有二个可能,一是这件事真与吐蕃无关,二是吐蕃对这件事极为重视,保密级别极高,连我们安排的眼线也不知道。”

“哦,三弟,你觉得哪种可能大?”

郑鹏毫不犹豫地说:“第二种。”

605 截然不同的风格

“为什么?”

“简单,这伙人,说是流匪,实则是精锐中的精锐,你们看到窝儿村百姓身上的伤没,大多是一刀致命,手法非常利素,不少断肢伤口很整齐,明显是一刀就劈断,技巧、力量缺一不可,要是没有强大的实力的支持,肯定找不到这么多好手。”

“其二,这伙人被定义为流匪,主要是大唐和吐蕃都受其拢,我们的眼线传回情报,吐蕃边境也有这伙人的足迹,也有被抢甚至被屠的事发生,可这证明不了吐蕃清白,反而体现出吐蕃丧心病狂,为了突到目的不计代价,间接说明这伙人的重要性、特殊性。”

郑鹏一番话,众人纷纷点头表示认同。

陆进突然想起什么,连忙说:“老大,郡主,怎么不把郡主带上,她有鹰奴啊,有鹰奴在空中搜索,不比我们快多吗?”

“对啊”周权一拍大腿:“上次我们截击吐蕃的运输队,靠的就是鹰奴,这次肯定也行。”

就在众人以为想到好办法,大笔财货、军功长了腿一样向自己扑来时,郑鹏的话像一盆冷,一下子泼熄了众人的热情:“这事你们能想到,唐将军会想不到吗?告诉你们,行不通。”

“为什么?”陆进有些失望地说。

“截击运输队成功后,张孝嵩看到驯鹰的好处,在攻打大食时,大量征用驯鹰,损耗很多,我们说三军易得,一将难求,培养一只像兰朵郡主小白那种有灵性的神鹰,太难了,不是不找郡主帮忙,而是那只小白在大食折了翅膀,飞不起来,唐将军说了,鹰好找,神鹰难求,哪里找鹰去。”郑鹏有些郁闷地说。

鹰个性桀骜不驯,好的品种很难求,训练它们抓个兔子什么的不难,可把它们训练用来实战,这种神鹰可遇不可求。

众人叹息一声,场面一下子静了下来。

环境那么恶劣,又只是这么一点人,的确很难有所作为。

曹奉给大伙打气:“大伙不用急,唐将军倾尽全力剿了近一年也没成功,我们初来乍到,也没那么快成功,都耐心一点,老大,不如我们多派几路斥候,广撒网,机会大一点。”

“我带队。”陆进主动请缨。

“我去。”

“老大,我去。”

虽说那伙流匪很凶残,充当斥候打探消息有危险,可众人依在奋勇争先。

“好了,都不用抢”郑鹏轻敲着桌面说:“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不用急,寻常的巡逻就行,人数加倍,都警惕一点。”

郭子仪眼前一亮,压低声音说:“三弟,你是在等马旭的消息?对了,这小子回来没有?”

“没有,也不知有没有发现。”一旁的许山应道。

马旭归许山管,从昨晚到现在,许山一直等着部下的消息。

“没消息就是好消息,再等等”郑鹏面带微笑地说:“我也不是光等他一个人。”

大唐在西域一直着重布置,不知埋下了多少暗棋,西域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报部门难辞其咎,不用说,肯定疯了般找情报,而郑鹏在情报方面,有得天独厚的优势。

绿姝的大父崔源,不良人最高领导不良将,好朋友崔希逸,就是负责西域事务,要是有消息,肯定不会漏了自己。

情报严重落后,也不知崔希逸要负多大的责任。

现在行动,有如大海捞针,郑鹏让部下只是常规的巡逻,每次巡逻都把人数加倍,以防万一,然后就等消息。

谋定而行。

从营地赶到的窝儿村,快马不用二个时辰,让郑鹏惊讶的是,二天了,马旭还没有信息传回来。

老部下知道郑鹏的脾气,也相信郑鹏的能力,猛虎营部没什么意见,而猛狼营部,开始有了微词:

“千骑使,今天我们派了十二路斥候去打探消息,猛虎营只派了二路,还是转了一圈就回来,太不把剿匪当一回事了吧。”

“是啊,我们天还没有亮就开始巡逻,到处打探流匪的下落,猛虎营的倒好,天亮后又是操练又是吃早饭,忙乎完了才出去巡逻。”

“我们一个个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都想着早日立功,他们倒好,像是郊游踏青一样。”

“就是就是,我们巡逻、探军情,一个个累得吐血,他们倒好,巡逻打猎两不误,到了晚上就在校场上烤肉,那肉香直往咱营房飘,也不分点,一个个吃独食,太可恨了。”

众人吵吵闹闹,都是对猛虎营那边剿匪的态度不满。

“停!”李显城有些不耐烦地拍着桌子说:“猛狼营的作风,是干了不算,干出成绩才算本事,皇上把剿匪的任务下给我们,那就要做好,某跟郑鹏约好,各有分工,你们把自己的事做好就行。”

顿了一下,李显城一脸认真地说:“一个人能成功一次,可以说是运气,成功二次,可以说是偶然,要是多次成功,说明什么,说明他有这样的实力,你们想想,人家赛马、出征拨汗那、比赛马球等,哪次不成功,千万别小看郑鹏这个人。”

郑鹏越是按捺不动,李显城就越不敢轻视。

“千骑使”一旁猛狼队队长秦波开口道:“郑千骑使曾在西域担任副监军,据说跟西域将领的关系搞得不错,他现在这样淡定,会不会有什么门路?”

“不排除”李显城点点头说:“两军交战,兵不厌诈,要获得胜利就要八仙过海各显神通,某知道光靠两队人在这茫茫郊野很难找到有价值的东西,放心,某也有后着。”

一众亲信眼前一亮,齐齐把眼光放在李显诚身上。

事关重大机密,李显城也不好说破,挥挥手说:“好了,没事多巡逻几次,少在这里鼓噪,做出成绩才有资格说别人。”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这是金科玉律,李显城知道光靠几百人很难有作为,出发前,高力士跟他谈过话,说到了西域,各部门、包括情报部门会全力配合。

羽林军是天子亲军,这是李隆基登上帝位后第一次派羽林军出征,要是没点成绩,那不是打脸吗?

李显城也在等,等秘密部门送上情报。

当然,这些不用跟部下说,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李显城抱着找不着当练兵、找到当惊喜的目的,把人散出去碰运气。

李显城在等,郑鹏也在等,等待马旭给自己带回好消息。

马旭一消失就消失了三天,第三天天都黑了,还是等不到马旭回营,郑鹏打算明天派人去找他时,陆进突然急匆匆地跑进营房,脸色有些复杂地说:“老大,不好了,马旭回来了。”

606 主角的光环?

“回来了?”郑鹏面色一喜:“好事啊,怎么苦着脸,谁欠你钱?”

终于回来了,再不回来就要派人去找他,只是,陆进的神色有点怪。

陆进苦笑地说:“老大,马旭没进营,在营外等你,唉,我也不知怎么说,你亲自去看看就知道了。”

郑鹏顾不得跟他罗嗦,踢了他一脚:“在哪?还不前面带路?”

急匆匆走出营房,正好看到李显城从营房中走出,看到郑鹏,大踏步向郑鹏的方向走过来。

不用郑鹏发问,陆进主动解释说:“这是对方要求的,让李千骑使也一起去。”

郑鹏有些疑惑,不过还是对李显城点点头,一起跟着陆进往营外走。

出了营房,陆进把二人带到一个小树林,小声地说:“老大,那人是我巡视营区时发现的,有御赐的金牌,是什么人真不清楚,一问他就说我的级别不够,总之,小心提防。”

刚走进小树林,马上有两个穿着黑衣、戴着一个斗笠,并把斗笠压得很低、看不清面目的人拦在前面:“请二位千骑使过去,其它人留在这里。”

“不妥”一名跟在李显城身边的贴身护卫一脸戒备地说:“是敌是友还不清楚,岂能让千骑使去冒险。”

树林里突然传出一个沉着的声音:“接着。”

话音刚落,只见有一块东西向李显城飞过来,李显城伸手一接,一接到就感到有点冰冷,放在眼前一看,是一块御赐的金牌。

这是皇帝亲自赏赐、权限很高的金牌,检验无误后,转身说道:“你们都在这里候着。”

“是,千骑使。”

李显城刚想叫郑鹏一起走,发现郑鹏已经走在前面,这家伙,还真心急,一听到有线索什么也不顾,抢先走了,摇了摇头,快步跟上。

要是郑鹏知道他这样想,还真冤枉郑鹏,让郑鹏不由分说往里面走的,不是手下马旭,也不是急着找线索,而是郑鹏听出说话的是崔希逸。

这小子,还真在西域。

郑鹏走进树林,很快发现三天没回营的马旭,只见他手里拉着一根绳,绳子的一头像棕子一样捆着一个人,要是猜得不错,这人就是马旭抓到的舌头,马旭一边拉着“舌头”,一边警惕地看着一旁的崔希逸。

崔希逸穿着粗衣粗布,打扮得一个普通的西域老百姓,只是他戴着一顶遮了半边脸的斗笠,身上还有一件藏青色的披风。

“老大,你可来了,这人好生无理,要抢我抓的舌头。”马旭一看到郑鹏,就像看到救星一样,当场就高兴起来。

郑鹏拍拍他的肩膀说:“干得不错,怎么抓到的?”

“老大你太神了,真有人藏在暗处,我足足守了二天才把他等出来,这小子藏得真贼,藏在石头缝里,没点耐心真让他跑了,本想跟着他老巢时,半路让他察觉了,刚把他拿下,这伙人就出现,非要带走这个人,还拿出那块金牌,老实说,御赐金牌听过,可真不会验真伪,后来他们的领队,就是站着的这个说认识老大你,所以就一起来了。”马旭一看到郑鹏,就像有了主心骨,竹筒倒豆子一样,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守了二天二夜才把人等出来,这是多强的忍耐力和可可怕第六感,要是郑鹏,肯定做不到。

野兽般的第六感。

看到崔希逸一直没发声,郑鹏知道他要保密,对马旭说:“给你记上一大功,这几天你也累了,舌头留下,先回营里好好休整。”

马旭高兴地应了一声,笑逐颜开地走了。

等马旭走后,崔希逸把斗笠取下,笑着说:“郑老弟,有些日子不见了,别来无恙吧。”

“不太好”郑鹏开玩笑地说:“又被派到这种苦寒之地。”

崔希逸一拳轻轻打在郑鹏的肩膀,没好气地说:“知足吧,你在长安喝香喝辣的时候,某还在西域餐风宿露,过着提心吊胆的日子,就是到西域,也是前呼后拥,好意思在兄弟面前诉苦?”

郑鹏打个哈哈,笑呵呵地说:“你那叫能者多劳,来,介绍一下,这位是....”

刚想介绍李显城,崔希逸已笑着说:“不良尉崔希逸,见过李千骑使。”

“原来是崔校尉,失敬。”李显城明显知道不良人的存在,闻言连忙回礼。

一旁的郑鹏苑尔,身为不良尉,肯定对朝中重要人物了如指掌,估计自己还没出发,相关资料和计划崔希逸已经得知,哪里需要自己介绍。

礼仪过后,李显城径直问道:“两位,认识?”

“认识”郑鹏坦然道:“相交于微时,西征拨汗那时就有合作,没想到现在还能合作。”

也没什么好隐瞒的,郑鹏大方地承认。

李显城对两人的关系并不感兴趣,他的目光,一来就被地上捆成棕子的人吸引,随即进入主题:“这是什么人?”

崔希逸一脸认真地说:“流匪。”

“流匪?”李显城的瞳孔当场就缩了起来。

“没错”崔希逸解释道:“经过调查,有人目击流匪犯案后,有可疑人物出现,结合这伙流匪狡猾的特性,某猜测流匪在犯案时会留一招后着,窝儿村事件发生后,某马上派人到附近伏击,想不到碰上猛虎营留下的后手,由于人是那位姓马的兄弟所抓,他死活不肯把这个人相让,只能多走一趟。”

真是马旭那小子抓到的?

郑鹏眼前一亮,心想马旭这小子真是给自己争气,嘴上却断然拒绝:“亲兄弟明算帐,崔兄,就是你来,这人也不能让你啊。”

运气真不错,让唐宽束手无策的流匪,自己一来,三天就拿到线索。

一瞬间,郑鹏都感到自己有主角的光环笼罩。

“没错,这是我们羽林军的俘虏,可不能轻易让出去。”李显城马上表明立场。

虽说跟郑鹏有赌约,但这些只是私人恩怨,凡事要以大局为重。

要是郑鹏拿到这份殊荣,作为羽林军的一员,李显城也面上有光,论功行赏时功劳也少不了自己的一份,想都不想就站在郑鹏的一边。

不良人是厉害,羽林军也不是吃素的,谁怕谁啊。

607 戏弄李显城

崔希逸没有反驳,而是走向那个被捆成棕子的“舌头”,用手一拉,把塞在舌头嘴里的破布拉出。

“啊~啊~啊”舌头的嘴一恢复自由,一边挣脱一边大骂起来,可他只能发出啊啊的声音,谁也听不清他说什么。

郑鹏这才惊讶地发现,被抓的人嘴里只剩半截舌头,他一说话就有鲜血从断舌中渗出,那团塞嘴的破布大半染成红色。

崔希逸很快把破布重新塞上,随手一记手刃击在俘虏的后颈,当场把他打昏在地。

“两位,看到没有,此人不能说话了。”崔希逸有些郁闷地说。

李显城连忙问道:“为什么这样,崔校尉,你用刑了?”

“没有”崔希逸摇头否认:“此人被马旭抓获,知道逃跑无望后,趁乱自己咬断的,想阻止都来不及,所以,这人就是交给你们也没用。”

“只要是个人,总有他的用处。”李显城毫不相让地说。

崔希逸摇摇头说:“李千骑使,某知道你的心思,实话说吧,押里来时某已经搜了身,一无所获,没一点可以证明他身份的东西,以某的经验,此人受过专业的训练,寻常用刑根本没用,交给我们,有办法让他开口。”

“开口?”李显城有些疑惑地说:“这人不是没了舌头吗?怎么开口。”

“交给他吧,术业有专攻,不良人能让死人说话,活人更不在话下。”郑鹏突然开口道。

关于俘获舌头的去向,郑鹏最有发言权,因为这个人是猛虎营的人所抓。

崔希逸面上一喜,向郑鹏拱拱手说:“谢了。”

“慢着”郑鹏突然拦在崔希逸面前:“我有一个条件。”

“明白,无论拿到什么情报,优先分享给二位,放心,皇上在密旨中说了,让西域部不良人全力配合羽林军。”

郑鹏这才高兴地说:“成交。”

“对了,有件事提醒一下”崔希逸一脸正色地说:“尾巴是抓到了,不过从他身上发现一只鸟笼,里面没了鸟,很有可能他把消息传了出去,也不知你们的踪迹有没有暴露,不管怎么说,小心为上。”

“有劳关心,要是主动送上门,某求之不得。”李显城一脸自信地说。

崔希逸点点头,把两只尾指放在嘴边,用力吹了一下口哨,很快有二名黑衣人把舌头架走,完了崔希逸纵身一跃,跳上手下牵来的马,转身对郑鹏和李显城拱拱手说:“二位,青山不改,绿水长流,相信我们很快又能见面,先走了。”

“不送。”

“保重。”

崔希逸走后,李显城转身,把目光放在郑鹏身上,上下打量着。

“李千骑使,你不是有某种癖好吧,先说了啊,我只喜欢美女,你敢对我不轨,我可要叫了。”郑鹏说话间,连退几步,还把双手护在胸前,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

李显城脑门现出几根黑线,老脸忍不住抽了抽,呸了一口口水,咬牙切齿地说:“郑鹏,你再乱说,某就撕了你的嘴。”

什么某种癖好,话下流,动作更是猥琐,李显城都有一种吐血的冲动。

“是吗?”郑鹏半信半疑的说:“军中相传李千骑使好男风,难道是谣传?”

“哪个王八蛋传的?老子知道了,把他剥皮抽筋。”李显城额上青筋都露了出来,说不出的狰狞。

“哦,李千骑使的意思是,你不是喜欢男人,喜欢美女?”

“废话,当然是喜欢美女,某又没病。”

“哦,是喜欢少女还是少妇?”

“当然是少妇,老话说得好,少妇少妇,腾云驾雾。”

李显城一说完,感到好像哪里不对,回头一想,再看看一旁窃笑的郑鹏,心里马上明白自己被郑鹏套了话,气得当场吹胡子瞪眼,拳头捏得紧紧的。

郑鹏心里乐得快要笑出来,没想到李显城这么容易上当,都说特别的人有特别的爱,这位羽林军第一勇士,竟然喜欢少妇。

还腾云驾雾呢,真有情调。

好吧,现在可以确定,李显城可以从智将行列剔出,归纳到勇将一列。

“别,别,别”郑鹏连忙笑着说:“刚才气氛有些严肃,开个玩笑缓和一下,李千骑使大人有大量,肯定不会跟我一般见识的,对吧。”

李显城倒不是斤斤计较的人,听到郑鹏道歉,狠狠瞪了郑鹏一眼,很快开口道:“拿某开涮,郑鹏你是第一个,要想某不计较也行,你要回答某几个问题。”

“当然可以,李千骑使有什么问题只管问,我一定知无不言,不过先说好,隐私的问题一概不答。”

李显城也不跟郑鹏斗嘴皮子,径直问道:“那个马旭,是你留下的?”

“没错。”

“什么时候留下的?”

“夜里收兵回营的途中。”

李显城盯着郑鹏说:“为什么把人留下,是不是你发现了什么蛛丝马迹?”

听到手下说郑鹏做事有些敷衍,巡逻也是马虎了事,李显城嘴里说不能轻视,心里暗暗有些轻视,认为郑鹏是徒有虚名,直到刚刚才明白郑鹏的高明。

不动声色间就布下暗棋,他的手下还抓到一个流匪的舌头。

困扰西域近一年的难事,郑鹏三天就有了眉目?

效率太惊人了吧。

郑鹏摇摇头说:“老实说,并没有发生什么蛛丝马迹,就是赌一把,没想到赌对了。”

“是什么原因让你觉得可疑,或者说,是什么让你觉得可以赌?”李显城明显不满足这个答案,打破沙锅问到底。

“主要二个方面”郑鹏娓娓而谈道:“第一,窝儿村的百姓死得太惨,什么死法也有,相同的是,杀人的手法很专业,从现场的情况来看,好像把杀人当成一门艺术,看得出主事的人不仅狠,还是一个偏执狂,他费力演一出戏,观众是我们,像这种偏执狂,肯定想知观众看戏后的反应,有可能会暗中留有人手,当然,也可以看作是收集情报,例如救援的军队、军队的人数、从示警到现场的反应时间等,都很有用。”

“第二点很简单,流匪最怕是全军覆没,他们做事时多会暗中留一个眼线,发生什么事?中途有什么变故?谁卖力谁不出力?都一一记录,就是被人一锅端也有人回去报信,临时起意赌一下,没想到还真有收获,运气。”

李显城上下打量了郑鹏,突然伸出大拇指说:“厉害,某是真服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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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8 老谋深算的坌达延

“阿爸,阿爸,好消息,好消息。”次仁推开坌达延的房门,兴冲冲的闯进来。

坌达延正在书桌上研究地图,闻言抬头看看风风火火、还喘着粗气的儿子,皱着眉头说:“次仁,跟你说了多少遍,凡事要沉住气,慌慌失失,怎么能成大事。”

“是,阿爸说得对,我下次一定改。”次仁不敢分辩,连忙低头认错。

坌达延瞄了儿子一眼,开口说:“说吧,有什么好消息让你高兴成这样。”

“灰鼠用信鸽把窝儿村的情报发回了,唐军的反应的速度还真快,比我们预计的速度还早到了一刻钟,对了,于阗镇镇守使唐宽也到了现场。”

坌达延皱着眉头说:“早到一刻钟,连唐宽也出动,看来这段时间我们做得不错,大唐的军民已成了惊弓之鸟,不过,这不算是什么好消息吧。”

“当然不算”次仁笑逐颜开地说:“阿爸,灰鼠在情报中说,他看到了我们最想见的人,郑鹏。”

坌达延一下子站起来,马上问道:“郑鹏?他来了?这消息可靠吗?”

“可靠”次仁肯定地说:“灰鼠为人非常谨慎,没有把握不会上报,军中有郑鹏的画像,他也看过真人,肯定不会弄错。”

“他人呢?我要见他。”

次仁摇摇头说:“人还没回来,估计找到什么有用的情报在跟踪吧,等他回来,我一定让他第一时间见阿爸。”

“终归是来了”坌达延搓搓手说:“好啊,本将亲自出手,筹划了这么久时间,还是等到了,好,很好。”

“还是阿爸厉害,一出手,姓郑的就乖乖送上门,等我们把他抓住,嘻嘻,那种神奇的水泥就能为我们所用,阿爸你就是天上的神仙,什么人都逃不过你的算计。”次仁讨好地说。

坌达延摆摆手说:“此话过了,郑鹏由西域发迹,在西域立下赫赫战功,熟悉这里,并让大唐的皇帝把他视作福星,我们故意在西域制造混乱,就是想大唐的狗皇帝派他眼中的福星来解决,这只是一个猜测,没想到真让某赌对了。”

“福星?”次仁一脸狰狞地说:“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书生,走了一点狗屎运而己,这次说什么也不能让他逃了,把他打回原形,挫了大唐的锐气,让他当我们吐蕃的狗,为吐蕃效力。”

“不能小看此人”坌达延冷静地说:“郑鹏进了大唐最精锐的羽林军,现在悄无声息出现在这里,说明西域的事已经让大唐高层坐卧不安,很有可能这次郑鹏是带羽林军来对付我们,小心才能使万年船。”

次仁冷笑地说:“来得正好,葛逻禄那伙人拿了咱们那么多好处,是时候让他们动一下,他们斗个两败俱伤,咱们坐山观虎斗,坐收渔翁之利,对了,阿爸,郑鹏来的消息,要不要告诉库罗?”

坌达延想了想,摇摇头说:“库罗那兔崽子,暗示他写信骗郑鹏到西域,他死活不肯,肯定是念及他们结拜的情谊,先不用告诉他,等势成水火、想回头都回不了的时候,就是死心塌地跟我们。”

“阿爸高见。”

说了这么多,次仁有些口渴了,去桌面准备喝水,无意中看到铺在桌面的地图划得很花,划了很多直线和红点,看起来花花绿绿的,不由好奇地说:“阿爸,你画的这些是什么?”

“在策划下一个袭击的目标。”

次仁不以为然地说:“这么多红圈圈是什么意思?不就是找只肥羊练练手、打打草谷吗,用得着费这么大劲吗?”

“费劲?”坌达延冷笑地说:“战场上一个小小的失误,都可能导致不可挽回的后果,看清楚,红点代表大唐军营,绿线代表巡逻队巡逻的数线,黑线圈着的地域是危险地带,蓝色的点是有可能巡逻的地区。”

“知道我们近一年在西域反手为云、覆手为雨,唐宽费尽九牛二虎之力也拿我们没办法吗,靠的不是运气,是你阿爸未雨绸缪,每次袭击的目标都经过精心挑选,还限定你们撤出的时间,那是每次都要考虑唐军军营离目标的距离、反应时间,撤退时要考虑有可能碰到的问题,遇到危险有什么补救措施等等,这些都要考虑。”

水泥的重要性被重视后,坌达延亲自负责诱捕行动,每次袭击都是他选定目标,次仁负责执行,两父子配合默契,从无失手。

次仁一直以为自己是运气,再加上唐军无能,看到坌达延桌上的地图,再听到解释,这才明白胜利来之不易。

“阿爸,还是你高,孩儿有很多东西得向阿爸学习。”

坌达延有些欣慰地说:“能知道自己的不足,这是好事,看到这里没有,明晚带人把这里平了。”

“哇达村?”次仁惊讶地说:“阿爸,里面超过一半是葛逻禄族人,这样不太好吧。”

虽说不喜欢库罗,可对盟友下手,次仁还有些顾忌。

“放心,这事我有我的算计,到时葛罗禄方面由应付,你只管做就行,记住,给你二刻钟,无论战果如何,二刻钟内一定要撤出哇达村。”坌达延一脸严肃地说。

“明白了,阿爸。”

看到次仁欲言又止的样子,坌达延开口道:“这里没有外人,有什么问题,尽管提吧。”

坌达延是吐蕃大将军,位高权重,可坌达延知道自己有一个永远都不能战胜的敌人,这个敌人是时间,这二年坌达延明显感到自己的身体不如从前,要想廷续家族的荣光,培养下一代至关重要,这是他竭力推行诱捕计划的重要原因。

堂堂吐蕃大将军,客串做了见不得光的“流匪”,就是为儿子谋一个大好前程。

为了儿子,坌达延真是拼命了。

战场是最好的学习场所,坌达延有意识加强对儿子的培养。

“阿爸,为什么目标选哈达村呢?那可是自己的盟友啊。”

坌达延好像早就料到儿子会问这个问题,闻言开口说道:“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这次我们行动如此顺利,除了精心策划外,葛逻禄一族所提供大唐驻军的情况、行动方案等情报占了大部分的功劳,大唐不是傻子,除了积极防御,也开始在内部排查,攻击哈达村,相当于变相替葛逻禄洗白,为后面的计划作铺垫,至于什么计划,暂时不能告诉你,这是其一。”

“其二,郑鹏一行刚来不久,我们要尽可能激怒他,次仁,你要记住,一个愤怒的人永远比一个冷静的人更好对付,因为愤怒会让人一个人作出不理智甚至错误的决定。”

“最后一点,郑鹏是来了,他身边是什么人,作战能力如何,我们一无所知,正主什么时候来的,我们的眼线一点消息都没有,很明显他们是当成奇兵,严格保密,正好借这次机会,验一验他们的成色如何,这叫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一箭三雕,何乐而不为呢。”

次仁都听呆了,心悦诚服地说:“阿爸,你太厉害了,请放心,这次我一定做得妥妥当当。”

坌达延拍拍儿的肩膀说:“次仁,有些事,交给手下做就行,不用每次都亲自动手,更不能的沉沦于杀戮。”

自己的儿子有上进,也肯努力,就是喜欢杀人,据说喜欢花样式杀人,把杀人当成了一种兴趣,男女老幼都不放过,坌达延担心儿子变成一个嗜血的人。

这对他的仁途不利,也会成为他的弱点。

“知道了,阿爸。”次仁有些不以为然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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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9 名将光环

“李千骑使,早啊。”营房后面的小树林内,正在练拳的郑鹏看到李显城,主动开口打招呼。

“日上三竿,不早了,郑千骑使倒时好雅兴,到这里练武。”

郑鹏收起拳,耸耸肩说:“临阵磨枪,不快也光,跟李千骑使没得比,只能勤能补拙了。”

李显城是羽林军公认的第一勇士,武艺很高,郭子仪和阿军都很想找他切磋,一较高低,只是一直没找到机会。

堂堂羽林军的千骑使,又是皇亲国戚,不会谁想挑战就挑战。

李显城打量了一下郑鹏,饶有兴趣地说:“要不,切磋一下?”

什么勤能补拙,李显城听到郑鹏说“勤”字都有些想笑,经过跟郑鹏的相处,知道郑鹏不仅没有“上进心”,做人还奇懒,能躺就不站,日上三竿才来练拳并不是他好学,大多是怕死。

攻打连城一役,郑鹏出了一个奇谋,攻大唐以最小代价拿下连城,抢了头功,但在敌人突围时受伤,估计有了阴影,于是有“临阵磨枪”这一出。

可惜啊,在攻陷连城后才受伤,以致没有跟随大队攻入大食,要知大食远比西域诸国富饶,当时攻入大食的将士,哪个不是名利双收,升官又发财,只有郑鹏错过机会。

据说受伤不重,要是郑鹏硬挺一下的话,估计爵位起码是子爵。

“行啊,我们比作诗还是文章?”

两人相互望了一眼,很快都笑了起来。

李显城收起笑容,一脸认真地说:“那边回话了,抓到的那名舌头死了,什么都没问出来,让我们暂时不要抱太大期待,他们说会想办法找情报,还说有些眉目,晚点会给我们一个惊喜。”

“还说术业有专攻,怎么把人开死的?”郑鹏抱怨道。

一直等崔希逸的好消息,没想到等来这个消息。

还以为自己有主角光环呢。

“不意外”李显城语出惊人地说:“羽林军的俘虏被带走,知道某为什么不坚决阻止吗,简单,当时就从那名舌头的眼里看到了死意,一个人决意寻死,谁也没办法。”

郑鹏郁闷地说:“这次没问出有用的东西,敌人有了防备,想再抓到舌头,难了。”

“慢慢来吧,不过,郑千骑使想赶回去参加新宅子进宅,怕是难了。”

“被你拖下水后,早就断了念想。”

李显城看着郑鹏,并没接他的茬,沉默一下,突然问道:“敌人虽说一时没有消息,我们的赌约还在继续,郑鹏,你准备怎么办?”

“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吧。”郑鹏不紧不慢地说。

“好!”李显城毫不犹豫地说。

李显城走后,郑鹏又练了一会拳,也回到营房用迟来的早饭。

早饭刚吃了一半,郭子仪风风火火地冲进来,一脸焦急地说:“三弟,我有事要跟你商量。”

“什么事?大哥,咦,你的眼睛怎么啦,没事吧?”郑鹏放下筷子,吃惊地说。

郭子仪的眼睛,又红又肿,满是血丝,看起来有点吓人。

“没事,是烟火薰的”郭子仪一边说,一边打开手里的地图,开门见山地说:“三弟,我把近一年流匪活动的轨迹、作案的地点都标出来,发现一件可怕的事。”

地图上全是密密麻麻的线和圈圈,郑鹏看得有点头痛,也烦得动脑,径直问道:“大哥,有什么事要说的,尽管说,我听就是。”

郭子仪一脸愤怒地说:“三弟,你看看,这伙流匪作案的地方,绝大部分是远离军营、或处于军营的肓区,显然是精心策划。”

“不意外啊,犯事肯定要远离军营,谁会傻乎乎跑到营门口作案,那不是找死吗?”郑鹏一点也不意外地说。

“光是这点,很难让人信服”郭子仪有些沉重地说:“某仔细查看了有关这伙流匪的所有卷宗和谍报,发现一件很可怕的事,这群流匪每次都很巧妙避开大唐的明岗暗哨和巡逻队,总能在部队赶到前安然离开,还有,不到一年时间一共袭击巡逻队十八次,无一失手。”

“说明什么,说明流匪对我们的防御和布置的了解到达一个让人可怕的程度,极有可能,我们军中出了位高权重、能接触到大量秘密的叛徒。”

郑鹏一脸严肃地说:“没错,相信唐宽也意识到这一点,所以才到长安找救兵,要不然事态紧急,他怎么放得下一世英名,大哥,你想得还真仔细。”

说后面那句话的时候,郑鹏是发自内心的敬佩。

一件事,猜测和论证完全是两件事,现在郭子仪只是一个小小的百骑长,很多核心机密都无法接触,就是跟崔希逸见面、抓到舌头的事也不知道,他能在这么短时间内把事情系统地整理出,还是在资料不足的情况下,这已经很了不起。

郭子仪好像天生就带着一个名将的光环。

“三弟,有一件事,不知该不该说?”

“这不是废话吗,我们兄弟间,还有什么不能说的。”郑鹏毫不犹豫地说。

郭子仪不是很肯定地说:“这伙流匪异常活泼,袭击的对象也多,据可以查到的资料,不到一年的时间,他们一共在大唐境内行凶一百零五次,每次都造成伤亡,然而,在流匪活动的范围内,只有一个部落没有受过骚扰,整个族群也没人死亡。”

“哦,是哪个族群?”

“葛逻禄族”郭子仪有些苦涩地说。

郑鹏失声叫道:“什么?葛逻禄族?”

郭子仪点点头,张张嘴想说什么,最后还是咽回嘴里,跟郑鹏一起沉默。

二人结拜的兄弟库罗,就是葛逻禄族人,想想库罗,离开二人已超过一年,音讯全无,郑鹏和郭子仪也有点想念他,准备完成任务就去库罗的部落转转,没想到,进西域有关他的第一个消息,就是跟他有关。

回想起库罗的种种反常,郑鹏和郭子仪的内心瞬时沉重起来。

要是葛逻禄一族真跟外人勾结,三兄弟要在沙场对垒,怎么办?真拼个你死我活?

“只是一个猜测,未必是真”郭子仪好像在说服自己说:“二弟也知大唐的国力,现在大唐国富民强,跟大唐对抗只是死路一条,相信他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两人正在说话,外面突然传来曹奉气喘吁吁的声音:“报,属下有急事禀报。”

“进来”郑鹏大声说。

曹奉给郑鹏行了一个军礼,然后大声地说:“禀千骑使,刚刚唐镇守使派人传话,哇达村被流匪袭击,唐镇守使希望我部从西南方面加急救援,注意盘查、拦截一切可疑人物。”

“哇达村?”郑鹏皱着眉头说:“我当副监军时去过,那里是葛逻禄和汉族聚居,主要是葛逻族为主,环境不错,山清水秀,民风淳朴,没想到....成为流匪袭击目标。”

郭子仪也咬着牙说:“可恶,窝儿村的尸骨未寒,又跑到哇达村行凶,真当大唐无人不成。”

郑鹏和郭子仪,一个缅怀可惜,一个咬牙切齿,但两人都听得出对方有一种如释重负的味道:不管怎样,库罗算是暂时摘了出来。

“集合,集合,快!”这时传来猛狼营传令官的声音,不用说,李显城知道消息后,第一时间召集人手。

郭子仪马上说:“三弟,兵贵神速,某先带应急队先出发,你召集人手随后跟上。”

“明白,大哥,小心。”

唐宽让人包抄,很有可能流匪还没有逃脱,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郭子仪怕功劳被李显城抢走,更怕流匪再一次逍遥法外,不等所有人集合,立刻就要出发。

“好,你也小心。”

610 战略转换

一路狂奔,郑鹏一边赶路一边展开搜索,足足花了半天时候才赶到哇达村。

反应算是很快了,可是没有奇迹出现,又一次窝儿村的事件重演,尸横遍野,满目疮痍。

看到郑鹏来,郭子仪对郑鹏摇了摇头,表示没有收获。

“李千骑使,你们有什么收获没有?”郑鹏问在现场指挥的李显城。

“没有”李显城声音有些沙哑地说:“说来怪了,所有人一看到警报就全速增援,中途没有一丝耽搁,那些人好像会变戏法一样,没了,于阗北大营的人发现一伙流匪,追到半路一处峡谷时中了埋伏,死伤近二百人,等集合人手再去找时,这伙人已逃入吐蕃境内。”

郑鹏苦笑地说:“又功亏一篑。”

“没办法,这里地广人稀,边境接壤线又长,敌人要钻空子太容易了。”李显城苦笑地说。

顿了一下,李显城补充道:“流匪全是骑马的,速度很快,事发点距驻地距离又远,现在终于能体会唐将军的不容易。”

西域的地形、防御范围跟在禁苑差别太大了,以前在禁苑,就那一亩三分地,一天巡十遍八遍不是问题,可是在西域,真要巡一遍,估计得十天半个月,还要在不迷路的情况下。

郑鹏指着前面说:“一说曹操,曹操就到,看,是唐将军的帅旗。”

李显城抬头一看,还真是唐宽的帅旗。

没想到他也赶来了。

一番礼仪后,唐宽一边看现场,一边了解情况,很有风度的他,中途也忍不住骂了好几次,完了把郑鹏、李显城、郭子仪还有几位副将叫一边,有些沉重地说:“诸位,什么事你们也看到,就不提了,尔等有什么好的建议,都说说吧。”

“太猖狂了,抓住他们,一定把他们千刀万剐。”

“见过不要脸的,就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只会对无寸铁的百姓下手。”

“这伙人,打仗有几分真本事不知道,不过这逃跑和祸害人的本事真不小。”

众人骂得正兴起的时候,唐宽打断说:“够了,本将现在要听的,是怎么对付这群败类,不是让你们骂他们,明白吗?”

最近流匪异常活跃,三天前才发生窝儿村惨案,现在又来一个哇达村被屠,唐宽一想不知怎么写奏折,心情一下子烦躁起来。

一名叫洪铭的副将开口说:“不能任由这伙流匪再猖狂下去,将军,属下建议加强巡逻,不给敌人钻空子。”

唐宽摆摆手,皱着眉头说:“巡逻的确不能少,问题要巡的地方很多,地广人稀,这个月除了窝儿村和刚遇袭的哇达村,还有五支巡逻队被伏击,死伤斥候超过二十名,巡逻只是一个方法,但不能根治。”

李显城犹豫一下,开口说道:“城外不安全,也加剧将士们的防御难度,唐将军,何不把城外的百姓迁入城中,到时流匪想袭击也没有目标。”

“不妥”唐宽马上否决:“西域的城池比不上繁华的中原地区,规模小,接纳能力有限,西域百姓的财货绝大部分是牲口,牲口是西域百姓最宝贵的财富,普通的牧民家庭也有上千头牲口,哪里挤得下,再说很多百姓也不肯轻易离开故土。”

众人又提了几个建议,唐宽一一表示否决。

“唐将军,依某愚见,我们要换一种策略了。”郭子仪突然开口道。

唐宽看到说话的人是郭子仪,马上说道:”不知郭百骑有何高见?”

郭子仪朗声说:“一直以来,我们想的都是怎么找到这伙流匪,怎么消灭他们,经过近一年的教训,这个策略并不凑效,主要是敌人太狡猾,精于计算,有可能还有大量情报支持,再加上地广人稀,就是把几万人撒在茫茫郊野外,也难有什么效果,人多声势大,还没赶到就把流匪吓跳,人少又怕流匪袭击,让人牵着鼻子走。”

“要改变被的局面,应该先从策略开始改变,先放弃尽快找到这伙人、剿灭这伙人的想法,由攻转防,例如把驻军营地变得更合理一些,把保护范围扩大;城外的百姓迁入城内难度很大,但可以让城外的村庄、部落尽可能抱团取暧,游牧的部落尽可能一起放牧,小村落暂且寄居大乡镇,邻近几条村的青壮可以组成防卫队,流匪来了可以抵抗拖延时间,为我们包围剿灭流匪创造有利条件。”

“要是流匪不露面或跑掉怎么办?”一名叫江渔的偏将疑惑地说。

郭子仪沉声地说:“不露面,大唐的百姓可以安心,也不用再增加伤亡,至于跑掉,某看未必,大伙都知道,这伙流匪,不像打家劫舍,倒像是故意搞事拉仇恨,折腾了那么久都不走,肯定有它的目的,没达到目的之前,肯定不会轻易放弃。”

洪铭有些郁闷地说:“郭百骑分析得很对,问题是,这样我们是不是太憋闷了,光挨打不还手?”

一直没开口的郑鹏突然说:“也不尽然,防守之余我们也要伺机而动,找到机会就给他来个迎头痛击。”

“郑千骑使,说说你的想法。”唐宽边说话边打手势让众人静下。

连城那么坚固,号称西域第一关,郑鹏说拿下就拿下,不知为挽救多少大唐的好儿郎,也不知让多少家庭免于伤悲。

跟李隆基的观点相同,唐宽把郑鹏当成福星。

郑鹏淡然一笑:“唐将军,还记得攻连城所用的热气球吗?”

“记得“唐宽有些惊讶地说:“问题是,我们连敌人在哪里也不知,就是有热气球又有什么用呢?”

“有用”郑鹏解释道:“热气球可以帮助攻城,也可以帮助守城,我们都说登高望远,可以派人在高处放热气球,这样可以监视更大的区域,也可以更快发现敌人。”

唐宽有些可惜地说:“郑鹏的建议很好,登高望远是不错,问题是,天地广袤无限,人的视力有穷视,也看不到多远。”

不是站得高就看得远,除了高度处,还要天气、目标大小等因素。

在纯净的空气中,人眼可以看见27千米外的一点烛光。在海上能看到16~25千米外的船只。若在高山顶上,眼力可以扩大到320千米处。抬头望星空,则能见到1000千米远的人造卫星,还能见到相距几十到几千米年的星座。

郑鹏一脸自信地说:“唐将军,我有信心可以解决这个问题。”

611 军中无戏言

“解决?”唐宽有些惊讶地说:“解决目力问题?敢问郑千骑使如何解决。”

人的目力,差不多是天生的,偶尔有目力出众的人,也是少数,唐宽听到郑鹏说有办法增加人的目力,第一时间就是怀疑。

把耳朵贴在地面,有经验的人可以听到很远地方传来的马蹄声,在地上插一个特制的瓦器,可以监听地底的情况,防止有人挖地洞潜入。

这些助长耳力的方法唐宽知道,但助长目力,还真是闻所未闻。

郭子仪压低声音说:“三弟,这种事不能信口开河。”

郑鹏一脸认真地说:“不是开玩笑,唐将军,那伙流匪太狡猾,极有可能有细作和内应相助,估计短时间内拿他没办法,还是听郭百骑的建议,进行战略性调整,热气球的制作方式各军事重镇也有,可以先准备,至于目力方面的问题,交给我。”

“好!本将信你一次,记住,军中无戏言。”唐宽被郑鹏的自信感染,当场答应。

郑鹏一脸严肃地说:“军中无戏言。”

回去的路上,郭子仪忍不住问道:“三弟,你真有办法增加人的目力?”

“有。”

“真有?这么神奇?”

郑鹏一脸正经地说:“故事不是说吗,千里眼、顺风耳。”

“什么?故事?”郭子仪瞪大眼睛说:“三弟,那是故事,很多是杜撰的,千里眼真能看千里?顺风耳能听到很远人说话的声音?能相信吗?,那神话故事还有什么缩地术,飞行术,人一天能跑三千里,动动手指,就能把话转到千里之外,能信吗?军中无戏言,要是你真拿不出有助目力的辅具,唐将军肯定要罚你。”

故事啊,很多是骗人的,两片嘴唇一碰,想说什么没有,不能为了一时口舌之快而招惹麻烦吧。

都不用猜,现在唐宽的心情肯定很差,要是骗他,肯定没好果子吃。

“大哥放心,我既然说出口,肯定有办法,你就等着见证奇迹的时刻吧。”郑鹏信心满满地说。

很想说,到了后世科技发达的年代,间谍卫星能监视万里之外的人,特殊窃听设备能偷听到很远人说话的声音,坐上飞机,别说一天三千里,三万里也不在话下,动动手指拨动手机,转眼间就能和万里之外的人毫障碍地聊天。

可是,这些对郭子仪来说,简直就是天方夜谭,弄不好还找个郎中帮自己看,要不要关疯人塔.......

一直以来,郑鹏都尽快可能遵循历史发展的轨迹,不去破坏这种平衡,然而,到西域短短几天的时间,内心的美好被残酷的现实打败,终于忍不住要出手,尽快结束这种惨无人道的游戏方式。

无论如何,一定要那伙自以为聪明、把普通人性命视作玩物的畜生尽快正法。

看到郑鹏少有认真的表情,郭子仪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轻轻地点点头。

西域四大军事重镇,于阗镇与吐蕃接壤的边界最长,所受的“匪患”也最重,虽说唐宽不愿意承认,可现实告诉他郭子仪的提议是对的,当晚他就召集人手商量,率先由尽快剿灭转变为战略防御。

开完会后,于阗镇的军械房就开始忙碌起来,开始大量制作用于监视的热气球。

像开会、防务这些,郑鹏作了甩手掌柜,一概不理,带着阿军和几名亲信,在营房旁边的山洞里开始捣鼓起来,众人看到不时有人把各用器械、材料送进戒备森严的山洞。

李显城很好奇郑鹏要干什么,尝试进去观看,却被阿军强行拦截后,也放弃了,只是扬言,要是郑鹏要是弄不出有助目力的东西,会考虑追究郑鹏怠军之罪。

“去,军中的铁匠按这个图式打出来,速度要快,明天一早就要打好。”

“这里安一个风屉,风力要猛。”

“这一份是采购清单,用快马去买。”

“要沙干什么?这里湿乎乎的,给我铺一层二尺厚的细沙,速度要快。”

......

郑鹏不断发施号,让部下跑腿,还从于阗镇的工房抽了不少工匠前来帮忙,很快按自己的想法,把征用的山洞变成自己的秘密工坊。

郑鹏要做的,是后世广泛应用于军事、科学的望远镜。

1608年,荷兰的一位眼镜商汉斯·利伯希偶然发现用两块镜片可以看清远处的景物,受此启发,他制造了人类历史上的第一架望远镜;1609年意大利佛罗伦萨人伽利略·伽利雷发明了40倍双镜望远镜,这是第一部投入科学应用的实用望远镜。

望远镜的原理很简单,由两位透镜倒映成像,郑鹏前世在科学兴趣小组做过这个项目,对它并不陌生。

要做望远镜,就要透镜,要做透镜,就要用到玻璃,郑鹏现在要做的,就是把玻璃捣弄出来。

古法玻璃的制作很简单,把石英砂和天然苏打和在一起用炉子溶化就能得到,没什么难度,郑鹏只要把玻璃弄出来,像打磨这些事,指点那些工匠做就行。

在唐宽的推荐下,西域的战略计划由郭子仪负责制定。

重新规则营地、巡逻路线,劝导百姓聚居、组织乡勇抱团等工作,郭子仪每天都忙得团团转,也不知是运气好还是流匪觉得最近行动太频繁,半个月过去,西域风平浪静,那伙流匪一直没有再出现。

郭子仪的提议被采纳后,一直在于阗城内协助唐宽就战略防御的方向努力,重新调整营地、防区还有巡逻路线,这是一个巨大的工程,还要分心兼顾各堡垒、哨所,此外对郊外百姓抱团防御的事上心,足足忙了半个月,被借用的郭子仪才回到猛虎营的营地。

回到营区,正想问郑鹏那么个助目力的工具做得怎么样,唐宽还一直掂记着的时候,突然听到有人大吼一声:“好,太好了,终于还是让我弄出来了。”

三弟?

大唐人自称时,大多喜欢用“某”,郑鹏不同,喜欢用“我”表达,还解释说是自己的俚语,一听到熟悉的声音还有那个独特的“我”字,郭子仪就知是郑鹏。

抬眼向旁边的山洞一看,只见郑鹏正在洞口手舞足蹈地跳着,手里拿着一杆一尺多长的奇怪东西。

弄出来了?

郭子仪心里一个激灵,也不顾骑了几个时辰的马,拨腿就往山洞跑去。

“咦,大哥,你回来了?那个计划完成了吗?”看到郭子仪回来,郑鹏楞了一下,很快高兴地说。

郭子仪随口应付道:“完成了,也不是大事,对了,三弟,你刚才大叫什么弄出来了,是什么弄出来了,就是你手里那怪玩意?”

郑鹏举起手里的圆筒望远镜,有些得意地说:“大哥,这不叫怪玩意,它叫望远镜,有了它,你的目力大增,增到你不敢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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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2 望远镜问世

“望远镜?有什么用?”郭子仪拿过望远镜左右打量了一会,实在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忍不住开口发问。

这是一只单筒望远镜,郑鹏拿回来后,稍稍调节了一下视距,然后寻找目标,只是看了一小会,很快找到验让的目标。

“大哥”郑鹏把手里的望远镜再次交到有郭子仪手里,指着前面的方向说:“往这个方向看,保证你有发现。”

郭子仪拿过来,按郑鹏指的方向一看,脸上出现惊讶地神色:一支巡逻队正在休息,为首的正是队正陆进,陆进那小子解开腰带,撩起皮甲,左脚在地,右脚抬高踩在一块大石上,屁股一扭一摆的,好像还用手拨弄着下体,若无其事的撒着尿呢。

陆进脸上贱贱的笑容、鼻尖上的汗珠都清晰可见,简直就像在自己面前撒尿一样。

郭子仪把望远镜拿开,一拿开望远镜,眼前空空如也,就是把眼睛睁得再大,什么也看不到。

把望远镜再次放在眼前,正好看到陆进哆嗦二下,然后开始系腰带。

向左右看一下,巡逻队员的相貌、装束、携带的武器看得一清二楚,突然间,郭子仪把目光放在众人旁边的大石上。

郭子仪记得这块大石,形状像狗的脑袋,大伙都叫它狗头石,那地方离营地大约是十里地。

天啊,相隔十里地还看得那么清楚,这个长长的小圆筒,真的这么神奇?

郭子仪看看圆筒,又看看远方,很快有了决定:“来人,备马。”

说完,郭子仪拿着手里的望远镜对郑鹏说:“三弟,某要拿这个望远镜去验证一下。”

虽说眼看为实,郑鹏知道郭子仪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他要去现场进一步核实。

“大哥都发话了,当然可以,不过小心点,望远镜经不起折腾,现在我手里就只有一个成品,宝贝着呢。”

郭子仪点点头,先用绸布包着,外面还用一块羊皮裹好,带着两名侍卫策马狂奔。

一刻钟多一点,郭子仪已经赶到陆进等人休整的地方。

陆军躺在地上正想小睡一会,听到动静马上站起来,看到来人连忙问道:“郭百骑,你怎么来了,是不是有什么消息?”

郭子仪没说话,只是盯着陆进不说话。

“郭百骑,不对,郭大哥,有事你吩咐。”陆进有些的慌乱地说。

都被郭子仪盯得有些发毛了。

衣着、装束,和在望远镜中望到的一模一样,郭子仪指着前面那块大石说:“陆进,刚才你在那块黑色的石头旁边撒尿?”

陆进有些傻眼地说:“郭百骑,你怎么知道的?巡逻撒个尿,没有违反纪律吧?”

“看到了”郭子仪调侃道:“别具一格啊,一边扭一边撒,哈哈哈。”

陆进有些傻眼,然后有些不高兴地说:“郭大哥,你偷看某撒尿?不对,你刚刚骑马来的,是哪个兔崽子告的密。”

突然间,陆进有些惊恐地后退二步:“郭大哥,你不会有某种特别的癖好吧,先说了,某可是家中长子,只喜欢美女。”

陆进的话音一落,不少人围观将士看郭子仪的目光都不一样了。

“一边去”郭子仪没好气地说:“告诉你吧,千骑使不是说弄可以助长目力的工具吗?弄出来了,刚刚就是过来验证,知道某为什么知道你撒尿吗?那是某在营地旁边那座山上看到你在狗头石这里撒尿,不敢相信,所以特地来验证。”

“不错,养了一只大龟。”郭子仪突然笑嘻嘻地说。

陆进顾不得尴尬,一脸惊讶地说:“什么?从营地里可以看到某在这里撒尿?郭大哥,你这玩笑开得太大了吧。”

郭子仪从怀里拿出包了两层的圆筒望远镜捣弄了几下,然后递给陆进说:“来,你自己来看吧。”

陆进接过来,学着郭子仪的样子看去,不看还算了,一看吓一跳:望远镜里,郑鹏坐在洞口,洞口摆上一桌酒席,正和曹奉、周权等人喝酒呢。

不仅看清每个人的脸,连倒酒时酒水溅出的酒滴也看到。

太神奇了。

放下望远镜,把眼睛睁得再大,还是什么都没看到,把望远镜放在眼前,马上又看得清清楚楚。

“这,这太神奇了,老大真是无所不能。”陆进心悦诚服地说。

郭子仪点点头说:“战场上得此利器,能料敌先机,简直就是如虎添翼、无往而不利。”

远远就能看到敌人,通过望远镜,可以把敌人的主将、数量、兵种和阵形全部看透,打起仗来事半功倍。

陆进眼前一亮,把望远镜收紧:“对啊,这玩意不错,拿着去巡逻最合适不过。”

“想得美”郭子仪一手抢回:“现在就一个样品,某都还没有配备,哪里论得着你,等着吧。”

不待陆进说话,郭子仪拿着望远镜翻身上马,径直骑马回营。

回到营地,郭子仪二话不说,马上追问道:“三弟,这望远镜太好了,简直就是神兵利器,做多些,多做些,有了它,看那些人还怎么猖狂,对了,把这事及时给唐将军通报,都说出军中无戏言的话,让他看看三弟的能耐,还有,不要忘了给皇上也进献一个,皇上看到肯定很高兴,进献之功不会少,龙颜大悦之下,说不定三弟的爵位要晋升。”

郭子仪越说越激动,脸色都有些涨红。

郑鹏摆摆手说:“我负责打造,其它的事全由大哥作主。”

“没问题”郭子仪一脸严肃地说:“这里得加强护卫,某的二名私卫也调到这里守卫,防守级别升到最高。”

验正望远镜的效用后,郭子仪看出望远镜在军事上的好处,马上加强防卫。

郑鹏、郭子仪、李显城、唐宽等人,为了战略防御忙得不可开交,而隐在暗处的次仁、坌达延等人也没有闲着,都为下一场的较量作准备。

次仁走到坌达延的营房前,刚想推门进去,突然想起阿爸坌达延不喜欢自己没规矩,犹豫一下,轻轻敲了敲:“报!”

“进来。”

次仁应了一声,推门进去。

一进去,只见坌达延趴在一份地图前,很仔细地画着什么,他的脸色有些严肃、眉头也轻皱着,没了以往那种自信和洒脱。

看到桌上的茶杯空了,次仁一边倒茶一边说:“阿爸,喝茶。”

“放着吧。”

次仁站了一会,看到坌达延没搭理自己,忍不住开口道:“阿爸,大半个月没有出现,勇士们的刀都快生锈了,大伙都想出动打打草谷,解解闷。”

哇达村后,吐蕃的特别行动部就再没出动过,在吐蕃境内一个隐秘的营地休整,一休整就是大半个月,次仁都有些坐不住了。

天天在营地里,哪也不去,闷都闷死,去打草谷多好玩,可以抢财货、抢女人,还能杀人玩,大半个月没杀人,次仁的手都有些痒痒了。

要不是坌达延下过死命令,任何行动都要经过他同意,次仁早就带人去打草谷了。

坌达延头也不抬地说:“忍着,没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踏出营区一步。”

“阿爸”次仁忍不住说:“大唐让我们骚扰得惶惶不可终日,哇达村那次行动,我们都目睹目标人物郑鹏到了,趁他立足未稳,正是抓他的好时机,怎么突然停止行了呢。”

前面盼着大唐把郑鹏派到西域,不用到长安就有机会把他拿下,问题是,现在正主来了,前面一直很活跃的坌达延,突然变得非常克制。

坌达延头也不抬地说:“好时机?不见得吧,次仁,你不是没注意到,葛逻禄方面,超过半个月没有情报送来了。”

“注意到了,可能被什么事耽搁了吧,没事。”次仁不以为然地说。

坌达延还是摇摇头说:“古言有云,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怠,我们的眼线有消息来了,大唐在西域重新布置防御,像营地、巡逻队全部重新部署,知道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我们以前得到的情报全部变成了废纸,在没有得到足够的情报之前,不能冒然行动。”

大唐的部队,以往都是拼命地到处出动,都想用最短的时间解决最辣手的问题,坌达延只要做点小动作,就可以把大唐部署在西域的部队、特别是靠近边线的部队牵着鼻子转,很轻松就可以消耗大唐军队的体能、气力还有决心。

坌达延没想到大唐会改变策略,由主动出动变成被动防备,不仅军营和巡逻作了全新的部署,还指导部落和村庄进行抱团取暧,完全打完了坌达延的作战方案。

唐军有点认怂的表现,可能在西域被人看轻,问题是,很实用。

起码坌达延没有胜利的把握,只能把行动一拖再拖。

次仁有些不以为然地说:“阿爸,怕什么,就算他们改变策略,依然抵挡不了我们勇士的快马和弯刀,找一个油水丰足的村庄下手就行。

“啪”的一声,坌达延猛地一拍桌子,大声地骂道:“无知。”

613 内讧

坌达延突然发火,次仁吓了一跳,忙小声说道:“孩儿说错话了,请阿爸息怒。”

“哦,错在哪里,说说。”

次仁有些犹豫地说:“孩儿不清楚,请阿爸赐教。”

坌达延叹了一口气,很快平心静气地说:“阿爸问你,我们为什么要成立秘密行动部?”

“想得到郑鹏,从而得到有用的水泥,但又不想让大唐知道。”

“为什么不让大唐知道?”坌达延继续追问。

“拨汗那之战,吐蕃败了,因为大唐比我们更富有、装备更精良,我们....不是大唐的对手。”

“说对了”坌达延有些屈辱地说:“你阿爸是谁,吐蕃大将军,堂堂大将军跑来做这些偷鸡摸狗、上不了台面的事,不是为了好玩,而是为了确保万无一失,确保不让大唐抓到把柄,次仁,你以为大唐不知是我们做的吗?他们知道,只是我们这出苦肉计用得不错,他们苦于没证据而己。”

次仁张张嘴,最后什么也没说。

坌达延叹了一口气:“有什么不明白的,说出来,别憋在心里。”

“阿爸,大唐是强,可我们吐蕃不怕它,哪年没到大唐打草谷,抢了那么多人口和牲口,可大唐就是生气也拿我们没办法,因为吐蕃是神佑之地,大唐的士兵到了吐蕃,会晕倒、呕吐甚至丧命,每次打仗,吐蕃攻多守少、赢多输少,为什么要怕大唐?”

大唐建国初期,为了争夺地盘和利益,和吐蕃经历多次战争,大多是输多赢少,主要原因是吐蕃有天然的地理优势,大唐军部一旦深入吐蕃境内,身体会出现各种不适应,严重的甚至丧命,于是大唐将士把吐蕃视为诅咒之地,而吐蕃则得意地自称为神佑之地。

吐蕃有地理优势,打不赢就逃,龟缩防守;大唐的城池坚回,装甲精良,很难进攻诅咒之地,但防卫没问题,因为吐蕃铁骑没有攻城的经验,于是双方位于一个对峙的局面,谁也拿谁没办法。

坌达延解释道:“这个问题问得好,论军事,吐蕃不怯大唐,偏偏要对它称臣,原因很简单,吐蕃地势太高,土地贫瘠,适合种植的作物很少,产量低,自然灾害也多,但大唐地大物博,土地肥沃,百姓在种植方面有丰富的经验,各行各业的工匠也非常出色。”

“向大唐称臣,不是怕大唐军队兵临城下,而是我们想得到大唐的茶叶、盐巴、铁器、武器、装甲,我们想学习大唐各行各业的技术,吐蕃要想打破对峙的局面,要想有更大的作为,还需要努力变得更强大,一时的忍辱负重是有必要的,也就是说,我们既要达到目的,又不能破坏现在的大好局面,懂了吗?”

次仁有些惭愧地说:“阿爸,我就是怕郑鹏来了又走,我们功亏一篑。”

“郑鹏进了羽林军,羽林军不仅仅是大唐的颜面,也是大唐狗皇帝的颜面,现在他们担心我们走而己,我们根本不用担心郑鹏走。”

“阿爸,那我们的下一次行动......”

“作了这么多铺垫,是时候作一个决绝”坌达延把目光投向地图,冷静地说:“事不宜迟,天下也没有不散之宴席,下一次行动,将决定这次行动的成败。”

大唐由主动出击变成战略防御,给坌达延很大的警示,一个冷静的对手比一个狂怒的对手难对付多了,再说主战场是在大唐境内。

没有神佑之地的庇护,坌达延没有必胜的把握。

现在能做的,就是尽可能把准备功夫做好,提高胜率,一想到即将面对大唐最聪明的人和大唐最精锐的部队,坌达延不仅没有害怕,相反,他的内心还满怀期待。

“滚开,我要见你们大将军。”

“敢拨剑?好,看看是你们吐蕃的刀锋利还是我们葛逻禄的刀锋利。”

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嘈杂声,次仁看了坌达延一眼,把手搭在刀柄上,冷笑地说:“是库罗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竟敢到这里撒野,阿爸,我去教训他。”

“不”坌达延摆摆手说:“某亲自去会他。”

营房外,坌达延亲卫把库罗和他的二名侍卫团团围住,大有一触即发的迹象。

“退下。”坌达延厉声喝道。

坌达延在军中,向来说一不二,亲卫闻言,马上退下。

看到坌达延出来了,库罗犹豫一下,还是把武器收起,勉强行了一个礼:“见过大将军。”

坌达延哈哈一笑:“库罗少族长,吐蕃与葛逻禄一族已经结为盟友,怎么还兵戎相见呢,当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说得好”库罗咬牙切齿地说:“既是盟友,不知大将军派人血洗哇达村,让一百多名葛逻禄的百姓惨死在你们的屠刀之下,不知当中又有什么误会呢?”

坌达延淡然一笑:“原来是这件事,还以为以少族长的精明,会明白本将这样做的苦衷,看来是有些误解。”

“大将军杀盟友的百姓,还变得有理?”库罗冷笑地说。

听到哇达村被血洗,库罗还不敢相信,亲自看了现场,看到族民惨死的情境,当场暴走,马上找坌达延算帐。

坌达延没说话,次仁在一旁冷笑地说:“库罗,我们是在帮你,这都看不到?”

“帮我?亏你说得出口。”

“我们行动这么久,差不多袭击了所有的势力,只有葛逻禄的人从没受过袭击,大唐方面会怎么想?大唐开始调查你们了,不会一点也没察觉吧,哇达村的行动一出,变相替你们摆脱嫌疑,感谢都没一声,还好意思质问?”

库罗红着眼说:“那是我们葛逻禄一族的百姓。”

次仁冷笑地说:“成大事者不拘不事,为了这次秘密行动,吐蕃也要使用苦肉计,付出了三个村庄、合计三百多条性命的代价,怎么,你们葛逻禄的百姓是人,我们吐蕃的百姓就不是人?说起伤亡,吐蕃的伤亡是你们葛逻禄的二倍。”

库罗一时有些语塞,不知该说些什么。

614 真福星也

长安,内教坊内,声乐飘飘,盛妆打扮的舞会在舞台上翩翩起舞,宏大的舞台、壮观的排场,再加上训练有素的乐官和舞者,宛如谱写一曲盛世乐章。

“停!”坐在看座中央的李隆基突然有些暴怒地打断。

“皇上息怒。”一众乐官、舞伎吓得脸色苍白,一个个跪下认罪。

伴君如伴虎,宫里的人都知李隆基的心情不好,前二天因为一道菜品不佳,御膳房的人都被打了板子。

李隆基余怒未消地吼道:“下去,都给朕下去。”

“尔等还不退下?”从外面高力士适时发声。

一众乐官、舞伎有些狼狈地退下,高力士走到李隆基身边,讨好地说:“大家又是为西域的事犯愁?”

李隆基长叹一声,有些无奈地说:“西域之乱,如梗在喉,真是可恶,十万雄师况竟不能保一方平安,朕要他们又有何用。”

西域流匪之乱,由最开始的治安事件演变成国际事件,不仅仅大唐臣民在观看进展,很多邦国也在密留意这件事的进展,就在今天,大食的使者还主动在朝会上说,愿意出兵协助大唐剿匪。

这不是帮助,而是一种变相的嘲笑,李隆基差点没在朝堂上骂人。

可是将领不争气,剿了近一年还没有剿灭,派最精锐的羽林军去,暂时还没看到成效,李隆基的心情被消磨耗尽。

心情不好,跑到内教坊听曲,本想放松心情,没想到平日最喜欢的乐曲越听越烦,直接叫停。

“皇上息怒,西域兵强马壮,还有羽林军出马,那伙流匪肯定逃不出生天。”高力士一脸自信地说。

“哼”李隆基冷哼一声,很快说道:“真有那么好,为什么一个捷报也没给朕,全是糟心的消息。”

看到高力士手里拿着奏折,李隆基没好气地说:“又有什么事?力士,朕心累了,不想再烦,要是不好的消息,就押后吧。”

高力士笑逐颜开地说:“大家,好事,大好事,西域传来一个大好事。”

“西域的流匪歼灭了?”李隆基面上一喜,一脸期待地说。

李隆基说不上爱民如子,但也看得大唐的子民,流匪动辄就屠村,把大唐百姓视如牲口,内心愤怒异常,再加上西域之乱涉及到大唐颜面,听到西域传来好消息,立马变得期待起来。

高力士小声地说:“大家,流匪的事,暂时还没有进展。”

“有什么好事快说,敢跟朕打马虎眼,让人吃板子。”李隆基虎起了脸。

“大家”高力士连忙说:“这事与郑鹏有关,看看奏折就知道了。”

李隆基忙拿过奏折,快速看起来,看完后吃惊地说:“望远镜?有了他相当于有了千里目?真是这般神奇?”

奏折是李显城和郭子仪联名,主要说了二件事,一是郭子仪提了战略转换,这件事唐宽已经上过奏折,没什么出奇,第二件事引起李隆基很大的兴趣,主要说郑鹏捣弄出一种叫望远镜的东西,可以增强人的目力,可以远距离搜寻和监视敌人。

高力士再次奉上一个长长的锦盒:“大家,这是郑鹏所做的望远镜。

李隆基亲自打锦盒,只见里面是一只用三层绸布包着的望远镜,望远镜头大尾小,镜身没有镶金嵌玉,也没有什么特别的造形,连简单的花纹也没有。

不夸张地说,这是李隆基看过最朴素的东西。

李隆基轻轻拿起,感到手有些沉,这个望远镜的镜身是青铜打造,看起来怪怪的。

“这个望远镜怎么用?”李隆基拿着望远镜,左看右看,有点不知所措。

高力士又拿出一张纸,开口说道:“大家,这里绘图,说把小的那头放近眼睛,大的那头对准远方,筒身分成二截,可以通过移远来观看远处的东西。”

李隆基有些吃惊地说:“郭子仪在信中说,十里之外,可以看清一个人鼻子上的汗珠,真有这般神奇?”

“大家,一试便知真假,不如登高望远。”

“去朱雀门城楼。”

很快,主仆二人登上朱雀门的城楼,李隆基按图上的方法一试,清晰地看到明德门守门的士兵汗毛,就像那个人站在自己面前一样。

放开望远镜,只用肉眼,只能隐隐看到有人,当再次举起望远镜,马上又可以看到守城门士兵的一举一动。

“神奇,太神奇了”李隆基一脸惊讶地说:“利用热气球把人送到高处,再利用这种望远镜监视和防备,能制敌先机,不错,真不错,这个郑鹏,还真是朕的福星。”

“大家...英明”高力士连忙附和道。

看到高力士跃跃欲试的样子,李隆基把手里的望远镜递给高力士。

高力士动作、表情跟李隆基差不多,一会用望远镜,一会放下,就是脸上震惊中带着吃惊的表情,差不多一模一样。

真是神了。

又玩了一会,高力士开始把玩起望远镜来,突然指着镜头说:“大家,你看,这是什么宝石?晶莹剔透,比白玉还要纯净、透明,莫非这是一种老奴也没看过的新玉?”

李隆基拿过来一看,惊讶地说:“玉石?玉石有这么通透的吗?朕还真没见过,看样子有点像水晶,可刚才朕摸了,没有水晶的质感,真有新玉?”

“不管如何,光是这块东西就值老鼻子钱了,可惜。”高力士突然有些婉惜地说。

“哦,力士,你可惜什么?”

高力士指着单筒望远镜的镜身说:“别的不说,光是头尾两块晶莹剔透的宝石就价值连城,郑鹏可好,用一个灰不溜秋的黄铜、还是有很多杂质的黄铜,简直就是明珠暗投。”

这小子,太不上心了,给皇上进献东西,本来就很得李隆基欢心了,偏偏虎头蛇尾,这不是浪费机会吗。

李隆基倒是不介意,爱不释手地说:“无妨,战场上好看不如实用,有此神兵利器,何愁边境不保,何愁流匪一灭,这个郑鹏还真能给朕惊喜,好,很好。”

说到这里,李隆基突然说道:“力士,拟旨。”

这么快就封赏?

郑鹏受不受封赏,高力士并不在意,让高力士在乎的,是他看到李隆基笑了,对一个老忠奴来说,没什么比这个更值得开心,闻言随口应道:“大家,这是要赏赐郑鹏吗?”

“不”李隆基出人意表地:“流匪一日不剿,西域的所有兵马,没资格受赏赐,力士,你拟一份旨,有要有二点,一是望远镜在打仗时作用很大,堪称神兵利器,绝不能流入外人之手,下旨有关望远镜的事,要绝对保密;二,传朕旨意,一定要保护郑鹏的安全,绝对不能让他出一点点事,若不然,严惩不殆。

再次印记郑鹏是大唐的福星,好像有他在就不缺乏惊喜,生怕郑鹏遇上危险,李隆基再一次强调郑鹏的重要性。

“老奴遵旨。”

.......

西域,于阗镇以南大约八十里处有一个先锋哨所,先锋哨所建在一座叫石门山的山顶上,平日只有三十人编制的哨所多了二个不逐之客。

来自猛虎营的陆进和钱杰雄。

两人站在哨所最高处,陆进手里拿着一支新制的望远镜,不断四处打量。

大唐对付流匪的策略,由主动出击变成战略防御,郑鹏把望远镜开出来,并没在大肆宣扬,只有猛虎营的兄弟和西域高级将领知道。

为了防上秘密泄露,也怕被敌人发现,郑鹏起早贪黑赶出来的望远镜,全交到心腹心里,通过外借的方式安插在各处,随时打探敌人的消息。

“队正”钱杰雄压低声音说:“我们都守了这么多天,那伙流匪现在还不来,会不会听到什么消息,自己躲起来了吧。”

陆进摆摆手说:“老大分析过,那伙流匪明显不是为了财,他们费了那么多功夫,肯定不会半途而废。”

615 伏击与反伏击

“等等”陆进突然变得严肃起来,双手紧紧地握着望远镜。

望远镜中,只见一队骑兵打扮的人从远处飞奔而来,这些人肩背强弓、腰挎弯刀,全是身形高大的青壮,一看就不是普通的村民或牧民。

通过望远镜,陆进可以清楚看到这伙人的相貌、表情和动作,经验丰富的陆进一看就知,这些都是吐蕃人。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不同的地方养出的人,有眼力的人,从相貌和气质一看就能看出。

正主终于来了,陆进忍不住握紧手中的望远镜,紧紧地盯着那队人的动静。

在望远镜的帮助下,陆进清晰地看到,那支由吐蕃人假扮的流匪,在一个叫黄岩峡的峡谷把人马隐藏起来,然后派了二个人鬼鬼祟祟在望风。

看阵势,准备伏击大唐的巡逻队。

“奶奶的,终于逮到你了。”陆进放下望远镜,开口叫道:“地图。”

换作以前,肯定很难发现,可在望远镜的帮助下,陆进很快找到他们的踪迹,一切就像在陆进眼前一样。

钱杰雄应了一声,很快递上地图。

陆进拿炭笔在上面圈了圈,然后交到钱杰雄手里:“用飞鸽给老大传回去,我去找肖所正。”

“知道。”

很快,整个石头山哨所在不动声色中,把敌人的位置、人数、武器种类等信息传了出去,而躲在黄岩峡的吐蕃人还是浑然不觉。

“百户长,真没意思,去袭击树庄多好啊,有钱有粮食,还有白嫩嫩的女子,到这里伏击巡逻队,弄不好把自己弄伤了。”

“就是,这么久没有出动,早就想开开浑了。”

这次领队伏击巡逻队是吐蕃一位名叫勃儿斤的百户,闻言沉着声说:“你们说的,本百户哪里不知,不过这是上面的命令,谁敢违背?想想扎卡多吧。”

勃儿斤的话音一落,现场一片沉寂,没有说话。

就有三天前,扎卡多觉得躲在营地太闷,就带着手下偷偷出营,准备窜入大唐境内打草谷,最想是多抢回几个美女回营地享用。

出了营地,离大唐边境还有五里地时,被巡视的次仁发现,当场缴了武器,为首的三十多人,全部斩立决,现在人头还在营地校场边挂着。

这次行动再三强调隐秘,任何泄密者、违令者格杀勿论,为了安全起见,所有参与人员都经过精心挑选:忠诚之外,还要有家室,相当于把家人当成人质,以防士兵有什么别的想法。

看到手下不再说话,勃儿斤眯着眼说:“一会所有人听我命令,先射一波箭,然后所有人跟我冲,不惜一切代价歼灭大唐的巡逻队,记住,一个人也不能放过。”

顿了一下,勃儿斤继续说:“还有一点,多少人来,多少人回,有气的带人,没气的带尸体,绝不能落在大唐手里,明白吗?

众人神色一肃,连忙称是。

看到气氛有些严肃,勃儿斤马上说:“一个个别老想着打草谷,把大唐的巡逻队吃下也不错,人可以抓回去做奴隶,马匹、兵器和铠甲都很值钱,不错了。”

“兄弟们,一会下手轻点,别杀死太多。”

“对,对,尽量别射马,现在马匹贵着呢,特别是军马,供不应求。”

“打不了草谷,来一队肥羊也不错。”

一队人小声地议论着,在他们心目中,还有半个时辰就经过这里的巡逻队已是自己的战利品。

勃儿斤小声训斥道:“好了,别嚷嚷,一个个都藏好,看好自己的马,千万不能暴露目标。”

众人小声应允,然后默默地等待。

能参加这次行动的,都是经过精心挑选的精锐,纪律性很强。

勃儿斤一直等,也不知过了过久,突然有人说:“百户长,有动静,听马蹄声,应该是一支巡逻队。”

队伍里有伏地听马蹄声的高手,听到动静,马上向勃儿斤报名。

“百户长”负责望风的人小心翼翼走到勃儿斤面前声禀报:“大唐巡逻队来了,二十人,清一色骑兵。”

终于来了,勃儿斤点点头,把手举手,压低声音说:“勇士们,肥羊们送上门来了,用你锋利的弯刀去夺取吧,所有人准备好,听我命令。”

藏在黄岩峡的吐蕃精锐开始为战斗作准备,检查武器,给马匹装上鞍,随时准备出击。

勃儿斤没有闲着,小心翼翼走到高处,观看大唐巡逻队的位置,以便在最适当的时机让手下冲出峡谷,一举把这支巡逻队吃下。

以前一队巡队兵只有十个人,可能被伏击得怕了,人数加了一倍,有二十人之多。

勃儿斤带了六十人,人数是巡逻队的三倍,又攻其不备,这一战肯定很快就结束。

那队巡逻队越来越近,勃儿斤也变得紧张起来,只要巡逻队走上峡谷旁边那个小斜坡,那是出击的最佳时机。

近了,近了,勃儿斤看到大唐巡逻队有些心不在焉地巡逻,有的还一边骑兵一边聊天,嘴边露出一丝冷笑:死到临头还不知道。

眼看巡逻队快要上坡,勃儿斤握紧手,都准备下达攻击的命令,没想到那队巡逻兵没有上坡,而是从一旁山脚前进,显然是绕开那个坡地。

“百户长,怎么办,他们绕开了。”一名下属焦急地说。

“是啊,百户长,怎么办,他们不进圈套。”

勃儿斤咬咬牙,猛地一挥手:“追,一定要把他们全部留下。”

进了圈套,可错开了最佳伏战点,可战机一般般,战还是不战,勃儿斤脑中一度天人交战,最后他还是决定不放过这队巡逻兵。

上面交待的任务要完成,带兄弟们这么远来一趟也不能空手而归,最重要的是,自己人数占了绝对优势,又是以逸待劳,大唐巡逻队的马匹累了,自己这边的马匹经过休息,体力回复,就是追也很快追上。

一旦追上,那就是肆无忌惮地俘虏、杀戮。

当然,还有诱人的军功。

“杀啊。”

“兄弟们,把那队唐狗都杀了。”

“杀啊,谁缴获就是谁的。”

勃儿斤喊了冲锋,自己也不甘落后,骑着一匹黑色的大宛马,挥着一根狼牙棒,一马冲先直追那队偏离路线的巡逻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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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6 首战告捷

“有埋伏,兄弟们,跑。”巡逻队的队长看到勃儿斤等人突然杀出,数量又多,没有丝毫犹豫,马上下了撤退令。

敌众我寡,巡逻又不是两军对垒,没必要去送死。

巡逻队的队员闻言,一个个用力挥动马鞭拼命催马,夺路狂奔。

“杀,一个也不能放。”

“怂包,见面就逃。”

“这就是大唐精锐?一个个都是裤裆没带把的胆小鬼吗”

“哈哈,跑啊,你们的马都出汗了,最多十里地,肯定能追上。”

大唐的巡逻队拼命在前面跑,勃儿斤率着部下在后面怪叫着追杀。

勃儿斤猜得没错,前面两队还能僵持,跑了大约五里地,双方的距离开始慢慢拉近,心里暗暗对大将军敬佩起来。

把埋伏地点设在黄岩峡,显然经过精心计算:最近只有一个叫石头山的小哨所,易守难攻,但没有出击支援的能力,离这里最近的军营,至少要三刻钟才能赶到,到黄岩峡时,正是大唐巡逻队巡了大约三分二的路程,这时人累马乏,就是想跑也马力不足。

勃儿斤用马鞭猛地一抽,马儿吃痛之下猛地向前一窜,瞬间又拉近了近一丈的距离,此时勃儿斤眼里露出一丝冷笑,两腿用力一夹,一手拨弓,一手抽箭,瞬间把弓拉得像满月,手一松,一支劲箭飞似的射向巡逻队最后一名士兵。

“啊”的一声惨叫,那名士兵应声倒下。

这是击倒的第一名大唐士兵。

“百户长威武。”

手下看到勃儿斤那么神勇,一个个怪叫着追赶,冲在前面的人拿也弓箭,准备射杀逃在前面的唐兵。

在高速奔跑的马上松开双手,仅靠鞍具和两只脚夹住,这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更别说还要在这种状况下弯弓射箭,但对这队吐蕃精锐来说,只是小菜一碟。

伙伴被射杀后,大唐巡逻队的队员不敢怠慢,一个个拼死催马,而那些吐蕃士兵手里的弓也不如勃儿斤手里的强弓,一波箭雨只有一支箭射中一名巡逻队员所骑马的马屁股。

跑得更快了。

这里是大唐的地盘,出发前大将军亲自交待,一定要在最短时间内完成袭击,得手后要以最快的速度撤退,免得迟则生变。

不知为什么,勃儿斤心中突然冒起一丝不太好的感觉,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没有啊,是按大将军规划的路线潜入,又在大将军预定的地点设伏,大唐巡逻队的人数也没变化,是哪里让自己感到不安呢?

巡逻队稍稍绕了一点路线?

开弓没有回头箭,此刻勃儿斤想到的,不再是奴隶、马匹、兵器这些值的战利品,而是想着怎么把前面拼命逃跑的巡逻队尽数杀死,完成任务马上撤回大本营。

“快,杀啊,回去我请兄弟们喝....”

勃儿斤想为部下鼓劲,话还没说话,感到身体猛地向前冲,然后惊恐万状地看到骑着的爱马失去平衡向前倒去,巨大的惯力,让勃儿斤向前坠地。

不好,有绊马索。

“澎”的一声闷响,勃儿斤摔倒在地,饶是摔倒的地方是草皮,也把勃儿斤摔得头昏脑涨。

倒地的一瞬间,勃儿斤感到脑袋一片空白。

“不好,这是埋伏”回过神的勃儿斤大声吼道:“快,杀出去。”

左手提不上力,从肩头处传来钻心的痛,也不知是不是断了,勃儿斤第一时间拨出弯刀,大声发布命令。

此时,现场乱成一片,全是马的嘶叫声和摔伤士兵的惨叫声,人马摔了一地。

“不好了,百户长,你看。”一名亲信焦急地指着四周。

好像变戏法般,四周突然出现大量的大唐将士,走在最前面的,是举着五尺多高盾牌的盾牌兵,盾牌兵的后面是长矛兵,在长矛兵后面,还有一队队的骑兵。

勃儿斤脑中轰的一下,脸色瞬间苍白如纸:看这阵势,唐军早就布好了一个口袋等自己,自己以为那支巡逻队肥羊,没想到这肥羊其实是诱饵,还是致命的诱饵。

回头看看自己的部下,勃儿斤眼中现出死灰的神色:本来只有六十人,中了大唐设下的绊马索,死伤过半,其实就是毫发不损,今天也是栽定了,包围自己的唐兵,少说也有上千人之多。

“我们中了唐狗的埋伏。”

“百户长,我们队长不行了。”

“唐军怎么知道的,是不是有人把我们卖了?”

“百户长,跟他们拼了,杀一个够本,赚二个赚一个。”

吐蕃士兵也够硬气,中了埋伏被包围,没一个有害怕。

这与吐蕃的习惯和信仰有关,“崇贵壮贱孺弱”、“重兵死、恶病终,以累代战死为甲门”。谁如果在战场上败北溃逃,就把狐狸尾巴挂在此人头上,游街示众,辱其胆怯如狐,面对死亡,一个个反而有种向往、解脱的表情。

勃儿斤眼里闪过一丝决绝,举起弯刀,大声喊道:“兄弟们,为国尽忠,死也不给大唐俘虏。”

说话间,勃力斤一刀挥下,只见刀光一闪,站在他身边的一名部下双手捂着喉咙倒下。

勃儿斤的话就像一个信号,被围的吐蕃士兵有人用刀抹脖子,有人给受伤的兄弟补刀,开始自相残杀起来。

不给大唐留活口。

勃儿斤连杀了三名部下,正想杀倒在地上那名昏迷不醉的士兵时,“嗖”的一声,一支劲箭射中手腕,“啪”的一声,手里还在滴血的弯刀掉倒在地。

没等勃儿斤反应过来,一张大网从天而降,一下子把勃儿斤网住,想刚挣扎,几名冲上来的唐军紧紧压拉着四角,两只手都受伤的勃几斤顿时动弹不得。

这时走过一名队正模样的唐军,对勃儿斤有些诡异笑一下,猛地一脚踢在勃儿斤的脑袋上,勃儿斤翻了翻白眼,很快晕了过去。

晕过去前,隐隐看到不少部下跟自己一个下场,都是被网网住。

这些可恶的唐军,竟然连自杀的机会也不留给自己,对酷刑,自己是受得住,可是那些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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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7 狐狸尾巴

九九艳阳天,九月的西域,云也淡风也轻,地上绿草如毯,天空尉蓝如镜,太阳高挂天上,被一团白云遮了小半,远远看起来像一张笑脸。

就像镇武营里羽林军的一张张笑脸。

陆进发现敌情,在于阗镇中军大营的配合下,曹奉带人先是用绊马索把“流匪”放倒,李显城率人用飞网擒敌,活足十五人,其中有八名是重伤。

要不是勃儿斤果断下令部下殉国,相互杀死、自尽的人不少,生擒得更多。

行动前把每个细节都考虑到,怕敌人进包围圈后垂死挣扎,对羽林军造成过多伤害,李显城提议用飞网擒敌,没想到还真派上大用场。

羽林军平日有训练用网生擒刺客,早就训练有素,一网一个准。

这算羽林军第一次正式大型行动,算是首战告捷,也是大唐第一次抓到这么多流匪的活口,引起西域军方的重视,新任西域监军御史杨基、于阗镇镇守使唐宽、西域大总管黄聪都到羽林军的营地表示祝贺。

事实上这是第二次抓到活口,不过第一次抓到的活口交给不良人,还没审出就死了,也就没通报上去。

“李千骑使真不愧是羽林军的精英,一出马就马到功成,恭喜。”杨基面带笑容地说。

流匪乱西域,迟迟没有对策,李隆基勃然大怒,原西域大总管王阳换成了黄聪,杨基感到自己的地位岌岌可危,再不出一点成绩,被撤只是时间问题,现在终于有了一点点成绩,起码写奏折时不用搜索枯肠地请罪了。

要不是男男相亲太奇葩,杨基都想亲一口李显城。

起码,自己的位置暂时算稳了。

对了,还有郑鹏这个福将,弄出一个望远镜,就是利用这个神兵利器发现流匪的踪迹,给他们来一个反埋伏,大获全胜。

“杨御史过誉了,某只是做份内事,这次胜利,离不开郑千骑使的情报和杨御史、黄总管的大力支持。”

李显城虽说骄傲,但不至于抢功,很客观地谦虚。

郑鹏的人找到情报,功劳最大,区区六十人的流匪,有计划的情况下,随便一队人足以对付,杨基这次让羽林军作主角去抓人,明显是有心成全羽林军。

没办法,关乎到皇帝的颜面,总不能让天子亲军无功而返吧。

杨基哈哈一笑:“对对对,怎么能忘了我们的大福将郑千骑使呢,某一定要给二位请功。”

郑鹏和李显城连忙表示感谢。

黄聪突然开口道:“李千骑使,那些俘虏怎么处置?”

“伤者由军中的郎中护理,能审讯的已交给行刑好手审讯,一有消息马上会告知大总管。”

“希望如此吧。”黄聪显然是没有多少期待。

流匪跟吐蕃有莫大的关联,这在大唐内部已达成共识,俘虏是抓到,对战死为荣的吐蕃人来说,很难让他们开口,就是让这些人开了口,吐蕃方面也不会承认,至于拷问据点,猜都猜到据点设在吐蕃境内,问出来也没用。

在西域,精锐的大唐士兵所向披靡,除了吐蕃这块硬骨头。

别看吐蕃向大唐称臣,实际上,总结吐番在对大唐的战绩上,是吐蕃占优势,现在取得突破性的胜利,可接下来怎么打,黄聪心里还真没底。

气氛有些尴尬,郑鹏开口说:“那些俘虏都挺口硬,让他们吐话得花点时间,这次行动大伙也累了,杨御史、黄总管,不如先吃点东西,一边吃一边等吧。”

“你们随意,某去看看那些俘虏,告辞。”李显城说完,径直走了。

李显城的性子冷而傲,作为天子亲军,他不用看其它人的脸色,也不想跟这些军中大能有什么交情,在他眼中,在这里浪费时间,还不如去找些有用的线索。

刚才跟唐宽他们打交道,主要是对军中老人的敬重。

“真不赏脸”郑鹏没好气地说:“算了,他就那尿性,李千骑使不赏面,三位一定要赏脸喝几杯薄酒会。”

唐宽、杨基和黄聪对视一眼,很快,杨基干咳一声:“喝酒需要一个好心情,我们三人这酒能不能喝成,得看郑千骑使了。”‘

郑鹏看看三个神色怪异的家伙,无奈地说:“不知怎么做,才能让三位老前辈有一个好心情呢?”

只是区区一支小队,静待消息就是,唐宽等人亲自到这里,郑鹏一早就觉得有些小题大作,现在算是露出狐狸尾巴。

黄聪笑容满面地说:“都说郑千骑使是出色的智将,不如你来猜猜,怎么能让我们三人有好心情。”

“三位一路奔波,想必也累了,我现在就让人准备房间,让三位好好休息一下,顺便给三位加个枕头,相信休息完毕,肯定有一个好心情。”郑鹏笑嘻嘻地说。

加枕头的含义,杨基知道,闻言左右打量一下军营,虎着脸说:“营中还有女人?某可以参郑千骑使一本。”

军营军纪严明,不允许带家眷,更不能收藏女人,杨基就是管不了羽林军,可他有上奏的权利。

郑鹏马上解释说:“不敢,说准备房间,就是在于阗城内准备,城里才有这种消遣,营中绝对没有,杨御史不相信可以随便查看。”

唐宽没好气地说:“行了,郑千骑使,别耍嘴皮子,以你的智慧,肯定猜到我们想要什么,对吧。”

“就是,我们能不能喝酒,郑千骑使,你说吧。”杨基似笑非笑地看着郑鹏。

那目光,就像黄鼠狼看着鸡一样。

郑鹏叹了一口气:“三位都是朝中重臣,钱财不缺,官场上的事我又无能为力,想来想去,能让三位感兴趣的,估计是望远镜那新玩意了,对吧。”

三人说话的时候,不时把目光放在阿军身上,他们并不是对阿军有兴趣,而是对他别在腰间的望远镜有兴趣,都用动作暗示得不能再明显了,郑鹏哪能猜不到。

“没错”杨基抚掌笑道:“郑千骑使,这玩意是你做出来的,做出来还不止一个,想必对你来说不成问题吧。”

郑鹏有些犹豫地说:“这个...”

“别婆婆妈妈的,放心,我们三个不会白要你的,某给你一匹极品的大宛马。”

“某用一套金丝甲跟你换,重量只有普通内甲的三分之一,又软又坚固,刀枪不入,不怕水火。”

“西域一对十三岁的孪生姐妹花,怎么样,心动吧,不行再加一名美女。”

望远镜做出来后,三人都体验过,当场就爱不释手,镜身是黄铜打造,值不了几个钱,但是那两块从没见过的玻璃让三人啄磨不透,他们从没见过如此漂亮、纯净、晶莹剔透的东西,看到郑鹏犹豫,主动提出交换。

就是喜欢,也不能强取豪夺,再说以郑鹏的背境,三人也不敢强抢。

郑鹏看了看杨基等人,从三人眼里看到的都是期待,突然哈哈一笑,爽快地说:“千金易得,知己难求,难得三位看上我捣弄出来的小玩意,谈这些就是不给我面子,说什么也要三位老前辈有个好心情,答应了,一人送一个望远镜。”

杨基闻言脸上一喜,马上说:“那匹马在于阗镇寄养,某马上差人给你送来。”

“金丝甲就在行李中,某这就让人取来。”唐宽不甘落后,生怕郑鹏拒绝一样。

郑鹏连忙打断道:“三位,刚才说了,是送,再提换字我可就真生气,望远镜你们就别指望了。”

望远镜很巧妙,但成本很低,郑鹏也不差那点东西,干脆送他们,赚个人情也不错。

杨基等人相互对视了一眼,然后乐呵呵地答应。

不管怎么样,东西到手,目标达到就行。

618 底牌与命运

郑鹏还真不是小气,把望远镜弄出来,是被吐蕃无赖的作法和残忍的手段激怒,造福守边的将士,提升大唐的战力,就是杨基他们不开口也会给他们送,刚才犹豫不是舍不得,而是这一批很赶时间,样式粗糙,想弄一批精致的再给,听他们说得那么认真,只能先给他们。

良驹、美女、铠甲,有钱有什么弄不到,郑鹏现在根本不缺钱,赚几个人情比要那些俗物好多好了。

一场马球比赛,进帐一百二十万贯,郑鹏把一百万贯留在家里,带了二十万贯到西域预防万一,记得第一次到西域担任副监察使时,就是用钱开路,站稳阵脚,也赢得军心,没想到从长安带来的二十万贯,到现在还是原封不动。

只能说羽林军的待遇太好了,衣食住行全包,喝酒吃席也能报销,无论去到哪里,一应供应都是优先保障,都不用重金悬赏,将士一个个像饿急的野兽,就等着建功立业。

酒席吃得日薄西山、宾客尽欢,郑鹏又安排杨基等人在营中休息。

第二天一早,一夜未眠李显城传来好消息:经过一夜的严刑拷打,终于有一个人心理崩溃,承认他们是吐蕃人,听从千户长次仁指挥,交待参与包括窝儿村在内的十多起惨案,具体是谁策划、下一步干什么,一无所知。

李显城有些遗憾地说:“突破的人叫洛桑,只是一名普通的士兵,知道的很有限,不少还是听说的,反复拷问了几次,就这么多,没有更多有价值的情报。”

“次仁?”唐宽吃惊地说:“他可是吐蕃大将军坌达廷的儿子,要是正主是他,看得出吐蕃对这次行动非常重视,难怪这么难缠,对了,除了这个洛桑,没有生擒比他更高级别的人吗?”

“有一个,百户长勃儿斤,可他被擒后说了一句自己是流匪就一言不发,从昨晚到现在,用了二十多种刑具,拷打了他一整夜,硬是哼都不哼一声,是一个死士。”李显城有些无奈地说。

无奈中透着一丝敬佩,像勃儿斤这种威武不能屈的人,虽说是敌人,但也值得敬重。

黄聪想了想,有些可惜地说:“仅靠一个人的证词,很难有什么大作为,吐蕃方面肯定也不会承认,除非我们抓到有说服力的人物,例如次仁或坌达廷。”

“不管怎样,这是一个好的开始”杨基高兴地说:“前面我们太急,给敌人可乘之机,转变策略后,效果显著,相信不久的将来,定能讨还一个公道,还西域百姓一个朗朗乾坤。”

郑鹏和李显城连连点头称是。

黄聪突然开口:“郑千骑使,某有一事相劝。”

“还请黄总管训示。”

“望远镜堪称神兵利器,在军事方面的作用非常巨大,甚至大到左右一场战役的胜负,希望你能保密,不要随意流传出去,更不要赠予或售给无关要紧的人,要是落到敌人手里,效果不堪设想。”

顿了一下,黄聪压低声音说:“特别是那些附属大唐的少数民族,它们有太多不稳定性。”

杨基点点头说:“黄总管所言甚是,这些土著,不受教化,不讲道义,骨子里把忠诚看作一文不值,信奉弱肉强食,把有奶便是娘的信条推行到极致,说不定哪天就反了,不得不防,吐蕃和大食入侵拨汗那就是最好的事例。”

无论吐蕃还是大食,到达拨汗那要经过很多向大唐称臣或附属大唐的小国、部落,要是这些势力把自己视在大唐的一份子,肯定不会出现拨汗那被侵略事件,发生这种事,就是那些小国、部落左右逢源的结果。

郑鹏明白,这是有“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意思,当然,这个“族”不是单体的民族,而是一个泛指有同共理想、共同价值观、共同奋斗目标的大民族。

“杨御史、黄总管还有唐将军放心,每一支望远镜都有编号,每一支望远镜都记录在案,我要求下面的将士在危急时间,把望远镜毁掉也不留在敌人。”郑鹏一脸正色地说。

黄聪等人满意地点点头,对郑鹏的回答表示满意。

几个人又商议了一会,唐宽一行率队离开,顺便把十三名人俘虏带走。

昨晚严刑拷打,有二名俘虏没抗住,死了。

这些人恶行累累,所作所为简直人神共愤,行刑时没留手,反正这次俘虏多,弄死一二个也有震慑作用。

杨基一行走后,李显城看着郑鹏,一脸认真地说:“郑鹏,这一次,你占了上风,某不会就此认输,等着,一定会追回来。”

“我出谋,你出力,贵部还折了人,这一场我们算打一个平手吧。”郑鹏对输赢不看重,大度地说。

巡逻队是猛狼营的人假扮,作诱饵时被射死一个,还伤了三个,去捉人时,猛狼营又有几个轻伤。

李显城头也不回地说:“某说是你先赢一局就先赢一局,对了,谢谢你送的四支望远镜,以后必有厚报。”

还是那么冷傲,好像天生就与别人格格不入的样子,也不知是避嫌还是天性如此,郑鹏开玩笑地说:“厚报?容易啊,听说李千骑使有一个妹妹,天生丽质,介绍一下如何?”

李显城突然停下脚步,也不回头,背着郑鹏半响没说话,就当郑鹏以为他生气的时候,没想到李显城突然沉声地说:“可以!”

“免了,刚才只是开玩笑,家中有悍妻,令妹又是千金之躯,高攀不起,李千骑使千万不要生气。”郑鹏一边说,一边撒腿就跑。

跟这些不会开玩笑的人说话,还真得小心,一不小心就要招惹是非。

李显城有些目瞪口呆地看着落荒而逃的郑鹏,眼中闪过一丝愤怒,不过嘴边很快又露出一丝不易察觉微笑:没想到这小子,也有怕的事,本事是有,就是嘴皮子有点贱。

吐蕃境内的秘密营地内,次仁、坌达廷、库罗静静地坐着桌子边,彼此的脸色都不太好。

昨天勃儿斤奉命去伏击大唐的巡逻队,没有按规定的时间回来,坌达延当晚就有不好的预感,直到库罗带来勃儿斤一行全军覆没、十多人被生擒的情报。

再三小心,最后还是出事了。

气氛沉闷得让人有窒息,次仁最先沉不住,破口大骂:“勃儿斤这个废物,一点小事都办不好,让他伏击,他倒好,钻到别人的陷阱,连一个人都不回来,该死。”

库罗有些担心地说:“那么多人落到唐军手里,就怕有人在酷刑下受不住,把我们都出卖了,这,这如何是好?”

想起大唐的强大和霸道,库罗说话都有些颤抖。

大唐对西域的控制,采用以夷制夷的方针,并不是大唐实力不足,而是大唐对贫瘠的吐蕃兴趣不大,不愿花大力气,扶持代理人管理,它不怕这些代理人造反,因为大唐有足够的信心和实力随时拿回属于它的一切。

坌达廷安抚道:“少族长稍安勿燥,大唐就是问出什么也不怕,仅凭几个小鱼小虾的证词,翻不起浪花,只要我们吐蕃不承认,谁也没有办法,其实问出什么不重要,就是唐军不问,也能猜到西域之危跟吐蕃脱不了干系,只是苦于没证据。”

“就是有证据,唐军敢上吐蕃的神佑之地吗?”次仁在一旁补充。

库罗皱着眉头说:“次仁千户说得对,吐蕃有神佑之地,唐军不敢深入,问题是,葛逻禄一族没有神佑之地,一旦事败露,等待葛逻禄一族的,是无尽的打压,甚至是灭族。”

吐蕃身居高地,土地产出有限,对自然灾难的抵抗力又差,很容易就闹饥荒,他们面对饥荒的手段不是一昧的节衣缩食,而是四出打草谷,大唐、西域诸族、大食等势力抢了个抢,可以说树敌无数,众敌环绕下屹立不倒,就是它有神佑之地。

问题是,葛逻禄一族没有这种能让敌人大幅减少战斗力的神佑之地。

坌达廷没有说话,次仁在一旁解释:“少族长请放心,贵族与我们吐蕃结盟的事,只有极少高层知道,就是某的亲信也不知情,就是知道最多的勃儿斤守不住秘密,也不会涉及到葛逻禄一族。”

“那最好。”库罗长长松了一口气。

然而,坌达廷一句话把库罗惊出一身汗:“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这次伏击失败只是一个开始,不得不说,少族长,你那个结拜大哥很不了起,不仅劝说改变策略,化主动出击到战略防御,还把军营、哨所、堡垒重新规划,堵上了很多的漏洞,还让村庄、部落调动起来,抱团防御,给我们制造了很多麻烦,勃儿斤这次失利,就是最直接的体现,看来是时候把你这张底牌亮出来了。”

库罗知道,坌达廷嘴里的底牌是指变节的葛逻禄一族,闻言心中一惊,很快强作镇定地说:“这么快?”

一旦动用这张底牌,意味着葛逻族跟大唐彻底反目,后果不用想,肯定遭到大唐疯狂报复,在西域也将成为过街老鼠。

坌达廷沉声说:“底牌的意思,是在最合适的时候打,不是最后时刻打,这样能获得最大的利益,要是底牌被对手知晓,那就不是底牌,少族长,相信你也知道,大唐对贵族,最近动作也频繁了吧?”

619 各怀机心

库罗低头不语,眼中露出一丝忧虑。

大唐也不是傻子,接连失利后,除了投入更多的兵力防御,也开始在内部排查,库罗开始感到不少怀疑的目光落在葛逻族身上。

叹了一口气,库罗最后什么也没说。

一步错,步步错,事已至此,说什么都没用,还不如在合适的时候,把自己卖一个好价钱。

库罗的担忧并无担心,在安西一处不起眼的民房内,崔希逸看了看下面恭恭敬敬站立的几名手下,指着桌子中央的堆积如山的案卷说:“诸位,某现在正式宣布,搜鼠行动已经结束,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抽丝剥茧,把那只藏在暗处、出卖大唐利益的老鼠揪出来,干活。”

几名不良人齐声应了一声,坐下,开始整理台面的情报。

半年前,崔希逸就感到那伙流匪的不同寻常,每次出击,总能找到唐军防御的薄弱处,当时就猜想对方主事的人,不仅精通兵法、对大唐的布防了如指掌,很有可能还有内应,而内应的级别还不低,跟监军御史杨基秘密讨论后,开始实施搜鼠计划。

计划其实很简单,就是不同的计划和部署,透露给不同的人,每次行动都作详细记录,然后通过层层比较、排除,最后找出嫌疑人。

西域很么大,每天都有行动,涉及的人太多,不得不说这是一种很耗时间的笨方法,但也是最有效的方法,崔希逸为了将功赎罪,亲自主持这次排查工作。

不知为什么,第六感告诉崔希逸,最近将会有大事发生。

一定要抢在时间的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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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域的边境有些不稳,不过城内和各集镇倒是影响不大,依然歌舞升平,原因是流匪因为人数少的原因,从没攻击过重兵把守的城池和集镇,说乱,其实乱的是偏远地方。

监军府内,杨基喝了一口茶,对坐在下首的库罗说:“稀客啊,库罗千户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库罗是葛逻禄一族的少族长,也是朝廷任命的千户,杨基对库罗表达了应有的尊重。

大唐在吐蕃培养了二个代言人,分别是突骑施和葛逻禄,由于张孝嵩的偏爱,突施施成了西域第一大势力,在张孝嵩的庇护下,突骑施的日子过得很滋润,攻坚任务少,补给多,朝廷下拨武器装备,也是优先供给突骑施,葛逻禄只能捡点剩汤冷饭。

随着西征拨汗那战役的节节胜利,张孝嵩也变得专横无理,对朝廷的命令,阴奉阳违,还不断经营自己的势力,大有割土封王的的趋势,李隆基哪能让他如愿,一出手就让张孝嵩倒台。

张孝嵩一倒,作为亲信的突骑施也遭到削弱,葛逻禄的地位开始上升,杨基对库罗也另眼相看。

“哪里,冒昧登门打扰,还请杨御史恕罪。”

客套了几句,库罗一脸悲愤地说:“杨御史,哇达村被屠,一百多葛逻禄族的族民惨遭杀害,请杨御史为死去的族民报仇雪恨。”

杨基一脸愤怒地说:“这个自然,惨死的葛逻禄一族的百姓,同样也是大唐的子民,这笔血债一定要凶手血偿,库罗千户请放心,某已加强人手,全力追凶。”

库罗突然到造访,杨基猜都猜到是为了哇达村的事,这是西域少数民族的特点,碰上什么事都要找大唐官员,不是要东西就是要政策,把“爱哭的孩子有奶喝”这一招用得炉火纯青。

“杨御史”库罗突然表态:“葛逻禄一族对此事都非常愤怒,很多将士纷纷请战,要为惨死的同胞报仇。”

“此事的确人神共愤,库罗百户有这份心,某深感欣慰”杨基婉转地说:“事关重大,此事容某好好想一下。”

主动要参战,其实并不是好事,原因很简单,参战只是一个借口,最终的目的是为了索要各种各样的好处。

库罗好像知道杨基想什么,径直开口道:“杨御史放心,此次请战,只是出于义愤,一应粮草自备,朝廷支援一些武器和治疗的伤药即可,某要那伙流匪还有他们背后的人,血债血偿。”

说到后面,库罗咬牙切齿,一脸不共戴天的表情。

杨基沉略一下,很快说道:“消灭这伙流匪,需要多方协调、配合,葛逻禄的勇士参战,需要听从调度,不知库罗百户意下如何?”

“这个自然,葛逻族的勇士,就是大唐手里最锋利的弯刀,指哪打哪,绝不含糊。”

“不知库罗百户能出多少人?”

库罗想了想,很快说道:“剿灭流匪一股,葛逻禄一族已派了一千勇士,还可以再抽二千勇士。”

“很好,某就作个主,准了。”

“杨御史,答应的武器和伤药,还请尽快到位,朝廷和皇上方面,还请......”

“某一定如实向朝廷和皇上禀报、请功。”杨基言之凿凿地说。

“谢杨御史。”

两人相视一眼,然后齐齐开怀大笑起来。

出一点武器和药物,借到二千葛逻禄一族的勇士助阵,可以增强剿匪的阵容,早一日完成剿匪,杨基就早一日解脱,何乐而不为?

至于库罗的动机,杨基很清楚:库罗表面为族人报仇,其实是打着报仇的名义,一来讨好朝廷,希望能取代突骑施的位置,因为张孝嵩倒台下,朝廷有意重新扶持一个新势力,葛逻禄一族很有机会;刚刚库罗说了,要流匪和背后的势力血债血偿。

流匪跟吐蕃脱不了干系,在军中早就是共识,只是没找到证据,暂时不捅破那层纸罢了,这次闹得那么大,动静肯定不会小,早一点加入战斗,打仗时,也可以早些缴获,真跟吐蕃撕破脸皮,也可以第一时间攻进吐蕃境内抢夺财货。

对葛逻禄一族来说,简直就是一箭三雕。

笑毕,两人又商量了一下细节,快要谈完时,杨基突然说:“对了,听说库罗百户跟郑千骑使、郭百骑是结拜兄弟?”

库罗楞了一下,很快说道:“是的,没想到这事杨御史也知道。”

“当然知道,某刚从于阗镇回来,听郑千骑亲口说的,郑千骑还拜托某,看到库罗百户传句话,让你无论如何都要抽空到于阗镇一趟,说分开这么久,甚是想念。”

“...好,一定,有劳杨御史。”

620 联婚

看到库罗的面色不太对,以为他为汗位的事不满,笑着安抚:“关于库罗千户继承汗位的事,朝廷已经同意老可汗的请求,相信很快就会有旨令和赏赐下来,到时一定要好好庆祝。”

葛逻族族长艾则可汗因病卧二年了,很早就上奏折请求把汗位禅让给库罗,只是大唐的批文迟迟没下来,现在葛逻族主要是库罗和他妹夫伊不拉主持,伊不拉一支在葛逻禄族坐大,一直想坐上汗位,派了不少人到长安活动。

杨基认为葛逻禄有些动乱容易控制,建议朝廷延迟批准,据情报说艾则可汗生活不能自理,看来是时候让这件事重新进入正轨。

“一定,到时还想杨御史替我撑住场面呢”库罗话音一转,笑着说:“十天后,也就是九月十八日,就是舍妹伊秋出嫁的大好日子,在高大的依伦山下、美丽的伊丽河畔,苏禄可汗要举办一场盛大的宴会,杨御史会到吗?”

“此事苏禄可汗派人送上请柬,只是流匪一天未剿,某就一日也不心宁,实在吃得下宴、喝不下酒,库罗千户多凉解,到时多喝几杯吧。”杨基有些淡然地说。

葛逻族把库罗同父异母的妹妹伊秋嫁给突骑施苏禄可汗的侄子迪巴,两族能联婚,主要是葛逻禄一族不仅把尊贵的女子嫁出去,还送上战马一千匹、角弓一千张、、弯刀一千把、壮奴一千名,还有一千头牛和一万只羊,这笔嫁丰厚得让人难得拒绝,苏禄可汗高兴之下,为这对新人举行盛大的晚宴。

突骑施和葛逻禄是对手,相互制肘,这是大唐乐于看到的,就在朝廷集中精力对付张孝嵩及其亲信、自己还没有上任的真空期,没想到这对冤家竟然联婚,这让杨基心里很不高兴。

西域最大的二股势力走在一起,大唐就不好控制,弄不好还有意外出现。

这是一个不好的信号,突骑施和葛逻禄有可能联手对抗朝廷,也不知是不是张孝嵩在任时把他们欺负得太惨,都学会抱团取暧。

阻止都来不及,杨基肯定不会出席。

出席支持两族走近?那是不可能的。

等库罗走后,杨基若有所思地说:“张孝嵩倒下后,突骑施已是明日黄花,明眼人都看得出,葛逻禄一族要重用,在这个关头,库罗到底要干什么?算了,难得他肯出兵,收拾完那伙流匪,再回头收拾这个烂摊子。”

库罗出现监军府,距离郑鹏的营地不过半天的距离,作为兄弟,郑鹏没等来库罗,也没收到库罗参加宴席的邀请。

郑鹏没等到结拜兄弟库罗的相聚,却等来一个惊天动地的好消息:大约有一千名流匪趁着夜色窜入于阗镇以南班公错地区,目标未明。

“李千骑使,这个消息可靠吗?”郑鹏一脸惊讶地问道。

要不是这个消息出自李显城之口,郑鹏都不敢相信。

“确认了,可靠,幸亏你的望远镜,流匪还以为自己有多隐秘,连自己暴露了也不知道,就要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李显城一脸正色地说。

郑鹏搓着手说:“估计是那队人马全灭,想回来找场子,上千人,估计这伙流匪是倾巢而出,好机会啊,正好把他们一锅端。”

李显城有些兴趣地说:“那还用说吗,黄总管和唐将军协调部署,准备把这些人一网打尽,让你的人收拾东西,羽林军要从西面合围,给这伙流匪来个四面埋伏。”

“什么时候出发?”

“兵贵神速,马上准备,唐将军让我们先到达预定地点,先把口袋做好,绝不能让他们逃了,去集合部队吧。”

郑鹏神色一整,应了一声,立刻去召集人手。

秘密据点内,崔希逸红着眼睛盯着面前的一个木板,木板上写也很多势力和名字,一条条线把这些势力和人名联系起来,画得纵横交错,好像蜘蛛网一样,其中大部分画了红叉,这是排除嫌疑的标志。

人和事都是有联系的,流匪成功三五次,可以看作运筹和运气,而一年内上百次行动,每次都像教科书般完美,当中肯定有跷蹊,崔希逸要做的,就是抽丝剥茧,找出其中的关键点。

除着嫌疑对象一一排除,越到后面,崔希逸的内心越是焦急。

如果自己的判断没错,对大唐来说,无疑是一个巨震。

“动作都利索一点,快点把剩下的资料和卷宗都理顺”崔希逸语气沉重地说:“此事关乎西域的安危,万万不能松懈,都记住,越是后面越不能掉以轻心。”

“是,不良尉。”几名不良人齐声应道。

训完下属,崔希逸站起来,目光落在地图上标着葛逻禄的位置,眉头深锁。

跟愁眉不展的崔希逸相比,苏禄可汗的脸上则是洋溢着微笑。

不仅仅是苏禄可汗,整个突骑施的驻地都充盈着一股欢乐的气氛。

苏禄可汗的亲侄儿、突骑施新一任的第一勇士迪巴,将会迎娶葛逻禄艾则可汗的女儿伊秋郡主,无论对迪巴还是突骑施,都是一件好事。

伊秋是葛逻禄有名的美女,不仅长得漂亮,还能歌善舞,特别是如黄莺出谷的声音,唱起歌能让人沉醉,号称是西域的百灵鸟,迪巴见过本人,当场就看得舍不得转开眼睛,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这桩亲事,对突骑施来说也意义非凡,葛逻禄一族嫁郡主还送上极为丰厚的嫁妆,少族长库罗还亲自送嫁,明显是在突骑施面前矮了一头。

光这一点,足以让突骑施族人骄傲和自豪。

西域部族、大小国家、势力过百之多,几番沉沦后,现在说到有实力的,只有突骑施和葛逻禄,二族纠争己久,恩怨也很多,一直互不服气,没想到这次主动低头。

“把帐蓬都搭好,把好东西都陈列上去,不能在客人面前丢了面子。”

“开始宰羊没有?上架前把肥羊都好好调理,这样吃起来才嫩。”

“什么?三百坛?不够,再搬,这次送嫁的队伍逾千人,到时酒不够,丢的是突骑施的脸。”

“这些狼崽子谁家的?一个个脏得像从泥里捞出来似的,换衣裳。”

“把酒肉、点心都备好,还有茶,用好的茶叶。”

突骑施有好些日子没办这么盛大的宴会,苏禄可汗心情大好之下也不嫌累,亲自指挥部众作准备工作。

621 变故(上)

“大伯,朵儿妹妹真不能回吗?”就在苏禄可汗为宴会准备时,一个声音从旁边响起。

苏禄可汗都不能抬头,就知说话的是自己的侄子、今天的主角迪巴,扭头有些无奈地说:“这个女儿,真拿她没办法,昨天信回到了,说丢不下长安的买卖,回不来,不过她还算有心,挑了一对玉佩和一把镶了宝石的弯刀给你作贺礼,还说回来后再跟你请罪。”

说起兰朵,苏禄可汗眼里满是宠爱。

西域的人都知道,兰朵是苏禄可汗的心肝儿肉,在突骑族内有一句话,宁愿得罪族长也不能得罪族长家的姑娘。

兰朵有次在龟慈镇内买东西,跟店主起了冲突,差点受伤了,苏禄可汗知道后,亲自带人把那店砸个稀巴烂,让那个有眼不识泰山的店主哭诉无门。

迪巴有些佩服地说:“朵儿妹真是本事,在长安做买卖做得风山水起,听贩马的族人说,现在朵儿妹妹打理白酒和三宝号的买卖,那可是肥得流油的买卖啊,这二年突骑施的武器换了一茬,都是朵儿妹妹的功劳。”

“的确不错”苏禄可汗满意地点点头:“朵儿是大功臣。”

苏禄可汗发现,迪巴说话时,不时往北面的方向张望,忍不住打趣道:“突骑施的第一勇士,等葛逻禄的百灵鸟等急了?”

迪巴没有不好意思,很率直地说:“有点心急,真是做梦也想不到,库罗那个狼崽子,竟然主动说要把伊秋嫁给我,天神庇佑啊。”

“庇佑?”苏禄可汗一脸睿智地说:“我的迪巴,你是碰上了好时候,走了大运。”

“大伯父的意思是?”

“葛逻禄老的不行了,躺在床上就等着天神的召唤,库罗年轻时到处游历,见识是长了,可根基却不牢,他们族的新贵伊不拉早就对汗位虎视了眈眈,本以为把一个玛依嫁给他就可以平息,没想到伊不拉得了人,可心还不收,托人携巨资到长安找门路,库罗那狼崽子能不急吗,把伊秋嫁给你,那是找盟友呢。”

迪巴有些不解地说:“大伯父,他们为什么不把找大唐给他们作主,反而找我们做盟友呢?”

“问得好”苏禄可汗心情不象,开始为侄子讲解:“对大唐来说,它需要一个稳定繁荣又易于控制的西域,所以它不会让任何一方势力坐大,一直玩它那套制衡之术,看看躺在病床上那位,二年前就想传位给儿子,可大唐就是拖着,不给库罗早日立威,有意分化,制造矛盾,这怎么指望?想想康罗族吧。”

迪巴闻言脑袋一缩,有些畏怕地说:“是啊,康罗一族,说灭就灭了,没一点征兆,其实西域各个势力,为了生存,谁不是处处讨好,大唐是强,可吐蕃也不弱啊,起码打得大唐没脾气,他们两个斗,遭殃是我们,就像西域,虽说是大唐控制,可常驻兵力不多啊,真有事只能等它秋后算帐,那时晚了,就像康罗族,谁都知张孝嵩是杀鸡给猴看,只是慑于他的淫威,敢怒不敢言罢了。”

说到这里,迪巴恍然大悟说:“大伯父答应这件事,其实是为突骑施一族留一条后路,毕竟西域我们两族实力最强,以后就是有什么事,大唐也要三思而后行,对吧。”

“没错,迪巴,你终于学会思考问题了。”苏禄可汗欣慰地说。

正在说话间,一名骑兵快速赶来:“报,送亲队伍已到五十里外。”

“大伯,某要去接伊秋。”一听到新娘子来了,迪巴当场就急了起来。

苏禄可汗替侄儿整理了一下新作的衣裳,然后拍拍他的肩说:“去吧,记得对客人尊重点点。”

战马一千匹、角弓一千张、弯刀一千把、壮奴一千名,还有一千头牛和一万只羊的嫁妆,最让苏禄可汗看重的武器,要知突骑施一族,不会冶炼也不会打造,所有铁器都要从大唐处购买。

有钱还得看大唐的脸色。

为了联婚,葛逻族一族算是很拼了。

迎亲的队伍回来后,整个突骑施的营地开始沸腾起来:新娘子美貌如花,引得突骑施的少年阵阵喝彩,库罗也把伊秋的嫁妆一一摆出来,角弓、弯刀、战马、壮奴和牛羊,质量好、数量足,光是展示就用了一个多时辰。

嫁妆展示完,夜幕开始降临,然而,位于依伦山脚下的突骑施营地灯火通明,光如白昼,沿着美丽的伊丽河畔延绵十多里,全是一堆堆的篝火,还有一群群围着篝火载歌载舞的欢乐人群。

西域的民族,作风豪放,没那么多规矩,娶妻也不像大唐那样三书六礼,还要跪拜天地、双亲等仪式,就是领新娘子当众宣布一下,再拜祭一下先人即礼成。

两族人忙乎了一天,一个个又累又饿,哪里还顾得上那么多规矩。

肥羊在篝火上烧烤,无论是葛逻禄族还是突骑施族的人,手拖着手欢快的歌唱,各种美食、好酒无限量地供应,那欢乐的笑声好像要把天空都掀翻。

一些互有好感的男女,眉目传情后,不少往自己的帐蓬或旁边的小树林跑了。

难得这么高兴,不要辜负了好时光。

迪巴也没辜负好时光,被族人和兄弟敬酒时,只喝了五分酒意就回自己的营房,那位美得像仙女的伊秋还在等着自己圆房呢。

佳期如梦,美人如玉,看到美得不像话的伊秋,早就憋着的迪巴哪里忍得住,进了帐蓬就要扑过去。

“慢着”伊秋突然伸手拦着。

迪巴有些贪婪地看着伊秋,笑逐颜开地说:“我的百灵鸟,你不会想反悔吧,不过,就是想反悔也不行,就是天塌下来我也不肯放你走。”

伊秋有些妩媚地看了迪巴一眼,柔声地说:“这里不是青楼,既然要结为相伴一生的夫妻,有些事还是要说明白了好。”

“这话说得好,某...某同意。”迪巴看着一脸认真的伊秋,酒意了也减了二分。

“伊秋的男人,一定是一个武艺高强的大英雄,不过份吧。”

“英雄配美女,不过份”迪巴一脸骄傲地说:“我的百灵鸟,你的夫君迪巴,是突骑施第一勇士,还需要找个对手过招吗?”

“不用,有第一勇士的称号就说明很多”伊伙继续说:“我的夫君,还要有好酒量,豪迈洒脱。”

“哈哈哈”迪巴开怀大笑地说:“论起酒量,某在族里也是数一数二的。”

“真的吗?”

“真的,不信可以试一试。”

迪巴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伊秋却当了真,转身拿出一瓶酒说:“你把这瓶酒全喝下去不倒,我就信了。”

“简单,看我的。”迪巴想也不想就拿过酒,打开瓶塞,突然吃惊地说:“咦,白酒?”

这不是西域最常见甜酒和马**酒,而是价格昂贵的白酒。

“没错,就是白酒,这里足足有一斤,能行吗?”

男人不喜欢听女人说自己不行,突骑施的男人也不例外,迪巴当然就拍着胸膛说:“白酒虽说些烈,不过区区一斤的量,算不了什么。”

“要是夫君能喝下这一斤白酒不倒,伊秋.....以后全听夫君的。“

迪巴闻言心头一动,一边拿起那瓶白酒一边说:“好,这是你说的,看好,我要喝了,就等着...等着好好伺候你夫君吧,哈哈哈。”

说话间,迪巴拿起酒瓶就往嘴里灌,由于灌得急,还呛一下。

看到迪巴大口喝着白酒,伊秋漂亮的眼眸里,突然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寒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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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2 变故(下)

夜色很深了,喝了一瓶白酒的迪巴不胜酒力一直醉卧在新婚榻上,睡到一半,迷迷糊糊中感到心口一痛,忍不住睁开眼,睁开眼第一时间就看到身穿红色喜服的伊秋,自己最喜欢的百灵鸟坐在榻边,一脸怨恨、冷漠地看着自己。

再把目光向下移,迪巴惊恐地发现,自己胸口处,插着一把锋利的匕首。

一瞬间,迪巴的脑袋一片空白,实在不想白自己的新婚妻子为什么要杀自己,还要在新婚之夜杀自己。

匕首正中心脏位置,插得还很深,迪巴可以感觉到生命和力量不断快速流失,用尽全力的气力有只有发出微弱的声音:“...为...为什么?”

伊秋冷笑地说:“为什么?为了清算历年以来的血债,为了我们葛逻禄一族有更多的牲口和更肥美的草地。”

“杀啊”

“勇士们,活捉苏禄老狗,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把突骑施的这些狗腿子都杀了。”

“不好,是阴谋,葛逻禄族人疯了。”

这时外面火光四起,喊杀声、惨叫声、妇幼哭声、兵哭相撞发出的声音不绝于耳,迪巴苍白如纸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死灰,想挣扎起来拿起自己的弯刀杀了眼前蛇蝎心肠的女人,想拿起弯刀保护自己的亲人和族民,可他这一动马上拉扯到伤口,只见他猛地抽搐几下,然后瘫倒在榻上,一脸不甘地死去。

突骑施第一勇士迪巴,就这样惨死在床上,不是死于战斗、也不算死于风流,而是死于阴谋。

迪巴死的时候双眼瞪得老大,死不瞑目。

帐蓬外响起箭矢破空的呼啸声,短暂的兵器交接声,接着响起几声惨叫,很快,几名浑身是血的葛逻禄士兵走进帐蓬。

冲进帐蓬的是库罗心腹手下央金,一冲进来看到死在床上的迪巴,面色一松,连忙问道:“伊秋小姐,你没事吧?”

“没事,迪巴被我杀了,对了,我大哥呢?”伊秋焦急地问道。

“跟玛依小姐带来的人汇合,正在追杀苏禄老狗,少族长说了,只要拿下苏禄,无论死活,我们都赢了。”

伊秋拿起墙上那把兰朵送给迪巴的镶宝石弯刀,面如寒霜地说:“走,我们也去帮忙,大哥说了,快速把这里拿下,马上支援伊不拉攻打龟兹。”

“好!”

此时突骑施营地已乱成一片,到处都是拿着武器、弓箭的人,突骑施做梦也没想到,看似诚意十足的联婚,其实是一个阴谋,原来谦虚、谈笑风生的宾客,放下手中的乐器,拿起武器成为毫无人性的屠夫。

突骑施对葛逻禄的到来没有设防,库罗在营地内接应,外面有大批事先埋伏的人马,内应外合大开杀戒,很多突骑施的勇士在睡梦中被杀,有的还没从酒意中清酒过来就被丢了小命,猝不及防之下,突骑施被杀得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不好,可汗中箭了,快,掩护可汗撤退。”

“保护可汗,绝不能让葛逻禄的狗贼得逞。”

“兄弟们,跟他们拼了。”

二个时辰前,坐落在依伦山下、伊丽河畔的突骑施营地,被美食和欢声笑语粉饰得有如人间天堂,可在葛逻禄突然发难后,满地的尸骸、惨绝人寰的哭声和满天的火光,让人仿佛置身于无尽的炼狱。

空中那抹残月躲在一团黑云后面,仿佛不忍目睹这一幕人间的惨剧。

远在于阗镇的李显城,看到月亮被黑云遮掩,难得开玩笑地说:“郑千骑使,你看,天公作美,月亮被遮住,可以有效地掩饰我们的踪迹,有利于围攻流匪的行动,简直就是集天时地利人和,某还想回长安团年,赏花灯呢。”

一举把这股流匪歼灭,羽林军也就功德完满,可以班师回朝接受封赏。

说起条件,西域比长安真是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差太远了。

别的不说,在长安有条件,李显城每晚都要美美在注满热水、撒满花瓣的沐桶泡上半个时辰,到了西域,经常二三天都洗不了一个澡,李显城都有些嫌弃自己。

而对唐军的合围,那伙流匪浑然不觉,李显城觉得一战能彻底解决西域匪患问题,心情大好之下,主动跟郑鹏搭话。

不知不觉间,郑鹏用自己的实力赢得了李显城的尊重。

郑鹏笑着附和道:“不错,月黑风高杀人夜。”

“的确是一个杀人夜”李显城盯着郑鹏,一脸认真地说:“看来,我们的赌约,可以在今晚揭晓。”

“奉陪到底。”

两人相视一笑,然后很有默契地各自回到自己的队伍中。

回到队伍,郑鹏发现郭子背靠着一块大石,嘴在咬着一截狗尾巴草,好像在沉思着什么。

“大哥”郑鹏开玩笑地说:“在想哪个美女?”

郭子仪抬头看了看郑鹏,轻轻揉了揉眉心说:“没什么,在想些事情。”

“事情?什么事想得这么入迷?”

“没什么,就是感到最近有些反常。”

郑鹏吃惊地说:“反常?哪里反常了?”

郭子仪坐正身子,小声地说:“三弟,我们到西域这么久,二弟就在西域,从没就没有看过我们。”

“没什么啊,我们是秘密进西域,知道的人屈指可数,对外宣称是回纥的人,库罗不知道也正常啊。”郑鹏不以为然地说。

“葛逻禄可是西域第二大势力,以艾则可汗的精明,这点事能瞒得过他?好,就算能瞒得过他,葛逻禄和突骑施联婚,这件事你怎么看?”

“意外”对自己兄弟,郑鹏毫不保留地说:“大唐国力强盛,如日中天,突骑施和葛逻禄就是联合起来也翻不了天,它们应该保持距离,这是大唐乐于看到的,而它们以前一直是这样做,现在两族突然联婚,势必让朝廷猜疑、顾忌,实属不智。”

郭子仪深以为然地点点头:“三弟分析得太对了,这两族是不应该联婚,可它们偏偏联婚了,这当中肯定有了很大的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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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3 要出大事

郑鹏心中一动,有些疑惑地说:“大哥,你还记得二哥不辞而别吗?”

“当然”郭子仪点点头:“相约一起考武举,没想到爆发拨汗那之战,回到长安二弟还言之凿凿继续报考,还要拿个好名次,可最后还是没有踏上武举的校台。”

平日兄弟之间切搓,都是点到即止,打得不尽兴,郭子仪很希望跟库罗在校台上一较高低,可惜最后因库罗的缺席不能如愿。

这是郭子仪心中一个小小的遗憾。

郑鹏想了想,开口道:“葛逻禄的艾则可汗,一生征战无数,留了不少旧患,这几年重病缠身,据说二年没下床了,二哥经常不在族里,心腹亲信不多,好像让一个叫伊不拉的家伙趁机上位,一直想谋汗位,艾则可汗把一个女儿嫁给他才算勉强平息,会不会伊不拉贪心不足,还想要葛逻禄的汗位,逼于无奈之下,二哥跑到突骑施找帮手?”

“就是要找帮手,也不用找惹来猜疑的突骑施,可以拉拢西突厥、回纥等部族,他们势力不如葛逻禄,不是更好控制吗,交往中也能占主动,要是真找帮手,找突骑施等于引狼逐虎,福祸难料。”

“他们肯定有自己的思量”郑鹏一脸轻松地说:“估计问题不大,要是族中斗得势如水火,也不会追派几千人协助流匪了。”

郭子仪把目光投向远处参与剿灭流匪的葛逻禄部,眼里露出一丝忧虑的神色。

龟兹镇内不良人的秘密据点内,不时传出翻阅纸张的沙沙声,几名不良人正在整理着最后的卷宗。

为了保密起见,门窗都有黑布挡着,防止烛光引起外面人的注意。

好在天气入了秋,西域昼夜温差大,把房间密封起来也变得暧和,在这个暧和又紧张的气氛下,崔希逸坐在坑上,半倚着墙睡着了,还微微打起了呼噜。

各种各样的消息、卷宗、情报、战报堆积如山,有些看起来没有关联,崔希逸要做的,就是把它们综合起来,抽丝剥茧找出其中的不同处,累了二天二夜,终于抗不住,这才小睡一会。

几名负责情报分析的不良人不敢打扰他,在分析情报时尽可能小心翼翼,生怕惊醒自己的顶头上司。

“头”一名不良人压低声音说:“分析出来了,结果在这张纸上。”

小头目接过结果一看,当然面色一变,脱口而出道:“是他?”

“应该没错,流匪有五次行动,每次都能先人一步,有一次还大摇大摆在安西虎营的眼皮底下溜掉,都跟他有关,有情报显示,他跟吐蕃的细作有过接触,事关重大,还是请崔尉决断吧。”

“崔尉二天二夜没合眼,这才睡了不到半个时辰,要不,再等等?”

就在两人犹豫要不要叫醒崔希逸时,一旁睡着的崔希逸突然睁开眼睛:“结果出来了?”

“崔尉,这是分析出来的结果。”小头目连忙双手把写着结果的纸奉上。

崔希逸拿过纸打开一看,当场楞了一下,有些吃惊地说:“莫赤金巴?”

莫赤金巴可不是普通人,他是葛逻禄艾则可汗的弟弟,葛罗逻实权人物,平日是他跟大唐打交道最多,可以说是大唐跟葛逻禄一族的传话人。

崔希逸对莫赤金巴印象深,不是因为莫赤金巴是葛逻禄的实权人物,而是莫赤金巴对大唐有不满,有几次在公开场合批判大唐待葛逻禄不公,张孝嵩担任西域监军御史时,还用酒泼过莫赤金巴,原因是他喝多了乱说话。

小头目连忙说:“崔尉,流匪几次成功逃脱,都跟这位莫赤金巴千户有关,对了,曾有人目睹莫赤金巴跟吐蕃的细作有过接触,只是没有证据,而莫赤金巴的地位特殊,一直搁置。”

崔希逸把纸放回桌上,眉头深锁。

在场的不良人全部停下,谁也不说话,他们知道这是崔希逸的习惯,别看他不说话,此刻他脑中肯定想着很多事情。

“对了”崔希逸突然问道:“葛逻禄族的伊秋郡主和突骑施的迪巴千户,什么时候成亲。”

“九月十八日,也就是今天,不对,子时已过,可以说是昨天。“小头目恭恭敬敬地说。

正在说话间,门外突然响起二长一短的叩门声,很快,有人在门外说:“崔尉,有急报。”

“进。”

一名普通百姓的人进来后,径直说道:“崔尉,连山峰哨所传来急报,北面有很大的火光,不知是走火还是林子走火。”

“砰”的一声,崔希逸猛地一拍桌面,腾地站起来,焦急地说:“不好,要出大事,快,备马,某要去见监军御史杨基,马上.......”

龟兹是西域四大军事重镇之首,安西大都护所在,这里人口众多、经济繁荣,可以说是西域的经济、文化政治中心。

作为西域最重要的一座城池,大唐一向不遗作力地建设它,经过几代人不懈的努力,龟兹修筑了高三丈、宽近一丈的坚固城墙,配有箭垛、角楼、瞭望塔等攻防一体的建筑,别的不说,光是那东门那两扇用铁铸成的城门,每一扇重达二千余斤,每天都用马匹和绞车才能关合。

九月十八晚上,负责镇守东门的是昭武校尉徐忠。

徐忠在城楼里,一边喝茶一边看书,这样好打发时间。

值勤时不能喝酒,也不能擅离职守,喝茶倒没关系,作为守将,徐忠不用自己亲自去守,隔一段时间巡查一下就行。

龟兹是西域四大军事重镇之首,西域最大、最重要的城池,刚在位于西域的中心位置,就是有敌人,也要先从其它防区突破,也就是说,龟兹是西域最安全的城池。

地位特殊待遇好,危险风险少,在这里做一位守将,绝对是一个不错的差事。

徐忠正在喝茶时,一名手下突然在门外叫道:“报。”

“这么深夜了,有什么事?”徐忠没好气地问道。

“葛逻禄族千户依不拉,拿着黄总管的手令,说要拿一批治疗用的伤药,请徐校尉开城门让他们进来。”

“荒唐”徐忠骂道:“龟兹是军事重镇,日升开城门,日落闭城门,深夜时间是绝不开城门,除非十万火急的大事,还要有监军御史和大总管的手令,让他天亮了再进城。”

手下犹豫一下,继续说道:“小的已经他说了,可伊不拉千户说剿流匪伤亡过多,伤药告急,人命关天等不得,请徐校尉到城头说话。”

“那伙流匪找到了?太好了”徐忠一下子站起来:“走,看看他有什么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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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5 龟兹惊魂

“伊不拉千户,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徐忠站在城墙上,看着站在城门的伊不拉,大声地问道。

要不是伊不拉地位特殊,两人还有交情,再加上现在是剿流匪的特殊时期,徐忠还真不愿跟他说话。

大半夜发生这种事,十有八九不是什么好事。

“徐校尉,军情紧急,某也是迫不得已,劳烦你了。”

“什么紧急军情?”

“于阗镇围剿流匪,有一路被敌人伏击,伤亡惨重,需要大量的伤药,某知半夜进城不合规矩,但是人命关天,不得不劳烦徐校尉。”

徐忠有些犹豫,很快说道:“可有相关文书或手令?”

“这里有西域大总管黄洋的手令,让某随时从城内军需府补充物资。”

“来人,放吊篮,把文书拿过来看看。”

很快,文书用专用的吊篮吊了上去,徐忠看了一下,很快皱着眉头说:“伊不拉千户,你这份只是普通的调取文书,要在深里开城门,需要监军御史或西域大总管的文书,还要安西马镇守使的亲笔手令,只有一份普通的调取文书,怒某不能开门。”

城禁军纪严明,什么时候开、什么时候关,都有明确的规定,徐忠也不能违规。

伊不拉好像早就猜到这个结果,闻言马上说:“马镇守使亲自带兵剿匪,徐校尉也知,城外条件艰苦,地形复杂,一时找不到,而杨御史又在城内镇守,事情太急,一时拿不到文令和手令,徐校尉不开城门也能理解,可是军情紧急,受伤的人中,不少可是你们安西虎营的精锐,伤病拖不得,要不这样吧,城门不开,用吊篮把某和手下吊进去,一来可以调取伤药,二来也可以请示杨御史。”

“这样啊”徐忠有些犹豫地说:“伊不拉千户稍等,某去请示一下杨御史再说。”

“不行”伊不拉大声说:“某能等,可受伤的将士不能等,现在每一刻都有将士在流血,多耽搁半刻钟,不知多少家庭要面对生离死别,这样吧,就某和几名亲卫进城,到时某和徐校尉一起去见杨御史,有什么事全是某担着,如何?”

说到这里,伊不拉有些不屑地说:“城中兵力众多,徐校尉不会怕了某几个人吧。”

徐忠想了想,很快说道:“都是自己人,有什么好怕的?既然军情紧急,某就行使权宜之计,来人,放吊篮。”

作为城门的守将,遇到军情危急时,可是酌情给予便利,城门不能打开,但是放几个人进来没什么问题。

城内那么多守军,区区几个人成不了气候。

几个大吊篮同时工作,不到一刻钟,伊不拉和他的八名亲卫已经站在城楼上。

徐忠正想带伊不拉去找杨基,无意中发现有二名伊不拉的亲卫还带着弓箭,皱着眉头说:“你们怎么把弓箭带来了,先把弓箭留下,出城时再还给你。”

葛逻禄一族有随身携着弯刀的习惯,带一把弯刀防身没问题,可带着杀伤力巨大的弓箭,明显不附合规定。

那二名亲卫没有动,把目光放在伊不拉身上。

“还楞着干什么,快把弓箭留下。”伊不拉一边说,一边伸着手走向徐忠:“徐校尉,好朋友,有些日子没见你了。”

徐忠友好地伸出手:“是啊,有些日子......啊,你...”

话说到一半,徐忠就说不出话来,正要握手时,伊不拉的手一抖,从袖手拿出一把短刀,一刀狠狠刺进徐忠的心脏。

“死吧”伊不拉脸上露出狰狞的神色,一手把抽出短刀,趁唐军没回过神,只见刀光一闪,两名徐忠的亲卫捂着喉咙倒地。

“快,放信号。”伊不拉抽出弯刀攻击城头上的士兵,大声吼道。

伊不拉的亲卫也抽出武器加入战团,有一名亲卫从墙头连拨了三支火把,用力向半空一扔。

火把就是行动的信号,一瞬间,原来寂静无声的城外,突然亮起了无数的火把,在火光下,抬着云梯的葛逻禄士兵飞快奔向城墙。

城墙上的守军回过神,在一名队正的指挥下,全力反扑,准备先清除墙上的敌人,然后再对付城外的敌人,可伊不拉非常勇猛,他的几名亲卫也很彪悍,城墙上有些狭隘,兵力优势展不开,想放箭又怕伤到自己人,场面一时有些僵持。

“杀啊”

“兄弟们,夺城门。”

城墙上正在殊死搏斗时,突然从靠近城门的一条巷子里,突然冲出一队全副武装的暴徒,先放一波冷箭放倒一队登上城楼的援军,然后兵分二路,一路向城楼进军,一路扑向城门,准备暴力打开城门,跟外面攻城的葛逻族人来个内应里合。

一时间,城门外面受敌,守门将士在猝不及防之下,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眼看城墙上的敌人越来越多,而城门也快要失守,就在最危急的时刻,突然一队人马快速赶来,有人大声吼道:“杨御史有令,谋反者格杀勿论,英勇杀敌者,重重有赏。”

幸好杨基增援得及时,龟兹城也非常坚固,经过半个多小时的浴血奋战,全歼城内接应的暴徒,除了从城墙跳下去生死未卜的伊不拉,其余登上城墙的来敌被全部击杀。

“崔尉,这次多亏你,要不然,龟兹危了,某一定向皇上给你请功。”杨基心有余悸地说。

要是伊不拉的阴谋得逞,龟兹重镇有失,不仅自己万死难辞其罪,大唐在西域几代人的经营,也有可能付之流水。

就是现在,杨基还不愿相信葛逻禄一族会反。

崔希逸摇摇头,一脸内疚地说:“及时?不,太晚了,龟兹是保住,只怕突骑施和剿匪的队伍,危了,要是早一天把情报整理出来,就不会发生这种事,这是我的责任,晚些会向皇上请罪。”

手里有用的情报不多,而敌人又隐藏得太好,饶是崔希逸日以继夜地工作,还是晚了一步。

应该说最不可能的人,反而成了最大的嫌疑犯,袭击龟兹,更是让明崔希逸的推断正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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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6 救援

杨基看看尸横遍地的城门,又看看满城巡逻的军队,吩咐了几句,这才安抚崔希逸道:“崔尉不必自责,此事太过突然,事前并没有征兆,某作为西域监军御史,也没这方面的情报,就是要请罪,也是某请罪,不过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商量一下应该怎么做,尽可能亡羊补牢。”

“找杨御史之前,某已派人去通知突骑施和唐镇守使,不知来不来得及,也不知葛逻禄的人中途有没有截杀,请杨御史多派几路精锐斥候跟进这件事,还有,马上去烽火台点火,让整个西域进入战备状态,任何人不得擅自离开自己的驻地。”

“好!某马上采用紧急措施”杨基很干脆地说。

葛逻禄一族突然发难,为了什么,有多人参与,崔希逸不知,杨基也不知道,现在要做的,不是急,而是稳。

崔希逸看着南边的位置,有些担心地说:“现在情况很明朗,所谓的流匪,其实就是葛逻禄跟吐蕃勾结的结果,班公错,或许成为大唐将士的伤心地。”

流匪的数目未明,班公错靠近吐蕃,吐蕃随时可以派出大批军队接应,再加上三千多葛逻禄的精锐做内应,想都不用想,唐宽、李显城和郑鹏等人,危险了。

袭击龟兹的葛逻禄部败退,杨基派了一路大军出城追杀,并派人通知附近的军队全力镇压葛逻禄,此刻龟兹内正行进紧急调集军队,龟兹四周的军队,也开始向龟兹紧急集合。

出了这么大事,不能坐以待毙,需要集结部队支援于阗镇。

吐蕃有异动,于阗镇首当其冲。

杨基开口说:“吐蕃突然发难,估计与西域不断兴建的水泥军事工事有关,不得不说,水泥真是太神奇了,直接把防御提升了几个级别。”

“没错”崔希逸马上分析道:“说到底,整件事都是由狼牙堡而起。”

“崔尉这话说到点子上,我们加大修筑水泥工事的力度,就是看到狼牙堡被袭时所发挥的重大作用,吐蕃肯定也从中看到水泥防御工事的利害,知道放任这件事,以后它很难再对大唐造成威胁,水泥的出现,打破了大唐与吐蕃长时间默认的那种平衡,这种平衡的破坏,让吐蕃做出挺而走险的决定,他们要在大唐完成部署前,把西域控制在手中,问题是,为什么葛逻禄一族会跟它狼狈为奸呢?”

杨基怎么也想不明白,前任监军御史张孝嵩倒台后,明眼人都看得出大唐会着重扶植葛逻禄族,这可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虽说张孝嵩在任时对葛逻禄不公,然而得到大力的扶持,葛逻禄的地位会大幅提高,为什么葛逻禄放弃就要到手的好处,把自己置身于危险中?

放着好处不拿,反而把脑袋系在裤带上去冒险?

要知道,大唐之所以能控制西域,连远在万里之外的大食也要称臣,靠的并不是西域诸国的拥护,而是分布在全国各地的上百万精锐。

崔希逸分析道:“让葛逻禄一族挺而走险,跟吐蕃蛇鼠一窝,无非是二个原因,一是吐蕃给它足够的好处,二是葛逻禄有什么把柄落在吐蕃手里,不得不跟吐蕃合作。”

“不对,吐蕃有点家底,但跟大唐比起来差太远了,就是许下多美好的承诺,不过是海市蜃楼,哪有大唐实实在在的好处更吸引人,看来应该是有什么把柄让吐蕃拿住......”

顿了一下,崔希逸心中一个激灵,马上说道:“巴雅山血案!对,很有可能。”

张孝嵩奉命从大食撤出,撤出时,带了大量的金银财货,其中有一支运送金银财货的运输队,在巴雅山被袭,运输队全军覆没,所有金银财货被抢,为此张孝嵩还在西域大肆调查,弄得西域鸡飞狗走,当时葛逻禄族有嫌疑,可查到最后,这笔帐算在吐蕃身上。

“是很有可能”杨基咬牙切齿地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看来有些人记吃不记打,本事不大可野心可不小,大唐国运正昌,在西域经营这么久,岂是几个跳梁小丑就能动摇根基的,小心被噎死。”

崔希逸有些担心地说:“吐蕃和葛逻禄,早不行动晚不行动,等于羽林军来了才行动,如果真是顾忌水泥的话....不好,羽林军千骑使郑鹏有危险。”

“这下坏了”杨基一拍大腿,焦急地说:“水泥是郑千骑使弄出来的,这事天下皆知,吐蕃肯定也知,很有可能吐蕃就是为郑千骑使才弄出这么多动静。”

说到这里,杨基还真是急了,连忙说:“崔尉,现在天黑路滑,路不好走,集合四周的军队肯定要不少时间,这样吧,辛苦你一下,现在有多少带多少,某的亲卫队你也带上,马上去班公错接应郑千骑使,不惜代价也要保他安,某集合人手,随后就到。”

战场上瞬息万变,谁也不知耽搁一下会有什么后果,现在能做的,就是尽快去救人。

李隆基在密旨中再三强调,一定要保证郑鹏的安全,杨基实在不敢想像,要是郑鹏出事,坐在皇宫里的那位有多生气。

壮士一怒,血溅五步;将军一怒,流血漂橹;天子一怒,伏尸百万。

崔希逸知道事情的紧迫性,闻言也不推迟,马上说:“好,某马上带人出发,杨御后,西域靠你了。”

“放心去吧”杨基一脸坚决地说:“大后方交给某,有杨基在,西域乱不了,明天太阳升起时,西域还是大唐的西域。”

很快,崔希逸带着一队人马,在黑夜中打着火把,向于阗镇的方向进发.......

崔希逸很希望自己能及时赶到,挫败敌人的阴谋,保护郑鹏的安全,要知道,郑鹏不仅仅是大唐的英雄、李隆基跟前的红人,也是崔希逸心中认可的兄弟。

为了郑鹏,崔希逸可是“违反”过不良人的法令呢。

然而,想像很美好,现实却很残酷,就在崔希逸率队冲出龟兹时,远在班公错地唐军,开始对围住的流匪发动最大规模的进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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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7 背叛

围剿战打响,李显城一马当先,率着羽林军直扑围在中间的流匪,猛虎营也在郭子仪的率领下,也对流匪发动攻击,郑鹏在阿军的保护下,在后方作第二梯队,随时策应。

被围的流匪大约是一千人,参与围剿的唐军,不计预备队也有过一万人,狼多肉少,于阗镇守使唐宽一声令下,有进攻任务的部队争先恐后冲过去,生怕晚了什么都捞不着。

在一众将士眼中,被围的,不是凶悍的流匪,而是一份份军功和一锭锭金元宝。

黑夜中,八支唐军像八条火龙,气势如虹地直扑中央,很快跟流匪冲撞在一起,开始生死搏杀。

看到阿军不停地左顾右看,右手一直没离开过刀柄,一脸不安的样子,郑鹏笑着说:“阿军,不要紧张,那些流匪就是瓮中之鳖,拿下只是时间问题,我估计半个时辰就能解决战斗,想想回去吃点什么庆功吧。”

流匪就那么一点人,被十倍的敌人围攻,打又打不过,跑又跑不掉,算它运气不好了。

阿军皱着眉头说:“少爷,不知为什么,总觉得这件事有点异常。”

“异常?哪里异常?”

“少爷,以前的情报显示,流匪多是小股作战模式,而这次却是倾巢而出,出现的地方又是班公错,这里没有什么值得攻击、或者说没有值得倾巢攻击的目标,再说这里跟吐蕃接壤,有点不寻常。”

郑鹏点点头说:“有道理,会不会他们只是在这里集结,伺机而动呢?”

“有这个可能”阿军有些犹豫地说:“唐镇守使身经百战,是一个经验丰富的将军,安西镇守使马坚也出动,剿了靠近一年也拿这伙流匪没有办法,说明他们绝非善类,他们轻易被我们包围,运气太好了吧。”

想了想,阿军补充道:“少爷,你注意到没有,流匪的斥候明显偏少。”

郑鹏点点头说:“的确有些太顺利了,不过这事不用担心,正所谓一力降十会,流匪就这么点人,而这里有唐军精锐近一万五千人,什么阴谋诡计在这一万多人面前也不堪一击。”

阿军点点头,也不再说什么。

唐军的实力摆在这里,的确没什么可怕。

郑鹏嘴里说得轻松,不过内心多了一丝忧虑。

进展是有些太顺利了。

战斗还在继续,可以看到唐军不断把流匪分割成小块,然后逐步蚕食,望远镜中,郑鹏可以清楚看到,李显城一手持盾,一手持刀,犹如一尊杀神般,所过之处尸横遍野,他和郭子仪就像一支箭头,直插流匪的心脏位置。

八路唐军中,是羽林军最深入,快要把流匪拦腰截断了。

李显城和郭子仪都是百里挑一的虎将,两人好像比赛似的,一个劲地杀敌、冲锋,所到之处,有如无人之境,而羽林军也是精锐中的精锐,表现极为抢眼。

按这种趋势,再过一刻钟就能结束战斗。

当所有人觉得大局已定的时候,突然间,战场的左右两边冒起无数的火把,直奔中心战场。

“不好,是吐蕃的军队。”同样站在后方的唐宽放下手里的望远镜,一脸不敢相信地说。

唐宽跟吐蕃人打了几十年交道,一看那些士兵的装束就知是吐蕃的军队。

还是精锐。

黑暗中,也不知对方有多人,可是吐蕃人的喊杀声在山谷中来回震荡,声势浩大。

马坚暴跳如雷地说:“是吐蕃贼子,反了,反了,这些吐蕃人是什么时候摸上来的,人呢,斥候呢,守边的部队呢。”

吐蕃向大唐称臣,这里是班公错地区,但交战是在大唐境内,吐蕃军队突然出现在这里,还对大唐军队发动进攻,说明当中出了极大的变故。

有人应道:“回马镇守使的话,负责西面防御的,是葛逻禄的人。”

葛逻禄族?

郑鹏心中一个激灵,失声说道:“不好,葛逻禄族有问题。”

库罗迟迟联系不上,剿匪这种苦差,别人躲都躲不及,而葛逻禄一族反而增了二千人马,交战的地方是大唐和吐蕃接壤的地方,唐宽肯定也防着吐蕃,由于每个人都想冲上去杀敌立功,有些不受待见的葛逻禄部众,担任第二梯队和对吐蕃的警戒工作。

吐蕃军队突然悄无声息冒出来,数量还这么多,这件事肯定跟葛逻禄有关,再联想到葛逻禄反常地跟突骑施联婚,郑鹏当场惊出一身冷汗。

“报,不好了”这时一名浑身是血的骑兵从远处冲过来,边跑边喊:“葛逻族一族突骑袭击突骑施部,突骑施部死伤惨重。”

“报”又一名骑兵骑马过来禀报:“葛逻禄部突袭投石车阵地,把投石车全抢了。”

唐宽咬牙切齿地说:“该死,葛逻禄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竟然敢勾结吐蕃造反?”

“难怪这伙流匪就是剿不灭,还以为他们能掐会算、能飞天钻地呢,现在总算明白了,原来有葛逻族的人做内应,真是日防夜防,家贼难防。”马坚也被气得不轻。

西域四个军事重镇,兵精粮良,整个西域都在大唐的监控之下,就是河中地区也在大唐铁铁骑的阴影下颤颤发抖,控制着比中原还要大的地盘。

没料想,一伙流匪的出现,打破了西域的宁静,一桩桩血案像一个个打在西域将士脸上的巴掌,一封封斥责的圣旨有如一刀刀悬在西域将士头顶上的利刀,老百姓生命没保证,将士也备受煎熬,别的不说,监军御史杨基、西域大总管黄洋联合行动,安西镇守使马坚和于阗镇守使唐宽亲自督军,可以说四大镇守使出动二个,史无前例的阵容,就是为了这伙流匪。

让得上一次吐蕃进攻大勃律,大唐西大门告急,也就是从于阗镇调了三千骑兵就解决。

怎么也想不到,一切是葛逻禄的人在背后做小动作。

不仅做小动作,还在背后用刀捅人。

马坚咬牙切齿地说:“葛逻禄,本将记住你了,此役过后,本将亲自率兵把葛逻族一族从西域的版图抹去。”

说话的时候,马坚面容狰狞、语气决绝,就是站在旁边的郑鹏,也能感觉到他的杀气。

郑鹏看着乱成一团的战局没说话,内心却惊涛骇浪:蝴蝶效应再次发生威力,历史再次发生偏差,自己一直担心的事不仅发生,还大大提前。

西域幅员辽阔、地广人稀,但是各种势力林立,这些势力在吐蕃和大唐两大帝国夹缝中求生,为也生存,很多势力就像墙头草,哪边得势哪边倒,葛逻禄一族也没例外。

葛逻禄人最早是阿尔泰山南部的游牧民族,8世纪中叶迁徙至锡尔河流域、七河流域、伊犁河河谷与费尔干纳盆地,苏坎特、白水胡城(Isfijab)、怛罗斯成为了他们的活动中心,另有一部分分布在伽色尼,巴尔赫与吐火罗斯坦地区。其部有三姓:谋剌、婆匐、踏实力。

突厥汗国兴起后,葛逻禄人归属突厥。薛延陀汗国崛起后,又转臣服于薛延陀。公元7世纪50年代,唐朝将领高侃伐车鼻部,葛逻禄归属于唐,但葛逻禄人名为归属大唐,实则仅为大唐羁系,并非实际控制。

按照历史原有的轨迹,葛逻禄背叛大唐是在怛罗斯之战,唐安西都护府与阿拉伯帝国阿拔斯王朝及其纠集的中亚诸国在怛罗斯进行的一场遭遇战,最后是大唐的惨败告终,失败最直接的原因,就是在最关键的时候葛逻禄突然把刀口对准大唐。

郑鹏跟葛逻禄的交集,就是跟库罗结拜开始,那时起郑鹏就担心,不过怛罗斯之战发生在天宝十年,距离那时还有很长时间,想着自己的出现,会让大唐变得更强,也许经过自己的努力和对库罗的默然潜化,会避免这种情况出现。

万万没想到,葛逻禄还是背叛了,提前背叛。

也不知是不是张孝嵩把逼得太急。

“唐镇守使,敌人冲上来了,怎么办?”有部下焦急地问道。

马坚看了看战场中央的混战的人群,再看两边压上来的吐蕃军队,咬咬牙,一脸痛苦地:“马上派人回去请援兵,然后是...突围。”

吐蕃大军突然加入,还有葛逻禄在背后捅刀,刚才的大好形势已经消磨耗尽,大唐的士兵正在不停地被冲散、分割和被敌人收割。

马坚做梦也没想到,只是剿灭一股扰民的流匪,竟然会引发吐蕃犯边和葛逻禄背叛,现在败局已定,能做的就是突围。

能跑多少就跑多少。

下这个决定的时候,马坚异样痛苦,突围就是逃跑,在没人掩护的情况下逃跑,相当于把后背卖给别人,任由别人宰割。

一万五千大唐精锐,不对,除去背叛的葛逻族部士兵,是一万二千大唐精锐,不知还有多少能看到明天升起的太阳。

唐宽拨出手里的横刀,对马坚说:“马老弟,你护送郑千骑使回于阗镇,某率人去助李千骑使突围。”

628 血战

马坚拨出武器,大声说:“唐老哥,你跟郑千骑使先撤,于阗镇是你的地盘,撤出去后想办法把局势稳下来,某去接应郑千骑使。”

“不行,没这个理”唐宽斩钉截铁地说:“正因是某的地盘,断后的工作由我来做才对,哪有让客人断后的道理。”

看到二人这个时候还在谦让,郑鹏焦急地说:“二位镇守使,依我说都不用让了,吐蕃人已经包了上来,不如趁他们没有合围之前,集中兵力冲出去。”

不知什么时候,吐蕃人已经包了上来,现在还是深夜,看不清有多少人,也不清楚自己还有多少人,更不知除了葛逻禄一族背叛外,还有什么人参与。

唐宽也急了,不容置疑地说:“事态紧急,都听某的,马老弟,快,你带队冲出去,某带队把投石机阵毁了,投石机落在他们手里,于阗镇就危了,快去。”

马坚张张嘴想说什么,可看到唐宽异常坚决的眼神,最后抱抱拳,说了一声保重,便带人护着郑鹏向李显城的方向冲过去。

说是投石机阵地,其实就是十台轻型投石机,因为剿匪是移动作战,笨重的投石机很难搬运,只有轻便的小型投石机能用,这些小型投石机很难对坚固的于阗城造成威胁,马坚第一时间想劝唐宽放弃,可看到唐宽的眼神,明白他要干什么。

陷入包围,军心大乱的情况下,很难独善其身,肯定有人要站出来断后,这叫断臂求生,唐宽说夺回投石车阵地,其实只是一个借口,他是要吸引敌人的注意力,为马坚、郑鹏他们突围创造条件。

不管怎么样,一定要保护郑鹏和李显城的安全。

马坚护着郑鹏去救李显城,唐宽看了跟在自己身后的部下一眼,大声喝道:“吹号角,把本将的帅旗打出来。”

“镇守使,这,这样太危险了,还是先突围吧。”一名心腹吃了一惊,连忙劝道。

现在交战双方乱成一团,要是不动声色,还有机会冲出去,大张旗鼓虽说可以鼓舞将士们的士气,但也把自己成为众矢之的。

唐宽瞪了他一眼,大声吼道:“没听到本将的话吗,吹号角、打帅旗。”

很快,召集的号角吹起,那面写着“唐”字的巨大帅旗也挂了起来,在唐宽的一声令下后,直扑投石机阵地。

“兄弟们,是唐镇守使,快,跟着帅旗走。”

“杀啊,把这些番狗全杀了。”

“葛逻禄的无耻小人,老子冲出去后,一定让你们这群无耻小人后悔。”

看到巨大的帅旗,原来有些慌乱的大唐将士开始稳了下来,一个个奋勇杀敌,慢慢向帅旗的方向靠拢。

“兄弟们”黑暗中传来唐宽宏厚有力又略带沙哑的声音:“稳住,跟本将杀出重围,某保证,这场血债,定要他们十倍偿还!”

唐宽声如洪钟,说话掷地有声,犹如黑暗中的明灯,给陷进死战的大唐将士莫大的鼓舞,不少大唐将士也大声回应,士气瞬间高涨不少。

“吐蕃和葛逻禄的勇士们听着,大将军有令,捉到唐宽、马坚者官升三级,赏千金,活捉大唐羽林军千骑使李显城和郑鹏者,封千户,赏万金。”

“大将军有令,活捉唐宽、马坚。”

“大将军有令,活捉郑鹏、李显城。”

“升官发财的机会了,勇士们,杀啊。”

重赏之下必有勇士,吐蕃大将军坌达延的悬赏令一下,吐蕃士兵还有反叛的葛逻禄部众,一个个像打了鸡血一般,拼命追杀大唐将士。

离中心战场大约二里的一座无名山上,库罗有些激动地说:“什么?三弟也在...不,郑鹏也在这里?”

坌达延没说话,一旁的次仁兴奋地说:“没错,大唐的狗皇帝把他的族弟李显城,还有他最看重的郑鹏派到西域,这可是二条大鱼啊。”

说到这里,次仁看着一旁纠结的库罗,皮笑肉不笑地说:“对了,那个郑鹏还是少族长的结拜兄弟呢,这下可以团聚了。”

库罗看着下面乱成一团的战场,脸上出现了担忧的神色。

要是郑鹏在,郭子仪肯定也在,三人当年结拜,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的誓言犹在,没想到在战场上,兄弟要生死相搏。

犹豫了一会,库罗突然鼓起勇气,小声地说:“大将军,能不能放郑鹏一马,毕竟跟我有过结拜之交。”

坌达延盯着库罗,摇摇头说:“少族长,中原有句古话,赌场无父子,战场无兄弟,就是我们能放郑鹏一马,大唐会放吐蕃和葛逻禄一马吗?”

库罗一下子沉默了。

大唐统治西域,给附属国和羁从国很大的自治权,前提是要听从大唐的调遣,称臣纳贡,对于反叛者,向来不心软,像西征拨汗那,张孝嵩又是打压又是灭族,这些事传到朝廷,也就是不轻不痒在圣旨里训几句,让他善待友邻,体现大唐的气度,连罚俸都没有。

葛逻禄跟吐蕃走在一起,背后给大唐捅刀,按照计划,重创突施施部,偷袭龟兹重镇,要是三处都取得胜利,库罗有信心在吐蕃的帮助下,切断大唐和西域的联系,自立为王。

要是守住西域,那就是控制繁荣的丝绸之路,里面的利润,足够让所有人疯狂。

事实上,苏尔哈察劫杀大唐运输财货的车队后,葛逻禄一族已经没有退路。

库罗也想过把叔叔苏尔哈察交出去,换取大唐的谅解,可是思来想去,最后还是决定放弃。

毕竟是血亲,交出去有些于心不忍,此外还要顾忌大唐的态度和葛逻禄一族的未来,毕竟出了这么大的事,就算大唐再大度,肯定不会轻轻放下,要是把叔叔那一脉全部处死或降为奴隶,葛逻禄的实力大减,没有苏尔哈察的支持,到时能不能控制伊不拉不好说,自己的地位也会受到挑战。

要是大唐暴怒之下,有可能葛逻禄一族都得遭殃,两害之下取其轻,只能跟拼一把了。

看到库罗没有再反驳,苏尔哈察知道他被说动,拍拍他的肩头说:“少族长放心,本将知道郑鹏是你的兄弟,早早吩咐勇士们不要伤害他,只能活捉不能伤其性命。”

库罗有些复杂地看了苏尔哈察一眼,勉强地说:“大将军英明。”

直到现在,库罗终于明白吐蕃为什么选择这个时候发动致命的一击,原来是为了次仁口中的“两条大鱼”。

想都不用想,一个活着的郑鹏比一个死掉的郑鹏更有价值,库罗现在可以肯定,吐蕃前面那么多动作,还忍而不发,十有八九是把郑鹏引到西域。

郑鹏是在西域起家,又被李隆基视为福将,西域出了事,派他来的机会很大,就是不派郑鹏来,朝廷肯定会派重量级的人物前来,吐蕃抓到也是筹码。

厉害啊,葛逻禄已经跟吐蕃结成盟友,很多事到现在才知道,可见吐蕃在这件事上下了多少苦功。

唐军想围剿流匪,没想到被吐蕃来了反包围,特别是葛逻禄的背叛,转眼间就变得非常被动。

唐宽的帅旗一打,吸引了大量敌兵去追杀,他们想擒下唐宽领赏,也想放倒帅旗,把唐军的士气打压下去,有也唐宽的掩饰,压力大减的马坚,硬生生从吐蕃的包围中杀出一个缺口,找到李显城、郭子仪等人。

跟着李显城和郭子仪冲锋的近七百羽林军,剩下不到一百人,很多羽林军身上都有伤,郭子仪和李显城全身都是血,成了一个血人,也不知是敌人的还是自己的。

在火光下,两人犹如地狱杀出来的死神。

“李千骑使,不要恋战,快随我杀出重围。”唐宽焦急地对李显城说。

李显城一脸不解地说:“唐镇守使,到底发生什么事?为什么这么多蕃兵,葛逻禄部也攻击我们。”

“吐蕃和葛逻禄一族已狼狈为奸,此事一言难尽,李千骑使,先突围再说吧。”

李显城和唐宽说话间,郑鹏也跟自己的部众见上面了。

“兄弟们,老大来救我们了。”

“老大来了,我们得救啦。”

“到底发生什么事?老大,都在算着人头等领军功了,那些蕃兵哪里冒出来的。”

“差点让葛逻禄的人阴了,幸好郭百骑及早提醒。”

“老大,你可来了,兄弟们中了埋伏,杜有田和萧永富都死了,死得太惨了,得为他们报仇啊。”

一众老部下看到郑鹏带人来救他们,一个个激动得热泪满眶,有些眼圈都红了。

有时候死不可怕,可怕的是被人抛弃。

郑鹏大声说:“我说过,无论什么时候,都不会放弃自己的兄弟,兄弟们,这次算是栽了,放心,这个仇我们一定会报。”

看到郑鹏率队前来接应,大伙都很高兴,只有一个人例外。

郭子仪有些暴跳如雷地吼道:“三弟,都什么时候了,有机会就突围啊,还跑来干什么,这里可以包围圈的正中心,就怕进得来冲不出去,你还跑来干什么。”

这个郑鹏,逞什么能,武艺不精,自保能力很差,要知道战场上刀枪无眼,真伤了怎么办?

被围后,郭子仪就怕郑鹏来救,怕自己跑不了,还要把郑鹏拖累,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郑鹏一脸认真地说:“你是我的结拜大哥,我不能置你于绝死自己苟且偷生,也不能抛下曾经同生共死的泽袍兄弟。”

“笨蛋!”郭子仪忍不住骂道:“别以为来了就是讲情义,你突围了,我们就是战死沙场,不怕尸骸没人收拾,不怕没人给我们报仇,家里的老少也不怕没人照顾,明白吗?”

郑鹏心头一紧,动动嘴,不知说什么好,咬咬牙,有些感激地说:“大哥,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先突冲再说,冲出去,我打不还手骂不还口,行了吧。”

郭子仪有些余怒未消地说:“马镇守使来就行了,你凑什么热闹,还得分心保护你。”

陆进吐了一口带血的痰,驱马走到郑鹏前,大声地说:“兄弟们,我们跟着老大一起冲出去。”

马坚带生力军来了后,李显城终于可缓一口气,扭头看到被手下保护在中间的郑鹏,笑了一下:“郑千骑使,没吓倒吧?”

“脚还没软,手还有力,谢谢李千骑使关心,对了,李千骑使没事吧?”

李显城扭了扭脖子,哈哈一笑:“别看某一身是血,大多数是敌人的,刚才不小心让蕃狗偷袭,挂了一点彩,没事,不妨碍某切瓜砍菜。”

好家伙,把杀人说成切瓜砍菜,光是听听就觉得热血沸腾。

马坚焦急地说:“有什么事,突围再说,两位千骑使,跟着本将,千万不要被敌人冲散了。”

郑坚和李显城对眼一眼,很有默契地跟在的马坚后面。

马坚把手中的大刀高高举起:“儿郎们,我们被人暗算,深陷绝境,趁现在天还没亮,这是我们最后的机会,杀一个够本,杀二个赚一个,不拼是死,拼还有一线生机,跟他们拼了,随某杀出去。”

说罢,马坚大吼一声,率先冲了出去,郑鹏只见刀光一闪,拦在马坚面前的一名吐蕃士兵的脑袋飞上半空,被马坚一刀斩断。

真不愧是威震西域的镇守使,猛得不像话。

“杀!”马坚的贴身卫队哪敢怠慢,连忙跟上护主。

郑鹏跟中间,算得最安全,前面马坚开路,左边有李显城、右边有郭子仪护身,后面有阿军断后,曹奉、周权、许山、陆进等人也豁出去了,一个个拼命杀敌,拼命向外面杀去。

突围的时候,并不是一条直线,有时要找敌人的薄弱点,有时又要避开敌人的大队人马,郑鹏跟在马坚,一会东一会西,一时又向后退,整个人都转得分不清东南西北,只感到敌人来了一茬又一茬,身边的人,一会有人被冲散,一会又有唐军加入自己的队伍,耳边不是催促不要离队的声音就是惨叫声,眼睛充斥着红与黑二种颜色。

红是鲜血,黑是夜幕。

看着前面一波波的敌人,目睹着一个个熟悉的身影倒下去,郑鹏第一次觉得,原来黑夜是那样的漫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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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9 决心

郑鹏感到身边的人越来越少,不断有人受伤倒下,最惊险的一次是郑鹏的坐骑被流矢射中倒地,郑鹏被甩摔到地上,当场摔得两眼昏花、脑袋一片空白,幸好阿军、郭子仪、陆进、曹奉等人舍命相救,快要冲出包围圈的马坚毅然调转马头,这才救了郑鹏一命。

性命暂时保住了,可是险情还没有解除,郑鹏只能跟着大队左冲右突。

郑鹏有心帮忙,可众人都怕他出事,连刀都不许用,只能用长矛远远捅刺几下,要不就是用弓箭远远杀敌。

不知经过多少次突围、战斗,快到天亮时,大部分被冲散,也找不到马坚,不知他是突围出去还是倒在战场。

身边的人越来越少,而敌人越来越多,迫于无奈下,李显城带着的羽林军余部和一部分冲散的唐兵冲上一座山的山顶,利用地势阻止敌人。

看到郑鹏一行逃山顶,敌人也不再进攻,在山下把山团团围住。

终于可以喘一口气,不少人直接躺在地上不想动。

李显城没有闲着,现在他的官职最高,来不及休息,马上安排各种事项:

“蔡中,你清点人数。”

“这里有兄弟受伤了,来二人帮忙包扎。”

“洪仲明,你带一队人守着,有情况马上汇报。”

李显城有条不紊地调动人手,而郑鹏倚在一块石头上闭目养神。

太累了,又是逃跑又是战斗,不仅体力有些透支,心还累。

“郑鹏,你没事吧?”李显城开口问道。

郑鹏头也抬地说:“死不了,你的伤没事吧?”

“就是破了一个口子,刚有白酒擦了。”李显城一边说,一边坐在郑鹏的身边。

作为突围的尖兵兼主力,李显城把自己的横刀都砍折了,刚才一直紧绷着没注意,现在一放松,感到自己的手很酸痛得抬不起来。

坐下后,李显城从贴身侍卫处接过水和食物,狼吞虎咽填了一下肚子,这才长长松了一口气,不知为什么,竟然一个人哈哈傻笑起来。

郑鹏惊讶地说:“李千骑使,你没事吧?”

可怜的孩子,不是被变故吓着吧。

李显城收起笑容,有些自嘲地说:“可笑啊,我们还想着比谁杀敌立功多呢,现在都成了丧家之犬。”

“有太多想不到了。”郑鹏苦笑地说。

没想到吐蕃会突然出兵发难,没想到葛逻禄会背叛,更没想到所谓流匪扰边,其实就是吐蕃和葛逻禄的一场阴谋。

这时天边露出一丝鱼肚白,李显城有些感叹地说:“很久没看到日出,这里的日出真是很特别,很漂亮,没想到死之前,还可以看到这么漂亮的景像。”

郑鹏连忙劝道:“李千骑使,不要灰心,这里出了事,很快有人来救我们的。”

“不会。”李显城摇摇头说:“葛逻禄突然背叛,这件事肯定没那么简单,相信不止这里,西域其它地方也会受到葛逻族的攻击,背后捅刀,大唐在西域的根基有没有动摇,现在还不好说,但元伤肯定得大伤,除了葛逻禄,相信还会有其它势力跟随葛逻禄造反,西域自顾不及,短时间内不会有援兵。”

长长地喘了一口气,李显城补充道:“我们剩下的人,包括伤兵在内还不到一百,山下围攻的蕃兵不会少于二千人,看到我们逃不掉,不愿付出太多的伤亡,也有可能想抓俘虏,这才没在夜里强攻,等到天一亮,敌人就会攻上山,无论如何,他们都会在大唐的援军到来之前,解决我们。”

说到这里,李显城突然站起来,一脸严肃地说:“大唐的军人,只有站着死的,没有跪着生的,特别是羽林军,羽林军是天子亲军,代表着陛下的颜面。”

李显城用眼光扫视了一下在场的羽林军,一脸狰狞地说:“哪个敢降的,本千骑使把他就地正法,就侥幸逃脱,也必定连累家人,尔等最好想清楚。”

“李千骑使放心,我们宁死不降。”

“就是,跟他们拼了。”

“哪个敢投降,就是乌龟王八。”

“突围时杀了那么多,早就赚了。”

“怕什么,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众人纷纷表态宁死不降,李显城这才满意地点点头。

对李显城来说,可以接受战败、战死,但绝不能接受被俘,用他的话来说,荣誉高于一切。

这时心腹蔡中汇报:“报,羽林军剩余六十九人,其余兄弟部队失散人员二十三人,合计九十二人,其中轻伤二十八,重伤二人。”

李显城挥挥手说:“把人分成二班,轮番值勤。”

蔡中应了一声,马上去安排。

汇报的时候,陆进也在小声跟郑鹏汇报:“老大,刚才查了一遍,六十九人中,有四十九人是我们猛虎营的,曹奉、周权、许山、钱二宝这些老伙计大多都在,许山伤得有点重,小医仙给他上过药了,张平他们几个,有兄弟看到他们是跟着安西镇守使马坚一起的,活命的机会很大,陈风、杨如虎他们运气不好....战死了。”

“他们是先走一步,看样子,兄弟们很快可以在泉下团聚。”陆进苦笑地说。

郑鹏拍拍他肩膀说:“不怕,路上有伴。”

有老兵带着就是不同,生存性比猛狼营高多了。

“怕什么,这辈子跟着老大,早就名利双收,值了。”陆进有些豁达地说。

这话倒是发自真心,跟着郑鹏,取得别人奋斗一辈子都得不到的成就。

“你们先退下,某有话跟郑千骑使说。”李显城安排好轮值的事,走到郑鹏面前,突然开口道。

陆进和阿军有些疑惑地看着李显城,眼里有些犹豫,不知退还是不退。

主要不知李显城要干什么。

郑鹏开口说:“你们先退下,我跟李千骑使说几句。”

等到众人都退下后,郑鹏对李显城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都这个时候了,还有什么要商量的。

李显城左右看了一下,很快说道:“郑鹏,某刚才说的话,你都听到了吧。”

“听到,羽林军代表天子颜面,宁死不降”郑鹏苦笑地说:“放心,我虽说是一个文官,不像李千骑使那样勇猛,但气节二字还是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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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0 劝降

李显城摇摇头:“郑鹏,某很认真地说,刚才那番话,你就当没听见到。”

“没听见?什么意思?”

“你可以例外。”

“例外?李千骑使,你到底要说什么?”郑鹏吃惊得眼眼都睁大了。

李显城凑近郑鹏,语气平静地说:“离京时,陛下给的最后一道密旨,就是无论如何都要保你平安,因为你在大唐的地位无人可替代,事态紧急,你可以被俘,到时陛下会换虏或支付赎金的方式把你救回。”

好像怕郑鹏不相信,李显城继续说:“两位赫赫有名的镇守使,在那种条件下没有第一时间突围,一个挂帅旗吸引兵力,一个陪你去救某,中途还二次调转马头接应你,不是他们不肯放弃被围的将士,而是他们都收到陛下保你周全的密旨。”

郑鹏坐在地上,一时内心百感交集。

参与围剿唐军只有一万多人,就是全军覆没,西域随时还可以征集超过十万精兵,放弃这一万多人,回去也可以帮忙稳定局势,都说两害之下取其轻,可唐宽和马怪却选择救人,特别是马坚,突围时还派自己近身卫队来保护郑鹏。

一时间,郑鹏的内心开始沉重起来。

郑鹏犹豫了一下,最后一脸倔强地说:“李千骑使,我说过,战场上不会抛弃自己的兄弟,以前不会,现在也不会。”

“你不怕死?”

“怕?但我更怕无颜活在这个世上。”

唐宽不顾自身安危,挂帅旗吸引蕃兵,马坚作为赫赫有名有镇守使,亲自带兵冲锋陷阵为自己开路,中途二次调转马头回来救自己,阿军、郭子仪、陆进等人拼命保护自己,特别是许山,就是替自己挡刀受的伤,要是郑键时刻抛弃兄弟,一个人苟且偷生,还真做不到。

李显城有些意外,看着郑鹏倔强的眼睛,最后轻轻拍拍郑鹏的肩膀,转身走了。

“三弟,姓李的说什么?”李显城一走,郭子仪走过来问道。

越是绝境,人心越叵测,郭子仪就怕郑鹏被李显城坑。

郑鹏呵呵一笑:“没什么,就是商量怎么突围,大哥,你觉得可能吗?”

“非常困难。”郭子仪把手里的望远镜递给郑鹏:“你看看就知道了。”

这时一缕阳光从云朵中照射下来,正好照在那支黄铜镜身上,折射出一道绚丽的光芒,光芒落在郭子仪那张坚毅的脸上,显得那么高大、威猛。

然而,郑鹏却看到郭子仪脸上为国捐躯的意志。

“大哥,把你拖累了。”郑鹏接过望远镜,突然有些感触地说。

要不是自己,郭子仪也许按照历史的轨迹,走上属于自己的名将之路,成为名垂千古的一代将才,可是,只怕天妨英才,一代将星还没有升起就要陨落在这座无名山上。

郭子仪看了郑鹏一眼,没好气地说:“说什么呢,要是怕死,某就从军了,战死沙场是军人的宿命,三弟,什么都不要说,这辈子能跟你结成兄弟,值了。”

二人很有默契地击了一下掌,一切尽在不言中。

郑鹏拿过望远镜,向下山望去,很快脸色都变了:蕃兵虽说没有攻山,可他们也没有闲着,只见山脚下面布了很多拒马、拦马索、陷马坑。

这是断唐军突围的退路。

不用骑马杀敌,战斗力减了一半都不止,敌众我寡,一冲下山就会被围,就是运气好,冲破敌人的包围圈,在茫茫野外,二条腿肯定跑不过四条腿,肯定逃不过敌人的追杀。

“真是看得起我们,弄了这么大的阵式。”郑鹏苦笑地说。

郭子仪点点头说:“那当然,我们可是天子亲军,没点阵仗和代价拿想下我们,没门,咦,放信号了。”

郑鹏抬头一看,只见一条烟柱冲天而起,天一亮,李显城就让人找柴火放信号,通知友军自己所在的位置。

大唐在西域经营那么久,不是一朝一夕就能代取。

就当郑鹏对援军有所期待时,突然有人大声叫道:“你们看,东边山头有烟起。”

“真是,你们,对面那个山头有烟。”

“北面和南方也有烟起,都被围到一起了?”

“天啊,怎么那么多狼烟的,该死的蕃狗,他们就是故意扰乱视线,不让救兵来救我们。”

郑鹏和郭子仪相互望了一眼,彼此眼内都有忧虑的神色。

吐蕃人动作越多,说明他们要的越多。

曹奉突然说:“老大,你看,下面有动静了。”

郑鹏向下一看,只见一名舞着吐蕃旗帜的蕃人慢慢从阵地走出来,走到阵地后,又在众目睽睽下把弯刀和弓箭扔在地上,以示自己没有恶意。

“山上的人不要放箭,我是来喊话的。”

“两军交战,不斩来使。”

那人一边走一边大声叫着。

刚走进弓箭的射程,一支劲箭直插他面前约三尺的地位,李显城声如洪钟地说:“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越过此箭,杀!”

那名吐蕃人大声说:“我要跟你们官职最大的人说话。”

“某便是。”

“在下是吐蕃千户多尔扎,不知阁下怎么称呼?”

李显城大声地说:“大丈夫行不改名,坐不改姓,羽林军千骑使李显城是也。”

“糟糕,李显城把自己的身暴露了。”郑鹏闻言差点吐血。

太实诚了吧,别人问什么就答什么,要知吐蕃就想抓大鱼呢。

郭子仪小声地说:“话不是这样说,昨晚被围攻时,蕃人就叫嚷要活捉三弟和李千骑使,肯定知道你们二人入西域的事,手里也肯定有你们二人的画像,反正是逃不了,李千骑使明白这个道理,干脆就光明磊落地承认。”

此时,吐蕃的营帐内,一名百户兴奋地说:“千户长,成了,咱们还真捞着大鱼了,是李显城,他可是羽林军千骑使,还是皇族呢。”

次仁一拳击中桌子上,面带喜色地说:“好,太好了,李显城这条大鱼在,说明羽林军余孽也在,说不定郑鹏那条大鱼也在,传令下去,只能活捉,都不要下死手。”

“明白了,千户长。”

看着山上被困的唐兵,次仁眼里露出贪婪的神色,忍不住用舌头舔了一下嘴唇。

631 言志

多尔扎大声地说:“原来是羽林军的李千骑使,据说李千骑使是羽林军第一勇士,在下仰慕久矣,失敬,失敬。”

“废话少说,有话快讲,有屁就放。”李显城有些不耐烦地说。

羽林军第一勇士不假,可这话从多尔扎的嘴里说出来,有一种调侃的味道,李显城听到心里不舒服,再说多尔扎要做什么也能猜到。

“爽快!”多尔扎拍着手说:“李千骑使,你们的处境,相信不用在下提醒,我们大将军说了,只要诸位投降,保证一个不杀,若不然,山上的唐军,无一能幸免。”

“一个不杀?说话算话?你一个小千户,好像没这份量吧”李显城大声地问道。

看到劝降有戏,多尔扎马上说:“没错,在下职低言微,不过这话大将军坌达延亲自说的,坌达延大将军向来说一不二。”

“是吗?”李显城有些犹豫地说:“在吐蕃,是赞普大,还是大将军大?”

“赞普是吐蕃之主,当然是赞普大。”

“哦,要是坌达延大将军同意不杀我们,而赞普不同意,那我们不是危险了吗?”

多尔扎马上说:“赞普也承诺过,只要诸位放下武器投降,保证一个也不杀。”

“真的?你们赞普说话算话吗?”

“当然算话,用你们大唐的话来说,赞普是吐蕃的国君,君无戏言嘛。”多尔扎拍着胸口说。

赞普有没有说过,对多尔扎来说不重要,重要是把人劝降就是大功一件,至于投降后这伙唐军是生是死,多尔扎一点也不在乎。

“是吗?”李显城哈哈一笑,然后把声音提高了八度:“吐蕃赞普向大唐称臣,说永世不对大唐用兵,看看你们站在什么地方,做的又是什么事,这叫君无戏言?你们赞普说的一套,做的又是一套,亏他说出这种话,简直言而有信,亏你还敢在这里说他言而有信,多尔扎,你这是在说笑话吗?

话音一落,多尔扎面色有些尴尬,接着面色开始就变得狰狞。

山上的唐军忍不住哈哈大笑,郑鹏和陆进都笑得直揉肚子。

听到李显城一本正经跟多尔扎确认,郑鹏还以为李显城怂了,想保命,没想到他绕了一圈,把吐蕃赞普都骂了。

一个严肃的人,突然变得幽默,效果还真不错。

郭子仪大声地说:“兄弟们,千万别信他的话,吐蕃是苦寒之地,他们年年越境打草谷,不是他们喜欢抢掠,而是他们不抢就活不下去,每年都有很多吐蕃的百姓冷死、饿死,要是被俘就是做奴隶,你们可以想想,他们的百姓都活不下去,奴隶能好到哪里,肯定过得猪狗不如。”

“对”陆进附和道:“据说被抓到吐蕃的人,三个月不到就被折磨死一半,剩下九个月又死一大半,一年间死十之七八,活下来的人,也是过得猪狗不如,有意思吗?反正某是宁死不降。”

“对,宁死不降。”

“跟他们拼了。”

“谁会放着英雄不做去做猪狗?”

“就是,要是在吐蕃做猪狗的消息被大唐的细作传回去,家人都抬不起头。”

山上的唐军纷纷表态,绝不当俘虏。

多尔扎突然长长松了一口气,继续大声喊道:“李千骑使,你这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吗?”

李显城硬气地说:“说对了,某敬酒喝得太多,现在想换换口味,想尝尝罚酒什么味道,滚吧,有什么本事尽管使来。”

“好,看你还嘴硬到什么时候。”多尔扎知道多说无益,搁下一句狠话便灰溜溜地跑了。

回到营帐,多尔扎马上恭恭敬敬地说:“次仁千户,惭愧,不能劝降他们。”

虽说同是千户,不过次仁是实封,管辖的不止千户,多尔扎的是虚封,只有三百多户,次仁的地位要高很多,最重要次仁还有一个做大将军的老子。

这次骚扰行动到目前为止,可以说达到了目的,凭功劳次仁晋升万户不是问题,多尔扎对次仁表达了足够的尊重。

甚至还有三分讨好。

次仁冷笑道:“要是这些人这么容易招降,本千户就不会跑到这里了。”

“是,是”多尔扎主动请缨:“次仁千户,山上的唐军余孽对赞普和大将军不敬,我愿意亲自带队,把他们都扫平。”

“扫平?”次仁摆摆手说:“刚才多尔扎千户不在这里,帕巴,你把本千户的决定跟多尔扎千户说一下。”

帕巴应了一声,马上一脸认真地说:“多尔扎千户,上面的意思是生擒,绝不能要了他们的性命,他们活着比死掉值钱太多了。”

“生擒?全部?”

“没错,尽可能全部生擒,因为怕不小心杀错人,唐军很狡猾,经常有将军乔装成小兵逃命的。”

多尔扎有些不解地说:“这,这不好吧,次仁千户,上面的可是羽林军,那可是大唐狗皇帝的亲军,据说能进羽林军的人都是精锐中的精锐,看他们有同归于尽的意思,只擒不杀,勇士们的伤亡会很重的。”

次仁拍拍多尔扎的肩膀,开口解释道:“知道为什么要扮流匪,就是大将军也亲自指挥吗?”

“不是很清楚。”多尔扎很老实地答道。

“跟你说实话吧,就是为了一个人,而这个人极有可能就在山上,要是不小心把他弄死,一切就等于前功尽弃,明白吗?”次仁一脸正色地说。

多尔扎有些惊讶地说:“明...明白了。”

“明白就好”次仁坐回凳子,翘起二郎腿慢悠悠地说:“多尔扎主动请战,不错,那请多尔扎千户率人攻山吧。”

“好,我马上就去,看他们还嚣张不嚣张。”多尔扎马表态。

看到多扎尔转身要走出营帐地,次仁在后面大声吩咐:“做做样子,消耗他们的箭支和体力就行。”

现在冲上去生擒,就是得手伤亡也大,吐蕃和葛逻禄在班公错取得辉煌的战果,再加上葛逻禄在背后捅刀,说不定已经拿下了龟兹重镇,无论怎么样,短时间内大唐没有能力来救人,次仁想做的,就是把这里围起来,等唐军山穷水尽、最好是饿得全身无力时再进攻,不仅胜算大,伤亡肯定也小很多。

“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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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2 暴怒的李隆基

围剿之战变成了被围歼,班公错成了唐军的恶梦,被围困在山下的李显城等人一直等着援军,而此时,无论是监军御使杨基还是西域大总管黄洋,二人都分身乏术。

葛罗禄反了;

葛罗禄袭击突骑施的营地,突骑施伤亡惨重;

龟兹受到葛逻禄袭击,幸好崔希逸及时报信,挫败葛逻禄的阴谋;

尉头族族力艾力卡拉率兵造反,偷袭弓月城,洗劫了军械库和粮库;

利骨族乌玛连同葛逻禄千户苏尔哈察趁夜袭击庭州,破城后杀死庭州守将黄明远,还掳走大批财货和百姓;

.......

一条条不好的消息不断传来,杨基和黄洋疲于面对,特别是吐蕃大举调兵遣将,更让二人寤食不安,据说大食也有不安分的举动。

好在崔希逸及时给杨基报信,杨基非常果断,不仅挫败葛逻禄偷袭龟兹的阴谋,还第一时间下了戒严令,没有自己的命令,各部不能随意走动,通过以前准备的特别渠道,把忠于大唐的突骑施、西夜国、回纥族等势力组织起来,全力抵抗、反扑叛军。

突骑施也表出现极基悍勇的一面,虽说被葛逻禄突袭,死伤近二万人,可突骑施是西域第一大势力,也是西域第一大族,游牧民族的特点是农草而居、全民皆兵,知道被葛逻禄暗算后,都不用杨基号召,一个个突骑施将士自发拿起武器疯狂报复葛逻禄一族。

能这么快稳定西域,主要有二点,一是大唐经营西域多年,积威已久,特别是西域拨汗那那战争,抢回拨汗那之余,还攻入大食境内,三个月不到破百城,威震河西、河中地区,绝大部分势力不敢跟葛逻族造反,以致动荡的规模不大;二是崔希逸及时分析出情报,守住龟兹城,让葛逻禄想以龟兹为据点牵引唐军,吐蕃发兵配合共谋西域的阴谋破产。

偷袭龟兹失败后,葛逻禄害怕受到大唐的报复,马上举族迁移,没了这个祸根,平息起来容易多了。

这些年大唐风调雨顺、国泰民安,西域百姓对大唐的归属感很高,大唐在吐蕃经营多年的成果也开始显示出来,在杨基的调动下,只用也三天就稳定了局势。

“杨御史,烂摊子收拾得差不多,安抚和追责的事交给你,某要出发于阗镇了。”黄洋一脸的慎重地说。

“于阗镇还很乱,还有吐蕃大将军坌达延押阵,我们派出的斥候,到现在还是没有一点音讯,只怕他们已遭遇不测。”杨基面色有些灰暗地说。

吐蕃突然发难,特别是葛逻禄的背后插刀,还有几个小族跟着造反,让西域一时陷动荡中,二人知道郑鹏和李显城中了埋伏,生死未卜,很想派人去救援,可是犹豫很久,还是放下这个念头。

班公错一战,有吐蕃大将军坌达延亲自坐镇,重伤归来的马坚确认郑鹏一行陷入重重包围,逃脱的机会极低,杨基和黄洋商议后,决定先解决西域内部的问题。

郑鹏一行,凶多吉少,就是去,估计也是于事无补,这次唐军栽了,能做的只能亡羊补牢,西域是大唐的国土,一寸也不能让,守着守着四大军事重镇,守住西域,吐蕃和葛逻禄的阴谋就会破灭。

西域局势一稳,黄洋马上准备去筹备找郑鹏和李显城的事。

无论是生是死,总得跟朝廷一个交待,给李隆基一个交待。

郑鹏和李显城,都是李隆基的心腹爱将,为了这件事,李隆基甚至下了密旨。

黄洋苦笑地说:“无论如何,都要一个交待,现在西域离不开杨御史,羽林军的事,就交给某吧。”

说到这里,黄洋有些苦涩地说:“真心希望两位千骑使福大命大。”

“黄总管准备什么时候出发?”

“明天,兵贵神速”黄洋开口说道:“现在西域还是多事之秋,兵力有些吃紧,杨御史,某想从回纥调三千骑去。”

杨基闻言想了想,很快说道:“好,某马上给你手令。”

现在西域还处在戒备状态,调动超过五百人的军队,都要有监军御史杨基的手令,就是黄洋也不能例外。

西域大小势力上百个,但真正有实力的屈指可数,现在的情况,突骑施被偷袭,元气大伤,现在倾全族之力追杀葛逻禄报仇,杨基对此自然是喜闻乐见,去了突骑施、葛逻施,成气候也就西突厥和回纥。

阿史那献统领的西突厥被派去威恫西域诸部,暂时抽不开身,回纥兵是最好的选择。

长安,勤政务本楼内,李隆基气急败坏地在殿内咆哮道:“可怒也,可杀也,这些无耻之人,气煞朕也。”

八百里急奏,传来西域动荡的消息,气得李隆基当场摔碎了一个茶碗。

姚崇也面带寒霜地说:“吐蕃狼子野心,早就是司马昭之心,想不到葛逻禄是一头喂不熟的白眼狼。”

“流匪一事,早就猜到是吐蕃所为,我们千防万防,还是算漏了一个葛逻禄,这就是家贼难防。”张说也一脸气愤地说。

“皇上”宋璟表态道:“此事绝不能轻视,一定要狠狠教训他们,若不然,大唐在西域好不容易树起的威严,将会荡然无存。”

李隆基咬牙切齿地说:“吐蕃、葛逻禄,乱朕的西域,杀害朕的子民,绝不轻饶。”

姚崇一脸庆幸地说:“幸好杨基救援及时,守住龟兹,若然让葛逻禄夺去龟兹,那将是在西域的心脏打下一根钉子,葛逻禄会利用龟兹的坚固的城池,跟吐蕃内应外合,那大唐危矣。”

宋璟有些担忧地说:“胆大妄为啊,出兵突袭,背后捅刀,还派人潜伏在传递加急奏折的信使,好在杨基精明,连上三折,这才没让贼人得逞。”

吐蕃兵入西域,葛逻禄背后捅刀,这些十万火急的事,肯定是最高级别快马传递,可送到长安足足晚也一天,查了才知道是有人在路上做文章。

西域到长安,千里迢迢,而大唐传送加急奏折的驿卒太好认了,从中作些手脚并不难。

很明显,吐蕃是想尽可能封锁信息,在大唐做出反应之下,谋取更大的胜果。

张说分析道:“贼人连龟兹都敢攻击,那围剿流匪的人,危矣。”

话音一落,在场人的脸色都变了。

流匪一直在吐蕃和大唐接壤处活动,剿流匪主要就是在于阗镇,很容易就中敌人的圈套。

李隆基这才想起派出的协助剿匪的羽林军,当场暴怒:“敢动朕的羽林军,朕定不饶。”

郑鹏和李显隆,一个是大唐的福星,一个是李氏皇族子弟,都是李隆基很看重的人,一想到这二人有可能毁在吐蕃手里,李隆基就有一股无名火起。

在场的臣子面面相觑,谁也不知说些什么好。

此时此刻,不能说皇帝的好,更不能说皇帝的不好,最好还是多听少说,免得祸从口出。

姚崇劝慰道:“皇上息怒,吐蕃和葛逻禄,不过是跳梁小丑,杨基已粉碎了他们的一个大阴谋,有他在,西域可保,第一份急奏停溜了一天,老臣相信,下一份急奏很快就到,到时看奏折就行。”‘

话音刚落,殿外有人大声喊道:“报,西域八百里加急。”

“报,西域八百里加急。”

“报,西域八百里加急。”

急奏的声音此起彼伏,不停有人大声喊着,声音越来越近,这样喊的作用很简单,通知前面的人让路,不要妨碍信使前进的道路,二来也让各处守门的侍卫做好准备,提前把门打开。

633 良苦用心

“快,给朕拿来。”送信的驿使还没来得及行礼,李隆基就急不及待地吩咐。

高力士不敢怠慢,小跑着把八百里加急奏件拿到手里,检查火漆无误后,这才把特制的套筒打开,取出加急奏报,双手呈给李隆基。

李隆基拿过来一看,面色先是一喜,不过脸上很快就现出了怒容,看完,把奏报递给一旁伸长脖子的姚崇。

姚崇接过来一看,马上明白李隆基神色的变化,最新的奏报主要说二件事,一是西域四大重事军镇无一丢失,葛逻禄仓促西逃,西域局势稳了下来,二是唐军在班公错地区遇伏,损失惨重,收拢的羽林军残兵只有一百余人,千骑使李显城和郑鹏不知所踪。

“天佑大唐,情况要比想像中的要好。”宋璟如释重负地说。

姚崇看奏报的时候,宋璟、张说等人也站在他身后伸长脖子看,西域四大军事重镇无一丢失,也就是大唐的根基没有动摇。

“奇怪了”张说一边说一边坐回自己的座位:“吐蕃勾结葛逻禄,连吐蕃的坌达延都出动,动静这么大,除了葛逻禄部偷袭龟兹,吐蕃的主力一直在于阗镇,也没进攻城池,这唱的是哪一出?”

宋璟开口道:“的确是奇怪,会不会是偷袭龟兹的行动失败,要知吐蕃尚未从拨汗那之战恢复元气,暂时无力发动对大唐的战士,转而放弃呢?”

吐蕃勾结大食,兵发拨汗那,意图挑战大唐在西域的霸主地位,张孝嵩悍然出击,最后在连一举击溃两国的联军,并下令围剿敌人,造成吐蕃元气大伤,被迫向大唐称臣纳贡,吐蕃也不能这么快就能休养生息。

一直紧皱眉头的姚崇突然说道:“吐蕃这次行动,会不会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呢。”

张说惊讶地说:“姚老何出此言?”

“吐蕃就是一个不要脸泼皮,这些年,年年找借口向大唐张嘴,不是要这样就是要那样,不给就纵容手下进大唐打草谷,被抓到也来个死不认帐,归纳分析一下,西征拨汗那,吐蕃表面是称臣,内心肯定不甘,于是在边境占点小便宜。”

顿了一下,姚崇继续说:“事情的转折点应是狼牙堡,吐蕃人把投石车都用上,硬是攻不下一个小小的狼牙堡,估计他们开始意识到水泥对他们的影响,于是他们选在大唐没有完成防御升级前做一些事,这才有了让人头痛的流匪,要是老臣估计没错的吧,吐蕃人应是在打水泥的主意。”

宋璟吃惊地说:“要知博陵的迎姝桥名震天下,水泥是郑鹏捣弄出来的早就不是秘密,吐蕃要知道并不难,再说还有葛逻禄作内应,这样一来,沛公就是...郑鹏。”

现场突然沉默起来。

气氛有些尴尬,张说左右看了一下,故意笑着说:“这件事,是坏事也是好事,要是吐蕃这么在乎郑鹏,肯定不会下死手,只要人在,我们就有机会把人救回来。”

在场的人也点点头,李隆基想了想,很快说道:“张爱卿,你马上拟旨,让杨基密切留郑鹏和李显城动静,告诉他,不惜代价找回他们,朕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臣遵旨。”

张说向李隆基行了一礼,一脸认真地说:“陛下,吐蕃、葛逻禄以下犯上,窜谋造反,此事绝不能轻饶,无规矩不成方圆,无国法难以立信,臣提议,下旨严惩吐蕃和葛逻禄。”

“臣附议”宋璟难得跟张说意见相同:“吐蕃不知廉耻,假扮流匪祸害大唐百姓,请皇上下令,把大唐境内的吐蕃人、葛逻禄族人,包括商旅全部收押,一应财货也没入国库,用于安抚西域百姓和支持西域的重建。”

“准奏!宋爱卿,此事交由你去办。”李隆基没有多少犹豫,很快就答应了。

两国交战,各凭手段,是吐蕃、葛逻禄不仁义在先,大唐也没必要再跟他们客气。

“臣遵旨。”

君臣又密议了近一个时辰,御前会议总算结束,姚崇等人退下后,李隆基突然站起来,看起挂在墙上的地国入迷。

“大家,是担心羽林军吧。”高力士在一旁小声说道。

作为贴身太监,高力士看到李隆基的目光落在西域的位置,就猜李隆基挂心他的私军了。

李隆基叹了一口气:“宋璟说,朕其实不用把羽林军派到西域,劳师远征,还说要是不派,郑鹏和显城就不会遇险,力士,朕真的错了?”

“大家没错”高力士开口说:“很多人以为大家把郑鹏派到西域剿匪,是让郑鹏远离京城是非之地,还可以多捞军功,为晋升作准备,可他们只是看到表面,并没有体会到陛下的良苦用心。”

“哦”李隆基一下子来了兴致,打量了一下高力士,忍不住问道:“力士,你说说,朕有何良苦用心。”

高力士一本正经地说:“西域之乱,实则乱在吐蕃,吐蕃自持山高皇帝远,又有地势之利,对大唐称臣而不敬,听而不从,有好处就听话,经常记吃不记打,记仇不记恩,每隔一段时间就要弄一些事情来,这个蛮夷之国,一直是大唐的心病。”

“大唐建国以来,吐蕃一直没消停,历任先帝都想把吐蕃铲除而后快,可惜吐蕃是诅咒之地,大唐的将士进入后,战斗力大减,严重的还会丧命,以致吐蕃成了大唐的法外之地,也形成被动防守的局面。”

说了这么多,高力士也累了,长长呼了一口气,继续说道:“以大家的雄图大略,肯定要开创前人没有的丰功伟绩,派郑鹏到西域,实则是让他看看吐蕃的嚣张和大唐子民的惨状,激起郑鹏的动力,因为郑鹏的鬼主意最多,要想破吐蕃的诅咒,估计就是郑鹏有希望,大家,老奴猜测的可对?”

李隆基拍拍高力士说:“知朕者,力士也。”

吐蕃兵发拨汗那,被大唐痛击,可战场在大唐境内,战后吐蕃向大唐称臣纳贡,问题是,大唐的将士却没有踏入吐蕃的土地,对大唐来说,虽胜犹败。

把郑鹏派到西域,李隆基就是想激发郑鹏的潜力。

郑鹏把太多不可能变成现实,李隆基把他视为福将,当然想郑鹏解决这个问题。

高力士有些受宠若惊地说:“大家谬赞了,其实大家不必忧虑,知道吐蕃的动机,郑鹏生存的机率很高,只要人在,一切皆有可能。”

“希望如此吧”李隆基感叹一下,很快说道:“西域乱了过后,需要有人坐镇,特别是在换俘问题上,力士,你觉得谁可以胜任?”

高力士想了想,很快说道:“中书舍人张九龄合适。”

“哦,说说你的想法。”

“派地位太高的,显得大唐太过重视,有可能让吐蕃趁机要挟高价,地位太低,又怕镇不住场面,张九龄的能力、品格皆属上乘,是可造之材,这次派他去,算是锻炼一下,再说他跟郑鹏私交甚好,找人肯定尽心尽力。”

李隆基满意地点点头:“很好,此事你去安排吧。”

“老奴遵旨。”

吩咐完,李隆基再次把目光放在吐蕃的版图上,不知为什么,越看越不爽,忍不住一拳狠狠打在地图上。

“大家息怒”高力士吓了一跳,连忙劝道:“吐蕃这般狗急跳墙,肯定是忌惮大唐,大家,老奴有种预感,不久的将来,吐蕃必成为大唐版图的一部分。”

很少看到李隆基这般失态,不用说,吐蕃和葛逻禄这次,彻底把李隆基激怒了。

634 恶战前夕

西域之乱,在杨基和黄洋的努力下,稳定了局势,远在千里之外的李隆基,也对西域动乱作了指示,无论是杨基还是李隆基,都很担心郑鹏的安危。

事实上,郑鹏的处境非常危险。

五天的时间里,山下的蕃兵发动了上百次进攻,被围困在山上的郑鹏等人没办法,只能防守,为了固守待援,每个人都拼了命,幸运的是,经历上百次进攻,山上的唐军虽说伤痕累累,可人数还有七十八人,只比刚上山时减员十四人。

其中有三个还是重伤不治死的。

被几千人围攻五天还幸存这么多人,并不是大唐将士有多英勇,吐蕃士兵有多不济,主要是吐蕃明显想抓活口,进攻都是以消耗唐军的箭矢和体力,经常是没冲到半山腰就撤退,想耗死唐军。

可让郑鹏无奈的是,等了五天,大唐的援军还没到。

好不容易击败了敌人的进攻,郑鹏累得靠在一块大石上喘着气,好不容易稳了气息,感到口唇有些干,开口叫道:“阿军,给我拿水袋。”

激烈运动完,需要补充水分。

阿军捏了一下自己的水袋,空空的,有些无奈地说:“少爷,水....没了。“

郑鹏这才意识到前天就开始断水,尴尬地说:“算了,也不是很渴。”

这座无名山上没水,唐军每人有一个水袋,水袋装的水并不多,很多人逃到这里时,水袋只剩一半不到的水,还有不少人水袋丢失或被箭矢射穿,这样一来水更少,还要兼顾部分马匹。

就是冲出去,没有马也是死路一条。

然而,据守在山上的唐军,第二天就发生用水危机,为了活命,李显城已经下令杀马,马肉难吃,但可以补充体力,马血也能补充一点水份。

虽说马血燥热,喝了马血人感到更渴。

多亏曹奉的经验,让众人勉强生存下去,山上有很多树和石头,每天早上收集树叶的露水,用干涸的舌头舔早上石头上温润的地方,还有就是找到潮湿的泥土,用布包着,然后拼命挤压,多费劲点,总能弄一点点水,要不就弄点树皮放在里嚼。

这个时候,味道已经不重要。

即使这样,僧多粥少,很多将士的嘴唇都干得快要裂了,就是撤尿也舍不得浪费,尿在自己的水袋里。

陆进拍拍自己的水袋,有些调皮地说:“老大,我这里有水,要不要来点?”

“哦,露水还是泥水?”郑鹏开口问道。

“祠堂的水。”

郑鹏一脚踢过去:“滚!”

对于男人的下身,不同的地方有不同的说法,通俗的说法有“命根”“下体”“小雀儿”等等,陆进哪里的人把下身叫“祠堂”,因为祠堂代表传承,陆进说的祠堂水,其实就是他撤的尿。

郑鹏就是渴死也不喝别人的尿。

许山闻言站起来:“老大,你先坐着,小的去找找,看有没有湿泥,给你挤点水。”

“去吧,多弄点。”郑鹏不客气地说。

周权摇摇晃晃地走过来,坐在郑鹏身旁,有气无力地说:“累死我了,渴死我了,老大,能不能喝点酒。”

一提到酒,在场的人眼睛都亮了。

唐军的士兵,除了带一个水袋,还有一个酒袋,酒袋里装的是高纯度的白酒,这是防止受伤时用的,谁受了伤先用白酒清洗伤口再包扎,这样不容易感染。

郑鹏双手一摊:“没了,全被李千骑使征用。”

被围困在山上后,李显城很快就把所有人的酒收上去统一管理,用他的话说,怕有士兵喝酒误事,必要时也可以把酒充当火油拒敌。

白酒能烧的事,所有大唐将士都清楚。

周权把手里的刀扔在地上,郁闷地说:“看来等不到决战,某要被渴死在这里了。”

“就是死也赚了,这么多兄弟赔你。”陆进拍着周权的肩膀说。

“值!”周权斩钉截铁地说。

郑鹏闭上眼,有气无力地说:“算了,都省省力气,一会吐蕃人冲上来时,多杀几个吧。”

一群人再次坐在石头的阴影下,休养生息。

郑鹏在休息的时候,郭子仪和李显城没有休息。

“郭百骑,你看看到没有,估计很快有大动静了。”郭子仪指着下面吐蕃的营地,一脸沉重地说。

共事这么久,李显城也看出了,猛虎营名义上是郑鹏最大,实际上是郭子仪掌控,郭子仪文武双全,斗心强,而郑鹏可以说到军营里混日子。

在长安,明眼人都知道,朝廷很多官员卷入了争夺太子的斗争,李隆基破格把郑鹏调到羽林军,就是把他置身事外,对于郑鹏的懒散,羽林军高层那么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郭子仪举起望远镜,观察了一会,边看边说:“吐蕃的军队大多滞留在于阗镇,没有大举过犯的迹象,西域方面也没看到有狼烟,看来大唐跟吐蕃这场恶仗是打不成了,经过这几天的整顿,想必杨御史和黄总管也是时候抽出手来对付这些蕃兵,下面蕃兵的营地有收拾东西准备撤退的迹象,不用说,撤退之前,肯定先收拾我们,李千骑使说得对,大动静快来了。”

“凶多吉少啊,郭百骑有什么想法吗?”李显城突然开口说道。

“战死沙场,为国捐躯。”

李显城点点头说:“郭百骑真是一位顶天立地的汉子,某很少佩服别人,你算一个。”

“过奖”郭子仪轻皱着眉头说:“李千骑使把某叫到这里,不是只讨论这点事吧?”

普通的商议,简单商量一下就行,李显城找郭子仪商量的时候,让待卫把旁边人赶得远远的,明显别有所图。

“都是明白人,某就不绕来绕去”李显城径直道:“郭百骑,相信我们的处境不用某多说,知道某开始就强调绝不投降,投降者杀吗?”

“为了大唐声誉,为了军人的气节。”

“这只是理由,但不是全部的理由。”

郭子仪有些疑惑地说:“李千骑使的意思是?”

“有的人,绝不能落在吐蕃手里。”

郭子仪闻言后退二步,有些警惕向后望了望,然后一脸坚决地说:“李千骑使,你这话什么意思,虽说你的官职较大,但某先把话搁在这里,郑鹏是我兄弟,谁敢对付他,某绝不答应。”

635 视死忽如归

山上剩下的人中,对吐蕃有价值的,无非就是李显城和郑鹏,突围时还听到吐蕃有人大声宣报要活捉郑鹏和李显城,除了官职外,一个是皇族子弟,一个是能制造出很多新奇玩意,对大唐都很重要。

特别是郑鹏,水泥就是他捣弄出来的。

李显城死意已决,不用说,他说不能落在吐蕃人手里的人,只有郑鹏。

难不成,怕郑鹏受不住吐蕃的威逼利诱,让大唐的利益受损,提前把郑鹏杀了?

看到郭子仪一脸戒备的神色,李显城楞了一下,很快哈哈大笑起来。

“李千骑使,你笑什么?”郭子仪有些惊讶地说,不过整个人还是提防的神色。

李显城收起笑,一脸正色地说:“郭百骑误会了,某绝对不会对郑千骑使不利,可以说,如果郑千骑使有危险,那么某会毫不犹豫替他挡刀。”

“这玩笑是不是开大了?”

郭子仪还真不相信李显城的话,要知李显城是皇族子弟,又是羽林军第一勇士,自视极高,刚开始还看郑鹏不顺眼,他不拿郑鹏做肉盾就不错了,像他这种人,会为别人挡刀?

不可能!

李显城好像猜到郭子仪想什么,闻言对着长安的方向行了一个臣子之礼,这才开口说道:“离开长安时,陛下对某说过一句话,原话是[所有人都可以死,唯独郑鹏不能有事],想必郭百骑也知郑千骑使在大唐的地位无人能替代吧。”

郭子仪这才恍然大悟地说:“难怪唐镇守使主动暴露身份吸引敌军,马镇守使二度调转马头接应,想必都是为了保护三弟,李千骑使,事已致此,不知你有什么打算?”

“死马当活马医,拼一把。”

“怎个拼法?”

李显城附在郭子仪的耳边说了几句,很快,郭子仪的脸上有了笑意。

“某觉得可以拼一把,就这样办,李千骑使放心,某全力配合。”郭子仪信誓旦旦地说。

商议完毕,二人马上分头行动。

李显城派人把剩下的马都杀了,还把前面截流的酒和食物都拿出一部分分给众人,郭子仪则带人准备滚石、擂木。

所有人都看得出,这是为最后的决战准备,不少将士也默默加入准备的行列。

“什么,千户长,天黑进攻唐军?太急促了吧,山高路滑,天黑看不清路,有点不符合常理,能不能明天一早再进攻?”听到次仁的命令后,巴沃有些不解地说。

次仁没好气地说:“没错,通常情况,都是被围住的人选择晚上突围,可这次情况不同,我们有三千多养精蓄锐的勇士,山上只有几十号残兵败将,怕他们干什么,经过我们这几天的佯攻,唐兵的箭矢和体力都消耗得差不多,夜里进攻的好处有三点:白天他们累得眼花,晚上更看不清,晚上他们扔滚石擂木扔得不准,可以伤少我们勇士的伤亡,这是其一;其二是马匹夜里看不清路,容易掉进我们特意设的陷马坑。”

“千户长,还有一点呢?”

“最后一点是,葛逻禄那群废物,唐军毫无防备之下也拿不下一个龟兹,苏尔哈察那老狗,办事不力,跑得倒是挺快,杨基和黄洋联手,稳定了西域的局势,现在黄洋带了上万精锐直扑于阗镇,大将军有令,今晚必须把他们都拿下,得手后马上撤退。”

次仁说的时候,一脸不甘,都等着攻入西域,大肆抢救掠一番,过过杀人的瘾,也可发一笔横财,没想到愿望落后。

幸好,这次行动最大的猎物就在山上,只要把人顺利拿下,就是大功一件。

这也是坌达延特意安排的结果,次仁为了拿到这个功劳,硬是耐下性子,跟山上的唐军磨了五天的时间。

“巴沃明白,千户长放心,这就去安排,天一黑,马上把山上那些残兵败将军全抓了。”

“去吧。”

班公错的黄昏很好看,郊野外笼罩起金色的寂静,远处山峦披上晚霞的彩衣,那天边牛乳般洁白的云朵,也变得火带一般鲜红,微风轻拂,可以闻到泥土的芬芳和夹在风中鲜花的甜香,有一种芳草邪阳外的感觉。

然而,被困在山上的唐军,没人欣赏这种大自然的美好,一个个沉默寡言,静待着最后的决战。

吃饭的时候,李显城突然打破寂寞:“将士们,兄弟们,泽袍们,这几天的表现,某都看在眼里,什么都不说了,要是没猜错,蕃兵会趁黑进攻,最后的决战来了,一会吃完了,都留二句遗言,说不定,家人还有可能看到。”

众人眼前一亮,周奉开口问道:“李千骑使,你的意思是,我们还有机会突围?”

“某说了,是有可能”李显城一脸严肃地说:“我们就是死,也要死在奔向大唐的路上。”

“好”郭子仪大声说:“这话说得好,突围时,某第一个冲在前面。”

李显城哈哈一笑:“郭百骑,某不会让你专美,到时看谁杀在最前面。”

本来有些凝得的场面,李显城和郭子仪一番对话,将士都被二人的豪气感染,气氛一下子缓和了很多。

死亡很可怕,可是这些天众人经历太多生离死别,也几次一只脚踏进鬼门关,在场的人都做好了心理准备,有的还相互开起玩笑来。

在绝境中,还能看到一张张熟悉的笑脸,那表情不像是等着赴死,而是要回到温暧熟悉的家一样,郑鹏突然想起一个句话:视死忽如归。

眼前这些可爱的将士,就是视死忽如归的最好体现。

吃饭完,天色还没暗,正好是写遗书。

没有笔,用毛发弄一支简易的;没有墨,在李显城的带领下,每个写遗书的人都自己弄一个小口子,用自己的血来写;没有纸,李显城弄了一件白袍,把遗言写在上面。

会认字的,自己写,不识字的,李显城亲自代笔。

由于袍子有限,每个人只能写一二句话,大多是感恩家人、没给家族丢脸一类的话,也有人在遗言中安排起儿女的亲事。

不少人说着,写着,泪水就忍不住掉了下来。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感时。

郑鹏算是半个战斗人员,写在最后,等别人都写了遗言,这才伸手道:“笔给我,到我写了。”

李显城看了看郑鹏,把笔一扔:“别人有资格写,郑鹏,你没有。”

“李千骑使,你这是什么意思?”郑鹏脸色一变,有些不爽地说:“都这个时候了,你还闹,有意思吗?”

打仗时,郑鹏自认自己受到身边的严格保护,杀敌不多,可也没做过有损军人尊严的事。

陆进一下子站出来,手握着刀柄,冷笑地说:“李千骑使,某敬你是条汉子,有血性,但你不能侮辱郑千骑使,快快跟郑千骑使赔个不是,若不然,别怪某手里的刀不认人。”

“就是,侮辱郑千骑使,就是侮辱我。”许山也踏一步,怒视着李显城。

“干什么,干什么”李显城的心腹章猛站出来,指着陆进和许山说:“大胆,尔等想以下犯上,想斩首不成?”

“砰”的一声,周权把手里狼牙棒重重砸在地上,冷笑地说:“都这个时候了,谁管你上不上的,侮辱俺可以,要是侮辱我们老大,俺坚决不同意。”

“对,不同意。”猛虎营的将士一下子站到一边,虎视眈眈地盯着李显城。

猛狼营剩下的将士也纷纷站在李显城的旁边,只有那些不是羽林军的士兵,站在哪里左右张望,不知怎么办好。

气氛有点剑拔弩张之际,李显城突然哈哈一笑,然后对猛虎营的将士拱拱手,一脸认真地说:“诸位,你们误会了,请先听某解释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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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6 非你莫属

等众人静下去后,李显城一脸认真把那件用血留遗言的衣服叠好,交到郑鹏手里:“郑千骑使,这件衣服交给你,你要活着把兄弟们的遗言带回长安,并把遗言带到每一位兄弟的家里,所以,你没资格写。”

原来是这样,众人恍然大悟,看着李显城的目光都不同了。

李显城虽说平日傲气冲天,不过到了关键时刻,冲在最前,退在最后,到了绝境没抛弃手下的将士,把活着的希望留给别人,让人崇然起敬。

“不行”郑鹏把那套血衣塞回李显城手上,一脸正色地说:“李千骑使能杀身成仁,我郑鹏也不能临阵逃脱,再说我说过,要跟兄弟们同存亡,把血衣带回长安的任务,还是交给别人吧。”

说罢,郑鹏马上又补充道:“交给别人,或者成功率还高一些。”

李显城把血衣交给郑鹏时,一瞬间,郑鹏内心有些暗喜,拿了这件血衣,突围时战友会全力保护自己、掩护自己,生存的机率大很多,只要回到长安,又可以左拥右抱、逍遥快活,可一看到那些准备慷然赴死的将士,突然觉得,能跟兄弟一起战斗、一起长眠在这里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吐蕃人花了那么多心思,外面肯定层层拦截,就是侥幸突围出去也是九死一生,还不如跟这些曾经同生共死一起拼杀。

生命那么美好,李显城他们都不怕,二世为人的郑鹏也来了血性。

郭子仪拍拍郑鹏的肩膀说:“三弟,不要再推了,这个人就是你,好好休息,一会,我们所有人替你打掩护。”

“不走,凭什么走的人我”郑鹏一脸激动地说:“你们不走,我也不走,要死一齐死。”

李显城把那套血衣强行塞在郑鹏人手里,咬着牙说:“郑鹏,来之前说好,某为正,你为副,什么事都要听某的,现在某命令你,带着这件血衣回到长安,这是军令,不是跟你商量。”

“凭什么?就凭皇上跟你说,让我活着回长安?凭什么让我临阵逃脱,凭什么那个人是我?这么多兄弟,哪一个不是有血有肉、哪一个没父没母?我,郑鹏,猛虎营的千骑使,绝不会在这个时候扔下我的兄弟。”郑鹏咬牙切齿地说。

“凭什么?”李显城瞪着郑鹏,突然一脚把郑鹏踹倒在地,低声怒吼:“就凭皇上对你看重,就凭你在大唐的地位无人可以替代,就凭你有能力替我们报仇,就凭你有能力照顾死去兄弟的家室,够了没有?”

曹奉开口道:“老大,这么多人中,只有你最合适,小的上有老,下有小,要是这次真的死在这里,还请老大照看一下。”

“千骑使,你就走吧。”

“是啊,还指着郑千骑使给我们报仇呢。

“想一下,没有比的郑千骑使更合适的人。”

“郑千骑使在军中可是号称郑千万,为人有仗义,小的也希望郑千骑使能顺利回到长安。”

众人纷纷表态,都支持李显城的决定。

就是郭子仪也开玩笑地说:“三弟,这个任务非你莫属,不用想了,你留在这里,大伙还得分心保护你,你走了,大伙也能安心杀敌。”

郑鹏一想也是这个道理,想了想,突然开口道:“李千骑使,一个人是逃,二个人也是逃,要逃,不如多逃几个,这样路上有事也可以相互照应。”

“不行,这个计划只能你一个人。”李显城想也不想,一脸坚决地说。

“为什么?多活几条命,不好吗?”

李显城摇摇头,开口解释:“这几天,我们一直在观察吐蕃人,吐蕃人也在观察我们,估计我们有多少人、每个人的样子他们都摸得八九不离十,要是人数对不上,他们肯定搜遍每一寸土地,这样一来有可能葬送我们的所有努力,也就是说,就是一点点风险,某也不想冒,因为输不起。”

陆进心中一动,恍然大悟地说:“李千骑使,你在安排轮值时,从不让老大守值,只是负责搬石砍木头,这样做是不让老大露面,这样一来,就是我们全都死在这里,吐蕃人也不知少了人,对吧。”

李显城没有否认,轻轻地点了点头。

郑鹏惊讶得张大嘴,半天说不出话,自己直负责后勤,李显城以保护自己为名,从不让自己在的阵地前露面,本以为李显城是嫌自己军事素养不高,现在才明白,人家一开始就未雨绸缪。

犹豫了一下,李显城再次开口:“今晚这一战,除了为军人的荣誉而战外,主要是为了掩护郑千骑使逃出这里,当然,某不是说所有人都在这里等死,也不是让大伙拼尽最后一滴血,郑千骑使会突围,我们也会找一切机会突围,能走一个是一个。”

现场一片静寂,很多人忍不住握坚了拳头。

郭子仪突然开口:“天开始黑了。”

众人抬头一看,只见太阳已经落下,天边只剩下最后一抹余晖。

看看山下,不知什么时候,山下点燃了不知多少篝火和火把,从山上远远看去,好像天空的繁星,然而,所有人都知道,那不是繁星,而是一堆堆夺命的地狱之火。

李显城突然说:“所有人听我命令,除了铠甲和裤子,把多余的衣服给脱下来。”

“脱衣服?”陆进一脸惊讶地说:“李千骑使,你要干什么?”

李显城还没有说话,郭子仪就没好气地说:“别问那么多为什么,听李千骑使的就行,快点脱,完了给我搭把手。。”

说话间,郭子仪把自己的上衣和袍子脱下,上身只披着铠甲,露出一块块黝黑、结实的肌肉,稍稍一用力,一绺绺肌肉好像一只只小老鼠般跑来跑去,一看就知里面充满了力量。

郑鹏看到也有些羡慕,古代版的健美先生,放在后世,不知引得多少少女失声尖叫。

郭子仪说完,李显城也开始脱,除了下身的衣服和铠甲,也把多余的衣服脱下来。

看到李显城和郭子仪都脱了,一众将士虽说有些不解,不过一一照办,李显城还下令把死去兄弟的上衣脱下来。

很快,地上的衣服堆得像小山那般高。

郭子仪带人去搬石头、擂木,郑鹏有些不解地问道:“李千骑使,这些衣服到底有什么用?”

“帮你逃离这里。”

郑鹏眼睛都睁大了:“不会吧,就凭这堆破衣服,能帮我突围?李千骑使,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开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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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7 死意

李显城没说话,就近拿了二件长袍把一块石头包住,这才开口道:“前面我们只有滚石擂木,他们不是晚上来进攻吗,给他们加点料,用长袍绑住石头,在上面浇上白酒,就是一个带火的滚石,不仅可以砸伤、砸死敌人,滚到敌人的营地,把营帐烧着,还可以制造混乱。”

“没错”这时郭子仪抱着一堆木走过来,边走边说:“我们把这些木头、柴火捆起来,点燃起来的推下去,威风更大。”

许山有些奇怪地说:“李千骑使,你说的这些,都是怎么杀敌,怎么掩护老大突出重围?”

“是啊,快说说,应该怎么配合。”

“李千骑使,都这个时候了,你就别藏着掖着了。”

“蕃兵随时冲上来,不能再拖。”

听到许山的话,众人纷纷表示支持,不夸张地说,众人对郑鹏能不能顺利逃脱,比自己能不能活更上心。

最后一战,可以说九死一生,说突围,其实没人对此抱有希望。

郑鹏有权有钱,还非常仗义,要是活着回去,自己的家人不怕没人照顾,而众人拼死赚下的军功,也不怕别人贪没,再说在场的大多受过郑鹏的恩惠,对全力掩护郑鹏逃跑的计划,是发自内心的拥护。

李显城对郭子仪点点头,郭子仪很识趣从树林里抱出一个一尺多高、好像木球一样的东西,开口说:“诸位兄弟请看,这是李千骑使的计划,我们用滚石和擂木作掩护,我三弟,也就是郑千骑使躲在这个特制的笼子里,由山下直滚下去。”

说到这里,郭子仪指着西面说:“山的西面,有一条河,河的名字叫玉河,是赤河的分支,河宽水急,李千骑使这几天测试过,只要运气好,可以从山上直接滚进玉河,到了玉河,在夜里逃脱的机会就大多了。”

李显城突然开口问道:“郑千骑使,某记得你会游水,还游得不错,没记错吧。”

“没记错。”郑鹏有些感动地说。

李显城这几天都在灌输忠诚,郑鹏以为他会带领所有人,为了大唐的荣誉而战,没想到,李显城一直在琢磨着逃跑的可能,并把这个可能变成希望,最后把希望留给了郑鹏。

郑鹏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报”一名士兵冲上来,大声地禀报:“山下的蕃兵开始集结,随时进攻这里。”

李显城扭过头,指着木制缕空对郑鹏说:“郑千骑使,来吧,委屈一下。”

“这个......”

郑鹏只是稍稍犹豫,郭子仪就忍不住了,一下子把郑鹏推过去:“都什么时候了,快点,你是我们这里所有人的希望。”

陆进按在郑鹏的肩上,用力按了按,示意郑鹏弯下腰,在郑鹏钻进去时候,还有手挡着上面的木头,生怕郑鹏磕着。

特制的木球不大,郑鹏钻进去后还要倦成一团,本以为里面很硬,钻进去后才现还挺舒服,下面铺了厚厚的马皮。

杀马的时候,血和肉都利用上,马皮也没有浪费,都让李显城收着,没想到派上这种用场。

刚倦好身子,李显城把用油布包着的那件衣血递进来:“兄弟,拿着,千万不要弄丢了。”

郑鹏有些艰难接过,把它塞进怀里,面色有些复杂地点点头。

郭子仪拿着一张马皮走过来,对郑鹏微微一笑:“三弟,从这里滚下去,很容易磕伤,用东西垫着,不好闻,你忍着点。”

一边说,一边把一张臭哄哄的马皮塞进木球。

“郑千骑使,忍着。”

“上天保佑你,郑千骑使,一定要顺利回到长安。”

“老大,一路走好,别急着下来找我们,起码帮兄弟们照料一下家人,再活一百几十年再下来。”

“珍重。”

好像仪式一样,人们纷纷往木球塞一些松软的东西帮郑鹏缓冲,有人塞手帕、有人塞皮甲、有人塞衣服,很快,除了眼睛前面的地方,整个木球塞得满满当当。

郑鹏闭着眼,嘴里机械式地应着,就怕一睁开眼睛,眼眶内打转的泪水会流下。

刚刚把木球塞满,曹奉突然大声说:“报,李千骑使,蕃兵开始进攻了。”

李显城闻言,爬上一块大石,向山下望去,只见蕃兵布了阵,四面八方向山上前进,这些人走得很慢,但每一步都很用力,每向前进一步,走在前面的刀盾兵都会用刀身敲一下。

“踏~踏”“砰~砰”

“踏~踏”“砰~砰”

蕃兵并没有急着进攻,而是缓步前进,好像故意摆阵给山上的唐军看。

“千户长,山上的残兵败将也就几十人,要不是一心要拿活口,不知把上面扫平多少次,虽说骑马冲不上去,但把他们拿下不是问题,为什么这样大费周折呢?”百户长帕巴有些奇怪地问道。

次仁坐在中帐大营,一边喝酒一边从容地说:“山上的唐军很警惕,日夜轮值,偷袭是不可能的,反正他们人少,也没了箭矢,我们大张旗鼓地攻上去,就是让他们看到吐蕃的实力,就是让他们恐惧,就是让他们生不起反抗的念头。”

说罢,次仁自言自语地说:“多好玩。”

帕巴半膝跪下,大声地说:“千户长,山上的唐兵,就是一块大肥肉,为什么让须莫桑那兔崽子打头阵,要是把功劳都抢了,那不是...更得意了,要知他可是右相的人,平日对千户长阳奉阴违,末将想带本部兵马参加攻山,请千户长批准。”

“不急”次仁嘴边露出一丝冷笑,很快开口说道:“兔子急了还咬人,何况人呢,别看的唐军只有几十人,能从大将军层层包围中杀出来,都是精锐中的精锐,再说这次只能生擒,不能剿杀,山上还有大量的滚石擂木,打头阵的伤亡会很大,等着吧,等打得差不多,本千户会鸣兵收兵,到时换你上,白捡一份战功,怎么样?”

帕巴眼前一亮,连忙喜出望外地说:“谢千户长,帕巴是千户长最忠诚的猎鹰,时刻为千户长效劳。”

“狼烟起,江山北望。

龙起卷,马长嘶,剑气如霜。

心似黄河水茫茫

........”

二人正在说话间,突然间,外面传来响亮而雄壮的歌声,在寂静的郊野来回传播。

“大唐的军歌,看来山上的唐军死意已决。”帕巴惊讶地说。

“马蹄南去人北望,

人北望,草青黄尘飞扬。

我愿守土复开疆,

堂堂大唐要让四方....

来贺!”

山上的歌声,高亢有力、极富感染力,声音越来越嘹亮,越来越高亢,雄壮高亢中,还带着三分壮烈的味道,在空旷广阔的郊野中,山风停止了吹动,郊野的虫兽沉寂下去,就是向山上进攻的蕃兵,一时也停下了脚步。

歌声中满是豪迈,歌声中满是壮志,歌声中满是骄傲,歌声中也满是决绝。

很多蕃兵听不明白歌中的意思,但从极富感染力的歌声和优美的旋律中,也能感受到军人那份豪迈与执着。

虽说是死敌,但这几天唐兵的表现,也对蕃兵崇然起敬。

次仁的脸色马上变得凝重,只见他咬着牙,好像在作着思想斗争,很快皱着眉头说:“不能再等了,就怕这些疯子打不赢会自杀,他们一死,一切都白忙乎,别说赞普给我们升官封赏,就是我阿爸也会把我活活捏死,帕巴,你马上带人一起冲上去,把绳网和涂了麻药的箭也用上,无论如何,尽可能生擒。”

就是占尽上风,次仁也输不起,因为吐蕃为了策划这次计划,付出了太多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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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8 绝处缝生

高山上,篝火旁,出现一幕让人动容的一幕:一群上身只穿着冰冷铠甲的大唐士兵,面容严肃、眼神坚定,手执武器,所有人面向着大唐的方向,站得有如青松般笔直,一个个用自己最真挚、最有力的声音,大声唱着那道大唐新军歌。

特别唱到最后一句“堂堂大唐要让四方...来贺!”的时候,好像世间万事万物被这种至真至诚的感情感染,天地间只剩下这一种声音。

郑鹏也跟着唱,当唱到最后一句时,眼眶里打转的热泪,终于忍不住夺眶而出。

不仅仅郑鹏流泪,不少将士唱着唱着就流下热泪,郑鹏透过木球的缝隙,看到李显城把头抬得高高的,好像怕掉下眼泪,牛高马大、英雄盖世的郭子仪,也偷偷擦拭了一下自己的眼睛。

“敌人上来了,兄弟们,给我狠狠地砸。”李显城大吼一声,一脚把前面的滚石推下去。

“砸,砸死该死的蕃狗。”

“早就杀够本了,多杀几个垫背也不错。”

“跟他们拼了,让他们看看我们好不好惹!”

郑鹏看到,在李显城的带领下,唐军把一早准备好的滚石、擂木不断向山下滚去,还有人拿着火把点火。

剩下的白酒不多,燃料有限,只有一部分能点燃,郑鹏知道,这是迷惑敌人的招数,只要时机一到,就会趁乱自己向玉河的方向滚下去。

“老大,不要急,只要李千骑使和郭大哥一发信号,小的就把你推下去的”陆进站在木球的旁边,小声地说道。

“我不急,陆进,你要...保重”郑鹏有艰难地说。

“哈哈,一定,老大,你也要保重。”

陆进的声音有些不舍,也有些的决绝,因为他知道,今晚一别,极有可能是二人最后一别,阴阳相隔还是算好的,最怕就是前后带着遗憾共赴黄泉。

等待中,耳边全是大唐将士的怒吼声、滚石擂木滚木的轰隆声还有被砸中蕃兵的惨叫声,偶尔还有砸中敌人或引起混乱的欢呼声。

大约过了二刻钟,听到的郭子仪的吼声:“敌人快冲上来,兄弟们,把所有能砸的东西砸下去,然后跟他们拼了。”

这句话不仅仅是动员,也是一个暗号,陆进开口说道:“老大,忍着,准备下山”。

说话间,郑鹏感到木球动了,随着木球的滚动,自己的头朝上,一瞬间有种很不适应的感觉。

“兄弟们,抄上家伙”李显城抽出横刀,大声喝道:“过去,我等一直以大唐为傲,以后,大唐会以我们为傲,杀啊。”

这时蕃兵快摸上来了,李显城发出最后的命令。

“老大,如果有下辈子,我陆进,还作你的兄弟。”陆进突然俯下身子,对倦藏在木球里的郑鹏说道。

郑鹏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只感到的木球猛地一震,然后飞快地向下滚下。

“投降不杀”

“你们没路可逃了,扔掉武器可以保命。”

“废什么话,拿命来,大唐只有站着死的好汉,没有跪着生的怂蛋。”

滚下的途中,郑鹏听到双方的吼叫,此时木球越滚越快,好像滚到一个土坎,木球凌震了一下,凌空飞起,郑鹏的视线正好看到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一幕:郭子仪中了一箭,两只手持着二把横刀,只见他双目圆瞪、张大嘴巴、面露怒意,在火光中隐隐看到他额上的青筋,犹如杀神一般直扑眼前大约二丈远的蕃兵,许山、陆进、曹奉、等人紧紧跟在后面,令郑鹏印象最深的,人群里还有一名叫洪二的小什长,他在突围时被人砍断了右手,左腿中了一箭,在山上被围困的几天里,一直发着烧,有时还说着胡话,站起来的力气也没有,而冲锋时,他左手拿着一把短刃,一拐一拐着跟冲,居然没有落后,那张苍白的脸上全是死意,像一头陷进绝境而拼命的野兽。

火光中,面对密密麻麻、数也数不清的蕃兵,几十名又累又带伤的唐兵,不仅没有后退,反而像飞蛾扑火一样冲向敌人。

他们用死向表达对皇帝的忠诚;

他们用死捍卫大唐军人的风骨气节;

他们用死证明自己对这片河山的热爱;

郑鹏闭上双眼,热泪再次涌出,心里在呐喊着:兄弟们,一定要坚持,一定要活着,我郑鹏发誓,不仅要照顾好你们的家人,还要吐蕃,一定要他们血债血偿,不对,十倍、百倍血偿。

很快,郑鹏顾不得再想报仇的事,因为眩晕感越来越强,整个人头昏脑涨,身体也有腾痛传来,虽说四周有衣服和皮毛作缓冲,可众山下滚下来的冲力太大,有时碰到石头、有时撞到树木,每一次撞击都是一阵腾痛,偶尔还听到木球那些木折断的声音,有好几次郑鹏都感觉木球要散开了,一度也有自己要在木球里摔死,可最后都抗了过去。

李显城算过时间,从山上滚到玉河,速度时快时慢,有时还会碰撞到东西,用时大约四分一柱香,也就是二分钟左右,可这二分钟,郑鹏却感到二个世纪那么长。

二分钟相当于一百二十秒,除了前面十多秒无所无畏外,剩下的一百多秒像分割成一百多个人生,而每一个人生都是一只脚踏进鬼门关的人生,每一秒都在煎熬,每一秒都有种生不如死的感觉。

要不是肩负着九十一个人的嘱附,九十一个人的希望,还有九十一个家庭的期冀盼,郑鹏还真想放弃,可一想起那张张熟悉的脸一双双期盼的眼神,郑鹏最后还是咬着牙忍耐。

不知过了多久,只见“咚”的一声,郑鹏感到失去身体好像在下沉,接着一股清凉的水从缝隙扑面而来,清凉的河水让郑鹏有些昏涨的脑袋一下子清醒了很多。

郑鹏心中一阵暗喜:运气还不错,如愿坠入玉河中。

喜归喜,郑鹏知道现在不是高兴的时候,因为木球还在缓缓下沉。

摸索着从袖里摸出那把用镔铁打造的刀,先把阻着手部的毛皮、衣服划开,然后摸索着割断绑着木球的绳索,这才从木球里脱身。

从水里冒出头时,郑鹏张大嘴巴,连呼了几大口空气,这才缓过神。

差点没憋死,幸好阿军想得周到,在选定自己逃走后,就把这把镔铁小刀硬塞回给自己。

抬头向山上看去,只见火把动来动去,不时传来兵刃相撞的声音和惨叫声,被困在山上的兄弟还在浴血奋战。

郑鹏不敢跟山上的兄弟打招呼,告诉他们自己顺利滚到玉河,也不敢初步逃脱敌人的包围圈而欢呼,原因很简单,现在还没有脱险,四周还有很多打着火把四处巡逻的吐蕃士兵。

就在距离郑鹏坠河大约十丈的地方,还有蕃兵还没收的营帐。

郑鹏把目光放在山顶上火光最多的地方,盯着看好几秒,这才硬起心肠扭过头,开始考虑自己的处境。

山上的战斗已成定局,现在的情况自己无力回天,逞匹夫之勇没有半点意义,顺利逃出生天,把怀里用油布包着血衣带回长安,这才对山上正在拼死相搏的兄弟最大的回报……

四周打量了一下,郑鹏发现自己处境不乐观,心里最理想的方案是袭击一名吐蕃的骑兵,换上他的衣服、骑上他的马找机会逃出去,可这里巡逻的蕃兵,全是一队队、一列列,没有落单的,河边也没有马,就是想偷一匹也偷不着。

就是真搞到马,也不知一路有多少陷阱等着自己。

郑鹏左右打量了一会,眼前一亮,很快就有了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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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9 次仁的愤怒

“什么?李显城死了,没找到郑鹏?谁让你们杀死的?哪个把李显城杀的,给我站出来,老子扒了他的皮,抽了他的筋。”拿下山顶后,次仁第一时间赶到现场,听完手下的汇报,当场就暴跳如雷。

所有的一切,就是为了捞大鱼,对吐蕃来说,最有价值的两条大鱼就是郑鹏和李显城,现在一个死一个不知所踪,不生气才怪。

为了生擒山上这伙唐军,蕃兵打了最憋闷的一战,在占尽上风的情况下,付出二百余人死亡、伤三百余人的代价,次仁都可以想像自己阿爸和赞普的脸有多黑。

根据收集到的最新信息,很有可能郑鹏和李显城都被困在山上。

前面还做着升官发财的梦,现在梦想一下子破灭,次仁不发怒才怪。

手下有战战兢兢地说:“回千户长的话,唐将李显城不是我们杀的,他打死打伤我们好多勇士,用网把他罩住,没想到他看到跑不掉后,喊了一声大唐千秋永固后,从衣袖中抽出一把匕首直插自己心窝,就是想救他也来不及。”

“千户长”沃巴突然开口:“山上有几座坟墓,姓郑的不会埋在里面吧。”

“所有坟都挖出来验尸,还有给我搜,搜遍这座山的每一寸角落,记好,是每一寸。”次仁大声吼道:“本千户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大将军有令,无论死活都有重赏,都听好了,无论谁找到郑,生死不论,都可以我千户府任意挑选三名美婢。”

为了顺利完成任务,次仁也拼了。

顿了一下,次仁马上补充:“不是说有十多个活口,就地审讯,除了郑鹏和李显城,其它的无足轻重,不配合就给他们来狠的。”

“得令,千户长。”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众人应了一声,一个个马上忙活起来。

人多好办事,很快,各种消息汇集起来:

“报,坟头全挖开了,没有找到。”

“报,山上全搜遍了,没有找到郑鹏的踪迹。”

“报,有被活捉的俘虏开口了,郑鹏的确在山上,不过决战时趁着混乱躲在木制的笼子里滚下山,生死未知。”

“千户长,守着河道的兄弟,发现河里有唐军破碎的衣服,怀疑有人逃跑。”

“报,有人在河边发现可疑足迹。”

次仁收到河边有可疑足迹的消息,马上大手一挥:“肯定是姓郑的,他没有马,跑不了多远,所有人给我追,勇士位,功名利禄、财富美女就在眼前,冲啊。”

得到郑鹏很有可能还活着的消息,次仁一下子兴奋起来,下令部下去追,自己也拨马下山,亲自去追赶。

要是亲手把这次行动的目标人物,对次仁来说,这是一份无上的光荣。

茫茫郊外,二条腿不可能跑得过四条腿,次仁很有信心把狡猾逃脱的郑鹏挣回来。

西域地区地广人稀,在茫茫郊外,一个人要独自行走不易,可搜索一个人也不容易,不同平坦的大草原,这里有山有石有洞穴,白天要找一个人不容易,更别说晚上,次仁想了二个方案,一个方案是派有经验的人沿着足迹走,二是派人以这里为中心,在方圆十里内地毯式搜索。

想像很美好,可现实给次仁当头一棍:负责追踪的人说,郑鹏的踪迹消失在了。

“消失了?为什么,他还能飞天钻地不成?”次仁咆哮如雷地吼道。

百户长沃巴一脸郁闷地说:“千户长,河边不远的地方就是一片结实的草地,踩上去很难留下脚印,夜里秋风大,很快就吹干水迹,确实找不到,小的已让人分散去找,请千户长放心,姓郑的没有马,也没有人接应,肯定逃不远”

“搜,给我搜”次仁盯着沃巴,恶狠狠地说:“天亮前找不到人,你提头来见。”

奇耻大辱,绝对是奇耻大辱,几千人把一座小山围得水泄不通,居然让人跑掉,跑掉的还是目标人物,次仁敢相信,要是自己阿爸知道这件事,没杀自己都是真爱。

自己不好过,肯定也会让这些饭桶手下好过。

沃巴面色一紧,很快半膝跪下:“明白了,千户长。”

找不到,

找不到,

还是找不到,上半夜是进攻,而下半夜则全放在找人上,让次仁抓狂的是,天快要亮了,还没有找到人。

“找,快点找”

“别跟本千户说没完的,找不到,你们通通要受罚。”

“滚,没找到人,还有脸回来?”

“吃东西?谁让你们吃的,滚,快去找人。”

眼看天色越来越亮,可是郑鹏还没有消息,次仁的脾气也越来越大,不断训斥部下,巡逻时,看到一伙累得坐在地上啃干粮补充体力的士兵,二话不说,拿着马鞭劈头盖脸就是一顿狠抽。

身边的卫士看到,不敢走近,也不敢劝,现在的次仁,一整夜没睡,眼睛让火把薰得通红,再加上找不到焦急,脸上一副要吃人的表情,远远看去像一头随时要吃人的饿狼。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天边开始露出一丝鱼肚白,可是还没找到郑鹏的身影。

没人敢休息,所有人都强打精神,一遍遍搜索有可能藏身的地方,生怕郑鹏来个回马枪,还让人把战斗的那个山前前后后又搜了二遍。

“千户长”一名亲卫小心翼翼地叫着倚在石头稍作休息的次仁。

“郑鹏找到了?”次仁开口的第一句就问郑鹏的情况。

“...没有。”

次仁瞬间暴怒,一边骂一边举起马鞭:“不是说过,与郑鹏无关的消息,不用回报,聋了?”

眼看马鞭就要抽下来,亲卫马上说:“大将军的特使来了,请求见你。”

“...好,让他来。”

很快,一名留着胡子的中年人看到次仁径直质问:“次仁,怎么回事,你阿爸不是有令,让你在天亮前撤退吗?怎么还在这里,知不知唐军开始反攻,大唐的西域大总管黄洋,亲自带着大队精兵来了。”

来人是次仁的本家叔叔库拉多,是族中元老,又是万户长,次仁不敢怠慢,有些吞吞吐吐地说:“叔叔,怎么是你来了?”

“废话少说,说吧,为什么没按计划撤退?”

“回叔叔的话...出了一点点意外。”

“意外?几千人没拿下几十残兵败将?”

次仁不敢隐瞒,简单把事情说了一遍,然后一脸愤怒地说:“可怒也,这个郑鹏,我把方圆十圆来回搜了好几遍,就是找不到。”

库拉多盯着的次仁,恨铁不成钢地说:“胡涂啊,什么人都可以让他走,包括李显城,怎么让郑鹏逃了呢,次仁,你太让叔叔失望了,花费这么多人力物力,网到二条大鱼,可你呢,一个死一个不见踪影,这事怎么向你阿爸交待,怎么向赞普交待,为了这个计划,吐蕃和大唐彻底撕破脸皮,值当吗?”

“侄儿知错”次仁一下子跪下来:“让叔叔责罚。”

库拉多拳头都捏起,半响又放下,冷冷地说:“大哥听到探子回报,说你还在大肆搜索,迟迟没撒退,就知道出了事,这才派我来,果然让他猜中。”

次仁低下头,一句话也不敢说。

库拉多叹了一口气,亲手扶起次仁,一脸正色地说:“郑鹏此人,关乎吐蕃的千秋大业,黄洋率着安西府的精兵、联同回纥部、西突厥部的精锐直扑班公错,据说还有援军陆续赶来,此地不宜久,我跟你阿爸豁出去了,再给你争取一天的时间,只有一天,明天这个时候,无论结果如何,一定要撤,否则军法处置,明白吗?”

“明白”次仁咬牙切齿地说:“叔叔放心,我就是掘地三尺,也要把他刨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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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0 将星坠落

班公错乱了,乱得像一锅粥。

一会黄洋率军进攻蕃兵,一会坌达延率兵袭击唐军,一会葛逻禄部截击回纥部,一会阿史那献率部加入战团,一会突骑施部红着眼追杀葛逻禄部,吐蕃和大唐不断增兵,就在班公错地区混战,整个班公错地区就像一个大型的绞肉机,尸横遍野、血流满地。

激战了一天一夜,最后吐蕃大将军坌达延看到己方损失太重,最后咬着牙下达撤退的命令,虽说自己那个不成器的儿子依然还没有搜到这次的头号目标郑鹏。

没办法,大唐国力强盛,武器装备比吐蕃好大多,郑鹏截杀运输队弄了一大批人镔铁,张孝嵩攻入大食后,也搜刮回一批珍贵的镔铁,这些镔铁把大唐的武器提升了一个级别。

论武器,大唐远甩吐蕃几条街;

论兵力,西征之战,极大训练了唐军的战斗力,大批的战利品也极大刺激西域各族的斗心,听到吐蕃犯境,监军御史杨基一声令下,应者云集,支援之快、战斗力之悍出于坌达延的意料;

论天时地利,班公错是大唐的地盘,地形熟悉,后勤和反应都比吐蕃快,特别是唐军将领手里还有望远镜这个神器,把吐蕃的调度看得一清二楚,打得吐蕃找不到北;

论人和,葛逻禄偷袭龟兹失败,仓猝逃跑,约定一起出兵的大食,得知葛逻禄偷袭龟兹失败后,按兵不动,坐看大唐和吐蕃打得你死我活;

论准备吐蕃也不足,吐蕃上层最先打算出一口恶气,恶心一下大唐,顺便看看能不能捞到几条大鱼,就是李显城和郑鹏来了后,也是打算把二人掳走索走一点好处,没想到两个目标一死一逃,明显实力不如大唐,坌达延知道当断不断、反受其乱的道理,尽最后一把努力后,只能含恨而退。

吐蕃撤退后,黄洋率兵追了半天,深入吐蕃三十多里就鸣金收兵。

穷寇莫追,对方统帅是吐蕃有军神之称坌达延,也不知有没有埋伏,再说吐蕃也是诅咒之地,不宜深入。

对黄洋来说,守住西域足以将功补过,现在西域初平,可能还有不少隐患,应稳妥起见,还有一点,根据抓到的俘虏的口供,羽林军千骑使郑鹏从敌人的层层包围中逃出,现在不知所踪,坌达延明知不知还拼死拦着唐军,就是为了他儿子次仁争取搜索郑鹏的时间。

“报!”一个传令兵突然远远骑马跑过来,边跑边大声喊道。

从传令兵胯下座骑插着的黑色令旗来看,有极为紧急军情。

黄洋面色一紧,不过还是从容地说:“递上来。”

接过密报,检查火漆无误后,打开一看,这一看不要紧,黄洋当然脸色突变,手也开始抖了起来。

“大总管,没事吧?”

“是不是出了什么大事?”

“不会中了敌人的调虎离山计吧?”

众人七嘴八舌,纷纷开口询问。

黄洋没有说话,把头上的头盔摘下,向着于阗镇的方向鞠了一个躬,语气沉重地说:“于阗镇镇守使唐宽将军,伤势过重,已为国捐躯。”

话音一落,现场一片静寂,不少战士的眼睛都红了。

唐宽是西域的老人,镇守于阗镇近二十年,兢兢业业,尽忠职守,经历大小战事不过三百场,负伤无数,可每次都挺了过去,每次伤愈以更强悍的恣态了出现,吐蕃人把他称过打不死的唐宽,李隆基也称唐宽是西域的定海神针,把防守压力最强的于阗镇交由他掌管,有消息说唐宽因年事已高,准备向皇帝请求告老还乡。

没想到,西域传奇式的老将军,还没来得及光荣致仕,就死在一场阴谋之下。

在场的大唐将士,包括那些部落的士兵,一个个摘下头盔,以示对老将军的敬重。

沉默了一会,唐宽重新戴上头盔,一脸正色地说:“逝者已矣,生者如斯,唐将军的事,晚些再处理,现在要做的,就是打扫战场,此外,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就是找人。”

“找人?”阿史那献吃惊地说:“黄总管,要找什么人?”

阿史那献帮忙平定葛逻禄的叛乱,安排妥当后,又急匆匆带人支援于阗镇,一上场就是不断战斗、追击,还不清楚到底发生什么事。

黄洋沉着气说:“据我们得到的情报,吐蕃千户次仁,率重兵包围羽林军部,猛虎营千骑使郑鹏顺利逃脱,可惜现在下落不明,郑千骑使的重要性,相信不用某多说,传令下去,所有人给我找,生要见人,死要见尸,无论谁找到,官升三级,赏千金。”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很快,上万唐军散开,地毯式寻找郑鹏。

找到郑鹏,就找到一份锦绣前程,一些受了伤士兵,轻伤不下火线,也挣扎着骑上马去找人,就是阿史那献,也顾不得休息,亲自带人去寻找郑鹏。

阿史那献并不是心动那份奖赏,而是知道郑鹏在李隆基心中的地位,有心表现一下,也结一下善缘。

“郑千骑使,你在哪里?”

“我们打赢啦,郑千骑使,快点出来吧。”

“自己人,郑千骑使,现在没事了,出来吧。”

......

班公错地区,漫山遍野都是这一类叫喊声,有的怕郑鹏受伤躲在某处听不到,还逐一搜索每一个可以藏人的地方。

就怕郑鹏在突围时受伤,躲在某处陷入昏迷。

足足找了一天一夜,还是没找到人,不少将士喊到喉咙沙哑,真自坐镇指挥找人的黄洋,嘴上起也几个泡,都急得上了火,脾气也变得暴怒起来:

“什么,没找到人?没找到就继续找”

“找,继续找,没找到人说什么都没用,找到人什么都好商量。”

“不怕告诉你们,我们都可以死,包括某,但郑鹏不能死,找不到他,皇上哪里交不了差,所有人都没有好果子吃。”

黄洋坐镇在营帐内,不断询问最新消息,就是累也不肯去睡,随便打个盹,一听到脚步声或马蹄声马上就惊醒,现在的他一刻也不敢松懈,因为不知郑鹏的状况,越早找到他就越安全。

最怕就是郑鹏受了伤,躲在某处,要是因伤昏迷,时间拖得越久就越危险。

一天一夜没有找到郑鹏,黄洋也睡不着了,在营帐内背着手走来走去,突然间黄洋心里一个激令,大声喊道:“来人。”

“大总管”二名传令兵马上出现在黄洋面前。

黄洋大声地说:“传令下去,所有寻找的人,一边找一边唱大唐新军歌,越大声、越整齐就越好,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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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1 逃出生天

“狼烟起,江山北望。

龙起卷,马长嘶,剑气如霜。

心似黄河水茫茫

......”

陆福久跟着什长后面,一边沿着玉河搜索一边卖力地唱着新军歌,这是西域大总管黄洋要求的。

一曲唱罢,陆福久跑到什长面前,讨好地说:“张什长,俺肚子痛,要去解决一下。”

张什长没好气地踢了陆福久一下:“懒驴多屎尿,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候,多用心找找,只要找到郑千骑使,那就是找到金矿,像你这种懒驴就看到地上有金子也不会捡,滚远点拉,快去快回。”

军中有纪律,外出行动时至少要什为单位,不能让士兵落单,免得被敌人抓了俘虏,再说搜索了好几个时辰,大伙也累了,正好歇一下。

陆福久嘻皮笑脸地说:“村里的黄瞎子说俺今年要走大运,一大早左眼皮就不停地跳,左眼福右眼祸,说不定有个大好前途等着俺呢。”

看到张什长作势又要踢自己,陆福久不敢再贫嘴,连忙跑了。

左右看了一下,四周有点光秃秃,容易让人看见,看到河边有一片水草有一尺多高,陆福久忍了很久,也顾不得那么多,连忙跑到河边解决。

半响,解决了肚子痛的问题,陆福久心情舒畅地哼了一下,不过很快面色尴尬起来。

身上没有玉扣纸,也没有刮屁股蛋用的竹签,刚才只顾找地方,忘了搞几片叶子来擦屁股,可四周都是草,总不能摘比小指指甲还小的草叶来擦吧。

左右看了一下,陆福久眼前一亮:河边有根有点像芦苇的杆子,正好拿来充当便签。

伸手拉一下,本以为很轻易把它拉上来,没想到拉不了。

插到淤泥里?

陆福久没有多想,再次抓住,用力一拉,就在发力的一瞬间,只听哗啦的一声,然后白光一闪,只见一个人猛地从河里窜出,那人手里拿着一把短刀,短刀的刀丸阳光下泛着碜人的寒光,没等陆福久反应过来,只感到脖子一凉,那把短刀已经抵在脖子上。

“不要叫,一叫就割破你喉咙。”陆福久耳边响起一个冰冷的声音。

“别,别,别,不叫,不叫。”

神秘人看到陆福久身上穿的军服,犹豫一下,很快开口问道:“你是唐军?”

“是,是,是,俺叫陆福久,安西银狼营第五队第三什的小兵”陆福久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了:“不知兄台可是郑鹏郑千骑使?”

这里离郑千骑使失踪的地方不远,神秘人说的是大唐话,又躲在水里,此刻,陆福久心里有七八分觉得这个神秘人是上万唐军苦苦寻找的郑鹏。

“没错,我是郑鹏,带我回....”

话只说到一半,陆福久听到一声闷响,扭头一看,只见浑身泡得惨白的郑鹏,已晕倒在地。

好像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陆福久揉了揉眼再看清楚点,楞了好一会,然后用尽全身所有的力气大声叫道:“找到了,找到了,郑千骑使...找...到了。”

.......

“唉...”

“怎么还没有消息,皇上再三叮嘱要看好他,这下倒好,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一万多精锐就耗在这里,难办啊。”

“会不会是吐蕃人带走了?”

“这些吐蕃人真是无耻,李千骑使明明自杀殉国,他们连尸首也不放过,简直就是不知廉耻。”

黄洋在营帐内来回踱步,不时自言自语,一众部下知道他内心焦急,也不敢人劝他,任由他去。

现在连突骑施安禄可汗受重伤的事,也没能引起黄洋的足够重视,对黄洋来说,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找人,找人,找人。

就在黄洋在最焦虑地时候,外面突然有快骑的声音,然后听到有人大声叫道:“大总管,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

来人是安西银狼营营正曹华,黄洋一看他到亲自来报信,还是喜信,忙扶起想行礼的曹华,径直问道:“曹营正,虚礼免了,说,是不是有郑千骑使的消息?”

知道黄洋心急,曹华也不敢吊他的胃口,连忙应道:“没错,某部下有个叫陆福久的小兵,在河边发现郑千骑使,活着,被救时头脑还清醒,郎中看过了,虽说身体有点差,但没有大碍,现在银狼营的营房休息,等郑千骑使的身体再好一点,某马上把他送回城里。”

知道郑鹏没事,黄洋如释重负地长长松了一口气,很快又焦急地说:“真的,确认了吗?”

“末将亲自确认,错不了。”

“好,太好了,快,给革说说,到底怎么发现的?”

曹华把自己知道的说了一遍,然后一脸佩服地说:“郑千骑使真是太精明了,所有人都以为他突围后,有多远跑多远,向着大唐的方向跑,没想到他一直潜在水里,用一根通气的管子换气,难怪这么多人把这里来回翻了几遍也没找到他,原来一直躲在水里,人潜在水里,我们就是喊破喉咙也听不到,要不是那个小兵误打误撞,估计我们还要多担心几天。”

“这就是福将啊”黄洋有些的佩服地说:“能从敌人的多重包围中幸存下来,真是有气运附身,这是大唐之寺,也是我等之幸。”

虽说挫败吐蕃和葛逻禄的阴谋,但是发生这么大的事,黄洋等人浑然不知,全程非常被动,朝廷最倚重的突骑施一族遭受重创,朝廷的威信也受损,就连李隆基最看重的羽林军,差点全军覆没,李显城以身殉国,连尸首都让敌人带走,再加上安禄可汗重伤、有西域定海神针之称于阗镇镇守使唐宽陨落,被问起责起来,丢脑袋只是李隆基的一念之差。

那么多人中,又数郑鹏最得宠、最让李隆基看重,要是郑鹏真的折在西域,黄洋知道自己被罢官还是最轻的。

谢天谢地,人终于找回来。

曹华小声提点说:“黄总管,相信陛下一直等着郑千骑使的消息,何不把郑千骑使安全返营的消息上报呢?”

一言惊醉梦中人,黄洋眼前一亮,很快盯着曹华说:“这个消息还有谁知道?回禀皇上没有?”

“没有,没有”曹华连忙小声说:“手下一禀报,末将马上去安置,把情况弄清楚后,让他们都不要向外宣扬,第一时间给黄总管报信。”

“不错”黄洋大有深意地看了曹华一眼,开口问道:“吐蕃的头号目标就是郑千骑使,一切等郑千骑使安全返回城里再说,对了,安全方面没问题吧?”

“没问题,请黄总管放心,银狼营的营地偏后,末将也把人手都调回,派心腹亲卫一刻不离保护郑千骑使,还有随军郎中看着,保证万无一失。”

黄洋满意地点点头,背着手在帐内走了一圈,突然大声吩咐:“来人,笔墨侍候。”

郑鹏觉得自己发了一个很久很久的梦,梦里有自己心爱的女人、兄弟,和心爱后女人游山玩水,和亲如手足的结拜兄弟一起饮酒作乐,就当喝得正高兴时,突然冲出一伙人,这伙人不由分说就对自己身边的人动手,郑鹏很可能帮忙,可被人抓住无能为力,眼睁睁地看到结拜兄弟一个个倒在血泊里,还有一把长矛直刺自己的心口。

“不要!”郑鹏一激动,大叫一声从坑上坐上。

“郑千骑使,你终于醒了。”

“快,通知黄总管,郑千骑使醒了”

就在郑鹏打量四周的时候,外面像炸开锅一样,一下子热闹起。

一个国字脸的中年汉子走到郑鹏面前,看到郑鹏醒来,高兴地说:“郑千骑使醒,太好了,身体没事吧?要是有什么地方不舒服,尽管说,对了,想吃什么、想喝什么尽管开口,某马上派人去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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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2 最后一程

“不知阁下尊姓大名?这是哪里?”郑鹏从梦中惊醒,回过神,马上了解自己的状况。

醒来后,郑鹏很快明白一件事:刚才自己是做恶梦,而现实比恶梦还要残酷。

“免尊,姓曹,单名一个华字,安西银狼营营正,郑千骑使放心,这是大唐安西府银狼营的营地,蕃狗被黄总管赶回了老家,这里绝对安全。”曹华笑着说。

郑鹏好像想起什么,一摸自己的肚子,然后焦急地说:“东西呢,谁给我换的衣服?”

肚皮上空空如也,用油布包着的那件血衣不见了。

那可是几十名兄弟的遗言,郑鹏当场就急了起来。

“郑千骑使,不要急,”这时一个人托着一包东西走进营帐:“你说的是这包吧,放心,东西都在。”

来人是西域大总管黄洋,郑鹏连忙下床想行礼,刚一着地,“哎哟”一声,只觉得脚一软,差点没摔到,一旁的曹华连忙把一把扶住:“郑千骑使小心。”

黄洋马上说:“郑千骑使,你泡在水里太久,不要着急,现在又不是行军打仗,那些虚礼免了,对了,这是你的东西,看看有没有少。”

郑鹏接过,连忙打开,看到那件血衣没事后,这才长长松一口气。

要是油布防不住水,衣服上的血字有可能被水泡糊模,那样自己有负兄弟们所托,虽说亡者已矣,但亲人来说,遗言一字值万金。

“郑千骑使,这件衣服有什么名堂,咦,上面好像有字。”曹华有些好奇地说。

东西是郑鹏的,绑得很紧,贴身带着,曹华也不好把它解开,看到郑鹏解开,还以为是柜票、地契一类值钱的东西,又或是皇上赐给他的密旨一类,没想到打开一看,是一件血衣。

郑鹏一脸沉重地说:“这是战死兄弟用血留的遗言。”

曹华和黄洋闻言肃然起敬,看着那件血衣的眼神都不同了。

黄洋当场表态:“郑千骑使,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只管开口,某一定尽自己的最大努力。”

“有心”郑鹏平静地说:“希望黄总管向朝廷提议,厚恤这死伤的将士,某就感激不尽了。”

郑鹏心里暗暗作好打算,无论朝廷怎样抚恤,猛虎营死伤的将士、还有被困在山上兄弟的家属,自己得照顾好,这是一个男人许下的承诺。

“这是某应该做的”

稍稍顿了一下,郑鹏有些苦涩地问道:“黄总管,曹营正,打扰问下一下,除了我,被困在山上的兄弟,还有逃出来的?”

现在郑鹏最关心就是兄弟们的生死,虽说心里明白他们活过来的机率很低,但郑鹏心里还是抱着希望。

黄洋和曹华对视一眼,很快开口说道:“山上一共清点出八十一具尸体,暂时没有找到幸存者,混战时也不知多少人跟郑千骑使上山,具体损伤还在统计中。”

“八十一具尸体?包括坟墓中的吗?”郑鹏心中一动,马上开口问道。

“坟墓?”黄洋摆摆手说:“我们的人到达时,所有坟墓都被挖,估计是吐蕃人怕你装死,把死去的将士也刨起来,这些蕃贼,简直就是人神共愤。”

“不对”郑鹏马上否认:“山上的将士,包括我在内,合计九十二人,只有八十一具尸体,也就是说,有十个人有逃出生天?”

说这话的时候,郑鹏的呼吸声也变得粗重起来。

黄洋有些尴尬地说:“据我们的情报,蕃兵进攻时,尽可能生擒活捉,甚至用了带麻药的箭矢,有些将士被生擒,像李千骑使,殉国后尸首被吐蕃人带走,只能说,那些找不到的将士,只能作失踪处理。”

李显城殉国了?

虽说心里做好准备,但是听到李显城真的战死,郑鹏还是心头巨震。

皇族子弟,天生的将领,羽林军第一勇士,郑鹏第一次见面就跟有他杠上,入职羽林军后,没少跟他抬杠,还在长安时,郑鹏觉得李显城是皇族子弟、心高气傲、难以接近,都不乐意跟他这种“纨绔子弟”走近,没想到李显城出了长安,在西域战场的表现让郑鹏刮目相看,每次都冲在最前面,宁死不降,还把逃生的机会让给自己。

回头想想,这个李显城还挺可爱。

郑鹏沉默了一会,很快说道:“黄总管,伤亡名单和失踪名单整理出来了吗?”

“还在整理”黄洋有些为难地说:“前面主要精力放在搜寻上,现场有点乱,有些将士伤口太多,以致血肉模糊难认,带着令牌的还好认,一些将士死后令牌丢失或被火烧得认不出,所以善后工作有些迟滞。”

“我去认辨认吧,他们我都认识。”郑鹏主动请缨。

曹华马上说:“不用,郑千骑使,你身体刚刚恢复,好好养身子,这些小事交给我们就行。”

“是啊”黄洋附和道:“那么多人手,郑千骑使,你就好生歇着吧。”

郑鹏有些倔强地说:“没事,就是在水里泡一下,身上连个伤口都没有,刚才只是一时站不稳而己,都不要拦我,我一定要回去,送兄弟最后一程。”

沉默了一下,黄洋点点头说:“应该,曹营正,辛苦你一趟,陪一陪郑千骑使,看有什么帮得上的。”

曹华知道,说是陪,其实是保护郑鹏,不让他出一点点意外,闻言连声答应。

一个时辰后,一路骑马狂奔的郑鹏,终于回到那座无名山。

还没下马,郑鹏的眼圈就红了:半山腰上,有一个“人”站着,**的上身,数了一,全身了中了中八支箭矢,此外身上的大小伤口有几十处之多,手里握着一把横刀、双眼怒视,那凶猛的表情还有高大的身躯犹如猛兽一般,全身被鲜血染红,让人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然而,这个人一动也不动,因为他左右心脏的位置各刺入一支长枪,枪尾挚地,支撑着他的身体不倒。

是许山。

郑鹏走过去,看着站立不倒的许山,默默地给他行了一礼。

“来人,把这位壮士放下来,动作都轻点。”曹华看出这个人跟郑鹏关系非浅,马上让人来处理。

总不能就这样站着,看着对死者不敬。

几名打扫战场的士兵马上赶过来,七手八脚把许山放下,然后帮他把长矛、箭矢都拨掉,还有人拿毛巾给许山擦去脸上、手上的血迹。

“咦,他的眼睛不肯闭。”一名士兵突然开口道。

华夏人觉得,人闭上眼睛离开尘世,那叫安详,要是死的时候两眼张着,叫死不瞑目,这是那不好的征兆。

“让我来试试。”郑鹏突然开口。

众人让开,郑鹏走到许山的遗体面前,看到许山的脸上还有一些没擦去的血迹,一时找不到毛巾,用袖轻轻替他擦干净,一切弄妥当了,轻声地说:“许山,我是你老大郑鹏,蕃狗拿我没办法,活过来了,现在送你最后一程,放心,你的家人,有我一口吃的,就不会让他们饿着,你的身后事,老大也会帮你办得风风光光,你就放心去吧。”

说完,郑鹏用手轻轻一抹,不知是不是许山真的在天有灵还是巧合,刚才怎么也不肯闭上的眼,闭上了。

人群后面发出几声轻叹,很多人看郑鹏的目光都有了异样。

处理好许山的遗体,郑鹏继续向前走,相继发现周权、曹奉、张平等老熟人的遗体,一个个死得非常壮裂,曹奉死的时候,手里还紧紧握着一把砍得只剩半截、刀刃都卷起的横刀,郑鹏把他的手指快扳折了才取下,周权死得最惨,不知是不是得罪哪个蕃兵,身首异处、全身少说也有几百道伤口,郑鹏看到眼圈都红了。

大约快到山顶的位置,郑鹏再次停下了脚步,把头昂向上空,把眼眶里的泪水强行忍住。

是阿军的遗体。

阿军赤着的上身,插着一支长矛,不过长矛的杆被砍断,应是阿军被刺中后,怕被长矛的倒钩拉伤,忍痛砍断长矛的柄,把矛头留在身上继续战斗,从他身上二三十道的伤口可以看得出战况的惨烈,让郑鹏极度愤怒的是,阿军的右手只剩半截,离尸体不远的地方,还散落着断手和断指。

要是没猜错,应是有人看中阿军手上那把价值不凡的镔铁刀,为了得到那把宝刀,硬是把阿军的手砍掉,再把握着刀柄的指头削去。

让郑鹏动容的是,阿军死的时候,样子没有愤怒、不安或害怕,闭着眼睛,面容平静,好像睡着一般,甚至可以感觉他的嘴边还有一丝笑容。

对阿军来说,死亡不是生命的终结,而是对人生的一种解脱,因为他是奴隶,无论立多少功、得到多少劳,奴隶还是奴隶,现在死在战场上,像个英雄一样为国捐躯,他心中很满足吧。

郑鹏蹲下来,亲自把断手、断指用一块布包起,放在阿军的旁边,再把身上的披风拿下,细心地阿军盖上,用自己才听到的声音说:“阿军,你放心,我一定向皇上特赦你的奴籍,还有你耶娘和小音的奴籍,以后你的家就是我的家人,一路走好,兄弟。”

643 仗义疏财

吐蕃轻生重死,以战死为荣,大唐对死亡也很重视,收拾将士遗体的时候,众人尽量轻手轻脚,现在主要确认战死者的身份。

每一个大唐士兵,入伍时都有详细的描述,像身高、相貌特征都有记载,每个将士还有一个铁制的身份牌,在郑鹏到来之前,绝大部分的尸首完成了身份确认,还有少部分没能完成确认,主要是身份牌丢失或面容遭到破坏。

如果是同一支部队,身份确认得很快,但山上的部分有一部分是被打散的士兵,羽林军的身份也属保密,以致善后工作停顿,幸好在相处的五天时间里,郑鹏已经把每一个人记在心里,大约花了半个时辰,就完成了所有阵亡将士的身份确认。

“郑千骑使,好在有你,要不然,这些将士就是入土也不能为安。”负责善后的孙营正一脸感激地说。

要是普通的将士,那还能偷偷懒,现在阵亡的是天子亲军,西域上下都很重视,黄洋亲自交待要妥善处理,孙营正不敢怠慢,亲自来这里收拾,碰到不能确认身份的,头都大了。

参加班公错一战的将士有三四万人,还有羽林军,要一一确认身份,有可能要翻大量资料,需要花费大量的时间和精力,有了郑鹏的帮助,不知节省多少功夫。

“不用谢”郑鹏有些沉重地说:“这些兄弟都是跟我有过命交情的兄弟,不来送他们最后一程,一辈子都不会心安。”

冷兵器时代,杀敌一千自损八百,死伤是家常便饭,对待阵亡将士的做法,不同时期有不同的做法,别看孙营正那样尽心尽力,那是顾忌羽林军的身份,要是普通的将士,能辩认出身份还好一些,对于那些不能确认身份的,随便安排一个身份就算完事。

对阵亡将士的做法,大多分为二种:一是找个地方埋下,入土为安;二是烧成灰,送回家,落叶生根,魂归故土。无论是哪一种,到时就是有错,阵亡将士的家属也没办法,只能将错就错。

郑鹏肯定不会让这种情况在自己的兄弟身上出现,特别是这些有过命交情的兄弟。

从山上滚下去,没有将士们的衣服作缓冲,郑鹏不死也重伤,选定郑鹏逃跑时,也没人有反对意见,所有人都为郑鹏掩护,从那时候郑鹏就欠他们的了。

“郑千骑使真是仗义。”孙营正竖起大拇指。

郑鹏注意到,山下有马车运了很多柴火来,皱了皱眉头,开口问道:“孙营正,我有问题想请教一下。”

“不敢,郑千骑使有事,尽管吩咐。”

“我这些阵亡兄弟的遗体,你们准备怎么处置?”

孙营正恭恭敬敬地说:“帽峰山阵亡的将士,都会就地火化成盒,然后通过驿站送他们回故土安葬。”

看到郑鹏的面色有些不悦,孙营正补充:“军阶五品或五品以上、或身份特殊的,会用棺木送回家中,对了,这份是人需要用棺木运回的名单,郑千骑使看看有什么需要补充的。”

说完,孙营正把一份白色封面的名单递给郑鹏。

郑鹏看也不看,摆摆手说:“不用看了,帽峰山上阵亡的将士,不能烧,全部用棺木运回原籍。”

值到这个时候,郑鹏才知道自己差点葬身的地方叫帽峰山。

“这个....”孙营正一下子语塞,不知该说什么好。

郑鹏的身份在哪里摆着,皇帝眼前的红人,还是博陵崔氏的宝贝女婿,和朝中重臣也交好,再加上年轻有为,是官场上最耀眼的人物,孙营正也想讨好郑鹏,可郑鹏的要求太高,就是孙营正想卖个人情也做不到。

先不说那些将士来自五湖四海,就是假设全送回长安,一个人从西域赶回长安,乘车估计需要一个月,光是路上花费的盘缠就不是一笔小数目,用棺木把人运回去的费用更高,帽峰山上阵亡的八十一人中,有资格用棺木运回的人,一只手的手指就能数得完。

孙营正只是负责后勤的一名小营正,手中权限不高,就是有心讨好郑鹏,也是有心无力。

曹华有些尴尬地说:“郑千骑使,处理阵亡将士的事宜,朝廷有明文规定,孙营正也不能逾矩,就不要为难他了。”

能运送骨灰回去就不错了,全部用棺木运回去不可能,就是西域的监军御史杨基也没有这个权力,要知道,那些普通的府兵,大多是找个地方埋掉就算完事,大多发一些抚恤就算,家境好的,想办法把亲人运回去,要是家庭困难的,只能隔着千里遥祭。

郑鹏摇摇头说:“两位误会了,身为大唐军人,这些规则还是懂的,我的意思是,能不能我出钱,请孙营正找人把帽峰山现在找到并确认身份将士,全部用棺木运回原籍,他们生前离乡别井,死后能葬回原地,这样他们的灵魂可以安息,现在天气转冷,要是脚程快一些,他们的家人还可以看他们最后一面。”

“什么?郑千骑使,你出钱?这,这不太合规矩吧,要知这花销可是不小,粗略算一下,少说也要二三万贯。”孙营正大吃一惊,有些惊讶地说。

运回原籍的棺木,都要上好的棺木,要是棺木的质量差,半路就颠散了,上好的棺木,一副起码三十贯以上,别的不说,光是棺木就要二三千贯,而运送棺木的费用,至少是普通货物的三倍以上,所有杂七杂八加起来,绝对是一笔巨款。

郑鹏一脸淡然地说:“钱不是问题,花多少,报多少,对了,不光帽峰山上的将士,我麾下的...不,此役阵亡的羽林军,全部用棺木运回去,当然,不能让孙营正白忙乎,只要办得妥妥当当,事后必有重酬。”

能用钱解决的,都不是事,郑鹏本想把帽峰山阵亡的人运回去,然后还在猛虎营阵亡的兄弟,一想起李显城的勇敢与大义,心一软,决定也帮他做一点事情。

在长安赢了一百二十万贯,郑鹏带了二十万贯到西域,这笔钱打算用作鼓励士气、补贴将士伙用,羽林军的待遇太好,一路都用不上,没想到这笔钱用在送兄弟们最后一程。

说话的时候,郑鹏心里暗暗说道:兄弟们,我郑鹏说过,多少来,多少回,一个也不留下,就是不能站着回去,也要让你们躺着回去。

“不,不,不”孙营正连忙摆手:“能为阵亡的将士做一点事,这是某的荣幸,说报酬就是侮辱了,郑千骑使放心,豁出去,某一定把这件事办得妥妥当当,就是.....”

郑鹏明白他的意思,从袖中拿出一个刻章和一个戒指递给孙营正:“这是通汇钱柜的信物,凭这二件信物可到任意一间钱柜提二十万贯,先拿去用,不够再找我要。”

“明白了,郑千骑使。”

看孙营正接过信物,一旁的曹华敲打道:“孙颖,这笔钱交给你,一定要保管好用好,要是存什么坏心思,小心有钱无命花。”

二十万贯,那么大的一笔巨款,郑鹏说给就给,曹华看到眼睛都瞪大了,本想劝一下,可郑鹏都交到孙颖手上。

孙营正忙把右手举在半空,一脸严肃地说:“生人不抢死人钱,郑千骑使和曹营正放心,某虽说只是一个打杂务的小营正,可也是出身名门,某孙颖以青州孙氏的名义起折誓,贪一文,断子绝孙,没一钱,死无葬身之地。”

郑鹏连忙说:“孙营正言重了,要是信不过,就不会交给你了,拜托。”

孙营正连说应该,再一次保证不会乱花钱,还会建立册本交待钱银的去向。

曹华看着郑鹏,突然感叹地说:“军中都说郑千骑使厚待下属,仗义疏财,今日一见,真是闻名不如见面,某,服了,这样吧,这八十一位将士的敛衣就交给某去置办,算是尽一点点心意。”

“心领了,哪能让曹营正破费呢。”郑鹏连忙拒绝。

“要是不收,那就是看不起某。”顿了一下,曹华继续说:“郑千骑使,某不是讨好你,也不是做样子让人看,而是目睹这些将士阵亡时的模样,为他们的无畏牺牲感动,请你一定要答应。”

郑鹏看到曹华倒是发自真心想做点事,犹豫一下,最后点点头说:“我代阵亡的兄弟们,谢谢曹营正的慷慨。”

“客气。”

看到曹华表示了,孙营正想了想,开口说:“都说为善不甘人后,曹营正都表示了,某不表示一下就真说不过去,这样吧,请法师超度做法事的花销,我们青州孙氏包了。”

又多一个出钱的,郑鹏笑了笑,一锤定音地说:“好,让二位破费了,就这样定了吧,孙营正,这件事低调一些,除了你们二位,其它人的捐赠,就不要再收了,免得这件事变味。”

不用说,这二人都是看在自己的面子上捐的,但不好拒绝,郑鹏心里盘算好,以后找机会跟他们或他们的家族合作一下,把这笔钱补回去就行。

孙营正马上说:“明白了,郑千骑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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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4 战场以外的斗争

葛逻禄之乱,对大唐来说是一个打击,对西域来说也是一场浩劫,特别于阗镇镇守使唐宽的坠落,更是不可挽回的损失,此外突骑施元气大伤,葛逻禄背叛,让大唐苦心扶持的势力一夜之间崩塌,百姓要安抚,死伤将士要善后,杨基、黄洋忙得找不到北。

郑鹏也忙,不过是忙自己的事。

收拢散乱的羽林军,然后和后勤营的营正孙颖一起,处理阵亡羽林军遗体回乡时宜,忙得不可开交。

光是把遗体运回去,还不够,郑鹏怕有家庭困难的将士不能顺利下葬,还筹借了一笔钱,给每个阵亡的将士家里再送一百贯,这才稍稍放下心,此举传出去,军中上下对郑鹏没一个说不好的。

“老大”钱二宝小声地说:“跟车行都谈妥了,明天送最后一批兄弟上路。”

钱二宝的运气不错,作为后备部队,被冲散后跟着部队冲出包围圈,只是受了一点轻伤,包扎一下就好,知道郑鹏回来后,他是第一个归队,郑鹏身边没人,就把他留在身边帮忙。

“好,辛苦你了。”

“不辛苦,跟着老大,干什么都不辛苦。”钱二宝一脸肯定地说。

郑鹏苦笑一下,有些苦涩地说:“跟着我有什么好,二宝,你也看到了,猛虎营的兄弟跟着来,近四百人现在剩下不到五十人,其中大部分还带着伤,要是不跟着我,说不定他还在长安过着安逸的日子呢。”

“不管怎么样,兄弟们都觉得,跟着老大好,不仅我们这样说,军中上下都这样说。”

“军中上下都这样说?不会吧,?”

钱二宝有些惊讶地说:“老大,最近军中流传一句话,是关于你的,没听过?”

“一句话?什么话?”

最近郑鹏一门子心思都放在处理兄弟们的后事上,还真没留意有什么话是关于自己的。

“仕宦当作执金吾,娶妻当得阴丽华,跟人当随郑将军”钱二宝说完,一本正经地说:“老大,你是不知道,西征拨汗那时,对部下的好,那是人尽皆知,这次自掏腰包送阵亡的兄弟回家,太仗义了,西域上下知道,哪个不赞,哪个不夸,都说跟了老大是跟对人了。”

犹豫一下,钱二宝有些煽情地说:“生死在命,富贵在天,就是某战死,心里绝不怨恨老大,这是真心话,相信这也是那些将士的真心话,还请老大振作,千万不要自责。”

执金吾?阴丽华?拿自己跟他们相比?太抬举了吧。

东汉开国皇帝光武帝刘秀还没有发迹时,有幸看到阴丽华的容颜,惊为天人,对同伙说谁能娶到这么美貌的女子,此生无憾,后来到长安求学,目睹执金吾在街上走过时壮观、阔气的场面,大为感叹,于是发出仕宦当作执金吾,娶妻当得阴丽华的人生感慨,没想到时来运转,新莽末年,天下大乱,身为一介布衣却有前朝血统的刘秀在家乡乘势起兵,经过十余年的统一战争,刘秀先后消灭了更始、赤眉和关东、陇、蜀等诸多割据势力,使得自新莽末年以来分崩战乱的中国大地再次归于一统。

一介布衣刘秀,完成了人生的逆袭,如愿以偿娶到倾慕的女子,还当了一个比金执吾威风一万倍的皇帝,可以说非常励志,更难得地是,刘秀在位的二十三年间,大兴儒学、推崇气节,使后汉成为“风化最美、儒学最盛”的时代,就连后世伟大的***,评价刘秀为最有学问、最会打仗、最会用人的皇帝。

这记马屁,拍得太过分了。

郑鹏面沉如水地说:“兄弟们死得其所,他们是大唐的英雄,我一直为他们感到骄傲和自豪,说起自责,还真有一点自责,不过是自责西征拨汗那时,没顺手把这个心腹大患拨除。”

说话的时候,郑鹏的声音很轻,可份量很沉,特别是话音中的冷酷和决绝,钱二宝听到内心也有一丝颤抖的感觉。

不用说,老大这次是真的生气了。

钱二宝小心翼翼地说:“老大,你的意思是,要跟吐蕃讨还这笔血债?”

“没错”郑鹏面无表情地说:“用吐蕃给死去的兄弟们,陪葬。”

“老大,什么时候出发?算上某一个,跟他们拼了。”钱二宝听出,郑鹏不是说找哪个报仇,而是整个吐蕃。

简直就是豪气冲天。

郑鹏看看长安的方向,开口说道:“不急,李千骑使的尸首还在吐蕃人手里,我大哥郭子仪、陆进也在吐蕃人手里,不管是死是活,得先弄回来再说,至于能不能报这个仇,还要看皇上给不给这个机会。”

回到营地的第二天,郑鹏就给李隆基写了一个奏折,前面是有关战斗的经过还有为伤亡者请功,最后是希望自己留在西域,也不知李隆基答不答应。

一个人再强大,也不能跟一个国家斗,郑鹏要想为李显城他们报仇,首先要得到李隆基的支持。

“明白了,老大。”

郑鹏想报仇的时候,位于吐蕃羊同一个军所内,次仁拼命地摔打着里面的东西,茶壶、茶碗、笔筒、水袋等,凡是能摔的东西全部摔在地上,一边摔一边大声地骂道:“奇耻大辱,绝对是奇耻大辱,我次仁不雪此恨,誓不为人。”

围了几天,最后收网时两条大鱼一死一逃,本想着那些俘虏说谎,郑鹏并没有逃跑,而是根本不在哪里,还冀望其它人把郑鹏抓到,因为班公错交战中,吐蕃和大唐双方都抓了不少俘虏,等了几天,次仁没先等到自己人传来好消息,反而看到郑鹏大摇大摆在于阗镇为阵亡将士安排后事的密报。

密报中还提到,郑鹏从山上逃走后,作出向大唐逃跑的假象,而他真人返里河里,利用一根空心的管子硬是在河里潜了二天二夜,最近被唐军顺利救回。

一份天大的功劳就在眼皮底下溜掉,为此还可能被惩罚,次仁的心能不火吗?

“停手,疯够了没有?”这时一个庄严的声音突然响起,话音刚落,一位身材高大的中年人走进来,二话不说就一脚把次仁踹倒在地。

平日在军中不可一世的次仁,被骂被踹连屁都不敢放一个,因为来人是他父亲坌达延。

次仁捂着脸,小心翼翼地说:“阿爸,你怎么来了?”

“怎么来,你心里没数吗?”坌达延指着次仁骂道:“多难得争取来的机会,多大的一笔军功,就在你的眼皮底下溜掉了,你说,作为这次行动的首领,某能不来吗?”

说到这里,坌达延怒其不争地说:“次仁,你太让为我太失望了,知不知吐蕃为了这次行动付出了多少心血,知不知在班公错多待了一天,吐蕃勇士伤亡是多少吗?”

次仁知道,郑鹏在自己重重包围下顺利逃生的事阿爸知道了,低头不敢说话。

看到儿子不敢答话,坌达延有些苦涩地说:“因为你的过失,军中很多人对你不满,这一次为父怕也保不住你了。”

“阿爸,不要”次仁一听急了,马上跪下:“一定要救救孩儿。”

坌达延苦笑地说:“此次损失太大,一定要给赞普和军中上下一个交代,次仁啊,你阿爸不是不肯救你,就怕连阿爸也.....自身难保。”

这次失利,不仅是次仁的过错,作为这次行动的总策划兼总指挥,坌达延没法置身事外,因为计划和人选都是他提出,赞普又给矛足够的权力。

不夸张地说,坌达延都做好被罢官、打下大牢的准备。

很多人早就对大将军的位置眼红。

看到阿爸落漠的神色,次仁心中有愧,正想说自己会一力承担责任,保住阿爸大将军的位置,刚说到嘴边,脑中灵光一闪,马上兴奋地说:“阿爸不必灰心,天无绝人之路。”

“哦,你想到什么办法?”

次仁径直问道:“阿爸,你听说了吗,郑鹏回到于阗镇,不惜钱财替他的部属办理后事,还高价请人把他们的尸首送回家中。”

“听说了,这个郑鹏收买下属很有一套,当年吐蕃和大唐在拨汗那较量,郑鹏还自己出钱反悬红,当时把我们逼得有些狼狈,情报说他生财有道,是大唐有名的富豪,会做人,也舍得花费钱财收人心。”

次仁嘴边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继续说道:“阿爸,你觉得这个郑鹏,讲义气吗?”

“当然讲,要知一个将领不贪没军功、不是剥削部属就很了不起,这个郑鹏还倒贴出去,真是仗义。”

“这就对了”次仁抚掌笑道:“阿爸,郑鹏最信任的结拜兄弟在我们手里,你说能不能在他身上做点文章?”

坌达延一下子瞪大了眼神,有些惊喜地问道:“郭子仪?他被你抓到了?”

“是,此人是大唐武状元,打仗很勇猛,折了我们不少勇士,好在他中了涂了麻药的箭,被我们生擒,这个郭子仪真是一块硬骨头,醒来后就一声不吭,皮鞭抽断、都用上烙铁了,直到晕过去,都从头到尾都没哼过一声。”

645 夸下海口

坌达延连忙说:“次仁,记住掌握好分寸,千万不能再让他死了。”

“阿爸放心,孩儿一直很有分寸,派了最有经验的老手去审问,知道郭子仪的脾性和决心后,已经停止用刑,还派人一天十二个时辰盯着他。”

“不能掉以轻心”坌达延皱着眉头说:“当一个人连死亡都不怕,说明他死意已决,记住李显城的教训,要小心他自寻短见。”

李显城是死在战场上,可他不是死在敌人手里,而是死在自己手上,留在山上的李显城死了,不留在山上的郑鹏逃了,两条大鱼一死一逃,以致次仁功亏一贯,知道郑鹏的弱点后,坌达延担心起郭子仪的安危起来。

活捉的郭子仪,是要挟大唐的关键。

不夸张地说,在坌达延眼中,自己父子的性命前途,很有可能系在郭子仪身上。

次仁嘿嘿一笑,有些得意地说:“阿爸放心,这件事孩儿早就想到,除了郭子仪,我们还抓了八个活口,那个郭子仪不是在安西的虎头营侍过吗,孩儿把抓到他认识的人都集中起来,跟他明说了,要是他配合我们,不自寻短见,就不杀他的战友和同胞,要是他不配合,就把那伙人全部处死,现在看来,郭子仪好像妥协,起码近期内不会自寻短见。”

“很好,次仁,你终于学会用脑袋处理事情。”坌达延有些欣慰地说。

次仁暗暗松了一口气,心里大叫侥幸:把事情办砸后,一直想着怎么弥补,为此次仁把心腹和军师都叫来,群策群力想办法,也是在心腹的提醒下,次仁决定在郭子仪身上作文章。

“阿爸夸奖”次仁连忙说:“大唐和吐蕃势如水火,要想突到我们的目的,得找一个能说动双方的中间人,不然扣着那些人也是浪费粮食。”

“这次行动,连大唐倚重的葛逻禄也策反了,大唐恨之入骨,除了盟友,所有人都跟我们划清楚界线,中间人不好找,弄不好让大唐视作背叛,次仁,你这样说,想必有了合适的人选,对吧?”

次仁一脸心悦诚服地说:“阿爸高明,不过这个中间人好像有点抗拒,孩儿想阿爸出面说一下。”

坌达延分析道:“中间人得双方认同,最好是得到郑鹏的信任,这样的人不多,你又说到这人有点抗拒,是说葛逻禄的少族长库罗吧,此人虽说反了,但对我们有些的抗拒,在战场上也远远避开羽林军,从不跟羽林军正面冲突。”

“没错,就是库罗”次仁一脸严肃地说:“郭子仪只是一个百骑,官职太小了,根本不入大唐皇帝的法眼,要谈成这件事,只能找郑鹏,他是郭子仪的兄弟,据说非常看重他,正好水泥又是他捣弄出来的,由库罗出面最合适不过,一来他是郑鹏的兄弟,二来库罗只是背叛大唐,并没有背叛兄弟,兄弟情谊还在,要是他不成,别人更没可能,就怕他心中有愧,不肯出面,所以想阿爸出面压一下他。”

坌达延自信地说:“葛逻禄要是顺利拿下龟兹重镇还好说,可它失败了,在大唐管辖的范围内没了立身之地,只能投靠我们,接受我们的庇护,人在屋檐下,不能不低头,现在可轮不到他们讨价还价,放心,这次事交给爸。”

“谢谢阿爸。”

.......

西域乱了,

葛逻禄背叛了,

羽林军遭到伏击,差点全军覆没,

于阗镇镇守使唐宽为国捐躯,

羽林军飞骑猛狼营千骑使李显城,逃生无望后自杀......

一封封从西域传来的紧急军情像一块块投在平静河面的石头,在李隆基心中激起一串串波澜,然而,经历过大风大浪的李隆基一次次沉着应对,随着葛逻禄偷袭龟兹失败、杨基平稳西域、黄洋在班公错之役打败吐蕃和葛逻禄联军、郑鹏奇迹般逃出生天等好消息来,李隆基的心很少再起波澜。

然而,最近接到一份特别的奏折,却让李隆基有些乱了方寸,一时开怀、一时皱眉,还背着手在御书房走了几圈。

“大家”一旁的高力士小心翼翼地问道:“西域出了什么大事?”

“大事?力士,为什么这样问?”

高力士一脸认真地说:“大家英明神勇,批改奏折一向果断,就是一时拿捏不稳,最多就是召集几个重臣商议,很快就拿定主意,可这次大家先后把奏折看了几次,再三犹豫也没拿定主意,也不传召重臣商议,老奴猜想,那封奏折来自西域,肯定是西域出了大事,还是让陛下为难的大事。”

李隆基有些苦笑地说:“一个四品武官,突然想成为掌握一方生杀大权的人,力士,你觉得这个要求过分吗?”

“什么?区区四品武官想成为一方诸候?不是疯了吧,等等,老奴想想,天啊,大家,那个四品武官,不会是郑鹏那个小子吧?”高力士思如电转,一脸吃惊地说。

大唐官制严谨,升调都有严格的规章制度,现在是太平时期,文重武轻,四品武将有可以还比不上五品文官,四品武将还不入流,区区不入流的武将,有直谏的权力的不多,敢提出这样过份要求的,少之又少,满足前二项,还能让李隆基左右为难的,答案也就呼之欲出。

只有郑鹏。

李隆基忍不住抚掌道:“还是力士心细,见微知著。”

“大家,郑鹏提出这样的要求,以他的为人,知道大家不会答应,当中肯定给了大家一个难以拒绝的承诺吧?”

“没错,郑鹏说,把西域交给他,他以性命担保,五年之内,把吐蕃彻底划入大唐的版图。”

高力士吃惊地说:“五年?把吐蕃彻底征服?好大的口气,那可是诅咒之地啊,想当年太宗皇帝何等威武,跟吐蕃交手多次,也占不了多少便宜,最成功的一次,就集君集率领大唐最精锐的黑甲精骑深入吐蕃一千多里,从吐蕃退回时,天下无双的黑甲精骑折损了十之六七,从此,吐蕃就成了唐军的禁区,郑鹏说五年能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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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6 风向要变?

吐蕃和大唐都是在公元618年立国,立国后的吐蕃,很快就显出咄咄逼人的架式,有天可汗之称的李世民和松赞干布几度交锋后,决定化干戈为玉帛,把文成公主嫁到吐蕃,唐蕃自此结为姻亲之好,边境得以平静;景龙四年,中宗命左骁卫大将军杨矩护送金城公主入蕃,嫁予吐蕃赞普赤德祖赞。

大唐两次把公主嫁到吐蕃,用和亲怀柔桀骜不驯的吐蕃,主要是因为吐蕃难缠,建国以来大唐跟吐蕃大小冲突数不胜数,总体来说占不了便宜,主要是吐蕃有诅咒之地,唐军不敢深入,于是吐蕃就抱着一幅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不时给大唐使绊子,还跟大唐争夺西域的利益。

吐蕃,就像一颗钉子一样,镶在大唐西进的路上,成为大唐历任皇帝的眼中钉、肉中刺,偏偏拿它没有办法。

郑鹏一个半吊子的四品上右万骑中郎将,五年能解决大唐一百多年的隐患?

这般夸下海口,也不怕磕了自己的大牙?

“力士,你也是这样想的?”

犹豫一下,高力士有些支支吾吾地说:“陛下,有句话,老奴不知该不该说。”

李隆基笑骂道:“朕就知你还有藏了半截,这里也没外人,有什么就说什么,无论说什么,朕都恕你无罪。”

一句没有外人,把高力士感动得热泪纵横,连连跪下谢恩:“大家对老奴恩比再造,老奴就是做牛做马也不能报皇恩之万一。”

“好了,都说了不必多礼,快快起来”李隆基亲自把高力士扶起来。

高力士谢过后,这才站起来,斟酌一下,小心翼翼地说:“五年灭蕃,这话要是别人提出,老奴肯定不信,想必大家肯定也不信,都不用犹豫,直接给他一个欺君之罪,但说句话的人是郑鹏,那得另看。”

李隆基坐在龙椅上,闭上眼睛,不紧不慢地说:“力士,不必顾忌那么多,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高力士继续说:“老奴归纳了几点,其一,郑鹏是一个天马行空又擅长创造奇迹的人,这一点不仅仅是老奴,就是陛下和朝中一众大臣也有此共识,别人不可能,不代表他没有办法,再说郑鹏一向小心谨慎,能这般夸下海口,肯定有倚仗,可以放手一搏;其二,一个人夸下海口,无非是为了功利二字,这一点放在郑鹏身上不成立,满朝文武大臣都知道,郑鹏那小子对功名不热衷,在其位不谋其政,就是让他进羽林军做千骑使,还百般推辞,功可以排除,至于利方面,郑鹏名下三宝号和酒坊,日进斗金,据说贵乡郭氏合作的卤肉,每年都能分得百万,这个利也可以排除。”

“其三,吐蕃出兵,特别是葛逻禄背叛,西域已经乱成一团,不管郑鹏怎么折腾,都不会坏到哪里去,最重要的一点,大唐人国运昌隆,兵多将广,无论什么情况也不怕失控。”

“最后一点,郑鹏经历西征拨汗那和这次事件,西征的事就不说了,就是这次,一出马就抓到舌头,从千军马军中绝地逃生,还自掏腰包运部下的尸首回乡,让家人见最后一面,有勇有谋、有情有义,西域上下对他评价很好,要是他坐值西域,想必阻力不大,还有一点得注意,突骑施的兰朵郡主,得知安禄可汗受伤后,兰朵已紧急回西域,大家,兰朵跟郑鹏关系甚密,这件事在突骑施早就不是秘密,突骑施虽说被袭后实力受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它依然是西域第一大势力,要是郑鹏真是主持西域的工作,想必突骑施会更紧密地配合。”

李隆基饶有兴趣地问道L:“哦,兰朵回西域了?”

“回大家的话,回了,应该是突骑施的人告诉她吧,要说安禄可汗对她还真是保护,等到西域平静后才让她回去。”

“那是,毕竟是最宝贝的女儿嘛”李隆基笑着说,不过有些为难地说:“羽林军差点全军覆没,这事不能怪郑鹏,但败军之将,何足言勇,此事有点难为啊。”

大唐自立国起,就有一套的完整的晋升制度,就是李隆基有心帮郑鹏,也不能把西域都交给他,因为郑鹏刚吃了败将。

败军之将,何足言勇。

高力士一听李隆基的话,就知李隆基被郑胸的承诺打动,愿意在郑鹏的身上下赌注,眼珠子转了转,在李隆基的耳边小声说了几句,很快,李隆基的脸上就有了笑意。

第二天一早,上早朝的臣子一上朝心里就有些犯怵:李隆基的脸色很难看。

伴君如伴虎,最近西域变故太多,据说号称西域“定海神针”的唐宽也战死,一众大臣就知李隆基心情不好,看到李隆基一上朝就扳着脸,心里暗叫不好。

一些准备启奏的大臣,暗暗把奏折在袖筒里放得更紧一些。

礼仪过来,高力士大声叫道:“诸位臣工,可有上奏?”

一众大臣你看我,我看你,没人启奏,站在前排的宋璟、姚崇、张说等人,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心,没必要在这个时候跳出来成为李隆基发泄的对象。

“众卿家,没一个人要上奏的吗?”李隆基等了半响也没人上奏折,主动开口问道。

偌大的朝堂,一片寂静,针落可闻。

李隆基冷哼一声,很快说道:“尔等无话可说,那朕有话要讲。”

“谨听皇上教诲”一众大臣连忙跪下听李隆基训话。

李隆基环视了一下朝中的大臣,大声地说:“羽林军,是负责皇宫安全的精锐之师,都是从军中挑出来的精锐,可以说精兵中的精兵,所用的武器装备,也是唐军中最好的,它不仅是大唐精锐,也是天子亲军,就是这样一支精锐之师,在西域差点让敌人来个全军覆没,众爱卿,你们说,朕应该如何处罚他们。”

话音一落,一众大臣你看我,我看你,大眼瞪小眼,彼此眼内全是疑惑,都流露着一个信息:风向要变了?

说是要惩罚出征西域的羽林军,意思就是罚为首的,为首的就李显城和郑鹏,可李显城已战死,矛头明显是直指郑鹏。

郑鹏是皇帝身边的红人,这件事举国上下皆知,为了郑鹏,李隆基可没少破例,甚至授予郑鹏羽林军令押千骑使这样重要职位,这次派到西域剿匪,也被众人看成是郑鹏的镀金之旅,然而,在朝堂中公然要给郑鹏定罪,这是要放弃郑鹏的信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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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7 朝堂暗涌

“诸位卿家,尔等有什么意见,但说无妨。{随}{梦} щ{suimеng][lā}”李隆基看着下面一脸狐疑的大臣,再次发声。

犹豫一会,一位姓程的待郎站出来:“陛下,微臣有话要说。”

“准”

站出来的人叫程庆,任工部待郎,此外他还有一个身份是博陵的女婿,这个时候崔氏的人不好说话,作为博陵崔氏的“半份子”,程庆果断站出来。

“陛下”程庆恭恭敬敬地说:“战场上瞬息百变,谁也没想到吐蕃和葛逻禄会勾结在一起,更没想到所谓的流匪,由始至终是一个彻彻底底的圈套,郑千骑使刚到西域,对哪里的情况不了解,能从重重包围中突围并不容易,战报上说郑千骑使在战场上智计百出,屡立战功,打仗时也很英勇,微臣以为朝廷不应罚,还应奖励。”

“行了,退下”李隆基好像并不高兴,挥袖让程庆退后,然后大声说:“众卿家,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现场又是一阵沉默,一个个大臣眼观鼻、鼻观心,谁也不轻易表态。

帝心难测,现在谁猜不准李隆基的心思到底怎么样,谁都知李隆基对郑鹏爱护有加,郑鹏吃了败仗没错,但失利总体与郑鹏关系不大,郑鹏上面有李显城,此外还有西域军方的高级将领,就是硬要郑鹏负一点责任,最多就罚点俸,根本上升不到在朝堂上议罪的程度,还是抛开其它将领单独讨论。

要知道,郑鹏此行还是立了不少功的,自己出钱运阵亡将士魂归故里,也是一片赞誉之声,能从重重包围中浴血奋战后绝地逃生,就是奖励也没人有意见,

这是欲擒先纵,故意提出来,先把众人的嘴堵上,以免以后再拿这件事发难?还是郑鹏什么地方让皇上不高兴,拿他杀鸡儆猴?

还有一点,郑鹏在朝中人面极广,跟几个重臣关系是很好,是博陵崔氏的乘龙快婿,据说跟高力士还合伙经营买卖,这个时候说他坏话,谁敢保证日后没人找自己秋后算帐?

等了很久没人说话,李隆基有些不满,指着宋璟说:“宋卿家,你是百官之首,就由你带个头表态吧。”

宋璟没想到李隆基会点名让自己表态,楞了一下,很快说道:“郑千骑使属于羽林军,羽林军是天子亲军,羽林军的事可以以说陛下的私事,既是私事,自然由陛下定夺。”

羽林军负责保卫皇宫重地,重要性不言而喻,无论是选人还是职位调动,全由李隆基拍板,旁人无权干预和过问,就是羽林军的一应开销,也是由李隆基的私库拨出,宋璟这样说也不无道理。

话是说得四平八稳,但没点干货,想当于把皮球踢回给李隆基。

李隆基也不满意,冷哼一声:“退下吧。”

等宋璟归队后,李隆基继续问道:“有哪位卿家有想法的?”

张说眼珠子转了转,很快站出来:“启奏陛下,微臣有话要说。”

“准”

张说行完礼,恭恭敬敬地说:“陛下,羽林军是天子亲军,代表着陛下的颜面,此次战败,虽说情有可愿,但是败即是败,该罚还是要罚。”

李隆基刚想说话,没想到姚崇突然站出来,一边行礼一边大声说:“陛下,老臣有话要说。”

“好,姚卿家也表态了,准。”

姚崇看起来老态龙钟,可以那双老眼还没昏花,相反,显得炯炯有神,闻言不紧不慢地说:“郑千骑使此役的表现,对得起大唐军人的声誉,但辜负了陛下的期望,老臣提议,把郑千骑留在西域,戴罪立功,什么时候替陛下找回颜面,就什么时候回长安,不知陛下意下如何?”

李隆基点点头:“姚爱卿果然是老成持重,郑鹏虽说输了,也打出羽林军的威风,班公错之役是葛逻禄这些无耻小人背后捅刀,的确不能把过多的责任落在他身上,依姚爱卿之见,郑鹏在西域做些什么来戴罪立功呢?”

姚崇老眼中闪过一道精光,嘴边已经有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这次号中皇帝的脉膊了。

前面叫姚卿家,转眼变成姚爱卿,说明自己的话说到李隆基的心坎,姚崇心中有了几分得意。

李隆基一上朝就冷着脸,姚崇跟随李隆基多年,知道李隆基要有动作,当时就留心,当李隆基在上面给郑鹏“议罪”时,下面的姚崇已经开始考虑各种可能性。

对于郑鹏的重要性,姚崇是心知肚明,李隆基说给郑鹏议罪,他第一时间想到的李隆基替郑鹏开脱,堵住悠悠之口,可李隆基并没有为郑鹏开解的意思,这下耐人寻味。

从李隆基脸上一时猜测不到意图,姚崇马上又从身边人下手,崔源和高力士是郑鹏身边重要的人,郑鹏是崔源的孙女婿,高力士是郑鹏的合作伙伴,两人又深得李隆基信任,然而,都给郑鹏议罪了,无论是高力士还是崔源,两人都无动于衷,好像事不关己一样。

人老精,鬼老灵,姚崇几十年的人生阅历告诉他,崔源和高力士不是装样子,而是真不焦急,心里马上盘想起小九九,此时张说跳出来作试探,没想到真让他探中。

为了不让张说独美,姚崇马上站出来,抢了张说的风头。

姚崇不着痕迹地瞄了自己一手扶起的宋璟,眼里闪过一丝失落。

宋璟和张说一比,还是嫩了。

刚才宋璟那番话,听起来四平八稳,没有毛病,要是宋璟是一个普通的臣子,这番表态堪称完美,问题是宋璟是百官之首的宰相,一个宰相面对问题打起官油子的作派,没有自己鲜明的立场,在官场来说,是灾难。

没办法,姚崇只能主动跳出来,把这份“彩”抢回去。

脑中思如电转,姚崇嘴上可没有停着,沉吟一下,很快说道:“陛下,西域大乱,要处理的事太多,想必西域上下都忙得不可开交,老臣提议,不如给郑千骑使一个副监军的差事协助杨御史,反正郑千骑使担任过这个职位,表现也很出色,这样也利于郑千骑使戴罪立功。”

提议李隆基封郑鹏为西域副监军,姚崇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李隆基的议题太突然,姚崇根本就没有想过,猜不到李隆基到底想干什么,不过试探出李隆基是想郑鹏留在西域,一切就好办了。

副监军听起来是个副手,但这个副手很有学问,权力的大小,全凭李隆基的一句话。

监军御史是大唐的一个特色,主要是监督各地官员的行为操行,大唐各地都有监军御史,而这些监军御史绝大部分是充当眼线的角色,像张孝嵩这种能当上西域“土皇帝”的监军御史可以说独一无二,主要是李隆基给予他自行决断的权力。

提议郑鹏当副监军,有足够的弹性让李隆基操作。

李隆基闻言点点头:“西域大乱,杨基想必焦头烂额,郑鹏能文能武,给他打下手也不错。”

说到这里,李隆基示意姚崇回列后,开口说道:“姚爱卿提仪郑鹏担当副监军,在西域戴罪立功,众卿家意下如何?或者说有什么更好提议,不妨提出来商议。”

“姚开府所言甚是,臣变赞同姚开府的提。”张说一边说,一边有些复杂地瞄了姚崇一眼。

姜还是老的辣,自己只猜中一丝帝心,姚崇倒好,号到了皇上的脉,张说再一次体会姚崇的政治触角和眼光。

难怪被罢相了,皇上还舍不得姚崇走,改任开府仪同三司,有什么大事都找他商议,这就是姚崇的老到之处。

不过,张说很快又庆幸起来:姚崇是厉害,但是他老了,很快成为历史,自己的对手宋璟,无论是战略还是眼光,都不如自己。

张说确信:姚崇即使拥有过去,影响现在,但是,未来是属于自己的。

648 红雀的决心

姚崇提议,张说附和,就是李隆基也露出满意的神色,哪里还有人不识趣,朝堂上通过姚崇的提议,羽林军千骑使郑鹏,戴罪立功,再次担任西域副监军。

羽林军的千骑使摇身变成一个可有可无的副监军,在外人看来郑鹏是被降了,甚至有种被流放的味道,可明眼人看出,不是李隆基风向变了,而是西域的天要变。

西域外敌四伺,距离京师又远,跟大唐各地的监军御史不同的是,很多事来不及请示,以致西域的监军御史不仅仅是皇帝的“眼睛”,还是皇帝的代言人,有专断的权力,一个副监军看似打下手,实则有很大的气操作空间。

姚崇和张说都没意见,一众大臣自然没意见。

退朝后,李隆基又把姚崇、张说、宋璟等人留下开会,商议了二个多时辰才散去。

李隆基年富力强、政勤,身边又有贤臣相助,政通令达,就是西域遭遇大变,还能波澜不惊,上完朝,酒照饮、曲照听,而西域的杨基和黄洋就没这么好运了,参与叛乱的人要清算、追究责任,伤亡者要抚恤,还要安抚受惊的百姓和大小势力,此外还要密切提防跟大唐彻底闹翻脸的吐蕃。

西域有一个人很清闲,郑鹏。

把阵亡的将士的遗体都送回去后,郑鹏也闲了下来,除了偶尔去伤兵营看看受伤的羽林军将士,大多时间就是在于阗镇闲逛、打打猎,有时还去虎营转转,算是回去探探亲。

主要是无聊。

郑鹏是身份是羽林军万骑千骑使,官职不高,但直接受皇帝管辖,就是监军御史杨基也无权调动,一心报仇的郑鹏铁了心要留在西域,但西域距离长安路途遥远,等待李隆基批复要不少时间,能做的,只有等待。

好在,李隆基的批复虽说没到,但黄洋对羽林军很上心,一应供给没断过,还找了最好的郎中给羽林军的伤兵疗伤,这让郑鹏省了不少心。

不知不觉入了冬,郑鹏起床后,跟钱二宝练了一会手,突然开口道:“二宝,今天是什么日子?”

“老大,今日是十一月初五。”

时间过得真快,还有二十多天,又是过年,郑鹏真有一种光阴如箭、日月如飞的感觉。

离家大半年了,新宅子进宅,自己当了甩手掌柜,守年、看花灯,也不能绿姝和林薰儿一起过,不知为什么,一想到二女,郑鹏心里泛起思家的情绪。

这么久不见,不知二女怎么样了,父母的身体怎么样,郑万和郑里二个堂弟的学业顺不顺利,小妹也快要嫁入郭家了吧,以前小妹最依靠的人就是自己,按理说自己得替她准备嫁妆,可现在还困在这里。

“老大,想家了?”钱二宝小心翼翼地问道。

“想”郑鹏很直率地说:“但是不报此仇,愧对九泉之下的兄弟,也无颜回长安。”

钱二宝红着眼说:“老周、老曹、老许这些老兄弟,死得太惨了,老大,这个仇,我们一定要报。”

郑鹏拍拍钱二宝的肩膀说:“算了,这个先不说,走,天这么冷,我们到街上喝一碗热腾腾的羊肉汤。”

“老大,羊肉汤某要胡记的,还要吃个痛快。”

“吃全羊都没问题”

二人说说笑笑,正想出军营时,一个传令兵跑进来,向郑鹏行了个礼,恭恭敬敬地说:“千骑使,突骑施的兰朵郡主在门外求见。”

谁?兰朵来了?

郑鹏有些意外,不过想到突骑施受到重创,安禄可汗也受了重伤,兰朵回来看他也在情理之中。

“快,快把她请进来,不,还是我亲自去接吧。”

快步走出军营大门,郑鹏一眼就看到站在雪地里的兰朵。

白狐狸皮做的帽子,虎皮披肩、白色狐袭做成的长袍,身上系着一件红绸披风,显得雍容华贵,高挑的身材再配上一等一的容颜,站在雪地里,就像一位雪国的精灵。

被郑鹏盯着,兰朵好看的面面颊升起二朵红晕,白了郑鹏一眼,没好气地说:“郑鹏,有你这样盯人的,怎么,绿姝不在的,你就无法无天了?”

“哪里,久别重逢,心里高兴而己,不过郡主又漂亮了。”

郑鹏这话倒是发自真心,兰朵是西域美女的典型代表,眼睛深遂、鼻梁高挺,脸显得棱角,跟以圆润为美的在原美女有很大的辩识度。

身材的比例也很赞。

要是中原美女,被人这样称赞,肯定很不好意思,就是不躲开也会说“小郎君谬奖了”的话,可是兰朵却不客气地照单全收:“算你有眼光,不过,你还是想想回长安怎么跟你二位夫人解释吧。”

说到这里,兰朵眨眨眼说:“郑鹏,你真是胆大,当着绿姝的心腹也敢这样说话。”

绿姝的心腹?

郑鹏楞了一下,下意识打量跟在兰朵身边的人,当郑鹏的眼光落在跟在兰朵身后一个眉清目秀的亲卫时,感到这个人很面善,好像哪里见过,再看清楚一些,不由惊讶地说:“红雀,是你?”

没错,跟在兰朵身后的人,就是红雀,郑鹏做梦都记得那张绝美又冷冰得不食人间烟火的脸,还有她如鬼魅般的身法。

差点死在这个女人的手里。

红雀对郑鹏行了一个礼:“姑爷好。”

郑鹏一边张望一边问道:“你来了,绿姝呢,也跟着来吗?”

“小姐没来”红雀面无表情地说。

兰朵在一旁开口道:“郑鹏,你又不是第一天当兵,家属不能随军这个规定你不知道?绿姝和薰儿都想来,还托人找高公公求情,可就是不让。”

“这里乱糟糟的,不来也好。”郑鹏有些无奈地说。

家属随军,会分散将士的注意力,也有可能干扰到军队的正常运作,还有一点最重要,打仗时,家属变相成了人质,皇帝也可以放心在后方督战。

兰朵呵了一口气,跺跺脚说:“郑鹏,本郡主跑了这么远路来找你,怎么,这么冷的天就站在这里说话,不请我们进去坐会吗?”

郑鹏这才想起还站在营门,闻言马上说:“抱歉,一时忘了,两位,请进”

说罢,扭头对钱二宝说:“带郡主的侍卫去吃点热乎的,一定要招待好。”

钱二宝应了一声,把保护兰朵的那队人带下去招待。

兰朵一进郑鹏的营房,就感到一股热气扑面而来,顿时有种冰火二重天的感觉,都快热出汗来了。

脱下皮帽和披风后,看了看放在营房中间那个巨大的炭盆,有些羡慕地说:“羽林军的待遇就是好,就是取暧也是用银霜炭,我们突骑施的百姓,很多连羊粪都没得烧。”

葛逻族认为自己受到不公平对待,大唐太强大,也没进攻大唐的实力和勇气,把怒火发泄在一直视为世仇的突骑施身上,除了疯狂杀戳外,还放火烧营地、烧粮草,就是牲口也不放过,突骑施做梦也没想到葛逻禄会这么大胆,猝不及防之下损失惨重。

别的不说,冬天取暧都是问题,一些百姓连湿的牛粪和羊粪都用去烧火取暧,又臭又大烟,很多人薰得眼睛不断掉泪水。

郑鹏倒好,屋里没人,那炭炉还点着,还是用没烟、灰很少的银霜炭,西域很多富贵人家也舍不得用。

“炭是不缺,不过这些银霜炭是自己花钱买的,郡主,红雀,你们坐下说话。”

兰朵说了一句“你倒不会亏待自己”就径直坐下,而红雀还是站在一旁,说不用。

奉上热茶和糕点,郑鹏迫不及待地问道:“红雀,绿姝和薰儿还好吗?进宅了吗?我的二个堂弟学业怎么样?”

郑鹏一下子问几个问题,兰朵有些不满地说:“郑鹏,就是心急,也要慢慢来,一下子问这么多问题,红雀答你哪个好。”

“对对对,是我太急了。”郑鹏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红雀开口道:“小姐和薰儿挺好的,就是掂记姑爷,郑万和郑里二位小郎君的功课,小姐派人问了,学习倒是刻苦,不过成绩一般,位于中游吧,在八月小姐就搬进了新宅,宣阳坊原本居住的小宅子的钥匙也在搬进新居后给了二位小郎君。”

简单、准确地一一回答了郑鹏的问。

郑鹏又问了一下家里的情况,得知一切安好,这才长长松一口气。

兰朵有些好奇地说:“郑鹏,这里打完仗了,你那么想家,想家就回去啊,留在这里问长问短干什么?”

“暂时不回去”郑鹏摆摆手说:“近千人出京,剩下五十多号人,当日被困山上的九十二人,只剩我一个人活着回来,全靠兄弟们一路舍命相救,那么多兄弟倒在吐蕃的阴谋下,就这样回去,不甘心,绝不甘心!”

说到后面,郑鹏的眼睛红了,两手也不自觉地握紧了拳头。

还有一件事郑鹏很想弄清楚,当初库罗跟自己和郭子仪结为兄弟,没想到他突然率领族人背叛大唐,还派兵参与班公错之战,郑鹏很想问一下他,当初结拜,是出自真心还是一开始就想着利用自己和郭子仪。

郭子仪生死未卜,自己更不能一走了之。

“绿姝真是太了解你了。”兰朵突然开口道。

“了解我?什么意思?”

兰朵放下茶杯,慢条斯理地说:“绿姝说你明面吊儿郎当,但是一个重情义的人,内心也骄傲,在西域吃了这么大亏,肯定要报回仇才走得安心,阿军战死,你身边没人保护,就让红雀到这里保护你。”

“什么,让红雀保护我?”郑鹏一脸惊讶地说。

难怪红雀跟着来,还女扮男装,郑鹏以为西域正值多事之秋,绿姝派红雀护送兰朵回西域,顺利给自己带些书信,没想到绿姝把她身边最信任、武艺最好的红雀派到自己身边,填补阿军的空缺。

郑鹏的态度,一下子激怒了红雀,马上站起来说:“姑爷要是觉得红雀不行,我们可以比试一下,要不然从你手下随便挑一个来较量,要是输了,奴家马上消失。”

红雀虽说是女子,但她性子极为要强,最恨就是让人看不起,她也用实际行动教训了不少看不起她的人,可说话的郑鹏,自己的姑爷,做奴隶的绝不能对主人动手,这才忍住。

“不是,千万别误会”郑鹏连忙解释说:“这里是军营,就怕有些不便。”

红雀面无表情地说:“谢姑爷关心,红雀可以应付,要是姑爷不需要红雀,那红雀马上引颈自尽。”

话音刚落,红雀的手腕一抖,手里多了一把塞光闪闪的刀刃。

郑鹏吓了一跳,连忙说:“需要,需要,现在身边就缺一个可靠的护卫。”

兰朵也吓了一跳,连忙拉着红雀的说,焦急地说:“红雀姐姐,就是郑鹏不同意,你也不用这样吧,快快把刀收起来,吓死人了。”

红雀手腕一翻,短刀就让她收入袖中,然后面色自若地说:“执行主人交待的任务,是红雀存在的意义,完成主人交待的任务,是红雀最大的骄傲,要是姑爷不需要,那红雀也没有存在的意义。”

封建时代,等级观念深入人心,特别是绿姝这种从小就培养的家生奴,更是忠心耿耿,郑鹏也暗暗佩服崔源看人、训练人有一套,培养出这么出色的一名护卫。

得到郑鹏首肯后,红雀几封厚厚的书信交给郑鹏后,很自然走到郑鹏身边站着。

很快就进入贴身护卫的角色。

不用说,那些书信都是绿姝、林薰儿她们写的,郑鹏不急着开拆,转过头对兰朵说:“郡主,你回到族里吗?”

“能不回吗,唉,太惨了”一提起突骑施,兰朵的神色就有些忧伤,不过她脸色很快变得坚毅,眼神也变得凌厉,咬牙切齿地说:“突骑施的勇士,像狼一样坚忍、像老虎一样强壮,像圣山一样不可侵犯,卑鄙无耻的葛逻禄,他们犯下的血债一定要他们十倍、百倍奉还,就算他们逃到天边,也会把他们一个个捉住,然后一刀刀地凌迟处死。”

郑鹏相信,要是目光能杀人,自己都被兰朵的目光杀了几十次。

“对了,郡主,安禄可汗还好吗,没有大碍了吧?”郑鹏有意引开话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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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9 这个护卫有点冷

“肋部中了一支脏箭,伤口有些化脓,好在杨御史派去郎中医术高明,现在能起床走动,好多了。”兰朵有些失落地说。

唐宽的陨落和突骑施受损,这是大唐不可挽回的损失,郑鹏安慰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安禄可汗没事就好。”

兰朵有些愤愤不平地说:“福个屁,这次动荡,突骑施的损失最重,人也死了那么多,而最大的好处却是回纥拿了,气死本郡主了。”

突骑施和葛逻禄联婚,本想着两族一家亲,以后可以抱团取暧,没想到联婚是假,背后捅刀是真,一夜之间突骑施青壮死伤过半,元气大伤,杨基把葛逻禄来不不及转移的财产,包括牲口、城里的店铺都补给了突骑施,但原来属于葛逻禄的土地,最肥沃的那块给了平叛表现最积极的回纥族。

让回纥族捡了一个天大的便宜。

郑鹏劝道:“朝廷在西域搞平衡,郡主你也不是不知,突骑施的地盘够大了,再大引起猜忌就不好了,对了,有什么我需要帮忙吗?”

无论是突骑施还是葛逻禄,都会淹没在历史的长河里,郑鹏知道,在突骑施和葛逻禄沉寂后,回纥一族成为西域的霸主,后来唐朝还要跟回纥借兵平定安史之乱。

蝴蝶效应出现,葛逻禄提前背叛了大唐,而回纥的提前崛起,也在意料之中。

“心领了,只是暂时困难而己,杨御史承诺的物质会源源不断送到。”

突骑施就是受了重创,人口还有二三十万人,以郑鹏的能力,救济二三千人勉强还行,要是拿个人钱财去救济二三十万人,简直就是杯水车薪,兰朵不想郑鹏破费,也不想突骑施欠这个情。

聊完后,两人突然沉默起来,一时不知说些什么好。

该问的,问完了,按二人以往的习惯,这个时候多是说说玩笑斗斗嘴,可此时谁也没有这份兴致,气氛一度有些尴尬。

率先打破僵局的是兰朵。

“郑鹏,你真的决定留在西域,为你的兄弟报仇?”

“没错,不报此仇,我睡都睡不着。”

兰朵有些为难地说:“这是一个苦差啊,你想想,吐蕃出兵拨汗那时损失惨重,这次在班公错也伤亡很大,近期内肯定龟缩在吐蕃,在这里干等,就像守株待兔一样,要是吐蕃下山,那得等到猴年马月啊?”

吐蕃最擅长龟缩,就是打草谷,也是小股人员作案,郑鹏在这里等,得等到什么时候。

郑鹏慢悠悠地说:“谁说我干等,他不来,我就是去打他,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吧。”

兰朵上下打量了郑鹏一眼,一脸惊讶地说:“郑鹏,你今天没发病吧?”

“什么话,好着呢,老虎来了也能打死二头,哪有什么病。”郑鹏有些丈二脑门摸不着头脑地说。

“诅咒之地啊”兰朵没好气地说:“说到底,吐蕃土地贫瘠、物产少,人也愚钝,别说武器铠甲,就是一只铁锅都不会制作,比我们突骑施也不如,在富饶的大唐眼中,跟叫花子差不多,吐蕃实力不如大唐,却敢再三挑衅大唐,凭的就是诅骂之地,说起来也怪,吐蕃人怎么走也没事,外人进入吐蕃后,很快就各种不顺当,人和马都抗不住,轻则头昏眼花、全身无力,重则小命都没有,大唐跟吐蕃斗了一百多年,算起来还是吐蕃占上风,不夸张地说,要是吐蕃能有大唐三分之一富饶,别说西域不保,大唐的大半江山怕要易主。”

“哦。”

兰朵以为郑鹏不记得这回事,特地提醒,没想到只等到郑鹏轻描淡写地说一个“哦”,当场就不乐意了:“什么意思?还在这里报仇吗?”

“君子报仇,十年未晚,我不是君子,等不了十年,当然要去找他报仇。”

“诅咒之地啊,你没听仔细?”

郑鹏瞄了兰朵一眼,一脸平静地说:“秦汉时期,南方被视作荒蛮、瘟障之地,现在还不是设州建县,那些避之不及的不毛之地,产生了多少渔米之乡,吐蕃说是诅咒之地,一些商贾,不还是进去贩卖货物吗。”

兰朵心中一动,盯着郑鹏说:“郑鹏,你有办法破解诅咒之地?”

“暂时还没有,不过,我会想办法。”

吐蕃位于号称世界屋脊的青藏高原,海拨高,氧气稀薄,所谓的诅咒,就是外人不习惯高海拨的气候,产生缺氧,像头晕眼花、四肢无力、发烧、晕倒这些,都算高原病,只要训练一下,再用一些药物辅助就能解决,根本不可怕,郑鹏前世游玩过青藏高原,知道应对的办法。

当然,这是底牌,就是兰朵也不能交底。

兰朵眼里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不过很快说道:“算了,反正劝过你,人给你送来,本郡主的任务就算完成,族里还有事要忙,告辞。”

“这么快就走?郡主,先吃个饭再走吧。”郑鹏连忙劝道。

兰朵自顾戴上皮帽、系上披风,很干脆地说:“下次吧,本郡主还要赶到龟兹采购东西回去给族人过年呢,不用送了。”

说罢,急匆匆就走了。

真是像风一样的女子,来得快,走得也急。

郑鹏在门口目送兰朵骑马出营,有些无言地说:“这个兰朵,还真有个性。”

没响也没人答话,郑鹏看了一眼自顾在角落里修着指甲的红雀说:“红雀,怎么,你没听到我的话?”

“姑爷是跟奴家说吗?”

“这里除了你,还有别人?”

红雀这才点点头说:“哦。”

郑鹏有些无言,这个红雀,刚才说不要她,要死要活,现在倒好,留下来后,对自己不理不睬,这算什么意思?

“红雀,你不用站着,坐下来说话。”

“谢姑爷,红雀不敢逾矩。”

郑鹏瞄了红雀一眼,摇摇头,也懒得理他,自顾打开刚才没来得及看的信看起来。

跟绿姝的事,一开始博陵崔氏没人看好,很多人对郑鹏有意见,随着郑鹏的表现越来越好,博陵崔氏对郑鹏也开始改观,就是开始最看不起郑鹏的崔源,也渐渐把郑鹏当成自己人,然而,有些人始终放不下成见,红雀就是其中之一。

红雀跟随绿姝进了郑家,可她一向很少露面,选择在暗中保护,郑鹏跟她见面不多,偶尔见面红雀对郑鹏也是爱理不理,眼眸里好像有不屑的目光,现在就是派作自己的贴身护卫,态度还是没变。

算了,不喜欢就不喜欢,郑鹏也懒拿热脸贴她的冷屁股,让她一边傲着去。

650 神秘来信

看完来信,郑鹏长长松了一口气,心情有些复杂。

绿姝、薰儿、郑万、郑里还有小妹都给自己写信,每个人都在信中说自己的情况,也表露出思念和祝福,特别是绿姝和林薰儿,在信中一再劝郑鹏早点回长安,懂事的绿姝还在信中夹了一叠柜票,郑鹏清点一下,足足一百万贯之巨。

不用说,这笔钱是自己从马球打赌中赢来,原来交给绿姝保管,没想到她全送过来了。

运送羽林军阵亡的将士回乡,又对伤兵进行补助,花钱像流水,郑鹏带来的二十万贯根本不经花,还借了不少钱,这笔钱来得正是时候,解了燃眉之急。

郑鹏放好信,把柜票放在袖中,转身就往外面走。

“姑爷,去哪里?”红雀突然开口问道。

“天气冷,答应部下请他喝洋肉汤暧胃,正好,一起去。”

红雀皱了皱眉头,有些不解地说:“姑爷,小姐在家天天等着你的回信,要不,先写信,上街时顺便寄回去,不好吗?”

想起自家小姐,经常盯着门口发呆,有时一盯就是好久,都快成望夫石了,可郑鹏一向很少书信往来,现在信收到,也看了,拿了钱就上街,也不给小姐回信,红雀都有些看不过眼。

郑鹏摆摆手说:“不急,我估约这二天有圣旨到,看看皇上怎么定我去留,到时再说。”

算算日子,李隆基也应给自己的回话,也不知同不同意自己的请求,要是同意,自己在信中要嘱咐不少东西;要是不同意,自己直接回长安,也不用再写什么书信。

红雀有些不满地说:“小姐还等着姑爷的回信呢。”

“哦”郑鹏回头盯了红雀一眼,面不改色地:“红雀,你跟在崔源身边时间不短,不知收信人,未必是第一个看到的人吗?”

郑鹏很少写书信,不是懒,而是怕自己写的东西被人看到。

古代书信往来大多靠驿站,驿站表面是一个传递的机构,可郑鹏知道里面有很多朝廷的密探,他们会不着痕迹地检查一切可疑的信件,从中获取情报,像重点人物、朝中官员的信,还是着重抽查的对象。

这些密探中,有偷信的专家,也有模仿字迹的好手,像一些火漆打得特别好的信,他们拆掉后甚至模仿字迹泡制一份以假乱真的来,郑鹏听崔希逸提过,于是很少给家里写信。

写得热情肉麻,怕被人看笑话,写得平淡无奇,又怕绿姝她们误会自己情变,反正崔源是不良人首领,自己有什么风吹草动绿姝一问就知,所以很少写信。

红雀微哼一声,也不再说话。

有了红雀这个有点冷的护卫,郑鹏轻松了很多,也许是绿姝交待过,虽说红雀对郑鹏有点不咸不淡,不过在护卫时很认真,早上洗脸水、晚上洗脚水有人端,换下的衣裳也会主动替郑鹏洗,算是护卫丫环一肩挑。

到了十一个初八这天,等圣旨等得有些无聊的郑鹏,听说于阗镇有一个集日很热闹,便带着钱二宝和红雀一起去赶集。

郑鹏的理念时,有仇一定要报,但是人不能活在仇恨里,该行乐还是要行乐。

于阗镇的集日,跟长安的东市和西市一比,差太远了,不过挺具地方很色,玉石、首饰和卖鸡蛋的放在一起卖,这边炸着胡饼,那边卖着草药,其中不乏有胡商叫卖各种香料、首饰,像皮毛、虎鞭、羚羊角、鹰羽等等也有人出售,在集市的牲口市场,还有胡商带来具有异域特色女奴出售。

其中一个年约十一二岁、金发碧眼的小女奴很漂亮,钱二宝看得直流口水,小声地对郑鹏说:“老大,那个小胡姬怎么样,标致吧?”

“还行。”郑鹏看过,那个小胡姬的确是一个美人胚子,长开了不敢说倾国倾城,但绝对是个一流的美女。

钱二宝搓着手说:“老大,那个胡商太狡猾,张嘴就要五百贯,一个铜钱也不肯,小弟手里钱不太够,能不能借点?”

郑鹏打量了钱二宝一眼,冷冷地说:“那么小,你也下得了手?再说你现在是军营中,军营中不能带女眷,你不知道?扯蛋。”

那么小的女孩,还没开始发育呢,看到钱二宝像个猥琐大叔的样子,郑鹏就不爽。

郑鹏教训完钱二宝,潇洒地继续走,钱二宝看着郑鹏有些风骚的背影,再看看郑鹏身边的红雀,有些不满地说:“说得比唱还好听,说什么军中不能带女眷,老大倒好,那个女扮男装的侍卫,凭自己阅人无数的眼力,一眼就看出是一个姿色出容的美人儿,这叫什么,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哼。”

说归说,钱二宝还是一边摇头,一边跟上郑鹏,心里打算好,一会让郑鹏请吃饭,自己往死里吃,这样才能消消气。

郑鹏在街上闲逛了一圈,什么也没买到,有些郁闷地说:“营中什么也不缺,也不知买什么,算了,不看了,二宝,找地吃饭去。”

“嘿嘿,老大,早就等这句话了”钱二宝有些嘴馋地说:“前面有一家西月楼,听说做的烤全羊很有一套,可香了,老规矩,某带路,老大结帐,没问题吧?”

“没问题,带路吧。”郑鹏爽快地说。

一行三人正想走,突然有一个大约四五岁的小男孩拦在前面,脆生生地说:“哪个是郑鹏郑千骑使?”

这么小的小屁孩,说话有点老气横秋的感觉。

一有人靠近郑鹏,红雀一闪身来到郑鹏侧面,眼睛盯着小男孩,一只手都缩在衣袖里,只要有人对郑鹏不利,作为护卫的红雀绝不手软。

郑鹏没红雀想那么多,蹲下身子,和颜悦色地说:“小朋友,我就是郑千骑使,有事吗?”

小男孩把一封信交在郑鹏手里:“这是你的信。”

郑鹏正想拿,红雀抢先一步拿下,快速查看一下,然后小声地说:“小朋友,是谁让你把信交给郑千骑使的?”

“一个长着大胡子叔叔,他给小阿力十文钱,让小阿力把信交给郑千骑使”小阿力高兴地说:“好哦,信交到了,小阿力要去买糖吃啦。”

小男孩说完,唱着歌蹦蹦跳跳地走了。

“姑爷,检查过了,没问题”红雀把那封奇怪的信交给郑鹏。

郑鹏没说话,打开信封一看,里面只有一张薄薄的纸,抽出一看,上面写着六个字,当郑鹏看到那六个字时,瞬间瞳孔就收缩起来,拿着信的手也忍不住有颤了二下。

信纸上写着六个字:郭子仪,西月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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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1 割席断义

郭子仪没死,不幸被俘后,郑鹏一直在等事情的进展,没想到自己从一封神秘的信件中看到有关他的消息。

战争有死伤,也互有俘虏,交战双方换俘是一件很正常的事,就是不换人,用手里的战俘换自己想要的东西,把利益最大化也是常态,郑鹏坚持留在西域的其中一个原因,就是把郭子仪救回来。

一想起郭子仪对自己好,特别是在战场上几次奋不顾身的救援,郑鹏就另有一番滋味在心头,不夸张地说,要是没有郭子仪,自己早就死在乱军中。

营救郭子仪,没人比郑鹏更上心。

“姑爷,小心,有可能是个陷阱。”红雀在一旁看到信,马上警惕地说。

说话,红雀靠近郑鹏,不停地东张西望,生怕有人对郑鹏不利。

钱二宝也看到内容,连忙劝道:“就是换俘,也是换监军御史和西域大总管的事,怎么还找上老大呢,老大,小心有诈,要不我先去找多一点兄弟一起去。”

郑鹏摇摇头说:“对方知道我们在这里,肯定有人暗中盯着我们,要是劳师动众,只怕我们还没到西月楼他们就跑了,好不容易有大哥的消息,可不能就这样断了。”

“老大,对方是什么人,我们不知道啊,要是他们对你不利,那怎么办?”钱二宝还是一脸担心地说。

“不怕”郑鹏扬扬手里的信:“字迹我认出来。”

红雀开口问道:“是葛逻禄的库罗?”

郑鹏没说话,只是轻轻点点头:“字是他写的,这个没错,但是他本人来不来,不好说。”

“老大,那我们还去不去?”

“去,为什么不去。”

钱二宝焦急地说:“老大,葛逻禄已经背叛了大唐,库罗还率兵攻击大唐的军队,老将军唐宽的死,就是葛逻禄一族在半路埋伏死的,不能不防啊。”

“要是郭大哥不落在他们手里,我肯定不见,他们手里有倚仗,我手里有他们想要的筹码,正好有商议的余地,至于库罗,他背叛的是大唐,不是我,要是他真的背叛我,他要动手有的是机会,没必要等到现在,我还是相信他。”

郑鹏现在可以肯定,自己是吐蕃的目标之一,要是库罗真对自己有歹心,对不设防的自己,下手的机会太多了,可他一直没有下手,无论是被包围还是突围,也没看到葛逻禄一族的人,很有可能库罗一直在“躲”着自己。

在郑鹏的内心深处,依然相信库罗。

“对,这里可是于阗重镇,还怕他们不成,老大,我陪你去。”

红雀本想反对,不过她看到郑鹏一脸坚定的神色,张张嘴,最后什么也没说。

西月楼是于阗镇一间有名的酒楼,擅长西域菜系,特别是烤全羊著称,跟其动辄几层的酒楼相比,这里的特色是清一色的平房,据说西月楼的幕后东家是江南人,这里也带有强烈的江南园林特色,用篱笆、花草、亭楼隔开一个个空间,显得高雅、幽静,此外还设有不少独院,适合谈事情。

郑鹏刚到西月楼,一名下人打扮的下人迎了上来:“郑千骑使,我家郎君在紫烟院恭候多时了,请。”

既来之,则安之,郑鹏点点头说:“好,前面带路。”

下人在前面带路,钱二宝跟在郑鹏后面,走着走着,突然吃惊地说:“老大,你的待卫哪去了?”

刚刚还一左一右护着郑鹏,就是一眨眼,身边那个女扮男装的红雀竟然不见了,钱二宝感到自己有一种白日见鬼的感觉。

郑鹏知道红雀是去查看有没有埋伏,也不在意,一脸镇定地说:“估计上茅房了吧,算了,不用管她。”

走了一会,来到一处精巧的独院前,独院上挂着“紫烟院”的牌子,就在紫烟院门外,红雀正在静静地候着。

速度还真快。

钱二宝的眼睛都瞪得大大的,有些不可思疑是看着红雀,他也明白红雀是提前侦察,可效率也太高了吧。

等郑鹏走近,红雀很自然跟在郑鹏身后,压低声音说:“姑爷,没有埋伏,相反,旁边两个独院,还有于阗镇的将士在喝酒,有什么事,只要一叫就有帮手。”

郑鹏点点头,等下人把门推开后,毫不犹豫地就走了进去。

紫烟院的凉亭里,摆了一桌子的菜肴,生怕菜凉了,每碟菜下面还放了一个精致的炭盘,旁边还用热水温着一壶酒,桌边坐着一个满面胡须的中年人。

郑鹏一看到中年人的眼神,马上就知这个人是库罗扮的。

一个人的外貌可能有变,但是眼睛变不了,让郑鹏惊讶的,库罗看自己的眼神,愧疚中还有一丝关切。

甚至还有一丝如释重负的解脱。

“你...来了。”库罗一看到郑鹏,马上站起来,有些复杂地说。

从称呼来看,库罗此刻的心情很复杂,可能他觉得叫三弟不合适,叫郑千骑使又显得生份,犹豫再三,最后用了“你”。

郑鹏的心情也很复杂,犹豫一下,有些勉强地笑了笑,开口叫道:“二哥,近来可好?”

库罗满脸都沾满胡子,看不到脸上的表情,但从他有些发呆的眼神,看得他有些不敢相信,甚至还有一些感动。

深深吸了一口气,库罗苦笑地说:“事已此至,我们还能做兄弟吗?”

“此少现在还是”

“那我再多叫一声三弟了,三弟,我们兄弟这么久没见,二哥先敬你一杯。”库罗说完,扭头说道:“红雀姑娘在这里,能劳驾倒一下酒吗?”

红雀什么也没说,走到桌前,拿起酒壶,还真给二人倒满酒。

郑鹏和库罗拿起杯,很有默契地举起杯轻轻碰一下,然后一饮而尽。

一旁的红雀没有阻止,酒壶、酒杯、菜碟子全是白银打造,筷子也是象牙雕刻而成,这些都测毒的利器,很明显库罗刻意为之,就是怕郑鹏不敢动筷,影响二人见面的气氛。

酒是红雀倒的,同一个壶里倒出来,不怕库罗耍花招。

库罗在长安跟郑鹏相处那么久,也知道红雀的存在,特意让红雀倒酒,就是显示自己的坦荡。

二个人都没说话,什么话都不说,先连喝了三杯。

三杯酒下肚,气氛稍稍缓和了很多,库罗又开始招呼郑鹏用菜。

喝酒、吃饭时,库罗很少说话,郑鹏也是一味吃喝,钱二宝惊讶地看到:二个大男人,好像几天没吃饭一样,坐下就是胡吃海喝,那样子不像是谈判,而是吃货凑在一起较量一样。

说心里话,郑鹏并不喜欢这样的气氛,很沉闷,虽说酒席很丰盛,鸡、鱼、羊、骆驼还有各种名珍摆了满满一桌,但郑鹏吃到嘴里不知是什么味道。

就是不挑明,郑鹏和库罗都知道,极有可能,这是兄弟之间吃的最后一顿饭,吃完这顿饭,以后再相见,那就是针锋相对、生死相搏。

酒过三巡,味过五番,酒足饭饱后,二人离开饭桌,进了屋内茶几前的席子相对坐下,一边喝茶一边聊天,这时二人话多了一些,主要是库罗问郑鹏家里的情况,不过郑鹏没问,因为他知道一问,好不容易建立的气氛就会荡然无存,结拜兄弟就会变成竞争对手。

“三弟,你可真是胆大,这样也敢来,二哥倒是看轻你了。”库罗突然感叹地说。

郑鹏双手一摊:“那是我还相信二哥,再说,要是我不这样做,只怕我们兄弟就不能这样见面了,对吧?”

“的确,要是三弟你去找帮手或通知官府,某会马上离开,再次见面,不是现在这种情形,而是谈判桌上。”库罗很坦率地说。

终于谈到正题,郑鹏马上说:“看得到,二哥对小弟还有情谊,我也相信二哥跟我们结拜是出自真心,为什么还要对大哥下手呢?为什么还要背叛大唐呢,二哥,你知道吗,背叛了大唐,就是走上一条不归路。”

库罗长叹一声,把头抬高,一脸苦涩地说:“都这个时候,也没什么好遮掩的,某就不瞒三弟了,直说吧,葛逻禄做了一些对不起大唐的事,而这件事又让吐蕃知道,借此要挟,又煽动族民对大唐的敌对情绪,三弟,你也知朝廷在对待葛逻禄并不看重,又多次被突骑施欺负,最后只能反了。”

犹豫一下,库罗郁闷地说:“记得三弟说过一句有趣的话,叫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当时不明白什么意思,不过今天总算有了深刻体会,但凡我有选择,也不会选择跟大唐作对啊。”

“没得选择?”郑鹏吃惊地说:“到底犯了什么,竟然做出这种冒险的方法?”

库罗握紧拳头,有些复杂地说:“坦白说吧,我叔叔见钱眼开,偷袭了唐军从大食运回来的财货,还把运输队的人全杀了,这事闹得太大,没办法,回不了头,只能跟吐蕃合作。”

郑鹏皱着眉头说:“就是抢了一个车队,推几个人出来认罪不行吗,这些年皇上对葛逻禄很好,只要好好认罪,可能能挺过这道关,再说法不责众,不至于走极端啊。”

“可能,那只是可能”库罗咬着牙说:“要是大唐的皇帝哪天不高兴,把葛逻禄连根拨起,那怎么办?这些年也不是没有先例,再说朝中也很多大臣看不起西域,说不定他们还会落井下石,秋后算帐,我不敢拿葛逻禄一族的人去拼命,或是听天由命。”

“还有一点,惹祸的是我亲叔叔,能扔下他不管吗?不能,我能做的,就是让自己的心狠起来,为族里的百姓着想。”

郑鹏一时语塞,不知说些什么好。

果然跟自己猜想的一样,库罗对大唐很有好感,可是他的亲人惹了一个弥天大祸,为了亲人库罗只能放弃自己结拜兄弟,跟郑鹏保持了距离。

“大哥在哪?现在还好吗?”郑鹏终于忍不住发问。

库罗看了看郑鹏一眼,低着头说:“大哥被俘,是他中了涂过麻药的亏,人在吐蕃手里,某见不到,请三弟见谅。”

“除了大哥,还有谁?事后我们清点过,有十个人失踪,知道其中一个失踪的李显城,已经为大唐捐躯。”

“有一个是你的老部下陆进,其余八人,有三人是羽林军,其余五人是西域的将士。”

终于弄清楚了,听到陆进那混小子也没死,郑鹏心中一动,脑海中又浮现陆进那张有些痞痞的脸。

又一个老兄弟健在,郑鹏内心又多了一份期待。

“二哥,能想办法,把他们都放了吗”郑鹏劝道:“回来吧,吐蕃连自己都养不活,你们投靠它,能好到哪里去,你也知皇上对我不错,我跟朝中几位重臣交情也好,不如我去求求情,让他们赫免葛逻禄一族的罪,你看怎么样?”

库罗有些惊讶地看着郑鹏,半响才摆摆手说:“三弟,你的好意二哥领了,出了这么大的事,大唐那么强势,肯定不会原谅葛逻禄,要不然以后在西域就没了威信,对大唐的声誉也有损,说实话,就是大唐一时答应,我们也怕他们寻个由头来个秋后算帐,这么多人的性命,不敢打赌。”

“就像三弟刚才说的,不归路啊。”库罗突然感叹道。

郑鹏一时语塞,想了好一会才开口道:“二弟,我是你三弟,郭大哥也是你大哥,待你也不差,看在兄弟一场的情份上,不能放了大哥吗?”

“不能”库罗一脸苦涩地说:“人是吐蕃千户次仁抓的,都是他的人看着,你二哥连关在哪里也不清楚,怎么放?”

看到郑鹏没说话,库罗鼓起勇气说:“不管三弟信不信,某背叛了大唐,但从没背叛过兄弟,也没出卖过兄弟。”

跟吐蕃合作,库罗负责袭击突骑施、偷袭龟兹,没有参加包围羽林军的行动,就是最后参与班公错会战,也全力避开跟羽林军,吐蕃要求搜索郑鹏,也是草草了事。

“我信!”郑鹏一脸肯定地说:“要是二哥出卖了我们,我现在不是坐在这里喝酒,而是落在吐蕃人手里。”

“.....谢谢!”库罗有些复杂地说。

库罗突然拿出一把小刀,就在红雀想发动前,刀口朝下,哗啦的一声,把两人坐着席子一分为二:“事已至此,无颜再称兄道弟,今日你我割席断义,郑鹏,从此以后,你我恩断义绝,不再是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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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2 过份的要求

郑鹏内心有些戚然,不过还是勉强一笑:“好聚好散,今天我们割席断义,以后就不再是兄弟。”

国家面前没有个人,葛逻禄背叛了大唐,两人的身份特殊,不割舍这层关系,对双方也不利,郑鹏知道,接下来库罗要跟自己摊牌,为了各自利益要讨价还价了。

还好,自己跟郭子仪是深交,感情也最好,跟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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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3 各为其主

笑毕,库罗开口说道:“两军交战,不斩来使,这是其一;其二某相信郑千骑使的为人,特别是郭百骑还在我们手里,想必会三思而后行,不会冲动;其三,出发前,某已经写好遗言,真是被俘,大唐也不会得到任何好处;最后一点,郑千骑使也看不上这点功名,更不会为了这点功名,让身边的人时刻处在危险中,对吧。”

郑鹏脸色一冷:“你这是在威胁我?”

最讨厌就是有人拿自己身边的人威胁,当场就翻脸。

“不是威胁,而是实话实说”库罗一脸镇定地说:“当然,某是绝不希望出现这种情况,虽说你我立场不同,刚才也割席断义,但并不妨碍某对你的欣赏。”

郑鹏犹豫一下,开口说道:“我对你的印象一向不差。”

说完,二人很有默契地拿起茶杯,以茶代酒敬对方。

“配方不可能,除了配方,一切好商量。”郑鹏把话题拉回俘虏上。

转了一圈,没有效果,最后还是原地踏步。

库罗有些为难摇摇头:“某可以捂着心口说,要是某能主事,二话不说就把大哥不对,把郭百骑放了,但这件事真不是某主事,不怕你笑话,就是某再三要求,也是远远看上一眼,根本不让接近说话,吐蕃方面说了,只要给配方,一切好商量。”

一个除了配方,一切好商量;一个只要给配方,一切好商量,事情陷进僵局。

看到郑鹏一脸纠结的样子,库罗眼珠子转了转,开口劝道:“郑千骑使,有一句话不知该不该说。”

“这里没有外人,有什么就说什么,没事。”

库罗压低声音说:“某在游历大唐时,发现一件有趣的事,江南新出一种新式的曲犁,翻地效率比原来的快了近半,不到半年就传到江北,没多久江北就也用上,没多久还打造出改良版的新犁,很多东西就是这样,只要面世,被破解或模仿只是时间问题,只要郑千骑使交出配方,到时我们可以宣称是自己捣弄出来的,这样一来郑千骑使不用担责,也可以救人,简直就是一举两得。”

“想必这就是吐蕃打的如意算盘吧”郑鹏面无表情地说:“水泥配方一泄露,大唐就少了一个优势,有可能这二年辛辛苦苦修筑的防御工事形同虚设,救回一些人,却让更多大唐的百姓受苦受累,不妥,不妥。”

吐蕃派库罗直接找自己来游说,看得出要水泥配方只能从自己身上下手,人肯定要救,但在救之前,需要为自己创造多一些有利条件。

库罗淡然说道:“大唐的百姓千千万,但能跟郑千骑使结拜的,现在只有郭百骑一个人,说真的,某不是圣人,郑千骑使也不是圣人,哪里管得了那么多,对吧。”

“水泥配方太重要,想必郭大哥也不会同意我拿它去换,不妥,不妥。”郑鹏还是连连摇头。

相处那么久,库罗知道郑鹏内心纠结、挣扎,有纠结有挣扎,说明这件事有希望,眼珠子转了转,小声地说:“郑千骑使,东西没有了,可以再找,钱没了,可以再赚,但人没了,就真没了,要不这样,在配方上做一些手脚,让吐蕃一份没什么作用的配方,把它唬弄过去就行,这样既救了人,也不怕吐蕃从配方中得利。”

什么?教自己怎么欺骗吐蕃?

这个库罗,到底向哪头的?

郑鹏想也不想就摇头说:“不行,水泥配方,有点像卤水点豆腐,卤水多了不行,少了也不中,要适到好处,水泥也一样,偏方稍有偏差就会前功尽弃,吐蕃得到配方后,肯定试过才会放人,一试就会暴露,到时人救不了,还要落个言而无主的下场,,不妥,不妥。”

“既然这样,那某也无能为力”库罗双手一摊,有些无奈地说:“那只能听天由命了。”

郑鹏低着头没说话。

“该说的,某已经说了,谈不拢也没办法,某也该走了”库罗站起来,径直往外走。

快要跨出门口时,库罗突然转过头:“郑千骑使,要是你哪天改变主意,可以到这里找一个叫阿旺的伙计,他是我们的人,人,当然,也可以把他抓到官府立功,告辞。”

库罗说完,很干脆径直走了。

钱二宝看到库罗走了,确认紫烟院也没外人,咬牙切齿地说:“真是嚣张,当我们大唐无人不成,老大,我去把他抓了,就是不送官府,教训他一下也好。”

“算了,没听他说吗,要是对他不利,以后我的家人就惨了,葛逻禄那么多人,一年派三五个来暗算我身边的人怎么办?朝廷也不能一辈子保护吧,我可不想身边人出个门都要提心吊胆。”

红雀突然小声地说:“姑爷,要婢子去跟踪他吗?”

“不用,库罗就是最大的一条鱼,刚才都不动他,跟着他也就是多抓几条小鱼小虾,没用,再说他敢出现在这里,肯定留有后手,大哥在他手里,这个时候不能节外生枝。”

钱二宝气呼呼地说:“什么结拜兄弟,一有事就割席,亏老大对他那么好。”

“此一时,彼一时,这叫人在江湖,身不由己”郑鹏有些感触地说:“要是库罗对我有异心,可能我早就不在这里。”

“老大,也不能这样说,要知你身边一直有绝顶高手贴身保护,朝廷也会高手在四周暗中保护,可疑人根本就近不了老大的身边,就是他有心,怕也不敢。”

此时,西月楼地下一个隐秘的房间,一名长着花白胡子的人,突然开口问道:“少族长,此话当真?”

库罗点点头说:“回卡老的话,郑鹏身边一直有一个叫阿军的高手保护,此人能跟郭子仪一较高低,非常警惕,在他身边,的确有不少朝廷派的好手保护,不易动手。”

西月楼是吐蕃一个苦心经营的据点,东家、掌柜清白,只有二个伙计是吐蕃的眼线,这样就是被查也很难找到,吐蕃的做法买下一栋靠近西月楼的房子,从下面偷偷挖地道,在独院内打隐蔽的地方装了一根铜管,只要把耳附在铜管上,就能偷听到房间内人说话的声音。

库罗从西月楼出去后,快速绕了一圈,没发现跟踪后,马上闪身进秘密据点,再通过地道来到偷听的房间,正好听到郑鹏的话。

至于问话的人,库罗也不知他的名,只知他是吐蕃大将军坌达延身边一个重要幕僚,所有人都叫他卡老。

卡老也是这次暗中谈判的主事人。

“没意外,要是吐蕃也有这种人才,也要百般保护”卡老有些羡慕地说:“大唐气数真不错,出了如此人物。”

“这个郑鹏,好说歹说,死活不肯定答应,有负卡老所托,请卡老降罪。”库罗半跪着说。

一个是少族长,一个是小幕僚,可库罗太清楚这个人的能量,对他不敢有丝毫怠慢。

谁叫整个葛逻禄,都要看吐蕃的脸色行事呢?

“现在说请罪,早了”卡老眯着眼说:“无论郑鹏怎么拒绝,他能到西月楼见你,已经暴露了他内心最真实的想法,少族长,大唐有一句话叫好事多磨,多一点耐心,这样才能钓到大鱼。”

“谢卡老指教。”

以前有兄弟情谊,库罗也为郑鹏护过航、挡过刀,割席断义后,两人各为其主,也顾不了那么多。

卡老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然后又把耳朵贴在铜管上,此时又传来郑鹏等人的对话声:

钱二宝:“老大,你那么聪明,就不能弄一份假的配方吗,只要换回郭百骑,其它的事,管他呢。”

红雀:“是啊,姑爷,吐蕃人都是土蛮子,弄一份假的他们也看不出。”

一听到讨论配方的事,把耳朵贴在铜管的卡老和库罗,把耳朵伸得长长的,生怕听漏一个字。

炮兵说

先忍着,先忍着,肩周炎还没好,码字真的很吃力

654 旧职新任

郑鹏:“弄假?又不是和面,软一点硬一点都行,那是水泥,一点偏差都不行。”

钱二宝:“老大,忠义两难全,想必郭百骑会谅解的。”

郑鹏:“可我没法谅解自己,你们不知道,要不是我大哥多次舍命救我,我早就死了,要是眼睁睁地看着大哥陷入绝境不拉一把,还真没脸见人了。”

钱二宝:“既然是这样,那豁出去了,救人?”

郑鹏:“水泥侧重防御,吐蕃又是诅咒之地,反正我们不去那个鬼地方,把配方给他们也不是不行,前提是他们拿出足够多的诚意,不过大哥是一心求仁,我担心他知道用水泥配方这么重要的东西把他换回来生气,他说过要么骑上高阔大大马上风风光光衣锦还乡,要么死得轰烈来个青山处处埋忠骨,真是左右为难。”

钱二宝:“郭百骑可是英雄人物,把他救回来,对他来说可能是生不如死,还不如让他捐躯报国,这样留得一个好名声,老大,你真有心,不如多花一些钱,把他的后事办得风光一些,反正十八年后,郭百骑又是一条好汉。”

郑鹏:“这个主意可以考虑,算了,让我考虑一下。”

红雀:“姑爷,吐蕃人选在这里,这里肯定跟他们脱不了干系,要不要派人把这里扫平?”

郑鹏:“暂时不用动,真把这里扫了,到时就是想谈也找不到人,办大事不拘小节人,稳一下。”

上面的人又谈了一会,不过后面多是谈一些没用的琐事,确认郑鹏等人走后,库罗有些焦急地说:“卡老,怎么办,郑鹏好像不是很想救人。”

卡老点点头说:“很正常,水泥是大唐的秘密武器,就算是郑鹏有心救人,也要顾及大唐皇帝的心情,弄不好把自己也栽在里面,为一个结拜兄弟弄得身败名裂,不为难才怪。”

“要是他真不拿水泥配方救人,那怎么办?”

“不救人,就说他无情无义;救人,事后也会说他不顾国家顾私利,无论救与不救,姓郑的都不会有好日子过,谁让他是我们吐蕃的眼中钉、肉中刺呢,少族长,姓郑的曾经跟你结拜,你也不会心痛吧?”

库罗一脸正色地说:“心痛不会,愧疚可能会有一点,不过兄弟情在割席后已是陌生人,现各为其主,孰轻孰重当然知晓。”

“如此甚好。”卡老点点头,满意地说。

“卡老”库罗犹豫一下,还是小心提醒:“郑鹏一向很精明,他后面的那番话,会不会故意说给我们听的”

“你离开后,他们还检查了一遍,还压低声音说话,应该没有发现,不过就是发现也无妨,要救人必须把配方给我们,只要拿到配方,就算吃点亏又何妨,水泥配方到手,就是大功一件,少族长,不用把郑鹏看得那么高,就是再聪明,也是凡人一名,你不是说过郑鹏是常胜将军,无往而不利吗,还不是让我们打得全军覆没吗,要不是他狡猾,早就把他抓了,败军之将,何足言勇。”

“明白了,卡老。”

花开二朵,各表一枝。

回到营地,进入郑鹏营房后,钱二宝焦急地说:“老大,刚才你给我使眼色,配合着你说话,是不是那里有什么古怪?”

库罗走后,郑鹏对钱二宝打眼色,钱二宝心里有些困惑,不过还是顺着他的话头说话。

“有没有什么古怪不知道,不过地方是库罗选的,肯定不会那么简单,反正也就是说几句,也不累。”郑鹏轻描淡写地说。

一直很少说话的红雀突然开口:“不知为什么,吃饭时,总有种不舒服、好像有人盯着的感觉,观看了很久,也没发现有什么问题,怕打草惊蛇,也就没有大彻查。”

郑鹏点点头说:“练武的人,第六感很敏锐,要是红雀姑娘有这种感觉,那西月楼肯定有问题。”

钱二宝的眼珠子转了转,小声地说:“老大,临走时说那些东西,你是准备坑吐蕃人?”

“一帮土蛮子,连他们都坑不了,那我还用混?”郑鹏一脸不屑地说。

红雀瞄了郑鹏一眼,眼里有一丝欣赏。

很显明,郑鹏应邀到西月楼,已经输了一筹,他跟库罗继绝关系、在谈判时进退有度,给敌人留有希望,又在库罗走后故意摆了敌人一道,慢慢把主动权拿回自己手中。

钱二宝开口问道:“老大,现在怎么办,有什么需要小的去做吗?”

“不用,现在要做的,就是等。”

“等?”

“没错,等朝廷的任命,也等库罗他们主动联系我们。”郑鹏一脸自信地说。

自己去西月楼,暴露自己的心底的想法,库罗他们主动联系自己,何尝不是暴露他们内心的想法,原来担心郭子仪的安危,得知郭子仪安全,陆进也没死,郑鹏心里反而更放松。

没事就好,以郭子仪的重要性,吐蕃肯定把他当成大爷一样供着,没事消耗一下吐蕃的粮食也不错。

库罗不仅消息灵通,猜测得也很准,三天后,关于郑鹏的调任终于来了,羽林军千骑使的官职保留,兼任西域副监军。

任命是西域监军御史杨基亲自送来,宣布完任命后,在杨基的暗示下,郑鹏把所有人都使出去,还让红雀守着门口,不让任何人靠近。

很明显,杨基有很重要的事宣布。

“杨御史,这里没有外人,有什么事尽管说吧。”郑鹏一边给杨基倒茶,一边说道。

杨基有些复杂地看了郑鹏一眼,开口道:“郑千骑使,你上书皇上,说有信心五年内拿下吐蕃?”

“没错”郑鹏很坦然地回答。

能提出这个问题,明显是从李隆基哪里得到答案,郑鹏也没必要隐瞒。

“不知郑千骑使有几分把握?”杨基沉吟一下,小声问道。

在隋朝时,跟吐蕃就冲突不断,大唐建国一百多年,差不多年年征战,纵横四方,不知让多少国家、势力臣服,可就是在吐蕃面前讨不了便宜,前后还派了二位公主和亲,没办法,在诅咒之地面前,精兵强将也没有办法,杨基替代张孝嵩出任西域监军御史,也是从西域官场一步步升上来的。

作为一名有志向的人,杨基一直想办法想破解吐蕃的诅咒之谜,研究多年还是一无所获,郑鹏算是一个外来人,夸下海口说五年就完成前人一百多年没完成的功业,太能吹了吧。

本想质问郑鹏是不是吹牛,话到嘴边改了口,给郑鹏留了几分脸面。

皇上不是傻子,朝中文武百官也不是笨蛋,他们能同意郑鹏的请求,肯定有欣赏或信任郑鹏的地方,官场上讲求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的作法,没必要跟郑鹏闹翻。

就目前来说,郑鹏还是皇帝身边的红人,还是博陵崔氏的女婿。

郑鹏早猜到杨基会问个问题,闻言谦虚地说:“把握不大,大约七八成吧。”

要想成功,要得到各方的支持,要想得到别人的支持,就得给他们信心,要不是怕落一个“狂妄无边”的印象,郑鹏真想说百分之一百的把握。

杨基大吃一惊,连忙说:“七八成?这已经很高了,郑千骑使,这里没外人,没开玩笑吧?”

天啊,七八成还说把握不高?已经高得无边了。

别说七八成,只要能拿下吐蕃,彻底解决大唐西进的心腹大患,就是有一二成把握也值得去放手一搏。

“杨御史放心”郑鹏一脸认真地说:“此事是我弄出来的,出了事,我一力承担,要是有功,功劳薄上少不了杨御史的一笔。”

懂事,太懂事了,杨基心里暗叫着,嘴上却说:“功劳这些不敢想,不过郑千骑使放心,只要是对大唐有利的事,某一定全力配合。”

官场老油条啊,巧妙接受郑鹏提出有过自己背、有功大家有份的提议,这已经算得上有些无耻了,还说对大唐有利的事,他会全力配合,嘴上说得好听,话里的弦外之音是别想着什么事都能得到他的支持,给自己留有很大的余地。

郑鹏心明似镜,心里暗骂一声老油条,不过脸上一点也没表露出来,反而高兴地:“能得到杨御史的帮助和配合,这下更有信心,真是太感谢了。”

杨基客套了几句,径直开口道:“郑千骑使,你说说,要某怎么配合?”

终于说到重点。

郑鹏不客气地说:“西域事太多,我的精力也有限,先说明我只负责练兵,像防御、政事、税收、外务、粮草收集、剿匪这些,还是杨御史和黄总管商量着办。”

“没问题。”杨基爽快地说。

李隆基在密旨中说全力配合郑鹏,杨基还怕郑鹏夺权、架空自己呢,听郑鹏的意思只是练兵,其余事不理,这太合杨基的心意。

谁不知练兵是一个苦差,让杨基练还不乐意呢。

“我要练一支精兵,可能要从各个军镇抽人,无论在哪里挑人,各部不得阻拦,对了,一应粮草供给也要优先。”

“为了拿下吐蕃,是要一支精兵强将,理应如此。”

郑鹏想了一下,很快说道:“我还有二个要求。”

655 谈判换俘

“郑千骑使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只要在某的能力之内,一定全力配合。”知道郑鹏不跟自己抢权,杨基的心情大好,对郑鹏也越看越顺眼。

“上次我担任副监察御史时,是安西虎营的兄弟护我周全,这次我要训练新兵,会以虎营为主体,希望杨御史能理解,并跟安西镇守使沟通好。”

杨基痛快地说:“没问题,某一定处理好这件事。”

从长安带来的羽林军差不多打光了,五年内要拿下吐蕃,练新兵不切实际,也来不及,杨基听说郑鹏把期限设在五年,就知郑鹏肯定要抽精兵强将,西域最精锐的军队就在安西府,安西府兵最精锐就是虎营,郑鹏要拿虎营作新军的主架一点也不意外。

上面的意思是任由郑鹏折腾,杨基也乐得做一个的顺水人情。

“跟吐蕃的战事暂时告一段落,但后继还有很多事要处理,请把这次换俘的事交给我全权处理。”

换俘一向是监军御史的事,关系重大,杨基有些犹豫地说:“此事要不要请示一下?”

“这事也是战略的一部分,我会向皇上解释,出了事我一力承担。”

有这句话,一切好商量,杨基马上表示同意。

两人又商议了小半天,这才在友好的气氛下结束谈话,总的来各取所需、宾主尽欢。

有了朝廷的意旨,一下好办事,郑鹏正式担任西域副监军,杨基也放出换俘的事由郑鹏全权处理的消息,由于于阗镇镇守使唐宽陨落,朝廷还没有任令新人选,作为副监军的郑鹏坐镇于阗镇,掌管于阗镇军务。

当上副监军后,郑鹏第一件事就是派钱二宝和羽林军的老部下奔赴西域各军营挑选精兵,而自己在于阗镇里熟悉各衙门、巡视边所、军营,忙得不可开交。

郑鹏接任西域副监军后一直忙着工作,每天都忙得团团转,然而郑鹏坐得住,卡先生却坐不住,在郑鹏接到任命的第五天,让库罗再一次主动找到了郑鹏。

还是西月楼,不过地点变了,不再是紫烟院,这次是揽月院。

坐下后,库罗有些五味杂陈地说:“新官上任,郑监军是贵人事忙啊。”

郑鹏正式被任命为西域副监军,西域也传出由郑鹏处理与吐蕃有关的一切事务,卡先生和库罗就坐等郑鹏主动上门联系换俘的事,没想到一连等了四天,光看到郑鹏在于阗镇的镇守使府忙得团团转,就是没有要商量要换俘的意思,商量了一下,决定还是主动出击。

用卡先生的话来说,郑鹏在兄弟和前程选择了后者。

兄弟可是结拜的假兄弟,前程可是真前程,要拿水泥配方救郭回来,担责太大,但不救好像内心又有疚,卡老猜想郑鹏故意用拖字诀,最好是拖到郭子仪出事,这样他就不用左右为难,想“明白”后,一边写信回吐蕃要求看好郭子仪,一边让库罗主动再找郑鹏商量换俘的事。

库罗劝过卡老,这样做会让吐蕃在换俘上失去主动,郑鹏没有调查西月楼,说明他心里还放不下郭子仪,而卡老的话让库罗无法反驳:郑鹏没拿西月楼动手是念着结拜兄弟旧日的事份,当这一份旧情变得淡薄,那就危险了,现在就是趁郑鹏还念旧情去谈成交易,要不然悔之晚矣。

郑鹏坐下后,有些复杂地看了库罗一眼,开口说道:“别人是新官上任三把火,我运气不好,一上任就要收拾一个烂摊子,是有点忙,说真心话,其实换俘的事不是很急,这种事谁急谁吃亏,对吧?”

还真是坦率,库罗听到都不知说些什么,不过内心还是有些感动,各为其主后,郑鹏还能说出这么坦率的话,说明内心对自己并没有多大的设防。

毕竟是结拜兄弟。

“难得郑监军这么坦城,某也坦白,促成换俘对某来说有二大好处,一是不忍郭百骑饱受牢狱之苦,早日平安归去,也算是了却心里一桩心事,咱们结拜兄弟算是好聚好散,二是寄人篱下不好受,投靠吐蕃后,因偷袭龟兹失败,受到不少冷落,要是这种事成,也算挣得一些脸面,就是,要委屈郑监军了。”

库罗知道郑鹏是一个聪明人,说太多虚伪的话反而惹他不爽,还不如多说些真心话。

“唉”郑鹏叹了一口气,摇摇头说:“要是多要一些钱物,我还能作主,水泥太重要了,少族长,估计你也知道,所有会生产的水泥的工匠,都让朝廷保护得严严密密,可见皇上对它有多重视,真是把它给你们,皇上肯定饶不了我。”

要不是大唐把那些工匠看得太紧,吐蕃和葛逻禄就不会这样大费周章了,库罗心里暗想道,不过嘴上却劝道:“要是别人泄露要重要机密,肯定要担心性命,不过郑监军是皇上身边的红人,被看成是大唐气运的福星,最多也就是罚个俸罢个官,要是真的罢官,不是正合郑监军的意吗,在家里锦衣玉食、左拥右抱多好,何必在这苦寒之地受苦呢?”

跟郑鹏相处久了,库罗也知道郑鹏的脾气,能躺就不会站,能装病就不值勤,就是破格提拨他为羽林军的千骑使,连贵族子弟打破头也想抢的职位,他却主动请辞。

别人一听罢官肯定吓得面无人色,郑鹏不会,要是罢他的官,肯定高兴得手舞足蹈,然后笑着去庆祝自己脱离苦海。

果然,听到罢官,郑鹏眼里闪过一丝喜色,不过很快又担心地说:“此事关系太大,就怕连累家人,总不能为了救一个结拜大哥,把亲朋戚友都牵连进去吧。”

看到郑鹏有些动心,库罗马上趁热打铁道:“这个简单,刚才郑监军说过,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某手里有一名工匠,这名工匠恰恰参与修筑博陵那座迎姝桥,到时可以说这名工匠当时好奇,偷看了水泥的制作,会自己做水泥,到时把罪名推给他即可。”

“还有这回事?”

“是有这回事,那个工匠叫陈大才,会一些泥瓦手艺,那迎姝桥时你不是因人手不够大量招人手吗,他就去帮忙了,去年他叔叔从军中退役,他顶替做了一名放养军马的小兵,被吐蕃的巡逻小队抓到,正好用得上。”

郑鹏沉吟了一下,很快说道:“少族长,我承认我心动了,谈判的事我可以代表大唐全权处理换俘的事,少族长能代表吐蕃吗?”

“不能”库罗很直接地说:“不过,某可以请可以处理的人来,郑监军请稍候。”

库罗出去了一会,很快带了一个白胡子的老者进来。

老者大约五十岁,老态龙钟,穿着大唐最常见长袍,因为寒冷的缘故,还穿着一件白色羊色褂子,从外表来看起来跟普通的西域老汉没什么区别,给郑鹏印象最深的是,他一双老眼很有神,给人一种精光四射的感觉。

“这位是?”

库罗刚想说话,老者把右手放在心口,用吐蕃的礼节行了一个礼:“吐蕃使节卡尔罗,见过郑监军。”

说罢,从怀里拿出一封信,恭恭敬敬地递给郑鹏。

红雀接过,检查没问题后,这才递给郑鹏。

无论什么时候,红雀都表现得非常谨慎。

郑鹏打开信一看,是吐蕃赞普赤德祖赞任命外都护卡尔罗全权负责换俘的任命书,上面还有他的亲笔签名和玺印。

应该不是假的。

准备得很周到,不声不响,连代理人来了,话说于阗镇的防务很一般啊,库罗潜了进来,加这个叫什么卡尔罗的人,也大摇大摆出现在这里,连授权文书都准备好。

“原来是都护,请坐下来说话。”郑鹏客气地说。

卡尔罗点点头,然后坐在刚才库罗的位置,而库罗不声不响站在卡尔罗的身后。

坐下后,卡尔罗径直说:“听说郑监军为人爽快,某也就开门见山了,这次换俘,必须加入水泥配方,要不然这次换俘怕是谈不拢。”

还真直接,张口就要配方。

郑鹏有些为难地说:“这恐怕不能如都护所愿,水泥是大唐严管品,皇上不会同意拿关乎大唐千秋基业的东西换取俘虏,老实说,要是贵方有重要人物在手,那另当别论,只是区区一个百骑长,就算是我的结拜兄弟,要求也太过分了,别忘了,贵方也有不少人在我们手里呢。”

“没办法,此事是赞普亲自要求,本都护也无能为力”卡尔罗径直说:“郑监军,天下没有谈不成的买卖,只有谈不拢的价钱,水泥配方一定要,还务必让我们验明真伪,其它一切好商量。”

郑鹏盯卡尔罗一会,半响,开口说道:“郭百骑现在还好吗?”

“好,能吃能睡,身上有几处小伤,都给治好了,再休养一段时间,保证跟刚到西域那样生龙活虎。”

“千骑李显城的尸首,还在你们手里,没毁坏吧?”

“尸身完整,早入敛入棺木放在冰窖里放着。”

“被俘的大唐将士,你们怎么对待?”

卡尔罗犹豫一下,有些可惜地说:“除了郭百骑,此役共俘获唐军将士一千三百七十二人,现存八百二十人,死去的尸首,可以全部交还给大唐。”

郑鹏当场有皱起了眉头,一脸不满地说:“这才多久时间,竟然死了四成,贵方竟待大唐的将士的?”

656 郑鹏的强势

卡尔罗马上解释道:“郑监军误会了,关于俘虏的问题,某要解释一下,主要是有二个原因,一是受伤的人多,吐蕃的郎中比不上大唐的郎中,不治伤亡的人很多,再说大唐的将士到了吐蕃,没得到吐蕃神灵的庇佑,死亡的人数有点多,真不是虐俘,这一点某可以保证。”

本想说吐蕃是大唐将士的诅咒之地,卡尔罗话到嘴边还是改了。

换俘的问题上,大唐占了主动。

按照经验,大唐人到吐蕃后,一年内死亡率过半,卡尔罗心急跟郑鹏谈判,除了怕郑鹏晚了改变主意外,也怕自己手里的筹码越来越少,不利于得到水泥配方。

郑鹏从卡尔罗的表示猜到他的心思,闻言沉吟了好一会,一边喝茶一边漫不经心地说:“不知都护想怎么一个换法?”

吐蕃医疗水平很低,本国的伤者估计都得不到有效的治疗,更不用说俘虏,第一个原因成立,至于第二个原因,所谓的诅咒其实就是高原反应,高原反应并没有传说中可怕,主要是吐蕃对俘虏和掳掠的人口很差,弄回吐蕃可不是供养的,而是把他们当奴隶,吃不好睡不好还要从事繁重的工作,根本就没有给身体适应的时间,死亡率不高才怪。

这个时候吐蕃主动提出换俘,把主动权彻底推给大唐,也是时候谈了,郑鹏表面不在乎,内心却时时担心郭子仪、陆进他们的安危。

表面的不在乎,其实是为了谈判作准备。

卡尔罗早就想好,闻言马上说:“郭百骑还有跟郑监军一起并肩作战的战友全部释放,包括李千骑使的遗体,此外遵循昔日十换一的约定,如何?”

很明显,卡尔罗深谙“漫天要价,落地还钱”的道理,知道郑鹏肯定要杀价,故意把价抬得高一些。

郑鹏把茶杯放下,面色有些不悦地说:“怎么,那么珍贵的水泥配方,只换了一个百骑和几名小将士,要是都护没有诚意,那这谈判也就罢了。”

“怎么算没诚意呢”卡尔罗开口道:“情义值万金,里面有郑监军的结拜兄弟,还有李千骑使,怎么算是没诚意呢。”

“问题是,一个百骑,份量不高,是我的兄弟不错,可不是大唐的兄弟,我就是有心偏袒也不好操作,至于李千骑使,连皇上都不在乎,哪里轮得到我担心,要是都护喜欢,把李千骑使埋在吐蕃也行。”

卡尔罗一下子语塞,没想到郑鹏这般绝情,自己手里最大的两个筹码,在郑鹏眼里竟敢可有可无。

都不能愉快地谈判了。

卡尔罗给库罗使了一个眼色,库罗意会后,上前一边给郑鹏倒茶一边说:“某知道郑监军不是薄情之人,万事好商量,放心,我们赞普是慷慨之人,只要这次谈成,一定会铭记郑监军这份情的。”

郑鹏不以为动地说:“以后的事以后再说,现在先谈现在的。”

自己都决定拨掉吐蕃这个钉子,自然不会掂记吐蕃所谓的好处。

卡尔罗看到郑鹏有种油盐不进的样子,倍感头痛,犹豫一下,很快说道:“不知郑监军有什么方案?”

郑鹏早就等这个句话了,闻言不客气地说:“简单,谁也不要看不起谁,就一换一,另外,这次是吐蕃毁约在先,给大唐赔个黄金三千两、马三千匹、牛羊各五千就行。”

什么?一换一?

还要给大唐赔那么多黄金和牲口?

卡尔罗当场反驳:“不可能,换俘得按旧例,怎么可能一换一,再说战争各有伤亡,吐蕃和葛逻禄的伤亡也很大,让我们赔偿,说不过去吧,也没有这个先例。”

吐蕃凭着独特的位置,都是不服气就打,打不过就跑,反正别人也不能把它怎么样,早就养成二混子的个性,哪有什么赔偿,就是上次兵发拨汗那,动了大唐的虎须,也就是称臣纳贡一下,也没什么赔偿,郑鹏竟然叫自己赔偿?

要不是这次谈判郑鹏占了主动,卡尔罗都想嘲笑他了。

郑鹏毫不在意地说:“大唐也没在占据上风时,还拿关乎国运的东西去换区区一个百骑和一具尸首的先例,对吧,既然都没有先例,为什么不能都退一步呢。”

卡尔罗一时语塞,半响才说:“不行,这个要求太苛刻了,某不能答应。”

“看来都护是不能拿主意,既然这样,那下次再聊吧。”郑鹏说话间,站起来就要走。

“郑监军,有事好商量。”

“就是,好商量,好商量。”卡尔罗和库罗连忙拦住郑鹏。

两人明知郑鹏很大可能是故作姿态,不过二人还是等不起。

外交是讲求国家的实力和手中的筹码,开元后大唐国力如日中天,拨汗那之战和班公错之战都是以胜利者结束,吐蕃实力不如大唐,就筹码来说,大唐手里有吐蕃做梦都想得到的配方,而吐蕃手里有价值的,只有郭子仪和李显城。

最有价值的,无疑是皇族出身的李显城,可惜他死了,另一个郭子仪,郑鹏的态度可有可无,以致非常被动。

郑鹏在二人的劝说下,重新坐下,摊摊手说:“二位,都谈不拢,还有什么好谈的?”

卡尔罗苦笑一下,开口道:“郑监军要价实在太高,某很有诚意跟郑监军谈这件事,毕竟将士们已经流了很多血,不能让他们再流泪,也不能让被俘将士身后的家人为之寒心,对吧,希望郑监军也能拿出一点诚意。”

“都护觉得要价太高?”郑鹏故作惊讶地说。

“高,希望郑监军能再考虑。”

郑鹏看了卡尔罗一眼,斟酌一下开口道:“要是贵方能满足我一个要求,一切好商量。”

卡尔罗眼前一亮,马上说道:“郑监军,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只要在某的能力范围之内,一定全力满足。”

不怕你有要求,只要能以小博大的交易,卡尔罗一点也不反感。

“简单,大唐举国上下,对叛徒都非常痛恨,要是贵方能交出葛罗禄一族,一切都好商量。”郑鹏笑意吟吟地说。

一旁的库罗脸色一沉,眼里闪过一丝厉光,不过他很快就忍住了。

卡尔罗没想到郑鹏提出这种要求,楞了一下,很快坚定地说:“葛逻禄一族是吐蕃坚定的盟友,吐蕃是绝不会出卖自己的盟友,郑监军就不必再本费心机了。”

不按套路出牌,当着库罗的面也想挑拨离间,卡尔罗不上这个当。

真要把葛逻禄抛弃也不是不可能,但大唐一定要付出一个令吐蕃难以拒绝的价钱,当然,这话不能当着库罗的面前说出来。

郑鹏耸耸肩说:“那就没得谈。”

库罗忍不住说道:“郑监军,你不是在为难卡尔罗都护吗?”

谈判谈判,先谈后判,从开始到现在,郑鹏的态度都不像是在谈判,直接就“判”定,一点也看不出诚意,这让一心在谈判中拿点功劳的库罗非常郁闷。

割席断义是没错,可郑鹏“割”得也太彻底了。

“为难?”郑鹏反问道:“什么叫为难?等价交换才叫谈判,不平等那叫打劫,你们想用小筹码换到大利益,是你们为难我才对,谈成了,二位可以回逻些城接受论功行赏,我呢,那是冒着全家抄斩的风险来谈的,多争取一些利益,皇上的心情就好一点,这样我的脑袋也安稳一点,要是两位觉得我不好谈,那你们向西域监军御史杨基提出更换谈判人选,老实说,我还真不愿趟这浑水,本来就被流放在这里,再闹出什么事,到时真是叫天天不应,呼地地不灵。”

这话说得合情合理,卡尔罗一时也不好反驳,连忙劝说:“让郑监军委屈了,这样吧,就按郑监军说的,一换一的方案实施,不过,那钱财和牲口就免了吧,大唐富得流油,那点钱物根本不看在眼里,可吐蕃比不上大唐,今年吐蕃的冬天来得早,粮食歉收,很多吐蕃的百姓都过得凄苦,有的都揭不开锅了,还请郑监军体谅。”

那些俘虏,还了就还了,反正能换回吐蕃的勇士,只是向大唐赔偿钱物,这点难以接受,在吐蕃高层眼里,黄金和牲口比俘虏贵重得多,向大唐赔偿钱物,也有损吐蕃的威严。

郑鹏冷冷地说:“都护说谈判要有诚意,这样说,就显得你不够诚意了。”

“哦,此话怎么讲”

“吐蕃百姓贫苦,可你们贵族可是富得流油,哪个贵族不是牛羊满圈粮食满仓,随便分一些百姓就不凄苦了,对吧,至于钱财,那只是象征收回一点点成本,都护可以回去问一下你们的赞普,黄金三千两、马三千匹、牛羊各五千就可以换一座固若金汤的都城,这点代价多吗?黄金三千两、马三千匹、牛羊各五千就可以把吐蕃的防御提升好几个级别,这点代价高吗?再说了,自己用不了,也可以卖出去,可以赚多少钱,不夸张地说,你们付出的跟得到的相比,简直就是九牛一毛,也就是我担心结拜大哥的安危,这才象征地要一点,换作其它人,想都不用想。”

说到这里,郑鹏拿起茶杯,不紧不慢地说:“都护不用急着答应,可以回去考虑一下,向上面请示也可以,我不急。”

卡尔罗的眼珠转得飞快,很快,只见他咬咬牙说:“郑监军这般爽快,某也干脆一回,行,就按郑监军说的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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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7 谈判有成

不就是赔偿一点牲口和黄金吗,吐蕃没大唐那么富裕,怎么也是西域一霸,这点赔偿只是小数目,要是往常,卡尔罗就是答应赔偿怎么也得讨价还价,怎么也得把要价再降一点,以显示自己的存在感,不过谈判的对象太强势,最后还是咬着牙答应。

其实郑鹏说得不是没有道理,别说提升整个吐蕃的防御,光是提升逻些城的防御,花费的钱财是千万计,有了水泥,不知节省多少钱,就是赞普知道,也不会怪罪自己,现在就是有付出,到时也可以利用水泥赚回。

卡尔罗就听说了,一些胡商见识迎姝桥的神奇后,想托关系花高价购买,也有一些使臣希望大唐能赐他们一些神奇的水泥,可大唐都拒绝。

赞普和大将军给的命令是,不惜代价把水泥配方拿下。

“爽快”郑鹏拍拍手说:“大唐手里合计有五千八百七十二名俘虏,请都护方面准备好交接。”

“五千多名?”卡尔罗有些惊讶地说:“没这么多吧,郑监军是不是算错了?”

卡尔罗记得吐蕃被俘的人数大约是七百多人,比大唐还少一百多人,本打算用这批人多换一些粮草,要不就是降低一下赔偿方面的金额,没想到到郑鹏嘴里,多了五千多人。

“没错”郑鹏一脸肯定地说:“吐蕃方面的俘虏是七百九十二人,葛逻禄主面是五千零八十人,加起来就是五千八百七十二人,哦,对了,早上收到报名,有三名俘虏不治身亡,现在应该是五千七百九十九人。”

“郑监军”卡尔罗有些焦急地说:“我们谈的,是吐蕃那七百多人,不包括葛逻禄一族的俘虏。”

夭寿了,要不是郑鹏坚持,卡尔罗都不想把自己人换回来,更倾向于从大唐索要好处,要知吐蕃什么都珍贵,就人不值钱,现在葛逻禄那伙贱民也加进来,那怎么行?

郑鹏眼眉一挑,开口说道:“怎么,刚才口口声声说葛逻禄一族是吐蕃的盟友,现在见真章翻脸不认人了?都护,你们手里的俘虏,有一部分是葛逻禄抓的,再说没有葛逻禄给你们制造机会、掩护配合,你们能抓到这么多俘虏吗?不能过河拆桥吧。”

“请都护为葛逻禄的百姓做主。”库罗哪里肯放过这个机会,连忙开口恳求。

葛逻禄和大唐的纠葛太多了,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生怕动静太大引起大唐的注意,虽说库罗做了很多准备,可发动叛乱后,还有不少人来不及撤出,有些在撤退的中途被唐军拦下,以至被俘的人很多,这事跟卡老说过,可他每次都是含糊其事,明显不愿付出代价。

没想到郑鹏主动提出,自然不肯放过这个机会。

卡尔罗有些头痛,赔笑地说:“郑监军,我们今天先谈那七百多人的事,剩下的事,我们慢慢商议,可好?”

要是三五百人,咬咬牙认了,问题是五千多人,代价太大了。

郑鹏低头玩弄着手里的茶杯,头皮也不抬地说:“我这个比较直,认定是这样就这样,要是都护认为不合理,这事我不管了,你找杨监军商量,他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卡尔罗看着郑鹏,眼中透着一股无比郁闷地的眼神,苦笑地说:“不是某不肯换,而是手里的俘虏不够,所以”

主动跟郑鹏谈,就是跟郑鹏谈才有机会拿到水泥配方,跟其他人根本不可能,卡尔罗哪里肯,连忙放低了姿态。

“好说,人不够,补钱物也行。”

“补多少?”

郑鹏想了一下,很快说道:“在大唐,平均一个奴隶的价格在三十到五十贯,就算四十贯吧,像这次俘虏过来的人,大多身强力壮,可以卖作矿工或护院,价格更高,就按一百贯一个人吧,也没多少,五千多人只算五千,不过区区五十万贯。”

五十万贯是不多,不过这笔钱大多是替葛逻禄出的,卡尔罗心里就有些不舒服。

“不就是五十万贯吗,这笔钱某出了。”库罗连忙说。

五十万贯,对个人来说是一大笔巨款,但对一个国家和部落来说,还真不多,库罗在没正式背叛大唐前,每个季度都能拿到三宝号的分红,这五十万贯光是自己就能出一半。

钱没了可以再挣,但人没了,对整个葛逻禄一族打击很大。

“少族长,不急”郑鹏面无表情地说:“我话还没说完,鉴于葛逻禄一族背叛大唐,大唐上下对此非常愤怒,杨御史放话了,葛逻禄一族的人,每个人加收一千贯的背叛费,也就是说再多加三百万贯。”

“这,这”库罗刚想分辨一下,不过一看到郑鹏阴沉着脸,最后什么也不说。

算了,反正自己是陪衬,说什么也不顶用,干脆什么也不理,让二人扯皮去。

卡尔罗的脾气也来了,面沉如水地说:“郑监军,某再三相让,而有再三为难,也显得太不近人情了吧。”

佛都有火,自己步步退让,郑鹏却一二再、再二三紧逼,都把自己当成傻子了。

库罗长叹一声:“郑监军,某自觉对不起大唐,但对你还算不错吧,割席断义前,一直把你以兄弟相待,今日局面非你所愿,亦非某所愿,何必苦苦相逼呢。”

前面一百贯已经很高了,答应后又每人加一千贯所谓的叛乱费,分明就是刁难。

场面一时有些沉默。

半响,郑鹏才悠悠地说:“是啊,少族长曾陪我练过武,也曾为我挡过刀,算了,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这样吧,我也让一步,吐蕃把从大唐历年俘虏的将士、百姓加入归还的行列,也是一换一,这样够意思了吧。”

郑鹏想救的,不仅仅是被俘的将士,还有那些被掳去做牛做马做羊的百姓。

卡尔罗眼前一亮,马上应道:“够意思,行,就按郑监军说的办。”

“谢谢你,郑监军。”库罗松了一口气,有些感激地对郑鹏说。

不管怎么样,郑鹏多少给自己留了几分脸面。

郑鹏摆摆手说:“不用这么快谢,先说了,青壮算一个,老的和小的,二个才能换一个。”

“没问题。”

大体问题谈妥,剩下的问题也变得简单多了,二人又拉锯一样磨了一个多时辰,终于达成了协议:

吐蕃和大唐先换一部分俘虏,主要是换有伤病的人,然后吐蕃派一队工匠交给郑鹏培训,直到他们能独立制作出水泥为止,把这批人培训完后,双方再进行最后的交换。

当然,郭子仪、陆进他们是放在最后一批,吐蕃向大唐赔偿的黄金、牲口,也是在最后交付。

658 流放中的流放

“这茶叶不错,平日也不见拿出来喝,杨御史果然是藏了私。”龟兹城内的都督府内,黄洋一边品着茶,一边笑着埋怨道。

两人既是朋友也是同僚,平日说话也很随意。

杨基哈哈一笑:“黄总管,你可冤枉某了,这茶是御史台的崔御史派人送来的贺新,刚刚拆包你就来了,鼻子可真灵,放心,这里面有你的一份,一会顺便带走即可。”

“听说崔御史在泉州有一个顶级茶园,专供极品好茶,这些好茶都是自用或送人,从不出售,有钱都买不到,这茶出自他手的,肯定不会差,得,某得多喝几盅。”黄洋眼色一亮,二话不说,马上给自己又倒了一杯。

茶叶在中原是寻常物,在西域可是稀罕物,特别是上等的好茶,价值更是不菲。

“报,有新的公文。”门外突然传来部下的禀报声。

“拿过来吧。”

杨基知道,要不是没有紧急的事,手下不会选择在会客的时候打扰自己,当场让人把公文拿过来。

公文拿过来后,杨基看了一下,很快苦笑地说:“黄总管,这茶是好,怕是不好喝了。”

“哦,出了什么事?”

杨基没说话,只是把手里的公文递给黄洋。

黄洋一看,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吃惊地说:“这,这不是胡闹吗,水泥是国之重器,皇上再三下令保密,郑副监竟然擅作主张,拿它去换俘,还跟吐蕃的人定了草议,太草率了吧。”

“杨御史”黄洋抱怨地说:“郑副监是年轻人,少不更事,容易冲动,再说他的结拜兄弟郭子仪落在吐蕃手里,这次参与谈判的库罗,又曾经是他的结拜兄弟,肯定清楚郑副监的性格和软肋,就算他不懂得避嫌,你也得提点他,看,他连协议都签了,这,这不是捅了大蒌子了吗。”

一比一换回被俘的将士,还让吐蕃赔偿,这些做得非常好,问题是郑鹏把水泥的配方也搭进去,这可是关乎到大唐千秋基业的大事,黄洋不光是急,连害怕的心都有。

弄不好,自己也受牵连。

杨基苦笑地说:“黄总管,皇上让我们全力配合郑副监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主动请缨,某也不能拒绝,对吧,真不知他会把配方都搭上,哎,愁人。”

“太愁人了,能不能重新谈过?”

“当然能,不过大唐的声誉就坏了,谁敢承担这个风险?”

黄洋沉吟一下,很快说道:“这事不能你我所能决定,郑副监是一个聪明人,相信他会想清楚前因后果,皇上既然选择相信他,让我们全力配合,不如直接把这事向皇上禀报,由皇上圣裁好了。”

“呵呵,看来我们这是心有灵犀了。”杨基呵呵一笑,意味深长地说。

李隆基早就有了旨意,干脆放开手,杨基只是做个中间者,把它递上去,就是有事也不会牵连到自己。

两人相互一笑,很有默契地拿起茶杯以茶代酒干一杯。

两国换俘的协议达成后,换俘并没有马上进行,因为双方都要提交上去,得到双方君主同意并盖上玺印正式生效,协议达成,双方各自上书,剩下的就是等待。

杨基在等待的时候,卡尔罗和库罗也在焦急地等待。

坌达延的效率很快,仅仅十天时间就拿到了吐蕃赞普赤德祖赞的回文,然后就是焦急的等待。

一连等了五天,还是没等到大唐方面的动静,库罗有些沉不住气了。

“卡老,你说,大唐不会变故吧?”库罗担心地问道。

卡尔罗一脸淡定地问道:“少族长担心什么?”

“能不担心吗?虽说我们说动郑鹏,可大唐皇帝那么精明,很有可能否定这份协议,那岂不是白费劲了吗?”

事关几千名族人的安危,库罗每天都急得吃不香、睡不好,卡尔罗倒好,整天该吃吃,该喝喝,也没见他有什么忧愁,只能说他真沉得住气。

卡尔罗气定神闲地说:“协议已签,大唐号称天朝上国,要是连这点信用都没有,肯定遭人耻笑,正所谓人无信不立,国无无信不强,放心,就是大唐明知自己吃了亏,为了维护自己的名声,吃亏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最多就是处罚谈判的人。”

库罗闻言,这才稍稍松一口气:“希望如此吧。”

“放心吧”卡尔罗拍拍库罗的肩膀说:“大唐比吐蕃幅员辽阔,西域到长安来回花费的时间比我们多,晚几天很正常,依某看,不出三天,必有喜讯传来。”

话音刚落,有人在营帐外大声叫道:“报,长安特快加急。”

刚刚还一脸镇定的卡尔罗神色一楞,马上焦急地说:“快,快传上来。”

卡尔罗表面不在乎,那只是强作镇定,可他听到长安特快加急情报,就猜测跟这次协议有关,哪里还忍不住,差不多是冲过抢到手里。

前面所有的努力,有可能就在这封情报中揭晓。

“好,好,好,大事可成。”卡尔罗一目三行看完情报,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卡老,到底怎么回事,你倒是快说啊。”一旁的库罗急得快要跳起来了。

卡尔罗把手里的情报递给库罗:“少族长,你自己看吧。”

一旁的库罗早就等不及了,拿过情报一看,马上喜上眉梢地说:“好,好,真是太好了,卡老真是算无遗留,佩服,佩服。”

情报上说了,大唐皇帝在朝堂上大发雷霆,大骂郑鹏擅作主张,一度还想派人把郑鹏抓回来治罪,据说想杀郑鹏的心都有,在宋璟、张说、张九龄、崔源等人的力谏下,李隆基这才没下令让郑鹏回京领罪,不过死罪可恕,活罪难饶,在朝堂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下旨,撤消郑鹏的爵位,副监军职位被撤,原计划让郑鹏代理于阗镇镇守使的事也取消,十年内不得晋升、俸禄减半,除此以外,郑鹏不能回京城,而是发往大勃律练兵兼协助防守。

库罗说完,有些担忧地说:“派郑鹏去大勃律,卡老,大唐不会有什么动作吧?”

“能有什么动作,大勃律那地方也不是那么好待的”卡尔罗信心十足地说:“吐蕃和大唐已彻底撕破了脸面,大勃律是大唐重要的南大门,加强防御理所当然,没什么好奇怪的,让某奇怪的是,大唐皇帝对郑鹏的处罚,还真够狠。”

封爵多难啊,很多人穷尽一生都没能晋爵,大唐皇帝二话不说就把郑鹏的爵位拿下,不仅爵位剥去,副监军的职位也没保住,俸禄减半已经很惨了,还说十年内不得晋升,差不多把郑鹏的官途封死。

人生有多少个十年,流放十年,一个人的能力、雄心壮志也快消磨耗尽,用官场的来说,差不多一棍敲死。

让卡尔罗意外的是,大唐皇帝还把郑鹏发落到大勃律,相当中原的花花世界来说,西域算是穷乡僻壤,要是留在于阗镇还好一些,发配到大勃律,要知大勃律比西域还要偏僻,简直就是流放中的流放。

大唐皇帝李隆基内心的怒火,有多大啊。

卡尔罗看到这个消息心情大好,大唐的反应越激烈,证明吐蕃占到越多的便宜。

库罗有些愧疚地说:“没想到郑鹏受到这么委屈,倒是某让他为难了。”

要不是自己再三用情谊道德来“绑架”郑鹏,郑鹏也不会自毁前途,虽说二人已割席断义,看到郑鹏这么惨,库罗内心也有一些不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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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9 祸兮福所倚

卡尔罗露出一丝莫名神秘的微笑:“这个郑鹏,能用一堆木头能赢安禄可汗的宝马,又是凉得快又是水泥,哦,对了,据说贵乡郭氏经营的卤肉和上献的印刷术,也是出自他之手,真是一个人才,这种人才,要是大唐不珍惜,吐蕃很乐意交他这个朋友,少族长,某的意思,你明白吧?”

“明白,某会找机会,跟这位官场失意的郑鹏兄弟,好好叙一叙旧情。”库罗对卡尔罗的用意心领神会,马上表态。

开弓没有回头箭,走出这一步,就没想过要回头。

割席断义前,库罗没有对不起郑鹏;割席断义后,库罗不会对不起自己。

“那就最好”卡尔罗满意地说:“少族长放心,为了表示诚意,我们会准备一份大厚礼,少族长只需要找个合适的时机送到郑鹏手里即可。”

这次谈判大获全胜,郑鹏“功不可没”,给他送上一份大礼很应该。

不收,吐蕃礼节到了,也省下一大笔钱;

收,郑鹏就有把柄落在吐蕃手里,要是大唐知道,也可以离间郑鹏和大唐之间的关系,要是大唐皇帝认为郑鹏为一己私利出卖国家,说不定能逼迫郑鹏投向吐蕃。

怎么算都不吃亏。

卡尔罗和库罗为朝廷的态度焦急,知道有关谈判的消息后欣喜若狂,然而,也有人因知道这个消息紧张得脸色都变了。

位于千里之外的长安崇仁坊,在进宅不到半年的新宅内,绿姝指挥着一众奴仆为即将到来的新年打扫房屋。

虽说住上新宅,可绿姝俏脸上并没多少过年的喜庆,原因是郑鹏没回来,虽说宅里奴仆成群,还有林薰儿作伴,可绿姝还是觉得冷冷清清,心里郁闷,于是无事找事,亲自督促一众下人打扫迎新。

“夫人,夫人,不好了。”正在打扫时,小音突然急匆匆地跑进来,一边跑一边焦急地说。

绿姝心里有一种不安,连忙问道:“小音,出了什么事?”

小音一边喘着粗气,一边焦急地说:“夫人,奴婢在街上听说,皇上要治少爷的罪呢。”

于是,小音把自己在街上听到皇帝收回给郑鹏爵位,降职减俸的事源源本本说了一遍。

“砰”的一声,小音话还没说完,绿姝的手一松,用来暧手的小炭炉掉在地上,再看看她的脸色,苍白如纸。

“夫人,你没事吧?”

“夫人,没让火炭溅着吧。”

看到绿姝脸色有异,小音和贴身婢女连忙冲上去,一边问一边整理绿姝的衣裙,就怕小炭炉里的火炭把自家夫人烫着。

绿姝回过神,马上吩咐道:“来人,备车。”

平日绿姝不闻事政,只知道郑鹏在西域死里逃生,不过郑鹏需要帮助处理西域事务,年前不能回,这些郑鹏在书信中有说,可绿姝万万没想到,西域的事远远还没了解,郑鹏还因此被降职罚俸,连好不容易得来的爵位都没有。

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得回去找大父问个明白。

岁月不由人,有人在岁月中成长,也有人的雄心壮志在岁月中一点点消磨,这一点用在崔源身上很贴切,随着年龄的增长,崔源的重心慢慢向家人转移,霸道专制转成关怀聆听,跟绿姝的关系也大为缓和。

起码出了事,绿姝第一时想到他。

二家离得不远,刚好崔源也在家,二刻钟后,崔源面带笑容在温暧如春的偏厅内看到了自己的宝贝孙女。

“姝儿,最近清减了,是不是厨娘的手艺不好,要不,大父把这里的厨娘调给你。”崔源和颜悦色地说。

亲不亲,一家人,不知为什么,看到孙女来,郑源什么烦心事也没有,心情也出奇的好。

绿姝有些感动,不过还是焦急地说:“大父,皇上怎么想的,夫君为大唐出生入死,差点小命都丢了,现在降职罚款不说,爵位也没有,还要发放到大勃律那种地方,实在太”

本想说皇帝太不近人情,想起不能非议皇帝,话到嘴边又改了。

绿姝淡泊功名,像降职罚俸这些根本不在乎,抛去郑鹏名下日进斗金的买卖不说,光自己的嫁妆就足够二人下半辈子衣食无忧,爵位没有也认了,就是不能接郑鹏被流放大勃律。

把官职罢了也没问题,起码让他回来啊。

大勃律那地方绿姝听过,位置偏僻,环境恶劣,据说还是一个受到诅咒的地方,外人进去有鬼魂索命,有些人睡着睡着人就没了,听到郑鹏要“流放”到大勃律,绿姝都急得快要哭了。

崔源心里苦笑一下,自己就猜到绿姝这次急匆匆地赶来不是看望自己,十有八九是跟郑鹏有关,还真让自己猜对。

心里突然泛起一股酸意,都有点妒忌郑鹏那个家伙,孙女对他比自己这个大父还要好。

当然,做老人的不会吃孙女婿的醋,崔源连忙说:“停!皇上岂是我等能非议的,女子人家不能乱说话。”

“是,大父。”绿姝也知自己说错话,低头不敢反驳。

崔源挥挥手,让下人都退下后,这才宠溺地说:“姝儿,以后这种话不要说,小心隔墙有耳,惹祸上身。”

“明白了,大父,姝儿以后会注意。”

“郑鹏的事,你听说了?”崔源突然开口问道。

有关郑鹏的事,崔源对绿姝的态度是报喜不报忧,尽可能封锁有关郑鹏不好的消息,主要是怕绿姝担心,不过郑鹏在谈判中惹怒李隆基的事可以说整个长安都知道,想瞒绿姝也不容易,没想到绿姝这么快就知道。

“听说了,大父,能不能想办法把郑鹏调回来,这官不官的,不做也罢。”绿姝小声恳求道。

大勃律不仅环境恶劣,还是吐蕃经常袭扰的地方,吐蕃跟大唐翻脸,谁也不知它什么时候再发难,绿姝很担心郑鹏的安全。

崔源一脸从容地解释说:“姝儿,郑鹏的爵位,很大功劳是他上献了水泥,现在水泥在谈判中要给吐蕃,也就是水泥失去了原来的意义,收回爵位在情理之中,至于降职罚俸,这已经是轻的了,若不是你大父和朝中那么多大臣求情,说不定郑鹏此刻在大牢里受苦了呢。”

绿姝脸色更忧,有些吞吞吐吐地说:“这官做不做,没多大的关系,可是,可是,能不能回长安啊,大勃律哪里,太危险了。”

“皇上是不高兴才把他放在哪里的”崔源斟酌地说:“郑鹏也太大胆了,为了救回他的结拜兄弟,水泥这么重要的他也拿去交换,换作其他人估计要满门抄斩,现在这结果算好的了,放心,皇上也是一时气愤,没把郑鹏那小子从长安押回来,最重要的这一关算是挺过了,相信很快就把他调回来重用,至于吐蕃,不用担心,吐蕃还没从拨汗那一役恢复元气,又在班公错跟大唐来了一场硬仗,损兵折将,相信短期内不会再有大动作,郑鹏还是安全的。”

“大父,真没办把他调回长安吗?”

崔源哄着说:“也不是没办法,起码等皇上消了气,对吧。”

“哦”绿姝有些悻悻地说。

只要牵涉到皇帝,什么都不好说,再说崔源已经尽了力。

看到孙女一脸落漠的样子,崔源有些心痛的,犹豫一下,小声劝道:“古话说得好,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郑鹏不是不想做官吗,对郑鹏来说,说不定是一件好事呢。”

听到大父的话,再看看大父一脸从容的神色,绿姝心中一动,轻轻地点点头,脸色也好看多了。

崔源有些期盼地说:“姝儿,难得回来一趟,不如留下来用饭,大父让厨房做你爱吃的,就当是陪一个老人家聊聊天,说说话,可好?”

“好”绿姝的心情一般般,不过看到崔源一脸期盼的样子,也不忍心拒绝。

“好,好,好”崔源高兴得大声叫道:“仁安,人呢,快,让厨房做饭,多做姝儿喜欢的,把皇上赐的那株老山参也炖上。”

660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大唐和吐蕃的换俘协议,朝野上下有很多不同的声音,作为主议事人的郑鹏,降职罚俸,连好不容易得来的爵位也弄丢,不少人骂郑鹏为了一已私利出卖大唐的利益,不过并不影响双方交换俘虏的进程。

李隆基虽说把郑鹏降职流放,但郑鹏是主持换俘的人,水泥配方也要经他经手,在换俘完成前,还在于阗镇坐镇。

郑鹏做事雷厉风行,收到朝廷的旨意后,外人都看到郑鹏很沮丧,可他还是第一时间和吐蕃方面协商,在过年前把批一批俘虏换回来。

第一批主要是伤兵和老幼,没有郑鹏的部下,也见有郭子仪和陆进,其实猜都可以猜到,卡尔罗和库罗,肯定对郑鹏重要人放在最后。

随第一批俘虏回来的,还有十名吐蕃的工匠,他们的任务是学习怎么制水泥,郑鹏要教会他们独立制出合格的水泥,这才能进行最后的交换。

为了让郭子仪早日回来,郑鹏过年时推掉一切应酬,在工场培训吐蕃那些土匠度过,用他自己的话来说,都混成这样,没什么值得庆祝,就是兰朵亲自邀请他到突骑施庆祝大唐新年也毫不犹豫地拒绝。

水泥的制作很简单,但是吐蕃工匠明显不如大唐工匠那般好学,基础又差,郑鹏差不多是从头开始教他们,教好后又得让他们试制水泥,好不容易学会,还要吐蕃方面派特使来检验水泥的坚韧性,前后足足忙乎了三个多月,终于在次年,也是开元八年三月初九在班公错与吐蕃交界的方,交换最后一批俘虏,交换时,那十名学会制作水泥的吐蕃工匠随着最后一批吐蕃俘虏一起回吐蕃。

“郑千骑使,已全部验明正身,人员和财货没问题。”一名负责后勤的营正向郑鹏禀报。

每次交换俘虏前,双方都会派人去验明正身,确认没有问题才交换,这些是必走的程序。

跟前几批不同,最后一批包括吐蕃向大唐赔偿的黄金和牲口,除了名单上的俘虏要一一验明正身,还得检验黄金的成色还有牲口的健康状况,大唐负责验收的人花费了不少功夫。

郑鹏放下手中的望远镜,把它交给一旁的女扮男装的红雀,点点头说:“很好。”

说完,径直驱马向前,一旁的红雀看到,连忙跟上,好像有默契一样,郑鹏刚驱马上前,对面的库罗和卡尔罗也驱马向前,双方大约相距二丈的距离时停下。

“郑监军,别来无恙吧?”库罗对郑鹏拱拱手,面带笑容地说。

笑容倒不是假,不过并不是针对郑鹏。

一想到完成任务可以到逻些城接受吐蕃赞赞普的封赏,库罗就有一种发自内心的兴奋。

走上一条不归路,对库罗来说,现在的重心是为葛逻禄一族谋取福利。

郑鹏苦笑地说:“让少族长失望,我现在被罢免,不再担任西域副监军,叫我郑千骑使即可。”

站在库罗旁边的卡尔罗呵呵一笑:“我们认可的是郑千骑使这个人,而不是名头,即使是郑千骑使,也值得我们尊重。”

说到这里,卡尔罗压低声音说:“此次能顺利换俘,郑千骑使功高至伟,交换完毕后,我们有一份厚礼奉上,以示我等对郑千骑使的一点点补偿。”

“这个还是免了吧,这事已经惹得朝野上下非议,再收大礼,反而坐实这个罪名。”郑鹏连忙摆手拒绝。

这时库罗适时站出来劝说:“郑千骑使,这是卡老的一番心意,绝对没有其它的意思,已经安排妥当,保证没人知道,放心收下就是。”

郑鹏也不想跟他们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径直开口道:“好了,既然验明正身,开始交换吧。”

“好,交换!”卡尔罗盼星星望月亮般等着学会水泥的吐蕃工匠回归,闻言马上同意。

双方各自归队,很快,最后一批俘虏开始交换。

郭子仪面无表情地站在队伍的前面,脸上没有劫余后生的喜悦,相反他人显得有些阴沉,他看了看迎面而来的那些吐蕃俘虏,眼里闪过一丝凶狠:就是这些吐蕃人,让自己那么多兄弟成为负累,也自己的声名受损。

要不是顾及身边的战友,郭子仪真想冲上去跟他们拼了。

抬头一看,远远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郭子仪心里一暧,眼睛闪过一丝欣慰的神色,不过很快又有些羞愧地低下头。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郭子仪还在被关押时,库罗找他喝过一次酒,过程跟郑鹏差不多,兄弟情断绝后,劝说郭子仪为吐蕃所用,席间说起郑鹏的事,就说大唐对有功将士薄情寡义,不肯救那些为国拼命不幸被俘的人,连累郑鹏把爵位和前程都葬送才换得郭子仪等人平安。

郭子仪阅人无数,看得出库罗没有说谎,心里充满了对郑鹏的愧意。

要不是自己,郑鹏也不会连爵位都没有,还要流放到大勃律,郭子仪相信,以郑鹏的性格,要不是为了把自己救出去,一向低调的郑鹏绝对不会干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还把自己的前途搭上。

其实不止搭上前途,简直以命相搏,换作别人,早就以叛国罪被处死,有可能还连累家人,就是郑鹏这么得宠,皇帝还是龙颜大怒,要不是郑鹏平时人缘不错,关键时刻有人替他说好话,说不定现在都关到长安的大牢受刑了。

这个兄弟,自己还真没交错。

郭子仪一行走得又快又急,刚走过双方议定的缓冲区,马上冲出一队大唐的刀盾兵,二话不说就挡在郭子仪等人的身后,用比人高的盾牌对着吐蕃的方向,倒着步后退,掩护着被吐蕃释放的战友撤退,免得吐蕃人在背后放冷箭。

看到郭子仪平安归来,早早就等候着郑鹏马上迎上去,一把抱住他,高兴地说:“太好了,太好了,大哥,你终于回来了。”

面对郑鹏的热情拥抱,郭子仪的动作有些僵硬,半响才轻轻抱了一下郑鹏,有些愧疚地说:“三弟,是大哥连累你了。”

要不是自己,郑鹏肯定不会自告奋勇抢下谈判的这个苦差,更不会同意把至关重要的水泥配方交给死敌吐蕃,要不是把水泥配方交给吐蕃,爵位和前途也不会丢弃,一想到这些,郭子仪就有一种自己为什么不死在战场上的想法。

郑鹏一脸不在乎地说:“大哥,千万不要这样说,不是你多次舍命相救,我早就死在乱军当中,要不是为了保护我,那些吐蕃人哪能困得住你,应该是小弟拖累你才是,就是有愧疚,也是我愧疚,是我连累大哥损了威名。”

保护将领撤退,本来就是士兵的责任,郭子仪知道,郑鹏怕自己心里不好过才这样说,心里暗暗感动,不过很快一脸不悦地说:“三弟,某知道这次能平安回来是你在背后出了大力气,其实你不必如此,不就是一条性命吗,给他就是,十八年后某又是一条好汉,你没必要用爵位和前途去换,太不值当了。”

“要是命都没有,这些功名利禄还有什么用”郑鹏一脸正色地说:“大哥,既然是兄弟,什么也不用说,正所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郭子仪眼前一亮,一脸正色地说:“没错,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放开郭子仪,陆进一下子抱住郑鹏,一脸激动地说:“老大,真没想到还能活着回来,想死你了。”

郑鹏给陆进一个有力的拥抱:“我说过,多少人来,多少人回,无论什么时候都不会留下你们,这是承诺,也是保证。”

说到这里,郑鹏有些沮丧地说:“可惜我没用,很多兄弟是躺在棺木中回去的。”

班公错一役,麾下的羽林军折了十之七八,死伤惨重。

陆进马上说:“吃了当兵这碗饭,一个个早就把生死置之度外,兄弟们不会怨恨老大,再说老大自己出钱把兄弟们回老家安葬,让他们魂归故里,还大力资助受伤的兄弟,为了救回我们,连爵位和前途都不要了,哪个兄弟对老大不是坚起大拇指,相信就是那些战死的兄弟泉下有知,也不会怪罪老大。”

“老大,你做得无可挑剔,兄弟们感激不尽。”

“就是,跟了老大,是我们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以后老大叫某向东,绝不向西。”

“这辈子跟定老大了。”

“要是郑千使不嫌弃,我们也想跟随郑千骑使左右。”

几名换回来的猛虎营兄弟也大声附和,就是李显城麾下几名死里逃生的士兵,也当场对郑鹏表示跟随的意思。

这时西域总管黄洋走过来:“郑千骑使,有话回去再说吧,这里是非之地,也不知吐蕃贼子有没有阴谋。”

郑鹏点点头,大声说道:“兄弟们受委屈了,什么都不用说,我和黄总管在营里设下酒席,先喝个不醉不归,好不好?”

“好!”众人一起齐声应道。

661 兄弟交心

换俘顺利,被俘的兄弟终于回来了,这次顺便救回大唐被俘的百姓,郑鹏放下一块心头大石,在给郭子仪洗尘的宴上开怀畅饮,也不知喝了多少,也不知什么时候醉倒的,总之喝得非常尽兴。狂沙文学网

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只有经历过生死边缘的人,才明白活着的可贵,在别人眼中,丢了爵位和前途的郑鹏太可悲,总有人觉得郑鹏在洗尘宴上的笑是强颜欢笑,可郑鹏知道,自己是发自内心的高兴。

真心为活着回来的兄弟高兴。

跟战死沙场的兄弟相比,活着已经很幸福、很奢侈,哪里还能计较什么。

郑鹏一觉醒来,向窗外看去,太阳快升到正空,自己放纵的一醉还真醉得可以。

从塌上坐起,正想叫红雀,无意中眼角一瞄,发现一个牛高马大的人静静地坐在房间的角落里,看到郑鹏醒来,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

是郭子仪,也只有他,红雀才会放心让他呆在房间里。

郑鹏楞了一下,很快笑着说:“大哥,这么早就起来了,昨晚喝了那么多,没事吧”

“早起?”郭子仪摇摇头说:“某一晚都没睡,想跟你谈点事,不过你喝得太多,就在房里等了一会。”

这时郑鹏才注意到郭子仪满眼的血丝和一脸的倦容,知道他心沉重,故作轻松地说:“大哥,憋了这么久,憋坏了吧,行,容我先洗个脸,一会就跟你喝花酒,我们喝最好的酒,找最漂亮的妞。”

昨晚喝了那么多酒,明显是有心喝醉,可喝了那么多都不醉,看来心思的确很重。

郭子仪也不知是好气还是好笑,都这个时候郑鹏还跟自己开这种玩笑,闻言没好气地说:“嘴上就没个正经的时候,先洗完脸再说吧。”

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前途差不多尽毁,普通人肯定接受不了,说不定一脸沮丧觅死觅活的,郑鹏倒好,舞照跳,酒照喝,郭子义愧疚得一夜没睡好,可郑鹏还没心没肺一觉睡到当空,这心真大。

郑鹏笑着说了一声好,好像有默契似的,这边话音刚落,红雀就端洗漱的东西进来。

洗刷完毕,郑鹏想了想,开口说道:“红雀,守一下房门,没我的许,不要让任何人靠近这里。”

“明白了,姑爷。”红雀应了一声,很快端着洗漱用品出去。

等红雀走后,郑鹏这才开口道:“大哥,这么早找我,有事吗?”

郭子仪点点头,犹豫一下,还是开口道:“三弟,做大哥的不好,连累你了。”

“不是说过不讨论这件事吗,我们兄弟之间,不要计较这些。”

“可某过意不去”郭子仪有些郁闷地说:“三弟你看得开,功名利禄一向视如俘云,某也知你重兄弟义,可你有替为兄想过吗,用这么大代价换回来,就是能回来某也心中有愧,别的还好说,水泥配方啊,关乎到大唐的千秋基业,让吐蕃得了去岂不是如虎添翼吗,皇上怎么想?天下的百姓怎么看某?传回家乡也是给家族抹黑,,实在不该救啊。”

要是让郭子仪选择,宁愿战死在那个不知名的山上。

被关押在吐蕃时,郭子仪心存着一丝侥幸,觉得听说的事是假的,是谋,回到大唐后,才知道传言非虚。

郑鹏知道郭子仪想什么,生怕他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闻言马上说:“大哥,别想多,救你只是顺便,我还没傻得拿大唐的千秋基业去换你一个,虽说我愿意,前提是皇上舍得才行。”

“顺便?三弟,你不用安慰某,都怪某没用,不仅没有好好保护你,还累你自毁大好前程,唉,悔不该当初。”

郑鹏有些无言,径直说道:“大哥,这里没有外人,也就没那么多顾忌,你想过没有,我是败军之将,为什么还能留在西域担任副监,还能主持这次换俘?”

“三弟交友甚广,有贵人扶持,背后还有博陵崔氏这个千年望门名族相助,再加上得到皇上的宠信,这点小事想必不难吧?”

“大哥,你也是出自官宦之家,你觉得皇上会拿大唐的江山社稷开玩笑?别说我只是一个小小的羽林军千骑使,就是皇亲国戚,在这种大是大非的问题上都不可能有半点让步。”

郭子仪闻言犹豫一下,忍不住开口问道:“三弟,你到底用了什么办法,让皇上许你在这里胡闹?”

这件事郭子仪也有疑惑,要知郑鹏是败军之将,职位也低,刚从吐蕃军队手下死里逃生,很多战友死在吐蕃手里,就是结拜兄弟也落在吐蕃手里,像换俘这种事,怎么也论不到他主持,因为谈判最怕就是不理智,都说知人善任,李隆基和朝中文武百官对郑鹏的脾肯定非常了解,说真的郑鹏是最不适合做这种事的人,可这差事偏偏落在他头上。

如说是李隆基宠信郑鹏,这一点也不可信,要知李隆基是一位明君,至少现在还是明君,真是宠信一个人,没必要把这种苦差给郑鹏,多给一些赏赐即可,然而,最不合适的郑鹏在这次换俘中挑了大梁,从而发生一连串看起来荒唐的cāo)作。

郑鹏淡然一笑,故作神秘地说:“一句话,也可以说一个承诺。”

“什么承诺?”

“五年”郑鹏伸出一个巴掌,在郭子仪面前晃了一下,低声地说:“五年之内,把吐蕃并入大唐的版图。”

郭子仪脱口而出:“怎么可能?三弟,这可是欺君之罪啊,你,你胡涂啊,怎么能给出这种承诺?你知不知吐蕃是诅咒之地?你知不知吐蕃有几十万控弦之士?你知不知大唐花了一百多年没攻下?你知不知五年过得有多快?你知不知吐蕃有了葛罗禄投靠,实力大增?你,你”

说到后面,郭子仪都不知说些什么了。

郑鹏给郭子仪的第一感觉是疯了,是不要命的疯,五年把吐蕃并入大唐的版图,就是吹牛也不是这样吹的。

大唐和吐蕃先后立国,从立国到现在,两国不知斗了多久,总的来说大唐占了面子却吃了暗亏,因为一个诅咒之地的存在,绝大多数时间是在被动防守,只有一代将才候君集率领最精锐的黑甲精骑深入吐蕃,其实也就突进几百里地,连吐蕃的都城都看不到就匆忙撤退,原因也是“诅咒”。

为了自己,欺君也敢?想到这里,郭子仪后背都在发冷。

郑鹏第一次看到郭子仪这么失态,都急得跳起来了。

不能再逗他,要不知一代名将弄个心脏病就不好,郑鹏突然说道:“大哥稍安勿燥,我有办法破掉吐蕃所谓的诅咒。”

看到郑鹏还是一脸不紧张的样子,郭子仪正想训他,突然听到郑鹏说可以破除吐蕃的诅员,整个人楞了一下,然后一脸不敢相信地说:“三弟,你刚才说什么,你有办法破解吐蕃的诅咒之地?”

“没错!”郑鹏信心十足的说。

“真的?你有仙术?不像啊,看你也不像神仙,快,说说你是怎么想的?都急死某了。”

郑鹏干咳一声,然后科普道:“吐蕃被称为诅咒之地,其实所谓的诅咒是因为地势太高,我们说高处不胜寒,其实高处不仅寒,就是呼吸也困难,大哥,我问你,你被抓到吐蕃,前期是不是很郁闷,感觉呼吸都不顺畅,脑袋还有一点想昏昏睡的感觉?”

“经你这一提,好像真有这回事,不过当时吃了败仗,又被人俘虏,以为是自己心抑郁所致,怎么,这些跟诅咒有关?”郭子仪吃惊地问道。

662 得陇望蜀

郑鹏摇摇头说:“当然不是,这只是一种不适应,准确来说,叫高原反应。”

“高原反应?这是什么,一种病吗?”郭子仪有些疑惑地说。

什么叫高原反应,自认见多识广的郭子仪想破头皮也想不明白怎么一回事。

沉吟一下,郑鹏开口说:“大哥,你听过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叶徒相似,其实味不同。所以然者何?水土异也这句话吗?”

“当然听过,这是《晏子春秋》里晏子所说的话,三弟的意思是,所谓的诅咒,其实是水土不报?”

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省时省力,郑鹏拍着手说:“没错,就是水土不服,像水土不服的例子并不鲜见,只是吐蕃因为地势太高,水土不服较为激烈罢了,没什么可怕的。”

“三弟的意思是有办法破解这种水土不服,等等,你要流放到大勃律,大勃律虽说是荒芜之地,但环境跟吐蕃相似,如此一来,这次换俘只是三弟五年吞并吐蕃的一步棋,不对啊,为什么把水泥交给吐蕃了,吐蕃地势险要,道路不畅,很难运输大型的攻城器,本来就不好攻城,把水泥给吐蕃,让它加固各险关城池,这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唉,还是为兄连累了你。”

水泥的威力,郭子仪心知肚明,郑鹏那么精明也让吐蕃拿了去,跟自己脱了关系,到时攻城,得拿多少将士的性命去拿下一座座水泥打造出来的坚城。

如果真是这样,自己的罪孽太重了。

郑鹏知道他担心什么,拍拍郭子仪的肩膀说:“大哥,放心,我敢把水泥的配方给他,自然有信心破解。”

看到郑鹏自信的眼光,郭子仪心中一动:“三弟,为兄这条命是你给的,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千万不要客气,尽管开口。”

郑鹏自顾坐下,看了看坐在对面的郭子仪,没有继续说这个问题,而是开口道:“大哥,回来后有什么打算?”

郭子仪毫不犹豫地说:“吃了当兵这碗饭,就没有后悔药,这次是栽了,不过胜负是兵家常事,败了找机会找回场子就行,对了,三弟你的路子比为兄的多,这事还得劳烦你。”

以二人的关系,郭子仪不跟郑鹏客气。

官场就是这样,有门路的轻而易举,没门路的跑断腿,郭子仪知道,郑鹏的认识的人比自己强太多。

这就是名将自带的光环吧,虽说受了一些挫折,可郭子仪的心态很好,人也积极向上。

百胜不殆的前提是百折不挠。

“兄弟之间,说劳烦二字太见外了”郑鹏毫不犹豫地说:“不知大哥有什么打算?”

“刚才说了,哪里跌倒就哪里站起来,要是三弟不弃,为兄还做你的左膀右臂,兄弟齐心其利断金,就不知三弟嫌不嫌弃。”

郭子仪很清楚,去哪里也没在郑鹏身边机会多,再说有郑鹏在,自己不用费心思勾心斗胆,一门子心思放在建功立业就行。

郑鹏长长松了一口气,有些如释重负地说:“不嫌弃,不嫌弃,刚才不知多担心大哥要走,不夸张地说,要是大哥不在,做什么都不得劲,大哥能留在这里,真是太好了。”

打仗自己真是外行,阿军不在了,曹奉、周权那些老部下也折了,身边有一个红雀,可她只擅长保卫和暗杀,单打独斗还行,让她练兵领兵肯定不行,郭子仪是自己过命的兄弟,文武兼备,自带名将光环,没人比他更合适。

郭子仪哈哈一笑,走到门口推开门,笑着说:“三弟,你出来看一下。”

外面冰天雪地,有什么好看的,郑鹏嘴里嘟嚷着,走到门外一看,整个人顿时惊呆了:人,营房外全是人,这些人笔直地站在雪地上,一个个帽子上、衣服上都是雪花,为首的,正是老部下陆进。

“这是怎么回事,你们站在这里干嘛?”郑鹏惊讶地说。

陆进单膝脆下,大声喊道:“请郑千骑使收留。”

“请郑千骑使收留。”后面几百人齐齐单膝跪下,一起大声喊道。

郭子仪在旁边解释几句,郑鹏这才明白,眼前以陆进为首的人都是换回来的俘虏,他们在这里请愿的目的跟郭子仪一样,都想跟随郑鹏。

军中有个不成文的规矩,换回来的俘虏,除了个别功勋突出,其余的人多半会按排一些无关要紧的闲职,像如去牧军马、运送辎重、驿卒一类,很难再有出头之日,原因很简单,俘虏大多受到肉体和精神方面的摧残,不适宜再去冲锋陷阵,也不知其中有没有被吐蕃收买的细作,郭子仪怕自己被边缘化,所以洗尘宴第二天,早早就在等郑鹏。

陆进等人知道自己的命运掌握主持换俘的郑鹏手里,也不知谁传出消息,那些不甘心平凡的人,一起请求郑鹏收留。

西域军中上下都知郑鹏重情、仗义、大方,爱兵如子,跟着他准没错。

郑鹏眼里有些惊讶,大声说道:“感谢诸位兄弟错爱,也不瞒大伙,这里的事一了,我就要去大勃律协助防卫,谁都知吐蕃一向把大小勃律视作自家后花园,哪里不仅环境恶劣,还非常危险,尔等一定要想清楚。”

陆进大声说:“郑千骑使,我们都清楚,都说败军之将,不足言勇,更没有条件挑肥拣瘦,只要郑千骑使不嫌弃就行,至于危险,在场哪个兄弟没受到吐蕃的气和折磨,早就想报仇了。”

“就是,吐蕃人把我们视为猪狗,差点没死在他们手里。”

“当年就是不小心中了埋伏,不服,得跟他们再打过。”

“小的兄弟就是死在吐蕃人手里,要是不报此仇,没脸回去见耶娘。”

“俺全村都让吐蕃人给杀了,反正没家可归,正好找他们算帐。”

“请郑千骑使收留,到时冲锋绝对不怂。”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都是想郑鹏收留。

郑鹏沉吟一下,摆摆手示意众人都静下,大声地说:“难得诸位有这份壮志豪情,行,我答应你们的请求,不过能不能收下,问这位郭百骑,他说哪个能留下,哪个就能留下。”

说到这里,郑鹏扭头对郭子仪说:“大哥,这些人就交给你了。”

这次换俘,从吐蕃哪里换回五千多人,大约有一半是历年失踪或被俘的将士,他们被俘后还有勇气留下,可以看出他们胆量很大,最重要一点,他们被俘还能活着从吐蕃回来,说明他们的身体素质不错,也习惯高原反应,可以省下不少功夫,到时就是到大勃律拉练,这些人也可以把自己的经验传授给身边的将士。

二千多被俘将士,一起到这里请求跟随自己的人大约有三百多人,看得出不少将士让吐蕃人折磨得心灰意冷,没了斗志和冲劲。

不管怎样,也不是想来就来,起码要身体健壮或有一技之长的人,还要看人品脾气,这种事交给郭子仪最合适。

“三弟,你还真是精明,上面怎么处置某的公文还没下就被你使唤了。”郭子仪有些无奈地说。

“没办法,能者多劳”郑鹏苦笑着说:“写奏折、工作交接、人员安排、筹备粮草、规划路线等等,估计要忙死我,大哥你可千万别推搪。”

郭子仪爽快地说:“行,你说怎样就怎样,不过我要陆进做我的副手。”

“没问题,这些人任你调配。”郑鹏面带笑容地说。

经历这么多挫折,昨晚还担心郭子仪会想办法回长安,没有郭子仪协助,自己就被动了,本来想找个机会让郭子仪留下,可想到他差点死在西域,又不忍心让他在这里冒险,没想到郭子仪主动提出留下帮忙。

不仅郭子仪主动留下,还有三百多名经验丰富、心理素质过硬的老手要加入,简直得到了陇,也望到了蜀。

663 父子谈心

阳春三月,茑飞草长,处处显理一片生机勃勃的气息,位处吐蕃多玛城旁的鄂陵湖,更是美如人间仙景。

远处的积石山顶一片白茫茫,那是没有融化的积雪,地上芳草菲菲,各种颜色的野花竞相开放,湖水清澈见底,可以清楚看到鱼儿在水里游来游去,走在鄂陵湖畔,仿佛置身于画卷中,简直美不可言。

境美,正在鄂陵湖上泛舟的次仁心情也很不错,刚刚接到接到赞普的嘉奖令,让次仁去逻些城受封。

据可靠的消息,这次回逻些城会被晋升为万户长。

别看千户长和万户长只差一个字,地位却有天壤之别,万户长是吐蕃武将的分水岭,晋升为万户长,意味着进入吐蕃武将的核心权力层。

“阿爸,孩儿能有今天,全靠阿爸的栽培,敬你一杯。”次仁主动举起酒,恭恭敬敬向坐在对面的坌达延敬酒。

这句话绝对出自真心,换作其它人,犯了那么大的错,早就撤职查办,不死也脱一层皮,也就是次仁有一个做大将军的阿爸,一次次给他机会,一次次替他擦屁股,一次次替他出谋划策,完了还把功劳都推给他。

坌达延的心情也不错,举起酒杯说:“上天庇佑,总算有一个好的结局,次仁,阿爸年龄大了,帮不了你多少,以后还是要靠自己,记得阿爸说过的话,凡事三思而后行,以后要靠你自己了。”

“孩儿谨遵阿爸教诲。”

父子二人轻轻一碰杯,然后一饮而尽。

坌达延喝完,开口道:“那些工匠都安排好了没有?”

“回阿爸的话,都安排了,一半送到逻些城交由赞普处理,先巩固逻些城,剩下的一半留在这里开设工场,提升边境的防御能力,都派了最可靠的人保护,请阿爸放心。”

“水泥配方没问题吧?检验过吗?”

次仁信心满满地说:“没问题,工匠中有二个就是我们家族的人,精明可靠,大唐想糊弄可不易,回来后也让他们第一时间制作了一小批样品,一点问题也没有,赞普的特使亲自用大刀检验过,要不知赞普也不会下嘉奖令。”

坌达延满意地点点头:“很好,有了水泥,吐蕃简直如虎添翼,对了,大唐那边有什么动静没有?”

“还真有一些异常,阿爸,郑鹏从西域各军府挑了不少精兵,还把安西最精锐的虎营调到麾下,跑到大勃律去了,其中会不会有什么阴谋?”

“阴谋?次仁,说说你的看法。”

“郑鹏擅自用水泥救回他的结拜兄弟,大唐狗皇帝知道后非常生气,把他撤职查办,还流放到大勃律,按理说他是戴罪之人,反而以练兵的名义带了那么多精锐到大勃律,这里面会不会有什么阴谋?”

“学会分析,不错”坌达延不紧不慢地说:“不过这个结果很正常,无须大惊小怪。”

看到儿子一脸倾听状,坌达延继续说:“大勃律是大唐插在吐蕃边上的一颗重要的钉子,位置险要,意义特殊,若是没大唐的保护,大勃律就是我们嘴边的一块肉,吐蕃跟大唐彻底撕破脸皮后,他们不想大勃律沦落,只能派重兵来守护,再说郑鹏虽说犯了错,可他还很有用,大唐的狗皇帝肯定不会放弃他,派多点人保护他也在情理之中。”

次仁的眼珠子转了转,主动请缨道:“阿爸,大勃律可不是于阗镇,要知大勃律就是吐蕃的后花园,要不孩儿领一队精兵,把郑鹏人那家伙抢来,让他替吐蕃效力,如何?”

坌达延想了想,最后摇摇头说:“一动不如一静,此事容后再议。”

“阿爸,为什么?如果说大勃律是一块肉,那姓郑的可是一块龙肉,赞普对这个人非常欣赏,经常跟身边人为什么吐蕃不能出像郑鹏那样的人才,要是把他抓来献给赞普,肯定是大功一件。”

弄个配方就升万户,要是把捣弄出配方的正主抓来,岂不是功劳更大?说不定赞普一高兴,把最美的公主嫁给自己,以后就青云直上,功名利禄应有尽有。

坌达延摆摆手:“连番大战,吐蕃需要休养生息,再说得了配方,配方留着不用就是浪费,我们需要时间把边境的防御工事加固,把吐国打造成固若金汤,这才是关乎到吐蕃千秋基业的大事,完成这项工程,起码需要三到五年的时间。”

说到这里,坌达延自信地说:“相信大唐也是这样想的,赞普已经下令,没事尽可能不要招惹大唐,相信三到五年内大唐也会把精力放在用水泥提升防御上,可以轻松一点了。”

次仁有些想不明白地说:“阿爸,大唐的城池本来就不好攻打,有了水泥,攻打更是艰难,为什么给他们缓冲的时间?”

吐蕃上下,做梦都想征服大唐这个富得流油的国度,次仁也一样。

坌达延长叹一声,拍拍次仁的肩膀,语气深长地说:“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有实力去挑战老虎的,这叫勇气;没实力还去挑衅老虎的,那叫不自量力,大唐君明臣贤,人才济济,国力更是如日冲天,此时去惹它就是以卵击石,没有胜算,还有可能抬来祸患,没必要。”

“阿爸,你是吐蕃最聪明的人,连你都没有办法吗?”次仁有些不甘心地说。

一想到大唐富饶,特别是大唐那些美得如花、嫩得如水的美人儿,次仁的心就痒痒的。

“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大唐发生极大的变故,要么天灾,要么**,最好是天灾**一起来,国力削减一大半,吐蕃才有一丝机会”坌达延苦笑地说。

自己也是不甘,可是实在没办法,都说一力降十会,在大唐绝对的力量面前,吐蕃还真不是对手。

看到儿子有些沮丧,坌达延安慰他说:“次仁,不要灰心,我们不能东进,但西面还有那么多土地,有的是美女和财货等着我们去抢,有了水泥,我们可以更放心腾出手西扩,嘿嘿,要是我们吐吞大食和河中诸国,实力大增,到时再跟大唐一较长短。”

次仁眼前一点,很快点点头说:“阿爸英明,孩儿受教了。”

就在次仁父子在鄂陵湖上泛舟议论天下局势时,郑鹏也率队到达于一位名为喀巴尔山的地方,这里正是大唐与大勃律交界的地方。

喀巴尔山的东面,属于大唐,西面,则是大勃律的领地。

664 再见元宝兄

要想拿下吐蕃,不仅仅适应高原气候,还要在高原气候上形成战斗力,郑鹏人决定以梯级的方式进行,先适应一个高度,然后慢慢提升,一步步适应高原气候,喀巴尔山营地郑鹏计划中的第一个营地。

“三弟,都安排好了。”郭子仪到郑鹏专属的营房内,对懒洋洋坐在躺椅上的郑鹏说道。

“大哥辛苦了,来,坐下尝尝小勃律王送来的耗牛肉干,挺有韧劲。”

天朝上国的特使前来,小勃律国上下都很重视,勃律王封没谨在宫中设宴,并派王子亲自去邀请,不过郑鹏以公务为由婉拒,封没谨看请郑鹏不到,就派人送来大量的慰问品,郑鹏最喜欢的就是耗牛肉干。

郭子仪不客气地坐下,拿起一根耗牛肉干边啃边说:“小勃律王还真是懂事,送了那么多慰问品。”

“当然,大勃律投靠吐蕃,大唐跟吐蕃翻脸后,要知大小勃律向来不和,做梦都想吞并对方,这里就是众矢之的,我们到这里就是为他们保驾护航,能不好好招待吗,别说粮草和肉食,三弟,估计你向小勃律王提亲他答应都不带考虑的。”

勃律自东晋以来就存在,有波伦、钵卢勒、钵露勒、钵露罗、钵罗、勃律等不同译名,唐朝多称勃律,后被吐蕃击破,分裂成为大勃律和小勃律两个国家,留居原地者大勃律,向西北迁移的叫小勃律,开元初年,小勃律王没谨忙因为受到吐蕃(今青藏高原)的压迫,亲自入长安表示臣服唐朝,从此成为大唐的附属国,向大唐进贡,并接受大唐的庇护。

“大哥,免了吧,家里二个都让头痛,要是我敢在这里成亲,崔家老头非得扒了我的皮不行,要不,你来提亲?”

自己在这里,留了二女在长安独守空房,要是在这里喝喝花酒,估计崔源还能一只眼开一只眼闭,要是自己在这里弄个小妾,视孙女如命根的崔源肯定不会坐视不理。

“算了,大丈夫应以建功立业为首任,再长某现在是戴罪之身,儿女情长以后再说吧。”

两人很有默契地相付一笑。

顿了一下,郑鹏开口问道:“大哥,将士们怎么样,到这里还适应吧?”

郭子仪有些沉重地说:“的确需要适应,一路上不断有人头昏眼花,还有不少人胸闷、呕吐,不少人反映呼吸不畅顺,估计这些就是三弟所说的高原反应,幸好把营地设在这里,随军郎中及时照顾他们,问题不大,要是再向上走,估计有更多的人不适。”

“万事开头难,急也没用,只能慢慢来了。”

“三弟”郭子仪有些担心地说:“我们还没有形成战斗力,要是吐蕃趁机偷袭怎么办?”

郑鹏信心满满地说:“不会,吐蕃三到五年内不会招惹大唐,这段时间正是我们适应和成长的最佳时机?”

“哦,何以见得?”

“拨汗那之役和班公错之役,吐蕃折兵损将,没那么快恢复元气,再说他们好不容易达到目的,自然要时间提升吐蕃的整体防御,简单来说,吐蕃索要水泥配方,可以默认他们无力攻破水泥建成的堡垒和城池,放弃东进,而是把精力放在西扩。”

郭子仪认同地说:“水泥做的堡垒堪比石头,中小型的投石机都起不了作用,碰上水泥修筑的固堡,就是大唐的军队看到也头痛,更别说不擅攻坚的吐蕃人,舍东望西是他们最明智的选择,可三弟你的赌注,也太大了。”

五年把吐蕃划入大唐的版图,也就是郑鹏敢夸下这种海口。

问题是,郑鹏夸下不少海口,可最后他都变成现实,这让郭子仪也不敢轻视。

“下得大,赢得也多”郑鹏懒洋洋地说:“人生有几个五年,我可不想大半辈子都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过,老实说,五年都太久了。”

郭子仪闻言摇摇头,不说话,对自己这个三弟的惊人之言,都有些免疫。

二人正在说话时,外面突然传来陆进的声音:“报!”

“进!”

陆进快步走到郑鹏面前,先恭恭敬敬行了一个礼,然后大声说:“郑千骑使,有一位自称是新任营正的人,正在营门外候着。”

“营正?军部空降来的?”郑鹏有些惊讶地说。

怎么回事,不是说好这里由自己全权负责的吗?李隆基改变主意了,派人来制肘自己?

郭子仪看出郑鹏疑惑,开口道:“三弟,不用猜哪么多,去看看不就清楚了吗?”

郑鹏一听也是这回事,闻言点点头,带着二人径直奔向营门,红雀看到郑鹏出来,也不着声色跟在后面。

出到营门,郑鹏看清站在营门的人时,不由瞳孔一缩,不过很快眼前亮,笑着走上去:“崔兄弟,怎么是你?”

营门处,站着一个白衣少年郎,鲜衣怒马,可在郑鹏眼里却像元宝一样可爱,正是郑鹏人生路上的贵人兼好友崔希逸,他不是在不良人中担任不良尉的吗,怎么摇身一变,成了营正?

不知为什么,每次看到崔希逸,郑鹏都有一种心情美好的感觉。

崔希逸哈哈一笑,一把抱住郑鹏:“好兄弟,应了你那句有缘千里来相会,我们又见面了。”

郑鹏用力跟他抱了一下,很快疑惑地问道:“你怎么来了?营正?转行了?”

崔希逸左右看了看,低声说:“一会再说。”

“好,请。”

很快,郑鹏、郭子仪和崔希逸一起回郑鹏的营房。

“飞腾,这位是?”崔希逸看着郭子仪,开口问道。

郑鹏拉着郭子仪上前,大方地说:“这位是我的结拜大哥,姓郭,名子仪,大哥,这位是我的好兄弟崔希逸,两位都是自己人,好好认识一下。”

崔希逸身为不良尉,哪里不认识郭子仪,他故意这样说的目的是提醒郑鹏有外人在,郑鹏有心让两人结识,于是趁机让两人相互结识。

郭子仪闻言,爽朗地说:“原来是希逸兄,早就听三弟提过你,久仰大名。”

因为崔希逸职位的特殊性,每次找郑鹏者是神神秘秘,郭子仪知道有这号人,但并未深交,不过他相信郑鹏,郑鹏说是他的好兄弟,那人品肯定没问题。

崔希逸有些惊讶,有些深意地看了郑鹏一眼,然后大方地说:“某也听飞腾多次提起子仪兄,真是闻名不如见面,久仰久仰。”

665 新三兄弟

看到二人有种惺惺相惜的感觉,郑鹏心中一动,忍不住开口道:“二位都是我的好兄弟,叫名号太生分了,辈份也有些乱,相识是缘,能聚在这里就是分,有缘有分,不如我们三人一起结拜,如何?”

郭子仪对郑鹏很信任,也是一个爽快的人,闻言马上说:“这个主意不错,库罗走后,一个大哥,一个三弟,名不副实,要是希逸兄不嫌弃,最好不过。”

库罗割席断义后,三兄弟只剩二人,平日称呼起来也有些别扭,郭子仪都打算是不是改变一下称呼。

崔希逸眼前一亮,一脸兴奋地说:“这个主意好,刚才心中就有这个念头,只是不好提出,说真的,某还怕子仪兄嫌弃呢,是飞腾兄弟也就是某的兄弟,能跟子仪兄这种英雄好汉结拜,简直就是三生有幸。”

作为不良尉,崔希逸对郭子仪的资料了如指掌,郭子仪是武状元,又在战火中证明过自己的英雄人物,被郭可棠刺激下投身军旅的崔希逸对那些武艺高强的人很敬佩。

能让崔希逸佩服的人不多,而郭子仪是其中一个。

要是跟郭子仪结拜,崔希逸心里一百个愿意。

没想到二人一拍即合,顺利到郑鹏不敢相信,高兴之下给三人排了一下次序,巧了,论年龄崔希逸排第二,正好填补库罗所留下的空缺。

择日不如撞日,三人当场行礼,成为结拜兄弟。

最高兴算是郑鹏,跟库罗结拜,完全是看在郭子仪的份上,二人可以算是结拜但不深交,就是割席断义也不可惜。

于阗镇跟库罗交谈时,听库罗说到兄弟情谊时,郑鹏一度很感激库罗没有自己没有提防的时候出卖,不过后来综合情报,觉得库罗的话不能尽信,很简单,虽说被吐蕃威胁,但葛逻禄内部还没有统一,有不少忠于大唐的中坚份子,而库罗也不想完全站在大唐的对立面,对葛逻禄最后的结果是左右逢源、都不得罪,没到最后关心不会轻易冒险,再说自己是大唐的重要保护对象,一着不慎就会败露,这才没有出卖兄弟的事发生。

偷袭突骑施、袭击龟兹重镇,事发后干脆地割席断义,看得出库罗也是一个心狠手辣的人物。

双方站到了对立面,道不同不相为谋,郑鹏对库罗也断了念想。

一番相互行礼后,郑鹏惊讶地说:“二哥,你怎么来了,怎么,皇上信不过我?”

承诺五年拿下吐蕃,从李隆基哪里拿到很大的话事权,突然空降一个营正,虽说是自己的老熟人,郑鹏也有一丝介蒂:不是担心崔希逸来抢功,而是怕李隆基对自己的态度转变。

在大唐,没什么民主自由,什么事都是皇帝一个人说了算。

崔希逸摇摇头,一脸认真地说:“三弟,皇上要是不相信你,也不知派一个你知根知底的人来,是某不想再生活在黑暗里,想跟你一起轰轰烈烈做一番事业,放心,全听你的。”

郑鹏高兴地说:“这话有道理,现在人员以虎营为主体,虎营擅打硬仗、血仗,但斥候方面是一个短板,有二哥在,正好补上这块缺陷,太好了。”

崔希逸说的话很有道理,要是李隆基不信任自己,可以暗中监督,不用派一个自己知道底细的人。

对郑鹏来说,反而希望李隆基派人暗中盯着,自己没反心,身正不怕影斜,有人盯着也好,就是有人背后说自己坏话也不怕。

“没问题,这是某擅长的,不过三弟,你把水泥配方给了吐蕃,吐蕃的防御会提升好几个级别,某没有反对你换俘的决定,但这样不是给自己挖坑吗?”崔希逸担心地问道。

英雄所见略同啊,郭子仪也担心这个问题,现在崔希逸也提了出来。

郑鹏信心满满地说:“我一向不打没有把握的仗,请二哥容我卖个关子先保密,也请二哥放心,敢把水泥配方给吐蕃,自然有破解的办法,现在要做的,就是让将士们熟悉和习惯这里,克服水土不服的难题。”

崔希逸一脸认真地说:“三弟放心,你说怎么办,某就怎么做,一定全力配合。”

“某也一样”郭子仪也一脸严肃地说:“全听三弟的。”

郭子仪文武双全,是能力挽狂澜一类的名将,崔希逸做事小心谨慎,擅长收集情报,两人都是不可多得的人才,郑鹏一下子网罗了二位未来的名将,不由心情大好,高兴地说:“兄弟齐心,其利断金,让吐蕃这个蛮夷之国,成为我们兄弟名留青史的不朽功勋。”

名留青史,不朽功勋?

郭子仪和崔希逸眼前一亮,很有默契地说:“兄弟齐心,其利断金。”

郑鹏高兴地说:“今天太高兴了,一定好好庆祝一番才行,一是为二哥接风洗尘,二是庆贺我们义结金兰,别的不说,一定喝个痛快。”

在郑鹏的操办下,喀巴尔山营地举行一场盛大的宴会,普通将士加肉加酒,郑鹏在中帐大营宴请军中将领举杯畅饮,不过军中禁酒,好在是在休整期,可以酌情喝一点。

山高皇帝远,郑鹏让亲信守住中帐大营,门一关,喝个天昏地暗也没人知道。

晚上喝得有些多,不过喝的是西域上等的葡萄酒,三人的酒量也不错,第二天一早就醒来了。

简单洗刷后,三人登上校场边上的点将台,观看下面的士兵训练。

喀巴尔山营地海拨大约是二千米,经过近三天的休整,很多将士已经初步适应这里的环境,原来头昏眼花的将士大部分挺了过来,郑鹏不敢让将士们进行高强度的训练,都是列列队形、简单训练一下就算完事。

看到训练的将士明显不在状态,郭子仪有些感叹地说:“一个水土不服,老虎成了病猫,二弟,三弟你们看,虎营的那伙无法无天的家伙,一个个像二三天没吃饭的样子,这高原反应还真是可怕。”

崔希逸点点头说:“是啊,都不在状态,要不是高原反应,估计吐蕃在太宗时期就被灭国了,那里轮得到它这般猖狂,不过有三弟,吐蕃就像兔子的尾巴,长不了。”

郑鹏没说法,突然大声叫道:“陆进。”

陆进闻言马上跑过来,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军礼才说:“末将在。”

私下怎么说话也没关系,但在正式场合,所有人都要维护郑鹏的权威。

“说说军中的最新情况。”

陆进应了一声,很快说道:“伤兵营昨天有八百三十二人,今天剩下五百七十一人,出伤兵营的兄弟都已归队,有十二人因严重的伤寒没法控制,已按郑将军的嘱咐,送回于阗镇休养,其中有一个途中死去。”

郑鹏点点头说:“死了一个?这事有多少人知道?”

没想到,刚到营地不到三天,就出现了死亡。

“后勤营的黄队正,还在某,知情人不超过十个,都让他们嘴巴放严实点。”

“明白了,死继续训练。”

高原反应因人而异,有的人第一次到高原地区没一点不适应,而有的人根本不能适应高原气候,对于那些反应特别严重的,留在这里有可能害了他们性命,把他们送回山下即可。

这次训练的人也就八千余人,居然有八百多人不适应要郎中护理,还有人因严重不适应死亡,高原反应比郑鹏想像中严重。

吐蕃号称“诅咒之地”,还真是名不虚传。

崔希逸看到郑鹏有些担心,故意岔开话题:“三弟,这区区八千人,会不会少了一点?为什么不多要一点人?”

吐蕃可是有几十万控弦之士,就凭这里八千人想灭了吐蕃,有点不现实吧?

别人不知清楚,以为郑鹏在班公错的表现不好,在换俘上存在过失,受到很严厉的惩罚,可崔希逸是知情人,知道一切都是按郑鹏预先制订的计划走,现在整个西域都在为郑鹏做配合,人员也随郑鹏挑,可郑鹏只挑了这么一点人。

有信心是好事,但肓目的自信会导致不可挽回的后果。

666 西门四军

郑鹏知道崔希逸是为自己好,耐心解释道:“小勃律是战略要地,人数多了会引起不必要的猜忌和针对,再说小勃律只是一个小地方,能提供的粮草有限,全靠大唐动输压力也大,兵贵在精不在多,只要训练得当,八千人,足矣。”

郭子仪信心满满地说:“卧薪尝胆,三千越甲可吞吴,想当年太宗当年以区区三千精甲精骑就能力拒几十万大军,八千人足够了,再说三弟这般有信心,到时肯定有应对之策。”

崔希逸点头附和道:“其它人说这种话,某绝对不信,不过是三弟说的,那另当别论,只是,这些士兵,训练有些松散,一团和气呢。”

校场上全是士兵,虽说一个个都在努力训练,精神头明显不够,也没什么干劲。

一团和气形容家庭不错,可放在军队上,跟混吃等死差不多。

郑鹏深有同感道:“乱而不聚,精气神欠佳,的确需要改变,不过无论怎么变,都要二位兄长大力支持。”

“还有什么好说的,三弟,某就是给你打下手的。”崔希逸拍着心口说。

郭子仪更是动情地说:“某的前程和性命都是三弟给的,什么都不说了,来这里就是支持三弟的。”

看到二人这么支持自己,郑鹏心里暗暗高兴,随口问道:“二位兄长,跟你们说句心里话,到这里练兵,我也是摸着石头过河,见步走步,郭大哥和崔二哥都是经验丰富的老将,依你们看,这兵该怎么练?”

郭子仪看到郑鹏把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沉吟一下,率先说道:“都说水无常态、兵无常形,无论如何都要做到令行禁止,这些人以虎营为架构,集合各方精锐,大多桀骜不驯,训练要注重训练他们的纪律。”

“大哥,你这话小弟不敢认同”崔希逸忍不住发表自己的意见:“吐蕃的地形多山、峻险,阵列式的进攻受限,阵形很难展开,特别是我们面对吐蕃几十万控弦之士,需要的是随机应变,依某之见,把将士训练成精锐小队模式,用蚁啃象的方式一步蚕食吐蕃的力量,积小胜为大胜。”

两人有不同的见解,郑鹏看看台下伸长耳朵在偷听陆进,招招手说:“陆进,别偷听了,上来。”

陆进的职位是风纪使,工作是拖着一根风纪棍到处巡视,看到哪里做得不好就敲打几下正纪,经过点将台时无意中听到郑鹏一行在说练兵的事,一时好奇心起,假装不经意路过,一边慢走一边竖起耳朵,没想到让郑鹏看在眼内,只能硬着头皮上去行礼:“见过郑将军。”

原来率着一营的万骑军,现在统率了八千多人在这里镇守,叫千骑使有些不合,郑鹏的右万骑中郎将的官阶还在,人少时陆进喜欢的叫显得亲密的千骑使,在人多的时候直接唤作将军。

郑鹏也懒得跟他计较,径直问道:“陆进,要是让你率兵去打吐蕃,你会怎么训练你的部下?”

“将军,末将怕说得不好。”

“好不好不是你说的,是我判定的,有什么就说什么好了。”

陆进想了一下,很快说道:“快,让他们快,某总结了一下吐蕃这么些年作边境作威作福的原因,其中有一项就是吐蕃的机动性很强,作战大多数时候是清一色骑兵,来去如风,经常把大唐的军弄得找不到北,要想对付他们就是以其人之道还以其人之身,只要我们做得比他们更快,快速运转,快速出击,肯定让他们吃大亏。”

偷偷瞄了郑鹏一下,陆进讨好地说:“当然,你是老大,一切都是老大说了算。”

郑鹏想了想,突然大声叫道:“传令兵,击鼓,全员集合。”

一声令下,校场上很快响起有节奏的鼓声,听鼓点就知是集合的信号,很快,无论是训练的将士还是轮休的将士,全部向点将台集中,就是郭子仪、崔希逸、陆进等人,全到点将台下面列队站好。

没多久,一员穿着明光铠的中年彪形大汉大声汇报:“禀将军,除去值勤的将士,所有人已集结完毕。”

禀报的人叫宋冲,年约三十岁,方脸大耳,虎眼鹰眉,游击将军兼虎营营正,别看他禀报时一脸恭敬地样子,他可是号称安西第一猛将。

据说宋冲练成一身硬功,用拳头大的木棍敲打他只能给他抓痒痒,特别是脑袋,练了传说中的铁头功,也不知是遗传还是练功的需要,宋冲的头是光的,没有头发,要不是他浑身散发着一种生令勿近的气息,真以为他是和尚。

郑鹏看了宋冲一眼,挥挥说:“宋将军辛苦了,回列。”

宋冲说了一句不敢,然后回列,跟郭子仪、崔希逸站在第一队伍。

等宋冲回到队列,郑鹏看了一下校场上黑压压的人群,心里暗暗点了点头。

真不愧是西域的精锐,几千人在校场上集中,除了虎营外,都是从各军府、兵所调过来的,彼此没有配合过,可集合时还是整整齐齐,一个个笔直站在哪里,没有人说话,也没人晃动,都在等着训话。

除了春风拂过旗帜的烈烈声,现场鸦雀无声。

郑鹏干咳一声,大声地说:“将士们,辛苦了。”

“不辛苦!”校场上的将士齐声应答,声音之大,不断在山间回荡。

挥挥手让众人静下,郑鹏继续说:“皇上派我们到这里防守,防止吐蕃侵犯小勃律又以小勃律为跳板把爪子伸进大唐,入驻喀巴尔山营地已经三天,鉴于在场诸位来自西域不同的军府或所兵所,存在不少职位冗繁、重叠的情况,这次集合,就是需要在人事上作一下安排。”

台将下的一众将士闻言不由把腰一挺,一个个睁大眼睛、竖起耳朵,听郑鹏怎么安排。

这次抽调的都是精锐,临时编制的小队里,有可能一个小队有几个火长或什长,这次集合,只知是协助防守小勃律,像番号、分配这些大伙都不知道,集合时众人就猜出有重要事情宣布。

虽说都是精锐,可没人敢对郑鹏不敬,别看郑鹏在班公错吃了亏,他能在敌人多重包围和搜索下安全脱身就够吹嘘一辈子了,再说郑鹏过往的军功和声望摆在哪里,还真没人敢挑战郑鹏的地位。

有些不怀好意的人原以为郑鹏被流放了,要失去圣宠,可有脑子的人不这样想,郑鹏没流放前麾下只有区区三四百人,流放后反而统率了八千多精锐,分明是明降暗升。

郑鹏没理会众人的想法,而是继续说:“小勃律是大唐的西大门,我们协助防守大唐的西大门,就叫西门四军。”

西门?四军?

为什么叫四军,而不是叫一军、二军、三军呢?

就在众人疑惑时,郑鹏主动开口解释道:“为什么叫西门四军呢,很简单,喀尔巴山营地合计入驻了八千六百三十二人,我会把其中八千人编成左、中、右、前四军,所以简称北门四军。”

把人分成左、中、右、前四军众人都理解,问题是,明明八千六百多人,为什么只编八千人?

不少人大眼瞪小眼,有的忍不住小声议论起来。

“报”宋冲突然大声说:“末将有事不明,想请教郑将军。”

“准!”

宋冲大声地说:“刚才将军说了,营中集结了八千六百三十二人,为何只编排八千人,剩下六百余人怎么办安排?”

话音一落,现场一片寂静,所有人都盯着郑鹏,看看他要说什么。



667 花式组军

郑鹏看了看站在点将台下面的众将士,突然大声问道:“诸位,你们都知我是谁吧?”

突然说这么一句,在场的人全都惊呆了,很快,有人大胆地说道:“整个西域,谁不知郑鹏郑将军。”

“对啊,郑将军可是西域的战神。”

“西域上下,谁不知郑将军仁义。”

“不夸张地说,就是不知监军御史也知郑将军。”

“要不是郑将军作统帅,某就不会拼破头皮去应征。”

郑鹏在西域立功多,不克扣将士钱粮、不贪没将士功劳,对麾下将士大方,在西域将士中声望很高,台下清一色的称赞加膜拜,就是平日自视极高的宋冲,也表态说佩服郑鹏。

反应比想像中的还要好,郑鹏眼中露出一丝骄傲的神色,再次挥挥手,示意众人静下后,大声地说:“在这里本将可以保证,成为我的兵,尔等绝对不会后悔,不过,你们就是想成为我的兵,也得自身优秀才行,西门四军只收八千人,不能多也不能少,剩下的就作预备队,缺一才能补一。”

还有预备队?

众将士先是有些惊讶,不过很快释然,都说强将手下无弱兵,要知郑鹏带的兵,第一次带的是虎营虎头队,第二次是羽林军,都是军中精锐,还真没带过普通士兵,挑剔一点很正常,大伙都相信郑鹏的人品,知道只要好好训练,有能力总会有出头之日。

当兵嘛,有多能耐就吃多少饭,不亏心。

跟着郑鹏,就是预备队也比普通的部队有前途。

“郑将军,什么时候开始挑选,有什么准则吗?”人群中有人迫不及待大声问道。

“这个问题问得好”郑鹏赞扬一句,很快大声地叫道:“宋冲、郭子仪、陆进、崔希逸,尔等四人上来。”

宋冲闻言心中一喜,大声应了一声,跟郭子仪、陆进等人一起登上点将台,并在郑鹏的示意下,面向校场的将士一字排开。

在众将士疑惑的目光中,郑鹏拿了一个自制的简易话筒大声介绍:“诸位静一下,台上这四位,将士位估计有些认识有些不认识,有些了解有些不了解,容本将介绍一下。”

不等众人发声,郑鹏开始郑重介绍起来:

“第一位是宋冲,相信在场绝大部分都认识,游击将军兼安西虎营营正,号称安西第一猛将,参加的血仗、硬仗不计其数,功勋显赫,曾单枪匹马直敌人中军大营取下吐蕃千户的首级,我们一起为宋将军鼓掌。”

现场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和喝彩声,宋冲向前踏出一步,双手抱拳向四周致谢。

介绍第一位,郑鹏马不停蹄又介绍第二个:“第二位是郭子仪,羽林军百骑长,武状元,在西域多次立下奇功,西征拨汗那时,就是郭百骑第一个攻入连城,勇冠三军,在最近班公错之役中表现极为出色,要不是中了敌人的毒箭被俘,说不定职位在本将之上了,不管怎样,让我们为郭百骑鼓掌。”

郭子仪被俘让他的履历不够完美,但是他是武状元,又多次证明过自己,军中最佩服就是勇士,现场响起的掌声比宋冲还要响亮。

“第三位是崔希逸,将门忠烈之后,游击将军兼辎重营营正,多次立功,曾在狼牙堡率兵击退十倍于已的吐蕃贼子,这次到喀尔巴山营地就是皇上亲自钦定。”

“第四位是陆进,羽林军百骑长,将门之后,曾任虎营虎头队什长,作战勇猛,智勇双全,是军中公认的新一代将星。”

每介绍一个人,现场就响起一片热烈的掌声和喝采声。

等众人掌声停下,郑鹏继续说道:“现在可以解释二个问题,为什么我们号称西门四军,加入西门四军有什么准则,本将会围绕台上刚刚介绍的四位建军,四人每人统帅一军,合起来就是四军,至于怎么加入,简单,向点将台上的四位推荐自己,只要打动他们即可。”

这样也行?

不仅台下的将士有些惊讶,就是台上站着的宋冲、郭子仪等人也吃了一惊。

可以自行挑选部下,这是多大的信任,权限也太大了吧。

郭子仪、陆进和崔希逸知道郑鹏的为人,心里又是惊讶又是感激,可三人都没说什么,而第一次跟郑鹏的宋冲大吃一惊,回过头恭敬向郑鹏行了一礼,有些激动地说:“谢将军信任,可这样选人,会不会不合规规?”

有人的地方就有斗争,军中不见得比朝堂简单,做将领的生怕手下夺权,千方百计搞平衡之术,还处处提防手下架空,像郑鹏这样放权的,宋进还是第一次看到。

郑鹏眯着眼睛说:“宋将军是觉得本将没有眼光,还是觉得自己没有能力统帅一军?”

“末将不敢对郑将军有半分质疑,也相信自己有能力带好二千部属,只是觉得自行组军这件事没有先例。”

宋冲哪里敢怀疑郑鹏,要知郑鹏虽说年纪不大,可他的资历、军功还有声望都已足够,最重要他的人脉极广,还有博陵崔氏做他的靠山。

有一点不能忽视,郑鹏丢了爵位,丢了副监军的要职,但是他羽林军令押千骑使的职位还在,天子亲军就是不同,镇守西域西大门这么重要职守,军部连监军也不派一个。

也就是说,郑鹏组建的西门四军全由他一个人说了算。

宋冲能当上安西虎营营正,除了勇猛外,智也不能少,哪能看不出郑鹏的特别,哪敢质疑郑鹏。

郑鹏挥挥手说:“没有先例,那本将就先开这个例,宋将军只管放手去做即可,出了事本将一力承担,当然,不是组了军就万事大吉,本将会不定时举行比各种军中竞赛,谁表现好,谁就多拿多占;谁表现不好,也会有相应惩罚,明白了吗。”

“末将明白。”

刚刚给宋冲解释说,点将台下有人举起手大声说:“报,小的有事想请教郑将军。”

“准!”郑鹏简单直接地说。

一名身材高大的士兵向旁边走了几步,站在队列中间大声问道:“郑将军,小的原是一名队正,现在编为一名普通的列兵,请问原来的职位和补贴怎么算?”

这话一出,不少人把目光投向郑鹏,等待郑鹏的答案。

能进入喀尔巴山营地的人,都是从西域各军部、部落抽调的精英,高职低配的情况不少见,不少人早就想问这个问题,只是部队刚入驻营地时,很多人出现水土不服的情况,刚加上刚到营地很多事要做,一时顾不过来,现在开始要组新军,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

郑鹏早就想好这个问题,闻言马上解释道:“每一位进入喀尔巴山营地的将士,根据职位不同,都会有一份相应的补贴,现补贴和原补贴,哪份高就发哪份,至于原来的职位,进入营地后一律以西门四军的职务为准,四位统军者皆委以左、右、中、前游击将军,各军麾下一应职位,皆由各游击将军安排,明白了吗?”

“小的明白。”有疑问的士兵得到满意的答案,行礼后回到原来的队列。

“报,小的也有事想请郑将军。”人群中一个满脸胡子、少数民族模样的人高举起右手提问。

“准!”

大胡子士兵出列行礼后,大声问道:“郑将军,要是进了其中一个军,受到不公平待遇或被打压怎么办?”

郑鹏好奇地望了大胡子士兵一眼,突然开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听你语气,在军中受过不公平待遇?”

“俺叫巴巴依斤,是回纥族人,因为不受百户待见,每次俺冲锋最前,杀敌最多,缴获最丰,可一直还是普通士兵,连小队长都当不上,很多大唐将领瞧不上异族人,害怕又要被冷遇才斗胆发问,请将军恕罪。”

无论什么时候,无论什么地方,不可能做到完全公平,就是军队,像打压、算计这些绝对不少,很多人都是默默忍受着,没想到这个叫巴巴依斤的人会大胆说出来。

估计在前部队,受了不少气。

郑鹏有些赞赏地看了巴巴依斤一眼,打了一个响指说:“这个问题问得好,各游击将军可以选人,各将士也可以选各自追随的人,中途觉得受到不公平待遇,可以向本将特别设立的风纪部申请退出,只要理由得当会批,退出后可以加入其余三军,一个游击将军不识才,不可能其余三个游击将军都没有慧眼,当然,要是四位游击将军都不欣赏,那得在自己身上找原因。”

说到这里,郑鹏一脸严肃地说:“军中事,军中了,任何人不得公报私仇、打击报复,违者严惩不殆,明白吗?”

“明白!”所有人齐声应道。

碰上这么开明的将军,简直就是天大的幸运,谁会有意见?

郑鹏点点头说:“好了,四位游击将军何在?”

宋冲、郭子仪、陆进和崔希逸一齐转过身单膝跪下,齐声应道:“末将在。”

“给你们三天时间组军,三天后把各自名单交上来,明白吗?”

“末将遵令!”

终于完成了一件大事,郑鹏长长松了一口气:“散了,你们各自忙去吧。”



668 际遇不同

“好了,总算把一大摊子的事推了出去,可以安心歇一下。”回到自己的营房,郑鹏懒洋洋地躺在躺椅上,心满意足地说。

用兵郑鹏还说有一点经验,但说到练兵,还真是新娘子上花轿头一回,还不如交给郭子仪等人,他们经验比自己丰富,训练起来也肯定比自己更用心。

对郑鹏来说,就算自己会练兵,也不愿亲力亲为去趟这种能累死人的苦差,到时把注意事项列好,交给郭子仪他们办就行,有事能解决就帮忙解决,不能解决就让他们自己想办法。

红雀冷眼看着郑鹏,对郑鹏这般没进取的行为很是无感,听到郑鹏的话忍不住嘲讽道:“是啊,什么事都交给别人,自然是落得清闲。”

做将领的,恩威并施是一种手段,身先士卒才是收心,别的将领,为了牢牢把握手里的兵,恨得事事亲力亲为,红雀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把部下像负累一样扔给别人。

郑鹏听出她话音有异,也不以为然,反而从容地说:“孟子说,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我就是劳心者,不用事事亲力亲为。”

“是吗”红雀面无表情地说:“劳心还是劳力,那是姑爷的事,红雀只是提醒姑爷,为了姑爷,博陵崔氏也担了很大的干系,小姐在长安一直盼着姑爷早日凯旅而归,若是小姐知道姑爷的所作所为,不知会不会寒心呢?”

身为郑鹏的贴身侍卫,红雀知道郑鹏把性命和前程作筹码,下了一个极大的赌注,李隆基能让郑鹏这样“胡为”,除了对郑鹏的信任,博陵崔氏也出了不少力,绿姝小姐更是天天眼巴巴地盼着郑鹏早日平安归来,可小姐肯定想不到,她心里那个重情重义、无所不能的如意郎君,把豪赌得来的机会随意扔在一边,自己像个纨绔子弟一般虚渡光阴。

要是小姐知道,肯定会伤心吧。

这个红雀,要么不说话,一说话能噎死人,郑鹏有些怀念阿军,要知阿军跟在自己身边时,从不问为什么,无论自己说什么他都无条件执行,而这个红雀,说话时那白眼,跟兰朵那小妞有得一比。

可惜,阿军死在乱军之中,摆脱了自己是奴隶的命运,却逃不掉战死沙场的宿命。

阿军战死后,郑鹏给他打造了一副上好的棺木,再运回现在已恢复自由身的双亲身边,还没机会到他坟前拜祭,只能等战事完毕、给他报了仇这才有脸出现在他坟前,对了,还要照顾好他的家人。

看到郑鹏突然不说话,红雀以为自己把郑鹏说惭愧了,犹豫一下,觉得作为一个下人这样说话有些过份,小声地说:“姑爷,红雀也就是那么一说,以少爷的能力,只要多花些心思,肯定能做得更好。”

郑鹏的思路被红雀打断,楞了一下,很快哈哈一笑,摆摆手说:“不用担心,我还不至于那么脆弱,也不用道歉,因为你也是出自好意,红雀放心,你家姑爷既然敢下这样的赌注,心中肯定有数,等着看好戏就行。”

红雀瞄了郑鹏一眼,很快把脑袋转到另一边,不再搭理郑鹏。

郑鹏没打算就这样放过红雀,开口说道:“真是怪了,进营地集训的人,都是精锐,分配时还想过有人不服,要来场较量什么的,没想到出乎意料的顺利,没一个人反对,倒时省了不少功夫,运气不错吧,红雀。”

“没什么稀奇”红雀冷冷地说:“那四个人,不是武将元就是羽林军百骑,要不就是将二代和将门忠烈之后,要实力有实力,要背景有前景,明眼人一看就知不好惹,谁还敢反对?”

看得挺透澈,郑鹏默默地对她竖起大拇指。

有了喀尔巴山营地,新建的西门四军就有了安身之所,八千精心挑选的将士开始在郑鹏规划下,开始进行逐步适应高原气候的训练,在训练的同时,郑鹏也不放松预备队的训练,还把伤兵营、铁匠营、木工营等辅助性设施建立起来。

手里有李隆基御赐的“尚方宝剑”,黄洋和杨基全力配合郑鹏,什么事都容易解决。

黄洋他们也怕,正所谓知道得越多,肩上的责任越大,听说郑鹏五年要拿下吐蕃,说真的他们不相信,就是不相信,他们更要全力配合好郑鹏,生怕到时郑鹏办不到,把责任推到自己“后勤不力”上,对郑鹏的要求是百分之二百用心。

适应高原气候是一个难题,除了适应,还要在高原的环境下形成战斗力更是不容易,西门四军的将士刚开始有些辛苦,也有些牢骚,不过很快体现跟随郑鹏的好处,补助高肯定不用说了,最难得的西门四军的伙食太好了,顿顿饭管饱肉管够,很多将士就是在家也没这种待遇。

不是郑鹏大方,主要是高原反应不易适应,要克服高原反应,除了身体素质外,及时进食大量高能量的食物,像肉食、蛋一类的东西,可以帮助和缓解高原反应,将士们连高原反应是什么也不知,更别说多吃肉食对高原反应有效,一个个都把归劳放在郑鹏身上,想的都是自己没跟错人。

坐实郑鹏善待部下的美誉。

有人欢喜有人愁,郑鹏麾下的西门四军对自己的处境还满意时,在吐蕃羌塘地区茫茫荒野中的一顶帐蓬内,几个人正在唉声叹息,要是西域大总管黄洋在这里的话,肯定认出帐蓬里的人正是背叛大唐葛逻禄一族的核心高层。

葛逻禄一族的老族长、原来大唐册封的艾则可汗躺在一张铺着狼皮的榻上,脸色腊黄,双目紧锁,库罗、伊不拉和苏尔哈察围着一堆篝火在烤着肉,气氛有些沉闷、压仰,因为一直没人说话。

“滋。。。滋滋”不时有油滴在火炭上的声音。

“咳咳”躺在榻上的老族长突然猛咳几声,库罗闻言马上冲上前焦急地问道:“阿爸,你身子怎么样,没事吧?”

老族长艾则又费力地咳了几声,然后挥挥骨瘦如柴的老手说:“没事,还死不了。”

伊不拉也走到榻前,看看面色很差的老族长,面沉如水地说:“老族长的病情,在祖地还好,一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一天天加重,唉,堂堂葛逻禄一族,曾号称西域之狼,何以沦落至此。”



669 天子亲臣

库罗看了看低头不说话的苏尔哈察,犹豫了一下,开口说道:“开弓没有回头箭,事已至此,多说无益,不如说说以后怎么办吧。”

苏尔哈察的贪婪给葛逻禄一族带来祸患,再加葛逻禄一族平日积集的怨气,最后走上一条不归路,然而,就是投靠吐蕃也不见有多待见,吐蕃把葛逻禄一族安置在羌塘地区,把库罗封为羌塘万户长。

羌塘是吐蕃一个很大的行政区域,安置远道辗转而来的葛逻禄一族绰绰有余,羌塘虽说水源丰富、牧草丰茂,适合以游牧为生的葛逻禄一族,吐蕃看似大方,库罗和葛逻禄一族有苦说不出。

“风窝窝”是羌塘的别称,这里寒冷干旱,昼夜温差很大,羌塘当地人还编了一句顺口溜:一年一场风,从春刮到冬。要是刮风还行,可更多的时候是风搅雪,难怪这里的天空总像从沙水里捞上来似的迷迷不清亮,特殊的环境可羌塘是吐蕃最偏僻、最落后的地方,就吐蕃人也不愿到这里居住,吐蕃却在这里安置投靠的葛逻禄一族。

水土不服加上高原反应,葛逻禄一族入吐蕃后状况不断,大批人病倒,就连牲口也不例外,部众跟随库罗本想着过好日子,没想到混到这里,巨大的落差让不少部众受不了,有不少部众偷偷离开投靠认识或有姻亲的部落,以至葛逻禄实力大打折扣。

苏尔哈察很光棍地说:“大唐视葛逻禄有如下田的牲口,跟大唐一起有如与虎谋皮,算大唐狗皇帝运气好,我们不能如期拿下西域,还折了不少部众,不反也反了,虽说有损失,但我们也不吃亏,走之前捞了一大笔,就是什么也不做,十年内不愁吃喝,条件差点不算什么,有吐蕃庇护,正好在这里休养生息。”

伊不拉有些不满地瞄了苏尔哈察一眼,冷冷地说:“吐蕃把我们放在羌塘,就是让我们给它看家护院,要是大唐打过来,要死也是我们先死,沦落到这个地步,全靠某些见钱眼开、自私自利的人。”

原来在多坦岭地区过得很滋润,伊不拉也很喜欢原来的集居地,来到条件远远没多坦岭环境好的羌塘地区,心情哪里会好。

归根结底,就是苏尔哈察见钱眼开,竟敢把大唐的运输财货的队伍全杀,干了坏事还让人捏住小尾巴,要不是苏尔哈察在葛逻禄的地位特殊,伊不拉早就动手了。

自己能有今天,都是苏尔哈察拖累的。

苏尔哈察毫不怯场地盯着伊不拉说:“伊不拉,你就是草原上见不得上的老鼠,张孝嵩担任西域监军御使时,把葛逻禄害得老惨时,你不是天天在背后骂吗,多少次说要杀了他,还要反了大唐,不见你敢当着他的面骂,也没见你有什么行动,现在如你愿也,怎么,怂了?”

稍等一下,苏尔哈察继续说:“没错,某是见财起了杀心,那是某觉得是大唐欠我们的,拿到这批财货也没独吞吧,族里要换武器,购置各种生活用品,没少出钱吧,远的不说,就说你成亲时,礼单上送你的那件镶了顶级红宝石的链子,就是从大唐运输队里抢来的,伊不拉,你能说没拿到好处?”

伊不拉犹豫一下,刚想反驳几句,库罗及时制止道:“好了,事已此至,都是自己人,不要吵了,叔叔说得对,这是环境是差一点,但可以休养生息,我们身边有人、袋里有钱,正好利用这段时间状大葛逻禄一族。”

“少族长”伊不拉有些不满地说:“葛逻禄一族都沦落到要在诅咒之地安身立身,都这个时候还袒护你叔叔,只怕族民会不服。”

换作自己做族长,伊不拉早就把苏尔哈察处置了,可库罗可好,一直左右逢源,处处维护苏尔哈察,就是到了现在,也没听他说怎么处罚苏尔哈察。

库罗让伊不拉坐下,亲自给他倒了茶,然后一脸诚恳地说:“伊不拉,我的好妹夫,现在我们是骨肉相连的一家人,既是我的叔叔,也是你的叔叔,想必妹夫不会对自己的叔叔下狠手吧,说真的,当时知道苏尔哈察叔叔的所为,又惊又怒,恨不得把他五花大绑然后来个五马分尸,可后来一想,也并非不是好事。”

没等伊不拉反问,库罗马上解释:“说到底,我们是大唐手里的一把刀,大唐不会真对我们推心至腹,一边用一边制一边防,难有出头之日,稍有不慎可能引来灭族之灾,跟吐蕃合作有些危险,未免不是一条新的出路,因为吐番是大唐的死敌,最好的结果是两虎相斗,我们从中渔利,最差的结果也坏不到哪里去,怕什么。”

“据我分析,吐蕃在大唐很长一段时间内不会有战事,吐蕃本来就不擅长攻城,大唐有水泥的帮助,到时更难攻,而大唐也不会轻易踏上吐蕃这片诅咒之地,叔叔说得不错,身边有人,袋中有钱,何愁不强大。”

“咳咳咳”这时病榻上的艾则老可汗干咳几声,突然有些费力地说:“吾儿库罗说得对,葛逻禄只是换了一个新的环境,新环境说不定有新的际遇,既然来了,就把心静下来,还有,一定一定要齐心协力”

说到这里,艾则可汗举起的手一垂,脑袋一歪,很快没了声息,库罗、苏尔哈察和伊不拉脸色突变,连忙冲了过去。

没一会,营帐房传来呼天嚎地的叫喊声和哭泣声

勤政务本楼内,李隆基正在批改着大约一尺多厚的奏折,批到一半,突然有些乏味地放下笔,皱皱眉头说:“西域战事已毕,朕还以为能清闲一些,没想到还有这么多奏折要改。”

一旁的高力士连忙跪下请罪:“老奴办事不力,让圣人累着,真是罪该万死。”

李隆基挥挥说:“力士,此事与你无关,要不是力士帮忙,这面前的奏折不知还要多多少。”

奏折递上来后,高力士会先过滤一遍,在李隆基的培养上,大部分奏折高力士都能处理,至于那些不能处理或拿不定主意的,这才交给李隆基亲自处理,替李隆基省下不知多少时间。

作为一个兴趣多多的皇帝,李隆基能抽出那么多时间打马球、听戏唱曲、宠幸庞大的后宫,就是靠高力士替李隆基分担了大量的工作。

李隆基是幸运的,身边有一个能干又忠心不二的高力士。

“谢大家。”高力士知道李隆基的脾气,闻言马上站起来。

“力士”李隆基一边揉着眉心一边说道:“朕今日有些乏味,懒得看奏折了,给朕说说有什么重要的事。”

每一封奏折都是高力士挑选过的,高力士记忆力很好,防止李隆基跟自己讨论,对重要的奏折都看过,闻言马上说道:“也没什么特别重要的事,不过有三件事值得注意。”

“讲。”

高力士小心翼翼地说:“第一件事,中书令张说,弹劾宋相与大臣相交过密,有拉帮结派之谊;宋相上书弹劾张说处事不公,任人唯亲。”

李隆基眼皮也不抬,一点也不意外地说:“这二人,天生的冤家,都斗了这么多年不乐而不疲,算了,晾着他们,只要不过份,由他们闹着去。”

帝王心术中御人之道最重要的一点是制衡,张说和宋璟各自代表一方势力,在李隆基的左右下,两人不相伯仲,为了立储的事天天一小吵、三天一大斗,李隆基也乐意看到两人在自己的控制范围内互相制衡。

斗怕什么,就怕他们二人不斗。

做皇帝,不怕手下人斗、不怕手下人贪,最怕就是手下一条心或一方独大,因为不知他们什么时候会架空自己,又或什么时候造反。

看到李隆基对二个重臣的事不感兴趣,高力士识趣马上转第二个重点:“大家,据可靠消息,葛逻禄一族的艾则族长,半个月前在吐蕃羌塘死掉,他的儿子库罗,正式统率葛逻禄一族。”

“无耻族类,竟敢背叛朕”李隆基眼里露出一丝凶光:“西汉名将陈汤的上书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朕说,背叛大唐者,虽远必诛,让艾则那个老而不这么容易死去,倒是便宜他了。”

李隆基不喜欢人背叛,葛逻禄族的背叛让李隆基大动肝火,下令谁敢收留葛逻禄族即与大唐为敌,库罗本想在大唐和大食之间夹缝生存,在大唐的追杀下,还是硬着头皮进了吐蕃,在羌塘安身。

“大家”高力士开口道:“据探子回报,不少葛逻禄的部众不认同库罗的决定,也不想进入诅咒之地,在转移途中不断脱离大部,千方百计躲在一些相熟的部落里,像回纥、拨汗那、伊循国等势力偷偷收留了不少葛逻禄一族的人,这事应当如何处置?”

李隆基站起来,背着走在室内踱了几步,很快一脸从容地说:“要拨掉一股势力,最好是剪除他的羽翼,迫逼得太紧,只会让葛逻禄抱成一团,既然不认同背叛者的观点,说明心中大唐,心中有朕,留意一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等朕把葛逻禄一族灭了再说。”

匹夫一怒,血溅五步;将军一怒,流血漂橹;天子一怒,伏尸百万,李隆基后面的话说得斩钉截铁,就是一旁的高力士听到,心中也升起一股寒意。

这就是不怒自威。

“老奴知道怎么做了”高力士应了一声,很快又禀报道:“陛下,最后一件事是关于喀尔巴山营地的。”

一听到喀尔巴山营地,李隆基马上来了精神,连忙问道:“哦,是郑鹏啊,说说这小子折腾得怎么样了?”

高力士一脸兴奋地说:“大家,喜事,大喜事,经过这段时间的观察,西门四军的不适应者已逐步减少,将士们也开始进行少量的训练,从而证明郑鹏嘴里说的那个高原反应成立,只要克服这该死的高原反应,吐蕃恫吓他人的诅咒也就不攻自破,大唐将士兵临逻些城,指日何待也。”

“好,好,太好了”刚坐下的李隆基忍不住又站了起来,一边踱步一边激动地说:“朕就知道,如果有人能破吐蕃的诅咒之谜,这个人必定是郑鹏那小子,朕果然没看错,也不枉朕一二再、再而三让他在西域胡闹,吐蕃以为自己阴谋得逞,拿到水泥就能壮大自己、就能跟大唐叫板,等着吧,五年后就等着哭吧。”

李隆基的心情大好,说完自言自语地补充:“别说五年,就是十年、二十年,朕也等得了。”

做了皇帝,享尽人间富贵荣华,想要什么就有什么,对李隆基来说,最大愿望就是做一个名传千古的明君,要名传千古,先要满足二个条件,一是国家繁华,二是在有生之身开疆拓土。

开元之后,大唐国力如日中天,已经超过贞观之治,到达大唐国力的巅峰,治国方面李隆基感到满足了,就开拓国土方面感到不足,要是把困扰大唐二百多年的心腹大患吐蕃拿下,这绝对是一件名传千古的盛事。

福将,真是朕的福将,真是大唐的福将,李隆基在心里暗暗叫着。

原来是抱着任由郑鹏胡闻一下的心态,这下对郑鹏更有信心了。

高力士心里暗暗羡慕起郑鹏,李隆基能主动说出这样的话,可以说对郑鹏非常宠幸。

郑鹏以五年为期,用自己的性命和前途作赌注,相当于立下军令状,李隆基说能等十年、二十年,意味着就是郑鹏在五年内做不到,他也不会把郑鹏怎么样。

五年之约刚刚开始,李隆基已经替郑鹏找台阶下。

放眼大唐,简直就是独一无二,别人是天子亲兵,他算是上天子亲臣。

等李隆基从激动中冷静后,高力士小心翼翼地说:“大家,关于喀尔巴山营地,奏折中还提到二点。”

“哦,还有二点,快说。”

高力士应了一声,然后小心翼翼地说:“黄洋在奏折上说,郑鹏对部下太好,一应伙食非常优厚,一个喀尔巴山营地的普通士兵的伙食相当于一名西域普通士兵的三倍多。”

670 风水宝地

“还有一点,郑鹏设立西门四军,组建四军时另辟蹊径,没有自己编排部队,而是选了四位游击将军,然后让四人各自组军,以二千人为一军,人员自选,一应职位全由游击将军安排,余者放在预备队,这件事传出后,不少人有非议,还有大臣上奏折,要参郑鹏肆无忌惮。”

李隆基坐下,拿起面前的茶碗轻啜一下,不紧不慢地说:“郑鹏在奏折中说过,应对高原反应,要多吃肉蛋一类的东西,花销多一些很正常,这种事以后就不要再上报,对了,是哪位大臣弹劾郑鹏?”

“工部待郎王敏之。”

茶碗上泛着一片茶叶,李隆基随意用尾指弹开,语带不屑地说:“工部待郎啊,是人太闲还是手太长,管闲事都管到西域那边,力士,皇陵不是经常要修缮维护么,看来要找个懂行的人主持,朕看这个王敏之挺合适的。”

“老奴遵旨。”

在封建社会,皇帝可以一言定生死富贵,李隆基一句话,炙手可热的工部二把手发配到修陵墓,可以说前程尽毁,这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太原王氏跟郑鹏有隙不假,吃了那么多苦头还有死性不改,看到郑鹏被“发配”小勃律以为郑鹏不得圣宠,觉得机会来了就参他一本,结果折了一个前程无限的工部待郎。

这叫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李隆基眉目一挑,继续吩咐:“西门四军重要性不言而喻,为什么连一个工部待郎也知得那么多,没必要,力士,给黄洋下旨,关于西门四军的事,无须再张扬,也不必干涉,做好自己的本份即可。”

“老奴遵旨。”

西域的清算还在继续,京师关于储君之势如水火,然而,位于小勃律喀巴尔山营地却是波澜不惊,每天都在扎扎实实地训练,宛如人间的一方净土。

由郭子仪、宋冲、陆进和崔希逸分率的西门四军,每天都比赛一样训练,那口号一个比一个喊得响亮:

“谁英雄,谁好汉,训练场上比比看,中军最强。”

“左军强,左军强,个个好比关云长。”

“右军快,右军狠,右军个个不是普通人。”

“要问西门四军谁最强,前军不逞让。”

郑鹏在编军时,就给回军确定了竞争的基调,郭子仪、宋冲、陆进和崔希逸都不是泛泛之辈,一个个都跟着郑鹏建立功勋,不愿输给对手,也不想在郑鹏失去威风,练起兵格外卖力,那些士兵训练起来也玩命,因为还有一个预备营的人虎视眈眈地盯着,就等着什么时候晋升为西门四军的正式士兵。

有多大能耐就吃多少饭,郑鹏的这句话就刻在校场边的大石上,训练时谁都可以看到,这句话也鞭策着将士们进步。

身边有能干的人就是幸福,郑鹏每天悠闲自在,经常睡到自然醒,有空还喝喝小酒、到校场看看将士们训练、打打猎,偶尔组织一个活动让西门四军一较高低,日子过得挺悠闲。

对郑鹏来说,只要把握好方向就行。

练兵非一日之功,郑鹏看得多了也无聊。

这天郑鹏躺在让工匠特制的逍遥椅躺着,有些无聊地看看周围,看到身边倚树下的红雀,心中一动,调侃道:“红雀,一个人玩小刀多无聊啊,玩我算了。”

红雀玩着一把三寸长的小刀,只凭一只右手,那柄小刀在纤长的五指间上下左右翻转,远远看去好像一只蝴蝶在指间气舞,煞是好看,这是红雀训练手指灵活度的一个方法。

那双纤纤玉手,不仅好看,还非常灵活。

红雀头也不抬地说:“可以,我们比武吧。”

郑鹏摆摆手说:“算了,跟你动手那是自己找虐,我说红雀,好歹我也是你姑爷,能不能整天都是一张冷脸,不是无聊才跟你开句玩笑吗,别一开口就把话说绝,都不能愉快聊天了。”

郭子仪、陆进他们忙着练兵,四个人都好胜,都不想输,恨不得天天泡在训练场,其它人各司其职,郑鹏想找个兄弟吹年打屁都困难,身边放着一个大美女,美是美,不过又冷又硬,要么不开口,一开口就噎死人。

“姑爷,你要庆幸你是红雀的姑爷,要不然,你的舌头早就不在了。”红雀毫不客气地说。

郑鹏嘿嘿一笑,也不跟她计较。

一旁的侍卫队长唐成早就把一切看在眼里,忍不住小声说:“将军要是无聊,小的有个消遣的好去处。”

“哦,什么好去处?”

唐成笑嘻嘻地说:“这地方什么都不多,就是野兽最多,将军可以去打猎,好玩又能给将士们加菜。”

“打猎?”郑鹏挥挥手说:“最近打猎打得太勤,附近的猎物差不多打光,跑得太远又累,不去。”

郑鹏去打猎,每次都带上护卫队,一行十多人,全是好手,只要被看到猎物,基本都跑不掉,一来二去,喀尔巴山营地附近猎物越来越少,以至收获越来越少,都懒得去了。

“将军,小的知道有一处风水宝地,猎物很多,保证将军不虚此行。”

“哦,还有这种事,走,马上去看看。”郑鹏正无聊呢。

在唐成的带领下,半个多时辰后,一行人来到一处密林里。

“就在这里?”郑鹏看看密林四周,一脸疑惑地说。

这里空空的,鸟都不见有几只,地上也没有野兽出没的脚印,这个唐成把自己叫到这里干嘛。

“将军,不急”唐成解释道:“前面就是那处风水宝地,我们要把马拴在这里,带上弓箭偷偷摸过去就行,要是带上马匹,会把它们惊跑的。”

“好,听你的。”

一行人在唐成的带领下,向前走了半刻钟,终于在一处断崖边停下。

郑鹏吃惊地说:“咦,还真有猎物,还不少呢。”

对面是一座石头山,植物很少,都不用唐成提醒,郑鹏一抬眼就看到石头山上有一匹野马、三只山羊还有一只不知什么品种的动物正在石头山上游荡。

671 金山

红雀忍不住开口:“奇怪,野兽多数在有食物和水源边聚集,这片石头山有什么好,要水没水,要食物没食物,咦,看看,那野山羊不是饿晕了吧,还想啃石头?”

“所以说这里是风水宝地啊”唐成有些得意洋洋地说:“小的也是无意中发现,这里经常有猎物出没,差不多每次来都有收获,普通人还不告诉他,咦,将军,你在看什么”

本想问郑鹏什么时候出手,扭头一看,只见郑鹏拿出珍贵无比的望远镜正在看着。

红雀抬眼一看,俏脸突然多了一丝红晕,小声地说:“下流。”

视力很好的红雀,一抬眼就看到对面石头山有一只山羊抬起前面二脚趴在另一只山羊身后,还一抽一抽的,明显是在交配,这本来没什么,可郑鹏用望远镜看这些,感觉郑鹏有些无耻。

两只羊交配都用望远镜看,不会无聊到这种程度吧。

郑鹏听到红雀的话,老脸抽了抽,很快若无其事地说:“不错,的确是一块风水宝地。”

“是啊,风水宝地”红雀暗讽道:“到这里可以满足某些人的不良癖好。”

要不是身边没人,郑鹏还真想把这个动不动就能噎死人的红雀赶走,前面都忍了,还没完没了是吧。

“不良癖好?”郑鹏故意大声地说:“红雀姑娘,我想发财,这也是不良癖好?”

“看那种事,也能发财,姑爷你是准备卖票,让你的部下参观么?”

郑鹏有些无言地说:“一个人心里想什么,想法会左右他看到什么,在红雀姑娘眼里看到是下流的东西,但在本将眼里,看到是一座金山。”

“金山?对面不是石头山吗?”红雀忍不住反驳道。

这个姑爷,武艺稀松,可是脑子灵活,损起人都不用吐脏字,那话什么意思,讽刺自己内心龌龊?

郑鹏懒得理会,挥挥手说:“走,我们去对面看看。”

唐成紧张地说:“将军,在这里用弓箭就行,射程足够,走近会惊跑他们,这些畜生都机灵得紧。”

“少罗嗦,跟着就行。”郑鹏也懒得解释,率先向前行。

郑鹏很快来到石头山,让红雀惊讶的是,对那些猎物郑鹏视而不见,任由它们逃跑,反而蹲下身,仔细看着那些石头,不时用手抚摸着,红雀捕捉到郑鹏眼里一闪而过的精光。

姑爷怎么啦,难不成,这座山还真有金脉?

就在红雀浮想连篇时,只听“唰”的一声,郑鹏突然拨出横刀,二话不说一刀劈向面前的石头。

“将军,没事吧?”唐成吓了一跳,反手拨出横刀,一脸警惕地四下张望,生怕有人要对郑鹏不利。

牵一发动全身,只听一片“唰唰”声,护卫队全部拨出武器,下意识把郑鹏围在中间,就是红雀也第一时挡在郑鹏身边,以血肉之躯充当郑鹏的肉盾。

郑鹏被眼前的一幕惊到,楞了一下,很快笑着说:“放松,都把武器收了,没事,我就是想砍一下石头玩玩。”

红雀刚想说郑鹏二句,没想到郑鹏收好横刀后,随手捡起一块小石头放在嘴边,还用舌头去舔。

坏了,自家姑爷不是脑子坏了吧。

看到郑鹏舔舌头,唐成一脸吃惊,张张嘴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最后一脸犹豫地说:“将军,你,你没事吧。”

不会是这里靠近诅咒之地,郑将军中了诅咒吧。

郑鹏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用力地拍了一下唐成的肩膀:“唐成,你立了一个大功,发财了,发财了。”

唐成的老脸抽了抽,有些唯唯诺诺地说:“将军言重,不就是几头猎物吗,根本不能算军功,再说也不能发财啊。”

郑鹏哈哈一笑,指着地上刚劈的碎石说:“唐成,你舔一下这些石头,看看有什么特别。”

“遵令”唐成心里有些疑惑,不过还是顺着郑鹏的意思,拿一块小石头放在嘴里轻轻一舔。

“咦,这是,咸的?”唐成一脸吃惊地说。

“真是咸的。”

“奇怪,为什么是咸的?”

“感觉像是炒菜用的盐巴。”

一众侍卫感到好奇,纷纷尝试,就是红雀忍不住尝了一下,发觉还真是咸的,吃惊地问道:“姑爷,这是怎么回事?石头怎么有盐巴的味道?”

这些知识在后世,估计小学生都知道,可在科技水平不高、消息闭塞、学识很低的大唐,不清楚太平常了,郑鹏心情不错,开口给他们扫盲:“盐巴我们每天都要吃到,很多人知道盐是从海里或湖里煮晒所得,这就是我们所说的海盐和湖盐,其实盐除了除了海盐、湖盐,还有从卤井里打出的井盐、从土里挖出的土盐,当然也包括像石头山这一类矿盐。”

“姑爷,盐也有矿?”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盐成矿有什么稀奇,要是我没猜错,这座石头山,就是一座矿盐,还是一座高品质的矿盐,可能达到绛雪的品质。”郑鹏一脸自信地说。

盐的品种不同,品质也有区别,从颜色大致可以分为绛雪、桃花、青、紫、白等,其中以绛雪品质最好、价格最高。

唐成一脸折服地说:“除了金银和粮食,盐巴可是好东西,特别是在西域地区,要知这里的盐巴价格比中原翻了一番不止,原因是西域不产盐,或者产一些品质极差、难以下咽的黑盐,贵也就算了,那些黑心的商贩还往里里掺东西,将军,要是能在这里开采出绛雪盐,要不发财都难,金山,这绝对是一座金山,将军真是神机妙算,一来就知这里有盐矿。”

贵人就是贵人,唐成来这里打猎来了很多次,每次都是打完猎就走,从没想过为什么有猎物在这里,更没想过去舔一下遍地都是的石头,就是闯入宝山也空手回。

郑鹏踩着一块石头上,开口问道:“哪里,看到那些山羊舔石头,心里好奇,试一下罢了,唐成,这里算是大唐的,还是小勃律的?”

以前看过一篇报道,很多山羊跑到悬崖上舔石头,看起来很惊险,后来科学家研究发现悬崖的石头含盐,羊舔石头就是为了补充身体的所需要盐分,眼前这一幕很熟悉,郑鹏很快就猜测唐成所说的风水宝地,其实是一座矿盐。

猜对了。

“巧了,这里正在位于大唐境内,小勃律就是想分一杯羹也难,不过就算在小勃律境内,也轮不到它说话,将军开采是看得起它。”唐成一脸轻松地说。

小勃律说是一个国,其实军事实力很差,西域四大军镇,随便抽一个军镇都能轻易辗压它。

郑鹏盘算道:“营地方圆五十里范围,都属于禁区,在禁区我说了算,这里距离营地不过三十里地左右,得了,煮熟的鸭子,飞不了啦,哈哈哈。”

672 石头山盐矿开张

郑鹏是一个行动派,当天就派人把石头山严密保护起来,经过三天试探式的开采,第四天一大早,唐成就带着一大笔钱直奔于阗镇,几天后带回六十多名健奴,就在健奴回来前,西门四军后勤营的工匠和杂役,已经石头山附近建了一排简易的木屋。

这就是权力的好处,发现矿盐后,试采、建房、买奴、大量开采加起来不过区区半个月时间。

四月十八日,是石头山盐矿正式开采的日子,郑鹏一大早就带着郭子仪和崔希逸一起在石头山旁边新筑的凉亭里,一边喝酒一边看着健奴开发石头山盐矿。

吉时一到,在盐把头的一块令下,六十三名健奴正式开始开采矿盐。

崔希逸被郑鹏强行拉到这里,本以为郑鹏无聊,硬拉上自己去打猎,刚开始有些抵触,不太乐意,可看到这里的情况后,整个人都惊呆了,一会儿看看健奴开采情况,一会又围着那些制盐设备转圈,不时还拉着知情人问几句,就像一个好奇宝宝。

“天啊,也就半个月没见,三弟又找到路子,还是一个盐窝子,厉害。”

“这石头真是咸的,天啊,没想到在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还有盐矿。”

“发财了,西域地区只产很脏的黑盐,在菜里撒一把,就是甜的也变成苦的,这盐看起来品质不错。”

“三弟,厉害啊,你的鼻子是狗鼻子吗,怎么到哪里都碰着好事。”

崔希逸一边看一边自言自语,看了一会忍不住拉着郑鹏的手问道:“三弟,你的运气真好,就是打个猎也能找到一座金山,说说,怎么发现的,是不是有财神爷在你睡着的时候托梦给你?”

练兵时,崔希逸带着手下在这里转悠过多次,从没想过这里有一座盐矿,偏偏让郑鹏捡着了。

郑鹏有些得意的摆摆手说:“也没什么,就是瞎猫碰着死老鼠,无意中看到动物很喜欢在这里舔石头,于是就看了一下,没想到好人有好报,发现这里有一座盐矿。”

“三弟做事一向很认真、用心,有这种收获在情理之中。”郭子仪也忍不住说了几句。

“大哥谬赞。”郑鹏闻言笑嘻嘻地说。

郭子仪人很快担心地说:“三弟,现在你的职责是练兵,跑到这里采盐,合适吗?”

“练兵有你们不就行了吗”郑鹏一脸轻松地说:“有二位兄弟在,我可一点也不担心。”

犹豫了一下,郭子仪小声地说:“三弟,这盐可不简单,一不小心就会让人抓住把柄,你从发现这里有盐,说开采就开采,也不跟朝廷禀报,也没找相关盐池使报备,会不会有点逾越?”

关于盐的管理和税收,在西汉时期就已经开始,直到隋文帝开盐禁,任由百姓煎煮,历时七百余年,李渊推翻隋建唐时,采用旧制,仍让百姓自由制盐。

隋文帝开盐禁,主要是入隋后经济和农业得到很大的发展,农业税收充足,在这种背景下隋文帝废止北周税盐之制,开放盐禁;李唐初创,废除了很多苛捐杂税,为了笼络民心,再加上初唐统治者崇尚节俭,政府开销不大,仍然开放盐禁,到了高宗和武周时期,在内大兴土木,对外频频用兵,以至开销越来越大,于是在司农寺下设盐池使,开始盛产盐的地区征收盐税。

对郑鹏私开盐矿的事,郭子仪有些担心。

郑鹏不以为然地说:“大哥,不用担心,这里不是盛产盐的地区,又是军营重地,盐池使的手伸不到这里,再说西域也没有所谓的盐池使,一点小事,就不用报备了。”

笑话,自己凭本事发现的盐矿,刚好又在自己说了算的禁区内,还报什么备,闷声发大财就行。

郭子仪点点头说:“的确,这里是无盐区,不是盐池使征收的范围,只要不动用西门四军去开采,问题倒也不大。”

武周时期虽说恢复盐税,可恢复得不够彻底,征税的对象是收归国有的产盐区,主要是以海盐和盐井为主,至于那些散杂的制盐小作坊,可收可不收,可多收可少收的情况,郑鹏就是在这里开采,也不算是犯罪,只能算利用职务之便占一点便宜。

要是别人,可能麻烦不少,不过郑鹏在西域,经常自掏腰包补贴将士,班公错一役后,一掷百万抚恤和安葬有功将士,估计就是有人捅出去,问题也不大。

崔希逸摇摇头说:“大哥,这件事不能轻视,据某所知,很多权贵利用手中的权力,大量开采食盐,破坏盐的正常售卖,甚至有盐池使勾结外人损公肥私,以致盐税大幅减少,新任左拾遗刘彤已向陛下进言,规范盐税,此事得到皇上和朝中一干重臣的支持,相信很快会重新立律,石头山盐矿前途未卜。”

盐是百姓日常生活必须品,老百姓可以不吃肉,但不能不吃盐,别看每天需要盐不多,可天下那么多人,每天消耗的盐是一个天文数字,尝到盐税的好处,李隆基肯定舍不得放弃。

李隆基养了几万乐伎,还不断扩大私军,花钱如流水,以李隆基的性格很难节流,只能开源,全面征收盐税势在必行。

郑鹏不以为然地说:“管它那么多干什么,明天事明天了,今天先把今天的好处拿了再说,嘿嘿,就是全面征税,看看哪个敢找本将收。”

崔希逸还有重身份是不良尉,消息灵通,郑鹏知道他不是危言耸听,在自己的记忆中,李隆基很快会下旨垄断盐和铁,到时带有大唐色彩的盐铁使会粉墨登场。

现在嘛,管不了那么多,眼前放着一座“金山”,能挖多少就挖多少,前面开销那么大,需要回回血,再说西门四军那么多人,依自己的脾气,要花钱的地方多着呢。

崔希逸笑嘻嘻地说:“某可是不怕,反正天塌下来,有三弟扛着。”

“老二这话有理”郭子仪也玩味地说:“三弟可是天子亲臣,某跟着捡便宜就行。”

“二位兄长,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郭子仪和崔希逸对望一眼,然后很有默契地说:“有福同享,有祸你当。”

郑鹏无奈地耸耸肩,一旁的红雀和唐成都偷笑起来。

刚想说二人没脸没皮,一个发须俱白的老者双手托着一个盘子,屁颠颠地跑过来,正是石头山盐矿的盐把头徐功,徐功边跑边大声唱道:“大吉,出盐了,大吉,出盐了。”

673 恶客还是贵客?

古代科学水平很低,很多行业都有属于自己的一套行为准则,在开采盐矿的行业里,按旧例,正式开采的第一天,需要选第一批质量最好的盐用来供奉神灵,盐把头需要选出最合适的盐交由主事人检查,主事人同意后,放到预先准备好的神案供奉神灵,祈求开采平安顺利。

徐功走到郑鹏前面,双手托起盘子,恭恭敬敬地说:“将军,山神爷赏饭吃了,看,这可是极品的雪花盐。”

郑鹏眼前一亮,随手在盘子里抓起一小把盐,只见盐白如雪、细如雪末,闻一下,没有异味,用指点沾一点放到嘴里,除了咸之外,并没有苦涩的味道,虽说没条件测出盐的成份,但从味觉来可以判断出这些盐都是上等的好盐。

很多食盐因杂质多,口感很差,像西域普通牧民用的,大多是最廉价的黑盐,郑鹏尝过一次,又咸又苦,有种像喝药的味道,只是尝了一口就吐了。

吐蕃盐的产量很底,多是靠一些卤井,产出的盐都是质量很差的黑盐,每次下山打草谷,像胡椒、盐巴这些生活必须品,比金银财货还受欢迎,可以想像到,有这种雪花盐,在西域地区就是硬通货一样的存在。

“不错,是好盐”郑鹏惊讶地说:“还以为要响午才能出供盐,速度挺快的啊。”

矿盐需要开采、研碎、过滤、卤化、提纯、结晶等过程,一个时辰还没到就出了品质这么高的成品,速度很快了。

徐功高兴地说:“回将军的话,某煮过海盐、打过卤井也挖过盐池子,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好的盐窝子,结成一块块,很多只要把表面那层泥沙刮去,敲碎研末就能得到上品的雪花盐。”

郭子仪看过食盐后,高兴地说:“是好盐,现在普通的盐价大约是二十文一石,这些盐的品质这么好,估计翻番都不是问题,这可真是一座金山。”

“二十文一石?”崔希逸摇摇头说:“大哥,你是军营中人,平日心思都放在军中,对货物的价钱太忽略了,二十文一石盐,没错,不过这价钱只有沿海那些盛产盐的地区才有,出了盛产盐的地区,盐的价格不断升高,原因很简单,盐商把运费和人工的成本算进了盐价,还多算很多,以江南道的“二浙盐”为例,一石平价盐在江南道售价在二十文左右,运到西域,价格至少翻上三番,没六十文拿不到一石盐,这盐在运输中还会掺入杂质以谋取暴利,石头山所采的盐,有如雪末一样细腻,跟玉华盐不分上下,价格再翻三番,二十文别说买盐,就是运盐的成本也不够。”

郭子仪吓了一跳,惊讶地说:“翻六番,天啊,一百二十文一石,这价太高了吧。”

玉华盐郭子仪知道,玉华盐又名水精盐、君王盐,盐色晶白莹亮、辉映日光,状似琥珀,是盐中上品,绝大部分都是供应给皇室贵族,价格昂贵。

崔希逸一脸认真地说:“大哥,一百二十文只是起步价,实际价格肯定更高。”

看到郭子仪吃惊的神色,郑鹏心里大乐,拍拍他的肩膀说:“不用多想了,也不用费神,反正有我的一口,就绝对饿不着二位兄长。”

郭子仪眨眨眼,有些得意地说:“那当然,跟你结兄弟相当于做财神爷做亲戚,某一点也不费神。”

“巧了,某也是这样的。”崔希逸也挤眉弄眼地说。

三人相互看了一眼,很快就哈哈大笑起来。

笑完后,三人又看由盐把头徐功主持的供奉神灵的仪式,看完后又各自散去。

郭子仪和崔希逸回去继续练兵,郑鹏把心腹唐成留下来监督,自己跑到后勤营巡视去了。

只要找对了人,走对了路,无论什么工作都容易上正轨,不用事事亲为,再说郑鹏的心思也不能全留在这里。

刚回到喀尔巴山军营,还没进门就远远看到陆进在营门张望,一看到郑鹏回来飞似的跑过来,上气不接下气地说:“老大,你可算回来,再不回来某就得去找你了。”

看到陆进有种小媳妇盼有人给他当家作主的样子,郑鹏忍不住有种想笑的冲动,忍不住开口问道:“这么急干什么,谁踩了你的小尾巴。”

“老大,比踩尾巴还严重,你再不回来,小的屁股都让人踹烂了。”

“踹烂谁?”郑鹏当场皱起了眉头:“陆进,你不是跟郭将军或崔将军起冲突吧?”

陆进是西门四军前军的统领,在西门四军也算是一个人物,在营中,敢对他动手的人不超过一个巴掌,新任四个游击将军,只有宋冲算是外人,而宋冲不是一个惹事的人,不轻易触犯军纪,再说陆进嘴甜,有事也会跟郭子仪和崔希逸求助,难不成是郭子仪或崔希逸动手?

“没有,小的把他们当成兄长,恭敬有加,郭将军、崔将军也把某当成自己人,自己人不打自己人。”

郑鹏更奇怪了,盯着陆进说:“别兜圈子,说说怎么回事,没空跟你在这里扯犊子。”

“郡主”陆进苦笑地说。

自己说什么也是统领一军的游击将军,遇上事也有叫板的能力,可兰朵是郡主,还是一个不讲理的郡主,陆进以大男人自居,不屑对女人动手,以致非常被动。

“兰朵郡主来了?”郑鹏有些惊讶地说。

“除了她还有谁”陆进诉苦道:“这位郡主,一来到营地就找老大,找不到人发脾气,郭将军和崔将军他们见机得早,还没等她走近就找机会闪了,小的反应晚了点,让她揪住,想跑都跑不了。”

郑鹏的眉头更皱了,有些不悦地说:“郡主又怎样,这里是喀巴尔山营地,军营重地,别说是她,就是她老子安禄可汗想进来,也得停在营外候着,看看你,一脸耸包得像小媳妇的样子就来气,那些部下都是干什么吃的,来了恶客,把她赶跑就行。”

在自己的地盘还被人欺负,郑鹏都被他气乐了。

被人说成耸包,本以为一向好面子的陆进会抬不起头,没想到陆进抬起来,有些自豪地说:“赶兰朵郡主跑?不行,要是小的把郡主赶跑,老大肯定得抽我。”

“行了,别罗里罗嗦,说重点。”郑鹏都有些不耐烦。

开采到上品好盐的喜悦,楞是让这货冲谈了不少。

陆进收起嘻皮笑脸,一脸认真地说:“老大,兰朵郡主来了,带了她最看重的雀奴,还有十多只鹰雏,听她说要在这里训鹰,你说能把她赶跑吗?”

雀奴?鹰雏?

郑鹏眼前一亮,马上说道:“郡主在哪里?”

万物皆有灵性,鹰也不例外,一只训练有素、有灵性的鹰,在战场上相当于一架“高空侦察机”,郑鹏第一次在西域扬威,就是跟兰朵合作,利用她手下雀奴眷养的小白,找到伪装成小部落的吐蕃秘密运输队,截获大批镔铁石,这是郑鹏在西域立的第一个大功,算是一开门就来个满堂红。

可惜小白在后面的战斗中不小心受了伤,退出战场,成为一件憾事,听到兰朵把她的雀奴和鹰雏带来营地,郑鹏当场来了精神。

要是再驯养出一只有灵性的鹰,加上自己秘密武器望远镜,在战场上简直如虎添翼。

“老大,郡主在你的中军营帐等着你。”

郑鹏二话不说,挥挥手说:“走,咱们看看这位郡主,到底是恶客还是贵客。”

祝书友新年快乐

不知不觉到了年三十,

用光阴似箭、日月如梭形容最合适不过,

2018留有太多的遗憾,

理想与现实冲突,

质疑与坚持并存,

不管怎么样,给自己一个赞,

2018年发生那么多挫折,无数次怀疑和退缩,

自己还是坚持了下来;

无论如何,给书友们道一声谢,

小炮更得那么慢,写得那么挣扎,、

还有那么多人鼓励和支持,

新的一年,小炮与诸君共勉,

祝书友们新年快乐、身体健康、万事如意!!!

盛世谁最强,

唐朝不逞让。

高声阔步进,

歌乐绕余梁。

祝愿八方来,

书载千古扬。

友从四海至,

猪嚎又宰羊。

年景复渐好,

行途多欢畅。

大叫福神临,

运遂君所想。

674 白色的金山

“郡主,有些时日不见了,怎么来也不提前说一声,我也可以去迎接你一下啊。”郑鹏回到营帐看到兰朵,心里暗暗吃惊,不过面上还是装作没事人一样说。

大半年不见,兰朵美艳依旧,可整个人明显瘦了一圈,俏脸上明显带着倦意,可她大而漂亮的眼睛很有神,郑鹏甚至可以察觉到她眼内蕴藏着一股怒火。

由于葛逻禄突然发难,突骑施损坏惨重,特别是安禄可汗的受伤,对突骑施的打击很大,作为安禄最疼爱的女儿,兰朵再也不能坐视不理,在这几个月的时间里,为族里的事忙出忙进,肯定累坏了吧。

兰朵看着红光满面的郑鹏,有些意外地说:“外面相传郑将军被流放,前程暗淡,本郡主一直还担心郑将军,现在看来是多此一举了。”

“郡主的一番好意,心领了”郑鹏无所谓地说:“其实郡主也清楚我这个人,要求很简单,事情都这样了,反正哭丧着脸了没用,还不如既来之,则安之。”

“这事换作作别人,十有**心灰意冷”兰朵盯着郑鹏,意味深长地说:“不过对郑将军,怕是被罢官才算是好事吧。”

跟郑鹏相处那么久,兰朵很清楚郑鹏的为人,郑鹏就是官场上的一朵奇葩,别人挤破头往上钻,而他年纪轻轻就想着致仕,在家赋闲休养,天天左拥右抱。

郑鹏懒得在这个问题上纠缠,径直问道:“郡主是一个大忙人,怎么有闲心到这种小地方?”

葛逻禄突然背叛,对身家丰厚的大唐来说,物质的损失不大,折损最多的是颜面,伤得最重的反而是被针对对的突骑施,用伤筋动骨来形容一点也不为过。

有点像出气筒,大唐的实力太强,强大到葛逻禄不敢视作对手的程度,于是它的一腔不满全发泄在对大唐忠心耿耿的突骑施身上,有种“不敢动你,就动你小弟”的感觉,突骑施乱成一锅粥,兰朵不在族里帮忙,突然出现在这里,倒是让郑鹏很意外。

兰朵的俏脸一整,好看的眼眸闪过一丝厉光,斩钉截铁地说:“突骑施有恩必还,有仇必报,本郡主把雀奴带到这里,主要训练有对付吐蕃和葛逻禄的灵鹰,郑将军不必担心,要不是天可汗的许可,军营重地小女子也不敢闯。”

“郡主,训灵鹰是一件好事,也没必要到这种地方吧,鸟不拉屎的小地方,又偏僻又危险。”

“郑将军,我只问你一句,你兄弟的仇还报不报?”

“报!”郑鹏毫不犹豫地说。

兰朵一脸云淡风轻地说:“这不就成了?”

郑鹏有些无奈地笑了笑,无话可说了。

自己在喀巴尔山的目的,兰朵有可能猜到,报仇心切的她也来到这里,在这里训练灵鹰就是她的“投名状”。

郑鹏没话可说,兰朵却不闲着,一边四处打量,一边有些漫不经心地说:“郑鹏,你们不是有句古话叫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怎么,看到老朋友来,你就是给个苦笑的表情?”

前面谈正事时叫将军,现在开玩笑直呼名字,这个兰朵还真是公私分明。

“哪能呢,我马上吩咐下去,今晚设个宴,为郡主接风洗尘。”

兰朵摆摆手说:“接风洗尘是基本的礼仪,相识这么久,算是老朋友了吧,郑鹏你不会这么小气,多加几个菜就叫欢迎?”

“郡主的意思我不是很明白,还请郡主明示?”郑鹏有些不解地说。

“都是老朋友了,还藏着掖着有意思么”兰朵嘴角微微向上扬,露出一个有些魅惑的微笑:“最近大量买奴,还购置了大批卤盐的设备,要是本郡主猜得没错,郑鹏你是在挖盐吧?”

郑鹏楞了一下,有些惊讶地说:“郡主,你是怎么知道的?”

狗鼻子啊,刚刚举行完祭祀仪式,正准备甩开膀子大干一场,这么快就凑上来了?

兰朵翻了一个白眼,有些不以为然地说:“也不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有什么风吹草动,能瞒得过我们吗?”

也对,突骑施是西域第一大部族,到处都有它的眼线,卤盐的工具有些特别,容易引人注意,兰朵只要稍稍打听一下就能猜出。

看到郑鹏没说话,兰朵知道自己猜对了,顿时一脸兴奋地说:“听族中的老人说,西域有白色的金山,以为只是传说,没想到竟然是真的,郑鹏,你的运气真不赖,去到哪里都让你找到商机,不过你的胆子还真是大,这盐可是朝廷的,是皇上的,私挖就不把盐池使来找你麻烦?要知你现在可是戴罪之身,再授人以柄就不好了吧?”

相处了这么久,彼此都很熟悉,兰朵一开口,郑鹏就知她打什么小算盘,有心逗她说:“郡主的话,也有一点道理,依郡主之见,应如何处置?”

“简单,让本郡主入一股,这样你可以躲在身后,就是上面追查下来,天可汗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在西域谁都给几分面子突骑施,无论是购置或出售都不难,怎么样,合适吧?”

大唐再次对盐管理,西域是管理的薄弱之处,一来西域势力众多,情况复杂,难以管理,二来西域可以说是产盐的空白区,无论是质量还是产量,可以忽略不计,退一步来说,就是真有人盯上,自己也可以说为了振兴突骑施所用,要知突骑施受袭后元气大伤,朝廷正在全力安抚,在这种情况下肯定不会为难自己。

突骑施和葛逻禄原是大唐在西域的左膀右臂,葛逻禄突然背叛,大唐肯定更倚重突骑施,兰朵对此很有信心。

郑鹏自顾坐下,一脸正色地摇摇头:“郡主的好意,心领了,不过这盐矿已经有主,就不打算再其他人入股。”

兰朵楞了一下,有些不肯相信地说:“郑鹏,听你这话是要吃独食?你就不怕有人找你麻烦?”

依郑鹏爽快的性格,兰朵本以为郑鹏会毫不犹豫地答应,毕竟郑鹏没有拒绝的理由,心里都在盘算占多少份子,没想到郑鹏一口拒绝。

“只要不往自家拿好处,他们能找什么麻烦。”

“郑鹏,你的意思是,你做这么多,不是为了自己?”兰朵有些惊讶地说。

“这是西门四军的营地,营地里发现的东西,自然是整个西门四军拥有,哪能让我一个人吃独食呢,他们到这里也不容易,训练很辛苦,处境也很危险,其中不少还是家中的顶梁柱,让他们多分一点补贴家里,可以让他们更安心训练。”郑鹏有些动情地说。

看到兰朵的神色有些失落,郑鹏眼珠子转了转,很快说道:“郡主不要失望,就是不能入股,我们也有其它方面可以合作。”

“怎么合作?”兰朵一下子来了精神。

眼郑鹏合作了那么多,自己就没吃过亏,再说郑鹏的话印证了自己的猜测,这里真有矿盐。

盐是生活的必需品,在西域把盐称为白色的金子,可以当成硬通货存在,郑鹏在这里弄出盐,这可是一笔好买卖,别的不说,光是运输成本就省下一大笔。

“简单,我有盐,你有渠道,我挖,你卖。”

“没问题。”兰朵满口答应。

“不要答应得那么快,我有条件的,怎么卖,往哪里卖,你要听我的。”

“只要有钱赚,全听你的,行了吧。”兰朵有些迫不及待地说:“这些事以后再说,快,带我去看看,看看白色的金山是什么模样。”

想不到这种偏僻的地方也有盐矿,兰朵只看过煮海盐、盐井汲盐,还没看过挖矿盐,很想看看盐山是什么样子,马上催郑鹏带她去看。

675 黑市

班公错一役后,大唐和吐蕃掩旗息鼓,各自恢息元气,西域大总管黄洋全力恢复和重建被吐蕃人破坏的家园,大唐底子厚,政令通明,不过到半年的功夫,靠近吐蕃边境被破坏的地方大部分恢复了生机和活动,要不是有些村庄或部落因屠杀殆尽显得有些空旷吓人,战争的痕迹差不多被和平的气息所掩盖。

吐蕃因有“诅咒”的庇护,没有遭受到战火的洗礼,可境内也有很多地方发生很大的变化,例如吐蕃大将军坌达延亲自镇守的多玛城。

多玛,是吐蕃最靠近大唐控制西域地区的一座大城,也视为吐蕃抗击敌的第一座坚堡,班公错一役后多玛也迎来巨大的改变。

最明显的是,多玛城多了一道高高的水泥城墙,这是坌达延用俘虏从大唐换来水泥配方建造而成,吐蕃赞普赤德祖赞很重视水泥配方,下令吐蕃大将军坌达延亲自主持多玛的改造。

多玛号称吐蕃的北大门,改造完多玛城,就是跟大唐翻脸赤德祖赞也可以高枕无忧。

站在新建造的水泥城墙上,坌达延用脚用力跺了一下,好像是在感受新城墙的结实程度,然后满意地说:“不错,很坚实,这水泥果真了得。”

跟在坌达延后面的智囊卡尔罗闻言撇撇嘴,这位大将军有水泥太痴迷,就是用脚跺一下,别说水泥,就是最简易的夯土墙也动摇不了,更加说它优胜这么多的水泥城墙,其实也难怪,吐蕃能得到水泥这种好东西,坌达延父子占了头功,对它肯定也很顺眼。

心里有些不以为然,卡尔罗嘴上却附和道:“是啊,水泥经过不下百次测试,优越性不言而喻,就是赞普大人也非常满意,有了水泥,多玛就是一座攻不破的堡垒,小的要恭喜大将军成为多玛城城主。”

坌达延哈哈一笑:“本将能如愿以偿,离不开卡老的辅助,对了,朗噶已成了次仁麾下亲卫百户,以后我们两家就像鱼与水般亲近。”

卡尔罗心中一个激灵,连忙行礼道:“没有大将军的知遇之恩,小的一家还在波窝牧羊,卡尔罗一脉将永远追随大将军左右,任凭大将军差遣。”

没有坌达延的慧眼识人和提携,卡尔罗也不会由一介普通牧民变成吐蕃炙手可热的智囊,长相普通、武艺和智慧平凡的儿子也不会成为百户,坌达延是自己一家的贵人,对坌达延卡尔罗是发自真心的臣服。

坌达延哈哈一笑,满意地点点头,也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径直问道:“最近大唐方面有什么动静?”

看到卫兵远远跟在后面,卡尔罗小声地说:“相对平静,杨基顾着清算旧帐,围剿参与叛乱的人,黄洋主要负责恢复生产,就是驻扎在小勃律的西门四军,也一定在营地内呆着,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举动,只是在黑石滩上形成了一个规模不小的黑市。”

黑石滩坌达延知道,位于羌河一个支流的边上,因摊上有很多黑色的石头被唤作黑石滩,刚好位于大小勃律和于阗镇的中心,古代地界有些模糊,好像三方都有权管,可三方都不好轻举妄动,形成一个三不管地带,不少胆大的商人偷偷汇集在黑石滩交易,赚取暴利,通过这种黑市,有时可以淘到急需的禁制品,不少大人物也看中暴利,暗中指染这里的买卖,对于黑市,三方都是时松时紧,这在各国上层早就不是什么秘密。

“规模不小?有多大规模?”坌达延好奇地问道。

“起码是多玛城集市的数倍。”

坌达延的眉头皱了皱,开口问道:“卡老,怎么回事,说说。”

卡尔罗从袖里拿出一个纸包,递给坌达延:“大将军,你看看这是什么?”

坌达延打开纸包,发现纸包里是一撮白色的粉末,放在鼻子前闻了一下,然后用手轻轻沾一点放在唇边,很快砸砸嘴说:“这是盐巴。”

“大将军,应该说这是上品的盐巴,在逻些城高档的食杂店里,每勺的售价是1钱。”

“多少?每勺一钱?”坌达延楞了一下,吃惊地说:“天啊,这什么盐,太昂贵了吧,吐蕃有多少人能吃得起?”

一个铜钱是货币的最低单位,听起来不值一提,问题是单位是合。

吐蕃参照大唐的衡量单位,用斛、斗、升、合、勺、抄(撮)作单位,换成现代的重量,一勺是15克,一钱一勺,折成一斛价格高达1万钱之高,相当于一两黄金一斛,要知在大唐,一斛盐的价格不过八十钱左右,上等的青盐也不超过一千钱。

卡尔罗苦笑一下,开口解释道:“大将军,吐蕃跟大唐没法比,大唐盛产食盐,一个普通的衙丁,每日的配盐也有二勺五撮,而吐蕃普通的兵丁,用的即使是黑盐也不到一勺,再说那店家说了,这盐压根没打算卖给普通的百姓,只售与贵人,对了,由于这盐比上等的青盐还好,就是西域,每斛的价格出高达四千钱。”

犹豫一下,卡尔罗小声说:“这是小的见过最好的盐。”

坌达延用手拨弄了一下纸包里的银花花、像雪末般的细盐,点点头说:“的确不错,这盐什么来头?”

“这盐叫银花盐,都是突骑施族的人在售卖,据说他们在领地内发现白色的金山。”

“说得挺好,只售与贵人,传出去,要是不吃银花盐也不能算是贵人,估计就是贵也有很多人抢着要,不过售价这么高,怕是没那么多现钱去买。”

贵族上层最讲究脸面,要是让人说成吃不起,不是贵人,传出去不是让人笑话?好在价钱虽然高,但每天也吃不了多少,贵点也能忍受,问题是每次买都要支付大量的现钱,也不好办。

卡尔罗小声解释道:“突骑施最近元气大伤,同意买家用奴隶和马匹交换,听说黑石滩的规模不小,吐蕃大量的奴隶、马匹和财货从黑石摊流到突骑施手里。”

坌达延沉默一下,开口问道:“都有什么人参与?”

奴隶和马匹都是战备力量,大量流失对吐蕃不利,黑石摊黑市交易能坐大,消息都传到在多玛的卡尔罗耳里,肯定也让很多吐蕃高层知道,他们坐视不理甚至放任,肯定有大人物参与,事实上这种黑市的存在,背后肯定有靠山。

无论吐蕃和大唐关系如何,坌达延都要承认吐蕃很难离开大唐,因为吐蕃物产不丰富,手工业也很差,大唐的铁器、瓷器、布匹丝绸、茶、酒、盐这些都是吐蕃的喜欢的货物,特别是盐和茶叶,更是吐蕃的最爱。

牛羊肉、奶酥茶、油茶喝多了,整个人都感到油腻,喝上一壶茶整时觉得整个人神清气爽,对很多吐蕃贵族来说,宁可一日无酒,不可一日无茶,吐蕃自建国以来跟大唐不知打过多少仗,多是打打和和,除了彼此奈何不了对方,最重要是吐蕃离不开大唐的货物,其中不不少货是大唐关闭互市,交换不了需要货物而开战的。

现在翻了脸,互市关闭,黑市迎来欣欣向荣的景象在情理之中。

“回大将军的话,听说大相悉诺逻恭禄的儿子般杰参与其中,次仁万户长也有商队参加黑市”

坌达廷没想到儿子也有份,闻言摆摆手说:“一个小小的黑市,无关要紧,由它去吧,卡老,你说多玛的城墙改造还要多久,赞普还等着本将回逻些城复命呢。”

676 灵鹰

吐蕃是受神灵庇佑的福地,有了水泥加固,也不怕大唐突袭,流失一些壮力和马匹问题不大,这么大的一块肥肉,自己不吃也有人吃,听到儿子有份参与,坌达延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大相悉诺逻恭禄也不是简单的人物,身世高贵、战功显赫,深得赤德赞祖的信任,被誉为继论钦赞后最有权势的男人,有他儿子参与,相当于多了一层保障,再说次仁只是派个商队去捞钱,没有亲自参与交易,问题不大,坌达延也不用太担心。

“让奴工们抓点紧,最多三个月即可完工。”卡尔罗恭恭敬敬地说。

“太慢了”坌达延皱着眉头说:“卡老,给库罗带句话,让他派二千壮力协助筑城,得给个机会他表表忠心。”

卡尔罗小声问道:“大将军,要不要给他们支点工钱什么的?”

“还想工钱?”坌达延一脸不屑地说:“给他们容身之地,还庇护他们,没跟他们要钱就算不错了,想要工钱那是做梦,不用顾忌什么,直接给他递话即可。”

以前葛逻禄在西域时,得大力拉拢,,正所谓此一时彼一时,现在葛逻禄就像丧家之犬,不必再跟他们客气。

陆进最近有些心神不宁,主要是由盐矿引起的。

郑鹏在打猎时发现高品质的盐矿,开采出来后由后勤运输的部队运出去交给突骑施,交由突施骑去售卖,大笔进帐一部分存进当地的钱柜,一部分跟随着后勤保障的马车运到营地,原来待遇就好的北门四军,生活水平猛涨,表现好不仅加菜加肉,还有钱奖励,以至一众将士每天都像打了鸡血一样,嗷嗷叫着训练。

然而,陆进很为郑鹏担心,生怕郑鹏出事。

军营跟其它官衙不同,有很大的纪律性,七禁令五十四斩绝不是摆设,作为郑鹏的心腹,陆进知道很多内情,要知郑鹏私挖盐矿本来就是一件触犯军法的大事,还公器私用,利把后勤补给的车输用作盐的运输,最让陆进胆颤心惊的是,郑鹏还参与黑市,与吐蕃人交易,一个不慎,得背上通敌叛国的罪名。

那可是抄家灭族的大罪。

陆进劝说过郑鹏,而郑鹏每次都说没事,有什么事他都一个人扛,可陆进还是担心,都说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在军中也有跟错人的说法,要是郑鹏出事,自己的前程也会暗淡。

“陆进,楞着干什么,是不是那个小长眼的部下惹恼你了?”郭子仪拍了一下坐在石头上的陆进,关切地问道。

郭子仪去库房领一批新到的器械,看到陆进靠在一棵树下发呆,就是自己走近了也不知道,忍不住停下关心一下。

陆进回过神,发现是郭子仪,连忙笑着说:“原来是郭大哥,没,就是一时走神。”

郑鹏名义上是西门四军的最高指挥者,可实际上是郭子仪在打理,郭子仪智勇双全、仗义,在军中威信很高,陆进也把郭子仪看起老大哥。

“哦,是吗?”郭子仪一边说,一边随意地坐在一旁的石头上。

陆进犹豫了一下,小声地说:“郭大哥,有些话,不知该不该说。”

“都是自家兄弟,没什么不该说的,说吧。”

“郑将军驻守小勃律,手握西门四军,一举一动都备受瞩目,现在是不是有些不太妥当?”

郭子仪知道陆进担心什么,左右看看没人后,这才从容地说:“不用担心,你想到的,郑将军也能想到,有些事想必你也能猜测到,在这么重要的位置,肯定有皇上的耳目,要是处理早就处理了,不会等到现在,只管练兵,天塌下来有人扛。”

陆进也是一个精明人,闻言马上说:“还是郭大哥想得周到,某明白了,谢郭大哥指点。”

“别拍马屁”郭子仪调侃道:“竞技时,某可不会手下留情。”

提到练兵,陆进有些担忧地说:“郭大哥,郑将军把西门四军交给我们训练,这份豁达和信任,某感激不尽,可是,西门四军只有区区几千人,面对有几十万控弦之士的吐蕃,左、右、中、前四军各自训练、各自为战,真有战事,相互之间的配合会不会有问题?”

军队作战,除了士兵个人素养、装备,将领的战术运用外,相互之间的配合也很重要,郑鹏把西门四军分为四个部分,各自训练,从没把四军组织起来一起配合训练,要是不同防区或驻地还可以理解,可现在明明驻守在同一个营地。

郭子仪苦笑一下,有些为难地说:“兄弟,不只是你有这个疑问,某早就向郑将军提出这个问题,可他每次都说一切都在他计划之内,让某安心练兵就行,没办法,只能见步行步。”

西门四军,听起来规模很在,其实每军只有区区二千人,郭子仪知道郑鹏要征服吐蕃的雄心壮志,也知控制驻扎人数是为了麻痹吐蕃,毕竟区区几千人,对吐蕃形成不了威胁,可问题是,就是怎么训练,二千人也不能当二万人或二十万人用啊。

猜到郑鹏有后手,可是郑鹏不说,郭子仪也不好追问。

“明白了”陆进一脸坚定地说:“某这条小命,要不是郑将军,早就没了,比起战死的兄弟不知好上多少,不管了,郑将军指东绝不向西。”

郭子仪拍拍陆进的肩膀,有点欣慰地点点头。

二人议论时,天空中突然传来“啁啁啁啁啁”的声音,二人抬头一看,只见营地的上空有一只雄鹰正在来回盘旋,在士兵的操练声中,不时还听到哨子的声音,那是郡主麾下的雀奴正在驯鹰,隐隐看到雄鹰的利爪下还抓着一只野兔。

陆进有些佩服地说:“这个雀奴还真有本事,好像能听得懂鸟语一样,那几头鹰越来越听话了。”

“世间奇人异士多了去,最有本事还是郡主,能收到这样的人才”郭子仪平淡地笑笑:“驯鹰分三步,第一步是家鹰,让鹰认主,不会一飞不返;第二步是猎鹰,训练鹰去抓猎物;第三步是灵鹰,可以充当主人的眼睛,能跟踪、侦察敌情,传递消息,甚至对目标人物进行攻击或对目标进行破坏,不过绝大部分止步于猎鹰,能驯化成灵鹰的,凤毛麟角。”

“像跟踪、侦察、传信这里某听过,攻击目标人物、破坏目标这个有些夸张吧?”陆进有些不敢相信地说。

“有什么夸张的,一只成年雄鹰甚至可以抓起一头小牛犊,那双利爪能抓穿人的脑袋,只要训练有素,它们可以潜入敌后,碰翻油灯,或脚上携着一根点燃的香烧粮草或营帐有何难,其实不仅仅是鹰,像狗、老虎、大象、牛等畜生,只要训练得当,一样可以成为手中的武器。”

就在郭子仪跟陆进解释时,郑鹏看看头顶上盘旋的雄鹰问道:“郡主,这鹰什么时候才能像小白一样,成为你的眼睛?”

“早着呢,这些鹰充其量也就是普通的猎鹰,小白那可是万中无一的灵鹰,别看现在有十二只鹰,到最后能出一只灵鹰就是神灵庇佑了。”兰朵有些缅怀地说。

一想起折翼的小白,兰朵就有一些心痛。

郑鹏有些可惜地说:“这么难啊,还以为能驯出一支侦察小队什么的,看来是想多了。”

“知道什么叫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吗,灵鹰就是猎鹰中的将军。”兰朵翻了翻白眼,有些骄傲地说。

驯鹰人不少,但能驯出像小白那样的灵鹰的,少之又少。

郑鹏对灵鹰的事不急,也没存多大希望,突然转移问题:“郡主,你有些不厚道啊。”

677 飞逝的光阴

“不厚道?”兰朵一听,当然就不乐意了,皱起小眉头:“郑鹏,本郡主哪里不厚道了?”

郑鹏径直说道:“听说郡主在黑石滩出双倍价钱购出身葛逻禄一族的奴隶”

“不用听说,事实上就是”兰朵大大方方地说:“双倍价钱算什么,晚些还会提升,三倍、五倍甚至十倍也不是没可能,背叛突骑施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放心,虽说在买卖时夹了私怨,但属于你的那份只会多不会少,突骑施从不亏待朋友。”

突骑施和葛逻禄之间的仇恨,不死不休,别说这次代售盐不赚钱,就是从族里补贴郑鹏也没问题,突骑施家大业大,每年光是卖马就有大笔进项,还开设了不少店铺,更别说大唐每年还有大笔赏赐。

就喜欢这种态度,葛逻禄一族现在成了吐蕃手里的一把刀,郑鹏也乐于看到突骑施跟它互耗,闻言解释说:“纠正一下,那份是属于西门四军,不属于我个人,郡主放心,突骑施是我的朋友,也是西门四军的朋友,朋友的敌人,也是西门四军的敌人,我会在价格方面让步,算是助突骑施一臂之力。”

卤肉的分成、三宝号和酒坊的分红,还有店铺和田产,每个月都有大笔进项,郑鹏现在不愁钱,石头山这个烫手山芋也不打算碰,收益分文不取,以后就是有人想弹劾自己也不怕,反正不往家里拿谁也泼不了污水,偶尔借花敬佛也没关系。

在西门四军,郑鹏说了算。

兰朵满意地点点头,一语双关地说:“郑鹏,你是我们突骑施忠实的朋友,突骑施从不亏待自己的朋友。”

两人相付一笑,颇有一切尽在不言中的感觉。

兰朵突然想起一些事,开口道:“郑鹏,好像有小勃律的人在黑石滩黑市想购买大量的武器,这可是一笔大买卖,你认为怎么样?”

“西域诸部并不具备打造武器铠甲的能力,或者说没有打造优质武器铠甲的能力,武器装备主要来源有二个,一是大唐,二是大食,大食的武器精良,不过价格昂贵,向大唐称臣后也不敢私自输出,吐蕃和大唐翻脸后,小勃律首当其冲,听说小勃律王最近招兵买马,多次向大唐索要武器,可能朝廷不能满足它的胃口,转而想在黑市补充,小勃律越强,喀尔巴山营地越安全,能帮人又能大赚一笔,值得做。”

“看来在买卖方面,我们想到一块”兰朵笑嘿嘿地说:“这武器装备是禁制品,不好弄,你想办法。”

郑鹏想了想,很快有了主意:“我只负责筹备,运输和交易你负责。”

崔希逸在西域扎根多年,关系通天,他的妻子崔郭氏是郑鹏的老拍档郭可棠,名下有铁匠铺、兵器店,二人出面弄一批武器装备很简单,小勃律招兵买马对郑鹏百利无一害,郑鹏也乐于促成这桩交易。

“爽快,就这样说定了。”兰朵生怕郑鹏反悔一样,马上点头表示同意。

石头山盐矿的发现和兰朵的到来,给郑鹏练兵的日子带来不少乐趣,每天巡巡盐矿、算算进帐,看看驯鹰,打打猎,偶尔在营中举行军中竞技,还得抽时间跟远在长安的绿姝、林薰儿写信,应付小勃律上流贵族联谊等,郑鹏只觉得时间过得飞快。

小勃律在大唐百姓眼中,是一个未开化的穷乡僻壤,然而,在大唐最高统治者李隆基眼中却有不同的份量,除了小勃律是大唐防御吐蕃的西大门外,驻扎在喀尔巴山营地的西门四军,是他雄图霸业、开疆拓土的一颗希望的种子,御书房里有一个柜子专门存放有关西门四军的奏折、情报,随着时间飞逝,专柜中的情报和奏折高折三尺多厚,其中有不少被李隆基用朱笔标记,高力士根据朱笔标记,整理记录了很多大事件:

开元八年十月初八,郑鹏发现矿盐;

开元九年三月十四,西门四军举行军中竞技,游击将军郭子仪勇夺个人全能甲名,崔希逸率领的西门右军获得团体甲名;

开元九年九月初五,黑石滩黑市发生火拼,库罗率领葛逻禄部洗劫黑石滩,救回被掳作奴隶的部属一百余人,洗劫一大批财货,撒回羌塘时遭遇多次袭击,葛逻禄一族损失惨重,闹到吐蕃赞普赤德祖赞面前,最后不了了之;

开元十年正月十五,元宵节,西门前军巡逻时发现有神秘斥候小队,双方交战,神秘斥候小队发现逃生无望后全部服毒自尽,疑似葛逻禄部斥候;

开元十年三月初八,郑鹏之妻郑崔氏在上香途中遇袭,不良人及时驰援,全歼十二名蒙面歹徒,疑是吐蕃细作;

开元十一年七月,小勃律国大将军嗟降央叛乱,西门四军应小勃律王之邀火速出兵平叛,八月移营小勃律多巴城;

开元十一年十一月,李隆基特批西门四军亲属探亲,郑崔氏、郑林氏与一众军属次年正月十七原路返回;

开元十二年三月二十四,大勃律与小勃律因牧羊发生冲突,吐蕃派五千精锐压境,西门四军全员出动,双方在大小勃律边境外对峙一个月后各自撤军;

开元十二年五月初六,朝廷论功行赏,郑鹏因练兵有劳、平叛有功,封镇西将军,游击将军郭子仪、崔希逸、陆进、宋冲各有赏赐;

开元十二年六月初七,西域盐铁使张守君上奏折西域私盐泛滥,西门四军、突骑施有贩卖私盐嫌疑,留押不批,次月调为桂州建陵县县令;

“谁英雄,谁好汉,训练场上比比看,中军最强。”

“左军强,左军强,个个好比关云长。”

“右军快,右军狠,右军个个不是普通人。”

“要问西门四军谁最强,前军不逞让。”

多巴城外唐军驻地里,西门四军训练时口号声一个比一个响亮,不知不觉组军超过三年,人员有不少更替,但是西门四军的口号一点也没变,都在同一个营地训练,每次训练都比赛似的拼命喊口号,好像谁喊得大声谁有脸面一样,比长安的催更鼓还有杀伤力,即使郑鹏在军营里待了那么久,还是没办法阻止口号声往耳朵里灌。

蒙着被子都没用,都是郁闷后默默起术,以致郑鹏喜欢睡懒觉的习惯改变不少。

678 兰朵的疑惑

“啊”站在点将台上的郑鹏,打了一个长长的呵欠。

“三弟,是不是困了,昨睡没睡好?”一旁的郭子仪关切地问道。

郑鹏用手捂了捂嘴,摇摇头说:“有大哥帮我打理,说到底我就是一个闲人,每天吃好睡好,哪能睡不好呢,没事,老毛病,每天都不够睡。”

凡事只要一上轨道,郑鹏就当甩手掌柜,现在训练交给郭子仪,买卖由兰朵打理,偶尔过问一下就行,乐得自在。

郭子仪看看郑鹏,突然饶有兴趣地说:“三弟,看你又壮实了不少,我们兄弟有些日子没切磋了,来玩玩?”

无意中发现郑鹏又壮实了不少,好像身高也高了一点,郭子仪知道郑鹏平日看起来懒散,但他每天都抽时间坚持练武,有想验一下郑鹏练武的成色,于是提出来较量一下。

也不是练武的好处,还是高原的作用,依郑鹏年龄,好像不会再长高,可他比刚到小勃律时又高了一个拳头。

“免了”郑鹏连忙摆手:“大哥,你是武状元,我可没有自虐的喜好,较量找别人,别拿自己兄弟练拳脚。”

练武的,大多心高气傲,西门四军是以安西虎营为框架,抽取西域各军所、部族精英组成的军队,军中高手云集,有不少谁也不服的刺头,不少刺头想踩着郭子仪“武状元”的称号上位,都让郭子仪一一收拾,崔希逸因为入职不良人,他一直以身份特殊不能参加武举抱憾,有次脑袋一热要挑战郭子仪,证明自己的实力,被放倒一次还不服气,屡败屡战,硬是被郭子仪收拾鼻青脸肿,在伤病营躺了好几天,这才老实。

郑鹏可不想步他后尘。

郭子仪哈哈一笑,也不再催促郑鹏,看着下面操练的将士,突然有感而发:“快四年了,将士们终于适应这个鬼地方,吐蕃消除了戒心,通来黑石滩黑市交易,削弱了吐蕃的实力,也激化了他们的矛盾,现在可以说万事俱备,三弟,你的东风什么时候来?”

刚到小勃律时,伤病营人满为患,不少将士又是吐又是病,有的还休克,需要送回于阗镇,经过四年的适应和训练,西门四军在高原上有了一战之力,石头山上的盐,从吐蕃换回大批的壮奴和良马,变相削弱的吐蕃的实力,还有意挑拨吐蕃和葛逻禄的矛盾,郭子仪一直记着郑鹏那句五年平吐蕃的豪言壮志。

算算时间,也应该有下一步动作了吧。

别看郑鹏这三年来好像无所事事,郭子仪回想一下,越想越觉得郑鹏厉害:故意借被贬到小勃律练兵,借盐矿形成黑市,通过上等好盐、各种奢侈品不断腐食吐蕃上层的意志,让他们安于享乐,暗中削弱他们的实力,得到小勃律有变也按兵不动,放任小勃律大将嗟降央跟吐蕃勾结,借平乱成功换了地势更高的营地。

每一步似是无意,可郭子仪看得出,一切都在郑鹏的掌控当中。

看着下面如狼似虎的精锐之士,郑鹏若有所思地说:“的确适应了,不错。”

经过四年的训练,将士们哂黑了,大部分将士面颊上有了两块红晕,那是典型的高原红,这是长期在高原上生活的特征,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经过近四年的苦练,西门四军不仅适应了高原,还在高原气候下形成了战斗力。

不夸张地说,现在的西门四军,随时可以向赤德祖赞坐镇的逻些城发动攻击。

“三弟,下一步干什么,是把四军合一起训练,还是扩军?”郭子仪一脸期待地问道。

区区八千人,还是分成四部各自训练的人,很难形成战斗力,要想提升实力,要加强四军之间的配合,还得扩大规模。

郑鹏摆摆手,一脸神秘地说:“享乐。”

“什么?享乐?”郭子仪以为自己听错了,忍不住反问道。

“没错,享乐,西门四军一直在练军,估计吐蕃不少人晚上睡不好,要不是一直控制人数,只有区区八千人,他们就不是派细作、斥候那么简单,早就出动大军袭营,也该让他们睡一个安稳觉了。”

郭子仪刚想说些什么,郑鹏突然凑在郭子仪耳边轻声说几句后,很快点点头说:“行,三弟都这样说了,某没二话,一定支持。”

如果多巴营地的特权人物有二个,郑鹏算一个,另一个就是突骑施郡主兰朵。

跟懒洋洋的郑鹏不同,背负家仇族恨的兰朵勤奋多了,每天像打了鸡血一般努力工作,满脑子的心思都放在复仇上。

夕阳如血,押送一批财货赶回多巴营地的兰朵,心满意足地哼着突骑施的小曲。

这次交易很顺利,一千多斛优质盐在黑石滩顺利完成交易,淘换回一批上好战马,当中还有三十多名葛逻族的奴隶,兰朵派人把这些奴隶押回族里做苦力,按郑鹏给的物资清单在安西镇和于阗镇购齐需要的东西,这才心满意足赶回去。

郑鹏这个懒家伙,看到自己买回的东西,还有那叠厚厚的柜票,肯定大吃一惊。

不知为什么,一想到郑鹏吃惊的样子,兰朵心里就有一种莫名的满足感、骄傲感。

就要郑鹏对自己刮目相看。

不得不说,通过贩卖私盐,特别跟吐蕃新贵般杰搭上线,兰朵给突骑施一族带回巨大的好处,别的不说,原来需要十多年才能恢复的战马,凭着一已之力,在三年间得到大量的补充,现在突骑施战马的数量,已回到被袭前的八成左右。

般杰是个人物啊,为了钱,什么也敢干,吐蕃的军马敢直接偷出来卖,兰朵提高葛逻禄奴隶的价格后,他敢派人暗中偷袭,光他一个人,前后卖了近二千葛逻禄壮奴给兰朵,在他的带领下,吐蕃贵族也暗中对葛逻禄族下手,据说葛逻禄新任族长库罗几次闹到赤德祖赞哪里,可惜大多是不了了之,就是处罚,也是处罚无关要紧的替罪羊。

这就是背叛突骑施的代价。

离开多巴营地近二个月,不知为什么,兰朵竟然有种想念的感觉,一路忍不住抽了爱马几鞭。

远远看到飘着大唐军旗的多巴营地,兰朵心里泛起一丝激动,正想再次催马时,突然指着营地后山说:“奇怪,离开这里没多久啊,后山怎么多了那么多建筑,郑鹏要干什么?”

多巴营地后山上,多了很多建筑物,看起来不像军事建筑,好像还有凉亭,隐约间还听到丝竹奏乐的声音,这可是军营重地啊,郑鹏干底要干什么?

679 厚颜无耻

兰朵径直回到营地,先把物资归纳入库,交付时随口问道:“冯仓曹,郑将军呢?”

“回郡主的话,郑将军应该在后山。”

“后山怎么回事,修了那么多房子,还有凉亭,你听,还有人奏乐,这可是军营啊。”

冯仓曹不以为然地说:“只是常规驻守,又不是战时,郑将军修个宅子很正常,再说郑将军又没克扣将士的补贴,用的又是自个的钱,修个私宅有什么奇怪。”

在西门四军中,郑鹏的威望极高,平时郑鹏对将士兵很好,甚至有些护犊子,将士们对郑鹏简直就是崇拜,无论郑鹏说什么、做什么都认为是对的,听到兰朵质疑郑鹏的做法,冯仓曹的语气都有了些不快。

兰朵不解地说:“还有奏乐声,军营中不是禁止带女眷的吗?郑将军这样做,不怕触犯军律?”

“那不是女眷”冯仓曹解释道:“郑将军说伤兵营的郎中做事不够精细,平日将士们的衣裳也需要人浆洗,就弄了一些女奴,空闲之余调教一下,没什么大事。”

调教?调教洗衣裳还是在床上的调教?

兰朵也懒得理一条筋的冯仓曹,径直朝后山走去。

就要看看,郑鹏到底想干什么。

还没到后山,就发现通往后山的小路上设置了障拦,郑鹏新任亲卫队长胡卫海守在路口。

看到兰朵大摇大摆地走过来,胡卫海迎上来行礼:“见过郡主。”

行礼时,不着痕迹挡在兰朵面前,拦住了兰朵前进的道路。

“不用多礼”兰朵一边说,一边向旁边走,想越过胡卫海上去看看郑鹏在后山干什么,没想到有胡卫海一个横跨,又挡在兰朵面前:“郡主这是要去哪?”

兰朵扬扬眉说:“荒谬,本郡主要去哪里,需要跟你报备?”

“小的不敢。”胡卫海嘴上说不敢,可脚步一点也不慢,再次拦在想换方面越过自己的兰朵。

“不敢?那拦着干什么,退下!”说到退下时,兰朵的语气有些不耐烦。

胡卫海毫不相让:“郡主息怒,这军营郡主可以随意走动,不过后山是将军的私宅,没郑将军的亲笔手令,任何人不得擅闯。”

兰朵闻言咬咬牙,最后强忍着不愉快开口道:“行,你去禀告你的郑将军,就说本郡主要上山。”

跟这种小人物生气没用,看样子不能说服胡卫海退下,兰朵退而求次,让他给郑鹏通报。

没想到,在多巴营地,还有自己不能去的地方,一向霸道的兰朵窝了一肚子火,此时山上传来工匠劳作的声音,叮叮当当的敲打声很快被奏乐声掩盖。

是教坊名曲清平乐。

一想到自己在吃闭门羹,而郑鹏左拥右抱地饮酒作乐,兰朵就气打不过一处来。

其实兰朵自己也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那么生气。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半刻钟,也许是一刻钟,可派去通报的人还没回来,兰朵有些不耐烦地说:“这么久也没回音,让开,有什么事本郡主一力承担。”

胡卫海根本不为所动,一边不动声色拦在兰朵面前,一边说道:“郡主,没有郑将军亲笔手令,任何人都不能擅闯。”

“任何人?包括郭子仪、崔希逸他们吗?”兰朵有些不相信地说。

“包括!”

兰朵楞了一下,有些无言了。

这时山上隐隐传来一个女子唱曲的声音,兰朵忍不住翻了翻白眼,心里坐定郑鹏把私宅变成他“后宫”的猜想,也鄙视郑鹏吃独食,连结拜兄弟也不叫上一起的做法,有难同当,有福自个享吗?

也不知说郑鹏是胆大还是无知无畏,到小勃律驻守兼练兵,敢私挖盐矿,西域盐铁使想进来巡查,直接打赶出去,练兵其间建私宅?公然在军营中藏娇?虽说山高皇帝远,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可这样做是公然作死。

兰朵心里暗暗下定决心:绿姝和林薰儿是自己的好姐妹,作为好姐妹,自己得替姐妹看好郑鹏,不让他胡作非为。

本以为通报也就一会的事,没想到一直没有回音,中间兰朵又催了三次也没用,站到腿脚有些酸,耐性也快耗尽时,悠然的奏乐声终于停下,少倾,红光满成的郑鹏在红雀和近身待卫的陪同下,笑意盈盈从山上走下来。

还没走近,兰朵就闻到一股浓浓的酒味。

“郡主什么时候回来的,辛苦了。”郑鹏边走边笑道。

兰朵扳起脸,冷笑地说:“郑将军的官威越来越大,本郡主要找你,还得提前通报才行了吧。”

架子真大,自己是突骑施郡主,在西域哪个不敬着三分,让着三分,就是不官面也看私面,说什么也是合作伙伴,郑鹏可好,知道自己要找他,没有马上迎接,让自己站了这么久。

“误会,误会”郑鹏面不改色地说:“手里的事,一时放不开,让郡主久候,晚上设个宴,给郡主接风洗尘,还请郡人大人有大量。”

非要把一曲听完才见到人,还睁着眼睛说瞎话,兰朵都有些无言了,闻言毫不客气地说:“郑将军,这个地盘是你的,就一直站在这里说话?”

兰朵盘算好,让自己吃闭门羹的事,晚点再找郑鹏算帐,现在先看看郑鹏怎么一个堕落法,在他所谓的私宅了,又藏了什么样的美女,对了,调了那么多工匠,在后山又折腾出什么新花样。

越不让看,兰朵的好奇心越重。

郑鹏恍然大悟,马上说道:“看到郡主心里高兴,差点把这事忘了,郡主,这边请。”

“这方向是去中军大营的,郑将军,不打算邀请我到你设在后山的私宅看看吗?”兰朵盯着郑鹏,似笑非笑地说。

“没什么好看,山路陡,工匠也多,那些工匠可没那么多讲究,一身水一身汗,隔着一丈远也闻到酸臭味,不去也罢。”

兰朵似笑非笑地说:“本郡主不介意,看到山上又是弹又是唱,挺热闹的,凑凑热闹也好。”

越是不让看,越要看。

郑鹏干咳一声,很干脆地说:“俗话说得好,男女授授不亲,后山是私宅,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不好,传出去惹人非议,为了郡主的清誉着想,还是算了。”

“说得比唱还好听,是怕本郡主发现你金屋藏娇吧”兰朵有些不屑地说:“江山易改,本性难易,狗就是改不了吃屎。”

大唐繁华“娼”盛,长安的平康坊名闻天下,郑鹏可是有平康坊第一点花手的称号,不过那是成亲之前的事,兰朵以为郑鹏成亲后改好,做一个洁身自好的人,没想到一寂寞,马上又拈花惹草。

连男女授授不亲这种话也说得出口,以前同住一个屋檐下,怎么没听他提过?两人闭门商量怎么把盐卖高价、分钱的时候,怎么没见他提?

郑鹏一脸正色地说:“郡主,东西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不要随便毁我的清白。”

“毁你清白?”兰朵质问道:“郑鹏,你敢说山上没藏有女人?”

“是有女人,不过不是藏,而是光明正大地住下。”

“郑将军不是说后山是你的私宅,本郡主想参观一下也不方便,其它女子住下又怎么方便了?”

“主要是营房不足,我这个人大方,暂借宅子让她们住下,再说她们都是贱籍,不能跟郡主相提并论。”

无耻,看到郑鹏面不改色的样子,兰朵心中更是不屑,第一次看到有人把寻欢作乐说得这么理直气壮,闻言讽刺地说:“没想到郑将军这么慷慨,为了给美女腾地方,连自己的私宅都拿出来。”

“正常操作,军中上下都知,我一向乐于助人。”

“是啊,把美女圈养在自己的私宅,不许任何人进入,是为了自己寻欢作乐、发泄兽欲吧”兰朵一脸正色地说:“郑将军,你可是西门四军的将领,驻守在这里,在军营中私顾女人,就不怕军纪国法?”

郑鹏眨了眨眼,面对兰朵的质问,大言不惭地说:“此话差矣,都说暂停房子供她们住下,有哪只眼睛看到我寻欢作乐了?那些女子,需要到伤兵营照顾伤号病号,需要浆洗将士们的衣裳,让将士们能安心训练,郡主可不能乱说。”

都说到这个份上,还不肯承认,兰朵讥讽道:“是啊,协助照顾伤员,洗衣裳,更重要是给你弹唱吹打,让你寻欢作乐吧。”

“弹唱吹打这件事得澄清一下,我在教坊任过职,懂音律,她们好学,向我请教,有空偶尔调教一下,没办法,谁叫我乐于助人呢。”

“说得真是伟大”兰朵撇撇嘴,有些无言地说:“这样说来,在郑将军私宅住下的这些女子,也是郑将军出于好心和同情,也是为了大唐,把她们从水深火热中救出来的?是奴市还是青楼妓院?”

本以为郑鹏会辩解,没想到郑鹏很无耻地点点头说:“郡主真是聪明,不过只猜对一半。”

“是吗?哪里猜错了?”

郑鹏一脸认真地说:“让她们在私宅住下,我还真是为了大唐和将士们着想,不过这些女子,不是来自奴市,也不是青楼妓院。”

680 坏事传千里

“是不是郑将军魅力太大,那些女子自己送上门?”

郑鹏坦然地说:“这不是在长安,不好说,山上的女子都是小勃律王派人送来的,都送了多次,这次推不过,就留了下来。”

“为什么那么多都拒绝,这一次又不拒绝呢?”

县官不如现管,西门四军驻守小勃律后,小勃律一直有意交好郑鹏,逢年过节必有厚礼,还不时送上名贵礼物,其中就包括美女,只是郑鹏以前一直不收,没想到这次郑鹏收下。

“都说了推不过,总不能逆让小勃律王寒心,收下能让他安心睡个好觉。”

兰朵不以为然地说:“是郑将军可以睡个好觉吧,真有那么伟大,就不会把人收在自己的私宅,郑鹏,你变了,以前你做事挺坦荡的,现在还会立牌坊了。”

“收下那些女子,一是稳小勃律王的心,至于大部分禁足在私宅的原因很简单,西门四军的营地可是禁地,也不知那些女子中有没有细作,这样做也是军营重地的安全着想。”

真有点佩服郑鹏,什么事到他嘴里都能扯出几份道理,兰朵没好气地说:“是吗刚才的奏乐是什么一回事,也是郑将军在发挥大无私精神,也是大唐出力?”

本以为郑鹏会惭愧,没想到郑鹏轻描淡写地说:“将士训练很辛苦,闲时弹奏一些军乐可以鼓舞士气,问题是那些女子不会,没办法,只能从头开始教,也算是为大唐出力吧。”

“真不错,本郡主也想看看这些为大唐效力的女子,想必郑将军不会介意吧?”

郑鹏瞄了兰朵一眼,很认真地点点头:“介意。”

“你”兰朵气得一跺脚,咬牙切齿地说:“郑鹏,你就不怕本郡主参你一本?”

“怕,不过怕也没用,手长在郡主胳膊上,相信郡主不会做这种下作的事,真那样做,我们就不能愉快地交朋友了,对吧。”郑鹏一边说一边笑着走向中军大营。

兰朵看看越走越远的郑鹏,又看看坚守在原地的胡卫海,忍不住跺跺脚:“好心当成驴肝肺,还说什么不能愉快地交朋友,啐,谁稀罕,本郡主才懒得理你的破事,做事这般肆无忌惮,等着吧,下作的人有的是,就等着别人参你。”

驻军其间,圈养那么多美女,还藏在军营旁边的私宅内,别的不说,光是扰乱军心这一条罪就够郑鹏喝一壶的了,自己就是有点好奇,郑鹏把自己当成贼一样防,兰朵都气炸了。

生气归生气,兰朵是一个不多管闲事的人,更不想因这一点小事得罪郑鹏,要知道郑鹏算是自己和突骑施的“财神爷”,哪能把财神爷得罪呢?

兰朵有些不甘心看看后山,很快转身径回郑鹏传门拨给自己驯鹰的营房,看看雀奴训练得怎么样,至于特地买来送给郑鹏的上等好茶,不给了。

纸包不住火,郑鹏收下小勃律王送的美女,还在军营旁建私宅金屋藏娇的事,很快传到了吐蕃大将军坌达延的耳里,闻言只是哈哈一笑,对郑鹏更是轻视。

对坌达延来说,郑鹏越不思进取对吐蕃越有利,只有区区八千人的西门四军不再值得他重视,坌达延的目光,已放在吐蕃西面的国家,大唐大兴土木,把边防经营得固若金汤,攻打大唐的伤亡很大,得把目光放在西面。

吐蕃土地贫瘠、物产不丰,就是风调雨顺也是勉强图个温饱,稍有天灾**就是荒年,作为西域惹不起的一霸,打草谷成为吐蕃的传统,毕竟什么也没有抢来的快,上层对打草谷也非常看重,抢草谷既可以练兵、保持吐蕃将士的狼性,还能收获大量财货,大唐国力如日中天,边境满是坚若金汤的堡垒,招惹不起,然而,向西还有很多国家和部落。

郑鹏号称是大唐的福将,在西域创造了不少奇迹,隐隐有不败战神的称号,班公错一役把郑鹏的不败金身打破,差点成为吐蕃的阶下之囚,在换俘时又占到大便宜,在坌达延眼中郑鹏所谓的神话已破灭。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郑鹏在军营建私宅藏娇的事的,很快传到桂州一位有心人的耳里。

桂州建陵县县衙后堂,一位身穿浅青官服的人正在看着一份由专人送来的书信,看完后忍不住拍着案板激动地说:“好,太好了,姓郑的,你也有今日。”

一旁的侍候的小妾看到,连忙问道:“郎君,有什么好事让你如此开怀?”

自家郎君叫张守君,是开元二年进士,跟朝中重臣张说一样都是洛阳人,二人虽说同姓,实则没什么关系,张守君千方百计认了一个拐八门的亲,张说一向喜欢提携自己人,有一次张说心情好就推了张守君一把,出任盐铁使这个肥差。

盐和铁都属于朝廷严管物资,当上盐铁使相当于老鼠掉到米缸里,想不肥都难,张守君刚到西域时,日子还是过得很滋润的,直到有一天发现西域多了很多上等的雪花盐,这些盐没有报备,也没人给自己“拜山头”,心中暗怒,派人暗中调查是突骑施郡主所为,好像牵涉到驻守小勃律的西门四军。

这可是立功的好机会,张守君心中暗喜,马上以奏折的形式禀报上去,本以为上面会论功行赏,没想到等来的是一纸调令,从一个肥得流油的肥缺发配到一个穷乡僻壤做一个七品小县令,作为张守君的小妾,玉桂也跟着张守君到了桂州建陵县。

自调任以来,玉桂就没从张守君脸上发现半分笑容,突然看到郎君笑得这么灿烂,一时非常好奇。

张守君哈哈一笑,指着案上的书信,一脸兴奋地说:“安排在西域的棋子终于有了好消息,负责镇门大唐西大门的郑鹏,不报皇恩,不思进取,视国法军律无物,不仅与突骑施勾结贩卖私盐,还私宅藏娇,简直就是无法无天,这次可以新仇旧恨一起报。”

玉桂有些担忧地说:“郎君,郑鹏可是皇帝身边的红人,又有人替他撑腰,上次只是如实禀报也被调职,跟他斗不明智啊,再说郎君不再是西域盐铁使,超级上报会不会不妥?再说一个县令,也没有上奏折的权利啊。”

还以为自家郎君升官呢,要是官复原职就更美妙了,听说又是跟郑鹏扯上,玉环还真是担忧。

张守君冷笑地说:“班公役之后,明眼人都看出郑鹏失去了圣宠,要不也不会发配到小勃律,上次告他的状,那是崔源给他撑腰,皇上也念旧情,不过此一时彼一时也,宋璟已从相位退下,崔源也致仕,高公公跟他关系不错,在大是大非上想必高公公也会明哲保身,至于奏折,好说,某跟盐铁总监黄文山关系很好,黄文山一直想投靠新上任的张相可惜没有门路,多次暗示某给他牵线,某豁出去了,把这份功劳让与给他,只要郑鹏一倒,再趁皇上高兴在他面前美言几句,官复原职也就是皇上一句话的事。”

贬到桂州后,张守君一度沉沦,回过神后开始反思,想来想去,最后觉得还是崔源在背后给自己捅刀。

张说怎么说也是亲戚,虽说拐了八个门的亲戚,就是不帮自己也不会害自己,宋璟跟郑鹏是泛泛之交,也没必要维护一个失去圣宠的人,最大可能是崔源,毕竟郑鹏娶了他的嫡孙女。

崔源虽说地位不是很显赫,可是背境和资历摆在哪里。

至于高力士,张守君一开始担心他,不过多次查实高力士跟私盐没有关系,也就是撇清高力士没有关系才敢禀报上去,这次对付郑鹏,想必高力士也不会再维护郑鹏。

要是郑鹏倒下,那三宝号和酒坊就全是高力士,说不定高力士就等着有人对郑鹏下手呢。

思来想去,张守君决定拼一把。

681 李隆基的焦虑

黄文山被带到兴庆宫时,整个人又是激动又是惊讶,一路都在猜测高力士找自己的原因。

退朝后正想走,一个小太监在半路拦下,说高力士有事要见自己,这让黄文山有受惊若宠的感觉,要知高力士可是朝中炙手可热的大红人,别说文武百官,就是皇室国戚看到高力士也得恭恭敬敬地行礼,很多人想见他一面都没机会,现在主动找自己,真是罕见。

进了安兴宫,小太监把黄文山领到一个偏殿坐下,说了一声去禀报高公公便离开,只留下黄文山一个人待着。

此时黄文山此时也作出一个判断:高力士找自己,有二个可能,一是与盐铁税有关,随着设立盐铁使对天下盐铁实施监管、收税,朝廷的进项屡创新高,也不知是对自己的工作满意还是要加大征收的力度;二是与张守君给自己那份奏折有关。

只是猜不出,这次高力士找自己,是高力士的本意还是出自皇上的授意?

也不知高力士在忙什么,黄文山在偏殿里足足等了半个时辰才看到姗姗来迟的高力士。

“盐铁总监黄文山,见过高公公。”看到姗姗来迟的高力士兵,黄文山不敢有半心埋怨,连忙小跑着上前行礼。

高力士嘿嘿一笑:“黄总监不必多礼,咱家要伺候陛下,有劳黄总监道个不是。”

“不敢,高公公身兼多职,为大唐鞠躬尽瘁,某能见高公公一面已心满意足,心里只有感激和惶恐,绝无非份之想。”

高力士可以很有风度,黄文山不能没有自知之明,哪胆让这位红透半边天的朝中红人道歉。

瞄了一下眼观鼻、鼻观心的黄文山,高力士心里点点头,这个黄文山还算懂事,态度也很端正,很快开口问道:“黄总监,咱家问你,镇西将军郑鹏建私宅藏娇之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黄文山心里咯噔一下,很快毕恭毕敬地应道:“回高公公的话,关于郑将军的事,是桂州建陵县令张守君央求微臣递上去,还说这是为了大唐着想,张县令曾是微臣的下属,表现尚可,再说他言明这样做是为了大唐,某心一软,就禀报了上去。”

高力士知道奏折的事,黄文山一点也不奇怪,要知高力士替皇上把关奏折的事在朝中早就不是秘密。

前面被晾了半个时辰,干等那么久,茶水都没一杯,黄文山心里就有不好的预感,高力士好像话里有话的样子,以至预感更差,到了这个时候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了。

又是这个张守君,都调到桂州那么远,手还伸得那么长。

高力士心里有些无言,那个张守君自己有几斤几两心里没点数吗,都从盐铁使折腾成小县令还在折腾,踢了铁板撞了南墙也不改,活该他倒霉,眼前这个黄文山也是,没点眼力劲也敢替别人出头。

“黄总监,东西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可不能骗咱家哦。”

“在高公公的火眼火睛前,文山不敢有半句虚言。”

高力士心里有些不爽,不过脸上并没有表现出来,随口说道:“黄总监,别人是别人,自己是自己,做好自己的本份即可,明白吗?”

“明白,明白,谢高公公指点,文山没齿难忘。”黄文山一边抹着冷汗,一边恭恭敬敬地说。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就是傻子都明白对错,黄文山知道被张守君坑了。

张守君没事瞎折腾,把自己都折腾到桂州穷乡僻壤还不死心,还想把自己都拖下水,行啊,黄文山心里暗暗发狠:老子跟你没完。

高力士是皇帝跟前的红人,动动手指头就能把自己压得永不翻身,现在只是训斥一句,说不定是碰上他心情好,要是心情不好呢?都说瘦死骆驼比马大,早就听说郑鹏跟高力士关系很好,现在看来,就是郑鹏被流放,也不是自己所能招惹的。

新任西域盐铁使是自己的妹夫,公文中没提西域与郑鹏有关私盐的事,不过在私信中有提及,看来得提醒他不要再多事,暗中调查也不要,就当看不到算了。

像郑鹏这种背景复杂的人,就是不能成为朋友,也绝不能成为敌人。

得马上写。

高力士打发黄文山走后,马上给李隆基禀报:“大家,事情都弄清楚了。”

“说说怎么回事?”

高力士不敢怠慢,马上把事情一五一十说了一遍。

李隆基闻言放下手中的御笔,有些不耐烦地说:“这个张守君,手伸得够长的,人在桂州,手还伸到小勃律。”

“大家放心,老奴一定会把这件事办得妥妥当当。”

“很好”李隆基点点头,有些不紧不慢地说:“力士,郑鹏驻守小勃律,多久了?”

高力士知道,李隆基问郑鹏驻守小勃律,不是关心他在哪里驻守多久,而是关心郑鹏那个五年之约还有多少时间,闻言马上说:“还有一年半,郑鹏得兑现自己许下的诺言,把吐蕃纳入大唐的版图。”

李隆基放下茶碗,站起来,走到墙边那幅高挂的大唐边疆图前,好像自言自语地说:“发现盐矿,私采偷卖,用盐换取吐蕃的马匹和壮力,变相削弱吐蕃,这是好事;卖得的事没落入自己手袋,而是放在补贴西门四军,做事倒也磊落,其实他把获利收起不是什么问题,建私宅藏娇也是小事一桩,前提是他得兑现自己的承诺,还是给朕的那个承诺。”

换俘后,大唐和吐蕃预想中的冲突报复没有发生,相反,双方还有了默契,吐蕃以为大唐放弃报复吐蕃,主要是吐蕃有令大唐闻风丧胆的诅咒,把换到的水泥投入边境后吐蕃更是自信,都放松了对大唐的警惕。

问题是,李隆基一直把吐蕃视为眼中钉,有了郑鹏的“五年之约”,对西域更是上心,在西门四军中安排了大量的眼线,一举一动都了如指掌,对郑鹏挖私盐的事早就知道。

不夸张地说,上个月挖了多少石盐、卖盐换了什么,问郑鹏,郑鹏可能要拿出帐册看一下才清楚,可问李隆基的话,李隆基随口就能答出来。

五年时间剩下的时间越少,李隆基内心就越煎熬。

高力士眼珠转了转,突然开口道:“大家,这件事都传到桂州,相信有心人很快就出来闹腾,影响不好,不如老奴到西门四军走一趟,看看到底怎么回事,正所谓有错改错,无事加勉,顺便看看郑鹏的五年之约进行得怎么样?”

682 受阻

作为李隆基最信任的人,相伴几十年的高力士,简直就成了李隆基肚子里的蛔虫,李隆基一开口他就猜到李隆基想要什么,闻言马上给出李隆基期待的答复。

高力士要是没点眼色劲,肯定到不了今天的地位。

郑鹏立军令状时说过,只要全力配合他,五年就能吐蕃拿下,李隆基可以说很痛快就答应,希望郑鹏再创奇迹,为此明里暗里给郑鹏创造便利,要人给人,要钱给钱,像挖私盐、走黑市这些都没有理会,现在只是建一个私宅,反应明显过了,不用说,十有**是想看看郑鹏在干什么。

李隆基在西门四军设了很多眼线,郑鹏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李隆基的眼睛,然而,后山新设的私宅郑鹏保护得太好,用的人都是精心挑的死忠,别说眼线,就是郭子仪和崔希逸也不能进去,这样一来,就是李隆基也不知那个私宅有什么。

指望八千人征服吐蕃,太儿戏了,眼看限期越来越近,那个突然冒出来的私宅成为当中的“变数”,李隆基内心肯定早就好奇,现在趁机满足自己的好奇心,高力士猜透李隆基的心思,主动请缨前去打探。

“力士”

高力士心中一震,马上恭恭敬敬地说:“老奴在。”

“找个由头躲开一下,暗中动身去西域,看看郑鹏的葫芦里卖什么药?”李隆基头也不抬地说。

高力士一双老眼转了转,很快说道:“让钦天监弄点动静,然后大家派老奴和一位皇子到寺庙里替大家诵读经书,就说为大唐祈福,中,不知此计如何”

“就依你说的,去吧。”

不知不觉到了夏天,天空艳阳高阳,大地热得像一个火炉,西门四军的训练仍在继续,营地围墙上刷着斗大的“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的标语,中、左、右、前四军比赛似的,口号喊得一个比一个响,校场上,一个个晒得黝黑的将士正在挥汗如雨地训练着。

现在没有打仗,四军之间的良性竞争足以让将士们玩命般训练。

就在将士们努力训练时,军营后山传来丝竹奏乐和歌伎唱戏的声音,婉转动人的音律和杀声震天的军号格格不入,然而,校场上喊着的口号,后山奏着的丝竹,好像泾渭分明般互不打扰,非常神奇。

原因很简单,后山上的人是镇西将军郑鹏,深受西门四军的拥护,也是西门四军标志性的人物。

无论郑鹏做什么,在西门四军,没人敢说半句不是。

士兵们在很认真地训练,只有像郭子仪、崔希逸这种高级将领,布置训练任务后,忙中偷闲地听上一段、议论一下。

“老二,你听一下,这一曲菩萨蛮挺似模似样,比半个月前进步太多了。”郭子仪站在大树下,饶有兴趣地说。

崔希逸点点头表示同意:“有几分火候了,还是三弟调教有方,真不愧是出自左教坊的怪胎,什么都会。”

顿了一下,崔希逸无奈地说:“要是三弟把精力都放在正途,前途绝对不可限量。”

郭子仪知道崔希逸担心什么,若有所思地看了看后山,半响才说:“我们提醒过他多次,想必他心中有数,一个小小的后山,就是你我也不能上去,想必答案就在山上,估计三弟有他自己的打算,这才没让我们去看,给他多一些时间吧。”

郑鹏要攻打吐蕃的事,郭子仪和崔希逸都知道,眼看时间一天天飞逝,二人也很久,明里暗里没少催促郑鹏,可郑鹏每次都是打哈哈,有一种皇帝不急太监急的冲动,把二人都愁坏了。

好在,事情终于有了变数。

郭子仪没想到,二人在倾听音乐时,一辆由远处向西门四军营地的马车上,一名白面无须士兵打扮的人,也在用心倾听着,听了半响自言自语地说:“这小子,还真会享受,听这乐工,都有教坊那些乐工的六七分火候。”

也不知是声音不大还是身份太悬殊,也没一个人回应。

眼看快到营地,一名身材高大的士兵策马走近,小声对坐在粮车上白面无须的士兵说:“高公公,前面就是西门四军的军营,要不要通知郑将军来迎接。”

坐在马车上的人,正是乔装打扮的高力士,闻言挥挥手说:“不急,都到这里,咱家正好看看西门四军的军容军貌。”

钦天监放出一个天象有变的风声,建议李隆基为天下苍生祈福,当为皇帝,李隆基日理万机,还要坐镇长安,不能轻易离开,随便派一名皇子替代自己找一间寺庙吃素颂经,高力士在一旁陪伴。

这只是一个由头,高力士说自己要静心修炼,找个替身糊弄其他人,自己神不知、鬼不觉就出现在小勃律。

甚至杨基和黄洋都不知权倾朝野的高力士,已到了小勃律。

一切隐秘行事。

“得令!”打扮成辎重兵的御前侍卫连忙应道。

快到军营时,高力士为了不惹人注目,还从粮车上跳下,骑上马押送粮草进营。

眼看就要顺利进入营地,高力士心里暗暗嘀咕:郑鹏这小子,不会前面吹嘘过头吧,看到五年之约的军令状没法兑现,破罐子破摔,趁期限未到,及时行乐吧?

还说是精兵中的精兵呢,这一队押送粮草的队伍混进好几个人,一点也没有察觉?

一会得好好敲打一下他。

就在高力士想着怎么敲打郑鹏时,一个队正打扮的人,突然大声吼道:“站住!”

一声暴喝,原来和谐共处的场面马上变了,守在营门的士兵反应很快,眨眼把手中的武器对准前来运送补给的队伍。

“梁队正,发生什么事?”押送粮草的后勤营营正洪学正都进了营门,闻言吓了一跳,忙回身问道。

负责守营门的队正梁生看也不看范例学正,一双眼睛死死盯着高力士,厉声喝道:“你,牵红色马区那个,把你的军帽脱下。”

梁生出自右军,右军的领军是崔希逸,崔希逸出身不良人,平日最注重细节,对手下要求也很严格,受到严格训练的梁生,一眼就看出队伍有些不寻常:带队的营正洪学正是熟人,按理说没问题,只是队伍中多了不少陌生的面孔,不少陌生面孔都是身材高大、步伐稳健的大汉,其中不泛太阳穴高高鼓起的高手,梁生想不重视都难。

队伍中还有一个面色很白的士兵,刚才就神色凝重的梁生毫不犹豫把他拦下。

说话间,梁生的右手搭在横刀的刀柄上。

小勃律这个鬼地方,物产不丰富,但阳光很充足,多白的人,来这里住上一段时间都会晒得黝黑,洪学正这个营,专门负责西门四军的后勤供给,麾下的士兵大多黝黑黝黑的,队伍中突然出现一个那么白的人,非常反常。

“大胆,不得无礼!”随着一名彪形大汉一边大喝一边抽出武器,几声大汉一下子把那个白面的士兵围在中间。

“放下武器!”

“都不要动,违者格杀勿论!”

守营门的士兵一下子把运输队团团围住,不少弓箭手把箭头对准那些拿出武器的人,现场顿时剑拔弩张起来。

“误会,误会,千万别动手,千万别动手。”洪文正吓了一跳,连忙举高双手以示自己没有什么图谋。

梁生厉声问道:“洪营正,这到底怎么回事?”

洪营正楞了一下,下意识望向高力士的方面,老实说,在高力士这尊大神在,哪里论得到自己拿主意。

高力士知道不公布身份不行,闻言嘿嘿笑了二声,对望向自己的梁生微微点点头。

洪营正会意,连忙说道:“梁队正,借一步说话。”

683 军令状,没忘吧

梁生开口道:“洪营正,这到底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洪文正心有余悸地说:“梁队正,你刚差点就命悬一线、前途尽失,知道拦着的是什么人吗?”

“反正不是你后勤营的老人,某没见过像他长得那么高的人,皮肤很么白,那脸刮得真是干净,身边还有几个明显是好手的人护着对了,他没有胡子,也没有喉结”梁生一脸惊讶地说:“莫非他是一位公公?”

说话时,梁生脑中浮现一个细节:那个人比别人高二个头不止,身体很魁梧,皮肤很白,站在人群中格外惹眼,而这个白脸士兵是没有喉结的,没错,他比别人高很多,梁生可以看得很清楚。

“算你还有点眼力”洪文正昂首挺胸地说:“没错,他是一位公公,还是一位很重要的公公,到这里是有秘密任务,记得要保密,免得祸从口出,行了,快点让路,免得惹恼了那位公公。”

梁生脸色有些犹豫,不过很快坚定地说:“某相信洪营正说的话,不过还是那句话,没有郑将军的允许,任何陌生人都不能进。”

洪文正瞄到高力士有些不耐烦的样子,心里大急,连忙解释:“梁队正,你知这位公公是什么人物吗,他可是”

话还没说完,梁生就打断了:“洪营正既然说是秘密任务,某就不打听了,不过郑将军有令,陌生人进营,需要他的亲笔手令,别说一个公公,就是兵部尚书亲临,没有郑将军的亲笔手令也不能进,请洪营正体谅一下。”

梁生说话言正词严、一丝不苟,洪文正张张嘴想说什么,可看到梁生坚定的眼神,最后还是有些郁闷地叹了一口气,走到高力士跟前小声禀报几句,高力士是见过大场面的人,面色没什么变化,只是把一块玉佩作信物交给洪文正,洪文正转身交给梁生拿去禀报。

发生了这种事,辎重和后勤营的人都退了出去,陪着洪文正在营门外等候。

洪文正愤愤不平地说:“这个大头兵,太不懂事,竟让高公公在这里等候,真是罪该万死。”

李隆基登上帝位后,身边重臣几经沉浮,就是能力卓越的姚崇也要从高位退下,只有眼前的高力士却是例外,越来越受皇帝的信任,甚至有批改奏折的权力,权倾朝野,洪文正跟高力士说话的时候,声音都是激动中带着颤抖。

高力士却淡然道:“汉武帝贵为一国之尊,巡视细柳营时尚能遵守军律,重用治军严谨、有大将之风的周亚夫,这才有三个月平定吴楚七国之乱、重塑大汉的周亚夫,天子尚能等,老奴不过区区一个太监,有何等不得,郑将军治军严谨,咱家得替他请功。”

洪文正一边赔罪一边称是,心中确认高力士跟郑鹏关系匪浅的传闻。

大约过了一刻钟,传令兵带来郑鹏的亲笔手令:准许洪文正一行进营。

令洪文正惊讶的是,收到信物的郑鹏,竟然没有现身迎接高力士。

高力士也楞了一下,不过他很快释然,跟着运粮车进去。

在运粮到粮库时,高力士及几名御前侍卫被要求送粮进粮库时,这才看到等候在粮库里的郑鹏。

“不知高公公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请公公恕罪。”郑鹏看到高力士来到,连忙行礼。

高力士身高超过一米九,长得又白,就算穿着普通士兵的衣服也是鹤立鸡群,郑鹏一眼就认了出来。

“嘿嘿,郑将军,咱家见你一面可真不容易,这一趟可遭了老大的罪。”

高力士虽说是太监,为了保护李隆基,经常骑马练武,身壮身健,动身之前,以为这一趟就是路程远一点,咬咬牙就忍过去了,一路上也顺风顺水,就是从于阗镇出发到小勃律遭了罪,又是呕又是吐,把洪文正吓得不轻。

要不是正值壮年,恐怕小命都要丢。

郑鹏连忙说辛苦,然后小声解释:“高公公,西门四军意义重大,为了防止有细作混入,是我下令没有我的亲笔手令,不准陌生人入营,刚在一看到玉佩就知是公公亲临,听说公公是便服出行,猜测公公有秘密任务,不宜暴露身份,怕出去迎接引人怀疑,只能在这里等候,请公公一定要多担待。”

“嘿嘿”高力士笑了二声,亲自扶起郑鹏说:“咱家的行踪不便暴露,算你还机灵,事出有因,就不提什么罪不罪的,都是自己人,那些虚礼就免了。”

高力士说完,拍着郑鹏的肩膀哈哈大笑道:“要是长安那些多情的姑娘们,知道风度翩翩、玉树临风的郑将军还涂了腮红,怕是惊掉了下巴吧。”

不知为什么,高力士看到郑鹏两边的面颊各顶着一个小孩拳头大的红晕,感到格外有喜感。

郑鹏有些尴尬地说:“高公公误会了,这不是腮红,叫高原红,在这里呆久了,都会这样。”

高力士哪里不知道,只是调戏一下郑鹏,闻言又是嘿嘿一笑:“挺好,看起来挺特别的。”

一时不知怎么形容,高力士在心里想了想,最后用“特别的”来形容。

郑鹏不想再纠缠这个问题,热情地说:“高公公可以稀客中的稀客,一路辛苦了,我马上吩咐下去,今晚要给高公公好好地接风洗尘。”

“算了,正事要紧。”高力士一边说,一边向后挥挥手。

一路跟随高力士的御前侍卫领悟,恭恭敬敬地退了出去。

郑鹏知道高力士秘密来到这里,肯定有重要的事,闻言也挥挥手,让粮库里的人全部退下。

即使知道高力士要秘密见自己,库内库外都换了自己的亲卫。

很快,偌大的粮库就剩下郑鹏和高力士二个人。

“高公公,什么事需要你亲自出马?”郑鹏有些好奇地说。

作为李隆基最宠信的人,高力士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好好的皇宫不呆,跑到小勃律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还是乔装出行,肯定有很重要的事。

高力士收起笑脸,一脸严肃地说:“郑将军,西门四军现在有多少人?”

“一个军是二千人,四军是八千人,郎中、后勤、补给、后备军等没计算在内。”

“就八千人?没了?还有没有藏着掖着的?”高力士有些不相信地说。

区区八千人,真跟吐蕃打起来,守一个于阗镇都捉襟见肘,更别说要拿下吐蕃,在高力士猜想中,这个西门四军只是一个幌子,郑鹏应该还在其它地方秘密练军,相信规模还不小。

没十多万铁骑,敢跟有几十万控弦之士的吐蕃正面对抗?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郑鹏双手一摊:“正规军就八千,一个不多,一个不少。”

高力士还是不信,继续问道:“真没?”

“真没!”

“还没走到军营,就听到后山有奏乐,郑鹏,你刚在才听曲?”

“是。”

“有人上奏折,说你私建私宅,还金屋藏娇,可有此事?”

要是别人碰上这种问题,发问的人还是权倾朝野的高力士,估计吓得面无血色,说话都不利索,郑鹏却不慌不忙地说:“这句话一半是真,一半是假。”

“嘿嘿,是吗,郑鹏,你说说哪一半是真,哪一半是假。”

郑鹏双后一摊:“回高公公的话,建私宅的事属实,至于金屋藏娇,绝对是子虚乌有。”

高力士摆摆手,斜着眼盯着郑鹏说:“不用跟咱家解释,咱家也是不想理这点破事,就问你一句,当年立的军令状,没忘吧?”

684 高力士的疑惑

“不敢忘。”郑鹏简单有力地说。

吐蕃是大唐西进最大的阻碍,也是大唐身边一头虎视眈眈的饿狼,郑鹏一直很想知道,要是没有吐蕃的绊阻,盛世大唐能走多远,能创造多大辉煌。

那些惨死在吐蕃贼子手里的兄弟、同胞的血债要讨还。

一想到惨死在班公错之役的兄弟,郑鹏就有一种莫名的悲愤,特别被围在山上、最后躲在木球里逃生时看到惨烈的那一幕,常常在脑海深处浮现,军令状就是自己提出来的,怎么能忘。

也不敢忘!

高力士点点头,不过还是疑惑地说:“既然不敢忘,为什么还沉缅于声色犬乐,郑鹏,你不会想着凭区区八千西门四军就把吐蕃拿下吧?”

两人关系太好,好到高力士连客套都不用,直接质问郑鹏。

高力士也有质问的资格。

面对高力士的质问,郑鹏还是一脸从容,面带微笑地说:“高公公,有些话不好说,请随我来,一看便知。”

“好!”高力士马上表示同意。

郑鹏出了粮仓,径直带高力士往后山的方向走,快要上山时,扭头对跟在高力士身后的那队前御卫说:“上面是私宅,有女眷不方便,几位请留步。”

“郑将军见谅”为首的御前面色不悦地说:“属下奉命保护高公公的安全,公公到哪里,我们就要跟在哪里。”

御前侍卫是皇帝亲卫,大内禁宫都能进出自如,区区一个镇西将军的私宅还不能进?

想反天了不成?

要不是高力士一直对郑鹏很客气,按往常的脾气,先揍一顿再说。

郑鹏笑笑不说话,一旁的高力士摆摆手说:“军营重地,怕什么,有事也是郑将军的事,你们就在这里候着。”

高力士一发声,刚刚还一脸愤愤不同的御前侍卫马上没了意见,连忙应声退下,由郑鹏安排的人带下去休息。

解决了一个小风波,郑鹏再次领着高力士上山。

一路上,只见山上新建了不少漂亮的屋舍、回廊和凉亭等建筑物,还有工匠在忙碌着,好像要大肆修建,除了工匠,还有很多乐伎打扮的女子,一些在晾洗衣裳,一些在练习弹奏,看到郑鹏,纷纷上前行礼,都给郑鹏一一打发下去。

不得不说,高力士是一个很沉住气的人,无论是看到修建屋舍的工匠还是排练的乐伎,面色一直没什么变化,不喜、不怒,也不问郑鹏,而是饶有兴趣地跟在郑鹏后面。

好像他到这里不是执行秘密任务,而是来游山玩水。

高力士表面不动声色,实则一直在仔细观察,注意到后山的戒备很森严,山下设了关卡,不允许人随意进出,就是山上也很多人守着,人多而不乱,好像每个人都有特别的活动区域,相互之间不能随意逾越。

在郑鹏的带领下,高力士来到三幢有守卫把守的屋舍前,看郑鹏停下了脚步,要是猜得不错,目的地应在这里。

“这里是?”看到郑鹏停下,高力士犹豫一下,开口问道。

郑鹏收起笑脸,一脸认真地说:“高公公,你想知道的,这里都可以找到答案,请。”

变数就在这里?

高力士心中一个激灵,看着眼前三幢用木头简单搭成的屋舍,心情有些紧张,有些怀疑,也有些期待。

郑鹏给李隆基一个五年把吐蕃纳入大唐版图的承诺,很明显李隆基是不相信的,要知大唐建国至今,大唐和吐蕃交手多次,大部分是吐蕃占去上风,幸好大唐地大物博、大唐百姓精明能干,这才保持着对吐蕃的优势。

用一句话概括:吐蕃赢了战斗,而大唐赢在战略。

然而,李隆基还是愿意赌一把,对他来说,赌注大不,作为大唐的皇帝,他赌得起。

赢了就名垂千古,就是赌输了,对李隆基来说损失不大。

眼前的屋舍有三幢,面积不大,每幢相当于富贵人家的大堂,看起来像个工棚,从声音可以判断里面没多少人,光靠外面那八千西门四军,想拿下吐蕃简直就是痴人说梦,听郑鹏的意思,变数就在这三幢屋舍内,这么小、这么简陋的屋舍,会有拿下吐蕃的关键?

看到郑鹏一脸镇定的样子,高力士马上变得好奇起来:里面到底是什么?

里面是精锐的士兵?没用吧,就三间小屋舍,能站多少人?

里面是精心培养的猛兽?不像,没听到野兽的声音,就算真是野兽,也养不了几头。

高力士心里全是疑问,可嘴上什么也没说,在郑鹏的陪伴下,开始走向那三间屋舍,看看里面到底在搞什么花样。

“好大的硫磺味。”走了没几步,高力士突然开口说道。

话音刚落,鼻子一痒,猛地打了一个大大喷嚏。

“高公公,这里是荒郊野岭,蛇虫鼠蚁很多,撒一些可以驱散,当然,还有不少其它方面的用途。

高力士点点头,也不再问,有些迫不及待地走向那三间号称能解决自己心中疑问的屋舍。

郑鹏在后山多层设防,差不多把后山经营得犹如铁桶一般,高力士还以为有多神秘,没想到第一个屋舍就给了他当头一棒:木炭,屋里堆了大量木炭,十多名女奴埋头拨弄着那些木炭,准确来说,他们把木炭研磨成细末。

高力士敢用自己的脑袋担保屋里的是木炭,因为他亲自己拿起验查过。

现在还没到冬季,弄这些干什么,怕把士兵们冷倒?

就是用炭,也不用把木炭研磨得这么细,磨碎后还用筛子过滤好几遍,这是怕炭烧得不好,还是闲得无聊?

还让人重重把守,木炭啊,又不是黄金,至于吗?

高力士一肚子疑问,不着痕迹用眼角余光瞄了郑鹏一眼,没想到郑鹏还是一脸从容、镇定,脸上好像还露出一丝得意的神色,高力士的嘴皮子动了动,最后还是沉住了气。

不急,一共三幢屋舍,现在才看了一幢,看完再慢慢问他。

本以为下面的有改善,没想到第一幢是在研磨木炭,下面二幢也好不到哪里去:第二间在研磨硝石,而第三间在研磨硫磺。

难怪远远闻到一大股硫磺味,原来第三间屋舍囤了大量的硫磺。

“郑鹏,不要再跟咱家打哑谜,你到底想干什么?”

看完三间屋舍,高力士并没看到自己想要的变数,看到的只是胡闹,心里暗暗不爽,一参观完马上就质问起郑鹏来。

军令状都立下,做事还这般吊儿郎当?

高力士嘴上不说,心里还是高看郑鹏一眼:自四门四军成立起,李隆基一直没放松对西门四军的关切,每个月都有关于西门四军的情报传回,一些重要的情报,还会以急报的方式传回,可以说西门四军的一举一动都在李隆基的掌控之内。

作为李隆基最信任的人,李隆基事无巨细也不隐瞒高力士,可高力士不知道,郑鹏神不知、鬼不觉囤了那么多硫磺和硝石。

好手段。

终于沉不住气,郑鹏心里暗笑,不过面上一点也没有表现出来,一本正经地说:“高公公稍安勿燥,马上就可以见分晓,还请公公上马。”

“上马?去哪?”高力士有些惊愕地问道。

一直在等郑鹏给自己一个合理的解释,耳朵都伸长了,又要上马,高力士感觉自己跟不上郑鹏的节奏。

郑鹏解释道:“回公公的话,这是我新弄出来的秘密武器,动静有点大,为了保密起见,得走到远一些的地方。”

“行,咱家倒要看看,倒底什么样的秘密武器。”高力士很爽快地答应。

长安到小勃律,那么远的地方都过来了,也不乎再走远一点。

安全高力士也不怕,这里是郑鹏的地盘,要是他有不轨,那一队御前侍卫还不够别人塞牙缝,再说高力士也找不到郑鹏要背叛的理由。

郑鹏领着一小队亲卫骑上马,带上高力士骑马跑了近二刻钟,来到一个偏僻、无人的小山谷。

“累死咱家了”高力士下马后,一边用手帕擦汗,一边埋怨道:“这是什么地方,就那点路程,就是骑马也把咱家累得够呛,要是在长安,就是走一个时辰的路也没这么累,不行了,咱家老啦。”

看着上气不接下气的高力士,郑鹏马上解释道:“高公公,这里是小勃律,地势高,跟我们大唐不同,在这里是容易劳累,公公跑了那么远的路,中途也不用休息一下,比很多人都强了。”

郑鹏倒没有夸大,这里地势高,空气相对稀薄,习惯这里气候的人关系不大,骑马是一项剧烈运动,高力士刚到这里能有这种表现,很不错了。

高力士摆摆手说:“行了,客套的话不要说,郑鹏,你的葫芦里到底卖什么药,快点给咱家看吧。”

后山看了,那个简易工场也巡视了,自认精明的高力士也搞不清楚郑鹏到底要干什么,早就急得不行。

不管是真是假,自己也要查清楚。

郑鹏应了一声,伸手向身后的亲卫做了一个手势,很快,一名亲卫小心翼翼把一个瓦罐递过来。

“公公,劳驾帮忙拿一下。”

高力士有些疑惑地接过,然后一脸疑问地打量起来:这玩意看的时候像瓦罐,拿到手里,发现还真是瓦罐,普通人家熬汤用的瓦罐,唯一奇怪的是里面好像装满了东西,瓦罐用盖子封着,不知里面装了什么,更奇怪的是,盖上那个放气的小孔引出一条黑乎乎的线。

有多怪就多怪。

685 帅不过三秒

“郑鹏,这个是什么,里面装的是毒药吗?”高力士犹豫一下,还是接了过来。

看样子,里面装的不会是肉汤,一个瓦罐不值几个钱,没多大作用,估计也不会拿去砸人,用它对付吐蕃简直就是笑话,除非里面装的是毒药。

一瞬间,高力士想到的是,派细作在吐蕃军营旁边的河流、井、蓄水池投毒,吐蕃士兵喝了纷纷倒地,唐军在对方猝不及防时突然杀到

只是,感觉有些太伤天和。

“有点难解释,一会公公就知道了”郑鹏说话间从高力士手里拿过瓦罐,用脚踢了踢前面说:“公公检查一下,这面水泥墙怎么样?”

经郑鹏提醒,高力士这才发现前面是一面灰黑的水泥墙,估计修了有些日子,墙身有些青苔,上面还落了一些树叶,不注意还看不出来。

高力士一头雾水,从上后山后到现在,一直不知郑鹏到底要干什么,不过在官场打滚多年的高力士很沉得往气,心里有疑问也按捺住,开始检查那面水泥墙。

水泥墙有一尺多高,厚度足有一尺,看起来不像墙,而是像一个水泥墩子。

样子不好看,但非常坚固,高力士用脚踩、用石头砸都拿它没办法。

“不错,挺结实的,可这瓦罐跟水泥墙有什么用?”高力士的疑问越来越多了。

两者好像没一点关系,饶是高力士以聪明人自居,现在也看不出郑鹏到底要干什么。

郑鹏没有说话,把瓦罐放在水泥墙跟下,然后对高力士做出一个请的手势:“公公,我们先离开这里,危险。”

“危险?哪里有危险?有蕃贼的探子么?”高力士一听马上警惕起来,说话间左右打量着。

郑鹏连忙说没有,然后好说歹说把高力士拉到大约二十余丈后面的一块石头后面。

高力士刚想质问郑鹏要干什么,只见郑鹏突然大声叫道:“来人,点火。”

话音刚落,马上有一位亲卫拿着一根燃着的香向水泥墙走去,看样子是点着水泥墙跟那个奇怪的瓦罐。

感到视线不太好,高力士轻轻一跃,跳到石头上面。

这时亲卫已经点着了引线,兔子般往回跑,郑鹏看到跳上石头的高力士,面色突变,焦急地叫道:“公公,高公公,下来,危险。”

郑鹏都急得不行,高力士却悠然自得地说:“又拿咱家寻开心,郑鹏你越来越不像话了,不就是一个瓦罐吗,有多可怕,皇上派咱家来,就是要看看你在这里干什么,什么事都要瞧个清清楚楚,免得让你糊弄。”

郑鹏越是“故弄玄虚”,高力士就觉得自己越要弄清楚,生怕自己被郑鹏骗了,高力士内心打定主意:不给郑鹏弄虚作假的机会。

“高公公,给我十个胆也不敢骗,这的危险,有什么事你先下来,下来再说。”郑鹏急得汗都下来了,伸手想去拉高力士的脚,想把他有拉下来,一时竟然够不着。

“什么危险”高力士一边盯着那条黑色的引线越烧越短,一边训斥道:“咱家跟着皇上那么些年,什么场面没见过,有几次一只腿都踏进鬼门关了,咱家可是眉头也没皱过一下。”

就在郑鹏想解释那个瓦罐的威力时,“轰隆”的一声巨响,装填了黑火药的瓦罐爆炸,强大的爆炸声犹如平地一声悍雷一样,郑鹏感到地都抖了一下,耳朵嗡嗡地响。

随着一声炸响,郑鹏肉眼看到原到那面水泥墙被炸得四分五裂,大小不等的碎块向四面八方散去,突然间,郑鹏的瞳孔突然缩小:有几地向着自己的方向飞过来。

郑鹏吓得下意识一缩。

“将军,你没事吧?”几名亲卫连忙跑过来,生怕郑鹏被碎块击中。

“没事”郑鹏应了一声,也顾不得跟亲卫多说什么,连忙跳上石头,一脸焦急地说:“高公公,高公公,你没事吧,伤着没有?”

火药用的分量不大,距离足够远,又躲在石头后面,郑鹏没事,可他担心高力士,生怕高力士被流石击伤。

“吓吓死咱家了,郑将军,刚才是怎么回事,这是天降惩雷么?”高力士的眼里有惊恐怕的神色,那张脸变得纸般苍白,说话都有些哆嗦了。

郑鹏顾不得应话,连忙查看了一下高力士,找了一遍身上也没到有血迹的样子,这才松了一一大口气,嘴边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连忙解释道:“回高公公的话,刚才就是火药爆炸,并不是什么天惩之雷。”

刚才叫高力士下来,他却振振有词说什么见过很多大场面,不怕,还说什么要盯紧,不给郑鹏弄虚作假的机会,那自信的神情、略带傲娇的语气,还有不畏生死的豪气,好像在讽刺郑鹏胆子太小,再配上高力士超过一米九的魁梧身躯,形象无比的高大。

随着火药一声巨响,高力士的自信、傲娇还有豪情随之烟消云散,现在的高力士,面色苍白,眼神空洞中带着畏惧,让郑鹏忍悛不禁的是,眼前这位权倾朝野的高公公浑身哆嗦着,都可以看到他的双条腿还在颤抖着,也不知有没有吓尿。

帅不过三秒。

古代科技水平很低,对对鬼神很畏惧,高力士一反应过来,想到是竟然是不是老天要惩罚自己,对自己轰下惩罚之雷。

看到高力士还是一脸懵的样子,郑鹏连忙扶住他:“高公公,没事了,来,先坐一下。”

高力士就地坐在大石上,经历过很多大风大浪的他很快调节过来,一边整理一下自己的衣服,特别是不着痕迹拍拍自己还在颤抖的腿,一边强作镇定地说:“郑鹏,你刚才说火药,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跟那声巨响有关吗?”

无意中看看刚才点着瓦罐的地方,高力士瞳孔猛地收缩,指着那里吃惊地说:“天啊怎么回事,水泥墙没了。”

刚才那面一尺多高的水泥墙,现在变得七零八落,取而代之的是,现场有一个巨大的坑。

就是变戏法也没这样变的。

生怕自己看花眼,刚刚还吓得腿软的高力士不知哪来的勇气,猛地站下来,一下子跳下大石,小跑着走向刚爆炸的地方。

“天啊,太神奇了。”

“就是降天雷,估计威力也不过如此。”

“郑鹏,这个坑真是那个神秘的瓦罐造成的?”

“什么,那么大的动静,就是那几幢屋舍里的物什弄出来的?”

高力士哪有权倾朝野的气势,化身为好奇宝宝,不停地拉着郑鹏问东问西,还拿起地上那些炸成小块的水泥碎块放在怀里,说要拿回去给李隆基看。

除了配方高度敏感的内容,郑鹏尽量给高力士解释,都说得口干舌燥,高力士这才放过郑鹏。

郑鹏松了一口气,高兴地说:“高公公的悟性真是高,这么快就理解。”

一样全新的、跨时代的物品出现,很多人不理解,甚至抗拒,高力士的接受能力算不错了。

“嘿嘿,过誉了”高力士笑嘿嘿地说:“郑鹏你说什么压缩能量能让它产生什么破坏力,咱家听得云外雾里,也不用想那么多,只要知道它威力大而能为大唐所用就行。”

寒一个,敢情刚才对牛弹琴了。

郑鹏还没来得及发声,高力士继续说道:“难怪你这么轻易把水泥的配方交给吐蕃,当时咱家就跟皇上说你肯定有后手,现在看来,咱家还真没猜错。”

用水泥配方换俘虏,朝廷内部的争议声快把朝堂都掀翻,不知多少大臣反对、抗议,要求李隆基要重重惩罚郑鹏,过激的直接提议抄家,就是不杀头也要全家打入奴籍,好在李隆基态度坚定,而崔源人脉广,情面也在,好不容易才压了下去。

高力士身为太监,朝堂上不宜发表意见,不过高力士对郑鹏印象很好,私下对李隆基说郑鹏是精明人,不会做吃亏的买卖,肯定留了后手。

有句古话叫“教会徒弟,饿死师傅”,意思是师傅把技艺都传给徒弟后,相当于给自己培养一个竞争对手,师傅为了消除这种隐患,往往在传艺时留一手,高力士知道郑鹏做事有分寸,很有可能是在配方上作手脚,给吐蕃的水泥配方是有隐患的,没想到郑鹏是用这种方法。

郑鹏笑了笑,恭维高力士道:“还是高公公厉害,什么都逃不过你的法眼。”

“好,好,好”高力士一连说了三个好,满意地说:“看来那个五年之约的军令状,有戏了。”

郑鹏的崛起,离不开高力士的提携,看到郑鹏这般争气,高力士也脸上有光。

“不好,高公公,你的衣服,好险啊,差一点点就要弄伤手,幸好,幸好。”郑鹏突然指着高力士右边的衣袖说。

高力士抬起右手,果然,在衣袖的下方有一个鸡蛋大的洞,应是刚才被流石射穿,刚才一直在惊吓中,醒过来又急着看爆炸的威力,一直没注意。

看到那个破洞,高力士嘴上说侥幸,心里却暗暗想道:可惜,要是再偏一点点,挂点彩就好了,回去可以在大家面前诉诉苦

686 什么脑袋来的

高力士围着爆炸的地方又转了圈,想了想,突然开道:“郑鹏,咱家有个不情之请。”

郑鹏笑笑道:“高公公是想亲自下场体验火药的威力吧?”

作为李隆基的大内总管,高力士除了精明、忠诚外,还格外小心,因为站在他的位置,一举一动甚至一言一行都会造成很大的影响,就是亲眼目睹,也要小心求证。

有时候,眼见未必为实。

高力士故作可怜道:“咱家一把老骨头,这一路颠簸劳碌,差点把小命都丢了,这玩意真是有趣,就是听个响也好,郑鹏,你不会拒绝吧?”

“没问题,早就准备好了。”郑鹏大大方方地说。

为了防止意外,郑鹏多准备了几个,高力士喜欢求证就让他求证好了。

难得高力士张嘴,肯定要让他满意。

换俘的事,压力很大,郑鹏知道高力士在后面出了不少力,身为大内总管也给足自己面子,这点小要求自然要满足。

高力士说了一声好,想了想,把一个装了火药的瓦罐放两块石头的中间,左右看了一下,好像还不满足,转身又让人牵来一匹马系在旁边,然后要去拿香想去点燃。

郑鹏哪敢让他去点,连忙拦住他说:“高公公,怎么炸你说了算,但点着这种小事还是让他们来吧。”

药引留得足够长,很多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郑鹏还真不敢拿高力士的命去冒险。

在李隆基心中,高力士的地位是独一无二的存在,要是有三长二短,自己也交待不了。

“郑鹏,你看不起咱家?”高力士有些不悦地说。

“不敢”郑鹏马上解释道:“长安到小勃律,一路山高水远,高公公一路辛苦,来到后也不休息一下,马上就来巡视,主要是怕公公劳累,再说跟着的都是我亲卫,他们憋着一股劲,就想在公公面前露个脸,还请公公给他们一个露脸的机会。”

话说到这份上,高力士也不好再坚持,随手指了一个亲卫:“你去点。”

被点到的亲卫应了一声,很快拿着香去点。

没一会的功夫,小山谷又是一声巨响,火药瓦罐很争地再一次爆炸成功。

“公公,擦擦,你衣服上有血。”郑鹏苦笑着说。

这个高力士,有心测试火药的威力,硬是拖一匹马放在旁边当道具,瓦罐一爆炸,血肉横飞,一些血肉还落在郑鹏和高力士的衣服上。

郑鹏有些可惜,身上穿着的这套布甲,用的都是上好的料子,造价不菲呢。

“哈哈,没事,没事”确认火药的威力后,高力士的心情极佳,满不在乎的拂拂衣服上的血点,高兴地说:“郑鹏,你是一个天才,更是大唐的福星,有此神兵利器,吐蕃所谓的城防、兵马就跟纸糊的一样,大唐的雄图霸业,可图也,哈哈哈。”

高力士彻底被火药巨大的威力折服,也看到火药的巨大前途,整个人都有些亢奋。

“公公过誉,我有今天,少不了皇上的信任和公公的支持,以后还要公公多多支持。”

“好说,好说”高力士大方地说:“要人给人,要物给物,就是要想娶公主,咱家也豁出老脸不要,找皇上说媒去。”

说完,很快对郑鹏眨眨眼,笑嘻嘻地说:“想娶郡主也行。”

郑鹏连连摆摆手说:“谢高公公好意,后院有了,有了。”

为了给兄弟们报仇,自愿留在西域,绿姝和林薰儿不知有多想念,李隆基还算替臣子着想,去年允许西门四军的亲属探亲,郑鹏也终于看到朝思暮想的绿姝和林薰儿,那么久不见,二女都快变成怨妇。

要是在这关节头再弄一个公主或郡主回去,就算怨妇不变成恶妇,估计崔源也得拎着刀找自己算帐。

高力士嘿嘿一笑,有些不屑地说:“才两个就受不了?男人不说美女如云,三妻四妾还是要的,郑鹏,你可不要坠了男子汉的威风,咱家作主,从御药房调三五十条虎鞭、鹿鞭给你好好补补,放心,不外传。”

寒一个,自己是知足常乐,又不是那方便力不从心,郑鹏一脸正色地说:“谢公公关心,我现在还年轻力壮,还不用进补。”

一个太监,心思怎么那么龌蹉,自己没那个,还一个劲给别人保媒拉纤,什么心态啊,郑鹏也是服了。

郑鹏知道高力士后面所说的郡主是指兰朵,本有心想解释二人之间只是利益的结合,并没有什么私事,不过看他一副了然在心的表情,知道说什么也不用,反而越描越黑,干脆不解释。

开完玩笑,高力士很快扯回正题:“郑鹏,这些火药,什么时候能大规模使用,还有没有改变的空间,瓦罐是好,但容易碎,真是攻城里,用人运到城墙下面损失很大,能不能用投石机投出去?”

高力士就是高力士,他不仅比别人爬得高,看得也比别人远,一针见血就提出这么多问题。

“回高公公的话,这瓦罐是初步设想,后面肯定会改进,我想用铁代替,这样可以增加安全系数,也会增加杀伤力,后面也会尝试在短兵交接中也能投入使用。”

“时间还来得及吗”高力士突然开口问道。

军令状立下的时间是五年,现在过了三年多,剩下一年多的时间,看到火药的威力后,高力士对郑鹏拿下吐蕃有信心,唯一担心的是时间问题。

郑鹏点点头说:“弄清楚火药的特性后,改进也变得简单,主要是西门四军的适应期比我预计的长,请高公公放心,我有信心在限期内完成。”

高原气候,适应是一种概念,而在高原气候下形成战斗力也是一种概念,就是有了火药,郑鹏还不遗余力用盐作武器,千方百计削弱吐蕃的实力,就是为了在限期内完成任务。

军令状绝不是闹着玩,多削弱一分实力,就少一分抵抗。

高力士点点头说:“这次到小勃律,咱家也见识这鬼高原气候的厉害,的确是不好对付,都说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到时有什么困难,咱家也会替你向皇上求情。”

高力士最擅长就是笼络关系,有需要或有必要的时候,绝不吝啬卖一点人情,也不管郑鹏能不能在五年内拿下吐蕃,大度地卖他一分人情。

只要能拿下吐蕃这个眼中刺、肉中钉,别说五年,就是五十年李隆基也能等,有了威力巨大的火药,就是郑鹏五年内拿不下吐蕃,也足以向李隆基交差,对高力士来说,这个人情卖得没一点点风险。

“高公公大义,郑鹏没齿难忘。”郑鹏连忙表示感谢。

自己的计划得很周全,但世事无绝对,难得高力士肯给自己出头,郑鹏哪会傻得去拒绝。

高力士嘿嘿一笑,很快又担心起来:“郑鹏,你的保密工作做得很好,就是皇上也被你瞒了过去,可你做火药需要原料,小勃律这种地方,什么都缺,不怕有人从原料入手吗?”

别人只要知道原料,再慢慢摸索,说不定找出火药的配方,看到火药的威力后,高力士马上担心起火药的配方来。

郑鹏一脸笃定地说:“高公公放心,大部分原料,都是出自我自买的矿山,外人根本不知用什么原料,而我在购买原料时,也买了很多根本用不上的扰乱,就是他们打探出来也没用。”

“矿山?你还提前买了矿山?”高力士一脸惊讶地说。

郑鹏嘿嘿一笑,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不敢瞒高公公,没认识高公公时,老是害怕被人掂记,就留了个后手,其实有我的人在外面,暗中配合,要的东西,一明一暗,有心人就是想算计也难。”

卤肉的收益,每年都给黄三一部分,让他拿去壮大自己,黄三是一个精明的人,手里有钱,暗地里有郑鹏照看,买卖越做越大,郑鹏立下军令状后,就指示黄三买下对应有矿产,开设相关的店铺、车行等,连杨基、黄洋都绕开,神不知鬼不觉就把需要的东西拿到。

黄三的事,郑鹏做得相当隐秘,可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就怕被人发现或传开李隆基耳里,怀疑自己包藏祸心就不好了,还不如趁这个机会透露一下,以后有什么事,也算有个交待。

高力士闻言沉吟一下,不过很快点点头:“此事的确越隐秘越好,不错,连杨基和黄洋这两个老狐狸也瞒过,要是咱家没猜错,是利用私盐的车辆运送吧。”

“还是高公公精明,一下子就猜到。”郑鹏恭维道。

黄三在西域设了不少店铺,兰朵运送私盐时需要给郑鹏采购需要的东西,有时郑鹏派心腹混在队伍中,把东西夹运回自己掩人耳目的私宅,没想到高力士一下子就猜出。

这思维也太活跃了。

高力士突然饶有兴趣地说:“郑鹏,你怎么弄出像火药这种神兵利器?”

刚开始就想问的了,这个郑鹏,也太厉害了,卤肉、酒、脚踏车、凉得快、风来仪,还有水泥,简直让人叹为观止,没想到不知不觉得,又弄出了像火药这种神兵利器,什么脑袋来的?

687 横着走都行

普通人能想出一样就足以吓人了,郑鹏好像没完没了的,高力士已经把郑鹏想像得很高,可每次看他,总有一种要重新估量的感觉。

郑鹏肯定不能说自己二世为人,脑子里比别人多了一千多年的知识积累,被人看成怪物或妖孽就不好了,闻言很淡定地说:“简单,从书里看到的。”

“书里看到的?这么厉害的火药?书里也有?”高力士惊讶得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

跟郑鹏聊过,卤肉是郑鹏古书中记载的绿肉得到的方法加以改良,脚踏车是读了一本有关三国时期记载诸葛亮所作的流牛木马有感,其它的东西也各有来由,火药这种神兵利器,从书里能找到?

“对啊”郑鹏早就作了准备,闻言不慌不忙地解释:“打仗时士兵容易受伤,而吐蕃所谓的诅咒地让我很好奇,就找了不少医书一类的书籍来看,无意中看到东晋名士葛洪的《抱朴子·内篇》,看到不少金丹方面的学识,《范子计然》中说“硝石出陇道”,这本来没什么,后来无意中得到一本炼丹杂记,有练丹士在练丹时丹炉炸毁,有如降天雷一样,威力惊人,于是就找了不少资料,把火药弄了出来。”

华夏历史源远流长,在春秋时期就有很多炼丹士,他们希望通过炼丹技术追求长生或点石成金,因此炼丹士们最初的理论就是把“五金”和“八石”有效结合,达到了“飞八石,转九丹,冶黄白水的目的”,像芒硝、硫磺、炭又是炼丹士们最喜欢的原材料,在丹药界“硝为君,磺为臣,碳为佐使”的说法,无意中让火药问世。

不管怎么样,郑鹏说得有理有据,也不怕别人把自己往怪胎的方向看。

高力士一听,连忙问道:“那本炼丹杂记呢?”

《抱朴子·内篇》和《范子计然》都是名士所箸的书籍,宫中肯定有收藏,可那本不知名的炼丹杂记可没有,高力士打算把这些书都拿回去,既可以给李隆基交差,也可以让人好好研读一下这些书籍,郑鹏从中得到启发,弄出威风这么惊人的火药,说不定再好好读一下,说不定能做出比火药更厉害的武器。

郑鹏双手一摊:“原来一直带在身边的,可惜在班公错之役失利,被人追杀时,慌乱中弄丢了。”

“这么重要的东西,就没派人再去找找,说不定能找回呢?”

“没那个必要”郑鹏摆摆手说:“就是记录一些炼丹的趣事,像谁炼出什么丹,哪个吃了自制的丹药病了二个月的事,没有记载丹方一类,都是当看杂书打发时间,不见就不见了。”

高力士心中一宽,转而对郑鹏赞不绝口:“好,很好,郑鹏还是你看得仔细,那么多人没看出当中奥妙,你一看就看出,真不愧是大唐的福星。”

“不敢,那是托了皇上和高公公的鸿福,以后还要高公公多多提携。”

“提携说不上,以为你的功劳,就算没有咱家,在大唐横着走都行,不错,不错,咱家很看好你。”

“谢高公公谬赞。”

高力士看了看两个爆炸的地方,越看越满意,不容拒绝地说:“郑鹏,这个爆炸的玩意,叫什么名字?”

“还没想好呢,要不,高公公起一个?”

“咱家可没这个福份,这样吧,反正要带几个给皇上亲眼瞧瞧它的威力,到时让皇上赐名吧。”

这么厉害的神兵利器,李隆基知道肯定龙颜大悦,要知道听说肯定没有亲眼目睹那样震撼,说什么也得带几个回去,让李隆基看个明白,再让它命名,简直就是一举二得。

对高力士来说,李隆基心情愉悦就是他的使命和骄傲。

“一切全凭高公公吩咐”郑鹏说完,马上说道:“高公公一路奔波,来到这里连水都没喝一口,太失仪了,刚才已命人备了酒席,小勃律这里比不上长安繁华,不过这里也有特色的野味,味道倒也可口,还请公公不要嫌弃。”

“光有酒肉不行,要有歌舞才能尽兴,还没进营就听到奏乐声,咱家倒要看看你训练出来的人,有教坊的几分成色。”高力士心情大好,主动提了要求。

郑鹏大方地说:“就依公公的。”

二人相互欣赏,交情还不浅,心情大好之下,高力士当晚喝得非常尽兴,以至第二天没法骑马,是躺在马车上走的。

为了不惹人注意,第二天一早,高力士跟着后勤营的车队一起离开,虽说宿醉未醒,脑子有点疼,在马上的颠簸下肚子也不舒服,不过高力士心情极佳,躺在马车甚至哼起了小曲。

来时行程匆匆,归程笑意浓浓。

郑鹏目送高力士离开后,一回头,看到倚在营门外一棵树干下的郭子仪,此时郭子仪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

“大哥,你怎么来了?”郑鹏有些意外地说。

郭子仪若无其事地说:“来看你送高公公啊。”

“还准备一会告诉你,没想到大哥这么快就知道了。”郑鹏惊讶地说。

“你是四门四营的镇西将军,可一直是某替你在打理,三弟你见什么为兄不知道,不过一个混在后勤运输队的人能让你亲自接见,而这个人白面无须,身材还那么高大,老实说,要猜出他是谁根本不难。”

顿了一下,郭子仪若有所思地说:“西门四军成立这么久,还发生那么多事,上面是应该有点动静了。”

郑鹏笑了笑,拍拍郭子仪的肩膀说:“是啊,上面有动静,我们也要弄点动静才行。”

印象中的太监,又老又皱皮,动作拿捏、说话碜人,要不就是笑得让人浑身不自在,高力士却是一个例外,身高超过一米九,高大帅气,宫中唤他作高将军,除了他担任左监门将军外,威风凛凛的样子跟一个大将军没什么例外,郭子仪猜出来人是高力士,郑鹏一点也不意外。

猜不出才怪。

郭子仪心中一动,开口问道:“三弟,你那个所谓的私宅,准备给兄弟们参观了?”

郑鹏在后山设私宅,私藏美女,在外人看来郑鹏开始享乐,其实以郑鹏的人设,不干点“腐败”的事反而让人奇怪,就是崔希逸也提示郑鹏要注意影响、保重身体,不要把身体搞跨,只有郭子仪压根不信。

688 坦城

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统率西门四营左军的游击将军宋冲对这句话越来越有感触。

在安西虎营时,宋冲是虎营的风云人物,经常在各类比赛中夺魁,号称西域第一勇士,刚调到西门四军时,有些看不起郑鹏,对郑鹏把重要位置安排给他的结拜兄弟心生不屑,认为郑鹏不仅任人唯亲,还把训练当成儿戏,以前拿那么多军功多是靠运气,班公错一役正好验出了郑鹏的成色,随着在安西四军待得时间长了,越来越觉得郑鹏的高明。

郑鹏不亲自训练,可在军中很受爱戴,二个兄弟和那个叫陆进的部下都是狠角色,西门四军在建立时以虎营作主框架,分兵时当过虎营营正的宋冲占了大便宜,把营中精锐收了大半,没想到在军中竞技时,差点落了一个垫底。

以前看郑鹏时,内心有点不屑,现在听到郑鹏邀请自己到后山私宅的时候,甚至有一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要知道,就是突骑施的郡主兰朵想跟着去参观,也被拒绝在外,气得直跺脚。

四人跟着郑鹏的心腹亲卫,一直走到后山的山顶,宋冲远远就看到郑鹏站在山顶的一块大石上。

郑鹏就在后山的最高处,接见了自己最信任的四名部下。

“属下参见将军。”郭子仪、崔希逸、陆进和宋冲一起恭恭敬敬给郑鹏行礼。

要是只有郭子仪、崔希逸,以兄弟相称就行,宋冲和陆进也在,而郑鹏也很少把四人都聚在一起。

“免礼,都起来吧。”郑鹏点点头,示意四人站起来。

陆进有些看了看郑鹏,有些奇怪地说:“不知将军召见我等,有什么吩咐?”

郑鹏没有回他们的话,而是居高临下指着下面的军营问道:“你们看看,下面是什么?”

“西门四军的军营。”陆进犹豫一下,很快应道。

“成立西门四军的初衷是什么?”

看到郑鹏说话的时候,眼睛盯着自己,宋冲知道是要自己回答,马上应道:“回将军的话,吐蕃贼子言而无信,大唐与吐蕃势成水火,小勃律是大唐的附属国,位置也非常重要,不容有关,成立西门四军是守好大唐的西大门,不让吐蕃贼子把爪子伸入大唐。”

“错!”郑鹏斩钉截铁地说。

宋冲一下子有些懵了,有些畏缩地问:“属下不知,还请将军指点。”

郑鹏用目光扫了下四人,一本正经地说:“你们四人当中,估计有人猜出成立西门四军的意图,不过只是猜测,都听好,本将绝对不是开玩笑,现在可以很负责任地告诉你们,西门四军的成立,就是要把吐蕃从地图上抹去。”

郭子仪和崔希逸多少知道不少,闻言只是眼前一亮,并没多大反应,陆进和宋冲听到,眼睛不约而同瞪得和牛眼那么大。

“攻攻打吐蕃,属下没听错吧,将军。”宋冲也算见过大场面,闻言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说话都有些结巴。

陆进本想劝郑鹏不要冲动,精明的他看到郭子仪和崔希逸没有表态,好像早就知情一样从容站在哪里,张张嘴,最后什么也没说。

大唐极少这样大规模进驻小勃律,现在还是派郑鹏来驻守,陆进开始就有些怀疑,只是不好问出来,毕竟在外人看来属于流放,现在郑鹏一宣布,有些明悟。

很明显,大唐的上层在下一盘很大的棋。

“宋将军,你没听错”郑鹏很肯定地说:“西门四军存在的意义,就是把大唐的军旗,插在逻些城的墙头。”

“将军,吐蕃可是诅咒之地。”生怕郑鹏忘记,宋冲连忙提醒。

虎营是西域的精锐,准确来说虎营是为吐蕃准备的,吐蕃三番五次到大唐境内打草谷,祸害大唐的百姓,守不住边境,军部怪责,老百姓也指着后背骂,说当兵的无能,宋冲心里没少憋气,也曾带队追杀到吐蕃境内,可每次都铩羽而归,硬是没讨到什么便宜。

不是不努力,而是一进吐蕃境内没多久,不是头晕眼花就是全身乏力,一身力气不少大半,这仗还怎么打?

唐军攻入吐蕃的最高记录还是唐初候君集时创造的,率领的是傲视天下的一千多黑甲精骑,深入吐蕃几百里,回来时折损过半,大部分是被吐蕃神秘的诅咒所害。

宋冲不是怕死,而是不想死得不明不白。

郑鹏笑而不语,一旁的郭子仪拍拍宋冲的肩膀说:“宋将军,所谓的诅咒你不是见识过了吗,严重的高烧不退、头晕,呕吐,轻微的全身无力,没精神,记得初来新营地你也这样,现在你不是也习惯了,放心,就是打到逻些城,那些所谓的诅咒也伤不了你。”

“真的?”宋冲不敢相信地说。

郭子仪把郑鹏给他说的高原反应的道理,一五一十跟宋冲说了一遍。

说到最后,郭子仪开口道:“具体怎么回事,老实说某也不是很清楚,不过知道所谓的诅咒是纸老虎就行。”

宋冲深以为然地点点头说:“以前有些想不明白,说是有诅咒,为什么大唐被抓去的百姓没有全部死光,一些商贩也能到吐蕃做买卖,还以为他们会什么功法,或得到吐蕃神灵的格外开恩,原来是这回事,明白了,明白了。”

终于查出了原因,宋冲对郑鹏又多了几份信心。

要是郑鹏说的是真话,打下吐蕃啊,这是多大的功劳,就算只是跟在郑鹏身边,赚得的军功也足以光耀门楣、封妻荫子,要是运气好,说不定还能捞个爵位。

爵位啊,老宋家的祖坟得冒多少次青烟才行。

突然间,宋冲想到什么,有些可惜地说:“将军的想法是好,可有句话叫好汉难敌四手,吐蕃控弦之士上百万,西门四军就是再精锐,也只有区区八千人,八千人拿下吐蕃,怕是有些困难吧。”

本想说根本不可能,临说出改了,免得郑鹏听了不高兴。

西门四军是以安西虎营为主框架,从西域各军府、各部挑选精英组成,可再精锐也不能跟开国时传奇部队黑甲精骑相提并论吧,要知当时黑甲精骑的配置,奢侈得让人眼红,像程咬金、秦叔宝、段志玄等赫赫有名的名将,都当过黑甲精骑里的小头目。

然而,打败天下无敌手的黑甲精骑,只是李唐建国的功勋部队之一,多是在关键战役时起到突出的作用,大唐立国靠的,还是数以万计的大军。

三千越甲可吞吴的故事是有,然而,吐蕃绝不是那三千越甲就能吞掉的吴国。

689 还不是时机

郑鹏没有解释太多,只是把昨天对高力士做的事再做一遍,随着二声爆炸声响起,郭子仪等人的所有的质疑随之烟消云散。

要是高力士在这里,肯定不会为自己昨天的失态感到丢脸,以硬骨头出名的游击将军宋冲,猝不及防之下,被爆炸声吓得瘫坐在地,别说多狼狈了。

郭子仪、崔希逸和陆进也被眼前的一幕震惊得半天没说话。

半响,还是郭子仪最先回过神,心悦诚服地说:“刚才觉得区区八千人,敢打逻些城,觉得将军太轻敌,有了这二声响,这天下,哪里去不得。”

兵败被俘,郑鹏用了水泥配方才换回,郭子仪表面没说什么,内心却非常自责,替郑鹏训练西门四军时,勤勤勉勉,不敢有半点松懈,就想着早日将功赎罪,每每想到吐蕃得到水泥后防御倍升、大唐的压力增大、交战时会增加很多伤害就很不安,看到火药的威力后,悬着的心终于可以放下一大半。

有了火药,水泥就是纸糊的老虎,自恃有了水泥就安枕无忧的吐蕃,将会付出惨重的代价。

“我的乖乖”崔希逸用力揉了揉自己的脸,再一次确认不是发梦后,这才搓着双手,一脸兴奋地说:“还以为将军闲得无聊,在后山找个乐子,不对,应是用行动来让吐蕃贼子放松警惕,没想到将军不声不吭弄出这么利害的大杀器,简直就是不敢相信,对了,前些时候,偶尔听到有轰隆声,不像鼓乐声,也不像闷雷声,一直奇怪着呢,现在想明白了,是这玩意闹出的动静。”

陆进则是拍拍跌坐在地的宋冲说:“宋将军,没事吧?”

“别,别,有郑将军在这里,某哪敢称将军,叫我小宋就行。”宋冲说完,对郑鹏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礼:“郑将军,服了,属下真的、彻彻底底地服了,以后郑将军叫某向东,绝不向西,唯郑将军马首是瞻。”

一直以为到这里就守着西大门,听到郑鹏说要拿下吐蕃,把军旗插在的逻些城的城墙时,宋冲心里想着的是郑鹏大言不惭,不知天高地厚,亲眼目睹火药的威力后,对郑鹏简直惊为天人。

这次可算跟对人了,跟着郑将军一起攻进逻些城,那是多大的军功、多大的荣耀,光是想想就美得不行。

吐蕃所谓的诅咒,其实就是郑将军所说的高原反应,西门四军是唯一一支克服高原反应的部队,意味着西门四军是攻击吐蕃的绝对主力,要是有唐军攻入逻些城,这支军队绝对是西门四军,到时功名利禄,简直就是唾手可得。

郑鹏内心不由一阵小满足,不过还是面不改色地说:“今天是诸位透个底,让大伙有个心理准备,不过攻打吐蕃的时机还没到,刚才看到的东西,你们一定要保密,明白吗?”

郭子仪、崔希逸、陆进和宋冲,都是自视极高的人,能让他们一个折服已经很了不起,自己能让他们四个心悦诚服,郑鹏内心还真有些小得意。

“郑将军”陆进有些焦急地说:“将士们已经准备好,完全克服高原反应,现在手里有如此利器,时机还不到吗?”

陆进是一个急性子,郑鹏给他描绘了一幅远大的宏图,都想马上点齐兵马,直奔吐蕃了。

崔希逸意气风发地说:“对啊,有此神器,吐蕃贼子就是土鸡瓦狗,怕他作甚,只要将军一声令下,西门右军原作先锋,直取吐蕃赞普颈上的人头。”

“杀鸡焉用牛刀,崔将军,这种小事,西门左军代劳即可。”宋冲马上表态。

刚才听郑将军说,火药不仅可以远程攻击,就是近战也可以投入使用,宋冲自认是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人,第一次面对火药爆炸时吓得瘫坐在地,吐蕃那些土包子还不吓得魂飞魄散?

第一个率大部攻进吐蕃,这份殊荣谁不想要?

陆进一听急眼,连忙跳出来大声说:“谁不知西门前军的行动快如闪电,前军就是先锋军,要是打吐蕃,先锋部队非西门前军莫属。”

宋冲精明,陆进也不笨,再说突围被俘,心头一直不舒服,好像仕途和声望都蒙了一层阴影,一直等着机会一雪前耻呢。

还没开始呢,这就争起来了。

眼看三人还要争辩,郑鹏连忙发声:“好了,不要抢,都说了先透一个底,让你们有个准备,时机还没到,急什么,到时立功的机会,有的是。”

陆进有些心急地问道:“将军,为什么还不到时机,什么时候才是时机?”

郑鹏笑笑道:“怎么,你还真想着八千人就拿下吐蕃啊?”

“八千人是少了一些,不过有了火药这种神兵利器,没什么是不可能的。”陆进信心满满地说。

一向稳重的宋冲也表态:“八千是少了一点,不过可以一拼。”

郑鹏摆摆手说:“火药是弄出来了,不过还需要改进,至少在安全方面要加强,威力你们也看了,炸敌人是爽,可是伤着自己人,那可就乐极生悲,这是其一。”

“其二,要给将士们熟悉火药的时间,这样才能在战场上娴熟的使用,不光是人,马匹也要训练,你们注意到没有,爆炸响起的时候,我们绑在远处的战马不停地嘶叫,乱冲乱撞,不是系紧,现在都找不到了,要是出现在战场上,谁也不知怎么收场;最后一点,八千人的确还是有些单薄了,我们还需要帮手。”

战场瞬息万变,郑鹏的思维是向好的方向想,往坏的方向打算,八千人说少不少,说多还真不多,特别是吐蕃拥有百万控弦之士,唐军对吐蕃的地形不熟悉,一不小心就会给敌人喘息的机会。

时间剩下不到二年,要是不能一击即中,立下的军令状怕是不能如期完成,郑鹏现在要做的,就是尽可能增加胜算。

战争的胜负,并不是哪个国家强就一定能获胜,这在后世得到多次印证,就是阿富汗为例,号称世界头号军事强国的美国,投入那么大的人力物力,对付一个无论是经济、政治、军事等全面落的阿富汗,硬是啃不下来,反正把自己拖入战争泥潭,最后只能很不体面的撤出。

吐蕃物产少,自然环境恶劣,可它能成为西域赫赫有名强国,绝不是浪得虚名。

再说吐蕃路途不畅,唐军劳军远征,战线拉长,一旦补给不上或补给被切断,那将是灭顶之灾。

“还是将军想得周到”陆进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礼:“一定全凭将军吩咐。”

崔希逸他们也表示理解和服从。

郭子仪出高兴地说:“难怪将军一直鼓励小勃律招兵买马,还暗中替他们筹集兵器,原来一早就打他们的主意。”

郑鹏也不隐瞒,点点头说:“小勃律虽说是小国,但它能在吐蕃身边存在这么久,除了左右逢源外,战力也不可忽视,而他们就是天生的高原战士,肯定得把他们拉上。”

小勃律的士兵,就是当不了主力,打打掩护、押送一下俘虏、提供一些后勤保障也不错,他们生活在高原地带,不用训练就能直接投入使用。

“还是将军高明”宋冲一脸敬佩地说:“就像对弈(古称下围棋为弈),我们只想到一下,而将军已想到几步开外,就是不服也不行。”

郑鹏哈哈一笑:“行了,不用拍马屁了,难得今天这么高兴,一会在私宅里设个宴,大伙好好喝上几杯,这些日子,你们在营中辛苦训练,本将在后山歌舞升平,你们嘴上是没说,估计内心不知骂了本将多少次,不用再在背后骂了,一块欣赏去吧。”

宋冲面色一红,神色有些尴尬地说:“将军误会了,属下绝不敢背后非议将军。”

妄议上级,这也是犯军规的,宋冲背后是骂了不少,可这个时候哪里敢认。

“不用解释,解释就是掩饰,掩饰就是没出息,本将在后山用望远镜看得一清二楚,平日你们没少往后山翻白眼、指指点点,对了,宋将军,记得前二天午休的时候,你指着后山的方向嚷嚷几声,还用力吐了一口口水,没说错吧。”

宋冲面色一滞,想说什么一时还说上来,只好连咳几声过渡。

看到宋冲一脸尴尬的样子,崔希逸哈哈一笑,拍拍他的肩膀说:“小宋,没事的,郑将军心胸广阔,不会计较这些,老实说,不光是你,就是某,还有西门四军的将士,有几个没在背后非议的,以前觉得郑将军以权谋私,搞特殊,现在想想,我们是误会他了,没事,一会喝酒时,多喝几杯赔罪就是。”

“好,好,好,豁出去了,一会上席某就一直喝,将军不叫停就不放杯,绝不耍赖。”宋冲连连点心。

难得有人替自己解围。

陆进大声揭穿道:“小宋,你也太狡猾了,军中谁不知你爱酒如命,郑将军的酒,可都是上好的美酒,你这是故意找个由头多喝酒,瞧你说得多光彩。”

宋冲心里的小算盘被揭穿,也不说话,只是嘿嘿地笑。

反正的脸红得不能再红,也不在乎被笑了。

郑鹏正想招呼众人回后山的私宅,突然间有人大声叫道:“郑将军,郑将军。”

抬头一看,只见亲卫队长胡卫海,骑着一匹马远远跑来,一边跑一边大声叫着,看样子很焦急。

“说,什么回事?”胡卫海刚下马,郑鹏不等他喘息,马上追问。

这里是火药试验区,也是绝密区,没什么重要的事,胡卫海不会擅自跑到这里,肯定出了什么大事。

一旁的郭子仪、崔希逸他们也莫名紧急起来,生怕营中出了什么变故,一起盯着胡卫海。

胡卫海连忙说:“回将军的话,郡郡主有急事,让你尽快去找她。”

不是军营出事?

郑鹏暗暗松了一大口气,有些不满意地说:“郡主哪天没事,看把你急的。”

兰朵率领她的雀奴到西门四军的营地训练灵鹰,还跟郑鹏合伙搞起地私盐的买卖,日子过得非常滋润,相处也很融洽,两人关系的转折点出现在郑鹏在后山建起私宅。

郑鹏建私宅,论不到兰朵管,兰朵也没意见,不过她对郑鹏拒绝她到私宅参观表达强烈的不满,多次打着替好姐妹绿姝和林薰儿看好郑鹏的借口想闯后山,都让郑鹏坚决拒绝,以至双方关系一度告急。

突然间又那么急找自己,有急事?

是私盐出了问题,还是雀奴把灵鹰训练成了?

胡卫海擦了一下脸上的汗水,有些无奈地说:“郡主说这件事非常、非常、非常重要,要是耽搁了,小的就是两个脑袋也担当不起,所以,所以”

郑鹏摆摆手说:“知道了,胡队正,你带郭将军他们到听风亭先听听曲,本将去会一会这个郡主,看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遵令!”

很快,一行人骑上马,挥鞭往郑鹏的私宅赶。

“胡队正,雀奴那边有什么消息?训出来了吗?”

也不知兰朵那么急找自己干什么,郑鹏先收集一些信息。

胡卫海想了想,很快说道:“不是很清楚,不过雀奴离开营地超过半个月,据说有一只鹰训得不错,要带到外面检验一下,说不定还真让他训出来了。”

顿了一下,胡卫海补充道:“不得不说,那个雀奴,训鹰还真有一手,训得那些鹰那样听话,每天叨回那么多猎物,自己吃不完还送给兄弟们,小的也沾了不少光。”

一向很少说话的郭子仪,闻言也忍不住发声:“的确是一个异人,多傲多凶的鹰,到了他手里一训,比儿子都听话,要是真训出一只灵鹰,对西门四军简直就是如虎添翼。”

“然也,然也。”崔希逸笑嘻嘻地说:“要是郡主肯割爱,把雀奴出售,某愿出千金,不对,万金。”

众人一边骑马,一边高谈阔论,快到军营时一分为二,胡卫海带四人先去休息、听曲,一会庆贺一番,至于郑鹏,则是径直往军营跑,看看兰朵找自己找得那么急,到底有什么事。

690 兰朵的报答

郑鹏赶到兰朵居住的营房,没想到急着找自己的兰朵,正在她的营房内,一边喝茶一边吃着干果,还把二条笔长的长腿架在前面的茶几上,说不出的悠闲自在。

哪像有急事的样子。

突骑施号称是马背上的战斗民族,率直开朗,作为突骑驰的郡主,兰朵继承突骑施特有的率性,跟循规蹈矩的大唐女子截然不同,每次都给郑鹏眼前一亮的感觉。

郑鹏不客气地坐在对面:“郡主这么急要见我,不知有什么急事呢。”

“你猜。”兰朵说话间,下意识把架在茶几上的大长腿放下。

“看郡主春风得意的样子,我猜一下,雀奴训出灵鹰了?”

兰朵楞了一下,有些惊讶地说:“郑鹏,你怎么知道的?你在我身边放了眼线?”

经过雀奴不懈的努力,一只罕有的金雕略有小成,这件事只有自己人知道,兰朵就是自己阿父还没有告诉,本想给郑鹏一个惊喜,没想到的郑鹏一见面就说出来,自己身边不会有郑鹏的眼线吧?

听到兰朵语音里的疑惑和愤怒,郑鹏马上解释道:“郡主不要误会,我只是猜测的,并没有在郡主身边放眼线,再说郡主身边都是你的死忠,就是我想放眼线也没有机会啊。”

以兰朵的性格,肯定有很大的事才会这般高调,焦急着要见自己,而她自己却在悠闲地喝茶、吃梅干,可以判断是好事不是坏事,能让兰朵这么高兴的事不多,很有可能是灵鹰的事有戏了。

兰朵一想也是,身边的人,全是忠尽不二的死忠,外人想收买也收买不了,闻言松了一口气,白了郑鹏一眼,有些得意地说:“灵鹰还算不上,只能算是有了一点点灵性,想像小白那样有灵性,以后还得多训练才行,三年多了,不容易啊,算了,不说这个,本郡主急着找你,不是想说训鹰的事。”

训鹰又叫熬鹰,需要花费大量的精力,而熬鹰最好是从鹰雏开始,前期不让它睡觉,不让它吃东西,千方百计把它的傲性磨去,这才是成功的第一步,鹰雏在疲惫和饥饿的双重折磨下,很多连第一步都抗不住,第二步是训练它的灵活性和攻击性,把鹰雏养成猎鹰,最后才是把猎鹰训练成灵鹰,中途有一个环节没通过,相当于前面几个月的功夫全白费。

三年多来,雀奴手下的鹰雏都换了好几批,总算有了一点成绩,兰朵也算稍稍松了一口气。

这一点点成绩,全是用钱堆积起来的,别的不说,光是雇人寻找、购买合适的鹰雏,这三年花费的钱不下三十万贯,为了培养鹰的凶性,每次都要喂刚割下的鲜肉,天天杀羊宰牛的花销也很大,幸好跟郑鹏合作赎卖私盐,兰朵这才可以放开手脚训练。

郑鹏心里暗喜,没想到还真让雀奴训练出来,看来胡卫海说雀奴带着鹰出外考查是成功的。

“不管怎样,能训出就是一件好事,在这里给郡主道贺一下,既然不是鹰的事,不知郡主所说的急事又是什么?”郑鹏有些惊讶地问道。

兰朵说有事找自己,到了又不说,分明是想自己赶着架子问她,好让她得瑟一下,郑鹏也不跟她计较。

超过一半的鹰在训练中死去,宋冲喜欢喝酒,特别喜欢喝大补酒,训练死去的鹰大多让他拿去泡鹰酒,郑鹏看过宋冲的收藏,密封的鹰酒足足有几十坛,一个房间摆得密密麻麻的,这些都是兰朵的心血。

果然,听到郑鹏开口,兰朵的俏脸多了一丝光彩,面带笑容地说:“郑鹏,突骑施对朋友向来慷慨,本郡主也不例外,别人敬我一尺,我敬他一丈,在长安受你的恩惠不少,本想在西域好好报答你,没想到就是回到西域,还是沾了你的光,在私盐上狠狠地大赚一笔,这样一来,欠你的情更多,不过,今天终于有报答你的机会。”

郑鹏闻言心中一荡,看着面容绝美、身长修长又有异域风情的兰朵,一瞬间竟然有种莫名的冲动。

话都说到这份上,下一句会不会是传说中那句“小女子无以为报,唯有以身相许”呢,真是这样,面对这等绝色尤物,自己是答应呢,还是虚伪地做一次伪君子?

有些左右为难呢。

察觉到郑鹏异样的眼光,兰朵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玩味的笑容,心里有些鄙视地说:男人啊,都是一个德行

心里为自己的姿色暗暗骄傲,不过嘴上却不饶人地说:“郑鹏,你盯着本郡主干什么,敢起异心不成?”

“没,没”郑鹏有点小狼狈,不过很快装作若无其事地说:“看郡主说到兴头上,不好打断,静候郡主的佳音呢。”

兰朵冷哼一声,很快拍拍手说:“来人,上礼。”

话音一落,只听咯吱的一声,屏风后面的门打开,郑鹏抬眼一看,当看到所谓的礼品时,整个人顿时变得呆似木鸡:兰朵的一名贴身女侍,推着一名近似**的美女出来。

一身粟色的长发,眼睛深邃、鼻梁高挺,再配上轮廓分明的脸庞和修长婀娜犹如模特般的身材,绝对是一名标准西域风情的异域美女,这个名美女只有在身上重要位置裹上虎皮,刚好遮住重要位置于,又最大限度把女性的身材显现出来,白如绸子的皮肤再配上奔放的虎皮衣裙完美结合在一起,给人极大的视觉冲击。

特别若隐若现的样子,对男人极具诱惑力,郑鹏一瞬间也看呆了。

就是跟在郑鹏身边的红雀,一瞬间也有失神的感觉,不过红雀很快就反应过来,有些不屑地瞄了郑鹏一眼,很快若无其事地眼观鼻、鼻观心,好像透明人一般站着。

兰朵把郑鹏的神色尽收眼底,露出一丝得意的神色,笑嘻嘻地说:“郑鹏,本郡主这份礼物,还满意吧?”

哪有猫不吃鱼的,郑鹏在西域风评一向不错,从没闹出什么花边新闻,现在还不是建私宅藏美女,以兰朵的理解,不是郑鹏不花心,而是他身边的绿姝和林薰儿都是一等一的绝色,以致郑鹏的眼界也变得很高,寻常的女子根本看上眼。

就像一个吃惯大厨饭菜的人,让他去吃普通人饭菜肯定难以下咽。

郑鹏这个回过神,有些尴尬地干咳一声,收回目光,不太自然地说:“郡主你这是什么意思?”

“锦上添花,就这个意思。”

691 哼哼,男人

“锦上添花?郡主这话,恕我不能理解。”郑鹏有些疑惑地看着兰朵。

自己没在兰朵身边放眼线,兰朵不会收买自己身边的人,知道有火药这个大杀器吧?

这个时候还装?

兰朵有些不高兴地说:“郑将军,都什么时候,你就别装了,谁不知你建私宅藏娇,在后山天天歌舞升平,这个美女赠与给你,充实你的后院,这不是锦上添花吗?”

打着看护伤员、浆洗衣裳的名义留下一批美女,兰朵打听到郑鹏只使唤女奴中的一部分,有很多女奴根本就没露过面,“坐实”郑鹏在后山声色犬马的事实,这次给他送一个美女,除了报答外,也显示一下自己的能力。

郑鹏总不能说那些女奴被自己安排参与做火药,为了保密要断绝她们跟外界接触吧,看着自以为是的兰朵,再看看那个楚楚可怜的异域美女,犹豫一下,最后还是摇摇头说:“郡主的好意,心领了,不过这个女子不是我喜欢的类型,还请郡主另作安排。”

这个女的来历不明,后山的秘密工坊正是到关键时候,郑鹏也不想节外生枝。

不知为什么,郑鹏总觉得那个虎皮裙少女,看自己的时候,眼神有些怪怪的。

兰朵吃惊地看了郑鹏一眼,忍不住说道:“不会吧,这样的美女,你还看不上?”

说话间,兰朵站起来,一边说捏捏那个虎皮裙少女的脸蛋一边说:“瞧瞧这脸蛋,多好看,这眼睛,多大多有神,这鼻子多挺,身材也不错,特别这屁股,按你们大唐的话来说好生养,这样的美女你也嫌弃?”

每说一个部分,兰朵就用手拍一下,郑鹏看起来有些刺激又有些别扭。

两个西域美女,一个高贵率直,一个温柔丰满,都是那么光彩照人,站在一起有种相得益彰的感觉,只是兰朵像卖牲口一样评价虎皮裙女子,感觉怪怪的。

感觉兰朵有种老鸨上身的感觉。

看到郑鹏还是没改口,精明的兰朵心中一动,笑吟吟地说:“郑鹏,你不是怕本郡主在你身边放眼线吧?”

后山天天歌舞升平,郑鹏第一眼看到那个美女时,口水都流出来了,现在推三推四,肯定是有顾忌。

郑鹏没回答兰朵的问题,而是有些好奇地说:“郡主,这个美女哪来弄来的?”

兰朵没回郑鹏的话,用手勾起虎皮少女的下巴,好像调戏一般,就当郑鹏饶有兴趣地欣赏时,只见兰朵突然一扬手,“啪”的一声脆响,一巴重重打在那张吹弹可破的俏脸上,这一巴又快又有力,瞬间俏脸有了五个清晰的指痕。

“啊”的一声,虎皮裙美女惊叫一声,然后低头嘤嘤地哭泣起来。

这一巴事前没半点预兆,郑鹏也吓了一跳,连忙说:“郡主,有话好说,何必动怒呢。”

兰朵不是想效防石崇劝酒杀美人吧。

石崇有三个身份,文学家、官员和富翁,其中富翁这个身份最有名,史上留下关于石崇炫富的故事很多,他首创的劝酒杀美人可以说名动古今。

为了让宾客饮得尽兴,石崇立了一个规矩,让美女给宾客劝酒,杯里的酒不空,美女就要人头落地,有一次,石崇请的客人里,有两位王姓兄弟,一个叫王导,一个叫王敦,这个王导不是别人,他东晋开国第一功臣,就是他联合南方和北方的世家大族,拥立琅玡王司马睿建立了东晋,皇帝继位的时候,感动的要让王导和他坐一起,接受大臣的朝拜,所以当时人称王与马共天下。王敦是王导的弟弟,属于一个族的,但不是亲兄弟,他们都属于琅琊王氏,是当时的世家大族,王导是个滴酒不沾的人,见到这个情形也只能是一杯接一杯的喝,最后喝的酩酊大醉。王敦就不行,他就不喝,任凭美女怎么劝,就是不喝,结果石崇在这次的宴会上连续杀了三名美女。

兰朵余怒未息般冷哼一声,冷笑地说:“郑鹏,你知这个贱人是谁吗?”

“谁?”

“葛逻禄族的依秋”说到这里,兰朵把杯里的冷茶泼向哭泣的依秋,恶狠狠地说:“什么葛逻禄的月亮、西域之花,脱了衣服,跟那些最卑贱的妓女有什么区别,看到没有,脱成这样也没男人要,你就是一条卑贱的母狗。”

什么,这个虎皮裙美女,就是依秋,库罗的妹妹,号称葛逻禄的月亮、西域最美的一朵鲜花?郑鹏的眼睛都瞪大了。

库罗有个漂亮的妹妹依秋,郑鹏听他说过很多次,还开玩笑说要介绍给自己,可是一直无缘相见,任西域副监军时,专门跑一趟葛逻禄族的营地,依秋刚好不在,据说是走访亲戚,没想到在这种场合、以这种方式见面。

难怪这个依秋看自己的时候眼神怪怪的,想必知道自己的身份,心情百感交集吧。

葛逻禄一族背叛大唐,重创突骑施,连安禄可汗都受伤,现在突骑施一族把葛逻禄族人恨之入骨,想当初依秋还是充当重要角色,还是亲手杀害兰朵表弟迪巴的凶手,兰朵不怒才怪。

要不是想投郑鹏所好,依秋估计早就遭殃。

郑鹏吃惊地说:“郡主,这么重要的人,你是怎么弄到的?”

兰朵是突骑施的郡主,依秋也算是葛逻禄一族的公主,像这样重要人物还能弄来当成礼物送给自己,也太神通广大了吧。

“你们大唐有句话不是叫有钱能使鬼推磨吗,本郡主手握着吐蕃人垂涎三尺的上等好盐,还有大把好东西,只要把价码提高,要换葛逻禄的奴隶和消息一点也不难,有一个经常跟我们交易的黑商人,卖了一个重要消息,就是葛逻禄一族的伊不拉要到大勃律探亲,我就让人暗中埋伏,打草搂兔孩子,想不到伊不拉还带着他的贱女人一起,可惜伊不拉运气好,被利箭射中心脏,倒是让他死了个痛快。”

说到后面,兰朵有些得意地说:“不怕告诉你,就是雀奴新训出来的金将军发现他们的行踪,把他们一网打尽。”

郑鹏这时回过味来,兰朵赠美女只是一个原因,主要目的是跟自己显摆,主要是自己跟她斗嘴时没少说她是运输大队长,变相给宋冲提供泡鹰酒的材料,训练一有所成,马上给自己打脸。

有些女人还真不能得罪。

此时的依秋,面色惨白、眼神空洞,哪有大美人应有骄傲,给人感觉就是猫爪下任由欺凌的小老鼠。

葛逻禄背叛大唐,想跟吐蕃内应外合把西域拿下,计划最关键的一步就是拿下龟兹重镇,把龟兹重镇作为据点,切断大唐跑跟西域的联系,然后一点点蚕食西域,没想到崔希逸在紧急关头挫败葛罗禄的阴谋,杨基和黄洋也果断采取措施,失败的葛逻禄一族只能仓促逃亡,寄人篱下。

寄人篱下就要仰人鼻息,从兰朵在黑市买到大量葛逻禄族的奴隶就知葛逻禄一族过得有多惨。

一步错,满盘皆落索,这不,曾经犹如众星捧月的葛逻禄小公主依秋,成为别人手里一件用作送礼的礼物。

郑鹏脑中思如电转,不过还是恭维道:“郡主不动声色就干了这么大的一票,真是令人刮目相看,佩服。”

“那当然,你以为本郡主是吃干饭的?”兰朵面有得色,伸长着脖子,微微抬起好看的下巴。

像一只骄傲的孔雀。

兰朵有些可惜地说:“本以为能报答你一下,没想到你也瞧不上这个贱女人,算了,我让人送回族里,交给迪巴的家人处置,一定要让她生不如死,哼。”

那一声冷哼,充满暴戾之气,就是郑鹏听到也有一丝心寒的感觉。

郑鹏用眼角的余光瞄了一眼依秋,好像她已恢复了平静,在女侍卫的监视下静静地站在哪里,俏脸上的指痕还很醒目,可她脸上没什么感情变化,好像认命一样,犹如行尸走肉般站在哪里。

草原上的少数民族,认同弱肉强食的生存法则,特别是依附男人身边的女人,她们地位低下,身体里流趟着服从强者的血液,就是被俘,也很少拼死反抗的表现,跟动不动就自尽保清白的中原女子截然不同。

看着楚楚可怜的依秋,郑鹏眼珠子转了转,很快开口道:“原来如此,郡主,不送送回去那么麻烦,这份厚礼,我收下了。”

“哦,郑将军怜香惜玉了?”兰朵语带嘲讽地说。

郑鹏一脸正色地说:“郡主刚才猜得不错,她的来历不明不敢要,怕身边有眼线,知道她是依秋后就没这个担忧,这等绝色送到嘴边都不吃,传出去不仅让人笑话,也辜负郡主的一番美意,对吧。”

“库罗不顾兄弟情谊,害死我那么多兄弟,就是最信任的阿军也惨死在班公错,这么久心头的气还没消,正好拿他的妹妹出气。”郑鹏恶狠狠地补充道。

刚才还有些犹豫兰朵闻言眼前一亮,很快爽快地说:“好,便宜你了,从现在起,这个小贱人就是你的。”

692 出人意料的决定

“谢郡主。”郑鹏连忙表示感谢。

兰朵挥挥手说:“好了,你的事本郡主不想理,人是你的了,随便吧。”

认识郑鹏后,兰朵跟着沾了不少光,表面不在乎,内心却一直想回报一下,毕竟不能光接受不付出,只是郑鹏的官运、财运和桃花运都很畅旺,找不到合适的礼物,一直拖着,这次弄来死对头的美女,正好借花敬佛。

虽说把依秋带回族里能出一口恶气,权衡之下,还是送给郑鹏符合利益最大化。

郑鹏看看面无表情的伊伙,也不好在众目睽睽之下拉着她走,开口道:“红雀,带上她。”

红雀瞄了郑鹏一眼,很快面无表情地走过去,只见她右手一挥,闪电般在依秋的脑后拍了一下,然后一手抱着昏倒伊伙的腰肢跟在郑鹏后面。

“怎么把她打昏迷?”郑鹏吃惊地问道。

动作似曾相识啊,记得在贵乡县第一次看到红雀时,她也是这样对绿姝,一下就把情绪失控的绿姝制服带走,没想到在这里也一样。

这个红雀,看似一个文静的美女,可动起手来那一个叫干脆,一点也不拖泥带水。

红雀面无表情地说:“这样做,是为了姑爷好。”

“为我好?好在哪里?”

“一会得经过军营吧,要是这个女的突然大叫大喊,姑爷是镇西将军,还是博陵崔氏的女婿,这脸面还要不要?再说这个女的是仇人,绝不能掉以轻心,姑爷还记得迪巴的下场吗,红雀也是为了姑爷的安全着想,一会还能省不少功夫呢。”

郑鹏一时语塞。

迪巴是在跟依秋新婚之夜被杀,据说被一刀插中心脏,死的时候双眼圆瞪,估计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刚娶回的美女,不是陪伴自己终老的娇妻,而是索命的阎罗,伊秋看起来双眼空洞无神,整个人有如尸走肉,好像只空有一个好看的外壳,楚楚可怜,郑鹏差点忘了她新婚夜手刃亲夫的事。

红雀前面说得挺好,不过最后一句话听了让人莫名尴尬,什么一会还能省不少功夫,这不是暗射自己趁伊秋昏迷时做一些羞羞的事?

至于吗?

不管怎样,最后还是兰朵把偷运伊秋进军营的大木箱给了郑鹏,用同样的方式运回后山。

郑鹏并不怕人非议,可带着一名身材暴露的美女穿过军营还真是不妥,就怕动摇军心。

伊秋做了一个梦,梦里自己还在位于大唐境内的葛逻禄地盘上,骑着自己心爱的小白马,一边挥着长鞭放牧一头头肥壮的绵羊,一边快乐地歌唱,而在草原的不远外,一名强壮而俊俏的勇士骑着马给自己送来一束刚摘下的鲜花突然间,快跑到自己面前的勇士变成了一匹凶狠的饿狼

“啊,不要伤我”的一声,伊秋吓得大叫一声,然后猛地从床榻上坐起。

“伊秋小姐,不要紧急,你现在很安全。”突然间,房间里响起一个温柔的声音。

有人?

刚才恶梦中惊醒的伊秋吓了一跳,回过神来,这才想起自己不再是那个生活在西域、被大唐皇帝册封为郡主的人,现在的自己,被打上背叛的标签,不仅被迫远离故土,还要寄下篱下仰人鼻息。

伊兰回过神,下意识首先看看自己的情况:幸好,身上的虎皮裙还在,衣裳完好,身体也没感到异样,也就是说自己在昏迷时没遇到侵害。

暗暗松了一口气,又打量了一下四周的环境,发现自己住在一间装潢不错的房子里,房子很新,甚至闻到锯子锯开木头的那股木材特有的香味,房间内摆了不少摆设,榻铺着的被盖、被子用的面料,都是价值不菲的绸了,让人感到惊讶的是,还薰了只有上流贵族才用的檀香。

一瞬间,伊秋以为自己身处小勃律城最豪华的客栈,可听到士兵训练的声音不时传来,知道自己还在唐营的军营。

房间内除了面前,前面那张桌上还坐着自己大哥曾经的结拜兄弟郑鹏。

要是没猜错,这间房就是郑鹏的。

伊秋坐在榻上,瞄了自斟自喝的郑鹏,犹豫一下,有些苦涩地说:“不敢劳郑将军担心。”

此时伊秋的心情很复杂,要是葛逻禄和大唐没有闹翻,自己的哥哥库罗跟兄弟还是结拜兄弟,自己就不用怕了。

可惜,一切都回不了过去。

郑鹏只是看了伊秋一眼,很快自顾玩弄手里的茶杯,头也不抬地说:“伊秋小姐放心,你只是睡了一觉,什么事都没发生。”

伊秋闻言面色滞,很快有些落漠地说:“伊秋是将军的俘虏,怎么处置是将军的事。”

现在不受侵犯,不代表以为也不受侵犯,只是早晚而己,伊秋内心已经看透这个世界。

女人的命运,向来就是掌握在男人的手里,自己作为葛罗禄的郡主,在享受郡主的便利时,也要尽到做葛逻禄郡主的义务。

所谓的义务,就是维护葛罗禄的利益:需要自己下嫁给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伊不拉时,伊秋没得选择;需要伊秋作棋子,以成亲迷惑突骑施,伊秋还是乖乖地为迪巴穿上嫁衣,然后在新婚夜亲手取了他的性命。

伊秋内心有点不高兴,但她还是从了,因为这个时代女子的命运都一样,就是天朝上国的公主,为了大唐的利益,或是嫁入重臣家拉拢,或是远嫁他乡和亲。

幸好,眼前这个郑鹏,长得不错,怎么也比成为那些老头的玩物强。

郑鹏没有说话,拿起茶壶倒了一杯新茶:“伊秋小姐,要不要喝点茶?”

“不用,郑将军,你打算怎么处置我,或是,把我送给哪个人?”伊秋哪里还有闲心喝茶,连忙把心里的疑问提出来。

看起来这个郑鹏心情还不好,起码现在好说话,趁机会问出来,早点知道自己的下场,免得心里七上八下。

至于自杀,没到最后一步伊秋也不会这样做,她被俘的时候就打算好:不能就这样白白死去,得找机会逃回去。

不仅仅是给自己出一口恶气,也是为了葛逻禄着想:自己跟丈夫伊不拉到大勃律的事,很少人知道,而突骑施的郡主却得到准备的情报,在途中设伏,伊不拉死了也就死了,反正自己不喜欢他,不过出卖自己的人一定要找出来。

一想到自己阿爸和哥哥身边有细作,葛逻禄一族就像在悬崖上行走,一不小心就摔个粉身碎骨。

伊秋心里暗暗给自己打气:为了阿爸和大哥,为了葛逻禄一族,自己不能这么轻易死去。

郑鹏放下茶杯,有些吃惊地说:“送人?谁说要把你送人?这消息是听谁说的”

从兰朵的手里接来后,在伊秋醒过来之前,自己还没跟伊秋说过一句话,怎么就有要把她送人的说法。

伊秋面无表情地说:“郑将军把我从突骑施郡主手中要来,可郑鹏根本对我没那个意思,不是送人,难道留下来做杂活?”

眼睛是心灵的窗户,从一个人的眼睛可以读出很多东西,伊秋在郑鹏的眼里读到一刹那的惊艳、惊讶和同情,但就没有**,知道郑鹏对自己没兴趣后,就开始思考自己的下场。

郑鹏对自己没兴趣,对伊秋来说算是一个好消息,起码自己不用担心马上就要被人玩弄,不过伊秋心里还有一丝失落,要知伊秋对自己的容颜还是很有自信,一度以为没有男人能拒绝自己。

还想着以色诱惑郑鹏,现在看来,这一步可以省下。

郑鹏哈哈一笑,很快说道:“除了送人、做杂活,难度就没有第三种选择?”

“选择?什么选择?”伊秋把话说开,也没那么多顾忌,有些嘲讽地说:“难不成,你还会念旧事,把我放了?”

郑鹏抬头看了依秋一眼,语出惊人地说:“要是我真是念旧情,念你大哥库罗跟我曾是结拜兄弟的份上,把你放了呢?”

伊秋瞳孔一缩,心中打了一个激灵,不过很快摇摇头说:“郑将军,你们大唐有一句话叫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现在我就是任你宰割的鱼肉,就不要再戏弄我了。”

自己大哥和郑鹏是结拜过,一度关系极好,听大哥说过,一起喝过花酒,一起打过纨绔子弟,一起在战场上拼过命,可以说有过命的交情,可随着两人割席断义后,所谓的兄弟情义,也随着那一割烟消云散。

起码伊秋心里还真不抱任何希望。

“戏弄?至于吗”郑鹏哈哈一笑:“伊秋小姐,有一件事你还真没想到,我就是一个很念旧情的人,不是开玩笑,入夜后我会派人送你出军营,这样你就可以回到你家人的身边。”

“你你有什么阴谋,想跟着我,找到葛逻禄一族的容身之地?”伊秋有些警惕地说。

“哈哈,哈哈哈”郑鹏闻言,忍不住大笑起来。

郑鹏一笑,原来还镇定的伊秋马上紧张起来,连忙问道:“你,你要干什么,不要乱来,我,我不会上你的当。”

“好了,不用紧张”郑鹏挥挥手说:“伊秋小姐,你想多了,现在所有人,都知你们投靠了吐蕃,而吐蕃不仗义,把你们安置于在羌塘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想必不用再跟踪你去找吧,再说我们连你去哪里这么重要的情报都能弄得到,葛逻禄那么多人,要找你们的营地根本就不是事。”

依秋一想也是,心中暗暗松一口气。

缓过神来,依秋的脑袋很快灵光起来,她对郑鹏洋洋自得的样子很不喜欢,甚至有些讨厌,有心想打压他一下,忍不住反驳道:“郑将军真会给自己戴高帽,就是知道我们葛逻禄一族的营地又能怎样,那是吐蕃,神佑之地,唐军一踏进吐蕃的国土就会遭到诅骂,任你雄兵百万也能只能干瞪着眼。”

“伊秋小姐说,依你的说话,对葛逻禄一族来说,吐蕃是神佑之地,而对大唐来说,吐蕃就是诅咒之地,对吗?”

“没错,就是这样。”

郑鹏饶有兴趣地问道:“哦,为什么会这样,依秋小姐知道吗?”

伊秋哪知为什么,只好把大哥跟自己说的照搬出来:“原因不是很简单吗,葛逻禄一族是吐蕃的朋友、盟友,而大唐是吐蕃的死敌,吐蕃的神灵会保佑它的朋友,惩罚它的敌人,所以对葛逻禄一族来说是神佑之地,对你们来说就是诅咒之地。”

“是吗?”郑鹏质问道:“既然是盟友,还是朋友,怎么会把最贫瘠的羌塘安置你们呢?至于神佑,见仁见智吧,据说你们葛逻禄一族进入吐蕃时,可遭了不少罪,曾经一天死掉一百多人,这还叫神佑之地?”

除了吐蕃土生土长的人,任何人到吐蕃,特别是海拨高的地方也难适应,葛逻禄背叛大唐后,西域已经没了它的容身之地,只能投靠吐蕃,充当吐蕃的打手,别看葛逻禄一族现在是挺过来了,刚到吐蕃时,高原反应可要了他们不少性命。

伊秋闻言语塞,不过她很快辩解道:“安置到哪里,那是男人们的事,我只是一个弱女子,不过问也不评价,至于郑将军所说伤亡的事,没错,的确有,此事吐蕃的大师已经解释过,有些人没福消受,只能怨他们福薄。”

刚进吐蕃时,葛逻禄一族太惨了,大批大批百姓病倒,每天都要伤人,附近那片埋葬尸骸的土地,每天都添不少坟头,不仅仅是人,那些葛逻禄一族赖以生存的牲口也大量死亡,幸好牲口死了也能吃,吃不了可以制成干粮,而吐蕃倒还要一些脸面,估计看到葛逻禄还有利用价值,帮葛逻禄补充了不少牲口,还免征三年税收,这才熬了过来。

好吧,福薄也是一个不错忽悠人的理由。

郑鹏本想说吐蕃人所谓的福,就是不断抓葛逻禄的人口到黑市卖钱,不过看到伊秋一脸悲伤的样子,很快没了争辩的兴趣。

争辩赢了一个弱女子,没有成就感,也有些残忍,对一个还处在如花年龄的伊秋来说,她早已不堪负荷。

“好了,开门见山吧”郑鹏很干脆地说:“伊秋小姐,你帮我一个小忙,我就答应放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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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3 我真不是圣人

“什么忙?”依秋的眼里燃出一丝希望,俏脸也多了一丝红晕。

落到兰朵手里,本想着不死也脱一层皮,没想到转手作为礼物送给眼前的郑鹏,郑鹏还说放了自己,依秋不动心才怪。

“送一封信给你的哥哥库罗,一定要他本人亲启。”

依秋低下头,语气有些不自然地说:“好好的,我我一定做到。”

说话的时候,依秋有些不自然地换了一个姿势,还把手放在心口的位置,感觉有些怪怪的,郑鹏甚到隐隐听到伊秋有些粗重的呼吸声。

抬头望了一下还躺在榻上的伊秋,郑鹏楞了一下,有些关切地问道:“伊秋小姐,你没事吧?”

此刻的伊秋,不知是激动还是害羞,不仅俏脸有些红,就是脖子也些有红了,抿着好看的红唇,眼媚如丝,从被子的形状可以看得出,她把两条大长腿紧紧绞着,耳髻边好像有出汗的样子,好像在强忍着什么一样。

“没没事,谢将军关心,啊。”依秋说到后面,还呻吟了一下。

这一声充满挑逗的呻吟,从魅力四射的伊秋嘴里叫出来,郑鹏的小心脏忍不住跳了一下。

为了保密起见,房里只有自己和伊秋二个人,本来孤男寡女气氛就有些暧昧,伊秋这么一叫,气氛都有一些尴尬。

郑鹏有些意动,不过理性还是战胜冲动,干咳一声站起来:“伊秋小姐,快到饭点了,我去让人给你准备饭菜。”

自己不是柳下惠,也不是圣人,再坐下去怕是要玩火。

转身刚想迈步,背后突然传来伊秋有些焦急的声音:“郑将军,稍等。”

郑鹏转过身,正想问伊秋有什么事,突然瞳孔一缩:伊秋把盖在身上的薄被踢到一边,站在榻上,眼媚如丝地看着郑鹏,一手孩扯开上身那件暴露的虎皮上衣,顿时**着面对郑鹏。

“伊秋小姐,你你干什么?”郑鹏楞了一下,说话有些不利索了。

看起来身材就很不错,没想到一脱更显身材,扯的时候明显弹了一下,郑鹏只觉得眼前一花,差点没流鼻血。

都有点舍不得转移视线。

伊秋轻咬红唇,好像有些不好意思,不过还是鼓起勇气说:“将军的大恩大德,伊秋无以为报,就好好侍候将军一次吧。”

说话的同时,伊秋半卧在榻上,两条笔直的长腿叠在一起,一手撑着脑袋,一手还伸出去,对郑鹏做了一个勾勾手指头的动作,那样子好像在说:菜已经上好,客官快来享用。

郑鹏喉咙动了一下,咽了一下口水,两拳握了一下,最后还是摇摇头:“不用报答,你也算是帮我办事,算是交换吧。”

要是别的美女,郑鹏就真不客气,偏偏是库罗的妹妹,有点不好下手。

主要是自己下一步的动作,有可能要用到库罗,把伊秋放了,就是表示自己的诚意。

看到郑鹏转身要走,伊秋猛地从榻上跳下,几步跟上郑鹏,一下子从后面抱住郑鹏,整个身体紧紧贴住,焦急地说:“郑将军,别,别走。”

郑鹏都能感受到两团柔软在自己身上蹭过蹭去,而伊秋的双手也在上下摸索,当下有些不淡定地说:“伊秋小姐,你,你没事吧?”

真没想到,看似文静的伊秋有那么狂野的一面。

伊秋强忍内心的骚动,语音带着一丝恨意地说:“郑将军,你你知刚才兰朵那个小贱人把我送给你的时候,我为什么不反对吗?”

“因为你是她的俘虏,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不,那个小贱人让我服了催情散,药发时找不到男子交合会会死的,她说要是郑将军不要,就把我赏给她的些手下,所以将军,求你不要走。”

本来早就应该药发,被红雀打昏后拖延了发作的时间,伊秋刚醒来时还能自持,可药力积蓄得越久,爆发得越猛烈,以至伊秋不得不放开矜持,主动扑了上去。

这个兰朵,做事还真是出人意料,送美女就送美女,前面还给她报药,要榨干自己?

难怪伊秋看自己的目光那么怪,带人离开时,兰朵的笑容也有一种意味深长的感觉,想得还真是出人意料。

此时伊秋的动作更加狂野,都主动吻上郑鹏的颈背,郑鹏哪里还忍得住,反手把号称葛逻禄最美的月亮、西域之花的伊秋一把抱起,往榻上一抛,然后狠狠地扑了上去

都说只有累死的牛,就没有耕坏的地,待到晚上郑鹏吃饭时,感觉筷子都快拿不稳了。

也不知兰朵给伊秋服了多大的量,伊秋就像一个永不满足的小女人,不断地索要,偏偏郑鹏是一个要面子的人,打死也不在美女面前说不行,**停歇时,伊秋好像精神不错,还捂着嘴偷笑,郑鹏却累得不想动一个指头。

派人偷偷把她送走时,本想送一下的郑鹏,最后还是放弃。

腿软。

“啪”一声,筷子抖了一下,夹住的一块羊肉掉在桌子上。

从外面走回来的红雀正好看到这一幕,有些鄙视地说:“姑爷,有些事悠着点,别把身子弄坏,小姐还在家里等着你呢。”

如果按红雀的意愿,肯定不想理郑鹏的事,更别说帮他偷偷把伊秋运回私宅,不过绿姝再三强调要听郑鹏的话,离开长安时,红雀偷偷问绿姝,要是郑鹏到外面拈花惹草怎么办,绿姝的意思由着郑鹏,还暗示红雀,让红雀找机会也从了郑鹏,毕竟作为绿姝的贴身侍卫,地位等同于通房丫环。

小姐对郑鹏那么好,郑鹏还背着她拈花惹草,红雀还真有点瞧不起郑鹏。

郑鹏没好气地说:“什么事你也清楚,我真不是什么圣人,对了,那个伊秋可不是一个简单的女人,要是对我不利怎么办,你这个贴身侍卫失职呢。”

一想起伊秋曾经手刃迪巴,郑鹏想想都有些头皮发麻,当时有些乐不思蜀,前面还提着防着,到了后面都忘了这茬,想的是怎样为大唐的男人扬威,完全不设防。

幸好小命还在。

“没事,我观察过,那个伊秋就是一个普通的弱女子,不会武艺,事前我把姑爷里的危险物品都处理掉,再说姑爷不是会武艺吗?”红雀不以为然地说。

本想说自己一直在房外提防着,可这种事哪好意思说出来,只好换了一种说法。

红雀想想心里也有些不爽,二人白日宣yin也就算了,也不收敛一点,动静闹得那么大,听得自己都有些心神不定。

郑鹏不想再讨论这个问题,开口问道:“人送去了没有?”

“送出去了,一切顺利。”红雀径直应道。

现在红雀有些看不明白郑鹏了,像伊秋这种绝色,都送到嘴边,咬了一口还肯送出,要不是郡主在后面作助力,估计那“咬一口”也放过。

真是那个沉缅女色不能自拨,让大唐朝野津津乐道的长安平康坊点花手?

看不透。

郑鹏点点头说:“很好,希望她能顺利回去吧。”

还了一份“人情”兰朵,第二天情绪有些异样,上午还取笑郑鹏走路脚步轻浮,可到了傍晚的时候,却怒气冲冲地找到郑鹏,一脸愤怒地说:“郑鹏,你把伊秋那个小贱人放了?”

“谁说的?这事可能吗,到嘴的肉还能放了?”

“不要再辩解”兰朵咬牙切齿地说:“刚刚接到飞鹰传书,我的人亲眼看到伊秋那个小贱人逃回了大勃律,你还敢否认?要是人还在,你让她露一面。”

消息还挺灵通的,郑鹏不以为然地说:“要是没记错,郡主是把她送给我,是我的人,怎么处理是我的事,就不劳郡主费心了。”

兰朵一听,马上就猜到情报正确,本想骂郑鹏几句,不过郑鹏说得有理,自己的确是把人送给他,郑鹏怎么处置还真与自己无关。

“那本郡主问你,为什么把人放了总可以吧。”兰朵不甘心地问道。

“没有回答的必要。”

“行啊,你不说也没关系,算起来伊秋也算是朝廷的钦犯,身为镇西将军知法犯法,要是传出去,会有什么后果呢?”

说不过,开始威胁起自己来,郑鹏听到有些头大。

时间一天天过,时间越来越急,离五年之期越来越近,郑鹏都是算着日子过,虽说并不怕兰朵却告状,但这个时候再节外生枝就不好了。

再说真要攻打吐蕃,很有可能还要用到突骑施的人马,兰朵那只刚刚训练出来的灵鹰金将军也是一个很好的帮手。

郑鹏犹豫一下,最后只能信口开河地说:“没办法,我这人向来言出必行的,答应别人的事,就一定会做到。”

“答应别人的事?”兰朵疑惑地说:“你不是跟库罗割席断义,库罗骗了你的水泥配方,是你自己说以后见面要生死相搏,还欠他人情?不信。”

“不是库罗,是伊秋,昨天她在我兴头时求我放了心,当时正在兴头上,嘴一快就答应了。”郑鹏有些“懊悔”地说。

兰朵一听,忍不住骂道:“你你脑子平时不是挺灵的吗,这种要求你也答应?”

要不是还要跟着郑鹏发财,兰朵都想打了一巴,不,打好几巴才能解气。

为了抓到伊秋,自己可是付出了大量的人力物力,郑鹏这头猪,竟然把人就这样放了。

郑鹏有些“无奈”地双手摊:“没办法,我这人就是那方面一高兴,很容易就心软。”

“你下流!”兰朵气得直跺脚,实在无言了。

694 头柱香

时间是忘记伤痛最好的灵丹妙药,经过三年多的发展,没有战争阴影的西域得到很大的发展,人口不断增长,市集商贸繁荣,就是田里的庄稼是呈现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从大唐百姓一张张富足又带着微笑的脸上,都找不到战争留下的痕迹。

伤亡惨重、尸横遍野的错公错之役,已经很少人提及。

远在千里之外的长安,这座让无数后山心倾神往的超级大城,更是繁华似锦。

很多人第一次见识到长安的宏伟和繁华时,都会被这座繁华的京都折服,一些西方的学士游历到长安,往往会花大量的时候体验长安的繁华与特色,留下无数像“东方屹立的奇迹”“长安就是天堂”“长安是神遗留在人间的明珠”一类的赞美或诗歌,长安每年都吸引大量仰慕而来的游客。

平日长安的人已经够多了,每逢节庆,到长安游玩的人倍增,一些重要的景点更是人满为患。

每年到了中元节这天,大慈恩寺都会挤满人,人多到好像脚都放不下。

大慈恩寺位于唐长安城晋昌坊,在大慈恩寺出现前,原址曾出现两座有名的寺庙。

北魏道武帝时在此建净觉寺,隋文帝在净觉寺故址修建无漏寺,后来被废,唐贞观二十二年(648年),太子李治为追念其生母文德皇后(即长孙氏)祈求冥福,报答慈母恩德,下令建寺,故取名慈恩寺。

净觉寺、无漏寺和大慈恩寺都选址这里,说明这里是佛寺的风水宝地。

大慈恩寺对得起风水宝地这个称号,自建寺至今,一直有精通佛法的大师在慈恩寺修行、主持,声誉很高,现任大慈恩寺主持是明觉大师,他的名气比不上曾出任主持的玄奘大师,但很信徒和香客中的敬佩和喜爱。

本来就很受欢迎,到了中元节这天的大慈恩节,可以说旺上加旺。

七月十五,中元节,天还没亮,寺外就排了一条好几里长的队伍,都等着进寺上香拜佛,顺便参加主寺明觉大师主持的盂兰盆法会。

盂兰盆听起来有些怪,其实盂兰盆的梵语是乌蓝婆拏,法会是根据《乌蓝婆拏经》,于每年农历七月十五日举行,以佛法供养三宝的功德,回向现生父母身体健康、延年益寿,超度历代考妣宗亲能速超圣地、莲品增上的佛教仪式。

由于游览、上香的人太多,大慈恩寺不堪重负,只能采取先到先得的方法,为了争一个位置,很多人提前出门,不少人认为能上头柱香更能体现自己的诚心,千方百计排在第一位。

只有第一个上香的才能称为头柱香。

为了争到头柱香,很多香客半夜就开始排队。

半夜排队很累,不过有奴仆代劳,一切就变得很简单。

马车内,林薰儿拉着绿姝的手,有些担心地问道:“绿姝,你说阿寿他们能抢到头柱香吗?”

以前绿姝对上香并不热衷,用她的话来说是受郑鹏影响,因为郑鹏不信那套,不过郑鹏在西域练兵后,绿姝又开始变得虔诚起来,她的想法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反正绿姝生活富足,又有的是时间,当然,上香的目的都是为身边的人祈福。

听说大慈恩寺很灵验,多上香多添香油可以为亲人祈求平安,中元节这天正好是十五,绿姝可以为郑鹏祈求平安之时又可以参加明觉大师亲自主持的孟兰盆法会,为死去的父母祈福,希望去他们能早登极乐,在九泉之下可以享福。

头柱香很难抢,不过绿姝却胸有成竹地说:“薰儿姐不要担心,我早就让阿寿在晋昌坊找地方住下,可以排队时第一时间排,再说晋昌坊的坊正和武候铺的铺长都曾是我大父的手下,一定没问题。”

在长安,不仅要拼家底,更要拼背景,有博陵崔氏作靠山,绿姝一点也不怕。

长安城实施夜禁,不解禁之前根本排不了队,不过认识人就不同了,绿姝的人在半夜就开始排队,那些武候一只眼开一只眼闭,谁都抢不过。

林薰儿嫣然一笑,高兴地说:“不管能不能抢到头柱香,来就是有诚心,佛祖会感知到我们的诚心,一定会庇佑我们的。”

虽说年纪很小就被卖到青楼,刚开始时林薰儿也怨恨自己的家人,恨他们为什么那般恨心,随着年纪的增大,特别是看到太多的人情冷暧,林薰儿的心境也变了,也想参加孟兰盆法会,为父母祈福,也不知他们是否还在人世间。

也算报答他们的生育之恩。

要是出身大富大贵,谁会卖儿卖女?

“嗯,一定会保佑的。”绿姝很肯定地说。

说话间,马车慢慢停下,很快听到管家崔二在外面恭恭敬敬说:“夫人,大慈恩寺到了。”

两女相视一笑,在小香和婢女玉桂的搀扶下,小心翼翼开始下马车。

还没下马车,小香就兴奋地说:“夫人,你们看,阿寿还真能干,他排在队伍的最前面。”

阿军战死沙场后,郑鹏亲自上奏折,希望完成阿军的遗愿,把小香和郑福夫妇脱去奴籍,脱去奴籍对奴隶来说是遥不可及的事,到了李隆基哪里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小香脱去奴籍,成为自由身,可她还是到郑府工作,侍候绿姝,说习惯了。

虽说小香一家根本不差钱,郑鹏给了一笔足以让三人衣食无忧的钱财,朝廷也重赏了郑福。

绿姝抬眼一看,很快俏脸就有了笑意:站在大慈恩寺队伍最前面的,正是绿姝派出的阿寿,跟在阿寿后面的是阿禄。

绿姝和林薰儿都要拜神上香,为了不让后面的人有意见,特地派了二个人争位置。

阿寿排着队,不时摇头张望,当他看到绿姝和林薰儿下了马车,马上高高举起右手,兴奋地叫道:“夫人,这呢,头柱香抢到了。”

绿姝和林薰儿一起走过去,满意地说:“不错,算你一大功,回头重重有赏,时辰差不多,寺门快要开了,换我们来吧。”

“是,夫人。”

很快,绿姝和林薰儿就站在队伍的最前例,一会可以上第一柱香和第二柱香。

一想到的头注香能带给自己好运,佛祖和菩萨也就格外保佑夫君郑鹏,绿姝的俏脸上就有了笑意。

就是不能见面,绿姝也真心希望郑鹏好,平平安安,快快乐乐。

695 女人间的斗争

“咯吱”的一声,大慈恩寺的寺门被打开,一名知客僧出身,对排队的香客双手合十行了一个礼:“诸位施主,贫僧有礼,请按顺序进门上香,阿弥陀佛。”

绿姝高兴地说:“大师,我们排首名。”

“女施主,请。”知客僧恭恭敬敬地说。

林薰儿轻轻推了绿姝一下:“绿姝,头柱香是你的,去吧。”

绿姝应了一声,正想跟知客僧进去上头柱香,突然间远处有人大声喝道:“慢着。”

众人扭头一看,只见几名身穿铠甲的士兵大步走来,为首那人大声叫道:“太子妃要进香,尔等候着。”

太子妃也来了?

一众香客顿时骚动起来,纷纷张望,很快,众人看到一辆装饰华贵的马车在一名太监和几名宫女的陪伴下,从远处缓缓驶来,众人纷纷讨论起来:

“真不愧是太子妃,长得太漂亮了。”

“大慈恩寺真是灵验,连太子妃也到这里上香。”

“兄台是从外地来的吧,大慈恩寺本来就是皇室修建,算得上皇家寺庙,皇亲贵族经常来上香祈福,太子妃来上香也就不奇怪。”

“薛家算是祖坟冒了青烟,女儿嫁入皇家,还成了太子妃,简直飞上枝头当凤凰,这下薛家要飞黄腾达了。”

“是啊,五姓女都没有入选,反而薛家女成了太子妃。”

“有什么奇怪的,丽妃的出身是倡妓,可能她跟那些世家大族相互看不惯吧,据说本想娶清河崔氏女,刚有那个意思,也不知崔氏怎么知道了,提前把女儿嫁了,而太子妃薛氏长得如花似玉,又会讨丽妃开心,这才娶了薛家女。”

“小点声,这种话也敢说,小命不要了?听说薛家人非常蛮横,小心祸从口出。”

就在众人议论纷纷之际,太子妃薛氏在宫女的陪伴下,缓缓向大慈恩寺走过来。

“啊~”薛氏把香帕放在嘴边,有些慵懒地打了一个呵欠,有些不太情愿地说:“陈公公,现在天还没亮呢,这么早就起来,困死本宫了。”

陈公公讨好地说:“回娘娘的话,今天是中元节,娘娘到这里上香祈福,还是一大早上头柱香,皇上和太子殿下知道,一定会很高兴,要是娘娘再多求一道平安符献给丽妃娘娘,想必丽妃也对娘娘赞赏有加。”

薛氏点点头说:“本宫初进宫,是需要多做表率,陈公公,你这次提议得好。”

“娘娘过奖,这是老奴的本份。”

这时大慈恩寺主持明觉大师也闻讯走了出来,看到太子妃忙双手合十行礼:“不知娘娘大驾光临,贫僧有失远迎,请娘娘恕罪。”

薛氏挥挥手说:“不知者不罪,大师,你带本宫去上香吧。”

明觉大师应了一声,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娘娘,请。”

薛氏点点头,在宫女的搀扶下向寺内走动,明觉正想跟上,排在首位的绿姝忍不住问道:“大师,什么时候轮到我们去上香?”

头柱香被太子妃抢走,绿姝有些失落,不过也没有办法,谁叫来的人是太子妃呢,只是什么时候能进去上香还不知道,不由心里急了。

听老人说,这天的香上得越早越灵验,看到明觉主持要走,绿姝忍不住询问一下。

明觉转身一看是绿姝,马上双手合十行礼道:“原来是郑夫人,夫人排在首位,自然可以跟随娘娘身后上香,请。”

能在这么大一间寺庙做主持的人,不一定需要修行高深,但肯定需要八面玲珑,毕竟和尚不务生产,衣食住行、寺庙的灯油火蜡都需要开销,像大慈恩挂单的和尚也有几百人,每天的花销如流水,明觉说是大慈恩寺的主持,还不如说是大慈恩寺的家长。

绿姝出自博陵崔氏,又是大唐风云人物郑鹏的正室,再加上绿姝每次出手都非常阔绰,明觉就是想不记住都难。

“谢谢大师。”绿姝也双手合十,彬彬有礼地应道。

“不行!”突然间有个鸭公般的声音响起。

说话的是陈公公,只见他快步走过来,板着一个死人般的脸,冷哼一声,大声说:“娘娘上香时不喜欢有人打扰,尔等就在这里候着,等娘娘回宫了再进去。”

绿姝有些焦急地说:“公公,小女子只是上香,绝不会打扰娘娘的,还请行个方便。”

太子妃身后,跟着几个抬着供品的健奴,还有孟兰盘法会要用到的祭品,都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

陈公公看到说话的人是绿姝,犹豫一下,很快赔笑地说:“郑夫人稍后,咱家先去请示一下娘娘。”

别人还好说,眼前这个郑崔氏陈公公还真得小心对待,就是不看在博陵崔氏的脸面,也得给郑鹏面子,要知郑鹏曾是李隆基的红人,跟宫内的高力士也相交甚好。

大唐太监成千上万,要知太监也分三六九等,高力士是太监中公认的“一哥”。

“不用请示了,本宫不答应。”薛氏听到后面的动静,转过身走过来,脸色冰冷地说。

看着有些不知所措的绿姝,薛氏的目光更冷,居高临下般扫了绿姝一眼,开口道:“明觉大师。”

“贫僧在。”

薛氏指着绿姝,面无表情地说:“虽说本宫喜欢清静,不过今天有些特别,正值中元,寺里要举行孟兰盆法会,就破例与民同乐,除了她们两个,其它香客让他们有序地进寺吧。”

明觉大师有些为难地说:“娘娘,这这有些不太合适吧。”

要是指别人还算了,薛氏指的,偏偏是绿姝和林薰儿,那可是镇西将军郑鹏的家眷。

就是佛也有三分泥性,绿姝再三忍让还是遭到这般对待,忍不住问道:“娘娘,我们可是排在首位,为什么就我们不能进?”

薛氏面带讥讽地说:“很简单,本宫看到你们很脏,看着就不高兴,不让你进,为了避免破坏本宫的好心情,也怕你沾污了佛门的清净。”

由一个官宦之女,一个华丽的转身就成了高高在上的太子妃,将来还要母仪天下对,对薛氏来说,简直就像做梦一样,对改变自己命运的太子言听计从,夫妻静处时,不免说起一些朝延的事,记得太子有次多喝了几杯,就骂郑鹏和崔源不识好歹,有心拉拢二人,为以后登基作准备,也为了稳固自己的地位,没想到二人别说投靠,就是见个面、吃个饭也不肯,送去的礼也是原封不回退回。

不肯站队也就算了,太子看到三宝号和酒坊生意很好,日进斗金,有心掺一脚,派人去暗示,可郑鹏就是不松口。

丈夫的敌人就是自己的敌人,薛氏把丈夫看得很重,毕竟他是自己的夫君,夫妻荣辱与共,绿姝是郑鹏之妻,又是崔源的嫡孙女,自然把她恨上。

为了太子的声誉,没找绿姝的麻烦就不错了,现在主动撞在自己的面前,说什么也要替自家丈夫出一口气。

绿姝不再是昔日那个唯唯诺诺地小婢女,闻言当场就不高兴了,皱着眉头说:“娘娘,虽说你身份高贵,但有些话不能乱说,如果怕奴家打扰你的清静,这香暂时不上也罢,不知娘娘说奴家沾污了佛门清净是什么意思?”

只有十恶不赫、不知悔改的人和不检点的女人,才有沾污佛门清静的说法,薛氏在大庭广众下说出这话,跟泼一盆脏水在绿姝身上没有区别,绿姝可以忍薛氏对自己辱骂,但绝不能忍薛氏侮辱郑家的门风。

绿姝已嫁入郑家,是郑家的媳妇,薛氏的话有辱骂郑氏门风之嫌,这事绝不能妥协。

一旁的明觉大师头都大了,连忙双手合十道:“娘娘,郑夫人,以和为贵,佛曰众生皆平等,只要诚心礼佛,佛祖一定会保佑你们,阿泥陀佛。”

大清早就在寺门前争吵起来,而争吵的人都大有来头,明觉头都大了,这两个女子都得得罪不起,只能好两不偏袒地劝架。

说到底,是太子妃薛氏挑事在先,可她是高高在上的太子妃,给十个胆明觉也不敢直指薛氏的不是。

林薰儿在一旁忍了很久,闻言忍不住大声吐槽:“大师说得好,既然佛门说众生平等,为什么上香不能平等呢?”

话音一落,现场传出一阵笑声,不少人窃窃私语,一些人还对明觉指指点点。

明觉就是佛法再精通,此时也闹了一个好大的尴尬,有些狼狈地说:“施主,此事佛曰不可说。”

自己给自己挖的坑,不能说众生不平等,也不能拒绝太子妃抢先上香的要求,明觉有苦只能往肚子里咽。

薛氏柳眉一扬,盯着林薰儿,一旁的陈公公会意,在一旁小声说:“娘娘,她叫林薰儿,是郑将军的红颜知己。”

“本宫知晓”薛氏自言自语地说:“一个平康坊的贱人。”

说话间,薛氏突然一扬手,只听啪的一声,结结实实打了林薰儿一记耳光,冷冷地说:“你算什么东西,敢在本宫面前说三道四,轮得着你说话吗?”

696 借题发挥

现场突然陷入了一阵短暂的沉默。

谁也没想到薛氏会打人,还是突然出手打人,一时间众人都呆住了,被打的林薰儿更是捂着脸,眼里满是惊恐的神色。

这是林薰儿跟了郑鹏后,第一次害怕成这个样子。

绿姝反应过来,一下子把林薰儿护在身后,语气略带不满地问道:“娘娘,薰儿犯了什么过错?”

薛氏一边看着自己的兰花指,一边毫不在乎地说:“这个下人,没大没小,给郑府丢人,本宫替郑将军出手教训一下,郑夫人不必言谢。”

放在未成亲前,郑鹏和绿姝在薛氏眼中绝对是敬而远之的存在,一个是皇帝身边的红人,一个是博陵崔氏的掌上明珠,跟太子成亲后,摇身一变成为高高在上的太子妃,未来母仪天下的皇后、太后,现郑鹏和崔源,一个流放一个致仕,在薛氏眼中份量大大降低。

要教训二人,薛氏还真不用挑时候。

为了顾及影响,薛氏动手还是很有分寸,只打没有背景和名份的林薰儿,至于绿姝,郑鹏还没倒下,手里握着重兵,崔源虽说致仕,但他的影响力还在,博陵崔氏还在,再说绿姝还是诰命夫人,不能让她太难堪,毕竟自己刚坐上太子妃的位置,没有生下一儿半女前,还得注意影响。

打一个没有背境、没有名份且出身低贱的林薰儿,薛氏没有半点心理负担。

就是传出去,也没人敢说自己的不是,最多说教训这种人不用薛氏亲自出手。

“可她并没有说错什么,也没有针对”绿姝还想说什么,林薰儿连忙拉住她,示意绿姝不要再说了。

太子妃薛氏的脸色已经越来越难看。

民不与官斗,这是自古以来的道理,绿姝虽说有诰命在身,对付一般人有用,眼前这位可是高高在上的太子妃,跟她争吵,那不是自己找不自在?

弄不好,安排一个以下犯上的罪名就麻烦了。

可惜,就是林薰儿去拉,薛氏还是起了怒火。

薛家跟博陵崔氏没得比,但也是官宦殷实之家,从小薛氏就天生丽质,又会讨人喜欢,从小就受到家人的宠溺,百般迁就,养成她睚眦必报的性格,表面佯作没事,可内心早就把二人恨之入骨。

要不是在大庭广众,要顾着太子妃的声誉,早就发飚了。

薛氏没有说话,不着声色给身边的陈公公打了一个眼色。

陈公公跟在主子身边久了,马上心领神会,一张冷得碜人的老脸一肃,严厉地说:“大胆,这位是太子妃,千金之躯,尔等不仅没尊敬,还出言顶撞,这是大不敬之罪,还不跪下请罪?”

崔二看到自家小姐犯了事,连忙上前赔礼:“公公息怒,我家夫人只是一时失言,绝对无冒犯之间,还请公公向娘娘求个情,博陵崔氏一定不会忘记公公的大恩大德。”

为了平息事件,崔二把博陵崔氏也搬了出来。

陈公公用眼角瞄了一下薛氏,只见她无动于衷,心中了然,猛地一脚踹在崔二的肚皮上,恶狠狠地说:“娘娘在这里办事,哪里轮到你这个贱奴说三道四,滚一边去。”

为了在薛氏面前搏表现,陈公公这一脚使出吃奶的力,只是一脚就把老迈的崔二踢倒在地,痛得身体都倦了一团。

就像一只放到锅里的虾。

“崔管家,你没事吧?”跟着的几名健仆连忙去挽扶他。

几名健奴一动,跟随薛氏的东宫侍卫马上围了上去,厉声喝道:“你们要干什么,住手。”

“东宫办事,尔等敢反抗?”

看到事态紧张,绿姝拉着林薰儿一边跪下一边喝道:“都住手,娘娘在这里,哪里轮得上你们说话。”

说完,强忍内心的愤怒,面带屈辱地说:“奴家不会说话,管教手下无方,请娘娘恕罪。”

自己受气不要紧,绿姝最怕就是牵连郑鹏,要知眼前气焰嚣张的女人是太子妃,按着惯例,太子是下一任皇帝,薛氏也会升为皇后,到时全家的命运就在他们的一念之差,说不定一生气,夫君多年的努力便化为乌有。

林薰儿跟着跪下,脑袋都快碰着地了,战战兢兢地说:“娘娘,都是奴婢一个人的错,与夫人无关,要罚就罚奴家一个好了。”

薛氏还没说等话,陈公公马上训斥道:“犯了大不敬之罪,岂是你们想怎么罚就怎么罚,想哪个受罚就是哪个受罚的吗?”

“陈公公,就是郑夫人说错话,也不用这般认真吧。”薛氏在一旁假惺惺地说。

“娘娘”陈公公一脸正色地说:“规矩就是规矩,这关乎到皇家的体面。”

薛氏应了一声,提问的时候,有意提高了声量:“犯了大不敬之罪,该怎么处置?”

“回娘娘的话,视情节轻重,重则抄家灭族,轻则杖打罚钱。”

听到抄家灭族四个字,吓得林薰儿眼前一黑,身子晃了晃,差点没晕倒,就是一旁的绿姝,一张俏脸瞬间变得惨白如纸。

二人万万想不到,上寺庙烧个香,也会出这种事。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大慈恩寺主持明觉大师感到自己再也不能置身事外,连忙说道:“娘娘,我佛慈悲,这里是佛门净地,又逢中元佳节,不宜用重刑,以免有伤天和,还请娘娘能从轻发落。”

抢个头香也能抢出这么多事,明觉也很无奈,不能眼睁睁看着绿姝和林薰儿出事,传出去有损佛门的清誉,再说也没法跟郑鹏和崔源交待。

薛氏看到绿姝和林薰儿跪在自己面前,一脸惊恐,犹如两只受惊的兔子,内心满是虚荣感:生得好又如何,嫁得好又有什么了不起,还不是乖乖下跪?

相当年绿姝出嫁,郑鹏提前大半年就到博陵,用天下无双的水泥修了一座名闻天下的迎姝桥,把崔绿姝的名气推到顶峰,而新郎倌要才华有才华,要前程有前程,要痴情有痴情,大唐的妙龄女子,有几个不羡慕妒忌恨?

博陵崔氏嫁女,在崔源的操持下,宾客盈门,不知多少达官贵人前来道贺,就是皇上也给了赏赐,郑鹏迎亲的时候,用来拉陪嫁的嫁妆的马车延绵十里,沿途还不断有人添妆,一个成亲,不知让大唐多少女子红了眼。

薛氏当时年纪还小,在迎亲的必经之路目睹到盛况,对坐在马车里的绿姝不知多羡慕妒忌,就是做梦也没想到,当年自己羡慕的对象,此刻跪在自己面前求饶。

一时间心中有名莫名的满足。

“其实只是一个误会,本宫相信郑夫人是无心之失,明觉大师也为你们二人求情,不看僧面也看佛面,从轻处罚好了”说到这里,薛氏扫四周一眼,然后把目光落在绿姝身上,这才开口说:“抄家灭族太过份了,罚钱也显得太俗,这样好了,郑夫人你们多跪一会算是惩罚,正好这里是寺庙,就当你们在这里诚心礼佛好了。”

陈公公厉声喝道:“娘娘是菩萨心肠,没有计较,尔等还不谢恩?”

绿姝犹豫一下,还是很快应道:“谢娘娘开恩。”

官大一级压死人,何况双方差距那么大,根本就没有讨论还价的余地。

看到绿姝和林薰儿战战兢兢的样子,薛氏好像从心中吐出一股长长的恶气,内心大爽,不过还是面带笑容地说:“古人云,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本宫也不想为难二位,不过得顾着皇家的体面,委屈二位了。”

绿姝和林薰儿心里委屈得快要哭了,现在只能强行忍住,还得违心对薛氏表示感谢。

很快,薛氏在明觉大师的亲身陪同下,大摇大摆到寺内上香,林薰儿、绿姝有些屈辱地跪在大慈恩寺的台阶上,,同行的崔二、小香等人也陪主人一起跪在台阶上。

抢头柱香的风波暂告一个小段落,四周围观的人开始小声议论起来:

“郑夫人可是郑将军的正室,博陵崔氏的嫡系女,罚她公然跪在这里,不合适吧?”

“就是,郑将军可是大唐的英雄,现在还在西域守边呢,郑夫人又不是什么大错,抢了郑夫人的头柱香也就算了,还安插一个大不敬的罪名。”

“娘娘很慈悲啊,犯了大不敬只是罚跪一会,郑家小娘子运气不错。”

“呸,这也叫慈悲?不就是在寺前面说几句吗,大伙都听着,哪有半点不敬,听说太子拉拢郑将军不成,太子妃扬言不会让他她过,说不定借题发挥,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词。”

“太子妃娘娘,未来母仪天下的人物,是不是小题大作了一点?”

“听说太子最先娶清河崔氏女,因清河崔氏不配合而告吹,据说太子妃闻言很不满,清河崔和博陵崔同姓连枝,一个鼻孔出气,说不定故意为难。”

“东宫娘娘在众目睽睽之下掌掴一个普通女子,身边的太监也狗仗主人势,对一个老管家也下那么狠的手,唉”

百姓的眼睛是雪亮的,心里也有一杆称,谁是谁非一目了然,舆论多是偏向绿姝这一边。

697 年纪大脾气爆

“都跪好了,别晃来晃去,到寺里跪拜要诚心。”陈公公突然厉声喝道。

薛氏进寺上香时,把陈公公留下来,用作监视绿姝和林薰儿,不让二人好过,也怕二人跪一会就偷偷溜走。

绿姝跪得久,腿脚都酸软,身子刚有一点晃动,马上大声训斥。

绿姝吓了一跳,连忙跪好,俏脸有些苍白,不知不觉眼眶都有些红,泪水不断在眼眶里打转。

记得自己第一次跪,还是卖身葬父,也就是最绝望的时候碰上那个让自己珍爱一生的男人,绿姝记得那时候的自己身心麻木,有如行尸走肉,自从郑鹏走身绿姝的内心世界,用行动温暧了绿姝冰冷的心,用微笑驱走了绿姝的伤悲,用真挚让绿姝重现了笑容,从此绿姝的人生变得多彩、充实,没想到此时还受到这般污辱。

怕自己带给郑鹏麻烦,断送郑鹏的前程,绿姝一直在强忍着,逆来顺受。

中元节这天,到大慈恩寺进香、参加孟兰盆法会的人很多,围观寺门的人也多,内三圈外三圈,什么眼色什么议论也有:

有人嘲笑绿姝自不量力,竟然得罪太子妃薛氏,那可是东宫娘娘,未来的国母,这种人也敢得罪?

有人觉得薛氏小题大作,有失东宫娘娘的风度;

有人为郑鹏抱不平,郑鹏在西域为大唐出生入死,差点死在班公错,为大唐作了那么大的贡献,还自己出钱把阵亡将士的遗体运回故乡,让他们能魂归故里,光是这一点,不知多少人敬佩,可郑鹏在前线保家卫家,家眷却被人欺凌,要是郑将军知道,得多寒心啊。

回头细想,郑将军除了风流一点,还真没什么黑点,其实风流也不是黑点,这些年郑将军得到皇上的信任,升官加爵,但他没有鱼肉百姓、没有盘剥下属、没有欺男霸女,就是去风流也是花真金白银,你情我愿,再说平康坊的那些女子,就是倒贴钱也抢着去侍候,郑崔氏绿姝,与人为善、乐善好施,在长安名誉极佳,就这样的好人,也让薛氏百般刁难。

至于太子妃薛氏,在场的人没多少认为她有东宫娘娘的气度和风范,反而觉得她虚伪,有种小人得志的感觉,只是薛氏是太子妃,惧于权势,围观的人最多小声议论,没一个敢为绿姝发声。

别人不敢,不代表崔源不敢,崔二很精明,一看势头不对,马上示意一个机灵的下人去搬救兵,最大的救兵就是崔源。

“什么?”崔源闻言猛地拍了一下案板,愤然站起,破口大骂道:“薛氏那个贱人,竟敢欺负绿姝,简直就是找死。”

听到宝贝孙女被人罚跪,还是在大慈恩寺门前罚跪,崔源当场就火冒三丈。

年纪越大,崔源就越护犊,绿姝是博陵崔氏三房的人,千顷良田上的一根猛独苗苗,捧着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平日崔源连大声训斥一下也舍不得,竟然让薛氏骑在头上拉屎,年纪大不代表火气小,当场就忍不住破口大骂。

薛氏可是太子妃,东宫娘娘,崔源竟骂她是贱人,管家仁安闻言吓了一跳,连忙劝道:“郎君,慎言,有些话不能乱说,小心隔墙有耳。”

“慎个屁”崔源都气得爆粗了:“不就是一个飞上枝头的乌鸡吗,太子妃又如何,太子的位置能不能坐稳还是一个未知数,行啊,一个薛氏也敢在博陵崔氏的头上作威作福。”

仁安连忙劝道:“郎君不要急,来人不是说了吗,太子妃只是打林姑娘,小姐好好的,没人敢动她一个指头,看来薛氏心中也有数,不敢过份。”

自家郎君,一向以睿智、冷静、果断著称,要不然也不会统率不良人那么多年,只有绿姝小姐是郎君的软肋,连太子妃也敢讽刺,幸好是在自己家里,家里的都是老忠奴,也不怕传出去。

“有数?大庭广众下罚跪,比打几巴还要侮辱人,不行,老夫就是把这张老脸豁出去,不能让姝儿受委屈。”崔源一脸坚定地说。

看到崔源就要冲出去,仁安连忙拦住他说:“郎君不可,那可是太子妃,别说郎君已致仕,就是在任上,也不能跟太子妃冲突。”

对错是一回事,尊卑不能乱,要不然就是有理也讨不了好处,有可能把自己也搭进去。

经仁安一提醒,崔源回复一丝理智,点点头:“没错,此事不能冲动,虽说是乌鸡,毕竟飞上了枝头。”

仁安想了想,小心翼翼地献策:“郎君,要不,请皇上主持公道?”

“不行,这点小事也要找皇上,外人怎么看,要是皇上龙颜不悦,会责怪老夫小题大作。”崔源当场否决了这个提议。

要是生死悠关的大事还好,只是二个女子有争执,跑去请李隆基主持公道,就是李隆基同意,传出去也让人嘲笑,说博陵崔氏无能。

就像二个小孩打架,大人总不能冲上去帮忙打吧。

“郎君,怎么办?”

崔源的眼珠子转了转,很快有了主意,大声喝道:“仁安。”

“老奴在。”仁安闻言打了一个激灵,连忙大声应道。

每当郎君用这种语气,仁安就知郎君已经打好了主意,还是一个不容更改的主意。

千万不要冲动去抢人啊,无论哪方占理,那毕竟高高在上的太子妃。

崔源大手一挥:“去,府里的人,有一个算一个,都跟老夫一起去大慈恩寺。”

“郎君”仁安硬着头皮说:“那可是东宫娘娘,代表着皇家的颜面,真是从她手里硬带走小姐,怕是惹人非议,说不定引火烧身。”

明知崔源一旦作出决定就不愿听到不同的意见,作来管家,仁安还是说了出来。

前面明明是坑,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家主人掉下去吧。

崔源冷哼一声,冷冷地说:“谁说要去抢人?老夫是老了,但还没犯糊涂,这种没脑子的事老夫不做。”

“郎君的意思是?”听到崔源不是去用强,仁安的心宽了一半。

“薛氏不是让姝儿在门口跪佛吗,老夫陪姝儿跪去,博陵崔氏陪姝儿跪去,看薛氏有多了不起。”崔源咬牙切齿地说。

仁安闻言,有些担心地说:“郎君,这样一来,怕是跟东宫要闹翻啊。

“就是不闹也翻了,太子多次想笼络老夫,听说在郑鹏哪里也下了不少功夫,可我们都拒绝了,听说太子私下很不满,连酒杯都摔过,这些以后再说,先把姝儿救出来再算。”

仁安苦笑一下,连忙说道:“郎君高明,老奴马上去叫人。”

很明显,只郎君在大慈恩寺一跪,这件事肯定要闹大,到时太子和皇上都会知道,自家郎君可是博陵崔氏的话事人,二朝元老,暗中还有一个不良将的身份,一旦跪下就是李隆基也得惊动。

不直接找李隆基主持公道,变相将了李隆基一军。

崔源办事向来雷厉风行,很快,崔府上下,包括博陵崔氏的族亲,合计超过二百人在崔府面前集合。

看看同仇敌忾的族亲、下人,崔源内心也忍不住泛起波澜,仁安办事可靠,叫的时候已给他们说明,闲话也不多说,大手一挥,大声吼道:“走,今天我们博陵崔氏,也要到大慈恩寺上个香、凑个热闹。”

太子妃又如何,敢欺负自己的孙女,跟你拼了。

一声令下,二百余人在崔源的带领下,浩浩荡荡向大慈恩寺进发。

698 强势的高力士

护孙女狂魔崔源带着二百多族亲、家奴气势汹汹向大慈恩寺进发。

这一刻,崔源感觉自己就像一个奔赴沙场的大将军,可惜手上没有刀器可以挥舞一下,要不更应景。

快赶到大慈恩寺,仁安一下子紧张起来,手心都开始出汗了:这是跟东宫斗,梁子一结下,只怕以后的日子不好过了,只是郎君向来说一不二,定了的事谁也劝不动。

正当仁安内心七上八下时,走在最前面的崔源突然停下,轻声喝道:“停!”

仁安差点撞上崔源,幸好反应快,忙示意众人停下后,这才问道:“郎君,怎么啦?”

崔源小声喝道:“让人散了,我们回府。”

“那小姐呢?”

郎君改变主意,不去帮绿姝小姐,想通了?

崔源向前一指,小声地喝道:“高力士来了,他既然来了,老夫就没有出面的必要。”

说完忍不住自言自语地说:“他不是去西域了吗,回得这么快,估计没什么问题,这老小子,出现得倒也及时。”

高力士打着替李隆基诵经祈福的名义出京,表面是去一间名寺替李隆基修行,实则暗中去了小勃律,这事知道的不多,而崔源刚好是为数不多的知情者之一。

人老了,从御史大夫的位置退下,不良人也交了出去,可也不是想退就完全能放手,崔源还兼着一个不良相的职位,相当于不良人的顾问,为不良人出谋划策。

不良人的结构特殊,很多人都是单线联系,里面的水很深,崔源还要在后面协助。

在不良人中有一句话:一朝是不良人,一辈子都是不良人。

高力士出行的路线,崔源也给了不少意见,所以知道这件事。

仁安顺着崔源指的方向一看,果然看到一个身穿锦袍、身材高大的男子从一辆不起眼的马车上跳下,不是高力士是谁。

身材魁梧的高力士,太好认了,郎君的眼力真好,那么远一眼就认了出来。

很快,崔府的族亲和下人散开消失在人群里,崔源和仁安也若无其事地离开,博陵崔氏和东宫的冲突在最后关头消散于无形。

因为高力士的存在。

高力士也有些无奈,从小勃律风尘仆仆赶回长安,本想径直回宫,想讨好李隆基就在外面买一些小吃,绕了点路,经过晋昌坊时发现大慈恩寺门前围了大批人,差点把路都堵了,不少人还在指指点点,隐隐还听到镇西将军郑鹏的话,忍不住让人打听。

不打听还好,一打听吓了一跳:因为头柱香,郑鹏的女人绿姝和林薰儿跟新晋太子妃薛氏有些不愉快,被太子妃罚跪在大慈恩寺门前。

女人间鸡毛蒜皮的事,高力士真不愿意搭理,可郑鹏的女人被人羞辱,高力士不能置身事外,离开小勃律时,还拍着心口说替郑鹏照顾家人呢。

“什么人,站住。”

高力士刚想走近绿姝,二名东宫卫士马上拦住了去路。

“瞎了你们的狗眼,高公公你们也敢拦?”不用高力士出声,跟在高力士身边的心腹太监小安马上出言训斥。

二名东宫卫士看清一点,发现眼前普通人打扮的人,正是朝中炙手可热的高力士,连忙退到一边,边退边赔礼:“不知高公公大驾光临,小的有眼不识泰山,请高公公恕罪。”

高力士在李隆基还没上位前就跟在身边照顾、出谋划策,深得李隆基的信任,在宫中地位超然,就是皇子、公主看到,也得恭恭敬敬行礼,叫一声阿翁,太子在东宫多次强调,看到高力士一定要恭敬有礼,绝不能有半分怠慢,哪敢还拦在前面。

陈公公此时也注意到这边的动静,看到高力士出现在这里,吓了一跳,三步作二步小跑过来讨好地说:“高公公终于回京了,一路辛苦,一路辛苦。”

动作很快,表情到位,语气也很恭敬,可惜热脸贴了冷屁股,高力士看也不看他,径直走到绿姝和林薰儿,笑容可鞠地说:“这不是郑府的二位夫人吗,拜佛真是够诚心的,快快起来吧。”

高力士说话间,亲自去扶绿姝。

虽说男女授授不亲,不过高力士是太监,倒没有这种顾忌。

绿姝看到高力士出现,吓了一跳,回过神高力士己伸手来扶,连忙小声说:“不要,高公公,是,是娘娘让我跪在这里,没娘娘同意,不不能站起来,高公公你快走,小心连累你。”

高力士郑鹏有合作,跟郑鹏又聊得来,经常在家里蹭饭,一来二去跟绿姝也混熟了,绿姝对高力士说话也没那么多客套。

绿姝不敢站起,可高力士的力量很大,再说跪了很么久,全身乏力,硬是让高力士扶了起来。

“郑夫人放心,一切有咱家担当。”高力士压低声音说完,又亲自扶起旁边的林薰儿。

绿姝和林薰儿本来有些害怕,听到高力士的话,顿时把提起的心放下。

郑鹏去西域前交待过,有解决不了的事,可以找高力士,二女对高力士也有信心。

陈公公热脸贴了一个冷屁股,内心隐隐有些不快,看到高力士不由分说就扶起郑府的二位女眷,连忙说道:“高公公,这,这怕是有些不妥”

高力士看到面色苍白、香汗淋漓的绿姝和林薰儿,这得跪了多久啊,内心有股无名火起,不过高力士没有当场发作,而是细心让手下搬来两个马扎让二女坐下,这才转过身,一脸傲然地说:“哟,这不是陈百川陈公公吗,咱家有何不妥?”

作为宫中的大内总管,陈百川也是高力士调到东宫,当时陈百川只是一个扫杂的小太监,没想到在东宫受到重用,成为太子妃身边的太监,算是一步登天。

陈公公小心翼翼地说:“回高公公的话,郑府的二位夫人,出言顶撞娘娘,这可是大不敬之罪,娘娘仁慈,只让她们在这里跪拜神灵,所以”

话还没说完,就说不下去,l因为高力士出手了。

“啪啪”的两声,高力士一扬手就狠狠抽了陈公公两大记耳光,厉声说道:“大胆,竟敢在咱家面前搬弄是非,娘娘肯定不是这样说的。”

高力士是习艺之人,身材魁梧、力大无穷,为了让绿姝和林薰儿解气,出手不留力,当场打得陈公公两眼昏花,一张老脸当场肿起,嘴角都流血了。

陈公公一张嘴,哇的吐出一口血水,血水里竟然颗白花花的牙齿。

“高公公,你,你”陈公公又气又怕,看着高力士,好像看着一头猛兽似的。

本想辩解几句,可看到高力士犹如野兽般想吃人的眼神,话到嘴边硬是咽了回去。

自家主子都得对高力士恭敬有加,陈公公哪敢跟高力士对抗。

一旁的绿姝看到那个讨厌的陈公公被打,楞了一下,不过很快又高兴起来,这个陈百川拿着鸡毛当令箭,自己和薰儿姐动一动也训斥,还用恶毒的语言攻击,早就想打他了。

这个高公公,虽说是一个太监,没想到办事这么干脆,一时间高力士的形象在绿姝心中高大起来。

高力士瞄了一眼围观的百姓,大声说道:“东宫娘娘,端庄贤淑,仁心宽容,是天下妇人的楷模,岂会体罚有功将士的家眷,定是你这个老奴搬弄是非,曲解娘娘的本意,咱家一会再跟你算帐。”

话音一落,现场响起一片叫好声,不少百姓纷纷叫好,那些对事件一知半解的百姓也骂陈公公下作。

高力士看也不看跌坐在地、面如死灰的陈百川,转身笑着对绿姝和林薰儿说:“二位夫人的诚心到了,菩萨会让二位夫人心想事成,快到饭点了,咱家送二位夫人回府吧。”

这里是是非之地,让二女在众目睽睽之下围观也不妥,高力士决定先把二女送回府,慢慢再处理这件事。

绿姝和林薰儿对望一眼,然后一脸感激地说:“有劳高公公。”

陈公公并没有搬弄是非,跪在这里也是太子妃薛氏的本意,不过高力士肯出面化解这件事最好不过,绿姝和林薰儿对高力士莫名感激,马上接受这份好意。

二人也想早些离开这个令人难堪的地方。

正当一行人想离开时,后面突然传来一声清脆的大喝:“慢着,不准走!”

林薰儿扭头一看,俏脸瞬间变得苍白:太子妃薛氏正带着宫女和侍卫,面带怒容从寺内走出来。

高力士眼内闪过一丝不快,不过还是恭恭敬敬地行礼:“见过娘娘。”

薛氏摆摆手说:“高公公免礼,请起。”

听到自己的人被打,被自己罚跪在门前的绿姝和林薰儿也要被带走,虽说来人是高力士,薛氏还是忍不住冲了出来:就算是高力士,也不能这样拂自己的面子,这事要是传出去,太子妃的威严何在,皇家的颜面何在?

高力士是很受皇上宠信,但是再受宠信也是一个太监,薛氏成为太子妃不久,对高力士不是很了解,心中认为自己是太子妃,太子妃是家人,也就是主人,高力士充其量就是一个有点权力的家奴,一个家奴就是再有权力,还能对主人不敬?

在众目睽睽之下打自己的人,还要跟自己作对,要造反啊。

699 愚蠢的女人

薛氏走出来面带怒容,说免礼时谁都听得出薛氏话音里带有不满,高力士有些窝火,不过在大庭广众之下还是面带恭敬地说:“娘娘真是诚心,一大早就到大慈恩寺上香,皇上和太子殿下知道肯定很高兴。”

“公公过奖,中元佳节上香,请求菩萨庇佑大唐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孟兰盆法会为皇上添福添寿,这些都是本宫应该做的,公公也不是不劳辛劳替皇上出家修行吗?”薛氏面带微笑地说。

一大早出宫上香,还想着怎么让皇上知道自己这么有孝心,高力士在这里看到最好不过,由他嘴里说出来,也显得更为自然。

想到这里,薛氏语气也客了不少。

高力士的去向,太子知道,而薛氏只是一个妇道人家,大唐一向禁示后宫干政,薛氏以为高力士真是去替皇上去寺庙修行。

“为皇上效力,是老奴的荣幸,不敢言劳,倒是娘娘这么早就来上香,足以诚心,老奴一定要禀报皇上。”

薛氏眉开眼笑地说:“高公公真是尽忠职守,东宫有几款新出的点心做得还算地道,高公公有空来品尝一下。”

“娘娘有令,老奴一定去。”高力士说完,笑容可鞠地说:“听动静,法会快开始了,娘娘进去吧,老奴先送郑府二位夫人回府。”

刚才还面带笑容的薛氏,瞬间就没了笑容,板着脸说:“高公公,郑府的二位夫人,觉得自己的诚心还不够,她们还想再跪拜一会,嗯,孟兰盆法会还没结束呢。”

薛氏心里暗骂高力士不知进退,看在他是皇上身边最宠信的太监,这才给他脸面,放下架子跟他交谈,还赞了几句,也不追究高力士打自己人的事,这个家奴倒好,给脸不要脸,还想带走崔绿姝这个贱人,真是这样,堂堂太子妃、东宫娘娘的脸面往哪里放?

出身不够显赫,薛氏晋升为太子妃,私下不少人不服,薛氏早就看在心里,正想惩罚绿姝来立威,那能这么轻易放过。

自己的人被打,要罚的人也被带走,太子妃的威严何存?

薛氏骂高力士不知进退,高力士早在心里大骂薛氏蹭鼻子上脸,不知天高地厚。

高力士自认给足薛氏脸面,也给了台阶她下,这个薛氏真把自己当成一盘菜了,铁起心要惩罚崔绿姝和林薰儿,还说要罚她们跪到孟兰盆法会结束,天啊,法会要持续半天的,跪上半天,那腿还要不要?

也不想想人家背后有什么人,绿姝的大父崔源是朝中元老兼博陵崔氏的核心人物,就算致仕也能一呼百应,更别说他背后还有不良人;绿姝的夫君郑鹏可是镇西将军,别的不说,光是一个印刷术和一个水泥,带给大唐难以估计的好处,还立了那么多军功,李隆基私下对高力士说过,西域可亡但郑鹏不能有失,因为西域亡了可以再抢回来,但郑鹏有失,就再也不能挽回。

别看郑鹏不显山不露水,那是他低调,对官场兴趣不大,要是认为他好欺负就大错特错,还是一个小人物时,为了绿姝就敢与太原王氏和博陵崔氏玩火,在西域为了给兄弟报仇,敢立军令状五年灭吐蕃。

薛氏肯定以为崔源致仕,郑鹏流放,能捡个软柿子捏,简直就是愚蠢,踢到石头也不知,皇上指着郑鹏替他解决大唐的心腹大患,指着郑鹏替他开疆拓土,这个时候动他的女人?要是惹怒了郑鹏,撒手不干,宫里那位能饶得了她?

最无言的是,自己明明是在帮她,还把狼心当狗肺,高力士真是无语了。

薛氏一族的底蕴还是不够,目光太短浅,只是一个太子妃,都把自己看成皇后了,不知宫中争斗险恶,太子一日没登基,就存在一天变数,再说现任太子李瑛地位并不稳固,即使李瑛顺利坐上皇位,皇后还不是说废就废?

最简单的一个例子,生下太子李瑛的生母丽妃,儿子都当上了太子这么久,而她只能是丽妃,不是皇后。

高力士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不见,转过头指着围观的人说:“东宫娘娘也是尔等能围观的么,散了,散了。”

“散了,散了。”

“快走,该干嘛干嘛,再不走锁你回武候铺。”

“楞着干什么,走呀。”

高力士一发声,侍卫和混在人群中的武候马上把人逐散,一会儿的功夫大慈恩寺门前就空了。

发生这么大的事,武候铺的人早就来了,只是不敢管,在人群里候着。

“二位夫人,请吧,咱家送二位夫人回府。”高力士看也不看薛氏,对不知所措的绿姝和林薰儿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绿姝飞快瞄了一眼面若寒霜的太子妃,又看看若无其事的高力士,为难地说:“高公公,东宫娘娘让我们先别走。”

薛氏气得不轻,忍不住怒喝道:“高公公,本宫说了,她们还不能走,没听见吗?”

反了,反了,一个家奴,不仅不听令,还当众让主人下不了台,薛氏有差点没气炸,也不给高力士留脸面了。

高力士一脸从容地说:“听到了,娘娘累了要回宫。”

说到这里,高力士扭过头,寒着脸对陈公公说:“陈百川,没听清楚吗,娘娘累了,快扶娘娘回宫歇息。”

“这这”陈公公呆在原地,一脸老脸都愁得不成样子。

“高力士,你敢以下犯上?”薛氏气得花枝乱颤,指着高力士喝道:“来人,把这个叛逆的家奴拿下。”

几名东宫侍卫对望一眼,一时间犹豫着拿还是不拿。

“你们这群废物,本宫的话也不听,信不信让你们脑袋全搬家,快拿下。”薛氏气得脸都红了,马上督促侍卫拿下高力士。

东宫侍卫没办法,也不敢拨武器,硬着头皮想上去把高力士拿下,没想到刚动,四名御前侍卫马上迎上来,一手握在刀柄上一手推人:“高公公也敢抓,你们活得不耐烦了?”

御前侍卫级别比东宫侍卫高很多,东宫侍卫本来就不敢动手,被薛氏逼着上前,难得有人阻止,马上就站在哪里不动。

“高力士,你,你这是要造反。”薛氏指着高力士,气得说话也不利索了。

高力士对薛氏行一个礼:“力士刚从外地回京,有不周之处请娘娘见谅,回去老奴会向皇上请罪,娘娘,请回吧。”

说到这里,高力士扫了一下陈公公几名宫女,冷冷地说:“没听说娘娘要歇息吗,快扶娘娘回宫,若有半点怠慢,咱家拿尔等是问。”

高力士积威已久,话里透着上位者的气息,陈公公一接触到高力士的眼神,内心有种发麻的感觉,脑海深处传来一种很危险的信息,也顾不得那么多,马上对几名宫女喝道:“快,扶娘娘回宫。”

陈百川读懂高力士的眼神,要是自己再不把薛氏拉走,自己肯定要倒霉,还是永不翻身的倒霉,对高力士的手段和能力,同是太监的陈百川毫不怀疑他有能力做到。

几个宫女都快被高力士吓破胆了,忙一拥而上,也不管薛氏又打又骂,半架着半簇拥薛氏往停在路边的马车走,陈公公看到也帮忙拉人,好说歹说把气急败坏的薛氏推下马车,然后绝尘而去。

绿姝有些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脑子都快转不过来了。

高力士叹了一口气,很快笑着对绿姝说:“二位夫人,我们走吧。”

林薰儿有些担心地说:“高公公,不要紧吧,那可是太子妃,东宫娘娘。”

“高公公,真是抱歉,连累你了,其实你大可以袖手旁观的,娘娘喜欢我们跪,跪就是了,也没什么。”绿姝一脸内疚地说。

要是普能的官员,高力士出手也就算了,可这次是太子妃,正儿八经的东宫娘娘,高力士就是再得宠也只是一个太监,回去不知要受到什么样的惩罚,要是运气不好,脑袋都得落地。

看看,这就是素质,郑鹏的二个女人,有礼且顾大局,都这个时候还替自己着想,不像那个薛氏,堂堂太子妃没点眼光,都像泼妇骂街了。

高力士嘿嘿一笑道:“没什么,一个小误会,咱家既然答应郑将军照顾他的家人,自然不能食言,再说咱家也是为大局考虑,免得一个小误会把事情闹大,那样对谁也没有好处。”

“闹大?”绿姝有些惊讶地说:“我们不会闹事的。”

自己就没想到报仇什么的,跪就跪,就当是诚心向菩萨求福康。

高力士解释道:“二位夫人要是被欺负,先别说远在千里的郑将军有什么反应,就是令大父崔老也不会轻易罢休,刚才崔老带着几百人准备救郑夫人,看到咱家先到这才散去的,要是崔老跟东宫的人闹起来,能不把事闹大吗?”

崔源看到高力士,高力士下马车时也注意到后面,只是双方都没挑明而己。

“什么,大父也来了?”绿姝一边问一边四处张望。

心里正奇怪,事情发生这么久,怎么大父还不来,绿姝一直等着这个大救兵呢。

“郑夫人不用看了,崔老不宜在这种场合露面,已经回去了”高力士说完,对二女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二位夫人,请回吧。”

700 三郎有愧

“啪啪,啪啪啪”

行使在路上的一辆豪华马车内,传来清脆的声音,作为声音的制造者之一,陈百川没有半点喜悦,反而一脸的欲哭无泪。

这不是男女间那种愉悦的“运动”,再说陈百川也没了这种能力,原因很简单,他是太监,啪啪声是薛氏不停掌掴陈百川老脸发出的声。

“反了,反了,你这个死阉奴,竟敢以下犯上,不帮本宫还算了,还帮高力士那个家奴对付本宫,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看本宫今天好好教训你怎么做一个奴才。”被硬推上马车,薛氏余怒未息,二话不说,对跪地求饶的陈公公的老脸左右开弓,直抽到手痛才停下。

一想到自己让一个家奴欺负了,薛氏就有一股无名火起。

陈公公先是被高力士狠狠打了二巴,打得头晕眼花,牙都打掉了一颗,余肿未消,现在又让薛氏不知打了多少下,一张老脸肿得老高,知道薛氏正在火头上,不敢躲避,等到薛氏抽得到的手痛停下,这才哭着解释:“老奴对娘娘的心,天地可鉴,刚才的情况是迫不得己,也是为了娘娘着想,请娘娘恕罪。”

感觉大半辈子被打的耳光加起来,也没今天的多。

“是吗?”薛氏冷哼一声,坐在马车里,一边伸手让宫女揉打痛的手,一边冷笑地说:“帮了外人,还说为本宫着想,你说说如何为本宫着想的。”

陈公公收起哭声,抹了一下眼泪,抽泣地说:“娘娘,高力士仗着皇上的宠信,又是左监门将军,一向蛮横霸道,东宫的侍卫不敢得罪他,那些御前侍卫也只听他的,老奴怕纠缠下去会有误伤,伤了老奴倒不要紧,要是伤了娘娘的千金之躯,那老奴万死也难辞其罪。”

看到薛氏还在思考,陈公公继续说:“再说高力士分明不给娘娘面子,偏偏他带的人多,再纠缠下去有损娘娘的颜面,不如先回宫,想办法治他。”

薛氏一想,的确是这个理,转而怒气冲冲地说:“本宫这才就回东宫,请太子为本宫作主。”

高力士当众曲解自己的旨意,分明就是指鹿为马,就是自己发怒也是无动于衷,偏偏侍卫就是不敢动他,特别是到了后面,直接威胁起自己的人来,薛氏知道就是自己强行留在哪里,也是自讨无趣,反而授人笑柄。

陈公公的眼珠子转了转,小心翼翼地说:“太子殿下对高公公尊敬有加,有殿下出马,想必这个误会很容易解决。”

薛氏闻言马上说:“不行,殿下是高力士那老阉奴看着大的,感情很深,平日都唤他阿翁,说不定还会怨本宫小题大作,找皇上?不行,皇上太宠信他,就怕只听他的一面之词,找谁呢,有了,找丽妃娘娘,丽妃娘娘最疼本宫,对高力士也有不满,肯定能劝服皇上惩罚那个以下犯上的家奴。”

陈公公闻言眼里闪过一丝暗喜,不过还是佯装关切地说:“娘娘,这么大的事,要不要先跟太子殿下商议?”

看高力士的神色,估计没什么好果子给自己吃,陈公公现在巴不得薛氏就扳倒高力士,要是高力士倒下,自己不仅不用担惊受怕,说不定还可以借机高升,为此陈公公不着声色引导薛氏去找丽妃,完了还假意劝阻一下,这样一来,就是薛氏出事,自己也能置身事外。

丽妃绝对是一个最佳人选,一来她在皇上的心中的份量够重,二来丽妃一直想坐上皇后之位,为此没少找高力士帮忙,可高力士每次都是敷衍了事,以致丽妃对高力士也多有不满。

让丽妃不能接受的是,李隆基信任高力士比信任丽妃还要多,丽妃有时想想都有点妒忌,虽说高力士是太监。

“不用,殿下每天那么多公务要处理,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就不要打扰殿下了。”

“老奴领命。”

御书房内,李隆基突然御案上的奏折拨到一边,整个人有些不耐烦地站起来,背着手,踱起了步。

一旁的小太监吓得站得笔直,不敢动弹,他知道只有内心很郁闷的时候,李隆基才有这样的表现。

李隆基的确很郁闷,引起李隆基郁闷的原因是来自太府卿赵书恒的一封奏折,奏折的内容是太子已立多年,皇后之位也悬空很久,现在太子已成亲,理应给太子的生母丽妃正名份,立丽妃为后。

提到立皇后,李隆基不由想起自己的结发妻子,也是第一任皇后王有容。

李隆基还小的时候,先封为楚王,为改封临淄王,别看封了王,可当时正是武则天当朝,大肆打压李唐宗室之时,封为临淄王的李隆基还不如寻常殷实之家,日子过得紧巴巴的,有时吃口肉都是奢侈。

年纪大了一些,还是临淄王的李隆基娶了王有容为妻,王有容出自官宦人家,其先祖为梁朝冀州刺史王神念,父亲王仁皎,景龙时官至长上果毅,他们在李隆龙还没发迹前给予很大的帮助,有一次李隆基生日想吃汤饼,可是身为临淄王的李隆基穷得连面粉也买不起,最后还是岳父王仁皎心疼女婿,拿一件衣服当了,用钱买了一斗面份做汤饼给李隆基吃。

那汤饼美味啊,当时李隆基把妻子王有容做的汤饼全部吃完,连汤水都喝个干干净净,那种美味简直难以用言词来形容,李隆基至今还记得那种味道,可惜无论怎么吃,也没有当年那种感觉。

王有容嫁给李隆基后,尽心侍候,李隆基铲除韦氏、诛杀太平公主时,王氏也积极在旁协助、出谋划谋,可以说李隆基登上帝后王有容出了很大的力气,李隆基不忘糟糠之妻,封妻子为皇后。

可惜王皇后婚后多年一直没所出,加上红颜易老,李隆基被一个潞州的娼妓迷住,这个娼妓就是生了太子的丽妃,后来李隆基还听信馋言,在开元十二年二月二十一日,废皇后王有容为庶人,也就是史称的王庶人,同年十月,忧惧相交的王有容与世长辞,李隆基下令以一品礼将她葬于无相寺。

王皇后已逝,可皇后的位置一直空着,一来丽妃是娼妓的出身引人诟病,二来李隆基对结发妻子的死也很后悔,很难下决心立后。

要知王皇后虽然没所出,但与人为善、厚待下人,就是现在,还有宫女和太监说她的好呢。

李隆基背后手,想起结发妻子对自己种种的好,半响,用自己才能听得到的声音说:“有容,三郎有愧于你啊。”

就在李隆基感叹时,一个小太监走进来:“陛下,丽妃娘娘求见。”

“不见,就说朕公务繁忙。”李隆基现在哪有心情见丽妃,挥挥手示意太监退下。

自己就是被这个丽妃迷住了双眼,也因她起了废后的心思,现在想想,就是宠爱丽妃也没必要能把后宫打理整整有条的皇后拿下,让结发妻子在痛苦忧惧中死去。

这一死,自己不仅不能再补偿她,还要背一个见色忘义、抛弃糟糠之妻的骂名,虽说现在没人敢骂,可薄情寡义的骂名是背定了。

也不对,有个叫王諲的家伙,不是作了一首《后庭怨》讽刺自己吗。

没多久,退出去的太监再次返回来,小心翼翼地禀报:“陛下,丽妃说有非常要紧的事,一定要见陛下。”

李隆基坐回龙座,合上太府卿赵书恒的奏折,想了想,最后开口道:“传!”

701 丽妃的失落

亲自把绿姝和林薰儿送回府,把郑鹏托他带的二箱礼品留下,还留下吃了二盘点心,高力士这才告辞回宫。

当然,不能说自己去了小勃律见郑鹏,就说是郑鹏托人送到官驿,自己顺路送来就行,至于绿姝他们怎么想,高力士并不介意。

郑府在胜业坊,就在兴庆宫的旁边,高力士很快就进了兴庆宫,准备去见李隆基。

看到身边小太监欲言又止的样子,高力士没好气地说:“小安,看你想说又不说的模样,有什么事吗?”

从郑府出来到现在,高力士注意到小安几次想说话,可是每次话到嘴边又不说,忍不住发问。

这个小安不错,机灵、懂事,手脚也勤快,高力士有时想要什么,还没吩咐小安就揣摩到了,一路把高力士侍候得很好,从长安到小勃律,路途遥远,路况又差,还要去小勃律这种地方,身强力壮的高力士都有点吃不消,小安硬是抗下来了,途中也通过高力士对他的几次测试,于是有心栽培一下。

小安有些犹豫地说:“高将军,小的有些话,不知该不该说。”

“说吧,无论说什么,咱家都不生气。”

“高将军,太子妃似是很生你的气,肯定会回宫告状,高将军为什么不马上回宫解释,反而在郑府消磨那么多时辰呢?”

薛氏可是太子妃啊,高力士在众目睽睽之下不给她面子,这件事可大可小,要是被冠上以下犯上的罪名,就是杀头也不为过,可高力士却一点也不放在心上。

高力士淡然一笑,从容地说:“太子妃不是似是,而是肯定很生气,为了找回她的颜面,回宫必定找人主持公道,咱们这些做奴的,总不能跟主子争辩吧,就让太子妃好好去搬救兵。”

“还是高将军有大将风度。”小安恭维道。

敢顶撞太子妃已经很厉害了,高力士在事后没有第一时间回宫解释,反而不急不赶送刘府二位夫人回府,完了还坐下吃点心联谊,看似无心无肺,实则是对自己非常自信,嘴上说得谦虚,实则透露的信息是:随便告状,咱家不怕。

高力士虽说是太监,可他喜欢别人叫自己高将军,小安一声有大将风度,整时点中高力士的g点,闻言饶有兴趣地说:“小安,依你看,太子妃会找哪位主持公道?”

小安知是高力士对自己的一个考验,闻言沉默一下,很快说道:“高将军深得陛下宠信,朝中敢对高将军指责的人不多,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不过怎么说也算是内事,外臣不会参与,相信也没外臣会掺和这件事,宫中也就大家、太子殿下和丽妃可能指责将军,太子可以不用考虑,虽说太子与太子妃是夫妻,可眼下太子根基不稳,要不也不会百般拉拢高将军,肯定不会就此事为难高将军,想必太子妃也明白这个道理。”

“太子妃找大家可能性不大,主要是不合规矩,再说高将军也深得大家信任,依小的看,最大可能是去找丽妃,当日就是丽妃在众多秀女中钦点的她,丽妃是后宫之首,想必也不会跟高将军直接冲撞,她会选择找大家,试探大家的口风,高将军,不知小的分析对吗?”

高力士抚掌笑道:“小安,你果然厉害,不错,全对了。”

“全对?高将军,你怎么知全对?”小安惊讶地说。

现在只是猜测啊,高力士怎么就知全猜对?

高力士突然压低声音提示道:“前面。”

小安抬头一看,楞了一下,只见丽妃正从御书房出来,走路脚步有点疾,俏脸没有表情,也不知是高兴还是不高兴,不过,丽妃真是一个世间少有的美人。

丽妃的个头很高挑,比普通女子起码高二个头,这样显得她鹤立鸡群,长得高,但身材很匀称,那张鹅蛋圆脸看起来很耐看,最让人难忘的是那双眼睛,又大又有神,好像藏着一泓春水,有种看不到底的感觉,特别是走起来的时候有如风中摇摆的柳枝,有种摇曳生辉、惊人动魄的美,简直不是人间女子,而是神话故事里到人间勾引世间男子的妖精。

即是太监的小安,也有一种怦然心动的感觉,一时间看呆了。

难怪一个小小娼妓能得到皇上的宠爱,还爬上丽妃的位置,王皇后被废至今,丽妃一直是后宫的主事人。

高力士见得多了,心情多大波澜,站在一旁静候丽妃走过来,心里暗暗鄙视道:江山易改,本性难易,娼妓出身就是不行,贵为丽妃还忘不了卖弄风骚,幸好大家没立她为皇后,不然得饴笑大方。

想归想,丽妃走近时,高力士还是恭恭敬敬地行礼道:“丽妃娘娘。”

丽妃早就看到高力士,眼里闪过一丝厉光,不过还是面带笑容地说:“高公公,好,很好。”

不等高力士回应,丽妃冷哼一声仍扬长而去。

自己的儿媳妇被人欺负了,还是为自己去求福时被欺负的,欺负的人还是不给自己面子的高力士,丽妃闻言马上找李隆基告状,本以为凭薛氏的遭遇再加上自己的面子,李隆基就是不当场表态惩罚高力士也会安抚几句,起码哄自己开心,没想到李隆基只是扫了自己一眼,很平谈地说“朕知道了”,然后就没了下文。

要是以前,丽妃肯定会撒撒娇,想方法哄李隆基开心,按以往的经验,只要李隆基尽兴了,一切都好说话,就凭这一招,丽妃怀上龙种,主持后宫,就是儿子也被立为太子,然而,这一次丽妃没有用这招,因为她从李隆基的眼睛里看到陌生和厌恶。

丽妃从小就会察颜观色,她知道再纠缠下去肯定不讨好,只好悻悻告退。

从御书房出来时,丽妃明白二件事:一是自己安身立命的魅力已在退减;二是高力士在李隆基心中的地位牢不可破。

看到高力士,丽妃本想训斥几句,可话到嘴边,硬生生变成了“好,很好”。

像高力士这种深得李隆基信任的人,就算不能成为朋友,最好也不要成为敌人,特别是自己魅力退减、儿子还没有顺利登基前,还是先忍着,一旦儿子登上皇帝的宝座,到时候不是想清算哪个就清算哪个。

高力士心里看不起丽妃,不过还是规规矩矩地行礼:“恭送丽妃娘娘。”

恭送完丽妃,高力士的神色更从容:从丽妃对自己的态度来看,房中坐着的那位的态度很明显了。

很快,高力士走进御书房,恭恭敬敬地行礼:“老奴拜见大家。”

虽说知道高力士已顺利回京,亲眼看到自己的玩伴、朋友和最信任的人出现在自己面前,李隆基还是高兴得从御案后站起来:“力士,太好了,你终于回来,这些日子不见你,朕不知多不习惯,起身,让朕看看是胖了还是瘦了。”

李隆基还是临淄王时,高力士就跟随在身边,主仆二人相伴几十年,高力士简直成了李隆基肚子里的蛔虫,有时一个眼神高力士就心领神会,侍候还是小事,很多重要的话找不到人说,很多重要的事没合适的人代办,就拿奏折来说,没有高力士把关和批改,每天的工作量倍增。

站起高,看得远,但有时高处不胜寒,高力士去小勃律后,李隆基有时想找人说几句心里话也找不到。

高力士也有些激动,不过还是跪倒在地,诚惶诚恐地说:“回大家的话,老奴有罪,不敢起。”

702 岁月不饶人

“哦,难得你有自知之明”李隆基重新坐下,开口道:“说说吧,罪在何处?”

高力士人跪在地上,诚惶诚恐地说:“当众顶撞太子妃,有损皇家颜面。”

“太子妃也敢顶境,出门走了一趟,脾气见长啊,说说你的理由。”李隆基还是很冷静地说。

两人相识相伴多年,李隆基知道高力士的脾性不会无的放矢,丽妃来告状时,第一时间想的不是怎么追究高力士大不敬之罪,而是太子妃做了多过份的事而高力士忍不住出手,这些判断都是建立在对高力士信任的基础上。

无论谁,无论任何人,都不能有损皇家的颜面,这是一条底线,但李隆基早就把高力士当成家人。

外人欺负家人不行,但家人之间有些矛盾,属于内部问题。

不管怎么说,太子妃高高在上,高力士在大庭广众之下那样对待,要是没一个合适的理由,李隆基也要惩治他。

这口子不能开。

高力士不敢怠慢,把自己知道事情的经过详详细细说了一遍,然后一脸正色地说:“郑鹏正在条件艰苦的小勃律,冒着生命的危险为大唐开疆拓土,要是家室任太子妃侮辱,传出去不仅让郑鹏寒心,也会让天下将士寒心,老奴也是为大家着想。”

李隆基闻言眼里闪过一丝不悦,很快说道:“即使太子妃行为稍欠考虑,大可规劝,也不能在众目睽睽之下把她押送回宫,力士,你可知此事传到臣子的耳中,特别是老顽固的耳中,这不是惹人非议吗?”

高力士是内侍,但已经干涉到朝政,在朝野早就引起很多非议,公然对太子妃不敬,很容易让人推上风口浪尖。

换句话来说,就是太子妃行为有所不妥,也轮不到高力士管。

当然,李隆基眼里的不悦并不是针对高力士,而是对太子妃薛氏不满,当从侮辱有功之臣的家眷已经很过份,竟然还动手打人,简直不知分寸,而这些丽妃只是说二人有些争执,半点也没提打人的事。

高力士一脸正色地说:“大家,若是其它人,老奴断断不会管这种闲事,不过是郑鹏的家眷,就绝不能袖手旁观。”

“何出此言,就凭郑鹏是镇西将军,就凭郑鹏跟你有合作,带你一起发财?”李隆基有些不满地说。

打狗也要看主人,现在是为了外人,狗咬自己人?

“大家明鉴”高力士马上解释道:“老奴跟郑鹏是有合作,但仅限于合作,绝没有利益交换,在这里老奴可以对着青天发誓,郑鹏没有在老奴这里求过官,也没要求老权给予什么便利,就是税费也是如数交齐,只是在受人恶意为难或勒索时用一下老奴的名头而己。”

顿了一下,高力士继续说:“老奴这样做,是不想寒一个为大唐开疆拓土将领的心而己。”

一提到开疆拓土,李隆基马上来了精神,焦急地问道:“力士,此行可有收获刚才说到开疆拓土,郑鹏真不是敷衍朕?”

五年攻下吐蕃,解决大唐的心腹大患,这个承诺太美,美到李隆基都不敢相信,眼看限期一天天接近,而西门四军还是没一点动静,李隆基情急之下,让高力士暗中出访。

看到高力士就想问的了,只是多了一段高力士顶撞太子妃的事,反而耽误了。

高力士有些犹豫地说:“这次郑鹏怕是要辜负大家对他的信任。”

“啪”的一声,李隆基猛地一拍案,怒气冲冲地说:“什么,胆敢欺骗朕?朕就按军令状,赏他一个五马分尸。”

郑鹏训练新军,种种迹象表明,吐蕃所谓的诅咒唐军还真克服,李隆基也由前面的质疑变成信任,无论郑鹏开采私盐、给手下放权、建私宅、参与吐蕃的黑市买卖,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等着郑鹏拿出吐蕃,只要拨掉吐蕃这根眼中钉、肉中刺,自己也会流芳百世,听高力士说这一切是假的,当场就按捺不住自己的小爆脾气,当场就拍了桌子。

“大家息怒”高力士连忙解释:“老奴不是这个意思。”

“到底什么意思,快,说个明白,半句也不能隐瞒。”

高力士应了一声,眉飞色舞地说:“大家,老奴的意思是,郑鹏把吐蕃并入大唐的版图没有半点问题,问题是五年时间可能不足,有可能要多花一点时间才能灭了吐蕃。”

没有半点问题。

李隆基闻言心中一喜,只要能灭了吐蕃,多花一点时间根本不是问题,不过他面上没有表现出来,而是冷静地问道:“没有半点问题?这话是不是有点过了,要知吐蕃可是有百万控弦之士,兵精将勇,说得这么有信心,力士,你把看到的,详详细细说给朕听。”

高力士马上把自己的所见所闻说了一遍,包括郑鹏怎么利用私盐改善士兵的伙食和侍遇、利用运输私盐偷偷收集材料制造出威力强大的武器,说到火药轻而易举把水泥墙炸毁时,更是说得绘声绘色的,连自己吓得小脚打颤的事也说了出来。

“什么?”李隆基眼珠子都瞪得牛眼那么大,吃惊地说:“坚如磐石的水泥墙能如摧腐拉朽摧毁,威力堪比天雷,这,这可能吗?”

“大家,这是老奴亲眼所见,绝无半句虚言,不过此事有点玄乎,就是用言语也难形容,老奴特地从郑鹏哪里讨来了三个瓦罐和一名工匠,这样大家就可以亲眼目睹新式武器的威力。”

力士就是力士,想得就是周到,李隆基听说有这么厉害的武器,早就按捺不住,当即拍板:“好,瓦罐呢,呈上来,朕现在就要看看,是不是真像力士说的这样霸道。”

有这么神奇、厉害的武器,李隆基哪里还顾得上太子妃,转眼就把薛氏抛在脑后,马上就要看新武器。

高力士小心翼翼地说:“大家,那种瓦罐威力太大,郑鹏也说过要小心走火,老奴不敢带到宫中重地,已让人护送到禁苑中,那里地形开阔,也没有闲人,方便测试之余,也利于保密,回来前郑鹏再三叮嘱这是秘密武器、杀手锏,为了打吐蕃一个猝手不及,一定要保密。”

“应该,应该”李隆基看到高力士还跪倒在地,连忙扶起来:“还跪着干什么,都说这些虚礼不用,快起来。”

高力士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连忙道谢:“谢大家。”

李隆基顿了一下,很快又有了主意:“朝中大臣,对郑鹏有很多争议,甚至在上朝时弹劾郑鹏公器私用,让军队替他挖私盐,说朕对他太宽容,把他们也叫上,让他们看看为什么朕如此看重郑鹏。”

说完,很快又补充:“对了,郑鹏说此事还需要保密,也不宜大张旗鼓,以免走泄消息,召几个重臣来参观即可。”

高力士站在一旁没说完,静待李隆基吩咐召见哪几位重臣。

李隆基想了想,很快感叹道:“岁月不饶人,元之(姚崇)已走,张说已老,就传宋璟、张嘉贞,还有兵部尚书萧嵩、御史中丞李林甫一起观看新式武器,对了,把太子也叫上。”

姚崇一生几起几落,打败很多敌人,可他打不败岁月,于开元九年与世长辞,终年七十一岁,这让李隆基很是伤感,想起姚崇的种种功绩,追赠太保、扬州大都督,谥号文贞;

张说的优点和缺点同样明显,优点是能力突出、执行力强,缺点是脾气暴躁,与同僚关系不睦,而且生性贪财,这让李隆基对他又爱又恨,年中把他罢免,让他在家闭门思过。

姚崇和张说可以说是李隆基的左膀右臂,二人一死一免,以至李隆基感到身边能用的人不多,为此提拨了表现突出的萧嵩和出自李氏宗室的李林甫。

703 禁苑大猜想

禁苑内一个葫芦形的山谷内,张嘉贞笑着对宋行礼:“听说宋老昨天喜得麟孙,真是可喜可贺,某可要讨一杯喜酒喝,沾一些喜气才行。”

“张相已经喜庆冲天了,舍寒酒薄,就不敢打扰张相了。”宋有些冷淡地说。

张嘉贞讨了个没趣,有些尴尬地呵呵一笑,自言自语地说:“不愧是禁苑,风景真是别致。”

宋被罢相后,接任的正是张嘉贞,被罢了相位的宋一直以为是张嘉贞在背后使坏,对张嘉贞一直没好脸,资格是宋老,但官职张嘉贞比宋大,尊称一声宋老表示尊敬,可宋并不给脸面。

李林甫笑容满面地走到宋身边:“宋老,二日不见,你的气色好多了。”

“老了,不中用了,全靠李御史送的雪蛤养心丸才好得这么快。”宋看到是李甫,脸上多了笑意。

“哪里话,宋老正是老而弥坚之事,很多事还要向宋老请教呢。”

两人又相互恭维二句,李林甫转身对张嘉贞说:“张相,看你眼中含笑,面有喜色,家中有好事将近了吧?”

张嘉贞早就留意李林甫了,闻言马上双手抱拳道:“都是李夫人热心,玉成张王两家的好事,明儿就交换庚帖,到时府中设宴,李御史一定要多喝几杯。”

李林莆一个小妾出自太原王氏,在过李王氏的牵线,张嘉贞的孙女跟太原王氏的才俊谈成了,明天就订亲,孙女嫁了一个好人家,作为大父的张嘉贞自然对李林甫再三道谢。

“一定,一定。”李林甫满口答应。

这时兵部尚书萧嵩走过来,开口说道:“皇上在这里召见我等,也不知何意,几位同僚可收到什么风声?”

皇帝召见,不是在皇宫,而是在禁苑,萧嵩都有点丈二摸不清头脑。

李林甫摇摇头:“皇上没让我们备便装,应该不是踏青郊游,可谈正事,也不用来到这种地方,某还真是猜不出,宋老怎么看?”

“小老接到皇上的旨意,也是有些糊涂”宋眯着眼说:“听说高公公回京了,想必与高公公有关吧。”

张嘉贞突然开口道:“不用猜了,皇上来了,咦,太子殿下也来了。”

众人扭头一看,果然,李隆基在一队禁卫的簇拥下飞驰而来,高力士和太子一左一右陪伴着。

君臣礼仪后,张嘉贞率先发问:“不知陛下在这里召见臣等,有何吩咐?”

李隆基哈哈一笑:“诸位都是朕的股肱之臣,也是大唐的智者,尔等可以猜一下,朕在这里召见尔等所为何事,猜中了,重重有奖。”

几名大臣面面相觑,都是苦笑着摇头。

朝中的事那么多,破天荒在这里召见,事前没半点预兆,李隆基说召见就召见,哪能猜得出来。

李隆基把目光落在太子上,开口道:“太子,你也来猜一猜。”

太子闻言马上跪下道:“父王,儿臣教妻无方,回去一定重重责罚她,让她亲自到郑府赔礼。”

突然被叫到禁苑,并不是父子一起狩猎,还有那么多重臣在,太子想也没想就主动认错。

薛氏去找丽妃时,早有人把大慈恩寺的事告知了太子李瑛,听到薛氏当众为难郑府的二位夫人时,太子在心里就暗骂薛氏愚蠢,当他听到薛氏还跟高力士发生冲突,去找丽妃主持公道时,气得当场把一套上好的瓷器扫落地上。

高力士是谁,那可是父王最信任的人,自己看到也得叫一声阿翁,薛氏那个蠢货,竟然跟高力士对着干,还要告他的状?薛氏回宫还想找李瑛撒娇,替她报仇时,李瑛当场就一把把她推开。

没抽她已经算是容忍了。

不管怎样,还是先认错,把态度放端正,希望父王不会太生气。

太子妃和郑府的人发生冲突?看样子还闹得挺大,几名大臣大眼瞪小眼,都不知这件事。

不是消息不灵通,只是每天长安发生的事太多,事分轻重缓急,下人会优先把重要的消息第一时间报上去,像这类一些妇人间的小矛盾,也就是在茶余饭后才汇报。

宋他们还想多听一点八卦,不过李隆基摆摆手说:“也就是一点小误会,看着办就行,起来吧。”

“儿臣遵旨,谢父王。”李瑛有些意外,还以为父王要为高公公出一口气,没想到李隆基并不是为了这件事。

高力士连忙扶起李瑛:“殿下请起,当时情况有点急,老奴多有得罪,晚些再找太子妃领罪。”

“阿翁太见外了,是薛妃做得不对,幸好有阿翁及时拦住,这才没酿出大祸,吾要谢阿翁才对。”

“殿下这是折杀老奴了,不敢,不敢。”

李隆基打断两人的说话:“好了,这些事晚些再议吧,正事要紧。”

高力士和李瑛连连称是。

“好了,诸位爱卿可以继续猜,猜错不用罚,猜对重重有赏。”李隆基的兴致很高,开口让臣子继续猜。

张嘉贞想了想,试探着问道:“莫非是后宫哪位娘娘有喜?”

“非也。”

宋想了想,跟着猜道:“陛下,可是有新国朝贡?”

“大唐年年都有新国来朝贡,也不算什么稀罕的事,再猜。”

兵部尚书萧嵩猜测道:“西域大总管说境内有流匪扰民,似是葛罗禄残部余孽,可是把他们全围歼?”

李隆基一脸不屑地说:“一些土鸡瓦狗而己,成不了气候。”

众人又纷纷猜测,像粮食丰收、天降祥瑞、收获异宝这些都说了,反正李隆基说过,猜错不用罚,猜对重重有赏,不猜白不猜,想到什么好的就说什么。

在场的人,都是位高权重的人,李隆基所说的那个厚赏大伙也不是很在乎,主要是李隆基有兴致,大伙就配着点陪着他玩。

猜到最后,李林甫开口道:“陛下可以龙颜大悦,肯定是好事,微臣斗胆猜这件事与镇西将军有关,要是猜得不错,西门四军必有大喜事。”

把水泥配方交出来,换回自己的结拜兄弟,郑鹏被发配到小勃律驻守,很多人认为郑鹏失了帝宠,就是李林甫也不例外,可他刚刚听到,高力士为了维护郑鹏的家眷,连太子妃都给得罪,于是他马上把两件事串连在一起。

反正猜测错误也不用罚。

“不错”李隆基点点头,语音中带着赞许说:“此事的确与西门四军有关,还是哥奴聪明。”

李林甫出自李氏宗室,小名就叫哥奴,听到皇上叫自己的小名,李林甫心中暗喜,马上恭恭敬敬地说:“陛下谬赞,哥奴也是乱猜的。”

叫自己的小名,这是亲近的表现。

提起郑鹏,兵部尚书萧嵩马上禀报:“陛下,微臣这个月又接到三份与西门四军相关的军报,都是弹劾镇西将军郑鹏公器私用、私挖盐矿,扰乱训练,败坏军纪,请陛下明察。”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西门四军营地发现矿盐,郑鹏偷挖私盐、赚得盘满钵满的事,早就不是秘密,不知多少人眼红,那么大的一块肥肉全让郑鹏一个人占了吃独食,很多人纷纷向军部表示不满,一些将军还想兵部尚书萧嵩替他们申请开挖矿产,萧嵩也把奏折递了几次上去,可每次都是石沉大海。

难得李隆基自己提出来,萧嵩趁机旧事重提。

在萧嵩心中,最怕就是郑鹏跟高力士勾结,那些奏折根本就没送到李隆基面前。

高力士有批红的权力,跟郑鹏交情甚笃的事,在长安早已人尽皆知。

又提这事?

李隆基一锤定音地说:“西门四军的事,朕已知晓,此事不必再议,好了,朕也不用尔等再费心思猜,在这里召见诸位爱卿,那是请诸位爱卿怎么说呢,对了,见证奇迹的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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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4 一响震全场

看看几位重臣面带疑惑的目光,李隆基没有再多解释,出人意料地说:“朕需要几块石头,有劳几位爱卿去找,嗯,太子也去吧。”

“臣遵旨”

“儿臣遵旨。”

这个要求有些出人意料,不过李隆基开口,众人也不能拒绝,搬就搬吧,没看到太子李瑛也没例外吗。

李林甫小心地问道:“皇上,需要什么样的石头?”

“众卿家随意”李隆基很大度地说。

这算什么意思,把众人叫到禁苑已经很让人意外了,让朝中重臣搬石头?皇上把大臣当成杂役了?进禁苑的时候,明显加强了防御,要不是太子也在这里,众人还以为李隆基听信某些馋言要清算呢。

皇上说什么就是什么吧,张嘉贞和宋璟是文臣,年纪也大了,只搬了大约十多斤重的小石头,李林甫年轻,有心在李隆基面前表现,使出吃奶的力搬了一块四五十斤的大石头,太子经常习武,体格强健,跟兵部尚书合作,合力搬了一块上百斤的大石。

石头搬来后,在李隆基的示意下,高力士指挥一名工匠把石头垒在一起,又把一个瓦罐放在石头的旁边,然后叫所有人离开五十丈外的名为醉月的凉亭。

宋璟终于忍不住问道:“陛下,恕老臣愚钝,这到底是做些什么?”

众人都把目光投向李隆基,包括太子,大伙都让李隆基弄得有些云里雾外:根本不像一个皇帝应有的作派。

李隆基没有正面回应,只是一脸期待地说:“爱卿不要急,马上就知分晓了,力士,开始吧。”

高力士应了一声,没有马上让人点燃引线,而是一脸认真地对众人说:“太子还有诸位重臣,一会将会有很大的动静,请诸位作好心理准备,最好捂着耳朵。”

李林甫眼前一亮,一脸好奇地问道:“高公公,什么大动静,陛下安排狩猎竞技吗?”

“嘿嘿,非也,不过请李御史放心,一定比狩猎更有趣。。”高力士面带微笑地说。

这个李林甫不错,精明、懂事,虽说出自李唐宗室,出身高贵,但为人低调、办事谨慎可靠,逢年过节都孝心奉上,虽说都不是什么值钱的,但礼都送到高力士的心坎上,高力士对他印象不错。

“谢公公提点。”

李林甫从善如流,而张嘉贞却有点不以为然:这里是禁苑,就这么点人能有什么大动静,自己经历的大场面多了去,自认做到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的境界,怕啥。

萧嵩的态度跟张嘉贞差不多,千军万军他见得多了,在这里能有什么大动静,捂耳朵?这是遣人敲锣打鼓把禁苑里的野兽赶到这里吗?

高力士把众人的态度尽收眼底,也没说什么,反正自己已经再三提醒,就是受到惊吓也不关自己的事。

很快,宋璟惊讶地看到,一个工匠打扮的人走近石堆旁边的瓦罐,用火折子点了一下,只见有火花闪起,火花又快又急,在光线略有些不足的林中很显眼,也很好看。

这是新出的戏法?

让人奇怪的是,那个工匠一点着,就像一只受惊的兔子拼命往回跑,那样子非常狼狈,好像那些有趣的火花很可怕一样。

就在宋璟惊讶时,只觉眼前一花,那个石头堆突然发出巨大的光芒,接着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这声巨响好像要把耳朵都震聋,宋璟的瞳孔猛地一收:他惊恐地看到,那块上百斤的大石凭空弹起,然后四分五裂激飞出去,地好像也震了一下

巨响过后,扑嗵扑嗵的声音不绝于耳,当中还夹杂着树枝折断坠地的声音。

现场一片寂静,只有远处传来马匹受惊的嘶叫声,还有将领严令众人不得随意走动、打探,所有人坚守原地的命令。

这些都是李隆基要求的。

高力士第一时间把目光投向李隆基,只见李隆基也是一脸吃惊、不敢相信的样子,回过神来,给高力士一个赞赏的眼神。

明显是夸高力士做得好。

高力士心中暗暗得意:为了让这一响更有震撼力,自己让郑鹏特别准备一个容量大的瓦罐,就是想爆炸时更震撼,从李隆基和一众大臣的表情可以看出,自己的目的达到。

听郑鹏说有机会出现不爆的情况,一开始高力士也担心,生怕在李隆基和这么多重臣前丢脸,幸好不负得望。

一会要重赏那个工匠才行。

突然传来“扑嗵”的一声闷响,接着听到太子焦急地说:“不好,张相晕过去了。”

刚才从容淡定的张嘉贞,竟然被一声巨响震晕了过去。

众人这才回过神,连忙把他扶起,又是叫又是掐人中,李隆基正想叫御时,张嘉贞悠然醒来,有些呆滞的说:“发发生什么事,是惹来天雷了吗?”

突然一声巨响,猝不及防张嘉贞感到脑子一嗡,眼前一黑,竟然晕了过去。

萧嵩不着痕迹地按了一下有些颤抖的大腿,假装镇定地说:“怎么回事,闪光后有如晴天霹雳,天啊,你们看,那些石头都不见了,刚才那地方成了一个坑。”

“那些石头好像被火光一闪,四散飞去,威力极为惊人。”太子李瑛喃喃地说。

宋璟看着似是在偷笑的高力士,连忙问道:“高公公,这一声巨响是跟你带回的那个瓦罐有关,对吧,到底怎么回事?”

李隆基的神秘、高力士的提醒十有八九跟这声巨响有关。

“宋爱卿,不急”李隆基摆摆手说:“先去看看现场,力士,现在去看没问题吧?”

“回陛下的话,现在看没有危险,不过还是让人看看,稳妥了再看。”高力士说完,马上让工匠前去查看,确认安全后,这才陪着李隆基上前查看。

到了爆炸的现场,就是看过一次爆炸的高力士还是再一次被震撼:现场一片凌乱,被炸出来的坑足有二尺深,应该是加大火药量的原因,那些石头全被炸裂、炸飞,前面一棵柏树的树干里就有一块小石头,都深深插到树干中去。

就是用三石强弓射,也做不到,这得多大的威力。

太子、宋璟、张嘉贞和李林甫等人,一个个把眼睛瞪得大大的,不敢置信看着眼前的一切,高力士还注意到,宋璟还用右手在左臂上用力拧了自己一下,看看是不是在发梦。

李林甫有些傻眼地说:“陛下,这,这是怎么一回事,太吓人了吧。”

这下总算明白李隆基的用意,让众人亲自搬石头,就是让大伙确认那些是真的石头,不是变戏法。

李隆基双眼发亮地看着周围的一切,一会看看被炸得二尺深的大坑,一会看看被轻易炸碎的小石块,特别是看到被碎石击中的柏树时,眼里的笑意更甚,指着高力士说:“力士,你弄回来的东西,就由你来解释吧。”

御书房高力士说得眉飞色舞,李隆基相信高力士不会骗自己,可是实在很难想像,好在高力士带回样品,为了让事情更加震撼,把几个重臣也叫上,让他们感受一下大唐的国运,也让他们看看为什么自己这般看重、维护郑鹏。

高力士感受到自己成了焦点,内心有些激动,不过面上还是一脸正色地说:“咱家这次出宫的真正目的,在座还有不知道的,那就多说一次,替陛下出身修行是虚,到小勃律看望新组建的西门四军为实。”

看到在场的人,包括太子李瑛也在全神的倾听,也没人插话,高力士继续说:“闲话就不聊了,刚才这些动静,其实就是那个装了特别东西的瓦罐弄出来的,至于瓦罐来来大源相必诸位也猜到,没错,就是镇西将军郑鹏的新发现。”

705 请教

“什么,这威力堪比天雷的武器,又是出自郑将军之手?”宋璟一脸惊骇地说。

高力士有些不悦地说:“宋开府觉得咱家欺骗诸位重臣、欺骗陛下?”

“非也,非也,高公公千万不要误会”宋璟连忙解释:“绝非不相信高公公,只是觉得郑将军真神人也,脚踏车、水泥已让人惊叹不已,现在又做出堪比天雷的武器,了不得,真了不得。”

张嘉贞也感叹:“如果是其它人做出威力如此大的东西,还值得怀疑,不过出自郑将军之手,倒也不惊讶,因为他最擅长就是创造奇迹。”

李林甫若有所思地说:“西门四军自组建设起,非议声就没停过,像西门四军待遇过厚、粮草补给消耗过大,郑将军挖私盐、建私宅藏娇等等,传得沸沸扬扬,还有人传言郑将军意欲裂土称王,看来当中是有很多误会。”

“裂土称王?”萧嵩发声道:“李御史,所谓郑将军裂土称王的事,业已查清,那是吐蕃细作的反间计,造谣的人已收监,这一点某可以为郑将军正名。”

两个敌对的国家,战斗不仅仅是在沙场,还包括各个领域,有时为达目的,无所不用其极,像反间计在春秋战国时就屡见不鲜,吐蕃对大唐用反间计,大唐也没少在吐蕃身上使用,吐蕃赫赫有名的猛将赞婆,就是倒在大唐的反间计下。

宋璟哈哈一笑,有些忍俊不禁地说:“好笨拙的反间计,朝中上下,谁不知郑将军醉心于花前月下,轮值不积极,还几度拒绝晋升,不是陛下慧眼识才,变着法子督促他前进,早就沉湎在温柔乡中不知自拨了。”

“这小子,太懒”李隆基高兴地说:“就不能让他闲着。”

姜还是老的辣的啊,李林甫心中感叹,宋璟这老家伙,表面骂吐蕃人笨,转口就说成皇上慧眼识人,变着法子拍皇上的马屁,还拍得那么清新自然,看皇上笑容满面就是效果有多好了。

难怪罢了相,还得到信任,连这么重要、隐秘的场合也叫上他。

李林甫眼珠子转了转,很快说道:“正是,要说郑将军有二心,臣第一个不相信,郑将军就上天派到陛下身边的福星,只有真龙天子才能驾驭,现在想想,郑将军这招高啊,作出沉湎声色犬马的假象,就是让吐蕃那些土包子大意,就当所有人以为郑将军荒废度日时,弄出了这么一个大杀器,到时定能杀吐蕃一个措手不及。”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萧嵩闻言眼前一亮,猛地一拍大腿,兴奋地叫道:“明白了,明白了,终于想明白了。”

宋璟吓了一跳,忍不住问道:“萧尚书,你明白什么?”

这个萧嵩,要么不说话,一说话就吓人。

萧嵩压低声音说:“诸位想想,吐蕃在换俘时,硬是要走了水泥配方,水泥的重要性想必在场的都知道,郑将军偏偏把它交了出去,当时多少人弹劾郑将军,说他只顾私情,不顾大局,某也想不明白郑将军怎么如此失算,让吐蕃占了大便宜,现在看来,郑将军早有了应对之策,看来陛下和郑将军跟吐蕃下一盘很大的棋啊。”

话音一落,除了知情的李隆基和高力士,在场的脸色都变了。

就是心中有疑问,看看那个深二尺、一丈多宽的深坑,谁还说不可能。

李隆基心中有些得意,不过还是摆摆手说:“特殊瓦罐是郑鹏刚弄出来的,一切还得从长计议,诸位爱卿要记住,今天看到的一切,切记要保密,就是身边最信得过的人也不能泄露。”

顿了一下,李隆基一脸正色地说:“泄漏者,斩!”

这个斩字说得非常果断,语气中带着杀伐之气,众人感到四周的空气也冷了下来,闻言心中一凛,包括太子李瑛在内,大声承诺绝不外泄。

郑鹏立的军令状,李隆基并没说出来,一来这种关乎大唐国运的行动,越隐秘越好,不到最后时刻不会公布,以免泄漏出去,增加变数;二来李隆基也想维护郑鹏,高力士说过,郑鹏能拿下吐蕃,可困难比想像还要多,可能要多费一些时日,军令状就是军令状,要是不能在限期内完成,有人咬着不放,迫郑鹏就范就不好。

在李隆基心中,已认定郑鹏是自己的福星,肯定要百般维护。

高力士哪里猜不到李隆基的心思,不过他只是笑而不语,作来一个优秀的内侍,什么时候发声、什么时候收沉默早就练得炉火纯青。

在场的都是精明人,李隆基嘴里说从长计议,可众人压根就不信,要知西门四军从组建时就不同寻常,所选的兵都是从西域各军府的精兵中行挑选,郑鹏的卫队更是选自万骑,都是精兵中的精兵,只是用作驻守,谁信?

不过李隆基要保密,作为臣子的只能把疑问藏在心里,大伙心里都明着似镜一般:以后有关郑鹏的事,态度得鲜明,这也是李隆基把自己叫到这里的原因。

太子李瑛的眼光有些闪烁,他也悟到高力士为什么在大慈思寺为郑鹏的女人跟太子妃顶撞,还有父王把自己叫到这里的目的。

李隆基满意地点点头,又叮嘱了几句,这才开口说道:“难得今日群臣同乐,朕命人在鱼澡宫设宴,众爱卿,请吧。”

“皇恩浩荡,谢皇上。”一众大臣连忙谢恩。

李林甫眼珠子转了转,笑着提议道:“刚才一声巨响,微臣可是吓了一大跑,更别那些马了,都听到它们受惊的嘶叫,不如我们骑郑将军弄出来脚踏车一起去鱼澡宫,陛下意下如何?”

“哈哈哈,还是哥奴的鬼主意多,就骑踏脚军,也当是郊野踏青”李隆基说完,看了看张嘉贞,体贴地说:“张爱卿,朕给你准备马车吧。”

张嘉贞发须俱白,看起来老胳膊老腿,李隆基都不忍心让他骑脚踏车。

“陛下体恤,老臣感激不尽”张嘉贞有些骄傲地说:“脚踏车不需放养,也不怕惊跑,走路时也比马车便利,老臣每日都是骑脚踏车上朝、当值,骑脚踏车正合老臣心意,真是比起来,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

李隆基高兴地说:“既然如此,那我们来个比赛吧,从这里到鱼澡宫,率先到达的,有赏。”

脚踏车早在长安盛行,无论是王公大臣,还是普通百姓,差不多家家户户都有,别的不说,光是每月省下的料钱就不少,就是主人不骑,让下人跑腿时也可以用脚踏车代替马,省马力少料钱,要是办差需要住店,还能省一笔马的食宿钱呢。

高力士马上让人送来一批特制的脚踏车,完了还充当裁判,让所有人同一时间出发。

作为一个太监,高力士哪敢跟皇帝和重臣一直比赛,识趣地骑在最后,没想到太子李瑛没有急着向前骑,一开始就落在一大截,明显是在等高力士。

“殿下,陛下已经远去,可得加把劲哦。”高力士跟上来,微笑地说。

李瑛淡然一笑,开门见山地说:“阿翁,吾可是特地等你的。”

高力士不意外地笑了笑,恭恭敬敬地说:“不知殿下有何吩咐?”

“阿翁不是外人,吾就直说,父王把吾叫到这里的用意猜到了”李瑛坦率地说:“不瞒阿翁,虽说薛妃做得有些过份,吾听了,内心初时有些不理解,感觉阿翁跟郑将军更亲近一些,现在看来是阿翁考虑周全,郑将军对大唐太重要了,所作的贡献和牺牲也很大,值得所有人爱护和尊重,包括郑将军的家眷,这次薛妃做得太过了,吾想请教一下阿翁,如何解决这件事?”

李瑛前面认错,只是畏怕李隆基和高力士,心中不以为然,毕间自己的妻子贵为太子妃,而郑崔氏只是四品诰命夫人,林薰儿更不用说,青楼出身,跟在郑鹏身边还没有正式的名份,可高力士竟然为了她们顶撞薛妃,东宫还比不上一个郑府?

直到瓦罐轰然爆炸,李瑛这才明白父王叫自己来的目的,也明白郑鹏对大唐的重要性,一直以为父王对郑鹏太放纵,现在想来,若是坐在皇位上的是自己,别说招为驸马,就是封个异姓王也不过份。

错是错了,但怎么补救是个问题,不能让有功将领心生怨念,又要顾及皇家的颜面,最重要还是父王满意,李瑛想来想去,还是从高力士这里探探口风。

高力士谦虚地说:“殿下,老奴只会侍候陛下,这种事实在不便开口。”

李瑛一听,急了,停下脚踏车,他一停,高力士只好跟着停下。

“还请阿翁教吾。”李瑛一边说,一边给高力士鞠了一躬。

“别,别”高力士连忙说:“殿下是千金之躯,这不是折杀老奴吗,请起,快快请起。”

“阿翁不肯指点,吾就不起。”

高力士唉了一口气,苦笑地说:“殿下请起,老奴不敢言指点,就给殿下一些建议吧。”

李瑛松一口气,谢过高力士,这才站起。

706 我们可以打个赌

高力士面带微笑地说:“太子妃只是一时考虑不周,行为稍稍过火了一点,并没有什么不妥,老奴已经向郑府的二位夫人解释,并得到二位夫人的谅解。”

“幸好有阿翁在,这才没有让事件进一步恶化,吾要再一次感谢阿翁。”李瑛一脸真诚地说。

如果没看到刚才爆炸那一幕,李瑛就是道歉肯定也不是真诚,毕竟两人的地位太悬殊,就是当他看到惊人的一幕后,反而感激高力士的举动。

“这些都是老奴应该做的”高力士压低声音说:“依老奴看,殿下跟太子妃不必亲自到郑府赔礼,她们也承受不起,也容易引来非议,派人送上一份心意即可,此事皇上已经知晓,怎么也要做个样子,太子妃不是喜欢拜神吗,就在东宫设个寺,让太子妃诚心礼拜,一来给郑府一个交待,二来也可以为皇上、丽妃祈福,想必皇上和丽妃知道了也很高兴。”

李瑛闻言眼前一亮,连忙拱拱手说:“谢阿翁指点。”

鱼澡宫酒醇菜香,还有内教坊的歌伎翩翩起舞,君臣的心情都很不错,一直喝到深夜才散去。

第二天散朝后,高力士跟着李隆基到御书房协助是批改奏折。

高力士的工作是替李隆基过滤一遍奏折,像一些小事高力士就可以自行斟酌着办,只有那些重要的、拿不定主意的奏折,这才会送到李隆基的面前,刚坐下翻开斜放着的一本奏折高力士就犯了愁:正是李隆基放在一边的那本关于立后的奏折。

“这本奏折还是大家亲自过目吧。”

高力士自问可以帮李隆基处理很多事,但关于立后这个敏感的问题,还真不敢替替高力士拿主意。

作为李隆基的心腹,高力士知道李隆基还在为王皇后的事后悔,丽妃是好,但丽妃最美好的年华已逝,对李隆基的影响力开始减弱,对李隆基来说左右为难:太子都成亲了,生母还没有立后,说出有些难以让人信服;只是李隆基对已逝的王皇后有愧,再说李隆基可以不在意丽妃的出身,但是天下臣民在意。

立一个娼妓出身的女人为后,能母仪天下?千秋后不会让后人笑话?

记得李隆基不止一次问过高力士,要是太子李瑛真做了皇上,兄弟是否以他血统不正来叛乱,天下臣民会不会不承认?

立不立都为难。

李隆基拿过一看,沉吟一下,很快就扔到一旁:“力士,这类奏折,以后就不必再送上来了。”

“老奴领旨。”高力士回应的时候,眼里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

高力士仿佛看到的丽妃离皇后的宝座越来越远,而太子的位子也多了一丝裂痕。

“对了,一会到库房给郑府那二位挑一些合适的东西,你看着办即可。”

“遵旨。”

看似平静的长安,风起云涌,而位于小勃律西门四军的营地,也迎来了二位不逐之客。

西域二大巨头,西域监军杨基、西域大总管黄洋携手而来,事前没通气,突然就出现在营门前。

郑鹏正在后山跟工匠研究怎延迟火药爆炸的时间,准备把后世抗战时用的木柄手榴弹提前做出来,听到黄洋和杨基来了,只能扔下手里的事去迎接二人。

别的不说,黄洋和杨基这些年对自己非常关照,需要他们配合的事,每次都很好的完成。

郑鹏走到营门,看到黄洋和杨基饶有兴趣地四下打量,连忙走上去,面带笑容地说:“什么风把两位送到这里,稀客,稀客。”

杨基笑呵呵地说:“老夫跟黄总管早就想来这里看看,只是一直俗务缠身,未能如愿,这次到于阗镇处理一些事,正好碰上黄总管,商量了一下,择日不如撞日,就到西门四军转一转,郑将军放心,我们二人带了肉、带了肉,就是没带折子和风纪棍。”

“对,于阗镇一别,有近二年没跟郑将军喝酒了,难得抽出时间,一定要好好喝一回,郑将军,没打扰你吧。”黄洋也笑着附和。

郑鹏心里表些不以为然,不过面上还是笑容如花地说:“两位真是风趣人,我还巴得二位多多指正呢,也好,有好些日子没跟杨监军和黄总管喝酒,一会定要喝个痛快。”

杨基和黄洋突然来,绝对不是喝酒那么简单,十有八九是好奇自己在小勃律干什么,估计很想看看自己立下的军令状怎么完成。

三人寒暄了一会,然后由郑鹏带进营地参观。

八千多人的营地,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郑鹏带杨基和黄洋到处参观,不到半个时辰的功夫就转完了,像校场、点将台、伙房、马料间、兵械库等地方都转了一圈。

经过后山的入口时,郑鹏故意没提请二人上去参观作客,黄洋和杨基装作没看见一样,若无其事地走过。

看到这个情况,郑鹏心中了然:这二个家伙是在试探情况,又不想“惹祸上身”。

五年把吐蕃划入大唐的版图,这是郑鹏给李隆基立的军令状,知道这件事的人少之又少,但这事绕不开黄洋和杨基,原因很简单,西门四军从建立到强大,离开二人的支持和配合。

眼看五年限期快到,可西门四军迟迟没有动静,杨基和黄洋有些按捺不住,亲自跑到这里看个究竟。

很明显,要是看到自己有希望完成军令状,二人会加强对自己的支持和联系,立了大功,他们也跟在后面分一杯羹,要是没什么希望,他们也会表示支持,不过尽可能做好本份,生怕自己完成不了,把责任推在他们身上,说什么不配合之类。

郑鹏心明似镜,不过表面还是跟二人有说有笑,没露半点破绽。

避凶趋吉,这是人的本能,换作是自己,自己也这样做。

西门四军不在黄洋和杨基的管辖范围,郑鹏也不用汇报什么,带他们四周简单地转了一圈,然后把二人带回到中帐大营。

进营房时,杨基暗暗摇了摇头,看看一旁的黄洋,明显感到黄洋的眼里也是满是失望。

坐下后刚奉上热茶,三人还没开始细聊,这时有一名传令兵有事要禀报,趁郑鹏出去处理的功夫,看到营房没人,杨基小声地说:“黄总管,此事你怎么看?”

“够呛”黄洋有些失落地说:“区区八千人,虽说是精兵,可面对的可是吐蕃,吐蕃穷是穷些,可是将士悍不畏死,长年征战,战斗经验丰富,作战靠什么,天时地利人和。”

“论天时,吐蕃是在故地,熟悉天气变化,作战时就是运气好,天时也是五五开,郑将军占不到优势;论地利,更不用说,那是他们故土,闭着眼也能找到有利的地形,而郑将军最多也就是一张简单的地图,吐蕃在地利方面全面占优;论人和,西门四军只有区区八千人众,而吐蕃有百万控弦之士,现在是郑将军要去征服吐蕃,吐蕃的百姓肯定向着他们的赞普,天时地利人和无一占优,现在离军令状到期不过一年多,吞并吐蕃无疑是痴人说梦。”

觉得自己说得有点过分,黄洋补充道:“郑将军少年得志,再加在班公错受了气,难免心浮气燥,低估了需要面对的困难。”

杨基苦笑地说:“当时某就说不可能,也不知郑将军哪里的信心。”

“是啊,本来希望就渺茫,郑将军倒好,为了换俘,把水泥配方都交了出去,据细作传回来的情报,吐蕃正在大兴土木,把重要城池、要塞都用水泥加固了一遍,这不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吗”黄洋附和道。

“唉”杨基长唉一声:“五年拿下吐蕃,某不信,黄总管也不信,偏偏皇上信了,任由郑鹏折腾,好在郑鹏还算安份守己,没捅出什么乱子,要不然更难善后。”

皇上对郑鹏也太信任了,现在可好,时间过了一大半,一点成效也没看到,虽说这件事与杨基无关,谁知李隆基暴怒之下,会不会连自己也受到牵连?

黄洋点点头说:“算了,反正这是他自己惹来的,与我们无关,大不了他有什么要求,尽可能满足,免得到时不能完成,让我们二个背黑锅。”

“那当然,只要我们做好自己的本份,到时就是有什么也怨不到我们,不要说,他回来了。”

郑鹏一边走进营房,一边致歉:“实在抱歉,突然有个军务要处理,让二位久候了。”

“军务优先,我们就是喝喝茶、叙叙旧。”杨基笑着说。

“就是”黄洋附和道:“都是自己人,就不要客套。”

郑鹏坐下,随口问道:“杨御史、黄总管,二位都是久经沙场的老将,刚才看了营地,有什么做得不够好的地方,尽管提出来,某洗耳聆听。”

黄洋和杨基对视一眼,很快说道:“郑将军过谦了,挺好,挺好,用兵强马壮、军纪严明八个字形容,一点也不为过。”

这话黄洋倒也不违心,西门四军的精、气、神俱全,训练有素、纪律严明,在校场上训练时,那种气势让人印象深刻。

杨基补充道:“刚才在校场上,看到两群人在群殴,把某吓得不轻地,以为暴乱了,没想到只是在竞技,也太认真吧,某看到有士兵打到身子都挂彩了。”

别的军队训练,一板一眼,规规矩矩,这里的训练把杨基吓了一跳,两队人像看到世仇一样,一碰上就下狠手,一个个的眼神像饿狼般,好像想把对手吞下去,都打到嘴角流血也不停手,还真怕他们出事。

郑鹏一脸淡然地说:“训练就要较真,现在伤了,军中有郎中有金创药,要是真上战场,可没人陪你一招一式慢慢玩。”

很多部队训练,最怕就是士兵受伤,又要照顾又要花钱买药,郑鹏可没有这种顾忌,让将士们放开手脚较量,受伤交给伤病营就行,不就是伤药吗,自己全包。

也不用自己掏钱,挖私盐赚来的钱,自己一文不拿,全补偿在西门四军,稍稍拨一点给伤病营就可以运转起来。

人数不多,就往精锐发展。

黄洋点点头说:“还是郑将军有魄力,真某跟杨御史在这里,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就是,小勃律这个鬼地方,又偏僻气候又差,我们二人来一趟这里,就像连续打了几场大仗那么累,难得郑将军在这里保境安民,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提,我跟黄总管会尽全力满足。”杨基豪爽地说。

看来跟在后面立功的机会很低了,现在主动让郑鹏开口,免得到时郑鹏没法完成,找借口连累自己。

郑鹏看了看二人,突然开口道:“杨御史,黄总管,我们相识这么久了,也算是老朋友了,对吧?”

杨基心头一凛,不过还是勉强笑道:“对。”

这小子不会打蛇随棍上,转口就要自己想办法怎么处理军令状的事吧,要是真让自己跟皇上求情,到底是帮还是不帮呢?

黄洋呵呵一笑:“都说郑将军仗义,一向照顾朋友,能有郑将军这个朋友,是我等的荣幸。”

好吧,这戒心也太敏感了,自己只是感叹一下,他们连高帽都给自己戴上,算是变相把自己的嘴堵上吗?

这里没有外人,就是红雀也留在门外,郑鹏叹息一声,看了看两人,幽幽地说:“这里没外人,都是老朋友,就不藏着掖着,话里藏锋了,两位放心,军令状的事,我一直记在心里,并付之行动,成了,少不了两位的功劳;不成,所有事我一力承担,绝不牵连二位老朋友。”

话都挑明了,杨基也不客气,径直问道:“郑将军,要是记得没错,你在皇上面前立下五年攻下吐蕃的军令状,没错吧?”

“没错”

杨基有些疑惑地说:“要是没记错的话,满打满算,时限还有一年零三个月,听郑将军的话里的意思,还有机会在限期内拿下吐蕃?”

郑鹏一脸自信地说:“我向来不打没有把握的仗。”

黄洋皱着眉头说:“按郑将军的说法,要攻打吐蕃,先要适应高原气候,要不然就会有吐蕃所谓的诅咒,可郑将军手里只有区区八千人,就凭这点人,想拿出吐蕃?”

话都说得这么直白,黄洋也不客气,当场质问。

郑鹏看看明显不信的二人,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开口道:“二位要是不信,我们可以打个赌。”

707 入军当随郑将军

杨基心中一动,开口问道:“郑将军想如何赌?”

“简单,就赌我在军令状的五年限期内,能不能拿下吐蕃?”

黄洋接过话头,有些谨慎地说:“郑将军,拿下吐蕃是一个很广义的概念,有的占一小块地也能说能成拿下,不知你说的拿下吐蕃,到底是指如何拿下?”

人就这么一点,时间也有限,面对的还是如狼似虎、兵多将广的吐蕃,黄洋对郑鹏还真没多少信心,可郑鹏却信心满满,黄洋心里暗暗警惕,一定要问个清楚,免得被郑鹏钻了空子。

“对,对,对”杨基马上说:“郑将军,凡事先说后不乱,这个必须说清楚,不然某可不跟你赌。”

郑鹏的眼珠子转了转,很快意味深长地说:“黄总管说得在理,说拿下吐蕃,肯定要拿下象征性地方才能算,吐蕃最有名的城池是逻些城,逻些城也是吐蕃的京都,这样吧,就以限期内拿下逻些城为准,这样有诚意了吧?”

杨基拍着手说:“岂止有诚意,简直就是诚意满满,郑将军,你想赌些什么?”

“要是我输了,所有责任一力承担,绝不牵连二位,我名下的酒坊,也无偿转给二位。”

黄洋有些惊讶地说:“郑将军的酒坊听说了,产出的白酒够醇够劲,在西域可是抢手货,就是价格昂贵,经常是一瓶难求,说日进斗金一点也不为过,这么好的买卖郑将军也舍得拿出来,看来所图不小,不过某跟杨御史都是吃俸禄的人,比不上郑将军这般财大气壮,拿不出对应的彩头。”

大唐各种各样的酒多如牛毛,叫得上名字的酒不下百种,但没一种酒能像白酒那样有名,也没一种酒像白酒那样畅销,特别是白酒还有清洗伤口、消炎的功能,在军队推广后,不少郎中纷纷采用,到后来老百姓就是不喝酒也买上二支放在家里备用,要是受伤什么的用酒擦一下,好得快。

郑鹏舍得拿它作彩头,黄洋不心动才怪,不过他倒有自知之明,实在拿不出对应的彩头。

就是卖了自己也不值这么多。

“郑将军真会开玩笑,明知我们二人拿不出相应的彩头,还故意拿出我们开涮。”杨基苦笑着说。

“不用二位拿什么彩头”郑鹏径直说:“战场上难免有损伤,死者已矣,但伤残者很难有一个好的归宿,只要二位同意安排好的伤残者,给他们安排一个合适的差事,例如捕快、门卫、市令这类差事,赌约即可成立。”

大唐初期沿用“府兵制”,以班田制的农户为基础,于天下各道、州、县要冲设军府六百三十四所,总称折冲府,这样做的好处是国家省下一大笔供养士兵的开销,可以“轻车上路”全力发展经济,国家轻了,意味着百姓的负担重了,特别是那些在战争中失去壮力的家庭,一些士兵在战场上受伤后,工作生活受到很大的影响,甚至成为家庭的负累。

受伤即使有赏赐或斩获,绝大部分会在几年内花光,不是伤病所累就是没有节制地花钱,班公错一役后,郑鹏安抚战死、战残部下时发现这个问题,眼看战斗很快就要再次发生,有心想替部下先找一个好的归宿。

天下那么大,将士那么多,郑鹏顾不了那么多,但作为自己的部下,得为他们考虑一下,这也是模仿后世的一种做法,士兵为国战死战伤,国家也会安排他们的余生。

杨基的脸色变了,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郑鹏,半响才感叹道:“军中有句话,仕宦当作执金吾,娶妻当得阴丽华,入军当随郑将军,这话还真没错,郑将军不抢军功、不喝兵血,自掏腰包补贴将士,战伤者有抚,战亡者有恤,不惜工本送亡者魂归故里,战事还没开打,就想着为将士安排后路,连最看重的酒坊也肯拿出来,服,某这次真服了。”

不等郑鹏开口,杨基一脸坚决地说:“不用郑将军拿酒坊出来做彩头,只要郑将军能拿下逻些城,此役的伤残者,只要愿意在西域呆下去,包在某身上。”

说话的时候,杨基也留了一个心眼,说明是这次的伤残者才安排,要不然那么多伤残,也安排不过来。

“杨御史敢为人先,某也不甘落后”黄洋也表态道:“某也在这里表态,若是郑将军能拿下逻些城,杨御史说的也就是某想说的。”

真拿下吐蕃,对大唐而言绝对是一件好事,没有吐蕃制肘,西域的发展肯定要上一个台阶,到时需要大量的人才,伤残才做不了重活,做一些轻便类、文职类的工作肯定没问题,说出去也是一件善事,郑鹏要是真能得到这份“锦”,二人也不介意在“锦”上添花。

“黄总管和杨御史真是性情中人,那好,若是我做不到,自认倒霉,有什么事一力承担,绝不牵连二位;若是做到,到皇上面前少不得替两位美言几句,还请二位记住今天的话。”

杨基和黄洋对视一眼,很快异口同声地说:“一言为定。”

“驷马难追”郑鹏马上回应。

三人对视一眼,然后哈哈大笑起来。

笑毕,黄洋开口问道:“某以为郑将军当日只是出于一时义愤立下军令状,虽说不知郑将军下的是什么棋,但现在看来郑将军还是成竹在胸,事关重要,郑将军不说,那就不问了,一句话,有什么需要某帮忙的,但妨无言。”

“对,我们来,就是看看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杨基也开口表态。

郑鹏想了想,不客气地说:“两位这么热心,那我也就不客气了,这些年吐蕃跟大唐多有摩擦,想必西域手里有少吐蕃的战俘,吐蕃贵族卖奴成风,不少奴隶流落在大唐,我想要一批身体健壮又对吐蕃有恨意的人。”

“没问题,对我们二人而言,只是举手之劳。”杨基当场答应。

他隐隐猜到郑鹏要这些人的用意。

郑鹏拍拍手说:“公事谈完,是时候尽一下地主之谊,要不然二位得在心里骂我小气了。”

话音刚落,几名士兵拿着酒菜鱼贯而入,把酒菜放桌子上。

黄洋有些惊讶地说:“郑将军,你的动作还真快,一会儿的功夫,这酒菜都准备好了。”

“葡萄酒?”杨基拿出起酒壶打开一闻,很快有些不满地说:“听说郑将军身边最不缺好酒,怎么拿些不稀罕的东西来敷衍我们,不地道啊。”

葡萄酒产自西域,这里最不缺葡萄酒,杨基知道郑鹏人面广,也舍得犒劳自己,去到哪里都少不了美酒,当场就表达不满。

据说郑鹏买下旧酒坊时,得到一批极品花雕,郑鹏是酒坊的东家,用的酒都是特酿的,李隆基和高力士也不时给郑鹏送宫中的御酒,自己难得来一趟,杨基可不想屈就。

“这话没错,刚说郑将军仗义,怎么转眼就这样对待我们呢。”黄洋也在一旁表达不满。

郑鹏马上解释:“二位稍安勿燥,不知二位大驾光临,什么东西都没准备,肥羊还在架上烤呢,估计还得一些时间,现在只是上几个小菜先喝着,先上葡萄酒是怕二位喝醉了,一会吃不了正菜,放心,肉管有、酒管够。”

“这不差不多。”黄洋这才满意地点点头。

杨基左右看了一下,突然开口问道:“郑将军,郡主呢,兰朵郡主不是在这里训鹰吗?”

话音刚落,就听到有马匹勒嘶叫的声间,接着响起兰朵的声音:“胡队正,西域大总管黄洋和西域监军御使杨基,是不是在里面?”

708 窝里横

“见过郡主。”黄洋和杨基连忙站起来行礼。

兰朵是突骑施的郡主,虽说突骑施受到重创,但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现在突骑施还是有西域最有势力的部族,杨基和黄洋对兰朵表示足够的尊重。

杨基虽说是监军御史,也有独断的大权,有张孝嵩的前车之鉴,现在做事相当低调,再说他还倚重突骑施追杀葛逻禄作孽呢。

兰朵马上回礼:“杨监军请起,黄总管请起,不知两位到这里,有失远迎,还请二位多多包涵。”

黄洋站起来后,面带笑容地说:“刚才听到郡主好像在找我们,不知有何吩咐?”

“不敢”兰朵径直说:“就是有一点小误会,我的店不知为什么让人封了,人也抓到大牢,还请黄大总管高抬贵手,放他们一马。”

换作其他人,肯定客气一番,套一轮交情,这才小心翼翼地提要求,兰朵可不同,一见面就提出要求。

“封店抓人?不知郡主说的是哪间店?”黄洋有些好奇地说。

“葛氏杂货店。”

杨基忍不住问道:“黄总管,怎么回事,郡主可是自己人,不看僧面也看佛面,怎么把店封了呢?”

“这个店某有印象,想起来了,好像是涉嫌售卖私盐。”黄洋解释道。

本来还想说什么的杨基一时语塞,不知说些什么好,回过神正想说会不会是误会一类的时候,兰朵指着郑鹏说:“东西是郑鹏的,你们问他。”

这个郑鹏,什么事都喜欢躲在后面,自己的人辛辛苦苦、冒着生命替他卖私盐,郑鹏跟西域官场的人交好,让他去打个招呼也不肯,兰朵本来就有气,把杀害自己表弟的那个女人抓来,好心送给郑鹏享用,没想到郑鹏连知会都没一声就把她放走,正好给他一点难堪。

看郑鹏还怎么装好人。

“咳咳咳咳咳”正在喝茶的郑鹏被水呛了一下,连咳了好几声,看着兰朵,无言了。

这妞分明是故意拆自己台的。

有些事,心照不宜就行了,摆到明面就尴尬,特别是在场的都是朝廷官员,这可是知法犯法,说出来,都不能愉快地聊天了。

兰朵在西域贩卖私盐,还是大量贩卖私盐,杨基和黄洋没可能不知道,他们都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个葛氏杂货店店被封,很有可能是隐藏得太好,连官府的人都不知是兰朵的,这才封店抓人,提个醒就能放人,没必要说得这么白,郑鹏都吓了一跳。

“郑将军,你没事吧。”杨基连忙关切地问道。

“没事,不小心呛着”郑鹏应了一下,苦笑着解释道:“黄总管,杨御史,赎卖盐,主要有二个目的,一是补贴西门四军的开销,二来利用盐收集情报,这事已向皇上报备,主要是为隐秘起见,没跟二位通报,见谅。”

不该说的也说了,还得给二人一个台阶下。

反正他们也不会傻到跑去找李隆基确认。

杨基点点头:“西门四军负责把守大唐的西大门,任务很繁重,既然是为了大唐,黄总管,可不能为难那些为国出力的人,再说皇上也知道,郑将军肯定会处理好。”

“原来事出有因,看来是大水冲了龙王庙,郑将军既然开口,某回去让他们马上放人。”黄洋当场表态。

郑鹏连忙表示感谢,就是一旁的兰朵,一边表示感谢,一边笑得像个小狐狸。

兰朵在杨基的邀请下,也笑着坐下。

黄洋一脸好奇地说:“听说郡主训出灵鹰,还利用灵鹰立了一功,可喜可贺。”

“算是有点进步,要成为灵鹰,还得多锻练。”

杨基抚掌笑道:“期待郡主的灵鹰扬威,多立战功。”

“这战功需要上战场才有”兰朵把目光转向郑鹏:“就看郑将军什么时候扬威,本郡主也好跟在后面分一羹。”

杨基和黄洋对视一眼,彼此眼里都有疑惑:兰朵在西门营地混了这么久,郑鹏连私盐的事也没瞒她,本以为郡主一早就知郑鹏的事,现在看来郑鹏一直瞒着她。

这二人,不早就勾搭在一起吗?

郑鹏感觉二人的眼光有些怪怪的,心中想了想,很快了然,正好又有人送新菜来了,连忙招呼道:“来,吃菜,凉了就不好吃了。”

有些事只会越描越黑,干脆装糊涂。

好在杨基没有追问,兰朵也没有继续发难,郑鹏不断地劝酒劝菜,把众人都灌得酩酊大醉才罢休。

杨基和黄洋终于走了,把人着实走后,郑鹏长长松了一口气。

一顿饭解决一个后顾之忧,算是为将士们谋了一个福利,杨基和黄洋虽说弄了自己一个措手不及,但也给了一个确切的承诺。

“郑鹏,你叹什么气,怎么,黄总管和杨御史没上后山抓你现行,松了一大口气,对吧。”兰朵突然开口道。

不得不说郑鹏的背境够硬的,挖私盐也就算了,身为戍边大将,建私宅藏娇,动静弄得这么大,竟然没人来惩罚治他。

兰朵知道杨基他们来了后,说封店抓人其实是一个借口,就想看看郑鹏怎么应付二人,最好是看到他狼狈求饶的一面,没想到黄洋和杨基由始至终,根本就不提后山的事,好像选择性看不到一样。

“算是吧。”郑鹏也懒得争辩。

“你的运气真不错,干了那么多不靠谱的事,这样也没人追究你的责任。”兰朵有些愤愤不平的说。

郑鹏眨眨眼,突然有些得意地说:“郡主,知道为什么干了那么多不靠谱的事,我还能逍遥自在吗?”

“简单,会拍皇帝的马屁,还找了一个好娘子,有博陵崔氏作你的大靠山。”

“错了!”

“错了?”兰朵不以为然地说:“错在哪里?”

郑鹏一脸正色地说:“皇上不是昏君,博陵崔氏也不是糊涂人,我能有今天,那是靠我能力得到,要军功有军功,要政绩有政绩,虽说人有时懒惰,但从不误事;做事有时不按常规,但总能如期完成,所以说,我靠的是自己的能力。”

话说得很狂,但兰朵闻言,回头想想,还真没不能反驳。

“嘴上说得这么厉害,还不是在窝里横。”兰朵突然冷笑道。

“郡主,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兰朵给郑鹏抛了个白眼,很坦率地说:“这话还不够明白吗,郑鹏你所谓的威风,都是在大唐境内,你说说看,军功都是在大唐境内立的,张孝嵩攻大食,连破百城,没你的份,对吧?”

“当时我是受伤了。”郑鹏解释道。

“班公错之战呢,你的部下死伤惨重,包括你最信任的心腹阿军也战死,当时你不是吼声震天说要报仇吗,你现在没受伤啊,怎么不找吐蕃人报仇,还不是你离不开大唐,不敢进入吐蕃,这不叫窝里横叫什么。”

兰朵来到西门四军,就是想跟郑鹏找吐蕃报仇,要知突骑施受到重创,凶手是葛罗禄族,吐蕃也是幕后主使,何况吐蕃还包庇葛逻禄一族,让突骑施想报仇也没门,没想到的是,郑鹏练兵很积极,可迟迟没动静。

时间过了这么久,兰朵都有些不耐烦了。

郑鹏不服气地说:“依郡主的意思,怎么样才算不窝里横?怎么才能证明自己是真好汉?”

“想证明?简单,打吐蕃啊,要是你能打倒吐蕃,最好是连吐蕃赞普的老窝逻些城也拿下,那才不是窝里横,那才叫大英雄,要是做不到,你就别开口说大话,小心大风闪了舌头。”

“拿下逻些城?”

“对啊,怎么,郑将军害怕了?”

这算激将?

郑鹏心里有些好笑,不过表面还是不服气地说:“看样子郡主认定我只能窝里横,不就是逻些城吗,本将军就打下给你看,不过,郡主敢跟着看吗?”

“有什么不敢”兰朵毫不犹豫地说:“你敢打,本郡主就敢看!”

709 语出惊人

不知不觉入了秋,小勃律位处高原,远处有终年不化的雪山,本来气温就偏低,入秋后的小勃律,气候更低,将士们都换上了厚厚的皮甲,寒冷的天气让大地变得越来越沉静,然而,西门四军的营地有些反常,变得越来越越热闹,不时有大批的车队进入。

这种现象引起吐蕃大将军坌达延的注意,下令手下查个仔细,看看有没有什么异动。

很快,羊同万户兼西进将军、也就是坌达延的儿子多仁向坌达延回禀:“阿爸,查过了,只是正常的粮草补给,没什么异动。”

“正常的粮草补给?”坌达延有些疑惑地说:“频率也太多了一些,三五天就一大批,驻守小勃律的西门四军不过区区八千人,用得上这么多粮草?”

多仁不以为然地说:“阿爸,这不奇怪,眼看就要入冬,那么多人马肯定要多储备一些粮草,要不大冬天他们怎么捱得过去,别看平日他们的补给频繁,其实都是替那个郑鹏运送私盐,这个郑鹏还真行,别人驻守他也驻守,别人熬白了头,他却富得流油。”

“此人精明能干,可惜不能为吐蕃所用。”坌达延有些遗憾地说。

“要不是他手里的好盐让我们也沾到好处,早就把那个黑市端了,看他怎么卖”多仁有些鄙视地说:“郑鹏是大唐皇帝很看重的一个人,突然跑到小勃律驻守,还从西域各军府挑选精兵,把我们吓得够呛,又是调兵又是遣将,都快把大勃律弄成兵营了,没想到郑鹏却偷偷挖起了私盐,难怪他肯来小勃律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十有**是他知道附近有盐矿,他就是特地来捞一笔横财的,阿爸,孩儿敢打赌,郑鹏挖空那座盐矿就得跑。”

郑鹏好像成了吐蕃的克星,每次出现都对吐蕃造成很大的伤害,以至吐蕃赞普都点名对郑鹏严加防范。

一说到盐矿,多仁的心思开始活跃起来,压低声音说:“阿爸,小勃律的那点人马不足为患,郑鹏的西门四军只有区区几千人,不如我们直接出兵,一口气把小勃律拿下,不仅可以把郑鹏捉到送给赞普,还能把盐矿拿到手中,有了盐矿,那就是有了金矿啊,要是有了金矿,我们这一族必大有作为。”

多仁跟般杰达成合作,占了黑市大半份额,通过私盐买卖赚得盘满钵满,做买卖得要成本,利润明显是郑鹏拿大头自己拿小头,要是自己把盐矿拿下,那自己吃大头,岂不是肥得流油。

坌达延闻言心中一动,内心挣扎了一会,终于还是摇摇头:“多仁,此事还是算了,一动不如一静。”

“阿爸,为什么,这不仅仅有一大笔军功,还有一块大肥肉呢。”

“大唐那么富饶,哪里不是肥肉,问题是能吃得下吗,吃得安吗,还抓郑鹏呢,上次班公错之役,多好的机会,为父亲自替你抗压,你手里也有几千人,多层包围,把郑鹏重重围住,最后怎样,几千人找到吐血还找不到,让他逃了,多仁,你这次真有把握抓住郑鹏?”

多仁张张嘴,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

郑鹏身边只有几十人,自己也没能抓到他,现在郑鹏身边有八千精锐,还是大唐精锐,要说打败他还有点信心,活捉还真要好好想想。

上次要不是阿爸向上面求情,又顺利拿到水泥的配方,这才逃过一劫。

看到儿子不说话,坌达延叹了一口气,拍拍他的肩膀说:“多仁,大唐和吐蕃,就像两头隔山相望的老虎,两虎相斗无论死伤,对双方都不好,说不定让别人捡了便宜,最好的作法就是达成默契互不攻击,各自找一个方面扩大自己的地盘,说实话,论实力是大唐占优,我们是占了地利的便利。”

深深吸了一口气,坌达延继续说:“吐蕃拿下小勃律不难,大唐要拿下大勃律也不费力,为什么让大小勃律还存在呢,原因很简单,就是双方都不想撕破脸皮,构造一个缓冲区。”

“明白了,阿爸,刚才孩儿只是随口说说,不会轻举妄动的。”多仁马上说。

坌达延满意地点点头,很快谨慎地说:“小勃律驻着一支大唐精兵,统兵的人还是郑鹏,这件事不能轻视,这样,你再从羊同多抽三千精骑部署在大勃律附近,以防不备之需,还有,密切留意郑鹏的动静,有什么风吹草动马上禀告为父。”

“孩子领命。”

就当坌达延和多仁都以为郑鹏和西门四军还留在小勃律驻守的时候,二人怎么也想不到,郑鹏神不知鬼不觉,出现在且末城外一处军营。

几千人的转移是一个大工程,郑鹏就采用化整为零的方式,在杨基的大力配合下,利用运输粮草的辎重营,运输的箱子里装的不是粮草,而是人,西门四军的士兵跟辎重营的士兵把衣裳一换,神不知鬼不觉就完成替换。

别说多仁,就是小勃律王都瞒在鼓里。

临时中军大营内,郑鹏端坐在案首后面,西门四军各部负责人纷纷上前禀报:

“报,西门前军全员到齐。”

“报,西门右军应到二千人,实到一千九百九十八人,有二人在转移途中因马匹受惊,坠马伤,现已从预备营递补二人;

”报,西门左军全员到刘。”

“报,伤病营全员到齐。”

“报,西门中军全员到齐”

“报,后山人员全部转移完毕。”

当最后一个报备完毕,郑鹏一脸正色地说:“很好,除了四位游击将军,其他人退下。”

很快,偌大的中军大营只剩郑胸、郭子仪、崔希逸、陆进和宋冲五个人。

“警戒今天是谁负责?”快要开会时,郑鹏突然开口问道。

“末部在”郭子仪恭恭敬敬地说:“将军放心,末将己派了人轮值,斥候也派了出去。”

郑鹏招呼众人坐下,正想开会,门外突然传来亲卫队正胡卫海的声音:“郡主请稍候,将军正在开会,交待没有他的命令,谁也不能进”

“不行,本郡主要见你们将军,一句解释也没有,就把我们带到这里,太过份了。”门外传来兰朵不满的声音。

胡卫海刚想说什么,营里传郑鹏浑厚有力的声音:“请郡主进来。”

“郡主,请。”得到郑鹏允许,胡卫海马上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兰朵有些不满地哼了一声,径直进去,看了看郭子仪等人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犹豫一下,还是大声地问道:“郑将军,小勃律待得好好的,怎么说走就走,来这里干什么也不说,你好歹给个解释啊。”

突然接到命令要全营转移,兰朵和雀奴也不例外,为什么走?去哪里一概不知,所有人要求跟着队伍走,路上问了几次目的地去哪里时,郑鹏也用保密来来推搪,停下来后发现到也且末城,兰朵终于忍不住发问。

兰朵还真有些生气,黄洋和杨基走后,郑鹏变得更忙、更神秘起来,经常对着地图发呆,不时拿笔在地图上圈着什么,还不时从西门四军抽人到后山,弄得动静挺大,但做什么一点也不清楚,有好几次兰朵想打探都被郑鹏拒绝。

突然转到且末城,兰朵终于忍不住,说什么也要问个清楚。

看到兰朵来了,郑鹏一点也不意外,连站都不站起来,随手指着一旁的座位说:“郡主来得正好,刚想派人去找,这下省了,先坐下,一会就全明白了。

看到郑鹏这个样子,兰朵心里有些不爽,犹豫一下还是坐下。

一看在场的人就知是西门四军的高层,看看郑鹏想说什么再说。

兰朵坐下后,郑鹏站起来,双手按着案首,语出惊人地说:“人来齐了,我也就不废话,现在正式宣布,西门四军现改成征西军,征西军的第一个目标,就是这里,吐蕃的逻些城。”

什么,西门四军变成征西军?

还要去攻打逻些城?

现在响起几声倒吸冷气的声音,各人的神色都精彩起来。

郭子仪和崔希逸早就知情,闻言相对淡定,终于听到这条迟来的消息,只是脸上多了一丝兴奋的神色。

宋冲、陆进还有兰朵,一个个好像傻了一样,一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郑将军”宋冲吃惊地说:“攻打逻些城?会不会草率了一点,逻些城可是吐蕃的都城,再说吐蕃对我们不友好,那可是诅咒之地啊。”

陆进也附和道:“将军,就是报仇,也可以找一座靠近大唐的城,攻打逻些场,孤军深入,兵家大忌啊。”

想当年,猛得不成话的候君集,率领让人闻风丧胆的黑甲精骑,也没攻打到逻些城。

兰朵也吃惊地说:“郑鹏,你没事吧,攻打逻些城,就凭你这几千号人?”

在小勃律时,自己曾对郑鹏激过将,这家伙不会一时脑抽,真想去攻打逻些城证明自己吧?

就是真的去攻打,也要做好万全准备,就靠几千号人,还想去攻打逻些城?

710 余生很贵,不能浪费

郑鹏看了看众人,一脸正色地说:“班公错之役,诸位都听说吧?”

“岂止听说,还亲身经历,毕生难忘。”郭子仪有些感叹地说。

将门之后,从小天赋异禀,一招神兵天降第一个攻上峰城,从而一夜成名,扬威西域,还勇夺武状元,郭子仪在班公错一役前,犹如开挂一样的存在,经班公错一役后,光环褪尽,还成了需要高价赎回的俘虏,印象能不深刻吗?

陆进苦笑着说:“某也毕生难忘。”

宋冲和崔希逸也参与这战,看到尸横遍野的惨状,纷纷感叹战斗太残酷,就是兰朵,也表示说听过。

继拨汗那一战后,大唐跟吐蕃发生的最大冲突就是班公错之战。

郑鹏突然问道:“败军之将,皇上同意我组建设西门四军,还从西域各兵府、部落挑选精锐之士,而西门四军的待遇你们也看到,除此之外,朝廷对我们挖盐卖盐不闻不问,你们知道为什么呢?”

宋冲小心翼翼地说:“因为皇上信任将军?”

“信任当然是有,但不足以区别对待。”

“因为你功大于过,还有高公公和博陵崔氏替你说好话。”兰朵也加入猜测的行列。

“非也”郑鹏也不吊众人胃口,径直揭晓道:“算了,都不用猜,我直说吧,是军令状,我给皇上立下五年拿下吐蕃的军令状,也就是这样,皇上给予我很大的权力,就是西域的监军御史和西域大总管也得全面配合,靠的就是这个军令状。”

“天啊,五年打下吐蕃?”兰朵眼睛都瞪大了,惊讶地说:“郑鹏,你是疯了,大唐跟吐蕃打了上百年,也没见占了什么便宜,五年,你夸口说五年就能完成,可能吗?”

陆进也一脸不可思议地说:“将军,属下知你把人拉到小勃律,就是克服你所说的高原反应,也就是吐蕃人说的那个诅咒,可,可我们只有区区八千人,对了,请问五年之期是从组军开始算还是从成军开始算?”

“组军开始算。”郑鹏一脸从容地说。

陆进扳手一算,很快一脸生无可恋地说:“将军,满打满算,距离期限还有半年,半年啊,拿下吐蕃,可能吗?”

什么啊,陆进想起一句话,皇帝不急太监急,自己都急得快要上房揭瓦了,郑鹏倒好,好像立下军令状的是别人,作为下属陆进都急得快要冒烟,当事者还是让人无语的不紧不慢。

“没办法”郑鹏双手一摊:“你们训练得太慢,拖慢了进程。”

宋冲一脸纠结地说:“郑将军,我等真的尽力了,现在只剩半年时间,怎么办”

郑鹏扭头对郭子仪说:“郭将军,我头有点晕,剩下的就有劳你了。”

杨基走后不久,郑鹏就把火药的秘密告诉给郭子仪和崔希逸,西门四军改为征西军,悄无声息从小勃律迂回且末城,就是为进攻吐蕃作准备。

据情布所知,吐蕃在大勃律和羊同屯了大量精兵,明显是防着自己,不适合快速行军,从且末城出发,翻过昆仑山脉就能进吐蕃的羌塘,经过羌塘就是孙波,然后就到达吐蕃的的都城逻些城。

大唐的经济是东重西轻,而吐蕃的经济是南重北轻,特别是北面,多是荒漠和泥潭,不适合居住,人口稀少,很多地方是无人居住状态,由北而下,所受到的阻力肯定最小。

郭子仪有些认命地说:“末将遵命。”

都习惯郑鹏这种甩手掌柜的作风了。

很快,陆进、宋冲还有兰朵跟随郭子仪出去,没一会,就听到召集将士集合的鼓声,不用说,一个人是看,一群人也是看,郭子仪干脆让所有人都看看。

快要开始行动,给将士们增加信心之余,也得让他们了解、学会使用这种武器。

营房内,崔希逸一脸心悦诚服地说:“三弟,二哥真服你,不声不吭玩票这么大的。”

前面崔希逸只知郑鹏要办一件大事,但是什么事并不清楚,最开始知道军令状的人一只手掌可以数得完:郑鹏自己,然后是李隆基、高力士,组军时杨基和黄洋也知道,崔希逸以为郑鹏要实施类似候君集式快速出击的斩首行动,又或骚扰吐蕃边境,算是对吐蕃恶意扰乱、怂恿葛逻禄的报复。

现在大唐和吐蕃看似相安无事,实则二者还处于战争状态,吐蕃使者几次奔赴长安,希望两者能签订和平协议,可李隆基根本就不接见。

吐蕃不仅扰边,带教唆葛逻禄叛国,这对大唐的声誉有很大的损害,李隆基更是视为奇耻大辱,郑鹏在西域的举动也就不难猜出,当崔希逸了解得越多,心中也就越佩服。

玩得太大了。

郑鹏双手一摊,有些无奈地说:“君子报仇,十年未晚,我不是君子,还是一个急性子,所以等不了十年,再说不玩大一点,皇上能给这么多权力吗?”

顿了一下,郑鹏感叹道:“人生这么美好,总不能大半辈子耗在这里,活中仇恨中,就是我等得,家眷怎么办?”

不知不觉在西域呆了五个年头,五年啊,绿姝和林薰儿人生最美好的年华,一边独守空窗一边担心地度过,新居进宅,自己没在场;妹妹出嫁,也没为她撑脸面;两个弟弟读完国子监出来谋事,也没有为他们出谋划策,更别说老家和族里的事。

吐蕃是自己的一块心痛,也是大唐的一块心痛,郑鹏现在想做的,就是快点解决这件事,然后回归家庭,回到自己最喜欢的温柔乡中。

崔希逸闻言点点头说:“听你这么一说,某也想念可棠了。”

终于抱得美人归,崔希逸恨不得天天跟自己的女神双宿双飞,只是皇命难违,再说自己还要肩负振兴清河崔氏的重负,除此之外,崔希逸也想通过自己的努力可以封妻荫子,这才跑到这里来。

郑鹏的妻子都是四品诰命夫人,而郭可棠嫁给自己还是白身呢。

“二哥”郑鹏拍拍他的肩膀说:“想早点见二嫂,就不要偷懒,你可是不良人出身,最精通怎么防范消息外泄和反细作,火药的事不能再隐瞒,就得你把守最后一关,我希望,营地里就是一只老鼠、一只鸟都不能随便进出。”

西门四军组军时是从各兵府挑选择而来,人数上万,就是再三筛查也怕有漏网之鱼,郑鹏知道里面有李隆基的眼线,但里面有没有吐蕃的细作,还真不好说,现在能做的,就是往好的方面想,往坏的方面打算。

有神兵利器,也要会用才能发挥作用,要不然只是摆设,郑鹏记得后世一个有趣的故事,英国和德国打仗,由于德国的谍报机关很厉害,英**部对一种新式机枪严加保密,保密到武器运到阵地没士兵会用,连烧火棍都比不上,最后只能扔在阵地上便宜了德国人。

“明白了,三弟,一切包在你二哥身上”崔希逸一脸自信地说:“别说一只老鼠一只鸟,就是苍蝇也别想飞出一只。”

郑鹏有点贫嘴地想说这里没有苍蝇,话说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气氛这么好,就不要搅和了。

就在这时候,只见“轰”的一声巨响,营地好像抖了一抖,然后听到外面一阵倒吸冷气的声音。

不用说,肯定是这种跨时代的神兵利器深深地震撼,郑鹏都可以想像到一双双不敢相信的眼睛和一张张合不拢的嘴,也不知像高力士那样被吓得瘫坐在地的情况有没有出现。

711 兵发吐蕃

且末城外的营地,郭子仪带领将士熟悉使用火药,忙得不可开交,而且末城的城主府内,一张方桌,两张绣墩,方桌上摆着几样精致的小菜,烫着一壶好酒,绣墩上坐着的,正是西域两大巨头:监督御史杨基和西域大总管黄洋。

黄洋深深地吸了一下散发在空中的酒香,面带微笑地说:“宫中珍藏的桂花酒,还在温烫时已经满室飘香,我们算是占了郑鹏的光了。”

小勃律之行,郑鹏没让二人失望,不仅给了想要的答案,还送了二人几坛好酒,这壶桂花酒就是郑鹏带在身边的宫中珍酿,真不愧是宫中珍藏,光是那股酒香就让人垂涎三尺。

杨基也是点点头说:“卤肉、凉得快、水泥,每一样都不凡,现在又弄出威力如此惊人的火药,难怪陛下对郑鹏宠信有加,说到底,我们也是沾了他的光,在这位置坐了这么久。”

郑鹏第二次来西域时,李隆基让人给杨基带了一句话:如果西域开战只剩下一个人活着,希望那个人就是郑鹏。

因为这句话,班公错有了一场前所未有恶战:唐军不计伤亡拼命地攻,吐蕃不要命地守,双方都都付出极大的伤亡,吐蕃大将军坌达延就是没抓到郑鹏的情况下,还是咬着牙撤回吐蕃。

伤亡太大了。

出现张孝嵩事件后,由于环境特殊,西域的专断之权不能收,但也不能任由一个人把持太久,郑鹏的计划需要西域的大力支持,还要百般保密,杨基和黄洋成了郑鹏的后勤部长,李隆基也一直没换人,让二人在吐蕃逍遥了很久。

在西域呼风唤雨,绝对比在长安当一个左右顾忌的闲官好多了。

黄洋拿过酒壶,给杨基倒了一杯,边倒边说:“听动静,郑鹏应是在营地教导他的部下怎么使用新式武器,可惜动作还是慢了,只有半年时间,要是郑鹏的行动再迅速一点,胜算也多上不少。”

“时间是少了一点,半年太紧了,先不说吐蕃幅员辽阔、环境恶劣,就是时间不允许啊,现在深秋,眼看就要入冬,一到冬天,到处雪花飞舞,冰雪封路,积雪期起码二三个月,本来时间就不多,再扣去冬天大雪封路的三个月,郑鹏满打满算也不足四个月,难,太难了。”杨基有些婉惜地说。

不待黄洋开口,杨基继续说:“好在,就是郑鹏不能如期拿下吐蕃,有了火药这个神兵利器,想必皇上也不会为难他,所以他才会这么般从容。”

黄洋突然有些迟疑地说:“郑鹏这个人喜欢吹牛,让人无语的是,他吹的牛大多实现了,在小勃律时看他一脸自信的样子,肯定有了后手,杨御史,你说郑鹏会不会选择在冬天赶路呢?”

“这个,不会吧,天气这么冷,雪地湿滑,太难了,不是某看不起郑鹏,要知这难度实在太大。”

“某可不敢认同杨御史的意见”黄洋有些动情地说:“刚被赶出元城郑氏时,郑鹏说他会混得很好,还要衣锦还乡,这件事在元城视为笑谈,因为那时候的他,就是一个挥金如土、不学无术纨绔弟子,谁能想到他有现在的成就,升官晋爵;突骑施的安禄可汗到长安面圣,赛马赢了皇上千里选一的好马,郑鹏站出来扬言用一堆木头就能赢安禄可汗的宝马,当时没一人看好,认为他是骗子,于是脚踏车横空出世,没有争议地赢了比赛。”

“还有,郑鹏要娶博陵崔氏的女子时,没一个好看,因为当时博陵崔氏和太原王氏已经达成共识,郑鹏当众发誓一定要做到,最后还不是让他如愿抱得美人归?江中架桥、巧破连城、绝地逃生,都创造了多少奇迹,再多创一次奇迹也不会奇怪。”

杨基拿起手中的酒杯,有滋有味地喝了一口,然后眯着眼说:“无论如何,我们已立于不败之地,小勃律练兵成功,证实吐蕃所谓的诅咒被破解,再说有了火药这个利器,气运已完全站在大唐这力,至于郑鹏怎么做,不必猜揣,他那么聪明,别人想到的,他肯定想到,就好好坐在这里,喝喝小酒,哄哄美人,随时配合好他即可。”

黄洋哈哈一笑,给杨基再次倒满酒:“这话有理,杨御史,某敬你一杯。”

“干了。”

且末城的城主府内歌舞升平,远在吐蕃孙波城的吐蕃千户乌伦呷玛,也笑着迎接初冬的第一场雪。

孙波城外的军营内,乌伦呷玛伸手接住几片从空中飘落的雪花,高兴地说:“今年入冬的第一场雪,比去年足足早了十五天呢。”

一旁的心腹亲信、百户长金登巴附和道:“一下雪,儿郎们就可以好好歇一下,养养膘了。”

乌伦呷玛号称孙波千户,还有一重身份是镇北将军,并不受孙波万户节制,而是直接听从赞普的指挥调度,原因是乌伦呷玛是赞普的亲信,是逻些城北面第一道防线。

逻些城是吐蕃赞普的居住地,也是吐蕃的都城,防御自然非常严密,除了守卫逻些城的各部兵马外,吐蕃赞普赤德祖赞还亲自统率四支亲卫部队,部署在逻些城的四个方向,四支亲卫部队的性质类惟李隆基手中的羽林军,四支亲卫部队都是心腹亲信统帅率,分封为镇北将军、镇东将军、镇南将军和镇西将军。

作为亲卫部队,赤德祖赞的要求很严格,规定士兵每天训练二工,一工就是二个时辰,只有每旬的最后一天,训半天,休息半天,不过冬天例外,由于太寒冷了,生士兵冰坏,也怕战马摔伤,由将军酌情训练即可。

乌伦呷玛点点头:“金登巴,这里交给你,本将还有一些家务事要处理,有什么重要的事,派人到请示即可。”

“明白了,将军。”

乌伦呷玛又交待了几句,然后带着亲卫打道回府。

等将军走后,金登巴有些妒忌地说:“将军上个月又娶了两个美女,还是罕见的孪生双胞姐妹花,什么家务事,就是回去享用,真是有艳福。”

一名队正打扮的人小心翼翼地说:“赞普严令不能擅自离队,将军就这样回去,要是真有什么事,怎么办?”

金登巴敲了一下他的头,没好气地说:“能有什么事,没看到下雪了吗,天这么冷,路那么滑,谁会闲着没事找事干,说到底,能跟我们吐蕃较量的,只有大食和大唐,可是没有,这里是神佑之地,他们根本进不来,说起来防御,也就是防那些不安份的各大部族,现在吐蕃蒸蒸日上,王族的势力如日中天,谁敢不服?”

队正是金登巴的表弟扎力彭措,左右看了一下,小声地说:“阿哥,话不能这样说,班公错一役,大将军还真是狠,都是各领地的士兵去送死,王族的将士在后面看戏、充当执行队,一仗打下来,各部各族损失惨重,可是王族没什么损失,分战利品拿去大头,论功行赏时也是他们受到的赏赐最厚,不满的人多了去。”

金登巴不以为然地说:“那又如何,他们敢闹吗?班公错一役,大将军拿到了水泥的配方,并献给赞普,现在王族所控制的要害、城池,全部用水泥加固一次,就像我们镇北军的营地,修筑了拒马坝、水泥围墙,固若金汤,谁还敢轻举妄动。”

“那是,那是”扎力彭措眨眨眼,一脸神秘地说:“将军回去享用他新纳的小妾,阿哥,不如找几个漂亮的女奴来唱歌跳舞,咱们也乐一乐,可好?”

“你这小子,鬼点子不少,行,去办吧。”金登巴当即同意。

天天训练,都无聊透顶,乌伦呷玛能回家享受,自己为什么不能放纵一下,现在下雪了,看样子下得还不小,大雪封路也没什么人,怕什么。

不仅是镇北军营,就是吐蕃的百姓,早早把牲口赶回羊圈年栏,喂些提前准备的干草,然后一家老小关上门烤火取暧,围着炉火唱唱歌,再用锋利的小刀割下一块块肥美的肉放在架子上烤,多美。

西域气候偏冷,一入冬,在寒冷北风的肆虐下,城里失去了平日活力和喧嚣,野外更是一片寂寞、冷清的世界,用“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来形容最合适不过。

然而,就是在这种寒冷的天气,且末城外征西军的营地没有闲着,校场上,一队队严阵以待的士兵正在等候出发的指令。

天很冷,但每个士兵由头到脚都穿得厚厚实实,头戴白色羊皮帽,身装特制的被袄,脚上穿的是郑鹏让人特制的牛皮鞋,手上戴着羊皮手套,身上还披着一件白色的披风,可以说一身都是白,要不是天冷呼声成烟,人多呈现“热气腾腾”的感觉,还真不容易发现。

感觉跟雪快融为一体了。

天气很冷,但是站在校场上征西右军将士却热血沸腾,原因很简单,征西右军被选作开路先锋,直扑吐蕃。

冬天冷,又如何,吐蕃诅咒,又如何,征西右军要做的,就是在吐蕃认为不可能的人在不可能的时间,做出惊天动地的事。

如果换作以前,在场的人肯定不乐意去,吐蕃是诅咒之地,冬天寒冷走,再说人数太少,这点人进吐蕃简直就是羊入虎口,可现在不同:吐蕃所谓的诅咒,被郑将军破了,指出那是环境不同造成的不适应,也就是高原反应,习惯就没事,至于区区几千人就敢直取吐蕃,那是因为征西军手里多了火药这种神兵利器。

有了火药,吐蕃人来多少就安排多少,怕什么,没看到前军、左军和中军的兄弟都妒忌吗,虽说有些危险,不过先锋可是“吃肉”的节奏,跟在后面,能不能喝上汤还要看别人脸色。

郑鹏在点将军上看了看下面排成一列列的征西右军,然后扭过头对崔希逸说:“二哥,这次让你做开路先锋,一定要注意安全,还有,尽可能把动静弄小一点。”

终于要攻打吐蕃,但是打仗不是过家家,也不是一窝蜂冲上去,郑鹏的计划是先派一支部队先去开路,掩护后面的军队,前后两军也可以前后照应。

这是“打黑枪”的活,最适合在不良人中担任过高官的崔希逸。

个性鲜明的将领,往往会把自己的个性“传”给手下,郑鹏看到崔希逸训练他的部下,讲求高效和单兵作战能力,量才而用,派崔希逸充当开路先锋。

崔希逸很爽快地点点头:“明白,放心,某会不动声色把吐蕃的哨塔拨掉,绝不会让他们有机会通风报信。”

从不良人转到西门四军,由西门四军又改成征四军,崔希逸一直兢兢业业、不敢有半分怠慢,为的就是跟郑鹏好好建立一番功业,到时不仅要封妻荫子,还要衣锦还乡、光耀门楣,四年多的付出与等候,今天终于翻开了新的一章。

也是辉煌的一章。

前面崔希逸嘴上没说,内心一直都是在打鼓,生怕自己最宝贵的几年青春年华就浪费在小勃律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自众亲眼目睹火药的威力后,崔希逸的心中就充满了阳光和希望。

五年,没白等!

“好,都是兄弟,客套的话就不多说,注意安全。”郑鹏不厌其烦地说:“二哥,出发时让将士每人带两块木板和一把干草,遇到雪滑的地方可以轮流铺着过。”

“那还用你说”崔希逸一脸自信地说:“说到底,西域可以你二哥发迹的地方,呆得也比你久,放心,不是找到了向导吗,再说郡主也把雀奴和灵鹰金将军借给我,相当于多了一双眼睛,没事的。”

大唐建国初期就跟吐蕃冲突起来,建国至今,大大小小的战役不计其数,虽说大唐的军队很少踏上吐蕃的土地,但相关的情报、地图一天也不停止收集,崔希逸又是在这里担任过不良将,一点也不后心,再说还从吐蕃卖到大唐的俘虏里找到仇恨吐蕃又熟悉地形的人充当向导,情报、物资、向导都准备得极为充分,崔希逸非常有信心。

712 脏活

“咯咯咯”

雀奴把两个尾指放在嘴里一吹,站在他肩上的金将军双翅一展,扑腾几下,留下一串金雕特有的叫声,很快消失在半空中,金将军飞到半空侦察去了。

崔希逸骑马停在军营的营门边,大声喝道:“斥候营,出发。”

一队精锐向崔希逸行了一个礼,然后一个个骑上马,向预定的目标飞奔。

斥候营出发后,崔希逸转过头,对一旁的郑鹏等人行了一个军礼,二话不说,大手一挥,带着征西右军鱼贯而出,向着吐蕃的方向进发,很快就消失在扬扬的雪末中。

没有誓师,没有鼓乐送行,甚至连饯行酒都没有一碗,但是,所有人都能从将士眼里感受他们内心的激动和决心。

不想建功立业的兵,不是好兵。

郭子仪突然感叹地说:“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若是真能完成吐蕃,堪比当年霍去病封狼居胥的壮举,即使马甲裹尸某也无悔无怨。”

在小勃律上足足训练了四年多,人都晒黑了,不知遇到多少困难,这些郭子仪都忍了下来,为的就是今天。

终于等到兵发吐蕃的时刻,郭子仪内心莫名激动:一雪前耻的机会来了。

郑鹏拍拍他的肩膀说:“吐蕃要拿下,人也要活着回来,晦气的话不要说。”

顿了一下,郑鹏一脸正色地说:“这是命令。”

郭子仪犹豫一下,很快有些感激地说:“好!”

这时兰朵走过来,有些复杂地说:“郑鹏,没想到你还真的动手了,本郡主也不得不说一声佩服。”

猜测是一回事,计划是一回事,而行动又是另一回事,兰朵猜测郑鹏只是袭边境,直至郑鹏公开火药的秘密、兵发吐蕃,这才相信郑鹏没有说谎。

“我也佩服郡主勇气,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知道郑鹏要进攻吐蕃时,兰朵不仅没有退缩,拒绝郑鹏借用雀奴和金将军的建议,反而表示要坚决随行,扬言不答应就不借金将军,一个女子有这样的勇气,值得佩服。

“说得这么好听,要是本郡主不随行,肯定要被你们的人软禁,本郡主才不要被人看囚犯一样被人监看着。”

郑鹏闻言只是呵呵一笑,没有回答,事实上,要是兰朵不随行,自己肯定要把她交给杨基他们软禁一段时间,以免泄漏自己的行踪。

兰朵忽然有些可惜地说:“郑鹏,你还真是仗义,放着那么大的功劳和名望不要。”

“功劳?名望?郡主的意思是?”

“要是第一个杀入吐蕃,那是多大的功劳和名望,你却交给了崔将军。”兰朵打量了一下郑鹏,眼里满是婉惜。

郑鹏看着崔希逸消失的方向,半响才说:“一将名成万骨枯,有收获就得有付出,二哥这次去,是去干脏活的。”

脏活?

兰朵看着吐蕃的方向,眼里似是有了明悟。

郑鹏也不管他的反应,转过对身边地人说:“检查所要携带的物资,三更起床,五更做饭,吃完早饭就拨营。”

前军和后军不能相距太远,相隔一天最好。

“是,将军。”众人连忙领命。

桑猜是吐蕃一名普通的牧民,但他是一名胆子很大的牧民。

说胆大有二个原因,别的牧民一到冬天,就会扎堆到城镇附近过冬,而桑猜喜欢在昆仑山脉下、靠近大唐的边境找个背风的地方住下,一来不受管束,二来一解冻就能抢占好的草地;还有一个原因是桑猜喜欢去打草谷,每年都会组队偷偷越过昆仑山脉到大唐境内烧杀抢掠,桑猜最喜欢就是抢大唐年轻的女子,在他看来,大唐的女子漂亮、听话,不易逃跑也好控制。

这晚睡到半夜,桑猜被马匹的嘶叫声吵醒,睡眼惺松地走到马房一看,当场暴怒:马房的料槽内空空的,该死的阿依没给马喂夜草。

都说人无横财不富,马无夜草不肥,为了马匹能卖个好价钱,也为了让马匹在冬天能多长一点膘,每天夜里都要给马匹多喂一次草料,大半夜起床,还是这么寒冷的天起床绝对是一件苦差,桑猜把这项苦差让从大唐抢回的女奴阿依干,看到阿依没有喂马,当场抄起一条马鞭怒气冲冲走向马房旁边的料房。

“该死的贱奴,竟然睡懒觉,老子不抽死你”桑猜一边吼一边用脚用力一踹,准备教训睡在草料房的阿依。

门踹开了,皮鞭都举高了,可桑猜吓了一跳:草料房内,一个衣衫烂滥、骨瘦如柴、浑身都是伤痕、脚上拖着铁锁链的女子倒在地上,脸色苍白,一动也不动,就是踹门那么大声,也没一点反应。

桑猜用脚踹了二下,又探了一下鼻息,很快一脸晦气地说:“该死,刚入冬就死,过完冬才死啊,好不容易抢回三个女奴,有二个人不满一个月就死掉,剩下这个又死了,不管了,开春约上兄弟再干一票,再抢几个回来。”

说话间,桑猜一脚踩在的阿秋脑袋上,一边辗压一边冷笑地说:“看来你让老子快活了那么久的份上,让你再在这里再躺一晚,天亮了再把你扔出去,对了,废物利用,弄一个陷阱,说不定能弄几张上好的狼皮,哈哈”

从大唐抢回的人,男的送去奴市当奴隶卖掉,女的留下,白天做苦力,晚上供桑猜发泄兽欲,那个阿依刚抢回时还有几分姿色,折磨了几个月后就变得人不似人鬼不似鬼,桑猜都提不起兴致。

肆无忌惮地笑到一半,桑猜的笑声歇然而止,因为他感到胸口好像痛了一下,低头一看,只见心口出现一支利箭,利箭穿体而过,被血染血的箭尖正在往地下滴血。

谁偷袭自己,桑猜有些艰难地转过头,只见看到一个全身雪白的大唐男子正在放下手中的弓,大唐人?这里怎么出现大唐人的?

桑猜一脸不甘地倒下去,在意识涣散的最后一刻,有二个问题想不明白:这什么有大唐人出现在这里,还有,那个还算英俊的大唐人,杀人时脸色为什么那么平静?

“崔将军,好箭法。”一名手下走过来,由衷地发出感叹。

这支箭由背门射入,从心脏处穿出,准度、力度无可挑剔。

崔希逸面色自若地说:“某射杀蓄生时,手从来不抖。”

作为先锋军,崔希逸的任务是逢山开路,逢水桥架,为了不走漏风声,还要清理沿途的哨所、军营、民居,桑猜过冬的地方,早在地图上标着,除了桑猜上了大唐细作必杀名单,还是一个就地的粮草补给点。

八千人马,每天要消耗的粮草很大,路途遥远,补给很难,最好的方法是就近补给,大唐的细作在三年前就有计划在指定地点储存大量的粮食,还注明哪里可以补给粮草的地方。

说话间,二人走进草料房,手下一脚把桑猜踢到一边,查看了一下地下死去女子的尸体,最后有些愤怒地说:“来晚了,看样子没死多久。”

崔希逸摇摇头说:“被吐蕃抢走的人,不是疯掉就是全身都是伤病,都折磨成这个样子,死了反而是一种解决,梁力,把她脚上的锁链除了,再挖个坑埋了,让她入土为安吧。”

“是,将军。”梁力看看折磨得不成样子的同胞,忍不住对着旁边桑猜的尸体又狠狠的踹了几脚发泄。

崔将军只说埋了那名可怜的女子,没说要埋这个蕃狗,一会扔到山沟喂狼算了。

此时崔希逸继续吩咐:“梁力,你带二个人处理这里,把粮草交给将军后,快速归队。”

“遵令。”

崔希逸左右打量了一下,很快下令:“继续前进,前面有一个叫乌罗的小部落,我们就在乌罗用早饭。”

713 向左走,向右走

初冬来临,北风呼啸,位于高原的吐蕃,寒冷好像比大唐来得更早一些。

荒无人烟的郊野,一队绵延了十多里的人马冒着风雪,正在默默地前进,士兵脚上的鞋,用麻绳绑了好几道,这样不容易摔倒,马匹的四蹄上也套了一个特制的小麻袋防滑,除了马匹,队伍中还有不少用作运送物资的牦牛和骡子,这些牲口除了可以运送物资,缺粮的时候也可以杀了吃肉,可以说是行走的粮食。

路不好走,有的地方崎岖,有的地方泥泞,有的地方陡峭,有的地方马匹根本爬不上去,不过只要动脑筋,办法总比困难多:每人身上背一小捆干草和几块木板,泥泞的地方把干草和木板铺上前进;陡峭的地方就相互合作,人多力量大,前拉后抬扛过去;遇上一些马匹不能爬上去的地方,找几根木头做一个简易杠杆,硬生生把马吊上去

一行人翻山越岭,不断地向吐蕃方向进发,郑鹏一行从且末城出发,花了三天时间到达吐蕃的边境,用五天时间翻过喀拉米兰山,出发的第十天才算正式进入吐蕃境内。

冬天在郊外行军,为了早日深入吐蕃腹地,给吐蕃致命一击,在郑鹏的严令下,征西军只做三件事:吃饭、睡觉、赶路,可以说把吃饭和睡觉以外的时间都用来赶路,劳累度可想而知,普通百姓肯定吃不消,好在征西军都是训练有素的精锐之士,咬咬牙还能坚持。

让郑鹏意外的是,看起来娇生惯养的兰朵,不声不吭地跟着,一步也不掉队。

雀奴眷养的几只猎鹰,它们不能像金将军那样晋升为灵鹰,但是用作送信没一点问题,这么冷的天也有鹰能无视风寒在风雪中展翅高飞,虽说没有后世无线电话那般方便,但先锋军和大部队之间的联系非常密切,郑鹏也随时能给崔希逸发出新指令。

又是一个傍晚,郑鹏带兰朵到一间用石头垒起、看起来还算不错的房子前:“郡主,这个房子归你,里面的被铺我让人换了新的,一会有人送上热水和浴桶,可以沐浴一下,好好休息,明天一早还要赶路。”

“可以泡澡?”兰朵眼前一亮,马上兴奋地说:“太好了,几天没洗澡,浑身不自在,还是郑鹏你有办法,对了,这地叫什么?看样子是一个小部落,怎么不见人的,人呢?”

每天都是赶路、赶路,绝大部分是在野外,为了节药时间,有个避风的山洞算是奢侈,大多找个背风地方,搭一个简易帐篷,把随身携带的披风铺在地上,披上一张羊皮被就睡下,哪有什么时间洗澡,这对喜欢干净的兰朵来说简直就是折磨,起码有五天没洗澡的兰朵都有些嫌弃自己,听到能泡个热水澡,简直就是喜出望外。

郑鹏一脸平静地说:“这里叫乌罗山,有一个叫乌罗的小部落住在这里,我们毫无阻拦到达这里,在这里休息、补充粮草,都是我二哥崔希逸的功劳,那天不是跟你说了吗,他不是跑在前面抢军功、出风头,他是干脏活。”

兰朵脸上出然恍然大悟的表情,点点头说:“看到喀拉米兰山口吐蕃那个哨所被踏平,就猜到是崔将军的手段,本郡主也看到了,这一路走来,看似走得有些曲折,实则走的都是最安全、最好走的捷径,有的地方看似没有路,可你们左穿右转,硬是走出一条新路,那么久也没遇见一次吐蕃的巡逻队,这个崔将军,果真了得。”

不用问,这个叫乌罗的小部群肯定是被崔希逸征服,那些乌罗部落的人,不是被杀掉就是抓来做开路的苦力,这么简单的问题自己还问,真是糊涂。

跟着郑鹏一起,最初几天兰朵一直高度紧张,生怕吐蕃人突然杀出来,可出发这么久,一点险情也没遇上,进吐蕃境内就像进自家后园那样自在,兰朵都有些佩服崔希逸。

干得太漂亮了。

郑鹏摇摇头说:“郡主,你这话错了。”

“错了,哪里错了?”兰朵有些不解地问道。

“这次能顺利进军,不可否认崔将军功劳不小,但是真论起功劳,崔将军的功劳只能算是一份小功劳。”

“郑鹏,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崔将军可是你的结拜二哥,你不是想说是功劳大半归你,要抢你二哥的功劳吧?”

说话的时候,兰朵的目光有些鄙视,好像对郑鹏要抢功劳的行径很不满,虽说打仗的大部分功劳要算在主将头上。

原因很简单,要是战事失利,也是主将背黑锅。

郑鹏摆摆手说:“功劳我是有,不过并不是什么大功,我说崔将军只能算一个小功劳,那是在他出发之前,大唐历年来安插在吐蕃的细作、眼线为这一条进军路线付出了很多努力,特别是西门四军组建初期,眼线和细作不知在这条线上探索了多少次,这条行军路线上的哨所、兵力部署、各个小道、边境巡逻的规律、沿途百姓的居住点等等,包括哪条小路能走马,哪里可以补给粮草等情报,早就标在地图上,看似无路,实则不知探堪了多少次,还能出问题吗。”

兰朵这时才恍然大悟,一脸佩服地说:“太厉害了,没想到你们的准备功夫做得这么好,真是让人叹为观止。”

突骑施要是有郑鹏一半用心,也不会惨遭遇别人暗算。

郑鹏看看兰朵,犹豫一下,还是开口道:“郡主,住在这里,你害怕吗?”

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一路上,为了不暴露行踪,大的部落绕开,一些小部落就没那么运气,也不管他们以前有没有作过恶、有没有对大唐百姓犯下罪过,为了保密起见,只能把他们清理。

猎鹰带回的消息,崔希逸把乌罗部落的青壮全部拉去开路、做苦力,老弱都强行清理掉,原因很简单,作为先锋军的崔希逸,手里只有区区二千人,实在分不出多余的兵力看管俘虏,大部队人是多几倍,可要押送大量物资,没有多余人手看管,也没有多余的粮食供养他们。

那些死在征西右军屠刀的吐蕃人,只能算他们倒霉。

这些吐蕃人可怜,那些死在吐蕃打草谷、被吐蕃掳掠回去折磨而死的大唐百姓,更可惜。

死在桑猜暴虐下的那名大唐女子,充当先锋的征西右军看到后,不少铁骨铮铮的男子汉也忍不住暗暗落泪,崔希逸看到效果这么明显,最后改变主意,让人先不要埋葬,让后面的兄弟也看看吐蕃人暴虐的一面,当郑鹏等人看到那个伤痕累累、瘦得皮包骨、死得惨不忍睹的大唐女子,一个个都气疯了,发誓要吐蕃人付出惨痛的教训。

一向有些心软的郑鹏,内心也是极度震惊,然后内心那把怒火越烧越旺,现在说起清理乌罗部落的人,也说得云淡风轻。

吐蕃跟大唐的关系时好时坏,敌对这么多年,关系好时小股人跑到大唐境内烧杀,关系不好时大部人马到大唐境内抢掠,都不知积累了多少血债,现在是不死不休的死敌,只有杀错,没有冤死。

也就前天清理的房子,空气中隐隐闻到一丝血腥味,兰朵是一个女孩子,就是怕也能理解。

兰朵瞄了郑鹏一眼,很快开口说道:“本郡主要是说怕,郑鹏军是不是说自己仗义,进来陪本郡主睡一觉?”

“嘻嘻”

“哈哈,郡主是好胆色。”

话音一落,一旁的亲卫就有人忍不住发出笑声,还有人小声议论,要知这话实在太雷人。

郑鹏也有些无言,这个兰朵,好歹也是一个郡主,在众目睽睽之下,什么话都敢说,就不能注意一下影响吗,你不怕风言,我还怕闲语呢。

“郡说真会开玩笑”郑鹏苦笑地说:“我的意思是,要是郡主害怕住这里,可以给你安排一顶军帐。”

“怕?”兰朵面不改色地说:“本郡主五岁就敢给阿爸用头盖骨做的酒器倒酒,八岁就射杀了一只小狼崽,十二岁就跟阿爸上了战场,把敌人的首级拴在马鞍上,这有什么好怕的,小看人。”

兰朵说完,把头抬得高高的,大踏步走了进去,还“砰”的一声,关上那扇简陋的房门。

郑鹏转过身,看着那群亲卫,不是吃吃地偷笑,就是很不自然地板着脸,明显是强行憋着笑。

好像看到自己吃憋,他们就高兴。

“行啊,看你们的精神头不错,今晚值勤的任务就交给你们了。”郑鹏皮笑肉不笑地说。

一群亲卫瞬间滞住了。

郑鹏可以乌罗山美美睡上一觉补充体力,此时率着先头部队到达羌塘的崔希逸,正在一个山灯内,就着一盏油灯正在研究地图。

喀拉米兰山到羌塘这一个区域,只有个别牧民和小部落,差不多可以说一个空白区域,大唐的军队不能踏上吐蕃的土地,但是大唐通过派遣、收买的细作和眼线,早在这里经营了几十年,大量准确的情报、精锐能干的斥候再加上雀奴训练出来的灵鹰金将军,崔希逸的推进非常顺利,见人杀人,见哨所摧毁哨所,有如摧腐拉朽般到达羌塘。

到了羌塘,崔希逸遇上了一个难题:向那个方向进发。

向逻些城进发的路有二条,从情报来看,两条路的路程和路况都差不多,有区别的是要遇到的敌人:从左边的路走,很大机会遇到投靠吐蕃的葛逻禄族部;向右边的路走,很大机会遇到吐蕃的精锐,由孙波千户乌伦呷玛统率的镇北军。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葛逻禄一族在大唐的追杀下,死了一批,散了一批,据说因为气候不适应又减了一批,但它的实力不容小视,崔希逸也知葛逻禄新任族长库罗也是一个狠角色,至于镇北军,它在吐蕃的位置相当于大唐的羽林军,无论人员的素质还是装备,都比普通吐蕃军队好很多。

看了一会,崔希逸放在手中的油灯,开口说:“诸位。”

话间刚落,刚刚还坐在地上的几名队正马上站得笔直,齐声说道:“将军。”

崔希逸示意众人坐下,然后径直问道:“郑将军要求我们,要低调,能不惹事就不惹事,在对方没有察觉之前尽可能深入吐蕃的心脏地带,但这次低调不了,我们面前有二个敌人,一个是葛逻禄一族,一个是吐蕃孙波千户率领的镇北军,这二个敌人我们一定要面对一个,原因很简单,要是绕路的话,太远,不划算,再说绕路也要经过很多吐蕃军队的防区,诸位都说一下,我们去打葛逻禄,还是去灭镇北兵。”

想得脑子都乱了,崔希逸直接把几名心腹部下叫来议论,一人计短二人计长,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看看有没有好的办法。

当然,这么重要的事,肯定要请示郑鹏,但在请示郑鹏前,也得有自己的见解和建议。

站在左边的队正吴强抢先说:“将军,柿子捡软的捏,属下提议向左,葛逻禄一族背叛大唐后,早就不复昔日的辉煌,成了丧家之犬,听说在吐蕃也不受待见,别说什么封赏,连请求补充一些武器也不肯,还有人暗中抓葛逻禄的人作奴隶,正好趁它病、要它命,还能清理门户。”

“吴队正,你的话某不敢认同”站在右边一名姓梁的队正反驳道:“葛罗禄一族是衰败了,可是它的底子还在,情报说葛逻禄一族控弦之士还有五万之众,不是征西右军二千人怕他,我们手里有火药,还有手榴弹,葛逻禄的人敢来,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问题他们人多,很难一下子全杀完,让他们把我们到来的消息散发出去,让吐蕃提前有防范就不好,而镇北军不同,只有区区三千之众,只要安排妥当,有机会把他们一口吃了。”

“某赞同吴队正的提议,越往南走,人越来越多,哨所、巡逻队也会越来越多,上万人的行动怎么也掩饰不了,就先拿叛逆的脑袋祭天,再直插逻些城。”

“某认为梁队正的提议好,只要多一天不被发现,我们就能打吐蕃多一分措手不及,不是说镇北军是吐蕃的精锐吗,老子打的就是精锐。”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一时间山洞热闹了起来。

714 第一块硬骨头

就当众人争个不停时,外面突然走来一名亲卫,把一封密信交到崔希逸手中。

崔希逸一看,就知是从吐蕃里传回来的密报,检查火漆无误后马上打开,看完忍不住高兴地说:“不用争了,走右边。”

吴强有些意外地说:“将军,事情是不是有什么变故?”

刚刚还要讨论,收到密信后马上拍板,很明显密信的内容让他拿定了主意。

看到部下都看着自己,崔希逸也不隐瞒,扬了扬手中的密信:“刚收到情报,孙波千户兼镇北将军乌伦呷玛擅自离岗,正在孙波城的家中陪着美妾,上梁不正下梁歪,镇北军纪律松散,疏于防范,正好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好像感到自己的态度不够坚决,崔希逸一下子握紧拳头:“把它一口吃了,拿下这份军功。”

队正梁鸣看了看地图,有些兴奋地说:“镇北军营地距孙波城足足有四十多里地,中间还隔着一座山,我们不声不响把镇北军吃掉,孙波城的人也察觉不到动静,这大冬天的,大雪封路,肯定不会那么快发现,只要安排妥当,等他们发现,大部队早就越过孙波了。”

吴强也表示同意:“葛逻禄的实力还很大,最重要是很难一口吃下,纠缠下去不利,某也赞同取道镇北军。”

一名江姓的参军一脸睿智地说:“将军,只要我们稍稍做一点假象,就能给葛逻禄一族人扣一盆屎,让他们跳到黄河也流不清,最好就是狗咬狗一嘴毛。”

“妙啊”梁鸣一拍大腿,兴奋地说:“情报不是说,乌伦呷玛以乱闯军事禁区的名义抓了很多葛逻禄族的人卖作奴隶,葛逻禄一族的人跟他发生多次冲突,双方积怨很深,稍稍有火花就能起火,让他们狗咬狗,我们坐山观虎斗。”

崔希逸一锤定音:“现在我们好好想一下怎么做,做个计划用猎鹰向郑将军请示。”

人多好办事,众人发言很踊跃,崔希逸是不良人出身,本来就擅长做这类事,不到一个时辰做作了一个周详的计划,写好计划马上找雀奴飞鹰传书。

仅仅过了半天时间,一只猎鹰咯咯叫着落在雀奴的肩上,鹰脚上绑着的小竹筒装有郑鹏的最新指令。

最新指令只有一个字:准!

等到郑鹏的批准,崔希逸马上下令:“诸位。”

“请将军下令。”几名下属马上全部立正,等候崔希逸下令。

“吴强,你带一队人切断镇北军和外面的所有联系,酉时后,镇北军营的一个人、一句话也不能传出去。”

“属下领命。”

“梁鸣”

“属下在”

“你带黑衣队,亥时三刻开始行动,把镇北军的哨兵、巡逻队全部干掉,不要惊动他们,本将要给他们送一个大惊喜。”

“遵命。”

“朱三”

“属下在”

“黑衣队解决哨兵后,你带投弹组迅速占领各高点,号角一响,所有马上把手里的手榴弹全扔出去,对了,让爆破组有各关键点多埋一些火药,必要时给他们声响亮的。”

“遵命。”

“程世武,你的人在营外准备好鹿角和陷阱,防止有人冲出去。”

郑鹏的一个准字,启动了先锋军这台战争机器,命令一条条发出去,众人各司其职,一场针对吐蕃镇北军的作战已轰轰烈烈地准备中,一触即发。

就在崔希逸准备吃下镇北军时,李隆基长安城北禁苑中龙首原最高处,居高临下眺望着规模宏伟的长安城,接着又把目光遥望着西面。

高力士撑着一把油伞走过来,替李隆基遮住飘飘扬扬的雪

本来在勤政务本楼批改奏折,李隆基突然下令备马要到龙首原,把高力士也弄了一个措手不及。

李隆基没有回应,忽然感叹道:“都说瑞雪兆丰年,天太冷,也不见全是好事。”

“大家,你是担心郑鹏了吧。”高力士跟在李隆基身边几十年,早就猜透了他的心思。

奏折不想改,内教坊新排新的曲目不想看,新宠的妃子托人邀请也不答应,反而跑到龙首原遥望着西方,一看就知是关心征西军的战事。

李隆基上位多年,要什么有什么,可以说享尽人间的富贵繁荣,现在能让李隆基动心的,就是怎样留下身后名,要是把吐蕃并入大唐的版图,完成前人没完成的功业,绝对能名垂千古。

“力士,郑鹏他们进入吐蕃了吧。”

“估计脚程,要是没有意外,快到孙波一带。”

李隆基有些期待地说:“也不知交上手没有,就是交手,想必会获胜吧。”

“那是肯定的”高力士肯定地说:“征西军是精锐中的精锐,哪是吐蕃那些土包子可以比的,再说郑鹏还有火药这个大杀器,肯定能杀吐蕃一个人仰马翻。”

“可惜人太少了”李隆基有些不理解地说:“朕已经放手让他折腾,要人给人,要物给物,他就挑了八千人,就是再多十倍又如何,格局还是小。”

换作其他人,放手让他干,肯定是能揽多大权就揽多大权,郑鹏倒好,只挑了八千人就算完事,据杨基和不良人的说法,除了练兵,其余的事一点也不碰,对西域的事务也从不干涉。

乖宝宝也没这么乖。

高力士小心翼翼地应道:“大家,老奴到小勃律时,也问他为什么不扩大规模,他说人多容易引起吐蕃的怀疑,开销也大,八千人足矣,其实依老奴看,他应是有其它的顾忌。”

“其它的顾忌?什么意思?”看到高力士欲言又止的样子,李隆基挥挥手,让侍卫退到一边,开口道:“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在小勃律,郑鹏求我一件事,说他自己没有野心,更没有叛逆之心,就怕有人背后进馋言,请老奴有需要时向大家进言,免得被人背后中伤或中了吐蕃的反间计。”

高力士喜欢未雨绸缪,郑鹏拜托的事他一直放在心上,现在有这么好的机会,正好提出来。

一个精明的人,只会在最适合的时机做合适的事,显得自然不造作。

李隆基闻言哈哈一笑,摆摆手说:“别的人不好说,要是郑鹏,朕反而希望他有野心,有野心方能容易为朕所用,若不然老是想着在家养尊处优。”

有野心才有动力,郑鹏平日的所作所为简直就是不知进取,李隆基都有点害怕他突然就学古人挂印云游四方,想让他效力都难。

这个郑鹏,真像一个宝库,挤一挤就给你一个惊喜,李隆基真怕有天找不到他。

要不是郑鹏说要拿下吐蕃,把吐蕃归入大唐的版图上,李隆基还真舍不得放郑鹏在西域。

也难怪郑鹏有些不安心,在西域已经很低调了,可还是很多人盯着他不放,有人弹劾他组建西门四军动作太大,扰乱西域秩序;有人弹劾他练军开销过大,有中饱私囊的嫌疑;还有很多大臣举报郑鹏挖私盐等等,可能消息传到西域,以至郑鹏也担心,李隆基心里暗暗想道:有机会,得好好安抚一下郑鹏才行。

高力士眼中露出一丝平羡慕的神色:李隆基少年时遭到太多不公平的对待,也试过从叛亲离的滋味,但他不容易相信人,像姚崇、宋璟这些贤臣,表面是处事不当被拉下宰相之位,说到底是李隆基对他们并不是彻底的相信,从而用帝王心术保持一种平衡。

想归想,高力士还是笑着附和:“大家这话简直一言中矢,郑鹏这小子就是没多大进取心,要不然成就更高,希望这次他能争点气,一雪前耻,为大家开疆拓土,也可以为他战死的那些兄弟报仇雪恨。”

715 夜袭镇北大营

“耻?”李隆基楞了一下,很快摇摇头说:“班公错一役的失利,错不在郑鹏,主要是吐蕃太会演戏,营造出是败走连城余孽作恶,郑鹏一开始得到的就是错误的情报,不能把责任归咎于他。≧菠≮萝≮小≧说”

顿了一下,李隆基语出惊人地说:“依朕看,一个班公错之役,激活一个斗意昂扬的郑鹏,值得!”

要是没有急切报仇,郑鹏也不会主动请缨练兵,先渗透吐蕃诅咒的谜团,接着又开出威力惊人火药,这些都是郑鹏急切报仇弄出来的结果。

对李隆基来说,只要能拿出下吐蕃,完成多位前任都没有完成的丰功伟绩,就是牺牲再多一些,也能接受。

“大家说得对,就怕吐蕃贼子太狡猾,为了混淆视线,连自己人都不放过。”高力士及时附和。

李隆基轻轻拂衣袖上的雪末,开口问道:“征西军已踏上征途,杨基那边准备得如何?”

“回大家的话,郑鹏一出发,杨基第二天就赶赴小勃律,八千精锐也在原西门四军的大营等候,突骑施和西域诸部的兵马也集结完毕,郑鹏要求组建仇恨吐蕃的吐蕃奴隶军团也在且末城集训,只要郑鹏一发信号,他们马上依计划行事。”

“很好”李隆基一拂衣袖,一边往回走一边吩咐:“传令下去,有什么进展,八百里加急。”

“遵旨!”

吐蕃的冬天比大唐来得更早一些,可吐蕃的夜,比大唐却来得更晚一些,长安城的更夫已敲响四更的鼓,而吐蕃还没到亥时,原因很简单,按地理来说,吐蕃属于东六区,长安属于东八区,两地相差约一个时辰。

梁鸣并不清楚东八区和东六区,更不知道什么叫时差,此刻他正夜观天象,等待着行动的一刻。

先锋军进入大唐后,在强大情报和灵鹰金将军的帮助下,没遇到什么阻力,可以说顺风顺水,现在攻打的镇北军,可以说是先锋军入吐蕃遇到的第一块硬骨头。

一场这么重要的角色,梁鸣承担除去敌人哨兵的重要角色,这对梁鸣来说,既是一种信任,也是一种挑战。

上一次这么多人攻打吐蕃,还是开元初候君集率领黑甲精骑的时候,算起兵力,崔希逸手里的二千征西右军比当年候君集率领入吐蕃黑甲精骑还要多,不同的是,候君集意在恫吓吐蕃,而征西军是带着征服的目标。

想到自己的每一步都是在创造历史,梁鸣的呼吸忍不住粗重了很多。

“华老头,什么时辰了。”梁鸣忍不住又问道。

华老头并不老,只有二十二岁,入伍前读过一年私塾,字没认识多少,但说话像教他的先生一样喜欢说教,唠唠叨叨像个老头,大伙就戏称他是华老头。

虽说字认得不多,但华老头有一项观天象的绝技,日观太阳夜观星,看天上日月星辰的位置就能知大约是什么时辰,误差也就一刻钟左右,这个没有钟表的古代已经很了不起。

华老头闻言抬起头,有飘飘扬扬的雪末中有些艰难地确认空中认识星星的位置,只见他举起大拇指放在眉心的位置比划了一会,很快小声地应道:“队正,估计还有二刻钟就到亥时。”

梁呜一听,小声叮嘱道:“兄弟们,再眯一会,养好精神好干活,一个个都给我小心点,咳,给老子捂着,屁,给老子忍着,哪个暴露出行踪,别怪老子不讲情面。”

很多将领喜欢临阵指挥,可崔希逸例外,他喜欢事前把每个人要做的工作在行动前安排得很详细,行动时多是选择站在一边,让手下自由发挥,执行时发生意外也让手下自己处理,他出手多是两个原因,一是手下人执行不动位,但是执行的过程中发出极大的、手下不能处理的变故。

梁鸣作为清除哨兵的行动执行者,再三提醒手下不要出错。

“队正”旁的心腹阿树一脸自信地说:“吐蕃仗着所谓的诅咒,自处作恶,只有他打别人,很少有别人打他,都安逸惯了,平日也不见得有多积极,现在是冬天,他们没想到有人会攻击他,做梦也想不到还是大冬天攻打他,刚才在望远镜都看到了,轮勤的士兵不是围在一团烤火,就是倦着在角落里睡觉,营地里的吐蕃兵更是出格,又是玩摔跤又是赌钱,好像还有女人的身影,真是无法无天。”

“对,对,对”华老头也点头附和:“崔将军不是说了吗,镇北兵的将领,叫什么乌伦呷玛的家伙,丢下自己的兵回家玩小妾去了,吐蕃军队本来纪律本来就松散,现在没人管,还是乱成一锅粥。”

“看到他们这么乐就气,每逢秋收就得提防他们窜到大唐境内打草谷,为了防备他们,经常一守就是一宵,累得眼皮打架都不敢睡,生怕让他们找到可乘之机,别人都是秋风起养得肥,我们守边界的,哪个不是一季瘦几斤,真是越想越气。”

梁鸣冷笑一声,有些狰狞地说:“这些蕃狗,真以为没人能收拾他们,今天征四军就教他们怎么做人。”

一众下属压低声音应了一声,一个个眼里都露出像饿狼一样的绿光:升官发财的机会,来了。

华老头不时抬头看看天,众人也不知等了多久,终于听到华老头小声地说:“队正,亥时到。”

梁鸣闻言打了一个激灵,强按内心的激动,小声吩道:“打旗语。”

一名旗兵站起来,借着蒙胧的雪光向后面的指挥部打了一个请示行动的旗语,很快,对面回了一个旗语。

“队正,将军准许行动。”

梁鸣把白色帽子戴上,又把白色披风的绳子拉了拉,然后简接有力地一挥手:“行动。”

很快,三十多名暗杀好手组成的黑衣队,三三二二分开,有人踱着脚前进,有人趴在雪里匍匐爬行,纷纷按预定计划扑向自己的目标。

“将军,终于开始行动了。”站在后方临时指挥部的江参军有些激动地说。

队正程世武大力一挥拳头,一脸兴奋地说:“太好了,终于可以干一票大的。”

作为这次行动的指挥官,崔希逸没有说话,而是拿着望远镜,观看行动的进展。

不得不说,这个望远镜真是好用,在望远镜里,用肉眼难以看清的事,用望远镜可以轻易看清,就连执行将士脸部的表情也能捕捉。

望远镜里,只见梁鸣全身罩了一层白色衣服的人正在缓缓靠近吐蕃镇北大营的围墙,衣裳和披风的颜色跟雪很相似,几乎融为一体,不仔细看还真不容易发现,崔希逸有些佩服郑鹏,因为衣服和披风的颜色是郑鹏请经验丰富的染匠所染,唯一要求是跟雪一个色调。

当时觉得有些大费周章,也浪费钱,没想到效果这么好。

崔希逸很快暗暗点点头,心想这个梁鸣真是一个偷袭的好手,潜行的动作太出色了,只见他嘴里叨着一把匕首,披风的下面背着一把强弩,手脚四爬,看慢实快,一会儿的功夫就潜到吐蕃镇北大营的营门不足二丈距离,可是负责守营门四名吐蕃士兵还在聊着什么,一点也没察觉。

梁鸣到位不久,协同他的同伴也到了指定位置,崔希逸在望远镜里看到有几道寒芒闪过,守在营门门楼上的四名吐蕃士兵几乎同时捂着喉咙从门楼上摔下。

几个白影一闪,梁鸣等人不待他们掉下,半空就接住,生怕摔倒的声音惊动敌人,崔希逸看得清楚,放下吐蕃士兵的尸体时,几个人不约而同把吐蕃士兵的脖子一扭,明显是怕他们没死透弄出动静。

干得漂亮。

716 死于安逸

一名在角落里准备小解的吐蕃士兵,两只手还在解衣带,突然被一只手捂着嘴巴,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胸口被锋利的匕首连捅了几下,只是身体抽搐了几下倒瘫倒在地;

围墙角塔有两名倚在柱子聊天的吐蕃士兵,两名黑衣队的队员悄无声息潜到他们身边,一手捂住他们嘴巴,一手托着后脑勺,猛地一发力,两颗脑袋出现惊悚的角度,有点像扭断脖子的鸡;

一队巡逻兵有东歪西斜地走着,边走边聊,经过一个小雪堆时,没有半分征兆突然间冒出很多人,猝不及防之下巡逻小队在几个呼吸之间就被干净利索地干掉,不明显的反抗声和一点惨叫声,都被淹没在呼呼的北风中;

门口的守卫被清理掉;

围墙上及角塔上的守卫被清理掉;

各处明岗暗哨被一一清理掉;

全部解决后,梁鸣马上让人打旗语,示意障碍已清除,可以进行下一步的行动。

朱三、程世武等人不敢怠慢,连忙带人摸了上去,占高位、挖坑、放鹿角、设绊马索等等,一个个忙得不可开交。

江参军看到这么顺利,忍不住有些兴奋地说:“还说是什么镇北大营,就这种防御,出动我们真是抬举他们了,就是换辎重兵来也能轻易歼灭他们。”

敌人都杀到眼皮底下了,可吐蕃士兵还一点也不察觉,顺利到江参军都有点不敢相信。

崔希逸摇摇头说:“我们能这般顺利,不是吐蕃士兵差,而是他们安逸得太久了,因为外面的人很难适应吐蕃这一方水土,容易出现郑将军所说的高原反应,外人很难进攻吐蕃,在吐蕃人心中形成一种根深蒂固的观念,除非自己人作反,否则吐蕃大可安枕无忧,相当于外紧内松,吐蕃镇北大营又修筑了坚固的水泥墙,现在又是寒冬,松懈很正常。”

顿了一下,崔希逸轻松地说:“也好,省下我们不少功夫,减少伤亡。”

江参军附和道:“镇北大营有三千精锐,这下兄弟们可以打个痛快,崔将军,你就静候佳音吧。”

“不”崔希逸拿起刀架上横刀,一边往外走一边说:“痛击蕃狗的机会可少多见,本将不仅要亲自指挥,还要给兄弟们做个表率。”

“崔将军,刀箭无眼,留在大本营坐镇足矣。”江参军闻言吓了一跳,连忙劝阻。

将是军之魂,不到迫不得已,将领不会轻易涉险,要是不小心出意外,对军队可以难以估量的损失,偷袭吐蕃镇北大营到现在,可以说胜券在握,没有冒险的必要。

崔希逸头也不回地说:“本将心意已决,不必多言,江参军留守大本营即可。”

前面小打小闹,根本不能满足崔希逸,现在能干一票大的,说什么也要好好表现,来这里入伍,就是要挣一份功名利禄,怕死就不来这里,功名利禄就在眼前,哪能轻易放过?

看着崔希逸的身影,江参军咬咬牙,从一旁的武器架抄起一把硬弓就冲了出去。

夜色很深了,镇北大营内沉寂一片,绝大部分的士兵已躲在温暧的被窝里入睡,只有角落里二个营房还是灯花样通明,主要分为二个娱乐项目:一是几个高层请了几个女伎饮酒作乐,二是聚众赌钱。

大冬天不用训练,也没什么事干,士兵自然要找些乐子,镇北大营的最高将领乌伦呷玛自己都擅自回家,剩下的高层自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有的还参与其中。

吐蕃百户金登巴和表弟扎力彭措也参与其中。

别人是打虎亲兄弟,金登巴和扎力彭措不是亲兄弟,二人没有去打虎,但二人合伙做庄,准备大捞一票。

门帘一掀,金登巴和扎力彭措从赌钱的营房内走出,走在后面的金登巴埋怨道:“扎力彭措,你也太背了,桑拜是什么人,打仗要系一条狐狸尾巴的胆小鬼,他摇了一个七点,你倒出好,摇一个六点让人杀个精光,现在想翻本也没机会。”

“表哥,你还好说”扎力彭措忍不住跳着说:“咱俩合伙,前面一直是你在摇,快输光了才肯定俺摇一把,输一把就在嚷嚷,前面俺嚷嚷了吗。”

“别说了,有机会再赢回来,唠唠叨叨像个娘们,等开春叫上几个老手下,下山干它一票,一把就全回来了。”金登巴有些不耐烦地说。

扎力彭措有些郁闷地说:“大将军说不能去大唐打草谷,说要保持和平状态,还不如去找个由头抓几个葛逻禄的人,听说黑市葛罗禄一族奴隶的价钱又涨了呢。”

“也好,反正葛逻禄的人也不敢跟咱们对着干,给他们地方住,就当收些利钱。”

扎力彭措正想跟表哥金登巴商量用什么方法捕奴时,扭头一看没人,回过身找人时,忍不住惊讶地说:“表哥,你干嘛?”

在火把的照耀下,只见金登巴脱下裤子,掏出下面的家伙对着营房的方向撒尿,还一边撒一边晃动着白花花的屁股。

也不怕冷。

金登巴的愤愤不平地说:“里面那些家伙,赢光老子的钱,就得尿尿他们去晦气。”

“表哥,不要尿了,让巡逻队或风纪使看到,罚钱事小,打军棍就不好了。”

扎力彭措说完,好像感到哪里不妥,可一时半刻也想不出哪里不妥,忍不住四处打量,看着看着扎力彭措心里突然一片冰冷:军营大门没人、围墙上没人、角塔上没有,也没有看到巡逻队的身影,除了赌钱和听曲的二个营目,四周一片静悄悄的。

静得让人心里发碜。

突然间,扎力彭措的瞳孔一缩:右边的角塔突然垂下一只惨白手,鲜血不断从那只手的指尖滴下,没错,是血。

“敌袭敌唔。”

扎力彭措只叫二声,不对,应是一声半才对,叫到一半,一支利箭破空而至,正中喉咙,一脸惊恐的扎力彭措双手捂着喉咙倒下。

本来有二分酒意的金登巴瞬间酒醒,也顾不得系裤子,很有经验地就地滚了二滚,躲过几支利箭,滚到一块木板后面,扯着喉咙拼命叫道:“敌袭,敌袭,有人要造反,快应敌。”

回过神的金登巴,第一反应不是敌人入侵,而是有人要造反,在他心中,外面的军队不敢踏上有诅咒能力的吐蕃。

“崔将军,被他们发现了。”江参军有些可惜地说。

“差不多都准备好,知足吧”崔希逸毅然下令:“先放箭,手榴弹要等人放近了再扔。”

“是,将军。”

金登巴大声示警后,很快有人敲响示警的锣,不一会整个镇北大营乱成一团:

“该死的,哪个要造反,抓住把他的皮剥了”

“快,营房着火,快逃出去。”

“烽火台让敌人占了,该死。”

“所有人拿好武器,把营门和烽火台夺回来。”

“哪里来的敌人,不好,他们放箭了,勇士们,拿好你的盾牌,让他们看看镇北大营的厉害。”

说纪律松散,但镇北军是吐蕃赞普赤德祖赞亲自统率的部队,人员和素养都属于顶尖,战斗素养还是有的,经过最实的慌乱后,从梦里惊醒的士兵,纷纷拿起武器开始反击敌人。

金登巴能当上百户,不是靠裙带关系,而是实实在在的军功,死里逃生的金登巴不仅没有害怕,反而一手执盾,一手执弯刀,大声吼道:“勇士们,跟我冲,把叛逆者全部砍了,我为勇士们请功,冲啊。”

拿到水泥配方后,镇北大营是赞普亲军,优先修筑了坚固的围墙和角塔,形成一个坚堡,没想到敌人狡猾,不声不响占了围墙、角塔等高点,还把守着营门,以致三千镇北军都成瓮中之鳖,要拿回主动,只能把制高点拿回。

占领制高点的敌人,不断地放箭,还向大营内发射火箭,幸好现在下雪,营房和帐篷都落了一层雪,火箭没起什么作用,要不然现在够呛。

半夜被袭,很多人衣服没穿齐就冲出来,有的人连武器都没找到,也不知来的是什么人,金登巴大声问了几次,可对方根本不回答,只是一劲地用箭射击一切可以射杀的人,不断有吐蕃将士中箭倒地,现在喊杀声、哀求声、痛苦声乱成一团。

“给我杀,先把大门、围墙和角塔先有夺回来,要不然我们所有人都会死,都会被敌人射成箭猪。”金登巴眼里露出疯狂的神色,一边向前推进,一边大声招呼人攻打营门。

不管怎么样,总不能让人围起来当箭靶,现在营房里到处是人,敌人不断用弓箭收割性命,先找一下突破口再说。

建围墙时,为了防止有攻打,不仅做得大、坚固,还在围墙上设了箭跺和角塔,用来对付敌人的东西变成对付自己人,金登巴都快要气疯了。

那么多明岗暗哨,还有人十二个时辰不间断巡逻,这样还是让人摸到眼皮底下,冲在前面的金登巴心里暗暗发誓:挺过这一关,自己一定找值勤的人算帐。

吐蕃士兵还真是悍勇,顶着漫天的箭雨,硬是一步步杀到营门旁边的台阶,准备夺回围墙和制高点,他们知道不反抗只能被活活射死,左右都是死,还不如拼一把,再说墙上的敌人明显不多。

看到镇北军距离围墙的台阶越来越近,大约还有十丈的距离时,朱三突然大声说:“兄弟,给他们来声响的,给我扔!”



717 单方面的屠杀

近了,近了。

上围墙的台阶近在咫尺,金登巴眼里的光越来越亮,只要一冲上围墙,镇北大营之危马上就可以解除,保住镇北大营又挫败一起叛逆事件,到时赞普肯定对自己刮目相看,要是运气好,把私自离营的乌伦呷玛拿下,说不定下一任镇北将军就是自己。

就当离台阶不足二丈,几个呼吸就能冲上的时候,头顶上突然传来声如洪钟的一声:“扔。”

这是大唐话?

金登巴脑中一阵迷惑:怎么大唐人在?唐军来了?不可能,这里是诅咒之地,唐军不敢越池半步,是叛逆军中有大唐的人?也有可能,很多大唐人在打草时被掳到吐蕃,不少权贵家中以蓄唐奴为荣,到时是哪个要造反呢。

“小心头顶。”想归想,金登巴还是很及时提醒,自己也用力握紧手里的盾牌,防止敌人从头上扔擂木滚石一类。

这些背叛者,连唐奴也用上,肯定没多大战斗力,只要自己的人一冲上围墙,很快就把他们解决。

这一刻,金登巴仿佛看到功名利禄向自己招手了。

“咣当”一声,金登巴感觉盾牌被什么撞了一下,没什么力度,甚至连持盾牌的手都不抖一下,心里有些奇怪,到底扔什么,怎么轻飘飘的,没一点力度就掉到地上,下意识低头一看,更奇怪了:一个大人拳头大的东西,棍棒状,一段大一段小,似木非木,似铁非铁,好像重大不大,就这种玩意还能砸人?

咦,这疙瘩好像是在冒烟?这是变戏法吗?

这是把火把掉下来?围墙上的敌人不会吓傻了吧?

就在金登巴满脑子不解时,突然间“轰隆”一声,金登巴眼中那个奇怪的疙瘩爆炸开来,巨大的爆破力和杀伤力把金登巴炸得四分五裂,这让金登巴的疑问又多了一个,为什么这个不起的疙瘩为什么威力那么大?

只是,这些不解对金登巴已是一个永远的谜,因为他已经不能再思考。

“轰隆”“轰”“轰轰轰”

随着木制的手榴弹不断扔下,手榴弹不断在人群中爆炸,吐蕃士兵不断惊叫道:

“天啊,这是什么,天雷吗?”

“我的手,我的手炸没了,救我,快救我。”

“天神发怒,降天雷惩罚我们吗?”

“不不好,队正死了,什长也也死了。”

“小心,那些疙瘩有古怪”

“是不是我们作恶太多,神灵要惩罚我们?”

此时镇北大营已变成修罗地狱,到处是断肢碎肉,吐蕃将士哪里见过这阵仗,刚刚还好端端的,就在眨间的功夫火光大作,还没回得过神来,身边人的人死伤大半,还是死得很惨的那种,心理强大的发疯般问答案,很多人呆似木鸡,不少人吓得大小便失禁,有的吓得全身直哆嗦,一些胆小的直接被吓晕、震晕过去。

不仅是人,营房里的马匹也吓得发疯地嘶叫,一些马从马厩里惊吓得冲出来,拼命地到处跑、到处撞,撞倒不少人、也踩死踩伤很多人,在乱跑乱撞的过程中,撞倒火把、碰翻油灯,很快镇北大营到处是火光冲天。

朱三惊呆了,大唐的士兵惊呆了,站在围墙角塔里观战的崔希逸也惊呆了。

这是战斗吗?

这是预想中的硬骨头吗?

不,这不是战斗,而是单方面的屠杀,号称吐蕃虎军的镇北军,在火药前没有一丝丝的反抗之力,崔希逸亲眼看到一名身穿铠甲的吐蕃百户,身穿一身明晃晃的山文甲,手执一把大砍刀,眼露精光、步伐坚定有力,就在他冲锋时,一枚手榴弹在他不远处爆炸,虽说没把他炸伤,当他目睹战友炸得四分五裂,牛高马大的他吓得当场不会走路,兵器脱手掉地,整个人失了魂似地站在哪里,直至一匹发疯的马把他撞倒,然后一马蹄踩中他的脑袋

如果说前面偷营还有一点变数,当手榴弹响起来,变数已不复存在。

江参军面无人色地说:“霸道,太霸道了,小的终于明白,为什么郑将军麾下区区八千人,就敢孤军深入直取逻些城,有此神兵利器,何愁大业不成。”

郑鹏说要攻逻些城时,江参军心里是没有信心的,自认聪明的他觉得,八千精锐不过是八千名没准备活命的荆轲,用杀身成仁的方式震慑吐蕃,以报班公错一股的仇,直至这一刻,才明白郑鹏不是无知、也不是自不量力,而是对自己有极强的自信。

只要把火药运用好,好像八千都有些保守。

崔希逸也感叹地说:“某一直认为把将军看得够高的了,没想到还是低估。”

相处得越久,崔希逸越觉得郑鹏深不可测,郑鹏总会有反弹,特别是所有人都轻视郑鹏时,他的反击将会越可怕。

这时梁鸣喃喃地说:“本以为有一场苦场,现在看来,大局已定。”

崔希逸再看看镇北大营,很快摆摆手说:“天亮前收拾好这里,本将先去睡一会。”

吐蕃镇北军纪律很松散,但将士都有一种嗜战的冲动,看到有敌人,衣甲还没有穿齐就拿兵器冲出来,跟着上面的什长、百户长悍不畏死地冲锋,一窝锋想夺回用水泥修筑的围墙,人群高度集中,扔手榴弹时都不用瞄准,一响就是倒一大片,加上前面用箭射死的、被火烧死的、被马匹撞死撞伤的,号称虎军的镇北军早就溃不成兵,成为征西右军任意宰割的羔羊。

大局已定,崔希逸都没有再留下的必要。

“是,崔将军。”众人连忙应道。

崔希逸说是睡一会,可他一回到指挥部根本没睡下,而是意气风发地吩道:“快,磨墨,某要写捷报,大捷,哈哈哈”

前面的战斗,都是小型的,都不知能不能算军功,现在一举消灭号称吐蕃虎军的镇北军,绝对称得上大功一件,想必郑鹏一直等着自己的消息,长安那位也在等着自己捷报。

天色刚刚亮,一只猎鹰从孙波迎着风雪急速飞起,径直向东面飞去,很快就消失在天地之间。

猎鹰飞起的同时,二辆满载货物的马车,在梁鸣、朱三等人的护送下,悄无声息向葛逻禄的方向驶去

718 天降横财

天刚刚亮,冬天的寒风就像一把刀刮在脸上,生痛生痛的,勃儿斤跟阿爸阿妈说一声,早早就出门了。

勃儿年今年十三岁,都说半大小子吃穷老子,葛逻禄原来的日子还算不错,起码温饱不愁,自从投靠吐蕃后,日子过得一天不如一天,不仅条件没以前好,还要被吐蕃贵族轮番打秋风,吐蕃的条件本来就恶劣,而赤德祖赞还把条件最差的羌塘划给葛逻禄,葛禄逻的日子能好吗?

昨天就约好小伙伴们一起出门,不过勃儿斤不是玩,而是去打猎,弄点肉食改善生活,大冬天,有时能捡到冷死的动物,有时也能找到陷入雪地行动不便的动物,弓箭都不用发就能捉到。

看到小伙伴虎当和牧乌儿到了后,三人一块骑马,有说有笑地往野外走。

三人一起,找到猎物的机率大点,碰上大的野兽可以合力拿下,有什么事也能相互照应。

最近很多族人出来打猎,附近也没什么有猎物,三人转了一个多时辰也没发现。

“咩咩咩”就当三人心灰意冷,以为这次要空手而归的时候,不远处突然传来动物的叫声。

“听动静,这是一只羚羊。”虎当精神一震,一脸兴奋地说。

勃儿斤听得仔细,一脸肯定地说:“听叫声,还是一只受了伤的羚羊。”

“那还等什么”牧乌儿大手一挥:“快找去,说不定是老天爷赏我们一口饭吃,就是别人猎的,草原的规矩是见者也沾点荤,帮个忙分几斤肉也好。”

都不用牧乌儿催,勃儿斤和虎当马上策马朝发声奔去。

让三人兴奋的是,那头羚羊不时叫上一二声,好像是为三人指路一样。

不到一刻钟,三人就在一个雪堆旁找到想要的东西:一头腹部中箭、奄奄一息的羚羊,身上流的血,把雪地染红了一大片。

羚羊看到有人前来,挣扎着动了二下,最后还是无力地低下头,应是受伤太重,耗尽了气力。

“这只羚羊好肥,起码五六十斤。”虎当咽了一下口水,有些激动地说。

羚羊肉又鲜又嫩,吃起来可是一等一的美味,虎当一想起口水就哗哗的流。

勃儿斤有些郁闷地指着插在腹部的箭说:“可惜这只猎物有主了,我们都是葛逻禄的男子汉,不能动别人的猎物,这是祖宗传下来的规矩。”

草原上打猎,谁的箭插在猎物身上,相当于在猎物上打上自己标签,别人不能随意再去触碰,要是同时射中猎物,就得看是谁的箭射中要害。

当然,草原还有见者沾荤这个不成文的规矩,打到猎物的人多少给看到的人分一点,随意割下一点分给看到的人,当然,要是不想当场分解、不想破坏猎物的完整,也可以给别的,例如猎了一头熊,可以拿前面打到的野鸡、野兔出来分。

牧乌儿的眼珠子转了转,很快说道:“这只羚羊,可能是中了箭跑掉的,射中的猎人说不定已经丢了,你们看看,四周静悄悄的,没一点声音,羚羊的蹄迹也不见,肯定是逃到这里很久了,这是上天赏给我们的礼物。”

“是啊,真没马啼声,刚才俺趴地听了。”虎当马上附和。

勃儿斤一听,两个小伙伴说得也有道理,不过他还是坚持说:“这样吧,我们再多等一会,要是有人找来,我们就把猎物还给他,要是没人来找,说明它是跑掉的,那我们就把它弄回族里去。”

“好,听勃儿斤哥的。”

“我也是。”听到勃儿斤松口,虎当和牧乌儿马上同意。

三人就坐在一旁等着,看看有没有人来找射中的猎物,等了大约二刻多钟,虎当最先沉不住气,焦急地问:“勃儿斤哥,可以了吧,等了这么久也没有人来,分明是上天可怜我们,这只肥羊就是给我们送来的口食。”

勃儿斤心里也希望没人来认领,感到自己等得也很久了,站起来大声说:“既然是上天赏的口食,那还等什么,把它弄上马,回去好好吃一顿。”

虎当和牧乌儿应了一声,一个去抓羊头一个抓羊后脚,准备把它抬上马背。

二人刚刚搬动,勃儿斤突然叫道:“慢着。”

牧乌儿以为勃儿斤想反悔,连忙说:“怎么啦,勃儿斤哥,你不是想后悔吧,我可不管,这头无主的羚羊可是吃定了。”

“虎当也要吃。”一旁的虎当马上表明自己的立场。

勃儿斤一边摇头一边说:“不是这只羚羊的事,这雪堆好像有东西。”

说话间,勃儿斤走到雪堆前,用力一拨,当看到眼前的一幕,顿时看呆了,这时澎的一声闷响,牧乌儿和虎当手里的羚羊掉在地上,他们也被眼前的一幕震惊得说不出话。

金元宝,好大的一个金元宝。

雪堆上,看样子是一辆没有马的马车,马车隐隐堆了很多箱子,勃儿斤刚才用力一拨,可以看到上面的箱子,其中一个箱子上面还摆着一锭成人拳头大的金元宝,金元宝在阳光下闪着诱人的光芒。

三个半大小子,平日也就看过豆大的金粒子,哪里看过这么大、成色这么好的金元宝,一时间全都看呆了。

牧乌儿反应最快,拿过金元宝放在嘴边一口咬下去,当他松开看到自己留在金元宝的牙迹,一脸激动地说:“真的,真的,这真是黄金,还是上好的赤金。”

虎当抢过来看了看,接着兴奋地说:“上天不只是赏口食,而是赏咱们一场富贵啊,发财了,发财了。”

勃儿斤最冷静,小声地说:“你们先别嚷嚷,把人引来就不好了,先看看还有有什么。”

牧乌儿和虎当闻言马上噤声,生怕自己把人引来,此时羚羊也变得不重要,三人把它扔在一边,然后开始扒开雪堆,看看里面有什么。

三个人年轻、体力好,干活又有劲,不到二刻钟就把雪堆上的雪全部扒开,扒开雪后发现有二架马车,马车上各放着六个大木箱,这些木箱都没有上锁。

“勃儿斤哥,还是你来吧。”虎当有些怯怯地说。

“是啊,快打开看看时面有什么。”牧乌儿搓着手说。

勃儿斤有胆量又仗义,是三人中的头,碰到大事,都是他拿主意。

“怕什么,看看就看看。”勃儿斤早就想看了,闻言马上走向马车,准备打开第一个箱子。

当第一个箱子打开的时候,三人感到眼前一花,一个个嘴巴张得合不拢了:钱,全是钱。

箱子里,全是钱,有金元宝、金饼、银饼,还有各种各样的铜钱,三人哪里见过这么多钱,刚才一只金元宝都把三人给震惊了,现在满满一箱,三人感觉自己像是在做梦。

勃儿斤回过神,也不管呆以木鸡的两个小伙伴,而是一口气把剩余的十一个木箱全部打开,当十一个木箱全部打开后,包括勃儿斤在内,三个半大的孩子半天没说话。

第一箱是钱,第二箱是各种各样的珠宝首饰,第三箱只有族长他们才吃得起胡椒粉,第四箱是滑不溜手的丝绸,第五箱是崭新的锁子甲,第六箱是精制的兵器

简直就是一个宝库,金银珠宝、铠甲、香料、丝绸、瓷器等应有尽有,全是好东西,勃儿斤、虎当和牧乌儿可以发誓自己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见过这么多好东西。

虎当终于回过神来,用衣袖抹了一下嘴角的口水,有些不敢相信地说:“天啊,这么好的东西,谁舍得扔在野外,疯了吗。”

“不是扔,应是有什么事藏在这里,找机会再把它运走,这些东西十用**是见不得光的赃物赃款。”牧乌儿一脸睿智地说。

勃儿斤从装武器的箱子里拿出一把带鞘的弯刀,刀一入手,感到手微微一沉,这是重量超出勃儿斤的预料,说明用来打造弯刀的钢是好钢。

“唰”的一声,抽出刀刃一看,勃儿斤的眼里露出一丝愤怒,“啪”的一声把刀重新入鞘,把它扔回装武器的木箱,有些愤怒地说:“武器上刻着镇北大营四个字,要是没猜错,这些东西是镇北大营某个大官的。”

“咦”虎当从装珠宝首饰的箱子拿起一条绿松石做的抹额,惊讶地说:“这不是族里扎娜姐姐的戴的,我记得清清楚楚,扎娜三个月前牧羊就不见了,大伙把四周找遍了也没有,她的抹额怎么在这里?不会是”

说到后面的时候,虎当快要哭了。

“该死”牧乌儿握紧拳头:“肯定是让帮杀千万的害了,找死。”

勃儿斤一拳打在马车上,咬着牙说:“这里这么多上等的武器和铠甲,全是打上镇北军的印记,要是一二件还算了,这么多武器装备,肯定是镇北军的大官们偷偷拿出来卖的,这些财货,十有**是他们打草谷或是做强盗得来的,也不知为什么藏在这里,估计是等人接头吧。”

“现在怎么办,勃儿斤哥?”牧乌儿有点不知所措地问道。

“这事太大,我也不能拿主意”勃儿斤想了想,很快说道:“牧乌儿,我跟虎当在这里守着,你快回族里通知大人,让他们拿主意。”

719 乌伦呷玛的自我救赎

不到一个时辰,两辆装满宝贝的马车被套上了马,在葛逻禄族哈玛部一百多名精壮汉子的的保护下,向自己的住地飞奔而去。

作出主意的人,并不是葛逻禄新任族长库罗,而是葛逻禄族哈玛部部落首领阿木都拉,用他的话来说,天降横财也不捡,简直辜负了上天的一番心意,不捡白不捡。

族中也有人反对,说会遭受到报复,不过阿木都拉不以为然,在他看来,这么大的一笔财货藏在这里,肯定是不能见光的赃货,看里面成批的武装装备就知是吐蕃高层偷偷拿出来变卖,反正也不是第一次,这些人肯定不敢大张旗鼓寻找,最多就是暗中打探,只要族里的人不说出去,谁知道?

阿木都拉还说了一个理由,就是葛逻禄进吐蕃后被吐蕃百般刁难,突骑施有大唐支持,财大气粗,一直在高价收购葛逻禄一族的人作奴隶以作报复,不少吐蕃贵族暗中偷捕葛逻禄族的人卖作奴隶,其中镇北大营的千户乌伦呷玛最积极,经常以入乱闯军事重地为名捕捉葛逻禄一族的人,只捉不放,此事库罗甚至闹到逻些城,这才有些收敛。

然而,葛逻禄一族还是不时有人失踪,这让葛逻族一族的人敢怒不敢言。

正所谓财帛动人心,不少族人看到那么多财货后,眼睛都红了,纷纷说这点钱算是补偿给那些受到欺压的族人,于是一不做二休,全部拉走。

现在日子苦着呢。

一下子收了一批难以估值的财货,阿木都拉和他的族人杀羊又宰牛,比过节还要高兴,他们不知道,镇北大将军、孙波千户乌伦呷玛气得整个人都要炸了。

站在围墙上,看着下面烧得惨不忍睹的镇北大营,乌伦呷玛差点没晕倒。

回家享受温柔乡没几天,突然有人禀报说镇北大营出了大事,乌伦呷玛以为是那个混小子打架或不小心碰翻油灯走火,回去准备好好训斥一下不让自己安生的家伙,可做梦也没想到,整个大营都没了。

“报”心腹亲卫小心翼翼地禀告:“将军,小的仔细找了一遍,死了,全死了,没一个活口,兄弟们死得太惨了,被砸得粉身碎骨,还让人用火烧一遍,有些兄弟。。。。。。”

乌伦呷玛突然咬着牙说道:“不用说,本将有眼睛。”

遍地都是残肢碎肉,所有的营房都被人点火烧毁,不仅是人,就是马匹也没放过,看得出不少马匹是撞水泥围墙而死,整个营区烧得一片漆黑,漆黑上面又盖着一层白色的雪末,显得莫名的怪异、惊悚。

一夜之间,三千名精锐的、号称虎军的镇北将士就这样没了,到现在为止还没找到一个活口,想想都内心发寒。

这时一阵风吹来,站在围墙上乌伦呷玛忽然闻一股类似烤糊的、令人恶心的味道,干呕二声,连忙退了下去,远离这个曾经让他无比自豪的营地。

烤熟人的味道、马的肉味还有空气中散不去的血腥味混合在一起,有多难闻就有多难闻,就是身经百战的乌伦呷玛也难以忍受。

一直后退足足一里地,乌伦呷玛这才停下,脸色阴疑不定,半响才开口问道:“敦尔益西,你是本将身边最具智慧的人,说说你的看法。”

敦尔益西是乌伦呷玛的家奴,也是乌伦呷玛幕僚,平日负责给乌伦呷玛出谋划策。

“回主人的话”敦尔益西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礼,这才开口道:“镇北军号称虎军,此次全军覆没,连一个活口都没留下,敌人必须具备二个条件,一是有足够的实力,二是对方对镇北大营很熟悉,甚至有内应。”

“继续说。”

“有这么强的实力,只是偷袭一个镇北大营,没有攻击别的部落或城池,攻陷后还要焚尸泄愤,可以排除叛逆和劫掠财货这两种可能,很有可能是出于仇恨,还是很大的仇恨。”

乌伦呷玛寒着脸说:“哪个会这么大的手笔,动用那么多人袭击本将的镇北大营?”

镇北军可是赞普亲军,攻击赞普亲军跟造反没有区别,现在赞普政令通明、四方拜服,没人可以挑战他的威严,这个时候他的亲军被人一锅端,胆子也太肥了。

敦尔益西扳着手指说:“吐蕃可是神佑之地,外人很难攻入,何况现在是冬季,基本可以排除外来因素,吐蕃境内,能做出这么大手笔的,想来想去只有四个人,一是没庐赞蒙,她可是出自四大尚族之一的没庐氏家族,家族实力雄厚,又是赞普之母,有这个实力,但没庐赞蒙可是赞普之母,不可能对赞普下手,可以排除;第二人是大相悉诺逻恭禄,他是大相,又深得赞普信任,可以说只手遮天,但他是赞普一手提拨,跟赞普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不可能拆赞普的台,也可以排除;第三是大将军坌达延,大将军跟大相一文一武,堪称赞普的左膀右臂,坌达延的家族也因他受到重用而变得兴旺,再说大将军的主力在羊同和大勃律,大规模调兵瞒不过我们的耳目,他跟大相一样,也可以排除。”

乌伦呷玛冷笑地说:“最后一个不用说,本将也猜得出他是葛逻禄的库罗,葛逻禄在西域,是仅次于突骑施的大族,虽说投靠我们后,葛逻禄一族的人走的走,散的散,可控弦之士还超过五万,大部分还是经验丰富的老兵,葛逻逻一族主要在羌塘,离我们最近,调动兵力也最不引人注意,还有一点,葛逻禄跟镇北大营积怨不少,这也可以解释为何事后要焚尸扬灰,他这样做一是为了解恨,二是为了消灭罪证,给我们来一个死无对证。”

这一招乌伦呷玛太有经验了,为了赚钱,平日派人暗中抓捕葛逻禄一族人卖作奴隶,谁叫黑市的价钱一天比一天高呢,葛逻禄的人明知是呷玛脱不了干系,可没有证据,只能吃哑巴亏,现在葛逻禄的人也学这招?

能学吗?对付葛逻禄,赞普那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葛逻禄实力雄厚,吐蕃也不希望有一股控制不了的势力存在,这样做变相削弱葛逻禄的力量。

现场一时陷入一种可怕的寂静,谁也不敢轻易表态。

三千镇北军一夜之间死光,这事传出去,绝对引起吐蕃官场巨震,就是傻的都知道赞普肯定怒火中烧,到时不知多少人要倒霉,作为镇北大营的一份子,活着的人都感到头上悬着一把随时掉下来的刀。

所有人心里都有一个想法:一定要在赞普雷霆震怒前做些事情。

乌伦呷玛思如电转,一双眼睛骨碌碌转过不停,少顷,果断地吩咐:“扎多吉。”

心腹亲卫马上应道:“小的在,请将军吩咐。”

“敢偷袭镇北大营还能攻陷,动静这么大,敌人的规模肯定不会小,把人散出去,打听最近有什么可疑的情况,特别要留意来袭敌人的去向。”

“遵命,我的将军。”

吩咐完扎多吉,乌伦呷玛继续吩咐:“敦尔益西。”

“请主人吩咐。”

“暂时封锁与镇北大营的一切消息,另拿本将的信物,到孙波城找我阿爸借兵,还有,你把族里的青壮也集结起来,出了这么大的事,不能再袖手旁观,要不然赞普的怒火,我们乌伦一族也承受不起。”

敦尔益西小心翼翼地说:“主人,这么冷的天,怕族中有些人不愿意,小的怕也。。。。叫唤不动。”

“都这个时候,敢违令者,杀!”乌伦呷玛一脸决绝地说。

“遵令。”

事情太大了,大到没人能承担得起,在乌伦呷玛的强势推动下,很快有了线索。

有人发现,有一队人马由北而来,行踪诡秘,没人见过他们的真面目,因为见过他们真面目的人都被灭了口,还有人发现,葛逻禄族分支哈玛部落的人,押着装着很多大木箱的马车回住地。

“很多大木箱?打听到里面装什么东西吗?”乌伦呷玛眼前一亮,连忙问道。

扎多吉有些惭愧地说:“回将军的话,没打听得出来,当时哈玛部的人不仅把附近的人驱走,还把马车团团围住,并本不让人靠近,对外声称是猎到的猎物,小的派人去查了,附近并没有大型打猎的痕迹,马车的辙痕很深,沿途并没有血迹,葛逻禄扔的垃圾也偷偷翻看了,只有牛和羊的骨头渣子,并没有别的动物骨头,说打猎十有八九是撒慌。”

敦尔益西开口道:“光凭两架马车,很难说葛逻禄一族有罪,说不定是他们从黑市采购回来违禁品,听扎多吉打听到消息,神秘人由北而下,葛逻禄一族算是在镇北大营的北面,综合各种可能,是葛逻禄的嫌弃最大,可想深一层,他们是寄人篱下,需要看我们的脸色,不会造反吧,现在只是有人看到两辆马车,马车上装什么不得而知,无凭无据也不好前去兴师问罪。”

乌伦呷玛冷笑地说:“葛逻禄就像三国时的三家姓奴,养不熟的白眼狼,能反咬大唐,背叛吐蕃也不足为怪,既然有嫌弃,搜他不用择日子,至于理由,就说本将一匹宝马丢了,有人看到它出现在葛逻禄的马群里就行,本将亲自去搜,看哪个敢说半个不字。”



720 乌玛部之危

“来,喝酒。”

“首领,敬你一杯,咱们族能过上这么好的日子,全靠首领领导有方。”

“不,要敬就敬勃儿斤、虎当和牧乌儿,一大早就去打猎,好样的,发现大批财货知道及时回族里通知大人更是好样的,这马奶酒太呛,就不让你们喝了,人呢,最肥那只羊羔烤好没有,烤好了?拿过来,给三位有功的小英雄每人分一只大羊腿。”

“大伙可劲吃,咱们乌玛部也过一个肥肥的冬天。”

发了一大笔横财,乌玛部落的人乐疯了,正所谓袋里有钱心里不慌,这二天都是酒肉管够,每晚都围在篝火旁唱歌跳舞。

压仰了那么久,是时候开心一下。

原以为那批财货价值在一百万贯,没想到大致估算一下,价值超过三百万贯,主要是珠宝首饰比想像中要多,武器里有三把价值不菲的镔铁宝刀。

三百万贯啊,乌玛部落从来就没这么阔过,就是在归顺大唐时也没这么有钱的时候,要知乌玛部落男女老幼加起来也就六百多人,三百多万贯啊,相当于每个人能分五千贯。

五千贯,在哪都能当一个小富翁了。

“的答。。。的答”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好像有人在深夜急促骑马,马蹄声越来越响,听声音是跑到乌玛部的驻地。

前面的人群突然骚动起来,隐隐听到“西热受伤”一类的话,还有人大声提点注意马。

阿不都拉心里隐隐升起一个不太好的预感,手里的的羊排也不要了,随手一扔,整个人站了起来。

此时围着篝火的人群突然动了一下,露出一个缺口,然后看到一匹马从外面飞奔而至,阿不都拉清楚地看到,马上还伏着一个人,这个人是族里的青年人西热,这家伙,今晚不是轮到他轮值吗,怎么跑回来了?

马快跑到篝火时突然被勒住,刚停下,马背上的西热啪的一声从马背上摔下来,阿不都拉惊骇的发现,西热的背上有箭、嘴角有血。

“首。。。首领。”西热看到阿不都拉,挣扎着爬过来。

说话间,哗的一声,吐了一大口鲜血,引得围观的族人大声惊叫。

阿不都拉眼都红了,连忙跑过去扶着他:“西热,我的孩子,发生了什么事,谁把你伤了?”

“快。。。首领,快逃,乌伦呷玛带着大军。。。把我们包围了,快逃。。。”西热说完,猛地又吐了一口鲜血,身子猛地抽搐几下,头一歪,就这样死了。

后背中了两支箭,其中一支正中背门,西热是靠着意志逃回来给族人报信,报完信,心里的一口气散去,立马油尽灯枯。

阿不都拉听到乌伦呷玛带着大部队包围乌玛部驻地,也顾不得西热,连忙把箭袋放在地上,趴在地上听动静,很快面沉如水:四面八方都有马蹄声,西热没有撒谎,的确有人要包围这里。

“首领,怎么办?”

“是不是让他们察觉了?”

“首领,跟他们拼了,谁怕谁啊,早就看他们不顺眼。”

“要不咱们逃吧,首领,吐蕃这鸟不拉屎的破地方,早就不想呆了,很多族人投靠也回纥,我们也投靠去。”

伏地听声的本领族人们也会,看到事情紧急,族人们纷纷围着阿不都拉,七嘴八舌地说。

就是傻的都猜测到乌伦呷玛来者不善,很有可能是那笔横财惹的祸。

有人一脸惊恐,有人一脸愤怒,有人不知所措,阿不都拉沉吟一下,马上说道:“这么多人,想走也走不了,艾泽,你熟路,马上从那条隐蔽的小路走,去找库罗族长,让他快点救我们,快,骑上我的马。”

艾泽应了一声,飞快地跑到一匹乌黑油亮的黑马身边,飞快地翻身上马,抡起马鞭就抽,一溜烟就消失在夜幕中。

看到艾泽去搬救兵后,阿不都拉开口问道:“老叔,东西都藏好了吧?”

一个发须俱白的老者马上说:“放心,都藏得严严实实的,别说挖地三尺,就是挖地六尺也找不到。”

阿不都拉这才松了一口气,转过身,对着那些部落的子民大声喝道:“乌伦呷玛是什么人,你们都知道,记住,打死也不能说,要不然今晚乌玛部落没一个能活的,只要活过今晚,乌玛部落就发财了,大伙都能过上富足的日子,要是哪个敢泄露半点口风,不仅是乌玛部落的罪人,更是葛逻禄一族的罪人,我要让他死无葬身之地,都听清楚了没有?”

这番话说得无比严肃,语气中含着决然,在场的族人纷纷表示绝不出卖部落。

乌伦呷玛号称孙波青狼,原因是他为人阴恶、残忍,曾经当众用刀砍下三十二名逃跑奴隶的脑袋,砍完后全身沾满了鲜血,犹如从地狱逃出来魔鬼一般,他平日喜欢穿青色的衣裳,人们背后都叫他吃人不吐骨的青狼。

落在他手上,肯定不会有好下场。

这时马蹄声越来越响,好像大地都颤动起来,阿不都拉看着倒在地上的西热,悲从心起,一咬牙拨掉他背上的两支羽箭。

“首领”老叔乌力代生怕阿不都拉冲动,弯下腰劝道:“对方有备而来,族长没来到之前,千万不要冲动。”

听马蹄声,起码有三千人以上,而乌玛部落连老小妇孺加起来不过六百余人,打起来根本不是对手。

“这个明白,要不然也不会让艾泽去搬救兵”阿不都拉压低声音说:“老叔,东西藏哪?”

乌力代在阿不都拉耳边小声说:“就是马概里那个洞,足足有六丈深,不仅封了口,还在上面堆了近丈高的马粪,痕迹处理过,那两辆马车和木箱,昨晚就劈柴烧掉,他们就是搜也搜不到。”

“好,要是没有证据,看他们能怎么办,他敢胡来,我们就闹到逻些城。”阿不都拉不客气地说。

“的答。。。的答”

“围住这里,一个人也不能放。”

“快,堵住东面。”

这时全副武装的士兵已经把人口只有六百余人的乌玛部落团团围住,不时还有士兵威胁不能举动妄动的消息。

“乌伦千户,你们这是算什么意思?”阿不都拉看到乌伦呷玛在亲卫的簇拥下骑马走过来,毫不畏惧地迎了上去。

“哈哈哈,这不是阿不都拉首领吧,有些日子不见,气色不错呢,失敬了。”乌伦呷玛嘴上说得漂亮,人却骑在马上,居高临下跟阿不都拉说话,没半点尊敬的意思。

别说是阿不都拉,就是葛逻禄族长库罗在这里,乌伦呷玛给不给面子还得看自己心情。

阿不都拉指着地上死去的西热,一脸愤怒地说:“乌伦千户,赞普亲口承诺葛逻禄族也是他的子民,为什么要下这般毒手?”

乌伦呷玛没说话,一旁的敦尔益西打哈哈道:“阿不都拉首领,此事不能怨千户,千户丢了很重要的东西,正到处缉拿贼人,此人一看到我们就拼命跑,叫也叫不住,以为他是贼人,只能放箭了,唉,这是一场误会。”

“误会?杀了我们的人,还说是误会?”阿不都拉气愤地说:“不行,我要申冤,到逻些城找赞普伸冤,找赞普伸冤。”

说到这里,阿不都拉指着围着部落的士兵大声说:“乌伦千户,出动这么多人什么意思,别忘了葛逻禄一族也是赞普的子民,你们这是在挑起内斗,这是谋反。”

敦而益西刚想解释,乌伦呷玛一抖手中的马鞭,发出“啪”的一声脆响,不客气地说:“跟他废什么话,人是老子下令射杀的,有意见随便申冤去,围住这里搜查也是老子下的命令,喜欢告状随便告去。”

乌伦呷玛边说边翻身下马,大声叫道:“给老子搜。”

一个小部落的首领,在乌伦呷玛眼中跟一只蚂蚁没有区别,哪有耐心跟他在这里扯。

“慢着,不知乌伦千户丢了什么,就是搜也要证据,不能说搜就搜吧。”阿不都拉连忙拦住,大声反驳道。

“本千户心爱的宝马不见了,宝马是赞普亲赐的,有人看到它出现在你们部落的马群内,怎么样,这个理由够充分了吧。”乌伦呷玛一脸不耐烦地说。

阿不都拉马上说:“乌伦千户这样说,自然要查个清楚,这样也能还乌玛部落一个清白,只是族中多女眷,搜查多有不便,我让族人把所有的马都集中这里让千户查,双方都省事,可好?”

“呸”乌伦呷玛吐了一口口水,冷笑地说:“阿不都拉,你算什么东西,本千户办事还用你教?谁给你脸了,识相滚一边去,要不给你好看,来人,搜。”

镇北大营都没了,乌伦呷玛心里憋着一股火,没找到证据前,也不想闹得太大,免得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可阿不都拉再三阻,心情差到临界点。

看到乌伦呷玛的人要进去搜,老叔乌力代伸开双手拦在前面:“你们太欺负人了,没有证据,不能说搜就搜,要是搜不到怎么办?”

“刷”一声金属磨擦声响起,阿不都拉感到眼前一花,接着看到乌伦呷玛的弯刀快如闪电在老叔乌力代的腿上割了一刀,伤口很深,当场就血流如注,老叔惨叫着捂脚倒地。

“搜,阻挡者,格杀勿论。”乌伦呷玛举着镶着红宝石的弯刀,杀气腾腾地说。



721 因果报应

乌玛部落的所有人被强制赶到部落前的空地上,四周还有全副武装的士兵看管,眼睁睁地看着乌伦呷玛的人暴力搜查,一个个敢怒不敢言。

说丢的是马,直接查看马厩就行,可乌伦呷玛的人却挨家挨户去搜,搜查的时候,有门的踹门进,挂门帘的也懒得掀,直接扯掉或挥刀划断,进了房间和营帐后,里面叮叮当当地响,不时还听到家具倒地的声音,不像是搜查,简直是在拆家。

再说搜查也没这样搜,一匹能驮成年的马,又大又重,能藏在门后、藏在衣柜或锅里吗,分明就是故意搞事情。

特别是乌伦呷玛,一言不合就出伤人,还说出格杀勿论的话,虽说内心又是惊惶又是愤怒,可一句“格杀勿论”让阿不都拉不敢轻举妄动。

乌伦呷玛脸上的杀气,绝不是装出来的。

阿不都拉郁闷得心里滴血,在大唐时,虽说上面压着一个突骑施,可葛逻禄是西域的第二大族,也得到大唐的大力扶持,地位很高,去到哪里都让人敬着、捧着,张孝嵩倒台后,葛逻禄的日子过得更好,没想到最后族长会背叛大唐,到后来才明白是苏尔哈察那个贪得无厌的家伙惹了弥天大祸。

从背叛的那刻起,葛逻禄一族便踏上一条不归路。

要是大唐,就算是大唐的官员前来办差事,也要客客气气,有时还送礼呢。

跟着族长造反,想着一朝富贵,过上人上人的生活,没想到造反不成,跑到吐蕃做狗。

阿不都拉深深呼吸了三下,赔笑着走到乌伦呷玛面前说:“乌伦千户,我最近一直忙着储存粮草过冬的事,没去拜访千户,明天一定送上一笔让千户满意的孝敬。”

不知乌伦呷玛是不是那批财货的主人,也不知乌伦呷玛是不是故意找茬,看到形势有点紧张,强忍内心的不满,违心地去讨好乌伦呷玛。

“嘿嘿”乌伦呷玛冷笑二声,居高临下地说:“还是阿不都拉首领会做人,好说,好说。”

此时查得差不多,可是一点线索也没用,乌伦呷玛心中也犯嘀咕,怀疑那个情报的可靠性。

据情报显示,乌玛部人口大约在六百,空地上的人绝对超过六百,说明人差不多都在这里,无论是谁,要拿下三千精锐的镇北军,没付出一点代价绝对不行,刚才乌伦呷玛仔细看了一遍,乌玛部的人没一个是带伤的,不大可能是袭击镇北大营的真凶。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镇北大营的事还没有线索,要是葛逻禄的人又去告状,自己也不好办,要知赞普把葛逻禄看成是不花钱的打手,准备重用,有证据还可以闹一下,没证据也闹,肯定没好果子吃。

阿不都拉这么识相,说送一份让自己满意的孝敬,得些好处须回手。

就当阿不都拉以为乌玛部有惊无险逃过一劫时,一名亲卫突然跑过来,边跑边兴奋地说:“将军,有发现,将军,搜到了。”

乌伦呷玛的眼睛瞬间有了神采,而一旁的阿不都拉脸色突变。

不会吧,老叔藏得那么隐蔽也难搜得出?

“搜到什么?”乌伦呷玛焦急地问道。

亲卫一边把搜到的刀递上去,一边恭恭敬敬地说:“回将军的话,就是这把镔铁宝刀,上面还有镇北大营的印记。”

乌伦呷玛接过来,急不及待地一抽,唰的一声抽出刀刃,众人只感到眼前一花,然后看到一抹闪着寒芒刀刃。

刀锋细看好像有锯齿状,弯刀的刀身上还有镇北大营的印记,这是吐蕃和大食合作攻击拨汗那,大食作为报酬送给赤德赞普一批镔铁石,赤德赞普花了大价钱请大食名匠打造而成,作为赞普亲军,镇北大营也分了四把镔铁宝刀。

平日都是收藏在大营的宝库内,现在却在葛逻禄族乌玛部的营帐内找到,乌伦呷玛心里一松,心想总算找到线索,接着嘴边露出一丝残忍的笑容。

刚才还强行镇定的阿不都拉面色苍白如纸,两只腿开始微微打颤,下意识去看负责收藏财货的老叔乌力代,没想到乌力代也是一脸茫然地看着自己,眼里全是疑问。

“啪”的一声,人群中突然响了一下,接着有人喃喃自语道:“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我明明藏得好好的,明明是藏好了的”

阿不都拉一看心如死灰,想死的心都有了。

瘫坐在地的人叫木都沙,自己的儿子,当日他负责帮忙估值和藏匿,阿不都拉在族里是公认的勇士,让人无奈的是虎父出犬子,木都沙胆小、怕死又贪婪,明明不擅战斗,偏偏喜欢好的兵器,不用说,肯定是他估值时看到镔铁宝刀起了贪念,偷偷收起了一把。

这坑货,敌人都搜上门了,还以为自己藏得好,这下把乌玛部都给坑了。

没等阿不都拉反应,一脸暴怒地乌伦呷玛已暴跳如雷地吼道:“来人,把乌玛部的人都给抓起来,本将要跟他们好好玩玩。”

此时,天上的一抹月牙躲进厚厚的乌云后面,好像不忍心看到惨绝人寰的一幕。

距离乌玛部大约二十里的荒野上,库罗开口道:“艾泽,不要急,没事的。”

马不擅长在黑夜里赶路,再加上下雪路滑,骑马是一件危险的事,在前面带路的艾泽都摔了两跤,还是拼命催马向上赶,库罗忍不住劝道。

艾泽都急得快要哭了:“族长,快点吧,求你了,去晚了,首领他们都让乌伦呷玛那头杀千万的青狼祸祸完了,好兄弟西热都让他们给杀害了。”

一想到族人可能受到的青狼的摧残,艾泽就心急如焚,恨不得插上双翼飞回去。

库罗面带笑容地安抚道:“不过是捡了一点财货,又不是什么大事,乌伦呷玛再无理,也不能把乌玛部怎么样,上次赞普就责罚了他,相信他不敢再造次。”

葛逻禄现在是寄人篱下,但只是“寄”,不是讨饭,五万控弦之士是一股很大力量,放在哪里也会受到重视,再说库罗知道赤德祖赞想西进,到时肯定要用到葛逻禄的人。

就跟大唐一样,每当有战事,葛逻禄的作用就突显,乌伦呷玛就算是赞普的心腹,也不能做得过份。

艾泽去搬救兵时,不敢隐瞒,把部落捡到一批财货的事如实上报,库罗听了也觉得没什么,路边看到钱,哪有不捡的道理,再说是捡,不抢也不偷,怕什么。

“族长,不行啊”艾泽都急得快哭了:“我从隐蔽小路偷偷跑出来报信,隐隐听到他们说什么格杀勿论,大半夜出动那么多人,肯定没那么简单。”

突然间,库罗身边一名亲卫指着前方说:“族长,你看,好大的火。”

众人闻言抬头一看,果然,前方有一处火光冲天,在漆黑的夜晚显得格外引人注目,隐隐还能看到火头,火光把半天边都染得通红。

“不好”艾泽心急如焚地说:“出事了,是乌玛部烧着了,肯定是出事了。”

库罗脸上的从容和镇定不见了,挥地一挥手:“全速前进。”

孙波青狼乌伦呷玛的名头,库罗早就听过,二人还在赤德祖赞面前对过质,再说真把乌玛部当成自己人看待,白天尽可以谈,乌伦呷玛选择半夜包围乌玛部,来意很不善。

“报”一名斥候骑马跑过来大声禀报:“族长,前面有人拦着不给进,说镇北将军乌伦呷玛在办事,闲杂人等不得入内,违者格杀勿论。”

“族长”艾泽可怜巴巴地看着库罗,想他主持公道,也怕库罗拂袖而去。

库罗毫不犹豫地说:“情况紧急,顾不了那么多,传我的命令,冲过去,要是他们不让,就把他们制服,对了,尽量不要弄出人命。”

“知道了,族长,马上去办。”

一路遇到的几批人阻拦,好在乌伦呷玛把绝大部分人手放在包围乌玛部,这些人都被葛逻禄的人控制住,库罗带人直奔乌玛部的驻地。

还没有到驻地,就听到惨叫声、哭喊声、狞笑声交集成一片,还听到有人欢呼的声音,空气中还飘着一股浓郁的血腥味,库罗内心就感到有些不妙,当他赶到驻地一看,差点没晕倒:

乌玛部的族人双手被反绑在背上,还用绳子绑成一排排的,好像肉串一般;

雪地上倒了很多血肉模糊、不知死活的族人,鲜血把白色的雪地染成一片片触目惊心的红色;

一群女子被绑在十字木架上,浑身**,一群蕃兵正在当众jian辱她们,不少女子身上还有很多伤痕,正在无助地哭喊着,哀求着,说不出的凄惨;

自己小时候的玩伴、乌玛部落的首领阿不都拉,双手被麻绳绑着,麻绳的一头系在一匹马的马鞍上,马在空地上绕着圈跑,阿不都拉在地上被拖行,擦得遍体鳞伤;

在篝火的照耀下,现场有如修罗地狱。

此情景有点熟悉,好像袭击突骑施时,族人也做过类似的事,没想到会在葛逻禄的族人身上重现,这算是报应吗?

“啊,阿爸,你怎么啦。”带路的艾泽突然看到自己父亲遍体鳞伤倒在雪地里生死未卜,当场悲呛的大叫起来,一边叫一边冲过去。

刚走二步,突然走不动,好像有人拉着自己,扭头一看,是族长库罗拉住了自己的衣领。

库罗不由分说把艾泽用力一扯,扯回后面交由亲卫看着,然后把右手搭在刀柄上,缓缓向冷笑着盯着自己的乌伦呷玛走去。

722 没有信任,谈什么理解

“库罗将军真是好雅兴,这么夜了还看本千户审问犯人。”看到库罗走过来,乌伦呷玛皮笑肉不笑地说。

“犯人?”库罗楞了一下,不过很快寒着脸说:“乌伦千户,你最好解释清楚。”

“同伙到哪里了?快说。”

“快点说,谁先说出来,就饶谁的性命,你的妻子也不用遭罪。”

“哈哈哈,这个娘们挺嫩的,爽死了。”

就在库罗和乌伦呷玛交涉的时候,那些蕃兵并没有停下手上的动作,拖人的拖人,行刑的行刑,玩女人的玩女人,好像把库罗当成透明一样,库罗阴沉着脸,因为用力过度,两只手都有些颤抖,咬紧着牙关说:“乌伦千户,让你的人先停下。”

现场受虐的,都是自己的族人,都是跟随自己一起出生入死的族人,库罗把族人看得跟家人一样重要,而吐蕃人却在自己的眼皮底下百般凌辱,库罗的心在滴血,怒火在心中熊熊燃烧。

不仅是自己,随行的那些族人,早就气得不行,一个个死死盯着那些吐蕃士兵,如果眼神可以杀人,不知把那些可恨吐蕃兵杀死多少次。

要不是来之前库罗再三强调不能冲动,一切都要听他,葛逻禄的人早就冲上去救人了。

乌伦呷玛看着库罗,冷笑道:“库罗,你是在求我吗?”

看到库罗有点无动于衷,乌伦呷玛若无其事地说:“要是大名鼎鼎的葛逻禄族长求我,怎么也得卖你一个面子,我就让儿郎先停下来,好好考虑一下,反正我不急。”

因为捕奴和争夺牧草的事,乌伦呷玛和库罗冲突了几次,库罗把这件事闹到赤德祖赞哪里,为了安抚库罗,再说也是乌伦呷玛无理在先,赤德祖赞不仅训斥了乌伦呷玛,还削减了乌伦呷玛的封地,为此乌伦呷玛一直怀恨在心,有这么好的机会,自然要好好羞辱他一番。

镇北大营没了,三千精锐一夜伤亡殆尽,连一个活口都没留下,乌伦呷玛知道自己仕途已走到尽头,运气好捞个闲职养老,要是运气不好,杀头也不为过。

无论如何,自我救赎不通停,葛逻禄更不能放过,在这里搜出属于镇北大营的财物,说没有关系,打死乌伦呷玛也不信。

别看乌伦呷玛皮笑肉不笑,一脸轻松状,实则一直在戒备,除了那些审问的人员,剩下的人刀剑出鞘、箭都搭在弓上,要是库罗有半点不对劲,马上展开攻击。

连镇北大营都敢端掉的人,还有什么干不出?

去求一个卑鄙的小人,库罗真想一口拒绝,可现在满眼都是族人的惨状,满耳都充斥着族人的惨叫声和哭喊声,咬咬牙,忍了。

“乌伦千户,求你,请你让你的手下先停下,万事好商量。”为了族人,库罗低声下气地说。

“你说什么”乌伦呷玛摇摇头说:“那些废物的叫声太吵,本千户没听清。”

库罗深深吸了一口气,把声音提高八度:“乌伦千启,葛逻禄族长库罗,请求你先让你的人停下,万事好商量。”

知道乌伦呷玛是有意为难自己、羞辱自己,库罗本是一个宁死不屈的人,可为了那些信任自己、追随自己的族人,只能向乌伦呷玛低头,为了让他满意,特地说明自己的身份。

不就是想拿个彩头吧,给你就是,葛逻禄背负的骂名够多了,也不在乎再让人多骂几句。

记得刚接任族长时,阿爸就语重心长地对自己说,以后就不再是为自己活着,当时有些茫然,最近越来越明悟到话里的意思。

“族长”身后的艾泽、布而善等人的眼睛都红了。

要知道新任族长库罗,那可是铁骨铮铮、身受重伤也不吭一声的硬汉,偷袭突骑施、攻打西域重镇、千里迁族,当中多少变故、多少辛酸,库罗从不说苦说累,那么多苦难都没有低下高贵的头,现在却向一个无耻小人屈服。

“哈哈哈哈哈”乌伦呷玛疯狂地指着库罗大笑起来,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没想到传说中葛逻禄的大英雄,其实只是一个识时务的俊杰,有趣有趣,本千户都有点感动了。”

说话的时候,乌伦呷玛举起右手摇了摇,后面的吐蕃士兵收到指令,勒住了马,放下了马鞭,也停下了对乌玛部女子的凌辱。

看到乌伦呷玛还算守信,库罗稍稍松了一口气,看着风雪中被绑着、全身**的女子,忍不住开口道:“乌伦千户,同朝为官,有事好商量,能不能把他们先放了,这么冷的天容易害病。”

“放了?”乌伦呷玛盯着库罗,冷笑地说:“库罗族长,你知不知他们犯了什么罪?”

库罗刚想说话,心腹卡图小声地说:“族长,情况不妙,乌伦呷玛的人在动,看样子是想把我们包起来一。”

就是不用卡图提醒,库罗早就注意到了,自己到达后,乌伦呷玛的人就开始占据四周的高地,还不动声色包围自己的人。

形势很严峻,为了表示自己的善意,也怕乌伦呷玛误会,库罗身边只有一千人,而乌伦呷玛那边,起码有三千多人,人数是自己的三倍多。

“小心戒备。”库罗压低声音说。

这个乌伦呷玛好像疯了,对葛逻禄的人也下这般毒手,分明是撕破脸皮,自己亲自出马,看他的动作,连自己也要下手

是他疯了,还是出自上面的授意?

库罗脑子转得飞快,思如电转,不过嘴巴没有闲着,故意装作不解地说:“犯罪?乌伦千户言重了,葛逻禄一族入吐蕃以来,遵纪守法,与邻为睦,不知乌伦千户所说的犯罪之字,从何而来?”

装,还跟自己装,乌伦呷玛眼里闪过一丝厉光,依然阴着脸说:“从乌玛部里,搜出大批属于我们镇北军的财货,这件事库罗族长不会不知吧?”

库罗带着大部人马前来,来了以后,又是拨刀又是抽箭,还不动声色跟自己的人抢占高地和有利地型,在乌伦呷玛眼里都是心虚的表现。

现在还没完成包围和部署,乌伦呷玛决定先跟库罗敷衍着,争取时间。

人与人之间最重要的就是信任,库罗和乌伦呷玛早就相互看不顺眼,此时气氛太微妙,双方都下意识自保,可这样一来,误会越来越深。

“知道”库罗装作若无其事地说:“这件刚刚听说了,真是一场误会,几个孩子打猎,误打误撞发现一批财货,于是就运回驻地,没想到这些财货是属于乌伦千户的,都是自己人,乌伦千户收回即可,伤了这么多人,这事捅到赞普哪里,想必乌伦千户也不好交待吧?”

这个乌伦呷玛疯了,库罗哪里听不出乌伦呷玛对自己不信任,只好抬出赤德祖赞来威胁他。

乌伦呷玛有点像白痴一样看着库罗,接着愤愤不平地说:“库罗族长说得轻巧,镇军大营三千将士的性命,凭你这几句话就想不追究,未免太儿戏了吧。”

“三千将士的性命?乌伦千户此话是何解,不就是捡了一点财货吗,如数归还就是,镇北大营的三千精锐不是指着这点财货过日子,对吧。”

顿了一下,库罗冷笑地说:“此事我一定要禀明赞普,请赞普主持公道。”

本来想把人救下来再讨还一个公道,可乌伦呷玛一直这么强势,库罗也开始不爽起来。

泥佛还有三分性,何况是人,要不是被大唐追杀、寄人篱下,早就动手抢人了。

乌伦呷玛看到自己的人已经准备好,也没耐心再跟库罗扯,破口大骂道:“库罗,你装什么装,你的人偷袭镇北大营,镇北大营的三千精锐全军覆没,这是用一句误会就能解决的?当本千户是三岁小孩子吗?”

“什么?你说什么”库罗惊讶得眼珠子都瞪大了:“镇北大营被人偷袭,三千精锐全军覆没?乌伦千户,这个玩笑一点也不好笑。”

即使是亲耳听到,库罗还是不敢相信。

镇北军,号称虎军,赞普的亲军,地位相当于大唐的羽林军,被人偷袭全军覆没?

“玩笑?镇北大营是赞普亲军,也是本千户的根基,你觉得我会拿它开玩笑吗”乌伦呷玛冷笑地说:“库罗族长真会演戏,都什么时候还在装无辜。”

“误会,这绝对是一个误会”库罗连忙解释说:“葛逻禄归顺赞普后,早就把自己视为吐蕃的一份子,绝不会做出这种下作的事,乌伦千户,东西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此事干系太大,不能因捡了一些财货就说这件事是葛逻禄做的吧。”

乌伦呷玛不像开玩笑,库罗感到事态的严重,本想让乌伦呷玛先救人,起码把受伤的人和现在还是身无片缕的女子先放了,现在也顾不上。

“捡一些财货?”乌伦呷玛面色狰狞地说:“搜出来的东西,平日都是堆入在镇北大营仓库的最深处的宝贝,没有本千户的亲笔签字别说十二箱,就是一件也拿不出,现在出现你们葛逻禄的驻地,还藏在三丈多深地下,上面还堆了如山的粪便,若是捡来的,用得上这般心虚吗?”

723 忍无可忍

“栽赃,肯定是有人栽赃”库罗焦急地说:“葛逻禄一族需要赞普庇护,也要乌伦千户多多关照,哪能做出这种以下犯上的事,肯定是有人暗中栽赃,破坏我们之间的信任。”

要是打个架或一些小冲突、小纠纷,库罗也放不在眼内,可镇北大营被端、三千精锐被杀,这事太大了,大到库罗也不敢面对。

乌伦呷玛的眼神快要喷火了,咆哮如雷地说:“栽赃?请库罗族长说说,是谁给你们葛逻禄栽赃,谁有这种实力栽赃,三千精锐,你以为是三千只羊羔吗?”

一想到镇北大营的惨状,乌伦呷玛的眼睛都红了。

镇北大营不仅是乌伦呷玛安身立命的地方,更是乌伦呷玛的前程和希望,里面不少是自己的亲属和族人,可是这些在一夜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库罗一下子语塞,不知说什么好。

一夜之间能端掉镇北大营,这得多大的能量,吐蕃境内能做到的人屈指可数,但他们没一个有理由这样做,想说唐军,可这里是吐蕃,唐军的禁区,再说也没有唐军要进攻吐蕃的情报,想说大唐细作的杰作,可是想想又觉得没可能,细作能有多少人,别说一晚吃下镇北大营的三千精锐,就是在镇北大营里放三千只羊羔,细作们也很难一夜之间把它们全杀死。

在这里,好像只有葛逻禄一族有这个能力,不管怎么样,这次是黄泥掉到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了。

只是一瞬间,库罗感觉一张大网从天而降,不仅网住了乌玛部,网住了自己,也网住了葛逻禄一族,这张网,无际无边

乌伦呷玛没有再追问,而是给身边人打了一个眼色,很快,勒住的马再次绕圈奔跑,放下的皮鞭再次抽打有嫌疑的人,几名意犹未收的吐蕃士兵又淫笑着扑了上去,转眼间,惨叫声、哭泣声和骂声再次响起。

“停手,乌伦呷玛,他们是无辜的,你到底想怎样?”库罗忍不住大声吼了起来。

“简单,把在镇北大营行凶的真凶交出来,我马上停手。”

“不要含血喷人,此事与葛逻禄无关,我说过,葛逻禄已归顺了吐蕃,也是吐蕃的一份子,绝不能背叛赞普,这是有人故意陷害。”

“是吗”乌伦呷玛讽刺地说:“理是这个理,但话不能这样讲,你们在西域的时候,不是经常向大唐狗皇帝表忠心吗,还不是说反就反了?”

“你”库罗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羞愤相加,恨不得当场找条地逢钻下去。

都说揭人不揭短,打人不打脸,背叛大唐、背叛兄弟一直是库罗内心深处的痛,也是库罗的禁忌,现在被乌伦呷玛当众揭露,吐蕃的人也在大声嘲笑,库罗感到自己被人在后背用力捅了几刀。

要是大唐的人笑,只能忍了,可嘲笑的人正是自己背叛投靠的人,这得多让人寒心。

“太可恨了,怎么能这样说话。”

“就是,族长跟大唐翻脸,还是为了你们吐蕃?”

“有这样揭短的吗,族长,我真受不了,跟他们拼了。”

“这些吐蕃人一直在利用我们,根本不把我们当人,族长,我们宁愿死也不受这种气。”

库罗羞愧难当,跟随在他身边的族人也受不了,一个个咬牙切齿要为自己的族长讨还一个公道。

“都别动,没我的命令,谁也不要动。”库罗连忙约束手下。

本来就有点水火不容,稍不注意就是一场血雨腥风,肩上可以几万族人的前途和命运,库罗只能慎之又慎,不到最后关头,只能忍,再忍。

约束完族人,库罗转过身,强忍内心的怒火,一脸正色地说:“乌伦千户,请把他们都放了,我以葛逻禄的荣誉向你保证,一定给你一个交待,也一定给赞普一个交待。”

库罗作为族长,知道族人并没做过这件事,那两车财货根本就是一个诱饵,一个致命的诱饵,偏偏乌玛部落的人被财迷了眼睛,从而惹下大祸,这么大一盆脏水淋下来,就是吐蕃人没有表示,自己无论如何也要查个清楚。

“荣誉?呸,你们葛逻禄都成了臭老鼠,还有脸面谈什么荣誉,要是把人放了,你转身把人放跑,到时找不到人,本千户怎么向赞普交差?”脸皮都撕破,乌伦呷玛得罪不饶人,没给库罗留半分情面。

“他们是被陷害的,无辜的。”

“现在人赃并获,还谈什么无辜,简直就是笑话。”

看了看在空地上受苦的族人,库罗闭上眼睛,转过身说对族人说:“我们走,去逻些城找赞普主持公道。”

乌伦呷玛根本就不相信自己,也不愿沟通,话说到这份上,再谈下去也没结果,有心相救乌玛部的族人,可他们偏偏让人拿到证据,只能找赞普赤德祖赞主持公道。

库罗也算看明白了,镇北大营出事,作为主将的乌伦呷玛责无旁贷,现在的他就像急疯的狗,逮谁咬谁,为了推卸责任,就是屈打成招他也在所不惜。

六百人的乌玛部落和人口超过八万的葛逻禄一族,哪头轻哪头重,库罗还是知道的。

自求多福吧,谁叫自己贪心呢。

看到库罗想走,乌伦呷玛大声说:“库罗族长,怎么走了,你不是想救人吗?”

库罗心中一动,以为有了转机,马上转过头说:“乌伦千户,你说吧,怎样你才肯放人?”

“简单,只要库罗族长愿意配合调查,本千户马上放人。”

“怎么配合?”

乌伦呷玛呵呵一笑,若无其事地说:“请库罗族长和你的人,放下武器,跟本千户回去协助调查。”

“不行”库罗当场拒绝:“我跟乌伦千户的误会有些深,只怕谈下去也没多大用处,出了这么大的事,只能惊动赞普,请赞普主持公道。”

库罗很清楚,要是自己落在乌伦呷玛手里,下场就跟空地上受刑的族人同一个下场,出了这么大的事,葛逻禄也离不开自己。

乌伦呷玛要是靠得住,母猪也上树。

“族长,你先走,我要救我阿妈”一旁的艾泽看到有个吐蕃士兵走到人群中,一手扯住自己阿妈的头发,用力把她扯出来,一边狞笑一边扯她身上的衣服,当场就急得双眼通红,匆匆丢下一句话就冲上去救人。

“艾泽,不要,回”库罗话只说了一半,就闭口不言,眼里再次燃起熊熊的怒火。

艾泽刚跑几步,几支利箭破空而至,全部射中心口的位置,啪的一声摔在地上,连求饶的话都没说出,当场被射杀。

“乌伦呷玛,你”库罗指着乌伦呷玛,气得手指都在颤动。

“你什么”乌伦呷玛冷笑地说:“库罗,你不能走,本千户认为镇北大营被杀一案,你有很大的嫌疑,识相的话就让你的人放下武器,接受审查,敢说半个不话,格!杀!勿!论!”

最后四个字,乌伦呷玛那是一字一句,特别加重了语气。

语音一落,那些围上来的吐蕃士兵纷纷举起武器、把弓弦拉满,箭头对准葛逻禄一族的人。

库罗越是忍让,乌伦呷玛就越觉得有可疑,

“兄弟们,快,保护族长。”

“该死,敢跟我们玩阴的?”

“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残害我们的亲人,又什么也不做束手就擒吗?”

“我们跟大唐闹翻,千里迢迢迁到这里,就是为了让别人肆意欺凌的,为了什么?”

葛逻禄的族人,一边拿出武器戒备,一边悲愤地控诉,一些人说着说着,不知不觉流下委屈的泪水。

在大唐多好啊,有事朝廷会出面解决,有灾又会拨款拨物,养出的马有人买,去哪也不怕受到歧视,到了吐蕃,牲口变得难卖,也卖不出好价,在吐蕃人面前觉得低人一等,各种补给少得可怜,还要看别人脸色,虽说尊严了,族人还常被人掳去卖作奴隶,只是在野外捡了一点财货,各种残酷的手段都用上,就是曾高高在上的族长,也被一个无耻小人百般凌辱。

在场的葛逻族的人都感到前途一片黑暗。

所有人一边戒备,一边看着他们的族长库罗,他们并不知道,此刻库罗心里惊涛骇浪,脑中更是闪出千百个念头。

当乌伦呷玛说格杀勿论时,库罗下意识想去捉挂在腰间横刀,无意中碰到腰间的东西,心中一激灵,脑中马上浮现一个人,曾经的结拜兄弟郑鹏。

换俘后,两人再没交集,库罗以为两人再没有交集,可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的妹妹跟妹夫去大勃律办事,中途遇到突骑施的伏击,妹妹被擒,妹夫当场被射杀,得知这个消息后库罗心急如焚,一度制定计划去抢突骑施的人来交换,没想到就在临出发时,妹妹依秋安全回来,问过之后才知是郑鹏救了她。

依秋回来了,跟她一起回来的还有一封信,可信上只有四个字:忍无可忍。

库罗看到这四个字,以为郑鹏对自己背叛大唐、不珍惜兄弟情义表示不能忍,现在看来,似是另有深意。



724 可悲的棋子

摸到那封信的时候,库罗心中一个激灵,突然想到一件事:别人认为不可能的事,郑鹏能。

郑鹏创造了太多奇迹,在他眼中好像没有办不到的事,相处那么久,库罗知道郑鹏对功名不热衷,利禄也看得很淡,但对感情看得很重,为了救回郭子仪,擅自作主拿出水泥配方,事后受到多方弹劾,最后还被发配到小勃律,当时库罗觉得自己是抓到了郑鹏的软肋,现在看来,事情没那么简单。

人的潜力是不可估量的,自己不能看轻郑鹏,特别是郑鹏比自己还要聪明得多。

库罗想起了一件往事:三宝号打造的脚踏车大卖时,一部分零件是定购,一部分是自己打造,为了保证质量,无论哪一种,需要的木料都是自己购买,巨大的木料需求带来巨大的商机,当时有个叫王成的人托关系找到了郑鹏要求合作,王成是申王一位受宠妃子的弟弟,申王李成义为了小舅子,亲自给郑鹏写了信,申王对郑鹏有知遇之恩,郑鹏也得给他一个面子,大量从王成手里购买木料。

刚开始里合作得不错,可不久就变了,木材的质量越来越差,价格却不断升高,郑鹏怒了,下令停止合作,当时大家都劝他慎重,毕竟王成是申王的小舅子,而王家在朝中颇有势力,王成的父亲掌握着漕运,三宝号对漕运依赖也很大,可郑鹏说忍无可忍,无须再忍,顶住申王的压力,改漕运为陆运,死活不肯低头,用他的话来说,大不了少赚一点,也得拿到主动权。

库罗记得很清楚,仅仅过了半年,三宝号再度跟王成合作,自己特地跑去问郑鹏为什么不坚持了,郑鹏意味深长地说,天下间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王成有自己的木场,又利用漕运成为首屈一指的木材商人,他肯低头又愿意让利,还同意在漕运上给予以便利,没必要跟利益过不去。

对了,郑鹏让依秋带回的只写着“忍无可忍”四个字,并不是怪责自己,而是一种暗示。

伊秋不仅仅是信使,更代表着一种善意。

“族长,怎么办?”

“就这样束手就擒吗?”

“吐蕃镇北大营一夜之间被人铲平,不会真以为我们干的吧?”

“看看他们怎么对待我们的人,连格杀勿论都说出了,肯定是认定是我们干的。”

“你们说,真的是乌玛部的人干的吗?”

看到吐蕃的士兵越走越近,一个个都急得不行,一边焦急地讨论一边焦急地看着他们的主心骨库罗。

库罗眼珠子转了转,大声说:“所有人给我听着,乌伦呷玛恶意陷害栽赃,名为搜索查案,实则包藏祸心,葛逻禄的勇士们,给我杀,为我们的族人报仇,事后某会亲自到逻些城向赞普请罪。”

忍不无忍,无须再忍,再不出手,别说讨回公道,能不能见到明天的太阳还不一定。

葛逻禄一族控弦之士有五万,是一股不容忽视的力量,赤德祖赞表面对库罗宠信有加,但库罗知道赤德祖赞通过封官、赏赐、供给、赐婚等手段不断分化葛逻禄一族,也不知是不是阴谋。

无论是大唐的阴谋还是吐蕃的阴谋,现在没时间去分辨,现在要做的就是自救,绝不能落在乌伦呷玛的手里。

动手前,库罗留了一个心眼,大声说乌伦呷玛是包藏祸心,自己只是被迫反抗,要是自己猜错那封信,在赤德祖赞面前也有回转的空间,不至于把后路全堵死。

此时天边露出一丝鱼肚白,飘飘扬扬了一晚的雪末也不下了,一缕阳光落在乌伦呷玛狰狞的脸上,他没想到库罗竟敢反抗,回过神来,马上大声吼道:“反抗者,格杀勿论。”

库罗越不肯配合,乌伦呷玛越认定是库罗做的,说完后猛地一抽刀,随手杀了旁边几个还在审讯的葛逻禄族的乌玛部人,率着亲卫,打着擒贼先擒王的想法,把库罗拿下。

早就蓄势待发的两拨人很快就缠斗在一起,吐蕃士兵为了镇北大营的同伙报仇,葛逻禄一族的人早就吐蕃人的暴行激怒,根本不用煽动,双方一上来就是舍命相拼,现场一片喊杀声、兵刃相撞声,很快就血流成河。

人数上,乌伦呷玛占了优势,库罗一方人数不多,但胜在都是身经百战的精锐,双方倒时斗个旗鼓相当。

双方从天刚亮就开始打,一直缠斗到日当空才很不甘心地双双退去。

伤害太惨重了,粗略估计一下,乌伦呷玛身边能动的只剩一千左右,库罗这边一千精锐剩下不到三成,此外乌伦呷玛大怒之下,中途下令处决了大半乌玛部的人,葛逻禄的人发动了几次进攻才救回几十人。

库罗和乌伦呷玛都害怕对方的援军先赶到,最后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离去。

“西日阿洪,你把最新情况告诉族人,让他们防范吐蕃人。”

“铁木尔,传我的命令,让族里的青壮全部集合,进入备战状态。”

“乌依古尔,你找族老,让他准备好粮草。”

“木尔托,你带几个人,看看镇北大营到底怎么回事,一定弄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率部回去的途中,库罗不断发号施令,开始为以后作打算。

乌伦呷玛疯了,也不知他下一步怎么做,现在只能往好的方面想,往坏的方面打算。

“族族长,都是我不好,不应该去打猎,要是不去打猎,就不会发现那些箱子,要是没发现那些箱子,首领他们就不会拉回去,不拉回去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族长,你处罚我吧。”虎当抹着眼泪哭道。

抢人时,乌玛部的族人看到希望,不断骚动,乌伦呷玛看到场面失控,直接处决了大半,库罗带人发动了几次进攻才救回三十多人,虎当就是其中一个幸运儿。

库罗长长叹了一口气,拍拍虎当的肩膀说:“好虎当,你做得很好,这件事不能怪你,把眼泪抹去,要记住,我们葛逻禄的男子汉,流血流汗不流汗。”

很难去责备一个懂事的孩子,库罗相信,就算没有虎当这些孩子发现财货,这些财货最后还是会以第二种方式出现乌玛部。

现在整个葛逻禄族都成了别人的棋子,哪有脸去责怪一个十二三岁的孩子,库罗现在是一个头二个大。

镇北大营的事还是一个谜,而乌玛部之战,已经打破了葛逻禄和吐蕃之间小心翼翼维护的那种平衡和信任,下一步怎么发展,库罗一点头绪也没有。

赞普哪里有什么反应,库罗猜测不到,不过乌伦呷玛这个结肯定是解不了,就是用屁股去想,也知乌伦呷玛回去,一边宣扬葛逻禄一族要造反,一边集结兵马对葛逻禄一族打压、攻击。

回到营地,营地早已乱成一团,各种消息不断传来,多是哪个部落怕受到吐蕃军队冲击,向大本营靠拢,哪个市集开始追捕葛逻禄一族的人,哪里又有吐蕃的军队集结等等,像苏尔哈察、乌尔多善等族老,也不断询问的事情的经过和以后的对应之策,库罗一直疲于应付,一直弄到深夜才可以松一口气。

得到最新情报,由于事情发生得有些突然,乌伦呷玛麾下的镇北大营全军覆没,从孙波城借来的人伤亡惨重,一脸不甘的乌伦呷玛也没办法,只能一边加强孙波城,一边向赤德祖赞禀告,要求增兵。

至于镇北大营,的确你乌伦呷玛所说的那样,一夜之间全军覆没,要不是水泥筑的围墙没倒,用夷为平地更合适。

就在库罗心乱如麻时,一名亲卫突然走进来:“族长,外面来了一个陌生人,说一定要见你一面。”

725 还有你做不到的事吗

“什么人?”库罗心中一动,马上追问道。

“回族长的话,那个人说没看见族长本人,他什么也不会说。”

库罗毫不犹豫地说:“请他进来。”

发生了这么多事,人都死了那么多,到现在还是毫无头绪,感觉就像一枚不能自主的棋子,还是一枚连棋手是谁都不知的、可悲的棋子。

就在这个关节眼,突然有陌生人要见自己,哪有不见之理。

很快,一个戴着竹笠、身穿厚厚皮袄、还披着一件白色披风的人在几名亲卫的“护送”下,来到库罗的营帐。

“你是谁,到这里有何贵干?”库罗心急如焚,懒得转弯抹角,直接发问。

关系到葛逻禄族几万条性命,库罗一刻也不敢松懈。

都快被残酷的现实压得喘不起过气了。

来人进来时一直低着头,闻言飞快抬了一下头,很快又低下头去。

只是匆匆一瞥,库罗心如巨震,只是稍稍犹豫片刻,挥挥手说:“你们全部退下,没我的命令,谁也不能进来。”

“族长,这个人来历不明”

亲卫队长只说了半句,库罗马上打断:“某自有分寸,退下。”

等营帐内只剩下二个人时,库罗开口道:“红雀姑娘,那竹笠不重吗,你可以摘下了。”

红雀是绿姝的贴身女卫,容颜极美、武艺很高,特加是速度,可以用鬼魅来形容,库罗见过多次,对她印象深刻,阿军战死后,绿姝把红雀派到郑鹏身边保护,只是一照面就认了出来。

不知为什么,一看到红雀,库罗竟然有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不过内心很快被挫败感充斥。

红雀在这个敏感的时候出现,事情可以说非常明朗,在长安时自己就没赢过郑鹏,现在成为一族之长,依然不是郑鹏的对手。

“族长真是好眼力,小女子有礼。”红雀也不矫情,很快摘下竹笠,露出一张明艳动人的俏脸。

库罗摆摆手:“红雀姑娘,这些虚礼免了,入正题吧,不瞒你说,现在都火烧眼眉了。”

镇北大营全军覆没,乌玛部直接兵刃相见,事态已经失控,不知什么时候吐蕃的大军就要杀到,库罗哪里还有心情叙旧。

“好说,我家姑爷想见你一面。”红雀本来就是一个话不多的人,闻言马上进入正题。

看来郑鹏对自己还是有戒心,要不然他肯定是亲自来了,想想也是,都割席断义,现在双方势成火水,有所保留是应该的,库罗心里有些感叹,不过嘴上应得很快:“好,什么时候?”

“现在,不过姑爷说,族长身边的人,越少越好。”

“哈哈哈”库罗突然笑道:“没问题,某就一个人去。”

“族长就不怕有人对你不利?”

库罗洒脱地说:“要是怕,某一开始就不会单独见红雀姑娘,要知红雀姑娘可是高手中的高手,若是红雀姑娘对某下手,某只有只有四成的机率逃生,真对某不利,现在就可以动手了,没必要多此一举。”

红雀有些意外地看了库罗一眼,也没说什么,重新戴上竹笠,对库罗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出门时免不了解释几句,大约一刻钟后,库罗就在营地对面一座小山的山顶上,看到了郑鹏。

郑鹏左右打量了一下,拍拍手说:“族长真是好胆色,孤身一个人就来赴约。”

“将军更有胆色,都说吐蕃有如天堑,不可逾越的鸿沟,现在将军不是来了吗,敢问将军,这天下间还有你做不到的事吗?”库罗有些无奈地说。

看到郑鹏出现在这里,库罗都不想问镇北大营的事。

不用问,百分之一百是郑鹏的手笔。

郑鹏很认真地点点头:“有,我不能生孩子。”

两人对视一眼,然后哈哈大笑起来,就是一旁冷如冰霜的红雀,黑暗中也不由宛然一笑。

笑过后,紧张的气氛一下子缓和了不少。

库罗居高临下看了看山下葛逻禄的营地,语气中带着无奈:“将军真是厉害,不出手则已,一出手,葛逻禄的近十万的性命就让你玩弄于鼓掌当中。”

“不敢当,只能算是在族长面前班门弄斧,想当年族长一出手,西域上百万人差点陷入水深火热。”

顿了一下,郑鹏继续说:“我说过,战场上,我们是对手,但私底下我还当你是朋友,但是,朋友只限于你,不包括你的族人。”

库罗背叛大唐,严格来说,并没有出卖兄弟,也没利用兄弟,这一点郑鹏还是清楚的。

“唉”库罗仰天长叹一声,接着打起精神:“将军,想必葛逻禄一族的情况,你比我还清楚,大唐有一句古话叫兵不厌诈,虽说我想不明白你是怎么做到的,不得不说,做得非常漂亮,说说你想我怎么做吧。”

战场上本来就是兵不厌诈,葛逻禄背叛在先,根本就没法指责,事情已经发生,逞一时口舌之快无济于事,还不如找一个相对好的结局。

不管怎么样,五万控弦之士,放在哪里都是一股不能忽视的力量,有力量就有价值,库罗只能在大唐和吐蕃的博弈中,尽可能为族人急取最大的利益。

虽说乌玛部没了,亲卫精锐损失七成,但这点人葛逻禄还损失得起,不至于伤筋动骨。

郑鹏打了一个响指:“爽快,我就明说了,希望葛逻禄倒戈,成为大唐征服吐蕃的先锋军,对了,可能族长还不知道,我现在是大唐征西将军。”

还真是要征报吐蕃?

库罗虽说猜到郑鹏的行动,可听郑鹏亲口说出,还是无比震撼,惊讶地说:“征服吐蕃?会不会太难了,吐蕃可是诅咒之地,越近逻些城,诅骂就越厉害,要是吐蕃内乱还有机会,现在吐蕃四海一统,军民齐心,赤德祖赞一声令下就结集结百万将士兵,这,这太难了。”

要是郑鹏扰乱一下吐蕃,成功率还很高,征服吐蕃,难,太难了。

“什么诅咒之地”郑鹏不以为然地说:“就是欺负别人水土不服而己,族长,葛逻禄一族刚到吐蕃是不是多病多灾,还经常有人痛苦死去,对吧,有没有觉得,住的时间越长,这些情况越少,嗯,不对,吐蕃那边肯定会派不少神棍来,说帮你们解除诅咒吧。”

库罗大吃一惊,因为郑鹏说中了。

犹豫了一会,库罗还是摇摇头说:“就算诅咒的事你们能解决,可吐蕃不是等闲之背,唐军劳师远征,吐蕃以逸待劳,又占天时地利人和,真打起来,谁胜谁败真不好说,将军你的意思是把葛逻禄当刀使,还是一把随时丢弃的刀,这笔买卖不能做。”

吐蕃自建立而来,势力越来越大,除了别人不敢轻易踏足吐蕃外,吐蕃的战斗力不容轻视,他们装备虽说差,但吐蕃人轻生重死,以战死为荣,打起仗一个个悍不要命,多次跟大唐精锐正面对抗不落下风就可以看得出。

要是答应帮大唐,战胜了,葛逻禄还能捞一点好处,要是失败呢,到时大唐拍拍屁股可以回去,而葛逻禄就尴尬了,到时双方都不待见,近十万族人何去何从?

郑鹏突然冷笑地说:“族长,你觉得现在你还能选择吗?”

“将军,你这话什么意思?”库罗皱着眉头说。

“啪”的一声,郑鹏习惯性打了一个响指,面无表情地说:“镇北大营被歼,乌玛部又打死打伤吐蕃二千多人,这件事就是跳到黄河也洗不清,要是没出错,此刻大勃律已落入大唐手中,大军会跟吐蕃大将军坌达延的人马对峙,相信吐蕃赞普赤德祖赞会认定葛逻禄一族是大唐的内应,南北两路攻打吐蕃,无论信还是不信,葛逻禄一族只有两个结局。”

“一,赤德赞祖不相信你们,派兵剿灭、追杀;二,相信你们,但把葛逻禄的人都派在最前面抵挡唐军,族长,唐军的战斗力如何,相信你很清楚,再说了,我能让吐蕃的镇北大营一夜之间全部歼灭,自然也能让你葛逻禄的人给予毁灭性的打击,你清楚我的为人,向来不做没有把握的事。”

726 赦免令

库罗有点苦涩地说:“郑将军,葛逻禄族就没有第三条路吗?”

无论是哪一种选择,葛逻禄一族都是别人的马前卒,是别人利用的对象,一想到这里,库罗就有一种莫名的悲哀。

郑鹏淡然道:“族长是一个精明人,有没有,想必不用问我吧。”

库罗深深地地吸了一口气,开口问道:“要是葛逻禄配合将军,能得到什么样的回报?”

二个月前,郑鹏还在小勃律公开露面,就是现在,情报显示郑鹏还在军营旁边的私宅内,天天歌舞升平,谁想到他不动声色就出现在孙波,神不知鬼不觉就把镇北大营端掉,还说大勃律已经沦陷,也就是一切都在郑鹏的算计之内。

对葛逻禄而言,一手好牌全打烂,郑鹏分析得很透彻,赤德祖赞信不信,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葛逻禄被放在火架上,跟大唐合作是最好的出路,现在希望的,就是尽可能多获得一些回报。

“撒消追杀葛逻禄一族的命令,葛罗禄一族的族人的性命可保无恙。”

“不行”库罗马上摇头说:“我们拼死拼活,只是得到一个保全性命的承诺?这承诺也太没力度了吧。”

郑鹏叹了一口气,一脸真诚地说:“葛逻禄做过什么事,想必族长最清楚,对西域造成的损失就不计了,光是对大唐的声誉就是巨大的损失,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根本不可能,说实话,只要再挑拨一下,让葛逻禄和吐蕃互相攻击一样能达到后果,只是我有些于心不忍,西域的事,我知非族长所愿、也非绝大部分葛逻禄一族的百姓所愿,这才给你一个机会,至于接不接受,族长请随意。”

“将军,就不能回到以前?”库罗有些不甘心地说。

如果能回到西域,还能像以前一样得到大唐的扶持和器重,那就太好了。

“不能!”郑鹏很坦率地说:“皇上的态度很坚决,朝野一致要求重罚葛逻禄,能不追究就偷笑吧。”

顿了一下,郑鹏继续说:“你也知我的性格,只做有把握的事,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就是我承诺葛逻禄还能恢复昔日的地位和荣光,想必你也不敢相信,当然,如果葛逻禄一族表现突出,拿到足够多的军功,我也可以向皇上求情,至于成还是不成,只能说尽可能争取,给不了你承诺。”

库罗站在哪里,脸色一会青一会紫,似是内心交战,一时拿不定主意。

现在夹在中间,一时不敢相信大唐有这么大的动作,一时对赤德祖赞还抱有希望,一时又害怕回到西域受到突骑施的报复,一时又怕大唐翻脸不认人、过河抽板,心里相信郑鹏,但葛逻禄上十万条性命,总不能被郑鹏三言二语就整个葛逻禄的前途去赌吧。

一个决定,能左右整个葛逻禄一族的前程生死,库罗只能慎之又慎。

库罗刚想说要回去找族人商量一下,郑鹏突然一拍大腿,有些懊悔地说:“看看我这记性,看到故友有些激动,差点把见面礼都忘了。”

想收买自己?

库罗马上说:“都说是故友,礼就不用了。”

这个时候,哪里还敢收什么礼,要是郑鹏肯同意,库罗真不介意经郑鹏送礼,不过就是送礼,好像葛逻禄也没什么能送得出手的,因为郑鹏什么也不缺。

郑鹏没有回应,而是把把两只尾指放在嘴边吹了一声短促的口哨,很快,距离两人大约三十丈远的一块大石突然亮起了一堆篝火,库罗有些惊讶地发现,大石上有四名吐蕃士兵打扮的人被绑在一起,这四人的嘴巴都被布堵着,在火光的照耀下隐隐看到他们惊恐的神色。

“将军,这是什么意思?”库罗有些不解地问道。

郑鹏有些轻淡描写地说:“这四人都是在乌玛部行凶之人,在回去的途中被我的人抓住,给族长看一个有趣的把戏,顺便给族长稍稍出一口气。”

说完,轻轻拍拍库罗的肩膀,把一个长形的漆盒交到库罗手里:“族长,你可要看个仔细,记住,千万不要靠近,这个盒子拿着,如果你决定站在大唐的这边,就把它打开,如果族长决定还是站在吐蕃那边,把它扔进火堆即可,告辞。”

库罗拿着一个盒,有些愕然地看着郑鹏在红雀和一队亲卫的陪伴施施然下山,然后翻身上马,很快消失在夜幕中。

就这么走了?葛逻禄怎么也是一股巨大的力量,不多劝说一会?

突然间,库罗感到远处的大石好像有异样,看仔细一点,四名吐蕃士兵的身边出现闪光,好像一条火路一样不断燃向那四名绑在一起的吐蕃士兵,那四名吐蕃士兵也注意到这个异像,有些惊恐地挣扎,可四人都被绑得很紧,挣扎也无济于事。

这是,要把他们烤死?

正当库罗想要不要把四人先擒下,拷打一番看看有什么情报再处死他们时,黑暗中火光一闪,然后“轰隆”的一声,库罗的瞳孔一缩:四名吐蕃士兵被绑的地方好像突然发出巨大的火光和响声,在火光和巨响中,那四名吐蕃士兵化作漫天血肉四处散开

天啊,这是什么?天雷?

不像,也没看到雷电从空中落下,难道这就是郑鹏口中说的戏法?

库罗惊骇的时候,感到脸上一凉,好像被什么碰到,下意识摸了一下,感觉湿湿的,放在眼前一看不由大吃一惊:是一小块带着血的肉末。

相隔那么远,血肉能飞溅到这里?

一瞬间,库罗好像明白为什么郑鹏这般强硬、有信心,而镇北大营一夜之间被杀戮一空的谜,答案呼之欲出。

“族长,你没事吧?”

“什么巨响,天上打雷吗?”

“发生什么事,刚才好像地动山摇的,是哪里崩塌?”

听到巨响,远远跟着库罗的亲卫飞快赶过来,生怕他们的族长被人暗算。

库罗下意识抱紧手里的漆盒,大声吩咐道:“我没事,传我命令,各部首领、族老马上到这里开会。”

如果说刚才还有一点犹豫和摇摆,亲眼目睹四名吐蕃士兵血肉横飞的可怕场面,那一点点犹豫和摇摆马上消失不见,库罗现在反而怕郑鹏不再需要葛罗禄。

不用说,郑鹏肯定又弄出威力巨大的神秘武器,要是猜得没错,吐蕃镇北大营的士兵就是惨死在这种神秘武器下。

好像什么事情发生在郑鹏身上,都不会奇怪。

“族长,现在是深夜。”一名亲卫有些小心翼翼地说。

今天发生的事太多,一些部落首领和族老刚走不久,现在把他们叫回来有点不近人情,特别是一些族老年纪大了,这么冷的天,还是黑夜,让他们来回折腾不太好。

库罗大声喝道:“快去,这件事十万火急,越快越好。”

看到族人神色这么凝重,几名亲卫不敢怠慢,应了一声,然后飞快跑去通知。

剩下几名亲卫看着有些失神的郑鹏,小心翼翼地问道:“族长,没事吧?”

库罗没有说话,自顾打开那个漆盒,一打开,只见里面好像圣旨的东西,小心翼翼地的打开一看,只见上面写着三个大字:赦免令,大致的意思无论谁拿着这张赦免令,就可以赦免过往的一切罪过,上面除了有大唐皇帝的亲笔签名,下面还有大唐的国玺。

找自己谈合作,连赦免令都准备好,看得出郑鹏对这次合作抱着极大的信心,事实上,葛逻禄一族也没了退路。

又看了几遍赦免令,库罗小心翼翼收好,放回漆盒,又拿起盒底下面的纸条,上面只有四个字:越乱越好。

727 利益与争论

镇北大营一夜之间被端,三千精锐除回家养病的镇北将军乌伦呷玛,无一生还;

乌伦呷玛在葛逻禄族乌玛部发现属于镇北大营的财物,审讯间与赶来支援的葛逻禄一族的族长库罗发生严重冲突,双方损失惨重;

葛逻禄一族袭击守卫空虚的孙波城,孙波城破,镇北将军乌伦呷玛被生擒后枭首示众,多玛城、西旺军营、巴尔族、格尔木城皆遭到葛逻禄族士兵的疯狂攻击,北线全面告急;

大勃律遭到小勃律和大唐联军的袭击,猝不及防下大勃律王被抓,联军直指羊同地区,吐蕃新晋镇西将军次仁亲率大军迎敌,双方在火河两边隔河相望,形势危急;

冬天大雪封路,本应是吐蕃赞普赤德祖赞最清闲的日子,没想到一个接一个不好的消息传来,把赤德祖赞都急坏了,也顾不得天气寒冷,一边派兵支援,一边跟身边的重臣商议对策。

事情太紧急,在朝堂上讨论有些太费时,赤德祖赞只好把身边的左膀右臂一起商议对策。

赤德祖赞看了看坐在左边的大相悉诺逻恭禄,又看看右边的大将军坌达延,焦急地说:“两位卿家,事情十万火急,依你们看,有什么解决的办法?”

“葛逻禄这个三个家姓奴,就是一头养不熟的白眼狼,本想让他们给赞普看门,没想到他们竟然勾结大唐造反,当初某就提议找个由头把他们吃掉,可大将军就是不答应,现在可好,养虎为患了。”

坌达延眉头一挑,一脸愤怒地说:“大相此言差矣,葛逻禄一族不难吃下,但以后呢,以后谁还敢跟我们吐蕃结盟?谁还敢相信吐蕃?再说葛逻禄一族有近五万控弦之士,这可是一支多大的力量,本来能为赞普所用,能为吐蕃开疆拓土,可惜有人硬是把他们逼得倒戈相向,只要大相平日能多约束一下你的人,也不至于养成现在的局面。”

“你这是意思”悉诺逻恭禄一脸愤怒地说:“大将军,你最好把话说清楚一点。”

“还不够清楚吗,镇北将军乌伦呷玛是大相的学生,也是大相一力举荐,要知乌伦呷玛作为镇北将军,本就维护一方的稳定和繁荣,据某所知,这次镇北将军多次跟葛逻禄发生多次冲突,还抓了不少人卖作奴隶,葛逻禄的人敢怒不敢言,跑到乌玛部搜查也就算了,偏偏还要当着人家族长面前施暴,能不生气吗”坌达延一脸愤怒地说。

作为大将军,坌达廷最注重兵力的积累和利用,葛逻禄本是手里一股无可挑剔的先锋军,都计划怎么在吐蕃西进中使用了,这下可好,硬生生把葛逻禄一族的人逼反了。

悉诺逻恭禄闻言勃然大怒,马上反驳道:“大将军,怎么不说说你驻守羊同其间,从葛逻禄借了五千壮力,工钱不给,伙食不包,当苦力一样使用,不到三个月就损失过半,据说葛逻禄的人差点要造反,应是大将军多多反思才对。”

“你。。。。”坌达延气得指着悉诺逻恭禄,半响说不出话。

“啪”的一声,赤德祖赞猛地一拍御案,大声吼道:“住口,你们是本赞普的左膀右臂,也是吐蕃的柱石,这次召见你们,是想怎么解决问题,而不是看到两位爱卿相互指责,有什么事,平叛后再说。”

顿了一下,赤德祖赞有些怒火地说:“你们的所作所为,别以为本赞普不知道。”

坌达延和悉诺逻恭禄对视一眼,彼此眼里有些不满,不过最后还是低头认罪。

赤德祖赞摆摆手说:“好了,二位爱卿,追责之事,日后再议,现在商议一下如何解决这内忧外患。”

看到赤德祖赞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坌达延稍加思索,很快说道:“葛逻禄一族跟我们结盟后,功没见他们立多少,可要求不少,自从把他们安置在羌塘那时起就牢骚不断,再说搬来后,像牧地、出售牲口跟吐蕃百姓也存在竞争,多少会有一些争执,就像一家人过日子,哪有勺子不碰锅沿的,矛盾解决不了,反而越积越深,看他们的动作,都跟大唐勾结在一起,怕是无力挽回,依某看,养不熟就宰了吧。”

“大将军的话,老臣也同意”悉诺逻恭禄附和道:“葛逻禄不过区区几万之众,吐蕃有百万雄兵,只要赞普旨令一下,叛逆者立平,到时没收他们的财物、奴役他们的妻儿子女,也能弥补平叛的损失,至于大勃律,按以往的经验,唐军没有能力坚持长期作战,只要拖上一段时候,等到唐军退兵,收回大勃律只是时间问题,至于大勃律王,不是有一个王子在逻些城学习吗,把王子推上位即可,只要听话就行。”

赤德祖赞闻言点点头说:“既然二位爱卿意见一致,那就这样定了,对于平叛的人选,二位爱卿有何推荐?”

坌达延眼前一亮,主动请缨:“回赞普的话,葛逻禄一族虽说没落,但他们还拥有很多百战精兵,正所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某愿亲率大军亲自拧下敌酋库罗的脑袋献给赞普。”

“杀鸡焉用牛刀”悉诺逻恭禄开口道:“据说小勃律这次来势汹汹,不仅倾全国之力,大唐新组建的镇西四军还有西域监军杨基亲率西域精锐相助,此事绝不能轻视,一定要大将军坐镇,再说大将军麾下精锐多是驻守羊同和象雄,距羌塘路程遥远,冬季行军也多有不便,而老臣的部族正好波窝一带,最接近孙波,集结容易,也熟悉地形,葛逻禄不过是丧家之犬,老臣愿亲率大军前去平叛。”

悉诺逻恭禄突然跪下:“镇北将军乌伦呷玛不仅是老臣推荐,也是老臣的侄子,该死库罗,竟然率兵袭击孙波城,还把乌伦呷玛的脑袋砍下来挂在孙波城门,此仇不共戴天,请赞普给老臣一个报仇的机会。”

说到报仇的时候,悉诺逻恭禄已是老泪纵横。

坌达廷暗骂一声老狐狸真会做戏,悉诺逻恭禄这么积极,说报仇是假,十有**是瞄上葛逻禄一族的财货和人口,当年葛逻禄从西域败退时有些狼狈,但不是空手,顺手洗劫了大批的财货,谁带兵去平叛,谁就有机会缴获这批财货,到时还能俘获大批的人口和女人,这些都很值钱。

要是悉诺逻恭禄吃下这一大笔横财,他所有的族群立马实力大增。

赤德祖赞马上扶起他说:“爱卿不要激动,依你就是,快快起来吧。”

“老臣叩谢赞普。”

坌达延有些迟疑地说:“大相,出动波窝精锐平叛,会不会有些不妥?”

“有何不妥?”悉诺逻恭禄有些奇怪地说。

坌达延有些担心地说:“按原来的兵力部署,葛逻禄一族和镇北大营把守逻些城的北大门,某麾下的士兵和镇西大营,看护逻些城的西大门,大相的侬桑族和镇东大营把守逻些城的东大门,南大门由老赞蒙所有部族及镇南大营负责,现在北大门已失守,小勃律联合大唐攻击吐蕃,次仁已带大部赶往大勃律,镇西大营也战略性西移,侬桑族和镇东大营调去剿灭葛逻禄一族,那逻些城的防御力量大减,一旦有变,怕是远水不能救近火。”

“那依大将军之见呢?”悉诺逻恭禄开口问道。

“侬桑族和镇东大营不能动,最好是从匹播城和泥婆罗调遣精兵强将。”坌达延开口道。

悉诺逻恭禄冷笑地说:“这才叫用远水救近火,等从泥婆罗把人调到孙波,吐蕃得让葛逻禄祸害成怎么样了,大将军怕是吐蕃的百姓死得还不够多?”



728 越大越妖

“逻些城可是吐蕃的都城,皇宫所在,要是让人趁虚而入,出了事,不知大相是否担当得起?”坌达延质问道。

悉诺逻恭禄冷笑地说:“逻些城墙高城固,城中有精卫八千,老赞蒙所在的没庐氏一族驻有重兵在匹播城,可以抽调一部分兵力协防,再说逻些城和匹播城互为犄角,在这种鬼天气,有什么可怕?”

不待坌达延开口,悉诺逻恭禄继续说道:“逻些城的城防,用神奇的水泥加固过,这还是大将军亲自设计、督工,完工之日在庆祝宴上,记得大将军夸下海口,说加固后坚不可摧,只要逻些城粮草充足,就是百万大军也攻不下,怎么,这些都是说着玩的?”

坌达延的嘴角动了动,想反驳可一时间又不知说什么好。

赤德祖赞有些的不耐烦,干咳一声,然后一锤定音地说:“吐蕃的威严不容侵犯,大勃律是吐蕃重要关隘,不容有失,更不能任由葛逻禄祸害本赞普的子民,都不用争了,大将军负责西大门,大相负责平叛葛逻禄,就这样定了。”

坌达延有些不满地盯了面带喜色的悉诺逻恭禄一眼,虽说心里不乐意,可最后还是乖乖接受命令。

大勃律被攻破,葛逻禄把羌塘和孙波搞得动荡不安,吐蕃的北面和西面可以说狼烟四起,赤德祖赞和一众贵族虽说有些慌,但并不乱,吐蕃也算地广人稀,北面和西面是人烟稀少地带,而南面和东南面才是吐蕃政治经济的中心,只要中南部不乱,吐蕃的根基就不动摇。

然而,赤德祖赞等人做梦也没想到,看似风平浪静的吐蕃东部、和南部地区,已经波涛暗涌:

“上面有命令,尽可能制造混乱。”

“不良将有令,在吐蕃实施最大伤害的打击,听本尉命令,全力暗杀名单上的吐蕃重要官员。”

“兄弟们,吐蕃人跟葛逻禄打成一团,正好趁这个机会扰乱吐蕃的大后方,让他们顾此失彼。”

“突骑施的兄弟们,可汗有令,不怕暴露,一定要给吐蕃来一刀狠的,拿出你的本事,让你们成为吐蕃人的恶梦吧。”

一道道命令通过各种各样的渠道传到吐蕃,军部多年经营的细作、潜入的不良人、突骑施在吐蕃布下的棋子全部发动的,有人暗杀吐蕃的贵族高层、有人破坏马场、有人烧毁粮草、有人制造恐慌等等,一时间整个吐蕃风声鹤唳、乱成一团,赤德祖赞本以为把得力助手分派出去解决问题,自己就可以在皇宫中静候佳音,没想到纷纷出事,饶是他自认精明能干,也忙得晕头转向。

用赤德祖赞的话来说,简直就是见鬼,前面一直好好的,没想到一乱起来,好像整个吐蕃都闹腾起来。

吐蕃大乱的消息,对赤德祖赞来说非常糟心,消息传到小勃律师,每一个有关吐蕃大乱的消息对杨基和黄洋而言都是天籁之音,特别看到吐蕃境内四处升起的狼烟,简直有种赏心悦目的感觉。

“什么,库罗又攻下了一座城,杀死吐蕃精兵三千多人,直奔多玛了?好,好,太好。”听到西域发回的最新情报,杨基当场兴奋得手舞足蹈。

高兴的时候,杨基还不忘给赏:“这可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来人,看赏,每人赏钱三十贯,哈哈哈。”

“谢杨监军。”

就在杨基一脸兴奋的时候,外面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远远就听到杨监军的欢笑声,想必吐蕃又有捷报传来了吧。”

杨基都不用回头就知是老伙计黄洋来了,高兴地说:“这个库罗,还是挺有能力的,都把吐蕃北部搅了一个底朝天,某都有些佩服郑鹏了,这都能劝得动。”

“不奇怪”黄洋面事笑容地说:“葛逻禄也不是真想反大唐,只是库罗的亲叔叔被财货迷住了双眼,刚好又被吐蕃知道,借此为威胁,这才做了傻事,有句老话说得好,水往低流,人往高走,葛逻禄一族跟吐蕃勾结也是为了过好日子,阴谋破灭后败走吐蕃,吐蕃那是什么地方,跟大唐能比吗,吐蕃人就是过得太差才不要命年年下山打草谷,自己人都吃不饱穿不暧,哪会管葛逻禄这个外来户,在吐蕃这些日子,估计他们受了不少气。”

“郑将军跟库罗是故交,能说得上话,只要说动他,好马也吃回头草,记得郑将军说过一句很有道理的话,天下间没有永远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还真是应验了。”

杨基有些骄傲地说:“吐蕃的镇北大营,号称虎军,一夜之间让郑鹏尽数灭了,活口都没留一个,这么大的一盆脏水扣在葛逻禄头上,葛逻禄也没了选择,相当郑鹏也会让库罗看看火药的威力,对他软硬兼施,所以他才这般卖力。”

黄洋好像想起什么,突然开口问道:“杨监军,郑鹏的五年之约,还有多少限期?”

“满打满算,大约还有二十天。”

“二十天?”黄洋笑呵呵地说:“看来这次打赌,是我们赢了。”

杨基哈哈一笑,摆摆手说:“黄总管,不瞒你说,某早就不看重输赢了,只关心什么时候能拿下吐蕃,最好是亲自押送赤德祖赞到长安请罪。”

“说得也是”黄洋高兴地说:“没什么比替大唐开疆拓土更有意义,要是顺利拿下吐蕃,我们也可以跟在郑鹏后面沾光,不过,郑鹏号称赌坛胜手,好像还没有败绩,要是赢了他,感觉也不错。”

“赢?黄总管,此言尚早,小心大风闪了舌头。”

黄洋有些惊讶地说:“听杨监军此言,好像还看郑鹏能取胜?只有区区二十天,就是郑鹏是天将下凡,怕也来不及了吧。”

杨基摇摇头,有些无奈地说:“黄总管,你好好想想,郑鹏最后补充了什么?”

“不好,坏了,上了郑鹏那小子的当”黄洋猛的一拍自己的大腿,一脸懊悔地说:“郑鹏让我们联合小勃王拿出吐蕃,不急着东进,而是跟坌达廷的人对峙,拖住他们,郑鹏又说动库罗,让他在孙波一带来捣乱,并向多玛一带移动,这样一来东部的精锐也调走,这样一来,由孙波到逻些城就形成一个防御的真空区,郑鹏可以直捣黄龙,而我们的赌约,就以拿下逻些城为准。”

终于想明白了,杨基拍拍黄洋的肩膀说:“老伙计,依我想,还是想着怎么腾出位置安排郑鹏那些人吧。”

杨基对郑鹏还真算服了,看着明明没可能、没胜算的事,到了郑鹏手里马上变得简单起来。

“没事”黄洋一脸敬佩地说:“郑鹏做那么多,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那些为大唐浴血奋战的将士,别说有赌约,就是没赌约,只要他开口,就是引人诟病,某也认了。”

杨基看着逻些城的方向,突然喃喃地说:“也不知郑鹏那家伙在干什么,黄总管,你说他是不是在笑话我们二个不自量力跟他赌呢?”

“算了,他喜欢干什么就干什么,咱不操这个心”黄洋笑容可掬地说:“刚刚又有这么多捷报传来,某可要好好写一封奏折把捷报传上去,让皇上龙颜大悦。”

“也对,这件事很重要,一起去,到时在奏折后面也加上某的名字。”

“好,杨监军,请。”

“请!”

二人正在议论郑鹏时,远在千里的之外的郑鹏突然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

“姑爷,这峰头北风大,不如回山洞歇一会吧。”红雀把一件皮衣披在郑鹏肩上,柔声地劝道。

大半夜好端端的,郑鹏突然跑到这座不知名山峰的峰顶用千里眼四处张望,红雀作为贴身侍卫,也跟了上来。

郑鹏感到肩上微微一沉,有些受宠若惊地看了一眼给自己披衣服的红雀,开口说道:“没事,就是鼻子有些庠,红雀姑娘,这里冷,我一个人在这里就行,你也累了,回去休息吧。”

真有点意外,红雀刚开始专门保护自己的时候,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地对自己,不时还翻上几个白眼,有时不客气地顶撞,最近好像变了,鼻孔不再朝天,眼里也没了鄙视的神色,有时也会帮忙打洗漱水、拿拿衣服这些事。

以前红雀只是一个侍卫,只负责保护自己的安全,现在有了一点改变,有点侍女的成份。

红雀有些佩服地瞄了郑鹏一眼,小声地说:“小姐说了,姑爷去哪,红雀就要跟着到哪,一步也不能离。”

刚来的时候,红雀对郑鹏爱理不理,因为在她眼中,郑鹏还是一个“吃软饭”、靠女人上位的窝囊废,最多是一个有点运气的窝囊废,当红雀得知郑鹏给皇上许下五年拿出下吐蕃的军令状时,第一反应是郑鹏疯了,第二个反应是这样做会不会把小姐也连累了。

放着好好的日不过,放着美貌如花的妻子独守空房,跑到鸟不拉屎的地方做不切实的梦,要不是尊卑有别,红雀都想打郑鹏几巴掌让他清楚一下,随着郑鹏的计划一步步展开,他许下的“空话”一步步变成现实,特别是郑鹏不声不响弄出像火药这样的大杀器,一向崇拜强者的红雀彻底服了郑鹏。

都说三岁定八十,很多人的前程和未来,很小的时候就可以断定,但是对郑鹏,感觉完全不适用,要知郑鹏在元城时,那可是成为全县笑话的纨绔子弟,很多老人背后断定:郑鹏不是败尽家财要饭,就是郁郁不得志,在郑家像一个废物被养着,没想到郑鹏仕途越走宽,人生越来越精彩。

简直就是是越大越妖。

郑鹏知道红雀的身体素质比自己还要好,闻言点点头:“黑灯暗火的,也没什么好看,我们回吧。”

“是,姑爷。”红雀微微一笑,用灯笼给郑鹏照亮道路。

站洁白无暇的积雪上,在灯笼的照射下,红雀的微微一笑,有如一朵傲立枝头的腊梅在寒风中俏然绽放,都说月下赏花灯下看人,就是那么一笑,这一刻,美如画。

没想到一向严肃的红雀,笑起来竟然这么好看。

红雀察觉得到郑鹏的异样,俏脸一红,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姑爷,你没事吧?”

“三弟,三弟。”这时远远传来崔希逸的声音。

郑鹏偷看红雀被抓个正着,正尴尬时,忽然听到崔希逸叫自己,马上趁机下坡说:“二哥,我在这里。”

这家伙,来得正是时候。

库罗三步作二步跑来,跑到郑鹏跟前,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大半夜跑到这里干什么?”

“没什么,脑子有点乱,跑到这里吹吹冷风,让自己清静一下,对了,二哥,你这么急着找我干什么?”

崔希逸开口说:“也没什么,就是葛逻禄的库罗,派人又送了一批粮草,某叫人点收了,也检验过,没问题。”

“太好了,二哥,辛苦了。”

“哪有什么辛苦,现在天天躲在这里养膘,包不得找点事干呢。”崔希逸笑嘻嘻地说。

成功说服葛罗禄一族倒戈,杨基和小勃律王也在西边吸引吐蕃的注意力,他们一动,郑鹏反而静了,带人躲到一个背风的山谷中潜伏着,一边隔山观虎斗,一边等待时机。

在这里拉拢了一个盟友,好处简直立竿见影:有人替自己吸引注意力、引开敌人,还能提供粮草,这可省了郑鹏不少功夫,要知在这么赛冷的天、这么陡峭的路运输粮草,是一件很耗费人力物力的事。

崔希逸有些按捺不住地说:“三弟,躲在这里,哪也不能去,闷都闷死了,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出动?”

“不急”郑鹏用手拂了拂石头上的积雪,坐在石头上说:“葛罗禄和杨监军正在引开吐蕃的主力,等他们的主力走得差不多了,我们给他来个直捣黄龙。”

“这样够刺激,把那些小鱼小虾都引走,我们正好给赤德赞普来个瓮中捉鳖。”

郑鹏点点头:“二哥,送粮的人还没走吧?”

“没,也不知你有没有口讯带回去,就安排他们先吃点东西,某就急着来找你了。”

“好”郑鹏打了一个响指,大手一挥:“走,看看他们去,正好让他们给库罗带回话,锣鼓已敲响,好戏也得登台了。”



729 逻些城的烽烟

北风呼啸,雪花飞舞,山上、枝梢上、地上全是洁白无暇的雪,持续三天的大雪,好像给大地披上了一件银色的衣裳,看起来纯洁而美丽,只是,一处处狼烟破坏了天地间的这份纯洁、美好。

逻些城城墙的门楼上,一名身穿名贵狐裘的中年人正在小声地数着:“一、二、三、四”

当这名中年人在眺望远处时,城墙上的士兵一个个都站得笔直,大气也不敢吸,生怕打扰了这个中年男子的沉思,原因很简单,这位正值壮年的中年人正是镇山将军般诺,出自王族悉勃野部,般诺不仅出身高贵,还是吐蕃一名传奇式的战将,曾连续三年夺得吐蕃比武的魁首,多次率兵南下开疆拓土,威名远播,现在泥婆罗、象雄等对吐蕃王室百般恭敬,少不了般诺的功劳。

逻些城的城防,也是般诺负责。

“一直找不到人,原来到了这里,般诺,接风的营帐里,美酒已经温热,来自泥婆罗的美女已翩翩起舞,怎么跑到这里吹寒风呢。”一名身穿明光铠、身披红皮披风的人走过来,饶有兴趣地问道。

般诺扭头一看,严肃的脸上很快出现了笑意:“还以为是哪个呢,原来是我最好的朋友杰桑格,是酒不好喝还是美人不够热情,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杰桑格是威勇将军,镇南大营的副将,大相悉诺逻恭禄把逻些城附近的诸部的兵马集结讨伐葛逻禄,逻些城的兵力有些薄弱,赤德祖赞下令杰桑格率将本部兵马到逻些城协助防御。

别看杰桑格只是一个镇南大营的一个副将,可他出自尊贵的没庐氏一族,还是老赞蒙的亲戚,亲切地叫老赞蒙为姑木,可以说是自己人,找自己人守护逻些城最合适不过,杰桑格和般诺有亲戚关系,又是从小一起长大,彼此交情很好。

为了欢迎杰桑格的到来,城中举行一个宴会,般诺听说有状况,中途退出宴会,踏上城墙的门楼看情况,没想到杰桑格也跟了过来。

杰桑格呵呵一笑:“没有般诺在场,多好的酒也没有滋味,多漂亮的女子也失去颜色,跟那些酒囊饭桶一起逢场作戏,还不如找老朋友、老对手聊聊天更有趣,对了,你还没说为什么中途退席呢。”

般诺指着远处升起的烟柱,苦笑地说:“杰桑格,你看到没有,一共十四处狼烟,没想到吐蕃有一天乱成这样,哪里还有心思吃得下。”

吃到一半,手下禀报在逻些城外面发现多处狼烟,般诺心里有事,就来看个究竟。

杰桑格不以为然地说:“自葛逻禄背叛时起,狼烟什么时候停过?葛逻族可不是那种只会放牛养羊的普通部族,在西域时就是大唐手里的一把利刃,族里很多作战经验丰富的百战精兵,最擅长就是虚张声势,通过种种假象来迷惑敌人,这些狼烟,大半是他们找人放的,目的就是扰乱我们的部署,好让他们们混水摸鱼。”

停了一下,杰桑格有些愤愤不满地说:“其中还有很多是大唐的细作放的,生怕吐蕃不够乱,到处生事,昨日又有一名千户遇袭重伤,真是没消停了。”

“那是自然的,吐蕃越乱,对大唐越有利,大唐人那么精明,那会放过这种绝好的机会。”般诺苦笑地说。

杰桑格倚在水泥建造的城墙上,有些愤愤不平地说:“赞普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劝得葛逻禄来投,得到他们相助,吐蕃如虎添翼,偏偏有些人的脑子烧坏了,硬是把葛逻禄逼得造反,乌伦呷玛那个白痴,不仅死得窝囊,留下一大屁股屎要我们给他擦。”

般诺点头附和:“葛逻禄迁到吐蕃时,某就提议给他们一块好地,笼络他们,可是那些部族,一个个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没一个肯让一点好地出来,把环境最差的羌塘分给他们,这事本来就够伤葛逻禄一族的心,乌伦呷玛他们倒好,百般勒索、为难,还暗中捕捉葛逻禄一族的人卖作奴隶,难怪库罗会再归顺大唐。”

“全盛时的葛逻禄还不错,现在的葛逻禄在西域攻城时折损一批,在搬迁时被突骑施疯狂追杀下人口大减,不复当年之勇,大相还夸下海口说半个月完成平叛,现在可好,葛逻禄的人把羌塘、孙波搞得乱成一团,又把战火引到多玛一带,好像越平叛越乱,看来大相是老了。”

调到逻些城协助防守,虽说可以在赞普面前露脸,怎么说也是一个苦差,再加上平叛的事交给大相悉诺逻恭禄全权负责,没庐氏一族也没捞到好处,杰桑难免有些冤气。

凭什么苦差自己做,而好处悉诺逻恭禄的人拿。

般诺有些担忧地说:“库罗那个就是一个加巴索(骂人话,吃屎的)的邦古(乞丐),也不知受到哪个高人指点,到处发动那些奴隶跟他,承诺只要跟了他,就不再是奴隶,跟葛罗禄的人平起平坐,还说葛逻禄的人吃什么奴隶也吃什么,以后还会分牲口、可以婚娶,引得不少泥腿子信他,跟着他造反。”

说到这里,般诺冷笑地说:“大相喜欢算计,这次以为白捡起一块大肥肉,说不起肉中藏有骨头,磕掉他的门牙。”

杰桑格点点头说:“这话说得在理,库罗不是傻的,敢这样做,除了乌伦呷玛那窝囊废做得太过分,肯定也有倚仗,对了,镇北大营可全是精锐,又有坚固水泥围墙,怎么会一夜之间被人端的?”

“吐蕃这些年虽说动作不少,托赞普的福,境内一直很安静,很多人都安逸惯了,据情报所知,乌伦呷玛一看到下雪,借养病回城里跟他的两名新纳小妾饱酒作乐,上梁不正下梁歪,听说镇北大营不训练,懒于巡逻,一些将领公然在军营内喝酒、呷妓、赌钱,让葛逻禄打一个措手不及又有何难”般诺一脸愤怒地说:“倒是让他死得太轻易了。”

“将军”这时一名百户上前请示:“队伍集结完毕,是否出城查看起狼烟的原因?”

般诺只是犹豫一下,很快摆摆手说:“天天这么多狼烟示警,真假难辩,就不出去了,等报告就行。”

知道这么多狼烟都是故意扰乱部置,不仅是扰乱部署,当中还有陷阱,那些人等斥候经过时突然发动突袭,般诺已上过几次过当,派出去查看消息的人,人多怕中了调虎离山计,人少又容易让人吃下,干脆让各防区的人自己去查,到时等着收报告就行。

狼烟多是示警和传递信息所用,可被葛禄禄和大唐的细作那样一搞,烽火台都成了摆设,别说自己不信,上过几次当后,很多人看到狼烟都视而不见,就当是看风景,生怕再次上当。

这不,逻些城四周的狼烟,烟柱一个比一个大,都示警半天了,也没看到附近有什么部队来增援。

般诺也不管了,自己的任务就是守卫逻些城,只要逻些城无事就完成任务。

“这就对了”杰桑格拍拍般诺的肩膀说:“没事,他们闹他们的,我们喝我们的,一年多没见,一定要好好陪我多喝几杯,上次跟你拼酒输了,现在这心还没舒坦。”

“行,今天就舍命陪君子,咱们来个不醉无归,给个机会你报仇,看是你先倒下还是我先倒下。”

“一言为定”杰桑格不甘心地说:“就不相信了,打不过你,还喝不过你?”

两人正想回去继续喝时,有个士兵突然大声叫道:“不好,你们看,东面有情况。”

730 兵临逻些城

般诺扭头一看,果然,逻些城东面的地方,远远看到一股巨大雪雾,那股雪雾就像一条长长的雪龙,不断向逻些城方向奔扑过来。

根据经验,这股巨大的雪雾应是有人在雪地上快速骑马,马蹄溅起的雪末、加上人马热量散发的蒸汔形成,看雪雾的的规模,人数绝对不少。

般诺吃了一惊,连忙问道:“律山,今天有没有人提交要到逻些城的报备?”

大勃律进入紧张的对峙,葛逻禄一族又公然背叛,吐蕃赞普赤德祖赞早就宣布吐蕃进入全民皆兵的战时状态,其中有一条是有关逻些城的,越过一百人进出逻些城,都需要提前到城防处报备,还要镇山将军般诺的亲笔签名。

看东面那股巨大的、犹如长龙样的雪雾,起码过千人才会有这样的规模。

“回将军的话,没有。”一旁的心腹手下律山马上应道。

杰桑格开口道:“会不会是驻在城外的部队追杀葛逻禄负责破坏的斥候小队,不对啊,就是追杀,他们也不会傻到往逻些城跑吧。”

般诺只是犹豫了一下,很快下令:“全员戒备,把城门全部关上。”

“全员戒备?”杰桑格吓了一跳:“般诺,会不会反应过度了,会惊动赞普和老赞蒙的。”

全员戒备相当于逻些城进入战时状态,到时所有店铺要关门,街上的行人都要回家,不得随意走动,动静太大,不仅人心不安,就是皇宫的赞普和老赞蒙也会惊动。

不就是一个小小的葛逻禄在捣乱吗,也不用太过紧张吧。

这时远处传来马蹄声,隐隐还听到喊杀声,般诺不敢怠慢,马上大声地说:“小心没大错,听我的,关城门,全员戒备。”

很快,逻些城的城门依次关闭,在号角声中,守卫逻些城的将士带着武器往城墙上赶,还有亲卫把般诺的铠甲送过来替般诺换上。

“你们看,你们看,好像是泥婆罗部的人被人追杀。”人群中有人大声地说道。

杰桑格眯着眼看了一下,很快肯定地说:“没错,是从泥婆罗调来拱卫逻些城的泥婆罗部,奇怪,后面那些是哪里的人马?”

泥婆罗的军队,虽说听命吐蕃,但他们保留很鲜明的民族风格,喜欢穿色彩艳丽的衣服,远远就能认出来,只是追在他们后面的部队,从头到脚都是白色,好像跟冰天雪地融在一起,不认真看还不容易看得出来。

吐蕃虽说是西域地区的一霸,但跟财大气粗的大唐没得比,主要是吐蕃太穷了,就以军队为例,只有最精锐的部队才有机会统一着装,绝大部分的军队的着装,装备五花八门,棉甲、皮甲、藤甲、锁子甲、山文甲、明光铠等等,什么都有,有新有旧,有好有坏,只有大唐有那样的财力统一装束。

后面那些全身白色衣裳的人,到底是什么人?

般诺面色凝重地说:“肯定是敌非友。”

白色装束的人,一边追前面泥婆罗部的人,一边不断地放箭,不断有泥婆罗部的士兵被利箭放倒,攻击拱卫逻些城的人,绝不是自己人。

“弓箭手准备,瞄准后面身穿白衣衣裳的人。”

“来人,快去禀报赞普,城外出现不明身份的部队。”

“准备吊篮,拉几个泥婆罗部的人上来,问问发生怎么回事。”

“让烽火台的人准备好。”

看到事态紧急,般诺有条不紊的下令,只是说到最后一个命令时,神色有些犹豫,内心也有些震惊:这些天逻些城附近狼烟不断,多到让所有人麻木,二刻钟前自己还说不用理会这些狼烟,反正现在大伙都当狼烟是一道风景,现在自己却下令让烽火台准备。

难不成,这些天出现的那些狼烟,目村就是逻些城?

一瞬间,般诺的内心有一种无由来的阴寒:大勃律被破,葛逻禄叛乱,接着吐蕃境内发生多起暗杀、火烧粮仓、传递假消息、袭击传令兵等等暴力事件,目的是为了逻些城?

天啊,要是这样,太可怕了,如果这一切是真的,能有这种手笔的人,现在好你只有一个,就是大唐帝国的皇帝。

想到这里,般诺的背部瞬间满是冷汗,不过他连忙安慰自己:不会的,不会的,吐蕃是神佑之地,大唐军队根本来不了,就是来,也不会选择冰天雪地这种季节来,别的不说,光是补给就能拖死他们,要进攻吐蕃,没三五十万兵力根本不用想,三五十人马,那是多大的规模,一天消耗的粮草都是天文数字,再说几十万大军出动,哪么大的动静,吐蕃能不知道吗?

十有八九是哪个有异心的部落,知道逻些城空虚,想趁机夺王位?

看到逃在前面的泥婆罗部的人不断被射翻在地,杰桑格有些焦急地说:“般诺将军,末将请求出兵接应泥婆罗部。”

说到正事,杰桑格也变得认真起来。

“事发突然,敌情未明,逻些城可是吐蕃都城,赞普居住之地,不容有失,杰桑格将军,再等等。”般诺一脸谨慎地说。

向下看看,只见跑在在最前面的泥婆罗士兵距离逻些城大约六十丈,再跑三十丈就能进入守城士兵的射程范围,到时他们就安全了。

三十丈,只骑马的人来说,也就是几个呼吸的时间。

这时马啼声、利箭的破空的声音、马的嘶叫声、中箭倒地的惨叫声都听得清清楚楚的,突然间,杰桑格突然把声音提高八度,一脸吃惊地说:“大唐话?后面跟着的,是唐兵?”

般诺一脸不敢相信,失声叫道:“天啊,他们是唐军,唐军来了,他们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大唐和吐蕃关系好的时候,般诺跟着使团到过几次大唐,算是一边游历一边学习,为了学习需要,早早学会说大唐话,听到下面不断有人用大唐话叫“把他们全放倒”“放箭,射死他们,一个也不能放过”的喊杀声,当场惊讶嘴巴半天合不拢。

不仅话听得清楚,站在高高的城墙门楼,都可以看到白色衣裳那些人的样子,全是典型的唐兵。

这些人哪里冒出来的,这是可是吐蕃,这里可是逻些城,这里可是大唐军队谈之色变的诅咒之地,他们不怕了?

像当年在连城那样,来一个神兵天降?

这时远处传来马蹄声,隐隐还听到喊杀声,般诺不敢怠慢,马上大声地说:“小心没大错,听我的,关城门,全员戒备。”

731 一战封神

逻些城就在眼前,泥婆罗部的将士拼命奔跑,站在城墙上般诺清楚地看到,这些将士手上没刀、身上没弓,他们不是在战斗,而是纯粹地逃亡,都可以清楚看到他们一张张无助、写满惊恐的脸庞。

泥婆罗的将士虽说比不上吐蕃精锐,但战斗力不差,能调到逻些城协防的军队,更是泥婆罗部经过挑选的精锐,般诺很想知道他们到底经历了什么,让这些精锐的将士这般惊恐地、不要命地逃跑。

就像一群在屠刀下拼命逃窜的羔羊,彻底没有了军人的尊严。

三十多丈的路,骑快马也就几个呼吸的路程,可就是这短短的三十多丈的路程,却成了泥婆罗士兵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他们拼命逃跑,把后背留给穷追不舍的唐军,这些唐军的骑术极精,一边骑马一边娴熟地拉弓射箭,把前面的泥婆罗士兵一个个射下马。

刚刚出现的时候大约还有一百多骑,人数不断锐减,等距离逻些城大约五十丈时,只剩三十余人,而人数还在不断减少,距离逻些城大约四十丈时的,只有区区五人。

快跑,快啊,般诺看着城墙上拼命奔跑的泥婆罗士兵,心里暗暗地叫着,要弄清这些唐军是哪里来的、为什么泥婆罗的士兵那么恐惧唐军,只要接应到泥婆罗的士兵,一问就清楚,不至于一无所知。

“嗖嗖嗖”又是一轮箭雨破空而至,几声惨叫,四名泥婆罗士兵应声坠落在地,只剩最后一名身穿山文甲的泥婆罗士兵侥幸只是手臂中了一箭,还在拼命向逻些城靠近。

三十五丈、三十丈、二十八丈

般诺眼里闪过一抹喜色:上天庇佑,终于有一个活口,到时就可以问有关唐军的消息。

眼看那名泥婆罗士兵已逃出唐军的射程,只见他有点劫余后生地勒住马,正准备下马时,“嗖”的一声,一支劲箭破空而至,正中脖子,剩下最后一名泥婆罗士兵大叫一声“魔鬼”后,面带惊恐地倒在雪地上。

“好箭术,郭将军真不愧是武状元,一来就给吐蕃人立个威。”宋冲看到最后一名敌兵倒在逻些城墙下,忍不住开口赞道。

从距离来看,那名敌兵已经逃出弓箭的射程,并在逻些城弓兵的保护范围内,郭子仪硬是在三百步开外,拉开五石强弓一箭毙命,让人不得不佩服。

距离远、有风,下着小雪,目标还是移动的,力度、准头和预判都是一等一的好。

郭子仪放下缠了金丝的乌角弓,眼里露出一丝骄傲的神色,不过嘴上还是谦虚地说:“哪里,侥幸,侥幸。”

崔希逸有些惭愧地说:“都是某不好,清理哨兵时让他们发现,以致不能把这支泥婆罗军团全军覆没,有了漏网之肉。”

按郑鹏制定的计划,库罗带领族人转战多玛城,尽可能把吐蕃精锐吸引过去,削弱逻些城的防卫力量,吐蕃大相悉诺逻恭禄带人去平叛,兰朵的金将军侦察到悉诺逻恭禄带领大军走后,随后就率领征西军来扑逻些城。

最理想是悄无声息到达逻些城,然后趁黑破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控制逻些城和吐蕃赞普赤德祖赞,来一个挟天子令诸候,没想到在清除北面泥婆罗部时,有一名暗杀小组的成员失手,没能一击致命,让泥婆罗的人有了反应的时间,当他们认识到火药的威力、知道挡不住唐军后就果断逃命。

幸好,最后一名泥婆罗大军倒在逻些城墙下,这样一来,虽说征西军暴露了,但火药的秘密还没有暴露。

郑鹏一脸轻松地说:“百密尚有一疏,逻些城是吐蕃的都城,我们能出现在这里才被发现,已经超出我们的预期,也得谢天谢地,都不要自责,都好好养精蓄锐,一举拿下逻些城。”

“是,将军。”众人齐声称是,就是喜欢跟郑鹏抬杠的兰朵,也没有出声反对。

昔日的荣光,在班公错一役损耗不少,很多人以为郑鹏的运气到此为止,毕竟郑鹏不是出身将门,也不是正统晋升的将领,全由精锐组成的征西军,不少人对郑鹏敬而不服,可通过郑鹏的努力,带领众将士成功踏上这些“诅咒之地”,特别是进入吐蕃后智计百出,现在更是兵临逻些城。

别的不说,光是兵临逻些城这一项,就足以让郑鹏一战封神,也足以让在场的人吹嘘一辈子了。

“咯咯咯”一阵声音从天边传来,众人抬头一看,只见一只浑身金黄、翅长近丈的金雕从天边飞过来,准确落在雀奴肩上的木架上。

雀奴掏出一块鲜肉扔进金雕的嘴里,只看到他跟金雕嘀嘀咕咕交流一会,很快就小声跟兰朵说了几句。

“郑鹏,金将军看过了,逻些城四周没什么异常。”兰朵开口说道。

“很好”郑鹏点点头:“让金将军辛苦一点,一定要做好侦查,起码不能让人在背后捅刀子。”

没有异常不是说没有危险,而是逻些城附近的驻军并没有增加。

郭子仪分析道:“据我们所知,逻些城周围一共有七支部队,包括泥婆罗军团在内,我们一共拨了三支,也就是说还有四支,好在这些部队的人数都不大,大多在二三千人,再加上守卫逻些城的镇山军和守卫皇宫的精狼卫,征西军要面对大约二万吐蕃精锐,这一仗可不轻松。”

崔希逸看着高大、坚固的逻些城城墙,嘴边露出一丝骄傲地微笑,有些满意地点点头说:“所以,我们要感激吐蕃给我们修筑了一道这么好的城墙,好家伙,这城墙真不惜工本,看样子比于阗镇的还要高、还要厚。”

按计划,以最快速度拿下逻些城,然后依靠逻些城的城防防守住,在吐蕃的心脏打下一颗钉子,通过有针对打击、分化、拉拢等手段瓦解吐蕃,逻些城的城墙建得这么坚固,崔希逸看到满意地笑了。

宋冲开口道:“将军,天气寒冷,野外正面战不适我们,因为我们人数占劣势,尽早攻下逻些城为好。”

“没错,宋将军说得有理”郭子仪附和道:“等吐蕃反应过来,给我们一个前后夹攻就麻烦了。”

郑鹏点点头,很快开口问道:“距离这里最近是哪支部队,离这里有多远?”

郭子仪恭恭敬敬地说:“回将军的话,离这里最近是从象雄部调来协防的白象部,不过冬天雪厚路滑,按路程来算,快则二天,晚则三天就能到达。”

“那就二天内破城”郑鹏有些期望地说:“我很想看看象雄的人看到逻些城墙头飘着大唐的旗帜时,会有什么样的表情。”

一听到打仗,陆进马上积积求战:“将军,末将愿作先锋,带兵破城墙、夺皇宫。”



731 够吹嘘一辈子了

逻些城就在眼前,泥婆罗部的将士拼命奔跑,站在城墙上般诺清楚地看到,这些将士手上没刀、身上没弓,他们不是在战斗,而是纯粹地逃亡,都可以清楚看到他们一张张无助、写满惊恐的脸庞。

泥婆罗的将士虽说比不上吐蕃精锐,但战斗力不差,能调到逻些城协防的军队,更是泥婆罗部经过挑选的精锐,般诺很想知道他们到底经历了什么,让这些精锐的将士这般惊恐地、不要命地逃跑。

就像一群在屠刀下拼命逃窜的羔羊,彻底没有了军人的尊严。

三十多丈的路,骑快马也就几个呼吸的路程,可就是这短短的三十多丈的路程,却成了泥婆罗士兵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他们拼命逃跑,把后背留给穷追不舍的唐军,这些唐军的骑术极精,一边骑马一边娴熟地拉弓射箭,把前面的泥婆罗士兵一个个射下马。

刚刚出现的时候大约还有一百多骑,人数不断锐减,等距离逻些城大约五十丈时,只剩三十余人,而人数还在不断减少,距离逻些城大约四十丈时的,只有区区五人。

快跑,快啊,般诺看着城墙上拼命奔跑的泥婆罗士兵,心里暗暗地叫着,要弄清这些唐军是哪里来的、为什么泥婆罗的士兵那么恐惧唐军,只要接应到泥婆罗的士兵,一问就清楚,不至于一无所知。

“嗖嗖嗖”又是一轮箭雨破空而至,几声惨叫,四名泥婆罗士兵应声坠落在地,只剩最后一名身穿山文甲的泥婆罗士兵侥幸只是手臂中了一箭,还在拼命向逻些城靠近。

三十五丈、三十丈、二十八丈

般诺眼里闪过一抹喜色:上天庇佑,终于有一个活口,到时就可以问有关唐军的消息。

眼看那名泥婆罗士兵已逃出唐军的射程,只见他有点劫余后生地勒住马,正准备下马时,“嗖”的一声,一支劲箭破空而至,正中脖子,剩下最后一名泥婆罗士兵大叫一声“魔鬼”后,面带惊恐地倒在雪地上。

“好箭术,郭将军真不愧是武状元。”宋冲看到最后一名敌兵倒在逻些城墙下,忍不住开口赞道。

从距离来看,那名敌兵已经逃出弓箭的射程,并在逻些城弓兵的保护范围内,郭子仪硬是在三百步开外,拉开五石强弓一箭毙命,让人不得不佩服。

距离远、有风,下着小雪,目标还是移动的,力度、准头和预判都是一等一的好。

郭子仪放下缠了金丝的乌角弓,眼里露出一丝骄傲的神色,不过嘴上还是谦虚地说:“哪里,侥幸,侥幸。”

崔希逸有些惭愧地说:“都是某不好,清理哨兵时让他们发现,以致不能把这支泥婆罗军团全军覆没,有了漏网之肉。”

按郑鹏制定的计划,库罗带领族人转战多玛城,尽可能把吐蕃精锐吸引过去,削弱逻些城的防卫力量,吐蕃大相悉诺逻恭禄带人去平叛,兰朵的金将军侦察到悉诺逻恭禄带领大军走后,随后就率领征西军来扑逻些城。

最理想是悄无声息到达逻些城,然后趁黑破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控制逻些城和吐蕃赞普赤德祖赞,来一个挟天子令诸候,没想到在清除北面泥婆罗部时,有一名暗杀小组的成员失手,没能一击致命,让泥婆罗的人有了反应的时间,当他们认识到火药的威力、知道挡不住唐军后就果断逃命。

幸好,最后一名泥婆罗大军倒在逻些城墙下,这样一来,虽说征西军暴露了,但火药的秘密还没有暴露。

郑鹏一脸轻松地说:“百密尚有一疏,逻些城是吐蕃的都城,我们能出现在这里才被发现,已经超出我们的预期,也得谢天谢地,都不要自责,都好好养精蓄锐,一举拿下逻些城。”

“是,将军。”众人齐声称是,就是喜欢跟郑鹏抬杠的兰朵,也没有出声反对。

昔日的荣光,在班公错一役损耗不少,很多人以为郑鹏的运气到此为止,毕竟郑鹏不是出身将门,也不是正统晋升的将领,全由精锐组成的征西军,不少人对郑鹏敬而不服,可通过郑鹏的努力,带领众将士成功踏上这些“诅咒之地”,特别是进入吐蕃后智计百出,现在更是兵临逻些城。

别的不说,光是兵临逻些城这一项,就足够在场的人吹嘘一辈子了。

“咯咯咯”一阵声音从天边传来,众人抬头一看,只见一只浑身金黄、翅长近丈的金雕从天边飞过来,准确落在雀奴肩上的木架上。

雀奴掏出一块鲜肉扔进金雕的嘴里,只看到他跟金雕嘀嘀咕咕交流一会,很快就小声跟兰朵说了几句。

“郑鹏,金将军看过了,逻些城四周没什么异常。”兰朵开口说道。

“很好”郑鹏点点头:“让金将军辛苦一点,一定要做好侦查,起码不能让人在背后捅刀子。”

没有异常不是说没有危险,而是逻些城附近的驻军并没有增加。

郭子仪分析道:“据我们所知,逻些城周围一共有七支部队,包括泥婆罗军团在内,我们一共拨了三支,也就是说还有四支,好在这些部队的人数都不大,大多在二三千人,再加上守卫逻些城的镇山军和守卫皇宫的精狼卫,征西军要面对大约二万吐蕃精锐,这一仗可不轻松。”

崔希逸看着高大、坚固的逻些城城墙,嘴边露出一丝骄傲地微笑,有些满意地点点头说:“所以,我们要感激吐蕃给我们修筑了一道这么好的城墙,好家伙,这城墙真不惜工本,看样子比于阗镇的还要高、还要厚。”

按计划,以最快速度拿下逻些城,然后依靠逻些城的城防防守住,在吐蕃的心脏打下一颗钉子,通过有针对打击、分化、拉拢等手段瓦解吐蕃,逻些城的城墙建得这么坚固,崔希逸看到满意地笑了。

宋冲开口道:“将军,天气寒冷,野外正面战不适我们,因为我们人数占劣势,尽早攻下逻些城为好。”

“没错,宋将军说得有理”郭子仪附和道:“等吐蕃反应过来,给我们一个前后夹攻就麻烦了。”

郑鹏点点头,很快开口问道:“距离这里最近是哪支部队,离这里有多远?”

郭子仪恭恭敬敬地说:“回将军的话,离这里最近是从象雄部调来协防的白象部,不过冬天雪厚路滑,按路程来算,快则二天,晚则三天就能到达。”

“那就二天内破城”郑鹏有些期望地说:“我很想看看象雄的人看到逻些城墙头飘着大唐的旗帜时,会有什么样的表情。”

一听到打仗,陆进马上积积求战:“将军,末将愿作先锋,带兵破城墙、夺皇宫。”



732 针锋相对

“将军,我愿作先锋。”

“崔将军,你的右军负责开路,拨哨所,一路辛苦,也该歇一下了,先锋的任务,交给我们前军好了。”

“几位,这一路以来就左军出力最少,该让我们打头阵了,这样,回到西域,某在最好的酒楼请几位喝最好的酒。”

“喝酒算什么,谁不跟某抢,每人送二名吐蕃美女,不,四名。”

一听到攻城,宋冲、陆进、崔希逸和郭子仪都激动,纷纷主动请缨,希望作为先锋进攻逻些城。

要是寻常的攻城,那是伤亡惨重的肉搏战,没人喜欢,但有了火药和特制的手榴弹就不同,一响倒一片,炸得吐蕃人哭爹叫娘、人仰马翻,太过瘾了,经过检验,好像每次使用都会吓死几个,最逗的一次,手榴弹在爆炸了,那些吐蕃士兵不跑也不躲,他们以为惹怒了天上的神灵,纷纷跪下请求神灵庇佑,让唐军轻易剿灭。

出征吐蕃能攻到逻些城下,这经历回去能吹嘘一辈子,要是第一个攻入逻些城,这不仅仅是一笔巨大的军功,这种经历是能让子孙吹几辈子。

郑鹏摆摆手说:“不急,我们先不攻城。”

话音一落,众人面上都出现惊讶的神色,陆进连忙问道:“将军,都兵临城下了,还等什么,直接炸城,先用炸药把城墙炸个口子,冲上去一轮手榴弹把他们炸个稀巴烂,然后就是夺皇宫,把那个什么赤德祖赞、赞蒙、吐蕃王子、公主什么的一锅端。”

崔希逸笑嘻嘻地说:“这话说得有理,将军放心,只要让某打前锋,今晚挑个最漂亮的吐蕃公主陪将军喝酒。”

众人闻言都嘻嘻哈哈地笑了起来。

郑鹏没好气地说:“拿下逻些城不难,但征服逻些城不易,你们都知道,征服一个城池,巷战往往比攻上城墙伤亡更大,我们不仅要行动迅速,还要一击即中,尽可能把伤亡减到最低。”

“这话有道理”郭子仪附和道:“我们人数太少,就是以一敌十也不够,一切得从长计议。”

郑鹏想召集众人商议时,宋冲突然指着城门的方向说:“将军,你看,有动静。”

众人扭头一看,只见城门缓缓打开,有三个人骑着马从门缝里走出,刚刚走出,两扇厚重的城门马上再次关闭。

郭子仪冷笑地说:“真是奇闻,吐蕃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礼节,看,传话的人来了,动作够快的。”

从逻些城出来的三人,前面的人身穿吐蕃官服,手里拿出使令旗,好像生怕别人看不清楚,后面二人还持一面巨大的使令旗,显示他是使者的身份。

崔希逸有些不屑地说:“不知是探消息还是下马威。”

“不是恶客就行了。”宋冲难得开口附和。

陆进朝地上吐了一口口水,冷笑地说:“想做恶客,那也得看看自己有几斤几两。”

“将军”这时一名传令兵走过来,恭恭敬敬地说:“吐蕃都护桑奇,请求见将军一面。”

郑鹏眯着眼说:“都护?这个使者的官阶不低啊,怎么,他知道本将在这里?”

“回将军的话,桑奇请求会见主事的人,并不知将军在这里。”

陆进在一旁不客气地说:“快要拨刀见血了,还有什么好谈的,让他滚,没必要在他身上浪费时间。”

“不急”郑鹏一脸从容地说:“大唐是礼仪之邦,这些野蛮的蕃人也懂得上门拜访,怎么也见一下,免得他们背后说我们基本礼仪都不懂,说不定还说我们怕他呢,见一下也好,让他过来吧。”

郭子仪叮嘱道:“让那个都护一个人来就行。”

传令兵应了一声,没多久,吐蕃都护桑拿,拿着使令旗,抬头挺胸地走到郑鹏面前。

“来者何人,见到我家将军还不跪下?”陆进在一旁突然大声吼道。

本想吓桑奇一跳,没想到桑奇面不改色地说:“本都护只拜天上的神灵,地上的高堂和赞普,没有向大唐将军拜跪的理由,郑将军,不知这话有没有道理。”

被桑奇认出,郑鹏没有意外,像敌国的重要人物,都会有对应画像作档案,自己在西域那么出彩,快被人说成是吐蕃克星,作为吐蕃都护的桑拿认出,很正常。

郑鹏没有说话,而是自顾在临时搭起的帐蓬内把玩着两颗玉胆。

“刷”的一声,崔希逸猛地拨出横刀架在桑奇的脖子上:“将军不喜欢你站着说话,跪下,再不跪下,某的这把刀可不认人了。”

难得有人送上门,挫挫他们的锐气也不错,就当找个乐子。

冰凉的刀刃架在脖子上,普通人早就吓得面色苍白、两腿直打筛子,可桑奇面不改色地说:“两军交战,不斩来使,崔将军不是想破例吧。”

崔希逸冷笑一声,点点头说:“没错,不斩来使,但是在身上留点记念没关系吧。”

话音刚落,猛地一抽刀,锋利的横刀在半空中变了一个方向,变扫为捅,刀尖直奔桑奇,只听嗖的一声,隐隐还听到布帛破裂的声音,然后听到崔希逸皮笑肉不笑地说:“再不跪下,某一刀就把你那命根切下来喂狼。”

桑奇感到裤裆有股冰冷的凉意,低头一看,当场吓得面容失色,有些失态地说:“崔将军,你,你干什么?”

一把锋利的横刀,直接刺穿下面的裤子,停在大腿的内侧,刀刃向着命根的方向,这把桑奇吓了一跳,再偏上二寸,估计做太监不用再受一刀了。

“听不到懂人话吗,叫你跪下说话,再不跪下,可别怪某手下不留情了。”

桑奇的脸色有点苍白,不过他很快回过神,一脸倔强地说:“两国交战,不斩来使,一个有节气、有礼仪的国家,更不会伤害使者,郑将军,这待客之道有损大唐的风范吧。”

崔希逸还想再吓嘘桑奇一下,郑鹏挥挥手说:“刚才就是跟都护开个玩笑,试试都护的胆量而己,难怪都护敢出使,果然有胆色,崔将军,就不要再试探都护了。”

吐蕃能成为西域一霸,还是有不少人才的,像这个桑奇的表现就不错,怕归怕,可该硬气的时候一点也不耸,说话也很得体。

崔希逸有些无趣地应了一声,很快把横刀收回入鞘。

郑鹏看了看桑奇一眼,径直开口说:“不知都护到访,所为何事?”

“郑将军不打招呼就兵临逻些城,似乎有些不妥吧。”

“是吗?”郑鹏反问道:“吐蕃假扮流匪,扰乱大唐边境,还干下那么多猪狗不如的事,是不是应该先自问一下妥不妥?”

733 是你先开玩笑

桑奇的脸色有些尴尬,不过他很快说道:“郑将军这话有道理,当时赞普也是被小人蒙骗,做了一些有损两国友谊的事,不过这些都是误会,只要把误会解开就好,要知大唐和吐蕃一向就是和睦相处的友邦,相互友好的事举不胜数,而两国为了互信还多次和亲,贵国金城公主嫁给我们赞普已十八年,两国可以说是姻亲,那就是一家人,用大唐的老话说,一家人过日子,哪有勺子不碰锅沿的,只是郑将军一声不吭就兵临城下,是不是太不近人情了。”

唐军来得太突然,突然到让逻些城乱成一团,现在大将军坌达延在大勃律对峙,大相悉诺逻恭禄又带人在多玛城一带平叛,逻些城是前所未有的空虚,最重要根本摸不清这支唐军的底细,般诺和赤德祖赞短暂商议后,都认为不能轻举妄动,先派人探探底。

看到本应在小勃律歌舞升平的郑鹏突然出现在这里,桑奇心里的震撼可想而知。

都说来者不善,善者不来,何况来的又是大唐最神奇的将领,不管怎么样,要是能把郑鹏劝退就是大功一件。

郑鹏闻言笑呵呵地说:“都护多心了,我就是闲着无聊打猎,有一只猎物很狡猾,追着追着就跑到这里,哪有什么兵临城下。”

“什么?”桑奇惊讶得双眼瞪得牛眼那么大:“打猎?郑将军,你不是开玩笑吧?”

什么猎物,能让郑鹏从小勃律追到逻些城?不是要攻打逻些城吗?

郑鹏笑脸一收,一脸严肃地说:“是都护先开玩笑在先的。”

派精锐部队在大唐边境大肆烧杀抢掠,还勾结葛逻禄意图指染西域,那么多罄竹难书的恶行,想用误会两个字就抹开,郑鹏都想抽他的脸了。

至于和亲的事,桑奇倒没有说谎,金城公主在景龙四年由左骁卫大将军杨矩护送入蕃,嫁予吐蕃赞普赤德祖赞,按理说大唐跟吐蕃是姻亲关系,然而,郑鹏最不喜欢就是和亲,认为这对大唐的公主不尊重,也有损大唐的国体。

以金城公主为例,贵为大唐的公主,嫁到吐蕃这种野蛮之地,本来就是下嫁,可嫁到吐蕃并不受待见,赤德祖赞的正室是来自泥婆罗的公主,据说金城公主只在赤德祖赞众多妻妾中排行第五,跟大户人家受气的小妾没多大区别。

很多人只知文成公主和金城公主,为了吐蕃和大唐的友好相处入蕃,其实除了文成公主和金城公主,为了安抚吐蕃这片是非之地,很多大唐公主带着和平的使命到吐蕃和亲,像嫁给嫁吐谷浑王诸曷钵的宏化公主、嫁突厥可汗默啜的金山公主、嫁奚王李大酾的固安公主等等。

所谓的和亲,郑鹏根本就不放在心上。

桑奇本来带着笑意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非常难看,盯着郑鹏看了一眼,然后板着脸说:“郑将军,你此举是挑起两国战事,届时吐蕃与大唐开战,一切后果由你负责。”

一想到自己被郑鹏无情地调戏,桑奇内心很不爽,直接威胁起郑鹏。

“笑话”郑鹏冷笑地说:“吐蕃不守盟约,在大唐边境制造破坏,犯罪累累,两国早就是交战状态,别说什么挑起战事这些废话,不怕告诉你,一个月内,本将必破逻些城,桑奇都护,据我所知你是一个人才,只要你归顺大唐,我不仅保你性命无忧,还保你一生荣华富贵。”

没想到郑鹏说得这么直接,桑奇楞了一下,很快强硬地说:“哼,郑将军也不怕大风闪了舌头,虽说不知唐军用了什么方法潜到这里,但在大冬天行军,来到逻些城的鼻子下才被发现,除了你们计划周密外,人数肯定不多,逻些城墙高城固,城内粮草充足,别说一个月,就是一年也别想攻得进。”

说到这里,桑奇一脸骄傲地说:“吐蕃控弦之士过百万,郑将军,打猎是一件好事,可追猎物把自己的小命追没了,那得多冤啊,对吧。”

郑鹏嘿嘿一笑:“本将军能到这里,肯定做了充分的准备,不用都护担心,至于人数多寡,简单,你们派出兵出城不就可以验验成色了吗。”

看到郑鹏这般淡定,桑奇眼珠子转了转,继续游说道:“郑将军,吐蕃与大唐一向交好,都是葛逻禄从中挑唆,为了两国世代交好,我们愿意交出葛逻禄一族,你看怎么样?”

“都护这算盘打得真是精”郑鹏打了一个呵欠,懒洋洋地说:“想大唐替吐蕃清理门户,来一个借刀杀人?晚了,现在葛逻禄是大唐的人,就不用劳烦贵国交人了。”

葛罗禄果然是跟大唐勾搭在一起,二句话又确认了一个情报,桑奇心里一喜,不过他故意叹息道:“葛逻禄真是一把好刀,可惜郑将军把它调到多玛,要是跟葛逻禄联手攻打逻些城还有一点希望,现在只剩下郑将军这点人马,不是本都护夸下海口,别说一个月攻下逻些城,一个月能登上城墙已经很了不起。”

“都护不用再转弯抹角地试探,成不成,交给时间来证明”说完,郑鹏不客气地说:“送客。”

一声令下,马上有两名亲卫上前,二话不说就推着桑奇往外走。

桑奇暗想这个郑鹏很精明,什么口风也不肯泄露,被人推了几下,突然转过头恶狠狠地说:“郑将军,你可想好,贵国的金城公主就在逻些城内,敢攻打逻些城,到时误伤金城公主,怕你担当不起。”

郑鹏毫不退缩地说:“要是还像个男人,就不要拿女人来威胁,若然公主在交战时受伤,想必公主也会理解,当然,虽说公主嫁入吐蕃,毕竟还是大唐的公主,要是公主有任何损伤,我心中也内疚,对了,营中也扣押了不少贵国的官员,还有很多伦族和尚族的人,到时每天在城墙下杀三五十个祭天,为公主祈福,祈求公主早日康复。”

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用一个和亲公主来要挟,不知是天真还是秀逗,郑鹏毫不退让,当场就反驳了回去:拿公主威胁没用,要是敢伤害金城公主,自己就拿抓到的吐蕃贵族、官员开刀,看谁怕谁。

计划攻打吐蕃时,郑鹏就公主的问题请示过李隆基,要是吐蕃用公主要挟怎么办,李隆基明确指出,能救就救,毕竟是大唐的公主,和亲也是为了大唐的利益,要是不能救,那给公主风光大葬,绝不能因公主而功亏一篑。

其实大唐送去和亲的公主,都不是名正言顺的公主,多是旁系宗室的女儿,名不显位不尊,李隆基哪里在乎,只是心里明白是一回事,但态度还是端正,免得寒了那些和亲公主的心。

看到郑鹏根本不接受威胁,桑奇冷哼一声,转身大步离开。

桑奇也就随口一说,他也知嫁到吐蕃的大唐公主不过是大唐的宗室女,没有正统的大唐公主,郑鹏肯定不会接受威胁。

开玩笑,都兵临城下,就算是正统的大唐公主在城内,也没法改变对方的立场。

很快,桑奇一行三人再次回到逻些城的大门,大门再次开启一条门缝,等桑奇三人进去后,又急急忙忙地关闭。

崔希逸冷笑地说:“这个什么狗屁都护,说了一大堆没用的话,简直就是浪费时间。”

本想吓一下桑奇,让他出个洋相,没想到桑奇扛了过去,这让崔希逸有些郁闷,不过内心对这个桑奇又有二分佩服,那一刀出得非常精准,刀刃都碰到桑奇的“蛋蛋”,可桑奇扛住了压力。

有的人气场非常强大,只是一个眼神就能对方颤抖、屈服,崔希逸也想自己有这种气势,桑奇一进来就把他视为目标,没想到效果没自己想像中那么好。

“算了”郭子仪拍拍他的肩膀说:“要是他胆小,赤德祖赞就不会派他出城谈判,等破城后要是抓到他,再交给你处理,看看他到底有多硬气。”

“好。”崔希逸当场应下,他倒想看看,这个桑奇有多硬气。

一直很少开口的宋冲开口问道:“将军,我们现在怎么办?”

追杀泥婆罗部到逻些城下,现在是进是退,还得郑鹏拿个主意。

郑鹏语出惊人地说:“既然来了,就先扎营,传我命令,退后十五里扎营。”

“后退十五里扎营,将军,会不会太近了?”宋冲有些吃惊地说。

区区八千余人,敢在吐蕃最大城池外扎营,距离只有十五里,这也太近了,十五里看似很远,可对方骑马全速前进的话不用二刻钟就能到达,迎战需要穿好铠甲、准备好武器和排好阵营,这些都需要时间,弄不好敌人一个冲锋就能冲破营防,根据地势,跟敌人城池的安全距离在二十里到三十里之间。

不夸张地说,这个距离简直就是引诱对方来袭营。



734 明目张胆

陆进附和道:“要是蕃军袭营怎么办?”

郑鹏没开口,郭子仪已经解:“这就是知己知彼的好处,逻些城只有镇山大营防守,镇山大营的兵力满配也就八千,逻些城跟外界的交通要道都让我们截断,别说他们不知逻些城遇险,就知道,在这种天气赶到最少需要二天,也就是说,从现在起二十四个时辰内,我们需要对付的只有八千镇山军。”

“区区八千人,不能全派出来吧,派小部出来,我们直接吃掉,要是他们派大部出来,直接当成决战打,拿下了就直接攻打防御空虚的逻些城,怕什么。”

众人闻言连连点头,郑鹏在一旁说道:“从现在开始,前、左、右、中,每军二个时辰,轮着值勤,人不解甲马不解鞍,预防敌人袭营。”

“是,将军。”四人一起齐声应允。

“啊”郑鹏长长打了一个呵欠,然后开口说:“追杀泥婆罗部,将士们大半天没吃东西了,让伙房就地做饭,那米饭就算了,半生不熟的吃着拉肚子,杀羊,让将士们放开了吃。”

现场一阵欢呼声响起。

陆进有些郁闷地说:“什么神佑之地,做个饭也煮不熟,这夹生米都吃了几回了,亏他们说得那么玄乎。”

郭子仪开口道:“这就是将军所说的高原反应,真是邪乎,就是空手走路也像背着一袋米,幸好我们在小勃律提前适应了几年,要不然还真够呛。”

一名叫牛大富的什长嗡声嗡气地说:“以前在大唐时,想过天天吃肉多好,现在每天不是吃肉干就是烤羊,刚开始时美滋滋的,现在吃多了,反而想念胡饼、包子了。”

“是啊,天天吃,都有点腻了,幸好郑将军想得周到,让我们每个都带了一大包茶叶,没事泡着喝二口,还真别说,太好用了。”

“跟着郑将军,就是天天喝雪水也愿意。”

“同意,只要能跟随郑将军,干啥都愿意。”

郑鹏拍拍手说:“好了,一个个别光顾着拍马屁,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众人一边大声应允,一边向后撤退,然而,从追杀到谈判,直至大摇大摆地后撤扎营,逻些城的城门一直紧闭着,也没有军队出门追击。

“将军,末将请求出城迎敌。”

“太可恨了,这些唐军,把逻些城当成什么地方子,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请将军允许末将出去追杀他们。”

“天啊,真是唐军,他们怎么来的,不怕诅咒了吗?”

“他们竟然在距城十五里地的地方扎营,把我们当成什么?”

“泥婆罗的人把唐军称为魔鬼,这支唐军真的那么可怕?”

“将军,趁他们立足未稳,末将愿带一支精兵去教训他们,让他们看看吐蕃勇士的厉害。”

逻些城的城门紧闭,没人出去迎战和追击,看似风平浪静,实则内部风起云涌,将领们议论纷纷,很多将军纷纷要求出城迎战,可都让般诺严令禁止。

“不行,敌暗我明,这般唐军来得太诡异,领军的还是大唐最让人揣测不透的郑鹏,在没弄清楚情况之前,谁也不能轻举妄动。”般诺一脸坚定地说。

“般诺将军”一名百户愤怒地说:“该死的郑鹏,把这里当成他家的后花园了,把我们吐蕃勇士视作无物,末将不能忍,请将军准许出城迎敌。”

般诺扭头一看,发现说话的是鲁巴托,鲁巴托是镇山军里有名的勇士,曾经赤手空拳打死一头大狗熊,平日很安静,可每次打仗就变得格外兴奋,是般诺的心腹。

“是不是感到委屈了?”般诺质问道。

“是!”鲁巴托一脸坦率地说。

“再多的委屈,憋着”般诺大声喝道:“是你的委屈重要,还是赞普和赞蒙的安全重要?逻些城不仅是吐蕃的都城,也是吐蕃百姓心中的圣城,无论如何逻些城不容有失,没有摸清唐军的底细前,谁也不能轻举妄动,更不能擅自出战。”

说到这里,般诺回过头,用眼光扫过围着自己的将领,面无表情地说:“违令者,杀无赦。”

唐军肆无忌惮地追到逻些城,不仅在城墙下杀人,还在城外十五里的地方扎营,简直就是挑衅。

可是,唐军越是挑衅,般诺越是不敢动:郑鹏出现得太诡异,大勃律之变、葛逻禄背叛还有镇北大营一夜之间被剿灭,很明显跟郑鹏有很大的关系,为了早日平叛,大相悉诺逻恭禄抽走了大量的兵力,就在逻些城前所未有空虚的时候,郑鹏出现了。

逻些城的防卫力量只有区区八千人,般诺哪敢出门迎战,人少容易被对方吃掉,人多安全一点,又怕郑鹏是故意设下埋伏,没办法,只有忍。

好在,吐蕃通过换俘,弄来了水泥配方,逻些城作为都城,加固城墙时可以说不惜工本,修得高而坚固,城墙上可以三匹马并行,般诺相信,郑鹏就是有百万大军,也休想攻陷逻些城。

只要逻些城不失,吐蕃也就不失。

“你们看,唐军在生火做饭了。”杰桑格突然指着远处看。

般诺扭头一看,果然,远处升起袅袅炊烟,一阵风吹来,都可以闻到风中的烤羊肉的香味。

还真猖狂的,不仅在逻些城外扎营,还明目张胆地烤起羊来。

“姓郑的,算你狠!”般诺一拳击在城墙上的箭跺上,咬牙切齿地说。

“赞普到!”城墙下面突然传来一声响亮的叫声,接着就是一片跪倒行礼的声音:“拜见赞普。”

赤德祖赞来了,般诺不敢怠慢,连忙跑去迎接,就在台阶处看到一身戍装的赤德祖赞。

一番行礼后,般诺连忙请罪:“惊动赞普,末将罪该万死,请赞普责罚。”

赤德赞祖亲自扶起般诺,开口道:“唐军窜到逻些城下才被发现,这里有很多问题,但与般诺将军无关,般诺将军不必自责。”

“谢赞普宽恕。”

赤德赞祖眺望着唐军扎营的地方,一脸严肃地说:“这些唐军还真够猖狂的,般诺将军,你怎么看?”

“回赞普的话,都说事出反常必有妖,何况都护看到郑鹏出现在队伍中,更不能轻视,现在逻些城前所未有的空虚,不宜出城迎敌,最好是倚仗逻些城的坚固的城墙固守待援,只要我们坚守,郑鹏就是有三头六臂也休想越池半步。”般诺一脸自信地说。

城墙上有六尺多宽,城墙根部最厚的地方有二丈厚,就是重型投石车来了也没多大用处,吐蕃的路不好,很难动输,相信郑鹏也很难把重型投石军运到这里,要是郑鹏真把重型投石车运来,肯定早就被发现。

735 血腥的窝儿术

赤德祖赞眯着眼看了一会,有些不解地问道:“奇怪,唐军劳师远征,大勃律之乱和葛逻禄的叛乱,十有八九出自大唐的精心策划,通过调虎离山把逻些城附近的兵力调走,让郑鹏率人直捣黄龙,要是本赞普出事,下面肯定乱成一团,给大唐逐个击破的机会,按理说唐军应抓住逻些城内空虚、附近拱卫逻些城的守军没赶到前攻城,为何唐军按兵不动呢?”

“会不会是郑鹏故意挑衅我们,引我们出城决战呢?”一旁的副将志桑格开口应道。

般诺摇摇头:“大唐不声不响把吐蕃搞得大乱,还能悄无声息出现在逻些城,肯定经过周密的部署和得到大量情报支持,他们肯定知道逻些城的兵力部署,现在是我们等得起,郑鹏等不起,以郑鹏的聪明才智,肯定不会把希望放在赌博上,应是别有图谋。”

“图谋?有什么图谋?”赤德祖赞有些不解地问道。

“这个”般诺一下子变得有些迟疑。

赤德祖赞心明似镜,挥挥手说:“尔等先退下。”

一声令下,很快周围的人、包括杰桑格都远远避开,给赤德祖赞和般诺足够大的私聊空间。

看到四周没人了,般诺这才开口:“英明的赞普,还记得都护跟郑鹏说过的话吗?”

“哪句?”

“就是谈判时,郑鹏在得意时,跟都护说一个月内必破逻些城。”

赤德祖赞脸色一肃,开口问道:“这句话有问题?”

般诺点点头:“初次听到这话,觉得郑鹏是夸下海口,现在想想,也有可能是得意忘形之下泄露了秘密。”

“秘密?什么秘密,快说。”

“是”般诺应了一声,开始分析道:“刚才赞普分析得很对,唐军好不容易摸到逻些城,何它并不急着攻城,而是在城外扎营,这太反常了,大唐策划了那么多,肯定不会派郑鹏到这里转个圈就走,唯一的解释是,郑鹏不是不想进攻逻些城,而是在等侍时机。”

“继续说。”看到般诺停下,赤德祖赞马上催促道。

般诺不敢怠慢,马上分析道:“郑鹏能策反葛逻禄,也很有可能还拉拢了内应,赞普你想想,坚固的堡垒最容易就是在内部攻破,郑鹏应是等某个时机或某种信号,本该在小勃律的郑鹏出现在这里,他一路潜伏到逻些城才露出行踪,估计是袭击泥婆罗部时出了意外,让泥婆罗的人跑到逻些城报信,迫于无奈才现身,郑鹏明目张胆在城外扎营、做饭,很可能是用烟向城内传递某种信号。”

赤德祖赞闻言面色一变,有些惊讶地说:“般诺将军,你的意思是,逻些城内有唐军的内应?”

“回赞普的话,这只是一种猜测,末将也没有确切的证据,也有可能是城外的叛徒。”

赤德祖赞没有说话,再次把目光放在远处那一条条烟柱脸色变得很快,一会青一会紫,好像在算计着什么。

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别的原因,赤德祖赞越看越像烟柱是在传递信息。

的确太反常了,好不容易调开防御力量,在逻些城最空虚的时候没有趁机而入,要知逻些城经过水泥加固后坚固无比,而郑鹏却那般有信心,难道除了葛逻禄一族外,还有别的部族作内应?

对,很大机率,别看那些家伙对自己恭敬有加,赤德祖赞知道不少大臣和贵族暗地里对自己不满,有不少人很可疑。

赤德祖赞原名野祖如,则天顺圣皇后长安四年(704年),杜松芒波杰在征讨六诏期间病死于军中,尺带珠丹继位。由于年幼,政权由祖母没庐氏赤马类执掌,当时的吐蕃内无谋臣,外无良将,很多贵族蠢蠢欲动,附属国也不号号令,居心叵测的大臣们也纷纷叛乱。从705年开始,大臣岱仁巴农囊扎、开桂多囊叛乱于那拉山,西南的属国尼婆罗、悉立也发生了叛乱,好在代执政权的祖母没庐氏赤马类能力卓越,先后发兵征讨叛乱,最后稳定局面,把一个日益强大的吐蕃交到赤德祖赞手里。

成功执政后,赤德祖赞多次打击、清算有异心的贵族大臣,以免他们的权限过于膨胀,引起很多贵族大臣的不满,葛逻禄是受到大唐打压最后才叛逃,很难保证吐蕃不会有人效防。

事实上,要是历史没因郑鹏的出现而改写,赤德祖赞是死在叛变的大臣手上。

赤德祖赞背着手在城墙上来回踱步,般诺知道赤德祖赞在想重要的事情,也不敢打扰,只是在一旁静静地等着。

作来逻些城的守将,般诺只是把一切有机会危害逻些城的因素提出来,至于怎么解释,那是赤德祖赞的事。

看得出赤得祖赞也很重视逻些城的安危,一有危机,马上就把都护桑奇派出去探消息,因为不放心,还亲自到城墙督防,般诺正好把自己顾虑提出来。

逻些城只有八千镇山军防守不假,但吐蕃蓄奴成风,很多贵族大臣家里蓄有大批壮奴,有的氏族蓄有上万奴隶,有很多奴隶还受过训练,一些奴隶比镇山军还要精锐,要是有人心怀二心,在某个时刻跟唐军内应外合,那逻些城危矣。

慢慢地,赤德祖赞的脸色变得坚定起来,突然大声叫道:“来人,传窝儿术。”

有亲卫应了一声,很快退了下去。

般诺闻言楞了一下,很快有些担忧地说:“赞普,现在大敌当前,此事交给窝儿术,会不会影响士气”

窝儿术是吐蕃昌本的最高负责人,昌本属于吐蕃七官制之一,主要管理刑事审判职责,作为昌本最高昌本负责人的窝儿术生性多疑、残酷无情,是眼里容不下一点点沙子的偏执狂,只要抓到对方一点点错处就往死里整,最喜欢亲自行刑,把疑犯往死里整,每次行完刑全身都沾满鲜血,但他从不换衣裳,用他的话来说这是他努力工作的痕迹,正好用衣服上的鲜血警醒那些不怀好意的人。

都说金无足赤、人无完人,谁没点不太光彩的事,而窝儿术不管,逮住就往死里整,不仅疑犯本人,就是他的家庭、亲属也不放过,只要窝儿术出手,肯定是一片血风腥风。

在逻些城,窝儿术有一个外号叫血腥的窝儿术。

这个时候搞清算,很容易引发人心浮动、局面动荡。

赤德祖赞冷冷地说:“都说乱世用重典,特殊时期更要用特殊手段,本赞普宁愿冤杀一百,也不能让人在逻些城搞破坏。”

看到般诺一脸担忧的样子,赤德祖赞安抚他说:“放心,到时让窝儿术先把人关押看管起来,其余的事,等把唐军收拾了再说。”

“赞普英明。”看到赤德祖赞主意已定,般诺只好作罢。

只是关押看管,估计问题不大,只要不乱杀人就好,般诺也怕窝儿术大肆杀人会让军心浮动。

般诺和赤德祖赞做梦都想不到,二人一番谈话后作出的决定,无形了帮了郑鹏一个极大的忙,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逻些城的贵族和官员听到唐军兵临城下,一个个惊愕之余又十分害怕,可他们万万没想到,唐军还没有攻进城,窝儿术突然在逻些城内大搞清算和调查,要知窝儿术本来就是一个小题大作的人,在赤德祖赞宁可关错、不可放过的授意下,更是在逻些城内大肆逮捕了大批的官中贵族,把他们从暧和、舒适的被窝里扯出来,扔进冰冷、环境恶劣的牢房,一时间逻些城里风声鹤唳、人心浮动。

就在窝儿术在城里搞得鸡犬不宁时,驻扎城外的郑鹏,也终于开始了行动。



736 分歧

逻些城下,一队人正向逻些城进攻,攻打城池本是一件很悲壮的事,然而,现实的场面却有点沉闷。

进攻方拿着简陋的武器,哭喊着向前冲,而守城的一方,眉头深锁,就是拿出着弓的手都有些颤抖,原因很简单,唐军驱赶路上俘虏的士兵、官员和百姓,让他们拿木棒、柴刀、粪叉子向前冲。

“不要放箭,我们是自己人。”

“我是孙波什叶部千夫长葛多,不要伤我。”

“都是唐军逼的,不要放箭。”

“都是自己人,般诺将军救救我们啊。”

这些吐蕃人被迫拿起武器向逻些城冲,向着自己的都城进攻,原因是后面跟着唐军的军队,谁敢回头或冲得不快,马上遭到唐军就地正法,为了活命,只能哭喊着拼命向前跑。

城墙的门楼上,般诺面沉如水地站着,一旁的副将杰桑格大声吩咐道:“弓箭手准备。”

“将军,他们都是吐蕃的百姓。”

“是啊,冲在最面前那个小的认识,他是孙波千夫长葛多,出自没庐氏族啊,真对他出手吗?”

“该死的唐狗,竟用如此下作的招式,也不怕遭天遣。”

要是攻城的人是唐军,众人肯定毫不犹豫的出手,问题是进攻的自己人,人群中还有官员和贵族,将士们一时犹豫了。

杰桑格大声吼道:“吵什么,本将看不到里面有自己人吗,说实话本将也想救,可这事不能做,谁知这些人中间有没有是唐军乔装打扮的,要是让唐军趁机混了进来,出了事谁能负担得起?给我放箭,这是命令。”

在杰桑格的坚持下,城墙上的弓箭手纷纷拉弓射箭,一时箭如雨下,不到一刻钟,刚才还生蹦乱跳的五百多吐蕃人尽数倒在逻些城下,死在自己人手中。

一波人死完,崔希逸面不改色,大手一挥:“第二队,上。”

很快,熟悉的情景再次出现,又一批吐蕃人被驱赶着向逻些城的方向冲,有了第一批的榜样,这些吐蕃人哭泣着、呼喊着,有人还自作聪明扔下手中的武器向逻些城的方向跑去,以示自己对逻些城是没有威胁,可等待他们的,依然无情的箭雨。

不到半个时夺,一千多人就倒在逻些城下,现场弥漫着一股浓郁的血腥味,气氛也莫名的悲壮。

“般诺将军,怎么办,唐军这么卑鄙,看样子他们还会驱赶吐蕃的百姓前来送死,将士们都有点不忍下手了。”杰桑格有些憋闷地说。

每一次下令放箭,杰桑格的内心就痛一下,先别说以后会不会有人记恨自己,下令屠杀那么多自己人,自己的内心也不好受,然而,这个命令还不能不下。

逻些城是吐蕃的都城,也是百姓心中的圣城,绝不能有失,再说城里住着那么多达官贵人,要是让唐军攻进城,后果不堪设想。

般诺反而一脸镇定地说:“唐军想打压我们的士气,顺便消耗我们的箭矢,他想得太天真,跟将士们说,死去的那些百姓与他们无关,真正的元凶是唐军,激起将士们对唐军的同仇敌忾,化悲愤为动力,多杀唐军。”

“明白,末将也是这样对将士们说的。”杰桑格马上说道。

作为一名出名的战将,这点带兵的技巧,杰桑格还是有的。

般诺点点头,指着前面突然开口道:“杰桑格,你该回去指挥,该死的唐狗又赶人来了。”

杰桑格扭头一看,只见又有一批人在唐军的驱赶下再次攻城,不对,应该是再次前来消耗箭矢,苦笑一下,只能再去充当不光彩角色。

临时设的中军大营内,郑鹏没有关心前方攻城的事,而是饶有兴趣一本缴获战利品的名册,看了一会,一边放下手里的名册,一边有些意外地说:“本以为吐蕃是一个苦哈哈的地方,没什么油水,想不到缴获这么多,这下发财了。”

按军中的规矩,战场一切缴获归个人所有,但实际上还有很多众人认同的潜规矩,例如不能拿死去战友的东西、见者有份、向上级献上一定比例的财货等等,郑鹏为了解决纷争,规定所有缴获一半归个人,一半上交用来按功劳大小分配,这样避免很多纷争,征西军的将士也表示服气。

将领不亲自冲锋,总不能一点也战利品也分不到吧,要是每个人的缴获都是自己全留下揣腰包,到时每个人都挑肥厌瘦,这仗也就没法打了。

战利名册里,各种金银首饰、名贵宝石、古玩、香料等应有尽有,郑鹏都看得眼花缭乱。

陆进撇撇嘴说:“这些吐蕃人,平日有钱都攒着,都说穷庙出富和尚,奴隶们就不用说了,普通老百姓都是过得紧巴巴的,就是那些官员和贵族,一个个富得流油,绝大部份财货都是从官员和贵族哪里搜来的。”

“其中有很多,是历年到大唐打草谷、掳掠大唐百姓的财货。”郭子仪补充道。

郑鹏看到一旁的宋冲一直没说话,好像欲言又止的样子,开口问道:“宋将军,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说?”

宋冲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鼓起勇气说出来:“郑将军,我们攻打逻些城,有火药这种神兵利器在手,攻进去不是难事,为什么驱赶那些可怜的老百姓去送死呢,这样做,会不会太残忍了,对我们征西军的名声也不好。”

作为一个军中精英,军人的荣誉和骄傲让宋冲觉得郑鹏的做法很不见彩,刚刚进西域时,为了不暴露行踪,一路走的都是小路,并把沿途的人灭口,那时机宋冲就觉得不妥,不过征西军只有区区八千人,所谓非常时期用非常手段,也就不开口,现在形势对大唐来说一片大好,还做这些伤天和的事,眼看一批又一批吐蕃百姓在城墙下惨遭屠杀,当郑鹏开口问他时,宋冲再也忍不住了。

郑鹏还没开口,坐在角落里帮忙统计战利品的兰朵就抢着说:“宋将军,你这话就不对了,吐蕃年年打草谷,刀下不知有多少大唐百姓的亡魂,吐蕃人能那样对待大唐的百姓,我们还跟他客气什么。”

突骑施是西域的第一大部族,也是大唐最倚重的一支力量,西域每当有战事突骑施都是首当其冲,这些年跟吐蕃大小交战不知有多少,双方都积累了数不清的血债,兰朵爱恨分明,崔希逸提议用吐蕃百姓冲在前面打压吐蕃士兵士气的提仪,她是第一个赞成。

“郡主说得也是”宋冲有些喃喃地说:“只是小的觉得有点不光彩,怕郑将军的声名有损。”

本想说有本事沙场直接一决胜负,欺负弱小百姓不算本事,可话到嘴边又改了。

总不能当众说上级和同僚的不是,也不敢对兰朵不敬。

郑鹏呵呵一笑,拍拍宋冲的肩膀说:“宋将军,你想多了,吐蕃不比大唐的,大唐民是民,军是军,但吐蕃不同,它是全民皆兵,平日女人在喂马、造箭,小孩还没成人就跟着打草谷,一些部落的孩子,要杀一头狼或一个敌人才算成年,这些吐蕃人,只有冤杀,没有错杀,再说他们也是死在自己人手下,他们自己人都不同情,你可惜什么。”

“是,郑将军说得很对,是末将觉得有违天和,所以”

“这话也有道理”郑鹏突然打了一个响指,语出惊人地说:“的确有伤天和,那就听宋将军,不赶他们去冲逻些城了。”

兰朵楞了一下,有些无语地说:“郑鹏,你不是说吐蕃全民皆兵吗,宋将军一说你就打退堂鼓,想不到你这么易变啊。”

郑鹏嘿嘿笑了二声,一脸睿智地说:“吐蕃人想借用这件事激起吐蕃将士的同仇敌忾,我偏不能让他如愿,不仅不能让他如愿,还得给他们下点眼药才行。”

737 两国交战,攻心为上

兰朵有些惊讶地说:“郑鹏,你又有什么鬼主意?”

感觉现在越来越看不清郑鹏,脑瓜里总有无穷无尽的主意,不过班公错后,兰朵感到郑鹏变了很多,虽说他对自己人还是那么热情、大方,但对敌人明显狠了。

像崔希逸为了达到目的,会用一些不太光彩的手段,郑鹏明明知道,但他眼不见为净就算了,有时还放纵崔希逸去做。

谁说人心不会变?

“跟着看就知道了。”郑鹏只是淡然说了一句,然后大步走出中军营帐。

郭子仪、兰朵等人看了,很快也跟了出去。

般诺铁了心要保逻些城不失,生怕唐军混在吐蕃百姓的队伍里混进城破坏,无论什么人,只要进入弓箭的射程,都毫不犹豫下令射杀,第三批被驱赶上去的百姓,不到半刻钟也全部倒在血泊中。

天放晴了,飘飘扬扬的雪末也停下,露出久违的太阳,此时已近黄昏,残阳如血,那些倒在雪地上的尸体和被血染红的积雪,在残阳的照射下,显得格外的孤清和诡异。

一个时辰前,这些都是活生生的人,而此时都变成了一具具没有知觉的尸体。

普尔多拎着一条二尺多长的木棒,整个人直哆嗦。

前面三批人,冲一批上去就死一批,不是被自己人射死,就是被尾随后面的唐军杀死,无一幸免,普尔多就是第四批,一想到自己很快就要像前面那些人一样被乱箭射死在这里,整个人就吓得直颤抖,眼里全是不甘。

普尔多不是官员也不是贵族,而是一名勤劳的牧民,别人休息时他在照顾羊圈,别人相约下山打草谷时他忙着照顾快要生崽的母牛,哪里水草丰茂,就是条件再艰苦也把自家的牛群羊群赶去,由于做事勤劳、又擅长养马,靠自己的双手丰衣足食,成为方圆百里羡慕的对象,想趁着冬天没什么事出门会一下朋友,没料到中途补唐军抓住,押到这里。

一想到自己的家人,想到刚订完亲、自己很喜欢的女子,普尔多就心如刀割。

也许明年的今天,就是自己的忌日。

普尔多的表现还好一点,而周围的吐蕃同胞,早就哭声一片,还有的跪在地上,不停地向大唐的士兵求饶,可大唐的士兵根本不理会,全是冷漠的表情。

突然间,普尔多整个人哆索一下,悬在半空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那个阴狠毒辣的崔希逸向这里走了过来。

崔希逸给普尔多留下的印象太深刻了,被押送的过程中,几十人看到形势不对,中途找了机会想逃跑,结果唐军早就准备,当场杀了二三十人,又抓回了十三人,领军的崔希逸什么话也没说,当着所有人的面,亲手杀了十三个人,杀人不可怕,可怕的是崔希逸杀人的时候根本没有半点表情,感觉他是为主人家办宴席的厨子,连续杀了十三只鸡一样。

那种冰冷得不带半点感情的举动,普尔多把他看成来自地狱的魔鬼。

现在还剩下二队人,按照前面的经验,崔希逸走到哪一队面前,就是要驱赶那一步去送死。

果然,崔希逸面无表情走到普尔多这一队面前,开口沉声说:“第四队,攻城。”

完了,完了,普尔多眼前一黑,整个人晃了晃,差点没晕倒。

族里有个叔叔到大唐经过几年商,会大唐话,后来回到族里,那时候普尔多还小,什么都觉得好奇,就跟这位族叔学会了大唐话,听得懂崔希逸说什么。

这时感到死亡靠近的男女老幼,哭天喊地的声音又加大了几分。

崔希逸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些跪在地上哭天喊地的吐蕃人,嘴角露出一丝残忍的笑容,没理会这些哭泣的人,而是示意手下开始驱赶,义不掌财慈不掌兵,作为不良尉,早就练就一幅铁石心肠,在西域活动多年,亲眼看到手下落在吐蕃人手里被百般折磨致死,也目睹吐蕃打草谷时的种种恶行,对他们自然不客气。

别看他们现在一个个可怜巴巴,要是他们一旦得势,就是一个还没成年的孩子,拿起武器杀人也绝不手软。

“站起来,攻城。”

“找死啊,抽死你,还敢后退。”

“楞着干嘛,拿起武器冲,冲上去或许还有一丝生机,再慢半步,马上就把你宰了。”

征西右军对崔希逸的命令,向来只有执行,没有疑问,二话不说就用手里的皮鞭、横刀和长矛去驱赶这群可怜蛋,崔希逸多次强调,战场上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吐蕃人全民皆兵的观念早就深入人手。

再说吐蕃劣迹斑斑,不值得同情。

当普尔多以为自己死定的时候,突然,有一个声音响起:“慢着。”

声音不大,可刚才还面无表情的崔希逸听到,毫不犹豫地大声叫道:“停!”

说话的人是郑鹏,征西军的主帅,也是崔希逸最佩服的人,听到郑鹏叫停,马上就让手下停下。

普尔多刚刚沉下去的心,一下子又多了一丝丝希望,紧紧地盯着郑鹏,希望从这个年轻主帅嘴里听到一点好消息。

郑鹏站到旁边的一块石头上,居高临下看了看这队哭哭啼啼地吐蕃百姓,突然开口说:“崔将军,你替我翻译一下,用吐蕃话跟他们说。”

“属下领命。”崔希逸心里有些疑惑,都这个时候了,郑鹏还想说什么,不过想归想,嘴上应得非常快。

郑鹏点点头,开口说道:“你们真是可怜。”

“你们真是可怜。”崔希逸马上翻译。

为了收集情报的需要,崔希逸早就学会吐蕃话,翻译起来一点也不费劲。

郑鹏继续说道:“落到我们手里,算你们运气不好,但是,你们遇上这样的赞普,这样的将军,更是不幸,看看吧,由始至终,住在逻些城的那些贵族官员们,就没想过救你们,连派人出来谈判也没有,你们冲到城门又如何,一句核实的话都没有就全部射杀,就是我们的人从没进过吐蕃军队的射程之内,他们没想过放你们进去,也没用吊篮救你们,说明什么,说明你们在那些官员贵族眼中,是随时可以抛弃的人。”

崔希逸的吐蕃话很溜,郑鹏说一句他就同声翻译一句,吐蕃人静静地听着,包括另一队的吐蕃人也听得很认清,不少人越听越愤怒,一些人边听边向逻些城投以怨恨的目光。

逻些城的那些将士,一句话也不说,只顾放箭杀人,这些众人都是看在眼里的。

大唐跟吐蕃是敌国,抓到的俘虏就是奴隶,这点吐蕃也了解,唐军怎么处置自己也认了,然而逻些城里面的那些人,这位郑将军说得没错,那些贵族官员们对自己人也太无情了。

其实,那些官员和贵族,一直也没把普通百姓当人看,说抽去服役就服役,说要收税就收税,普通百姓的日子过得紧巴巴的。

反正快要死了,普尔多心一横,大声用大唐话说道:“将军,吐蕃的那些贵族官员们不把我们当人,也不肯救我们,你能发发善心,放了我们吗,普尔多愿意奉上所有财产,献给仁慈的将军。”

不是说吐蕃的贵族和官员不理百姓死活,冷血无情吗,那你自己呢?

郑鹏有些意外地看了普尔多一眼,饶有兴趣地说:“你会大唐话?不错,叫什么名字?”

“回回将军的话,我叫普尔多。”

“普尔多,你的勇气真不错,我喜欢你”郑鹏突然语出惊人地说:“不用献上你的财产,本将也会放了你,不仅放了你,还会放了剩下的人。”

738 多方发力

什么,放了自己

普尔多吃惊得一双眼瞪得老大,那些吐蕃百姓闻言后,顿时也骚动起来,不少人露出不敢相信的眼神。

“老大怎么啦,不会心软,真把这些人放了吧?”一旁的陆进惊讶地说。

兰朵撇撇嘴,小声说道:“这个郑鹏,滥好心的事还少吗?”

郭子仪拍拍陆进的肩膀,压低声音说:“小进,有句话叫两军交战,攻心为上,好好看看,用心学着。”

说罢,呵呵一笑,转身走了,陆进有些好奇地问道:“郭将军,你去哪?”

“养精蓄锐,今晚啃硬骨头。”郭子仪头也不回地说。

此时在同胞的怂恿下,普尔多硬着头皮问道:“仁慈的将军,我们什么时候能走?”

被抓来的吐蕃人,一刻也不想多呆,生怕郑鹏突然又改变主意,连忙追问。

郑鹏哈哈一笑,大声说道:“老实说,把你们抓来,就是想威胁逻些城里官员贵族,没想到你们的地位太低,人家根本就没把你们放在眼里,送上去是白死,留着也浪费粮食,干脆把你们放了,不过现在天已经黑了,天黑走喝不安全,再说让你们白走一趟也不好意思,今晚请你们看一出好戏,看完戏再走。”

说到这里,郑鹏一脸正色地说:“我保证,只要你们乖乖地看戏,天一亮就放你们走,绝不阻拦。”

郑鹏说一句,崔希逸跟翻译一句,这下一来,不仅普尔多,就是在场大约八百名吐蕃人也听清楚,一时惊喜交集,纷纷跪倒在地向郑鹏磕头:

“谢将军不杀之恩。”

“仁慈的将军,神灵保佑你。”

“谢谢将军的不杀之恩。”

很多人是跟随大众一起磕头谢恩,也有不少是发自内心的感觉,就是他们自己都没注意情绪变了,刚刚让自己恨之放骨的唐军,现在变成隐隐有些感激,而愤怒的情绪转移到逻些城里的贵族官员身上。

交了那么多税金,出了那么多劳役,赞普不救自己,逻些城里的贵族官员为了自己的性命不受一点点威胁,把百姓视作随意宰杀的牛羊,真是可恨。

郑鹏嘴边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交待预备营的人把俘虏看管好,然后下令鸣鼓收金。

看到唐军鸣鼓收兵后,般诺长长松了一口气,马上跟赤德祖赞汇报。

“鸣金收兵了?退得真快。”赤德祖赞坐在虎皮椅上,冷笑地说。

般诺如实禀报道:“郑鹏只是驱赶百姓前来消耗我们的箭矢,由始至终也没有发动真正的进攻,也不知他到底想干什么。”

“哼”赤德祖赞冷哼一声,寒着脸说:“估计是在等内应吧,葛逻禄一族能成白眼狼,保不准还是出现第二头、第三头白眼狼,不知多少人都盼着本赞普出事呢,父王仙逝后,他们看到我们是孤儿寡母,多次起兵作乱,幸好阿母是女中豪杰,一次次粉碎他们的阴谋,说不定本赞普的尸体都腐烂了。”

“伟大的赞普,内应的一事只是猜测,没有真凭实据就大肆搜查,就怕引起人心浮动。”般诺有些担忧地说。

赤德祖赞扭头问道:“窝儿术,查内应之事,进行得怎么样了?”

“谨遵赞普的命令,在城内彻查与大唐关系过密的官员和贵族,把可疑的人暂时集中收押看管,家中的壮奴也打散到军中充当军奴,还将各官员、贵族家中眷养的护卫、壮奴合计六千余人做了登记,有需要时可马上集结上阵,请赞普放心,微臣以性命担保,无论是大唐的细作还是那些内应,绝不会让他们有机会在逻些城内生事的机会。”

窝儿术说完,笑着对般诺说:“般诺将军,只管专心对付城外的唐军即可,这后勤安全就交给我吧。”

般诺眼里流露一些不满,不过犹豫了一下,很快说道:“明白,那后勤安全就有劳窝儿术昌本了。”

本想说窝儿术借着搜索大唐内应的机会,大肆清除异己,借审查的名义勒索、甚至抄没很多贵族官员的财产,据说半天的功夫,就抓了一百多名官员和贵族进大牢,弄得人心惶惶,就是窝儿术在这里谈话,而他的手下还是带着人满城抓人,本想向赞普提出,可看形势赞普对窝儿术非常信任,窝儿术也话中有话暗示自己不要多闲管事,再加上窝儿术以性命担保逻些城不会乱,般诺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只要窝儿术不对付自己的人,就由他去吧,要是得罪他,转头对自己的家人就不好了。

赤德祖赞突然开口问道:“援军联系了吗,什么时候能到?”

现在赤德祖赞最关心就是援军,毕竟逻些城的防御偏弱。

般诺马上禀报:“回赞普话,我们用了烽火、飞鹰传书和信使三种方式,终于把消息传了出去,镇南大营和匹播城的援军已第一时间出发,明晚天黑前一定能到达。”

“好,太好了。”赤德祖赞冷笑道:“只要援军一到,逻些城就是唐军的坟墓,般诺将军,在援军到达前,一定不可以松懈,绝不能给唐军有可乘之机。”

般诺马上表态:“请赞普放心,臣已高挂免战牌,只要我们不出城迎敌,凭着城墙的坚固,唐军就是插了翅膀也飞不进来。”

赤德祖赞这才满意地点点头,又跟二人商议了好久,这才散去。

就在赤德祖赞跟心腹大臣商议的时候,远在千里之里的大脖律,西域的二大巨头站在一座高峰的峰,眺望对岸吐蕃的营地,只见夜空下,营地里的一堆堆篝火显得非常显眼,在千眼里,可以清楚地看到有部队在紧急集合后,在星夜打着火把行军,看得出他们行李不多,都是轻身上路。

不用说,肯定有什么十万火急的事情。

杨基放下千里眼,若有所思地说:“值勤的来禀报,说吐蕃大营有异动,黄总管,你说这个时候,他们要去哪呢?”

“不好说”黄洋也放下千里眼,沉吟一下,很快说道:“走得这么急,要是没猜错,肯定是吐蕃出了重大变故,很有可能郑鹏吐蕃有大动作。”

“冬季难行军,更别说是连夜行军,唯一的可能是吐蕃出了极大变故,现在吐蕃的精力放在大勃律和多玛,要是猜得不错,郑鹏那小子是孤军深入,直捣黄龙”想到这里,杨基脑里一个激灵:“对了,赌约是郑鹏在军令状期限内拿下逻些城,郑鹏弄出那么大的动静,连背叛出去的葛逻禄也让他迷途劝返,花费那么多心思,就是为了削减逻些城的防御力量,对了,黄总管,要是记得没错,军令状的限期,就是最近这几天结束吧?”

黄洋肯定地说:“日子某记得很清楚,就是后天。”

“那没错了”杨基肯定地说:“相信郑鹏这时已经抵达了逻些城,甚至已经开始攻城了,那么大的一座逻些城,就是手里有火药这种神兵利器,征服也需要一点时间,厉害,厉害,这个郑鹏太厉害了。”

“这就是青出于蓝,以前我们都觉得郑鹏立的军令状,纯属胡闹,现在看来是误解他了,你看他起打起仗来,从训练到出兵,一环扣着一环,环环相扣,想必那些吐蕃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黄洋说完,不待杨基开口,继续说:“杨御史,郑鹏那边在发力,库罗率着葛逻禄在多玛拼命,我们也不能在这里干等着,让将士们动动?”

杨基肯定地说:“当然要动动,要不然也太没义气了,来人,传令下去,全面进攻河对岸的蕃军大营,一定要弄得热热闹闹的。”

就是不能阻止坌达延从这里人抽调精兵强将回去,也要尽可能加大压力,让坌达延不敢抽调太多兵力回援,算是变相支持郑鹏。

739 攻打逻些城

多玛是大相悉诺逻恭禄剿灭葛逻禄一族的主场,一方想报仇兼为回归大唐送上一份体面的见面礼,一方想把对方吃下,可以缴获大笔财货还能赚得一笔可观的功劳,双方连番激战,打得不可开交;

察觉吐蕃军营有变后,杨基毅然下令进攻火河对面的吐蕃大营,双方陷入激战时,唐军突然冲出一队身穿红色棉甲的士兵,二话不说就把一枚枚手榴弹扔到吐蕃军密集的地方,把吐蕃军炸得身肉横飞,吐蕃将士哪里见过这种阵势,当场溃败,连夜后撤。

坌达廷接到赞普的命令,让他分兵回逻些城夹击唐军,这个命令把坌达延吓了一跳,他意识到中了大唐的调虎离山计,杨基突然率唐军攻击大勃律,葛逻禄在多玛叛乱,都是为唐军偷袭逻些城做准备,接到命令后坌达延马上派儿子次仁率五千精锐打前锋,让他在赞普面前好好表现,自己率大军随后赶到,至于大勃律,只有暂时放弃。

没想到次仁前脚刚走,唐军后脚就发动进攻,中途还弄出一个威力极强的秘密武器,威力比重型投石机要大得多,还会发出巨响和光芒,猝不及防下伤亡惨重,只能怆然败退,一路退到羊同才停下来收拾残兵。

至于回逻些城,坌达延的心情复杂起来,不知为什么,这次给坌达廷的感觉很不好。

郑鹏,又是郑鹏,为什么是郑鹏率人进攻逻些城,为什么唐军踏上吐蕃的土地没有受到诅咒?

只要郑鹏的一出现,就准没好事。

坌达延的心情复杂,他不知道,远在千里之外的普尔多,心情也很复杂。

三更时分,正是人睡得最香的时候,普尔多做了一个梦,梦到自己发了大财,正要衣锦还乡时被人推醒,睁开眼一看,原来是手执兵器的唐军,说郑鹏将军要请他看一出好戏。

普尔多回过神,四处张望,马上发现一件可怕的事:唐军全员整肃,身披甲、马上鞍,还是人推着攻城车,队列已经排好,分明是想去攻打逻些城。

看到这种情形,普尔多内心复杂起来:唐军要攻打自己的都城,也是心中的圣城,作为吐蕃人,应该大声呼叫、提醒逻些城的守军提防唐军攻城才对,可一想起官员贵族平日的所作所,特别是对吐蕃的百姓毫不手软,这样的贵族和官员好像不值得自己拥护,再说自己真闹腾起来,那小命还要不要?

很快,普尔多很快有些释然,人也放松了很多,因为大唐军队没有偷偷摸摸前去偷袭,而是高举火把、吹着号角前进。

唐军看起来人数并不多,也没有什么重型攻城武器,就这样也想强攻逻些城?

听说逻些城用神奇水泥砌了坚不可摧城墙,普尔多抽时间亲眼去看了一遍,也亲手摸过水泥城墙,感受完它的冰冷和坚固,甚至偷偷用手去抠,测试一下它的坚固,发觉比水泥城墙石头还要坚固,这些唐军,这样还打算攻打逻些城?

不是自己找死吗?

普尔多在唐军预备营士兵押送下,跟着大队向前走,内心也慢慢平静下来,反正反抗也没用,还不如放轻松一点,看个热闹也好。

现在算是明白大唐将军的意思,说请大伙看一出好戏,天亮就放人走,开始还纳闷,猜测是不是唐军要当众刑审或杀几个吐蕃的高层祭旗,原来是让众人看唐军怎么攻城。

真不知唐军哪来的信心。

征西军的军营,距离逻些城仅十五里地,大队人马就是快行军,也用了大半个时辰抵达逻些城前。

此时唐军的先锋部队距离逻些城只有五百步左右。

箭矢的有效杀伤距离大约是三百步,但逻些城的城墙上部署了不少投石机,不宜靠得太近。

郑鹏率队打着火把、吹着号角、大摇大摆地开赴到这里,逻些城的守军哪里没有防备,城墙上布满了火把,然后是密密麻麻的士兵,有的拿弓有的拿弯弓,就等着唐军来进攻了。

要说出城跟唐军一较高低,就是将士肯,镇山将军般诺也不让,从发现唐军到现在,一直是高挂免战牌,虽说般诺为了稳妥起见,不肯派兵出城,但是唐军敢攻城,般诺有信心把攻城唐军的性命都留下。

“这些蕃狗还真能忍,任我们怎么挑衅,死活不出,就会躲在城墙后面。”陆进有些轻视地说。

崔希逸舔了一下有些干的嘴角,点头附和道:“这就是白眼狼的个性,欺弱怕强,真想真刀真枪跟他们好好干一场,看看手下那些家伙有多大能耐。”

“人命关天,有什么好试的”这时郭子仪走过来,没好气地说:“郑将军说了,每一个将士都有父母生的,都有家人牵挂的,我们不怕死,但不能枉死,都别逞成雄,又不是跟自己人切磋,干嘛放着宝刀不用空手跟别人肉搏?一个个都好好爱惜自己的性命。”

众人连忙称是。

这时郑鹏在红雀和兰朵的陪同下,大步走了过来。

“未将见过将军。”郭子仪、崔希逸、陆进、宋冲,包括预备营营正方文广,恭恭敬敬向郑鹏行礼。

在众人心中,郑鹏不仅是一个体恤下属、爱兵如子的好将领,更是一个战无不胜的军神,别的不说,光是率着麾下的八千征西军直捣黄龙,兵临逻些城这件事,就足以吹一辈子。

郑鹏点点头,摆摆手说:“大战在即,这些礼能免则免,都起来吧。”

五人谢过后,站起来分成二列站在郑鹏面前。

郭子仪对郑鹏拱手行礼:“郑将军,一切已安排妥当,请将军下令。”

“依计划行事”郑鹏看看天,继续说:“不用半个时辰就要天亮,天亮之前一定攻入逻些场,然后以最快速度攻占城内的皇宫,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郭将军,你负责指挥。”

说了一大通豪气冲天的话,最后还是把当甩手掌柜,把指挥权交给郭子仪。

郭子仪早就猜到是这个结果,闻言行了一个军礼,大声应道:“誓死完成任务。”

“开始吧,答应请别人看戏,不要让观众等急了。”郑鹏一脸从容地说。

郭子仪应了一声,很快大声叫道:“火器队,出列。”

一声令下,一队推着轻型投石机的士兵缓缓出现在队伍的最前列,有人推着投石机,有人合抬着一个个牢固的木箱,那是一只只漆了绿漆的木箱,让人惊悚的,每只木箱的上面,都画了一个红色的骷髅头。

740 目标,逻些城

“唐军这是要干什么,攻城吗?”城墙上的般诺,看着在城外一字排开的轻型投石机,有些意外地问一旁的悉桑格。

大半夜攻城,没选择偷袭,也没有再次驱赶吐蕃的百姓前来送死,而是排出一排轻型投石机,这是干什么,轻型投石机对付一座普通的城镇作用也不大,更别说像逻些城这种经过水泥加固的坚城。

这算是骚扰吗?

“不知道唐军要干什么,感觉有些怪怪的。”悉桑格有些疑惑地摇了摇头。

般诺扭过头吩咐:“一号投石机准备,看能不能把城下唐军的投石机阵掀了。”

一声令下,一架固定在的城墙角台上的中型投石机马上开始行运,经过一番准备好,很快向城外的唐军投了一块巨大的石头,般诺看得清楚,石头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砰”的一声落在距离唐军投石机阵地前大约十丈的地方,砸起一大片雪花。

没砸中。

唐军的投石车阵没有动摇,不过有一队手持半人高的盾牌的盾牌兵走上来,护在投石车阵前。

“刚才用的是什么号的石块?”般诺突然开口问道。

“回将军,刚才用的甲号。”

般诺马上吩咐:“换乙号,把投石车拉尽一点,砸了大唐的投石车阵。”

甲号的石头每块大约重一百斤,而乙号石头大约重八十斤,减轻所投石头的重量,肯定能投更远的距离,这样就能攻击大唐的投石机阵地。

一号投石机的士兵闻言,马上换了一块小一号的石头,然后把投石杆用力压低,准备给唐军来一记狠的,从样式来看,唐军用的是轻型投石机,而逻些城墙上的是中型投石机,论威力肯定是中型投石机更大,攻击范围也更大,真对攻起来,小型投石机只有挨揍的份。

当众人都期待换了小一号石头能给唐军一个下马威时,突然听到“卡嚓”的一声,站在城墙上的人连忙向发声处看去,只见一号投石机处乱成一团,所有人都看得清楚:一号投石机那根长长的投石杆竟然断了。

“报,一号投石机的投石杆断裂,没法进行投石。”负责指挥的一名什长有些战战兢兢地说。

般诺的脸变得非常难看,闻言沉着脸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要用到的时候突然不行了,本想给唐军来一个下马威,没想到下马威没下成,反而先给自己添了堵,作为主将,般诺能不生气吗?

古代什么东西都讲求一个好兆头,临阵断投石杆,跟进攻时断帅旗杆差不多,能不窝火吗?

队正一脸苦色地解释:“回将军的话,这些投石机都是十多年前从大唐要来的,虽说平日小心保养,但时间有些久了,再说也不能训练,所以”

般诺的老脸抽了抽,按下处罚部下的冲动,大手一挥道:“二号、三号投石机准备。”

投石机看似简单,但做起来很难,吐蕃研究了多年,最多能仿制出小型的投石车,中型的实在做不了,主要是构造太复杂,就是在大唐,能造中型、重型投石车的木匠也不多,投石车是攻城利器,在大唐也是违禁品,吐蕃城墙上的三十多架中型投石机是吐蕃多次上书求大唐赏的。

这些投石车是十多年前打造的,十多年过去,一些木质都变差,质量不比以前,再说在逻些城,不能有事没事砸几块石头玩的,要是砸到人怎么办据般诺所知,除了安装好后试投过几次,十多年也没有用过。

前些年不少贵族大臣叛乱,但都没对逻些城构成威胁,赤德祖赞执权后,吐蕃的统治力进一步得到提升,不夸张地说,要不是唐军的出现,那些中型投石机都成了摆设的吉祥物。

还没等二号、三号投石机开始运作,悉桑格突然叫道:“小心,唐军的投石机开始动了。”

般诺有些不以为然地说:“简直就是多此一举,中型投石机都砸不到他们,就是大唐的投石机质量好,也威胁不到逻些城,怕什么。”

话音刚落,只听“砰”的一声,一块石头击中般诺身后的木柱,啪的一声掉在地上。

大唐的投石机这么厉害,小型投石机就能比吐蕃的中型投石机的攻击范围还要大?

般诺吓了一跳,当他看清地上那块投射过来的石头时,顿时失声笑了:“哈哈,哈哈哈,还以为唐军有什么厉害的武器,小型的投石机的攻击范围那么大,原来只是投这些小东西,看来他们就是来吓人的。”

地上只有一块拳头大的石头,重量估计两斤左右,要是砸中人,最多就是起个包,根本没什么威胁。

悉桑格附和地说:“唐军这叫黔驴技穷,变着法子来恶心我们,他们倒是玩得挺欢,不知晚点他们看到援军来了,还笑不笑得这么开心。”

除了镇南大营、匹播城的守军,附近各部族、还有远在大勃律的大将军坌达延也分兵回逻些城协防,再过不久,郑鹏这一支唐军就吐蕃的瓮中之鳖。

“传令下去”般诺有些骄傲地说:“投石机暂且不用,就看看这些唐军还能玩出什么花样。”

唐军的投石机没有威胁,也没必要理会他,那些中型投石机看来摆设多过实用,没到关键时候还是让它摆着吧。

“报”这时郭子仪走过大声禀报道:“郑将军,投石机已经调教好,随时可以进入战斗。”

虽说郑鹏把战时指挥权交给了郭子仪,但在重大问题上,还是要请示郑鹏。

郑鹏点点头,转过头,对被围在旁边的吐蕃人拍拍手,面带微笑地说:“诸位,没睡醒的醒一下,醒着的把眼睛睁大点,都要看好,好戏准备上场了。”

八百多吐蕃人,一个个唯唯诺诺,没人敢正眼看郑鹏。

被叫醒后,一个个都高度精神紧张,都不知唐军要自己干什么,特别是郑鹏还让他们站在第一排,以为又要被赶到前面送死,或成为唐军投石机的肉盾,哪个还睡得着。

郑鹏也不管吐蕃人的反应,转过头大声地说:“舞台准备好了,观众也就位,郭将军,开始吧,别让观众等得急了。”

“得令”郭子仪应了一声,很快转过头大声地说:“投石队准备,全部换成二斤重铁弹,目标,逻些城!”

741 唐军是魔鬼

“放!”投石队队正方山明把令旗猛地一划,大声喝道。

一声令下,十八台投石机的投石杆差不多同时猛地向上一抛,十八颗黑色的铁弹飞似般直扑逻些城的城墙。

这时天边已露出一丝鱼肚白,城墙上的吐蕃兵看到唐军的投石机只是投出很小的“石块”,没人躲避,一个个反而对着城外的唐军指指点点,好像看笑话一样。

那么小的石头,有什么杀伤力,拿个竹盾都能轻易挡住,有什么可怕的,只是,城外的那些唐军,是跑到这里开玩笑的吗?

普尔多也睁大眼晴,一眨不眨地看着在空中飞向逻些城的石块,对了,唐军的将士称它为火弹。

站的地方跟大唐的投石机大约十多丈,普尔多看得清楚,所谓的火弹是从一个特别的箱子里拿出来,听到那个队正说换成火弹时,还以为是能点火的火球,没想到大唐的士兵只是用火把点一下,那黑黝黝的铁球就多了闪光,但铁球并没有燃烧,这让普尔多很费解。

只是觉得唐军的行动很诡秘,真看不明白他们要干什么。

算了,唐军的那个官职最大的将军说了,天亮就放自己走,现在太阳眼看就要从东边升起,要是运气好,再过半个时辰就能走了吧。

站在城墙上的副将悉桑格指着还在空中的黑色铁弹笑哈哈地说:“看到没,那些石头还冒着烟呢,大唐想扔火球的吧,咋的,点不着还是半途熄了?”

众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这些唐军,就会瞎折腾。”

“就是,那被窝多暧和,让他们一折腾马上就要上城墙吹寒风,真是无聊。”

“真不知他们那么远跑过来干嘛,第一次看有人用投石机投这么小的石块,感觉像小孩子玩过家家。”

城墙上的蕃兵议论纷纷,都是抱怨唐军没事的事,让他们不能睡一个好觉。

悉桑格看到有一颗黑色“石块”向自己飞过来,看力度不大,有种势尽的感觉,感到机会来了,有心在众将士面前露露脸,大声叫道:“勇士们,看本将单手就接住唐狗抛过来的投石。”

说时快,那时慢,悉桑格戴着羊皮手套的的大手向前一抓,一下子抓住一块冒着烟的石头。

球刚入手,感到有些沉,这石头黑乎乎的像铁,还做成一个球形。

此时一缕时光正好在照在悉桑格的身上,金色的阳光好像给悉桑格披上一件金黄色的战衣,只见他站在城墙上,站得稳、站得直,左手叉在腰上,右手伸出,单手接住大唐用投石机投来的石头,虽说那石头不大,二斤重顶天了,可依然阻止不了悉桑格塑造成战神的形象,一时赞声如潮:

“太厉害,单手接住敌人的投石。”

“真不愧是名门之后,太了不起了。”

“悉桑格将军真是战神一样的存在。”

般诺也注意到悉桑格的动作,暗暗点点头,高兴地对身边的心腹说:“悉桑格真是”

话只说到一半,突然“轰隆”的一声,般诺感到眼前一花,悉桑格的手突然闪亮成一片,接着听到“轰隆”的一声,耳朵被巨大的响声震得嗡嗡响,脚下面那面坚固无比的城墙,好像也晃了一晃。

就在闪光的一瞬间,般诺亲眼看到单手接住唐军投石的悉桑格,刚才犹如战神的悉桑格瞬间血肉横飞。

“轰隆”“轰隆”“轰隆隆”

此时其余火弹纷纷爆炸,有的在城墙上爆炸,有的力度不够,在城墙脚爆炸,有的力度大了,从城墙上越过,在逻些城内爆炸,其中有二颗正好落到城墙上的人群中爆炸,一时间血肉横飞,痛苦声、哭泣声、惊恐声不绝于耳,残肢断臂飞得到处都是。

“逃啊,快逃啊。”

“天啊,这是什么,神灵震惊吗?”

“这这是悉桑格将军的首领,他的身子呢,天啊,将军怎么阵亡了?”

“不好,百夫长晕倒了,谁来抬一下。”

有人被吓呆,有人被吓得尿了裤子,有人吓得话无伦次,有的吓得趴在地上不敢动,有的跪在地上请求神灵饶恕,还有的被慌乱的人群从城墙上挤掉下去,现场乱成一片。

般诺用力地晃了一下脑袋,试着让自己清楚一下,也是想看看是自己在做梦。

太可怕了,唐军用投石机投过来的东西,也不知什么来的,会发光发出巨响,威力比巨石更具杀伤力,落在人群里,一响倒一片,般诺亲眼看到好友兼拍档悉桑格在闪光和巨响后,身体四分五裂,死得极为恐怖。

心理强大的般诺被唐军神秘武器震撼得心神失守、内心颤栗,更别说那些普通的士兵,一时间城墙乱成一片。

这样下去不行,唐军的人还没上来,自己人就溃不成军了,般诺咬咬牙,右手搭刀柄上,准备强行把手下的人镇定下来,刚想把赞普御赐的弯刀拨出来时,又一拨黑色圆球空临在城墙上,接着就是强烈地闪光、爆炸,现场再一次陷入犹如地狱般地可怕、混乱。

般诺刚握到刀柄的手,突然无力地垂下,心里突然升起一股无力感,一瞬间想白了很多以前没想明白的问题:为什么镇北大营的三千精锐一夜之间全军覆没,为什么葛逻禄一族拼死也要叛乱,并把大批兵力引到多玛,为什么郑鹏敢在逻些城下扎营,为什么泥婆罗勇士在大唐士兵追杀倒下前,大声叫魔鬼。

唐军拥有这种神秘而威力强大、极度霸道、残忍的武器,对吐蕃的将士而言,唐军跟魔鬼没什么区别。

没错,现在的唐军就是魔鬼。

完了,吐蕃要完了

“第一队,放,第二队准备。”

“第二队,放,第一队准备。”

在郑鹏的授意下,方山明把投石机队的三十六架投石机分成二队,一队放一队准备,这样可以持续火力输出,尽可能压缩敌人的反应时间,一时间火弹如雨般落在吐蕃人的身边、头顶上爆炸,炸得吐蕃士兵哭爹叫娘,大批士兵炸得血肉横飞,也有很多没回过神的士兵被同伙挤得从高高的城墙上掉下。

普尔多的眼珠子快要掉下来了,一脸不敢相信地看着逻些城的方向,他亲眼看到唐军把黑色铁球众画着骷髅头的木箱中取出,又亲眼看到投石机把已经点燃的黑色铁球高高抛起,抛到城墙上、抛入逻些城内,一阵强烈的火光和巨响后,那些悍不死、以战死为荣吐蕃将士转眼间哀鸿遍野,甚至可以看到被炸飞到的半空的残肢。

“哗啦”的一声巨响,逻些城北大门上二层高的门楼,在黑色火弹的的肆虐下,终于抗不住了,一下子崩塌了,远远可以看到门楼崩塌时溅起的满天尘土。

可怕,实在太可怕了,普尔多吓得两条腿直打颤,都不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

终于明白为什么那个叫郑鹏的大将军不杀自己了,他手里有那么厉害的武器,哪里还需要消耗逻些城将士的箭矢,估计前面就是闹着玩,像猫玩老鼠一样,普尔多现在还记得唐将郑鹏说请吐蕃人看好戏时的表情。

那是死亡般的笑。

如果可以选择,普尔多宁愿自己死在逻些城守军的利箭下,也不愿看到唐军有如摧腐拉朽般攻下吐蕃,现在唐军还没正式开始进攻,可是守城的那些吐蕃将士已经阵脚大乱,开始溃败,虽说后面的战斗怎么样不知道,但普尔多已经猜想到吐蕃的命运。

郭子仪冷笑着看到蕃军在火弹的袭击下死亡惨重,一边轰炸了十多轮,此时城墙上没什么人,而守城的将士全线败退,大手一挥:“霹雳冲锋车,冲,把逻些城给炸开一个口子。”

“得令!”二十多名身材高大的士兵闻言,合力推着一辆装满火药的双轮车,拼命向逻些城的城墙冲去。

郭子仪又大声喊道:“征军四军准备,每人至少带十枚手榴弹,霹雳冲锋车炸出缺口后,马上冲进去,反抗者,格杀勿论。”

炮兵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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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2 逻些城,城破

“轰隆隆”一声巨响,吐蕃人的都城,吐蕃百姓心中神圣不可侵犯的圣城,般诺等人认为坚不可摧的逻些城,在霹雳冲锋军巨大的爆炸力下,轰然倒下一段,露出一个约莫约二丈多宽的口子。

逻些城,城破。

又是一声巨响,另一台霹雳冲锋车在另一边的城墙再次倒人炸出一个大口子。

郭子仪大手一挥:“征西四军,冲,攻陷逻些城,活捉野祖如!”

赤德祖赞是吐蕃赞普,但他没上位前的名字就叫野祖如,逻些城都攻破,此刻郭子仪也不把他当成赞普了。

“征西前军跟我冲,攻陷逻些城,活捉野祖如!”

“征西左军跟我冲,攻陷逻些城,活捉野祖如!”

“征西右军跟我冲,攻陷逻些城,活捉野祖如!”

“征西中军跟我冲,攻陷逻些城,活捉野祖如!”

陆进、崔希逸等人早就准备好了,闻言各自带着部下比赛般向缺口冲锋,四支部队有如四只下山的猛虎,张着牙,舞着牙,直扑逻些城。

老实说,火弹的准头只能算一般般,三十六架投石机分成二批轮流轰炸逻些城,每次只有十八颗装了火药的铁弹投向逻些城,十八颗火弹有投偏的、有力度不足的,甚至有不响的哑弹,每次只有三五颗投中目标,但架不住火力能持续输出,动静大,爆炸的威力也惊人,郑鹏在制造时,在火药里加入大量的铁珠子,二斤火弹的威力不算大,但一炸就是倒一大片,现场血肉横飞,有如修罗地狱般恐怖,吐蕃将士哪里见过这种阵势,一个个吓得面脸嘴唇白,脚肚子直打颤,没尿裤子已经很不错了,哪有勇气对抗,再说根本不知怎么对抗。

人对未知的恐惧的畏怕,比死亡还是深刻。

也不知谁先带头,城墙上的蕃兵一个个丢下武器逃跑,一些胆大蕃将有心想稳定下来,可根本稳不住,不少将领自己都慌得不行,应了兵败如山倒的话,别说抵抗,轰隆没一会,城墙上都看不到几个人影。

趁着敌人没回过神,正是攻城的最好时机,郭子仪哪会错过这种千载难得的机会,下令强攻后,自己随后也亲自率队攻城。

征西军原来叫西门四军,改名后各军序列不变,郑鹏训练时让郭子仪、崔希逸、陆进和宋冲各自为营,每军都自有一套攻防系统,冲锋的时候,盾牌兵冲在最前面,后面跟着装备了弓箭、手榴弹和横刀的士兵,四支军队都没遇到什么抵抗就从炸出的缺口攻进了逻些城。

郑鹏吃惊地发现,最先攻入逻些城的是陆进麾下前军,他们反应最迅速、速度也最快。

“轰隆,轰隆”“轰隆轰隆隆”,征西四军冲进逻些城后并没有消停,手榴弹的爆炸声此起彼伏,不用说,肯定是用威力强大的手榴弹开路,郑鹏再三强调要爱惜兵力,能用手榴弹解决就不要浪费力气。

没必要作无谓的牺牲。

“红组,逻些城,就这样破了?”兰朵看着前方城墙上那两个巨大缺口,有些不可思议地问。

号称稳如磐石的逻些城,就这么轻易地攻陷了?

直到现在,兰朵还觉得自己是在做梦,吐蕃啊,西域以悍勇著称的帝国,突骑施跟它大小战斗不知多少次,就是有大唐扶持,大多时候还是落在下风,要知吐蕃的装备不怎么样,但打起仗来悍不畏死,经常死战不退,让人非常头痛,没想到,大唐就这般轻易就攻进逻些城。

红雀眼里露出一丝不可思疑,不过她面不改色地说:“是的,破了。”

这个郑鹏,真是厉害,红雀也忍不住再一次感叹,五年内攻下吐蕃,看起来像一场不可能获胜的赌局,但郑鹏用宏远的大局观、精细的规划、无与伦力的想像力和执行力,硬生生把不可能变成可能。

让大唐帝国头痛了百余年的吐蕃,就这样让郑鹏攻破了都城。

攻陷逻些城已实现,剩下的,就是活捉野祖如。

谁说不可能呢。

郑鹏不管两女说什么的,径直走到那群呆若木鸡的吐蕃人面前,用目光在人群中搜索了一下,很快就指着其中一个人说:“你就是普尔多吧。”

普尔多楞在哪里,直到被跟着郑鹏后面的方山明推了一下回过神,连忙应道:“是,是,小的就是普尔多。”

没想大唐的将军会找自己聊天,态度还挺亲切,一时间都有些回不过神。

如果说唐军是魔鬼,那么这个叫郑鹏的主将,就是魔鬼的将军。

郑鹏拍拍掌说:“本将向来言出必行,昨天说过请你们看一出戏,天亮就可以走,好了,现在你们可以走了,普尔多,你给你的同胞翻译一下,告诉他们可以走了。”

普尔多有些喜出望外地跪倒在地,连连说道:“是,是,感谢你饶恕了我们性命,仁慈的将军。”

没想到大唐将军还真同意把自己放走,简直就是喜出望外。

不管怎么样,能保下一条小命总是好事,家里人还眼巴巴地等着的自己回去,至于这场战斗谁胜谁负,不是普尔多所能左右的。

一度还怕心逻些城的命运,担心赞普的安危,可经历守军无情射杀自己人后,普尔多对逻些城里那些贵族和官员已经死心,一个自私自利的国家,不值得自己用生命去守护。

方山明在旁边大声喝道:“记住了,以后不要跟大唐作对,不是每次都碰到像我们将军这么仁慈的人,不是每次都有现在这么好运的气。”

普尔多连说不敢,然后用吐蕃话告诉一同被抓来看戏的同胞,很快,八百多吐蕃人又跪下感恩了一番,然后像兔子般跑得飞快,没一会就四散跑光。

兰朵有些佩服地说:“郑鹏,你这招真是厉害,看似仁慈,放了八百多吐蕃人,实则是多了八百多张宣扬唐军的嘴巴,唐军有威力巨大的的武器,那些吐蕃知道后能不怕吗,其中肯定很多识时务的人投向大唐,到时唐军的反抗能力就少很多,征服吐蕃的阻力也小很多。”

郑鹏淡然一笑,也不否认:“兵法有云,用兵之道,攻心为上,攻城为下;心战为上,兵战为下。老祖宗用性命总结出来的金玉良言,多听多看多用总不是什么坏事。”

“看你平常懒洋洋的,还看那么多兵书,真是少见。”兰朵有些惊讶地说。

郑鹏平日懒懒散散,生活倒时热爱,工作和学习还真没见他怎么努力过,但每每有惊人的表现,这家伙,难道人前一套,人后一套?在人前有多懒就多懒,而人后头悬梁、锥刺股?

“呵呵,郡主没看到的多了去”郑鹏说罢,也不管兰朵,转头对方山明说:“方营正,集合你的人,我们进逻些城。”

此时逻些城内,爆炸声不断,火光冲天,隐隐还听到到喊杀声和代表冲锋的号角声,不用说,郭子仪、崔希逸他们还在向赤德祖赞的皇宫进攻,郑鹏有些按捺不住,想看看最新战况。

方山明是预备营的营正,任务主要有三个,一是保护投石机组,二是充当机动力量,哪里战况吃紧就云帮忙,最后就是正规军攻城时,协助亲卫队保护主将郑鹏的安全。

郑鹏是征西军的灵魂和核心,又以最后一个任务最重。

为此,当征西前军、左军、右军和中军去攻城,在逻些城收获大批战利品和军功时,方山明一行人只能眼巴巴看着别人吃肉,早就想进去掺和一下,闻言马上兴奋地说:“是,将军。”

743 势如破竹

用兵之道,攻心为上,郑鹏明白这个道理,郭子仪哪会不明白,攻进逻些城后,第一时间就是夺取城门和城墙,征西军四支军队,每支军队都去攻占一个城门,并以最快速度清除城墙上的吐蕃兵,当郑鹏踏上逻些城北门城墙的角楼时,上面除了换成大唐的士兵守卫,城墙头上也换上了大唐的军旗。

其中有二面旗帜最醒目:一面绣着“唐”的令旗,还有一面是绣着郑字的帅旗。

城头插下军旗,说明唐军已经成功占领这里,敌人抬头看到城头易帜,得知这么重要的地方沦陷,这会对他们的士气造成巨大的打击。

“拜见郑将军。”

“拜见郑将军。”

“拜见郑将军。”

一路走过,不停有士兵对郑鹏行礼,郑鹏不停地点头,门楼已经炸塌,只能走到角楼里,用千里眼看着逻些城的情况。

城墙是连通的,作战时方便调动兵力,这样一来便宜唐军,攻下北城门后,沿着城墙的两边疯狂推进,由于大批吐蕃将领在北城门被炸死或被唐军暴力剿灭,郑鹏登上北城门的角楼时,只见宋冲带领左军攻下南门最后一个角楼,亲自把一面绣着郑字的帅旗角楼的顶上,而南城门的门楼上,一面绣着斗大一个“唐”字的大旗早已在冬季暧阳的沐浴下,迎风飘扬。

被吓破胆的吐蕃士兵全线溃退,对唐军来说,简直成了一座不设防的城池。

太好了,郑鹏忍不住一握拳头:太好了,逻些城四个城门已经尽入自己手中,剩下就是瓮中捉鳖。

郑鹏扭头看到跃跃欲试的方山明,沉吟一下,开口道:“方营正。”

“属下在。”方山明楞了一下,知道郑鹏有事吩咐,连忙单膝跪下应命。

“带预备营在逻些城内实施户禁,所有人不得闭门,不得外出,违令者格杀勿论,还有,把投石车队也带上,占领城中高地,哪里有异常,立即投火弹支援。”郑鹏大声说道。

方山明心中一喜,大声地应道:“得令!”

眼前就是赚取军功和战利品的大好时机,可预备营一直按兵不动,方山明心里庠庠的,正想着怎么开口请战,还没开口,郑鹏主动安排任务,简直就是喜出望外。

方山明兴冲冲带人去执行任务后,郑鹏让人搬来桌椅,就在角楼观看征西军怎么攻城掠地。

此时前进、左军、右军和中军都夺取了城门,四支军队有如四把尖刀,直捅逻些城的心腹:位于逻些城中心,也就是红山(后称玛布日山)上修筑的布达拉宫。

布达拉宫是吐蕃赞普松赞干布为迎娶尺尊公主和文成公主而兴建,为了表示对嫁入吐蕃公主的尊重,也为了彰显自己文治武功,特别在红山之上修建了共一千间宫殿的三座九层楼宇,取名叫布达拉宫,而布达拉宫也是逻些城最大、最显眼的建筑。

修筑布达拉宫的松赞干布不在了,可布达拉宫还在,他的子孙也住在这座他下令修筑的宫殿内。

千眼里中,郑鹏看到这座红白相间的宫殿,这是郑鹏来到大唐后第一次看到布达拉宫,本以为传说中的布达拉宫有多雄伟瑰丽,没想到看清后大感失望:远远看去红白相间的宫殿耸立在红山之上,差不多占据整座山头,看起来是不错,可看仔细一点,发现宫殿显得有些简陋、破旧,宫殿上门窗上的红漆有些斑驳,宫殿上的石雕有些残缺不全,外墙有些地方都掉落了,跟后世看到的雄伟精美、犹如瑰宝一样的布达拉宫相差太大了。

郑鹏只是思索一下,很快就释然,布达拉宫是松赞干布于藏历铁兔年修建,建立至今经历上百年风雨,残旧在情理之中,再说吐蕃建设工艺远远比不上大唐,不同的文化差异也有可能的导致审美观有所差异。

最重要的一点,最早的布拉达宫大多毁于战火,后世所看到那个雄伟壮丽、集藏式古建筑优点于一身的布达拉宫,是重建并多次装饰的结果,自然比现在看到的更加雄伟、精美。

“郑鹏,你在想什么,不是想着吐蕃那些漂亮的公主吧。”兰朵看郑鹏盯着远处红山的宫殿出神,有些不屑地说。

哼哼,男人,都是那种货色。

郑鹏回过神,很快开口应道:“我是猜想,什么时候能抓住赤德祖赞,希望他们不用我等太久。”

兰朵从郑鹏手里抢过千里眼,看了一会,很快撇撇嘴说道:“现在逻些城的城门都让你控制,赤德祖赞就是想逃也逃不了,抓他们只是时间问题,只是,可惜啊。”

“郡主,可惜什么?”郑鹏有些好地问道。

说一半留一半,真有点吊人胃口。

兰朵有些郁闷地说:“要是一开始就拉上突骑施,还用给机会葛逻禄那群养不熟的白眼狼吗,突骠施不比葛逻禄强?直接就能把逻些城平了,你看逻些城这么大,征西军就那点人,要是他们不听话,跟开赴的吐蕃援军外应内合,看你怎么对付。”

逻些城那么大,而征西军就是加上预备营也不足一万人,到时援军到来,就能把逻些城围成一个孤城,郑鹏就是拿下,也未必能安生。

最让兰朵不能接受的是,郑鹏竟然跟突骑施的人再度合适,葛逻禄可是突骑施不死不休的仇人,葛逻禄一归顺大唐,意味着两族都成了大唐的子民,这仗到时怎么办?

那么大的仇恨,总不能说算就算吧。

都是这个郑鹏,现在突骑施的处境变得非常尴尬,大唐的国力太强,突骑施只能仰其鼻息,现在多了神秘的火弹和手榴弹,见识过它们的威力,现在突骑施想闹闹小脾气也不敢,生怕大唐一不高兴,借着由头就把突骑施给灭了。

郑鹏有些语塞,自己只想着怎样在军令状内拿下逻些城,的确没有顾及突骑施的想法,而兰朵还一心一意地帮自己,也没跟她商议过,对她的确有些不公平,沉吟了半响才说道:“有一句话,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突骑施和葛罗禄再斗下去,仇恨只会越结越深,死的人也会越来越多,放心吧,我会给突骑施一个满意的交代。”

兰朵盯着郑鹏看了一眼,然后有些愤愤不平地说:“好,这话是你说的。”

看到气氛有些沉闷,兰朵主动开口说:“现在怎么办,吐蕃底子厚,就凭你这点人,能守得住这里吗?”

事情已经发生,现在吵吵也没用,既然郑鹏表了态,也没必要把事情弄糟,兰朵觉得,维持跟郑鹏的友谊很重要。

郑鹏一脸从容地说:“相当年,董卓率领三千西凉铁骑就能在长安为所欲为,我就不相信,征西军的人数是他的三倍,还治不了一个小小的逻些城。”

董卓率兵进长安时,麾下只有区区三千西凉铁骑,但他采用虚张声势的办法让各路势力不敢轻举妄动,直至援军到达,现在逻些城正规军不过区区八千人,一个照面就被征西军打得溃不成军,说实话,现在郑鹏还真不怕。

吐蕃号称全民皆兵,但郑鹏感觉有些言过其实,很多吐蕃百姓就是普通的牧民,别看逻些城是吐蕃的都城,据细作得到的情报,逻些场面的常住人口不足十万,主要是吐蕃以游牧民族为主,贵族和官员也各有自己的封地领地,平日喜欢在自己的领地作威作福,虽说同为都城,但逻些城根本没法跟长安相提并论。

放在大唐,这规模也就一个中等的城池。

兰朵难得没有反驳,突然指着前面说:“速度还真快,郭将军他们开始攻打布达拉宫了。”

。妙书屋



744 金城公主

郑鹏闻言向红山的方向看,果然,只见大队的唐军把修筑红山上的布达拉宫团团包围。

在吐蕃将士眼里,唐军成了可怕的魔鬼,很多人望风而逃,一些胆大的吐蕃将领召集士兵想抵挡,大唐的将士只需要扔几枚手榴弹,一响倒一片,转眼就把他们打得落花流水。

吐蕃军最擅长就是野外游击战,论起攻城、阵形推进,唐军甩它九条街,最重要是守城的大半将领在北门处被炸杀、杀死,蕃军陷入一种群龙无首的境况,被唐军杀一批、投降一批,就是人不怕死,可是吐蕃的马匹没受过训练,火弹一爆炸就受到惊吓,吐蕃士兵怎么勒也控制不住了,没有战马的吐蕃将士等于减了一大半战斗力,根本不能组织有效的抵抗议,在四个城门都被唐军牢牢把守的情况下,只能一窝蜂向布达拉宫的方向撤退。

对吐蕃将士来说,哪里不仅有他们的赞普,而红山也是他们心中的圣山,他们希望在圣山得到神灵的庇佑。

郭子仪命令四军像收网一样城中的布达拉宫推进,就是把剩下的游兵散勇像驱赶猎物一样把他们赶在一起,这样好一网打尽,而布达拉宫,则是他们最后一个据点。

被唐军包围后,郭子仪大声劝降,可迎来的只有一阵阵箭雨,郑鹏在千里目里亲眼看到,有两名吐蕃士兵不知是被火弹的威力吓破胆,还是让郭子仪说动心,想从红山上跑下来投降,转眼被一名大胡子将领从后面连挥二刀,在阵前当场正法。

仗打到这个的地步,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作为战时总指挥的郭子仪,果断下了攻击的命令。

吐蕃支授逻些城的援军正在火速赶来,要最快速度拿下逻些城,然后以逻些城为中心固守待援。

逻些城的城墙已经全插上大唐的旗帜,只要在红山的布达拉宫上再插上一面旗帜,攻打逻些城之战才变得圆满。

吐蕃能成来西域一霸,靠的不仅仅是运气,赤德祖赞麾下也有很多忠勇之士,他们利用有利地势,拼死打退郭子仪的三次进攻,甚至有吐蕃士兵被火油烧着后,像个火人般悍不畏死冲到唐军队伍中,想拼命拉一个垫背的。

郭子仪看到最后这拨吐蕃将士这么彪勇,也不废话,下令调来投石机队,直接用火弹开路。

吐蕃在经济上比不上大唐,但靠着地理优势和悍不畏死跟大唐纠缠了百多年,双方本来处于一种微妙的平衡,可当郑鹏克服了高原反应,又提让火药问世,彻底打破了这个平衡,凭借着热武器的优势,唐军以绝对的优势碾压着蕃军。

可以说是热武器对冷兵器的碾压。

在火弹的肆虐下,坚守的蕃军被炸得血肉横飞,不断地向收缩防线,郭子仪指挥着队伍不断向上冲,踏着吐蕃军的尸体前进。

眼看就要攻到被炸得千疮百孔的布达拉宫时,突然间,火弹不响了,喊杀声也停了下来,远远看去,隐隐看到唐军不断地后退,好像忌惮着什么。

“奇怪,怎么停下了,就差最后一口气了。”兰朵有些奇怪地说。

郑鹏沉吟了一下,很快说道:“挟天子以令诸候,这招吐蕃也会用的,走吧,也该本将去露个面了。”

说完,郑鹏站起来,径直下了城墙。

刚下城墙,一个传令兵飞奔而至,看到郑鹏下马行礼后,大声禀告:“报,吐蕃人以金城公主为人质,说要见到将军。”

就猜到吐蕃会用到这一招,郑鹏没有多说,马上翻身上马,向城中心的布达拉宫走去,红雀和亲卫队不敢怠慢,连忙跟了上去,有意无意把郑鹏围在中间。

这里刚刚占领,局势还没有稳定,而吐蕃人擅射,就怕有人对郑鹏放冷箭。

兰朵一向喜欢凑热闹,也带着雀奴和护卫,紧紧跟在郑鹏身后。

赶到红山脚下,郭子仪、崔希逸、宋冲和陆进连忙迎上来,正要行礼,郑鹏已摆摆手说:“战时一切从简,现在情况怎么样?”

郭子仪苦笑一下,指了指上面,有些无奈地说:“他们把金城公主作人质,扬言只要我们再前进一步,他们就把公主阵前处决,用公主的血祭旗。”

嫁到吐蕃的公主也是公主,大唐皇室的血脉,郭子仪也不敢轻举妄动。

郑鹏打个呵欠,摆摆手说:“早猜到了,交给我处理吧。”

金城公主是赤德祖赞手里底箱子的底牌,现在把金城公主推出来做人质,说明赤德祖赞已经黔驴技穷。

郑鹏在红雀和郭子仪的陪同下,走到布达拉宫下面的广场上,远远就看到一个穿戴着凤冠霞帔的中年女子站在的布达拉宫的台阶上,容颜是中上之姿,肤色稍稍有些黝黑,面颊有两陀特有的高原红,虽说年华已逝略显苍老,但她身上那股高贵、优雅的气质还在,一袭红衣长裙随风摆动,天气寒冷,现场的气氛紧张,而这名中年女子脸上现出淡定从容的微笑,宛如一朵在寒风中绽放的梅花。

郑鹏看过金城公主的画像,知道站台阶上、像大唐贵妇打扮的中年女子就是嫁入吐蕃的金城公主,心里暗暗感概:公主就是公主,被当成人质,四周都有吐蕃士兵看守着,还能这样从容自如。

在世上,有些人丑陋地活着,而有些人却能优雅地老去。

金城公主看到郑鹏时,眼里明显有些惊讶,她没想到郑鹏这么年轻,试探地问道:“来者可是郑将军?”

郑鹏马上行礼道:“征西将军郑鹏,拜见公主。”

征西将军?

金城公主闻言楞了一下,一时不知怎么回答,半响脸色有点复杂地说:“将军辛苦。”

光是“征西”两个字,就可以知道很多信息,金城公主的身份有些尴尬,既是大唐的公主,也是吐蕃赞普赤德祖赞的妃子,当吐蕃和大唐交恶时,她的处境会变得很尴尬。

郑鹏有些意外地瞄了金城公主一眼,马上恭恭敬敬地说:“不敢,食君之禄,担君之忧,末将无能,让公主受委屈了。”

不知为什么,郑鹏有一种感觉,金城公主对自己的到来并不排斥,眼中隐隐还有一丝惊喜的神色。

行礼的时候,郑鹏行得很标准,没半点敷衍,对金城公主发自内心尊敬。

金城公主原名李奴奴,生于则天顺圣皇后圣历元年,也就是公元698年,生父是为邠王李守礼,后被中宗李显收养,自幼与其他公主一同成长于皇宫中,神龙三年(707年)三月,吐蕃摄政太后没庐氏赤马类,派遣使者悉薰热到唐朝进贡,并向唐中宗请求联姻,中宗应允。同年四月,唐中宗下旨进封李奴奴为金城公主,出嫁吐蕃赞普赤德祖赞。

景龙三年,吐蕃派遣大臣尚赞咄等1000多人前来迎娶公主,景龙四年正月,迎亲使团到达,中宗命左骁卫大将军杨矩护送金城公主入吐蕃,此时,金城公主年仅十二岁。

十二岁的女孩子,放在后世还在读小学,而十二岁的金城公主已经带着和平的使命远离故土,嫁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跟一个从未谋面的男人一起生活,可以说,金城公主作出了极大的牺牲。

金成公主的神色有些动容,犹豫一下,最后还是开口说道:“郑将军,吐蕃和大唐有姻亲,就是有些误会,也可以坐下商议,何必兵戎相见呢?”

郑鹏向金城公主行了一个礼,这才说道:“末将只是奉命行事,有得罪的地方,请公主多多见谅,公主,这次交战涉及大唐和吐蕃之间的国事,公主还是不参与为妙,吐蕃要想商议,让主事之人来谈吧。”



745 死亡与尊严

在众目睽睽下,公主的面子要给,但是这种情况根本没得谈,别说养公主,就是嫡公主也只能放弃,郑鹏也不想金城公主太为难,直接提出找主事的人谈。

能主事的,自然是吐蕃赞普赤德祖赞。

郑鹏边说边行礼,说完,根本不给金城公主反应的时间,转身走到一边,不谈了。

金城公主刚想开口,崔希逸恭恭敬敬行了一个礼,开口说道:“公主请回,主事的人不到,将军是不会再开口的。”

看到郑鹏走到一边,背对着布达拉宫,金城公主幽幽地叹息一声,知道自己对现状无能为力,就像当年无力拒绝到吐蕃和亲一样,在两名宫女的陪伴下回宫。

没多久,上面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接着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郑将军何在,还不速速拜见本王。”

郑鹏转过身一看,只见布达拉宫一处白玉雕成的栏杆上,一个身材健硕、衣着华丽、被众多侍卫团团保护的男子,死死地盯着自己。

“你是吐蕃赞普?”

一名吐蕃官员打扮的人大声喝道:“大胆,看到赞普还不速速下跪?”

都这个时候,态度还这般嚣张,郑鹏毫不客气反驳道:“本将上跪天地,下跪君亲师,其它人一概不跪。”

嘴上说得大义凛然,内心却暗暗吃惊:这个赤德祖赞,什么造形啊,早就听说他有梅阿迥(意为胡须先祖王)的称号,但没想到他的胡子那样惊人,一脸都是胡子,他还把下巴长长的胡子编了一个辫子,胡须辫都垂到肚脐的位置,形象非常奇特。

要知赤德祖赞比金城公主还要小六岁,现在也就二十四五,长得稍稍有点急,看起来像三十多四十了。

赤德祖赞没计较郑鹏的无礼,实际上他也知郑鹏不会听自己的,闻言厉声喝道:“郑将军,吐蕃与大唐,一向和睦共处,就是偶有争议,也很快重归于好,你带人包围这里,破坏吐蕃和大唐的盟约,出了事,你承担得起吗?”

“盟约?”郑鹏毫不客气地说:“吐蕃要是守信盟约,就不会兵发拨汗那,也不会派人在大唐边境制造多起血案,赞普也不是孩子,说这种话不怕脸红吗?”

在吐蕃人眼里,实实在在的利益远比一纸可有可无的盟约更有吸引力,要不然也不多次违反盟约,所谓的盟约,在他们眼中只是一纸空文。

赤德祖赞知道郑鹏不好说话,径直说道:“大唐和吐蕃,自文成公主嫁到吐蕃起便有唐蕃舅甥之盟,出兵于阗镇只是一个误会,本赞普会派专使到长安请罪,郑将军若是不信,可以跟随使团一起回长安,为了两国的友谊,还请郑将军速速退兵。”

“要是本将不退呢?”

“本赞普承认,郑将军用兵如神,能神不知鬼不觉兵临逻些城,请郑将军不要忘记,吐蕃易守难攻,即使你能拿下逻些城,但吐蕃的百万控弦之士不是摆设,若是本赞普有任何意外,百万控弦之士便无人约束,到时不仅是于西域四大重镇,金州、河州、岷州、松州、雅州等与吐蕃交壤的几十个州面对的,是数以十万记吐蕃铁骑的怒火,届时狼烟四起、生灵涂炭,恐怕郑将军也承担不起。”

承认郑鹏占了优势,赤德祖赞也威胁郑鹏,要是自己出事,百万吐蕃铁骑将会攻击大唐,到时双方都不好过。

郑鹏毫不退缩地说:“从贵国大将军坌达延出兵于阗镇时起,大唐与吐蕃早已势成水火,大唐不止与吐蕃交壤的二十多个州镇,还有三百多个州,吐蕃要是有能耐,尽管来攻。”

这几年,吐蕃用水泥升级重要城镇,大唐一直没闲着,不仅升级与吐蕃接壤城池的防御,还在战略要地修筑了大量堡垒,蕃军本来就不擅长攻城,有了水泥的加持,更难撼动。

赤德祖赞顿时语塞,看到郑鹏根本不吃这一套,转而问道:“郑将军,无论如何,吐蕃与大唐和亲,两国一体,刚才你看到的金城公主,正是本普赞的妻子,就是有争议,也可以坐下来商量,免得传出去有损大唐礼仪之邦的有声誉,你说吧,要什么的条件才肯退兵?”

“简单,交出所有兵权,逻些城也由我们暂时接管,赞普跟随本将入长安请罪,本将保证不伤这里的一草一木。”

“不可能”赤德祖赞断然拒绝:“现在吐蕃乱成一团,本王需要在这里坐镇。”

交出兵权,让唐军接管逻些城,还要亲自到长安请罪,跟伸长脖子给人砍没差别,很有可能没走到长安就被杀了,赤德祖赞死也不能同意。

郑鹏双手一摊:“那就没办法了,只能拨刀相向了。”

赤德祖赞威胁道:“郑将军,不要忘了,大唐的金城公主在这里,再不退兵,别怪本王不客气,要是金城公主出事,想必郑将军也不好过吧。”

又是这招,吐蕃的镇山将军般诺不是威胁过一次吗?

对了,般诺是逻些城的守将,怎么不见他的踪影,是被炸死了?好像没接到他战死的报告啊,跑哪了?

算了,这事晚点再查,郑鹏盯着赤德祖赞,面无表情地说:“我在这里保证,要是金城公主出事,红山的所有人都要给公主陪葬。”

“你”赤德祖赞一阵气结,一时不知说些什么。

郑鹏的回答没问题,换作是赤德祖赞来选择,也会这样干。

“一柱香的时间”郑鹏一脸正色地说:“一柱香内不投降,格杀勿论。”

说罢,郑鹏也不等赤德祖赞回答,径直走到一边。

时间紧急,需要攻下布达拉宫,还需要稳定逻些城、修好损毁的城墙来迎接赶到逻些城支援的蕃军,郑鹏也懒得跟他磨叽,说实话,要不是给面子金城公主,早就攻下布达拉宫了。

赤德祖赞没想到郑鹏这么果断,说是商议,实则没一点诚意,看到唐军正儿八经搬来一个的香炉,又在上面点燃根细香,面色一会青一会红,最后跺跺脚,在护卫的保护下退回布达拉宫。

一柱香的时间大约是十五分钟,当最后一撮香灰倒下,郭子仪都不用请示郑鹏,唰的一声拨出横刀,大声叫道:“进攻!”

“嗖”“嗖”“嗖嗖”早已准备好的投石机纷纷抛出早已准备好的火弹,在一阵轰隆声中,守在各要道的吐蕃将士被炸得血肉横飞,惨叫声不绝,当年为迎娶文成公主而建的布达拉宫转眼间陷入一片火海。

投了几轮火弹后,看到布达拉宫防御已炸得七零八落,郭子仪把手中的横刀一挥:“冲,活捉祖野祖如。”

“活捉祖野祖如。”

“活捉祖野祖如。”

“活捉祖野祖如。”

早就按捺不住的将士一涌而上,一边挥舞着手里的武器,一边叫着“活捉祖野祖如”的口号,争先恐后是冲向布达拉宫。

里面那么多吐蕃王室贵族,还有吐蕃赞普赤德祖赞,那可是一分分看得见的军功,那是一份份唾手可得的富华富贵,这时不拼命就傻了,一个个将士就像一头头饿急了的狼,狠狠扑向负顽抵抗的吐蕃人。

“这个赤德祖赞还真有骨气,都这样了还是宁死不屈。”兰朵突然有些敬佩地说。

虽说立场不同,但英勇的行为还是值得赞赏。

郑鹏沉吟一下,抬头看了一眼陷入混乱的布达拉宫,半响才说:“赤得祖赞知道吐蕃翻不了身,就是投降也不会有好结果,于是他选择有尊严地死去,倒也算是一个男子汉。”

746 赤德祖赞最后的尊严

半个时辰后,布达拉宫最后一点反抗力量也被消灭,而郑鹏也在布达拉宫的坛城殿看到了赤德祖赞的尸首。

赤德祖赞换了一袭红色的传统藏式长袍,朱漆涂面,头戴只有赞普才能佩戴的三瓣宝冠箍住的有凹槽装饰的无沿帽,胸襟佩着金花,全身挂满了各种各样精美的饰物,腰间挂着一柄镶了红宝石的宝刀,全身没有伤痕,只用嘴角有血迹。

吐蕃贵族喜欢以漆涂面,也有人以猛兽的血涂面,他们觉得这样可以让自己看起来更勇猛,文成公主入吐蕃后,认为这个习惯不好,松赞干布采纳文成公主建议,令国人禁止“赭面”(用油涂面),消失过一段时间,后来慢慢又有人恢复赭面。

赤德祖赞以朱漆涂面,也不知他的用意,不过这样一来,郑鹏也看不出他的脸色,也不知他死时是什么样的表情。

报手下汇报,赤德祖赞回宫后,让宫女给他换了一套他平日最喜欢的衣裳,佩上只有重大节日才佩戴的首饰,在火弹的爆炸声中,服下了毒酒。

跟郑鹏猜想的一样,赤德祖赞不想窝囊地苛且偷生,也不愿接受失败,于是选择有尊严地死去,只是他的脸涂了朱漆,给郭子仪增加了难题,需要确认是不是赤得祖赞本人,生怕有人冒充,让正主跑了,幸好,经过多方确认,是吐蕃赞普赤德祖赞本尊无疑。

除了服毒自尽的赤德祖赞,坛城殿还有很多人,有男有女,这些都是王族的人。

郭子仪开口道:“将军,这些都是吐蕃王族的人,包括赤德祖赞的母亲、妃子,前任赞普的妃子等,活着的都带到这里来子,合计五十七人。”

赤德祖赞死了,但是他的家人还在,郭子仪把抓到的王族成员全部送到这里,交给郑鹏处理,李隆基早有旨令,封郑鹏为平西将军,可以酌情处理一切与吐蕃有关的事项。

郑鹏想起什么,四处打量了一下,很快焦急地问道:“公主呢,公主没事吧?”

刚才只顾着看赤德祖赞,差点忘记还有一个大唐的金城公主。

“公主受到了一些惊吓,现在偏殿休息,已派人保护公主周全,请将军放心。”崔希逸马上禀报。

围攻布达拉宫时,每个人都有不同的任务,崔希逸的任务是第一时间找到公主,并保护公主的安全,崔希逸很出色完成这个任务。

郑鹏松了一口气,看了一下那些站在宫殿角落里畏畏缩缩的吐蕃王族成员,多是妇人和孩子,有几个身段和容颜都不错,估计是赤德祖赞妃子,还有十七八个没长大的孩子,其中有一个大约十一二岁小女孩,大大眼睛、高挺的鼻梁,身材还不足,但很匀称,一看就知是一个美人胚子。

“没听说赤德祖赞有孩子啊,这些孩子哪来的?”郑鹏指着那些孩子,饶有兴趣地问道。

崔希逸是不良将,对吐蕃王族成员了如指掌,闻言马上说道:“其实赤德祖赞有过二个孩子,一个是偏妃所出,一个是宫女所出,其中一个出生三天就夭折,另一个出生不到半年,就让大妃纳朗派人捏死,所以现在膝下并没所出,这些都是王族成员的孩子,从小就送到这里统一教习,嗯,年龄最大、长得最漂亮那个就是新封的尊月公主,拉拔布的女儿,对了,旁边那三个也是他的。”

郑鹏有些意外的说:“尊月公主,拉拔布的女儿?”

赤都松赞有两个儿子,拉拨长子拉拔布和次子野祖茹,按规矩应是长子拉拨布继任赞普,但不知是什么原因,王太后没庐氏赤玛伦力主她的次孙野祖茹成为赞普,最终经过激烈的权力斗争,七岁的野祖茹成为了新一代的赞普,而长子拉拨布就像失踪一样,很少出现在世人面前。

还以为他被秘密处决了呢,没想到他还健在,还一个劲生了四个孩子。

抢王位抢不过弟弟,不过他在生孩子方面完胜野祖茹。

崔希逸眼前一亮,压低声音说:“三弟放心,一会我把她弄到你的营房,让你先尝尝吐蕃公主的滋味,眼光不错,就她最漂亮,嘻嘻。”

寒一个,至于吗,不就是觉得可爱,多看了二眼吗,自己还真没那个意思,再说充其量也就十一二岁,才刚刚发育呢,郑鹏真没这种摧残小女生的陋习,闻言马上小声拒绝:“别,太小了”

话没说完,崔希逸马上体贴地说:“那行,二哥给你选几个好的,到时看中哪个就留哪个。”

郑鹏的老脸抽了抽,一脸正色地说:“大敌当前,别弄这套,这些王族成员都别动,押回去由皇上发落,对了,禁止将士在逻些城玩女人,免得大敌当前,玩物丧志。”

“明白。”崔希逸看到郑鹏一脸正经的样子,也收起了嘻皮笑脸。

又看了一会,郑鹏有些心烦地挥挥手说:“郭将军,收敛保管好赤德祖赞的尸首,把这些王族先押下去,严加看管。”

这么多人,郭子仪的心思慎密,沉得住气,也最让郑鹏放心,这些王族成员交给他看管肯定没问题。

“得令。”郭子仪马上应道。

郑鹏扭过头大声吩咐:“宋将军,陆将军,你们带人修好损毁的城墙,无论用什么方法,天黑前一定要把缺口堵上。”

“得令。”宋冲和陆进异口同声地说。

安排妥当后,郑鹏扭头拍拍崔希逸的肩膀:“走,带我去拜见公主。”

顺利攻下布达拉宫,赤德祖赞伏法,金城公主没事,郑鹏也长长松了一口气,是时候去见见这位和亲公主。

第一次见面,谈得有些不愉快,需要去弥补一下。

在崔希逸的带路下,郑鹏最后布达拉宫画廊旁边的个白色圆顶亭下,看到了正在独自眺望逻些城景色的金城公主。

金城公主还是一袭红色长裙子,凤冠霞帔也没有除去,一个人站在亭子下面,寒风拂过那张有了岁月痕迹的面庞,裙摆随风摆动,让郑鹏感到惊讶的是金城公主的脸色很平静,平静到没有一丝波澜,好像布达拉宫的沦陷、赤德祖赞的服毒自尽跟她没有一丝的关系,直至郑鹏的脚步声打破了金城公主的这份平静。

看到是郑鹏来了,金城公主平静的脸上微微一笑,亲切地说:“郑将军,你来了。”

态度不仅仅是和颜悦色,郑鹏隐隐感到,语气中还有一丝丝讨好的味道。

刚才拒绝也金城公主的要求,还逼死了她的丈夫赤德祖赞,郑鹏还以为她不会给自己什么好脸色,没想到这么好说话。

“让公主受惊了,刚才有些事要处理,现在才过来问候公主,还是请公主恕罪。”郑鹏一边行礼一边说。

金城公主马上说:“将军快快请起,本宫知将军军务繁忙,百忙中还能抽时间来看本宫,有心。”

“公主,这里风大,小心感染风寒,不如回宫歇息吧。”

“不,这宫中太沉闷,本宫还是站在这里舒心一些。”

攻打布达拉宫时用了不少手榴弹,空气中还有一股浓浓的硝烟味和血腥味,没侍在里面也正常,郑鹏试探地说:“这里有些乱,要不我让人找个环境幽静的宅子让公主先住下?”

“有劳将军。”金城公主马上应允。

“不敢,这是末将应该做的。”

说完,两人陷入一个短暂的沉默,郑鹏看到金城公主欲言又止的样子,知道她重要的事跟自己说,只是身边有人不方便,转头对崔希逸等人说:“这里没什么事,尔等先退下。”

747 女人的战争

等人都退下去,郑鹏开口问道:“公主,这里没外人,有事请吩咐。”

金城公主深深吸一口气,语气有些忐忑地问道:“将军准备怎么处置本宫?”

郑鹏楞了一下,很快明白金城公主的顾虑,马上应道:“吐蕃言而无信,私毁约定,这才惹来灭国之祸,陛下说了,无论吐蕃怎么样,公主永远是大唐的公主,请公主放心,一有机会就会派人护送公主回长安,与家人团聚。”

大唐国力强盛,威名远播,可嫁到大唐的公主地位都不高,原因很简单,吐蕃到大唐求亲,皇帝不舍得送自己的女儿到吐蕃吃苦,多是以宗室的女子或认养的公主嫁过去,吐蕃嘴上不说,但心里肯定不高兴,无论是文成公主还是金城公主,在吐蕃身份都不高,当大唐和吐蕃关系好的时候还好说,一旦两国交恶,嫁到吐蕃的公主的日子就难过了。

郑鹏知道,金城公主在两国交恶时,被迫说了一些对大唐不好的话,就像攻打布达拉宫时出面劝退郑鹏一样,唐军攻陷逻些城,开始患得患失起来,生怕大唐方面要追责,给她造成“意外死亡”。

难得刚才的语气有点怪。

“将军没有戏弄本宫吧?”

“末将不敢”郑鹏看到有金城公主下意识拉了拉身上衣服,好像有点怕冷,马上开口说:“公主,这次冷,不如先回去歇息吧。”

金城公主看着郑鹏,突然开口道:“早就听说大唐出了一位英才,这位英才就是将军,本宫一直想能让那么多人谈而色变的英才到底是什么模样,没想到这么年轻。”

金城公主出嫁后一直待在吐蕃,她说的人就是吐蕃人,郑鹏想不到自己在吐蕃这样有名,心里有些得意,不过嘴上却谦虚道:“公主真是捧杀,末将也就是做一些份内的事。”

“将军,本宫有个不自之请,希望将军能答应。”

公主就是公主,赞得突然,提起要求真够直接,郑鹏心里苦笑一下,很快说道:“公主尽管吩咐。”

什么要求都不知道,郑鹏肯定不会先答应。

开口吩咐是一回事,至于自己答不答应,又是另一回事。

金城公主脸色一变,眼里闪过一丝怨恨的光,径直开口道:“希望将军能把纳囊桂宜交给本宫处置。”

“纳囊桂宜?这是哪位?”

“赤德祖赞的大妃子,多番刁难、侮辱本宫,以前为了两国交好,本宫只能忍辱负重,现在大唐神兵天降,也该本宫一雪前耻。”

说罢,金城公主补充道:“本宫有一套出嫁时随身携带的首饰,还算精美,赠与将军作见面礼,请将军千万不要嫌弃。”

金城公主知道,军中有不成文的规矩,谁缴获的战利品就归谁,美女也是战利品中的一项,纳囊桂宜也算是美人,还有赞蒙的称号,肯定很受男人喜欢,自己随意要过来,有点强人所难,干脆把一套珍贵的首饰送给郑鹏,作为交换。

大唐和吐蕃是一对冤家,彼此都很注意收集对方的情报,郑鹏最近风头那么猛,金城公主也听说过很多关于郑鹏的事迹,知道郑鹏是皇帝身边的大红人,也有心结交郑鹏。

一朝天子一朝臣,最疼自己的养父唐中宗已经驾崩,跟现任皇帝李隆基也算是兄妹,但关系只能算一般,回去后不知怎么安置自己,要知郑鹏不仅是皇兄身边的大红人,跟长安权贵的关系也很好,结交一下郑鹏肯定没坏处。

“公主的嫁妆这么贵重,末将不能收呢,心领了。”郑鹏连忙说道。

金城公主脸色一板:“郑将军这是嫌弃了。”

刚才一直叫将军,现在叫起了郑将军,脸色都不对了。

郑鹏犹豫一下,恭恭敬敬地说:“谢公主厚赐。”

嫁到吐蕃的公主,现在也可以说成了亡国的妃子,金城公主心里不踏实,郑鹏可以理解她的心情,不就是赏几件首饰吗,能有什么事,先收下让她安心,找机会送回一份对等的厚礼就行。

听到郑鹏同意,金城公主再次露出笑容,开口道:“本宫求将军的事”

“末将一会就派人把她送到公主下榻的地方,任由公主差遣。”

索要一个重要官员或将领还有一些顾忌,不就是一个妃子吗,给她就是。

七族五姓是大唐最有名的氏族,西藏也有名门望族,最显赫的就是四尚族{也有人称三尚一论},分别卓氏、钦氏、纳囊氏、韦氏,金城公主所痛恨的大妃纳囊桂宜,正是出自四尚族的纳囊一族,地位比金城公主高很多。

三个女人一台戏,赤德祖赞后宫那么多女人,争斗肯定不少,捕捉到金城公主眼里流露出来的寒光,背后肯定有很多不为人所知的宫斗,金城公主不惜放下身段求郑鹏,连嫁妆都舍得拿出来送,可见怨念之深。

这是一场女人之间没有硝烟的战争,结果是金城公主笑到了最后,因为她身后有一个强大的祖国。

“谢将军成全。”金城公主脸上一喜,语气流露出一种得偿所望的感觉。

郑鹏提高声音说:“崔将军。”

“末将在。”崔希逸闻言马上上前听令。

“在城中找个干净的宅子给公主住下,一定要确保公主的安全,对了,先陪公主收拾私人物品,宫里的东西没动吧?”

“没有,攻打前已严令所有东西不得擅动。”

郑鹏对金城公主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公主,末将还有军务在身,就不陪你了,这位是游击将军崔希逸,有什么事,吩咐他去办那可。”

战利品只是敌人的物品,金城公主是大唐的公主,郑鹏还真不敢动她的东西。

金城公主点点头,对郑鹏说了一句有劳,很快就在崔希逸的陪同下回去收拾自己的东西。

走的时候,金城公主的脚步明显比第一次见她轻快很多,看得出,唐军的到来,对她是一种解决。

刚送走公主,就有亲卫上前禀报,预备营营正方山明有要事求见。

郑鹏毫不犹豫地说:“传!”

很快,方山明恭恭敬敬地对郑鹏行礼:“属下见过将军。”

“说事。”

逻些城攻下了,赤德祖赞也服毒身亡,而赤德祖赞没有留后,而拉拨布的后代又全被自己扣住,吐蕃王族一脉可以说全军覆没,剩下的就是守住胜利的果实,还有一大堆事要处理,郑鹏真没闲扯的时间。

孤军深入,没有补给,也没有援军,稍不注意就是万丈深渊,肩上扛的是一万多征西军将士的性命,还有大唐几千万百姓的希望,郑鹏一刻也不敢懈怠。

方山明连忙说:“城北的牢门里,关押了很多人,其中有二百多名吐蕃贵族、官员,都是前天关进来的,属下不知怎么处置,特来请示将军。”

征西军攻下城门后,立即进攻布达拉宫,完了马不停蹄赶去布防,逻些城的治安交给预备营,方山明相当于接管逻些城的治安,在接管逻些城的各大衙门后,本想看看牢房里有没大唐人,没想到发现一群受过刑、但是衣着挺光鲜的人,一查不得了,全是吐蕃的贵族和官员,拿不定主意,只好来请示郑鹏。

“二百多官员贵族?问过他们为什么被关到大牢吗?”郑鹏有些意外地问。

一下子关押了那么多官员,还是前天关的,郑鹏一下子来了兴趣。

“问清楚了,吐蕃赞普怀疑城中有人作大唐的内应,命令一名叫窝儿术的官员排查,窝儿术是吐蕃一名权臣,仗着出身韦氏,经常打压不服自己的人,这次更是以权谋私,大肆排除异己,当中大部分都是与他不和的官员和贵族。”

郑鹏的眼珠子转了转,嘴边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开口道:“把那些人全押到布达拉宫,本将自有用处。”

748 治安不是一个小问题

“属下马上去办。”方山明马上表态。

“不急”郑鹏摆摆手,然后关切地问道:“逻些城的治安怎么样,有困难吗?”

顺利拿下布达拉宫,金城公主又安然无恙,郑鹏总算松了一口气,城防的事有郭子仪和崔希逸替自己打点,担子轻了很多,也不急着去办事,开始关心逻些城的治安问题。

大敌当前,逻些城的治安也很重要。

“回将军的话,遇到一些抵抗,不过都让属下镇压了,总体来说还算顺利,请将军放心。”

总有一些人不甘心失败,也不愿接受逻些城易主的事实,一些顽固派组织家中的壮丁、家奴试图攻击唐军,方山明得到郑鹏的授意,哪里有反抗,哪里就有无情的镇压,一连镇压了十多处,预备营伤亡了上百人,暂时算是控制了逻些城。

伤亡最大是一个贵族的豪宅,为首的贵族叫韦士巾波,出自四尚族中的韦氏,据说是传承多年的将门,不仅男主人舞得一手好狼牙棒,蓄养的家奴也会阵式配合,在预备营巡逻时突然杀出,猝不及防之下,预备营的一支巡逻小分队差点全军覆没,方山明知道后勃然大怒,不仅借了一辆小型投石机帮忙,把那宅子先轰一遍,还亲自带人血流韦宅。

一点意外,不算困难,城外很快有强敌到来,现在人手紧缺,难得有一个表现的机会,方山明哪敢提困难。

别看郑鹏好像什么事都不上心,方山明知道,眼前这位神奇的征西将军有一个习惯,喜欢有能力又实干的人。

一有点困难就嚷嚷,换哪个也不喜欢。

郑鹏的目光落在方山明的铠甲上,轻皱着眉头问道:“方营正,你参加镇压了?”

方山明身上那件明光铠上全是血迹,心口本应是光滑如镜的圆甲,被血染成暗红色,明显是经历过激烈的战斗。

“回将军的话,有一个将门出身的官员,率了三百多训练有素的家奴袭击我们的人,一支小分队五十人差不多全军覆没,属下气不过,率人把他们全宰了,幸好有投石机队的兄弟帮忙,又有手榴弹,减少了很少伤亡。”方山明有些愤怒地说。

从大唐出发,一直杀到逻些城加起来折损的人手,也没今天一天的伤亡多,方山明不发飚才怪,他也怕郑鹏怪责。

吐蕃人是一个好斗的民族,桀骜不驯,不轻易屈服,有排外情绪很正常,不过怎么样,伤亡一定要控制,在后世,伟大***就是积小胜为大胜、一步步消灭敌人的有生力量、不断壮大自己的方式笑到最后,征西军就这么一点人,伤亡一点就少一点。

要是每天都伤亡二三百人,征西军这点人,三个月不到就得解散,不行,得想个办法。

只是沉吟一下,郑鹏很快有了主意:“方营正,你马上安排人做二件事,一是没收逻些城所有的马匹,集中看管起来,看管不了,就是杀了也不留给他们,吐蕃人作战以马为主,没了马,相当于废了他们一只脚,战斗力大减;二是没收所有武器,像弓箭、刀、剑、矛等有大杀伤力的武器是违禁品,不肯上交或窝藏者,就以叛乱罪处置,家人连坐。”

没有马,能废吐蕃人一只脚,没有武器,相当于废一只手,废掉一只手一只脚,看他们还怎么闹腾。

“高,真是高,将军大才,属下佩服。”方山明闻言,顿时有股矛塞顿开的感觉。

郑将军真是太厉害了,眨眨眼就想到这么好的主意,自己一直忙乎着怎么镇压,就没想到管制马匹和武器,方山明总算明白,为什么郑鹏能做一个大将军,而自己只能做一个小营正。

这就是差距。

又叮嘱了几句,郑鹏这才让方山明离开。

方山明刚走,兰朵从一旁的柱子后面转出来,边走边说:“郑鹏,你真是一肚子坏水,一挤一个坏主意。”

就不能好好说话?郑鹏没好气地说:“是啊,其中一个坏主意让郡主狠狠地大赚一大笔,郡主说这样的话,看来西域需要换一个合作伙伴了。”

不知为什么,兰朵就喜欢跟自己抬杠,郑鹏真有一点无言。

兰朵连忙说:“就是开个玩笑,郑鹏你好歹是个将军,就不能大度一些?”

郑鹏的眼睛突然眨了眨,目光落在兰朵的脖子上,有些惊讶地说:“好漂亮的链子,不知是哪个大度的人送给郡主的?”

刚到布达拉宫时,兰朵脖子上还是没有的,现在脖子上多了一串红宝石的项琏,红宝石被打磨成圆状珍珠型,大小均匀、品质上乘,一看就是好东西。

兰朵不会参观布达拉宫的时候,顺手牵羊吧?

看出郑鹏眼里的疑惑,兰朵白了郑鹏一眼,没好气地说:“别看了,本郡主没你想得那么无品,告诉你吧,刚才碰上大唐的金城公主,是金城公主送的见面礼,不要还不高兴,只好勉为其难收下,怎么,好看吧?”

金城公主也太大方了,这么贵重的东西也送。

郑鹏打了一个哈哈,也懒得理她的问题,径直说道:“郡主,你不是说亲自数一下,布达拉宫是不是传说中有一千间房吗,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说到正事,兰朵也正色起来,有些奇怪说:“雀奴说,金将军在空中做例行巡逻,发现一件奇怪的事,从匹播城来的那队援军,停下扎营,不再前进,现在距离逻些城最近的,是镇南大营的士兵,好像行进速度也放缓,此外,在西北方向出现一支援军,要是没猜错,很有可能是纳囊氏一族人。”

“不奇怪,纳囊桂宜出自纳囊氏,保护吐蕃王族就是保护他们自己,前来逻些城支援一点也不奇怪,至于匹播城的人停步不前,很有可能是放跑观众的功劳,一下子放了八百多人,那些人见过手榴弹的威力,自然劝说同胞不要轻举妄动。”郑鹏分析道。

八百多吐蕃百姓,可不是白放的,就是让他们看到火弹威力后到处宣扬,让吐蕃将士自己掂量一下。

“分析得倒有几分道理”兰朵点点头,有些好奇地问道:“敌人快来了,我们下一步怎么做?”

郑鹏打了一个响指,嘿嘿一笑,有些得意地说:“观众这么有用,看来那场戏没白演,至于下一步,简单,既然让人看个戏这般有效果,那就在逻些城,再做一场大戏。”

“再做一场大戏?”一听说有戏看,兰朵马上来了兴致。

不知为什么,郑鹏的主意一个接着一个,兰朵很想看看郑鹏的葫芦里到底卖什么药。

“不急”郑鹏摆摆手说:“要做出一出好戏不容易,我先会一会这些演员们。”

“演员呢?”

“应该在路上了,不急。”郑鹏一脸镇定地说。

兰朵说了一声好,听郑鹏说得这以玄乎,也不参观布达拉宫了,而是饶有兴趣坐到一旁,准备看郑鹏嘴里所谓的大戏是什么。

此刻,时隔一天再新站在街上的莆巴甲,正用力揉着自己的眼睛,好像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莆巴甲是出身于一个叫巴氏的小贵族,现任逻些城一名戚本,所谓戚本,就是司马官,官职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日子过得还不错,前天正在家中喝酒,被窝儿术以一个涉嫌与大唐勾结的罪名扔进了城北的牢房,没凭没证,就凭怀疑就敢拉人,这本来就难以让人置信,没想到让莆巴甲更难以置信的事还在后面。

749 示威

从监狱的地牢里出来,莆巴甲发现押解自己的人变成了大唐的士兵,前天还是属于吐蕃的都城,现在街头是大唐的军队在巡逻,城头高挂大唐的旗帜,就是远处红山上的布达拉宫,也是插着大唐的令旗。

天啊,怎么回事,逻些城不是有八千精锐的镇山大营看守,还建造了号称百万大军也攻不破的水泥城墙,城中粮草充足,怎么一夜之间就易了主,镇山大营的人是干什么吃的?赞普呢,赞普赤德祖赞没事吧?

莆巴甲感到这二天的遭遇比前半生加起来都多,都捏自己的大腿根好几次,确认自己不是做梦。

奇怪归奇怪,莆巴甲的心里并没有多少悲伤,窝儿术带人抓自己时,就威胁说不会让莆巴甲出来,还要莆巴甲全家不好过,原因是莆巴甲在赞普面前说过他的坏等话,都想着不能活着走出地牢。

莆巴甲做梦也没想到自己以这种方式出门。

对占领逻些城的唐军,莆巴甲心中并没多少排斥,因为他的心对吐蕃太失望了。

吐蕃是赞普赤德祖赞的吐蕃,是四尚族的吐蕃,除了这些高高在上的论族和尚族,其他人都不重要,吐蕃和大唐闹僵,看到形势对吐蕃不利的莆巴甲,多次向赤德赞祖提仪早日与大唐和解,取消误会,还建议两国互市,互通有无,没想到这番议论就得罪了很多权贵,包括窝儿术。

莆巴甲知道为什么窝儿术那么讨厌自己,吐蕃虽说跟大唐闹翻,但很多不能自己出产的商品还是需要从大唐购买,不能互市交易,但巨大的需求衍生一个规模庞大的黑市,以大相悉诺逻恭禄为代表的贵族官员,在黑市中低买高卖,大发横财,他们是肥了,可吐蕃的百姓苦不堪言,有心为百姓说句话,没想到惹到那些大贵族的疯狂打压、报复。

这样国家,不值得自己去守护。

莆巴甲一边想,一边跟着队伍向前走,回过神时,惊讶地发现唐军把自己押送到了布达拉宫前面广场。

看到四周都是全副武装的大唐将士,除此之外还有很多吐蕃的百姓,他们外三层内三层,好像在等待着什么,莆巴甲心里一紧:唐军要干什么,这是要公开处决自己吗?用吐蕃人的血来祭旗?

这时广场的人越来越多,有站在场边一脸好奇的普通百姓,也有被唐军押送过来的贵族和官员,在广场的西面还搭了一个高台,谁也不知唐军要干什么。

也不知过了多久,有人拿出铜锣连敲了三下,大声喝道:“安静,安静,都不要说话。”

“不要说话。”

“静下来,听不到吗。”

负责维持秩序的士兵纷纷制止议论的人,很快,现场静了下来。

郭子仪登上临时搭建的高台,环境了一下四周,看到没有再出声后,大声地说:“诸位吐蕃的百姓,在这里先自我介绍一下,某叫郭子仪,大唐游击将军兼征西军中军统领。”

说话的时候,崔希逸在一旁负责翻译,二人的声音很大,现场又很安静,在场的人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下面的兰朵有些疑惑地说:“郭将军不会吐蕃话,为什么不直接让崔将军讲话,那样不是省事吗?”

郑鹏闻言笑而不语,最近跟兰朵关系突飞猛进的红雀难得开口解释:“军中有军中的规矩,不能随意逾越,再说这样两人都可以出风头。”

兰朵闻言楞了一下,很快也笑而不语。

高台上的郭子仪继续大声说:“在征西将军训话前,让大伙先看看一些东西。”

说完,向一旁做了一个手势,很快,一群衣着华丽、头戴枷锁的人在大唐士兵的驱赶下登上高台,这群人大约有五六十人,有老有小,有男有女,一个个垂头丧气、哭哭啼啼地走着,广场上的吐蕃官员、贵族还有百姓看到这群人,瞬间就骚动起来:

“天啊,那不是赞普之兄拨拉布吗,有好些年没见他露面了。”

“走在中间那个是赞蒙,赞普的大妃,出身纳囊一族的纳囊桂宜。”

“老赞蒙也被抓了。”

“赞蒙、觉蒙都被唐军抓了,就少了**,对了,**是大唐公主,唐军肯定不会为难他们的公主。”

“尊月公主真是像花一样漂亮,可惜让唐军给抓了,不知怎么对待呢,看来论族都让唐军抓了,怎么不见赞普?”

众人看到吐蕃的王室被抓,虽说心里早就准备,但亲眼看到,一个个还是深感震撼,谁料到,昨天还有高高在上、神圣不可侵犯的王族人,今天就沦为阶下囚,唐军还不留一丝情面,连木枷都给戴上了。

王族成员刚在高台上站好,很快,又一队唐军出来,他们没有押着犯人,而是推着一架铺着白色锦缎的平板车,平板车上躺着一个面色惨白、衣饰华丽的男子,要是细心的人,可以看到躺在平板车的男子一动不动,早就没了气。

为了让吐蕃人认出死的就是赤德祖赞,郭子仪思虑再三,上场前,让人把他脸上的朱漆洗去。

“赞普,是赞普。”

“天啊,赞普已经去见神灵了。”

“完了,完了,赞普遭到唐军的毒手。”

认出是赤德祖赞后,现场爆发更大的骚动,一些忠于赤德祖赞的官员、百姓纷纷跪倒在地,对着赤德祖赞的遗体行礼,而高台上的王族成员也哭成一片。

很多人脸如死灰,他们都希望赤德祖赞能逃出去,没落入唐军的手里,虽说唐军很早就封锁了城门,逃出去的机率很低。

维持秩序的唐军只是不让众人靠近高台和赤德祖赞的遗体,对那些哭祭赤德祖赞的百姓争一只眼闭一只眼。

大约半刻钟后,铜锣再次响声,在场的吐蕃人在唐军的勒令下,再次静了下来。

郑鹏拿着一个自制的简易喇叭,在众目睽睽下走上高台。

环看了一下广场,郑鹏大声地说:“认识一下,我是征西将军郑鹏。”

崔希逸的角色没变,还是充当翻译的角色。

吐蕃和大唐交流这么多年,很多官员和贵族都会说大唐话,但普通百姓不会,郑鹏不想吐蕃百姓听得云外雾里,就安排崔希逸全程翻译,反正崔希逸低调了那么久,给他多一点出彩的机会。

现场一片安静,在场的吐蕃人纷纷把复杂的目光放在郑鹏身上,有的愤怒、有的畏惧、有的好奇,也有的没有表情,不管怎么说,攻打逻些城、害死赞普的元凶出现了,这个郑鹏,就是像魔鬼一样可怕的唐军大统领。

看到还有不少人跪在地上,郑鹏再次举起喇叭说道:“相信你们都看到了,平板车上躺着的就是野祖茹,也就是昔日的吐蕃赞普赤德祖赞,在这里说明一下,野祖茹是看到逃生无望后服毒自尽。”

“唐贼,是你害死伟大的赞普。”人群中突然有人破口大骂。

“就是,明明你就是元凶,休想狡辩。”

“该死的唐贼,别以为一时阴谋得逞就嚣张,赞普虽然不在,但吐蕃还有百万勇士,这片神佑之地就是你们这些唐贼的葬身之地。”

郑鹏向广场看去,看到发声的是吐蕃的官员,他们会大唐话,生怕郑鹏听不明白,还特地用大唐话骂郑鹏。

“找死,竟敢骂郑将军。”

“掌嘴,看把他能的。”

“狗嘴吐不出象牙,敢骂我们,兄弟们,往死里打。”

看押的士兵哪里忍得住,当场就把敢骂人的吐蕃官员揪出来,二话不说就踹倒在地,用拳脚教训他们。

750 血腥的成全

“停手!”郑鹏大声喝道。

听到郑鹏命令,殴打那些官员士兵这才停下手,有几个吐蕃官员已被打得鼻青脸肿。

吐蕃建国跟大唐差不多,也有百余年,形成自己独特的文化,一个传承几代的小家小户也能培养出忠心不二的老忠奴,更何况一个国家,郑鹏对出现这些视死如归的吐蕃忠臣,一点也不感到意外。

郑鹏打量了一下,很快指着其中一个年约四十、闹得最凶的中年男子说:“别怪本将不给你机会,戴着白色皮帽的那个,你出来说话。”

“叫你了,出去。”两名唐兵去揪郑鹏指的那名官员。

“放手,某自己会走。”那名官员挣脱唐兵的推搡,大步走出,距离高台十丈的地方才停下,一双眼炯炯有神地盯着郑鹏,眼时没有半点惧色。

“胆色不错,来人何人?”郑鹏一脸轻松地问道。

中年汉子挺了挺腰,毫不畏色地说:“吐蕃副整事曼之琛桐吉。”

“原来是副整事”郑鹏拍拍手说:“这么失态,怎么,不服气?”

吐蕃人的官制、姓氏跟大唐完全不同,这是游牧文化发展、沉淀的结果,也有吸收外来文化的因素,郑鹏就是现在也弄不清什么官负责什么事,好像崔希逸跟自己解释过,副整事算是吐蕃高层,而曼之琛氏是吐蕃四尚族之一。

不要紧,吐蕃很快不复存在,由于自己的出现,提前几百年并入中原的版图。

桐吉大声说:“当然不服,大唐皇帝厚颜无耻,你们更是卑鄙下作,落到你们手里,本整事就没想过活命,要杀要只剐,悉听尊便。”

“将军,这老东西信口雌黄,末将去教训他,我要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崔希逸眼冒寒光,袖子都挽起来了。

不良人不仅精通刺杀、跟踪、收集情报,对用刑也颇有心得,崔希逸更是用刑,此时他心里已经想好几个酷刑,绝对能让这个胆大包天的人后悔来到这个世上。

也不看看现在什么情况,不仅侮辱大唐的皇帝。

郑鹏对崔希逸摆摆手,示意他先不要动,转身一脸淡然地说:“虽说自古有成王败寇的说法,桐吉副事把话撂在这里,不给你一个机会,相信你死也不服气,今日本将心情好,就跟你理论理论。”

说完,把手里的简易喇叭扔给一旁的崔希逸,崔希逸会意,马上大声用喇叭翻译起来。

桐吉有些意外地看了郑鹏一眼,还是一脸傲气地说:“行,不知郑将军想怎么理论?”

“简单,副整事有什么不满,尽管说出来。”

“好”桐吉大问质问道:“吐蕃与大唐和亲,贵国的金城公主就是赞普的妃子,说到底两国亲如一家,将军突袭逻些城,杀死赞普,是否没有道义?”

郑鹏都有些服吐蕃,问来问去都是这些问题,那个不见踪迹的般诺是这样问,赤德祖赞是这样问,眼前这个桐吉也这样问,都听得有些烦了,就不能换点新意?

突想想起一个笑话:

你跟他讲道理,他跟你耍流氓;

你跟他耍流氓,他跟你讲道义;

你跟他讲道义,他跟你讲利益;

你跟他说利益,他又跟你套交情;

你跟他套交情,他跟你谈文化;

你跟他讲文化,他跟你讲老子;

你跟他讲老子,他跟你装孙子;

你跟他装孙子,他又跟你讲道理。

“道义?”郑鹏冷笑地说:“吐蕃勾结大食,兵发拨汗那,道义在哪里?贵国每年下山打草谷,这些年在大唐边境制造多少惨无人道的血案,道义又在哪里?”

桐吉有些语塞,不过他很快耍起了流氓:“拨汗那之事,那是赞普受到小人蒙敝,为了此事还特地派使团到长安请罪,唐皇谅解了,请郑将军不要重翻旧帐,要不然显得很没气量;至于打草谷之事,此事也是误会,俗说话树大有枯枝,家大有败儿,总些不守法的人作一些犯法之事,大唐处置他们时,吐蕃从没说过半句不是,还经常配合揖拿犯案之人,这些年吐蕃也抓到不少在吐蕃犯案的大唐人,这些都不算事,而郑将军突然兵临逻些城,这就是天朝上国的风范?”

“突然?这个词用得真是奇怪,怎么不说是贵国大将军坌达廷伪装流匪,在西域四镇犯案累累,是吐蕃犯边在先,大唐反击在后,何来突然一说?”

“此事赞普已派使团到和长安解释,坌达廷将军为了追杀流匪,不小心越了界,这才引起误会,只要说开了就没事,其实那些血案都是流匪所为,此事吐蕃边境也深受其害”说到这里,桐吉把声音提高八度,大声说道:“为了两国和平友好,也为了不让两国百姓生灵涂炭,吐蕃早就停止一切军事行动,倒是将军不念两国友好的意愿,千里奔袭逻些城。”

郑鹏当场训斥道:“笑话,你们想打就打,想停就停,以为自己是谁呀?什么使团到长安解释,皇上早就把他驱走,根本就不想见他们,更没说过原谅你们的所作所为,大唐和吐蕃一直是战争状态,偷袭二字也说得出口,简直就是笑话。”

“可是”没等桐吉再次发问,郑鹏打断他的话:“行了,副整事提问那么多,也该到本将提问了。”

桐吉楞了一下,嘴巴张了张,最后还是勉强地说:“郑将军请提问。”

“吐蕃是不是多次到大唐称臣纳贡?”

“这件事得分二说”

郑鹏再次打断桐吉的话:“副整事只要回答是或不是,再转移话题,本将马上结束这次谈话。”

桐吉咬咬牙,最后还是点头:“是。”

“很好”郑鹏打了一个响指,继续说道:“不管什么原因,贵国大将军坌达延是不是带兵窜入大唐境内,还在于阗镇班公错跟大唐军队交战?”

“是。”

“行了,吐蕃向大唐称臣,自然要接受大唐管辖,吐蕃出兵袭边在先,这就是以下犯上,皇上讨伐以下犯上的臣子,还需要跟犯事的臣子商量?哪有这门子的道理。”

说到这里,郑鹏大声宣布:“吐蕃赞普赤德祖赞,以上犯上,现在畏罪自尽,本将正式宣布,由这一刻起,吐蕃全境并入大唐版图,原来吐蕃的国土,皆是大唐的国土,原来吐蕃的子民,皆为大唐的子民,违令者,杀无赦。”

桐吉大声喊道:“哼,终于图穷匕现了,某生为吐蕃的臣子,死也是吐蕃的鬼,宁死也不降。”

郑鹏环视了广场神色各异吐蕃贵族、官员、百姓,面无表情地说:“很好,桐吉副整事勇气可嘉,在场的,还有没有宁死不降,愿意跟随你们赞普赤德祖赞一起死的人,要是有的话,站出来,本将成全你们。”

崔希逸全程帮郑鹏翻译,闻言毫不犹豫把郑鹏最后一句大声翻译出来。

书生就是迂腐,崔希逸心里暗暗想道:自己这个三弟,什么都好,就是心软、太爱惜羽毛,现在唐军是刀俎,吐蕃人是鱼肉,要是换作是自己,桐吉死上十回还是少的,哪有这般费事。

“某愿意追随赞普。”

“唐贼能征服逻些城,但征服不了桑加最忠诚的心。”

“副整事有圣山一颗最英勇的心,就让我跟你作一个伴吧。”

崔希逸的话音落下,那些被俘的官员和贵族,陆陆续续有人走出来,他们先是给平板车上赤德祖赞行礼,然后跟桐吉站在一起,除了贵族和官员,从人群中还走出十多普通的吐蕃百姓,他们也选择追随他们的赞普。

不一会,愿意追随赤德祖赞的人加起来,七八十人之多。

郑鹏面无表情地说:“还有吗?怎么,愿意追随你们赞普的,就这点人?”

“放开,放开我,将军,我们愿追随皇叔叔。”这时高台后面传来女子的惊呼声。

郑鹏转过头,发现以纳囊桂宜、尊月公主为首的十多位王族成员,挣扎着想去站队,冷哼一声,面无表情地说:“尔等都是俘虏,哪里轮到你们挑生死,谁再闹事,马上扒光扔到雪地里。”

一声令下,那些闹腾的人都不敢再开口,一个个畏畏缩缩地退回到原来的位置。

她们不怕死,但是扒光衣服扔到雪地里,简直比死还要难受。

郑鹏不再理会高台上吐蕃王族成员,把注意力再次放在广场上,看着那群跟桐吉站在一起、一脸慷然赴死的人,也不多说什么,举起右手,很随意向前一划。

崔希逸心领神会,大声喝道:“放箭!”

“嗖嗖”

“嗖嗖”

一阵利矢破空地声音响起,那些追随赤德祖赞的人纷纷中箭,惨叫着倒下,不一会广场上多了几十具冰冷的尸体,很多人身中多箭,像一只只趴在地上的刺猬。

空气中多了一股浓郁的血腥味,现场一下子静得可怕,只有大唐士兵搬运尸体的声音,遇上没死透的,二话不说就补刀,令人惊悚的是,那些尸体没有搬走,而是砌墙似的垒成一堆,看着就很碜人。

751 清算四尚族

在场的吐蕃人神色复杂地看着郑鹏,郑鹏果断杀伐,颠覆了他们前面的判断和认知。

跟五大三粗、杀气腾腾的大唐军人相比,郑鹏明显偏儒雅一类,特别是阻止部下对桐吉施暴,又给机会桐吉发问,很有儒将的风范,可谁也没想到,当反对的人都站出来后,连劝降的话都没一句,转眼间就让几十条活生生的性命变成了尸体。

很多人这才醒悟,打仗时,唐朝的士兵就像没有感情、只会杀人的魔鬼,则眼前这位看似儒雅的将军,正是这支可怕唐军的大头目。

不用郑鹏再开口,崔希逸大声喊道:“吐蕃国已亡,有不愿归顺大唐的人,站出来,有没有?”

崔希逸一连叫了三遍,没人站出来,偌大的广场静悄悄的,只听到呼呼的风声。

不怕死的人,唐军攻城时死了大半,退到布达拉宫坚守时,又让唐军消灭殆尽,真正不怕死的,并没想像中那么多。

唐军太可怕了,他们有一种能发光、又发出巨响的武器,坚不可摧的水泥城墙、盾牌、铠甲,在神秘武器前面就像纸糊的一样,根本没法反抗,都城逻些城沦陷,赞普赤德祖赞看到逃生无望,以身殉国,赤德祖赞一死,吐蕃官员、百姓心中有种空空地感觉。

国都亡了,向谁效忠呢?

再说郑鹏说的也对,吐蕃的确向大唐称过臣,归顺大唐好像也是顺理成章的事,而大唐是天朝上国,对归顺的国家、部落很好,跟了大唐,说不定日子过得更好。

那堆垒得小山高的尸体在哪里摆着,谁还会傻傻地去送死呢?

又等了半响,郑鹏满意地点点头,再次站在台前,大声说道:“大唐有一句话叫识事务者为俊杰,你们也看到,大唐国力强盛,势不可挡,跟大唐作对只有死路一条,放心,只要你们诚心归顺大唐,向皇上效忠,本将可以保证,不仅你们的性命无虞,还有机会得到大唐的重用。”

“将军,怎样才能得到大唐的重用?”人群里有大胆的人,鼓起勇气大声问道。

富贵险中求,有心人早就盘算了:吐蕃环境恶劣,物产贫乏,对大唐来说是化外之地,最大的可能是像西域一样统而不治,现在吐蕃赞普赤德祖赞已死,王族成员也差不多全被抓,一下子死了那么多官员,肯定出现很多空缺。

这可是千栽难逢的机会。

郑鹏哈哈一笑,拍拍掌说:“这个问题提得好,要想得到大唐的重用,得先向大唐表忠心。”

有人开了头,很快有人跟风:“大将军,怎么样表忠心?”

“简单,为大唐效力,对付那些危害大唐的敌人”郑鹏嘴边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现在就有一个表忠心的机会。”

说罢,郑鹏对郭子仪说:“郭将军,把人押上来。”

郭子仪应了一声,很快让人押了一群人上来,还把这些人绑在预先准备好的木桩上。

看到新押上的这群人,原来沉寂了很久的广场,再次变得热闹起来,一个个指着被绑的人指指点点。

被绑在木桩上的人,不仅出自四尚族,很多还是在吐蕃担任高官的人,例如内大相胡桑,出自纳囊氏;副相多尼,出自没庐氏;宫廷将军贡山,出自曼之琛氏;大昌本窝儿术,出自韦氏等等,让人吃惊的是,不仅仅有担任官职的人,四大尚族的普通人,男女老少都有,一个个绑在木桩上。

这是要清算吗?

郑鹏等众人议论了好一会,这才挥手示意众人安静,然后大声地说:“吐蕃跟大唐,一度亲如兄弟,就是有小人作祟才成了仇敌,本将查清楚了,就是四尚族在背后兴风作浪。”

话音一落,现场一片哗然,郑鹏一席话,可以说判了四尚族死刑。

四尚族,那可是吐蕃的根基,也是公认的名门望族,吐蕃一大半重要官职、领地都在四尚族的控制之内,听郑鹏的意思,好像要拿四尚族开刀,要是除去四尚族,差不多把吐蕃的贵族清理一半多。

郑鹏不理会广场上窃窃私语,继续说道:“四尚族就是吐蕃的毒瘤,在内弄权,欺压、剥削百姓;对外百般挑衅,惹是生非,把军民拖入残酷的战争中,你们好好想一下,战斗中获得的战利品,四尚族拿走多少;你们一年辛苦养大的牛羊,最肥的那只是谁吃掉的,有多少头被迫赶入四尚族的圈中,你们说,四尚族可恨不可恨”

一句句煽情的话,就像一块块投到平静湖面的石头,在吐蕃普通官员、百姓心中掀起了一圈圈涟漪:

“是啊,每次打仗,是我们在前线拼命,四尚族那些家伙躲在后面,每次都拿最大、最好的一份。”

“一年不知要交多少次税,一年到头辛辛苦苦,都给那些该死贵族老爷交税。”

“税多如牛毛,一到忙事还要给四尚族的人白干活,连伙食都不包。”

“他们想骂就骂,想打就打,把我们当牲口。”

广场的百姓越骂越气,越骂揭露的丑事越多,一些胆大的看到曾经欺负或害过自己的仇人被绑在木桩上,偷偷从地上捏雪团去砸他们,而大唐的士兵看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他们早得到上面交待下来的密令,只要吐蕃百姓闹得不过份,就由着他们。

郑鹏看到节奏进入自己掌控中,眼里露出一丝满意的神色。

大唐蓄奴成风,有条件的人家都眷养奴隶,吐蕃实施农奴制,蓄奴比大唐更严重,在大唐,还有律法要求主人不能随意虐杀奴隶,很多有教养的人家,也注重家风,善待家中的奴隶,可以说大唐的奴隶比吐蕃的奴隶幸福很多,在吐蕃,主人可以任意处置奴隶,而贵族和官员,也把普通百姓视作自己的奴隶。

真算起帐,吐蕃百姓受到的苦,三天三夜也说不完。

看到火候差不多,郑鹏示意再次安静下来,从一旁侍卫腰间拨出一把横刀,啪的一声扔在广场的空地上,大声说:“这些被绑在木桩上的人,都出自四尚族,人在这里,刀在地上,哪个想向大唐表忠心的,拿起刀,随意杀掉一个,有没有人敢上来。”

什么,亲手杀四尚族的人?

看到那把扔在雪地上闪着寒芒的横刀,吐蕃百姓面面相觑,谁也不知说什么,现场陷入一片让人很不舒服的寂静中。

“郭大哥”陆进小声地问道:“四尚族可是吐蕃的名门望族,势大力厚,族中也人才济济,在吐蕃百姓心中的地位很高,要是招揽他们为大唐所用,肯定能在最短时间内控制吐蕃,老大这样做,等于把四尚族逼到绝境,他们拼命抵抗,会加大控制这里的难度,也有可能增加很多伤亡。”

不听话的,直接对付就是,可郑鹏一出手,就要拨掉根深底固的四尚族,还是一杆子撸到底的那种,陆进一时想不明白。

郭子仪小声地说:“就是四尚族的影响力太大,将军才会选择把他们连根拨掉,免得留有后患。”

“此话何解?”

“简单,四尚族一直位于吐蕃的顶层,要什么富贵没有,大唐给他们的,不一定比得上他们原来拥有的,就是心里有畏怕,未必有感激,一旦大唐松懈或有什么变化,这些人会造反,但扶持新代理人不同,大唐给他们的,远比以前得到的多,心存感激,不仅珍惜眼前的一切,也会想办法保护得到的一切,有利于我们的征服大计,再说他们大多没背境,只能紧紧抱住大唐的大腿。”

752 榜样的作用

陆进一下子明白了,大唐需要听话、容易控制的人,四尚族根底蒂固,不好控制,干脆把罪都推到他们身上,铲除四尚族后,重新扶持新一批贵族上位。

“郭大哥,老大不是说吐蕃普通百姓的日子过得很苦,要发动普通百姓和奴隶反抗吗,怎么又改扶持贵族呢?”陆进犹豫一下,还是小声问道。

葛逻禄算是外来户,地形不够熟悉,人数也处在劣势,但是他能在敌人的重重的围剿下把吐蕃的南部搅得天翻地覆,靠的就是郑鹏给它出的招,吸引吐蕃最底层的百姓和奴隶加入他的队伍反抗,这才能跟大相悉诺逻恭禄的人马抗衡,而现在郑鹏的做法,好像要拉笼一些小贵族。

陆进也算是跟在郑鹏身边的老兄弟,郭子仪也不瞒他,耐心地说:“我们商议过,有的人适宜打江山,但不适宜守江山,很简单的一个道理,不能指望一个只会放羊的百姓去做县令,一个连字都不会写的人做主簿吧。”

这话说无可挑剔,陆进只有频频点头。

这时广场一片静寂,很多人的目光落在那把刀上,但是没人拿起那把刀向大唐表忠心。

看别人杀人是一回事,真要亲自拿刀去杀人,还是在众目睽睽下杀人,需要很大的勇气,再说四尚族治理吐蕃多年,积威已久,被绑着的,不是高高在上的贵族,就是昔日的顶头上司,或上司的上司的上司,一时没人能拿出勇气。

“哈哈,哈哈哈”被绑的人中,突然有人放声大笑,笑罢,用吐蕃大声说道:“你们不要被这个大唐的将领骗了,唐军只是用狡猾的手段偷袭逻些城,逻些城沦落了不假,赞普也死在他们手里,但是吐蕃还没有亡,四尚族还没有亡,吐蕃的百万控弦之士还没有亡,敢对我们下手,就等着清算,以后都在恶梦中度过吧。”

“就是”一名年轻将领打扮的人大声附和:“吐蕃是神佑之地,这些唐兵都是外来人,他们早晚都要走,唐兵拍拍屁股走了,而你们就等着被收拾吧,哈哈哈。”

不用郑鹏催,崔希逸马上翻译给郑鹏听,完了咬牙切齿低声说:“三弟,那个白发的老家伙,是内大相胡桑,是那个纳囊桂宜的表哥,同样出自纳囊一族,后面说话的,保护皇宫的将军贡山,出自曼之琛氏,这二个家伙,死到临头还敢这般猖狂,我去把他们的舌头拨下来,看谁还敢乱叫。”

“不急”郑鹏伸手阻止:“我们越急,反而越合他们的意思,看我的。”

看到没有说话,郑鹏语带嘲讽地说:“对啊,在场的都要考虑清楚,说不定哪天四尚族的人又来抽你们的鞭子、抢你们的牛羊和钱财、霸占你们的妻儿子女。”

崔希逸明白郑鹏的意思,翻译完后冷笑地说:“看你们一个个怂包的样子,这些人被绑了还不敢动手,难怪四尚族的人把你们视作贱民,嘿嘿。”

征西军只有区区几千人,而吐蕃幅员辽阔,几千人撒开也起不了多少浪花,再说吐蕃环境相对恶劣,跟中原地区没得比,派到这里的军队,需要很长时间的训练和适应,需要花费巨额的人力物力,不附合大唐的利益,最好的处理就是效防西域,统而不治,培养忠于大唐的力量来管理。

要想这些人死心塌地,除了给他们好处外,还得断了他们的后路,让他们一心一意依附大唐,这时候强迫他们去杀人,也不知效果好不好,最好还是让他们自己想清楚。

想清楚,拿定主意,免得以后左右摇摆。

只是过了片刻,从官员的人堆里走出一个人,一步一个脚印走到扔在地上的横刀前,弯腰拿起横刀,咬咬牙,拿着刀转身向其中一个木桩走去。

崔希逸搞了多年情报,对吐蕃官员了如指掌,小声在郑鹏耳边说:“拿刀的人叫莆巴甲,出自一个不起眼的小贵族,正直、有能力,是一个挺唐派,多次向赤德祖赞进言,劝赤德祖赞与大唐交好,对了,他是那批被关在监狱地牢里的官员之一,咦,莆巴甲走向窝儿术,没错,他就是窝儿术亲手抓到牢里去的,不仅这样,窝儿术还把他的家给抄了,扬方要把他的家人降为奴隶。”

这时,看到莆巴甲拿着刀走近自己,窝儿术吓得面色发白,大声叫道:“停,停,莆巴甲你知不知我是谁,告诉你,敢动我一个指头啊”

窝儿术还没有说完,莆巴甲把手里的横刀一刺,一下子就刺中窝儿术的心脏。

“让你无法无天,让你无法无天。”莆巴甲咬牙一连说了两遍,然后猛地把刀拨出来,拨出来马上又捅进去,一进捅了十多刀,溅得自己全身都是血。

差点全家都折在窝儿术手里,只要窝儿术还活着,自己就没有好日子过,莆巴甲也豁出去了。

反正自己这条命是捡的。

看到窝儿术死得不能再死,莆巴甲这才停下手,一口啐在窝儿术的脸上,然后带着还滴着血的刀走到高台下面,双膝跪地,双手献上刚刚用来结束窝儿术的横刀,恭恭敬敬地说:“莆巴甲愿向大唐效忠,请将军收留。”

富贵险中求,能报仇,又能向大唐表忠心,莆巴甲决定赌一把。

“好,好,好!”郑鹏一连说了三个好,从台上跳下来,把横刀拿起,随手插在地上,亲自扶起莆巴甲:“莆巴甲,大唐已经看到你的勇气和忠诚,请起。”

莆巴甲心中喜,连忙说:“谢将军。”

郑鹏大声说:“来人,带莆巴甲下去换衣服,莆巴甲的家人全部释放,属于莆巴甲的财产,任何人不得侵占。”

“谢将军。”莆巴甲闻言大喜,再次跪倒在地表示感谢。

国破山河在,最苦的就是亡国人,也不知自己是生还是死,弄不好妻女被抢,全家打入贱籍,永世不得翻身,刚才还想怎么开口求郑鹏放过自己的家人,没想郑鹏主动开口发还家人和财产。

这次算是赌对了。

郑鹏面带笑容,再次给莆巴甲一颗定心丸:“莆巴甲,相信我们同朝为官的日子不会很长,就不必多礼了,现在这么乱,家里人肯定担忧,先回去见见家人,现在逻些城乱成一团,到时还要你多多出力呢。”

听到同朝为官这四个字,莆巴甲脸上的笑容更盛,连连表示感谢,然后在四名唐军的保护下回家看父母和妻儿子女。

榜样的作用是无穷的,郑鹏刚回高台,很快又走出二个人,目标直奔那柄带血的横刀,很快,两只手差不多同时握住了刀柄。

“金奎,是某先出列来的。”

“仁青,某的阿爸就是死在胡桑手里,这个恶毒黑心胡桑,在赞普面前诬陷阿爸私卖违禁武器,老人家一生为吐蕃出生入死,最后落得一个五马分尸,死得太惨了,不杀此人,死后也无颜见他老人家。”

“不用急,等某先杀了多吉玛那个贱人,可怜的小巴彭,在街上玩耍时惊了她的马车,这个贱妇让马车从小巴彭的双腿上辗过,才六岁的孩子啊,到现在小巴彭都无法走路,这辈子算是毁在她手里了。”

两人正在争一把刀时,“咣当”的一声,又一把横刀落在旁边,金奎和仁青抬头一看,只见郑鹏似笑非笑地说:“不就是要刀吧,不用争,有的是。”

“谢将军。”金奎和仁青忙一边行礼一边感谢。

很快,广场上传来二声惨叫,吐蕃内大相胡桑和一名叫多吉玛的贵族女子死在复仇的刀下。

753 敌踪碟影

上位者能上位,除了资历和功绩外,还有手段和残酷,四尚族在吐蕃作威多福多年,不知积累了多少怨恨,在莆巴甲的带领下,要报复兼表忠心的人,多到要排队登记。

刚刚一把刀扔在地上,半天也没人敢上,有人开了头,六把刀都不够用,一些人为了泄恨,不急着把人弄死,折磨一番才解决,看着看着,郑鹏长长打了一个呵欠。

广场成了一个清算旧帐的报复场所,眼前是疯狂、甚至有些心理扭曲的人群,耳边不是惨叫声就是各种吼骂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血与屎尿混合的味道,有种像炼狱的感觉,而这一切都是自己主导的,郑鹏的心情很复杂,有点想逃避。

崔希逸一直跟在郑鹏身边,看到郑鹏打呵欠,心中一动,关切地走上小声说:“三弟,你累了一整天,这里大局已定,交给我好了,回去歇一会,等到援军到来,估计还得忙。”

跟郑鹏识于微时,崔希逸知道郑鹏性格,老实说,郑鹏能做这种果敢杀伐的事,真让崔希逸对他刮目相看,知道郑鹏不喜欢这种血腥的场合,干脆让他先回去休息。

“辛苦二哥了。”郑鹏没有拒绝,马上表示同意。

真有点佩服崔希逸的大心脏,多好的一个小伙啊,曾经是一锭会“行走的金元宝”,现在成了一位铁血战将,也不知他在不良人里经历了什么。

什么人吃什么饭,有些事还真不能勉强,郑鹏前世有个朋友,听说做医生很赚钱,他家有亲戚在医疗系统混得不错,而他也很争气,考了一个重点医科大学,要是事情没有偏差,按发展他应该有学成归来,在亲戚的照顾下进一间大医院,由低做起,一步步升起去,过上优渥的生活,而现实是,这货上第一堂解剖课就被吓晕过去,醒来后打死也不肯学了,自个收拾被铺回去复读。

“都是自家兄弟,客气什么”说到这里,崔希逸压低声音,一脸****地说:“要不要加个枕头?多加几个也可以。”

还来

郑鹏没好气给他翻了一个白眼,转身就走。

这家伙,郭可棠不在身边,都彻底放飞自我,还想把自己拖下水,得,回到长安找郭可棠聊聊,让这货跪跪搓衣板才行,郑鹏心怀恶意地想着。

红雀和兰朵好像是郑鹏身边的哼哈二将,郑鹏一走,两女也跟在后面走了。

看着郑鹏身边二道靓丽的风景线,崔希逸眼里露出羡慕:红雀神秘、冷艳,兰朵高贵、奔放,两种性格的美女,难得的是二女都是一等一的人间绝色,身边天天跟着这种级别美女,寻常的姿色哪能入他的法眼。

很快崔希逸就调整好心情,这一次出兵吐蕃这么顺利,回去皇上肯定不会亏待自己,封妻荫子可以说指日可待,对了,自己的收获也不少,其中有几件很精美的首饰,带回去送给可棠,一定能把她哄得高高兴兴的。

离开广场后,郑鹏放慢马步,深深呼吸了几口新鲜的空气,整个人精神了很多。

“早点离开也好,那里哭哭啼啼的,听着就心烦。”兰朵也有些解脱地说。

女孩子,就是比很多女生要强,可也不忍心看到那种残忍的场面。

“郡主其实可以不看,我是没办法。”郑鹏苦笑地说。

当为征西军的主将,郑鹏不仅要带好头,还要把责任扛起来,总不能好事自己占着,把苦差、脏活都推给别人。

“不行,本郡主不跟着,谁知你们会不会杀错人,这里有不少被吐蕃人抓来的突骑施一族的人呢,对了,郑鹏,你真打算把四尚族的人全杀光?”

“我没这么残忍”郑鹏解释道:“推出来的人,多是有劣迹的人,杀一批来坚定那些人心意,四尚族是不能留,有他们吐蕃一天,吐蕃就多一分变数,恶首的杀了立威,至于其它人,押回大唐卖作奴隶,这也算一笔可观的收入。”

顿了一下,郑鹏补充道:“郡主放心,我早交待下去,只要是突骑施一族的人,登记后都会转交给郡主处理。”

“那还差不多。”

二人边走边聊,不知不觉下了红山,来到逻些城的街头。

现在是特别时期,方山明得到郑鹏的授命,在逻些城实施戒严,街道二边的宅子、营帐的门都打开着,但街上只有征西军预备营的人来回巡逻,不时还有满载着各种武器的马车驶过,街上没一个吐蕃人。

马车的武器,都是从吐蕃人手里收缴过来,把马和武器都收缴上去,吐蕃人就是想作乱,破坏力也大减。

骑马走在街上,不时还听到有人用吐蕃话警告不得私藏武器的声音,走着走着,偶尔还会看到路上有弓箭、弯刀、大砍刀等武器,都是吐蕃人扔在路上,让大唐专门收缴武器的人收走。

为了不让吐蕃人心存侥幸,方山明还派人随机搜查,要是没搜出马匹和武器还好,一旦搜出违禁品,搜索队不用禀报,当场把违反禁令的人正法。

看到逻些城变得秩然有序,郑鹏暗暗点点头:这个方山明,能力还是有的,巡逻的频率得当,路障、哨岗安排得也合理,从自己看到的情况,应该不会出什么事。

晚些把莆巴甲这些归顺大唐的人利用起来,那时就轻松多了。

在广场上有些闷,也有些心思,离开后被清新的冷风一吹,顿时感到精神大振,郑鹏没找地方休息,骑着马一路巡视,不知不觉来到逻些城的北城门。

就是从这里发起进攻,最后用装满火药的冲锋车爆破,把坚固的水泥城墙硬是炸出两个缺口,从而顺利攻入逻些城。

宋冲正在指挥劳役和工匠修补城墙的缺口,无意中看到巡视的郑鹏,不敢怠慢,小跑上前行礼:“末将拜见将军。”

郑鹏勒住马,没等士兵搬来下马凳人,利索地翻身下马。

“不必多礼,城防准备得怎么样?”郑鹏径直进入主题。

为了让吐蕃人死心,也为了拉拢愿意为大唐效力的人,郑鹏在布达拉宫下面的广场弄了一出清算、表忠心的好戏,郭子仪、陆进和崔希逸都在一旁协作,预备营的方山明要维持逻些城的治安和秩序,城防的事只能落在宋冲身上。

宋冲是将门之后,又在西域最精锐的虎营担任营正一职,武器艺高强、作战经验丰富,这种事交给他准没错。

“回将军的话,四个城门都让我们的人守着,炸塌两个缺口已修补好大的一个,剩下的那个缺口也在全力修补,估计一个时辰就可以完工。”

郑鹏也注意到,大的那个缺口已经实好,上百人正在卖力地修补小的那个缺口,注意到泥瓦匠手里水泥,有些意外地说:“干得不错,把水泥也弄来了。”

还以为宋冲用门板、柱梁砖头什么把缺口堵上,没料他是用水泥在修补。

宋冲高兴地说:“这里修建了这么好的水泥城墙,末将猜想他们肯定有储存,方便坏的时候可以修补,审了几个人,终于找到存放水泥的仓库,就从百姓中征用了会做泥瓦活的工匠和壮力,请将军放心,一定可以在敌人援军到来之前修好。”

郑鹏满意地点点头,很快开口道:“对了,城外有什么动静没?”

“大动静倒没有,不过小动静倒不少,刚刚就多了几个斥候模样的人在城外游荡,末将派人想抓舌头,不过他们溜得太快,也不知有没有埋伏,也就没让人追下去。”

“也该来了”郑鹏拍拍宋冲的肩膀:“做好迎战的准备,让他们看看我们征西军的厉害。”

“是,将军。”

754 微妙的局势

郑鹏突然想起一件事,开口问道:“对了,有般诺和悉桑格的消息没有?”

般诺和悉桑格都是逻些城的守将,二人以般诺名气最大,名气跟郭子仪刚取得武状元时差不多,只是郭子仪不像的般诺是皇戚,而般诺在遇见自己之前,也没吃过败仗。

初步的伤亡报告出来了,攻下布达拉营后,征西军战死二百三十二人,伤六百七十二人,其中有近三百人是重伤。

有火药加持,又打了吐蕃一个猝不及防,相当于跟在火弹后面收拾残局,伤亡还这么大,郑鹏也有些吃惊,特别是攻打有布达拉宫时,遇到非常激烈的反抗,一个全身着火的吐蕃士兵拼命冲到唐军人群中,想同归于尽的情景更是让郑鹏印象深刻。

当然,伤亡这么大,跟火药的不完善有关系,现在只能制造科技含量不高的火弹和手榴弹,由于时间太紧迫,很多工艺还有一些缺陷,例如手榴弹还需要火折子点火,有的扔过去还没炸响,甚至以为它不响了,过去捡的时候炸到自己人,不管怎样,能攻下逻些城,火药还是头号功臣。

镇山大营是吐蕃的精锐不假,调教出这样士兵的般诺,也不容小视。

宋冲马上回道:“回将军的话,悉桑格在攻城时伸手去抓火弹,当场被炸得粉身碎骨,尸首也确认了,至于般诺,有人目睹他被火弹的碎片击中眼睛,被他的心腹亲卫拼死保护逃得不知所踪,也不知死活,末将已派人去寻找,也通知方营正在城中搜查,一有消息,马上禀报将军。”

郑鹏点点头,沿着台阶上了城墙,扶着城垛向下看,攻城时留下的尸体已征用民夫搬走,地上还散落很多攻城的痕迹,空气中的硝烟还没有完全散去,让人不太舒服的血腥味好像在提醒着郑鹏,战争还没有结束。

近处的境色差强人意,不过向远处眺望,有种天地无限广阔、心旷神怡的感觉,特别那种美如画的雪景,更是让郑鹏从内心生出一种“江山如此多娇”的感觉。

“郡主”郑鹏扭头刚爬上城墙的兰朵,饶有兴趣地问道:“你猜哪路援军会先攻城?”

“不猜,等他们来攻城一看就知道了,本郡主听人说想得太多容易生白发。”兰朵很干脆地拒绝。

郑鹏楞了一下,很快诱惑道:“猜中了有重奖。”

听到有奖,兰朵顿时来了兴趣:“奖励什么?”

“要是郡主猜中,宝库里的首饰,郡主可以任意挑选一件。”郑鹏借花敬佛,大度地说。

征西军能顺利到达逻些城,兰朵眷养的金将军居功至伟,有几次就是有它的提醒,绕开吐蕃的斥候小队,行踪这才没有泄露,要不然在逻些城等待征西军的,绝不止区区八千镇山军,要是兰朵猜中,就当变相奖励给金将军。

兰朵想了想,很快说道:“镇南大营离这里最近,主将普布出身王族,知道逻些城有危,肯定会第一时间来支援,十有**是镇南大营。”

“哈哈,很好,很好。”郑鹏一边拍着手说。

“那当然,也不看看金将军是谁的,现在就是镇南大营离这里最近,嘻嘻,这是最新情报,忘记告诉你了,不过,还是要感谢你的彩头。”兰朵一脸得意地说。

郑鹏摇摇头说:“郡主不用急着谢,我不是这个意思。”

“不是这个意思?郑鹏,你想说什么?”

郑鹏打了一个响指,一脸自信地说:“说很好,意思是可以省下一件首饰,我敢肯定,没人会攻城,最多就是把逻些城团团围住。”

“为什么?”

“你以为那八百多吐蕃人是发善心放的?放他们的目的,就是借他们的嘴宣扬征西军的厉害,他们可是亲眼目睹征西军用火弹不费吹灰之力就攻陷了逻些城,他们跑了,消息肯定会传到那些赶来支援人的耳中,就算他们觉得不可能,可他们抵达逻些城后,看到城头飘扬的大唐军旗,由不得他们不信?就是给他们十个胆也不敢再冒险。”

兰朵睁大眼睛看着郑鹏,好一会才哼哼地说:“郑鹏,说你肚子里坏水多,真是一点也没说错。”

郑鹏哈哈一笑,转身下了台阶。

“又准备去哪?”兰朵随口问道。

“去拜会一下公主,看看她有什么需要。”

金城公主在征西军攻陷布达拉宫后,很快就搬了出去,是崔希逸安排的地方,闲着没事,去问问她满不满意,有什么需求,对一个为国家忍辱负重这么多年的公主,郑鹏表达出足够的尊重。

“等等,本郡主也要去,公主送我一条那么漂亮的项链,还没有回礼呢,正好趁这个机会把礼回了。”兰朵一边说一边小跑追上郑鹏。

就像一张甩不掉的狗皮膏药。

顺利接管逻些城,没让赤德祖赞跑掉,伤亡也在可以接受的范围之内,眼看炸塌的城墙补了起来,郑鹏的心情不错,一点也没有孤军深入、孤立无援的感觉,相反,还有吹口哨的心思。

然而,距离逻些城的大约八十多里的一顶营帐内,一名虎背龙腰、长着一个红红酒槽鼻子的中年人,有些气急败坏地问道:“什么,你再说一次,逻些城没了?”

“回将军的话,是真的,小的亲眼看到城头挂着大唐的军旗,还有一面绣着“郑”字的帅旗,生怕看错,冒着生命靠近看了,真没看错,城墙上站的全是大唐人,大唐的将军还派人出来想抓小的,幸好小的跑得快,没让他们抓到,要不然就见不到将军了。”

斥候说话的时候,一直跪在地上,头不敢抬,更不敢看前面那个人,原因很简单,眼前这个长着酒槽鼻的男子,就是出身王族、现任镇南将军普布。

别看普布貌不惊名不扬,可整个镇南大营都知他生性多疑、残暴,稍不高兴就对手下严刑拷打,手下都非常怕他。

“确认是唐军接管了逻些城?般诺呢?他不是负责防御逻些城吗,确认没眼花看错?”普布还是不敢相信。

斥候低着头,小心翼翼地说:“回将军的话,小的以性命担保,绝对没有看错。”

普布一下子站起来,背着手在营帐里走来走去,好像自言自语地说:“难道是真的那个让自己说妖言惑众、乱自己军心,亲手捏断喉咙家伙所说的,是真事?”

接到逻些城告急、速去支援的命令,普布心里有些不信,觉得天寒地冻没人会想去打仗,对大唐而言,吐蕃是他的诅咒之地,哪能出现在逻些城?可再次确认那封急信,火漆没问题,信里有亲笔签名、有印章,连暗记也齐全,这才火速出兵。

还没赶到逻些城,先收到镇北大营被人一锅端了的消息,三千精锐无一幸免,接着又在路上遇到一个惊慌失措的牧民,不问还算了,一问吓了一跳,说什么唐军是魔鬼,手里扔出的东西不仅会发光,还是发出巨响,就像打旱天雷,但是威力极大,扔在人堆里,一响就倒一大片,附近的人都变得粉身碎骨,当时普布是当成笑话听的,心中认为他是敌人故意派来扰乱军心的细作,当他说完后,亲手捏断了他的脖子。

嘴上叫嚷着不信,但生性多疑的他,还是派斥候先打探情况,当他听到逻些城陷入唐军的手,再三对自己最信任的斥候确认没看错后,一下子没了主意。

难道那个牧民说唐军有神秘武器的事是真的?真是这样的话,那自己还去不去逻些城?

有个问题很重要,若是唐军直占了逻些城,赞普呢?赞普没事吧?

755 危机,有危也有机

普布停步不前,而从大勃律撒回的次仁,也在逻些城以北大约三百里的纳木湖边驻扎下来。

次仁本想在赞普面前好好表现,没想到这一路越走越惊:先是自家老子坌达延在大勃律被西域监军御史杨基打得落花流水,一溃千里,在路上不断接到唐军强迫吐蕃百姓去攻城、逻些城告急等情报,当接到逻些城破、赞普赤德祖赞以身殉国后,只能停下。

唐军手里有可怕的武器,而效忠的对象也死了,次仁一时不知所措,只能把部队驻扎在纳木湖畔,静观其变。

纳木湖是吐蕃的第二大湖泊,号称天湖,南面有终年积雪的念青唐古拉山,北侧和西侧有高原丘陵和广阔的湖滨。东南部是直插云宵、终年积雪的念青唐古拉山的主峰,北侧倚偎着和缓连绵的高原丘陵,广阔的草原绕湖四周,湖水清澈透明,湖面呈天蓝色像一面巨大宝镜,镶嵌在藏北的草原上。

寒冬已经过来,春回大地,此时正是初春,天色蔚蓝,湖水清清,就是迎面吹来的风儿也多了一丝怡人的味道,站在美丽纳木湖边,犹如置身于一幅美妙的画卷中。

然而,次仁没有半点欣赏风景的心情,而是焦急地看着前方。

不知过了多久,隐隐听到一阵马蹄声,随着时间的推移,马蹄声越来越大,很快,一个熟悉的身影出前在眼前,次仁看到,马上策马前去迎接。

“阿爸一路辛苦,没事吧。”次仁恭恭敬敬地向自己的老子坌达廷行礼。

坌达廷的神色有些疲惫,沉着脸说:“有什么事,晚点再说,马上安排饭菜和热水,勇士们也累了。”

“明白了,阿爸”次仁说完,马上安排手下帕巴去处理。

看到坌达廷不等自己,径直往营地跑,次仁有些担心地一旁的卡尔罗:“卡老,按脚程,三天前就应到了,出了什么意外吗?”

“没有,大将军看到杨基不再追上来,就停下收拢旧部,所以晚了些。”

次仁关切地说:“阿爸心事重重,他没事吧?”

卡尔罗是坌达廷的智囊,也是他最信任的人,现在坌达延的情绪不对,问他肯定没错。

“将军放心,就是事态变化得太快,大将军一时有些接受不了,再说吐蕃上下乱成一团,情绪欠佳也在情理当中,走吧,一会还要商量事情呢。”卡尔罗安抚道。

次仁点点头,也不再说什么,默默骑马跟在坌达延后面。

没多久,坌达廷、次仁、卡尔罗还有次仁心腹巴沃,一起在纳木湖边最大的营帐内商量。

在场的都是自己人,坌达廷没多余的话,径直说道:“卡老,简单说一下情况吧。”

卡尔罗应了一声,很快说道:“可以确认二件事,一是唐军手里有可怕武器,二是逻些城沦陷,赞普以身殉国,逻些城的贵族、官员尽落郑鹏之手。”

顿了一下,卡尔罗继续说:“还有一点,葛逻禄在多玛一带作乱,东部和南部也开始不稳,吐蕃形势不容乐观,大将军需要为自己作打算了。”

次仁愤愤不平地说:“悉诺逻恭禄真是一个废物,连一个小小的库罗也收拾不了,要不然也不会这般被动,我们兵合一处,给唐军来一个瓮中捉鳖,看他还怎么威风。”

“就是”巴沃在一旁附和道:“悉诺逻恭禄真是自不量力,做好他的大相就行,偏偏要率兵去平叛,明面上是去平叛,实则就是为自己捞名望好处。”

坌达廷摇摇头说:“你们不要低估葛逻禄,他们一族的威名,是真刀真枪打出来的,这个库罗不简单,不仅见风使舵的本事一流,还会煽情吐蕃那些贱民和奴隶加入他们,大相是想去捡个便宜,嘿嘿,便宜是那么容易捡的,兔子急了还会咬人,何况他的对手还是善战的葛逻禄一族,某看他这次是偷鸡不到蚀把米,弄不好,把自己也赔了进去。”

“唐军占领逻些城,葛逻禄叛乱,很多地方的小部落、贱民也趁乱到处攻击当地官衙,阿爸,我们现在怎么办?”次仁有些担心地问道。

巴沃也有些担心地说:“西域监军御史杨基也不能忽略,现在大将军已退,也就是说吐蕃的西边相当于不设防,看来大唐这次是动真格的了。”

坌达廷扭头对卡尔罗说:“卡老,你是吐蕃最聪明的人,此局怎么解?”

众人商量的时候,坌达廷注意到卡尔逻一直没有表态,反而一脸胸有成竹的样子,就知他心里有主意。

卡尔逻微笑一笑,很快开口说道:“大将军,吐蕃摇摇欲坠,情况非常严峻,对所有吐蕃人来说是一场危机,正所谓浑水好摸鱼,危机危机,有危也有机,对大将军来说,只要把握好,未必不是一次千载难逢的机会。”

“还得先生指点迷津。”坌达廷放下架子,恭敬地问道。

卡尔罗喝了一口羊奶酒,这才开口应道:“据最新的情报,杨基率军追到班公错地区就止步不前,三位知道为什么吗?”

次仁、巴沃和坌达延对视一眼,纷纷开口道:

“杨基怕孤军深入,不敢追?”

“错!”

“唐军怕遇上埋伏?”

“也不尽然,杨基手里神秘武器,正所谓一力降十会,唐军未必会怕。”

“难不成,唐军还有什么后手?算了,卡老就别卖关子,快点揭盅吧。”

卡尔逻向坌达廷拱拱手,这才解释道:“唐军止步班公错,看是偶然,其实是必然,三位请想一下,攻下逻些城的谁,是郑鹏,郑鹏原是在小勃律驻守,号称镇西将军,西门四军随后改为征西军,也就是占领逻些城的唐军。”

“明白了”坌达廷猛地一拍大腿,开口说道、:“小勃律的环境跟吐蕃多有相似,郑鹏名为驻守,实则是带人到小勃律熟悉环境,他们故意控制人数,就是不想引起我们的注意,等到时机成熟,偷偷把营地里的人换了,原来的西门四军变成征西军,从且末城出发,在葛逻禄一族的帮助下渗透到逻些城下,这里可以看出,吐蕃的诅咒依然存在,征西军能攻到逻些城,那是他们已经习惯,而杨基及其部没有熟悉过,所以只能止步于班公错。”

“大将军真是睿智,属下佩服。”卡尔罗恭恭敬敬地说。

能当上大将军,果然与众不同,自己只是稍稍一点拨,他马上领悟到。

坌达廷有些期盼地说:“卡老所说的机”

“回大将军的话”卡尔罗开始分析道:“属下综合前面所有的情报,大致作出一个大胆的判断,大唐出兵吐蕃,全部主力就是人数只有八千的征西军,至于葛逻禄,其实是一个搞局者,有一点不能忽略,唐军手里神秘武器很霸道,但武器再霸道,肯定有克制的办法,征西军也不是不能战胜,要不然,郑鹏就不需要杨基和库罗为他攻打逻些城作掩饰了。”

“不错,不错,继续说。”坌达廷一下子站起来,眼里也有了异样的神采。

卡尔罗看到自己的话打动了坌达廷,心中暗喜,继续分析道:“现在摆在大将军面前有二条路,一是想办法把那股八千人的征西兵灭了,以大将军的身份和名望,可以成为吐蕃新主。”

“诱惑很大,但风险也极高,郑鹏能以区区八人攻破逻些城,对了,前面还全歼镇北大军,实力深不可测,在没有破解他手中的神秘武器前跟他打,凶多吉少,太危险了,卡老,说说你第二个方法吧。”

“第二个方法简单”卡尔罗不紧不慢地说:“有句话叫识事务者为俊杰,大将军可以学库罗,归顺大唐,说不定大唐皇帝一高兴,一句话就能达成大将军心中多年的心愿。”

756 致命的叶子牌

卡尔罗的话音一落,坌达延和次仁不约而同眼前一亮,父子二人的呼吸声都有些粗重起来。

次仁有些期待地问道:“卡先生,大唐皇帝真会接受我们吗?”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有一个王子、甚至是国王的位置向次仁挥手,不动心才怪。

很多人只知坌达廷是吐蕃大将军,他们忽略坌达延除了大将军外,还有一重王子的身份。

坌达延的全名是坌达延墀松,是吐谷浑王和吐蕃公主所生,正儿八经的吐蕃王子,高宗龙朔三年(663),吐谷浑国为吐蕃灭亡后,以吐谷浑王子及吐蕃赞普外甥身分备受重用,凭着自己的努力不断受到重用,最终成为吐蕃大将军。

成为赤德祖赞的左膀右臂,手握重权,可坌达廷心里一直有个光复故国的梦想,要是有机会复国,自己就是新一任的吐谷浑王,是一个大将军永远也不能比的,次仁也知道自己的身份,他绝不介意自己摇身一变成为一名王子。

内心甚至极度期待。

卡尔罗分析道:“大唐要征服吐蕃,少不了帮手,征西军骁勇善战,毕竟人手有限,就算它能征服吐蕃,但它能一直在吐蕃驻守吗?至于葛逻禄,虽说它很识事务,但是太善变,肯定不会得到大唐的信任,如此一来,大唐需要一个有实力、又能为它所用的人,大将军手执大权,麾下兵强马壮,这些都是大唐看重的条件,最重要一点是大将军原是吐谷浑的王子,要知吐谷浑跟大唐关系一向不错,还有几任公主出嫁到吐谷浑,小老认为只要操作得当,此事大有可为。”

次仁马上说:“卡老言之有理,吐蕃大势已去,阿爸,得为自己打算了。”

坌达廷早就心动,闻言对卡尔逻说:“归顺大唐,也不失是一个好办法,依卡老之见,下一步应该怎么做?”

归顺不是问题,问题是主动归顺大唐接不接受,就是接受,还得争取把自己卖个好价钱。

“要想投靠大唐,最好是向大唐皇帝表忠心,但长安路途遥远,战场瞬息万变,怕是远水救不了近水,要想快速达成协议,现在有二个人选,一是征西将军郑鹏,二是西域监军御史杨基,只是大将军跟郑鹏之间误会太深,葛逻禄的族长库罗跟郑鹏曾是结拜兄弟,就算郑鹏放下私怨,在郑鹏眼中肯定也不如库罗重要,所以说,最好是派人跟杨基洽谈,相必杨基也不会错过这一笔功劳。”

卡尔罗说话的时候,坌达廷不停点头,等卡尔罗说完马上拍板:“很好,就跟杨基谈,派谁去呢?”

赤德祖赞虽说是坌达廷的舅舅,对待坌达廷也很不错,但坌达延内心并没什么感激,因为吐谷浑就是灭在吐蕃手里,算是自己人在背后捅刀,有机会复国,坌达廷肯定不会犹豫。

卡尔罗刚想说话,外面突然有人大声禀报:“报!”

谈得正起劲,突然被打断,次仁的脸色有点难看,不过还是沉着脸说:“进。”

前面交待过有重要的事要商量,没重要的事不能打扰,现在有事找自己,十有**是出了大事。

很快,一名心腹亲卫走进来,神色有些复杂地一封情报和一个锦盒交到次仁手上。

次仁没有犹豫,查看火漆无误后,马上转交到坌达廷手上。

坌达廷有些疑惑地打开密信一看,脸色很快变得难看,特别是从锦盒里拿出一叠制作精美的叶子牌时,一旁的次仁看到自家老子额上的青筋已经暴起。

“啪”的一声,坌达廷把手里的信和叶子牌扔在地上,气急败坏地说:“可恨也,真是欺人太甚,某跟他们誓不两立。”

次仁有些惊讶地看着自家老子,说真的,自己很少看到他这般失态,犹豫一下,还是小心翼翼地捡起地上的信还有叶子牌看,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消息,让自家老子这样暴怒。

拿起来一看,次仁气得差点没破口大骂:情报上说,大唐征西将军郑鹏出了告示,大致是有吐蕃赞普赤德祖赞无能,屡次犯上,德不配位,大唐派大军前来问罪,赤德祖赞已畏罪服毒自尽,现在吐蕃正式并入大唐,从此吐蕃的子民也是大唐的子民,为了庆祝吐蕃正式并入大唐,届时会大赦天下,并把没收罪臣的土地、财货分给有城要的人。

让次仁无法忍受的在后面,告示说法不责众,不追究吐蕃百姓以前所罪行,但恶首不在赦免的范围之内,列出四十八名还没揖拿的恶首,每名恶首都有不同的赏赐,并把相关信息刻在特制的叶子牌上分发给百姓,次仁翻了翻,很快在一张刻着十万贯的叶子牌背面找到自己的信息,上面写明自己身份、相貌、和相关赏赐等信息。

价钱不低,无论活捉还是献上首级,都可以官升三级、赏金一千两。

坌达廷的封赏更高,消息刻在百万贯的叶子牌背面,无论活捉还是献上首级,封万户,赏金万两。

除了次仁和坌达延,就是卡尔罗和巴沃也能从叶子牌上找到相关信息:卡尔罗的信息刻在万贯的叶子牌上,无论活捉还是献上首级,封百户、赏金千两;而巴沃的信息刻在有雄鸡的叶子牌上,无论活捉还是献上首级,封百户,赏金五百,上面还注明,窝藏恶首者与恶首同罪。

叶子牌又叫叶子戏,相传早在秦末楚汉争斗时期,大将军韩信为了缓解士兵的思乡之愁,发明了一种纸牌游戏,因为牌面只有树叶大小,所以被称为“叶子戏”,叶子传入吐蕃后,又加以改良,以铜钱(一贯、十贯、百贯、千贯、万贯、十万贯、百万贯)雄鸡、白蛇、赤兔、美女、武将为题材,一共十二个题材,每个题材以为春、夏、秋、冬分为四色,合计四十八张。

吐蕃以游牧民族为主,平日相对空闲,叶子牌很流行,用叶子牌的方法去通辑所谓的恶首,绝对比张贴告示有效得多,次仁气得直咬牙:这得多损的人才会想出这种办法。

完了,完了,刚刚还想着归属大唐,借机光复吐谷浑,到时坌达廷成为新吐谷浑的新王,在场人都是复国功臣,从此荣华富贵享之不尽,没想到刚在归顺的问题上达成一致,连使者还没来得及派出,竟然等来这个消息。

简直就是虐心。

此时卡尔罗和巴沃也是一脸哭笑不得的表情。

“可怒也”次仁咬牙切齿地说:“大唐能倚仗的,不过是区区八千人,竟然把我们的退路也堵了,赞普是死了,可吐蕃的百万悍勇还在,一人吐一口唾液都能把他们给淹死。”

巴沃开口附和道:“大将军血统高贵又德高望重,只要振臂一呼,肯定是应者云集,正好趁乱做一番大事,只要把唐军赶出来,到时不仅仅是吐谷浑,就是整个吐蕃也以大将军为尊。”

“对,对”次仁眼前一亮,马上说道:“唐军远师远征,补给丝无限拉长,只要断了他们的补给,到时他们一无补给二无支援,自然就成我们锅里的菜,说不定借机找到他们的秘密武器,到时阿爸不仅一统吐蕃,也不再畏惧大唐。”

听到巴沃的话,本来对王子之位差点绝望的次仁,好像又看到一丝曙光,马上游说起自家老子来。

越是困难的时候,坌达延就越不能倒下。

坌达延被二人一说,内心再次蠢蠢欲动起来,不过他没有急着表态,转头问自己的智囊道:“卡老,你意下如何?”

卡尔罗点点头说:“将军和巴沃千户说得很有道理,征西军首领郑鹏,很明显是这次行动的主将,以大唐皇帝对他的宠信,这次行动肯定是他主持,因为水泥的事,大将军跟郑鹏已经闹得不可缓和,就算归顺,怕也要被他骑在头上作威作福,不如趁这个机会,搏一把的富贵。”

顿了一下,卡尔罗继续说:“郑鹏虽说占领逻些城,逼死赞普,但这里是吐蕃,不是大唐,大将军实力尚存,天时地利人和都站在大将军这边,真拼起来,胜算绝对比郑鹏高。”

归顺大唐,卡尔罗并不排斥,都说树大好乘凉,有大唐庇护和关照,日子过得肯定不会差,再说山高皇帝远,到时也是自己说了算,只要手中有权有人,想反也就是一念之间的事,没想到大唐做得那么决绝,连归顺的机会也不给一个。

看到叶子牌上面有自己的信息,也就是说自己是四十八恶首之一,卡尔罗独善其身的愿望也破灭,只能抱紧坌达延这艘大船,全心全意为他出谋划策。

坌达延点点头说:“卡老说得好,只是这个郑鹏太难对付,不仅用兵如神,好像还有很多让人匪夷所思的想法和武器,光是想想都让人头痛。”

脚踏车、凉得快、白酒这些都是郑鹏捣弄出来的,神奇的水泥也是出自郑鹏之手,光是这些郑鹏就很不起,然而郑鹏好像还是吐蕃的克星,坌达廷亲自策划指挥扰边行动,就是郑鹏找到蛛丝马迹,当年在连城,要不是郑鹏弄了一个什么热气球,突然出城在峰城,说不定西域早就是另一种境像。

本来就难对付,现在还弄出一种叫火弹的东西,一发动好像能指挥天雷一样,指哪打哪,非常可怕。

郑鹏这个家伙,好像天生就是来克自己的,坌达廷真是想想都头痛。

卡尔罗看到自家主人头痛,连忙安抚道:“大将军不必忧心,没错,郑鹏不仅很能干,也很精明,但有时过份的聪明就是自负,属下已想到一个方法,想必可以解大将之忧。”

“是吗?”坌达廷闻言大喜,马上问道:“卡老有什么方法,尽管道来。”

卡尔罗拨弄刚刚看完的叶子牌,一脸镇定地说:“不得不承认,郑鹏是小老看过最难对付的人,不是他有多功于心计,而是他总能找到解决问题的办法,但是郑鹏太骄傲了,骄傲到以为自己能以整个吐蕃为敌,大将军、将军,还有把沃千户你们看清楚一点这副特别的叶子牌,看看能发现什么?”

巴仁想了想,试探地问道:“这副叶子牌上的,多是四尚族的人?”

“对,还是将军观察入微”卡尔很认真地分析道:“按正常来说,占领一个地方,通常是杀一批、押一批、放一批,这样方便管理,而郑鹏没有这样做,情报说他攻陷逻些城后,虽说没有纵兵抢掠,但他对吐蕃原来的高层采用高压态势,他所谓四十八名恶首,属下算过,其中有四十二名出自四尚族,这说明什么,说明郑鹏根本不给四尚族机会。”

这是要对四尚族下手的警示。

次仁拍手掌说:“这样一来,郑鹏差不多把四尚族的退路都给封死,他们走投无路的情况下,只能乖乖跟我们合作。”

“将军高明,一猜就猜中。”卡尔罗保维道。

巴沃一拍大腿,高兴地说:“没错,郑鹏手里只有八千人又深入到逻些城,孤立无援又没有补给,吐蕃全民皆兵,别说八万人,就是聚集八十万也轻而易举,我们都不用打,到时断他水和粮食,看他服不服,大将军,属下有个主意,不知该不该说。”

坌达延点点头,和颜悦色地说:“都这个时候了,巴沃,有什么话尽管说。”

“大将军,唐军弄这些叶子牌,他们的目的,就是想暗杀像大将军这些地位特别的人,借暗杀的名义来打击士气,既然大唐能出钱悬赏,为什么我们不能呢?干脆大将军也来一场悬赏,重金要郑鹏及其心腹手下的命,让他们也尝尝每天生活在恐怖下的滋味。”巴沃小声翼翼地说。

“没错”坌达廷咬牙切齿地说:“不就是钱吗,本将豁出去了,卡老,一会你辛苦一下,大唐通辑我们,还煞有介事弄了叶子牌,我们也有样学样,同样明码标价要他们的脑袋,看是他们活得久,还是本将笑到最后。”

757 两者取其轻

次仁咬牙切齿地说:“大唐狗皇帝好大的胃口,好,看看郑鹏手里区区八千征西军,怎么吃得下那么大的吐蕃。”

王子的美梦刚开始就幻灭,次仁气得不轻。

坌达廷开口道:“卡老,依你之见,现在要做些什么?”

“回大将军的话”卡尔罗咪着一双老眼,一脸睿智地说:“首先是切断唐军的一切支援,让他们成为孤军,然后就是稳定吐蕃的局势,不让情况恶化,再以吐蕃大将军的名义,聚集、拉拢各部族兵力,只要吐蕃上下团结一心,定能拒唐军于国门之外。”

“好!”坌达廷人大声说:“联络的事,就拜托卡老。”

“属下遵命。”

“次仁”坌达延很快又开口吩咐道。

“孩儿在。”

“你领一支精兵,哪里有人跟风作乱就打哪里,乱世用重典,违者以叛国罪处决,不让他们有半分侥幸之心,有本将在,看哪个敢吃里扒外。”

“孩儿遵命。”

坌达廷点点头,扭头对一旁巴沃说:“巴沃,你负责制定一个悬赏条文,上至郑鹏,下至一个普通的士兵,都不要放过,本将要让他们吃不香、睡不好,吐蕃不仅是他们的恶梦,更要成为他们的埋骨之地。”

巴沃闻言连忙领命。

有人欢喜有人忧,坌达廷被郑鹏捣弄出来的追揖叶子牌气得不轻,位于班公错的一顶营帐内,杨基和黄洋二个人盯着桌面上一份情报,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

能不高兴吗,自己的行动没有白费,郑鹏不仅攻破了逻些城,还把吐蕃赞普赤德祖赞迫得服毒自尽,逻些城内的贵族也被郑鹏一锅端,彻底控制逻些城。

一百多年了,大唐和吐蕃大小仗不知打了多少,虽说大唐兵强马壮,国力比吐蕃强,但在交战中却属于被动防守的一方,经常处于下风,特别是吐蕃属于高原,吐蕃人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撤,把唐军气得不轻,上一次让吐蕃人颤颤作抖还得追溯于太宗时期,候君集率领当时天下无双的黑甲精骑杀入吐蕃腹地几百里。

吐蕃所谓的诅咒,破了;

逻些城神圣不可侵犯的神话,灭了;

不可一世的赤德祖赞,死了;

就是吐蕃最大、最繁华也最重要的逻些城,也落到郑鹏手中,杨基和黄洋不兴奋才怪。

“郑鹏是大唐的福星福将,还真让他完成前人没有完成的壮举,了不得,了不得”杨基摸自己下巴长长美须,高兴地说:“此举堪比当年霍去病将军的封狼居胥,某也不得不说一个服字。”

从知道郑鹏计划那时起,杨基其实是不相信的,可架不住李隆基相信,最后只能全力配合郑鹏,没想到郑鹏还真的成了,直至这一刻杨基还觉得自己像是在做梦。

黄洋指着情报下面那个日期,一脸敬佩地说:“最难得的是,郑鹏是在军令状的最后一天,也是跟我们打赌的最后一天完成,其实也不算真正的完成,只是他讨了一个巧,不管怎么样,他对局势的掌控已到了一个炉火纯青的地步,人才,真是人才。”

杨基笑毕,很快又摇摇头说:“可惜,取巧就是取巧,虽说拿下逻些城,但是孤军深入、孤立无援,希望他能挺过吐蕃人的疯狂反扑。”

“我们想帮,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手下人就这样,越深入,郑鹏所说的那种高原反应就越强烈,只能止步在这里,想帮也帮不上啊。”黄洋有些遗憾地说。

想帮郑鹏减轻压力,可是麾下的士兵并没有接受过高原适应训练,越追越下去反应越大,真不敢跟下去。

说实话,要不是有郑鹏秘密派来的红衣小队来压阵,黄洋早就想撤兵了。

杨基面色从容地说:“郑鹏那么精明,他算计到攻陷逻些城的时间,对吐蕃人的反应肯定也考虑在内,现在手上有威力巨大的火弹,还有知途迷返的葛逻禄一族相助,不会有事的,放心吧。”

“说得也是”黄洋放下担忧,很快兴奋地说:“皇上肯定还没知道这个好消息,肯定等急了,还是尽快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皇上。”

“言之有理,某马上写奏折,黄总管,你马上让信使准备,一写好奏折马上出发,早一刻出发,皇上就少一刻忧心。”

“主意不错,某马上去办。”

就在杨基和黄洋聊天时,库罗站在营帐内,面沉如水,一动也不动看着妹妹依秋给一个年过半百的男子擦脸。

伊秋号称葛逻禄的月亮,是族中公认的美女,为了葛逻禄一族的团结嫁给伊不拉,伊不拉在大勃律遇袭身亡后,就跟在库罗身边流浪,其实整个葛逻禄一族都跟着库罗在流浪。

能让伊秋亲自擦脸的男人不是别人,正是族中饱受争议的长老、也是库罗的叔叔苏尔哈察,现在争议声可以告一个段落,因为苏尔哈察在一交战斗中被吐蕃人暗算,身中十七刀,重伤不治而死,作来家属,伊秋是在替他整理仪容,维护死者的尊严。

营帐内站满了跟苏尔哈察告别的人,空气有弥漫着一股凝重、落漠的气氛。

既有对死者的思念,也有对前途的迷茫。

没有人哭,因为葛逻禄一族人的眼泪快要流干:为了报复吐蕃,葛逻禄一族在库罗的带领下,拼命攻击吐蕃的部落、城镇,吐蕃跟葛逻禄一族都是全民皆兵的游牧民族,两者都善战,葛逻禄不占天时地利人和,本来就处在下风,吐蕃大相悉诺逻恭禄又纠集重兵来围剿,日子过得更加艰苦。

最近伤亡太大,送别亲人、好友多了,众人都有些麻木了。

“族长”人群里一个年长的老者突然开口道:“葛逻禄一族,真要全部折在这里吗?”

库罗闻言马上说:“族叔放心,现在只是配合征西军,只要局面一打开,我们的环境会马上好转,请族叔相信,作为族长,绝不允许葛逻禄一族折在库罗手中。”

提问的人叫提拉多,是族中有名长老兼智者,得到族人的拥护和信任,库罗就是心情不好,也不能忽视他的问题。

顿了一下,库罗有些苦涩地补充:“这也算是我们回归大唐的代价吧。”

明知是被郑鹏利用,库罗还是硬着头皮带着族人向前冲。

提拉多有些不解地说:“族长,大唐是不是利用我们?哄骗我们跟吐蕃斗个你死我活,然后它在旁边坐山观虎斗呢?征西将军郑鹏,区区几千人就想攻下吐蕃,他不是痴人说梦话吧?”

库罗苦笑地说:“族叔,你可以不相信郑鹏,但你连我都不信吗?”

为了说服族人跟吐蕃血战到底,也为了让族人齐心,库罗不知多少向族人解释为什么自己这样做,连自己的所见所闻也没有保留地说了,可现在还有质疑。

提拉多干咳一声,连忙解释道:“族长多心,小老也是怕族长被人利用,所以”

“的确是被利用”库罗有些苦涩地说:“幸好我们还有被利用的价值,要不然葛逻禄一族的下场更凄惨,说真的,大唐本来就强大,他们能找出吐蕃土地诅咒的办法,还有威力那么巨大的武器,葛逻禄一族真的没有选择。”

见识到郑鹏手里秘密武器,知道镇北大营三千精锐连基本反抗都来不及,就全部惨死在那种神秘武器下,库罗就知自己没有退路。

现在是凄惨,但总比灭族要强,算是两者取其轻。

话音刚落,外面突然有人大声喊道:“族长,族长,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赤德祖赞死了,赤德祖赞死了。”

758 降臣的觉悟

逻些城破、赤德祖赞死了?

库罗内心打了一个激灵,连忙拉着冲进来的传令兵大声追问:“消息哪里来的?可不可靠?”

“可靠”传令兵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此事千真万确,很多人在布达拉宫的广场亲眼目睹赤德祖赞的尸体,小的一直在逻些城附近看着,亲眼看到唐军攻进逻些城,现在逻些城城墙的门楼上,挂的就是大唐的军旗和征西军主将郑鹏的帅旗。”

知道郑鹏要偷袭逻些城,库罗偷偷派了几个精明的人在逻些场附近暗中观察,一有消息马上回报,好让自己清楚局势的进展,没想到当时留的一个小伏笔,竟然等来这个惊天动地的消息。

库罗强按内心的激动,马上追问道:“快,太快了,唐军花费了多长时间攻陷逻些城?”

逻些城是吐蕃的都城,虽说防守有些空虚,但逻些城非常坚固,不仅有吐蕃最精锐的镇山大营守卫,还修筑了非常坚固的水泥城墙,当年主持修筑墙的坌达廷夸下海口,就是有百万大军攻城,只要城中粮不尽,城就不会破,库罗估计此刻郑鹏还在艰难攻城中,一度想着要不要卖郑鹏一个人情,抽一点人马去帮心攻城。

没想到,竟然攻破了。

“回族长的话,二天。”

“什么?二天?”一旁的提拉多惊叫道:“二天攻下逻些城?是不是城内有内应,跟唐军内应外合?”

提拉多因公事多次到过逻些城,见识过水泥城墙的坚固,也被镇山大营的般诺炫耀般邀请上过城墙,当时的第一感觉是太坚固,要是攻城的话得拿多少血肉之躯来填才能攻破,听到唐军二天就攻下自己认为不可攻破的逻些城,第一时间是不相信。

传令兵摇摇头说,语出惊人地说:“没有内应,都是唐军自己在攻城,其实花了二天攻城也不妥,第二天唐军还要扎营,然后是驱赶一些吐蕃人冲在前面消耗守军的箭矢,由始至终唐军一直没有参与进攻,第二天凌晨唐军才开始正式攻城,他们没有选择趁黑攻城,而是大摇大摆开赴到城下,不到一个时辰、没费什么功夫就攻入逻些城,吐蕃人根本就抵挡不住。”

“什么?不不到一个时辰?”提拉多双眼瞪得和牛眼那么大,脸上满是不敢相信的神色,说话都不利索了。

二天攻下逻些城已经不敢相像,不到一个时辰攻下逻些城,唐军是天兵天神还是有三头六臂?

库罗心中一动,马上说道:“快,把你看到详详细细说一遍,有多详细就说多详细。”

传令兵不敢怠慢,连忙把自己的所见所闻说了一遍,说到唐军使用小型投石机大肆杀伤吐蕃人时,说得口沫横飞,一旁听着的人都听呆了,就是一直肃立在旁没说话依秋,那张樱桃小嘴张大得能塞进一个大鸡蛋。

别说亲眼看过,就是想都没想得这么精彩。

等传令兵说,库罗心里暗暗点头:郑鹏果然动用了当日给自己演示的神秘武器,坚如磐石的逻些城,在神秘武器面前就像纸糊一样,吐蕃镇北大营全军覆没,唐军靠的,绝不是只靠运气。

很快,库罗内心又暗暗庆幸:当日自己的决定,完全正确。

因为当年叔叔苏尔哈察见钱眼开,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把葛逻禄置于一个险地,幸好自己跟郑鹏有过那重关系,也相信郑鹏,抓住最后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

叔叔的苏尔哈察的阵亡,好像给整件事画上了一个句号。

此时营帐内议论纷纷,全是对唐军强悍战斗力的感叹,更多是庆幸自己跟唐军不是敌人。

库罗扭头看看提拉多,提拉多看到库罗的目光,知道他在等自己表达,稍加思索,很快感叹地说:“难怪悉诺逻恭禄这二天突然收兵不进攻了,原来出了这么大的变故,还是族长英明,早早跟吐蕃割裂。”

前面对库罗有一些怨言和质疑,觉得葛逻禄被大唐无情地欺骗,骗葛逻禄去跟吐蕃死拼,让大唐坐山观虎斗,现在听到唐军那么利害,利害到不用一个时辰就攻下逻些城,哪里还有半点不满。

幸亏族长早早跟大唐的郑鹏接上头,站对了队,对葛逻禄来说是一件幸事。

以前在大唐的庇护下,总觉得什么都顺,也总觉很多事不公,没有比较就没有伤害,投靠吐蕃后才知以前的日子有多美好。

库罗站起来,长长舒了一口气,好像要把这段时间积压在心中压力和不满全从心中排出去,松完气,握紧拳头用力一划:“逻些城被破,那些吐蕃人肯定不会甘心,到时逻些城会成为中心战场,正是我们露脸的最好时机,现在我们兵分二路,一路继续袭扰,打乱敌人部署,一路开赴逻些城附近,伺机而动,全力配合征西军。”

“族长此计甚妙,我等愿听族长差遣。”提拉多眼前一亮,当即表态。

吐蕃越乱,葛逻禄就越容易浑水摸鱼,库罗兵分二路,实则是一路去发财,一路配合郑鹏抢军功,毕竟葛逻禄重回大唐不能二手空空,需要用军功作“回门礼”,这样做的好处可以一手抓钱、一手抢功劳。

提拉多一表态,在场的族人也纷纷附和。

原来有些松散的葛逻禄一族,在唐军攻占逻些城的利好消息的刺激下,再次拧成了一股绳。

逻些城,城墙,门楼,郑鹏凭高望远,用望远镜看着逻些城晃动的旗帜。

看了半响,郑鹏放下手中的望远镜,随口问道:“这是第几支部队?”

吐蕃大将军坌达延部、镇南大营普布部驰援逻些城,得知逻些城沦陷后停步不前,但附近驰援逻些城的部队却陆续赶到,它们没有攻城,而是像坌达廷一样,不声不响把逻些城团团围住。

一旁的郭子仪开口应道:“这是第十一支,要是情报没错,应是穆氏族的人。”

陆进在一旁有些疑惑地说:“这些人,真是不见棺材不流眼泪,镇北大营和逻些城驻守的镇山大营的下场还不清楚吗,一个个不早些投降,反而火急火燎跑到这里送死,真行。”

二战彻底抹去吐蕃最精锐的二个大营,这样的教训还不够深刻?

郑鹏开口解释道:“吐蕃建国逾百年,也经历了很多磨练,不是拿下一个逻些城就能吓倒他们,有些事,他们没有亲眼目睹,是不会信服的。”

兰朵有些焦急地说:“郑鹏,金将军侦察到,还有二支部队向这里开赴,对了,在多玛全力围剿葛逻禄的吐蕃大相悉诺逻恭禄也停止对葛逻禄的围杀,正在调集兵力,火速往这里赶。”

说到后面,兰朵好像自言自语地说:“跑回来送什么死,好好把葛逻禄往死揍,多好。

突骑施和葛逻禄之间的仇恨,化解不了,兰朵以为葛逻禄这次要亡,没想到郑鹏和库罗再次联手,葛逻禄再次归顺大唐,这样一来,就是想报仇也难,因为中间站着一个无比强大的大唐。

要说以前,突骑施还能耍点小性子,可火药出来后,还真不敢再跟大唐对着干。

崔希逸冷笑地说:“天堂有路不走,地狱无门偏进来,将军,某愿领右军出门,给他们送个见面礼。”

有手榴弹和火弹作后盾,崔希逸信心满满。

郑鹏摆摆手说:“不急,现在我们占据主动,先看看他们想做什么。”

逻些城是吐蕃的都城,也是赤德祖赞的大本营,里面粮草充足,而征西军数量也不多,就是一年没有补给也不怕,再说赤德祖赞已死,剩下的人很难齐心,郑鹏倒想看看他们能玩出什么样的花样。

武则天之前,大唐是氏族天下,以七族五姓为代表的氏族在九品中正制的扶持下,掌管着大唐绝大部分的资源,经过武则天大力改革、打压后,氏族式微,不复昔日荣光,吐蕃的风土人情跟大唐很不同,但氏族文化跟大唐很相似,最有名就是四尚族,然后还有像月氏、葛氏、穆氏、弥氏、唛氏等逾百个氏族。

不同的氏族有不同的文化,每一个氏族形成一个个独立的“国中之国”,要是赤德祖赞在时还好指挥,现在吐赞乱成一团,看他们怎和协调。

站在后面的莆巴甲,闻言犹豫一下,很快鼓起勇气:“郑将军,小的属率新军出城迎敌。”

莆巴甲一向对唐友善、在广场上又是第一个出手,再加上他在吐蕃的名望不错,所在的氏族也强大,郑鹏任命他为逻些城的城主,在郑鹏的帮助和授意下组建了一支新军,主要来治理逻些城的治安兼协助征西军保护逻些城。

驰援的吐番军队不断抵达逻些城附近,郑鹏主动拒绝崔希逸的主动请战,作为新降的莆巴甲,主动站了出来。

归顺了大唐,表了忠心,也得用行动来证明,反正都要冲在前面,主动请战总比别人下命令好看很多。

759 飞扬跋扈

作为降臣,要有降臣的自觉,没看到葛逻禄一族归顺大唐后,竭尽全力帮征西军引开敌人吗?

从杀死窝儿术的那一刻起,莆巴甲就知自己要扮演什么样的角色。

不过自己的命相当于是捡回来的,再说自己手刃了仇人,就是战死也不亏。

跟在莆巴甲后面的几个吐蕃降臣低着头,他们也知自己是炮灰的命运,然而,他们却没办法拒绝。

郑鹏走到的莆巴甲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大声地说:“好,难得城主有这颗赤胆忠心。”

正当莆巴甲以为下面的话是同意自己带兵出城迎敌时,郑鹏话音一转,一脸认真地说:“不过,敌人来势汹汹,新军刚组建不久,训练、配合、彼此之间的默契还不足,让你们出城迎战,无疑让你们去送死,城主维持好逻些城的治安足矣,迎敌交给我们吧。”

新军躲在城里,征西军去迎敌?还有这种好事?

确认自己没听错后,莆巴甲内心满是感激,有些感动地说:“郑将军真是体恤,我们坐同一条船,大敌当前,新军也需尽多一分力,有事将军尽管吩咐,新军愿效犬马之劳。”

前面为了表忠心,硬着头发请战,后面请战倒是出自本心,不管郑鹏这番话是出自什么考虑,莆巴甲感受到被尊重,内心很受用,也很感动。

不仅仅是莆巴甲,就是几个跟着莆巴甲一起归顺大唐的几个吐蕃降臣,面上也露出感激的神色。

郭子仪嘴边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自己这个三弟,很多时候懒洋洋,甚至什么都不在乎,但他一旦算计起来比谁都精,看看几个吐蕃旧臣的表情就知,掏心窝还不至于,但感恩图戴肯定不少了。

莆巴甲刚组新军时,郑鹏就去表示支持,事后宴请莆巴甲还有几名武将一起喝酒,郑鹏身边本来跟着十多名亲卫,可郑鹏说他们站着喝着不痛快,硬是把亲卫都赶出去,只留一个侍女在里面,看似无心之作,可莆巴甲等人却异样感动,他们觉得郑鹏没提防他们、信任他们,于是做事更卖力。

要是他们知道那个娇滴滴叫红雀的美女,是身怀绝技的顶尖高手,不知他们会有什么感想。

郑鹏呵呵一笑:“说得真好,我们坐同一条船,理应同舟同济,到时有需要城市和新同僚的地方,一定开口。”

莆巴甲马上领命。

宋冲皱着的眉头说:“这些人围而不攻,到底想干什么,不会打算想围起来,围到我们粮草不继吧?”

“简单”崔希逸打了一个响指:“镇北大营和逻些城的事,想必早就口口相传,这些人既不甘心失败,也不愿第一个冲上来感受火弹的威力,再说逻些城墙高城固,他们也没信心能轻易攻进来,只能在外面耗着。”

郑鹏闻言想了想,突然开口道:“老是耗着也无聊,郭将军,给他们降低一点难度,把下面的城门打开,欢迎城外的客人入城,不对,应称恶客才对。”

莆巴甲闻言一惊,郑将军不是气胡涂了吧,城外的敌军,少说也有十多万,征西军不足一万人,自己刚刚组建的新军也就五六千人,加起来连二万人都不到,靠的就是逻些城的坚固,把城门打开?那不是引敌人来攻打吗,要是十多万敌人一起冲进城,那多危险?

三国时诸葛亮弄了一出空城计智退敌兵,那是建立在胆大、而敌人不知深浅的情报下,问题城外的人,对城内的情况了如指掌呢。

本以为郭子仪沉稳,会劝说郑鹏改变这个疯狂的主意,没想到郭子仪只是犹豫片刻,很快欣然答应,只见他下去作一些部署,不一会,在一阵阵开启城门的轧轧声中,逻些城东城门敞开。

从下令到开门,站在城墙门楼上的大唐将领,竟然没一个人出言劝阻,任由东城门的城门大开。

莆巴甲心里暗暗咂舌:在兵力严重处于下风的情况下,主将得多大威信、将士得多大自信才会自己打开城门。

太可怕了。

好像生怕城外的敌人没注意看这里,陆进还亲自敲响门楼里的大鼓。

“澎澎澎澎澎”

郑鹏等人在一旁嘻嘻哈哈,调侃陆进打鼓有气没力,昨晚肯定是把力气都用在哪个姑娘的肚皮上,那模样一点不像被人兵临城下,好像几个好友踏青郊游般轻松自在。

莆巴甲和几名吐蕃旧将面面相觑,心里只有一个感觉:这些都是什么人,太疯狂了。

此刻,距离逻些城大约三十里外的一处营帐内,吐蕃大将军坌达廷、大相悉诺逻恭禄、镇南将军普布、葛氏族族长马桑奎、月氏族族长巴满等人济济一堂,一边吃着肥美的烤羊,一边商量大计。

吐蕃的都城落在唐军之手,赞普赤德祖赞以身殉国,葛逻禄一族叛乱,这些都是不利的消息,最让众人忌惮的是,唐军手里一种威力巨大的武器,也不知是什么武器,冒着烟,冒着冒着就会发光,还发出像旱雷一样的巨响,不仅声音像雷,威力也堪比天雷,逻些城那么坚固的城墙也能弄开一个缺口,血肉之躯碰上它,只有送命的份。

就是忌惮神秘武器,十几万大军把区区几千唐军团团围住,硬是不敢越池半步。

人越来越多,特别是大相悉诺逻恭禄也毅然从多玛抽身赶回,悉诺逻恭禄和坌达廷接头一商议,决定把驰援到这里的首领聚在一起,商议对付唐军的办法。

情况都了解得差不多,可是商议来商议去,就是拿不出解决的办法。

逻些城太坚固,唐军手里又有威力巨大的武器,无论是哪一样,在场的人都没法破解,最重要的一点是,赤德祖赞死了,吐蕃王室也落放唐军之手,意味着吐蕃无主。

无主,也就说在场的都有机会成为新主,而成为新主的首要条件是手里有兵,这个时候,谁也不肯松口冲在前面,至于商量了半天,没一点进展,即使坌达廷贵为大将军,说的话也不好使。

赞普都没有了,新王是还不一定,谁还认前任赞普任命的大将军?要是说话中听,那还谈得多,要是说话不中听,直接一拍两散。

气氛有些沉闷的时候,有人急匆匆从外面跑进来,一边跑一边说:“阿爸,有情况,有新情况。”

跑进来的是坌达廷的儿子次仁,坌达廷平日最疼这个儿子,把他当成接班人培养,平日对儿子和颜悦色的他,忍不住大声训斥道:“慌慌张张成何体统,没看到这么多贵客在这里吗。”

次仁顾不得道歉,一脸焦急地说:“逻些城的东城门,打开了。”

“打开?”坌达廷心中一凛,顾不得训斥儿子有关礼仪的事,连忙问道:“是不是唐军要出城?”

不会吧,唐军只有区区八千人,人数跟昔日镇山大营相差无几,几千人守一座像逻些城这样的大城,人手肯定还紧张,难不成他们真敢出场迎战,不知城外有十多万吐蕃精锐在吗?

疯了?

悉诺逻恭禄皱着眉头说:“唐军心狠手辣,会不会像攻城时一样,又驱使普通百姓前来消耗我们的箭矢?”

“不清楚”次仁苦笑地说:“他们就是把东城门打开,没见有军队出城,也没有军队防守,还有人在门楼上敲鼓,好像是在挑衅。”

坌达廷面色一沉,挥挥手说:“我们出去看看,看唐军到底要干什么,对了,诸位都派人回去提点一下,预防唐军偷袭。”

760 总有不怕死的人

当坌达廷一行骑马来到逻些城东城门外一处山坡,远远看着逻些城的北城门时,一个个气得瞪眼吹须。

偌大的城门中开,城门处没一个士兵守着,而城墙上的唐军又叫又跳,有人挥动旗帜有人鼓着鼓,远远对着城外的吐蕃将士叫喊,还作出请进的手势,热情得不像战场上生死相搏的将士,而是青楼上倚着栏杆、挥动香帕揽客的妓女。

坌达廷等人看着中开的北城门,一个个气得不轻,可半响也没人冲上前。

吐蕃将士不是嫖客,也不是口袋里没钱,而是缺乏相应的勇气。

唐军不是傻的,敢把大门打开,肯定有所倚仗,要知道守城的征西军可是吐蕃百姓口中的魔鬼,不动声色就能把镇北大营一夜杀光,神不知鬼不觉就潜到逻些城下,还能摧腐拉朽般攻下逻些城逼死赤德祖赞,能走到这一步,靠的绝不是运气。

“该死的唐军,太嚣张了。”坌达廷咬着牙说。

从军几十年,坌达廷从没被人这次羞辱过,看着打开的东城门,一张老脸直抽抽。

“该死的唐狗,真当我们吐蕃没人不成?”月氏族族长巴满愤愤不平地说。

“就是,竟敢打开城门,我们有百万雄兵,一人吐个唾液也能把他们淹死了。”

“有道理,吐蕃的勇士,可杀不可辱。”

“太嚣张了,区区几千唐军就敢到吐蕃撒野,真当自己是天兵天将不成?”

巴满一开口,在场的首领纷纷附和骂了起来,一个个骂得口沫横飞、搀起袖子,恨不得马上冲上去教训。

悉诺逻恭禄的眼珠子转了转,叹了一口气,有些痛心地说:“唐军这般挑衅,简直就是骑在吐蕃百万勇士的头上拉屎,笑吐蕃无人,本相虽说一介文官,也恨不得抄刀上阵,可惜人老了,腰还不好,就是骑马也够呛,部下原是在多玛平叛乱,伤亡大,再加上长途奔赴逻些城救援,早就人倦马疲,要不然早就提枪上马,不用在这里任由唐狗侮辱。”

说到这里,悉诺逻恭禄语气有些沉重地说:“在场哪位勇士愿挺身而出,为吐蕃争一口气,本相虽说不能亲身上阵冲锋,但愿出三百匹上等好马,赠给真正的勇士。”

这个悉诺逻恭禄,还真是狡猾,自己不敢去,却怂恿别人去,坌达廷心里有些鄙视,不过他嘴上附和着说:“大相此言非常有道理,老实说,要不是部署了一个大行动,生怕乱了安排,本将肯定一马当先,在场都是吐蕃有头有脸的人物,不知哪位愿意挺身而出,某也愿出三百匹好马,赠给大无畏的勇士。”

唐军大嚣张了,嚣张到目中无人的地步,坌达廷气得不轻,但他也不敢轻易妄动,听到悉诺逻恭禄怂恿别人去,自己也乐意在后面推一把。

两军对垒,最好能知己知彼,征西军就是再精锐,也只有区区几千人,现在最可怕就是越传越玄乎的神秘武器,只有了解它才能想办法对付,要想理解最好是找人去试探,很明显悉诺逻恭禄不愿意冒险,坌达廷也不愿去冒险,只有怂恿别人冲上去。

剩下来首领,大多都是老油条,都是你推我、我推你,一个个嘴上说得漂亮,也愿意出马匹或财货,就是没一个人肯动。

人多总会的有例外,总有不怕死的人,一个年约二十四五的年轻人大声地说:“大相、大将军,诸位首领,戚氏一族愿打头阵,教训这群无法无天的唐狗。”

悉诺逻恭禄眼中闪过一丝喜色,心想年轻人就是年轻人,这么沉不住气,不过嘴上却高兴地说:“好,好,迪巴奥族长果然勇猛,本相也为你感到骄傲。”

“没错”坌达廷也开口道:“本将早就说过,新一代将领中,最出色、前途最光明就是迪巴奥千户,别的不说,光是这份勇气就值得敬佩。”

两大巨头发话,剩下的人也纷纷恭维起来,现场一片赞颂之声。

迪巴奥心里冷笑:这些老狐狸,一个个狡猾得很,明明不想冒险,一个比一个说得比唱还好听,没关系,别人不去自己去,就不相信唐军有三头六臂。

从小天生神色的迪巴奥,刚会骑军就跟着长辈下山打草谷,十二岁就在狼穴里亲手用弓弦绞死一头大青狼,每次打草谷或打仗,迪巴奥都是冲在最前面,别看迪巴奥年龄不大,可死在他手里的人早已过千,在吐蕃有斗獒的称号。

迪巴奥看得出这些人说的话很虚伪,但他认为唐军没想像中可怕,第一个冲上去,可以增加自己的威名,也可以收获一大批好匹,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

悉诺逻恭禄带头捐了三百匹战马,在场的人也纷纷开口,多的二三百匹,最少也有五十匹,起来有一千五百匹左右,马匹在吐蕃就是硬通货,俗话说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迪巴奥看到这么多马,心动了。

迪巴奥心里有些不以为然,不过嘴上却没放松,开口道:“逻些城墙高城固,易守难攻,要是唐军关上城门,某攻不下只能退,要是某侥幸攻进去,还请诸位以大局为重,后面跟上,一举把唐军拿下。”

冲动归冲动,迪巴奥倒没笨到家,提前说好自己不会死攻到底,免得有人过后说什么,要是攻进城,后面的人也要跟上,要不然只凭自己麾下五千多人,也拿不下逻些城。

心里早就打算好:势头不对就回撤,当然,那一千多匹好马得拿到手里。

“当然,无论有什么事,本将第一个接应。”坌达廷第一个表态。

坌达廷是大将军,也是现在武将中官阶最高的,没带头作表率已经很说不过去,接应一下很应该,现在坌达廷急不及待想亲眼目睹大唐神秘武器的威力,还怕迪巴奥反悔呢。

悉诺逻恭禄、葛氏族族长马桑奎、月氏族族长巴满等人也纷纷表态配合。

迪巴奥倒也是一个血性的人,得到自己要想的承诺后,没有多余的话,马上召集族人,准备攻城。

以前攻打大唐的哨所、城池时,关闭城门也照常冲锋,现在唐军把城门都打开,还怕什么?

761 枪打出头鸟

“将军,你看,吐蕃人开始集结军队,看样子想进攻,这招请君入瓮还真有效。”陆进放下手里千里眼,一脸惊喜地说。

“让某看看。”郭子仪一边说,一边抢过千里眼。

半响,郭子仪一边把手里的千里眼递给一旁的莆巴甲,一边说:“看样子,这些人是来试探我们虚实的是,莆城主看一下,这领兵的是什么人。”

崔希逸去审问犯人,郭子仪也不认出对面是什么人物,问归顺的莆巴甲最合适不过。

莆巴甲一直向往大唐文化,又表了忠心,郑鹏对他很信任。

在陆进的讲解下和帮助下,莆巴甲在千里眼中清楚地看到戚氏一族的族长迪巴奥骑在马上,左手持着一杆长矛,右手握拳用力锤打自己的心口,戚氏一族的士兵高举着手里的弯弓,张大嘴,好像叫喊着什么,看样子是做战前动员。

莆巴甲惊讶得嘴巴张得老大,一时不知说些什么,太神奇了:自己用肉眼看去,只能隐隐约约看到有军队在集结,可用郭子仪递过来的、那个叫千里眼的玩意后,连迪巴奥脸上的胡子都能数得清楚。

厉害啊,相隔起码有六七里地,竟然看得这么清楚,看来这支唐军手里不止一种秘密武器。

难怪唐军能避开那么多明岗暗哨、绕开那么多巡逻队,神不知鬼不觉抵达逻些城,自己手里的千里眼肯定立了不少功,前面还以为全凭突骑施公主眷养的那只金雕探路呢。

脑里思如电转,不过莆巴甲不敢怠慢,看了一会便恋恋不舍把手里的千里眼还给郭子仪:“看清了,带头的人叫迪巴奥,戚氏一族的族长。”

千里眼这玩意太神奇了,拿在手中好像看到另一个世界,迪巴奥真想要一只,可他看到征西军几个大将领也是几个人轮着用,猜想肯定非常珍贵,就是再喜欢,也只能乖乖归还。

郑鹏皱着眉头说:“迪巴奥?这个名字好像有点熟悉。”

陆进接过话头,冷笑地说:“原来是他,将军,这个迪巴奥在吐蕃可是一员虎将,天生神力,据说八岁第一次跟队去大唐打草谷时,用他的小弓箭射死了一名大唐的女子,相传死在他手下的大唐百姓不下千人,号称千人杀,他好勇斗狠,对了,他还有一个外号叫斗獒,獒是吐蕃特有一种狗,又大又凶,就连老虎也不敢惹发怒的獒。”

“此人某听过”郭子仪开口道:“号称吐蕃将领的后起之秀,以勇猛著称,将军,怎么对付?”

郑鹏想都不想就果断地说:“我们人少,又是孤军深入,不能跟他们耗,哪个敢出头,给我往死里揍,揍到他们怕为止。”

顿了一下,郑鹏补充道:“他们派人来试探新武器,满足他们,也不用放到城里再消灭,就在城门前解决他们。”

众人相互望了一眼,然后齐声领命。

好像有默契一样,这边郑鹏刚说了作战安排,那边迪巴奥大吼一声,率着麾下五千戚氏一族的勇士,杀声震天地向逻些城冲来。

“冲啊,勇士们,跟我冲。”

“让唐狗看看我们的厉害。”

“戚氏一族的勇士们,让那些应戴着狐狸尾巴作战的家伙看一下,戚氏勇士有多威风。”

“族长有令,攻入逻些城,放任抢掠三天。”

重赏之下必有武夫,在迪巴奥的带领下,五千戚氏一族的将士一手挥着弯刀,一边快马加鞭,五千多匹马就像一股的无可抵挡的洪流,一阵风似的向逻些城打开的北城门冲去。

五千匹战马一起冲锋,只觉得喊杀声冲动,马蹄声好像把整片大地都要踏穿一样,义无反顾、像风一样向前冲。

阳光下,一张张坚毅的脸庞,好像体现出族长迪巴奥打倒唐军的决心;一双双因激动变得有些狂野的眼神,好像透露出吐蕃将士那种轻生重死、视死如归的战斗精神;就是将士们嘴里的喊杀声,好像磐石般坚定。

山坡上,悉诺逻恭禄突然说道:“好一支铁血雄师,迪巴奥做得真不错。”

“很好”大将军坌达廷点点头说:“集合迅速、队列整齐,就是进攻时阵列也没有乱,非常难得,看得出迪巴奥下了不少苦功。”

有一句坌达廷没说,这支戚氏一族的骑兵,可以算吐蕃精锐之师,用它验唐军的成色,足够了。

近了,近了,在迪巴奥等人的不断催促下,戚氏一族的五千骑兵,离逻些城的北城门越来越近,没一会就冲到了唐军长弓兵的射程之内。

开弓没有回头箭,迪巴奥不断地催马,悍不畏死向城门的方向跑,一心想在唐军关上城门之前攻下逻些城。

三百丈、一百丈、八十丈、五十丈。。。

眼看城门越来越近,只要几个呼吸的功夫就能冲进城门,好像唐军还没有反应,迪巴奥心里暗暗疑惑,难不成唐军真以为没人敢攻城,就这样白白送自己一个天大的功劳?

近了,近了,眼看城门口就在前面,迪巴奥的眼睛越来越亮,好像名望、厚将已经向自己招手了。

“族长,你看看,头上是什么?”人群中一名心腹亲卫提醒只顾追人的迪巴拉。

迪巴拉抬头一看,眼里顿是全是疑惑:头顶上掉的,不是常见的滚石擂木,而是一根根好像小短棍的东西,就这么点的玩意还想伤人?咦,等等,那些小木棍好像还会冒烟。。。不好,这些不是唐军神秘的火弹吧?

没等迪巴拉想明白怎么回事,“轰隆”的一声,天上的手榴弹开始爆炸。

“轰隆。。。。轰隆隆。。。。。”

郑鹏下令枪打出头鸟,下手不要留情,郭子仪也不客气,早早就让人准备好手榴弹,一到有效杀伤范围,马上从城墙上扔下去。

迪巴奥运气不好,一枚手榴弹在他身边爆炸,这位杀人超过千人、拖着一把三十八斤重大刀、号称吐蕃斗獒的迪巴奥当场被一块碎片刺伤左腿,而他胯下的马,在爆炸声二条马腿应声被炸断,连累马背上迪巴奥狠狠地栽倒在地上,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部下惊吓到的马匹踩成肉泥。

别说照面,就是人都没看清就死了,输得彻底。

此时爆炸声、人的惊吓声、哭喊声、惨叫声还有马匹的嘶叫声乱成一团,戚氏一族的族长迪巴奥炸伤后掉马,当场被乱马踩死,剩下的族人运气也好不到哪里去,手榴弹一响倒一片,有的人想冲进去跟唐军拼命,可是他们胯下的马被吓坏,拼命的四处疯跑,任由城墙上的唐军不停地用手榴弹、弓箭收割,现场到处是残肢碎肉、遍地都是伤者、死者,犹如修罗地狱一般。。。。。。

站在山坡上看着坌达廷、悉诺逻恭禄等人,一个个面色铁青地看着,震惊之余,又有一丝侥幸的神色。

幸好,冲上去的不是自己。



762 并不稳固的联盟

“杀啊!”

戚氏一族剩下的人见势不妙,调转马头想逃跑,城内突然冲出一队唐军,为首的是陆进,带着麾下的一队前军,好像狼入羊群一样,不断收割着戚氏一族的性命,一直追击了三里多地,跟吐蕃的大部队遥遥相望,这才大摇大摆鸣金收兵。

坌达廷、悉诺逻恭禄等人面面相觑,脸色极差,一脸不甘地目送陆进率队回逻些城,让人无言的是,唐军还有若无旁人地收拾战利品。

即使是这样,十支虎视眈眈的蕃军硬是没人敢上前,不少人看到唐军撤回,隐隐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要是唐军真的冲上前,不知是应战还是后退呢。

清点戚氏一族的损失情况,得知结果后,在场人都沉默了:族长迪巴奥阵亡,五千戚氏一族的将士活着回来的人只有三分之一,这一支在吐蕃战斗力小有名气的人马,攻城时连城墙都摸不到

“哈哈,算他们跑得快。”城墙上,莆巴甲忍不住叫起好来的。

此时的莆巴甲,把自己当成了大唐的一员。

郭子仪有些咂舌地说:“今天算是开眼,陆进那小子能吹好久了,区区八百人,在近二十万吐蕃大军前有如无人之境。”

击退戚氏一族,郭子仪一点也不意外,意外的是那些蕃军这般能忍,都欺负到面前了,还是按兵不动。

莆巴甲冷笑着说:“赞普在时,这些人为了争夺利益,明争暗斗不断,有时连自己人也下黑手,要不是吐蕃地理位置独特,早就让外人攻破,现在赞普一死,他们一门子心思都放在争权夺利上,一个个都想着怎么保存实力,要是猜得不错,戚氏的迪巴奥,十有**是被其它人怂恿冲在最前面的,可惜了。”

郭子仪感叹道:“吐蕃是大唐的心腹大患,大唐自建国起就与吐蕃纠缠不清,打了和,和久了又打,一百多年谁也奈何不了谁,细想一下大唐真讨不了什么便宜,真没想有朝一日能攻陷逻些城,更没想到区区几千人,能在吐蕃有如无人之境。”

都说光脚的不是穿鞋的,大唐的装备远胜吐蕃,但真打起仗,没哪个大唐将领敢轻视吐蕃,因为他们打起仗悍不畏死,甚至以战死为荣,很难对付,没想到凶狠的蕃军,也有惊恐畏缩的一面。

也许在他们眼中,唐军就是魔鬼的代言人。

要是换一个角度,郭子仪自问自己面对像征西军这种对手,也是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郑鹏摇摇头说:“落后就要挨打,有一个东方的大国,嗯,书上记载的,一度像大唐那样辉煌,很多国家臣服,但它不思进取,关起门来自娱自乐,沉浸在天朝上国的美梦中,最后让区区几千人打得落花流水、割地求和呢。”

华夏的近代史,是一段悲惨的屈辱史,八国联军侵华时,据说八个国家的兵力加起来才二千余人(可能是标准差异,国内外数据差异很大,英国《皇家海军历史》记载人数为2072人),无论是哪一种,人数都不多,仗着火器在华夏境内有如无人之境。

郭子仪正想问是哪一个国时,陆进突然指着前方说:“你们看,蕃兵拨营,他们这是要干什么,不会跑了吧?”

郑鹏闻言拿过千眼里一看,果然,只见逻些城四周的蕃兵军营纷纷向后撤,也不知要干什么。

“估计被手榴弹吓破胆了。”郭子仪冷哼哼地说。

郑鹏点点头,开口说道:“他们要是不怕,那倒好办不少,冲上来多扔几个响就行,他们害怕了,反而不好办。”

“将军”宋冲有些心痒痒地说:“末将原出城杀敌。”

攻城时崔希逸最出彩,现在又让陆进抢了风头,郭子仪的代郑鹏统率征西军,地位牢不可摇,反而是自己落在后面,宋冲也有些急了。

“不急,会出城的,不过不是现在,现在有更重要的事要做。”郑鹏看着后撤的蕃军,不紧不慢地说。

大唐的秘密武器,比坌达廷想像中还要可怕,戚氏一族惨败后,感觉到距离不够安全,与悉诺逻恭禄、普布等人一商量,一口气再后撤二十里,这才停下。

在坌达廷的邀请下,一众首领再次到临时搭起的营房商议。

悉诺逻恭禄一坐下,就有些愤愤不平地说:“戚氏的那些家伙真是无耻,打仗不行,要东西倒挺快,把马给了他们,这下可好,仇都不报了,牵了马就跑,真是混帐。”

迪巴奥在进攻前,要了不少好处,虽说他死在乱马之下,但他的族人一直记着,败退后马上派人要走那些好处,东西一拿到,竟然跑了。

普布有一个小妾来自戚氏,闻言冷哼一声,很快开口道:“戚氏一族起码还有冲锋的勇气,再说他们损失惨重,阵亡过半,伤兵那么多,回去休整很正常,说到无耻,最无耻就是尼扬若氏,打着护赞普的旗号跑来,一刀未挥、一箭未放,戚氏一走,它也跟着跑了,这下可好,唐军还没什么损失,我们就没了二支人马。”

葛氏族族长马桑奎苦笑地说:“也不知唐军走了什么运,诅咒不怕了,本来装备就比我们优胜,现在又多了那么可怕的武器,让人怎么活除了已经逃跑的尼扬若氏,说不定明天一觉醒来,说不定又现空营,在场的某一位会不辞而别。”

内心很不甘,未来的命运也不确定,最怕就是大唐还没动手,坌达廷等人对自己下手,要不然马桑奎早就跟着撤退。

话音一落,现场沉默下来,看到戚氏一族的下场,谁也不敢低估唐军,就是悉诺逻恭禄,内心也出现摇动。

气氛有点尴尬,月氏族族长巴满看到坌达廷一直没说话,而是不紧不慢地喝着马奶酒,心中一动,很快说道:“大将军,论起打仗,在场就数你最有经验,有什么好方法,都这时候,就不要藏着掖着了。”

巴满一提醒,众人这才醒悟坌达廷一直没发表意见,看他一脸淡定的样子,好像胸有成竹的样子,纷纷附和,让坌达廷开口。

坌达廷是吐蕃大将军,也是这次召集人,在这种时候召集大家,肯定有他的想法。

悉诺逻恭禄也开口:“大将军,非常时期,就不要再卖关子,有什么好主意,快跟我们说说。”

看到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自己这里,坌达廷终于开口道:“诸位,唐军有新武器,不得不说,新武器非常可怕、霸道,如果跟唐军正面开战,根本没有胜算,有句话叫人定胜天,只要我们计划得当,打败唐军也不是没有可能。”

“大将军,你有办法打败唐军?快说,快说。”普布眼前一亮,连忙问道。

众人都盯着坌达廷,想听他有什么办法打败可怕的唐军。

坌达廷摇摇头说:“诸位,在这里本将要卖个关子,因为机会只有一次,绝不能泄露出去,一旦泄露出去让唐军有了提防,那我们就彻底没了机会。”

悉诺逻恭禄皱着眉头说:“大将军,军机不可泄露的道理本相明白,办法不能说,那你召集我们,到底为了何事?”

“很简单”坌达廷站起来,一脸沉重地说:“赞普以身殉国,现在吐蕃群龙无首,各部人马乱成一锅粥,这样不行,本将建议我们要团结起来,兵合一处,劲往一个地方使,这样才能增强实力,要是各自为战,只会给唐军逐个击破的机会。”

巴满冷哼一声:“劲往一个地方使没错,兵合一处也不是没可能,问题谁来统率?打仗时又是哪部冲在最前面,都这个时候,大将军不会还只顾着夺权吧?”

有办法不肯说,分明是信不过别人,现在说那么多,分明就是想夺权。

“夺权?”坌达廷冷笑地说:“巴满族长说话小点心,本将这个提议也是为了你好,要是哪天唐军偷袭月氏一族,大伙都自顾自己,放任不救,族长到时怎么办?要不要我们帮助,要不要出兵救族长呢,事前没个协议,救不救谁敢保证?”

“大将军这是在威胁?”

“威胁说不上,战场瞬息万变,只是一个假设。”

赤德祖赞一死,很多人都有了小心思,要是昔日,哪里论得到这些小角色讨价还价,现在倒好,一个小部落也敢自己吵,坌达廷气得不轻。

“大敌当前,两位不要争吵,免得伤了和气”悉诺逻恭禄在一旁劝架:“大将军说得也有道理,要想劲往一处使,先得齐心,一定要拿出一个让大伙都信服的方案。”

“大相的话很有道理。”

“对,唐军太可怕,我们再不抱团,就只能任由别人鱼肉。”

“万事好商量。”

见识到唐军的可怕,生怕被唐军逐个击破,众人都同意抱团,经过一个多时辰的讨价还价,最后一致同意由悉诺逻恭逻和坌达廷二人统一指挥,大致是平时由大相悉诺逻恭禄主持各种事宜,一到打仗,所有人都听大将军坌达廷吩咐。

悉诺逻恭逻和坌达廷也承诺,发生战事时,两人麾下的人马冲在最前面。

763 判若两人的赞蒙

坌达廷和悉诺逻恭禄主导联盟成立后,开始有了反扑的底气,一方面不断收拢人马,一方面继续围剿背叛的葛逻禄、打压各地蠢蠢欲动的反叛情绪,主要精力还是把逻些城,派大军把逻些城团团围住,不时还派人象征性地袭扰一下。

包括坌达廷在内的实力人物都认为,郑鹏带领征西军是吐蕃祸乱的根源,虽说不敢进攻逻些城,但把逻些城围得水泄不通,不让郑鹏这滩祸水再到别的地方祸害。

悉诺逻恭禄说得好,吐蕃不比大唐,处处是乡村、集镇城池,要知吐蕃大部分地区都是荒无人烟,郑鹏能悄无声息出现在逻些城,也有可能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之内,要知一个在明处的敌人比一个躲在暗处的敌人容易对付多了。

戚氏一族进攻逻些城东城门失败后,吐蕃军队没有再尝次攻城,把军营后撤后,好像立定主意守在外面,双方试探不断,但再也没有戚氏进攻时的规模,双方处于一个相对默契的、暂时的和平时期。

郑鹏并没有闲着,授意郭子仪不时派人偷袭逻些城的蕃军,也不用多大规模,就是派一队人偷偷摸近蕃军的营地,投点手榴弹就跑,大半夜响几声,这样一来城外的蕃军就惨了,不是半夜被吵醒,就是睡到一半被拉去支援、搜索,大半夜还要执行任务本来就不爽,在路上还经常唐军小队补袭击,虽说伤害不大,但很闹心,刚开始还熬得往,时间久了,一个个都弄得神经紧张。

征西军有坚固的逻些城作后盾,只要不值勤,晚上可以睡个安稳觉,两军对峙下,城内的征西军没什么影响,而城外的蕃军情绪一天比一天低落。

除了跟坌达廷等过招外,训练归顺大唐的新军、宣传大唐对待吐蕃的政策、重金悬赏等活动一刻也没有停止,像带有悬红消息的叶子牌,通过埋伏在吐蕃内部的细作,一个月内就免费派发了三千多副。

还真别说,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据杨基送来的情报,半个月内有二起拿着叶子牌里悬红目标的脑袋到大唐边境拿出赏金的人。

打仗有郭子仪,策反有崔希逸,宋冲、陆进也成长了起来,巡逻、协防、出城袭扰等,反而郑鹏成了大闲人,每天东转西转,也没人有意见,他们觉得,郑鹏睡觉时在想事情,走神时在思考,就是无所事事到处闲逛,也是在找灵感。

一句话,只要敬佩一个人,无论他做什么都是对的。

这天郑鹏在军营中闲得无聊,感到自己很久没看逻些城了,就骑马去巡逻,红雀和亲卫队紧紧跟在后面,兰朵像狗皮膏药般跟在身边。

逻些城内大致稳定,新军组成的巡逻队定时定点巡逻,征西军预备营的人不定时巡逻外,也在城中各要点建立岗哨,反对的人、危险份子都让莆巴甲送到大牢,总体来逻些城大致平稳,郑鹏在街上看到,一些胆大的小商贩,还打开门做起了买卖。

郑鹏暗暗点点头:这是一个很积极的信号,说明唐军纪律严明外,莆巴甲在管理上,的确是一把好手,逻些城百姓的情绪,开始稳定下来了。

兰朵跟在郑鹏后面,看郑鹏放下身段跟一个懂大唐话的吐蕃小商贩聊天,等郑鹏聊完骑上马时,忍不住策马跟了上来,轻皱着眉头说:“郑鹏,本郡主有些看不明白了,跟那些小人物有什么好聊的,他们都是你的俘虏,干嘛对他们那么客气,前面的狠劲哪去了?”

强进攻占逻些城,逼赤德祖赞服毒自尽,是在布达拉宫广场上,二话不说就把反对大唐的人全部射杀,威震敌胆,当时把兰朵也吓了一跳,那时的郑鹏浑身透着一股狠劲,没想到现在又变得“仁慈”起来。

那些小人物,用得着跟他们这么客气吗,换作是自己,早就赶他们上战场,消耗蕃军的箭矢和体力了,崔希逸建议过,就是不杀逻些城内的普通百姓,也把他们赶出逻些城,免得浪费粮食,毕竟现在被坌达廷、悉诺逻恭禄等人组成的联军包围着,根本就没办法从外界补充粮草,建议是好,可郑鹏想都不想就拒绝了。

“就盼着他们给大唐说好话,自然待他们好一些,要是这里的人过得猪狗不如,以后接管其他的地方,那得费很多功夫。”郑鹏很坦率地说。

兰朵一听,说得也有道理,犹豫一下,忍不住问道:“现在让蕃军围得像个铁桶,这些吐蕃人根本出不去,怎么替你宣扬呢?”

坌达廷和悉诺逻恭禄被手榴弹和火弹的威力吓着,携手合作,用威逼利诱等手段弄了一个联盟来对付唐军,现在逻些城外面有超过二十万人马,他们不攻城,但把逻些城围得水泄不通,现在逻些城跟外面的联络主要有三种,自编的旗语、烽火,还有就是利用雀奴训养的鸟鹰传信。

“不急”郑鹏一脸轻松地说:“有句话叫纸包不住火,早晚会传出去,郡主,别说吐蕃在人数上占绝对优势,但那些都是意义不大的数字,看到没,把逻些城包围得水泄不通的蕃军,硬是不敢越池半步,天天在城外餐风露宿。”

“总不能这样下去吧,城外的人过得是苦一点,但他们有后勤补障,你呢,就指着逻些城那点存粮过日子,人吃马嚼每天消耗的粮草都不是小数目,总会有坐吃山空的一天,你还想耗到什么时候?”

“不会郡主等太久”郑鹏一脸自信地说:“无论是我,还是围在城外的吐蕃人,都在等着一个机会,或者说是最后的决战,决战过后,胜出的人就是笑到最后的人,坌达廷那么精明,可他一直按兵不动,要是猜得不错,他肯定在策划着什么,预感告诉我,很快就会有答案。”

赤德祖赞死了,逻些城的官员、贵族郑鹏抓了一大批,偏偏少了大将军坌达廷和大相悉诺逻恭禄,这二人一文一武,在吐蕃举足轻重,硬是把摇摇欲坠的吐蕃强行稳定下来,以至郑鹏希望吐蕃群雄四起割锯、让自己各个击破的局面没有出现。

只能说,攻占逻些城只是关键一役,跟坌达廷领导的联盟一战才是最后一战。

兰朵刚要问郑鹏的预感灵不灵时,没想到郑鹏突然勒住了马。

“又怎么啦,无端端的停马,本郡主差点撞上了。”兰朵抱怨道。

郑鹏用嘴努了努一处有重兵把守的宅子,开口说道:“最近一直忙,没有拜访公主,都到这里,过门而不入有些不好。”

重兵把守的那个豪宅,正是金城公主搬出布达拉宫的临时府第,这么久不来,也是时间登门拜访一下。

兰朵眼尖,指着一个衣衫烂褛、正在大门处打扫的女子,一脸惊讶地说:“咦,那不是赤德祖赞的大妃、吐蕃赞蒙纳囊桂宜,她怎么沦作奴仆在扫地了?”

郑鹏定眼一看,没错,豪宅门口那个满脸尘灰、有些不太熟练地打扫的女子,正是赤德祖赞最宠爱的大妃纳囊桂宜,当日金城公主有点倔强地把她要了过去,郑鹏知道金城公主要报复她,没想到是这样的报复。

纳囊桂宜也算是一个精致的美人,五官精致、立体,看起来有种雍容华贵的感觉,交给公主到现在,也就半个月时间,没想到就是短短的半个月,昔日那个尊荣的大妃不见了,取而代之是一个衣衫烂褛、脸色发黄、头发凌乱、精、气、神都不在的女仆,跟半个月前相比简直判若两人,要不是兰朵提醒,郑鹏都没注意她就是曾经的吐蕃赞蒙。

这报复,太狠了吧。

764 皮肉钱

纳囊桂宜好像察觉到有人看她,抬头一看,发现大街上有一队人看着自己,为首的,正是攻逻些城、害自己家破人亡大唐将军郑鹏,一瞬间,纳囊桂宜眼里现出一丝复杂的神色。

又是恨,又是怕。

恨郑鹏害自己沦落到这种地步,又害怕郑鹏,宫中的人说过,郑鹏不仅是吐蕃的克星,还是魔鬼的头目,这个该死的人,要是自己找到逃生的机会,逃出逻些城,说不定自己可以像故去的铁血赞蒙赤玛伦一样,重塑吐蕃的辉煌。

就在纳囊桂宜失神的时候,“啪”的一声,旁边一个宫女打扮的女子一皮鞭抽在纳囊桂宜身上,发出一声脆响,接着听到宫女大声训斥着什么,纳囊桂宜吓了一跳,连忙低下头继续扫地。

郑鹏看着宫女手里的皮鞭,好像明白纳囊桂宜为什么衣衫烂褛了。

金城公主把纳囊桂宜恨入骨,不用说,肯定是变着法子

兰朵在一旁幸灾乐祸地说:“不愧是大唐公主,这种人就该这样治。”

突骑施和吐蕃多次交战,积了很多仇怨,看到纳囊桂宜这样受折磨,直率的兰朵心情舒畅,绝无半点虚伪。

郑鹏摇摇头,翻身下马,对迎上来的守卫提出见公主。

很快,郑鹏在一间偏厅内见到了金城公主。

行完礼后,郑鹏恭敬地说:“蕃军围城,最近忙着对付他们,很少拜访公主,请公主恕罪。”

这就是差别啊,短短半个月时间,纳囊桂宜变得非常憔悴,颜值大幅跳水,变得像一个被生活所累的普通民妇,而眼前的金城公主恰恰相反,肤色红润,面带红光,嘴角眼梢带着喜意,举手投足间也透着愉悦,好像焕发第二春一样,跟纳囊桂宜形成鲜明的对比。

不用看别人脸色,不用过得胆颤心惊,还可以肆意报复心里痛恨的人,吃好睡好心情好,容光焕发也在情理之中。

“将军军务繁忙还能看望本宫,有心了,何罪之有。”金城公主说完,马上吩咐道:“给郑将军赐座。”

郑鹏连忙谢过,坐下后打量了一下四周,很快说道:“公主,住在这里还习惯吗,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

“将军百忙之中还隔三差五派人送东西过来,现在什么都不缺,本宫在这里谢过将军。”

“不敢,这是末将应该做的。”

郑鹏本想问金城公主准备怎么处置纳囊桂宜,可看到金城公主一脸愉悦,闭口不提纳囊桂宜,想了想最后还是没开口。

象征性和亲,二人之间也没多少感情,特别是双方的审美观、生活习惯存在很大差异,金城公主不受重视也在意料之中,再加上这些年二国磨擦不断,免不了要受气,现在总算翻身做主人,自然要一雪前耻。

算了,随她吧,心里有怒气,发泄出来也好,要是把怒气带回长安、发泄在自己人身上就不好了。

路过问候一下,孤男寡女之间也没什么好谈,再说郑鹏也不需要讨好金城公主,东拉西扯聊了一会,郑鹏就婉转地说:“公主,末将还有一点军务要处理,就先告辞了。”

“将军稍等。”金城公主说话间,给一旁的贴身侍女打了一个眼色。

很快,那名侍女把一个厚重的袋子轻轻放在郑鹏面前。

“公主,这是何意?”郑鹏有些奇怪地问道。

上次不是送自己一套名贵的首饰了吗,怎么还来这一套,自己路过随便看一下,可不是上门要好处,再说自己就是要好处,也不敢把主意打在公主身上。

金城公主淡然一笑,柔声地说:“将军不要紧张,袋子里有六百五十贯,钱不多,请将军拿回来给将士们加个菜,小小犒劳一下。”

没听错吧,六百五十贯?

六百五十贯放在普通百姓家,算一笔不小的钱财,但用来犒赏军队,未免有些太儿戏吧,征西军有上万人呢,这点钱别说加个肉菜,就是加一个青菜也够呛,堂堂公主穷成这样?

不是变着法子,暗示自己给她送钱吧,不会啊,金城公主搬出布达拉宫时,自己让公主自行收拾财货,就是放任她拿宫中的财货,据手下所说,公主没客气,从赤德祖赞专属的房间拿走不少财货,平日一应开销也是征西军负责,应该不缺钱啊。

郑鹏疑惑地说:“谢公主赏赐,只是,末将想问一下,这笔钱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吗?”

金城公主一脸平淡地说:“这笔钱,其实不是本宫拿出的,本宫就是出钱犒劳将士,也不会拿出这么一点,六百五十贯,其实是阿奴捐的。”

“阿奴?”

“忘了告诉将军,阿奴就是纳囊桂宜那个贱人”金城公主嘴边露出一丝残忍的笑容,不紧不慢地说:“阿奴自觉做过对不起唐军的事,就自愿去侍候那些肮脏的贩夫走卒,每陪一人就得钱十贯,这些钱都是她卖身所得,将军可不能嫌少哦。”

什么,卖身?金城公说让纳囊桂宜去卖身?

等等,一个十贯,六百五十贯相当于侍候六十五个男子,半个月的时间,相当于一天要卖四五次,看样子除了卖身,白天要干的活一点也一不少,难怪纳囊桂宜半个月时间就熬成那个样子,看来比自己想像中的还要惨,金城公主对她的怨念有多深啊。

算了,这事没法管,郑鹏决定就装着不知道,连忙代征西军所有将士谢过金城公主。

出门时,只见纳囊桂宜还在拿皮鞭宫女的驱使下给宅子墙脚清理杂草,稍有偷懒,二话不说就是一鞭,郑鹏苦笑地摇摇头,径直上马离开。

天下不平事多了去,要是事事都管,就是像传说中孙悟空能分身也没用,再说郑鹏并不可怜她。

亲眼目睹吐蕃人在大唐边境的暴行,郑鹏的心肠也变硬起来。

义不掌财,仁不掌兵,就像打仗,每一次行动肯定有死伤,有时为了达到目的还要牺牲一些人,像纳囊桂宜虽说下场有些悲惨,但她起码享受过半辈子的荣华富贵,比很多人都幸福,她没有勇气像赤德祖赞那样有尊严地死去,那她只能屈辱地苟且偷生。

兰朵跟上郑鹏,有些担心地问道:“郑鹏,公主没有提起本郡主吧?”

郑鹏进去拜访的时候,兰朵没有进去,用她的话来说,不知说些什么。

“放心,公主没提,其实郡主不进去也没什么。”

兰朵松了一口气,很快,她的目光落在郑鹏手里那沉甸甸的口袋,一脸惊讶地说:“郑鹏,胆子很肥啊,你不是上门找公主要好处吧?”

郑鹏这才想起钱的事,随手把袋子扔给兰朵:“郡主要是喜欢,送给你。”

兰朵有些慌乱地接过,好奇地打开布袋一看,不由眼前一亮,里面有金块有铜钱,沉甸甸的,满满一口袋的钱,少说也有几百贯。

“这些钱是怎么一回事?”兰朵有些惊讶地说。

“皮肉钱。”

“皮肉钱?什么意思,郑鹏你就不能解释得清楚一些?”

郑鹏瞄了兰朵一眼,面无表情地说:“公主说,原吐蕃赞蒙,也就是赤德祖赞的大妃纳囊桂宜,自认做过很多对不起大唐的事,心生愧疚,有空就找贩夫走卒卖身,十贯钱陪一个,赚来的钱捐给征西军改善伙食,嗯,就是你手里这袋,明白了吧。”

“啊”的一声,兰朵顿时觉得手上那个钱袋烫手一样,手一松,钱袋啪的一声跌落在地,一边拿出香帕拼命擦自己的手,一边对跟着的亲卫说:“这是你们将军的钱,捡起来。”

想想就觉得脏死了,这个郑鹏真是坏,什么都扔给自己,兰朵忍不住给郑鹏翻了一个大白眼。

765 祭天法会

郑鹏让人把钱送给郭子仪,说明来由时,郭子仪的神色也复杂。

不过郭子仪说得很婉转:“公主在这里,受苦了。”

“由她去吧,对了,最近怎么样?”郑鹏不想到纠缠金城公主的问题,直入主题。

“四个字形容,风平狼静”郭子仪犹豫一下,很快说道:“总感到吐蕃方面有大动作,老二已经加紧侦查,相信很快就会有好消息。”

“包围逻些城的时候,坌达延和悉诺逻恭禄这两只老狐狸没在城里真是可惜了,对了,我们拿下逻些城,宣布吐蕃并入大唐,所有吐蕃人都成大唐的子民,这方面有什么进展吗?”

李隆基把吐蕃的一应事务全交给郑鹏处理,郑鹏的方针是杀一批、打压一批、拉拢一批,主要惩罚以四尚族为首的罪魁祸首,对其它人实施特赦,对主动加入大唐的吐蕃奴隶还免去贱籍,不是贱籍的吐蕃百姓、官员优先量才而用,消息散布出去,现在也不知有多少效果。

郭子仪开口应道:“进展还不错,库罗传回的消息,很多奴隶偷偷加入他的队伍,很多苦怕了的吐蕃百姓主动给他们送粮草、带路、提供情况等,对了,象雄部暗中派人试探我们的态度,似有归顺的意思,二弟已派人去接触,除了象雄,有几个小部落也是归顺的意思。”

“坌达延和悉诺逻恭禄不是等闲之辈,现在时局不稳,墙头草多的是,就是归顺的人,也要小心提防。”郑鹏叮嘱道。

“是要小心”郭子仪感叹道:“不少细作混在投诚的人中,暗中破坏,也有人假意归顺,诱杀我们的人,像泥婆罗部,假意要归顺大唐,接上头后暗中埋伏,一下子抓了十多名前去谈判的大唐细作,然后活活钉死在城墙上示众,简直就是人神共愤。”

郑鹏沉着脸说:“为了加强与泥婆罗的关系,很多赞蒙都出自泥婆罗部,吐蕃王室与泥婆罗关系非常密切,成为反唐急先锋也不奇怪,他们会付出代价的,我保证。”

说到后面的时候,郑鹏的语气出奇地平静,平静到连郭子仪都有点寒怕,他知道,郑鹏已经出离了愤怒。

在郭子仪看来,一个冷静的郑鹏,远比一个愤怒的郑鹏更可怕。

“虽说形势有些不确定,但总体来说还是好的”郭子仪分析道:“吐蕃的氏族文化根深蒂固,自成一派又互相仇视,可以说各怀心思谁也不服谁,坌达延和悉诺逻恭禄费尽心思捣弄出来的联盟,只是勉强聚在一起,凝聚力很低,打散它很容易,其实很多人都向往大唐,毕竟大唐繁荣富饶,又是天朝上国,坌达延和悉诺逻恭禄一直强行压制,这才没多大进展,只要取得一场大胜或给两人致命的一击,可以坚定那些想归顺大唐的人。”

趋吉避凶是人的常情,唐军的声势是大,可控制的地方太少,吐蕃又有一百多年的底蕴,想一纸告示就让他们投诚,的确很有难度。

郑鹏闻言暗暗点头,郭子仪的想法和自己想的差不多,现在双方对峙处于一个微妙的平衡,要想打破这个平衡,需要一个大的改变,谁掌握主动,胜利的天秤就向谁倾斜。

营帐内一下子陷入一种沉默,郑鹏和郭子仪都在想办法,怎么在对峙中取得主动。

没想到,打破这种沉默的,不是郑鹏,也不是郭子仪,而是急匆匆赶来的崔希逸。

崔希逸走得有点急,喘着粗气,进来后二话不说,拿起茶壶直接往喉咙里灌,由于喝得急,还呛了一下,郭子仪没好气地说:“老二,慢点喝,看你火急火燎的,不是偷了哪家的俏媳妇,让人在后面追着赶吧?”

兰朵和红雀营房外不知聊着什么,里面只有兄弟三人,说话也随意很多。

“大哥,看在某天天东奔西跑、把腿都跑细的份上,就饶了你可怜的二弟吧,三弟也在这里,太好了,正好说点正事。”

一说到正事,郭子仪马上认真起来:“什么正事,说吧。”

崔希逸把喝完的茶壶放下,长长舒了一口气,伸出二个指头说:“第一件是关于金城公主的,其实早就想说了,公主在府第的不远的地方弄了一个帐篷,到了晚上就让那个纳囊桂宜去接客,专挑那些粗鄙的人,这件事”

郑鹏和郭子仪对视一眼,有些无奈地说:“这件事不用说了,就当看不到、不知道,对了,让人口风密一些。”

卖皮肉的钱还扔在一边呢,郑鹏也不知怎么劝,女人之间的战争最好不掺和,不过公主去“拉皮条”太难听,管不了公主,管好那些闲人的嘴就算了。

根据布达拉宫里宫女和侍卫的口供,纳囊桂宜多次在赤德祖赞前面抵毁金城公主,还让公主亲手给她浆洗过衣裳、替她洗脚等,现在金城公主翻身做了主人,肯定不让纳囊桂宜好过,最好的处理方法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崔希逸点点头说:“也对,算了,这事就当没看到,第二件事是件大事,坌达延和悉诺逻恭禄近期要弄一个祭天法会。”

“祭天法会?他们要干什么?”看崔希逸看得一脸严肃,郑鹏也认真起来。

“大致是吐蕃很多人认为,唐军能破吐蕃的诅咒,还拿下逻些城,那是神灵不再庇佑吐蕃,是赞普赤德祖赞失德所致,为了重新获得神灵的庇佑,也为了早日把我们赶走,他们要举行一个隆重的祭天法会。”

郑鹏有些不以为然地说:“大唐国力强盛,如日中天,吐蕃的气数已尽,就是搞什么法会也是徒劳。”

古代科学水平很低,解释不了的现象全部处咎于鬼神,吐蕃人信奉苯教,遇到事喜欢请示神灵,现在神佑之地没有发挥作用,连赞普赤德祖赞也以身殉国,发生这么大的变故,弄个法会求个心安理得,完全可以理解。

不仅是吐蕃,就是大唐,像重大节气、隆重的日子会祭天,风调雨顺、国泰民安要祭天谢恩,天旱水灾要祭天,祈求上天息怒,重佑天下黎民百姓,有时皇帝做了一个不好的梦,也要祭天求个心安,像弄个法会祭天这种事,在古代来说太平常了。

郭子仪附和道:“喜欢弄什么破法会,就让他们弄好了,三弟说得对,吐蕃气数已尽,做什么都没用。”

崔希逸一脸严肃地说:“大哥,三弟,你知吐蕃用什么祭天吗?”

“牛羊马一类牲口吧,二弟,你说得这么严肃,不会是人吧?”郭子仪有些惊讶地说。

“没错,是人”崔希逸面色沉重地说:“准确来说,是大唐人,情报说,坌达廷等人,把从大唐掳掠的人口,包括俘虏的大唐将士、抓获的斥候、细作合计二千三百余人,全部在祭天大会上杀掉,以大唐人的血来祭天。”

话音一落,郑鹏和郭子仪脸色突变:二千三百多条人命,吐蕃人想像牲口一样杀了祭天?

郑鹏当场表态:“二哥,消息可靠吗?”

“可靠,情报说吐蕃人开始把关押的大唐人转移,就是为祭天法会准备。”

“祭天法会什么时候举行?在哪里举行?”

崔希逸应道:“他们这次做得很神秘,情报说祭天法会在三月中旬举行,祭天的地点还没打听到,他们把关押在各地的大唐人往奇林错一带集中,有消息说坌达廷的儿子次仁也到纳木湖一带部署,纳木湖是吐蕃人心中的圣湖,举行过多次重要的法会,要是没猜错,祭天的地点就在纳木湖附近。”

766 这一仗,要打

有关祭天法会的情报,通过各种渠道不断传到郑鹏手中:

二月十七日,匹播城押送八十三名大唐奴隶北上,目的地是纳木湖;

二月十八日,三十六名被俘的大唐将士,在多玛用囚车押送至纳木湖;

二月二十一日,八名大唐细作被重兵押送,由波窝向纳木湖进发;

二月二十五日,纳木湖修筑了一个高达六丈六尺的祭台,现在有数千工匠日以继夜施工;

三月初七,由象雄、泥婆罗、多玛城、孙波等地押关大批大唐籍的奴隶抵达纳木湖;

三月初八,孜珠寺有大成就者称号的圣僧贡比冈大师由神山-----孜珠山出发,在教徒和蕃军的保护下,前往圣湖纳木湖,据说他是在大相悉诺逻恭逻的再三请求下,主持法会,为吐蕃祈福;

逻些城,征西军营的营房内,郑鹏、郭子仪、陆进、崔希逸、宋冲、兰朵还有新军主将莆巴甲关起门来商议大事。

郑鹏站起来,双手按在摊在桌面的地图上,面色严峻地说:“现在可以肯定,坌达廷和悉诺逻恭禄等人为了扭转局势,在纳木湖举行祭天法会,时间大约在三月二十左右。”

顿了一下,郑鹏继续说:“说实话,我不认为举行一个所谓祭天法会就能强国强军,一个国家要富强,需要政通人和,上下齐心,要是举行一个法会就能强盛,还要做那么多功夫干嘛,天天举行法会就行了,他们举行法会与我们无关,但是,他们拿大唐人的性命去祭天,这件事我绝不能答应,一定要阻止这个祭天法会的举行,要不然,就是拿下吐蕃,虽胜犹败。”

几千条人命,有很多还是为大唐抛头颅、洒热血的大唐将士,有深入虎穴、为大唐收集情报的细作,更多是无辜的大唐百姓,郑鹏一直认为自己的能力有限,管不了天下那么多不平事,但是,有些事自己都知道了,要是不去管,内心难受。

郭子仪犹豫一下,有些担心地说:“在这个时候举行祭天法会,总觉得没那么简单,末将怕这场所谓的祭天法会是一个陷阱。”

坌达廷在两军对峙这个节骨眼上举行法会,地点又选在离逻些城不远的纳木湖,也太巧了吧。

郑鹏一脸霸气地说:“不排除这个可能,大唐边境的流匪之乱就可以看得出,坌达廷这个人不简单,他像狐狸一样狡猾、像狼一样凶残、像毒蛇一样阴险,俗话说得好,一白遮三丑,一力降十会,我对征西军有信心,就是这场祭天法会是刀山火海,我们也要闯一闯。”

手里有威力强大的手榴弹和火弹,征西军一只脚已经踏进了热武器时代,而蕃军还是冷武器时代,就算蕃军人数占优,但真打起来还是妥妥的辗压,郑鹏还真不怕坌达廷玩花招。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一切阴谋都是纸老虎。

崔希逸大声附和道:“没错,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祸害大唐的百姓,纳木湖就算龙潭虎穴也要闯一闯。”

郭子仪点点头说:“末将赞同将军的提议,我们跟坌达廷早晚有一战,这个时间点也合适,原因有三点,一是坌达廷的和悉诺逻恭禄组建联盟,他们合作越久就越有默契,在他们有默契前敲打他们,最好是把他们打散;二是我们攻占了逻些城,赤德祖赞被我们逼死,大批高层也被我们抓获,可以说士气低落,不能让他们借着祭天法会的机会提升士气;最后一点是,那么多同胞的性命,明明有能力救而不去救,愧对同胞的亲人,也不想自己带着遗憾离开这里。”

分析得有理有据,众人纷纷点头表示同意,莆巴甲也表态:“郭将军分析得太好了,他们死活不肯进攻逻些城,而城内的粮草也有限,早晚都有一战,趁着他们集中在的纳木湖,正好把他们一网打尽,新军愿随大军出征,为大唐效力。”

兰朵被现场的气氛鼓动,主动开口:“有必要,郑鹏你可以调用本郡主的亲卫队。”

意见出奇的统一,郑鹏一拳击在地图上纳木湖的位置,大声说:“很好,既然都同意打,那就打。”

一听到郑鹏决定狙击吐蕃,在场的人都骚动起来,陆进和崔希逸甚至开始争谁做先锋军了。

众人议论得差不多,郑鹏拍拍手说:“好了,先静一下。”

静下来后,郑鹏开始分配任务:“郡主,又要辛苦你了,让金将军到纳木湖一带侦察,最好把敌人的兵力布置搞清楚,以坌达廷的狡猾,肯定有很多后手,特别要注意有没有伏军,得到情报后马上跟崔将军共享。。”

平时兰朵喜欢跟郑鹏抬杠,不过谈到正经事,答应得非常痛快:“没问题,本郡主会让雀奴全力配合。”

郑鹏满意地点点头,转头对崔希逸说:“崔将军,情报方面要抓紧,纳木湖一战,关系到征西军的生死存亡,一定不能有差错。”

崔希逸是征西军的总情报官,斥候小队、暗杀小队都在他统率的右军战斗序列,郑鹏还知道,现在崔希逸还在不良人担任不良将,全面负责有关吐蕃方面的情报,绝大部分细作就是听他命令。

“将军放心”崔希逸一脸自信地说:“末将一定歇尽全力。”

“陆将军,将士们的士气表现得怎么样?”

陆进连忙说:“回将军的话,兄弟们没事,早就想出城教训那些蕃兵,现在天天有人主动请战呢。”

“宋将军,粮草和马匹方面有问题没?”

“没问题”宋冲马上应道:“粮草方面准备充分,至少可以支持半年以上,马匹也非常充足,经过一冬的精心喂养,都长膘了。”

“莆城主”郑鹏把目光落在莆巴甲身上:“新军怎么样?”

莆巴甲闻言马上站起来,恭恭敬敬地说:“回将军的话,新军有四千八百六十二人,都有精心挑选出来的勇士,他们都愿意为大唐而战,为将军而战。”

顿了一下,莆巴甲继续说:“贡氏一族和邦比一族都给了准话,只要将军开口,他们随时可以率全族将士向将军投诚。”

“非常好”郑鹏拍了拍莆巴甲的肩膀,扭头问郭子仪:“郭将军,手榴弹和火药的库存怎么样?”

火器太重要了,是机密中的机密,郑鹏把它交给最信任郭子仪看管。

“前面一直很节约,现在还有一半多的库存,打一场硬场没问题。”郭子仪信心满满地说。

郑鹏拍拍掌说:“很好,现在我们可以讨论一下作战计划了。”

767 最大的弱点

陆进突然问道:“要是决战纳木湖,逻些城还要不要?”

话音一落,在场的人都楞了一下,崔希逸最先反应过来:“纳木湖一战,关系到征西军的生死存亡,本来我们的人就不多,不能再分兵,最好是全军出动,逻些城只能放弃了。”

“放弃?不妥吧”宋冲皱着眉头说:“我们抓获了那么多俘虏,缴获那么多财货,都在逻些城押着、存放着,这次是打仗,不能带着那些俘虏和财货一起去打仗吧。”

崔希逸眼里露出一丝残忍,冷冷地说:“俘虏要是没用,就没有留着的必要,至于财货,就带些值钱的,只要我们们把坌达廷和悉诺逻恭禄打倒,谁能抢去,我们就能再抢回来,至于逻些城,我们能攻下一次,自然能攻下第二次。”

“金城公主呢,行军打仗,也把她带在身边?要是有什么意外,谁负责?”兰朵突然发话。

现场一下子静了下来,崔希逸的嘴皮子动了动,最后还是什么也没有说。

有些事,想是一回事,说出来又是一回事,崔希逸总不能说自己收到皇帝李隆基的密诏,必要时可以放弃金城公主吧?

看到众人把目光投在自己身上,郑鹏扭头问郭子仪说:“郭将军,你的意思呢?”

郭子仪想了想,有些谨慎地说:“占领逻些城,有特殊的意义,一些重要的俘虏,不到关键时刻不能杀,再说逻些城墙高城固,防守起来并不难,最好是祭天法会要破坏,而逻些城也不能弃。”

“我也是这样想”郑鹏开口问道:“郭将军,现在预备营有多少人了?”

“虽说不定时补充前、左、右、中四军,但进入吐蕃后,解救出来的人,像如补俘的大唐将士、掳来吐蕃的大唐壮丁、埋伏在吐蕃的细作等都收编在预备营,现在预备营的人数超过四千。”郭子仪应道。

郑鹏当场拍板:“预备营有四千人,给他们留下足够的火器,莆城主,你从新军中挑二千可靠的人留下辅助方营正,坌达廷和悉诺逻恭禄的主力转移到了纳木湖一带,有六千人加上火器,逻些城应该能守得住。”

莆巴甲闻言心中一动,很快恭恭敬敬地说:“遵命。”

挑二千人留下来辅助预备营的方山明,意思是自己要带新军跟随大部队出城参与战斗,瞬间心情有些复杂,不过很快释然。

刚投诚不久,有保留地信任很正常,郑鹏不可能把逻些城交给自己单独管理,见识过征西军强悍的战斗力,莆巴甲也希望跟着郑鹏一起建功立业。

纳木湖一战,很有可能决定吐蕃的走向,错过这一役,以后战功就没这么好拿,要是归顺的人多了,自己的重要性也就大打折扣,现在正是表现的最佳时机,正所谓富贵险中求,莆巴甲也豁出去了。

目标确立后,在郑鹏的分配下,所有人开始分工合作:崔希逸、兰朵负责情报;莆巴甲除了募兵外,把治安相关工作移交给方山明,还把一些有不安定因素的人关进大牢;陆进和宋冲负责战备物资和准备工作;郭子仪和郑鹏一起,制定战术。

逻些城内,为了狙击祭天法会准备得如火如荼,而逻些城外,坌达廷为了对付唐军,也在积极备战。

一处平常草地上,两队人正在搏弈着:一队拿着火把、铜锣制造混乱、噪音,想尽方法惊吓在场的马匹,而骑在马匹上的士兵正在努力地安抚马匹,不让它因受惊失控,场面非常混乱。

草地旁边的山坡上,吐蕃二大巨头,坌达延和悉诺逻恭禄正在默默地注视这一切。

悉诺逻恭禄开口道:“大将军这方法真不错,才几天功夫,这些马匹明显比刚开始时适应了。”

戚氏一族攻打逻些城,虽说伤亡超过三分之二,有超过三千勇士葬身逻些城下,但这些勇士没有白死,坌达廷和悉诺逻恭禄从中发现的不少需要改变的问题,其中最迫切解决的就是马匹受惊的事。

唐军的神秘武器会发光、发出巨响,很多将士都吓得手足无措,更别说战马,很多战马当场失控,到处乱奔、乱撞,当马发疯失控时,别说反击,就是保住自己的小命就不错了,戚氏族族长央迪巴奥就是死在自己人的马蹄下,最明显就是唐军追击时,唐军的马匹在火光和巨响中还能成队列进攻,而戚氏一族的马匹乱成一团,光是马匹就高低立现。

坌达延发现这个问题,很快就用惊吓的方式训练马匹的,刚开始时马匹的反应很激烈,很多马匹失空乱跑,不少将士被抛下马背受伤,好在情况越来越好,现在差不多适应。

悉诺逻恭禄相信,现在碰上唐军,一触即溃的现象不会再出现。

坌达廷谦虚地说:“也不算什么好办法,就是不想在同一个坑摔倒两次罢了,记得阿爸说过的,牲畜就是牲畜,让它们习惯一下就好。”

说到这里,坌达廷有些忧心忡忡地说:“既使能让马匹习惯,碰上唐军那种可怕的武器,依然没有什么胜算,要想获得胜利,需要承受惨重的代价。”

小时候,坌达廷骑着自己的小马驹跟着大人们一起去打猎,路上经过一道狭窄的小木桥,其它的马很轻松从小木桥走过,可是小马驹很怕,一拉上小桥就拼命向退,用皮鞭用力抽都不肯前进,急得坌达廷团团转,后来坌达廷的阿爸拿出一块黑布蒙着小马驹的眼睛,一边拉一边轻拍着小马驹的后背,顺利地通过小木桥,过了小木桥,阿爸对年幼的坌达廷说了那番话。

只是,就算马匹的事能解决,可唐军手里神秘武器,任凭坌达廷想破脑袋也找不到解决的方法。

悉诺逻恭逻苦笑地说:“只要能把他们拿下,就是付出再大的代价也值得,对了,最近唐军斥候在纳木湖活动很频繁,他们很有可能在祭天法会动手。”

“哼”坌达廷冷哼一声,眼里闪过一丝厉光,语气带着一丝决绝地说:“那不是正合我们的心意吗,郑鹏这个人文武双全,虽说不是将门出身,但他用兵不拘一格又自成一系,让人揣摩不透,有句古老说得不错,金无足赤,人无完人,而郑鹏最大的弱点就是太重感情,班公错让他逃过一次,而这次纳木湖,本将一定让他来得去不得。”

一想起班公错之役,那么好的机会还让郑鹏跑掉,要不是主将是自己的儿子次仁,坌达廷就是把他杀死十次也不足平心头之恨。

768 出城

三月的吐蕃,春暧花开,晴空万里,天是那么蓝,空气是那么清新,就是鸟儿的叫声也透着喜悦,整个吐蕃就像一幅巨大的画卷,处处都是好风景,特别是黄昏时候,夕阳西下,映衬出的晚霞犹如血色鲜红,仿佛苍翠的大地披上一件彩色的衣裳。

这一刻,如梦似画。

然而,库罗没心思欣赏这种景色,长时间的奔波和拼杀让他变得有些麻木,肩上扛着全族命运的他,在吐蕃每走一步都如履薄冰,生怕一个小小的失误就让葛逻禄一族遭到毁灭打击。

库罗没骑马,一边走一边牵着自己的爱马,沿着曲曲折折的山路向前走。

跟在库罗后面的,是一条长长的队伍,他们跟库罗一样,走在地上,手里牵着马,他们都是葛逻禄的族人,跟随着他们们的族长一起征战。

山路有点崎岖,骑马不仅危险,也很伤马力,为了节省马力,只要情况允许,库罗和他的族人们每骑行一段都会下马牵着走,这样做的目的是无论什么时候遭遇到敌人,也有马力去应对。

葛逻禄重新归顺大唐后,便在吐蕃大肆破坏,遭到吐蕃疯狂围剿,经常随时随地打仗,库罗都总结出一套独特的生存法则。

走着走着,天色开始暗了起来,一名叫沙都的分支小族长把马交到一旁的族人手里,走快几步来到库罗身边,小声地说:“族长,天气开始暗了,要不要找个地方先歇一晚?”

库罗这才回过神,刚才一直想着事情,没注意看天色,抬头看看天,只见最后一抹斜阳快要落山,最多二刻钟,天色就要完全黑下来。

“沙都,这里你最熟悉,还要多久到耗牛河?”库罗没有回沙都的问题,径直问道。

“回族长的话,按现在的速度,大约一个时辰到耗牛河。”

库罗点点头:“原地休整一刻钟,让勇士们坚持一下,准备火把和给马戴的眼罩,赶到耗牛河再扎营休息。”

马并不适合夜间走路,为了不让马受惊害怕,用眼罩把马的眼睛蒙上,可以拉着它慢慢向前走。

吐蕃要搞祭天法会的事,库罗也收到消息,开始也懒得理会,可他接到郑鹏用飞鹰传来的密信,要求自己移师纳木湖接应,虽说有些不太愿意,可别无选择的库罗还是咬咬牙,带着族人抄小路直扑纳木湖。

坌达廷和悉诺逻恭禄很重视这次法会,纳木湖集结了大量的蕃兵,这时一头扎下去很危险,但库罗没有更好的选择,只能跟郑鹏共进退。

幸好,郑鹏手里有威力强大的火器,胜算不少,葛逻禄前面犯的错太多,需要大量的军功赎罪,为了族人能风风光光再回大唐的怀抱,库罗只有拼了。

沙都应了一声,忙让人通知下去。

“族长,你也累了,喝口水。”沙都看到库罗坐在一旁的大石上,解下自己的羊皮水袋递了上去。

库罗谢了一声,正想喝水时,远处突然传来一个急促的马蹄声,还有人大声叫让路的声音,扭头一看,只见一名族人骑着马飞快向这里跑。

那人离库罗大约二丈远的地方猛一勒马,马嘶叫一声,前蹄高高跃起,马蹄还落下,马背上人已跳下地,三步作二步走到库罗面前,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族族长,成了,依秋小姐她们一行已翻过积石山,跟大唐的军队接上头,安全了。”

库罗望本有些无神的眼睛突然一亮,连忙追问道:“什么?依秋他们安全了?你亲眼看到他们安全了?”

葛逻禄是游牧民族,号称全民皆兵,但是真到战场,老幼妇孺不仅作用不大,经常还成为拖累,取得大唐信任后,库罗第一件事就是要求先让葛逻禄一族的老幼妇孺回西域,这样青壮可以更安心地打仗,经过多方的努力,采用声东击西的方法,做成北上翻过昆仑山脉回到西域的假像,实则在归顺大唐贡氏一族的带领下,偷偷翻过积石山,取道原吐谷浑的领地进入大唐岷州,最后由岷州回西域。

坌达廷原是吐谷浑王子,就算灭国也得到原来子民的拥护,特别赤德祖赞死后,没有顾忌的坌达廷从亡国故地大量招兵买马,差不多把原吐谷浑地方力量抽调一空,倒是给葛逻禄一族转移提供了条件。

“安全了,大唐派了兵部侍郎李灿亲自带路接应,小的尾随他们进入大唐边境才回来的。”

“好,太好了”库罗兴奋得双手握拳,咬着牙说:“这下可以放手大干一场了。”

作为族长,库罗最怕就是葛逻禄一族毁在自己手里,天天提心吊胆,现在族中的老幼妇孺安全回到大唐,没了后顾之忧,自己也可以放开了干。

就算运气不好,剩下的人不能活着回大唐,葛逻禄一族也不至于断了根。

听到自己的家人、族人安全回归大唐,大唐还派了兵部待郎来接应,在场的葛逻禄勇士明显松了一口气,很快,他们也像族长库罗一样,眼里充满了斗志。

金城公主是一个很注意养生的人,她认为睡眠是最好的养护,只要没什么事都会睡到自然醒,而自然醒通常日上三竿后。

三月十六这天,天刚蒙蒙亮,金城公主已摆驾到逻些城的西城门的门楼上,凭栏远眺,眼里隐隐有一丝担忧。

“公主,早上的风有点冷,小心着凉。”一名陪嫁到吐蕃的宫女,把一件紫色的披风轻轻披在金城公主的肩头。

金城公主没有反应,任由宫女替自己披上披风,扭头看了一眼旁边站着的方山明,突然开口道:“方营正。”

“公主请吩咐。”方山明连忙行礼道。

“郑将军一行,什么时候出城”

金城公主一直以为,郑鹏会一直保护自己,直至回到长安,没想到昨晚郑鹏突然拜访,坦言说自己是来告辞,明天一早要出城阻止吐蕃举行祭天法会,逻些城不会放弃,由预备营营正方山明守护逻些城,由于作战太危险,不建议自己跟随出城的部队。

郑鹏的语气很客气,但金城公主听出不容质疑和反驳的意思,犹豫了一下,只有笑着祝福郑鹏早日凯旋而归。

知道郑鹏今天要出逻些城阻止吐蕃人的祭天法会,金城公主破天荒早早来到的门楼,想看看郑鹏怎么出征。

吐蕃人把逻些城围了一个水泄不通,郑鹏一出城门就会遭遇到敌人,也就是说一出城门就有战斗,金城公主有点担心郑鹏,因为自己的命运跟郑鹏连在一起:要是郑鹏失败,自己最好下场跟赤德祖赞一样,以身殉国。

方山明看了看天色,有些不确定地说:“郑将军说天亮就出城,队列早就准备好,相信快了。”

话音刚落,只听一阵“扎扎扎”开启城门的声音,接着听到有人大喊着一场“冲呀”,然后看到一队人马从城门冲出,好像箭一般向前冲

769 狡猾的唐军

莆巴甲身穿一身明晃晃的明光铠,一边用力抽打马,一边大声吼道:“新军的兄弟跟我一起冲,不要让前军的兄弟看扁了,冲啊。”

“前军的小兔崽们听着,你们可是老大哥,可不能比新军慢,最先冲到前面那个小山坡者,赏钱一百贯。”陆进不甘示弱地说。

说罢,莆巴甲和陆进相互看了一眼,然后齐齐驱马向前,向吐蕃镇南大营的驻地冲锋。

莆巴甲骑马向前冲的时候,眼里甚至有一丝喜意:自己是降臣,冲在最前面替唐军挡刀无可厚非,然而冲锋的时候,郑鹏不仅把任务布置得具体,还要陆进率领他的前军跟自己一起冲锋,分明不拿自己是外人,这不仅让莆巴甲暧心,还有一种士为知己者死的感觉。

前军有二千人,新军超过三千,五千多骑一同出动,声势浩大,有种地动山摇的感觉,特别是几千人一起吼出来的喊杀声在山谷间回荡,气势汹汹。

唐军一出逻些城,马上被正南大营的斥候发现,飞奔着禀报给还在熟睡中的镇南将军普布。

“什么,唐军要袭营?”被部下大力摇醒,普布还没来得及发飚,就听到一个令他震惊的消息。

运气好的人,出门有种被金元宝砸中的感觉,而普布有种一出门被屎砸中的感觉。

逻些城有东、南、西、北四个城门,为什么唐军偏偏从西门冲出来?

不,那不叫唐军,叫魔鬼更合适。

“将军,借小的十个胆也不欺骗你,他们一出城就朝我们的营地冲过来,怎么办?”

运气这么差,抱怨也没用,也来不及抱怨,普布很快冷静下来,马上吩咐道:“快,全军戒备,把鹿角、拒马桩这些都准备好,不能让唐军冲进来,让弓箭手准备,一定不能让他们靠近,另外点狼烟,发信号让盟友支援。”

刚说完,普布马上补充道:“派人去催,这些家伙信不过,免得他们借口没看到。”

吩咐完手下,普布连洗漱都免了,在心腹亲卫的帮忙下快速穿好铠甲,飞快地爬上营地的箭塔。

联盟有个约定,看到唐军不能逃跑,可以固守待援,也可以与唐军缠斗,要是哪个避而不战,联盟的其它成员就会群起而攻之,要不然普布早就脚底抹油,来个溜之大吉了。

“将军,怎么办,要不要分成几路跟它耗着。”一名队正面有惶恐地问道。

听到唐军来攻营,还是白天攻营,镇南大营上下慌成一团,还没正式开战,不少士兵开始在收拾自己的细软,方便随时转移。

要是平日,看到手下这样胆怯,普布二话不说就把他从箭塔上踹下去,但这次不同,来的是唐军,绰号魔鬼的唐军,就是普布自己的小心脏也是扑嗵扑嗵地响。

“先不要慌”普布突然大声吩咐道:“唐军来的都是轻骑,后面没有投石车,让弓箭手准备,本将要狠狠地教训他们。”

迪巴奥和他戚氏一族的士兵没有白死,普布和坌达廷等人研究出一套对付唐军的方法:唐军最大倚仗就是神秘武器,主要就是用人力投和投石机,经过目测和事后多次测试,目测唐军人力投的杀伤范围大约是一百五十步,用投石机投砸的距离是五百步以上。

唐军是轻骑来袭,没看到后面跟有投石车,自己用长弓可以在二百步开外射杀唐军,给唐军一波损失,要是唐军把投石机推出来,那时不能再死守在这里挨揍,需要动起来跟唐军游斗。

普布在镇南大营的威信很高,命令一下,很快,求援的传令兵在狼烟升起的同时,飞快向盟友求援,剩下的人纷纷拿出弓箭严阵以待,只要唐军一进射程,马上会遭到无情的射杀。

“本将就不相信,这唐军真有三头六臂,哼,到了某的地头,是龙得盘着,是虎得趴着。”普布自言自语地说。

不得不说坌达廷是一个将才,很多东西他只要看一眼,就能找出其中破绽,普布对他也信服。

“的答”“的答”此时马蹄声越来越响,普布在箭塔上都可以看到唐军拼命策马冲过来的样子,眼光很自然落在队伍后面,运气不错,后面没有推着笨重的投石机。

没有投石机,普布内心一松,当他的目光隐隐看到唐军队伍里,还有不少两匹马拉的马车时,心里有些惊讶,不过转而有些好笑,几百年前将领们喜欢把马车投入战斗,在马车边缘位置装上尖锐的角刺,让士兵坐在马车上杀伤敌人,随着骑兵的发展,特别各种类型骑兵的出现,马车逐渐淘汰,特别是像吐蕃这种道路不便地地方,马车可以说是一种累赘。

营地外挖了拒马沟,设了陷阱、拉了绊马索,还安置了大量鹿角、拒马桩,骑兵都冲进来,更别说马车,普布心中暗笑:不管骑兵还是马车,敢来冲击自己的大营,那就是勇士们眼中的活靶子,也许唐军打了几个胜仗就不知自己是谁,变得骄傲自负起来。

普布强按内心的激动,右手举在空手,用力握紧拳头,大声喝道:“勇士们,把你们手中的利箭对准唐狗,只要一进射程就狠狠地给我射。”

“得令!”一众将士感受到普布语气中的坚毅和杀意,齐声吼道。

让唐军在吐蕃作威作福,镇南大营的将士早就憋了一肚气。

近了,近了,唐军离营地只有一千步、八百步、六百步、五百步看到唐军马上就要冲在自己的射击时,镇南大营的将士都紧张起来,有人把捻了一下手中的利箭,有人把弓拉得更紧一些,就是镇南将军普布,也拿起他那把银皮包角、镶了红宝石的弓箭,准备亲自杀敌。

唐军距离营地大约还有四百五十步,眼看就要进入弓箭的射程时,普布吃惊地看到唐军突然勒住马头,不走了。

改变主意,怂了?

正在疑惑间,普布看到唐军纷纷向两边退开,十多辆用双马拉的马车走前,很快,从马车上跳下几个人,他们变戏法般把顶蓬掀到一边,然后抓住什么往边一拉,马车一下子变大,待到马车变大后,那些人又从马车上拿下两根柱子一样的东西固定抽出的板下面,远远看去就像一张桌子。

只见那些人手脚娴熟地又拉又拆,一会儿的功夫,十多辆马车都变了一个怪怪的模样。

旁边那名队正自言自语地说:“奇怪,看起来好像有点眼熟,那根长长的杆,像不像投石机的投杆。

普布的瞳孔猛地缩小,脸色瞬间变苍白,一脸惊恐地大声喊道:“不好,有诈,快,快,撤退!”

不用说像,分明就是大唐改装过的投石机,普布都看到有唐军把一颗圆乎乎的东西放在木杆上的托盘上,还有士兵用火折子点燃那个圆乎乎的东西,这玩意唐军自称是火弹,跟当日唐军在逻些城屠杀戚尔一族用的一模一样。

天啊,唐军也太狡猾了,竟然把投石机跟马车组合在一起,大大提升投石机的灵活性,难怪需要用两匹马来拉。

真是一个绝妙的主意,大唐能工巧匠无数,相信做出来不难,最重要是唐军手里的火弹,重量不大,杀伤力奇高,就是用简化版投石机也可以投出去,普布见过不少能移动的投石车,大多都是在下面转几个轮子,但像装在马车上的投石车,还是第一次见。

就在普布呼叫着撤退的一瞬间,十多颗火弹在天空中划过一道漂亮的弧线,转眼就飞到镇南大营的上空

770 城外激战

“轰隆”“轰隆隆”

镇南大营瞬间成了一片火海,哀鸿遍野,所有人都以为唐军要强攻,没人想着逃跑,一个个都聚在营地的拒马墙后准备射杀冲上来的敌人,没人想到唐军巧妙地把投石机装在马车上,猝不及防之下伤亡惨重。

有一颗火弹落在马厩里爆炸,这下像捅了马蜂窝,没有安抚的马匹受惊地到处到乱撞乱闯,有的撞倒了人,有的撞倒了箭塔,有的冲出营地,原来那些给唐军准备的鹿角、拒角桩、绊马索、陷马坑,都给受惊地的马破坏,此时镇南大营乱成一团,有人叫救人,有人喊着撤退,有人大声唤喊救命,而唐军的火弹还像下雨般落在大营里。

在营地里就是等死,也不知是谁先逃跑,镇南大营的将士什么也不管了,抢到一匹马就逃,一些抢不到马的,撒开脚丫子就跑,只恨爹娘少生了两只脚,先是三三二二逃跑,到后面什么都不顾了,一个个拼命向后逃跑。

莆巴甲唰的一声抽出弯刀,大声喊道:“新军的兄弟们,立功的机会到了,要想别人看重你、高看你,就得拿出点真本事,给我杀!”

“杀啊!”新军一边喊着口号,一边冲上去,追杀那些把后背卖给自己的镇南军。

门楼上的金城公主用郑鹏留给方山明的千里眼看得清楚,吃惊地放下手中千里眼,喃喃自语地说:“厉害,真是厉害,难怪郑将军那样有信心。”

在吐蕃这么多年,金城公主对吐蕃还是很了解的,镇南大营是拱卫逻些城的四大铁卫之一,号称精锐中的精锐,没想到在唐军的攻击下,不到二刻钟就全线崩溃,好像是兔子一样被人追杀,太可怕了。

崩溃时,唐军连伤亡还没有出现,就连追杀的,也是降臣组建的新军。

方山明有些骄傲地说:“郑将军用兵如神,对付区区一个镇南大营,那是十只手指捏田螺,十拿九稳。”

把投石机和马车结合起来,是郑鹏的主意,郑鹏很早就提出怎么提高机石机的灵活性,在小勃律就开始把构想告诉木匠,让他们造出灵活的投石车,攻打逻些城时,故意留一手,没暴露给敌人,打了普布一个措手不及。

“大唐有郑将军这种良将,真是天佑大唐。”金城公主一脸庆幸地说。

此时脚下传来一阵马蹄声,金城公主低头一看,正好看到郑鹏率着大部队从城门冲出,几千骑犹如巨蟒出海般直扑前面,离开城门后,队伍很快一分为二,郑鹏和郭子仪各领一部,很快就消失在金城公主的视线内。

看到郑鹏一行消失后,金城公主突然感到有无趣,用手轻掩着嘴巴,很优雅地打了一个呵欠,很快一摔衣袖道:“本宫有些困了,逻些城就有劳方营正了。”

“这是下官职责所在”方山明说完,很快弯身行礼:“恭送公主。”

郑鹏骑马经过镇南大营尸横遍野的营地时,满意地点点头:“干得不错,回去给陆进和莆巴甲记上一功。”

行动迅速,动作干脆,大量杀伤敌人又最大限度保存实力,郑鹏对这次战斗很满意。

兰朵眨眨好看的眼睛,看着地上一具具吐蕃士兵的尸体,一脸震惊地说:“郑鹏,你有这种是什么战术,太霸道吧?”

别人打阵,不是双方摆好阵列,明刀明枪干一场,要不然就是暗中埋伏,杀敌人一个出敌不意,郑鹏不同,出击快、杀伤大,就像一场烈火,所过之处,寸土不生。

郑鹏想了想才开口说道:“这个可以称为简易版的闪电战吧。”

德国在二战时充当不光彩的角色,抛开大是大非,单纯以军事的角度来看,创造了很多经典,而闪电战术对军事迷来说是一个首创的经典,充分利用飞机、坦克和机械化部队的快捷优势,以突然袭击的方式制敌取胜,用机械化部队来快速切割敌军主力来达到预期效果,核心要素有三个,分别是速度、奇袭、集中,这种战术也给后的军事发展有很大启示。

征西军现在只能做到速度、奇袭和集中三个要素,但没有后世那么先进的武器,只能算是简易版的闪电战。

“闪电战?”兰朵想了想,最后还是点点头:“速度是挺快的,这个战术有点意思。”

一旁的崔希逸在一旁插话:“郡主,你看着吧,不仅有意思,还会很精彩。”

兰朵眼前一亮,有些兴奋地说:“本郡主有意思又精彩的节目。”

“报!”一名斥候突然骑马飞奔过来,大声禀报。

“说!”崔希逸没有停马,一边骑问一边问道。

那名斥候策马跟上崔希逸,大声说道:“坌达延部、葛氏族部二队人马合计约一万人,从西北方面赶来驰援,巴族部、大律部和霍尔藏族三队人马约一万二各人,由东南部方向朝这里驰援。”

“知道了,继续探。”崔希逸马上下达新指令。

兰朵有些疑惑地说:“人数不多,可各路人马可不少,怎么来的多是什么族什么族的?”

大唐的军队通常是什么军什么卫,吐蕃可好,除了几个大营,都是什么部族,有点乱糟糟的感觉。

崔希逸解释道:“吐蕃的兵制也很健全的,他们把吐蕃分为伍如、约如、叶如、如拉、苏毗如,如相当于我们所说的翼,除苏毗如外,其余四者又各分为上下两部,又称支如,但逻些城沦陷得太快,吐蕃赞普赤德祖赞也死了,群龙无首只有散,要知吐蕃的部族文化深厚,谁也不轻易服谁,一乱起来,各如的兵丁自然回归各自的部族,这就是他们分成多部的原因。”

兰朵点点头说:“来的速度还不慢,看来他们之间的联盟还像一回事嘛。”

“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像不像一回事,看看再说,东北那二路交给大哥和宋冲,东南部的巴族部、大律族部和霍尔藏族部来了,人家大老远驰援一趟不容易,我们得送份一份厚礼。”郑鹏面带笑容地说。

崔希逸大手一挥:“兄弟们,速度跟上,将军说了,要给别人一份厚礼。”

现场响起一片欢笑声,还有人不自觉地吹起口哨,笑毕,一个个快马加鞭跟上冲在前面的崔希逸。

巴族部、大律部和霍尔藏族部看到普布救援的狼烟,刚开始时有点慢腾腾地集结,都想着慢一些去,这样可以减轻伤亡,最好是普布跟唐军打得差不多再冲上去捡便宜,唐军的神秘武器太可怕了,要不是盟约规定看到唐军不能逃跑、看到盟友有难一定要出手,谁也不想趟这浑水。

本想多磨点时间,没想到镇南大营的使者和大将军坌达廷的使者先后赶到,崔促马上支援,三个部族也不会这么急赶来。

不管怎么样,人都来催了,面子上要过得去。三族人马急急匆匆赶来救援。

眼看快到镇南大营的营地,巴族族长胡如开口道:“好像没什么动静,不会结束战斗了吧?”

“不能吧”霍尔藏族族长乌泽开口道:“镇南大营怎么也算是精锐之师,普布可是有南山虎的称号,再加上大将军已有破解之法,就是缠斗不会这么快被干掉吧。”

说到这里,乌泽扭头对沉默不语的大律族长可兰都律说:“可兰兄弟,你怎么不说话,有什么心事吗?”

可兰都律摇摇头:“没什么,总有种被人牵着鼻子走的感觉。”

犹豫了一下,可兰都律苦笑地说:“大唐怎么出了一个这么了得的人物,难道,天要亡吐蕃?”

自从郑鹏横空出世后,吐蕃只要对上他,就没占过便宜,最成功的一次是几千人把他团团围在一个山顶,差不多把那座山翻过来,硬是让他跑掉。

乌泽刚想说什么,眼睛无意中看到前方山坡,心里一个激灵,连忙大声喊道:“停,停下,快停下。”

三路人马正要冲上一个小山坡时的,乌泽惊讶地看到山坡上有一队排列整齐的唐军正在严阵以待。

天啊,唐军竟然埋伏在这里等自己,刚才还奇怪斥候有些时候没有回禀消息,不用说,肯定是让唐军暗中解决了。

胡如刷的一声拨出弯刀,咬着牙说:“这些唐军真是嚣张,不但敢主动出城,就那么一点人还敢埋伏,这算是围点打援吗?”

乌泽跟着拨出弯刀,扭头对可兰都律说:“可兰,我的好兄弟,我们的运气真是糟糕透了,看到没有,那个骑着红马、站在两面帅旗中间的人,就是郑鹏,吐蕃要不要亡不好说,弄不到我们两族要折在这里。”

可兰都律抄起挂在马背的大砍刀,一脸严肃地说:“较量过才知,勇士们,散开,迂回包抄。”

这边命令刚下,山坡上的郑鹏大手一挥,霸气地说:“火弹准备,灭了他们。”

一声令下,两边高处突然推出十多台一早架设好的投石车,很快有人点燃火弹,一拉杆,一颗颗火弹向吐蕃援军的上空飞去

771 信仰的崩塌

唐军占了高地,提前架设好投石机,又占了先手,当场就打了吐蕃援军一个措手不及,不仅阵脚大乱,还当场造成大量伤亡,乌泽、胡如等人看到势头不对,掉头分散就跑。

正面都打不过,更别说中了埋伏,反正自己前来支援,别人也说不上什么,情况危急,管不了那么多,保存实力要紧。

看到敌人要逃,早就作好准备的崔希逸大手一挥,征西右军突然从两侧杀出,趁三个蕃族乱成一团时进行二次突袭,先扔一波手榴弹,然后挥动手着里的武器大肆收割,杀得巴族、大律族和霍尔藏族的人哭爹叫娘,狼狈而逃。

征西右军一直追杀了三里多地,郑鹏这才收让人鸣金收兵。

在追杀的同时,其他人也快速打扫战场,崔希逸的人一归队,郑鹏马上下令又赶往下一个目的地。

崔希逸扭了扭脖子,有些意犹未尽地说:“这仗打得过瘾,就像打猎时发现兔子窝一样,还说吐蕃人什么轻生重死,一个个跑得比兔子还快,现在是杀人不累,追人累。”

“那是他们的信仰崩塌,他们心中的神佑之地,我们大摇大摆地来了;他们视为四铁卫之一的镇北大营,一夜之间就让我们全端了,他们认为坚不可摧的逻些城,我们说破就破了,就连他们视为神灵化身的赞普,也是说死就死,戚族族长迪巴奥被乱马踩死后,十多路人马、十数倍的兵力围着逻些城,硬是不能越池半步,反而是我军频频出场袭击、挑衅,他们内心的信仰和骄傲都磨得七七八八,哪里这会轻生重死呢,忘了他们称我们是什么,魔鬼!”郑鹏一脸骄傲地说。

信仰是一点一滴积聚起来,聚起来容易,崩塌起来更快,从吐蕃人称唐军为魔鬼时起,内心已经种下了胆怯的种子。

没有人是真的不怕死,而坌达廷、悉诺逻恭禄等人的畏缩不前,更是极大的打压了吐蕃将士的积极性,以至吐蕃帝国赖以生存的信仰轰然崩塌。

很简单的例子,看战争片时,伤亡越多观众看得越高兴,可是看惊悚片的时候,特别是那片恐怖片的时候,就是个别死亡也吓得毛骨悚然,很多人看完后晚上要开着灯才敢睡下,郑鹏也有多次看鬼片吓得把头埋进被子里睡的经历,后来看专家解释,才知那是对未知死亡的恐惧。

崔希逸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一脸佩服地说:“受教了。”

兰朵一边骑马,一边好奇地问道:“奇怪,这边都打完了,怎么郭将军那边一点动静也没有?”

“不奇怪”郑鹏开口道:“坌达廷向来小心谨慎,不会像这些人那样冒进,肯定是小心再小心,在战场上喜欢玩心理战,正好跟我大哥棋逢对手,慢一点也不奇怪,嗯,估计也快了。”

话音刚落,远处突然传来火弹的爆炸声,很快又传来喊杀声,很明显郭子仪跟另一路支援的坌达延交上手。

“郑鹏,没想到你真是能掐会算,这也让你说中。”兰朵一脸惊讶地说。

难得兰朵赞扬,郑鹏只是哈哈一笑,也不答话,反而跟崔希逸商议下一步的动作。

战场上瞬息万变,哪能指望能掐会算,自己是从收集的情报,根据敌人行进的习惯、马力和路程,大约估算他们需要的时间,兰朵只看到自己威风八面的一幕,没有体会到自己在背后付出多少汗水。

大唐在一百多年前就开始研究老对手吐蕃,虽说关系时好时坏,但一直没有停下暗中收集情报的脚步,有关吐蕃的情报,军部的秘密库房堆积如山,郑鹏计划吞并吐蕃时起,相关的情报收集工作不仅没放缓,相反空前活跃,大到兵力配置,小到乡村小路怎么走、重要目标有什么兴趣爱好、优点缺点等等,为了破坏吐蕃的祭天法会,郑鹏和郭子仪、崔希逸作了好几个计划和大量应急措施,一些重要地理位置,甚至制作了简单的沙盘来研究。

不夸张地说,郑鹏带兵出去,就是一点粮草也不带,短时间内也不害怕,因为郑鹏手里有一份绝密地图,里面十多个大唐细作暗中屯积粮食的秘密粮仓,都安置在很隐蔽的地方。

这次兵发吐蕃,征西军表面风光无限,火器是头号功臣,实则背后有无数大唐细作的付出和贡献。

郭子仪的战法跟郑鹏相同,都是快打快攻,短时时内造成大量杀伤后再快速抽身而去,一场埋伏战打了不到二刻钟就撤退,留下一个尸横遍野的战场,绝大部分是吐蕃将士的尸体。

“大将军,唐军跑了,我们追不追求?”一名千夫长擦了一下脸上的鲜血,小心翼翼地问道。

想不明白,唐军明明占了上风,可唐军只追了一会,造成一定的杀伤后转身就走,让大将军的布置落空。

坌达延咬牙切齿地说:“穷寇莫追,派一队机灵的斥候远远跟着就行,反正他们出了城,可以慢慢跟他们玩,先清点一下损失,对了,乌泽他们那一路也遭到埋伏,派人看看他们的损失。”

战场上除了勇,也要有谋,坌达廷猜想到唐军不会那么简单,来的时候就留了心眼,在一处隐蔽的地方设下埋伏,遇到唐军袭击时就撤退,引诱唐军追杀,只要把唐军引入自己的埋伏,到时一涌而上把它吃掉,可以说坌达延是故意送上去,遇到唐军时又有心逃跑,把后背露给唐军,没想到唐军只是追杀了一段就主动放弃。

要知道,当时唐军距离埋伏圈不足一里地,可是唐军及时鸣金收兵,坌达廷气得脸色都发青了。

简直就是舍了孩子套不着狼,赔了夫人又折兵,

千夫长领命刚下去,葛氏族族长马桑奎面色阴沉地走过来,一脸肉痛地说:“这些唐军,简直成了精,真是气死人了。”

这次救援,虽说坌达廷也亲自出马充当诱饵,但在分工上,坌达延的人主要负责埋伏,而马桑奎的人负责诱敌,唐军不进埋伏圈,意味着有葛氏一族的伤亡远比坌达廷高。

换哪个也高兴不了,坌达廷势大,承诺战利品与马桑奎平分,马桑奎才答应充当诱饵,没想到失算了,唐军在占尽优势的情况下主动撤退。

坌达廷苦笑道:“要是没点能耐,他们还能拿下逻些城?”

马桑奎越想越不甘心,愤愤不平地说:“大唐有一句话说得好,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唐军大部跑了,可斥候说他们没带俘虏,有人看到唐军出场后,大唐公主还出现逻些城的门楼,而逻些城还有唐兵在把守,这次来的唐军没有多少人,大部已经出城,也就是说逻些城很空虚,大将军,不如我们把逻些城拿下,先夺回都城,把金城公主那个贱人拿住,看姓郑的就不就范。”

死伤那么多人,什么好处都捞不着,现在连追都不敢追,这仗打得这么窝囊,不好好出一口气,马桑奎真怕自己晚上睡不好。

“很好,马族长可愿作前锋?”

“这个”马桑奎马上怂了。

坌达廷安抚他说:“逻些城墙高城固,寻常手段很难攻得下,郑鹏敢把大唐公主留在逻些城,肯定留有后着,逻些城就是能拿下,损失肯定也极大,族长说得对,和尚能跑,庙跑不了,不如想办法把唐军的大部队先吃了,剩下一个孤立无援的逻些城,要拿下就简单多了,唐军大部离城,城里多是我们自己人,说不定我们不用进攻,里面的人寻个机会,在城内就把唐军给解决,多好。”

顿了一下,坌达廷继续分析道:“就是花大代价拿下逻些城,捉到金城公主又如何?郑鹏当日攻打逻些城,要是顾忌金城公主他还会打吗?都这个时候,别说一个旁系的公主,就是抓到大唐的皇子作人质估计也不顶用,唐军为什么敢放弃逻些城,那是他们有能重新夺回的信心。”

坌达廷嘴里安抚马桑奎,心里也是窝着一团火,自己打了几十仗,就没打过这么窝囊。

772 纳木湖畔的苦命人

等伤亡统计结果一出,原来面色不好坌达廷的脸色更难看。

大唐留下不到一百具尸体,而吐蕃方面折损的人数超过五千,大部分是四铁卫之一的镇北大营,坌达廷特地看了看镇南将军普布,那位号称南山虎的普布,右脚多了一个血洞,据说是唐军火弹所伤,左肩中了一箭,躺在草席上直哼哼。

昔日威风八面的南山虎,跟唐军只是一照面,成了瘸脚虎,看得坌达廷直摇头。

吐蕃又一员坚定反唐的虎将倒下,对坌达廷等人来说是一个重大的损失,也是一个坏消息。

除了南山虎倒下,坌达廷还收到三个不好的消息,一是有人在唐军的队伍中发现由吐蕃人组成的军队,领头人是原逻些城司马官莆巴甲,据说冲锋的时候,莆巴甲亲自带人冲在最前面,唐军留下的尸体中,大部分都是投靠大唐的吐蕃士兵;二是情报说,库罗和大唐合作,葛逻禄一族的老幼妇孺由岷州入唐,而抛开包袱的库罗也向纳木湖的方向进发,分明要配合郑鹏攻打祭天法会;最好一个不好的消息,贡氏一族和邦比一族公开归顺大唐,不少亲近大唐或与大唐有联系的部族,近期也有反叛的苗头。

担心的事一件件发生,事态慢慢在恶化,然而,情况越乱坌达廷反而越冷静,他跟悉诺逻恭禄通力合作,一边安抚盟友的情绪,一边把战略重心由逻些城转移到纳木湖。

祭天法会是坌达廷和悉诺逻恭禄为郑鹏精心打造的一个陷阱,坌达廷赌郑鹏不会袖手旁观,纳木湖就是吐蕃的决战地,能走出纳木湖的人,就是笑到最后的人。

要么吐蕃翻身,继续与大唐争夺西域霸主;要么吐蕃被大唐吞并,改旗易帜。

吐蕃祸乱的根源是郑鹏,只要拿下郑鹏,拨乱反正指日可待。

祭天法会在三月二十三日举行,这次法会的目的就是祈求神灵赐福给吐蕃、惩罚大唐魔鬼,为了举办这次法会,坌达廷下令把在吐蕃境的大唐人,包括战俘、奴隶和细作,统统处死,以大唐人的血祭天,还请了拉孜寺圣僧贡比冈大师主持法会。

随着日子一天天接近,纳木湖越来越热闹,先是各地的大唐人被押到纳木湖,然后拱卫祭天法会的各路人马,很多听到消息的吐蕃人也成群结队到纳木湖看热闹,三月二十一日,当圣僧贡比冈大师抵达纳木湖时,出现万人朝拜的现象,无论是将士还是百姓,一个个跪拜在地,向这位德高望重的圣僧表示尊敬。

圣僧贡比冈大师抵达纳木湖后,前面观赏法会的人越聚越多,光是普通的百姓就超过十万人。

十万人看似不多,长安城的人口最多时上百万之巨,可想到吐蕃人口不多,游牧民族住得很散,现在还是战乱期间,大将军坌达廷组织了十多万精兵到处围剿唐军,能多这么多人已经很了不起。

后天就是祭天法会,美丽的纳木湖边扎满了营帐,到了晚上,湖边点起一堆堆篝火,远远看去像天空中的点点繁星,人们并没有载歌载舞,只是一个个静静地坐在地上,听贡比冈大师讲佛经。

月朗星稀,坐在湖边可以感到清风阵阵,贡比冈大师是一名德高望重、精通佛法的高僧,讲起佛经时深入浅出,喜欢用起佛经的故事和现实相结合,给人一种醍糊灌顶的感觉,听着贡比冈大师娓娓娓讲着佛经,众人都感到内心被洗涤过一样,有一种很平静、很安心的感觉,好像烦恼都变得无影无踪。

然而,贡比冈大师讲的故事再动听、说的道理再深刻,也没法感动坐在湖边一块大石边的两个人:坌达廷和悉诺逻恭禄。

“大相,你哪里还好吧?”坌达廷突然开口问道。

“好不了”悉诺逻恭禄苦笑地说:“唐军神出鬼没,也不知哪个缺德鬼想的战术,像条疯狗一样,突然窜出来,咬一口就跑,要么追不上,要么不敢追,天天提心吊胆,稍稍一放松,它咬的不是你的肉,而是咬你的喉咙,勇士们都被折磨得快要疯了,大将军,你那边情况怎么样?”

一想起这些天过的日子,悉诺逻恭逻有一种死里逃生的感觉。

郑鹏率大部出逻些城,本以为可以慢慢跟着他,尾随他,一口口咬掉他的肉,毕竟这里是吐蕃,唐军是孤军奋战,没想到出了逻些许城的唐军,没有不适应,反而有一种龙入大海的感觉,行动快,下手狠,神龙见首不见尾,要知吐蕃地广人稀,逻些城以北又是最荒凉的地区,很多地荒无人烟,有时骑马走二天也找不到一个人,蕃军人是多,可也拿郑鹏没办法。

地方太大,小部队行动是快,可很容易让唐军一口吃掉;大部队行动又笨拙,根本追不上唐军;派斥候去打探消息,没想到大唐反侦察能力很强,也擅长暗杀,派出去的斥候大半回不来,到了后面,有些斥候甚至逃跑来逃避去侦察。

悉诺逻恭禄前面围剿葛逻禄,觉得葛逻族里很多百战精兵,很难对付,可他面对唐军时,反而觉得葛逻禄的人很“友善”了。

坌达廷有些无奈地说:“跟大相差不多,一边被唐军挑衅戏弄,一边还得像大人安抚没断奶的孩子一样安抚那些家伙。”

顿了一下,坌达廷苦涩地说:“据我知道的情报,唐军除了可怕的火弹,还有一种叫千里眼的新奇玩意,所说用了后,好像神话里的千里眼一样,可以看到比肉眼很远的地方,他们能屡屡从包围圈中从容逃脱,总能准确地找到我们防守的薄弱眯,靠的就是千里眼,真是妖孽。”

“一个火药还不够,还弄什么千里眼,这仗还能打吗?”悉诺逻恭禄有些灰心地说。

“当然能”坌达廷一脸自信地说:“大相,忘了我们这个计划吗?放心,一定能行,天必不会亡我吐蕃。”

悉诺逻恭禄皱着眉头说:“唐军这二天好像失了踪影一样,会不会跑了,要是郑鹏不来救那些人,那怎么办?”

要是人不来,多周全的计划也变得没意外。

“大相放心,郑鹏这个人我熟悉”坌达廷一脸自信地说:“他一定会来。”

“要是他真不救呢?后天就要杀人祭天了,可现在也没有一点行动的迹象,会不会是这里守卫得太森严,他看到觉得胜算不高,放弃呢?”

坌达廷看着纳木湖边那个高高耸起的祭台,一字一句地说:“要是他不来,他就不叫郑鹏。”

炮兵说

真对不起,这二天公司太多事,更晚了~

773 被围乌古拉

觉得自己说得太绝对,坌达廷很快开口补充道:“这一仗,我们不能输,也输不起。”

坌达廷突然有一种莫名的挫败感,要是自己输了,估计吐蕃真的不复存在,可郑鹏输了,对大唐来说这点损失不算什么,自己能杀郑鹏,大唐皇帝会派别人来,反正大唐已经有破解诅咒的办法,再次出征时,准备更充分、来势更汹,哪时能抵挡得住?

悉诺逻恭禄看着湖边高高耸起的祭台,有些担忧地说:“希望这次法会不是唱独角戏。”

纳木湖集结了大量的吐蕃士兵,还有那么多吐蕃百姓,就像一个巨大的马蜂窝,一个有理智的将领,不会冒这么大的险,坌达廷想拿出大唐人作诱饵,在坌达廷眼中,郑鹏在攻城时连金城公主都不顾,哪里在乎这些贱民的生死。

也好,郑鹏要是来,正合自己的心意,就是不来,也能提吐蕃军民的士气,悉诺逻恭禄想通这些,这才支持坌达延的计划。

坌达廷看着高高的祭台有,刚想说些什么时,突然眼前一个闪光,接着的“轰隆”一声巨响,湖边的祭台突然爆炸起来。

不好,这是唐军的火弹。

“发生什么回事?”

“祭台怎么塌了

“快,很多人受伤了,十有**是大唐魔鬼在捣乱,他们怎么来了?”

“啊,不好了,圣僧受伤了,快救人。”

祭台就在贡比冈讲解佛经的旁边,突然爆炸,不仅高高耸起的祭台崩塌,就是正在讲解佛经的圣僧贡比冈也被飞驰的流石击伤,现场乱成一团。

看到形势紧急,坌达廷唰的一声拨出弯刀,大声吼道:“安静,安静,所有人不要乱动,这里有大唐的细作,来人,围住这里,一个个搜,找出大唐细作者,重重有赏。”

四周都是自己人,大唐军队来不了,坌达廷刚好盯着的祭台,没看到有火弹投来,说明有大唐细作混入这里,蓄意破坏祭台就是破坏即将要举行的祭天法会。

郑鹏真是狡猾,本以为他会来营救那些即将祭天的大唐人,坌达廷和攻悉诺逻恭禄早就布下天罗地网,没想到郑鹏退而求次,派人破坏祭台。

不管了,只要郑鹏看重这里就行。

纳木湖边乱成一团时,远处一个山岗上,郑鹏正拿着望远镜正在静静地看着。

半响,郑鹏放下千里眼,扭头对崔希逸说:“二哥,干得漂亮,要是把那个什么圣僧解决就更好。”

这次冲到纳木湖救人,太危险了,纳木湖的聚集的人群让郑鹏心生忌惮,但又不能什么也不做,最后一商量先派细作把祭台炸了,没有祭台祭天法会就得推廷。

只要那些大唐同袍一天没死,自己都有机会。

“最先就想这样做,只是太难实现,坌达廷和悉诺逻恭禄在那个贡比冈身边安排了卫队,寻常人根本近不了他身边,最后退而求次,破坏他们的祭台。”

郑鹏着一队队吐蕃士兵打着火把搜索四周,其中有一队向自己的方向走来,拍拍崔希逸的肩膀说:“我们先撤,等他们睡觉时再给他们送份大礼,走。”

当晚,唐军四处袭扰,蕃兵在坌达廷的调度下,四处反击,一直拉锯到天亮。

郑鹏想救回那二千多人大唐同胞,坌达廷想利用大唐人作诱饵,纳木湖附近把郑鹏解决,双方在纳木湖、奇林错不断缠斗、相互攻击,一方训练有素、有新式武器支持,一方占了地利人和,一时间纳木湖地区狼烟四起。

征西军战术灵活,手里有望远镜和火器,还有金将军协助作战,多是用偷袭、游击等手段,每次都是突然出现,占了便宜就走,吐蕃将士不追又不甘心,追又怕有埋伏,仗越打越憋屈。

然而,坌达廷和悉诺逻恭禄像吃了铁铊死了心,不计代价地去追杀唐军,为了鼓动其它势力,不仅对盟友许下大量承诺,还经常让自己部下充当前锋,努力维系着联盟的运作。

慢慢地,郑鹏和郭子仪开始感觉到压力。

最了解自己的人,不一定是自己人,也有可能是敌人,交战多了,吐蕃士兵由刚开始的恐惧中慢慢走出来,坌达廷很善于总结和发现,吃过多次亏后,慢慢摸索到一套对付郑鹏的“闪电战”的打法,冷静下来的吐蕃将士,也开始利用地利的优势,开始反算计起唐军,像设伏、安置陷阱等,唐军的伤亡开始增大。

这时孤军深入的坏处慢慢开始本现,没有援军、没有补给,就伤病者也不能很好安置。

令郑鹏措手不及的是,坌达廷和悉诺逻恭禄好像要盯死自己一样,库罗带领葛逻禄部在孙波一带肆意作乱,本想着围魏救赵,减轻郑鹏方的压力,没想到坌达廷和悉诺逻恭禄就是不肯分兵,反而加大围剿征西军的力度。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宋冲率领的左军在一次扎营中,由于跑了一个白天,一名哨兵在轮值时睡着也不知道,让次仁率领一队精兵袭营,左军损失惨重,郑鹏、郭子仪等人知道消息后马上赶上来增援,而坌达廷、悉诺逻恭禄、胡如、乌泽等部也赶来支援,两方一个团混战,由于是晚上,怕不小心炸伤自己人,看到损失越来越大,郑鹏决定撤出战斗。

坌达廷没有半分迟疑,带人尾随追击,他心里早就作好打算:无论是杀死还是抓获,只要一拿下郑鹏这个罪魁祸首,一切的付出,都是值得的。

一路多番恶斗,天亮的时候,郑鹏发现自己被坌达廷团团围住,几番突围都被蕃兵不计代价硬是堵了回去,看到征西军的伤亡越来越多,跟郭子仪一商议,最后率部爬上了一座名为乌古拉的山峰上。

看到郑鹏带着征西军大部上了乌古拉山,坌达廷松了一口气,也不急着进攻,而是派人把山下团团围住。

这一幕,跟班公错一役何其相似,只是那时身边只有几十人,而包围的主将不再是次仁,而是他的老子坌达廷。

都不用吩咐,上山后,郭子仪和崔希逸,安排人去轮值、照顾伤兵、清点人数等等,累了一天的郑鹏,靠在一块大石头旁边休息。

累了一整整一晚,全身好像散了架一样。

宋冲有些自责地在郑鹏面前膝跪下,咬着说:“都是末将疏忽,连累了兄弟们,请将军责罚。”

要不是左军被袭,引发大乱,征西军也不会被人包围在这里。

“既然是兄弟,像连累这种话就不用再说了。”

顿了一下,郑鹏苦笑地说:“此事也不怪你,是我太低估这些蕃兵蕃将了。”

以为有火器就天下无敌,没想到坌达廷他们适应得比郑鹏想像中快多了,他们不仅从害怕的阴影中走出,还总结了一套对付火器的办法,像以前一亮火器就闻风而逃的日子已经一去不返,就算火器再厉害,郑鹏手里就那点人马,火器随时可以爆,但人会累,马会疲,也没有补给,让坌达廷挽回了不少劣势。

最简单的一个例子,以前吐蕃将士一惊慌就挤成一团,手榴弹和火弹一响就是倒一片,现在不同,坌达廷让吐蕃将士进攻时拉开队形,就是炸中也是倒三五个人,以至火器的杀伤下直线下降,有时为了节约火器,还忍住了不用。

热武器对冷武器,本应是妥妥的辗压,没想到还让坌达廷找到反击的方法,有点像后世,小米加步枪硬是战胜了飞机和大炮。

兰朵点点头说:“坌达廷能担任吐蕃大将军,肯定有过人之处,郑鹏,现在我们被吐蕃人围住了,怎么办,冲出去吗?”

774 此人不死,吐蕃永无宁日

乌古拉山下,可以看到蕃军的人马围了内三层外三层,兰朵看到都有些心悸。

这里不是班公错,唐军鞭长莫及,就是想像上次那样逃命,下面也没有像上次那样的河流,再说有前车之辙,坌达廷肯定不会犯同样的错误。

郑鹏的神色还是很淡定,不紧不慢地说:“早晚都会一场决战,现在吐蕃已经习惯我们的打法,也找到应付我们的办法,再偷偷摸摸小规模作战效果不大,最重要一点,吐蕃耗得起我们耗不起,而乌古拉山,就是我们决战之地。”

兰朵心中一动,忍不住问道:“郑鹏,你的意思是,退守这里是你战略的一部分,而乌古拉是你精心挑选的决战之地?”

“郡主真是聪明”郑鹏解释道:“在逻些城,我做了多个方案,而退守乌古拉是众多方案中比较靠后的一个备案,原因郡主也知道,吐蕃对火弹有了了解,恫吓力不及以前,蕃军在变,我们也要变,退守乌古拉山就是要把敌人吸引过来。”

“吐蕃境内这么多山峰,为什么偏偏选择乌古拉山呢?”兰朵不解地问道。

郑鹏只是笑了笑,把目光投向郭子仪,郭子仪会意,主动解释:“郡主,你看这乌古拉山有什么特别之处?”

兰朵左右看了一下,眼前一亮:“这座山的山势易守难攻,半山腰有一片平地,方便扎营,山顶有积雪,有积雪就有水,这样一来就不怕缺水了。”

打仗除了粮草外,水源也非常重要,一个人三五天不吃东西也饿不死,但一个人二天不喝水都很危险了,乌古拉山的山顶上有终年不化的积雪,这些积雪就是重要的水。

郭子仪笑着说:“山上的积雪不仅可以用解决饮水问题,还要帮储存粮食、特别是肉类,郡主,我们进吐蕃后,一路行进一路就地补给,为了不时之需,一些富余的物资暗中秘密储存起来,而乌古拉山就是其中一个秘密的大型储存点。”

兰朵一听马上恍然大悟,看着郑鹏的目光都有些异样。

进吐蕃后,郑鹏一直注重就地补给,合作伙伴库罗也会充当补给官的角色,由于人数不多,吐蕃又多牛羊,补给方面挺富余,别的不说,光是从镇北大营缴获的粮草就够征西军用三个月以上,然而,征西军一直都是轻身上路,缴获的大批牛羊不知所踪,兰朵一直有疑惑,只是忍住不问,听到郭子仪的解释,一下子就明白了。

不用说,那些牛羊杀掉分割,小部分腌制好,随身携带享用,大部分运到那些雪山上,在积雪哪里挖个洞埋上就能长时间储藏。

水不用愁,粮食也不用怕,占据乌古拉山后,蕃军要是强行进攻需要付出极大的代价,在是跟郑鹏纠缠,蕃军人马那么多,每天消耗的粮草都是一个天文数字,吐蕃交通不便,补给是一个问题,要是猜得没错,迟迟没有露脸的库罗,很有可能成为吐蕃后勤运输线上的夺命幽灵。

厉害啊,别人是见步走步,郑鹏却走一步想三步。

“想得太周到了,难怪你们一点也不慌。”兰朵不吝赞美道。

“也不是不慌”郑鹏解释道:“粮食和水暂时不用担心,不过马料不足,估计只能维持半个月,要是半个月不能决出胜负,我们只能步行着去打仗了,二哥,你一会去精简一下。”

草料不像肉类,只要冻着,就是放几十年也行,乌古拉半山腰有一片草地,绿草幽幽,肯定不够上万匹马吃,在山下游斗时,马匹越多越好,当马累时可以换马,但被困在山上,马多意味着马料也要多,在没办法补给的情况下,只有保留最强壮的那部分。

崔希逸应了一声,转身离开。

就在郭子仪给兰朵解释时,山下坌达廷,开始跟大相悉诺逻恭禄商议事情。

“恭喜大将军,现在唐军已成了我们的瓮中之鳖,拿下只是时间问题。”悉诺逻恭禄面事笑容地说。

坌达廷脸上没有多少喜色,反而一脸凝重地说:“这支唐军不好对付,特别征西将军郑鹏更难对付,一天没拿下,某心时就一日不得安宁。”

“说的也是,谁知郑鹏那个杀千刀的,到时又出什么妖蛾子。”悉诺逻恭禄面色凝重地说。

大唐和吐蕃,本来势均力敌,蕃军很难攻进大唐的城池,唐军也视吐蕃为诅咒之地,没想到郑鹏出现后,胜利的天秤就向大唐倾斜,唐军不仅堂而皇之出现在吐蕃,还有像火弹、望远镜、马车便携式投石机这种神兵利器,刚开始差点把蕃军打垮,好在悉诺逻恭禄和坌达廷放弃前嫌、及时联手才把局势稳定下来。

谁知郑鹏中途又弄出什么可怕的武器。

得知火弹又是出自郑鹏之手时,无论是坌达廷还是悉诺逻恭禄,心里都有一个念头:此人不死,吐蕃永无宁日。

“阿爸,你看”这时次仁走到了坌达廷身边,指着乌古拉山的山顶说:“好像有人从山顶上取东西。”

坌达廷抬头一看,果然,只见一队唐军小心翼翼地从山顶上下来,一些人还往下面扔着什么,想了一下,很快面带冷笑地说:“情报说唐军抢了大量的牲口,可他们每次都是轻身上阵,那直牛羊不带在身边,也不赶回大唐,早就怀疑他们偷偷留有他用,要是没猜错,十有**是打这些牲口取肉放在寒冷的地方保存,乌古拉山就是他们其中一个秘密储粮点,厉害啊,积雪可以替他保存粮食,也可以化成水解渴,难怪他们被围在这里也那么从容。”

“还有一点”悉诺逻恭禄补充道:“姓郑的小算盘是,把我们拖在这里,而一直没跟他会合的葛逻禄一族,肯定是准备袭击我们的运输线,等我们粮草不继乱起来时,他们再内应外合,给我们致命的一击。”

次仁闻言紧张地说:“阿爸,大相,既然唐军这么狡猾,那我们怎么办,要不,我们分几路强攻,一口气把郑鹏拿下。”

坌达延和悉诺逻恭禄相视一眼,很快哈哈大笑起来,笑得次仁有点糊涂,不知自己说错什么。

看到次仁有些尴尬,悉诺逻恭禄哈哈一笑,亲切地拍了拍次仁的肩膀,开口说道:“贤侄,你不是外人,这事也不瞒你,老实说,郑鹏未必是故意把我们引到这里,而某与你阿爸,是故意带他到这里,不对,应该是我们故意迫他选择在这里退守。”

775 坌达廷的阴谋

次仁忍不住问道:“阿爸,郑鹏把我们引到这里,想掌握主动,让库罗带领他的人袭击我们的粮草,这一招还真是够狠毒,可你明明猜中他的诡计,为什么还要配合他呢?”

不知为什么,次仁有一种感觉,自己阿爸和大相悉诺逻恭禄好像不是很想跟唐军硬拼,唐军从逻些城出来后,蕃军明明有几次机会能围住跟唐军决战,可联盟两个决策人在最后关头选择打退堂鼓,让唐军跳出包围圈,这让次仁很费解。

坌达廷想了一下,挥挥手,把手下都屏退,这才压低声音说:“郑鹏把把他的部下看成宝贝,吐蕃勇士的性命也很珍贵,不能轻易让他们去送死,要不然就是拿出这股唐军,也无力镇压那些叛乱的部族,次仁,你跟唐军交手过多次,说说他们什么最厉害?”

“手榴弹和火弹”次仁咬牙切齿地说:“他们要不是有这两种威力强大的武器,姓郑的家伙,就是有九条命也不够死。”

“很好,那你注意到他们的手榴弹和火弹有什么缺点吗?”

“缺点”次仁一下子楞住了,想了想,摇摇头说:“难,太难了,火弹一响,威力堪比天雷,根本不是血肉之躯所能承受,我的亲卫阿的罗,看到有一个手榴弹落在脚边,他不信邪用一面铁盾按住它,想试试它的威力,可手榴弹一响,不仅那面铁盾被炸得四分五裂,就阿的罗也被炸得血肉模糊,太惨了。”

说起火弹的威力,次仁就是回忆也面有悸色。

坌达廷摇摇头,自己这个儿子,勇有余而谋不足,始终抓不住重点。

要是其它人,坌达廷肯定懒得理会,不过次仁是自己的儿子,得抓住一切机会点拨他:“有些事不能光看它的表面,还要看到它的本质,举个例子,一头成年的老虎威风凛凛,要是普通猎人去对付它,起码要二三十人结伙才敢去挑战它,然而,一头刚出生的老虎崽,重量跟一只小鸡相差无几,一个流着鼻涕的孩子用一根手指头也能捏死它。”

对自己的儿子,坌达廷不仅耐心十足,举例时还深入浅出,次仁闻言若有所思,想了一下,突然眼前一亮,兴奋地说:“明白了,我想明白了,唐军的手榴弹和火弹,投之前都要点火,要是不点火或点不着,那它们响不了,不能响的手榴弹和火弹,威力还不如一根烧火棍,只要不让唐军点着火弹,我们就能胜利,对,就是这样,这里属于圣湖,每逢夏季雨水特别充沛,经常一下就是倾盆大雨,大风大雨的时候,唐军就是想点也点不着。”

“没有了火弹和手榴弹,唐军相当于废了一手一脚,一座小小的乌古拉山,就是拿命填,也能填平它。”

“果然是虎父无犬子,不错不错,一点就明了。”悉诺逻恭逻在一旁赞叹道。

就是悉诺逻恭禄也不得不承认,郑鹏麾下那支征西军极为出色,庆幸的是,人数太少了,少到郑鹏根本不敢硬拼,不夸张地说,要是郑鹏手下不是一万人,而是十万人,也许三五万就足够,现在吐蕃不是沦落大半,起码参与围剿的蕃军也有一大半被歼灭。

幸好,天佑吐蕃,郑鹏手里的人数不多,而吐蕃最精明能干的大将军坌达廷因镇守小勃律没在逻些城,逃过一劫,要不然现在肯定乱成一团。

就是坌达廷善于总结经验,找到唐军的致命弱点,于是悉诺逻恭禄才会全力配合,以举办祭天法会的名义,把郑鹏引到这里。

走到这一步不容易啊,坌达廷和悉诺逻恭禄为了笼络联盟的盟友,承诺许了一大堆,然后大量联婚,坌达诺刚启蒙的儿子、悉诺逻恭禄刚出生的孙女,都已早早订了婚。

联婚这一招,不只是帝皇才会。

听到悉诺逻恭禄称赞自己的儿子,坌达廷内心很高兴,不过嘴上却谦虚道:“大相是抬爱了,点拨到这里才悟出这一点点东西,还嫩着呢,还请大相多多指点。”

“大将军客气了,指点算不上,一起多探讨吧。”

“是,大相。”

三人又聊了一会,悉诺逻恭禄开口道:“大将军,现在可以说万事俱备,只待大雨降临,现在我们要干什么呢?”

“是啊,阿爸”次仁小心翼翼地说:“很多人打听祭天法会还做不做,要是做,什么时候举行?”

坌达廷胸有成竹地说:“祭天法会是为郑鹏而设,引他到这里救人,郑鹏一天未死,那些祭品都有利用价值,圣僧不是在唐军的阴谋下受了伤吗,就推说圣僧受伤,不宜主持法会,祭天法会要推迟举行。”

唐朝的奴隶死活,坌达延一点也不感兴趣,祭天法会只是一个诱饵,引诱郑鹏的饵,为了稳妥起见,那些俘虏不仅不能杀,还要保护他,别让他们饿死。

“明白了,阿爸。”

悉诺逻恭禄抬头看看头,晴空万里、碧空如洗,算了算日子,雨季还十多天才到,就是到了雨季也不一定马上就下雨,于是扭头对坌达廷说:“大将军,我们接下来要干什么,静候大雨?”

“不能”坌达廷毫不犹豫地说:“那个郑鹏太精明了,精明到可怕,只是他要处理的事太多,漏了一个不引人注意的小细节,要是我们什么也不做或太反常,他肯定会怀疑,只要他一静下心,说不定他会猜出我们的用意。”

叹了一口气,坌达廷继续说:“我们一定要做点事,起码做点郑鹏认为我们应该做的事。”

“大将军的意思是?”

“报复,进攻!”坌达廷咬牙切齿地说。

为了把郑鹏引来这里,坌达廷花了很多时间,也付出很大的代价,现在郑鹏终于被自己的人包围着,消耗一下他手中的武器也好。

次仁眼里露出一丝冷光,开口问道:“阿爸,那些卑贱的唐狗,你说留多少?”

一听到要报复、进攻,库罗马上悟出阿爸的意思,就是驱赶大唐奴隶去进攻。

郑鹏进攻逻些城时,驱赶大批吐蕃百姓去攻城,消耗镇山大营的箭矢,也打压镇山大营将士的士气,最让人气愤的是,只是驱赶了几批,就留着不再驱赶,然后让他们看唐军用火弹攻城,完了还把人给放了。

说是放人,其实放之前已花言巧语让那些吐蕃百姓对吐蕃离心离德,还到处宣扬唐军如何如何威风,有的还越说越玄乎,把大唐形容得有什么大神通一样,以至对峙初期很多蕃军遇到唐军时,很多人望风而逃。

“八百足矣。”坌达廷开口道。

坌达廷作为将军,凡事喜欢往好的方面想,往坏的方向打算,他已经在想要是郑鹏逃脱,剩下多少人才能再次把郑鹏引来。

次仁应了一声,二话不说就点兵去提大唐奴隶。

不知不觉烈日当空,山上的唐军开始做午饭了。

三个多月前雪藏的羊肉、牛肉保存得很好,放在太阳晒一会,冰化了还能渗出血水,伙房的士兵有的腌制,有的开始准备生火烧烤。

“这该死的火,简直就是牛皮灯笼,点了这么久也点不着。”一名伙头兵想点火时,被烟薰到眼泪都飚出来,可柴火就是烧不起来。

郑鹏正好巡逻经过,闻言拍拍他的肩膀说:“这里高原,火难点着,要有耐心,不急,慢慢来。”

“是,将军。”伙头兵看到是郑鹏,激动得马上立正行军礼。

自家将军真是爱民如子,一个普通的伙头兵也这样和颜悦色。



776 失败的招揽

“好晒啊,这是什么地方,阳光比西域还要毒。”兰朵用手遮着额头,皱着眉头说。

西域的的日照时间长,紫外线高,人容易晒黑,兰朵平日抱怨得最多的,就是自己瘦了一圈,黑了一圈。

郑鹏心中一动,忍不住开口道:“在这里点火不容易,拾柴也不方便,我有一种办法,不用柴也不用火就能把东西就能把食物都变成熟食。”

“烧炭?”兰朵有些疑惑地问道。

“都说了不用火,无论是明火或还是炭火。”

“不信”兰朵摇摇头说:“郑鹏,这个玩笑一点也不好笑,不生火,哪能把食物变成熟食,除非你会仙术,可惜啊,你爬个山也累得上气不接下气,证明你只是一个凡夫俗子。”

郑鹏嘿嘿一笑:“不信,要不要打个赌?”

兰朵刚想问赌什么的时候,一名传令兵突然跑过来焦急地说:“将军,不好了,蕃军押了大批大唐的同胞在山下集结,郭将军请你去商议。”

郑鹏闻言楞了一下,二话不说就往前线走,兰朵和红雀连忙跟上。

刚走到断崖边,崔希逸就迎了上来,一边递过千里眼,一边面无表情地说:“看样子,蕃军要准备推那些无辜的百姓来打压我们的士气了。”

郑鹏没有回答,只是举起了望远镜,望远镜内,只见一名名骨瘦如柴、衣衫烂褛的大唐百姓在吐蕃士兵的殴打下排例成行,吐蕃把一些木棒、破刀、木盾等最简单的武器塞到大唐百姓手里,不用说,准备拿这些大唐百姓作炮灰。

“太可恶了,近十万人围着这里还不敢进攻,竟然推大唐的百姓前来送死。”宋冲咬牙切齿地说。

郭子仪有些淡然地说:“兵不厌诈,战场上胜负各凭手段,我们攻打逻些城的时候也抓了不少吐蕃人去消耗他们的箭矢,说不上对错,但苦的都是百姓。”

崔希逸也开口道:“生死由命,富贵在天,攻打布达拉宫的时候,就是金城公主也只能硬起心肠放到一边,这些大唐的百姓真是冲击我们的防线,那他们只能怨自己命不好了。”

看到郑鹏的神色有些不忍,崔希逸生怕郑鹏心软,主动把金城公主搬出来。

攻打布达拉宫时,金城公主受到赤德祖赞的压力,在布达拉宫的台阶上“劝”郑鹏退兵,郑鹏毅然拒绝,一个高高在上的大唐公主都没法动摇征西军的决心,这些普通的大唐百姓,更不能妥协。

陆进附和道:“崔将军说的是,那些百姓是赶到这里祭天的,人数只有二千多一点,而乌古拉山的人超过一万,就是论人数也是山上的人的重要,更别说后面还有大计。”

这是一名手持令旗的吐蕃士兵,一边摇着令旗一边乌古拉山跑,距离征西军大约还有一百步时停下来,大声说:“不要放箭,不要放箭,大相请郑鹏郑将军阵前说话。”

消息传上去后,郑鹏只是思索片刻,很快就同意跟悉诺逻恭禄谈一下。

主要看看悉诺逻恭禄想说些什么。

没等到吐蕃人驱赶大唐百姓冲击防线,反而等到悉诺逻恭禄找自己谈话,郑鹏还真有点好奇。

大约二刻钟后,郑鹏和悉诺逻恭禄各自带着一队亲卫在阵前交谈。

二人都没下马,双方相隔十丈隔空谈话。

互相介绍后,郑鹏径直问道:“不知阁下找我,有什么事就开门见山吧。”

眼前这个吐蕃大相,满头白发、脸带倦容,倦着腰,和资料上的画像老多了,不知是资料没及时更新,还是悉诺逻恭禄最近操作过度。

悉诺逻恭禄眉头轻轻一皱,眼里有一丝不悦的神色,心里暗暗惊讶郑鹏的年轻,不过嘴上很快应道:“郑将军真是爽快,既然郑将军爽快,那某也就不转弯抹角了,现在的处境想必郑将军也清楚吧。”

郑鹏比悉诺逻恭禄想像中还要年轻很多,一想到吐蕃就是在这个年轻得有点不像话的人身上吃了那么大亏,连都城都让他夺了去,悉诺逻恭禄心里就不是滋味,要知郑鹏太年轻了,越年轻就代表越有潜力,大唐怎么出了一个如此妖孽的人物?

让悉诺逻恭禄心里不舒服的是,郑鹏并不称自己的官职,而是用阁下替代,这是要干什么,不把吐蕃看成是国家?

占个都城就以为把吐蕃灭国了?

悉诺逻恭禄知道无谓的争执在战场上没一点作用,也不想一见面就搞得气氛太紧张,不利于谈判,硬是把称呼的事忍下。

郑鹏哦的一声,饶有兴趣地问道:“处境?什么处境?”

“将军和你的部下,现在已被我们重重包围,这是现实,也就是处境。”悉诺逻恭禄有些得意地说。

“是吗?”郑鹏不紧不慢地说:“本将不是这样认为,现在我军兵精粮足,还有威力强大的武器护身,逻些城那么坚固的城墙,我军说攻下就攻下了,阁下认为那些血肉之躯能拦得住我军的铁蹄?”

悉诺逻恭禄傲然地说:“唐军不过区区上万人,而围着这里的吐蕃勇士,超过二十万之巨,郑将军以为能以一敌二十,杀出重重包围吧?”

其实人数只有十一万多,说二十万主要是吓郑鹏。

“我想想,能!”郑鹏毫不客气地说。

悉诺逻恭禄一阵气结,这个郑鹏那么心高气傲,聊天都把把话题聊死,真是无趣,气得一张老脸直抽抽,不过他城府很深,很快又平静下来,开门见山地说:“不夸张地说,我们对郑将军的秘密武器有了一定的理解,这里是吐蕃,天时、地利、人和站在我们这边,兵力更是贵军的几十倍之巨,打下去肯定是我们胜算大,郑将军年轻有为,大把荣华富贵等着你,何必一定要冒险呢。”

“哦,阁下的意思是?”

“郑将军功勋卓越,可得到的官职和爵位,太低了,严重不对等,像郑将军这种人才,应该在家里享受荣华富贵,哪能派到这么危险的地方,要知战场上刀枪无眼,要是伤了怎么办,分明是有人妒能,暗中打压”说到这里,悉诺逻恭禄大声说:“只要郑将军能归顺吐蕃,吐蕃的一应官职随便挑,看中那地封地也是一句话的事,到时就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享尽人生的荣华富贵。”

“听起来挺吸引的,不过我这个人很懒,不是皇上不肯升,而是我根本不想升,几次拒绝升官,像什么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肯定很累人,没兴趣。”

悉诺逻恭禄那张老脸再次抽搐几下,都不知怎么聊下去了,犹豫一下继续说:“不喜欢做官,以郑将军的才华,做一个异姓王也不错误,到时郑将军不仅有自己的封地,还有自己的子民和军队,想怎么逍遥就怎么逍遥。”

不管那么多,先把人拐到吐蕃再说,在悉诺逻恭禄眼中,郑鹏的价值比十万精锐还要高。

“听起来挺诚心,不过我的家眷在大唐,不能抛下她们不管。”

看到郑鹏有些犹豫的印象,悉诺逻恭禄马上许诺:“某知郑将军跟家人有隙,不回也罢,家中的妻房也没有生下一男半女,不就是女人吗,只要郑将军归顺吐蕃,全吐蕃的美女任将军挑。”

要是的郑鹏归顺吐蕃,也就是手榴弹和火弹也会落入吐蕃手里,光是这二样,就值得吐蕃付出任何的代价。

郑鹏哈哈一笑,开口调侃道:“阁下这话是代表谁说的?赞普赤德祖赞?不对啊,赤德祖赞都死了,吐蕃赞普死了,逻些城和布达拉宫也在我军手中,也就是吐蕃不在了,我凭什么信你?”

“这,这”悉诺逻恭禄一下子不知说些什么。

唐军最狠毒就是攻陷逻些城,逼得赤德祖赞以身殉国,这样一来吐蕃群龙无首。

以后有机会像赤德祖赞一样说话,但不是现在。

悉诺逻恭禄不知说些什么,郑鹏却有话说了:“难得阁下这么坦城,那我明说吧,唐军现在粮草充足,各种战略物资也可以支持很久,当然,你们能围,我们也能破,有火弹在手,还真不怕你们,说真的,阁下是个聪明人,吐蕃已是昨日黄花,吐蕃赞普已死,剩下的谁也不服谁,就是阁下把我们都消灭掉,但有信心压住那些野心泛滥的部族吗?”

顿了一下,郑鹏补充道:“这有一点很重要,吐蕃所谓的诅咒,大唐已经破解,你们千辛万苦筑起来的水泥城墙,在唐军眼里就像纸糊的一样,根本挡不住,就是我这次行动失败,大唐肯定还会派下一批来,到时人数更多、装备更好,阁下自问能抵挡得住吗?要是阁下能归顺大唐,我可以劝说皇上取消对你的通辑,除了保你一家老小平安外,要升官给你升官,要发财给你发财,到时住哪里由着你,识事务者为俊杰,好好考虑一下吧。”

悉诺逻恭禄脸色有点难看,自己想来劝降郑鹏,没想到郑鹏反而想来“说服”自己。

问题是,郑鹏说得有理有根,自己还不知怎么反驳。

“郑将军真不顾自己和部下安危,对了,还有那些大唐百姓的安危?”悉诺逻恭禄觉得自己很难说服郑鹏,干脆威胁起郑鹏来。

聪明、骄傲,再加上脸色厚,什么话都敢讲,悉诺逻恭禄发现自己跟郑鹏讲道理,有种秀才遇到兵的感觉。

郑鹏毫不犹豫地说:“要是怕死,我们就不会出现到这里,威胁这一类话不用多费口舌了,阁下可以想一下,当日攻打布达拉宫时的,就是金城公主也要为大唐的千秋大业让路,用那些普通的百姓威胁?呵呵。”

说到后面,郑鹏冷笑了二声。

自己越在乎那些百姓,悉诺逻恭禄就越拿出那些百姓作文章。

悉诺逻恭禄寒着脸说:“郑将军,真的不能再商量?要是你有什么条件,也可以尽管提出来。”

“没什么好谈的,现在大唐如日中天,吐蕃气数已尽,一句话,顺大唐者生,逆大唐者亡。”

悉诺逻恭禄很认真地看了郑鹏一眼,一边挽起马的缰费绳,一边开口道:“看来今日不是说话的好时机,郑将军,等到有合适的机会,我们再谈,告辞!”

征西军进吐蕃后,一直顺风顺水,打了那么多胜仗,郑鹏的心气也高了,悉诺逻恭禄知道这个时候跟他谈,肯定不会有什么好结果,这次阵前谈判,其实是摸一下郑鹏的性格和底细,为下一次招揽作准备。

等着吧,悉诺逻恭禄心里暗想道:等到吐蕃打一场大胜仗,把唐军打得狼狈逃窜,最好是郑鹏落在自己手里,那时谈条件就简单多了。

“好,有机会再谈。”郑鹏说了一句,转身返回防线后面。

“老大,那老家伙找你干什么?”陆进有些好奇地问道。

“没什么,以为自己占了上风,就想招降我们,还说什么条件随便提,败军之将也想跟我谈条件,笑话。”

崔希逸不紧不慢地说:“早就猜到了,一点新意也没有,某以为是坌达廷亲自来呢,没想到是悉诺逻恭禄这个老家伙来。”

陆进咬着牙说:“坌达廷敢来再说,他跟次仁父子丧心病狂,害死那么多兄弟,我恨不得送他们一捆手榴弹,送他们上西天。”

一想到班公错之役成为阶下囚受到的侮辱,陆进的眼睛就有些红。

“砰砰”“砰砰砰”

这时山下敲起了战鼓,郭子仪看了一下开口道:“他们赶大唐的百姓前来进攻阵地了。”

郑鹏往山下一看,刚才那些集合好大唐百姓,在吐蕃士兵的驱赶下,哭哭啼啼地朝山上冲上来,走得慢的会让跟在后面的吐蕃士兵用马鞭狠抽,有两个明显抗拒冲向唐军阵地的,让跟在后面的吐蕃士兵就地正法。

这一幕,真是太熟悉了,想当自己驱赶吐蕃人去麻痹守卫逻些场的将士时,也是这种情景。

报应啊。

谈判的时候,郑鹏特意拿金城公主举例,说明拿大唐的百姓要挟自己没用,悉诺逻恭禄可能会相信,但坌达廷这个老狐狸肯定不相信,在他想来,就算不能打压唐军的士气,也能消耗箭矢或火弹,怎么也不会亏。

看着那些哭哭啼啼的大唐百姓,郑鹏的心慢慢沉了下去

777 血腥的报复

“军爷,不要放箭啊,小的是河州兆头县周家村人,不是吐蕃人,是自己人。”

“不要杀我,家里老母亲还盼着我回去养老送终呢。”

“我才十九岁呢,还不想死,将军救命啊。”

“救救我,小的都是他们逼的。”

面对死亡时,这些饱受折磨的大唐百姓开始大声哀求起来,他们本来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当他们知道山上是自己人的军队,绝望的心又多了一丝生存的曙光,就像快要溺水时看到一根救命的稻草,于是拼命叫喊起来。

无论是吐蕃的百姓还是大唐的百姓,在死亡面前的反应没什么不同。

陆进咬着牙说:“该死的蕃狗,等我们杀出去,必定屠十倍的吐蕃人为这些大唐百姓偿命。”

“围堵的人不下十倍,还要驱这些百姓去挡箭矢,坌达廷不仅心狠手辣,也非常谨慎,为达目的不择手段,难怪以一个亡国王子坐上大将军的位置。”郭子仪没陆进那样愤青,对坌达廷反而有一丝敬重。

别的不说,光是坌达廷能把乱成一团的吐蕃维持到现在,还纠集了那么多军队来围剿唐军,已经很了不起。

战争,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坌达廷虽说无耻,但在为将者角度来看,他并没有错,仁不掌兵,有需要牺牲自己人眼也不眨,更别说不是自己人。

崔希逸有些感触地说:“你们听到没有,在叫唤的都是普通百姓,据说这些人中,有不少大唐的将士、潜伏在吐蕃的细作,没听到有一个将士叫唤。”

“作为大唐的军人,他们比普通百姓更有荣誉感”宋冲犹豫一下,很快补充道:“也有可能是他们知道就是叫也没用,努力维系最后的尊严吧。”宋冲有些动容地说。

郑鹏也开口道:“一将功成万骨枯,这骨,不仅是将士的骨,也包括了平民百姓的骨。”

郭子仪看看郑鹏,开口道:“将军,你在这里歇着,末将去处理就行。”

知道郑鹏不喜欢做这种事,也出于对郑鹏的保护,郭子仪主动站了出来。

下令对自己人动手,虽说迫不得已,可传出去肯定会惹人非议,特别有一些为恐天下不乱、只会动嘴皮子的家伙,别的不说,郑鹏立了那么多军功,可在换俘上郑鹏还是受到了太多的指责,郭子仪主动站了出来。

进吐蕃时,二弟崔希逸出面做了很多“脏活”,现在这盆“脏水”,郭子仪替郑鹏挡。

郑鹏摆摆手说:“我是主将,这件事不能缩头,还是由我来处理吧。”

做主将要有担当,不能事事都让手下挡,再说郑鹏这次主动请缨拿下吐蕃,还真不是为了升官发财。

财已经很多了,能保住就不错,不用再费什么心思想怎么在战场上捞钱;至于做官,官职越大,责任越大,直到现在,郑鹏的最大心愿还是睡觉睡到自然醒,数钱数到手抽筋。

郭子仪刚想说什么,郑鹏已向第一道防线走去。

此时被驱赶上来的百姓距离第一防线不到三百步,很快就要征西军的射程。

其实投石车早就架好,要不是人群中有大唐百姓,早就投射火弹了。

“陆头,看来我们活不过今天,不过能跟你一起上路,就是死也不寂寞了。”被驱赶的人群中,一名骨瘦如柴的汉子跟一旁身材高大的男子说话。

瘦小的人叫吴少雄,原来是河州折冲府第二囤骑营的一名普通士兵,他身边的上是他所属那个什的什长陆永廉,两人是在巡逻时被吐蕃人抓回去做奴隶,在吐蕃时吴少雄经常受到欺负,要是没有陆永廉的帮助,早就死了。

陆永廉苦笑地说:“有好兄弟在身边,不寂寞。”

“可惜,本以为郑将军能救我们,还想着回家侍奉两老,没想到还是埋骨他乡,陆头,你说,郑将军会下令放箭吗?”

“一定会放箭”陆永廉突然一脸严肃地说:“也一定要放箭,要不然山上的兄弟就要遭殃,身为大唐的将士,不能再保家卫家,也不能给大唐添堵,更不能让家人蒙羞。”

顿了一下,陆永廉有些感触地说:“听说郑将军手里有投石机,杀伤距离在六百步开外,到现在还没动手,说明他们心里还有我们,足够了。”

吴少雄突然指着前面大声说:“陆头,你看,山上的兄弟怎么都跪下了?”

陆永廉抬头一看,只见唐军一个个向自己的方向跪着,为着的一个,手里还拿着一个奇怪的东西。

“大唐的父老乡亲们、袍泽们,我是征西军主将郑鹏。”

话音一落,不仅是被驱赶的大唐百姓让住,就是跟在后面伺机而动的番兵也站住了脚步。

郑鹏跪在地上,手里拿着简易喇叭大声说:“父老乡亲们,袍泽们,你们受苦了,受委屈了,皇上命我到吐蕃救你们,很抱歉,虽说我赶来了,可能力有限,救不了,不仅救不了,今天还要送你们上路。”

说到这里,郑鹏深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说道:“说这些话,不是在作秀,也不是为了良心好过,只是让你们清楚,真的没有选择,我,郑鹏,在这里保证,不能救你们回大唐,但会尽全力带你们的骨灰回到大唐,让你们魂归故里。”

最后一句说完,郑鹏站起来,大声吼道:“全体都有,行礼。”

山上的征西军,二话不说单膝跪下,很严肃向大唐方向的百姓行了一个礼。

杀吐蕃人时,郑鹏的命令下得很干脆,但面对自己同胞,特别是那些为大唐拼命、不幸落在吐蕃人手里,被折磨得不成人样的大唐将士,包括每天都游走在死亡线上的细作,真是很难下攻击的命令。

征西军有在吐蕃有如无人之境,靠的就无数的细作用生命换回来的各种情报。

“找死啊,快点冲上去。”

“大将军说了,只要冲上去,不仅小命可以保住,还得赏金一千两。”

“找死啊,快冲,违令者格杀勿论。”

看到情况有些不对,跟在后面驱赶的蕃兵一边骂,一边用皮鞭、弯刀驱赶大唐百姓,几声惨叫下,三名走得慢一点的大唐百姓被蕃兵当场杀掉。

分明是杀鸡给猴看。

陆永廉听到郑鹏的话,冷却的心多了一股温暖,看到山上那熟悉的军礼,眼中多了一丝感动,当他看到征西军开始把弓拿到到手里时,瘦得见骨的手紧紧握住手里那根大木棍。

由于用力过猛,青筋都冒了出来。

陆永廉扭头瞄了一眼,猛地一转身,趁躲在自己身后的蕃兵没回过神,手中的大木棍在空中一抡,砰的一声闷响,狠狠地打在那名蕃兵的皮盔上,当场打得那名蕃兵一脸是血,白眼一翻,一声不哼就倒在地上,也不知脑浆打出来没有。

蕃兵还没倒在地上,手里的弯刀已被陆永廉抢去,陆永廉一刀把另一名正想动手的番兵劈倒,大声喝道:“乡亲们,兄弟们,蕃狗欺人太甚,反正今天活不了,跟他们拼了,杀一个够本,杀二个赚一个。”

看到陆头动手,吴少雄也奋力一脚踢倒一名蕃兵,大声吼道:“跟他们拼了,郑将军说了带我们回大唐,带我们回家,不能让家里人蒙羞。”

二人一动,刚才还哭哭啼啼的百姓只是犹豫一下,很快一个跟着一个全动了,一个个转身,哭喊着跟后面的蕃兵拼命,他们有的死死抱着蕃兵,有的几个人对付一个蕃兵,有的倒在地上还死死抱着蕃兵的腿,任由蕃兵怎么挥刀攻击也不肯放手,现场顿时乱成一团,山上的征西军一下子全惊讶了,一个个放下手里的弓箭,神色复杂地看着下面。

郑鹏有些神色复杂地看着下面,眼里有惊讶、有感动,也有无奈。

就是不用自己亲自下达杀自己的命令,但是看到自己同胞像鸡蛋碰石头一样送死,内心不好受。

人在绝境下会爆发出自己都不相信的潜力,大唐百姓真是拼命了,一个个发疯地攻击刚刚驱赶自己的蕃兵,只要还剩一口气就不放弃报复,郑鹏亲眼看到一名瘦得好像被风一吹就倒的女子,被蕃兵一刀捅穿了身子,她没有马上倒上,而是双手紧紧抱住那名蕃兵的脖子,指甲都刺进肉里,张嘴一口咬在蕃兵的鼻子上,当几个蕃兵奋力把那名女子杀死扔到一边时,那名蕃兵的鼻子都咬掉,变得面目狰狞。

像那名女子英勇的事迹还很多,可再不怕死也改变不了战局,大唐百姓只有三百多人,都是伤痕累累、营养不良,不仅武器简陋,绝大多数是没有受过军事训练的平民,而吐蕃八百多人,装备精良、肥膘体壮,经过最初短暂的慌乱后,很快就镇压了俘虏的阵前暴动。

“放箭!”没等最后一个大唐百姓倒地,郭子仪已毅然下令。

一时间箭如雨下,大批蕃兵应声倒下,包括苦苦挣扎的几名大唐百姓也倒在箭雨里。

既然死亡无法避免,那就在最大收益时收割,事后多烧点元宝蜡烛。

“逃啊,唐军放箭了。”

“撤退,撤退。”

押解大唐百姓的蕃兵这才醒悟过来,一窝蜂地后退。

“冲啊,给大唐的父老乡亲报仇。”这时陆进一马当先,带着前军的尖刀队直扑那些蕃军。

大唐百姓都是步行着冲向山上的阵地,后面驱赶的吐蕃士兵生怕自己骑在马上成为活靶子,没有骑马,紧紧躲在俘虏后面,逃跑也只能拨腿就跑,而陆进在吐蕃开始进攻时就做好追击的准备。

两者相距大约二百步,距离不远,而陆进麾下的将士又以快著称,骑马下山速度极快,很快追上吐蕃士兵,二话不说大肆屠杀,杀得蕃兵哭爹叫娘。

看到山下的蕃兵想出兵驰援,郑鹏大声喝道:“还等什么,炸他娘的,我要敢进攻乌古拉山的人全部死绝。”

押送的那八百多蕃兵,都是杀害大唐百姓、袍泽的凶手,郑鹏救不了自己人,但可以为自己人报仇。

现眼报,让他们多活一刻心里都不爽。

十八台投石机早就准备了,郑鹏一声令下,十八颗火弹在空中划过一道道弧线,在准备驰援的蕃兵前面爆炸,十八颗火弹只炸倒区区几个人,可硬是让那队想驰援的蕃兵停下了脚步。

坌达廷、悉诺逻恭禄等人眼睁睁地看着八百多名蕃兵被大唐骑兵屠戮一空。

“可恶!”次仁咬牙切齿地说:“唐军欺人太甚。”

那一波火弹,目的不是造成杀伤,而是震慑,为的就是把驱赶的蕃兵全部杀死。

欺负得像骑在脑袋上拉屎了。

霍尔藏族族长乌泽寒着脸说:“打了几十年仗,白打了,现在都被该死的唐军按在地上侮辱。”

坌达廷也脸色铁青地说:“该死的唐军,仗着有火弹就无法无天,等着吧,只要”

话还没说完,悉诺逻恭禄打断道:“可恨,太可恨了,这下没有打压到唐军的士气,反而让我们自己吃了一个大哑巴亏,不行,一定要做点什么,大将军,你来决定吧。”

说说话,悉诺逻恭禄不着痕迹地给坌达廷打了一个眼色。

“报仇!”

“呜呜呜,里面有大律族的五十勇士呢。”

“巴族有三十勇士在里面,一个也撤不回来。”

“太猖狂了,不能让唐狗这么嚣张,我们人这么多,报仇,一定要报仇。”

进攻乌古拉山,太危险了,无论让谁去都不肯,别人也会觉得不公平,联盟开会商议后决定,为了公平起见,每次进攻,各方都要派人参与,虽说麻烦一点,也不利于指挥和协同,但是眼前最好的办法,也是最容易得到认同的办法。

阵前被杀的八百五十名蕃兵,包括参与包围乌古拉山的二十多个大小势力。

坌达廷心中一动,这才回过神,刚才暴怒之下差点把雨天全力进攻的机密说出,闻言大声说:“大相所言极是,次仁何在?”

大唐的细作无孔不入,也不知在场有没有被大唐买通的人没有,坌达廷和悉诺逻恭禄约好,不到最后一刻绝不吐露半点风声。

乌古拉山一役,关系到自己的生死,也关系到吐蕃的生死。

“末将在。”次仁闻言,马上上前听令。

坌达廷一脸残忍地说:“刚才有八百五十名吐蕃勇士牺牲在阵前,马上点出八百五十名大唐奴隶,就在阵前处决,祭祀刚刚战死的英灵!”

“得令!”

很快,一队队大唐百姓被押出来,所有都被迫跪在地上,一一被砍下脑袋,一时间惨叫声不绝,血流满地,山上的郑鹏看到,气得把刚拿到手里的烤羊腿都扔了。

战争不会消去仇恨,相反,仇恨只会越积越深。



778 要出大事

阵前杀虏后,双方对峙的情绪更加剧烈,蕃兵围着乌古拉山,不时派出小股人马袭扰,征西军在郭子仪的带领下,一次次挫败敌人的进攻,只可惜敌人每次都是试探式的进攻,每次都是一触即溃,杀伤并不大。

乌古拉山发生的战斗,跟外面的战斗相比只能算小儿科,从飞鹰传来的情报得知,库罗疯狂地袭扰蕃军的运输队,除了贡氏一族和邦比一族外,又有八个部族在接受大唐的招抚,开始站队大唐这边。

虽说不是什么大部落,但这是一个不好的信号,而更多的部落的态度开始变得暧昧起来,对坌达廷和悉诺逻恭禄的命令听而不调、阴奉阴违,对大唐的招抚既不同意也不反对,很明显是做墙头草的角色。

哪边获胜,就往哪边倒。

按理说,坌达廷应该很急,早日攻下乌古拉山,然后抽手对付吐蕃境内的叛乱势力,然而,除了无关痛痒的袭扰外,坌达廷一直按兵不动,并没有太多的动作。

都不像快要生死相搏的死敌,而是像两队守在边境、偶尔相互挑衅的戍边队伍。

不知不觉到了四月中旬,大半个月过去,征西军还好好在山上,蕃兵连征西军的第一道防御都没拿下。

“啊”郑鹏打了一个长长的呵欠,从酣睡中睡来。

又是一觉睡到大天亮,郑鹏相当满足,要知在敌人的心脏地带、还是在群敌环伺的情况下还能睡个大懒觉,这是一件很奢侈的事情。

美好的一天,从拥有一个高质量的睡眠开始。

“将军,洗漱水来了。”听到营房内的动静,一名叫大头的近身侍卫端着一盆水进来。

郑鹏楞了一下,有些惊讶地问道:“大头,怎么是你?红雀呢?”

平日都是红雀侍伺自己,一起床就看到一个秀色可餐的大美女,心情也会好很多,突然看到一个头大如斗、一脸胡须的大男人,美好的早晨要扣分。

虽说大头也是跟着绿姝过来的忠奴,安全方面忠心不二,可就算是忠奴,也分好看和不好看的,这个红雀,明明是贴身侍卫,也是“玩忽职守”的时候。

大头马上应道:“回将军的话,郡主把红雀姑娘拉了出去看云,红雀姑娘让小的在这里看着。”

郑鹏撇撇嘴,自顾洗漱完,早饭也不吃就走了出去。

二个女的一大早就看什么云,真有这么好看?

一出帐房,就看到二女站坐在营房不远的一块石头上抬头看天。

“不错啊,没想到早上也看到这么漂亮的彩霞。”郑鹏看了看到,一边说一边向二女走过去。

天边看起来一片赤红,好像火烧云一样,不断变幻着色彩,先是粉红,接着颜色慢慢加深,一会红彤彤,一会儿金灿灿,一会儿半紫半黄,还有些说也说不出来,还有些见也没见过的颜色,真是五彩缤纷,给人一种绝美的视觉盛宴。

郑鹏还是第一次在吐蕃看到这么漂亮的彩霞。

看到郑鹏来了,红雀只是笑而不语,一旁的兰朵翻了翻白眼,不客气地说:“郑鹏,你可真不像一个主将,要是别的主将被别人包围,肯定是吃不香睡不着,整天琢磨着怎么突围,你倒好,什么事都扔给你的兄弟,吃嘛嘛香,睡得打雷都不醒,也不看看现在什么时辰,再起晚一点,这么漂亮的彩霞你就看不到了。”

兰朵出身以战斗著称的突骑施,不知看过多少将领,像郑鹏这一种的,还真是独一号。

郑鹏振振有词地说:“这叫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我只要把合适的人放在合适的位置就行,不用事事亲为。”

说罢,郑鹏有些遗憾地说:“多漂亮的景色,多绚丽的彩霞,要是此时骑上一匹骏马,在这广阔的草地上信马奔驰,肯定很舒畅。”

在郑鹏眼中,吐蕃就像一块没开发的处女地,天地是那样的宽广,空气是那样的清新,景色是那样的怡人,美得让人沉醉,美得让人窒息,就像从天界掉到凡尘的一颗明珠,让人百看不厌。

也许这就江山如此多娇吧。

扑哧的一声,兰朵指着郑鹏没好气地说:“郑鹏,本郡主都不知道怎么说你了,你不仅懒得出奇,还有点无知,没听过朝霞不出门、晚霞行千里的谚语吗,还信马奔驰呢,看看这朝霞变得这么厉害,哼哼,小心路上打滑,摔死你。”

一大早又针对自己,郑鹏刚想反驳,突然心里一个颤栗,盯着兰朵连忙问道:“郡主,你刚才说什么?”

兰朵被郑鹏盯着,吓了一跳,不过很快又鼓起勇气,有些强作镇定地说:“郑鹏,你眼睛瞪那么大干嘛,本郡主说你二句还不乐意是不?盯着我干什么,不心把你眼珠子抠出来。”

嘴上说得强硬,可心里有点虚,也不知郑鹏是不是生气,好像自己刚才说得有一点点过份。

不会啊,郑鹏这个人懒是懒,但气量还是很大的,不会突然变得小气吧?

郑鹏听出兰朵语里的意思,急忙解释:“郡主,我没有怪责你的意思,麻烦你再说一遍那个谚语,朝霞什么的,听起来好像很有道理。”

“哦,你是说朝霞不出门、晚霞行千里这句话吧,也没什么,听族里有经验的老人说,要是出现朝霞,很快就会有大雨下,最好不要出门,要是看到晚霞,未来一段时间的天气都会很好,可以走远路,你看朝霞这么漂亮,变化这么多,很快就会下大雨,还是下很大很大的雨。”兰朵看郑鹏不像开玩笑,很耐心地解释道。

一旁的红雀也开口道:“姑爷,郡主说得有道理,在大唐也有这种说法。”

郑鹏闻言没说话,站在哪里好像走了神,突然一拍自己的大腿,一脸焦急地说:“千算万算,怎么忘了这茬,不好,不好,要出大事,。”

朝霞不出门、晚霞行千里这句谚语郑鹏也听族里的老人说过,只是一时想不起来,华夏的先人善于观察、学习和总结,像天气的谚语还有很多,像蚂蚁搬家蛇过道,大雨不久就来到;日落胭脂红,无雨必有风;天上钩钩云,地下水淋淋;燕子低飞蛇过道,大雨不久就来到等等。

779 危机来袭

兰朵吓了一跳,连忙问道:“要出大事?出什么大事?”

“姑爷,没事吧。”红雀看郑鹏不像说笑的样子,也吃了一惊。

郑鹏进吐蕃以来,什么时候都是一种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的表情,红雀还是第一次从郑鹏眼里看到有慌乱的情绪。

“大头,快,让郭将军和崔将军前来营房开会。”

“将军”大头有些犹豫地说:“昨晚是崔将军值勤,刚刚才躺下。”

知着郑鹏跟崔希逸的关系,现在什么事都没有,最好不用惊醒他,要知道通宵值勤很累的。

郑鹏瞪了他一眼,冷冷地说:“马上去。”

大头吓了一跳,连忙跑去叫人,兰朵看着郑鹏一脸凝重的神色,犹豫一下,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很快,郭子仪、崔希逸急急忙忙来到郑鹏的营帐,兰朵在营房门口向里面探了探,看到郑鹏没有赶自己的意思,也走了进去,没办法,好奇心太大了。

很想知道郑鹏说的要出大事,到底出什么事。

“刚合上眼你就要开会,三弟,什么事这么急?”崔希逸打着呵欠说。

郭子仪也点点头说:“是啊,三弟,很少见你这么严肃,到底出了什么事,不是那个祭天法会又要开始了吧?”

郑鹏站起来,一脸正色地说:“二哥,你昨天开玩笑说过,吐蕃人打仗没什么本事,穷讲究的毛病倒不少,乌古拉山连第一道防线也攻不下,倒时给自己人换起雨靴来,没错吧。”

“没错”崔希逸马上应道:“外面用飞鹰传回来的情报说,蕃兵新补充的物资中,有一批雨靴,昨天某用千里眼亲眼看到,有蕃兵在营地上试穿雨靴。”

古代把鞋称为鞜、靸或履,也有称为履、屩、屐、鞮,雨鞋也叫水履,大多以木屐类型为主,套在鞋子外面,像拖鞋那样套着穿。木质雨鞋成本不高,适合普通老百姓,当官的雨鞋就高级多了,他们的鞋面用牛皮缝制,鞋底是层木板,反面用铁包裹一层,还有铁钉镶嵌在上边,吐蕃的雨靴就是从大唐传过去的。

郑鹏点点头:“很好,我终于想明白,坌达廷那老狐狸为什么把祭天法会设在纳木湖了。”

崔希逸呆了一下,有些不解地说:“逻些城墙高城厚,易守难攻,坌达廷想拿下我们,就用祭天法会这件事引我们出城,我们也要出城才能更好的杀死杀伤敌人,这事不是早就讨论过了吗?难道还有别的阴谋?”

“诸位,你们想过坌达廷为什么把地点设在纳木湖,不是设在羊同、波窝或其它地方呢?”

兰朵不想只作一个听客,有些弱弱地说:“纳木湖是吐蕃的圣湖,会不会是他们以为这里有神灵的庇佑,可以更轻易地击破我们呢?”

郭子仪皱了皱眉头,有些不确定地说:“难不成,吐蕃在这里能找到克制我们的办法?”

真不愧是名传千古的名将,一下子就点中事情的关健,事态紧急,郑鹏不吊众人胃口,语气有些沉重地开口道:“诸位,我们把坌达廷低估了,要是我没猜错,蕃兵很快就会倾巢而出,因为他们极有可能能找到克制我们手榴弹和火弹的方法。”

“什么,克制手榴弹和火弹,吐蕃人是金刚不坏之身?”兰朵一脸不敢相信地说。

手榴弹和火弹,有开山劈野的威力,无论多强大的人、多好的铠甲在它们面前都是不堪一击,坌达廷用分散人马的方法,也是减少一些伤亡,实际上对手榴弹和火弹还是束手无策,在兰朵眼中,火器是无敌的存在。

郑鹏不等其它人发问,继继分析道:“纳木湖是圣湖不假,但坌达廷把战场选择在这里,不是看中它是圣湖的身份,而是看中这里夏季雨水充沛,据我所知,纳木湖是吐蕃雨水最充足的地区之一,要不然也不会形成这么大的湖泊。”

郭子仪脸色一变,忍不住说道:“明白了,明白了,我们的手榴弹和火弹,抛出去前都要用火点燃引线,等引线燃尽才能引爆它,要是天下大雨,不仅手榴弹和火弹难点燃,就是点燃,也很大机率在空中被雨水熄灭,要是没有火器,征西军相当于没了一手一脚,到时就算占据乌古拉这样的地利,也挡不住吐蕃二十万大军的轮番冲击,而吐蕃提前运来雨靴,就是为雨天攻山准备,三弟,还是你想得周到,要不然肯定被他打个措手不及。”

话音一落,不仅崔希逸、兰朵脸色突变,就是守在门口的红雀听到,俏脸上也现出震惊的神色。

“大哥这是捧杀了,要是考虑得周到,就不会落入现的境地,我千算万算,偏偏忘记把雨季这一点考虑到计划中,就是二哥说蕃兵添了雨靴还浑然不觉,刚刚听郡主说朝霞不出门、晚霞走千里的谚语才突然想明白坌达廷的阴谋。”郑鹏苦笑地说。

兰朵这才恍然大悟,明白为什么郑鹏刚才为什么那么失态,本想像以前一样邀功,可一想到现在的处境,话到嘴边又咽回去。

都这种处境,就别添乱了,闹事也要分场合。

崔希逸一脸苦涩地说:“吐蕃春季就没下过雨,从朝霞的表现来看,一场倾盆大雨肯定避免不了。”

前面的仗,打得太顺了,像镇北大营、镇南大营和镇山大营这些精锐中的精锐,在征西军面前就像一群还流着鼻涕的小屁孩,不费吹灰之力就把他们全放倒,就是吐蕃大将军坌达廷也不放在眼内,颇有一种目中无人的感觉。

直到这一刻,崔希逸才发现坌达廷的老谋深算。

“不怕”郭子仪突然说道:“现在还没有下雨,我们可以用手榴弹和火弹开道,在暴雨前冲出他们的包围圈。”

崔希逸担忧地说:“大哥这个提议很好,问题是什么时候下雨,我们不知道,要是一时冲不出去,或冲出去时坌达廷一直死死咬着,对,朝霞不出门晚霞行千里这个道理我们知道,坌达廷肯定也知道,要不然他不会提前为蕃兵准备雨靴,到时天下大雨也甩不掉他们,那不仅发挥不了火药的威力,就是地利的优势也丢失,那不是置征西军于绝境吗?”

“轰隆”的一声巨响,外面竟然打了一个天雷。

一瞬间,在场人的脸色全变得很难看。

真是怕什么就来什么,听这动静,很快就要下雨。

郭子仪一脸盼望地看着郑鹏:“三弟,火器是你开出来的,你那么聪明,就不能想个方法解决吗?”

“难”郑鹏苦笑地说:“这是工艺问题,不是想解决就解决,如果再给我一二年的时间,有可能解决这个问题,但现在一时半刻,解决不了。”

为了保密起见,郑鹏在最后时刻才拿出火药这个逆天大杀器,能在短时间内造出手榴弹和火弹,已经很了不起,像手榴弹还要点火才能引爆,而不是拉一下引线或像西瓜手雷一样在头盔上磕一下就能扔出去。

看到众人这般失望,郑鹏犹豫一下,开口道:“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把点着的火弹放到密封的木箱里,连火弹带木箱抛出去,估计下雨也能爆炸,不过准头和距离就不好说了。”

“总比一颗也不响强,好,一会马上安排人去做。”郭子仪马上说道。

在座的人没什么笑意,其实大伙知道,要是下大雨,箱子飞到半空说不定被雨水刷下来,准头和距离没人说得准,弄不好还会炸到自己人。

看到众人一脸惶恐的样子,郑鹏嘴边露出一丝残忍的笑容,冷冷地说:“诸位放心,我们提前洞悉敌人的阴谋,有了防备,又有地利的优势,未必输给他们,无论他们能不能阴谋得逞,我郑鹏保证,绝不会让他们好过。”

780 山上雪山下雨

乌古拉山下,次仁挑开门帘,走进属于坌达廷的中军大营,发现自家老子正盘坐在蒲团上,把玩着一把镶着红宝石的宝刀,眼尖的次仁一眼就认出,这是末任吐谷浑王御用的宝刀,代表着权力和地位,本来就属于坌达廷,只是吐蕃灭了吐谷浑,这把宝刀流落到布达拉宫的宝库,直至坌达廷为吐蕃拿到水泥秘方,立下不世奇功,赤德祖赞一高兴,就把宝刀赐还给坌达廷。

不用问,此刻坌达廷肯定沉浸在复国的美梦中,要是顺利的话,新吐谷浑王国肯定要比原来的吐谷浑大很多,很多。

“阿爸,这二天你一直睡得少,不如先歇息一会,孩儿替阿爸盯着。”次仁关切地说。

族中最有经验的老人肯定说近期必有一场大雨后,坌达廷就睡得很少,特别是早上出现朝霞后,人也变得亢奋起来,习惯午后歇一小会的坌达廷,没有一点睡意。

坌达廷头也不抬地说:“那么多天都抗过来,等的就是今天,次仁啊,刚才听到没,打天雷了,那是上天给唐军敲的丧钟,哈哈哈,丧钟响了。”

因为激动,说到后面,坌达廷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是,是,是”次仁连忙附和道:“王族已被唐军一网打尽,要是灭了山上的征西军,阿爸不仅为赞普报了仇,也是吐蕃的大英雄,到时重整吐蕃新秩序,全看阿爸的了。”

联盟虽说是坌达廷和悉诺逻恭禄共同管理,但明眼人都知道是坌达廷在主导,因为坌达廷是御封的吐蕃大将军,联盟很多将领都是出自坌达廷的麾下,悉诺逻恭禄也知道这个道理,在得到坌达廷的承诺后,也逐渐把联盟军的指挥大权交到坌达廷手里。

坌达廷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很快和颜悦色地问道:“兰若在哪里,安排好了吗?”

战况激烈,吐蕃的境况不容乐观,很多时候坌达廷都是一脸严肃,整天没一个笑脸,但一说起女儿兰若,坌达廷的脸上就有了笑容。

兰若墀松是坌达廷最疼爱的一个女儿,从小就聪慧、美丽,是吐蕃有名美女,虽说有些任性,很讨坌达廷喜爱,被坌达廷视作手心上的宝贝,本来在族里呆得好好的,突然跟着补给的队伍来,说很久没看到坌达廷,顺便带来她亲手为坌达廷做的夏衣。

来了二天,兰若没开口要走,坌达廷也没开口赶她走,现在兵荒马乱,族人多次受到葛逻禄族的袭击,跟在自己身边最安全。

“都安排好了,小妹说闷,就让她在后勤营帮忙管理物资。”

坌达廷点点头,重新把话题拉回正题:“都准备好了吗?”

“人穿甲,马戴鞍,都吃饱喝足,只要阿爸一声令下,大军就会攻上乌古拉山,把山上的唐狗屠个干净。”次仁磨拳擦掌地说。

“传令下去,拿到郑鹏首级者,官升三级,赏黄金五百两,生擒郑鹏者,官升三级,赏黄金五千两、美女三十名。”

次仁楞了一下,很快恭恭敬敬地说:“孩子领命,这就去安排。”

阿爸对郑鹏太看重了,活擒的赏赐那么高,分明是想把他抓住收为已用,十倍的赏金再加上三十名美女,很明显想要活口。

要是自己在班公错把郑鹏抓住,说不定就没有今天的祸害,次仁心里有些后悔,也暗暗有些庆幸:幸好自己是大将军的儿子,要不然,估计有九个脑袋也不够砍。

“去吧”坌达廷挥挥手说:“那门帘不必放下,为父可以看着天色。”

次仁应了一声,小心把门帘挂起,这才去执行坌达廷刚刚下的命令,出到门口,习惯往乌古拉山看一下,无意中发现有一伙人在山上挖着什么,本想禀报坌达廷,刚想回头很快又改变主意。

听说唐军偷偷在乌古拉山的积雪下埋了很多肉食,可能在挖肉食,也可能采雪莲一类的名贵药材,谁叫唐军他们闲呢。

挖吧,挖吧,一会下雨了,看你们还能不能笑得出。

朝霞出现了,天雷响了,明眼人都知道天快要下雨,然而,一场看似快来的大雨却迟迟未下。

天上的黑云越来越厚,越压越低,好像要塌下来把大地压垮一样;天气也越来越闷热,闷热得好像能从空气中拧出水来,乌古拉山半山腰一块高高突出的大石上,几名身穿铠甲、威风凛凛的大唐军人正站在石头上,为首的人正是征西将军郑鹏。

郑鹏放下手中的千里眼,冷冷地说:“从早上到现在,山下的蕃军二个时辰就进食一次,不是饭点也吃,那些马的肚子也是饱饱的,铠甲穿上,马鞍也备好,看来很快就要进攻了。”

“我们也准备得差不多,就等着他们送大礼。”郭子仪胸有成竹的说。

幸好郑鹏及时看出坌达廷的阴谋,也庆幸天公作美,没有马上下雨,现在是响午了,雨还没开始下,也就说征西军多了小半天的时间准备。

战场瞬息万变,有时片刻的时间也会成为胜负的关键,郭子仪多了小半天的极为宝贵的时间作准备,信心也上来了。

什么叫名将,就是胜不骄、败不馁,天生一个大心脏,遇强越强。

郑鹏扭头对兰朵说:“郡主,消息传出去了吗?”

“传出去了”兰朵一脸认真地说:“最初是派粉鸾去送信,怕有意外,命雀奴让金将军出发,多一重保障,本郡主保证一定能送到库罗手里,至于他接到信后怎么做,那得看他的表现。”

葛逻禄虽说再次归顺大唐,但突骑施跟它的血债还没清,对于库罗,兰朵从不掩饰自己的讨厌。

郑鹏没接兰朵的话,开口问崔希逸道:“二哥,你哪里没问题吧?”

“没问题,都按你说的安排好了,放心,都是可靠的人,绝对不会有任外何意外。”崔希逸信心满满地说。

郭子仪伸出一只手:“兄弟齐心,其利断金。”

郑鹏和崔希逸也伸出一只手,三只手叠在一起,齐声叫道:“兄弟齐心,其利断金。”

放开手后,三人相视一笑。

最后一战就要来了,征西军占了地利,蕃人坐拥天时、人和,打起来生死未卜,郑鹏、崔希逸和郭子仪连不求同生但求共死的话也不说,有种一切尽在不言中的默契。

“咦,下雪了。”

“咦,下雨了。”

说下雪的兰朵,而说下雨的是郭子仪。

同一个地方,一个人说下雨,一个说下雪,听起来有些荒谬,郑鹏刚想说是哪个眼花的时候,上下打量了一下,整个人好像呆了一样,质疑的话到了嘴边,变成一句:“大自然的鬼斧神工,美,真是太美了。

抬望眼,乌古拉山顶落雪纷飞,鹅毛般的雪花飘飘扬扬,落在白雪皑皑的山顶,好像到了冬天的冰雪王国;

向下看,山下落起了蒙蒙细雨,雨水像断线的珠子,不断地滋润着大地,好像在宣告着雨季的到来。

山上雪,山下雨,这是难得一见的天气奇景。

据说海拨不同,气温有差异,山上海拨高,气温低,当降水云到高海拨的地区,降水会因气温低而凝结成雪,而海拨低的地方温度高,没有达到凝结点的温度,就直接下雨。

大唐海拨不高,见得最多就是东边日出西边雨,很少看到山上雪山下雨的奇观,郑鹏都被这种奇异的自然景观惊呆了。

郭子仪没郑鹏这样多愁善解,有些大煞风景地说:“美的背后往往带着邪恶,可惜,这么美丽纯结的地方,很快就会成为修罗地狱,兄弟们,准备应战吧。”

781 仁不掌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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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82 最后的疯狂

八百多人不能创造奇迹,二刻钟后,最后一名吐蕃士兵也倒在血泊中。

唐军的第一道防线,还是稳如泰山。

没有丝毫犹豫,悉诺逻恭禄大声叫道:“颂泰,你带第二队上,记住,不要给家族丢脸。”

颂泰是悉诺逻恭禄侄子,坌达廷做了表率,悉诺逻恭禄马上跟上,让自己的侄子带头冲锋。

唐军的战斗力本来就强,还有手榴弹和火弹加持,更是无法无天,要是得了天时、人和都不能把乌古拉山上的征西军拿下,以后更没机会。

这一仗不能把征西军赶尽杀绝,对吐蕃将士的士气将会是致命的打击,吐蕃官员、百姓的信心也会直线下降,吐蕃灭亡也就是时间问题。

乌古拉山一战,就像把所有筹码都压在赌桌上赌一把大小,要么赢个满堂红,要么输得底朝天。

“伯父放心,颂泰只有战着死,绝不跪着生。”

颂泰说完,二话不说拨出弯刀,叫了一声冲,还着第二队一往无前向前冲去。

雨还在下,豆大的雨滴打在脸上,有点生痛的感觉,但在乌古拉山上战斗的人,无论是大唐的征西军还是吐蕃的联盟军都感觉不到,他们就像一群只会撕杀的野兽,一群只会杀戮的野兽。

看到逃兵的下场,也看到大将军的决心,第二队在颂泰的带领下,表现得极为坚决,奋力向前,誓死不退,战斗到最后一个人,流尽最后一滴血。

效果显而易见,第二队坚持了大半个时辰,推进到唐军的第一道防线,有几个悍不畏死的蕃兵还冲进唐军战壕里对唐军进行杀伤。

倾盆大雨下,手榴弹和火弹很难点着,弓箭的杀伤力大减,最有效还是滚石和擂木,但滚石擂木的数量也是有限的,可以说下雨反而帮助了进攻的蕃兵。

第二队拼光,第三队、第四队、第五队一队打光后,根本不给唐军喘息的时间,另一队马上接着进攻。

纳木湖新年的第一场雨,足足下了一夜,战斗也整整持续了一夜,乌古拉山的山脚,全是一具具被雨水泡浸得发白的尸体,由于阵亡的人太多,即使有雨水冲刷,远远看去,还是看到被血染红的淤泥和一洼洼淡红色的血水。

战斗从响午开始,一直打到第二天天亮,到天亮的时候,吐蕃联盟正好打完第十一支队,三千人一队,为了拿下乌古拉山,吐蕃付出了三万三千人的代价,当然,这些人没有白死,山上的唐军也阵亡了三千多人,唐军连丢了五道防线,都快打到营地了。

美丽、纯洁的乌古拉山,俨然成了一台绞肉机,三万多人一夜之间倒在阵地上。

天终于亮了,无论山上的唐军还是山下的吐蕃军,感觉都不轻松。

唐军退到第六道防线,也是最后一道防线,再退就是营房区,到了退无可退的地步,火弹和手榴弹的损耗很大,还有一批让大雨淋湿,像滚石、擂木和箭矢的消耗得差不多,形势很危急;吐蕃方面也好不到哪里去,虽说折损三万多人,可折损的都是亲信精锐。

天亮了,悉诺逻恭禄的心情并没有放松,相反,越发沉重。

除了伤亡巨大外,让悉诺逻恭禄担忧的是,雨越下越小,看样子很快会停。

下雨让吐蕃的手榴弹、火弹威力大减,就是弓箭也发挥不了威力,这样都拿不下唐军,等到天晴,要是那些可怕的火弹再次发威,哪里还打得赢。

“大将军”悉诺逻恭禄声音有些沙哑地说:“伤亡太大,看样子这雨也不能再下多久,实施备用计划吧。”

唐军设的六道防线,现在只破了五道,剩下最后一道防线,也是最危险的一道防线,那是一段只容三匹马并排走的斜坡,斜坡的长度有三百多米,而这三百多米是吐蕃将士的恶梦,因为唐军只需一队人就能守住,从上面用一块滚石或一根擂木,就能扫倒一大片。

大有一夫当夫万夫莫开的味道。

不知道还要填多人命才能攻破,就算攻破,唐军的大部犹存,他们士气高涨、训练有素、装备精良,把他们全拿下,到时损伤肯定很严重。

在乌古拉山折损的人太多,就算拿得下唐军,也没力镇压和恫吓那些有异心的部落,那岂不是替他人作嫁衣裳?

坌达廷点点头说:“大相说得对,是时候启用备用计划。”

很快,大批吐蕃百姓来到阵地前。

纳木湖举行祭天法会,吸引了超过十万的吐蕃百姓参加,祭台被大唐细作炸塌,圣僧贡比冈受伤,祭天法会暂停,但圣僧贡比冈没有离开,大批吐蕃百姓在圣僧和悉诺逻恭禄的游说下留了下来,有五六万之多。

这些人,也是坌达廷和悉诺逻恭禄的一部分。

坌达廷大声对说吐蕃百姓说:“吐蕃的父老乡亲,杀害赞普、扰乱吐蕃秩序、在吐蕃犯案累累的唐军被我们围在乌古拉山上,将士们攻打了一天一夜,唐军的力气已用完,他们的火弹在雨中不能使用,滚石、擂木也用完,箭壶也快要空了,杀上去,砍下他们的脑袋,抢压他们的战马才财货,让他们看看吐蕃勇士们的厉害。”

悉诺逻恭禄大声地说:“杀一名唐军,赏一匹好马一两黄金,杀一名什长赏牛十头,黄金五两,品阶越高,赏得越丰厚,杀得越多赏得越多,杀死征西军主将郑鹏者,封千户长,赏黄金五百两,生擒郑鹏者,封万户长,赏黄金五千两,另赏美女三十名。”

说话间,悉诺逻恭禄不着痕迹向圣僧贡比冈打了一个眼色。

贡比冈会意,大声宣报:“山上的唐军,都是反对神灵的魔鬼,杀唐军可以积功德,可以得到神灵的庇佑,死后更能得到神灵的接引。”

听到大将军和大相的话,众人早就蠢蠢欲动,再听到圣僧贡比冈的话,一时间所有人的情绪都骚动起来。

时机到了,坌达廷对儿子次仁打了一个眼色,次仁会意,刷的一声拨出弯刀,大声吼道:“我是大将军的儿子次仁,也是神灵的信徒,父老乡亲们,家中老小等着我们杀敌的捷报,神灵在天上看着我们表现,有胆子的,跟我冲。”

大将军的儿子身先士卒,圣僧也说了山上的敌人要消灭,众人哪里有半点犹豫,纷纷拨出武器,加入进攻的行列,一时间乌古拉山下密密麻麻全是疯狂进攻的人。

兵荒马乱还赶到纳木湖的,没有胆小的人;祭天法会暂时取消后还坚持留下来的,都是内心坚定的信徒,冲上山杀唐军既可以升官发财,又能向神灵表现自己的虔诚,现在还不拼什么时候拼?

看到那些狂热的吐蕃百姓,像蚂蚁一样向山上进攻,陆进脸色有些震惊地说:“天啊,这么多人,少说也有几万人,疯了,真是疯了。”

宋冲也点点头说:“这么多人,有点麻烦。”

崔希逸冷笑地说:“弄什么狗屁祭天法会,原以来只是针对我们,没想到坌达廷够狠的,一早就把那些普通的吐蕃老百姓也算计进去,真是无毒不丈夫。”

“滚石和擂木已经用完,箭矢和火弹也所剩无几”郭子仪有些苦涩地说:“我们还真低估了坌达廷的决心。”

郑鹏看着山下密密麻麻的人,毫不犹豫地说:“都杀到面前了,说什么都是虚的,打,狠狠地地打,现在雨停了,把剩下的箭矢、火弹、手榴弹全打出去,来多少杀多少,看他是他们的胆子大,还是我们的火弹威力大。”

783 都疯狂了

很多人做事喜欢留一手,郭子仪也不例外,为了突围,暗中留了不少滚石、擂木、手榴弹和火弹,郑鹏一声令下全拿出来。

擂木、滚石、手榴弹和火弹对攻山的吐蕃人造成大量的杀伤,可吐蕃人也发狠了,在次仁和圣僧的鼓动下,一直死战不退,他们用盾牌、同胞的尸体靠近,并利用手上的弓箭对付唐军,一时间打得难舍难分。

打仗有个定律,一鼓作气,再二衰,三而歇,吐蕃人轮番冲击了多次,付出巨大的伤亡还是拿不下,山上背水一战的征西军在郭子仪、崔希逸、宋冲和陆进带领下,挫败吐蕃的一次又一次进攻。

“天啊,那些唐军真是魔鬼,好像累不倒一样。”

“那些火弹太吓人了,差点没把我吓出尿来。”

“鲁邦,你只是受惊讶,卡丹那个像狐狸一样胆小的家伙,还真是吓出尿来,真丢人。”

“进攻多少次了,真不行,不行,阿爸啦、阿妈啦还等着我回家呢。”

“退吧,我们也尽力了。”

“大将军和大相的人马都攻不下,凭什么让我们来送死?”

人一多,总有一些胆小一点、怕死一点、意志也不够坚定的人,打着打着就撤退了。

吐蕃人以游牧民族为主,生性凶悍、善骑射,普通百姓的素质不一定比军队低,但普通百姓跟军队的最大区别是纪律性,军队接到命令,无论如何都会执行,而普通百姓不同,一旦他们心生怯意或退缩,就会选择后退,而人又有盲从性,看到别人退后,自己也会跟着退后,先是一小部分人后退,很快就出现大面积的溃退。

“大将军,怎么办,要不要出动风纪队?”悉诺逻恭禄有些焦急地说。

就指着这些贱民去做炮灰,要是这些贱民都跑了,还得自己部下去拼命,前面的伤亡太大,大得到悉诺逻恭禄都心疼的地步。

最怕就是自己全力消灭唐军后,因兵力消耗过大,最后替他人作嫁衣裳。

“不行,人太多,容易招惹反弹,要是惹了众怒引发大规模的内讧,到时就便宜郑鹏他们。”

顿了一下,坌达廷面色凝重地说:“这里出了这么大的事,而葛逻禄一族到现在还没有出现,很不寻常,我们要防止葛逻禄的人在背后捅刀子。”

要是一万几千普通百姓,就是把他们全杀了也问题,问题是现在百姓有三四万人之多,要是闹翻,后果不堪设想,最重要的一点,坌达廷知道葛逻禄从多玛转移到纳木错,近期疯狂攻击吐蕃联盟的后勤补给,然而,这几天葛逻禄一族好像消失一样,一直没有它的消息,非常可疑。

悉诺逻恭禄不舍自己的部下去送死,坌达廷何偿又舍得。

“那,那怎么办,就让这些贱民就这样拍拍屁股就走吗”悉诺逻恭禄一脸不甘地说。

坌达廷沉着脸想了想,最后一咬牙,拉过一名贴身侍卫在他面边说了几句,没一会,那名侍卫把一脸愕然的墀松兰若带到自家主人身边。

“阿爸啦,这么急找女儿,有事吗?”兰若有些惊讶地问道。

以前坌达廷从来不让兰若接近战场,跟他说这是男人的事,就是这次默许留在营中,也不让兰若接近前线,突然派人把兰若叫来,兰若一时也想不明白。

事态越来越紧急,坌达廷也顾不得解释,而是开门见山地说:“兰若,我的好女儿,现在来不及跟你解释,墀松一族需要你,你愿意为族人牺牲自己吗?”

兰若愕了一下,眼里现出一丝复杂的神色,不过她很快坚定地说:“愿意!”

肯定是十万火急,阿爸啦才会把自己推出去,兰若知道但凡有一点办法,坌达廷也不会这样做,既然开了口,肯定是不能挽回。

兰若知道自己父亲的脾气,他一旦决定就不会再改变,与其说询问是尊重,还不如说是知会。

“好!跟我来”坌达廷拉女儿走上最靠前瞭望塔的最高处,这时下面突然响起震耳欲聋的锣鼓声,一下子吸引了所有人的眼光,包括那些大批从乌古拉山上撤下的吐蕃普通百姓。

看着围观的人群,坌达延大声地说:“诸位吐蕃的子民,在吐蕃犯案累累的贼人就在山上,引起神灵愤怒的贼人就在山上,杀起你们赞普的贼人就在山上,你们就这要走了,甘心吗?不想报仇了?不怕神灵怪罪?我们在乌古拉山下聚集了超过十五万的军民,而贼人还不到一万人,传出去不怕别人笑话吗?”

现场很多人羞愧地低下头,不敢直视坌达廷的眼睛。

坌达廷稍稍回了一下气,继续大声说:“本将的女婿曲批,擅自撤退被我当场正法;儿子次仁带头冲锋,生死未卜,现在把本将最疼爱的女儿兰若也献出来,只要是吐蕃的子民,无论年龄、种族、出身,只要第一个攻入唐军大营,即可成为本将的女婿。”

什么,成为大将军的女婿?

在场的男人,一个个兴奋得双眼都红了。

墀松兰若是吐蕃有名的美人,谁都知大将军坌达廷最疼爱就是兰若,要是娶了兰若,成为坌达廷的女婿,那就是美人与事业兼得,对那些出身平凡的吐蕃男子来说,成为坌达廷的女婿,可以少奋斗三十年。

不对,就是奋斗几辈子也不一定能成功。

悉诺逻恭禄被坌达廷的举动惊讶,他没想到坌达廷能付出到这个程度,回过神来大声说道:“兰若是本相的侄女,要是兰若出嫁,本相赠送她一万两黄作为添妆。”

坌达廷都做出这么大的牺牲,悉诺逻恭禄也不能再沉默。

娶得美人归,成为现在吐蕃最有权势人的女婿,大将军陪嫁多少先不说,光是大相就给一万两黄金作添妆,一共有三份大礼,而每一份大礼都足以让人心动,甚至疯狂。

“杀唐狗,娶兰若!”

“杀唐狗,娶兰若!”

“杀唐狗,娶兰若!”

不知谁先喊出来的,原来从乌古拉山撤退的吐蕃人一边叫,一边红着眼向山上冲。

拼了,现在兵荒马乱,这条小命不知什么时候没有,圣僧说杀唐军能积德,大相说杀得多赏得多,而大将军把自己最漂亮、最疼爱的女儿兰若推出来,在战场上选婿,还有什么好犹豫。

重赏之下必有勇士,何况现在不止是重赏,而是重重重赏,这时候不拼,什么时候拼。

吐蕃人一发疯,守在最后一道的征西军压力大增,擂木、滚石和火器都消耗一空,箭矢也消耗得差不多,只能依靠地型全力阻杀吐蕃人进攻,可吐蕃人就像割不完的韭菜,割完一茬马上又长一茬,好像杀不完一样,不少将士都杀得手软,杀得刀刃都卷起来了。

不到二刻钟的时间内,最后一道防线二度告急,差点让疯狂的蕃兵冲破防线,好在郭子仪神勇非常,每次都手提镔铁大刀冲入敌群,秋风扫落叶把敌人赶杀出去。

“三弟,吐蕃人太多,兄弟们快顶不住了,快作决定吧。”崔希逸有些担心地对郑鹏说。

要是身上的火器充足,郑鹏还能大方一点,可现在自己都有点自身难保,闻言看看山下密集得像蚂蚁的吐蕃人,再看看有点力不从心的征西军,咬着牙说:“时机到了,二哥,按计划行事。”

算起来,足足打了半天一夜,就是铁人也得累倒啊。

崔希逸应了一声,带了几名亲信,飞快向山上爬去。

敌人越来越多,看到情况危急,征西军最能打的郭子仪、陆进和宋冲都亲自在前线指挥,自己不时加入战斗,现场的战况到了白热化。

眼看吐蕃人步步推进,而征西军有些疲于应对,有点肉眼可见地败退时,突然间,郭子仪听到后面转来鸣金收兵的信号。

听声音是三长二短。

郭子仪眼里闪过一丝残忍的神色,大叫一声:“蕃狗太凶,兄弟们先撤,走!”

征西军出征前,训练了五年之久,可以说训练有素,郭子仪一声令下,征西军的将士二话不说放下阵地,跟着的郭子仪飞快地撤后。

跟了郑鹏后,征西军的战术向来不拘于泥,征西军的将士什么也不想,只管听从命令就行。

看到唐军撤退,吐蕃人士气大振,他们一边挥着弯弓追杀一边大声叫道:

“攻下了,攻下了。”

“兄弟们,荣华富贵就在今朝,杀唐狗,升官发财。”

“终于攻下了,战死这么多人,不能便他们,把他们都杀了报仇。”

“杀唐狗,娶兰若!”

“杀唐狗,娶兰若!”

吐蕃人更加兴奋,一个个红着双眼继续向前冲,好像看到吐蕃大美女兰若向自己挥手,而一大堆金元宝也一锭锭向自己飞来,升官发财就在眼前,还客气什么。

正当吐蕃人想集合一举合下征西军和郑鹏时,突然“轰隆”的一块巨响,把吐蕃人吓了一跳。

一名冲在最前面的精壮汉子左右看了一下,很快嘲笑道:“还以为唐狗还有火弹,要弄什么妖蛾子呢,没想到就是抛都抛错了方向。”

众人哈哈大笑起来,在他们眼中,征西军已是一群死人。

“啊,你们看,山顶好像动了。”一名马脸的吐蕃人指着乌古拉山顶,一脸惊恐地说。

大伙抬头一看,还真是,山顶上的积雪好像肉眼可见的速度在移动。

“撤,撤,快撤啊”一名头发有些花白的吐蕃老者突然发疯地吼道:“天神啊,这个时候雪崩,完了,全完了”

784 最后一战

山上的积雪不停地向下滑动,声音越来越响,动静越来越大,有如巨浪般铺天盖地向山下的吐蕃人冲去,坌达廷一脸惊恐地看到,雪崩的方向正好是山下吐蕃人进攻的方向,而该死的唐军飞快地缩到山另一边的角落里,唐军没什么损失,而密如蚂蚁的吐蕃百姓很快被崩了下来的积雪掩埋、吞噬。

吐蕃人听到动静,吓得一个个面如死灰,掉头就跑,可身后密密麻麻全是人,人一多就容易乱,一乱就容易出现互相践踏,一些焦急的人干脆对挡住去路的自己人挥刀,雪崩还没到就死了一大批人。

那些机灵的、身手灵活的吐蕃人也没能逃过雪崩的吞噬,要知人每秒最快跑10米左右,还是在平地专业跑道才能跑出,而雪崩的速度可以达20-30米/秒,最快速度可以达到97m/s,一般12级的风速度也只有33-35m/s,跑得快的人也就是多挣扎几个呼吸,很快也葬身雪崩中。

看到吐蕃人不断被雪崩吞噬,看样子那么多吐蕃百姓被雪崩吞噬,悉诺逻恭禄有些气急败坏地说:“见鬼了,乌古拉山五十年也不见一次雪崩,这个时候雪崩,难道这些唐军有神灵庇佑?”

“不”坌达廷咬牙切齿地说:“刚才有一声巨响,要是没猜错,郑鹏肯定是把火弹轰乌古拉山顶,没错,这雪崩肯定是他弄的鬼。”

一些容易引发雪崩的地方,有时一个咳嗽也能引发雪崩,火弹的威力那么大,还能引发巨响,坌达廷可以肯定是郑鹏从中作梗。

好家伙,不难引发雪崩,好像还能控制雪崩的方向,真有这么神?

“就是他”悉诺逻恭禄怒气冲冲地说:“唐军一鸣金收兵,雪崩很快就来,而他们在雪崩前躲在一片悬崖下,该死,这个郑鹏,一下子害死吐蕃这么多百姓,简直就是魔鬼,要下地狱的魔鬼。”

“阿爸啦”一旁的兰若有些惊恐地指着前面说:“看,那些雪变颜色了。”

坌达廷抬头一看,瞳孔猛地收缩,大声吼道:“不好,下了一整晚的雨,泥土又湿又松,雪崩引起山崩了,撤,快点撤。”

山上被鼓动进攻的吐蕃百姓要完,救不了,现在不仅雪崩,乌古拉山也在积雪的冲击下,也开始崩塌,黄色的泥土混在白色的积雪里,看起来那些雪脏脏的,一点也不美观。

不仅不美观,杀伤力还很大,要知山脚上还有大批准备随时支援、准备随时给唐军致命一击的部队,弄不好会像山上的吐蕃百姓被雪崩、山崩吞噬。

雪崩来得突然,速度又快,就是坌达廷提醒,可山脚上准备支援的联盟军根本跑不过雪崩山崩,坌达廷和悉诺逻恭禄眼睁睁看着三个整编队还有一队风纪队被雪崩山崩吞噬。

“不好,天神发怒了。”

“错,那是魔鬼,大唐的魔鬼。”

“这里太可怕了,不行,我要回家,不在这里呆了。”

一些侥幸逃脱的吐蕃百姓、还有一些动作慢的百姓吓得面无血色,他们也顾不得再说什么,骑上马四散奔去,坌达廷看到,那个圣僧也在护卫和信徒的保护下,连招呼都不打一个就走。

“大将军,现在怎么办?”悉诺逻恭禄有些焦急地说。

突然发生这么多事,悉诺逻恭禄都乱一团,不知该做什么好。

坌达廷深深吸了一口气,刷的一声拨出刀,一脸坚定地说:“唐军力已尽,技已穷,现在是拿下他们的最好机会,大相,决战到了。”

幸好刚才鼓动那些贱民去冲锋,将近四万吐蕃青壮,几次冲锋再加上这次被雪崩吞噬,最后仅剩四五千人狼狈逃窜,要是刚才派麾下的精锐去冲锋,别说制霸吐蕃,估计自己也得逃跑。

好在备有计划,也提前收买了那个贡比冈,让他开口让信徒参与战斗。

吐蕃作了多大的孽,上天给大唐一个这样的克星。

“决战的时刻到了。”悉诺逻恭禄闻言,也缓缓抽出自己弯刀,准备最后一搏。

不知克服多少困难,坌达廷和悉诺逻恭禄在集结了十五万精锐围剿征西军,激战一整夜,在坌达廷许进不许退的命令下,前面足足损失了三万三千人,刚才雪崩又折损了**千人。

这些都是可以计算的,让坌达廷害怕的是,也许唐军的战斗力太高,手段太霸道,从包围的那天起,几乎每天都有逃兵出现,有的还是一个氏族或部落一起走人,有的明明昨晚还在,可一觉醒来发现人不知所踪,对这些坌达廷和悉诺逻恭禄也只好装着不知道。

坌达廷一向果敢杀伐,很快就带着剩下的人向山上进攻。

富贵险中求,死都不怕,更别说雪崩山崩,让坌达廷惊喜地是,山崩后,浮土全冲刷下来,反而冲出了一条通向山上大道,这是天要灭唐军。

一切的言语都成了多余,战场上不需要什么礼仪廉耻,雪崩山崩后,坌达廷没顾得上救人,也不害怕雪崩和山崩是否还有后继,等山崩一停止,马上带人冲了上去。

让郑鹏这妖孽多活一会,变数就增多一分,坌达廷拼了。

很快,征西军和吐蕃联盟军再次碰境在一起,双方进行殊死的搏杀,一开始战斗进入白热化。

征西军训练有素,占了地势的优势,铠甲和兵器也远胜吐蕃联盟军,而吐蕃联盟军胜在人多,短时间双方处在一个微妙的平衡。

慢慢地,人数占了绝对优势的吐蕃联盟军开始占据优势,不断向上推进,而唐军不断向后撤退。

郭子仪手执两把大砍刀,拼命地砍杀眼前的敌人,此时他成了一个血人,从头盔却靴,全是殷红的鲜血,可郭子仪就像一台没有感觉的杀人机器,不断地收割着吐蕃士兵的性命,崔希逸拿出一杆长枪跟在郭子仪身边,两人一个近攻一个近战,配合默契,宋冲和陆进没有郭子仪那种逆天的战力,两人都受了轻伤,只是两人都咬牙坚持着,死战不退。

再退就是半山腰那片空旷的营地,郑鹏就在营要,要是让蕃兵攻到营地,那一切就晚了。

因为战况紧急,郑鹏和兰朵的卫队也派去支援。

激战了半个多时辰,山上堆满了尸体,而征西军的尸体也开始增多起来,他们在郭子仪等人带领下,死战不退。

后面就是大本营,郑将军就在营中,所有征西军心里只有一个信念:要想伤害郑将军,得从自己的尸体上踩过去。

郑鹏对部下好早就不是秘密,不仅从不剥削手下,还经常自己掏钱补贴麾下的将士,别的不说,征西军进吐蕃前,朝廷下拨了一笔赏钱,有种让将士安排好后事,然后安心征战的意思,将士们不仅收到朝廷的赏钱,还收到郑鹏给的一笔,而郑鹏给的这笔,比朝廷的那笔还要多。

用郑鹏的话来,这笔钱是挖矿盐攒下的,盐矿是在征西军羽翼下挖的,所有征西军都有权力分享,除此之外,郑鹏还承诺死的安抚、伤的包医包安排,让将士们彻底没了后顾之忧,到了吐蕃更是智计百出,让将士们赚足了军功。

在征西军眼中,郑鹏就是他们心中的战神,他们绝对不会让自己崇拜的战神受一点点伤害。

“嗖”的一声,混乱中一支冷箭射中勇猛无比的郭子仪,郭子仪吃痛,闷哼一声,一不留意又让一支长枪刺中肩膀,顿时血流如注。

“不好,郭将军受伤了。”

“快,护送郭将军回伤兵营包扎伤口。”

“顶住啊,兄弟们。”

郭子仪一伤,征西军感到压力骤增,坌达廷看到大喜,大声吼道:“勇士们,唐军最能打的将领伤退了,杀啊,活捉郑鹏!”

785 大将军之死

擂木、滚石、箭矢、火器全部用完,陆进、宋冲、郭子仪受伤,征西军在吐蕃联盟军的全力攻击下节节败退。

“吐蕃的勇士们,杀啊,给战死的兄弟报仇。”

“哈哈哈,唐狗已经没力气了,杀光他们。”

“杀杀杀,一个脑袋换一两黄金,杀得多还可以升官发财。”

“生擒郑鹏,升官发财得美人。”

“杀,只要第一个杀进唐军营地,就可以把吐蕃最美的一朵花娶进家里,做大将军的女婿,哈哈哈。”

蕃兵一边舍命向前冲,一边大叫着,他们越叫越凶,越凶越有劲,对征西军造成很大的压力。

眼看就要失守,就在最危险的时刻,“轰”“轰”“轰”一阵巨响,几发火弹在吐蕃联盟军的人群里爆炸,接着,山下传来铺天盖地喊杀声。

在最危急的时候,征西军在吐蕃的合作伙伴终于出现。

库罗大声下达一条条命令:

“把剩下的火弹全投出去,哪里人多投哪里”

“护送红衣队,让他们先扔手榴弹。”

“葛逻禄的儿郎里,跟吐蕃贼子算总帐的时候到了。”

“把弯刀举起,把弓弦拉满,狠狠地杀,郑将军说了,杀敌者重重有赏。”

葛逻禄一族人不多,大约还有二万人左右,但它们全是养精蓄锐的生力军,郑鹏还给他们安排了使用火器的红衣队,一见面就疯狂攻击吐蕃联盟军,把吐蕃联盟军打了一个措手不及。

库罗早就埋伏在附近,迟迟没有露面,原因接到郑鹏用飞鹰下的命令,看到乌古拉山最高处的积雪有变化才能动,也就是这样,吐蕃联盟军攻打整整一夜也按捺着不动,直至用千里眼看到乌古拉山雪崩才飞驰救援。

“哼,总算出现了”悉诺逻恭禄冷哼一声,马上率一队人调头迎击。

葛罗禄一族转移战场,明显是配合唐军破坏祭天法会,坌达廷和悉诺逻恭禄早就防着了。

即使有葛逻禄一族加入,吐蕃联盟军的兵力依然占有优势,悉诺逻恭禄带人拼命阻击葛逻禄的人马,而坌达延亲自指挥攻击唐军,两人早就计划好,先把唐军拿下,再集中力量对付叛军。

战斗再次陷入白热化时,只听吐蕃联盟军里再次发生几声巨大的爆炸声,又一支打着唐军旗帜的人马杀到,为首的方山明大声吼道:“方山明携大唐新二军到,兄弟们,建功立业的时候到了。”

说话间,方山明率着一队人马,像一把刀子般,从后面直接攻击山上的吐蕃联盟军。

占据逻些城后,有不长眼的部族来攻击过几次,每次都让方山明轻易击退,有了“根据地”,大唐留在吐蕃的细作不断来投靠,有的还带来策反的部落,方山明从情报得知郑鹏等人被困在乌古拉山,把那些新归顺大唐的人马组了一个新二军,一路用火器开路,没想到来的正是时候。

征西军有随军工匠,点领逻些城后,郑鹏暗中收集材料又做了一些火弹和手榴弹,生怕金城公主出事,走的时候留了很多给方山明,方山明出逻些城时,只留了一半给副手,自己带一半来,为了把声势做大,一上场就把大量的手榴弹扔出去,把吐蕃联盟军炸得哭爹叫娘、阵脚大乱。

“贡氏一族斯郎泽仁在此,勇士们,活捉坌达廷领赏去。”

“邦比一族德勒西在此,勇士们,活捉坌达廷领赏去。”

两声大吼,又有二支生力军杀到,骑着马像两支利箭一样直插吐蕃联盟军的左侧。

吐蕃联盟军前面伤亡太大,士气早就低落,只是坌达廷和悉诺逻恭禄用军法、封官、赏赐等手段用力维持着,看到快要拿下可怕唐军时,低落的士气本来有一个触底反弹,要是按这个势头再维持二刻钟,坌达廷能保证拿下征西军,然而,库罗的三发火弹把好不容易上涨的士气炸没。

凭着坌达廷和悉诺逻恭禄多年的积威,本来还能压住,而方山明和贡氏、邦比两族的到来,本来就松散的吐蕃联盟军在一再打击之下,感到拿下唐军成了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唐军多了这么多强援,可怕的火器也出现,先是有人脱离战斗序列,然后传染般开始大规模的逃跑,甚至还有丢掉武器向唐军投降。

联盟最怕相互猜忌,坌达廷为了解决这个问题,采取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方式组军,想法本来很好,要是捏合得好,有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当遭到剧变时,发现这些人有如泥沙般,根本就不听指挥,坌达廷一连杀了十多人想稳定的局势,可那些人早就吓破了胆子,根本就听不进,一些偏激的士兵把武器对准坌达廷,扬言敢阻拦就不客气。

坌达廷面如死灰般喃喃地说:“完了,完了,全完了”

眼前这些人指挥不动,而自己的人又打散,现在根本聚不拢,最重要是联盟军的军心已散,将士们的勇气和血性都没有了,坌达廷亲眼看到月氏族族长巴满,带着自己的卫队左冲右突,拼命逃命,有几名吐蕃士兵挡着他的去路,巴满直接把他们杀掉。

先是一二处退缩、逃跑,然后形成大规模的混乱、崩溃,印证了什么叫兵败如山倒,唐军哪里肯定放过这种千载难逢收割军功的机会,追在后面,不断收割着吐蕃将士的性命。

这时郑鹏拿着简易大喇叭站在山上一块大石上,大声喊道:“投降者不杀!”

“投降者不杀!”

“投降者不杀!”

“投降者不杀!”

唐军马上大声附和,一时间投降不杀的口令不断在山谷中回荡,不少早就没有战意的吐蕃将士纷纷跪倒在地,双手举起以示投降。

打不赢,投降总可以吧,至于颜面,吐蕃赞普服毒自尽、逻些城落入敌手,现在反抗大唐的联盟军也彻底败了,都成了亡国人,还谈什么颜面。

战场成了一面倒,有点像劫余后生的郑鹏没有满足,大声喊道:“活捉坌达廷,活捉悉诺逻恭禄。”

“活捉坌达廷,活捉悉诺逻恭禄。”

“活捉坌达廷,活捉悉诺逻恭禄。”

“活捉坌达廷,活捉悉诺逻恭禄。”

此时郑鹏是征西军心中的战神,郑鹏一开口,唐军都大声跟着喊,崔希逸从郑鹏手里拿过简易大喇叭,用吐蕃语大声喊道:““活捉坌达廷,活捉悉诺逻恭禄,任何人只要捉到这二人,重重有赏!”

话音一落,人群中的坌达廷就感到周围多了很多不友善的目光,坌达廷长叹一声,一脸苦涩地说:“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奈何上天不眷顾,罢了,罢了。”

为了拿出下郑鹏,坌达延自问尽了全力,不仅利用了圣僧、利用了无知的吐蕃百姓,就是女婿、儿子甚至连没出阁的女儿都推了出去,机会也出来了,可硬是让郑鹏在绝境下翻了盘。

不甘心啊,一刻钟,要是葛逻禄的人迟到一刻钟自己就可以成功,然而,上天就是不给这个机会。

正当坌达坌感概时,一名近身侍卫大声喝道:“站住,你们要干什么?”

有十多名吐蕃士兵拿着武器想靠近坌达廷,目光很不友善,被侍卫拦着。

“嘿嘿,大将军,现在你跑不了,便宜别人不如便宜我们。”

“就是,让兄弟们拿你换一场富贵。”

“说不定大唐将军一高兴,把你的女儿赏给我们呢。”

“别废什么话,赢了他是大将军,输了就是阶下囚,他可是上了通缉叶子牌的人,兄弟们,上。”

在利益的驱动下,一群人冲上来就要捉拿坌达廷。

“找死!”领头的侍卫队长大吼一声,带人迎了上去。

坌达廷入伍多年,身边的卫队不仅忠心不二,还是精锐中的精锐,只见他们手起刀落,很快就图谋不轨的十多人杀死。

卫队干净利落的表现,让一些有异心的人不敢轻举妄动,这时坌达廷一部分心腹看到形势不对,纷纷靠拢过来。

“大将军,我们走吧。”

“那些该死的家伙,有好处一个个跑得比谁都快,一有困难全逃了。”

“是啊,大将军,小的誓死护送将军出去,找机会再卷土再来。”

“不要再想了,大将军,走吧,再晚就逃不了。”

一众侍卫一边警戒,一边劝说坌达廷。

要是平时,根本不用手下劝说,坌达廷早就有指令下来,明眼人都看出他不是状态,而坌达廷此刻,突然一种心灰意冷的感觉。

明明做到了极致,可最后还是输得一败涂地。

坌达廷终于明白赤德祖赞这样的强人,为什么会选择服毒自尽,他是见识到唐军的厉害,或者说看到唐军火器的利害,知道就是逃脱也没有翻盘的机会,还不如死个壮烈,像乌古拉山之战,就是拿下郑鹏,大唐依然会派第二人、第三个人来征服吐蕃,破了所谓诅咒之谜,手里又有威力强大的火器,有什么不可能?

自己不是败给郑鹏,而是败给了气运,败给了大势。

想到这里,坌达廷眼里闪过一丝毅然,手腕一翻,手里多一把匕首,闪电般插向自己的心口

786 虽胜犹败

“大将军,你怎么”

“不好,大将军受伤了,快替大将军包扎。”

“大将军,你没事吧?”

坌达廷的举动很突然,突然到一众侍卫都没来得及阻止,看到自家大将军倒地,两名贴身侍卫连忙把他扶住。

谁也没想到意志坚强得有如磐石的坌达廷会选择自杀。

坌达廷有些艰难地摆摆手:“不要伤心,这是本将最好的归宿,不用受到大唐的侮辱,吐蕃气数已尽,本将死后,你们把尸体交给郑鹏,就是换不了一场富贵,起码能活命,也算是本将对你们的一点补偿。”

说到这里,坌达廷咳嗽一下,嘴角溢出一口鲜血,突然大声说道:“哈哈,哈哈哈,谋事在人,成事在于,该死的贼老天。”

最后一个字说完,坌达廷好像耗尽最后一点气力,整个人一软,头一垂,带着一脸不甘死去。

郑鹏说过投降不杀,坌达廷知道自己在大唐作恶太多,还亲自给郑鹏设伏,杀死郑鹏很多手下,就是郑鹏最倚重的贴身侍卫也没有幸免,自己早就上了郑鹏的必杀名单,就是投降也不会有好结果,还不如自己给自己一个痛快,免得被人出卖,落到郑鹏手里受他侮辱,生不如死。

也算是战死沙场,对一个将军来说,这是一种褒奖,也是一种宿命。

“大将军,小的陪你上路。”

“小的绝不做出卖大将军的事,大将军等等我。”

看到坌达廷没了气息,五名忠心不二的侍卫用弯刀在自己颈脖处一抹,追随坌达廷而死。

剩下的十多贴身侍卫相对无言,很快把坌达廷的尸体抬起来,向唐军走去

库罗、方山明、斯郎泽仁等人的驰援到后,唐军反败为胜,开始追杀不愿投降的吐蕃将士,一直追到夜幕降临,郑鹏下令鸣金收金,清点损失和战果。

没了吐蕃联盟军的威胁,征西军把营地搬到纳木湖边,就在举行祭天法会的祭台边,郑鹏不动声色地看着坌达廷的尸体。

心腹大患坌达廷自杀,知道这个消息后郑鹏非常惊讶,也有点不敢相信,直到看到坌达廷的尸体,再三确认是坌达廷本人无误后,这才长长松了一口气。

在吐蕃号称战神的男人,也是一手策划大唐边境“流匪事件”的主谋,现在就躺在冰冷的地上,坌达廷不算寂寞,在他身边还躺着他儿子次仁的尸体,可能是被很从人马践踏过的原因,次仕的尸体显得血肉模糊,有点惨不忍睹。

郑鹏心里暗暗说道:唐宽老将军、李显城、阿军、曹奉、洪二,还有那些战死的兄弟们,你们在天之灵看到了吗,坌达廷和他儿子次仁都死在这里,大仇报了,你们安息吧。

众人看到郑鹏沉默不语的样子,知道他在缅怀兄弟,一个个静静地站着,谁也没有说话。

半响,郑鹏淡淡地说:“把坌达廷的帅印和佩刀留下,就在他自杀的地方好好埋了他,给他立一个墓碑。”

站在大唐的立场,坌达廷是恶魔,站在吐蕃和军人的立场,他不仅没有错,还是英雄、楷模,战败后他没有逃跑也没有投降,而是选择有尊严地死去,光是这份担当就值得尊重。

以他的功绩,值得给他立碑,把他的佩刀和帅印作为信物交上去就行,郑鹏没有带死人头领功的不良爱好。

现在是夏天了,首级不好保存,就是用石灰封存也会有异味,再说带着那种东西,路上吃饭也恶心。

郭子仪指着一旁次仁的尸体问道:“将军,他儿的尸体怎么办?”

郑鹏看也不看就开口道:“这个人嗜杀成性,犯案累累,死得这么快倒是便宜他了,看着就不舒服,随便挖个坑把他埋了。”

虎头队的兄弟绝大多数是死在次仁手里,流匪事件大唐边境的血案,策划者是坌达廷,而实施者就是次仁,郑鹏不止一次被案发现场的血腥和凶残震惊,不夸张地说,没让人把次仁碎尸万段郑鹏都觉得自己素质有很大的提升。

“知道了,将军。”郭子仪应了一次,很快让人把尸体都抬了下去。

“说说战绩吧。”郑鹏的语气明显轻松了很多。

乌古拉山一战,彻底打垮了吐蕃联盟军,就是吐蕃大将军坌达廷也伏法,郑鹏松了一大口气。

赤德祖赞死后,坌达廷就成了吐蕃反抗唐军的急先锋,也是吐蕃抗唐的一面旗帜,坌达廷这个心腹大患一死,吐蕃的事就容易解决多了,再加说郑鹏最讨厌的次仁也确认战死,整个人轻松了很多。

郭子仪面带喜色地说:“乌古拉山一战,我军大胜,彻底打垮吐蕃联盟军,具体人数还在统计中,大约估计歼敌九万余人,俘虏近二万,剩大唐新二军、葛逻禄部、征西军前军、左军还在追击,相信战果还可以扩大。”

“我们的伤亡数字呢,还有,那些被近到祭天法会的大唐百姓呢?”郑鹏焦急地问道。

手里握着大杀器,郑鹏一点也不担拿下吐蕃,现在担心的是征西军的伤亡,还有那些无辜的大唐百姓。

郭子仪神色一暗,面色一暗,心情有些沉重地说:“驰援的人马都在追剿,不好统计,至于征西军,初步估计伤亡超过七千,被送往祭天法会的大唐百姓,天亮前次仁派人全部处决了”

郑鹏闻言低头不语,眼里闪过一丝怨恨。

伤亡超过七千,也就是折损了七成的人,虽说七千包括伤和亡,但倒下的人这么多,还是让郑鹏吃惊,要知自己手里有火器,还人为制造了一场巨大的雪崩和山崩,可伤亡还这么大。

回头想想这个伤亡也合理,最危急的时候敌人快打到营区,要是库罗来晚一刻钟,说不定征西军就要全军覆没,伤亡七成已经是一个不错的结局。

最不甘心就是那些大唐百姓,郑鹏是想着救他们,就是不能全救,能救一部分也不错,没想到,二千多无辜的大唐百姓死在黎明之前。

对别人来说,乌古拉山一战,是堪称载入史册的大胜仗,但对郑鹏来说,这一战虽胜犹败。

那个叫次仁的家伙,倒是让他死得太痛快。

郑鹏眼里闪过一丝寒芒,大声吩咐道:“刚才说挖个坑埋次仁,不用那么费事,扔到山沟里喂狼就行。”

“是,将军。”

787 两份大礼

郭子仪知道郑鹏心情不好,拍拍他的肩膀小声安慰道:“兵法有云,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围攻乌古拉山的吐蕃军民将近二十万,我们能顶住敌人的进攻,还造成那么大的杀伤,只付出这点伤亡,就是最苛刻的御史和谏官也挑不出毛病,三弟不必自责。”

“这可是大唐有史以来对吐蕃以来最大的胜利,三弟,二哥沾你的福,也要跟着风光了,哈哈哈。”崔希逸说着说着,忍不住大笑起来。

吐蕃是大唐的心腹大患,把吐蕃并入大唐的版图,这份功劳能跟开国功臣相提并论,升官晋爵绝对跑不了,唯一的疑问是升多大的官、晋什么级别的爵。

崔希逸很疼爱自己的妻子郭可棠,别人妻子有的,他也希望给予郭可棠,自从绿姝妻随夫贵做了诰命夫人,宠妻狂魔崔希逸就一直为郭可棠的诰命而努力,前面立功不少,升官不是问题,但晋爵很难,没信心为郭可棠谋一个诰命的身份。

乌古拉山一战后,崔希逸信心满满。

打下吐蕃还不能晋爵,简直天理不容。

就连兰朵也开口道:“生死由命,富贵在天,郑鹏你已经尽力,不能苛刻自己。”

区区一万人,在二十倍的敌人包围下活下来,还能歼敌近十万,这等战绩够吹嘘一辈子了,可郑鹏还有些不满足。

兰朵知道,郑鹏认为自己算漏了吐蕃的雨季,虽说他及时醒悟,可后面多次说过后悔,因为他认为,要是再小心一点,就能大大减轻征西军的伤亡,简直是有点吹毛求疵。

郑鹏也想开了,开口说道:“郡主说得有道理,有些是尽人事,听天命,算他们福薄吧,大伙也累了,让伙房多做几个菜庆贺一下。”

众人一阵欢呼,然后在郭子仪的安排下,扎营的扎营,生篝火的生篝火,安置俘虏的安置俘虏,戒备的戒备,一下子忙开了,不少人因为心情好,一边干活,现在都成了欢乐的海洋。

郑鹏刚在临时搭建的是中军大营旁坐下,一名传兵令急急忙忙地跑过来禀报:“将军,葛逻禄族的库罗族长求见,说要送将军二份大礼。”

“传”郑鹏说完,马上更正:“快请。”

库罗带领他的族人,在征西军危难关头出现,郑鹏在山上看得清楚,进入战斗后库罗率着族人一直奋力搏杀,作为族长的库罗更是身先士卒,一直冲在最前线,疯狂地攻击吐蕃军,在吐蕃军队溃退后,顾不得跟郑鹏叙旧,又率人追剿,扩大战果。

郑鹏还想着找个时间库罗表示感谢,没想到他回来了。

还有大礼,算是在自己面前刷好感吗?

想归想,郑鹏还是站起来营门等候,以示对库罗的尊重。

很快,库罗在亲卫的带领下大步走来,远远看到郑鹏,马上小跑过来,离郑鹏大约一丈远时停下,恭恭敬敬地单膝跪地:“罪将库罗,拜见郑将军。”

以前库罗是葛逻禄的未来族长,身份高贵,又是郑鹏的结拜兄弟,彼此交往很随意,可现在不同,库罗由大唐的“贵宾”变成了罪臣,就算重新回归大唐也难洗刷自己身上的污点,而郑鹏成为大唐新贵中的新贵,在众目睽睽下,礼仪不能少。

败军之将,何足言勇;叛国之徒,何足言耻。

郑鹏走过去,双手扶起库罗:“族长知途迷返,那就是自己人,要不是族长及时驰援,本将说不定已遭受毒手,我代表征西军向族长表示感谢。”

看到郑鹏想行礼,库罗连忙阻止道:“郑将军说了是自己人,自己人就不必多礼,快快请起。”

郭子仪在一旁摇摇头:“都是旧相识,这些虚礼就免了,好好说话吧。”

不知为什么,看到曾经结拜兄弟相互客套,郭子仪感到有些怪怪的。

郑鹏也感到有些怪,闻言马上说:“这话说得好,都是旧相识,虚礼都免了,走,喝庆功酒,今晚一定要好好喝几杯。”

“喝酒?”库罗眼前一亮,高兴地说:“正好有些口渴,喝酒正合我意,走。”

库罗正想跟郑鹏进中军大帐时,突然发现一双愤怒的眼睛,顿时有些尴尬,犹豫一下,勉强挤出一点笑容:“一段时间不见,郡主越发风姿绰约,真是可喜可贺。”

头大了,一时忘了这个郡主,库罗一时都不知说什么好。

看到郑鹏和郭子仪,库罗自问还可以从容面对,因为他只是背叛大唐,并没有背叛郑鹏和郭子仪,可突骑施不同,利用一桩假婚姻深深伤害了突骑施一族。

兰朵冷冷地盯库罗一眼,很快又用眼角扫了一下郑鹏,发现郑鹏的脸色很平静,好像什么事都跟他无关的样子,俏脸突然绷得紧紧的,冷哼一声便离开中军营帐。

明显是有气。

兰朵走后,郑鹏忙拉库罗坐下,又让人拿上二壶酒和一些肉干。

吐蕃本来物产就不丰富,被围了那么多天,也没什么新鲜的吃食,只能将就,兰朵主动走开,倒是让现场少了不少尴尬。

兄弟做不成,可还是朋友,郑鹏、郭子仪和库罗一边喝酒,叙了几句旧,很快就把话题放回战斗上,多是说近期遇到的战斗和经历,说着说着,库罗突然一拍大腿,有些懊悔地说:“看看我这脑子,差点把正事忘了。”

“什么正事?”郭子仪有些奇怪地问道。

“两份大礼”库罗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子仪兄,也有一份见面礼是给你,晚点再送到你的营帐。”

郭子仪倒是很看得开:“别人送的礼,某不敢收,不过叫到的子仪了,行,这礼得收。”

前面三人结拜,就是郭子仪把库罗拉进来的,当时两人相识很久又臭味相投,就是现在,两人还有惺惺相惜的感觉,郭子仪也不怕库罗给自己挖坑,要是库罗想害自己,背叛大唐那时就害了。

最明显的是,班公错一役,库罗和他的手下,一直都是避开郑鹏和郭子仪,从这点看得出他很重情。

有的人相识几十年还是泛泛之交,有的人只是认识很短的时间就能把对方推心至腹,郭子仪和库罗是后者。

郑鹏饶有兴趣地说:“能让库罗兄这样郑重其事,看来这礼不轻,行,我倒要看看,是什么样的礼物能让库罗兄亲自押送。”

库罗是那种精明、话少喜欢干实事的人,知道郑鹏的性格还说得那么肯定,肯定是很特别或很明贵的东西,郑鹏的好奇心都让他勾起来了。



788 你以为你是谁

库罗拍拍手,很快两名葛逻禄女子押着一个年轻的女子进来。

那名女子一进门,在场的几个男子眼前一亮,这个美女太出色:二八年华,是少有粟色头发,皮肤白得像雪一样,瓜子脸、柳眉杏眼,身材匀称、凹凸有致,特别是那双眼睛,明亮而深邃,再加上独特的气质,除了青春无敌外,还有一种特别的、类似西方的神秘美,要是没猜错,这个女子应是吐蕃和大食的混血儿。

大唐有很多胡姬,吐蕃也在丝绸之路上,一些吐蕃贵族也喜欢蓄养胡姬,这个女子就是吐蕃人和胡人的混血。

后世有人研究,东方人的眉毛与眼睛相距普通大于15厘米,而西方人的眉毛和眼睛相距普通小于15厘米,这让西方人的眼睛显得深邃、有神。

郑鹏还没开口问,库罗就主动介绍:“郑将军,这位美女怎么样,还入你法眼吧?”

“的确是一位美女”郑鹏打个呵欠说:“只是现在有些特殊,这份厚礼不能收。”

葛逻禄族是自己拉拢过来的,要是收了礼,就怕背后惹人非议,自己也不好跟绿姝和林薰儿交待,传出去,就是替葛逻禄一族说话也方便。

有些无言了,郑鹏喜欢美女不假,但不是像种马一样看到美女就要扑上去,现在动不动就有人给自己献美女,弄得自己好像一个色中饿鬼一样,兰朵弄了一个依秋也就算了,现在库罗也送一个小美女,这算什么回事?

库罗淡然一笑,开口说:“郑将军不要急着拒绝,知道她是谁吗?”

“她是谁?”郑鹏有点想问不会又是你妹妹吧,不过话到嘴边改了口。

伊秋的事,让郑鹏在库罗面前感到有点不太自在,也不知她有没有跟库罗说。

“她叫专墀松兰若,吐蕃大将军坌达廷的女儿”说到这里,库罗有些感概地说:“坌达廷真是一个狠人,把自己的女婿、儿子都赶去送死,后来还把他女儿推出去,说谁先冲到唐军的营地,他就把女儿嫁给谁。”

郑鹏上下大量了一下墀松兰若,开口道:“难怪那些吐蕃百姓退了,很快又疯狂地冲上来,原来是拜她所赐,这就是红颜祸水啊。”

“你这个大唐魔鬼,可惜不能把你杀了,你害死我阿爸啦、哥哥和姐夫,兰若就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这时被押着兰若盯着郑鹏,咬牙切齿地说。

现在终于看清,害得自己家破人亡的郑鹏就在眼前,兰若一双眼睛有如毒蛇一样盯着郑鹏,要是目光能杀人,郑鹏已经被这她杀了不知多少次。

可惜,刚想冲上去跟郑鹏拼命,可那两名葛逻禄一族的女战士马上把她按紧。

郭子仪哈哈一笑:“这个妞有点泼辣,将军,跟你家里的娇妻美妾大有不同,说不定另有一番滋味呢。”

库罗附和道:“越是反抗,就越有问题,将军放心,这个女子虽说出身将门,但她一点武艺也不会,绝对不是刘将军的对手。”

“呸”兰若对郑鹏吐了一口口水,一脸愤怒地说:“你这个魔鬼,肮脏的唐狗,休想碰我,只要有机会,我会咬破你的喉咙,我保证。”

落到郑鹏手里,肯定不会有好下场,兰若也豁出去了。

“该死,死到临头还敢嘴硬”库罗闻言悖然大怒:“看我怎么教训你。”

送一个美女给郑鹏,算是示好,也算是表示感谢,本来就是让郑鹏高兴的,没想到这个兰若,竟然当众痛骂郑胸,库罗当场暴怒,扬起手就想掌她的嘴。

“族长,不急,交给我。”郑鹏拉着他,一脸平淡说。

库罗马上住手,不忘恭维道:“郑将军真是怜香惜玉。”

看到郑鹏拉住想打自己的库罗,兰若一脸鄙视地说:“惺惺作态,别想到本小姐会感激你,郑鹏,你在本小姐眼中就是一个恶魔、无耻小人。”

墀松兰若心里冷笑,那些上位者,通过威逼利诱让女子就范的事,自己不知看过多少,再说刚进营帐时,三个男人自己的表情和神态尽收眼底。

对于自己的美貌,兰若有绝对的自信。

郑鹏站在兰若面前,有些轻挑地上下打量兰若,很快开口说:“兰若小姐对自己容颜,好像很有自信。”

“是又如何?”兰若根本不给郑鹏好脸色。

“不愧是坌达延的女儿,果然胆色过人,不过你好像还没有弄清现在的境况,现在你是俘虏。”郑鹏提点道。

兰若的眼珠子转了转,很快说道:“是又如何,郑鹏,你不能动我。”

看到郑鹏一脸不屑的表情,兰若马上说:“我有重要机密要见你们大唐的皇帝,很重要,很重要。”

郑鹏有些惊讶地说:“哦,是吗?什么事这么重要,跟本将说也行,皇上说过,与吐蕃有关的所有事,本将都可以酌情处理。”

“不行”兰朵马上说:“这件事关乎到一个很重要的机密,不怕告诉你,吐蕃年年打草谷,他们每年都会拿出一部分财物收藏起来,以备不时之需,这么多年来,积累的财富数以千万计,我要想大唐皇帝,只要他当从承诺饶我一命就能拿到秘密宝库,到时你也可以立一个大功,大不了,到时在大唐皇帝前给你多多美言自句。”

什么,神秘宝库,钱财千万计?

一旁的库罗和郭子仪都有些心动,他们都看着郑鹏,看看郑鹏怎么处理,要是真的,就是献上一批给皇帝,自己也能大发特发。

郑鹏瞄了兰若一眼,兰若的目光碰到郑鹏的目光,刚开始有些躲闪,不过她很快就若无其事地说:“看,看什么,这么重要的机密,我一定要看到大唐皇帝才说,没看到大唐皇帝之前,就是打死我也不说。”

“哈哈哈”郑鹏突然放声大笑,笑毕,有些玩味地说:“兰若小姐,什么宝库,那是子乌虚有的东西,你是想找机会接近我们皇上,然后用美色迷惑,得到皇上宠爱后,就会千方百计抵毁我,最好是害到我有多惨就多惨,对吧?”

“你你说什么,本小姐听不明白。”兰若有些慌乱,不过她很快镇定下来。

被抓后,兰若一直在想着怎么报仇,思来想去,就是没有什么好办法,最后把主意打在自己身上。

兰若对自己的姿色很有自信,要想报仇,最好以身伺狼,获得大唐皇帝的宠爱和情任,最后开始报复郑鹏。

围往乌古拉山时,坌达廷不止一次对兰若说,吐蕃最大的敌人就是郑鹏,自己的最大敌人就是郑鹏,要是能替阿爸啦报仇,兰若愿意付出任何的代价。

郑鹏二世为人,阅人无数,一看兰若的表现就知自己猜中她的心思,咬哼一声,突然一伸手扯住兰若的衣襟,把兰若吓了一跳,那两名葛逻禄的女将士看到,也连忙松开了手。

她们早就得到库罗的嘱咐,无论郑鹏要干什么都全力配合。

“你,你干什么,放开你这只肮赃的手。”兰若被郑鹏的举动吓了一跳,连忙挣扎着说。

该死,这个郑鹏不是看出自己的心思,现在来对付自己吧?

郑鹏二话不说,两只强而有力的手向两边猛地一撕,一下子把兰若身上那套长裙撕开,这时已进入炎夏天,兰若除了长裙外,里面只剩下一身单薄的亵衣,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肤。

“啊,你,你别乱来,别乱来。”兰若吓得花容失色,连忙双手护着心口,看着郑鹏的眼睛,又是怨毒又是惊恐。

最怕就是郑鹏突然兽性大发,对自己霸王硬上弓,兰若知道大唐的风气有些保守,有权势的男人都喜欢处子,自己要想征服大唐皇帝,一定要保持处子之身,这样才有机会上位。

要不然,就是自己长得再漂亮,无论是大唐的皇帝还是权贵,都不会看重自己。

郑鹏上下打量着泄露了不少春光的兰若,一脸讽刺地说:“给你三分颜色就敢染坊,真不知自己是什么人了?你不是吐蕃有名的美女吗,就看看你到底有什么特殊,什么大将军之女,算什么东西,吐蕃赞蒙比你高贵吧,现在扫着地、刷着碗呢,就是吐蕃王族的公主郡主,也在为大唐英勇的将士洗衣做饭,你看看你,脱了衣裳,跟青楼那些一贯钱就可以睡一晚的青楼女子,又有什么差别?”

“你你”兰若又气又急,半天说不出话。

第一次被人把自己和青楼那些不三不四的女子比较,兰若都快要气到疯了。

“哈哈哈,有道理”郭子仪冷笑地说:“吐蕃赞普畏罪自尽,就是逻些城也落在我们大唐手中,现在就是吐蕃的最强联盟也被彻底打垮,墀松兰若,醒醒吧,你现在不再是什么大将军之女,你只是一个最卑贱的女奴。”

从小习惯众星捧月的兰若,哪里看过这次情形,不仅被那么多骂,还当众扒了自己的长裙,这让兰若感到前所未有的侮辱,还有莫名的羞耻感。

回过神后,兰若破口大骂:“郑鹏,你这个魔鬼,杀人不眨眼的魔鬼,我要诅咒你,诅咒你你死无葬身之地,诅骂你全家”

只是骂了一半就骂不上去,因为郑鹏一脸不耐烦地用一团布塞进她的嘴。

终于安静多了。

“郑将军,没想到这个妞性子那么烈,是我的错,下次一定给你物色一个更好的。”库罗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本想拍郑鹏一记马屁,没想到拍在马腿上,库罗开始反思为什么不台驯得听话才送上去。

郑鹏摆摆手说:“族长的一番好意,哪有什么错,行,这份厚礼我收了。”

“难得郑将军看上眼,喜欢就好。”库罗哈哈笑道。

郑鹏的性子库罗自己,平时不收东西,主要是他嫌麻烦,现在答应收下,说明他一定会在这件事尽心尽力。

说了收后,马上有两名士兵上来接收,当他们看到兰若衣衫单薄,犹豫一下,一名侍卫拿来一件披风,准备帮兰若披上。‘

郑将军收下后,那就是郑将军的人,郑将军怎么处理、怎么看都没关系,可不能随便让别人看到。

“干什么?不用给她披风”郑鹏冷笑地说:“这位姑娘觉得自己很漂亮,不过本将认为只是一般般,就这样押下去,让兄弟们都看看,评一评,到底是好看还是不好看。”

两名侍卫闻言明显楞了一下,不过他们很快按郑鹏说的,真的押着只穿亵衣的兰若往营房外走。

库罗的目光有些复杂,好像替兰若可惜,觉得郑鹏不会怜香惜玉,好像也在反思自己这份礼是不是没有送到点子上,因为郑鹏并没有多少看重。

难道是审美观的差异?

心里有些遗憾,不过库罗很快又振作起来,原因很简单,刚才只是第一份礼,第二份礼物、也是重头戏在后面。

库罗拍拍手,一脸自信地说:“郑将军身边美女如云,每一个都是倾国倾城的绝色美人,看来第一份礼物没看上,没有关系,相信第二份礼物郑将军一定满意。”

说完,不待郑鹏开口,库罗大声说:“来人,把大礼压上来。”

一声令下,很快第二份礼物送上,还是人。

刚看第一眼时,郑鹏心里就一个念头:怎么是一个男人?自己就是对那个墀松兰若兴趣不是很大,也没有理由说明自己喜欢男人啊?送个男的给自己,有这么重口味吗?

当郑鹏看清一点时,心中一喜,忍不住脱口而出道:“这,这不是吐蕃大相悉诺逻恭禄吗?族长,你把他抓到了?哈哈哈,太好了。”

吐蕃军联盟,主要发起者就是坌达廷和悉诺逻恭禄,两人一文一武,硬是把原来散成一团泥沙的人马捏合成一个整体,乌古拉山之战结束后,坌达廷死了,次仁死了,很多部族的重要人物也死了,偏偏少了这位吐蕃大相,郑鹏还想派人查仔细点,生要见人死要见尸,没想到让库罗抓到了。

789 聪明人谈判就是简单

悉诺逻恭禄看到郑鹏,神色有些惊讶,不过很快感慨道:“没想到郑将军真人比某想像中还要年轻,果然是英雄出少年。”

郑鹏有些意外,不过还是面带微笑地说:“听说大相有吐蕃诸葛亮的称号,是不是诸葛亮暂时不好说,不过大相的胆量绝非寻常人可比。”

绝大多数人被俘后,不是惊恐就是焦急,要不就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面这个悉诺逻恭禄倒好,不慌不乱,就是说话也没半点异样,好像他不是阶下囚,而是来这里作客的客人。

“横是一刀,竖是一刀,就是怕也没用,还不如看开点。”悉诺逻恭禄坦然地说。

郑鹏打量了一下悉诺逻恭禄,径直开口道:“大相这么淡定,想必心里早有打算,都是明白人,就不要多费口舌,划个道吧。”

悉诺逻恭禄马上说:“爽快,某可以助郑将军以最小的代价拿出吐蕃。”

“这个提议不错,不知大相有什么要求?”郑鹏马上开口问道。

跟聪明人聊天就是爽快,悉诺逻恭禄知道自己要什么,一开口就切入正题,郑鹏也不多废话,直接问他想要什么。

主动站出来替自己排忧解难,肯定有所求。

悉诺逻恭禄明显有过打算,闻言不客气地说:“三个条件,一是下旨赦免某和家人的一切罪行,并保证不会翻旧帐;二是保证某的财产不受侵犯;最后一个提供一个权力跟吐蕃大相差不多的职位,只要郑将军答应,某不仅会劝说地方势力和部族首领归顺大唐,还会组织新年替大唐讨伐那些不听话的家伙,一句话,某原做大唐的马前卒,为大唐开疆拓土。”

吐蕃大势已去,悉诺逻恭禄也想清楚了,趁自己还有一点利用价值,尽可能谋一场富贵。

郑鹏不紧不慢地说:“乌古拉山一役,你们组织的联盟军可以说伤亡惨重,现在吐蕃没有可以抵挡大唐兵锋的军队,好像没需要花这么大的代价给大相吧。”

还真敢张口,跟大相权力差不多的职位,郑鹏都没这么威风。

悉诺逻恭禄坐下后,自来熟地拿了一块干肉扔进嘴里,一边嚼一边说:“郑将军,要是某没猜错,现在征西军伤亡过半,能用的人最多是三四千人,除了征西军,然后是靠莆巴甲这种上不了台面的小角色撑台面,某得承认,大唐把吐蕃纳入版图只是时间问题,只是,这个时间可以很长,长达几十年,也可以很短,有可能半个月,对吧?”

没等郑鹏回话,悉诺逻恭禄继续说:“郑将军,你们中原有一句话叫打江山容易,但守江山难,没错,将军在战场上取得了压倒性的优势,但是郑将军不可以一辈子都在这里,也不想手下在这里频频遇袭,这事交给某最合适不过,只要给一点点诚意就可以轻易解决。”

郑鹏轻皱着眉头,一时没有应答。

悉诺逻恭禄其实说得很有道理,征西军伤亡太大,现在有作战能力的人不超过四千,莆巴甲虽说最先归顺大唐,但是他的职务不高、威信也没多少,他组织的大唐新军,战斗力还真是很一般。

现在征西军还驻守在吐蕃,各营之间相互之间互为犄角,也不怕有人捣乱,问题是,一旦征西军离开呢?莆巴甲的能力,能应付这么复杂的情况?

这里是吐蕃,地广人稀,有人突袭一下就遁走,这件事还真不好对付。

郑鹏想了想,不着痕迹地看了看郭子仪,郭子仪轻轻地点点头。

意思是可能谈。

悉诺逻恭禄说得很有道理,地方可以攻下,但是守起来会非常麻烦。

郑鹏又沉吟了一会,很快开口说道:“第一个和第二个要求可以答应,第三个要求不可能。”

“为什么”

“吐蕃要长治久安,就要推倒重建,想必大相也知道通缉叶子牌的事吧?”

“知道”悉诺逻恭禄点点头说:“上面通缉的,都是吐蕃的权贵,准确来说绝大部分是出自四尚族,而郑将军在布达拉宫处决的,大部分是四尚族,也就是郑将军要把吐蕃根深蒂固的权贵一网打尽,扶持一批更用心、更听话的新贵效忠大唐,对吧?”

“没错!”郑鹏毫不犹豫地承认,不过很快补充:“当然,这件事也不是绝对,那些有利用价值又懂事的人,可以例外。”

悉诺逻恭禄想了想,径直开口问道:“要是某替郑将军顺利拿个吐蕃后,不知郑将军会怎么处置某?”

自己的价码说了出去,也得听听郑鹏开什么价。

郑鹏很干脆地说:“我会为大相找一个没什么实权、日子清闲而地位也尊贵的闲职。”

悉诺逻恭禄低头想了想,很快说道:“军中传言,郑将军是一诺千金,但这件事这么大,朝廷方面能答应吗?”

这可不是一件小事,郑鹏虽说是征西军的最高将领,能不能说了算,还是一个未知数。

悉诺逻恭禄有疑惑很正常,全家性命不能只凭几句话就完全相信自己,郑鹏什么也没说,只是让人取来李隆基给自己的密旨和手谕,这两样可以证明自己可以全权处理与吐蕃相关的事务。

看密旨时,悉诺逻恭禄看得很细心,再三确认无误后,恭恭敬敬地归还给郑鹏:“郑将军所言非虑,某可以放心了。”

郑鹏心中一喜:“大相同意了?”

经过这段时间的观察,郑鹏也看出莆巴甲的名望和能力存在很大的不足,靠他快速完成征伐难度很大,在征西军受到重创下,有一个强而有力的“打手”替自己攻城掠地,最好不好。

眼前这个悉诺逻恭禄,有名望有能力,情报说他对大唐有善意,多次解决大唐和吐蕃在边境的纠纷和矛盾,是一个理想的合作伙伴。

悉诺逻恭禄犹豫一下,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郑将军,某还有一个小小的请求。”

“说。”

“刚才看到兰若有些狼狈被押走,不知将军怎么处置?”悉诺逻恭禄有些好奇地问道。

郑鹏不客气地说:“她并没有像大相一样识趣,可能很快就会赏给有功将士或充当营妓。”

兰若那双怨毒的神色让郑鹏印象深刻,还扬言一定会报仇,郑鹏不会让这滩祸水有机会祸害自己,准备赏给有功的将士,要不就直接把她卖了。

悉诺逻恭禄面不改色地说:“郑将军能不能先留着,要是某助将军拿下吐蕃,请把此女赐给我?”

“没想到大相和坌达廷将军的交情这么好。”郑鹏有些警惕地说。

“郑将军误会了,某不是保他,而是想把她收为小妾,以前碍于情面不好向坌达廷提,现在将军没看上眼,还不如了却某的一个心愿。”

郑鹏楞了一下,有些惊讶地看了看一本正经的悉诺逻恭禄,犹豫了一下,很快点点头说:“没想到大相这般怜香惜玉,那本将也来一个成人之美。”

这个悉诺逻恭禄不仅见死使舵快,这脸皮也是一等一的厚,竟然主意打到亡友的女儿身上,虽说兰若是吐蕃有名的美女。

悉诺逻恭禄面上一喜,连忙道谢,在郑鹏的邀请坐下后,很快就和郑鹏谈起怎么征伐那些不听话的地方势力和部落,让一旁的郭子仪和库罗面面相觑,不知说什么好。

第一次看到谈判这么顺利、直白,还有那么一点无耻......

乌古拉山一役关系很大,不仅吸引吐蕃那些“墙头草”关注,也让千里之外的李隆基焦心不已,特别是知道郑鹏和麾下的征西军被困在乌古拉山后,李隆基已经好些天没吃好睡好了。

不仅担心吐蕃的战局,也担心郑鹏出事。

夜幕已经降临,御书房内灯光通明,李隆基还在批改着奏折。

按照惯例,这个时候李隆基不是去内教坊、梨园指导演奏,就是翻了哪个妃子的牌子,在妃子的陪伴下享受着美酒美食,然而李隆基在御书房内根本就没有动身的意思,就是御膳房送来的饭菜,也只是象征性动了动筷子,很快又扔在一边。

很明显,李隆基心中有事,吃不下饭。

“大家,多用一些吧,龙体为重。”高力士小心劝道。

李隆基说了一句没胃口,然后站起来走在窗前,眺望着西面的方向,突然问道:“有好好的逻些城不守,反而自己跑出去,要到什么祭天法会救人,郑鹏一向不是很精明的吗,怎么犯这么大的错误?”

守着逻些城,相当于在给吐蕃的心脏地带插了一把刀子,只要郑鹏守好逻些城,那些潜伏在吐蕃的大唐细作就可以到处破坏、劝降,而新的西门四军也在适应中,相信不用很久,吐蕃肯定并入大唐版图,没想到,郑鹏一手好牌全打错,拉着主力从墙高城固的逻些城出去,就是这一步昏招,让吐蕃人找到机会,硬是包围乌古拉山。

李隆基气的不是郑鹏错失战机,而是气郑鹏胆大妄为,更多的是担心郑鹏的安危。

要知在李隆基心里,郑鹏跟福星划上了等号。

高力士小心翼翼地说:“大家,郑鹏那小子一向心慈手软,他知道吐蕃想通过祭天法会来提升士气,仗着手里有火器就想粉碎吐蕃人的阴谋,所以大意中了埋伏。”

790 失意的丽妃

李隆基有些恨铁不成钢地说:“吐蕃人就是针对郑鹏那小子有时滥好心的弱点,什么祭天法会,分明就是引诱郑鹏出城的一个拙劣的计谋,他偏偏还上当,平日的机灵劲到哪里去了。”

为了拿下吐蕃,李隆基给郑鹏极大的权力,就是在招募葛罗禄这件事上,李隆基也给予足够大的理解和支持,为了让郑鹏能放手去做,就是金城公主也不用顾忌,大唐的公主都可以抛在一边,为了区区二千多俘虏去冒险,简直就是打仗忘了带脑子。

高力士小心劝慰道:“郑鹏习惯谋定而后行,说不定他有自己的打算,大家放心,吐蕃气数而尽,征西军的一众将士定会逢凶化吉。”

“希望如此。”李隆基冷哼道。

“当...当当”外面突然鸣警的声音,这几声鸣警声好像一个信号,宫中不少地方都动了起来,这是守卫在戒备,就是在御书内的李隆基也听到动静,忍不住轻皱了一下眉头。

“大家”高力士小声地说:“这么晚还有动静,很有可能是西边来消息了。”

长安城实施宵禁,除了巡城的兵丁和武候,其它人不得任意走动,皇宫是皇帝的居住地,安保极为森严,关闭宫门后严重出入,除非有特别批准或非常重要的事,即使得到特批可以出入,宫门也不会轻易打开,多是坐在特制的摇篮里从宫城上吊出吊入。

李隆基放下御笔,马上说道:“力士,马上看看怎么回事,要是有西边的军情,马上禀告,不得有误。”

“老奴遵旨。”

很快,高力士小跑拿着一个黑色漆筒进来,还没进御书房就兴奋地说:“大家,来了,来了,郑鹏送来的最新战报。”

说到郑鹏的时候,高力士明显提高了声调。

意思很明显,郑鹏在重重包围下还能发回情报,说明他还活着。

李隆基闻言大喜,连忙抢过密封的漆筒,亲自打开,拿出密信马上看了起来,一旁的高力士注意到李隆基越来越兴奋的神色,暗暗松了一口气。

不用说,肯定又有大捷的消息。

半响,李隆基把密信放在御案上,高兴地说:“提气啊,落入敌人的陷阱,面对超过二十倍的兵力,不仅没有退缩,还一举击溃吐蕃联盟军,歼灭敌人超过十万的精锐,哈哈哈,这仗打得提气,吐蕃气数尽矣。”

郑鹏在密信中详尽地描绘了乌古拉山之战的经过,连利用雪崩山崩退敌、葛逻禄一族、方山明等人驰援等细节也没有遗漏,最让李隆基高兴的是,吐蕃大将军坌达廷在兵败后自杀,而吐蕃大相悉诺逻恭禄也归顺大唐,没了坌达廷和悉诺逻恭禄这两个绊脚石,拿下吐蕃全境只是时间问题。

厉害啊,前面能劝葛逻禄重回大唐的羽翼下,彻底打开吐蕃的局面,后面收服悉诺逻恭禄,可以加速收拾残局,战况顺利到李隆基都不敢相信。

高力士也感概道:“郑鹏这小子,说五年把吐蕃并入大图版图,前面四年多还是没个动静,还以为他一门子心思放在挣钱上,没想到他是磨刀不误砍柴工,就是有点狡猾,说好五年把吐蕃并入大唐版图,他就在限期最后一天拿出下吐蕃都城逻些城,显得诚意很不足。”

“这个不碍事,有能力的人都会有点个性,哈哈哈。”李隆基毫不在意地说。

李隆基开始对郑鹏那个军令状没抱多大希望,心想郑鹏能在吐蕃搞点事情,打赤德祖赞几记耳光,别让他那么嚣张就行,真把吐蕃拿下,哪里还在乎这些小细节。

对李隆基来说,现在只要郑鹏不造反,干什么他都能包容。

“大家”高力士有些犹豫地说:“葛逻禄一族的功劳可是越来越高,可突骑施方面怕是不好安抚,最近这段日子,突骑驰的人没少到葛逻禄的营地闹事,黄洋生怕闹出大事,跑到葛逻禄一族哪里坐镇这才勉强压住,这事恐怕不太好办啊。”

葛逻禄再次归顺大唐,成为大唐在吐蕃的一大助力,郑鹏和库罗的再三请求下,同意让葛逻禄的妇儒老幼先回到大唐,正所谓仇人相见分外眼红,葛逻禄的人回到西域后,突骑施的人三番五次前来挑衅,扬言要报仇,双方几度对峙,要不是当地官员死死拦着,早就打起来。

突骑施和葛逻禄的人不断上奏折,一方要求严惩对方,一方要求主持公道,要知突骑施是大唐在西域最倚重的战略合作伙伴,而葛逻禄是平衡西域权力争斗、夺取吐蕃的重要助力,可能一段时间内还要帮助协防吐蕃,手心手背都是肉,这让李隆基非常为难。

李隆基面色一沉,霸气地说:“有什么事,等吐蕃战事结束再说,哪个敢伸爪子捣乱就打哪个。”

无论是突骑施还是葛逻禄,都是大唐的附属,大唐能捧得起它们,也能压得下,不闹事还好,要是闹事,李隆基绝不手软。

大唐人强马壮,现在又有威力强大的火器,李隆基的底气是前所未有的足,相信突骑施的人也意识到这一点,只敢闹不敢动真格,要是以前的性格,肯定是先闹完事再请罪,因为他们知道自己在西域的重要性,大唐真不敢对他们怎么样。

征西军不足一万人,无视吐蕃的百万雄兵,打得曾经不可一世的吐蕃要灭国,无论是突骑施还是葛罗禄,都要重新审视自己与大唐所处的位置。

“大家英明。”高力士连忙说道。

“报,惠妃娘娘听说皇上深夜还在批改奏折,亲手做了雪耳莲子百合糖水献给皇上。”外面传来小太监的声音。

一听到惠妃,李隆基眼前一亮,脸上露出发自内心的微笑,点点头说:“惠妃真是有心,这奏折也改得差不多了,力士,今天先到这里吧。”

高力士马上意会,大声说:“来人,摆驾蓬莱殿。”

李隆基放着糖水不享用,分明是想去找武惠妃一起享用,这是李隆基的习惯,每当有高兴的事就会宠幸妃子,跟妃子分享他的快乐,现在武惠妃是最受宠的妃子。

同人不同命,就在武惠妃送糖水之前,丽妃送来她亲自炖的参汤,说皇上大劳累,喝点参汤补身,可李隆基不仅没喝,把训斥了几句,说丽娘打扰他批改奏折,让丽妃早些回去安歇,这就得宠和不得宠的差别。

李隆基驾临蓬莱殿,蓬莱殿上下都莫名高兴,惠妃得宠,蓬莱殿的下人也面上有光,走路有风,而赏赐更不会少。

蓬莱殿一片喜庆,然而与蓬莱展相隔不远的含象殿的气氛有些沉闷、压抑,含象殿的下人都知道,丽娘亲自给皇上送参汤,皇上不仅没有喝,还训斥了丽妃,刚从蓬来殿传来的动静来看,又是蓬莱展的武惠妃得到皇上的宠幸。

这叫风水轮流转,一度风光无限的含象殿,现在快成了冷宫,宫中的人都知道,现在是蓬莱殿的武惠妃最得皇帝欢心。

含象殿殿内,赵丽妃没有睡下,而是对着一面铜镜一边照着,一边轻轻抚摸着自己的脸庞,有点对镜自怜的感觉。

面上的肌肤,没有几年前那么光滑、紧凑,曾经风情万种的眼睛,好像出现了浅浅的鱼尾纹,真是年华不再。

“娘娘,时辰不早了,安歇吧。”一旁的太监小心翼翼地提醒道。

“胡公公,本宫真是老了吗?”丽妃有些不自信地问道。

胡公公连忙说道:“娘娘天生丽质,有倾国倾城的容颜,现在正是风华正茂之时,就是最娇美的花儿,在娘娘面前也要失去颜色。”

791 终于踏上归途

丽妃苦涩一笑:“就是比得了最娇美的鲜花又有何用,还不是让蓬莱殿那个狐狸精比下去了。”

胡公公站在一旁不敢答话。

对镜自怜了一会,丽妃突然咳嗽起来,还越咳越厉害,一旁的宫女连忙轻轻抚她的背,胡公公也忙拿一个金盆伺候着,咳了好一会,脸色有些苍白的丽妃摇摇头说:“本宫真是可怜,不仅华丽逝去,身子骨也是一天不如一天,太医馆的那些庸医,真是该杀。”

“娘娘一定要养好身子,他日太子殿下亲政,还有很多事要向娘娘请教呢。”胡公公在一旁劝道。

一提起儿子,赵丽妃苍白的脸多了一丝红润,脸色也变得严肃起来:“蓬莱殿哪边,最近有什么新动作?”

儿子李瑛被立太子,可赵丽妃迟迟没有扶正,这是一个很不好的信号,武惠妃仗着得宠,一直想李隆基改立他儿子李瑁为太子,不仅经常给李隆基吹枕头风,还联合了很多外臣想夺权,像最近得宠的张说、李林甫等人,都是站在武惠妃的那边。

这些自持出身高贵的人,不就是嫌弃自己是倡伎出身吗?

赵丽妃心里暗暗发誓,等儿子登上大宝之位,一定要狠狠清理这些自视高贵的人。

胡公公恭恭敬敬地禀报道:“回娘娘的话,张说把郑万、郑里安排进了集贤院担任侍讲学士。”

“郑万、郑里?他们是什么人?”赵丽妃有些疑惑地说。

根本没听过的小人物,也值得自己重视?

胡公公提点道:“郑万、郑里都是资质平庸之士”话还没说完,赵丽妃就抢过话头:“凭这点想打压张说,说他弄权?”

“张说向来任人唯亲,集贤院区区两个不入流的侍讲学士根本不算什么,也扳不倒张说”胡公公解释道:“郑万、郑里是征西将军郑鹏的亲堂弟。”

赵丽妃一下子回过神,有些焦急地说:“胡公公,你的意思是,武惠妃那个骚狐狸想通过他的两个堂弟拉拢郑鹏?”

“正是。”

赵丽妃不淡定地站起来,面带愁容地说:“不好,郑鹏是陛下身边的大红人,陛下对他非常看重,连吐蕃的逻些城也让他攻破,吐蕃赞普都被他逼得以身殉国,光是这二样他的地位无人能替代,而郑鹏的背后是崔源,崔源的背后是博陵崔氏,太子本已处于下风,要是郑鹏也投靠那边,太子之位,危矣。”

有一点赵丽妃没说出来,太子妃和郑鹏的家眷还有间隙,增加郑鹏倒向武惠妃的可能。

不等胡公公答话,赵丽妃咬牙切齿地说:“此人就是不能为太子所用,也不能为他人所用,胡公公,明儿一早让太子过含象殿,就说本宫有要事商议。”

太子是赵丽妃的最大希望和寄托,现在赵丽妃做的一切就是确保太子能顺利继位,不知为什么,最近身体越来越差,赵丽妃觉得,自己要在倒下前,尽可能为儿子出谋划策。

只要保住太子之位,自己扬眉吐气的日子就不远了。

“老奴遵命。”

第二天朝会过后,太子李瑛到含象殿与丽妃商议了一个多时辰才离去,当天响午,太子妃薛氏就带着一大车礼物拜访郑宅,进去不到二刻钟就面沉如水地离开,那些礼物也原封不动地被退回。

长安有关太子之位的争夺,一直波涛暗涌,而郑鹏在吐蕃的工作,开展得极为顺利。

乌古拉山一战,不仅打出了唐军的威风,也彻底把吐蕃最后一丝反抗的勇气打消,悉诺逻恭禄不仅官职比莆巴甲大,名望、能力也甩莆巴甲九条街,在悉诺逻恭禄的帮助下,唐军节节胜利,吐蕃军队、部落闻风而投,很多部落为了表示自己的诚意,也为了得到大唐的重用,主动攻击那些顽固派和老贵族,再加上征西军、葛逻禄一族的努力,不到三个月时间,吐蕃全境都飘扬起大唐的旗帜。

此刻,吐蕃才算完完整整地并入大唐的版图。

征服吐蕃全境后,郑鹏马上把权力移交给前来接收相关官员。

像人事的安排、行政区域的划分这烦琐的事,郑鹏不想理,也懒得理,只要做好自己的本份就好,免得惹人非议。

其实悉诺逻恭禄归顺大唐,一边劝说相关势力,一边组建军队替大唐征伐时起,郑鹏让郭子仪、崔希逸等人全力配合悉诺逻恭禄,自己的注意力开始放在征西军将士的后事上。

活着的,把他们的功劳登记好送上去;

伤的安排就医;

残的统计好,跟杨基和黄洋联系,让他们按约定的安置这些伤残的征西军将士;

死的全部安排他们魂回故里,还要全力寻找那些在战场上失踪的部下,每天都忙得不可开交。

忙到八月下旬,征西军将士的后事安排得差不多,吐蕃境内的反唐势力也肃杀一清,而李隆基召郑鹏进京领赏的圣旨也终于来了。

从出发到西域协助剿灭所谓的流匪到征服吐蕃,郑鹏离开长安足足有六年之久。

接到圣旨的那一刻,郑鹏都快想哭了。

吐蕃刚刚征服,很多事情需要做,征西军大部分还需要留在吐蕃,守在逻些城,帮助新委派到吐蕃管理的官员慢慢消化这块刚征服的土地,所以征西军大部分不能走,像郭子仪、崔希逸陆进、方山明等人都要留在吐蕃等待朝廷的论功行赏,宋冲带着一批表现突出、功勋卓越的将士作为代表回长安接受检阅和奖赏。

顺便护送郑鹏、金城公主、兰朵回长安。

当然,从吐蕃到长安,一路都会有人护送。

九月一日,天气不错,晴天无雨,碧空如洗,万里无云,郑鹏率着回长安的队伍,在逻些城的东门跟郭子仪道别。

“大哥,我要回长安,这里交给你,辛苦了。”郑鹏有些抱歉地跟郭子仪说。

自己可以回长安领赏、跟家人团聚,而郭子仪需要镇守逻些城,很明显,在下一批适应吐蕃这种高原气候的大唐精兵训练出来前,郭子仪都不能离开。

训练一支能在高原作战的士兵,就是快也要三年,新的西门四军训练快一年了,也就是说,郭子仪起码还要在吐蕃熬二年。

“不辛苦,真的,一点也不辛苦”郭子仪附在郑鹏耳边小声说:“这里山高皇帝远,乐得一个自在,再说守在这里还可以增加履历,还变相赚军功,这可是天大的好事,三弟,谢谢你成全了。”

郑鹏以家人为重,以自由为在为目标,对郭子仪来说,没什么比建功立业更重要,镇守吐蕃看似是一件苦差,实则是一个天大的机遇。

吐蕃刚并入大唐版图,战争刚停,百废待兴,这里不知蕴藏了多少机遇,只要郭子仪没出什么差错,这是奔着一方大员的方向跑啊。

道相同,志不同,郑鹏哈哈一笑:“大哥高兴就好,吐蕃虽说拿下,肯定还有很多老顽固,一切要小心行事。”

“放心,你大哥睡觉也睁一只眼,不会给他们暗算的机会,放心吧。”郭子仪说完,很快叮嘱道:“正如三弟所说,吐蕃有很多没有清理的老顽固,他们都把三弟恨之入骨,三弟回去一定要多加小心,千万不能大意。”

据情报说,有逃脱的四尚族余孽暗中散布悬赏令,杀死郑鹏的人可以获得黄金万两的赏金,正所谓财帛动人心,郭子仪很担心郑鹏的安危。

“是啊,三弟”崔希逸附和道:“吐蕃这鸟地方,地广人稀,就是藏几千人也不容易找到,也不知还有多少余孽没有伏法,回去路上切记要小心、再小心。”

792 兰朵的不甘

郑鹏进吐蕃时,为了秘密起见,由且末城出发,翻过昆仑山脉进入吐蕃,通过人烟稀少的羌塘地区直扑吐蕃心脏地带,哪里偏走哪里,一路风餐露宿,路上吃了不少苦头,来的时候很艰苦,不过打道回府时,行程则轻松得多。

带着胜利之师凯旋而归,除了护送金城公主外,还押送了一批吐蕃囚犯到长安领罪,包括吐蕃王族、高官等,不适宜再去翻山越岭,经过商议,郑鹏一行由逻些城出发,经由吐蕃的官道先到波窝,再由波窝取道到雅州,沿途经过官道和茶马道,尽可能让归程轻松一些。

吐蕃属于高寒地区,需要摄入含热量高的脂肪,但没有蔬菜,糌粑又燥热,过多的脂肪在人体内不易分解,而茶叶既能够分解脂肪,又防止燥热,故吐蕃人在长期的生活中,创造了喝酥油茶的高原生活习惯,但藏区不产茶,而中原地区,民间役使和军队征战都需要大量的骡马,而吐蕃刚好盛产良马,慢慢形成了茶马互市,除了茶叶和马匹,像吐蕃产的毛皮、药材,中原地区产的布匹、盐和日用器皿等都在交易的范畴,频繁的交易逐渐开成了一条独特的茶马道。

现在是大唐中叶,刚成规模,当然,到后世就叫茶马古道。

踏上归程的郑鹏,一想到可以跟家人团聚心情格外好,看到什么都特别顺眼,再说九月的吐蕃,天气由炎热转向凉爽,夏季单一的葱茏碧绿转向秋季的五彩斑斓,在湛蓝澄澈的天空下,每一处地方都是一副炫目的图画,宛如美丽的彩虹碎落在这片古老、神秘而又美丽的土地上,美得简直让人惊心动魄。

骑在马背的郑鹏,忍不住哼起了小曲。

郑鹏和踏上归途的将士心情都很好,不代表所有人的心情都好,一些人的心情很糟糕,像那些被押解到长安领罪的吐蕃贵族,而跟在郑鹏身边的兰朵,也显得有些郁郁寡欢,特别是看着郑鹏的眼神都夹着怨恨。

能不怨恨吗,带着雀奴主动靠近郑鹏,就是想跟着郑鹏一起打吐蕃,最好是借郑鹏之手清理葛逻禄一族,为突骑施惨死的族人报仇,没想到千算万算,就是没算到郑鹏和库罗会再次联手,由敌人变成战友。

葛逻禄在吐蕃过得很艰苦,这件事众所周知,然而,犯下大错的葛逻禄携着军功回归,估计不会有什么惩罚;大唐欢喜地把吐蕃纳入自己的版图;惨遭劫难的突骑施呢,血海深仇就这样算了?

一想起那些死去的亲属、族人,兰朵就非常自责,要知道,郑鹏跟葛逻禄一族的族长库罗重新联系上,还是拜自己所赐。

就不该把伊秋那小浪蹄子送给郑鹏,郑鹏那色胚说过,看到美女就会心软,还会变得特别好说话,孤男寡女共渡一宵后,伊秋不仅重获自由,就是葛逻禄一族的命运也得到扭转,要不然,哼哼,葛逻禄十用八九在火弹的轰炸下灭族。

睡一觉的魔力那么大?

兰朵越想越不甘,忍不住策马跟上郑鹏,开门见山地说:“郑鹏,本郡主有事要问你。”

“郡主,有什么事尽管吩咐。”郑鹏笑呵呵地说。

心情好,看什么也特别顺眼。

“葛逻禄族这次立功不少,你说皇上会怎么对他?”

郑鹏一听,就知兰朵要问什么,有些头痛地说:“这次能顺利拿下吐蕃,葛逻禄功不可没,皇上肯定会论功行赏。”

“是吗?”兰朵冷笑地说:“那葛逻禄背叛大唐、杀害那么突骑施的人,这件就这样算了?”

“这个嘛,有功就赏,有过就罚,皇上那么英明,肯定会赏罚分明。”

兰朵有些不以为然地说:“葛逻禄这次立了那么大功,就算不能大富大贵也能功过相抵,而我们突骑施呢,那么多人白死了?”

“也不是这样说”郑鹏尽可能心平气和地说:“葛逻禄也付出了极大的代价,库罗族长也说了,会尽可能补偿突骑施,郡主,冤冤相报何时了,冤家宜解不宜结啊。”

突骑施和葛逻禄的矛盾,郑鹏也想过,但征西军的人数太少,容错率低,稍有不慎就万劫不复,思来想去还是用威迫利诱的方式,硬是把库罗先拉上战车。

先把事办了再说,屁股让李隆基、杨基他们去擦,郑鹏一定刻意回避这些问题,可兰朵直接当面质问,也只能硬着头皮回答。

“说得真好,看来葛逻禄在吐蕃折腾这些日子没少发财,几万人的血海深仇也能补偿,几万人的性命,这是用钱能补偿的吗?”兰朵咬牙切齿地说:“郑鹏,都是你搞的鬼,现在功你拿了,名气也有了,就把我们突骑施一族踢在一边,亏我们突骑施一直把你当成是最值得信任的朋友。”

郑鹏一个头两个大,有些尴尬地说:“郡主,我也一直把突骑施当成朋友。”

“骗子,你睡过伊伙那个小浪蹄子后就被她迷惑,然后就开始背叛突骑施,你口中的朋友是可以拿来出卖的朋友,摸着你的心发誓,敢说你没有暗中帮助葛罗禄,帮他们回归大唐?”

郑鹏一下子无语。

老实说,还真不敢发誓,自己不想跟库罗在战场上兵戎相见,也不想再死那么多人,在选择劝说库罗时,心里的确没顾及突骑施和兰朵的感受。

看到郑鹏无语,兰朵更生气了,冷笑地追问道:“郑鹏,你不是挺能说的吗,怎么不辩解了?”

“郡主,这件事太复杂,一时不知怎么说,我想静静。”

兰朵一直忍到现在才发难,来势汹汹,又在气头上,跟她吵感觉没意义,吵赢了招怨恨,吵输了难收场,最好是等她气消了,心平气和地谈,那样效果还好一点。

“静静?”兰朵质问道:“又是哪个浪蹄子,是吐蕃的还是突骑施的?”

郑鹏身子晃了晃,差点没从马上摔下来,这个兰朵怎么知道这个梗,不会跟自己都是后世来的吧?不过想想也不可能,真是跟自己一样,就不会这样被动了。

不用说,这是女人准备不讲理、开始刁蛮任性的预兆。

“前面怎么回事,打打闹闹,没点军纪,看本将怎么收拾你们。”郑鹏指着前面大骂几句,然后猛抽一鞭,骑着飞似的向前奔跑。

惹不过,自己还躲不过吗,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看到郑鹏就这样跑了,气得兰朵直跺脚。



( = )

793 嘎隆拉山

郑鹏回长安受封赏,不仅是对郑鹏付出的褒奖,也是大唐炫耀武力的一种方式,从逻些城出发开始,沿途就大张旗鼓,让有心人看看天朝上国的文治武功。

这样一来,不仅沿路的百姓、商旅知道,就是一些别有用心的人,也知道了郑鹏要回长安的消息。

墨脱城约一百三十里外的一个隐蔽山洞内,一名赤裸着上身的彪形大汉正在炭火上小心翼翼地烤着一块羊肉,山洞很简陋,连桌椅都没有,只在洞内铺了一些干草,炭火放在一个地上一个凹槽内,没有专用的烤架,那块羊肉串在一根磨尖的树杈上,地上摆着的调料只有一小撮黑乎乎的黑盐,虽说条件很差,但是大汉烤得很用心,每隔三个呼吸就转动一次,烤的时候有规律的晃动着,力求羊肉受热均匀。

要是郑鹏在这里,肯定能认出这名大汉,他正是失踪不见的镇守逻些城的主将,镇山将军般诺。

一名普通牧民的打扮的汉子恭恭敬敬地站在般诺面前禀告:“最新情报来了,将军真是料事如神,郑鹏准备走茶马道,从雅州回大唐。”

般诺看看烤着有点焦黄、泛着油光羊肉,吹了一下上面的炭灰,大咬一口,嚼了二下,一边满意地递给汇报的士兵,一边自顾开口道:“这次回长安,郑鹏不仅要带上大唐的金城公主,还要押送重要人质到长安领罪,这么多人翻昆仑山脉很难,最舒服的路就是走茶马古道由雅州加长安,猜中很正常,对了,现在是什么人护送?有多少人护送”

“回将军的事,现在是悉诺逻恭禄的女婿帕卓带着三千精锐护送。”

“悉诺逻恭禄没来?倒是让悉诺逻恭禄这个叛徒逃过一劫,算了,只要把郑鹏这个罪魁祸首伏法,本将这些日子的苟且偷生,也算值了。”般诺一脸严肃地说。

当日负责守卫逻些城,还没有正式交战般诺就被火弹炸伤,幸好手下拼死保护,护送般诺从一个秘密通道逃出逻些城,般诺本想以身殉国,追随赤德祖赞,后来一想就是死不能死得太窝囊,知道吐蕃气数已尽,就是站出去也是被唐军轻易碾压,思来想去,最好决定在郑鹏回大唐的路上设伏。

军人的责任和荣誉告诉般诺,不能窝囊地死去,就是死,也要拉一个垫背的,而征西军首领郑鹏,就是般诺最想垫背的人。

说到这里,般诺看着山洞里三十二名心腹亲卫问道:“本将要去刺杀郑鹏,为赞普报仇,为死去的吐蕃百姓报仇,也为吐蕃的将士正名,这一次行动九死一生,要是有哪位兄弟不想去的,可以随时退出,绝不勉强。”

曾经让自己无比骄傲的八千镇山军,号称吐蕃最精锐的八千勇士,只剩下眼前的三十多人心腹亲卫,般诺看到都暗自伤心。

“小的誓死追随将军。”

“这条命就是将军给的,将军去哪里,小的就去哪里。”

“生是将军的人,死是将军的鬼。”

在场的心腹亲卫纷纷表忠心,没一个退缩。

“好,很好”般诺一拳击在地上,拳头在地上砸了一个小土坑,绷着脸说:“做了他。”

亲卫队正伊巴索小心翼翼地说:“将军,郑鹏是大唐的重臣,身边有高手、卫队,除了带一部分征西军,手里肯定有火器,不好惹,帕卓还带着三千精锐沿途保护,我们只有三十多人,很难近他的身。”

般诺拿出地图,摊开,在地图上找了找,很快就在指着嘎隆拉山的位置,冷冷地说:“这里,就是郑鹏的埋骨之地。”

嘎隆拉山,位于墨脱与波密交界,是岗日嘎布山脉的西端段(也是横断山脉的西北极端),平均海拔4800米,山口海拔4200米左右,这里是南面印度洋暖水气和北面青藏高原高寒水气的交锋带,气候多变,加上地质构造复杂,活动剧烈频繁,任何时候都有可能发生雪崩、滑坡、泥石流,吐蕃人都把嘎隆拉山称为神山。

地形险峻,但景色很优美,经过半个月的赶路,九月十六日,郑鹏一行抵达了嘎隆拉山。

绕路太远,将士们都归心似箭,郑鹏一想到绿姝和林薰儿天天翘首以盼自己回家,也急着赶路,决定穿过嘎隆拉山口回大唐。

远远就看到高高耸立的嘎隆拉雪山,雪山还不止一座,山上的雪川好像“u”字型一样展开,看起来非常壮观,随着越走越近,嘎隆拉雪山的雄阔荒凉逐渐呈现眼前,四周的山光秃秃的,褐色岩砾寸草不生,在山的南面,由上而下有一条雪带,远远看起来像一条飞流直下的瀑布,极具视觉冲击力。

兰朵看着看着高耸入云的嘎隆拉雪山,有些感概地说:“好雄伟的高山,这地方虽说荒凉,也不宜种植和放牧,但景色是一等一的好。”

郑鹏点点头说:“是啊,穷山恶水不适合开发,反而保存了最原始的景色,这就是鱼与熊掌不能兼得。”

说话间,帕卓拍马追了上来:“郑将军,等一下。”

“不知帕卓将军有什么事?”郑鹏停下马,看着这位壮得像健牛的帕卓。

帕卓收住马,向郑鹏礼了一个礼:“郑将军,这里神山,吐蕃有好几座神山,而嘎隆拉山是最多变的一座,人们都说镇守这座山的神灵是一位多愁善解的女神灵,别看现在阳光灿烂、云淡风轻,说不定一转身雨夹雪也不一定,有时几年也没一点事,有时一年出现好几次山崩雪崩,还不分四季,还请郑将军和公主先休息一下,帕卓先派人探测一下路况是否安全。”

悉诺逻恭禄再三交代帕卓,无论如何都要确保郑鹏一行的安全,这一路虽说平安无事,可帕卓不敢有半分松懈。

郑鹏点点头说:“还是帕卓将军细心,好,就要过山口了,陡着呢,先歇一下,养养脚力也不错,宋将军,你派一队人协助帕卓将军一起探路。”

规划归程的路线时,郑鹏把几个可能遇到袭击或危险的地方圈出来,嘎隆拉山就是其中一个。

帕卓的表现很好,一路上鞍前马后、恭恭敬敬,事关金城公主的安危,郑鹏也不敢把安全问题都扔给帕卓,让宋冲派一队人去探路。

有枣没枣先捅几杆再说。

帕卓应了一声,亲自带人去探视路况。

等帕卓走后,一名宫女来郑鹏,说金城公主有请。

郑鹏不敢怠慢,马上来到金城公主的马车前,恭恭敬敬地说:“不知公主有干什么吩咐?”

马车内传来金城公主悦耳动听的声音:“郑将军,为什么停下,不赶路了吗?”

“回公主的话,前面的路况有些复杂,需要确认再过,公主不如先下轿歇一下吧。”

吐蕃不比长安,长安规划得当,官路多是又大又直,多大的马车也能走,但吐蕃的路况很差,山高、路斜,很不好走,大马车很难走,金城公主就算贵为公主,现在也是坐一匹马拉的马车,空间小,在马车内颠簸得久也不好。

金城公主没应郑鹏的话,开口问道:“郑将军,回到哪里了?”

“嘎隆拉山,只要翻过嘎隆拉山口,后面的路就好走多了。”

“有劳将军,本宫在轿中休息一会就好。”金城公主淡淡地说。

也不知金城公主在想什么,一路上很少说话,也不知是不是担忧回到大唐后命运。

郑鹏应了一下,退下去后,挑了一块干净的石头坐下,很快有亲卫奉上水袋和干粮,有滋有味地吃了起来。

兰朵突然坐在郑鹏旁边,看到郑鹏狼吞虎咽的样子,忍不住有些鄙视地说:“那么急干嘛,又没人跟你抢。”

“郡主过奖,这只是基本操作。”郑鹏头也不抬地说。javascript:

看到郑鹏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兰朵突然开玩笑地说:“郑鹏,看你一脸胆小的样子,怎么,怕雪崩山崩,像乌古拉山那样崩塌?”

炮兵说

刚写到七十万字时,说本书太监的声音不绝于耳,的确,订阅不好,硬伤也多,小炮也多次动摇,但最后还是坚持下来,老实说这本书想写小白文,写着写着,写得有点四不像了,情节展开得不快,因为有工作,更新也拖沓,书中有很多不合理的地方,感谢书友们不离不弃,谢谢你们~

794 好的不灵坏的灵

休息了大半个时辰,帕卓回来,示意可以继续前进。

帕卓等人去查的时候,郑鹏也用千里眼看了,他们不仅把要走的路看一遍,还派人搜查两边可以藏人的地方,一些够不着的地方,直接用弓弩探路,还让人查看高处的泥土是否湿润等。

为了安全能过嘎隆拉山口,帕卓提前三天就派斥候在探路,各要害处还留有士兵把守,即使如此,大部队抵达后,还停下来,小心翼翼再检查一遍,可以说慎之又慎。

很快,原地休息的队伍继续前进,用帕卓的话来说,抓紧时间,在天黑前通过嘎隆拉山口。

兰朵再次策马跟上来:“郑鹏,我有事要问你。”

休息的时候,好不容易把她暂时哄住,看到兰朵再次精神抖擞地跟上来,郑鹏有些头痛,硬着头皮说:“郡主有事请吩咐。”

“葛逻禄的人是你朋友,突施骑也是你的朋友,对吧?”

“没错。”

“那行,你给葛逻禄那么多火器,怎么也得给突骑施一批,也不对,葛逻禄背叛过你,但突骑施从没有半点对不起你,对这种最忠诚的朋友,光是火器好像诚意不够,要不,你直接把火器的配方和制造方法分享一下?”

郑鹏楞了一下,然后苦笑地说:“郡主,恐怕这事不好办,皇上已下了密旨,有关火器的一切的都要严加保密,外泄者格杀勿论。”

刚才还在抱怨自己愧对朋友,这才多久的功夫,就把主意打在火器上,还想要配方,要么不出口,一出口就想吞成一个胖子。

估计是想明白胳膊拧不过大腿的道理,变相谋点好处,毕竟火器堪称战场上的神器,兰朵张嘴就说出来,估计掂记不是一天二天的了。

“分明是偏心,为什么葛罗禄能有火器,哼,看来伊秋那小浪蹄子很了不得啊,睡一觉啥都有了,退路有了,前程有了,连火器也没落下。”兰朵一脸鄙视地说。

怎么又扯到这事,郑鹏有些无奈地说:“郡主,吐蕃的战事有多吃紧,你也亲眼看到,葛逻禄一族承受的压力太大,伤亡也很重,给它调拨了一点火器这事我认,可那些火器一直在我的人手里掌握着,葛逻禄的人根本就不能碰。”

葛逻禄最危险的时候,被十多支人马追杀,从天亮打到天黑,郑鹏为了减轻他的压力,派了一支装备了火器的红衣小队去帮忙,但火器一直掌握在自己手里。

“也行,你也派一队人带上火器,也算是为给突骑施撑撑腰。”

“恐怕有点难办,皇上下旨要保密火器,不能轻易使用,更不能泄漏出去,我是征西将军,有仅处理与吐蕃有关的事务,可贵族在西域,不在管辖范围内,所以这事不能办。”

“是吗?”兰朵不以为然地说:“皇上没让你挖私盐吧,你不是挖了?皇上没让你招募叛徒吧,你不是拉回来了?皇上说要保密火器,可你不是运到葛逻禄哪里替他们保驾护航了?没有你不敢的事,就看你肯不肯。”

说到这里,兰朵引诱地说:“郑鹏,你想想办法给突骑施一批火器,让你最忠实的朋友心里有点底,这样吧,本郡主作主了,突骑施的美女随你挑。”

郑鹏一脸无辜地说:“郡主,请收你的偏见,我不是一个随便的人。”

“但你随便起来不是人。”兰朵针锋相对道。

“扑赫”的一声,跟在二人后面红雀,忍不住笑了出来。

都让二人逗笑了。

红雀有些感叹地想,真是一物治一物,糯米治木虱,自家姑爷天不怕地不怕,硬是让郡主缠得一个头二个大,很少看到他这般一脸无助的样子。

看到郑鹏没说话,兰朵再次策马凑过来:“郑鹏,要不,我再派人把伊秋那小浪蹄子抓住送你,你给突骑施一批火器好不,也不用多,手榴弹来个三千箱,火弹也来三千箱就行。”

还有完没完啊,郑鹏都快让兰朵缠得有些崩溃了,随手向上一指:“先别出声,山顶好像不对劲。”

不管怎么说,先把她的注意力引开再说。

郑鹏本是随手一指,没想到兰朵大声叫道:“不好,上面有可疑的人。”

咦,这妞这么会配合么,自己开个玩笑,她还配合起来了?

郑鹏刚想说兰朵这么会给自己台阶下的时候,突然脸色一紧,眼角的余光看到山顶雪堆里冒出几个人,他们好像拼命撬动着什么,连忙大声喊道:“小心,上面有可疑人。”

帕卓抬头一看,先是大吃一惊,很快竭尽全力地喊道:“不好,是般诺,快掩护公主和郑将军撤退。”

郑鹏第一眼看去没多大注意,感觉有一个人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经帕卓提醒,很快认出在逻些城墙头有一面之缘的镇山将军般诺,几个月不见,这家伙的胡子估计也有几个月没刮了,以至自己漏了眼。

逻些城破后,清点重要人物时,镇山大营的重要人物都找到,唯独没有找到般诺,郑鹏以为他不是被炸得粉身碎骨认不出,就是尸体被火烧掉,没想到他跑到这里暗算自己。

要是人少,众人可以拨脚就跑,可是现在前面都是人,又有马,又有车,就是想调头都难,队伍瞬间都乱成为一团。

突然间,上面传来很大的动静,众人抬头一看,一个个吓得面色惨白,只见嘎隆拉山的最高处突然滚下一块巨大的石头,都听到石头滚落下来的声音,郑鹏顾不得想那么多,也顾不得追究是谁的责任,大声说:“快,保护公主和郡主先撤。”

就在众人慌乱的时候,上面传来般诺类似疯狂的叫嚣声,声音之大,好像要盖过大石滚动的声音:“哈哈,哈哈哈,砸死他们,砸死郑鹏,兄弟,继续给砸,这仗可以败,但郑鹏必须死!”

砸啊,砸,般诺看着那块急速滚下山的巨石,脸色都疯狂起来:

为了这一天,自己忍耻偷生这么久;

为了这一天,自己像老鼠一样窝在山洞里几个月;

为了这一天,自己提前五天到的嘎隆拉山布置;

为了这一天,自己和三十二名心腹亲卫整个人埋在雪堆内,快冻死也不敢动一下,生怕被大唐的斥候发现;

很快,般诺脸上出现沮丧的神色,那块几千斤的巨石在滚动的时候,中途改变了方向,没有砸向郑鹏所有的位置,砸在郑鹏前方大约十丈远的地方,把一群负责开路的士兵砸得血肉横飞,几十名帕卓的部下被巨石砸得摔下悬崖。

该死,竟然砸偏了。

然而,沮丧的神色很快不见,般诺冷酷的脸上很快出现残忍的笑容:巨石翻滚,先是引发雪崩,雪崩的力量冲砸在有些松软的泥土上上,巨大冲力又引发山崩,由于积雪突然大规模崩塌,般诺脚下一空,自己也跟着雪崩向山下冲去。

“哈哈哈,这仗可以败,郑鹏必须死,赞普,般诺追随你来了。”般诺用尽全力大吼一声,跟着他的三十二名心腹亲卫先葬身雪崩山崩中。

几十人想在万马千军中刺杀一个人,太难了,根本没机会做到,般诺从乌古拉山一战得到启发,在嘎隆拉山作了手脚,引发雪崩砸死郑鹏,从计划的那一刻开开,就没想过能活命。

雪崩、山崩的速度极快,只有一条在悬崖边开凿的小路,左右都是人,下面又是高高的悬崖,根本跑不了。

慌乱中,郑鹏和兰朵不约面同躲同一匹马的后面,想用马的血肉之躯挡一下冲击,两人身体接触时忍不住望了对方一眼,就在两目相对的一瞬间,二人差不多异口同声地骂了一句:“乌鸦嘴。”

795 死里逃生

兰朵开玩笑乌古拉山死人太多,会遭到报应,遇到雪崩和山崩,郑鹏为了转移话题,说山上有情况,没想到好的不灵坏的灵,两人都说中了,简直就是乌鸦嘴。

只是说了一句,都来不及反驳,二人就被铺天盖地的积雪吞噬、冲走。

宋冲护在金城公主身边,刚好避开这一劫,一脸惊愕地看到这一切,好一会才反应过来的,他马上发布命令:

“快,救人。”

“派一队人保护公主,剩下的人马上去救人。”

“郑将军和兰朵郡主是从这个方向被冲下去的,马上找,谁救回郑将军,重重有赏。”

“洪文正,你带一队人封锁嘎隆拉山,任何人不得出入,对了,把守在这里的那几名斥候全部控制,看有没有敌人的细作。”

“古明道,你带一队人上去搜,看还有没有漏网之鱼,有可疑的全抓回来,反抗者格杀勿论。”

宋冲先稳队伍,然后有条不紊地发号施令,完了走到金城公主的马车前行礼:“末将诚恐,让公主受惊了。”

金城公主安坐在马车内,有些惊魂未定地问道:“发生这种事,也不是宋将军所愿,不知宋将军接下怎么办?”

“末将会派人先护送公主回大唐。”

“宋将军呢?”

“郑将军生死未卜,要是找不到郑将军,末将无颜见皇上,无颜见泽袍。”

金城公主犹豫一下,继续问道:“嘎隆拉山是吐蕃有名雪山,很多人称它为神山,雪崩山崩很常见,这次规模这么大,郑将军恐怕”

“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宋冲毫不犹豫地说。

金城公主有些动容地说:“宋将军泽袍情深,本宫佩服,不必再派人护送了,郑将军是大唐的重臣,也是救本宫出火海的恩人,现在郑将军生死未卜,本宫也应尽一分绵力。”

说到这里,金城公主淡淡地说:“竹心,你替本宫帮助寻找郑将军。”

金城公主是高高在上的大唐公主,救人不会亲自去救,也没人敢让她亲自去救人,派一个贴身婢女替代最合适不过。

这是一种传统,就像高力士替代李隆基地寺庙代出家一样。

“公主仁慈。”宋冲发自内心地行了一个礼。

唐军经过嘎隆拉山回大唐时,被吐蕃镇山将军般诺袭击,死伤惨重,就连大唐的征西将军郑鹏和突骑施郡主兰朵也在雪崩中失踪的消息,以最快的速度传播出。

这个消息在吐蕃引起两种截然不同的反应。

一些不甘心或意图不轨的吐蕃人弹冠相庆,他们都说嘎隆拉山这座神山有灵,召唤了般诺,冥冥中指引般诺报复郑鹏,因为郑鹏是吐蕃的大仇人,是乱吐蕃的罪魁祸首,还有好事者翻出般诺曾拜祭过嘎隆拉山的陈年旧事,把嘎隆拉山雪崩山崩的事和神灵联系起来,暗中煽动情绪,想利用这次事件颠覆大唐的统治;

反应最激烈就是郭子仪、崔希逸和征西军,崔希逸派人抓了一批恶意传播谣言的人,把他们全钉死在逻些城的城墙上,杀一儆百,郭子仪更是亲率一支亲兵,轻身上路、日夜兼程赶往嘎隆拉山,他要亲自去找郑鹏。

亲眼目睹悲剧的宋冲,不顾是否还有第二次灾害的危险,第一时间开始救援,感到自己工作出了批漏的帕卓更是亲自拿起了锄头去清理积雪,除了帕卓,征西军和负责护送的三千吐蕃将士也第一时间投放救援。

只是这里山高路斜,环境恶劣,给救援工作增加很多困难。

救援的工作在宋冲的督促下,火急火燎地展开,虽说郑鹏和兰朵幸存的机率很小、很小,但只要有万分之一的机会,宋冲都要用一万倍的努力去营救。

“郑鹏,郑鹏,你醒醒,醒醒”

“醒来啊,别睡了,我害怕。”

郑鹏隐隐约约中听到有人摇晃自己,听出声音是兰朵,刚想应一声,感到右手传来钻心的痛,忍不住叫道:“别动,痛。”

很快,郑鹏又惊讶地说:“这,这是哪里,这么黑,我不是瞎了吧?”

有点费力地睁开眼一看,伸手不见五指,黑漆漆的一片。

要不是自己还有痛觉,还真怀疑自己死了呢。

听到郑鹏的声音,兰朵明显松了一口气,有些无奈地说:“不幸中的大幸,我们被雪崩冲走,有马挡在前面,少了很多伤害,雪很蓬松,又软,掉下来时相当于多了一层保护,没摔着,这里应是山脚的一个洞,巧妙的是,这个洞是个斜向上,我们被雪推到山洞里。”

说话的时候,兰朵想站起来的时候,不小心碰了郑鹏的右手一下,郑鹏马上闷哼一声。

“郑鹏,你没事吧?”兰朵关心地问道。

“好像右手伤了。”

感到兰朵的手朝自己摸索过来,郑鹏开口道:“等一下,我带了火石和火折子。”

郑鹏忍着痛,从身上摸出火石和火折子,想自己点着可右手痛得厉害,最后还是摸索着递给兰朵。

眼前一片漆黑,什么也没看见,递过去的时候不小心碰了一下,感觉手上碰到什么,很是柔软,郑鹏还没品味过来,手就被大力拍了一下,兰朵冷冷地说:“色胚,爪子往哪里摸,小心把你的手剁了。”

“抱歉,不是有意的,真没看到。”郑鹏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兰朵冷哼一声,凭感觉找回打跌在地的火石和火折子,一连打了好几下,这才把火折子点着。

有了火,洞内顿时亮堂了起来,郑鹏向四周看了一下,发现自己所在的地方是一个大约十多平方的空间,洞的四周有很多石头,洞里有点潮湿,自己躺在一堆脏兮兮的雪泥上,不远处还一大堆雪,要是没猜错,有雪的地方是洞口,雪向下冲的时候,哪里有空隙就冲到哪里。

运气逆天了,冲下来时没摔死,把自己冲到一个洞里,要不然埋在下面,还在昏迷中就要窒息挂掉。

“郑鹏,你的手”拿着火折子的兰朵,指着郑鹏的手一脸惊慌地说。

火折子的光不强,兰朵眼尖,看到郑鹏的右手的衣袖全是血,在火光下显得触目惊心。

郑鹏扭头一看,自己也吓了一跳,白色的衣袖都染了,也不知流了多少血,难怪右手痛得那么厉害,看样子伤得不轻。

兰朵拿火折子吹亮一点,凑近过来,小心翼翼帮郑鹏把袖子卷起,只见右手有一种三寸多长的大口子,也不知是什么划的,幸好自己结疤了,只有几处地方有血水渗出,也不知是不是刚才自己碰伤的。

“伤得挺严重的,先包扎一下。”兰朵小声地说。

“人倒霉起来,喝口凉水都呛到,难怪起来后头这么晕,原来流了这么多血。”郑鹏苦笑地说。

幸好伤口自己结疤,要不然在昏迷中流血都流死。

“你这人就是太坏,坏到连地狱都不收你,别动,给你清理包扎一下。”兰朵没好气地说。

兰朵嘴上不饶人,但给郑鹏包扎的时候很细心,先是用随身携带的白酒给郑鹏简单清洗一下,又扯下一截衣袖,小心翼翼给郑鹏包扎,动作非常娴熟。

看着包扎好的伤口,郑鹏忍不住赞道:“没想到郡主会包扎,还包得这么好。”

“没什么,平时帮那些鸟和鹰包扎的多了,把你当成一只扁毛畜生一样来包扎的。”兰朵嘲讽地说。

郑鹏受了她的恩,也不好反驳什么,左右看了一下,豪气地说:“这些都是雪,挖起来很快,外面的人肯定会来找我们,我们也别闲着,看能不能钻个洞出去。”

兰朵点点头说:“好主意,我们从积雪挖个洞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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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96 郡主,你得讲道理啊

两人说干就干,没有工具,兰朵拿出镶着红宝石的贴身匕首,郑鹏在地上找了一块尖锐的石头,两人开始热火朝天的挖起来,刚开始时,二人轻易挖了一个近一丈深的雪洞,可挖着挖着,失望地发现,挖不下去了。

前面是雪,挖的时候很快,可挖着挖着就变得难挖起来,因为挖到泥了,二人硬着头皮挖了一会只能无奈放弃,因为前面有一块大石挡住,一来挖不到,二来也怕挖了后造成崩塌效应,连最后的容身之所也没有。

雪崩后引发山崩,雪的后面是泥土和冲刷下来的石块,不仅仅只是松软的雪。

“看来我们只能等人救援了。”郑鹏扔下那些充当工具的石块,有些无奈地说。

兰朵有些担心地问:“郑鹏,你说你的人,不会给你烧把纸钱就继续上路,扔我们在这里等死吧?”

“不会”郑鹏信心满满地说:“他们一定全力抢救,放心,你不是说我是九命猫吗,我福大命大,跟着我,死不了。”

“希望如此吧。”兰朵有点担忧地说。

现在说什么都没用,只能慢慢地等了。

郑鹏突然开口说:“不能坐以待毙,我的手使不上力气,有劳郡主每隔一段时间就石头大力敲打一会,这样可以把我们活着和位置的信息传出去,方便他们营救。”

不知是不是流血有点多,郑鹏现在有种使不上力气的感觉。

兰朵也明白这个道理,点点头,捡起郑鹏刚才扔的石头,在洞壁的石头用力敲了一会,这才扔开石头,有些气喘地坐下,一边给自己纳凉一边说:“这里密不透风,动一动就有汗,郁闷。”

话音一落,刚才倚在洞壁的郑鹏一个激灵站起来,二话不说从兰朵手里抢过火折子用手一捻,捻熄灭了。

一瞬间,洞内又变得漆黑一片,伸用不见五指。

“郑鹏,你干什么,这多黑啊。”兰朵有些不满地说。

女孩子大多怕黑,兰朵也不例外,郑鹏突然捻熄火折子让她有点不太适应,说话的时候,不由自主把身子向郑鹏靠了靠。

“郡主,刚才看了,这里是一个洞穴,没有通风口,洞口又封住,里面的氧气不多,火折子会消耗氧气,也不知救援的人什么时候才能找到我们,我们要注意一点,最好是尽量不要剧烈运动,能不点火折子就不点,再说只有一个火折子,都用了大半,要省着用。”

二人身上都有干粮袋,兰朵身上还有一包干果,支撑三五天不是问题,洞里有积雪,有雪就有水,刚才挖洞穴的时候郑鹏就想到这个问题,生怕冰雪融化,还特地弄了一个小土坑里,这样一来,水和食物的问题都解决,唯一担心就是空气问题。

“氧气?这是什么东西?能吃吗?”黑暗中兰朵有些好奇地问,她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东西。

郑鹏苦笑一下,自己一时嘴快,忘了现在是唐朝,像空气成份这些兰朵根本不明白这些,反正也无聊,于是简单给兰朵讲解了一下。

“虽说听得不是很明白,不过感觉你说得很厉害,郑鹏,为什么知道这么多?”兰朵有些佩服地说。

“主要是思维习惯方面问题吧。”

“思维习惯?什么意思?”

“很简单,例如看到一朵漂亮的花,普通人的第一感觉是这朵很美、很香,这是他们的思维习惯,但我不同,我会第一时间想,为什么这花在这个季节开,花瓣为什么是五块或七块,香味跟其它花有区别是为什么,深究深处的原因。”

郑鹏比别人多了一千多年知识诸备,为了掩饰自己二世为人的秘密,走的是绝顶聪明的人设,并在装逼的道路上一走就没了回头。

一时装逼一时爽,一直装逼一直爽。

兰朵的声音带着敬佩地说:“郑鹏,你是。。。本郡主最见过的、最聪明的人。”

“是吗?郡主的话让人有点失落呢。”郑鹏故作深沉地说。

“啊,为什么?”

“还以为我是郡主见过最帅的人。”

好不容易积攒的一点好感,瞬间又让郑鹏给败没了,兰朵没好气地说:“郑鹏,你是本郡主见过最不要脸的人。”

郑鹏嘿嘿一笑,也不知怎么答话,黝黑的山洞一下静了下来。

不知是不是太安静的原因,没过一会,郑鹏听到兰朵的呼吸声有些粗重,隐隐还听到有些急促的心跳声。

就在郑鹏想问兰朵要不要紧的时候,黑暗中的兰朵突然问道:“郑鹏,火器的事,就不能想想办法吗?”

“这个。。。难,皇上太看重,郡主真是想要,最好还是向皇上请示,只要皇上一松口,你们要多少我就给你们多少。”

“废话”兰朵有些不满地说:“要是本郡主有办法,还用拉下脸面求你?”

郑鹏一时无言,一时也不知怎么答话。

火药的重要性,比水泥还要重,直接关乎到一个国的兴衰存亡,都说人会变,月会圆,现在突骑施是大唐手里最忠心的一把尖刀,但这把刀的刀柄向着大唐还是刀尖向着大唐,谁也不敢保证。

像葛逻禄的叛变,就是郑鹏也想不到。

人与人的关系很复杂,在亲戚中有“一代亲、二代表、三代了”的说法,很多关系都是靠老人那一代维系,很多在老人一“走”,关系就直转向下,现在突骑施对大唐忠心不二,可换了领头人,还能大唐掏心掏肺吗?

就当郑鹏绞尽脑汁想怎么安抚兰朵时,感到兰朵突然摸索着过来,那双温暧细腻的玉手,还摸了一下自己的脸。

“郡主,你要。。。干什么?”郑鹏有点不知所措地问道。

黑暗中,兰朵把郑鹏往地上一推,把郑鹏推倒在地,动作有点大,把郑鹏受伤的右手也磕了一下,痛得郑鹏闷哼一声,兰朵一下子压在郑鹏身上,黑暗中传来她有些霸道的声音:“睡你。”

“这。。。这。。。这。。。。”

黑暗中,兰朵不给郑鹏说话的机会,一下子用柔软的嘴唇封上去,狠狠地亲了下,然后霸道地说:“别吵,今天你跑不了。”

说完疯狂地亲了上去,一边亲一边摸索着解褪二人衣衫,郑鹏先是楞了一下,很快就沉湎在兰朵的温柔,两人很快如漆似胶地缠在一起,拼命地向对方索要更多,漆黑的山洞里一时春色无边。。。。。。

欢乐的时光总是过得特别快,快到让郑鹏怀疑人生,仅仅过了一刻钟后,郑鹏就像一只被败的公鸡一样,有些郁闷地坐在一边。

黑暗中,听到兰朵有些不满地冷哼一声,然后有些讽刺地说:“还说什么点花手,其实就是一个蜡枪头,不中看也不中用。”

这话有点伤人,郑鹏感到自己的尊严受到攻击,马上反驳道:“话不能这样说,主要事情太得太突然,没有一点准备,平时不是这样的,失误,失误。”

男子汉大丈夫,不能说不行,特别是女人面前,郑鹏也有点郁闷,自己怎么说也是经验丰富,不至于这么快就溃退,可加上前戏,坚持不到一刻钟就缴了械,让正在兴头上的兰朵鄙视了。

第一次在这种环境下做这种事,感觉特别刺激,也有可能因为兰朵还是处子之前,经常练武,以致下身特别紧凑的原因。。。。。

“是吗”兰朵一下子又把郑鹏压在下面,有些挑衅地说:“那给你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

没什么比行动来得更直接,面对嚣张的兰朵,郑鹏咬着牙,强忍右手传来的痛楚,身子一挺,翻身把兰朵压在下面,开始为自己正名。

这次有了准备,郑鹏又有心挽回自自己的尊严和信心,山洞经历二刻多钟才恢复平静。

相对刚才的郁闷,郑鹏有些扬眉吐气地说:“怎么样,本将军没有骗你吧。”

黑暗中,兰朵有些娇喘吁吁地说:“一般般,比刚才强一点点。”

真不敢服输啊,刚才都求饶了,游牧民族的女子就是奔放,在这种事上不仅霸道,还有不肯认输,不得不说身体素质比那些三步不出闺门的女子要强,体力不是一般的好,给郑鹏前所未有的体验,咬紧牙关才挺下来的。

不知是不是消耗体力过来,还是受伤情况下状况不行,郑鹏感到自己的身体快要掏空,可兰朵还像一个没事人一样。

应了那句老话:只有累死的牛,就没有犁坏的田。

“什么一点点”郑鹏不服输地说:“要不是这手受伤影响,把你弄到哭。”

兰朵出奇没有反驳,黑暗中像只小猫般倦在郑鹏的怀里,突然柔声地说:“郑鹏,人家现在是你的人了,你会帮我的,对吧?”

郑鹏本想说自己是被推倒的一方,可现在气氛很浪漫,黑暗中一手轻轻摸着兰朵滑得像绸子一样的肌肤,毫不犹豫地说:“当然,你是我的人。”

不管怎么说,人家都把身子交给自己,这个时候,就是再没风度,也不能翻脸不认帐。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郑鹏没想到兰朵这么主动,也在一瞬间想到绿姝和林薰儿,不过很快就抛在一边。

自己跟兰朵相处那么久,正所谓日久生情,就是双方都不点破,心里早有了那一份情愫,作为男人,郑鹏也幻想过自己跟兰朵可能发生的事,脑里想了几个版本,就是没有自己被推倒的版本。

有点意外,有点。。。惊喜。

兰朵扑赫一笑,双手环抱着郑鹏的脖子,撒娇地说:“那好,郑鹏,你给突骑施送个几千箱火器,就当是给本郡主的嫁妆,没问题吧?”

“这。。。这不好吧,火器的事,皇上说了算,我真作不了主,要不这样吧,像兵器、绸缎、铠甲这些行不行,数量好商量。”郑鹏有些苦笑地说。

刚才的过程多愉快,气氛多浪漫,情话多醉人,可兰朵话音一转,索要火器,郑鹏一时有一种说不出的郁闷感。

就像在街上看到一个漂亮的小姐姐,眉来眼去地传情意,然后很高兴地一起去滚了床单,就当自己以为自个魅力高,一见钟情地找到了真爱,脑里都想着怎么过好小日子的时候,漂亮的小姐姐突然来一句:帅哥满意不,快餐费八百,这是我的电话,有兴趣我们可以再继前缘。

郑鹏有一种中了仙人跳的感觉。

“什么好商量,本郡主就是要火器,别的都不用。”

“郡主,你不是为了火器,才。。。。才那样做的吧。”

“那是本郡主的事,没必要告诉你”兰朵霸气地说:“郑鹏,你裤子还没穿上呢,这么快就翻脸不认人了?”

郑鹏硬着头皮说:“郡主,一事归一事,这是二码事,你不能混为一谈。”

“什么二码事,说到底就是你一个人的事,你就说这火器你是给,还是不给?”

郑鹏小声地解释:“不是不肯给,真是没办法,现在皇上非常重视火器,严禁外泄,郡主,怀壁其罪的道理你又不是不知道,有大唐给你们做靠山,还用害怕谁啊?就算真把火器给了你们,要是引起皇上的不满或戒心,那反而弄巧成拙,得不偿失。”

兰朵冷哼一声,用力一推,把猝不及防的郑鹏再次推倒在地,一下子再坐在上面,霸气地说:“刚才怕你没了信心,让你二分,还真抖了起来,再来,看你这次还能不能硬气。”

记得郑鹏说过,睡过后就会变得容易说话,前面郑鹏对自己都有冷冷淡淡,有时还爱理不理,把他推倒后,现在低声下气跟自己解释,态度不知多好,行,再睡多一次,看你怎么说。

不服是吧,本郡主“睡”服你。。。。。。

大约二刻钟后,兰朵娇喘地说:“说你不行还喘上了,服不服?”

郑鹏有些有气无力地说:“行,你厉害,我服了还行不行。”

“算你会说话,郑鹏,那火器的事,考虑得怎么样?”

“现在有点累,脑子也有点乱,郡主,晚点再考虑,行吗?”郑鹏有些求饶地说。

真想不明白,男欢女爱多美好的事,兰朵偏偏把它跟火器扯在一起,会来事,但不会浪漫。

“看你还不服,再来。”

郑鹏吓得一哆嗦:“别,郡主,我们都是文明人,得讲道理,啊,别。。。。。。”



797 回应

从逻些城到嘎隆拉山,金城公主一行走了半个月,而郭子仪仅仅用了二天。

自家主人出了事,雀奴在宋冲的指挥下,用金将军给郭子仪送信,请求帮助,郭子仪收到信后,第一时间就调集人手出发,每人三匹马不断轮换,日夜兼程,一路不知跑倒了多少马,用了二天二夜就赶到了嘎隆拉山。

本来崔希逸也想来,不过郭子仪硬是把他留在逻些城,总得要有人镇守,免得让敌人有可乘之机。

“郭大哥,你你来了,一路辛苦。”宋冲远远看郭子仪来了,拖着疲惫的身子,强颜欢笑地去迎接。

冷脸贴了一个热屁股,刚走近就被暴怒地郭子仪一脚踹在地上,郭子仪冷着脸骂道:“宋冲,你也不是新人,在这种地方怎么还能让敌人得逞,在逻些城怎么跟你说的,千叮万嘱让你保护好郑将军,你呢,保护到哪里了,保护到地下了?”

郭子仪是一个情绪内敛的人,一路上多次跟自己说要控制好情绪,可最后还是没有忍住,看到宋冲就一股无名火起。

宋冲被踹倒地上,先是楞了一下,很快有些落漠地说:“好,打得好,要不是为了救人,我自己都想扇死自己了,为什么埋在下面的郑将军而不是自己,郭大哥你来了,打死我吧。”

这二天疯了一样救人,宋冲一有空就亲自去挖土,只有拼命干活内心才好受一点,就是金城公主,也感到宋冲快要疯了。

郭子仪的脸色缓了一下,伸手想去拉宋冲:“打死你倒是让人痛快了,你现在是罪人,还是想想怎么将功赎罪吧。”

本来怒火冲天,想把宋冲打一顿狠的,可看到宋冲一脸自弃、一心求死的样子,最后还是心软了。

宋冲是原西域虎营的营正,号称西域猛虎,无论是在西门四军还是后来改了名称的征西军,一直牢牢的掌握着左军,以治军严谨著名,西门四军的将士对四位游击将军的评价是郭子仪最稳,宋冲最有军纪、崔希逸最阴狠、陆进最快。

现在成大字型躺在地上的宋冲,面色焦悴、双眼通红,脸上、身上都是泥渍,哪像一个威风八面的游击将军,分明就是一个泥猴子,一看就知他这二天过得特别崩溃,郭子仪看到他这样子,握紧的拳头又松开了。

郭子仪想拉宋冲,没想到宋冲死挺着不起来,嘴里还吼道:“不要动我。”

小样,给你一点好脸色,还充起大尾巴狼来了,郭子仪面带寒霜地说:“咋的,还想上天?”

宋冲没理会郭子仪,还是躺在地上,正当郭子仪快要不耐烦的时候,宋冲突然一骨碌爬起来,飞快跑到挖掘现场,由于跑得快,中途还让绊了一下,整个人打了一个踉跄,差点没摔在地上,可他浑然不觉,从一名号令兵手里抢过一面铜锣,猛地敲了几下,拼命地吼道:“住手,所有人住手。”

“都不要再挖,所有站着不要动。”

“所有人住手,这是命令。”

一时间热火朝天的抢救现场全停了下来,众人一脸不解地看着刚刚还拼命催他们救人宋冲,心里冒出一个念头:宋冲不是疯了吧,这人不救了?

郭子仪气得一张老脸直抽抽,宋冲这家伙不是想上天,而是想造反,自己就踹他一下,他一生气,连人也不救了?

不忍了,郭子仪的拳头再次握紧,一言不发就向宋冲走去,心里打定主意:不把宋冲找个满地找牙决不罢休。

还没有走近宋冲,只见宋冲再次趴在地上,郭子仪也楞了一下,不是吧,这家伙干嘛,自己还没动手呢,他就躺下了?

宋冲没有注意郭子仪的神色,反而对郭子仪招了招手:“郭大哥,快,你也听听,地下有动静。”

郭子仪打了一个激灵,顾不得再跟宋冲计较,马上趴在地上倾听起来,果然,当静下后,可以清淅地听到有二长一短的声音,没错,二长一短,这是征西军约定求救的信号。

一瞬间,郭子仪有一种从地狱到天堂感觉:来的时候,一直盼望着有奇迹,最好是自己赶到时,郑鹏站在自己前面吹嘘着自己福大命大,连阎罗王也不敢收,可他赶到嘎隆拉山时,看到的是几千人奋力挖掘的场境,当时的心是凉拨凉拨的,要知一个人被埋在地下二天,生还的机会无限接近零。

这也是郭子仪一时没忍住,不分清红皂白就踹了宋冲一脚的愿因,听到求救的信号,知道地下还有人幸存,当场就高兴起来。

虽说埋在山崩雪崩的人很多,有人幸存,就代表着郑鹏有希望活着。

郭子仪心中有一个近乎固执的念头:要是有一个人幸存,那个人必定是郑鹏那鬼精灵。

兄弟,一定要活着啊,要不然做大哥的,这辈子活着也没什么滋味了。

郭子仪的眼泪都快出来了,拿起一块石头,用力敲旁边的一块大石上,先是敲三下慢的,最后一下敲得又急又响,三长一短,这是收到信号的回应。

三长一短的信号只是回了二遍,地下洞里一直躺着的郑鹏突然一个激灵爬起来,大声地说:“郡主,快敲,二长一短,有回应了,有回应了。”

郑鹏这二天可以说冰火二重天,水和食物不愁,但空气明显有点混浊,这是氧气开始不足造成,虽说在洞里可以清淅听到上面传来挖掘的声音,但传出去的是信号一直没回应,应是那些救援的人拼命挖掘,没人注意到求救信号,当然,发生这么大事的,估计没人能静得下心来倾听。

最让郑鹏无语的是,兰朵不知哪根筋抽了,一有精神就来折腾自己,每次完事都提一些自己没法满足的要求,孤男寡女同处一室,本来就容易“擦枪走火”,而不知什么时候会死亡的念头也让二人有种“有机会就尽量放纵”的念头,郑鹏受了伤,前面体力消耗得太大,有时不想要,可没用,每次都被兰朵强行推倒,强悍的兰朵用女上男下的姿势完成。

不知是不是她常年骑马的原因,不得不说,那腰力,真好。

就是再累,郑鹏每次都得强打精全力应战,只要表现不好,兰朵不仅冷嘲热讽,还会变本加厉地提出各种要求,太伤人自尊;

要是表现好,兰朵会温顺很多,但她会反思是不是自己做得不好,“睡”服郑鹏还得怎么努力,等精力一回复,先是挑逗一下郑鹏,要是郑鹏配合还好,不配合也不废话,趁着郑鹏受伤直接推倒,两人有种谁表现好谁在谈判中有主动权的恶性循环,以至郑鹏都不记得自己被推倒多少次了。

最近感到精神有些萎靡,有种营养跟不上的感觉,郑鹏想起了一句古话:色是刮骨的刀。

兰朵闻言,连忙趴在地上听,终于听到三长一短的回复后,兴奋地说:“好,太好了,这些家伙终于回应了,也不知前面一直忙着干什么。”

前面听到上面有动静,可自己发出的信号一直没有回复,听动静,上面那些人好像挖错了方向,兰朵急得不知跺了多少次脚,现在终于有人回应,这是一个好的开始。

双方相互传递信号了好一会,听到上面的信号变成三长二短后,郑鹏和兰朵终于松了一口气,三长二短是确认的信号,上面的人应是确认了位置和方向。

兰朵放下石头,长长地喘了几口气,突然开口道:“郑鹏,本郡主已经让步了,说吧,那一千箱火器,你给还是不给?”

“想给,可一时还没想好办法,在想办法,在想。”郑鹏有些慌乱地说。

“哼,看来你还赖帐,没睡够是吧,本郡主吃点亏,再从你一次。”兰朵不由分说,不待郑鹏反驳,再次把郑鹏推倒在地



798 脱离险境

“郑鹏,我的头有点晕,好困。”兰朵倚在郑鹏身边,有气无力地说。

“不要睡,这是缺氧的表现,郡主,再坚持一下,救援快到了。”郑鹏一边轻掐着自己的大腿,一边小声地说。

郑鹏的情况还好,只是感到空气有些混浊,呼吸起来不是很畅顺,一听兰朵所说的症状,就知这是缺氧的表现,可外面人到现在还没有挖进来,只能慢慢等。

洞穴只有十多平方,里面的空气并不多,没有通风口,洞口也封死,郑鹏和兰朵每一次呼吸都要消耗氧气,里面的氧气不足以提拱给二个人呼吸,再说二人多次“剧烈”运动,消耗得更多。

郑鹏猜测是雪堆里夹带有不少氧气,这样才有维持到现在。

“可人家就是困嘛。”说话间,兰朵长长地打了一个呵欠。

郑鹏不知外面的人什么时候能挖进来,虽说昨天就感到他们离自己很近很近,听到兰朵撒娇,整个人楞了一下,没想到霸道、巾帼不让须眉的兰朵还会有温柔的一面,楞了一下,很快说道:“郡主,你有什么没完成的梦想?说说。”

“为什么问这个问题?”

“没,就是好奇”

“不行,为什么要告诉你,本郡主跟你又不是很熟。”兰朵的神志还是很清楚。

“啊”的一声,说话间,兰朵又打了一个长长的呵欠。

不会吧,都快要“睡服”自己了,这样还不熟?这心得有多大啊。

郑鹏的眼珠子转了转,开口说道:“这样吧,不是白说,郡主你每说一个梦想,我就给你五十贯钱,出去马上给,绝不拖延、赖帐。”

脑组织对缺氧(缺血)的耐受能力最低。脑的慢性轻度缺氧即可引发困倦、注意力分散、记忆力降低等症状,随之出现意识障碍、惊厥、昏睡或昏迷,以至死亡,兰朵缺氧的症状有些明显,郑鹏真怕她一旦睡着就一睡不起,想起兰朵喜欢赚钱,于是用钱来刺激她。

兰朵有缺氧的前兆,但郑鹏感觉还好,就是感觉呼吸有些不太顺畅,精神有些萎扉,其它没什么,也不知是不是经常跟郭子仪一起习武有关。

郭子仪能在人才辈出的大唐一举夺得武状元,除了天份外,肯定还有别的窍门,郑鹏在后世武侠小说看多了,总想着成为那种挥绸成棍、飞檐走壁的武林大侠,隔三差五找郭子仪有什么内功心法,郭子仪哪知什么叫心法,被郑鹏缠得没办法,于是把一套祖传的吐呐法教给郑鹏,主要是通过不同的动作和呼吸频率来锻练五脏六腑。

练了一段时间,飞檐走壁、摘叶伤人的本事没有练成,郑鹏感到自己的气力太了很多,干活也不容易累了。

在这个的洞穴里,自己忍耐能力比兰朵好这么多,真是意外之喜。

兰朵闻言眼前一亮,马上来了精神:“君子一言。”

只要说出一个愿望就能得五十贯钱,还没有说明能说多少个愿望,简直就是给自己白送钱。

“驷马难追!”郑鹏毫不犹豫地说。

对郑鹏来说,能用钱解决的问题就不是问题,鼓励的话自己已经说了很多很多,多到兰朵都有些怀疑,还不如给她来一点刺激的。

得到郑鹏肯定的回答,兰朵一下子又有了精神,开口说道:“本郡主第一个愿望,就是成为族里骑术最精湛的人,郑鹏,有五十贯了,对吧?”

“当然,我向来言出必行,五十贯,还有没有其它的愿望?”郑鹏爽快地说。

兰朵简直就是一个钱迷,跟自己合作,三宝号的分红和售卖私盐得到的钱,加起来少说也在五百万贯以上,可以说是一名不折不扣的小富婆,都这么有钱了,区区五十贯都那么激动。

“有,还有”兰朵马上说:“本郡主的第二个愿望是拥有一匹天下间跑得最快的马。”

“一百贯。”郑鹏没有半点犹豫,马上在原来的基础上再加五十贯。

“我要三百六十五套最漂亮的衣服,每天换一套,从初一到元旦,天天都不重复。”

“一百五十贯。”

“我要数不尽的钱,想买什么就买什么。”

“二百贯。”

“我我我想所有人都说最漂亮的人就是我,突骑施的郡主兰朵。”

“二百五十贯。”

兰朵说一个愿望,郑鹏马上加上五十贯,为了唾手可得的横财兰朵可以说绞尽脑汁,吃的、用的、住的、出行的都说了一个遍,前面说得很快,一会想一个,大约说到第一百个愿望时,速度明显慢了很多,不知是想不出来,还是脑子不太灵光。

也不知兰朵说到一百八十六个愿望还是说到一百九十二个愿望,郑鹏有些记不清了,感到自己的脑子有些乱,好像那帐有点算不清楚,好不容易算出一个数,好像是多算,也好像少算,就在不断心算的时候,感觉眼皮越来越重,最后不知不觉昏睡了过去。

昏过去的郑鹏不知道,外面的郭子仪已经快要失控了。

“快,就在这个方向,快点挖。”

“动作快点,累了马上轮换,不能拖廷时间。”

“快点,再挖快点,哪个第一时间找到幸存的,上面奖励多少本将不管,本将在这里宣布无论是谁先找到人,马上可以获得本将打赏的一万贯。”

“这几个人累了,马上换人,速度再快点。”

命令发疯地下命令还不算,郭子仪忍不住抢过一把锄头,亲自挖起土来。

地下的环境很复杂,多留一刻就多一刻的危险:没水喝怎么办?没东西吃怎么办?要是地质不稳固,发生第二次灾害怎么办?每一个意外,都有可能让救援陡怕了无功。

让郭子仪发疯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在二个时辰前,无论怎么敲击暗号,可等来等去,硬是没有听到下面人的回应。

难道真要出事了

看到郭子仪亲自动手,剩下的人都行动起来,像帕卓、宋冲等人也纷纷操起了工具,发疯地挖掘起来。

要是郑鹏出事,就算皇上不追究,自己的内心也不会好过。

几名带头人疯狂的表现,带动了那些士兵,很多士兵拼了命地挖掘,一上来就用尽全力,很多人只是坚持不到半刻钟就要让开位置,让养精蓄锐的兄弟顶上,很多将士一离开挖掘现场,就软躺在地上,累得半天也不动一个指头。

人多力量大,众人拾柴火焰高,正当郭子仪感到力量用尽、快要累瘫时,突然听到有人惊叫一声:“将军,将军,这里有一个洞,里面有人,有人”

799 宽恕

当郑鹏再次睁开眼时,自己正躺在一张简易的床塌上,身上盖着一张薄被,一名叫竹心的宫女和近身侍卫黄超坐在旁边。

“将军醒来了,将军醒来了。”竹心听到动静,一看郑鹏睁开眼睛,当场兴奋得从马扎上弹跳起来。

黄超连忙问道:“将军,你终于醒来了,没事吧?”

“没事,这里是?”郑鹏有点吵哑地问道。

记得在地下密封的洞穴里,自己数着兰朵的愿望算钱时,算着算着就睡了过去,钱不多,也就一万几千贯,具体数目都忘记了,还想着自己就这样告别大唐这个最耀眼的大舞台,没想到可以死里逃生。

“将军,这里是嘎隆拉山口临时搭建的营地”黄超说完,马上说道:“请将军稍候,小的马上把这个好消息禀报公主和郭将军他们。”

只是一眨眼的功夫,郑鹏还没有反应过来,黄超已经飞快地冲了出去。

什么,郭将军?不是宋冲吗?难道郭子仪也来了?

郑鹏看着一旁的竹心,忍不住问道:“竹心姑娘,我。。。还活着吧?”

难得啊,竹心是金城公主的身边的宫女,派到这里侍候自己,金城公主算是很有心了。

竹心扑哧一笑,连忙说:“郑将军福大命大,肯定会逢凶化吉,当然还活着,不过将军刚被救出来的时候,脸色青紫青紫的,老吓人了。”

郑鹏连忙问道:“郡主呢?突骑施的兰朵郡主没事吧?”

自己脸色有点青紫,明显是缺氧造成,也不知兰朵是死是活,一夜夫妻百日恩,郑鹏担心起兰朵的安危来。

“郡主刚出来时,脸色也非常难看,当时气息全没,幸亏有一名老郎中说症状是窒息,于是让郡主身边一名幸存的婢女拼命给郡主吹气,忙乎了好一会,郡主才缓了过来,现在还在昏睡中,郎中说没有大碍,睡一觉醒来就好。”

郑鹏闻言松了一口气,转而又担心地问道:“对了,有没有看到我的贴身侍女红雀,她没事吧?”

古代的医术并没想像中落后,想想三国时华陀都敢拿脑袋开刀了,像室息这点事,对老郎中来说不难对付。

遇上雪崩山崩,就是红雀武艺再高,在这种不可逆的自然力量面前也没有办法,郑鹏记得,自己跟兰朵是躲在一匹马后面,而红雀是站在那匹马面前,也不知她有没有事?

“红雀姑娘也被埋在地下,她是第一批先救出来的人,虽说性命无虞,但是左手折了,现在在伤兵营休养。”说起红雀,竹心一脸敬佩地说:“真是太聪明了,红雀姑娘被埋的时候,整个人踩在一匹马上,双手把一支长矛高高举起,以至有小半寸露在地面,救人的时候,顺着枪尖往下挖,最先找到红雀姑娘,受了伤的红雀姑娘醒来后,死活不肯躺着,一直在救援现场盯着,三天三夜没合过眼,也就是郑将军被救出,恢复吸呼她才昏睡过去,郭将军派人把她送去休息了。”

太好了,红雀也没事,郑鹏一颗悬着的心终于可以放下。

刚想问救援的事,没想到营帐的布帘猛地被人掀起,郭子仪一冲进来,气还没喘均,马上问道:“好了,终于醒来了,还记得某是哪个吗?”

“大哥”郑鹏叫了一声,有些感动地说:“没想到还把你给惊动了。”

“哪里的话”郭子仪看到郑鹏认出自己,神智没问题,长长松了一口气,心有余悸地说:“真险,估计再晚半刻钟,神仙都救不回,你小子不仅福大,命也大。”

算起来,郑鹏在地下埋了五天五夜色,被埋在地下五天五夜还能活着,这运气真没谁了。

郑鹏哈哈一笑:“那是,豁出命拼来的富贵还没享呢,可不能就这样走了,要不然太亏。”

二世为人,这辈子都是赚的,郑鹏对生死也看得比别人更透澈,很快就从劫余后生的情绪中缓过来。

郭子仪有些敬佩地看了郑鹏一眼,忍不住骂道:“你这小子哪里亏,赚大了。”

刚打通洞穴,郭子仪就第一时间到达现场,一走近就闻到一股浓浓的yin秽的味道,不用问就知二人做过什么。

厉害啊,兰朵可是西域一等一的美女,也被人背后称为西域男人最想驯服的一匹小野马,没想到真让郑鹏这小子拿下,郑鹏这家伙,桃花运真是旺盛,正房崔绿姝温柔可人,秀色可餐,是名门闺秀中的佼佼者;林薰儿可是当年平康坊名动一时的美女,号称花魁中的花魁;就是身边那个叫红雀的贴身侍女,也是让人怦然心动绝色尤物,现在连突骑施最骄傲的郡主也拿下。

郑鹏脸色一变,有些不太自在地说:“大哥,这话怎么说,差一点小命都没了,就赚得一个心惊,哪有什么大赚。”

自己和兰朵的身份都很特别,传出去怕影响不好,郑鹏还真有点心虚。

郭子仪淡然一笑,凑近郑鹏小声地说:“放心,是我的人第一个发现,某也第一时间封锁了现场,没人敢乱嚼舌头,先说了,大哥只替你保密,怎么善后你自个想办法,这种事大哥就是想帮也有心无力。”

“有大哥这句话,妥了。”郑鹏忍不住打了一个响指。

郑鹏无意中发现跪在后面宋冲,楞了一下,连忙问道:“宋将军,怎么行这么大礼,都是自己人,随意一点,你也不是不知道我的脾气。”

宋冲一脸惭愧地说:“末将无能,让吐蕃那些作孽得逞,差点害了将军性命,请将军责罚。”

前面派了斥候查看、把守,后面又和帕卓一起派人查过一遍,做梦也没想到般诺早早在嘎隆拉山做了手脚,把郑鹏和突骑施郡主兰朵都埋身在雪泥下,严格来说,这是一起很严重的失职。

郑鹏坐起来,在榻上盘起腿,一脸严肃地说:“的确是很严重的过失,本将运气还算好,没死,可是那些葬身事故的将士们呢,他们没死在战场上,而是死在阴谋下,他们死得冤不冤?他们身后的家人可不可怜?”

每说一句,宋冲就把头低一点,当郑鹏说完时,宋冲的脑袋都惭愧得快要贴到地上了。

“末将罪孽深重,请将军赐末将一个痛快。”宋冲羞愧地说。

“的确罪孽深重,但别想一死了之,那样太便宜了”郑鹏开口道:“本将罚你善后这件事,一定要抚恤好那些死在雪崩山崩下的将士,宋将军,没问题吧?”

宋冲统率征西左军,左军的主要由原安西虎营的精英组成,纪律严明、擅打大仗、硬仗,在战斗中担任主攻的角色,角色重,在分配战利品时也占了优势,作为左军头领的宋冲也赚得盆满钵满,让他拿点钱出来抚恤,对他来说不是问题。

嘎隆拉山事发生得很突然,般诺太狡猾,也不能全怪宋冲,但同情理解归同情理解,在军营来说,是过错就是过错,罚宋冲善后相当于变相拯救他的军人生涯。

这件事可大可小,要是严重点,就是杀头也不为过,应幸是金城公主没事,郑鹏和兰朵也逃出生天,要不然郑鹏就是想帮他也帮不了。

“末将遵命。”宋冲连忙应道。

哪里听不出郑鹏是在帮自己,宋冲心中莫名感激,马上答应。

“行了,起来吧”郑鹏左右看了一下,有些惊讶地说:“咦,帕卓千户长呢,怎么不见他,他没事吧?”

帕卓是悉诺逻恭禄的女婿,为人机灵、热情,特别会来事,一天到晚在郑鹏面前刷脸熟,这种时候没见他,还真有点意外。

宋冲和郭子仪相付看了一眼,很快说道:“将军,帕卓很可疑,末将已经把他关押起来了。”

“可疑?哪里可疑?”郑鹏连忙问道。

“当日是帕卓的人检查上面,没有找到般诺的踪迹,这是其一;指挥抢救时,帕卓指挥挖掘的方向也有误,不排除他有心拖延营救的可能,这是其二;最后一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有人说帕卓和般诺曾经惺惺相惜,有一次喝醉后还以兄弟相称,但帕卓从来不提起这件事。”宋冲分析道。

郑鹏扭头望向郭子仪:“大哥,帕卓这人,你怎么看?”

“帕卓此人,可以称得上能干,但城府并不深,也没多大野心,他负责护送我们,真有异心,大可以早早动手,没必要选择在嘎隆拉山,要知这里不稳性太差,稍不注意就把自己都搭上,至于他跟般诺相识,也没值得大惊小惊,说起来他跟般诺同朝为官,又是贵族,喝点小酒很寻常,人喝醉了说些胡话不奇怪,要是他跟般诺真是兄弟,般诺也不会葬身这里,依某看,帕卓这个人没问题,就是有问题,也是一些无关轻重的小问题。”

郑鹏闻言连连点头,扭头问宋冲:“人关在哪里?没用刑吧?”

“回将军的话,就关在附近一座营帐内,一直想等将军醒来处置,暂时先捆着,没有用刑。”

那还好一点,郑鹏问清楚地方,马上走了出去,宋冲和郭子仪连忙跟上。

没一会,郑鹏就看到了帕卓,帕卓看到郑鹏眼前一亮,不过眼神很快暗下去,什么话也没说。

不是不想说,其实是不能说,因为他被紧紧绑在一根支柱营帐的木桩上,嘴里还塞了一团烂布。

郑鹏亲自把帕卓嘴里的布拿出来,一边拿一边说:“帕卓将军受苦了。”

帕卓低着头,有些惭愧地说:“神灵庇佑郑将军安然无恙,真是太好了,帕卓犯了很大的过错,这些都是帕卓一个人的过错,与任何人无关,郑将军要罚,就处罚帕卓一个吧。”

郑鹏出事后,帕卓吓坏了,生怕自己的过失连累岳父悉诺逻恭禄,也连累自己的妻儿,在郑鹏被埋后,都不用宋冲催促,第一时间派人去营救,不仅自己的亲卫都派去帮忙,自己也拼命挖土,这几天手上的水泡,起了磨破,磨破后又起,经常掌心全是血,即使这样帕卓还是不敢休息,日以继命地干。

都急得快要哭了。

幸好,郑鹏命大,被埋的人数超过二百,前面挖起的人都成了一具具冰冷的尸体,没想到郑鹏和突骑施郡能幸免于难。

救出郑鹏是好事,帕卓还没来得及高兴就被宋冲的抓起来,手下想上来救,都让帕卓厉声喝退。

出了事,总得有人担着,再说的确是自己失职,帕卓现在想的是怎么一个人揽责,不连累身边的人。

郑鹏没说话,而是拿出一把闪着寒光的匕首,帕卓两眼瞳孔一缩,明显吓了一跳,不过他苦笑一下,有些无奈地闭上眼睛:差点死在地下,估计憋了一肚子火,找人出气也很正常,死就死吧。

帕卓以为自己要死在郑鹏刀下时,突然感到身上一松,有些奇怪地睁眼一看,只见郑鹏笑吟吟地站在自己面前,而捆在身上的绳索则被割断掉在地上,郑鹏不是要杀自己,而是替自己松绑。

“郑将军,这,这。。。。。”帕卓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帕卓将军”郑鹏拍拍他的肩膀说:“本将相信你是清白的,也相信你对大唐的忠诚,都是我的部下冲动,让你受委屈了,在这里我代表征西军给你道歉。”

一边说,一边给有些没回过神的帕卓行了一个礼。

回过神来的帕卓吓了一跳,连连摆手说:“请起,郑将军请起,这是折杀末将了,就是行礼,也是末将向将军行礼才对,没委屈,真的没一点委屈。”

都想着要承受郑鹏的怒火,连死的准备都做好,没想到郑鹏这般宽宏大量,帕卓都感动得一塌糊涂,差点没哭出来。

“报,金城公主请郑将军和郭将军过去说话。”这时一名传令走进来,一边行礼一边说。

郑鹏应了一声,转身安抚帕卓几句,这才和郭子仪一起去面见金城公主。

“三弟,大哥还以为你要拿帕卓出气,没想到你这般大度,难得。”郭子仪忍不住赞道。

就怕郑鹏气羞成怒,真把帕卓怎么样,就算悉诺逻恭禄不追究,心里肯定有隔阂。

郑鹏一脸淡然地说:“帕卓只是一个小人物,但他岳父悉诺逻恭禄是助大唐顺利收服、消化吐蕃的重要人物,这个时候绝不能让他寒心,别说帕卓嫌疑不大,就算真与他有关,我也一只眼开一只眼闭,相当年曹操能一把火烧了书信收拢人心,虽说我没这位枭雄那样功于心计,但瓢画葫芦还不简单吗?”

官渡大战时,袁绍势力远远大于曹操,赢面很大,没多少看好曹操,因此曹操很多部下与袁绍暗中勾结,来为自己留条后路。曹操打败袁绍之后,缴获了大量部下与袁绍来往的密函,按照常人做法,曹操应该找出这些叛徒,消灭干净,以防后患,但是曹操看也不看这些书信,当众付之一炬,不仅没有因密信削弱了力量,还收拢了那些有异心将领的心。

“了不起,都敢比肩曹阿瞒了。”郭子仪对郑鹏伸出一个大拇指。



800 蓬莱殿设宴

郑鹏和郭子仪去拜见金城公主,不到一刻钟就告辞出了营帐。

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事,就是金城公主担心郑鹏的身体、也商量以后的日程,三人商议了一会,决定留下宋冲善后,郑鹏和金城公主一行继续赶路。

沿途的接待工作已就绪,朝廷安排的庆祝嘉奖活动也定了日程,也不能担耽太久,再说早一天回大唐,安全也多一天有保障。

吐蕃被拿下,消化它只能用努力和时间慢慢来,现在吐蕃各大城池、集镇、关隘、哨所都让唐军或亲唐的势力掌控,但野外还有多少顽固不化的敌人,还真不好说。

后世有一名驴友在羌塘无人区失踪,发动大批救援人员,在先进科技的帮助下也花了五十天才找到人,放在唐代来说,在茫茫郊野外寻找一队人有如大海捞针,太难了,郑鹏和郭子仪就是不为自己,也要为金城公主的安危着想,再说也怕吐蕃罪官余孽来救随队押送到长安请罪的吐蕃王族。

第二天,郑鹏一行再次上路,虽说在嘎隆拉山损失了三百多人,还要留下宋冲和一部分人善后,不过队伍更加庞大,因为郭子仪亲自率了二千唐军精锐护送,用郭子仪的话来说,不能再出事了。

经过嘎隆拉山的劫难,三百多大唐将士命陨嘎隆拉山,郑鹏喜悦的心情大打节扣,路上少了笑脸,然而,远在千里之外的李隆基一直都是龙颜大悦,不仅在朝堂上和颜悦色,还隔三差五举行宴会,邀请国亲国戚、朝中重臣到宫中赴宴,分享自己喜悦的心情。

征服了吐蕃,把面积辽阔的吐蕃并入大唐的版图,完成先帝一直想做而没完成的丰功伟绩,这可是多大的功业,李隆基能不兴奋吗?

造化造人啊,相当日自己是一个不受待见的皇族子弟,最穷困的时候想喝个面汤都是奢侈,还长期处在朝不保夕的恐惧中,就是李隆基做梦也没想到,自己不仅能登上帝位,还有机会做“大唐第一帝”。

今天是六月二十七,李隆基在蓬莱殿设宴,邀请中书令萧嵩赴宴,君臣同乐。

萧嵩是南兰陵郡人,初任只是担任州参军,才能只能算一般,可架不住家世显赫、运气爆棚,先后得到陆象先与姚崇两位朝中臣头的赏识和提拨,步步高升。

古代很讲究家世和门第,萧嵩是梁武帝萧衍后代,后梁明帝萧岿玄孙,光是提家世就让人肃然起敬、高看一眼,让人羡慕的是萧嵩不仅家世显赫,本人也是一个美男子,相貌英俊,生有美髯,号称南兰陵第一美髯郎,娶会稽贺氏之女贺睿为妻,就是这个关系,跟朝中臣头陆象先成了连襟,从此开始发迹。

有时候,能力一般也是好处,萧嵩讲求中庸之道,很多事都没自己的主见,有种随波逐流的感觉,这样一来反而得到同僚的好感,原因是这种个性对自己威胁不大,就是上位也不会对自己不利。

萧嵩自己长得美,儿子萧衡也遗传了他的好基因,长得仪表堂堂,让李隆基看中,把新昌公主许配给萧衡,于是萧衡摇成一变就成了驸马都尉,还入职太仆寺成了太仆卿,而萧嵩也成了李隆基的亲家。

李隆基对萧嵩很看重,对萧嵩之妻贺睿也恩宠备至,邀请萧嵩到宫中赴宴,还特地嘱咐他带上夫人贺睿。

“郎君,你看看妾身这发髻有没有乱?”马车中,盛妆打扮的贺睿对着小铜镜收拾着自己的发髻,生怕头发乱了,在皇帝面前失了仪态。

赴宴的邀请来得有些突然,萧府都准备用午饭了,没想到皇宫传出进宫赴宴的旨意,看样子挺急,连马车都派来了,萧嵩夫妇不敢怠慢,连忙梳洗后就急忙上车进宫。

贺睿是名门闺秀,一向很注重妆容,就是坐上了马车,想起发髻好像梳理得不是很完美,忍不住又拿出小铜镜打扮起来。

“没有乱,没有乱,夫人还是如花般美艳动人,不用再拾缀了。”宫里的马车,也不好让下人跟着上,车厢里只有夫妻二人,萧嵩说话也放得开。

说话间,还轻轻刮了一下夫人贺睿的鼻尖。

别看萧嵩才华一般,但是哄女的本事一流,一句话就哄得贺睿心花怒放。

“郎君莫要哄妾身开心了,衡儿都成家立室,妾身早已人老珠黄,哪里还有什么美艳动人。”

“不老,不老,在为夫心里,夫人还是我们第一次见面时小贺娘。”萧嵩说话间,还轻轻揽住夫人的腰肢。

贺睿有些感动地把脑袋埋在自家夫君的怀里,半响,小声地说:“郎君,皇上突然召我们进宫中赴宴,还是把我们夫妻二人都召过宫,这是何解?”

虽说是亲家,但皇帝高高在上,在贺睿眼中,虽说同住长安城,但对她来说皇宫是很遥远的存在。

萧嵩呵呵一笑,摇头晃脑地说:“不奇怪,郑将军攻下吐蕃,现在吐蕃全境拜服,都并入了大唐的版图,这可是堪比开国的功勋,皇上最近都是龙颜大悦,最近广邀大臣进宫赴宴,说是君臣同乐,为夫贵为中书令,又是皇上的亲家,进宫赴个宴很寻常,夫人不用费那么多心思。”

“郎君分析得很有道理”贺睿轻皱着眉头说:“皇上设宴在蓬莱殿,这可是有些不寻常啊。”’

“是有点不寻常”萧嵩压低声音说:“用来宴请的地方多的是,可设宴的地方偏偏放在蓬莱殿,那可是惠妃的居所,要是为夫猜得不错,皇上是想拉近我们跟惠妃的关系。”

贺睿小声说道:“妾身也这样想,郎君你想一下,丽妃的容颜早已不复当年,最近还多病痛,据说皇上大半年没有幸临含象殿了,武惠妃天生丽质,正是最动人的时刻,会不会是。。。皇上有易储的打算?”

“不意外”萧嵩冷笑地说:“丽妃不过是卑贱的倡伎,这种人怎能母仪天下,要不早就册封皇后了,哪里现在还是妃子,太子是丽妃所出,本不应立储,就是丽妃媚惑皇上才立为太子,这是一个错误,有错就要改,就是易储也是顺应天命。”

家世显赫的萧嵩,最相信天命,他对李瑛一向保持距离,要是李隆基真的易储,萧嵩举双手赞成。

“夫君,要是惠妃希望我们支持她,那该怎么办?”贺睿小声地问道。

“看皇上的意思”萧嵩毫不犹豫地说:“皇上支持谁,我们就支持谁,皇上一天没表态,我们就一直等。”

家世显赫,又是李隆基的亲家,而萧家又是南兰陵郡巨富,萧嵩不用费心思去站队,反正哪边赢就站哪边。

只跟赢的走,永远也不会输。

“妾身明白。”贺睿小声地说。

说话间,马车停了下来,有太监恭恭敬敬请萧嵩夫妻下马,带他们去蓬莱殿。

大约二刻钟后,萧嵩夫妇终于在蓬莱殿看到李隆基和武惠妃。

“老臣参见皇上,惠妃娘娘。”

“奴家参见皇上,惠妃娘娘。”看到李隆基和武惠妃,萧嵩夫妇连忙行礼。

李隆基看到二人来了,呵呵一笑:“都是一家人,平身吧。”

武惠妃也笑脸如花地说:“皇上都发话了,二位快快请起。”

萧嵩和贺睿站起来,又恭维了几句,这才站起来。

李隆基看着低头垂目的贺睿,笑着邀请道:“亲家母,这些都是刚做出来的小点心,尝尝。”

都说岁月催人老,绝大多人经受不住岁月的摧残,没了年轻时的容颜和朝气,也有人能优雅地老去,就是萧贺氏贺睿,虽说年过四十,可面容还是那么绝美、肌肤还是那样紧凑,鹅蛋圆脸,身材微丰,好像岁月不能带走她的美丽,只是让她的容颜多一点沉淀,美得更加从容、优雅。

正是李隆基最喜欢的类型,以至李隆基看贺睿的眼光都有些不同。

“谢皇上赏赐。”贺睿连忙谢恩。

一旁的萧嵩有点吃味,作为男人,他当然看出李隆基的眼色不仅仅是欣赏,还有一丝婉惜。

欣赏自家夫人的美貌,婉惜两人是亲家的关系,还有婉惜相见已晚,不夸张地说,要是自家夫人再年轻几岁,说不定眼前这位皇帝会动什么心情。

萧嵩心里暗暗想道:不能用普通人的心思猜测眼前这位君王,要知李隆基不仅后宫充盈,为了一已私欲,把教坊的规模一再扩大,还弄了一个宜春院,贵为皇子,竟然不顾非议把一位卖唱为生的倡伎留在身边,封那位倡伎为三大贵妃之一的丽妃,连倡伎生的儿子也立为太子,像他这种人,哼哼,有什么干不出?

事实上萧嵩还真没看错,李隆基为了杨玉环,就是儿媳妇也不放过,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心里有些不满,可萧嵩屁也不敢放一个,装着没看见,只顾低头品尝着宫中的点心。

武惠妃看到李隆基有些失神,展颜一笑:“亲家公,突然把你们召进宫,那是本宫向皇上提仪的,让亲家公劳累了。”

本想叫崔中书,不过李隆基率先叫了“亲家母”,武惠妃也只好跟着李隆基的称呼。

“不累,不累”萧嵩吓了一跳,连忙行礼道:“惠妃娘娘请老臣进宫,那是天大的恩赐,哪有什么劳累。”

就是不乐意,萧嵩也不敢说出来。

这时李隆基回过神,有些婉惜把目光移开,看着萧嵩笑呵呵地说:“都叫上亲家公、亲爱母,也就是一家人,这些俗礼免了。”

“老臣遵旨。”李隆基可以随意,但萧嵩可不敢逾越。

李隆基突然开口问道:“亲家公,你猜一下,朕宣你与亲家母进宫,所为何意?”

“这个。。。。”看到李隆基的心情不错,萧嵩犹豫一下,开口说道:“朝野上下都知郑鹏郑将军在吐蕃取得前所未有的胜利,现在吐蕃全境臣服在皇上的龙威之下,要是老臣猜得不错,皇上是邀老臣来喝酒,喝一杯胜利之酒。”

最近李隆基高兴得有点飘,据说有一次喝多了,在宫中还以“大唐第一位皇”自居,说自己的功勋在大唐那么位皇帝中排行第一,请客吃饭早就开始了,自己算是排在中间的。

还有什么好猜?不过李隆基是皇帝,他说了算。

“不错,不错,亲家公真是精明,一猜就中”李隆基高兴地说:“亲家公,朕敬你一杯。”

“谢皇上”萧嵩连忙双手持杯,看到李隆基喝完,自己才一口把杯中的美酒喝了。

武惠妃很擅长制造气氛,闻言有些撒娇地说:“皇上,说了是家宴,可不能厚此薄彼,刚刚敬了亲家公,可是臣妾和亲家母还是滴酒未沾,闻着酒香早就想喝了。”

“哈哈哈”李隆基把宫女刚倒满的杯子举起,笑容满面地说:“朕敬爱妃一杯,也敬亲家母一杯。”

“谢皇上。”二女连忙端起酒杯,都很痛快地喝了。

为了照顾女士,李隆基很绅士是改喝葡萄酒,武惠妃和贺睿喝起来没有压力。

刚喝完,武惠妃亲自给萧嵩夫妇倒酒:“都说是亲家,不过后宫的事太多,一直很忙,少跟二位亲家联系,今天陛下设宴,本宫就借花敬佛,敬二位一杯。”

李隆基心情好,大宴皇亲国戚和重臣不假,邀请萧嵩时把地点设在蓬莱殿,这是武惠妃向李隆基“吹枕头风”的结果,随着丽妃一天天老去,丽妃对李隆基的影响力越来越低,对武惠妃来说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消息,现在武惠妃想的就是怎么把丽妃的儿子李瑛从东宫赶出去,这样自己的儿子才有机会问鼎皇位。

跟丽妃一比,武惠妃不仅更加年轻、美丽,最重要是武惠妃的身世显赫,完不是丽妃那种倡伎能比较的。

现在朝中很多老臣都暗中支持武惠妃“立正统”,武惠妃这次就是想拉拢萧嵩。

虽说萧嵩才华平平,没什么建树,可是他得陆象先和姚嵩的看重,陆象先和姚嵩都曾作为宰相,门生满天下,拉拢到萧嵩相当于拉拢两位前宰相的人脉。



801 口吐莲花的哥奴

萧嵩和贺睿哪敢拒绝,连忙站起来,双手拿起酒杯一口喝下。

好在,武惠妃只是敬了一杯酒,并没有提出让萧嵩为难的事,喝完杯后又笑着请二人坐下。

有些话不用说得太清楚,把宴设在蓬莱殿,武惠妃相信萧嵩也能领会当中的含意。

吃着喝着,李隆基和萧嵩谈起吐蕃的战事,而武惠妃和贺睿聊起家长里短,贺睿出自名门望族,跟武惠妃有很多共同的话题,;萧嵩的资质平凡,但有一个优点,就是很会说话,专挑好话来说,很快就让李隆基笑声不绝。

一顿午宴吃了足了大半个时辰,快要结束时,李隆基无意中看到惠妃身边的太复陈明纯拿着一个盒子出现在门口,想进又不敢进的样子,不由笑骂道:“这个老阉奴,在门口磨跳蹭什么?”

陈公公闻言,连忙小步进来,边行礼边说:“回皇上的话,李侍郎听说惠妃娘娘最近喜欢画画,特地送来一幅字画供娘娘临摹。”

“李待郎?可是哥奴?”李隆基心中一动,开口问道。

“皇上英明,正是吏部侍郎李林甫。”

武惠妃掩嘴轻笑道:“哥奴真是一个细心之人,有心了。”

李隆基来了兴致,招招手说:“拿过来,看看哥奴孝敬爱妃什么好东西。”

陈公公不敢怠慢,恭恭敬敬把盒子交由一旁的高力士,再由高力士打开,取出画卷,让两名宫女在李隆基和武惠妃面前展开。

“咦,这可是大李将军的画”李隆基一看到署名和印章,马上来了精神,示意两名宫女拿近看清一点,看了一会,忍不住赞赏起来:“好一幅江南山水图,用笔遒劲、风骨峻峭、色泽匀净而典雅,意境更是隽永奇伟,最难得的还是发扬隋代画家展子虔的青绿山水画风,爱妃,哥奴可是孝敬你一幅难得一见的好画啊。”

李隆基精通音律,在绘画上的造诣也很高,一眼就看出这幅江南山水图的精髓。

大李将军是唐朝大画家李思训,出自唐朝宗室,唐高祖李渊堂弟长平王李叔良之孙,原州都督府长史李孝斌之子,因玄宗时官至右武卫大将军,卒后追赠秦州都督,画坛的人称他为“大李将军”,算起来还是李隆基的长辈,李隆基对这位在绘画领域取得极大成就的宗室给予很高的评价,宫中也收藏多幅李思训的作品。

“臣妾刚看到这画时,心中就有几分喜欢的,听了皇上的评析,现在是越看越喜欢,哥奴这份礼真是不错。”武惠妃笑脸如花地说。

作为皇帝的女人,自然要投皇帝的所好,李隆基喜欢马球、音律和画画,女子打马球有些粗鲁,也容易失去仗态度,宫中很多妃子都暗中苦练音律或画画,目的是想跟李隆基有更多的话题,最好成为李隆基的知音,这样宠幸的机会自然会多起来,武惠妃从小精通的音律,但在画画方面不太擅长,最近想加强,托人找了不少画家大作作临摹,没想到李林甫主动送了一幅李思训的精品。

李林甫是李思训的侄子,一家人,要找几幅李思训的字画,简直易如反掌。

“哥奴是不是在外面候着?”李隆基突然开口问道。

陈公公连忙应道:“回皇上的话,李侍郎就在宫外候着。”

李隆基笑呵呵地说:“哥奴也不是外人,传。”

陈公公应了一声,小跑着出去传令。

众人的目光都被那幅画风精丽严整所江南山水图吸引,没人注意到,坐在一边的萧嵩眼里露出不悦的神色。

少顷,李林甫恭恭敬敬地向李隆基和武惠妃行礼:“微臣拜见皇上、娘娘。”

李隆基挥挥手说:“都是自家人,免礼,平身吧。”

“谢皇上。”

李林甫站起来后,又笑着对萧嵩行礼:“见过萧中书、萧夫人。”

萧嵩面带笑容地地调侃道:“李侍郎,你可来晚了,要是开早一点,还可以有口福,尝尝御膳房的手艺,现在只剩残羹冷汤了。”

李林甫还没答话,心情大好的武惠妃开口道:“哥奴是来晚了,还没用处饭吧?”

“本想早些拜见娘娘,只是公务有点多,一时走不开,以至来晚,没想到打扰了皇上和娘娘的清静,真是罪过,娘娘不用费心了,微臣回家对付二口就行。”李林甫毕恭毕敬地说。

“都不是外人,都赶上了,还能差你这一双筷吗,来人,让御膳房再弄几个菜。”李隆基吩咐道。

李林甫出自李唐宗室,算起来是自己人,都赶上饭点,又孝敬了武惠妃一幅这么好的画,这一顿可不能省。

“皇上,不用再添麻烦了”李林甫笑着说:“这里还剩这么多菜,冒着热气呢,有这些就满足了。”

太子芨芨可危,李林甫向太子示过好,但现在形势有变,心思活络的李林甫又偷偷地讨好武惠妃,打听到武惠妃派人收集好画,特地从叔叔的遗作中挑出一幅送上,没想到不仅皇上驾临这里,就是萧嵩夫妇也在这里,能坐在一起吃饭已经是意外之喜,哪有还有什么讲究。

李林甫说完,也不挑剔,拿起宫女送上的碗筷就大吃起来,那大口吃饭、大口吃菜的样子,好像在吃着天下间最美味的东西,看着都让人胃口大开。

说真的,再好的菜,放凉了味道都很一般,可李林甫一点也没表现出来。

一起吃饭,特地加几个菜,看似隆重,实则是当成客人对待,有什么吃什么,没那么多刻意,反而是当成自己人看待。

武惠妃笑着说:“哥奴,怎么像个饿死鬼投胎似的,慢点吃,小心呛着。”

李林甫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不知为什么,看到皇上和娘娘,感觉特别亲切,再说皇上和娘娘都是天底下最有福缘的人,微臣多吃一点,也能多沾一点福气。”

说罢,李林甫拿起酒杯,恭恭敬敬地说:“微臣要敬皇上一杯,祝贺皇上开疆拓土,一举除掉大唐建国以来最大心腹大患,完成先帝没有完成的丰功伟绩,可喜可贺,可歌可泣,定能名流青史,遇上皇上这种千古难遇的贤君,这是微臣的福气,也是天下臣民的福气,一定要敬皇上一杯。”

这话说到李隆基的心坎上,虽说这种话最近不知听了多少,可每一次听心情都愉快,李隆基高兴地说:“此言大善,好,这酒朕喝了。”

敬完酒,李林甫一个不落地敬了武惠妃、萧嵩和贺睿,说武惠妃劳苦功高,替李隆基分担后宫事务,让李隆基能安心政事;赞扬萧嵩夫妇为人清正廉明,在民间名望高,专是挑好话来说,插科打浑,把气氛弄得极为融洽。

萧嵩表面笑着附和,内心暗暗有些不满,找了个机会笑着说:“都说李待郎能口吐莲花,这话还真没错,尽是挑好话来说,都把某说得有些惭愧,捧杀了,捧杀了。”

“哪里,某也是实话实说”李林甫瞄了萧嵩一眼,一脸正色地说:“这些都是某的肺腑之言。”

就在李林甫看萧嵩时,没想到萧嵩也在看着自己,两人的目光好像交锋似的一接触,空气中好像擦出火花,不过火花转眼即逝,两人都很有默契地转移开视线。

李林甫表面若无其事,心里却破口大骂:该死的萧嵩,天杀的田舍奴,坊间谁不知你只是一个虚有其表的窝囊废,瞒着良心捧你也不领情,说什么口吐莲花,这不是暗自己是只会说好话的佞臣,在皇上面前给自己捅刀子,这算什么意思?

“亲家公说得也有道理”李隆基指着李林甫说:“有句话叫金无足赤人无完人,哥奴,朕命你说一个朕做得不足的地方?”

“这这”哪有让人说自己不好的,李林甫一下子有点慌乱的感觉。

要是别人还好说,可要说的皇帝,都说伴君如伴虎,谁知他什么时候不高兴?

李隆基一脸严肃地说:“这是朕的旨意,不得有误。”

李林甫只是稍洗慌乱了一下,很快就回过神来,一脸从容地说:“皇上最大的不足,就是对天下臣民不够负责。”

什么,不够负责?

此言一出,在场人的脸色立变,气氛也一下子变得凝重起来:什么不够负责,变相说李隆基德不配位?嘲讽李隆基再三扩大教坊、沉湎声色犬乐吗?众人面色大变,就是刚才主动找自己不足的李隆基,眉头也皱了皱。

只有一旁的萧嵩,眼里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有点迫不及待想看到李林甫倒霉了。

李林甫好像没看到的众人的脸色,继续说道:“皇上的龙体,既是自己的,也是天下臣民的,要说皇上的不足就是对龙体不够爱护,经常批改奏折到深夜,跟臣子商议大事时,也常常耽误了用膳,对对龙体安康不利,要知道皇上龙体的康健才是万民之福,只有皇上龙体安康,大唐才能更加繁荣富强,微臣斗胆请示皇上,一定要保重龙体。”

“哈哈,哈哈哈”李隆基指着李林甫笑骂道:“哥奴,你这张嘴啊,真是抹了蜜一样。”

萧嵩有些目瞪口呆,无耻啊,自己的脸皮也算厚,说话也算得体,没想到跟李林甫一比,有种高低立现的感觉。



802 武惠妃的决定

宴会结束,李林甫识趣先走,因为心情好李隆基多喝了几杯,武惠妃亲自送萧嵩夫妇出宫。

“两位亲家,陛下突然说邀请二位,本宫一时准备不足,有招待不周之处,还请多多见凉。”武惠妃微笑地说。

贺睿连忙说:“娘娘客气了,招待得太周到,能跟皇上和娘娘一起进餐,奴家与郎君都感到皇恩浩荡。”

“哪里话,本来就是一家人,亲家公,你说这话对吗?”武惠妃突然把话头抛向萧嵩。

丽妃快要被打入冷宫,而李瑛也越来越不讨李隆基欢心,再加上朝中提议易储的呼声越来越大,武惠妃独得李隆基宠幸,开始为自己的儿子谋划。

李瑛因为母亲是娼伎,所以被很多大臣不容;武惠妃备受宠幸,因为是武后的侄孙女,一些大臣生怕武氏复辟而持反对意见,现在武惠妃要做的,就是争取足够多的支持。

萧嵩早就料到武惠妃会这样问,闻言从容地说:“微臣是大唐的臣子,心里只有皇上,只有正统,幸得皇恩浩荡,能跟皇上结为姻亲,自然是一家人。”

武惠妃闻言眼中里闪过的一丝喜色,笑吟吟地说:“亲家公这话说得在理,一家人好啊。”

回答问题时,萧嵩有些避重就轻,也没给武惠妃明确的答案,但他一句“只有正统”可以给武惠妃很多想像。

武惠妃的出身虽说有些争议,但家世显赫,绝对比一个路边卖唱的娼伎正统得多,萧嵩的这个人,就算不能成为盟友,但绝对不会成自己的敌人。

双方开布见诚后,感觉隔阂少了很多,谈得更愉快了。

眼看就要送出宫门,武惠妃突然问道:“亲家公,你觉得哥奴这个人,如何?”

宴上萧嵩和李林甫之间有些针尖对麦芒,武惠妃早就看在眼里。

“这个”萧嵩一下子有些犹豫。

武惠妃挥挥手,跟随的太监、宫女、侍卫都退得远远的,这才开口说:“亲家公,一家人不说二家话,有什么事,但说无妨。”

萧嵩呵呵一笑,面色自若地说:“李侍郎不仅能说会道、能力突出,还是一个很念旧情的人。”

“哦”武惠妃闪里闪过一丝严厉,不过还是面带笑容地说:“好像亲家公对哥奴有些不喜,当中是事有误会?”

“都是同朝为官,最多有些政见不同,误会倒说不上。”

“也是,即使同朝为官,就是政见不同也很寻常”武惠妃笑得更灿烂了,有些好奇地说:“不知朝中,还有谁跟哥奴政见不合呢?”

萧嵩呵呵笑道:“这事不好说,微臣身为中书令,不好非议同僚,娘娘要想知道有趣的事,最好去国子监打听一下,那些士子,除了学习外,最喜欢就是谈论各种新鲜事。”

“是吗?那本宫有空,真要看看这些士子有什么新鲜趣事。”

不知不觉间,一行人已走到皇城的朱雀门,萧嵩连忙说:“娘娘请留步,微臣告退。”

“好,二位慢走”武惠妃拉着贺睿的手说:“亲家母,有时间就多进宫陪陪本宫,你在宴上答应过的,可不要忘了哦。”

贺睿连忙应下,三人又说了一会客套的话,这才各自分开,出了皇城,府上的马车早在等候,萧嵩夫妇登上自家的马车。

“郎君”贺睿上车后,忍不住小声说道:“这样背后非议李侍郎,会不会不太好,毕竟他跟我们无仇也无怨。”

萧嵩跟武惠妃暗示李林甫是一个念旧的人,其实就是说李林甫是太子李瑛的人,要知李林甫最初是担任千牛直长,后来调到东宫担任太子中允,太子中允只是正五品下的小官,佐左庶子掌侍从赞相,驳正启奏,因为是宗室,得到李瑛的赏识和提拨,很快升为太子谕德。

太子谕德比太子中允重要多了,因为掌对太子教谕道德,也在那时候起,李林甫开始官运亨通,一直做到吏部侍郎,可以说李林甫是太子李瑛的人,萧嵩说李林甫念旧,不是暗示武惠妃刻意接近的李林甫可疑吗?

武惠妃做这么多,就是想把儿子寿王李瑁扶上太子之位,而现任太子李瑛,就是武惠妃的眼中钉、肉中刺,是太子李瑛的人,就是武惠妃的敌人。

萧嵩提示国子监,其实也是给李林甫捅刀。

“断人财路,有如杀人父母,断人仕途,有如挖人坟墓”萧嵩冷笑地说:“为夫有一种直觉,这个李林甫会成为某的劲敌。”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萧嵩身居高位,靠的不是真材实料,而是家世和关系,李林甫出自唐朝宗室,跟萧嵩一样有关系,而李林甫跟萧嵩不同的是,李林甫更有能力、更会说话。

就像一个公司,一个人可以跟同事和睦相处,但他永远对竞争对手保持戒心和敌意,萧嵩一开始就把李林甫视作对手,还是一个强有力的对手,有机会就会对他进行打压,为此,一直保持中心的萧嵩,稍稍向武惠妃松了一点点口风。

李林甫有一次喝醉酒,跟友人透露萧嵩虚有其表的故事,这件事萧嵩一直怀恨在心呢。

唐玄宗曾经很看重苏颋,欲任用他为宰相,但不想让左右之人知道,便在夜间命正在值宿的中书舍人萧嵩写诏书。萧嵩写完后,玄宗见上面有一句“国之瑰宝”,便道:“苏颋是苏瑰的儿子,我不想使用他父亲的名讳,你替我改正过来。”又让人撤出帐幕中的屏风给萧嵩使用。萧嵩惭愧恐惧流出了汗,很久时间不能下笔,最后只改成“国之珍宝”,别的都没有更改。萧嵩退出后,玄宗将他起草的诏书扔到地上,道:“真是虚有其表”。

这件事知道的人少之又少,李林甫仗着宗室的关系,不知在哪里打听到这件事,在一次酒后当成笑话说出去,萧嵩一直引以为齿。

当然,这种不光彩的事,贺睿并不知道,萧嵩也不告诉自家夫人。

贺睿也没说什么,只是淡淡地说:“事已至此,多说无益,郎君拿主意就是。”

就在萧嵩夫妇商谈时,走在宫中的武惠妃冷冷地说:“陈公公。”

“老奴在。”陈明纯连忙上前听令。

“去打探一下国子监有什么有趣的事,嗯,就是跟哥奴相关的。”

萧嵩的话,似有所指,武惠妃虽说知道萧嵩跟李林甫有些不愉快,但有些事还是先弄清楚好。

陈明纯应了一声,很快就退了下去。

武惠妃一直窥视太子之位,早早就织了一张巨大的关系网,外地难说,在长安打听一点消息简直易如反掌,当天夜里,陈明纯就给她带回了答案。

“陈公公,打听清楚了?”武惠妃有些慵懒地半卧在凤榻上,懒洋洋地问道。

“回娘娘的话,幸不辱使命,都打听清楚了。”

“讲”

陈明纯应了一声,恭恭敬敬地说:“郑鹏在吐蕃大杀西方,在朝中的地位节节高升,皇上对他极为看重,李林甫想讨好郑鹏,利用吏部侍郎的便利,想把郑将军的两个堂弟调入吏部,郑万和郑里不敢擅拿主意,写信请示堂兄郑鹏的意见,回信写什么不得而知,最后郑氏兄弟婉拒李林甫的好意,还刻意跟他保持距离。”

“嗯?”武惠妃柳眉一扬,嘴里发出一声不太满意的声意。

陈明纯吓了一跳,知道主人不喜意这个答案,连忙补充道:“老奴花了很大的气力,终于从郑府一名下人嘴里打听到,郑鹏的夫人郑崔氏有一次无意中说过,郑鹏说过李林甫此人有狼子野心,不能亲近。”

武惠妃闭上眼不说话,半响才悠悠地说:“那幅江南山水图,本宫看得好看无趣,哪里来,哪里去吧。”

萧嵩那番话,有没有私心,不重要,重要的是郑鹏的态度,郑鹏深得皇上的信任,在皇上心里的地位无人可替代,再说郑鹏背后还有博陵崔氏的支持,就是得不到郑鹏的支持,也不能招郑鹏生厌,从而把郑鹏推向敌人。

不过是一个小小吏部侍郎,份量比中书令萧嵩轻多了,萧嵩还是皇上亲家,再说李林甫身上还有太子李瑛的印记,自然是有多远扔多远。

“谨遵娘娘口谕。”



803 李林甫的犹豫

长安城,平康坊,这里歌舞升平,夜夜笙歌,这里不仅仅是名闻天下销金窿、男人的天堂,更是盛世大唐的一个缩影。

要说平康坊最有名的青楼,春风楼是公认的行业翘楚。

平康坊最顶尖的青楼有春风楼、听雨楼、群芳院和丽春院,号称青楼行业的四柱,当时可以说是四足鼎立、各有千秋,然而春风楼出了一个林薰儿后,风头一时无俩,从而奠定在平康坊独点鳌头的地位。

很多人一想形容女子美貌的诗,就会想起郑鹏那首《赠薰儿姑娘》:“娉娉袅袅十三馀,豆蔻梢头二月初。春风十里平康路,卷上珠帘总不如。”,一想到这首诗,就会想起春风楼。

佳人虽说不在,但属于佳人的传说还在流传,很多文人骚客好像朝圣一样到春风楼听听曲、喝喝酒,体验当日大才子郑鹏那种看到的花魁林薰儿的喜悦,说不定运气好,也写一首像《赠薰儿姑娘》这种名扬天下的好诗,那就一夜成名。

很多人到春风楼都是寻欢作乐,也有人到春风楼是喝酒解闷,李林甫就是喝酒解闷的其中一员。

踏上仕途后,凭着李氏宗室这块金漆招牌、凭着自己的聪明才干,李林甫一直青云直上,现在已是吏部侍郎,吏部可是一个肥得流油的地方,成为吏部侍郎已经很了不起,可李林甫不满足,还想继续向上爬,不知为什么,升到吏部侍郎后,李林甫上升的势头歇然而止,不少官员对李林甫还颇有微词,说他为人过于圆滑。

为了升官,李林甫没少努力,经常到朝中重臣府中“拜山头”,还千方百计想结交那些实权人物,像到国子监招募郑鹏的的两位堂弟、向武惠妃示好等等,可惜,付出那么多,回报却没有,昨天给武惠妃送去一幅名画,没想到第二天武惠妃就派人给自己送了回来,说不适合临募这种风格。

不用说,肯定是跟自己不对眼的萧嵩在背后捅刀子。

太子李瑛的位置摇摇欲坠,想向武惠妃靠拢人家又瞧不上,心里郁闷之下,李林甫到春风楼喝闷酒。

“李公子,一个人喝酒多闷啊,有什么心事,能与奴家说吗?”坐在对面的春风牌新晋红牌杨晓儿微微向前倾,很优雅地给李林甫把本中的酒再次倒满。

几杯酒下肚,杨晓儿面带红晕、眼媚如丝,看着李林甫的眼神都带着若有若无的诱惑。

李林甫出自李唐宗室,出身高贵、仪表堂堂,是难得的美男子,还是吏部侍郎,前程如锦,杨晓儿一看到李林甫就芳心暗喜,拿出十二分的努力想把眼前这位贵人拿下,最好是李林甫一高兴就帮自己赎身,能以妾侍留在李府就心满意足。

对青楼女子来说,这是最好的归宿。

林晓儿对自己有足够的自信,二八年华,面容精致、身材窈窕,气质也上乘,琴棋书画无一不精,还跟院里的教习学了不少侍候男人的本领,知道怎么让男人开心、尽兴。

动作很优雅,笑容很灿烂,媚眼里快要伸出勾子了,然而李林甫还是不为所动,摇摇头说:“一些俗务,无妨,无妨。”

自己想更进一步,可是投石无门,就是有苦也不好对外人说,更别说对一个人青楼女子说。

一个美女主动跟人说心情,有如火星贱在干柴上,随时能弄出火来了,换作有心人,大多会识趣地拉着美女的手说找个幽静地地地方慢慢说,然后愉快地滚床单,李林甫却没一点表示。

杨晓儿轻轻咬了一下红唇,眼里闪过一丝失落,不过很快振作地说:“李公子面有倦容,肯定是公务繁忙,奴家精通推拿术,不如替李公子推拿一下,可好?”

抛媚眼、说话暗示都没效果,林晓儿改变策略,准备从推拿入手。

先是专心地推拿按摩,慢慢凑上去,用香气和体香吸引,要是再不为所动,就用“手滑”的方法挑逗留,同行的姐妹们都说这招成功率很高。

要是平日,李林甫早就点头同意,跟林晓儿卿卿我我,但现在心里很乱,不仅没有搭上武惠妃,好像跟萧嵩的仇恨还加深了,以萧嵩的能力,对付自己不难,还不知后面还有什么“小鞋”等着自己呢,对杨晓儿的提议一点也提不起兴趣。

“头有点乱,听闻晓儿姑娘擅长弹琴,不如弹奏一乐,以乐助兴,可好?”李林甫开口道。

杨晓儿心里有些失望,眼里透着一丝不甘,不过很是笑盈盈走到古琴边,纤细白净的玉手轻轻按在琴弦上,面带笑容地说:“不知李公子想听什么曲?”

来这里玩的,都是花了钱的主,杨晓儿的任务就是让客人开心,什么心事都要藏在心里,面对李林甫的要求,就是内心有些失落,可杨晓儿不能拒绝,也不敢拒绝。”

“来一曲轻快的曲子,就《罗敷媚》吧。”李林甫随口吩咐道。

杨晓儿应了一声,稍稍试了一下音,很快就熟练地弹奏起来,悦耳的琴声在包厢内响了起来。

唐朝的娼妓,大多文化素养很高,特别是文学和音律方面,越是有名的娼妓,往往文化素养越高,这是大唐那么多文人骚客喜欢上青楼的原因,对他们来说,上青楼是一件风雅的事,要是不去,不是身体有恙就是乡下小地方来的,官吏、文人、学子大都不拘泥于礼法,经常出没于妓馆青楼,还常用艳诗新词来描绘自己狎妓的风流韵事以示自己新潮、风流。

后世的妓女看到客人,大多说动作快点,最近扫黄,然后二人很快进入正题;唐朝的娼妓看到客人,奉上茶酒后,不是问公子最近有什么佳作可以拜读,就是说自己新学了一曲新曲,问客人要不要听云云,至于一席之欢那是水到渠成的,耐心、有情趣有风度。

杨晓儿五岁被卖到青楼,自小就是美人胚子,妈妈(老鸨)并不急着让她接客,反而重金请人教导她琴棋书画,尤其是弹琴这方面,在春风楼可以说小有名气。

在杨晓儿的娴熟的弹奏下,琴音时而舒缓如流泉,时而急越如飞瀑,时而清脆如珠落玉盘,时而低回如呢喃细语,悠扬动听,当最后一个音符落下时,佑大的包厢好像一下子静了下来。

就是心情不好,李林甫还是很有风度,放下手中的茶杯正想鼓掌时,门外有人突然大声地说::“好曲,好一曲《罗敷媚》,晓儿姑娘的琴技,越发精湛了。”

杨晓儿有些意外,没想到有人在门外评价自己,也不知是不是自己和恩客,一时不知说什么好,不过一旁的李林甫眉头一皱,有些不悦地说:“晓儿姑娘已让某包了,要想听晓儿姑娘弹琴,改天吧。”

李林甫的心情有点不爽,自己花了钱包下杨晓儿,弹个曲外人起什么哄,没人拿驴毛塞住他的耳朵,蹭听就听了,打扰别人寻欢作乐,简直就是让人生厌。

这话说得算客气了,换作脾气不好的客人,直接一酒杯扔去,要是心情不好,说不定把走出去揪住他赏几记耳光。

可惜,李林甫的这番客气没用,“咯吱”的一声,包厢的门让人推开,一名身材高大、衣饰华丽的人不请自进,笑着对李林甫说:“李公子,有些时日不见,近来可好?”

大唐作风开放,文人骚客、官吏贵族上青楼是很平常的事,不过多少要注意影响,例如在青楼很少称对方的官职。

“大胆,谁让你进来的,滚出去。”李林甫有些不耐烦地说。

抱大腿失败,李林甫的心情很差,看到自己不认识的闯到自己的包厢,当场黑了脸,马上下逐客令。

“怎么说也是一场相识,李公子这样对故友,不太仗义吧?”来人笑呵呵地说。

故友?

李林甫忍不住晃了一下脑袋,好像想把酒意也晃掉一样,看着眼前的人,第一感觉很脸熟,想了一会才想出来:“是你?找某有何贵干?”

终于认出来了,眼前这个人叫赵常平,是丽妃那边的人。

李隆基还身为临淄王时,于景龙二年(708年)至四年(710年)期间出任潞州别驾,在当地见到美丽动人、能歌善舞的赵氏,相当喜爱,便纳为侧室,宠极一时,即位后,开元三年(715年)正月,时年九岁的李瑛被立为太子,赵丽妃的父兄也在朝中当官,而赵丽妃倚重是二个兄弟,一个是兄长赵常奴,另一个是眼前赵常平。

赵常奴仗着是太子舅,仗势欺人、鱼肉百姓,最后被疾恶如仇的李朝隐下令杖杀,很多人把赵常奴的死视为赵丽妃失宠的开端,跟赵常奴一同被仗重赵常平,是赵丽妃的堂弟,赵常平跟嚣张的堂兄赵常奴不同,精明、低调,当年赵丽妃想为他求官,可赵常平婉拒,说自己不是做官的料子,做官就有可能惹祸,只想做一个商贾,最后赵丽妃也如他所愿。

丽妃失宠后,特别是赵常奴被杀后,赵氏一族的人就变得非常低调,没想到久没露面的赵常平,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

李林甫当过太子中允、太子谕德,赵常平成为商贾后,替太子打理不少物业,每年都把赚钱的来大笔大笔送到东宫,供太子李瑛扩大人脉资源,双方也有不少交集,只是太久没见,又喝了点酒,一时没认出。

赵常平坐下,而对李林甫的发问,只是笑而不语。

李林甫犹豫了一下,轻轻挥了挥手,杨晓儿会意,识趣地退出包厢,还替二人关紧厢房的大门。

太子是位置有些不稳,但太子还是太子,因为不少大臣认为太子李瑛是皇上的儿子,还是长子,按古训理应立储,这也是李瑛摇而不倒的原因,李林甫不敢公开拒绝太子,再说刚刚抱武惠妃的大腿失败。

“常平兄,有些时日不见,差点都认不出来了,没想到在这里遇上,缘分啊,喝酒。”李林甫笑着给赵常平倒酒。

“哪能让李侍郎倒酒呢,受不起,受不起。”赵常平连忙推辞。

李林甫坚决把酒倒上,笑着说:“这里不是公堂,也非班房,只是寻欢作乐的地方,没有李待郎,也没有太子舅,只有李公子和赵公子,来,某敬你一杯。”

“爽快,某先干为敬。”赵常平淡然一笑,把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两人一连饮了三杯,看到酒壶空了,李林甫让人送来新酒,又下令随从守好门口,一边给赵常平倒酒,一边假装随意地问道:“常平兄,平日想见你一面都难,这次找某,不知所为何事?”

送出的名画被送回,难道太子收到风声?这次来是敲打自己,还是逼自己表态?

赵常平左右看了一下,从袖中抽出一份东西,轻轻推在李林甫面前。

李林甫有些疑惑地打开一看,是一张柜票,再看看上面的数额不由瞳孔一缩:黄金一万两。

“这。。。这算什么意思?”李林甫深深吸了一口气,把这张巨额柜票放回赵常平面前。

“上面的意思,想让李公子弹劾一个人。”

不用问,上面肯定是太子李瑛,李林甫小心翼翼地说:“有事情吩咐即可,都是自己人,这样太见外了,对了,不知太子要弹劾谁?”

赵常平没说话,用手指在酒杯里沾了一酒,在桌面写了一个“郑”字,李林甫瞳孔一缩,有些疑惑地往西面指了一下,而赵常平则是认真地点点头。

“这个。。。这个。。。”李林甫一脸为难地说:“此事不好办,还请太子另请高明。”

太子妃跟郑崔氏的事,长安早就街知巷闻,李林甫不仅知道双方的恩怨和冲突,还知道郑鹏在吐蕃大发神威、在朝中的声望节节攀升,特别是消灭吐蕃这个心腹大患后,风头一时无两,东宫多次希望跟郑府的人搞好关系,可郑府的人软硬不吃,双方关系很僵,郑鹏已经回京接受封赏的路上,太子怕郑鹏倒向武惠妃那边,让武惠妃和寿王白白多一个帮手,先下手强?

李林甫就是再傻,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去碰郑鹏,谁不知李隆基对他宠信有加。

“不要急着先拒绝”赵常平从袖里拿出一份卷宗,轻轻推到李林甫面前:“李公子看完这份卷宗再说。”



804 征途漫漫人终还

李林甫打开卷宗一看,楞了一下,眼睛越瞪越大,神色越来越怪异,等放下手里的卷宗时,脸上的表情复杂。

这是一份有关征西将军郑鹏的卷宗,上面全是郑鹏在西域和吐蕃做不法事情的记录:卷宗上记的都是郑鹏私采盐矿、暗中贩卖私盐、派人参与黑市贸易大肆横财、拉拢收买部下、殴打当地官吏、公器私用,利用朝廷的马车运送私盐及其他名下酒坊的酒等罪状,这些都是大罪,像在军中喝酒、迟到早退这些小错更是多不胜数。

赵常平没有说话,只有很平静地喝着茶。

跟聪明人谈判的好处是不用多费口舌,特别像李林甫这种八面玲珑的人谈更省心,他不会轻易让人左右,说得越多他想得越多,还不如不说。

过了好一会,李林甫终于打破沉默:“这是殿下的意思,还是丽妃娘娘的意思?”

太子李瑛和赵丽妃虽说是母子,可也有意见不同的时候,李林甫在作出决定时,要得到足够的信息。

“都有。”赵常平沉声道。

李林甫犹豫了片刻,很快咬咬牙说:“好,这份卷宗某收下了,但这张柜票,常平兄还是带回吧,能为殿下效劳是哥奴的福气,哪能收钱呢?”

“留着吧,李侍郎用不上,可以用它多结好友,这样一来就是发声,也不至于没人附和”说话间赵常平已经站起来,一边往外走一边说:“李侍郎要玩得尽兴些,以后到春风楼的一概费用全免,在下告辞。”

听到赵常平的话,刚刚想叫住他的李林甫楞了一下,脸上有一种释然的感觉。

坊间传言,前年春风楼的幕后东家换成太子,只是这事很隐敝,也没人有证据,赵常平的话差不多可以印证传言的真实性,难怪一出手就是一万两黄金的柜票,也难怪自己在包厢里听曲时赵常平能大摇大摆地走进来没人拦截。

都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太子怎么说也是储君,居然连春风楼这种物业也能弄得到,有春风楼这种日进斗金的产业,区区一万两黄金也就是毛毛雨。

李林甫明白,赵常平最后那句话的目的,一是暗示把李林甫当成自己人,这么隐秘的地方也没瞒李林甫,二来也是变相地在李林甫面前展示自己的实力,最后也有拉拢李林甫的意思。

只要效忠太子李瑛,虽说前程暂时不是很光明,但美女要多少有多少。

再次站好了队,李林甫也顾不得再寻作乐,收好卷宗和柜票,很快就走了。

李林甫不喜欢打没有准备的仗,要成为太子手里的刀弹劾郑鹏,非议很大、压力也很大,既要出击,又要在不利的情况下能全身而退,需要做万全的准备。

运气不错,李林甫赶在宵禁前回到家里,马上把自己的管家、也是自己最信任的智囊马文智前来商量。

马文智听到自家主子要向太子李瑛靠拢、还要跟郑鹏为敌时,吃惊地说:“郎君,可是太子那边的人出现了?”

李林甫做过太子中允和太子谕德,本已打上太子的印证,看到太子的地位不是很稳,又想着暗中向武惠妃示好,做一棵墙头草,示好武惠妃时让中书令萧嵩从中作梗的事马文智知道,但这些都不足以让李林甫甘愿充当太子手里的刀的理由。

有心到平康坊买醉的李林甫中途返回,一回来就要弹劾与太子不和的郑鹏,马文智知道事情肯定有了变故,还是很大的变故,最大的可能就是太子的人出手。

要是没人背后支持,李林甫肯定不会在郑鹏刚立下盖世奇功的时弹劾他。

马文智是自己心腹,也不用对他隐瞒,李林甫把春风楼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说罢,叹了一口气:“做人最忌就是左右摇摆,我们错过保持中立的机会,本应是太子的人,偷偷示好武惠妃,想做个墙头草,哪边风来哪边倒,没想到时运不济犯小人,现在不仅是武惠妃不同意,想必太子那边也不高兴,这次弹刻,既是对某的惩罚,也是对某的考验,要是再拒绝,那是两头不讨好,把太子和武惠妃都给得罪,那时更没好果子吃。”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李林甫稍稍喘了一口气,很快继续说:“现在是最后的机会,某已经没有拒绝的资本,罢了,怎么也是宗室,就算站错队,也不至于掉脑袋吧,呵呵。”

马文智思索一下,很快说道:“有时说错一句话,需要有无数的话来弥补;下错一步棋,让整个棋局都变得被动,郎君也算没有选择的选择,老子在道德经有云【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较,高下相倾,音声相和(hè),前后相随。】,很多事讲求一个平衡,朝堂也是如此,郑鹏屡立战功,先是捣弄出火器,又以区区一万人马以蛇吞象之势灭掉吐蕃,拨除大唐西面最大眼中钉,在吐蕃军中声望极高度,虽说不至于功高盖主,但也到了要提防的地步。”

顿了一下,马文智分析道:“除此之外,西域两股最大的势力突骑施和葛罗禄,突骑施的郡主几年前就跟郑鹏纠缠不清,说不定早就关起门来成了一家人,而葛逻禄是郑鹏一手策反,让它重新回归大唐,葛逻禄的现任族长曾跟郑鹏有八拜之交,如此一来,郑鹏对大唐西部的影响力太大了,想必皇上也想到听到不同的声音,郎君可以效仿贞观时的魏文贞,成为一代谏臣,说不定封候拜相会更快。”

魏文贞就是魏征,要说魏征,绝对是一个牛逼冲天人物,大业十三年(617年),魏徵在武阳郡丞元宝藏帐下为官,元宝响应瓦岗李密后,魏征也为李密献过策,但李密不用,因为连年混战、局势动荡,先后效忠过长史郑、窦建德、李建成,最后才效忠李隆基,三国时吕布因先后做了丁原和董卓的义子,被人讽嘲为三家姓奴,而魏征效忠的人比吕布还多,再说唐初人才济济,武有秦叔宝、尉迟敬德、程咬金等大将,文有房谋杜断等谋士,魏征武不惊人文不出采,按理说他很难出头,没想到他独辟蹊径,以直谏出名,专门跟皇帝李隆基作对,气得李隆基多次说要杀他,可最后没杀成,还让他直谏出一条青云路:官至光禄大夫,封郑国公,入凌烟阁,还被后人称为一代名相。

“砰”的一声,李林甫一掌拍在案面上,高兴地说:“生我者,父母也,知我者,文智也,没错,某也是这样想,皇下上位后励精图治,国力蒸蒸日上,跟当日贞观之治何其相似,现在朝野对郑鹏颂声如潮,大有功高震主之势,皇上肯定想听到一些与众不同的声音。”

萧嵩那草包从中作梗,向武惠妃示好失败,太子那边又逼李林甫作随时牺牲的马前卒,李林甫就想趁着这一阵风,把自己打造成像魏征那样的“直臣”形象。

到时就是效忠皇上,不押太子李瑛,也不站队武惠妃和寿王,落个清闲。

“郎君高见”管家马文智继续说:“此事非同小可,小的意思是要谨慎行事,这些卷宗上的材料,不能尽信,要是有一件不对,反而成了诬告,那就是搬了石头砸自己的脚。”

“有理,继续说。”李林甫马上问道。

马文智想了一下,很快说道:“最好是核定上面的事,宁可少谏,也不能冒险。”

“好,那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明天一早就出发,早去早回,记住一定要秘密行事,不能打草惊蛇。”

唐律有一句叫“诬告同罪”,意思是诬告别人犯什么罪,查出后,就按犯的罪来给诬告的人定罪,就算是太子的人送来的材料,李林甫还是不敢全信,自己先派人核实一下。

“小的领命。”

。。。。。。。

郑鹏一行由逻些城回长安,入秋出发,一行人足足走了二个多月,终于在十二月十三日回到长安,准备来说是远远看到长安高高的城墙。

回来的路上,马匹和马车充足,前面还有各地的驻军开路,但路径嘎隆拉山遇到般诺的袭击,前后被困了好几天,一需要护送公主、押送原吐蕃皇族,还要应府沿路各官吏、驻军将领还有当是士绅的慰问,再加上冬天路滑,不好走,足足走了三个多月才回到长安。

拿出千里眼,郑鹏看到高高的城墙、雄伟的明德门门楼,看到明德门两边挤得密密麻麻的百姓,中间是穿着朝服的文武百官,看仔细点,还可以看到禁军和御前侍卫的身影,要是没猜错,李隆基亲率文武百官到城外迎接凯旋而归的有功之臣。

连吐蕃都灭了,这份不世奇功,绝对值得李隆基重视,事实上,李隆基非常重视,下令礼部以最高规格迎接郑鹏一行,郑鹏绕路由明德门进入长安,就是礼部派人通知的结果。

由明德门进入,就是宽150米、长5020米的朱雀大街,一路可以接受更多百姓的欢呼和喝彩,也可以在那些胡商、外国使臣面前显露大唐的国威、军威,对出征的将士来说,能从明德门进入,有皇上亲自率着文武百官迎接,这可是无上的光荣。

对一些第一次进长安的将士来说,这次的见识,够吹一辈子了。

这次除了迎接凯旋而归的将士,还有问罪吐蕃王族、接回嫁到吐蕃的金城公主,三件事,每一件都不是小事,郑鹏一行刚抵达凤州时,礼部的人就跟郑鹏接触,确认一些事项,商谈一些要注意的事项等等,从凤州到长安这一段路,前面商议了好几次,弄得郑鹏都有些不太耐烦。

郑鹏收好千里眼,勒住马头,大声喊道:“将士们,兄弟们,一个个都给我听好了,现在明德门前挤满了百姓,文武百官都来了,皇上也会在明德门迎接我们,把头梳好、铠甲穿好,用水袋里的水好好擦擦脸,都把精神头给抖出来,你们就代表着征西军,让皇上看看征西军的威武雄壮、不可阻挡;让长安的百姓、胡商和那些外国来的商旅、使臣看看什么叫百战精兵。”

皇帝在大唐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由于身份高贵、政务繁忙,为了安全起见,很少出宫,能让皇上在门前或殿前已经很了不起,而李隆基在明德门外迎接,相当于在城外迎接,这可是最高级别的规格,郑鹏不敢怠慢,生怕手下在李隆基和百姓面前出丑,下令手下整理着装,看看有没有问题。

“将军,皇上。。。皇上真的来接我们吗?”一名叫候三的侍卫一脸紧张地问道。

候三虽说是大唐人,可在西域的龟兹镇出生,长大后没别的本事,只能去当兵入伍,对他来说这是第一次到长安,也是第一次看到皇帝,当场就紧张起来。

“当然”郑鹏一脸肯定地说:“我们是什么人,我们是征西军,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征西军,候三,一会精神点,皇上肯定来,刚刚在千里眼里都看到禁军和御前侍卫了。”

“一定,一定,谢谢将军。”候三一脸感激地说。

听到长安百姓、文武百官甚至皇帝都在明德门外欢迎,将士们一个个笑得那一个叫灿烂,兴奋地议论起来:

“天啊,没想到皇上亲自来接我们,真不敢相信。”

“就像做梦一样,就是看着西军四军待遇好才报的名,本以为就是守守堡垒什么的,没想到是去灭吐蕃,不仅灭了吐蕃,还活着去长安接受皇上的奖赏,这辈子算是没白活。”

“俺给俺爹娘都写了信,让他们在长安等,也不知两位老人家到了没有,要是他们看到俺这样风风光光地进长安城,肯定高兴坏了。”

“嘻嘻,某也给换了庚帖、还没过门的娘子写信,让她来明德门看,当她看到某高头大马、威风凛凛的样子,肯定满心欢喜。”

众人议论纷纷,不知哪个好事者大声问道:“郑将军,你那些平康坊的胭脂军团有出现明德门替你欢呼吗?”



805 出城迎接

郑鹏摆摆手说:“什么粉红军团,这种话不要乱说,其实我这个人很保守,很多人对我有些误解。”

没解释还算了,一解释,四周一片扑哧之声,郑鹏扭头看了一下,周围的人都是想笑又不敢笑强行憋着的样子,有几个更是捂着嘴巴,生怕自己笑出声来,有的人还一边笑一边看着金城公主的马车,在吐蕃遭遇雪崩后,一直缠着郑鹏的兰朵变得有些异常,大多时间都是跟金城公主呆在一起,至于什么原因,跟随郑鹏的征西军将士早就心知肚明。

虽说郭子仪下令在场的人封口,可当时现场太多人,纸不包住火,郑鹏把突骑施郡主拿下的事,早就不是秘密。

一看这情境,郑鹏知道自己白解释了,不仅白解释,反而有种越描越黑的感觉。

“郑将军是一个正派的人。”

“哪当然,郑将军一向保守正派,对了,好像是将军自己说过的,这叫万花众中过,片叶不沾身。”

“对对对,叶不要沾身,没说过没采花啊。”

“能采花,谁摘叶?郑将军不仅采花,要采还是采花魁,哈哈哈。”

“这话说得太对了,咱们将军就是宁缺勿滥。”

“主要是那些美女太主动了,要知郑将军是个保守的人,有错也是那些美女的错。”

众人嘻嘻哈哈地说,不时引发一阵欢笑声,调侃起自家将军一点也不客气,他们都知道,郑鹏在场上很严肃认真,但在场下很随和,跟将士们打成一片,像开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也没关系。

郑鹏有些无言地苦笑一下,算了,就算听不见。

征西军在进入长安百姓的视野前,所有人都排好队伍、整好铠甲,跟随郑鹏进京接受封赏的人虽说只有区区八百人,然而这八百人都是身经百战的精锐,人数是少了一点,但气势十足,在官道上以队列的方式前进。

还没到明德门,郑鹏就看到李隆基在仗卫的陪伴下带着文武百官,已在明德门前等候。

其实一路走来,路边也有士兵在值守,部队距离长安还有二十里时,到明德门的官道已让羽林军封锁,成为征西军的专道,那些值守的士兵看到郑鹏,全都单膝跪下,对郑鹏、征西军表达自己最崇高的敬意。

郑鹏一行刚出现,明德门前的百姓马上骚动起来,一些百姓还大志喊着“郑将军威武”“征西军所向披靡”“大唐威武”等口号。

区匹一万人,硬是把不可一世的吐蕃灭了,这是何等的功绩,别的不说,光是听到就让人倍感自豪,没人组织、也没有呼吁,长安的百姓奔走相告,一些商贩干脆把店门一关,自发到明德门见迎接大唐的英雄,也看看大唐威武之师的风采,要知郑鹏的功绩,简直可以和贞观时的王玄策相媲美。

王玄策是初唐的一名牛人,出使天竺国时被攻击,他觉得大唐威严受到伤害,也无颜回去见皇帝,再说回去请求出兵惩惩罚天竺又太久,于是他说动泥婆罗部,借到七千五百精兵,当时文成公主已嫁到吐蕃,吐蕃跟大唐处于蜜月期,精明的王玄策又以唐太宗的名义向松赞干布借到一千五百精兵,还檄召临近处各大唐藩属国,以大唐讨逆之名征招人马,最近凑了近一万的兵力杀回天竺,用自己出众的智计和出色的指挥,所向披靡,当时天竺分为东、南、西、北、中五部,硬是让王玄策连平了中、东二部。

出使天竺时,王玄策一行只有区区十三人,回到长安时,不仅带回攻击大唐使团的天竺首领阿罗那顺,带回了牛马大象等大量牲口,还有一万名战俘,金珠贵物不计其数,极大壮了大唐的威望。

凯旋的征西军越走越近,当众人看清走在队伍最前面郑鹏时,一时欢呼声雷动,很多妙龄女子更是兴奋地大声尖叫起来。

郑鹏身穿一袭威武的明光铠,手执马鞭腰挎横刀,骑在一匹白色的骏马上,腰杆挺直、双眼炯炯有神,特别是那种自信从容,把武将的威武和文人的洒脱结合得天衣无缝隙,给人一种卓越不凡的感觉,让人一看就有好感。

坐在龙辇的李隆基看到郑鹏,暗暗点点头,忍不住自言自语地说:“真是一个爱折腾的家伙。”

得胜归来,本来是一件好事,李隆基也非常高兴,没想到中途接到吐蕃败将般诺在中途设伏,引发雪崩、山崩,让很多大唐将士被埋在地上,包括郑鹏和突骑施郡主兰朵,区区一个突骑施郡主李隆基还不放在眼内,可郑鹏要是没了,绝对是大唐的不可估量的损失,看到这份八百里急报时,李隆基记得自己双手是颤抖的,当场下令:不惜一切代价,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幸好,几天后接到消息,郑鹏大难不死,不仅李隆基长长松了一口气,就是宫中的人也暗暗松了一口气:那几天的时间里,李隆基脾气出奇的差,不少大臣、妃子被他训斥,不少宫女、太监赏了板子。

郑鹏中途遭到险情这件事一开始就严格保密,就是连家属绿姝和林薰儿都不知道。

这时走在前面的郑鹏距离李隆基大约只剩十丈的距离,郑鹏举起右手,示意队伍停下来,自己从马上一跃而下,快到走到李隆基面前,脱下头盔捧在胸前,单膝跪下,大声说道:“征西将军郑鹏拜见皇上,末将奉旨出征吐蕃,幸不辱使命,接回金城金主,俘获犯上的吐蕃罪臣家属,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征西军一起跳下马,一边行军礼一边齐声叫着。

在路上,郑鹏早就在安排好,也对着长安的方向排练过,虽说只有八百人,但动作整齐、声音哄亮,营造出一种千军万马的感觉。

万岁最高出现战国时期,《事物纪原》卷一:“战国时,秦王见蔺相如奉璧,田单伪约降燕,冯谖焚孟尝君债券,左右及民皆呼万岁,秦汉以来,后来慢慢传播开来,像军队得胜归来、喜庆日相互道贺都叫万岁,而在重大节庆皇帝用得广泛,还是由武则天所致。

据说武则天称帝后,特别喜欢别人吹捧她,藉以抬高自己的“名不正”的地位,但她又不好直言。一天,她在金銮殿召集翰林院众学士出题答对。她脱口出了上题:“玉女河边敲叭梆,叭梆!叭梆!叭叭梆!”众学士搜肠括肚对答了几十句,武后都不满意,直觉得扫兴。这时,有位惯于奉承的学士看出了她的心思,忙吟道:“金銮殿前呼万岁,万岁!万岁!万万岁!”武后兴高采烈,大加赞赏,从此开始在朝野广泛应用起来。

虽说在奏折中看过这些消息,可听到郑鹏亲口说出来,还是感到心神一片荡漾,特别是那句“万岁,万岁,万万岁”,更是让他心情激荡,从龙辇上走下,亲手扶起郑鹏:“爱卿辛苦了,免礼。”

“谢皇上。”

李隆基走了几步,看到跪在队伍前面的兰朵,笑容可掬地说:“小兰朵,这次你做得很好,免礼。”

兰朵跟随征西军出征吐蕃,眷养的金将军成了大唐最得力的斥候,在奇袭逻些城、与吐蕃缠斗时立下汗马功劳,李隆基对她非常满意。

“这是兰朵应该做的,谢皇上赞赏。”兰朵面带激动地说。

“好,这次做得很好,朕一定重重有赏。”

换作别人,听到这话肯定连连谢恩,可率直的兰朵眼前一亮,有些急不及待地问道:“皇上,赏什么?”

李隆基楞了一下,没想到兰朵竟然会这样彪问这个问题,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先是若有所思地瞄了郑鹏一眼,然后调侃道:“朕赏你一个如意郎君可好?”

无知者无畏啊,难道应了那句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的老话?记得太监回禀过,郑鹏第一次受封赏时,看到那一万枚铜钱时悖然大怒,嚷嚷着宣旨太监黑了他的一万两黄金,就是想想都好笑。

这动作太明显了,兰朵知道李隆基知道自己跟郑鹏的事,饶是她再大胆,俏脸瞬间红得像血一样,说了一句“谢谢皇上关心,不用了,不用了,兰朵告退”便落荒而逃。

兰朵跑到了一边,李隆基也没追究,对在面前跪成一片的征西军八百将士,高兴地说:“众将士劳苦功高,都是有功之士,平身吧。”

“谢皇上。”

等征西军的一众将士平身后,李隆基马上问道:“皇妹何在?”

原来站着的征西军退向二边,一名衣饰华丽、身材窈窕、气质高雅的中年女子在二名宫女的搀扶下款款而来,走到李隆基面前轻鞠了一礼:“金城拜见皇上。”

“皇妹免礼”李隆基看着金城公主,眼里露出一丝愧疚,有些动情地说:“受委屈了。”

金城公主本名是李奴奴,生父虽说是邠王李守礼,后被唐中宗李显收养。虽是宗室女出身,自幼与其他公主一同成长于皇宫中,为了大唐的利益,年纪轻轻就远离故国,到一个陌生的地方、跟一个陌生的男人成亲,付出太多、太多

806 君民大合唱

金城公主眼眶一红,好像这些年受的委屈都值得一般,有些感激地说:“不敢,这些都是金城应该做的。”

一声“委屈了”的问候,温暧了金城公主的心,让她感到这些年的付出和忍辱负重都是值得的,而自己也没有被放弃。

人在屋檐下,不能不低头,每当大唐跟吐蕃关系不好时,在吐蕃时金城公主就会变得格外受人瞩目,迫于生存的需要,有时要说出一些对大唐不利的话,有时对大唐会派人带话,请求金城公主协助一些事情,但地位不高、能力有限,很多时候只能袖手旁观,金城公主一直很怕大唐放弃自己,特别是郑鹏在攻打布达拉宫时不顾自己的安危,采取强攻,这让金城公主内心很不安。

回大唐的路上,金城公主就给李隆基上奏折,说自己的身份不适宜出现游行的队伍,希望找一个庵寺出家,长伴青灯,可等来的答案是李隆基会在明德门接她回宫。

李隆基轻轻拍拍金城公主的肩膀说:“皇妹,昔日你住了的房间,朕已命人打扫干净,先回宫休息,有什么事晚些再说,可好?”

赤德祖赞一死,金城公主也成了寡妇,怎么安置金城公主,李隆基还得先征询她的意见,不管怎么样,绝不能亏待这些牺牲自己、为国和亲的公主。

“金城遵旨。”金城哪敢说不好,连忙应承。

此时郑鹏命人把吐蕃的王族押上来,让一行人全部跪在李隆基面前请罪。

赤德祖赞已死,拉拨布成为吐蕃王族的代表,只见他跪在李隆基前面,双手奉上玺印和金刀,诚惶诚恐怕地说:“阳光下最伟大的天可汗,罪臣拉拨布为吐蕃的无理和无知向你请罪,赤德祖赞为他的狂妄和无礼付出了生命的代价,卑微的拉拨布及其家眷愿供上代表吐蕃权力的玺印和代表武力的金刀,请天可汗饶恕我们的罪行。”

吐蕃已亡,玺印和金刀只剩下象征意义,拉拨布被弟弟赤德祖赞软禁那么多年,雄心壮志早就消磨殆尽,现在的他只想着怎么活命,刚在的那番话,都是在路上事先自己写好,交给郑鹏检阅过同意后才说的。

李隆基点点头,高力士马上双手捧起吐蕃的玺印和金刀,呈在李隆基面前。

看到代表吐蕃代表权力的玺印和金刀,李隆基心情大好,拿起玺印把玩一下,很快放回高力士双手捧着玉盘上,大声说道:“赤德祖赞身为臣子,不行臣子之仪,不履藩属之责,为了一己私欲,屡逾大唐国境,犯下馨竹难书的累累血案,为了大唐安定和繁华,为了大唐子民的安居乐业,朕不得不派兵征伐,尔等可服?”

“服,服,服,不过吐蕃都是赤德祖赞掌管,侵犯大唐也是他一个人的主意,我们不知情,请天可汗一定要饶恕了我们。”为了活命,现在李隆基说什么就是什么,拉拨布根本不敢反驳。

李隆基厉声说道:“来人,把这些罪臣全部押下去,待查清罪状后另行处理。”

吐蕃已灭,最重要就是拉拨布代表吐蕃王族承认吐蕃罪行、上交代表权力的玺印表面臣服,让这次征讨吐蕃的行动不仅师出有名,还能名正言顺,现在正事完了,李隆基也懒得跟再跟他这种小人物罗嗦。

迎接凯旋之师、扬大唐国威才是正事。

赤德祖赞自杀前,没有伤害金城公主,现在他死了,李隆基也不好把他们全祭旗,多是找个地方把他们圈养起来。

“大唐威武,皇上万岁”一旁的李林甫脑中灵光一动,突然挥手大声喊道。

“大唐威武,皇上万岁”

“大唐威武,皇上万岁”

李林甫最先叫起来,然后是几个跟他关系好的大臣,接着文武百官,最后连围观的百姓也跟着大声喊了起来,数以万计的声音汇聚成一个巨大的声浪,声音之大,响彻云宵。

一连叫了十多声,面带笑容的李隆基赞赏地看了李林甫一眼,然后伸手示意众人都静下,等众人都静下来后,李隆基这才大声地说:“说得挺好,不过说漏了一点,大唐的将士也很英勇。”

“皇上英明,是微臣考虑不周。”李林甫连忙“认罪”。

“皇上”侍中兼吏部尚书裴光庭走过来提醒道:“皇上,时辰已到,是时候奏乐了。”

迎接凯旋回归的征西军,李隆基非常重视,让朝中德高望重的裴光庭亲自担纲,礼部配合,而裴光庭也制定了相关的迎计划,后面还有拜祭、巡游、庆功宴等项目,现在要做的,就是由教坊人组成的大型乐队演奏。

“好”李隆基应了一声,扭头对裴光庭说:“裴爱卿,让乐队开始吧。”

李隆基最喜欢就是大型乐队表演,为此不惜把教坊的规模再三扩大,像这种盛大的场合,自然要把自己最得意的乐队拿出来,可以在臣民前显摆出来。

正当裴光庭准备吩咐人云准备时,郑鹏突然问道:“皇上,不知演奏哪首曲?”

“本想演奏无衣,但觉得还是你那首新军歌更感人,演奏新军歌。”李隆基和颜悦色地说。

《无衣》是一首比较悲壮、雄伟的军歌,而郑鹏所作的新军歌显得雄壮、朝气,最重要的是,这首歌是郑鹏为李隆基所作,而李隆基还亲自参与谱曲,算是自己的作品,在选择曲调时,毫不犹豫就选择了这一首新军歌。

上次兵发拨汗那,最后攻入大食,连克百城,当日班师回朝时,也是在明德门外大肆应祝,想一下,这一幕何其相似。

郑鹏马上说:“皇上,征西军的将士也想一起唱,可以吗?”

“可以,当然可以”李隆基高兴地说:“这是大唐军歌,是大唐每一个臣民的歌,越多人唱就越好。”

随着一声“起乐”,现场再次唱起那首让大唐子民无比骄傲、自豪的新军歌,跟几年前不同,一开始已是万人大合唱,不仅仅是征西军,教坊的乐伎、皇帝李隆基、裴光庭、李林甫、文武百官、羽林军、城卫军、衙差、百姓等人,一个个很有默契地扯开喉咙大声唱了起来:

“狼烟起,江山北望。

龙起卷,马长嘶,剑气如霜。

心似黄河水茫茫

马蹄南去人北望,

人北望,草青黄尘飞扬。

我愿守土复开疆,

堂堂大唐要让四方

来贺!”

这首歌的调先是平缓、稍稍有点含蓄,给人一种意犹未尽的感觉,然后是不断地蓄力,不停地酝酿情绪,当唱到“马蹄南去人北望”时情绪开始爆发,唱到最后一句“堂堂大唐要让四方来贺!”时,把前面蓄的力和酝酿的情绪一次性释放,唱出一种淋漓尽致的的感觉。

不少将士唱到眼圈通红,很多百姓唱到喉咙嘶哑,就是李隆基也因用力过度,唱得脸色都有些发红,此时他眼神坚定、脸色决毅,整个人散发着一种霸气外露的王者之气,这一刻,李隆基感到自己的思想也得到了升华。

人群中有不少外国的使者、商旅神色复杂地看着眼前这一幕,每个人内心都被深深震撼了:大唐的繁华和强盛,已足够让他们震撼和触动,但最让人印象深刻的是大唐君民一心、百折不挠的精神,这种发自内心的、无与伦比的自豪感、凝聚力,是这片土地最坚强有力的保护盾,也许他们某天会被侵略、会被欺凌,但他们永远不会被征服。

唱完歌,李隆基又大声勉在场的征西军将士几句,然后率着文武百官先离开,然后征西军在的羽林军的开路下,在长安城内巡游,除了展示大唐军队的强大,也是李隆基对征西军的特褒奖。

要知道,只有在科举中夺得优异成绩的人才有资格巡游。

807 春风十里,不如....

“夫人,夫人,你看,少爷,是少爷。”当巡游的队伍到兰陵坊时,小音看到骑在高头大马上的郑鹏,拉着绿姝的手一边摇,一边兴奋地大叫起来。

绿姝早就看到了,闻言面带笑容,喃喃地说:“是啊,少爷终于回来了,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郑鹏奉旨到西域协助剿灭流匪,绿姝本以为一年半载就能回来,做梦都没想到这一去就是七年,虽说李隆基破例让家属到小勃律军营探亲几天,可对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绿姝来说,盼这一天,盼得太久、太久了。

前些天还听到一个消息,就是郑鹏中途遇到袭击,被雪崩山崩埋在地下,这个消息是一个桃色事件传开的,就是郑鹏在地洞里与突骑施郡主的风流韵事,虽说知道郑鹏安然无恙,绿姝还是吓了一跳。

活着就好,至于兰朵的事,绿姝和林薰儿早有心理准备,从兰朵天天缠在郑鹏身边时就看出苗头。

两人相处那么久,没出一点事才觉得意外,说不定早就好上了。

林薰儿的眼圈也有些红,一双美目紧紧盯着郑鹏,有些的埋怨地说:“皇上也是的,朝廷养了那么多将领,偏偏要派少爷去。”

“那是皇上看重二哥”郑万一脸自豪地说。

郑里附和道:“二哥可是国之栋梁,他的位置可不是随便哪个将领能替代的。”

兄弟二人对二哥郑鹏非常感激、敬佩,他们都知道,要不是二哥郑鹏拉自己一把,现在不是在家务农,就是成为一个地位低下的商人人。

说话间,骑在高头大马上的郑鹏已从人群中看到绿姝等人,绿姝、林薰儿看着郑鹏,三人的目光在空中相织,虽说没说话,可郑鹏从目光中就能感受到二女深深的爱意和思念。

此时马匹还是向前走,郑鹏匆匆看了几眼,很快策马跑到裴光庭面前,拱拱手说:“裴待中好。”

裴光庭看到来人是郑鹏,连忙回礼:“郑将军有礼,不知将军有何吩咐?”

郑鹏在长安人缘不错,这次灭了吐蕃,声望如日中天,裴光庭就是当朝宰相,对郑鹏也得客客气气。

有能耐的人,就是值得让敬服。

“不敢,不敢”郑鹏故作疲倦地说:“可能是路上没休息好的缘故,身子有些不适,裴待中,恐怕巡游我不能参加了。”说话间,郑鹏还咳了二下,以示自己身体欠佳。

绿姝和林薰儿出门前,明显打扮过,一个比一个娇俏,目光对视时,那炙热的目光好像要把郑鹏融化一样,郑鹏哪里还想参加什么巡游,只要早点回家,跟自己心爱的人说说心里话,也想早日看到自己花费重金打造的宅子。

对别人来说,在长安城巡游,这是无上的光荣,对郑鹏来说没什么稀奇,上元节花夺魁巡游了一次,出征拨汗那立下大功又巡游一次,感觉跟家人团聚比巡游重要得多。

出征拨汗那时受过一次伤,这次出征吐蕃,多次出生入死,特别是被埋在地下那几天,郑鹏感到生命的宝贵和珍惜眼前人的重要性。

名望足够多了,不需要再从巡游中争取;有三宝号和酒坊,还卤肉的分红,钱财也足够花,不用再去烦心;至于升官,职位越高担子越重,以前轮值郑鹏也是三天打渔二天晒网,多次拒绝晋升,现在也不想卖力争取。

裴光庭吓了一跳,连忙问道:“郑将军,要不要紧,某给你安排御医把把脉?”

“不用,老毛病,休息一下就好,反正今天也没多少重要的事,要是皇上问起,还请裴侍中解释一二。”

今天主要的任务就是在长安巡游,一来是给有功将士的奖赏,二是向大唐百姓、外国使者、商旅炫耀武力,长安城那么大,在里面巡游一圈要花费的时间不少,巡游完一个个臭汗薰天,这个状态肯定不能进官,而是送到驿馆内休息、养神,一个个休息好、洗刷干净,这才参加下面的祭祀、赏赐和庆功宴,郑鹏早就熟悉这一套流程,肯定是回去陪娇妻美妾好。

年轻人气血旺盛,郑鹏看到精心打扮的林薰儿和绿姝,当场有点心猿意马。

兰朵有点“窝里横”的气质,在地洞时霸气外露,作风豪放、说话露骨,主动解锁新姿势,动不动就要“睡服你”,被救出来后马上怂了,这些天别说要找个机会重温旧情,就是看到郑鹏也躲开,天天粘着金城公主,以致郑鹏想跟她聊聊怎么善后也没机会。

“郑将军可以这次巡游最受瞩目人物,百姓们看到郑将军估计要很失望,要是皇上怪罪下来”

“请裴侍中放心,我一力承担。”

裴光庭有些犹豫,可看到郑鹏一脸坚决的样子,最后还是勉为其难地答应。

看起来不像有病,但裴光庭也不敢赌郑鹏真没事,难得郑鹏说有事他一力承担,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不如卖个人情,由他去了。

郑鹏眼前一亮,连忙谢过,忙策马走到绿姝他们面前。

“少爷,你可回来了。”

“少爷这身铠甲真是威武。”

“二哥,你可回来了,太好了。”

“少爷,少爷,你可回来了,夫人和薰儿姑娘天天想着你呢。”

“郑将军真是当代大将军,威武。”

“郑公子,最近可有什么佳作?”

郑万、郑里和郑府的下人看到郑鹏,一个个兴奋地叫了起来,跟在绿姝身边的小香,更是高兴得跳了起来,旁边围观的百姓也纷纷挤上来询问、道贺。

郑鹏前面还笑着回应,可围观的人太多,还有人不断聚拢过来,耐下心应付了一会,可人越聚越多,也顾不得那么多了,让下人开路,拉着都高兴得不知说什么绿姝和林薰儿上自家的马车,打道回府。

“少爷”绿姝有些焦急地说:“你不是要巡游吗,中途脱队,合适吗?”

“是啊,要是皇上怪罪,那怎么办?”林薰儿也担心地说。

郑鹏不在乎地说:“也不是没巡游过,没什么好游的,现在就想跟你们在一起,刚才就推说身子不适,跟裴侍中告了假,不管了,现在就要回家。”

绿姝心中一甜,有些羞涩地说:“少爷,能在长安城巡游,这可是一件风光无限、光耀门楣的事,你怎么不想去,现在回到了长安,是什么时候见姝儿就什么时候见。”

说到后面,性格有些内敛的绿姝,俏脸多了两朵红晕。

郑鹏一手揽着她的细腰,凑近绿姝的耳边挑逗地说:“春风十里,不如睡你,长安城太多小妖精,老是作很多出格的事,不巡游也罢。”

一句“不如睡你”的话,绿姝有些娇羞地把可爱的小脑袋一低,根本不敢看郑鹏的眼睛,不仅俏脸有红晕,就是脖子都红了,芳心大乱下,偎依在郑鹏怀里,声如蚊呐地说:“绿姝都听少爷的。”

郑鹏这话不是吹牛,大唐民风开放,女子都很大胆,上次郑鹏巡游时,不知多少女子拿香巾、香包扔给郑鹏,胆大出声挑逗留,害羞的暗送秋波,一些自持条件不错的女子,还追着郑鹏问敢不敢娶她,巡游过后,长安城没多少人谈论郑鹏巡游时的威风,反而津津有味谈郑鹏收了多少香巾、哪家姑娘对郑鹏表白等等。

对了,当时巡游队伍经过平康坊时,好家伙,据说扔给郑鹏丢落在地的香巾和香包,足足扫了二大车。

林薰儿闻言撇撇嘴,小声地说:“什么长安城,自己身边就有一个最缠人的小妖精,都让她给吃了。”

郑鹏一听,就知林薰儿说的人是兰朵,不用说,地洞的事都传到这里来了,林薰儿这是吃醋了,把另一手一把抱着林薰儿那盈盈可握的小蛮腰,故作凶恶地说:“好啊,敢背后说本少爷的坏话,看我怎么收拾你。”

说话间,那只大手在林薰儿凹凸有致的**上下游走,吓得林薰儿花容失色,一边躲避一边求饶:“少爷,别别,外面有很多人,回家奴家任少爷惩罚”

808 安乐窝

没有什么比行动来得更直接,回到家后,郑鹏先洗了一个香艳的热水澡,然后跟二女同盖一张大被,折腾了足足大半个时辰,这才在左拥在抱中心满意足睡去。

无论是骑马还是坐马车,走长途时,刚开始几天体力好、精神足,一路品尝美食、欣赏风景,觉得没什么,可长时间都是这种状态,人也会在赶路中变得越来越累,就是在躺在马车上,颠簸一天,有时感到身体都不是自己的,这一路累得不轻,再加上绿姝和林薰儿越来诱人,郑鹏卖力一折腾,不累才怪。

郑鹏睡下,绿姝和林薰儿有些羞涩地相互一笑,两人虽说还有精神,也睡不着,不过两人都没起身,而是轻轻拥着郑鹏一起静静地躺着。

有时候,感受心爱人的体温、闻着心爱人的气息,就是静静地躺着也是一件幸福的事。

郑鹏正在酣睡时,接受完各国使者祝贺的李隆基刚回到蓬莱殿,就知道郑鹏缺席巡游的事。

“什么?安排的巡游也不去,这个郑鹏要干什么?”李隆基瞪大双眼,有些不高兴地说。

能在长安巡游,接受数以十万计百姓的欢呼,这是多大的荣誉,郑鹏这家伙竟自己给为安排的巡游也不去,想干什么,想上天?

高力士苦笑地说:“他跟裴侍中告假,说身体不适,裴侍中拿不准,也不好拒绝,给他安排御医安排被拒后,只能任由他去。”

犹豫一下,高力士继续说:“郑鹏可是征西军的将领,很多人就是冲着他来看的,可巡游的队伍里找不到他,不少人百姓倍感失望,还有人说郑鹏的功劳让别人给抢了,反正说什么的也有,不少大臣都愤愤不平,说郑鹏目中无人,嚷嚷着要弹劾他呢。”

别人做梦都渴望的待遇,别说身子不适,就是手脚断了也得咬牙坚持巡游,郑鹏说放弃就放弃,高力士就是想替他说话,一时也不知说什么。

“去哪了?郑鹏这混小子,到底去哪了?”李隆基有些恨铁不成钢地说。

“回大家的话,郑鹏是回家了,他在巡游时在人群中看到自家的妻妾,二话不说就拉着二女上了同一辆马车。”

李隆基气得老脸抽了二下,最后无言地坐在龙椅上,有些服气地说:“他这辈子就这点出息,什么人啊,至于这么猴急吗,吐蕃就是再不济,那么多女子,就没一个看上眼?”

郑鹏出征吐蕃,一举一动都在李隆基的眼线之内,就是李隆基也暗暗佩服郑鹏,出征那么久,郑鹏在生活作风方面还真没问题,不少征西军将士在有条件的情况下,会找女人发泄一下,而郑鹏一直洁身自好,除了被埋的那几天跟突骑施的兰朵有了交集,不过在那种情况下,也很难判断对错。

重要的是,兰朵陪在郑鹏身边快十年,谁都看得出她的心思是什么,就算发生什么,也没人感到意外。

都回到长安了,至于急那一时半刻吗?

高力士看到李隆基并没有真生气,小心翼翼地说:“大家,很多人在经历生死存亡后,做事和想法会有一些改变,可能那次遇险让郑鹏多了很多感悟,所以”

李隆基摆摆手说:“一回来就惹事,真不让省心,算了,嘉奖的名单统计出来了吗?”

“兵部和吏部充分沟通过,嘉奖的名单和方案刚刚送过来,请大家批阅。”

“好,拿过来吧。”李隆基坐在御案上,准备批阅嘉奖的名单,明天还要在朝堂上用到。

郑鹏一觉睡到大响午,一睁眼,就看到像只小猫倦在自己怀里的绿姝。

“少爷,你一路也累了,再睡一会。”郑鹏一动,绿姝马上就察觉,看着郑鹏的目光满是柔情。

“不睡了”郑鹏温柔地在绿姝好看的面颊亲了一下,然后坐了起来,左右看了一下,有些惊讶地说:“咦,薰儿呢?”

绿姝也跟着起床,一边给郑鹏拿衣裳,一边解释道:“薰儿姐怕你起床肚子饿,下厨给你备饭熬汤,估计一会就能吃了。”

不提还好,一提郑鹏都觉得肚有点咕咕叫,闻言点点头说:“好,好,薰儿在信中说厨艺大进,还学会很多新菜式,一会得好好品尝一下。”

这时绿姝已替郑鹏穿好了衣裳,郑鹏走到窗前,把窗门一打开,顿时有种眼前一亮的感觉:窗外飘起了小雪花,纷纷扬扬的,很有意境,窗外就是一个精致人工湖,湖水没有结冰,看起来幽静清澈,湖边一株株已经长开的垂柳,叶子已落,垂下的枝条挂上了冰雪,看起来别有一番韵味。

湖边有柳,柳边有亭,亭边有假山、回廊、石桌石凳、花圃、拱桥,设计者巧妙地把亭台楼阁、泉石花木组合在一起,给人一种移步换景,咫尺之内再造乾坤的感觉。

即使是寒冬,宅子里一点也不孤单,院里种植有四季常绿的广玉兰、松柏和南天竹,室内水仙花开得正艳,亭边的两株腊梅正在怒放,铺着鹅卵石的小径边的花圃里,菊花正在寒风中与山茶花相映成趣,看起来是那么赏心悦目。

宅子位于胜业坊,是郑鹏花费巨资从范长德手里购来,又放手让郑锦伦不惜工本打造的安乐窝,前面一直参与其中,后来奉旨协助到西域剿流匪,后面就不再参与,就是最重要的入伙也没能回家,刚进家门一门子心思都放在绿姝和林薰儿身上,都没好好看看新家怎么样,现在才算第一次认真看属于自己的家。

新宅是郑鹏喜欢的砖木结构,宅子设计巧妙、大气、雅致,建筑鬼才郑锦伦的经验和郑鹏的奇思妙想擦出很多火花,有古典的美,也有后现代对家的新定义,最让人惊艳的是,外面小雪纷飞,寒风肆虐,可房间内温暧如春,绿姝没用到火盆或火坑,而是采用郑鹏壁炉式取暧,非常舒适,郑鹏对这个新家非常满意。

“不错,不错”郑鹏满意地点点头:“郑叔这次可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惊喜,值,太值了。”

“是啊”绿姝附和道:“郑叔对这个宅子非常用心,像一扇门、一扇窗、一个檐头木雕都再三斟酌才确定,像院里的花草,他是亲自监督下人来种,位置差一点点也不行,长安很多名门贵族都慕名登看呢。”

“是吗”郑鹏好奇地问道:“绿姝,郑叔的工钱结算了吗?千万不能亏待他。”

“结算了,本想多给一些,可郑叔怎么也不肯收,奴家知道他喜欢喝酒,就送了他一百坛好酒,郑叔很高兴地收下了。”

说话间,二人走到后院的大厅,一进大厅,郑鹏的鼻翼动了动,忍不住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看着厅里那套家具,眉开眼笑地说:“不错,这套家俱放在这里,实用又大气。”

大厅里那套家俱,正是从崔玉芳手里赢来的海底花搁木家具,一色十八件,非常难得,这可是有钱也难寻的宝贝,郑鹏让郑锦伦按着这套海底花搁木家具来设计大厅,这对郑锦伦来说不是难题,事实上郑锦伦完成得非常出色。

绿姝高兴地说:“这套海底花搁木家俱真好,天生带着一股幽香,不仅闻起来让人心旷神怡,蚊虫也不近,就是到了春夏蚊虫最多的季节,坐在大厅里都不用燃香驱蚊,萧府的萧夫人到这里看过,喜欢到不得了,开价二万贯央求奴家转给她,还说价钱好说,这是少爷喜欢的家俱,奴家说什么也不能卖。”

“不卖,不卖”郑鹏舒舒服服坐在一张花搁木椅子上,闭着眼说:“万金也不换。”

809 姝儿不善妒

绿姝看了看郑鹏,小声地说:“少爷,你中途退出,听说很多人在巡游队伍中看不到你,以为你的功军让别人抢了,还有人替你抱不平呢,皇上知道会不会治你的罪?”

“宰相肚里能撑船,更别说皇上,放心吧,最多也就训斥几句,要是把我的官职革了,那更好,不用东奔西跑,辛苦危险不说,还得看别人脸色。”郑鹏不以为然地说。

当年进官场,主要是为了绿姝,其次是怕自己没能力保护辛苦赚来的财富,没想到官越做越大,责任也越来越重,都偏离了郑鹏的初衷,要是被革职,郑鹏都能乐出声来。

一个吐蕃就折腾了七年,要是多几个不听话,李隆基三天二头把自己往外派,这日子还怎么过?

郑鹏可不能保证自己每次都这么幸运。

绿姝小声附和道:“对,这官太累人,少爷说不做,那就不做。”

郑鹏的最大理想就是睡觉睡到自然醒,数钱数到手抽筋,而绿姝的的最大理想就是陪伴在郑鹏身边。

“少爷,夫人,饭菜好了,薰儿姑娘让二位到饭厅用餐。”小香笑盈盈地走进来叫道。

郑鹏应了一声,扭头对绿姝说:“姝儿,走,吃饭去。”

绿姝示意小香先离开,抿着可爱的小嘴对郑鹏说:“少爷,别急着吃,你上次吃的,嘴巴还没擦干净呢”

“有吗?”郑鹏下意识擦了一下自己的嘴,很快疑惑地说:“没有啊,回到就喝了几口水,点心都没有吃一块呢,姝儿什么时候学会开玩笑了。”

“姝儿说的不是饭菜,而是郡主。”

郑鹏楞了一下,有些愧疚地说:“绿姝,不是你想的那样,情况有点复杂”

本想等时机成熟再找个机会说,没想到绿姝率先提出来,这传得还真够快的,自己刚回长安,绿姝已经知道这件事,应了那句话,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话没说完,绿姝就打断:“少爷,你跟郡主的事,姝儿和薰儿姐早有准备,知道你们好上只是时间的问题,听说郡主没参加巡游,也没住进驿馆,而是住在客栈,这事要解决啊。”

兰朵以前一直在郑家蹭吃蹭住,现在回到长安不入住驿馆,也不来家里蹭吃蹭住,而是住进客栈,分明是害羞,无论二人能不能在一起,总得拿一个明确的态度,在郑鹏酣睡时绿姝就想清楚,主动把这件事提出来。

这件事通了天,长安全城皆知,绿姝可不想落一个善妒的罪名。

古代女子地位不高,嫁为人妻后,不能干涉丈夫纳妾,特别是在夫家香火不旺或没有子嗣的情况下,要是阻止丈夫纳妾,会落一个善妒的骂名,不仅当事者被人戳着脊梁骂,就是娘家人也会被波及,绿姝不是善妒的人,也从没想过阻止郑鹏纳妾。

林薰儿跟了郑鹏那么久,一直还是薰儿姑娘,没给她正式的名份,长安城有不少流言蜚语出来了。

郑鹏轻轻拉着绿姝的手,苦笑地说:“这事我找过兰朵,可她避而不谈,也不知她想什么。”

大唐民风开放,逛青楼喝花楼成了最普遍的社交,三妻四妾是很寻常,很多人还金屋藏娇,绿姝都放得开,郑鹏自然不会迂腐,只是兰朵一直躲着自己,根本不跟自己交流,也不知她是不是没想好怎么办,或是顾忌什么。

“这件事交给姝儿”绿姝一脸自信地说:“有些事,女人和女人好商量。”

有妻如此,夫复何求,郑鹏还愁着这件事怎么善后,想不到绿姝主动站出来,那最好不过,闻言马上答应。

对绿姝,郑鹏那是百分之一百的信任,也相信她能处理好这件事。

绿姝眨眨眼说:“少爷,你不能厚此薄彼,薰儿姐来了这么久,你要答应我,无论郡主的事成还是不成,一定要给薰儿姐一个正式的名份。”

相处那么久,绿姝和林薰儿也相处出感情,好像就像孪生姐妹,不忍看到林薰儿落漠的样子,也不想有人在背后说自己善妒。

“那当然”郑鹏有些惭愧地说:“本想在这宅子入伙进宅时一起办,来个双喜临门,人算不如天算,都暗中筹划好,就等着给薰儿一个惊喜,想不到吐蕃那些贼子犯边,这一去就是七年,都耽搁了。”

迎娶绿姝时,场面非常大,郑鹏也想给林薰儿一个盛大、难忘的婚礼,可考虑到林薰儿是青楼出身,有些人会有所顾忌,就像李隆基,总不能请皇帝参加自己纳一个出身青楼女子为妾的宴席吧,打算在新居进宅时一起搞,省事省心,场面也热闹,只是让所谓的“流匪”给破坏。

“薰儿姐,你在干什么?”此时窗外传来一名婢女的声音。

“啊,没什么,没什么”窗外突然传来林薰儿有些慌张的声音,然后就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转眼间还听到林薰儿“哎呀”一声惊叫,最后是婢女关切问林薰儿有没有扭伤的声音。

郑鹏和林薰儿相视一眼,都笑了。

不用说,肯定是林薰儿来催吃饭,在窗外无意中听到提起她,于是竖起耳朵偷听,中途被一名婢女叫破,一紧张,转身就跑,可能跑得太快,扭了一下,也不知要不要紧。

吃饭的时候,林薰儿的俏脸有点红,郑鹏和林薰儿也不点破,三人有说有笑,绿姝和林薰儿说长安城发生的一些趣事,而郑鹏也说一些征讨吐蕃的经历。

聊天的时候,三人都很有默契地没有提郑鹏在中途遇险的事。

吃饭的时候,林薰儿没什么异常,不过晚上睡觉时变得莫名亢奋,不仅对郑鹏百依百顺,还使出浑身本领,伺候得郑鹏舒服得直哼哼,半夜起床上茅房时,差点要扶墙走。

巡游可以躲,但上朝躲不了,裴光庭同意郑鹏告假不参加巡游,但他在天黑前,派人通知郑鹏,千万不能缺席朝会,因为皇帝要在朝会上论功行赏,郑鹏是灭吐蕃的首要功臣,万万不能缺席,也不知崔源怎么想的,第二天一大早就派人催促郑鹏上朝,好像怕郑鹏忘记要上朝一样。

十有八九知道郑鹏连巡游都敢缺席,于是特地派人来督促。

“啊”郑鹏闭着眼站着,伸开双手让绿姝和林薰儿伺候穿衣时,忍不住打了一个大大的呵欠。

现在还不到凌晨四点呢,这么早起床,困着呢。

古代上朝都很早,唐朝的朝会在五点就开始,官员们通常凌晨三点就要起床准备,洗漱、穿衣、吃饭、出门赶赴皇宫,要是没事,郑鹏习惯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天还没亮就要起床,绝对是一个苦差。

810 再次上朝

“少爷,到皇城了。”郑鹏还在马车里闭眼养神时,阿福在车外小声叫唤。

郑鹏睁开眼,一掀开车帘,第一眼就看到骑着马、一身劲装打扮的红雀,自遇险来红雀非常自责,对郑鹏的保护更加用心,现在去到哪就保护到哪。

住得近就是好,这么快就到了朱雀门,只见到皇城城墙和朱雀门挂了很多灯笼,等着皇城开启的朝官已三三二二站在哪里,小声地议论着。

一下马车,郑鹏便成了现场的焦点:

“这不是郑将军吗,真是了不得,年少有为啊。”

“昨天巡游不见郑将军,听说郑将军身体不适,没事吧?”

“恭喜郑将军凯旋而归。”

“郑将军真乃大唐福将,无往而不利,连吐蕃都灭了,这可是拨掉大唐一枚眼中钉、肉中刺。”

众人围着郑鹏,纷纷献上祝福敬佩之词,郑鹏也友好而谦虚地回应。

等众人招呼打得差不多,裴光庭开口道:“郑将军,身体无恙吧?”

郑鹏看到裴光庭发话,连忙应道:“都是战场一些旧患,还能抵得住,谢裴侍中的关心。”

裴光庭看到郑鹏眼眶有个黑眼圈,面带疲惫眼没神采,关切地说:“郑将军,要多注意身体,你可是大唐的栋梁之材。”

“唉,老了,不中用了,让裴侍中见笑。”郑鹏有些深沉地说。

裴光庭的老脸抽了抽,有些不太自然地说:“郑将军真会逗老夫开心,要是郑将军也说自己老,那老夫岂不是早该进黄土?”

这话算什么意思,郑鹏也有二十多岁,而裴光庭已年过半百,二十多岁的小伙子就说自己老了,这让裴光庭说些什么好?说自己老当益壮,还是贪恋权位不肯致仕?

“哪里,哪里”郑鹏马上解释道:“裴待中是大唐的砥柱中流,老而尔坚,哪有老了,我是说自己,经历的事太多,也几经生死,别看表面看起来年轻,实则内心很苍老了。”

裴光庭没好气地说:“郑将军,大唐国力如日中天,皇上也是正值用人之制,可不能撂挑子。”

在裴光庭眼里,郑鹏的优点和缺点一样多,最大的缺点就是懒、没有上进心,这在大唐官场早就不是秘密,除了这二样,面皮也特厚,要不然也不会说出刚才的话。

对了,郑鹏这家伙,满朝文武百官就他一个肆无忌惮跑去做商人,一点也不在乎别人背后说他什么。

有才的人,都这么怪?

郑鹏连忙说不敢,这时中书令萧嵩也走过来凑热闹道:“裴侍中,你不要让郑将军给瞒骗了,什么旧患都是假的,十有八九是身边美女太多,难消美人恩。”

围观的大臣一边哄笑,一边说萧中书言之有理,还有人趁机询问什么时候再喝郑鹏的喜酒,这让郑鹏有些疲于应付。

郑鹏一向与人为善,也不热衷升官,跟高力士的关系也好,再加上是皇帝身边的红人,大伙都给面子,人缘很不错,在等候的时候围了一圈大臣,有人对吐蕃的军事行动有兴趣,有人想跟郑鹏套交情,有人想了解吐蕃的现状,甚至还有人向郑鹏介绍女子给郑鹏作妾,数目还不少。

不用说,肯定是那些臣子看到郑鹏得宠,又立下大功,有心拉拢,最重要的是,郑鹏虽说成了亲,可几年过去,连子嗣还没有,说不定运气好,来个母凭子贵可以上位呢。

跟众人谈论了一会,郑鹏心里只想说一句物是人非。

皇帝还是那位自命风流的玄宗李隆基,可是朝中的大臣像换了一茬,郑鹏熟悉的姚崇、张嘉贞都已病逝,张九龄遭人弹劾,离开长安这个政治中心,转任桂州(治所今广西桂林)刺史兼岭南道按察使摄御史中丞,宋璟虽说还任尚书左丞,可他一直在洛阳养病,尚书左丞成了一个摆设,现在是侍中裴光庭、中书令萧嵩、户部尚书裴耀卿、太府卿杨崇礼等新贵当道。

朝中的官员上上落落,郑鹏离开长安征伐吐蕃的七年间,好像朝中官员换了一茬,都有些记不清那些官员和官职,主要是皇帝的权力太大了,可以任意任免官员,说升就升,说降就降,就以黄门侍郎、同平章事杜暹为例,任相三年,因与同僚李元纮不和,常在政事上产生分歧,以致纷争不断,李隆基一气之下,把二人都罢了相,然后把二人都贬出长安。

跟很多朝代不同,大唐沿袭隋朝采用“群相制”,除了尚书省的两个长官左右仆射(丞),门下省和内史省的长官也被认为是宰相。

本来尚书省只有尚书令能称相,因为太宗李世民曾担任过尚书令,李世民当上皇帝后,部属没人敢担这个职位,从此尚书令这一职就悬空起来,虽说尚书令这个官职一直还在,实则一直是左右丞主持事务。

郑鹏发现一个有趣的现象,无论自己这里一大群说得有多欢,可有一伙人始终不为所动,静静地站在一个角落,他们不凑热闹,也不跟其它官员寒暄,每个人的脸色都很严肃,看起来有些怪怪的,就是不问也知他们是御史台的人。

御史台就是古代的监察机构,也属于司机机关之一,负责纠察、弹劾官员、肃正纲纪,说到底就是官员最不喜欢的人,他们为了避嫌,大多跟官员保持距离,而官员也不愿跟他们走近,免得稍有不检点就遭到弹劾。

今天有些特别,不仅御史台的人保持距离,郑鹏发现李林甫的神态也些怪,虽说他也在围在郑鹏身边,可他一直没有说话,有时还若有所思地看着郑鹏,当郑鹏盯着他看时,还会装作没看见。

郑鹏有心想看看这位饱受争议的“家伙”,一时也没机会。

就在众人议论纷纷的时候,宫里突然传出一阵钟鼓声,接着听到有人下令开皇城大门的声音,很快,偌大的朱雀门在轧轧中打开,皇城终于开门,可以进宫上朝了。

看到朱雀门打开后,李林甫对裴光庭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裴待中,请吧。”

“诸位同僚,请。”裴光庭对众人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然后率先从朱雀门进入。

一众大臣连忙跟在后面,郑鹏也不能怠慢,跟在众人身后。

进了朱雀门,就到了皇城,到达皇城还要通过承天门、嘉德门和太极门,这才来到上朝的太极殿,几年没上朝,现在郑鹏的身份还是征西将军,一时不知站在哪里,幸好高力士早有安排,在大极门安排了一个小太监带领郑鹏站在右面,跟在兵部尚书王晙后面。



811 不和谐的声音

一番必不可少的君臣礼仪后,朝会开始正式开始。

大唐分为十道三百六十州,幅员辽阔,每天都发生很多事,随着高力士一声“诸位臣工可以启奏了”后,大臣们纷纷出列上奏,现在是岁末,事情很多,三省六部都要做总结,还要讨论祭祀、赦免等事情,也有提议某些官员的任免,一件接着一件,郑鹏听得都快要打瞌睡。

“王尚书”郑鹏突然压低声对前面的兵部尚书王晙说:“朝会要持继多久?”

不知不觉大半时辰过去,可那些大臣好像没完没了,刚才为了户部一个侍郎的空缺,户部尚书裴耀卿和太府卿杨崇礼争得面红耳赤,袖子挽起,连“田舍奴”这种骂人的话也在朝堂上飚了出来,最后还是李隆基一句“押后再议”压了下去。

朝会的长短没有规定,早散的话官员还可以回家补个回笼觉,要是开得久,御膳房会给文武百官准备“廊下食”,郑鹏可不想在这么冷的天在廊下进食。

郑鹏打算中午去看望一下郑万和郑里二个堂弟,听绿姝说小白同志混得一般般,郑鹏那么久没看他,想看看这位未来的诗仙过得怎么样,王三在信中说,希望尽快跟自己见面,郑鹏也想看看他有多大长进。

对了,出门时绿姝说天亮了就去找兰朵,也不知谈得怎么样,现在郑鹏有种身在朝堂,心思早飞了出去的感觉。

王晙以为郑鹏急着要封赏,压低声音说:“岁末事情特别多,朝会就是开到响午也不奇怪,不过郑将军可以安心,大伙都知这次朝会的主题是对征西军论功行赏,他们也会识趣地把不重要的事押后,刚才陛下阻止户部尚书裴耀卿和太府卿杨崇礼争辩,也透着这个意思,等着升官晋爵吧,摆庆功宴不要忘了给老夫送张请帖就行。”

克服吐蕃诅咒,捣弄出火器这种逆天武器,以区区一万人灭了跟大唐纠缠一百多年的吐蕃,这份功劳太大了,就是皇上把兵部尚书这个职位赐给郑鹏,王睃也不会感到意外。

误会了自己的意思,郑鹏也不好解释,只能对王睃表示不会。

王睃说得没错,朝会又进行了二刻钟,终于,没有大臣再次站出,他们识趣地等着李隆基提出今天的主题。

高力士看到没有大臣再出列启奏,在李隆基的示意下,再次站出来大声说:“诸位臣工,还有事要启奏吗?”

在场的文武大臣大多笑而不语,等着最后一个议题,也是一个值得大唐朝野兴奋的议题。

王睃回过头,对郑鹏找了一个眼色,郑鹏知道该自己上场,微微一点头,出列行礼后大声地说:“皇上,微臣有事启奏。”

“准!郑爱卿站起来说话。”李隆基简单直接地说。

郑鹏谢过后站起来,大声地说:“吐蕃屡犯大唐边境,在大唐境内犯罪累累,手段之残忍,影响之深重,罄竹难书,末将奉旨秘密训练新军讨伐吐蕃,大佑大唐,也托皇上的福,微臣幸不辱皇上所托、大唐百姓所望,率征西军把吐蕃不服大唐的势力尽数扫除,让吐蕃这片蛮荒之地再次沐浴皇恩,罪首赤德祖赞畏罪自尽,吐蕃新王拉拨布及其家眷随微臣入唐请罪,现在就在殿外守候,请皇上明断。”

大唐是礼仪之邦,有些事就是尘埃落定,也要一个好的结局,这是出自对大唐形象的维护。

台词还没到长安时,礼部和兵部的人就给郑鹏准备好,郑鹏只需按部就班就行,至于吐蕃新王,那是为了让拉拨布的投隆变得更有意义,兵部和礼部合计出来。

拨拉布出自吐蕃皇族,也是王族现在唯一的成年的男人,由他暂代吐蕃新王最合适不过。

没人有意见,胜王败寇,历史都是由胜利者书写的。

“好,很好!”李隆基大声地说:“宣。”

高力士马上扯着嗓子大声喊道:“皇上有旨,宣吐蕃新王拉拨布上朝晋见!”

“皇上有旨,宣吐蕃新王拉拨布上朝晋见!”

“皇上有旨,宣吐蕃新王拉拨布上朝晋见!”

声音像接力地传出去,很快,重新梳洗过、穿上吐蕃传统服饰的拉拨布有些诚惶诚恐地带着一名随从进来,进来的时候,很紧张地打量着朝中的官员,还偷偷瞄了坐在最上面的李隆基一眼,不过只是匆匆瞄一下就把视线转移,生怕自己受到伤害一样。

“太阳下最伟大的天可汗,卑微的拨拉布向你请罪,也恳求天可汗的宽恕。”走近后,拉拨布双膝跪下,给李隆基行最庄重的跪拜之礼。

拉拨布有些害怕,也有些想不明白,在明德门明明向大唐的皇帝屈服一次,可现在被命令再次代表吐蕃向大唐皇帝请罪,还要在文武大臣还有一些外国使者的面前,亲口承认吐蕃的过错,最后双手奉上代表吐蕃权力的玺印,还有代表勇气的佩刀。

为了能活命,拉拨布哪里管得了那么多,让他干什么就是什么。

玺印和金刀再次交上去后,李隆基脸上有了笑意,训斥了拉拨布几句,又下旨剥夺拉拨布等人的贵族地位,贬为庶民,最后才松口饶恕拉拨布等吐蕃王族的性命。

赤德祖赞在最后时刻没有伤害金城公主,李隆基也不能太小气,投桃报李,在拉拨布配合李隆基演了一出好戏后,留下他们的性命。

当然,拉拨布等人的余生,都会在大唐秘密机构的监察下。

收下吐蕃的玺印和金刀,在大唐文武大臣的歌功诵德声中,拉拨布有些沮丧地被侍卫押下,从这一刻开始,吐蕃已不复存在,淹没在历史的长河中。

等歌功诵德声平静下去后,李隆基示意众人静下后,大声说:“此次能征服吐蕃,征西军劳苦功高,郑爱卿更是居功至伟,郑爱卿,你这次完成得太出色了,说吧,想朕赏你什么?”

朝堂上的文武百官发出一阵惊艳的声音,看着郑鹏的目光,又是敬佩又是羡慕。

立下这种盖世奇功,不仅名留青史,现在还能名利双收,皇上都问郑鹏想要什么,照这个形势,只要郑鹏要求不是太过份,李隆基都会满足他,简直就是祖坟冒了青烟。

就当郑鹏想开口时,突然一个不和谐的声音突然冒出来:“皇上,微臣有重要的事要启奏。”

这个关头说有事要启奏,一众大臣像看白痴一样看着出列的御吏台御史欧阳明。

不仅御史台长官御史大夫李朝隐一脸不解看着自己不解风情的手下,就是面带笑容的李隆基眼里也露出一丝不悦地神色。

李朝隐出列,皱着眉头说:“欧阳御史,现在是表彰有功之臣的时候,要是没重要的事,押后再议吧。”

这个时候跳出来,太不懂事了吧,偏偏这个人还是自己的部属,要是在御史台,李朝隐二话不说就差人把他叉出去,可这是朝堂,那么多文武百官看着,就是心情不好,也只能委婉地提点。

作为御史台最高长官,李朝隐记得没有什么大事,再说快过年了,就是作为御史,也识点趣,收敛一下,让别人过一个好年,这个时候蹦出来,到底要干什么?

对了,刚才好像看到吏部侍郎李林甫好像给欧阳明打了一个眼色,这个家伙,不会成为别人手里的刀吧?

欧阳明对周围异样的目光视而不见,面无表情地对李朝隐说:“李大夫,此事不能缓,因为某要弹劾的人,就是征西将军郑鹏。”

什么?弹劾郑鹏?

疯了,疯了,李朝隐眼前一黑,差点没晕过去,而朝堂上更是一片惊讶之声。

812 李林甫的选择

李隆基剑眉一扬,看了看没什么表情地郑鹏,然后沉声地说:“欧阳卿家,你要弹劾什么?”

早不说,晚不说,就要封赏时跑出来弹劾,跟自己唱反调,李隆基高兴才怪。

欧阳明面无表情地说:“皇上,微臣弹劾征西将军郑鹏十大罪状。”

“郑鹏在军营时,经常迟到早退,点时不到,违期不至,动改师律,犯了慢军之罪,此是罪一;”

“郑鹏外出为将,身为将领还把家中婢女以贴身侍卫的方式瞒天过海带入军营,扰乱军心,此是罪二;”

“郑鹏在军中任人唯亲,令很多有才华的将士不能出头,此是罪三;”

“郑鹏在小勃律练军时,与小勃律的官员关系过密,还暗中收受小勃律官员的好处,此是罪四;”

“郑鹏训练西门四军时,鼓励士兵相互攻击,练兵本是好事,郑鹏作为主将没有把握好度,以至西门四军在五年内死亡五十八人,皇上,诸位同僚,请了解清楚,这五十八人不是死在沙场,也非死在剿匪,而是死在训练场,有草菅人命之嫌,此是罪五;”

“郑鹏在小勃律练兵之时,私挖盐矿,把挖到的私盐暗中勾结同伙,暗中售卖,大发其财,贩卖私盐的钱财偷偷与部下分掉,并没有纳入国库,明显的损公肥私,此是罪六;”

“郑鹏多次利用朝廷运送供给车辆贩运私盐,公器私用,此是罪七;”

“大唐与吐蕃交战之际,郑鹏无视朝廷禁令,派部下携带大量违禁品到黑市高价出售给吐蕃的商人,大发横财,此是罪八;”

“出征吐蕃时,郑鹏命令部下大开杀戒,经常实施屠村、屠部落,即使男女老幼也不能幸免,杀戮过多,有伤天和,有损大唐的声望,此是罪九;”

“郑鹏任人唯亲,还经常用小恩小惠收买、拉拢部下,以至征西军很多将士只知郑鹏,不知朝廷,而郑鹏跟葛逻禄首领库罗、突骑施郡主兰朵交往过密,有在西域称霸、裂土为王的嫌疑,此是罪十。”

欧阳明一口气说了郑鹏的十条大罪,原来气氛良好的朝会,瞬间变得严肃起来,不少人脸上出现了凝重的神色。

稍稍喘息一下,欧阳明马上补充道:“皇上,这些都是郑鹏犯事的罪证,请皇上查阅。”

说话间,欧阳明从袖中拿出一叠厚厚的卷宗,高力士犹豫一下,还是接过这些卷宗,小心翼翼放在李隆基面前。

李隆基打开一看,只见卷宗里详细记录郑鹏种种犯法的记录,包括口供、交易记录、收据等等,准备得还挺齐全。

卷宗很厚,足足有上百页之多,有些记录还详细几时几刻交易,李隆基一目十行,粗略看了一小部分,然后不动声色地合上卷宗。

合上卷宗后,李隆基不说话,也不表态,兵部尚书王晙忍不住站出来大声说道:“皇上,将在外君令有所不授,郑将军手里的人马还不到一万,要征伐吐蕃肯定有难道,正所谓非常时期行非常手段,请皇上三思。”

奉命回命述职的西域监军御史像白痴一样看了欧阳明一眼,本想出列替郑鹏辩护,看了看沉默不语的郑鹏,再看看迟迟没表达的李隆基,最后还是选择按兵不动。

“郑将军以少胜多,打败吐蕃,扬大唐国威军威,微臣也敬佩他的本事”另一名叫叶若楠的御史站出来,一脸严肃地说:“功是功,过是过,两者不能混淆,皇上,微臣也想弹劾郑将军身为朝廷命官,其身不正,其行不端,请皇上严惩。”

一下子列出郑鹏的十大罪状,随便一条坐实,郑鹏都没有好果子吃,看到郑鹏现在还不动声色,跟欧阳明穿同一条裤子的叶若楠也站出来弹劾郑鹏。

“皇上,郑鹏身为征西将军,暗地里化身为低贱的商贾,有辱朝廷命官的体面。”

“郑鹏利用征西将军这个身份的便利,跟突骑施勾搭为jian,暗中输送利益,请皇上明察。”

“征西将军郑鹏生活作风不检,在朝野影响极大,有损为官者的清名。”

“微臣收到举报,郑鹏跟西域大总管黄洋狼狈为奸,大肆安排征西军士将士在西域担任官职,形迹可疑。”

欧阳明的弹劾只是一个序幕,好像吹起战斗的信号,很快有七个大臣出列,一致弹劾郑鹏。

七个大臣,其中一名是领侍御史,二名御史,一名待郎,还有三名吏部和兵部的官员。

太极殿的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众人都知道,郑鹏不是招人怒就是招人妒忌,刚刚立了大功,连封赏还没下来,一下子跳出这么多人弹劾他的人。

不少大臣看着一直没有出声的郑鹏,眼里流露出同情的神色。

同情归同情,但能有这大手笔的人,绝对不简单,一众大臣也隐隐猜到是哪位,可没人敢说公道话。

李隆基干咳一声,示意大臣们都安静下来,然后盯着郑鹏问道:“郑鹏,刚才的话,你都听清楚了吧?”

“回皇上的话,听得很清楚。”郑鹏还是一脸从容地说。

“朕问你,这么多大臣弹劾,你有什么要解释的?”

郑鹏看了看那些弹劾自己的七名大臣,大声地说:“皇上,当日微臣在西门四营练兵时,就立下军令状,五年内必破吐蕃,而五年内皇上对微臣的所作所为不作干涉,不知皇上还记不得此事。”

“当然记得”李隆基一脸正色地说:“朕答应过你,要人给人,要钱给钱,还让监军御史杨基和西域大总管黄洋全力配合,还给卿家自行决断之权利。”

郑鹏向李隆基行了一礼,恭恭敬敬地说:“谢皇上为微臣正名,有了皇上这席话,微臣觉得这件事就不需要解释了。”

话音一落,太极殿一阵惊叹和哗然,很多大臣直到这个时候才知道郑鹏和李隆基之间有这种秘密协议。

这样一来,就算郑鹏有什么不适当的事,也无须解释。

太子李瑛不着声色给李林甫使了一个眼色,李林甫心中领悟,看看态度有些嚣张的郑鹏,再看看面无表情的中书令萧嵩,咬咬牙,突然出列,向李隆基行了一个礼,大声地说:“皇上,微臣有几句话想问郑将军。”

开弓没有回头箭,抱不上武惠妃的大腿,又做不了墙头草,在太子的威迫利诱下,彻底站在太子李瑛这边,因为太子府跟郑府有隙,而郑府的人也没有跟太子府的人和解的意思,几次拉拢郑鹏不成功后,李瑛气羞成怒下,决定趁郑鹏没有成气候前,一举把不识趣的郑鹏打得不能翻身。

朝中有人针对,再加上自己根底太浅,李林甫感觉自己很难上位,碰了多个钉子后,决定利用这个机会,效仿贞观时期的魏征,走一条与众不同的谏臣之路。

别人不敢说的,自己说;

别人不敢讲的,自己讲;

别人不敢做的,自己做。

李林甫想得清楚,现在李隆基身边能人辈出,要文有文,要武有武,就是少一个敢说敢讲敢做的谏臣。

经过了解,李林甫知道皇上李隆基最敬佩的人就是先皇李世民,在李隆基眼内,太宗李世民跟自己有很多相似的地方,例如都不是长子继承大统,坐上帝位前几经磨难,坐上帝王后有能力把大唐变得更加繁华富强,为此,李隆基经常用李世民勤政爱民的事迹勉励自己,不是缺一个像魏征这种谏臣吗,自己就可以出任这个角色。

最重要一点,李林甫是出自唐朝宗室,也就是自己人,有时就是过份一点,相信像李隆基这种重情义的人,会饶恕自己。

富贵险中求,拼了。

813 穷追猛打

李隆基面上露出吃惊的神色,他没想到李林甫突然站出来,回过神,点头表示同意:“允!”

李林甫连忙谢恩,然后扭过头对郑鹏说:“先恭喜郑将军凯旋而归,立下赫赫战功。”

“食君之禄,担君之忧,这是作为臣子应该做的。”郑鹏不卑不亢地说。

一下子冒出这么多人弹劾自己,郑鹏就是用屁股想,也知是有人要整自己,李林甫这个时候冒出来,十有**没什么好事,再说二世为人,李林甫是什么货色,早就心中有数。

自己还没出手对付他,他却先跳出来,行啊,玩玩呗。

“郑将军真是谦虚”李林甫再赞了一句,然后一脸正色地说:“朝野对郑将军有不少非议,也可以说是误解,某相信郑将军的人品,但有些事还是说清楚好一点,想问郑鹏军几个问题,郑将军不会介意吧?”

“不会,李待郎有什么问题尽管问,不过,我不保证一定全回答,例如一些关系重大机密的事,没有经得兵部和皇上同意,不能随意泄露。”

“这个当然”李林甫应了一声,很快一脸严肃地说:“有很多将士反应,郑将军在西域和小勃律其间,迟到早退、在军中饮酒作乐,这些事是否属实”

话音一落,朝堂一片寂静,不少人看着李林甫的神色都变了。

前面说得那么客气,还以为他要替郑鹏“洗地”,没想到一开口就是兴师问罪,抢了御史台的工作。

官场上讲求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像弹劾人的脏活都是御史台的那些人做,李林甫跳出来,硬是抢了欧阳明的活,跟郑鹏得有多大的仇啊。

站在前列的韩休和裴光庭相互对视一眼,然后不约而同把目光投向一旁的太子李瑛。

郑府与太子府的事,早就不是秘密,事后太子府多番补救,可郑府一直跟它保持距离,据说李瑛多次拉拢郑鹏都被拒绝,这次郑鹏被弹劾,是太子不想郑鹏上位?还是刻意在立威?

李瑛站在最前列,只见他跟往常一样,眼观鼻、鼻观心,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

在朝堂上,李瑛很少表态,李隆基说什么他就应什么,除非李隆基点名让他发表意见,要不然他一直选择沉默。

就当所有人以为郑鹏会坚决否认时,没想到郑鹏出人意料地开口应道:“属实,当然属实。”

话音一落,现场一片哗然,一众大臣没想到郑鹏承认得这么干脆。

李林甫对郑鹏的回答好像早有准备一样,闻言继续问道:“郑将军真是坦率,想必携带女眷进军营、任人唯亲、偷挖私盐诸如种种的事,也是属实,原因是通过种种事迹麻痹吐蕃人,可对?”

“对,李待郎真是聪明,一猜就猜猜中。”郑鹏赞扬道。

“那郑将军真是煞费苦心了,某现在想问一下,郑将军在黑市贸易、私盐贩卖中重用突骑施一族,是否存在利益输送,是不是郑将军跟突骑施郡主关系殊殊,借花敬佛呢?”李林甫质问道。

郑鹏应答得那么轻松,李林甫知道郑鹏有自行决断的权力,一句麻痹敌人,轻易就可以把那些罪名全部洗掉,要想突破,最好就是从男女关系而产生的利益输送这方面突破。

要知郑鹏跟兰朵的关系,几年前就传有传闻,毕竟兰朵是一个没有出嫁的郡主,放着以驿馆不住,孤单一人住人郑家,郑鹏在西域和小勃律时,跟突骑施走得更加密切,别的不说,光是突骑施取得独家贩卖私盐这一项,就赚得盘满钵满,突骑施靠这些利益,差不多恢复到被葛逻禄袭击前的全盛时期。

这一点,大唐不愿看到,李隆基也不愿看到。

打蛇打七寸,而兰朵,就是郑鹏的“七寸”。

郑鹏一脸从容地说:“西门四军训练时的,察觉到不时有吐蕃的密探出现,为了麻痹他们,只好塑造一个贪财好色的形象,让他们放松警惕,贩卖私盐本是一件危险的事,就算打过招呼,官府一只眼开一只眼闭,还是会有人挺而为险袭击运输私盐的队伍,给他们分红多一些也在情理之中,算不上利益输送。”

“是吗?那么多人,为什么偏偏选突骑施的人呢?还是让他们独家经营。”李林甫穷追不舍道。

“听说李待郎家的管家,是家里的家生奴,为什么选择家生奴做管家呢?”

李林甫楞了一下,很快回道:“家生奴,知根知底,也算是知人善任。”

“这就对了”郑鹏眨眨眼说:“我也是知人善任,突骑施虽说不是最佳的合作伙伴,但在当时来说是最合适的合作伙伴。”

“请郑将军解释一下,挖取私盐所取得利钱呢,可有上交国库?”

郑鹏很干脆地说:“没了,都用完了。”

“用完了?”李林甫把声音提高了八度:“据说挖私盐所得的利润超过千万贯,就算花费一些,怎么也要剩下大部分上交国库吧。”

“此事已上禀皇上,由于当中涉及很多机密,就不跟李侍郎交待了。”

李林甫的老脸抽了抽,他听出郑鹏话里有嘲讽的意思,不过脸皮都撕破了,也没必要再留有余地,闻言继续质问道:“郑将军,你暗中组织商队参与黑市贸易,向吐蕃输送了大批违禁品,还借此大发横财,可有此事?”

“有,目的有二个,一是麻痹吐蕃人,二是通过黑市大量收购葛逻禄一族的壮力,挑拨吐蕃和葛逻禄的关系,为拉拢葛逻禄重新归顺大唐、充当大唐的马前卒作准备。”

“某很佩服郑将军的坦诚,斗胆问一下,郑将军参与黑市获得大笔利润呢?有上交国库吗?”

“利润是有,但不算大笔,因为要用高价达到削弱吐蕃的实力,剩下的钱多用作改善西门四军伙食、奖励训练出色的将士,我在这里可以光明正大地说,无论是挖私盐还是参加黑市,所得的利润我没往家里拿过一分,全用在鼓舞士气上。”

李林甫厉色说道:“问题就在这里,郑将军你任人唯亲,把心腹和结拜兄弟全安排在重要位置,把辛苦赚来的钱全用来拉拢人心,葛逻禄首领库罗是你昔日的结拜兄弟,突骑施与郑将军快亲如一家,不知郑将军这般苦心经营,到底所图所事?”

话音一落,偌大的太极殿一片静寂,一些人脸色都变了。

李瑛用眼角的余光瞄了郑鹏一眼,心里冷笑:让你清高,纡尊降贵几次拉拢都拒绝,闹了矛盾,送去的礼物也原封不动地退回,太子妃无论是邀请她们一起上香或看戏,没一次答应,分明就是不给面子,看你这下怎么解释。

授意弹劾郑鹏,一来不给郑鹏壮大的机会,二来趁机显示一下太子府的力量,让那些摇摆不定的大臣知道,太子毕竟是太子,不是摆设,最后一点是郑鹏功劳太高,做事也太高调,弹劾他免得他功高震主,也算是替皇上分忧,说不定还会讨皇上的欢心。

李林甫把最后、也是最致命的杀招祭出,就差说郑鹏有异心,想裂地为王了。

这样一来,就算李隆基信任他,也会对他提防,变相堵住他上升的仕途。

京兆尹崔润阳出自博陵崔氏,算是郑鹏的自己人,看到李林甫越说越严重,连有所图的话也说出口,忍不住出列质问道:“李待郎,东西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讲,郑将军是大唐的有功之臣,岂容你在这里光凭想像就在这里抹黑,你到底有何居心?”

“崔兆尹稍安勿燥,某能理解你维护自己人的心情,刚才的话只是提出某心中的疑问,想请郑将军解释一二,要是郑将军光明磊落,解释明白让大伙释疑,不是还郑将军一个清白吗?”

顿了一下,李林甫振振有词地说:“至于说什么居心,想必崔兆尹误会了,某没有居心,只有一颗忠于皇上、忠于大唐的耿耿忠心,为了大唐的安定繁华,就是对郑将军多有得罪,这事也要弄个清楚。”

说话的时候,李林甫言正词严,大有一副为正义慷慨就义的决心。

崔润阳本想替郑鹏出头,没想到李林甫反而说自己出自私心维护自己人,正想反驳,没想到郑鹏一脸从容地说:“图什么?李侍郎这都想不明白?”

“明白某不知郑将军图什么?”李林甫有些惊愕地说。

郑鹏干咳一声,大大方方地说:“钱用来改善伙食,那是为了将士的健康着想,给将士们分钱,也是帮将士们分担一下后顾之忧,让他们在战场上可以安心杀敌,李侍郎是不是觉得那些钱只分给部下,而我自己没分,是有意收买人心,对吧?”

“难道不是吗?”李林甫反问道。

“哈哈哈”郑鹏哈哈大笑道:“李侍郎太小看我了,老实说吧,别看挖私盐和参与黑市赚得不少,架不住人多啊,那么多人,见者有份,一摊就薄了,现在长安谁不知道,三宝号和名士酒坊都有我的份子,每年的红利不下百万,那点小钱我根本看不上,再说把钱全分给他们,我也是有一点私心的。”

私心?

李林甫闻言心头一震,连忙追问道:“好啊,果然有私心,郑鹏,有什么私心能当着皇上的面说出来吗?”

哼哼,虽说郑鹏很精明,打仗也是一把好手,但毕竟太年轻,在自己穷追猛打下说漏嘴了吧,连自己有私心都说出来,还是当着皇帝和文武百官面前说出来的,就是想否认都不行,李林甫有自信:只要郑鹏露出一破绽,自己就能顺着那个破绽深挖,让郑鹏越陷越深。

814 皇恩浩荡

不否认有利益输送,分了大笔利益给部下,还承认有私心,郑鹏的话音一落,崔润阳面色一变,有些恨铁不成铁地看了郑鹏一眼。

天啊,这是在朝堂,还是在政敌恶意攻击的情况下承认,以为这是小孩子过家家吗?就算说的是实话,说出来也没人赞你诚实,就是傻的也知打死也不要承认,这不是傻,是疯了。

要不是顾忌在朝堂,崔润阳还真想以长辈的名义赏郑鹏一个嘴巴。

欧阳明率先发难,多名官员争相弹劾,分明是有组织地攻击,这么多人中,最引人注意就是李林甫,除了他的官职相对高外,还是出自李唐宗室,连李唐宗室的人都发声,是出自皇上的授意?

要真是这样,磨还没卸就要杀驴,太急了吧。

所有人都看得出情况很不妙,这个时候郑鹏还浑然不觉,仗着自己受到皇上的宠信就口无遮拦,什么都敢说,不知道天下最反复无常的就是皇帝吗?

幼稚,天真。

崔润阳和关心郑鹏的人暗自担心,而太子李瑛、欧阳明等人嘴边都露出不易察觉的冷笑:天作孽,尤可恕,自作孽,不可活,承认有私心,那就知法犯法,罪加一等,到时就是有人想替他开脱也难。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郑鹏身上,郑鹏浑然不觉地说:“私心就是我发现将士们太苦了,我就想他们过得好一些,后顾之忧好一些,士气高涨一些,就把钱分给他们,这事没有征询过兵部的同意,也没得到皇上的允许。”

李林甫马上质问道:“郑将军,你这是知法犯法,应该罪加一等。”

郑鹏向李隆基行了一个礼:“皇上,微臣自律不强,在征伐吐蕃时也犯了很多错误,愿辞去征西将军一职,回家闭门反思。”

话音一落,在场人的面色都变了,兵部尚书王晙皱着眉头说:“李侍郎可能不了解军营,军中的士气需要钱财来提升,正所谓重奖之下必有勇夫,郑将军以区区不到一万人的代价灭了吐蕃,那些钱财起了很大的作用,除此之外,征西军在吐蕃需要安抚盟友、购买粮草、获取情报等等,这些都需要用到钱,据某所知,兵发吐蕃后郑将军从没伸手向兵部、向朝廷要过一文钱,再说郑将军的钱都是用在打仗和奖励部属上,自己没往家里拿过任何钱,要是这样也算是知法犯法,岂不是寒了天下将士的心?”

欧阳明一脸无畏地反驳:“王尚书的话,请恕某不敢苟同,正所谓国有国法,军有军规,不能打着鼓舞士气的名义知法犯法,要不然置律法于何地?”

崔润阳大声喝道:“荒谬,将在外,军令且有所不受,何况郑将军有自行决断的权利,欧阳御史要是觉带兵打仗这么轻易,何不领一军亲自上阵,为大唐攻城掠地呢?”

就在众人吵吵嚷嚷时,李隆基忍不住了,大声喝道:“肃静!”

李隆基本来还打着看戏的心态,看看这些人到底要干什么,也看看郑鹏怎么应付,没想到听到郑鹏说引咎辞职、闭门自过的话,当场就坐不住了,这家伙那是什么认罪,分明是乘机撂挑子,嫌做官麻烦,就想着回家过锦衣玉食的生活。

昨天全城巡游,郑鹏中途看到妻室,当场就跟裴光庭以身体不适当假,拉着妻房共乘一辆马车,以他的脾气,干什么一猜就知,李隆基心情好,已经一只眼开一只眼闭,放任他了,没想到郑鹏得寸进尺,连官都不想做,想回家享福。

明明一句“有皇上的旨意”就能推卸的事,硬是应付得错漏百出,分明就是断自己的仕途,李隆基听得怒从心起。

李隆基一声令下,在场的人一下子全没了声音,谁都听得出皇上心情不好,没人敢这个时候再逆他的意,争吵的人,包括郑鹏连忙行礼请罪。

看了看噤右寒蝉的臣子,李隆基的眼神先瞄了一下不动声色的李瑛,又把目光转向李林甫,最后把目光落在郑鹏身上,沉声说道:“朕有旨意给征西将军郑鹏,可以权宜行事,一切都在朕的掌握之中,弹劾一事,无须再提。”

说罢,李隆基继续说:“若是谁觉得能像郑鹏一样开疆拓土,扬大唐国威,朕也能给予同等便宜行事的权力,尔等都退下。”

“皇上英明。”出列争辩的大臣在李隆基一锤定音后,没人再敢反驳,各自退回自己的位置。

李林甫有些不甘地瞄了郑鹏一眼,有些悻悻地回到自己的位置:低估了皇上对郑鹏的包容,也低估了郑鹏的狡猾,好一招以退为进,本想弹劾郑鹏贪婪兵权、营私结党,没想到郑鹏先是承认自己的过失,又主动请辞,反而得到皇上的同情和支持。

幸好,皇上虽说支持郑鹏,但没有训斥自己,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亏了,李林甫心里暗暗可惜,自己本想做一个像魏征一样的谏臣,没想到皇上一句话就替郑鹏开脱掉,谏臣做不成,还多了郑鹏这个敌人,对了,博陵崔氏的人估计也不会再待见自己,唯一的好消息太子李瑛估计会重用自己。

众人都回到自己的位置后,李隆基瞪了郑鹏一眼,扭头对一旁的高力士说:“力士,宣旨吧。”

郑鹏越想偷懒,李隆基越不肯放手,要是平日,肯定要狠狠训斥他一顿,但现在是朝会,先记下,晚点再跟他算帐。

兵部尚书王晙说得很好,立下那么大的功,要是不好好赏赐,那不是寒了天下将士的心,真有战事谁还会替李唐卖命?

高力士连忙应了一声,然后站在金阶上,拿出一份圣旨,大声叫道:“征西将军郑鹏接旨。”

“微臣郑鹏接旨。”郑鹏连忙接旨。

高力士干咳一声,很快开始宣读起来:

“门下:征西将军郑鹏,宣德明恩,守节乘谊,受任于困境之际,奉命于危难之间,守境安民,惩恶扬威;献俘太庙,益显臣节,广得民意,深慰朕心,现特封云麾将军,加封冠军候,食邑一千户,赏佩银鱼袋,钦此。”

郑鹏楞了一下,这才叩谢道:“皇恩浩荡,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云麾将军是从三品,郑鹏识破吐蕃实施的流匪计划,率领不到一万的征西军,仗着火器的神威,硬是把大唐一百多年没灭掉的吐蕃给灭了,这可是盖世奇功,升到云麾将军一点也不过份,也不值得惊喜,而冠军候则是给郑鹏一个意外之喜。

冠军候也就是开国县候,大唐爵位分为九等,开国县候排第六,再晋升一级就是县公,郑鹏三十岁不到就封了开国县候,这已经很了不起,别看只是一个县候,可加上“冠军”两个字,就是国公也没它威风。

元朔六年(公元前123年),西汉名将霍去病以赫赫战功拜骠骑将军,封“冠军候”,意思是功冠全军,从此,冠军候就成为一种传奇的封号,只有立下不世战功、威望很高的人才会被授予冠军候的称号。

当圣旨宣读完时,朝堂上散发出一阵惊叹声,一些武将,看着郑鹏的眼睛满是羡慕妒忌恨。

以郑鹏的战功,升官晋爵没有例外,别说县候,就是晋为开国县公甚至开国郡公也不意外,要知吐蕃在大唐建国之初就不断制造麻烦,在一百多年中大唐不知花费了多少人力、物力跟吐蕃缠斗,不知多想拨掉这根眼中钉、肉中刺,一直未能如愿,郑鹏只用了七年时间,不到一万将士,就完成先人没完成的伟业。

甚称唐代的封狼居胥。

郑鹏没想过当“霍去病”,不过看李隆基,很有效仿汉武帝的阵式。

朝堂上的官员,都是有见识的人,一时间,众人看郑鹏的眼色都有了异样。



815 忿忿不平的郑鹏

高力士从金阶上走下来,把圣旨交到郑鹏手里,笑咪咪地说:“候爷,恭喜了。”

郑鹏回过神,双手接过圣旨,眉开眼笑地说:“有劳高公公,晚些抽个时间小聚一下。”

“嘿嘿嘿,好,咱家就等着喝候爷的庆功酒。”

待中裴光庭笑呵呵地说:“恭喜郑将军,贺喜郑将军。”

“同喜,同喜,裴侍中。”

裴光庭面带笑容地说:“郑将军,升官又晋爵,喜上加喜,这一顿烧尾宴,可不能省,听说郑将军府上有很多新奇的菜式,老夫可是向往久矣。”

“对,对,对”一旁眉开眼笑的崔润阳笑着附和:“郑将军新居入伙,早就想好好喝几杯好酒沾些喜庆,可惜你跑到西域执行任务,上次喝不成,这次一定要好好喝几杯。”

“听说郑将军有极品的花雕酒,想必烧尾宴不能少,某也厚着脸皮,请郑将军务必发一张请柬,要不然某绝不甘休。”

“好一个冠军候,皇上英明,没有比冠军候更适合郑将军了。”

“诸位同僚有些过了,朝堂之上提吃喝之事,传出去百姓肯定要笑话。”大群中忽然传来一个浑厚有力的声音。

一众大臣听到这话,一个个都有些紧张,说话的是李朝隐,他是御史台的御史大夫,那可是谏官的长官,要知这老小子天不怕、地不怕,彪起来连太子舅都敢杀的人,生怕他趁机弹劾,要知朝堂上规矩很多,像行礼不标准、私自交头接耳、偷吃东西等等,都在弹劾的规围,要是弹劾成功,轻则训斥罚俸,重则贬官。

就当众人想着怎么解释时,李朝隐话音一转,微笑地说:“摆烧尾宴时,请叫让老夫。”

大臣们没想到李朝隐还有这么风趣的一面,先是惊愕了一下,很快大极殿满是会心的欢笑声。

郑鹏升官晋爵,不仅是他个人的幸运,也是大唐的福气,灭了吐蕃,在场的官员都非常高兴。

把吐蕃并入大唐的版图,不仅大唐的领土大幅增加,西进的障碍也扫除,意味着大唐的辉煌还会继续,对臣子来说,大唐好,自己也好。

灭了大唐后,一下子多了那么大的一块地,意味着有大批的官职空缺,在场的官员一下子多了许多晋升的机会,就算自己轮不上,也许自己家族的人、甚至子孙后代也得益,而这一切,是郑鹏带来的,看着郑鹏,大伙都有种越看越顺眼的感觉。

等众人笑得差不多的时候,李林甫转过身对郑鹏说:“郑将军,哥奴是对事不对人,看不惯那些人背后非议,特意提出来为将军正名,请郑将军千万不要介意。”

说话的时候,李林甫躬身行礼,面上带着笑容,眼里透着真诚,特别是那语气显得格外真挚,要不是知道他是口蜜腹剑的“始祖”,郑鹏还差点相信了。

“不介意,不介意”郑鹏笑容可掬地说:“其实这些事我一直懒得说,相信谣言止于智者,可总有小人背后说是道非,解释清楚也好,李侍郎用苦良心了,以后还有很多需要李待郎请教的地方呢,对了,烧尾宴时,请李侍郎务必光临。”

这个李林甫,面皮还真厚,刚刚言正词严,好像跟自己誓不两立,看到风头不头,马上又舔着脸来巴结,自己当面讽刺他是议人是非的小人,硬是装着听不明白,不动于色,这份见风使舵的功夫郑鹏真服了。

连目无王法、营私结党这种杀人不见血的话都敢说,要是真让他得逞,弄不好就跟张孝嵩同一个下场,郑鹏心里暗暗冷笑,别以为说几句好话自己就不记恨?做梦!

现在骂他几句于是无补,郑鹏决定先放在一边:不是喜欢演戏吗,就陪你演一下,到时坑他一次狠的。

“一定,一定,一定。”李林甫心中大喜,一连说了三个一定。

皇上对郑鹏,真是宠得没边,不仅不允许郑鹏辞官,连冠军候这种封号也给他,可以看出郑鹏在皇上心中的地位。

看到下面说得差不多,李隆基干咳二声,等文武百官都静下来,然后开口道:“众卿家,还有何事要启奏吗?”

一众大臣没人说话,半响,李隆基一挥衣袖:“退朝。”

终于要退朝了,先是一番礼仪,退出太极殿时,被文武百官围成一圈的郑鹏又得应付众大臣的道贺,作了多次保证弄一个隆重的烧尾宴邀请那些大臣,这才脱了身。

从太极殿到朱雀门,足足折腾了小半个小时才上了马车。

这时太阳高挂正中,正是用饭的时候,郑鹏决定先回家里吃饭。

回家路上,红雀看到郑鹏有些无聊地挑起马车的帘子看着外面,策马走近,一脸恭敬地说:“恭喜姑爷拜将封候。”

郑鹏一出朱雀门,红雀就看到他手里的圣旨,知道封赏下来了,而那些围着郑鹏的大臣你一言我一句,从谈话中听出郑鹏拜云麾将军,封将军候,先是吃了一惊,转而佩服起郑鹏来。

西汉冠军候霍去病是很多武者的偶像,郑鹏能封为冠军候,能体现他的功勋外,也能看出皇上对他的看重,红雀对郑鹏发自内心的敬重,心里也暗暗佩服起绿姝来。

当日绿姝嫁给郑鹏,虽说郑鹏声望很高,但世人说得最多的还是“下嫁”,要知博陵崔氏可是传承千年的名门望族,而绿姝又是出自正房一脉,名副其实的名门小姐,郑鹏不过区区一个小武官,那时红雀很替自家小姐不值,认为郑鹏是利用小姐的善良把她欺骗,现在看来,自己走眼了。

不到三十岁的云麾将军,冠军候,文武双全,放眼天下,简直就是独一无二的存在。

“客气,功劳有红雀姑娘的一份,红雀姑娘要想什么,尽管开口。”郑鹏以为红雀暗示要好处,当场大方地说。

奉命成为自己的贴身侍卫,红雀刚开始态度很一般,但保护起来尽责尽责,特别是在纳木湖一带游斗时,多次替郑鹏解决危机,郑鹏对她很看重。

“让姑爷身处险境,差点酿成大祸,幸得姑爷宽宏大量,红雀不敢言功。”红雀说话的时候,面色还有劫余后生的神色。

要是郑鹏真的出事,红雀也无脸回长安见绿姝,抹颈自尽是最后的出路。

郑鹏看了一脸认真的红雀,摆摆手说:“陈年旧事,不提也罢,红雀姑娘不必自责,我已跟绿姝她们说清楚了,事情不能一个人能控制的,再说当时红雀姑娘也尽了护卫之职,以血肉之躯挡在前面。”

“谢谢姑爷”红雀看了郑鹏一眼,犹豫一下,小声地问道:“姑爷,斗胆问一下,你看起来好像不太高兴。”

上了马车后,郑鹏就没了笑脸,不时皱着眉头看着那份圣旨,好像不太满意的样子。

不会是嫌弃官升得不够吧?

郑鹏当然不高兴,有心想从官场脱身,乐得一个逍遥自在,不知怎么开口,没想到有人弹劾自己,人数还不少,自己都很“配合”了,还主动请辞,没想到李隆基就是不同意,还封了一个冠军候。

刚开始郑鹏还是挺高兴的,感觉自己也挤身名将之列,可散朝后转而一想,有了一个这么霸气的封号,以后有什么难啃的骨头、危险的任务,不派自己派谁?

欲带王冠,先承其重,封了冠军候,以后也别想清闲,真有战事,自己绝对是敌人重点关注、全力刺杀的对象,多危险,还不如多赏赐一些金银财宝、田庄豪宅什么的,那样更实在。

这里也没外人,郑鹏径直说道:“皇上也太抠了,好歹立了那么大的战功,就是升个官、晋个爵,也不见赏点金银财货、豪宅田地什么的,不值当。”



816 最好的年华遇上你

红雀有些惊讶地说:“姑爷,开挖私盐、黑市互易赚的钱海了去,那么多钱你一点也没留,全分了,还在意皇上给你的那点赏赐吗?”

挖私盐、黑市倒卖,郑鹏赚得盘满钵满,钱财动辄数十万贯计,随便留一点就比皇赏赐得多,别看动辄赏很多,可多是形式,像赏赐黄金万两,实得一万枚铜钱、食邑三千户,可能实食一二百户、赏田万亩,实收三五十亩等等。

郑鹏振振有词地说:“要不要,是我的事,但给不给,那是关乎我面子的问题。”

“姑爷,放心吧”红雀很有经验地说:“你在朝堂上受了封赏,小姐肯定也会受到封赏,回去等好消息就是。”

说话间,两人已经回到新宅。

刚下马车,只见门口围了一大群人,绿姝、林薰儿、郑万、郑里围着一个太监说着什么,郑鹏吃惊地发现,小妹郑冰、妹夫郭子珪也在人群中,看清楚一点,来的太监也是老熟人,内侍省的二把手孙仲常。

孙仲常看到郑鹏,马上笑着走过来恭维道:“恭喜郑将军,贺喜冠军候。”

不愧是宫里的人,消息真灵通,郑鹏早上出门就作好了准备,随手掏出一把铜钱塞到孙仲常手里:“有劳孙公公。”

看到郑鹏抓一把铜钱给自己,孙仲常有点哭笑不得,换作其它人,绝对是把铜钱一撒,一走了之,可郑鹏是朝中新贵,跟高力士的关系又那么好,也不敢给郑鹏面色,当他有些失落接过铜钱时,明显感到手里一沉,仔细一看,马上喜上眉梢:哪是什么铜钱,分明就是一枚枚看起来像铜钱的小金饼,掂一下,少说也有十两。

“谢将军厚赏,咱家还有事,就不叨拢了,郑将军,请留步。”

“张公公,慢行。”

刚送走张仲常,小香就跑过来,眉飞色舞地说:“少爷,少爷,夫人被封为郡君,薰儿姐也被封县君,还有一大堆赏赐呢,对了,听说还有一队宣旨的往元城去了,老郎君和老夫人也有封号和赏赐呢。”

速度这么快?这时间拿捏得很好,还没回到家,补偿就来了,让自己连抱怨的时间也没有,还不耽搁宣旨的孙仲常多拿一份赏钱。

都说成功男人的背后,离不开贤内助的支持,也就是有贤内助的支持,男人才能专心事业,成功也有贤内助的一半,朝廷也深知这个道理,封赏有功之臣时,也会给功臣的家眷奖赏,小有金银财宝、绸缎等,大有田地、封号等,郑鹏立了这么大的功劳,家眷也跟着受益。

绿姝和家里的父母受封赏,在郑鹏的意料之内,没想到连绿姝也受封为五品县君,一连册封二人,很罕见,也看得出李隆基的确很看重自己。

都不用问,看林薰儿笑不拢嘴、走路都有点飘的样子,就知她内心有多高兴了。

“夫君,你终于回来了,累了吧。”绿姝看到郑鹏,眼里满是柔情。

林薰儿小心替郑鹏拂去身上的雪末,有些羞涩地说:“少爷,饭菜都做好,堂少爷和堂小姐也来了,一会一起吃饭,新宅很久没有这么热闹了。”

郑鹏轻轻拍拍林薰儿的香肩,柔声地说:“薰儿,本想趁着入伙,顺便给你一个隆重的婚礼,没想到计划赶不上变化,奉命离京,以至一直没能给你一个正式的名份,皇恩浩荡,正式册封你为县君,以后跟绿姝一样,人前叫我夫君吧。”

说罢,郑鹏转过头,霸气地说:“所有人听着,薰儿以后就是二夫人,对二夫人不尊重,就是对我不尊重。”

郑冰反应最快,马上拉着郭子珪上前行了一个礼,微笑地说:“二嫂好。”

“好,好,小姐不,小冰,都是自己人,郭公子也请起。”林薰儿激动得不知说什么好。

“二嫂好。”

“见过二夫人。”

“恭喜二夫人,贺喜二夫人。”

郑万、郑里还有一众下人也纷纷向上行礼,喜得林薰儿连连笑着应着,可是往身上一摸,顿时有些尴尬起来。

皇上册封,郑鹏也当众给了自己一个名份,简直就是天大的大喜事,自家人要给改口费,家里的下人也要给赏钱,可今天没打算出街,身上没带钱,一时手里没有拿得出手的东西,本来身上有二件还不错的东西,接到圣旨时一时太高兴,就给了宣旨的孙仲常。

绿姝及时开口替绿姝解围:“行了,别围着了,一会下值时,都去帐房领赏钱,每人十贯,谢二夫人赏吧。”

说到这里,绿姝笑着说:“薰儿姐,两位堂少爷和堂小姐夫妇的红包,一会你自己补上。”

下人可以到帐房领赏钱,可郑万、郑里、郑冰和郭子珪都是自己人,改口费不能十贯就打发,也不能送下人一样到帐房去领,还是让林薰儿自己去补。

“谢二夫人。”一众下人满心欢喜地齐声叫道。

府中的下人都是奴隶,本来是不用发月钱,郑鹏一向待下人很厚,每人每个月发二贯月钱作为零花,别看二贯钱不多,奴隶衣食住行郑府都包了,二贯钱纯是零花钱,不少了,现在夫人一句赏,一下子奖了十贯,相当于五个月的月钱,众人都有一种突然发财的感觉。

“好,好,好。”林薰儿激动得有点不知说什么了。

踏入青楼后,以为自己跳进了火坑,按青楼妓女的规律,成为男人发泄的对象、老鸨赚钱的工具,等于年老色衰时,不是卖给最底层的苦力作妻子,就是卖有钱人家作仆人,活着苟延残喘,死了烂席裹身,没有前途,没有希望,直至自己碰上了郑鹏,从此命运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做梦都没想到,自己能嫁给一个自己喜欢的人,更没想到,青楼出身的自己,有朝一日能穿上凤冠霞帔,成为女子都称羡的县君。

“太感谢了”林薰儿犹豫一下,小声地说:“我是叫姐姐好,还是叫”

绿姝笑着说:“夫君也是一个体面的人,要是在外人面前,该叫什么就叫什么,要是私底下,薰儿姐还是叫我绿姝好了,听着亲切,都是姐妹,不用谢,要想谢,就谢谢夫君吧,我们都是借了夫君的福才能册封。”

“好,好的。”林薰儿连连应道,说罢,有些动情地看着郑鹏,张张嘴,然后有些羞涩地附在郑鹏的耳边小声说:“夫君,妾身真是庆幸,在最好的年华遇上你。”

遇上郑鹏的时候,林薰儿正是最诱人的豆蔻年华,才色双全、芳名远扬,最重要的是还是保全处子之身的清倌人,出身虽说卑微,但是身子还是清白无暇,若不然林薰儿也无颜待在郑鹏身边。

进入郑家后,林薰儿的待偶向绿姝看齐,府上的下人也把绿姝当成二夫人一样看待,可一日没正式名份,一日还是浮萍,心里明明很想要、很急,可林薰儿表面只能装着没事人一样,更不敢催促郑鹏,生怕自己惹郑鹏不高兴,而她心里也认定郑鹏是一个有情有义的人。

近三千个日与夜的等侍,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这一刻,林薰儿的眼圈一红,流下幸福欢欣的泪光。

最好的年华,遇上最好的你。

感到林薰儿的异样,郑鹏忙安抚她说:“好了,好了,让薰儿受委屈了,是为夫的错,擦擦眼睛,别让下人们看着笑话。”

“笑就笑”林薰儿有些撒娇地说:“今天就是被人笑,妾身也认了。”

“咦,大舅兄”这时郭子珪把注意力放在郑鹏手里的圣旨上,饶有兴趣地问道:“手里的圣旨,是说什么的?”



817 喜事连连

郭子珪的话一下子引起所有人的注意,大伙都把目光放在郑鹏手上的圣旨上,一双双眼睛都闪着光芒。

绿姝和林薰儿妻凭夫贵都获得那么多的奖赏,作为正主,郑鹏获得的赏赐肯定更丰厚。

郑鹏把对郑万说:“三弟,你来读一下。”

郑万有些受宠若惊,先是拿出手帕把一双手擦了又擦,诚惶诚恐地接过圣旨,小心翼翼摊开,这才大声读起来,当读到郑鹏封云麾将军、封冠军候时,现场一片欢呼声起,众人看郑鹏的眼神都不同了。

“皇恩浩荡啊,光是冠军候这个封号,夫君就能青史留名。”绿姝双眼放光地说。

环境能改变人,绿姝的见识今非昔比,知道冠军候这个封号的份量,当场就为郑鹏骄傲起来。

想当初崔玉芳对自己冷嘲热讽,说自己找了一个没前途、粗鄙的寒门子弟,现在郑鹏名满天下,功成名就,自己也妇凭夫贵成郡君,而嫁入名门的崔玉芳的丈夫不过是区区一名县尉,别说想成为诰命夫人,就是成为县令夫人还得看运气。

可惜现在崔玉芳不在这里,要不然她的脸色肯定很难看,对了,听大父说,为了博陵崔氏的团结,一度停了的外嫁女集体省亲会近期重新举行,那可是博陵崔氏所有外嫁女最重大、最看重的事,到时一个个盛妆打扮、带着丈夫和儿子回到娘家看望,跟亲人团聚,到时自己穿着凤冠霞帔出现在她面前,不知她有什么表情。

想想也觉得解气。

“恭喜大哥拜将封候。”

“大哥,小妹祝你前程似锦,青云直上。”

“恭喜大舅兄升官晋爵,还请大舅兄日后多多提携。”

“恭喜少爷、贺喜少爷。”

众人纷纷上前祝贺,郑鹏一高兴,让下人们到帐房再多领十贯赏钱,一时间欢呼声四起。

就在众人欢呼的时候,一个妇人抱着一个大约一岁多的孩子跑出来,边走边叫道:“夫人,小郎君醒了。”

孩子?谁的?

还没来得问,只见小妹郑冰一个箭步冲上去,熟练从妇人手里接过来,用一只手指轻轻碰了一个婴儿的唇边,看到孩子的嘴动了,一边往里面走一边说:“虎儿饿了,娘马上给你喂奶去。”

郭子珪看到,从仆人手里拿过一把油伞,替娘俩遮挡风雪,十足一个暧男。

郑鹏楞了一下,有些意外地说:“出门一趟,又当舅舅啦。”

跟自己作对的郑程被关在家里,被他的“母夜叉”管得死死的,孩子都有了二个,可惜二个都是女儿,这些都是绿姝在信中说的,当然,做为大伯娘,绿姝都给孩子送上厚礼。

绿姝有些幽怨地瞄了郑鹏一眼,柔声地说:“夫君出一趟就是七年,够久的了。”

自己成亲在先,小姑子郑冰嫁人在后,现在郑冰都抱上儿子了,而自己成亲这么多年还是一动动静也没有,现在绿姝都不敢面对郑家的亲戚了,心中对郑鹏也有些幽怨。

种子都不下,哪能为郑家添丁继延香火呢。

林薰儿没有绿姝那么多心思,笑容可掬地说:“夫君,你这当舅舅的,这见面礼可不能少。”

郑里笑着说应道:“那是,二嫂说得对,都说天上雷公地下舅公,大哥,为了小虎儿的见面礼,我跟三哥可把荷包都掏空了。”

“这哪能少,放心,这见面礼一定让小妹面上有光。”郑鹏一脸霸气地说。

挖私盐和参与黑市的利润一文不拿,可战利品方面没少拿,这是军中的规矩,作为主将的郑鹏拿了大头,光是分得的财货拉回了三大车。

战利品的分成和将士们的进贡要拿,这是军中的规矩,要是不拿,让别的将领怎么办?自掏腰包给手下改善伙食,让很多将领都没了面子,再不拿就成军中公敌,该拿的还是要拿。

少拿出一些就是了。

有了私盐和黑市赚来的利润,不用郑鹏再掏腰包去补偿,以至郑鹏手头非常欢松,给小外甥送一份体面的见面礼,变相抬高小冰的地位,对郑鹏来说,毛毛雨。

绿姝替郑鹏拂了下肩上的雪末,开口说道:“夫君,我们进门吧,雪又大了。”

一直顾着说话,到现在还没进门呢。

郑鹏大手一挥,大声说:“对,有什么事,进门说。”

回到家里,绿姝和林薰儿把郑鹏拉到大堂,一进大堂,郑鹏睁大眼睛,一脸吃惊地说:“这这些都是宫里赏赐的?”

大堂内,有箱笼有锦盒,那些礼品都堆得像小山那样高。

“嗯,都是皇上赏赐的,夫君,圣旨在这里。”绿姝笑着把供在大堂上的圣旨取下,递给郑鹏。

郑鹏打开一看,前面是赞扬绿姝和林薰儿贤淑一类的词,分别封为郡君和县君,重头戏在后面,后面就是一串长长的礼单:

凤冠霞帔一套;

金玉满堂首饰一套;

如意吉祥首饰一套;

玉如意二柄;

玛瑙角首杯一只;

御制乐器一套;

御制(邢窑)餐器十套;

御制文房四宝十套;

人参五十支;

各式补品二十斛;

胡椒五十斛;

明前新茶五十斛;

御画一百卷;

御酒一百坛;

五色宫锦一百匹;

三色宫锦三百匹;

上等苏绸一千匹。

这次李隆基还真是出了血,够大方的,郑鹏看到眼睛都值了。

自己喜欢美酒、好的字画,大手一挥就给了一批,连胡椒、茶叶都有照顾,看得出这份赏赐很用心。

“皇恩浩荡啊”郑鹏看完长长的礼单,忍不住感叹道。

虽说礼单里没有田地和豪宅,但是食邑方面肯定不会亏待自己,对郑鹏来说,只是一个冠军候的传奇封号,一切都值了。

郑万有些羡慕地说:“大哥,皇上对你真的很看重。”

“是啊,很多大臣赏赐,多是赏赐一些丝织品、农作物、牲畜,可这次赏赐都很贵重呢。”郑里也附和道。

看到这二个家伙羡慕的样子,郑鹏大方地说:“行了,绿姝,给他们二兄弟,还有小冰都分一份。”

“知道了,夫君。”

郑万、郑里眼前一亮,连连感谢。

这时饭菜准备好,郑鹏早就饿得咕咕叫,开始招呼人入席吃饭。

一连这么多好消息,众人都吃得很开怀,酒过三巡,味过五番,郭子珪先是敬了郑鹏一杯,然后好奇地问道:“大舅兄,这次回长安,皇上安排了什么新的职务?对了,我大哥什么时候能回来?”

郑鹏把手中的酒杯放下,高兴地说:“几年没好好休过,这次加长安,皇上答应可以休整三个月,算是把前几年的例假补偿一下,反正任务完成,兵权也交了出去,云麾将军只是一个虚职,有事三个月以后再说;至于你大哥,可能还要在吐蕃镇守一年半载,等的西门四军完成训练,就可以更替,我已向皇上举荐了大哥,很大机会出任吐蕃的第一任监察使。”

郭子仪是名门之后,有战功有能力,受到重用在情理之中。

“那都是大舅哥的提携,大舅哥,我代表郭氏敬你一杯。”郭子珪一脸感激地说。

郭子仪跟在郑鹏身边,机遇连连,朝中早就传出风声,有机能晋爵,这对郭家来说简直就是天大的喜事。

“都是自己人,不用客气”郑鹏看看坐在另一桌吃饭郑冰,拍拍郭子珪的肩膀说:“子珪,你好好待小冰就行。”

“一定,一定”郭子珪连忙说:“不瞒大舅兄,耶娘对冰儿都很好,从没呵斥过半句,也没让冰儿受过半点委屈,冰儿刚坐完月子,娘就把帐房的钥匙交给她了呢。”

看到郑冰第一眼,郑鹏已经感到自己这个柔弱的小妹有了不同,变得自信起来,举手投足之间隐隐有上位者的气质,原来当起家了,闻言有些不解地说:“会不会有点逾越了,你大嫂方面”

“大哥多次写信劝大嫂善待冰儿,大嫂也待冰女亲如姐妹,帐房的钥匙本是大嫂掌管,就是她主动让出来,后来娘拿了主意,冰儿掌帐房大嫂管人事,两人合作无间。”

郑鹏满意地点点头,举起酒杯和郭子珪轻轻碰了一下,然后一饮而尽。

娘家得力,嫁出去的女子过得也轻松很好,对郭家来说,自己算是他们家的贵人,自然对郑冰格外看重。

吃完饭,下人又奉上时令果品、果脯、糕点和茶水上来,众人围成一圈,一边喝茶一边聊天。

在聊天中,郑鹏得知兰朵和李白的最新动态。

绿姝和林薰儿本想到旅舍找兰朵谈心,其实想把她接到郑府,把事落实,毕竟事情都发生,二女也早作好心理准备,没想到二女到旅舍时扑了一个空,掌柜说兰朵回西域了,走得很急,天一亮就出发,听说是安禄可汗的身体抱恙,赶着回去看她阿爸。

小白同学运气不太好,才华横溢,但持才自傲,得罪不少人,在官场受到排挤,一怒之下辞官游历去了,前些日子托人送了一批松耸、熊掌,好像游历到了营州。

算起来小白可是富n代,家里藏有花不完的巨金,入仕只是为了光耀门庭,受到冷落不自在就走。

也有可能是阅历不够,诗仙的光环还没有出现,没有足够亮眼的作品,离打亮名头还有一些距离。

郑鹏又问郑万和郑里的发展,二人四年前从国子监出来后都入了仕:郑万进了兵部,在兵部属下的甲库担任一个亭长,算是一个小头目;而郑里进了司农寺,在司农寺属下太仓署担任一个太仓丞,麾下有八名小吏,也算是一个小头目。

都不错,吃上了皇粮,也有了官身,虽说官职很低,可是二人年轻很轻,又能留在长安任职,前途不可限量,听郑万说,四叔不仅在元城不惜钱财大摆宴席,在祠堂磕头都把头皮磕破也不知道。

818 目光和上限

郑万和郑里没坐多久就要离开,说年末将至,各自衙门都有一大摊子事,郭子仪和郑冰说难得来一次长安,要看望郭氏一族的长辈们,而林薰儿和绿姝也急不可待说要到寺里还神,本来还想拉郑鹏去的,郑鹏借口休息这才作罢。

在郑鹏的劝说下,红雀护着绿姝去上香,她可以趁机放松一下心情。

以前阿军是自己的心腹,干什么也不用避着他,可红雀是绿姝的人,准确来说是崔源的人,也不知她到底是听谁的,郑鹏不想黄三的事让崔源知道,起码不是现在。

于是把她“劝”出去,暂时瞒着她。

等人都走后,郑鹏不让下人跟着,自己一个人出了门。

在外面逛了小半个时辰,确认没人跟踪和尾随后,郑鹏进了一间客云来的食肆,要了一个包厢,点了一壶阿婆清和几个小菜,自斟自喝,没一会,厢门的门推开,一个大腹便便的男子走了进来。

“这里有人了。”郑鹏皱着眉头,有些不太高兴地下逐客令。

怎么搞的,这客云来是黄三掌管的产业,他自己不来,怎么还让外人闯了进来,这包厢不是秘密包厢吗?

“这不是新晋冠军候吗,失敬,失敬。”胖子看到郑鹏,有些惊喜地说。

郑鹏有些不耐烦地说:“这里有人了,兄台,门口在你左手边,不送。”

“哈哈哈,少爷,看看我是哪个?”胖子语音一变,笑嘻嘻地说。

郑鹏这才认真看了一下,很快有些疑惑地说:“你是黄三?”

眼前这个胖子,肥头大耳,油光满面,穿着着一袭皮裘,脖子都快看不到了,看起来就像一个球似的,声音浑厚沙哑,只是从眼角眉间,好像看到黄三的影子。

黄三恭恭敬敬给郑鹏行了一个礼:“黄三恭喜少爷升官晋爵,荣升冠军候。”

“真是你啊”郑鹏有些意外地上下打量黄三,有些奇怪地说:“你的声音”

“回少爷的话,小的服用一剂特别的药,声带有些损坏,所以声音变了。”

郑鹏皱着眉头说:“是不是出现什么问题?”

故意增肥改变容貌,又特意破坏声线,很有可能是遇到了问题。

黄三左右看了一下,有些心虚地说:“最近半年不知为什么,总感觉有点不太自然,好像让人盯上一样,可哪里不对劲又找不出来,就怕让人认出,拖累了少爷,这半年小的一天吃八顿,还找了个郎中弄了一剂特别的药把声音变了。”

顿了一下,黄三补充道:“也不知是不是错觉,可心里就是不踏实,真是邪了门。”

郑鹏的神色有些凝重,开口说:“要么就是错觉,要知就是对方太高明,最近没做什么不见得人的事吧?”

“没有,真没有”黄三连忙解释道:“少爷,小的一直谨记你的吩咐,低调、少惹事、闷头发展,做的都是正行的买卖,赚的都是干净的钱,只是偶尔收集一些消息而己,什么违法的事也没做,更没有打着少爷的旗号去招摇撞骗,就是喝个花酒也是给足钱,绝对没有做不见得人的事。”

郑鹏前期把钱给得充足,黄三可以放开手脚发展,当一切上了轨道后,所得的利润郑鹏也不急着收取,而是让黄三留下来积攒、发展,钱财充足之下,也不用挺而走险去赚钱。

“没有就好,现在只是做一些买卖,朝中这样做的人多了去,就是皇上知道,多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大不了训斥几句,这叫身正不怕影斜。”郑鹏一脸淡定地说。

自己给黄三的任务是先把架构做起来,顺便打探和收集情报,对大唐没有伤害。

“明白了,少爷。”

黄三说完,开始给郑鹏说一下这几年的发展,还给郑鹏看了相关的帐薄。

发展得还不错,现在黄三控制手里的物业有商队、车行、粮店、客栈、当铺等三十多个物业,甚至还有一间妓院,前面大约给了他五十万贯作本钱,现在物业估计有一百万贯,帐面还有三十万贯左右的现钱。

七年把物业翻了差不多二倍,还是郑鹏暗中扶持、帮忙的结果,成绩比起郑鹏差远了,不过想想黄三本是一个的小人物、做的是正当生意,还要花费大量的钱财去拓展自己的关系网,能有这样的成绩,还过得去。

当然,现在的黄三,也比七年前的黄三更精明。

郑鹏一边随着翻着的帐本,一边随口问道:“最近有什么新鲜事吗?”

“有”黄三马上应道:“少爷,贵乡郭氏,可能要出问题。”

“说。”

“郭小姐嫁到崔府后没多久,郭氏一族的郭老在一次伤寒后病逝,在郭氏一族地位不高的郭小姐更加被孤立,在四年前郭小姐和郭氏一族的买卖已经彻底割裂,负责郭氏一族买卖的人叫郭通雄,也是他全权负责卤肉的经营,据小的得到的消息,郭通雄替代郭可棠小姐后,生意没有明显的回落,但少爷得到的分红越来越少,去年才分了十八万贯,想必今年更少,对了,郭通雄昨天到了长安,有可能会找少爷摊牌。”

郑鹏皱着眉头道:“摊牌?什么意思?”

黄三解释道:“贵乡郭氏一直想重振郭氏一族昔日辉煌,多次找夫人,希望夫人替他们活动一下,让郭氏的子弟进入官场,可夫人怕影响少爷,一直都是推搪,据小的得到的资料,贵乡郭氏一直在探索和改良卤肉的配方,最近积极投靠太子府。”

“看来喂肥后,心也野了,在他们心中,这些年的分红在他们看来已尽了心,想吃独食了,呵呵。”郑鹏冷笑地说。

自己给了一个秘方,然后舒舒服服躺着拿钱,郭可棠会觉得这些是理所当然,要不是自己,郭氏一族不能得到这么多好处,但换作其它人,他们只觉得只是一个配方分了那么多,这些年分的巨额红利,足够了,没必要再把到嘴的肥肉再吐出去,开始琢磨着怎么吃独食。

郭氏一族的人迟迟没行动,原因大约有二个:一是自己是朝中新贵,人缘又好,没有找到可靠的靠山前,不敢得罪自己;二是自己手里有配方,要是合作不愉快,把卤肉的配方一公布,两败俱伤。

要是黄三的情报没问题,很有可能贵乡郭氏找到卤肉的新配方或改良了原来的秘方,味道比自己提供的卤肉更好,再攀上太子李瑛的关系,一切就变得顺理成章。

黄三眼里闪过一丝寒芒,主动请缨道:“少爷,要不要给贵乡郭氏一点教训?”

敢跟少爷作对,也就是自己的敌人。

郑鹏摆摆手说:“不急,先看看他怎么做,想玩我奉陪,正愁着无聊呢,找个人玩玩也好。”

“哪里,敢跟少爷耍心眼,那是茅厕里点灯,找死(屎)。”

“少爷,最近小心一些,太子府的人想拉拢你不成,可能要对你不利,跟太子府关系密切的李林甫,最近跟御史台的人走得很近,也不知对付谁。”黄三突然开口提醒。

“我知道,是对付我,今天在朝堂上见识了。”郑鹏淡淡地说。

黄三很努力去做了,可情报来源多是与底层的有关的多,在核心方面的情报,来源还是不足,这也不能怪他,格局的问题,发展到现在估计是他的上限,要想再进步,得花费更多的功夫去培养他,要想近期内有起色,最快的方法给他找个帮手。

“少爷,小的做得不错,后知后觉,请少爷责罚。”黄三一脸惭愧地说。

“这不能怪你,要是那么机密的事也能随便打听得到,那这天下也就没什么机密了,再说你手里的那摊事太多,有时难免顾此失彼,这样吧,我给你找个帮手,替你分担一下。”

819 偶遇安禄山

要是其它人,会觉得自己是被削权,可黄三听到后长长松了一口气,闻言马上说:“那太好了,不瞒少爷,早就想有个人帮忙分担一下,只是一时找不到合适的人,要是少爷能找个人帮忙,这可是大好事。”

以前觉得是一个机会,黄三以为自己可以做得很好,随着规模越来越大,黄三的能力显得有点捉襟见肘,要是有个人帮自己,最好不过。

两人又商量了小半个时辰,郑鹏才施施然离开。

客云来的旁边就是市集,人头挤涌,卖什么的都有,郑鹏刚想走,突然听有人大叫“打死他”“打死这二条突厥狗”的声音,顺着声音看过云,只见买卖牲畜的地方围了很多人,还有人大声叫“打得好”的话。

很久没有看过热闹了,郑鹏看看时间还早,犹豫一下,很快转过身,向市集的方向走过去。

一走近,郑鹏便看到两个身穿异服、年约二十五六岁的青年人被绑在支撑屋顶的柱子上,一名衣着华丽的少年,一边骂,一边用皮鞭抽被绑的两名年青人,旁边的百姓一边围观,一边小声地议论:

“这两个突厥人真不知好歹,连胡公子都敢欺骗。”

“话不能这样说,牲口市的规规是钱货过手,概不退还,那马验过没问题,当场交割,过了三天还找人家麻烦,胡公子可有点不地道,坏了规矩。”

“规矩?规矩是都是他老子定的,谁不知胡公子的老子是这里的市集令,就是这二个外来的家伙不长眼。”

“官字二个口,有他说没你讲,我们本地人都不敢得罪胡公子呢,何况是二个外来户?”

“换着以往还好说一些,大唐出了郑将军这种猛将,谁不服就打,一打一个猛,没看到那些外族的家伙,以前一个个以为自己很能打,有些不服管的样子,现在一个个夹着尾巴做人,老实得紧呢。”

郑鹏没想到,现在买卖一个牲口也跟自己挂上钩,不过听起来还是挺舒心。

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二个突厥青年卖了一匹马给市集令的儿子胡公子,不知怎么回事那马出了问题,胡公子就抓了这二个突厥青年出气。

听议论是胡公子有错,可围观的百姓只是看热闹,没人替突厥青年说话,在他们眼中,就算胡公子无理,可毕竟是自己人,那两个突厥青年只能自认倒霉。

郑鹏也没有开口,选择在一旁做静观其变。

胡公子打了一会,两名突厥青年的衣衫都有些破烂,身上也出现一条条血痕。

“这位公子”其中那名胖突厥青年用流利的汉语哀求道:“你也得讲道理呢,马交给你的时候好好,验完货才交割,过了三天才说有问题,换谁也不能答应啊。”

咦,这个肥突厥青年汉语说得还挺流利。

“屁”胡公子啐了一口,嘲讽地说:“凭你这个田舍奴也敢跟本公子说道理?早找人看了,你这匹马是病马,行啊,喂点药拉来卖,本公子也着了你的道,货物过手概不退还的规矩我懂,但你把病马当好马卖,这不是交易,这是欺骗,就是打官司也不怕你,说,赔不赔钱?”

胖突厥青年有点怯怯地说:“钱,钱花花完了。”

把马卖了钱,二人想去见识名闻天下的平康坊,没想到一到平康坊就看花了眼,被那些美女一拉一靠就找不到了北,二人在平康坊只是玩了二天,那兜比脸还干净,为了吃饭,想靠自己会看马、看牛在牲畜市做个中间人赚点钱,没想到碰上打着灯笼找自己的胡公子,被抓个正着。

“不赔钱是不是?”胡公子扔下马鞭,一手抄起旁边一根棍子,咬牙切齿地说:“也行,本公子把你们两个田舍奴的狗脚打断,那钱就当给你们的汤药费。”

看到胡公子举高棍子,吓得两名突厥青年面色大变,一边求饶,一边拼命挣扎。

要是把腿打断,下半辈子都完了。

衣服被抽烂,用力挣扎下,“啪”的一声,一样东西从肥突厥青年怀里掉下来,胡公子一看是用羊皮袋装的,眼前一亮,放下棍子捡起来,看看里面是不是钱,一打开,有些晦气地说:“还以为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呢,原来是路引文书,也行,看看你们这二个田舍奴叫什么名字,咦,还是兄弟呢,安思顺,安禄山?”

什么?安禄山?

别人没感到什么,对这二个倒霉又狡猾的突厥青年没什么感觉,本来想转身走的郑鹏,脚抬到半空硬生生停住,安禄山在这里出现了?

说到李隆基,很容易就想起四个人,高力士、杨玉环、安禄山和郭子仪,高力士和郭子仪已经出现,对郑鹏来说,只有安禄山和杨玉环还没有踪影,想不到把大唐搞得破碎不堪的安禄山竟然出现在这里,还被人当成骗子一样绑着。

郑鹏脑中马上想起有关安禄山的资料:安禄山父亲可能是康姓胡人,母亲阿史德氏是个突厥巫婆。相传,其母多年不生育,便去祈祷扎荦山(突厥尊扎荦山为战斗之神),遂于则天顺圣皇后长安三年(703)正月初一感应生子,故名扎荦山。其父死得早,他从小随母在突厥部族生活。后其母改嫁于突厥将军安波注之兄延偃。开元初年,其族破落离散,他与将军安道买之子孝节,安波注子思顺、文贞一起逃离突厥,遂与安思顺等约为兄弟,从此即冒姓安氏,名禄山。

安禄山从小就长得肥胖,过着颠沛流离的日子,母亲改嫁后,有可能继父安延偃对他不好,也可能向往外面的精彩世界,于是和几个谈得来的朋友一起逃离突厥,四处为生,按照历史的轨迹,再过一年安禄山和伙伴偷羊时被张守珪的手下抓住,想处死时安禄山大叫“大夫难道不想消灭两个蕃族啊?为什么要打死我!”,张守珪看到说话这么豪壮,就留他一名,派他去执行抓活口的任务,命令他跟同乡史思明一起抓活俘虏,他们执行力非常高,只要出去就一定能够按时抓到,成为有名的捉生官,在张守珪的器重和提拨下,一步步走向辉煌。

没有父荫,没有助力,凭着自己的聪明才智步步高升,可以说安禄山成功的历史,堪称一部**丝的奋斗史。

然而,由于历史出现一点点偏差,安禄山还没遇上张守珪,先遇上了自己。

820 测试

郑鹏脑中思如电转时,胡公子把羊皮袋和两边路引扔在地上,重新抄起了木棍,把木棍举得高高的对着安禄山,眼看就要打下来,安禄山吓得闭上双眼,有些认命地心想:这下完了。

安禄山闭上眼,等待棍子落下敲打自己双脚残酷的一刻,可等了一会没等到棍子落在自己身上,反而听到胡公子暴怒地说:“你是谁,敢管本公子的闲事,看我请问,你你是新晋冠军候郑将军?”

什么,冠军候?安禄山闻言马上睁开眼,一睁开眼,就看到一个衣饰华丽、气度不凡的年青人,一只手握胡公子举起的木棍,面带微笑地看着自己。

郑鹏松开手,一脸从容地说:“没错,我就是郑鹏。”

话音一落,现场响起一片惊叹声,众人围着郑鹏,兴奋地叫了起来,随着惊叫,大批人闻讯赶到这里。

没一会的功夫,围了外三层内三层。

郑鹏出行没带随众,行为很低调,刚才众人只顾着看热闹,没注意到郑鹏,更没想到朝中新贵冠军候会出现在这种地方。

胡公子听到郑鹏承认,连忙把棍子扔到地上,一边向郑鹏行礼一边说:“小的有眼不识泰山,不知这两个田舍奴不,不,不,这两个突厥兄弟是将军的人,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请将军大人有大量,多多包涵。”

在市集来说,自家老子可是一霸,可郑鹏可是朝中炙手可热的新贵,在他面前,别说自己,就是作为市集令的老子也只是一只小蝼蚁,胡公子哪敢跟郑鹏叫板。

其实胡公子也不是真想打断二人的脚,就是想吓吓这两个突厥人,让他们把钱吐出来,没想到这个卑贱的突厥人,竟然引得郑将军替他们出头,郑鹏一表露身子,马上识趣放下武器。

郑鹏摆摆手说:“误会了,这二位不是我的人,我在旁边都听到了,你们之间有些误会,既然是误会,说明白就行,没必要下狠手,要不然传出去,外族人还以为我们没有容人之量呢。”

“是,是,是”胡公子的头像鸡啄米一样,连忙应道:“将军说得对,这件事是冲动了,冲动了,幸好将军提醒。”

现在对和错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不能惹眼前这位如日中天的冠军候生气,胡公子相信,要是自己不给郑鹏面子,就算郑鹏不当场为难自己,他一走,有的是人来教训自己以讨好这位朝中新贵。

郑鹏笑着说:“胡公子是吧?”

“不敢,鄙人小姓胡,单一个启字,将军叫我小胡就行。”胡公子连忙说道。

“好,小胡,那匹马多少钱,就当我买了,然后放了这两位突厥来的朋友,可好?”郑鹏笑吟吟地说。

胡公子一边解开被绑的安禄山和安思顺,一边说:“将军哪里话,那匹马只是有点小疾,找个看马的郎中服一剂就好,这种劣马配不上将军,小的家中有一匹极品的大宛马,一直没有主,要是将军有兴趣,胡启愿将良马献给将军,聊以表达以将军的敬佩之情。”

像郑鹏这种朝中新贵,很多人想投靠都投石无门,眼前放着一个这么好的机会,肯定不能轻易放过。

一匹好马算什么,要是郑鹏愿意,胡启把自家娘子献了也不带眨眼的。

郑鹏沉吟一下,开口道:“献就免了,这样吧,我明天让人到这里看看,要真是好马就买下来。”

现在钱不是问题,郑鹏不想因为一匹马坏了名声,也不想因一匹马欠了胡启的情,明天派人买马,在合理价钱上加一点,把这件事完满结束。

胡启知道像郑鹏这种人物,没那么轻易能攀上,闻言有些无奈地说:“就依将军所言。”

这时安禄山拉着结拜兄弟安思顺,一起跪在郑鹏面前,恭恭敬敬地说:“安禄山谢将军救命之恩。”

郑鹏打量了二人一眼,开口说道:“不用谢,只是举手之劳,你们是突厥人,来长安干什么?”

安思顺身材高大,方脸大耳,留了浓密的胡须,看起来很壮实;安禄山比安思顺矮半个头,肥头大耳,一脸憨厚的样子,年纪不大,已有了一个大肚腩,给人印象最深的不是他的肚子,而是他的眼睛,其实安禄山的眼睛不小,可脸太大,衬得眼睛小了,他的眼睛很有神,还不时骨溜溜地转,跟他面相成一个很鲜明的对比。

“回将军的话”安禄山一边行礼一边说:“小的听说长安是天下最繁华、最漂亮的地方,心生所往,想有生之年到这里看一下,就跟兄弟结伴而来,因路上开销过多,盘缠也不够,只能卖马,没想到弄了一出误会,幸得将军出面调停,再次拜谢将军。”

郑鹏拍拍安禄山的肩膀说:“举手之劳,不足挂齿,你们二人千里迢迢来一趟也不容易,都说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今天碰上我,也算有缘,拿着,身处异乡要是没钱,那可是寸步难行。”

安禄山感受手心一沉,睁眼一看,不由眼前一亮:手上多了一块大约五两重的金饼。

早听说郑将军为人好相处,对外族人没有偏见,在西域更是与各族打成一片,现在看到还真没说错,冠军候就是冠军候,一出手就是五两黄金,真是拨根毛都比自己的腰要粗。

“将将军,这,这不行,小的不能收你的钱。”安禄山咽了一下口水,有些结结巴巴地说。

贵人啊,要不是郑将军,说不定自己双脚都得被打断,郑将军不仅救了自己,还打赏了一个金饼给素昧平生的自己,安禄山都激动得想哭了。

郑鹏转身离开,边走边说:“本将送出来的东西,从不收回,留着吧。”

区区五两黄金,郑鹏根本不放在眼里,事实上这五两黄金,是郑鹏故意放出去的诱饵。

很想看看这位赫赫有名的安禄山,拿了这五两黄金后会干些什么,就在刚才,郑鹏已给挤在人群里的黄三打了眼色。

“谢将军,谢将军”安禄山和安思顺对着郑鹏离开的地方,连连磕头。

郑鹏一走,围着的百姓也纷纷散去,安思顺擦了擦脸上的汗水,站起来后,有点费力地扶起还跪着的安禄山,一脸兴奋地说:“禄山,我的最好兄弟,没想到大唐的好人还不少,大唐的大官就是不一样,一出手就是这么大的一块金子,发财了,走,衣服破了,挡不住风寒,我们先去置二套好一点的、暧和的衣裳,然后再找个地方烫上二壶酒,就当庆贺我们兄弟又躲过一劫。”

刚才安思顺吓得差点尿了,胡启的话他能听明白,但安思顺能听不能说,汉语不流利,不像兄弟安禄山,除了突厥语和汉语,还会说四种话,非常聪明。

安禄山这才回过神,掂了掂手里的金饼,又看看郑鹏消失的方向,想了想,小声地说:“好兄弟,这钱不能动。”

“不能动?为什么?那个郑将军不是送给我们吗,为什么不能动?”

安禄山耐心地解释道:“五两黄金,换成钱不过五十贯,也就是一匹好马的价钱,这笔钱不能让我们置二身华丽的衣服,也不够让我们舒舒服服地返回突厥,但是,它却能给我们一个机会,一个改变我们命运的机会。”

“机会?什么机会?”安思顺一下子来了精神。

安禄山没有正面回答,而是一脸认真地说:“思顺,我的好兄弟,你相信我吗?”

“废话,要是不信,就不会跟着一起偷跑出来到处跑了。”

“好!”安禄山也不多言,用力地抱紧安思顺的肩膀,一脸严肃地说:“无论成不成,拼一把。”

821 焦虑的老小子

郑鹏刚回到大门口,管家崔二马上迎了上来:“姑爷,你可回来了,再不回,老奴就要派人找你了。”

崔二是跟着绿姝一起来过来的老忠奴,担任郑府的二管家,因为郑福已经老迈,处于一种养老状态,只管元城那一摊子事,实际上崔二已经成了郑鹏最得力的助手。

“找我?什么事这么急?”

“回姑爷的话,崔老爷子来了,就在偏厅。”崔二恭恭敬敬地说。

郑鹏有些意外地说:“他来了?好,我马上去。”

崔老爷子就是崔源,就在郑鹏出征吐蕃的七年中,崔氏大当家崔羽率先故去、崔氏三虎中的崔雄、崔伟也先后驾鹤西去,现在崔源成了博陵崔氏老一辈硕果仅存的一位,于是后辈都尊称他为老爷子。

郑鹏跟崔源有些不对付,每次见面都有些话不投机的感觉,回到长安有意忽略他,没想到自己没去找他,他自己主动找上门来了。

这个糟老头,眼看就要过年了,致仕了也不回博陵吗?

很快,郑鹏在偏厅看到躺在逍遥椅上闭着眼睛、哼着小曲的崔源,犹豫了一下,还是硬着头皮说:“不知老爷子驾到,有失远迎,还请老爷子多多包涵。”

看到崔源的,第一感觉是这老小子越活越年轻,躺在逍遥椅上的崔源,面色红润、神态怡然,不知是致仕后不用再为公务劳神还是保养得宜,好像比郑鹏出征西域时还要年轻一样。

“云麾将军,冠军候,升官又晋爵,这官升了,架子也大了,眼里没了老夫这个糟老头,没办法,你不上门,老头子只能亲自拜访了。”崔源眼皮也不抬,有些冷淡地说。

郑鹏心想你猜得真准,还真不待见你,不过还是口不对心地说:“不敢,晚辈刚从吐蕃回来,事情太多,没及时问候老爷子,本想这二天跟姝儿一起看望去老爷子的,没想到老爷子先来了,还请老爷子多多体谅。”

毕竟是长辈,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此外还有一点,无论是在小勃律还是在吐蕃,郑鹏得到不良人全力的配合,就是不点破,郑鹏也知崔源从后面帮了大忙,就是身边最得力、几次救自己性命的红雀,也是崔源一手训出来的,欠他不少情。

三十而立,四十不惑,五十知天命,六十耳顺,七十纵心所欲不逾矩,算算崔源已经年过七十,到了纵心所欲不逾矩的年龄,自己也没必要再跟一个古稀老人计较太多。

崔源突然睁开眼皮盯着郑鹏,似笑非笑地说:“的确是挺忙的,忙着去找你的下人黄三吧?”

郑鹏整个人楞了一下,一脸惊度地说:“老爷子你知道这事?”

崔源的为人不讨喜,狡猾、霸道,郑鹏一点也不喜欢他,但有一件事郑鹏不得不承认,就是崔源的能力非常突出,从他掌管不良人二十多年、就是退下来还是不良人的顾问就可以看得出他的能力,他连黄三的名字都说出来,郑鹏就知没有否认的必要。

难怪黄三跟自己说最近感觉有些不对劲,但哪里不对劲又找不出来,现在答案呼之欲出,就是崔源暗中盯梢。

也只有像崔源这种人物,才可以把黄三玩弄于手心中。

看到郑鹏微变的神色,崔源眼中现出一丝满足的神色,闻言不紧不慢地说:“想知这事有什么难的,你的手法还嫩着呢,再说你挑的人,忠心有余,能力不足,要知道又有何难?”

“老爷子,调查的事,是你好奇,还是上面的旨意?”郑鹏有些紧张地说。

要是崔源自己好奇查一下,这没什么,就怕是李隆基让崔源查,就怕李隆基尿有别的想法,郑鹏没有否认:一是崔源肯定查了个清楚才这么有把握,抵赖没用;二是崔源是自己人,跟他说明也没有什么;最后一点也是最重要一点,黄三就是收集一点情报,没做过不见得光的事,就是曝光了也没什么。

大唐的达官贵人,谁明里暗地没点产业,要是光靠那点俸禄,别说荣华富贵,估计养家人都困难。

崔源摆摆手说:“没什么,老夫早知你不是那种循规蹈矩的人,就是想看看你对姝儿有没有隐瞒,你别不高兴,老夫暗中替你擦了不少屁股,要不然以那个黄三的能力,早就暴露了。”

说罢,有意无意地说:“现在太子和惠妃,对你的兴趣不小呢。”

郑鹏向崔源行了一礼:“谢老爷子指点。”

以崔源的能力,没必要在这种事上说谎,郑鹏没有怀疑崔源暗中帮自己的事。

“呵呵,没想到你这小滑头也有敬老的一天,罢了,老夫老了,手里还有一些还不错的人手,不如趁现在还说得上话,调给你,如何?”

郑鹏犹豫了好一会,最后还是艰难地摇摇头:“谢老爷子的厚爱,如果有需要,我会找老爷子借人的。”

崔源的人品有待商榷,但他的能力和眼光都是顶尖,他嘴里说不错的人手,肯定是精锐中的精锐,郑鹏听到很心动,不过转而一想自己不能什么事都靠别人,老实说,就是崔源舍得给,自己用起来也有点束手束脚。

红雀就是最好的例子。

只要需要,崔源的人可以随时拿过来用,因为他就绿姝一个直系亲属,要留肯定留给绿姝,黄三的能力虽说不行,但郑鹏心里已有了新的想法。

崔源对郑鹏的话好像早就预料,闻言也不生气,自顾坐起来,看着郑鹏一眼,径直开口问道:“在朝上主动请辞,到底是为了什么?”

朝上的事,现在都在长安传开,想瞒崔源根本不可能,郑鹏一脸从容地说:“那么多人弹劾我,背后肯定有人授意,什么事皇上肯定知道,老实说离开长安做的事,虽说有些做得不好,但总的来说都是对大唐好,正所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说是辞职,其实是以退为进,也可以看看皇上心里怎么想,要是那些人是皇上授意,说什么都是徒劳,若不是皇上授意,他们就是说得天花乱坠也没用,主动权全在皇上哪里。”

“哦,想得还挺周到,说说,猜到是谁是幕后的推手?”

“若是平时还算了,刚刚立了那大的功,还有人这般不识趣,背后指使的人势力肯定不会小,不仅势大,跟我肯定也不对付,综合这二个条件,十有**是太子。”

崔源满意地点点头:“分析得不错,那你准备怎么办?”

“凉拌”郑鹏不以为意地说:“太子是在测试我的底线,也在观察皇上的底细,想必是惠妃最近深得帝宠,让太子内心焦燥起来,其实他想得太多了,皇上还是正值壮年,路还那么长,变数多着呢,现在我站在皇上的那边,其它人爱怎么站就怎么站。”

“好”崔源低喝一声,然后压低声音说:“分析得很好,在老夫看来,太子虽说有储君之身,但缺少一些帝王之气,主要是出身太受争议,就是皇上这种不世帝王之才,也控制不了。”

古人不仅重礼义,也分尊卑,李隆基不是长子而登上皇位,民间早有很多争议,而太子李瑛的生母赵丽妃又是娼妓出身,赵丽妃年轻貌美得到帝宠还好一些,现在是武惠妃得宠,受过非议的李隆基,不会轻易冒险。

太子立了那么久,赵丽妃迟迟不能扶正当皇后,这里就可以透露很多信息。

“谢老爷子指点。”

崔源看到郑鹏没有跟自己抬讧,态度一直很尊敬,满意地点点头,看到郑鹏有些严肃的样子,哈哈一笑:“不用这么紧张,老夫这次来,又不是找你兴师问罪,而是给你送好东西。”

“好东西?”郑鹏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崔源这老小子舍得给自己送好东西,他眼里不是只有绿姝吗?

崔源没说话,只是把目光落在郑鹏旁边的案几上,郑鹏这才看到案几上还有一张礼单,拿起打开一看,当场有种不知说什么好的感觉,只见礼单上写着:

虎鞭二十条;

虎骨酒三十坛;

鹿鞭五十条;

鹿葺、鹿筋各三十斤;

野生蜂蜜一百坛。

尼玛,全是壮阳补肾的滋补品。

“那个,老爷子,晚辈正值壮年,现在还不用补补。”郑鹏有些郁闷地说。

崔源冷哼一声,有些恨铁不成钢地说:“古言有云,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跟姝儿成亲多久了,现在还没所出,就是你不要脸面,博陵崔氏还要,姝儿也要,看看你,什么都抢在前面,就是要孩子落在后面,你的二弟早有了孩子,现在连你妹妹也生了一个大胖小子,跟你交个底吧,这二三年老夫找了不少人看姝儿,姝儿方面肯定没问题,既然姝儿没问题,那问题十有**在你这里,多进补总不会有什么坏处。”

一生经历的大风大浪足够多,现在崔源就想享受一下天伦之乐,就想逗逗自己的外孙,当时跟郑鹏约好,绿姝的第二个孩子会姓崔,问题是第一个孩子还没有,第二个孩子更是遥遥无期,崔源一急,也顾不得那么多,让人收集一些滋补品,亲自给郑鹏送来。

生怕姝儿看到尴尬、不高兴,崔源特地挑绿姝外出上香时带来。

822 天下无不散之宴席

郑鹏在招待突然登门的崔源时,太子李瑛也在一座秘密的私宅,在李林甫的陪伴下,见一个商人。

古代商人地位很低,为了生存发展,多会找个势力投靠,每年奉上特定的财货就能获得庇护,李瑛贵为太子,大唐的储君,前来投靠的人多不胜数,作为太子,李瑛不会轻易见人,更是少见这些商人,绝大多时候派个代表就行,但今天这个商人有点特别,因为他跟郑鹏有关,于是破例一见。

大堂内,李林甫有些讨好地介绍道:“殿下,这一位就是贵乡郭通雄,太子少保郭震的后人。”

郭通雄看到太子,连忙跪下,有些诚惶诚恐地行礼:“草民郭雄通,拜见太子殿下。”

第一见跟李瑛这种大人物,郭通雄又是兴奋又是惶恐,说话音忍不住看了旁边李林甫,目光中既有暗示李林甫给自己说好话,也有感激。

郭通雄是一个小人物,肯定攀不上像太子这种人物,投石无门之下在族长郭雄的指点下找到李林甫,李林甫只是一个吏部侍郎,门槛并不高,再说郭通雄舍得花钱,于是就有了见面这一幕。

李瑛摆摆手说:“原来你就是郭通雄,很好,起来说话。”

眼前的郭通雄相貌平凡,贵乡郭氏也没落了,不过出手挺大方,上交到太子府的那张礼单足足有三页之多,价值超过三十万贯,太子看到也有些惊讶,听李林甫说郭通雄有对付郑鹏的方法,这才决定亲自见郭通雄一面,也算给李林甫一个面子。

郭通雄谢过的才站起来,恭维地说:“早就说殿下仪表堂堂,是人中龙凤”

话还没说完,李瑛干咳一声,然后自顾拿起茶杯。

李林甫领悟,马上开口道:“通雄,太子国事繁忙,闲话有机会再说,重点,说重点。”

李瑛贵为太子,平日奉承的人不知有多少,就是拍马屁也轮不到一个小小的商贩,哪想听他废话。

郭通雄的脸色略显尴尬,不过在太子面前轮不到他有半丝不满,闻言马上说:“估计殿下也知道,新晋云麾将军郑鹏,在失意时得到贵乡郭氏的帮助,特别是在商业上,无论是卤肉还是三宝坊的物业,贵乡郭氏都出力甚多,没想到郑鹏就是一个喂不饱的饿狼,只顾分取红利、把贵乡郭氏当成他的钱柜,却从不思回报,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草民决心跟他分割,希望能有机会为殿下效力。”

说到后面那句时,郭通雄跪伏在地,说不出的尊敬。

郑鹏一向当甩手掌柜,可红利一分不能少,贵乡郭氏早有不满,不过看到郑鹏的地位节节高升,这才忍下,贵乡郭氏一直想恢复昔日郭元振在时的荣光,很希望郑鹏能帮一把,可郑鹏在协助郭雄进了朝堂后,就不再理会这些破事,郭可棠还能理解,可是其它人却怨郑鹏薄情,随着郭老爷子的病逝和郭可棠交出手中的权利,这些不满积压得越来越多,只是惧于郑鹏的权势、也怕郑鹏公开卤肉的秘方、一拍两散谁也赚不了,这才迟迟没有动他。

现在机会终于来了,经过多年的用心研究,郭府的匠人大大地改良了卤肉的配方,味道比郑鹏做的还要好吃,这样一来就不怕郑鹏公开配方,翅膀硬了就想着的改旗换帜,展辗之下准备投靠太子。

太子啊,大唐的储君,未来的皇帝,只要讨好太子,让太子高兴,等太子登基的那一天,贵乡郭氏就有从龙之功,到时就是想不兴旺老天爷也不会答应,一个太子比一个什么将军潜力大多了。

李瑛没有说话,还是自顾喝茶,一旁的李林甫开口问道:“郭小郎君,据某所知,卤肉卖得很火,每年赚取的利润可是一笔天文数字,你就不怕郑鹏一怒之下,把这门买卖给搅黄了?”

“回李侍郎的话,郑鹏手里的确有秘方,要是他一气之下公布秘方,肯定是两败俱伤,不过今年年初,下人们已找到改良的方法,配方跟郑鹏的配方有很大的不同,味道方面高出不止一筹,郑鹏的老配方肯定比不上,就算是公开卤肉秘方也不怕,再说现在牧栏、店铺、伙计都在我们手里掌握,就是郑鹏想报复,怕也是有心无力。”

“是吗”李瑛继续问道:“刚才提到三宝坊,怎么,三宝坊的买卖,你也能插一脚”

太子亲自发问,郭通雄内心更激动,马上解释道:“回太子的话,郑鹏成立三宝坊时,很多工匠都是我们介绍过去,有一部份就是贵乡郭氏送他的工匠,再说那些东西其实不难做,对了,三宝坊很多材料,还是我们替他找的,论起成本,我们更有优势。”

“这些年,郑鹏靠卤肉分了多少红?”李瑛突然饶有兴趣地问道。

“草民经手这四年,给郑府的分红不下百万贯,从帐本上得知,以前红利分得更多,最多一年分了近百万贯之巨。”

有一句话没说,以前郭可棠掌控卤肉,给郑鹏只多不少,郭通雄上位后,七除八扣再分,分得自然就少了。

很简单,做帐目时减少收入,加入支出和损耗,一进一出就能完成,反正郑鹏从来没有查过帐。

李瑛有些动容地说:“这卤肉不过区区几文钱一斤,利润竟然如此丰厚?”

郭通雄有些骄傲地说:“现在贵乡郭氏在大唐建立超过二十个卤内加工中心,超过三分之二的州有我们贵乡郭氏的卤肉在出售,一斤赚得不多,胜在数量巨大。”

李林甫在一旁小声劝说道:“殿下,郑鹏就是用赚到的钱在军中收买人心,还通过大肆送礼来扩展人脉,要是把他的卤肉买卖和三宝坊都给搅黄了,相当于断他一手一脚,看他怎么嚣张。”

顿了一下,李林甫补充道:“郑鹏这个人,对官位和爵位不太热衷,主要是他这个太懒,但他对钱财看得很重要,一门子心思都想着怎么赚钱,然后用赚来的钱享受生活,别的不说,他在小勃律练军时,还挖起私盐、打起黑市买卖就看得出他贪财,断了他二条财路,让他知道跟殿下作对的后果。”

李瑛有些可惜地说:“可惜那个酒坊不能动,要不然够他肉痛好一会。”

“殿下,来日来长,有他屈服的时候,不过暂时也不能把他逼急了,免得他投靠武惠妃。”李林甫劝道。

二人都知道,那个酒坊挂在郑鹏名下,但是高力士又给它起名题牌匾,又是出面帮它摆平一些销售的问题,很明显占了份子,此外名士酒坊生产的酒精还是处理伤口的良药,每个月都给兵部供应大量的特制酒精,无论是李瑛还是李林甫,真不敢打它的主意。

很多达官贵人明里暗里都有物业,对商场的事,尽可能是商业的手段解决,这是公认的潜规矩,要是谁中途无故出手打压,不仅声名不好听,也落了一个下乘,李瑛亲自接见郭通雄的原因,就是借力打力,教训一下郑鹏。

别不知天高地厚。

李瑛看看再次跪倒在地郭通雄,满意地点点头说:“不错,忠心可嘉,起来吧。”

“谢殿下。”郭通雄擦了一下额上的汗水,有些受宠若惊地站起来。

“孤还有事要处置,尔等聊吧。”李瑛一边说,一边往外走。

李林甫连忙恭送李瑛出去,一旁郭通雄也跟着恭送太子离开。

等李瑛走后,郭通雄有些焦急地问道:“李侍郎,这件事算是成了,对吧?”

太子没说好,也没说不好,郭通雄一时还糊涂了。

“哈哈”李林甫笑了二声,拍拍郭通雄的肩膀说:“这还看不出?太子同意了,放手去做即可。”

“李待郎,郑鹏可是云麾将军、冠军候,要是跟他撕破脸,还得”

“放心”李林甫拍着心口说:“你是太子的人,太子自然罩着你,要不然以太子的身份,会纡尊降贵来见你吗?有太子给你撑腰怕什么,放手云做。”

823 安禄山的决心

活着从吐蕃回来,升官又晋爵,自然值得应祝,当晚崔源没走,郑万、郑里郭子珪和小冰也回来,郑府晚上又是一番推杯换盏,好不热闹,郑鹏心情大好之下贪多了几杯,第二天日上三竿才醒来。

征伐吐蕃几年间相当于没正式休过假,回来后李隆基给了长假,正好睡个懒觉,还有一个原因,也不知是崔源给二女说了什么,还是二女看到小冰的儿子眼红了,合伙折腾了郑鹏到半夜才肯饶过郑鹏,以至郑鹏都怀疑自己是不是要提前用上崔源偷偷送的那批滋补品。

睡醒后,在二女的伺候下洗漱,吃早饭时知道,崔源一早就回了崔府,郑万、郑里还有郭子珪他们也出了门,算是各有各忙。

也好,跟着心爱的人一起享用一个美美的早餐。

吃到一半时,郑鹏刚想提烧尾宴和补办林薰儿婚宴的事,崔二突然走进来,恭恭敬敬地说:“姑爷,外面有二个人要见你,说要给你献马。”

郑鹏还没开口,绿姝就皱着眉头说:“不是说过不收礼吗,这种小事还用报上来?”

这些年郑鹏深得李隆基的信任,靠山是博陵崔氏,又跟朝中的大臣关系良好,很多人想攀附郑鹏,不仅各种拐七八门的亲戚找上门,还有很多人送上各种珍宝古玩或稀奇玩意,甚至有人带着美女想送给郑鹏享用,绿姝听从郑鹏的吩咐,一概不收,崔二这个时候说有人想献马,这是干什么?

不是是收了别人的好处吧?

崔二小心翼翼地解释道:“回小姐的话,这二个人昨天响午就拉着马到门前说献马,赶也不走,本以为他们今天不来,没想到他们今天又来了,其中有一个人说认识姑爷,还受了姑爷的恩惠,所以”

绿姝刚想说话,郑鹏已开口:“这二个是什么人?”

“回姑爷的话,是二个突厥人,一个胖一个高,其中那个胖子会说汉话,说得还挺麻利。”

郑鹏一听,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一听就知是安禄山和安思顺来了,这个安禄山,真不愧是能搞风搞雨的人物,自己只是稍稍给他一点点好处,马上就打蛇随棍上,主动找上门了。

想了想,郑鹏很快说道:“不用理他,看他能等多久。”

“明白了,姑爷。”崔二应了一声,很快退了出去。

郑府门外,安禄山和安思顺坐在台阶上,安思顺一会看看紧闭的大门,一会看看栓在一旁的马,忍不住说道:“大哥,我们还要等下去吗?”

昨天等了一个下午,可那些下人连通报都不肯,给钱也不肯收,今天安禄山把嘴皮都磨破了,才说动管家去通报一声,可等了这么久,一点回应也没有,安思顺都有点不耐烦了。

“等,死也要等”安禄山舔了舔有些干涸的嘴唇,又把身上的旧皮袄拉了拉,好像自我打气地说:“虽说没回应,可也没驱赶我们,说明我们还有机会。”

安思顺有些担忧地说:“大哥,郑将军可是大唐的高官,皇帝跟前的大红人,要什么没有,会看上这匹马吗?我打听过了,人家可是有名的大富翁,要啥没有,不会缺这匹马吧。”

郑鹏在牲畜市救了二人,还给了盘缠,安思顺想着怎么省钱回去,没想到安禄山只是想了一会,果断拉着他去找了一支突厥的商队,安禄山凭着三寸不烂之舌,硬是说服商队的队长相信一个事实:安禄山跟郑鹏认识,有机会投靠到郑鹏的门下,因为一些变故,带来的见面礼不见了,希望借商队最好的一匹马让他拿去献礼,不成功就完马归还,要是成功,以后会罩住商队。

为了得到商队队长的信任,安禄山除了把郑鹏赠他的五两黄金留下,就是二人用来过关的路引也押在商队队长哪里。

没办法,马的价值远远高于五两黄金,安禄山和安思顺实在拿不出事,只能用路引来抵押。

“郑将军是大唐最炙手可热的官员,他当然不缺一匹好马,但是,我们缺少一个机会,一个改变我们命运的机会,思顺,要是我们能投靠在郑将军门下,就不用再去替人放羊、割牧草、做苦力,你甘心一辈子做一个让人随意指责、肆意侮辱的人吗?”

安思顺的头摇得像拨浪鼓:“不想,不想,我想天天大碗喝酒,大声吃肉,对了,最好是一个月能去平康坊喝几次花酒。”

“那就行了”安禄山面色坚定地说:“郑将军为什么出手救我们,还给我们钱,这事我想不明白,但也不想明白,只知道郑将军对我们有好感就足够了,只要有一分的希望,我们就要用十二分的努力,思顺,你要清楚,最有耐心的猎人,才能收获丰厚的猎物。”

顿了一下,安禄山很肯定地说:“我有一种感觉,郑将军将是我们的贵人,要知郑将军是出了名的大方,要是能为郑将军效力,我们喝花酒就能搂着最漂亮的女人,喝最香醇的酒。”

“明白了,大哥,我听你的。”安思顺一脸坚定地说。

统一思想后,安禄山和安思顺两人静静地坐在郑府台阶边,安静地等着。

安禄山和安思纯在郑府门外投石无门,然而,有人却很轻松就进了郑府的大门,这个是贵乡郭氏最近风头正盛的郭通雄。

郭通雄携着满满二车礼物前来拜访郑鹏。

登门的礼单很长,金银首饰、皮裘、绸缎、银霜炭、各式果脯、肉干应有尽有。

看到新来人的人轻易进入郑府,安思顺有些愤愤不平地说:“大唐的官员都贪婪,这人带着那么多礼物,马上获得接见,还是郑府的管家出门接见,我们的礼物太轻,郑将军根本就瞧不上。”

“不要这样说”安禄山摇摇头说:“我们在这里守了那么久,看到郑府拒绝的厚礼也有好几次了,注意到没有,这些马车都刻着一个郭字,刚刚还隐隐听到贵乡二个字,要是没猜错,他们就是跟郑将军合作的贵乡郭氏,据说卤肉就是郑将军弄出来的,交由贵乡郭氏去运营,现在年关近了,有十有**是来给郑将军送分红的。”

安思顺点点头,一脸向往的看着高大壮观的郑府,特别是他看到衣着光鲜的郑府下人,眼光都有些羡慕:郑将军不仅是大唐名将,名满天下,对下人都是一等一的好,看看守门的下人,穿得快要跟突厥贵族一样好,要是能跟郑将军混,那就太好了。

就在安思顺浮想联翩时,郑鹏也在偏厅亲自接见了登门拜访的郭通雄。

来得自己想像中还要快。

824 谁是白眼狼

“恭喜将军,贺喜将军,以区区一万之众征服整个吐蕃,简直就是战神再世,这一战可以说功成名就,也让将军建立万世传诵的不朽功勋。”郭通雄一看到郑鹏,笑着恭维道。

郑鹏打量了一下郭通雄,无礼那张热情高涨的脸,有些冷淡地质问:“你是哪位?”

话说得好听,这个郭通雄进来后,随手作个揖就当行礼,好像自来熟一样,也不知自己是什么身份,郑鹏是好说话,但也要分是哪个人,真把自己当成郭可棠?

郑鹏昨晚大致查了一下帐,发现郭通雄接管卤肉买卖后,分红一年比一年低,而黄三调查过,虽说郭通雄的经营能力比不上郭可棠,但卤肉的买卖并没差多少,说到底,就是郭通雄做了手脚。

郭可棠掌管时,郑鹏对她非常信任,从不查帐,也不安排人手去审核,不用说,郭通雄上任后发现这个漏洞,再加上自己出征吐蕃,绿姝不管事,林薰儿有些小聪明,但对经营也一窍不通,明知帐目有问题,一来没有证据,二来也不想让自己分心,分多少拿多少,于是郭通雄都把自己当成傻子一样,越来越不过分。

出征吐蕃前,每年的分红就没有低过六十万贯,这下可好,去年只有区区十七万贯,这手伸得够长,心也够黑。

对这种小人物,郑鹏没必要跟他客气。

郭通雄堆着笑容的脸一下子滞住,有些惊愕地看着郑鹏,在他心中,自己每年送那么多钱给郑府,不是他们眼中的“财神爷”吗,对待财神爷,不是得笑脸相迎、好酒好肉相待吗?

要是平时还算了,现在投靠了太子,此刻郭通雄心中对郑鹏有些不以为然。

一个冠军候算什么,太子可是大唐储君,到时一句话就能让郑鹏一无所有。

心里有些愤怒,不过郭通雄表面不敢表露出来,只是眼里闪过一丝不满的神色,很快陪笑地说:“看到将军一时太高兴,忘了自我介绍,小姓郭,名通雄,是贵乡郭氏新一任外务总管,主要是负责经营这一块,这次拜见将军,一来是代表贵乡郭氏祝贺将军凯旋归来,升官晋爵;二是快要过年,小的是给将军送来今年卤肉的分红。”

“哦,换人了?也对,郭小姐已嫁给我的结拜兄弟,现在唤作崔郭氏才对”郑鹏再次打量了一下郭通雄同,感概地说:“一晃这么多年过去,真是光阴似箭,物是人非啊。”

出征一次吐蕃回来,有一种物是人非的感觉:很多认识的人不在了,也有很多陌生的人走到舞台前,本来住着破房,现在住上了大豪宅,就是昔日那个柔弱、害羞的小妹,不仅成了人妻,也成了人母。

以前跟郭可棠谈分红的事,每一次都很愉快,不知为什么,看到这个眼中闪着不善的郭通雄,郑鹏有一种不想应付的感觉。

二世为人,郑鹏早就练成一双火眼金睛,郭通雄表面很客气,但他眼里的不屑和不善早已尽收眼底。

郭通雄笑着附和:“将军这一去就是七年,很多事都不同了,的确需要一个适应的过程。”

礼单上明明写了自己的名字,可郑鹏却冷着脸问自己是谁,分明是不把自己放在眼内,郭通雄心里有些不爽,听郑鹏说物是人非时,心里更是怨恨:就知郭可棠那小婊子向郑鹏,把大笔大笔的钱投到郑鹏身上,郑鹏肯定对她满意,问题是分了郑鹏那么多钱,可什么忙都不肯帮,现在倒好,一看到跟他交接的人不是郭可棠,像“物是人非”这种嘲讽的话也说出来了。

哼,要不是几位族老说尽可能好聚好散,郭通雄才不会送上那大厚的一份见面礼,还亲自给郑鹏送钱、解释。

郑鹏看他故意装无知,也没心思再跟他多费口舌,径直开口问道:“我一定还要见一位重要的客人,郭总管有什么事,尽管说吧。”

郭通雄心里有些愤愤不平,他心里忽略秘方是郑鹏给的事实,要是没有郑鹏的秘方贵乡郭氏一族也赚不到那么多钱,心里想的都是郑鹏十指不沾水,做一个甩手掌柜每天就从贵乡郭氏手里拿走大笔的钱财,再说进来这么久,郑鹏连茶都吩咐下人奉上,心里更是不爽,不过郑鹏开门见山也好,早些解决,自己也不用在这里违心讨好他。

“将军,这是今年的分红,都存在汇天下钱柜,这是柜票,请将军点收。”郭通雄从衣袖掏出一封厚厚的信,交给一旁的崔二,再由崔二转交给郑鹏。

郑鹏没有接,一边自顾喝着加了蜂密的茶,一边给崔二打了一个眼色。

崔二会意,打开信封,从里面抽出一张帐目单和一叠厚厚的柜票,看完信,又清点完柜票,然后恭恭敬敬地对郑鹏说:“姑爷,今天获得红利十四万三千八百贯,老奴已清点完毕,柜票和数目都没问题。”

果然又比去年少,郑鹏“啪”一声放下茶杯,把正对面站着的郭通雄吓了一下。

“怎么回事?”郑鹏扬了扬眉毛,一脸不悦地问道:“卤肉卖遍大唐,经营得也不错,怎么只有这点钱?记得几前年,每年都有上百万贯之多。”

这边刚出声,郭通雄马上诉苦:“不敢瞒将军,这几年的经营都很一般,一年不如一年,今年有这收成,我真的尽力了。”

不等郑鹏开口发问,郭通雄抢着说:“这几年,成本和人工都不断攀升,最惨就是市面上多了很多相似的卤肉,有不少比我们做的卤肉还好吃,价钱也比我们低,抢了很多生意,本来经营就困难,漏屋偏逢连夜雨,这几年养殖场经常爆发瘟疫,养的牲畜大批大批死亡,不仅损失重大,有的人吃我们的卤肉不舒服,还找上门要赔偿,以至经营况下,为了这些卤肉,小的可以说劳心劳神,今年能保下这点利润,都是托将军的福。”

郑鹏很精明,又身居高位,一旦查起帐很麻烦,郭通雄在隐瞒收入、虚构支出的同时,借口有瘟病,牲畜大量死亡,这边照常出货卖钱,那边随意用火烧掉一小部分,再挖坑把烧剩的灰埋了,郑鹏就是再精明也查不出来。

就是找官司,自己也不怕。

郑鹏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赏的冷笑,看着郭通雄白白胖胖、气色红润的样子,配合地婉惜道:“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没想到运气这么差,倒是让你受累了。”

行啊,不仅以为自己傻的,做假帐糊弄,吃得那么白胖、满面红光,还在自己面前说劳心劳神,真当自己瞎子不成?

郭通雄以为郑鹏会不高兴,追问是哪方面出了问题,自己连怎么解释都想好了,没想到郑鹏只是感叹一句,竟然没有追问到底是哪里出问题。

看来这个郑鹏聪明是聪明,但做买卖不行,要不然也不会把秘方拿出来跟郭氏合作,换作是自己,打死也不会这样做,就算是手里没钱,被迫合作,那也一定死死把秘方捏在自己手里,绝不外泄。

哼,郭可棠那个笨蛋掌握经营时,每年分郑鹏的钱只多不少,白白送了那么多钱跟前这个目中无人的白眼狼。

只是稍稍犹豫了一下,郭通雄开口说:“将军,都说人情归人情,数目要分明,有些事不好说,但不说也不行,希望将军能多多包涵。”

“合作了这么久,也算是自己人,有话但说无妨。”郑鹏知道他要说什么,但是还是假装不知情一样。

人生如戏,全靠演技,就看这个郭通雄怎么表演。



825 先让小人得意

话都说到这份上,郭通雄也不拐弯抹角,径直地说:“将军,有句老话说得好,花无百日好,买卖也一样,卤肉卖了这么多年,新鲜劲早过了,也不稀罕了,对手也多了很多,现在都有些卖不动,再继续下去可能要亏本,族长和族老们商量后,决定不再经营卤肉”

“什么?不卖卤肉了?”郑鹏没说话,一旁的崔二马上焦急地说:“那么好赚的买卖,怎么能说不做就不做,这,这辛苦一点,每年多一个进项也不错啊。”

郑鹏不想跟这种小人物浪费表情,跟他玩玩的任务,就落在崔二身上。

免得掉价。

哼哼,年年分钱分得那么爽,现在舍不得了吧,也不知这钱是谁替你赚的,忘了刚才怎么对待财神爷的?

看到郑鹏绷着脸不说话,而郑府的官家崔二又是一脸焦急的样子,郭通雄心里就像在最热的三伏天喝了一碗最冰的酸梅汤一样爽。

心里暗爽,可郭通雄不敢表现出来,只是装着很为难地说:“崔管家,我们也舍不得啊,可是实在经营不下去了,结束它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总不能做亏本的买卖。”

说到这里,郭通雄有些幸灾乐祸地说:“娶个婆娘也不敢保生儿子,就是做买卖也不敢保赚啊,要是赔了怎么办?”

崔二眼里闪过一丝寒光,老脸抽了抽,硬生生忍住,开口质问道:“郭管家,你不是想吃独食,得了我家姑爷的秘方就过河拆桥吧?”

自家小姐嫁给姑爷几年了,一直没所出,背有不少人非议,郭通雄的幸灾乐祸的语气本来就让崔二不爽,还说什么不保生儿子,更是让崔二愤怒,要不是姑爷的事还没算完,早就把他打得满地找牙。

“没有,绝对没有”郭通雄马上否认:“卤肉的秘方是将军提供,要是不合作,秘方自然还给将军,小的可以在这里保证,分开后不会公开秘方,更不会利用将军提供的卤肉秘方赚钱,其实这些年将军靠着这个秘方也分了超过三百万贯的红利,值了。”

崔二冷哼一声道:“今年就是赚得少,依然超过十万贯的分红,贵乡郭氏连十万贯也不放在眼内,看来不是过河拆桥,而是另起炉灶,准备吃独食,对吧?”

郭通雄吓了一跳,没想到崔二猜得这么准,不过他很快稳定下来,不卑不亢地说:“崔管家,东西可以乱吃,但话不能乱讲,贵乡郭氏和将军合作这么多年,怎么说也是自己人,哪能做这种事呢,实在是卤肉的前景不好,经营不下去,要是崔管家不信,大可自己试着卖一下,反正将军也有秘方。”

顿了一下,郭通雄补充道:“当然,没了卤肉,贵乡郭氏也少了一大笔进项,不过我们也会想办法找另一个项目填补。”

经过多年的研究,贵乡郭氏掌握了卤肉的改良配方,味道比卤肉还要好,停卖卤肉后,摇身一变就卖改良配方的卤肉,当然,为了撇清跟郑鹏的关系,新肉不叫卤肉,改名为香肉。

来之前,郭通雄把新肉的名字都取好了。

崔二早就得到郑鹏的援意,当场威胁道:“另起炉灶能吃独食,的确能多吃不少,不过郭管家,不要忘了我们姑爷可是朝中新贵,还是博陵崔氏的女婿,明着跟你说吧,贵乡郭氏要是做别的买卖还算了,要是分开后还做跟卤肉或跟卤肉相似的项目,哼,郭管家,小心有命赚钱没命花。”

在郭通雄没来之前,郑鹏就知他做手脚改帐目的事,就是郭通雄鬼鬼崇崇提前到长安也知,郑鹏提前授意崔二恫吓一下郭通雄,摸一下他找了哪个靠山。

郭通雄面色一紧,有些不太自然地说:“崔管家,怎么说也合作了这么久,贵乡郭氏也帮了将军不少忙,买卖不成仁义在,怎能人身威胁呢。”

郑鹏可是征西将军,麾下人才济济,背后还有博陵崔氏撑腰,要是对自己不利,估计就是怎么死也不知道。

“仁义是对朋友说的,对于那种翻脸不认人的白眼狼,为什么要对他仁义?郭管家面色这么不好看,不会让说中了吧?”崔二盯着郭通雄,皮笑肉不笑地说。

崔二是个家生奴,担任二管家的角色,可他曾长期担任博陵崔氏三房的管家,用位高权重来形容一点也不为过,特别是跟的人还是崔源,早就养成一股上位者的气场,别看他在郑鹏和绿姝面前毕恭毕敬、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对着郭通雄一放开自己的气势,郭通雄当场有种全身僵硬、内心发颤,好像被一头凶残野兽盯上的感觉。

“别,别乱来”郭通雄一急,忍不住把李瑛说出来护身:“崔将军,你最好最好不要轻举妄动,也不怕告诉你,贵乡郭氏已向太子效劳,某也是太子的人,打狗也要看主人,要是你们动了我,太子不会放过你们的。”

因为合作的关系,郭通雄知道不少郑鹏的事,别看郑鹏平日一脸无所谓的样子,可一旦发起狠来绝对可怕:还没上位前,为了绿姝就敢跟博陵崔氏和太原王氏两个名门大族死杠,吐蕃人设计杀了郑鹏的兄弟和贴身侍卫阿军,在西域卧薪尝胆几年,硬生生把吐蕃都给灭了,听说进军吐蕃时,沿路化身杀神,所过之处无论男女老少,无一生还,很多吐蕃人一听到征西军都发抖。

最可怕的是,郑鹏手里还有一种威力非常强大的火器,郭通雄生怕郑鹏一发怒,暗中派人自己干掉,哪里还管得了那么多,只能搬出太子这枚护身符。

自己的小命最重要。

郑鹏和崔二对视一眼:果然是李瑛。

抢头注香的事,郑鹏是回到长安才知道,事情是过了,可郑鹏心里依然愤怒不已:自己没什么野心,就是想当一名快乐的“太平犬”,别人喜欢抢就由他们抢去,过好自己的小日子就行,没想到自己在前线拼命,有人却在后方欺凌自己的家人,而郑鹏最在意就是身边人,知道后嘴里没说什么,心里暗暗把李瑛记恨上。

回来后李瑛派人送来礼物,郑鹏连礼单都不看就拒绝。

行啊,还真是让自己猜中了。

崔二故作吃惊地说:“不,不可能,太子可是大唐的储君,哪里看得上你这种小人物,肯定是你撒谎。”

看到崔二害怕的样子,郭通雄以为吓着他了,从袖出拿出一块玉佩,在崔二面前晃了晃,得意洋洋地说:“看到没,这是太子随身携带的玉佩,太子特地赏给我护身。”

说到这里,郭通雄看着一旁自顾喝茶的郑鹏,暗沙射影地说:“崔管家,打狗还要看主人,最好看清楚自己的位置,别惹了麻烦,到时怎么死都不知道。”

爽啊,郭通雄高兴得都想哼上几句,郑府的管家又怎么样,冠军候和朝中新贵又如何,在太子这个未来的皇帝面前都是渣渣,看到威风凛凛的郑鹏被自己吓得不敢反驳,心里就像吃了传说中的仙桃一样,舒坦极了。

郑鹏看着郭通雄得意忘形的样子,眼里闪过一线不易察觉的寒芒,一脸平静地说:“难怪要过河拆桥,原来不仅是另起炉灶,还找到了大靠山,合作了这么久,多少也有一些交情,郭管家,我问你,这件事贵乡郭氏知不知道,是贵乡郭氏的意思,还是你自己的意思?”

合作了这么久,也不好说翻脸就翻脸,郑鹏决定问清楚。

“当然是贵乡郭氏的意思,郑将军,这事已定,就是去找我们的族长也没用。”郭通雄一脸肯定地说。

郑鹏面无表情地点点头:“好,既然不讲交情,郭管家也别忙着过河拆河,亲兄弟也得明算帐呢,拆伙可以,把帐弄清楚再说。”

826 跳梁小丑

郭通雄楞了一下,假装有些不解地说:“将军,分红刚刚已双手奉上,这帐不是清了吗?”

“是吗?”郑鹏冷笑地说:“郭管家是真糊涂,还是以为太天真,这些都是小头,我说的是大头。”

“大头?将军的意思是?”郭通雄心明似镜,但他还是选择继续装傻。

崔二有些不耐烦地说:“郭管家,别揣着明白装糊涂,姑爷的意思很清楚,拆伙没问题,但属于我们姑爷的这一份,一文也不能少。”

郭通雄有些冤枉地说:“崔管家,你这话什么意思?属于将军的那一份红利,那可是年年清,今年虽说运气不太好,可那一份红利可是一文钱也没少给啊,为了祝贺将军凯旋归来,贵乡郭氏还花费重金为将军置办厚礼,要是将军嫌礼薄,我们还可以酌情再加一点。”

“呸”崔二啐了一口,毫不客气地说:“什么酌情再加一点,把我家姑爷当成什么?会在意你们贵乡郭氏那三瓜二枣?也懒得跟你罗嗦,明说吧,与卤肉有关的店铺、牧场、车队、匠师、奴仆、船只等等,我家姑爷都应分一半。”

“不行”郭通雄大叫起来:“当时不是说好,将军出配方,贵乡郭氏出人力物力,现在买卖不成,配方重新还给郑将军,人力物力自然归贵乡郭氏所有,将军,是不是这个理?”

这些年靠贩卖卤肉,郑鹏和贵乡郭氏都赚得盘满钵满,有了钱,买店铺、开牧场,置办车船等等,现在贵乡郭氏的物业满天下,就是口袋里的钱财多了,贵乡郭氏的心也庠了起来,一心想在官场有作为,找回昔日贵乡郭氏的辉煌,这才主动投靠太子李瑛。

那么多店铺、车船、加工场、奴隶,算起来可是一笔天文数字,要是分一半给郑鹏,郭通雄可是要肉痛死的。

郑鹏在一旁冷笑着没说话,崔二毫不客气地说:“荒唐,买卖交由贵乡郭氏打理,那是暂且打理,该是我家姑爷那一份,谁也拿不走,可能是郭管家资质有限,很多事做得不够精细,当年郭小姐掌管卤肉时,每年都会抄一份当年的帐目交与我家姑爷审核,而郭管家接手太忙,忘记了这事,前面说好一个出配方一个出人力物力,这有契约的,后面扩展的牧场、置办的店铺车船、购买的奴隶等等,都是从卤肉的红利中出钱置买,红利有我家姑爷的一部分,说明了那是双方的公产,不是贵乡郭氏的私产,那些帐本还在帐房里存放着,要不要拿给郭管家看看?”

合作一起做生意,说到底还是郑鹏提携贵乡郭氏,不仅把印刷术让给他,助郭雄重返朝堂,还把稳赚不赔的卤肉交由他们经营,胆子还真肥,一年红利才分十三万多贯,再置办一份见面礼,就想把属于郑鹏的那份吃掉。

真不知是他们太天真,还真是把郑鹏当成白痴,就是白日做梦也没这么美。

郭通雄的脸色有点难看,眼珠子转了转,很快收敛情绪,一边向郑鹏行礼一边说:“将军误会了,亲兄弟明算帐是对的,可能将军不清楚,最近买卖不好做,状况也多,店铺看似不少,但八成以上是租的,就是分,也是分一些押金,因为签约的年限和时间不一样,很多不满租约期限就退,押金也退不回来,这些都是帐面可见的损失;至于牧场,由为经常发生大批死亡,族里疲于应付,商议后把牧场都转让出去,改为大批量定向采购,现在最大的资产就是加工场,因为加工场的味大,为了保密起见,多是建在偏僻的地方,工场也多是棚架样式,地和棚架也不值钱,车船有不少,可大都损耗过度,估价也不高,小的大致做算了一下,就是把所有的东西折现,大约可以折理七十八万贯,一半属于将军,也就是三十九万贯,看在两家合作这么久的份上,凑个整,再分将军四十万贯,如何?”

“要是将军不信,小的可以派人把帐目交由将军审核。”郭通雄补充道。

崔二张嘴就说什么“资质有限”,相当于当面说郭通雄能力低下,郭通雄听了解心里极度不爽,只是不敢表现出来,其实崔二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那些物业都是用红利置办,早就想到郑鹏不会轻易放弃,好在自己早作也安排。

这几年一直坚持给郑鹏“分红”,没有早早割断,其实就为了争取时间实施资产转移,郑鹏太信任郭可棠,不查帐也不派人监督,反而便宜了郭通雄,经过多次的折腾,终于把财产都转移,帐目都弄干净,郑鹏就是查,也查不出。

什么,四十万贯,还是在别人大方凑整的情况下?

郑鹏当场就不爽了,猛拍一下旁边的茶几,面无表情地说:“二百万贯,少一文也不行,贵乡郭氏赔我二百万贯,你们以后怎么折腾我不管,以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

自己出征吐蕃那一年,分红明显少于上一年,郭可棠主动解释是用一部分红利去开拓市场,置办店铺、车船、人手等等,还说物业的价值已高达二百万贯,郭通雄竟跟自己说估值只有七十八万两,还假惺惺地给自己“凑个整”,要不是郑鹏懒得站起来,真想抽他几个耳光。

行啊,这些年大事不管、小事不理,一个个都当自己没脾气了不是。

郭通雄哭丧着脸说:“将军,是你说亲兄弟明算帐,四十万贯也是贵乡郭氏最大的诚意,实在不能多分了,要是将军觉得不值,把那些摊子接过去,只需给贵乡郭氏三十五万贯即可,二百万贯真是无能为力,要是将军硬是逼我们贵乡郭氏,那只能找太子评评理,到时不仅有损将军的声誉,也会影响太子对将军的印象。”

该转的都转,那个烂摊子郑鹏要是愿意接,郭通雄也没关系。

技术娴熟的奴仆、位置优越的店铺、保养良好的车船,早就通过左手转右手的方式转移,郑鹏要是接了这个烂摊子,那更好,就以那些店铺为例,业主就是贵乡郭氏的人,到时通过逼迁、大幅提升租费等方式把郑鹏逼走,绝对搞到郑鹏焦头烂额。

郑鹏看着郭通雄,突然冷笑几声。

“将将军,你,你笑什么,是不是小的有什么说错了”郭通雄有些不太自然地说。

不知为什么,郑鹏的目光好像利刃一般穿透郭通雄的内心,那笑声充满寒意,被郑鹏看了一眼,又冷笑几声,郭通雄有一种浑身发冷的感觉。

太可怕了。

郑鹏一边揉拍得有生痛的手,一边面无表情地说:“郭通雄,本将做买卖的时候,你还在郭氏书院里伸着手挨打呢,老实说你那套小把戏对我没用,把资产左手腾右手这招太老旧了,让我猜猜你怎么做,减收夸支,虚报开销,店铺转到自己手里,自己收自己的租金,旧车换新船,老妪换壮年,不合理给自己人支月钱,算了,这些小把戏我都不稀罕得说,别以为自己很聪明,做得天衣无缝,其实你在我眼里,只是一个跳梁小丑。”

看到郭通雄脸色大变、脸红得像猴屁股,郑鹏不紧不慢地说:“按唐律,你知这是什么吗,恶意瞒骗、变相掠夺他人财富,不信打官司,别说你到时收监流放,就是贵乡郭氏也要罚没家财,不过我也不是薄情的人,念在跟贵乡郭氏的交情上,不跟你计较,拿二百万贯这事就算完。”

郭通雄又气又是惊慌,因为郑鹏把自己的手段全说出来,心里想得最多的就是一件:难不成郑鹏是笑面虎,表面无所谓,实则暗中派人监视?又或者说,家族内出了叛徒?不管哪一种,对贵乡郭氏还真是不利,也不知是不是手里早握有证据。

也对,那么一大笔钱,换哪个也不会置之不理,郭通雄又暗暗佩服起郑鹏来:这个郑鹏太厉害了,这几年顾着转移财产,没有怎么置业,手里的产业多是郭可棠置购,因为升值的原因,价值在一百二十万贯左右,再加上这几年贪没本应给郑鹏的分红,两者相加就是二百万贯上下。

这个郑鹏,不是成精了吧?

郭通雄能接替郭可棠,坐上贵乡郭氏外务总管的位置,能力还是有的,很快就从震惊中回过神,深深吸了二口气,很快说道:“将军真是精明,没错,小的承认在经营上出现一些错误,也让双方的利益蒙受一定的损失,但二百万贯太多了,贵乡郭氏承受不起,看得出将军也是一个爽快的人,这样吧,翻一番,八十万贯,这是小的所能拿出来的最大诚意。”

买卖人最擅长就是漫天开价、落地还钱,二百万贯贵乡郭氏不是拿不出,而是这笔钱出得太憋屈,到嘴的肉还要吐出来,心里哪能好受,郭通雄知道要是自己同意郑鹏的提出的数目,回到贵乡肯定要挨骂。

弄不好这个外务总管这个位置也坐不稳。

827 门外门内

郑鹏毫不犹豫地说:“就二百万贯,已经看在昔日的情份上了,少一文也不行。”

“将军,二百万贯实在太多了”郭通雄犹豫一下,很快又硬气地说:“不看僧面也看佛面,要不然太子那里不好交待。”

虽说太子再三叮嘱关系要保密,玉佩不到万不得已不要亮出来,不过刚才已经曝光,郭通雄不介意再次把太子的名头再多亮一次,放着这么好的机会,不用白不用。

郑鹏讽刺地说:“不用抬太子了,这事没二百万贯,就是太子来了都不好使,大不了我到皇上面前告御状,郭管家,你认为太子会不会为了你这一个小商贾自污门庭呢?”

不等郭通雄回应,郑鹏脸色一整,不耐烦地说:“拿不定主意,就去请示能拿主意的人,大过年跑过来添堵,看着就心烦,给你十二个时辰,明天这个时候看不到二百万贯,别怪我翻脸不认人,送客!”

郭通雄张张嘴想说什么,崔二已站在他面前,冷冷地说:“请吧。”

“小的马上去请示,将军,告辞。”郭通雄有些无奈地说完,一脸颓败地退了出去。

地位不对等,根本谈不了。

这事难办啊,郑鹏可不是什么善茬,一旦狠起来那可是鬼见愁,刚才说弄不好他会到皇上面前告御状,这事郭通雄还真相信:朝中文武百官谁不爱惜羽毛,跟商人有多远离多远,生怕自己形象受损,可郑鹏不同,三宝号、名士酒坊都是挂在自己名下,丝毫不理别人说什么,当年为了宣传卤肉,在郭府的诗会上连吃卤肉让自己头脑更清明的话也敢说出口,敢去告御状一点也不奇怪。

太子肯定不愿跟商贾混在一起自降身份,也不会承认跟商贾有合作,郑鹏一旦告御状,就是太子想帮也不能明着出面,郭通雄还担心一件事,现在郑鹏可是皇上身边的大红人,说不定皇上一高兴,金口一开,整个贵乡郭氏都赔给郑鹏。

算了,这件事超出自己的权限,郭通雄也不想了,马上找在长安的族长,让他来拿主意。

郭通雄一走,崔二有些不解地说:“姑爷,贵乡郭氏太不厚道了,也不想想当年是谁拉他们一把,翅膀一硬,不仅过完河拆板,还要另攀高枝,要是高高兴兴合作、和和气气散场还好说,看看他们是怎样做的,连姑爷的钱也敢黑,胆子肥了啊,就这样放过他们?”

小人物就是小人物,以为有太子做靠山就能为所欲为,自家姑爷连太子和太子妃都不给面子,更别说太子新收的一条“狗”,真把自己当成是一个人物了。

真以为云麾将军、冠军候的官衔是假的,博陵崔氏女婿的身份没点份量?

不就是区区二百万贯吗,博陵崔氏三房家大业大不差这点钱,郑鹏也生财有道,没必要为了区区二百万贯跟他罗嗦。

郑鹏是先谈条件,谈不拢再撕破脸皮,按博陵崔氏的做法,都是先把对方打服再谈,到时鱼在案板上,任由自己宰割。

“崔管家”

听到郑鹏叫自己,崔二眼前一亮,以为有事要吩咐自己,马上恭恭敬敬地说:“姑爷请吩咐。”

郑鹏淡淡地说:“不用这么紧张,我知道你的想法,当年贵乡郭氏的确拉过我一把,这个恩要记,就算他们要攀高枝,也是他们的选择,当然,要是他们过河拆桥变着法子吃独食,那不能怪我无情,还有一点,区区二百万贯不是替自己要的,无论如何,把这笔钱拿到手,再跟他们慢慢玩。”

崔二闻言眼前一亮,毕恭毕敬地说:“姑爷英明,是老奴多想了。”

“崔管家,你来猜一下,贵乡郭氏会如期拿这笔钱出来吗?”

“会!”崔二肯定地说:“本来就是贵乡郭氏见利忘义,失理在先,再说姑爷是皇上身边的红人,又刚立大功,升官又晋爵,声名正隆,他们不敢在这个时候做小动作,再说郭通雄那个草包,早早把太子供出来,他们也怕姑爷到时一闹,连太子都拖累,而太子为了名声,肯定会把贵乡郭氏抛弃,他们不敢冒这个险。”

“真不愧是博陵崔氏出来的管家,分析得真是到位。”

崔二连忙跪下道:“老奴虽说出自博陵崔氏,但已是小姐的人,也就是姑爷的人,崔二这一辈子只向小姐和姑爷尽忠,绝无二心,天地可鉴。”

郑鹏和崔源关系微妙,底下的下人都看得出,崔二知道姑爷表面没说什么,内心却担心从博陵过来的这些人是崔老爷子的眼线,暗地里有些提防,正好趁这个机会澄清一下。

事实上,崔二还真没再跟博陵崔氏有联系。

“都是一家人,不说二家话,不过身在曹营心也在曹营,很好。”郑鹏微笑地说。

郑鹏给郭通雄十二个时辰的时间作决定,没想到当天宵禁前,郭通雄脸色有些铁青地带来二百万贯的柜票,郑鹏在相关契约签下名后,双方多年的合作关系正式宣布结束。

看来这些年贵乡郭氏利用卤肉赚了不少钱,二百万贯说拿就拿,豪气冲天。

郑鹏在处理跟贵乡郭氏的事情时,安禄山和他的结拜兄弟安思顺还是守在郑府门外,除了上茅房和照顾马匹,二人好像吃了称铊铁了心一般,死活不肯走。

今天是第三天,生怕马匹冷,也不想马匹的状态不在线,二人每隔一段时间就溜下一下马,安思顺骑马出去溜了一圈回来,正好看到安禄山右手拿着半块中午吃剩的胡饼,左手随地抓了一把雪,先把雪放进嘴里,用嘴的温度把雪化成水,然后呵着寒气把那半块硬得像石头的胡饼往嘴里塞。

看到这个情景,安思顺的鼻子有点酸,咬咬牙说:“大哥,这胡饼太硬了,我给你买一个新出炉的吧。”

二人结拜兄弟,为了过好日子,相约逃出突厥到外面闯,发誓不闯出一个名堂就不回去,可二人没有本钱,也没有什么才能,感觉越混越差,大碗喝酒大块吃肉的日子还不见头绪,现在惨到要在别人门前一口胡饼一口雪。

落差太大,混得太差了。

安禄山的牙口很好,硬得像石头的胡饼让他咬得咯咯响,只听咕噜的一声,把嘴里嚼碎的胡饼全吞下去,一脸不在乎地说:“不用,有东西垫巴肚子,不饿,把钱省下,日子还长着呢。”

“大哥,这日子太苦了,我们还等吗?”安思顺有些动摇地说。

都等了三天,可别人根本不见,感觉在这里浪费时间。

“大唐有一句的古话,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只要郑将军一天没赶我们走,我们就要在这里等下去,一直等到郑将军收我们为止。”

安禄山想了想,有些感叹地说:“兄弟,我们不能跟别人比出身、比家境,连才华也不比别人优秀,要想成功,就得比别人更能忍耐、比别人更能坚持,除此之外,更要珍惜每一个来之不易的机会,很有可能,一个机会就能改变我们的命运。”

“明白了,大哥。”安思顺闻言一脸认真地说。

安禄山拍拍兄弟的肩膀,抬头有些复杂地看着那扇紧闭的大门:一门之隔,门内是温暧的豪宅,可口的美食,如花的美人,而门外是冰天雪地,北风肆虐,还有路人近乎漠视的目光。

简直就是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不对,是地底才贴切。

正当安禄山感叹之际,那扇紧闭的大门咯吱的一声打开,安禄山的心中骤然一紧,郑府的管家崔二,径直向自己坐着的方面走过来

828 屌丝的奋斗

安禄山和安思顺跟在崔二后面进入郑府时,有种恍在梦中的感觉。

以为今天又是白等,都准备给自己鼓励,明天再回来拼命气的时候,大唐炙手可热的官场新贵冠军候郑鹏终于肯见自己,安禄山兴奋得差点没跳起来,一边连连感谢崔二,一边跟拉着还没回过神的安思顺一起进门。

进了郑府的大门,安禄山感到自己好像走进了一个新世界,两只眼都不够看:现在是寒冬,外面冰天雪地,一片萧条,可郑府内随处可以看到绿叶鲜花,见惯旷野的安禄山,被郑府内由假山、凉亭、回廊、楼阁、小桥流水组合的江南式园林风景惊呆了,在他看来,就是自己梦中的仙景也不过如此。

母亲改嫁突厥将军安波注之兄延偃,那时觉得安波注的将军府很威风,可安波注的将军府跟这里一比,感觉差得不是一星半点,安波注的将军府就像一个结实的大棚子,他把自己的战获、皇上赏赐的财货、打猎时猎取猛兽的皮、角一股脑地堆放在大堂里炫富,安禄山第一次看到时双眼发光,觉得安将军是一个很成功的人,因为他拥有那么多财富,看到郑府后感觉两个将军府高低立现,安将军的将军府简直是土得掉渣。

安禄山看到郑府园景、架构,无论处在哪个位置,都有特别的风景,即使是寒冬,也能给人一种赏心悦目、非常舒适的感觉,可是哪里好、好在哪里安禄山还真说不出,感觉无论是一棵树、一张石凳、一个凉亭、甚至一扇门的样式、一扇窗的花纹都经过精心布置。

不像安波注的将军府,今天一高兴又让人修个马厩,明天受宠的妾侍一撒娇,又让盖个阁楼,说不定哪天一觉醒来,又让人把花铲掉、把树砍倒,因为他要弄个射箭场。

就在安禄山惊叹不已的时候,崔二指着一个偏厅说:“你们先候着,某先进去禀报一下。”

“有劳管家。”安禄山连忙行礼。

“大哥,这里好漂亮,郑将军是将军,我阿爹也是将军,怎么郑将军的将军府这般漂亮。”安思顺有些羡慕地说。

安禄山没好气地说:“得了吧,你阿爹是将军不假,领地的产出有限,族里还有那么多人要照顾,说是将军,其实就是族里的大管家,一族人的吃喝拉撒都要管,哪比得了郑将军,人家文武双全,战功赫赫,还是有名的大富翁,看到没,那个崔管家穿的衣裳,比你阿爹的还要好。”

想了想,安禄山一脸肯定地说:“要不然也不值得我们兄弟一起投靠。”

“大哥说得有道理。”安思顺点头表示同意。

安思顺说完,鼻翼动了动,有些奇怪地左右看了一下,当他看到旁边那根又圆又直的柱子时,用手轻轻摸了一下,又凑近用鼻子一闻,吃惊地说:“来的时候,感觉有一种熟悉的、淡淡的香味,找了一下才发现是这根柱子发出的,天啊,门前这两根柱子可是金丝楠木,我阿爹得了一个小母鸡般大的金丝楠骏马摆件,稀罕到不得了,摆在书案旁边,别人想摸一下也不让,郑将军竟然用它作柱子,简直是太考究了。”

“可能这就是别人说的那个叫什么,对了,品味,看起来有些平凡,可实际很讲究,不像你阿爹,特意在大堂里打造一个黄金痰盂,有客人来就吐几口显摆,太俗。”

安思顺有些无奈地说:“算了,他就那牛脾气,谁也劝不了。”

安禄山刚想调侃二句,崔二出来了,让二人进厅。

刚进厅,安禄山就感到迎面涌过来一股热浪,有些惊讶发现:门外寒风刺骨,而大厅内却是温暧如春,快速打量了一下四周,没有发现一个火盆。

对了,听说郑将军聪明无比,能制冷制暧,这里没有火盆,十有**是安装了郑将军自己弄出来的暧炉。

真好,房间内没烟、没有灰,也没有烧炭的那种焦灼感,非常舒适。

感叹归感叹,安禄山不敢怠慢,和安思顺一起向坐在上座品茶的青年人行礼:“草民安禄山(安思顺)拜见将军。”

郑鹏打量了一下二人,挥挥手说:“免礼,站起来说话。”

又一次见面了,郑鹏看着恭恭敬敬着在自己面前的安禄山和安思顺,心里突然有一种说不出的自豪感。

要是历史的轨迹没有偏移,安禄山和安思顺都会成为大人物,特别是安禄山,一个大唐名副其实的**丝,生父早逝,继父不待见,最后要偷羊为生,差点被杀头,可他不服气,凭着自己的手段一步步成长、壮大,最后成为搅乱大唐局势、差点葬送大唐千秋基业的罪魁祸首,然而,郑鹏在他没有成长之前,把他弄到自己面前。

郑鹏第一次看到安禄山时,心里浮现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这个人坏人,大唐帝国的搞局者,就是因为他,让无数后人缅怀的大唐由盛转衰,从而淹没在历史的长河,只要把他杀掉,大唐就不会有事,只要把他杀掉,自己就能在历史的一个拐角点为大唐保驾护航,让盛世大唐可以继续传下去。

当时安禄山和安思顺被绑在柱子上,没有后援也没有人替他们发声,只要自己稍稍煽动一下就能提前扼杀这二个人,也可以狠心点,直接把他们杀了,估计最多是挨几句训、罚点钱什么的,可郑鹏一看到二人眼内的恐惧和一脸无辜的眼神,瞬间动摇了。

安史之乱看似乱臣贼子想谋权篡位,可转而一想,有果必有因,出现暴乱不是安禄山和史思明的野心有多大、人有多贪婪,而是大唐皇帝李隆基一系列错误措施激发多种社会矛盾而激发,例如李隆基在开元初取得巨大的成就后,开始不思进取、放松自己,变得贪图享乐起来,大肆挥霍国库,上梁不正下梁歪,下面的官员、贵族大肆兼并土地,特别是均田制的破坏,以至百姓多迁徙流亡,再加上重用像李林甫、杨国忠这些喜欢弄权的jian臣,以至朝堂群魔乱舞,朝野民声沸腾,中央和地区矛盾加剧,最后才有了安史之乱。

可以肯定地说,就是没有安禄山和史思明,也会有其它人站出来反抗,安禄山算是适逢其会罢了。

郑鹏一想到本来历史比大唐还要悠久的吐蕃,硬是让自己提前灭了,一个横行的帝国都让自己灭了,区区一个人怕什么?

反正蝴蝶效应已经出现,刚好自己身边缺人材,还没成长的安禄山,正好收为己用。

安禄山面憨心精,脑瓜子很灵活,决心和毅力也很好,特别是他的执行能力极强,这点最让郑鹏看重。

这家伙,前半生就是大唐的“**丝”,凭着自己的努力硬是弄出了偷天换日的情景,要不是大唐出现像郭子仪这种难得一见名将,说不定大唐就让安禄山给灭了,造反涉及的事很多,安禄山连造反都能很成功,可见他的厉害之处,把他收到自己麾下,让他替自己办事,那岂不是多了一个好帮手,黄三都眼巴巴地等着郑鹏给他派帮手了。

顺便可以看着他,一旦有什么异动,马上采取对就的措施。

郑鹏脑里思如电转,不过表面没什么表情,反而有些疑惑地说:“要是我没记错,你们就是牲畜市被绑的两个人,对吧?”

“将军真是好记性”安禄山恭维道:“还没好好谢将军呢。”

“不用”郑鹏摆摆手说:“听管家说你们要献马?”

829 一个考验

安禄山连忙应道:“回将军的话,小的在市集看到将军,听到将军物色好马,无意中觅得一匹上等好马,特来献给将军。”

“哦”郑鹏饶有兴趣地说:“记得你们囊中羞涩,差点让人送去见官,这马哪里来的?不是顺手牵羊弄来的吧。”

二人在外面流浪,为了生存,顺手牵羊的事肯定没少干,事实上安禄山就是因偷羊被扭送给张守珪从而改变命运,郑鹏对安禄山打蛇随棍上不感到奇怪,奇怪的是他能弄来一匹好马。

那匹马安禄山刚到郑府门献马时,郑鹏暗中在角楼上看了,是匹好马,价值至少值十五两黄金,然而他们身上只有自己赠给他们的五两黄金,这马是哪里弄来的?

“不敢”安思顺恭恭敬敬地说:“这里是大唐的京城,天子脚下,岂敢在这里犯事,我们是用将军的赠金,再找在长安经营马市的族人求助,运气不错,淘了一匹还不错的马,特来献给将军。”

“将军是我们的救命恩人,也是我们的贵人,这只是我们的心意,虽说不是千里马或名驹,还是请将军不要嫌弃。”安禄山补充道。

郑鹏点点头说:“你们的那匹马,我在角楼上看过,不错,一匹好马,不过我有个脾气,就是不会平白无故接受捐献,说吧,你们想要什么?”

熬鹰一样熬了安禄山三天,感觉火候差不多,郑鹏决定收网,安禄山需要一个理由来接近自己,自己也需要一个由头收下他们,双方地位太悬殊,郑鹏也不想费太多周折,免得安禄山和安思顺想多了。

安禄山眼前一亮,和兄弟安思顺对视一眼,发现安思顺眼里也满是惊喜。

两人想都不用想,不约而同一起跪下,异口同声地说:“我等愿意追随将军,唯将军马首是瞻。”

费了那么多功夫,在府门前忍寒挨饿那么长时间,就是希望投靠郑鹏门下,攀上郑鹏这棵大树好乘凉,二人都不知怎么开口,没想到郑鹏主动问他们要什么,顺利到二人不敢相信。

郑鹏对两人的心思了如指掌,闻言心里暗喜,不过面上没有表现出来,只是有些淡然地说:“想投靠我的人很多,不少比你们更诚心,你们说一个收留你们的理由。”

安思顺想了想,率先开口道:“我们兄弟是真心敬佩将军,为将军效劳是我们的荣幸,要是有机会追随将军,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将军威名远播,对手下宽厚在大唐更是人尽皆知,我们兄弟可能没其它人那样有背境或能力,但我们比他们更加忠心、努力,请将军成全。”安禄山附和道。

郑鹏闭着眼不说话,只是右手的食指不停地轻敲着旁边的案几,样子好像在思考,安禄山和安思顺不时偷看着郑鹏,紧张得连呼吸都屏住,竖起双耳,想听郑鹏说什么。

对郑鹏来说,可能只是一个由着兴致的一个决定,但对安禄山和安思顺而言,这个决定关乎到他们的前途和命运。

半响,郑鹏缓缓睁开眼睛,上下打量了二人一眼,开口道:“你们挺机灵的,刚才问你们要什么,你们选择要一个机会,行,就给你们一个机会,管家。”

“老奴在”崔二连忙应道。

郑鹏站起来,一边往外走,一边说:“看看有什么事,交给他们,看看他们完成得如何。”

“老奴遵命。”

恭送郑鹏走后,安禄山连忙向崔二行礼道:“管家,有事随便吩咐。”

崔二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瞄了二人一眼,淡淡地说:“我家姑爷很少收外人,你们二个的运气还真不错,愿意给你们机会。”

“是,是,是”安禄山讨好地说:“那是将军仁慈,还请管家多关照,他日我们兄弟能吃上一碗饱饭,绝不忘管家的恩情。”

“这话说得还顺耳,前天郑府来了一位客人,相信你们印象很深刻,因为他带来很多贺礼,有记清他的模样吗?”崔二突然开口问道。

安禄山毫不犹豫地应道:“不仅记清他的模样,还打听到他是贵乡郭氏的外务总管郭通雄,管家,这事是与郭管家有关吗?”

这三天蹲在郑府门前,安禄山可一刻也没闲着,别看他一脸憨厚相,实则很聪明,特别是记忆力非常好,郑府下人的活动规模、有哪些人前来拜访等等,记得一清二楚,郭通雄登门时很高调,就是想忽略他也难。

崔二面不改色地说:“这个人对我家姑爷不够尊重,我家姑爷有些不高兴,当然,也不是要伤害他,要是你们能给他一个深刻的教训,一个能让我家姑爷开怀的教训,就算成了。”

安禄山和兄弟安思顺交换了一个眼神,很快干脆地应道:“能替将军开怀解忧,是我们兄弟的荣幸,请问管家,我们能有多少时间。”

不就是教训一个小商人吗,别说教训,就是做了他,安禄山和安思顺也不带眨眼。

这个考验有放水的嫌疑啊,安禄山心中暗喜,感到自己距离追随郑鹏、走上锦衣玉食的日子又近了一大步。

上位的人,都是惹不得的,不够尊重就要教训,这样也解气,不用整天憋着这股气不愉快,都说君子报仇,十年未晚,郑将军不是只有嘴皮功夫的君子,而手握大权的将军,是尊贵的冠军候,不用等十年,几天就能报仇。

也对,吐蕃设计伤害郑将军那么多兄弟,连郑将军最倚重的贴身侍卫也杀害,郑将军一怒之下,硬生生把不可一世的吐蕃都灭了,区区一个小商贾,教训他连日子都不用挑。

想干嘛就干嘛,霸气,洒脱,安禄山对郑鹏又是羡慕又是畏怕,心里暗暗下决定:无论能不能做郑鹏的手下,有个原则一定不能放松,那就是绝对不能跟郑鹏为敌。

不然怎么死都不知道。

“三天之内。”

“没问题,请将军和管家静候佳音,三天之内,我们兄弟一定给不知好歹的郭通雄一个深刻的教训。”安禄山斩钉截铁地说。

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别说三天,就是崔二说只有一天,自己也拼了。

崔二满意地点点头,在袖中摸了一下,摸出两个五两重的金元宝放在旁边的茶几上:“拿去吧。”

“管家,这是什么意思?”安思顺有些不解地问道。

不是有个考验吗,自己还没有动手呢,突然又拿出两锭金元宝,这算什么意思?

就是孝敬,也是两兄弟考敬崔管才对。

钱是好东西,安思顺和安禄山现在囊中空空,实话说吃饭睡觉都是问题,二人为了省钱,都是在关城门前出城,随便找个地方窝一晚,突然看到两锭黄澄澄的黄金,眼睛都发光了,不过为了前程,得先问清楚。

崔二不紧不慢地说:“拿着吧,当见面礼也好,当经费也好,嗯,这是我家姑爷的意思。”

安禄山看崔二不是开玩笑,再三谢过,这才拿走。

半刻钟,安禄山和安思顺有些意气风发地走出郑府的大门,马献了上去,但身上多了十两黄金。

两锭黄金一人拿一个,安思顺隔着衣裳摸摸腰间的金元宝,忍不住说道:“啧啧,不愧是郑将军,随便拨根毛都比我们的腰还粗,一出手就是十两黄金,太敞亮了。”

安禄山有些叹服地说:“郑将军太会做人了,知道我们没钱,特意赏了两锭黄金,要是我们完成了考验,这二锭黄金就是赏赐;要是我们失败,两锭黄金再加上市集赠给我们的五两黄金,正好相当于马的钱,也不占我们这些小人物的便宜。”

“难得的不是这两锭黄金,而是郑将军竟然替我们两个小人物考虑的心,光是这一点,就值得我们誓死追随。”安思顺感叹地说。

“没错,兄弟,我们走。”

“大哥,去哪?”

安禄山哈哈一笑:“当然是先找个馆子好好吃一顿,我们一边吃,一边商量怎么教训那个不知死活郭通雄。”

“对对对,我的肚皮快要贴着脊梁了,对了,大哥,我们还要跟马市的黑格大哥说一声,这个两个金元宝给他一个,就当是补马钱。”

“行,都依你。”

830 又见郭可棠

“姑爷,你对这二个突厥人,好像很看重。”崔二送走安禄山和安思顺后,回来禀报时,忍不住小心翼翼地问道。

作为郑府的管家,崔二知道自家姑爷的事,感到郑鹏对二个素未谋面的突厥人有些重视,先是在市集救了二人,还赠了金,知道二人到府前献马,既不答应也不驱赶,还给机会这二个人,心里有点奇怪。

郑鹏要钱有钱,要人脉有人脉,别的不说,只要跟掌握禁苑马厩的高力士说一声,要什么马没有,盛产良马西域和吐蕃,郑鹏都有关系和路子,根本不用到市集买马。

老实说,那二个突厥人献上的马,对普通人来说是一匹好马,但在崔二眼中,只能算一般。

“看这二个人顺眼,心情一好,就给他们一个机会,崔管家,没什么问题吧?”

“不敢,老奴只是好奇,绝无干涉姑爷的意思,请姑爷恕罪。”崔二吓了一跳,连忙认罪。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崔二心里暗暗感叹:自己第一次听说姑爷的名字时,姑爷还是一个被破落户驱出家族的败家子,而这个败家子还沦落为卑贱的小商贾,没想到事过境迁,昔日的小商贾已是一句话就能改变别人命运的大人物,就是在族中高高在上的崔老爷子,现在也对这位孙女婿另眼相看。

姑爷的经历,都能编册成书了。

最后悔的应是元城郑氏,他们觉得姑爷是一个累赘,于是郑鹏被无情地驱赶出家门,一度沦落做小贩谋生,心里始终有隔阂,关系很难恢复,郑鹏对父母和关系好的兄弟姐妹有照顾,可以元城郑氏始终不上心,而元城郑氏也知自己理亏,在郑鹏捐赠了大批田地作族产后,没什么重要的事也不敢轻易打扰郑鹏。

二年前郑家老爷子去世,姑爷还在吐蕃征伐,众人也不敢让他分心,等到大局已定才告诉他,丁忧也无从提起,绿姝和林薰儿刚好去了小勃律,最后还是老忠奴阿福协助老郎君郑元家了理后事。

好在,姑爷知道后,只是沉默了片刻,也没有说什么。

郑鹏呵呵一笑:“崔管家不用紧张,只是随口一说,我这里没什么事,过年事多,忙去吧。”

“是,姑爷。”

崔二前脚刚走,绿姝后脚就端着一碟新做的桂花糕进来:“少爷,要不让崔二改口叫郎君吧,老是叫姑爷,好像不太好。”

嫁入郑家几年了,崔二是绿姝带过来的人,他也只认绿姝为主,叫绿姝作小姐,唤郑鹏为姑爷,绿姝感到这样叫有些生份,于是向郑鹏提议过几次,让崔二改一个称呼,可郑鹏都说没关系,刚刚在门外又听到,忍不住旧事重提。

“不用”郑鹏摆摆手说:“只是一个称呼,他就是改口叫我郎君,还是同一个人,随他喜欢好了,就像你,这么久了,还不是张口就叫少爷。”

绿姝有些害羞地吐了一下小香舌,有些撒娇地说:“不知为什么,就是觉得叫少爷亲切。”

有些人只是稍有成就得意忘形甚至飞扬跋扈,绿姝由一个小婢女摇身一变,成为名门大族贵小姐,虽说她的衣饰打饰、修养和气质都极大地提升了,在郑鹏眼里还是当初那个纯洁、单纯的小绿姝,也许这就是不忘初心吧。

“好,随你。”郑鹏无所谓地说。

称呼有些乱啊,绿姝喜欢叫自己少爷,林薰儿喜欢自己叫公子,崔二叫自己姑爷,其它下人叫自己郎君。

绿姝用木签挑出一块桂花糕放到郑鹏嘴里,随口问道:“少爷,你升了官,烧尾宴准备什么时候举行?是不是要提前准备了?”

大唐升官,按例要摆烧尾宴,郑鹏已经摆过一次烧尾宴,按理说不用再摆,可朝堂上一众大臣都起哄,李隆基也表达要来吃郑鹏的烧尾宴,这次烧尾宴逃不了,可郑鹏迟迟没有表态什么时候举行。

郑鹏把桂花糕嚼了几下咽下,不紧不慢地说:“现在快要过年,一个个都忙得抽不出身,从现在到上元节结束前,谁家缺宴请?反正现在还是休假,烧尾宴的事不急,过完上元节再说。”

“好,听少爷的。”绿姝很乖巧地说。

二人正在说话间,门外突然有人叫道:“郎君、夫人,小的有事禀报。”

郑鹏听出是守门多禄的声音,开口道:“进。”

多禄走进去,把一张拜帖双手奉上人:“郎君,夫人,外面来了一个女子,自称是郎君的老熟人,说要拜见郎君,这是她的拜帖。”

一个女子,还自称自己的老熟人?

绿姝似笑非笑地看郑鹏调侃道:“夫君,该不会又欠下什么风流债吧?”

郑鹏有些无奈地看了绿姝一眼,然后随手打开拜帖,一打开拜贴,原本淡定的郑鹏脸色一变,一下子站了起来,有些感概地扬扬手里的拜贴:“是欠债没错,不过欠的不是风流债,是人情债,郭可棠来了。”

“可棠姐?她来了?”绿姝眼前一亮,马上站起来,有些激动地说:“奴家去接。”

当年流落贵乡,郑鹏和绿姝幸得郭可棠的帮助和支持,卤肉生意一直交给郭可棠打理,三宝号的产品也找郭可棠代理,除了郭可棠精明、能干、值得信任外,以前结下的默契和友谊起到很大的作用,在贵乡时,郭可棠对绿姝非常照顾,经常送她好吃的小食、好看的衣裳还有首饰等物,绿姝对郭可棠一直心存感激。

以前见得还多一点,当郭可棠嫁给崔希逸后,二人的见面越来越少,突然听说郭可棠要来,绿姝都有种激动的感觉。

“一起去。”郑鹏笑呵呵地说:“郭小姐不对,应叫崔夫人才对,以前对我有恩,现在还是我二嫂呢。”

自己回家了,可是崔希逸还在吐蕃坐镇、清剿反抗大唐的残余势力,虽说不知郭可棠为什么到长安,但崔希逸不在,自己也有义务照顾她。

郑鹏走到府门时,看到在油伞下俏立在雪中的郭可棠,几年不见,不知是不是保养得宜,郭可棠的模样并没有多少改变,就是身材丰腴了一些、气质成熟了一些,好像举止也优雅了很多,以前看起来像一个豪爽侠女,现在看起来就像一名雍容华贵的贵妇人。

不过,还是那样美丽动人。

“民女郭可棠,拜见将军,拜见夫人。”看到郑鹏和绿姝一起出来,郭可棠笑盈盈地给二人行礼。

郑鹏一看,连忙说道:“都说了是老熟人,怎么还来这一套,不是寒碜我吧。”

绿姝的动作更快,一下子扶起郭可棠,有些怪责地说:“可棠姐,都是自己人,还客什么气,不要折杀我们了。”

炮兵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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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31 你认,我可不认

郭可棠有些感动地开玩笑说:“郑公子贵为冠军候,绿姝妹妹也成了郡夫人,奴家可不敢失礼,免得你们一不高兴,治一个大不敬的罪名,那岂不是惨了。”

看到郑鹏和绿姝亲自出来接自己,言行举止没有半点怠慢,更仗势凌人,态度好像跟二人还在贵乡时打拼一样,郭可棠心里暗暗感动。

这年头,能同患难不能共富贵的人,太多太多了。

郑鹏笑着说:“论起辈份,我还叫你一声二嫂才对,治哪个的罪,也不敢治你的罪,对了,叫你郭小姐好,还是二嫂好?”

“都行,不过叫郭小姐更亲切一些。”

绿姝一边替郭可棠拂去披肩上的雪花,一边催促道:“外面风这么大,还下着雪,有什么事,进门再说。”

郭可棠高兴地说:“上次有事,走得太匆忙,还没好好看这豪宅呢,这次一定要好好欣赏。”

“没问题”郑鹏爽快地说:“要是有时间,在这里住上一年半载,看个清清楚楚,不过,前提你要先征得二哥的同意。”

“你二哥?”郭可棠一脸自信地说:“只要是奴家的决定,他都会支持,要不然,哼哼”

三人有说有笑地进到大堂,绿姝让人奉上热茶、点心,拉住郭可棠聊了好一会,然后借口去看看饭菜准备得怎么样,把大厅留给郑鹏和郭可棠。

看得出,郭可棠在聊天时有些心不在焉,明显是有事找郑鹏商量。

绿姝走后,郑鹏放下茶碗,开门见山地说:“郭小姐,都是老熟人,这么急赶到长安,到底什么事?”

崔希逸镇守吐蕃,以他一旬最少写一封信给郭可棠的频率,郭可棠肯定知道他没这么快回长安,现在天气冷,也快要过年,郭可棠由清河赶到长安,肯定有事。

郭可棠长长呼了一口气,开门见山地说:“郭通雄找过你没有?”

郑鹏没有正面回答,转而问道:“郭小姐是他的事来的?”

“没错”郭可棠坦诚道:“没错,奴家不久前收到消息,说族里一致决定要撇开你单干,还要投靠太子,收到消息马上赶到长安,希望说服郭通雄,可他一直避而不见,没办法,只好找上门。”

郭可棠还没嫁时,一直受到族中子弟的排挤,嫁给崔希逸后,手里掌管的产业转交到郭通雄手里,包括卤肉,彻底被挤出贵乡郭氏的核心圈,跟郑鹏的合作是郭可棠一手促成,也一手把双方的合作经营得红红火火,知道族里研改良了新配方,有心要抛弃郑鹏吃独食,还想投靠太子,也不顾快要过年,飞快赶到长安。

对郭可棠来说,无论什么事,要有始有终:不想郑鹏吃亏,也不想贵乡郭氏见利忘义。

跟郑鹏相处得越久,郭可棠就越清楚郑鹏的可怕之处,无论什么时候,郑鹏总是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那种发自骨子里的迷之自信,让人无法忽视,对郑鹏郭可棠一向是敬畏相加。

嫁给崔希逸,郭可棠接触到的更上层的人物,见识得越多,内心越抗拒族里的决定:别看郑鹏好像很好说话,很多事也不计较,那只是对朋友,要是就这样小看郑鹏,那绝对要吃大亏,要知郑鹏还是小人物时,为了绿姝就敢跟博陵崔氏和太原王氏两个名门大族斗,吐蕃可是西域一霸,就是大唐也要以安抚为主,可它激怒后郑鹏后以灭国收场,贵乡郭氏能跟吐蕃比吗?就是郭氏重返朝堂,还是郑鹏在背后出了大力。

至于投靠太子,郭可棠对这个决策更是无力吐槽,朝堂上明眼人都看得出太子的位置芨芨可危,赵丽妃熬了那么多年还不能坐上皇后之位就知皇上有顾忌,再说现在武惠妃独得帝宠后,无时无刻不窥视太子之位,精明的人都在静观其变,贵乡郭氏的人在这个敏感的时候一头扎进去,说什么风险高,收益也高,他们不知储君一日未变成皇帝,都有机会变吗?

可惜,郭可棠的话,贵乡郭氏的族人根本不听,不肯吃独食被说成妇人之仁;静风其变不要急着站队,又被训斥为妇人头发长、见识短,还说出嫁出的女犹如泼出的水,让郭可棠少指手画脚,把郭可棠气得不轻。

郑鹏双手一摊:“郭小姐,你来晚了,那位郭通雄已上门摊牌,人家嫌弃分得太多,准备吃独食,对了,那位郭公子投靠了太子,牛气烘烘,不仅想吃独食,置下的那些产业,我应得的那份还想不给呢。”

自己还是来晚了,郭可棠心里叹息一声:自己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郭可棠深深吸了一口气,装作一脸轻松地说:“看郑公子一脸淡定的样子,想必已经拿到应得的那一份了吧?”

对朋友,郑鹏很大方,但对讨厌的人绝不相让,郭可棠对郑鹏的脾气了如指掌,一看郑鹏似笑非笑的样子,就猜到他拿到自己应得的那一份。

郭通雄在帐上做手脚,又暗中转移财产的事,郭可棠也有耳闻,毕竟经营了那么多年,收的心腹也不少,就算郭可棠退了,消息还算灵通。

郑鹏呵呵一笑,很快一脸认真地说:“那当然,我的钱可不是那么好欠的,郭小姐,属于你的那份,拿到了吗?”

“这个”郭可棠犹豫一下,勉强一笑,略带苦涩地说:“一笔写不出二个郭字,家族并没有亏待奴家。”

“行了,不用替他们说好话,二哥都告诉我了。”郑鹏有些愤愤不平地说道。

郑鹏和崔希逸关系很好,后来还结为兄弟,崔希逸对别人很戒备,但对郑鹏和郭子仪很信任,有事也不瞒两个兄弟,有一次喝多了几杯,说着说着,就替自己的妻子郭可棠愤愤不平起来,贵乡郭氏在郭可棠接手之前已经没落,郭可棠抓住跟郑鹏合作的机会,不断壮大贵乡郭氏,可族人很多人觉得郭可棠是女人,暗暗抵触,郭可棠出嫁时,因为郭可棠在族里不受宠,而崔希逸是私生子,当时官位未显,贵乡郭氏在嫁妆上出手很寒酸,全身行头加上嫁妆价值不超过五万贯。

要知郭可棠为家族主持生意其间,抛头露面、兢兢业业,进贡数以百万计,结果出嫁只有那么一点,据说就是这点嫁妆族里还有人不同意,说郭可棠大钱入小钱出,不知暗中贪没了多少,又慷家族之概对郑鹏予取予求,极大地损害家族利益。

一群不要脸的白眼狼。

郭可棠苦笑一下,有些无奈地说:“郑公子,生在什么家庭,是男是女,是受宠还是受冷落,没人能选择,也不是每个人都像郑公子这般有本事、洒脱,这世上,根本就没有绝对的公平,奴家认了。”

自己是女儿身,在家中不受重用,出外经商时也频受奚落,郭可棠不知多少次幻想自己是男儿身,那样一切就可以迎刃而解,可一切只是想,根本没能力改变。

努力不被承认,成绩不被认同,付出与收获不对等,即使这样,郭可棠还怕为家族担忧,生怕郑鹏在一怒之下对贵乡郭氏下手。

贵乡郭氏以为投靠了太子,就可以有持无恐,连郑鹏也不放在眼里,郭可棠却知道,郑鹏可是连太子的面子也不给,“抢头柱香”林薰儿被太子妃打后,太子府的人多次想化解,可郑府根本就不给机会。

太天真了。

郑鹏若有所思地看了郭可棠一眼,突然语出惊人地说:“郭小姐,你认了,我可不认,怎么说你也是我老熟人,也是我二嫂,怎能看到你受人欺负,放心,属于你的那份,已经替你拿回来了。”

832 郭可棠的转变

郭可棠有些疑惑地说:“郑公子这话是什么意思?”

郑鹏没有说话,说了一句稍等,转身回房,很快,郑鹏把一叠柜票放在郭可棠面前:“郭小姐,这是你应得的那份。”

老实说,贵乡郭氏对郑鹏有恩,但对郑鹏好的也就是郭家的老爷子和郭可棠,要是这两人说拆伙,郑鹏绝对不吭一声,也不会要求分割公产,但是郭通雄开的口,那模样好像打发要饭的,气得郑鹏让他拿二百万贯“分手费”。

不差这点钱,但不想被人当成傻子,本想要个一百万贯就算,一想起郭可棠又多加一百万。

“奴家不能要郑公子的钱,这些年大钱没攒到,零花还是有的,丰衣足食还是没问题,再说我家夫君的产业不少,请郑公子把钱收起来。”

郭可棠经手的钱数也数不清,郑鹏给的那叠柜票,看样式都是一万面额,那么厚的一叠,估计有上百万之巨,这么大的一笔巨额,拿出来的时候郑鹏眼都不眨一下,饶是郭可棠经历过很多大风大浪,此刻内心满是感动。

“你也知我脾气,给出就绝不拿回,要是郭小姐不要,我一会就扔到大街上便宜别人。”郑鹏不容分辩地说。

说罢,郑鹏又补充道:“郭小姐,以前你一直维护我的利益,现在也轮到我保护你的利益,我们虽说是合作伙伴,但我一直没把你当外人,而你又成了我二嫂,那更是亲上加亲的一家人,这点钱你拿了不富,我出了也不穷,只是一份心意,请你务必收下。”

郭可棠犹豫一下,看到郑鹏坚毅的眼神,最后还是爽快地收起,有些感叹地说:“贵乡郭氏能有今天,郑公子无疑出力最大,族人见利忘义,这钱拿得有点烫手,不过话说到这份上,再推就真的生份了,现在大唐上下都说嫁人就要嫁郑郎,奴家说交友就要交郑公子这样的朋友。”

嫁人就要嫁郑郎,这句话几前年就流行,就是现在,还有很多人明里暗里对郑鹏各种暗示,有人愿作作冰人(媒人)为郑鹏说媒,有人诚为月老为郑鹏牵线,有时让郑鹏很尴尬。

看到郭可棠收下,郑鹏满意地笑了笑,有些不以为然地说:“贵乡郭氏想找个大靠山,再说那么大的一块肥肉,想多吃点也是人之常性,呵呵,分了也好,他们想多吃,我又何尝不想吃独食,这叫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郭可棠闻言心里一个激灵,连忙问道:“郑公子,听你的意思是。。。留有后着?”

本来两家合作得好好的,郭通雄接手后,前二年还能安份守己,按时郑鹏应得的那份分红送到郑府,后来看到郑鹏从不派人查帐,也没在经营中安插自己人,分多分少全是自己说了算,正所谓财帛动人心,于是胆子变得越来越大,贪没大笔原本属于郑鹏的红利还不满足,弄了一个改良配方后还抛弃郑鹏想吃独食。

郭可棠最怕郑鹏一不高兴就下黑手,也怕双方冲突弄个两败俱伤不好收场,然而郑鹏被“抛弃”后不仅不发怒,还能笑得出来,就知这事不会简单。

古人常说教会徒弟饿死师傅,很多师傅为了防止“饿死”,传业授艺时往往“留一手”,不到最后不教徒弟,郑鹏失了那么大的一个进项,现在还是不慌不忙,郭可棠马上猜到郑鹏还有压箱底的绝招。

“啪”的一声,郑鹏打了一个响指:“猜对了,不过没奖。”

唐朝有地位、有条件的人都喜欢吃羊,只有穷人才吃猪,除了猪形象不佳外,最重要的原因是猪都没有阉割,膻味比羊还要大,肉质也很粗,吃起来又膻又柴,味道很差,通过卤制可以大大改善这种情况,刚开始制作卤肉时,郑鹏就注意到这个问题,不过当时没有阉割过的猪,就是想改变也要一定时间,因为猪阉割后还要养一段时间才能改善,当时想有时间再改良猪肉的品质,发现没阉割的猪制成卤肉也能卖得很好,也没竞争,就把这事搁置下来。

其中有一个原因是贵乡郭乡对郑鹏不是很友好,而自己是欣赏的郭可棠还是一个早晚要嫁人的黄花闺女,也不知郭可棠走后能合作成怎么样,于是就留了一个心眼,没把阉割猪能大大改善肉质的方法说出来。

没想到,当时担忧成了真,郭可棠嫁人后,贵乡郭氏还真想过河拆桥。

说起改进卤肉工艺,郑鹏有好几种方式改良,就算郭通雄能改良得再好郑鹏也不怕,到时肉质甩贵乡郭氏几条街,郭通雄爬得越高,那他会摔得越惨。

郑鹏看到郭可棠有些担心的神色,开口问道:“郭小姐,你是在担心你族里的人吗?我可先说了,是他们不仁在先,别怪我不义,生意场就是如战场,卤肉这碗饭,谁有能耐谁吃。”

郭可棠淡然一笑,坦然说道:“不瞒郑公子,刚开始时的确有些担心,担心郑公子利用手里的人脉对付贵乡郭氏,现在看来,郑公子是要在商场上击败他们,奴家也放心了。”

别说郑鹏是云麾将军、跟高力士关系密切冠军候,皇上青睐有加,光是一个博陵崔氏就够贵乡郭氏难受。

“要是在商场上有竞争的那一天,郭小姐会怎么做,虽说你是出自贵乡郭氏,可我也唤你二嫂呢。”

“不瞒郑公子,换作几年前,这个问题肯定很难选择择,不过今时不同往日,以前是在家从父,现在奴家是出嫁从夫,晚些就是老来从子,这些都是你们男人的事,奴家两不相帮,选择在一旁看热闹,郑公子吃肉,记得拉上兄弟喝口汤就行。”

郭可棠为家族立下那么多功劳,可是族里的态度让她无言,特别是在嫁妆上的做法更让她寒心,反正他们也不会听自己的意见,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随他们去吧。

现在贵乡郭氏的家底足够丰厚,只要不作死,丰衣足食还是有的。

有一件事郭可棠没说,郭可棠的生母去世,本应葬在郭氏的家族墓园,可族里很多人抵触郭可棠,故意下绊子,以出身低微、德位不配,最后只能葬在家族墓园旁边,为此郭可棠不知暗地里哭过多少次。

只要郑鹏不是利用权力打压、赶尽杀绝,而是在商场上堂堂正正取胜,郭可棠哪能说什么。

郑鹏哈哈一笑,没好气地说:“郭小姐可是从不肯吃亏。”

嘴上说得好听,也把自己摘个干净,转口又让自己捎上崔希逸,精明。

郭可棠爽朗一笑:“那当然,要是不精明一点,当年就让你这尊财神跑了。”

“可棠姐,什么跑了?”这时林薰儿从外面走进来,一脸好奇地问道。

“这不是我们的薰儿大美女吗,一些时日不见,越来越标致了。”郭可棠一看林薰儿,眼前一亮,连忙拉着林薰儿的手,很快惊叫连连地说:“这小手,嫩滑得像刚剥了壳的鸡蛋,咦,薰儿,你又换口红了,这颜色真好看。”

“这是从熟悉胡商处买的,说是新货,叫蟠桃红,可棠姐,要不你也试试,要是好看拿二盒走。”

“好啊,姐可不跟你客气,走,走,马上试试去。”

“可棠姐,这边。”

很快,两女有说有笑地试妆去,留下有些目瞪口呆的郑鹏。

女人啊,说起打扮比什么都来精神,刚才郭可棠收下一百万贯的柜票也没现在笑得那么开心。



833 肥羊

郭可棠解开心结,放下心头大石,在郑府跟绿姝和林薰儿打成一片,而另一位同样是出自贵乡郭氏的郭通雄,此刻更是爽得飞快。

贵乡郭氏最怕就是请神容易送神难,要是郑鹏不肯拆伙,这样贵乡郭氏也不能吃独食,好在郑鹏没有坚持,要了二百万贯“分手费”就同意退出,还说退出后不再理会贵乡郭氏怎么做,二百万贯虽说高了些,但考虑到郑鹏现在如日中天,背后还有大靠山,最重要的是双方的公产全归贵乡郭氏所有,也不妨碍投靠太子李瑛,算起来还是贵乡郭氏占了大便宜。

谈判成功,郭通雄作为谈判代表算是立了一大功,不仅受到族长的赞赏,还得到太子的褒奖,心情太好之下便到平康坊的群芳院寻欢作乐。

“郭公子,你真是风趣。”

“来,郭公子请张口,吃一口酥饼。”

“这可是我们群芳院珍藏的百花酒,来,喝一杯。”

群芳院的一个包厢内,三名娇俏青楼女子簇拥着郭通雄,殷勤地劝酒、喂食,把郭通雄哄得心花怒放,一边对身边的美女上下其手,一边大吃大喝,别提多多舒畅。

不得不说,群芳院不愧是名列平康坊四大妓院,无论是装饰、格局还是美女的品质,都是一等一的好,郭通雄身为贵乡郭氏的外务总管,主管经营,待遇不错,油水也很多,但贵乡郭氏的家教很严,在家怎么玩都行,但不能去青楼,违者会遭到严惩,一心想体验平康坊繁华的郭通雄说什么也体验一下。

理由都想好了,就是跟太子府的人拉关系,邀请一名管事喝花酒,现在家族全力投靠太子,就是知道,肯定不会怪责自己。

玩到兴致高时,郭通雄带着三分醉意,指着旁边倒茶递酒的女子说:“你你为什么不喝?”

房间内有四名美女,三名美女都围着郭通雄撒娇、讨好,可一名身材高挑、面容姣好,也是房间内气质最好、最漂亮的美女,一直跟郭通雄保持距离,这让郭通雄很不爽。

一名叫香宝的妓女眼里露出一丝不屑,很快撒娇地说:“公子,菲儿是清倌人,只是负责弹琴,可公子嫌她弹得不好听,就让她过来帮忙倒酒。”

另一名叫如烟的妓女把一块蜜饯送到郭通雄的嘴里,吃吃地笑道:“公子,不要理她,像她们这些出身官家的女子,就会假清高,哪有我们姐妹知情识趣。”

“就是,菲儿可是有名的高冷,寻常男子都不放在眼内,很少陪客人喝酒,公子要喝,月月陪你喝,我们喝交杯酒,如何?”

郭通雄听到菲儿是出身官宦之家的时候,原来有些朦胧的眼睛顿时多了二分神采,当他听说菲儿很少陪人喝酒时,马上来气了,猛地一拍桌子:“怎么,能陪别人喝,不能陪本公子喝,难道本公子的钱是腥的?”

男人都有征服欲,郭通雄也不例外,他特别喜欢那种出身高贵、内心骄傲的美女,每当把这些女子压在身下肆意驰骋时,那种莫名的满足感让他欲罢不能,都说月下看花灯下看人,在烛光下,越看菲儿越漂亮,越看占有欲越强,当场就拍起了桌子。

菲儿不卑不亢地向郭通雄行了一个礼:“承受公子看重,菲儿身子稍有不适,就不陪公子喝了,请公子恕罪。”

“妈妈,叫你们妈妈来。”郭通雄一脸不爽地吼道。

很快,一名浓妆打扮的老女人走进来,笑容可掬地说:“郭公子,在群芳院玩得可有尽兴,姑娘们还满意吧?”

郭通雄不满意地说:“满意个屁,问问她,为什么不陪本公子喝酒,看不起人是不是?”

“哪有,哪有,郭公子年少多金,一看就是风流人物,到群芳楼那是群芳楼的荣幸,这不,看到郭公子来,老身二话不说,就把最红的四朵金花安排给郭公子,绝对没有看不起一说。”

“是吗?”郭通雄有些贪婪看了菲儿一眼,大咧咧地说:“让让她陪我喝酒,本公子就要她。”

老鸨有些为难地说:“不瞒公子,菲儿虽说是群芳院的人,但她是清倌人,不能强迫她陪客人喝酒,老身也不能命令她,除非她自愿,还请公子多多包涵。”

“啪”的一声,郭通雄把手里的酒杯重重放在案几,冷冷地说:“当本公子背后没人不成?信不信本公子明天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都说酒壮人胆,再加上郭通雄早就把自己当成太子的人,哪里怕一个微不足道的老鸨。

太子啊,那是大唐的储君,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谁敢不给脸子?

“妈妈,你不用为难了”一旁的菲儿突然开口道:“如果郭公子能按女儿的规矩,女儿就陪他喝。”

老鸨有些为难地说:“郭公子是我们的贵客,这样做,不太好吧?”

听到菲儿同意,郭通雄马上来了精神,急不及待地说:“说,什么规矩?”

“郭公子”老鸨附在郭通雄耳边小声地说:“菲儿的生父出身清河,还有官身,因为犯了事连累女儿,以至卖身群芳院,言尽于此,想必郭公子也能猜到,卖身前约好不能强迫她陪酒待寝,就是菲儿同意陪酒,她也只喝价值五两黄金的极品陈年阿婆清,普通人消费不起。”

五两黄金,还是一壶?这酒是用黄金酿的?

就在郭通雄有些犹豫时,老鸨一脸神秘地说:“不过有一个好处,就是喝酒赢了菲儿,即可以免费挂单,陪公子共渡**,可惜能让菲儿看上眼、又能喝得起极品陈年阿婆清的人少之又少,这个月菲儿还没挂过单呢。。”

郭通雄整个人一激灵,毫不犹豫地说:“不就是钱吗,本公子有的是,上酒,就上那个极品陈年阿婆清。”

老鸨越说郭通雄越动心,特别听到菲儿出自官宦之身,生父还是出自清河,虽然老鸨没说透,可天下谁不知清河崔氏是名门望族,位列七族五姓,全大唐的男子都以娶五姓女为荣,郭通雄也想,可他负责经商,是一名低贱的商贾,有再多钱也是白搭,现在有机会让一名五姓女陪喝酒,还有机会一亲芳泽,郭通雄的内心当场炙热起来。

能跟一名出身高贵、外表靓丽、内心骄傲的五姓女一渡**,可以吹一辈子了。

不就是钱吗,郭通雄当外务总管这几年,平日花销都是走公帐,趁着的做假帐和转移财产的便利,偷偷弄了近十万贯进自己的口袋,口袋有钱,腰杆直直的,怕什么。

难得来一次,要么不玩,一玩就要玩最好的。

听到郭通雄的话,在场的几名青楼女子,包括老鸨和菲儿,嘴角都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讥笑:又是一头肥羊。

834 郭公子寻欢记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就有套路,青楼妓院也不例外。

青楼妓院里的女子很多,大约可分为花魁、红牌、清倌人、金花、佳人、丽女。

价格最高就是花魁,因为她是整个青楼里综合姿色、气质、才艺最好的女子,不轻易能请得动;

红牌的地位略低于花魁,但各方面都很出色,会来事,也多捧场客,由于花魁是妓院的活招牌,不轻易出面,更别说挂席,花魁为了保持足够的神秘感和吸引力,大多要保持处子之身,这样一来红牌反而是妓院最受欢迎的人;

清倌人是妓院特殊的存在,她们大多从小就开始培养,才艺出色,很多还能出口成章,主要是吸引文人豪客,有的卖艺不卖身,有的卖艺也卖身,说到底就是看钱给得到不到位;

金花和佳人在妓院中数量最多,以群芳院为例,各色女子加起来有四五百人之多,可是群芳院只有一名花魁,红牌有八名,而金花和佳人加起来占了六成;

丽女是要价最少的,她们多是新入行,姿色一般,因为培训还不到位,侍候得不是很周到,有些客人偏偏喜欢青涩的,老鸨们让这些新入行接侍,算是一边训练,一边赚钱。

青楼女子地位渭明、分工明确,对光临的客人,也会根据对客人的表现,把他们分为:大郎君、俏公子、腐酸、短工和肥羊,大郎君是指尊贵的客人,他们不是有名望就是有地位,不能轻易得罪,对他们的要求要尽可能满足;俏公子是年少多金的富家子弟,他们舍得花钱又会哄姑娘开心,是妓院最受欢迎的客人;腐酸多是文人,他们口袋里没什么钱又喜欢充排场,要求也多,很难应付;短工是那些纯粹为了发泄的客人,他们多是一些粗人或游侠,目的明确,不点酒菜也不过夜,完事就提裤走人,好像打短工一样。

最后一种就是肥羊,也叫青头仔,专指有钱、没见过世面又容易下手的客人,就像郭通雄,一进群芳院,阅人无数的老鸨看一眼,再上前接待几句,就把他猜得**不离十:听口气,就知不是本地人;衣饰华丽,是个有钱的主,不过他说话时习惯向前倾,是他平时多听别人命令或要放低姿态做人,身上带着市井味,随从只有区区一人,十有**是一个有钱但地位不高的商贾;脸是生脸,进来后不是直接找熟悉的姑娘,而是开口就问哪个女的最漂亮,一副不差钱的样子,眼睛有点好奇,神态有点拘束,一看就知很少出入这种地方。

妥妥的肥羊。

于是,老鸨对郭通雄作了精心的安排,那个菲儿根本不是什么清倌人,只是金花,前面故意疏远郭通雄,先是引起他的注意,又把她包装成沦落风尘的官宦小姐,加大郭通雄的兴趣,最后故意误导郭通雄菲儿是出自清河崔氏的五姓女,极大刺激郭通雄的征服欲。

菲儿出身清河不假,可清河不止崔一个姓,而所谓官宦之身也是假的,菲儿的生父不过是一个赌博而卖女还债的衙差,一切的一切,就是引起郭通雄兴趣,消费贵得离谱的极品阿婆清酒。

阿婆清酒的酒性偏清淡,菲儿一个人喝十壶八壶不在话下,听到的郭通雄大叫上酒,老鸨和包房里的几个女子都在心里暗笑:肥羊已在案板上,可以宰了。

赌场是十赌九骗,欢场又何尝不是,客人到青楼时注重妓女的姿色,妓女何尝不是盯着客人的钱袋,到青楼妓院谈情说爱,那是脑子有问题,连妓女都瞧不上,送上门的肥羊,不杀白不杀。

又不是风度翩翩翩、名满天下的郑鹏郑公子,谁跟你讲感情?

很快,刚才滴酒不沾的菲儿陪郭通雄喝起来,二人推杯换盏,喝得非常尽兴。

酒已经拿了第十二壶,一壶五两黄金,十二壶需要六十两黄金,六十两黄金都砸下去了,可郭通雄越喝越不服气,晚到第七壶的时候,菲儿就有了醉意,本以为最多一二壶就能倒下,可菲儿的醉意越来越重,连交杯酒都肯跟郭通雄喝了,就是没倒下,喝了一杯又一杯。

钱,郭通棠不缺,面子更不能丢,郭通雄眼都不眨就砸了六十金,自己想睡的菲儿还没醉倒,自己反而有些醉眼朦胧。

“没想到郭公子这么能喝,奴家再敬公子一杯。”菲儿再次给郭通雄倒满了酒。

“慢着”郭通雄有些醉意朦胧地说:“这酒喝得肚子有点涨了,本公子先上个茅厕,美人,等等着。”

香宝走过来,笑脸如花地说:“公子,这里有便器,奴家替你去拿。”

为了方便客人如厕的问题,每个包房都会准备一个便器,多以鸭子和鱼造形,口小肚沉,侍候的妓女或打下手的婢女单手能操作,一手提着,一手轻巧地引导客人的“小弟”进去,非常方便,特别是大冬天,就是在床榻上也能轻松解决。

“免了,本公子要上茅房。”

月月搀着郭通雄的手说:“公子,奴家扶你去可好?”

“不不用”郭通雄一手甩开她,笑嘻嘻地说:“本公子还没醉,自己去,你们等着。”

说罢,有些脚步轻浮地往外走。

等郭通雄走后,香宝有些紧张地问道:“要不要跟着,这个肥羊不会跑吧?”

刚才醉得快要倒下、双眼朦胧的菲儿坐直身子,只是眨了几下眼睛,眼眸明亮了不少,有些不以为然地说:“没我们陪着,他跑得了吗?放心,这个土包子喝得差不多,心里不甘,想去抠喉咙吐出再喝,怕别人看见难为情,见多了,由他去。”

妓院人来人往,为了防止客人走单,早就总结了一套方法,进妓院没有消费或没挑中喜欢姑娘的客人,都是老鸨或龟公送出门口,结了帐的客人,都是由伺候他的妓女亲自送出去,意思是告诉看门的人这个客人已给了钱,不要为难,除此之外,送出门口的时候说些好话,加深客人的印象,也好拉拢他作回头客。

偏偏很多自作多情的人还以为自己魅力有多高,妓女对自己有多用情,每年都有不少自以为多情的客人,把全副身家都孝敬了妓院,落得无瓦遮头。

要是没人送郭通雄出门,郭通雄就是想跑也跑不了。

郭通雄出了包房,有些摇摇晃晃地向前走,有些自言自语地说:“这个小贱人,真会算计,嘻嘻,不就是想本公子多出钱吗,本公子就的是钱,看你能喝多少,就不信连你一个小贱人都喝不过,等把你这个小贱人压在身下,到时大声求饶时就知本公子厉厉害了。”

只是喝了一会,郭通雄就知道自己中了圈套,这个菲儿分明就是让自己多花钱,不过就算知道上当,最近大发横财的郭通雄也不以为意,顺着菲儿的心意陪她喝,主要是菲儿身上那层“五姓女”的身份牢牢地吸引着他,而菲儿也是郭通雄喜欢的类型。

怕什么,到时就以请太子府管事的名义报帐,族里的人总不会特地跑去太子府找人对质吧。

出了门,郭通雄的脸色有些不好起来:本应在外面等候自己的随从阿财不见了。

该死,这家伙不会被那些女人迷花了眼,跑去寻欢作乐了吧。

正当郭通雄想大声唤叫随从阿财时的,一个穿着下人打扮、胖乎乎的汉子走到郭通雄面前行礼道:“公子好,小的是这里的下人,有事尽管吩咐。”

还不错,服务挺周到的,郭通雄大咧咧地说:“本公子要去茅房,前面带路。”

胖子嘴角也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很快搀扶着郭通雄说:“是,是,公子,这边请。”

835 懂事的胖下人

胖子扶着有了七分醉意的郭通雄,讨好地说:“公子真是有眼光,挑中菲儿作陪,她可是我们群芳院一等一的美人儿。”

郭通雄打了一个酒嗝,有些不以为然地说:“你们这些人,就想着怎么讹钱,装得还挺像,以为本公子看不出,懒得跟你们计较。”

“是,是,是”胖子应了一声,很快应道:“一看就公子宇气轩昂,就知不是普通人,不过说讹这词就有些过了,一分钱一分货,漂亮的姑娘,自然得多花些钱,啧啧,像菲儿这种大美人,花再多的钱也是值,可惜小的只是一个下人,没钱,要不然”

这话说得有水平,郭通雄拍了一下胖子的脑袋,有些得意地说:“呸,凭你也也配?菲儿只有本公子这种英明神武的人才能享用,嘻嘻嘻。”

一说起菲儿,郭通雄心头一阵荡漾,不仅内心有了二分火热,就是下体也有了反应。

不管了,一会抠完喉咙,把肚子里的酒水吐出来,一举把小贱人拿下,然后好好享受。

胖子突然压低声音,一脸贱贱地说:“公子,小的这里有上好的壮阳酒,只要喝一口,保证公子雄风不倒,有如当世之嫪毐,夜御十女不在话下。”

嫪毐[làoǎi]是战国末期秦国人,秦王嬴政母亲赵太后的男宠,受秦国丞相吕不韦之托,假扮宦官进宫,与秦王嬴政之母太后赵姬私通,倍受太后宠信,被封为长信侯,与太后私生两子,并自称秦王的“假父”,后来被人告发,发动叛乱失败而被秦王嬴政处以极刑,车裂而死。

人是死了,但是他留下很多传奇故事,都让人津津乐道的,是传说中最让男人羡慕妒忌的床上功夫,有关他的风流韵事很多,最神奇的是他“御女”的能力特别强大,夜御十女就是他传下来的,有野史记载,他还没发迹的时候,有一个同乡羡慕他桃花运旺,跟村的俏寡妇打得火热,就故意挑衅他,说他的“银蜡枪头”,中看不中用,嫪毐为了证明自己,把下身插入转动的轮盘而轮盘立停,从此扬名立万,也引来吕不韦的注意,把他招在麾下,利用男色控制赵姬。

郭通雄闻言摇摇头说:“荒唐,本公子正值壮年,不用这些东西一样能大杀四方。”

男人嘛,怎么能说自己不行,郭通雄感到自己被看不起,当场拒绝。

“公子年少力强,身子骨肯定没问题”胖子讨好地说:“但有时候状态不好,不能持久,说不定一个哆嗦就缴械,那太不划算了,喝了小人这个壮阳酒,绝对能保持最好的状态,公子,像菲儿这种美人儿,可不是什么时候都有机会的哦。”

郭通雄一想,也是,小声地问道:“给本公子拿拿最好的。”

胖子扶郭通雄坐在一旁的石凳上,从腰里拿出一个小瓷瓶,熟练地拨开塞子放到郭通雄的嘴边,恭敬地说:“给公子拿的,绝对是最好的,要是不好,公子大巴掌抽小的脸哪个,这赏钱”

郭通雄抢过小瓷瓶,看了一下,冷哼哼地说:“你们这些家伙,就喜欢这些旁门左道,嘻嘻,挺挺机灵,懂得带这个,谅你这个田舍奴也不敢骗本公子。”

说话间,郭通雄把小瓷瓶里的酒全喝了下去。

喝毕,把手里的小瓷瓶随手一扔,从身上摸出一片金叶子丢在地上,醉薰薰地说:“赏你的,拿着。”

胖子正是安禄山,看到郭通雄把小瓷瓶里的酒喝下后,嘴角地笑意更盛,不以为意地把金叶子和扔到草地上的小瓷瓶捡起,一股塞进怀里,又扶起郭通雄向前走。

“茅房在哪,怎么还没没到?”郭通雄醉薰薰地问道。

强烈的尿意,让他想起是要去茅房的。

“公子,这边,快到了。”安禄山扶着郭通雄转入一个角落。

“这酒不错,喝着挺有劲的。”郭通雄有些满意地说。

喝完这个机灵胖子提供的壮阳酒,郭通雄感到全身暧洋洋的,整个人也莫名兴奋起来,脚轻飘飘,有一种踩在棉花上、玄之又玄的感觉。

“那是,给公子的东西,肯定是最好的”安禄山搀扶着郭通雄来到一个点着灯笼的茅房前,指着前面说:“公子,茅房到了,请公子慢行,前面有侍女伺候,公子小心哦,这些侍女虽说长得漂亮,但她们喜欢作弄客人的。”

怕什么,不就是侍女吗,那不叫作弄,这叫情调,估计这个胖下人也不懂,郭通雄也懒得他解释,听说有美女侍候上茅房,顿时来了兴致。

郭通雄摇头晃脑地来一座精致、带着檀香的茅房前,刚想说话,一名婢女有些疑惑地走上来:“这位公子,请你找什么,是迷路了吗”

群芳院每天都有很多人饮酒作乐,喝醉找不到东南西北的人多了去,婢女是群芳院新任花魁冷月儿的婢女玉芳,因冷月儿在上茅房,在外面守着,突然看到一个公子到这里,好像想进茅房,忙拦了上去。

这里是女子传用的茅房,眼前的这个公子十有**是喝多了。

“嘻嘻本公子要要要上茅房。”郭通雄结结巴巴地说。

不知为什么,郭通雄感到脑袋很乱,莫名兴奋,身体有种不受控制想扭动的感觉,呼吸声也粗重起来。

“公子,这里是女茅房,男茅房在另一边,婢子叫人扶公子去,好吗?”

奇怪,客人上茅房,怎么没人陪着,就算群芳院的人不陪同,像这种公子出行,身边也有随从才对?

“嘻嘻,对了”郭通雄有些语无伦次地说:“你是女,这里是茅房,加起来就是女茅房。”

一边说,一边往茅房走。

“不行啊,公子”玉芳吓了一跳,连忙拉着郭通雄的衣袖说:“里面有人,公子不能进去。”

郭通雄突然发起怒来,用力地把玉芳一推,骂咧咧地说:“滚,该死的贱人,敢敢碰本公子。”

记得胖下人对自己说过,这里的侍女喜欢作弄客人,一想到自己被一个婢女作弄,郭通雄不知为什么,当场就暴怒起来。

玉芳哎哟一声,被推倒在地,痛得闷叫一声,她看到郭通雄大步走进女茅房,也来不及叫痛,大声叫唤道:“月姐,小心,有人进去了。”

话音刚落,就听到茅房内响起女子的惊呼声,接着又听到女子叫不要动手的声音,玉芳当场吓得脸色都变了,大声呼喊道:“来人啊,来人,有人要非礼月姐。”

声音又响亮又尖,连乐器声都有盖不住,连守在门口的老鸨都听得见。

一瞬间,原来热闹非凡的群芳院一下子静了下来,接着就听到急促的脚步声从四面八方赶来。

钱妈妈是群芳院最老资格的老鸨,也是群芳院的主事,听到玉芳的惊叫,连忙丢下正在套近乎的一名贵公子,急急脚向后院走去。

群芳院是寻欢作乐的地方,经常有客人喝醉酒闹事,只要不是存心,多是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像这种钱妈妈大多不会亲自出面,可她听到有人非礼冷月儿,哪里顾得这么多,一双老腿迈得飞快,好像年轻了十多岁一样。

花魁就是妓院的活招牌,也是妓院的摇钱树,冷月儿是继肖团儿后群芳院培养的又一位人气超高的花魁,还是钱妈妈一手培养出来,早就有一名背景很深的贵客预定,平日钱妈妈对她也是哄着捧着,听到有人敢在群芳院非礼冷月儿,当场把钱妈妈吓得不轻。

836 "机灵”的郭通雄

等钱妈妈到达事发地点后,当场呆住了:冷月儿有些惊魂未定地站在一旁,好在衣衫还算完整,有些疑惑地看着地上,地上有一名年青的公子在地上耍酒疯,四周有很多人围着指指点点。

钱妈妈认出,地上打滚的,正是今晚新来的“肥羊”。

“发生什么事?月儿,没事吧?”钱妈妈最看重冷月儿,她可是群芳院的花魁,到时还要参加平康坊青楼行会举行的比赛,为群芳院争光,妥妥的一棵摇钱树,还让一名权贵预定了,千万不能出问题。

“妈妈,女儿没事,就是吓了一跳。”冷月儿心有余悸地说。

青楼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小解可以在房间内解决,但大解需要上茅房,主要是气味太臭,就是自己能忍,影响别的客人就不好了,就以郡芳院为例,看似很大,里面光是姑娘就有近五百个,摊分起来面积并不大,再说即使是青楼女子,也要注意形象。

冷月儿上完茅房,刚系好衣裳,一个男子冲进来,二话不说就拉着冷月儿的衣袖,要冷月儿伺候他上茅房,当场吓得冷月儿不轻,幸好玉芳唤叫及时,几名群芳院的护卫冲进来,及时把纠缠不休的郭通雄推开,架了出去。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钱妈妈明显长长松了一口气,很快把目光落在场中明显喝大的郭通雄身上。

此刻,郭通雄倒在地上,一会大呼小叫,一会手舞足蹈,看似醉得不轻:

“嘿嘿,嘿嘿嘿,好多美女啊。”

“来,美人,喝,喝喝一杯,本公子赏一两黄金。”

“啧啧,给本公子笑一个,不错不错。”

“这个,要了;站着旁的那几个都要了,本公子有有的是钱。”

“跳啊跳,摇啊摇,简直快活快活似神仙。”

郭通雄好像兴致很高地胡闹着,引得旁边的不时发笑,不过在场人的神色都很寻常,没什么特别。

在这种地方,喝醉喝倒太寻常了,哪天没有三五个失态的客人,不过围观的没有散,原因很简单,地上的那兄仁兄,表现很滑稽,不来也来了,看看热闹也好。

这时郭通雄的随从阿财气喘吁吁的向这里走来,火光下,他的脸色有点苍白。

作为一名尽职的随从,阿财本来在包房外面守得好好的,中途有一名下人打扮的人走过来,送了一些免费的点心给阿财,说群芳院的福利,免得下人干等,吃点东西可以打发时间。

不要钱的东西,不吃白不吃,不愧是京城数一数二的青楼,服务得太周到了,就是下人也有赏,阿财没想到的是,吃完没多久肚子就痛得厉害,想到自家小郎君带了四个美女进去,没那么快出来,于是跑去茅房解决,好不容易解决完,回到郭通雄的包房时没找到人,听那些青楼女子说郭通雄自己上了茅房,于是一路寻来,找了半天没见,无意中找到了这里。

阿财以为谁喝大了在这里闹笑话,走近一看,当场吓了一跳:郭通常躺地上语无伦次,又哭又闹,明显喝多了,而周围的人都在传,说他胆子很大,敢去非礼群芳院的花魁。

刚想去拨开前面挡住自己的胖子去扶起郭通雄,没想到前面的胖子笑嘻嘻地跟同伴说:“郭公子真是机灵,这招用得好,要不然少不了挨打和罚钱。”

什么意思?自家小郎君是故意装酒疯?

阿财楞了一下,没第一时间去扶郭通雄。

胖子旁边那个高个子的同伙好奇地说:“兄弟,这话怎么说,都闹了这么大的笑话,还叫机灵?”

“当然”胖子的声音也大了起来:“冰月儿姑娘,那可是仙子一般的美人,别说跟冰月儿姑娘一起喝酒聊天,就是听她弹一次琴也要看运气,地上的这位兄台别出心裁,假装喝大了,在茅房里一亲芳泽,事后群芳院的人也不好追究,若不然,在群芳院内非礼冰月儿姑娘,挨揍和赔钱少不了,说不定还要送官呢。”

说到这里,胖子突然重重地一跺脚,一脸懊悔地说:“天啊,这么好的法子,怎么我想不到,要是能跟冰月儿姑娘可惜。”

“对啊,这倒是一个好办法,刚刚还笑别人闹笑话,没想到人家可是一等一的机灵。”胖子同伴也一脸懊悔地说。

阿财把二人的话尽收耳中,抬起的脚又悄悄地放下:这两位公子说得有道理,占了便宜,犯了错,自然得想办法脱身,而装喝醉是最好的办法,能在平康坊开青楼妓院后,肯定不简单,像群芳院这种规模大的妓院,背景更是深得可怕。

差点坏了自家小郎君的好事,说不定还要害他送官,阿财一边不动声色地看着,一边暗暗为自家小郎君的机灵赞叹。

啧啧,不愧是群芳院的花魁,真是漂亮得不像话,阿财心里暗暗想道,要是自己能近距离轻薄一下冰月儿,别说装酒疯,就是挨揍也认了。

阿财了解郭通雄的脾气,虽说在家族的严令下不敢去喝花酒,但郭通雄身边的婢女,有一个算一个,没一个能逃得出郭通雄的手心,有些阿财都看不上,可郭通雄都没放过。

胖子就是安禄山,附和的人自然是他的兄弟安思顺,二人接受郑鹏的考验后,一直暗中寻找机会,跟了郭通雄二天,终于让安禄山找到了一个机会,就是在人多手杂的妓院中下手。

安思顺只是花了几十文赏钱,就找了仆人给阿财送去放了泻药的点心,先把他支开,安禄山打扮成下人,伺机行事,本想给郭通雄送去“加料”的酒,弄点桃色新闻,没想到郭通雄突然从包房里出来要上茅房,安禄山马上改变行动方案。

安禄山和安思顺一唱一和,围观的人纷纷议论了起来:

“对啊,某怎么没想到这个办法?”

“要是能跟冰月儿姑娘共处一室,不对,就是同处一茅房,那也是一桩美事。”

“这位小郎君我认识,是贵乡郭氏的外务总管郭通雄,这些狡猾的小商人,总会有很多旁门左道。”

“贵乡郭氏不是以严己守礼自居么?看来只是一席空谈,一个笑话。”

“嘻嘻,这招妙啊,刚才喊的时非礼,说不定这个郭公子已经得手。”

“没人来时就非礼,来人时就耍酒疯,太聪明了。”

“今晚是闹了笑话,明天就会传出佳话,装个酒疯,值!”

众人议论纷纷,有人称赞郭通雄的小聪明,也有人讽刺贵乡郭氏徒有外表,不过群芳院多是寻欢作乐的人多,所以现场是赞郭通雄机灵的多。

钱妈妈和群芳院的人闻言,看着还在地上耍酒疯的郭通雄,脸色很是复杂,一旁的阿财看到,心里暗暗给郭通雄鼓劲:小郎君加把劲,快要蒙混过关了。

就当钱妈妈犹豫准备怎么处理这件事的时候,地上的郭通雄突然站起来,双眼有些迷乱地大声喊道:“哈哈哈哈,美女,好多的美人儿,来,本公子有赏,亲一口赏一个金元宝。”

说话的时候,伸长脖子,一边作亲吻状,一边在空中抚摸着,好像身边真有一大群美女让他享用似的。

阿财看到眼前一亮:自家小郎君什么时候这么会装的,那动作和表情,就是自己这个跟了快十年的贴身随从都觉得他真是在耍酒疯,什么时候这么会演戏?这下群芳院的人就是不信,也得相信吧。

“哗”的一声,现场突然响起一阵惊呼声,间中还夹有女子慌乱的尖叫声,一下子把阿财从想像中拉了回来,把目光投向场内时,阿财突然瞳孔一缩,差点没惊叫起来,只见郭通雄一下子撩开了长袍,露出“一柱挚天”的下体,还不断耸动着,嘴里大叫着“来,吮吮本公子雀儿,哈哈,别抢”,叫了几声,只见他突然抱住旁边那棵树,一边亲一边摸,还叫着什么“美人儿不要跑”一类的话。

竟然把一棵树当然了美女,在众目睽睽之下,目无旁人地表演起“人树之恋”。

现场一下子哄笑起来,那些客人、特别是好事之人指着郭通雄笑得前仰后合,快要喘不过气了。

刚刚还觉得郭通雄机灵、表演一流的阿财,看到这一幕差点没晕倒,完了,完了,自己以为郭通雄为了过关,有心装醉,现在看来,这不是装醉,是真醉了,不对,是醉疯了,这么荒谬的事也干得出来。

偷偷跑到妓院寻花问柳,被族里责罚都是小事,郭通雄弄的这一出,不出一天,全长安都知道,估计不用一个月就会成为整个大唐的笑柄,就是贵乡郭氏,也得名誉扫地,自己照顾不周,回去岂不是要被打死?

阿财也顾不得那么多,连忙冲过去,一边拉开郭通雄一边叫道:“小郎君,醒醒,你喝多了,你喝多了,快醒醒。”

全身赤热、双眼迷离的郭通雄感到怀中那个“美人”好像有些硬,阿财一去拉他,郭通雄反手把阿财抱在怀中,拼命地亲吻着,阿财挣扎之下两人双双倒地,在地上滚成一团,一时间引发更激烈的笑声

837 悲喜二重天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第二天一早,一脸惶恐的郭通雄和随从跪在贵乡郭氏一族族长郭雄面前,看着一脸暴怒的族长,两人连大气也不敢喘。

郭通雄早上醒来的时候,是在平康坊一个柴房里,随从阿财衣衫烂缕,一脸幽怨地看着自己,自己花了那么多钱要睡柴房醒了的郭通雄当场暴怒,要找群芳院的人算帐,没料到一旁的阿财拼命阻拦,弄清楚昨晚发生的事后,足足过了半刻钟郭通雄才回过神。

足足问了三遍,确认阿财不是骗自己后,郭通雄的心一下子沉入了低谷。

完了,全完了,在群芳院发生这样的事,自己的前程全完了,就是贵乡郭氏也跟着声誉扫地,一心想重振贵乡郭氏声望的族老们能饶得了自己?

郭通雄吓得面无人色,也不敢再找群芳院的人算帐,本想偷偷从长安溜走,等风头火势过去,这事淡了,再跟族长请罪,没想到刚出平康坊,就让郭府的管家堵个正着,说族长让他马上回府,于是就有了现在这一幕。

“混帐”看着跪在地上的郭通雄,贵乡郭氏现任族长咆哮如雷地吼道:“蠢货,你都干了些什么?”

郭通雄跪在地上,瑟瑟发抖,低着头,不敢说话,也不敢看郭雄已经红了的眼睛。

“怎么,有胆做,没胆子讲,还是觉得翅膀硬了,老夫还管不了你?”郭雄看到侄子不回应自己的问题,一脚把他踹翻在地大声骂道。

心情不好,看什么都不顺眼,想起太子府的管事一大早过来送信,说让自己要约束下人,不要连累太子府云云,态度很是不满,郭雄又是害怕又是疑惑,还得一个劲地讨好,好不容易弄清楚太子说的什么事,原来是担任外务总管的侄子郭通雄不仅在群芳楼闹了一个天大的笑话,说话时还说自己是太子府的人,把太子也牵连进去,太子李瑛消息灵通,一大早就派人来问罪。

郭雄当场就火冒三丈,恨不得当场捏死这个惹祸的家伙,好不容易劝退太子府管事后,马上派人在堵住闯了祸想跑的侄子。

刚刚开始投靠就弄出了这种事情,一心想升官的郭通气得差点没吐血。

“是,是,是”郭通雄吓了一跳,连忙扇了自己二巴,边打边说:“侄儿鬼迷心窍,一时做了傻事,请族长在看小侄这些年为贵乡郭氏兢兢业业的份上,饶了这次,下次不敢了。”

“还有下次?”郭雄面色一冷,伸手一扬,“啪”的一声脆响,右手结结实实打在郭通雄那张苍白的脸上,这一把含恨而发,势大力猛,一下把郭通雄扇倒在地,被打的半边脸当场浮肿起来,五个指印清淅可见,打得郭通雄眼冒金星,差点没晕倒。

感到嘴角有些腥味,郭通雄用手一摸,手上全是血丝。

“族长,饶命,饶命啊,不敢了,侄儿以后再也不敢了。”感到族长眼里的寒芒,郭通雄顾不得叫痛,一边嗑头一边求饶。

郭雄长叹一声,拍拍侄子的肩膀说:“通雄,不是做长辈的狠心,太子府都来人了,怎么也要给他们一个交待,也要给大唐那些看我们贵乡郭氏笑话的人一个交待,忍忍吧。”

说罢,郭雄站起来,面无表情地说:“外务总管郭通雄不守族规,让贵乡郭氏蒙羞,罪无可恕,把他双脚打断,不准医治,先放在板车上在长安城游三圈,出了长安城再医治;贱奴阿财,玩忽职守,没有照顾好主人,乱棍打死。”

话音一落,郭通雄和阿财面色突变,一边连连磕头,一边痛哭流涕地求饶,可是一眯作用也没有,很快郭府就响起了令人毛骨悚然的骨折声和惨绝人寰的惨叫声

“哈哈,哈哈哈”

郭府内惨叫声不断,而距离一坊之隔的郑府偏厅内,郑鹏发出一串畅快至极的笑声,没什么比听到自己讨厌的人倒霉更让人开心。

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敌人的痛苦上,这是郑鹏最喜欢做的事。

郑鹏笑毕,有些不解地问道:“郭通雄的酒量不算差,就是喝了一些壮阳酒,也不至于性情大乱,当众做出那么不堪的事,安禄山,你给他喝的那壶酒,到底有什么名堂?”

听安禄山说,郭通雄走路不用人扶,也没随地解决,还会找茅厕,说明他的神智还在,喝了安禄山给他的准备的酒,当众脱裤子、来个“人树之恋”,还把随从阿旺当成美女一样想霸王硬上弓,这不仅仅是用醉酒可以解释,估计当时他的脑子都不清醒了。

安禄山嘿嘿一笑,面事恭维地说:“回将军的话,小的在酒里放了壮阳的药物外,还加了芙蓉花,对了,芙蓉花也叫断肠草。”

芙蓉花?断肠草?

郑鹏楞了一下,很快想起,芙蓉花、断肠草都是唐人对罂粟的别称。

罂粟生长和使用的最早时间是在公元前3400年,原产地是西亚地区,早在六朝时,即已传入中国,并有种植,南朝陶弘景《仙方注》曰:断肠草不可知。其花美好,名芙蓉花。李白也写过“昔作芙蓉花,今为断肠草。以色事他人,能得几时好。”的诗,但罂粟在大唐种值并不广泛,作用多作为观赏或药用。

要是大量服用罂粟,短时间是可能强烈刺激人的神经中枢,从而身不由己做出不可思议的事,这样不难解释,当时郭通雄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哪里还听得进别人话?

没想到安禄山竟然还了解芙蓉花,郑鹏吃惊地说:“安禄山,你怎么知道芙蓉花的功效?”

安禄山恭恭敬敬地说:“回将军的话,小的也没见过芙蓉花,就是跟我兄弟走南闯北时,有一次无意中救了一个胡商,胡商为了感谢我们,就送了我们一包芙蓉花的药,说这是治痢疾、解除中毒等,很有效,有一次我兄弟安思顺弄错了,把芙蓉花制成的药和盐包弄错,在菜里放了很多,他吃完后又哭又笑又跳的,可吓人了,事后他说自己人好像吃了仙药一般,自己做什么都不知,脚扭了也没有痛感,小的拿鸡和野兔试过几次,就知它的功用,于是混合了壮阳药哄姓郭的喝下,没想到事情进展得挺顺利。”

郑鹏点点头说:“耐心、精明、仔细,又不拘一格,这件事干得不错。”

838 收服

说话间,外面传来一阵喧闹声,好像看什么热闹,动静还不小。

郑鹏皱了一下眉头,大声问道:“外面发生什么事,怎么那么吵?”

“回少爷的话”一名下人很快进来禀报:“贵乡郭家的外务总管郭通雄,被打断了双脚放在板车上,也不拉去治,而是在长安游街,大伙都在看热闹。”

打断双脚?

郑鹏眼前一亮,开口说:“走,我们上角楼上瞧瞧热闹,对了,叫上崔夫人也看热闹。”

听郭可棠说,贵乡郭氏就是郭通雄对郭可棠中伤、抵毁最多,两人不仅暗中竞争,还多次在家族会议上发生争吵,就是崔希逸也说过,只要抽出手就收拾郭通雄给爱妻出一口恶气,现在郭通雄自己送上门,郑鹏肯定不会客气。

拜访时带了重礼,态度也很端正,这些都抹杀不了郭通雄做假帐、转移公产的行为,都把郑鹏当成是傻子对待,上门商量拆伙时,又装成很大气的样子,早就看他不顺眼了。

知道他倒霉,心情愉快,看到他倒霉,心情更上一层楼。

“回少爷的话,崔夫人跟随夫人她们去逛街了,还说午饭不用等,夫人她们在外面吃。”下人连忙说道。

郑鹏有些无奈地笑了笑,自己带着安禄山和安思顺上角楼看热闹。

三个女人一台戏,绿姝、林薰儿再加一个小音本来就够热闹了,郑冰和郭可棠来了以后,每天都有说不完的话题,经常一吃完饭就结伴出行,逛街上香购物,每次出街都买回一大堆东西,好像要买东市和西市卖空一样。

算了,高兴就行,反正家里不差钱,光是一个酒坊的分红就够花了。

急匆匆上到角楼,正好看到躺在板车上的郭通雄,不知是不是没脸见人,郭通雄一直紧闭着双眼,他的脸色很苍白,额上还有冷汗,身体不时颤抖着,为了让人看得清楚一些,下身穿着窄裤,裤子上有嫣红的血迹,可以看到那两条明显变了形,板车一边前行一边颠覆,每颠一下郭通雄都露出痛苦的表情。

这时候的他,绝对是生不如死。

该!

安思顺被眼前的这一幕震惊了,有些不理解地说:“亲不亲,一家人,就算做错事,也不用这样对侍,太没人情味了吧?”

自己跟安禄山接受考验后,只想着怎么让郭通出个洋相,没想过伤害他,现在的情况是自己没有动手,可他的家人却不肯放过,这也太狠了。

安禄山不以为然地说:“逛青楼、喝花酒的人多了去,又不是见不得人,估计贵乡郭氏的人没那么狠,肯定是这位郭公子太轻挑,一高兴什么话都敢说,把太子都牵扯进去,贵乡郭氏肯定要太子一个交代,打断他双脚不马上治,用一辆没有蓬的板车拉着游街示众,一来用行动证明贵乡郭氏的清白,尽力挽回声誉,二是给太子看。”

分析得很到位,郑鹏点头附和道:“这叫上梁不正下梁歪,竟然算计到我头上,嘿,鹿死谁手还不知道呢。”

郭通雄只是一个小人物,像卤肉生意这种关乎家族发展的产业,上面的人没点头,他肯定不敢轻举妄动,拆伙是郭通雄出面运作,而幕后指挥的人肯定是贵乡郭氏的实权人物,这些人能见利忘义,自然也能对自己人下狠手。

受到不公平对侍的郭可棠,也是他们无情无义的牺牲品。

郑鹏心里冷笑:用自己的配方,以为改良一下就能吃独食,自己能捧得起他们,自然也能拉得下,让你们先得意一会,看谁能笑到最后。

安禄山和安思顺对视一下,很有默契地一起跪下,齐声说道:“请将军给个机会,让我们可以追随将军。”

看得出郑鹏很满意,打铁要趁热,二人马上跪下,恳请郑鹏收留。

郑鹏看了看跪在地上的安禄山和安思顺,心里暗喜,都是人才啊:安禄山精明能干,安思顺沉稳干练,执行力都很高,只要利用得好,这二人将会成为自己手中的两把利刃,黄三身边也多二个人得力助手,不至于扩展停滞不前。

心里高兴,可郑鹏脸上一点也没有表现出来,闻言不动声色地说:“你们都想清楚了?”

“想清楚了,能追随将军是我们的福份,若是将军能收留,我们愿为将军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安禄山眼前一亮,连忙说道。

安思顺也大声附和:“小的早就对将军如雷贯耳,请将军给我们一个追随的机会。”

郑鹏身家丰富,前途似锦,最重要的一点是对自己非常慷慨大方,现在的安禄山和安思顺可不是什么大人物,而是二个到处流浪、三餐不继的小人物,只想着抱着一棵大树好遮荫,哪有什么要求。

“我说过给你们一个机会,你们做得很好”郑鹏点点头说:“起来吧,以后你们二人就替我办事。”

就算二人没完成任务,郑鹏也会找机会把这二个人留下,给他们一个考验,只是让这件事显得顺理成章。

“谢将军,谢将军。”安禄山和安思顺闻言大喜,一边磕了三个头才满心欢喜地站起来。

太好了,终于能投郑将军门下,以后锦衣玉食,不用再颠簸流浪,也不用担心被人欺负,安思顺和安禄山仿佛眼前出现了一条康庄大道。

郑鹏淡淡地说:“先别高兴得太早,我这个人赏罚分明,做得好,重重有赏;要是你们做得不好或做错,也会有处罚,要是你们敢背叛我,后果怎么样不用我说了吧?”

这二人的能力很高,只是现在还没有找到施展的舞台,郑鹏先给敲打敲打他们,免得到时得意忘形,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

“不敢,小的一定对将军忠心耿耿,绝无二心,如有违者,天打五雷轰,死无葬身之地。”安禄山和安思顺神色坚定地说。

郑鹏上位已久,又多次率兵出征,早已养成一股上位者的气势,说话的时候,虽说语气很柔和,但是说到后面时,气场一放,安思顺和安禄山都感受到里面蕴含的肃杀之意,吓得二人连忙表态。

二人生怕郑鹏不肯收他们呢,哪敢有异心。

郑鹏亲自把再次跪下的二人扶起,随手拿了一张柜票放到安禄山手里,开口道:“现在快过年了,也没有什么事,这张柜票拿着,做几套好点的衣裳,好好游览一下长安,赏赏花灯什么的,就当是熟悉一下环境,看完上元节的花灯再来找我。”

还没干活就先发赏钱?

安禄山有些意外,当他无意中看到柜票上的金额时吓了一跳,连忙说道:“将军,这,这太多了,我们兄弟二人,不用这么多。”

本以为是一百几十贯的赏钱,就当是收人的见面礼,没想到那张柜票上的数额是一千贯,一千贯啊,相当于一百两黄金,妥妥的一笔巨款,安禄山这辈子都没见过那么多钱。

算一下,这是郑鹏第三次给自己钱了,第一次在牲畜市,第二次是献马时给,现在是第三次。

真大方,赏的钱越来多,收了人、给了钱,没急着安排差事,主动给了一个长假,快快乐乐地过年,这种东家哪里找?安思顺和安禄山心里暗喜:跟着一个有能力又大方的人,日子肯定不会差。

郑鹏摆摆手说:“是我的人,肯定不会亏待,给你就拿,好好玩一玩,看完上元节的灯会再回来报到,去吧。”

安禄山和安思顺闻言大喜,再三谢过才双脚带走地走了。

长安城又大又繁华,应有尽有,二人想吃的东西很多,想买的东西也多,只是苦于口袋里没钱,得了一千贯,这下可以好好的乐一阵子了。

839 两个穷措大

“姑爷,这二个小人物,不值得这般看重吧?”安禄山和安思顺走后,崔二有些好奇的说。

市集替二人解困,赠金;

二人前面来借献马投靠,再次赠金;

收下二人,第三次赠金。

前面只是五两,然后是十两,第三次直接一百两,要是一次二次还可以说是善心,一连三次,绝不是好心那么简单。

郑鹏淡淡地说:“别小看这二个人,以后他们会给你一个很大的惊喜,哈哈哈。”

说到后面,郑鹏忍不住有些得意地笑起来。

一位堪称乱世枭雄的人物,还没成长就被自己收为己用,郑鹏内心暗暗得意。

嗅到一丝机会就全力以赴,在有限的条件下给郑鹏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先是用五两黄金淘到一匹远超五两黄金的好马,然后抓住郭通雄上青楼的机会戏弄了他一把又能全身而退,都体现了他很强的应变能力和执行能力。

“是,老奴拭目以待。”崔二连忙说道。

老实说,崔二对安禄山和安思顺没什么好感,在他眼内,像这二个田舍奴一样的人,一抓一大把,没必要太过在乎,不过郑鹏看人的目光向来极准,说到底崔二是对郑鹏有信心。

时间一天天过去,转眼就到了冬至。

冬至对古人来说是一个很重要的节日,在古代民间有“冬至大如年”的**,冬至又被称为“小年”,唐朝很重视这个节日,老百姓在家中烧香拜祭先人、神灵,皇帝也要到长安城南郊的圜丘祭祀天地,朝会群臣与各国使节,官府放假一天,还会下旨大赦天下,可以用“千官望长至,万国拜含元”来形容。

这么重要的日子,作为大唐的功臣,郑鹏也被征召进宫赴宴,对李隆基来说,这是施恩的一种方式。

除了皇亲国戚、文武百官外,来长庆朝贺的外国使者也会参加,宴会的规模很大,郑鹏作为风云人物,本想随便找个不起眼的位置,喝完就走,没想到李隆基让高力士把郑鹏拉到身边。

大唐处在最强盛的时候,国库充盈,再加上有大批的外国使节,面子不能丢,宴席很丰富,山珍海味应有尽有,郑鹏看到满桌的山珍海味只能暗叫可惜。

现在大冬天,菜摆出来,很容易就凉,一凉就不好吃,刚端出来的时候,色香味俱全,郑鹏看到都垂涎三尺,可开席前,李隆基要先讲话,先说感谢上天庇佑,然后说今年取得的成绩,最后还要对远道而来的各国使者表示赞赏云云,等李隆基发表完毕,众人行完礼重新入席时,那菜都没有热气了。

想着年轻人不要紧,凉了也照吃,身体好扛得住,没想到刚开始吃,不断有皇亲国戚、重臣和外国使者前来敬酒,别人来敬酒时,李隆基可以安然就座,可郑鹏只能一次次站起来。

王公重臣在行礼,自己一个小小的云麾将军总不能在这些大人物面前摆架子吧?

郑鹏算是明白了,就吃饭来说,不同的人在不同的时候,会有不同的体验:有的人吃饭是为了解决饥饿,有的人吃饭注重环境,有的人吃饭是为了应酬,而郑鹏感到,自己到宫中赴宴不是为了吃,而是做宴会上的“吉祥物”。

“这位就是威名赫赫的冠军候?真是年轻有为。”

“没想到,大唐新一代的战神是这么年轻,了不得。”

“冠军候,真是久仰大名,某是大食使者罕德,大食的众将士非常敬仰将军。”

“青出于蓝,上天对天可汗太眷顾了,大唐出了如此猛将,这下看哪个还敢挑衅天可汗的威严。”

“冠军候不仅玉树临风,还年轻有为,不知家中有几个妻房?什么,才二个,不行,太少了,老夫有个孙女,年芳十三,温文婉雅、清丽可人,不知冠军候”

大唐灭了吐蕃,把西部最强盛的帝国并入自己的版图,消息传出,周边诸国皆惊,生怕哪天早上一睁眼就看到大唐的军队兵临城下,生怕自己被盯上,于是纷纷派使者到长安的进贡和祝贺,他们一边对李隆基表示忠诚,一边又对一旁的郑鹏表示好奇,不少上了年纪的人,听说郑鹏只有一妻一妾,还没有儿女时,瞬间高能般化身为冰人,弄得郑鹏有些狼狈。

郑鹏感到自己不仅是“吉祥物”,还成了被人观赏的动物,约约还有“种马”的潜质。

一顿庆祝冬至的宴会,足足吃了一个半时辰,郑鹏看到那些菜都快冷成冰块了。

算了,回去弄个火锅,把绿姝、林薰儿、妹妹、妹夫还有郭可棠一起涮,吃个肚皮圆再睡。

眼看这场冬至宴快要顺利结束时,突然间,有两个中年人拉拉扯扯,走到李隆基附近,被御前侍卫拦住的时候,两人一起跪下,齐声叫道:“求皇上主持公道。”

郑鹏看到楞了一下,不会吧,快要过年了,在冬至宴时告御状?

李隆基一听到这两个人的声音,当场就皱了眉头,有些苦恼地说:“又是这两个穷措大,大过节的也不让朕顺心。”

说罢,摆摆手说:“让他们过来。”

高力士应了一声,过去把那两个互相推搡的年轻人领了过来。

趁着众人把注意力放在两个中年人身上的时候,郑鹏小声地问旁边的兵部尚书王晙:“王尚书,这二个是什么来头,皇上怎么看到他们就叹气呢?”

唐朝骂人的话不多,不同阶层的人有不同的骂法,像田舍奴、田舍郎、市井儿这类多是出自普通老百姓之口,穷措大是骂士子大夫一类的有学识的人,跟李隆基接触这么多,郑鹏还是第一次听到李隆基骂人。

不仅骂人,看样子,好像李隆基对这两个中年人好像没什么办法。

这两个是什么人,连李隆基也怕他们?

王晙闻言,呵呵一笑,有些无奈地解释说:“这两个是王贞的儿子,说到底就是两个市井儿、穷措大,一点芝麻大的事闹了一年多,皇上也让两兄弟弄到心烦,没想到他们竟然不顾朝廷颜面,在御宴上又闹了起来。”

“王贞?”郑鹏皱着眉头想了很久,很快摇摇头说“恕某孤陋寡闻,请王尚书解释一二。”

王睃点点头说了一声好,然后小声给郑鹏解释起来,经过王睃耐心的解释,郑鹏终于明白怎么一回事。

原来王贞就是王及善,王及善是武则天时文昌左相(宰相),“贞”是王及善死后的谥字,而闹事的二个人,是王及善的儿子,大的那个叫王仲文,小的叫王仲武,要说这二兄弟的事,还要说王及善。

王及善的父亲父王君愕于隋末率义军投唐,拜大将军,贞观十九年(645年),王君愕随唐太宗征讨高句丽时战死辽东,年仅十四岁的王及善以父荫授朝散大夫,袭爵邢国公,一路浮沉,终于在武则天当政时,当上也宰相,才华平凡的王及善当了内史,当时人说他是“斑鸠占了凤凰池“,这是“鸠集凤池”的由来,平时没见王及善有什么作为,最有名的一件事就是他规定官员不准骑驴上班,又派人终日驱逐,人称“驱驴宰相”。

靠父荫上位,熬资历当上宰相,施政时没什么作为,但王及善却很有眼光,在李旦和李隆基困难时,暗中帮助了很多,李隆基是知恩图报的人,上位时后没忘记王及善帮助过父王和自己,把王及善的两个儿子都作了安排,一个安排在光禄寺,一个安排在大理寺,都是任少卿,还作主把两个郡主嫁与二人,可以说皇恩浩荡,然而,不知为什么,原来过得好好的二兄弟,突然闹分家,分就分吧,可分了十多次,李隆基也派人作中间调解了三次,没一次成功,哥说做弟弟的贪心,弟弟说做哥哥不均,一闹就找李隆基作裁判,弄得李隆基一个头二个大,看见这二个人都怕。

840 麻烦找上门

郑鹏有些奇怪地说:“分家的问题,老人去世前,没有分清楚吗?”

“谁知道呢,据说老人在时,二兄弟一直和睦相处,很少争执,王老喜欢享受天伦之乐,一家人热热闹闹,免得分了身边没人,也就一直拖着,谁料一夜急病,原来身体还算康健的王老说走就走了,也没留下具体的遗言,不过很多人证实他不止一次当众说过家财由两个儿子平分,王仲文和王仲武二人官职相同,都娶了郡主为妻,实力相当,于是在分家产时势均力敌,怎么分都不满意,一吵就找皇上主持公道,皇上也不想压他们,一闹就给他们派调停人,调了一年多还不行,肯定心烦。”

有一句话王睃没说,要不是皇上看在王及善的份上,早把这两兄弟流放了。

闹起来没分寸,吵起来也不分场合。好在宴会已到了尾声,那些外国使团已先一步离开回到各自的驿馆,不至于在外人面前丢脸。

这时王仲文和王仲武已跪在李隆基面前,相互指责对方的不是,李隆基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越听越心烦,突然大声训道:“都给朕住口!”

天子一怒,四言皆惊,李隆基一声怒喝,整时全场都静了下来,就是那些想收拾碗碟的宫女、太监也停下了动作,偌大的麟德殿针落可闻。

“皇上息怒,微臣罪该万死。”王仲文、王仲武这对刚才还争得不可开交的兄弟,这次倒是很有默契,差不多异口同声地跪下认罪。

李隆基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二人一眼,很快又无奈地长叹一口气:“别人是父慈子孝、兄友弟恭,尔等已是亡父之人,父慈子孝不能再续,就不能兄友弟恭吗,非要让先人在九泉之下不能瞑目,非要让别人看王家笑话吗?”

自古以来都是锦上添花的多,雪中送炭的少,昔日李旦和李隆基是皇室贵胄,被武则天压迫得惶惶不可终日,生怕哪天招来杀身之祸,日子也过得艰难,穷困时生日想吃个面汤也是奢侈,当时作为宰相的王及善替二人在武则天面前说了不少好话,还暗中施了几次援手,让李旦非常感激,不止一次叮嘱李隆基有机会要厚待王家人,也就是有这一份香火情,王氏兄弟才能荣登少卿之位,还娶了郡主。

也不知这二兄弟哪根筋抽了,倔强得很,李隆基硬是让这二兄弟弄得没脾气。

王仲武向李隆基行了一礼,一脸悲愤地说:“皇上,王仲文贪得无厌,仗着是兄长欺负微臣,兄不友,弟如何恭?”

李隆基还没有发话,王仲文就反驳道:“一派胡言,分时是你目无尊长、无理取闹,皇上,弟不恭,微臣真的很难对他友善。”

眼看二人又要翻旧帐,李隆基也火了,寒着脸说:“分,一定要分,朕也看出来了,要是不把这事解决,估计这年也不好过,你们兄弟二人在过年前协商好分家的事项,协商好,和平分家;协商不好,全部充公,看尔等还争什么争。”

都说清官难管家务事,李隆基本不想用强,每次都是派人调停,但这二兄弟的脑抽了,无论派谁去,都说配合,可每次分完后,总有一方不满意,然后推翻前面的协议,动不动就告御状,请李隆基主持公道,弄得李隆基不胜其烦。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李隆基的耐心耗尽,威胁不妥善解决就充公,这点钱李隆基看不上,到时就以赏赐方式发还给他们,大不了哪个听话就多赏一点算了,堂堂大唐的帝皇,那么多国家大事要处理,总不能像个乡绅族老一般,没事就管别人怎么分家吧。

“皇上英明”王仲文领完旨,扭头面无表情对王仲武说:“就算充公,也别奢望某会让你半步。”

王仲武针尖对麦芒地说:“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李隆基闻言老脸抽了抽,看这两货的态度,这次责令他们和平分家的事,十有**要黄。

就在事情陷入僵局的时候,一个声音传出:“皇上,微臣有个主意,可以妥善解决这件事。”

李隆基扭头一看,说话的李林甫,眼前一亮,连忙说道:“哥奴,你快说有什么好主意?”

现在正是李隆基最郁闷的时候,堂堂大唐君王,连吐蕃都能拿下,却不能妥善解决二兄弟分家的问题,传出简直有损皇帝的威严,李林甫一向很精明,他说有办法解决这件事,说明他对这件事很有把握。

李林甫呵呵一笑,把手指着旁边只顾看热闹的郑鹏说:“大唐上下,谁不知冠军候文武双全,一肚子急才,别人认为做不到的事,他却一二再,再二三地刷新我们的认知,把这件事交给冠军候,肯定没问题。”

上次在朝堂上想打压郑鹏,一来获取太子的好感,二来想复制魏征的谏臣之路,没想到郑鹏连消带打,让李林甫落得一个妒才忌能的骂名,现在李林甫也只能一条路走到黑。

看到郑鹏一直很低调地吃吃喝喝,心里一直不爽,早就有心给他找茬。

王家兄弟的事,就是王爷出动都没效果,可以说非常辣手,朝中文武百官都不愿趟这滩浑水,正好拉郑鹏下水。

看郑鹏一脸春风得意的样子,就知他最近过得不错,刚才又像“吉祥物”一样大出风头,李林甫又是羡慕又是妒忌,大过年,变着花样给郑鹏添堵。

不是说郑鹏是大唐福星福将,就没有什么事能难得倒他吗,让他看看什么叫清官难断家务事。

李瑛抚掌笑道:“这个主意真不错,差点忘了冠军候,冠军候可是大唐有名的智将,满腹经伦,这种小事自然轻易解决,父皇,这件事交给冠军候,肯定不会错。”

不少大臣纷纷附和,一致推举郑鹏作调停者。

郑鹏一听坏了,自己在这里坐得好好的,不显山也不露水,就是怕麻烦,没想到自己不找麻烦,麻烦自己走上门,闻言连忙说:“太子过奖了,微臣就是一个粗人,也不怕诸位笑话,自己的家事都没处理好,调解的这种事也没经验,像这种事最好像一个德高望重的人去处理,还是另选贤能吧。”

看这二兄弟闹得那么僵,肯定不好说话,很难做到双方都满意,调解得好没什么好处,调解得不好惹人话语,郑鹏对这种事真没兴趣。

李林甫笑容可掬地说:“冠军候太谦虚了,别人不清楚你的本事,在座的哪位不清楚,处理这么重要的事,依某看来,舍冠军候莫谁。”

“是啊,冠军候可是当朝小诸葛。”

“一国都能灭,一家不能平?冠军候就别推辞了。”

“对对对,皇上,老臣也觉得冠军候是最佳人选。”

“年轻人头脑灵活,微臣也很看好冠军候。”

先是亲近太子的人开口,后来就是那些保持中立的大臣也附和起来,他们想得很明白,皇上肯定是很烦这件事,也肯定要派人调解,大过年谁也不想糟这个心,只要有人出头,他们也乐享其成,纷纷把郑鹏推出去,至于能不能顺利解决王氏兄弟的事,不是众人所关心的问题。

死道友莫死贫道。

李隆基闻言点点头,笑着对郑鹏说:“爱卿,这事你可是众望所归,那调解的事,朕就交给你了,相信爱卿不会令朕失望,对吧?”

郑鹏眼角瞄了一下旁边幸灾乐祸的李林甫,很快说道:“皇上,微臣有话要说。”

841 李林甫的小算盘

“爱卿有什么话,尽管说来。”李隆基和颜悦色地说。

郑鹏一脸正色地说:“皇上,不是微臣有意推搪,实则是李侍郎比微臣更加合适,首先李侍郎出自宗室,两位少卿娶的是郡主,关起门来就是一家人,一家人不说二家话,说话办事也更随意;二是李侍郎是长者,辈份稳压二位少卿,而微臣得喊两位少卿为叔,让小辈给长辈分家,很难服众;最后一点,微臣擅长用脑子,李侍郎善用口舌,说起协调,自然是李侍郎更容易说动两位少卿。”

李林甫想给自己找不自在,郑鹏也没必要对他客气,直接把这个麻烦扔回给他。

看到李隆基有些犹豫,李瑛马上说:“父皇,冠军候和李侍郎都是大唐有名的智者,不如就让两人都出手,这样多一层保障,也可以增加一些趣味。”

生怕李隆基一犹豫,就把这件事交给李林甫,这样就不能给郑鹏添堵。

至于李林甫,李瑛很清楚他的脾气,向来是谋定而行,对他很有信心,再说李林甫向来精明,口才也好,有他出马也放心。

再说了,就算没有准备,不是还有自己在背后帮他吗?

李隆基也烦了王氏兄弟,闻言点点头说:“好,就这样定了,郑爱卿和歌奴各出一个方案,哪个能妥善解决,朕重重有赏,二个要求,一是让双方心服口服,二是务必在过年前解决。”

“微臣遵旨”

“微臣遵旨”

看到李隆基心意已决,郑鹏和李林甫没办法,只能接下这个差事。

眼看这件事就要这样一锤定音,李林甫突然开口道:“冠军候,刚才太子说二人比赛有趣味性,不如我们打个赌如何?”

王氏兄弟闹分家的事,早就弄得满城风雨,也是是城中热点,李林甫早有想法,这也是他推郑鹏出去的原因,郑鹏反手拉李林甫进去,反而合了李林甫的意。

上次在朝堂上演得有些过,李林甫虽说重新得到李瑛的信任,但也让很多人不高兴,像投靠武惠妃的那些人有意无意跟李林甫保持距离,就是李隆基也明显有所疏远,自己要多些表现,体现出自己的价值,而这次王氏兄弟分家的矛盾,就是一个难得的机会。

“打赌?”郑鹏有些疑惑地说:“不太好吧,我们都是朝廷命官。”

“只是为了增加一些趣味、为过年多增一些气氛,想必皇上可以理解。”李林甫笑容可掬地说。

郑鹏还没有开口,李隆基就饶有兴趣地说:“郑爱卿和哥奴都是大唐有名的智者,朕也期待两位的比试,这样吧,裁判由朕亲自担任,两位爱卿没意见吧?”

“求之不得,有皇上主持,自然最好不过,这样也更有公信力。”李林甫高兴地说。

现在李林甫就想着怎么向李隆基靠拢,哪里拒绝,再说他也没有拒绝的勇气。

郑鹏就是心里再不高兴,也只能点头同意。

两人都同意后,李隆基高兴地说:“很好,朕刚才说得很清楚,这件事要在过年前完成,也就是年三十前一定要拿出令双方都满意的方案,你们说说,大约要多长时间准备?”

“回皇上的话,微臣长居长安,对这件事有所听也有所闻,要拿出方案并不难,郑将军一直在吐蕃征讨,对这件事了解不多,时间就郑将军定吧。”李林甫故作大方地说。

机会青睐有准备的人,李林甫对这件事深信不疑,在王仲文和王仲武争执的时候就开始留意,除了派人调查王家产业的情况,还收集了多次调解的方案和评估,可以说对王家的产业了如指掌,心里早有了一套方案,但是为了显示自己大度,特意迁就郑鹏。

果然,李林甫的话音一落,现在响起一片赞声,就是李隆基满意地点点头。

郑鹏只是想了一下,很快说道:“我没问题,李侍郎说哪天就那天。”

御史台御史大夫李朝隐有些惊讶地说:“冠军候,你也知这件事?”

“不知”郑鹏坦然道:“刚回长安不久,这二天一直忙着家事,这件事还是第一次听说。”

李朝隐有些关切地说:“此事涉及很多东西,冠军候还是要小心行事。”

分家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穷苦百姓分家,兄弟可能因几尺田地挽起衣袖,和睦相处的姐妹也可能因分家而形如陌路,像王家这种身家殷实的官宦之家,涉及很多别院、店铺、田庄、古玩等等,要合理分家,就要对那些财产进行一个合理的估值,例如一个田庄,一个认为值三千贯,一个认为值五千贯,扯起皮来就没完没了。

李隆基委派作调停的人,先是被那长长的财产清单看傻,然后又在财物的估量上弄得头晕眼花,最后又在王氏兄弟相互扯皮中以失败告终,以至一年多过去,王氏兄弟还没能成功分家,刚才李林甫都说自己早有准备,郑鹏还要夸下海口,这不是冲动吗?

郑鹏不以为然地说:“谢李大夫的提醒,不过只是分个家,算不上什么大事,相信并不困难。”

“呵呵,冠军候这么有信心,看来是老夫多虑了。”李朝隐淡然说道。

李朝隐早就看出李林甫喜欢弄权,品质不好,生怕郑鹏吃亏,忍不住提醒郑鹏,没想到郑鹏并不领情,闻言也不多作解释,反正自己冒着惹太子和李林甫的风险提醒过郑鹏。

李林甫听到李朝隐的话,刚开始有些急,心里对李朝隐也不满起来,都盘算怎么不让李朝隐好过,没想到郑鹏这么倔强,听不进别人的劝告,当场说到:“大过年,大伙都很忙,这件事宜早不宜迟,微臣二天就能做出解决的方案,不知冠军候是否需要再考虑一下。”

前面有准备,但没有正式涉入,也不知当中有什么遗留,难得有一个露脸的机会,自然要倍加珍惜。

自己早有准备也要二天,郑鹏什么也不知道,一脚踩进来,大言不惭说跟自己一样二天就好,二天能干什么,别的不说,王家是官宦之家,光是田庄都有十多个,而这十多个田庄又分布在三个地方,二天还不够把田庄考察一遍呢,更别说估值,除了田庄,还有几十间占铺、八间豪宅、珍玩字画一大批。

清官都难断家务事,李林甫知道郑鹏打仗是一把好手,打起仗来智计百出、无往而不利,但对手是十多位经验丰富的重臣也不能劝服的王氏兄弟,绝对能让郑鹏吃一个大苦头。

不用怎么样说,人设不能崩,前面都大方了,不妨再大方一次。

郑鹏打了一个酒嗝,想都不想就开口:“谢李侍郎提醒,我已经想得清楚,二天就好。”

李林甫想了想,有些犹豫地说:“我们先说好,打赌归打赌,双方都是各自调查,不能跟两位少卿有接触,以免影响这场约定的公平。”

郑鹏答应得越干脆,李林甫心里越是犯嘀咕,他知郑鹏财大气粗,动不动就用钱砸,打仗是把私产当公钱用,个人出钱悬赏敌人、花巨资运送将士遗体回乡等等,就怕郑鹏花钱买通王氏兄弟,这样一来,自己准备得再充分也是输。

“李侍郎什么意思?我们兄弟是贪图钱财的人吗?”

“就是,这是我们兄弟的侮辱。”王仲文和王仲武当场一脸不高兴地反驳。

郑鹏开口道:“李侍郎请放心,这种事我绝对不会做,保证堂堂正正跟李侍郎较量一下。”

“好!”李林甫高兴地说:“既然是约赌,有彩头更有动力,不知郑将军意下如何?”

又来,这些家伙,只要一赌就要彩头,不知是对自己有足够的自信还是赌入膏肓,郑鹏也算服了。

842 临老入花丛

郑鹏有些犹豫地问道:“不知李侍郎想要什么样的彩头?”

老实说,打赌郑鹏还真没服过谁,李林甫一想找郑鹏的麻烦,郑鹏又何尝不想找他算帐。

最近一直在休假中,郑鹏没有想着报复,一直很低调,每天都是陪身边的人,要不就做一些自己喜欢的事,对那些邀请是能推就推,只是李隆基的邀请不敢拒绝,在这次宴会上又让李林甫给掂记上了。

李林甫强忍内心的激动,开口道:“冠军候可是炙手可热的大人物,彩头可不能低,免得惹人非议,这样吧,无论哪一方赢下这场赌约,都有权力要求对方做一件事,当然,这件事要在对方的能力范围以内,还要合乎律例,不知冠军候意下如何?”

“难得李侍郎这般有兴致,好,就依李侍郎说的,一言为定。”郑鹏很爽快地说。

“一言为定,皇上和在场的诸位同僚可以作证。”生怕郑鹏后悔,李林甫马上给这件事定下。

出宫门时,郑鹏刚想上马车,崔源位到长安的管家仁安走过来,恭恭敬敬地说:“姑爷,老爷子说备了酒,邀你共饮。”

刚才答应李林甫赌约的时候,郑鹏就注意到崔源的脸色不太好看,那时就知他心里不爽,本以为他会找机会再谈一下,没想到他刚出宫门就让人拦住了自己。

郑鹏只是稍稍犹豫了一下,很快就上了崔源的马车。

崔源上了年纪后,脾气收敛了很多,人也变得好相处起来,对郑鹏的态度也有很大的改变,特别是在郑鹏远征这几年,不仅照顾绿姝,对自己的家人也有照料,郑万和郑里入仕也在背后出了力。

崔源的马车很大,里面可以坐四个人,中间还能摆一个小方桌,小方桌上摆着一个古铜色的暧盆,盆里已放着一壶好酒,郑鹏一进马车,就闻到一股诱人的酒香。

“好酒,光是闻酒香就诱人,有口福了。”郑鹏自来熟地坐下,伸手就去拿酒杯。

“慢着”崔源皱着眉头说:“李林甫可是有名的笑里藏刀,从你回长安的第一天就没安好心,那个赌约本来就不公平,为什么还跟他赌?飞腾,你不是中了他的激将法吧?”

王家兄弟的事,在长安早就不是新闻,崔源作为不良人的顾问,知道不少内情,老实说就是一笔糊涂帐,二兄弟的脾气都像牛一样倔,有时宁愿吃亏也不让对方好过,以至前后十多个分家计划都没成功,而王家作为官宦之家,身家非常丰厚,古玩字画、豪宅别院、田地、奴仆、店铺等等,登记的财产足足有几本帐册,要分家,得对这些财产一一估值,工作量太大了,不同的店铺价值不一样,仆人也会因技能、年龄、相貌等因素价格也不同,随便一个有不同的意见就很难分家。

清官也难断家务事,郑鹏对王氏兄弟没什么印象,对他们要分的产业也没有理解,三天就能想出一个好方案?

简直不可能。

李林甫一脸淡定的样子,肯定早就做了准备,在朝堂上崔源本想提醒郑鹏不要同意,可郑鹏答应得太快,崔源也不好在皇帝和文武百官前数落郑鹏的不是。

郑鹏还没来得及回答,崔源很快补充道:“飞腾,你不会想着自己拿出一笔钱补帖他们,用钱来解决这个问题吧?千万不要这样想,王氏兄弟简直就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劝不是,压不得,诱也没用,要不然也不会调解了一年多也没有成功。”

李隆基亲自点了几个人去调停,这些人为了在李隆基面前露脸,可以说无所不用其极,偏偏王氏兄弟软硬不吃,一直僵持到现在。

“老爷子的意思是,这二兄弟不会接受贿赂?也不怕威胁?”

“没错,你别想用什么歪门斜道去对付他们”说到这里,崔源有些无奈地说:“现在希望李林甫的方案也不高明,这样一来,就是你不能完成,双方也能打个和。”

郑鹏打了一个响指,一脸从容地说:“有点担心李林甫去诱惑他们,或者是太子在背后给二人施压,听到老爷子的分析,本来只有五成胜算,一下子又多了三成。”

“八成胜算?飞腾,你会不会太自负了?”崔源一脸吃惊地问道。

太嚣张了吧,还没开比,就说自己有八成胜算,崔源真不知郑鹏的信心从哪里来。

“自负?不会”郑鹏一脸认真地说:“本来想说十成的胜算,生怕老爷子说狂妄,就谦虚一点说八成。”

寒一个,说自己八成胜算还叫谦虚?

崔源有些疑惑地问道:“难不成,你早就派人留意这件事,早早有了准备?”

“没有,这件事还是第一次听到,老实说,我跟王氏兄弟没有交情。”

“人都不认识,更别说他们手里的财货了,飞腾,老夫很想知道,你准备怎么做?”崔源一脸好奇地问道。

要是别人这样夸下海口,崔源连听都懒得听,可说这话是创造无数奇迹的郑鹏,连崔源自己也看不透的郑鹏,一时还真不好下结论。

郑鹏没回答,而是拿起泡在暧盆里的酒壶,一边帮崔源倒酒,一边故作神秘地说:“山人自有妙计,我先卖个关子,老爷子就等着看好戏吧。”

看到郑鹏不肯说,崔源也没有勉强,想了一下,很快开口道:“有什么事,需要老夫帮助的,只管开口。”

赌约已定下,彩头也议好,这件事当着那么多官员面前说,还是李隆基作裁判,就是后悔也没用,作为老人,能帮一把就帮一把。

看在绿姝的份上。

郑鹏点点头说:“老爷子,还真有一件想你帮忙。”

“说。”崔源应得简单直接。

以为郑鹏要借人手、找资料,没想到郑鹏出人意料地说:“请老爷子派人看着王氏兄弟,确保他们没有被李林甫威迫利诱,暗中倒向李林甫那边。”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然而“难”不代表绝对,据说以前王氏兄弟相处得很好,兄友弟恭,谁料兄弟间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成了死对头,没人能保证他们不会改变主意,毕竟李林甫的身后还站着太子。

“没问题,这件事包在老夫身上。”崔源一口答应。

老实说,就算郑鹏不提,崔源也会看看李林甫会不会出阴招。

毕竟是一家人,就是好说话,郑鹏拿起酒杯,高兴地说:“都是自己人,就不说谢了,今天借花敬佛,老爷子,敬你一杯。”

“好,喝一个。”崔源看到郑鹏胜券在握的样子,悬着的心放下大半,欣然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喝完酒,郑鹏有些奇怪地看着空空如也的杯子,一脸疑惑地说:“这酒闻着挺好,怎么喝下去怪怪的?老爷子,这是什么酒?”

崔源面不改色地说:“好东西,虎鞭酒,暧胃、壮阳,多喝点,争取明年让老夫抱曾孙。”

郑鹏有些无语地说:“老爷子,我正壮壮年,用不上这些,放心,一直在努力,这酒我喝没问题,你老人家这把年纪还喝,不太好吧,难道想临老入花丛?”

“有什么问题?”崔源理直气壮地说。

“没问题。”郑鹏有些弱弱地说。

不肯认老的人,不仅后世有,唐代也比比皆是,一些上了年纪又有权势的人,为了证明自己还没老,有气有力,不时纳个妾或找个处子共度一宵,事后大肆宣扬,好像面上有光一样。

郑鹏明白一件事,崔源对自己好,那是因为绿姝的关系,他对自己人好,不见得对其它人也有怜悯。

狼行千里,什么时候吃过草?

843 自信与自负

“哈哈,哈哈哈”

另一辆马车上,李林甫笑得非常舒畅。

郑鹏中了激将法,竟然答应跟自己打赌,彩头还下得那么大,一想到郑鹏要在自己手里狠狠栽一个跟头,李林甫内心就像吃了蜜一样甜。

王家要分的物业和财货那么多,三天时间连登记造册都困难,更别说把它们平分到王氏兄弟手里,最重要还是让这两个被驴踢了脑袋的兄弟都满意,太难了。

李林甫明明作了充分的准备,可不能在皇上和文武百官面前说自己早就准备好了,多少要点时间作作样子,顺便检查一下还有没有遗漏的地方,于是要了三天,没想到郑鹏也同意三天就出方案。

都说隔行如隔山,郑鹏擅于带兵打仗,不代表他对处理家庭鸡毛蒜皮的小事也熟悉,一个人有自信是好事,但自信过头成了自负,好事也变成坏事。

欧阳明笑着说:“李侍郎这个激将法用得太好了,现在姓郑的风头正盛,难免心高气傲、目中无人,正好挫一下他的锐气,只是”

坐在同一条船后,欧阳明和李林甫的关系越发亲密,散朝出宫时,李林甫邀请欧阳明一起回家商量,怎么更好拿下这次赌局。

“只是什么?”李林甫马上追问道。

欧阳明开口道:“彩头方面,会不会小了一点,要是某,肯定让郑鹏把从吐蕃拿到的战利品吐出来,只是让他做一件事,太便宜他了。”

这个赌约,欧阳明很看好李林甫,王氏兄弟的事让李隆基不胜其烦,太子李瑛最近不受皇上待见,一直在想怎么哄皇上开心,早早派人收集相关的信息,而接受这个任务的人正是李林甫,李林甫三个月前就着手调查这件事,可以说比郑鹏足足多了三个月的功夫,胜算肯定比郑鹏大很多。

难得让郑鹏上一回当,下手不狠一点怎么行?

李林甫冷笑地说:“某说要做一件事,在自己的能力之内又合乎律例,其实占了大便宜,很明显,郑鹏的财力和能力远超过某,事可以小,也可以大,到时就说长安到洛阳的路不好,有二年没有大规模维护,就让姓郑的出钱维护,那么长的一段路,维护起来花费如流水,就是金山银海也不经花,郑鹏身家丰厚,修路又是利国利民的事,不会触犯律例吧,哈哈哈”

郑鹏经商赚了很多钱,这次攻下吐蕃,整个吐蕃的财富对郑鹏来说予取予求,朝野上下都知郑鹏富得流油,正好让郑鹏出出血,别一天到晚拿钱笼络人心。

“妙,妙,妙啊”欧阳明拍着手说:“李待郎这一招太妙了,一定能好好教训一下姓郑的,免得他目中无人。”

李林甫皮笑肉不笑地说:“这次邀请欧阳御史到寒舍作客,一来可以商量一下,算是查漏补缺,二来也做个预案,要是郑鹏输了不认帐,到时还要欧阳御史带头好好弹劾郑鹏,某要让这次打赌,成为郑鹏的恶梦。”

一步错,满盘皆落索,李林甫决定打一个漂亮的翻身仗,不仅在皇上面前露脸,还要向太子展示自己的能力。

“哈哈哈,还是李侍郎想得周到,好,我们就好好商量,到时一起对姓郑的发难。”欧阳信心满满地说。

虽说信心满满,李林甫还是小心谨慎地说:“要是别人还好说,这个郑鹏不简单,有时简直就是一个妖孽,不能小看他,奇怪,他哪来的信心?难道想从博陵崔氏借力,让博陵崔氏出面令王氏兄弟让步?不行,得派人盯着王氏兄弟,别让他们给收买了。”

“对,盯着王氏兄弟,博陵崔氏虽说不复昔日荣光,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越是关键时刻,越不能放松,还是李侍郎够谨慎。”

李林甫没有说话,掀起马车的帘子,低声吩咐了下人几句,很快就有人脱离队伍,转眼就消失在人群中。

为了应付这次打赌,李林甫干脆告了三天假,一边跟心腹和欧阳明查漏补缺,一边不断打听郑鹏的进展。

让李林甫惊讶的是,自己的人一连跟了郑鹏二天,硬是没一点动静,郑鹏每天该吃吃,该喝喝,昨天还陪府中的一干女眷到大慈恩寺上香,好像忘了打赌的事,别说想办法怎么解决王氏兄弟分家的事,就是到王家看一眼也没兴趣。

越是反常,李林甫心里越是没底,让自己的人时刻盯着郑鹏,包括郑府下人的一举一动。

因为人手不足,还派人找太子李瑛借了人。

今天是十二月二十五,是三天期限的最后一天,郑鹏还是没什么动静,李林甫看着手里准备的方案,有些心不在焉地说:“欧阳御史,你说姓郑的会不会早有准备,有可能比某还早去了解王氏兄弟的事?”

据自己所知,郑鹏跟王氏兄弟并不认识,王氏兄弟跟博陵崔氏也没什么交情,为什么郑鹏这般自信?

今天是三天限期的最后一天,明天就要在皇上面前出方案,协调王氏兄弟和平分家,郑鹏为什么一点行动也没有?

凭什么那么自信?

“不会吧,王氏兄弟闹分家,也就是一年多前的事,而姓郑的七年前就奉命去协调剿流匪,然后就是小勃律师练兵,最后是兵发吐蕃,他手上的事那么多,自顾还不暇,哪里管得这么多闲事,再说他远在西域,手伸不到长安吧,这件事是临时起意,郑鹏就是有些小聪明,也不是神仙”欧阳明分析道:“会不会是他像在军中一样,拿出一笔钱来摆平。”

李林甫深以为然地点点头:“有可能,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这个郑鹏很有可能是这样想,不过这次他的如意算盘打错了,王仲文和王仲武简直就是茅坑里的石头,又硬又臭,要是用钱能解决,这件事也不会拖到现在,要知岐王奉皇上之命调停,发现很难协调后,想要出一笔钱解决,要知岐王可有名的富,昔日也受过王贞的恩情,据说还是拿出巨金,可二兄弟死要面子活受罪,拒不接受,郑鹏想用这个方法,肯定行不通。”

郑鹏是有钱,可他能跟一个亲王比吗,岐王名下的田地和店铺,那是论片计算的,每年收的田租赋税数不胜数。

就在二人讨论时,外人突然有人禀报道:“报,有冠军候的最新消息。”

李林甫和欧阳明相互望了一眼,从彼此眼里都有一种“终于来了”的意思。

未知是最可怕的,终于探到了消息,二人有种如释重负的重感。

“进!”李林甫回过神,马上开口吩咐道。

一名负责打听消息的下人走进来,刚想行礼,焦急的李林甫挥挥手说:“免礼,快说,姓郑的有什么行动?”

都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李林甫哪里还在意这些俗礼,现在最重要是知己知彼。

下人连忙禀报:“回郎君的话,响午的时候,郑府的管家崔二去了一趟王家,小的打听清楚了,他是去拿双方要分的财货名细,先后还找王家的二位郎君作了确认,然后就回郑府了。”

李林甫皱着眉头说:“只是要名细?没说别的?”

“王府的下人说,没有,只是要名细。”

欧阳明细心地问道:“崔二在王府呆了多久?对了,他去王府,有没有带礼物,带了多少礼物?”

“崔二在王府,只呆了小半个时辰,他也没跟王府的二位郎君细谈,多是跟各自的管家核实名细有没有错漏,前去拜访是空着手去,并没有携带礼物。”



844 抛砖引玉?

大年二十六,崇义坊,王府。

大堂内,李隆基端坐在上位,高力士侍奉在李隆基的身边,左右下首分为坐着中书令萧嵩和尚书右丞韩休,他们是李隆基传召来作见证人,堂下站着四个人,分家的两个主角,王仲文、王仲武,剩下二个人就是带有赌约的调停人,郑鹏和李林甫。

连韩休和萧嵩也叫来,可以看出李隆基的决心:今天无论如何都要解决,绝不让这桩分家风波拖到过年。

一番礼仪后,高力士大声宣布道:“冠军候,李侍郎,尔等都把方案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开始。”李林甫抢先应道。

郑鹏一脸从容地说:“我也准备好了。”

高力士点点头说:“那好,为了公平起见,两位先交上各自的分配方案作为备案,调解时,另一方需要退出去避嫌,轮流调解,两位,谁先来?或者说抽签?”

防止后面的抄袭前面的办法或创意,需要隔离一下。

“微臣已准备好,愿抛砖引玉。”李林甫抢着说。

前面调解了那么次都没成功,也就是多次调解方式失效,越调解到后面,用到的方法就越少,很有机会是重复,为了能在李隆基面前露脸,来个先下手为强。

郑鹏一脸无所谓地说:“怎么都无所谓,李侍郎既然这么心急,就让李侍郎先吧。”

两人协商妥当,不用争也不用抽签,高力士也没所谓,先让郑鹏在偏厅候着,然后示意李林甫开始。

李林甫先是给在场的人行了一圈礼,礼数到了后,开口对王氏兄弟说:“哥奴奉旨作调停人,若是有什么做得不周的地方,还请二位少卿多有担待。”

“不敢,有劳李侍郎。”

“惭愧,本来是家事,还要劳烦这么多人出动,某心里有愧,有什么事李侍郎但说无妨,我们兄弟对事不对人。”王仲文和王仲武纷纷表态。

李林甫打蛇随棍上地说:“二位少卿都是血浓于水的亲人,俗话说一笔写不出两个王字,分家不能分了兄弟之间的情谊,只要双方礼让,那一切都好办。”

王仲武面不改色地说:“人情归人情,数目要分明,先父说了平分,那就一定要平分,若不然某绝不善罢甘休。”

“很多事都可以让,唯独这件事不能让”王仲文振振有词地说。

王及善在世时,不允许两兄弟吵架、有争执,王仲文和王仲武就是有不同的意见或看法,也不敢说出来,双方表面兄友弟恭,实则貌合神离,早就积压了很多怨气,老父一走,颇有种新帐旧债一起算的味道。

高力士看到李隆基有些兴致不高的样子,知道他对这些没什么兴趣,闻言开口催促:“李侍郎,开始吧。”

李林甫是想用“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方法让王氏兄弟顾及兄弟情谊,这样一来分起家来就容易多了,老实说用这种方法的人多了去,曾经有人把两兄弟都说得哭了,可二人抹干眼泪,还是相互拆台。

“明白了,高公公。”李林甫马上恭恭敬敬地说。

干咳了一声,李林甫拿出两份分配好的方案说:“二位少卿,这是作的一份分配方案,当中考虑了很多因素,二位看看怎么样?”

争议的财产就那么多,李林甫收集了王氏兄弟的意见和分岐,又借鉴了前面调停人的方案,再结合自己对相关物业的估算所作的一份分配方案,只要王仲文和王仲武不是故意拆台的话,这份分配方案想必能让二人满意。

王氏兄弟点点头,接过李林甫递过来的方案,当场就看了起来。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王仲文只是翻开第一页,当场就反对:“不行,这样分不行,凭什么洛阳的田庄归他,而洺州的田庄归某,做兄长的就要吃亏吗?”

洛阳的田庄的价值远超洺州的田庄,王仲文肯定不能答应。

李林甫马上解释说:“王少卿,因为你是长子,长子继承家业,王家的根在洺州,所以酌情把洺州的田庄划在王少卿的名下是出于伦理方面的考虑。”

“理是这样一个理,然而仲武也是王家的人,先父既然把遗产一分之二,说明在他心中,仲武是同等重要,他就不要家、不要根了吗?”

李林甫还没来得及解释,一旁的王仲武马上说道:“不行,家里最值钱就是位于长安的悦月楼,凭什么最能赚钱的店铺要划给他,而某只有一些布店、米铺呢?”

“王小少卿不要急,悦月楼划在王少卿的名下,哥奴已酌情多分了几间店铺,算起来还是对等的。”

“对等?看起来是多了几间店铺,可它们十间加起来,利润也没悦月楼多,不公平。”王仲武一脸激动地叫。

“凭什么祖宅他要多一间院子?”

“古玩的估值不准,那尊白玉观音价格起码值八百贯。”

“不行,为什么分奴仆时,他的青壮居多?”

王仲文和王仲武当场就争执起来,明显是对李林甫做的分配有意见,不仅李林甫面色尴尬,就是李隆基也露出一个苦笑的表情。

调解人换了,可二兄弟还是熟悉的剧情。

李林甫深深呼吸了一口气,开口说:“二位少卿稍安勿燥,既然第一个方案不满意,那只能采用第二个方案了。”

前面失败了那么多,而王氏兄弟明显是在赌气,李林甫猜到事情不会这么简单,在分配方案的基础上,又多做了一个方案预防,没想到还是要用上。

第一个分家的方案,李林甫自问做得很周到,把双方的情况都考虑了进去,没想到二人刚刚开始看就有了意见,然后还要一边看一边反驳,是时候拿出自己的第二个方案。

双方约定是拿出解决方案,也没说限制多少个方案,李林甫为了保险起见,多想了一个方案。

或者说,第一个方案只是碰运气,第二个方案才是李林甫最有信心的一个方案。

等众人都静下后,李林甫很干然地说:“仇恨会蒙蔽眼睛,误会也会左右情绪,二位少卿现在不仅仅是争家产,也是憋着劲给自己争一口气,双方相互拆台,就是再分一百遍也很难达成共识,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其中一方分配,把遗产平分为二份,出了分配方案后,让对方先挑,这样就公平了。”

话音一落,高力士和李隆基都暗暗点了点头。

这个方法不错,既然是平分,也就是在负责分配人的眼里,他分出的二份的价值是对等的,无论对方选那一份,自己也不会吃亏;挑先的人虽说没有参与分配,但他优先挑,也可以把他心中“占便宜”的那份挑走,这样一来,双方都无话可说。

李隆基眯着眼看了看李林甫,暗暗点点头:在宗室内,哥奴的确是一个人才,竟然想出这么巧妙的方法。

王仲文闻言楞了一下,不过他很快回过神,扭头对王仲武说:“仲武,你平日精于算计,这分配的事,就交给你吧。”

“不妥,不妥”王仲武马上应道:“这种事做弟弟的没有经验,再说就辈份也轮不到我,还是大哥出分配方案吧。”

“仲武,你珠算好,此事你来管。”

“手早就生了,就怕算错帐,大哥手下能人多,交给大哥肯定没问题。”

两兄弟相互推让,谁都知道先挑的划算,于是都不想出分案,坐着等占便宜比伤脑筋好多了。

李林甫对王氏兄弟的表现没一点意外,闻言笑着说:“既然两位少卿都谦让,不如就以抽签来决定吧。”

845 故技重施?

王仲文、王仲武并不认同李林甫的方法,主要是他们没有把握能压制对方,本想推搪,可二人注意到李隆基不耐烦的神色,最后还是硬着头发抽签。

就是闹也要一个度,惹烦了皇上不要紧,惹恼了可不是好事。

抽签的结果是王仲武出方案,王仲文先挑。

一切向好的方面发展,李林甫也敏锐地察觉到李隆基看自己的目光中多了欣赏,心里暗暗高兴:困扰皇上一年多的事终于可以解决,自己在皇上的心中的印象更好,要是传出去,也肯定收获很多声望和掌声。

一想到这里,李林甫的心情也变得愉悦起来。

然而,李林甫的好心情还没维持够一个时辰,原因是王仲文和王仲武很快又争执起来。

王仲武说自己作了礼让,分配的时候一份是适合自己,另一份是适合兄长,其实兄长那份更划算,可王仲文为了恶心自己,故意挑走属于自己的那份;王仲文不甘示弱,说弟弟分配是存有私心,分好时就暗示他要那份,自己就是不能让他如愿。

两人争得像两只好斗的公鸡,韩休和李朝隐面面相觑,李隆基猛地一拍旁边的茶几,一脸不耐烦地说:“住口。”

看到李隆基发怒,王仲文、王仲武和李林甫吓得连忙跪下请罪。

韩嵩在一旁劝说:“皇上,保重龙体。”

“皇上息怒”李朝隐也连忙劝道:“大过年的,千万不要动气,万事好商量。”

高力士也在一旁劝道:“皇上息怒,现在只是李侍郎出方案,冠军候还没出手呢,不如先让冠军候试试,完了再作打算,说不定有意外惊喜呢。”

李隆基闻言心中一动,强行把心里的不满压下去,淡淡地说:“郑鹏呢,让他看,看看他有什么鬼主意。”

其实李林甫的方案已经很好,李隆基对它也很认同,心想这次王氏兄弟可以顺利分家,没想到这二兄弟就是犯轴,分好了又吵,根本就不是想解决问题的态度。

为这件破事,李隆基都烦了,能不发火吗?

虽说李隆基认为李林甫的方案已经很完美,但他内心还是期待郑鹏有什么表现。

不知为什么,在李隆基心中,郑鹏这个名字隐隐代表着奇迹,事实上郑鹏还真没让李隆基失望过,这次主动当裁判,就是想看看郑鹏哪来的自信。

李隆基一声令下,很快,面色有些狼狈的郑鹏出现大堂上。

说狼狈,不是郑鹏做了什么错事,而是郑鹏右边的脸上有两条很深的睡痕,应是睡觉时不知什么东西压着右脸,以至气血不畅,从而留下痕迹。

“微臣参见皇上。”郑鹏进大堂后,按例规给李隆基行礼。

李隆基盯着郑鹏的脸,有些奇怪地说:“郑爱卿,你这是睡着了?”

郑鹏坦承道:“回皇上的话,受了伤,身子骨不比以前,动不动就犯困,刚才不小心在偏厅睡着了,请皇上恕罪。”

王氏兄弟要分的东西很多,光是念一遍明细就要不少时间,再加上两个被驴踢坏了的脑袋,那有这么容易达成协议?

还是让二人都满意的方案,郑鹏知道耗时会很长,到了偏厅吃了几块点心,然后趴在桌上睡个懒觉。

正做着美梦呢,突然让一名御前侍卫叫醒,说轮到自己出手,郑鹏也是在一名婢女的指示下才擦去嘴边的口水痕,至于脸上的睡痕,一时半刻也去不掉,只好硬着头皮去见李隆基。

“呵呵”萧嵩笑着说:“冠军候真是有大将风范,面对赌约还能做到心如止水,真是了不得。”

要是别人打赌,赌约那么大,还是皇上亲自作裁判,肯定郑重其事,上场前估计激动得颤抖,而郑鹏却是一个例外,你做你的,我睡我的,看样子睡得还挺香。

李朝隐也笑着说:“看来冠军候是成竹在胸,某很期待冠军候的表现。”

这种重要的时候,还能安然入睡的只有二种人,一种是傻人,一种是有自信的人,很明显,郑鹏绝对不是后者。

“不要油嘴滑舌,轮到你调解了。”李隆基瞪了郑鹏一眼,没好气地说。

郑鹏在西域和吐蕃时,并没有受什么大伤,才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动不动就说自己身子骨不行,也不知是不是贪玩,晚上跟娇妻美妾不知疲惫地折腾。

中书令萧嵩一大把年纪,也没郑鹏这样嗜睡。

李隆基嘴上是训斥,可在场的人都听出当中的爱护之情,都有些羡慕地看着郑鹏:内臣不好说,放眼朝野,在外臣中估计也就郑鹏敢在皇上面前这样随意。

当然,放眼朝野,像郑鹏这样能干的人也是独一份,找不到第二个。

郑鹏应了一声,拿出两份明细分别交给王仲文、王仲武,开口说:“两位少卿,这一份明细就是两位要分的财产,这是我管家到贵府拿到的,也找二位少卿确认过,二位看看,当中有没有什么遗漏的没有?”

终于开始调解了,全场人的目光都落在郑鹏身上,包括李林甫,本来他要避嫌,但他保证只看不说,绝不打扰郑鹏分配,李隆基就点头让他留下旁观。

郑鹏很爽快地应下赌约,也不怯下彩头,赌约成立后却像没事人一样该吃吃,该喝喝,好像没事人一样,快要开始了才派人拿了一份要分配的财产名单,上面有需要分配的财产明细,算是临危抱佛脚吗?

心真大,在等待的时候,竟然还睡着了。

看样子,睡得还挺香呢。

李林甫很想亲眼看看,郑鹏有什么妙计,又哪里来的自信。

“没问题,就是这些。”

“就是明细上的这些,有劳冠军候。”王氏兄弟检查无误后,纷纷确认名单没问题。

事情闹了这么久,协调了多次,王仲文和王仲武对这些非常熟悉,差不多可以背下来了。

“很好”郑鹏打了一个响指,高兴地说:“我已经看过了,明细上面的,都是财物,两位少卿迟迟没有达成一致,主要是估价方面不一致,没说错吧?”

王仲文和王仲武相互看了一眼,然后不约而同地点点头。

“这也不能怪两位少卿,要是真金白银,数一下数目就出来了,但财产不仅仅是钱,还有各种财货,每个人心里都有一把称,不同的人对不同的东西有不同的估价,这个很正常,都说用钱能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郑鹏一脸从容地说。

来了,戏肉来了。

李林甫精神一震,紧紧盯着郑鹏,嘴边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这个郑鹏,肯定是想用收买穷军汉的方式,想自己掏一笔钱来摆平这件事,一来显得他大方,二来卖王氏兄弟一个大人情,三来也可以在皇上面前露面。

哼,要是能收买,岐王早就解决了,哪里还用拖到现在,要知王氏兄弟的脾气很倔,自己的钱一分不能少,别人的财一文也不收,也不知是骨气还是倔气,不过,看到郑鹏在王氏兄弟这里碰上钉子也不错。

嘿嘿,姓郑的,要是这钱花不出,也不用心急,李林甫心里有些幸灾乐祸地想道:到时自己会想办法,让郑鹏的万贯家财一朝散尽,想必到时郑鹏的脸色会很难看吧。

李隆基、萧嵩、韩休和王氏兄弟,看着郑鹏的眼神隐隐有些失望:迷之自信,就是想着有钱能使鬼推磨?

王仲文和王仲武,已经想好拒绝的话。

“不知冠军候这话,到底什么意思?”李朝隐率先打破僵局。

846 胜负已定

郑鹏简单直接说出二个字:“竞价。”

“冠军候,恕老夫孤陋寡闻,这竞价二字是何解?”萧嵩有些不明白地问道。

此时李隆基信手打开郑鹏作的方案,饶有兴趣地看了起来,刚看郑鹏的方案,李隆基眼前一亮,然后若有所思地看着郑鹏,眼里露出不可思议的目光。

郑鹏没注意到李隆基的表情,继续说道:“很简单,就是两位少卿在明细上,对需要分的财货进行标价,认为值多少就写多少,写下的价钱不要让对方知道,写完后把两份标价的明细比较,价高者得,就以那尊白玉观音作例子,王少卿认为价值八百贯,而王小少卿认为价值八百五十贯,那白玉观音归王小少卿所有,当然,竞价后还要统计一下总数额,再把总数额均分,二位少卿各自统计手里的财货,超了均分数的要补钱,不足均分数拿钱,公公正正,明明白白,没有任何争议。”

顿了一下,趁双方还没有回过神,郑鹏马上补充道:“两位少卿,为了双方免伤和气,上交后价格不能再更改,一锤子的买卖,所以出价要谨慎,认为值多少就写多少,要是重视的,不妨多出一点,反正都是一家人,就是吃点亏也是肥水不流外人田,如果不能得到自己喜欢的东西,不要怪别人,只能怪自己对它不重视,是自己放弃的。”

“这个办法妙啊。”萧嵩睁大双眼,一脸惊讶地说。

“是不错”李朝隐也忍不住附和:“就是竟不到,那也是对方的估值比自己还要高,变相多分钱,冠军候真是了不得,别人的满腹经伦,他却是满肚奇思妙想。”

刚才李林甫分家的方案,李朝隐已觉得很合理,心想这次赌约十有**是李林甫获胜,没想到郑鹏的方法更好,不仅灵活度高,也更合情理。

李林甫的脸色有点复杂,本以为稳操胜券,特别是听到郑鹏说用钱解决的问题就不是问题,脸上都露出胜利的笑容,连事后嘲讽郑鹏的话都准备好了,怎么没想到,郑鹏还能想到这种方法。

看到众人的神色,郑鹏心里暗喜:这就是经验的作用。

树大分杈,儿大分家,这是不变的定律,华夏人分家,大多是在长辈的安排下分,长辈用长辈的威严把事情一锤定音,就是不服也要服,但因为分家弄得鸡飞狗走的事例也很多,郑鹏见得太多了,这个竞价法是郑鹏在后世时跟一个邻居学来的:邻居有三个儿子,分家时什么都分了,就剩下祖屋的一批老物件,分来分去都不满意,都快要打官司了,后来老人家突然想到这个妙招,就是价高得者,先把东西都给出价最高的儿子,得出总数和平均数后,来个多还少补,结果皆大欢喜,就是想吵也吵不起来。

李林甫在朝堂上突然把矛头瞄向自己,郑鹏就知他居心不良,特别是他提出一个概念很模糊的彩头,更确认李林甫要憋坏水,不过说起分家,郑鹏还真不怕。

就想看看李林甫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样子。

王仲文犹豫一下,有些为难地说:“冠军候这个方法,闻所未闻,但听起来很公正公正,只是那些产业甚多,某平日公务繁忙,很难记得那么多,一时间很难填写得周全”

“这个很正常”郑鹏开口道:“王少卿可以找信得过的人一起商量,这件事纠结了一年多,相信王少卿对要分配的财货大部分还是清楚,找手下人来一起帮忙,肯定没问题,对吧?”

就算自己不清楚,手下的心腹也会弄清楚,要是要分什么都一无所知,也不会闹这么久。

“太好了,只要能让手底下的人帮忙,这事好办多了。”王仲文松了一口气,满意地点点头。

毕竟是兄弟,又是有身份的人,对几个重要的产业有争议而己,不是每一样东西都要争个清楚。

王仲武开口问道:“冠军候,某有个问题,若是同一件财货,双方的出价一样,归谁呢?”

郑鹏早就想清楚了,闻言马上应道:“王小少卿这个问题问得太好了,我刚想补充这个问题,为了公平起见,也为了尽可能不让皇上等侍太久,要是同一样东西双方出价相同时,就是东西给率先交上明细的少卿,一句话,谁先完成,在价格相同的时候有优先拿到。”

“这个方法不错”王仲武突然说:“冠军候,有些东西不能用价格来衡量,例如分配的明细里有一块祖传的玉佩,是先父生前最喜欢的玩件,经常拿到手里把玩,其价值不能用金钱来形容,甚至用无价来形容,要是写了无价,那又该如何?”

“刚才已经说了,出价要谨慎,要是王小少卿认为是无价,也在明细的估值上也写无价,那王小少卿可以竞到这块玉佩,但除玉佩以外的财货,则由王少卿全部带走。”郑鹏耐心地解释道。

王仲文和王仲武很认真地点点头,现在可以说公平公正公开,没有暗箱操作,再也找不到别的借口和理由。

看到两人都没问题,郑鹏点点头说:“好了,二位少卿要是没问题,那么现在开始吧,还是那一句,出价要谨慎,明细竞价名单没上交时随便修改,一旦交上来,那就是一锤子的买卖,绝不能再修改。”

王仲文和王仲武没有多废话,直接找熟悉情况的心腹开始快速行动起来,因为郑鹏说过,谁率先把名单交上去,在出价相同时,会优先夺得竞价的财货。

“德财,快,把上次做的那个方案拿出来。”

“快,让德旺马上来见某,立即,马上。”

“快,算一下洛阳那几间店铺的价值。”

“你们几个算一下某喜欢的那二个田庄,应出多少钱合适。”

“请德容郡主前来商议。”

“请德倩郡主前来商议。”

都不用郑鹏再催促,王仲文和王仲武,一个占了大堂左边偏厅,一个占了大堂右边的偏厅,当场忙了起来,由于时间紧、任务重,王仲文和王仲武都让人把自己的妻子叫过来一起商议。

热闹归热闹,商量竞价出多少时都压低声音,生怕让对方听到。

“嘿嘿,冠军候说了这么多,渴了吧,坐下先喝口茶水。”高力士拿着一壶茶,亲自给郑鹏倒了一杯。

不知为什么,聪明人就是让人佩服,看到郑鹏快刀斩乱麻般,三言二语就把困难长安文武百官一年多的难题解决,高力士越看郑鹏就越顺眼。

看到高力士亲自给自己倒茶,郑鹏有些受惊若宠地说:“无功不受禄,岂敢劳烦高公公。”

萧嵩对郑鹏的印象极好,闻言笑呵呵地说:“冠军候果然厉害,不仅在打仗时智计百出,处理起家务也能信手捻来,一出手就解决了困扰多时的难题,谁敢说郑将军没有功劳。”

“有功”一旁的李朝隐有些感概地说:“某不才,受皇上之命调解这件事,前后忙乎了二个月,好话说尽,连恶人也做了,可以说劳心又劳神,没想到最后还是败走,看到冠军候这个方案,自惭不如。”

平日马屁听得多,郑鹏对它都有些免疫,但这些话出中书令和御史大夫之口,含金量很足,让郑鹏的虚荣心得到莫名的满足。

又可以小小骄傲一下。

心里暗爽,不过郑鹏却一脸谦虚地说:“萧中书和李大夫不要捧杀我了,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取了一个巧。”

一直少开口的李隆基也发声:“郑爱卿不要谦让了,别说一个巧,有时就是一层纸,有些人一辈子也不能捅穿。”

要是别人说三天解决这件事,还是调查都不用调查,李隆基肯定不相信,会认为说话的人不务实,浮躁,就是这话是郑鹏说的,第一时间李隆基是不相信的,要知王及善留下的遗产很丰厚,遗产不仅丰厚,还由各种产业组成,这给分配增加很大的难度,郑鹏连调查都没调查,好像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感觉很不可信。

然而,郑鹏创造的奇迹太多,即使心里不相信,可李隆基还是来了。

看看郑鹏怎么做,没想到,郑鹏还真没让自己失望。

众人说话的时候,一旁的李林甫脸色有些复杂,一会青一会白,等众人说完,李林甫突然走到郑鹏面前,恭恭敬敬行了一个礼,一脸佩服地说:“冠军候算无遗漏,技高一筹,某输了,恭喜冠军候。”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郑鹏一解释竞价的意义,李林甫就知自己已经输了,看到李隆基、萧嵩和李商隐都对郑鹏赞不绝口,王氏兄弟也没有反驳,胜负已经没有悬念,就是争辩也没用,还不如干脆一点,还能给别人留一个自己愿赌服输的好印象。

郑鹏淡然一笑:“李侍郎是不是太急了,问题还没解决,胜负还没有定呢,这么快就放弃?”

这个李林甫,还真精明,知自己取胜无望后,马上主动认输给人留个好印象。

得意时有风使到尽,失败时输少当赢,拿得起放得低,别的不说,这份人格魅力的确异于常人。

“不,胜负已定,哥奴输得口服心服。”李林甫有些苦涩地说。

李林甫城府深、为人精明,向来以智者自居,虽说现在官职不高,但他内心自视极高,直至遇到郑鹏,有心想踩着郑鹏的肩膀上位,想踩着郑鹏出彩,可二次都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特别是这次分家事件,李林甫绝对是用心又用力,在太子的帮助下,千方百计拿到前面失败的方案吸取经验,又收买王府的下人,弄清楚王氏兄弟的喜好,还花费大量的人力物力把王府的产业摸查一遍,作了一份比较完善的估值方案,可以说为了这件事,白发都不知添了多少根,没想到,还是输了,输得彻底的那种。

郑鹏什么都没干啊,既没有苦口婆心去劝,也不利用权势和舆论去压,更没费心费神去调查相关的产业,快要开始时,才派一个管家不慌不忙拿了一份需要分配的明细清单,干净利落就难缠的王氏兄弟屁颠颠去忙活,简直就是神了。

第一次,李林甫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挫败感,感觉自己需要仰望那个自己无法打败的郑鹏。

郑鹏笑着说:“其实李侍郎的方法也很精妙,只是两位少卿积怨颇深,一时不能理解罢了。”

人生如戏,全靠演技,李林甫喜欢演戏,郑鹏陪他就是,他装人品好,自己也装有风度。

反正也不用花钱。

萧嵩眼珠子转了转,拍拍掌说:“李侍郎与冠军候,可比作今世之谕亮,都不用客气,对了,记得两位还有彩头,冠军候,想好要什么彩头吗?”

早就把李林甫视作敌人的萧嵩,有机会自然要损一下他,生怕郑鹏忘了这件事,特地提醒他。

能上朝的都不是傻子,李林甫用激将法激郑鹏上当,还提出对郑鹏不公平的赌,在场人都知李林甫居心不良,萧嵩哪能看不出,他有心打压萧嵩,也对郑鹏有好感,特地把这事提了出来。

李林甫用眼角的余光瞄了一下中书令萧嵩,眼光里满是怨恨,不过他眼里的怨恨转眼即逝,闻言一边行礼,一边坦然地说:“最近事多,哥奴一时没想起这件事,幸好萧中书提醒,冠军候,你说吧,要某干什么,只要在能力范围之内、不违反唐例的事,都可以。”

当着那么多人立下的赌约,要赖也赖不掉,李林甫干脆很爽快地认了。

“扑”的一声,正在喝茶的郑鹏不知为什么,一口茶从嘴里喷出,正好喷在弯腰作躬的李林甫脸上,当场把李林甫吓了一跳。

“冠军候,你,你,你这是什么意思?”李林甫回过神,马上质问郑鹏,因为内心太气愤,以至说话都不利索了。

什么人啊,赢了就赢了,还要当众侮辱自己?当众被人喷了一脸茶水,李林甫当场就想发飚。

李隆基也皱着眉头说:“郑卿家,你这是什么意思?”

847 主题偏了啊

“误会”郑鹏连忙解释:“皇上,微臣绝无侮辱李侍郎之意,主要是茶水有点喝不习惯。”

郑鹏真没有说谎,那杯茶苦中带咸,喝起来比药还难喝,只是喝一口就忍不住喷出来,没想到李林甫给自己行礼,正正喷在他脸上。

茶叶在华夏的历史悠久,具体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已无从追溯,关于茶叶起源的说法有很多种,其中最受认可是茶圣陆羽在茶经中所以说的“茶之为饮,发乎神农氏”的说法,而茶叶刚开始的功用是药,后来慢慢变成一个饮食习惯。

陆羽是茶叶发展上一个非常重要的人物,他一生嗜茶,精于茶道,可以说开启了一个茶的时代,然而,在陆羽写出茶经之前,唐朝人喝茶颇为随性,主要是加工茶叶的工艺还很粗糙,茶叶苦涩难入口,为改善口感,在茶里加盐、加醋、加桔子皮、加糖等等,每人都根据自己的口味加。

王仲文让人送上的茶,又咸又苦,味道还很冲,郑鹏一喝就有想吐的感觉,喷出去时正正喷在李林甫的脸上。

“让冠军候见笑,这已是今年上等的茶叶了。”王府的管家王福尴尬中带着一丝郁闷地说。

皇帝大驾光临,王府的人可以说竭尽所能招待,这些茶叶是府中珍藏的上等茶叶,二位小郎君平时都舍不得喝,这样的茶叶还差?

萧嵩政治的才能一般,但吃穿用度很考究,只是喝了一口茶水,马上分辨出里面加了什么,很公正地说:“茶水里加了青盐、陈年栀皮和人参,口味稍稍有点重,冠军候一时吃不惯,倒也情有可愿。”

郑鹏站起来,有些不好意思地对李林甫说:“李侍郎,真是抱歉,这绝对是一场误会,让你受惊了,要是不解气,你也喷我一脸算扯平?”

老实说,看到李林甫一脸狼狈的样子,郑鹏的心情非常好,只是当着这么多人面不好笑出来。

李林甫的心情来糟糕透了,精心准备的方案,在郑鹏面前输得一败涂地,有心想在李隆基面前露个脸,没想到反而成了衬托郑鹏的绿味,心情已低落到极点,完了还给郑鹏用茶水喷了一脸。

欺负人也没这么欺负的,李林甫都郁闷得快要哭了。

郁闷归郁闷,李林甫的情绪很快调整好,随意用衣袖抹了一把脸,面色自若地说:“哪里,冠军候是无心之过,不是一点茶水吗,没什么,区区小事,不足挂齿,这话言重了。”

要不是顾及影响,要是杀人不犯法,李林甫恨不得把郑鹏生吞活剥,然而李隆基、萧嵩等人在场,郑鹏也及时道歉,还说愿意让李林甫喷回一脸,虽说李林甫很想喷,但他还是“大度”的轻轻把这件事揭过。

喷回去能出气,但自己苦心经营的形象也就毁了,不想发生也发生了,还不如让郑鹏欠自己一个面子,也在李隆基、李朝隐等人心中留一个大度、识大体的形象。

对李林甫来说,只要能上位,什么样的付出都是值得的,别说茶水喷一脸,就是让人吐口水他也能唾脸自干,说完这句话,眼角的余光看到李隆基面上的笑意,李林甫反而暗暗有些感激郑鹏,也是郑鹏的“失误”,总算让自己有了“露脸”的机会。

虽说有点恶心。

郑鹏有些“感动”地说:“李待郎真是大度,那我也不能太小气,说实话,上次李侍郎在朝堂上当着文武百官弹劾我,心里很生气,本想以后疏远李侍郎,烧尾宴的请客名单上并没有李待郎,回去我马上把李侍郎的名字加上。”

“食君之禄,担君之忧,我们做臣子的,都是为皇上效命,为大唐出力,有时政见不同也是殊途同归,还请冠军候多有担待,冠军候是国之栋梁,大唐的英雄,有幸被邀参加冠军候的烧尾宴,幸哉荣哉,哥奴不仅一定出席,还要备一份厚礼祝贺冠军候荣升。”李林甫一脸认真地说。

李林甫还真有点羡慕郑鹏,郑鹏的人设太好了,风流倜傥、敢说敢为,要是别的官员有什么说什么,别人说他天真无知、说话不经大脑,可放在郑鹏身上变成口直心快;别的官员或有地位的人上青楼,有时还要顾忌别人的流言蜚语,然而郑鹏上青楼,所有人都觉得不能再正常,要是郑鹏不风流,别人反而觉得他是不是某方面出了什么问题。

“两位爱卿能握手言和,同心同力,这是大唐之福,朕甚欣慰。”李隆基面带笑容地说。

郑鹏和李林甫连忙向李隆基行礼,一边说不敢,一边感谢皇帝关心。

李隆基瞄了郑鹏一眼,突然开口道:“郑爱卿,你的烧尾宴,什么时候好呢?”

别人升官,这边接荣升的圣旨,那边开始摆烧尾宴,郑鹏可好,升了官、晋了爵,可烧尾宴却迟迟没有消息,李隆基都有些急了。

这个郑鹏,自己都表态要去吃他的烧尾宴,可他还是没当一回事,有没有把自己这个皇帝放在眼内?

郑鹏马上应道:“回皇上的话,因为要做一道特别的菜式,还要请皇上多一点点耐心。”

“特别的菜色?”李隆基有些疑惑地说。

“设宴其实很简单,就是今晚把宴席准备好也可以,微臣就想让皇上品尝一些不一样的美味,而这种美味的食材很重要,所以准备的时候要久一些,请皇上恕罪。”郑鹏一脸正色地说。

郭通雄一到长安就跟太子李瑛勾搭在一起,再加上越来越少的分红,郑鹏就知合作多年的卤肉生意要黄,暗暗吩咐黄三以最快速度弄一个新的养猪场,开始时只收购母猪,优先收购怀有猪崽的母猪,这样生下来的小猪崽,公的选择在七到十天开始阉割,母的选择在一个月左右,这样可以得到肉质鲜美的猪肉,计划在见完黄三的第二天就开始实行,阉割小猪后,起码要养小半年才能出栏,烧尾宴用的猪类,就是阉割过猪的猪肉。

正好趁烧尾宴这个平台,把新式猪肉一炮打响,把贵乡郭氏想独吞的市场重新拿回来。

贵乡郭氏为了少分钱,提前转移财产,其中有一部分是变卖掉,给他们一点时间,让郭通雄把摊子重新铺开,赚到的钱大笔投进去,再一举推出新式猪肉和卤肉,让他们的投资血本无归,到时看他们怎么哭。

郑鹏要让他们明白一个道理:自己能把他们捧上去,自然也能把他们拉下来,打回原形。

自己是好说话,对朋友仗义,但绝不代表自己对敌人也善良。

李隆基闻言哈哈一笑:“郑爱卿都这样说了,很好,朕就耐下性子,等着爱卿给朕带来新的惊喜。”

这话说得有道理,在场的人都算家大业大,随时都可以设宴,也不差这一顿饭,郑鹏做得这么细致,说明他很用心做这件事,李隆基内心更加期待了。

“微臣一定不会让皇上失望。”郑鹏恭恭敬敬地说。

等二人说完,一旁的李朝隐突然开口问道:“冠军候,刚才你对这时的茶水,好像甚是不满意,难不成贵府中有更好的茶叶?”

李朝隐是一个好茶之人,平日最大的享受就是工作完后,泡上一壶好茶慢慢品尝,王仲文出身官宦之家,家财丰厚,对吃食也很讲究,老实说这茶味道很不错了,刚才别人顾着说话的时候,喜欢喝茶的李朝隐一口气喝了满满一壶,要知这茶比自己家里的好太多,没想到郑鹏连一口都咽不了。

说明一件事,郑鹏家里有更好茶叶。

李朝隐话音一落,李隆基、萧嵩都把目光放在郑鹏身上。

郑鹏闻言,心中一动,微笑着说:“没有。”

正当所有人有些失望时,郑鹏突然开口补充道:“不过,很快就会有一种新茶面世,相信这种新茶会让李大夫满意。”

到了大唐,除了好好享受一下人生,感受盛唐的风采,郑鹏也希望自己的到来为大唐增添一些新风尚,茶叶对华夏人很重要,而郑鹏也是一个喜欢喝茶的人,早就想改良茶叶,不用天天喝那种难以入口的茶水,只是长安没有产茶,自己也一直忙这忙那,都没时间开发茶叶的新工艺,好不容易从吐蕃活着回来,说什么也要抽时间改良它了。

茶圣陆羽也是大唐人,算算时间,现在的陆圣还在吃奶尿床,郑鹏可等不到他长大。

“是吗?”李朝隐闻言眼前一亮,很快笑着说:“那某就静候冠军候的佳意。”

作为御史台大夫,李朝隐一向以身作则,要说别的财物,他肯定不收,毕竟对一个御史大夫来说清誉很重要,但对于自己喜欢的茶叶,还是擅长创造奇迹的郑鹏说好的茶叶,破例也要收了。

李隆基也饶有兴趣地说:“新茶?有趣,郑爱卿,你可要好好做哦,要知李爱卿一向洁身自好,从不收别人送的礼,特别是同僚,现在他可是主动开口。”

“一定不会让李大夫失望。”郑鹏眼前一亮,马上应下。

李朝隐的为人郑鹏也听过,要是这种声名显赫的大人物也收自己送的茶叶,绝对是一个极佳的宣传,郑鹏连新茶的宣传语都想好了“御史过年不收礼,收礼只收某某茶”。

对,就是这样。

萧嵩有些着急地说:“冠军候,你可不能厚此薄彼,要是有好茶,别望也给小老留一份。”

皇上都打趣了,萧嵩也不肯落后,不管茶好不好喝,先凑个热闹再说。

“对对对,冠军候,某也是爱茶之人,可不能厚此薄彼啊。”李林甫不甘落后,马上开口附和。

茶味好不好,以后再说,现在最重要就是溶入这个集体。

郑鹏笑容满面地说:“哪能呢,新茶弄出后,在座舱的见者有份,永不落空。”

话音一落,现场爆发出一声欢笑声。

王府的管家王福在一旁有点不知所措:今天怎么一回事,不是来这里协调两位小郎君分家的吗?前面气氛还是好好的,怎么说着说着,话题变了,转移到吃喝玩乐方面,还越说越带劲。

郑鹏等人不会理会王管家这种小人物的想法,众人笑完后,现场的气氛为之一变,一行人有说有笑起来,主要是李隆基的兴致不错。

困扰李隆基一年多的难道,眼看就要解决,李隆基心情不错,听到郑鹏这么用心准备烧尾宴款待自己,内心更是愉悦,要知这一年大唐风调雨顺,庄稼获得大丰收,对外用兵也节节胜利,连吐蕃这根眼中钉、肉中刺也顺利拨掉,从此大唐西部安枕无忧,不仅丝绸之路更通畅,大唐的铁骑也可以肆无忌惮地西进,冬至的宴会上,前来祝贺的大食使团不仅恭恭敬敬,就是贺礼也比往年厚了足足一倍。

不用说,没了吐蕃制肘大唐,被大唐打到怕的大食也不敢再蹦达,大唐附近的国家或部落,看到大唐国力、军力如此强盛,也纷纷扩大祝贺的使团的规模,祝贺的礼单也长了很多。

灭了吐蕃后,前来祝贺的国家比去年足足多了十二个,以至李隆基心情大好。

也就是心情好,要是心情欠佳,王氏兄弟这样闹,李隆基的杀威棒早就放下来了。

说着说着,话题自然而然扯到吐蕃,说到吐蕃,焦点肯定放在郑鹏身上。

萧嵩不吝赞赏地说:“冠军候真是大唐的福将,区区一万人,竟然以蛇吞象之势灭了吐蕃,除了大唐的心腹大患,某在明德门下看到那些被押到长安的吐蕃王族,解气,太解气,要知昔日我等可受了不少吐蕃人的气呢。”

“不错,昔日那些使团,不仅对皇上不够尊敬,还在长安肆无忌惮地闹事、殴打大唐百姓,看到那些王族一脸沮丧的模样,提气。”李朝隐也忍不住附和道。

郑鹏谦虚地说:“拿下吐蕃,都是托皇上的福,也借了大唐国富民强的光,诸位就不要捧杀了。”

李隆基突然开口道:“郑爱卿,你还记得吐蕃的尊月公主吗?”

尊月公主?不就是吐蕃王族那个最漂亮的公主吗,好像是十二三岁,天生的美人胚子,当时手下一个劲怂恿自己把她收了,自己有点不忍心,也不想上行下效乱了军心,这才没收。

李隆基怎么突然提起她?

848 完美解决

“当然记得,尊月公主是微臣所抓的俘虏,皇上怎么提起她?”郑鹏有些不解地问道。

“哦,姿色还入眼?”

“这个回皇上的话,尊月公主花容月貌,是难得的美女。”

李隆基随口道:“是吗?看来评价还挺好,郑爱卿喜欢吗?要是喜欢,朕就把她赏给你。”

最近宗正寺的人禀报,说不少宗室弟子老是往宗正寺跑,目的是看望关押在宗正寺的亡国公主尊月,李隆基对她也有印象,挺有特色的一个西域美女,按照惯例,俘虏回来的美女多是赏赐给宗室子弟,这样可以让宗室开枝散叶、人丁兴旺,然而人是郑鹏俘虏回来的,最重要是郑鹏现在还没有子嗣,心情大好之下李隆基想问一下郑鹏的意见。

想当日把春风楼的林薰儿赏给郑鹏,玉成一桩美事,也成就了一段佳话,而郑鹏也给予李隆基最最丰厚的回报,再赏一个尊月,说不定郑鹏一发奋,大唐的版图又可以扩展。

李隆基知道郑鹏对官职兴趣不大,因为赚钱很有一手,以至寻赏的赏赐也很难打动,弄得李隆基有时不知赏郑鹏什么好,幸好郑鹏对美女情有独钟,就是太挑剔,难得郑鹏评价这么好,于是想把尊月赏给郑鹏。

话音一落,不仅李林甫妒忌得眼睛红了,就是萧嵩和李朝隐也露出羡慕的眼色,两人倒不至于因一个美女羡慕,他们羡慕的是郑鹏得皇上的欢心,有什么好事都想着郑鹏。

郑鹏楞了一下,没是到李隆基会在这种场合提这种事,犹豫了一下,还是婉拒:“漂亮倒是漂亮,不是很合眼缘,谢皇上关心。”

尊月是一个难得的美女,郑鹏也有些意动,不过一想起她被俘虏时那种无助中带着怨毒的眼神,想想还是算了,都说黄蜂尾后针最毒妇人心,自己可是一手促成吐蕃亡国的人,死在自己手里的吐蕃王族那么多,留她在身边,要是某天突然对自己发难怎么办?留着就是一个不安定因素。

李隆基也没意外,闻言笑骂道:“不要也罢,掂记的人多了去。”

要是郑鹏喜欢,攻下皇宫时就可以拿下,但他一直押送到长安,由此可以看出他对尊月的兴趣不大。

众人闻言也是笑着附和,只要李隆基高兴就好。

关乎到财产的分配,王氏兄弟很重视这件事,一直带着心腹商量应该出什么价,还要考虑对方出什么价,由于名单上要分配的财物很多,每一项都要落实,花费的时间很多,二人还要抓紧时间拟定价钱,争取比对方先交上竞价,这样在出价相同的情况下可以优先获得财货或产业,一直拖到午饭还没有结束的迹象。

好在王氏兄弟早有准备,给众人备了一席丰盛的宴席,然而,吃饭的时候,王仲文和王仲武都只是到席间向李隆基告个=罪,说不能陪他一起用饭,要抓紧时间完成竞价,李隆基自然表示理解,挥手让二人赶紧忙乎自己的。

他们不在,大伙吃得更舒心。

在李隆基的主持和见证下,王氏兄弟按郑鹏竞价的方式完成了竞价,都是价高者得,竞价相同的,就以先交上来的优先竞得,让郑鹏无语的是,上千件竞价的项目,还真没找到一件竞价相同的,出价最接近的一件物品,双方竞价仅仅相差四文铜钱,原来王仲武在每个竞价的后面多加一文钱,而王仲文在每项出价的后面多加五文钱。

都是精明人。

竞了价,然后就是统计,统计完毕后,二兄弟多还少补,至于二人有想交换,那就是兄弟二人自己商量的事。

分完家后,王氏兄弟都表示满意,主要是竞价是自己制订的,能不能竞到是自己的问题,怨不了别人,即使竞不到也不用沮丧,因为自己得到的比想像中还要多。

困扰一年多的事情终于得到解决,所有人都很高兴,王氏兄弟又张罗了一顿丰盛的宴席慰劳辛苦了一天的李隆基等人,席中向郑鹏频频举杯,以至郑鹏是横着让人抬出王府。

回到家,又落得绿姝和林薰儿的一顿埋怨,埋怨归埋怨,二女还是用心侍候郑鹏沐浴更衣,然后扶郑鹏去休息。

第二天,郑鹏又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洗刷完毕后,又到院子里练了一会拳,这才在绿姝和林薰儿的伺候下享用早餐。

绿姝端了一碗粥送到郑鹏面前,有些担心地说:“少爷,你看看什么时辰了,再起晚一点,早饭都吃成午饭了。”

郑鹏不以为然地说:“昨晚王氏兄弟一个劲灌我喝酒,现在肚子还不饿,吃晚点也没有,我们想什么吃就什么时候吃,不用理会别人怎么说。”

“知道了,奴家也是担心你的身体。”绿姝乖巧地说。

林薰儿一脸敬佩地说:“少爷,昨天的事奴家听赶车的三儿说了,你真是厉害,王家二位少卿分家的事长安都传遍了,那么多人出马都不能解决,据说不少人把嘴皮子都磨破也没协调成,可少爷一天就把这件事办得妥妥当当,今天买菜的赵婶听到市集的人都在议论这件事呢。”

看着郑鹏,林薰儿眼眸内秋波暗转,衷心为郑鹏感到骄傲。

当然,也为自己骄傲,可以找到这么优秀的男人。

“没什么,也就是一件小事,不要想得太复杂,多动脑子就行。”郑鹏面带微笑着说。

被身边两个美女用炙热中带着崇拜的目光看着,郑鹏都有一种飘飘欲仙的感觉。

绿姝好像想起什么,突然问道:“少爷,那个该死的李林甫跟你打赌不是输了吗?罚他什么?”

“对,对,我听很多人说,这个姓李的不是什么好人,说话好听、吃相难看、为人龌龊,少爷在吐蕃出生入死,差点小命都没了,他倒好,竟然弹劾少爷,真是坏心肠,决不能轻饶他。”林薰儿也附和道。

只要对自家少爷不好的人,都是绿姝和林薰儿的敌人,一提起李林甫,绿姝和林薰儿就一肚子气。

郑鹏慢悠悠地说:“昨晚喝多了,暂时放过他,不要急,这赌约是在朝堂上立下,皇上亲自作裁判,李林甫就是想赖也赖不掉,我已给他想好了,给他安排一件好差事。”

林薰有些惊讶地说:“少爷,你还给他安排好差事?对这种人以德报怨?”

少爷怎么啦,不是说别人瞪他一眼,他会把那只眼都打肿的吗?突然变得这么好说话?

郑鹏嘴边露出一丝玩味的冷笑,嘿嘿笑了一声,然后一脸神秘地说:“给他一个生不如死的好差事。”

炮兵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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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49 小香要嫁人

绿姝和林薰儿听到郑鹏的话,两人相互看了一眼,心想这才是郑鹏的风格,像以德报怨这种事不会发生在郑鹏身上。

用郑鹏自己的口头禅来说:君子报仇,十年未晚,自己不是君子,十天报仇都觉得痛苦。

林薰儿高兴地说:“就要治他,别以为投靠了太子就可以肆意妄为。”

上香被太子妃当众侮辱的事,碍于太子的权势力,林薰儿不敢说什么,但心里对太子还有太子的人都没有好感,特别是作为太子急先锋的李林甫,更是讨厌,听到郑鹏要整他,心情自然不错。

绿姝有些担心地说:“少爷,得罪太子,会不会不太好,毕竟他是大唐的储君,要是他日秋后算帐”

李瑛可是太子,太子是大唐的储君,未来的大唐天子,现在郑鹏跟太子越闹越僵,绿姝都有些担心起来,就怕李瑛一旦登上帝位就开始清算,天子一怒,那可是伏尸百万啊。

郑鹏知道绿姝担心什么,看到饭厅内没有下人,压低声音说:“皇上正值壮年,下一任皇帝还早着呢,时间那么长,一切皆有可能,我看现在的太子没有帝王之相,怕什么。”

“信我,我看人一向很准。”郑鹏马上补充道。

总不能说自己是后世来的人,知道李瑛有太子的宿命没有做皇帝的气运,生怕二女担心,郑鹏还是变想法子安抚。

郑鹏的话,好像给绿姝打了一剂强心剂,绿姝的脸色明显轻松了很多,点点头说:“奴家听少爷的。”

“少爷说得对,奴家看那个太子,也没有什么帝王之相。”林薰儿也压低声音附和道。

绿姝和林薰儿,对郑鹏有一种莫名的信任,郑鹏说李瑛做不成皇帝,那李瑛肯定做不成皇帝,既然做不成皇帝,自然不用怕他,再说二女在长安见识多了,目擩耳染之下,政治的敏感道也高了很多,最简单的一个道理,高力士是皇上身边最信任的人,也最了解皇上的心思,要是李瑛的位置稳妥,像高力士这么精明的人,肯定不会跟郑鹏走近,置身于危墙之下;再说赵贵妃一直不能坐上皇后之位,这是一个很重要的信息。

郑鹏放下手中的筷子,打了一个饱嗝:“算了,大过年不说这些晦气的事,多说些开心的事。”

一切都在郑鹏的掌控之中,没什么可担心的,郑鹏生怕二女背负太大的压力,很熟练地转移话题。

“少爷”林薰儿高兴地说:“为了庆贺你平安归来,也为了祝贺少爷升官晋爵,奴家和姝儿商议过了,今年的上元灯节不能省,要做一个全长安城都瞩目的灯轮,明天就开始的搭建,这个消息好吧?”

这几年郑鹏不在,绿姝和林薰儿也没心思庆祝上元节,都是让人随便弄些花灯装饰一下,现在郑鹏不仅完好无损地活着回来,还带了那么多俘虏和战利品,官升了,爵晋了,自然值得好好庆祝一下。

“不错,是一个好消息”郑鹏笑着问道:“还有别的好消息吗?”

绿姝犹豫一下,有些不太自然地说:“少爷,有一个消息,奴家也不知该说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郑鹏有些意外地看了绿姝一眼,柔声地说:“说吧,不管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说出来就知道了。”

“少爷,是这样的,小香一直跟在奴家身边,奴家和薰儿姐也是把她当成妹妹一样对待,也很信任她,平日要买什么胭脂水份,都是让小香去买,也不知是不是命运的安排,小香认识了那间胭脂店掌柜的儿子,两人越相处越投契,就有上个月小香有些不好意思地找到奴家,说想嫁给那个胭脂店的小伙子,希望我们能成全,因为小香的身份特殊,奴家不敢作主,就说等少爷回来再作商议。”

按理说,贴身婢女就是通房丫环,在女主人不方便或外出时侍候男主人,免得男主人孤单,可郑鹏一直没收小香,现在小香要嫁给一个商贾之子,对郑鹏来说,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小香,想嫁人?”郑鹏大吃一惊,不过很快有些自责地说:“算算年纪,小香五年前就可以出嫁,都是该死的吐蕃,它一折腾我就到西域吃了几年苦,都快把这事忘了。”

一个人的精力有限,在西域,前面先是让将士们适应新环境,然后就是练兵、挖私盐、黑市买卖等等,每天都忙得不可开交,还真把小香的事忘了,算算年龄,小香已经二十四岁,放在后世才刚到谈婚论嫁的年龄,在十三四岁就可以说媒成亲的唐代,快成老姑娘了。

绿姝连忙说:“少爷不要自责,这几年长安上下谁不知少爷一直公务繁忙,还要带兵打仗,一时遗忘也在情理之中,就是这种事应该怎么处理?”

郑鹏坐下想了想,很快问道:“小香想嫁的胭脂铺的少掌柜?什么来历,调查过吗?”

“那个少掌柜姓吴,单名个冲字,今年二十六岁,长安万年县人士,长得挺周正,那间胭脂铺是他们吴家的产业,日子过得还算富足,奴家也派人打听过吴冲,作风端正、与人为善,没有犯罪的记录,邻居也说他是一个可靠的人。”绿姝好像早知郑鹏要做什么,早早派人做了功课。

“二十六岁还没有成亲,这个人没有什么问题?”郑鹏皱着眉头说。

在大唐,二十岁没成亲的小伙子都是大龄青年,那个吴冲条件还行,二十六岁才想成亲,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郑福夫妇兢兢业业帮了郑鹏很大的忙,阿军为了郑鹏能安全逃生,舍生忘死纠缠敌人,战死沙场,郑鹏一直觉得亏欠他们,对小香的事也格外上心。

林薰儿接过话头解释道:“没有,吴冲虽说家中小富,可是没有功名,只是一个地位不高的商贾,本来有一个指腹为婚的未婚妻,可那家人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先是拖了几年,最后拒不承认婚约,把女儿嫁给一名八品小吏做了填房,吴家很气愤,由于当时只是口头协议,没有契纸,只能硬生生忍了,没多久,吴冲的祖父母先后逝去,需要守孝,这才拖到现在,说来也怪,吴家人给吴冲介绍了多个女子都没看上,他偏偏看上经常到店里购胭脂水粉的小香,有心接近,一来二去后,二人便好了起来。”

原来是这样,郑鹏点点头,人也放松了很多。

想嫁人不是问题,但嫁一定要嫁得好,因为郑鹏自觉亏欠阿军太多,阿军已战死沙场,现在能做的,就是好好对待他的家人。

850 收下安氏兄弟

看到郑鹏对小香的选择没有意见,反而很关心,绿姝小声地说:“少爷,奴家准备给小香一份嫁妆,你看”

名为主仆,情如姐妹,绿姝也不把小香当成外人,听到小香要嫁人,心里有点不舍得,不过小香一直等郑鹏等了那么多年,一直没能转正成为通房丫头,最近她也想通了,知道有些事可遇不可求,就把目光放在其他人身上,很快就收获了一份爱情。

幸好,由于郑福和阿军的表现出色,郑鹏也兑现承诺,帮小香脱去奴籍,可以光明正大、风风光光地嫁人。

郑鹏想了想,开口道:“薰儿,你跟小香感情挺好,不如跟她义结金兰,认个姐妹,然后以结拜姐妹的名义送她一份丰厚的嫁妆,从郑府出去的人,可不能在外面受委屈。”

阿军一向兢兢业业、忠心耿耿,在掩护郑鹏突围时遭到不测,郑鹏把对阿军的歉意补偿在小香身上。

林薰儿有些意外,不过她很快说:“明白了,少爷,奴家一会就去办。”

大唐国运昌盛,国内风调雨顺、四海升平,国外连连大捷、威名远扬,特别是把吐蕃纳入大唐的版图,朝野上下都非常高兴,李隆基心情大好之下,不仅对有功将士大肆封赏,还大赫天下,下令让臣民尽情庆祝,特别是上元节灯会,各种灯轮、灯塔、灯楼、灯车、走马灯等等,让人看花了眼。

郑鹏一直忙到正月十八,也就上元节灯会,总算可以稍稍清闲下来。

卤肉生意没了,可是三宝号和名士酒坊还在经营,郑鹏很久没有打理,也得查看一下帐目和收支,把入股者的分红送出去,然后是准备过年的物品、维系关系、参加各种宴会等等,过年时又要到处传坐,好不容易过完年,马上又得为灯会作准备,郑鹏感到打仗都没这么累。

正月十九这天,郑鹏刚用完早饭,下人就来禀报,说安禄山和安思顺要见自己。

过年前给了他们一百两黄金,让他们好好享受一下,赏完上元节的花灯再找自己,这二人身怀重金不跑,准备前来报到,郑鹏心里暗暗点点头。

很快,郑鹏在偏厅接见了这二个人。

安禄山和安思顺看到郑鹏,连忙右膝跪下,恭恭地说:“元正启祚,万物惟新,小的祝少爷身体康健,步步高升。”

郑鹏瞄了二人一眼,点点头说:“很好,起来吧。”

第一次见安禄山和安思顺时,两人穿着半旧的衣裳,脸色有点腊黄,眼里没什么神采,走近一点还闻到一股异味,跟街上的市井儿没多大的差别,很难看得出有什么特别之处,事过境迁,现在两人衣着光鲜、面带红光,说起话来中气十足,就差没把“意气风发”写在脸上。

跟过年相比,简直判若两人。

“谢少爷。”安禄山和安思顺一边道谢,一边站起来。

两人心里有些忐忑,也有些激动,他们知道从今天开始,自己正式替郑鹏办事了。

安禄山主动开口:“我们兄弟寸功未立就多次得到少爷厚赏,心中有愧,请少爷给我们兄弟安排一份差事,也好替少爷效力。”

“愿为少爷效犬马之劳。”安思顺一脸认真地说。

郑鹏一边喝茶,一边随口问道:“很好,你们兄弟二人还算识相,没有携款潜逃,都说说吧,你们擅长什么,又想做些什么?”

安禄山和安思顺对视一下,很快开口应道:“回少爷的话,我们二兄弟骑术和箭术还不错,思顺会相马、还会给牲口看病,小的擅长跑脚、打探消息,盛蒙少爷收留,让我们做什么就什么,我们兄弟二人绝无半句闲话。”

携款潜逃?安禄山和安思顺压根就没想过,朝野上下谁不知郑鹏前途似锦,多少人想投靠而找不到门,都说郑鹏也是有名富翁,动辄出手就是一百两黄金,碰上这种慷慨的主,安禄山和安思顺就是打死也不肯走。

得到郑鹏赏的一百两黄金后,二人买了几套舒适的衣裳,住上了甲等客房,出入烟花柳巷,这是二人懂事以来最安逸、最幸福的一段时光,都有点乐不思蜀了。

二人登门前,就猜到郑鹏会问自己擅长什么、想做什么,商议过后,感到文不长武不强,也没什么特别擅长的东西,一致决定要低调,不要提条件,免得让郑鹏觉得自己眼高手低、不切实际。

老实说,以郑鹏的威信和名望,只要一开口,比自己优秀的人才多了去,就是现在,安禄山和安思顺都想不明白,为什么高高在上的郑鹏会看中自己兄弟二人。

郑鹏放下茶杯,不紧不慢地说:“你们二人跟随我,不知阿史德氏和安波注将军会不会有意见?”

话音一落,安禄山和安思顺面色一变,齐齐跪下叫道:“将军饶命,小的不是有意隐瞒。”

阿史德氏是安禄山的生母,而安波注是安思顺的生父,两人很庆幸郑鹏一直没有问二人的家庭情况,因为二人是偷跑出来的,都想好要是郑鹏问时,就说二人是孤儿,没想到郑鹏张口就说出自己的情况。

不过想想,调查二个人对郑鹏来说轻而易举,二人在长安住宿,需要登记,为了献马,安禄山和安思顺还去找在长安经营牲口买卖的同族求助,郑鹏派人一询问就能知道。

对了,完成考验后,眼前这名声名显赫的郑鹏并没有第一时间收留,而是给一笔钱,过完上元节再见,很有可能是郑鹏利用这段时间去调究自己的底细,像郑鹏这种高高在上的大人物,身边不会用来历不明的人。

郑鹏不紧不慢地说:“你们不要紧张,有什么说什么,记住,我不喜欢别人骗我。”

安禄山连忙说道:“回将军的话,小的生父已逝,阿母带着小的改嫁,继父并不喜欢小的,视小的如猪狗,干最苦最累的活,吃最差的饭菜、睡最臭的床,还扬言要不是他收留,禄山早已是坟中枯骨,大丈夫士可杀不可辱,跟他住在一起,每天都过得很耻辱,于是找机会跑了出来。”

顿了一下,安禄山咬着牙说:“除非有衣锦还乡的那天,若不然,此生与他们再也不见。”

安思顺接过话头,有些苦涩地说:“不敢隐瞒将军,思顺所属的部落破坏,虽说身为将军之子,可日子过得很艰难,只能跟着伯父等人寄人篱下,但寄人篱下的日子很难过,处处受制于人,最后跟兄弟安禄山一起到的外地谋生。”

情况跟郑鹏了解的差不多,闻言开口道:“若是你们的家人知道尔等在这里做事,会不会有事?”

“不会”安禄山有些低落地说:“在家里,他们常骂我太能吃,现在走了,只会认为省下不少粮食。”

安思顺开口道:“将军有所不知,突厥一族与汉族的观念有所差异,汉族注重传承和培养,有双亲在不远游的习惯;而突厥喜欢让成年的孩子自力更生,培养他们的独立性,思顺是庶出,不受家里重视,他们也不会关心我的事情,要是他们知道我能在将军手下做事,肯定会很高兴。”

郑鹏点点头说:“行了,我也不是拘泥的人,你们以后就替我办事,只要好好干,吃香喝辣不在话下。”

要是两人能感受到家庭温暧,受到重视,哪里需要逃跑,郑鹏一语道破二人的来历,并不是真不要他们,只是敲打一下他们,让他们不要以为自己伪装得有多好。

“小的愿追随将军,为将军效犬马之劳。”安禄山和安思顺大喜过望,连忙表态。

刚才听郑鹏说出自己的来历,两人都吓了一跳,生怕郑鹏不要自己,想不到峰回路转,连忙表态。

郑鹏示意两人站起来后,一边往外走一边说:“崔二,这二人交给你安排。”

安思顺和安禄山还没有发迹,两人跟街边的屌丝没什么差别,而郑鹏可是赫赫有名的冠军候,双方的差距太大,扔给崔二处理比较合适,反正崔二早早就得到郑鹏授意。

“明白了,姑爷。”崔地恭恭敬敬地说。

恭送郑鹏离开偏厅后,安禄山讨好地说:“还请管家多多关照。”

说话的时候,安禄山把一块碎金塞到崔二手里。

县官不如现管,自己的前程捏在这位管家手里,安禄山很识趣送上孝敬。

这招很好使,安禄山在外面流浪时,多次用钱解决了问题,没想到在这里碰了壁,崔二随手抛回给安禄山,面无表情地说:“收起,这里不兴这一套。”

安禄山看到崔二管家不像是开玩笑,也不像是嫌钱少,闻言连忙收回:“管家高风亮节,倒是小的俗了,还请管家多多包涵。”

“那是,能当将军府上的管家,能差吗?”安思顺也识趣地奉上高帽。

崔二对这二人没多少好感,也不明白为什么姑爷看中这二个小人,径直开口道:“姑爷的意思是先让你们历练一下,做出成绩再作商议,安思顺,你会相马,还会给牲口治病,先打理一个牧场;至于安禄山,口才好,人也机灵,可以帮忙打理一间酒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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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51 好事连连

安禄山和安思顺现在还是一个小人物,对郑鹏来说,他们是一颗好的种子,但他们还缺乏成长的土壤,先让他们历练一下,先让磨练一下他们再说。

对崔二的安排,安禄山和安思顺非常满意,他们原来是三餐不继的人,就是给别人打工还让人嫌弃是突厥人,现在摇身一变,一个可以打理酒楼,一个可以打理牧场,简直就是天大的喜讯,哪里有意见,一边表忠心,一边连连答应,然后在崔二的安排下各自上任。

其实是帮黄三打下手。

把安禄山兄弟打发给黄三后,郑鹏也清闲起来,利用难得的假期,除了偶尔去巡视一下生意,就是陪着绿姝和一林薰儿到处走走,享受一下生活。

吐蕃的战事看似很顺利,实则危险也不少,要知孤军深入,战场瞬息万变,有几次差点没命,幸得手下拼死相救,特别是埋在地下那次,郑鹏还真以为自己要死了,好在最后一刻死里逃生,这让郑鹏更加珍惜眼前的生活。

什么都不管,怎么开心怎么过,住在舒适的宅子内,跟喜欢的人在一起,这是郑鹏过得最开心的一个新年。

新年的气氛不错,好消息也不断,先是朝廷决定在吐蕃成立大勃律、逻些城、多玛和墨脱四大折冲府,作为灭掉吐蕃的重要功臣,郭子仪、崔希逸分别担任逻些城折冲府和多玛折冲府的折冲都尉,勉强也算一方诸候,对二人来说,这一次冒险可算值了。

葛逻禄一族作为阵前卒,硬仗打得最多、伤亡最大,最后将功折罪,不仅前事不究,原地遣回,除了缴获大批牲口和财货外,还得到免除十年徭役的承诺,可以说得到他想要的结果。

最高兴还是郑鹏远在元城的双亲,因为郑鹏在吐蕃一役表现极为出色,作为父母,郑元家和郑王氏也晋了爵:郑元家被封为开国县男,食邑三百户,实食二十八户;郑王氏封为县君,每月都有俸禄拿,听说二人兴奋得相拥而眠,在过年时天天穿着朝廷赏赐的官服,不厌其烦地在元城最繁华地街市来回走动,接受乡亲父老的祝贺。

欢乐的时光,总是过得特别快,不知不觉就到了二月中旬,李隆基在御书房里召见了郑鹏。

一番礼仪后,郑鹏有些好奇地说:“不知皇上召见微臣,有什么吩咐?”

听到李隆基召见自己,郑鹏的内心是有些抗拒的,有种被抓壮丁的感觉。

李隆基闻言摇摇头,有些无奈地说:“郑爱卿,这些天过得可好?”

觉悟是一个好东西,可惜郑鹏没有,别人的官员完成任务回京,天天等着、盼着在新的岗位上任,生怕李隆基忘了他,隔三差五想办法上奏折,主动请职,而郑鹏可好,一回到长安就像脱了缰绳的马,都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休假了足足二个月,就没见他主动请缨,好像忘了自己是朝廷官员一样。

郑鹏心中一个激灵,听出李隆基语气里的不满,假装没听明白,一脸感激地说:“托皇上的福,总算过了几天安生的日子,最近一直在家里养旧患,不能到宫中听皇上的教诲,请皇上恕罪。”

又是旧患?李隆基看着身格健硕、满面红光的郑鹏,一脸被打败的表情。

老实说,要不是郑鹏是大唐的福将,又立下那么多功劳,李隆基真想让人在那张气色红润的脸上狠狠抽上半个时辰才解气。

很多打熬资历的官员,熬到发须俱白才能上位,五六十岁还不肯认老,想方设法更上一层楼,郑鹏可好,才二十多岁的小伙子,不是说精神不好就是身体有旧患,年纪轻轻就想退休,对这个不上进的家伙,李隆基都不知说什么好。

御书房只有李隆基、高力士和郑鹏三个人,高力士看到李隆基的表情,干咳一声,开口提点道:“郑将军,你回长安休息了这么久,都说食君之禄担君之忧,是时候做一些正事。”

“高公公,皇上答应让我休息二个月,这假期还没休完,等假期休完,我一定努力想想,能为皇上做些什么。”

高力士一脸正色地说:“算算时间,现在已是二月中旬,这二个月假期已尽。”

“不会吧?”郑鹏有些吃惊地说:“高公公,不对吧,冬至七天假、元正七天假,上元灯会三天假期,就是不算旬假也有半个多月假期,这些假期不能算在那二个月的假期里吧?”

唐朝官员的福利很好,除了做九休一的旬假外,各种节日的假期加起来足足有七十七的假期,还不包括省亲假,《唐六典》还规定给定亲假和扫拜假,假期的长短主要根据离家的距离而定,例如父母在三千里外,三年一给定省假三十五日;五百里,五年一给扫拜假十五日等等。

“假期不能叠假。”高力士云淡风轻地说。

这算是强词夺理了,郑鹏张张嘴,最后什么也说不出来。

很明显,高力士的话就是李隆基意思,李隆基是大唐天子,他的话就是大唐的法典,他的想法就是大唐的意志,当为高高在上的大唐皇帝,他喜欢讲道理就讲道理,要是他不喜欢讲道理,谁也拿他没办法。

争辩没有用,要是激怒李隆基,一怒之下再让自己发配偏远的地方,那就不妙了。

看到郑鹏没争辩,李隆基眼里闪过一丝得色,转而开口问道:“郑爱卿,你是大唐的功臣,从吐蕃回长安后一直没有安排具体职位,你觉得哪个部门、或者说哪个职位适合你?”

郑鹏在小勃律练兵时,原是镇西将军,练兵成功后改为征西将军,全面负责进攻吐蕃的一应事务,现在吐蕃已征服,征西将军的任务结束,回来论功行赏时封了一个没有实职的云麾将军,为了激励将士更用心为大唐铲力,李隆基觉得很有必要厚待郑鹏,算是做一个表率。

高力士看郑鹏的目光带着一丝羡慕和赞赏,李隆基暗示得不能再明白,差不多是让郑鹏挑官来做,只要郑鹏的要求不过份,去哪里都行,皇恩浩荡啊。

852 无后为大

该来的还是要来,郑鹏在进宫前就猜想李隆基不会让自己清闲,好在来的时候早想好也对策,闻言假装为难地说:“皇恩浩荡,微臣感激涕零,但微臣片战多年,身心疲惫,还想多休息一段时间,希望皇上成全。”

没等李隆基发话,郑鹏补充道:“皇上有需要,微臣随时复出为皇上效命。”

李隆基摆摆手说:“荒唐,又不是垂暮之年,还想着休养?传出去也不怕让人笑话,要是个个官员都像你一样,想来就来,想休就休,成何体统。”

一看郑鹏眼里有神、面色红润的样子,就知小日子过滋润,哪有半点疲惫之态,十有**是躺在温柔乡里乐不思蜀。

大唐的福将啊,可不能就此沉沦,李隆基不会放任这种情况发生。

还是不同意,郑鹏决定拿出杀手锏,脸色一变,有些可怜巴巴地说:“皇上,微臣有自己的苦衷”

“哦,是吗?什么苦衷?”李隆基一脸不相信地说。

郑鹏犹豫一下,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俗话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微臣成亲了几年还没有所出,而二弟的孩子已经上了私塾,长辈们都急得不行,为了让长辈们安心,只能暂且放下仕途,求皇上成全。”

升官发财,对郑鹏来说更喜欢后者,要是可以选择,宁做太平犬,不做乱世雄,就当官来说,做小官要仰人鼻息,做大官又责任重大,哪里比得上在家里锦衣玉食、左拥右抱自由自在,再说现在功成名就,是时候好好享受拼搏来的成果。

为了偷懒,郑鹏决定豁出去了。

高力士和李隆基面面相觑,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太不要脸了,为了偷懒,连“无后为大”的话也说了出来,看着郑鹏一脸认真的样子,李隆基好像想到什么,张张嘴想说什么,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半响,李隆基摆摆手说:“算是一个不错的理由,这样吧,朕给爱卿安排一个相对清闲的官职,不妨碍你替家族开枝散叶便是,羽林军的守卫任务重,不能轻易脱离岗位,力士,你替朕想一下,还有什么清闲的职位?”

高力士想了想,很快应道:“回皇上的话,宗正寺少卿冯仲明上个月告老还乡,郑将军可以接替出任少卿一职,倒也合适。”

郑鹏现在的职位是云麾将军,从三品,不过是虚职,宗正寺少卿是从四品上,也可酌情赐为正四品,武官转文武小降一阶也合乎惯例。

“不可”郑鹏马上说:“皇上,微臣最头痛就是处理那些琐事,自己都照顾不好自己,更别说替为大唐宗室效劳。”

宗正寺是九寺之一,主要职能是管理皇族、宗族、外戚的谱牒、守护皇族陵庙,因为唐代道教是国教,所以宗正寺还管理道士、僧侣,有时连皇族的吃喝拉撒都要管,郑鹏一听就头痛。

大唐宗室,也就是皇室成员,这些投对胎的家伙,大多是目中无人、鼻孔朝天,有时一言不合挥手就打、张嘴就骂,郑鹏还真不愿跟这些人打交道,也不想受他们的气,免得自己找不自在。

说话的时候,郑鹏不着痕迹给高力士打了一个眼色,让他帮帮忙,找一个清闲又自在的职位。

高力士在官场内沉浸多年,一看就知郑鹏的意思,眼里露出无可奈何的神色,很快说道:“皇上,郑将军最擅长就是开发威力强大的武器,军器监的王永德年老体弱,一年起码有四五个月在家休养,不如让郑将军担任,老奴记得郑将军在奏折中说火器有不少有待改进的地方,由郑将军担任新一任军器监卿最合适不过。”

宗正寺少卿可是一个肥差,有机会认识那些达官贵人,多少人做梦都想得到的职位,郑鹏却当成是负担,有心帮郑鹏的高力士也无言了。

军器监的作用是掌缮治甲弩,按时交纳武库,郑鹏弄出威力强大的火器,火器在征讨吐蕃时大发神威,是征服吐蕃的头号功臣,让郑鹏担任军器监的主事,开发和完善火器正合适。

李隆基点点头说:“不错,火器是郑爱卿开创,由他主持开发和改良最合适不过,郑爱卿,你意下如何?”

在李隆基眼中,郑鹏是开疆拓土、平叛拨正最合适的人选,因为火器的出现,大唐可以说轻而易举把缠斗了一百多年的吐蕃灭掉,从得知火器威力的那一刻,李隆基把火器和水泥都列为绝密,并花费了大力气保护,而相关工匠,也派了不良人协同羽林军从西域接回,回到长安后他们都在重重兵力的保护下继续工作。

为了表示对郑鹏的认可和尊重,李隆基还特地先征求一下郑鹏的意见。

军器监?

这倒是一个闲差,就是管理军匠,安时打造武器盔甲上交即可,有军器监在手,以后自己想做些什么都方便。

郑鹏想了想,突然眼前一亮,向李隆基行了一礼,恭恭敬敬地说:“皇上,微臣有一个小小的要求?”

就知没这么顺利,不过李隆基的心情非常好,闻言和颜悦色地说:“爱卿有什么要求,尽管道来。”

“皇上,微臣有个请求,军器监的日常主持工作,像日常管理、常规军器的打造微臣不参与,不是微臣懒惰,而是微臣有一个思考了很久的想法想实现,当然,火器的研发微臣也会兼顾。”

又有新想法?

李隆基眼前一亮,面色更加和蔼起来,笑着问道:“有新想法?这是好事,不知郑爱卿有什么新想法?”

凉得快、风来仪、脚踏车、水泥、白酒还有火器,这些都是来自郑鹏的奇思妙想,不管郑鹏出自什么目的,都给大唐带来了实实在在的好处,不是给生活增添便利,就是为国防提供利器,一听到郑鹏又有新想法,李隆基当场就来了精神。

郑鹏老老实实地说:“皇上,微臣从吐蕃回长安,一路上看到了很多风景,也注意到很多问题,其中对通行的问题感触最深。”

“能发现问题是好事,继续说下去,不用担心,无论涉及谁,朕绝不轻饶。”

郑鹏一听,就知李隆基误会了自己的意思,连忙解释说:“皇上可能误会了,微臣不是说有官员贪墨修路的款项或不作为,而是感到大唐的通行方式相对有些挤拥,特别是交通工具有些单一。”

“交通工具?”李隆基有些疑惑地说:“人们出行,不过乎三种方种,步行、骑马或坐轿,对了,还有坐船,除了这些,郑爱卿觉得还有什么更便利的交通工具?”

思维跳跃得有些快,刚刚说军器监的事,怎么转眼又说起交通工具,李隆基一时都转不过弯,刚才郑鹏说起通行的问题,还以为郑鹏要弹劾哪个尸位素餐的官员呢。

李隆基说话的时候,郑鹏脑里出现一幕难忘的片断:一列古朴的火车,火车是蒸汔模式,外面还有八匹马在前面拉,火车上新上任的官员吃着美食、搂着美人,在音乐声中风流快活,而这时山上出现了一伙土匪,土匪的枪法很准,用枪打断马的缰绳,然后逼停火车,杀人越货。

这是后世一部名为《让子弹飞》电影的情节,以夸张的手法给郑鹏留下深刻的印象,从吐蕃回来的路上,郑鹏再一次感受到大唐道路和运输的不便,再好的官道,一下雨就是一片泥泞,最好的马车,坐上几天也颠簸得腰酸骨痛,那时郑鹏就想要是大唐有火车、飞机和汔车多好。

高力士提议自己担任军器监卿,郑鹏心里一动:飞机和汔车科技含量太高,以大唐现在科技根本不可能实现,但是做一个简易版的火车,应该不难实现。

853 不提钱就行

想归想,郑鹏马上说:“微臣有个想法,就是造一种运载量大、平稳又便捷的交通工具,可以方便大唐百姓出行。”

李隆基一下来了兴趣,连忙问道:“新式交通工具?运载量有多大?有多平稳?”

要是别人说这种话,李隆基肯定以为他是异想天开,但说话的人是创造了很多奇迹的郑鹏,一切又另当别论。

郑鹏想了想,开口说道:“载客量不好说,前期是五十至一百,速度比马车快,平稳比轿子好。”

高力士忍不住说道:“一百人?那车得多少匹才能拉得动,人也要挤得叠罗汉吧。”

一匹马的马车,以健马为标准,大约能拉四到八个人,这还需要平坦的路,由于官道不大,弯路也多,载人的马车最多是六马二三十人左右,再多就是马拉得动,车也承受不了,特别是车轮,很容易断裂,郑鹏张口就说要拉一百人,高力士一听就觉得不大靠谱。

就是叠罗汉,一百人所乘马车的长度也要五丈以上吧,车不会压垮吗马能拉得动吗?

李隆基闻言也有些疑惑地说:“郑爱卿,就算你能造出这么大马车,先别说能不能拉得动,就算能拉得动,只怕官道也不允许,总不能整条官道让要给你的巨车让道吧。”

郑鹏信心十足地说:“皇上,微臣打造的马车,有异于寻常的马车,载一百人是一个理想值,要是改良得好,就是翻倍也不是难题,这种新式马车微臣没打算利用官道,而是准备另建一条新路。”

《让子弹飞》里用马车拉火车的镜头,创作灵感是来自慈禧,她第一次坐火车时,有很多无理的要求,其中一条是用马去拉,充分体现出她的狂妄和无知,这个故事给郑鹏一个启示:自己建一条简易的铁路,铺上铁轨,建造火车,由于蒸汔车还没有出现,最重要缺少橡胶,没有橡胶很难保证气密性,这样一来就不能用蒸汔驱动,不过可以尝试用马车和人力相结合,火车外面用马拉,里面好像人力划船一样,设立动力室,利用杠杆和滑轮效应,把整辆火车比作一辆特别的脚踏车,踩着它前进。

当然,也要致力研究怎么用蒸汔驱动,就是效率低一点也没办法,只要能让火车在大唐广袤的土地上行驶,除了便利大唐百姓出行外,更能变相推动大唐科技的进步。

橡胶只有南美州才有,十八世纪才引到亚洲,以现在的航海条件,根本到达不了,郑鹏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不管怎么样,试试就知道。

三宝号、名士酒坊日进斗金,现在生猪用上了阉割技术,品质在改良,到时一举把生意从贵乡郭氏手里夺回,简直就是猪笼入水,现在家里地库里全堆满钱,花点出去完全没压力。

用后世一句引人讨厌的话来说,不败点家,有点浪费自己赚钱的才华。

“新路?”李隆基有些吃惊地说:“这可是一个大工程,郑爱卿,你这条新路准备建在哪里?”

本来说是官职的问题,说得好好的,突然说到新式交通工具,本来已经很跳跃了,没想到说着说着,竟然说到要修一条新路,李隆基感到自己的思维跟不上郑鹏。

“微臣斗胆问皇上,现在哪条官道人流量最多、路况最繁忙?”

李隆基还没有回答,一旁的高力士已开口应道:“最繁忙的一段官道,自然是长安到东都洛阳这条路,往来的百姓、商贩、驿卒很多,特别是运货的马车络绎不绝,因为人和车太多堵路,经常要用衙差疏通。”

郑鹏毫不犹豫地说:“那微臣就以长安到洛阳为试点,修一条新路。”

长安到洛阳,修一条新路,而修这条新路的目的,就是试验一种新式交通工具?

高力士忍不住劝道:“郑将军,原来的官道不能利用上,非得修一条新路吗?要知长安到洛阳路途遥远,重新修一条路,花费太庞大了,不需要这么浪费吧。”

修路不是到酒楼摆一席酒,也不是到市集买一篮菜,需要非常庞大的钱财,高力士听到郑鹏为了一种新的交通工具而修一条路,第一时间反应郑鹏不是喝酒喝大了,要不然就是疯了。

好比想去参观一处名山大川,总不能为了看一眼,把整个名山大川都买下吧?

郑鹏有些为难地解释道:“高公公,这种新式交通工具,不适合在官道,而是一条特别的路。”

李隆基干咳一声,不客气地说:“花费太大,而实际用途的作用不好估量,郑爱卿,即是国库充盈,朕也不能由你着挥霍,你的设想是好,但朕不能答应你。”

要是像水泥、火器这种利国利民的好东西,要钱给钱,要人给人,李隆基绝不含糊,然而郑鹏所说的新式交通工具,听起来天空马空,实施起来损耗巨大,虽说李隆基很看重郑鹏,大唐的国库也是前所未有的充才盈,可李隆基还是不能答应。

长安到洛阳,走官道其实很便利,就算人流量大、道路繁忙,多花一点时间就行,没必要再开新路,再说就是堵,也是堵平民百姓,像官员贵族,出行都有人开路,一路畅通无阻,李隆基觉得再修一条新路绝对是多此一举。

郑鹏一听,马上一脸苦色地说:“皇上,就是不念微臣在吐蕃为大唐出生入死的份上,也看看火器啊,为了那点火器,微臣可以花费了大量的人力物力,为了弄出火器,花的钱海了去,就是原料也是微臣自己花钱买,这些总可以补销吧?”

本以为李隆基会爽快地答应,毕竟自己立那么多的军功,没想到李隆基想到开销巨大就拒绝了。

老实说,郑鹏一开始就不打算找李隆基拿钱,毕竟自己最近风头太盛,很多人看不顺眼,要是用了国库的钱,估计太子李瑛他们肯定不会放过这样机会,到时到处挑刺、百般阻拦就不好了,知道李隆基不同意也不轻易放弃:会哭的孩子有奶喝,有事没事先嚎几嗓子再说,要是“哭”到好处就赚了,就是没弄到好处,自己也不吃亏。

还算跟自己算帐?李隆基冷哼一声,一脸严肃地说:“大胆,你私挖矿盐、参与黑市互贸、任人唯亲,朕有没有追责;立功归来,升官晋爵,荫及妻子父母,还把代表最高荣誉的冠军候封赏给你,朕待人是否丰厚?竟敢跟朕算帐?”

郑鹏哪能敢李隆基争吵,连忙认错:“微臣不敢,请皇上息怒。”

“哦,是准备放弃了吗?”

“回皇上的话,微臣并没有打算放弃”看到李隆基面色有些不对,郑鹏马上补充道:“为了试验新式工具,让朝廷出钱,还是巨额的钱确是不妥,这钱微臣不要了,自己想办法凑,只想求皇上给个便利,微臣便感激不尽。”

不用出钱,李隆基明显松了一口气,闻言和颜悦色地说:“郑爱卿需要什么便利?”

郑鹏是大唐的福星,也是大唐的大功臣,李隆基也不想冷了郑鹏的心。

只要不提钱,君臣关系还是能很融洽的。

“皇上知道,建新路需要土地,请皇上给个旨意,微臣也不占别人的便宜,能以市价购买所需要的土地,沿途官府和土地所有者不能为难。”郑鹏连忙说。

征地,无论古今都是一件难事,很难保证古代会不会有钉子户,不管怎样,只要得到李隆基的支持,一切都好办。

854 任职军器监

郑鹏自己出钱来做新式交通工具?

李隆基闻言,有些疑惑地问道:“修筑一条路,需要花费大量的钱财,爱卿准备用什么办法收回成本呢?”

“回皇上的话,微臣做这些目的不是赚钱,而是做一些自己感兴趣的事,如果一切顺利的话,到时火车可以卖票,慢慢收回成本。”郑鹏斟酌地说。

高力士有些感叹地说:“老奴年近半百,自问阅人无数,像郑将军这种,实属罕见,或许这才是真君子吧。”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这是司马迁在《史记》货殖列传中说的一句话,然而郑鹏却不同,当上高官、成为皇上跟前的红人,偏偏放下身段做一个不入流的商贾,还不避讳地做,都说商贾是逐利贪财之人,郑鹏出人意料自己掏钱补贴下属,花大钱护送阵亡将士的遗骸回老家,还出巨资悬赏敌人等等。

感觉郑鹏一直活在自己的意愿里,从不理会别人看法,也不在乎别人的眼光,说不出的洒脱。

李隆基的眼珠子转了转,很快开口道:“难得爱卿不求名利地为大唐百姓着想,朕很欣慰,既然是好事,朕也要表示支持,旨意可以给你,沿途用到属于朝廷的用地,也可以无偿征用。”

郑鹏一听,心中大喜,看着李隆基似笑非笑的目光,心有所悟,马上问道:“哪微臣要怎么感谢皇上呢?”

李隆基没有说话,只是干咳一声,一旁的高力士接过话头:“郑将军,你的想法有点匪夷所思,皇上也不能从国库拨取钱款作支持,主要是怕引起争议,影响团结,只能暗中支持,这样吧,到时看看占用多少属于朝廷的土地,按价值折成份子就行。”

听起来不可能,可看到郑鹏信心满满的样子,有心掺一脚,主要是不想泼熄郑鹏的热情,李隆基想想还是支持郑鹏。

名士酒坊就是双方合作的成功例子,李隆基每个月都可以分到一大笔钱,而这笔钱不用入国库,直接进入李隆基新设的小金库,这样花起钱来方便多了,不怕那些御史动不动就上奏折。

李隆基不把他们放在眼里,那些大臣也奈何不了李隆基,但可以不用那么烦心。

郑鹏干脆利索地说:“微臣可以保证,无论那些地价值几何,皇上的分红不低于四成。”

跟太子不对付,朝野也有很多妒忌自己的人,弄一个这么大的项目肯定惹很多人眼红,有李隆基的加入,一切就可以迎刃而解,郑鹏巴不得呢。

高力士不着痕迹地看了李隆基一眼,看到李隆基并没有反对,闻言点点头说:“那,就依郑将军所言。”

精明啊,郑鹏说的四成是红利,没说是份子,也就是李隆基替郑鹏说几句话和出一点土地,剩下的事全是郑鹏负责,成本不用出,赔钱不用管,有红利最少能分四成,这可是稳赚不赔的好事。

看到李隆基的心情不错,郑鹏趁热打铁地说:“皇上,微臣还有二个小小的请求。”

“说!”李隆基简单直接。

“皇上,李侍郎跟微臣有赌约,这次收地,微臣觉得李侍郎是最合适的人选,一个李侍郎位高权重,经验丰富,二来李侍郎出身宗室,而长安到洛阳很多是达官贵人、大唐宗室成员的土地,正所谓自己人好说话,让他出面最合适,不让李侍郎偷,也不让李侍郎抢,只是依照地价收地,不与民争利,于国有益,附合当日的赌约的条件,希望皇上能首肯。”

别看李林甫像一个与人为善的老好人,郑鹏知道这是他没上位前的人设,其实他的权欲很大,是那种嘴里叫哥哥、腰里掏家伙的人,被这种人掂记上,就像被毒蛇盯上,李林甫三番二次针对自己,前面是享受假期,暂时没跟他计较,现在有机会,肯定不能轻饶了他。

从长安到洛阳,沿途最多就是达官贵人的土地、田庄或豪宅,这些人不会在乎那一点地价,要从他们手里要地可不容易,这是一份讨人厌又得罪人的事,对郑鹏来说,没谁比李林甫更合适,等他得罪一大帮人,天天有人想着怎么给他下眼药,看到他到时还怎么升官发财。

这件事李隆基还是裁判,知道郑鹏没说错,闻言想了想,很快应道:“赌约是哥奴主动提出,自然要为自己的决定负责,是你们的事,朕没有异议,好了,说第二个吧。”

郑鹏的这点小心思并没有瞒过李隆基,李隆基一听就知郑鹏要做什么,不过李隆基也没表示反对,一来李林甫长袖善舞,是一个能力事的人,让他出马征地,让郑鹏的计划顺利进展,对李隆基和对大唐都是一件好事;二来李林甫突然放弃中立,突然向太子李瑛靠拢,李隆基心里不高兴,正好趁机会敲打他一下。

最后一点,在李隆基眼中,郑鹏比李林甫重要多了。

“谢皇上。”得到李隆基的首肯,郑鹏喜出望外,有了李隆基表态,自己施展抱负之余,还可以借机报李林甫背后捅好的一箭之仇,简直大快人心。

“行了,说你的第二个请求吧。”李隆基摆摆手说。

郑鹏不敢怠慢,连忙说第二个请求:“军器监分为旧军器监和北军器监,据微臣所知,军器监的甲坊署和弩坊署都设在北都军器监,而旧军器监只有一个火器署,主要是加工和改良火器,微臣精通火器,皇上也答应微臣不参与军器监的日常管理和生产任务,恳请皇上恩准微臣在长安旧军器监办公,如此一来,也能投身于新交通工具的研究。”

也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军器监有四年前就搬到了北都,也就是太原(后称北京),北都离长安太远,郑鹏刚回家享受了家庭的温暧,还真不想跑到北都走马上任,现在一门子心思就是修建大唐第一条铁路,要是去了北都,一切都成了空谈。

大唐以繁荣、强盛、开放闻名于世,而它的制度也跟很多朝代有差异,就都志来说,以长安(今陕西西安)为京城(后称西京、中京、上都),作为首都,后又设洛阳为东都(后称东京),太原为北都(后称北京),作为陪都,与长安合称“三都”,690年,因为武则天改国号为周,迁都神都(洛阳),史称武周,一直到705年,唐中宗复辟称帝,才恢复“唐”这一国号,把首都迁回长安。

李隆基的冷哼一声,没好气地说:“还有一点没说,就是留在长安,不妨碍爱卿替郑家开枝散叶,对否?”

行啊,还没正式上任,就开始撂起了挑子。

郑鹏听得出李隆基并不是真生气,闻言厚着脸皮说:“皇上英明,微臣的一点小心思也没瞒过皇上的法眼。”

“罢了,准奏。”

让郑鹏担任军监器,只是一个过渡,不想郑鹏变懒,李隆基把郑鹏视作福将,肯定不会把郑鹏放在军器监里做其它人也能做轻易做到的事,为了秘密起见,火器署太重要,关乎到大唐的国运,李隆基想来想去,最后还是留在长安,放在自己的眼皮底下,火器署跟郑鹏很对口,所以郑鹏留长安也就顺理成章。

可以说一举三得。

正事终于谈妥,郑鹏跟李隆基又聊了小半个时辰,主要是解释自己做火车的想法,没想到李隆基对郑鹏铺铁轨这件事很有兴趣,拉住郑鹏问东问西,等他大致弄明白,郑鹏的口水都快干了。

等郑鹏走后,李隆基揉了揉眉头,看着郑鹏画的草图,有些感概地说:“这个郑鹏,什么脑子,怎么那么多奇思妙想,铺固定的铁轨,又说做特制的轮子,这样最可限制保证车的稳定,真是匪夷所思。”

高力士苦笑地说:“简直就是奇思妙想,让人拍案称奇,老奴自愧不如。”

郑鹏说了那么多,高力士只听明白一小部分,虽说没弄透彻,但是感觉很厉害。

“刚开始朕以为他要胡闹,现在看来,好像还真像那么一回事,力士,你盯紧这件事,有什么进展都要给朕禀报。”李隆基也来了兴趣。

高力士连忙应下,犹豫了一下,有些好奇地问道:“大家,有件事老奴不知该问还是不该问。”

“是想问,朕刚才想说兰朵的事,说到一半又咽了回去的事吧?”

主仆两人一起这么多年,彼此都很了解,高力士一开口,李隆基就猜出他想问什么。

“大家英明”高力士压低声音说道:“突骑施的兰朵郡主,突然不辞而别,连赏赐都没有领就回西域,所说的理由不能让人信服,派人暗中调查才知她怀了身孕,沿途她还派人偷偷买了安胎药,更能确认这一点,算算时间,正好是跟郑鹏一起埋在地下那个时候,郑鹏不是说无后为大吗,看得出大家想反驳他,可话到嘴边却没说,不知大家有何打算?”

兰朵走得太急、太突然,李隆基肯定要弄清楚,于是派了不良人暗中调查,没想到兰朵竟然是怀孕了,未婚先孕,估计兰朵也不好意思留在这里,借故回西域躲避一下。

李隆基摆摆手说:“这件事只是一个猜想,一天没确认,一天都是猜测,看郑鹏的表现,肯定不知道这件事,当事者都对郑鹏保密,肯定有她的顾忌和想法,我们静观其变即可。”

想了想,李隆基补充道:“让人暗中看着兰朵。”

“老奴遵旨。”

李隆基的效率很高,第二天一早,郑鹏就接到委任的圣旨,巧的是,宣旨的人正是高力士。

宣读完圣旨,高力士笑嘻嘻地说:“嘿嘿,恭喜郑将军,谢恩吧。”

郑鹏谢过恩,然后接过圣旨,苦笑地说:“有劳高公公,先进屋喝口热茶吧。”

高力士欣然应允:“也好,这宅子修好这么久,咱家还没好好看过呢。”

说话间,高力士随意四处打量,一边看一边点头说:“不错,不错,看得出花费了很多心思,虽说不是咱家看过最气派的管宅子,但肯定是最让人赏心悦目的宅子。”

一进郑鹏的宅子,高力士有眼前一亮的感觉,无论是假山、凉亭、树木、花草、石桌石椅等等,彼此结合得那么自然、融洽,好像天生就这样的,看起来就赏心悦目。

这时郑鹏跟高力士并排走在一起,绿姝、林薰儿、跟随高力士一起来的侍卫都下意识跟在后面,郑鹏压低声音说:“高公公,你这话可不对,最赏心悦目的地方,不是皇宫吗?”

高力士淡然一笑,同样压低声音说:“皇宫只能说气派,不能说赏心悦目,不瞒飞腾,咱家最喜欢就是看着这些花花草草,可皇宫中不常见,知道为什么吗,花草树木容易藏身,有安全隐患,为了皇上和宫中贵人们的安全,只能舍弃了。”

郑鹏一想,还真是,皇宫自己也进去多次,除了御花园多些花木树木外,其它地方还真不多见,看起来很气派,但少了一些生气。

崔二带领那些侍卫下去喝茶吃点心,绿姝和林薰儿知道高力士不是外人,为了表示对他的尊重,亲自奉上热茶和糕点请高力士享用,这才退回后堂。

坐在温暧如春的大堂内,看着装饰考究的环境,闻着怡人的檀香,吃着美味的点心,高力士打趣地说:“美宅美人美食,难怪飞腾乐不思蜀,让你走马上任好像让你上刑场一样,知不知长安每年有多少官员盼得脖子都长了,就为了谋一实缺呢。”

郑鹏伸伸懒腰,打着哈哈说:“多次出生入死,很多事都看淡了,让高公公见笑了。”

高力士好像有感触地说:“的确,不同的环境,心境也不同,不怕你笑话,想当初咱家的愿望是能天天吃上面汤就满足,谁料到有今日的成就。”

武则天坐上帝位后,把李唐宗室子弟、包括自己的儿子都视作威胁她帝位的人,大肆迫害、清算,李隆基生日想喝个面汤,还得老丈人把一件衣裳当了换钱才吃上,主子都吃不上,像高力士这种下人,日子过得更是凄苦。

855 郭可棠的直觉

两人谈了一会,郑鹏终于弄明白高力士的来意,其实就想受李隆基所托,询问一下郑鹏有什么困难。

郑鹏走后,李隆基越想越觉得郑鹏的设想有意思,要知历朝历代的皇帝都重视道路的建设,早在秦朝时,为了加强西北部的控制和统治,秦始皇下令从云阳修造一条通往九原郡的道路,也就是秦直道,全长700余千米,这条秦直道从建成到现在,一直发挥着巨大的作用,于是让高力士代为宣旨,看看郑鹏有什么需要。

弄不好,体现自己对臣子的关怀,可以收拢人心;要是弄好,也是一件利国利民的大好事,怎么也不会吃亏。

“飞腾,这里没有外人,有什么困难尽管开口。”高力士大方地说。

反正是慷他人之所慨。

郑鹏眼前一亮,不客气地说:“现在最缺的是人,最好是有修路经验的人才,高公公,能从工部借点人吗?”

光是酒坊的利润,就足够郑鹏挥霍了,还有三宝号和众多店铺、物业,郑鹏手里的钱非常可观,还没包括绿姝的嫁妆和物业呢,现在最缺的不是钱,而是人才。

修路需要规划、测量和绘图,这些都用到专业人才,不可能让郑鹏一个人把这些事包圆,老实说,郑鹏也不是这方面的人才。

高力士摆摆手:“不可,工部掌管城池之修浚,土木之缮葺,工匠之程式等重任,像屯田、水利也要兼顾,是六部中最忙的一个部门,此事要是朝廷牵头还好说,现在只是你一个人的设想,为了你一个人调工部的人来协助,传出去肯定不行。”

郑鹏笑嘻嘻地说:“那就保密,不传出去就行。”

“别急,咱家的话还没有说完呢”高力士笑着说:“去年兴州修一条新官路,运气有点不好,刚修好不久就下了一场大暴雨,有一段新官路崩方,三死十二伤,死者中有一个是官宦子弟,事情闹大了,负责修整这条官路的水部员外郎还有一批匠师受到牵连,被打入奴籍,飞腾可以把他们拿下,收为己用。”

没来之前,高力士就想到郑鹏会提这个条件,早就做了准备。

“这些是能做事的,还是不能做事的?”郑鹏有些不放心地问道。

华夏是一个人情的社会,无论古今都有很多人情要妥善安排,特别是讲究出身的唐朝,衙门里充斥着各种官宦子弟,别人干活时他们负责在后面吆喝,有了功劳又抢在前面领功,郑鹏可不想收这种人。

“嘿嘿,不能做事又有背景的,能成替罪羊吗?”

郑鹏高兴地说:“太好了,还请高公公帮我预订一下,这批人全要了。”

大唐奴隶买卖成风,其中以有姿色的女子和有技能的工匠最受欢迎,特别是从工部流出来的工匠更是抢手。

“不用订了”高力士摆摆手说:“人,咱家已拿下,一直以为咱家受飞腾恩惠甚多,这批人就当咱家庆贺飞腾得胜归来的贺礼吧。”

太监是不完整的人,子孙后代不用想了,大多把兴趣放在黄白之物上,高力士对黄白之物也喜欢,为了自己的清名,很多孝敬不能收,而郑鹏在弄酒坊时把高力士也拉了进去,每个月光是分红就拿到手软,逢年过节都能收到郑鹏的孝敬,对郑鹏自然是非常满意。

也就是十多个奴隶,不用一千贯就能拿下,用一千贯就能送出一份让郑鹏满意的礼物,值了。

“高公公不是外人,那我就不客气了。”

“理应如此。”

两人相互一笑,彼有一种默契的感觉。

高力士注意到郑鹏的黑眼圈,忍不住笑道:“飞腾,就是年轻人也要节制,免得把身子骨掏空了,有时候不能只顾着眼前,说不定多留意四周,会收到意料之外的惊喜。”

一看郑鹏脸有倦容、眼带黑圈,有些精神不振的样子,就知年轻人不节制,听到郑鹏昨天跟李隆基说“无后为大”的事,以为郑鹏为子嗣在拼命,也不好把自己知道兰朵有了身孕的事说出来,只能有些婉转的暗示。

郑鹏没有听出高力士的弦外之音,以为他是关心自己的身体,闻言有些无奈地说:“谢高公公关心,我会注意的。”

自己说无后为大的事,其实就是偷懒,并不是发自真心,受到小冰荣升人母的影响,也可能是被小外甥可爱的样子鼓动,绿姝和林薰儿白天给郑鹏进补,晚上变着法子挑逗,弄得郑鹏有种“交公粮”的感觉。

昨晚林薰儿在一番云雨后,竟然躺在床榻上,把一双美腿举得高高的,半天也不肯放下,郑鹏好奇问好为什么,没想到林薰儿有点羞涩地说,这是她跟有经验老妇人打听来的技巧,可以更快怀上孩子,弄得郑鹏半天不知说什么好。

高力士拍拍郑鹏的肩膀说:“好了,咱家也该回宫,明天去军器监的火器署转转,那些工匠弄也这么久也没什么成绩,皇上对火器监一直很重视。”

“明白了,谢高公公指点。”

亲自把高力士送出府,郑鹏准备回书房看看地图,为修大唐第一条铁路作准备,刚回到后院,看到郭可棠正笑盈盈地看着自己,那张笑脸,笑得如桃花般灿烂。

郭可棠本想阻止贵乡郭氏过河拆桥、跟郑鹏决裂,在阻止无果后,也不急着走了,崔希逸的身份特殊,嫁入崔府的郭可棠也不用侍奉老人,她也想看长安上元节的灯市,就留了下来,这一留就留到现在。

“小女子恭祝将军荣升军器监卿。”郭可棠笑呵呵地说。

郑鹏没好气地说:“堂堂云麾将军,跑到当一个工匠的头目,躲在军器监里看着臭汗薰天的工匠有什么值得恭喜,要恭喜也是恭喜崔夫人,二哥荣升折冲校尉,那可是一方诸候,我这个军器监卿有什么值得恭喜的。”

“那也是夫君结交了像郑将军这种忠肝义胆的好兄弟,才有这样的造化,说起来真要好好谢郑将军。”

说到这里,郭可棠有些撒娇地说:“要是郑将军不介意,还是叫奴家郭小姐吧,没那么生份,也显得亲切。”

“也好,郭小姐不要误会”郑鹏连忙摆摆手说:“出征吐蕃,犹如入龙潭、探虎穴,非常凶险,老实说,你不怪我拉二哥一起冒险就满足了,至于他升官,那也是他在战场上一刀一枪打下来的功劳。”

郭可棠嫣然一笑,一脸真诚地说:“不管怎么样,在小女子敬佩的人中,郑将军排在第一位。”

郑鹏看了郭可棠一眼,皱着眉头说:“打住,别给我戴高帽了,郭小姐,都是自己人,有什么事开门见山吧。”

合作这么久,彼此都很了解,看到郭可棠突然变得这么客气,一个劲吹捧自己,郑鹏就知她有事。

“爽快”郭可棠打了一个响指,很干脆地说:“奴家知道郑将军会重做卤肉,夺回失去的东西,预上奴家跟你二哥一份,没问题吧?”

郑鹏有些疑惑地看了郭可棠一眼:“这事你怎么知道的?”

贵乡郭氏自以为抱上太子李瑛的大腿,竟敢把小算盘竟然打到自己头上,郑鹏肯定不会让他们好过,让黄三暗中建一个养猪场就是反击的第一个步骤,这件事谁也没说过,郭可棠怎么知道的?

郭可棠不以为然地说:“简单,就凭对郑将军的了解,知道郑将军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再说奴家的人无意中得知,最近有人大量收购母猪,还高价收怀了小猪崽的母猪,十有八九是郑将军的手笔,不管了,出人也行,出钱亦可,无论如何也不能拉下奴家,将军吃肉,奴家也不贪心,跟在后面喝点汤就行。”

856 再度联手

到长安是准备安抚郑鹏,没想到郑鹏一点也不在意,可以说很爽快就跟贵乡郭氏达成解约,在钱财方面,并没趁机要挟贵乡郭氏,只拿回属于自己一份,郭可棠的直觉告诉她,郑鹏肯定留了后手。

别看郑鹏一脸不在乎的样子,郭可棠知道,郑鹏表面越是平静,说明他内心越是愤怒,现在只是暴风雨来之前的宁静,她深知卤肉当中蕴含的商机,当机立断留在郑府。

狼行千里,吃的都是肉,什么时候吃过屎?

郑鹏很佩服郭可棠的眼光和直觉,当时自己还是一个小人物时,她就全力跟自己合作,现在只是稍稍有些动作,这么快就猜到是自己在行动,毫不犹豫要求入股。

“郭小姐真是精明,没错,我是有这个打算,只是这个项目,要跟贵乡郭氏竞争,你不怕他们骂你背叛吗?”郑鹏开口问道。

毕竟是一家人,自己人跟自己人斗起来,郭可棠真能放得下?

郭可棠有些苦涩地说:“奴家一直当自己的家族的一员,可家族的想法可能与奴家不太一样,做法更是让奴家寒心,再说奴家未嫁时从父,出嫁后从夫,夫君是郑将军的结拜兄弟,到时就说是夫君的主意就行,相信郑将军也不会让奴家一个女子人家抛头露面吧?”

生母不能葬进家族墓地,同意前还给崔希逸提了几个条件,郭可棠为家族赚了那么多钱,可出嫁的嫁妆意外寒酸,这些让郭可棠寒心,以前是郭小姐,现在是崔郭氏,顾不了那么多。

最重要一点,郭可棠知道,无论自己入不入股,郑鹏和贵乡郭氏这场竞争,肯定是以郑鹏胜利而结束,既然这样,还不如跟在郑鹏后面喝口汤。

郑鹏想了想,开口道:“一家人,不说二家话,我出技术你出钱出力,生产归我,销售归你,至于份子方面,你三我四,剩下三成要分点给郭大哥、打点门路,郭小姐意下如何?”

郭可棠精明、有经验,跟她合作省时省力,郑鹏要拿出大笔钱来买地、修地路,开支会很大,手里有钱也要省着一点花,就是郭可棠不加入,自己也会找其他人合作。

有一点郑鹏说没出来,剩下的三成份子中,自己给兰朵也留了一份,说起赚钱,兰朵的兴趣不在郭可棠之下,郑鹏记得很清楚,每次拿红利时,兰朵都会笑得很灿烂、很美

也不知她现在过得怎么样,家里人没事吧?

“没问题,你说了算。”郭可棠想都不想就答应。

合作这么多年,郭可棠深知郑鹏的人品,对郑鹏非常信任。

饭要一口一口吃,卤肉的生意也要一地一地拿下,老实说雇个店、请几个伙计花不了几个钱,郑鹏在结束和贵乡郭氏的合作后,眼都不眨就把贵乡郭氏补偿的二百万贯分了郭可棠一半。

光是郑鹏分的钱,就够郭可棠投入了,别说三成,就是郑鹏说只给一成,郭可棠也会毫不犹豫地答应。

郭可棠并不缺钱,加入的原因不是为了多赚钱,而是享受赚钱的过程。

“不用先急着答应,我还有二个条件。”郑鹏补充道。

“都是自己人,说吧。”

“第一个条件是替我带个人,郭小姐现在身份不同,不宜再抛头露面,像买卖的事多是交给下人,一只羊是放,一群羊也是放,帮我调教一个人,你也知我手里能用的人不多。”

安禄山和安思顺,虽说是结拜兄弟,但二人的性格有很多不同:安思顺聪明、忠诚守信,安禄山狡猾、精于算计,郑鹏收下两人,准备把安思顺培养成自己商业版图上的代理人,而安禄山主要是接替黄三的位置,替自己在暗中做事,让郭可棠调教安思顺,对自己来说是一件好事。

郭可棠很爽快地说:“没问题,奴家会用心培养,但学到多少,还得看他的悟性。”

就是经商,也要讲悟性,要是教精明的人,很快就能调教好,要是调教的人是榆木脑袋,郭可棠还真不敢保证。

“这是自然,师傅领进门,修行在自身,要是学不精,也是他的问题。”

“郑将军,第二个要件呢?”

“要是没记错,二哥说过他在蒲州以南有一座铁矿山,这个铁矿山我想要,不是白要,市价卖我就行。”

修铁路,需要大量的铁,从别的地方运来,光是运费就吓人,大唐的科技水平低,炼出来的铁质量一般,大多达不到郑鹏想要的品质,最好解决办法就是在铁路的附近开采、冶炼,省时省钱省力,郑鹏记得崔希逸跟自己说过,他在蒲州以南有一座产铁矿的山,蒲州正好位于长安和洛阳的中心,在那里自己炼铁正合适。

郭可棠闻言皱了皱眉头,然后有些为难地说:“郑将军,奴家方面不是问题,但这么重要事也不好自己拿主意,能不能让奴家先征求一下夫君的意见?”

要是郭可棠的财产,肯定二话不说就答应,但那座铁矿山是崔希逸的,那么大事,郭可棠也不好替他拿主意,虽说郭可棠有信心自己说一崔希逸不会说二,但在出让前,最好还是征求一下他的意见。

这不是怕丈夫,而是尊重。

郑鹏有些理解地点点头:“应该,要是二哥不舍得,不卖矿山也行,矿山产出的铁矿石全卖我也行。”

封建社会以农业为主,土地是农业的载地,古语有云:家财万贯,不如一技傍身;金银满箱,不如良田十亩。很多人不到最后时刻坚决不卖田地,郑鹏也不想为一座小小的矿山跟崔希逸闹翻。

“这事包在奴家身上,要是他不答应,哼哼,不让他好过。”郭可棠信心满满地说。

郑鹏哈哈一笑:“这话我信,二哥英雄一世,就是过了郭小姐美人这一关。”

说起来,郑鹏跟崔希逸可以说同病相怜:自己为了绿姝,先是在平康坊闯出名头,然后加入左教坊,最后为了升官,硬着头皮跑到战场,幸好最终能抱得美人归;崔希逸为了得到郭可棠的欢心,收起纨绔子弟的作派,投身官场,加入不良人,还把脑袋系在腰带上冲上战场,最后也如愿以偿娶到让他一见倾心的郭可棠。

都不容易。

郭可棠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很快扯回了正题:“铁矿的事,奴家马上派人快马加鞭去询问夫君的意见,郑将军,你的卤肉,什么时候可以出,也给一个时间让奴家准备一下。”

郑鹏算了一下时间,很快说道:“最迟半年,肯定能出。”

“半年?时间不短也不长,看来奴家可以提前作些准备。”

857 孙大眼的春天

军器监原来只设二个署,分别是甲坊署和弩坊署,郑鹏用火器在吐蕃大发神威后,李隆基又新设了一个火器署,郑鹏作为新上任军器监卿,主要是负责设在长安的火器署。

领到圣旨的第二天,郑鹏到火器署走马上任,当郑鹏第一次看到这个新设立的部门时,不禁暗暗点头。

火器署设在禁苑自雨亭旁边,禁苑是皇宫的后花园,向来戒备森严,而火器署更是重重布防,外面是羽林军保护,里面由高力士统率的飞龙军把守,可以说密不透风;旁边是太液池,就是发生走火,也方便取水救火,看得出在选址方面下了不少心思。

郑鹏经过二道防线才走到火器署门前,此时已有二个工匠打扮的人在门口守候了,看起来很面熟,看清一点,这二人都是在西门四军军营替自己制火药、火器的匠人,一个叫金明羽,一个叫陈九,郑鹏离开西门四营前,秘密制火器的那批工匠全部被李隆基派来的特使暗中转走,看样子全转到这里。

检查做得真严,就是郑鹏的贴身侍卫红雀也不能进去,只能许在火器署外候着。

“小的见过将军。”金明羽和陈九看到郑鹏,马上恭恭敬敬地行礼。

昨天就听说新任军器监卿郑鹏在今天上任,二人不敢怠慢,早早在署门外等候。

进了火器署,严禁进出,要不然二人会到左银台门迎接郑鹏。

“免礼,起来吧”郑鹏和颜悦色地说:“想不到又见面了,你们二人倒是发福了。”

金明羽和陈九在西门四军军营后山的时候,由于时间紧、任务重,二人起早摸黑地干,都很瘦,特别是陈九,瘦得像个猴子,没想到二人进了火器署后,金明羽面色红润,笑起来都有了双下巴,陈九更厉害,整个人都吹胀的气球,足足胖了好几圈,挺着一个大肚腩,一看就知小日子过得不错。

陈九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都是托将军的福,要是没有将军提携,小的还在军营中卖力气抡大锤。”

“将军就是我们的贵人,现在吃好睡好,还见到了皇上,皇上说了,只要好好干,家人不仅可以除去匠籍,还可以进衙门吃官家饭,简直就是祖坟冒青烟,现在做梦都笑醒呢。”金明羽一脸满足地说。

郑鹏闻言只是笑笑,开口说:“走,到里面看看。”

这些匠人的要求太低了,没了自由,也没有工钱,给他们吃好一点、喝好一点就知满足,再许诺做得好他们的家人也会得到好处,马上感恩戴德,让他们干什么都不在乎了。

看到他们,郑鹏突然想起阿军和郑福,自己何偿不是给他们同样的承诺,阿军在战场上壮烈牺牲,而郑福老态龙钟还在替自己守着宅子,他们都是可爱的人。

“见过将军。”

“恭喜郑将军升官晋爵。”

“将军真是战神,把不可一世的吐蕃狗也灭了,小的能在将军手下做事,脸上也有光。”

郑鹏性格随和,一直礼待匠人,火器署里人的的匠师,绝大部分都是西门四军大营秘密做火器的人,他们认识郑鹏,看到郑鹏来巡视,纷纷跟郑鹏打招呼、行礼。

大致巡了一下,郑鹏心里很快得出一个结论:所谓火器署,其实就是西门四军秘密火器作坊的翻版,把制作流程分成不同的步骤,由不同的人负责,不仅从空间上分隔,还用不同颜色的衣服区别,不同颜色衣服的人绝对不能交流,违者会受到最严厉的处罚,自己是这样防止配方外泄,李隆基直接把这套也搬到了这里。

经过交谈,金明羽和陈九二人是火器署的小头目,一个是装配队的队正,一个是研发队的队正。

两人只是在门口迎接郑鹏后,金明羽陪郑鹏看火药制作工场,而陈九则是笑着说在研发部静候郑鹏。

“将军,这里的流程跟在西门四军营地一样,只是地方大一点、人手多一点而己。”金明羽介绍道。

郑鹏点点头:“环境也好很多,长安的条件就是好,要什么有什么,就像那些工具,明显比在西门四军军营时齐全多了,也很精致。”

“皇恩浩荡,大伙都很珍惜这个机会,一个个都玩命地干呢。”

“说些正事”郑鹏径直问道:“火药方面有什么进展没有?”

郑鹏弄出来的是原始黑火药,威力只能马马虎虎,一直想改进,可当时条件有限,不知金明羽他们研究了这么久,有没有改进。

金明羽有些尴尬地说:“回将军的话,大家一直在努力,可是太难了,也危险,暂时还没有什么进展。”

“嗯?”郑鹏一下子捕捉到重点:“危险?有人受伤了吗?”

“孙大眼弄火药时,不知为什么突然爆了,当场就没了一只手。”说话的时候,金明羽还有一种后怕的表情。

正在巡视的郑鹏突然停了下来,跟在后面的金明羽一时不察,差一点点就撞到郑鹏了,正想问郑鹏为什么停下,看到一旁单手干杂活的孙大眼,金明羽有些不悦地说:“孙大眼,你瞎了,没看到将军来了吗,快快让路。”

孙大眼吓了一跳,连忙退到一旁,头也不敢抬,有些唯唯诺诺地说:“小的有眼无珠,挡住了将军的去路,请将军恕罪。”

郑鹏心情有些沉重地轻轻摸了一下孙大眼结了疤的半截手,开口问道:“孙大眼,手痛吧?”

“谢将军关心,小人这条贱命很硬,死不了。”

郑鹏在一旁休闲的桌子上,对孙大眼扬扬手说:“来,坐下说话。”

孙大眼这个人郑鹏很熟悉,在西门四军军营时,他就以胆大、心细出名,别人是师傅怎么教就怎么做,而他老是琢磨能不能做得更快、能不能做得更好,制火药时,也是他最快上手,郑鹏对他印象很深刻。

其实孙大眼的名字并不是叫大眼,而是孙士根,他的眼睛很大,眼珠子骨溜溜地转,好像牛的眼睛,于是大伙都叫他孙大眼。

环境能改变人啊,以前孙大眼很好动,眼睛很有神,即使是一个地位低下的匠师,也给人一种很有朝气的感觉,而现在孙大眼,面色苍白、双目无神,曾经灵动的双眼也没灵气,好像死鱼眼一样,跟行尸走肉差不多,可见失去一只手,对他造成极大的心理创伤。

“将将军,小的站着说话就行。”孙大眼没想到高高在上的郑将军、冠军候竟然邀请自己坐下说话,楞了一下,很快诚惶诚恐地应道。

没了右手,自己就是一个废人,郑将军也可能是好心,也可能是在那么多匠师面前做做样子,不管怎么样,孙大眼都领了郑鹏这份情。

起码还把自己当成人看待,不像一些匠师,在自己出事后冷嘲冷讽,甚至有意刁难。

“将军,这里有些吵,不如到小的办公那里聊,小的已沏了一壶好茶。”金明羽讨好地对郑鹏说。

金明羽对孙大明有些不以为然,手都没了,特地晃到郑将军面前干什么,搏同情吗?没点眼色,妨碍自己向郑将军汇报。

郑鹏挥挥手说:“不急,你先去准备一下材料,我要看看你们最近是忙些什么。”

“是,将军。”金明羽有些不满地白了孙大眼一眼,然后悻悻先退下。

金明羽心里有点不高兴,觉得孙大眼抢了自己表现的机会,也怕他乱说话,让郑将军觉得自己管理无方就不好了。

此时,火器署装配部的匠师也注意到这里的情况,不少人窃窃私语起来:

“你们看,郑将军真是平易近人,跟孙大眼说了那么多话。”

“小点声,郑将军那是什么身份,军器监卿那是兼着做的,他可是高高在上的云麾将军、威风八面的冠军候,估计是怕狐死兔悲,在我们面前做做样子的。”

“大官们最喜欢做这套,我们这种小人物,看看就行了。”

“也不是这样说,别的大官不好说,郑将军还真没话说,对下属好,对我们这些匠人也好,在军中没一个对他不服的,听说在小勃律时,郑将军对孙大眼就很看重。”

“真心也好,假意也罢,孙大眼就是太喜欢折腾,老是想出风头,这下玩大了吧,连手都玩没了,要不然这队正也论不到金明羽做。”

“对,做这事不求有功,但求无过,说不定哪天轮到我们,我可不想只用一只手吃饭。”

“有道理,要是弄出什么事,捡回一条小命还得烧香拜佛,要是小命都没了,有福也没命享。”

就在众人小声议论的时候,孙大眼拗不过郑鹏,小心翼翼坐在郑鹏对面,为了表示对郑鹏的尊敬,斜签着坐下,大半个屁股露在椅子的外面。

尊卑有别,郑鹏可以随意,但孙大眼不敢逾越。

“放松点,不要那么拘束,就像以前那样说话就行。”郑鹏看到孙大眼绷着身子,不由开口安慰道。

“像以前”孙大眼瞬间有些失神,很快苦笑着说:“还能像以前吗?不能,废了。”

以前自己动手快、手脚灵活,活也干得漂亮,无论谁看到都说一声好,可现在呢,没了右手,成了废人一个,现在就是做点杂活也遭人嫌,要不是火器署是绝密部门,任何人不得跟外面交流,孙大眼可以肯定早就踢自己出去。

现在就是好死不如赖活着,活一天算一天。

郑鹏看看孙大眼那只断了半截、看起来有些触目惊心的手,关切地说:“只要人活着就有希望,大眼,你的手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个人喜欢折腾、不安份,其实是他思维活跃、对自己有信心,越是喜欢折腾的人,反而越能做大事,最好的例子就是小孩子,那些听听话话的,就算是精明,长大后大多沦为平庸之辈,而那些喜欢折腾捣蛋的孩子,反而容易出名堂,用专家的话来说,小孩子喜欢折腾的,其实他内心有一种自信:自己就是闯了祸,也有能力挺过去,从小就有自信,而那些听听话话的,很多事还没做就怕这怕那,从小就没有冒险精神,长大更是按部就班,小时候是乖孩子,长大也是乖大人。

当然,折腾分二种,一个是没脑子的瞎折腾,而另一种是不满足现状的、有灵性的折腾,孙大眼就是后者。

孙大眼苦一笑,一脸懊悔地说:“将军鼓励我们平时多用脑,小人就琢磨,能不能让火药的威力更大,就像闪电一样,看似一道光,好像啥都没有,可它能开山劈石。”

“不错,继续说。”郑鹏笑着鼓励道。

孙大眼应了一声,继续说道:“小的无意中想起一件事,在军中修补武器时,不是用到抽风箱吗,同样是那么多炭,没有抽风机时,要费很多劲才能把铁烧红、烧透,用了抽风箱后,拉一会风箱那烧就烧得火红红的,心想火药会不会像柴一样,就让它静静地点燃,效果不大,要是给它加点料,就像打铁用抽风箱一样,一下子就增加它的威力,于是就在火药里加点东西,反正有什么就加什么,没想到有一次精神不集中,火药的量也放大,于是这只手就没了。”

说到后面,孙大眼的眼里满是懊恼,要不是自己喜欢折腾,也不用过种苦日子,最惨是看别人脸色,而一旁的郑鹏却越听越有精神,等孙大眼说完,郑鹏马上问道:“孙大眼,你好好想想,是量大了,还是火药的威力增强了?”

一言惊醒梦中人,听了孙大眼的话,郑鹏突然想起,后世火药的威力越来越大,就是在火药中添加一些可以快速助燃的金属粉末,同有限的空间内,瞬间爆发的能量越大,破坏力也就越强,孙大眼的理论其实是正确的。

“威力变大了?”孙大眼眼前一亮,整个人打了一个激灵,原来死气沉沉的眼睛,突然有了神采。

“没错”郑鹏一脸认真地说:“好好想想,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说不定,你已经摸到了门道。”

孙大眼的眼里的神采很快就暗了下来,看了看自己的断手,摇摇头说:“可惜,晚了。”

“一只手算什么,想想春秋战时期的孙膑,就是没了双腿,不一样成为大将军吗?”郑鹏微笑地说:“孙大眼,你是没了右手,但是,你的左手还在,你的眼睛、耳朵、鼻子、嘴巴还在,怕什么,再说了,我还在这里呢。”

858 新官上任三把火

跟孙大眼又了聊一会,郑鹏安抚了他几句,然后去找金明羽。

金明羽觉得孙大眼肯定是背后说了自己很多不是,因为郑鹏在检查工作还有各项实验记录时,一直冷着脸,桌上精心准备的茶水糕点一点也没动,有心要叙一下旧,打听一下孙大眼说些什么,可看到郑鹏越来越严肃的脸,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打铁还得自身硬,火器署成立后,一直没什么成绩,可以说现在还是吃当年在西门四营时的老本。

郑鹏看完装配部后,没说什么,又马不停蹄地查看研发部,花了大半天时间到各车间巡查,众人以为这一天就这样过的时候,没想到郑鹏下令开会。

参与开会的人根据衣服的颜色分区域坐好,这是规矩,无论什么时候,不同工种的人不允许交流。

整个火器署,匠师、学徒和杂工加起来近二百人,密密麻麻分成四个区域,没有人开口说话,因为所有人都看出郑鹏的面色不好。

“拜见郑将军。”郑鹏一出现,在场的人弯腰行礼。

郑鹏摆摆手说:“免了,都坐好。”

等众人都坐在预先铺在地上的蒲团后,郑鹏也懒得跟他们磨嘴皮,开门见山地说:“诸位,我对你们这一年多来的表现很不满意。”

一开口就问责,金明羽和陈九脸色突然,两人相互看了一眼,发现彼此的眼内都有一丝惶恐。

坐在下面的匠师一个个危襟正坐,生怕因坐得不端正提在郑鹏的气头上。

金明羽左右看了一下,硬头头皮说:“小的知罪,还请将军恕罪。”

官大一层压死人,郑鹏是云麾将军、冠军候兼军器监卿,在场的都是处在底层的匠户,两者比较起来简直就是云泥之别,金明羽虽说对自己哪里做得不好有些抗拒,但他还是硬着头发主动出来认错。

要知郑鹏刚到火器署的心情还是很好的,可他见完孙大眼后就变得有些难以捉摸,不管怎样,这位刘将军是在装配部不高兴的,金明羽觉得自己主动出来认错还好一点,真等郑鹏点出来,到时就没有情面可给了。

“金明羽,你说说,你错在哪?”郑鹏面无表情地问道。

正想训话,中途让他打断话头,郑鹏心里暗暗有点不高兴。

金明羽早就想过这二个问题,闻言马上说:“小的无能,不仅对同僚不够关心,所做的工作也没有改善。”

这个孙大眼行啊,竟然讨得郑将军这么信任,有什么事问都不问一句,也没让自己解释和辩解,直接就开始问责,金明羽紧张得后背都冒汗了。

把不关心同僚放在前面,做不好工作放在后面,郑鹏一听就知他心里不服,以为自己偏袒孙大眼,开这个会是为孙大眼造势。

郑鹏是想为孙大眼出头,不过不是为了私情,而是为了公事,自己的任务就是带这些人做出成绩,至于下面这些人怎么想,可以忽略。

“敢于承认自己的不足,很好,金队正,你先坐下。”

“谢将军。”

金明羽刚坐下,郑鹏就站起来,一脸正色地说:“诸位都是大唐的匠师,尔等在这里干活,就是为国出力、为家争光,漂亮的话我也不说了,一句话,只要好好做、做出成绩,皇上和朝廷绝不会亏待你们。”

顿了一下,郑鹏继续说:“现在就没亏待,刚才我看了一下各位在火器署的待遇,日日有肉食,旬旬有休假,月月有例钱,响午有茶点,深夜有宵食,吃饭洗衣都有专人负责,四季新衣不落,逢节过节赏钱不断,皇上待诸位可谓不薄,刚才巡视了一遍,发现署里很不好,不是要点名批评某一个人,而是整个火器署都是这种态度。”

“很多人都抱着多做多错,少做少错,不做就没有错的态度混日子,工作效率低下,研发意识保守,特别是单项的研发进度,有的一个简单的测试,在西门四军军营时,不用一旬就有结列论,而在条件更好的火器署,要一二个月才出结论,简直就是在磨工。”

一番话说完,台下沉默一片,不少匠师都涨红了脸。

火器署的保密做得太周到了,大唐除了郑鹏,没几个人懂,李隆基也是把他们软禁起来,任由他们自行发展,在这里吃好住好,大伙的积极性也是被锦衣玉食所消磨,没人再想着进取,不是想着穿那件新衣舒适,就是想像今天又有什么美食,又怕危险,又怕犯错,于是大部分都成了混子。

看到众人低下头不说话,郑鹏径直说道:“以前怎么样,我不管,从现在开始,一个个给我动起来,认真起来,从明天开始,火器署将会取消队正、组长制度,实施匠师评级制,分为学徒、普通匠师、熟练匠师、一级匠师和特级匠师,不同的匠师待遇也有差别,匠师的等级根据个人技能和贡献挂勾,表现得越好,晋级的机会越大;此外同僚间可以结成小组一起研究,一句话,以实力说话,以成绩较高低。”

“还有一点,别以为进到这里就能安枕无忧”郑鹏大声地说:“火器署会不定期进行绩效评比,知道什么叫绩效吗,就是你们做得好不好,那些长期不达标或绩效长期倒数的,将会被逐出火器署,天下优秀的匠师那么多,谁不珍惜机会,那就让珍惜机会的人上。”

最后一句话犹如一道闪电,让在座的匠师都打了一个激灵,心里暗暗警惕自己不能再混日子。

这么好的环境、这么好的待遇,哪里找去,再说进了火器署,身上就打了一个标记,要是被逐出这里,为了保密起见,大约有二种选择:一是被赶到暗无天日的矿洞里挖矿,在劳累和鞭打中死去,一是被关押或灭口。

就在众人心里暗暗警惕的时候,有人突然大声问道:“郑将军,小的可以提一个问题吗?”

众人闻声看过去,当看到提问的人时,在场的人眼里都有些惊讶:提问的人,竟是在火器署操作失误被炸断手、被迫做杂工的孙大眼,现在郑将军正在气头上,他不怕吗?

金明羽有些复杂地看着孙大眼,刚才他以为是孙大眼背后告状,以致郑将军对自己不满,可刚才郑将军说的话,并不是针对自己一个人,而是对整个火器署都不满,也不知孙大眼跟郑将军说了什么。

刚才还没说够吗,现在又蹦达出来。

“准,问吧。”郑鹏不动声色地说。

孙大眼站起来,先恭恭敬敬对郑鹏行了一个礼,这才大声说:“将军,小的叫孙大眼,在一次操作失误会没了一只右手,小的手是残了,庆幸的是人还活着,而心里也不甘,不想从此只做一名杂工,还想做匠师,还要将军口中的特级匠师,敢问一声将军,能否给小的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

说出自己的发现后,郑鹏很高兴的,鼓励孙大眼继续研究,他会全力支持,一番话把原来心灰意冷的孙大眼的心思说活了,孙大眼得到郑鹏的承诺,现在当众提出要求。

就怕郑鹏贵人事多,忘了这件事,还是稳一点好,反正自己成了一个废人,什么也不怕了,豁出去拼一把。

郑鹏心里当然同意,不过为了显示自己的公正,开口问道:“在座的匠师,无论哪个有想法,我都会给他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孙匠师,你为在做测试时被炸的,说起来是为大唐做贡献,也算是为大唐献身,请放心,这个机会肯定要给,只是你只有左手,没关系吧,能顺利做测试吗?”

“就是只剩一只手,同样可以测试,最多慢一点,误不了事,再说小的还有几个在研究上很谈得来的同僚,可以找他们结成小组,肯定没问题。”孙大眼连忙说。

“能找到人志同道合的人一起研究,这是好事,要是不能结成小组,也可以从后备学徒中挑人手。”郑鹏开口道。

孙大眼心中一喜,马上给郑鹏行一个礼:“谢将军成全。”

“先不用急着谢”郑胸面不改色地说:“机会给你了,能不能成功,看你自己能不能把握,要是不成功,被逐出这里,不要怨恨我就行了。”

“小的不敢,谢将军成全。”孙大眼说话都有些颤抖了。

原以为自己这辈子就折在这里,要郁郁不得志了此残生,没想到郑将军到军器监主持军器监,还亲自抓火器署,看到自己落魄不仅没有嫌弃,还给自己一个翻身的机会。

将军这么信任自己,孙大眼心里暗暗发誓:为了不让郑将军丢脸,自己豁出去了。

郑鹏点点头,对下面各怀心思的匠师说:“行了,散会,你们回去好好想想自己应该怎么做,记得明天开始实施新则,也就是说,从明天开始你们处在同一个位置,想受重用、想出人头田就努力。”

火器署有一件事很特殊,就是夜里绝不加班,生怕火药碰到明火发生自燃和爆炸。

训完后,其它工匠都要在火器署呆着,要是没有特别重大的事或被逐出去,他们这辈子都只能在火器署孤狐终老,但郑鹏不用,因为火药就是郑鹏弄出来的,要是郑鹏有心给别人,不说出就行。

说到底,就是郑鹏得到李隆基的信任。

一出火器署,等在一旁的红雀眼前一亮,连忙把马牵过来,小声地说:“太阳快落山了,姑爷再不出来,红雀就要走了,这里可是禁苑重地,姑爷留在这里没问题,奴家不行。”

郑鹏很熟练地翻身上马,不以为然地说:“军器监可是我一个人说了算,只有我留别人,别人可留不了我,一早就算好时间,放心,一定能在夜禁前回家。”

顿了一下,郑鹏有些得意地说:“就是晚一点也不怕,皇上说过,要是办事误了时辰,就是羽林军护送回去,那些武候不敢为难。”

“明白了,姑爷”红雀一边说,一边翻身上马,跟郑鹏一起骑马向禁苑的出口走去。

骑着骑着,郑鹏突然放慢马匹,扭头对跟上来的红雀说:“红雀姑娘,火器署乱成一团,我新官上任要烧几把火,毕竟皇上在后面盯着,午饭忘了给你安排,饿了吧?”

巡视、检查用了大半天,郑鹏一忙起来什么也不顾,自己也就是随便吃了一些点心,忘了不能进去,只能在火器署门外等自己的红雀,一时心里有惭愧。

贴身侍卫就是自己的第二性命,想当初阿军救了自己很多次,而红雀也不逞多让,在吐蕃屡屡为自己化解危机,在红雀的尽心保护下,郑鹏在吐蕃没受什么伤,反而是红雀身上多了十多处伤疤,最严重的一次是替郑鹏挡了一箭,那箭射在红雀的右腿,当时正是跟吐蕃人在纳错湖附近游斗,红雀拖在伤腿部在马背上奔跑了几天,因为马很颠簸,伤口结了疤又裂,裂了又结疤,重重复复,一天下来裙裤被血染红,可红雀轻伤不下火线,保卫质量没有丝毫打折。

两人虽说不同性别,也算是生死之交。

“谢姑爷担心,飞龙军的一个队正送了一个饭盒过来,菜式还丰富。”红雀微笑地说。

郑鹏闻言松了一口气:“那还好,皇上还不差饿兵。”

“听姑爷话话,好像巡视火器署不太顺利,是不是前任故意使绊,让那些心腹故意不配合姑爷呢?”红雀有些好奇地问道。

火器署保卫太森严了,就是红雀也不让进,越是不让进,红雀对里面越是有兴趣。

这是一个正常女子的心理。

“有个屁前任”郑鹏没好气地说:“我还以来皇上为了迁就我,调走别人,让我来顶替,刚才问了才知道,自从增加火器署后,军器监监卿就空了出来,就是火器署的署正也空着,敢情是刚成立就给我留好位置,等我在这里替他弄火器。”

一想到自己早早成了李隆基心中的“苦力”,郑鹏就有一种怪怪的感觉。

859 视察猪场

大棒加胡萝卜这招,郑鹏早就用得炉火纯真,制订出奖励和惩罚的方案,又只用了三天的功夫来解释和推行,仅仅过了三天,火器署的面貌焕然一新,原来磨洋工的现象不见了,一个个努力完成署里交给的生产任务后,剩下的时间想着怎么完善和改进,孙大眼找了一个学徒当助手,又联合了二个跟他志投趣合的匠师成了一个小组,眼里多了希望,脸上也有了笑意。

李隆基听说郑鹏改组卫火器署,对郑鹏的安排很满意,当面嘉奖了几句。

军器监向兵部监管,而火器署直接向李隆基负责,要知设在禁苑里的火器署,就是兵部尚书也进不去,火器署上了轨道后,郑鹏终于可以抽出身来做自己喜欢的事。

一抽出身,郑鹏第一时间就去巡视位于长安北面大约一百里、位于灞河连上的养猪场。

贵乡郭氏刚开始做卤肉时,植根于当地,以贵乡县为中心,不断向四周辐射、扩大,郑鹏已在长安定居,一开始就是目光放在长安。

现在是长安城最辉煌的岁月,人口超过百万,常住人口也超过六十万,这么大的一个市场,只要拿下长安,比在别的地方拿下几个州还要好。

郑鹏还是第一次到这里视察,一下马车,黄三已经早早一旁等候了。

“少爷,一路辛苦。”黄三一边说,一边很有眼色搬过下马凳。

郑鹏下了马,左右打量了一下,点点头说:“这地方选得还不错。”

养猪场背山面水,环境优美,看起来有点像世外桃源的感觉。

背后是山,打柴方便,前面是水,取水也便利,河边有大片土地,也可种植农作物,这里的空气对流也好,很适合养殖。

黄三高兴地说:“都是按少爷的要求办,还请了有经验找了很久才选了这里。”

顿了一下,黄三有些奇怪地问道:“少爷,养点猪,不用那么大的地方吧,你说地方越大越好,小的把附近的山岭和河滩都买下了,费了好大一笔钱呢。”

郑鹏摆摆手说:“目光放远一点,这里不仅是养猪场,以后还会养鸡、养牛、养鱼、种花、种果树,要是发展得好,说不定还会修个旅馆什么的,先拿下来再说。”

“是,是,是,还是少爷高瞻远瞩,只要听少爷的,肯定错不了。”黄三连连应道。

作为老忠奴第一条,主人的话永远是对的。

“行了,进去看吧,对了,安思顺呢,他表现得怎么样?”郑鹏随口问道。

安禄山安排接管岐州的一间酒楼,据说干得挺好,接手没多久营业额大幅上升,也不知安思顺表现得怎么样。

“思顺啊”一提起安思顺,黄三就赞道:“表现得真不错,虽说他是少爷指定的养猪场主事,但他没一点架子,虑心向学,白天跟下面的人一起吃饭一起干活,晚上还向会养猪的老人学习经验,还积极学习怎么给猪治病,现在正在跟下人修围墙呢。”

郑鹏要求修没有大门的猪舍,那些猪平日可以随便走动,采用放养模式,不用圈养,刚开始时是母猪带小猪,现在小猪一天天成大,原来围起来的地方有些不够,最近重新扩建,差不多大半座山都围起来。

这哪里是养猪,差不多是在供养猪仙了。

二人一边说,一边进养猪场,一进养猪场,迎面就是一阵猪屎的味道,跟在后面的红雀看到,忍不住用手捂住了鼻子。

黄三看在眼里,马上让人送来两条薰过香的香帕送到郑鹏面前:“少爷,这里很臭,用这个捂在鼻前会舒服很多,红雀姑娘,你也用。”

郑鹏看了看放在托盘上的香帕,摇摇头说:“不用,你给红雀姑娘吧。”

红雀觉得这里很臭,本想拿过香帕放在鼻子驱散那股臭味,可她看到郑鹏并没有用,犹豫一下,很快摆摆手:“不用。”

真不明白姑爷为什么来这种地方,今天本来有一位侍郎邀请郑鹏赴宴,可郑鹏宁愿来臭哄哄的养猪场,也不愿跟那个侍郎相处。

姑爷都不用那个香帕,红雀犹豫了一下,也决定不用,免得姑爷觉得自己娇气。

外面看不出什么,一进里面,简直成了猪的乐园,只见一头头母猪带着小猪在里面自由自在地走着,一边走一边觅食,说不出休闲,更喜人的是,无论是大猪还是小猪,一个个吃得膘肥体壮,挺着圆鼓鼓的肚子,看起来非常可爱。

红雀有些惊讶地说:“天啊,这里有多少猪,少说也有好几百头吧,刚刚进门时觉得很臭,现在看来,这里这么多猪才这种气味,真是很不错了,嗯,这些猪还挺干净呢。”

普通老百姓,养四五头猪就薰气冲天,这里养了上千头猪还能忍受,算得很不错了。

红雀大吃一惊,所谓的养猪场,以为一百几十头已经很了不起,没想到这里养了上千头猪,规模还真不小。

黄三有些受宠若惊地说:“红雀姑娘过誉了,这些猪都是最近收来的,过半个月还有大约二百头母猪运进来,少爷说过养猪要干净卫生,这样猪才少发病,我们每天都要给猪舍打扫,二到三天就给猪洗个澡,幸好这里靠近霸河,取水平很方便。”

“咦,还引了水呢。”绿姝指着引水的木槽,一脸好奇地说。

“是,山上有一个泉眼,费了点力气,从山上引下来,不过那点水只够人用,像养猪用的水是灞河的水,就用少爷设计的水车汲水,非常方便。”

郑鹏突然开口问道:“那些猪阉割后怎么样,还顺利吗?”

养猪不值得郑鹏巡视,郑鹏最重视就是猪的阉割问题,这个工序直接关系到猪肉的品质。

黄三闻言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回少爷的话,刚开始那些兽郎中找不到要决,第一批阉割三头,结个死了二头,后来技艺有所改进,但是效果不是很好,大约四头就会有一头抗不过去,小的跟这里让下人,刚开始时天天吃烤小猪崽,后来安思顺到了这里,他跟兽郎中一起阉割了几批小猪崽后,就提出改进的办法,现在阉割十头,最多只死一头。”

说话间,一行人走到一个简易的凉亭边,黄三突然指着前面说:“少爷,你看,安思顺就在那边打木桩。”

郑鹏顺着黄三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安思顺穿着一条有些窄脚的裤子,赤着上身,正用力挥动手中的大木锤,当他把大木锤举过头顶,大喝一声,猛地一发边,身上顿时看到一绺绺精练的股肉,看起来像后世那些建身选手。

特别是那八块腹肌,看起来很让人赏心悦目。

“叫他过来说说话。”郑鹏随口说道。

就想看看这个安思顺,为什么对自己那样自信。

黄三应了一声,很快把安思顺叫到郑鹏面前。

安思顺干活干得正起劲,突然被人叫停,心里暗暗有些不快,当他看到郑鹏在边上的凉亭跟自己招手,整个人楞了一下,接着飞奔过来向郑鹏行礼:“思顺见过东家。”

黄三和养猪场的人手都是郑鹏买回来的奴隶,他们都叫郑鹏为少爷,但安思顺不同,他跟郑鹏只是雇佣和被雇佣的关系,叫郑鹏作东家就行。

说什么也是将军之子,安恩顺是有些落魄,但他是自己离家出走才这样,不至于卖身为奴。

郑鹏指着旁边的石凳:“来,坐下说话。”

安思顺谢过才敢坐下,还是斜签着坐的,以示对郑鹏的尊重。

“怎么样,在这里干得还习惯吗?”郑鹏开口问道。

“谢东家关心,挺好,不,非常好。”安思顺连忙应道。

以前和安禄山到处游荡,自认是游侠,起码离家出走时是这样想的,现实告诉他,其实跟市流儿差不多,因为游侠不会饿肚子,更不会因为肚子饿去盗窃和拐骗。

现在日子好多了,吃也好,睡也好,除了有月钱和分红拿,还有一大帮人给自己管理,还不到三个月的时间,郑鹏感到安思顺的体格和气质都有了很大的改变。

郑鹏笑着说:“不用这么紧张,我只是随口一问,刚才黄三说你了,还说了很多好话,好好干吧。”

“是,东家”安思顺说完,又对黄三行了一个礼:“还要谢谢黄大哥侠义执言。”

黄三呵呵一笑:“不用谢,只是举手之劳,再说某也没有说错,安公子,你做得很出色。”

看到安思顺还想表示感谢,郑鹏连忙说:“好了,你们以后都是一个锅里吃饭的人,就不要再客套了,思顺,我问你,黄三说你来了以后,在阉割猪方面,好像有猪特的见解,以为你阉过吗?”

刚才黄三提过,安思顺认真、好学,一到养猪场就立了大功,把阉割的小猪崽的成功率大大提高,怎么,你以前阉割过猪?”

郑鹏有些好奇,要知阉割改良肉质的做法,是后世才出现的,老实说郑鹏只知原理,实施控制都没见过,黄三不是将军之子吗,还会阉猪?

听到郑鹏发问,安思顺连忙应道:“回东家的话,小的并没有阉割过猪,取得成功靠的也是运气。”

“说说,你当时是怎么想的?”郑鹏继续问道。

这家伙天生会阉猪?太扯了吧。

安思顺解释道:“东家,小的没有阉割过猪,但跟族里的老人学过怎么阉马,到这里后盛蒙东家和黄大哥的信任,当了这里的主事,前同看到阉割小猪崽,小猪崽死得挺多,那些都是钱啊,无意中想起自己会阉马,心想都是牲口,应该差不多,每当阉割小猪崽时,就在旁边看着,因阉割死掉的小猪崽,都是先练练手再烧烤,运气还不错,捣弄了几次就行了。”

解释的时候,安思顺有些眉飞色舞,老实说,这是他到养猪场后立的第一个功。

也就是这个功劳,安思顺不仅坐稳了养猪场主事的位置,也大大提升了他的自信,对安思顺来说,好像一个流浪的艺人,突然找到了属于自己表演的舞台。

郑鹏点点头说:“不错,无论做什么事,都要做到手勤、眼明、心清,好好干。”

听安思顺说了,郑鹏这才想起阉割的手艺不是自己“首创”,要知在远古时人们就懂得捕捉和驯服野马,利用马匹作为重要的交通工具,很多野马的性子都很烈,驯服起来很困难,也不知是哪位先人开创阉马的先例,阉割后的马匹会温顺很多。

据记载,在西周时期,对马匹进行阉割已经很盛行了。

真不能小看古人的智慧。

“明白了,东家”安思顺说完,犹豫一下,有些小心翼翼地说:“东家,小的有一件事,不知该不该说。”

“说吧,没事”郑鹏鼓励地说:“都说三个臭皮匠顶一个诸葛亮,无论什么事,说出来都商量。”

安思顺深深吸了一气,然后有些不确定地说:“东家,现在养猪场大猪小猪加起来有八百多头,过几天还有二百多头猪要运到这里,这么多猪,每天消耗的粮食海了去,而每天产生的猪屎也很多,要知很多百姓视它们为田中宝,不少人一吃完就背个筐捡粪,把它丢弃了太可惜,要是收集起来去卖,路途太遥远,运费很高,不划算,河滩边不是有大块田地吗,我翻看过,挺肥的,能不能种些猪吃的东西,像猪草什么的,那样一来就是多出一点人工,养猪产生的猪屎也能变废为宝,到时规模大了,还可以养鸡、养牛什么的。”

一口气说完这么多,安思顺有些紧张地看着郑鹏,生怕郑鹏觉得自己不务正业,而是喜欢瞎折腾。

这就是人才啊,自己刚想说这个问题,没想到不用开口,安思顺已经想到了。

郑鹏还没说话,一旁的黄三看着安思顺,幽幽地说:“好你个安思顺,刚才你不会偷听我们说话吧?”

太厉害了吧,少爷刚刚跟自己说这个问题,黄三还在琢磨,没想到安思顺主动提了出来。

难怪这个貌不惊人的安思顺,一来就能当上养猪场的主事,果然有二把刷子,不对,是少爷看人很准。

860 有酒有故事的李林莆

安思顺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地说:“黄大哥这话什么意思,思顺一直忙着修围墙,不是看到东家,还不知道东家今天要到这里巡视呢。”

“别想太多,就是随便开个玩笑”黄三笑着说。

郑鹏也鼓励道:“想法很不错,可以做个方案,思顺,这里交给你打理,你就放手去做,不过前提是把猪养好。”

“东家,有句话说得好,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这钱”安思顺看到郑鹏赞同自己的想法,机会难得,马上打蛇随棍上。

自己是养猪场主事没错,问题是猪是郑鹏的,平时养猪场需要的物料都是由黄三名下的店铺运来,一文钱也没给,作为主事的安思顺,手里没什么闲钱,想发展也难。

一切都是无偿拉到这里的,养好猪后,总不能伸手要钱吧?

“简单,只要进入轨道后,养猪场会作为一个独立的经营体,到时做一本自己的帐,成本和利润都要算清楚,到时我会把一定比例的利润留下来,一部分作来养猪场全体人员的福利发放,一部分用放养猪场的发展,只要好好干,一切都会好起来的。”郑鹏和颜悦色地说。

养猪场发现得比自己想像中还要好,郑鹏心情大好,人也随和起来。

原因有二个,一是特地找了有经验的人,二来安思顺有养牲畜的经验,也很用心经营。

“明白了,东家。”安思顺连连应道。

在家里不受待见,在外面也混得不如意,快沦为鸡鸣狗盗了,好不容易有一个机会,安思顺自然格外珍惜,事事亲力亲为,为了加快场地的扩建,还跟养猪场的员工、杂役一起修围墙。

郑鹏叮嘱道:“不管怎么说,养猪才是最重要的,对了,这些猪大约多久可以出栏?”

自己的烧尾宴一拖再拖,就是为了等这批肉质改善过的猪,这也是郑鹏到这里巡视的目的。

“按理说现在也能下菜,只是个头还太小,现在肉质比较嫩,但是少了一份肉香,再长二个月,肯定到时肉质会更好。”一提到猪,安思顺马上来了精神。

好像想到什么,安思顺马上解释道:“东家,不是小的馋,前二天有头小猪是打架时折了腿,看起来难治,就把它宰了品尝一下,不得不说,那是小的吃过最好吃的猪肉。”

郑鹏不以为然地说:“没事,我说了,你是养猪场的主事,这里的大小事务都交给你处理,像这种小事,以后不用禀报,一句话,我只看结果,不看过程,当然,放任不等于放纵,要是做得不好,我会毫不犹豫地换人,明白了吗?”

“明白了,东家。”安思顺捏着拳头说。

好不容易遇到贵人扶持,说什么也要把这件事做好。

就是郑鹏不说,安思顺也知这个养猪场是一个考验,要是自己做得好,前程绝不限于做一个小小的养猪场主事。

郑鹏巡视了一圈,发现安思顺做得比自己想像中还要好,于是拍拍屁股走人,走之前又嘉奖了黄三和安思顺几句。

主要是明天有个重要的宴会。

吐蕃王族被一网打尽,随着大唐在军事的绝对强势,再加上悉诺逻恭禄的归顺,经过近大半年的清洗,吐蕃局势开始稳定下来,而大唐留守吐蕃的有功将士也轮番回长安述职领赏,顺便探亲,陆进是最先回长安述职的那一批,早早给郑鹏写了信,说他要请昔日猛虎营的兄弟一起聚一下,让郑鹏务必参加。

郑鹏在羽林军担任过职位,跟手下人相处也很融洽,要知猛虎营曾跟自己出生入死,剩下的兄弟都是老兄弟,回来后迷恋家庭的温暧,应酬也多,也没找过那些幸存的老兄弟聊聊,正好趁机叙叙旧。

平康坊,销金窟,每天都有形形式式的人在这里留下足迹和故事,人要想风流,总能找到很多借口:高兴时去平康坊庆祝;失意时到平康坊解闷;就是闲着没事,也可以对自己说寻些特别的事给生活增添一些乐趣,平康坊最不缺的是酒和故事,当然,还有各种类型的美女。

在平康坊丽春院一间豪华包间内,李林甫一边笑着跟左拥右抱的王进海说笑,一边举杯畅饮。

李林甫不缺酒,也不缺故事,缺的是朋友,准准来说是缺能助他直上青云的朋友。

因为郑鹏从中作梗,李林莆的谋划多次落空,以至仕途不是很畅顺,要知李林甫是一个不甘失败的人,近年武惠妃独得帝宠,寿王李瑁也越来越受李隆基重视,而太子李瑛经常被训斥,太子之位犹如在风中飘零,有种芨芨可危的感觉,感到自己押错宝的李林莆不甘心把一切都压在太子哪里,于是又把目光瞄在岐王身上。

多一个门路,多一重保障,李林甫知道自己直接去找岐王,肯定不受重视,于是他想通过曲径通幽的方法,先跟岐王身边的人先搞好关系,很快就把目标放在王进海身上。

王进海可以说是岐王的代言人,深得岐王的信任,李林甫托了不少关系,终于搭上王进海,知道王进海喜欢美女,特别托人在丽春院订了一个豪华包厢,跟王进海拉关系。

说来也怪,李林莆和王进海只是第一次吃饭,可两人相谈甚欢,大有相见恨晚的感觉。

应了那句话,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两人会在一起,一边喝酒一边痛骂郑鹏,可以说越喝越开心。

王进海的心情很好,兴致也很高,一边抱着一个,左边亲右边抱,在二名金花的悉心伺候下,玩得相当尽兴。

两朵金花,一个叫金蔓儿,一个叫金枝儿,两人是孪生姐妹花,虽说容颜出众、像一个模印出来的,但金蔓儿热情似火,金枝儿冷酷似冰,给王进海一种时刻处在冰火两重天的快感。

“王公子,来,喝个酒。”金蔓儿一手执着酒壶,一边轻轻托着王进海的下巴,娇嗔着说。

“喝,喝,喝”王进海像一个猪哥一样,一边说一边抬高兴,张大嘴巴,等着金蔓儿把酒倒进自己的口内。

金曼儿好像挑逗一样把酒壶轻轻在王进海的眼前掠过,眼媚如丝给王进海抛了一个媚眼,伸出小巧的舌头轻轻舔了一下红唇,慢慢把红唇凑近酒壶的壶嘴,轻轻啜了一口头,然后凑过去,跟王进海玩起亲亲来,一边亲吻一边把嘴里的酒送到王进海的嘴里。

“好酒,好酒,哈哈哈。”两人缠绵了一小会,等那口带着美人体温的酒下肚后,王进海有些意犹未尽地说。

李林甫对一旁反应有些冷淡地金枝儿说:“没听到王公子说好酒吗,你也敬王公子一杯。”

金枝儿不敢逆李林甫的意,拿起酒壶给王进海倒满,面无表情地说:“王公子,奴家敬你一杯。”

“好,好,喝酒。”王进海一下子把坐得稍稍有点距离的金枝儿拉到自己怀里,高兴地说。

两杯美酒喝完,王进海看看坐在对面、身边空空如也地李林莆,有些感动地说:“李侍郎真是太仗义了,本来一人一个,现在倒好,都让某独美了。”

地方和美女都是李林甫安排,两人坐下后,王进海惊讶发现两个女子一模一样,但个性却是截然相反,只是多看了李林莆身边的金枝儿几眼,李林甫马上识趣地把两个女的都推到王进海身边。

真会做人。

李林莆哈哈一笑道:“岁月催人老,老夫现在可是有心无力,不像王参军正值壮年,君子都不夺人所好,像老朽这种有心无力之辈,也不能夺人所好。”

861 谁是大傻瓜

正当两人谈笑风生时,外面突然听到一阵喧嚣声,明显听到不少女子的尖叫声,然后还传来不少匆忙的脚步声。

王进海看了看窗外,不以为然地说:“估计是哪位豪门贵公子在大洒赏钱吧。”

喝花酒,有人图的是女色,有的图的是开怀,也有人图的是名声,客人中,像那种有才有名气的“大郎君”不多见,但出手大方的“肥羊”并不少见,三杯酒下肚,让青楼的美女一吹捧,忘乎所以的大有人在,在王进海外看来,那些人都傻瓜。

李林甫笑着附和:“呵呵,长安是京畿重地,高官云集,遍地是皇亲国戚,最不缺就是豪门贵公子。”

金蔓儿很适时地给两人倒了一杯酒,微笑如花地说:“两位公子,喝酒,奴家姐妹敬公子一杯。”

青楼有青楼的规矩,青楼女子不能惹恩客生气、不能讨论敏感的等话题、不能背后中伤他人等等,谈到一些不好的话题,金蔓儿巧妙用喝酒来转移话题。

李林甫和王进海嘿嘿一笑,也不再提这茬,双双举起酒杯喝酒。

放下酒杯,有一名侍女送了一壶酒进来,坐在一旁的金枝儿对她打了一个眼色,侍女会意,马上小声在金枝儿的耳边说了二句,金蔓儿眼角的余光捕捉到:自己那个有些冷艳的妹妹,眼里竟然露出一丝莫名兴奋的神采。

趁着李林甫和王进海交头接耳说着一些秘辛时,金蔓儿小声地问道:“小枝,外面发生什么事?”

自己妹妹是一个性子很淡的人,好像什么都不在乎,很少看到她有那种神态,不用说,十有**是跟刚才外面的动静有关系:要么来了难得一见的大人物,要么是来了一头挥金如土的“大肥羊”。

“姐,点花圣手来了。”金枝儿小声地说。

虽说刻意压低了说话的声音,但金曼儿明确听出妹妹话里透着一股莫名的兴奋,有种情绪按捺不住的感觉。

什么?点花圣手来了?

金曼儿的小心脏,忍不住砰砰砰地跳起来,眼里也露出一丝希冀的光芒。

青楼里,地位最高、最受欢迎的客人是“大郎君”,然而,在平康坊青楼从业人员把郑鹏奉为点花圣手,哪间青楼能得到郑鹏光顾,声名很快就能打响;那个青楼姑娘能被郑鹏点中,就是最后没留宿也是身价倍增;特别是那些自认条件不错的青楼女子,最希望是能入郑鹏的法眼,像春花楼的花魁林薰儿那样嫁入冠军候府自然是最好不过,能求得郑鹏为自己写一首诗,名扬天下,这样一来就是做梦也笑醒。

点花圣花近年圣眷日隆,又屡立战功,当日一个没有功名的才子,成了贵不可言的冠军候,还是才华与相貌并重的冠军候,哪个姑娘不心动?

能在丽春院立足的,姿色都不错,一众女子都想在郑鹏面前露个脸,要是有幸得到点花圣手一句赞赏或青睐,就会改变自己的命运,说不定乌鸡也有飞上枝头当凤凰的一天,就是没被相中,也没损失。

要知郑鹏很久没来平康坊了,突然出现在这里,难怪那些姐妹们都失了态。

姐妹二人相与对视了一眼,心意相通的二人,很快就有了决定。

少顷,金枝儿突然捂着肚子,轻皱着蛾眉说:“不好,肚子有点痛,二位公子,失陪一会。”

王进海还没有弄口,金蔓儿一脸紧张地说:“小枝,你没事吧,姐姐陪你去看看。”

说完,金曼儿一脸不好意思地说:“二位公子,失陪一会,奴家看看妹妹去,回头任两位公子惩罚。”

李林甫大方地说:“去吧,速去速回。”

金蔓儿连忙应了一声,转身走了出去。

等二女走后,王进海有些不满地撇撇嘴说:“这些青楼女子,最会骗人,说是身子不适,十有**是讨赏钱去了,说不定来的还是她们的老相好,哼哼。”

那个金枝儿,王进海花了不少手段,可她还是不冷不热,让王进海有些不高兴,刚才那名侍女在她耳边说话时,金枝儿眼里的神采和嘴角不经意流露出来的笑意让王进海捕捉到。

这二个女的,真当自己那么好骗?

让王进海不爽的是,自己刚才费了那么大力气,还把玉荣斋处购买的金钗送了出去,也没看到那个冷艳的金枝儿笑,侍女一句话就让她笑了?

李林甫淡然笑道:“青楼女子,靠的就是抛身卖笑,王参军不要跟她们这些小人物计较,她们不在,我们也能清静地说会话,漫漫长夜,到时王参军有的是时间跟她们彻夜详谈。”

王进海眼前一亮,那目光可以用yin光四射形容,有点莫名兴奋地说:“也好,今晚一定要好好惩罚她们。”

一想到晚点能享用一对性格截然相反的绝&amp;amp;色姐妹花,王进海心头一阵火热,下身有点蠢蠢欲动的感觉。

李林甫给王进海倒了一杯酒:“来,祝王参军今晚旗开得胜。”

“好,喝酒。”王进海高兴地说。

一口把杯里的酒全干了,王进海放下酒杯,有些意味深长地说:“李侍郎太客气,正所谓无功不受俸,不知某有什么地方可以帮到李侍郎呢?”

平日两人没有多少交集,李林甫突然邀自己到这里喝花酒,王进海前面推了几次,可是李林甫再三邀请,盛情难却之下才赴约,见面后李林甫又把身段放得很低,不用说,绝不止喝个花酒那么简单。

“同朝为官,就是要多些走动,也多些相互照应,这话太见外了,非得有事才能找王参军吗?”李林甫故作生气地说。

说到这里,李林甫压低声音说:“老实说,哥奴跟郑鹏不对付,正好王参军跟姓郑的也不是同一路的,所以感觉到格外亲近。”

一提郑鹏,王进海立马就来气:“这个田舍奴,不知哪来的狗屎运,什么好事都让他摊上,别以为当了一个冠军候就了不起,某的靠山可是岐王殿下,别人怕他某可不怕,要是让某看到他,揍到他家老娘都认不出。”

王进海在羽林军中做庄开设赌局,一直都干得好好的,没想到在马球比赛中让郑鹏狠狠地宰了一刀,事后大肆庆祝不算,还把这个当成饭后笑谈,猛虎营的人把王进海起了个绰号叫“送财胖子”,想想都有气。

“算了,算了,打架伤和气,那个郑鹏能上阵打仗,还是会点拳脚的,真打起来,弄伤了自己就不好了。”李林甫假意劝道。

老实说,李林甫恨不得两人打个你死我活,自己在一旁看郑鹏被揍也高兴,只是有些话不能说出口,最多就是用一下激将法。

“啪”的一声,王进海猛地一拍桌子,怒气冲冲地说:“他敢?某怎么说也是皇亲国戚,敢还手就是犯大不敬之罪,这些年在羽林军中可没白待,看看某这个砂煲般大的拳头,一头小牛犊子都能打倒,真是越说越有气,要是真看到他,一定要好好教训他。”

酒壮人胆,王进海前面在金蔓儿的劝酒下喝了不少,现在又多喝了几杯,整个人都抖了起来。

“喝高了,喝高了”李林甫笑着说:“王参军真是性情中人,来,哥奴再敬王参军一杯。”

“喝。”王进海二话不说,又是一杯见底。

两人一会聊,一会骂,不知不觉桌面上的两壶酒都见底了。

李林甫殷勤劝酒道:“真是酒逢知己千杯少,来,哥奴再敬王参军一杯。”

这边酒杯举起了,可王进海却没有动,左右看了一下,有些无聊地说:“只是二个大男人喝闷热酒,总是少了一点意思,她们人呢?”

那么孪生姐妹花不在,王进海老是觉得没劲,这二个女的走了那么久,去哪了?

李林甫刚想说话,这时突然传来一串爽朗的笑声,不由楞了一下,有些疑惑地说:“咦,好像是金蔓儿的声音,她在隔壁?”

金蔓儿的声音很有特点,听起来声音不大,但是柔中带尖,具有很强的识别度,很容易就让人记住。

“混帐”王进海突然一拍案子,一下子站了起来:“某也听到了,是她,找死,跑去串房了,李侍郎,走,看看是什么人,竟然敢跟我们抢人。”

陪自己的人,跑到隔壁,这算什么意思?王进海当场就不高兴了。

李林甫心里也有些不爽,闻言站起来说:“走!”

自己提前花了大价钱预定的人,串门串到隔壁,太过分了,最重要自己请客,在客人面前丢了面子,这让李林甫很不高兴。

出了包间都不用问路,直奔最热闹的地方去,还没走近,远远就闻到一股胭脂水粉的味道,只见倚云轩处灯火通明,远远就看到包间的中央有人在跳舞,不时有人大声叫好,李林甫眼尖,一眼就认出在中间跳舞的,正是金蔓儿、金枝儿这对孪生姐妹花。

精致的面容、诱人的身段再加上撩人的舞姿,两女犹如两只麒麟起舞的彩蝶,李林甫突然想起三国时大才子曹植写的诗: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

很快,李林甫就气打不过一处来,刚才自己让金蔓儿和金枝儿跳舞助兴,结果金蔓儿说自己不小心伤了腰,暂且不能为二人献舞,自罚三杯,王进海是色中饿鬼,说看不如摸,自己也就没有坚持,刚才说扭了腰金蔓儿跳得不知多欢;就是那个不冷不热、好像谁欠了她几千贯的金枝儿,虽说她的俏脸还是没什么笑容,可她的眼睛却很有戏,频频秋波暗送。

“找死,这两个小浪蹄儿,真把我们当成傻瓜,竟敢骗某,看某怎么教训他。”王进海刚才看傻了眼,回过神,当场就暴怒起来。

862 充气老虎

二人面带愠色地走进去,进门一看到里面的人,原来怒气冲冲的李林甫有点不知所措。

包厢里坐了十多个精壮的汉子,其中不少是朝中勋贵子弟,坐在最中央的,正是朝中炙手可热的冠军候郑鹏,旁边那个是军中新贵陆进,其余的都是羽林军万骑营的头目,不用问,一看就知郑鹏跟他的旧部为从吐蕃回长安述职的陆进接风洗尘。

郑鹏在平康坊的影响力,李林甫是清楚的,难怪丽春院那些女子失态,也只有像郑鹏这种风流人物,才能引起这种轰动。

丽春院的花魁林瓶儿,色艺双绝,平日百金也难求一见,年初有一个贵公子放下三百两黄金,说只要林瓶儿给他弹奏一曲那三百两黄金就是赏钱,可林瓶儿没有一丝犹豫,看也不看桌上的黄金,头也不回地走了,很多人都说那一刻她骄傲的像一只孔雀。

而此刻的林瓶儿,好像婢女儿般给郑鹏倒酒陪笑,那窈窕的身段快要压在郑鹏身上了。

李林甫突然紧张起来,不好,刚才王进海那个家伙喝多了,要是冲动揍了郑鹏,依这些武将的脾气自己可跑不了,到时挨揍也是白揍,要是传到皇上耳里,说自己为了二个青楼女子争风吃醋,跟大唐有功将士在青楼大打出手?丢不丢人?

虽说官员喝花酒很普通,但这事传出去,仕途堪忧。

至于郑鹏,他巴不得呢,要知郑鹏对仕途兴趣不大,不仅多次拒绝升官,屡屡还想提前致仕,要不是皇上态度强硬,郑鹏这家伙早就辞官了,一想到这点,李林甫心中的羡慕妒忌恨全来了。

正当李林甫想劝说王进海不要冲动的时候,王进海突然拉着李林甫的手:“李侍郎,不要冲动,冠军候和这么多将军不是外人,不就是女人吗,再挑就是,千万不要伤了和气。”

什么?自己冲动?

想说的话让王进海抢先说了出来,饶是李林甫精明,一瞬间还是有些失神,回过神来,顿时被王进海给气乐了。

什么人啊,说时天下无敌,做时违心无力,刚才还说什么自己的靠山是岐王,看到郑鹏就会不留情面揍他一顿出气,弄得李林甫还有点期待看戏,没想到这个王进海就是一怂货,没见人时说得比谁都响,真见了人笑得比谁都甜。

不仅怂,还无耻,顺口把自己黑了。

李林甫还没说话,正在中央欢乐跳舞的金蔓儿、金枝儿看到两位恩客走到这里,串门的事败露,吓了一跳,姐妹二人连忙停下来,低头垂眼地请罪:“奴家听说冠军候来了,想亲眼目睹一下冠军候的风采,就到了这里停留片刻,请二位公子恕罪。”

被发现了,多说无益,还不如干脆点承认,或许能获得多一点好感。

金蔓儿说话的时候,眼角却瞄向一旁的郑鹏。

能在点花圣手面前露个脸,还能献舞,对两姐妹来说值了,至于串门的事,给恩客道歉赔礼,要是他们还不乐意,最多免了二人的帐单,算不了什么,二姐妹在路上还看到“妈妈”,她也对自己去串门的事默许了,反正丽春院的后台很大,也不怕两人闹事。

要是凭借这个获得冠军候郑鹏的青睐,那就更美妙了。

郑鹏在平康坊打滚了那么久,哪能不清楚什么回事,闻言马上说:“我看到二位姑娘路过,斗胆邀进来喝二杯水酒,没想到冒犯王参军和李侍郎了,失敬,今晚二位的花销全包在我身上,千万不要推辞,要不然就是不给面子。”

金蔓儿和金枝儿是主动来的,但二女非常出色,也擅长活跃气氛,一众兄弟都很尽兴,郑鹏身家丰厚,也不在乎这点小钱,再说自己声名在外,真不能冷眼旁观。

果然,这话一出,现场就是一片赞叹声,不少青楼女子看着郑鹏的目光都有异亲,跪在地上的金氏姐妹,看郑鹏的眼神好像媚得能挤出水。

一个人了追求,很多事都看得很淡,李林甫追求的是高高在上的权力,像美色这一类,最多是解解闷,绝不能影响他的情绪,别说只是二个青楼女子,只要对仕途有用,就是唾面自干又如何?

难得郑鹏没有彻底跟自己撕破脸皮,李林甫自然不会傻到故意挑衅他。

刚想说几句大度的场面话,王进海突然拉着李林甫的手,再一次抢着说:“李侍郎,冠军候都这么大方,再纠缠下去,倒显得我们小家子气,给某一个面子,这事就这样算了。”

算个屁,真是人前说一套,人后说一套,李林甫都觉得自己脸皮很厚了,没想到跟王进海简直可以做自己的老师,难怪这家伙不学无术也能混得风山水起,原来脸皮厚也是一项生存技能。

应了那句话,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李林甫的老脸抽了抽,强忍着没抽王进海一巴的冲动,面带微笑说:“要是别人,某肯定要讨还一个公道,不过是冠军候,还有这么多大唐的有功将士,能为诸位添色加彩是某的荣幸,再说还有王参军的面子在,对吧。”

不管怎么样,郑鹏是朝中红人,王进海那怂货也有利用价值,李林甫还是拎得清。

郑鹏笑着说:“李待郎大气,蔓儿,枝儿,还不起来敬地二位一杯?”

金蔓儿、金枝儿连忙站起来,倒了二杯酒给李林甫和金进海赔罪,二人在众目睽睽之下,很从容地喝了。

“好”陆进站进来,把手放在王进海的肩上,笑嘻嘻地说:“王参军,有些日子不见,你可是又发福了,最近赚得不少吧?”

王进海是羽林军中的录事参军,背后有岐王作靠山,官职不高,但位置很特殊,而王进海也利用自己的条件在军中做庄,不少皇亲国戚也找他下注,在跟着郑鹏狠赚一笔之前,陆进可输给他不少钱。

“唉,年纪上来了,比不上陆将军”王进海有些羡慕地说:“某是发财,而陆将军可是发迹,说不定以后还要请陆将军多多关照呢。”

王进海有些感叹,陆进当一个小队正时,自己是录事参军,现在陆进荣升将军,成为吐蕃堪比一方诸候的折冲府都尉,而自己还是录事参军,差距太大了。

“哈哈,好说,好说。”陆进打着哈哈说。

这时原猛虎营马球队的赵景瑜、金长欢、罗佑也走过来跟王进海打哈哈,郑鹏跟李林甫交谈甚欢,场面说不出的融洽。

王进海和李林甫只是待了不到一刻钟就知趣地告退,郑鹏、陆进他们是老战友聚会,自己留在哪里不太合适。

“李侍郎,幸好刚才我们没冲动,想不到真是郑鹏那田舍奴,坐在他身边是他的老部下陆进,吐蕃折冲都尉,他这次是回京述职,很快就要面圣,这个时候不宜跟他们闹,要不然闹到皇上哪里,皇上肯定站在那些莽军汉那边,到时候吃亏的是我们。”

在羽林军中滚打了多年,王进海可不是楞头青,嘴上口嗨一下还行,真让他出手,肯定打不过,羽林军是天子亲军,知道不少内情,深知李隆基对郑鹏非常看重,这个时候真不好跟他闹矛盾。

晕死,一直都是你冲动好不,古人说气是下山的猛虎,在李林甫眼中,王进海那怂货就是一个充气的老虎,前面吹牛皮,说得好像天是老大、他是老二,一见动真章就泄气,猛虎变病猫。

难怪有岐王作靠山,混了这么多年还是一个小小的录事参军,就这种欺软怕硬的性格,哪能成大事,真是一手好脾全毁了。

李林甫眼里露出一丝不屑,不过面上没泄露半点,而是假装一本正经地说:“王参军,你这话有点不对。”

“哪里不对?说错了吗?”王进海有些疑惑地说。

“冠军候可不是田舍奴。”

王进海面色一变,不过他还是强颜欢笑地说:“李侍郎这是什么意思?不是想卖了某,然后找姓郑的喝应功酒吧?”

李林甫左右看了一下,这才压低声量说:“现在郑鹏是军器监卿,军器监啊,其实跟铁匠铺干的差不多,唤他一声铁榔头更合适。”

顿了一下,李林甫继续说:“王参军府上以后菜刀不锋利、锄草刀不快什么的,可以找姓郑的去打磨一下。”

“这话有理,哈哈哈。”王进海被李林甫逗得哈哈大笑起来。

不得不说,这背后说人闲话,有时还是挺过瘾的。

就在两人说是非的时候,郑鹏趁着手下跟青楼女子闹成一团时,找了个机会随问道:“对了,西域那边的情况怎么样?”

陆进一听,就知郑鹏是关心那些伤残士兵的安排问题,在出发前,郑鹏跟黄洋、杨基有个约定,要是成功,他们负责安排那些伤兵进衙门,吃官场饭,这件事还没办好就奉旨押送吐蕃王族进京,后继工作是郭子仪在跟,过了这么久还掂记着,不由对郑鹏肃然起敬。

能跟着这种有情有义的将军,就是战死战伤也值。

“老大,人护送了过去,不过后来又转回了一部分。”

“什么?转回一部分?”郑鹏当场就不高兴起来:“他们两个当初拍着心口保证,现在敢跟我打折扣?”

863 春夜了无痕

吐蕃人轻生重死,以战死为荣,郑鹏重生也重死,还没开战就为部下谋福利,除了私挖盐矿为将士们提前准备大笔善后的钱财外,最重要就是跟杨基、黄洋订了一个约定,让伤残者有个妥善安置的地方。

自己在奏折里,不止一次提到杨基和黄洋给自己提供的帮助,这次顺利拿下吐蕃,杨基和黄洋也分到不少功劳,现在二人要食言而肥?

还是食自己的“言”?

郑鹏的脸说变就变,把陆进吓了一跳,闻言连忙解释道:“老大,你误会了,其是人是我们让他们回流一部分。”

“哦,我明白了”郑鹏若有所思地说:“你们几个担任折冲都尉,吐蕃官场也来了一个彻底的大清洗,肯定有很多位置空出来,这些老兄弟用着也顺手。”

“还是老大厉害,一猜就中,杨御史和黄总管也尽力了,要知无论在哪里,衙门这口官家饭都很抢手,在工作上的安排有不尽人意的地方,例如有的兄弟被安排去做仵作,这可是晦气的事,我们几个商量一下,反正吐蕃是官场是推倒重来,难得很多人不适合吐蕃的环境,就安排一部分兄弟回来。”

陆进补充道:“当然,自家兄弟,安排的都是好差事。”

郑鹏这才点点头:“这件干得不错,战场上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有能力自然要照顾一下,我替那些兄弟谢你了。”

陆进给郑鹏倒了一杯酒,一脸认真地说:“要是没有老大提携,陆进还是一个混吃等死的大头兵,就是谢,也是谢老大提携才对。”

“行了,说这些干什么,喝酒。”

“老从,敬你一杯。”

一杯酒下肚,陆进小声说:“老大,那个李林甫,不是弹劾你的那个人吗,看他不像啊,挺大气,说话办事也真诚,当中不会有什么误会吧?”

郑鹏是西征军的灵魂和代表,陆进等人听到郑鹏一回长安就遭到别人弹劾,一个个都气炸了,知道跟王进海一起的人就是李林甫时,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记住这张脸,他就是嘴上喊哥哥腰里掏家伙的笑面虎,以后防着他一点。”郑鹏提醒道。

陆进放下手中的酒杯,有些忿忿不平地说:“这种人,早知不让他走得那么轻易了,老大,你放心,面圣时小弟找机会弹劾他。”

“不用”郑鹏摆摆手说:“他可是吏部侍郎,还是出自大唐宗室,不是那么轻易对付,你的仕途刚上一个台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放心,得罪我的人,什么时候有好日子过?”

郑鹏说话的时候,面带笑容,语气平淡,但语中的自信一表无遗,陆进听到有种不寒而粟的感觉,心里稍稍同情李林甫一下:这个笨蛋,竟然敢惹老大,他可是一个国家都能算计的人,要整一个人又有何难?自求多福吧。

“是,是,是,老大说的对”陆进马上表态:“老大用到的地方,尽管吩咐。”

说话时,一股香风袭来,抬眼一看,只见金蔓儿和金枝儿联袂而来,一左一右坐在郑鹏身边,金蔓儿娇笑地说:“公子只顾着跟兄弟叙旧,在场这么多姐妹,就没一个能入公子的法眼吗?”

郑鹏哈哈一笑,很自然伸出双手抱着两条纤腰,笑呵呵地说:“怎么没有,你们姐妹双姝就很不错,我敬两位姑娘一杯。”

金氏姐妹有些受宠若惊,很快拿起酒杯跟郑鹏喝起来。

刚刚去弹奏的花魁林瓶儿弹完一曲回来,看到金氏姐妹像连体人一样贴着郑鹏,眼里闪过一丝不悦:这两个不要脸的小贱货,下手还真快,自己只是弹一曲的功夫,都扑到郑将军的怀里了。

想归想,林瓶儿很快笑着说:“郑公子刚才答应给奴家指点一下,不是骗人家的吧?”

“当然不会,其实瓶儿姑娘弹得太好,硬是要指点,简直就是吹毛求疵。”郑鹏有些为难地说。

“那请公子点评一下,好在哪里”说话间,林瓶儿笑着对金蔓儿笑了笑:“现在有点吵,怕听不到公子的指点,好妹妹借个位子。”

金蔓儿楞了下,笑容有些勉强地说:“姐姐,你坐。”

青楼等级分明,无疑是花魁的地位最高,金蔓儿有些不甘心,可她不敢得罪林瓶儿,有些不甘心把位置让开。

看到全场最出色的的三个大美人为了郑鹏争风吃醋,罗佑有些羡慕对陆进说:“早就听过将军在平康坊的名声,一直以为夸大,现在看来,形容得还不够仔细。”

“就是”一旁赵景瑜附和道:“这包厢是我来订的,当时要姑娘时,几个当红的姑娘都说有人预定了,金花勉强才订了二个,更别说花魁了,没想到郑将军一露面,一句话没说,整个丽春院最漂亮的姑娘都不请自来,看看,那林瓶儿看着郑将军的眼睛,都媚得不成样子,估计郑将军一开口就能成为入幕之宾。”

陆进没好气地说:“别说愿意,就是倒贴她都肯,那几个你们别掂记了,美女多的是。”

赵景瑜和罗佑鸡啄米一样频频点头。

这时花魁林瓶儿突然大声说:“诸位,请静一下,请静一下,郑公子有话要说。”

听到郑鹏有话要说,在场人都静下来,所有人都把目光放在郑鹏身上,然而郑鹏没有说话,林瓶儿大声说:“郑公子说了,今天这里的所有花销他全包了,哪个姐妹能把他兄弟拉上床的,重重有赏。”

说到这里,林瓶儿嘴边露出一丝娇笑:“姐妹们,还等什么,在座的公子、小郎君,一个个宇气轩昂,还是豪气冲天的大唐英雄,过了这村可就没了这店。”

话音一落,全场欢呼了起来,那些金花、粉头们笑嘻嘻地挑逗看到的男子,只有郑鹏例外,林瓶儿好像脚上打了桩一样,坐在郑鹏旁边不走了,就是金氏双姝也知竞争不过,早早把目标放在陆进身上,现场一片鸢声细语,一些大胆的女子主动“进攻”起来,现场春色无边。

当晚郑鹏玩得非常尽兴,喝多几杯后,在兄弟们的怂恿下,成了林瓶儿的入幕之宾,入了暧席,采了花魁,当晚帐暧被香、巫山云雨,二人折腾到大半夜才双双满足地沉沉睡云,第二天快到中午的时候,郑鹏有点不太自然地回家。

毕竟是有家室的人。

这不,负责保护自己的红雀看自己的眼神,也有点怪怪的。

“少爷回来了。”守门的福全看到郑鹏,眼前一亮,马上大声叫道。

郑鹏被他这一嗓子吓了一跳,回过神,随即瞪了他一眼:“大白天嚎什么嚎?”

“是,是,是,小的知罪。”福全被郑鹏用眼一瞪,吓了一跳,连连赔罪,而一旁的红雀则是笑而不语。

郑鹏刚回到前院,闻讯从里面出来的绿姝和林薰儿也到了前院。

“好巧啊,你们是要外出吗?”郑鹏打着哈哈说。

绿姝走到郑鹏身边,凑近闻了一下,很快掩着鼻子说:“一股胭脂水粉味,看来夫君在丽春院玩得很尽兴啊。”

林薰儿往郑鹏身后望了望,又向大门的方向看了看,然后笑着说:“还以为多一个姐妹呢,看来少爷还是挺自律的。”

郑鹏有些不太自然地说:“姝儿,昨晚跟军中交好的泽袍兄弟喝酒,一时高兴,多贪了几杯,所以”

话还没说完,绿姝就抢着说:“夫君,不用解释,跟兄弟们喝酒,都说酒逢知己千杯少,多喝几杯是应该的,看你一身酒味,先泡个澡,泡完正好吃午饭。”

“好。”郑鹏有些意外地说。

回到大堂后,趁绿姝替自己装备衣裳时,郑鹏小声问替自己揉肩解乏的林薰儿:“薰儿,你们真不生气?”

“有什么好生气的,以少爷的身份地位,偶尔去会一会朋友,应酬一下很平常,老实说少爷已经非常自律,现在长安很多人背后说奴家跟姝儿善妒呢,因为少爷成亲后几乎绝迹各种诗会和平康坊。”顿了一下,林薰儿柔声地说:“少爷真的不用太在乎我们姐妹的想法,我们真不生气。”

像郑鹏这种身份和地位的人,三妻四妾很正常,很多人还金屋养娇,林薰儿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郑鹏闻言心中一喜,这就是自己向往的盛世大唐。

放在后世,虽说出外面胡混,有可能跟哪个女孩子开句玩笑或多看几眼,也要被女朋友或家里的母老虎各种折腾,像跪搓衣板都落后,有的妹子创新般弄了很多花样,例如跪天子秤,规定要跪多少重量;跪薯片不能碎;跪遥控器不能换台等,到了大唐,一切都变得理所当然。

郑鹏舒坦地闭上眼睛,随口问道:“我不在这里,没什么事吧?”

“少爷不提,奴家差点忘了”林薰儿马上说:“早上有一名小太监送了十八名奴隶来,说是高公公的意思,还说这些人都是少爷要的。”

这么快就送来了?

郑鹏眼前一亮,打了一个响指说:“放松了这么久,终于可以做些正事了,嘿嘿。”



864 最厉害的是小姐

美美泡个澡,吃完饭后,郑鹏这才在偏厅接见了高力士派人送来的十八名奴隶。

“见过郎君。”一行人看到郑鹏,恭恭敬敬地行礼。

来之前,他们就被告之主人是朝中新贵郑鹏,心里有种不幸中万幸的感觉。

修路出了事,需要有人负担,于是一行人很不幸成了背黑锅的倒霉鬼,打入奴籍后,从此生死就捏在别人手里,好在新主人郑鹏一向名声很好,也是有才华、有地位的人,跟着这种主人比那些粗鄙的人好得多。

最重要一点,郑鹏手下有一支工程队,专门给别人修水泥桥,涉及到工程,正好也跟众人的技艺对口,这样一来,一身技艺也算有用武之地,有用武之地也就是有利用价值,想必日子不会难过。

郑鹏打量了他们片刻,开口道:“免礼,都起来吧。”

只是打量几眼,郑鹏就感到这群奴隶跟别的奴隶有明显的不同:别的奴隶不是一脸麻木,就是一脸悲戚,穿着打扮、精气神都不在状态,眼前这些人,虽说低着头、弯着腰,但是他们的眼光还很有神,衣衫有些破旧,但浆洗得很干净,也很注重个人卫生,给郑鹏的第一感觉是:他们不是奴隶,而是一群串门的学者。

想想也对,能进工部只有二种人:要么有关系,要么有才华。

要是有关系,早就找人脱身,不会以奴隶的身份出现在这里,他们都是有真才实学的匠师。

“谢郎君。”众人连忙表示感谢。

郑鹏摆摆手:“以后叫少爷就行。”

众人犹豫一下,虽说少爷的称呼有些奇怪,不过还是很快齐声应道:“是,少爷。”

“好了,言归正传,你们介绍一下自己的名字,顺便说一下自己擅长的技艺。”郑鹏开门见山地说。

“小的姓方,单名一个彬,原是工部属下水部员外郎,擅长水陆勘测、绘图和项目管理。”

“小的姓金,名字是长禄,原是工部属下水部主事,擅长规规。”

“小的姓钱,名字是向川,原是工部属下虞部虞曹,擅长项目预算和评测造价。”

“小的姓陈,名字是子威,原是工部属下水部采办,擅长采购与工程有关的各项物料。”

“小的姓唐,名字是兴家,原是工部核曹,擅长管理、控制项目成本。”

当最后一个人介绍完,郑鹏高兴地说:“不错,都是人才,我全要了,只要你们用心办事,肯定亏待不了你们。”

“谢少爷。”以方彬为首的十八人连忙表示感谢,心里也暗暗松了一口气。

第一关总算顺利过了,可以留下来,也得到主人的承诺。

郑鹏又看了众人一眼,很快说道:“你们十八人成为一组,由方彬担任组长,副组长金长禄,以后有事,我会直接找正副组长,具体事项再由正副组长安排。”

在吃饭的时候,郑鹏就看了十八人的资料,高力士办事很细心,随着卖身契来的,还有工部对这些人的政绩考核和评价,心里对这些人的能力有了初步的理解,当场就把职务分下去,先把这松散的十八人捏成一股绳,方便管理。

这就奴隶的好处,他们的性命都属于主人,自然不敢跟主人争辩,主人说什么就是什么,郑鹏连组织推荐都省下,直接指定人选。

方彬和金长禄闻言心中一喜,连忙行礼表示感谢,当场表态尽心办事。

郑鹏点点头说:“好了,你们先下去休息,有事再安排。”

刚刚到了一个全新的环境,多少也要给他们一个适应的时间,再说工程队还没赶到长安,郑鹏计划等工程队的人到了,再一起商量这件事。

很快有下人把方彬他们带下去休息,郑鹏揉揉眼睛,突然开口问道:“老齐他们还要多久到长安?”

老齐是郑鹏的家奴,当时修筑迎姝桥时,郑鹏身边有二大助手,一个是负责后勤的黄三,一个是主管工程的老齐,黄三成了一枚暗棋,在外面为郑鹏修筑一道看不见的围墙,而老齐因技术过硬、脑子灵活,成了工程队的主事,带着人走南创北,专门修筑水泥桥,这可是一门独市生意,每年都能给郑鹏上缴三到五万贯的纯利润。

又是一只下金鸡的鸡,郑鹏为了建造大唐第一列火车、也是世界上第一列火车,把大部分人手撒回。

对郑鹏来说,推动大唐这艘巨轮前进,比赚钱有意义多了。

侍候在旁的崔二恭恭敬敬地说:“齐主事在郑州修桥,按计划,他们半个月前已经出发,可能是随身携带的工具很多,所以耽搁了一些时间,估计这二天就能赶到。”

“很好”郑鹏点点头,随口问道:“对了,工程队现在怎么样,买卖好吗?”

不容易啊,姑爷终于关心工程队了,换作其他人,对一个不用管、一年也有上缴几万贯的工程队,肯定是百般重视,哪像郑鹏这样不闻不问,幸好工程的人都是郑家的下人,卖身契就在姑爷手里,要不然早就造反了。

崔二连忙说:“修路补桥,一直是老百姓最热衷的事,很多地方乡绅和豪门大族都以为故里修一座水泥桥为荣,订单都多到接不下,很多人还托关系要插队,原来工程队只有三十余人,现在都发展到一百多人,合计有三支小队呢。”

郑鹏有些意外地说:“不错啊,没想到老齐这样能干,以前觉得他就是一根筋,一门子心思都放在技艺上。”

老齐是大唐的技术宅,心思都放在工作上,其它事都不在乎,没想到他把工程队壮大了三倍,一百多人,放在后世,算是一个中小型的建设公司了。

“哪里,那是订单太多,忙不过来,就是小姐的亲戚也安排不过来,亲戚找到小姐说情,小姐让他腾时间,他说人手不够,当时小姐就发话,人手不够可以增加人手,也就是小姐发了话,他才扩大规模的。”

顿了一下,崔二有些感叹地说:“其实工程队能有今日成绩,都是姑爷的功劳,建桥是姑爷想出来,特别是水泥,朝廷把水泥列为违禁品,只限官家使用,外人有钱也买不到,因为少爷献水泥秘方有功,皇上网开一面,准许我们自行制作水泥,只要把产量和用途送到官府报备即可,也就是说,大唐会建水泥桥又能建水泥桥的,只有元城郑氏工程队。”

在博陵崔氏时,崔二就听说郑鹏的厉害,当时有些不以为然,认为郑鹏只是一时走运,人只能一时走运,不能一辈子走运,心里暗暗替自家小姐婉惜,自从跟绿姝到了郑家后,越来越觉得郑鹏厉害。

姑爷不仅赚钱有一手,仕途也很畅顺,虽说对升官兴趣不大,有时还拒绝升官,现在也是威风八面的冠军候、云麾将军了。

算起来,不是姑爷厉害,最厉害的是小姐,一眼就相中姑爷这匹“千里马”。

865 老齐的震惊

等了二天,老齐终于带着三十人的工程队向郑鹏报道,加上方彬他们合计是四十八人。

四十八人不足以修筑一条路,不过现在不是修路,而是做各种准备工作:火车的样品、线轨的设计、路线的规划、沿途土地的购置等等,要做的事很多。

重型火车肯定做不了,因为动力是一个硬伤,为了材料达到坚固、轻便,还要对材料升级改造,用人力和畜力只是最先构想,用蒸汔驱动才是郑鹏最想做的,利用蒸汔作为动力的构想也要提上日程。

幸好,三宝号近年大规模扩展,为了开发更多、更好的产品,一直招新纳贤,集结了大批优秀的工匠,各式工场也非常完备,直接拉过来就可以投入研究,这些都是郑鹏修筑铁路的保证。

偏厅内,郑鹏坐在书案边上,方彬、金长禄、老齐和阿财恭恭地站在郑鹏的对面,等待着郑鹏的吩咐。

让四人简单介绍后,郑鹏径直说:“知道我把你们召集到这里干什么吗?”

四人一起摇摇头,表示不清楚。

阿旺有些讨好地说:“少爷有事,吩咐一声就是。”

郑鹏没有说话,指着书案上的地图说:“这是大唐的地图,看到这个点没有,这个点是长安,而旁边这个点是洛阳,现在你们要做的,就是从长安到洛阳,修建一条新路。”

说话间,郑鹏用木尺对齐两个点,用炭笔在两者之间画了一条黑直的线。

话音一落,在场的人不由心头一震,老齐是郑鹏身边的老人,知道郑鹏的性格,犹豫一下,开口问道:“少爷,小的没听错吧,修一条新路?”

少爷就是少爷,要么沉默几年也没发话,要么一发话就是大手笔。

现在修桥的业务非常赚钱,还没开工就能收到一半订金,一开工就收足钱,还不许还价,就是这么赚钱的买卖,郑鹏说放缓就放缓,那些都是钱啊。

郑鹏肯定地说:“没错,是修一条新路。”

注意到方彬欲言又止的样子,郑鹏开口道:“方彬,现在是讨论时间,有什么话都可以畅所欲言,就是说错了也没关系。”

得到郑鹏允许后,方彬小心翼翼地说:“少爷,长安至洛阳有官路,官路又大又宽,常年有人维护,据小的所知,朝廷并没有修筑新路的打算,不知这条新路是谁修?”

长安是京城,洛阳是东都,两地往来十分频繁,虽说官道有时有些拥挤,但总的来说交通还算畅顺,除了官路,还有不少小路,总的来说没必要修新路,就是修新路,也要经过多年的考察、规划,这些都绕不开水部,方彬曾长期担任水部员外郎,从没听说朝廷说要修新路,看郑鹏这二天的动作,有点像他要修路。

“没错”郑鹏毫不犹豫地说:“听清楚了,我要修一条新路,是我一个人,由长安至洛阳。”

真是猜对了,不过方彬没有任何喜悦,而是一脸慎重地说:“少爷,长安到洛阳,途经几百里,沿途要爬山涉水,修一条新路不容易,别的不说,光是修路需要用到的土地和人力,涉及巨量的金钱,可以说是一个无底洞,还请少爷三思。”

天啊,真是一个人想修一条路,简直就是疯了,要知大型的工程花费的都是天花数字,土地要钱、人力要钱、物料要钱、要顾及朝廷官府的想法,也要处理地方族老乡绅的关系,每一样都要花钱,概括来说,那是一个无底洞。

长安是京畿重地,高官和皇亲国戚云集,是天下最富贵的地方,很多纨绔子弟为了引人注意,喜欢一掷千金,然而这是修路,还是修一条长达超过七百里的新路,绝不是在青楼为了花魁扔个三五千贯那么简单,方彬最怕郑鹏是脑子一热,千万身家就打了水漂。

像这种大型的工程,只有朝廷才能做得起,虽说平日有人为了积德积善修个路、补个桥,也就是像征修一小段,能修三五里已经很了不起,而郑鹏现在要修一条长达七百里新路,听起来怎么有点不靠谱的感觉。

老齐也被郑鹏的设想吓了一跳,开口道:“少爷三思,从长安到洛阳路途遥远,也有大唐最好的官道相连,除了官道外,还有其它小路相通,再修一条是不是有些浪费?”

在贵乡时,老齐就跟郑鹏,可以说是跟得最久的那批老匠人,他知道郑鹏的脾气,一旦他想做的事,就很难让他改变主意,当年在博陵修迎姝桥时,河宽水深,那么多人劝郑鹏,可郑鹏主意一定,九头牛也拉不回来,别人越劝,他越来劲,最后一座震惊世人的迎姝桥拨地而起。

迎姝桥让博陵崔氏赚足了脸面,就是过了这么多年,这座桥的名气有增无减,很多人慕名而来观赏,包括异国人,也不知是谁传开的,说郑鹏和绿姝就是牛郎织女的化身,迎姝桥就是人间的喜鹊桥,男女一起在上面走一走,就会一起偕老白头,于是这座桥成了代表爱情的像征,很多年轻男女在成婚前特地在迎姝桥上走一步,这样一来名气更大。

不知少爷这次,是不是能创造一个像当年的奇迹。

郑鹏等老齐说完,缓缓地说:“好了,跟你们交个底,这事得到皇上的同意和支持。”

自己的理想,就是大唐因为自己的存在有一点点改变,还是好的改变,郑鹏知道不能说这句话,要不然这些人不知怎么想,自己更不能说出自己是后世穿越来的人,要不然他们直接认为自己是疯了,弄不好要关疯人塔,最好的办法,就是跟李隆基扯上关系。

果然,郑鹏只是解释一句,众人都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在他们心中,皇帝是天子的化身,神圣不可侵犯;皇帝就是正义的代表,无论做什么都是对的。

虽说明白了,不过方彬还是开口提醒:“少爷,修路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在我们工部有一个说法,每一项大型工程,都是一个战场,俗话说三军未动,粮草先动,不知少爷的粮草准备好了吗?”

不知郑鹏修这条新路的大小,也不知有什么要求,具体造价还不好说,但是,无论如何,需要的钱都是一笔天文数字。

郑鹏摆摆手说:“钱的事,你们不用管,这事由我全权负责,做好你们的本份就行。”

这些年卤肉、三宝号和酒坊,简直就像一本成利的三座金矿,每年都能分得大笔利润,还有不少田地、店铺等,收入也不错,再加上皇上的赏赐、战争的缴获等等,郑鹏都不知自己有多少钱,只知三个地下钱库都堆得满满的,还有很多值钱的东西,像打仗时的缴获、成亲时文武百官送来的贺礼等,堆积如山,晚些再推出改良过的卤肉,到时赚得更多。

再说这条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修好,不够了,自己一边修路一边赚钱就行。

至于钱,郑鹏从没担心过,要是上面的产业赚的钱不够开销,脑子里赚钱的东西多着呢,像肥皂、香水、玻璃等等新奇玩意,随意推出一样都能大笔赚钱。

在场的都是郑鹏的奴隶,只是提出自己的疑问,根本不敢跟郑鹏争辩,看到郑鹏信心满满,还说这条新路得到皇上的首肯和支持,那么一切问题都是没问题。

一直很少开口的阿旺忍不住问道:“少爷,这条新路要做成什么样式?”

话音一落,所有目光都落在郑鹏身上:修路的事已经板上钉钉,现在就看郑鹏要修什么样的路。

866 上不封顶

“问得好”郑鹏开口道:“这是一条全新的道路,跟现在所有的路不同,你们看一下,这是我画的设计图。”

郑鹏把自己草绘的设计的铁路图摊开,也不等人发问,自己大致解释了一遍,说完,开口问道:“有什么问题,现在都可以问。”

老齐、方彬等人面面相觑,半响,方彬忍不住说道:“少爷这种设计,小的闻所未闻,让轮子固定在两条固定的路轨上,顺着路轨向前走,要是轮子出了轨或是风太大,把车吹翻怎么办?”

“只要设计得好,这些都不是问题。”郑鹏信心满满地说。

“少爷”老齐也是提出问题:“你说火车的乘客在五十到一百之间,如此一来,火车的空间要很大,哪里来这么大的动力拉到火车?动不了怎么办?就是勉强能动,要是爬坡怎么办?”

从长安到洛阳七里多里,爬山涉水,修一条路,太难了,特别是郑鹏还要求尽可能少绕路,在起点和终点处取直,无疑让难度系数倍增,为了让少爷打消他那个疯狂的想法,老齐突出强调了困难。

郑鹏一脸淡定地说:“动力方面有二套方案,现在可行的方案是在火车上设立动力室,就像大海船用水手划浆一样,此外还在火车前面用马力拉动,能有多大力,就拉多少人,至于坡度,放心,不会有大的坡度,大不了开山填河。”

“开山填河?”金长禄有些为难地说:“少爷,开山是一件极其繁琐的工程,动辄需要数以万计的壮力,损耗的钱财不可估量。”

古代科技水平低,没有大型机械设备,大多是靠人手一点一点地做,大型的修路、疏通河通等,动辄需要几万民夫,就是有钱,想征都征不了那么多壮力,那么多人,别说工钱,就是每天吃喝拉撒的开销也是一笔天文数字。

郑鹏一脸淡定地说:“不用,我们可以用火药,直接轰开。”

要是以前,郑鹏还头痛这件事,不过自己把火药弄出来,还掌管军器监,现在火器署正在热火朝天地制造、改良火药,成品和半成品正好拿去新路作试验,再说这件事李隆基表示支持,可以光明正大地使用炸药。

方彬想了想,还是忍不住说道:“少爷,修一条新路,这可是一个大项目,能不能多找一些人合作,正所谓人多力量大,像去年兴州翻新一段大约二百里的官路,足足花费了六百多万贯。”

听到郑鹏的设想,方彬觉得新奇有趣,喜欢主持工程的他,心中也隐隐有一份期待,但他知要完成这个工程,就是金山银海也不够用,生怕郑鹏低估需要的花费和高估自己的财力,方彬希望郑鹏能做好充足的准备。

要是做了一半就半途而废,相当于把前面的钱都打了水漂。

阿旺吃惊地瞪大眼睛,眨眨眼,有些担心地说:“少爷,方组长的话很有道理。”

翻新一条二百余里的官道也要六百多万贯,要是修一条七百多里的官道,需要购地、修路、平整、人力物力等等,花费的钱绝对不敢想像,少爷就算是有钱,也得量力而为。

金长禄知道郑鹏容易说话,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少爷,小的斗胆问一句,不知少爷修这条路的预算是多少?”

无论什么时候,都是有钱好办事,巧妇也难为无米之炊,修一条这么长的新路,金长禄想打听一下郑鹏的预算,到时也可以看菜下饭。

“一千万贯。”郑鹏爽快地说。

一千万贯?金长禄一听,稍稍皱了一下眉头:这笔钱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老实说,普通人家有这么大的一笔钱,十辈子锦衣玉食了也花不完,问题是用作修路,还是一条超过七百里的新路,这点钱还真不够,要知兴州翻新一条官路,二百多里足足用了六百多万贯呢。

正当金长禄想婉转跟郑鹏说这笔钱肯定不够时,郑鹏慢条斯理地说:“这只是第一笔预算,后面还会不断投入,刚才不是问预算吗,我的预算是上不封顶,需要多少就出多少,反正这条路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修成,我也可以想办法筹钱。”

众人一听,齐齐倒吸了一口冷气:早知郑鹏不像在玩,但没想到他的决心这么大,一张嘴就是一千万贯,还说是第一笔预算,以后还会持续注入资金,还说上不封顶,太厉害了。

看到众人吃惊的神色,郑鹏心里隐隐有一些得意,钱财不能体现一个人的综合能力或品质,但可以体现一个人的财力,现在正是显示自己财力的时候。

卤肉、三宝号和酒坊,每一项都是日进斗金,现在钱多得没地方花,还不包括绿姝那一份丰厚无比的嫁妆。

嚣张一点来说,不败点家,白瞎了自己赚钱的才华。

金长禄神色一肃,恭恭敬敬地说:“明白了,少爷。”

老齐、阿旺和方彬也纷纷表示会尽心尽力,把郑鹏交待的事办得妥妥当当。

郑鹏等众人表完态,转头问方彬道:“方组长”

“少爷,不敢,唤小的老方即可。”方彬哪敢在郑鹏面前显摆,连忙说道。

“行,老方”郑鹏开门见山地说:“我知你主持过多个修路的工程,以你的经验,修一条长安到洛阳的路,最先要解决什么问题?”

“回少爷的话,修路就像一场战役,打仗无非是兵精粮多,也就是人和钱最重要,有钱才能购地购材料,有壮力才能修路。”方彬知道郑鹏对工程不是很了解,也不说得那么高深,直接指出两个最重要的因素。

还有一个重点方彬没说,就是背后有靠山,以预有人捣乱,不过郑鹏说过此事得到皇上的首肯和支持,这一点也就不用再提。

天下间,还有人比皇帝更强大、更可靠的靠山吗?

郑鹏要修一条铁路,也不是头脑一时发热,早早就做了很多准备,闻然一脸自信地说:“钱方面不怕,起码一二年内没有压力,至于人,好办,大唐最不缺的就职明人,据我所知,晚点有一批吐蕃俘虏要送到奴市,他们多是吐蕃军中的壮汉,大约有三千人,把他们送到工地上干活最合适不过,这事已找人打了招呼,人手没问题。”

陆进回京,不仅仅是述职,还带了一批吐蕃俘虏,他们不是作恶多端就是不肯归顺大唐,近水楼台先得月,郑鹏从陆进那里得到消息,第一时间就给高力士打了招呼。

有高力士出手,这批俘虏的归属也就没了什么争议。

两个重要问题解决,郑鹏就和四人开始讨论有关这条路怎么修的问题。

郑鹏不知道,自己不用为钱烦恼时,有人为钱快要挠破了头皮,而这个人,就是李林甫。

867 哥奴的愤怒

“李侍郎请回吧,夫人说要陪郎君,不能赴约了。”金月酒楼的一个包厢内,婢女如兰一边行礼,一边向李林甫解释。

说话间,如兰把一个首饰盒放在李林甫前面。

“这不是某送给倩娘的礼物吗?怎么?”李林甫有些意外地说。

如兰面不改色地说:“这是夫人的意思,说像这种首饰太多了,戴不过来,让李侍郎带回去送与他人。”

李林甫楞了一下,眼里闪过一丝不悦,不过还是拿出一块金饼塞到如兰手里,有些讨好地说:“辛苦如兰姑娘了。”

什么意思,自己精心挑选的首饰,不收就算了,还说什么像这种首饰很多,戴不过来,分明就是嫌弃送的首饰不够贵重,李林甫在一个婢女面前落了面子,心里有些愠怒,不过李林甫的情绪控制得很好,心里很不爽,表面却一点也没有泄露。

不仅没有半点不悦,甚至给重赏拉拢婢女。

如兰只是一个婢女,跟出身李唐宗室、高居侍郎的李林甫相比,简直是云泥之别,李林甫对如兰另眼相看的原因是:如兰是裴武氏的贴身婢女,而裴武氏是裴光庭之妻,武三思之女。

裴武氏年轻时就是长安有名的美女,她不仅容颜出众,行为也颇有父亲武三思之风,还没出嫁就跟相貌堂堂的李林甫眉来眼去,结婚后还会找机会幽会,重温旧情,就是现在还是藕断丝连,要说李林甫已年近半百,曾经艳名远播的裴武氏也成了徐老半娘,可李林甫还是放不下这位老相好。

以李林甫的身份和地位,要找什么样的美女都有,与其说放不下那份感情,还不如李林甫不肯放弃裴武氏手里的优质资源,因为李隆基身边的二位红人:高力士和武惠妃,都与武氏一族有关系。

高力士还没出名时,被岭南讨击使李千里进奉入宫,武则天嘉赏其聪慧机敏,年幼仪美,让他在身边供奉,后因小过,被鞭打赶出。宦官高延福收为养子,高延福出自武三思家,高力士于是往来于武三思第宅,后来又得武三思说好话,这才重新进宫,不夸张地说武家对他有扶持之恩;

武三思是武则天的侄子,现在独得帝宠的武惠妃是武则天的侄外女,说起来裴武氏和武惠妃还是亲戚。

李林甫最大的愿望成为百官之首,眼看仕途不顺,不光得罪郑鹏,还跟武惠妃交恶,为了扭转不利局面,想到老相好,想裴武氏能助自己一臂之力。

让李林甫始料不及的是,自己精心挑选的首饰,裴武氏竟然看不上眼,还说像那样的首饰多到戴不完,这不是讽刺自己的首饰太普通,她根本就没看上吗?

老相好不给面子,李林甫也有些无奈:一个自己都这个年纪,很多时候力不从心,比不上那些小伙子,这也是裴武氏对自己疏远的原因,此外,自己虽说出自李唐宗室,但宗室的人太多了,皇亲国戚也越来越庞大,家业并不是很丰厚,这些年积极上进,花起钱来不手软,以至手头有点紧,有种捉襟见肘的尴尬场面。

这不,知道裴武氏喜欢首饰,花了不少心思,没想到裴武氏瞧不上,因为不够贵重。

看到那个黄澄澄的金饼,如兰的脸上也有了笑意,不着声色把金饼收入袖中,笑着说:“婢子谢李侍郎的厚赏。”

要是三五贯钱,如兰也不放在眼里,不过那个金饼,少说也有五六两,这笔赏钱很丰厚了。

真是有钱好办事,李林甫心里腹诽一句,嘴上没闲着,压低声音道:“倩娘不会生了某的气吧?最近忙什么,还是照料那个老药煲吗?”

倩娘是裴武氏的乳名,李林甫跟裴武氏幽会时,都是叫她的小名,这事不用瞒着如兰,因为二人幽会时,都是她帮忙望风。

老药煲说的是裴光庭,他比李林甫年长八岁,也不知是不是身体让家中的娇妻美妾给掏空了,这些年药不离口,李林甫就讽刺他为老药煲。

如兰解释道:“郎君的身子一天不如一天,前几天还咳出血了,太医偷偷跟夫人说药石作用已不大,估计撑不了多久,夫人要照料他,也要打理裴家的产业,免得有人趁乱浑水摸鱼。”

无意中触碰到袖中沉甸甸的金饼,想了想,如兰主动解释道:“夫人还是念昔日情份的,要不然也不会派婢子来见李侍郎了。”

李林甫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和自己猜测的一样,闻言开口道:“知不知夫人喜欢什么?”

礼物送不出,李林甫心里也不踏实,眼看年纪上来了,再不进一步,说不定自己的仕途就止步在这个吏部侍郎上,现在太子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有心投靠武惠妃,也让人从中作梗,多一个朋友就多一条路子,想来想去,现在最能帮自己的,就是老相好裴武氏。

想想也觉得荒唐,武则天当政时,李唐江山差点改姓,幸好在狄仁杰等忠臣的劝谏下改变主意,还政李唐,当年武氏子侄仗势欺人,把大唐宗室的人祸害得不轻,很多李唐子弟暗暗发誓要报仇,没想到武氏一族到现在还是那么有影响力。

如兰想了想,小声地说:“多宝楼有一颗罕见的夜明珠,夫人非常喜欢,不过要价太高,一时舍不得,要是李侍郎能拿下,在夫人生日时送给夫人,定能给夫人惊喜。”

“要价多少?”

“三千两黄金。”

李林甫倒吸一口冷气,三千两黄金就是三十万贯,这可是一大笔钱呢,心里有些心痛,最后还是咬咬牙说:“千金难买心头好,只要倩娘喜欢,再多钱也是值得的。”

虽说出自李唐宗室,先人传下不少产业少说也有几百万贯,多是宅子和田地,这些是不动产,不能轻易变现,身家有多少钱和手里有多少钱,这是两个概念,李林甫近来为了升官,上下打点,手里的钱真不多,一下子要拿三十万贯出来,真有点难度。

不过再有难度,也要迎难而上,因为裴武氏心里的资源太好了。

“李侍郎肯为夫人一掷千金,难怪夫人对李侍郎念念不忘”说话音,如兰向李林甫行了一个礼:“婢子奉夫人之命,还要去置办一些东西,不能在这里停留太久,李侍郎,奴家告退。”

“如兰姑娘慢走。”

等如兰走后,李林甫想了一会,决定去太子府转一下。

虽说不太看好太子李瑛,但站了位,偶尔也要露露面刷一下存在感,毕竟李瑛还是太子,他那么能忍忍,说不定真能熬到登基的那天。

李林甫作了二手准备:该表忠心还要表一下忠心,该去走动还是要走动,做一棵墙头草不错,哪边风来哪边倒,吃相难看一点有什么关系,能吃上就是福。

吃相再好看,吃不上又有什么用。

到太子府时,被告之太子正在休息,李林甫被管家带到一个偏厅候着,一边喝茶吃糕点,一边等着太子的召唤。

等着等着,李林甫无意中看到太子府的梁管家带着一名衣饰有些华丽的男子,径直向里面进去,梁管家跟那个人有说有笑,好像很熟络的样子。

李林甫有些惊讶地对一旁侍候的宫女说:“秋菊,刚刚那个人是谁?梁管家好像跟他关系不错。”

秋菊领过李林甫不少赏,闻言小声地说:“回李侍郎的话,那个人是贵乡的郭通雄,他跟太子府的人关系都不错。”

“郭通雄?”李林甫想了想,很快想起这一号人物,有些不解地说:“不过区区一贱贾,梁管家对他有点另眼相看哦。”

太子府的官家,就是在长安也算有头有脸的人,李林甫进太子府时,还得笑着跟他打招呼,不过梁管家好像兴致一般般,脸上也没多少笑脸,就是例行公事般,可他面对郭通雄时,有说有笑,好像看到自己的结拜兄弟一样热情。

对了,刚刚不是说太子在休息吗,让自己在这里候着,怎么这个姓郭的贱贾来了,直接带进去呢?

自己还比不上区区一个贱贾?

秋菊小声地说:“李侍郎,不要小看那位郭家的小郎君,他可是十八味香卤肉的大掌柜,买卖做得很大,太子很赏识他,而郭小郎君每次到太子府,看到人就送金饼,对了,听说送了一尊价值二千贯的白玉观音给梁管家,从那时起梁管家对他就另眼相看。”

戝贾,自己又是败在一个贱贾手上,李林甫缩在衣袖中的手握成了拳头,眼里也露出一丝愤愤不平的目光。

李林甫看着郭通雄远去的背影,老脸抽了抽,用自己才能听得到的声音说:“钱,又是钱,这些小人,一个比一个装得清高,实则一个比一个贪婪,气死我了,裴武氏那贱人嫌首饰不够名贵,太子嫌自己作用不大,地位比一个贱商还要低,最不甘心的是,就是高力士那阉货,说什么对皇上忠心不二,表面上装清廉,实则郑鹏给一点甜头,就围郑鹏身边转,也是说一套做一套。”

自己到底差在哪里呢,李林甫一下子陷入了沉思。



868 特殊的宴请

李林甫离开太子府时,面色有点阴沉。

等了一个时辰才等到李瑛的接见,没聊够一刻钟谈话就草草结束,要是郑鹏知道这件事,肯定笑他是“充电二小时,通话五分钟”。

会面的时候,李林甫隐晦提出想更进一步的意思,太子对这个提议不是很感兴趣,安抚了李林甫几句,大致意思现在有点困难,阻力有点多,让李林甫耐心等候,他日登上皇位定会重用李林甫。

李林甫内心有些郁闷,要是皇上李隆基是垂暮之年还好说,问题是李隆基正值壮年,不仅龙体康健,生活还挺自律,看不出有一丝老态,而自己是真的老了,说不定等不到皇上驾崩,自己先走也不定。

什么阻力,也就是萧嵩和郑鹏跟自己有矛盾,可这些矛盾都是李林甫替太子打头阵惹下的,磨还没卸呢,这么快就要杀驴了?

不知不觉走到街口,忽然闻到一股香味,抬头一看,只见是一间卖肉铺,上面写着“十八味香卤肉”的招牌,楞了一下,突然想起,这是贵乡那个郭通雄名下的产业。

厉害啊,都扩散到京城了,难怪能人模狗样的进出太子府,不用说,那份见面礼肯定很丰厚,要不然太子也不会见他这种人。

又是钱。

“公子,买不买不要紧,先尝一下我们千味斋推出的十八味香卤肉,那是采用十八种上好的药材熬制成,鲜味可口,保证公子吃了一碗又想一碗。”门口拉客的伙计看到李林甫,马上热情地招呼客人。

“哗众取宠。”李林甫一甩衣袖,头也不回地走了。

自己宁愿不吃,也不光顾。

郑鹏办事雷厉风行,开完动员全,很快就组建了一个名为长洛指挥部的部门,专门负责修筑长安到洛阳的铁路事宜,自己亲自担任负责人,崔二是后勤兼帐房,方彬是第一组组长,负责丈量、绘图和督导;老齐是第二组组长,负责具体施工、调度。

长洛指挥部成立的第二天,方彬已经率人去勘测地形,老齐也没有闲着,一边协助方彬测量,一边联系各种材料供应商,开始有计划地建立修路的临时营地,远在元城的匠人、三宝号眷养的工匠,也纷纷被抽调到长洛指挥部,搭棚建窑修炼铁炉等,在郑鹏雄厚财力的支持下,一切开始有条不素的进行着。

郑鹏忙的同时,郭可棠也没闲着,一边筹备新式卤肉的售卖,一边跟远在吐蕃的崔希逸联系,在长洛指挥部开始运行的第三天,终于给郑鹏带来了一个好消息,蒲州那个价值不菲的铁矿,崔希逸一文钱也不要,赠送给郑鹏,用他的话来说,二人本是兄弟,理应互相帮忙,二来崔希逸能有今天的成就,全靠郑鹏提携,早就想表示一下,只是郑鹏什么也不缺,难得郑鹏主动开口,还卖什么卖,直接送了。

古代没有大型机械,生产效率很低,再加上矿山大多在荒山野岭,运输成本很高,就算运出来还要从矿石中提炼,提炼的效率也很低,此外,探测技术落后,也弄不清有多少存储量,所以矿山的价值远远没有后世高,算起来也就一万几千贯,对崔希逸来说,这点根本不是钱。

征西军在吐蕃所向披靡,从将领到普通士兵,一个个拿战利品等到手软,哪里在乎这点东西。

崔希逸、郭可棠这么会做人,郑鹏也投桃报李,把一部分物料的采购任务交给她,反正这些钱都是给别人赚的,还不如给自己人赚,这一份好意郭可棠想都没想就接受了。

主持贵乡郭氏的产业时,郭可棠也有不少心腹,在郭可棠嫁入崔家时,也跟着过去,那批人大多是大材小用状态,让他们投身郑鹏的修路事业,最合适不过。

郭可棠劝过郑鹏,不要轻易修路,那是一个无底洞,可郑鹏不听,也就不再出声了。

郑鹏花自己的钱,喜欢怎么花是自己的事,这件事绿姝的大父崔源闻讯,跟郑鹏在书房里商量了半天,最后还是败给郑鹏,扬言不管,任由郑鹏折腾,郭可棠尽到做朋友的职责,也就不再讨郑鹏嫌。

别人败了家,败了也就败了,但郑鹏不同,他就是败了,也有办法再兴家。

长安至洛阳长达七百余里,郑鹏财力和人手有限,不可能一下子修这么长,只有分成若干段,一段一段来,第一段计划先修三十里。

路轨和火车还在研究中,不过路轨是铺在地上,郑鹏决定先修好路,铺轨放在后面。

要修路,就要先收地,至于人选,郑鹏早有想好了。

长洛指挥所在郑鹏的调动下,一成立就开始高速运转,忙得不可开交,而郑鹏心中的目标人物李林甫,同样很忙。

不过是忙着筹钱。

为了哄老相好裴武氏,李林甫要筹三十万贯现钱去购买多宝楼那颗价值三千两黄金的夜明珠,生怕别人在自己筹够钱前买走,豁出去的李林甫用了五万贯作订金,他跟多宝楼的掌柜约好,二个月内筹够三千两黄金去买,若是二个月内不能把剩下的二十五万贯摆在掌柜面前,那五万贯订金就归多宝楼所有,算是违反约定的惩罚。

相当于把自己逼到绝境。

然而,这钱筹得有点艰难,别看李林甫出自李唐宗室,但宗室也有远近亲疏高低之分,这些年为了上进,家里的钱拿得差不多了,再说家里也不是只有自己一个人,兄弟、子侄也要用钱,最好还是从外面想办法,别看亲朋戚友、知己同僚那么多,但能借钱的,还真不多,有的不好开口,有的不敢开口,有的开口但帮助不大,又要钱又要想脸,凑来凑去还是有个七八万贯的缺口,李林甫还真有点懊恼。

这天李林甫下朝后,没急着回家,而是带着一个老仆在街上闲逛,想着怎么弄钱。

反正回家也坐不住,有五万贯作押金一样押在多宝楼呢。

就在李林甫想入非非时,突然有人当在前面,恭恭敬敬地说:“李侍郎请留步。”

叫得有些突然,把有些心不在焉的李林甫吓了一跳,刚想骂人,看到拦在自己面前的,是郑鹏的二管家崔二,犹豫一下,还是开口应道:“原来是崔管家,不知找某,有何贵干呢?”

看到崔二,李林甫突然想起富得流油的郑鹏,要是郑鹏肯帮一下,区区几万贯对郑鹏来说,真不是问题,就算郑鹏一时拿不出,他的妻子郑崔氏也有,当年她嫁给郑鹏时所携带的嫁妆,天下皆知,钱财方面肯定不是问题。

想到这里,李林甫对崔二也客气了几分。

崔二笑着说:“小郎君说要好好宴请李侍郎,已在楼上恭候李侍郎多时。”

郑鹏找自己?

李林甫有点意外,不过他还是很快应道:“郑将军太客气了,崔管家,有劳你带路。”

“这边请。”

很快,李林甫在二楼一个幽静的包厢看到郑鹏。

“呵呵,李侍郎来了,稀客,快快请坐。”郑鹏笑着说。

“郑将军客气了”李林甫坐下,看到桌上摆满了好酒好菜,有些好奇地问:“还有谁没有到?”

桌上摆满了山珍野味,李林甫用目光数了一下,足足十八个菜,大部分都是硬菜,一看就知这一席本钱不少,这么多菜,还坐在最大、最豪华的大包厢里,肯定要邀请很多人吧。

郑鹏摇摇头说:“今天的客人只有一位,而这位客人已经来了。”

什么,只请自己一个?

李林甫有些惊讶地说:“只是两个人,随便点一些就行,点这么多菜,二个人肯定吃不完,太浪费了。”

“不浪费,平日我一顿也要二三十个菜,现在算是节俭了。”郑鹏毫不在意地说。

869 财帛动人心

“都说郑将军是长安巨富,今日一见,真是名不虚传。”李林甫有些酸溜溜地说。

这是炫耀,**裸的炫耀,李林甫心里腹诽道,不过郑鹏是有炫耀的本钱,要官运有官运,要财运有财运,别的不说,就是李林甫,也没少给郑鹏送钱:家里的暧炉、凉得快是三宝号出品;出行偶尔用到的脚踏车,购自三宝号;每个月都喝的酒,也是花大价钱从名士酒坊买。

最让李林甫羡慕妨忌恨的是,郑鹏明明是一个商贾,但他所做的买卖跟“贡献”挂上勾,三宝号的脚踏车,比起马来,省时省力省钱,很多驿卒和衙差都用上了,节省大笔开销之余,地也变得干净了,不像以前不时看到地上有马匹拉下的粪蛋蛋;名士酒坊出产的酒精,是处理伤口的上等好药,挽救了不知多少大唐将士的性命,以致皇上没少赞郑鹏。

这叫什么,银子有了,面子也有了,鱼与熊掌兼得。

郑鹏呵呵一笑,不以为然地说:“钱嘛,生不带来,死不带走,该花就花,李侍郎,请坐,我们一边吃,一边聊。”

既来之,则安之,李林甫很坦然坐了下来。

对李林甫来说,是敌人还是朋友不重要,重要的是否对自己有利,只要有足够的利益,敌人可以化作朋友,朋友也可以变做敌人,这是李林甫欣然赴宴的原因。

坐下后,李林甫的目光转了转,很快开口说道:“郑将军这话说得精辟,早就听说郑将军仗义疏财,视金钱为粪土,算是见识了。”

“也不算是仗义疏财,就是手上有些余财,接济一下身边人而己,李侍郎不要捧杀我了。”说话的时候,郑鹏有意无意地描了李林甫一眼,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

这些年在黄三身上的付出,终于有了回报,黄三经过多年的经营,有个手下打听到李林甫跟裴光庭的妻子裴武氏有染,最近二人闹得有些不太愉快,原因是李林甫上了年纪,颜值和体力不比昔日,为了追求上进,对裴武氏也有些冷落,引起裴武氏的不满,几天前李林甫给裴武氏送了一件首饰,裴武氏很不满意,对身边人说李林甫越来越不上心,寻常货色也拿得出手送自己。

现在李林甫到处筹钱,就是为了给能给他带来人脉资源的裴武氏送厚礼,郑鹏正好把他拉下水。

说实话,就是郑鹏也要承认李林甫是一个老帅哥,现在年近半百了,依然仪表堂堂、气质不凡,要是年轻时,肯定是一个风度翩翩的美男子,难怪裴武氏嫁给像裴光庭这样的上流人物,暗中跟李林甫藕断丝连。

能给宰相戴绿帽的,绝对是一个猛人,这货一直提钱的事,估计快要开口跟自己借钱了吧。

就等着你开口。

果然,李林甫有些不太自然地说:“某最近手头有些紧,想从郑将军哪里借一点周转,不知方不方便?”

“李侍郎需要多少?”

“不多,十万贯即可。”李林甫心里有些慌,不过表面还是很沉着冷静。

郑鹏放下手中的茶杯,一脸轻容地说:“十万贯?不多啊。”

正当李林甫心里窃喜时,郑鹏话音一转,很快说道:“不过,我不借。”

“哦,那算了。”李林甫脸上失落的神色一闪逝,佯装不在意地说。

不借就不借,在这里故弄玄虚,弄得好像真能帮自己一样,其实是在消遣。

本以为这事就这样过了,毕竟两人前面针锋作对,借是人情,不借是道理,没想到郑鹏语出惊人地说:“区区十万贯算什么,难得李侍郎开口,再多几倍也不是问题。”

李林甫楞了一下,有些不解地说:“郑将军刚才不是说不借吗?怎么,改变主意了?”

“没改变主意,这笔钱不是借,而是送,不用还的那种。”

“郑将军”李林甫开口说:“想必这个送,有前提吧,你我都是精明人,不如开布公诚吧。”

如果郑鹏说借,语气带些讽刺,或说明收些利钱,李林甫还觉得正常,郑鹏说这钱不用还,还说不止十万贯,太不寻常,二人一不沾亲二不带故,前面还有摩擦,肯定没那么简单。

郑鹏也不转弯抹角了,径直开口说:“不怕李侍郎笑话,可能是在吐蕃杀孽太重,最近我睡得不太安稳,询问过高人后,说修条路就可以化解,修路是行善积德的好事,我想过了,要么不修,一修就要来个大动作,长安到洛阳这条官道,一向人满为患、车马挤拥,修一条新路分流不错,这事已经让人去测量了,可要修路,先要收地,收地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牵涉很多问题,需要人脉广、能说会道的人担任,想来想去,还是觉得李侍郎最合适。”

“什么?”李林甫吃惊地说:“修一条长安到洛阳的新路?郑将军,你没开玩笑吧,从长安到洛阳,少说也有七百多里地,太远了吧。”

郑鹏一出动,吐蕃精锐死伤惨重,别的不说,在纳木错制造一的场雪崩,把几万人马埋在地下,这里都有几万亡灵,杀孽不重就怪,听到郑鹏睡不好,李林甫心中暗暗叫好,等郑鹏说修一条七百多里的山路,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寻常人修路,多是修旧路,修个三五里就不错了,郑鹏也太夸张了,一修就是七百多里,修七百多里,那得花多少钱啊,绝对是一个天文数字。

“没开玩笑,就是修一条新路,由长安直达洛阳。”郑鹏一脸认真地说。

李林甫忍不住说道:“郑将军,有心行善积德是好,修路修一段,表达心意即可,要是真修一条从长安到洛阳的道路,花费太大了,金山银海也不经花啊。”

不管怎么样,现在李林甫很缺钱,看在郑鹏说要送自己钱的份上,李林甫还是劝他一下。

“有劳李侍郎挂心,这事我已经想了很久,想得很清楚,不就钱吗,花了就花了,把它们堆在库房里也换不来笑脸,修,坚决修。”郑鹏的语气非常坚决。

修这么长的路,跟把钱扔进海里没什么差别,罪孽有那么深吗?

等等,李林甫突然想到郑鹏最后那句“再多钱也换不来笑脸”,很快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

对了,郑鹏原是一名乐官,本来前途渺茫,没想到他在西域和吐蕃发迹,这些年死在郑鹏手上的吐蕃人、西域人还在大食人不计其数,有可能是杀孽太重,以致子孙运低,郑鹏成亲有好几年了,无论是正房还是偏室都没所出,会不会急了,想把从战场上缴获来的财货修路,所谓行善积德,其实就是想通过修路要个儿子。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啊。

想通了这一层,李林甫心里大爽,不过脸上还是不动声色地说:“郑将军过奖了,某也就是一个小小的侍郎,哪能担此重任,将军还是另请高明吧。”

郑鹏不紧不慢地说:“李侍郎不用急着应答,其实无论李侍郎同不同意,这件事大局已定,我约李侍郎来,也是给高公公一个面子。”

李林甫心中一紧,眯着眼问道:“给高公公面子?此事若是没有高公公,又有何差别?”

郑鹏的意思,李林甫听出来了,过年前二人调解分家时打了一个赌,赢的可以给输者提一个力所能及、又不触犯唐律的事,李隆基亲自作裁判,还有萧嵩等人见证,想赖也赖不了,很明显这次征地,自己同意要做,不同意也要做。

条件是让自己帮他征地,不是抢地,没有触犯唐律,对自己来说说就是跑跑脚的事,也在力所能及的范围。

该死,这么久没看郑鹏提,还以为他忘记了,没想到他根本没忘记,一开口就给自己安排了一个苦差。

“差别大了”郑鹏打了一个响指,面不改色地说:“本想让李侍郎按市价收地,光拉磨不给草料,不对,用光干活不给工钱、白忙乎才对,不过高公公说了,他跟李侍郎是故交,不希望我们两人发生冲突,让他夹在中间左右为难,还说希望我们二人能握手言和,想想也有道理,我们虽说不沾亲带故,但也不是前世无怨今生无仇。”

说到这里,郑鹏呼了一口气,竖起右手的食指说:“我会在征地的市价基础上,加一成作为李侍郎的跑脚费。”

什么,一成?

李林甫闻言,瞳孔忍不住缩了缩,很快,眼里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一成听着不多,然而从长安到洛阳,长达七百多里,要收的地太多了,数额是以百万计,也就是说,这是一笔价值几十万贯的酬劳,一想到跑跑脚就有几十万贯的意外之财,李林甫的呼吸也粗重起来。

简直就是天隆横财。

“郑将军,这路不好修,那么大的工程,容易招人非议,长安是京城,洛阳是东都,周围不仅有王公大臣的属地、私地,还有很多是皇庄,皇上肯定不会为钱而卖地,难办。”李林甫一脸为难地说。

李林甫没有直接拒绝,而是说出困难,郑鹏一听就知他动心了,闻言一脸从容地说:“此得已征得皇上的首肯和支持,属于皇庄的用地,按市价支付即可。”

鸟为食亡,人为财死,一万几千贯李林甫可能不放在眼内,但是十万贯甚至几十万贯,足以让一个为钱愁眉不展的李林甫心动,甚至放弃自己的立场。

870 包藏祸心

李林甫和郑鹏又聊了小半个时辰,然后在一片融洽的气氛中结束谈话,自各散去。

一送走郑鹏,李林甫的脸好像属狗的一样,说变就变,不仅脸色变得难看,人也唉声叹气起来。

“郎君,是一件好事啊,不知郎君为何面带愁容呢?”贴身随从礼寿有些不解地问道。

“好事?”李林甫有些失声哑笑道:“礼寿,你说说,为何是好事?”

礼寿扳着手指说:“有几个好处呢,一是可以大赚一笔,有了这笔进帐,不仅买夜明珠的钱有着落,也可以补贴府中有些捉襟见肘的帐房;二是借这个机会跟郑将军重修旧好,毕竟郑将军是皇上眼前的红人,在朝中人缘也很好,跟他搞好关系有利无害;三是趁这件事跟高公公搭上线,何乐而不为。”

李林甫看了看礼寿,有些失望地说:“礼寿,你看得太肤浅了,只看到郑鹏送来的肉,没看到肉里藏着的砒霜。”

“砒霜?郎君,你的意思是郑将军这次不怀好意?”

“何止是不怀好意,简直就是其心可诛。”李林甫咬牙切齿地说。

看到礼寿一脸不解的样子,李林甫一边走,一边小声解释道:“看似稳赚不赔的买卖,其实是把老夫推向水深火热,长安是京城,洛阳是东都,两地都是高官贵人云集,这次征地肯定跟那些高官贵人打交道,碰上好说的,可能几句话就能谈成,要是不好说或不愿出售的,那就难办了,例如要征别人的族田怎么办?征地时碰上别人的祖坟怎么办?遇上刁民又怎么办”

礼寿这才明白自家郎君为什么唉声叹气,闻言有些惊讶地说:“郎君,既然姓郑的包藏祸心,为什么不拒绝他呢?”

李林甫苦笑一声,有些无奈地说:“没听他说吗,要不是高公公从中说和,他连那笔跑脚钱也省了,谁叫老夫在打赌博中输了,郑鹏就是利用那个赌约逼老夫就范,有皇上作公证,这帐赖不了。”

高力士发话,郑鹏只是按比例给了跑脚费,而郑鹏刚才也说了,属到皇庄的土地,不用谈,接市价补偿即可,说明皇上不仅知道这件事,还支持郑鹏做这件事,皇上都点头了,说明这件事自己不能挽回,要是自己不认,在皇上心里落一个言而无信的印象,更是得不偿失。

作为统治者,有人愿意修路,缓解官路的压力,可以说百利无一害,说不定还是出自李隆基的授意。

礼寿的眼珠子转了转,很快又有了主意:“郎君,何不对外宣称身体抱恙,把这件事躲过去呢?”

“尽是出些没脑子的主意”李林甫没好气地说:“俗话说得好,不怕贼偷,就怕贼掂记,能躲得过这次,下次呢?到时姓郑的一生气,利用赌约把老夫弄到吐蕃,那里是郑鹏的地盘,环境又恶劣,天高皇帝远,到时连怎么死都不知道,岂不是自讨苦吃?”

礼寿想到的,李林甫都想到了,礼寿没想到,李林甫也想到了,刚开始也有这种打算,不过只是思索片刻,很快就放弃了装病这个方法: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这次是丢脸面,下次说不定就是丢性命,还没有跑脚费拿,要是长期请病假,郑鹏耗得起自己耗不起,现在年过半百,年纪上去了,要是病休拖得太久,仕途肯定受阻。

李林甫觉得自己的运气太差了,本想做一个谏臣,让郑鹏给破坏了;想脚踏两船,没想到萧嵩从中作梗;现在郑鹏利用那个赌约,逼自己去收地,那么多地,肯定很难收,当中会有很多阻力,也会得罪很多人,免不了要用到不少手段,这是把自己往酷吏的道路上逼。

应了那句话,一着错,满盘皆落索,思来想去,李林甫还是决定兑现承诺。

自己是唐高祖李渊堂弟长平肃王李叔良曾孙,画家李思训之侄,出自李唐宗室,现在还是吏部侍郎,多少还有几分薄面,阻力会小很多,正好利用这次机会,狠狠大赚一笔,像那些达官贵人,可以按市价给,那些小老百姓的,赏几个小钱把他们打发就算,这样一来,到手的钱更多。

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有了钱,凭着自己的出身和才学,伺机洗白就是。

“还是郎君想得周到,这个郑将军,还真不能小视。”礼寿有些不甘地说。

“废话,郑鹏要是没点真材实学,能赚那么多军功,能捞那么多钱吗”李林甫说到这里,突然感到有些无聊,开口道:“算了,回府吧,也没什么好逛的。”

李林甫突然感到有些好笑,礼寿就是一个下人,跟他说那么多干嘛,这是自降身份吗?

想想是让郑鹏给乱了分寸。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自己一天还站着,一切皆有可能。

从决定修路的那一刻起后,郑鹏就成了一名大忙人,每天都为各种各样的事忙,看到崔二一个人忙得脚不沾地似的,又把安禄山调回来给崔二打下手,顺便让崔二给调教一下,加速他的成长。

在李隆基的默许下,设在禁苑的火器署不用怎么管,偶尔抽个时间巡一下就行,现在郑鹏主要精力放在人员和物料的筹备上。

人员方面不难办,长安和周边的奴市,天天都有奴隶出售,花点钱就能找到身强力壮的,此外,这次从吐蕃押回大批俘虏,这些俘虏绝大部分是壮力,郑鹏经得李隆基同意,直接用这批人修路,安全方面由兵部负责,提供修路的工具和吃的,每月再向兵部交一笔钱就行。

除了人员就是物料,其中最重要的就是铁。

古代探测条件不好,开采技术相对落后,开采运输成本大等等,社会上的铁器不多,郑鹏修一条铁路需要大批的铁,靠收购太被动,也是扰乱铁的市场,会推高铁的价格,最好是自己开采、自己冶炼、自己加工最合实际。

幸好,崔希逸和郭可棠仗义,自己一开口,夫妇二人一致同意把蒲州那个铁矿赠给郑鹏。

铁矿位于蒲州以南大约八十里,一座名为铁虎岭的地方,郑鹏安排方彬他们勘测第一阶段的新路后,马不停蹄赶到铁虎岭,准备开发这座铁矿。



871 安禄山初见锋芒

负责铁狗岭项目的人安禄山,主要人手实在腾不开,就派他带几名匠和三十多名下人打前站。

看到郑鹏来了,安禄山小跑着迎上来:“少爷,终于等到你来了。”

郑鹏下马后,打量了一下安禄山,点点头说:“有些日子不见,气色好多了,还习惯吧。”

这段时间为了摸清铁狗岭的情况,也为了在少爷面前好好露露脸,安禄山跟着工匠和下人爬上爬下,勘察地形、试开矿洞,每天都累得半死,本想找机会在少爷面前诉诉苦,还没开口就让少爷说气色好,这下可好,想诉苦也张不了嘴。

有的人天天大鱼大肉也吃不胖,有的人天天啃窝头也长膘,安禄山就属于后者,好像喝水也能长肉,平日在外流浪,皮肤晒成古铜色,因为待遇好了后,天天有酒有肉,也就越来越胖了。

很多人都不喜欢胖子,觉得胖子是一个累赘,干不了活,安禄山也有心节食,可是没什么效果。

幸好,说“气色”的时候,少爷的语气有些调侃,安禄山听出少爷对自己开玩笑,现实并没有什么不满。

“习惯,都是托少爷的福。”安禄山恭恭敬敬地说。

郑鹏一边向前走,一边问道:“这个铁矿摸清了吗?”

“大体摸清了”安禄山连忙说:“小的把这座铁狗岭来回转了多次,也带有经验的匠师看了,对了,还打了十多个小矿洞,挖了不少样品,少爷,懂行的铁匠说了,这是一座富矿,只要向下挖不到一丈就能采到铁矿石,矿石含铁高,崔将军还真是大方,这么好的铁矿,说送就送。”

崔希逸可是一锭会走的“人形金元宝”,对钱看得很轻,郑鹏跟他可以说“因钱结缘”,听到安禄山赞他,郑鹏开口附和道:“的确是一个爽快的人,走,带我去看看铁矿。”

“少爷,这边请。”

铁狗岭远远看去,像一条坐着的狗,这也是它名字的由来,说是岭南,其实是一座巨大的、像圆丘一样的大山,山上树木稀少,有的铁矿石还裸露在地面,郑鹏还跟随安禄山钻到矿洞里看过,最后满意地点点头。

这是一座赤铁矿,含量大、品质高,郑鹏还亲自挖了一块样品作留念。

安禄山的口才不错,还很会察颜观色,有时郑鹏一个眼神或稍作暗示,他就能猜到郑鹏的心思,主动解释,陪郑鹏下山时,更是拍着心口说:“少爷放心,只要人手到位,最多二个月就可以就可以把这些铁矿石换成钱。”

“换钱?”郑鹏摆摆手说:“铁狗岭产出的铁,一块也不外卖,全留着自用。地”

“自用?少爷,这可是一座铁矿山,产的铁数以万斤计,能用这么多吗?”安禄山有些吃惊地说。

不能想用点铁,就自己开采一个矿山吧,就是有钱也不是这样折腾。

郑鹏解释道:“相信你也听到了风声,我要修一条新路,需要用到大量的铁,这矿山的铁,估计还不够呢。”

安禄山有些吃惊,心里有些不相信,不过他嘴上马上表态:“少爷放心,小的一定会好好挖,一定要满足修路的需求。”

少爷怎么做,安禄山并不关心,他关心的是怎么做好少爷给自己的任务,对安禄山来说,自己其貌不扬,家世也卑微,文不成武不就,能体现自己价值的,就是完成任务。

还要出色地完成任务。

吃了这么多苦,难得碰上贵人,安禄山就是死也是抓紧这个机会。

郑鹏坐在路边的一块石头上,招呼安禄山坐下,开口问道:“安胖子,你到这里勘察了这么久,说说,如果这个矿交由给你打理,你准备怎么办?”

经营酒楼时,安禄山经营得有声有色,生意额和利益都有长足的进步,不过那间酒楼本来生意就不错,做得好只能算是锦上添花,郑鹏把安禄山扔到铁狗岭,就是想看看他的能耐。

安禄山早就猜测郑鹏会问他这个问题,心中早有了答案,闻言胸有成竹地说:“少爷,铁狗岭位置偏僻、交通动输不便,从这里到官路有三十余里,路又小又陡,马车不能通行,只能靠脚力或畜力搬运,但这样成本太高,不划算,这是为什么是富矿,但一直没有开采的原因。”

开采都是大同小异,铁狗岭相当于露天矿,把铁矿石开采出来难度不大,最大的问题是运输,安禄山还没到铁狗岭时就注意到这个问题。

“继续。”郑鹏示意安禄山继续。

安禄山看到郑鹏没有插话的意思,继续解释道:“少爷,你看,铁狗岭山下有一条小溪,我们可以考虑用溪水运输。”

郑鹏站起来,招招手,示意红雀把她随身携带的千里眼拿过来,看看山脚上的小溪,轻皱着眉头说:“这条小溪太小了,宽不到一丈,深大约一尺,用它来运沉重的铁矿石,是不是有些不切实际。”

安禄山没有说话,从袖里拿出一张图纸,上面是简易的地形图,指着上面说:“少爷,这是铁狗岭,下面这条是小溪,小溪从这里走,最近流经望牛墩,望牛墩是最近官路的地方,距离官路大约一里多地,小的是这样想,从这里架一条铁索到山脚,可以把铁矿石放在筐里由铁索溜到山脚的小溪边上,小溪不大,水也不深,有些浅的地方只有三寸多深,不过小的转了几次,发现小溪相对平缓,可以在望牛墩哪里建一个堤坝,把水蓄起来,这样水位就能提高,此事小的特地找方彬组长看过了,方组长说修一个堤坝成本不大,修成功后水位升起一到二尺没问题。”

“水位升高一到二尺,行船不行,但可以弃船用更为轻便的竹排,小的昨天试过了,五个人,包括小的也在坐在上面,完全可以在竹排上随波漂流,到时修一批竹排,沿着小溪水前进,三十多里的地,十几个人就能轻松完成运输,这样可以省下大笔运输的成本,要知人吃马嚼,每天的花销可不少。”

妙啊,郑鹏当场就吃惊得瞪大了眼睛,这个主意太妙了。

水运是最省时省力的运输方式,放在后世也是最经济、最受欢迎的运输方式,进铁狗岭时,郑鹏看到又小又陡的山路时,心里就开始嘀咕运输的问题,当时首先想到的是修路,不过成本太大,而修路又需要大量的时间,很快又自我否决,后来又想到用独轮车、用骡子运等等,只是感觉效率不高,也费钱,一直没拿定主意。

虽说注意到山下的小溪,但一直没想到利用水运,因为那条小溪实在太小了,说是小溪,还不如说是一条小水渠。

没想到,安禄山想到用吊索运下山,通过筑堤提升水位,弃木船用竹排,因地制宜,这样一来不仅大大减少运输成本,运输的效率也高。

换作别人,肯定是想着怎么弄多点矿工,争分夺秒地开采,然后采用人海战术,像蚂蚁搬家一样,用人力或畜力运回去,没想到安禄山想到筑堤用水运的方式。

牛人就是牛人,只能说,只要是金子,放在哪里都能发光。

郑鹏看了看安禄山画的简易地图,有些疑惑地说:“为什么选择送到望牛墩,运到方家村不是更近吗,方家村离官路不足一里地,村里也有路跟官路相接,到时连修路都省了。”

安禄山马上解释道:“此事小的问过梁铁匠了,他说铁矿石需要冶炼过才能用,冶炼的地方不能离民居太近,因为很吵,味道也不好闻,会扰民,有时气味也不好闻,放在望牛墩就没有这个顾忌,那里是荒野,没人,正好望牛墩把那些铁矿炼了,到时直接运炼好的精铁,又可以节省一笑运输成本。”

犹豫了一下,安禄山补充道:“望牛墩四面是山,山上的柴木正好用冶炼所用,对了,望牛墩后面的那座山出产石炭,正好用作冶炼之用。”

“什么?”郑鹏吃惊地说:“石炭?望牛墩有石炭?”

872 笼络人心

煤的颜色黝黑,状似石头,因而在古代有“石涅”、“石炭”、“石墨”、“乌金石”、“黑丹”等名称,勤劳勇敢的华夏人,在西汉时就有对煤炭认识、使用的记载,可大量使用煤是在宋朝以后。

没想到,望牛墩还有石炭,也就是煤,这样一来,把铁矿石运到望牛墩,利用煤炭把铁矿石提练成铁,这样可以节约大量的运输成本。

看到郑鹏一脸高兴的神色,安禄山知道自己的想法被少爷接受了,很快补充道:“少爷,那堤坝稍加改动,就可以安装大水车,水车转动时,可以给提炼自动运水,小的看过有人用水车臼米、榨油,让工匠改动一下,用来打铁也方便,这样可以节省很多气力。”

对啊,郑鹏眼前一亮,拍拍安禄山的肩膀说:“安胖子,不错,你想得很周到,看来把你放在这里的决定是正确的。”

普通的手下,让他干什么就干什么,不用担心逾越,但也不会有惊喜,像安禄山这种,不仅仅是做好自己的事,还把相关联的问题都考虑周到,郑鹏对他非常满意。

“少爷过奖了,这些都是小的应该做的。”安禄山眉开颜笑地说。

难得有表现的机会,安禄山这些天从早到晚都是琢磨着这件事,为了这件事,把附近都转了一个遍,累得整个人都快瘫了,幸好,不过得到少爷的认同和赞赏,一切的辛苦都是值得的。

郑鹏的眼珠子转了转,指着安禄山衣袖上的一处污渍问道:“安胖子,你这衣服怎么回事?”

安禄山低头一头,老脸有些发烧,有些不自在地说:“回少爷的话,这几天爬山涉水,忙得晕头转向,衣服也就是随便浆流一下,让少爷见笑了。”

本来就是胡人出身,对干净卫生就不重视,安禄山又是孤身一个人,可以说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哪里注意这么多,衣服脏了就是随便揉搓几下就晾晒,哪能干净。

“听你的意思,这衣裳是你自己浆洗的?”郑鹏假装惊讶地说。

“是”安禄山对郑鹏的问题有些奇怪,不过还是老老实实地说。

一直都是这样啊,少爷怎么问这个问题?

郑鹏摇摇头,拍拍安禄山的肩膀说:“你是这里的主事人,帐目要分明没错,但有些必要的支出是不能省的,身边没人伺候不行,崔二呢。”

“老奴在。”崔二马上应道。

郑鹏吩咐道:“矿山情况摸得差不多了,要早点投入生产,开采出来的就是钱,现在人手短缺,需要买一批奴隶补充,除了壮力外,再买几个浆洗、做饭的姨娘,给安胖子安排一个侍女,专门伺候他一个,不,你带他一起去,不要吝啬钱,买一个好的、他中意的。”

崔二恭恭敬敬地说:“老奴得令。”

安禄山有些受宠若惊地说:“少爷,这这不太好吧。”

受不了家里的白眼,安禄山从家里逃出后,给人放过羊、种过田、做个马贩子、客串过贼人,为了糊口什么都干过,碰到少爷前一时无成,第一次看到少爷时,还是被人绑住,别提多丢脸了,可少爷没有嫌弃自己,还一再给机会,不夸张地说,现在安禄山有种士为知己者死的感觉,只要郑鹏发话,刀山愿赴,火海愿趟。

吃好住好,月钱还格外丰厚,这日子是以前不敢想的,现在还赏个侍女,安禄山感动得快要哭了。

有心想拒绝,可听到郑鹏要说买好的,还买一个自己中意的,一想到自己有人伺服,晚上也不再独守空枕,也不用老是心猿意马老想喝花酒,那个“不”出到嘴边硬是咽了回去。

郑鹏没说话,崔二在一旁说:“安主事,少爷向来说一不二,说赏你,就是赏你,拒绝就是驳少爷的脸面,还不快谢少爷?”

“谢少爷,谢少爷,谢少爷。”安禄山一连说了三个谢,这才住口。

说话的时候,安禄山眼里闪着光芒,嘴角带着笑意,要不是郑鹏还在这里,早就想拖着老管家崔二去买奴了。

郑鹏摆摆手,开口道:“只要好好干,得到的,绝对比你想像的还要多,要是偷jian耍滑、暗藏祸心,我一定不会放过。”

顿了一下,郑鹏一脸自信地说:“据我所知,成为我敌人的,没一个过得好。”

最后一句话说得轻描淡写,但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安禄山闻言心里一个激灵,连忙一脸凝重地表态:“小的对少爷忠心耿耿,如有二心,天打五雷轰,死无葬身之地。”

现在的一切,都是少爷给的,除了少爷,也没一个人愿意给安禄山机会,现在安禄山就怕郑鹏抛弃他,哪有什么二心?

郑鹏闻言,笑了笑,再次拍拍安禄山的肩膀说:“不要紧张,知你忠心了,来,再说说你的构想,看看有什么可以完善的地方。”

给完甜头,又敲打过后,郑鹏很快把话题转回正题。

安禄山连声应答,又提出一些自己的见解,郑鹏闻言给了一些意见,又根据自己对后世煤矿的认识,提出一些开采和管理的建议,当安禄山听到郑鹏说用人工背矿石出来效率太低,开采时要矿洞修平整,用板车运送,可以利用绞绳作牵引等,放在后世这些都是简单不过的操作,可安禄山听起来惊为天人,连说郑鹏的方法很妙,开采时一定按郑鹏的方法办。

心里对郑鹏更加敬重了。

准备工作需要一段时间,郑鹏手上的事太多,还要不时兼顾设在禁苑的火器署,跟安禄山谈了小半个时辰就结束了,把崔二留下协助处理一些事情,自己和红雀先赶回京。

现在最信任就是崔二,只能让他能者多劳。

回去的路上,红雀突然说道:“姑爷,你对那个胖子好像很看重。”

“能干的人,自然要看重”郑鹏反问道:“刚才你也看到了,怎么,这个安胖子不能干?”

“非常能干,做事勤快、脑子活络,但只能说明他做事用心、办事细心,像他这种人其实不难找,少爷身边不少人也能做到,但少爷对他格外看重,红雀有些好奇。”

作为郑鹏的贴身侍卫,红雀自问对郑鹏了如指掌,但她怎么也不明白,郑鹏先是在集市救了安胖子,然后重金相赠,最后还委以重任,直接让他做一间酒楼的掌柜,现在更是把铁矿的开采也交给他,除此之外,为了笼络他,还给他配一个侍女,还是那种漂亮的侍女,从中可以看出对安胖子的看重。

那个安胖子,只是一个地位低下的胡人,除了一身肥膘,貌不显名不扬,真不明白郑鹏到底看上他什么。

郑鹏总不能挑明自己知道安禄山的才华,提前把他收服,只是笑着说:“其实我也不明白为什么,只是觉得这个人有用,就给他一个机会,测试一下自己的感觉准不准,暂时看来,还算没走眼。”

“姑爷,你说得他那么好,要是养不熟怎么办?”

郑鹏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有些淡然地说:“就是不能为我所用,也绝不能为别人所用。”

是金子,到哪里都能发光,安禄山是大唐的不稳定因素,郑鹏下定决心把他控制在自己手里,要是让他走了,说不定就是放虎归山,而郑鹏在“虎归山”前,把这头虎给除掉。

后世看过一个故事,有一个老板,一连招了几个人才,但他的公司只能对一个人委以重任,可他没有开除多余的人,反而安排他们做清闲的工作,高薪厚禄养着,朋友问他为什么不炒掉多余的人才来节流,这位老板意味深长地说,那几个都是人才,进了竞争对手的公司肯定对自己不利,不如高薪白养二三年,磨掉他们的锐气、冲劲,等二三年后再放出去,他们已经翻不起风浪。

郑鹏给安禄山配个俏婢,除了笼络人心,也有这种意思,天天有俏婢陪着,不用整天瞎琢磨。

873 初尝甜头

铁狗岭的开采、运输、冶炼工作在郑鹏的充分放权下,安禄山开始紧张有序地进行,像勘察地形,火车和铁轨的研究,各式工具和原材料的采购,和兵部谈雇佣吐蕃俘虏充当苦力等工作,绝大多数都在郑鹏的掌控内,也有一些事不在郑鹏的掌控内,例如李林甫征地的价格和进度。

李林甫没有拒绝郑鹏的勇气,或者说也舍不得拒绝郑鹏,他也算一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答应了郑鹏,拿到了第一批征地款后,都不用郑鹏催促,马上开始行动。

郑鹏设立一项奖罚制度,提前完成征地有奖励,反之惩罚,李林甫这次应下这件差事,其中很大的原因是为了钱,除此之外还有一点,征地需要时间,本职工作怕不能及时完成,本想向顶头上司告假,没想到上司一口应下,说这事高公公已有交待,会尽可能减轻李林甫的工作量,让李林甫放手去做。

果然得到皇上的首肯,这样一来,李林甫的干劲十足。

李林甫身居吏部侍郎高位,又是出身李氏宗室,这次征地又是真金白银,第一阶阶很顺利,可以说初战告捷:

“论起辈份,歌奴你要唤老夫一声家叔,既然是自家人,那一点田地不算什么,要是其它人就不要提,不过是自己人,好说,就依了你的提议,按市价折现即可。”

“族中子弟能谋得实缺,多亏李侍郎伸以援手,不就是一点荒地吗,不能种田不能栽木,李侍郎只管拿去就行,随时可以到衙门签契画押。”

“李侍郎真是有心,虽说祖地不能售,不过李侍郎从中斡旋,用岭北那块地置换,让我们的地连成一片,这样更好管理,还能说什么呢,允了,允了,哈哈哈。”

李林甫通过购买、置换、刷人情等方式,不到半个月,就完成了第一阶段的征地工作,完成第一阶段的征地后,马上带着一叠签好的契约找郑鹏。

看到那一叠契约,郑鹏一边查看,一边惊讶地说:“原以为征地至少要一个月,没想到李侍郎这般厉害,只用了十五天就完成,佩服。”

“运气”李林甫谦虚地说:“长安附近的地相对集中,三分之二的征地集中在几个人手里,只要谈妥就能完成大半,其中有三个算是本家人,自己人说话好商量。”

说到这里,李林甫犹豫一下,还是从衣袖中拿出一小叠柜票,轻轻推在郑鹏的面前:“这是前期节余的一万八千二百零八贯,请郑将军收下。”

事情办完,节余这么多,虽说事前说好这笔钱是归李林甫所有,但李林甫还是把钱拿出来。

毕竟是有头有脸的人,事要办,吃相也要好看,起码在郑鹏面前,不能显得太俗气,免得让郑鹏小看,李林甫相信郑鹏会知道怎么做。

钱是推出去,看着那叠柜票,李林甫眼里闪过一丝不舍:现在最缺的就是钱,一万八千多贯啊,这可是一笔大数目,能填自己小前缺口了,要是买去买奴,可以买几十名容颜出众的美婢呢。

钱是推出去了,不知为什么,李林甫内心有种空荡荡的感觉。

果然,郑鹏看完后,放下契约,把那一叠柜票推回李林甫前面,一脸认真地说:“约定就是约定,无论节余多少,都是李侍郎应得的,请快快收起来。”

让李林甫征地,看似变相给李林甫送钱,拉拢二人的关系,实则是用钱引诱出李林甫阴暗面,郑鹏哪会在乎这点小钱,马上把钱还给李林甫。

“这这不太好吧,不过半个月的时间就拿这么多,受之有愧啊。”李林甫有些“不好意思”的地说。

唐朝田地产量不高,一亩好的田地大约产粮三石,现在斗米五钱来算,三石相当于三十斗,也就说一亩地,就算一年产二季,辛辛苦苦劳作一件,连人工带肥料,在风调雨顺的年景下,收入不过区区三百文,李林甫只用了半个月,也就是跑跑脚、耍耍嘴皮子,就有近二千万钱的收入,报酬可以说极为丰厚。

郑鹏一脸正色地说:“非也,做人就要言而有信,既然有约定,一切就以约定为准,难道李侍郎觉得自己的努力和高公公脸面,对了,还有我的承诺不值这点钱?”

“不,不,不,主要是太多了,受之有愧。”李林甫有些违心地说。

“李侍郎,收下吧,这是你应得的,老实说,要不是李侍郎出马,事情不会这么顺利,以后像花多少,剩余多少不用再跟我说,我只知道一件事,就是用高于市价的价钱从李侍郎手中购地就行,至于李侍郎怎么收、花多少钱收与我无关,只看结果,不理过程。”

“明白了,郑将军放心,某一定办得妥妥当当。”李林甫稍作思量,很快就应了下来。

用高于市价的钱跟自己收地,除了给高力士一个脸面兼拉拢自己外,郑鹏主要是怕麻烦,也爱惜羽毛,就把这块难啃的骨头交给自己。

李林甫明白郑鹏的意思,自己也想好了,现在自己夹在中间,左右为难,“名”一时难指望,拿不到“名”,那就收点“利”,现在的人不比开国初,开国初期,事事讲求一个规矩方圆,而现在呢,很多事都讲求一个利字,要不然,出身李唐宗室、又高居吏部侍郎的自己,凭啥让郭通雄一个小贱商比了下去。

“有李侍郎这句话,我相信,以后的合作会很愉快。”郑鹏笑脸如花地说。

“郑将军”李林甫主动说:“征地的事,宜早不宜迟,这第一阶段的地收完了,不知第二阶段的地什么时候开始征?”

半个月就赚了小二万贯,袖子里那叠厚实的柜票让李林甫感到无比的充实,在钱的刺激下,有点急不及待地主动要求工作。

修一条路花费实在太大了,而郑鹏一张口就是修七百多里的路,李林甫担心郑鹏只是脑子一热,清醒后会后悔,或是财力不足,修着修着就放弃,趁自己现在有空,而郑鹏也不缺钱,多收点地也就多赚一点钱。

高于市价收地,这可是一本万利的事,再说郑鹏要的地,大半是荒山野岭或是远离水源的下等地,很多人就是低于市价也肯卖,前些天收地时,第一次干这种事,脸面抹不开,在地价方面把关不严,要不然余下的钱更多,有了郑鹏表态,想办法把地价再压一压,到时利润更大。

开弓没有回头箭,李林甫也是拼了。

郑鹏嘴边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不过脸上还是保持一抹笑脸,闻言开口说:“李侍郎说得对,收地是宜早不宜迟,早一天拿下,早一天安心,本来怕李侍郎受累,想过几天再跟李侍郎说,没想到李侍郎能主动提出,太好了,第二阶段要的地已经规划好了,到时图则和估价派人送到府上,要是李侍郎觉得没问题,马上就签约交款。”

“好,好,就按郑将军说的。”一想到又能赚一大笔横财,李林甫眉开眼笑。

不同的高度,看到的风景也不同,要是放在李林甫身居高处,区区一万几千贯根本不看在眼内,现在是李林甫还没有上位,仕途又有些暗淡,眼光和气度被困境限制,变得“市侩”也在情理之中。

郑鹏好像想起什么,很快补充道:“对了,差点忘了,李侍郎提前半个月完成征地,按约定,提前一天奖二百贯,十五天就是三千贯。”

“不用了,不用了,拿到的已经很多了,再收这钱,就太说不过去了。”李林甫连连摆手道。

“不行,这钱一定要收”郑鹏一脸坚持地说:“人情归人情,数目要分明,要是李侍郎在限量内不能完成征地,每推迟一天,也会按约定罚钱,奖金不会现在发,它会成为保证金,要到项目完成再一起结算,从第二阶段开始,征地款的半成会先扣下作保证金,这些事前已和李侍郎约好,想必李侍郎没忘吧?”

李林甫连忙说:“没有,没有,这是应该的,某没有异议。”

话说得很直白,钱郑鹏出,但征地过程中有什么问题,不能牵扯到郑鹏,要不然人家凭什么白白给自己送钱?李林甫一开始就明白这个道理。

郑鹏拿起手中的茶杯,笑着对李林甫说:“俗事已了,李侍郎,喝茶。”

李林甫拿起茶杯,闻了一下茶香,没觉跟自己喝的茶有多大的差别,忍不住开口问道:“郑将军说要做与众不同的茶叶,莫非这是新茶?”

“非也”郑鹏有些头痛地说:“不满李侍郎,离开长安太久,回来后很多事要做,别的不说,光是修路这一项,千头万绪,这些天都忙得脚不沾地,连答应皇上的烧尾宴还拖着,前天高公公还提起这事呢,说我是第一个敢拖着皇上的人,胆子太大了,唉,新茶的事,只能再拖一拖了。”

提起烧尾宴,李林甫有些羡慕地说:“能置办一次烧尾宴,已是人之大幸,不知多少人终其一身也办不了烧尾宴,郑将军能办二次,真是皇恩浩荡、得天独厚,说到烧尾宴,某都有些好奇了,不知郑将军的烧尾宴有什么特别,需要筹办这么久。”

有钱有人,办个宴会有何难,吩咐一声就有下人去办,郑鹏的烧尾宴本应在过年前就办,现在都是四月中旬,快半年了,还办不了一个宴会,李林甫都有些好奇了。

半年时间,什么山珍海味也能置办了吧,至于花这么多时间吗?

874 迟到的烧尾宴

郑鹏想了想,很快说道:“李侍郎不要抱太大的期待,并不是什么名贵的东西,就是弄一些特别的食材,快了,快了。”

新式猪场的猪算算日子,养了半年多,肉质正是最好的时候,可以宰掉吃肉了,到时正好借着烧尾宴的名头把它推出去,只要打响了名头,就全面推出,一步步收复失地,夺回失地。

贵乡郭氏见利忘义,走了郑鹏的路,郑鹏就要它无路可走。

“只要有郑将军在,永远不缺乏惊喜,某就静候郑将军佳音了。”李林甫笑呵呵地说。

就算是敌人,李林甫也能笑得很开心,现在面对是给自己赚大把钱财的郑鹏,笑得那一个叫灿烂。

收完地,马上就投入修整,郑鹏手下有能人,钱也到位,一切好办事,收到李林甫送上的地契,第二天就有人员进场施工。

长安东面一座无名小山上,郑鹏和新任兵部侍郎王伟并排站着,居高临下看着下面热火的工地:一条宽二十丈的地,两边打了木桩,并用麻绳牵着,间隔起来的地归郑鹏所有,这是郑鹏让李林甫出面购买的地,用来修路的地,工地上,几百名衣衫烂褛、颈间用烙铁作了标记的吐蕃俘虏在全副武装的士兵驱使下,卖力地干着活,有人挖土,有人拉车,有人装泥,有人抬石,忙得不亦乐乎。

自己的宏大的计划,终于实施了实质性的一步,看着下面热火朝天的工地,郑鹏有些动容地说:“王侍郎,真要对你说一声感谢,幸亏有你,不然一时之间,不知哪里找来这么多壮力。”

“非也”王伟摇摇头说:“说到感谢,是某谢郑将军才对,不瞒你说,这些蕃兵不通教化,野性未除,很有可能会袭主,没什么人敢要,就是现在卖,也卖不了高价,天天在干耗米粮,郑将军不嫌弃雇用,不用兵部花费那么多米粮,还能有钱进帐,现在兵部上下都说郑将军的好呢。”

这些俘虏都是上过战场、见过血的人,不仅身强力壮,还训练有素,绝大多数不会说大唐的语言和文字,有权势的人瞧不上这些蕃人,没能力的人家又驾御不了,就怕他们突然袭击主人,兵部天天得养着他们,难得郑鹏肯雇佣他们,兵部甩去一大负担,有钱进帐之余又卖郑鹏一个人情,何乐而不为。

最重要的是,皇上也表示赞同,可以说一举数得。

“都是自己人,客气话就不必再说了,王侍郎,怎么只有这点人?”

王伟连忙说:“这只是第一批,郑将军你也知,那些蕃兵野性未消,不能让他们太集中,分开多处关押,有些需要走走手续,请郑将军放心,这苦力,要多少有多少。”

那些俘虏,转交市署后,卖得的钱直接入国库,兵部分不到好处,送到工地不仅有工钱,兵部的人也有好处,现在兵部的人就怕郑鹏不要呢。

“呵呵,有劳王侍郎,以后还要王侍郎多多照料。”

“都是一家人,好说,好说”王伟想了想,犹豫了一下,有些不解地说:“盛蒙郑将军不拿某当外人,有几句话,不知该不该说?”

“你看,又见外不是,王侍郎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斟酌了一下,王伟有些好奇地说:“郑将军,虽说某不是工部的人,但也知修路是一件很烧钱的事,就是工部修一条路,也要跟皇上再三解释,跟户部再三扯皮,而郑将军凭一已之力修一条这么大规模的路,是不是有些为难了?”

郑鹏说修路时,王伟以为要修一条小径,没想到郑鹏一张嘴,就要修一条宽二十丈的大路,还说每一段都是这个标准,天啊,长安到洛阳的官道,有些地方还达不到这个标准呢,就是再有钱,也不能这样败家啊。

现在郑鹏功成名就,要名有名,要利有利,朝堂皇恩浩荡,家中娇妻美妾,就是皇上升他的官也不太乐意,到底图些什么呢?

这个问题,郑鹏不知应了多少次,不过还是耐心地解释道:“几次出征,虽说是为国出征,但是手上沾的血太多,最近有些心神不宁,就算花钱买个心安,让王侍郎见笑了。”

说自己道德高尚,想凭一已之力推动大唐进步,一旦说出这话,肯定很多人冷嘲热讽,说自己沽名钓誉,当自己是圣人什么的,干脆就以鬼神一说搪塞过去。

“此事是善举,郑将军真是宅心仁厚,某自愧不如也。”王伟一脸敬佩地说。

嘴上这样说,但心里暗暗想道:郑鹏虽说是大唐公认的才子,但他是凭军功起家,出兵拨汗那,镇压西域叛乱,征讨吐蕃,战功赫赫的背后,是累累的白骨,很多人说他成亲多年还没有骨肉,就是杀伐过重,现在看来,这事可以坐实了。

和继承血脉相比,钱财算得什么,要是没有后人继承,就是家财万贯又有什么用。

郑鹏只是呵呵一笑,很快岔开这个话题:“不说这些了,以后这工地,还请王侍郎多多照料才行。”

“请郑将军放心,某早就交待下去,郑将军可是兵部之光,能给郑将军办事都是他们的福气,那些蕃奴敢偷懒,严惩不殆。”

工地边除了全副武装、准备随时镇压的士兵,还有很多手执皮鞭,一边巡逻一边骂咧咧的壮汉,哪个蕃奴稍有偷懒,二话不说就是一鞭抽过去,原因很简单,郑鹏给那些士兵除了红包外,还提高了伙食,事先也说过要是干活不给力,就会换他们,一个个都卖力着呢。

郑鹏抬头看看快升到半空的太阳,扭头对王伟说:“到饭点了,王侍郎,让他们忙吧,我们回去喝一杯。”

“嘻嘻,郑将军有请,某就恭敬不如从命。”

“王侍郎,请。”

“郑将军先请。”

两人相付一笑,然后一起上马,向长安城的方向飞驰而去。

时间一天天过去,修路是一个大项目,非一朝一夕之功,短时间看不到成绩,而郑鹏许诺已久的烧尾宴,已经提上了日程。

六月初八这天,不是旬休,也不是节气,从中午开始,胜业坊就开始热闹起来,不时有带着大批奴仆和护卫的豪车马车驶入胜业坊,停在路边的马车,延绵了几百丈远。

普通人随意把马车停在路边,武候铺的人骂几句都是轻的,心情不好还要扣车拉人,但此刻武候铺的武候一个个堆着笑脸、夹着尾巴忙前忙后,主动维护起秩序来,原因很简单,大唐的大才子、常胜将军冠军候在府中举行烧尾宴,不仅长安城有头有脸的人都来了,就是皇上还要御驾亲临,这个时间这种场合,武候们那敢有半放放肆。

不少消息灵通的百姓,早早搬了凳子在旁边看热闹,以后也多一些谈资,很多人一边看一边议论纷纷:

“你们看,是博陵崔氏的马车,来得真早,一连六辆马车,不愧是名门望族,阵势真大。”

“那当然,冠军候是博陵崔氏的女婿,据说冠军候曾让本家逐出家门,关系欠佳,跟博陵崔氏亲近也在意料之中,说到博陵崔氏就想起那座名闻天下的迎姝桥,博陵崔氏倒是选了一个好女婿。”

“那不是吏部李侍郎的马车吗,来得挺早的,还带了一车贺礼呢。”

“冠军候求子修路,那地是从李侍郎手中所购,据说李侍郎赚得盘满钵满,多送一点贺礼算什么。”

“清河崔氏的马车来了。”

“荥阳郑氏的马车来了,咦,在万州任职的郑长史也到了,果然是一笔写不出两个郑字,看来荥阳郑氏很重视元城郑氏这个旁枝,不对,应是很看好冠军候才是。”

“这话说得没毛病,什么元城郑氏,要不是出了冠军候这种风流人物,有几个知道元城郑氏?"

“哈哈哈,那不是平康坊新任周会首的马车吗,他也来了,冠军候不仅念旧,也洒脱啊,这种场合请周会首,难怪平康坊每一间青楼都视他为座上宾,嘻嘻。”

“咦,武惠妃的本家来了,真给冠军候面子。”

吃瓜群众一边看着赶宴的宾客,一边口沫横飞地讨论着,比自己举行宴会还要激动。

说着说着,突然有人大声叫道:“你们看,是太子的马车,没想到太子也来了。”

话音刚落,有一个不以为然的声音响起:“激动什么,坐下,别妨碍小老看热闹,皇上都亲自驾临,太子来一点也不出奇,真是没见过世面。”

在众人议论声中,太子李瑛和陪同他一起前来的户部尚书杨崇礼一起站在郑府前。

“老尚书,小心看路。”李瑛走到杨崇礼身边提醒道。

户部尚书杨崇礼,原名是杨隆礼,隋炀帝杨广的曾孙,齐王杨之孙,后隋皇帝杨政道之子,李隆基登上皇位后,为了避嫌,改隆为崇。

杨崇礼力任洛、梁、滑、汾、怀五州刺史,由于才华突出,开元初年迁太府少卿,在任清勤严谨,理财能力突出,在职二十年间,清廉如一,入库实物凡是经他手的,无不精好,深得李隆基信任,去年以九十岁龄出任户部尚书。

太子李瑛对杨崇礼这么客气,除了敬杨崇礼是老寿星外,主要是杨崇礼一直是太子坚定的支持者。

“谢太子提醒,小老虽说年岁已高,但是眼睛还算清明,有劳太子忧心。”杨崇礼微笑着说。

古代医疗水平不高,平均寿命也不高,能活到七十算是高寿,杨崇礼年过九十还担以重任,在大唐来说,可以说是奇迹,李隆基体恤他年老功高,特批他可以自行决定上朝和轮值,平日杨崇礼很少走动,差不多绝迹于各种宴会,这次破格前来,一是为太子站台,二来郑鹏一举消灭吐蕃,立下不世奇功,就是杨崇礼也被郑鹏折服,特意赶来参加郑鹏的烧尾宴。

“不知太子和老尚书驾到,有失远迎,还请两位多多恕罪。”闻讯赶来的崔源急匆匆赶来,代郑鹏迎客。

没办法,孙女婿不在,绿姝又是女眷,郑万和郑里不仅是堂兄弟,地位也太低了,分量不够,崔源只好硬着头皮顶上。

太子左右看了一下,很快面有不悦地说:“原来是崔卿家,冠军候何在?不迎接本宫还算了,老尚书难得来一趟,主家不出现,有点说不过去吧?”

李瑛心里很不爽,自己贵为太子,来到这里,可以说给郑鹏天大的面子,郑鹏那个田舍奴竟然连迎接都省了,真当自己这个东宫太子不存在?

875 国之重器(第三更)

崔源苦笑地说:“飞腾说今天太多贵客前来,生怕厨房的下人做得不精细,怠慢贵客,跑到后厨盯着下人干活去了,请太子和老尚书恕罪,一会小老让他跟太子和老尚书好好赔罪。”

“冠军候亲自下厨,真是太有心了,听说冠军候在饮食方面有一套独特的见解,看来老朽有口福了,不妨,不妨,崔老太客气了。”说到这里,杨崇礼笑呵呵地说:“还是崔老眼光独到,选了一个好孙女婿,现在大唐上下,谁人不称颂,果然是宝刀未老。”

活了几十年,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迎接只是表面功夫,杨崇礼不会把这点小事放在心上。

有心替太子站台,但不会让太子把自己当成马前卒。

这种话,崔源不知听了多少遍,可从德高望重的杨崇礼口中说出,意义可不一般,闻言眉开眼笑地说:“儿孙自有儿孙福,小老也管不了那么多,年轻人不懂礼数,还要老尚书多担待,哎呀,光顾着说话,忘了请二位贵客进门,太子,请,老尚书,请。”

以前崔源看不起郑鹏,要不是李隆基护着,郑鹏去博陵求婚时就把郑鹏杀了,随着年龄的增长,好胜心少了,越来越重视家庭,郑鹏的表现也越发让他满意,放眼天下,像郑鹏这种年龄封候的,可以说屈指可数,封的还是传说中的冠军候,就是博陵崔氏也于有荣焉,更别说郑鹏还有灭了吐蕃这种不世奇功。

都是自己在背后催促他,郑鹏才有这种成就,没错,崔源就是这样想的。

进了门,李瑛找了个由头把崔源支开,自来熟陪着杨崇礼参观郑鹏的府第。

游赏了一会,杨崇礼站在角楼上,看着下面的园景,忍不住感叹道:“综观大局,可见意境;细看末节,匠心可现,想不到勇冠三军的冠军候,也会有一颗玲珑心,难得。”

进到郑府,好像进入另一个天地,幽径、假山、琼台楼阁自成一体又环环相扣,很多摆设看似随意,实则匠心独到,也给杨崇礼一个惊喜,这不算他近年看到最豪华的府第,但绝对是他看到最有意境的府第。

杨崇礼可以肯定,要是自己再年轻十多岁,对世事没看得那么淡,肯定会找郑鹏取经,也盖一座这样的宅子颐养天年。

李瑛有些不屑地说:“这府第,是郑锦伦三年的心血,但也太奢侈了,据说为了这个宅子,郑鹏不惜工本,四出派人采购天下奇珍,像南山之木,太湖之石,高山之珍,深海之宝应有尽有,呵呵,大唐赫赫有名的冠军候,比本宫还会享受。”

郑鹏在掘起之初,李瑛就注意到了,只是郑鹏不喜欢站边,父皇对他又保护得好,一直拉拢不来,后来带结了怨,虽说郑鹏没拉来,但李瑛一直派人收集郑鹏的信息,对郑鹏的情况很了解。

本想找一点郑鹏的把柄,然后要挟郑鹏为自己所用,只是郑鹏小毛病很多,但大问题没有,功总是大于过,那些小毛病不足以打倒郑鹏,只能就此作罢。

“这才是能人啊,爱享受,住豪宅拥美人,但功成名就,誉大于毁。”杨崇礼一脸感概地说。

李瑛闻言,点点头,很快问道:“杨老对他怎么看?”

“动若赤兔,静如处子,张扬之余又会内敛光芒,特别是他天马行空的创造力,给人无限的惊喜,是一个有大智慧的人。”

不等李瑛开口,杨崇礼一脸睿智地说:“无论如何,冠军候是皇上看中和倚重的人,殿下就不要店记了,免得惹起皇上忌猜,最好也不要与他结怨,像他这种有才华又没野心的人,无论什么时候,都是国之重器。”

“老尚书所言甚是,本宫这次亲自携重礼登门道贺,就是想化解前面的不愉快。”李瑛有些郁闷地说。

有些人,就是做不了朋友,最好也不要做敌人,偏偏太子妃没这个自觉,事情已经发生,再多埋怨也没用,再说太子还要借助太子妃娘家的势力,现在能做的,就是尽可能化解。

说话间,李瑛眼前眉毛一扬,眼内闪过一丝寒芒,很快指着下面,故作平淡地说:“哥奴来得这么早,看来跟郑鹏的关系示错呢。”

向下看,无意中看到郑鹏和李林甫相谈甚欢地出现,李瑛心里当场不爽:李林甫是自己的人,不跟自己一起,反而跟郑鹏走得很近,对了,最近还帮郑鹏收地,拿了郑鹏不少好处。

虽说这事与赌约有关,可李瑛看到,心里还是有些不太舒服。

杨崇礼眯着眼睛说:“哥奴此人,是一把双刃剑,用得好是一把好武器,用得不好,割伤自身,殿下可要注意。”

李林甫的才华,杨崇礼是知道的,能力是有,但心思太多,小动作也频繁,说得好听是心思活络立场不坚定,说得难听就是左右逢源,这一点对喜欢墨守成规的杨崇礼来说,有点不喜。

很多人在支持谁做太子的问题上,左右摇摆不定,但杨崇礼一直坚持长幼有序,李林甫暗中向武更惠妃示好的事暴露后,杨崇礼对李林甫的评价下降了一大截。

“谢老尚书指点,本宫会小心行事。”李瑛内心有些复杂地说。

话音刚落,一个爽朗的声音传来:“不知太子和老尚书大驾光临,有失远迎,二位多多恕罪。”

郑鹏被崔源从厨房里拉出来,听下人说太子和杨崇礼上了角楼,连忙前来请罪。

“不知者不罪,再说郑将军是烧尾宴的主角,老夫叨扰了才对。”

顿了一下,杨崇礼感叹地说:“年少有为,天佑大唐啊。”

郑鹏对这位载誉一生的老尚书很敬佩,闻言连忙回礼。

太子李瑛也笑着说:“郑将军亲自操办烧尾宴,足以看出看来宾的重视,一会的倒要好好品尝一下,看看什么样的好菜值得冠军候亲自下厨。”

“希望能让殿下满意。”郑鹏面带微笑地说。

“皇上驾到!”这时远远传来一声尖哑的声音,郑鹏抬头一看,远远就看到李隆基专用的龙辇在羽林军的护送下正向这里赶来,眼尖的郑鹏赫然看到,武惠妃也坐在龙辇上,还轻轻依偎着李隆基。

有点像在秀恩爱。

郑鹏忍不住用眼角的余光偷偷瞄了太子李瑛一眼,只见李瑛的眼神瞬间变得凌厉起来,刚才彬彬有礼的大唐太子,一瞬间那像变成一头要噬人猛兽。

普通人家斗争叫宅斗,多是闹个面红耳赤,而皇室中的争斗是宅斗的升级版,动则性命不保的宫斗,此时李瑛,肯定恨不得武惠妃煎皮拆骨,就是武惠妃的存在,李瑛的太子之位也有一种风雨飘摇的感觉。

李瑛的情绪一闪而过,很快面带笑容地说:“父皇的龙辇到了,一起下去接驾吧。”

二人连忙称是,下角楼时,郑鹏和李瑛一左一右扶杨崇礼下去。

李隆基御驾亲临,道路两旁的百姓纷纷行礼迎接,郑鹏、绿姝、林薰儿、崔源还有到了的客人,纷纷到大门接驾。

一番礼仪后,众人被郑府的下人各自引到举办烧尾宴的大堂,郑鹏在李隆基的要求,带着李隆基、武惠妃参观自己的宅子。

武惠妃明显很有兴致,边走边参观,还笑着对李隆基说:“皇上,郑将军的府第真是别致,臣妾很少看到这么用心的宅子呢。”

“爱妃有所不知,他就是捣弄这些什事最来劲,若是他能把一半的精力好好做官,朕就心满意足了。”李隆基看着跟在自己旁边、拉后大半个身位的郑鹏说。

话都说到这份上,不说话是不行了,郑鹏只好硬着头皮说:“微臣一度贫困得以茅草遮头,当时想的就是有机会要修个舒服一点的宅子住,能住上这种宅子,都是皇恩浩荡,请皇上和娘娘见笑了。”

武惠妃看过郑鹏的卷宗,闻言有些感触地说:“知耻而后勇,破而后立,郑将军可作世人之楷模。”

一个声名狼籍的纨绔子弟,被逐出家门后没有消沉,而是积极向上,为了自己的幸福生活,投身商贾、委身进左教坊,在质疑和争议中不停上进,这一点跟武惠妃有点相像,因为武则天的原故,不仅仅是朝中大臣、就是李唐宗室对武氏一族颇有微词,这些年武惠妃也是在争议声中挺过来。

“娘娘过奖了”郑鹏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微臣只是一个小人物,就想过上有尊严的幸福日子,拼不了出身,只能比别人更加努力。”

“将军谦虚了,真是这样,哪能多次临危受命,驰骋沙场呢。”武惠妃从小在宫中长大,在耳濡目染之下,见识不是普通女子所能相提并论。

别人能有郑鹏十分之一的功绩,尾巴早就翘上天了,像郑鹏这种立下不世奇功还能保持本心的人,真的不多;像郑鹏这种不喜欢做官、拒绝升迁的,武惠妃更是第一次见。

郑鹏想了想,开口道:“没有强的国,哪有富的家,有国才有家,微臣驰骋沙场,是为皇上尽忠,也是为国家效力,更是保护自己的小家,相信大唐每一个有热血的男子,都不会拒绝报效国家。”

武惠妃眼前一亮,忍不住赞叹道:“好一句没有强的国,哪有富的家,将军这句说得真是太好了,难怪皇上说将军是国之重器,受教了。”

郑鹏闻言,心中一震,连忙行礼道:“皇上和娘娘谬赞了,微臣愧不敢当。”

国之重器是指国玺,出自(史记秦始皇本纪),传国玉玺、传国宝,秦以后历代帝王相传的玉玺,为秦始皇所作,方圆四寸,上纽交五龙,正面刻李斯所写篆文“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个字,在朝代更替中,忽忍忽现,秦以后历代帝王争以得玺为符应。确为天下所共传宝,称之谓国之重器。

郑鹏知道李隆基重视自己,但没想到他重视成这样,用国之重器来形容自己,一点也不夸张地说,自己位还没及人臣,但得到的赞誉,在朝中绝对无人可及,李瑛贵为太子,在跟自己产生不愉快后还亲自携手着厚礼上门,不用说,肯定是受李隆基影响。

要是别人这样说,郑鹏肯定不信,但说话的人是武惠妃,还是当着玄宗李隆基面前说,那是**不离十,郑鹏都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郑爱卿不必多礼”李隆基亲自扶起郑鹏,一脸正色地说:“有朕的一天,就有爱卿有尊严、幸福的一天。”

这算是一种承诺了,郑鹏心中暗喜,再次行礼道:“皇恩浩荡,微臣叩谢皇恩。”

876 过度关心

君臣相互看了一眼,颇有一点心有灵犀的感觉。

李隆基看着郑鹏,突然问道:“郑爱卿,听说你动作很快啊,收地、平整、采矿、还办了一个长洛指挥部,看来是动真格的。”

以前听郑鹏说要修路,李隆基只是笑笑,以为他只是三分钟热度,当他知道修路所需付出精力和钱财后,多半会打退堂鼓,想不到郑鹏还真干了起来。

从官衙送上相关备份的案卷,还有不良人探到的消息,李隆基惊讶地发现,郑鹏竟以高于市价的价钱让哥奴李林甫代为收地,不是吧,用赌约把李林甫拉上他的修路大计,不是利用李林甫的身份,用低于市价的价钱征地吗,本来还担心郑鹏为了节省开支,跟李林甫狼狈为奸坑害百姓,怎么还高于市价?

这个操作就是李隆基也有点看不明白。

“微臣也是七尺男儿,说话也是掷地有声,说修路,就要修。”郑鹏一脸正色地说。

前面跟李隆基说,李隆基还表示支持,说属于皇室的地,按市价折成份子就行,现在又说自己是动真的,敢情前面说的话,是哄自己玩啊?

郑鹏很快又释然:能让皇上配合自己“玩”,在古代也算是一种荣光吧。

听了郑鹏的表态,李隆基和武惠相互看了一眼,只是,二人眼里并没有流露出敬佩,而是一种“果然如此”“看来传说是真的”这类信号。

李隆基干咳一声,对高力士说:“力士,那边不错,陪朕转转。”

“老奴遵旨。”

等李隆基和高力士走开后,武惠妃对身边的宫女侍卫扬扬手,示意她们退远一点,然后对面带惊诧的郑鹏说:“郑将军,本宫想跟你聊几句,不知方便否。”

郑鹏心中一凛,心里有些想不明白,不过嘴上马上应道:“微臣聆听娘娘教诲。”

李隆基在这里时,武惠妃自称是妾,李隆基走开走,武惠妃自称是“本宫”,这不是武惠妃在郑鹏面前抬高自己,也不是逾越,宫中本来是皇后或皇太后才能自称本宫,后来延伸到二品以上的嫔妃都能自称“本宫”,武惠妃虽说只是妃,但她的待遇是按皇后的标准,自称本宫没一点问题。

武惠妃嫣然一笑,柔声地说:“这里没有外人,将军不必拘束,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事,就是宫中有二名御医,擅长调理身子,多次为李氏宗室延继香火,不知将军要不要看一下,有病治病,没病就当健身好了。”

调养身体?廷继香火?

郑鹏一听,顿时哭笑不得,心中又是好笑,又是感激。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估计长安的百姓都知自己“求子心切”,为了廷继香火,砸重金修路,这件事老百姓都“知道”,李隆基和武惠妃哪能不知,于是就借这次赴烧尾宴的机会提出来,估计为了照顾自己的面子,李隆基和高力士不说,而是让武惠妃暗示,算得上用心良苦。

郑鹏心中有些庆幸,要不是自己长年在外征战,现在又正值壮年,年纪再大一点,说不定那些想跟自己套近乎的人,都带着那些所谓的灵药、圣手登门了。

“微臣和内人的身子骨没问题,有劳娘娘忧心”顿了一下,郑鹏补充道:“要是有需要,再求娘娘推荐好了。”

生怕冷了武惠妃的一片好心,也怕武惠妃热情起来没完没了,郑鹏领了武惠妃这份心意。

武惠妃看到郑鹏的态度很坚定,优雅地淡然一笑:“好,既然将军有自己的打算,本宫也就放心了。”

李隆基一直在旁边看着,看到这边好像谈完了,马上带着高力士回来,夫妻两人心意相通,看到武惠妃微微摇头,就知爱妃的劝说失败。

高力士收到李隆基的暗示,开口劝道:“郑将军,有些事切莫不能过于自信,有句话叫术业有专攻,非智慧能解决,惠妃也是出自一番好意,可不能讳疾忌医,不仅仅辜负陛下和娘娘的一番好意,对自身也不好。”

郑鹏苦笑地说:“微臣知道皇上和娘娘是为了微臣着想,现在微臣一切安好,还不需要求医问药。”

有点无力吐槽,一个个的,也太热心了吧,都热心到让自己有些无所措从。

李隆基贵为天子,是大唐的主宰,办事也不用顾忌什么,爱妃的努力没有成功,高力士的劝告也听不进,当场有些不悦地说:“郑爱卿,惠妃也是为了你好,这里没有外人,你敢承认修新路,不是为了延继你郑氏一脉的香火?这德要积,但药石也要求,这叫双管齐下。”

皇上和惠妃娘娘什么时候为这种小事操过心,换作别的臣子,肯定感激涕零,也就是郑鹏不知好歹,要不是把郑鹏看作“国之重器”,李隆基都想抽他了。

郑鹏有些无言,自己跟李隆基解释过,敢情前面都是白说了啊。

左右看了一下,宫女和侍卫站得远远的,刚才为了照顾自己脸面,都打发下去,没有外人在,郑鹏也不藏着掖着,只是稍作犹豫,很快说道:“微臣不敢欺瞒皇上,这次修路,其实所谓的消孽积德只是一个幌子。”

话还没说完,李隆基就抢过话头:“朕早知是幌子,像你这种懒人,晨晚不上香,节气不礼佛,再有名的得道高僧开法会也吸引不了你,信这个才是怪事。”

武惠妃轻轻拉了拉李隆基说:“陛下,让郑将军先把话说完。”

李隆基对武惠妃非常喜爱,闻言马上笑着说:“爱妃言之有理,郑卿家,你继续说。”

就是一打岔的功夫,爱卿变成了卿家。

郑鹏有些感激地看了武惠妃一眼,继续说:“皇上也知道,微臣就喜欢捣弄一些新奇有趣的东西,俗话说千金难买心头好,微臣的心头好不是古董珍玩,而是不惜钱财实现自己的奇思妙想,这次修建铁路,其实也有私心的,一是这路有可能给微臣带来收益,二来嘛,树要皮,人要脸,也想做一些能让自己身死留名的事。”

“等等”李隆基心思很细腻,马上抓住郑鹏话中的字眼:“刚才爱卿说了铁路?难不成,你要用铁铺路?”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李隆基能成大业,肯定有他的过人之处,一下子就抓住话里最重要的信息。

郑鹏知道说再多也没用,正好身上带了设计图,拿出来给李隆基讲解起来,把铁路的设想、原理耐心地跟李隆基说了一遍,解释的时候,不仅武惠妃很用心地在一旁倾听,就是站在李隆基身后的高力士,也把耳朵伸得长长的,听得非常用心。

等郑鹏解释了一遍,李隆基都有点听呆了,半响回过神,有些感慨地说:“又一个奇思妙想,若是此路成了,长安到洛阳将是一条坦路,郑爱卿,朕有一事不明。”

“皇上请吩咐。”

李隆基有些疑惑地说:“逢山开路,逢水架桥,花销太大,也许爱卿倾尽家财也难完成,是不是有些过了,刚才爱卿说就是倾尽家财也要做,原因是对大唐有利,子孙后代也受益无穷,不就是一条路吗,是不是有些夸大了。”

要是修在其它地方还算了,长安到洛阳已有官路相通,虽说有时拥挤一点,郑鹏花费巨金再修新路,意义其实并不大,到时半途而废,那不是空耗钱粮吗?

郑鹏摇摇头说:“皇上的观点,恕微臣不敢苟同。”

李隆基也来了兴致,闻言也不生气,开口说道:“哦,说说你的理由。”

“皇上”郑鹏行了一礼,开口道:“无论新路能不能做成,只要做了,就会有收获,就是钱粮花出去了,也会有技术和创新沉淀下来,这些技术和创新将会造福大唐,举个例子,这些需要承受的铁轨需要改进,变相促进冶炼技术的发展;逢山开路,需要开凿隧道,也肯定要开凿很多创记录困难的隧道,只要开工了,会留下很多有益的开凿隧道的经验;修路要架桥,这样也促进架桥技术的发展等等,每一次创新或尝试,就是不能创新,也能留下借鉴的经验,这些创新或经验沉淀下来,都能造福大唐,造福老百姓。”

顿了一下,郑鹏继续说:“就像始皇帝,修建长城、秦直道,当年看起来是劳民伤财,可时至今日仍然发挥巨大的作用,有时不能看一时之得失,而是看长远效益。”

郑鹏记忆最深的一个故事,是发生在后世的岛国,要知岛国的动漫很发达,漫画文化远销海内外,八十年代时期,漫画业很发达,但是动漫技术还不够成熟,有一个岛国动漫公司的老板,他是一个追求完美的人,觉得动漫主角动起来不够自然,特别是头发和披风,处理得很生硬,为了让头发和拨风自然地“动”起来,他不计投入去攻关,即是公司财政出现危机也不愿将就,当他完成那部动漫后,辛苦创立的公司就遭到破产清算,堪称业界良心。

然而,公司倒了,但他开发的技术沉淀下来,让岛国整个动漫产业受益,也就是这种工匠精神,对至该国长年牢牢把持着动漫产业的霸主地位。

“哼”李隆基冷哼一声,有些不悦地说:“行啊,都敢跟始皇帝比较了,怎么不说始皇帝修筑阿房宫,穷奢极侈,劳民伤财呢。”

其实郑鹏说得很有道理,李隆基也认可,不过李隆基不想郑鹏太骄傲,当场反驳起来。

郑鹏有些无言,伴君如伴虎啊,动不动就给自己扣帽子,闻言不敢怠慢,连忙解释说:“皇上恕罪,微臣只是举个例,绝无其它意思,其实修阿房宫也不是没有好处,那些匠师有机会参与修建和创作,得到很多有用的经验和创新,阿房宫就是被烧掉,那些工匠得到的经验和创新不会烧掉。”

李隆基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沉默一下,最后还是一脸感触地说:“看来朕还是低估郑爱卿。”

这才叫高风亮节,李隆基算是给郑鹏折服了。

现在的郑鹏,名利双收,名动天下,早就不用修路来提升自己的名气,看似一个冲动无脑的决定,其实包含着大智慧,要知道,郑鹏没有在朝堂上要求拨款,也没提出什么额外的条件,更没有仗着手中的权势在修路时鱼肉百姓,而是拿出真金白银,凭一已之力在这种有意义的事。

要是大唐多几个像大唐多几个像郑鹏这样的臣子,何愁大唐不兴?

武惠妃也忍不住再次感叹:“将军无愧国之重器,妾自愧不如也。”

877 第二次烧尾宴开始

关心完郑鹏的“身体”,李隆基开始关心起自己的口福起来:“今天是爱卿的烧尾宴,神神秘秘准备了这么久,不知有什么惊喜,先说了啊,像烧熊掌、浑羊殁忽这些菜,就不必再端上来了。”

这一顿烧尾宴,李隆基足足等了大半年,可以说被郑鹏吊足了胃口。

“对哦,陛下唠叨这场烧尾宴很久了,说将军会有大惊喜,妾也很期望呢。”武惠妃也优雅地笑道。

不得不说,武惠妃的容颜、身段和气质都是一等一的好,也不知是不是天生丽质底子好,还是受到姑母武则天的感染,总觉得武惠妃优雅的背后,有一种高贵而神秘的气质,饶是郑鹏在她笑容的攻势下,也有一刹那心神失守。

可能这就是她吸引李隆基的一个重要原因。

也对,武惠妃虽说年幼丧父,但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被武则天接到宫中抚养,有武则天的照拂,锦衣玉食,每天都是高高兴兴、漂漂亮亮,而当时李隆基,并不受武则天待见,每次见这位喜怒无常的祖母,都是战战兢兢,朝不保夕的李隆基,看到容颜出众、仪态万千的武惠妃时,有点像吊丝看女神的感觉,等于他功成名就,第一时间自然是征服这个曾让他魂牵梦绕的美人。

有趣。

想归想,郑鹏嘴上不敢怠慢,马上说:“皇上,娘娘,这次烧尾宴的主题是全猪宴。”

什么?猪?

猪可是贱肉,郑鹏推出卤肉后,改变了很多人对猪的看法,包括不少士人和学子,但猪是贱肉的观念,一直还在不少人的心里挥之不去。

李隆基稍稍有点失望:自己期待了超过半年,郑鹏这家伙,竟然请自己吃猪?

这种心情,有点像后世女网友坐飞机去见网上谈的男网友,结果男网友只请她吃一碗六块钱的麻辣烫,晚上却有十多次的输出一样。

武惠妃的表情有些愕然,而一旁的高力士替李隆基抱起不平来:“郑将军,你怎么就是跟猪过不去呢,那么多肉类,为什么就喜欢用猪肉,皇上和娘娘都是万金之躯,吃那个好吗?”

好像想到什么,高力士突然补充道:“听说贵乡郭氏已跟你分道扬镖,怎么,不会是你准备用这次烧尾宴又给什么肉作推广吧?”

对于郑鹏,高力士太了解了,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什么话都敢往外说,公然在集会上说自己思维活跃是吃卤肉的缘故,这话一出,那些读书人好像不吃卤肉就读不了书一样,在极短的时间内就风靡整个读书人的圈子,就是这个“无耻而成功”的推广,不知替郑鹏赚了多少钱。

看到郑鹏一脸惊愕的样子,李隆基心中了然,冷哼一声,没好气地说:“看来力士是说中了,郑鹏,你的小心思还真不少,连朕和惠妃也敢算计。”

李隆基捱过苦日子,在最贫困的时候,吃个面汤都是奢望,老实说对猪肉并不反感,但他不喜欢被郑鹏算计。

这个高力士,真是精明,自己这点小心思从没跟别人说过,没想到高力士一眼看穿,这下可好,连李隆基也给示不满,郑鹏别提多郁闷,真想想高力士打一架,谁让他揭自己的短呢?

算帐是以后的事,现在是平息李隆基的不满。

给皇上和惠妃娘娘端上猪肉,到时肯定有人质疑,郑鹏早就有答案,现在不过是提前解释罢了。

“皇上息怒,微臣这样做,其实是事出有因,请皇上给微臣一个解释的机会。”

武惠妃好看的眼眸转了转,很快笑着说:“陛下,郑将军为大唐出生入死,劳苦功高,就给郑鹏一个解释的机会好了。”

李瑛还坐在太子之位,武惠妃要为儿子寿王打算,得多拉拢人才,这次烧尾宴就是惠妃主动要求参加,跟随在李隆基身边,一来显示自己的“正宫”地位,二来也趁机拉拢各方势力。

像郑鹏这种“国之重器”,就算不能为己所用,卖他一个人情,日后必有厚报。

李隆基只是有些不爽,并不是真的生气,闻言马上笑着说:“难得爱妃为你求情,朕就给你一个机会,说吧。”

郑鹏松了一口气,马上解释道:“第一点,修路需要的数目太大,为了这条路能顺利完工,需要开源节流,推出新式卤肉,是开源的一种,微臣不敢奢望朝廷拨款,也不好让皇上出资,只好出此下策。”

李隆基脸上出现“果然如此”的表情,闻言不动声色地说:“不要停,继续说。”

没一点新意,早就猜到他会这样说。

“第二点,很多征讨的将士,因为受伤,影响日的的生计,微臣把这个买卖做好,可以给朝廷多纳税款,也可以照顾那些退伍而生活困苦的将士。”

一旁的李隆基撇撇嘴,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诚心来说,郑鹏对下属的确不错,多次掏自己腰包补贴麾下将士,这一点在军中早就不是秘密。

“第三点说直白一点,算是皇上和娘娘为天下百姓做一个表率,关于猪是不是贱肉的事,讨论过多次,但有些固执的人认为猪是贱肉,这一点不好。”

说到第三点,郑鹏耐心解释道:“就肉食来说,微臣觉得猪最适合推广,鹿驯养成本高,价格也高,不适合推广;羊成本相对小一点,但价格很多百姓承受不起,起码不能作为日常肉食端上餐桌,因为很多地区不适应饲养,一些地方的运输成本都比羊价高了;牛不用说,农业的根本,不能随意宰杀,而猪好饲养,长肉也快,一个寻常百姓之家,年头养二头肥猪,年终宰,差不多可以解决大半年的肉食,其实很多百姓,甚至是士子多以猪肉为日常肉食,但他们心里有包袱,以致买个肉都要偷偷摸摸。”

“最后一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这一点也对应第三点,为什么猪肉最适合推广,因为猪肉其实很美味的。”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郑鹏说完一句话时,都稍稍有些气喘了。

李隆基看着郑鹏,眨眨眼,很快说道:“说完了?”

“皇上,微臣说完了。”

“说了那么多,也就是最后一句是重点”李隆基说到一半,突然停下来,鼻翼动了动,有些惊讶地说:“什么菜,这么香?”

幼年的经历,李隆基不仅体会人情冷暧,也尝到了民间疾苦,郑鹏的话,像太子、寿王、上仙公主他们肯定很难理解,也体会不到,但李隆基一听就明白了。

对一个统治者来说,老百姓生活越安定,国家就会越长治久安,而百姓安定的首要条件,就是民生问题得到解决,郑鹏的观点正确之余,也有利于社会稳定,为什么不赞同?

做一个表率而己,又不用真是天天要食用,不过郑鹏信心满满说美味,李隆基还真有一点期待。

“郑将军,这是什么菜,咱家光是闻到这香味,肚子里的馋虫开始动了。”高力士也闻到空气中散发着肉香,忍不住问道。

“是很香。”武惠妃也附和道。

郑鹏一闻,就知是自己亲自秘制的东坡肉出锅了,高兴地说:“回皇上的话,这道菜叫东坡肉,用上好的五花肉秘制而成,软而不烂,肥而不腻,入口酥香味美。”

李隆基哈哈一笑:“那还等什么,走吧,朕要好好品尝一下,爱卿准备了这么久的烧尾宴。”

皇帝都发话了,郑鹏不敢怠慢,连忙在前面带路。

因为宴请的人太多,大堂摆不下,有些宾客要安排在偏厅、走廊用餐,一路上,那些提前入席的大臣纷纷站起来向李隆基和武惠妃行礼,然后不忘恭喜今天的主角郑鹏,折腾了近二刻钟郑鹏才安排李隆基和武惠妃坐在主席上。

郑鹏去跟宾客打招呼,还要吩咐下人准备上菜事宜,武惠妃打量了一下大堂,有些惊讶地说:“陛下,郑将军这宅子真是妙,这大堂坐了二百余人也不显得拥挤,架构合理,摆设得当,那么多人,竟然没有半分闷热的感觉,反而觉得清爽怡人,好像还闻到淡淡的花香,真是妙。”

李隆基点点头说:“别看这宅子不大,在人手充足的情况下,用了近四年时间修建,听说郑鹏花了很多心思,整个宅子都装了暧炉和风来仪,爱妃你细心感受一下就可以发现,大堂里有很多隐藏的送风口,有下人在别处给这里送风,那风柜口处,堆放了冰块还有鲜花,送风时把冰块的凉飞和花香也一起送来,即使大堂坐满人,也感到清爽阵阵,花香怡人。”

说到这里,李隆基忍不住吐槽道:“这个郑鹏,倒是会享受。”

武惠妃嫣然一笑,点点头说:“郑将军真是一个有大智慧的人,文能提笔书写锦绣文章,武能上马杀敌卫国,没想到还有一颗热爱生活玲珑心。”

说话间,武惠妃一双妙目放在郑鹏身上,眼里现出欣赏的目光,转过目光时,无意中看到危襟正坐的太子李瑛,李瑛察觉到武惠妃的目光,连忙行礼道:“惠妃娘娘好。”

武惠妃眼里的不快一闪而逝,淡然一笑:“殿下有礼。”

主席上,除了李隆基、武惠妃,郑鹏这个主角不能少,还有太子李瑛、户部尚书杨崇礼、中书令萧嵩、老泰山崔源和李林甫,一共八人,看到李瑛,武惠妃觉得心情都差了一点点。

这时郑鹏回到席上,面带微笑地说:“让皇上、娘娘、太子和诸位久候了,烧尾宴马上开始。”

878 决裂

一名名端着菜盘的婢女从门外鱼贯而入,把一盘盘精心准备好的菜放在桌上。

刚开始的气氛还算热烈,不少人兴致勃勃地讨论着菜色,随着菜越上越多,慢慢地,场面变得安静起来,宾客们面面相觑,不少人将疑惑的目光落坐在主桌上的郑鹏身上。

原因很简单,烧尾宴上的菜,除了几个青菜糕点外,肉类全是与猪有关的菜。

冠军候的烧尾宴,能参加赴宴的非富则贵,就是皇上和武惠妃也亲临,这个一推再推的烧尾宴,就让皇上吃这个?

要不是郑鹏地位特殊,现在圣眷正浓,众人早就提出异议了。

偏偏郑鹏没这个自觉,还在一旁大声地介绍:

“这一个菜叫鸿运当头,是用猪头肉所制,猪头肉有韧劲,有嚼劲,吃起来味道一流,可能老尚书就不太合适了。”

“绣球乾贝,用上等的五花肉剁碎,加上海珍一起制成肉丸,清爽可口。”

“清蒸排骨,挑选极品前排清蒸而成,肉质鲜美,汤清味美,色泽美观。”

“五香卤猪蹄,猪的前蹄多筋,后蹄多肉,采用后蹄用秘法卤制而成,肉质细腻,味道一绝。”

“东坡肉,用上等五花肉制成,软而不烂,肥而不腻,入口酥香味美。”

郑鹏口若悬河地介绍,只是场面有些冷清,众人都是静静地听着,一些人脸上甚至出现幸灾乐祸的神色:也不知新晋冠军哪来的勇气,竟然用贱肉做烧尾宴,传出去也不怕别人笑话,说不定皇上龙颜一怒,用性命拼来的候爵就要葬送在这场烧尾宴上。

崔源把众人的神色尽收眼底,一张老脸铁青,他有点后悔让郑鹏任意妄为,早知自己态度坚决一点,阻止郑鹏办这个全猪宴。

偷偷瞄了李隆基一眼,幸好,这位睿智的大唐君王不怒也不喜,一脸淡然地看着,就是他一旁的武惠妃,也不见有什么不高兴的表现。

户部老尚书杨崇礼有如老僧坐定一般,那张老脸什么时候都是一脸和善的样子,根本看不出他的情绪;

萧嵩轻皱着眉头,看起来有点不解,对一向吃得精细的他来说,好像让他吃猪肉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只是他还算沉得住气,并没有发表意见;

李林甫的反应最好的一个,似是对那个卤猪蹄很有兴趣,一时看看卤猪蹄,一时又跟老尚书杨崇礼议论几句,也没有什么不满;

太子的神色有些不好,眉心紧锁,好像有一种不吐不快的感觉,可他瞄了父皇李隆基几次,就是没开口,估计在李隆基没有明确表态前,他是不会开口;

还好,只要皇上不生气,就是全场人反对也没关系。

一会儿的功夫,十八道菜全部上齐,十道正菜,有十全十美的意思,四碟点心,四碟果品,加起来合共十八道菜。

郑鹏介绍完最后一道,笑着说:“感谢皇上、惠妃娘娘、太子殿下还有这么多同僚参加本人的烧尾宴,诸位的光临,可以说是蓬壁生辉,有招待不周之处,还请诸位多多包涵。”

众人纷纷说郑鹏过谦,还说了一堆年轻有为、国之栋梁一类的话,场面没有刚才那么尴尬。

“诸位,动筷吧,要是菜凉了,那就不好吃哦。”郑鹏笑着说。

主人开口请吃,然而,现场没一个人动筷,一个个你看我,我看你,崔源本想邀请李隆基先动筷,可看到的李隆基没有动筷的意思,又把举起的筷子放下。

李瑛心里很不爽,觉得自己和父皇被怠慢了,可贵为太子,也不好开口,不着痕迹地给李林甫使一个眼色,希望李林甫能充当打头阵的角色。

要是往日,精明的李林甫马上收到暗示,然后毫不犹豫充当马前卒去打头阵,没想到李林甫好像没看到一样,和一旁的崔源在谈着什么趣事,两人还很有默契的笑起来。

李瑛眼里闪过一丝寒芒,一张俏脸抽了抽:这个李林甫,不仅是一株墙头草,还是一头有奶便是娘的白眼狼,最近替郑鹏收地赚了很多跑脚费,竟然连自己这个主子也敢无视?

只是一瞬间,李瑛对李林甫仅存的好感荡然无存,脑里千百种念头闪过,盘算着怎么惩罚李林甫了。

李林甫眼角的余光捕捉到李瑛的不悦,心里只是稍作犹豫,很快就把这丝犹豫压在心底:上次充当马前卒,没对郑鹏造成实质性的伤害,落了一个坏名声不说,还引起皇上的反感,可以说败得一塌糊涂,然而,太子李瑛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也没什么补救措施,这让李林甫感到有些寒心。

得了郑鹏那么多好处,李林甫内心对太子的态度还有有些举棋不定,不过当他看到李隆基带着武惠妃一起来,一来就让郑鹏带路参观宅子,内心一下子又向郑鹏这边倾斜了一些。

皇上携带武惠妃出席这种场合,这是值得深思的政治信号,再说皇上众多子女中,凡是武惠妃所出,都得到李隆基的偏爱,李林甫对李瑛的期望又少了很多。

没看到皇上跟郑鹏多热乎吗,唐律也没写不准用猪肉做烧尾宴,李林甫装着看不到的李瑛的暗示,来一个“眼不见为净”,不管怎么样,把赚了郑鹏那一大笔征地跑脚费再说。

年近半百了,要是这官职再升不上去,弄一大笔钱致仕养老也不错,都是出自李唐宗室,就是李瑛即位,也不能杀宗室的人吧。

李瑛和李林甫心中各有打算,两人都想不到,一个眼神,两人并不牢固的联盟就因这个眼神变得决裂。

不过李瑛也没有失望,养尊处优的萧嵩忍不住开口道:“郑将军,今天是将军的烧尾宴,只是用猪肉待客,小老倒没有什么关系,让皇上、惠妃娘娘享用这个,有些不太好吧?”

萧嵩跟皇上的关系特殊,虽说才能一般,但家世、资历摆在那里,他提出这个问题没意外,话音一落,在场的人一下子把目光放在郑鹏身上。

就想看看这位炙手可热的冠军候怎么说。

郑鹏佯装不知地说:“萧中书的意思是,这烧尾宴的规格不够?”

话都撂出来了,也没法收回,萧嵩很享受这种万众瞩目感觉,闻言继续说:“郑将军很用心了,上的菜也很有特色,要是只有小老,足够丰盛,只是皇上和惠妃娘娘亲临,这些菜显得有点家常,显得不够重视啊。”

就算是出头鸟,萧嵩也不会轻易得罪人,更别说得罪现在圣眷正浓的郑鹏。

一旁的李瑛眼里露出一丝不屑:这个萧嵩,又要出风头,又要装老好人,表面是对郑鹏提出批评,可也可以看作为他铺垫,给郑鹏一个解释的机会,暗地里还不着痕迹地向皇上和武惠妃示好。

能力一般,但和稀泥的能力不容小视。

话中只提父皇和武家那个狐媚子,并没有提起贵为太子的自己,好像惠妃压在自己头上一般,李瑛有一种被看轻、无视的感觉。

李隆基也是一个不嫌事多的人,闻言点点头说:“萧爱卿这话有道理,郑鹏,你来说说怎么回事?”

这里是宴会,又不是朝堂,萧嵩开了口,李隆基乘机给郑鹏出点难题。

不知为什么,一想到自己堂堂大唐天子,竟被郑鹏这家伙算计,替他宣传他的卤肉,虽说郑鹏的出发点是好,但李隆基真不知好气还是好笑。

父皇终于表态了,李瑛心中一个激灵,腰杆微微地挺了挺,打量了一下郑鹏,准备伺机发难。

879 大获成功

郑鹏干咳一声,把大堂上的注意力都吸引到自己身上,这才提高音量说:“萧中书说得很中肯,请恕我不敢苟同,都说家是小家,国是大家,皇上是一国之君,也可以说成是大家之长,说是家宴并无不妥,反而显得亲近。”

顿了一下,郑鹏继续说:“席上用得最多是猪肉,不是我小气,也绝非不用心,相反,这种猪是特别饲养的白玉猪,每天吃的是精粮,喝的是山泉水,肉质细嫩,肉香四溢,特意请皇上、娘娘、太子殿下还有诸位同僚尝个鲜。”

古代人很讲求嘘头,最喜欢跟文雅和名人挂钩,郑鹏灵机一动,给它改了一个白玉猪的名字,听起来高大上很多,至于精粮山泉水,还真没有夸大,养猪的地方山清水秀,没有污染,山上还有一个出水量很大的泉眼,引下来使用,托开元盛世的福,粮食很便宜,斗米五文钱,派人到丰粮区采购旧粮,价格更低。

“话虽是这样说,郑将军让父皇万金之躯吃这种肉,有些过了,就算是白玉猪,也难登大雅之堂,特别是这种隆重的场合,要是传出去,让百姓和外国使团知道,也不知他们会怎么非议。”李瑛抢过话头,马上反驳道。

难得李隆基开口,虽说话里并没多少怪责的意思,李瑛坚定追随李隆基的步伐,当场对郑鹏发难。

贵为太子,大唐未来的储君,李瑛感到自己的存在感不足,有需要刷刷存在感。

“非议?”郑鹏不解地说:“不至于吧,猪肉是日常百姓常见的肉食,不少士人、读书人也在吃,就是国子监的学子也定期大量采购卤肉,卤肉就是猪肉所制,也没人非议啊。”

就猜到李瑛会跳出来,郑鹏都有点同情这位碌碌无为的太子:骄傲之余又有些自负,有心隐忍可又不甘寂莫,经常徘徊在进和退的边缘,这边太子之位摇摇欲坠,那边老子不仅没有半点老态,精力还格外旺盛,不断给自己添威胁自己地位的弟弟,是那种“顺天命者悲,逆天命者死”的人物。

携了重礼,想必是想冰释前嫌,不过来的时候郑鹏正好在厨房指挥,没有迎接他,据下人反应,这位当朝太子神色不太好,估计对自己没到门口迎接不满,借题发挥。

就这点气量,难怪没能笑到最后。

“郑将军,此话差矣”早就注意这边动静的叶若楠及时站出来:“臣是臣,君是君,君臣岂能混淆,皇上是万金之躯,岂能像寻常百姓用这些寻常之物,这可是大不敬之罪。”

尼妹,又是大不敬,郑鹏一听就火了,自己好像跟这个“大不敬”结亲一样,动不动就跟它沾边,闻言给崔二一个眼神,意思是怎么这货出现在这里?

出征吐蕃,九死一生,有几次真以为要交待在哪里,回来时更是命悬一线,好不容易回到长安,没想到还有一堆人等着弹劾自己,其中就有这个叶若楠,怎么把自己不喜欢的人请到这里

干嘛请他,自己找不愉快?

崔二看懂郑鹏的意思,有些无奈地看了看后宅,示意这是夫人的意思,不用说,肯定是绿姝帮忙筹备烧尾宴时,本着冤家宜解不宜结的想法,把他也列在邀请的客人名单上。

郑鹏强忍心里的不满,面色从容地说:“叶御史的意思是,这猪肉做的菜上不了席,不应用这种菜招待叶御史,可对?”

叶若楠有些傲然说:“可以这样说。”

郑鹏点点头,有些自责地说:“是我想得不周到,管家呢。”

“老奴在。”崔二知道自家姑爷不高兴,连忙应道。

“叶御史吃不惯这些东西,你带叶御史去杏花楼开一个最豪华的包间,叶御史喜欢什么就点什么,一定要让叶御史把那份贺礼吃回本。”郑鹏一本正经地说。

请你来赴宴,已经给足了面子,竟然这样不知好歹,你不乐意,爷还不伺候了。

崔二早就看叶若楠不顺眼了,闻言马上对叶若楠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叶御史,这边请。”

这是变相赶自己出去啊,叶若楠没想到,郑鹏在众目睽睽之下把自己赶走,气得身体有些颤抖,老脸抽搐几下,面色涨红地指着郑鹏说:“你你你,哼。”

本想发难,可一时又不知说什么好,心里希望太子替自己说几句好话,毕竟自己也是为太子出头,没想到太子坐在那里,眼观鼻,鼻观心,并没有出头的意思,给李隆基和武惠妃行了个礼,然后摔袖而去。

大堂内一片沉寂,谁也没想到郑鹏的脾气这么火爆,几句不合,就把叶若楠请出去。

不过也能理解,要知郑鹏出征刚回长安时,弹劾的人中,叶若楠很活跃,两人心中早有生隙,不管怎样,在宴会上赶人,感觉有点怪怪的。

就在气氛最尴尬的时候,武惠妃拿起筷子,看着摆在中间那道菜柔声问道:“郑将军,这道是不是你说的东坡肉?”

“是,这是一个新菜式,还请娘娘给点宝贵意见。”

武惠妃微微一笑,示意身边侍候的宫女给她挟了一块,一块东坡肉有二两重,看起来很大块,武惠妃很优雅地用筷子轻轻一挟,想只尝一部分,很快她俏脸上有了一丝惊讶,那块东坡肉一挟就烂,犹如挟在一块豆腐上。

印象中,猪肉都是脏脏的,硬硬的,但筷子上的东坡肉,色泽明亮,肉质细腻得好像有些透明,看起来十分诱人,武惠妃慢慢送到嘴边,轻启红唇,送到樱桃小口中。

肉刚一入口,武惠妃的眼前一亮,轻轻咀嚼几下,那张绝美的脸上出现一丝满足的神色,很快又把剩下的那一大块肉送入口中。

吃完一块肉后,武惠妃惊喜地说:“皇上,这东坡肉真像郑将军所说的那样,肥而不腻,软而不烂,吃起来有种入口即化的感觉,真是好滋味,请皇上也尝一下。”

说话间,武惠妃亲自给李隆基挟了一块。

“难得爱妃有这么高的评价,好,那朕就尝一下。”李隆基面带微笑地说。

李隆基是一个多情的人,武惠妃不是他第一个女人,但是他目前最爱的一个女人,每每看着武惠妃,这位风流帝王的眼里,满是温柔。

一块肥美的东坡肉下肚,李隆基一脸惊喜地说:“不错,不错,郑爱卿没令朕失望,这一次等待,值了。”

印象中猪肉吃起来有点老,有点像嚼柴的感觉,吃起来有一股膻臭味,还硬硬的,填肚子不错,想好吃就难了,就是以前的卤肉,肉质有改善,但跟美味还有距离,而这次吃到的猪肉,肉质和肉香都是一等一的好,还没有半点膻味,口感比鹿肉和羊肉还要优胜。

虽然只是第一次吃,李隆基只吃了第一口,就被这种特别的口感征服。

郑鹏闻言心中大定,高兴地说:“能得到皇上赞赏,微臣总算放下心头大石。”

总算长长松了一口气,只要李隆基说好,其它人说什么也没用,看李隆基又想吃东坡肉,郑鹏连忙说:“皇上,除了东坡肉,其它菜也各有特色,请皇上品尝。”

李隆基点点头,无意中看到同桌的人都看着自己,哈哈一笑,开口说道:“众卿家,美食当前,不要辜负了郑爱卿的一番心意,不用客气,动筷吧。”

“诸位,还等什么,不要客气,都起筷吧,有什么意见,还请多多提点。”郑鹏站起来,邀请众人开始,要知刚才的小插曲,众人一直在等着呢。

“起筷,起筷。”

“早就想动筷了,光闻这香味,肚子都要抗议了。”

“没错,郑将军可是美食方面的行家,什么时候让人失望过。”

“皇上和惠妃娘娘的评价都这么高,这菜肯定美味,诸位,某先先开动了。”

诱人的肉香,早就让宾客大流口水,只是皇上还没动筷子,众人也不敢先动,现在皇上和武惠妃都吃了,众人也不客气,开始品尝了起来。

什么贱肉不贱肉的,郑鹏说这是白玉猪,连皇上和惠妃娘娘都赞不绝口,肯定不会差,期待已久的烧尾宴正式开始,很快,赞叹声此起彼落,都是赞菜式好吃的:

“好吃,好吃,没想过猪肉这般美味。”

“那肯定,喝山泉水,喂精粮,这白玉猪比普通的百姓吃得还好,难怪肉质这么好。”

“这味道,比鹿肉和羊肉更好,这次烧尾宴没有来亏。”

“许侍郎,你慢点吃,小心别呛着。”

“钱老,你都吃了两块东坡肉,这最后一块东坡肉也让某尝个鲜啊。”

“常寺卿低头吃饭,这么久头也不抬一下,小心别呛着。”

开元初饮食文化还不够完善,多是以烤、煮和炖为主,郑鹏为了这次烧尾宴,半年前就开始准备,收集了不少调料,还自制了炒锅、蒸笼等工具,煎、炒、炖、蒸、焖、溜等手法全用上,每一个菜都弄得色香味俱全,还特意减少份量,让他们吃起来只能吃个半饱,这样有意犹未尽的感觉。

宾客们哪里尝过这么美味的菜,一个个甩开腮帮子吃,看到碟子里的菜越来越少,连吃相好不好看都顾不上,把风度扔到一边,满足口腹之欲最重要。

这不,兵部尚书王玹嘴里嚼着一块排骨,碗里放着一块,筷子上挟着一块,吃的时候,眼睛还没忘盯着碟子里的;

礼部侍郎黄广文,挽起衣袖,拿着肉不多猪蹄子,一口一大块肉,吃得满嘴流油;

御史大夫李朝隐挟起最后一块炭烧猪颈肉正想放进嘴,没想到筷子一松,肉块掉在桌上,看看空空如也的碟子,左右看一下,趁人没注意,飞快挟起掉落的肉,毫不犹豫扔进嘴里

880 李鬼对李逵

郑鹏举行的第二次烧尾宴,受到宾客的一致好评,烧尾宴上的菜,差不多每一个盘都是净盘,客人吃得满意,对主人来说也脸上有光,烧尾宴结束后还有惊喜,每一次赴宴的宾客都获赠一坛十斤重的卤肉,可以带回家跟家人分享,就是跟随自家主人前来的护卫、随从,每人也有一斤卤肉、一瓶白酒的赏赐,可以说宾客尽欢。

一夜之间,白玉猪就像长了翅膀一样,风靡整个长安城。

参与冠军候郑鹏第二次烧尾宴的人,都说有口福,有些人不参与烧尾宴也有这样的口福,例如郭通雄。

“郎君,来喝一口奴家新制的酸梅汤。”

“新鲜送来的樱桃就是鲜,郎君,张嘴。”

长安城长兴坊一间装饰别致的宅子内,郭通雄舒舒服服地躺在榻上,两名高价从青楼赎身的美女,一个叫细柳儿,一个叫细蓉儿,二女细心卖力地伺候着她们的新主人。

郭通雄嘴里享受着美食,两只手也没有闲着,在两个窈窕美人身上不停游走,别提多舒畅了。

自从眼中钉、肉中刺郭可棠嫁人后,郭通雄觉得天也广了,地也阔了,人也精神起来,上位后,手中的权力大起来,好处也越来越多,这处私宅就是郭通雄从公中截留利润,偷偷置办来金屋藏娇所用。

每天那么多钱经手,看着心庠庠的,稍稍做点手脚就能弄出来,不拿白不拿。

郭通雄觉得自己做得最对的一件事,就是甩掉郑鹏抱上太子的大腿。

那个郑鹏,什么也不做,一年到头就坐等分红利,每年都分走大笔利润,分钱还算了,光收钱不干活,这让郭通雄气得不轻,每次分钱都有种把钱扔到水里一样,还是自己精明,搭上太子这条线,虽说钱还是要分,但是前途一片光明,太子李瑛说过,登上大宝之日,就是郭通雄飞黄腾达之时。

没有功名,名声也不好,要做官有难道,不过李瑛承诺,可以推举郭通雄为天下商会的会首,这可是一个又风光、又有油水的职位,一想到商人都要唯自己马首是瞻,郭通雄就有一种想笑的冲动。

美女环绕,锦衣玉食,腰包鼓胀,前程锦绣,这样的小日子,郭通雄非常满足。

就在郭通雄闭着眼睛享受时,一个急促的脚步声从耳边响起,接着听到有人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小郎君,小郎君,快”

听出是心腹手下细川的声音,郭通雄眼皮也不抬,开口打断道:“说了多少次,某今日不同往日,办事不要毛毛燥燥的,怎么就是改不了?”

投靠了太子,郭通雄见识太子的威势和礼仪后,越看自己越像土包子,于是有心向太子学习,也要求身边人说话办事要有规矩,听到细川上气不接下气,当场就训斥。

以后可是要做天下商会会首的人,手下的素质要提高,要不然让别人看笑话。

细川闻言,连忙应了一声,然后有些焦急地说:“小郎君,梁公公来了,指明要见你。”

“太子有事吩咐?”郭通雄一下子睁开眼睛,有些不耐烦推开身边的二女,一个骨碌站起来,有些兴奋地说:“梁公公来了?在哪?怎么不请他进来?”

梁公公是太子府的人,也是太子的心腹,深得太子的信任,郭通雄早就想跟他搞好关系。

细川解释道:“小的请了,可梁公公说还有公事要忙,就不进门了,有些东西交给小郎君就走,正在门口候着呢。”

郭通雄一听,连衣冠都来不及整理,小跑般冲出门,生怕梁公公等得不耐烦。

“不知梁公公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有失远迎。”郭通雄一看到梁公公,笑得那一个叫灿烂。

别看梁公公只是一个太监,他从小就伺候太子,太子也很信任他,很多时候他就是太子的代言人,郭通雄在他在面前,不敢有半分怠慢。

梁公公嘿嘿笑了二声,看着有些衣衫不整、脖间还有女子唇印的郭通雄,皮笑肉不笑地说:“郭公子真是风流人物,看来咱家来得不是时候,打扰郭公子的雅兴了。”

“让公公见笑,就是今天有些空闲,就在家中喝几杯小酒,高公公,赏个面,一起喝几杯。”郭通雄殷勤地说。

“空闲?”梁公公嘿嘿笑了二声,话中似有暗示地说:“空闲好啊,希望郭公子以后还能有今日的闲情逸致。”

梁公公突然说这句话,郭通雄有些丈二脑袋摸不着头脑,有点猜不透话里的意思,只好陪笑地说:“谢梁公公的吉言,还请梁公公以后多多关照。”

猜不出意思,没办法,就当是对自己的祝福了。

老实说,郭通雄有些小聪明,但是悟性一般,要不然也不会做行商这种贱当,在贵乡郭氏,最聪明的人都是学文,准备随时参加科举,光耀门楣。

看着卖力讨好、听不出自己弦外之音的郭通雄,梁公公眼里闪过一丝不屑:像这种庸才也来挑大梁,贵乡郭氏自郭元振倒下后就一撅不振,看来不是没有原因。

心里瞧不起郭通雄,不过梁公公面上没有表现出来,招招手,从一名护卫手里拿过一个精致的食盒,一边递给郭通雄一边说:“郭公子,太子偶尔得到一种美食,吩咐咱家送点给郭公子尝尝。”

“这这太子殿下真是太有心,小的感激涕零,谢太子赏。”郭通雄眼前一亮,有些激动地双手接过食盒。

不得了啊,太子遇到好吃的,竟然还想起自己,郭通雄就是做梦也没想到太子这样看得自己,心里又是高兴又是骄傲,还夹着一丝遗憾。

要是族里的人或亲朋戚友在这里,看到太子派人给自己送吃食,那得多风光啊。

梁公公眉毛挑了挑,又是嘿嘿笑了二声:“东西送到,咱家还有要事在身,那就不打扰了。”

昨天冠军候郑鹏设烧尾宴,连皇上和惠妃娘娘也大驾光临,可以说轰动了整个长安,郑鹏在宴中推出的白玉猪还有卤肉,早就在长安传得满天飞,而眼前这个郭通雄,竟然对这件事一无所知,还真以为堂堂太子会掂记他这个小贱商,天真。

要是聪明人,或有危机感的人,肯定早就猜到里面装的是什么。

郭通雄把一块随身携带的玉佩塞到梁公公手里:“有怕梁公公了,改天等梁公公有空,一起喝个小酒。”

“嘿嘿,好说,好说。”

这个郭通雄才能一般,做不了什么大事,唯一的好处就是出手大方,梁公公一拿到那块玉佩,第一感觉玉质很细腻,有种触肉生暧的感觉,到手就知价值不菲,当场就笑纳了。

把梁公公送走后,郭通雄用一只手托着食盒,一边心满意足往回走,一边得意洋洋地说:“还楞着干什么,走吧,看看太子赏什么吃食,等某高兴,也赏你们一口。”

下人和管家连连应下,好像众星抱月一样把郭通雄围着走。

回到偏厅,郭通雄轻轻把食盒放在桌上,为了表示对太子的尊重,还洗了洗手才打开。

一打开,好像有一种熟悉的肉香扑鼻而来,细眼一看,不由呆住了:食盒内,装的是卤肉。

怪了,自己就是卖卤肉的,以前是卖郑鹏秘方的卤肉,现在卖的改良后的十八味香卤肉,太子送这个给自己干什么?

等等,郭通雄觉得自己好像忽略了一些细节,再细看食盒,很快发现问题:食盒里的卤肉,好像跟自己弄卤肉有些不同,好像肉质细腻很多,肉香上也更用一筹。

“咦,郎君,不是还有卤肉吗,怎么又送来一盒?”细柳儿看到食盒里卤肉,有些惊讶地说。

卤肉是一种不错的食物,闲事可以当成小食,吃饭时又可以当正菜,细柳儿很喜欢吃,郭通雄就让人每天都送一些到私宅,反正不用花钱。

郭通雄眼珠子转了转,很快笑道:“这是一种新卤肉,小柳儿,你尝尝看,看这种卤肉喜不喜欢?”

接管卤肉几年,郭通雄也算是一个卤肉方面的行家,看看卤肉的形状、色泽,再闻一下肉香,就知这盒卤肉不是自己贵乡郭氏之手,要是出自贵乡郭氏,太子也不会专门派人送一盒给自己。

郭通雄转眼一想,很快就猜到眼前这盒卤肉很大可能跟郑鹏有关。

卤肉秘方本来就是郑鹏想出来,这几年贵乡郭氏的匠师能在原秘方的基础上作出改良,制出比原来更胜一筹的十八味香卤肉,谁也不敢保证郑鹏藏有更好的秘方。

太子送来的卤肉,让喜欢吃卤肉细柳儿品尝一下,她是食客,自己可以第一时候收集客人的意见,特地不告诉她是别家的卤肉,就是怕她为了讨好自己,不肯说实话。

让细柳儿品尝还一种意思,太子突然赐肉食,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让细柳儿先吃,就是肉有什么问题,也是她先出事。

细柳儿早就闻到浓郁的肉香,闻言高兴地说:“奴家听郎君的。”

说完,细柳儿拿过一双没用过的筷子,轻轻挟了一块,慢慢放进嘴里,肉刚进嘴,原来半眯着眼的细柳儿眼睛突然睁开,眼里露出一丝惊讶的神色,然后快速咀嚼几下,咕噜的一声咽下,郭通雄的神色有些不太好看,刚想问细柳儿味道怎样,没想到她马上又吃上了,一边吃一边满足地说:“好吃,好吃,这新卤肉,真是好滋味。”

看到细柳儿还想吃,郭通雄有些不耐烦地拦住她:“别光顾着吃,快说说,这新卤肉怎么样?”

细柳儿嚼了几下,咽下去后,有些满足地舒了一口气,点点头说:“好吃,又松又软,肥而不腻,吃起来满嘴肉香,这是奴家吃过最好的卤肉。”

评价这么高?

郭通雄有些不相信地拿起筷子,挟了一块扔进自己的嘴里。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只是吃了一块,郭通雄马上就知道,太子送来的这盒卤肉,比自己改良的十八香卤肉好吃多了,无论是口感还是肉质,都甩了九条街不止。

“其实差不多,也没你说得这么夸张。”郭通雄有些不甘心地说。

十八味香卤肉是郭通雄的立足之本,也是他坐上现在位置的重要功绩,要是十八味香卤肉被这盒新卤肉打败,那贵乡郭氏将会一败涂地,要知族里对新式卤肉抱有很大期望,还投入了大量的人力物力,郭通雄都不敢想失败的后果。

细柳儿摇摇头,一脸认真地说:“看起来差不多,但吃起来,区别还是挺大的,平常吃的那种卤肉,虽说放了很多药材,但卤肉还是有一种猪的膻星味,掩饰不了,吃起来也有一种犹如肉干的韧硬感,而新卤肉就不一样了,完全没了猪的膻味,要不是经常吃猪肉的人,都吃不出它就是难吃的猪肉,肉质细腻、软绵,肉香很纯,吃下去满嘴都是肉香。”

好像觉得形容得不够彻底,细柳儿补充说:“如果新卤肉卖十文一斤,那平日吃的卤肉,能卖三文就不错了。”

细蓉儿没注意郭通雄一脸沮丧的神色,兴致勃勃地说:“小柳,真有这么好吃吗?让妹妹也尝一下。”

“筷子给你,保证你妹妹说好。”

“哗,好吃,真好吃,没想到卤肉能这么好吃。”

就在二女笑嘻嘻地吃着新卤肉的时候,东市十八味香卤肉分店的掌柜肥强急匆匆地跑过来,边跑边说:“东家,不好了,不好了,东家。”

郭通雄心情正郁闷,没好气地说:“大白天的,嚎什么嚎,某还活得好好的,死不了,什么事这般毛毛燥燥的?”

要不是肥强是贵乡郭氏的远房亲戚,对自己又忠心耿耿,郭通雄早就把他踹倒在地了。

肥强小跑到郭通雄面前,一边擦着汗,一边上气不接下气地说:“东家,不好了,我们十八香卤肉店旁边,开了一间白玉猪正宗卤肉店,他们也卖卤肉,客人都快让他们抢光了。”

白玉猪正宗卤肉店?

郭通雄一听,心里一个咯噔,原来沮丧的脸,一下子拉得老长,好像精气神被抽空一样,再也提不出半点精神:坏了,这一次再无半点侥幸,郑鹏出手了。

太子派人送来一盒卤肉,没说明是哪里来的,郭通雄猜测十有**是郑鹏的手笔,可心里又暗暗抱有一丝希望,假设是太子的人弄到新秘方,又或是贵乡郭氏的人又有新突破,瞒着自己,给自己一个惊喜,可现在对方把店都开在自己旁边,说明这事没有半点侥幸。

881 开始收复失地

很快,郭通雄又不高兴起来,对肥强怒道:“别人都踩到头上了,不能站着等挨打啊,降价,把价钱降下去,就是赔钱,也不能让它抢了风头。”

商场如战场,有时候钱可以不赚,但势不能弱。

太过份了,都是同行是冤家,抢生意不说,把买卖开在自己店铺的旁边,不仅仅是挑衅,简直就是骑在头上拉屎,欺人太甚,当日郑鹏那么爽快同意拆伙,在赔偿方面也没有那么多要求,郭通雄当时就觉得这件事不会这样简单,现在真是灵验了。

好在以前的资源和人脉都在自己手里,就是长安的十八味香卤肉铺不赚钱,甚至赔钱,只要能打压白玉猪香卤肉,郭通雄也认了。

肥强苦笑地说:“回东家的话,小的一看势头不对,也不想他们一开就太嚣张,擅自作了主拉客,先是买二斤送一斤,然后是买一斤送一斤,可那些客人就是认准隔壁的白玉猪正宗卤肉,即使他们的卤肉卖三十文一斤,也不肯降价。”

什么?别人卖三十文一斤?降价也没用?

郭通雄一时间无语了,长安物价稍贵,卤肉能卖十五文钱一斤,就是不降价,新出的卤肉的价钱也是十八味香卤肉的两倍之高,降一半价,价钱变成四倍,便宜那么多还没用,十八味香卤肉就这么差吗?

“白玉猪?什么猪来的?怎么某没听过的,是新品种吗?”郭通雄一脸疑惑地问道。

郭通雄还没上位,就帮忙打理卤肉买卖,上位后很多事亲力亲为,自问对猪很了解,可在脑中想了又想,怎么也想不出有白玉猪这个品种。

看到东家有些不解,肥强小声解释道:“东家可能太忙,没有留意,昨日冠军候在府中大摆烧尾宴,邀请了大批贵族和官员赴宴庆祝,主菜就是用白玉猪的肉来烹饪,就是皇上和贵妃娘娘也说好,那些客人一看到推出白玉猪制的卤肉,一个个像不要钱一样抢。”

郭通雄自从金屋藏娇后,打着跟太子搞好关系的幌子,很少理事,天天在私宅吃喝玩乐,发生这么大的事,竟然一点风声都没收到。

以前买卖做得太顺利,都没有一点优患意识。

“郑鹏,又是郑鹏,什么事都少不了他”郭通雄气得跺跺脚,挥挥手说:“走,看看去。”

郭通雄急急忙忙赶到位于东市的店铺,快赶到时,远远看去,眼前顿时一亮,很快放慢脚步,人也自信起来:挂着十八味香卤肉的店铺前,有几个人正在购买卤肉,而一旁挂着白玉猪正宗卤肉的店前,一个人也没有。

“看清楚一点,没你说得那么惨,我们十八味香卤肉毕竟也是打响名堂的,说不定对手是请了很多托子,假装生意很好的样子,骗客人购买,弄得一惊一乍的。”郭通雄有些不满地训斥道。

“东家训得对,是小的没看清。”肥强心里有些郁闷,可他不敢反驳郭通雄的话,只好先顺着他的放说。

店里的伙计阿九看到两人,连忙跑过来行礼:“见过东家,见过掌柜。”

肥强有些不解地说:“那间白玉猪正宗卤肉店,好像歇菜了,怎么回事?”

阿九小心翼翼地说:“回掌柜的话,他们的卤肉卖完了,所以”

刚刚缓和过来的郭通雄面色一沉,他也注意到那店前挂着一个“卤肉卖完,明天请早”的牌子,还以为是自家卤肉店有起色,打压了对手,没想到人家早就卖完了。

这时有一名穿着绸服的中年汉子走过,手里提着一大包卤肉,郭通雄心中一暧,心想自家制的卤肉还是有老顾客追捧的,忍不住问道:“这位兄台,不知家中有几口人,买这么多卤肉,能吃得完吗?”

中年汉子有些得意地提起手里的卤肉,一脸精明地说:“这卤肉味道一般,比白玉猪制的正宗卤肉差多了,不过现在买一斤送一斤,比买生肉还便宜,某看到这么便宜,买点回去喂狗,兄台,你也买点?”

郭通雄的面部抽了的,脸拉得老长,冷哼一声,不理中年汉子,转身进了族里的卤肉店。

此刻郭通雄的心情,糟糕到了极点,有人欢喜有人忧,卤肉店对面名为松客楼的二楼上,郑鹏笑着对坐在对面的郭可棠说:“郭小姐,你的兄弟来了,呵呵,来得还挺快,要不要下去打个招呼?”

昨天弄了一个与猪有关的烧尾宴,郑鹏不遗余力地推广,今天趁热打铁,正式推出新式卤肉,这么重要的时候,约上郭可棠一起看看售卖的反应。

有李隆基和武惠妃的加成,再加上质量过硬,一推出就反应热映,价钱提高那么多,还是供不应求,郑鹏在楼上看到生意那么火爆,自然是心情大好。

郭可棠面不改色地说:“都说嫁出去的女犹如泼出去的水,贵乡郭氏可是把水泼了,连盆都不要,小女子这般不受待见,也就别出现,免得招人厌。”

还没出嫁时,为了郭氏一族,弱女子硬是逼成女强人,抛头露面,东奔西跑,可是得到的不是尊重,而是猜疑,交接工作时,那帐目查了好几遍,都把郭可棠当贼看待,彩礼要得多,嫁妆给得少,感觉像是卖女一样,郭可棠对家族都心淡了,要不然也不会选择跟郑鹏合作。

“厉害,这个比喻很生动”郑鹏对郭可棠伸出大拇指。

郭可棠一脸敬佩地说:“是郑将军厉害才对,难怪郭通雄要拆伙时,答应得那么干脆,原来早就留了一手,将军在战场上所向披靡,在商场上更是算无遗留,面对郑将军这样的对手,郭家输得倒是不冤。”

从贵乡郭氏想抛弃郑鹏,改去抱太子大腿时,郭可棠就知他们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别看郑鹏平日不显山不露水,生活简单,办事低调,看看那些得罪郑鹏的人,谁有好下场?

郑鹏不想在这个问题上浪费太多时间,径直问道:“郭小姐,这新式卤肉,有信心了吧?”

“有!”郭可棠简单直接地说。

“很好,需要多少时间能收复失地?”郑鹏径直问道。

“少则一年,多则二年”郭可棠坦然道:“扩张的资金没问题,主要是人手,找一个精明又忠心的掌柜,可不是一件易事。”

郑鹏点点头说:“这些我不管,我也就是今天过来陪你看看市场的反应,以后有什么事,你跟安思顺商量,解决不了再找我,三个月后我要看到分红。”

征地、雇佣人手、购买材料、采矿炼矿等等,样样都要钱,每天花钱如流水,管帐的崔二,每天都是一脸肉痛的表情,郑鹏破天荒关注起店铺的利润来,像三宝号、酒坊的主事者都被郑鹏约谈,让他们尽可能扩大规模、增加利润,还给他们下达了营利指标,一切都是为了那条铁路。

“没问题”郭可棠满口应允:“赚到的钱,属到我们的那一份先不分,全给你先用着,以后再慢慢算。”

“哦,郭小姐不怕我跑路”郑鹏饶有兴趣地问道。

郭可棠撇撇嘴说:“别的不说,酒坊、特许的水泥生产坊、修桥队和三宝号,随便一个都是会下金蛋的金母鸡,将军最多是一时手头紧,绝不会贫困,小女子可是从不怕将军跑路。”

郑鹏呵呵一笑,拿起手中的茶杯:“算了,都是老熟人,客套的话就不说了,以茶代酒,祝我们合作愉快。”

“一定愉快。”郭可棠一脸认真地说。

882 出人意料的测试

白玉猪正宗卤肉是郑鹏收复卤肉失地的利器,而精明能干的郭可棠是收复失地最合适的执行者,郑鹏的风格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把事交给郭可棠后,把注意力放在其它方面。

每天闲着的时候,有时觉得日子过得有些慢,甚至有些无聊,可一旦投入工作,郑鹏感到时间过得飞快,日子也过得非常充实。

设在禁苑的火器署,郑鹏三五天就去转一转,除了督促生产外,还看看匠师们有什么最新的想法,具体操作郑鹏是不参与了,不过可以在研究的方向上点拨一下。

别小看简单的点拨,要知郑鹏比别人多了一千多年的知识积累,有时只是简单的一句话,可以让匠师少走很多弯路,火器署上下对郑鹏都非常信服。

巡查火器署,是郑鹏担任军器监卿的职责,剩下的时间,郑鹏全放在新路上。

铁狗岭的开采、运输、冶炼郑鹏要关心,从三宝号抽了很多木匠、铁匠去帮忙,特别是筑堤和利用水力加工炼出来的铁,郑鹏投入大量的精力,像劳力的购置、材料的运输、路线的规划等等,这些郑鹏都要拿主意,每天都忙得团团转。

越忙,就感到身边的用得上的人越少,安禄山和安思顺还有没成长,一个管采矿,一个主持猪场,算是提前委以重任,不能再给他们添担子,郑福老了,早就是半退休状态,能守老宅就不错了,黄三是暗棋,不能用;用得最顺手的崔二,忙得脚不沾地,恨不得把自己剖开两边,这时候,身边人的重要性就体现出来了。

郑万和郑里作为郑鹏的兄弟,放下手里的差事过来帮忙,郭可棠从崔家调了不少人手借给郑鹏,关键时刻,崔源也没含糊,抽了不少老忠奴替郑鹏办事,也不知他是真想帮忙,还是想积德,都不用郑鹏邀请,主动到工地帮忙。

修路要面对很多实际的情况,每天都有新情况,管事的人多是驻扎工地,成立的长洛指挥部的职能,反而以研究为主,研究轨道和火车,还有郑鹏提出的蒸汔驱动问题。

现在一边修路一边研究,算是摸着石头过河。

那么多地方要用人,要说人气最高的地方,绝对是修路现场。

现在还没铺设铁轨,需要做的就是修路。

修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方彬发现,给郑鹏修路,更是一件可怕的事。

普通的修路,是怎么方便怎么修,前面有山,绕;脚下有水,改;原计划的方案耗费太大,换,想方设法用最少的钱办最大的事,而给郑鹏修路,可以说简单得可怕:

遇山,开路;

逢水,架桥;

前面有沼泽,能填就填,不能填就直接把淤泥都挖走,换回土块泥石,当然,长安附近也没有什么大的沼泽;

高了,削低;

有洼地,填平;

就是一条直线过去,有困难就解决困难,看似简单,可给负责的方彬和老齐增加了无数困难,要不是很多地方要用到方彬的专业知识,方彬都觉得给郑鹏修路,有点对不起自己所学。

方彬和老齐都是郑鹏的家奴,他们能做的,能劝则劝,实在劝不了,只能咬紧牙关攻关,其实大多数情况不能劝服郑鹏,以致到了后面,不是实在无法解决的问题,二人都不轻易找郑鹏诉苦。

主仆的尊卑有别,只要郑鹏乐意、不吝啬钱财就行。

其实方彬和金长碌做得还是很愉快,以前在工部时,在后面鼓掌的人多,真正做事的人少,上司不仅不帮忙,带经常帮倒忙甚至刁难,有时一件小小的事也要再三讨论、争执,往往要很长时间才有回复,而这个回复还不一定能解决问题,而郑鹏虽说有点固执,但他能细心聆听工匠们的建议,对有用的、好的建议也会采纳,这让方彬和金长禄有机会做了很多以前只能想想的东西。

对郑鹏修路的事,长安早就传开了,刚开始还有不少好奇者前来观望,可工地泥尘大,天天都是那点事,慢慢看戏的心也淡了,一来没什么新意,二来也得照顾家里人的意见,总不能见看热闹,连活都不用干。

长安城百姓热情在削减,然而,李隆基这条路的兴致,一直没减,每天都有人把与长洛路有关的消息送到李隆基的御案前,这样一来,就是李隆基不出宫门半步,也对长洛路的进展了如指掌。

不知不觉到了六月下旬,这天李隆基改完奏折,放下最后一本奏折,伸了伸懒腰,突然开口问道:“力士,郑鹏那小子在哪?”

“回大家的话,郑鹏这几天一直在工地。”

李隆基呵呵一笑,有些欣赏地说:“朕刚开始时,以为他只是逞一时之意气,见识到困难后会知难而退,没想到他决心那么大,直到现在还在坚持,倒是朕小看他了。”

朝廷修一条路,也要在朝堂上讨论再三,有时还要多次协调户部和工部矛盾,郑鹏倒好,以一已之力修路,还修得有声有色,李隆基都认为自己对郑鹏的认识又深了一层。

高力士嘿嘿一笑,开口道:“是啊,有人看到郑鹏让人把宾客送来的贺礼都拿去折成了现钱,估计是花销大大,有些抗不住,就是现在,不少大臣还在议论他有钱没地方花,自己找不痛快呢。”

“可能这就是燕雀安知鸿鹄之志”李隆基有些动容地说:“要不是朕听了他的一席话,还不知他有一颗难得的赤子之心。”

要知郑鹏早就功成名就,都不用顾忌别人的眼光,就是这样,还主动要修路,李隆基都动容了。

高力士深以为然地点点头,很快恭维道:“郑鹏是上天给大家安排的福星福将,自然有一颗对大家忠诚的赤子之心,不得不说,这年头像郑鹏这种用心做事、不求功名利禄的,少了。”

“不容易啊,力士,他以后有什么困难,尽可能拉他一把。”李隆基心里一软,开口吩咐道。

“老奴遵旨。”

正在说话间,外面转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接着响起一个声音:“报!”

能出现到李隆基面前的奏报,都是重要紧急的事,李隆基一听,马上吩咐:“传!”

高力士应了一声,把人领了进来。

来人叫李而寿,出自李唐宗室,在羽林军翼虎营担任营正一职,而翼虎营最新的任务,就是保护设在禁苑的火器署。

火器的威力太大,李隆基对它极为看重,把它设在禁苑中,还派宗室子弟去看守,除了翼武营,还有高力士麾下的飞龙卫协助,按理说作为营正,李而寿应该在火器署外面镇守,他跑到皇宫要干什么?

一番臣礼之礼完成后,李隆基径直问道:“爱卿,你不在火药署,反而跑到这里,出了什么事?”

火器的威力很大,李隆基最怕它出事。

“请皇上放心,火器署一切顺利,只是有一点小状况。”李而寿早有准备,闻言马上应道。

“什么小状况,快说。”李隆基有些不耐烦了。

李而寿恭恭敬敬地说:“皇上,军器监卿郑鹏,要提一百桶新式火药做测试,测试的地点不是在火器署,而要是运出禁苑、运出长安城,这件事兹事体大,微臣不敢擅作主张,请皇上定夺。”

火器威力太大,李隆基把它设为违禁品,普通人根本不让碰,郑鹏虽说是军器监卿,但一下子运这么多火药,李而寿不敢拿主意,只是暂时把东西扣下,先征求一下李隆基的意见再说。

“一百五十桶火药?测试要这么多?”李隆基惊讶地说:“他说到哪里测试没有?”

883 特殊的帮手

李而寿恭恭敬敬地说:“郑将军说威力太大,不宜在禁苑放,也不能在城里放,至于到哪里放,没说,微臣也不好问。”

有关火器署的事,都涉及绝密,李而寿的翼虎营,只是保护,并没有权力管辖火器署,也不好质问郑鹏。

“测试火器,这是军器监的工作,无可厚非,由着他去吧,不过一定要派人保护好那些火药,每一份火药的用途,都要仔细登记在案,绝不能有任何错漏。”李隆基想了想,还是同意。

老是在禁苑小打打闹可不行,要知火器需要面对的对象是敌人,是坚城,大规模的测试很有必要,只要做好防范措施就行。

对于郑鹏,李隆基是百分之一百的信任,要是郑鹏有异心,他完全可以选择不献火药的秘方。

“微臣遵旨。”

李而寿走后,李隆基想了想,很快吩咐道:“力士”

“老奴在。”

“看看郑鹏那小子在哪里测试,朕也去看看。”

李隆基看过火药的肆力,可那次只是小打小闹,从奏折里看到有关火器大规规杀伤敌人的捷报,每次都是心庠庠的,想亲眼看看它的真正威力,只是一直没能如愿,郑鹏这次测试,一下子就运了一百五十桶火药,刚听到这个消息李隆基心里就活跃起来,想亲眼目睹一下火药的巨大威力。

正好也看看郑鹏在干什么。

高力士眼前一亮,马上应道:“老奴遵旨。”

不仅是李隆基,高力士对此也很有兴趣,主仆二人可以说不谋而合。

长安城以东的修路工地外,方彬正拉着老齐诉苦:“老齐,一定要这样做吗?就不能考虑某的那套方案?”

前面修路一直很顺利,进度也很喜人,可修到一座名为黑山坳的地方时,方彬就碰上了难题。

黑山坳高约二十丈,绕着山脚走,就是步行也不用二刻钟,但是黑山坳有个特点,是砂石型的山岭,土里有很多石头,用力一锄头下去能砸出火星,反震力能震得虎口发痛,挖起来很麻烦,按方彬的想法,只要绕过它,一切都好办,然而,郑鹏却指示路要从这山上去,还不能上坡,意思是要把整座黑山坳从中间劈开,老忠奴老齐,也准备按郑鹏的设想做。

太难了啊,郑鹏要求在二个月内完成第一阶段,作为修路的指挥,方彬觉得很为难。

巧妇难炒无米之炊,自己手里就那么点人,就是不吃不睡也不可能在限期内完成任务,方彬觉得自己很有必要跟老齐统一意见,然后一起找少爷摊牌,最好是让少爷放弃他那奢侈的设想。

稍稍改动一下,省时省力省钱,为什么要倔呢。

这不是跟自己过不去,而是跟钱过不去。

老齐摇摇头说:“方组长,小老早就劝过少爷,可他压根就不听,我们这些做下人的,总不能跟自家少爷对着干吧。”

对老齐来说,少爷无论做什么都是对的,合不合理那是别人的看法,自己听少爷的准没错,刚开始规划时就有提过,可郑鹏根本听不进劝,最后还是作罢。

方彬想了想,很快有了主意:“少爷是吃了称铊铁了心,老齐,能不能让夫人劝一下少爷,要知这座黑山坳太难弄了,一半土一半石,别说目前只有那么一点人,就是再多调二倍的人,还是难。”

少爷听不进下人的劝解,那夫人的枕头风,怎么也得听吧。

老齐左右看了一下,没人注意自己这边,这才压低声音说:“夫人对少爷,那是一条心,在夫人眼里,少爷做什么都是对的,肯定不会劝说,别说夫人,就是找崔老也一样,没用。”

修路的时候,崔源是不同意的,不过郑鹏花的是自己的钱,没找博陵崔氏求助,更没让绿姝出钱,以至崔源不满意,最后也没办法。

“行吧,听少爷的,尽全力吧。”方彬苦笑着说。

这样修路,方彬还是新娘子上花轿,还是头一遭,反正自己尽到做下人提醒的责任,后面怎么做,自己也控制不了。

正在说话间,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尽什么力,你们二个倒是有闲情。”

老齐和方彬扭头一看,吓了一跳,来人是少爷,不敢怠慢,很有墨契一起向郑鹏行礼:“见过少爷。”

“不用多礼”郑鹏摆摆手说:“说说,刚才谈什么?”

“回少爷的话”方彬老老实实地说:“刚才讨论修路的事,黑土坳的情况有些特别,土中有砂石,数量还不少,还有很多大石头,平整起来很废功夫,商量能不能改一下方案,只要稍稍绕一点路,可以节约很多工时,修路的成本也会大幅降低。”

现在是修路啊,不是愚公移山,要知神话中的愚公移山,最后也是天上两个身怀巨力的神仙把山背走的,不是愚公那个老叟搬走的,自己可找不到什么神仙来帮自己搬山。

还是发号施令的人好,都说上面动动嘴,下面跑断脚,现在的情况是少爷动动口,下面的人把腰都折了,估计也难按时完成任务。

郑鹏摆摆手说:“我对原来的方案很满意,不必修改。”

“可是少爷,真要削了黑土坳,光是这点人,远远不够啊。”方彬苦笑地说。

工地上的壮力,只有三千多人,看起来不少,但要搬走这座难啃的黑山坳,人手还远远不够。

一旁的老齐也附和道:“少爷,这点人手,的确不够。”

郑鹏哈哈大声三声,然后信心满满地说:“知道你们人手不够,给你们带来了帮手,有了这些帮手,一定能在限期前完成任务,嗯,要是你们加点紧,提前完成也不是一件难事。”

方彬向郑鹏身后看了一眼,崇拜中夹着一丝不解问道:“少爷,帮手呢?天啊,不会羽林军派到这里做苦力吧,他们他们可是天子亲军火啊。”

郑鹏说带了帮手,可身后空空如也,除了一些拉着货的马车,就是那群鲜衣怒甲、威风凛凛的羽林军。

让天子亲军来修路,方彬可是连想都不敢想。

老齐也吓了一跳,小心翼翼地说:“少爷三思,此事传出去,就算皇上不追究,朝中那些谏官肯定要弹劾。”

“谁说我要羽林军做苦力了?”郑鹏被二人的脑洞逗笑了,开口解释道:“那些羽林军可不听我,让他们做苦力可指挥不动,就是押送一下,我说的帮手,都在马车上。”

听说利用蒸汔驱动的事有点眉目,郑鹏一会还要回长洛指挥部看看,要是有时间,还得看看炼铁炉的工作准备得怎么样,也懒得跟二人多解释,而是让李而寿带人把马车上的火药桶先卸下来。

火药不能随便让别人碰,翼虎营的人也不敢随便让人碰,让他们搬运最合适不过。

就在李而寿指挥手下搬火药桶时,没人注意到,远处的山顶上,李隆基正拿着一只镶金的千里眼,兴致勃勃地看着工地,有了千里眼的帮助,工地上的一举一动,都跑不过李隆基的眼睛。

“哼哼”李隆基冷哼二下,放下手中的千里眼,有些不满地说:“这个郑鹏,真是好算计,竟敢拿朝廷的严管违禁品修自家的路,好事都让他摊上了。”

李隆基精明能干,看到火药全拉到修路工地上,很快就猜出郑鹏的意图,都有点被郑鹏气乐,这家伙真不把自己当外人,有需要就直接拉来用,还是大摇大摆地拿来用。

有点无法无天。

炮兵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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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4 二个赌约

方彬看到羽林军搬下一个个木桶时,一脸的不解,小心翼翼问一旁气定神闲的郑鹏:“少爷,那些桶装的是什么?神神秘秘的,那些羽林军也过份,刚才阿来想去搭一把手,还没走近就让那个营正推开了,好像把谁都当贼一样。”

郑鹏闻言嘿嘿一笑,眼珠子转了转,一脸神秘地说:“说话小心一点,桶里装的,可是神仙。”

“神仙?”方彬楞了一下,很快苦笑地说:“少爷,你就别逗老奴了,哪有装在桶里的神仙,再说就是有神仙,他们来这里又能干什么?”

“愚公都有两个神仙帮忙搬山,我可是大唐有名的福将,就不能请些神仙来帮忙?放心,有他们帮忙,今天就能把这座黑山坳给搬了,信不信?”

经过这二个月的观察,郑鹏发现方彬是一个挺不错的人,技术过硬,办事细心、认真,不过方彬因为成为替罪羊被关押过一段时间,对外面发生的大事不清楚,不知道郑鹏利用火器在吐蕃威风八面的事,跟他开个玩笑也不错。

就算有说火药,估计也是停留在打仗方面,没人想过利用火药来炸山。

“不信”方彬一脸认真地说:“少爷,老奴估算过,这座黑山坳,起码有三十万担土,这些土还是泥石夹杂,很难平整,就是有充足的人手,半年能削平已经很了不起,一天就削平,不可能。”

鬼神之事,多是传说,方彬听过这一类的传说,但他活了几十年,主持过无数项目,没见过神仙,也没看过奇迹,虽说很敬佩郑鹏,但这种明显与他对世界的认识相悖。

打死也不信。

郑鹏一下子来了兴趣,开口说道:“方彬,要不我们打个赌?”

“少爷言重了,老奴哪敢跟少爷打赌。”方彬苦笑着说。

打入奴籍,这辈子算是完了,现在自己这条件归郑鹏所有,无论郑鹏要求自己做什么都不能拒绝,再说哪有做奴的跟主人打赌的。

郑鹏摆摆手说:“没事,就是图一个乐子。”

“全凭少爷吩咐。”推不开,只能硬着头皮上前。

反正自己已是奴隶,已经坏得不能再坏,主人有兴趣,服从就是。

郑鹏想了想,很快开口道:“这样吧,就是一天也不能平了黑山坳打赌,最近大伙都很辛苦,晚些会有一批流衣做饭的女奴到工地,你赢了,那些侍女给你挑一个最年轻漂亮的伺候你起居,若是输了,就给你安排一个老娘们。”

“谢少爷赏。”方彬眼前一亮,连忙谢道。

无论输赢,都有人伺候自己起居饮食,对一个能吃饭穿暧的奴隶来说,简直就是不幸中的大幸。

此时,孙大眼和金明羽在羽林军的看押下,走过来向郑鹏禀报,说全部卸下来,让郑鹏吩咐下一步行动。

郑鹏点点头,指着前面的黑山坳说道:“前面这座山坳,看到了没有?”

“回将军的话,小的看到。”

“看到了,请将军吩咐。”孙大眼和金明羽连忙应道。

“很好”郑鹏径直吩咐道:“现在要做的,就是用你们二人研究出来的新式火药把这座山炸了,孙大眼负责山的左侧,右则交给金明羽负责,某知你们不仅研究出新火药,还研究怎么引爆会会最大限度突显威力。”

孙大眼和金明羽好像两只斗鸡一样,相互瞪了对方一眼,然后异后同声地:“明白了,将军。”

火器署现在的宗旨是能者上,不能者淘汰,一切以成绩说话,孙大眼和金明羽都是其中的佼佼者,而两人谁都不服谁,各带一个攻关小组用心研究,经过这段时间的努力,都有一些进展,就想着比个高低,想不到郑将军给了一个这么好的机会。

两人的目光隐隐有些兴奋,禁苑是皇宫的后花园,动静不能太大,小打小闹很难完全体现其威力,现在郑鹏让二人竭尽全力以炸毁一座小山,正是大显身手的时候。

郑鹏想了想,很快补充道:“这么大的山,一次很难炸毁,可以要实施多重爆破,不管怎么样,这是一次难得的测试机会,一定做好每一次记录,收据好每一个数据,回到火器署再好好总结、改进。”

孙大眼和金明羽闻言连连称是,在征得郑鹏同意后,各自带着自己的人,开始装火药了去。

两组人开始实地测试,确定各自的爆破任务后,很快就开始工作起来,让郑鹏感到惊讶地说,无论是孙大眼组还是金明羽,都在半山腰的位置,拼命钻起孔来。

双方都想凿孔爆破,郑鹏知道,两人在禁苑时,试验过多种爆破法,他们都知道,钻孔爆破比裸露爆破威力大多了。

埋设火药时,因为涉及到大唐有关火药的机密,火药署的成员都是在羽林军严密的保护下工作,工地上的匠师、苦力也被严令不能靠近,违者格杀勿论,不过郑鹏例外,可以随意走动、观摩,因为郑鹏的身份是军器监卿。

郑鹏看了一会,很快就看出两组人的差别:虽说说两组人都采用钻孔爆破的方式,但细看下,两者又有很大的不同,金明羽采用深孔式爆破,只挖一个又大又深的孔,把火药都集中一个地方,集中力量爆破;孙大眼采用浅孔联动式爆破,就是挖掘多个浅孔,通过爆破时产生的冲击波相互影响,从而突到更大破坏力的结果。

厉害啊,郑鹏弄出火药后的,对怎么使用的问题关心不大,任由孙大眼、金明羽他们尽情去构想,没想到二人还真下了苦心。

还真不能小看古人的智慧。

深孔的深度在十五米左右,而浇孔需要深度也在五米左右,在生产工具缺乏的时候,挖一个几米深的洞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黑土坳的地质有些特殊,土石混杂,打起洞来更为不易,方彬、老齐等人被赶得远远地候着。

远方山顶上的李隆基,也坐在一块铺了锦垫的石头上。

现在已是炎夏,高力士一边替李隆基扇风,一边说道:“大热天,大家受苦了。”

李隆基摆摆手,开玩笑地说:“看戏不买票,受点累也正常,没事。”

“皇上可是大唐天子,看谁的戏都是他的荣幸,有哪个敢收票钱”高力士有些不解地说:“大家,要看郑鹏弄什么动静,直接到工地看就行,为何跑到这里看?”

本想说偷偷摸摸索的,可一想这词用在皇帝身上不合适,高力士马上换了说法。

大大方方到现场视察多好,带一队人跑这么远,还要用千里眼来看,弄得像斥候一样。

李隆基呵呵一笑:“要是朕出现,说不定他们会紧张,影响他们的发挥,还不如远远地看,看看他们有没有偷懒,这样也可以看到最真实的情况。”

“是,是,是”高力士说完,很快又笑着说:“不过郑鹏那小子的表现还不错,忙东忙西,还让人记录,看得出很用心。”

“只要他不耍jian偷滑,都是用心的时候。”李隆基没好气地说。

李隆基好像想到什么,没等高力士开口,马上说道:“反着闲着也是无聊,力士,不如打个赌吧。”

“大家要赌什么?”

“不赌什么,就赌那座要炸的山,看样子,是火器署的二组人各炸半边山,就看看两人谁先完成任务,如何?”李隆基兴致勃地说。

对李隆基来说,只是干等着有些无聊,于是就跟高力士打起赌来。

输赢不重要,主要是考考自己的眼光如何。

高力士毫不犹豫地说:“老奴遵旨。”



885 开山劈石

“现在都是靠猜测,力士,你选择哪边会先完成任务”

高力士想了想,很快说道:“大家,要是让老奴先选,肯定是选右边的金明羽,他能力突出,办事还亲力亲为,而左边的孙大眼是一个残疾的人,相信是金明羽更胜一筹。”

“朕想的恰恰相反,越是不起眼的人出现在高位,说明他越不能忽视,那个孙大眼没了一只手,还能得到重用,相信他会有不俗的表现。”

“大家言之有理。”高力士恭维道。

“呵呵,现在所言尚早,一会就知道了,拭目以待吧。”

主仆两人在谈话的时候,工地的人员也被全面疏散:

“后退,都后退,总指挥有令,所有人退到距离黑山坳一百丈以外。”

“各队正注意,各队所属的车辆和马匹也要拉走。”

“没听到吗,退,全给我向后退。”

在郑鹏的指令下,所有人远离黑山坳,方彬也在撤离的人群中,不过他内心有点不以为然,小声地对一旁的金长禄说:“少爷是不是有些小题大作了,也不知故弄玄虚什么。”

金长禄想了想,压低声音说:“少爷真是了不起,吐蕃的俘虏拉来充当苦力,就是羽林军也能拉到这里,会不会是公器私用,怕影响不好,这样做是掩人耳目吧,也不对啊,羽林军是精锐不错,但他们只会打仗,充当苦力,说不定还没我们这些人干得利索呢,也不知少爷的葫芦里卖什么药。”

郑鹏夸下海口,说有神仙帮忙,一天内可以把黑山坳搬开,无论是方彬还是金长禄,都不相信,只是郑鹏是主人,才不敢反驳。

黑土坳上,孙大眼和金明羽有心在郑鹏面前表现,卖力地为爆破做准备,他们都知道,以郑鹏的才华,不会长久留在军器监,以后肯定会高升,郑鹏一走,那位置就空出来,谁表现好谁就有高升的希望,现在不好好表演,什么时候表演。

山坳上忙得热火朝天,而远处,所有人都仰首张望,看看郑鹏是不是真请了神仙来搬山。

要是别人说这些话,就是没让人送去疯人塔,也会被人笑话,然而,说这话的人是郑鹏,擅长创造神话的人,就是大唐最精锐的羽林军也让他调来,光是看架式就不得了,众人都等待揭晓的那一刻。

时间不断流逝,经过大半个时辰的准备,孙大眼和金明羽纷纷举起手中的红色旗子。

这是准备就绪的信号。

“将军,爆破就绪,请指示。”一名叫骆文的火器署协理大声向郑鹏禀报。

郑鹏面无表情地说:“马上爆破!”

骆文应了一声得令,然后对身边的旗兵下达马上爆破的指令。

开始了,坐在地上方彬心里打了一个激灵,一下子板直了腰,双眼盯着前面那坐名为黑山坳的山岭,而远处峰顶上的李隆基,也举起了千里眼,死死盯着黑山坳,看看郑鹏这么大的手笔,能弄出多大的动静。

一时间,几千双眼睛都盯着黑山坳,看看郑鹏这个堪称传奇的男人,能搞多大的动静,一些虔诚的信徒,听到郑鹏说“请”了神灵来搬山,更是一脸期望盯着黑山坳的方向,眼也不眨一下,生怕错过看到神灵的机会。

长长的引线,不停地燃烧着,除了负责点引线的人飞奔往后跑外,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点燃的引线上,瞪着眼、屏着气,偌大的工地,静寂一片。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时间过了很久,也许时间只是一会儿,突然间,众人突然感到人地面震动了一下,好像有条地龙在脚下翻滚一样,接着听到一声惊天动地的轰隆声,只见黑山坳左侧的位置土石飞舞,山体可以看到少了一个肉眼可见的缺口。

那种感觉,好像是在松软的沙地用力扔下一块大石,大石把沙地砸出一个巨大的坑一样,只是现实不是沙地,而是一座坚硬难以撼动的小山。

远处峰顶上握着望远镜的李隆基,嘴巴张大得能塞二个大鸡蛋;

作为大唐技术宅的方彬,一双眼睛瞪得牛眼那么大,脑里想的不是神仙,而是刚才那么一响,起码有上千担沙石被轰飞,天啊,威力也太大了。

“天啊,刚才地都在震动。”

“耳朵快要震聋,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是神仙用法力在开山劈石吗?太不可思议了,神仙庇佑,神仙庇佑啊。”

“神灵啊,这不是唐军所用的火器吗?去年就是这些火器,把我们打得落花流水,没想到又出现了。”

“大唐真是太可怕了,这么厉害的火器,没用在攻城,而是用来开路,天啊,还以为这些火器是很稀罕的宝贝,没想到大唐随随便便就拿出来用,可想大唐的实力有多强,好像火器的威力比在吐蕃时更大了。”

在场的人,都是第一次看到利用火药爆破,巨大的威力,瞬间让所有人折服,很多人目瞪口呆,半天没回过神,一些胆大的人议论纷纷,一些胆小的人,都跪倒在地跪拜了,还有那些被强行押解到工地充当苦力的吐蕃俘虏,更是生出一种无力的受挫感。

大唐的火器坚不可摧,吐蕃根本没有应对的方法,有些吐蕃俘虏被押到这里的,还冀望着有天能复国,让吐蕃帝国再次扬威西域,当他们再一次目睹火药的巨大威力,一个个面如灰色,仅剩的一点勇气和侥幸,好像随着那一声巨响消失得烟消云散。

要是火器是稀罕物,可以人命来消耗,然后想方设法扳回劣势,要是其他势力有这种神兵利器,哪个不是藏着掖着,放在库房里视若珍宝,而大唐倒好,竟然用在修路上,说明这些威力巨大的火器,大唐并不稀罕,可以源源不断地供应。

还报什么仇,复什么国

众人的震惊还没完,第一声爆坡响后,接着又是四次地动山摇,每一次地动山摇都可以看到土石横飞的情景。

加上前面那声巨响,黑山坳的左侧一共爆破了五次,当最后一声爆破停下后,众人吃惊地发现,山坳的左侧,倒塌了一大半。

还没等众人再次议论,地面再一次发生震动,而这次震动比刚才的震动还大,众人都感到自己好像晃了一下,有几个没有准备好的人,还摔坐在地上,晃动过后,只听惊天动地的一声巨响,黑山坳右侧发生巨大爆破,所有人都吃惊地看到,炸毁了半边山的黑土坳,好像拦腰被折断一般,哗啦的一声,先是泥和石块漫天飞舞,然后山体开始大规模崩塌,没一会儿的功夫,刚才二十多丈高的黑山坳,硬是只剩十丈左右的高度。

一时间,工场一片寂静,所有人都呆了一样看前面的黑山坳,好像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样,有人揉眼,有人捏自己大腿,好像是在确认自己有没有作梦。

天闻,太不可思议,没想到天地之间还有这种强大的力量,不少人都看得痴了。

左侧五响是孙大眼的功劳,而右侧的那一声巨响,就是金明羽弄出来的动静。

“大家,大家,你没事吧?”高力士看到李隆基的嘴边半天没合拢,有些担心地问道。

皇上可是大唐的君王,国不可一日无君,千万不能出事。

李隆基放下千里眼,长长地松了一口气,一脸惊喜地说:“没想到火药除了上战场,还有这样的功效,好,好,好,这个郑鹏,就是鬼主意多,难怪让大唐头痛了一百多年的吐蕃,就这样被他灭了,有火药这种利器,谁顶得住啊,吐蕃灭在郑鹏手上,倒也不冤。”

拿下吐蕃,李隆基觉得葛逻禄一族出力很多,郑鹏利用昔日的交情,成功策反库罗,重新回到大唐的怀抱,多少有些侥幸的成分,现在亲眼目睹火药的巨大威力,就知吐蕃碰上像郑鹏这种百年难遇的妖孽,运气有多差了。

恰恰也证明自己运气有多好。

高力士有些面色发白地放下千里眼,拍拍还没有平复的小心脏,心有余悸地说:“郑将军真妖孽也。”

这种手段,已经超出高力士对世界的认知,像郑鹏这种人,根本不能以常人衡量,只能归咎于妖孽。

此刻,郑鹏扭头对目瞪口呆、一脸难以置信的方彬说:“方组长,没事吧?”

方彬这才回过神,看到郑鹏问自己,连忙恭恭敬敬地说:“没事,没事,谢将军关心。”

“没事就好”郑鹏突然开玩笑地说:“方组长,怎么样,看到神仙了吗?”

刚开始郑鹏故作神秘,说自己请了神仙来帮忙搬山,方彬明显不相信,现在正好逗逗他。

方彬有些敬佩地看了郑鹏一眼,很快看了郑鹏一眼,一脸正色地说:“回少爷的话,看到了。”

“哦,神仙在哪?”郑鹏没想到像方彬这种技术宅也会跟自己开玩笑,忍不住笑着问道。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方彬恭恭敬敬对郑鹏行了一个礼:“少爷就是地上神仙。”

“哈哈,哈哈哈”郑鹏忍不住大笑起来,没想到方彬不仅会开玩笑,还会变相给自己拍马屁了。

笑毕,郑鹏摆摆手说:“不用急着拍马屁,这黑山坳还没搬完,等我把它弄掉再说吧。”

方彬一脸正色地说:“少爷有神兵利器,区区一座黑土坳,拦不住少爷前进的步伐,小的输了,输得口服心服。”

火药的威力那么大,挖个洞就能引起威力强大的爆破,对郑鹏来说,一天的时候,足够了,方彬也是一个拿得起、放得低的人,很干脆地认输。

话音刚落,火器署的两大组长孙大眼和金明羽,在羽林军的看护下,一起向郑鹏走过来。

二人行完礼,孙大眼率先低头认错:“小的低估黑山坳的坚硬程度,没能一股作气拿下黑土坳,也输给了金组长,请将军责罚。”

孙大眼的想法是通过多次爆破引起联动,一举拿下黑土坳,在郑鹏面前好好露一次脸,没想到黑土坳比想像中更要坚硬、结实,就爆破的效果来说,虽说所用的火药量一样,但右侧的爆破的效果明显比较左侧好。

虽说有些不甘,但是孙大眼拿得起,放得下,坦然认输。

郑鹏还没开口,金明羽就抢过话头:“非也,黑山坳是泥石结构,土层很坚硬,刚才挖放置火药的洞就发现了,孙组长的左侧爆破在先,巨大的威力把黑山坳的土层都震松动起来,最后才爆破的右侧其实是占了左侧的便宜,将军,小的认为这次较量,旗鼓相当,不分上下。”

对手大方,金明羽也不好占了便宜还卖乖,抢在郑鹏面前提出平手的建议。

外行的人看热量,内行的人看门路,虽说右侧爆破效果好一点,但金明羽认为孙大眼多点爆破联动的方式,比自己深点爆破略胜一筹,事实上自己算是后手,占了对手的便宜。

这点事,自己能看出,其智若妖的郑将军肯定也看出,反正功劳抢不了,还不如在郑鹏面前留一个好印象,再说孙大眼的确是一个厉害、也值得尊重的对手。

“好,很好”郑鹏拍了拍手,很快说道:“听动静和看爆破效果,二位组长都作了改进,效果也惊艳,就算平手吧。”

金明羽和孙大眼相互望了一眼,然后齐齐行礼道:“谢将军夸奖。”

郑鹏继续说:“好了,刚才我在那么多工匠面前夸下海口,说一天之内把黑山坳夷为平地,二位组长,明白怎么做了吧?”

“明白,小的马上准备第二次爆破。”

“请将军放心,区区一个黑山坳,炸平它根本不难,将军只管安坐看好戏就行了。”

看到自己制作的火药,弄出这么大的动静,孙大眼和金明羽都有一种莫名兴奋的感觉,特别是听爆破时的那一声巨响,在二人耳中犹如凯旋而归的胜利鼓一样悦耳动人,大规模爆破给二人不少灵感,而这种机会也少有,还怕郑鹏不让他们继续爆破呢。

爆破一时爽,一直爆一直爽。

郑鹏大手一挥:“还楞着干什么,快点干活,有什么新方案、新爆法或新配方的火药,都可以用上,不过有二点要注意,一是注意安全,二是收集好相关数据。”

“得令。”孙大眼和金明羽很有契默地齐声应道。

炮兵说

老岳父突然来了,这二天有点忙,

一想起当年结婚,岳父只是象征收了3800的聘礼,转手就交到女儿手里,一直莫名感激,

透露一下,地点是广州

886 李瑛的暗棋

“轰”“轰隆隆”“轰隆隆”

正所谓人多好办事,孙大眼和金明羽使出浑身解数,把了很多以前只是在脑中或纸上构想的想法,逐一实验,一时间工地上爆破声不断,每一次爆破,那座让人头痛的黑山坳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削低。

终于,在夕阳西下、残阳如血的时候,曾经拦在众人面前的黑山坳已经消失,剩下一地狼籍。

“报告将军,属下幸不辱使命,黑山坳忆夷为平地,请将军检视。”金明羽跟郑鹏行了一个礼,恭恭敬敬地说。

足足爆破了大半天,金明羽可以说过足了瘾。

看到一座高耸的山在自己手下夷为平地,这种满足感不要太好。

郑鹏看看金明羽,又看看一旁面带满足感的孙大眼,点点头说:“做得不错,收拾东西,回去好好休息一下,整理一下资料,我抽个空里署里来个总结会,到时好好庆祝一下,算是为你们庆功。”

这二人都干得不错,让郑鹏欣慰的是,在爆破过程中,孙大眼和金明羽能做到一边干活一边总结,还会根据不同地形调整方案,有时还会交换想法,一边竞争一边相互学习,以致效率越来越高。

“得令!”金明羽和孙大眼异同声地说。

很快,二人在羽林军的保护下,清点人数,除了消耗的,所有带来的东西都要一一清点、带走。

“大家,天色不早了,是不是先回宫?”远处的山顶上,高力士小心翼翼地问道。

从爆破到结束,李隆基全程观看,可以说亲眼目睹一座小山在他视野中消失。

“回吧”李隆基长长松了一口气,有些意犹未尽地说:“这个郑鹏,真是神了,看过他逢水架桥,现在又看到他开山劈石,幸好是为朕所用。”

要是郑鹏是敌国的人,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高力士恭维道:“大家是上天眷顾的天子,郑鹏是上天派下来辅助大家的,这是大家之幸,也是大唐之幸,大家的千秋基业,指日可待。”

李隆基只是哈哈一笑,没说什么,只见李隆基又看了看刚才黑山坳的方向,眼里若有所思,很快点点头:“时辰不早了,回宫。”

“老奴遵旨。”

郑鹏不知李隆基一直在远处看着,等火器署的人都走后,看着一旁还在发楞的方彬说:“方组长,没事吧。”

“少爷,没事,没事。”方彬回过神,马上应道。

说罢,方彬一脸认真地向郑鹏行了一个礼,心悦诚服地说:“少爷真乃神人也,属下佩服。”

一座至少要半年才能铲平的山,一天就把它夷为平地,这种手段堪称鬼爷神工,方彬终于明白郑鹏不肯改变路线的原因,在郑鹏眼内,那只是一个小土坎。

郑鹏哈哈一笑,难得谦虚地道:“言重了,只是适逢其时。”

方彬感叹道:“若是早些得到如此神兵利器,不知多少只能停留在纸上的计划可以实施,而很多大型的基建,也可以大幅降低开销,可惜”

感叹完,方彬很快意识到自己不再是工部的官员,而是打入奴籍、成为郑鹏的家奴,就是有火药,也轮不到自己,只能黯然神伤,不过方彬很快振作起来,主动转移话题:“少爷,没想到黑山坳真能一天内夷为平地,小的有信心在限期内完成成任务,太好了,这座山没了,还多了很多可以利用的石头,又能省下一笔材料费和运输费,以后要是遇上同样的状况,还能请火器署的人出手吗?”

“应该没问题。”郑鹏一脸自信地说。

自己是军器监的一把手,现在只是调动火器署,不是整个军器监,这点自信还是有的。

要求这点权利都没有,对郑鹏来说,还不如辞职不干。

方彬眼前一亮,很快应道:“明白了,少爷。”

有了这个承诺,以后做什么都简单多了。

这时老齐、金长禄和阿财等人也围过来,纷纷对郑鹏表示出敬佩,对他们来说,今天带给他们的震撼,比以前加起来的还多。

黑山坳在一天内被郑鹏利用火药强行夷为平地,那么大的动静,不少长安百姓都知道了,更别说一些有心人。

安邑坊一间不起眼的宅子里,太子李瑛往茶壶里放了一些青盐,然后很优雅自然给对面的茶杯倒上一杯热茶,然后面带微笑地说:“杨老,请喝茶。”

能让太子亲自倒茶的,绝不是简单人物,李瑛嘴里的杨老,正是户部尚书杨崇礼,杨崇礼一向主张格守旧制,是李瑛最坚定的支持者,也是杨崇礼的支持和指点,太子才会拥有那么多产业。

武惠妃深得李隆基喜欢,可以说集后宫三千佳丽于一身,何等尊荣,然而武惠妃把枕头风吹破也不能扶寿王上位,除了朝中有一群守护旧制的支持者外,太子雄厚的财力也立功不少,财力大多来自控制的产业,这些都离不开杨崇礼的指点和支持,像平康坊的春风楼,就是杨崇礼从中斡旋的结果,也是太子控制的、最赚钱的产业。

“让太子倒茶,微臣惶恐。”杨崇礼有些动容地说。

能让太子亲自倒茶递水,这可是一种了不起的荣誉,饶是杨崇礼也有些动容。

“杨老过奖了,本宫虽说是太子,也是杨老的弟子,弟子给先生倒茶,天经地义。”李瑛说话时,一脸的淡然。

杨崇礼点点头,拿起了茶杯轻啜了一口,很快说道:“太子这么急找老夫,是为了城东的事吧。”

城东响声震天,那么大的动静,再说神秘的火器署和羽林军都出动,想不引人注意都难,都说人老精、鬼老灵,杨崇礼的力量和躯体早不复当日,力不从心的感觉越来越明显示,然而杨崇礼的脑袋反而越来越灵光,消息也灵通,郑鹏那么一有动静,这边就能收到消息。

“是,还是杨老厉害,一下子就猜到本宫的想法。”

杨崇礼摇摇头说:“动静闹得太大,就是想不知道也难。”

李瑛面带怒色地说:“这个郑鹏,真是无法无天,仗着自己立了一点功劳,视大唐律法于无物,身为大唐重臣,利于职务便利,公器私用,把大唐最重要的战略物资火药用作他修路用途,火器啊,父皇最看重的东西,郑鹏敢公然搬出禁苑,搬到这里。”

自己就是想看看火药也不让,而郑鹏那个家伙,都把大唐最看重的火器也搬到这里,简直就是无法无天,也让李瑛内心很不平衡。

杨崇礼放下手中的茶杯,不紧不慢地说:“不智。”

“不知杨老何出言?”

杨崇礼还是不紧不慢的语气,语气平淡地说:“太子,郑鹏此人是有真本事的,立功无数,深得皇上器重,现在可以说圣着正浓,据老臣得知,在轰黑山坳时,皇上不动声色跟了出去,并全程观看了爆破黑山坳,皇上没有当场阻止,也不派人抓捕郑鹏,说明他是认可这次行动,就是弹劾他,相信作用也不大。”

顿了一下,杨崇礼继续说:“郑鹏这人,能耐大,野心小,特别是对官场不热衷,是当权者最喜欢的对象,就算不能成为朋友或收为已用,也不能对他动粗,再说郑鹏圣眷正浓,没必要为一件小事得罪他。”

郑鹏对大唐的重要性不言而喻,李隆基一开始就把郑鹏紧紧地保护在自己的羽翼下,不让郑鹏卷入官场争斗,一点也不夸张地说,只要郑鹏不造反,什么事都扳不倒他,就是杨崇礼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太子非要招惹郑鹏。

即使做不了朋友,也不好成为敌人。

太子早就猜到杨崇礼会这样说,闻言嘴边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压低声音说:“杨老,本宫与郑鹏有隙,此人不为本宫所用,日后也必会成为本宫的绊脚石,不能任由他大嚣张了。”

杨崇礼皱了一下眉,有些不解地说:“请太子三思,老臣以为,此事切莫冲动,免得到时不好收场。”

李瑛压低声音,开口道:“杨老,郑鹏持功自傲,本宫都放下架子想解决昔日一些小误会,给足了他面子,可郑鹏却拒绝和解,只要郑鹏忠于大唐、忠于父皇,就是有气,本宫也认了,然而郑鹏有倒向武惠妃的迹象,此事不能不防。”

武惠妃深受李隆基的宠爱,深得李隆基信任的高力士,也是出自武府,跟武惠妃关系密切,本来就对李瑛不利,要是被李隆基视为福星福将的郑鹏也倒向武惠妃,形势对李瑛更加不利。

“此事悔不该当初”杨崇礼苦笑地说:“不想发生也发生了,多说无益,只是郑鹏现在圣眷正浓,又没有犯什么大错,要想扳倒他,太难了。”

因为生母的关系,李瑛从出生到现在,一直饱受争议,太子之位也是在丽妃受宠时稍为稳固一点,随着丽妃的失宠,太子之位一直在风雨中飘荡,极大地打击了李瑛的信心。

杨崇礼眯着眼睛看了李瑛一眼,很快不紧不慢地说:“太子从容淡定,肯定心中有了答案,不知能不能给老夫分享一下。”

阅人无数的杨崇礼,一看太子的表情,就知太子有了方案,明知太子有心卖弄,还是顺着李瑛的心思,提出问题。

有时也需要顾及“衣食父母”的想法。

太子放下茶杯,左右看了一下,很快压低声音说:“既然不能拉拢郑鹏,干脆找个人取代他。”

“取代?”杨崇礼闻言面色一凛,马上劝道:“不妥,不妥,郑鹏对大唐的重要性太大了,除了他身边有高手保护,皇上也会派人暗中保护郑鹏,据老臣所知,在郑府附近,起码有三队人暗中保护郑鹏,一旦失误或泄露见声,那这事就得通天,太子,千万不能意气用事。”

太子的话,把杨崇礼吓了一跳,连忙劝说。

刺杀郑鹏的代价太大了,大到就是太子,也可通承受不起。

“杨老误会本宫的意思了,本宫的意思是,找个人替代郑鹏的位置,先把郑鹏从搞下来,等他在父皇的眼中不再重要,到时才是郑鹏的末日。”李瑛咬牙切齿地说。

对郑鹏,李瑛可以说恨到骨子里,偏偏自己对他没一点想法。

杨崇礼一下子来了精神:“老臣静听太子教诲。”

李瑛开口说:“就是本宫也不得不承认,郑鹏的脑瓜子很活,总有很多让人意想不到的奇思妙想,若不是他倒向武惠妃,本宫会跟他跟成很好的朋友,要知郑鹏的锋芒早就毕露,在郑鹏组建西门四军需要大量工匠时,本宫暗中派了不少工匠接近郑鹏,通过各种方法让他们上位,无论是三宝号还是火器署,都有我们的人,特别是在火器署,有一个属于本宫的人已悄然坐上重要位置,只要把郑鹏搞倒,我们的人就能上位,掌握了最重要的火器署,相当于多了一根定海神针。”

“咦,还有此事?”杨崇礼眼前一亮,那双有些昏茶的老眼,一下子来了精神。

“郑鹏偏爱有才能的工匠,早就有迹可寻,本宫也是投其所好罢了。”李瑛脸上露出一丝得色。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地位越是不急,李瑛越是重视李隆基身边的人,自从郑鹏引起李隆基注意的时候,也引起了李瑛的兴趣,暗中布下了一些棋子,没想到还真是用上了。

实在拉拢不了,双方又有隔阂,这个时候李瑛也不客气,准备利用早年布下的棋子收网。

“太子主意已决,那还找老臣有什么事?”杨崇礼有些不解地问道。

“俗话说得好,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李瑛一脸郑重地说:“此事关系兹大,不容半点有失,本宫想杨老先把把脉,看看哪些做得不足,提出来,商量改进,最好做到万无一失,当然,郑鹏深得父皇宠信,有博陵崔氏撑腰,在朝中人缘还不错,想扳倒他很难,此事还需要杨老配合。”

杨崇礼没说好,也没说不好,李瑛说了这么重大的秘密,他还是一脸淡然地说:“老臣想先听听太子的想法。”

887 跳梁小丑

太极殿内,大臣们济济一堂,此时没人大臣上奏折,李隆基也没有训话,所有人神色各异地看着郑鹏从殿外进来。

郑鹏是大唐的大功臣,担任的职位相对敏感,要改进火器,还要修路,还有“无后为大”的借口,跟李隆基商议后,成为非重要轮值人员,随时听候调遣即可,不用按例上朝,这样不仅时间可以宽裕很多,也可以睡个懒觉。

今天一早睡得好好的,还发了一个不错的美梦,没想到美梦还没做完,就让下人急急唤醒,说皇上派了人来催促来上朝,睡得不好,郑鹏进太极殿时,双目无神,面带倦容。

给李隆基行过礼后,郑鹏有些不解地问道:“不知皇上这么急召见微臣,有何意旨?”

李隆基开口说道:“郑卿家,欧阳卿家有些问题想询问你,你务必配合。”

昨天爆破了一大半天,动静弄得那么大,郑鹏早就猜到有人会借题发挥,没想到动作这么快,昨天弄出动静,今天就有人蹦达出来。

又是那个欧阳明,这家伙,真是太子最忠实的狗腿子,什么事都要抢着出头。

“微臣遵旨。”郑鹏开口应道。

反正拒绝不了,还不如干脆点。

“欧阳卿家,有什么疑问,你现在可以询问郑卿家了。”李隆基转手就把这个问题踢给欧阳明。

昨天的事,李隆基全程目击,就是郑鹏能从火器署调用资源,也是经得李隆基批准才能成行,可以说李隆基默许了这件事,没想到上朝后,欧阳明、叶若楠、许奔等官员跳出来,指责郑鹏公器私用的事,干脆让郑鹏跟他们争辩。

李隆基作为一国之君,很多事不会亲自辩解,他需要一个平衡,郑鹏的长洛铁路可以说刚开工,相信用到爆破不会是最后一次,反正这件事早晚有一场辩论,还不如早早给它一个定论。

还有一层心思是郑鹏有点自我,调动火器署的力量也没有事先征得李隆基同意,李隆基能理解郑鹏的行为,也相信郑鹏没有恶意,但是,太没有规矩了,有个人来敲击一下郑鹏,也是一件不错的事。

“微臣遵旨。”欧阳明眼前一亮,说话都有些激动。

御吏存在的意义,就是监督百官,越是能整事,赞誉就越高,郑鹏上次刚回来时就向郑鹏发难,没想到让郑鹏躲了过去,也让欧阳明受到了不少批评,虽说输了,欧阳明一直不服气,暗中等待机会,终于让他等到了。

再次弹劾郑鹏,不仅有机会挽回自己的声誉,也能示好太子,说不定还弄一个不畏强权的名声,欧阳明自然特别来劲。

欧阳明干咳一声,把朝堂上的注意力引到自己身上,眼角的余光看到太子,而太子李瑛对他微微点头,心中大定。

“郑将军好像还没睡醒,不太习惯这么早起床吧?”欧阳明看着郑鹏,一点也不像是责问,反而像一个长辈对晚辈的关心。

看起来像关心,实则用心险恶,在场的官员,都习惯每天早早起来参加早朝,郑鹏身兼要职,却疏于上朝,话里带着讽刺的意味,也给郑鹏暗暗拉了仇恨。

潜意思是:能上朝的,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凭什么你要搞特殊?

郑鹏听出他的弦外之音,也知他用心险恶,闻言毫不犹豫地说:“食君之禄,担君之忧,为了不辜负皇上的期望,日以继夜地工作,有时工作得太晚,以致晚起,也是没办法的事。”

心里对欧阳明很不屑,但有些话不能当着这么多人说出来,不就是嘴皮子的功夫吗,郑鹏还真不怕他。

自己工作特殊,最重要是得到李隆基的信任。

欧阳明冷哼一声,有些不相信地说:“好一句日以继夜,看来郑将军很忙碌,时时想着工作,可惜只是在自己家里工作,有外人能证明吗?”

“证明?没有”郑鹏一脸不在乎地说:“我一不求皇上赞赏,二不求升官加禄,也就没有这个必要。”

稍稍顿了一下,不等欧阳明开口,郑鹏继续说:“可能欧阳御史有些想不明白,不过就是想不明白也不要太过在意,毕竟我们有很大不同,我是靠用头脑工作,而欧阳御史则是靠嘴皮子吃饭。”

“扑哧”“哈哈哈”

郑鹏话音一落,现在响起一阵笑声,不少官员一边笑一边玩味地叮着欧阳明。

御史的主要任务就是监督、弹劾官员,平时得罪人多,称呼人少,大多官员对他们没有好感,鉴于他们的工作性质惹不起,只能敬而畏之,看到平日不可一世的欧阳明被郑鹏讽刺,不少人当场就乐了。

看郑鹏的眼光,也多了二分好感。

欧阳明没想到郑鹏没给自己留半分情面,当众讽刺起自己来,板得紧紧的老脸忍不住抽搐几下,当场发难:“郑将军此话,可以讽刺御史台的御史吗?”

这招挺高明,一下子把郑鹏拉到御史台的对立面,要是郑鹏敢说是,那就是跟整个御史台过不去,也必遭到御史台集体的炮轰。

话音一落,御史台的那一拨官员齐齐把腰一挺,把目光都落在郑鹏身上。

郑鹏可不上这个当,闻言笑着说:“讽刺不敢,就是打个比方,是表达口才好的意思,很多不了解我的同僚,以为我不认同御史台,其实这是错的,其实我只看不起那些心术不正、为恐天下不乱的黑心御史,对那些一心忠君爱国、以身作则的好御史,一直心生敬佩。”

说到“心术不正、为恐天下不乱”的时候,郑鹏的眼光一直盯着欧阳明,暗示得不能再明显了。

“你”欧阳明哪里受过这种侮辱,气得一张老脸通红,指着郑鹏,半天说不出话。

“只是肺腑之言,欧阳御史不必在意,也不必急着对号入座。”郑鹏一本正经地说。

朝堂上又是一阵不太明显的笑声,明显对欧阳明被郑鹏针对很满意。

像他这种人,就得有一个像郑鹏这样的人治他。

看到朝堂有些混乱,御史大夫李朝隐忍不住干咳一声,大声说道:“肃静,注意仪容。”

说罢,有些不满地欧阳明说:“欧阳御史,请尽快进入正题,皇上和同僚们都在看着呢。”

对于欧阳明,李朝隐心中非常不满:御史台是大唐官制中一个特殊的存在,不仅要以身作则、不挟杂私人情感,只向皇上尽忠,然而欧阳明很明显是倾向在太子,成为太子的马前卒。

有违御史台御史的原则。

李朝隐很有威信,话音一落,朝堂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就是李隆基也暗暗点点头:对于朝堂仪容的把控,李朝隐还是做得不错。

欧阳明也觉得被郑鹏带偏,也让郑鹏成功激怒,听到李朝隐的话,长长地呼了一口气,很快反驳道:“郑将军,这里是朝堂,仪容仪表也是有条求的,光是郑将军一脸迷糊的样子,就可以定一个大不敬的罪,刚才郑将军说是为公事忙到深夜,不知谁人可以证明?”

对郑鹏的话,欧阳明那可是一句也不信,什么因公晚宿,十有八九是年轻人贪恋床第之欢,夜夜笙歌,也亏郑鹏说得出。

“如果证明要外人的话,恐怕找不到人可以证明。”

“是吗?”欧阳明冷笑一声:“既然没人看到郑将军是因公夜宿,那依刚才郑将军的表现,就能弹劾一条仪容不整,对皇上大不敬之罪。”

这一条大不敬,扣起来有些勉强,成功率很低,但能给郑鹏添点堵,也加深皇上对郑鹏的不满,可以方便下一步的行事,欧阳明也乐见其成。

又是大不敬,郑鹏当场就不爽了,好像自己跟这个“大不敬”结了冤家一样,就像狗皮膏药一样,甩不掉了。

郑鹏突然笑了,大笑二声,然后盯着欧明明冷笑道:“我是不是因公晚宿,有没有外人看见,不重要,重要的是外人看到我的功绩就行,毕竟努力工作可以作假,但功绩做不了假,对吧。”

不等欧阳明说话,郑鹏质问道:“我的功绩想必欧阳御史能看到,不知欧阳御史有什么功绩让人看呢?”

懒得理会这种小人物,当马前卒还当上瘾了,郑鹏不惯他,当场就给他好看。

郑鹏的话一落,朝堂很快就有回响,不少大臣小声议论,不过多是对郑鹏表示赞同,而对欧阳明表示漠视。

不得不说,郑鹏说出这种话,还是很有底气的,说起功劳,除了惊人的军功外,郑鹏几次上献,都给大唐带来实实在在的好处,说起功劳,光是灭了吐蕃这一条,就足够吹一辈子。

要不然也不会得到冠军候这个传奇的封号。

至于欧阳明,说起功绩,还真没什么功绩,他能进入御史台,就是娶了一个好妻子,妻子的亲属托关系让他一步步升上去,如果一定要表彰他一下,就是履历上写着“甲等”良好评价。

跟郑鹏比起来,根本就没有半点可比性。

欧阳明被郑鹏质疑得一张老脸燥得通红,有心想挽回一些脸面,可张张嘴,什么也说不出,主要在郑鹏足以青史留名的功绩相比,自己那点所谓的功绩,简直不值一提。

此时的欧阳明都想抽自己两巴:直入主题多好,干嘛要跟郑鹏这种没皮没脸的人吵呢,有失身份不说,还让郑鹏怼得不知说什么。

深深呼吸了二口气,欧阳明强捺内心的不满,一脸沉着地说:“郑将军是大唐功臣,是公认的大英雄,某职卑功薄,不能与将军相提并论,作为御史,存在不是跟将军比较,而是找出郑将军不足或做得不好的地方,及时指证,以免行差踏错,有负百姓所托,皇上所望。”

被郑鹏质疑后,欧阳明只是淡淡一句话带过,把话题带回正题。

郑鹏早知他要问什么,也不马上拆穿,而是故作惊讶地说:“哦,听欧阳御史所言,是不是我哪里做得不对?”

什么时候了,还在装?欧阳明一下子不高兴起来,开门见山地说:“郑将军深得皇上信任,担任军器监,亲自管理最重要的火器署,没错吧?”

“没错。”郑鹏一脸淡定地说。

还没来,就知他们要干什么,对郑鹏来说,没一点新意。

“很好”欧阳明拍了一下掌,突然脸色一变,大声质问道:“昨日郑将军修路,使用火药把一座名为黑土坳的小山夷为平地,可有此事?”

“没想到欧阳御史消息这么灵通,没错,昨天是我下令,把黑山坳给炸毁了。”

“好大的胆子”欧阳明大声骂道:“身为军器监卿,应该明白家有家法,国有国规,火器署是朝廷的官衙,火药是皇上明文规定的违禁品,而郑将军好大的胆子,利用职务之便,公器利用,调用火器署的人和物,给自己修的路开山劈石,知不知这是犯了律例?”

得知郑鹏在城东闹出那么大事情,太子及太子一系的人都非常兴奋,早就想整郑鹏,只是一直没有机会,现在机会来了,自然不肯轻易放过。

火器署一直是李隆基最看重的部门,火药也是违禁品,郑鹏倒好,都把火器署当成自家的,下好趁这个机会打压一下郑鹏,太子也知光靠这件事不能整垮郑鹏,不过这一切,都是为后面的杀招作铺垫。

本以为郑鹏会吓得六神无主,然后跪下请罪,没想到郑鹏眼都不眨,一脸从容地说:“犯了律例?欧阳御史言重了,皇上把军器监交到我手里时,说过火器署的事务,无论大小都可以酌情处理,说什么公器私用说不上,就是火器署有些新发现,需要实地验证,因为火器署设在禁苑,禁苑是皇宫的后花园,不宜弄出太大动静,免得惊到宫里的贵人们,就让他们在黑山坳实测,天地良心,我可没收火器署的场地费哦。”

什么,这样也行?公器私用,占了大便宜,弄得好像吃了亏一样,欧阳明当场气乐了。

888 唇枪舌战

“好一个酌情处理”欧阳明拍拍手讽刺道:“这样一来,郑将军就可以光明正大地把朝廷最为看重的火器署视作自家的作坊,予取予求。”

说到这里,欧阳明一脸愤慨地说:“郑将军,皇上给予你酌情处理的权利,那是皇上对你的信任,但将军不能利用皇上的信任为自己谋福利,若然人人都像郑将军这般公私不分,那大唐岂不是乱了套?”

“此话过已”兵部尚书王晙站出列,大声反驳道:“恕某不能苟同欧阳御史的观点,郑将军立下的功劳,在场的同僚都知道,若是大唐再多几个像郑将军这样的臣子,大唐必然更加繁荣昌盛。”

郑鹏是武将,天下武将一家亲,看到像郑鹏这样的人都受到御史刁难,王睃当然就忍不住替郑鹏抱不平。

上次郑鹏刚从吐蕃归来,被欧阳明等人弹劾,王睃当时没有声援,事后暗暗后悔,觉得自己身为兵部尚书,没有维护有功将士的利益,心生愧意,这次看到郑鹏再次被人刁难,毫不犹豫站出来。

皇上给予酌情处理的权利,郑鹏也说了用作测试的用途,理由上说得过去,此外还有二点需要注意:一是火药是郑鹏弄出来的,他最有资格怎么使用;二是火药是违禁品,郑鹏能从火器署里弄出来,必然经得皇上的默许。

有了上面二个观点,王睃自然要替郑鹏出头。

“没错”归德将军李勋也站出来声援:“郑将军在奏折中说过,火器在战场上威力巨大,但还有很多不足,还有很多可以挖的潜力,多作测试也是应该,可以欧阳御史对军务不是很理解,军务不能光是用嘴皮子说说就行,像火器这类新兴的武器,需要不断改进和测试的。”

什么玩意,什么都不懂,就会在一旁指手画脚,这个欧阳明自持有太子撑腰,什么事都要插一脚,最喜欢像疯狗一样乱咬人,朝中很多人对他不满了,李勋也是其中之一。

被人讽刺和质问,换作别人,不是气就怒,可欧阳明没有半点不好意思的样子,甚至面上没有半点波澜,面不改色地说:“王尚书和李将军的话很有道理,问题是,郑将军为什么拿火器署的资源去做自己的事呢,光是这一点,就难堵悠悠之口吧?”

其他事都可以揭过,就是被人讽刺,欧阳明也可以当没听见,现在就是死死咬着郑鹏公器私用这一条,只要打开这个缺口,就能夯实郑鹏有私心事实,这样一来,皇上就是有心维护郑鹏,也不好保他。

太子给欧阳明的任务,就是利用这件事打压郑鹏,最好迫使郑鹏引咎辞职,再不济,也给他添点堵。

郑鹏一脸从容地说:“刚才解释过了,可能欧阳御史没听清,我就再解释一遍,大规模的试验破坏力惊人,禁苑不适宜进行,也怕惊动宫中的贵人,在黑山坳爆破是权宜之计,总不能无端破坏别人的东西吧,举个例,拿到欧阳御史家中测试爆破的威力,不知欧阳御史同不同意?”

话音一落,朝堂上不少人窃笑不已,不少人幸灾乐祸地看着欧阳明。

朝堂上的官员都不是傻子,谁不知欧阳明是太子的马前卒,一个劲地挑衅郑鹏,还真够忠心的。

欧阳明一脸正色地说:“若是有利于大唐,只要皇上一声意旨,区区一间陋宅,就是让给郑将军测试又何妨,倒是郑将军,长安附近有多处军营和军事禁区,就是测试,也可以到军事禁区中测试,那样更方便、也更便于保密,为什么一定要拿到黑山坳测试呢?这让人很怀疑郑将军的动机?”

都说到这份上了,欧阳明还咬着不放,郑鹏也有些火了,闻言冷着脸问道:“欧阳御史好像对火器很精通,对吗?”

“抱歉,某对火器并没多少了解。”欧阳明坦言道。

“没了解,那你嚷嚷个屁啊”郑鹏当场翻脸骂道:“你是军器监卿还是我是军器监卿?知道为什么选择在黑山坳爆破吗,因为那是半泥半石,地质坚硬,最适合测试,不懂在一旁指手画脚,也不知自己惹人嫌,火器不仅是违禁品,也是重要的战备资源,无论是制造还是测验都是机密,欧阳御史这般关注,我倒要问问欧阳御史的动机。”

欧阳明被郑鹏指着鼻子痛骂,当场气得脸青脖子红,想反驳,可一时不知怎么反驳。

平日在朝堂上争论,就算是水火不容,相互之间还会保持风度,毕竟都是有脸面的人,欧阳明没想到郑鹏骂起来人,一点也不客气,一开口就把自己骂个狗血淋头,偏偏自己对火器太陌生,就是想反驳,也无从说起。

朝中不少大臣脸上露出微笑,就是李隆基,嘴角也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这个欧阳明,的确是不讨喜。

“郑将军这话有些强词夺理了”看到欧阳明落败,早早做好准备的叶若楠马上补上:“公是公,私是私,郑将军用公事的东西做自家的事,怎么也说不过去,寻常百姓也知有些事不能做,难道郑将军不知避嫌吗?”

“哦,叶御史的意思是,我是占了公家的便宜?”郑鹏不紧不慢地问道。

叶若楠一脸正色地说:“难道不是吗?那座黑山坳正好在郑将军所修路的正中,若以人力,至少要大半年才能把它移开,可郑将军用了火器,仅仅一天就把它夷为平地,当中不知节省多少人力、物力,难道不是占公家便宜吗?”

一天就把一座山夷为平地,这个事不用一天就传得长安城街知巷闻,叶若机听到也极为震惊,要不是太子亲自确认还真不敢相信,这个郑鹏也太肆无忌惮了,不加掩饰就公器私用,被人弹劾时还振振有词,没有半点悔意。

“占公家便宜?”郑鹏毫不相让地说:“我可不是这样认为。”

“哦,是吗,不知郑将军有何解释?”叶若楠穷追不舍地说。

郑鹏看了一下叶若楠和欧阳明,又用眼角余光看着好像事不关己的太子,最后看了看朝堂上的大臣和李隆基,毫不怯场地说:“想必在场的同僚都知道,火药是我偶有灵感弄出来的,前面做了无数次测试,不知花费多少人力物力,没有向朝廷索要过一文的拨款,也没向在场的同僚要求任何的援助,征伐吐蕃时所用的火器,大部分还是我私人出资制造,事后又无偿献给朝廷,这是占了公家便宜吗?就是火器署成立初期,所用大部分器材、斟甚至是原料,都是我无偿捐献,占了公家便宜吗?”

自己在战场上拼命时,他们不知在哪里,好不容易过几天安生的日子,一个劲地挑事,拿钱出来反悬红、拿钱出来补贴将士、拿钱出来抚恤、拿钱出来安葬时,他们都没看见,就是动用一些火药来爆破时,他们都看见了。

要是有可能,郑鹏恨不得给他们每一个火药包,让他们见识一个火药的威力。

“话可不能这样说”欧阳明一本正经地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郑将军的一切,都是皇上的赏赐,做臣子应怀感恩之心,时刻谨记为大唐效力,为皇上尽忠,郑将军历数这么多事,莫非是责怪皇上处事不公、赏赐不厚?”

没等郑鹏说话,欧阳明继续抢着说:“郑将军刚才的辩解,恕罪不敢苟同,征战在外,郑将军私挖矿盐、插手黑市,还利用职务之便倒卖物资,从中大获其利,那些开销多是从非法获利中支出,而支出受益最大的,也是郑将军的亲信和与将军交好的人,最多是借花敬佛,不能算是无私奉献,而上献配方,皇上也论功行赏,郑将军获得大笔封赏,升官晋爵,都是对郑将军付出的褒奖,而郑将军刚才的话,对付出和收获似是有异议,这是怨恨皇上待你不公吗?”

话音一落,现场一片寂静,一众大臣都把目光落在郑鹏身上,想看郑鹏应对。

一直眼观鼻、鼻观心的太子,嘴角微微向上翘,明显是对欧阳明表示满意。

郑鹏心里一万匹草泥马奔过,这个欧阳明还真会扯,三言二语就给自己扣上质疑皇上的罪名,得,要是自己不能辩过他,又得跟大不敬沾边了。

“欧阳御史真是口舌生花,佩服”郑鹏面色从容地说:“刚才的事,只是简单举一个例,并没有半点质疑皇上的意思,皇上是一位明君,没有皇上的信任和支持,郑鹏将是一事无所,举例也是体现皇上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的品质,也正这样,我们这些做臣子的可以全心全意为大唐的繁华盛世添砖加瓦,调动火器署的资源在黑山坳测试,除了测度火器署的最新配方,也为探讨火器在其它方面的用途,就像水泥一样,能建桥方便百姓,也能筑城墙筑固边防,只要探索出来,又是一件利国利民的事,为什么不尝试一下呢。”

“哼,任凭郑将军口吐莲花,也不能抹杀公器利用、存在私心的表现。”欧阳明冷笑地说。

”正是”叶若楠补刀道:“郑将军觉得有用就能肆意妄为,置国法于何地?置皇上于何地?”

越说越过份了,郑鹏毫不客气地说:“笑话,皇上有过旨意,火器署的一应事务我可以酌情处理,现在是集测试和探索新用途于一体,至于没有及时公开,主要是想先有点成绩再公布,哪来的肆意妄为?不懂就别嚷嚷,有句老话听过没有,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别不懂装惹人嫌,要是不服,你们行,你们上?看你们又能做出什么成绩。”

郑鹏越说越气,反正脸都扯破了,也没必要给那二货留面子,大声地质问道:“反倒两位,一再追究黑山坳的事,我看二位是质疑皇上给予酌情处理的权限,暗示皇上认不不明、用人不当?”

不是喜欢扣帽子吗,这招郑鹏也会,直接给他们扣一顶质疑李隆基的帽子。

欧阳明和叶若楠闻言脸色大惊,二人连忙跪下,诚惶诚恐地齐声说:“微臣不敢,请皇上恕罪。”

绕了一圈,又回到“酌情处理”这话旨意上,欧阳明和叶若楠能用它来指责郑鹏公器私用,郑鹏也能用它来反制二人质疑李隆基旨意。

三人争辩时,李隆基一直没有表态,而是津津有味在一旁看戏,就想看看郑鹏怎么应对,没想到绕了一圈,一下子把问题踢回给自己,当场都有些乐了。

李隆基干咳一声,开口打圆场:“好了,郑卿家有自己的想法,欧阳卿家和叶卿家也是职务所在,就不要再争执了,起来吧。”

“谢皇上。”欧阳明和叶若楠连忙谢恩。

这算是各打五十大板,没有追究欧阳明和叶若楠说的话,也没有表示支持郑鹏。

堂下三个争执了大半天,好像没一点用。

郑鹏也有些郁闷,自己对李隆基算是没得说了,他倒好,有事就叫爱卿,没事就卿家,前面答应得好好的,有事可以自行决断,给予自己最大的自由和支持,现在倒好,堂下自己被小人围攻,堂上他在看戏,只要他说一句是经他同意的,什么事都没有,可他不是旁观看戏,就是在一旁和稀泥。

李隆基“不仗义”,剩下的那些大臣,一个个也在一旁看热闹,除了兵部尚书王睃说了几句公道话,其它人都是惜字如金,郑鹏还注意到,一向最喜欢出风头的李林甫,从开始到现在都是闷声发大财,隐隐看到他脸上还有一种幸灾乐祸的神色。

估计看到自己被人弹劾,心里暗暗高兴吧。

郑鹏的眼珠子转了转,很快说道:“吏部的李待郎,为人机敏,处事公正,擅长化解矛盾,就让李侍郎说句公道话,评评谁是谁非。”

想看戏,没门,郑鹏知道他的性格,这么好机会,自然要把他拉下水,

就不能让他过得太舒畅,最好是在他上位前,彻底把他边缘化。

什么,让自己来评是非?李林甫闻言楞了一下,脸色很快就不自然起来。

看到郑鹏被人围攻,李林甫嘴上没说什么,但心里一直很得意,暗暗给欧阳明他们鼓劲,恨不得他们能扳倒郑鹏这个眼中钉、肉中刺,最好是郑鹏和太子一系的人斗个两败俱伤,自己从中得利,没想到看戏看得好好的,郑鹏突然把自己拉进去,当然脸色就难看起来。

889 连城病危

好端端的隔岸观火,心里还想着越乱越好,自己可以混水摸鱼,没想到听到正高兴时,突然被郑鹏点名拉下水,李林甫有种日了狗的感觉。

这下可好,看热闹不成,自己被人看了。

李林甫脑里思如电转,嘴上可不敢怠慢,连忙推搪道:“哪里,哪里,郑将军过誉了,某职低言薄,不够作评判的资格,抬举了,抬举了。”

一边是现在的合作伙伴、“衣食父母”,一边是现任太子、未来储君,无论偏向那边,都会得罪人,李林甫的策略是能推则推,什么都不管,先来一个闷声发大财。

郑鹏哪里肯轻易放过,闻言笑着说:“李侍郎千万不能推辞,也不算是评判,就是给个意见。”

欧阳明收到太子的示意,开口附和道:“郑将军前面的话,某不敢苛同,不过让李侍郎给个意见这个提议还是赞同的,要知李侍郎出自大唐宗室,品行端正,深得朝廷上下一致认同,作来裁判游刃有余,当得,当得。”

明眼人都看得出,郑鹏想借机让李林甫表明态度,而太子好像也有这方面的意思,让李林甫当众站队,免得他左右逢源、吃两家的好处。

萧嵩闻言哈哈一笑,大声说道:“争辩的双方都觉得李侍郎是合适的人选,这样看来,这个裁判非李侍郎莫属了,老夫也洗耳恭听。”

看到潜在的竞争对手被围攻,萧嵩心情大好,有心也给添一把火。

李林甫郁闷得不知说什么好,这么多人发声,再装糊涂就太过了,闻言硬着头皮说:“郑将军和欧阳御史虽说政见上有些分岐,但殊途同归,都是为了大唐,依某之愚见,双方都没有错,当然,事关重大,一切还得皇上定夺。”

双方都惹不起,那双方都不得罪,李林甫很巧妙把这件事踢给李隆基。

说了等于没说,郑鹏面不改色,但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而站在前列的太子李瑛,眼里也闪过一丝狠辣,很明显,李林甫想各不得罪,但双方都对他的回答表示不满,变成双方都得罪了。

欧阳阳、叶若楠相互一眼,然后向李隆基跪下,异口同声地说:“皇上,郑将军私自调动火器署的资源为自己修的路出力,公器私用,包裹祸心,请皇上明察。”

郑鹏不甘示弱地说:“皇上,微臣有酌情处理的权力,欧阳明、叶若楠无中生有、恶意诽谤、窥视朝廷重器,还百般阴绕微的测试工作,请皇上明察。”

朝堂上的大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间都不知说什么好。

站在朝堂上的刑部侍郎崔光书是出自博陵崔氏,年纪轻,才华横溢,是博陵崔氏新一代的翘楚,也是博陵崔氏新一代的领头人,一向把郑鹏看成是自己人,当郑鹏请求李隆基明察时,几个跟他交好的同僚和世交都向他投向询问的神色,是否站出来支持郑鹏,崔光书注意到他们的动静,只是微微地摇摇头。

没有皇上的首肯,郑鹏肯定不能把火器从层层保护的禁苑中运出去,还是大规模运出去,有了这一点,郑鹏肯定不会有什么大问题,此外,欧阳明和叶若楠都是太子一系的人,可到目前为止,只有他们两个人在弹劾郑鹏,没有其它人帮忙,太子李瑛一直是忍而不发,还没到出面的时候,崔光书也一直沉得住气。

李隆基摆摆手说:“这件事,两位卿家都没有错,欧阳卿家忠于职守,很好地执行作为御史的权力,而郑卿家的确定得到可酌情处理大小事宜的许可,不过动用这么多人力、物力,下次务必先征得朕的肯首,郑卿家,明白了吗?”

“回皇上的话,微臣遵旨。”郑鹏撇撇嘴,还是连忙应下。

这可是朝堂,郑鹏没有跟李隆基叫板的底气。

其实这个结果,早在郑鹏的意料之内,李隆基没有第一时时间中止这个话题,而是任由这个话题发本酵,很明显是想敲击一下自己,看得出李隆基对这次调用火器署炸黑山坳的事,在李隆基心中还是有些不满。

李隆基对郑鹏并没什么意见,对郑鹏也很信任,可郑鹏在黑山坳爆破那么大的事,事前也没请示一下,这事不能太惯着郑鹏。

吩咐完郑鹏,李隆基当堂表扬了欧阳明和叶若楠,每个人还赏了一只羊和二匹布。

解决了争端,也敲打了郑鹏,李隆基心里很满意,视察了一下站在朝堂下面的臣子,开口问道:“众卿家,还有事要启吗?”

语音刚落,殿外突然有人大声哭着喊:“皇上,皇上”

话音一落,只见一名老太监连滚带爬从殿外冲进来,一看到李隆基,马上跪倒在地,大声哭道:“皇上,裴侍中一刻钟前吐了一大口血,想见皇后一面,御医说裴侍中药石无效,大限将至”

冲进大殿的老太监姓胡,单名一个云字,奉命在裴府照料重病卧床的裴光庭,李隆基下了命令,要是裴光庭有什么事,马上进宫禀报,现在裴光庭已是弥留之际,胡太监也顾不得那什么多,拿着李隆基御赐的令牌,冲进了大殿。

也不知裴光庭还能撑多久。

什么,裴光庭要死了。

胡太监的话,有如一石激起千层浪,一时间朝野议论纷纷,一些激动的官员高呼着“天妨英才”的话,甚至有人悲伤得流下了眼泪,而坐在上龙椅上的李隆基更是一脸震惊地站起来,有些失态地说:“今天早朝到此为止,力士,准备散朝吧。”

郑鹏旁边正好是崔光书,自己人,趁着朝堂一片混乱时,忍不住小声问道:“崔叔,没想到裴侍中这般得人心,那么多同僚牵挂他的身体。”

不少官员,说到裴光庭时真情流露,有的还大声哭喊出来,好像死的不是同僚,而是自家老子一样,不对,自家老子去了,也不知有没有这么伤悲。

崔光书对郑鹏没有半点隐瞒,小声地说:“裴连城(裴光庭,字连城)可是一个人物,出自天下无二裴的河东裴氏,不夸张地说,河东裴氏的影响力不在崔氏之下,而裴连城可是隋朝礼部尚书裴仁基之孙,右卫大将军裴行俭之子,朝中不知有多少门生故吏。”

“天下无二裴?崔族,这话是不是有些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了,河东裴氏可是七族五姓都没进呢。”

“飞腾”崔光书压低声音解释道:“七族五姓只是某一个时期的代表,实则这个排列是有很多争议的,例如很多士族都认为清河崔氏应该排在榜首,记得这些话不要在外人面前乱说,免得让人取笑。”

郑鹏是博陵崔氏的女婿,虽说人很精明,才华横溢,始终是出自旁枝偏房,很多典故和渊源都搞不清楚,崔光书一直疑惑郑鹏为什么不去参加科举,刚开始以为是怕朝中无人举荐的原因,现在看来,是受到的教育不够系统,基础不够夯实。

觉得刚才说的话有些过份,有可能让郑鹏感到不快,崔光书很快岔开话题:“裴连城沉默寡言,不善交游,但工作严谨,受到时人的推崇,特别是他主张的循资格的方式,得到很多官员的拥护,朝中也有不少官员是循资格的得益者,听到崔连城大限将至,既为他忧,亦为己愁,生怕哪天会弃之不用吧。”

原来是他,郑鹏一下子就明白了。

890 安胖子的美好生活

唐朝初年,吏部都以才能作为选拔官吏的标准,有才能的破格提拔,没有才能的只能长期担任低职小吏,甚至有的人取得做官资格二十年之久也没有得到任何官职。裴光庭拜相后,进献《资格循》,提出选用各级官吏,以年资为擢用官吏的条件,不论有无才能,资历满后就可升官。

《循资格》对于各种官职的任职年限和晋级方式都有严格规定,不得逾越,只要不犯错误,都会有升无降。这让因才能平庸而长期得不到升迁的官员欣喜不已,纷纷称其为“圣书”,但才俊之士却无不怨叹。

那些神色剧变的人,不是裴光庭的门生故交,就是受益循资格的人吧。

郑鹏的目光忍不住瞄向李林甫的位置,只见李林甫静静地站着,不喜也不悲,好像事不关己一样,不过眼尖的郑鹏还是捕捉到李林甫脸上一闪而逝的喜悦。

裴光庭一死,裴武氏的顾虑少了大半,以她放荡不羁的前卫个性,肯定会跟李林甫走得更近,说不定旧情复燃,对李林甫来说,跟武惠妃和高力士都有交情的裴武氏,绝对是一个巨大的宝库。

这时高力士已宣布散朝,李隆基连衣冠都没换,在高力士、萧嵩等人的陪同下,急匆匆向殿外走去,准备见裴光庭最后一面,也好让君臣这段缘画上一个完满的句号。

“快,再快点”李隆基一脸焦急地说:“不用备车了,备马吧。”

裴光庭大限将至,也不能还能挺多久,李隆基也顾不得仪仗。

“老奴遵旨。”高力士一边应,一边大声吩咐人去备马。

还没走出太极殿的大门,又一个中年太监跌捉撞撞地跑进来,边走边高声哭喊道:“天妒英才,裴侍中卒了。”

话音一落,刚才乱嘈嘈的朝堂一下子静了下来,就是急着往外走想见裴光庭最后一面的李隆基也停下了停步,脸上出现悲怆的神色。

“连城啊,你走得太快了。”李隆基突然一脸悲戚地说。

看到李隆基感伤,不少大臣也黯然泪下,郑鹏跟裴光庭算是泛泛之交,谈不上好,也说不上坏,别人在怀念这位饱受争议裴光庭时,郑鹏则在感叹华夏文化的博大精深,就是死,不同身份的人也有不同的说法:

帝王和王后死叫崩;

王候死叫薨,唐以后二品以上官职死也可以称为薨;

大夫死曰卒;

士死为不禄;

平民才叫死。

一辈子,死的时候混个“不禄”也算不枉此生,要是能捞个“卒”或“薨”,那算得上很体面了。

刚才太监说裴光庭卒了,那是大夫的称法,郑鹏心里有些唏嘘:自己又见证了一个传奇人物的离去。

《资格循》可以说是一个创举,让很多看不到晋升希望的官员一个希望,从而让官场稳定下来,那些资质平凡的官员心里有了希望,就算才华不出众,也会用努力来弥补,郑鹏知道,裴光庭死后,萧嵩会取消裴光庭创造出来的《资格循》,还会把裴光庭根据《资格循》提拨的官员全部外放,但《资格循》仍然是一个很了不起的革新。

就是到了后世,裴光庭所提出的《资格循》,还会被很多地方借用。

欧阳明的责难被郑鹏化解,朝会也因裴光庭的“卒”而提前散朝,没有看到裴光庭最后一面,李隆基也不去了,毕竟贵为皇上,不适合出现在那种场合,在朝堂上感叹几句,就让太子李瑛代为吊唁。

郑鹏也没去,让人备了一份帛金,略表心意。

先是去火器署转了一圈,跟孙大眼、金明羽分别开了会,探讨改进的方案和方向,然后马不停蹄赶到铁狗岭,看看开矿的情况。

很多人只知郑鹏修路,但没几个人知道郑鹏修的是铁路,而铁路需要用到大量的钢铁,而这些钢铁的质量,直接影响到铁路的质量。

别看只是简简单单的两条铁轨,里面的学问太多了,因为承重大,又要面对一年四季全天候的天气,包括重压下不能变形、拉伸、开裂;寒热交替,像热胀冷缩在铁的可承受能力之内;列车和铁轨摩擦的高温不会妨碍行车安全等等。

修路,方彬、金长禄是专家,建桥有老齐和阿财,郑鹏叮嘱过他们,就按图纸上规划去做,能解决的,先解决,不能解决的,先绕开它,做能解决的,到时有空再一起想办法怎么解决,这样一来郑鹏可以集中精神解决铁方面的问题。

人多好办事,人力物力充足,有经验的老工匠在一旁协助,安禄山的采矿进展得很顺利,当郑鹏赶到铁狗岭时,几百名矿奴正干得热火朝天:铁狗岭是一个富铁矿,不用挖矿洞就可以露天开采,露天矿场上,那些矿奴有的挖矿、有的筛选、有的运输,一个个忙得热火朝天。

铁矿石一开采出来,马上用吊篮运下山,倒在竹排上的竹筐上,竹筐跟着竹排顺着小溪顺流而下,一直流到望牛墩,可以直接在望牛墩设立的冶炼炉提炼,转成铁再使用。

“安胖子,还顺吧,有没有遇到什么困难?”郑鹏满足意地点点头,开口问在一旁卖力讨好的安禄山。

矿山运行得井然有序,无论是衔接还是精神面貌都很好,那些矿奴干起活来也卖力,看得出安禄山干得不错。

“顺利,太顺利了”安禄山高兴地说:“少爷早就下令,厚待这些矿奴,他们天天能见肉,隔天差五还能喝点小酒,就是衣裳也有人浆洗,一个个卖力着呢,再说这里偏,没有阻力,对了,有二拨市流儿还想到这里打秋风,一听到是少爷的产业,溜得比兔子还快。”

刚开始有些混乱,也有几个喜欢闹事的刺头,安禄山只是略施小计就把他们都摆平,铁狗岭是一个富铁矿,开采不难,最重要的是郑鹏又厚待下人,下人干活也卖力,所到工作开展得很顺利,当事情上了正轨,一切变得轻松。

安禄山把人按军队的样式分配,编成队组,各队各组都有小头目,把任务交给小头目,再小头目督促下面的组员或队员工作,只要把要求和任务安排下去,作为主事者的安禄山也就闲了起来,有空就琢磨怎么提高效率,兴致来了吩咐厨房做几个小菜,跟自己亲自挑的美婢喝喝小酒、滚滚榻什么的,小日子过得非常滋润。

小日子越是滋润,安禄山就对郑鹏越感激,因为这一切都是郑鹏带给他的,要不然,说不定现在被人打断手脚,很悲惨地在长安的街头乞讨呢,听到郑鹏来视察工作,连剥成小白羊的美婢也顾不上,马上到郑鹏身边听候差遣。

“干得不错”郑鹏摆摆手说:“走,到望牛墩看看,刘铁匠他们有什么进展。”

看到郑鹏想骑马,安禄山笑着说:“少爷,不如坐竹排吧,不比骑马慢,还不颠簸,两边的风景也不错。”

“好,就依你。”郑鹏毫不犹豫就接受了安禄山的提议。

要用竹排运送矿石到望牛墩,需要修筑一条堤坝来提升水位,一条小溪的坝不值得郑鹏担心,跟方彬打个吩咐,方彬派了一个昔日的弟子,二天就把那个堤坝给弄好,修好堤坝后,郑鹏还没有看过呢。

“少爷,这吊篮有些脏,委屈了。”

“红雀姑娘,小心头”看到红雀有些忧虑看着自己的体形,安禄山知道她担心自己的体重会让吊篮受力不住,连忙解释说:“这个吊篮加固过,一次吊二十石铁矿石都没问题,现在只是三个人,没问题,绝对没问题。”

“哼”红雀冷哼一声,很快不再理会安禄山。

891 建设望牛墩

“东家,红雀姑娘,坐好了,准备放排。”安禄山说话间,解开系着竹排的绳子,竹排就跟着小溪水前进。

小溪经过筑坝提升水位后,水深大约三尺,足以承受竹排和铁矿石的重量,安禄山好像早知有人巡视一样,在一个竹排上绑了二张竹椅,郑鹏和红雀可以轻松坐在上面,安禄山没位置,而是站在一旁充当向导。

在郑鹏后面,还有长长的一排竹排,上面都盛有装满铁矿石的竹筐。

竹排在小溪中飘流,两边是苍翠的大树、形状各异的石头和五颜六色的鲜花,坐在竹排上,仿佛有种进入画卷的感觉,特别是夹着花草清香的清风拂面而过时,那种感觉更是惬意。

“这里山青水秀,倒时一处不错的风景。”郑鹏忍不住感叹道。

安禄山马上接口道:“这种穷乡僻野,也就剩下山青水秀了。”

郑鹏闻言宛然一笑,不同的人,有不同的际遇,不同的际遇又造就不同的心境,自己对这种恬静的环境有兴趣,而安禄山则是向往繁华如烟的生活。

“先忍耐一下,好好干,在这里只是暂时的。”郑鹏安慰道。

安禄山意识到自己在无意中发了牢骚,马上应道:“明白了,东家,小的一定竭尽全力做好本份的事情。”

郑鹏点点头,岔开话题:“现在一天能开采多少铁矿石?”

“现在铁矿的杂质相对多一点,挖出来需要筛选和冲刷,一天可以开采八十石铁矿石,等于配合好了,开采量还能进一步提升。”安禄山知道郑鹏肯定会问这个问题,早早就作了准备。

一石相当于后世五十三千克,八十石也就四吨多,听起来不少,可这点产量是超过三百人的努力的结果,平均起来就可怜了。

这仅仅是初级矿石,提炼后还要大幅减少。

郑鹏皱着眉头说:“那么多人,产量才这么点,不行,一个月内,至少要翻一倍。”

人吃马爵,几百人每天光是吃饭就是一个大数目,效率一定要出来,要是自己开采的成本比采购还高,那还挖什么。

安禄山面色一紧,连忙表态:“东家放心,小的有了不少想法,一定可以提高产量,保证在一个月内完成翻番的任务。”

做得好不好,不是矿奴们说了算,也不是自己说了算,而是东家说了算,既然东家不满意,那肯定是做得不够,前段时间安禄山的心思放在运输上,现在想想,得把心思放在产量上,只要产量搞上去,自己才能在郑鹏面前抬得起头。

“哦,是吗?有什么新想法,都说来听听。”郑鹏一下子来了兴趣,反正坐在竹排上,闲着也是闲着。

安禄山连忙把自己想着怎么改进工具、分配任务等方案提出来,很快就跟郑鹏热火朝天地讨论起来,谈论得兴起,还拿出炭笔在纸上边画边讨论。

不知不觉,竹排抵达了望牛墩,在新修的堤坝前,有人拿着长长的竹勾和绳索,把竹排拉到岸边。

红雀惊讶地看到,岸边有几个二丈多高木架,上面放着一条又长又大的木杆,当竹排把铁矿石运来,那条木杆会转到竹排上方,只要把筐系在上面垂下的钩子上,木杆另一头的二个人稍稍一用力就把沉重的筐吊起来,拉着杆一转,一筐沉重的铁矿石轻轻松松被吊起,直接放在等候在旁边的马车上,随即被拉走,拉到那几条垒得高高的、还不断冒烟的炼铁高炉边。

“安胖子,这法子真不错,省时省力。”红雀有些惊讶地说。

“嘻嘻,这些法子都是东家想出来的,小的可没东家那样的头脑。”安禄山不敢居功,马上作出澄清。

红雀闻言“哦”了一声,很快闭口不语。

无论什么事,只要扯上自家姑爷,就没有什么不可能,红雀都习惯了。

郑鹏满意地看了一下望牛墩,点点头,面带笑容地说:“走,我们看看刘铁匠把这里弄得怎么样。”

在铁狗岭和乘竹排时,因为铁矿的产量上不去,郑鹏面色略显严肃,到了望牛墩后,神色终于好了很多。

小溪被新筑的堤坝拦住了去路,水位升高,在堤坝特意留的放水口处,耸心着一架近三丈高的大风车,大风车在溪水的冲涮下,咯吱咯吱地转动起来,一边转一边把水运到旁边的一条小渠上,水渠把水引到炼铁的地方。

大风车除了运水,岸边还有简易的齿轮传动,郑鹏可以清楚地听到岸边一间工棚内传锤打的声音,声音很有规律,一听就知是利用水力带动在锻打。

“不知少爷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负责望牛墩的铁匠刘铁头闻讯急匆匆前来见郑鹏。

“不知道不罪,刘铁头,你也算是老人了,知道本少爷的性格,不用这么客气,起来吧。”

刘铁头原来叫刘铁匠,因为手艺好,办事能力高,升作头目后,大家都叫他刘铁头,是第二批跟随郑鹏的老人,建迎姝桥时他就在一旁帮忙了,经他手炼出来的铁,质量远远胜过别人,特别是经过郑鹏指点,采用高炉炼铁,温度提高,杂质的处理也高于大唐时期炼铁的行业水平,平时喜欢钻研,这次修铁路需要大量优质的铁料,郑鹏第一时间就想到他。

“是,少爷。”刘铁头知道郑鹏的脾气,也不再作坚持。

“刘铁头,这里你负责,带我们先参观一下吧。”郑鹏马上进入工作状态。

“少爷,这边请”刘铁头对郑鹏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刘铁头是一个办实事的人,很快就进行了工作状态,开始滔滔不绝跟郑鹏介绍起来:

“少爷,堤坝高一丈五尺,都是用铁笼填充石头连起来推到河底,再填上泥,非常牢固,修堤坝的人说了,参考过当地的山河志,这条小溪的水量并不大,只要把闸门全打开,就是三十年一遇的洪水也能抵御,本想水泥加固,不过跟修堤坝的人商量了一下,再修筑一次的成本也很低,决定不加牢了。”

“大风车高二尺八尺,可以把水提到事前挖好的水渠,还可以利用水的冲力带动岸边锤炼工房的三柄大锤,可昼夜不息,节约不少人力畜力。”

“乌金石要从后山运来,为了省事,让附近的乡民代为运送,每石乌金石给三文钱脚力钱,算是卖周围百姓一个好,毕竟我们在这里炼铁,动静不小,有利于搞好关系。”

“少爷,高炉在这里,现在建好了三座高炉,后面准备再多建二座,现在主要工作还是做测试,就是寻找一种够坚硬、承重好、不易折断和变形的铁料,要用不同的热度和配料做试验,只是进度有点慢,还请少爷多给一点时间。”

“这里是膳食堂,苦工们干完活,可以舒服地坐在这里用餐,还装了凉得快,只要换个轴就可以用水力带动,方便得好,还是少爷宅心仁厚,善待下人,他们一个个都念少爷的好呢。”

刘铁头一边带郑鹏参观,一边介绍,郑鹏有不解或不明白的地方,偶尔插问几句,大多时候都是刘铁头在讲解。

转了一圈,刘铁头说得嘴唇都有些干了,介绍完,一脸恭敬地说:“少爷,这里的情况大体就是这样,有什么地方做得不足的,请少爷指正。”

这不是刘铁头有意拍郑鹏马屁,而是出自真心实意,要知郑鹏随意指点几句让刘铁头少走不知多少弯路,对于郑鹏,刘铁头不仅有下对上的尊敬,也有对郑鹏学识渊博的敬重。

892 张九龄的际遇

“刘铁头,你做得很好”郑鹏点点头说:“无论是进度还是成果,都超出我的预料,现在我给留四个字,宁缺勿滥,明白吗?”

现在资金不是很到位,路是自己修的,没有期限,郑鹏的个性是要么不做,一做就做最好的,起码是唐朝时最好的,再说蒸汔驱动还在紧张研究中,从长安到洛阳,路程有好几百里,就是顺顺利利也要修几年,铺上铁轨是比较后的环节,还真不急。

要是做得不好,三天二头出问题,做出来也惹人笑话。

刘铁头一脸严肃地说:“少爷放心,小的一定竭尽全力,要是做不好,这望牛墩就是老奴的埋骨之所。”

对一个执着工艺、一心钻研炼铁的人来说,能肆无忌惮、不计成本地做自己喜欢的事,简直就像生活在梦境中。

看到采矿和炼铁的进展顺利,郑鹏暗暗松了一口气,只是稍作停留,很快就打道回府。

前面辛苦一些,只要各项工作都上了轨道,以后只要盯着长洛指挥部就行,不用亲自跑来跑去那么辛苦。

长安城这几天一直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哀伤,侍中裴光庭病逝,是年五十八岁,李隆基对裴光庭的去世深感悲伤,不仅下旨废朝三天,还下令三天内长安不得吹弹鼓唱和办喜事,对病逝的裴光庭追赠太师,谥号忠献,极尽哀荣。

回城时,郑鹏开始见识“天下无二裴”这句话的份量,一路有很多缠着白花奔丧的人,都是奔向裴府,给裴光庭吊唁,裴府的人甚至在城门处设立接待处,专门接待从四面八方赶到的亲朋戚友、门生故吏。

郑鹏感叹地说:“这排场,当年姚崇死的时候也没这么大。”

“那当然”现在只有二个人,红雀很自然接过话头:“论背景,姚氏一族跟河东裴氏根本没得比,再说姚崇在开元初期立下大功,后来刚愎自用,得罪不少人,也犯了不少错失,树敌甚多,也就是皇上对他一直不离不弃,要不然早离开长安了,裴光庭可是出自河东裴氏,传承千年的名望大族,一个循资论不知让多少官员受益,奉为圣书,人缘好,声望也高,再说裴武氏跟武惠妃和高力士关系甚好,就是裴光庭死了,裴府还倒不了,不热闹才怪。”

郑鹏点点头,无意中看到一间叫醉八仙的酒楼门前挂着一幅酒幌,心里一个激灵:这是黄三跟自己约好的暗号,只要看到这个暗号,就是黄三有事要找自己。

刚想走进酒楼,突然听到旁边有人大叫一声“停马”,然后一个人从马车的车窗里探出,有些激动地对郑鹏挥手喊道:“咦,飞腾,终于看到你了。”

这个声音有点熟悉,郑鹏抬头一看,不由眼前一亮,连忙说:“原来是张学士,是有些日子不见你了,别来无恙吧。”

喝停马跟郑鹏打招呼的人是张九龄,郑鹏没想到在这里看到他。

张说在病逝前,多次推荐张九龄为继任他的集贤院学士,一直没成功,张九龄反而被调外职,张九龄转任桂州(治所今广西桂林)刺史兼岭南道按察使摄御史中丞,后来李隆基又想起张说的推荐,而张九龄又是一个有能力的人,去年重新调回长安,擢秘书少监,兼集贤院学士副知院事,任职其间,奉旨代撰敕文,对御而作,不须草稿,援笔立成,深为玄宗倚重,次年转为工部侍郎,兼集贤院学士。八月,兼知制诰。

张九龄算是大器晚成,可惜他得到重用时,已经五十五岁了,有心致仕回乡养老,上了几次奏折,李隆基都不答应,反而把张九龄的弟弟张九皋、张九章就近家乡封官,以便照顾老母,知道李隆基的心意后,有心辞官的张九龄为了家族,只好打消辞官的念头。

因为祖祠的一点事,张九龄回老家处理,再加上身子骨不太好,也想在老家休养一段时间,这也是郑鹏回长安没看到他的原因,归期还没到,李隆基派人急召他回京,理由是裴光庭生前提过希望张九龄为他的墓碑提字,这样一来,张九龄只好急匆匆往长安赶,没想到路上遇到郑鹏。

古人很重视自己的身后事,找一个有名望的人题写碑文,这是一件很有面子的事,张九龄官声好,又是有名的大文豪,裴光庭对他也格外欣赏,死前提出自己的想法。

“还好,这把老骨头还死不了,倒是飞腾,已贵为冠军候,真是前途不可限量。”张九龄感叹地说。

谁料想,昔日一个默默无闻、甚至声名有些瑕疵的小商贩,竟然会成为大唐最炙手可热的风云人物,为了奖劢他,连富有传奇色彩的冠军候,也赐给了郑鹏。

最难得的是,郑鹏还不到三十岁,前程无限。

“哪里,就是侥幸立了一点小功,不敢在张学士面前放肆。”

不等张九龄谦虚,郑鹏马上问道:“张学士行程这私急,可是为了裴侍中之事?”

“正是”张九龄坦然道:“皇上有旨,让某回长安为裴连城撰写神道碑文,抬举了。”

郑鹏心中一动,眼珠子转了转,很快神秘地说:“长安城愁云暗布,星光暗淡,不过张学士额上有红光,要是没看错,张学士这次回京,必有一番际遇,说不能遂了多年的心愿。”

张九龄才会横溢,可惜年轻时官运不畅,就是有贵人扶持也不能顺利上位,几罢几起,就是裴光庭死后,李隆基开始倚重他,要是没记错,张九龄要高升拜相,这才是张九龄辉煌的开始。

一个萝卜一个坑,重要职位都有人,没有特别大的过错,也不好把他罢免,特别是一个功勋卓越的老臣,为了顾及他们尊严,如果他们不是主动请辞,还是再三请辞,会让他们做到咽气前的一刻,算是“人不走,茶不凉”,就是裴光庭这个“坑”空了出来,一直郁郁不得起的张九龄,迎来自己官途生涯的一个重要转折点。

“咦,飞腾还会麻衣相术?”张九龄一脸好奇地问道,说话间,语气中还带着一丝丝期待。

张九龄出身官宦世家,少有才名,早早立志拜相入阁,可惜宦海无边,奋斗了几十年,眼看自己一天天老去,心中都有点泄气了,听郑鹏一说,隐隐间又多了二分期盼。

要是别人说这种话,张九龄也就一笑置之,不过说话的是郑鹏,可信度高了不少。

张九龄并不相信那些相术,不过他很看好郑鹏,要知郑鹏是皇上身边的大红人,跟很多官员的关系很密切,会不会是郑鹏提前听到什么风声?

要是能遂了心中所愿,能入阁拜相,张九龄还是会很高兴的。

“略会一点点皮毛吧,张学士要不要打个赌?”郑鹏故作神秘地说。

张九龄摇摇头:“下次再约一个时间细谈,打赌就不必了,皇上还在等着某,告辞。”

用加急的方式把张九龄追回长安,李隆基还在等着,张九龄也不敢聊太多,生怕皇上等得不耐烦。

“好,找个时间细谈,张学士慢走。”郑鹏回礼道。

等张九龄走后,红雀小声问道:“姑爷,是先回府,还是到裴府吊唁?”

郑鹏摇摇头:“都不急,看到那面酒幌没有?”

“看到。”红雀简单直接地说。

“那是我和黄三约定见面的暗号,也不知他有什么事,走,进去坐坐,就当歇歇脚。”郑鹏一边说,一边向醉八仙楼走去。

893 真有不怕死的

包厢里,黄三有些惊讶地说:“少爷,你能猜会算不成,你不是去巡矿山吗,那酒幌刚挂不到二刻钟,小的还打算去找你呢,没想到你先上门了。”

郑鹏喝了一口茶,不紧不慢地说:“哪是能猜会算,正好回长安,赶巧了,说吧,有什么事?”

“少爷,小的眼线收到消息,最近贵乡郭氏收买了不少市流儿,估计要向少爷的卤肉店下手。”

“哦”郑鹏眼眉一场,面不改色地说:“郭通雄这么快就坐不住了?”

同行是冤家,郭通雄自以为改良的卤肉配方能垄断卤肉生意,甩开郑鹏,改投太子府门下,想来个钱财和前程兼收,没想到郑鹏再次推出新式卤肉,口感和肉质比他的十八味香卤肉好了太多,双方肯定有一番争斗,这才多久啊,二个月还不到就抗不住了,要出盘外招?

黄三有些眉飞色舞地说:“少爷,你最近就忙着修路,也不看看崔夫人的能耐,不到二个月的时间,以长安为中心,向四周扩散,商州、雍州、蒲州、凤州和幽州都开设了分店,白玉猪香卤肉的名气越来越大,少爷,可能你不知道吧,很多人还把新卤肉叫辰肉呢。”

“辰肉?什么意思?”

“有两种意思,一种是老百姓觉得那么难吃下咽的猪肉,可以做得这么好吃,简直是化腐朽为神奇,是一种神奇的肉,还一种意思是,无论卖多少,半个时辰内必售馨,所以就有辰肉的意思。”

郑鹏高兴地点点头:“不错,郭可棠真是能干,这么快就逼得郭通雄要出盘外招,郭通雄又是捡了一个现成的大便宜,以前没有对手,做起事来顺风顺水,没受过挫折,看来很不习惯被压啊,不用怕,慢慢会习惯的。”

“以为抱上太子府的大腿,做事肆无忌惮吧,也不想想少爷是什么人物,太子的脸面都不给,还会在乎他这种小人物,真出了事,看太子会不会出面保他。”黄三不以为然地说。

“停,有关太子的话,不要乱说,免得隔墙有耳,传出去自找麻烦。”郑鹏皱着眉头说。

老实说,郑鹏的确看不惯李瑛,就冲太子妃当众掌打林薰儿这件事,仇结大了,要不是太子的身份太特殊,早就想着怎么报仇了,事后太子多次想化解这件事,可郑鹏就是没接受他所谓的善意,虽说跟太子不对付,也对他没有好感,但有些话不能乱说。

“是,是,是,少爷,小的以后一定注意。”黄三吓了一跳,连连应道。

郑鹏冷笑地说:“不管怎么样,最好不要惹我,要不然最后一丝情份也不念。”

推出新式卤肉,价格定位远比贵乡郭氏的十八味香卤肉高,除了追求利润外,还给贵乡郭氏留了最后一线生机,自己做高档,贵乡郭氏做中低档,双方都有钱赚,主要是自己在人生最低落的时候,是贵乡郭氏拉了自己一把,郑鹏也不想把事做得太绝,要是郭通雄还不领情,那自己也不留手了。

黄三犹豫了一下,很快又说道:“少爷,最近你要小心,太子府可能要对你不利。”

“不利?”郑鹏有些疑惑地说:“怎么不利?”

李瑛对自己看不顺眼,郑鹏早就知道,不过郑鹏也懒得理会这位可悲的太子,反正他不能上位,有李隆基护着,也不怕他对自己不利,黄三提出来,很有可能是打听到了什么,正好听听他打探到什么消息。

前面不计成本地投入,经过这些年的努力,黄三也有了属于自己的情报渠道,也该对自己的付出给予相应的回报了。

安全方面,郑鹏不担心,红雀是经过残酷训练的高手,对危险的嗅觉很灵敏,身边也有李隆基派来的高手暗中保护,就是担心李瑛出盘外招,对自己身边人下手。

“太子在多次说过要教训少爷,最近太子府多了不少陌生的好手,小的那名眼线地位太低,打探不到重要的情报,请少爷放心,小的一定会盯紧,有什么事第一时间通知少爷。”黄三恭恭敬敬地说。

“就这样吧”郑鹏正想说离开,突然心中一动,很快问道:“对了,让你打听兰朵郡主的消息,有打听到吗?”

不知为什么,说到消息时,郑鹏突然想起不辞而别的兰朵,也不知她现在怎么样,以前她在身边时,觉得她唠叨、好管闲事,弄得自己很头痛,可当她不在了,又感到安静得有些不习惯。

也想起那个终身难忘的激情放纵的夜晚。

黄三小声地说:“少爷,来回一次吐蕃,路途遥远,估计还要再等一下,请少爷放心,一有消息,小的马上禀报少爷。”

“行,就这样,近期不要再扩张,收拢一下资金,我有大用。”

这些年陆陆续续投入了上百万贯,黄三在情报方面表现一般般,穷怕了的他,在经营买卖上很有心,田庄、当铺、玉器店、丝绸店、木器铺、车马行等,产业有五十多个,郑鹏看过帐单,也就三五间有点亏损,绝大部分都是赚钱,这些年一直没有上缴过,帐面肥得流油,是时候反哺了。

“少爷放心,早就准备好了,随时可以调用。”黄三马上应道。

得知郑鹏要修一条长安到洛阳的路后,黄三就知这是一个非常烧钱的项目,早早作了准备。

从醉八仙楼出来后,郑鹏想了想,没有直接回家,而是调转头,去东市转转。

有些时间没巡三宝号开设的店看看经营状况,再看看郭可棠弄的卤肉店。

郑鹏刚到东市,还没进三宝号开设的店,就看到卖卤肉的白玉牌香卤肉长安分店门前人头涌涌,好像还有哭闹声,不由心里一咯噔:不会这么快吧,黄三前面刚示警,这就闹事了?

“让开,让开。”

“武候铺办事,无关人员速速让路。”

这时一队武候冲上来,拨开围观的人群卤肉店的方向走去。

“连武候都出动了,少爷,卤肉店有麻烦。”红雀开口道。

郑鹏一边向前走,一边面不改色地说:“走,看看怎么回事。”

出了左教坊后,郑鹏在官途上顺风顺水,没什么人跟自己过不去,当然,跟自己过不去的人,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正无聊没有对手呢,没想到还真有不怕死的。

正当郑鹏想挤上前看看怎么回事时,一个下人打扮的婢女突然挤到郑鹏面前拦住了去路,没等郑鹏发问,婢女压低声音,恭恭敬敬地说:“郑将军,我家夫人有请,请随婢子来。

郑鹏眼前一亮,认出来人是郭可棠心腹婢女秋月,只是稍稍犹豫一下,很快点点头,跟着秋月上了旁边一间酒楼的二楼,到了二楼一看,郭可棠已到了二楼。

“什么风把郑将军吹到这里,难得啊。”郭可棠一看到郑鹏,马上笑着说。

郑鹏看到郭可棠,嘴边多了一抹笑意,微笑着说:“没什么风,就是碰巧路过,又不知是什么风,把崔夫人人吹到这里。”

两人合作已久,也没那么多客套,闻言宛尔一笑,指指窗外,有些郁闷地说:“歪风吧,反正不是什么好风,将军见多识广,不如将军替小女子女看看是什么风吧。”

“是吗,那我看看,是什么妖魔鬼怪,竟然惹崔夫人不高兴。”郑鹏一边说,一边走近窗口往下望。

从上往下看,只见几个人在白玉猪香卤肉的店前又是哭诉,又是打滚,一只中年妇人和一个流着鼻涕的孩子,对卤肉店的掌柜又是扯又是抓,偏偏那个掌柜在众目睽睽之下不好还手,现场还有不少人在起哄,最显眼的,就是地上的门板上还躺着一个用白布遮住全身的人,一大圈人围着刚到的武候说着什么。

一旁的郭可棠解释道:“都是今天刚发生的事,下面那些人都声称吃了白玉猪香卤肉出事,很多人又呕又吐,还有一个中年人吃了卤肉后不治身亡,家人认为是卤肉有问题,于是就全跑来闹事了。”

894 郭可棠的反击

“赶巧了,要不要我出面摆平这件事?”郑鹏想了想,开口说道。

要是以前,郑鹏肯定不会理会这种琐事,贵乡郭氏吃下多大利润,就要扛下多大的责任和风险,不过这次牵涉太子,说不定有自己的原因,最重要的一点,郭可棠是贵乡郭氏出来的人,还成了结拜兄弟崔希逸的妻子,也就是自己的二嫂,郑鹏不能让她承担太多。

郭可棠一脸自信地说:“对付郭通雄这种纨绔还要费心思,还不如在家抱孩子,再说我们还是有点人脉的,除非太子亲自出手,想必太子不会为郭通雄出头,实在没办法,再请将军出手相助。”

郑鹏说了一声好,很快指着下面说:“那些人演技不错啊,又哭又喊,七情上面,不当戏子可惜了,这个郭通雄,哪里找这么好的人,不是知道真相,都觉得是真的了。”

下面那群人,又扯又哭,那种声撕力歇的表现,让不少旁观者都动容,郑鹏却看得心头火起。

招式有点旧,但还是很有效,特别恶心人。

郭可棠却一脸冷静地说:“有二种可能,一种是那些人是对手请来的,他们是收了钱办事,故意损害白玉猪香卤肉的招牌;第二种可能是,这些人真是吃到有问题的卤肉,当然,我们是不会制造和销售问题的卤肉,不排除他们收买我们的人,在制作卤肉时偷偷做手脚,还有一个情况是他们派人在客人购买的卤肉做手脚,当然,这些都是猜测,一切还有待查清楚。”

“难怪你坐得这么稳,下一步准备怎么做?”郑鹏开口问道。

要是自己碰上这种问题,早就撸起衣袖打人了,郭可棠却非常冷静,在高处静静地看着事态的发展,没急着澄清、也没有慌里慌张地去找帮手,好像一切都在她掌控中一样。

“出了这么大的事,当然先暂停销售,把问题搞清楚再说。”

顿了一下,郭可棠有些不屑地说:“郭通雄还是太急了,这么快就着出手,手段还那么肮脏,好在现在刚起步,卤肉店没多少间,就是停下来,损失也不大,正好货源方面有些紧张,要是等我们把规模做大后再弄这一出,到时就被动了。”

郑鹏耸耸肩膀,有些无奈地说:“这种事我们控制不了,对了,崔夫人,下一步怎么做?我想听听。”

“当然先是正名,幸好,这些卤肉在将军的烧尾宴中出现过,连皇上都赞过好,他们想借题发挥都难,这里省太多事了,免得他们借口制造工艺有问题,有可能想乘机逼我们交出配方。”郭可棠一脸侥幸地说。

“我们的运气一直不差,不过,郭通雄碰上你这种对手,他的运气就差多了。”

郑鹏说完,想了想,有些关切地说:“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崔夫人,你帮了我,又跟家族发生冲突,以后见面的时候,会不会不太好相处,或者说,回娘家探亲也不好说话,要不然这件事交给我处理吧。”

亲不亲,一家人,郭可棠就是嫁给崔希逸,还是贵乡郭氏的女子,要是贵乡郭氏的人知道抢家族生意的人就是嫁出去的自己人,到时不知怎么收场。

断人财路有如杀人父母,贵乡郭氏还是利用卤肉搭上太子府,钱财加前途,得有多恨啊。

郭可棠闻言惨然一笑,有些自怨自艾道:“还没出门时,就有不少人视可棠为眼中钉,一出郭府的门,更视为陌生人,不瞒将军,一个月前就有族老找过我,质问新开卤肉店的事,小女子就推说夫君跟将军是结拜兄弟,这是夫君的吩咐,可他听后,先是旁敲左击想要配方。”

“索要无果后,就威胁小女子退出,最好是劝将军也不要做,要不然就不是贵乡郭氏的人,后面的事,相信就是不说,将军也能猜到。”

郑鹏冷笑地说:“一年上百万贯的收益,多丰顾的回报,还是稳赚不赔的那种,就是这么丰厚的利润也没法堵住那些人的嘴,吃着碗里的,盯着锅里的,这叫人心不足蛇吞象,他们自己选的,无论如何,让崔夫人为难了。”

这些年带给贵乡郭氏的收益,足以回报当日拉自己一把的恩情,再说郑鹏还把新式印刷术的功劳让给了贵乡郭氏,也就是这个功劳,让郭雄重回朝堂,可以说郑鹏不欠贵乡郭氏的情,倒是郭可棠,因为这件事,跟家族都要闹翻。

“不为难”郭可棠面无表情地说:“他们把生母的坟移出郭氏的家族墓地的那一刻起,小女子就对家族死了心。”

有一句话郭可棠没说,就是自己想早些离开贵乡郭氏,以自己的功劳,可以分得一笔丰厚的嫁妆,但自己为了早日离开,就是族里克扣了那份属于自己的嫁妆也认了。

两人商议间,下面的冲突也告一段告,参与闹事的人和白玉猪香卤的掌柜一起押回去审理,店铺也在掌柜的授意下,关上大门停业休整,东市的人流很大,武候押人离开没一会,街上很快面恢复了平静。

要不是看到提前关闭卤肉店,郑鹏还真有一种不切实的感觉。

“好了,前戏做完,剩下怎么唱,就看崔夫人了。”郑鹏伸了一个懒腰,有些懒洋洋地说。

这就是权力的好处,普通小商贩碰上这种情况,肯定觉得大难临头,吓得六神无主,不过郑鹏没一点点惊慌,原因是无论那些人怎么折腾,都不会对郑鹏产生威胁,退一万步来说,就算卤肉的生意做不成,郑鹏还有三宝号和酒坊两个日进斗金的产业。

郭可棠宛尔一笑,突然开口道:“记得将军说过,就是新卤肉的价格降下一半,依然有利可图,可对?”

郑鹏看了看郭可棠,饶有兴趣地说:“对,听崔夫人的意思,下定决心了?”

突然这样问,就是想降价,一旦降价,郑鹏新推出的白玉猪香卤肉和贵乡郭氏的十八味香卤肉就没了高中低的分档,也就是说双方急夺相同的客源。

刺刀见红的节奏。

“早就该下决心。”郭可棠面无表情地说。

“降价没问题,我只关心分红。”

“放心”郭可棠信心满满地说:“薄利可多销,年终的分红,绝对让将军满意。”

895 落花流水

裴光庭的丧礼还没结束,裴府沉浸于一片伤悲中,然而,郭通雄的私宅中却是笑声阵阵。

“什么,东市小贱人的卤肉店关门,掌柜也被押到衙门了?好,太好了。”

“哦,其它几个州的卤肉店也停业了”

“不要涨价,马上传我的意思,买三斤送半,这个时候不要涨价,反而给客人卖个好,把声誉推上去。”

白玉猪卤肉店出事,郭通雄心知肚明,为了避开嫌疑,故意躲在家里不露面,事后就是郭可棠质问也有说法,本来还打算闹大一点,不少后手还没用上呢,没想到郭可棠这么轻易就认输,一看势头不对,毅然把店面全部关门停业。

郭通雄先是有些惊讶,转而很快骄傲起来:族里不少人觉得自己是捡了现成的大便宜,沾了郭可棠的光,其实郭可棠又何尝不是沾了贵乡郭氏的光,得了没有商业对手的便宜,女人就是女人,自己略施小计就抗不住了。

算你识相关得快,也不看看十八味香卤肉背后的靠山是谁,那可是大唐太子,未来的储君。

就在郭通雄洋洋自得的时候,下人禀报:“郎君,邬公子来了。”

邬公子的名字是邬向东,原是太子奶娘的儿子,自小就是李瑛的玩伴,因办事稳妥、忠心耿耿,成为太子李瑛的心腹,很多太子府管事不好出面处理的事,都交给他处理,郭通雄投靠太子府,每个月上贡的钱财,都是交到邬向东手里,再由邬向东转交到太子。

邬向东虽说是太子的心腹,但不在太子府的人员名单上,就算有事,也不会牵连到太子府,大多情况下,太子府的梁公公负责传话,邬向东负责收钱,两人配合默契,相当于太子的哼哈二将。

郭通雄一下子站起来,一边往外走一边说:“早就候着了,快,随某前去迎接。”

今天是初六,每个月的初六都是上贡红利的日子,郭通雄早就准备好了。

不一会,郭通雄讨好地把太子府的代表邬向东迎了进来,然后又殷勤地送上茶水和点心。

简单客套过后,郭通雄笑容满面把二张柜票放在的邬向东面前:“邬公子,大的这张是贵乡郭氏对太子的孝敬,至于小的,是请邬公子喝茶的茶钱,请笑纳。”

邬向东瞄了一眼,很快有些惊讶地说:“咦,比上个月多了不少哦。”

贵乡郭氏每个月向太子府上贡四万贯左右,这次足足翻了一倍,达到八万贯,就是给邬向东的“茶钱”也有五百贯之多,这让邬向东很惊讶。

一些普通的小店,一年的利润也就三五百贯,郭通雄一个月能孝敬八万贯,数目可以说很可观了。

郭通雄赔笑着说:“托太子的福,上个月买卖做得不错,还多开了十八间分店,不多,不多,能孝敬太子是小的福份,再多也是应该的。”

邬向东不着声色把二张柜票拢入袖中,不紧不慢地说:“郭管事真是能干,不错,某会向殿下禀明,对了,白玉猪香卤肉开势汹汹,有多大把握?”

“请邬公子放心”郭通雄信心满满地说:“不否认白玉猪香卤肉在味道上略胜一点点,但它要价太高,又是刚起步,那些百姓刚开始图个新鲜,所以显得买卖还不错,新鲜劲一过,自然会选择物美价廉的十八味香卤肉,不知邬公子有没有注意,白玉猪香卤肉出事了,吃死人了,想必配方有问题,现在全部关门停业,眼下卤肉,还是贵乡郭氏的十八味香卤肉一枝独秀。”

顿了一下,郭通雄补充道:“贵乡郭氏经营了这么多年,有很多优秀的技师,推出十八味香卤肉足可以看出他们的优秀,请邬公子放心,虽说白玉猪香卤肉的品质优胜那么一点点,那只是暂时,我们还是努力改进,相信超过他们只是时间的问题,还请邬公子多多支持。”

贵乡郭氏独立营运卤肉,除了获得丰厚的利润,培养一批优秀的卤肉制作匠师,十八味香卤肉就是那些匠师钻研出来的。

以前可以,现在可以,将来也可以,这是郭通雄的底气。

邬公子不紧不慢地说:“这事正是某到这里来目的,郭管事,以太子的千金之躯,不会出面处理这种事,想必你也清楚。”

“清楚,清楚。”郭通雄心里暗暗失望,不过他脸上不管有半分不满。

行商是贱业,稍稍有点脸面的人,都不会跟它沾上关系,更别说亲自出手,大多是隐身幕后指挥,太子可是大唐储君,别说一年上贡几十万贯,就是一年上贡几千万贯都不可能让他出面。

察觉到郭通雄有些失望,邬向东继续说:“商场争斗,商场了,以郭管事的能力,相信能处理好这件事,若是冠军候郑鹏或他是结拜兄弟崔希逸出手横加干涉,太子府也绝不袖手旁观。”

“太好了,谢邬公子,通雄一定不会让太子失望。”郭通雄心中一喜,马上表示感谢。

放在以前,贵乡郭氏不把郑鹏放在眼内,现在不同了,昔日一个声名狼籍的纨绔子弟、低贱的小商贾摇身一变,成了皇上跟前的红人,高高在上的冠军候,郑鹏这个人郭通雄很清楚,发起狠来不讲情面,做起事来不要脸面,郭通雄还真有点怵他,有邬向东的保证,心里定了很多。

就怕郑鹏耍横的。

“如此甚好,某还有要事在身,就打扰郭管事了,告辞。”

“本来吩咐厨房做了一席宴席,没想到的邬公子还有事,可惜,不过正事要紧,有时候再约。”郭通雄有些强颜欢笑地说。

郭通雄一直留在长安,就是借机多认识一些达官贵人,尽可能拉拢太子府的人,等到太子登基之日,自己也算是有从龙之功,可是太子府的人自视极高,钱照收,脸照臭,就是跟自己保持距离,有意疏远一样,这让郭通雄有一种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的感觉。

算了,万事开头难,郭通雄心里暗暗给自己打气:只要多点接触,多些投其所好,终有一天会水滴石穿。

送走邬向东后,一名婢女走过来人:“郎君,细柳儿姑娘和细蓉儿姑娘让婢女带话,酒席怎么处置?”

邬向东走了,可郭通雄精心准备的酒席还在。

郭通雄摆摆手,有些不耐烦地说:“让她们吃吧,吃不了就赏给下人。”

“细柳儿姑娘的意思是,希望能跟郎君共饮。”婢女小心翼翼地说。

“吃吃吃,天天就知道吃。”郭通雄内心突然烦躁起来,绷着脸骂了一句,然后拂袖而去。

热脸贴了冷屁股,邬向东光会收钱不会办事,郭通雄心里窝了一肚子火,哪里还有吃宴的心思。

婢女哪想到的郭通雄说翻脸就翻脸,吓得连声称是,然后躬身退下,郭通雄也懒得理她,吩咐下人备车,看到郭通雄要出门,心腹细川连忙坐上驾车的位置。

出了门后,细川恭声问道:“郎君,去哪里?”

“心烦,到处转转。”郭通雄开口吩咐。

郭可棠和郑鹏服软服得太快,郭通雄开心过后,有些不踏实,总感觉他们有什么后招,太子府也不如想像般给力,就出来转转,权当散心。

细川应了一声,调整马头,向朱雀大街的方向赶去,没走几步,赶车的细川很快皱起了眉头:坊门处不知发生什么事,一大群人围在一起,好像在看着什么,不时还发出一阵阵惊呼声,路都让人占了大半,车辆出入很不方便。

896 长安暗涌

“怎么回事?”马车里的郭通雄掀起车帘,有点不耐烦地说。

细川连忙解释说:“郎君,前面不知发生什么事,很多人围着,路都让他们堵了。”

“一帮愚民,也不知凑什么热闹。”郭通雄一边说,一边下了马车。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看看发生什么事也好。

下了马车,还没走近,就听到有人说“第一次看到这重的赏金”“要是拿到这笔赏金,几辈子都不用愁”一类的话,隐隐还听到有人说白玉猪什么的,一听到白玉猪,郭通雄心里一个激灵,连忙挤上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挤到前面一看,原来是坊门的告示榜上贴了一张悬赏令,悬赏令是红色的,红底黑字显得格外醒目,一看清内容,郭通雄不由内心一震:是白玉猪香卤肉店发出来的悬赏令。

悬赏令先是介绍白玉猪香卤肉的由来,就说是冠军候府上厨子独创的一道美食,在冠军候举行的第二次烧尾宴中惊艳出现,受到皇上和一众达官贵人的赞赏,配方是托关系从冠军候府中求得,一经推出市面,大受食客欢迎,然而有人恶意中伤,造谣说白玉猪香卤肉有问题,还吃死了人,对白玉猪香卤肉造成极大的伤害,为了维护声誉,也为了保证广大食客的安全,暂停销售白玉猪香卤肉,等待案件水落石出再始销售。

重头戏在最后,重金悬赏,凡提供破案线索或破案的,无论是衙门还是个人,都可以获得一千两黄金的奖励,

一千两黄金,相当于一万贯,要是普通的三口之家可以花几辈子了,难怪围观的百姓那么兴奋。

郭通雄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铁青,没想到郭可棠玩得这么狠,要么不出手,一出手就想要别人的命。

不知为什么,郭通雄看着那张悬赏令,总有一种浓浓的讽刺感,自己就住在长兴坊,悬赏令就贴在长兴坊的坊门,这是什么意思,是针对还是另有所指?

一千两黄金,足以让很多人疯狂了,悬赏令中说了,要是衙门破案,这一千两黄金就捐给衙门,有这么丰厚的赏金,那些衙役、捕快还有长安城无处不在的武候,还不是疯了一样去破案吗?

突然间,郭通雄自言自语地骂道:“那个小贱人,真是好算计,那一千两黄金看起来出得有些冤,可这份悬赏令可以看作是推广令,有皇上、冠军候和达官贵人和一千两黄金作看点,肯定很快传遍大唐,无论案子破不破,白玉猪香卤肉肯定会传到大唐各个角落,跟郑鹏那小畜生在诗会上装疯卖傻一模一样,哼,狗男女。”

当年卤肉刚出来时,销路不错,但算不上火爆,就是郑鹏公然说什么吃卤肉有利于的保持头脑清醒,学习时吃点卤肉可以事半功倍,几句话把那些学子哄得团团转,以后那销量稳定上扬。

想想天下那么多读书人,不用说每天,就是每人每个月买一斤,数量也惊人了,郭可棠这则悬赏令,可以说有妙曲同工之妙。

看到郭通雄皱着眉回到马车,脸色不太好,细川张张嘴,也不敢问,正想把马车赶出去,突然听到郭通雄吩咐道:“不转了,回去。”

“是,郎君。”细川心里有些奇怪,不过他也不敢细问,马上把马车调头。

回到偷偷购置的豪宅内,郭通雄二话不说,把细川叫到书房,把无关人员都屏退后,有些焦急地问道:“细川,替我们办事的人,可靠吗?”

“郎君放心,绝对可靠,都是族里家生奴,口密得很,再说他们只是暗中在卤肉中做手脚,又没有去闹事,请郎君一万个放心。”细川马上应道。

郭通雄脸上的忧色未退,有些恼怒地问道:“说了只是作弄一下,不要把事情搞大,怎么还弄出了人命?这可是天子脚下,一个不慎,后果不堪设想。”

白玉猪香卤肉来势汹汹,就是降价让利都抵挡不住,原因很简单,品质上,十八味香卤肉的确比不上,郭通雄不甘心失败,只能使一些盘外招,本来想恶心一下,暂缓郭可棠的扩张速度,最好争取一些时间,让族里制作卤肉的匠师能研究出更好的卤肉,就算没白玉猪香卤肉那么好吃,味道也不能差得太远,没想到出了大事。

刚知道有人吃卤肉丢了命,抬着尸首去闹事时,郭通雄还是很高兴的,当他看到那张红色的悬赏令后,前面的好心情一下子烟消云散。

问题是,郭可棠能出重金悬赏案,自己不能出重金悬赏不破案吧。

细川一脸疑惑地说:“郎君,这事会不会是碰巧了?我们的人,下的只是呕吐肚泻的药,没人会下毒药,这一点小的第一时间确认过了,会不会是碰巧了?”

本意就是给对手下眼药,又不是什么大仇,谁会下死手?

人命关天啊。

郭通雄点点头说:“希望如此,说不定是郑鹏和郭可棠这对狗男女太嚣张,连老天都要他们不好过,,哈哈哈。”

说到后面,郭通雄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一石激起千层浪,香玉猪香卤肉名气本来就大,再加上那份赏千金的悬赏令一出,事情开始激烈发酵起来,长安的百姓每天都在讨论这件事,商讨是谁下黑手,又或议论谁最可能得到这笔巨额赏金,一个个说得口沫横飞,好像诸葛亮再世一般,不少好事之徒被巨金吸引,整天到处暗自调查、打听,更有一些有侦缉技能的人,四面八方涌入长安碰运气。

运气不好,就当游览长安,凑个热闹;要是运气好,时来运转,拿下这笔悬赏的巨金,绝对是名利双收,功成名就。

一桩命案和一张悬赏令,让繁华安定的长安多了不少暗涌,而这份暗涌经过不断发酵和动荡,终于闹上了大唐权力的最高殿堂:朝会。

“诸位臣工,有奏折的,可以上奏折了。”一朝礼仪后,高力士大声唱道。

话音刚落,御史台长官御史中丞李朝隐,抢在其它人前面,大步走出行列,一边行礼一边启奏:“皇上,微臣有事启奏。”

李隆基有些意外看了李朝隐一眼,面不改色地说:“准奏!”

不同的职位,有不同的责任,按理说上朝的大臣,都有上奏折的权利,不过就是启奏,也有一套默认的秩序,多是先急后缓,先重后轻,先谈国事,再诉私怨,像御史台这种负责监察和弹劾百官这种不讨喜的活,通常都是等正事商议得差不多再出列,今天怎么啦,刚开朝就有“开火”的迹象,还是御史台的长官、向来以强硬、不畏强权的李朝隐亲自出面。

要知道李朝隐可是出生于高宗天皇大圣大弘孝皇帝中之上龙朔二年麟德二年(公元665年),现在已是年近七旬的老叟,特别是这二年,李朝隐的精力明显不继,多次请辞回乡颐养天年,只是李隆基一直挽留,留在御史吧,象征意义大于实际意义,就是这样的一个人,还要站出来,李隆基有点意外。

有二种可能,一是李朝隐坚决请辞,想叶落归根,二是要出大事。

得到允许,李朝隐大声启奏:“皇上,微臣要弹劾京兆尹李岘。”

话音一落,现场一片哗然,不少人吃惊地看着李朝隐,心里第一个念头就是要出大事。

李岘可不是普通人,正儿八经李唐宗室,唐太宗李世民玄孙,吴王李恪曾孙,信安郡王李祎第三子,朝廷对他的评价是任官有为,知人善任,依法理政,正气不阿,年仅二十五岁就担任京兆尹,即使有李唐宗室的原因,杰出的能力也不可忽视,朝野上下都很看好李岘的前途,就这么一颗耀眼的政坛新星,还有人弹劾?

897 元芳,你怎么看

李隆基心中一动,面不改色地说:“李卿家,为何要弹劾?”

“皇上”李朝隐朗声说道:“五天前,长安东市发生命案,天子脚下发生人命关天的大案,京兆尹李岘迟迟没有破案,以致长安城人心浮动,更有不少闲杂人士也涌入京师,给治安埋下不少隐患,作为主管长安治安的京兆尹,李岘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李朝隐快要致仕的人,平日很少理事,就等着李隆基批准回乡养老,白玉猪香卤肉出事后,反响越来越大,那些吃瓜群众先是议论谁是凶手、谁能拿到天价悬红的问题,话题说得有些腻了,又把矛头对准京兆尹,说他能力欠缺、经验不足,迟迟不能破案,让长安百姓人心惶惶,说着说着,矛头最后指向了御史台,说御史台的官员没有起到督促的作用。

说到御史台,肯定又牵涉到御史台最大的长官李朝隐,说他人老了,不复年轻时血性,还有人说李朝隐等着致仕,不敢得罪人,特别是京兆尹李岘出自大唐宗室,贵不可言,现在是扮起了缩头乌龟,就怕晚年不保云云。

雁过留声,人过留名,李朝隐听到那些让他倍感受辱的言论后,当场气得须发俱动,盛怒之下,朝会一开始,就对京兆尹李岘弹劾,仿佛向世人证明:自己还是那个不畏强权、嫉恶如仇的李朝隐。

绝不能带着污点和遗憾致仕。

话音一落,朝堂又是一阵热议,李隆基眼里也露出果然如此的神色。

白玉猪香卤肉的事,李隆基早就收到不良人密报,看过后只是淡然一笑,随手扔在一边,对李隆基来说,这件事太小了,小到可以忽略不提,也就是跟郑鹏扯上关系,不良人收到的命令是,与郑鹏有关的事,事无巨细皆要上报,要不是扯上郑鹏,那份密报也送不到李隆基的御案前。

本是一件小事,没想到李朝隐竟然大张旗鼓地在朝会上说出来,看来事情不小呢。

李隆基脑中思如电转,不过面上一点也没有表露出来,转而叫道:“京兆尹李岘何在?”

“臣在。”京兆尹李岘面色有些复杂地站出列。

李隆基瞄了他一眼,开口道:“李卿家,你对李大夫的弹劾,有何感想。”

“回皇上的话,臣诚惶。”李岘有些尴尬地说:“出事当天,就把相关人等全押回京兆府审理,鉴于案情比较复杂,微臣尽派府中精锐,还是没有突破,一直缺乏有力的物证,案情进展缓慢。”

“案卷呢,派人快马去取。”李隆基当堂下令。

这件事闹得满城风雨,李隆基也来了兴趣。

李岘抹了一下额上的冷汗,马上行礼道:“微臣刚好带在身上,请皇上的查阅。”

说罢,恭恭敬敬把相关案卷交给高力士,再由高力士转呈给李隆基,看到李隆基翻阅案卷时,李岘忍不住又擦了一下额上的冷汗。

几天不破案,坊间的传言越来越多,还有不少熟悉的官员询问案情进展,由于进展不顺利,猜到会有人对自己发难,李岘多留了一个心眼,这二在都是带着案卷上朝,正好用得上。

京兆尹主管长安的治安,职能相当于后世首都的市长,是三辅之一,看似威风,实则担子重、压力大,主要长安高官云集,皇亲国戚多于牛毛,经常夹在中间受气,稍有不慎就会被罢官。

大诗人白居易在其《赠友五首》之四一诗中写到:“京师四方则。王化之本根。长吏久于政,然后风教敦。如何尹京者,迁次不逡巡。请君屈指数,十年十五人。”诗中没有明指是哪十年,从可以查到的资料看,从元和元年至元和十年八月,担任京兆尹的就有十四人次,“十年十五人”不是虚指。

有唐一代,京兆尹是一个“高危职业”,由于更换的频率很大,出现很多起复前任京兆尹的情况,多是做不好就撤,换人后感到不如前任,找个由头又调回。

李隆基看完案卷,面露不悦地说:“李卿家,此案影响甚大,再加上悬赏令,更是引得全城关注,理应从重从优,为何迟迟不能破案?”

“回皇上的话,微臣已下令全力侦查,相信很快会水落石出,请皇上多宽恕一点时间。”李岘连忙应道。

也不知谁造的谣,说李朝隐“老不中用,准备做缩头老乌龟”,为了证明自己,亲自弹劾自己,事情比李岘想的还要严重,只能能做的,就是多争取一点时间。

一千两黄金对别人来说是一笔巨款,对出身高贵的李岘来说,可有可无,问题是这件案已经通了天,想不抓紧都不行。

李朝隐再次发声:“皇上,此案影响甚大,上至朝廷百官,下至贩夫走卒都在热议此事,再加上很多闲杂人为了巨额悬赏进行,对长安的治安也是一个隐患,老臣窃以为要重视此事,应给李兆尹设立一个限期,务必在限量内破案。”

为了表明自己的态度,李朝隐再次用行动显示自己“不畏强权”。

“言之有理,李卿家,那就以七日为限,务必有限期内破案。”李隆基当场作出宣判。

七天说短不短,说长也不长,李岘闻言犹豫一下,有些无奈地说:“皇上,因为此案影响甚大,刚才李大夫也说了,受到巨额赏金的影响,长安多了很多闲杂人士,给长安的治安带来很大的压力,京兆府的任务本来就重,现在要分出更多的人手去应付这种情况,以致查案的人手紧张,就怕查案有影响,微臣恳请刑部能抽调刑侦方面的好手协助办案,有刑部的援手,微臣有信心七日内破案。”

皇帝金口一开,这件事就不能勉回,李岘也不敢跟李隆基讨价还价,脑中灵光一闪,就把刑部也拖下水,算是变相要点援助。

上面动动嘴,下面跑断脚,李隆基都不了案情,也不知破案的艰难,一张口只给了七天时间,李岘心里暗暗叫苦,眼珠子转了转,硬是把刑部拉进来,到时就是不能完成任务,刑部也可以替自己分摊一点责任。

这话听起来也合理,李隆基转而对刑部尚书方开望道:“方卿家,刑部方面没问题吧?”

方开望原是魏州刺史,也算是郑鹏的熟人,后来先是提拨进了长安,分配到刑部,一步步上升,现任刑部尚书一职,官是升了,年岁也上了,功能跟李朝隐差不多,象征意义大于实在价值,也在等着致仕。

想置身事外都不行,让李岘“拖下水”,方向望有些无奈,但他也知是大人物暗中博弈,不愿趟这股浑水,眼珠子转了转,很快有了办法:“没问题,朱、潘两位待郎是刑部最出色的人,就让两位侍郎郎协助李兆尹办案好了。”

一个萝卜一个坑,方向望年纪大了,很快就会退下去,退下去后,刑部尚书的位置空出来,最有机会接替这个位置的,是刑部左侍郎朱元芳和刑部右侍郎潘子寿,这两人的能力不相伯仲,对方开望也很尊重,一时还拿不定主意,正好把这个作为测试,看看两人哪个更优秀,而自己也不用趟这滩浑水。

李隆基闻言,突然开口道:“元芳,你怎么看?”

朱元芳和潘子寿都是刑部侍郎,而二人的升迁又有差别,潘子寿进得誉裴光庭的“循格论”升上去,而朱元芳靠的办案能力,曾凭一力之力,抽丝剥茧,从层层谜雾中侦破长安县一桩过了十五年的连环杀人案从而名动长安,二人中李隆基对朱元芳印象较深。

898 惊雷震长安

“什么,京兆府拉上刑部一起侦查,刑部派了左右侍郎朱元芳和潘子寿协助办案?”郑鹏一脸惊讶地说。

最近忙着修路的事,郑鹏一直没上朝,因为卤肉店出事,让人留意最新消息,听到崔二说到朱元芳时,心中一动,忍不住询问了起来。

“元芳,你怎么看?”这句话,在后世一段时期刷爆朋友圈,各种梗和表情包,都把那句话给玩坏了,一听到元芳,郑鹏马上来了兴趣。

“是啊,姑爷”崔二解释道:“刑部尚书方开望年岁已高,好像身体也不行,一个月有过半时候是在家中调养,刑部的事大多交由潘子寿和朱元芳处理,据说下一任刑部尚书很大可能在二人之间产生,方尚书这一招挺好,能置身事外,又给两名下属一个公平竞争的机会,谁也说不上什么。”

郑鹏对谁当刑部尚书不感兴趣,有些好奇地问:“这个朱元芳,是刑部的侦查好手?”

“刑部有数的好手,有一桩尘封十五年的连环凶杀案,姑爷你想想,十五年过去,很多事都已是物是人非,也没有关键证人,而朱元芳硬是抽丝剥茧,从千头万绪中找出突破点,一步步解开未解这谜底,其查案手法堪称经典,其案例已编入刑部悬案实录,成为捕快必读的案例。”

“前朝太师狄仁杰,也是查案好手吧?”郑鹏继续追问道。

“狄太师历任汴州判佐、并州法曹、大理寺丞、侍御史、度支郎中、宁州刺史、冬官侍郎、江南巡抚使、文昌右丞、豫州刺史、复州刺史、洛州司马等职,以心思细密、不畏权贵著称,自然是查案好手。”

“这个朱远芳,是狄太师的弟子吗?”

“弟子?不会吧,没听说狄太师收过弟子,再说狄太卒于则天顺圣皇后久视元年(公元700年),双方年龄相差甚大,狄太师已去世三十余年,相信师徒的缘份很低。”崔二面带疑惑地说。

郑鹏有些不死心地说:“狄太师有收过一个名为元芳的弟子?”

“没有听说过,或许有,或许没有,不过可确认一点,即使有,也没有多大名气,若不然老奴肯定记得。”崔二信心满满地说。

要是有头有脸的人,崔二肯定有记忆,对一个豪门大族培养出来的管家来说,记人是基本功,一些记忆力好的人,连那些重要人物三代以内的族谱都记得清楚。

郑鹏心中略略有些失望,看来后世影视中的那个元芳,只是编剧塑造出来的成功人物。

崔二犹豫一下,小心翼翼地问道:“朱侍郎可是姑爷的故交?”

“非也,不要想多了”郑鹏摇摇头说:“就是觉得这个名字有些特别,没交情,呵呵,没想到李朝隐的反应那么大,都把这事捅到皇上那里,也好,起码近期内不用担心有人暗中对自己不利。”

没等崔二应答,郑鹏补充道:“崔夫人最近忙什么?”

京光府和刑部联手,可以说是强强联合,这么多资源投进去,郑鹏也没有什么可担心的,现在想看郭可棠怎么应对。

人才啊,一张悬赏令,一下子把白玉猪香卤肉的名头打响了,比当年郑鹏在诗会上的信口开河还技高一筹,郑鹏都忍不住给一声赞,这件事只要查清楚,白玉猪香卤肉收复失只是轻而易举的事。

“巾帼不让须眉,厉害”崔二感叹地说:“这几天崔夫人都派人暗中大批收购十八味香卤肉,左手平价进,右手廉价出,以种善缘、结善果的名义,在长安四门大摆粥摊,接济流浪、乞讨者还有贩夫走卒,每次都是稠粥配卤肉,完了每个乞讨者还分一小包十八味香卤肉,一时间长安满是吃十八味香卤肉的乞丐,好像十八味香卤肉只配给下等人、贱奴食用,以至十八味香卤肉的形象大跌。”

古代尊卑有别,有身份的人有意无意和下等人区分出来,这种区分的建立方方面面,囊括了衣食住行,就是后世有身份的人为了彰显个性,尽可能不撞衫,长安那些有身份、有地位的人,看到那么多下等人吃十八味香卤肉,肯定很难提起吃同一种卤肉的兴趣。

未出嫁前,郭可棠一个弱女子能打理一个家族的买卖,靠的不仅仅是运气,还有她在商业上的天赋,她的自信都是建立在对自己实力基础上。

对手处心积累抹黑,以至郭可棠精心推出的白玉猪香卤肉摇摇欲坠,换成别人估计早就乱了阵脚,而郭可棠却意外的冷静,先是停业配合调查,悬赏令给白玉猪香卤肉正名之余,还起到推广作用;大批买竞争对手的十八香卤肉施舍给乞讨者,无形中贬低了对手的口牌形象,一抬一贬,尽显大家风范。

如果说悬赏令是自救,那贬低对手口碑,这算是是报复吗是不是郭可棠确认是郭通雄背后下黑手?

郑鹏摆摆手说:“这事不用管了,反正天掉下来还有崔希逸先扛着,说到底郭通雄也就是一个跳梁小丑,不值一提。”

有人欢喜有人愁,郑鹏为自己有一个优秀合作伙伴而感到庆幸时,郭通雄则是暴跳如雷,平时受宠的细柳儿和细蓉儿都挨了打,吓得远远躲了去,书房里那套名贵的文房四宝也被他从书案上扫落在地。

“可恨也,可杀也,郭可棠那个小贱人这般下作,黄蜂尾后针,最毒妇人心,说的就是郭可棠这个小贱人。”郭通雄红着双眼说。

今天去质问郭可棠,为什么要针对贵乡郭氏的产业,对自己人也下这样的狠手,郭可棠没有否认自己派肉,反而说自己是做好事积德,花销是光顾自家人,送钱上门,还讽刺有郭通雄有本钱就不必看别人的脸色,茶水没有,连椅子还没坐热就让郭可棠赶了出来,气得差点没咬碎牙齿。

就算再不高兴,郭通雄也拿郭可棠没办法,自己只是一个地位低下、遭人冷眼的贱贾,而郭可棠妻凭夫贵,成了将军夫人,年初还授予诰命,成为高高在上的县君。

发泄了一通后,郭通雄也冷静了一点,瞄了一眼躲得远远的心腹细川,没好气地说:“楞着干嘛,吃了你不成,还不收拾。”

“是,是,是,郎君,小的这就收拾。”细川吓了一跳,连忙收拾散落在地上的东西。

正在收拾时,郭通雄突然问道:“细川,你说说,有什么法子可以挽回眼前的颓势?”

有时候旁观者清,当局者迷,细川平日鬼点子多,说不定有什么好主意。

“郎君,这个”

“别吞吞吐吐,有什么说什么,无论说什么,都不怪你。”

得到郭通雄的承诺,细川分析道:“依小的愚见,打折促销还要继续,收拢一下客人很有必要,至于十八味和白玉猪的卤肉之争,主要看京兆府那边怎么判,不夸张地说,这个判决可以左右二者的胜负,京兆府方面,我们有劲使不上,最好找一个使得上劲的人,要是太子能发句话,一切就尘埃落定。”

对啊,差点忘了太子,郭通雄突然高兴起来:前面上贡了那么多,后面还会源源不断地上贡,贵乡郭氏就是太子府的一棵摇钱树,想必太子不会真的不管吧,再说太子不是扬言要教训郑鹏吗,正好让他出手。

就在郭通雄想入非非时,突然间“轰隆”的一声,感觉大地都微微颤动一样,一下子打断了郭通雄的思路,郭通雄有些不耐烦地说:“没风没云的,打什么旱天雷,吓我一跳。”

细川摇摇头说:“郎君,这不像是打雷的声音,好像是”

“好像是什么,说呀。”郭通雄有些不耐烦地说。

“跟郑鹏用火器炸黑山坳的声音很像,怪了,那声音,好像是从太子府那边传过来的。”

899 太子府惊魂

什么,火器爆炸的声音?太子府?

郭通雄心里打了一个冷颤,一个激灵站起来:“快,去看看。”

刚走出门口,就看到一队武候急匆匆地走过,没走几步,又一队京兆府的衙役骑马冲过。

“郎君,我们要不要去看看怎么回事?”细川小声问道。

“去,怎么不去,快点,牵马去。”

投靠太子后,郭通雄一直想着怎么讨好太子,现在有一个讨好的机会,哪里肯轻易放过,再说太子可是贵乡郭氏的靠山,靠山千万不能出事,十八味香卤肉正处在一个重要关头,也需要太子出力。

“什么,太子府出事了?疑似火器爆炸?”京兆尹李岘一脸震惊地问前来汇报的手下。

皇上限期破案,李岘肩上的压力很大,前来协助的两位刑部侍郎朱元芳和渊潘子寿一到,马上跟两人交流案情、探讨细节,交待手下没有重要事不能打扰,没想到中途让手下敲开门,正想发火,没想到听到太子府遇袭的消息。

太子府遇袭,大唐储君遇袭,作为主管长安治安的李岘,当场吓出一身冷汗,也顾不得白玉猪卤肉案,手下还没回,他马上追着问:“太子有没有事?伤亡怎么样?”

袭击太子,相当于挑衅大唐,活得不耐烦了?

李岘感到自己一个头比两个大,牵涉冠军候的白玉猪香卤肉还没有眉目,为了在限期内破案,自己都吩咐家仆把自己的被铺都送到京兆府,争取在限期内破案,真是漏屋偏逢连夜雨,这边的案子还没破,马上又出了问题。

这次牵涉到太子府,动静更大、性质更严重。

“是,据说是太子专用的马车出了事,初步得知的情况是列一死七伤,都是太子身边的侍卫,马车当场被炸得四分五裂,那匹马也被炸得血肉模糊,当场毙命。”

“好胆,竟敢在天子脚下袭击大唐储君。”潘子寿当场怒道。

李岘打发手下再去探情况,然后对潘子寿和朱元芳说:“两位侍郎,朗朗乾坤下,竟发生这种事,别人怎么反应不知道,但京兆府和刑部绝不能袖手旁观,某想邀请二位侍郎一起前去察看案情,不知二位意下如何?”

太子府出事,李岘暂时也顾不上卤肉案的事,准备赶赴案发现场,这不仅是一种责任,也是一种态度,正好刑部两位刑侦高手也在这里,拉去看看也好。

“京兆尹吩咐,岂敢不从”朱元芳一脸正色地说:“太子府遇袭,此事非同小可,自然查个仔细。”

潘子寿也义不容辞地说:“就算京兆尹不邀请,我等也会厚着脸皮跟上。”

太子府遇袭,肯定引起朝野轰动,能在这么重要的一件案子前露脸,在诸多达官贵人面前混个脸熟,绝对是百利而无一害,朱元芳和潘子寿都会算计,两人表面一脸愤怒,内心却有几分激动:刑部来说,有案才有舞台,发生这样的大案,对其他人来说是一件坏事,但对两人来说,未尝不是一个机会,卤肉案和太子府遇袭案,只要能破其中一个,那刑部尚书的位置也就稳了。

一行人急匆匆赶到太子府,这时太子府附近挤满了看热闹的百姓,武候和京兆府的衙役在外面戒备、维持秩序,而里面则是太子府的亲勋翊卫负责。

太子府的配置,实则就是一个小朝廷,除了除了配备各类官员外,还有直属太子府统辖的亲勋翊卫。

“太子府戒森,无关人等,请速速退去。”朱元芳刚想进去时,被太子府的亲勋亲勋翊卫拦在外面。

“刑部侍郎潘子寿,想拜见太子,劳烦通报一下。”潘子寿一脸焦急地说。

第一时间赶赴现场,自然要好好表现一下,最好是在太子李瑛面前露个面,表示对太子的敬重和关切。

“潘侍郎,恕难从命,太子受到惊讶,现在不想见任何人。”那名亲勋翊卫早得到授命,毫不犹豫地拒绝。

这时李岘走过来,马上说:“华将军呢,就说李岘到了,有事跟华将军商议。”

华将军就是华明轩,亲勋翊卫中郎将,负责太子府的安全,有事得找他。

京兆尹亲自来了,那名亲勋翊卫不敢怠慢,应了一声,马上让人去找。

很快,一身戍装的华明轩大脚赶过来,看到的李岘,拱拱手道:“李兆尹来得正是时候,有劳了。”

“职责所在”李岘说完,介绍身边的二个人说:“刑部的朱侍郎和潘侍郎,刚才与某商讨案情,赶巧了,听到太子府有动静,一起来看看有什么能帮忙的。”

华明轩又拱手行礼,对二人的到来表示感谢。

一番礼仪后,李岘迫不及待地问道:“华将军,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太子没事吧?”

虽说前面有手下打探消息,也不知当中有几分真,几分假,华明轩是负责太子府安全的人,他的消息肯定是最可靠的。

“不幸中的万幸”华明轩心有余悸地说:“太子本打算乘车出府,因一点小事,因为一点小事耽误了片刻,当时马车被炸毁时太子距离马车不足十丈远,要不是耽误那一点时间,后果不堪设想。”

太子要是准时乘车,或提前小半刻钟坐上马车,都是一场巨大的灾难,那时太子的生死不好说,出了事,太子府有很多人要人头落地。

一行人边走边说,华明轩说完时,正好走到出事处。

李岘知道太子府出事,本来做好了心理准备,可亲眼目睹现场后,还是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太惨烈了,太子专属的那辆豪华马车被炸得四分五裂,方圆十丈以来有很多碎肉和血迹,一名亲勋翊卫四脚朝天地躺在地上,双眼睁得老大,双手握住插在颈间一根木刺,明显是死不瞑目,最惊悚是地上的两匹马,一匹的马头被炸飞马身一丈多远,马身插了十多块碎木块,还有很多细小的血孔,而另一匹被炸断两条马腿,偏偏还没死,在苟延残喘。

一看现场,李岘就知与与天雷无关,天雷不是这个后果,再说护在太子左右的华明轩亲眼看到马车被炸开。

华明轩没有夸张,就现场来说,要是太子在马车上,肯定凶多吉少,幸好太子耽搁了一会。

就这一会,不知让多少保住了颅上的人头。

李岘只是稍稍放松了一点点,整个人很快又严肃起来:从现场来看,这起谋杀明显是针对太子,在太子府对太子欲行不轨,距离成功仅仅差了一小步,就算太子侥幸逃脱,对大唐官场来说,无疑是一声惊雷。

到底是什么人,竟敢公然行刺太子?

敌国仇人?还是关乎到皇位的争夺?不管是哪一种,对李岘来说都不是好事。

凡是与大唐皇室扯上关系的,哪一件又是小事?办得好,不见得有赏,要是处理不好,绝对众矢之的,关乎皇亲贵族的事,查起来阻力大、顾忌多,要是无意中查出秘闻一类,吃力不讨好还算了,说不定还会遭到灭口。

潘子寿和朱元芳相互对视一眼,彼此眼中都是一片凝重。

太子身份很敏感,火器又是朝廷的重点保密的违禁品,火器的开发者,正是火器署的主事人郑鹏,除此之外,郑鹏明里还有三个身份:云麾将军、冠军候兼军器监卿,而暗地里的身份有皇上跟前红人、高力士的合作伙伴、博陵崔氏的女婿、名士酒坊和三宝号幕后东家等等。

都是惹不起的人。

回过神,李岘一脸凝重地说:“华将军,事态严重,某以京兆尹的身份,希望太子府能配合京兆府和刑部彻查此案,最好是在皇上雷霆震怒之前,能有所斩获。”

华明轩也知事态严重,闻言马上说:“李兆尹放心,太子已下令,让太子府所属全力配合彻查此案。”

太子府出事,作为亲勋翊卫中郎将的华明轩责无旁贷,敌人能知道太子出行习惯,还在重重保护下在太子的马车上做手脚,明显有太子府的人配合,亲勋翊卫可是华明轩亲手带出来的啊,一想到自己亲手挑选的人叛变,华明轩就有一种心寒的感觉。

简直就是流年不利。

李岘看了看现场,又看看愁眉不展的华明轩,扭头对朱元芳说道:“元芳,你怎么看?”

“事关重大,一切的推测需要建立在证据之上,没有得到确切的证据之前,元芳不敢妄下结论。”朱元芳一脸谨慎地说。

“很好,就需要这种态度”李岘稍加思绪,很快作出安排:“三家一起查案,应齐心协力,免得各有各查,相互制约,为了提高效率,某提议由元芳主导查案,华将军和潘侍郎从旁协助,潘侍郎主要负责后勤和调配人手;华将军负责协助清查,尔等三人专心办案,至于外面的纷扰,交给某处理,三位觉得怎么样?”

事态严重,时间又紧,三方人马要是各自为政,不仅不能加进侦查力量,还有可能各自制肘,特别事件特别处理,在场的人中,以朱元芳的查案能力最高,要是选择主持查案的人,就是朱元芳最合适。

朱元芳没有马上回答,而是把目光投向一旁的藩子寿,很明显,潘子寿的态度有些纠结。

两人分列刑部左右侍郎,既是同僚也是竞争对手,都盼着在这次查案中露脸,为刑部尚书一职努力,在这么紧要的关心,给竞争对手打下手,首先心态就失衡,好像接受“己不如人”的想法,就是立也功,功劳也是以朱元芳拿头功,潘子寿岂能甘心为他人作嫁衣裳?

李岘把潘子寿的表情尽收眼底,要是平日,肯定照顾潘子寿的心怀,尽可能营造一个公平的竞争环境,但现实不允许,时间也不允许,为了能尽快破案,只能量才而用。

“怎么,潘侍郎对某的方案有异议,还是其它俗务缠身,若是不方便,某可以另外物色他人。”李岘一语双关地说。

这件事关系太大,李岘一刻也不相浪费,语气当场就变了。

潘子寿闻言,老脸抽动二下,最后还是恭恭敬敬地说:“李兆尹安排得当,子寿没有异议。”

李岘太强势了,出自大唐宗室,又深得李隆基的信任,都说县官不如现管,作为京兆尹,李岘的地位还是很超然的,现在事态的确很紧张,只能吃点亏,再说李岘还威胁不答应就把潘子寿踢出局,分少一点功劳总比什么也捞不着强吧,不能为了一件小事而得罪李岘这种前程无限的李岘,没想到亲勋翊卫中郎将华明轩,一点意见也没有吗?

最后一点,就是潘子寿也不得不承认,论能力,朱元芳高于自己。

强势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李岘看到三方势力在自己的推动下,顺利拧成了一股绳,心里很高兴,先是满意地对识趣的潘子寿点点头,然后扭头对朱元芳说:“好了,元芳,现在你是这件案的总指挥,我们都配合你,做什么,尽管吩咐吧。”

潘子寿还算识相,要是不同意,李岘可管不了那么多,直接把他踢出局。

朱元芳表面一脸平静,内心却忍不住小小地骄傲一下,闻言向三人拱拱手说:“元芳感谢三位的支持和配合,事态严重,对事不对人,有什么得罪之处,还请多多见谅。”

三人连忙表态配合。

简单客套后,朱元芳马上发问:“华将军,现场有没有破坏?”

作案现场很重要,很多线索都是从作案现场找到,然后顺藤摸瓜找出答案,朱元芳最怕就是现场受到破坏。

华明轩马上应道:“现场一直有人看护,一直保持原样,哦,对了,一些受伤的士兵送去包扎,总不能让他们白白流血而死吧,朱待郎放心,某已派人把他们分开监控起来。”

朱元芳点点头,不客气地说:“对方计划慎密,还请华将军出面,还要把太子府值勤的人全部控制起来,马上对他们一一甄别。”

900 龙颜大怒

李岘想在李隆基雷霆震怒之前查到一丝蛛丝马迹,在质问的时候也可以应答,不至于一问三知,没想到,李隆基的反应很激烈,当年晚上就出现在京兆府。

跟随李隆基出现的,有兵部尚书王睃、户部尚书杨崇礼、中令令萧嵩、吏部侍郎李林甫还有刑部尚书方开望。

全是朝中重臣。

看到李岘、朱元芳和潘子寿要行礼,李隆基摆摆手说:“免礼,说正事吧。”

太子府受袭,不管李瑛是不是自己最看重的儿子,百年之后皇位传不传给他,对李隆基来说不考虑这个问题,敢对太子下手,就是藐视大唐法纪,变相挑战李隆基至高无上的地位,知道太子府出事,李隆基第一时间亲自到这里过问,不管是谁,触到了李隆基的底细,都要严惩罚。

最让李隆基敏感的是,这次遇袭,很有可能与火器有关。

在吐蕃取得的胜利,可以说是火器换来的胜利,火器无与伦比的杀伤力,让吐蕃多年形成“以战死为荣”的作战风格发生了转变,战场上悍不畏死的吐蕃士兵,在火药无坚不摧的破坏力面前,野狼变野鼠,经常一触即溃,最近断送了二百多年的积攒的基业。

火药一面世,李隆基就敏锐察觉到重要性,第一时间采取措施,把火器尽最大能力保护起来,还破天荒把火器署设在禁苑内,就是为了保护火药,在李隆基眼中,火药可以视作大唐镇国神器,关系到大唐的长治久安,只要火药掌握在大唐宗室手中,可保李唐江山千秋万代。

要是太子李瑛受袭,李隆基多是在宫中召集人商议对策,下令严查这件事就行,反正儿子没事就可以松一口气,可这事竟然牵涉到火器,不能不重视。

今天能用火器袭击太子,明天说不定有人用它对自己下手,李隆基得知消息后,根本坐不住,召集了几名当前重臣,马上赶到京兆府商议对策。

李岘心里暗暗叫苦,不过面上不敢表现出来,闻言诚惶诚恐地说:“微臣遵旨。”

经得李隆基同意后,李岘把自己得到侦查到的情况简单的向李隆基说了一下,包括由刑部、京兆府和太子府三方临时的组合和分工都向李隆基作了汇报,末了犹豫一下,最后还是硬着头皮,一边奉上案卷,一边禀报:“微臣找昔日在吐蕃见识过火器的士兵看过,也得到火器署的帮助,确认这一次袭击案用了军队使用的火器。”

这件事就发生在长安城,天子脚下,根本瞒不了,李岘只是犹豫片刻,最后还是如实泄报。

李岘知道,皇上虽说住在深官中,但是耳目并非常厉害,大唐各地的最新情况都会汇聚起来送到李隆基的御案前,发生这么大事,根本瞒不了,如实汇报就行。

李隆基破天荒这般重视,李岘也隐隐猜到原因。

合上案卷,李隆基脸色绷得紧紧的,眼内闪过一条复杂的神色:真是怕什么来什么,真是火器所产生的威力。

这算什么,敌国所为?争夺皇位?仇人报复?

以上三个猜测不是问题,以李隆基这时的人心和权势,可以应付各种挑衅和状况,然而,此刻李隆基最想搞清楚的问题是:火药是怎么泄露的?是有人弄到成品火器还是配方泄露?

“在太子府发动袭击,这些人真是无法无天,李岘,你们三部人马集结在一起,查了这么久,就查到这点情况?”李隆基寒着脸问道。

李岘苦笑一下,然后恭恭敬敬地说:“皇上,现场留下的线索太少,明显是经守精心的计划,相信还多些时日才能打探清楚,微臣正在竭尽全力侦察这件事,还请皇上宽容多些时日。”

换作其他事,一向自负的李岘绝不开这个口,然而,这件事毫无头绪,牵涉的人又尊贵,最重要的是手里有情的线索几乎没有,李岘只有硬着头皮请李隆基多给一点时间。

“最多给半个月,半个月后,朕要看到你的结案陈词,听清楚没有?”李隆基厉色地说。

要不是事关重大,而这次牵涉的人身份也特别,李隆基真是一天也不想等,听到一向强碍的李岘破天荒要求宽恕多点时间,知道这件案没想像中简单,思索一下,最后给了十五天的期限。

“谢主隆恩。”李岘心里暗暗松一口气,连忙拜谢。

这件案没一点头绪,需要花费大量时间去取证和提审,要是人跑了,还得去追、去悬赏,这些都需要时间,半个月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只要好好把握,就是不能结案,手里不至于像现在一样什么也没有,问起来都不知说什么。

行完礼,李岘也不敢怠慢,马上亲率心腹亲信一起忙去了。

白玉猪香卤一案还没破,李岘本来已经很为难,没想到突然遇上太子府出事,作为京兆尹的李岘不敢怠慢,没想到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前面的案子刚刚开始,又来一桩更严重的,运气差到了极点。

李砚走后,李隆基重新坐好,看到一众大臣还是站着,杨崇礼和方开望,都是古稀老人,站得一久,杨崇礼和方开望的身子都有晃动,明显是体力有些不继。

“众爱卿不必拘礼,都坐下吧。”李隆基的脸上多了二分缓和,面不改色地说。

一众人谢过后,这才小心翼翼地坐下,一旁的高力士很有眼色,拿了两上个垫给年迈的杨崇礼和方开望。

坐下后,李隆基又把无关的人屏退,然后开门见山地说:“好了,朕把诸位召集到这里,相信尔等都猜到了,都说说怎么办吧。”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把目光集中在方开望身上。

方开望心里苦笑一下,硬着头皮说:“皇上,这件事影响太恶劣了,公然袭击皇室贵胄,可以说无法无天,绝不能姑息,必须严查到底。”

都快要致仕回老家安享晚年,没想到还是卷入这件事。

901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有人带了头,萧嵩马上响应:“老臣附议,此事绝不能姑息,一定要严查。”

李林甫一脸悲愤地说:“竟然在天子脚下欲在太子府行凶,简直就是无法无天,不查不足以正律法,不杀不足以平民愤。”

王睃、杨崇礼等人也纷纷表示要严查。

李隆基摆摆手说:“查肯定是要严查,此事京兆府、刑部已经联合行动,太子府也会全力协查,朕召集诸位爱卿,就是商议一下现在怎么办?如何防止同类事情再次发生。”

杨崇礼闻言,眼珠子转了转,干咳一声,很快开口说道:“皇上,老臣以为,袭击太子一案要查,火器的来源更不能放过,要知火器威力巨大,朝廷五令三申,火器是违禁品,违规持有者杀无赦,火器如何流入凶徒手中,一定要深查深挖。”

“老尚书的话说得很对”留下来参与讨伦的刑部侍郎潘子寿一脸正色地说:“太子吉人天相,避过一劫,但当中凶险异常,差一点点就让凶徒得逞,火器只有兵部所有,是不是需要回去自查一下。”

王睃摇摇头,面色从容地说:“兵部有使用火器的权利,但所需要的火器,都是战时按需拨给,所有火器皆由火器署研制、库存,兵部的所有仓库中,一件火器也没有。”

“没错”李隆基证实道:“所有火器,皆火器署,由羽林军严密看护。”

潘子寿犹豫了一下,开口说道:“火器是冠军候郑鹏所开发,无论是生产、库存还是使用,都在郑将军的控制之下,现在掌握专门管理火器的火器署,也是由郑将军主事,微臣窃以为,太子府受袭击的事跟郑将军分不开,最好让郑将军接受调查。”

“潘侍郎这话有些武断了吧”方开望忍不住反驳道:“郑将军是大唐的大功臣,为大唐开疆拓土、立功无数,多次拒绝皇上的升迁,若是郑将军有异心,他大可不把火器上交,没有确凿证据前最好不要乱说话,以免寒了天下有功将士的心。”

这个潘子寿,名义上是分析,话里行间都把屎盆子扣在郑鹏的头上,方开望一向很欣赏郑鹏,当场就为他抱不平。

“方尚书莫要激动,某只是说让郑将军协助调查,并没说要定郑将军的罪,我们都知郑将军立功无数,是大唐公认的第一猛将,然而功归功,过归过,二者不能混为一谈,就刑事而论,郑将军的家眷和太子妃闹过不愉快,冠军候府和太子府的关系不算融洽,有作案的动机,从律法的意义来说,可以立案。”面对上司的质疑,潘子寿毫不退让地说。

说罢,潘子寿恭恭敬敬地对方开望行个礼:“属下对事不对人,只针对案情得出自己的观点,请老尚书见谅。”

“呵呵,潘侍郎能抛开个人的感情,一心为公,对事不对人,老夫作为刑部尚书,自当理解。”方开望一脸真诚地说。

这个潘子寿,以前办事一直中规中矩,这次主动站出来打急先锋,有意无意把矛头对准郑鹏,明显是似有所指,隐藏得挺好的,就是方开望也不知他他的立场这般“坚定”。

李隆基不动声色地说:“王爱卿,你是兵部尚书,你对此事怎么看?”

王睃犹豫了一下,摇摇头说:“皇上,此事太复杂了,只能说,微臣对郑将军还是很信任,火器是郑将军捣弄出来的,郑将军就是配方,想做火器轻而易举,只要出现火器,就能跟跟郑将军联系起来,而郑将军也有作案的动机,问题是一点点小矛盾,冒得着诛九族的风险去报复吗,还拿能牵涉到自己的火器去,以郑将军的智慧,想必不会犯这种错误。”

“有一点很重要,火器是一直掌握在郑将军手里,但不可能所有的火器都由郑将军亲自操作,为了大局,征战西域时,郑将军还给西域大总管黄洋、葛逻禄族族长库罗派遣过火器小队,帮助他们御敌,这些都有可能异致火器的泄漏,还有一点,那些制作火器的匠师并不是一直在郑将军的控制之下,微臣窃以为,潘侍郎的说话有失公允。”

郑鹏可是兵部之光,大唐将士的崇拜的人物,证据还没找到就似有所指,王睃可不肯答应。

说话的时候,王睃一直盯着潘子寿,只是潘子寿好像没看到一样,一直低着头,既不分辩也不反驳,对他来说,好像挑起这个话题就已经足够。

气氛有些尴尬,李林甫左右看了一下,有心打破这种尴尬,开口说道:“没有线索和证据,一切都是猜测,京兆府和刑部联手,想必离水落石出的那天并不遥远,诸位不如耐下心,静待佳音。”

李林甫不敢得罪太子,也不想开罪郑鹏,因为这二个人,一个能带给他前程,一个能带给他财富,闷声发大财最重要,两不相帮最睿智,不过既然来了,也得在李隆基前面刷刷存在感。

“杨爱卿,你对这件事怎么看?”李隆基突然把话题抛向一旁沉默不语的杨崇礼。

在场的人都表了态,而杨崇礼一直沉默着,李隆基知道他肯定有了自己的主意。

杨崇礼向李隆基行了一礼,朗声地说:“皇上,老臣不仅欣赏郑将军的能力,对他的人品也敬佩,只是太子府遇袭的事,可以确认用到火器,与郑将军扯上关系也无可厚非,特别是遇袭之事又是发生在郑将军调到火器署的资源轰炸黑山坳后。”

顿了一下,杨崇礼继续说:“老臣建议先暂停郑将军的职务,全心全意协助调查,一来可以堵悠悠之口,对郑将军是一种保护,二来早日查明真相,也可以早日还郑将军一个清白。”

萧嵩皱了一下眉头,开口道:“郑将军是大功臣,在军中和民间名望颇高,没有任何证据就处罚,对郑将军来说有失公允。”

杨崇礼是忠实挺太子派,很多人说,要不是为了支持太子,早就告老还乡,现在倒好,不动声色就想暂停郑鹏的职务,分明是公报私仇,要是传出去,说不定外面不知底细的人,还真以为郑鹏就是袭击太子府主谋。

“萧中令误会了”杨崇礼不紧不慢地说:“只是暂停,并不是罢免,郑将军主持着火器署,现在要查火器署是否有人偷偷倒卖火器,暂停主要是避嫌,相信郑将军能理解,再说郑将军一个月也没到火器署多少次,火器署也不会因郑将军的暂时缺席而导致混乱,于情于理于法都能说得过去,方尚书,你是刑部尚书,不知这话可对?”

方开望没想到杨崇礼反将自己一军,楞了一下,有些吱唔地说:“杨尚书的话,按律法来说没错。”

李隆基因火器外泄的事弄得有些心神不宁,闻言一锤定音地说:“为了配合检查,就依杨爱卿的话做吧。”

任免一个人,对李隆基来说,只是一句话的事,郑鹏在职还是停职根本不是事,现在李隆基只关心霸道的火器有没有外泄,要知道,这可是关乎大唐长治久安的问题。

兵部尚书五睃离开京兆府时,有些无奈地摇摇头:太子府遇袭,最先倒下的却是郑鹏,郑鹏知道这个结果后,也不知有什么反应,千万不要寒了有功将士的心才是,很明显,杨崇礼和潘子寿一唱一和,硬是停了郑鹏的职,配合得很有默契,潘子寿隐得够深的,现在才知是太子那边的人。

902 老将出马,一个顶俩

“元芳,你不应来找我,要知老夫跟郑鹏有姻亲关系,郑鹏就是老夫的孙女婿,像这种事,还是避嫌一下好。”崔府一间密室内,崔源一轻边摸着下巴的胡子,一边不紧不慢地说。

朱元芳明面的身份是刑部侍郎,实则还有一个不良尉的身份,短短几年能在刑部声名雀起、成为查案高手,当中就有不良人暗中协助,秘密来到崔府,就是想向崔源这位前辈请教。

一日是不良人,一辈子都是不良人,崔源虽说从不良将退下,现在还是不良人的特别元老兼顾问。

崔源退下后,下一任不良将很大可能在朱元芳和崔希逸两名后起之秀之间产生,因为一直没找到合适的人选,现在不良将是由高力士挂职兼任。

朱元芳恭恭敬敬地说:“崔老,元芳前来,是经得皇上首肯,请崔老畅所欲言。”

“没想到,皇上还记得我这把老骨头,呵呵。”崔源的神色不变,不过语气明显轻松了很多。

朱元芳是崔源一手带出来的,只是不良人只有上下级的关系,没有师傅之分,这是防止有人在组织内拉山头分派别,不过朱元芳一直把崔源当成是老师一样看待,不过二人从不说破。

卤肉案还没有解决,现在又多了一件太子府遇袭的案子,两件案都要限期内破案,朱元芳的压力可想而知,以前朱元芳遇到难题,喜欢找崔源请教,现在又来了,本来崔源还有一些顾忌,不过听到朱元芳说得到李隆基的首肯,整个人都松了一口气。

办案不避嫌,说明李隆基对郑鹏、对自己还是很信任,这是一个很积极的信号,让崔源悬着的心放下大半。

当然,朱元芳的到来,除了表示自己尊重、皇上对自己和郑鹏表示信任外,还有一层安抚的意思,免得崔源和郑鹏一时想不开,做出一些不好或过激的事情,也算是李隆基一片苦心。

只要有皇上的信任,无论别人做什么、说什么,都能稳坐钓鱼台。

“前辈言重了,皇上多次训话时都要求我们向崔老学习,俗话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崔老就是不良人的宝。”朱元芳一脸认真地说。

这些年大唐四海升平,对外用兵节节胜利,少不了不良人的功劳,特别是对吐蕃征战时,不良人在情报上,特别是预案和绘制地图上做得非常出色,征西军从于阗镇出发,秘密行军,悄无声息兵临巡些城,靠的就是不良人所绘制的详细地图和提供各种情报,这个经典案例已写入不良人的培训教材中去。

崔源没好气地说:“才一个月不见,你也学会油腔滑调这套,好了,现在不是叙旧情的时候,老夫也知你这次来为什么,这二件案,元芳,你怎么看?”

不良人做事讲究实效,能动手就不嚷嚷,崔源一句话进入正题。

都不是外人,没必要扭弯抹角。

朱元芳拿出起茶壶,给崔源继上热茶,这才开口道:“白玉猪卤肉案和太子府遇袭案,看似不相连,实则两者存在千丝万缕关系,因为两件案都绕不开郑将军和太子,只是两个案件很难合成一件案处理,因为二件案留下的线索都少得可怜。”

“说说你是怎样做的?”崔源随口问道。

“事关重大,不知里面有没有敌人,晚辈第一时候把他们抓住、分开关押,以防他们串口供,就是太子府轮值的亲勋翊习也控制起来,现在加紧搜集证物、审理等程序,就目前来说,还没有找到有用的线索。”

接手案件后,朱元芳一刻也不敢怠慢,马上抽调精兵强将去破案,让朱元芳感到郁闷的是,无论是卤肉案还是太子遇袭案,忙了大半天,也没有找到有用的线索。

“这次权限有几级?”崔源突然开口问道。

不良人办案,要非常低调,作为皇帝手里最隐秘的一把武器,只服从皇帝的旨意,名义上任何有利于大唐统治的事都可以做,皇帝也怕不良人权力太大不受控制,也会制定规矩适当限制权限,免得不良人失控。

“甲级”

崔源倒吸一口气:“看来皇上是动了真怒。”

办事时,不良人的权限有甲乙丙丁四个级别,甲级就是除了皇帝的直系亲属,任何人不须事前请示,可以调查、问讯、用刑甚至关押,当然,不良人手里也有一份特别名单,一些重要的人物要逮捕或收押,事先要得到李隆基的首肯。

“崔老,这二件案做得太干净,显然是有高人在后面布局,皇上催得又紧,只能请崔老出马,指点迷津。”

说话间,朱元芳两份案的案卷轻轻放在崔源眼前。

朱元芳千头万绪,怕自己是当局者迷,特地向崔源这位老前辈请教。

崔老没有客气,直接拿起案卷看了起来,在崔源看案卷的时候,朱元芳好像一个学生一样,静静地等侍着。

崔源看案卷的时候,看得很仔细,偶尔还还往回翻比较证词,两份案卷,看了大半个时辰才看完。

“做得还不错,看口供的时间,看得出你动手还是像以前一样果断,而该要的口供也齐了,某觉得你可以转换一些方法。”

朱元芳眼前一亮,连忙坐正,恭恭敬敬地说:“请崔老不吝指挥,元芳洗耳恭听。”

“卤肉一案,当日卖出六担卤肉,前来购买的人大约有三百余人,然而吃卤肉而出事的,只有八个家庭,而这八个家庭购买卤内的时间各不相同,基本可以排除是卤肉品质和卤肉店员工,要是品质有问题又或是内部员工报复性投毒,受害者的人数不会这么少,重点是那八户人家身上,元芳,你看那些受害人可疑吗?”

“若是一二个人,或许还有欺骗的可能,可一家子人,不可能每一个都能瞒得过刑部审讯老手的眼睛,元芳也亲自参过审讯,大致可以确认他们们是无辜的,应是被人暗中针对做了手脚,哦,对了,那个死者的死因也确认了,死者范大,三年前患有脑疾,他怕家人担心,一直偷偷看病,那天暴毙是旧患复发,郎中处有就诊记录,他的小儿子也承认跟他姐姐一起偷吃过卤肉,两姐弟没事,说明卤肉没有问题。”

崔源满意地点点头:“很好,现在重点放在那八户人家身上,不对,刚刚剔除了一家,只有七个家庭,元芳,你可以尝试着不把他们看作一件案件,而是七件不同的案件,这七户人购买的时间,买完卤肉时回家的路线、接触过什么人或有什么访客,一个个审查,只要找一个线索,就能顺藤摸瓜,说不定有意外的收获。”

“好,元芳就按崔老说的办。”朱元芳眼前一亮,连忙答应。

姜还是老的辣,自己弄得迷头胀脑的事,崔老一分析,整时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崔源继续说:“至于太子遇袭案,能接近太子专乘又有时间作案的,人不会很多,改侦讯为刑侦吧,时间紧,该用刑就用刑,也可以对他们用种的手段,一定要尽快有所突破,要不然皇上哪里交待不了。

顿了一下,崔源压低声音说:“在皇上心中,估计太子府都没火器重要。”

朱元芳点点头,很快又有些纠结地说:“崔老,负责太子专乘的,肯定是太子的心腹,对他们用了刑,以后”

“不用顾忌太多,出了这种事,太子可是宁可杀错,不肯放过,会理解的,也不用怕他们事后报复,就算他们清白,想必太子以后也不用他们,毕竟,谁也不想自己身边有不安定的因素。”崔源一脸自信地说。

903 停职

“梁公公,真的吗?太好了,小的就知道太子定能逢凶化吉,不瞒梁公公,每天早晚小的都上香,初一十五都到寺庙添香油,为太子祈福。”郭通雄一脸讨好地对太子府负责传话的梁公公说。

好不容易才抱上太子李瑛的大腿,贵乡郭氏对此非常重视,郭通雄在解除封锁后,第一时间派人送上一份厚礼以示慰问,看在厚礼的份上,李瑛派梁公公上门表示赞许。

“嘿嘿,那是自然”梁公公一脸骄傲地说:“太子可是大唐储君,皇上是真龙,太子是潜龙,天选之子自然有上天庇佑,郭公子这般有心,实属难得。”

“这些都是小的应该做的”

梁公公瞄了郭通雄一眼,嘿嘿一笑,低头自顾喝茶,不再说话。

郭通雄犹豫了一下,很快赔着笑脸说:“梁公公,最近京兆府和刑部不断上门找麻烦,不仅影响了正常买卖,好像还要故意找麻烦,这买卖的利润大半是孝敬太子府的,打压十八味香卤肉的生意,相当于变相断太子府的财路,俗话说打狗也得看主人,这样为难小的,其实就是不给太子府面子,还请梁公公在太子殿下面前美言几句,感激不尽。”

说话间,郭通雄把一张一千贯的柜票塞到梁公公的手里。

梁公公收了柜票,那张拉长的驴脸有了笑容,冷冰冰的眼里也有了温度,不动声色把钱把柜票拢入袖中,笑呵呵地说:“郭公子的忠心,殿下都看在眼里,太子早就说过,不能让自己人受委屈,现在就是冠军候郑鹏最惹人烦,也是他在背后搞风搞雨,太子已经给了他教训,相信其他人也会识相。”

摸了一下袖中的柜票,梁公公大方地说:“若有人还不识趣,太子府不介意教导他怎么做人,有什么不平事郭公子也可以说出来,太子府一定为郭公子作主。”

“什么?太子已出手教训郑鹏那田舍奴了?”郭通雄闻言心里一震,一脸惊喜地问道。

郑鹏可是郭通雄的眼中刺、肉中钉,恨不得除之而后快,偏偏郑鹏势力太大、地位高,根本不敢动,听到太子对郑鹏出手,对郭通雄来说,绝对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要不是郑鹏在背后支持,郭可棠那个小贱人,还能那么得意?

“当然,皇上已下旨暂停郑鹏的职务,现在的郑鹏,也就是一个闲人罢了。”梁公公冷笑地说。

梁公公是太子府的人,与太子府一荣俱荣、一辱俱辱,太子府与冠军候府对立,双方的下人自然同仇敌忾。

“只是暂停职务?为什么不免职?最好是把他一撸到底,让他永不翻身。”郭通雄高兴过后,略略有些失望地说。

梁公公在太子府相当于一个家奴,地位并不高,知道的秘辛不多,但他不愿在郭通雄这种小人物面前丢脸,要不然以后好处费也难弄了,闻言信口开道:“太子是皇上的亲骨肉,大唐的储君,郑鹏就是表现得再好,也是臣子,不过郑鹏立功很多,在朝野、特别是在军队有很大的威信,不能一下子把他打倒,钝刀细火,嘿嘿,敢得罪太子殿下,绝不会好过。”

“那是,姓郑的田舍奴仗着立了一点功劳就目无尊卑,连太子殿下也敢甩面子,教训得好,教训得好。”

一听到郑鹏倒霉,还是太子出手,郭通雄心中大喜,那心情,比在路上捡到金饼还高兴。

郑鹏一失势,白玉猪香卤肉失去一大靠山,只对付郭可棠一个妇道人家,简单多了。

“郭公子,咱家还有要事在身,就先行告辞,好好干,做出一番成绩给太子看。”临走时,梁公公还不忘给郭通雄鼓动一下。

贵乡郭氏虽说在朝堂中的声音很小,但胜在识风趣,每个月都有孝敬送到太子府,作为传话人的梁公公,每次都能收到不菲的跑脚钱,刚刚又收了一笔,对郭通雄也多了好感。

在梁公公眼中,有点肥头大耳的郭通雄有点可爱,可爱得就像一锭会说话的人形金元宝。

“一定,一定”郭通雄有些受宠若惊地说:“还要梁公公多多关照。”

“嘿嘿嘿嘿嘿,好说,好说。”

梁公公的话有水份,但消息还是很灵通,就在郭通雄恭送梁公公的时候,相隔四个坊的郑鹏,也在恭送前来宣旨的太监,郑鹏的面色不改,而跟在后面的绿姝和林薰儿,一脸的不服,特别是绿姝,眼里都露出不甘的目光。

等宣旨太监走后,郑鹏笑着说:“好了,两位夫人,我们回吧。”

“夫君”绿姝跺跺脚,一脸不甘地说:“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笑得出?”

“为什么不能笑,没什么啊。”郑鹏一脸不解地说。

林薰儿也附和道:“夫君,亏你还笑得出,都被停职了,你就真的一点也不在乎?”

太子府遇袭,跟郑鹏没半点关系,刺客没抓到,反而拿郑鹏开刀,暂停了郑鹏的一切职务,远行都需要申请,虽说没有抓捕扣押,但也算是软禁了,无论是绿姝还是林薰儿,都替郑鹏感到不值。

立下了那么多功,差点就回不来了,豁出命去替大唐开疆拓土,就凭火器是自家夫君弄出来的,什么事都算在他头上,有这样对待有功将士公平吗?

又不是功高震主,这么快就卸磨杀驴?

郑鹏没有说话,故意叹了一口气,大声说道:“我们做臣子的,哪能非议皇上,太子遇袭,那可是捅破天的事,只是暂停职务,没有收押,皇恩浩荡了,以后休要胡言。”

说罢,拉着二女往家里走。

“夫君,刚才不像你的个性啊,不会是气糊涂了吧。”林薰儿一脸疑惑地说。

这么容易认命,还是郑鹏吗?

这时已回到了家里,郑鹏回头看到大门关上了,一脸不在乎地说:“放心,倒不了,刚才是在门口,就怕隔墙有耳,估计不少有心人想看热闹,就做做样子。”

“可是夫君,什么证据都没有就把职务都停下,也太不讲道理了吧。”绿姝愤愤不平地说。

“只是暂停,又不是革职,停职复职,还不是皇上的一句话?要是真有问题,或皇上不再信任,早就派人捉拿,关押天牢了。”

林薰儿嘟着嘴说:“说不定是皇上听信一些小人的话,现在是停职,谁知什么时候又来一个法办,夫君,要不要去求一下大父,让他到皇上哪里求个情,说说好话。”

“不用,我对皇上有信心。”郑鹏一脸淡定地说。

林薰儿眼前一亮,有些好奇地问道:“夫君为何这般自信?”

不知为什么,林薰儿每每看到郑鹏自信的样子,都为之深深吸引,觉得特别有魅力。

郑鹏压低声音说:“火器署都被皇上搬到禁苑,还派羽林军去看护,像我这个活动的秘方,皇上能没防范吗,表面看起来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实则四周都有密探和高手守着,府上也肯定有皇上的眼线,说不定我们每天上几次茅房都被记录在案呢,这样也好,省下不少请护卫的开销,那些高手和密探时刻盯着我,也间接证明我是清白的,怕什么,这样正好,可以安心修路。”

最近忙得团团转,望牛墩的炼铁正进入一个瓶颈阶段,为了炼出质量更高的铁,刘铁头带着十多名技术骨干没日没夜地不停做测试,方彬他们也遇到难题,修路再遇到一座大山,一座比黑土坳大几十倍的山,炸山显得不切实际,而郑鹏又拒绝绕路,需要开凿隧洞,这事也要郑鹏到场加以指导。

这个时候停自己的职,对郑鹏来说反而是一件好事。

904 给脸不要脸

停职不停工,第二天一早,郑鹏用过早饭,跟绿姝和林薰儿告别后,头也不回径向修路工地进发。

换作其它人,无端被停了职,肯定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早早四处活动找关系,求爷爷告奶奶,想方设法保住来之不易的官职,而郑鹏像没事人一样,该干嘛干嘛。

对郑鹏来说,官职只是一道护身符,一道保护自己能安心做事护身符,现在就是没有官职也能做自己想做的事,也就是没有影响。

出了长安城,正想上官道,突然有一支车队迎面走来,看到郑鹏也没有避让的意思,郑鹏皱皱眉,没说什么,策马走到路边,让这队人先过。

车队走到郑鹏面前,突然停下来,郑鹏正疑惑间,一辆马车的车帘掀开,露出一张熟悉又讨厌的脸,皮笑肉不笑地对郑鹏说:“呦,巧了,这不是郑将军吗?”

那张熟悉又讨厌的脸属于郭通雄,看他的样子,不像是偶遇,更像是故意堵自己。

郑鹏刚想说话,郭通雄突然阴声怪气地说:“不对,皇上下旨暂停郑将军的职务,将军不能叫,军器监卿也不能叫,叫什么好呢,不如叫一声郑公子更恰当一些,对了,想当年在元城也是郑公子,这样显得亲切不生份,对吧。”

郭通雄受了郑鹏很多气,以前一定压着,听到梁公公说太子亲自出手对付郑鹏,还暗示郑鹏不会有好日子过,确认郑鹏被停职后,心情太好,一大早就故意堵郑鹏的路,冷嘲热讽,好好出一口恶气再说。

要知道,郭通雄可不是一个有气量的人,一想到自己有太子撑腰,郭通雄的胆子一下子大了起来:对郑鹏动手还有些顾忌,不过讽刺几话过过嘴瘾没有问题。

恶心一下郑鹏也好。

在郭通雄心中,太子一座不可逾越的高山,而郑鹏就是一只蝼蚁,一个家奴就是再受宠,也不能对主人无礼,郑鹏被停职就是一个很明显的信号,没有意外的话,郑鹏很快就会遭到清算,于是故意堵在郑鹏前进的路上,好好嘲笑一番,气气他。

郑鹏每天的行程很简单,不是到火器署就是去修路工地,职务被停,等候下一步发落,去不了火器署,现在郑鹏能做的,就是到修路工地。

这年头,雪中送炭的少,落井下石的多,郑鹏才敢有些无言了,自己只是被停了职务,还没被贬责流放,这么快就人蹦达出来。

很快,郑鹏眼里闪过一丝寒芒:就是再不济,也轮不到郭通雄这种跳梁小丑在自己面前耀武扬威。

“呵呵,也就是一个称呼而己,郭公子可随意。”

就这样低头了?

郭通雄心里笃定,对梁公公所说话更是深信不疑,闻言皮笑肉不笑地说:“识事务者为俊杰,看来郑公子很识事务啊,也对,今天还是公子,说不定哪天就被打入奴族,啧啧,某还真有点佩服郑公子,都火烧眉毛了,还不忘修路,也对,修路是积善积福,就是生不了儿子,说不定能能保住了一条性命苛且偷生,哈哈哈,抱歉,我这人说话直,想什么就说什么,郑公子千万不要见怪。”

郑鹏以前那么得宠,皇帝视他如珠如宝,现在说停职就停职,无边不起浪,肯定是郑鹏跟太子府袭击案扯上了关系,就是皇上也不保他了,对,一定是这样,“理清”因果,郭通雄嘴上也不留情了。

“不见怪”郑鹏不以为然地说:“像你这种人微言轻又不知廉耻的人,在我眼中跟一条狗差不多,狗就是畜生,畜生说什么,我是不会见怪的。”

自己还没沦落呢,郭通雄就摆出一副小人得意的嘴脸,郑鹏本来懒得跟他这种小人计较,可他张嘴就说什么生不了儿子一类话,这话自己不在意,可绿姝和林薰儿非常敏感,要是他到处乱说,谁知会不会传到绿姝和林薰儿哪里,也不忍了,当场反驳。

“你你你说什么,敢说本公子是畜生?”郭通雄指着郑鹏,气得说话也不利索了。

自己可是贵乡郭氏的外务管事,跟太子都搭上线的人,竟然让一个快要没落的人骂成畜生?

郑鹏眼中寒光一闪,猛地一伸手,啪啪就给他两记响亮的耳光,郭通雄哪里料到郑鹏连招呼都不打一个就出手,再加上郑鹏出手不留力,当场就被打蒙了,还没回过神,又被郑鹏一手捉住脖子,只见郑鹏猛地用力一拉,硬生生把郭通雄从马车中拖出来,一松手,“啪”一声结结实实摔倒在地。

悲催的是,郭通雄是脸先着地。

“你,你敢打打我?”郭通雄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郑鹏。

刚说话,感到嘴巴有些不舒服,张嘴一吐,吐出一口浓浓的血水,血水中还一颗白花花的东西。

天啊,刚才一摔,摔断了一只门牙,郭通雄的眼睛,一下子通红了。

郑鹏懒洋洋地甩了甩手,一脸不屑地说:“我的职务是停了,不是云麾将军,也不是军器监卿,可爵位还在,还是冠军候,你这个小贱商竟敢不分尊卑,拦在本候的路,出言不逊还敢指?没打死你算是仁慈了,告诉你,就你刚才的作派,就是打死你,你也是白死。”

“你找死,我可是太子的人,敢对我动手。”郭通雄咆哮如雷地说。

自从搭上太子府后,一切变得顺利起来,以前看不起自己的人,开始恭维讨好自己,就是市署的官吏、武候铺的武候,也开始笑脸相对,郭通雄都有一种人上人的感觉,没想到郑鹏说翻脸就翻脸,出手还那么狠。

就算自己是一条狗,也是太子的狗,打狗不用看主人?

郑鹏冷笑一声,一脸不屑地说:“说什么?太子的人?刚才没听清,你再说一遍,或者直接押你去太子府,看看太子府的人和太子,承不承认你是太子府的人。”

郭通雄张张嘴想说什么,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盯着郑鹏,用力咬着嘴唇。

郑鹏说得没错,他的职务是暂停,也许前途一片黑暗,但他现在还是冠军候,自己只是一个没有功名、受人白眼的商贾,的确不能拦在候爵的面前,更不能指着候爵骂,较起真来,那可是大不敬之罪。

太冲动了,只想讽刺一下郑鹏,出一口恶气,一时没想起郑鹏是有爵位的人,更没想到郑鹏就是“沦落”了,还敢不给太子面子。

心里再不甘、再愤怒,此刻也只能忍了。

“都是老朋友,本想开个玩笑,没想到过火了,请冠军候息怒。”郭通雄强颜欢笑地说。

只是,笑得比哭还难看,可又不能不低头,要是郑鹏真要办自己一个大不敬的罪,那就惨了。

“玩笑?”郑鹏冷笑地说:“郭通雄,有句话你没听过吗,东西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祸从口出知道吗?我郑鹏就是再不济,也不是你这种小人物能比的,来人,把他送去京兆府,就治他一个大不敬的罪。”

“不要,不要,冠军候,千万不要”郭通雄一下子跪在地上,哭喊着说:“是小的不好,我小人得起,冒犯了冠军候,还请冠军候看在贵乡郭氏和已故去老爷子的份上,饶了小的这一次,求你了。”

太子肯定不会为了一个商贾出面,要是坐实大不敬的罪名,就是不杀头也会打入奴籍流放充军,自己这辈子就完了。

这下郭通雄真怕了,为了活命,把死去的郭老爷子都搬了出来。

如果说郑鹏对贵乡郭氏还有好感,那这一份好感就是来自郭可棠和郭老爷子。

905 是时候添堵了

郑鹏看着他可怜巴巴的样子,冷笑地说:“滚!”

“是,是,滚,马上滚。”郭通雄这下还真是怕了,一声也不敢吭,连忙爬起来准备走。

这段梁子算是结下了,君子报仇,十年未晚,等郑鹏沦落或太子上位之日,就是自己报仇之时。

郭通雄心里暗暗下定决心,绝不让郑鹏好过,到时要让郑鹏哭着求自己,对了,把他的妻妾都抢了,还要当着他的面百般凌辱,反正自己掂记也不是一天二天的了。

就在郭通雄浮想联翩时,突然听到郑鹏厉声喝道:“聋了吗,我是让你滚,让你走路了吗?”

什么,滚?郭通雄楞了一下,脸上顿时现出屈辱的神色,可他看到郑鹏一脸轻蔑的表情,一张老脸抽了抽,咬咬牙,把眼一闭,在众目睽睽之下从路中央滚到路边。

现场爆发出一阵嘲笑声,很多人对着郭通雄指指点点,把郭通雄臊得恨不得找条地缝钻下去。

长安到洛阳本是交通要道,就在一会儿的时间,围观的人围了外三层内三层,看到郑鹏霸气教训郭通雄,不少人大声叫好:

“那人是不是傻的,竟然对冠军候不敬。”

“咦,那不是贵乡郭氏的人吗,敢拦郑将军的去路,真拿自己当一个人物。”

“郑将军可是大唐的大才子,还是我们大唐的英雄,什么时候一个小贱贾也敢指着候爵说话了,这可是大不敬,只是抽他两巴太便宜了。”

“太子府遇袭一案,郑将军好像牵涉其中,据说袭击太子府用的,就是郑将军攻打吐蕃时所用的火器,这个姓郭的,看到郑将军一时落难,仗着有靠山想来作威作福,真是活腻了,不知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吗?”

郭通雄低着头,面色铁青爬到路边,冲到下人哪里抢了一匹马,二话不说骑上马落荒而逃。

这次失算了,本以为郑鹏被巨变弄得六神无主,知道自己跟太子的关系,看到自己会舔着脸过来求自己,求自己跟太子求个情,就算放不下脸面求自己,作为大唐名人的郑鹏,也要在大庭广众下注意脸面,没想到郑鹏说动手就动手,根本就不给自己留一点面子。

郭通雄身边也有好手,但郭通雄不敢还手,毕竟郑鹏的身份在哪里摆着,真闹大了,一个大不敬的罪名,就是郭通雄也吃不消。

在众人一片友善的叫好声中,郑鹏带着红雀,继续向前行。

“姑爷,没想到你一点面子也不给姓郭的留,估计跟贵乡郭氏这一份香缘,也走到了尽头吧。”红雀驱马跟郑鹏并排走,突然开口道。

郑鹏在战争上异常果敢杀伐,对敌人毫不手软,最多是来一个眼不见为净,而回到大唐摇身一变,成了谦谦君子,一点也不像指挥千军万马、谈笑间就能葬送上千上万敌人的大将军,红雀还是第一次看到郑鹏下手这么狠。

“香火情?”郑鹏摇摇头说:“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就像存放在柜号里的钱,存得多才能用得多,存少用多,一旦用完了或提超了,关系也就没有了,贵乡郭氏是对我有恩,然而卤肉生意上人他们已获得超乎想像的回报,可以说我并不欠他们什么,把新式印刷术送给贵乡郭氏,助家主郭鸿回到朝堂,贵乡郭氏已经欠了我很多,再说他们见利忘义、过河抽桥,那点香火情早就没了。”

早就郭通雄不顺眼,一直没有好的由头,现在正好,抽他二巴让他清醒一下,别动不动在自己面前露出自我感觉良好的样子,像只苍蝇,看着就心烦。

“一样米养百样人,这个郭通雄,比郭家小姐差远了。”红雀点点头。

两人一边向聊,一边向前行,没走多远,远远看到前面的官路上,很多百姓想顺着官道向前行,好像激动地叫着什么,可他们被一群穿着差服的衙役拦着,双方好像在争论着什么,那些衙役挥着手里的木棍或横刀,拦在百姓前面的路上,隐隐还听到“到京兆府告状”“请皇上作主”一类话。

前面有一个衙役拦在郑鹏面前,示意郑鹏停马。

“前面绕着行,不要停留,免得被打或拉到衙门,别怪没人提醒。”一名国字脸的衙役大声叫道。

衙役刚想再叮嘱几句,一抬头发现骑马的人是郑鹏,吓了一跳,连忙行礼道:“小的见过冠军候,刚才一一时没留意,不知是冠军候,有不周之处请冠军候恕罪。”

长安的百姓就是不知京兆尹是谁,肯定认识郑鹏,刚才没看准人就呵斥,把国字脸吓了一跳。

郑鹏不以为然地说:“不知者不罪,你也是在执行公务,对了,那些人闹什么?”

“这个”国字脸衙役犹豫了,偷偷瞄了郑鹏一眼,一脸纠结的样子,看起来很为难。

跟在郑鹏身后的下人代安驱马上前,给国子脸衙役扔了一块碎金,有些不满地说:“没听到我家少爷问你话吗,有什么说什么。”

国子脸衙差看看手里的碎金,吓了一跳,连忙双手奉上:“小的绝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有些事不知道怎么说,一时怠慢,还请冠军候收回。”

县官不如现管,在京兆府当差,月钱比其它地方高很多,一些商贾怕麻烦,都喜欢隔三差五给衙役送好处,国字脸平日也收过别人的“孝敬”,然而,就是再给国字脸衙差二个胆,也不敢勒索郑鹏。

郑鹏摆摆手说:“赏出去的,我从不收回,收下吧。”

“谢冠军候赏赐。”国子脸衙役眉开眼笑地说。

那块碎金看似不大,重量可不轻,足有二两多重,换成铜钱有二三十贯呢,顶得上国子脸衙差攒人几个月的月钱了。

郑鹏勒好马,随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在哪里做工?”

“回冠军候的话,小的叫江大树,在京兆府担任一个小小的衙役。”

“原来是京兆府的人,江大树,那些人在干什么,好像闹得挺大的。”郑鹏饶有兴趣地问道。

江大树犹豫了一下,看看左右没什么人,这才压低声音说:“冠军候,那些人都是被征了地的苦主,说吏部侍郎李林甫滥用权力,逼他们卖田卖地,损失惨重,他们斗不过李侍郎,就想一起到京兆府去请愿,上面有令不能让他到长安闹事,于是就把他们拦住了。”

还有这事?

郑鹏明白江大树欲言又止的原因,现在收地的人是李林甫没错,可长安附近的人都知道,李林甫是替郑鹏征的地,说来说去,这些人就是针对郑鹏,他们嘴里说要告李林甫,谁知他们会不会把矛头转向郑鹏。

“冠军候”江大树有些担心地提议:“这些都是刁民,谁也不知她们要干什么,通过时,冠军候最好绕着一点。”

“江大树,百姓闹事是因为征地问题,都说李侍郎是谦谦君子,在长安的声誉也好,就是收地,相信在价钱方面不会让这些老百姓吃亏,这些的百姓是不是被有心人鼓动,故意闹事?”郑鹏故意装作不解的样子。

“谦谦君子?”江大树一听,很轻易可以看到他的眼珠子向上翻,嘴角不经意间露出一丝嘲笑,好像听到一个很大笑话一样,很快不以为然地说:“冠军候也不是算外人,小的不会说话,有什么就说什么吧。”

“理应如此,放心”郑鹏拍拍他的肩膀,鼓励地说:”没事,有什么说什么,就是说错了也没关系。”

江大树得到郑鹏的鼓励,很快压低声音说:“有句老话说得好,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有钱能使鬼推磨呢,李侍郎又岂能例外,说他是谦谦君子那是以前,现在李侍郎为了收地,可以说无恶不用其极,要是痛快点把地低价卖给他还好,不肯卖地的、不肯降价的,他就会种种为难,先是官衙的人各种查,好像挖地三尺也要找出证据,要是官府的人办不妥,就会有市井儿或不知姓名的游侠儿天天捣乱,有的家里半夜走火,有的家中被搜出赃物,手眼通天呢。”

估计是那块碎金起了作用,江大树对郑鹏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把自己知道的全说了。

郑鹏不动声色地说:“低价买地征地,想必那位侍郎不会直接就出低价,肯定有番说词,李侍郎怎么跟那些老百姓解释的?”

“就是软硬兼施,先是那地这不好那不好,然后就说这是大唐大才子、常胜将军郑鹏要买的,卖便宜一点算是对大唐英雄的致敬,还说冠军候是皇上面前的红人,得罪冠军候肯定没有好果子吃。”

行啊,这个李林甫,钱想收,名也想要,竟然把自己当成挡箭牌。

就猜到李瑛会这样做,行啊,都敢在背力编排自己了。

郑鹏拿起面前的茶,慢条斯理喝了一口,这才继续问道:“不知李侍郎出到什么样的价位征地?”

“这个难说,主要是看是什么,皇亲国戚、朝中高官或有大靠山的人,价格就高,有的还超过市价,要是那些无权无势的老百姓,能拿到地价的一半也就偷笑吧,小的有一个亲戚,上好的水田,一亩起码值二十贯,可李侍郎的人把他弄进了衙门的牢里,最后七贯一亩含泪卖了,唉。”

郑鹏和红誉对视一眼,两个眼里都有流露出一个信息:这个李林甫,不仅吃相难看,做法也很坑脏,不声不响把一盆脏水泼在郑鹏头上。

不过郑鹏从惊讶中,隐隐透着一丝兴奋,李林甫终究还是走出了自我毁灭的一步。

“你们看,那不是冠军候郑将军吗。”

“某看过郑将军巡游,没错,就是他。”

“听说郑将军经常到修路的工地做监工,看来还真没说错。”

“对了,那条新路就是郑将军修的,吏部侍郎李林甫,就是替郑将军收地。”

“将军又怎么样?早就听说郑将军生财有道,家里的钱数也数不清,还出钱让阵亡的将士叶落归根,多好的人啊,怎么对我们这些老百姓这么狠心。”

“是啊,没法活了,那点田地是祖上传下来,一亩少说也值二十贯,征地时只有给六贯,还说不买后果自负,这要是断我们的活路啊。”

“以前对郑将军还是很敬佩的,有才华,军功又多,连吐蕃都让灭了,是真汉子、真英雄,没想到他竟然是这样的人,真是瞎了眼。”

“正主就在这里,走,问问他,为什么要欺负我们这些手无寸铁的老百姓。”

“就不信天下间,找不到一个说理的地方。”

不知是谁先说起,那些想集体到京兆府上诉的老百姓,一窝蜂向郑鹏的方向挤过来,要找郑鹏讨过说法。

“冠军候,不好”江大树一下子紧张起来,一边抽刀一边大声说:“这些刁民要闹事,请冠军候先行离开,这里有小的顶着,要是有什么损失,小的可担当不起。”

那一群想上诉的老百姓,拖家带口有一百多人,而前来维持秩序的衙役只有八名,那么多人一起冲,哪里的挡不住,江大树一下子紧张起来:郑鹏可是皇上跟前的红人,也是大唐公认的栋梁之材,要是在这里出事,自己肯定受到牵连,于是连忙催促郑鹏快点走。

红雀用手拉紧缰绳,一边盯着那些要涌过来的人,一边打量着四周环境,有事可以尽快撤离。

然而,郑鹏却面不改色地说:“身正不怕影子斜,又没做亏心事,干嘛要跑?要是就这样跑,那就坐实了我以权谋利、剥削、欺压百姓的事实,不走。”

要是没记错,李林甫征地的动作真快,从开始到现在,已经支取了八次钱,郑鹏每次都是把钱给得足足的,也没作什么限制,任他发挥,最近看他红光满面、笑不拢嘴,估计在征地上获利不少,赚钱赚爽了吧。

高兴这么久,是时候给他添点堵了,看着那些群情汹涌的百姓,郑鹏的眼珠子转了转,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

906 不背黑锅

“郑将军,你可怜一下我们这些小老百姓,小的一家人就指着那点田地。”

“修路是好事,但是做得不好,好事就变坏事了。”

“小的一向很敬重郑将军,可郑将军不能为了一己之私,把小的一家逼上绝路吧。”

“上好的山地啊,能种粮也能种树,一亩只给四贯钱,太低了,这跟抢没差别了,就是砂地也不止这点钱啊。”

一群百姓围住郑鹏后,纷纷大声诉起苦来,有几个妇人,说着说着还哭了起来,场面一度很混乱,红雀不敢怠慢,护在郑鹏身边,一手拉着系马的缰绳,一手搭在横刀的刀柄,要是有人对郑鹏不利,她会毫不犹豫地出手。

以王大树为代表的京兆府衙役,一个个好像面临大敌般,也顾不得拦截、劝阻,八个缩成一圈,把郑鹏、绿姝还有二名下人围在中心,以血肉之躯筑成一堵肉墙。

在长安当差的,无论大小,谁没点眼力劲?别看郑鹏处在风口浪尖,可他依然是大唐的重臣,要是郑鹏不幸受伤,在场的谁也没有好果子吃。

面对群情汹涌的百姓,郑鹏一直作倾听状,当听到要闹事百姓说出一桩桩强行征地的丑闻后,表面没说什么,心里冷笑不已,开始感叹李林甫沦陷之快。

刚开始时,李林甫还是凭着良心做事,特别是第一期,绝大部分的地,都是以合理的价钱购来,买卖双方都愉快,郑鹏不让他“白忙乎”,在征地款上加一成的辛苦费,尝到甜头后,原来还算公允的李林甫,吃相越来越难看了。

对百姓威逼利诱,就是不为难、只按市价出售都不行,要低价,不同意就上各种手段:加重徭役、官府各种为难、地方恶霸恫吓,就是几年前犯的一点小错也会遭到清算,要知李林甫是吏部侍郎,正好负责官员考核这一块,再加上又是出自李唐宗室,那些官员为了讨好他,办起事来格外卖力。

征地顺利的背后,是一段段不为人知的血泪史。

等众人说得差不多,情绪也稍稍平复了一点,郑鹏向一旁的代安打了一个眼色。

代安会意,举高双手,大声叫道:“静一静,静一静,我家少爷有话要说,都静一静。”

听到郑鹏回应,刚刚还吵得不可开交的人都静了一下来,大伙都想听听郑鹏怎么回复。

等众人都停下后,郑鹏大声说:“诸位乡亲父老,先不要急,大伙都是讲道理的人,大唐也有讲理的地方,万事好商量,你们人太多,一人说一句,我都不知听谁的?回答谁的,这样吧,你们推选二个代表,由代表来商量,你们看这样行吗?”

这番话说得合理合理,很多人也觉得太吵了,自己都听不清自己说什么,更不用说郑鹏,于是停下来,开始推选择代表。

相约闹事的人,不是亲戚就是乡里,彼此间都很熟悉,不一会就推选出二个人:一个白发苍苍的族老,还有一个带着书卷气的中年读书人。

“蒲州胡家村里正胡跃民,拜见将军。”

“蒲州永县县学教习廖升乔,拜见将军。”

郑鹏还是骑在马背上,闻言点点头说:“二位不必多礼,请起。”

代表不是随便能做的,要有名望、有地位,这两个人,一个算是“士”,一个算是“绅”,在百姓基层很有地位,也只有这种的人才能作为代表。

廖升乔站起来后,犹豫一下,有些心虚地说:“郑将军,某能不能提几个问题?”

有些时候,有理不在乎声高,但在乎地位,就算占了理,可面对云麾将军、冠军候郑鹏时,廖升乔还是有一种莫名的心虚。

主要是地位差距太大了。

“当然可以,廖教习有什么想问的,但问无妨。”郑鹏和颜悦色地说。

看到郑鹏出乎意料好说话,廖升乔的胆量大了不少,有些紧张地问道:“敢问一句,吏部侍郎李林甫,可是为郑将军做事?”

“做事?不算,算是合作吧”郑鹏很坦然地说:“因为一个赌约,李侍郎现在所收的地,都是为我收的。”

廖升乔对郑鹏行了一个礼,一脸正色地说:“郑将军修路补桥,这是在行大善,是好事,可将军行善,也要依法行事,若不然,好事变坏事,积善变失德,那可就不美了。

毕竟是读书人,说话说得四平八稳,让人挑不出半点毛病。

郑鹏假装有些不解地说:“好事变坏事?这事不能乱说,怎么能变坏事呢,廖教习,就不要抹弯抹角了。”

廖升乔刚想解释,一旁的胡跃民嫌他罗嗦,抢行接过话头:“将军,小老是里正,最清楚这件事的来胧去脉,就让小老说吧。”

读书人就是读书人,磨磨蹭蹭的,半天也没进入主题,弄得胡跃民都有点急了,干脆抢过话头。

自己这一群人,可以说都是闲人,就是在这里唠叨一天也没事,而郑鹏有多种身份,事情很多,保不准什么时候就没空了,得抓紧时间。

“胡里正不必拘礼,有什么就说什么,把话说开,有误会就说清误会,有矛盾就化解矛盾。”郑鹏面带微笑地说。

郑鹏的笑容有一种莫名的感染力,刚才内心慌得一匹的胡跃民顿时轻松多了,给郑鹏行了一个礼,然后就开始说这次在征地中遭受到的不公。

跟刚才郑鹏听到的差不多,李林甫用远低于市价的价钱收购,要不就是用坏地换好田,为了达到目的,勾结官府、收买市井儿各种威逼利诱,什么手段都用上,要是让他找到一个由头,更是把人往死里逼,让人不耻的是,为了达到目的,手都伸到县学里,有二名学子的家里不配合李林甫收地地,吩咐当地教谕找个由头把二名学生驱逐出县学,引起不少教习和先生的不满。

被驱逐的学生,其中有一名是廖升乔的得意弟子,这也是廖升乔跟着众人一起找地方讲理的原因。

别看胡里正年纪大了,发须俱白,但是中气十足,一连说了二刻多钟,历数李林甫的种种恶行,中间还不带休息。

说到最后,胡里正声泪俱下地说:“郑将军,为善是好,但也要注意影响,莫要美事变坏事,将军职高俸厚、家财万万,那点田地对将军来说九牛一毛,但对很多世代在田里刨食的百姓来说,那是命根,请将军发发善心,放过我们这些可怜的小老百姓。”

“请将军发发善心。”很多人一边说,一边跪了下去。

古代阶阶森严,老百姓信奉“生不入官门,死不进地狱”的金科玉律,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到官府闹事,然而被迫得无奈,只能硬着头发往前冲,即使面对“逼害”自己的人,也只能哀求,而不敢质问,更不敢动粗。

要知道,郑鹏不仅是大官,还是有爵位的大官。

“诸位请起,快快请起。”郑鹏一边说,一边从马上跳下来,亲自扶起跪在前面的百姓。

把人都扶起来,郑鹏也不上马了,让代安拿过一张下马凳,站在下马凳上,大声地说:“父老父亲们,胡里正和廖教习的话我都听了,在这里解释一下,当中肯定有误会。”

有误会?

一听到郑鹏的话,在场的一下子静了下来,不少人眼中都有了希冀的光芒:不管怎么说,郑将军的态度很好,没有下令驱赶围住的百姓,还耐下心倾听父老乡亲的声音,刚才还亲自扶起下跪的百姓,从这些表现来看,一向好口碑的郑将军肯定没有那么狠心绝情。

等众人再次静下来后,郑鹏大声说道:“关于修路的事,因为这件事没有公布,很多人议论纷纷,没错,那条路是我修的,诸位被收走的地,收到后,也是用作修路之用。”

自资修路,也不用公布什么资料,得到李隆基的首肯后,到工部报备的一下就开工,没有做告示,很多不明白真相的百姓天天猜测是谁这么大手笔,这是郑鹏第一次在公众场合宣布是自己修的。

话音一落,现场响起一片惊讶声,他们也是第一次确这条路背的主人,还真是郑鹏。

没等众人发问,郑鹏继续大声说:“为什么说是误会呢,可能大伙不太清楚,李侍郎收来的地是用来修路没错,但李侍郎并不是我的下属,也没有听从我号令的义务,我们的关系只是合作的关系,说得简单一点,就是我要做的事太多,抽不开身,而征地的琐事又太多,于是就找李侍郎合作,修路那些地,都是高价从李侍郎手里购得,一个售,一个买,仅此而己。”

话音一落,现场一片寂静,很多人面上都出现失望的神色。

本以为这事牵上郑鹏,以郑鹏的名声和品质,多少还众人一个公道,没想到这次征地跟郑鹏关系不大,郑鹏只是从李林甫手中购地。

等一下,刚才郑将军说了,从李林甫哪里高价收购。

高价

907 姑爷太坏了

“原来如此,就是李林甫作的孽。”

“郑将军的口碑那么好,做善事又不是经营买卖,哪能一边做善事,一边自毁道行的。”

“高价?郑将军给李侍郎是什么样价钱?真的是高价吗?”

“看来是我们错怪郑将军了。”

百姓们议论纷纷,很多人当场就把矛头指向李林甫。

郑鹏在大唐的口碑非常好,厚侍下人,对曾经交恶的族人也能以德报怨,自掏胞包补贴部下、对兄弟有情义,想想还真没有出现黑点,像三宝号和酒坊,每年都拿出大笔的真金实银做善事、修路补桥,再说郑鹏贵为冠军候,地位超卓,没必要众人面前谎。

廖升乔有些疑惑地说:“郑将军,不知给李侍郎什么样的价格?”

郑鹏可是大唐的风云人物,无论做什么事都有人关注,跟李林甫的打赌廖升乔也知道,现在有点好奇郑鹏能给一个什么样的价格。

只有给的地价高,李林甫才能给百姓一个好的价格,他不可能拿自家的钱补贴郑鹏做善事。

“这个嘛,不好说”郑鹏有些为难地说:“跟李侍郎有约定,不好公布,只能说不会低于市价,也不能让李侍郎白忙乎。”

胡跃民心中一动,忍不住问道:“郑将军,这话可是当真?”

郑鹏可以皇上面前的红人,还是名震天下的冠军候,有钱有势,对老百姓没有强买强卖就不错了,真是高于市价跟李林甫收,那肯定是李林甫出了问题,问题是,眼前这位名满天下的冠军候,真有那么大方?

“当真”郑鹏毫不犹豫地说:“举头三尺有神明,朗朗乾坤之下,岂能信口开河,刚才胡里正说得很好,这是做善事,不是做买卖,可不能本末倒置。”

“哼,肯定是那个李侍郎黑心,低征高售,良心都让狗给吃了。”人群中有人愤愤不平地骂道。

众人正想附和,郑鹏皱着眉头大声说:“这位兄台,是不是对李侍郎有所误会?据我所知,李侍郎可是一个正直、有责任心的人,不相信他会做这么黑心的事,他是吏部侍郎,每日公务繁忙,只能让手下的人去做,很大可能是他手下的人瞒上欺下,打头李侍郎的旗号中饱私囊,对了,你的地是跟李侍郎签的吗?”

“那倒不是,是李府的管家。”人群中那名汉子倒是不太敢肯定。

郑鹏点点头说:“那就对了,估计有点误会,尔等先不用急着报官,直接到李府问一下,要是未见官就先打几十板,那就亏了。”

众人闻言点点头,虽说当中有不少人觉得郑鹏对李林甫太过于“信任”,但这个场合也不好说出来,准备听从郑鹏的话,先去李府门前看看,到底是不是误会,实在不行,再去京兆府闹。

看到众人不再闹事,郑鹏拱拱手说:“诸位父老父亲,我还有要事,先告辞了,祝诸位好运。”

廖升乔一脸希冀地说:“郑将军,我们人微言薄,就怕说出来也没人理会,不知刘将军能不能替我们要一个公道?”

官字二个口,有他说没你讲,再说官官相卫的道理谁都知道,虽说聚了这么多人,能不能拿回一个公道,廖升乔还真没有什么信心,要是能邀到郑鹏出马,肯定是水能渠成。

听到廖升乔的话,在场的人眼前一亮,都把目光放在郑鹏身上,希望能从郑鹏的嘴里得到一个肯定的答案。

郑鹏早就想到他们会提这个要求,要是以前,自己并不介意做一回“为民请命”的游侠儿,但现在不同,自己有心给李林甫挖坑,哪会做这种“和事佬”,闻言有些遗憾地说:“让胡里正失望了,估计诸位也听说了,我牵涉太子府遇袭一案,官职都暂停了,要不刚才也不会被小人挑衅,诸位的忙,暂时来说,有心无力。”

“是小的鲁莽,还请郑将军多多包涵。”廖升乔连忙道歉。

郑鹏说了一声不要紧,然后扭头对一直持刀戒备的王大树说:“这些父老乡亲,只是求个明白,不是暴徒,你们都不能为难他们,要不然我直接找李兆尹说理去。”

“将军放心,小的不敢。”王大树犹豫一下,马上表态。

接到有人要闹事的消息,到这里拦一下,现在郑鹏发了话,相当于证明这些人不是暴徒,也就没有为难的必要。

再说王大树跟这些乡民没怨没仇,心底还暗暗有些同情。

赶路的时候,红雀忍不住说道:“姑爷,你这一出,可把李林甫害惨了,好在他不在场,要不然狠不得把你剥皮喝血。”

李林甫吃相难看,可毕竟吃着了,这事李林甫一直极力遮着掩着,郑鹏公然说给了李林甫高价,也就捅破了那层窗户纸,到时所有人都知道李林甫要钱不要脸,鱼肉百姓,大发黑心财。

那些乡民闹事,李林甫肯定是得到了消息,于是有京兆府的人在这里阻拦,郑鹏倒好,勒令那些衙役不能阻拦,还不着痕迹诱导乡民去李林甫家里闹,到时李林甫就是浑身是嘴也说不清,坐实鱼肉百姓的事实。

就等着声名扫地吧。

郑鹏冷笑道:“凭啥多给他一成,这一成就是不脸脸皮的钱,有句老句说吃了咸鱼要抵得渴,他拿了这笔钱,就得承受骂名,再说了,地价给得足足的,有多没少,我没叫他低征高售,也没要他鱼肉百姓,一切都是他自己作的孽,他自己作孽就要自己承受,这边赚了黑心钱,那边还想拿我当挡箭牌,想得美。”

李林甫征地的时候,没少打着郑鹏的旗号,让那些苦主觉得郑鹏是其中一份子,甚至认为就是郑鹏仗势欺人,以前是放长线钓大鱼,装作不知道,现在李林甫回不了头,郑鹏自然不会再吃这种哑巴亏。

红雀有些感叹地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那么大的一笔钱,堂堂刑部侍郎也没经受得住诱惑。”

顿了一下,红雀感叹道:“李林甫就是想得太多,又不想冒险,左右摇摆,反而惹人不喜,仕途受阻,要是豁了脸面,赚到的那笔钱也足够他锦衣玉食,也算有些安慰。”

“安慰?”郑鹏突然勒住马,对红雀招招手,示意她靠近,然后小声在她耳边说了几句,只见红雀一双漂亮的杏眼越眼越大,完了,一脸佩服地说:“姑爷,你真是一肚子坏水,李林甫碰上你,上辈子作了多大的孽啊,不过,奴家喜欢。”

听到郑鹏说的计划,红雀有些意动,对郑鹏也有种刮目相看的感觉。

“喜欢?”郑鹏自言自语地说:“红雀姑娘算是表白吗?这事我说了不算,得问绿姝哦。”

红雀俏脸一红,故意扳着脸,面无表情地说:“姑爷,这笑话,一点也不好笑。”

郑鹏扭头看了一下全身绷紧的红雀,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什么话也没说,用皮鞭一抽,策马飞似的向前跑,看到郑鹏策马跑了,一瞬间,红雀内心泛起一丝复杂的情绪,好像有后悔、有紧张也有一丝害羞和失望。

红雀是经过严格训练出来的高手,对情绪波动的控制很有一手,只见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两条细长笔直的长腿用力一夹,那匹马心领神会般加快速度,很快就追上了郑鹏。

这次再也没人拦路,郑鹏很顺利来到修路的工地。

正想找方彬了解修路的进程,没想到身旁响起一阵欢快的马蹄声,一个熟悉的声音传过来:“郑将军,郑将军,哈哈,巧了。”

郑鹏扭头一看,先是楞了一下,很快嘴角微微向上翘,对来人挥挥手说:“原来是李侍郎,巧啊。”

刚刚在背后给他添了堵,没想到这么快就看到他,郑鹏都有点意外。

“呵呵,刚刚去签了几份契约,想来看看修路的进程,顺便找将军意见商议一下,真是想什么就来什么,心有灵犀啊。”李林甫一张老脸,笑得像一朵层层展开的菊花。

最近征地,每天都有大笔差价进帐,都赚到李林甫笑了,皇上也赞成这事,吏部的事也可以暂时不理,李林甫一门子心思都放在征地赚钱上,特别是郑鹏被太子一系针对,职务都暂停了。

要是以前,李林甫肯定很高兴,巴不得郑鹏早点玩完,但现在不同,现在郑鹏是财神,就是要倒,最好也是等自己赚得盘满钵满再倒。

生怕郑鹏出事,征地的事就此完结,李林甫一大早亲自出马,摆平第八阶段的最后二块地,马上急匆匆到工地找方彬交一割,领完尾款之余,马上开始征收第九阶段的路线图还有聚预付款。

多征一块地,就能多赚一笔钱,现在李林甫不怕累、不怕苦,就想着多赚一点钱,反正不做也做了,为什么不多赚一点?

现在李林甫最怕就是郑鹏被太子府牵连,以致项目要取消,要是项目取消,自己就不能赚差价了。

趁现在郑鹏还没倒,能多赚就多赚,这是李林甫最关心的事。

908 小机灵鬼?

郑鹏有些意味深长地说:“李侍郎果然是一个有担当的人,办事就是牢靠,一大早就去办实事了,佩服。”

从最近得到的消息,李林甫对征地很有干劲,为也拿地可以使出十八般武艺,为了顺利征地,还经常跟那些官员士绅推杯换盏,应了那句话,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前面有承诺在先,盛蒙郑将军理解和支持,最难得还是郑将军这么信任,自然不能让郑将军失望,再说了,事情就那么一点,早日完成,就能早日回归正常。”李林甫三分真来七分假地说。

这次征地,算是平白捡了一个肥差,随着征地的不断进展,特别是李林甫看到“钱景”,开始上心后,赚取的差价越来越多,李林甫的动力也越来越大。

不得不说,吃相是难看一点,架不住口袋鼓啊,李林甫终于尝到想买什么就买什么的快感,经常给成为寡妇的裴武氏送各种首饰珍玩,把裴武氏哄得笑颜遂开,不仅对李林甫温柔了很多,也开始跟武惠妃和高力士频频走动,为李林甫的再进一步作铺垫。

早些完成早些收工,对李林甫来说,赌约要兑现,钱要赚,但仕途也不能落下。

气氛还算愉快,然而,郑鹏突然轻皱着眉头,有些埋怨地说:“李侍郎,专注于工作是好事,但不能为了工作,违背我们当日的约定啊。”

李林甫心中打了一个激灵,眼里闪过一丝慌乱,不过他故作不解地说:“郑将军这话,不知是何解?”

自己做过的事,李林甫心知肚明,这年头,又要钱又要吃相好看,太难了,反正像征地这种好事只有一回,干脆一次就吃饱,不好的事,李林甫已尽力在压了,难道这些事传到郑鹏耳中了?

郑鹏皱着眉头说:“刚才来工地的路上,看到一群抗议的百姓,他们说了不少被迫低价卖地、换地的事,还指着我的鼻子骂我仗势欺人、鱼肉百姓,李待郎,那些地是我要征的没错,我可是照足市价收购,还多给一成用于沟通、征地的成本,修路本来就为了行善积德,从没打算鱼肉百姓。”

“有这事?”李林脸一脸认真地说:“郑将军,此事当中一定有误会,某已再三交待下面的人,征地时一定要跟那些百姓沟通好,千万不能强来,有可能是手底下有人曲解了某的意思,在征地时没做好工作,闹了矛盾,请将军放心,回去一定查清楚,给将军一个满意的交待。”

不说用,是郑鹏看到那帮想闹事的田舍奴,李林甫心里暗骂:张鸣伟那个窝囊废,一点小事都没办好,竟然让郑鹏知道这件事。

嘴里说得漂亮,可心里暴怒:那些田舍奴,真是不见棺材不流眼泪,回去再收拾他们。

郑鹏有些疑惑地说:“到底怎么回事?怎么那么多人闹事的?”

李林甫早就想好了对策,闻言一脸苦色地说:“郑将军可能有所不知,修路要用到田地,田地田地,有田有地,但田地分为三六九等,有好田也有坏地,不同的地就有不同的价格,就以荒滩和林地为例,有的荒滩能种树种庄稼,而有的荒滩连草都不能长一棵;有的林地种满参天大树,而有的林地只长芦苇,这价钱能一样吗?就是因为价格有高低,总有人不甘心,处心积虑要闹事,也有一些公有的地,大部分同意,少部分不同意,胳膊拧不过大腿,于是也要闹。”

顿了一下,李林甫苦笑地说:“郑将军只是见识了一次就头痛,对某来说,这些事司空见惯了。”

纸总有包不住的一天,李林甫早就为“这一天”做好了准备,必要时,把替罪羊推出去就行。

“这话说得也有道理。”郑鹏点点头,很快高兴地说:“我也跟那些百姓说了,当中肯定有误会,李侍郎为人正直,不会做没品的事,更不会拿出我的名声招摇撞骗。”

“不能”李林甫一脸感激地说:“还要感谢郑将军的支持和理解,请将军放心,某一定会把这件事办得妥妥当当。”

只要钱到手,到时翻脸不认人,李林甫有的是借口。

郑鹏有些“感动”地说:“李侍郎位高权重,又是出自大唐宗室,肯定让人放心,不瞒你说,最近我有些麻烦,而修路的要筹备的事太多,实在抽不出时间征地,一切就有劳李侍郎了。”

“不用客气,这是应该的,谁让某技不如人,输给赌约呢。”

一提起赌约,李林甫就有一种酸溜溜的感觉,自己事前做了那么多功夫,准备得那么充足,自以为胜券在握,没想到郑鹏那么狡猾,一份简简单单的竞价表,没有争议地解决了财产分割舍的问题,而那个方法也让李林甫自惭不如。

不夸张地说,这是李林甫第一次感到自己的智商被碾压。

两人相互一笑,很有默契的击了一下掌,颇有种一切尽在不言中的感觉。

看到郑鹏的心情不错,李林甫趁热打铁地说:“郑将军,第八阶段的地已征收完毕,手续已在官府办理中,明天肯定能完成交割,这次征地人宜早不宜迟,防止有人故意使坏,如果郑将军不介意,某想第九阶段和第十阶段的地一起征收,不知郑将军意下如何?”

太子府遇袭一事还在发酵,谁也不知下一步怎么办,李林甫现在还真有点怕郑鹏修的这条路半途而废,干脆多接一点任务、多点收钱才是最重要的。

“难得李侍郎这样用心、专注”郑鹏爽快地说:“没问题,就依李侍郎之见,进一步加快征,好,我一会让帐房的人给李侍郎换契约。”

又一笔钱要进口袋,李林甫自然是连连称是。

大约一个时辰后,李林甫心满意足地骑着马离开修路工地,不过这次没白走,怀里多了一叠厚厚的柜票,是第九阶段和第十阶段的预付款。

“哈哈哈,郑鹏这个人,其它地方一般般,不过在结帐时很爽快,从不拖欠,这一点很好。”李林甫心满意足对一旁的心腹阿满说。

修路需要大量的人力物力,郑鹏的手头并不是什么宽裕,这么爽快拿到预付款,李林甫对此非常满意。

厚厚的一沓柜票,有一成是自己的辛苦费,不对,至少有一半是自己,李林甫对此很有信心。

“都说为商者,无jian不商,像郑将军这种人也能发财,运气真是不错。”阿满附和道。

李林甫有些羡慕地说:“运气当然好,若不然一个没有功名的田舍奴,为了入仕要进左教坊,成来一名不入流的乐官,没想到他竟然得到皇上的赏识,从此官运亨通,能没运气吗?当然,姓郑的能有今天的地位,自身还是有一点点实力的。”

“郎君”阿满小心翼翼地问道:“小的有个问题,不知该不该问?”

“这里没有外人,但问无妨。”一下子多了那么多进帐,李林甫的心情极佳,闻言大方地说。

阿满应了一声,很快小声地问道:“郎君,刚才听刘将军的话,看得出他对我们的所作所为并不是一无所知,可他把问题高高举起、轻轻放下,这样做的用意是什么?”

像郑鹏这种地位的人,绝不是那么好哄骗的人,就算郑鹏的脑子不灵光,也会有人给他打探、提醒,刚才他已经兴师问题,但他就是那么一说,并没有什么实质的行动,说是兴师问罪,不如是点个醒。

李林甫理所当然地说:“那还不是简单吗,郑鹏利用赌约把某束缚在这条新路上,看似苦差,实则油水丰厚,在成本上加一成的活动经费,说是跑腿费,其实是拉拢的钱,姓刘的用这个手段,分化某与太子的关系,他少一个敌人之余多一个政友,在看中某办事能力之余,也算是为前面的冲突给予一笔封口费,可能也是收到风声,对,肯定是这样,他可是崔源那老狐狸的孙女婿,嘻嘻,消息还真是灵通。”

对于自己的才华和能力,李林甫一向非常有自信,郑鹏把一个可以刁难的自己的机会,转变成一个拉拢自己、输送好处的机会,很有可能是得知自己跟裴武氏走得近,裴武氏的丈夫裴光庭是死了,可是闻喜裴氏还在,再加武惠妃和高力士,裴武氏手里的资源丰厚得惊人,郑鹏应是从某些渠道得到消息,猜到自己要飞黄腾达,于是制造了一个这样的机会。

这也可以解释郑鹏对自己打着他名号征地、在征地过程中低征高售的做法视而不见,至于那些闹事的田舍奴,就是说得哭天抢地又如何,因为他们所有人加起来都比不上自己一个小指头,而碰郑鹏那个小机灵鬼,肯定会在两者中作出一个正确的选择。

李林甫越想越觉得合理,越想越高兴,心情大好之下,忍不住笑骂道:“这个郑鹏,倒是一个小机灵鬼。”

阿满恍然大悟道:“厉害啊,没想到郑将军竟然想得那么远,郎君,姓郑的这么会做人,可以把他视作朋友吗?”

“朋友?”李林甫冷笑地说:“姓郑的手里那么多日进斗金的产业,那点钱不过是九牛二毛,若是真有诚意,这次征地的黑锅他识趣点背上,再把三福号和酒坊给某分上一份,那才是朋友,若不然他日某遂了青云志,那就不是只占一份的问题了,哈哈哈。”

征地的差价赚得爽,但也赚得挺累,受了不少白眼和指责,郑鹏越是大方,李林甫对郑鹏手里的物业越有兴趣。

“是,是,是”阿满讨好地附和道:“郎君红光满面、福星高照,定能如愿以偿。”

李林甫又是大笑几声,也不再讨论这个问题,猛地一甩马鞭,驱马飞似的向前奔,阿满和几名护卫不敢怠慢,连忙策马紧紧追在后面。

一跑快马狂奔,快到响午时,李林甫一行回到长安城外,远远就可以看到屹立在天地之间的长安城。

看到规划工整、雄伟壮观的长安城,很多人第一感觉是震撼,为长安城喝采欢呼,然而,在李林甫眼中,每次看到长安城,总有一种熟悉的、家的感觉,家里有一个所有人都梦寐以求大舞台,一个能让人实现所有梦想的大舞台。

正当李林甫准备一口气冲回长安城,官道边突然冲出一骑,一边冲还一边叫道:“李侍郎,请留步。”

斜冲出一匹马,把李林甫吓了一跳,猛地一勒马头,硬生生把一匹极品的大宛良马勒得当场站起,前面两只马蹄高高举起,发出一声嘶吼。

差点就撞上了。

“干什么,赶着去投胎啊。”李林甫气得当场爆粗。

“抱歉,抱歉”马背上的男子也吓了一跳,先是连连道歉,很快讨好地说:“李侍郎受惊了,都是小的错,请李侍量大人有大量,饶了小的这回,急事,有急事。”

李林甫这才看清来人的身份,是京兆府一名叫张鸣伟的小捕头,也是自己的人,这次拦截农民,李林甫就是把这个任务交给眼前的张鸣伟。

他不是一直盯着那些进长安城的百姓有没有闹事吗?怎么在这里?

“急事?什么事?”听到有事,李林甫也顾不得跟张鸣伟的感觉,连忙问道。

“李侍郎,估计你还没有收到消息吧,那些闹事的田舍奴实在拦不住,都让他们进了城,这可怎么办啊。”张鸣伟一脸郁闷地说。

李林甫面色一寒,连忙质问道:“什么?让他们进城那不是要出事吗?你们干嘛的,手里的刀棍是吃素的?”

就怕这些百姓到长安闹,败坏自己的名声。

张鸣伟哭丧着脸说:“李侍郎,没法拦啊,郑将军亲自发话,谁还敢拦。”

说罢,不用李林甫追问,张鸣伟好像竹筒倒豆子一样,一五一十把整件事说了一遍。

“你说什么?”李林甫的眼睛一下瞪得牛眼那么大:“那些闹事的田舍郎,去府上找我?”

909 李林甫的愤怒

张鸣伟有些庆幸地说:“是啊,那些人本想去京兆府闹事,状告李侍郎,是郑将军把他们劝住,一再为李侍郎正名,劝他们先弄清楚原委,不要把事情闹大,还说当中肯定有误会,那些老百姓都到贵府去了。”

说到这里,张鸣伟忍不住说道:“郑将军还是挺仗义的。”

“仗义个屁”李林甫气得当场爆粗:“老夫可能让他累死。”

几个不入流的田舍奴,翻不起什么风浪,要是郑鹏真是有心帮自己,只要选择袖手旁观,什么事也没有,就算闹到京兆府,自己也轻易摆平,可郑鹏说了一大通为“正名”的话,看似信任自己,其实是把他自己摘出来,划清距离,也变相把李林甫进行道德“绑架”。

到时征地的事水落石出,郑鹏最多得一个“识人不明”评价,而李林甫除了“鱼肉百姓”“吃相难看”的骂名外,还得背上“背信弃义、见义忘义”的骂名。

“李侍郎,现在怎么办?”张鸣伟吓了一跳,有点不知所措地问道。

李林甫向以智者自居,张鸣伟还是第一次看到李林甫这般失态。

“自己掂量着办。”李林甫一边说,一边翻身上马,拼马驱马往家里赶。

这件事张鸣伟做得不好,但真不能怪他,主要两者的地位差距太大,以郑鹏的声望和地位,就是京兆尹李岘也没把握能阻止,更别说张鸣伟只是一个小捕头。

顾不上再理会张鸣伟,李林甫得先赶回府,最好在事情闹大前,尽快把这件事的影响降到最低,现在担心的,就是家里的人乱来,事情不好控制。

还没到家,李林甫远远看到京兆府的衙役联同武候押着大批百姓往京兆府的地方走,不少百姓的衣服被扯破,一些百姓身上还有血迹,衙役和武候对百姓的态度很差,骂骂咧咧,不时还抽上几鞭。

不用说,刚才肯定爆发了冲突。

阿满看到李林甫的脸色不太对,小心翼翼地问道:“郎君,小的去打听一下?”

“算了,先回府。”李林甫开口道。

这些人十有**是那些到自己府上闹事的田舍奴,但李林甫心里隐隐还有一丝丝侥幸:希望这批人不是到自己府上闹事的那批人,也希望家里的人能精明一点,能为自己做点事,而不是每天就只顾着吃喝玩乐。

李林甫一路忐忑地往回走,当他远远看到自己家门时,内心一下子凉了半截:婢女和下人正在清扫府门前的路,有人清理地上的垃圾,有人抹墙上的印记,有人整理花坛的花草,有人抹拭着影壁上的血迹等等,从现场混乱的情况来看,刚才发生了一场很大的冲突。

“郎君回府了。”下人们看到李林甫,一个个恭恭敬敬地行礼。

“青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李林甫的一张老脸,都寒得快要滴水,当场就厉声质问府上的二管家青桐。

青桐刚想禀报,门内传来一个惊喜的声音:“阿耶回来了?”

一个衣饰华贵的少年郎从里面小跑出来,一看到李林甫,马上兴奋地说:“真是阿耶回来了,二管家你先退下,这事我跟阿耶交待就行。”

“是,小屿郎君。”二管家青桐恭恭敬敬地说。

李林甫强忍内心的不快,开口催促道:“屿儿,快跟阿耶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出来的人,是李林甫的第五个儿子李屿,也是留在府中最年长的儿子。

李林甫出自李氏宗室,从小就精明能干,也长得风度翩翩,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桃花运一直不错,除了正室外,先后纳了七房小妾,可以说儿女满堂,李屿是第三房小妾所生的儿子,虽说学问不行,但颇有当年李林甫的神韵,很得李林甫的喜爱。

李屿的四位兄长,不是外出为官就是外出求学,现在家中就是李屿最年长,平日协助管家处理府中的大小事务,也算是一种锻练。

说起刚才的事,李屿有些得意地邀功道:“阿耶,你不知道,刚才有一大群田舍奴到府上闹事,说我们李府欺压、剥削他们,张嘴就要赔钱补地价,一个个的胆长毛了,竟敢到李府闹事,我先把他们稳住,暗中派人到京兆府和武候铺叫人,等京兆府和武候铺的人到了,一举就把他们拿下。”

听起来不错,处理得挺妥当,李林甫看看旁边神色有些古怪的二管家青桐,冷着脸说:“青桐,你说说怎么回事。”

知子莫若父,自己儿子什么货色,李林甫一清二楚,不相信李屿能妥善处理这件事,指名要二管家青桐回答。

二管家青桐偷偷看了李屿一眼,有些犹豫地说:“郎君,事情是这样的”

话还没说完,李林甫有面带寒色地说:“实事实说,不许隐瞒。”

青桐一听,不敢再犹豫,只能说出事实的真相:“今天很多百姓在府面前集合,说要见郎君,说要跟郎君商量征地的事,张口闭口就要府上给他们赔钱,小屿郎君当场不高兴了,扬言一切以契约办事,把他们赶走,还当场教训了跟他作对的百姓,那些老百姓刚开始不敢还手,没想到小郎君下手重了,把一个抱着孩子的妇人推倒在地,那些百姓一下子怒了,一个个红着眼要打小郎君,他们人太多,一时处了下风,小屿郎君看形势不对,派人去京兆府和武候铺搬救兵,把闹事的人来个一网打尽。”

“阿耶,二管家说得对,那些田舍奴就是缺教训,竟敢到李府闹事,孩儿跟京兆府和武候铺都打了招呼,他们会狠狠教训那些田舍奴,让他们知道李府可不是他们这些田舍奴能闹的。”李屿面有得色地说。

处理了突发事件,李府没有什么损失,又维护了李府的颜面,李屿都有点急不及待在老父面前邀功了。

刚刚还是面无表情的李林甫,那张老脸突然变得狰狞起来,二话不说,一伸手,“啪”的一声,在李屿那张略带兴奋的脸上狠狠地抽了一巴,这一把又快又突然,猝不及防下李屿被找个正着,白嫩的脸上立马红肿起来。

“郎君”

“阿耶”

青桐和李屿都吓了一跳,特别是李屿,本以为自己立了大功,就等着李林甫赞扬,没想到上来就是一巴,都委屈得快想哭了。

李林甫厉声地喝道:“谁让你打人的?谁让你报官的?什么事都让你给搅和了,唉,这下让姓郑害惨了。”

顺利拿到征路的预付款,李林甫心中十分得意,认为郑鹏忌惮自己手中丰厚的人脉资源,有心在自己没有飞黄腾达时示好,直至看到张鸣伟,才明白自己想多了。

郑鹏跟那些田舍奴缠清跟自己的合作关系,不再为自己掩饰,说出高于市价跟自己求购的事实,这样一来,自己低征高售、吃相难看的事就会公诸于众,而郑鹏还引导他些百姓直接找自己,这不是是在全长安的官员和百姓面前,证实自己要钱不要脸的事吗?

要是事发时,自己在这里处理,肯定可以妥善处置,起码不会让那些田舍奴在这里闹事,把他们先哄住,然后逐个击破,尽可能把影响降到最低,可惜儿子子太草包,不仅打了那些闹事的百姓,还动用关系把他们抓了,这样一来,那些被抓的百姓还有他们的家人,还不恨死自己吗?

这件事一传出去,自己以前苦心经营的形象,一朝丧尽。

太狠了,李府不仅颜面尽失,郑鹏无意中暗示收地的价钱,再次收地时,肯定不会那么顺利,无形中加大了征地的难度和成本。

征地的那一点又不是什么秘密,当中那点猫腻,以郑鹏那精得像猴的性子,哪能不清楚,可他就是装糊涂,在关健时候在背后给自己捅刀子。

嘴里口口说什么替自己正名,实则干的就是断财路、毁声誉的勾当,其行可耻,其心可诛,李林甫越想越气,两只手紧握老拳,一脸老脸绷得老紧,咬牙切齿地说:“好,好,很好,郑鹏,算你狠,今日投我以李,他朝必报之以桃。”

910 迟来的佳音

“你们听说了吗?吏部侍郎李林甫,为了收地,逼死人了。”

“没想到啊,一直以为李侍郎是一个体面的人,出身名门,才华横溢,还长得一副好皮囊,想不到是这样的人。”

“这就叫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唉,堂堂大唐宗室、还是吏部侍郎,吃相这般难看。”

“郑将军真是谦谦君子,前面还觉得奇怪呢,明明修路积德,为啥有做这种伤风败德的事,现在看来,全是李哥奴从中作梗,明明郑将军已经高于市价从姓李的手中收购,他不满足,还是手段百出,为了捞钱,把手伸到县学,真不怕污了圣贤之地。”

“奇怪,郑将军也算是大人物,李林甫是打赌博输了,才给郑将军打下手,为什么还要给他高价?这不是瞎子点灯白费蜡吗?”

“这就不懂了吧,李林甫说什么也是出自大唐宗室,有句话叫明枪易挡,暗箭难防,小人更难防,刚从吐蕃打了那么大的胜仗回来,也让李林甫给参了一本,估计是破财挡灾吧。”

被征了地的百姓冲击李府的事,当天就传遍了长安城,除着事情的发酵,有关李林甫鱼肉百姓、强收强换的事不断曝光,郑鹏成了长安城的一股清流,而李林甫成了长安城的一股“臭流”,很多人对他指指点点,就是不少以前谈得来的同僚,也有意无意保持距离,这让李林甫有种如芒在背的感觉。

就在冲突事件发生后的第三天,这件事还惊动了御史台的御史大夫李朝隐,主动找李林甫谈官员洁身自好、以身作则的重要性,又拿前朝魏征那句“君为舟,民为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话作例子,这让李林甫有种恨不得找条地缝钻下去的冲动。

好不容易摆脱了絮絮叨叨的李朝隐,李林甫心情烦燥,想了想,在阿满耳边言语几句,然后径直向兴善寺走去。

心情不好,找裴武氏聊聊天,重温旧情,找机会让老相好出个主意什么的。

大兴善寺始建于晋武帝泰始二年(226年),原名“遵善寺”,是西安现存历史最悠久的佛寺之一。隋文帝开皇年间扩建西安城为大兴城,寺占城内靖善坊一坊之地,取城名“大兴”二字,取坊名“善”字,赐名大兴善寺至今,李林甫是兴善寺的大香客,每年都捐献大笔香油,甚至在兴善寺拥用自己的禅房,有时心情沉闷,会到禅房清修。

这间禅房还有一个秘密,它是李林甫和裴武氏幽会之地,这里蕴藏了李林甫和裴武氏不知多少甜蜜的回忆。

李林甫来到兴善寺,和熟悉的大师聊了几句,便匆匆回到自己的专属的禅房,让人送来兴善寺特制的斋饭,又泡了一壶上等的香茶,然后静待裴武氏的到来。

坐下不久,李林甫想了想,从禅房一个隐秘的柜子里拿出一瓶虎骨酒,二话不说就喝了三大杯。

岁月不饶人啊,年轻的时候夜夜笙歌,乐不思蜀,好像不知疲倦,可现在李林甫早有力不从心的感觉,而裴武氏在那方面的需求很大,虽说裴武氏已是徐娘半老,早就没有昔日艳光照人的容颜,但是李林甫是有求于她,只能借助这酒,让自己重振雄风。

不得不说,三杯虎骨酒下肚,李林甫腹中很快升起一股暧流,整个人也有了某种期待。

大约等了一刻多钟,门外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而脚步声越来越近,很快在李林甫所有的禅房外停下,然后响起了三下熟悉的敲门声,就在敲门声响起的一瞬间,李林甫有种内心一荡的感觉。

正当李林甫满怀期待时,门外却传来阿满的声音:“郎君。”

李林甫打开门,只见阿满站在门口,往他身后看看,空空如也,并没有出现自己熟悉的身影。

“郎君,这次去裴府没有看到夫人,她的贴身婢女拿来这封亲笔信,让小的转交给郎君。”不待李林甫细问,阿满马上解释道。

说话间,阿满把一封密封的信恭恭敬敬地递给李林甫。

李林甫接过信一看,一眼就认出信封上的字是裴武氏的亲笔,急不及待打开一看,只见上面廖廖数语,大致意思李林甫办事善后做得不好,声名狼籍,最近不要走得太近。

看完信,李林甫的脸色变得铁青,突然发疯地把信撕成粉碎,咬牙切齿地说:“可怒也,可怒也,郑鹏,都是拜你所赐。”

不就是赚点差价吗,像巧取豪夺、强买强卖这种事,什么时候断过,自己一直很少伸手,就是伸手狠一次,至于吗,别人不理解,可老相好也不理解,这让李林甫内心很愤怒。

那些钱,大多是花裴武氏身上啊。

看到自家主人发脾气,阿满站在一旁动也不敢动,生怕自己成为出气的对象。

知道发脾气没用,李林甫恢复理智后,气呼呼地问道:“她还有别的话没有?”

“没有,不过”

李林甫一脸不耐烦地说:“不过什么,说话吞吞吐吐的,有什么就说什么。”

“小的来兴善寺时,在金宝斋遇到三夫人,三夫人说给郎君炖了补品,让郎君忙完早些回府享用。”

“又是金宝斋,败家的娘们,一天天就知买买买,也不知某为了赚这点钱,脸面都不要了,回去看我怎么收拾她。”李林甫越说越气,当场摔门而出,泡好的茶也不喝了,风风火火往家里赶。

不得不说,那虎骨酒的功效真不错,现在感到体内有团火在烧,裴武氏不来,回家解决,反正有几房妻妾,还有美婢,方便得很。

阿满没想到李林甫说走就走,楞了一下,连忙进里面看看有什么重要的东西遗留,检查过后,掩上禅房的门,又托小沙弥代为收拾,然后急匆匆去追李林甫。

李林甫的心情欠佳,京兆府处,坐在偏厅的刑部侍郎朱元芳也是一脸愁容。

眼看破案的限期快要过半,然而破案的线索还没找到,难不发愁吗。

正在发愁,偏厅的大门咯吱一声被推开,抬头一看,只见京兆尹李岘苦笑着走进来。

“李兆尹,出了什么大事,要劳你亲自出马?”朱元芳有些好奇地问道。

刚才正想讨论案情时,李岘突然被手下唤出去,朱元芳足足喝了二壶茶,出去的李岘这才姗姗回门。

李岘坐回自己的位置,也不管杯中的茶早已凉了,一口饮尽,然后苦笑地说:“也没什么大事,就是吏部侍郎李林甫的那点破事,得把关押的那一百多人放出去,时运差,真是喝凉水都塞牙,明明是李哥奴作的孽,偏偏要某替他善后。”

堂堂吏部侍郎,掌握着官员的考核,每年孝敬可不少,就是这样,吃相还那么难看。

真是穷疯了,征的地,就是长安城的旁边,兔子还知不吃窝边草呢,李林甫这点自觉还没有?

朱元芳淡然一笑,意味深长地说:“以前李侍郎是一个有抱负的人,可惜月会圆人会变,估计是家中妻妾成群,家外红颜知己又多,开销大,一时入不敷出,只能把手伸长,不过他倒是精明,吃相是难看,但该有手续全有,也没留下什么把柄,就是打官司也没用,毕竟是吏部侍郎,那些普通的老百姓,哪能是他的对手。”

“算了,不提他”李岘摆摆手说:“朱侍郎,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刚刚刑房传来好消息,有线索了。”

911 钱粮告急

“什么发现?”朱元芳眼眸一亮,瞬间就来了精神。

皇上都关注这件案,朱元芳也是在跨部联合调查中,第一次担任这么重要的角色,兴奋之余,还有感到如山般的压力,眼看限期一天天逼近,可以说吃不好、睡不香,仅仅三天,整个人瘦了一圈,终于等到有好消息,自然格外兴奋。

李岘开口道“前面我们把案子归纳成一个案查,把精力花费在受害者彼此的人际关系中,分散了精力,也浪费了时间,还好李侍郎提出把每一个受害者作为一个单独的案件,成立不同专案小组负责,这样一来明显简单了很多,其中有一户受害者,记得提卤肉回家途中,在一间茶馆歇过脚,也是那包卤肉唯一一次离开他的视线,可以确认是那间茶馆有问题,巧的是,那间茶馆负责泡茶的一位茶博士在当天告假回家,派人暗中了解过,那名茶博士跟东家所说的地址是假的,身份也有问题,运气不错,那个茶博士的行踪已被密探锁定,某已派人布下天罗地网,相信很快就会有好消息。”

朱元芳闻言心中一喜,不过他有些谨慎地说“回家的路上有可能被人动手脚,不能排除回家后也让人动手脚,排除这个可能了吗?”

大胆假设,小心求证是朱元芳的习惯,即使李岘说得头头是道,朱元芳并没有被好消息冲昏头脑。

“排除了”李岘点点头说“苦主有三个半大小子,都说半大小子吃穷老子,那包卤肉刚提到家就让三个小子抢着吃了,外人就是想动手也晚了,也就是说,那个请假的茶博士有很大嫌疑,当然,茶馆里的所有人,包括当日有可机会下手的客人都有嫌弃,现在都在我们的严密监视当中。”

朱元芳一下子站起来“李兆尹,我们去看看。”

终于有了突破口,朱元芳哪里坐得住,马上去调查指挥,争取早日破案。

没多久,一大队全副武装的捕快从京兆府冲出,向四面八方散去。

卤肉中毒案、太子府遇袭案,这二件案把长安都搅动了,在限期的重压下,刑部的刑侦好手和京兆府的衙役、捕快把长安弄个鸡飞狗走,然而,驻扎在修路工地的郑鹏能置身事外,全副心思都放在修路上。

需要开挖一条大约一里长的隧道。

虎啸岭位于长安以东大约五十里处,据说曾在老虎在过里出没,经常听到老虎在这里吼叫而得名,山高约二十来丈,形状有点怪,两边长中间狭窄,正好挡在郑鹏修建的长洛路上,绕路要多走近三十里路,炸山的工作量又太大,再三斟酌下,开凿隧道最合适,工程量太大,方彬有些拿不定主意,请郑鹏前来坐阵。

“少爷”方彬请郑鹏虎啸岭的山脚下,指着前面做好标地的地方说“都准备好了,准备从这里开始挖,为了节约工时,加快工程进度,从山的另一面同时开工,只要两边一挖通,隧道即可以完成。”

“双向施工?这个方法不错”郑鹏忍不住开口问道“方组长,你有什么办法,可以确认两边挖掘的隧道能挖通,要是一面深,一面浅,或方向错了,两条隧洞不能相通,怎么办?”

长约一里的隧道,放在后世也是一个大工程,在科技落后的大唐,更是一个巨大的工程,没有水平尺,也没有激光方向引导,要是方向错了怎么办?

就以海拨来说,要是两边海拨相差几米,那挖掘出来的隧洞就很难相通,挖掘的方向稍有偏差,也可能出现很多问题。

方彬一脸轻松地说“确保两边的隧道都在同一个位置,过程稍稍有点麻烦,但并不难,先用罗盘定位,确保两边隧洞都在同一个方向,然确认一边隧洞的高度和位置,然后通过拉线的方式,绕着山体一路拉,每三丈设一个桩,每个桩头拉线的位置放一个制底的小水槽,小水槽两头都有持平的刻线,只要里面的水平于刻线,即是高度相同,这样一来,可以确保两边的高度保持一致,开挖隧洞时,可以用罗盘和箭塔的方式来确认方向,少爷你也清楚,罗盘有时会失灵,设立一个固定的箭塔,通过短距离射弩箭的方法,也能较正方向,当然的,箭塔和所用的弩箭都是特制的,跟战场上用的有很大的距离,精度准很多。”

解释的方彬说得轻描淡写,而聆听的郑鹏都有些听呆了。

本以为开挖这么复杂隧洞,方彬等人束手无策,自己说一点方法和方向,会引起起他疯狂的膜拜,没想到方彬把问题都解决了。

起码是准备工夫都提前完成。

郑鹏擦了擦自己的鼻子,有些苦笑地说“方组长都准备好了,其实也不需要我到这里来。”

好吧,大唐可是现时世界上最强大、最繁华的国家,能进工部的人,都是行业精英,方彬作为技术骨干,像开山填海、挖河修渠的事没少做,区区一个隧道,肯定难不倒他,郑鹏暗暗安慰自己这次不能装b,说明自己手底下有能人。

方彬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少爷,这么大的工程,小的可不敢自作主张,再说有些困难,也得找少爷解决。”

“困难?什么困难?”郑鹏有些惊讶地说。

“工具不足,特别要开挖隧道,需要大量的铁器,而衣裳、车辆、粮草等供给,还有给聘请工匠的工钱,这些都是问题”方彬有些为难地说“少爷,限期在哪里,要是后勤供应不上,巧妇也难为无米之炊啊。”

郑鹏终于明白方彬急着找自己的原因,技术没问题,是后勤出了问题。

“二管家,到底怎么回事?”郑鹏皱着眉头,扭头质问崔二。

正好崔二也在工地,郑鹏当场就问个究竟。

崔二不仅是自己的二管家,也负责长洛指挥部的财务和后勤,听方彬的意思,好像工地的基本供给都不能维持。

关键时刻掉链子,不像崔二的作风啊。

崔二示意郑鹏走到一边,苦笑地说“姑爷,方组长说得没错,最近帐面有些紧张,老奴已经在想办法了。”

郑鹏皱着眉头说“家里的现钱是不多,怎么,黄三那笔钱还没到?”

“半个月钱就到了,但现在用得七七八八了,不瞒少爷,小的还在小姐的私库中,挪用了八十万贯,可这点钱杯水车薪,方组长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老奴也不能点石为金啊。”

“什么?这钱花得这么快?”郑鹏吃惊地说。

自己打仗其间,家里开销不大,虽说打赏、安抚和出钱让阵亡的将士魂归故里用了不少,但钱还是攒了不少,再加上战场的缴获,修路前,不算三宝号和酒坊的流动资金,足足有七百多万贯现钱,正式修路也就三个月多一点,这钱就告急了?

崔二诉苦道“少爷,你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买地、买沙石、买工具、买奴、支付工钱等等,哪一样不用花钱,修路、挖矿还有炼铁,人数加起来近三千人,还有五百多匹,每天人吃马嚼都是一大笔钱,就是金山银海也不经花啊。”

顿了一下,崔二继续说“最大的开销就是买地,修路才进行到第二期,可李林甫已经征完第八期,刚刚又派人支走了第九期、第十期的征地款,好在只是二期,要是多拿一期,估计这钱都不凑手。”

郑鹏倒吸一口气“这样说来,这钱还真不经花呢。”

有些地方,不是路有多少大就收多大,就以虎啸岭为例,虽说一条隧道占不了多少地方,可要开凿的话,人家不会按隧道占用的面积来计算,一买就要买下整座山,这价钱可不便宜。

看到郑鹏有些犯愁,崔二体贴地说“姑爷,不用急,小姐已经准备了一百万贯,近期内可以调用,还说夫妻不应分彼此,那些钱放着也没用,还不如让姑爷拿去办实实在在的事,对了,库房里也清点出一批富余的东西,可以拿去套换一大笔钱,可以解燃眉之急。”

“呵呵,想不到我郑鹏也要变卖度日。”郑鹏有些无奈地说。

本来生活无比富足,那钱想花都花不完,郑鹏觉得自己无比富有了,可真要独自修一条路,马上打回原形。

一个人跟国家机器比起来,真是太微不足道了。

“姑爷,这已经很了不起了,放眼大唐,无论名门望族还是皇亲国戚,谁有姑爷这般有魄力?想当年太原王氏,想修一条到祖坟的路,也就是五十多里,还是仅能走两辆马车的山路,集资了足足五年才开工,哪像少爷,说修路就修路,这手笔,谁提起不说一个好字?”

郑鹏只是呵呵一笑,想了想,开口说道“开凿隧道不容易,方彬就是一个匠人,让他干活可以,可让他连吃喝拉撒也管,估计他摆不平,找个人管理这里,工作由方彬负责,后勤找别人管理。”

“明白了,姑爷。”

“对了,刚才方彬提的问题,想办法马上解决。”

提到钱,崔二有些为难地说“姑爷,能不能缓几天,小姐的钱需要调动,就是把东西变现,也要时间,帐上有一笔钱,不过要结给兵部,该给那些的吐蕃战俘结算工钱了。”

兵部是合作伙伴,也是姑爷的同僚,现在合作很愉快,姑爷可以得到一大批无比廉价的壮力,而兵部不用拿钱养这些俘虏,还有一笔钱补贴,可以说两全其美,崔二结起钱来也痛快,至于方彬和一众奴隶,就是待遇差点,挺一挺就能过去。

郑鹏闻言想了想,很快开口道“工钱方面先不结,兵部那里我去说。”

兵部得的钱,也是入到公帐,钱不是自己的,就是晚些给也没关系,但修路工地很多工匠就指着那份工钱养家糊口,这钱不能拖,说不定一拖,就会留不住人。

“明白了,姑爷。”崔二对郑鹏向来恭恭敬敬,郑鹏一发话,马上答下。

绿姝小姐早就说过,郑鹏的话就是她的话,即使她和郑鹏同时下命令,也是优先执行郑鹏的话。

主仆二人刚商议完毕,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接着有人说“皇上来了”的话,郑鹏闻言心一动,抬头向发声处看去,正好看到李隆基和高力士,在一队羽林军的护送下,飞似的向自己这里奔过来。

一看到李隆基,郑鹏眼前一亮,嘴边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自言自语地说“真是一打瞌睡就有人送枕头,嘿嘿,运气还不赖。”

“姑爷不会是向皇上伸手吧?”崔二犹豫了一下,小声问道。

认识这么多,善于观察的崔二早就对自家姑爷了如指掌,郑鹏看到李隆基时双眼开光的眼神被崔二观察到,再听到郑鹏的话,马上猜出自家姑爷要在皇上哪里弄钱。

厉害,别人看到皇上,不是想着怎么巴结,就想着怎么讨好,恨不得掏肝掏胆给皇上看,看看自己的忠肝义胆,自家姑爷可好,看着皇上,就像看到一座金山一样,满眼都是“钱光”。

郑鹏找了一个响指,笑嘻嘻地说“会哭的孩子有奶喝,管它有枣没枣,先捅二竿再说。”

天下是大唐的天下,而大唐是李隆基的,作为皇帝,李隆基就是这片土地的主宰,所有的东西、包括人,都可以说是他,要说有钱,作为皇上的李隆基认第二,没人敢认第一。

不夸张地说,李隆基随便拨根毛,都比郑鹏的腰要粗。

崔二一脸敬佩地说“姑爷深得皇上信任,真是可喜可贺。”

放眼大唐,没几个能像姑爷这般得到皇上的宠信,可以破例不上朝不说,就是修条路,皇上多次亲自来修路现场,这可是有钱也得不到的荣幸,对了,那酒坊皇上还有份子呢。

做买卖拉上皇上,放眼大唐,独一份。

郑鹏摆摆手说“财神爷来了,先迎了再说,走。”



912 小气的李隆基

“微臣参见皇上,不知圣驾光临,有失远迎,请皇上恕罪。”郑鹏给李隆基行礼。

李隆基摆摆手“免了,平身吧。”

“不知皇上这次大驾光临,有什么吩咐?”

“朕就是想看看你都在忙什么”说到这里,李隆基一边走,一边四处打量,看到工场上热火朝天的场景,满意地点点头“还不错,像模像样的,不像是胡闹,朕还以为你要打退堂鼓了呢。”

听说郑鹏要以一己之力修一条新路时,而这条新路还要逢山开路、逢水架桥,成本已比原来的要高,除此之外,还要用价格不菲的铁来铺路,李隆基第一想法是郑鹏只是一时冲动,等几天静下心就会不了了之,没想到,郑鹏不仅坚持下来,还做得有声有色,就是李隆基都有些佩服。

说干就干的人,不多。

郑鹏最擅长就是打蛇随棍上,闻言马上苦笑地说“皇上谬赞了,微臣都有打退堂鼓的想法了。”

“哦”李隆基有些惊讶地偏了偏头,不过他很快回过神,很快若无其事地向前走“郑聊家,前面带路,看看现在在忙什么。”

郑鹏略带失望地应了一声,连忙跟上,向李隆基讲解工程的进展,特别是遇到的困难。

真是精明,郑鹏想趁机提出自己的困难,只要李隆基稍稍露出一点点口风,就打蛇随棍上,伸手要好处,没想到李隆基明显看出自己的意图,死活不接招,一时间也不开口,只好先给他介绍。

看到繁华的工地、努力干活的壮力、还有各工种之间的默契配合,李隆基内心有些触动,当他看到那些壮力好像比赛一样,一个个甩开膀子卖力干的样子更是惊讶,忍不住小声对陪在一旁的高力士说“力士,你看看这修路的工地,有什么特别”

高力士压低声音说“大家,这工地给人一种很有活力、很有干劲的样子,很难得,要知像这些工地,特别是用到大量奴隶和战俘的工地,大多是懒洋洋、死气沉沉的样子,而这里截然相反,那些人,好像比干自家活一样用心。”

“的确是这样”李隆基点点头“这个郑鹏,办事还真有一套,仅仅三个月,就修了近八十里的路,还是高标准,了不得,比朕预计的还要快。”

高力士领会李隆基的想法,扭头问跟在后面的郑鹏“郑将军,咱家有个问题,不知方不方便问。”

“方便,方便,高公公有什么问题,尽管问。”

“项目的进程不错,特别是那些壮力的精神风貌很好,不知郑将军用什么方法?”高力士径直问道。

“也没什么创新,就是分摊责任制,把人分伙分队,以伙为单位,让他们在规定时限内完成规定的工作量即可,提前完成就可以休息,不休息选择工作的,有奖励,超额做得越多,奖励也就越多,相反,不能在限量内完成的,就要接受惩罚。”

高力士有些不解地说“郑将军,咱家知道,工地上只有一部分工匠是聘请过来的,剩下的不是从吐蕃押解里来的吐蕃战俘,就是你府上的家奴,不用对他们客气,不肯干活,抽他们就行,给他们一碗干饭吃,已是天大的恩赐,还给他们赏赐?没必要吧。”

大唐最不缺的就是奴隶,初期多战俘,现在战争相对少,罪官也不多,可唐律规定奴隶所生的儿子,自动归为奴籍,这就是家生奴的由来,对主人家来说,家生奴比养牲口还划算,以至市集设的奴市,年初到年末都那么兴旺。

郑鹏解释道“高公公,一个人主动卖力工作和被动假装努力工作,效率相差得太远远了,先不说善心不善心的问题,讲求效益,怎么说呢,用同样的钱可以做更多事,何乐而不为呢?”

“郑将军的意思,分摊责任制的效果好,咱家可以这样理解吗?”

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省力气,郑鹏高兴地说“高公公真是才思敏捷,没错,这个方法的效果很好,在分摊责任时,就事先做过估算,把他的劳力充分利用之余,但又给他们留有希望,让他们卖力地干,举个例,平整一块地,正常要十天完成,当他只用了八天就完成,可以省下二天的口粮和工钱,把这份口粮和工钱的一半赏给他,这就是刀切豆腐两面光,都有好处,当然,不可能平分,能分他三成或二成就不错了。”

“不错,一个人像懒驴一样磨工和像干自家活一样卖力苦干,差太远了,这样做挺好,气氛一片和气。”高力士一脸赞同地说。

李隆基也点点头说“还是郑爱卿有主意,都算计到尽了。”

这是赞扬还是讽刺?郑鹏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只是讪笑地说“皇上谬赞。”

说着说着,一行人走到虎啸岭,李隆基看着山脚下标记着准备挖掘的隧道口,有些惊讶地说“郑爱卿,看样子,这是要挖一条隧道?”

“皇上慧眼如炬,一下子就看出了,的确从这座虎啸岭挖掘一道隧道,准备工作已经完成。”

李隆基轻皱着眉头说“这么大的一座山,开凿隧道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耗资想必也巨大,为什么不选择绕过去,是不是征地方面出问题,或是像黑山坳一样,把这座山炸平呢?”

郑鹏解释道“皇上,虎啸岭跟黑山坳不同,比黑山坳大多了,要是选择炸山,不知要耗费多少火药,不划算,再说现在也是一个敏感的时候,在还没有证明自己的清白前,收敛一点;至于绕路,这一绕得多绕二三十里,太远了,不切合微臣的初衷。”

“知道避嫌就好,朕还以为你一点也不放在心上呢,不肯绕路就是不肯将就,那就得多拿钱,郑爱卿,你的那点家底,说不定要折在这条路上。”李隆基突然感叹道。

七百多里的路,还是高标准,就是朝廷来做,户部和工部也得扯皮几年,又筹备几年才能成行,郑鹏硬是凭一己之力来修,就是李隆基也对郑鹏另眼相看。

“已经折在上面了,不瞒皇上,修路到现在,拿出的钱快一千万贯,连拙荆的嫁妆也动用了,一会管家就回家变卖物品筹钱。”郑鹏可怜巴巴地说。

李隆基没好气地说“朕一到就大献殷勤,就知另有用心,现在狐狸尾巴露出来了吧。”

郑鹏几次把话题往钱上面引,李隆基哪能没看出来,只是故意不接话题而己,看到郑鹏在自己财力不足的情况下,还坚持不将就,要在虎啸岭下开挖隧道,心里暗暗动容,稍稍松口,而郑鹏随即打蛇随棍上。

“皇上英明,微臣为官清廉,就指着那点俸禄,手里的物业不大,平日开销又大,只有厚着脸皮向皇上求助了。”郑鹏笑容可掬地说。

长洛路十字还没有一撇,要花钱的地方太多,可是手里攒下的钱不多,收入又很难一下子暴增,要是不尽快筹一笔钱,只能暂停修路,等到有钱再继续,要知郑鹏是一个急性子,想做的事一天做不到,心里就是不自在,看到大唐最有权势、最富有的人在这里,自然不肯放过这个机会。

李隆基沉吟一下,很快开口道“说吧,想朕怎么帮你?”

太子府遇袭,李隆基在杨崇礼等人的劝说下,暂停了郑鹏的职务,下旨时没觉什么,心里只想着火药外泄对大唐的危害性,隐隐把责任归咎于郑鹏对火药管理不严,事后冷静过后想了想,觉得郑鹏没必要这样做,要是郑鹏有二心,就不会把火药的配方献上来,担心郑鹏闹情绪,也对修的这条路很有兴趣,这才有了御驾亲临。

前面委屈了郑鹏,自然要补偿一下,于是开口问郑鹏要想什么。

“皇上,修路的开销太大,现在手里的钱不够,请皇上能赏个一百万,不对,三百万即可。”郑鹏很现实地说。

难得李隆基开口让自己提条件,郑鹏也不客气,张口就要了一笔巨款。

李隆基点点头说“三百万贯也不算多,一会让力士安排。”

“皇上,不是三百万贯,是三百万两黄金。”郑鹏有些不好意思地更正。

皇帝不是动不动就是黄金的吗?自己跟他说黄金,他理解成铜钱?

“什么,三百万两黄金?”李隆基吓了一跳,很快板起脸说“郑鹏,你不是想钱想疯了吧,朝廷的钱是用在全大唐百姓身上,不是给你一个人挥霍的。”

张嘴就三百万,还是黄金,还真不客气,李隆基都让郑鹏给气乐了。

郑鹏有些不好意思地说l“皇上,这是一条铁路,一条划时代的铁路,一条大唐从来没有的铁路,花销大一些很正常,请皇上放心,这笔钱不是一下子就全要,可以分批给,微臣可以保证,钱全用在修路上,要是有一文落到我口袋里,天打五雷轰。”

难得有机会张嘴,郑鹏一也也不客气,再说现在是开元盛世,大唐的国库富得流油,要不然,李隆基也养不起成千上万的乐伎供他享乐了。

“不行,这数目太大了”李隆基断然拒绝“动国库修私路,这件事就是朕答应,朝中的文武百官也不会同意,要是每个人动不动找朝廷要钱,就是朝廷有金山银海也不够。”

郑鹏立功很多,贡献很大,是大唐的福星,李隆基对郑鹏有很大的期望,要知郑鹏很少开口提要求,不是过分的请求还可以考虑一下,可三百两黄金实在太大,想答应也应不下。

“不知皇上能支援多少?”郑鹏小心翼翼地问道。

“三百万贯,多了没有,不够自己想办法。”李隆基的老脸抽了抽,有些不耐烦地说。

这个郑鹏,简直就是无法无天,别的臣子看到自己,哪个不是毕恭毕敬的,而郑鹏倒好,反而跟自己讨价还价。

在大唐,郑鹏是独一份,当然,像郑鹏这种能文能武还能立下不世奇功的臣子,也是独一份。

才三百万贯,也就是维持三五个月,三五个月后,又要想办法弄钱,郑鹏想想都觉得头痛。

看到郑鹏有些失望,而一旁的李隆基又绷着脸,显然双方都不满意,高力士连忙劝道“郑将军,你要知道,大唐的国库是有钱不假,可那些钱要发俸禄,打仗要钱,修路要钱,疏通河道要钱,接待各国使者要钱,维护驿馆要钱,天灾要拨款,还要留一部分作备用金,看似很多,实则一分摊,要是皇上把钱赏你,就算皇上答应,朝中的大臣也绝不会答应。”

顿了一下,高力士补充道“就是皇上答应的三百万贯,也不会通过户部拨款,而是从宫中的内库拨划,皇上为了将军,可要节俭一段时间,皇恩浩荡啊,将军,还不快点谢恩?”

国库是有钱,可就是李隆基,也不能想怎么用就怎么用。

郑鹏楞了一下,想想好像真是那回事,连忙向李隆基行礼谢恩,完了张张嘴,好像想说什么,可最后还是没说出来。

李隆基一直留意着郑鹏的一举一动,马上问道“好了,这里也没外人,别吞吞吐吐的,有什么就说什么。”

“谢皇上”郑鹏的眼珠子转了转,很快说道“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是微臣太理想当然,错怪了皇上,请皇上恕罪,其实微臣不是很缺钱,或者说缺钱只是短暂的,高公公说得对,大唐那么大,开销也肯定多,这样吧,只要皇上答应微臣二个小小的请求,三百万贯就算微臣向皇上借的,晚些一定连本带利还给皇上。”

“说吧,什么请求。”李隆基径直问道。

郑鹏举起一根手指“第一个请求,微臣手里的钱不足,兵部那些番奴的工钱,延迟一些结算,最好是等我手头宽裕时再结。”

“朕允了,第二个。”

不就是蕃奴的工钱吗?没什么钱,再说那结蕃奴都是郑鹏抓的呢,就是全给郑鹏也没问题。

“第二个简单,微臣想集资,简单来说是想借用大唐百姓手中的闲钱来用,当然,这钱不会白借。”郑鹏一脸认真地说。



913 公开筹借

“借钱,向老百姓借钱?”李隆基有些疑惑地说:“郑爱卿,怎么个借法?为什么不向亲朋好友借?”

“有时候,人情比债大,再说微臣要筹的数目也很大。”

高力士有些疑惑地说:“郑将军的名气是大,可百姓也不能无缘无故借钱给你吧,刚刚郑将军也提到,需要筹备的钱款很大,普通老百姓手里没多少钱,得跟多少人筹备才够?”

郑鹏信心十足的说:“公开筹备,不会拒绝亲朋戚友、大官巨富的钱款,至于老百姓肯不肯借,只要给予一定的好处,许以一定的红利,想必他们会很乐意。”

“什么好处和红利?”高力士追问道。

“筹备的钱,每一百贯为一份,只要花上一百贯,就可以得到特制的凭证一份,凭着这份凭证,可以得到名仕酒坊送出的好酒一坛,拿着凭证,可以到我府上的帐房换回钱银,凭证持满一年,可以领取二贯钱的利钱,购买得越多,利钱和回馈也越多,当然,这只是初步构想,后面可能还有一些变动。”

郑鹏的话音刚落,李隆基一脸吃惊地说:“怪了,听郑爱卿的说法,不像老百姓存钱进银号,也不像郑爱卿借利钱,这方法倒是新鲜。”

柜号很早以前就出现,先是一些有信用的商家或有实力的人,给出一种类似批条的方式,帐房认出自家主子的笔迹或暗记,凭批条履行合约,这是最早期的柜票,随着社会的发现和交流的加强,慢慢衍生了柜号,不过把钱放到柜号里保管,需要就时间的长短和钱款的大小给保管费,异地取用还要给手续费。

郑鹏的方法,跟柜号很相似,虽说是借用,但可以随时取回,为什么又要送礼、又要给利钱呢?

“回皇上的话,微臣不是缺钱的人,只是一时周转不过来,暂时借用百姓手里的闲钱,他们解微臣的燃眉之急,微臣也要对他们有所回报,算是互为互利。”郑鹏一脸认真地说。

后世没有柜号,取代柜号的是银行,存款有息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放在古代却成了新鲜事。

没等李隆基开口,郑鹏补充道:“当然,送礼和付利钱不是信口开河,微臣会以三宝号和酒坊作抵押,免除百姓的后顾之忧。”

高力士算了一下,有些意外地说:“有酒坊和三宝号作抵押,肯定没问题,一百贯存一进去,一年有二贯钱,看似不多,要是购买一万贯,那一年就有二百贯的进帐,还是旱涝保收的那种,拿个几万贯,相当于一个庄子的一年的收成,要知现在地价贵,要弄一个像样的庄子,也得二三万贯,庄子要看老天爷的脸色吃饭,放在郑将军哪里,那可是旱涝保收,对了,还有酒坊的美酒赠送呢。”

李隆基点点头说:“这事真成了,倒也是一件好事。”

郑鹏心中一喜,马上追问道:“皇上的意思是,答应了?”

“就像爱卿说的,一举两得又能让百姓得利的好事,朕岂能反对。”说到这里,李隆基的脸色一变,一脸严肃地说:“若是做不到或坑骗老百姓的钱,朕绝不轻饶。”

“请皇上放心,这钱是用在正途,不是拿去挥霍,而微臣的产业也有进项,绝不坑害百姓的一文一分。”郑鹏掷地有声地说。

“爱卿准备什么时候开始筹钱?”

“越快越快,估计三天内。”

回宫的路上,李隆基突然感叹地说:“这个郑鹏,真是一根筋,为了修路,连公开筹借也不顾了。”

高力士有些感触地说:“可能是盼子心切吧,有孝有三,无后为大,郑将军,不容易啊。“

在高力士看来,郑鹏这辈子算是功成名就,可就是人丁不旺盛,像郑鹏的堂兄妹、结拜兄弟都有了属于自己的孩子,心急也在情理之中,可郑鹏一掷千万贯,还不惜大笔举债,决心也太大了吧。

李隆基的脸色有些怪异,不知为什么,跟一个太监讨论后代的事,总有一种怪怪的感觉,闻言沉吟一下,指指西面的方向:“话不能这样说。”

高力士突然想起什么,点点头说:“老奴差点把她给忘了,估计郑将军也想不到失之东隅,收之桑榆的道理吧,嘿嘿嘿。”

“朕刚允了,这般急着集资,看来这钱挺紧张的,力士,从朕的内库取十万贯捧个场,算是支持一下,咳咳,别忘了拿凭证。”

“老奴遵旨。”

高力士一边应,一边在心里暗暗想道:都想到一块去了,咱家想换个三五万贯,反正那钱放在柜号还得给保管费,放在郑鹏哪里,不仅不用保管费,还有礼和利钱,反正郑鹏的底细自己知道,也相信郑鹏的人口和能力,大家都能存,咱家怕什么,对了,那笔藏在宫外的钱也换凭证好了,手上的十多万闲钱放郑鹏哪里,相当于一年吃喝玩乐的开销也有着落,对,就这样办。

郑鹏不知道,自己还没正式贴告示,就有超过二十万贯准备就绪了。

长安城最近不是很太平,先是卤肉中毒案,然后是太子府遇袭案,为了这两件案,刑部和京兆府的捕快和衙役忙得团团转,就是冠军候也受到了牵连,然而,这些都是大人物们忙的事,对普通老百姓来说,该干活还是要干活,毕竟日子还要过,直至东市三宝号门前一块巨大的告示牌出现,让原本波涛暗涌的长安,一下子多了不少涟漪。

告示牌上清清楚楚地写着,三宝号和名仕酒坊联合推出一种凭证,一百贯一张,每人可以用凭证到名仕酒坊免费领取一坛十斤重上等白酒,手持凭证满一年,就可以得到三福号抽取福袋一个,每个福袋都一张字条,字纸上标着各种奖品,有现钱、首饰、宝石、凉得快等等,承诺每个福袋的价值不低于二贯钱,价值最高的,是一锭九十九两重的太金元宝。

当然,上面也有一些限制,购买凭证至少要三个月后才兑换回钱,超过半年不足一年取回的,利钱只能拿约定的三成;超过三个月不足半年的,没有利钱,送的酒也不用归还;不足三个月就要兑换回来的,不仅没利钱,还要支付酒钱的三倍作为手续费。

“天啊,这三宝号集资的方式,倒是新鲜,小老活了这么久,第一次看到这么有趣的方式。”

“三宝号和名仕酒坊,都是冠军候的物业,据说日进斗金,那么有钱还要集资,不是戏弄我们吧。”

“兄台不是长安人吧,冠军候为了积福,凭一己之力修一条新路,啧啧,这动静够大的,不绕不岔,只取中线,有一座山拦住了去路,硬是用火器把那座山都削平了,没看到那动静就太遗憾了,鬼斧神工啊。”

“一个凭证可以抽取一个福袋,听起来真不错,要是运气好,抽到大金元宝,这辈子都不用愁了。”

“就是没福袋和酒,光是有利钱一样就够吸引人了,买凭证相当于存钱进柜号,天下哪间柜号不用收手续费还有利钱的?”

“买,就凭三宝号和名仕酒坊是冠军候的,有冠军候在,什么也不怕。”

众人在告示牌前议论纷纷,虽说有人说不可能,不过大部分人还是表示认同。

到了正式开销的日了,东市一开市,三宝号的大门还没开,三宝号门前就聚了不少人。

“姑爷,这动静挺大啊,围了那么多人,看来这个办法的确能在短时间筹集一笔资金,还是姑爷的号召力大。”三宝号二楼靠窗处,崔二面带微笑地说。

少见啊,还没开门,就有那么多人排队,不少人还带着鼓鼓的、沉甸甸的口袋来,一看就是带了现钱来买凭证的。

郑鹏打了一个呵欠,懒洋洋地说:“人心都是贪婪的,看着有便宜,不占才怪呢。”

崔二看着郑鹏的两个黑眼圈,开口劝道:“姑爷,你昨晚忙了一宵没睡,不如先回府睡一会,这里交给老奴打理就行。”

为了弄一批特别的凭证,这三天郑鹏就在三宝号里忙,昨晚还一宵没睡,小姐看到,又得心疼了。

“没事,在吐蕃时,我三天三夜没睡都可以以,现在算是小意思”郑鹏有些倔强地说:“我要看着凭证全卖出去。”

古代科技水平低,郑鹏知道恨自己的人不少,讨厌自己的人更多,就怕有人故意针对自己,要是他们弄一批假的凭证来套钱,金山银海也不够赔,只能在凭证上做工夫,在仓库里翻腾了很好,终于找到一批特别的、很难作伪的纸张,然后在这种特别的纸上印刷、写编号、打暗记、盖骑缝印等,工夫绝对不能省。

有空的时候,郑鹏就喜欢折腾,以前无聊时突然喜欢造纸,就天天在这里钻研,无意中想起后世的纸币中加了绵绒,纸张显得有结实,甩起来也动听,测试过很多次后,得到一批淡绿色、纸张摸起来很厚实的纸,正好拿来做凭证。

不夸张地说,这种纸,就是工部的匠师也难一模一样地仿造出来,起码现在不可能。

“姑爷做事就是稳妥。”崔二恭维道。

说话间,一个人走上来,恭恭敬敬向郑鹏行个礼:“姑爷,时辰到了,许掌柜想问一下,是否开门”

说话的是怀恩,绿姝的家奴,也是名仕酒坊的掌柜,平日负责打是酒坊的买卖,今天三宝号发行与名仕酒坊联名推出的凭证,怀恩也要过来帮忙、露面,必要时还要出面解释、作证。

郑鹏大手一挥:“开!”

一声令下,三宝号正式打开门做买卖,当然,重头器是集资,三宝号新任掌柜许永科和名仕酒坊掌柜怀恩,两人合抬着告示牌放在店门口。

集资正式开始。

许掌柜笑着对围观的百姓说:“诸位,三宝号和名仕酒坊盛蒙诸位错爱,买卖越做越大,需要筹备一点钱款,特推出特别凭证,至于优惠刚说了守,想必不用再罗嗦,闲话少说,现在正式宣布由三宝号和名仕酒坊联合推出的三仕凭证正式开始销卖。”

现场一片沉静,静得好像针落到地上都能听得见,围观的人看着,谁也不说话,许掌柜的老脸抽了抽,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第一句话就冷场,许掌柜都出现一种莫名的尴尬,而围观的人也窃窃私语起来:

“咦,怎么没人购买?”

“就凭两个卖了身的下人在这里说,谁知当中有没有问题?”

“就是,也没看到冠军候,就怕这钱打了水漂。”

“孩儿不急,让别人先趟趟水,试试深浅。”

“就是,先看看。”

众人只是看,就是没一个出手,都在等着让别人先买。

人群中,绿姝面带忧色地说:“夫君都给了这么好的条件,薰儿姐,你说这些人还在等什么啊。”

林薰儿摇摇头说:“不知清,估计还是有顾虑吧,一百贯一份,这一百贯对普通老百姓来说,是一笔很大的数目,他们谨慎一点也在情理之中。”

绿姝看看二楼的方向,有些焦急地说:“夫君一定很着急了,都说了让他拿我的钱,可他就是不听,说什么不好交待,那份嫁妆给了我,就是我的,喜欢给谁就谁,哪个敢指三道四。”

“姝儿不急,夫君也是一个爱面子的人,估计是怕别人说闲话,放心,肯定有办法的。”林薰儿安慰道。

不知为什么,只要一碰到与郑鹏有关的事,绿姝就会很紧张,也容易乱了方寸。

绿姝的眼珠子转了转,压低声音说:“薰儿姐,不如找几个下人,让他们假扮客人买凭证,算是开个头,怎么样?”

“这个好像不太好吧,要是让有心人认出,到时在背后非议就不好了。”林薰儿有些担忧地说。

此时,二楼的崔二看到情况有些尴尬,忍不住开口道:“姑爷,不如找几个下人,让他们假扮客人买凭证,算是开个头,如何?”

围观的人多,看热闹的人更多,明明不少人带钱来的,就是不出手,都急死人了。

914 肥水不流外人田

正当绿姝焦急不己的时候,只见一个衣饰华贵的少年郎走出来,跟在他后面的,还有四名抬着笨重大箱子的壮汉,信步向三宝号走去。

“咦,这不是鸿胪卿张九章府上的张明松张公子吗,怎么他来了?”

“听说他伯父张九龄跟郑鹏的交情甚好,出手相帮也在情理之中。”

说话间,许掌柜迎了出来,微笑地说:“原来是张公子,不知有什么地方可以为张公子效率的。”

“奉伯父之命,特来兑换三十张凭证,这二箱钱合计三千贯,请许掌柜查收。”张松明很客气地说。

说话的对象只是一个商人,可张松明没半红开骄气,除了有大户人家的修养,从他毫不隐晦地说出是张九龄的授意的话,来之前肯定有人叮嘱过。

“真是太感谢了,张公子,这边请,点算可能需要一点时间,请先到一旁喝茶,清点完毕,小的马上把凭证奉上。”许掌柜谈笑风生地说。

终于有人来兑换了,万事开头难,只要开了头,想必的后面的事就简单多了。

“没想到第一个到场支持的人是张九龄。”三宝号的二楼上,崔二一边看着下面的动静,一边向郑鹏禀报。

张九龄的侄子?

郑鹏楞了一下,暗暗地点点头:张九龄才华横溢,在为人处世也很有一套,贵乡郭氏沦落后,他还出现,张说为人自私好财,在同僚中人缘很一般,但他对张九龄一直很看重,多次推荐张九龄就可以看得出。

“有心。”郑鹏点点头。

兑换的张松明刚刚进去,又一名衣饰华贵的人走出来,大声叫道:“掌柜何在?”

许掌柜陪张松明进去还没有出来,怀恩连忙迎上来:“许掌柜刚刚陪客人了,小的叫怀恩,是名仕酒坊的掌柜,这个活动是三宝号联合名仕酒坊一起举办,尊下有什么事,跟小的说也一样。”

来人朗声地说:“借问一声,用柜票可以兑换吗?要是不能兑换,某还得去柜号提现。”

“当然可以,金、银、铜钱和柜票都可以,不知客官准备兑换几张凭证?”

“一千张。”来人语出惊人地说。

多少?一下子就要一千张?一张一百贯,一千张就是十万贯,天啊,这可是一笔大数目。

怀恩也楞了一下,刚才没人买,都担心有点下不了台,没想到第二个客人就大豪客,一出手就是十万贯。

“客官对三宝号这么有信心,小的在这里先表示感谢,请里面说话。”怀恩笑着对中年男子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非也”中年人摇摇头说:“某只是对郑将军有信心。”

怀恩笑容更盛:“郎君听到,肯定很高兴,请。”

商人在唐朝的地位不高,算是贱业,那些有地位的人,大多找人做代表,自己躲在背后指挥,然而郑鹏却是为数不多的异数,从不掩饰自己经商的事实,长安城的人都知道,三宝号和名仕酒坊是郑鹏的产业。

怀恩也没有必要否认。

“姝儿”人群里的林薰儿压低声音问道:“那个人,是你大父的人吗?”

绿姝说过,她的大父崔源会派人到现场支持,一下子拿十万贯兑换一千张,绝对是家底丰厚的人才能拿得出这么多现钱。

“不是吧,按理说这么重要的事,肯定交给身边重要的人经办,可这个人真不是大父那边的人,等等,这个人有点面善,好像在哪里见过,哪里呢。”绿姝一时间陷入了沉思。

“小姐”跟在旁边伺候的婢女秋菊小声地说:“这个人婢子见过,好像是高公公的人。”

高公公?高力士?

绿姝和林薰儿面面相觑,彼此眼里也有些吃惊:夫君也太厉害了吧,像高公公那样的人物也来支持,那得多大的脸面啊。

“让开,让开”

“都退到一边,让让。”

远远传来很大的动静,还能清淅地听到有人开路、鞭打马匹的声音,林薰儿好奇地扭头一看,当场开口叫道:“崔老,绿姝,你看,你大父来了。”

绿姝扭头一看,当场眼前一亮,跺着脚叫道:“是啊,可算来了。”

一直想着崔源能早点来,最好是第一个兑换凭证,让郑鹏看看还是自己人可靠,崔源是来了,但是来晚了半刻钟,拿不到三宝号的第一张凭征,对绿姝来说是一种遗憾。

林薰儿连忙劝道:“路途遥远,有什么意外也不定,姝儿你看,你大父那么大年纪还亲自来,很不错啦。”

说到后面的时候,林薰儿的声音突然多了一丝感伤。

郑鹏有困难,林薰儿却什么也帮不上,谁叫自己是只是一个沦落风尘的女子呢,要是有绿姝那样的好出身,就不用只能站在这里看。

绿姝心细如发,闻言马上安慰道:“薰儿姐,怎么啦?”

“没什么,就是感到自己没用,好像什么都帮不上。”林薰儿有些暗自神伤地说。

绿姝连忙劝道:“这算什么话,都是一家人,有钱出钱,有力出力,夫君都是你照顾得多,也是你照顾得仔细,特别是修路这些时间,二管家不在,府里的事,你一个人忙里忙外,论起功劳,薰儿姐你居首位。”

林薰儿一脸认真地点点头,然后轻轻抱住绿姝的手臂说:“姝儿说得对,都是一家人,就互助互爱,我没事的,放心,对了,崔老来了,要不要跟他说几句话。”

绿姝想了想,很快摇摇头说:“算了,他们谈正事,我们就不添乱了,在一旁看着就行。”

三宝号二楼上,崔二整个人打了一个激灵,好你不相信自己的眼睛,用手揉了揉一双老眼,看仔细一点,很快有些激动地说:“姑爷,姑爷,老郎君来了。”

崔源来了?

郑鹏忍不住站起来,站在窗前向崔二指的方向一看,果然,只见崔源坐在马车上的一口木箱上,很悠闲自在四下观看看,好像猜街一样。

“还楞着干嘛,走,接人去。”

说话间,郑鹏已经向楼下走去,还没出三宝号的门,就听到崔源那老小子正在指挥着下人干活:

“车就停在这里,楞在这里干什么,快把钱箱抬下来。”

“动作麻利点,磨磨蹭蹭,没吃饮吗?”

“全部抬下来,搬到这里摆着,一字排开。”

“小心点搬,这些都是红木头,小心磕花了。”

郑鹏大步走到崔源面前,一边行礼一边说:“不知大父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请大父多有承待。”

老实说,像这种场合,郑鹏准备让许掌柜和怀恩出面算了,他们二个应付不了,再让崔二出手,没想到崔源亲自到场,看到崔源来了,自己也得亲自迎接。

“一家人不说着二家话,不用说这种客套的话,再说你也不喜欢说。”崔源很体恤地说。

不知是不是心境变了,以前怎么看郑鹏也不顺眼,现在呢,怎么看怎么顺眼。

郑鹏指着崔源身后摆成一排的箱,有些疑惑地说:“这里装的是什么?”

“当然是钱啊。”崔源说话间,扭头对跟在后面的人说:“全部打开。”

“是,郎君”跟在崔源后面的人应了一声,很快把摆在地上的木箱盖打开,就在打开的一瞬间,郑鹏感到自己的眼全花了。

钱,全部都是钱,黄的是金,白的是银,澄的是钱,在阳光下闪着诱人光芒,一时间议论声四起:

“天啊,这几十口大箱子,全是钱。”

“那么多事,起码也有几百万两黄金吧。”

“真不愧是博陵崔氏,家大业大财也粗,一下子拿出这么多钱。”

“那当然,不知几世几代的积累,能不富裕吗?”

在议论声中,崔源朗声道:“孙女婿,这里合计三百万贯,够不够?”

说完,崔源突然压低声音说:“你们这些年轻人,说一出是一出,老夫只有二天时间,一时间还真筹不了那么多现钱,上面那层是黄金,下面都是用铜钱,不过老夫这样做,主要是给你壮一下声势,放心,说三百万贯就不会少一文,最中间那口箱子下,有一叠柜票,三百万贯,够够的。”

郑鹏连忙说:“晚辈不敢,只是觉得不必这样做,集资就是不想麻烦“

“这就是你白白给别人送红利的借口?”崔源有些的肉痛地说。

一百贯最少给二贯,还送一坛上等的好酒,在崔源看来简直就是败家,不动绿姝嫁妆还算是男人,可有事不能跟自己商量吗?

得到消息,崔源火速筹了三百万两前来,一来让姝儿安心,二来挣点红利,也算是肥水不流外人田。

郑鹏有些头痛,不知怎么解释这个问题,闻言有心转换话题:“俗话说钱不露白,大父,都是一家人,还信不过你老吗?让人先把钱收起。”

高调的崔源,在郑鹏眼中,有种炫富的感觉。

崔源冷哼一声,没好气地说:“这些钱不是给你看的,而是给一些心胸狭窄的人看的,他们开口闭口都说老夫不念亲情,陵陵崔氏就是一个中看不中用的花架子,老夫可丢不起这个脸。”

915 是个人物了

郑鹏要修路时,崔源并不赞同,即使郑鹏给他描绘了铁路的美好前途,可崔源虽说被郑鹏说服,可内心还是不以为然,要知修一条这么长、要求还是那么高的路,简直就是一个无底洞。

崔源对郑鹏那份家底了如指掌,坐在他的位置,要查一个人太容易了,再说郑鹏那点物业也不是什么秘密,知道郑鹏的钱不经花,早早准备一笔钱,等郑鹏上门开口,先好好训他一顿再借给他,都想好了,到时就是绿姝上门借钱也不好使,没想到等到现在还没有等到郑鹏上门,直至绿姝上门,说郑鹏要公开集资,生怕没人买帐冷场,希望崔源去捧个场,也算是给其他人一个信心。

此刻崔源心中有些不是滋味,要是郑鹏跟他借钱,肯定不太乐意,当郑鹏不找他借钱,又觉得郑鹏不拿他当自己人,心情相当矛盾。

**赔笑着说:“哪里,是晚辈不好麻烦大父。”

“都是一家人,说麻烦二字让人笑话,再说你这集资,不伦不类,自家人有钱,何必把好处都让外人拿去?”崔源有些不高兴地说。

一万贯每年的利钱就是二百贯,三百万贯一年的利钱就高达六万贯,这六万贯可是实实在在的钱啊,干嘛要给别人拿去?

“崔老这话说得对”这时郭可棠从一旁走过来,笑容如花地说:“郑将军把奴家当成外人也就罢了,怎么对崔老也这样?这可不太合理,肥水不流外人田,奴家没有崔老家底丰厚,愿拿二百万贯来兑换,不知郑将军收不收?”

郭可棠原本准备了三百万贯,听到崔源拿出三百万贯,临时改变主意,只兑换二百万贯,不抢崔源的风头。

合作了这么久,郭可棠对郑鹏的能力和人品非常认同,知道郑鹏有偿还的能力,这次在郑鹏需要的时候帮一把,除了得到实实在在的好处,也算是卖郑鹏人一个人情。

郑鹏楞了一下,很快面带笑容地说:“当然没问题,论起辈份,郭小姐可是我的二嫂,嫂子有令,岂敢推搪。”

李隆基答应借三百万贯,崔源老小子三百万贯,再加上郭可棠送来的二百万贯,加起来就有八百万贯,这让前二天还为钱发愁的郑鹏有种一夜暴富的感觉,而这一刻,郑鹏也找到一丝成功人士的感觉。

记得有个名人说过:你放下面子赚钱的时候,说明你已经懂事了;当你用钱赚回面子的时候,说明你已经成功了;当你用面子可以赚钱的时候,说明你已经是人物,郑鹏就是凭着一个想法,短短三天内就筹到八百万贯钱,而这仅仅是开始。

郭可棠的俏脸浮现出微笑,拍拍手说:“抬上来。”

一声令下,一队崔府的家奴抬着一箱箱沉重的钱箱向三宝号走进去,就是抬钱的家奴也有几十人。

“砰”

“哗啦啦”

队伍中,一口两名家奴抬着的钱箱突绳断突然掉到地上,那口钱箱好像不是很结实,当场就摔破了,从箱子里流出一串串黄澄澄的铜钱。

人群中当场响起一阵惊呼声:这一箱箱里装的,全是钱。

郑鹏有些意外,看了似笑非笑的郭可棠,心里顿时有了一丝明悟。

郭可棠胆大心细,执行能力很强,因为买卖做得大,跟柜号的关系很好,是柜号最尊贵的客人,真要兑换,一叠轻飘飘的柜票就能解决,这次出动几十人高调兑换凭证,中途还有一出摔箱露钱的戏码,其实就是帮自己造势,跟崔源当众把钱箱全打开同一样的道理。

有行动的告诉围观的百姓:虽说是自家人、是朋友,可也是拿真金白银出来兑换,绝不是做戏骗人。

“人呢,俺要买二张凭证。”

“掌柜,某要换十张凭证。”

“一张,小老换一张,就图那坛免费的酒。”

“冠军候都亲自出面了,还有什么不可信的。”

“对对对,三宝号和名仕酒坊,都是会下金蛋的鸡,日进斗金,根本不怕收不到钱。”

一群人一窝蜂冲到三宝号前,有的举着柜票,有的提着钱袋,纷纷要求兑换凭证。

此时,重新走到前面的许掌柜费了很大气力让众人静下,然后有些遗憾地说:“诸位客人,很感谢你们对三宝号的信任和支持,有些遗憾,这次筹资的款项已全部就位。”

这次集资,郑鹏只是试试水,不知可以筹多少钱,心想能筹个二三百万贯已经很满足,郑鹏想得很清楚,先筹一笔,通过一年结息一次来建立信用,建立信用后,一年筹一次,一边赚钱一边还,一边还一边筹,把长洛铁路修好,没想到身边的人太给力,崔源一出手就是三百万贯,再加上郭可棠的二百万贯,光是这二个人就远远超过心里的目标。

许掌柜的话一落,现场顿时炸开锅了“

“为什么不行,怎么,只允许自己人拿好处,就不让我们也跟着沾一点光吗?”

“就是,为了兑换凭证,大半天什么也不做,跑到三宝号,现在说不兑换就不兑换?”

“对对对,冠军候不能厚此薄彼。”

“只给自己兑换,就不要广而告之,某一早走过来,还背着那么重的钱袋,这,这不是戏弄人吗?”

“不行,要兑,请冠军候主持公道。”

刚开始时,众人都是观望状态,生怕买了就是被坑,迟迟不肯出手,可看到张九龄的亲侄子率先购买,然后是一个不知名的中年人也大笔购买时,都有点心动,当看到崔源和郭可棠一掷百万兑换,特别是看到郑鹏亲自出面后,疑惑彻底打消,兑换欲高涨,想不到被许掌柜一盘冷水泼下,失望之余开始心痛起来,感到自己赔了,于是纷纷大叫不平。

许掌柜有些为难地说:“诸位,小的也不知兑换这么受欢迎,准备得略有不足,不是嫌贫爱富,也不是戏弄在场的诸位,真是抱歉。”

一份特殊材料特制的凭证代表着一百贯,郑鹏带着十多个工匠,辛辛苦苦忙了三天,也是弄了三万多张,现在光郭可棠和崔源两家的凭证都不够了,就是那些人愿意出钱,许掌柜也拿不出那么多凭证啊。

许掌柜也参与制作凭证,是用一种很特殊的纸张制的,除了比许多纸张韧外,纸里还添加了逐除蚊虫的配方,不容易撕破,不怕虫蛀,就是郑鹏都没有把握制出一模一样的纸张,许掌柜就是有心多筹资,也是有心无力。

916 两件悬案

围观群众对许掌柜的解释明显不满意,纷纷起哄,一些人更是围着郑鹏,请求郑鹏替他们作主,好在崔源和郭可棠的护卫得力,挡着那些不甘心的百姓,生怕他们对自己主人不利。

郭可棠撇撇嘴说“这就是人心,有风险一个个都害怕,机会送到面前时,一个个胆小怕事,眼看机会溜走,好处没捞上,又觉得不甘心,真是可笑。”

“一群鼠目寸光之人,不用跟他们罗嗦,要是敢骂事,老夫让他们一个个吃不了兜着走。”崔源寒着脸说。

不过区区几百万贯,博陵崔氏的女婿,还差这点小钱?对付这些人,对崔源来说,也就是一句话的事。

郑鹏想想,对左右为难的许掌柜招了招手,示意他过来,在他耳边言语几句。

听完后,许掌柜有些疑惑地说“少爷,那些凭证只有三万多张,不够啊,就是现在想制也来不及,再说那批特殊的纸也是快用完了。”

“笨,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郑鹏没好气地说“两个最大兑换户都是自己人,我就是不给他们凭证,一句话就能搞定,我大父和郭小姐的凭证不用管了,剩下的凭证全拿去兑换,这样吧,每人每次限兑换不超过三万贯,摊匀一些,去吧。”

一年才百分之二的利息,郑鹏还真不怕借,以自己的能力和头脑,投资什么都不止这个回报,反正现在急着用钱,多筹些也好。

许掌柜应了一声,很快走到要兑换的人面前,大声宣布新决定,马上引起一片欢呼,一个个抢着排队兑换。

郑鹏对崔源和郭可棠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邀请两人到二楼说话。

郭可棠婉拒道“京兆府那边还一点事,好像有结果了,要去协助一下,两位慢谈吧,告辞。”

“那好,一会我让人把凭证给你送去。”郑鹏也不挽留。

看得出郭可棠是给自己和崔源留下空间,以两人的关系,也不用客套。

送走郭可棠后,郑鹏和崔源一起到二楼,很快有人送上热茶和糕点。

喝了一口茶,崔源有些感概地说“刚开始修路时,老夫还以为你脑门一热做的决定,很快就会知难而退,没想到决心这么大,连集资的方法都想出来了。”

顿了一下,崔源感叹地说“老夫都有些佩服你了,连皇上的钱你也敢动心思,能从皇上私库借钱之人,你可算是头一号。”

得到皇上的信任,已经很了不起,郑鹏居然敢向皇上张口要钱,还能让皇上从私库调三百万贯借给他,这关系不仅仅用君臣融洽来形容,崔源又是高兴又是佩服。

换作自己,绝对不敢开口。

郑鹏淡然一笑,有些执着地说“我做事,从不半途而废,要不然也不会走到现在。”

语气中带着执着和自信,崔源闻言,也有些感触地点点头。

的确,郑鹏遇到过很多困难,而他每一次都昂着头挺过,最开始也是最大的困难,就是崔源给他设置的,当时崔源用最强悍的手段、最直接的行动让郑鹏远离绿姝,当时崔源已处在人生的颠峰,而郑鹏还是一个犹如蝼蚊一样的存在,然而,就是这只不服输的“蝼蚁”,硬是通过自己的努力,现在能平起平坐地跟崔源说话。

回头想想,也觉得世事离奇。

郑鹏不想在这个话题再纠缠下去,岔开话题说“刚才听郭小姐说,卤肉中毒案好像有了眉目,皇上只给了七日的期限,算算限期也快到了,大父消息灵通,知道是什么回事吗?”

崔源是不良人的元老,负责调查两案的朱元芳又是崔源一手调教出来的,肯定知道很多内幕,这三天郑鹏一手扎进工棚捣弄那个年息百分之二的凭证,外面发生什么,还真不知道。

天下不平的事多了去,郑鹏自认不是圣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牵连自己、不找自己麻烦就行。

崔源左右看了一下,郑鹏会意,挥挥手,把下人全屏退。

等下人全都退下后,崔源有些不屑地说“两件案,一件成了无头公案,一件变成不了了之。”

“请大父解释得清一点。”

“先说卤肉案吧,其实挺简单的,就是贵乡郭氏妒忌对手,也就是你的二嫂郭可棠的买卖做得好,就派人暗中在一些卤肉里下药,都是趁人不注意偷偷下的,也就是一些头昏肚泻的药,也不敢把事闹大,事情弄清楚,人也一窝端了,不过端的死人,那些人全是黑人,为了保持秘密,全部服毒自尽。”

郑鹏有些疑惑地说“以京兆府和刑部的能力,查不出他们的幕后黑手?”

“当然查出,那些人都是贵乡郭氏的人,不过他们不仅是家生奴,还是黑奴,就是知道是贵乡郭氏的人,也没有证据,所以成了无头公案。”

家生奴就是家里奴隶所生的后代,很多家生奴一出世就被灌输忠于主人的思想,对他们来说,除了主人的命令,其他人一概不理,崔源所说的黑奴并不是皮肤是黑色的奴隶,而是那些没到官府登记造册的家生奴,从律法的意义来说,他们是黑户,生死只有他们的主人知道。

很多大户人家都有黑人,一些是为了省下登记造册的费用,而有些则是有某些不可告人用途。

郑鹏早就把贵乡郭氏列为卤肉案的最大嫌疑人,对这个结果没有意外,很快又问道“太子府遇袭案呢?查到什么?”

“这件案有点复杂,简单来说,火药是从吐蕃运来,嫌疑人是从一颗没有爆炸的哑弹拆出来,太子府的确有人叛变,可万万没想到,引诱叛徒的人,幕后指挥者竟然是太子的亲信,元芳得出最后的结论是太子知道自己亲卫每个人的缺点,然后利用这些缺点引诱那个人叛变,然后嫁娲于人,这个人就是你,不过你的重要性太高,皇上派了不少人暗中保护你,而这些保护你的人,反而成了证明你清白的人。”

顿了一下,崔源沉着声继续说“想必太子也知道嫁祸给你很难,所以他的真正目的是拉你下水,为此连杨崇礼这个老不死出动,算他们运气好,成功了,虽说没有贬去官职,但也停止了上升的势头,不管怎么样,这件案越查牵涉的人越多,其中不少证据还故意指向很多权贵,连后宫的武惠妃也没幸免,明显是有高人做局,要彻底搞混这一潭水,然后浑水摸鱼,期限短、牵涉大,局中有局,这种案子谁查谁死,只能不了了之。”

郑鹏听到目瞪口呆,这斗争也太复杂、残酷了吧,为了达到目的,自己暗中收买自己的人,然后利用遇袭做文章,不断拖人下水,有种有枣没枣先捅几竿的意思,火药是自己弄出来的,但管理极为严格,这种情况下太子还能搞到,可见暗中部署了很久,一直隐而不发,直到现在才发动,可见处心积虑之深。

“这么隐秘的事也能查到,这个朱元芳还真是厉害。”郑鹏有些感叹地说。

被暂停职务,郑鹏一点也不怨恨,反而有些庆幸可以专心致致做自己想做的事,朱元芳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查到这么多,简直就是神探。

“朱元芳的背后,是无数的暗探、秘探和细作,别看长安官场表面一片和气,实则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要是没有靠山、没有手段,有几个能坐得稳”说到这里,崔源一脸认真地说“当然,才华也是一道很不错的护身符,要不是老夫和皇上护着你,你早就让人噬得渣子都不剩下。”



917 喜从何来

郑鹏和崔源密谈了大半个时辰,然后一脸唏嘘地把崔源送走。

随着皇子们的年龄日渐增长,李隆基在太子之位的态度模糊,对宫廷和朝堂的乱象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暗暗有些放纵,很明显,他是想通过斗争来磨练继承人,当他们继承大唐江山时更睿智、更英明,不让臣子左右,然而,无论有多少皇子参与斗争,而胜利者永远只有一位,其余的注定只能作为“磨刀石”,失败者的命运就掌握在的胜利者手中,斗争激烈可想而知,郑鹏自问一直远离权力斗争的中心,这一次差点沦为炮灰。

郑鹏心里有些庆幸,跟李瑛不对付,但对武惠妃发出的橄榄枝也不接,一直是中立的姿态,要是跟武惠妃走得近一点,说不定那些火药炸的是自己的马车。

这次降职,可以说降得恰是时候,自己可以专心修路,也远离是非中心,李隆基在杨崇礼的怂恿下暂停了自己的职务应是一时脑热,什么时候复复职,一点消息也没有,就是崔源也没有收到风声,应是有心保护自己。

送走崔源时,郑鹏有些意外地看到,三宝号外面还排了一条长长的队列,都是等着兑换凭证的。

这钱放票号还要收手续费和保管费呢,兑换成三宝号的有息凭证,有礼赠,有利钱拿,还不怕有意外,谁不乐意?

“姑爷好。”怀恩看到郑鹏,恭恭敬敬上前行礼。

郑鹏好奇地问道:“这么久了,怎么还有那么长队的?”

只做了等价三百三十八万贯的凭证,刚开始不久,崔源和郭可棠合计就兑换了五百万贯,本以为也就半个时辰的功夫就能完成,没想到自己跟崔源聊了大个半时辰,门前还有那么长的队伍。

怀恩听出郑鹏的不满,恭恭敬敬地解释:“回姑爷的话,办手续不麻烦,大多数的客人选择不记名方式,几息就能填好资料,就是收钱稍稍有些麻烦,铜钱要看是足贯还是短贯,怕有人趁乱占小便宜,黄金和白银除了称重外,还要检查验他们的成色,而柜票也到柜号检验一下,确认无误才能达成交易,所以进度有些慢。”

唐朝的钱以铜钱为主,夹有少量的黄金、白银,很多百姓都是用袋子扛着钱袋来,也有采用马车拉来,清点钱的时候有些麻烦,郑鹏看到不少黄金、白银上,满是密密麻麻的牙印,因为古代人检验贵金属时,多是用牙齿咬一下。

看看也有恶心。

“兑换多少了?”

“回姑爷的话,已经兑换了超过一百万贯,现在速度一直在加快中。”

郑鹏点点头,很快指着门外排着长长的人说:“那些客人不容易,不能怠慢,让人送上热茶、糕点什么的,让长安百姓看看我们的风度。”

“姑爷宅心仁厚,小的马上去办。”

怀恩退下去后,郑鹏在三宝号巡视了一下,发现进度不如人意,马上又抽调人手,多派三组人帮忙兑换,近三十人忙了大半天,终于在闭市前,把最后一张凭证兑换出去。

最后一张凭证没了,可后面还有五十多人扛着钱的人等着兑换,得知全部兑换完后,一个个非常失望,可没人敢在三宝号闹事,只能唉声叹气,郑鹏看他们白白浪费了半天时间排队,结果白等了,心里有些过意不去,让怀恩运了一车上好的白酒来,每人分了一坛,这才安抚也那些失落客人的情绪。

合计有八百三十八万贯,这些钱堆积起来,好像一座小山一样,这才是名副其实的金山。

加上李隆基承诺的三百万贯,帐面上有一千一百三十八万贯,财政有些紧张的郑鹏,腰包一下子鼓起来,有种一夜暴富的感觉。

可以挥霍很久了。

“少爷”许掌柜向郑鹏行个礼,恭恭敬敬地说:“托少爷的福,这次活动完满完成,现在快要闭市,剩下的都是琐碎的活儿,交给小的处理就行,少爷可以早点回去休息。”

“也好”郑鹏点点头:“明天派人把钱送到帐户,就送铜钱,黄金和白银太凌乱了,买卖不便,让人熔了重铸,统一打上郑府的冠军标记,份量要足,成色也要好,二管家,这件事就交给你了。”

崔二连忙恭恭敬敬地说:“老奴领命。”

郑鹏回到家,绿姝和林薰儿早就饭菜备好,正好一起享受丰盛的饭菜。

席间谁也没提集资的事,而是说一些长安城的趣闻,完了三人大被同眠,二女使出浑身解数伺候,一直折腾到大半夜,这才彼此相拥而眠。

“夫君”“夫君”“夫君,醒醒”

郑鹏正在做梦时,感到有人轻声呼着自己,偶尔还用手轻轻抚着自己的脸庞,好像是林薰儿叫唤自己,有些懒洋洋地眯着眼说:“什么时辰了,薰儿,有事吗?”

要知郑鹏最喜欢就是睡懒觉,这件绿姝和林薰儿都清楚,要是没什么事,他们肯定不会打拢自己,林薰儿弄醒自己,肯定有事。”

“刚入巳时”林薰儿掩嘴一笑,小声地说:“本不想叫醒夫君,不过吏部侍郎李林甫在偏厅等了快一个时辰,所以”

虽说李林甫再三说不要打拢郑鹏休息,可林薰儿看李林甫等了那么久,心里过意不去,于是小心翼翼地把郑鹏唤醒。

让客人等得太久,不是待客之道。

郑鹏眯上眼,嘴角露出一丝冷笑,一边打呵欠一边说:“这个李林甫,鼻子真灵,简直就是一只专叮臭蛋缝的苍蝇,估计又闻着味了吧。”

昨天集资,一下子筹集了几百万贯现钱,李林甫这么急着上门,十有**是盯上那笔钱。

李林甫心里想什么,郑鹏一清二楚:尽快完成行务,尽快捞上一笔,能多赚就多赚一点,免得这个项目中途而废,到时就是想赚也没机会。

“夫君的意思是,这个李林甫,是上门想要钱的?”林薰儿有些惊讶地说。

“呵呵,错不了,这老小子,要钱不要脸,为了钱早就不要脸了。”

林薰儿有些愤愤不平地说:“夫君,你明明不喜欢他,为什么要跟他合作,还要白白送那么钱给他花。”

纸包不住了火,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经过那次闹门风波后,长安城人尽皆知,李林甫的名誉扫地,林薰儿不明白的是,明明很讨论他,为什么么还要跟他合作?

“一个人,要想让他灭亡,就先让他疯狂,放心吧,一切都在我的掌握当中。”郑鹏一脸自信地说。

林薰儿有些痴痴地看着郑鹏,眼里秋波荡漾:最喜欢看到郑鹏这种执着而自信的表情,每一次看,都有一种为之着迷的感觉。

只是一瞬间的心灵失守,很快,林薰儿回过神,小声说道:“夫君,现在怎么办,要是夫君不想见他,奴家去把他打发走。”

郑鹏不喜欢的人,林薰儿也讨厌。

“不来都来了,看看他说什么也好。”郑鹏小声地说。

“奴家侍候夫君更衣。”林薰儿柔声地说。

一刻钟后,郑鹏在偏厅,看到悠然自得品着茶的李林甫。

“不知李侍郎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多多包涵,多多包涵。”郑鹏微笑地说。

李林甫马上笑着说:“不请自来,多有打拢,多多包涵是歌奴说才对,客气了,客气了。”

“不要站着说话,李侍郎请坐。”

“郑将军,请。”

坐下后,很快有人送上茶水和糕点,郑鹏请李林甫享用时,径直问道:“一大早就看到李侍郎气色红润,眉开眼笑,莫非李侍郎一早就碰上好事,特地与我分享。”

李林甫坐在这里等快一个时辰,本应很烦躁才对,没想到看到他时,只见他笑容满面,好像一大早出门捡到金子一样。

肯定有事。

“哈哈哈,都说郑将军一双招子很厉害,不过今天好像有些走眼,是有好事,不过好事不是属于某的,而是属于将军,某是替将军高兴而己”李林甫一脸神秘地说。

“我有好事?”郑鹏心中一紧,连忙问道:“难道我官复原职了?”

昨天听崔源说,二件案,一件成了无头公案,一件不了了之,七天期限今天到了,会不会李隆基要复自己的职,李林甫特地赶来道贺?

不要啊,好不容易过上几天舒心的日子,可以全副身心做自己要做的事,长洛路就是一个无底洞,不知还要扔多少钱进去,除了要抓质量、解决各种问题外,还得想办法多赚一点钱,毕竟集资来的钱要还的。

郑鹏担心自己要“复职”,职事拢乱自己的计划,李林甫看到郑鹏紧张的样子,以为郑鹏很担心自己的前程,心里冷笑:郑鹏在皇上的位置太重,重到皇上从私库拨钱给郑鹏修路,而郑鹏在太子李瑛和武惠妃之间,明显是跟武惠妃走得相对近一些,太子李瑛不希望郑鹏复职,有人提出让郑鹏官复原职,不过以杨崇礼为首的太子一脉官员强力反对,以郑鹏管理不善、泄露朝廷机密为由,还嚷嚷着要追究郑鹏的责任,挺郑派和倒郑派在朝堂上闹得不可开交,最后的结果颇有点耐人寻味:既不追究郑鹏的失职之罪,也不恢复郑鹏的职务。

得罪了太子,还想过好日子?那是做梦!

李林甫早就算计好:先跟郑鹏委以虚蛇,狠狠赚上一笔,等这事完了,自己再待价而沽,哪边占上风站哪边,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吃想难看一点、办事圆滑一点又如何,拿到实实在在的好处才是真实的。

“这个”李林甫有些为难地说:“火器泄漏一案,牵涉太大,而那二件案也成了无头公案,朝堂上大臣们吵得很厉害,某有心替将军说好话,没用,皇上一时拿不定主意,直接搁置了,这样一来,郑将军要委屈一阵子了。”

不复职也有好处,起码李林甫在停职的郑鹏面前,多了不少自信。

郑鹏闻言心中一喜,搁置正合自己的意思,不过表面有些郁郁寡欢地说:“又不是复职,喜从何来?李侍郎专门走这趟,还说是有好事,是等着看我笑话,还是有意戏弄我?”

“不敢,不敢”李林甫看到郑鹏脸上有几分水悦,连忙解释道:“复不复职,其实就是皇上的一句话,出了这么大的事,停而不撤,足见郑将军在皇上心里的地位,相信皇上只是在气头上,过些日子气消了,官复原职是水到渠成的事,某说郑将军有喜事,其实说的郑将军的两位堂弟,双双获得晋升,长安城谁不知郑将军对两位弟弟爱护有加,现在双双高升,对郑将军来说,难道不是一件好事吗?”

“真的?”郑鹏眼前一亮,连忙问道:“升职了?升什么职位?”

李林甫是吏部侍郎,从他嘴里说出来,肯定没错,要是郑万和郑里这两小子升官,还真是一件大好事。

“令弟郑万,调任宫苑总监副监;令弟郑里,调任太学助教,正任的任命还没下,不过吏部已经在运作,相信郑将军的两位令弟很快就会接到调令。”

顿了一下,李林甫补充道:“前段时间,吏部做一份官员的评核,尚书大人以人手不足为由,让某回吏部协助处理,也算是评核团之一,在考核表上替两位世侄稍稍润色了一下,想不到二位公子运气不错,双双晋升,看到调任命,特来向郑将军道贺。”

郑鹏一脸兴奋地说:“李侍郎太仗义了,这这哎呀,都不知怎么说了。”

宫苑总监副监可是六品下的官职,而太学助教也是七品上,两个职位,一个在皇宫,一个在太子监,都是大唐的重要场所,做好了,前途不可限量。

老实说,郑鹏不觉得郑万和郑里的晋升跟李林甫有多大关系,十有**是李隆基安抚自己、笼络自己的一个手段,李林甫应是无意中看到这个消息,于是无耻地把功劳往自己身上揽,然后趁机提出要求,打死郑鹏也不相信,李林甫火急火燎跑到这里等那么久,就是为了告诉郑鹏一个消息。

肯定另有所图。

不管怎么样,郑万和郑里得到晋升,郑鹏打心里替二人高兴。

918 李哥奴一夜暴富

“不管怎么说,一定要好好感谢李侍郎。”郑鹏一脸坚定地说。

顿了一下,郑鹏补充说道:“李侍郎,有什么某可以帮忙的,尽管说出来。

口蜜腹剑是李林甫的个性,郑鹏并不相信他说的是话,但是表面功夫还是要做,很明显李林甫无事不登三宝殿,郑鹏就给他一个开口的机会,李林甫能“口蜜腹剑”,自己也能说一套做一套。

懂事啊,李林甫闻言心里大喜,心里早就想好了条件,为了显得自然一点,还故意沉吟一小会,然后有些惭愧地说:“郑将军这般坚持,某也就不客气了,有一个稍稍有些自私的想法,就是不知应不应提?”

都说出嘴了,这会儿还在故作姿态,看到李林甫那惺惺作态的样子,郑鹏都有些想笑,就像一个青楼女子一边一宽衣解带,一边楚楚可怜地对恩客说自己不是随便的人。

做作起来自己也不嫌丢人。

心里鄙视,但郑鹏此刻有如影帝附近,一脸真诚、执着地说:“李待郎帮了我这么大的忙,表示感谢很应该,不敢保证一定能做到,但可以保证尽最大努力满足,有话但说无妨。”

李林甫感叹一下,然后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做人要言而有信,这一点某很清楚,现在也在兑现着自己的承诺,不遗余力地为郑将军征地,要征地就只能放下吏部的公务,不瞒郑将军,某心里一直放不下本职工作,也掂记同僚,想早日回归本职,郑鹏军是聪明人,也不骗郑将军,现在正处在某仁途最重要的时刻,要是长期远离工作,对仕途不力,所以想跟郑将军高量一下征地的事,能不能在征地这一块加速,早些完成征地,也就能早些回归本职。”

现在都不知郑鹏什么时候不管,也不知会不会突然宣布项目取消,能赚多少是多少,而李林甫也不想长时间远离权力中心也是实话,知道郑鹏手里有了一大笔钱后,马上就有了主意。

想办法劝郑鹏早些完成征地,自己能早日甩身之余,还能多赚一笔。

脸面都豁出去了,就是自己现在改变,骂名也洗不脱,干脆一路走到黑,找机会再换回来。

郑鹏有些惭愧地说:“李侍郎为了征地,一直是告假,要是长时间告假,担心被人取而代之也是人之常情,是我不好,影响李侍郎的仕途了,在这里我向李侍郎赔个不是。”

“不敢,不敢,就是要谢,也是某感谢郑将军送给一个发财的是机会才对”李林甫说罢,搓着双手提醒道:“郑将军,那个提议”

好不容易开口一次,李林甫说什么也要一个答案,不让郑鹏蒙混过关。

郑鹏的眼珠子转了转,很快开口道:“李侍郎都开嘴了,这面子要给,那好,就优先征地吧。”

“太好了”李林甫一听,整张老脸笑得见牙不见眼。

达成同识,郑鹏和李林甫的心情都很好,寒喧了几句,很快就开始谈起了正道,只是谈了小半个时辰双方终于达成共识:郑鹏优先保应征地款给李林甫,而李林甫也表示体谅郑鹏一时资金紧张的情况,那一成辛苦费只拿半成。

李林甫算过,就是少拿一些,在自己人脉和权力的双重“保障”,利润仍然很可观,

送走李林甫后,绿姝和林薰儿结伴而出,看到郑鹏,走在前面的绿姝有些抱怨地说:“那个李侍郎,一大早就登门,说话做事唠唠叨叨,夫君连早饭都没吃好呢,奴家一直热着,还是趁热吃吧。”

李林甫来的时候,郑鹏还在床上梦着周公,被叫醒后,马上又跟李林甫“扯皮”,现在还用早饭呢,绿姝就怕饿着郑鹏。

“夫君,趁热吃吧。”林薰儿把一个装满食物的托盆轻轻放在郑鹏面前。

“有劳二位大美人了。”郑鹏笑着说。

林薰儿抿嘴一笑,开心地说:“这是奴家应该做的。”

绿姝坐在郑鹏的对面,用手支着可爱的小脑袋,侧着脸看郑鹏,边看边疑惑地说:“少爷,有句老话叫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你不是不喜欢那个李哥奴吗,干嘛跟他聊那么久?”

“就是”林薰儿有些幽怨地说:“最近夫君忙着修路的事,就是跟我们姐妹两个,也没聊得那么久呢。”

郑鹏微微一笑,示意二女凑近,然后压低声音说:“逢场作戏而己,不要当真,这个李林甫可不是什么好东西,放心吧,现在是让他办事,给他一点甜头,取信于他,晚些找机会给他来一下狠的,让他翻不了身。”

绿姝和林薰儿相视而笑,感到这才是自己熟悉的夫君,两人隐隐有些同情李林甫起来:夫君花了那么多的心思给李林甫挖坑,所图肯定不会小,李林甫好像被钱迷了眼睛,一点也不察觉,晚些估计不知怎么哭呢。

不过再惨也不值得同情,谁让他得罪自家夫君呢,活该!

绿姝左右打量了一下,总感到好像少也什么,想了一下,终于想起有二天没看到郑鹏的贴身侍卫红雀,忍不住开口问道:“夫君,红雀姐姐呢,这二天怎么不见她?”

经绿姝一提,林薰儿也有好奇地问:“对啊,红雀姑娘不是夫君的贴身侍卫吗,要不是姝儿提醒,奴家都忘了这件。”

贴身侍卫,应该是贴身保护主人的安全,红雀作为贴身侍卫,二天不见人,失职。

郑鹏微微一笑,故作神秘地说:“红雀姑娘这二天有点不舒服,感染了风寒,我怕她传给我,就让她休息几天,放心,没事的,现在出入都带好几个护卫,再说皇上也会派人暗中保护。”

李林甫对郑鹏爽快地答应有些意外,还以为要费很多口水才能说服,不过他也没想那么多,因为二人的谈话卓有成效,第二天郑鹏就派人把黄金、白银送到了李林甫府上。

跟轻飘飘的柜票相比,李林甫更喜欢实实在的真金白银,每次看着、摸着那些金元宝银元宝,心里就有一种难以形容的满足。

郑鹏表态全力支持征地,李林甫也把全副精力放在征地上。

李林甫最喜欢郑鹏的一点,就是只看结果,不问过程,这让李林甫省了很多解释的工夫。

机会只有一次,李林甫不会客气,地价能压一分,相当于能赚一分,一开始吃相就不好,后面也不准备改了,充分发挥自己人脉和权力的优势,想尽方法压价,还跟当地的地主豪绅、官员勾结,大发征地财,对于那些敢反抗或要告他的人,也进行无情的打压,一时怨声沸腾,名声越来越差。

郑鹏对李林甫的行为不闻不问,一门子心思放在修路上。

逢山开路,逢水架桥,遇到绕不开的地方还要挖隧道,为了加快速度,不时还要用火药进行爆破工程,此外,还要准备大量的沙石、枕木,而铁轨需要的铁材也要不断测试、改进,蒸汔机方面的研究也不能放松,每天忙得团团转,偶尔想起,才关心一下李林甫征地的进度。

生活充实,日子过得特别快,暑去寒来,不知不觉一年的时间过去。

一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遗憾的是,绿姝和林薰儿还是没有如愿一索得子,二女虽说嘴上没说什么,可眼里、脸上全是失落、幽怨,就是惠贤的绿姝,也埋怨郑鹏经常在工地忙乎也不回家,她们怕郑鹏熬坏了身子骨,隔三差五派人给郑鹏送去各种补品,可能补得太多的缘故,郑鹏第一次流了鼻血。

有遗憾,也有高兴的事,经过一年的努力,长洛指近部捷报频传,因为人手充足,还利用了火药爆破帮助,一年的时间就修了超过二百里,差不多完成三分之一,这是郑鹏分成几段同时开工的结果,当然,修的路还是土路,平整方面不足,排水等设施也没有做,跟后世那种标准作业没得比,不过在科技水平低下、没有大型机械辅助的大唐,已经堪奇迹。

修路进展神速,望牛墩和蒸汔研究工坊也传来好消息,刘铁头经过一年日以继夜的研究,终于找到一种符合制作铁轨的材料,初步测试的数据很理想,郑鹏已下令在极端的环境下测试,要复测完成,就可以大量生产;从三宝号抽调过去的能巧匠对郑鹏提出的蒸汔推动非常感兴趣,在郑鹏的“指导”下,经过一年的研究,也取得初步的成效。

长洛路进展顺利,让很多抱着怀疑态度的人闭了嘴,郑鹏和一众工匠都很高兴,不过要说高兴,最高兴莫过于李林甫。

李林甫是一个有能力的人,做事雷厉风行,执行力极高,从长安到洛阳,那么多地,其中不少还掌握在达官贵人手里,可李林甫硬是凭借三寸不烂之舌,郑鹏认为最少要征二年才能完成的工作,硬是一年就完成。

要不是郑鹏最后一笔尾款稍稍有些拖延,不到一年李林甫就完成了任务。

完成了任务,不仅意味李林甫完成了承诺,还可以赚上一大笔钱。

这天是开元二十一年九月初八,不年不节,除了秋高气爽、晴空万里,对普通人来说,这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秋日,然而,对李林甫来说,绝对是值得铭记的一天。

经过一年的努力,李林甫终于完成了征地工作,今天到郑鹏府上,就是结算关于征地的尾款。

其实也不用怎么计,要知地价是估定的,郑鹏是在市价的基础上的提高半成作为李林甫的辛苦费,无论李林甫花多还是花少,那笔钱都是不变的,只要求出总额,再减去提前支持给李林甫的,就能得出还要给李林甫支付的数目。

来到郑府前,李林甫早就不知计算过多少次,心里早有了答应,一想到还能从郑府的帐房上领走近二百万贯的钱,心里就像喝了蜜一样。

加上前面赚的钱,李林甫算了好几次,确认无误后,惊喜地发现,从征地的差价上,自己能拿出大约三百八十万贯的钱,这三百八十万贯也扣创除了开销和打点的费用,每一文铜钱都能揣进自己的胞包,存进自己库房。

三十八百万贯啊,这可是一大巨款,就是出身大唐宗室的李林甫来说,也要积攒好些年才能有这个数目,现在仅仅是一年的光阴,就得到这么多钱,兑现了诺言,还在皇上面前露了脸,对李林甫来说,简直爽得飞起。

要知道,一年前李林甫就是想筹个二万贯也筹不出来,现在一下子多了近四百万贯的财富,就是睡梦也笑醒。

李林甫跟郑鹏喝茶聊天,可他的心思却在一旁算帐的崔二哪里,心里盘算着怎么早些拿到那笔巨款,还怕郑鹏找由头克扣自己的钱。

郑鹏的心情不错,看着有些心不在蔫的李林甫,嘴角露出一丝难以捉摸的笑容,举起手中的酒杯说:“没想到李侍郎办事这么利索,算起来也就一年半的时候,顺利征完修路所需要的地,真是令人敬佩,来,李侍郎,我敬你一杯。”

“不敢,某也是受将军所托,忠将军之事。”李林甫连忙举起酒杯。

还没收到钱之前,李林甫绝不跟郑鹏翻脸,也许应了拿人手短的道理,现在说话办事,隐隐有讨好郑鹏的迹象。

崔二办事很利索,核算二遍没有错误后,拿着帐本走到郑鹏面前,恭恭敬敬地说:“姑爷,李侍郎的帐目已核算完毕,和李侍郎提供的帐目一致,还应支会李侍郎一百七十九万九千八百七十二贯。”

“李侍郎是朋友,弄得很么复杂干嘛,一百八十万贯不就完了?”郑鹏爽快地说。

“这,这不好,人情还人清,帐目要分明。”李林甫连忙说道。

老实说,能顺利收到钱,就是少一点李林甫都认了,没想到郑鹏还要给自己凑整,真是一个财大气粗的败家子。

郑鹏摆摆手说:“就是一百八十万贯,凑个整,好结算,有多的,就当我请李侍郎喝酒好了,不能推,要是推,就是不给我面子。”

李林甫能说什么呢,自然是心花怒放地再三感谢,心里想好了,为了顺利拿到钱,郑鹏说什么都行,大不了事后补一份厚礼给他。

919 李朝隐发难

“李侍郎好”崔二向李林甫行了一个礼:“柜票有些不足,用金银和等值的财货交割,可否?”

小额的交易,用现金交易最好,而大笔的交易,多是柜票相对简单一些,一百八十万贯可不是一个小数目,崔二要先征得李林甫同意。

李林甫闻言呵呵一笑:“当然没问题,最好全部用金银交易。”

最喜欢就是真金白银,比起轻飘飘的柜票,金银财宝显得更有真实感,再说柜票取出来时,需要交纳手续费,一万贯至少要收一百贯,一百八十万贯,那可足足少了一万多贯,这笔手续费就能买上百名美婢了。

崔二应了一声,没有半分拖延,马上进入交割环节。

李林甫本以为这交交易会有大量的铜钱,没想到一箱箱从库房运出的钱箱打开后,那五颜门色的珠光宝气,快要把李林甫的眼耀花了:黄的是金,白的是银,还有红宝石、蓝宝石、猫眼石等上等宝石,最让李林甫砰然心动的,是一盒颗粒浑满、每一颗都指头般大的珍珠,要知道那么大的珍珠本来就难得,要找几十颗同样大小的珍珠,简直可遇不可求。

只是一上手,见多识广的李林甫心里就知道,光是那一盒珍珠的价格不会低于三十万贯。

郑鹏看到李林甫贪婪的目光,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上前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李侍郎,真是抱歉,最近需要购置的东西太多,现钱给了出去,而这些财货还没来得及套现,需要用财货折现,给你添麻烦了。”

“不麻烦,与人方便也就是与己方便。”李林甫有些憨厚地笑道。

没问题后便是估值,李林甫身边有精于估值的人,经过点算后,惊喜地发现,郑鹏提供的金银财货,估量超过一百八十万贯。

还以为郑鹏会在估价方面夸大一点,变相克扣钱钱款,没想到郑鹏在估值方面很大方,例如说一颗上品的猫眼石的估价是二千贯,实则给点耐心,多卖二三百贯完全不是问题,下人小声向李林甫保证,那批财货变卖后,价值在一百九十万贯以上,李林甫对郑鹏的表现非常满意。

回去的时候,骑在马背上的李林甫,看着跟在身后运送财货的车队,一想到马车上的财货全属于自己一个人,高兴得合不拢嘴,整个人轻飘飘的,感觉到天也清了,风也轻了,路边的花儿更加艳丽,就是道路二边的田舍奴,也显得顺眼了很多。

一夜暴富。

回到家里,马上让人搬进自己库房,在盯着下人搬的时候,李林甫突然皱起了眉头,旁边叮叮当当的,也不知在干什么。

“怎么回事,隔壁的郭府在捣弄什么,吵死人了。”李林甫有些不耐烦地说。

隔壁正好住着一名姓郭的的折冲都尉,因为是邻居的关系,李林甫跟他的交情还不错。

二管家老洪恭恭敬敬地应道:“回郎君的话,郭府在修葺府第,已经弄了小半个月,不过郎君最近忙着外出征地,不知道也不足为怪。”

李林甫有些好奇地说:“姓郭的过年前还嚷着花销大,入不敷出,这么快就有钱修葺宅子了?”

“是这样的,半个月前,有一辆马车马车失控,撞倒了郭府的一面墙,经过调解后,马车的主人拿一笔钱出来用作修葺之用,郭都尉相当于用别人的钱修自家的宅子,都乐开花了。”

原来是这样,那马车的主人真是倒霉,撞倒一面墙,得给别人修宅子。

得知答案后,李林甫也不再发问,看到下人搬钱箱时有些毛毛燥燥,连忙走过去一边责骂,一边指挥下人搬运财物。

钱库就设在地下,李林甫盯着下人们全部抬进地下钱库,检查无误后,这才哼着小曲,亲自动手锁上地库的大门。

心情好啊。

除了一小部分钱补充到帐房,收益绝大部分都入库,没征地前,李林甫的地库里只有区区二千多贯现钱,空得可以跑老鼠,现在不同了,足足有价值三百五十万贯的财货,地下库房里的财货都堆积得像小山那么高。

跟郑鹏打赌许下的承诺完成,狠狠地大捞一笔,而裴武氏也派人送来私信,说跑官的事进展顺利,让李林甫好好想想,怎么谢他。

以前老是觉得郑鹏不安好心,防着郑鹏从中作梗,没想到事情得比想像中还要顺利,不管怎么样,现在钱都进自家钱库,李林甫悬着的一颗心终于彻底放下,心情一好,当晚就让厨房设宴,跟家人好好喝一杯,就是李府的下人们也得到加菜的赏赐。

李林甫的自制力非常好,当晚喝得大醉,第二天一大早准时起来,准时上朝。

征地主要是因为承诺,顺便大赚一笔,对李林甫来说,权力才是他孜孜不倦的追求。

上朝后,先是议论政事,眼看议论得差不多时,高力士出列,大声叫道:“众臣工,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眼看朝会就要结束时,御史大夫李朝隐大步出列,朗声说道:“皇上,微臣有事要启奏。”

看到李朝隐出列,不少大臣心中一凛,站在人群中的李林甫也瞳孔一缩:御史台的人,没一个是好惹的,特别是李朝隐,就像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他出列,十有**不是好事。

李隆基也楞了一下,很快开口道:“准!”

“皇上,微臣要弹劾的,就是站在朝堂上的吏部侍郎李林甫,李侍郎在征地期间,勾结土豪劣绅,鱼肉百姓,以至民怨沸腾,这里有十三份状纸,全是状告李侍郎仗势欺人的状纸,请皇上过目。”

果然是针对自己,李林甫眼里闪过一丝寒芒,不过他没有说话,反而稍稍低下头,低头时用眼角瞄了太子李瑛一眼,看看李瑛有什么反应。

让李林甫失望的是,李瑛面无表情,不悲不喜,好像事不关己一样眼观鼻、鼻观心,很明显,在李瑛的眼中,已经把立场不定的李林甫给边缘化,两人犹如战略同盟般的关系,已一去不返。

李隆基有些意外地说:“哥奴上朝了?”

李林甫为郑鹏征地,还是告假去征,这件还是李隆基亲自批准的,李朝隐的话,引起了李隆基的注意。

“微臣拜见皇上。”听到李隆基的话,李林甫主动出列,恭恭敬敬给李隆基行礼。

李隆基看了看李林甫一眼,点点头,让他平身后便不再多言,示意高力士把状纸拿上来。

让李隆基惊讶的,不是看到阔别已久的李林甫,而是李林甫的出现,意味着长洛路的征地全部完成,这速度,很可以了。

看完状纸,李隆基让高力士把十三份状纸拿给李林甫,沉声说道:“李卿家,状纸上的事,你怎么解释?”

李林甫连忙应了一声,很快接过的状纸,快速翻了一遍,很快镇定下来,先是给李隆基行了一个礼,然后面不改色地说:“皇上,这些状纸,只能说半真半假,不能尽信。”

“是吗?”李朝隐在一旁讽刺地说:“敢问李侍郎,哪些是真,哪些又是假?”

为了捞钱,李林甫的吃相太难看,这件事在大唐朝野早就不是秘密,李朝隐忍了他很久,昨天才收集完这些状纸,准备今天弹劾,没想到一直告假的李林甫也上了朝,真是巧了。

李隆基没有继续发问,李林甫知道他在等自己解释,不敢怠慢,不紧不慢地说:“状纸中的价钱是真的,状告某不近人情地压价,也没错,错的是他们抵毁某的声誉。”

说到这里,李林甫扬扬手中那十三份状纸,沉声说道:“这十三份状纸上列的争拗,其中有八份已经在衙门审议过,不知李御夫旧事重提,到底是为何?”

“哼,正是审理过不公,某才会替那些无辜的百姓讨还一个公道。”李朝隐振振有词地说。

“好一个审理不公”李林甫拍着手说:“李御史一句不公,不仅否决了同僚的努力,还无责任地在上面抹黑,某可以理解成李御史为了声望,打压同僚换取一小撮百姓的叫好声吗?”

李朝隐厉声喝道:“李林甫,你不要血口喷人,某仗义执言,只为公理,不为私利,若然再胡言乱语,告你一个诽谤之罪。”

“血口喷人?”李林甫冷笑地说:“血口喷人的是李御史才对人,敢问李御史,可有某作jian犯科的证据?”

“哼,还有找吗?刚才李侍郎不是承认了吗,征地价是真的,地价远比市价低,没人愿意把自家的田地贱卖吧,明显是强征硬买的结果,李侍郎刚才可是众目睽睽下承认的,不会忘了吧?”李朝隐厉声问道。

“这也算是证据?看来李御史久居高位,都忘了办案的的基本流程和细则。”李林甫故意大声说道。

李林甫吃相是难看,问题是他吃得“干净”,该有的手续全有,契约上的名字,都是卖地的地主亲自签字画押,从唐律的角度看来,没有问题,这是李林甫一直很淡定的原因。

不夸张地说,以李林甫的智慧和手段,对付那些见识短浅、斗大的字不识一箩的普通百姓来说,简直就是手到擒来。

李朝隐勃然大怒,不过他很快控制好情绪,冷声地说:“是吗?那还请李侍郎多多指正,某洗耳恭听。”

气死了,竟敢讽刺自己,李朝隐都被他气得笑了。

李林甫早有准备,闻言毫不客气地说:“李御史,问几个问题,可以吗?”

“当然可以。”李朝隐爽快地答应。

“请问长安附近的好田,需要多少钱一亩?”

“这个”李朝隐犹豫了一下,开口道:“大约是二十贯一亩吧。”

“错了”李林甫马上纠正道:“长安多贵人,达官贵人都喜欢在长安城附近置地,以致田地的价格疯涨,二十贯一亩,那是林地的价格,而能种庄稼的田,起码要翻一番。”

李朝隐楞了一下,张张嘴,想反驳李林甫,可什么都说不出来,老实说,很久时间没有关注这些问题,本来记了一点资料,可是脑子一乱,硬是想不起来

李林甫得理不饶人,没等李朝隐说话,马上又质问道:“李御史知道山地多少钱一亩?林地多少钱一亩?沼泽多少钱一亩吗?靠路的田多少一亩,而靠近水源的木地又售多少钱一亩吗?”

再次语塞,李朝隐这方面还真不熟悉,不过李朝隐很快说道:“这个问题可能询问户部的同僚才清楚,李侍郎不必再卖弄你这一年多来学到的东西,征地价的低,已经远远低于市价,这些就是你仗势欺人的结果。”

李林甫对李朝隐冷哼一声,又是向李隆基行了一个礼,然后恭恭敬敬地说:“皇上圣明,市价只是一个大致的行情,不能作准,具体还要商议,例如肥沃多水的田卖贵一些,贫瘠多砂石的田地便宜一些,就近交通的地卖高一些,偏僻的地卖便宜一些,家里有急事卖田的便宜一些,不能一概而论,那些状纸微臣看了,他们中有妒忌别人卖得比他们高的,签字后却觉卖便宜了又想卖高一点的,什么人都有,白字黑字画押了都不承认,还找人闹事,说到底就是一群无有信义、目无王法的人。”

李朝隐针锋相对地说:“据某所知,郑将军修路的地,都是高价从李侍郎手中购得,李侍郎不承认刚才的事,不要紧,那能说说这次征地,从中获利多少,这个可以吧?”

做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很明显就是为了钱,只要查出李林甫赚了多少,事情就会水落石出。

“李卿家”李隆基也来了兴趣,忍不住插话道:“你在此次征地中,到底获利多少?”

一时间,满朝文武百官都盯着李林甫,现在长安城都说李林甫在为郑鹏征地中,赚得盘满钵满,一个个都很好奇,告假征地的李林甫,到底拿了多少好处?

920 黄梁一梦

李林甫只是稍稍犹豫了一下,很快说道:“这种事,本来不想说的,看形势,不说是不行了,老实说,替郑将军征地,是因为在一场赌约中输了,本应不拿报酬,不过郑将军大气,坚决要给,给了十万贯作为跑脚费,不拿还不行,这钱太烫手,受之有愧,上早朝前已让犬子拿其中的九万五千贯捐到大慈恩寺,用作施衣粥之用。”

征地的事,动静那么大,李林甫早知有人会跟自己发难,提前作了准备,签字画押等手续一步不落,帐面做得无痕可查,最重要就是得到郑鹏的承诺,永远不公开给自己征地的价格,作了不少承诺后,精明的李林甫连写给郑鹏的亲笔收据也全部拿回,不夸张地说,就是郑鹏想反口也没有证据。

对李林甫来说,只要不是铁证如山,打死也不承认。

李朝隐并不找算放过李林甫,面无表情地说:“征地之事,民间早已民怨沸腾,更有百姓因为征地之事弄得家破人亡,李侍郎真是好口才,三言二语就撇得一干二净。”

“有句话不知李御史有没有听过,东西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不瞒李御史,郑将军这次修的路,规格高、路途远,要征的地很多,时间又急,某分身乏术,很多事都是让下人去跑脚,若然他们有做得不好或做得过份之处,还请李御史提出来,情况属实的话某也绝不包庇,定将他们重重惩罚后再交由法办。”李林甫一脸正色地说。

李林甫也不敢把事说得太满,给自己留有足够的余地,真有事,也可以把下人或合伙的人推出去顶罪。

“十万贯的报酬,拿出九万五千贯作善事,辛劳一年只拿五千贯,李御史真是宅心仁厚”李朝隐冷笑地说:“昨日李侍郎从冠军候府运回大笔财货,这件事长安城很多百姓都亲眼目睹,想必李侍郎不会否认吧。”

“有这事”李林甫大方承认:“征地需要的费用太多,郑将军修路建桥,这是一件大好事,这也是某尽心尽力帮忙的重要原因之一,征地不仅是一项工作,也是一件很烧钱的事,有时郑将军周转不灵时,某从亲朋戚友处调济一下,垫支了不少,诸位同僚也清楚,郑将军为了修路,想了很多办法,前二天还公开集资了一笔钱,有了钱,就把前面垫支归还,哦,对了,听说李御史也派下人兑换了凭证哦。”

御史台这帮人的手段,李林甫非常清楚,喜欢捕风捉影,有枣没枣,先捅几竿再说,反正他们负责监督、弹劾百官,而调查取证则是刑部的事,再说御史台的人为了显示自己的存在,隔三差五弹劾官员,李林甫熟谙为官之道,自然不怕李朝隐。

李朝隐肯定不说自己图赠送的美酒,也看中承诺的那笔利钱,闻言一脸正色地说:“郑将军修路是福泽子孙后代的事,老夫为善不甘人后,不用向李侍郎报备吧?”

“不敢,只要李御史不要无中生有、无的放矢即可。”

“李侍郎不用阴声怪气,有句老话说得好,百姓心里有一把称,别以为做得天衣无缝,做过什么,自己心知肚明。”

“是吗”李林甫毫不怯色地反驳:“呵呵,要是李御史有证据,刑部的方尚书就在朝堂上,把证据交给他即可,虽说某很支持御史台的工作,但容忍度有限,若是再抵毁,某就要告李御史一个诬告之罪。”

“停”李隆基皱着眉头说:“这里是朝堂,不是集市,吵吵闹闹也不嫌事大,此事容后再议,散朝。”

看到二人争论了那么久也没什么干货,估计再扯皮下去也没结果,武惠妃说散朝后给李隆基一个惊喜,李隆基一直期待着,哪里有心思看两个老臣在这里吵吵闹闹。

再说二人吵的事,还与郑鹏有关,在李隆基心中,李林甫是大唐宗室,自家人,天下都是大唐宗室的,就是李林甫拿点好处也不是大不了的事,不是李林甫拿好处,就是郑鹏从征地中得利,省钱也是为了办实事。

一句话,在李隆基眼里,鸡毛蒜皮的小事。

退朝后,李林甫在朱雀门又碰上李朝隐,双方相互嫌弃地冷哼一声,一个朝东,一个朝西,各奔东西。

李林甫回到府中,一向注重养生的他先补了一个回笼觉,大约睡了半个时辰,起床稍稍梳洗一下,正好赶上吃午饭。

“郎君,喝了这盅人参炖鸡汤,奴家亲自炖的,都炖了二个时辰。”

“这块鹿脯不错,郎君尝尝。”

“奴家敬郎君一杯。”

席间,新纳的小妾香菱一边秋波暗送,一边小心侍伺着,把李林甫哄得心花怒放。

吃饱喝足,香菱给李林甫斟了一杯热茶,然后很贴心给李林甫捶腿。

看着美艳、乖巧的香菱,李林甫心中一动,笑着说:“小浪蹄子,最近表现得这么好,说吧,想要什么?”

“侍伺郎君,是奴家的本份,不敢有要求。”香菱小心翼翼地说。

李林甫伸手轻轻捏了一下香菱那张吹弹可破的小脸蛋,笑呵呵地说:“给你机会,再不说,以后可不要说不疼惜你哦。”

香菱眼前一亮,一双如黑宝石的眼眸转了转,很快有了主意:“昨晚无意中听郎君跟管家说新入库的那批财货,又是珠珠又是宝石,奴家听得好生羡慕,郎君能带奴家瞧一眼,长长见识?”

难得李林甫心情这么好,有机会充实自己的私己,香菱肯定不会错过这个机会,自己二八年华嫁给一个老叟为妾,不就是图个荣华富贵、锦衣玉食吗?张口要,显得有些贪婪,知道李林甫得了一批价值不菲的财货,还不如去库房里挑。

拿钱到外面买和到库房里挑,自然是到库房里好,也显得自己懂事。

“好,就依了你这个小浪蹄子。”李林甫笑容可掬地说。

香菱的小心思,李林甫哪会看不出来,不过他也不意这点小钱,最近香菱表现不错,理应奖励一下,再说香菱是自己的小妾,东西给她,相当于左手交右手,一想到那批巨大的财货,李林甫心里也有点庠庠的,上次还没看个仔细,趁着这个机会,正好再欣赏一番。

那杯茶还没喝完,李林甫揣上钥匙,携着香菱,去钱库巡视。

“好了,你们都在这里候着,没我的吩咐,谁也不许进来。”打开钱库的大门后,李林甫对一旁的二管家说。

二管家老洪恭恭敬敬地说:“老奴得令。”

说话间,老洪把火把双手递给李林甫。

钱库建在地下,没有光线,需要火把照明。

李林甫一手举着火把,一手搂着美妾香菱的腰肢,有些迫不及待向下面走。

刚走几步,香菱突然用香帕掩着鼻子说:“什么怪味,好难闻。”

不用香菱提醒,李林甫早就闻到了,闻言一脸铁青地说:“肯定是那些不知死活的田舍奴随处拉撒,回头看我怎么收拾他们。”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尿骚味,李林甫猜想有下人搬运财货时,趁人不注意,在钱库里随地撒尿,回头查出来,直接把那玩意儿废了,让他以后一撒尿就想起。

香菱真想掉头就走,可又舍不得里面的财货,闻言柔声地说:“郎君,要不要让人先拿些香来驱散一下?”

“不用了,先进去看看再说。”李林甫寒着脸说。

香菱从腰间摘下自己的香囊递给李林甫:“郎君,把它放在鼻子旁边,可以驱臭味。”

李林甫接过香囊,用力呼吸了一口,然后面无表情地说:“走。”

不知谁撒的一泡尿,让李林甫的兴致淡了不少,刚才一门心思要欣赏自己豁了脸面赚来的巨额财富,现在心里开始啄磨着怎么处理那个不守规矩的下人。

胆子长毛了啊,竟敢在钱库撒尿!

地库建在地下大约二丈处,设了二道铁门,通道二边有很多油灯和蜡烛,李林甫一边走一边点燃,道路倒是看得很清楚。

“咯吱”第二道铁门打开时,李林甫原来铁青的脸色有了一丝红晕,在这扇铁门后面,有价值超过三百万贯的财货,这笔财货足以让原本捉襟见肘的自己变得阔绰。

香菱一张俏脸因为兴奋,显得有几丝嫣红,李林甫开第二扇铁门的时候,都紧张得屏住了呼吸。

“小浪蹄子,走,让你开开眼。”李林甫说话间,举着火把走了进去,跟在一旁的香菱连忙跟上。

一进钱库,李林甫猛地瞳孔一缩,眼里露出极度震惊地的神色,忍不住眨眨眼,还用手用力地擦了擦眼睛,好像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钱库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

就在昨天,一箱箱的财货就在这里,堆得像小山那么高,黄金、白银、猫眼石、红宝石、蓝宝石、珍珠玛瑙等贵重物品应有尽有,看起来就像一个百宝阁一样,仅仅是一夜之间,钱呢?

一瞬间,李林甫脸色苍白,全身的血液好像凝固一样。

“郎君,这,这是哪里,不是说只有二道门的吗,还有暗门?藏得真好,咦,怎么这里有个洞口,暗门设在这里吗?”香菱无意中看到角落处有一个黝黑的洞口,自言自语地说。

什么,洞口?

李林甫闻言身子晃了晃,强打精神,连忙举着火把上前察看,当看到一个大约三尺宽的洞口,瞳孔一缩,原来就苍白的脸一下子变得没半点血色,一手按住胸口的位置,整个人无端颤抖起来。

完了,完了,千辛万苦赚来的三百多万贯没了,这可是自己这一年多的心血。

为了这笔钱,李林甫认了一门亲,嫁了两个堂侄女,不知欠了多少人情,不仅如此,还挖空心思勾结官府、恶霸劣绅,为了廉价征地,可以说埋没了良知,挖空了心思、用尽了手段,前程和名声也不顾,连太子李瑛都得罪了,就是想狠狠赚一笔,再利用赚来的钱为仕途铺路,虽说遇到很多困难,可在自己的努力下,还算顺利,谁知就差临门一脚,辛辛苦苦弄来的横财,竟替别人作了嫁衣裳,竟然让人偷了,偷得干干净净。

硬是连一枚铜钱都没给自己留下。

不仅把财货搬个精光,还无耻地在钱库里撤了一泡尿。

此刻,李林甫有种想吐血的冲动。

香菱只是一个妾侍,地位也就比下人高一点,像帐房、钱库这些重地根本不能靠近,这是她第一次进入钱库,此时她的注意力还被那个洞口吸引着,自言自语地说:“还是郎君细心,还设了暗洞,不过洞口这么小,奴家怕弄脏了这身刚做的新衣裳,郎君你说呢,郎君”

没听到身边人回应,香菱有些疑惑地转过头,一转头,正好遇上她毕生难忘的一幕:李林甫那张满是皱纹的老脸,在火光下苍白得像个死人,目光呆滞、一脸颤栗,全身好像筛糠般颤抖着,正当香菱想问话的时候,“哗”的一声,李林甫突然喷出一口鲜血,正正喷了香菱一脸,一脸不甘地说了“有贼”二个字,啪的一声瘫倒在地。

硬生生被气晕。

李林甫一摔倒,手里的火把也掉在地上,只见火把在地上滚了二下,竟然熄灭了。

香菱一双眼珠子瞪得牛眼那么大,眼里满是惊骇,下意识摸了一下有些庠庠的脸,感到手里全是稠稠的,半响才回过神,很快像杀猪一样大叫起来:“啊,救命,救命啊”

钱库外面,负责守门的肥七听到里面的动静,一下子跳起来,焦急地说:“不好,二管家,里面有动静,我们快进去帮忙。”

刚想冲进去,老洪一下子拉着他说:“别多事,守在这里就行,就当听不见。”

“可是”

“什么可是”老洪骂道:“没点心眼,钱库可是府上最安全的地方,能出什么事,郎君说过,没他的命令,谁也不能进去,那是郎君跟香菱姑娘在玩闹呢,这会跑进去,打扰了郎君的兴致,不打死你。”

吃完饭就去巡钱库,只带美妾,也不要心腹陪同,十有**是郎君想找点刺激,做下人的,得识趣些。

经老洪点醒,肥七这才恍然大悟地说:“是,是,是,还是二管家细心,小的差点要闯祸。”

“救命啊”

“救命啊”

“人呢,二管家,救命啊。”

这时里面不断传出呼叫声,肥七忍不住说:“二管家,听这动静,有点不对劲”

就是弄那事,香菱也不会叫二管家吧,会不会是郎君喜欢暴虐那一套?又或是香菱姑娘没顺郎君的意,让郎君教训?

正当老洪犹豫不决时,香菱连滚带爬从地库冲出,边跑边哭喊着说:“救命啊,快,郎君吐血了”

921 铁的定律

“夫君,有什么喜事吗?”绿姝看着郑鹏,忍不住问道。

郑鹏有些意外地说:“我的样子像是有喜事?”

“何止像,一大早起床就眉开眼笑,嘴巴就没合拢过,不是瞎的都能看出来。”林薰儿在一旁附和道。

郑鹏眨眨眼,有些调皮地说:“是有好事,你们猜一下是什么喜事,猜中了有惊喜。”

“是红雀姐回来的原因,可对?”林薰儿想了想,抢着说出答案。

林薰儿是一个很擅长观察的人,这个习惯与出身有关,出身青楼的女子,第一要务就是要观颜察色,要是连客人高兴还是不高兴都分不清,那碗饭也就不用吃了,昨晚郑鹏的神色有些紧张,坐卧不安,直至天亮后,告假养病的红雀回府,郑鹏的心情明显好起来,现在的表情,可以用神采飞扬来形容。

绿姝也表示赞同:“薰儿姐一说,确有其事,红雀姐回府后,夫君的心情明显好转,该不会你们”

“不要乱想,什么事也没有”郑鹏被二女的八卦能力打败,左右看了一下,压低声音说:“算了,不瞒你们,为夫说的喜事,不是红雀回来,而是红雀带回来的惊喜。”

“什么惊喜?”林薰儿精神一震,看着郑鹏的眼眸里,都看看满满的八卦之火在燃烧。

郑鹏站起来,对两女招招手:“来,带你们去看惊喜。”

绿姝和林薰儿对视一眼,很快站起来,跟在郑鹏后面,看看什么样的惊喜,让郑鹏今天这般高兴。

很快,郑鹏把两女带到府中秘密筑建的地下秘库,然后对两女做了一个随便翻看的手势,绿姝和林薰儿没有半分犹豫,很快就翻看起来:

“咦,这盒珍珠怎么那么熟悉,好像是姝儿的嫁妆,夫君不是折现给了李林甫吗?怎么又回到这里?”

“这颗极品红宝石,价值三千贯,奴家记得少爷把它当成项目款李侍郎,怎么还在这里?”

“这批黄金是新铸的,上面还有冠军候府的戳记,昨天不是全让李林甫拉走了吗,怎么”

钱和帐房都是绿姝管理,林薰儿协助,给李林甫那批财货是经二人的手,一眼就认出秘库里的大部分财货,都是支付给李林甫的那批,怎么回事,钱还会自己长腿跑回来?

郑鹏哈哈一笑,故作神秘地说:“你们一直不是很奇怪,为什么我那么讨厌李林甫还跟他合作,在钱财方面对他又是格外照顾吗,答案就在这里。”

绿姝思如电转,想了想,一脸震惊地说:“夫君,你,你故意拉李林甫下水,又用钱诱惑他自毁了名声,最后又来个妙手空空,给李林甫送个黄梁一梦,难怪红雀姐姐这些天一直不见人,以她的素质,哪会轻易生病,还是一病就病了那么多天,是夫君派她做事了吧。”

林薰儿惊讶得张大嘴巴,回过神后感到不雅,连忙用手掩住,不敢相信地说:“夫君,你也太神通广大了吧,李林甫说什么也是吏部侍郎,还是大唐宗室,他的钱库肯定很保密,这样也能偷回来?”

古代的银行就是柜号,普及率不高,设点也少,除了要担很大的风险,还要支持保管费和手续费,钱放到柜号里,只会越往越少,于是无论达官贵人还是黎民百姓,都很注重保管自己的钱财,大户人家的帐房、钱库都是护卫的重中之重,昨天才给李林甫,只是放了一晚就弄了回来,也太不可思议了吧。

郑鹏哈哈一笑:“这叫窃,不叫偷,事在人为,就是拿得回来,这才给他这个机会,哈哈哈。”

说到后面,郑鹏忍不住得意地大笑起来。

林薰儿最喜欢八卦,闻言马上又追问道:“夫君,为什么那么有信心能拿得回,说说,说说。”

对自己人,郑鹏也不隐瞒,开口笑道:“你们也知,三宝号需要大量的工匠,有一次巡示三宝号工匠住的地方时,无意中发现有一名老工匠有一箱子的资料,原来他的先人参与过建造长安城,留下不少图纸,大唐建国初期,长安城多次受到袭拢,城中很多权贵为了自保,纷纷开挖地道防身,李林甫的府第原是一名张氏富翁的豪宅,后来家道中落,几经转手,最后成为李林甫的府第,其中有一张图纸是张氏富翁开挖秘道藏身的施工图,后来太平盛世,又把它封了,这件事李林甫都不知道,巧的是,那条秘密距李林甫的地下钱库并不远,只需要挖几天就能挖通,就这样,轻松拿了回来。”

绿姝感叹地说:“这个李林甫,竟敢得罪夫君,算他前世不积阴德今世不行善行,活该。”

李林甫为了讨好太子李瑛,充当弹劾郑鹏的急先锋,还多次背后抵毁郑鹏,以郑鹏的睚眦必报的性格,哪能让他好过,表面上是屈服,故意卖李林甫一个好,实则步步设营,让李林甫一步步掉进郑鹏给他设的陷阱,当然,一只巴掌打不响,郑鹏只是创造**的土壤,而李林甫的沦落是由他的贪婪。

以李林甫的精明,要是他看出郑鹏设套,肯定会有防范,然而,郑鹏的精明之处就是从不干涉,不闻不问,李林甫的戒备心不在后,那是沦陷的开始,李林甫机关算尽,声名声毁,就是太子也得罪,那巨额财富一夜之间没了,犹如黄梁一梦。

要钱没钱,要名声没名声,要仕途没仕途,应了那句周郎妙计安天下,赔了夫人又折兵。

哼哼,得罪自家夫君的,没哪个有好下场,这可是一条铁的定律。

“该,得罪夫君,就要他哭,当看他看到辛辛苦苦弄来的财货,还没捂热就没,肯定老伤心了。”林薰儿幸灾乐祸地说完,很快又有些遗憾地说:“夫君,走之前应放把火,那才精彩呢。”

“这样不行,做人哪能这么狠心呢,有伤天和的。”郑鹏一脸正色地说。

林薰儿吓了一跳,连忙说:“夫君教训得是,奴家有些逾矩了,以后一定改正。”

做女子,最怕就是给人恶毒的印象,听到郑鹏说不好,林薰儿马上认错。

郑鹏哈哈一笑,拍拍林薰儿的肩膀说:“放火不太好,府上有很多无辜的人,伤着他们就不好,再说一放火,岂不是暴露行踪,那可是一大批财货,搬运也要不少时间的,为了不让他触景伤情,把地库里的财货全部搬空,一文钱也没给他留下,听说有个不要脸的家伙,临走前还在里面撒泡尿,唉,怎么这般懂事呢,哈哈哈。”

要是李林甫看到地下钱库的情况,还不得要气疯?一想到李林甫气急败坏的模样,郑鹏按捺不住笑的冲动。

绿姝和林薰儿对视一眼,彼此眼里有些无奈,不过二人很快跟着笑了起来,无他,只要郑鹏高兴,二女也就高兴。

郑鹏笑罢,开口吩咐道:“记住,这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你们千万不能说出去,要不然要惹大麻烦的。”

“奴家不说。”

“夫君放心,事情轻重奴家还是分得很清楚,绝对不泄露出去。”绿姝和林薰儿连忙应道。

顿了一下,绿姝有些疑惑地说:“夫君,不是说全运回来了吗?这点可不像啊,李林甫那老贼花哪里去了,一夜之间花了那么多?”

“没有,这里只是一部分”郑鹏解释道:“那么多财货,一下子运回来太惹眼,增加暴露的风湿,就把值钱的、容易携带的财货先运回来,剩下的放在稳妥隐秘的地方藏起来,等风头过了再运回来。”

922 愤怒与隐忍

“水,水。”李林甫从昏迷中醒来,声音有些沙哑地说。

“水呢,快,郎君醒了,快拿温水来。”

“太好了,郎君醒了,快通知几位夫人,还有小郎君们。”

得知李林甫醒来,府上的下人一下子激动起来,一个个忙乎起来,一直守在榻前的二管家老洪,小心翼翼把一杯温水送到李林甫的嘴边:“郎君,水来了,小心。”

李林甫喝了大半杯温水,感到喉咙舒不干了,脑子也清醒了很多,示意婢女扶自己起来,半躺坐在床榻上。

“阿耶,你没事吧。”闻讯赶来的儿子李岫坐在床边,一脸关切地问道。

听到自家的钱库被盗,李林甫也气得吐血晕倒,可把李岫吓得不轻,刚刚还在外面收拾残局呢,听到李林甫醒来,马上扔下手里的事赶过来。

“岫儿啊,你阿耶命苦啊,没了,没了,都没了。”李林甫神色沮丧,看到儿子,脸色明显很差。

说完,李林甫好像想起什么,身子体了一个激灵,连忙问道:“岫儿,为父昏迷了多久?尔等有没有做什么行动?”

李岫恭声说道:“回阿耶的话,知道阿耶昏迷后,家里人都着急坏了,一时没顾上,什么事都没作,后来想到京兆府报官,可杏春堂的钱郎中说阿耶只是怒气攻心,很快会醒,二管家也劝说这些关系复杂,一招不慎就会追悔莫及,还没有报官,一切得先跟阿耶先商量一下。”

“很好”李林甫明显松了一口气,接着开口问道:“地库那个秘道,你们看了吧,查出什么?”

李岫转头对才洪说:“二管家,你先发现阿耶晕倒,也是你最先派人去查,这个问题你来回答。”

老洪不敢怠慢,先是应了一声,然后恭恭敬敬对李林甫说:“回郎君的话,那是一条秘道,通往相隔三十多丈远的小平宅处,宅的主人姓李,是郎君的本家人,不过那宅子在二个月前已租给一伙由大食来的商人居住,按着契约,本来还有一个半个月才到期,可那些大食租房今天一大早就不辞职而别,押金都不要了。”二管家老洪小心翼翼地禀报道。

不用说,失窃案与那伙大食人有关,一下子偷了那么多钱财,哪里还会在乎那点押金?

李岫补充道:“阿耶,孩儿也查到了,隔壁郭府被马车撞损,也是那伙大食人,那些杀千刀的田舍奴,分明是故意的,利用装修的噪音掩饰他们挖秘道的声音,真是太狡猾了。”

“停”李林甫有些不耐烦地说:“说说,查到什么结果?”

老洪有些沮丧地说:“发现秘道后,老奴第一时间把能发动的人都发动了,也托了不少关系,奇怪的是,不仅那些租客找不到,那么多财富,好像凭空消失一样,小郎君想去报案,想到事情有些特殊,需要郎君才能拿定主意,所以”

说到底,这笔钱是“不义之财”,还没运回时,李林甫就再三交代这笔钱不能曝光,真是报案,说丢失多少好?

要是这件事曝光,本来饱受质疑的李林甫,将会众矢之的。

“阿耶,报官吧,那么大一笔钱,这么短时间内,肯定跑不完,要是抓到那些窃贼,把他们扒皮抽筋方能解心头之恨。”说到后面的时候,李岫都有些面目狰狞了。

征地是李林甫负责,可成功完成任务是李府上下的努力,为了大赚一笔,李岫也没少忙乎。

不夸张地说,那笔巨款有李岫的一份。

李林甫闭着眼睛,静静地躺在哪里不说话,李岫和二管家老洪一看,很安静地站在旁边,他们知道李林甫正在思考着对策,这是李林甫的习惯,每当有重大决定之前,他都会静心思考。

长久,李林甫突然开口道:“这件事算了,就此罢休。”

“什么,就此算了?”李岫瞪大眼睛,一脸吃惊地说:“阿耶,那可是三百多万贯,三百多万贯啊,我们得攒多久啊,再说阿耶还指着这笔打点,要是”

李林甫叹了一口气,有些失落地说:“时间拿捏得这么好,还能在长安城避过那么多耳目,悄无声息让那么大的一笔巨款消失,能有这样的手笔真不多,再结合前因后果,是谁早已唤之欲出,嘿嘿,真是好手段啊,老夫竟然一直被他玩弄于鼓掌中,真是小看他了。”

赌约、高价让自己征地、马车撞毁隔壁邻居、放着轻便的柜票不拿,反而喜欢贵重物品等等,说到底就是方便运输,一切都是为了昨晚准备,先是把自己高高捧起,然后趁自己最踌躇满志的时候把自己拉下来,狠狠地摔倒在地,最绝的是,李朝隐那疯狗在早朝上咬自己,为了自保,李林甫只能把自己说得格外清高,这些话还是当着皇上说的,以致现在出了事,自己也不敢深究,若不然只有两种结果,一是查不出,自己白费劲,成为城中笑话;二是查出来,抽丝剥茧,到时真相大白,岂不是自己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一环扣着一环,就算猜出是郑鹏做的,也拿他没办法,太狠了。

记得有人说过,郑鹏这个人不好惹,得罪他的人,没一个有好下场,自己当时听了不以为然,觉得郑鹏只是大族旁支出来的小人物,没什么了不起,毕竟自己出自大唐宗室,怎么也没想不到,自己竟然栽在郑鹏手上。

一想起这一年来,自己挖空心思征地,脸面都豁了出去,恶人都做了,敢情这一切都是替郑鹏作嫁衣裳,李林甫就有种吐血的冲动。

“可可孩儿就是不甘心。”李岫一脸不甘心地说。

这一年多的苦头,白吃了?

这一年多的恶人,白作了?

付出的时间、精力、还有人力物力,不要了?

李林甫面无表情地说:“为父又何尝甘心?不过棋输一着,输了就是输了,与其没好处地地纠缠下去,不如再搏弈一场,当然,这事明里就当我们认了,但暗里该查的还是要查,得罪某的人,无论是十年、二十年还是一辈子,必然十倍还之。”

“明白了,阿耶,孩儿这就去安排。”李岫斩钉截铁地说。

李林甫在后面嘱咐道:“把我们的人手都散出去,必要时可以向家族求助,记住,一切都要暗中进行,切忌冲动。”

“孩儿遵命。”

等李岫出去后,房间一下子又静了下来,半响,李林甫突然开口道:“二管家。”

“老奴在。”

“对方能神不知、鬼不觉把东西运走,可能府上有人跟他们外应内合,查一遍,宁可杀错,不过放过。”李林甫语气有些阴森地说。

“得令”二管家老洪犹豫一下,小声问道:“郎君,那条秘道怎么办?”

李林甫沉默了一会,半响才说:“把它堵了,堵得彻底一些,还有,钱库被盗,府上的开销也成了问题,先到店铺调几千贯应付着,蒲州开县那个田庄,卖了吧。”

凡事往好的方面想,往差的方面打算,这是李林甫的习惯,知道找回那笔财货的希望渺茫,马上着手做准备。

老洪嘴里应着,心里暗暗佩服:郎君就是郎君,真不愧是见过世面的人,换作别人,受了这么大的挫折,不是垮了就是气羞成怒,不计后果地报复,可郎君只是一时接受不了昏了过来,再次醒来时,马上回复理智、精明和隐忍,这一份坚忍让人崇然起敬。

923 崔源的觉悟

“郎君,请用茶,姑爷,请用茶。”怀恩放下两杯香茶,恭恭敬敬地说。

郑鹏笑着说:“有劳老管家。”

“不敢,这是老奴应做的。”

崔源没说话,只是挥挥手,怀恩很快知趣地退出崔源的书房,还很细心关上门。

“飞腾,李林甫那边,最近有什么动静?”崔源一边喝茶,一边漫不经心地说。

“回大父的话,都是李府的人在暗中打听,既不报官,也不悬赏,没想到李林甫这老货,都气得吐血了,还能这样隐忍。”

郑鹏都有点佩服李林甫,自己一夜之间把他的钱库都搬空了,本来还给他设计了一出好戏,彻底曝光李林甫贪婪的嘴脸,没想到李林甫硬是没动静,别说发飚,就是报官都不去,这得多大的忍耐力。

崔源用手弹了一下浮在上面的茶叶,随口说道:“李哥奴能有今天的成就,还是很有能力的,权衡后觉得没机会追回,也怕事情闹大不好善后,为了保留最后一块遮羞布,这才隐而不动,要小心,会叫的狗不可怕,无声狗才会咬死人。”

“大父放心,一直提防着”说到这里,郑鹏一脸感激地说:“要是没有大父帮忙,这事不会这般顺利。”

郑鹏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把李林甫的钱库搬空,但运输方面就不行了,要知长安的耳目太多了,稍不小心就会前功尽弃,最后时刻,还是要找崔源出手,崔源倒是爽快,看到郑鹏势在必行,知道劝阻无用,马上表示同意,正是有崔源的帮助,才能神不知鬼不觉把李林甫的钱库搬空、转移。

“李哥奴喜弄权,自私自利,能力和缺点同样突出,此人要是用得好是一把利刃,用得不好反身自身,若是此人得势,大唐将是多事之秋,老夫帮你,其实也是为了大唐。”

顿了一下,崔源冷冷地说:“当然,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李林甫充当先锋要打压你,分明就是跟博陵崔氏过不去,光是这点,老夫说什么也不让他好过。”

人老了,变得护犊,崔源爱屋及鸟,在消除隔阂后,早把郑鹏视作自己人。

郑鹏嘴边露出一丝冷笑,一脸轻松地说:“大父放心,有我在,他不会有这个机会。”

“算了,既然姓李不上钩,下一步也不进行下去,飞腾,修路方面,还有什么困难没?”

“发了一大笔横财,暂时还可以应付。”

崔源开口问道:“这条路,计划修多久?”

“越快越好。”郑鹏毫不掩饰地说。

修路太辛苦,人生那么美好,郑鹏可不想长时间耗在无趣的工地上,要是可能,巴不得明天就完成。

崔源皱着眉头说:“修路是一件好事,老夫也支持,只是做事是不是要量力而行呢,寻常人修个三五十里,已经让人称道,你倒好,一修就是一千多里,金山银海也不够填啊。”

郑鹏的家底,崔源还是知道,原来几辈子都花不完的钱,仅仅一年多就要集资度日,连姝儿的嫁妆也挪用了,要不是郑鹏的表现一直很正常,崔源都想找个大师给郑鹏看看,是不是中了邪。

集资了几百万贯,看似成效不错,说穿了就是欠了几百万贯,还要给利钱的那种,郑鹏可以从容,可崔源还真是担忧,要是郑鹏还不上,姝儿就要跟着吃苦。

让崔源无言的是,郑鹏这路,还没修完,要是按郑鹏设想要铺上铁轨的话,可以用八字还没一撇形容。

这样一来,什么时候是个头?

郑鹏明白崔源担心什么,闻言一脸淡定地说:“大父放心,这个问题晚辈想过,有办法的。”

“哦,是吗?”崔源追问道:“都想了什么办法,说说。”

就怕郑鹏是敷衍自己,难得跟郑鹏促膝详谈一次,崔源就要打破沙锅问到底,要是郑鹏不说服自己,就要阻止他胡闹。

“解决的办法不外乎二种,一种是开源,一种是节流,节流方面难以凑效,老实说,为了让那些苦力干得快一点,得给他们吃饱才有力气,从他们的牙缝里省不了几个钱,各种材料也要购买,节流方面成效不大,办法只能多从开源方面做文章。”

崔源点点头,不动声色地说:“说得不错,继续。”

郑鹏继续说:“开源的方法有很多利,三宝号和酒坊,都会加大产量、扩大销路,今年收入增长二到三成不是问题,此外,跟郭小姐大父别这样盯着我,郭小姐是崔郭氏,是结拜兄弟的妻子,我们两个之间只是合作关系,跟郭小姐合作的白玉猪卤肉的发展也很顺利,现在分店开了近五十家,以后分红会越来越多,当然,这些钱也不能抵修路的巨大开销,晚辈准备推出一种全新的产品,相信这种产品,可以支撑修路的支出。”

二世为人,当然有很多开卦式的“福利”,郑鹏最近一直在想弄点什么出来,能赚钱又不费力,最好是赚外人的钱,当然,这种东西不能增加外人的实力,像火药这种逆天的存在,肯定不会传出去,其实打造千里眼时,就有那种想法,后来因为忙,就丢到一边。

修路都修到要借钱,得弄出来圈钱了。

“又要弄新产品?”崔源眼前一亮,马上开口说:“无论弄什么东西,这次一定要跟博陵崔氏合作。”

一提起合作,崔源就气打不过一处来:“你这个败家的混小子,不知肥水不流外人田的道理吗?便宜自己人,比便宜外人强,再说自己人也可靠,就说那卤肉吧,老夫劝过你多次,收回合作,把贵乡郭氏甩了,让博陵崔氏的人顶上,你不听,结果呢,养肥了白眼狼,过河抽板了,这就叫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卤肉错过了,崔源有些可惜,然而,后面的三宝号、酒坊,都是会下金蛋的鸡,可博陵崔氏别说跟着吃肉,连汤都喝不上,每每想到这些崔源就有一种莫名暴燥。

以前不好张口,现在不管了,再慢一点,剩汤都没得喝,崔源说完,觉得自己的觉悟又高了。

郑鹏修了迎姝桥后,天下人都说博陵崔氏找了一个好女婿,可在崔源眼里,郑鹏的贡献,就是那一座桥。

前面错过机会,听到郑鹏又要捣弄新东西,崔源哪里肯放个这个难得的机会。

“是,以前是晚辈考虑不周,就听大父的。”郑鹏没跟崔源争辩,很爽快地应了下来。

郑鹏体会到躲在博陵崔氏这棵大树下好乘凉的好处,以前不是一条心,没有合作,现在崔源不把自己当成外人,也就顺水推舟卖他一个人情。

崔源说得对,自己人更可靠,再说这些年自己活得逍遥自在,除了李隆基的放任,博陵崔氏一脉也给出足够的态度,这份情受了,得还。

“哈哈哈,孺子可教也,需要什么,尽管开口。”崔源大方地说。

时间是最好的见证,这些年,崔源对郑鹏,有了足够认识,也有充分的信任。

“其他的都好办,主要就是渠道问题。”

“这个简单”崔源一脸自信地说:“论实力,贵乡郭氏连博陵崔氏一个脚指头都比不上,各行各业我们博陵崔氏的人涉足,就是一时欠缺,也随时可以补上。”

光靠俸禄和田地的产出,很难养活一大族人,博陵崔氏经营了上千年,在全国各地都有物业,渠道方面绝对没问题。

郑鹏点点头,开口说:“大父,外蕃商贩路子、或有熟悉的人吗,我想把新产品推到外蕃,多赚外人的钱。”

“这事老夫不太清楚,听怀恩说,好像跟几支外蕃商队有合作关系,经常互换商品,找他问一下就清楚了。”

924 机会

在书房跟崔源聊了大半天,郑鹏婉拒崔源留饭的邀请,径直回府。

跟一个老头吃饭有什么意思,肯定是对着娇妻美妾好,就是吃不饱,也秀色可餐。

郑鹏刚回到家门,就看到门口停着一辆豪华马车,还有一队御前侍卫打扮的人守在一旁,忍不住问守门的下人:“外面马车,是谁的?”

“回少爷的话,高公公来访。”

高力士来了?少见啊,郑鹏点点头,径直往里面走。

以高力士低调的作风,来看自己不会这般大阵仗,现在连御前侍卫都带上,十有八九是公事。

还回到大堂,就听到高力士那种独特、沙哑的笑声,笑得还挺开心。

“高公公,什么风人把你吹来了,稀客,稀客。”郑鹏一边走进大堂,一边笑着说。

看到郑鹏回来,高力士嘿嘿一笑:“没风,咱家就不能来吗?难道郑将军不欢迎?”

“哪里话,只要不是上门追债的恶客,都欢迎。”高力士也不是外人,郑鹏很随意跟他开着玩笑。

“嘿嘿,郑将军放心,咱家这次不是恶客,是奉惠妃娘娘懿旨,请郑将军合府本月二十六到宫中赴宴,庆贺惠妃娘娘的寿辰。”

后宫佳丽三千,李隆基独宠武惠妃一人,每逢武惠妃的生辰,都在宫中设宴庆贺,这份殊荣只有武惠妃独享,不过大多时候都是皇亲国戚参加,没想到今年连自己也有份,刚刚郑鹏听得很清楚,高力士说的是合府统请,看来今年庆贺武惠妃生辰的规模很大。

郑鹏拱拱手说:“谨遵惠妃娘娘懿旨。”

说罢,郑鹏忍不住问道:“高公公,今年是什么情况?听动静,要大肆庆贺?”

高力士点点头说:“皇上问惠妃娘娘生辰要怎么庆贺,惠妃娘娘说不想庆贺,因为每庆贺一次就意味着老去一岁,以前寿宴能感受到了皇上对惠妃娘娘的恩宠,现在只感到对年华逝去的忧愁,皇上听到后很感触,对惠妃娘娘说即使贵为皇帝,也没能力阻止岁月月流逝,但有能力让惠妃娘娘的每一个生辰都有最美好的回忆,下令大摆宴席,为惠妃娘娘庆贺。”

“皇上对惠妃娘娘真是太好了。”

“惠妃能碰上像皇上,绝对是上辈子修来的福份,太幸福了。”一旁的绿姝和林薰儿,明显被李隆基的话感动,说话的时候,双眼都在冒星星。

这个李三娘,真是一个多情的种子,前有丽妃,现在有惠妃,晚些又把儿媳妇抢来宠幸,不对,杨玉环还没有出现,郑鹏心里暗暗想道:费尽心思把李林甫打压了,这个杨玉环也是一个未确定因素,不能按下葫芦起了瓢,找机会解决。

只听新人笑,哪理旧人哭。

郑鹏心里有些鄙视,不过心口不一地说:“盛蒙惠妃娘娘看重,我一定携家齐齐为惠妃娘娘庆生,还要准备一份特别的贺礼才行。”

“嘿嘿,咱家的任务完成,还要回宫伺候皇上,诸位,告辞。”

绿姝有些意外地说:“高公公,奴家已让人备饭了,赏个面,用完饭再走吧。”

“就是,奴家还想听高公公多说宫中的趣事呢。”林薰儿也在一旁附和道。

“咱家可没两位夫人这般命好、安逸,天生的劳碌命,惠妃寿宴时二位夫人可以早些去,也可以在宫中游玩一下,好了,留步,。”

“一定,高公公慢行。”

送走了高力士,林薰儿有些不敢确认地说:“绿姝,刚才高公公说二位夫我我也能到宫中赴宴吗?”

高力士说了合府统请,又说了二位夫人,林薰儿的小心脏一直砰砰跳个不停,本想问高力士,话到嘴边又感觉有些不妥,显得太唐突,等高力士走后,马上拉着绿姝问道。

“那是自然”绿姝拉着林薰儿的手,高兴地说:“合府统请,那是有一个算一个的,再说夫君就我们姐妹,二位夫人,薰儿姐自然在邀请之列,太好了,到时早些去,看看皇宫,多沾点贵气也好。”

“对,对,早些去,做梦也没想到,这辈子还能进宫,不行,今晚就是做梦也得笑醒。”林薰儿兴奋得小脸都有些通红。

身世坎坷,沦落风尘,本以为这辈子只能成为男人的玩物,在屈辱和眼泪中渡过余生,没想到自己会有时来运转的一天,不仅脱去奴籍,嫁给一个如意郎君,现在还有机会进宫看眼界、沾贵气,简直就像做梦一样。

两女高兴了好一会,这才想起一旁的郑鹏,扭头一看,只见郑鹏坐在蒲团上,低着头,好像在思考着什么。

“夫君,怎么啦,去参加惠妃的寿宴,你不喜欢?”绿姝有些惊讶地说。

皇上那么宠武惠妃,亲自下令为她大摆宴席,这可是在宫中设宴,能参与的人,都是大唐的达官贵人,武惠妃派高力士来请,说明很重视郑鹏,只是,郑鹏好像不放在心上。

“喜欢,当然喜欢”郑鹏回过神,打了一个响指,突然笑逐颜开地说:“正想着怎么让新产品一炮打响呢,这是一个机会,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林薰儿闻言眼前一亮,一脸惊喜地说:“夫君真是好文采,随口一句话也这般有道理。”

绿姝点点头说:“那当然,夫君一直都是最好的。”

郑鹏:

兴善寺一间禅房内,裴武氏穿着一件宽大的白袍,随手拢了拢有些凌乱的发髻,脸上带着红晕,眼内荡漾着秋波,有些发嗔地说:“李郎,替奴家梳一下头发,很久没帮人家梳头了。”

在李林甫的软磨硬泡之下,裴武氏终于答应跟李林甫幽会,本以为李林甫有心无力,不复当年之勇,没想到李林甫勇猛异常,让裴武氏好像找回年轻时曾经放纵的青春,刚来时的高冷,巫山云雨后,变成热恋般少女的羞涩。

“马上来,宝珠,梳一个云髻,可好?”李林甫强打精神笑着说。

岁月不饶人啊,为了讨好裴武氏,让她念一念旧情,拉自己一把,李林甫也拼了,用虎骨酒冲服了一贴秘药,就是为了伺候好裴武氏。

现在感到走路都是飘着的。

算是卖命了,岁月带走的,不仅是裴武氏的容颜,还是她的自律,在丈夫死后,裴武氏吃喝没了节制,李林甫比裴武氏高二个头,可裴武氏比李林甫重二十斤也不止。

“依你。”裴武氏有些娇羞地说。

李林甫梳了一会,故作可怜地说:“宝珠,看在昔日的情份上,拖某一把吧,要不然,这辈子算是到头了。”

名声坏了,仕途悬了,就是钱财也没了,那种挫败感让李林甫喘不过气,幸好有钱的时候,隔三差五买礼物讨好裴武氏,算是留了一丝东山再起的希望。

前提是裴武氏肯助自己一臂之力。

裴武氏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讥笑,就知李林甫这么卖力讨好是有伏笔。

“李郎,怎么说你呢”裴武氏叹息一声,有些怒其不争地说:“要能力有能力,要出身有出身,就是想得太多,最后却什么也没得到,怨谁呢。”

李林甫可怜巴巴地说:“唉,要是早些听到宝珠这句金玉良言,某又怎会走到这一步,过去的事没法挽回,现在就盼着宝珠拉一把,拉一把。”

裴武氏回头看了李林甫一眼,本想再笑他几句,不过看他可怜巴巴的样子又有些心软,开口说:“继续梳,别停。”

等李林甫小心翼翼梳头时,裴武氏松口道:“太子那边没你的位子了,再说太子的位子也不稳,先放着,先跟惠妃娘娘和解吧,皇上下旨给惠妃办生辰宴,这是你的机会,奴家说服惠妃给你一个位置,至时多说些好听的话,再挑一份厚礼去,明白了吗?”

“明白,明白,明白。”李林甫眼前一亮,连应了三声。



925 荑光镜

李林甫的仕途有些暗淡,名声坏了,不受李隆基待见,朝廷两大阵营都不把他当成自己人,可李林甫还有一个优势,就是大唐宗室,这个身份可以方便他收集宫里的消息。

据李林甫收到的消息,太子李瑛的日子越来越难过,生母丽妃根本都见不到皇上,更别说受到宠幸,后宫是全是武惠妃掌管,据说御膳房为了讨好武惠妃,在饮食方面也刁难起丽妃,丽妃敢怒不敢言,只能逆来顺受;而太子李瑛,多次无故被李隆基训斥,就受得视方面,寿王后来居上。

李林甫收集到的信息是,很多宗室都看好寿王的未来。

这样一来,李林甫对武惠妃这场寿宴更加重视,在家中下了死命令,让所有家人都出动寻找,一定要在武惠妃的寿宴上送上一份得体、还要讨武惠妃喜欢的礼物。

算是翻身之仗,李林甫也豁出去了,不计成本去寻找合适的寿礼。

距离武惠妃的寿宴只剩三天时,李林甫终于找到一件合适的贺礼:一套精美的首饰。

李林甫把这套首饰小心翼翼地放在大堂案几上,有些得意地说:“孩儿们,让你们长长眼,看看这套首饰如何?”

九女李玉紫看了,眼前一亮,忍不住赞叹地说:“抹额、发簪、步摇、环子、项链、手镯,一式八件,每一件都用了不同的材质点缀,珍珠、玛瑙、红宝石、蓝宝石、猫眼石、虎眼石、红松石、绿松石等等,每一件都是精雕细琢、极尽奢华,无论哪个女子戴上都熠熠生辉,明**人,阿耶,这套首饰,定能打能武惠妃的心。”

“第一次看到这么漂亮的首饰,还是阿耶有办法。”十二女李玉莹附和道。

排行第七的李全也点点头说:“孩儿本来准了一匹由十五名苏州顶级绸匠花费三年织成五彩锦缎,相比之下,还是这套首饰更抢眼。”

“光是步摇上那颗极品红宝石,价值不下千贯,这一份厚礼,武惠妃肯定喜欢。”

“献上这份厚礼,武惠妃肯定对李府冰释前嫌。”

一众子女纷纷发出赞叹,对这套首饰纷纷表示满意。

等到众人说得差不多了,一旁很少说话的李屿突然发话:“首饰虽好,可并不肯定比宫中的珍藏优胜,听多福楼的掌柜说,很多客人在多宝楼订制了非常贵重的首饰,送上这套首饰,获得叫好声不难,要让见多识广的武惠妃另眼相看,怕是不够。”

武惠妃从小在宫中长大,小时候有武则天宠爱,长大后有李隆基宠幸,可以说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在宫中,最不缺的就是金银珠宝,李屿对这套首饰并不看好。

李林甫心中一动,不动声色地追问道:“屿儿,想必你有更好的主意,是吗?”

敢当众说出这样的话,说明李屿有更好的选择,李林甫当场就发问。

多一种选择,总不是什么坏事。

李屿向李林甫行了一个礼,有些得意地说:“回阿耶的话,孩儿奉命挑选合适的寿礼,不敢有半分怠惰,一直觅珍寻宝,运气不错,收得一宝物,特献给阿耶。”

说完,李屿了出去,很快,只见他抱了一个镶着暗红色的箱子进来,小心翼翼放在案几上,李林甫一看那个箱子,顿时重视起来:那箱子是上等红木制成,上面雕有复杂而精美的花纹,四个角都有黄金镶嵌,不知箱子里装的是什么,光是这个箱子就价值不菲。

这时李屿先在案几上铺了一块红色的丝绸缎,这才轻轻打开箱盖,从里面拿出一面镜子,慢慢放在丝绸上,对李林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阿耶,请上手。”

李林甫一拿起这面镜子,就感到比意料中要轻,先翻到后面看一下,只见镜背雕一轮圆月,圆月下面是开得灿烂的牡丹花,月是极品白玉所镶,而那些牡丹花,也是黄金制成,可以说巧夺天工,明显是出自名家之手,再看看正面,只见一个面容略有些瘦削、双目炯炯有神的中年老汉出现在镜子里。

又把玩了一会,李林甫有些惊讶地说:“这个镜子倒是有些玄妙,比常见的铜镜轻便许多,照得也很清晰,看起来此镜也有些年头了,却找不到一丝锈斑,屿儿,此镜什么来头。”

刚说话,李林甫无意中发现背面的花丛中还有三个字,看仔细一点,神色一紧,吃惊地说:“夷光镜?这,这是西子用过的镜子?”

西子是春秋战国时期越国的美女,越王勾践在对吴国的战争中失败后,采纳文种“伐吴九术”之四“遗美女以惑其心,而乱其谋”,于苎萝山下得西施、郑旦二人,调教后送与吴王夫差,让其沉溺酒色,荒于国政,而吴王夫差还真中了美人计,对郑旦和西施都很喜欢,尤其宠爱西施,为讨西施一笑,甚至放下君王的尊严,而吴国的实力也在夫差沉湎美色中倒退,也就有了【有志者、事竟成,破釜沉舟,百二秦关终属楚;苦心人、天不负,卧薪尝胆,三千越甲可吞吴】的传世诗句。

勾践灭吴后,西施随范蠡泛五湖而去,不知所终,留下一个名传千古的传。

西子也唤西施,本名施夷光,夷光是西施的原名,夷光镜,也就是西施镜。

李屿有些得意地说:“孩儿有个密友,祖上喜藏各式古玩珍器,阿耶重视这次寿宴,特地找密友商议,费了很多口舌说动他领进藏宝的密室,不瞒阿耶,只是一进门孩儿就相中此物,西施是千古传诵的美人,她用过的镜子送给惠妃,必能得惠妃娘娘欢心。”

“不错,不错”李林甫满意地说:“这是一件有意义的宝物,屿儿,此镜有何来历?”

献镜的时候,要是皇上和惠妃娘娘问起这面夷光镜的来历,自己答不出来,场面就尴尬了。

李屿马上说:“灭掉吴国后,范蠡携着西施游五湖,过起隐居的生活,相传范蠡在游历天下时,无意中得了一块天外玄石,这块天外玄石,能照人,质地又轻盈,找高人打磨成一块镜子,镜成后,取名荑光镜,赠与西子,这就是荑光镜的由来,镜面光滑平整,比现在最上等的铜镜还要清晰,镜背有月有花,寓意花容月貌,阿耶把此镜献给惠妃娘娘,最合适不过。”

炮兵说

月初啊,保底月票有么,这玩意不能换钱,但能给小炮写下去的信心啊

926 宫城抢人

不知不觉就到了九月二十六日,一大早,郑鹏在林薰儿催促下,早早就出发了。

寿宴设在酉时开始,郑鹏一行已经进了朱雀门,主要是林薰儿想早些游览皇宫,要不是郑鹏说去得太早不合适,刚吃完早饭林薰儿就想出发,用她的话来说,在皇宫呆得久一些,就能多吸些贵气。

宴席在御花园举行,这是武惠妃敲定的,因为武惠妃第一次遇见李隆基就在这里,李隆基自然是一百个答应。

“这里就是皇城啊,好气派,夫君,你也在这里办公吗?”林薰儿第一次进皇城,看什么都新鲜,让郑鹏带她皇城中先转转。

“以前协助鸿泸寺接待突骑施可汗时,我曾在这里办公,说起来也有些日子。”郑鹏有些感叹地说。

那么多年过去了,皇城还是原来的样子,只是稍稍多了一丝岁月的痕迹,然而,曾经跟自己一起共事的同僚,人事几翻新,多是陌生脸孔,应了那句“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的话。

林薰儿点点头说:“的确挺方便,都在皇宫里,皇上一传就行。”

郑鹏耐心地解释说:“皇宫其实分成皇城和宫城,皇城是官员办公的地方,而宫城是皇上处理政事、居住的地方,不过也有例外,像门下省和中书省,随要随时协助皇上处理、审核和发布各类旨令、文书,所以他们不在皇城办公,而是在太极殿南面左右分列。”

现在还有时间,郑鹏就带绿姝、林薰儿在皇城里一边游览一边讲解,讲各部的组成、职能等,偶尔还穿插一些职场的趣事,绿姝和林薰儿都听得津津有味。

游览不到二刻钟,一个中年太监走到郑鹏一行面前,行了一个礼:“见过冠军候和二位夫人,娘娘有懿旨,说离开席还早,请二位夫人到宫中说话。”

绿姝有些意外地问道:“娘娘知道我们来了?”

“当然,宫中到处都是娘娘的耳目,冠军候携二位夫人赴宴,娘娘岂有不知之理。”中年太监一脸自信地说。

林薰儿有些意动,轻轻拉着郑鹏的衣袖,小声说道:“还是夫君的脸面大,连娘娘都这般给面子,奴家算是沾夫君的光了。”

能进皇宫参加寿宴,林薰儿感觉就像做梦一样,没想到还能得到娘娘的亲自接见,这可是做梦也不想的好事,老了也有吹嘘的资本。

只要郑鹏一点头,两女就会跟这个太监进宫,很荣幸地陪娘娘聊天。

郑鹏看了那太监一眼,随口问道:“不知公公怎么称呼,跟哪一位娘娘,又在哪个殿办差事?”

那太监楞了一下,眼里闪过一丝慌乱,不过他很快回过神,面带微笑地说:“咱家姓洪,是在惠妃娘娘跟前听差,在蓬莱殿前听差。”

郑鹏正想问仔细一点的时候,一旁突然传来一个讽刺的声音:“哟,洪公公,要是咱家没记错,你在蓬莱殿听差,那是十年前的事吧,怎么,跟冠军候缅怀旧事?”

洪公公的老底被揭,眼里闪过一丝蕴怒,本想发作,扭头一看是内侍省的孙仲常来了,气势明显一缩,有些慌乱地说:“孙总管好,小的跟冠军候闲聊,只是闲聊。”

就是太监,也分三六九等,洪公公不过是一位跑腿的、没品的太监,而孙常侍可是内常侍的二把手,除了高力士外最有权势的太监,两者地位悬殊,被讽刺也不敢反驳。

郑鹏心中一动,开口问道:“孙公公,这位是?”

“含象殿的人,十年前在蓬莱殿当过差,嘿嘿,咱家没说错吧,洪公公。”孙常侍皮笑肉不笑地说。

“没错,没错”洪公公有些慌乱地说:“冠军候、二位夫人、孙总管,小的还有要事在身,就不打扰诸位。”

嘴里说告辞,可人站在哪里不动,用眼角偷偷地瞄着孙仲常,在等侍孙仲常的反应。

丽妃失宠,春风得意的武惠妃一直在打压,宫中那些人为了讨好武惠妃,千方百计针对丽妃和丽妃身边的人,这样一来,整个含象殿的人都不好过,现在连御膳房的人也敢对丽妃阳违阴奉,更别说手权实权的孙仲常,洪公公没有得到孙仲常的点头前,还真不敢走。

孙仲常嘴角微微向上翘,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很快摆摆手说:“洪公公有要务在身,去吧。”

洪公公如逢大赦般连连答应,跟众人行了一礼后,这才狼狈而逃。

看到郑鹏和孙公公在闲聊,林薰儿小声地问道:“绿姝,为什么丽妃会派人接我们,那人还故意隐瞒身份,夫君和太子不是不对?”

“这事太简单了”绿姝压低声音解释道:“丽妃派人接我们,这事武惠妃知道后肯定会不高兴,说不定还会让夫君难堪,只要两者一冲突,丽妃就有机会替他儿子招揽夫君,难怪夫君问那个洪公公时,那个洪公公说话吞吐、眼神躲闪,分明是有鬼。”

林薰儿闻言气愤地说:“武惠妃的寿宴,竟然去讨好她的死对头,能高兴吗?好在夫君小心,差点就上了丽妃的当。”

“候门深似海,进了宫中,事事小心,步步为营,像武惠妃这种天眷之人,凤毛麟角,宫中的妃嫔,就是说一句话也要在肚肠里转几转,怕说错话;做事更是谨慎,有时一件小事也要犹豫再三,怕无意中得罪别人,而稍有不慎便是万丈深渊,太累了,很像我们姐妹,嫁给夫君,比什么时候都要轻松。”

沾了郑鹏的福,绿姝到皇宫赴了几次宴,对皇宫的向往早就破灭,在她眼中,别看皇宫看起来金壁辉煌,对宫中的绝大部分的妃嫔来说,就是一座漂亮的鸟笼子罢了。

林薰儿闻言连连点头,对她来说,这话说得太对了,现在自己陪在郑鹏身边,早就不羡鸳鸯不羡仙。

“二位夫人,这边请,惠妃娘娘在蓬莱殿等着二位呢。”突然间,孙仲常毕恭毕敬地对二女行了一个礼。

绿姝和林薰儿没有第一时间回应,而是把目光投向郑鹏,经历刚才的事,二人也有些怕了。

郑鹏点点头说:“孙公公是受惠妃娘娘所托,接你们进去的,去吧,没事的。”

自己跟太子不对眼,说不定仇恨,井水不犯河水就好,但武惠妃的面子要给,再说今天是武惠妃的寿宴,去跟寿星聊聊天,谁也说不了什么。

幸好,李隆基见过绿姝和林薰儿几次,看得出二女都不是他的“菜”,要不然以他抢儿媳妇的“前科”,郑鹏还真不敢让二女就这样进宫。

归纳一下,郑鹏喜欢高挑苗条型,而李隆基对则丰腴型情有独钟,审美观不同这点最令郑鹏放心。

927 针锋相对

孙仲常带绿姝和林薰儿进宫后,郑鹏一下子空闲下来,看着皇城广场,突然忍不住笑了起来。

不知为什么,想起了自己在皇城溜龟的事,当时崔云峰仗着少卿的身份高,对郑鹏百般刁难,郑鹏那小暴脾气也没忍他,想方设法打听到崔云峰的乳名后,在一只乌龟的龟背贴上“阿土”的标签,在皇城里溜达,一边溜一边骂,含沙射影把崔云峰也扯上去,气得崔云峰差点没吐血,也不知这家伙现在过得好不好。

要是知道那家伙过得不好,郑鹏内心会更舒畅。

闲着没事,转身进了鸿胪寺,有些日子没来,找一找昔日的同僚聊聊,看看有没有人知道崔云峰过得怎么样。

鸿胪寺只有轮值的人在办公,那几个官员,郑鹏一个也不认识,虽说那些人看到郑鹏,又是行礼又是砌茶,只是坐了半盏茶的功夫郑鹏就告辞了,主要是没有什么共同的话题。

出了鸿胪寺,郑鹏又在各部办公的地方转了一圈,也没碰到什么朋友,偶尔看到有脸熟的,也是泛泛之交的人,聊来聊去都是讨好、恭维自己的话,这类话刚听感觉不错,听多了没多大意思,客套一下转身走人。

以郑鹏现在的身份,不用刻意讨好那些人。

正当郑鹏无聊时,皇城的北面突然响起整齐嘹亮的奏乐声,一听到熟悉的奏乐声,郑鹏马上向皇城广场走去。

走近一看,原来内教坊的人在排练,人数大约在五百左右,不多也不少,看他们的服饰,一会应要在御花园的寿宴上表演。

李隆基登上皇位后,教坊的规模一扩再扩,除了左右教坊、内教坊外,还有宜春院,有时梨园也参与表演,对喜欢音律李隆基来说,这么重要的节日怎么能没有演奏?在正式演出前,内教坊选择在这里彩排。

又出新的曲目了啊,排练的这首歌,郑鹏从没听过,听起来显得悠扬而有气势,一听就是李隆基的风格,只是不清楚李隆基是参与创作还是独创。

“咦,这不是郑将军吗,来得挺早啊。”一旁突然传来一个浑厚有力、略带磁性的声音。

郑鹏扭头一看,不知什么时候李林甫来到自己身边,一张老脸,笑得那个灿烂。

笑得那么真诚、灿烂,郑鹏虽说讨厌这个人,但不得不承认这老小子很会笑,连自己都有点被他的笑容感染,面带微笑地应道:“原来是李侍郎,巧了。”

不知是不是二世为人的缘故,一瞬间,郑鹏感受到李林甫眼眸里透出的一丝寒意,虽说这丝寒意转瞬即逝,可郑鹏还是感觉到了。

此刻,郑鹏可以肯定一件事:李林甫猜出或找到地下钱库失窃的一些蛛丝马迹,心中差不多认定是自己下的手。

这老小子,不仅忍耐能力高,就是逢场作戏的能力也高于旁人,换作其他人,看到仇人就算不冲上来拼过你死我活,起码也怒目而视,而李林甫除了转瞬而逝的怒意,其余时间都非常热情,热情得好像两人有同穿一条裤的交情,有一种春风拂面的感觉。

郑鹏脑里思如电转,不过嘴上没有闲着,马上笑着回应:“是啊,真是巧了,没想到李侍郎也来得这么早。”

说到这里,郑鹏有些吃惊地指着李林甫的眼睛说:“李侍郎,怎么回事,好大的黑眼圈,最近休息不好吗?对了,府上妻妾成如群,美女如云,放纵一下没有什么,不过红颜虽好,身子易老,要保重身体啊。”

保个屁,差点没让你这杀千刀的田舍奴算计死,哪有什么黑眼圈,李林甫最大的优点就是心宽自律,知道遇事焦急没用,越是急,越要稳,免得忙中出乱,虽说钱库被偷一空,可李林甫该吃吃、该睡睡,一直保持良好的生活习惯,来之前特地养足了精神,记得包装贺礼时,还拿出那面稀世珍宝荑光镜看了,绝对没有一丝黑眼圈,分明是郑鹏含沙射影,故意嘲笑自己。

杀千刀的田舍奴,李林甫的双手不自觉在袖中握起了拳头:要是落到自己手下,李林甫敢发誓要让郑鹏后悔来到这世上,让郑鹏知道死亡也是一件奢侈的事。

“老了,不中用,跟郑将军没得比”说到这里,李林甫压低声间,用男人之间都听得明白语气说:“三军易得,一将难求,红颜易得,绝色难寻,哪像郑将军能坐拥二名倾国倾城的绝色,某纵使妻妾成群也不及将军坐拥齐人之美。”

说完,李林甫和郑鹏相视一眼,然后很有默契地大笑起来。

郑鹏得到李隆基的器重,地位超然,李林甫出身大唐宗室,身份高贵,暂时来说谁也弄不死谁,这点两人都清楚,实力不够,演技来凑,暂时来说双方还能和平相处。

“看郑将军春风满面,有喜事临门吧,让某猜一下,发财了?不对,不对,郑将军可是城中有名的富豪,钱财对郑将军来说无足轻重,再猜猜,难不成是哪位夫人有喜了?”

说到这里,李林甫眨眨眼,有些得色地说:“古人说得好,金元宝,银元宝,不及儿孙满地跑,就以某来说,虽说官不赫名不显,但儿女足以编成一伙,这可是多少钱财都换不来的,佑大的家业没人继承,何其哀哉。”

出生大唐宗室,李林甫身边根本不缺女人,儿女之多,作为生父的他有时都记不清,根据史籍记载,李林甫有儿子二十五人,女儿二十五人,加起来五十人,正好能编成一伙。

论儿女,李林甫还真没怕过谁,跟还没有儿女的郑鹏比,绝对是碾压。

郑鹏闻言楞了一下,眼里闪过一丝愠怒,不过很快若无其事地说:“有喜?非也,非也,现在还年轻,儿女的事不急,顺其自然,李侍郎那么忙,还能儿孙满堂,真是让人称羡,不知令郎与令嫒,有几个像李侍郎或者说像阿娘呢?人多,吃饭的嘴也多,各种开销也大,做为阿耶李待郎真是伟大,为了儿女可以放下身架跟那些小百姓打交道,父爱如山啊。”

李林甫嘲笑郑鹏没后代,郑鹏也不客气,笑他儿女多,说不定是替他人养,再把李林甫为赚钱不计手段从百姓手中巧取豪夺,吃相非常难看。

不就是揭短吗,郑鹏发起飚来连脸都不要,还怕李林甫?

这话说得太损了,就差没说李林甫是“绿毛龟”,再暗示钱库失窃的事,

气得李林甫的老脸抽了二下,咬咬牙,最后还是云淡风轻地说:“郑将军说话真是幽默。”

928 寿宴开始

郑鹏和李林甫,算是针尖对麦芒,说话绵里藏针,谁也不服说,一番针锋相对后,两人很有默契不再说话,而是各自走开,这时离正式开宴不到半个时辰,已有不少受邀的宾客也到了现场,不怕没人陪着说话聊天。

都是聪明人,知道争吵无济于事,输赢还是各凭手段,没必要在这里撕破脸皮自掉身价。

酉时一刻,寿宴开始,郑鹏在宫女的带领下,来到御花园一张桌子坐下。

“郑将军,你的位置在这里,寿宴很快就开始,桌面上的美酒和糕点请随意享用,有什么吩咐,唤一下即可。”宫女恭恭敬敬地说。

“有劳。”郑鹏左右打量了一下,有些意外地说。

唐朝讲求尊卑,从布置来看,很容易就能看出哪张是上席,郑鹏以为自己职务停了,会被安排在哪个角落,没想到安排的位子距上席仅仅两席之距,就位置来说,很不错了。

“不敢,将军请自便。”宫女说完,很快就退在一旁。

刚刚坐下,郑鹏看到绿姝和林薰儿在一名宫女的带领下向这里走来,刚想打招呼,绿姝眼尖,一看到郑鹏,马上走了进来。

“夫君。”一看到郑鹏,绿姝的俏脸马上多了笑容。

林薰儿也走了过来,眉开眼笑地说:“还怕找不到夫君呢,原来坐在这里。”

郑鹏关切地说:“你们没事吧,在蓬莱殿谈得怎么样?”

二女被孙仲常带到蓬莱殿,也不知习不习惯,郑鹏最怕二女受到委屈。

绿姝微微一笑,高兴地说:“挺好的,惠妃娘娘侍我们姐妹很好,不仅请我们吃很多只有宫廷才有的点心,每人还收到惠妃娘娘赏赐的一套首饰,不要还不行,可漂亮了。”

“惠妃娘娘真的好漂亮,像仙子般,侍人又亲善。”林薰儿在一旁附和道。

郑鹏点点头说:“你们高兴就好,先坐下,一会寿宴就开始了。”

亲善?那是你们没看过她的手段,不过这种事不要跟二女说,太阴暗。

这次寿宴设在御花园,算是家宴,不是国宴,邀请不是邀请个人,多是邀请一家,当然,就是一家也有人数限制,每家都安排坐在同一张桌上,桌是四方桌,也就是坐四个人。

像李林甫,光是儿女都有五十人,再加妻妾,那得准备多少席?

绿姝和林薰儿应了一声,一起坐了下来。

“都坐下,不要喧哗。”这时邻桌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郑鹏扭头一看,顿时苦笑一下,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不是冤家不聚头,刚想以李林甫作例,没想到李林甫就坐在自己旁边。

李林甫一行四人,李林甫夫妻,然后是两个儿子,李岫和李屿,郑鹏注意到,李屿抱着一个用绸布包着的盒子,要是没猜错,里面十有八九是送给惠妃的寿礼,而御花园里,很多人都抱着大小不一的礼盒,都是给武惠妃准备的贺礼。

郑鹏在打量李林甫一行的时候,李林甫也在观察的着郑鹏,刚才郑鹏三人说话时他就竖起耳朵在听,听到绿姝和林薰儿都得到惠妃娘娘的赏赐时,又是眼红又是羡慕:自己花了那么多钱讨好裴武氏,连自己都“送”了出去,还有宗室这层身份的加持,这才坐在第三排,而郑鹏都停职了,还可以会在这里,他的妻妾还没开宴就得到武惠妃的接见,连赏赐都有了。

差距也太大了吧。

“郑将军,真是巧了。”

“是啊,没想到跟李侍郎坐在一起,巧啊”李林甫装作漫不经心地说:“惠妃寿宴,不知郑将军准备了什么贺礼?”

这次寿宴不设登记,也就贺礼要当众献上去。

李林甫为了在寿宴上出彩,挖空心思准备了一份特别的贺礼,看到郑鹏两手空空,忍不住问道。

自问阅人无数的李林甫,有点猜不透郑鹏,不知为什么,一碰上郑鹏,总感到被他压一头的感觉。

“对哦,郑将军,这次准备了什么贺礼?”一旁的张九龄也好奇地附和道。

真是巧,李林甫的席在左右,而张九龄坐在右边,这算什么,左奸右忠?

郑鹏笑呵呵地说:“宫中什么也不缺,寻常的物件也看不上,知道惠妃娘娘喜欢喝酒,正在酒坊里还有点上好花雕,就献上二坛,二位又给惠妃娘娘准备什么贺礼呢?”

张九龄淡然一笑,开口说道:“某有个亲戚,多在雷州走动,无间中得一颗还不错的南珠,就讨来献给惠妃娘娘。”

“原来是南海奇珍,李侍郎又准备了什么贺礼?”郑鹏把目光投向李林甫。

李林甫打了个哈哈,很随意地说:“最近家里事多,一时也顾不上,就送点寻常女子用品,惭愧,惭愧。”

郑鹏用眼角瞄了李林甫一眼,面上没说什么,心里冷笑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武惠妃这次寿宴,私人性质大于公事,有没有请太子李瑛不清楚,反正宴会上没看到李瑛,而跟武惠妃不对眼的李林甫出现在这里,位置还这般靠前,不用说,肯定有人为李林甫铺路,铺路的人,十有八九是李林甫的老相好裴武氏。

据黄三送上来的情报,李林甫最近跟裴武氏走得有点密。

没想到李林甫还有吃软饭的能耐,郑鹏都有点服他了。

这时越来越来宾客在太监或宫女的带领下过来坐下,郑鹏也看到了很多熟悉的面孔,像尚书右丞韩休、兵部尚书王睃、户部尚书杨崇礼、中书令萧嵩等等,熟悉的人看到,相互招呼,郑鹏、李林甫和张九龄都属于人缘不错的那种,不时有人上前跟两人打招呼,郑鹏、李林甫和张九龄都忙着应酬,也没有多说什么,绿姝和林薰儿也坐不住,站起来笑着跟那些参加寿宴的妇人打招呼。

折腾了二刻多钟,郑鹏口都快说干了,这才把那些人应付过去,坐下来后,一连喝了两杯茶水,这才感到喉咙好受一些,回过神看看四周,郑鹏顿时又感叹起来。

听宫女说这次宴开一百九十九席,请的都是皇亲国戚、朝中重臣,现在正是夜幕降临、华灯初上的时刻,原来雅致的御花园挂满了各种精美的灯笼,就连花园里的栏杆、树木也饰以锦绫,在宫女和太监的精心打扮下,宛如仙景一般。

现在正是大唐盛世,国库充盈,百姓富足,李隆基可以肆意挥霍的时候,要知李隆基最喜欢排场,最宠爱的妃子摆寿宴,自然不吝啬,怎么奢侈怎么过,现场布置得金碧辉煌,不过郑鹏感叹的不是豪华的寿宴,而是大唐这种开放、包容地风气。

论开放,唐代在历史上可以独领风骚,那开放的程度,就是后世也过尤不及,像男女在街上结识、互相留联系方式,女子离异、寡妇改嫁这些根本不是新闻,很多大唐公主下嫁后,因生活不如意、丈夫早逝、获罪被贬而改嫁的很多,就以女子的服饰来说,开放的程度就是后世也比不上:妇人爱轻妙,领口开得很低,露出“半个球”是常态,一些女子甚至袒胸露臂。

宴会场上,那些贵妇人,好像比赛似的,那领口开得一个比一个低,整个会场可以春光无限,那些妇人不但敢穿,还敢说,她们没有毕恭毕敬地坐着,而是三三二二聚在一起有说有笑,比男的还要活跃。

换作别的朝代,女子很少赴宴,就是赴宴,也是男女分席而坐,然而,这些在唐朝不存在。

郑鹏想过原因,主要是与统治者的意志相关,很多历史学家都说大唐李氏有胡人的血统,具体有没有,不得而知,但大唐皇族在男女的问题上就颇有胡风,最开始是唐世宗李世民,他发动“玄武门”事变后登上皇位后,便将亲弟李元吉的老婆霸为己有,也就是隋炀帝之女杨妃,然后卢江王李瑗谋反,又把他的妻妾接到宫中伺奉左右;李隆基后到李治,跟庶母李则天暗中勾搭,最后弄出一个武周,差点把大唐江山都丢了,就是玄宗李隆基,也是一个风流的天子,纳歌伎为妃,要是历史没有偏离轨道,晚些还要“扒灰”,抢儿媳

上梁不正下梁歪,达官贵族效仿,平民百姓有样学样,社会风气可想而知,要说论哪个朝代最强盛,后世或会有争议,但说哪个朝代风气最开放,唐朝可以说众望所归。

“夫君,夫君,看什么呢,让人开笑话了。”林薰儿有些脸红地跺跺脚,轻轻拉了一下郑鹏。

郑鹏的目光,一直盯着一位年轻、领口放得很低,露出一大片雪白的小娘子,半天都没转眼,那也小娘子也注意到郑鹏的眼光,她不以为恼,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反而有些骄傲地挺得更高,还不着痕迹给郑鹏抛了一个媚眼。

小浪蹄子,林薰儿看到,气得有些咬牙切齿,要是自己也穿同样的衣服,肯定不比她差,可郑鹏很怪,坚决不让自己跟绿姝穿那种衣裳,平日穿的都是遮得很密的衣裳。

被林薰儿一扯,郑鹏这才回过神,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不要误会,刚才想些东西,走神了,走神了。”

林薰儿有些不乐意地说:“偷看就偷看了,敢作不敢认。”

绿姝吃吃笑了两声,小声劝道:“薰儿姐,夫君刚才是走神了,那个小浪蹄子,还没姐姐一半好看,有什么好瞧的。”

“应说比不上绿姝一个小指头才对,夫君肯定看不上那种狂蜂浪蝶,就是看不惯她卖弄风骚罢了,让人作呕。”林薰儿还是愤愤不平地说。

解释就是掩饰,郑鹏知道这事只会越描越黑,只是呵呵一笑,自顾吃起点心来。

正当气氛有些尴尬的时候,突然听到高力大声喊道:“皇上驾到,惠妃娘娘驾到。”

等了这么久,正主和寿星终于来了,一众大臣连忙给李隆基和武惠妃行礼,再大声向武惠妃表示祝贺。

一番礼仪后,李隆基携手着武惠妃坐在上席,行礼的皇亲国戚、文武大臣及其家眷看到李隆基和武惠妃坐下后,这才一起坐下。

李隆基和武惠妃刚坐下,从第一排的一个衣饰华贵、英气蓬勃的少年郎,双手捧着一个礼盒走到上席前,双膝跪下,双手把礼盒奉上,朗声说道:“臣儿祝阿娘福如东海长流水,寿比南山不老松。”

郑鹏一看跪下的人,不由眼前一亮:第一个给武惠妃献贺礼的不是别人,正是她的儿子寿王李瑁。

李瑁可是历史上最负盛名、也最受争议的人,因为他头上有一顶举世无双的“绿帽”,当然,这些事还没有发生,不得不说李瑁投了一个好胎,出自出帝王家,生母还是武惠妃,深得李隆基宠幸的武惠妃,所出的儿女都得到李隆基的喜爱,李瑁在开元十三年就封寿王,并遥领益州大都督、剑南节度使,那时他年仅五岁。

现在的李瑁,年仅十四岁,已是一名英气不凡、气宇轩昂的翩翩少年郎,生母摆寿宴,他自然第一个站出来祝寿献礼。

母子关系很好,想送礼可以私下送,李瑁在众目睽睽下送礼,其实是武惠妃的安排,一来显示他的孝心,二来在众人面前露面,为拉笼各方势力作准备。

李瑛虽说是太子,而李瑁还年少,庆幸的是,李隆基正值壮年,武惠妃有的是时间。

母亲看儿子,怎么看怎么顺眼,武惠妃站起来,在李隆基的搀扶下,亲自扶起跪在地上的李瑁,高兴地说:“瑁儿有心,地下凉,快快站起来说话。”

“谢阿娘”李瑁站起来,大声说:“今日是阿娘的寿宴,臣儿备了一份贺礼,请阿娘笑纳。”

早就得到授意的高力士连忙接过来,当众打开,小心翼翼从中捧出一个金灿灿的寿桃,举高让众宾客都看到,大声唱道:“寿王献五彩福寿蟠桃一件,为惠娘娘娘祝寿。”

五彩福寿蟠桃是名匠用黄金打造,白玉为托,翠玉作枝,饰以红蓝绿宝石,做工精巧,立意新颖,在寿宴上也很应景,在烛光下熠熠生光,引得现场一声喝采声。

929 抛砖引玉?

“好,好,瑁儿有心了。”武惠妃拿着儿子送上的黄金蟠桃,眉开眼笑,看着儿子,眼眸里满是宠爱。

武惠妃得到李隆基的宠爱,自己也很争气,一胎接着一胎,不停地生儿育女,让武惠妃伤心的是,前面二个儿子都夭折,第一个儿子李一,很少自己替儿女取名的李李隆基,亲自给他取的名,在古代,“一”代表的意义有很多,其中包含天的意见,足以看出李隆基对他的器重,可惜不到二岁就夭折。

第二个儿子李敏,颜值极高,用“貌丰秀基图画”来形容,李隆基对他也非常喜爱,可也没活成人,没了二个儿子,武惠妃对李瑁格外珍重,请李隆基封其为寿王,平日待他如珠如宝,放在手心怕摔了,含到嘴里怕化了。

对武惠妃来说,最高兴不是收到儿子精心准备的礼物,而是看到儿子李瑁长大成人。

十四岁,算是成人了。

李隆基满意地点点头:“寿礼尚可,不枉你阿娘这般疼你,往后要多孝顺你阿娘。”

“儿臣谨遵父皇意旨。”李瑁不敢反驳,恭恭敬敬地说。

李瑁退下后,一早准备好的咸宜公主走到武惠妃面前,学寿王一样跪倒在上,大声说道:“咸宜一拜,祝阿娘身体康健,仙颜永驻,益寿延绵;二拜,祝阿娘万事如意,笑口常开;三拜,祝阿娘与父王美满恩爱,日月共辉。”

咸宜说一句,就拜一次,拜完三次,一旁的宫女把一个锦盒递到咸宜公主手上,由咸宜亲自献给武惠妃。

高力士打开礼盒,打量一下,很快大声说:“咸宜公主献上松鹤延年灵犀宝梳一支,为惠妃娘娘祝寿。”

灵犀是传说中的灵兽,其角中有白纹如线,贯穿两端,能感应灵异,用灵犀角制成的梳子,据说越梳头发越乌黑浓密,珍贵异样。

“咸宜长大了,这份贺礼阿娘很满意,快快起身。”武惠妃一脸宠溺地说。

为了得到李隆基的宠爱,武惠妃一边对李隆基百般逢迎,一边想方设法打压潜在的敌人,以达到“独霸”李隆基的目的,别看武惠妃一脸慈眉善眼,可下起手绝不心慈心软,虎毒儿不食儿,对自己的儿女发自内心的宠爱。

咸宜公主刚退下,一名太监毕恭毕敬地向武惠妃行礼:“太子殿下身子不适,不能出席惠娘娘娘寿宴,特命老奴携贺礼前来,祝惠娘娘娘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惠妃脸上不喜也不怒,很淡然地说:“太子有心,代本宫谢过太子。”

说到这里,惠妃开口道:“丽珠,收下吧。”

一旁的贴心宫女应了一声,走到太监面前收下锦盒,随手交给另一名宫女,由始置终都没有打开看什么,也不经过高力士,也就没有大声唱礼,刚才还喜气洋洋的寿宴现场,突然多了一丝尴尬。

“惠妃娘娘和太子,成见很深啊。”绿姝压低声音,一脸八卦地说。

郑鹏小声应道:“二人早就斗得不可开交,就差没兵刃相见,现在连表面的和平也不能维持,太子和太子妃都不亲自到场贺寿,倒是明智之举。”

太子没表现出足够的孝心,武惠妃也没表现出宽容,就算在公众场合,双方都不掩饰彼此时的嫌弃,可见斗争之激烈。

也对,寿王都十四岁,可以跟李瑛一争了。

林薰儿压低声音说:“那个丽妃真不是东西,差点把我们坑了。”

要是被丽妃的人接到含象殿,到时武惠妃怎么想?

“慎言”郑鹏连忙说:“宫廷的斗争,我们看个热闹就好,千万不能掺合其中,免得自己找不自在,弄不好还要折在里面。”

绿姝和林薰儿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就在三人密议的时候,一众来宾选择无视刚才那段不太和谐的小插曲,继续向武惠妃献上自己精心准备的礼物,负责唱礼的高力士好像打了鸡血一般,大声唱起礼来:

“中书令萧嵩,献上金玉如意名一柄,为惠妃娘娘祝寿。”

“户部尚书杨崇礼,献上天官赐福金饰一套,为惠妃娘娘祝寿。”

“申王献上万寿图一幅,为惠妃娘娘祝寿。”

“中门门下平章事张九龄,献上南海珍珠一对。”

每一份献礼,高力士都会拿出来当众展示出来,一份得体的贺礼,会得到众人的一致叫好,郑鹏自问见过不少珍宝,在现场还是看到不少让人眼前一亮的奇珍:

张九龄送上的两颗南海珍珠,足足有初生鸡蛋那么大,又圆又细润,在灯光下闪着柔和诱人的光泽,非常漂亮,不少贵妇人看到都发出惊叹的声音;

申王李义送的万寿图,是出自晋陵名家顾恺之之手,顾恺之是公认六朝大四家之一,那幅万寿图非常有意思,是由一百九十九个小寿字组成一个巨大的寿字,远远看去,只看到一个浑厚有力的寿字,可是放近放近一些,可以看到一个个小小的寿字,让人拍案叫叫绝的是,每个小“寿”字的风格都不相同,让人叹为观止;

萧嵩送上的玉如意,用的是极为罕有的金镶玉技法,巧夺天工,在灯光下美轮美奂,引起一阵轰动;

除了金银首饰、字画外,还有绫罗绸缎、天材地宝、海外奇珍等等,郑鹏的位置不错,看得很清楚,可以说大开眼界。

一场寿宴,可以看到大唐的上层的奢侈的一面,也看到大唐强盛富足的一面,正因大唐足够强盛,才能收罗这么多财货。

眼看献礼到了尾声,李林甫看了看已献上南海珍珠的张九龄,很快又把目光放在郑鹏身上,探过身,笑着对郑鹏说:“郑将军,什么时候才能看到你准备的贺礼呢?准备压轴?”

听到郑鹏说送几坛美酒,李林甫都有点想笑,这个郑鹏,做事也太不上心了,这么重要的场合送几坛酒?以为是走亲访友吗?

不过郑鹏太狡猾,李林甫对郑鹏的话半信半疑,特别是看到郑鹏一直没有行动,心里的疑团更大,忍不住发问。

郑鹏随口说道:“哪有什么压轴,传话的人说是一场简单的、类似家宴,就想着简单一点,没想到一个个都送那么贵重的礼物,弄得我那份薄礼都不好意思拿出来。”

“呵呵,郑将军又谦虚了,大唐上下谁不知郑将军家财百万、富甲一方,出手岂会小家子气,既然郑将军想压轴,那某就来个抛砖引玉,先献丑了。”

李林甫说完,也不管郑鹏的反应,眼角的余光看到一名寺卿刚刚退下来,马上拿起装着荑光镜的锦盒站起来,两脚生风般向上席走去。

刚才观察过,全场就剩自己和郑鹏没有送礼,李林甫一开始就打算压轴出场,赢个满堂喝彩,不过刚刚李林甫改变主意,抢在郑鹏面前献礼,郑鹏要是真不好拿不出手,事后可以笑他不懂礼数,要是郑鹏不要脸面,真送上不了台面的礼物,可以作为绿姝衬自己这朵“红花”。

最好是能给惠妃留下一个深刻的印像,又能打压、挤兑郑鹏,一箭双雕。

李林甫面带笑容走到上桌,恭恭敬敬地说:“微臣祝惠妃娘娘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仙颜永驻、心想事成。”

行礼时,李林甫心里有些感概,兜兜转转,自己还是要站在武惠妃这边,早知这样,自己当日果断一点,就不会有今日的遭遇,处处看别人脸色。

武惠妃瞄了李林甫一眼,眼眸里没有波澜,挥挥手说:“原来是李侍郎,快快请起。”

930 高力士做托

武惠妃对李林甫的印象很一般,觉得李林甫太狡猾了,二面三刀,不能信任,现在李惠妃得势,想投靠的人有如过江之鲫,没必要用到像李林甫这种立场不坚的人,可架不住裴武氏的请求,而高力士也有帮李林甫说话,不用僧面看佛面。

实在推不过,看在裴武氏和高力士的面子上,给了李林甫一个机会,邀请他到宫中赴自己的寿宴。

刚才那么多人祝贺,听祝福都听到起耳茧,收贺礼收到手软,武惠妃差点忘记了李林甫的存在,直至李林甫主动站出来献礼,不管怎么样,在这么多人面前,给他一点面子。

李林甫不顾武惠妃想什么,把声音提高了八度,大声说道:“微臣不才,无意中得到的一件宝物,自知福缘浅薄,知道怀壁其罪的道理,特献与惠妃娘娘。”

“李侍郎破费了,收下吧。”武惠妃淡淡地说。

答应过要给李林甫面子,武惠妃尽可能和颜悦色。

这时包着宝盒的红布已揭开,高力士看到巧夺天工的宝盒,明显有了不少的期待,接过来时手微微一沉,比想像中的还要重,郑鹏稍稍一上手,就知宝盒子的材质很上乘,而包镶四角的,也是成色很好的真金。

还真舍得,光是这宝盒就价值不菲。

高力士打开宝盒,看到那面铜镜时,开始没觉得什么,一拿出到手里,马上察觉到它的不平凡:镜背极为精巧,无论是花草树木还是人物,栩栩如生,廖廖几刀就有了神韵,还不怕费时,饰以黄金,最难得的是,也不知镜子是什么材料制成,不像铁,比铜轻,就镜面的清晰度来说,比市场上最上等的铜镜还要好上三成。

绝对是一件宝贝。

高力士只是稍稍一打量铜牌镜,就知自己猜不出它的来历,往宝盒下面一看,嘴角很快就有笑意:箱底有一张介绍这件贺礼的纸条。

贺礼那么多,要当众展示、唱出来,一个人的精力有限、见识也不可能全能鉴定出来,还是要求在很短的时候内鉴定出来,为了不说错,每一份贺礼都要写一个单子,注明送礼人、礼品的名称、来历等等,要是唱礼单的人认不出,直接读纸条即可。

走马观花看了一遍,高力士心中了然,很快大声说:“没想到,临了来一个大惊喜,诸位,请允许咱家卖个关子,提个一个小小的问题,陛下,老奴想玩个小游戏,为娘娘的寿宴增些趣味,请陛下恩准。”

高力士虽说是寿宴的主持人,有李隆基坐镇这里,肯定要征求李隆基的意见。

“爱妃,意下如何?”李隆基想也不想,就把这个问题交给武惠普妃。

喜欢,就玩;不喜欢,直接停止。

武惠妃哪会在这种问题上拂李隆基的意,再说也要给高力士一个面子,闻言掩嘴一笑:“臣妾全凭陛下作主。”

李隆基觉得气氛稍稍有些沉闷,闻言大手一挥:“准了。”

高力士连忙谢过李隆基和武惠妃,然后大声问道:“诸位,我们都知道惠妃娘娘国色天香,是大唐的第一美人,这事相信在场没人质颖,咱家想问的大唐以前,哪一位美人的名声最响?”

“当然是萧皇后,当年艳名可是远播海内外。”萧嵩第一个站出来发表意见。

“不对”一名姓王的少卿笑着附和道:“要说第一美人,肯定东汉开国皇帝光武帝刘秀所说的阴丽华,不是有首诗吗,仕宦当作执金吾,娶妻当得阴丽华。”

张九龄很给高力士面子,主动参与讨论:“某以为,第一美人不仅要有如花的容颜,还要高贵的品质、超人的才华和高尚情操,第一美人当属王昭君,王昭君出塞,以一己之力维系了半辈子的和睦共处,把第一美人的声誉放在她头上,当之无愧。”

“非也,像春秋之西子、三国之貂蝉,同样有以身伺狼、舍己为人的精神。”杨崇礼也来了兴趣,开口发表了意见。

“没错,西子、王昭君和貂蝉,都是公认的美人。”

“第一美人应是西子。”

“王昭君最美。”

“貂蝉当属第一美人。”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喜好,不同的历史人物,就有不同的见解,反正吵吵得很热闹。

“夫君,历史上那么绝色佳人,在你心目中,谁是第一美人?”林薰儿一脸好奇地问道。

绿姝听到这个问题,也饶有兴趣地看着郑鹏,想看看郑鹏最喜欢哪个历史美女。

郑鹏双手一摊:“唐朝以前的美女,全是传说或文人的三言二语,谁也没有见过真容,说哪个最美,还不如说谁的文笔描绘得最生动,砌词最优美,根本就是一个没有答案的问题。”

林薰儿一听,点点头,不过很快又疑惑地说:“高公公给大伙一个的没有标准答案的问题,图什么?”

“图什么,还债吧”郑鹏压低声音说:“你们没看到吗,前面送了那么多礼、其中不少高公公都没说,到李林甫送礼,就要玩游戏助兴,表面是助兴,实则就是给李林甫造势,都成掮客了,嘿嘿,这个李林甫还真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都这样了还有奋身去拉他一把。”

“谁?”林薰儿的眼睛瞪大了,眼里都是熊熊的八卦之火。

绿姝好像想起什么,露出一个恍然大悟的神色,然后把嘴附在林薰儿的耳边说了几句,林薰儿的目光不自觉向坐在第一排的裴武氏看去。

此时已吵了一会,看到再吵下去意义不大,德高望重的韩休站出来说:“诸位,三位美人都是淹没于的历史长河的人物,在场没人看过她们的真容,再说她们所处的朝代也不同,根本比不了。”

“韩右丞,依你之意,谁能担起第一美女这个名头?”席间有人把这个烫手的问题抛韩休。

韩休闻言一点也不急,若有所思地看了李林甫一眼,很快说道:“我们答不上,提出这个问题的高公公肯定清楚,诸位问高公公马上有了答案。”

对啊,解铃还需系铃人,问高力士就行了,谁让问题是他提出来的。

“高公公,说吧,谁是第一美人。”

“嘿嘿,想不到高公公会提出这种有趣的问题。”

“是啊,高公公,就不要卖关子,公开答案吧。”

“对,又不是上元节猜灯谜,吊大伙的胃口。”

众人纷纷催促高力士快点公布答案,作为亲属坐在第一排的裴武氏,也对高力士投了一个满意的眼色,明显是高力士这招用得不错,不仅调动气氛,很快就会让自己的老相好成为焦点。

931 似曾相识

吊足了胃口,高力士笑着说:“那些已逝去红颜的美人,我们已无缘相见,谁是第一美人,这是一个没有答案的话题,因为不同的人会有不同的答案。”

众人传出一阵善意的喝倒采声,高力士话音一转,很快说道:“美人的容颜我们是无缘亲眼目睹了,不过我们可以领略一下美人们用过的宝物,也算是睹物思人,诸位请看,这是吏部李侍郎送上的荑光镜,为惠妃娘娘贺寿。”

说话间,高力士已经拿出那面镜子,高高举起。

荑光镜?

在场大部分都是博学、见识广的人,听到荑光镜,再联想高力士的话,马上猜出荑光镜就是以西施命名的镜子。

“荑光镜?那可是以西施命名的镜子,看起来真是精美。”坐在第一排的裴武氏有些惊讶地说。

只知李林甫花了不少心思准备礼物,但准备什么礼物,裴武氏还真没过问。

“高公公,这面夷光镜看起来有些不同,有什么特别之处吗?”人群中有人大声问道。

这个问题问得好,高力士举高镜子,大声介绍说:“这面宝镜,相传是范蠡为西施打造,采用一块天外玄铁请名匠打造,重量比铜要轻,而镜面照得比铜镜清晰很多,可以说世之罕有。”

“有趣,高公公,让本宫瞧瞧。”武惠妃也来了兴致,满心欢喜地说。

高力士一听,不敢怠慢,恭恭敬敬地把荑光镜献给武惠妃。

武惠妃拿过一看,果然很轻巧,照了一下,意外的清晰,翻来覆去看了一会,满意地说:“李侍郎有心,这份贺礼,本宫很喜欢。”

李林甫一听,满心喜欢地道谢,然后退了下去。

刚坐下,看到郑鹏若无其事地跟妻妾在说笑,李林甫一下子又不平衡起来,眼珠子转了转,故意提高声音说:“在场就剩下冠军候一人,冠军候压轴出场,不知有什么奇珍让我等开开眼界呢?”

凭什么寿宴还没开始,郑鹏的家眷就得到惠妃的奖赐?暂停了职务还能坐得这么前,刚刚听郑鹏说准备不足,李林甫哪肯放过让郑鹏丢脸的机会,当场挤兑起郑鹏来。

钱库被盗,李林甫气得牙齿快要咬碎,恨不得把郑鹏煎皮拆骨,偏偏找不到证据,也动不了郑鹏,只能硬生生吞下这口气,郑鹏为了修路,又是公开筹资又是变卖物品,不会穷到连一份体面的贺礼都拿不出来吧?像了,剩下他一个人没送礼,假装跟身边人聊,装作没有这回事,十有**是没准备好,要不然,早就进献了。

李林甫哪肯放过这种机会,故意挤兑起郑鹏来。

话音一落,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郑鹏身上,的确,在座的人,只有郑鹏没有献上贺礼,而郑鹏又是最受武惠妃器重,那么多家眷,只有郑鹏的家眷被邀请到蓬莱殿与惠妃叙话,听说还得了赏。

李隆基看到是郑鹏,笑呵呵地说:“郑爱卿,你给惠妃准备了什么贺礼,朕也想瞧一瞧。”

武惠妃娇笑地说:“陛下,哪有追着客人要礼的规矩,就不要为难郑将军了。”

郑鹏马上说:“惠妃娘娘误会了,这不是规矩,是礼仪,不敢欺瞒娘娘,寿礼一早准备好,就是准备得有点仓促,怕不入娘娘的法眼。”

坐在一旁的李林甫撇撇嘴,心想这个郑鹏倒是机灵,还没献礼,就先给自己找台阶。

惠妃掩嘴一笑,妙目转了转,笑着说:“听将军的意思,好像不舍得出贺礼呢,陛下,给臣妾拿个主意。”

李隆基哈哈一笑,随口说道:“容易,要是贺礼不能让安妃满意,就罚他为爱妃作诗好了。”

惠妃眼前一亮,抚掌笑道:“郑将军可是名满天下的大才子,臣妾很久没看到郑将军的新作,陛下出的这个主意,真是太妙了。”

席间的宾客纷纷叫好,李林甫的老脸抽了抽,有些不甘心地瞄了郑鹏一眼,眼里满全是羡慕妒忌恨:自己一急,都忘了这茬,郑鹏那个家伙是故意的吧,准备普通的贺礼,被人说贺礼不用心或礼太轻,然后借机献诗一首大出风头。

对,肯定是这样,说不定郑鹏连诗都准备好了,亏自己还挤兑他,没想到变相让他大出风头,太狡猾了,李林甫都想抽自己两大嘴巴,没事多事干嘛,等寿宴完了再编排他不行

郑鹏哪能讨价还价,只能苦笑着答应,经得李隆基同意后,让等在外面的人把自己一早准备的贺礼送上来。

很快,眼尖的李林甫看到两个下人抱着两个酒坛走进来,先是瞳孔一缩,不过很快就哑然暗笑,这个郑鹏,在这种场合,真想用两坛酒就打发?也太小气了吧。

刚想开口调侃,突然又看到一名下人抱着一个木制、好像底座的东西进来,跟在他后面的,还有两名下人抬着一块蒙着红布、大约成人高的东西进来,那件东西很似很薄,看样子就点像屏风,这个郑鹏,贺礼到底是什么?

看到郑鹏起立准备上前献礼,李林甫忍不住有些酸溜溜地说:“真是艺多不压身,郑将军只凭一首诗,足以走天下。”

自己费了那么多心思才得到武惠妃的一句欢喜,郑鹏倒好,就凭作诗一个才能,送礼连礼还没拆就大出风头,连皇上都亲自发话,就臣子来说,这一份恩宠,大唐无人能出其右。

“李侍郎说笑了,哪有这么好,这些年琐事太多,这艺已经荒废了,做得好就是风光,要是做得不好,就成了笑话。”郑鹏苦着脸说。

“呵呵,郑将军还是那般谦虚。”

郑鹏不管他,径直走到武惠妃前面行礼:“微臣祝惠妃娘娘月昌明。松鹤长春,春秋不老,古稀重新,欢乐远长,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说话间,郑鹏把一份礼单递给高力士,高力士接过一看,面色楞了一下,看到郑鹏没有补充的意回思,大声说道:“冠军候献上阵年花雕酒二坛,为惠妃娘娘贺寿。”

不会吧,真是二坛酒就打发了?坐在下面的李林甫楞了一下,不过很快把目光放在那块蒙着红绸、近一个人高的物件上,要是没有意外,这件物品就是重点。

李隆基的目光也一直被那件神秘的物件上,听高力士唱礼单时,仅仅是提了二坛好酒,并没有说明那件神秘物件,忍不住笑骂道:“好你这个郑卿家,爱妃给你的二位夫人都备了厚赏,你就拿二坛好酒就想糊弄过去?”

武惠妃倒是没生气,反而微笑地说:“陛下,郑将军能来,臣妾已经很高兴了,俗话说礼轻情义重,这份贺礼臣妾很欢喜。”

宫中什么珍宝没有,武惠妃要什么有什么,一点也不在意礼的轻重,反而对送礼的人更在乎,郑鹏是大唐的福星,也是中流砥柱,得到郑鹏的支持,对儿子争夺太子之位非常重要,他日儿子能登上皇位,像郑鹏这种能臣,也是要倚重的。

郑鹏连忙说:“回皇上的话,能受邀到惠娘妃妃的寿宴,是微臣的荣幸,岂敢糊弄,特地为惠妃娘娘准备一份独一无二的贺礼。”

“哦,就是蒙着的这份?是什么来的?”李隆基听郑鹏说独一无二,好奇心更强了。

“皇上圣明”郑鹏指着蒙着红绸的神秘礼物说:“这一份就是微臣为惠妃娘娘特别准备的贺礼。”

李隆基轻皱着眉头说:“既然是贺礼却不出现在礼单上,这是何解?”

刚才还真以为郑鹏只送二坛酒呢。

郑鹏连忙解释道:“回皇上的话,准备的时间实在太仓促,而要准备的礼物又非常特别,微臣就是不计成本去做,也没有把握能顺利完成,原计划是先送二坛酒,晚些时候补上,赴宴前叮嘱下人,一旦完成马上送到宫中,上天庇佑,想不到在最后一刻顺利完成,这才没有出现在礼单中,请皇上恕罪。”

一旁的高力士似笑非笑地看着郑鹏,心想暗暗想道:这个郑鹏,真是口舌生花,以他的个性,从不做没有把握的事,现在故意弄这一出,那件神秘大礼肯定有名堂,要不然以他那慵懒的个性,肯定不会这般积极,咱家就看他要做什么。

坐在下面张谭氏小声地说:“郑将军送的是什么贺礼,还要赶工,看他这般重视,肯定很特别。”

郑鹏是朝中新贵、城中巨富,库房里奇珍异宝不会少,挑件合适的就行,他却尽心尽力为惠妃准备礼物,光是这份心意就很难得。

张九龄的神色有些怪异,自言自语地说:“郑将军这一出,有点似曾相识啊,当年在贵乡举办的诗会上”

“夫君,在贵乡诗会怎么啦?”张谭氏有些好奇地问道。

“没什么,没什么,夫人,快看,神秘大礼就要揭晓了。”张九龄想到什么,及时住口,还有意岔开话题。

二人的声音不算小,坐在邻桌的绿姝耳尖,俏脸一红,忍不住双手掩脸,有点丢脸啊,张九龄说的,分明是少爷在贵乡郭府举办的诗会上趁机宣传卤肉的事,这次自问做得隐秘,可早就让像张九龄这种聪明人看穿,堂堂冠军候在惠妃娘娘的寿宴上做这些事,绿姝真觉得有点难为情

932 又一次成功的推广

郑鹏没注意到绿姝的神色,让下人把红木底座放在地上,自己亲自把蒙着红布、类似屏风一样的贺物安放在底座的凹槽里,然后对武惠妃行了一个礼:“娘娘,微臣有个不自之请。”

“哦,郑将军请讲。”武惠妃微笑着说。

“娘娘,如果微臣说会仙法,能请一位九天玄女下凡为娘娘祝寿,娘娘信还是不信?”

“本宫知郑将军很有本事,但请九天玄女这事,会不会有点难,天上的神灵,可不是那么容易请得动的。”

本想说请天上的神灵是痴人说梦,话到嘴边又觉得不太好,聪慧的武惠妃很快改了口。

一旁的高力士刚想开口训斥郑鹏敢调侃惠妃娘娘,可看到李隆基的眼色,很快闭口不语,他明白李隆基的意思,就想看看郑鹏的葫芦里到底卖什么药。

在场的宾客的好奇心也让郑鹏吊得高高的,一个个盯着郑鹏,看看郑鹏这般大费周章,到底要干什么。

郑鹏一本正经地说:“娘娘说得对,普通人请不动天上的九天玄女,不过娘娘可以,只要娘娘亲自揭开这块红布,九天玄女定会现身,此事皇上可以见证。”

“这个”惠妃娘娘有些为难地看着一旁的李隆基。

李隆基点点头说:“爱妃,你就揭一下,要是郑卿家敢骗你,朕绝不轻饶他。”

那物件又高又薄,根本藏不了人,揭个红绸不会有什么危险,说真的,李隆基不相信郑鹏能请得动九天玄女,不过猜出李鹏是想哄武惠妃高兴,作为丈夫的,配合一下又何妨。

武惠妃得到李隆基的发话,点点头,在宫女的扶搀下站起来,很优雅地走到贺礼前,轻轻执起红绸的一角,柔声地说:“闻将军,拉开就行了吗?”

郑鹏一边行礼一边说:”请惠妃娘娘站在这里拉,也请陛下站在这里,做个见证。”

“呵呵,朕就来见证一下。”李隆基的心情不错,很爽快地配合。

武惠妃拉着红绸一角,轻轻一拉,那红绸很柔顺丝顺,很快被拉开滑落在地上,当红绸掉到地上的一瞬间,武惠妃忍不住“啊”的轻叫一声,原因很简单,就在红绸掉落的一瞬间,一位雍容华贵、容颜绝美、气质高贵的女子出现在武惠妃面前,眼若星辰,面若桃花,只是眼里明显有惊讶的神色,好看的嘴巴半张着,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

只是,眼前的女子那么熟悉,看仔细一点,那不是自己吗?

武惠妃是一个爱美之人,每天都要在铜镜中精心打扮,对自己的样貌一点也不陌生,只是,像这么清楚看着自己,对武惠妃来说还是第一次。

这是什么东西,竟然这般神奇。

“哗”的一声,那面镜子是正对着在场的宾客,红绸滑落的一瞬间,众人忍不住惊叫起来:

“天啊,这是什么?”

“有两个惠妃娘娘,这这是怎么回事?”

“这是什么铜镜,怎么照得如此清晰,可以说毫毛毕现。”

“咦,就是裴夫人也出现在这面特别的镜中。”

“啧啧,把娘娘比作九天玄女,郑将军不仅才高八斗,说话还那么风趣。”

“哼,姓郑的真是一个马屁精,这个马屁,绝了。”

一众大臣、皇亲国戚及其家眷议论纷纷,有的惊讶,有的羡慕,也有冷嘲热讽的,不管怎么说什么,他们都用一种带着敬佩的目光看着郑鹏,不用说,赠给武惠妃的宝贝,十有八九又是郑鹏新弄出来的东西。

什么人来的,总是猝不及防之间,总会给你惊喜,不是惊,就是喜。

张谭氏有些佩服地看了看自家夫君,心想夫君真是厉害,早早看出郑将军的用意,刚才郑鹏亲口说过找人打造出来,也就是郑将军新弄出来的好东西,借献贺礼的方式作推广,以现在造成的轰动,明天肯定会传遍整个长安城,又会以最快的速度传遍整个大唐,看看自家夫君,又忍不住看看郑鹏坐的地方,没想到正好和郑鹏的正室绿姝目光相接,两人都是微微一笑,然后各自把视线移开。

不同的是,张谭氏的神色有些玩味,而绿姝的神色有些尴尬:少爷也真是的,这么重要的场合,竟然借机作宣传,为了赚钱,还真是太卖力了,老实说,放眼长安,像他这般特别的,就一个。

独一无二的存在,当然,自己就是喜欢。

武惠妃合嘴,镜里的惠妃也合嘴;

武惠妃眨眨眼,镜里的惠妃也眨眨眼;

武惠妃摆摆手,镜里的惠妃也摆摆手;

确认镜里之人是自己后,武惠妃惊讶地说:“郑将军这是新式铜镜?太神奇了吧。”

郑鹏笑着应道:“娘娘真是好眼力,没错,这是新式铜镜,可以最清晰、真实地看到所照的人,镜里那个貌若天仙的女子,就是下凡的九天玄女,皇上,微臣这话,可对?”

“对,对,对”李隆基高兴地说:“郑爱卿果然请来了九天玄女,朕的九天玄女。”

到了现在,李隆基哪能里不明白郑鹏是什么把戏,今天是爱妃的寿辰,自然配合一下,让武惠妃高兴高兴,再说在李隆基眼里,武惠妃就是自己的心中的女神,是地上的九天玄女,完美仙子化身。

要是昔日,武惠妃肯定急着谢恩,不过此时她的注意力早就被那面差不多跟自己一样高镜子吸引,走过过小心地打量着,还伸手轻轻抚摸着薄得不足半寸厚的新式铜镜,一脸震惊地说:“天下竟有如此宝物,宛如有一个跟本宫一模一样的孪生妹妹站在面前,实在太神奇了。”

李隆基站在武惠妃的身边,看中镜中的自己,眼里满是惊讶的神色,发冠、头发、眉毛、衣裳、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无比清晰地出现在新式镜中,这是李隆基基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看着自己,一时间不知说什么。

俗话说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现在不仅可以正衣冠,就是自己修眉都可以了。

“刘爱卿,这是什么宝物,竟然如此神奇?”李隆基打量了一会,忍不住问道。

再好的铜镜,照看时也会有一种影影绰绰、模模糊糊的感觉,刚才李林甫献上那面荑光镜已让李隆基惊讶,当看到这面如此巨大、精美的镜子时,简直用震撼来形容。

不知什么时候时,参加宴会的人全围在镜子前,听到李隆基发问,一个个竖起耳朵倾听。

郑鹏面带笑地说:“回皇上的话,这叫玻璃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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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33 玩的就是心跳

李隆基闻言点点头,很快追问道:“此物是爱卿新做出来的?怎么会想到做出如此神奇之物?”

郑鹏小声地说:“皇上,还记得千里眼吗?”

“当然记得”李隆基突然恍然大悟道:“难怪看起来有一点熟悉。”

玻璃镜的材质,和千里眼的镜片的材质很相似,李隆基心里暗暗想道:人才啊,这么快又推陈出新了,这个郑鹏真是不可估量。

裴武氏走近那面玻璃镜,左右打量了一番,双眼放光地说:“真是一件宝贝,照得如此清晰,郑将军,只用了仅仅半个月,就能造出如此精美的玻璃镜?”

看到这么精美的镜子,一向喜欢收集奇珍异宝的裴武氏见猎心喜,恨不得马上抢回家慢慢欣赏。

要是半个月就能造出来,就算名贵,价钱也高不到哪里去,现在做一套上档次的家什也要半年呢。

郑鹏摇摇头说:“半个月不可能,这面镜研究了三年多,又花了近一年的时间,失败了无数次,这才做出这一件。”

武惠妃有些感动地说:“让郑将军破费了。”

“不破费,能给惠妃娘娘献寿礼,这是在微臣的荣幸,不瞒娘娘,制作玻璃镜,前面屡屡不得要领,做一次,坏一次,一直没成功,最近制作这批,微臣给工匠们下死令,无论如何一定要做出来,巧了,这一批刚好剩下一块没问题,而剩下的这块,偏偏是最大、最完美的,分明是上天冥冥中为惠妃娘娘准备的。”郑鹏一脸认地胡说。

裴武氏轻轻拉着武惠妃的手说:“娘娘是一个有福之人,就是上天也庇佑。”

李隆基一脸宠溺地说:“爱妃,郑爱卿这份贺礼还满意吗?”

武惠妃转过头,对李隆基嫣然一笑,很快又为难地说:“回陛下,臣妾又是满意,又是不满意。”

月下赏花,灯下赏人,武惠妃转头那嫣然一笑,把女子那种柔和美展然得淋漓尽致,宛如一朵牡丹在风中迎风绽放,李隆基一瞬间有些痴了

回过神,李隆基柔声地追问道:“又是满意,又是不满意,爱妃此话何解?”

武惠妃开口说:“陛下,郑将军送的这面玻璃,是稀世珍宝,臣妾看着它能更好的打理容妆,非常好,这下臣妾为难了,说不满意,对有违自己的本意,要是说满意,就不能听到郑将军作的诗了,真是好生为难。”

看到武惠妃楚楚可怜的样子,李隆基心中一软,马上说道:“爱妃放心,朕相信,郑爱卿不会让爱妃为难的,你说对吗,郑将军。”

说话间,李隆基把目光放在郑鹏身上。

郑鹏还能说什么呢,只好苦笑地说:“为惠妃娘娘作诗,是微臣的荣幸,最近俗务繁多,有些日子没有执笔了,要是做得不好,还请惠妃娘娘见谅。”

惠妃淡然一笑道:“朝野有一句传闻,郑将军出品,必是佳作,本宫就静待将军佳作好了。”

郑鹏连说过誉,然后开始绞尽脑汁,想着用那首词来完成任务。

就在郑鹏“酝酿”的时候,李林甫一脸妨忌地自言自语:“姓郑的田舍奴,就会哗众取宠,不知所谓。”

邻桌的张拯压低声音说:“阿耶,郑将军真生了得,能文能舞,能写诗也能作曲,今晚又要名动长安了。”

说话间,张拯看着郑鹏,眼里露出羡慕的眼神,在他眼中,郑鹏犹如偶像一样的存在,要是自己也能像郑鹏将军这样威风,这辈子也值了。

张九龄趁机训示道:“为父早跟你说过,多学多练多思不会错,不要用时方恨少,为父第一次见郑将军时,他不过区区一商贾,无名无位,就是文采不凡,让人印象最深刻的是他那种洒脱、不拘束缚的品性,断定他的成就不会低,没想到还是低估了他。”

一想起郑鹏借诗会宣传卤肉,张九龄就有种有趣又想笑的感觉,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郑鹏成了将军,晋了候,可他还是选择在重要场合趁机为他的东西做宣传,看来是吃习惯了甜头,不舍得放了。

“孩儿谨遵阿耶教诲。”张拯连忙恭恭敬敬地说。

看到郑鹏又要作诗,绿姝和林薰儿眼前一亮,双双站起来看着前面,耳朵竖得高高的,想听听自家如意郎君又有什么佳作。

看到郑鹏这般出彩,而周围的人又对自己这般客气,二女为郑鹏感到骄傲之余,也为自己感到庆幸,俗话说得好,男的怕入错行,女的怕嫁错郎,要是二女敢说自己没有嫁对郎,估计得让天下女子的口女淹死。

生怕打断郑鹏的思路,偌大的御花园,没人说话,一个个都看着郑鹏,看看他能为惠妃娘娘献上什么样的诗,那些宫女太监,一个个屏声静气,做什么都轻手轻脚,有个宫女收拾桌子时,不小心碰了一下盘子,高力士一瞪眼,吓得她脸色都白了,连忙放轻手脚,那小心翼翼的样子,好像动静都慢了几拍。

众目睽睽之下的郑,有些享受成为焦点的感觉,不过也感到压力有些大,大约半盏茶的功夫,郑鹏突然一拍手:“有了。”

一开始郑鹏就没想着自己作诗,自己知自己的真实水平,只是稍稍想了片刻就有了剽窃的对象,有点想效防三国大才子曹植的七步成诗,想想有点太装了,就拖久了点。

“郑将军,笔墨早就伺候了。”高力士在一旁提醒道。

“不用,直接吟出来即可。”

李隆基点点头说:“写亦可,吟亦可,就不要再拖延时间了。”

郑鹏应了一声,看看在场的宾客,干咳一下,然后大声吟道:“惠妃娘娘不是人。”

什么?惠妃不是人?

话音一落,全场皆惊,原来一脸期待武惠妃脸色一变,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郑鹏,怎么也不明白,为什么郑鹏会在这种场合作诗讽刺自己,自问待他不薄啊,还没有开始寿宴就把郑府两位夫人请到蓬莱殿以礼相待,还特地送了二套珍贵的首饰,就这样还不满足?

李隆基脸色铁青,拳紧握,目炬如剑盯着郑鹏,很明显,郑鹏触到了他的逆鳞,而高力士一脸惊恐地看着郑鹏,然后又快速向郑鹏原先坐的桌子瞄一眼,这个郑鹏,不会喝酒喝多了说胡话?

也不对啊,眼睛清明,说话清晰,连脸都没红一下,没有喝多的迹象。

这时参与寿宴的宾客反应过来,顿时面面相觑,有人震惊,有人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有人漠视也有人幸灾乐祸,坐在台下的绿姝和林薰儿,刚刚神采飞扬的俏脸,瞬间变得苍白。

当着这么多人讽刺惠妃娘娘,这可是大大的不敬,没看到皇上的脸色都难看起来吗?现在不是战争状态,天子一怒不会伏尸百万,但诛九族可是在天子的一念之间啊,二女知道郑鹏对惠妃的印象一般,但没想到他会当众出言讽刺。

看到绿姝那惨白的脸,林薰儿轻轻握住绿姝的手,绿姝楞了一下,很快紧紧握住林薰儿的手:无论等待众人面前的是什么,三人都会一起渡过。

有人忧愁有人欢喜,李林甫大声质问道:”郑将军,你这话什么意思?竟敢当众讽刺惠妃妃娘娘,仗着自己功高震主?无法无天是吗,这可是大不敬之罪。”

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李林甫在郑鹏处吃了大亏,钱财、声名和仕途都赔上了,恨不得把郑鹏煎皮拆骨,一双眼睛时刻盯着郑鹏,就等着郑鹏出错,终于等于到郑鹏出错,还是在众目睽睽之下、皇上和惠妃面前犯错,这下神仙都救不了他,为了在惠妃面前露面,搏一个忠臣的名声,反应过来的李林甫第一时间站出来表忠心。

苍天啊,大地啊,李林甫都想哭了,郑鹏那个家伙,好像贿赂了老天爷一般,无论做什么事都顺风顺水,什么事都难不倒他,就是太子亲自打压也按不住郑鹏上升的势头,没想到郑鹏太澎胀,自己作死,终于让心理不平衡的李林甫等到一个机会。

此刻,李林甫都激动得快要哭了。

皇上和惠妃娘娘有没有看到自己的忠心,这还是其次,重要的是能在郑鹏犯错时,给他狠狠的一脚,出一口心中的恶气,不夸张地说,征地的事上让郑鹏狠狠阴了一把,一向豁达的李林甫这些天吃也吃不香,睡也睡不好,发须都多了不少白发。

看到李隆基要暴怒,高力士咬咬牙,对旁边虎视眈眈的御前侍卫做了一个拿下的手势,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就是高力士也不敢开口替郑鹏求情,在李隆基的心中,武惠妃的位置太重要了。

看到两名御前侍卫走向郑鹏,一瞬间,李林甫有一种天花开、地花落,整个人沉浸在一片美好的感觉。

眼看那两名侍卫就要动手抓人了,郑鹏不慌不忙再开口:“九天玄女下凡尘。”

“啊”现场顿时发出一阵惊叹声,不少人吃惊得瞪大了眼睛。

天啊,前面一句可谓诛心,就是杀头也不为过,没想到第二句一出,马上把所有的缺点变成美好,让内容来了一个改头换面的变化,前面有多压抑,后面就有多畅快,大起大落之快,让人叹为观止。

一瞬间,原来皱眉、难过的武惠妃,一下子眉开眼笑,笑得那一个叫灿烂;

李隆基如利刃的目光变得柔和,柔和中带着欣赏,紧握的拳头轻轻抚着下巴的胡须,只要不是眼瞎的人,都看得出此刻龙颜大悦;

张九龄面色从容,脸上露出一个早知如此的表情;

绿姝和林薰儿高兴得相拥在一起,就差没抹眼泪,这大起大落之快,她们可是吓得不轻;

很多宾客纷纷开口,表示对这两名诗的赞美,只有李林甫瞪大眼睛、张大嘴巴,没半没有反应过,他怎么也不明白,郑鹏会这样把诗兜回来,故意玩心跳?

“李侍郎莫急”这时坐在第二排的萧嵩转过头,意味深长地说:“年纪都上来了,性子还这般不稳,小心让人笑话哦。”

萧嵩对李林甫向来没什么好感,特别是李林甫还敢跟自己“争宠”,自然不肯放过这次奚落李林甫的机会。

李林甫张张嘴,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肯生生把话咽里肚子里,笑着对萧嵩说:“萧中书所言甚是,哥奴一定改,多向萧中书学习。”

官大一层压死人,无论是声望还是地位都不是萧嵩的对手,只能忍下,他朝得势再清算旧帐。

郑鹏把众人的反应尽收眼底,眼角的余光看到那两名走近的侍卫悄无声息退下后,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很快把剩余二句吟唱出:“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失颜色。”

形容女子美貌的诗句很多,郑鹏最喜欢就是李白那首“云想衣裳花想容”的清平调,可作诗的同时,又很想把镜子也带进去,这样一来,玻璃镜就想不红都难,思来想去,突然想起武惠妃回过头那一笑非常惊艳,不仅自己,就是与武惠妃朝夕相处的李隆基也有一瞬间的失神,心中一动,就想“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失颜色”这句诗。

这两句诗是白居易长恨歌中的其中两句,为了把玻璃镜扯进去,巧妙加入明朝大诗人唐伯虎《女人》中的前二句,全诗是:这个女人不是人,九天玄女下凡尘。生个儿子会做贼,偷得蟠桃供母亲。人们一说到九天玄女,就会说起武惠妃为玻璃镜揭幕的故事,玻璃镜就能推广出去。

郑鹏有些遗憾,风头出了,诗也算应景,就是不太压韵,不过时间紧没办法,东拼西凑的东西,能蒙过关又能达到自己的目的,算不错了。

话音落后,现场一片沉寂,半天没人说话,水平一般的人不敢评论,像张九龄这种大学者则是沉浸在品鉴这首诗的意境中,这首诗有点特别,前面很俗,后面却很有意境,而郑鹏把这两种风格很好地结合在一起,虽说感觉有些不完美,但挑不出半点毛病。

写诗不难,但写一首好诗难,特别是这种特别环境下定向的诗,除了要有过硬的文学修养外,心理素质也要抗压,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做出这种高水平的诗句,很了不起了。

短时间的沉默后,不知是谁带的头,很快掌声雷动,喝彩声此起彼落。

934 主动和解?

“大唐第一风流才子,果然名不虚传。”

“一句【九天玄女下凡尘】和一句【回眸一笑百媚生】,惠妃娘娘足以与西门、昭君这种绝世佳人一般,千古流芳。”

“听到第一句的时候,以为郑将军喝醉了,自己说什么都不知道,真替他担心,没想到还能这样作诗,有才,任性。”

“就知只要有郑将军在,谁也别想出风头。”

“李哥奴真是可怜,送个荑光镜,本来很出彩,没想到一下子给比了下去,冲出去质问郑将军,又落一个毛燥不稳重的骂名。”

“看皇上和惠娘娘娘满意的表情,郑将军又要受到嘉奖了。”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都是对郑鹏的肯定和赞誉,绿姝和林薰儿听到这些话,眉开眼笑,对二女来说,亲眼目睹自家夫君这么出彩,心里也于有荣焉,而有心拆台的李林甫,那张老脸抽了又抽,又是尴尬又是郁闷,恨不得找条地缝钻下去。

武惠妃突然双手手指相扣,放至右腰侧,弯腰屈身向郑鹏道了一个万福:“郑将军大才,本宫在此谢过将军。”

无论是独一无二的玻璃镜,还是这首名流千古的诗,武惠妃都非常喜欢,欢喜之下,发自内心对郑鹏表示感谢。

万福礼是大唐女子常见的一种礼仪,无论尊卑皆可以用,武惠妃作为最受宠的妃子,掌管后官的实权人物,亲自给郑鹏行礼,可以说非常给郑鹏面子。

郑鹏连忙回礼说:“微臣不敢,惠妃娘娘这是抬爱了。”

武惠妃行完礼,扭头对李隆基说:“陛下,郑将军这一份礼太厚重,正所谓宝刀赠英雄,臣妾想将陛下御赐的七星雁翎刀赠给郑将军,请陛下恩准。”

那面玻璃镜价值不可限量,最重要是郑鹏的那首诗,让武惠妃心花怒放,高兴之下想回礼,思来想去,最后决定赠送郑鹏一把宝刀。

七星雁翎刀是一把只有二指宽、一尺长的的镔铁宝刀,用精炼的镔铁打造而成,吹毛可断、削铁如泥,刀柄上镶了七颗不同颜色、价值不菲的宝石,还配了镶银的犀牛刀鞘,非常珍贵,因为是李隆基御,想赏给郑鹏前,需要得到李隆基的同意。

古人尚武,很多女子随携着匕首或短刃防身,不少百姓认为刀有灵,可以辟邪镇恶,七星雁翎刀就是李隆基特意为武惠妃打造,当然,这只是一份礼物,以武惠妃高贵的身份,身边都有人保护,只需像藏品一样就行。

“朕已赐与爱妃,爱妃可以酌情自行处理。”李隆基微笑地应道。

武惠妃谢过恩,扭头对郑鹏说:“郑将军,本宫晚些命人送去,要是礼薄,言语一声。”

“不敢,这是皇上赏给娘娘的宝物,意义非凡,微臣不敢逾越。”

“若不是珍贵,本宫还拿不出手,这是本宫的一点心意,将军千万不要嫌弃。”

话都说到这份上,郑鹏还能说什么呢,连忙说道:“谢惠妃娘娘赏。”

看到这件事已告一段落,高力士小心翼翼提醒道:“娘娘,御膳房的人说,一切准备好了,时辰差不多了”

武惠妃的心情不错,挥挥手说:“开席吧。”

“老奴遵旨。”

得到武惠妃说开始后,高力士打了个手势,很快,一名名宫女捧着食托鱼贯走进来,开始上菜。

武惠妃得宠,李隆基又亲自安排,菜式很丰盛,山珍野味、美酒佳酿应有尽有,吃饭的同时,内教坊的人在一边载歌载舞,非常热闹,因为是寿宴,没那么多规矩,酒过三巡、味过五番后,现场开始活跃起来,先是给寿星公武惠妃敬酒,然后三三两两地串桌子,边吃边聊,好不热闹。

郑鹏是今晚风头最劲的人,很多人前来跟郑鹏套近乎,一些是恭维,一些是旁敲侧击与玻璃镜有关的事,为子保持玻璃镜的神秘性,精明的郑鹏不断重申制造时遇到的困难,就是有人试探想购买,都被郑鹏一一婉拒。

现在答应,一来显得玻璃镜来得容易,二来在这种场合不好狮子大开口,先吊着他们。

再说自己毕竟是冠军候,承认经商不难,做一下宣传推广也没问题,但要自己亲自做这些售卖的工作,也不是很好,还得顾着绿姝和林薰儿脸面。

不知道应付了多少人,终于可以安静一下,绿姝把一块宫中秘制的豆糕放在郑鹏的餐碟上,柔声地说:“夫君,你光顾着应酬那些人,没吃到多少东西,再垫点东西吧,这豆糕味道不错,里面还加了蜂蜜呢。”

“好,我吃。”郑鹏笑着说。

成为焦点人物,好是好,就是要应酬很多事,一会这个说一句佩服,一会另一个又来敬酒,根本不能好好吃个饭。

豆糕刚放进嘴里,耳边突然传来一个讨厌的声音:“郑将军与郑夫人琴瑟和鸣,好生恩爱,真是羡煞旁人。”

郑鹏听出是李林甫的声音,扭头刚想说话,当看到李林甫身边的裴武氏,楞了一下,回过神来,面带不满地冷笑道:“李侍郎的口风转得真快,像我这种大不敬的人,也有人羡慕吗?”

说出第一句诗时,武惠妃就是不解、生气,可她一直忍着,什么也没说,李林甫那老小子,好像饿狗抢屎般冲出来打头阵,一张口就想治郑鹏一个大不敬之罪,这才过多久啊,居然还若无其事地走近来打招呼,脸皮之厚,就是郑鹏都有点服他了。

把裴武氏也拉来,这算什么意思?

李林甫苦笑着解释:“郑将军,此事误会了,某这次就是解释刚才的那话。”

也不看郑鹏到底愿不愿意听,李林甫继续说:“刚才郑将军说的第一句诗,真能把人吓出一身冷汗,不知将军有没有注意到皇上和惠妃娘娘的脸色,要多难看就多难看,连御前侍卫都出动了,某看形势不对,以为将军是贪多了二杯说胡话,故意大声质问,实质是有意打断,免得说多错多,要是说出大逆不道的话,那就不是停职罚俸,弄不家连家人朋友都不可,先渡过这一关,来个以退为进,有郑将军最需要的时候再开口,那样才有说服力,可能郑将军都不信,真是为了将军好。”

935 信口开河

看到李林甫一脸“真诚”的样子,郑鹏一时间真有点佩服他。

堪称墙头草之王,普通的墙头草是哪边风来哪边倒,李林甫更厉害,风还没来就倒了,发现错了后,半个时辰前才攻击人,这么快又能若无其事地以一副“为你好”的嘴脸解释,想“重归于好”。

突然想起一段有段的话:天下没有谈不成的买卖,只有谈不拢的价钱,你一枪打不死我,只要价钱合适,我们可以继续做生意。

很符合李林甫的形象,无论内心有多黑暗、心肠有多硬,可他的话永远都好听。

裴武氏笑意盈盈地说:“李侍郎不用担心,以郑将军的聪慧,肯定体会你的一片苦心,郑将军,你说对吗?”

这两货,是心大还是面破厚,在众目睽睽之下,竟然一起来了。

不过,裴武氏的脸子要给,郑鹏有点烦这二个人,不过还是面带微笑地说:“裴夫人说得在理,看来我要感谢李侍郎才对。”

李林甫的面子可以不给,但裴武氏不容忽视,要知闻喜裴氏的影响力极大,而裴武氏虽说跟李林甫纠缠不清,可她还是闻喜裴氏的人,而她娘家武氏也不是省油的灯,现在朝中最得宠的二个人,武惠妃和高力士,都跟武氏渊源,要是没什么事,还是不跟她闹翻的好。

至末李林甫,无论他说什么都不重要,在郑鹏心中,他就是一定要打压的人。

李林甫的眼珠转了转,很快笑着说:“以某跟刘将军的交情,还谢什么,不过刘将军真要表示一下,不如为裴夫人制一面玻璃镜就好,刚才裴夫人看到精美的玻璃镜,眼睛都移不开啦。”

刚刚攻击完,转头就来“解释”,李林甫真有点抹不开,本想找个合适的机会再解释,没想到裴武氏对玻璃镜太喜欢了,于是打着替两人和解的旗号,直接找上了郑鹏。

这两人之间那点猫腻,郑鹏早知了,何没想到二人在众目睽睽之下一起找自己,这胆量,没谁了。

郑鹏的眼珠子转了转,很快笑道:“要是别人说要,没有,不过李侍郎都亲自发话了,这面子一定要给,崔夫人放心,明儿就派人送到夫人府上。”

“明儿就有?”裴武氏有些意外地说:“郑将军刚才不是说,这种镜子非常难制造,前后制造了一年多才侥幸完成吗?难不成”

欺君二字,差不多要说出口,最后还是咽了回去。

现在是有求于郑鹏,不能把他惹急了,说话留一半,也算是给郑鹏一个警示。

郑鹏解释道:“崔夫人不要误会,玻璃镜的要求太高,质地又如玉般娇贵,一不小心就前功尽弃,不过我说的那种大件的,特别是像惠妃娘娘的那种,七分靠技术,剩下的三分看老天爷赏不赏饭吃,除了献给惠妃娘娘那块巨大的玻璃镜,还有一块小的,李林甫都开口,以我们合作的关系人,当然没问题。”

裴武氏有些失望,不过还是不死心问道:“郑将军,小的玻璃镜,有多大?”

“不大”郑鹏伸出一只手,合指成掌,在裴武氏面前摇了摇,开口道:“就像这只手掌那般大。”

“哦”裴武氏有些失望地应也一声,很快就不再说话。

李林甫一看就知裴武氏不满意,硬着头皮说:“那也太小了,照起来皮为麻烦,还要劳烦郑将军想想办法再,弄一面大的。”

女人啊,为了一件稀奇的东西还真舍得,李林甫心里把郑鹏恨之入骨,可碍着裴武氏,还得低声下气求郑鹏,心里别提多郁闷,感觉前半生的丢的脸,还没今晚多。

当然,也不敢奢望裴武氏能体谅自己,要不然李林甫当初也不会为弄钱给裴武氏买礼愁眉苦脸,说到底双方就那点露水情缘,说聚就聚,说散就散,现在是李林甫有求于裴武氏,只能忍了。

“这算什么话,以我跟李侍郎情如手足的情谊,还用得着麻烦两个字?这不是见外吗,李侍郎说弄大的,那就算大的,一体要漂亮、体面。”郑鹏一脸正色地说。

“想不到李侍郎的脸面那么大,奴家受教了。”裴武氏眼前一亮,看着李林甫的目光,也有了一些不同。

李林甫也没想到郑鹏突然这般好说话,有点意外,心里有些疑惑,不过还是很快表示感谢:“郑将军这般重情义,真是莫名感激。”

正当李林甫和裴武氏一脸高兴时,郑鹏突然叹了一口气,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李侍郎,修路的地,是你出面替我征的,没错吧?”

“没错。”李林甫心里有一种不好的兆头,硬着头皮说。

“李侍郎也知道,我的钱全砸在那条路上,资金一时周转不来,还得裴夫人给点耐心。”

尼妹,就知郑鹏这个掉到钱眼里的田舍奴不会那么爽快,果然,前面答应得爽快,转身就出妖蛾子。

李林甫心里暗骂郑鹏,不过嘴上开口问道:“郑将军,小的一块是送,大的一块也是送,你可是堂堂冠军候,可不能在裴夫人面前自折脸面吧。”

裴武氏没有说话,而是微笑着郑鹏,看看郑鹏怎么说。

从小裴武氏就从长辈身上学知一个道理,女人用的东西,要男人送才矜贵,需要自己掏钱买,显得自己太没有魅力了,这事有李林甫打理,乐得做一个旁观者,谁叫李林甫有求于自己呢。

郑鹏犹豫一下,最后还是解释道:“李侍郎有所不知,玻璃镜制作极为不易,举个例子吧,制成半尺大小成功率,一百面大约能成一到二面;一尺大小的镜面,运气好的话,一千块能成一到二面;二尺大小的镜面,一万块可能存一二;像惠妃娘娘这面半丈高的,成本是数以十万计,说实话,因为成本太高,只有高贵的女子,才能用得起大的玻璃镜。”

裴武氏眼前一亮,看看摆在上面那块巨大的玻璃镜,又看看李林甫,脸上的笑意更盛。

李林甫一看老相好这表情,内心一下子凉了大半:裴武氏有个习惯,越是稀罕的物件,她越是喜欢,用她的话来说,别人没有而她有,这才是脸面和排场,郑鹏越说困难,裴武氏却越发有兴趣,自己有告诉她修路劲赚一大笔,可没告诉她一夜之间,自己差点要讨饭,看裴武氏的表面,看自己的模样,就像看着一座金山,殊不知,自己的钱袋就像自己的人一样,外强中干。

936 搬起石头自砸脚

“郑将军肯出手,某已是感激不尽,?哪能让郑将军破费呢,为崔夫人打造玻璃镜的费用,全包某身上。”李林甫咬咬牙,强颜欢笑地说。

在李林甫脑海里出现这样一幕画面:自己躺在肉案上,被捆了身体,一动也不能动,而郑鹏手里拿着一把锋利的菜刀,狞笑着走近,一刀一刀往自己身上招呼

郑鹏赞道:“李侍郎对朋友真是大方,佩服。”

“两位慢聊,奴家先去陪陪娘娘。”目的达到,裴武氏微笑着离开。

送走裴武氏后,李林甫的脸一下子垮了下来,看着刘鹏,张张嘴,想说什么,可最后却说不出口。

郑鹏调侃道:“李侍郎怎么啦,是不是准备多订一批给府中的娇妻美妾?”

订个屁,还没说话就说成功率有低、成本有多高,弄得李林甫七上八下,都不知说些什么,本想跟郑鹏自己手头不方便,能不能押后付钱,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老实说,要是郑鹏好说话,自己也不会沦落实到这个田地。

“郑将军有那些小镜面,送一些就行,那些妇道人家,不需要这么名贵的东西。”

说罢,李林甫有些担忧地说:“郑将军,不用造像惠妃娘娘那么大的玻璃镜,就三尺大小的玻璃镜,不知要多少成本?”

郑鹏说的那个成功率太低,李林甫听起来有点胆颤心惊,哪敢开口跟慧妃同一个规格。

理由李林甫都想好了,要是跟惠妃的规格相同,恐怕惹惠妃娘娘,不合适,到时已成定局,崔武氏就是不开心也没办法。

“这个不好说,要是运气好,说不定三五百贯就能完成,要是运气差,指不定要多少,看在我们的交情上,不赚李侍郎一文钱,分批进行,材料费分批给,我安排技术最好的工匠来做,什么时候镜成就什么时候停手,说不定一万几千贯就能完成。”

李林甫的眼皮跳了跳,有些担心地问道:“要是一万几千贯不能完成?”

“那继续投钱啊,水滴尚能石穿,绳锯还能木断,像惠妃娘娘那面几乎不可能的都出做出来了,不过是一面区区三尺大的玻璃镜,我有信心做出来。”郑鹏信心满满地说。

“最近运气不太好,可能是犯太岁了,郑将军,你既然这般有信心,某直接跟你买好了,一句话,就要三尺大小的镜子,说个价吧。”李林甫有些肉痛地说。

分一批批来,直至做好为止,郑鹏说保证不赚自己的钱,可李林甫只是稍作思虑,很快就拒绝了这个看似不错的提议,自己什么情况自己知道,别看二人现在有说有笑,实则二人都想把对方置于死地,面和心不和,李林甫可以肯定,要是自己一笔一笔来,那面玻璃镜就是一个无底洞,会把自己噬得骨渣子都不剩下。

信不过郑鹏,可技术在郑鹏手里,工匠也在郑鹏手里,像这种稀有的宝物,郑鹏一定收着藏着,不让自己看见,有没有做、是不是做好,全是郑鹏说了算,李林甫还真不敢答应。

别看郑鹏这家伙,整天笑得人畜无害的样子,李林甫知道郑鹏这种人不好惹。

明知提出向郑鹏购买,就是让郑鹏来“宰”自己,可是没办办,裴武氏就要这种玻璃镜,而天下能制玻璃镜的,只有郑鹏一家,别无分号。

明明白白挨上一刀,再痛也是一下,总比左一小刀右一小刀,不知什么时候是个尽头要好。

郑鹏开口问道:“李侍郎,你这提议,让我好生为难,因为运气这种事,没谁说得准,这价钱,不好定啊。”

“可以的,郑将军这样聪明,肯定能有折衷的方案,也相信郑将军能看在我们来之不易的交情下,给某一个合适的价钱。”

马瘦毛长,人穷志短,钱库都让人搬个清光,身上没钱,李林甫的腰杆也挺不起来,变得低声下气。

郑鹏想了想,随后伸出三根手指,李林甫心中一动,开口道:“三千贯?”

“不,至少三万贯。”

就是工艺不熟练,损耗率很高,三尺的镜子,一贯钱都能做二面了,不过物以稀为贵,面对李林甫,不让他多出一点血,郑鹏心里都不高兴,本想再多要一点,不过价钱太高的话,以后很难推广,就小惩李林甫好。

三万贯卖一块玻璃镜,这利润已高出天际。

李林甫嘴角现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刚才他就猜到郑鹏是要三万贯,毕竟他作了很么多铺垫,不过就是猜出,也不敢表露出来,生怕郑鹏就地起价。

烂船还有三斤钉,区区三万贯,凑一下,还是能凑到的。

“这玻璃比黄金还贵重呢,三万贯也太贵了,郑将军,你再减点?”

“不能再减了,要是到时做不出,我还是自己垫钱呢,要不我们用刚才的办法,或是崔侍郎找其它人帮忙。”

话说到这份上,李林甫也没话说,点点头说:“行,就三万贯,明儿就派人给郑将军送去。”

郑鹏明显是不见兔子不撒鹰,李林甫知道路再磨下去也没用,很爽快地答应。

说罢,李林甫叹了一口气,有些埋怨地说:“郑将军,有点狠啊,某好不容易弄了一个荑光镜,就想在惠妃娘娘前露个脸,没想到你送玻璃镜,什么彩都让你一人拿了,某还要搭出三万贯,今晚可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风头彻底让郑鹏拿了,自己还要花三万贯给老相好买东西,李林甫越想越亏,越想越委屈的感觉。

本以为郑鹏会安慰几句,没想到郑鹏苦笑地说:“今晚是抢了李侍郎的风头,可这事不能怪我,要怪,也是怪李侍郎自己。”

“不会吧,怪我?”李林甫一脸不解地说。

郑鹏振振有词地说:“当然要怪你,老实说,看到李侍郎献上荑光镜,第一感觉是双方的贺礼重叠了,以我们的交情,怎么也不能抢李侍郎的风头啊,打算这次糊弄过去,晚些再给惠妃娘娘补上,就是李待郎大声提点还没有献礼,没办法,只能拿出现贺礼,这是碰巧,能怪我吗?”

李林甫一下子目瞪口呆,狠不得抽自己两嘴巴,当时自己认为郑鹏寿礼准备不足,看到自己献上那么贵重的礼物,不好意思出手,这才故意挤兑他,没想到给自己找了一个实力强大的对手。

笨啊,提醒他干嘛,要不然,现在最风光的,肯定是自己。

“可,可郑将军不是说只准备了两坛好酒吗?”

“没错啊”郑鹏一脸正经地说:“刚才解释了,赴宴前还没完工的,我心里也没底,没想到能在最后一刻完成,实属运气。

937 太恶心人了

“夫君,那个李哥奴,太不要脸了,脸皮怎么那么厚呢,前面跳出来当众要定夫君的罪,转眼又过来说什么误会。”回去的路上,绿姝一脸愤愤不平地说。

林薰儿也附和道:“没错,那个李哥奴,真不是东西,那脸属狗的,说变就变,以后少跟这种人来往,不,最好就是不来往。”

大不敬之罪一落实,满门抄斩都不为过,真是有心帮忙,阻止说下去时,解释一下说是喝多了就行,可李林甫一张嘴就是大不敬,刚才李林甫过来“解释”的时候,林薰儿都想用酒泼他了。

只是公众场合要顾全大局,再说李林甫再差也是大唐宗室的人,不能随意动他。

郑鹏打了一个呵欠,懒洋洋地说:“他是什么人,为夫一清二楚,防着他呢,他不是喜欢玩吗,陪他就行,不过慢慢他会发现,跟我玩是要付出代价的。”

说到后面的时候,郑鹏的话音里带着无比强大的自信。

这个李林甫不仅能忍,手段还不少,在寿宴上,武惠妃和高力士那般配合,不用说,他的“枕头风”起了作用,裴武氏利用自己的人脉扶老相好,而李林甫还很能干,连荑光镜这种宝贝也弄到。?

林薰儿扑哧一笑,掩嘴笑道:“刚才议价时,姓李的一脸死了爹娘的样子,看着就解气。”

绿姝有些骄傲地说:“那是,也不看看对手是谁,他明明很恨夫君,为了玻璃镜,硬是要低下头,明知要让夫君大赚一笔,还是乘乘双手送钱,真是越想越解气。”

李林甫很想议价,可郑鹏根本不给他机会,三万贯买一面玻璃镜,简直就是天价,折成黄金有三千两,用黄金打一面黄金镜都行了。

有人欢喜有人忧,郑鹏的心情不错,而李林甫就像霜打的茄子般,垂头丧气回家,谁也不理。

对郑鹏的话,李林甫半信半疑,想得最多的是:要是郑鹏说得没错,郑鹏本不想抢自己的风头,是自己太冲动,想给郑鹏人教训,最后自己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还得搭上三千两黄金。

不知为什么,越想越憋气,特别是手头不宽绰的时候,当晚就是最受宠的小妾也受了李林甫的训斥。

当晚李林甫没睡着,把各房妻妾、儿子都集中,要筹钱支付镜子的钱。

钱库被搬空,从名下产业调了几千贯回帐房,可这点钱根本不够,幸好,征地时全家出动,很多空都沾了光,赚到钱,李林甫对妻妾大方,赏了不少下去,现在不得不收回来。

没办法,现在就靠裴武氏给自己跑动、铺路,无论如何都要讨好裴武氏,能不能再进一步,要靠裴武氏的运作,而李林甫更看好寿王李瑁的未来,为了成为潜龙之臣,就是再大的代价,自己也认了。

第二天一早,李林甫就派管家把这笔钱给郑鹏送去,很明显,郑鹏见不到这笔钱,是不会帮自己弄玻璃镜,裴武氏那边催着要呢。

郑鹏把玻璃镜说得那么困难,李林甫想着就是再顺利,也要十天半个月才能完成,没想到仅仅过了三天,两名郑府的下人抬着一个长长的箱子在李府门外求见,说订制的玻璃镜已做好,指名要李林甫亲自签收。

这么快?

李林甫有些吃惊,连忙接见那两个人,准备查收。

当郑府的二人抬着一个箱子进来时,刚才一脸期待的李林甫,脸色一下子变得复杂起来:尴尬中带着三分愤怒,看着郑府两名下人的目光,有如利刃那般锋利,两只手在袖中握成拳头,那张老脸抽了抽,恨不得当场冲上去狠狠地揍他们。

两名郑府下人抬的箱子,箱子大约三尺半长、一尺半宽,高度也有一尺,看起来像一具棺木一般,而两名郑府的下人也是穿着白色的衣服,这算是什么意思?

“见过李侍郎,我家郎君说玻璃镜已顺利完工,请李待郎亲自签收。”放下箱子后,站在前面的下人向李林甫行了一个礼,恭恭敬敬地说。

李林甫还没有开口,一旁的李屿有些惊讶地说:“郑将军不是说成功率很低的吗,这么快就完成了?”

“托李待郎的福,第一批就成功了,郎君也很惊讶,检查质量没问题后,知道李侍郎等着急,便让小的马上送过来。”

什么?一次就成功?不是说二尺大的成功率只有万分之一吗,这一块可有三尺,机率不是更低吗?

一次就成功,也就是自己那三千两黄金让郑鹏赚到笑?

这是郑鹏故意气自己的,李林甫强忍的内心的怒火,告诉自己要忍住,就是再愤怒,也不能让郑鹏看笑话。

要是箱中的玻璃镜是真的,很有可能是郑鹏以前制成功的,他故意说一次就成功,就是故意气自己,就像他在寿宴最后才出场抢了自己的风头,又让人弄了一个类似棺木的箱子来恶心自己,这天下,没人比郑鹏这个田舍奴更可恶。

没错,就是这样。

李林甫故意不看护送的两名郑府下人,而是小心翼翼打那个木箱。

一打开箱盖,李林甫脸色又是一绿:箱子里放着一面玻璃镜,跟当晚郑鹏献给惠妃的一样,只是尺寸小了不少,然而,这块玻璃镜没用红布蒙着,向里面看时候正好看到自己“躺”在箱子里,那感觉好像这具类似棺木的箱子里,躺着李林甫一样。

太恶心人了,李林甫看到,当场气得吹须瞪眼,恨不得当场把这个箱子还有那面镜子当场砸烂。

然而这个想法只是一闪而过,李林甫还真舍不得砸,要知那面镜子是自己足足花了三万贯才买下,要是把经砸烂,郑鹏绝不介意再敲自己一笔,要是给一笔钱就做一批,直至做出来为止这事李林甫压根不信,真是这样做,郑鹏就像一条吸血的蚂蟥会把自己“吸光”。

李林甫强压下心中的不满,让下人把那面玻璃镜抬起,仔细检查了一遍,看到没事这才松了一口气,别看这块玻璃镜不厚重也不大,可它足足让李林甫付出了三万贯的高价,还不包括对郑鹏百般忍让。

还好,郑鹏这个人,小气又无耻,但办事能力没得说,这面缩小版的玻璃镜,那么精巧,那么精晰,就是李林甫下巴胡子那一条花白,都照得一清二楚,可以说纤毫毕现。

不得不说,郑鹏是狂,但他有狂的本钱。

938 财神爷转世

检查无误后,李林甫脸色一变,有些不耐烦地挥挥衣袖:“送客,那个箱子也让他们带走。”

按规矩,要打赏两个送货的下人,但郑鹏做事太恶心,李林甫连一些表面的功夫也懒得做,好像秋风扫落叶般把他们扫走。

那个郑鹏,不仅恶心,还小家子气,狠狠地宰了自己一笔,连一个配套的底座也不配,还得自己再找人弄一个,气得李林甫都不想客套了。

跟郑鹏这种泼起来连脸面都不要的人,根本做不到大度。

两名郑府的下人没说什么,很有规矩行礼、告退,别看他们表面很淡定,心里可是慌得不行,怕李林甫一发怒把二人给办了,能安然无恙出李府已经不容易,其实他们也知自己这样做容易招别人生气,可架不着郑鹏乐意,作为下人的他们,也不敢劝。

“阿耶,姓郑的,真的一点脸面也不要了?”李屿咬着牙说。

刚才的事,李屿一直看在眼里,这个郑鹏分明是故意挑衅,心里早就憋着一团火,可是李林甫一直没有表示,面对李屿的眼色也不理会,这样一来李屿只能强忍着。

“眼二个不入流的下人置气,于事无补,传出去反而有损我们的名声”说到这里,李林甫意味深长地说:“屿儿,你要记住,没用的争呦与泼妇骂街一样,只能徒添笑柄,要么不出手,一出手就要一击即中。”

“孩儿明白”李屿说完,有些不甘心地说:“阿耶,姓郑的如此不要脸有,抢了阿耶的风头不说,让我们丢脸又丢钱,就这样白白放过他?”

李林甫没有马上应儿子,而是轻轻抚摸着那面镜子,半响才冷笑地说:“那面玻璃镜没到手前,倒不好惹着他,免得他从中生妖蛾子,现在东西到手,自然不会惯着他,不过郑鹏这个田舍郎,恶心是恶心一点,不过活做得真不错,栩栩如生,天下竟有如此精美的镜子。”

即使在惠妃的寿宴上见过玻璃镜,再次看到,李林甫心里还是感到惊艳。

“那个姓郑的田舍奴,又能靠它大赚一笔了。”李屿一脸妒忌地说。

卤肉、凉得快、风来仪、脚踏车、水泥、白酒,哪一项不是大赚特赚的项目,现在又多了一个玻璃镜,这个郑鹏,赚钱的门路太多了吧,要是有一项是自己的,那该多好。

前面的东西,走的都是平价路线,可玻璃镜不同,三尺的玻璃镜就敢要自家三万贯,谁知他的成本到底是多少,从武惠妃和裴武氏的反应来看,玻璃镜一推出,肯定能引起大唐女子的抢购狂潮,那是赶趟着给郑鹏送钱啊,能不妒忌吧。

相对于儿子,李林甫看得很开,闻言无所谓地说:“凭本事赚钱,无可厚非,也该别人发那个财,不过嘛,有能力赚钱,还得有能力保护钱才算能耐,说不定,辛劳一场,最后给我们做了嫁衣裳。”

郑鹏有本事、也受宠,这二点李林甫承认,然而,凡事都存在变数,现在郑鹏是得宠,可换坐在皇位上的人换了呢?到时自己一朝得势,富得流油的郑鹏就是自己肉案上的肉,想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只要自己一天没倒下,就还有机会。

不等儿子再说话,李林甫开口道:“屿儿,召集府中的能工巧匠,为这块玻璃镜打造一件漂亮的底座,记住,这活一定要做得漂漂亮亮。”

“明白了,孩儿马上去办。”

李屿应了一声,转身去找人,走的时候,边走边想:刚才阿耶说没拿到玻璃镜前暂时不管他,现在玻璃镜已经到手,也不知阿耶怎么对付他,作为儿子李屿太清楚李林甫的性格,每当他愤怒却又异常冷静的时候,那是他最可怕的时候。

李氏宗室有得天独厚的条件,每个男丁身边都是美女如云,宗室的规模越来越大,但真正能上位的人又有几个?若是没点手段,自家阿耶哪能登堂入室,哼,姓郑的,别以为趁火打劫能敲一笔就得意忘形,等着哭吧。

三宝号位于城外一个秘密的加工坊内,郑鹏在一旁巡视,绿姝跟在郑鹏身,饶有兴趣地看着。

巡了一圈,二人站在一处高台,居高临下地看着下面的玻璃镜工坊,绿姝双眼发光地说:“少爷”

“叫夫君,都说了多少次了,小心你家老爷子听到,跑来跟我拼命。”郑鹏马上打继纠正。

初认识绿姝时,绿姝是在卖身葬父,郑鹏心生不忍就收了她,绿姝刚开始叫郎君,在自己的要求下改称少爷,没想到这一叫就叫习惯了,就是成了亲,还是叫少爷,有一次还让崔源听到,虎着脸训了郑鹏很久,经过多次纠正后,叫成夫君了,不过偶尔还是以少爷相称。

绿姝吐吐舌头,有些调皮地说:“是,夫君。”

“好了,有什么想问的,问吧。”

绿姝指着工坊角落里摆放着的一大堆玻璃镜,吃惊地说:“夫君,你不是说大块的玻璃非常难做,一万件也不能成功一二,哪里那么多,这是没跟他们透露实情?”

“当然没跟他们说实话,要不然怎么显得珍贵、罕有。”郑鹏一脸淡然地说。

对于绿姝,郑鹏是一百个放心,就像卤肉秘方,一开始就没想到对绿姝有所保留。

绿姝恍然大悟地说:“夫君故意宣扬玻璃镜的难度,特别是强调制作大块玻璃镜的困难,就是想把价格抬高,难怪奴家刚刚看到几名工匠把一块大的玻璃镜分割成小块玻璃镜,要是没猜错,小的玻璃镜会批量售卖,而大块的玻璃镜,将会少卖、甚至惜卖。”

“聪明,没想到我家夫人这般聪明了,厉害。”郑鹏伸出了一个大拇指。

被郑鹏一夸,绿姝心花怒放,俏脸上满是笑容,好像想到什么,犹豫一下,还是小声地问道:“少爷,有个问题不知该不该问。”

“有什么不该问的,这里又没有外人,想问什么尽管问。”郑鹏毫不犹豫地说。

“夫君,玻璃镜的成本高吗?”

绿姝一直很好奇,那么精美绝伦、巧夺天左的玻璃镜,成本有多高。

郑鹏的眼珠子转了转,很快一脸正色地应道:“这么好的东西,成本肯定不会低,就以送给惠妃娘娘那块玻璃镜为例,成本高达这么多。”

一边说,一边举起了一个手指。

绿姝瞳孔一缩,尝试地猜测:“十万贯?”

李林甫那面比惠妃娘娘小的玻璃镜,郑鹏张口就要了三万贯,绿姝心想怎么也不会比三万贯少,一开口就选了十万贯。

郑鹏轻轻摇摇头。

“一百万贯?”

“不对,再猜。”

绿姝的呼吸声都变得粗重,声音都有些颤抖地说:“夫君,不会是一千万贯吧。”

天啊,这成本到底多少?自己的闺房还有林薰儿的房间,都有一面比惠妃娘娘面更大、更漂亮的玻璃镜,要是成本高达那么高,岂不是在座间内摆一座金山?

郑鹏哈哈一笑,扬扬手:“错了,是一贯钱。”

“什么,一贯钱?夫君,你没开玩笑吧?”绿姝惊讶得说话都没那么利索了。

“开什么玩笑,是真的”郑鹏一脸认真的说:“效率差,损耗率高,要是成本控制在五百文还差不多。”

按购买力来讲算,现在的一文钱相当于后世的二毛到三毛之间,一贯相当于二三百块,成本算高了。

绿姝吃惊地瞪大了眼睛,看着郑鹏半天没说话,太厉害了,成本才一贯的玻璃镜,郑鹏在惠妃娘娘的寿宴出尽风头,完了还狠狠地敲诈了李林甫一笔,打死绿姝也不敢相相,成本连一贯钱都不到。

不用说,玻璃镜一推出,绝对比白酒、卤肉这些买卖还要赚钱,夫君是财神爷转世吧

939 兴师问罪?

刚回到家里,崔二把一封密信交给郑鹏:“少爷,是黄三的信。”

黄三替郑鹏暗中打探消息、执行各种任务,郑鹏是李隆基重点保护对象,身边有不少密探,每个靠近郑鹏的人,都有可能被调查,二人不适合频繁见面,绝大多时候都是密信的方式传递消息,崔二是管家,也是信得过的老人,接收密信的事就交给了他。

郑鹏接过信,打开一看,很快,脸上就出现了冷笑。

“夫君,没事吧?”绿姝看在眼内,连忙关切地问道。

郑鹏扬了扬手里的密信,开口说道:“总有一些人,不搞点事出来就不舒服,不背后捅几刀就不自在。”

绿姝抢过密信一看,顿时俏容失色,密信上面说,外面最近有传言,说郑鹏对武氏一向不认同,说武氏一族是窥视大唐的余孽,在武惠妃寿宴前夸下海口,说想让武惠妃笑就笑,想让武惠妃怒就怒,事后还得对他百般感谢,还说裴武氏要玻璃镜,他不好拒绝,于是狠狠敲了一大笔钱,说这是给武氏余孽一个下马威。

“夫君,这可怎么办,惠妃娘娘和裴夫人都不是简单的人物,得罪了她们,只怕”绿姝急得不知说什么了。

武惠妃在宫中最为受宠,掌管后宫,是宫中最有权势的女人;裴武氏中说是遗孀,但她嫁入闻喜裴氏,还是己故裴光庭的正室,地位高、声望大,郑鹏一下子得罪二位这么有地位的女人,日子能好过吗?

郑鹏摆摆手说:“不怕,很明显,这是有人故意诽谤,我们是身正不怕影斜,裴武氏嘛,不好说,至于惠妃娘娘,不会轻信这些谣言的。”

裴武氏跟李林甫的关系,郑鹏早就知道,这二人同穿一条裤子,就是对付自己一点也不奇怪,至于武惠妃,生了几个孩子还能牢牢把风的李隆基留在身边,其心计和手段绝对不容小视,不会轻易跟自己闹翻脸。

就算自己真的这样说,在没有得势之前,武惠妃也不会轻易对付自己这种“中立派”,对她来说,现在就是成不了盟友,最好也不要成为敌人。

“夫君,你不是说那个裴夫人跟李林甫是一伙的吗,裴夫人跟惠妃娘娘可是一家人,就怕惠妃娘娘听她的,要是惠妃娘娘给皇上吹枕头风,那夫君的仕途堪忧啊。”绿姝有些担心地说:“要不,请大父去活动一下?”

一想到郑鹏有事,绿姝就坐不住,马上想到人脉不错的崔源。

要是崔源知道,自己最疼的亲孙女,只有在她夫君有难的时候才想起他,不知多伤心。

郑鹏摆摆手说:“不用,官场上尔虞我诈,一年到头不知有多少传言,要是每个传言都信的话,那得多折腾,再说此事明明与我们无关,要是让大父去跑动,别人还以为我们心虚,没事也变成了有事。”

“可这些传言对夫君不利啊,就任由扩散吗?”

“别人信不信,关系不大,最重要就是惠妃娘娘信不信”郑鹏一脸自信地说:“要是猜得不错,惠妃娘娘的人,很快就会来核实。”

话音刚落,一名下飞跑过来禀报:“少爷,宫中的孙仲常孙公公在门外求见。”

郑鹏一边对绿姝眨眨眼,意思是自己没猜测吧,一边对下人说:“好,我马上去迎接。”

“夫君,奴家要不要随你一起迎接孙公公?”

“不用,你去准备一些点心和酒水。”

绿姝应了一声,很快转身去准备,看到绿姝走后,郑鹏亲自到门外把孙仲常迎了进来。

在偏厅坐下,婢女奉上点心和酒水,郑鹏新自给孙仲常倒酒:“今儿什么风,把孙公公吹来了,难得,稀客啊。”

“不敢,咱家也是奉命行事,还怕打扰郑将军呢。”

“公公说笑了,不打扰,不打扰。”

孙仲常喝了一口酒,好像想起什么,拍拍自己的脑袋说:“咱家一看到郑将军就倍感亲切,瞧咱家这记性,差点把正事给忘了。”

说话间,孙仲常拍拍手,很快一名侍卫双手捧着一个锦盒进来,轻轻放在桌子上,然后躬身退下。

“孙公公,都是故人,怎么还来这些,这是显得生分了吗?”郑鹏故作不高兴地说。

“郑将军不要误会,这不是咱家送的礼,是惠妃娘娘让咱家给将军送来,本应早送来的,只是配的刀鞘不太好,惠妃娘娘让人重新配了一个新的剑鞘,所以耽搁了一些时间,请吧。”孙仲常说完,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寿宴上,惠妃对郑鹏送的礼物非常满意,当场许诺送郑鹏一把七星雁翎刀,刀是削铁如泥的宝刀,只是刀鞘刻着赐给武惠妃的字样,武惠妃不想自己送给郑鹏的礼物只是一个摆设,希望郑鹏能随身携带,这样才能时时想到自己,于是让重要打造了一个刻着冠军候的刀鞘。

郑鹏轻轻打开锦盒,就看到一把用犀牛皮作鞘、镶以银角和宝石,刀柄上也镶了七颗宝石,显得精巧又奢华。

轻轻抽出刀刃,眼前眼前寒芒一闪,郑鹏看到,刃口隐隐发出湛蓝的寒芒,当整把小刀都抽出时,好像空气中温度都下降了几度一样,不用试,一看就知是一柄锋利的绝世宝刀,用手挥动几下,比想像中还要轻,用起来很顺手。

“好刀,谢惠妃娘娘厚赐。”郑鹏一边把七星雁翎刀插回刀鞘,满意地说。

金银首饰自己不缺,高官厚爵自己不图,最让郑鹏动心的,就是奇珍异宝。

孙仲常嘿嘿一笑,然后似有所指地说:“郑将军高兴就好,只不过”

郑鹏心中一动,早就猜到孙仲常这次来得有些巧合,不过脸上没表露出来,先是把所有下人都屏退,然后假装不知情地追问道:“不过什么,孙公公,你看我们都是老相识了,这里没有外人,公公但说无妨。”

赏东西,随便派一个小太监就行,没必要让孙仲常这位太监中的“二把手”亲自出动,谁都知道,高力士是皇上的亲信,而孙仲常,是武惠妃身边最受重用的人,这次由孙仲常亲自送赏赐,肯定不简单。

十有是来兴师问罪。

果然,得到郑鹏的回答后,孙仲常开口说道:“郑将军,有些话咱家也是道听途说,要是说得不好或不中听的,可要多多包涵。”

郑鹏身份特殊,跟高力士关系密切,也深得皇上的信任,孙仲常也不敢对他无礼,再说来之前惠妃娘娘再三叮嘱,要好言相劝,不要跟郑鹏闹翻,以至孙仲常也要倍加小心。

“孙公公,看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放心,对事不对人,有什么事,但说无妨。”郑鹏一脸轻松地说。

940 告状我也会

张仲常放下酒杯,一脸郑重地说:“最近出现了一些有关惠妃娘娘的传言,而这些传言又跟郑将军纠缠不清,惠妃娘娘让咱家来询问一下,当中是否有误会,会不会是郑将军酒后失言?”

说话的时候,张仲常一直盯着郑鹏,好像想通过观察郑鹏的神色来判断是否说谎。

郑鹏叹了一声,神色如常地说:“不瞒张公公,这事我已听到,真是六月飞雪,冤啊。”

“与郑将军无关?”张仲常好像不相信地追问道。

“张公公这样说,可以看出惠妃娘娘对这些传言颇为重视,估计还有惠妃娘娘信任的人在惠妃面前说了我很多不是,要不然也不会有张公公这次兴师问罪,都是老相识,想必张公公也明白我的为人,自己做事不被旁人左右,别人的事也不愿多理会,要是什么事都掺和,得费多少时间心神,断然没有今天的成就,我跟惠妃娘娘前世无冤今世无仇,而惠妃娘娘对我那么好,做人要有良心是不是,哪能在背后编排惠妃娘娘的不是。”

看到张仲常露出思索的神色,郑鹏继续说:“张公公,你想一下,从宴会开始,我就一直很低调,最后出场,不为压轴,而是一直等玻璃镜的消息,李哥奴上去献寿时,才接到玻璃镜顺利完成的消息,看到李哥奴送上荑光镜后,不忍抢他的风头,还想着把礼物晚些送,是李哥奴挤兑才送出手,至于作诗,是惠妃娘娘开口,皇上开了金口才临时作的,哪能未卜先知的能力。”

张仲常点点头说:“郑将军这话没错,郑将军的确不是背后伤人的无耻之徒。”

这个张仲常还算会说话,正当郑鹏高兴的时候,张仲常继续说道:“要是有人惹了郑将军,都是用手不用口,直接给他教训的。”

郑鹏的笑容有些呆滞,看着张仲常似笑非笑的老脸,一时有些尴尬,说话直率是好事,但当着自己说,就不能给自己留点面子吗,都不能愉快聊天了。

半响,郑鹏才佯装无事地说:“那是,还是张公公了解我。”

张仲常有些玩味地说:“听郑将军的意思,好像知道是谁在惠妃娘娘说将军的不是,想不到将军的消息这般灵通。”

“哪有,这事根本不难猜,唉,有些事我不想说太多,惠妃娘娘得小心,有些人”郑鹏说了一半,好像说漏一样,马上住口不说,话音一转,指着桌面的糕点说:“算了,不说这些糟心的事,张公公尝尝这些新做的糕点,味道还不错的。”

“别,糕点咱家一会再尝,郑将军,你说惠妃娘娘要小心有些人,有些人是指哪些人?”张仲常哪能听不出话中有话,马上追问道。

“没什么,没什么,不小心说错话了。”

张仲常一下子扳起脸,一脸不高兴地说:“咱家待将军就像故友,有事说事,没事叙旧,从不掩着掖着,郑将军这般吞吞吐吐,是不拿咱家当朋友了。”

“非也”郑鹏连忙解释:“张公公也知,我这人一向不喜欢背后诽谤别人。”

“没说郑将军诽谤,就是唠唠家常,咱家以性命担保,左耳入,右耳出,绝不多口。”张仲常一脸认真地说。

郑鹏径直问道:“那请张公公坦白,是不是裴夫人在惠妃面前抵毁我?”

张仲常犹豫了一小会才应道:“也不算是抵毁,就是把外面的一些流言传给惠妃娘娘。”

“一早就猜到是她。”郑鹏冷笑道。

“郑将军为何猜测告密的人是裴武氏?”张仲常发嗅到什么,马上追问道。

郑鹏没好气地说:“裴夫人在寿宴上看到那精美的玻璃镜,很想要,就拉了李哥奴来询问,我答应送她一面小的玻璃镜,可她不满意,非要像惠妃娘娘一样大的,由于成本太高,而我最近修道又缺钱,就要收费,说明越大的成本越高,当时李哥奴勉强答应,镜子没好之前没有流言,一交付了镜子,这些传言马上出来了,哼,背后捅刀的人一点也不难猜。”

“哦,郑将军的意思是,裴武氏找将军制镜,最后出钱的人是李侍郎。”

能在宫中吃得开的人,哪一个是简单的人物,郑鹏随口一说,孙仲常马上找到话里的重点。

郑鹏左右看了一下,然后压低声音地说:“公公久居宫中,很多事不清楚,其实李哥奴跟裴夫人很不一般,据说二人经常一起相约礼佛呢,这种事嘛,你情我愿,我等也不好说什么,不过民间对武氏一族的风评不是很好,惠妃娘娘若是跟裴夫人走得太近,要是有一天裴夫人的事暴露,那岂不是连累惠妃娘娘吗,别看惠妃娘娘深得皇上宠幸,可朝中还是有不少大臣表示反对的,这是我刚才说要惠妃娘娘要小心的原因。”

张仲常闻言神色一紧,连声说道:“郑将军提点得对,是要小心。”

武则天原是李世民的妃子,因勾引高宗成了皇后,最后还成了武皇,君临天下,母与继子生情,本来有违人伦,武则天称皇后,大量眷养面首,女儿太平公主仗着权势,婚姻其间大肆包养男宠,还把最喜欢迎男宠献给母亲武则天,秽乱宫帏,让皇室声名扫地,像裴武氏,年轻时跟李林甫有些私情,这事在上层不是秘密,没想到现在还没断。

肯定没有断,裴武氏在惠妃面前,不知说了多少李林甫的好话,这次寿宴也是裴武氏给李林甫搭的线,寿宴上两人眉来眼去,当时张仲裁常就觉得二人的关系非比寻常。

什么一起礼佛,分明是幽会,要是这事暴露,肯定会连累惠妃娘娘,这二年因为皇上的恩宠,朝野的反对声好不容易静了下来,要是再出什么妖蛾子,对惠妃娘娘的打击太大了。

不行,一定要劝娘娘远离那个裴武氏,免得前功尽弃。

张仲常脑里思如电转,嘴上解释道:“都说亲不亲,一家人,裴武氏算娘娘的长亲,而李侍郎也给娘娘送了那么贵重礼物,也就是应酬一下,请将军放心,谁亲谁近,娘娘心中有数。”

郑鹏不以为然地说:“娘娘的缺点就是太重感情,想当年武氏失势,娘娘沦为宫女时,嫁到裴氏的裴夫人不是装着没看到,明哲保身吗,那时不亲,现在怎么又亲了?至于李哥奴,现在谁不笑话他见利忘义?别看送荑光镜是好心,谁不知西子原是浣纱女,就是受到吴王宠幸也不过是一个宠妃,终其一生也不能成为王后,姓李的送荑光镜到底安什么心谁知道?再说李哥奴本身就出身太子府,哪是曹营哪是汉,谁敢保证?”

李林甫以为拿出到玻璃镜就可以过河拆河、背后伤人,郑鹏还想着怎么反击,没想到张仲常主动来提起这件事,不就是中伤人吗,郑鹏还真没怕过李林甫,要知李林甫的黑点多,郑鹏要黑他真不难。

一心想着修路,不想节外生枝,本想着先压着李林甫,修完路再收拾他,没想到这家伙,三天不打就上房揭瓦,郑鹏这次还就真不忍他了。

以为抱上裴武氏的粗腿就为所欲为,这次郑鹏连裴武氏也一并打压,相信武惠妃听到自己的话,肯定不会再给裴武氏好脸色。

张仲常瞳孔一缩,面色有点沉重,对郑鹏拱拱手:“谢郑将军提醒,咱家知道怎么做了。”

941 最毒妇人心

蓬莱殿内,武惠妃一边用汤匙服用着参汤,一边不紧不慢地说:“郑鹏真是这样说的?”

一旁侍候的孙仲常恭恭敬敬地说:“回娘娘的话,刚才那些都是郑将军的原话,老奴不敢增删一字半言欺瞒娘娘。”

回到皇宫后,孙仲常马上向武惠妃禀报。

武惠妃的柳眉一扬,眼里闪过一丝寒芒,很快一脸平淡地说:“说吧,都查到什么。”

张仲常回来比预计晚了二个时辰,武惠妃不用问,就知他去找人印证郑鹏的话。

“什么事都瞒不过娘娘,老奴虽说认可郑将军的人品,但有些事也不能听他一面之词,离开冠军候府后找人询问一下,打探到一点消息,只是”说到这里,张仲常明显犹豫了。

“啪”的一声轻响,武惠妃把汤碗放在桌面上,从一旁宫女送来的托盘拿过水漱口,然后又用丝巾轻轻擦干净嘴唇,这才开口道:“打探到什么就说什么,不必避忌。”

张仲常连忙应了一声,然后小心翼翼地说:“老奴打探的消息,裴夫人的确与李侍郎关系非比寻常,裴连城去世后,有人多次看到二人出双入对,对了,老奴找到李侍郎长期租用的禅房,买通小沙弥后进入房中,发现房中有交苟的气味和痕迹,小沙弥也承认,李侍郎和裴夫人曾多次在禅房内喝茶、坐禅。”

“是坐欢喜禅吧,恬不知耻。”武惠妃猛地一扫,把桌上的汤碗扫倒在地,?面带寒霜地说。

武氏一族,真是成也武则天,败也武则天,因为武则天的缘故,武惠妃即使深受帝宠,那使做得再好,可朝野的非议声一直没有停止过,这二年好不容易才平息下去,突然又冒出一个不要脸的裴武氏,武惠妃有一种感觉,自己怎么辛辛苦苦把武氏一族的脸面一点点捡回来,裴武氏随手把它像垃圾般一点点扔出去。

这不是扯自己后腿,简直就是把自己拉入万丈深渊。

其实听到张仲棠说郑鹏讲过的话,武惠妃就信了分,因为郑鹏一向淡泊名利,不营党不结私,也不背后议人是非,李隆基对郑鹏的评价极高,郑鹏跟李林甫结怨已久,而每次都是李林甫挑衅在先,可他一直没有以这点攻击李林甫,当中会不会是在照顾自己的颜面呢?这次借张仲常之口转达给自己,十有是李林甫无底线的攻击,让郑鹏烦了吧。

这样说来,郑鹏的人品真是没话说。

等等,郑鹏说那句“哪是曹营哪是汉”什么意思?李哥奴出自太子宫,能当上吏部侍郎,也离不开太子一脉的扶持,突然投向自己,会不会是李瑛那贱种派到自己身边的耳目呢?李瑛姓李,李哥奴也是姓李,难不成真是苦肉计?算了,不管真假,反正这个人不能用了,放一个知面不知心的人在身边,可不是什么好事。

看到主子发怒,张仲常和武惠妃的心腹宫女青梅吓得一动也不动,二人都眼观鼻、鼻观心地站着,静候武惠妃的吩咐。

武惠妃脑中思如电转,良久,这才悠悠地说:“张公公。”

“老奴在。”张仲常不敢怠慢,连忙上前听令。

“去裴府一趟,让那位裴夫人到蓬莱殿一趟,就说本宫想念她。”

裴武氏不能留在长安了,武惠妃决定把她召到宫中摊牌,让她回闻喜养老,哪里族人族老多,想必她不敢胡来,免得她在长安拖累自己,最好是听听话话,自己看在亲戚的份上,对她的事眼一眼闭一眼,敢说半个不字,有的是手段对付她。

“老奴谨遵娘娘懿旨。”

正当孙仲常想转身出门时,裴武氏突然叫住他:“慢。”

孙仲常抬起的脚马上放下去,转过身,低头哈腰,双手垂立,静候武惠妃吩咐。

武惠妃指指桌面上的糕点说:“这是本宫亲手做的糕点,一并端去请郑将军尝个鲜。”

“老奴遵旨。”

等孙仲常走后,心腹宫女青梅小心翼翼地说:“娘娘,那些糕点不是给皇上准备的吗,赏给了郑将军,那”

“这有何难,就说皇上来晚了,糕点不够酥松,赏人了,重做就是。”武惠妃轻描淡写地说。

对于李隆基,武惠妃把他摸透了,知道怎么让他高兴,不过区区三碟糕点,做起来也不费事,拉上皇上一起做,那样更有意思。

青梅看到惠妃娘娘神色如常,知道她的气已消,忍不住小声问道:“有个问题,奴婢不知该不该问。”

“想问为什么郑将军提供了这么重要消息,本宫只赏他三碟糕点,对否?”

“娘娘算无遗留,奴婢佩服。”

武惠妃一脸睿智地说:“像郑将军那样的聪明人,寻常的金银财宝对他没了用处,本宫把亲手做的糕点给他,说明把他当成自己人,这比赏金银财货显得真诚得多,就算他不领情,结个善缘也不错。”

“娘娘英明”青梅说完,很快又补充道:“娘娘,郑将军都说那面镜子不好,怎么处理?退还给李侍郎吗?”

作为武惠妃的贴身婢女,青梅一直希望武惠妃能当上皇后,寿王能成为大唐的下一任皇帝,这样一来,自己的地位便会水涨船高,最好能像高力士高公公那样权倾朝野,听到那面荑光镜不好,当场就上了心。

“退回?没那个必要”武惠妃眼里闪过的一丝寒光,面无表情地说:“若是把镜子退回去,容易引来本宫区别对侍、气量小的非议,也让李哥奴那三家姓奴警惕,说不定把他彻底推到李瑛那个贱种哪里,这样一来,本宫多了一个敌人,而李瑛那贱种多了一个高手。”

“娘娘的意思是?”

“先拖着他,拖个三五年,等他年岁大了,名声沉了,没有威胁力时再把他赶走,当然,就是拖,这戏也要做足,就把李哥奴树为典型,这样一来,不用我们动手,李瑛那小贱种肯定不会放过他,就让他们狗咬狗一身毛,必要时把他放弃,一句话,本宫就要他永不翻身。”说到后面,武惠妃咬牙切齿地说。

竟敢用荑光镜讽刺自己只是做妃子的命,还故意挑拨,想自己跟郑鹏斗个你死我活?武惠妃暗暗发誓,一定要让李林甫看看得罪自己,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942 未售先火

武惠妃的手段有如和风细雨般,动静不大,见效却很快,跟裴武氏一番密谈后,没几天,裴武氏在儿子裴稹升迁为起居郎后,便匆匆地离开长安,回闻喜老家养老,而她跟李林甫的那段情,从离开长安城的那一刻便断了。

裴武氏走了,李林甫并不失落,武惠妃多次赏赐,还暗示助李林甫转正,坐上吏部尚书的职位,吏部第一把手啊,一旦稳坐几年,得收多少门生,年过半百的李林甫有种老夫聊发少年狂的冲劲,对武惠妃更加殷勤,至于太子李瑛那边,反正已决裂,也懒得再理会。

郑鹏一看到裴武氏回闻喜养老,就知武惠妃有所行动,得知李林甫对武惠妃百般献殷勤,心里冷笑,武惠妃连亲情都不顾,肯定对李林甫没有什么好感,明显是戏耍李林甫,老奸巨滑的李林甫遇上城府极深的武惠妃,被戏耍了还以为抱上大腿,可以说一物治一物。

活该。

有人治李林甫,郑鹏也放心了,开始就心思放在赚钱上。

修路的花销太大了,苦自己可不能苦身边人,郑鹏也不想找绿姝拿钱,免得崔源那老货阴声怪气说自己什么,玻璃镜就是最好赚钱的方法,成本低、见效大,就是传到外邦也不会对大唐造成威胁。

其实郑鹏最想做的,就是用玻璃镜赚外人的钱。

玻璃镜还没推出就爆红,一经在武惠妃的寿宴上面世后,很多皇亲国戚的夫人、小姐,纷纷拜见武惠妃,想一睹世无双玻璃镜的真容,裴武氏得到玻璃镜后,也炫耀般邀请了很多名流上层的女眷来观看,无形中替郑鹏作了推广,以至每天都有很多人前来想订购,有的直接拉着真金白银到郑鹏哪里,希望可以拿到玻璃镜,林薰儿看到那一箱箱的钱财,口水都流下来了,可她谨记郑鹏的嘱咐,都以玻璃镜很难制造为由,直言手里没有货。

郑鹏看到那些钱也流口水,不过明白放长线钓大鱼的道理,深知讥饿营销的重要性,市面上需求越急,自己越要惜售,一边忍痛推开送上门的钱,一边说加紧制作,很快会给众人一个惊喜,让众人不用来,多留意三宝号总店的告示即可。

一时间,三宝号的店铺外多了不少观望的下人,长安有头有脸的人都知道,如果有地方出售玻璃镜,那只有三宝号,特别是那些喜欢打扮的长安贵妇人们,天天都派人去蹲守着,生怕错过购买的机会。

终于,在武惠妃的寿宴结束的第十天,也是众人等得最焦急的时候,三宝号总店贴出一张一尺见方的告示,说明天有一批新货上市,数量有限,先到先得,欢迎选购云云,告示一贴出,很多人当场就有了动作。

东市的门还没有开,许长善就在大门外焦急地等候。

许长善是长安城的一名商人,主要是贩买药材,走南闯北,调济有无,赚了不少钱,平日跟妻子聚少离多,这让许长善有些内疚,每次回到长安都会想办法哄妻子高兴,无意中听到妻子绘声绘色长安多了一种叫玻璃镜的宝物,听得出妻子心里很是羡慕,于是一大早亲自排队,就想给妻子一个惊喜。

本以为自己来得够早的了,许长善来到东市的坊门时,发觉这里已有很多人等候,大部分是衣着光鲜的豪奴,也有衣饰华贵的男女带着仆人在等候,不时还听到“玻璃镜”这个词,都不用问,这些人大多都是冲着玻璃镜来的。

天啊,律法规定,东西两市是正午敲击鼓三百下才开市,日落前七刻钟闭市,现在离正午还有一个多时辰,就那么多人在等。

这玻璃镜,要疯啊。

“郎君,人越来越多了。”亲随三强小声地提示道。

许长善向后看了看,只见人越聚越多,不由皱着眉头说:“还没推出,已是全城瞩目,这个三宝号的掌柜真是好手段,到时那货肯定是水涨船高,也不知要花多少冤枉钱,真是好手段。”

作为药材商人,许长善深知无ian不商的道理,此时他心里暗暗打定主意:要是三宝号把顾客当成羊牯,自己可不当那个冤大头。

心里这样想,许长善嘴上说道:“三强,人太多了,估计都是奔着三宝号去的,一会开门,不要理会本郎君,快冲到三宝号,三宝号把舆论做得这么足,又奇货可居,想必数量不会多,先抢个有利位置,也没人规定进店就一定要购买东西。”

“是,郎君。”三强连忙应道。

时间慢慢流逝,许长善本想先出去吃点东西,晚些才回来,可一看身后密密麻麻的人群,想想还是放弃,就怕出去了,就再也挤不回来。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市署的鼓终于敲了起来,三百下开市鼓一敲完,市坊的大门应声而开,负责开门的人早就注意到这个情况,哪里敢怠慢,吩咐手下一敲完鼓,马上开门,免得落个埋怨。

要知下面有不少达官贵人的家眷也在候着呢。

市坊的大门一打开,许长善也顾不得什么风度,拨脚就跑,跟随人流往三宝号的店铺跑去。

还没跑到三宝号总店,许长善瞳孔一缩,接着忍不住破口骂道:“夭寿了,那些人哪来的。”

市坊的大门刚打开,许长善算是跑在前面的了,没想到三宝号的门面已排了一条长长的队伍,少说也有好几十人。

没等许长善抱怨,穿着三宝号制服的店员大声指挥道:“跟在队伍后面排队领筹,不排队者不发筹。”

“排队,一个一个排。”

“什么,你家郎君是卫尉寺主簿?想插队?兄台,看清楚没有,前面排着的那个是卫尉寺卿的夫人,还想要不要打尖?”

“这位小姐愿出高价购买?抱歉,掌柜的说了,无论是谁,无论出多少钱,都要先排队。”

“掌柜的说了,闹事的都扔出去,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许长善刚开始想抱怨,可看到三宝号的店员那么强势,嘴巴张了张,最后还是选择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长安城的人都知道,三宝号是冠军候郑鹏的物业,好像连高力士也有份子,靠山硬得可怕,还真不怕别人搞事,那些店员的横是有倚仗的,没看到那些平日不可一世的达官贵人都安静地排队,作为一个地位低下的小商人,许长善还是少说为妙。

那些店员刚走开,就有人低声讨论起来:

“不公平,排在前面那些,分明是坊门还没开就开始排了。”

“人家有门路,早早在市内等着,市坊的大门还没开就开始排队。”

“不错了,没看到那些贵人们也在排队吗,这个三宝号真是了不得,没看过一个小店员也这般硬气。”

“谁叫别人奇货可居呢,又没人求你来光顾,不喜欢可以随时走。”

正当众人小声议论的时候,一名年轻的店员拿着一支竹筹递给许长善:“郎君,这是你的筹,请收好,一会按筹进店选购。”

许长善看了一下,只见上面刻着三宝号的字样,下面是第一百三十二号,也就是说,前面有一百三十一人排在自己面前,不过看看后面近百丈长的队伍,刚刚有些焦急的心又有些高兴起来,起码很多人排在自己身后。

拿到竹筹没一会,一个衣着光鲜的豪奴走到许长善面前,行了一个礼说:“这位郎君,这竹筹卖吗?小的愿出一贯钱买下郎君的竹筹。”

什么,只是一个排队的竹筹也有人愿意出钱买?一出手就是一贯钱,挺大方啊。

许长善还没来得及说话,又一名豪奴挤过来,瞄了一下许长善手中的竹筹,眼前一亮,开口说道:“郎君好,小的愿以三贯钱买郎君手中的竹筹。”

不会吧,虽说知道这些人都是想购买玻璃镜,问题是东西还没看到,价格还不清楚,质量什么的全不知,这就愿意出三贯钱?

现在物价很低,斗米不过五文钱,三贯钱足以够一个三口之家一个月的开销了。

只是犹豫一下,许长善婉言谢绝。

自己也算是成功的商人,不差这三贯钱,怎么也要见识一下玻璃镜,看看是不是值得自己花费那么多时间和精力排队,妻子要持家,带孩子,还要兼顾生药铺,难得有她喜欢到念念不忘的物件,许长善暗暗决定,就是贵些,也忍了。

领了竹筹,不用再排队,也不用再怕有人插队,许长善和那些领了竹筹的人一起,站在三宝号门前,准备等待进店选购的那一刻。

因为派竹筹的缘故,这时三宝号还没有开门。

在等待的过程中,先后又有几个人前来想买筹,出价最高的人,甚至出到八贯钱的高价,有几个想凑热闹的小商人忍不住诱惑,用竹筹换了钱,美滋滋地走了,许长善没有被钱打动,一直紧紧拿着,后来为了不让人打扰,把竹筹藏在袖中。

大约过了二刻钟,竹筹终于派完,只见一名店员拿锣走出来,大力敲了三下锣,等众人静下,然后大声说:“三宝号上新,推出世之罕有的玻璃镜,玻璃镜有大有小,价格有高有低,任君选择,掌柜的说了,按竹筹的顺序进入,由于数量有限,每人限购一件,出一人,进一人,不议价,不赊账,多谢配合。”

943 最好做的中间人

没听错吧,排了那么长的队,每人限购一件?

许长善以为自己听错了,天下间,做买卖的,只嫌客人买得少,哪会不让客人多花钱的道理,送上门的钱都不要?这不是双手把财神爷往门外推吗?

“什么意思,我们一大早来排这么久的队,怎么还那么多条件?”

“就是,我们可是拿真金白银来购买,怎么还限购,还不是折腾人吗?”

“限购一件?这是哪门子规矩,还是第一次听说。”

“三宝号这是店大欺客,太霸道了。”

“惹怒了本公子,还不买了。”

“对,不买了,让它自个瞧着乐,看能不能瞧黄金白银没。”

众人议论纷纷,特别是排在前面的人,意见最大,一些人看到玻璃镜未售先火,心里暗暗打定主意,想低买高卖,转手赚个差价,没想到临开售时,突然有这个规定,不少人当场就不满起来,很多人嚷嚷着要走,可半天也没看到哪个离开。

面对群情汹涌,那名三宝号的店员不慌不忙地说:“这是东家的意思,有意见的,自便!”

这话硬气啊,没人求你来,不喜欢可以走,刚刚还一脸不满的人,顿时无言了。

连寺卿夫人都亲自排队,谁敢在这里闹事?

看到没人再有意见,那名店员继续说:“请一至十号客人进店选购。”

对面一间茶馆的二楼,郭可棠一脸敬佩地说:“郑将军,做买卖能做到你这种境界,小女子算是开眼了。”

商贾向来地位低下,郑鹏居然能让那些达官贵人、贵妇小姐亲自排队,还不许他们有意见,做买卖能做到这份上,郭可棠想说不服都不行。

郑鹏呵呵一笑,不以为然地说:“无论是达官贵人,还是平民百姓,终归是人,是人就有缺点,只要投其所好,一个愿打一个愿意挨,没什么不可能。”

说到这里,郑鹏补充道:“其实在开售前,已经送了不少出去。”

排队的,并不是真正的名流上层,还没开卖,就有很多人当权者上来求购,郑鹏也送了一批给交好的人,像绿姝的亲朋戚友、张九龄、萧嵩这些实权者,郑鹏可不敢让他们去排队,早早派人送上玻璃镜作为礼物,还给崔源那老小了送了三十面一尺见方的玻璃镜,让他作人情到处派,就是林薰儿也要了几面,偷偷赠与以前交好的姐妹。

不夸张地说,收到礼物的人都很高兴,崔源更是少有地夸郑鹏懂事。

郭可棠嫣然一笑:“说起来,小女子还要感谢郑将军送的厚礼呢。?”

武惠妃寿宴后的第二天,郭可棠就收到一面近三尺大的玻璃镜,配以红檀底座,华贵精巧,只是看了一眼郭可棠便爱不释手,现在每天都对着这面玻璃镜理云妆、贴花黄。

“谢什么,论公,我们是合作伙伴,论私,我们是故交,就是论辈份,也是我二嫂,郭小姐不是怪我没把代售权交与你吧?”

崔源亲自开口为博陵崔氏谋福利,郑鹏从博陵崔氏得到不少关照和庇护,再说身为博陵崔氏的女婿,于情于理这个面子要给,给了博陵崔氏,郭可棠一度有些失落。

“不敢,光是得到脚踏车、卤肉和白酒的代售,已经很满足了。”郭可棠一脸认真地说。

白酒和脚踏车的销量稳定,利润也有保证,郭可棠交出贵乡的经营大权后能迅速崛起,离不开郑鹏的扶持,特别是新式卤肉,已经全面压制贵乡郭氏的十八味香卤肉,逐渐收复失地。

说到这里,郭可棠的眼珠子转了转,开启红唇道:“郑将军邀小女子来观售,不会只让小女子看郑将军怎么吃肉喝汤的吧?”

郑鹏有惊讶地说:“哦,不知郭小姐为什么有这种见解?”

郭可棠信心十足地说:“相交这么多年,小女子对将军自问还算了解,要是将军不嫌小女子罗嗦,那小女子试着分析一下,看看能猜中几分。”

“愿闻其详。”

稍稍思索一下,郭可棠很快说道:“郑将军做事都是谋定而行,这玻璃镜制造工艺应该没有问题,就是有问题也是小问题,从今天的惜售情况,再结合以三万贯的高价出售一面玻璃镜给裴夫人,新出的玻璃镜的销售方针跟卤肉、白酒这些有异,采用惜售高价的方式,物以稀为贵嘛,不过放着大把的钱不赚,不符合将军的风格,但出货量大了,价格上不去,要是小女子没猜错,将军应想把玻璃镜卖到海外,一来胡商舍得花大价钱购买,二来把玻璃镜卖到海外,也不会对大唐的市场造成冲击,可对?”

精明啊,这都想到,郑鹏忍不住拍拍手说:“郭小姐果然冰雪聪明,一猜就中,没错,我想找几个有实力的外蕃商人合作,这方面郭小姐人脉很广,还想郭小姐辛苦一下,牵牵线。”

郭可棠眼珠子转了转,很快说道:“二十面玻璃镜,不用像小女子用的那般大,半尺大小的就好。”

做买卖,需要打点的人多,像这种稀罕的玩意最受欢迎。

“给你三十面,二十面半尺见方,十面一尺见方。”郑鹏豪爽地说。

玻璃镜的成本,不配镜框的话,比白酒和卤肉的成本还低,就是再多送一百倍,郑鹏也不会心痛。

“成交,看看将军什么时候有空,小女子可以随时安排。”郭可棠眉笑如花地说。

三宝号要推出玻璃镜的消息,早就传遍了长安城,那些精明的胡商得到消息后按捺不住,知道郭可棠跟三宝号的关系好,又是说好话又是送礼,希望郭可棠能替他们牵一下线,郭可棠还想着怎么开口,没想到郑鹏先释放这方面的意愿,办一件事收两家好处,郭可棠心里不要太美。

至于开口做中间商这件事,郭可棠有些心动,不过一想到自己那一大摊子事都忙得不行,也不能给郑鹏留下见钱眼开的坏印象,犹豫再三,最后还是放弃。’

守好自己那些买卖,足够了。

谈完正事,两人都不说话,把目光放在对面的三宝号,郭可棠看到,那些进门的客人,一个个急不及侍地进去,没一会又喜气洋洋地出来,出来的客人,大多紧紧抱着一个用红绸包着的锦盒,那小心翼翼的样子,好像抱着的是九代单传的儿子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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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44 买到就是赚到

“请第一百三十二号客人进店选购。”

“在,这里。”三强听到叫喊,连忙把手里的竹筹举起。

说话时,不忘轻轻推一旁的许长善:“郎君,郎君,轮到我们了。”

一旁睡得有些迷糊的许长善一下子从梦中惊醒,揉揉眼睛,有些郁闷地说:“走,看看那玻璃镜到底是什么名堂,竟让某等了这么久,都等得睡着了。”

许长善心里暗暗打定主意,要是不合自己心意,或是货物达不到自己的期望,就算不敢搞事,也要讽刺他们几句,一个做买卖的,竟然这般惺惺作态。

在门口验完竹筹,二人被批准进店选购,一名方字脸的店员一边收好竹筹,一边解释说:“小郎君,你们只有一支竹筹,即使二个人,也只能选购一件货物。”

“明白,谢兄台提醒。”三强笑着应酬着。

许长善有些不以为然,觉得三宝号是在店大欺客,不过自己自问也是一个有脸面的人,不至于跟一个小小的店员发生争吵。

三宝号的规模很大,由两间店铺打通而成,还分上下两层,进到店后许长善只是看了几眼,然后快步向右边的角落走去。

因为限流的原因,一次只接待十位客人,出一个进一个,三宝号内客人不多,整个三宝号大多地方都空无一人,只有右边的角落挤了十多人,不时还听到赞叹声。

“客官,是选定这面了吗?一百贯,请先到柜台交钱取票,凭票拿货。”

“你们掌柜呢,老子出双倍,这里的镜子全要了。”

“客官不要激动,东家说了,每人限购一件,不是价钱的问题,别说二倍,就是一百倍也没用。”

“哗,是真是厉害,照得多清晰,就是眉毛都看得清清楚楚。”

许长善还没走到玻璃镜前,就听到不少议论,其中叫得最大声的是一个衣饰华贵的贵公子,就是他说出双倍包起所有镜子的人,只见他舔着脸、陪着笑,正拉着三宝号的掌柜在说着什么。

这不是长安多宝阁的店少东家金永彬吗,多宝阁可是长安首屈一指的珍玩店,据说金家财力雄厚,为了显示财力,在金府内院铸了二个巨大的银球,每个银球重达三千万,取名无奈何,意识就是贼人看到也只有眼馋的份,因为普通人根本拉不动。

许长善看得清楚,无论金永彬怎么说明,可三宝号的掌柜都是摇头,当许长善走近时,只听到三宝号掌柜送别金永彬:“金公子,招待不周之处,请多担待,?改日请金公子喝酒。”

金永彬的兴致不高,只是随意挥挥手,当他看到许长善时,点点头,然后对身边的亲随使了一个眼色,那名亲随走到许长善身边,压低声音说:“小郎君好,在这里购买到的玻璃镜,随时欢迎到多宝阁脱手,价钱绝对会让小郎君满意。”

这是什么意思?高价收购?这意味着买到就是赚到?

回过神,金永彬主仆已经离开,还有二名下人小心翼翼抬着一个大半人高的木箱,应是金永彬所挑选的玻璃镜,不过看多宝阁少东家的脸色好像不太好,应是他的目的没有达到,心情不佳。

“小郎君,店里的东西随便选购,今天限购一件,看中什么只要招呼一声,很快就会有人上前协助。”一名店员笑着开道。

“有劳。”许长善有些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

此刻,许长善被堆放在角落里的镜子所吸引:上百面镜子错落有致地摆在特制的货架上,无论从哪个角度看去,都能清晰地看到自己,看得非常清楚,清楚到能数得清自己的发须,非常神奇。

就是市面上打磨得再好的铜镜,也不及玻璃镜的一成。

难怪那么多女子趋之若鹜,有一块照得这么清晰的镜子梳妆,绝对是一件幸福的事。

感受完玻璃的神奇后,许长善把目光放在玻璃镜的样式上,只见玻璃镜以一尺见方为主,最小的只有三寸大小,看介绍可以放到口袋里,方便随身携带,可以随时整理妆容,大的足有三尺高,用红木框边、白银镶角,再配一个可以让玻璃镜斜放的底座,上面雕有精美的花纹,非常华美。

镜子照得很清晰,而式样和装饰上也花了很多心思,有圆形、方形、菱形、葫芦型、三角等等,装饰的材料也很多,最常用的是红木,像珍珠、贝壳、宝石等等,看起来每一件都是匠心之作,许长善就算是一个男子,看起来也很喜欢。

然而,镜子的样式很漂亮,价格同样“漂亮”,最常见那种一尺见方的玻璃镜,一块就要一百贯钱;随身携带三寸小镜,价钱也高达八十八贯,经过比较后许长善惊讶地发现,装饰并不是影响价钱的第一要素,最影响价钱的是镜子的大小,像角落那些大约三尺高的大镜,标价竟然高达一万八千贯。

天啊,一面玻璃镜,就那么薄薄的一片,价格高达一万八千贯,这也太让人震惊了。

对了,刚才多宝阁的少东家金永彬离开时,那些下人抬的箱子好像眼前看到最大的还要大,估计价钱肯定一万八千贯要高。

果然财大气粗。

“小郎君,选好了吗?”这时一名穿着三宝号制服的店员走过来,面带微笑地说。

许长善没有回店员的话,而是兴致勃勃指着那面标价一万八千贯的玻璃镜说:“问一下,这一块玻璃镜,是贵店推出价格最高的吗?”

“回小郎君的话,剩下的玻璃镜是以它的价格最高,在它前面是一块超过三尺的玻璃镜,以二万七千贯售出。”店员面带微笑地说。

二万七千贯?

许长善惊讶地不知说什么好,都说长安达官贵人云集、豪商巨富不计其数,现在看来,还真没错,那么贵的玻璃镜也有买,对许长善来说,一千贯以下还可以考虑,超过一千贯就吃力了。

真有钱啊,就在许长善跟店员说话的一会儿功夫,就有三名妇人达成交易。

告示上标明不议价,买大买小、买贵买便宜全由客人自行决定,那三名妇人看看自己的钱袋,再看看玻璃镜的价格,很快就拿定主意,付钱购兑货券,再用券提货走人。

看到邓长善迟迟没下手,店员以为价格太高把邓长善吓到,很有礼貌地补充道:“若是小郎君没挑到喜欢的,可以暂时放弃,随时可以离开。”

945 开拓海外市场

“挑中了,挑中了,就这面。”许长善毫不犹豫指着一块标着一百八十贯的镜子说,生怕被别人抢了一样。

傻的才不买的,现在分明是买到就是赚到。

玻璃镜未售先火,先是在惠妃的寿宴上大放异彩,然后又有裴夫人豪掷三万贯购置一面玻璃镜的壮举,三宝号把宣传做得那么轰动,许长善以为玻璃镜怎么也要千贯以上,没想到玻璃镜比自己想像中便宜太多了,身上揣着三千多贯柜票的许长善,只花了一百八十贯就能买到妻子想要的玻璃镜,心情大好。

三宝号在出售前,又是派筹又是限购,限制每个筹只能购买一件,刚开始许长善不理解,觉得三宝号店大欺客、高高在上,打算只是见识一下,临走酸几句,现在看来三宝号简直不仅是业界良心,还非常任性,送上门的钱都不要,要不然,自己就是舍得花钱也不到。

“好的,客官,小的这就帮你标记下来,请这边先交钱。”店员一边说,一边在那面镜上挂了一个“已订”的便签。

这样做的好处,是防止交钱的时候,看中的货物让人捷足先登。

交完钱,许长善顺利拿到用布包了多层、装在木盒内玻璃镜,临走时伙计再三交待,一定要轻拿轻放,因为玻璃镜容易碎裂,这一点许长善没有疑问,在交钱时就被告知要小心,还说货一出门三宝号概不负责。

刚出店门,就有好几个人上门询问要不要转让,有人说价钱面议,有人说质高从优,还有人直接说无论花多少买的,直接加十贯钱,其中还看到多宝阁的人,真正印证买到就是赚到的道理,许长善拒绝了这些诱惑,小心翼翼地抱着,要拿回去送给妻子。

这天像许长善一样的人有很多,他们都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思来,中途也有埋怨,不过最后都是笑容满面地离开。

要么带着心仪的商品,要么转手小赚一笔。

三宝号不提价限售,看似少赚了很多,不过有失亦有得,很多客人对三宝号的认同感更高,当天三宝号售了一千二百面玻璃境,看似数量不少,可放在人口上百万的长安,这点数量都泛不起什么浪花。

卖完一千二百面玻璃镜后,三宝号直接张贴玻璃镜已卖完,下一批等通知消息,让不少后来排队想跟风的人大叫失望,很多人买不到玻璃镜,就把注意力放在那些买到玻璃镜的人身上,出高价收购,原来一面只卖八十贯的小镜,现在都炒到二百贯,还是有价无市的那种。

于是,玻璃镜的名气更大。

很多人想找三宝号合作,不过都被三宝号婉拒,说技术不成熟,成品很少,前期只会选择在三宝号售买。

长安很多人揣着钱都是投石无门,有钱想买一面玻璃镜也买不到,不过长安有二个人却有希望能购入大批玻璃镜,这二个人是来自日本的板田正男和来自大食的伊兹拉。

丽春院一间豪华包厢里,房间中央歌舞升平,乐工和舞伎正在卖力演奏,乐声悠扬、舞姿动人,旁边的饭桌上摆满了美酒佳肴,可板田正男和伊兹拉静静坐在哪里,无心欣赏迷人的是歌舞,亦无意品尝诱人的美食,甚至连筷子都没拿,频频看着门口的位置。

原因很简单,三宝号的幕家东家、大唐赫赫有名的冠军候会到这里跟他们谈生意。

冠军候啊,大唐实权人物,是文武双全的传奇人物,板田正男和伊兹拉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人物,在街上看到一个巡逻的武候都要低声下气,更别说要见大唐威名赫赫的冠军候,郑鹏没来之前,二人滴酒不敢沾,片肉不敢尝。

对二人来说,这是最基本的尊重。

等待时,二人多次目光相接,不过都是稍有接触便各自移开,一来彼此只是点头之交,二来双方坐在这里,就是对手,说不定一会儿就要争破头,现在双方都处在忐忑不安的状态,没心思客套,也没有必要客套。

也不知过了多久,大门“咯吱”的一声被打开,一股冷风吹进,人还没到,一个爽朗的声音传进来:“来迟了,让二位久候。”

声音不大,可就是有魔力一般,不仅奏乐、歌舞停下,坐在里面的板田正男和伊兹拉差不多同时向门口处张望,当他们看到一张印象深刻的面孔时,心中一个激灵,不约而同像弹簧般从蒲团上站起来:

“神主在上,伊兹拉向尊贵的冠军候献上最真诚的问候。”

“冠军候,请接受板田一族最挚诚的敬意。”

郑鹏是长安的风流人物,三次在长安城巡游,伊兹拉和板田正男都亲眼目睹过郑鹏的风采,当郑鹏一出现,他们马上认了出来。

“拜见冠军候。”乐工、舞伎看到郑鹏来了,马上恭恭敬敬地行礼。

郑鹏有些随意地挥挥手说:“免礼,随意就行,不用太拘束,二位,坐下说话。”

板田正男和伊兹拉嘴上称是,可他们还等郑鹏坐下后,这才小心翼翼地坐下。

就是坐下,二人也不敢像郑鹏那样盘脚坐在蒲团上,而是采用跪坐的姿势,以示对郑鹏的尊崇。

“来人”板田正男吩咐道:“这些饭菜都凉了,撒下去,重新做一桌来。”

一声令下,桌面根本没动过的饭菜全部撤走,不过板田正男也没说错,现在是冬季,饭菜端上一会就没了热气,板田正男可不敢让郑鹏享用凉了的饭菜。

伊兹拉向郑鹏行了一礼,恭声说道:“将军,请点个曲吧。”

两人在长安经商多年,早就学了流利的大唐话,虽说口声还是有一点点怪,好像有点大舌头,但交流起来没有问题。

郑鹏挥挥手说:“一会还有事,先聊正事吧。”

快过年了,事情多,郑鹏并不打算在这里留太久,再说喝花酒寻点乐子也要看对象是谁。

伊兹拉连忙应下,然后让乐工、舞伎和婢女都撤了下去。

这次是谈玻璃镜的事,里面有很多秘辛,谈的时候自然要加倍小心。

打发乐工和舞伎下去时,伊兹拉忍不住偷瞄了跟在郑鹏身后的贴身侍女一眼,看到红雀的身段、气质还有颜值都无可挑剔,心里暗暗想道:这位曾经风流倜傥的将军很少踏足这片安乐窝,身边的侍女都这么美艳,家中的妻妾想必更加出色,难怪他对房中的美女熟视无睹。

不知是板田正男的钱打点到位,还是郑鹏的地位特殊,没一会的功夫,房里的人全部退了下去,桌面上也摆上一桌热气腾腾的饭菜。

946 板田正男的担忧

喝了二杯酒,郑鹏放下酒杯说:“二位,还是先说正事吧。”

酒再醇,菜再香,也要看跟谁一起享用,板田正男和伊兹拉的态度太恭敬了,跪坐着,全身绷紧,全程低着头,吃菜也只敢吃面前的,只吃了一会使索然无味,干脆谈正事。

大唐商人的地位不高,更别说这些外来的商人,不夸张地说,在大唐,外来的商旅都得夹着尾巴做人。

“是,将军请吩咐。”板田正男和伊兹拉好像如释重负一样放下碗筷。

事实上,两人是真的紧张,生怕说错什么、做错什么,要是若郑鹏生气,能不能走出这里都不知道。

郑鹏摆摆手说:“不用太拘束,随和点,相信两位对玻璃镜不陌生,也做了相应的调查,对吧。”

“是的,将军”板田正男恭恭敬敬地说:“小的从没看过如此神奇的存在,也只有像将军这种有大智慧的人,才能造出如此完美的镜子。”

伊兹拉附和道:“这是传说中的存在,是天神的杰作,这是小的在大唐看到最神奇的东西。”

“这么好的东西,你们愿意付出多大的代价呢?”郑鹏简单直接地说。

跟两个人谈买卖,没必要客气。

两人相互看了一眼,犹豫了一下,伊兹拉开口道:“小的愿意以市价双倍跟郑将军购买。”

板田正男马上补充道:“小的也愿意以双倍的价钱,从将军手里大批收购玻璃镜。”

两人的目光一对视,在目光接触的一瞬间就达了一个临时协议:生怕郑鹏坐地起价,也怕双方恶斗让郑鹏占了便宜,双方都是人精,不声不响就达成了共盟,虽说这个同盟有些牵强。

郑鹏不紧不慢放下手中的酒杯,一脸平静地说:“笑话,三宝号所售的玻璃镜,未售先红,一售成疯,很多人在店门外就是扬言花双倍的价钱购买,你们觉得,这二倍的价钱能让我心动?”

板田正男早就猜到郑鹏会不高兴,闻名马上说:“二倍的确拿不出手,也不足以表达对将军的敬意,小的愿以售价的三倍购买将军的玻璃镜,相信这是一个很合适的价钱。”

玻璃镜一推便大放异彩,由于限购,很多人都没有抢到货,到处求购,希望自己不落人后,也有购买到一面还不满足,想多买几面的,都赶在一起,以至玻璃镜的价格一路走高,市面上出三倍价钱收购的,有不少,板田正男见识玻璃镜的魅力后,知道把玻璃镜带回日本肯定能让那些贵族们疯狂,于是很爽快地再加一倍。

事实上,别说三倍,就是五倍、十倍板男正男也舍得,只是这谈判才刚刚开始,也不能一下子把自己的底给露了。

郑鹏不动声色地说:“哦,为什么说这个价钱合适呢?”

看到板田正男欲言又止的样子,郑鹏开口道:“这里不是朝堂,也不是衙门,二位有什么畅所欲言,做买卖嘛,你情我愿、皆大欢喜才能做得得长久,放心,我虽说将军,但坐在这里,就是以同等的身份跟两位商议。”

板田正男向郑鹏行了一个跪拜礼,很快开口道:“将军大度,那小的就畅所欲言了。”

郑鹏没说话,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将军,小的猜测玻璃镜并没有像你所说的那样难打造,应是做大的玻璃难,而小的难度不大,若不然将军也不会在供不应求的情况下还肯见我们,要是没猜,惜售是为了保证玻璃镜的利润,毕竟物以稀为贵嘛。”

“对,对”一旁的伊兹拉点头附和道:“正男兄弟的话没错,再好的东西多了,价钱就不能维持,所以要惜售,这叫物以稀为贵,将军要维持高利润,需要广阔的市场,而我们绝对是将军最好的合作伙伴,到时不仅仅是大唐,像大食、新罗、象雄、天竺、日本等地,都是玻璃镜的市场,而将军只需要等着收钱就行。”

顿了一下,伊兹拉继续说:“三倍的利润暂时来说少了点,不过这笔交易是长远的,将军很快会发现,放在我们身上的这份信任,将军化作源源不断的财富,助将军做想做的一切事情。”

这二人在大唐住得久了,不仅大唐话说得好,在思维上也接近大唐人的思维,都不用郑鹏解释,就猜到郑鹏的心思。

话说得很动听,语气也很真诚,不过郑鹏毫不为所动:“现在是现在,将来是将来,只是区区三倍,哪个商人都能做,为什么的一定要给你们呢?”

无论是大食还是日本,路途受遥远,除了环境恶劣外,还要应付居心不良的土匪或海盗,来回一次少说也要一年多才见面,谁知他们路上会不会出事,或者回国后不再回来,说到赚钱,揣到腰包里的才是赚,其余的都是空的。

板田正男跟伊兹拉对视一眼,然后小心翼翼地说:“那将军的意思?”

“五倍。”郑鹏毫不犹豫地说。

古代交通不便,反而给商人创造了几限的商机,动辄十数倍利润,就以丝绸为例,从大唐购买的上等丝绸运回大食,价格可高达等重的黄金,像板田正男和伊兹拉这种大商人,顺利的话,贩卖一次货物的利润数以百万计。

伊兹拉皱了一下眉头,有些讨好地说:“将军,天神在上可以作证,我们是带着很大的诚意来跟将军商议这件事,市面上花三倍的价钱,耐心点就能收到,而将军却要收我们五倍,这不太合适吧。”

跟货主拿货,可要价比市面还高,这不像是在谈买卖,反而像二个送钱的傻子,伊兹拉就是再有钱也不想做傻子。

郑鹏不以为然地说:“以二位的财力,要是花大力气也收不了多少,成本降低了,没量有什么用,到时货没收到,反而把价钱抬上去,何必呢,当然,我可以给你们一个承诺,大唐以外的销售,全交给二位。”

“太好了,将军,小的这里没问题。”板田正男闻言眼前一亮,当场表示同意。

日本把大唐视为天朝上国,每年都有大批的遣唐使到大唐学习,日本的百姓,包括贵族,对大唐的物品极为推崇,只要是大唐的东西,运回日本就身价倍增,像玻璃镜这种罕有的宝物运回国内,别说十倍,就是一百倍也绝对没有问题,板田正男已想着给大人物进献几面玻璃镜,抱抱大腿,说不定那些大人物一高兴,大手一挥,自己就可以由平民晋升为贵族,从而真正扭转板田一族的命运。

价钱是贵了,买得起的人不多,不过也不是光在日本国内买,到时一路卖回去,绝对能大赚一笔。

伊兹拉听板田正男表完态,毫不犹豫地说:“万能的天神告诫我,绝不能拒绝这桩买卖,若不然定会后悔一辈子,既然将军都开了口,就依将军的,五倍。”

板田正男想到的,伊兹拉当然也能想到,当面没有异议。

议价也是想跟郑鹏多聊一会,趁机结识这位大唐炙手可热的实权人物,不夸张地说,就算这桩买卖不赚钱,甚至赔钱二人都不会放弃,毕竟有机会结识像郑鹏这样的人物,机会极为难得。

郑鹏点点头,满意地说:“很好。”

板田正男努力挤出一个自以为最真挚的笑容:“将军,冒昧问一下,不知将军手里,能给我们提供多少货?”

话音一落,伊兹拉也盯着郑鹏。

这个问题很重要,直接关系到两人的布局和安排,要是量大,二人还得把手里的货物兑换成钱,对一个成功的商人来说,只有让钱“动”起来,利润才会源源不断进入口袋。

“不多”郑鹏轻描淡写地说:“大约还有三千面,你们二人,也就一千多面。”

一千多面?

伊兹拉眼前一亮,从三宝号第一天的发售情况来看,心想能拿到三五百面镜子就不错了,没想到能拿到一千多面,这下可以大赚一笔了。

一旁的板田正男脸上也露出喜色,不过他好像想到什么,神色一下子有些纠结起来。

“好,太好了,小的还怕数量不多呢。”伊兹拉搓着双手,面带兴奋地说。

玻璃镜这种传说中的宝物,要是运回大食,绝对能卖一个天价,到时大食卖一部分,剩下的继续西进,高价出售,要是运作得好,自己就靠这趟的买卖赚到的钱,几辈子都花不完。

郑鹏主动解释道:“这些玻璃镜不是最近生产的,准确来说,大约在三年前就开始制作,只是工艺不成熟,制不了大块的玻璃镜,这三千的量,可以说搬空仓库了,当然,以后还会增派人手、扩大规模的。”

不能让他们觉得玻璃很容易制造,要不然以前也不好提价,再说得得他们确信玻璃镜是很难制作的,反而有利于玻璃镜的宣传。

板田正男搓着手,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将军,小的知道玻璃镜的品质差异不大,多是大小作为价格的重要因素,像裴夫人那面近三尺的大号玻璃镜,据说足足花了三万贯,现在有一千多件,不知有几件是大?几件是小的呢?”

玻璃镜本来就卖得贵,还是按市价的五倍,有一千多面呢,不知要花多少钱呢,板田正男很担心自己的财力不足。

947 一个小提议

板田正男的担心其实是有道理的,一面小的玻璃镜只要几十贯,而一面大的玻璃镜,价格高达三万贯,据板田正男收到的消息,当天三宝号售出价钱最高的的玻璃镜是二万三千贯,不过二万三千贯是卖给大唐百姓的价钱,按刚才的约定,自己需要花五倍的价钱去购买,要是一面就高达十万贯,要是一千块镜子,岂不是要一万万贯?

要是有这么多钱,板田正男就不用冒着生命的危险贩买商品了,要知在茫茫大海中,有可能一场风暴就会船倒人亡。

伊兹拉也开口道“将军,不知当中有几块大,几块小,若是一时间筹不出这么多现钱,可否分批交易?”

经板田正男一提,伊兹拉也表现出担心,担心自己的财力跟不上。

郑鹏知道他们的担心,有些“不甘心”的说“我也知是大镜子能卖一个好价钱,问题工艺太复杂,难度太大,三千面镜子中,只有十块玻璃的大小是越过二尺,最大的是二尺六寸,让二位失望了。”

钱要赚,但对这些海外的商人,还是要留一手,不能把底都给他们知道。

这也算是饥饿营销的一种方式。

板田正男和伊兹拉一听,眼里隐隐有些失望,不过很快又如释重负起来,这是第一次合作,算是试水,钱少赚一些没关系,先趟趟水再说,就怕需要的钱太多而拿不出,白白错过这次机会呢。

“不敢,将军能选择我们合作,已经非常荣幸兼感谢,谢多关照。”板田正男再次给郑鹏行了一个很到位的跪拜礼。

伊兹拉高兴地说“一切的事情都是天神的安排,天神的安排都是好的安排,能与将军同席共饮,已是人生中最美好的安排,不敢再有别的奢望。”

看到两人这样恭敬,郑鹏心里暗爽,呵呵一笑,有点漫不经心地说“呵呵,大唐有一句俗语,说天下间没有谈不成的买卖,只有谈不拢的价钱,二位的价钱到位了,这买卖自然就行了。”

像古玩珍宝这些不可再生资源,不能流失,而像兵器、技术这类能壮大其它国家的东西,郑鹏也不会卖,像镜子这类没有实又能赚大钱的奢侈品类,就是最好外销,卖得再多,就越削弱对方的国力。

若干年后,那些人的后代拿着烂大街的镜子,想到先人视若珍宝的东西变得一文不值,珍珠变烂泥,脸上的表情肯定非常精彩。

伊兹拉突然一脸神秘地说“将军神通广大,不知能不能搞些火器或水泥,有人愿意见花大价钱购买,只要能弄到,价钱绝对不是问题。”

水泥刚开始时软如泥,一会就硬如铁,可塑性极高,还水火不侵,而火器威力巨大,不仅能在战场上发挥巨大威力,还能用作修路,要是能从大唐弄到这些东西,不仅仅是财富,就是权力和地位也唾手可得。

板田正男听说后,眼前一亮,刚想说自己也有兴趣时,郑鹏冷冷地说“那是违禁品,谁碰谁死,你要试试吗?”

伊兹拉吓了一跳,连忙说“不敢,不敢,也就是随口那么一说,将军千万不要动怒,小的自罚三杯赔罪。”

说话间,伊兹拉不敢怠慢,自斟自饮,一连饮了三杯这才停下。

其实刚才一说完,伊兹拉就后悔了,郑鹏身居高位、家财丰厚,手里的买卖做得那么大,现在还有玻璃镜这门日进斗金的买卖,哪里肯去冒险?那是违禁品啊,上次长安城的太子府发生火器爆炸事件,就是受宠的郑鹏也受到牵连,暂停官职到现在,自己算是哪壶不开算哪壶。

就是换作自己,也不会冒险,幸好郑鹏没生气。

板田正男暗暗松了一口气,庆幸自己没有问出来,看到气氛有些尴尬和沉闷,主动开口道“将军,虽说具体的价钱还没有出,想必总价不会低,请问将军接受哪种支付方式呢?”

“数额太大,可能需要一些时间筹措,还请将军见谅。”伊兹拉补充道。

无论是板田正男还是伊兹拉,都知流转的重要性,对二人来说,来时携带本国特产卖钱,卖了钱马上采购大唐的商品,运回本国出售,一个来回可以赚二次钱,很多钱都让货压着,需要大笔现金,还得找时间支套现。

郑鹏淡然一笑,好像忘掉刚才的尴尬一样,一脸淡然地说“我这人很好说话,金银珠宝、贵重物品,包括稀有货物都要,价钱也公道。”

现在手下物业众多,郑鹏还真不愁销货。

伊兹拉试探地说“将军,小的手里有一座矿山,能出产一些镔铁矿,不知”

“收!”郑鹏斩钉截铁地说。

“明白了,将军。”伊兹拉高兴地说。

镔铁矿石能大幅提高兵器的等级,一个镔铁宝刀削铁如泥,是练武人士心中的挚爱,作为大食国有名的商人,伊兹拉背后的家族有一处隐秘的镔铁矿,精明的伊兹拉用夹带和偷运的方式,在大唐囤积了一批,待价而沽,因为最近没什么战事,手里的镔铁石一直没卖,因为价格不高,这玩意要打仗价格才会升上去,为了玻璃镜,伊兹拉也顾不上了。

板田正男连忙问道“将军,小的手里有一批上等的日本刀,做工精良,比绝大部分的唐军兵器还要优良,不知将军收不收?”

“收,你可以找三宝号的掌柜谈。”郑鹏一口应下。

日本人的推崇匠师精神,他们的匠师很早就学会包钢的运用,一般使用材料是在两侧使用硬度较低、韧性好的钢材;在中间刀刃部分使用硬度较高的钢材。这样可以保证刀刃有较高硬度的同时,刀身整体又有较高的韧性,这样的目的很明显取铁的韧性和钢的硬性而排除了铁的软性和钢的脆性。“好钢要用在刀刃上”就是这个道理。这种刀,在使用时非常锋利而且不容易断,还有就是刀比较容易打磨。

因为刀身弯曲的缘故,以至日本刀还适合挥砍,在大唐很受欢迎。

郑鹏并不介意大唐的兵强马壮、兵锐甲坚。

“将军,小的手里还有一批奴口,都是年轻的美女和壮力”板田正男继续补充道。

每次到大唐,板田正男都会搜罗不少年轻力壮的奴隶随商船一同前来,在他看来,这些奴隶可以放在船工充当船工,到大唐后还能卖个好价钱,是一本万利的买卖,刚到大唐不久,这批奴隶还没出手,去疏通官员还要花不不少钱,还不如直接卖给郑鹏,相当于以物易物。

郑鹏沉吟了一下,很快应道“是崔夫人介绍来的,这个面子得给,行,?一并找三宝号的掌柜即可。”

推出玻璃镜后,极大缓解了财政危机,郑鹏可以大展拳脚,工场缺不少人手,有批壮力正好派上用场。

三人商议了一下,知道郑鹏贵人事忙,伊兹拉和板田正男很识趣主动告辞。

达成合作的意向就行,具体的交易细节,郑鹏没空跟他们磨,交给手下处理,大唐的冠军候,肯定不会为了一百几十贯钱跟两个胡商讨价还价,再说二人也不然希望郑鹏跟他们谈。

真放不开。

临走时,板田正男走到门口,突然转过头,赔笑地说“将军,小的有一个小小的提议,不知该不该说。”

“说!”郑鹏简单直接地说。

板田正男用眼角偷偷瞄了倚在角落里自顾修着指甲的红雀一眼,很快堆着笑脸说“刚才将军说天下只有谈不成的买卖,只有谈不拢的价钱,可对?”

“说过。”

“将军”板田正男咬咬牙,指着旁边的红雀,咽了一下口水,压低声音说“小的愿献上黄金五百两不,一千两,再加三名姿色上乘的日本处子,只求将军把这名婢女赏给小的便感激不尽。”



948 不要得罪女人

板田正男第一眼看到红雀时便惊为天人,心里泛起无数个念头,只是忌惮郑鹏的权势不敢表露,而郑鹏那句“天下没有谈不成的买卖,只有谈不拢的价钱”给了他勇气,为了表示自己的诚意,给了一千两黄金的高价,额外再加三名美女。

提出要求后,板田正男不敢看郑鹏的眼神,而是再一次跪倒在地,静待郑鹏的答复。

事实上板田正男心里非常畏怕,要知郑鹏带在身边的婢女,肯定是贴身侍婢,而他也是一个不缺钱的人,这是板田正男额外多加三名美女的原因,可一想到把红雀压在身下肆意驰骋的情景,还是忍不住作一下尝试。

可能性不高,万一这事真成了呢?

郑鹏楞了一下,板田正男神神秘秘地样子,还以为他要说什么,没想到竟然是这件事,下意识看了一下红雀,只见红雀俏脸带着寒霜,目光蕴含剑芒,盯着板田正男,好像恨不得把他千刀万刮一般,感觉到郑鹏的目光,先是有些羞怒,很快便挑衅般对视回来,那眼神好像在说你敢答应试试?

“呵呵”笑了二声,郑鹏摇摇头说:“此事以后不要再提,我的人,万金不换。”

说出这句话后,郑鹏感到背后的压力一松,好像红雀散发的那股无形压力一下子不见了,扭头一看,眼中很快满是疑惑:房间空空如也,刚刚还在房间内的红雀,竟然不见了。

“嗨哟”板田正男恭恭敬敬地说:“是小的无礼,给将军添烦恼了,告辞。”

又是行了一礼,板田正男有些失落地向外走。

那声音带着失落和不甘,郑鹏看他离开房间,冷哼一声,自言自语地说:“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简直不知所谓。”

板田正男是日本最大的商人,用郭可棠的话来说,他在日本相当于商业会首一样的角色,还有贵族背景,但他身高不足五尺,大约四尺五寸左右,顶天就是一米五,三角眼朝天鼻还算了,还是上身长下身短,样子相当滑稽,而红雀身高大约在一米七三,比他高了一大截,?对短小、卑微的板田正男来说,身材高大丰满、气质高傲的红雀,有着巨大的诱惑力,忍不住一掷千金。

一个见面目光不敢正视、坐下不敢坐正,就是吃菜只敢吃眼前那碟的人来说,敢提出这个“小提议”,说明他心中有多渴望。

因为蕃奴和家生奴的存在,大唐一直不缺奴隶,在人市,一个清秀的婢女介格也就三五十贯,能上到三百贯,容貌已是很出色了,一千黄金再加三名还是处子的美女,不得不说这个板田正男是下了血本,可惜他遇上郑鹏。

别说一千两黄金,就是一千万两,郑鹏同样是这个答案。

二个人走了,郑鹏觉得杯中中的桂花酒不错,也不急着走,自己倒了一杯,悠然自得地喝了起来。

一杯酒还没下肚,突然听到外面“轰隆”的一声,好像什么撞倒地上,接着听到马的嘶叫声和人的惨叫声,接着听到不少人的惊呼声,外面一下乱了一样,不由走到窗前向外面看。

会面的地方正好在临街的二楼,站在窗户前向外面看,只见一辆马车停在道路中间,摔得四分五裂,一群日本武士打扮的人手忙脚乱地拉起一个摔倒在地上的人,郑鹏眼尖,看到摔倒的人,正是刚刚离开板田正男。

摔得真惨啊,鼻青脸肿,好在左边脸还插着一个尖尖的木屑,回过神的板田正男气急败坏地当街拼命扇手下的耳光,好像是怪责手下办事不力。

不知是不是身高不足,板田正男打人时,要跛起脚来打,那样子很滑稽,郑鹏看到忍不住笑了。

就在笑的时候,听到身后有动静,扭头一看,只见红雀若无其事走进来。

“红雀姑娘,这是你的杰作?”郑鹏忍不住问道。

刚才突然不见人,郑鹏心里就猜她会有动作,看到板田正男的下场,就知这事不离十。

红雀瞄了郑鹏一眼,开口道:“少爷舍不得一千两黄金还是舍不得三名美女?或是舍不得他的大笔货款?”

好大脾气,自己可是一秒钟的犹豫也没有啊,这样也能有气?

“都不是”郑鹏一脸正经地说:“这个人口无遮拦,就是该罚,只是受到的处罚太轻,都不像红雀姑娘的风格。”

“那我去把他干掉。”红雀说话间,转身就要出去。

郑鹏连忙拦住她说:“算了,他就是嘴贱而己,刚才教训了他,可以了,要是还不解气,等做完这桩买卖再弄他,其实也不要太生气,他这般舍得下本钱,正好说明红雀姑娘的魁力。”

红雀瞄了郑鹏一眼,冷哼一声,便不再说话,算是默许了郑鹏的话。

过了一会,郑鹏忍不住好奇地问道:“红雀姑娘,你做了什么,那个板田正男摔得真惨,一脸是血呢。”

不知为什么,一想起板田正男蹦跳着打手下脸的样子,郑鹏总有一种想笑的冲动。

“也没什么,就是看到那个倭奴的马车有点不平整,便替他拿走车轮上的一个楔钉,等他上马车后,用小石子弹了一下那匹马右后腿的内侧而己。”红雀轻描淡写地说。

有一句话红雀没说,要是这个倭奴是少爷的合作伙伴,长洛路还需要大量的钱财,红雀直接会把一根铁针打在板田正男的太阳穴处。

郑鹏没有说话,而是对红雀默默竖起一个大拇指。

都说君子报仇,十年未晚,这句话放在红雀身上一点也不合适,连十天也不用,当场就报仇。

厉害啊,板田正男生怕别人打他主意,出入身边都有八名日本武士护身,那辆马车什么时候都有一名武士守着,红雀能在他的眼皮底下对马车做手脚,身手好像又有厉害了。

谈妥了合作,剩下的事就交给三宝号掌柜许永科处理。

镜子的价格已经谈妥,主要是伊兹拉和板田正男用来抵货款物品的价值,例如镔铁矿石的纯度和价钱、日本奴隶的价格等,要谈一个双方都认可的价钱要点时间,不过这里是大唐,是许永科的“主场”,这场交易也是郑鹏占据绝对主动地位,板田正男和伊兹拉很多时候只是稍作抗议,许永科正是稍作让步,价钱就订下来。

主要是玻璃镜太难得,他们也希望借着这次交易抱上郑鹏的大腿,所以在价钱上作了很大的让步。

仅仅过了三天,许永科就向郑鹏报喜。

949 兄弟来访

“少爷,都办妥了。”书房内,许永科一边抹着额上的汗珠,一边兴奋地向郑鹏报喜。

郑鹏有些惊外地说:“这么快?”

这速度也太快了吧,仅仅过了三天时间。

许永科有些得意地说:“少爷,你不知,这几天的八卦都是关于玻璃镜的,市面人有很多高价求玻璃镜,就是三宝号每天也有下人来询问,问我们什么时候上新,那两人生怕我们改变主意,都是追着小的商量这件事,在价钱方面也没多少坚持,反正价钱也谈好,不难解决,这是帐簿。”

说完,许永科恭恭敬敬地给郑鹏递上有关这次交易的帐簿。

郑鹏接过来一看,脸上很快就有了笑意。

三千面镜子,价钱最低的只有八十贯,而最高的价值二万贯,不过这是大唐的销价,卖给这二人是五倍,也就是说最便宜是四百贯,最高的价值十万贯,不过这批玻璃镜以小镜为主,平均起来大约八百贯一件,三千件一共获得超过二百四十万贯。

这二百四十万贯中,其中有八十万贯是现钱,剩余一百六十万贯用货物和奴隶抵帐,仓库里一下子多了不少东西,像极品的日本武士刀、折扇、镔铁矿石、奴隶等,郑鹏看了,价钱还不错,要是卖出去,绝对可以多赚三成以上。

例如三百多名来自日本的奴隶,其中还有不少是武士,价钱不过一万五千贯。

真不错,加起前几天公开三宝号公售的收入,手里一下子又多了大约三百万贯,不仅过年的钱有了,还有钱跟工匠结算,来年材料也可以下订。

郑鹏合上帐簿,满意地说:“做得不错,那二个家伙出城了吗?”

“当天就出了长安,还早日回去,早日赚钱,小的按少爷的吩咐,告诫他们绝不能在大唐境内售卖,因为临近新年,斗胆作主,给二人送了一面一尺五寸的镜子,除了节气的缘故,他们在货物的价钱上也让了很多。”许永科小心翼翼地说。

“这些都是小事,你作主就行了”说到这里,郑鹏突然问道:“对了,安禄山和安思顺表现怎么样?”

崔二要管的事太多,年纪也上来了,再说还要兼管一大摊子事,郑鹏看到许永科办事稳妥、细心,逐渐把权力下放。

事实上,无论谁坐在三宝号大掌柜的位置,都相当于郑鹏的外管家,这事在下人中早就形成了共识。

“回少爷的话”许永科面带笑容地说:“这二人真是人才,安禄山主要管矿山和原材料这一块,在他打理下,一切都井井有条,铁矿的产量节节高升,采铁矿兼采石碎石,顺便连河道里的沙也挖了,还让人在围起的河道里养起了鱼,做得有声有色;安思顺现在负责一支商队,走南闯北,头脑活,招子亮,商队的利润比别的商队高了近五成,还收集了很多有用的信息。”

“都是赞,有弹吗?”

“有人暗中告状,说安禄山贪图享乐,吃穿变得讲究起来,还经常往城里的青楼跑;安思顺好一点,做事规规矩矩,不过他最近把兄弟安文贞安排在商队中做副手,只要从他部族采购的货物,价钱相当偏高一点”

郑鹏挥挥手:“这些都是小事,只要能办事、会办事,吃穿方面不要委屈了他们,盯着他们,只要没二心就行。”

“谨遵少爷吩咐。”

想了想,郑鹏继续吩咐道:“这次不是收了一批日本美女吗?”

“有一百二十七名,少爷,小的挑几个送到少爷府上?”许永科很上道上说。

那些日本美女,跟大唐女子有些不同,虽说个子有些矮,但是温温驯驯,异常乖巧,面容显得精致辞,一看就有一种小鸟依人的感觉,比起大唐的女子别有一番风味。

“这个免了”郑鹏摆摆手说:“不是快要过年了吗,这一年都辛苦了,就说是我的意思,让安禄山和安思顺每人挑二个,留在身边侍候,工地各项目负责每人可以挑一名,对了,最近三宝号做得不错,你也辛苦,挑二名留在身边倒茶递水,剩下的交给黄三,让他安排即可。”

许永科闻言眼前一亮,知道郑鹏的性格,也不矫情,连声感谢道:“谢少爷,谢少爷。”

接收时就有意了,只是不好开口,没想到郑鹏赏赐时没忘自己,这让许永科喜出望外。

商量完正事,二人就过年时的放假和福利谈了一会,许永科很识趣地告辞而去。

许永科刚走,郑万和郑里就来了。

“见过大哥。”郑万和郑里一起行礼。

郑鹏有些感触地扶起二位堂弟:“都是自家人,不必多礼,不错,都成大了。”

自己被驱逐出家门时,二人还是流着鼻涕的孩子,谁会料想到二个流着鼻涕、唯唯诺诺的孩子,一个成了宫苑总监副监,一个成了太学助教,都成就了自己的一番事业。

郑万连忙说:“小弟能有今天,都是大哥的关照,大德大恩,没齿难忘。”

“是啊”郑里附和道:“要不是大哥,我跟三哥这辈子都困在田地,这辈子都不敢忘了大哥的提携之恩。”

郑万和郑里的父亲排行第四,在家里最不得宠,主要负责田地,农忙的时候还要亲自下田,郑万和郑里也是视作下一代的种田人,郑鹏在读书的时候,他们兄弟就要下田帮忙,是郑鹏改变了两兄弟的命运。

其实郑家几姐妹的命运都改变了,郑万和郑里都进了仕途,前途一片光明;小妹郑冰还是嫁到了豪门,摇身一变成了郭家的二少奶奶,至于跟郑鹏作对的郑程,也早早娶妻,成了元城郑氏的“守门神”。

一直被关在阁楼里读书,考了那么些年,整个人都整傻了,功名没考上,“造人”成绩却不错,跟石金梅都生了四个孩子了,这二年看郑程实在考不到,二叔郑元业和妻子石金梅一商量,就让郑程下了阁楼,准备守着家里那点产业,过些安生的日子,没想到郑程在阁楼憋了那么些年,色心没收,得到自由后老是偷偷跑去青楼,把母老虎石金梅气得暴跳如雷,这时京城传来郑万和郑里升官的消息,石金梅和郑元业一下子眼红了,郑家四子,老大家的郑鹏不用说,升将封候,贵不可言,老三家的冰丫头攀了高枝,招了个乘龙快婿,就是最不起眼老四,两个儿子也升了官,为啥就落下老二家没沾点官风贵气?

郑元业和石金梅一商量,一致决定让郑程重上阁楼读书。

这些年郑程四肢不勤、五谷不分,什么也干不了,这家也不指望他能做什么,把他赶上高楼反而能省心,免得他乱花钱在外面拈花惹草,再说郑鹏承诺过,只要郑程考到功名,看在兄弟的份上拉一把。

老四那两个傻小子都能当官,自己儿子比那两傻小子精明多了,郑元业怎么也不相信自己的儿子比四弟的差。

这样一来,郑程还没把爽够,再次垂头丧气、像死了老子一样上了阁楼,在他看来,自己得老死在上面。

没办法,石金梅可是母老虎,比郑程更高、更壮,郑程骂也骂不过,打也打不赢,要是老爹帮忙,那只母老虎也不敢这般肆无忌惮,偏偏郑元业看到两个弟弟都抖了起来,眼红了,哪里顾得儿子的感受,跟石金梅一拍即合,再次把儿子赶上阁楼。

郑鹏摆摆手说:“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三弟四弟,什么风把你们都吹来了?”

郑万和郑里都是有官职的人,平日事情还挺多,虽说二兄弟不时过来看望郑鹏,但二兄弟一起来,还是在轮值的时候来,不多见。

950 元城噩耗

郑万有些期待地说:“大哥,我们四弟准备赶回元城过年,想问问大哥有什么需要带的吗?”

“你们回元城过年?也对,也该回去陪陪四叔四婶,正所谓富贵不还乡,犹如锦衣夜行。”郑鹏笑着说。

楚霸王项羽攻占咸阳后,有人劝他定都,可因为思念家乡,项羽急于东归,说:‘富贵不归故乡,如衣锦夜行,谁知之者!?’后人便延伸出了‘锦衣夜行’这个成语,确切地说是“衣锦夜行”,郑万和郑里还没离开元城时,让人说得最多的,就是田舍奴,现在算是翻身,自然要回家光耀门楣,让父母也脸上有光。

郑里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也就是一小官,跟大哥比差远了,哪算是衣锦还乡,也就是回家看看耶娘。”

一旁的郑万张张嘴想说什么,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

本想邀请郑鹏一起回家,要是兄弟三人一起归家,那场面肯定很热闹,问题郑鹏被扫地出门后,跟家族的关系就变得微妙,老爷子去世后,让郑鹏牵挂的就是他的父母,多次邀请耶娘到长安生活,只是郑元家认为自己是郑家长子,需要守着这份家业,也舍得离开故土,一直拒绝。

用郑元家的话来说,长安有宵禁,不自由,再说人生地不熟,达官贵人也多,就怕事事要看别人的脸色行事,还不如在元城,现在郑元家在元城的名望很高,就是县令看到也要笑着行礼,去到哪里都有人恭维,像诗会、文会必请他去坐阵、点评,对老人家来说,简直就是神仙般的好日子。

郑鹏点点头说:“正好,你嫂子准备了不少过年的礼品,回去时顺路带回去,嗯,都有份。”

人不到,但礼数不能少,虽说郑鹏为了父母,特地在家中修了大宅、置田买店,大管家郑福一直留在家里,就是代郑鹏尽孝。

“谢大哥。”郑万和郑里连忙道谢。

这时绿姝走了过来,看着郑万和郑里,微笑地说:“二位小叔最近可是少来了。”

“见过大嫂。”郑万和郑里看到绿姝,连忙行礼,然后解释最近因为公务少来,请绿姝多见谅。

“对了,三叔上次送来的那匹宫锦真不错,在这里谢过了。”

郑万连忙说:“不敢,大嫂照顾我们这么多,只是些须心意。”

“绿姝,我的这二个弟弟还是不错的,看看你们族里有什么合适的女子,介绍一下。”郑鹏突然开口道。

不知不觉,郑万和郑里已经长大成人,现在更是双双升官,职位还不错,可以替他们找个好人家的女子了。

“知道了,夫君,奴家会替二位叔叔留意。”绿姝对郑鹏一向言听计从,闻言满口答应。

郑万和郑里闻言眼前一亮,相互看了一眼,很快一脸惊喜地说:“有劳大嫂。”

绿姝出自博陵崔氏,在族内地位崇高,有她出马,这件事成功率很高,介绍的女子肯定不会差,像大哥一样娶个五姓女,这是郑万和郑里做梦也不敢想的事,哪能不高兴。

“好了,都是一家人,不用客气,走吧,饭菜准备好了,酒也温好了。”绿姝面带微笑地说。

正当郑鹏等人准备用饭时,崔二突然跌跌撞撞地跑进来,脸色发白地说:“姑爷,姑爷,不好了,不好了。”

“二管家,发生了什么事?”绿姝脸色一变,连忙追问。

崔二是跟绿姝一起过来的管家,办事细心、稳定,绿姝很少看到崔二这么慌乱。

郑万郑里脸色大变,有点不知所措,心想是不是大哥郑鹏暂停职务的事再度恶化,就是郑鹏心里也打了一个激灵,脑子想的是会不会太子哪里有什么什么大动作,得势?宫变?再来一次玄武门之变?

正当所有人心神不定时,崔二面色沉重地说:“元城那边传来急讯,老管家,走了”

话音一落,刚才还一脸淡定的郑鹏脸色突变,一旁的绿姝用手掩住嘴巴,眼里露出一丝忧伤。

老管家就是郑福,是第一批跟郑鹏的人,做事勤勤勉勉、忠心不二,他的儿子阿军,为了掩护郑鹏逃生,壮烈牺牲,女儿小音也一直侍候郑鹏左右,前年才给他寻了一户好人家。

郑鹏回过神,连忙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八天前,下人是一路快马赶过来,差不多吃穿都在马背上,可是大雪封路,不好走,这才赶到。”

顿了一下,崔二继续说:“郎中说,老管家是睡梦中走的,走得很安祥,后事有人料理了,大郎君也有协助,下面的人不敢拿主意,就赶来报告姑爷。”

郑鹏叹息一声,很快说道:“通知小音了吗?”

目睹阿军惨死在乱刀时,郑鹏心里暗暗发誓,一定善待他的家人,小音嫁出去前与林薰儿结为姐妹,出嫁时郑鹏以姐夫的名义送了一大笔嫁妆,郑福在元城,衣食住行都是好的,说是做大管家,其实是在元城养老,为了有人给老管家送终,唯一的亲人小音,责无旁贷。

家里老爷子去世时,郑鹏还在安西,重任在身不能离职,亲大父去世都不能披麻戴孝,一个老仆人去世反而赶回去,不太合适,现在长洛路一大摊子的事,实在也抽不开身。

“回姑爷的话,已经派人通知了。”崔二连忙应道。

接到消息后,崔二知道郑鹏肯定要找小音的,已提前派人去通知了。

郑鹏想了想,开口道:“怀恩做事仔细,让他陪小音走一趟,老管家的后事,一定要办得风风光光,还有,尽早出发,让老人家早日入土为安。”

“明白了,姑爷,小的马上去办。”崔二说完,马上退了下去。

等崔二走后,郑鹏对郑万和郑里说:“三弟,四弟,你们回去后,代我在老管家坟前上柱香。”

郑万一脸认真地说:“大哥请节哀,老管家生前对我们兄弟很好,还教了很多做人的道理,上柱香是应份的事。”

“大哥放心,我们一定把大哥的心意带到。”郑里连忙表态。

绿姝看到气氛有些郁闷,开口道:“夫君,郎中不是说老管家走得安祥吗,人死不能复生,节哀,先用饭吧,等路修好了,奴家陪夫君一起回去拜祭老人家。”

虽说是名门望族的贵小姐、高高在上的诰命夫人,绿姝并没有贵妇人那种飞扬跋扈的坏习惯,在她心中,从没把郑福当成下人,而是把他视为一为可敬的长辈。

“是啊,人死不能复生,天下也没有不散的宴席,走得安祥便好。”郑鹏看到气氛有些沉闷,挥挥手说:“吃饭,饭菜凉了不好,一起吃饭去。”

951 长洛竣工

郑福故去的消息,冲淡了冠军候府的过年的喜气,郑鹏取消很多庆祝活动,就是一年一度的上元节,也是在门口简单挂了几个林薰儿带领府中婢女自制的花灯,往年积极参与的灯车、灯轮,一样也没做。

上元节过后,李隆基下旨,恢复郑鹏军器监的职务,主要方便郑鹏主导火器署的工作,没办法,火器署没了郑鹏,进展明显出现滞后的状况,除了军器监,李隆基并没有给郑鹏安排其它的职务,这正好合郑鹏的意,可以全身心投入到自己到目前为止花费最多精力和心血的修路工程上。

除了弃曲取直外,开山钻洞,填沟架桥,这工程放在后世都是一项大工程,在没有技术、没有大型机械的唐朝,困难可想而知,郑鹏差不多跟匠师吃住在工地上,遇到一个问题就解决一个问题,带领一帮工匠想方设法一个个解决。

修路之余,郑鹏还要分心兼顾望牛墩和长洛指挥部。

望牛墩的主要任务准备修铁路所需要铁料,特别是高强度的铁料,十多个火炉昼夜不熄,不断的改进、论证,生产的铁料也越来越好,最让郑鹏惊讶地是,安禄山还真是做一行精一行,让他在望牛墩混了二年,他竟然无师自通,看着捣弄着,竟成了一名优秀的铁匠,据说他喜欢就是抡起一把超过五十斤的大铁锤,一锤就是大半天,用他的话来说,打发时间之余,也可以减肥,要知安禄山太能吃,又会享受,体重早就超过二百斤,走起路时浑身一颤一颤的,简直就像一头直立行走的大母猪,最后连他本人都嫌弃自己。

长洛指挥部主要负责线路的图纸,然后就是铁轨和火车,在郑鹏的指点下,铁轨的样式和火车的模型早就做好了,现在主要研究是怎么驱动火车,除了人力、畜力外,长洛指挥部的匠师一直致力研究郑鹏提议的蒸汔推动,不得不佩服古人的智慧,他们的执行力还有创新精神,有时让郑鹏也动容。

一切都向好的方向发展。

当一个人专注做一件事时,总觉得时间过得特别快,不知不觉就到了开元二十五年。

六月十七这天,蒲州幸县一个叫大沙坪的地方,突然掌声雷动,欢呼声震天,几千人忘情地欢呼跃动,不少人拥抱着一起蹦跳,场面非常热闹,不少人当场大声叫了起来:

“完了,终于完工了。”

“五年,足足修了五年,终于完工,不容易啊。”

“想不到,少爷真的成功了,真不敢相信。”

“冠军候真是厉害,硬是以一己之力修了这么长的一条路。”

“这五年,累死的马能填满深沟,用废的工具能堆成高山,花掉的钱能撒满大海。”

“那是,火器署试验爆破都不记得有多少次,只有冠军候有这种能耐,不管怎么样,今天一定要好好喝一杯。”

工地上,无论是匠师、监工还是奴隶,脸上都洋溢着幸福、骄傲的笑容,因为修了五年的长洛路,终于完工了。

在站一块大石上的郑鹏,看着笔直、平坦、一眼望不到过的大路,用力一挥拳,有些激动地说:“终于顺利会合峻工,这五年没白费,太好了。”

一旁的方彬恭喜道:“此路这么快能修成,全靠少爷一力维持,没有少爷,就没有这条长洛直道。”

修路其间,要钱要钱要人,郑鹏都没二话,尽可能满足,在经费最紧张的时候,匠师和奴隶的食宿条件从没下降,顿顿有肉菜,逢年过节还能喝上几杯香醇的美酒,表现得好还配婢女伺候,底下的人一个个都玩命似干,方彬刚开始拿着一万几千贯都觉得小手颤抖,后来动辄一百几十万贯,以至现在对钱财都没有什么观念。

都计不清从开工到现在,到底花了多少钱,反正是很多很多很多,幸好自家少爷身家丰厚、生财有道,要不然真支撑不下去。

郑鹏摆摆手说:“还快?不快了,要知秦直道不过修了二年而己。”

秦始皇三十五年(公元前212年),秦始皇下令从云阳修造一条通往九原郡的道路,名为秦直道,全长700余千米。关于建造秦直道的目的存有多种说法,其中较为流行的说法包括“为了出巡便利”、“作为运兵通道”和“作为交通线路”等,最让后人接受是说法是为了防御胡人南下,该工程由蒙恬负责修造,工程非常浩大,可工期只用了二年就完成,堪称神迹。

老齐赔笑地说:“少爷,不能这般比,秦始皇可是皇帝,一声令下,八方云从,一下子就能调集几十万人力修路,要什么有什么,五年能修好已经很厉害,再说秦直道说是二年完工,实则上后面还不断大修小补,史记说蒙恬于秦始皇三十七年(公元前210年)被赐死时,秦直道仍尚未完全修通。秦二世即位后继续兴建秦直道,不能全信。”

郑鹏摆摆手说:“算了,不谈这个,这些年大伙都辛苦了,今晚一定要好好庆祝一番。”

秦始皇能发动几十万人,可大唐的工艺和工具更有先进,郑鹏还采用了火药爆破,大量节约人力这是其一;其二是秦始皇修的秦直道,是在荒山野岭里修,交通运输很不便,不像长洛路,交通使利,有时还能利用运河,要什么材料也方便动输;最后一点是规模,秦直路最大的地方宽六十米,最窄的地方也有二十米,比长洛路壮观多了,不过历史有很多糊涂帐,语之不详、记之简更,很多细节一笔带过,根本比不了。

也懒得比了。

一旁的阿财搓着双手,满脸期待地说:“大伙早就少爷这句话了。”

在场的人闻言,一个个面上带着微笑,对于郑鹏的大方豪爽早就见怪不怪,普通的饭菜是有肉有菜,说加菜就是有酒有肉,至于说好好庆祝,那绝对不会令人失望。

郑鹏左右打量了一下,指着前来观看安禄山说:“安胖子,这件事就交给你来办,今晚一定要弄得热热闹闹,要是有人说不满意,唯你是问。”

今天是长洛路第一阶段峻工仪式,作为功臣之一,安禄山也到这里观礼,郑鹏知安禄山办事仔细、周到,最重要知道那些匠师、奴隶喜欢什么,交给他肯定没错。

“东家放心,一切包在小的身上,保证让大伙满意。”没想到这么重要的任务竟然落在自己身上,安禄山先是一惊,不过很快干脆的接受任务。

952 有事也是喜事

当晚营地歌舞升平,肉管饱,酒管够,辛劳了五年的匠师、监工和奴隶们,可以尽情地庆祝。

郑鹏没留下庆祝,自己地位太高,有自己在,那些人也放不开,还不如回家里跟绿姝她们好好吃一顿饭,对郑鹏来说,这几年陪在家人的时间越来越少。

“夫君,最近你又瘦了,多吃点。”绿姝有些心疼地说。

林薰儿端来一碗汤,轻轻放在郑鹏面前:“夫君,先喝个汤补补身子。”

“好,我喝。”

看到郑鹏喝完汤,绿姝有些高兴地说:“终于等到峻工的这天,以后夫君就不用那么辛苦天天跑工地。”

一想到郑鹏可以多一点时间陪自己,绿姝就眉开眼笑,不夸张地说,盼星星盼月亮,早就盼着这一天了。

郑鹏放下汤碗,叹息一声道:“哪有这么快,只是基本路面峻工,后面还要架设铁路,打造蒸汔火车,还要把配套跟上,要做的事多着呢。”

足足用了五年时间,最多时工地有超过一万名壮力、一千辆马车和过百家商家同时为长洛路服务,就是火器署也合计出动超过八十次,为节省时间实行爆破工程,与其说是用汗水和智慧完成,还不如说是用钱砸出来的,这些年卤肉、白酒还有玻璃镜的钱全砸了进去,三宝号也有五年没有分红,现在郑鹏还欠了近五百万贯的外债。

不容易啊,事实证明,英雄不是那么好当的。

“哦,明白了。”绿姝有些低落地低头扒饭。

郑鹏刚想安慰几句,绿姝突然眉头一皱,一手捂着嘴,飞快往外跑,还有作呕状。

“绿姝怎么啦,没事吧。”郑鹏一下子站起来,有些担心地说。

看到郑鹏想去看绿姝,林薰儿拉着郑鹏的衣袖,有些调皮地眨眨眼说:“夫君,没事,就是有事,也是喜事。”

说话的时候,林薰儿故意把“喜”拖长。

郑鹏楞了一下,很快回过神,一脸不敢相信地说:“难道是有了?是真的吗?”

来到大唐那么久,有妻有妾,功成名就,唯一的遗憾是没人继承,有时看到别人家的孩子,心里有种莫名的期盼,特别是经历过生死后,更重视传承的问题,郑鹏心里有些焦急,可万万不敢表露出来,因为绿姝比自己还急,偏方不知吃了多少,逢年过节必到寺庙添油上香,就是崔源那老小子也喜欢在一旁出谋划策。

真的有了?

林薰儿点点头,高兴地说:“是真的,昨天就让郎中看过了,说是喜脉,绿姝有些不敢相信,又请了一位名医,确认是喜脉,恭喜夫君,今天可以说是双喜临门。”

能进门,林薰儿已经非常感激,心里没想到争夺什么,对绿姝怀孕,那是发自心底的高兴。

得到确切答案,郑鹏一脸兴奋搓着手,一脸激动地说:“昨天就确认了,怎么不早点告诉我?要不是回家,还不知这档子的事。”

“昨天想派人给夫君送喜讯,是绿姝拦住,说修一条新路是你的心愿,不要让你分心,这事就崔府的老爷子都不知道呢,不过刚才是她自己没忍住,也就不瞒夫君了,恭喜夫君,贺喜夫君。”林薰儿面带笑容地说。

郑鹏看看笑脸如花的林薰儿,心中一动,压低声音在她耳边说:“今晚陪你,让薰儿也早日怀上,不用眼馋。”

林薰儿心中一荡,有些妩媚地给郑鹏抛了一个白眼,很快拒绝道:“还是多陪陪绿姝吧,现在她不知多紧张,又掂记着夫君,夫君刚回来就争宠,这个恶人奴家可不敢当。”

懂事!

郑鹏刚想逗林薰儿几句,这时绿姝在婢女的搀扶下走出来,也顾不得那么多,连忙上去去扶:“绿姝,小心点。”

绿姝有些意外地看了郑鹏一眼,又看看笑得一脸灿烂的林薰儿,有些害羞地说:“夫君,你都知道了?”

“知道了”郑鹏柔声地说:“来,小心点。”

“不用,郎中说可以正常活动,不做干粗重活就行,我自己能行。”

郑鹏一脸认真地说:“那不行,现在绿姝就是郑家的大功臣,一定要重点看护,薰儿,这个任务就交给你。”

“为什么是我?夫君,不是你吗?”林薰儿不干了,当场反问。

“没办法啊”郑鹏故意苦着脸说:“现在欠一屁股债呢,不努力挣钱,到时那些债不能指着孩子替我还吧,我可丢不下这个脸,为了让我们的孩子,包括以后薰儿生的孩子能锦衣玉食、无忧无虑,得卖力赚钱呢。”

绿姝和林薰儿闻言面面相觑,很有默契地异口同声地说:“难!”

郑鹏能赚钱不假,可是挥霍的钱更厉害,只要他不折腾,什么样的好日子没有?要是郑鹏不折腾,他就不叫郑鹏了。

说罢,三人忍不住一起笑了起来。

郑鹏回家后,家里的笑声一直不断,笑声感染了府里的下人,整个冠军候府都洋溢着一种喜庆、轻松的气氛,与此同时,蓬莱殿内,也不时传出武惠妃爽朗的笑声。

今天是女儿咸宜公主扶着丈夫杨洄探望武惠妃,女儿孝顺,女婿杨洄不仅出身名门、能言善语,多次表态要助寿王夺东宫之位,武惠妃对他非常满意。

杨洄的母亲是长宁公主,是唐中宗和韦皇后的女儿,妥妥的皇亲国戚、皇室贵胄,而杨家也容小视,人丁兴旺,多人在朝中出任要职,像武则天的母亲就是出自杨家。

武惠妃看到杨洄欲言又止的样子,心中领悟,挥挥手说:“尔等都退下。”

一声令下,太监、宫女、侍卫都退了出去,武惠妃又让心腹太监牛贵儿守着门,这才说道:“本宫看到贤婿欲言又止,现在没有外人,尽可以说了。”

杨洄应了一声,然后小声地说:“娘娘,事情都办妥了。”

武惠妃心中一动,眼里闪过一丝喜色,不过那些倾倒芸芸众生的俏脸没有半点波澜,平静从容地说:“都办妥了?”

“办妥了,人已策反,套已备好,只要娘娘一句话,随时可以发动。”

说吧,杨洄小声把自己的计划说了一遍,武惠妃边听边点头,听到最后,忍不住一拍手:“好,很好,这次本宫看李瑛那贱种还有没有那么好的运气,再让你先得意几天。”

咸宜公主小声问道:“得意几天?阿娘的意思是,很快可以行动?”

武惠妃还没说话,一旁的杨洄主动解释道:“周子谅还是长安尉时,就是张九龄那田舍奴极力举荐才能出任监察御史,谁知周子谅德不配位,自以为能掐会算,胡乱讲吉凶,还胆大妄为议论大唐江山,陛下知道后雷霆震怒,亲自加以质问,命令在朝堂上判决杀掉他。张九龄因犯了举荐不称职的罪,降职担任荆州大都督府长史,让他限期离职,张九龄一走,无疑断李瑛一手一臂,看到他到时还怎么招架,说明上天还是眷顾寿王殿下的。”

张九龄可以说坚定的保太子派,李隆基欲立武惠妃为皇后,作为宰相的张九龄反对,说武惠妃为皇后,那太子岂不是要换?立后换太子,传出去惹人非议;李隆基想废李瑛改立寿王李瑁,张九龄再次站出来,说太子无过错,不应无故被废,多次为李瑛保驾护航,武惠妃一直把张九龄视作眼中钉、肉中刺,只是一时找不到证据,意料不到的是,没等到张九龄出事,反而等到张九龄举荐的人出事,连累张九龄,最后被驱逐出长安。

简直就是天助寿王也。

说到这里,杨洄补充道:“此次能成事,李哥奴出力不少人,娘娘可要为哥奴记上一大功。”

李哥奴?武惠妃好看的眼睛半眯了起来,眼眸里闪过一丝寒芒。

953 傲骨铮铮

长安作为大唐经济、政治和文化中心,也是大唐的国都,流动人口很多,迎来送往已是习惯,每天都有很多人怀着憧憬进入长安,每天也有很多人怀着疲惫的心离开,张九龄就是后者。

出了金光门,张九龄突然停下马,回头看看雄伟壮丽的金光门,有些感叹地轻叹一声。

一旁的张拯小声地说“耶,就这样走了?几位叔父不是说要给耶饯行的吗,要是他们发现阿耶就这般不辞而别,只怕不太好。”

本计划明天才出发,多位跟张九龄交好的同僚约好今晚在醉月楼一聚,算是为张九龄饯行,没想到张九龄带了两个老仆说走就走,张拯拗不过老父,只好匆匆前来送行。

“现在是贬黜流放,又不是升官晋爵,愁人喝愁酒,愁上加愁,不喝也罢。”张九龄有些消沉地说。

仕途几经浮沉,张九龄也有些累了。

张拯有些愤愤不平地说“耶,皇上也太无情了,周子谅不过是酒后乱说了几句,此事可大可小,这事竟然惊动皇上亲自质问,阿耶不过是举荐人,也因举存不当降职流放,这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

一件可大可小的事,结果当事者被斩首,就是举荐的张九龄也受到牵连,相位不保,改任任荆州大都督府长史。

说是降职都不合适,都可以用流放来形容。

“大胆,皇上岂是你能在背后非议的,小心祸从口出。”张九龄连忙训斥道。

张拯吓了一跳,左右张望一下,有些后怕地说“是,阿耶教训得对,孩儿一定小心。”

看到儿子一脸紧张的样子,感到自己有些严肃,张九龄心里一软,开口解释道“自古无情最是帝王家,老夫多次逆皇上的意,皇上心中早有不满,这次不过是借题发挥,能全身而退出长安,已是皇上念了旧情,唉,忠言本来就逆耳,再说还有枕边风相助。”

朝野都知道,武惠妃独得帝宠,在爱屋及下,李隆基对武惠妃所生的孩子也格外看重,想撤了李瑛太子之位改让李瑁早就不是秘密,因为朝中大臣的反对一直搁置,张九龄也多次阻止,这一点不讨李隆基的喜,而武惠妃更是视张九龄为眼中钉,这次周子谅酒后乱言之事,就是武惠妃在背后推波助澜,小事化大,最后以周子谅被斩、张九龄被贬宣布武惠妃的全面胜利。

张九龄早猜到有这么一天,可当这一天到来时,还是有点猝不及防般的心寒。

说话间,一阵凉风袭来,张拯看到老父心情沉重,故意岔开话题“奇怪,现在才是七月初,这风就没了闷热之息,这么快要入秋了吗?”

“长安,怕是要进入多事之秋了。”张九龄突然有些有愁怅地说。

自己不在,武惠妃更能放开手脚,太子李瑛怕是有难了。

张拯刚想说什么的时候,旁边突然有人说道“哟,这不是张相吗,不对,应叫张长史才对,看你行色匆匆,这就准备离京赴任了吗?”

声音有些熟悉,张九龄扭头一看,脸色当场冷了下来,寒声说道“看天色,不是刮西风啊,这不是李侍郎吗,巧了,也要离京么?”

张九龄是一个正直的人,一看到李林甫这种朝三暮四、口蜜腹脸的小人就不高兴,两人一直看对方不顺眼,说话自然不会客气。



李林甫知道张九龄笑自己是墙头草,闻言毫不相让地说“不管是刮西风还是刮东风,某还是不动如山,不像张长史,放着安生的日子不过,现在要化作风中落叶、水中浮萍,一把年纪还要到处流浪,可悲啊。”

墙头草又如何,无论哪边的风也能稳骑墙头,总比无根漂浮强百倍。

“的确,有些饭不是每个人都能吃,李侍郎听过一句古话没有,人在做,天在看,有时候笑不代表胜利,谁笑到最后才是笑。”

“这话有理”李林甫笑得那一个叫真诚,一脸推心置腹地说“不过谁笑到最后,只怕张长史是看不到了,真是可惜。”

长安关于太子之位的争夺还有继续,并且很快就会有大动作,对张九龄来说,算是早早出局。

“世事无棋,老夫几番沉浮,一度致仕在家赋闲,从第一次被贬时起,每一次都有人说老夫这辈子完了,可每一次都能重回长安,李侍郎知道什么原因吗?”

李林甫下意识地说“有贵人扶持?”

“错!”张九龄一脸傲然地说“因为老夫是张九龄。”

张九龄的话声量不大,可语气异常坚定,可以说掷地有声,一时间,李林甫不知怎么反驳。

不得不说,张九龄要才干有才干,要才华有才华,要声望有声望,在朝野都是声名在外,就是他的政敌对他评价也很高,要不然,李隆基也不会忍到现在才对“不配合”的张九龄动手。

今天张九龄是离开了,可谁敢保证朝廷有事、大唐有难或皇上想起他时,一份奏折又能登堂入室?

李林甫心里有些震动,可面上一点也是没有表现出来,冷冷地说“可惜,张九龄也是血肉之躯,要不然也不会在这个时刻离开长安城。”

都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还在这里大言不惭,这次跟以往不同,是惠妃娘娘亲自出手,可以说,只要武惠妃存在一天,张九龄就别奢望有回到长安的机会。

要不是张九龄的阻拦,寿王李瑁在三年前已取代李瑛入主东宫,成为大唐的储君,武惠妃对张九龄恨之入骨,哪里还会给他机会。

张九龄脸色一暗,不过他很快振作精神,面无表情地说“人生不如意常,只能尽人事听天命,?某已尽了心力,亦问心无愧,倒是李侍郎多担心自己的巧言善变,并不是每个人都喜欢的。”

“想不到张长史年纪大了,可火气一直收敛,这辈子可是白活了。”

“李侍郎也算是朝中大员,可品格比市流儿还不如,学的礼义廉耻怕是忘得一干二净了吧。”

“酒逢知己千杯少,放不投机半句多,从此别过。”

“大路朝天,各有一边,江湖路远不再见!”

两人狠狠盯了对方一眼,然后同时不屑地把头一摆,各自走开。

都是聪明人,知道像泼妇骂街一样争吵没有任何意义,干脆各走各道。

看到老父走了,张拯楞了一下,连忙追上,一边跟在老父身边,一边愤愤不平地说“这个李林甫,太可恨了,分明是故意前来笑话阿耶的,不用上朝吗?这个龌蹉小人,也不知哪里得到的消息,太可恶。”

“三家姓奴罢了,真把自己当成人物。”

“墙头草,哪边风来哪边倒。”

“李林甫这人属狗的,谁给一口吃的就摇尾巴,真不要脸。”

张拯一边走一边骂,把李林甫全家都骂了一遍。

骂着骂着,张拯突然感到有些异样,这才意识自己说了那么多,可是老父一句话也没应,好像心事重重的样子,一连叫了几声,这才把张九龄的思绪拉回来。

“阿耶,没事吧?在想什么?”张拯忍不住问道。

张九龄突然面色沉重地说“李哥奴这人,口蜜腹剑,依他的作风,不会这般高调,也不会故意挑恤,他这般做作,只怕太子处境不妙。”

“那怎么办,要不要提醒一下太子,让太子小心提防?”张拯一脸紧张地说。

张九龄想了想,最后还是摇了摇头。



954 太子府聚饮

“耶,为什么不提醒太子殿下?”张拯有些不解地说。

张九龄是忠实的“挺长”派,努力维护作为长子李瑛的地位和利益,为此还被流放,知道武惠妃一系要动手,还是这般无动于衷?

“有什么好防的,太子哪天能安稳、哪天没有提防”说到这里,张九龄压低声音说“太子有一颗仁厚暗忍的心,要是没点手段,早就让惠妃娘娘得逞了,放心吧,殿下自有安排。”

宫中表面风静浪静,实则暗涌无时无刻都存在,稍不注意就会被吞噬得连骨都没剩下,外人看来,唯唯诺诺的李瑛一无是处,但张九龄知道,李瑛其实是一个很精明的人,一直在积攒自己的力量,就以长安最火爆的丽春院为例,它是太子手里一个集敛财、收集情报的场所,每年上贡的海量的情报和钱财,而这些都是太子用来经营自己势力的基础。

作为挺长派中坚人物,张九龄知道太子在宫中也有部署。

张拯突然有些愤愤不平地说“耶多次维护太子,这次被贬,太子既不出言相帮,连送别也不来,人还没走,茶就凉了。”

“此事皇上的心意已决,无论谁劝都没有用,要是太子站出来,无故受牵连就得不偿失,再说做大事者不拘小节,有些事彼此间有默契即可,相不相送反而是其次,多事之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为父选择这个时候走,也是不想牵连那些同僚。”张九龄开口说。

“就是这样走,那相李哥奴还不是等在这里嘲笑吗?”

“呵呵,为父是退了,可一日不出长安,有些人就一日不得开怀,身边肯定有很多眼睛盯着,想知为父的行踪又有何解。”

张拯有些紧张地说“耶,那些人既然那么恨你,此去荆州,路途遥远,这一路怕是不太平,要不要多派几个人在身边护着,还是小心为上。”

“不必”张九龄摆摆手说“为父跟他们只是政见不同,只有公恨,并无私怨,他们真要动手,带多少人都没用,再说动手在长安也能动手,只要皇上心中还有为父,他们就得投鼠忌器,安全方面不用担心。”

皇上心里还有位置,自己就安全,要是皇上心里没了自己的位置,那就是凶多吉少,这次受到牵连,李隆基并没有一撸到底,只是发配到荆州做一名大都督府的长史,荆州其实离长安并不远,说明李隆基还会起用,对此张九龄还是心存希望,要是皇上真的乏了,发配到琼州、雷州这些荒蛮之地。

就在张九龄跟儿子聊天的时候,李屿也有些好奇地问父亲“耶,这次不是招募张子寿的吗?怎么不开口?”

这次守在这里,李林甫就是奉了惠妃娘娘的意思,招募失意的张九龄,武惠妃虽说是一个女人,但她也爱惜的张九龄的才华,派口才了得的李林甫充当说客,让李屿惊讶的是,由始至终一直没有说出招募的话。

李林甫叹了一口气“张子寿一开口,某就知招募一事没有丝毫成功的可能,既然没没希望,也就没必要自讨无趣,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有一句话李林甫没跟儿子说,多尊香炉多只鬼,自己好不容易才抱上惠妃的大腿,要是张九龄也在,那自己的地位和作用就会大幅下降,李林可不想自己给自己找一个强劲的对手

李屿没想那么多,高兴地说“张九龄这个田舍奴终于走了,他一走,相当于折了太子一手一臂,看他还能坐多久。”

“没了张子寿这尊门神,嘿嘿,难了”李林甫冷笑地说“屿儿,看着吧,长安很快就要大动荡了。”

“浑水才好摸鱼,对吧,耶。”

李林甫看着太子府的方向,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有人欢喜有人愁,张九龄的离去,对惠妃一系是一个胜利的消息,但对太子李瑛,却是一个重大的打击,心情低落之下,李瑛邀了鄂王李瑶和光王李琚,一起在太子府饮酒解闷。

鄂王李瑶和光王李琚都是失意的人,李瑶的生母是皇甫德仪,李据的生母是刘才人,在宫中不受宠爱,二人也不受李隆基重视,二人跟太子李瑛有很多共同的语言,也把希望寄托在李瑛身上,经常聚在一起商议大事、饮酒作乐。

李瑛生怕被人冠上结党营私的罪名,为了避嫌,平日有意识保持距离,但跟兄弟相聚,自家人也不怕别人非议,要是就有人借题发挥,直说效防父王就行,李隆基为了团结兄弟,特建了花萼相辉楼与四位兄弟一起饮酒作乐,甚至抵足而眠。

“倒酒。”

“没点眼色,没看到酒杯空了吗?”

“两位皇弟,来,今日定要一醉方休。”

张九龄一走,李瑛感到少了主心骨一样,心情郁闷,只能借酒消愁,席上频频举杯,?李瑶和李据知道太子李瑛心情不会,也是杯到酒干,陪太子饮个痛快。

三人一体,李瑶和李据早把宝押在李瑛身上,张九龄一走,二人也感到有种莫名的寒意。

酒坛空了二个,三人也有三四分醉意,李瑛“啪”的一声把酒杯放在台上,一脸不愤地说“张相一心为公,竟遭到如此对侍,真是苍天无眼。”

“殿下慎言,小心隔墙有耳。”李瑶一听心里一个激灵,连忙劝道。

李瑛毫不畏惧地说“怕什么,吾也是实话实说,再说这是吾的地盘,这里的都是吾的人,怕什么。”

身边的人,都是李瑛的心腹,绝无外泄可能,也就是这样,李瑛才敢说这样的话。

听到李瑛的话,李据也一拍桌子,大声骂道“惠妃那贱人,就是周之褒姒,商之妲己,父皇就是被这个妖妇迷住了双眼,妖妇不仅在后宫兴风作浪,还把手伸到朝堂,张相之走,就是她在背后下套。”

“皇弟这话有理,这武氏之人就得提防,父王被她迷惑,就没想起李唐差点断送在武氏一脉手里。”李瑛附和道。

李瑶有些担心地说“是啊,惠妃的手伸得越来越长,得到很多在大臣的支持,据说左监门卫将军杨光廷,已被惠妃招揽,羽林军中不少将领,也暗中投到惠妃那妖妇门下,现在宫中可以说一手遮天。”

“父皇迟迟没答应封她为皇后,这妖妇暗中这么多动作,不会想宫廷政变,成立第二个武周吧?”李据突然语出惊人地说。

作为一个妃子,想想怎么争宠就行,武惠妃大肆拉拢群臣,就是对羽林军也伸手,居心绝对不良。

话音一落,现场一片沉默,所有人都被李据这个惊人的议论给吓倒了。

武则天上位后,大肆持持武家人,打压李氏宗室,那时李氏宗室人人自危,就是武则天的亲儿子也不例外,要不是一群正直无私、悍不畏死的正直大臣死死护住,最后成功劝武则天改变主意,怕是李氏宗室已不复存在。

现在武惠妃的情形,和当年武则天何其相似。

正当现场有些尴尬时,大厅的门“砰”的一声,猛地被人撞开,一个人急匆匆跑进来,一边跑一边大声喊道“殿下,不好,不好了。”

众人正在密议,还在说这么敏感的话题,突然让下人撞进来,李琚吓了一跳,随即破口大骂道“大胆,还有规矩没有,来人,给我抓起来。”

这些反话要是传到父皇或武惠妃耳中,那还了得?



955 李瑛造反

正当亲卫要出手时,李瑛突然瞳孔一缩,连声喝道“慢!”

李瑛认出,冲进来的人是自己心腹杜明贵,是自己安插在宫中的眼线,此刻杜明贵一脸惊恐的样子,衣服上还可以看到明显的血迹。

“杜明贵,你怎么跑到这里,发生什么事?”李瑛连忙质问道。

自己再三严令,没有重要的事,不能暴露自己,不到危急关头,绝不能跟自己会面,看到杜明贵这个样子,肯定是出现了大事。

杜明贵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殿殿下,不好,不好了,惠妃勾结左监门卫将军杨光廷和羽林军几名将军造反,由禁苑秘密集结,跟镇守右银台门的守军外应内合,正在攻打含元殿,右监门卫将军高公公正率领大内侍卫死战,现在宫门已让杨光廷等叛将所把持,请殿下尽管快作个定夺。”

什么?宫廷政变?

在场之人闻言神色剧变,李瑶手里的酒杯一时拿不稳,啪的一声掉到地上摔个粉碎。

李瑛盯着杜明贵,大声质问道“惠妃和杨光廷造反?为什么?”

杜明贵跪在地上,心有余悸地说“回殿下的话,事情发生得太突然,小的急于报信,因何缘由真没打听清楚,不过听宫女说,最近皇上多次拒绝惠妃娘娘的请求,于是心一横,就”

李据咬牙切齿地说“早就看那个妖女包藏祸心,没想到现在终于露了原形。”

“殿下,殿下,不好了,你看,有浓烟,是皇宫的方向。”门在门外的侍卫突然指着皇宫的方向大声叫喊。

李瑛等人闻言连忙走到窗边,一下就看到皇宫的方向,果然有浓烟升起,三人的面色当然变得凝重起来皇宫对火的管制很严,宫中也备了很多方便灭火的水缸,就算不小心走火也很快熄灭,可看烟雾的样子,看样子不像是走火。

“殿下,这个杜明贵,能信得过吗?”李瑶小心翼翼地问道。

“是吾的心腹部下,安排在宫中的眼线,没问题。”

李据一脸紧张地说“看来惠妃那妖妇造反是真的,殿下,怎么办,我们都听你的。”

“唯太子马首是瞻。”李瑶也马上表态。

机会终于来了,李瑛表面站着,脸上还有三分酒意,可脑里闪过无数个念头,最后把心一横,大手一挥,大声吼道“妖妇胆大妾为,竟敢勾结外人窥视大唐,二位皇弟,快快随我进宫救驾。”

要是李隆基一倒,那没人能治得住武惠妃,也怕武惠妃学三国挟天子以令诸候的曹操。

“好!”

“身为宗室子弟,有难时理应挺身而出,我马上集合卫队,随太子一起救驾。”李瑶和李据闻言,毫不犹豫地说。

如果说李瑛被边缘化,不受李隆基待见,李瑶和李据可以说被李隆基漠视,二人早就希望做点什么改变自己的处境和命运,投靠李瑛就是不甘现状,突然有一个救驾的机会,哪里肯放过。

有太子秘密安排的心腹亲信报信,又亲眼看到皇宫冒起的烟雾,二人不疑有他,再说救驾也是跟在太子李瑛后面,怕什么?

说不定,一场泼天的富贵在等着自己呢。

李瑛心情也有一些激动,大手一挥,沉声喝道“快,集合人马,所有人随我一起到宫中救驾。”

武惠妃取代丽妃的位置后,李瑛的日子开始变得难过起来,不仅在皇上心目中的地位下降,还处处受到武惠妃打击报复,太子之位就像风中摇摇欲坠的鸟巢,惶惶不可终日,其实李瑛也想反击,可李隆基对武惠妃太宠爱,不允许别人伤害她,没有必胜的把握李瑛也不敢轻易发动。

这次终于等到了机会。

“救驾!”李瑶主动献计道“太子,我们走丹凤门,丹凤门的守将齐少根是我的妻舅,只要说明厉害关系说服他,有他接应,可以直接冲进去救驾。”

“好,太好了,走丹凤门。”?李瑛当机立断地说。

兵贵神速,李瑛也顾不了那么多,拿了一把镶了宝石的横刀,带着太子左右监门率府、太子左右内率府的亲兵以及侍卫,再汇合李瑶和李据的卫队,加起来有近三千人,一行人手提利刀、腰挎硬弓、身穿铠甲,全副武装向丹凤门的方向推进。

“勇士们,到宫中救驾,事成后必有得赏。”

“太子有令,奋勇杀贼者重重有赏。”

“兄弟们,杀啊。”

李瑛一声令下,近三千人全副武装的士兵浩浩荡荡直奔大明宫,一些士兵看着向皇宫的方向进发,心生疑惑,将领不断强调这是杀贼救驾,那些些平日耀武扬威的武候,看到这么多人马,带头的人还是太子李瑛,吓得躲在路旁不敢声张,京兆府的捕快硬着头皮上门询问,当即被不耐烦的李瑛、李据等人下命拉到一边,听话还好一点,那些不听劝或不肯让路的,直接敲昏扔在路边。

强行阻拦的,杀无赦!

宫里的武惠妃为了让他的儿子坐上太子之位,正在发动政变,李瑛哪里管得这么多,一阵风向皇宫冲去。

大明宫内,含元殿西侧一个小广场内,李隆基扶着一脸悲戚的武惠妃,柔声地说“爱妃,不要伤悲,想必一儿在天之灵,会感受到这份浓厚的母爱,烧了这么多元宝蜡烛,一儿享受不到人间的富贵,在天上也能享受寻常人享受不到的荣华。”

“谢皇上。”武惠妃轻倚在李隆基怀里,一脸感激地说。

李隆基轻轻拍了拍武惠妃,转过头看了高力士一眼,高力士会意,马上吩咐道“快,动作麻利点。”

今天一早,李隆基刚下朝,武惠妃就找求见,悲悲戚戚地说,昨晚儿子李一向她托梦,说在天上受苦,让武惠妃给他多烧点元宝蜡烛,一提起儿子李一,就是李隆基也暗自神伤,李一是李隆基和武惠妃的第一个儿子,还是李隆基亲自为他取的名,要知“一”字在古代有天的意思,足以看出李隆基对儿子李一的喜爱。

要是李一能顺利成长,只要不出重大的过错,太子之位非他莫属,然而李一在二岁时就夭折,让李隆基和武惠妃都非常难过,听到儿子在天上讥寒,武惠妃提出给儿子李一烧些元宝蜡烛,李隆基答应了,就武惠妃提出在含元殿旁的小方场烧,也得到李隆基的应允。

用武惠妃的话来说,当年李隆基在含元殿上朝,武惠妃就带着李一在这里一边玩耍一边等李隆基散朝,然后一起回宫休息,在这里留下李一很多的欢乐,即使含元殿意义非凡,然而李隆基作为一位丈夫、慈父,一口就答应了武惠妃的请求。

至少现在,李隆基在武惠妃面前,还是一位好丈夫、慈父的角色。

武惠妃亲自筹办,手笔可不小,各种元宝蜡烛准备了过百车,八名宫女太监烧了小半个时辰还没烧完,一条巨大的烟柱冲而起,看着袅袅升起的黑烟,李隆基的心情有些沉重,想起自己寄负重望的儿子李一,想起同样夭折的儿子李敏,眼里流露着淡淡的哀伤,李隆基没注意到,倚靠在自己怀里的武惠妃,眼里露出一丝狠毒、怨恨的神色。

正当李隆基沉浸在伤感中时,内侍省少监孙仲常突然跌跌撞撞跑过来,一边跑一边叫道“皇上,不好了,娘娘,不好了。”

皇上不好了?

哀思被打断,还说什么不好了,李隆基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铁青,还没开口,一旁的高力士马上喝道“孙仲常,你发什么疯,无规无矩,还胡言乱话,小收把你的嘴打烂。”

孙仲常顾不了那么多,一下子跪下来,哭丧着脸说“皇上,太子殿下带兵攻打皇宫,此刻正在丹凤门激战,丹凤门的守将张子彪是太子的内应,守门副将郭少仲正在率兵拼命抵抗,快要支持不住了,请皇上早作定夺。”

什么?太子李瑛率兵攻打宫殿?

高力士吓了一跳,连忙质问道“太子攻打皇宫?孙仲常,此事非同小可,绝不能信口开河。”

发动宫变,谋权篡位可是通天的事,现在李瑛还是太子,短期内也没有罢免的迹象,这个时候发动政变,傻了吗?

武惠妃也不敢相信地说“此事不可能,好端端的,太子怎么背叛皇上?”

孙仲常连忙解释道“老奴若有半句假话,任凭皇上处置,不光是太子,鄂王李瑶和光王李琚也在叛乱的队伍中,他们一直叫着”

“叫什么,说!”李隆基寒着脸问道。

“回皇上的话,他们一直叫杀妖妇,清君侧,救君驾。”孙仲常有些犹豫地说。

“陛下救我”武惠妃一下子跪在李隆基面前,一脸悲戚地说“太子一向不喜皇上宠幸臣妾,觉得臣妾抢了他生母丽妃的宠爱,现在竟然带兵进宫要杀臣妾,陛下救救臣妾吧。

武惠妃的话音刚落,太明宫角楼示警的钟鼓声疯狂地响了起来,众人也听到兵器相撞声和惨叫声,李隆基面如寒铁、眼若熔炉,一双拳头握得紧紧的,一言一句地说“走,上角楼。”



956 长辈的关怀

不是亲眼目睹,李隆基都不敢相信李瑛会造反。

一登上角楼,李隆基手一伸,一旁的高力士马上送上一具镶金的千里眼,神色凝重的李隆基接过来往丹凤门的方向一看,脸色突变,因为千里眼看到的第一个人,正是挥刀斩杀一名宫廷禁卫的李瑛。

只见李瑛身穿铠甲、手执利刃,在一群侍卫的保护下冲在最前面,那血溅得全身都行。

逆子,李隆基心里马上破口大骂,一股杀机已在心里酝酿。

再左右看看,只见李据和李瑶也带着人一起冲击宫廷禁卫的防线,放下千里眼,李隆基的眼里已透着寒光。

在李隆基看来,儿子的一切都是自己给的,无论给多给少,都是赏赐,像太子李瑛,李隆基是多次动了换储君的打算,可不是一直没有实行吗,还没改立储君就要造反,?真是易储,指不定做出什么过份的事,真是好大的胆子。

说到底,李隆基就是靠宫变起家,知道风险和回报,暗暗一直提防着,没想到日防夜防,家贼难防,让儿子造了自己的反。

听到孙仲常汇报太子率兵进攻皇宫,李隆基第一反应是不相信,毕竟太子李瑛做事一向谨慎小心,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羽翼也没丰满,直至登上角楼,亲眼看到太子李瑛斩杀禁卫,这才取消心中的“疑团”,当看到李瑛、李据等人已经攻进丹凤门,并向含元殿的方向推进,心里更肯定李瑛有“问题”。

皇宫是皇帝居住和办公的地方,安防可以说非常严密,李瑛的人好像不用血战就拿下守卫森严的丹凤门,在李隆基心里,这是一次有预谋的宫廷政变。

“杀妖妇,救圣驾,清君侧!”

“杀妖妇,救圣驾,清君侧!”

“杀妖妇,救圣驾,清君侧!”

此时前来救驾的士兵为了给自己正名,齐声高呼着口号,口号声和宫中四处回荡的钟鼓示警声此起彼落,好不热闹。

“皇上救救臣妾,太子要杀臣妾。”武惠妃突然跪下,一脸惊慌失色地说。

李隆基连忙把武惠妃扶起,看着武惠妃花容失色的样子,顿时心疼起来,轻轻抱住有些战粟地武惠妃,一脸霸气地说“爱妃不要怕,有朕在,谁也伤害不了你。”

说罢,扭头对高力士说“力士,你是右监门将军,保卫皇宫是你的职责,朕命令你马上调动人手,将这些叛逆一网打尽。”

看到高力士有些顾忌地样子,李隆基补充道“拿着朕的令牌行事,无论是谁,违命者格杀勿论。”

宫廷政变,稍有不慎就会万劫不复,从规模来看,李瑛身边的人并不多,不过李隆基不敢掉以轻心,

“老奴遵命。”

高力士应了一声,正想飞奔下楼,武惠妃在后面嘱咐道“高公公,尽可能不要伤害太子和两位皇子的性命。”

“老奴谨遵娘娘懿旨。”

等高力士走后,李隆基有些动容地说“爱妃宅心仁厚,要是那些不肖子有爱妃一半这般仁慈,那朕就不用这么烦心了。”

李隆基就是靠政变上位,当自己坐上皇位后,自己儿子也来这一套,心里可以说百般交集。

武惠妃有些惭愧地说“都是臣妾不好,一刻也不能离开皇上,太子应是为丽妃姐姐感到有些不值,对臣妾有怨恨也在情理之中,只是没想到他会采用这么偏激的方式”

“朕如何做,论不到他指手画脚,爱妃,这事不用你管了,怎么做朕心里有数。”李隆基安抚道。

说话的时候,李隆基眼里闪过一丝寒芒无论什么原因,无论什么人,敢攻打皇宫对自己产生威胁的,绝不能留。

武惠妃捕捉到李隆基眼里一闪而过的杀机,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

安抚完武惠妃,李隆基也不退下,而是用千里眼,继续观察事态的发展。

高力士也是经历过很多大风大浪,只见他先是下令各部固守自己所在的位置,紧闭各宫门,防止有人趁机作乱,然后派遣宫中机动的人马前去丹凤门支援,稳住局势,最后调到万骑军的亲信和亲自统领的飞龙门入宫协助,当李隆基看到万骑军和飞龙卫进宫时,一颗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

大局已定。

“澎澎澎澎澎”

丹凤门激战的同时,正在家中休息的郑鹏,突然听到长安城响起紧急的钟鼓声,这是长安城要戒严的号令。

“奇怪,大白天的,这么早就戒严,那些人不是喝酒喝多了吧。”绿姝一脸奇怪地说。

林薰儿也不解地说“是啊,不年不节的,大白天发什么疯,不会啊,这么大的事,那些主事的人也不敢这样做啊,会不会要出什么大事?”

婢女桂香小声地说“刚才小婢去厨房拿点心的时候,看到皇宫的方向有很大的烟,会不会是宫中走火?”

走火?

一旁的郑鹏心情凝重地说“宫中要出大事。”

“长安城戒严,所有人等立即归家。”

“关门,关门,所有店铺一律休市。”

“一刻钟内实地实施戒严,所有人不得外出和随意走动,非本城百姓,没有地方居住的,可以投亲友、住旅舍,或到就近武候铺报到,违者后果自负。”

钟鼓声后,传来武候和京兆府衙役的喝令声,不时传来骑兵席卷而过的声音,外面乱成一团。

林薰儿有些好奇地说“夫君,你说要出大事,出什么大事?”

郑鹏犹豫一下,很快摇摇头说“宫中最不缺就是人手,走火的机率很低,现在长安城都禁上活动,肯定是宫中有变。”

最近一直忙着修路的事,有人不想自己多理其它的事,郑鹏也乐得清闲,前天才听说张九龄因举荐不当被贬,当时郑鹏隐隐就觉得不太对劲,觉得长安会有变,不过心里不在朝堂上,而长洛指挥部的工匠又拿来一份最新的火车设计图跟郑鹏禀报,就把这个消息抛在脑后,直至刚才收到黄三派人火速送来的密报,说太子李瑛正携同他的二个兄弟鄂王李瑶、光王李琚率兵进攻丹凤门,这才想起武惠妃借手杀三王的事。

要是没猜错,这件事已经不可挽回地发生。

有些历史郑鹏想改变,但有些历史郑鹏并不想扭转,特别是对自己怀有敌意的李瑛,要是他顺利登上皇位,以他的个性,绝不会让自己好过,只要冷眼旁观就有人替自己收拾他,何乐而不为?这是郑鹏收到密报后不作声色的原因。

仇人要去送死,没有拦他的理由。

不过,这些事也没必要跟身边说,免得她们忧心,郑鹏暗中吩咐下去,让下人和护院加强守卫,以免被人混水摸鱼。

林薰儿一脸担心地说“宫变?夫君,要不要紧,我们要不要找个地方躲一躲?”

对林薰儿来说,对现在一切都很满意,也很知足,最怕是“变”,生怕把自己做梦也不敢想的美好生活给变没了。

“不怕,不怕,上面的事,我们管不了,静观事态就行,再说长安城都戒严,坊门、城门都关上,就是想跑也跑不了,还是留在家里安全,放心,有我在,不会有事的。”

话音刚落,就听到有人大声敲门的声音,绿姝和林薰儿的脸色当场大变,生怕有人要对付自己。

好在,崔二飞跑上前禀报,说崔源带着一队人手来了。

很快,行色匆匆的崔源健步走过来,只见他第一时间走到绿姝身边,先细细打量一遍绿姝,看到没事,这才一脸宠溺地说“姝儿,没事吧,有没有吓着,不要怕,有大父在,谁也动不了你一根皮头,天大的事,也有你夫君和大父顶着,千万不要动了胎气。”

“没事,有薰儿姐和夫君在,姝儿不怕,大父,你怎么来了?”绿姝有些感动地说。

崔源已是年近花甲的老人,有事的时候第一时间就想到自己,那种关切和宠溺,让绿姝非常感动。

看到孙女没事,冠军候府也没有受到冲击,崔源这才松了一大口气,接着有些神色凝重地说“太子李瑛、鄂王李瑶和光王李琚联合造反,进攻皇宫,老夫就怕这里有事,就带人赶来看看有什么能帮上忙的,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冠军候府与太子府有隙,长安城全城皆知,崔源一听到太子带兵攻打皇宫,心里大急,生怕太子为一报私仇,攻打皇宫的同时也派人来杀郑鹏报仇,于是第一时候召集府上的健奴和护院,自己家都顾不了,火速到郑鹏这里驰援,生怕绿姝出事。

就是受到惊吓也不好,要知绿姝好不容易有了身孕,本来就是千金大小姐,现在更是千顷良田上的一颗独苗,绝不能出什么差池。

“什么?大父,不会吧,太子要造反?”绿姝一脸不敢相信地说。

崔源皱着眉头说“太子府的人马全员出动攻打皇宫,此事不会有假,只是老夫也想不明白,情报说太子准备明显不足,此时不是好时机,怎么会造反呢?事前也没有收到一点风声啊。”



957 深夜进宫

郑鹏有些疑惑地说:“大父,听说太子府的人是喊着杀贼救驾的名号杀向宫中,此事你没有耳闻?”

崔源虽说退了下来,但是只是退出一线,实际上在不良中还相当于元老或顾问的身份,不良人很多重要的事,还要找崔源请教,再说崔源经营多年,手里还有不少暗子,发生这么大的事,他不知情?

郑鹏还真有点不信。

“表面的口号,不足以信,老夫有意退下来,很多事都不过问,不过此事太过突然,事前的确没有收到消息”说到这里面,崔源苦笑地说:“太子府的人竟能攻进丹凤门,说明宫中有人接应,性质完全变了,此事一了,只怕很多人要承担皇上的雷霆之怒。”

不管人数多不多,都杀进皇宫,性质非常恶劣,无论最后结局如果,李隆基都会杀一批来彰显的自己不可侵犯的地位,换一句话来说,要是带兵进攻皇宫还不杀头,那以后皇宫别想有安生的日子。

郑鹏点点头说:“是啊,此事太突然了,会不会太子收到易储的消息?”

历史上说太子是被武惠妃诱骗才会率兵攻进皇宫,从崔源收到的消息来说,这个机会很大,因为太子准备明显不够充分,像这种赌上身家性命的大事,肯定是慎之又慎,发动前把每一个步骤都反复推敲,务求一击即中,就发动政变来说,大唐先后发生玄武门之变、唐隆之变、神龙政变和景龙政变,靠政变起家的李隆基,对皇宫的掌控可以说前所未有的强,强攻皇宫并非一个很好的选择,然而太子李瑛还是对皇宫发动攻击,很大可能太子?是得到错误的情报或误导。

对了,太子进攻皇宫时,宫中出现浓烟,这浓烟是一次意外,还是一个信号?

这样一来,李瑛被武惠妃算计的说法又可信了几分。

“易储?”崔源摇摇头说:“要是易储这么容易,皇上早就易了,没听过这方面的消息。”

“算了,不要再讨论这个”绿姝忍不住说:“大父退了下来,夫君也被停职,不管怎么样,这件事都与我们无关,我肚子饿了,先吃饭吧。”

崔源和郑鹏对望了一眼,很快附和道:“民以食为天,吃饭,先吃饿,饿着谁都不能饿着我们的姝儿。”

“对,姝儿可是大功臣,不能饿着,先吃饭。”郑鹏连忙表态。

政局牵一发动全身,哪能没有关系,不过两人一个退身幕后、一个被“停职”,属于有心无力,只能静观其变。

去吃饭的时候,郑鹏忍不住小声问道:“大父,你看太子这次行动,会不会成功?”

自己跟太子府,面皮还没彻底撕破,但早就看彼此不顺眼,要是太子政变成功,肯定要收拾自己,郑鹏表面淡定,内心却有点慌。

“不会!”崔源肯定地说。

“何解?”

“皇上开创了大唐前所未有的繁华与富强,国内百姓生活安定、富足,对外节节胜利,特别是灭了吐蕃,更是开创了前所未有的功业,现在举国上下都拥护皇上,而皇上虽说有些嬉戏,但并没有荒谬或失德之处,再说皇上正值年富力强、精力充沛之际,对大唐的掌控力极强,太子不可能成功。”

不成功就好,自己不用担心受怕。

郑鹏知道崔源这老小子人品不怎么样,但在大局的掌控上很厉害,他说没事,肯定不会有事,心情很快放松下来,很快走上去,跟林薰儿一左一右扶着绿姝,一起前去吃饭。

崔源猜测得没错,仅仅过了二个时辰,郑鹏和崔源都收到消息:太子李瑛、鄂王李瑶和光王李琚以下犯上,进攻皇宫,业已全部被擒。

镇压的速度还真不慢。

郑鹏和崔源把悬着的石头放下,李瑛失败就好,要是他成功上位,不仅郑鹏的日子不好过,就是崔源、甚至博陵崔氏也受到牵连。

丹武门政变失败,然而戒严还没取消,所有人都被勒令在家里呆着,不得随意外出,郑鹏坐家里明显可以听到,外面不时传出大队人马经过的声音,不知是追杀余孽还是清算,反正平日跟太子走得近的那些人,肯定不会好过。

郑鹏本以为戒严要等李隆基清算完毕、消了气自己才能出家门,没想到当天夜里,自己和崔源都被宣进宫。

等郑鹏被太监带到御书房时,御书房里已经有了不少人,像申王李成义、驸马杨洄、尚书右丞韩休、中书令萧嵩、兵部尚书王睃、吏部侍郎李林甫等重臣已经焦急地候在里面,看到郑鹏和崔源也进来,众人只是楞了一下,也没发问,只是彼此之间拱拱手算是打招呼。

出了这么大事的事,谁也没有心情说话,一边想着皇上一会问话时应怎么对答,一边想想自己跟太子的关系,有些容易引人诟病,而自己又应怎么解释,尽可能撇清与大子的关系。

郑鹏在打量时,无意中看到李林甫在盯着自己,当两人四目相对时,李林甫突然对郑鹏微微一笑。

笑得很自然、和谐,犹如久别重逢的朋友一般,让人挑不出半点毛病,郑鹏的嘴角微微向上翘以示回应。

李林甫这家伙,笑得越甜,心里的算计便是越深,郑鹏可不会上当,也不会被他迷惑,心里暗暗盘算着怎么把李林甫彻底搞垮。

来的时候,就知即使是太子之尊的李瑛,和李瑶和李据一起打入大牢,并没有维护基本的尊严,相信李瑛逃不过历史的轨迹,会被李隆基处死,“三庶人”事件还会成为历史的一笔,对郑鹏来说,李瑛已不足为俱,现在最想弄倒的人就是李林甫,郑鹏也知道,自己在算计李林甫的时候,他也在想怎么把自己弄垮。

发生这么大的事,在场的人多是人心惶惶,郑鹏敏锐地捕捉到李林甫和杨洄的眼里露出兴奋和期待的光芒,估计太子政变的事与二人脱不了关系,而二人也从中捞了不少好处,李隆基把这么多重臣、包括李氏宗室的重要人物召集在这里,就是讨论关于怎么处置太子的命运。

郑鹏突然有些郁闷,自己都被停职,没想到李隆基还是把自己拉进这趟浑水。

正当郑鹏浮想联翩时,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传来:“皇上驾到。”

958 唇枪舌战

看到李隆基来了,众人连忙行礼。

李隆基摆摆手说“众卿家免礼,坐下吧。”

众人谢礼后,这才各自坐下,崔源让高力士请坐在前面,郑鹏则是很自觉的坐在最后面。

现在拿得出手的就是冠军候这个爵位,军器监的职位在这里简直微不足道,郑鹏也没意见,反正自己只是抱着看戏的心思,在一旁静观其变即可。

宫女奉上茶水觉退下去后,李隆基环视一下在座的众人,沉声开口道“在座的,都是朕的股肱之臣,大唐的砥柱中流,想必朕召集尔等的意思也猜到了,也就不转弯抹角了,太子李瑛、鄂王李瑶和光王李琚不念亲情、不思皇恩,竟然公然带兵攻打皇宫,意图谋反,幸好苍天有眼、先帝有灵,业已全部打入天牢,朕就想问问众位卿家,此事该如何处置?”

李隆基的话音一落,现场一阵惊呼声。

说实话,能出现在这里的人,都不是普通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消息渠道,初听到太子带头谋反,一个个都不敢相信太子有胆子谋反,可这话出自李隆基之口,这才信了,不过消息有点吓人,听到都感到心头大震。

众人震惊后,相互对望了一眼,很快闭嘴不再说话。

在场的人都是人精,知道这件事牵涉太大,说多错多,干脆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心,让“别人”先去探路,探清皇上的意图再开口。

先是全城戒严,还没有弄明白什么回事就被请进宫,在场之人可以说丈二脑袋摸不清头脑,就是想说也无从说起,驸马杨洄张张嘴想说什么,可在场那些大人物还没开口,也不好先开口。

看到没人开口,李隆基有点不悦了,皱着眉头说“平日朝会,众卿家不是挺能说的吗,怎么一个个都不说话了?”

皇上都有发脾气了,众人不敢怠慢,纷纷把目光转到韩休身上。

韩休是尚书右丞,生性刚直,敢于直谏,在张九龄被贬后,隐隐执朝堂牛耳,文武百官都有视他为领头羊的意思,出了这么大的事,众人自然想看看他的表态。

知道这事躲不过,韩休沉吟一下,率先开口道“无论什么人冲击皇宫,都是以上犯上,大不敬,太子一向品行端庄,突然做出如此举动,会不会有什么隐情?”

韩休算是挺“长”派,一直不支持李隆基换太子,但他有自己的政治智慧,只是坚定立场,但绝不跟太子李瑛走近,不像张九龄,把自己当成是太子的老师一样,多方扶持李瑛,还跟武惠妃对着干,被武惠妃视为眼中钉,就是再能干,也只能灰溜溜地离开长安。

李隆基正在气头上,绝不能跟他对着干,韩休先是肯定李隆基的话,稳住李隆基的情绪,然后再提出自己的主张。

韩休知道,李隆基说出太子谋反的话,心里已经把太子归到叛逆一类,今晚说是商量这件事,实际是一个通气会,先统一意见,明天朝会时不用那么多人反对,虽说知道说出后面的话不讨喜,有可能惹怒李隆基,但韩休不得不说,原因很简单,要是关健时刻韩休不表明态度,在场的人,没人再敢挺太子。

没人挺太子,只怕太子李瑛的性命堪忧。

韩休说话的时候,萧嵩一直在留意李隆基的神色,看到李隆基的神色先缓后紧,就知李隆基对韩休的回答并不满意,当韩休说完,马上反驳道“还有什么隐情,刀口都举向皇上,这是大不敬之罪,臣提议此事一定要严惩,以敬效尤。”

萧嵩坐上高位,是背景大于实力,因为“德不配位,才不服人”,没少遭到耿直韩休的冷讽热讽,二人相互看对方不顺眼,仇怨越积越多,以致萧嵩差不多逢“韩休”必反。

这次政变,皇上的态度已定,萧嵩又与武惠妃交好,明显有利于武惠妃,萧嵩当机立断跟韩休唱了反调。

韩休皱了皱眉头,有些不太高兴地说“萧中书,此事非同小可,太子突然发难,调查一下当中是否有隐情难道不应该吗?”

对于这个萧嵩,韩休有点头痛,明明是庸才,全靠萧家的背景和人脉坐上高位,没有能力小偏偏好大喜功,正事做不好,大事做不了,小事瞎掺和,也不分场地和时间,这个时候还跟自己抬讧。

萧嵩才能一般,但口才不差,闻言想都不想就说“无论什么原因,也不能带兵攻打皇宫吧,若是三五个侍卫之间纠缠不清还可以争辩一下,现在呢,太子府的人倾巢而出,攻打丹凤门,几千人马啊,都兵指皇宫了,这个时候韩相还要维护,韩相到底有何居心,倒是让人很疑惑了。”

“放屁,老夫忠心可昭日月,萧中书不用含沙射影、说话夹骨,有证据就拿出来,即使罢官抄家斩首灭族,绝不皱一下眉头,若是拿不出证据只是信口雌黄,某就是豁了这条老命也要跟你血溅五步。”事关自己的声誉和清白,韩休盯着萧嵩,铁骨铮铮地说。

韩休能坐上相位,凭的是才干和实力,久居相位积威已久,当韩休气场全发的时候,萧嵩一时不知说些什么。

看到萧嵩的气势被压,驸马杨洄的眼珠子转了转,很快说道“韩相和萧中书暂且放下成见,现在讨论的是太子率兵攻打皇宫、意图谋反的事。”

为了更进一步,得到丈母娘的照顾,杨洄早早表了忠心,还主动监视太子府,收集与太子有关的情报,不夸张地说,这次成功诱骗李瑛率兵进攻皇宫杨洄要给首功,就是杨洄的人发现李瑛在宫中安插的眼线,然后又亲自出马,对杜明贵威逼利诱,让他出面给太子送去武惠勾结左监门卫将军杨光廷密谋造反的假情报,正是杜明贵的话,让太子信以为真,从而掉到武惠妃的陷阱。

叛乱被镇压,太子都被打下大牢,杨洄也不再掩饰,直接把谋反的罪名落在太子的头上。

兵部尚书王睃犹豫一下,很快说道“驸马此言有些武断,据说太子率兵进宫前,宫中有浓烟冒出,太子是高喊杀贼救驾的口号进宫,这里面会不会有什么内情?”

杨洄是驸马,也是武惠妃的女婿,站在武惠妃一边是没有疑问的事,只是一开口就把谋反的罪名往李瑛头上扣,也太明显了,简直就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很久没有说话的萧嵩开口道“王尚书,你作为兵部尚书,不应该说这种话。”

“哦,?不知萧中书有何高见?”王睃一点也不退让。

萧嵩振振有词地说“无论是皇宫还是长安城,都有一套完善的防御体系,就算宫中有变,自有应对之法,没有得到皇上的亲笔旨令,任何人不得以任何借口进宫,更别说带着大批人马进宫,这不是谋反是什么。”

几个人一争吵,很快御书房就吵成一片,大致为分两派,以韩休为首的大臣主张彻查此事,先不给着给太子李瑛定罪;以萧嵩、杨洄为首的臣子主张严惩罚太子李瑛的大不敬之重和谋反的罪名,双方各不相让,争了一个面赤眼红。

大约吵了一刻钟的样子,看到坐在上面的李隆基都面带寒霜了,众人这才静下来。

当众人静下来时,一个不太和谐的声音响“冠军候是大唐有名的智者,肯定有自己的想法,可冠军候到现在为止还没有发表意见,想必心里早有答案,不如听一下冠军候是怎么想的。”



959 相互算计

说话的人正是李林甫,此刻他一脸真诚地看郑鹏,眼神中还有邀功的意思,好像在说我给露脸的机会,应该感谢我。

一瞬间,在场的人都把目光转向郑鹏,不少人眼里还有期望之色,就是李隆基也把说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扭头看着郑鹏。

御书房里,郑鹏是最低调的存在,但又是最不可忽视的存在,即使是停职其间,也没人敢忽视郑鹏的存在,直到李林甫提醒,众人这才发觉坐在角落里的郑鹏一直没有发表过意见。

有雄厚的军功作资本,有博陵崔氏作靠山,还有成功解决分家产的先例,众人对郑鹏有很高的期待。

呢妹,这个李林甫还真是冤魂不散,就像一根搅屎棍,哪哪都有他,自己就想来个隔岸观火,走个过场就收工,就是李林甫这家伙硬逼自己表态。

这个态不好表,要是赞同萧嵩,传出去有可能让人觉得是公报私仇,毕竟自己跟太子府的过节人尽皆知,要是同意韩休的建议,李隆基生不生气还是二话,武惠妃肯定怨恨自己;要是不表态,又让人说自己是尸位素餐,光拿俸禄不办事。

郑鹏心里把李林甫骂个体无完肤,怕别人说自己摆架子,嘴上应道:“不瞒诸位,我听到此事是非常震惊,心乱如麻,最近一直忙着修路的事,长安城很多事都不清楚了,今日之事一知半解,一时也不知如何说起,想必皇上心里早有了主意,微臣听皇上的。”

不管对错,听李隆基的就对了,反正他是高高在上的皇帝,传出去别人也不好说什么。

“真不愧是大唐有名的智者”李林甫在一旁补充道:“冠军候的意思是,这算是皇上的家事,俗话说得好,清官难断家务事,皇上的家事我们这些外臣不好插口,无论皇上怎么处理,都是对的。”

萧嵩眼前一亮,连忙说道:“冠军候的话说得太好了,这是皇上的家务事,臣等不好掺和。”

李林甫和萧嵩一开口,众人纷纷附和,就是刚才挺太子的大臣,也纷纷表态理应由皇上自行处置家事,就是韩休也是犹豫了一下,最后也是随了众流。

李隆基一开始就给整件事定了性,若是小过还可以求求情,现在是李瑛带人进攻皇宫,还攻进了丹凤门,性质完全变了,无论出于什么理由,都是大不敬之罪,谁也救不了李瑛,是杀是留全在李隆基的一念之差,再说大臣内部分裂严重,那些挺太子的大臣也就放弃。

现在皇上正在火头上,弄不好把自己也栽进去,那就得不偿失。

李隆基有些赞许地看了郑鹏一眼,然后缓缓地点点头说:“从爱卿都这样认为,朕也不好再说什么,兹事体大,朕还得回去好好思量一番才行。”

要是外人,李隆基会毫不犹豫叛个凌迟的处决,不过李瑛毕竟是自己的儿子,也一度是自己最疼爱的人,心头还是有一点犹豫。

郑鹏有些目瞪口呆,自己只是推搪一下,意思是听李隆基的话,可没有说家事的意思,李林甫那么一歪曲,有种被人摆上台利用的感觉,张张嘴想解释什么,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估计就是说也没有作用。

李林甫这招太损了,明眼人都看得出李隆基不准备放过太子,这个时候说这件事是家事,分明就是要把太子李瑛置于绝境,特别是太子李瑛跟自己还结怨的情况下,要是传出去,自己肯定招人骂,说不定还要记录在史册被世人骂。

郑鹏心中越想越不甘,眼珠子转了转,很快有了主意:“皇上英明,不过太子是大唐储君,地位非比寻常,一举一动倍受瞩目,若是处置不当,不仅难让人信服,就是连皇上的声誉也要受损,微臣等人不知底细,又是外臣,不好置评”

听出郑鹏话中有话,李隆基马上追问:“爱卿觉得,何人可置评?”

郑鹏瞄了一旁暗自窃喜的李林甫一眼,很快说道:“微臣觉得,此事非李待郎莫属,一来李侍郎曾在东宫任职,对太子的行为品行最熟悉,二来李侍郎担任吏部侍郎一职,此职最擅长就是考评;最后一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李侍郎出自大唐宗室,论起辈份还是太子长辈,外臣不好置评的家事,对李侍郎来说并无障碍。”

这个李林甫想自己做好人,让郑鹏当坏人,郑鹏可不上这个当,李林甫把这个问题怎么踢给自己,自己就怎么把它踢回给李林甫。

“没错”这时崔源适时开启护犊子的本色,开口附和道:“放在朝野,的确找不到比李侍郎更合适之人,相信李侍郎不会令皇上失望。”

萧嵩点点头说:“老臣附议,此事由李侍郎评价最合适。”

李林甫越着爬,萧嵩就越想拆他的台,免得他威胁自己的地位,现在崔源发话,既可以打压李林甫,带能卖崔源一个情,简直不要太爽。

“李侍郎最合适。”

“同宗同源,知根知底,就是李侍郎了。”

“老臣也同意。”

有人看不习惯李林甫的小人作风,有人给崔源面子,有人跟随众流,纷纷表示附和,李隆基闻言点点头说:“李爱卿,依你之见,这事应如何处理?”

李林甫心里快把郑鹏恨死了,刚才郑鹏偷看自己时,心时就暗暗叫不好,这件事自己本来摘身事外,可郑鹏这么一弄,一下子就置自己于两难之地,要是说太子的不是,世人会骂自己忘恩负义、背叛旧主;要是替太子说话,肯定又惹武惠妃不快,再说自己这般辛苦经营,不就是为了抱紧武惠妃的大腿吗?

皇上的态度已经很明确,背后还有武惠妃发力,太子李瑛倒台只是早一些或晚一些的问题,自己一看到郑鹏就来气,想给他设个陷阱,没想到郑鹏不动声色把这个陷阱还给自己,真是自己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此时的李林甫恨不得抽自己几巴。

肚子悔得肠子都青了,李林甫不敢不应李隆基的话,犹豫一下,最后还是咬着牙、硬着头皮说:“回皇上的话,微臣觉得,错了就是错了,太子居储君之位,理应为天下万民做一个表率,然而太子却做了一个极不好行为,需要为自己的行为受到惩罚。”

李瑛已经完了,别说重回辉煌,就是能留下一条性命也成了奢侈,太子一倒,无疑是武惠妃和寿王最得益,这时候更应向武惠妃表忠心才行,要是三心二意肯定不讨喜,再说太子“进宫杀贼”的事李林甫也参与其中,还不如一倒就倒到底,为自己加分。

名声说什么,为郑鹏征地时,早就声名狼藉,多骂几句也损失,李林甫算是豁出去了。

李隆基闻言,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是沉思一下,然后挥挥手,示意众人退下,他需要时间一个人独处静思。

出宫后,跟来的时候一样,郑鹏和崔源坐同一辆马车。

沉默了一会,郑鹏开口道:“申王倒是洒脱,一开始就说自己是陪皇上的,就坐在哪里不说话,谁也不得罪。”

崔源点点头说:“皇上不喜欢几位王爷参与朝政,申王这样做倒也合适,再说手心手背都是肉,也不好开口。”

“大父”郑鹏突然问道:“皇上在对待太子的问题上明显有些犹豫,太子会不会”

“不会!”崔源斩钉截铁地说:“猫的眼泪落得再多,也改变不了老鼠的命运,皇上若非果敢杀伐,也不会有今日的成就,再说还有武惠妃有背后发力,太子”

崔源没有再说话,在右手做了一个割喉的动作。

960 天牢会面

“皇上,你有几个时辰没用膳了,先用些点心吧。”武惠妃亲自捧着一个托盘进来,有些心疼地对李隆基说。

大臣们已经走了大半个时辰,可李隆基还是一个人在御书房独坐,谁也不见,也没有谁敢劝,除了武惠妃。

李隆基看看天色,柔声地说“快一更天了,爱妃还没就寝吗?”

“发生这么大的事,皇上还没睡下,臣妾哪敢先睡。”武惠妃轻轻挨着李隆基坐下,用纤纤玉手拿起一块点心“皇上,多少用一些吧,龙体为重。”

李隆基轻轻摇摇头“朕没有胃口。”

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李隆基又是心痛又是揪心,哪里吃得下。

武惠妃有些迟疑地放下点心,一脸自责地说“都是臣妾不好,要不是在宫中为一儿烧元宝蜡烛,也不会”

“此事与爱妃无关,这是逆子的一面之词。”李隆基面若寒霜地说。

太子李瑛口口声声地说得到急报,说武惠妃在宫中发动政变,看到宫中烽烟四起,情急之下就带兵赶到宫中救驾,这才带兵进攻皇宫,可他又偏偏交不出通风报信的杜若贵,又对勾结丹凤门守将的事语之不详,李隆基对他的话并不采信。

不成功就说杀贼救驾,要是成功呢,登基大宝?

光是勾结宫门守将,就是死罪一条,没有自己的亲笔旨令擅自带兵攻打皇宫,又是死罪一条,自认在宫中安插眼线的事还没计。

看到武惠妃欲言又止的样子,李隆基叹了一口气,柔声地说“爱妃,这里没外人,有什么话要说的,但说无妨。”

武惠妃犹豫一下,很快小声地说“臣妾斗胆,恳请皇上饶太子一命。”

成大事不仅要有雄心,还要细心,每一个环节都不能出错,武惠妃经营多年,身边有不少能人,女婿杨洄和主动投诚的李林甫也出谋划策,自然是环环相扣,杜明贵完成了他的“使命”后,第一时间被自己的人清理,此刻连灰都没留下,就是刑部的顶尖好手也找不到人来对证。

这一点,武惠妃可以说信心十足。

“什么?爱妃你为太子求情?”李隆基有些意外地说。

武惠妃想当皇后,更想让儿子寿王入主太子府,为了此事多次恳求李隆基,李隆基以为武惠妃要求自己重重处罚李瑛,好给寿王腾出位置,怎么也没想到竟然是为了李瑛求情。

不会犯糊涂了吧。

武惠妃犹豫一下,很快说道“皇上,臣妾的确很希望瑁儿能继承大宝,因为他最像皇上,也更能得到天下臣民的认同,可太子是皇上的骨肉,用老百姓的话来说,一笔写不出两个李字,再说无论早太子还是百姓,对臣妾的误解也颇深,若是太子有事,那误解就更深了,请皇上三思。”

“爱妃受委屈了”李隆基轻轻拖着武惠妃的手说“此事虽说是朕的家事,但朕贵为大唐的一国之君,一言一行都关乎到大唐的千秋基业,不能像普通百姓一样只是斥责几句,此事爱妃就不要管了。”

若是武惠妃只是说些漂亮的话,李隆基肯定认为她居心不良,可武惠妃坦认希望儿子能成为太子,反而显得她坦荡,这也是一位母亲最正常不过的想法。

“臣妾遵旨。”武惠妃说话的时候,一丝寒芒在眼里闪过。

李隆基点点头,轻轻挥挥手说“夜深了,爱妃先去就寝吧,朕想一个人静一下。”

武惠妃应了一声,柔声地说“皇上也早些安歇吧,龙体为重,臣妾先退下。”

等武惠妃退下后,李隆基一个人静坐了好一会,觉得心里烦躁,站起来背着手来回走了好一会,内心还是静不下来,突然喝道“来人。”

“大家,老奴在。”高力士飞奔着从外面小跑进来听令。

出了这么大的事,高力士不敢有半分怠慢,一直在御书房外候着,一听到呼唤,马上进去听令。

“去天牢。”李隆基面无表情地说。

儿子造老子的反,这让李隆基内心很烦躁,因为他自认对李瑛还是不错的,毕竟把他封为太子,这些年是有换储的想法,可不是一直没换吗?太子府的一应权利、花销也没有半分削减,怎么就想着谋反呢?

“老奴遵令。”

跟随李隆基多年,高力士摸透了李隆基的脾气,此刻李隆基内心肯定复杂,也有些不甘心,大半夜还要去天牢看太子李瑛,说明他内心还有一丝犹豫,而这一丝犹豫就是左右他作最后决定的因素,知道劝不住,干脆什么也不说。

“父王,我要见父王。”

“你们这些田舍奴,竟敢如此待我,我还是太子,出去后把你们全家抄斩。”

“武落衡,你这个杀千刀的妖妇,我李瑛就是做鬼也不放过你。”

还没到关押李瑛的地方,李隆基就听到李瑛疯狂的、犹如声嘶力歇的叫喊声,不时还听到他拼命摇动牢门的声音,第一次被关押到大牢的李瑛,明显失去了方寸。

李隆基的眼里露出一丝失望的神色,想当年自己是提着脑袋去拼命,事事小心、步步为营,硬生生拼了一个盛世大唐,而李瑛呢,做事太小心,说句不好听的,就是造反也造不好,失败后惊慌失措,自己若是虎父,他就是犬子。

若是李瑛表现得硬气一点,李隆基反而高看他一眼。

李瑛心情烦燥,记得自己跟李瑶和李据喝酒,突然收到武惠妃谋后的消息,一心想救驾立功,稳固自己的地位,怎么也没想到救驾变成了谋反,太子也沦落为阶下囚,被关到天牢后,这才知道宫中并没有异常,更别说武惠妃谋反,至于自己看到皇宫冒烟,那是武惠妃给夭折的儿子烧元宝蜡烛,明白自己中了武惠妃的圈套。

感到气氛突然有些异常,李瑛扭头一看,瞳孔猛地一缩不知什么时候,穿着一身便服的李隆基来到了天牢,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高力士小心翼翼地跟随左右。

“儿臣拜见父王。”李瑛回过神,连忙跪下行礼。

为了表示自己的诚意,一下子女连磕了好几个响头,磕得脑袋有些昏昏的,不过李瑛丝毫也感觉不到痛,内心的惊恐已在掩盖了痛楚。

李隆基盯着李瑛,老脸抽搐了二下,然后有些冷淡地问道“朕待你不薄,封你为太子,为何要造反?就这般等不及吗?”

“父王”李瑛哭泣着说“儿臣不敢,这次进宫,只因听信了谣言,误以为武惠妃谋反,这才带兵求驾,若有半句虚言,万劫不复。”

李瑛也是一个聪明人,知道李隆基正在气头上,要是李隆基一见面就大骂,说明他还是在乎自己,而李隆基说话的时候,语气里没有愤怒,也没有温情,说明他内心非常失望,有一种哀莫大于心死的感觉。

誓言都发了,可李隆基并没有什么表示,李瑛一下子急了,哭着说“父王,父王,儿臣真是想去救驾,都是被奸人所害,父王明鉴。”

“是吗?这奸人又是谁?”

“是武惠妃武落衡,武家的余孽,是她,一定是她”李瑛有些神色狰狞地说“这个狠毒的女人,她就是一个周之褒姒商之妲己,就是她陷害儿臣,父王一定要小心这个妖妇,有她在,大唐就不会安生。”

李隆基面色一肃,冷冷地说“李瑛,你想说朕是无能的周幽王还是残暴的商纣王?是不是大唐江山交到你手里,才能千秋万代?”



961 三庶人事件

李瑛吓了一跳,一连磕了几个响头,脑袋都磕肿了,这才战战兢兢地说“父王英明神武,是天下公认的英主,流传千古的明君,岂是周幽王商纣王一类可比的,儿臣绝无此意。”

李隆基看着跪倒在地的李瑛,眼里流露出一丝失望,最后摇摇头说“好自为之吧。”

说罢,也不顾李瑛的反应,挥袖而去。

嘴上说是没有反心,却在宫中安插眼线,还勾结丹凤门守将朱全,光是这二点就足以让李隆基寒心,李隆基这次到天牢,就想问一下李瑛为什么要造反,没想到李瑛不仅没有反思自己的过失,反而把责任推在武惠妃身上,要知武惠妃刚刚还为他求过情,这让李隆基对他彻底失望。

什么事都有底线,李瑛跟武惠妃怎么斗,李隆基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在自己的控制范围之内,斗一下就当相互磨砺,在磨砺中成长不是坏事,有斗争经验,上位后才能更好驾御臣民,然而,率兵进攻皇宫,无论是什么样的理由或借口都不行,这不是越过底线,根本就是挑战李隆基的权威。

高力士的目光有点像看死人一样看了李瑛一眼,紧走几步跟上李隆基,为他照亮前面的路,生怕李隆基摔倒。

一个将死之人,不值得浪费感情。

崔源猜得没错,李隆基第二天就在朝会上历数李瑛的罪行,宣布罢免李子的太子之位,贬为庶人,鄂王李瑶、光王李琚也以谋反同罪,一起废为庶人,三人所有的府第、财货没收充公,发配琼州,第三天晚上,被逐出府第的李瑛、李瑶和李据三人,在长安城西的安荣驿馆被御赐的鸠酒毒死。

一夜之间杀三王子,长安城风声鹤唳,?长安城街头巷尾都在偷偷议论这件事,因为三名王子被赐死时已贬为庶人,大伙就把这件事称为“三庶人”事件。

丹凤门事件过后,仅仅三天时间,前太子李瑛、鄂王李瑶和光王李琚被杀,原丹凤门守将朱全被处以凌迟之罪,全家抄斩,前后有近二百亲属、族人被打入奴籍,很多跟李瑛交好的官员,或降或贬,可以说雷厉风行。

幸好,三天过后,随着三庶人的死去,长安城终于解除了戒严。

解除戒严后,崔源带人离开,郑鹏送完崔源,准备回去继续忙修路大计时,突然来了不逐之客,武惠妃。

“惠妃娘娘驾到。”太监牛贵儿大声唱道。

“拜见惠妃娘娘。”郑鹏不敢怠慢,带领府中上下一起恭迎武惠妃。

武惠妃突然驾到,郑鹏感到很意外,虽说不想跟武惠妃走得太近,可过门都是客,郑鹏也不好拒绝,再说也轮不到郑鹏拒绝。

“免礼,都起来吧。”武惠妃说话间,走到绿姝面前,亲自扶起绿姝“郑夫人,你可是有了身孕的人,快快请起。”

“谢娘娘。”绿姝微笑着说。

武惠妃寿宴时,邀绿姝到蓬莱殿作客,相谈甚欢,还赐以厚礼,绿姝对武惠妃的印象不差。

“嗯,薰儿也越发标致了。”武惠妃扭头笑着对林薰儿说。

林薰儿有些受宠若惊地说“谢娘娘夸奖,在娘娘面前,小女子就是萤烛之火,岂敢与日月争辉。”

郑鹏向武惠妃行了一礼“不知娘娘驾到,有失远迎,还请娘娘恕罪。”

“近日宫中出了不少事,本宫特地到大慈恩为大唐祈福,为皇上祈福,途经这里,想到有些时日没看到郑夫人,哦,听说郑夫人有了喜,特来来望一下,不请自来,冠军候不会嫌弃吧?”

“娘娘是大贵人,能亲临寒舍,简直就是蓬荜生辉,请都请不到,岂有嫌弃之理。”

武惠妃妙目一转,娇笑地说“冠军候都不请,哪知请不到?”

郑鹏楞了一下,回过神来,打着哈哈说“娘娘真是风趣,看我,看到娘娘太高兴,都忘了请娘娘入座,娘娘,请。”

自己递过去的话,让郑鹏不着痕迹地挡开,武惠妃并不生气,还是若无其事地笑着点点头,跟随郑鹏一起到大堂内就座。

武惠妃坐下后,从袖中拿出两道符,微笑着说“这是大慈恩寺慧空大师亲自开光的平安符,甚是灵验,就多要了二个,送与两位夫人。”

绿姝和林薰儿对视一眼,齐声谢礼。

家长里短地聊了一会,绿姝和林薰儿很识趣地各找了一个由头走开,把地方让给了武惠妃和郑鹏,她们早就看出,武惠妃此行的目的是郑鹏。

绿姝和林薰儿走了,冠军候府的下人也是站得远远的,武惠妃左右看了一下,很快压着声音说“本宫这次来,是要感谢冠军候仗义执言。”

孤男寡女独处一室容易招惹是非,书房密谈不现实,就是在大堂里说话,大门也要开着,免得落人口实,武惠妃压低声音说话。

御书房密议,武惠妃虽说不在现场,但现场的一言一行都有女婿杨洄详细告知,前面大臣争论了那么久,李隆基都没有表态,可郑鹏发声后,李隆基很快就拿定了对武惠妃利好的决定,对此武惠妃非常满意。

就知是冲这件事来的,郑鹏有种黄泥掉到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了的感觉,自己明明就是推搪的意思,经李林甫一歪曲,变成了间接支持李隆基的“家事”处理方式,也就是因为这样,太子、鄂王李瑶、光王李琚都被废为庶人,在驿馆内喝毒酒身亡,这不,连武惠妃也来谢自己。

都不知找谁说理去。

“娘娘言重了,微臣也就是想说什么就说什么,都是皇上拿的主意,谈不上仗义执言。”

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这份功劳郑鹏打死也不认。

武惠妃嫣然一笑,看了郑鹏一眼,一边自顾玩着茶杯,一边自言自语地说“太子权欲薰心,做出大逆不道的事,落得如此下场也是咎由自取,诸多皇子中,寿王与皇上最像,也跟皇上最是亲近,以后肯定要为皇上分忧,但寿王生性顽劣,少不得名师调教,冠军候文武双全,才华横溢,不知可愿指点一下寿王呢?”

李瑛被赐死,很快就会成为冢中枯骨,诸多皇子中,寿王李瑁的呼声最高,通过御书房密议一事,武惠妃对郑鹏的重要性有了更深一层的认识,借着上香的机会,亲自出马招揽。

郑鹏淡然一笑,婉言拒绝道“寿王是有福之人,想指导寿王的名师很多,我也希望能与寿王多交流,只是我这人是劳碌命,不是忙皇上的差事,就是折腾自己的兴趣,很难抽出时间,再说身为人师就要以身作则,我这人大缺点没有,小毛病多多,真去指点寿王,只怕皇上会骂我好为人师,误了寿王。”

武惠妃的来意,郑鹏早就猜到,自己不党不派的挺好,两不相帮就是两不得罪,说不定还可以两边都能拿好处,面对武惠妃的招揽,老办法,把李隆基这尊大神搬出去,暗示自己是皇上的人,无论帮谁,有可能引起皇上的不满,婉言谢绝武惠妃的招揽。

李瑛终于成就了一段“三庶人的历史,要是历史没有偏移,武惠妃也是为他人作了嫁衣裳,而寿王李瑁更是成为名传千古的“绿帽王”,前面没有接受李瑛的邀请,现在更不会答应武惠妃,免得自找麻烦。

这次丹凤门政变,很多人受到牵连,郑鹏能安然无恙,靠的就是远离政治争斗。

“冠军候这话的确在理”武惠妃面带笑容地说“不过本宫开了口,冠军候总不能让本宫空手而归吧。”



962 故事与刀

郑鹏的婉拒,早在武惠妃的意料之中,她知郑鹏说的也是实话,?李隆基一开始把郑鹏放到羽林军,就是出于保护郑鹏的目的,避免他卷入政斗,好把心思放在报效大唐上,不过自己都纡尊降贵到这里,怎么也要有点回报,要不然就是走也不甘心。

“但凡娘娘看中什么,微臣都愿双手奉上。”郑鹏大气地说。

只要不缠上自己,一切都好说。

“本宫看中的,可是冠军候的人。”武惠妃给郑鹏抛了一个媚眼,笑脸如花地说。

郑鹏全身一紧,眼神有些慌乱地四张张望,看到所有下人、包括武惠妃带来宫女和侍卫都站得远远的,没人注意这里,这才暗暗松一口气,擦擦额上的冷汗说:“娘娘真会说笑,我跟别人没有什么,都是两个肩膀扛一个脑袋。”

这算是挑逗吗?

要是李隆基知道自己最心爱的女人挑逗自己,会不会气羞成怒,给自己来一个大不敬的罪名呢?

在畏怕的同时,郑鹏的小心脏也有点小激动,说实话,武惠妃是一等一的美女,柳眉杏眼,容颜出众,身材高挑,五官立体又好看,是那种越看越有味道的女人,身上散发着一种淡淡的、神秘的气质,吸引异性去关注她、了解她、征服她,虽说生过几个子女,可武惠妃保养得极佳,外表宛如少女,气质成熟绽放,有一种天然傲态媚骨,难怪后宫美女如云也无人能替代她的地位。

武惠妃掩嘴浅笑,饶有兴趣地看着郑鹏,好像看着一件很有趣的事物。

当郑鹏有些尴尬时,武惠开口道:“冠军候是大唐有名的智者,说话就是那般风趣,好吧,说正事,既然冠军候不愿作寿王的先生,那给寿王一些建议或劝告,总不能让本宫空手而归,这个不为难吧。”

拉拢不了郑鹏,武惠妃心有不甘,可郑鹏抬出了李隆基,也不好强求,只能退而求次,想从郑鹏哪里得到一些建议。

不弄点干货,可不能打发自己离开。

郑鹏闻言松了一口气,只要没强迫自己站队就行,至于建议,这个好说,卖个人情之余,也可以达到自己的一些目的。

“寿王聪慧过人,又有娘娘和当名朝名师大儒教导,微臣不敢班门弄斧,建设和劝告给不了,要是娘娘喜欢听故事的话,微臣倒是可以效劳。”

武惠妃眨眨眼说:“太好了,本宫最喜欢听故事,冠军候,请吧。”

刚刚听到郑鹏不肯给建议,武惠妃表面没说什么,心里暗骂郑鹏不识抬举,自己纡尊降贵到这里,就一点面子也没给?当她听到郑鹏愿讲故事后,心里一松,欣然同意。

像郑鹏这种不喜欢凑热闹的人,要么不开口,一开口肯定不会令自己失望。

郑鹏干咳一声,调整了一下情绪,很快说道:“很久的时候,有一个皇帝,因为刚刚建国,百废待兴,国库空虚,拿不出像样的东西赏赐给有功将士,但有功不赏也怕有功之士寒心,经过一番苦思后,皇帝想了一个办法,特令工匠打造了一个精美的酒樽,名为福禄樽,亲自倒酒请有功将士饮,有功将士都非常高兴,朝中上下也以饮福禄酒为荣,朝中有一名奸臣,瞒上欺下,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最喜欢就是拍皇上的马屁,同僚都不屑与他为伍。”

“有一次皇帝生了一个毒疮,这位奸臣为表忠心,用嘴把毒疮里的脓包吸出,皇帝非常感动,就问他想要什么,奸臣想都不想就说想用福禄樽喝福禄酒,皇帝答应了奸臣的请求,自从奸臣用福禄樽喝过福禄酒后,朝中文武百官就开始拒用福禄樽饮酒。”

武惠妃闻言,心有所悟,微笑地说:“这个故事倒是有趣,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一锅再好的粥,要是掉进了一颗老鼠屎,也就没人再愿意品尝,冠军候真是学识渊博。”

很明显,郑鹏的故事,其实就是影射李林甫,武惠妃深谙宫中争斗,哪能听不出郑鹏话里的弦外之音。

李林甫能干是不假,可他声名狼籍,墙头草式的作风,让很多人嗤之以鼻,为了捞钱,在征地时勾结劣绅鱼肉百姓,出自东宫,在太子李瑛最艰难的时候落井下石,更是引起朝野哗然,很多大臣都有意疏远李林甫,免得牵涉自己,郑鹏的话很明显,要是寿王想有作为,就要舍弃一些东西,例如李林甫。

这一点武惠妃早有体会,有时想拉拢一些大臣,可他们一听到要跟李林甫相互照应就变得推搪起来,有时举行一个宴会,只要李林甫到场,不是有人借故不来,就是有人中途找借口开溜,这怎么行?

朝野都觉得李林甫声名不行,那只是看他个人,自己收留了他,说不定那些人就说用李林甫的人,品行也好不到哪里去,到时就惨了。

虽说郑鹏跟李林甫相互看不顺眼,但郑鹏的话说得在理。

人都是有私心的,郑鹏含沙射影地针对李林甫,就像郑鹏破例给自己建议,武惠妃对此并没有多大意外,事实上,就是郑鹏不提醒,跟李林甫割裂也是早晚的事情。

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武惠妃终于摆驾回宫,郑鹏也长长松了一口气。

“夫君,怎么不留住娘娘,饭菜都准备好了。”林薰儿给郑鹏送一个果盆时,发现武惠妃已经走了,有些意外地问道。

郑鹏放下茶杯,懒洋洋地说:“人家可以贵妃,要掌管整个后宫,来一次就不容易,吃饭还是算了,她在,大伙吃得也不自在。”

林薰儿把端着的果盆放下,好奇地问道:“夫君,娘娘这次来,找你商量什么?”

武惠妃说是途经这里,顺便过来看一下,顺便给绿姝和林薰儿送平安符,谁都知道这只是一个借口,郑鹏跟武惠妃在大堂内密聊了那么久,林薰儿的八卦心起来了。

“没什么,就是相互利用,她想借势,我想借刀。”

“夫君的刀,借到了吗?”

郑鹏低头沉吟一下,很快点点头说:“我想是借到了。”

963 工艺突破

三庶人事件落幕,也给李林甫上了“眼药”,郑鹏嘱咐绿姝和林薰儿好好在家待着,然后行色匆匆再次前往位于蒲州的长洛指挥部。

李瑛的死不是结束,而是另一个争夺储君斗争的开始,李隆基罢免李瑛后,并没有采纳李林甫举荐,立寿王李瑁为太子,而是把太子之位悬空,这样一来,新储上位又是一番龙争虎斗,郑鹏趁机抽身,把自己置于争斗的漩涡之外。

绿姝和林薰儿不是招惹是非的人,也有崔源照看着,郑鹏可以走得安心。

当然,对郑鹏来说也是一个崭新的开始,长洛的土路顺利开通,这不是郑鹏的目标,平坦的土路只是基础,郑鹏要做的,是要修建大唐第一条有轨铁路。

郑鹏来到指挥部时,远远就看到很多人在工地上忙碌着,带头的正是三宝号工艺研发部的负责人鲁平。

鲁平也是长洛指挥部的主事。

指挥部外面,一条约三里长的铁轨已经铺好,在铁轨的起点处,一辆大约七尺高、四丈多长的简体火车静静地卧在上面,不过只是一个框架,很多工匠正对火车进行调试和改造。

“把钉子弄好点,不要颠掉了。”

“上面的座椅再加固一遍,以后上面可是要坐人的,要是摔倒,罪过就大了。”

“把动力室再上一次漆,很快要就安装蒸汔机了。”

“基建组再检查一遍铁轨,注意有没有松动或生锈等问题,少爷很快就会来巡视,可不能让少爷失望。”

鲁平作为总指挥,一边检查一边发号施令,正忙得不可开交时,旁边的徒弟庄三小声地提点:“师傅,少爷,少爷来了。”

听到少爷来了,鲁平扭头一看,还真是正在研究铁轨的郑鹏,连忙跑过去行礼:“小的见过少爷,不知少爷驾到,有失远迎。”

郑鹏摆摆手说:“免礼,鲁平,你来得正好,这段铁轨试过没有?”

“回少爷的话,已经测试过多次,承重、抗冷热、变形、生锈等项目都测试过,效果不错。”鲁平恭恭敬敬地说。

铁材从望牛墩运到这里前,方方面面都有要求,运到指挥部后铺设前已测试过多次,铺设后鲁平马上着手铺了一段三里长的铁轨用作试验用,长洛指挥部就设在长洛路边,这样一来铺设的铁轨也不算浪费。

“承重测试过吗?”郑鹏马上问关键要素。

铁轨要承担火车的重量,这个重量还不小,要是承重能力不达标,一压上去就变形,那一切都是空谈。

“测试过了,在火车上全放上沉重的石头,四节车厢,测试到三千石的重量依然安然无恙,承重不是问题,现在就是防生锈。”鲁平解释说:“铁材在望牛墩时就多次锻打、测试,工艺部调了一种新漆,涂在铁轨上,可以防止生锈,由于投入的时间尚短,功效暂时不清楚,不过小的已分段作标记实测,每隔一段时间就会观察记录一次,到时会把结果上交给少爷查看。”

郑鹏闻言点点头说:“做得不错,继续努力,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不断挑自己的毛病和缺点,现在自己挑出来,及时纠正那可,若是投入使用时让客人挑出来,那丢的就是本少爷的脸面,明白吗?”

这些年不计成本地投入,具体数目不说,光是帐薄就堆满一间房,除了征地、修路是的开销大外,望牛墩花钱如流水,为了得到优质铁材,除了高薪聘请技术娴熟的铁匠外,十几个高炉昼夜不息,不断测试不同的配方,别的不说,承包望牛墩煤炭运输的郑永业,也就是荥阳郑氏郑永阳的堂弟,靠着望牛墩狠狠赚了一大笔,三年不到都纳了第七门小妾了。

总算付出有回报,承重三千石还能正常使用,这是一个很不错的测试结果,要知唐代的一石相当于后世的五十三千克,折算起承重在一百五十吨左右,放在后世不算什么,可在科技相对落后的唐朝已经很了不起。

当然,为了稳妥起见,这些铁轨也比后世的明显粗大、笨重很多,算是质量不够,块头来凑。

铁轨的枕木防蛀问题不用担心,华夏人对木头有一种发自骨子里的热爱,早早就总结了一套防蛀的方法,郑鹏本想提醒鲁平注意铁轨的防锈工作,想到鲁平早就有打算,弄了一种新漆涂在铁轨上防锈,想得非常周到。

“明白了,少爷。”鲁平恭恭敬敬地说。

对于郑鹏,鲁平是打心底佩服,少爷看似年纪不大,可一脑子的奇思妙想,不但敢想,还敢做,最重要是这个能力去做,对靠手艺吃饭的匠人来说,就是佩服这种有真才实学的人。

郑鹏指着改造火车的匠师说:“看样子,准备实测了?”

“少爷英明,各方面都准备得差不多,光是靠想不行,一边测一边改进最理想。”

郑鹏心中一动,忍不住开口问道:“?蒸气机有了新突破?”

火车最核心、也是郑鹏最看重的,就是驱动问题,长洛路还没有征地,长洛指挥部已经开始筹建,为此不惜从三宝号抽调大批优秀的匠师,主要是郑鹏提出构想,再根据回忆画出大致的图样和研究方向,郑鹏的设想是先用人力、畜力和蒸汔推力一起推动,然后一边投入使用,一边继续研究,直至能用蒸汔完全推动为止。

听到鲁平要进行实测,相信蒸汔有了突破。

鲁平一脸兴奋地说:“少爷太厉害了,小的就是按少爷的构想和提示进行测试,不得不说,刚开始时什么都做不好,主要是漏气太严重,说得简单点就像一个风来仪,只会吹个风,改进后可以做一些小事情,例如打个水、推个石磨什么的还行,再重一点就不行了,好在后来想了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郑鹏顿时来了兴趣。

蒸汔机要用到橡胶作密封,不过这时候大唐还没有橡胶这种事物,要得到橡胶,得到遥远的南美洲,以现在的航海能力来说,太难了,郑鹏暗示鲁平找一些替代品,反正方向指出来,剩下的就要让他自己想办法解决。

做事细心谨慎的鲁平突然改造火车,说要进入实测,说明他在蒸汔方面有了重大的突破。

964 第一台蒸汔机

在鲁平的带领下,郑鹏在一处秘密的工棚内,看到了长洛指挥部打造出来的第一台蒸汔机。

大唐的第一台蒸汔机,也是世界上的第一台蒸汔机,或者说,只是蒸汔机的一个雏形。

蒸汔机的体机有些大,从体形来看,跟郑鹏设计草图大同小异,通过燃烧锅炉产生高压蒸汔推动活塞进行运动,通俗来说是把热能转变为可以利用的机械能,郑鹏看到,在蒸汔机接接了齿轮和轴承,在轴承上,安装了十六个车轮,明显是为了测试推动火车作准备。

鲁平轻轻摸了摸蒸汔机,有些感触地说:“为了这铁疙瘩,几年的心血都在这里,为了造成一个不容易于爆破的锅炉,先后打造了不下五十个,负责打造锅炉的工匠都说自己是锅炉大师了。”

蒸汔机要安放在火车上,大小有个约束,重量方面也有要求,要求提拱强大动力的时候,还要尽可能减轻重量,这样一来锅炉的厚度被限制,启动时产生的高压蒸汔,多次把锅炉撑破,前后伤了七个工匠,其中有一个工匠被高速的碎片击中肩膀,一只手都没了,现在只能指挥部做一些后勤的工作,为了找坚固又轻便的铁材,鲁平还去望牛墩呆了近半年,跟炼铁的工匠一起合作,终于找到令鲁平满足的材料。

郑鹏点点头,吩咐道:“开动来看看。”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不是亲眼目睹,郑鹏也不敢相信。

鲁平应了一声,随即吩咐徒弟庄三启动蒸汔机。

大约半刻钟后,工棚的温度明显提升,蒸汔机也开始轰隆隆地工作起来,高压蒸汔推动活塞,活塞带动卤轮和轴承,从而让八个离地的车轮开始飞速地转动起来。

终于动了,郑鹏眼前一亮,嘴边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跟在郑鹏后面的红雀,一双好看的大眼睛瞪得大大的,不敢相信眼前这一幕。

就是烧点煤、煮点水,这就能动了?

郑鹏注意到一个细节,开动蒸汔机后,鲁平和庄三下意识地挡在自己的面前,不用说,肯定是怕发生意外伤了自己,师徒二人主动站在前面充当肉盾。

虽说只是一个下意识的保护动作,郑鹏内心还是暗暗感动,说明自己得到了匠师发自内心的拥护。

看蒸汔机运转了小半个时辰,郑鹏看到没什么问题,示意关停蒸汔机。

一来吵,想问话也不方便,二来工棚的气温有点高,郑鹏看到一旁的红雀已是香汗淋漓,反正效果还要安装在火车才能真正体现,看再多也没用,是马是骡子,还要溜溜才知道。

蒸汔机停下后,郑鹏饶有兴趣地问道:“鲁指挥,你作了减压装置?”

“少爷英明”鲁平一脸佩服地说:“前面锅炉经常出问题,原因大致二种,一是材料不够坚固,二是烧火过猛,里面的汔太多了,锅炉承受不住,还是少爷提醒,需要在高压时减压,小的集合十多名匠师弄了几个减压的门阀,再加上新式铁材,测试了三个月,无一起安全事故,小的这才敢往火车上安装。”

“不错,我只是那么一提,?你们这么快就解决。”郑鹏忍不住赞道。

鲁平谦虚地说:“这没什么,其实跟自动排水一个道理,不过自动排水是做一个浮板,当水位达到一定高度,浮板会推开排水口,让水从预先设计的排水口排出,小的太愚笨了,失败了那么多次也不知改正,幸好少爷提醒,这一台蒸汔机,九成功劳都可以说是少爷的,不对,全是少爷的。”

要是没有郑鹏,鲁平肯定捣弄不出来,事实上,第一次听到郑鹏的设想时鲁平觉得是痴人说梦,可郑鹏把设想和构架一一说出来时,想像中遥不可及的梦又变得真实起来。

工匠大多是直男,拍起马屁痕迹太明显,一点也不高明,郑鹏也不当一回事,而是继续问道:“转化是一个很重要的问题,而锅炉、活塞的密封怎么解决?”

现在没有工业橡胶,密封是一个很关键的问题,直接关乎到效率,刚才看那些轮子转动的速度挺快,蒸汔机还需要改进,但是效率方面做得不错了。

一说起关于工艺的事,鲁平整个人都来了精神,拍拍锅炉的位置,兴奋地说:“少爷,密封的问题,小的和一众工匠经过反复研究,最后确定两可以三方面下手,一是尽可能整体铸造,减少接口,这样有效地防止泄漏的机会;二是采用新工艺,对部件进行精加工。”

说到这里,鲁平从一旁的柜子上拿下一个四方形的铁块,示意郑鹏看好后,用拇指下面轻轻顶,好像变戏法一般顶出一根方形的小铁柱,拿出来后又当着郑鹏的面轻轻压下去,由于打磨得非常光滑、平整,几乎看不出是分开的,完了把方形铁柱向下压了一半,然后在形成的凹槽里注上一些水,拿到郑鹏的眼皮底下,一脸骄傲地说:

“少爷,你看,两者贴得非常紧密,可以一天内不漏水。”

尼姝,郑鹏的眼珠子都瞪大了,这不是后世的精密加工吗,那可是高科技,精确到001毫米的技术活,需要顶级精密机床才能制造,唐代的工匠竟然做得似模似样,虽说只能保持一天不渗水,但已经很了不起了。

“很好,没想到你们的活能做得这般精细,很好,很好。”说到后面,郑鹏忍不住连说了两个很好。

被郑鹏一夸一再夸,鲁平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少爷过奖了,这做工是不错,但是效率极低,就这么一个简单的东西,足足做了一个半月,整个长洛指挥部,包括三宝号的工匠,只有二个从业超过三十年的老匠师才能做得出,小的看过他们打磨,前面靠眼睛,后面只能凭手感,甚至用上舌头,完了还要找最上乘的丝绸抹试,抹试完不能有任何拉丝磨损,非常耗费时间。”

也就是在长洛指挥部,工匠可以静下心追求极致,要是在其它地方这样做,估计早就让主人鞭打或赶走了。

“就是花费再多的时间也是值的,对了,刚才不是说有三个方法的吗,还有一个方法呢?”

965 论功行赏?

鲁平高兴地说:“回少爷的话,有一个春州的工匠,名为薛老四,发现有一味叫松香的中药经过提纯加工后,放在轴承处可以增加润滑、密封等作用,弄了一些在活塞处,效果还真不错。”

“很好”郑鹏当场拍板:“那二个精加工的工匠师和薛老四都不错,给他们记上一大功,等月尾论功打赏。”

对表现出色的工匠,郑鹏一向不吝赏赐。

“知道了,少爷。”

郑鹏挥挥手说:“你刚才不是要改造火车准备测试吗,要把这台拆去安装吗?”

“这台是样机,作测试用,小的已准备好了另一台,就在火车上安装。”?

“去忙你的,我等着看你的成果。”

鲁平应了一声,伤径直忙去了。

他知郑鹏的性格,不喜欢虚头巴脑那一套,只要安安份份做事,比花心思拍马屁强一万倍,再说鲁平的心思都放在火车上,要不是郑鹏突然来了,现在他还在指挥改造呢。

鲁平走后,红雀摸摸还有些发烫的蒸汔机,一脸难以置信地说:“少爷,没想到这玩意还真做成了,真是厉害,烧点水就能自己动。”

踏骑车不用畜力,坐着用脚踏就能走,这已经很了不起,红雀也是那时候起对郑鹏刮目相看,脚踏车起码还用人力,蒸汔机就是烧点水就能跑,看样子跑得还挺快,红雀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只要坚持不放弃,办法总比困难多”郑鹏面带骄傲地说。

红雀眼前一亮,这话说得好有道理,想了想,有些感触地说:“好是好,就是开销太大了,别说寻常人家,就是官宦之家也没几人能折腾得起。”

作为郑鹏的贴身侍卫,郑鹏在红雀面前几乎没有秘密,这些年赚多少钱、花多少钱红雀一清二楚,新式卤肉、酒坊、三宝号还有镜子,哪一项不是日进斗金的买卖,普通人只要任意一项几辈子都不用愁了,然而,自家姑爷倒好,赚得多,“败”得更快,那么赚钱的买卖,竟然还要借外债,要不是亲眼目睹,说出去也没人相信。

郑鹏笑嘻嘻地说:“人性是懒惰的,要是不找点事做,人生会变得很无趣。”

“可是姑爷,就是找事做,也不要找这些多少钱都填不满的事来做啊,现在外面很多人都说姑爷说姑爷”

红雀不好说出口,郑鹏接过话头:“是说我败家,对吧?”

“好像是这样。”

换作其它人,红雀绝不敢这样说,不过面对郑鹏,红雀可以没有压力地说出来。

郑鹏已是冠军候之尊,可侍人对事,还是跟他没有显赫时一样,二人名有主仆,但很多时候相处起反而更像是朋友,这一点,最让红雀感动。

“钱财这些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自己觉得花得值就行,哪里管得了这么多,嘴在别人哪里,他们喜欢说什么,由他们说着去。”

红雀嘴皮动了动,最后什么也没有说。

本想说钱带不走,可以留给儿子,小姐不是有了身孕吗,不过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自家小姐的嫁妆非常丰厚,听大郎君的意思,会把家财分成三部分,一部分捐给族里购族田、办学、做善事,一部分留给从兄弟哪里过继的子弟,让崔源这一房不至于断了香火,还有一部分是留给绿姝,随着年岁的增加,崔源已逐步把手里的产业转到绿姝名下,不夸张地说,光是小姐的嫁妆,足以养郑家十代人。

再说了,姑爷郑鹏还年轻,前途不可限量,就是省下一二年的利润就赶得上中等人家几代的积蓄,怕什么。

对于郑鹏,红雀一直都非常看好。

红雀对郑鹏很有信心,远在长安的李元甫,对坐在上座的武惠妃同样很有信心。

胜业坊驸马府的偏厅内,武惠妃正在优雅地喝着茶,她的心腹太监牛贵儿小心翼翼地在一旁伺候着,李林甫拿着一块晶莹剔透的美玉,一脸感激地说:“哥奴谢娘娘厚赏。”

这是一块古玉,据说是前朝隋炀帝杨广的心爱之物,李隆基把它赏给武惠妃,武惠妃又论功行赏赐给了李林甫。

武惠妃优雅地放下茶碗,柔声地说:“哥奴劳苦功高,这是你应得的,以后寿王还要你多多扶持。”

扳倒李瑛,李林甫可以说功不可没,虽说寿王李瑁不能如愿入住太子府,不过武惠妃也要论功行赏,增加凝聚力,只是宫规深严,就是李林甫也不能随意进宫见武惠妃,于是就改在驸马府见面。

武惠妃看望女儿,天经地义,李林甫去拜访驸马杨洄,“碰巧”撞到武惠妃,就是有人想拿这个做文章也做不到。

李林甫心中一动,连忙表忠心:“寿王天生贵相,一看就是非池中物,能辅助寿王是哥奴的福份,可惜微臣只是区区一侍郎,职不高位不尊,说话不够底气,就是辅助也出不了多力”

扳倒李瑛,寿王成了呼声最高的下一任太子,为了达到目的,李林甫可以说尽心尽力,还背上卖主求荣的恶名,付出那么大,武惠妃想用一块玉佩就打发自己?

说什么也不能同意,看到武惠妃发话,李林甫很巧妙地把话题往自己的职位,要知武惠妃承诺过,要助自己坐上吏部尚书的宝座。

武惠妃自顾把玩着那个精致的茶碗盖,并没有说话,一旁的牛贵儿嘿嘿笑了二声,用沙哑的鸭公嗓说:“娘娘这次出宫,就是想跟李侍郎商议这件事,李侍郎才华横溢,又是出自李唐宗室,理应承担更大的责任,区区一吏部侍郎,委屈了,不知李侍郎可有心仪的职位?”

说了大半天,等的就是这句话,李林甫眼珠子转了转,很多试探地说:“哥奴是娘娘的人,娘娘安排在哪里,哥奴就去哪里。”

不是说好帮助自己谋取吏部尚书的吗?突然问这个,是忘记了还是另有安排?

虽说前面有口头承诺,不过牛贵儿这么说,肯定另有深意,李林甫不敢跟武惠妃讨价还价,干脆顺着她的意思来。

立了那么大的功,出了那么大的力,总不能安装自己走下坡路吧,再说寿王上位,还要自己多支持呢。

牛贵儿嘿嘿一笑,开口说道:“李侍郎果然是忠心不二,请放心,娘娘一向言而有信,一直没忘给李侍郎的承诺,不过”

李林甫内心一沉,脸上现出紧张的神色,连忙追问道:“牛公公,不过什么?”

“嘿嘿,李侍郎,娘娘说那个不识趣的张九龄走了,可是中书门下平章事这个位置空着,思来想去,只有李侍郎最合适,不知李侍郎可有意?”

什么?中书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

李林甫眼前一亮,一张老脸瞬间激动通红,连声说道:“有,有,有,有,有。”

生怕自己表达不清楚,一连说了五个“有”才停下。

966 过河拆桥的武惠妃

牛贵儿的意思,分明是想自己接替张九龄的位置,出阁入相,这可是李林甫梦寐以求的职业,能不失态吗。

武惠妃笑着说:“此事成与不成,最后还要看皇上的意思,本宫会尽力斡旋。”

“微臣明白,一切就全倚仗娘娘了。”李林甫激动得老脸有些通红,一边说一边跪下行礼。

三庶人事件的策划是李林甫,但执行者是武惠妃,武惠妃把一切都按排到洽到好处,李林甫本想李瑛是太子,就是犯了错,会软禁流放,没想到李隆基果断把他处决,对武惠妃的执行力更是高看一眼。

谈完正事,行过礼后,李林甫很识趣地退了。

李林甫退下后,武惠妃突然开口道:“爱婿,你怎么看?”

话音刚落,杨洄从屏风后面走出来,对武惠娘行了一个礼,恭恭敬敬地说:“李哥奴的优点突出,有背境有能力,办事利索,说话玲珑,缺点是声名狼藉,野心也大,小婿说过,李林甫的野心不止只是一个史部尚书,现在一试就试出来了,一听到要助他入相,整个人都兴奋起来了。”

“若是他做不了吏部尚书或不能入相,你说他会怎样做?”

杨洄毫不犹豫地说:“他会改投一个能让他达到目的人。”

武惠妃沉吟一下,很快作了决定:“都安排好了吗?”

“安排好了,就是李家的李崿。”杨洄说话间,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

“行动吧。”武惠妃淡淡地说。

杨洄应了一声,很快就退了出去。

半个月后,正在长洛指挥部观看安装蒸汔机的郑鹏听到一个令他目瞪口呆地消息,押送物资来的许三科说,李林甫出事了,准确来说,是李林甫的儿子李崿出事,因教子不善李林甫也受到牵连。

李崿在丽春院喝花酒,喝到一半,因为抢花魁跟新任京兆尹萧炅的儿子萧正峰起了争执,暴怒之下用匕首把萧正峰给刺死,这下萧家不干了,萧炅知道后,以京兆尹的身份把李崿抓了,打入京兆府的大牢,还告了御状,无论李林甫怎么赔礼道谦都没用,最后李崿虽说不用死,但被流放苍梧,教子不善的李林甫,改任宗正寺少卿,专门负责守护皇室庙陵。

讽刺啊,前太子李瑛被赐死后,作为皇室子弟,虽说葬的规格大大降低,可也是葬在皇室陵墓,李林甫前脚出卖完李瑛,后脚又跑去给李瑛守墓,有种天道循环的道理。

郑鹏有些好奇地问道:“丽春院的事,到底怎么回事?说到底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就是争执几句,也不用拨刀杀人吧?”

“少爷”许三科小声解释:“听在场的人说,李崿有一个习惯,就是喝花酒时,喜欢服下一些助兴的药丸,这些药丸药性很汹猛,估计是药性发作,脑子一热就没想别的,御医也是下此结论。”

提前服用助兴药丸,不用说,肯定是像u情的那一类,郑鹏继续问道:“这是李崿的习惯,还是当天晚上这样?”

“据说是一直以来的习惯。”

“以前也出现这种冲动的情况吗?”

“好像没有,也不知当晚是不是服食过量了。”

郑鹏一听,心里肯定是武惠妃的手段,扳倒太子李瑛后,需论功行赏,也要继续前行,李瑛一倒,李林甫的作用就少了很多,信不过李林甫的忠心是一个原因,而另一个?最重要的原因是李林甫的人设崩溃,留在身边只会得不偿失,于是就想办法跟李林甫割舍。

太过直接不好,传出去给武惠妃一个过河拆桥的罪名,于是绕了一个大圈,改对李林甫的儿子李崿下手,然后用牵连的办法,把李林甫扔去守皇陵,一个守皇陵的人,自然没什么作为,武惠妃用这种方式跟李林甫作一个分割。

因为李崿那个特别的癖好,要做些手脚简直不要太简单,李林甫就是再精明,也防不了自己的儿子作死啊,再说李林甫妻妾成群,儿女满堂,又防得了哪个。

过了河把板一抽,间接让郑鹏借到了“刀”。

心情舒畅啊,盛唐两大隐患安禄山和李林甫,擅长领兵打仗的安禄山,正带人在给自己挖铁矿炼铁,让自己看得死死的;最擅长口才的李林甫,被派去看守皇陵,对着那些沉睡的死人,相信李林甫就是口舌生花,也不能让那些死人从墓地里活过来,完成了二件大事,特别是摁下了李林甫,郑鹏觉得心情莫名舒畅。

还有二个隐患,史思明和杨玉环,史思明已让跟他一起长大、并且关系不错的安禄山写信,让他一起为自己效命,把他们的能力传化为商业能力。

不过现在没有叫史思明的人,史思明跟安禄山一样,都是少数民族人,现在的名字叫阿史那崒干,至于史思明,那是立功后李隆基给他赐的名字。

相信这辈子阿史那崒干都用不上“史思明”这个名字。

至于杨玉环,郑鹏已让黄三找到,并严密盯着,有空得抽个时间亲眼看看,看过了再作打算。

“恭喜姑爷,借刀成功。”许永科一走,红雀就恭喜。

郑鹏哈哈一笑:“的确值得庆祝,今晚一定要好好喝几杯。”

“快,用力。”

“再多来几个人,稳住。”

“向左,向左三分。”

“快点固定,盯着手里的活,好好干,少爷就在这里看着,可不能让少爷失望。”

郑鹏闻声扭头一看,只见一大群人正在卖力地抬着沉重地蒸汔机配件,动力室的安装终于开始,心中一动,马上走到上前。

看到郑鹏走过来,鲁平把指挥的工作交给徒弟,然后小跑过来禀报:“少爷,安装调试工作一切顺利,请少爷吩咐。”

“没什么吩咐,做好自己的事情就行。”

鲁平应了一声,再次开口道:“少爷,顺利的话,今天就能安装完毕,明天就可以测试,要不要挑一个黄道吉日来测试呢?”

黄道吉日,是中国传统历法“黄历”(万年历)中的特有词汇,指的是诸事皆宜的日子。黄历以“十二神煞”中的“青龙、天德、玉堂、司命、明堂、金匮”称为六黄道日,又以“十二值日”中的“除、危、定、执、成、开“为小黄道日。这黄道六神值日之时,诸事皆宜、不避凶忌,即为“黄道吉日”。

古人依据天体星象运行变化对人类影响的规律制定了黄黑道日,从而对国人的用事择日趋吉避凶提供了一定的参考与选择,这种择吉文化自古以来已深入华夏人的思想,无时无刻的影响华夏人的生活,已经形成了一种习俗,像人红事白事、庆典、出征、修房子砌灶、出门远行等等,大至国家大事,小至平民百姓的小事,都会挑一个黄道吉日,算是对生活的一种期望吧。

郑鹏闻言眼前一亮,开口应道:“这倒提醒了我,现在不算正工开通,挑黄道吉日还早了点,暂时不用挑,黄道吉日暂时可以没有,不过观众可不能缺席,得请皇上来观看,这样显得有诚意,没错,我马上给皇上写奏折。”

为了修这条路,郑鹏可以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不过功劳要分李隆基一部分,要是没有李隆基的支持和默许,肯定没有这么顺利。

钱银方面不说,为了加快工程进度,郑鹏公器私用,先后调动火器署几十次,都是以验验为名,为自己开山劈石,这件事刚开始有不少大臣反对、弹劾,可都让李隆基一一压下,这一点让郑鹏非常感动,知道李隆基也很关心长洛路的进展,邀请他到这里观看测试,也表示李隆基的尊重和感谢。

967 回宫邀请

郑鹏静静在御书房前等候李隆基的召见。

本想写一封奏折请李隆基前往蒲州观看,鲁平一句“少爷亲自去请更有诚意”的话,让郑鹏回到长安请李隆基。

“飞腾,先坐一会,皇上睡着了。”高力士从里面走出来,小声地对郑鹏说。

一声飞腾,这是高力士把郑鹏当成晚辈来看,被一个太监叫自己的“字”,郑鹏并没有感到有什么不妥,高力士也算太监中的正面人物,就是皇子、公主看到他,都尊称他一声阿翁,他把自己当成是后辈,也算是一种信任和看重。

不知多少人想投靠高力士还投石无门呢。

郑鹏小声地说:“最近发生这么多事,皇上也累了。”

“可不是吗”高力士叹息地说:“俗话说虎毒不食儿,陛下亲自下令处决三位皇子,内心一直不好受,前太子一倒下,牵涉不少人,这样一来,不仅太子府没了主人,也有不少官位空置出来,站队的,跑官的,一个个不亦乐乎,为了争权夺名,可以说无所不用其极,能不心累吗?”

说到这里,高力士拍拍郑鹏的肩膀说:“陛下说了,要是臣子都像飞腾这般不计较地付出,那就不用如此忧心。”

郑鹏笑了笑,谦虚地说:“皇上谬赞了,主要是我这个人懒,要求不高,也容易满足,要是臣子都像我这般没有进取心,对皇上和大唐都不是一件好事。”

虽说高力士把自己当成晚辈看待,但该谦虚的时候还得谦虚。

高力士摇摇头说:“知足常乐好啊,放眼朝野,有几个能体会这四字真义,一个人行还是不行,不是看表面功夫,得看他取得多在的功绩,要是朝中大臣个个都有飞腾一成的功勋,那大唐不知繁华昌盛到不敢想像了。”

论军功,别的不说,光是打下一个吐蕃,就足以立于大唐将领的前列,此外还捣弄出那么多利国利民的东西,绝对值得赞颂。

“公公过奖了,这些都是做臣子的本份。”

“对了,你不是去蒲州的工地了吗,怎么突然跑回来了,是不是出了什么事?要是事情不大,不用惊动陛上,咱家或许可以协调一二。”高力士主动开口。

最近事太多,李隆基心情很差,有好几个宫女侍卫因为犯小错,都让李隆基下令进行了杖罚,高力士有点担心郑鹏惹李隆基不高兴。

“也没什么大事,就是上次提的那个火车,组装完成了,随时可以测试,想邀请皇上去点评一下。”

高力士点点头:“陛下最近心烦,出去走走,散散心也不错,前二日陛下还提到长洛路,说不知修成什么样子,倒是巧了。”

“那太好了,要是在皇上和高公公在,?我这把握又大了二分。”

高力士笑了笑,突然开口问道:“李哥奴的事听说了吧?”

“听说了。”

“飞腾,你跟李哥奴不对眼,甚至可以说没少相互添堵,这里也没外人,开门见山吧,李家没少托人找咱家,希望拉他一把,李哥奴更是多次向咱家表忠心,咱家想听听你的意见。”

李林甫会说话,也会做人,对位高权重的高力士,一向恭敬有加,因为裴武氏的关系,一来二去也算有点交情,看到李林甫有前途无限的吏部侍郎发配到宗正寺做少卿,还是负责看守皇陵,高力士偶尔也有些心软,现在看到郑鹏,正好听听郑鹏的意见。

对高力士来说,李林甫和郑鹏都认识,但是论心中的是地位,肯定是郑鹏高。

有能力,会办事,得到皇上的青睐,还替大唐立下汗马功劳,有赚钱的事没忘拉上高力士,这不,修长洛路,主动把很多木材的订单交给高力士的族亲,这事郑鹏没有说,但高力士都看在眼里。

郑鹏沉吟一下,很快说道:“公公刚才说了不是外人,那我就直说了。”

“直说,不用那些虚头巴脑的。”

“李侍郎,不对,叫他李少卿才对,抛开当中的算计不说,他去守皇陵也算是众望所归,也算是最好的结果,要是一个声名狼籍、没有忠诚的人也能仕途亨通,甚至位极人臣,无论对官员还是百姓,都树立一个很不好的榜样,若言人人都效仿李少卿,无论对皇上还是对大唐,都是一种伤害。”

顿了一下,郑鹏补充道:“现在的李少卿,其实就是一团腐臭,谁靠近谁自毁清白,若不然,也不会这么轻易被牵连,对吧。”

那些犯下杀身之祸的人,只要求情的人多,皇帝也要酌情处理,醉酒失手杀人,还是为了争风喝醋的事,可大可小,李林甫却因这件事被儿子连累发配,可以说墙倒众人推的结果。

高力士刚开始还有一丝侧隐之心,听郑鹏分析说,叹了一口气:“也罢,咱家也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以后看他自个造化了。”

看在以前的情份上,适当时拉一拉也不是说不行,郑鹏分析得对,李林甫前有为钱征地鱼肉百姓,后有为升官改旗易帜,官场上最重要的人品和声誉都丢了,高力士也怕自毁声誉。

郑鹏刚想再说几句,御书房内突然传来李隆基略带疲惫的声音:“力士,可是郑卿家在门外等候?”

李隆基突然醒了,高力士连忙应道:“陛下,冠军候求见。”

“带他进来吧。”李隆基的声音多了二分精神。

一进御书房,郑鹏马上行礼道:“微臣拜见皇上。”

进门看了李隆基一眼,郑鹏暗暗吃惊:也就半个多月不见,李隆基整个人好像瘦了一圈,脸有些瘦削,面带倦容,明显少了以往意气风发的模样,唯一不变的是,那双眼还是炯炯有神。

一连杀了三个儿子,还把曾经心爱的丽妃打入冷宫,想必贵为皇帝的李隆基也难求一个心安。

李隆基摆摆手说:“免礼,平身吧。”

“谢皇上。”

“郑爱卿不在修路工地,跑回长安,可是遇到什么难事?”李隆基开口问道。

“谢皇上关心”郑鹏有些感动地说:“工地上一切顺利,微臣这次回来,是想请皇上亲临现场,看看火车的测试。”

高力士一见自己,主动询问有什么解决不了的难题,李隆基醒来后听到自己的声音,不仅第一时间召见,还像高力士一样问是否碰到难题,说明他们都很关心自己的事业,特别是李隆基还沉浸丧子之痛和烦心事一大堆的时候,还能想到自己,想不感动都难。

“哦”李隆基眼前一亮,人也来了精神:“是你说的那个什么蒸汔机吗,成功了?”

郑鹏提出,以后不用人力和畜力就能让车高速前进,李隆基听得有些云里雾外,不过有脚踏车的先例,还是对郑鹏充满期望,前二天一边跟高力吐槽,说郑鹏这个鬼精灵,一看到长安有事就遁走,什么事都不用理,也不知折腾成什么样。

没想到刚掂记不久,郑鹏就主动邀请自己去观看,这小子,都快成自己肚子里的蛔虫。

“回皇上的话,样品出来了,初试勉强还算满意,现已安装在火车上实测,微臣斗胆请皇上亲临观看、给点宝贵意见。”

顿了一下,郑鹏补充道:“说到底,这长洛路,还有皇上的份子呢。”

修路时遇上属于官府的土地和皇室的土地,郑鹏直接划取就行,这样一来不知省下多少钱财,李林甫征地这么顺利,也是借了李隆基地光,要是哪家不肯配合或漫天要价,只要说皇上都配合了,自个掂量着办,简直就是无往而不利。

968 微服巡视

李隆基心中一动,很快点点头说:“有道理,那朕去瞧一眼,什么时候测试。”

最近心情烦燥,事也多,连最喜欢的乐曲也听不下去,都快有郁结了,这个时候出去转转,换个心情也不错。

“一切就绪,只要皇上驾到,随时可以测试。”

“不用人力畜力就能驱车前行,平坦笔直的铁路,有趣,朕都有些迫不及待了,力士,你安排一下,明天就出发。”李隆基吩咐道。

好奇心上来,要不是看到现在已是响午,而郑鹏好不容易回一趟家,要回家看看怀孕的妻子,若不然,恨不得现在就出发。

高力士犹豫一下,小声提醒:“皇上,礼部安排日本和大食的使者明日上朝,这”

“让他们候着。”李隆基毫不在意地说。

大唐是天朝上国,那些使者都是来拜见示好,不是他们想见谁就能见谁,想什么时候见什么时候见,接不接见,还得看李隆基的心情。

“老奴遵命。”

出了皇宫,郑鹏回家一夜温柔缠绵不提,第二天一早会合了李的隆基、崔源一起向蒲州进发。

让郑鹏感到意外的是,李隆基并没有大阵仗出宫,而是微服出巡,坐没有标记的豪华马车,宫女和护卫都打扮成普通婢女和护卫的样子,更意外的是,武惠妃也跟在李隆基身边,从而可以看出她在李隆基心里独一无二的地位。

长洛路的土路通了,但还没有完工,各路口都设了禁行的标志,不过那是针对普通人,郑鹏一行走的就是新修的长洛路。

整条路就像一条私家路,又平坦又直,可以策马狂奔。

“皇上,这就是长洛路啊,太壮观了,有种一眼望不尽头的感觉。”武惠妃一脸惊讶地说。

坐在四马齐拉的豪华马车内,看到一条宽阔、平坦的大路一向向东廷展,特别是从一座山中间强行穿过时,那种震憾对武惠妃来说,前所未有。

郑鹏修路的事,武惠妃听过不少,没有亲眼看过,现在亲眼目睹,都有种不敢相信的感觉。

“是啊,当日郑鹏要修这条路时,没什么人看好,包括朕,以为他只是脑子一热,没想到他还真修成了,这等毅力,不得了。”李隆基也一脸敬佩地说。

武惠妃惊讶地说:“这条路修之不易啊,逢山开路,逢水架桥,那些难开大山,凿洞而过,这得花多少钱啊,听说这些钱,绝大部分还是冠军候自筹的,太了不起了。”

寻常人修个三五里不错了,郑鹏一修就是逾千里,还是高标准,这得花多少钱啊,饶是出身高贵见识多广的武惠妃也被震撼。

从宫中出来,李隆基的心情明显好不少,闻言柔声解释说:“论打仗,郑鹏在众多臣子中是数一数二的,论起赚钱的手段,他自认第二没人敢认第一,他挣下的千万家财都扔在这里,还挪用了郑崔氏的嫁妆,据说外面还欠了几百万贯的债务,放眼大唐,也就他有这份魄力。”

说到这里,李隆基补充道:“爱妃,你觉得这路怎么样?”

“又平坦又笔直,还足够宽阔,很不错。”

李隆基呵呵一笑,语出惊人地说:“告诉你吧,这条路只是完成了一半,还有得折腾呢。”

“都修得这么好,这么平整,只是修了一半?”武惠妃吃惊地瞪大了眼睛。

李隆基简直把郑鹏那套关于铁路的说辞说给武惠妃听,武惠妃听后,半响才感叹地说:“冠军候真是奇思妙想,这得花费多少时间和钱财啊,难怪皇上停了冠军候的职,原来是变相支持冠军候做这件事,也对,冠军候能做别人能做的事,但其他人却做不了冠军候想做的事,像冠军候这种国之栋梁,就得特殊照顾。”

武惠妃心思都放在怎么帮儿子李瑁争夺取太子之位上,知道郑鹏在修路,没想到郑鹏修得这么高规格,把铁铺在地上行驶,相当于把钱铺在地上,要知铁器的价格可不低。

长洛路的土路修好了,郑鹏并没有让人通行,而是封锁着,以致一行人连开路封路都不用,一路畅通无阻,只花了半天时间就到达了长洛指挥部。

此时长洛指挥部已有羽林军接手防御工作,除了必要的技术人员,剩下的奴工全部被隔离。

人一多,容易乱,再班次奴工中还有从战场上抓获的蕃奴,李隆基可是大唐的皇帝,一国之君,不能出半点差错,安全工作一定要做到位。

鲁平、庄三还有一众工匠没想到皇上真的会来,一个个激动得连连行礼。

一番礼仪后,李隆基走到火车前,看着长达近五丈长的火车,吃惊地说:“郑爱卿,这火车怎么如此长?”

“回皇上的话,投入那么大,运载能力肯定不能差于其它车辆,得多载人或载货才能有效益,现在这些不算长,也就四节车厢,除了一节是动力,一节辅力,其实也就二个车厢能用,以我的设计,最理想至少十个车厢。”

后世火车是主要的运输工具,采用双机头的话,可以大幅提高动载量,大秦线上最多的火车可以挂140—10节车厢,当然,现在郑鹏没有这个条件,就是四节车厢,也得把人力和畜力考虑进去。

李隆基轻轻摸了摸有些冰铁的蒸汔机,饶有兴趣地问道:“这就是蒸汔机?”

“回皇上的话,是的。”郑鹏耐心地大致讲解了分部分的性能和工作原理,听得李隆基不停地点头,就是跟在身边的武惠妃,也一脸佩服地看着郑鹏,心中隐隐把郑鹏的位置放得更高。

像郑鹏这种有才能又没野心,也不热衷官场的人,无论什么时候都需要,无论什么时都不嫌多,要是儿子李瑁坐上皇位,像郑鹏这种人才,绝对要加以笼络。

参观到后面的车厢时,武惠妃突然奇怪地说:“咦,冠军候,车厢装这么多石头,有何作用?”

车厢是由铁作框架,用木板密封,设有车窗,但是车厢上没有人,也没有货物,只有一块块笨重的石头或铁块,堆得满满当当。

郑鹏解释道:“回娘娘的话,现在要测试,既然要测试,就要测试它的极限工作状态,假设重量达到这么多,能否顺利推动。”

“这么重的东西,能推得动吗?”

“不敢欺瞒娘娘,其实把握只有一半一半,斗胆请皇上观看,就是想沾一下皇上的贵气,希望能顺顺利利。”

在工棚时测试过拉力,感觉可行,这才把李隆基叫来,不过凡事没有绝对,郑鹏也不好把话说满,给自己留有台阶和余地。

“原来如此”武惠妃点点头,一脸赞赏地说:“还是冠军候做事稳妥、实诚,本宫佩服。”

绝大部分的官员面对检查或监督时,怎么好看就怎么做,不像郑鹏,非要虐待自己一样,怎么难怎么来。

李隆基主动给郑鹏减压:“不急,慢慢来,一次做不好就二次,二次做不好就是十次,朕对你有信心。”

郑鹏做的东西,以前没有先例,没得比较也没经验可借鉴,李隆基对此也格外包容,想了想,开口补充道:“有什么困难,可以找朕。”

“谢皇上。”郑鹏心中一喜,连忙谢恩。

李隆基能开创一个开元盛世,足以体现他的能力,只要他没有沉浸女色,说话办事还是很靠谱的,也会笼络人心。

“好了,火车参观完了,开始测试吧。”李隆基有些迫不及待地说。

“微臣遵旨。”

969 不完美的测试

为了安全起见,测试的时候,郑鹏把李隆基和武惠妃请到十丈开外观看。

别的不怕,就怕锅炉炸镗,现在手段有限,很多事也没一个具体的标准,只能摸索着来,武惠妃很细心,让郑鹏也跟着站远一点,让他把操作交给别人。

那些侍卫、匠师都可以出事,郑鹏可不能出事。

测试是由鲁平师徒负责,鲁平负责指挥,徒弟庄三负带操作。

“开始点火加热。”鲁平经得郑鹏同意后,马上对徒弟发出测试的指令。

庄三不敢怠慢,马上把用铲子把提前点着的木炭送进燃烧炉,然后开始加煤粉、煤块,让另一名帮工鼓动风箱,很快越烧越旺,锅炉的水沸腾后开始产生蒸汔,一些接口不时喷出白色的蒸汔。

“皇上,现在还在升压,因为气压不够高,不能推动车轮转动,需要一点时间,请皇上多等一刻。”郑鹏主动解释道。

“几年朕都等了,也不急在这一刻,按平常测试就行。”李隆基面色平静地说。

一旁的高力士终于插上嘴“冠军候,这升压需要多长时间,不用等一天吧?”

“一天?不用,不用,大约半刻钟就好。”

大约过了半刻钟,只见蒸气机的顶上突然?“哧”的一声,激射出一股白烟,把高力士吓了一跳,一下子挡在李隆基和武惠妃面前,大声喝道“护驾。”

一声令下,十多名御前侍卫把瞬间把李隆基和武惠妃围在中间。

“别紧张,别紧张”郑鹏连忙安抚着“这是锅炉的一个减压阀,当压力突到一定的时候,为了保护锅炉自行减压,没事的,没事的。”

等御前侍卫退下后,郑鹏简单解释了一下原理,主要是强调安全问题,然后一脸骄傲地说“皇上,娘娘,看好了,奇迹时刻来了。”

好像听到郑鹏的话,庄三把转换的杆一推,“轰隆”“轰隆隆”“轰隆隆”的声音响起,高压蒸气开始缓缓推动活塞,活塞把动力传给转动轴承,在咯吱咯吱的声音中,只见火车下的铁轮,开始慢慢动了起来。

“动动了,皇上,娘娘,你们看,火车真的动了。”高力士失声叫道。

火车可是用铁打造的,就是车轮也是用铁,沉重到不得了,再说二节车厢垒满了石头,那得多重啊,不用人力,不用畜力去拉,高力士觉得郑鹏像是痴人说梦,要说像火药那种拥有神秘力量的东西可以还可靠一些,就是烧点火、煮点水,这就能让这般沉重的火车前进?

高力士一开始就不相信,要不是郑鹏有那么多成功的先例,早就提出质疑了,刚刚开始的时候,还以为火车是与火药有关的车,后来才知道那个火其实是“烧火”,当高力士看到沉重的火车在没有人力与畜力的情况下还能前进,眼珠子差点掉了下来。

“啊”武惠妃一双妙目睁大老大,眼里全是不敢相信的神色,要是一只手优雅地捂着自己的嘴巴,早就叫了出来。

李隆基是三人相对最镇定的,可表面淡定的他,内心却是惊涛骇波,要知李隆基的想法跟高力士差不多,以为火车跟火药挂钩,没想到只是用郑鹏所说的煤石,也就古书中所载的石炭就能驱动,一时惊讶地不知说什么。

“动了,终于动了。”

“少爷威武。”

“天啊,真的能动,要是回去跟乡亲们说,不用人推,不用牲口拉,就是烧点水就能推重达几千石的铁车前进,估计打死他们也不敢相信。”

“是不是少爷做的善事多,神灵显灵呢?”

那些留下的帮忙的工匠、奴工先是目瞪口呆,然后一个个不敢相信地议论着,一些匠师更是相拥着跳了起来。

“轰隆隆”“咯吱咯吱”

蒸汔推动活塞的声音和火车轮子转动的声音不绝于耳,郑鹏从骄傲和惊喜中醒悟过来,顾不得高兴,马上开始检查蒸汔机运转的情况。

两名奴工的合作很有默契,一个投煤块,一个拉风箱助燃,两人不时倾听活塞运转的声音,还会看看减气阀的表现,酌情决定火力的大小,明显训练有素,蒸汔机的运转快而有规律,整体运转情况不错,看看车轮和铁轨,不错,车轮和铁轨都没有出现变形或扭曲的现象。

一切都挺好,唯一的缺点是慢。

的确太慢了,别看蒸汔机运转得震天响,活塞、轴承和车轮不断运转着,可速度并不快,速度跟郑鹏走路的速度大持持平,要是走快一点,都能走到火车的前头。

咯吱咯吱

火车不断前进,郑鹏正想向李隆基汇报请功时,突然转来“卡卡”的刺耳声,动静还不小。

跟在郑鹏旁边的鲁平面色突变,快速检查了一下,一脸慌张地对郑鹏说“少爷,不好,轴承,是轴承不够坚固,请少爷暂停测试。”

在工棚测试时,轴承没有承受这么重的扭曲力,要知火车的框架是铁打造,加上沉得的蒸汔机还有二车厢满满的石头,要承受的扭曲力超过了它的负荷,鲁平看到的时候,那根粗重的轴承已经有破裂、扭曲的痕迹。

“咔嚓”的一声,郑鹏还没得及下令停止测试,那根巨大的轴承已经断裂,连着活塞那头还在不停地转动,刮在铁轨和枕木上,发出刺耳的声音。

郑鹏大声说“停止测试。”

听到不对劲的时候,郑鹏还没叫,庄三已经让奴工停止投放燃料,听到郑鹏的话,又关闭进风口。

郑鹏扭头看看出发点,估摸一下,心里很快就有了数,别看火车运转了一刻多钟,实则只走了一百丈的距离,也就是三百多米。

“小的办事不力,让少爷失望了,请少爷责罚。”鲁平面色有些苍白,当场跪了下来。

要是平时测试还算了,失败重来就是,可这次不同,皇上和娘娘御驾亲临观看,也就是说这次测试关系到少爷的脸面,做得好就是给少爷涨脸,要是做得不好,说不定还会让皇上不高兴。

皇上不高兴,说不定少爷就要受罚,感到自己办砸了事,鲁平吓得脸色苍白,连忙认罪。

“请少爷责罚。”庄三还有一众工匠看到总指挥都跪下了,一个个不敢怠慢,连忙跪下认罪。

“少爷”鲁平一脸悔恼地说“都是小的错,是小的没测试好,让少爷在皇上和娘娘面前丢了脸面,要是皇上怪罪,就让皇上降罪给小的好了,要杀要剐,小的绝不怨恨。”

“不,少爷”一旁的庄三大声说“都是小的没有检查好,与师傅无关,要罚就罚小的一个好了。”

看着师徒争相认罪,郑鹏楞了一下,很快笑了。



970 该惯还得惯

“认罪?认什么罪?”郑鹏故作惊讶地说:“测试得挺顺利的啊,有什么罪?”

庄三楞了一下,有些惊讶地说:“顺利?可是少爷,轴承不是断裂了吗,这,这”

郑鹏摆摆手,一脸不在意地说:“这是测试,又不是运行,能顺利推动火车就算成功,再说只是轴承出问题,这些都是小事,换一根就行,你们两个都起来,都不要紧急,现在是成功了,没有失败,一会还得给你们论功行赏呢。”

顿了一下,郑鹏继续说:“轴承断了,与硬度和韧劲不足,可以参考打造兵器的材料,有些材料特别有韧性。”

鲁平连忙说道:“小的领命。”

安抚完师徒弟二人,郑鹏马上向给李隆基和武惠妃汇报情况。

武惠妃有些关切地说:“冠军候,没事吧?”

“谢娘娘关心,测试中出了一点小问题,不过都在可控的范围,也容易解决,可以说这次测试很成功,还要谢皇上和娘娘大驾光临。”郑鹏面感激地说。

李隆基眼里有些疑惑,不用他亲自开口,一旁的高力士就抢先问了:“冠军候,你说,这次测试顺利?”

“顺利啊,完成了测试,找出问题,而效果比想像中还要好。”

高力士皱着眉头说:“只是烧点水就能推动这么重的火车,的确算得上惊奇,不过速度也太慢了吧,用龟速来形容也不为过,再说不是断了一根轴承吗,算算也就半里地的距离,是不是作用不大?”

这种速度,能干什么?那么快就出故障,皇上和娘娘都亲眼目睹,?还敢说顺利,这是睁眼说瞎话还是打肿充胖子?

郑鹏信心满满地说:“高公公有所不知,蒸汔机还是一个刚出来的新玩意,不否认,现在它的工艺和技术还不够完善,需要改进的地方很多,我跟匠师们说了,这次能动就算成功,现在不仅能动,还走了半里地,已经超出了我的预期。”

“可这种速度,最多就是自娱自乐,怕是难当大用吧。”高力士有些迟疑地说。

这话算是替李隆基和武惠妃问的,话音一落,李隆基和武惠妃都把目光放在郑鹏身上。

这条长洛路,投资极大,身家丰厚的郑鹏为了它,甚至背上了巨债,若然只是这种水准,有种花大钱给自己弄了一个天价的玩物一样。

郑鹏早就想到这个问题,闻言呵呵一笑,指了指正在搬运石头的奴工说:“高公公,这次测试是在极限的情况下测试,效果不尽人意也在情理之中,其实情况并没有眼前这般糟糕。”

李隆基心中一动,很快说道:“郑爱卿刚才说这是在极限的情况下测试,那理想的情况下是不是车厢不再是满载,以前提过的人力和畜力也会用到,朕猜的可对?”

“皇上英明,全说中了。”郑鹏恭敬地说。

“很好,那还等什么,尽快进行第二次,也是理想状态下测试吧。”李隆基有些焦急地说。

郑鹏应了一声遵旨,然后把鲁平叫过来,开门见山地问道:“火车的损毁情况怎么样?”

“回少爷的话,运气还不错,只是坏了一根轴承,其它损毁都是小事,从仓库取一根出来更换即可。”鲁平恭恭敬敬地问道。

就在郑鹏向李隆基禀报的时候,鲁平已经第一时间检查出问题的地方,找出问题,还吩咐奴工清空后面两节车厢堆积放的大石,这样方便更换轴承。

“很好,刚才是极限状态下测试,尽快修满,准备理想状态测试,动作麻利些,皇上和娘娘还等着看呢。”

鲁平心头一震,像打了鸡血一般精神,向郑鹏行了一个礼,都不用吩咐,带着徒弟马上投了修复工作,看到鲁平他们忙得不可开交,郑鹏也插不上手,邀请李隆基和武惠妃去长洛指挥部休息一下。

李隆基闻言摆摆手说:“不用坐了,朕这些天也坐倦了,难得到这里,转转也好。”

“皇上,娘娘,这边请。”郑鹏连忙在前面带路。

长洛指挥部,名义上是指挥部,实则上是一个集研发、生产和加工的一个大型作坊,除了一间用作开会的大堂外,其余的全是工棚和宿舍,在郑鹏的规划下,分成三个区域,一个是工作区,一个是休息区,还有一个是娱乐区。

一进大堂,李隆基就暗暗点头,大堂的四面墙上,挂着的不是地图就是设计图纸,一看就是工作的地方,最显眼的,是摆在中央一个沙盘的造形。

李隆基打量了一下,饶有兴趣地问道:“郑爱卿,这是长洛路的沙盘,做得挺精致啊。”

沙盘有山有水,有路有桥,像桥墩、山的外形、路边的护栏也有标示,不用地物体还用不同的颜色表示,显得灵活、不呆板,给人一种栩栩如生、一目了然的感觉,明显是花了不少心思。

“回皇上的话,正是,不过这沙盘是泥匠和捏泥手艺人合边打造而成,方便在指挥室内就能统观全局。”

武惠妃有些好奇指着插在沙盘上的小旗问道:“冠军候,这些是什么,挺有意思的,上面还字呢。”

沙盘上插了很多很精巧的旗子,花花绿绿的很好看,看清楚一点,只见上面还编了号,有甲段三号、丙段一号等等,也不知道什么意思。

郑鹏解释道:“回娘娘的话,长洛路太长了,为了方便管理,把路分成十段,分别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作代表,每一段都作一份档案单独存档,因为路况复杂,就把路途复杂的路作了标记,就以丙段一号为例,丙段一号的旗子插在这座桥上,桥的编号就是丙段一号,从资料柜中找丙段一号的案卷,像设计图纸、施工负责人、完工日期、施工中发现什么问题、有哪些项目要注意等等,全部记录在案,要是这桥梁出问题,可以第一时找到相关资料。”

“原来是这样,冠军候果然心细如发,本宫跟冠军候一比,显得太平庸了。”武惠妃感叹道。

“娘娘过誉了,俗话说术业有专工罢了。”郑鹏一脸认真地说:“如皇上和娘娘为例,皇上掌管大唐几万万的百姓,不仅管理得井井有条,还能做到国家强盛百姓富足;娘娘的工作就伺候好皇上,管理好后宫,让皇上可以安心处理国家大事;微臣就专门做一些对大唐和百姓有利的东西,说到底就是这点能耐,要是皇上让微臣管理那么多人,别说一个州,就是一个县也够呛。”

这顶高帽戴得有水平,李隆基龙颜大悦,指着郑鹏没好气地说:“爱妃,郑爱卿这话倒是还有自知知明,什么事都喜欢当甩手掌柜,就说在羽林军吧,迟到早退,目无纪法,每个月都收到弹劾他的奏折,要不是看他还有点成绩,早就不惯他了。”

武惠妃笑着说:“也就是皇上的宽宏大量,郑将军才有今日的成就,依臣妾看,该惯还得惯。”

“惯,惯,朕听爱妃的。”李隆基的心情很好,对武惠妃的确很宠溺,闻言表场表态。

郑鹏心里有些不以为然,不可面上不敢怠慢,连忙行礼表示感谢:“微臣谢皇上宽容,谢娘娘体谅。”

官场上是利字当头,对上位者来说,一切的情感都要附合利益,所谓的礼仪廉耻都是为了自己铺路,李隆基能当上皇帝、武惠妃能统率后宫,哪个会是手慈心软的主?

971 第二次测试

在郑鹏的带领下,李隆基和武惠妃参观了长洛指挥部的其它地方,像研发部、质检部、生产部、维修部等工棚,连工人宿舍、运动场、厨房等地方都巡视了。

来到一套独立院子时,武惠妃眼前一亮,开口问道:“冠军候,这是你在这里下榻的地方吧?”

工地以奴工为主,绝大多数地宿舍以大通铺为主,一个宿舍住十到二十人,这处独院不同,二房一厅,前有园有后庭,屋里家什齐全,装潢也精致,还有二名俏婢打理,窗明几净,一看就与众不同。

“回娘娘的话,这不是微臣下榻的地方,是长洛指挥部总指挥鲁平的住处。”郑鹏笑着应道。

武惠妃有惊讶地眨眨眼,有些好奇地问道:“冠军候住在哪里,本宫想看看,不知方不方便?”

前面听郑鹏介绍过,鲁平是从三宝号调过来的,在三宝号时是开发部主事的职位,来到长洛指挥部则是但任总指挥,无论是主事还是总指挥,都离不开一个奴隶的身份。

一个奴隶,能吃饱穿暧就很不错了,竟然给他这么丰厚的侍遇?

下人都住得这么好,武惠妃有点想看郑鹏住在什么地方。

武惠妃都开了口,郑鹏哪能说不行,自己也没有什么见不得的东西,马上带二人到自己住的地方。

“地方有点乱,让皇上和娘娘见笑了。”郑鹏谦虚地说。

“冠军候,这是你住的地方?”武惠妃一脸不敢相信地问道。

鲁平住的地方,有家什有俏婢,被褥都是上等的丝绸,桌上还摆有水果和点心,看起起来很有档次,而郑鹏住的地方,虽说也是独院,可是里面没有打理的婢女,也有什么家什,比起鲁平的住处,低了几个档次。

不会吧,下人比主人住得还要好,这是奴大欺主?

还有没有尊卑?

郑鹏坦然地说:“回娘娘的话,微臣在工地的时候,一直住在这里。”

高力士很识趣地替武惠妃把心里的疑问提出来:“冠军候,你是主,他是仆,一个奴工住得比主人还舒适,为何本末倒置呢?”

李隆基和武惠妃都把目光放在郑鹏身上,看看郑鹏怎么解释。

郑鹏干咳一声,面色平淡地说:“也不是什么末尾倒置,鲁平是我手下最得力的人才,凭本事吃饭,让他过得舒适点,安逸点,这样他可以全心投入工作,算是笼络人心,置于微臣住在这里,其实是自己的选择,怎么说呢,就是简单点,清心寡欲,这样容易集中精神,做事也更有效率。”

高力士有些动容地说:“冠军候如此自律,难怪能做出如此多的成就,老奴自愧不如。”

武惠妃看了郑鹏一眼,开口问道:“冠军候,本宫有个问题百思不得其解,不知该不该问。”

“娘娘有什么事,尽管问好了,微臣知无不言。”

“本宫听说,冠军候在这条路上投入甚多,不仅多年的积蓄投了进去,还背了巨债,可对?”

“是的,娘娘。”

“本宫虽说是女流之辈,也知解财困不外乎开源和节流,以冠军候的才智,开源肯定不是问题,但在节流方面,好像做得不够,普通奴工的伙食跟寻常普通人家相差无比,一些奴工的侍遇,都快赶上殷实人家了。”

奴工住的宿舍,干净卫生,还备了水壶,厨房里用的都是好米,盆子里鸡鸭鱼肉都有,在厨房旁边的饭堂还设有小单间,像鲁平那种地位高的奴工,标准是八菜一汤,比长安城很多百姓吃的都要好,像运动场,也放置了很多像石锁、石凳、投壶等娱乐设施,据说奴工每个月还发一套衣裳,表现好的,甚至有月钱。

不就是一群奴隶吗,干嘛对他们那么高,别说每个奴隶身上花的不多,问题是架不住人多啊。

高力士也在一旁说:“长安城都知,冠军候一向体恤下人,不过冠军候对下人也太好了。”

有一句话高力士顾及郑鹏的面子没说,要是郑鹏不对下人那么好,估计也不用欠那么多外债。

郑鹏闻言一脸认真地说:“皇上,娘娘,这件事微臣要解释一下,这样做其实有目的的。”

长洛路一直是郑鹏在策划、筹备、施工,修路涉及官府的土地都不用花钱,算是李隆基的入股,算起来李隆基也是长洛路的股东,开销大了,得解释清楚,免得引起李隆基不愉快,别的不说,名士酒坊已经三年多没有分过红,钱都让郑鹏给挪用去修路,怎么也得跟二人交待一下。

“哦,郑爱卿有什么想说的,尽管说好了。”李隆基自顾坐下,面色平静地说。

大风大浪见得多了,不就是多给下人赏几口下的吗,对李隆基来说根本不算事,至于酒坊那点分红,也就是无聊玩玩而己,现在国库充盈,作为一国之君,李隆基根本不缺钱花。

上次清点国库,很多铜钱积压在仓库多年不用,拴钱的绳子都腐断。

“皇上,娘娘,抛去那些礼仪不说,我们最看重效益,效益就是成果减去损耗,举个例,对那些奴工节省一些,让他们少吃多干活,一天在他们身上花费三个铜钱,这些奴工每天能创造十个铜钱的财富,那作为主人,一天的收益是七个铜钱;对奴工大方一些,让他们吃得饱一些,干劲多一些,一天在他们身上花费十个铜钱,他们每天能创造二十个铜钱的财富,作为主人一天的收益则是十个铜钱,对一个精明人来说,肯定是选择后者。”

顿了一下,郑鹏补充道:“对这些奴工好一些,他们工作的期限也可以长一些,要是把一个奴工往死里使,用十年八年就不堪重用,然而待他们好些,保养好身体,多用一二十年不是问题,就是一时看不到效益,从长远来看,还是稳赚不赔。”

“这话有道理”李隆基点点头说:“郑爱卿这帐算得精明,不错,难怪这么短时间就把路修成。”

从长安修到洛阳,一千多里,沿途路况复杂,郑鹏却在短短三年多时间就完成,这事要是交给工部,要是李隆基没下死命令,起码也要五六年才能完成,质量不一定有现在长洛路高呢。

武惠妃也点头表示同意:“本宫也看到了,那些奴工做事非常卖力,精气神也比普通人高很多,冠军候不愧是大唐的智者,就没什么能难得倒你的。”

“娘娘过誉了,微臣也就是瞎折腾,要不是有皇上支持,哪有今日的成就。”郑鹏谦虚地说。

正在说话间,庄三小跑着过来,看到郑鹏和李隆基在说话,有些犹豫地站在那里,好像想上前又不敢的样子。

郑鹏看到,对他招招手说:“庄三,有什么事吗?”

“少爷,师傅说一切准备就绪,随时可以第二次测试。”庄三恭恭敬敬地说。

人多好办事,二车厢的石头扔到路边即可,换一根轴承也不费多大劲,特别是在皇上和惠妃妃在这里,众人做事更是麻利,以最快速度搬空石块、更换轴承,还有负责推动的壮力和拉车的马匹也准备好,只要郑鹏一声令下,就可以进行理想状态下测试。

郑鹏说了一声明白,把庄三打发下去,然后走到李隆基面前行了一个礼,恭恭敬敬地说:“皇上,娘娘,火车已经准备好,随时可以第二次测试,这边请。”

李隆基点点头说:“好,希望郑爱卿不会令朕失望。”

“一定不会让皇上失望。”郑鹏信心满满地说。

972 好丈夫不代表是好父亲

“开始加热。”

“马队准备好。”

“车工就位,马队一发力,马上全力踩动。”

不知是不是李隆基和武惠妃在场的缘故,鲁平好像打了鸡血般兴奋,一边上窜下跳,一边发号施令,没一刻闲着。

大约一刻钟后,一切准备就绪,庄三一推动拉轩,蒸汔推动活塞做功,十二匹马和二十四名车工同时发力,马是拉,车工则是像踩脚踏车一样踩,只见到火车先是像正常人跑动一样前进,随着活塞持续有力地推动,人力、畜力也不断发力,火车的速度越来越快,都快赶上马的速度。

可惜预先铺设的铁路还不足三里地,很快就跑到了尽头,鲁平设计了一个环形调转火车方向的铁轨,在郑鹏的要求下,继继测试,这次测试是载人测试,让一些奴工上火车乘坐,算是真人测试。

奴工坐完后,李隆基看到没危险,在郑鹏、鲁平还有侍卫的陪同下,亲自坐了一回火车。

坐完后,李隆基高兴地说:“不错,不错,抛开速度先不说,很平稳,没有半点颠簸的感觉,不错,不错。”

火车在理想状态的平稳和速度,给李隆基带来一种超乎想像的感觉,特别是跟那么多人同一个车厢,更是前所未有的体验。

自秦朝以来,天子的专用的龙辇就有规定,由六匹马拉乘,龙辇由技术最精湛的匠师打造,体积大,铺了大量的毛皮作缓震,坐起来很舒服,但速度不快,再说龙辇只限自己乘坐,火车的平稳性让他啧啧称道。

“皇上说得有理,?火车的确很神奇,可惜体验时间短了些,臣妾还没来得及好好体验,它已跑到了尽头。”武惠妃附和道。

郑鹏马上说:“现在只是测试,长洛路的第一阶段已经完成,现在要做的,就是全力铺设铁轨,到时从长安到洛阳都可以乘坐火车,现阶段火车还不够完善,微臣可以保证,以后火车的发展,会超乎皇上和娘娘的想像。”

铁路看起来优于马车,是一种新的交通方式,给大唐百姓出行多了一个选择,很大可能是新鲜感大于实用,但对大唐来说,它的意义远远不止眼前看到的一点点便利。

以后世的汔车为例,人民推翻三座大山、建立一个新华夏的时候,百废侍兴、百姓生活困苦,在温饱还没有解决的时候,国家开始有意识发展汔车产业,很快还立法把汔车产业当成国民支柱产业,原因很简单,发展汔车产业,可以带动比如橡胶、钢铁,玻璃、石油、化工、纺织、电子等等产业的发展,几乎覆盖国经济的各个行业,提供大量的就业岗位,无论是对国家,还是对人民,都有好处。

郑鹏想做的,就是通过一列火车,带动像炼铁、基建、精加工等方面的发展,从而推动大唐科技的全面飞跃,而火车也会让两地交往更加频繁、密切,可以活跃和推动商品市场的发展。

就是一时看不到效益,只要把底子夯实,总会有厚积薄发的一天。

李隆基开口问道:“郑爱卿,刚才你说火车现在还是不完善,在你心中,要是完善会是一种什么样的状态?”

现在暴露的问题不少,但潜力可是肉眼可见,李隆基一时也来了兴致。

郑鹏想了想,很快说道:“一天十二个时辰全天候可以出动,不俱日晒雨淋、雾起雪飘,不用依靠人力和畜力,只用蒸汔机就可以驱动,一次运输逾千人,速度比汗血宝马还要快,不仅要快,还要稳,举个例吧,发车时放一杯茶,到终点后,茶水不倒倒洒。”

“比鸟儿飞得快,比十八台的轿子还要稳,一次能运载千人,想法不错,有可能实现吗?”李隆基闻言有些神往,接着提出自己疑问。

“只要不断改进,一定能。”郑鹏信心十足地说。

李隆基被郑鹏的豪气感染,高兴地说:“有此决心,朕相信以郑爱卿的才智,一定能做到。”

“冠军候,本宫期待下一次的乘坐。”武惠妃也开口表态。

李隆基和武惠妃都发话了,郑鹏哪敢反驳,连连称是。

一行人边走边说,很快来到一个凉亭,武惠妃在宫女和侍卫的簇拥下去了茅房,凉亭里只有李隆基和郑鹏二个人。

李隆基看着忙碌的工地,突然感叹了一声。

这一声感叹来得突然,郑鹏犹豫一下,开口问道:“陛下是在为政事烦恼?”

无端端感叹一声,这里就是二个人,郑鹏想不开口都不行,知道李隆基是感叹什么,算是明知故问。

“家事。”

果然是为赐死三个儿子的事烦恼,郑鹏张张嘴想劝几句,可话到嘴边,好像说什么也不合适,死者为大,现在说他们的不是,好像不对,李隆基赐死儿子,不能说对也不能说不对,反正说什么也不适,再说李隆基把这件事定义为家事,清官难审家务事,何况这个家还是皇家,反正说什么都不合适。

李隆基好像理解郑鹏的难处,自言自语地说:“寻常百姓,为了二餐一宿,面朝黄土背朝天,早出晚归,有些人出身帝王之家,从小就锦衣玉食,享尽荣华富贵,为何就这般不知足呢?”

说的明显是前太子李瑛他们,郑鹏静静站在一旁不说话。

除非李隆基要自己表态,不然还是沉默是金。

李隆基明显不愿郑鹏只作一个倾听者,突然开口道:“郑爱卿,朕想大赦天下,你觉得如何?”

这思维跳跃得真快,刚刚还说“三庶人”的事,话音一转就谈到大赦天下,郑鹏都有点猝不及防。

“皇上宅心仁厚,百姓必定感恩戴德”说到这里,郑鹏婉转地说:“皇上,就是大赦天下,也不要放过那些大奸大恶、死不悔改的人,免得他们再次祸害百姓。”

三庶人事件,李隆基是以家事的方式处置,但朝野的争议很大,很多朝臣和百姓都觉得前太子李瑛之死疑点重重,赐死了三个儿子女的李隆基,也许觉得自己做错了,就想以大赦天下来收买人心,或是给自己内心找一份安静?

大赦天下通常是在皇帝有意的生辰或国家发生大事才做的事,跟古代很多人“冲喜”的情况差不多,现在不年不节说要大赦天下,很明显李隆基是想通过大赦天下作出一些改变。

李隆基出人意料地说:“非也,此次大赦天下,是惠妃所求,朕被惠妃所感动,权衡再三,决定成全她。”

“这惠妃所求?”郑鹏吃惊得瞪大了眼睛。

大赦天下,还以为李隆基杀了三个儿子,内心有憾,用大赦天下来积德,顺利笼络民心,没想到他是为了武惠妃。

李隆基轻轻点点头:“惠妃一向宅心仁厚,为了那三个逆子,还特为他们求情,事情过后,还自责没能劝住朕,自责没能与丽妃好好相处,以致李瑛心生怨恨,食寝不安,前天还说要吃斋出家为那三个逆子祈福,朕被惠妃的仁心感动,决定大赦天下。”

尼妹,还以为杀了儿子心里有愧,没想到说了半天,原来是为了武惠妃。

三庶人事件,明显武惠妃一手策划,替李瑛他们求情,明显是以退为进,赚一个好名声,吃斋祈福,十有是害死了三人,心中有愧,想做点什么弥补,求一个心安,李隆基为了武惠妃,连大赦天下也答应,这是真爱啊。

对武惠妃而言,李隆基是一个好丈夫,但对李瑛他们而言,绝不是一个好父亲。

973 蛊惑皇帝

历史蝴蝶效应出来了。

险让大唐灭国的吐蕃,提早被烟没在历史的长河中;

火药、火车、水泥提前问世;

武惠妃在三庶人事件后只是心中有愧,没有自己吓死自己,现在还是容光焕发;

寿王李瑁还没有遇到杨玉环,现在还是单身,武惠妃有心推他上太子之位再纳妃,登上太子之位的寿王,才能娶到门第更高的女子,到时太子之位会更牢固;

历史的轨迹出现了偏移,蝴蝶效应带来的改变,郑鹏也不知是好是坏,然而,郑鹏的心中并没有后悔,因为世界因郑鹏的到来发了改变,好的改变,成为历史的一部分,这是一个值得铭记的时刻。

郑鹏坚信,这些改变,将会为盛世大唐添上锦绣的一笔。

“郑爱卿,怎么不说话,朕这样做,可有不妥?”李隆基看郑鹏沉默不语,忍不住开口问道。

朝中的大臣,大多有站队,不同的站队就有不同的立场,要不然就是唯唯诺诺,李隆基反而对不热衷官场的郑鹏很看重,一个不热衷官场的人,说话反而更加中肯,这是李隆基故意跟郑鹏提起这件事的原因。

郑鹏想了想,很快说道:“皇上,微臣有句话不知该不该说。”

“爱卿有话,但说无妨,无论说什么,朕都赦你无罪。”李隆基当场表态。

“皇上,大赦天下是好,但当中缺乏公平,特别是对那些受害者的家属,微臣以为,以罚代赦更有意义。”

李隆基有些迟疑地说:“爱卿说说,怎么样才有意义。”

“就这样白白赦免,太便宜他们了,还不如以工代罪,例如皇上划一条路让他们去修,只要修好多久的路就可以减轻罪行或释放,若是能修出像万里长城、秦直道或大运河那样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的工程,必能在皇上的功绩簿上添上浓厚的一笔。”郑鹏蛊惑道。

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难,李隆基是从苦日子熬出来的,上位后接贤纳士、从善如流,开创了开元盛世,然而,二十多年后,李隆基不仅显了老态,心气和冲劲也慢慢被时间消耗殆尽,现在的李隆基已沉浸在自己所取得的丰功伟绩中,国事越来越少关心,反而越来越注重吃喝玩乐,在他心里,自己的愿望差不多都达成,是时候好好享受人间荣华富贵。

一个人没有钱、处于困境并不可怕,只要努力,总不会变得更差,但一个人没了信仰和追求,人生很可能会崩塌,郑鹏就是让李隆基不要满足取得成绩,而是把精力放在管理大唐上。

李隆基能登上皇位,说明他是一个很精明的人,开元盛世足以证明他的能力,然而,李隆基在后半生把自己一手机创办的大唐盛世毁掉,让大唐由盛转衰,并不是李隆基老了,脑子不灵光,而是他的心思放在吃喝玩乐上,高估了自己的掌控力,低估了臣子的野心,郑鹏觉得,很有可能是李隆基在武惠妃死后性情大变所致。

越来越多的迹象表明,李隆基的享乐主义有抬头之势,郑鹏决定“蛊惑”他,让他重新树立一个新的目标。

“浓重的一笔?”李隆基闻言眼前一亮,若有所思地说:“这事听起来有点意思,只是要修那样大的工程,需要花费大笔钱财。”

看到李隆基有动心的迹象,郑鹏马上多添了一把火,继续劝说:“皇上,历史是由人记载的,是黑是白,是功是过,全在笔吏的一念之差,然而,无论笔吏怎么变,像利国利民、利在千秋的工程,他们改写不了,也抹杀不掉,像秦直道、万里长城、大运河这些工程,修的时候白骨累累,不知多少百姓和奴工累死在工地上,可是后世,笔吏把伤害廖廖几字带过,对功绩大加书写,原因很简单,他们没有付出就能享受到当中的便利,后人也是誉大于贬,若是皇上只是让服刑之人修路,无论谁也挑不出刺,再说对犯人也是一件利的事,给他们一个改过自新、自我赎罪的机会。”

“有道理,郑爱卿果然高才,不过事关重大,朕还要仔细思量一番。”

这么大的事,郑鹏也没想过李隆基会马上答应,闻言笑了笑,便不再说话。

“皇上,冠军候,在聊什么,远远就看到你们聊得很是投契。”这时武惠妃飘然而至,饶有兴趣地问道。

郑鹏还没说话,李隆基倒是大致把刚才议论的事告诉武惠妃,他对武惠妃倒是真诚。

武惠妃眼前一亮,很快一脸折服地说:“还是冠军候想得周到,真不愧是大唐有名的智者。”

就算郑鹏不站在自己这边,可关系还是要搞好,对武惠妃来说,像郑鹏这种有巨大影响力的人,只要不站在自己的对立面,都值得争取。

“娘娘过誉”郑鹏谦虚地说:“微臣还有很多地方要向娘娘学习,像娘娘的宅心仁厚,就是皇上也赞不绝口。”

武惠妃眼里闪过一丝不自在,不过她面没有表现出来,俏脸带着一丝娇笑地说:“皇上才是真正的心怀天下苍生,臣妾惭不敢当。”

李隆基和武惠妃和郑鹏闲聊了一会,双双坐上马车离开,这次可是微服出巡,知道的人不多,需要尽快回宫,明天还要上朝。

终于把二人伺候走了,不仅郑鹏长长松了一口气,像鲁平、庄三等人,也明显轻松了很多。

“姑爷,红雀有个问题,不知该不该问?”等李隆基离开才现身的红雀有些犹豫地问道。

“有什么话只管说,不用客气。”郑鹏大方地说。

红雀左右看了一下,确认了没人,这才小声地问道:“皇上和惠妃娘娘一来,姑爷就让奴家躲开,还要躲得远远的,是不是奴家的底子不干净,上了某个通辑的榜单,不能让皇上看到?”

皇上和娘娘御驾亲临,这是一件大喜事,可郑鹏从不让红雀在李隆基面前出现,弄得红雀有点疑惑。

还是跟着崔源的时候,红雀是崔源身边的秘密武器兼第一杀手,执行过不少清除目标的任务,对红雀来说,任务没有对错,只有完成和不能完成,只要拿出到任务便全力以赴,就怕因任务成为替罪羊。

郑鹏没想到红雀问这个问题,楞了一下,很快打着哈哈说:“你身上有一股杀伐之气,皇上身边高手如云,不小心引起他们敌意就不好了,再说皇上是万金之躯,寻常人根本不让靠近,避开一下,总让他们驱赶好。”

大唐李氏宗室很多风流的基因,从李渊时起就有不少荒唐的风流帐,高宗跟父亲的女人搞上,就是李隆基也不是省油的灯,后宫佳丽三千的情况下,还大肆猎艳,就是“儿媳妇”也不肯放过的人,郑鹏还真担心红雀让李隆基看上,成为他手中的又一玩物。

当然,这种事不能跟红雀说。

红雀若有所思地说:“是这个理,倒是红雀多疑了。”

练武之人,精气神与普通人不同,像红雀这种手上有不少人命的人,就是站在哪里,也隐隐散发一股杀伐之气,李隆基贵为皇帝,身边高手如云,要是让那么高手以为要对李隆基不利,那浑身是嘴也说不清。

“也没什么,是我没解释清楚。”郑鹏松了一口气,心想你不嫌我碍着你富贵就好。

二人刚说完话,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马蹄声,隐隐还听到有人叫“少爷”的声音,郑鹏扭头一看,只见安禄山骑着一匹高头大马往自己这里飞奔而来,一段日子不见,只见他长得更胖了,骑在奔跑的马上,身上的肥肉一甩一甩的,有点辣眼睛。

974 不一样的杨玉环

“安胖子,你不在望牛墩呆着,怎么来了?”郑鹏有些惊讶地问道。

望牛墩的事,郑鹏全权交给了安禄山,事实上安禄山做得不错,平时有什么事,都是派人送信即可,安禄山自己跑来,不会出了什么大事吧。

安禄山看到郑鹏,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有些日子没见到少爷,有些挂念,听说少爷到了指挥部,小的特地给少爷汇报工作。”

郑鹏自顾坐在一旁的木凳上,面色平淡地说:“我的性格你知道的,最不喜欢就是转弯抹角,这里没有外人,有什么事直说吧。”

无端端跑来,那张胖纸笑得快成一朵花了,话里眼中满是讨好的神色,一看就知是有事,就是不知是做错事求原谅,还是哪里需要郑鹏帮忙,郑鹏懒得跟他转弯抹角,直接发问。

像安禄山这种面善心精的人,天生就是影帝级的人物,很狡猾,跟他聊容易进入他的节奏,要是双方地位平等还好说,现在自己是安禄山的东家,安胖子就是为自己打工的,没必要跟他客气。

现在的安禄山还没能成气候,也不会成气候,因为郑鹏把他控制在手里压着。

安禄山楞了一下,那张人畜无害的胖脸显得有意外,不过他很快回过神,笑脸如花地说:“这件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小的都不好意思说出来,还”

话还没说完,郑鹏摆摆手说:“要是为难的,就别说。”

“说,说,说”安禄山感到郑鹏有些不耐烦,怕了,连忙说道:“少爷,小的想劳一下少爷的大驾,玉成一段良缘,请少爷成全。”

说到后面,安禄山跪倒在地,一脸认真地说:“小的恳请少爷成全,要是这桩美事成了,以后少爷叫小的去东,小的不敢去西;少爷叫小的赶狗,小的不敢追鸡。”

安禄山想了想,少爷对自己还是很不错,月钱高,自由度大,把那么大一摊事交给自己打理,还派了两个美婢伺候,对安禄山来说,那是以前想都不敢想的好日子。

“哦,看中哪家小姐了?”郑鹏一下子来了兴趣。

安禄山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不是哪家的小姐,而是一个小寡妇,想少爷出面作个媒。”

小寡妇?

郑鹏楞了一下,有些不敢相信地说:“什么样的小寡妇把你迷得七迷六道的,给你送去那二个俏婢不好?”

“回少爷的话,挺好的,小的很喜欢。”

“安胖子,你现在可是替本少爷干活,待你不亏吧,说出去也不丢你的脸吧,人市上什么样的美女没有,买一个不就行了吗,就是看中那家小姐,也可以找官媒前去说亲,我走一趟也行,你让我去一个小寡妇家替你说亲?”郑鹏眼睛都瞪大了。

大唐风气很开放,寡妇再嫁是很平常的事,可自己堂堂冠军候,替手下去一个寡妇家里做冰人,说出去有点不太好听。

这个安胖子,好日子过到厌烦了,相中一个小寡妇?

安禄山也知这事有点为难郑鹏,不过又舍不得割舍爱,可怜巴巴地说:“少爷,小的一看到玉儿,眼睛都拨不出来了,一合眼全是她,要是不能如愿,俺这辈子都不甘心,求少爷成全。”

说话间,安禄山跪倒在地,用力向郑鹏磕了三个响头。

看到安禄山可怜巴巴的样子,再想他在望牛墩做得不错,郑鹏犹豫一下,很快说道:“你说的那个小寡妇到底怎么回事?”

安禄山是一个很能忍耐的人,别看他一脸憨厚的样子,实际上他脑子灵活、手段也多,虽说样貌很一般,可也算是年少多金,怎么连一个小寡妇也拿不下?又是什么样的小寡妇,把安禄山迷得都放下自己的立场,跑到这里向自己请教。

“少爷,那女子叫杨玉儿,是蒲州一戏班的花旦,不仅长得漂亮,舞也跳得特别好,小的只是看了一次就迷上了,不知送了多少红绡,说了多少好话,可她就是不肯答应,还说小的是骗子,故意扯少爷的大旗来说谎话,没有办法,只好厚着脸皮请少爷出马。”

郑鹏有些无言了,这个安禄山玩什么啊,喜欢一个小寡妇还算了,喜欢的还是一个唱戏的小寡妇,唱戏在古代可是下九流,地位也就比奴隶高一些,在大唐,娶戏子会让人笑话的,不过安禄山不是中原人,对他来说没什么,少数民族这方面的作风,比中原人更豪放。

杨玉儿,这小寡妇的名字还挺好听的,等等,杨玉儿?这个名字有些熟悉啊。

郑鹏心中一动,连忙问道:“安胖子,这个杨玉儿,是什么来历?”

一提起杨玉儿,安禄山马上来了精神:“少爷,玉儿虽说只是一个唱戏的,可她一点也低贱,高祖父杨汪是隋朝的上柱国、吏部尚书,父杨玄琰,曾担任过蜀州司户;叔父杨玄璬曾任河南府土曹,那可是正儿八经官宦之家,那底蕴厚着呢。”

都说出了家谱,那没错了,杨玉儿就是后世人津津乐道的杨玉妃,还有人把她跟列为跟妲己同类的祸国女人。

杨玉儿的原名就是杨玉,小时候叫玉奴,长大了叫玉娘,而玉环则是她的字,当然,要有尊贵身份的女人才能,现在她沦落到戏团唱戏,名字就成了杨玉儿,跟林薰儿、肖团儿一样。

历史的蝴蝶效应啊,杨玉环没有顺利嫁给寿王李瑁,也不知是嫁给了哪个,丈夫死后沦为戏团的花旦,都不知道她遭受了什么

郑鹏心里非常惊讶,不过表面不动声色地说:“好像有耳闻,对了,不是官宦人家啊,怎么落得如此下落。”

安禄山叹了一口气,有些感伤地说:“小的都打听清楚了,在开元十七年,玉儿的生父去世,被寄养在洛阳的三叔杨玄璬家,她三叔侍她不错,视如己出,请了很多先生教导,玉儿精通音律,擅歌舞,并善弹琵琶,杨玄璬把她嫁给同僚的儿子许世昌,没想到命运并没有放过玉儿,丈夫许世昌突然身染重病一命呜呼,许家还有杨玄璬因为官场上站错队被陷害,家破人亡,要不是故人出手相救,玉儿早就打入奴籍了。”

顿了一下,安禄山继续说:“即是这样,为了生活,最后玉儿还是到戏班做了花旦,卖唱跳舞为生。”

原来是这样,郑鹏暗暗点头。

李瑛和武惠妃朝堂争斗,朝堂或朝堂以外的官员为了仕途,纷纷站队,有人押对,自然也有人压错,许家和杨家明显压错,于是后世赫赫有名的杨玉环沦为一个戏班的小花旦。

还真够坎坷的。

郑鹏脑中思如电转,不过嘴上没有闲着,爽快地说:“既然进了戏班,找戏班主就行,一个死了丈夫的小寡妇,想必要价也不会高,要是钱银不够,先从我这里拿。”

传说中的四大美女,郑鹏心里开始期待起来,嘴上说得爽快,心里却隐隐有一种想法:要是真的那么美,有必要便宜这个安胖子吗?

安禄山解释道:“少爷有怕不知,戏班的人,分为生角和死角,死角就是卖身到戏班,什么事都要听班主的,而生角则是自由身,在戏班卖艺,不卖身,玉儿就是生角,要是用钱就能解决,也不会劳烦少爷了。”

“要是人家一心守节,我也不能用冠军候的名义去强逼她再嫁、坏她名节吧。”郑鹏一脸为难地说。

975 蒲州小剧场

看到郑鹏终于肯松口,?安禄山连忙说:“少爷,玉儿嘴上婉拒,说只想孤独终老,小的看得出,她内心还在犹豫,有某些顾忌,只要一个德高望重的人劝说一下,肯定能水到渠成。”

“当然,以少爷的身份地位,劝一个戏班的花旦从良不合适,传出去也有损少爷的声誉,其实小的是想少爷出面请个冰人保媒即可。”安禄山看到郑鹏没有表态,马上补充道。

“请个冰人?这个冰人不简单吧?”郑鹏开口问道。

安禄山有钱有脑子,一般的小事根本难不倒他,要自己出马才能请的冰人,不会简单。

“少爷英明”安禄山笑嘻嘻地说:“此人虽说只是一个私塾的先生,但是学问好、声望高,普通人根本请不动,小的不知花了多少心思,嘴皮子都快磨破了,就是说不动他,还给小的下了逐客令,不过说客换成少爷,准成。”

“先别戴高帽,说说,这个冰人什么来头?”

“蒲州王氏书院的一位先生,姓范,名长德。”

郑鹏轻皱着眉头说:“一个书院的先生,怎么跟一个戏班的花旦有联系?安胖子,你不是跟一个先生抢那个小花旦吧,咦,等等,范长德,这名字听起来好像有点熟悉。”

“当然熟悉,少爷,你新宅”安禄山提醒道。

郑鹏一下子想起来了:“原来是他,没想到他到了蒲州做了先生。”

范长德是胜业坊那宅子的前任主人,因为犯事,负债累累,当日范长德的妻子要变卖胜业坊那处宅子,当然,宅子很破旧,值钱的是地,郑鹏记得很清楚,竞投到一半就被叫止,范夫人说愿意以一文钱的价格卖给自己,后来在范夫人的请求下,出手拉了范长德一把,那宅子也按市价付钱给范长德,记得范长德说过去洛阳投奔朋友,没想到过了这么久,又碰上了。

难怪安禄山对自己期望那么高,估计他把这一层关系都打听清楚,这才来找自己。

“范先生是玉儿三叔的致交好友,杨家遭难时多方奔走,也做过玉儿的先生,对玉儿多有帮忙,玉儿对范先生也很尊敬,若是范先生规劝一下,愿作冰人,那此事十拿九稳”说到这里,安禄山再说跪下,一脸期盼地说:“求少爷成全。”

郑鹏持起他:“好吧,你那位玉儿姑娘在哪,我得先看看人。”

“是,是,是,少爷,玉儿的戏班,天天都在蒲州城开演,要不,现在去看看?”

打铁要趁热,难得郑鹏松口,安禄山知道郑鹏很忙,说不定今天在这里,明天又跑到别的州县,马上就要拉郑鹏去看人。

郑鹏是想看看传说中的杨玉环是什么样子,心里隐隐还有些小心思,安禄山没想那么多,像郑鹏这种有身份的人,看过人后再作决定是一种负责任的、谨慎的表现,心里也没多想。

很快,一行人骑上马,向蒲州县城的方向跑去。

指挥部离县城并不远,半个时辰后,郑鹏已在一个叫陈家班的小剧场上坐下。

说是小剧场,其实就是一个面积大约一百多平方的院子里,在角落里搭一个简单的戏棚,前面摆了一些桌椅,三张桌为一排,一共排了三排,剩下的全是一张张长凳,有身份地位、舍得出钱的坐在前面,那些没什么钱和地位的,就坐在后面的长板凳上。

郑鹏不用选,安禄山一来就拉郑鹏坐在第一排最中间的位置,这个位置最好,价钱也最高,后面的长凳是五文钱一个,而第一排中间的桌子需要六百文钱,赏钱另计。

安禄山应该没少捧场,小剧场的杂工、茶博士都认识他,一来就殷勤的侍伺,而安禄山也没小气,一把把赏钱撒出去,赢得一片讨好之声。

要是在平康坊那些高档的青楼内,这点铜钱估计龟奴和婢女都看不上,不过像陈家班这种小剧场,已经是豪客了。

郑鹏坐下后,左右打量了一下,很快说道:“想不到,蒲州有这么多看戏。”

“少爷有怕不知,陈家班以前没什么人捧场,就是玉儿来了,捧场的客人越来越多,就像这张桌子,刚开始一百五十文也没人坐,玉儿一来,涨到了六百文,听说晚些还要涨呢。”安禄山有些骄傲地说。

好像人气旺,跟他有关系一样。

郑鹏点点头,不再说话,这时安禄山嫌茶水不够好,让茶博士换好的,又多置了不少瓜果等物。

等侍的时候,郑鹏悠然自得地口着茶、吃着果脯,安禄山则是有些心不在蔫,不时打量着戏台,脖子伸得长长的,就像一个猪哥一般。

大约等了一刻钟,一阵锣鼓声起,小剧场正式开始表演。

郑鹏看了一下,还不错,九张桌子坐了六桌,后面的凳子差不多坐满了,少说了上百人,算是很热闹,算是起光是卖位置大约有三贯钱的收入,像茶水、瓜果这里可以赚一笔,再加上打赏,要是运气好,一场下来能有七八贯的收入,一天二场就有十多贯,很不错了。

当然,也得每场都有这样的人气。

台上先是弹奏,然后两个女的表演舞蹈,郑鹏都不用问,安禄山就主动解释杨玉儿还没有出场,这些都是前戏。

郑鹏前面还有一点兴致,只看一会就有些无聊,主要是在左教坊侍过,无论是奏乐、人员还是表演,都是顶尖的,这个陈家班的表演太一般,和左教坊排演的节目简直就是天壤之别。

表演了二个节目,当一个大约四十、有些人老珠黄的女人抱着一把琵琶出来时,后面的观众有些坐不住了,纷纷喊道:

“换人,换人,我们要看玉儿姑娘。”

“就是,小老买这票,就是冲着杨玉儿来的。”

“让玉儿跳舞,快。”

“不听了,我们要看玉儿跳舞。”

下面的观众大声地叫着,一名老倌上到台上,一边给众人作拱一边赔罪:“诸位客官稍安勿燥,玉儿姑娘很快就会表演,还请多等一会。”

坐在最前面的安禄山站起来,拿出一个沉重的袋子,抓起铜钱就往戏台上撒,一边撒一边霸气十足地说:“换玉儿。”

安禄山人胖,手也大,铜钱一抓一大把,撒在戏台上叮叮当当,很快把一大袋铜钱全撤在戏台上,少说也有近二千枚,看到安禄山这般豪气,众人纷纷往戏台上扔铜钱,像下铜钱雨般,很快戏台上、地上好像铺了一层铜钱。

“少爷,玉儿是跟陈家班签了契约,表演得多就拿出得多,这些戏班就是这样,让不要钱的多表演,吊我们的胃口,不赏点钱,也不知玉儿什么时候能出,只有把他们喂一喂。”

“呵呵,人之常情。”郑鹏倒也看得开。

郑鹏也做过小人物,受过冷眼,也为一枚铜钱欢呼雀跃过,这些小戏班生存不易,有机会自然多赚点钱。

钱到位,一切都好办,台上的老倌看到这么多赏钱,那张老脸笑得像朵花,爽快地说:“诸位这么热情,得咧,上玉儿。”

一声上玉儿,现场掌声如雷,安禄山更是站了起来,一边拍掌一边大声叫好。

郑鹏也被现场的气氛带动,有意识地坐正身子,盯着台上。

不知为什么,一想到自己有机会看到传说中的四大美人之一的杨玉环,内心就有点小激动。

在一阵锣鼓声中,一名盛妆打扮的年轻女子款款而来,当郑鹏看清这名女子时,眼珠子一下子瞪得大大的

976 见面不如闻名

舞台上的杨玉儿,身高大约是一米六出头,鹅蛋脸,身材丰腴,说不出哪里好看,但又说不出哪里不好看,最大亮点就是那双眼睛,妩媚、有神,闪着光芒又含蓄,?和她对视的时候,心中有种熟悉朋友相见的情绪论,特别是杨玉儿嫣然一笑时,更是让人如沐春风的感觉。

杨玉儿是花旦,她很会来事,一出场,首先坐在前面的贵客示好,前面的贵客才是打赏的大户,打赏对她来说很重要。

不会吧,这就是杨玉儿?

郑鹏有些不敢相信地问道:“安胖子,这个就像你说的那个出身官宦之家的杨玉儿?”

能成为四大美人,怎么也要沉鱼落雁、闭月羞花才对,像颜值、身材、气质修养也要到位才对,台上那个姿色只能说中上的女人会是让后人津津乐道的杨玉环?

郑鹏感到,不是安禄山给自己开玩笑,就是历史跟自己开一个玩笑。

安禄山那胖脑袋好像鸡啄米一样点:“没错,她就是杨玉儿,啧啧,太漂亮了,美得就像天上的仙子,若不是家道中落,小的也不能在这里看到她。”

什么赏美观?台上的杨玉儿,漂亮说得上,离仙子还有很大的距离吧。

就在郑鹏怀疑是自己的审美观有问题,还是古人的审美观独特时,台上的杨玉儿随着锣鼓声,开始翩翩起舞。

这是看到杨玉儿跳舞,郑鹏把到嘴边质疑的话都吞了回去,眼睛也瞪得大大,脸上满是惊讶地之色。

据说杜甫在三岁多的时候,有幸看过一次公孙大娘舞剑,给他留下极其深刻的印象,写出一首流传千古的《观公娘大娘弟子舞剑器行》的诗,诗中把公孙大娘舞剑时英姿栩栩如生的描绘于纸上,其中有几句郑鹏记得很清楚:

霍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

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

绛唇珠袖两寂寞,晚有弟子传芬芳。

临颍美人在白帝,妙舞此曲神扬扬。

此刻,场上的杨玉儿也给郑鹏同一个印象,没有跳舞的杨玉儿跟开始跳舞的杨玉儿,好像换了一个人似的,没跳舞的杨玉儿,感觉只是一个中上之姿的女子,普普通通,一点也不出众,一旦跳舞,她全身的细胞都被激发、好像脱胎换骨了一样,用洛神赋里的“翩若惊鸿,婉若游龙”来形容,就像一只在花丛中上下翻飞的花蝴蝶,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有独特的美感。

此刻,杨玉儿就是为舞台而生的王者,迷惑众生的精灵,灿若夏花。

给人一种惊艳的感觉,就是郑鹏,也有一瞬间被吸引了。

有一种说法,李隆基在武惠妃死后,郁郁寡欢,就有好事者向李隆基进言,说杨玉擅长舞蹈,可召进宫献舞解闷,这才有了名传千古的杨贵妃,郑鹏看到这里,一直不解,寿王李瑁是李隆基的儿子,妻子杨玉也是李隆基的儿媳妇,其他皇子还好说,寿王可是武惠妃的儿子,当时武惠妃还是集三千宠爱于一身,李瑁娶妻肯定会带去给李隆基过目,要是真的那么漂亮,大可在没成亲时横刀夺爱,没必要等成亲几年后,冒着遗臭万年的“扒灰”罪名去抢儿媳妇。

现在看来,可能是安静时的杨玉儿吸引不了李隆基,而跳舞时光芒四射的杨玉儿征服了李隆基。

还有一种说话武惠妃死后,李隆基性情大变,审美观变了,史书记载有一次李隆基途经杭州行宫,当地官员为了讨好李隆基,精心挑选了六个绝色美女,本想请高力士先过过眼,可高力士没空,最后李隆基一个都没看上,等李隆基回长安再经过行宫时,提前请高力士把关,由高力士亲自选了六名美女,其有有几名都是落选的美女,没想到李隆基很高兴全留下,后来还派人把她们带回了宫,从中也看出李隆基的审美观与很多人不同。

至于后来那么多诗词歌赋赞美杨贵妃,这也好理解,那些官员文人,为了讨好李隆基,有什么事做不出来;而杨贵妃住在深宫中,很多人一辈子也见不上一面,都是道听途说再加上自己想像,然后一个劲往好的方向写,于是越传越玄乎,越传名气越大

就在郑鹏回忆杨玉儿的前世今生时,现场爆发了一阵又一阵热烈的掌声和喝采声:

“跳得真好,好像仙子一样。”

“是啊,某看得眼睛都舍不得眨。”

“此舞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

“你们看,杨玉儿只是用脚尖就能站起来,马踏飞燕不过是这样。”

“去年上元节,在长安城看到教坊的舞伎跳舞,当时觉得她们跳得很好,可跟玉儿比起来,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

“要是玉儿肯定某走,回头就给家里那婆娘写休书。”

众人议论纷纷,一面倒地叫好,看到台上的杨玉儿正在踮起脚尖在快速地原地转圈时,很多人更是激动得大声叫起好来。

气氛非常热烈。

“少爷,少爷”安禄山有些委屈地轻轻拉着郑鹏的衣袖,有些焦急又有些懊悔地叫着。

从杨玉儿出场到现在,安禄山注意到郑鹏的视线就没有移开过,心情大急,也顾不得尊卑,连忙分散郑鹏的注意力。

在安禄山眼中,郑鹏肯出面说这门亲事,不难;要是郑鹏把杨玉儿纳进门做小妾,更容易,要是少爷也相中杨玉儿,那不是竞争的关系,因为自己根本不能与少爷相提并论,无身是出身、相貌、地位还是名气都是绝对碾压,想必杨玉儿也会毫不犹豫选择自家少爷。

本想找个帮手,没想到找了一个无法打破的对手,安禄山后悔得都恨不得抽自己二个大耳光。

郑鹏这才回过神,有些不太自然地问道:“嗯,有事?”

“少爷,你该不会相中玉儿吧?”安禄山有些忐忑不安地问道。

想那么多都没用,要是不问明白,回去肯定吃不香睡不好,还不如早些问个明白。

“杨玉儿?”郑鹏看着安禄山一脸紧张的样子,哈哈一笑,拍拍安禄山的肩膀说:“想什么呢,刚才就是看看,这个杨玉儿哪里好,把你迷成这样,安胖子,你把心放到肚子里,这个杨玉儿,不是我的菜。”

听到安禄山喜欢的人是后世赫赫有名的杨玉环时,郑鹏心里还真有点小心思,要是真的美艳不可方物,吃相难看点也不要委屈自己,弄个金屋藏娇,让传说中的四大美人侍候自己,可一看到真人,巨大的落差让心里幻想破灭。

要是杨玉儿没有成过亲;

要是杨玉儿再高挑一点;

要是杨玉儿身材再好一点,说不定自己还有心思,现在嘛,当个观众欣赏一下就行。

977 再见范夫人

“好!”

“跳得真好,杨玉儿越跳越有味道了。”

“天上的仙子跳舞,也不过如此,不枉某赶了五十多里路来捧场。”

众人一边叫好,一边往戏台上扔钱,一时间戏台上下了“铜钱雨”,郑鹏看到,安禄山打开一个大袋子,眉头也皱不一下,大把大把往台上撒钱,那豪气的举动,引得台上的杨玉儿多次对他展眉欢笑。

郑鹏想起白居易的诗:五陵年少争缠头,一曲红绡不知数。

杨玉儿不仅跳得好,各种高难度的动作说来就来,体力还非常惊人,在台上单人跳、双人跳和多人跳,足足跳了半个时辰还是活力十足,直到闭幕才退到后台休息,当她走的时候,戏台上铺了一层黄澄澄的铜钱,眼尖的郑鹏还看到有银豆子。

散场后,安禄山眼巴巴地想去后台探望杨玉儿,可得到依然是拒绝,只有恋恋不舍地离开。

“少爷,怎么样,小的眼光不错吧。”一出小剧场,安禄山马上焦急地问道。

“不错,虽说不是良人,但是良配。”

一向很顺从郑鹏的安禄山摇摇头说:“少爷,小的眼中,玉儿既是良人,也是良配。”

“哦,动了真心?”

“是的”安禄山一脸认真地说:“小的知道中原人喜欢黄花闺女,但小的族里对这些看得并不重,最重要是找一个喜欢的、合适的女子,从第一眼看到玉儿,就被她深深吸引,若是能把玉儿娶进家门,她将会成为小的唯一的妻子。”

少数民族对男女的事看得很开,就是安禄山的母亲离了,还带着安禄山再嫁,安禄山对小寡妇杨玉儿还真没成见。

顿了一下,安禄山有些惭愧地说:“小的也知自己的相貌并不出众,能娶到像玉儿这样标致的美人,简直就是三生有幸,不敢再有别的奢望。”

郑鹏暗暗点点头,看得出,安禄山被杨玉儿迷得不行,在杨玉儿跳舞时郑鹏特意看了安禄山,他看着杨玉儿时,眼里发着光,紧盯着不放,杨玉儿舞到哪里,他的眼珠子就跟在哪里,好像一会儿也舍不得离开。

要是历史没出现蝴蝶效应,还是按原来的轨迹,杨玉儿会成为杨贵妃,集三千宠爱于一身,而安禄山也会实现小人物的逆袭,成为拥兵自重的节使度,安禄山和杨玉环之间最有名的就是“安禄山之爪”,趁没人注意时轻薄了杨贵妃,还在胸前留下痕印,杨贵妃怕事情败露,对大唐和对自己都不好,灵机一机发明了胸衣。

然而,二人并没有在皇宫中相遇,反而在蒲州一个小剧场见上面,是二人前世有没完了情,还是冥冥中自有主宰?

有点想不明白,郑鹏干脆不想了,径直开口说:“走吧。”

“走?少爷,是先找地用饭,还是回去?”安禄山连忙问道。

“不是说要本少爷替你请冰人吗?”郑鹏没好气地说:“都到这里了,顺便把这件事办了,难不成还要跑第二趟?我可没那么多闲功夫。”

安禄山眼前一亮,连忙说道:“是,是,是,少爷说得对,范先生的宅子就在西城,少爷这边请。”

真是有效率,刚答应,转头就去落实,安禄山喜出望外,哪有不同意之理,马上在前面带路。

都不用郑鹏准备,安禄山在路上就主动置办了见面礼和拜贴。

大约二刻钟后,安禄山带郑鹏来到一幢二进二出、有些破旧的宅子前,郑鹏和红雀在一旁等着,安禄山自顾去敲门。

敲了几下,那扇门漆剥落的大门“咯吱”一声打开,从里面探出一个白发苍苍的脑袋,正是范家的老忠奴范管家。

范管家看到是安禄山,随即翻了一个白眼,没好气地说:“怎么又是你?请便吧,郎君说得很明白,不会见你的,死心吧。?”

被人轻视,安禄山也不气,好像习惯了一样,笑嘻嘻地说:“都说过门是客,范管家这样做,不是待客之道哦。”

“客也分为贵客和恶客,对贵客自然要笑脸相迎,至于恶客,范宅不欢迎,请便。”

说话间,范管家就想关门,安禄山一看急了,连忙说道:“管家,通融一下,事成之后,必有厚报。”

说到这里,范管家有些郁闷说:“你这胡人,好生无礼,郎君说是不见,那肯定不见,再纠缠也是于事无补,若然再打扰,小老可就要报官,小心吃官司。”

安禄山笑嘻嘻拿出一份拜帖:“范管家,请把这份拜贴交给范先生,相信范先生看了,肯定会改变主意,只要把这份帖送到范先生手上,要是先生说不见,小的以后绝不打扰。”

范管家随手接过打开,边看边说:“好大的口气,我家郎君不仅内心坚定,品格清高,说出话更是更是什么,冠军候?”

本以为安禄山准备一份丰厚的见面礼,希望用礼物打动自家主人,范管家有些不以为然,要知自家主人品格非常清高,视钱财如粪土,若不然也不会拒绝那么多亲朋好友的接济,跑到这里做一个西席,想用钱来收买主人,那是自取其辱,看着礼单时正想嘲讽安禄山,可看到下面的署名后,嘲讽的话到了嘴边硬生生咽了回去。

署名是冠军候郑鹏。

郑鹏啊,大唐的大才子、大将军,文武双全、功勋卓越,朝野上下就是不知太子是谁也知冠军候是谁,作为范家的老忠奴,范管家还知郑鹏对范家有再造之恩,像这种大人物,会到这种地方?

范管家抬眼一看,这才发现还有二个跟在安禄山后面,当他看到郑鹏的脸时,心头一震,连招呼都懒得打,飞似的向里面走去。

很快,先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然后半开的大门一下子打开,一个衣衫利索的中年女人带着十多人出来,走到郑鹏面前,二话不说就跪下,恭恭敬敬地说:“不知恩公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请恩公恕罪。”

“拜见恩公。”跟在妇人后面的人跟着跪下行礼。

郑鹏心中一动,连忙说:“原来是范夫人,快快请起,当年不过是举手之劳,不足挂齿,请起,都请起。”

这个范夫人,见面时不叫郑鹏的官职,也不提郑鹏的爵位,而是叫恩公,从而看出在她心中,恩比“威”和“位”更重要,说明她一直很念旧情。

范夫人一脸认真地说:“对恩公来说是举手之劳,对范家来说,恩同再造,这些年一直想拜访恩公,只是因诸多琐事不成成行,没想到恩公来了,难怪一大早就听到喜鹊叫,真是有贵人登门。”

说到这里,范夫人又向郑鹏介绍她的儿女,让儿女一一向郑鹏行礼。

介绍到后面,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恩公,夫君陪东家去了洛州,已经去了二天,估计还要一些日子才能回来,请恩公恕罪。”

赶得急反而赶不巧,郑鹏心里有一点点失落,不过很体谅地说:“不敢,是我冒昧登门才对,夫人太客气了。”

事前没一点点征兆,说来就来,范家的日子好像过得不太如意,范长德吃东家的饭,听东家差遣也在情理之中,郑鹏哪能怪罪他们。

“恩公千万不要这样说,若不嫌寒舍鄙,范家的大门随时为恩公敞开。”范夫人一脸正色地说。

正主不在,只有一个妇人在家,郑鹏开口说:“这次没赶巧,范先生不在,我就先告辞了,等范先生回来再登门拜访吧。”

男女授授不亲,而范夫人对自己太客气,郑鹏都有些不习惯,再说进了门,也不知谈着什么。

范夫人看了看郑鹏,又看了看脸色有些焦急的安禄山,很快笑着说:“恩公,要是奴家没猜错,这次是为了安小郎君的事来的吧?”

安禄山为了追杨玉儿,一直想范长德出面做冰人,为此没少往范家跑,都把范长德弄烦了,这事范家上下无人不知,范夫人一看到安禄山,就猜测到郑鹏是为这件事而来,看到郑鹏要走,主动提出来。

听下人们说,安禄山跟他们吹嘘过冠军候郑鹏对他很器重,委以重任,前途不可限量什么的,范夫人听了,觉得安禄山是扯虎皮当旗,故意抬高自己,没想到这个其貌不扬的胖子,还真能请得动郑鹏。

“是,看他动了真情,想想要是能说成,也算是一桩美事,就来找范先生商量一下。”郑鹏很坦诚地说。

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成就成,不成就罢,反正跟自己关系都不大。

范夫人笑着说:“恩公好不容易来一次,要是清茶都不喝一杯,回头夫君肯定埋怨奴家没有礼数,怠慢了贵客,恩公,安小郎君,二位先进屋喝杯茶再说。”

“夫君不在府中,要是关于杨玉儿的事,奴家比夫君更合适,二位说对吗?”范夫人补充道。

“范夫人真是古道热肠,禄山就打扰了。”安禄山一边说,一边眼巴巴地看着郑鹏。

郑鹏呵呵一笑,很快点点头说:“盛情难却,那就叨扰了。”

978 保媒拉纤

坐下后,范夫人马上命人奉上香茶,又送上一大堆时令果品和糕点请郑鹏和安禄山享用。

闲聊了一会,主要是说说彼此的情况,郑鹏这才知道,范长德离开长安后投靠了洛阳的好友,也就是杨玉儿的三叔,还当过杨玉儿的先生,范家有卖宅子的那笔钱,在洛阳买房置铺,日子过得还行,没想到后来杨玄璬因为站错队被倾轨,就是范长德也受到牵连,好在以前的那点人脉还在,又舍了家财,这才幸免于难,为了生计,举家到蒲州为生,因丈夫被牵连,惨死狱中,夫家的人把杨玉儿视作灾星,逐出家门,等范夫人再遇到杨玉儿时,杨玉儿已在戏班里当了花旦。

说到后面,范夫人有些感叹地说:“奴家多次劝玉儿离开那个戏班,没地方住,寒舍虽说简陋,空一个房间也不是问题,可玉儿死活不答应,说怕连累先生的名声,还说不给奴家添麻烦,哎,真是一个可怜的孩子。”

说话间,范夫人用香巾轻轻拭了一下自己的眼角,显然是真情流露。

范家接连遭到二次巨变,日子越来越难熬,范夫人心里可算是百般滋味在心头。

一旁沉默了很久的安禄山马上表态:“问夫人好,要是某有幸娶得玉儿,定会将她视作如珠如珠般,不会让她受到一点点委屈。”

“安小郎君真是痴心,不过此事奴家还要跟玉儿商议,成与不成,还看她的意思。”范夫人面带微笑地说。

要是只有安禄山来,范夫人门都不让他进,一是安禄山不是中原人,有很多不确定因素,二来安禄山太胖了,其貌不扬,要学识没学识,要相貌没相貌,即使杨玉儿是寡妇,还是觉得安禄山配不上杨玉儿,不过郑鹏亲自陪他来,不看僧面看佛面,得给他二分面子。

感觉到范夫人不是很热心,安禄山又可怜巴巴地看着郑鹏,郑鹏苦笑一下,开口对范夫人说:“夫人,有句话,不知该不该说。”

“恩公有事尽管吩咐。”?一听到郑鹏要发话,范夫人马上转变了态度。

郑鹏沉吟一下,很快说道:“对男子来说,娶妻娶贤,纳妾纳色,对漂泊无定的女子来说,一个安身之所尤其可贵,禄山虽说是胡人,但做人进取、精明能干,一年进项不下千贯,这些还不算赏钱,若是玉儿有一个真心疼爱的男子,也算是有个好的归宿,听说玉儿对禄山也有意,只是心中踌躇,可能有一些顾忌,这才想找范先生做一个冰人,这样吧,我可以做个保,若是杨玉儿嫁与安禄山为妻,受半点委屈我都拿安禄山是问。”

安禄山已经收归手下,目前来看,野心还没有,不过办事能力已经得到体现,现在是东家和长工的关系,要是哪天撂挑子不干,郑鹏也没有办法,要是用一个杨玉儿把他拴住,以后也有鞭策他的理由,那最好不过。

“禄山愿接受少爷的督促。”安禄山眼前一亮,连忙应道。

有机会跟少爷走近一点,绝对是百利而无一害的好事,安禄山举双脚赞成。

“恩公都这般表态,行,此事包在奴家身上。”范夫人当场满口答应。

有冠军候作保,杨玉儿以后的生活就不用愁了,范家能还郑鹏一个人情,等杨玉儿嫁过去后,也可以拉近二家人的关系,简直就是一箭三雕,范夫人当场打了保票。

“谢夫人,谢少爷,谢夫人,谢少爷。”听到范夫人答应得这以干脆,安禄山高兴得心花怒放,一张小胖脸都笑成花了。

“有劳夫人。”郑鹏也表示感谢,要知对方已经非常给面子。

范夫人笑脸如花地说:“不敢,这可是一桩美事,奴家也乐意。”

杨玉儿两次遭受家变,还是一个寡妇,对另一半的期侍没有那么高,再加上有郑鹏去持安禄山,成功率更高。

出了门,郑鹏一行骑上马绝尘而去,刚骑不久,安禄山拍马走近郑鹏,一脸正色地说:“少爷,不管这事成还是不成,小的这辈子跟定少爷了,只要少爷吩咐一声,赴汤蹈火绝不皱一下眉头,若有违背天诛地灭,不仅死无葬身之地,灵魂也坠入无尽炼狱永不翻身。”

自己只是恳求一下,没想到少爷真的来了,不仅来,还那般尽心,安禄山感动极了,从没一个人对他这般好过,特别是郑鹏还是高高在上的冠军候,心情一激动,忍不住主动表忠心。

“你这小子,是赖着不肯走吧,想跟我的人多了去”说到这里,郑鹏一脸豪气地说:“放心吧,只要你用心做事、诚心做人,这辈我保你锦衣玉食,要是敢背叛我,我也会保证你会后悔来到这世上。”

说这话的时候,郑鹏信心十足,凭自己现在的实力,还真不怕安禄山能走出自己的手掌心。

每一个皇帝上位,都会保证善待百姓、勤政爱民,每一个臣子都会向皇帝表忠心、发誓言,然而,又有多少人能做到,对郑鹏来说,安禄山的话是真是假都不要紧,只要自己有底气,就不怕他有异心。

“少爷放心,绝对不会。”安禄山信誓旦旦地说。

范夫人是范家能撑起半边天的人,做事雷厉风行,仅仅过了三天,就派下人传来好消息,在范夫人作冰人亲自劝说下,杨玉儿点头答应嫁给安禄山,让安禄山前去范家商量三书六礼一应事宜,安胖子高兴坏了,听到消息的时候,笑得就像一个二百斤重的胖子。

他本来就胖。

这次婚事,杨玉儿不想大搞,寡妇再嫁也不是什么炫耀的事,再加上长洛路进入新一轮建设,工地繁华,望牛墩一大摊子的事都是安禄山打理,二人商议了一下,就近挑了一个吉日,简单只摆了几桌,请范长德一家和一些平日相交好的朋友聚一聚、热闹一下就算完事。

洞完房第二天一早,杨玉环在熟睡,安禄山已悄然起床,也不用杨玉儿伺候,自顾穿衣。

“夫君,还早着呢,怎么不多睡一会?”杨玉儿也醒过来,打着哈欠地说。

“玉儿,你睡吧,不着急起床,为夫一会让小环和小双做你喜欢好的,赶着去工地就不赔你了。”安禄山眉开眼笑地说。

杨玉儿不仅舞跳得好,还特别解风情,昨晚安禄山有如发现新大陆一样,兴奋得折腾了快一更才睡下,一大早起床,虽说人有点累,腿有点晃,但心情却是无比的愉悦,要不是养成的良好习惯,都起不了床呢。

“少爷也真是,大好日子,也不让夫君多歇几天,亏夫君一定说他好话。”杨玉儿有些不满地说。

久旱逢甘露,正是你情我侬的时候,安禄山这么快就要去工地,杨玉儿顿时有些不乐意,觉得郑鹏这个东家有些苛刻。

“小点声”安禄山吓了一跳,连忙劝道:“小心隔墙有耳,传到少爷耳里就不妙了,好玉儿,少爷不是你想的那么坏,他许了我一个月的婚假,是为夫主动拒绝,平日去工地也没人督查,也是为夫自愿以身作则去的。”

杨玉儿吃惊地问道:“啊?为什么?是不是工地有少爷的眼线?”

“非也,少爷是做大事的人,才不会理会这些小事,只要做好他交待下的任务就行,别的他不管”安禄山压低声音说:“做人要居家思危,不知多少人盯着为夫这个位置,只要抓得紧,这一大摊的事就离不开我,换一句话说,只要没犯大事,少爷都不会把我换下去,要是这些事别人也能做,不再是缺我不可,指不定哪天就让人取而代之,明白了吗?”

杨玉儿也是一个聪慧的人,闻言连连点头,也不再抱怨了:“奴家目光短浅,还是夫君想得周到,去工地吧,家里交给奴家即行,晚上早些归家,奴家下厨给夫君做几个拿手小菜。”

“要得,要得,一准早回来。”安禄山笑脸如花地说。

979 荣升人父

安禄山的婚事只是一段小插曲,长洛公路的第二期工程一直紧张、有序的地进行。

每天都有大量的铁矿石从矿山中被挖出,望牛墩的炼铁高铁每天都有提纯过的铁水出炉,在河水冲涮带动下,每天都有大量优质的铁轨面世,而长洛公路上,每天都有大批工人挖渠堆枕木铺铁轨,一切都忙而有序地进行。

老天爷赏脸,这几年风调雨顺,国泰民安,挟着灭了吐蕃的余威,大唐周围的各部族、国家对大唐恭敬非常,称臣纳贡的使团,一年比一年多,大唐上下不仅丰衣足食,腰杆挺得高,说话也有底气,天朝上国的风范日益显露,可以说是名副其实的盛世大唐。

郑鹏可以说喜事连连,大环境变好,买卖也越做越红火,三宝号、酒坊的业绩屡创新高,玻璃更是卖疯了,不仅卖玻璃镜,还推出像玻璃杯、玻璃瓶、玻璃灯具、玻璃饰物等系列,赚得他盘满钵满,都不用举债都能应府长洛路庞大的开销。

有名话说得好,出名要真趁早,赚钱也要早。

开元二十六年六月十六,对郑鹏来说是一个值得铭名的得大日子,因为这天是绿姝临盆的日子。

绿姝有了身孕以来,一直受到重点看护,崔源比郑鹏还要上心,隔一段时间就从宫中请来御医替绿姝把脉,每天的膳食都由有经验的厨师掌勺,御医诊断到快要生了,又让人快马加鞭把郑鹏从工地上催了回去。

郑鹏最近一心扑在长洛路上,对绿姝和林薰儿关心不够,这么重要的时刻哪敢有意见,六月十二就回到家里,一边陪着绿姝,一边静候新生命的来临。

“哎哟,痛”

“夫人,再用一点力,对。”

“吸气,呼气,对,对,对,就这样,先平复心情。”

“夫人,第一次生孩子是要遭一点罪,不用怕,奴家接生的孩子多得数不清,经验丰富着呢。”

房门紧闭,房内绿姝正在为临盆努力,不时听到绿姝有些痛苦的叫声,而房外,郑鹏和崔源如临大敌急得团团转,一边转,一边竖起耳朵听里面的动静,二人转圈的时候,偶尔还撞在一起。

要是昔日,翁婿少不得要拌几句嘴,不过今天不同,郑鹏没空计较,崔源也懒得搭理郑鹏。

等了小半个时辰,里面还没有动静,郑鹏有些沉不住气地说“怎么还没动静,那些产婆都干什么吃的。”

崔源没好气地说“绿姝还不是替你在遭罪?那几个产婆都是长安最好的产婆,嫌不好怎么你自个不请?又要当甩手掌柜又要埋汰,还想在老夫面前耍威风?”

“这不是忙吗,当时我说要请产婆,是大父你主动说包在你身上,怎么又扯这件事了?”郑鹏不客气的回道。

陪伴的时间少,不代表没有关心,就是再忙,郑鹏每旬都回抽时间回去住上一二天,夫妻虽说不能经常见面,但一直有写书信,这样显得也更有有情调。

“就会瞎忙,不见升官,也没见发财,反而把自家的钱像填海般花出去。”

“钱是我自己挣的,怎么花不用请示你吧?”

看到郑鹏和崔源吵起来,下人们面面相觑,一时不知怎么办,崔源的心腹怀安轻轻拉了一下管家崔二道“二管家,郎君和姑爷都吵起来了,要不要一起上去劝二句?”

怀安是崔源的心腹,崔二原是崔源的二管家,绿姝出嫁时跟着过来,帮忙打理小姐的产业,二人都是崔府的家生奴,从小一起长大,虽说各自为主,但二人关系不错。

崔二摇摇头说“郎君最看重小姐,都进去那么久,连催产的药也喝了,迟迟没有动静,心里烦躁拌几句,也就是发泄一下情绪,别看吵得各不相让,实则都克制着呢,看吧,里面一有动静,他们马上就会停下,要是不让他们拌几句,说不定心情更郁闷,要是拿我们出气,你乐意?”

“这话有道理。”怀安点点头,下意识把头偏一下,假装没看到。

正当二人吵得火药味越来越重时,“哇”的一声,房间内突然传来一声啼哭声。

这一声啼哭,响亮而清脆,犹如饱含了人生哲理的黄钟大吕,一时间,都有点剑拨弩张郑鹏和崔源,马上偃旗息鼓,两人眼里都露出一抹莫名的喜悦。

啼哭说明孩子顺利接生,啼哭意味着二人又长了一辈,啼哭也寓意着新生命的到来、血脉的廷继。

听到孩子的哭声,郑鹏和崔源心里高兴,不过二人还不敢放松,不约而同盯着房间的门,饶是见惯风浪的崔源也紧张得扯着自己的衣角,眼巴巴地盯着房门,犹如苦读寒窗十年等侍放榜的士子。

古代医疗水平不高,生孩子的成活率比后世低多了,也没什么胎儿检查,生下是男是女不清楚,孩子是否健康不知道,大人小孩是否安全也不肯定,在没有得到准信前,二人都不敢提前庆祝。

幸好,二人并没有等多久,那扇房门?“吱”的一声被打开,一个靓丽的身影冲出,林薰儿笑容满面地说“恭喜夫君,恭喜崔老,绿姝姐姐顺利生产,母子平安。”

说到后面的时候,林薰衣故意加重了语气。

母子平安!

这四个字重若千斤,贵若万金,郑鹏原来悬着的心一下子放了下来,沉浸在做父亲的喜悦中。

平安就行,不管是男是女。

“好,好,太好了!”崔源高兴说话都有些颤抖“姝儿真是好样的,一索得子,是功臣,二家的大功臣,好,好,太好了,老夫也是有曾孙的人,哈哈哈。”

崔源一生劳碌,享受世间荣华富贵,可惜子孙缘薄,就一个儿子,儿子出走后只得一个孙女,这让他很是懊悔,当他醒悟家人比权势更值得自己珍惜时,已是有心无力,现在看到曾孙,不对,曾外孙出世,这也是血脉的延续,内心自是狂喜。

百年归老后,九泉下看到儿子也能交侍。

“夫人母子平安,祝加冠军候喜得贵子,也祝贺崔老荣升曾祖。”

“恭喜少爷,贺喜少爷。”

“终于盼来了小少爷,太好了,恭喜少爷。”

这是婢女、护卫、下人纷纷上前祝贺,郑鹏早有准备,大声叫道“二管家,赏,人人有份,永不落空,今晚加酒加茶,这个月的月钱翻番。”

大气的打赏,引来一片感谢之声。

一旁的崔源太高兴了,亲自给祝贺的下人打赏,郑鹏给一个喜袋,他一高兴,给二个,又得到一片祝贺感激的声音。

发完赏钱,郑鹏想进去看孩子,被告之要稍等一会,绿姝正在喂孩子,婢女说小少爷吃奶吃得正欢,生怕有人打扰,让郑鹏稍等片刻,一旁的崔源本来急着见曾外孙,一听也就沉默了,就算是绿姝的大父,也不好在喂奶时闯过去。

站在房门前想了想,郑鹏把崔二叫过来,让他派人给元城老家送信,把喜得贵子的消息送回给父母看,他们盼这一天,不知盼了多久,也该让他们高兴一下。

等待的时候,崔源干咳了二下,似是漫不经心地说“飞腾,你也是做耶的人,孩子的名字,都想好了吗?”

郑鹏点点头说“想了几个,不过一直在忙,也没跟绿姝好好商量,大父放心,我行听听姝儿的意见,尽快决定。”

“哦,起名字可有查古籍,旁征博引?”崔源突然开口问道。

“都是在脑中想的,在工地多有不便,很少翻阅古典。”

崔源斜着眼看了看郑鹏,轻皱着眉头说“对易经可有研究,对天支地干可有心得?”

“回大父的话,没有。”

“对祖上的名字、忌讳可有了解?”

“没有。”

“有配合生辰八字来起名的经验吗?”

“没有。”

崔源有些失望地摇摇头说“老夫一听到你早早起了名字,就觉得你做事不靠谱,真是嘴上无毛,办事不牢,老话说得好,一命二运三风水,四积阴德五读书,六名七相八敬神,九交贵人十养生,起一个好名字很重要,不仅寓意吉祥积极,须忌讳,要注意五行互补,眼珠子瞪那么大干什么,这些都是最基本的,算了,起名字这事指望不上你了,老夫这个做曾祖的费点心,找能人起一个吧。”

郑鹏刚想说好,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连忙说道“不敢劳烦大父,这事还是由我来吧。”

自己的儿子,起名这么光荣的事怎么能让别人代劳呢,郑鹏可不同意。

崔源这老小子,嘴上说得那么动听,其实变着法着想争夺取名权,郑鹏可不上这个当。

“起名这么重要的事,肯定是长辈作主,飞腾,你耶娘不在,你叫得一声老夫作大父,再说你不是忙着修路的事吗,尽管忙去了,有大父在,一切都不是问题。”

“老来弄孙乐,大父多看看孩子就行,这种劳神伤脑的事,做阿耶的可不能偷懒,还是晚辈来吧。”郑鹏理直气壮地说。



980 郭子仪来访

两人争论了很久,最后终于达成妥协,起名字的事交给崔源,不过最终决定权归郑鹏,也就是崔源可以起多个自己认为好的名字,郑鹏从中挑一个满意的。

崔源已经老了,饶是他再精明能干、心石磐石,可他永远也不能打败“时间”这个敌人,随着年龄的增长,昔日的雄风果断不再,现在他的心思都放在家人身上,要是往日,强势的人根本不给郑鹏反驳的机会,现在他语气里反而有一丝恳求的味道,让郑鹏不忍心拒绝。

二人商量完,婢女出来,请二人进去看望大人孩子。

郑鹏进去一看,只见绿姝正半躺在床上,林薰儿小心翼翼给她喝着鸡汤,孩子睡在她的旁边,绿姝一边喝着滋补的鸡汤,一边用慈善爱的目光看着孩儿,在郑鹏眼里,此刻的绿姝浑身散发着母爱的光辉。

“夫君。”听到动静,绿姝扭过头看到是郑鹏,有些羞涩地叫道,边说边准备坐起来。

“不要动,不要动”郑鹏连忙阻止她“躺着说话就好,你可是咱家的大功臣。”

绿姝一脸幸福地点点头,然后扭头对崔源说“大父。”

崔源有些不太乐意地说“现在才发现你大父,你这丫头,胳膊就会往外拐,没事,没事,小俩口恩爱就好,行了,不用理我这个糟老头,看曾外孙去。”

嘴上有不满,一脸老脸都有些绷紧,可一看到孩子,崔源那张老脸马上像菊花一样,那皱纹好像菊花般一层层绽放,笑得见牙不见牙,只是孩子睡着,也不好去抱,而是一脸宠溺地端祥着,一说会眼睛像娘,一会又说鼻子像耶,当他找到面形和眉毛跟自己有几份相似之处,更是乐得像一个孩子般手舞足蹈。

“夫君,你来喂吧。”看到郑鹏坐近,林薰儿主动把汤碗递给郑鹏。

郑鹏接过,有些感激地说“薰儿,辛苦你了。”

绿姝怀孕后,林薰儿一直陪伴、照顾,临盆这几天,林薰儿对绿姝的照顾更是无微不致,昨晚还是和衣睡在林薰儿的侧室,都把自己当成婢女一样,不仅是绿姝,就是郑鹏也深受感动。

郑鹏可以放手做自己喜欢的事,除了家里有精明能干的人,绿姝的大度、好脾气和林薰儿的谦让、包容分不开,也许是两人都有一段苦难的过去,容易找到共鸣,二人名义是妻妾,情如姐妹,这一点,就是挑剔的崔源也只能说一声好。

“都是一家人,说这些话就见外了”林薰儿有些兴奋地说“说到底奴家也是孩子的二娘,嘿嘿,都有点急不及待想看他长大了。”

看着林薰儿一脸期待的样子,绿姝咽下嘴里的鸡汤,笑着说“别想拿我的孩子当玩具,薰儿姐,你也生一个啊。”

“这个,这个,以后再说,哎呀,有些渴了,先喝点水。”林薰儿面色潮红,掩面败退。

这些话要是两女独处时,怎么说都行,就是郑鹏在,也可以当成玩笑,问题是现场除了府上的下人,还有崔源在,林薰儿哪里还坐得稳,自然是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郑鹏和绿姝相互一笑,很有默契地都没有说话,一切尽在不言中。

在房内逗留了一刻多钟,郑鹏和崔源在产婆的劝说下退了出来,绿姝和孩子都需要休息,也不急在一时。

崔源也上了年纪,这次在外面等了三个多时辰,累得不轻,出来后郑鹏让人送到去偏院休息,反正为了方便他看绿姝,郑鹏让人收拾了一个偏院作为他专用的住处,住下来很方便。

刚开排崔源住下,崔二很快来过来禀报“少爷,你的义兄郭将军来了。”

“我大哥来了?在哪?”郑鹏楞了一下,有些意外地问道。

灭了吐蕃后,郭子仪一直在吐蕃镇守,被封为镇西将军,郑鹏还想着给他送信,把自己喜升人父的消息告诉他,没想到他先来了。

“回少爷的话,郭将军在偏厅。”

郑鹏马上去偏厅见郭子仪。

一见面,两人什么都没说,而是给对方一个结结实实的拥抱。

放开后,郑鹏有点感动地说“大哥,你不是在吐蕃镇守吗,怎么突然回京了?”

几年没见,郭子仪成熟了很多,虽说皮肤黝黑了很多,但变得更刚强、更有男子气概,高大魁梧的身材、棱角分明的脸庞、?炯炯有神的的眼睛,还有一股不怒自威的上位者气场,当年那个立志参与武举的官家弟子,已成为一位威震边陲的大将军。

像郭子仪这种级别的将军,没有皇上的命令,不能擅离岗位,郑鹏也算是消息灵通,可事前没收到一丝风声。

郭子仪解释道“这次是奉密旨进京,我们兄弟很久没见,就看来看看你,算算日子,弟媳也快临盆了吧。”

“半个时辰前生了,母子平安,大哥是第一个恭喜的人。”郑鹏喜上眉梢地说。

“难怪”郭子仪点点头说“进门的时候,发觉整个冠军候府都透着一股喜悦的气氛,原来是小候爷出生,三弟,恭喜恭喜。”

说到这里,郭子仪有些自责地说“为兄这次走得太急,也没什么准备,晚上再让人送上一份心意。”

“都是兄弟,又不是外人,就不用多礼了。”

“这可不行,伯父见小侄,这礼可不能省,再说给晚辈的,又不是给你,论不到你说话,这些年你给我府上送的礼,还少吗。”郭子仪有些动容地说。

镇守吐蕃,家人很难兼顾,这些年逢日过节、红白喜事郑鹏的礼数都到,郭子仪的孩子请先生、读县学这些,也是郑鹏替郭子仪跑,郑鹏的妹妹郑冰嫁到郭家后,对嫂子恭敬有礼、多有照料,二家人越走越近,这些郭子仪心里都有数。

这次郑鹏终于荣升人父,郭子仪说什么也要给这位小侄子一份厚礼。

“行,你是大哥,听你的”郑鹏说话间,压低声音说“吐蕃出了什么事?”

镇守边疆的大将军,没什么事不会轻易调动,以免给敌人有可乘之机,这次李隆基秘密把郭子仪召回,肯定有大事。

要是正常的升迁赏赐,不会用到密旨。

厅内的下人早就郑鹏打发出去,看到没有外人,郭子仪点点头,轻声说道“有点异动,最近杨基跟大食有点动作,皇上召我回安,就是商量这件事。”

杨基?郑鹏轻皱着眉头说“杨御史在西域经营多年,要是他有问题,对大唐可不是一件好事。”

张孝嵩死后,杨基成为西域最有权势的人,郑鹏征战吐蕃时,杨基在背后出力甚多,在功劳薄上仅次于郑鹏,吐蕃被灭了,因为吐蕃经济薄弱、管制松乱,很多事需要仰仗西域几大军事重镇人力、物力的支持,李隆基大笔一挥,把原吐蕃的地域也纳入杨基的管辖范围,方便资源调动,这样一来杨基的权势更盛,就是张孝嵩在世也自愧不如。

“可不是吗,要不然皇上也不会这般小心谨慎。”郭子仪有些感叹地说。

山高皇帝远,西域离长安太远了,很多事李隆基也鞭长莫及,手握西域军政的杨基,说话比李隆基还要好使。

“好端端的,怎么出现这种情况?当中会不会有什么误会?”郑鹏有些紧张地问地道。

现在可是盛世,风调雨顺,国泰民安,要是自己人发生内讧,对大唐来说不是好事。

郭子仪苦笑地说“皇上有意把西域和原吐蕃分割,在逻些城成立一个只听朝廷命令的大都督府,免得杨基一人独大,这事还在筹划中,不知为什么让杨基知道了,应是不舍手里的权力,唉,此事若是处理不好,西域将要进入多事之秋了。”



981 喜上加喜?

郑鹏点点头说:“西域离长安太远,而西域的情况太复杂,要是事事向朝廷禀报,很容易把事情复杂化,也会延误有利时机,若是放权,又容易让权力太集中,从而让朝廷的约束力减低,这是一个死循环。”

古代没电话电报,最方便可靠的方式就是骑快马传递信息,因人和马都容易疲惫,每隔一段路就要设立休息、换人的地方,这是驿站的由来。

“是啊,皇上这次秘召为兄回长安,相信就是商量这件事。”郭子仪一脸骄傲地说。

如此重大的事找自己商量,这是皇上信任自己的表现,虽说回长安的路途遥远,?但郭子仪一点也不感到累。

“不管怎样,出门在外,人心隔肚皮,大哥万事要小心。”郑鹏提醒道。

郭子仪得到李隆基的信任和重用,对郭子仪来说是一件好事,至于杨基,郑鹏跟他只限于工作方面的合作,可以说是泛泛之交,怎么折腾都没关系。

要是杨基没有野心,忠于大唐,可以减少纠争,也不用因内部消耗削减大唐的实力;

要是杨基有野心,义兄郭子仪也可以趁机上位,都没有坏处,而李隆基也有足够的底气应对任何异动。

郭子仪点点头说:“这个当然,对自家兄弟可以坦诚相待,至于外人,自然要多留几个心眼。”

“那是,小心使得万年船,对了,在那种地方,受苦了吧,想吃点什么,我马上让下面的人去做,今天算是喜上加喜,我们兄弟一定要好好喝个痛快。“

荣升人父,又跟久别的结拜兄弟重逢,郑鹏心情十分高兴,平日不爱喝酒的他,决定好好喝上几杯。

有一句歌词说得好,人生于世上有几个知己,跟二个志趣要投的朋友结为兄弟,一起喝花酒,一起高歌,一起买醉,一起上战场,每天都有说不完的话,那时多热闹,随着功勋和兴趣的不同,兄弟三人聚面的机会越来越少,郑鹏的兴趣是各种折腾,希望用自己的努力推动大唐进步;崔希逸在不良人中的位置越来越重,隐隐有被培养成接班人的痕象,一年到头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至于郭子仪,一心成为大将军的他,奉命戍边,见得更少。

幸好,兄弟三人的发展都不错。

郑鹏心里暗乐,有一个位高权重、拥用神秘力量的二哥,有一个犹如战神、做守边大将的大哥,就算自己没有李隆基的庇护,有人想欺负自己也得掂量一下。

一听到吃饭,郭子仪马上摆摆手说:“饭就先不吃了,刚回到长安就到你这里,家都还没有回呢,吃饭喝酒的事不急,难得回一次,没这么快走,有的时机会。”

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为了让在外带兵的将领有顾虑,家眷都要安置在长安,名为照料,实为人质,这是自古以来的惯例,郭子仪也不例外,家人在出征吐蕃时就已经安置在长安,郭氏一族是官宦世家,家底丰厚,在长安有物业,郑鹏把三宝号的份子分给郭子仪,在商业上与郭氏一族也多有合作,每年光是红利就不少,再加上郭子仪镇守一方,孝敬也很多,早在二年前新购入二个大宅子。

“大哥有心了,为了小弟的事,这么急特意跑一趟。”郑鹏有些感动地说。

郭府就在开化坊,进长安城后,先到郭府,郭子仪连家都不回,可以说过门而不入,老婆儿子还有父母都不急着见,反而先来看自己,想不感动都难。

“差点把正事忘了”郭子仪收起来笑容,突然变得一脸认真。

看到郭子仪变得认真,郑鹏有惊讶,不过也起起嘻皮笑脸,有些惊讶地问道:“大哥,还有什么事?很重要吗?”

郭子仪左右看了一下,确认没人后,想想好像还是不够妥当,起身起偏厅的门关上,这才坐下来,压低声音说:“三弟,你还记得兰朵郡主吗?"

“她怎么啦,没出什么事吧?”郑鹏闻言连忙问道。

相伴那么多年,都是吵吵拌拌过来的,差一点就成了一对苦命鸳鸯,当年兰朵不辞而别,郑鹏一直没想明白,郑鹏给她写过几封信,可都是石沉大海没有音讯,猜想应是族里的事脱不开身,最近一直忙长洛路的事,没有再寻找她,只是偶尔有夜深人静的时候想起那个敢爱敢恨的西域美女。

也不是找不到,主要是郑鹏是有妇之夫,兰朵还没嫁人,堂堂郡主也不能让她做小妾,于是有意无意把这一段感情埋在心底。

“没事,过得挺好的。”郭子仪应道。

没事就好,郑鹏暗暗松了一口气,很快问道:“大哥,你知我是急性子,就不要再卖关子了,快说兰朵郡主怎么啦。”

以郭子仪不愿多事的性格,不是大事不会提出来,几年没回过家,老婆孩子都不看,过门而不入就来找自己,刚开始以为他消息灵通,特意来祝贺,现在看来,他急着找自己的事,与兰朵有关。

郭子仪拍拍郑鹏的肩膀说:“刚才你说今天双喜临门,这话没错,不过某回长安,就是喜也是郭府的喜,不要乱说。”

郑鹏扬了扬眉毛,忍不住问道:“如果大哥登门不能算喜,那双喜从何而来?”

“如果说你今天不仅多了一个儿子,还多了一个女儿,这算不算是双喜呢?”

什么?多一个女儿?

这话要是别人说,郑鹏肯不信,觉得别人是拿自己逗笑,不过这话从严谨认真的郭子仪口里说出,绝对要重视,郑鹏脑中灵光一闪,整个人变得激动起来,说话的时候连声音都变调了:“大哥,你的意思是,当年兰朵郡主不辞而别,真实的原因是怀了我的孩子?”

有可能,绝对有这个可能。

当日两人被埋在雪堆下,在生死关头突破了那道防线,可以用疯狂来形容,能怀上不是意外,兰朵走的时候,也该有了反应,也就是发现了这个问题,不知所措的兰朵可能不知怎么面对,干脆来一个不告而别。

“恭喜你,猜对了”郭子仪有些恨铁不成钢地说:“三弟,平日你多精明啊,这件事怎么糊涂了,哎,孩子都快能放羊了,你这个当爹的还一无所知,男子汉大丈夫不能逞一时之快,要有担当,不能始乱终弃啊,要不然,做大哥的可要看不起你。”

郑鹏苦笑地说:“大哥,我的人品你知道,这事真不知情,事后也写了几封信给兰朵,可没有半点回音,再说兰朵的年龄不小了,老是纠缠着她也不好,也怕她找到自己的意中人,冒然去打扰就不好,没想到她偷偷给我生了一个女儿。”

其实郑鹏也不是没往这方面想过,可一想到自己跟绿姝和林薰儿那么久也没有生下一男半女,怀疑是不是二世为人的原因,以致自己在这方面有了缺陷,做梦也没想到,自己跟绿姝、林薰儿奋战那么久都没成功,跟兰朵在地下那小半天,竟然成功。

真是有心栽花花不活,无心插柳柳成荫。

“这件事你打算怎么办?”郭子仪开口问道。

郑鹏毫不犹豫地说:“肯定要负责任,只是绿姝刚刚生了孩子,不好刺激她,再说也要问问郡主,心里到底是什么打算。”

绿姝的情绪要照顾,兰朵的想法也要尊重,要知兰朵生了孩子,不仅瞒着自己,对外也封锁消息,到底想什么郑鹏也猜不出。

982 郑鹏献策

突然多了一个女儿,送走急于回家的郭子仪后,郑鹏一时陷入了沉思。

有惊也有喜,有些不知所措是这个节骨眼略显尴尬,也不知怎么跟绿姝和林薰儿解释,郑鹏想了想,最后还是决定先写封信给兰朵交流一下,看看她的想法再说。

郭子仪走后,郑鹏也没有闲着,要给亲朋好友写信,把这个好消息传出去,冠军候府喜得贵子的消息很快就传开,前来送礼祝贺的人络绎不绝,就是在深宫中的武惠妃的反应也很快,第二天一早就派人来一套婴儿的金饰银锞,还有大批的滋补品指明是给初升人母的绿姝补身。

孩子出生后,崔源直接就住下了,原来休闲的崔源,一下子忙碌起来,不时看望孩子和绿姝外,一会跟郑鹏讨论孩子的取什么名字好,一会又商讨有关孩子的百日宴问题,比郑鹏这个男主人还要上心。

荣升人父,郑鹏也不急着去工地督促铁路的事,而是把时间交给绿姝和儿子。

郭子仪回京,郑鹏一直很想跟他好好喝一杯,可惜郭子仪自回京时匆匆来了一趟,随后派人送来一份厚礼,一直没见人,派人去郭府送礼饼,得知郭子仪不在府中,据说李隆基经常派人宣他进宫商议大事。

就在绿姝生下孩子的第三天傍晚,郑鹏正在绿姝的房间抱着儿子哄时,崔二急匆匆地赶过来,说皇帝李隆基微服驾临,正在大堂内等着自己。

郑鹏不敢怠慢,连忙到大堂面圣。

君臣礼仪过后,郑鹏有些惊讶地说“不知皇上驾临,未能接驾,请皇上恕罪。”

“爱卿不必多礼,朕也是临时起意,对子,令郎呢,睡下了?”李隆基饶有兴趣地问道。

郑鹏连忙说“醒来了,醒来了,皇上稍候,马上就来。”

很快,一个年轻的奶娘小心翼翼着孩子前来,然而,李隆基一个动作,把年轻的奶娘吓了一跳,只见李隆基伸出双手,样子像是要抱怀中的小少爷。

奶娘吓了一跳,不知该不该给,有点担心,也不敢拒绝,正想询问少爷的意见时,只感到怀中一轻,小少爷已经到了李隆基的手里。

看到李隆基抱孩子,郑鹏也吓了一跳,不过看到李隆基熟练抱孩子的样子,把悬着的心放下,有些惊讶地说“没想到皇上抱孩子比微臣还要好。”

“这个自然”李隆基有些骄傲地说“爱卿初升人父,自然生疏,朕可是带大了几个孩子,自然要比爱卿熟练得多。”

说到这里,抽出一只手,轻轻点了点孩子的鼻子,笑呵呵地说“不错,天庭饱满,鼻梁高挺,是个有福之人,嗯,眼睛和嘴巴最像爱卿。”

郑鹏眼珠子转了转,很快恭恭敬敬地向李隆基行礼道“皇恩浩荡,微臣代犬儿谢皇上。”

“谢朕?谢什么?”李隆基有些不解地问道。

“皇上是天子,金口一开,说犬儿是有福之人,那犬儿必是有福之人。”郑鹏斩铁截铁地说。

李隆基楞了一下,很快指着郑鹏笑骂道“你这家伙,真会打蛇随棍上。”

说罢,李隆基一脸认真地说“爱卿放心,朕不会亏待有功之人,就等着安享荣华富贵吧。”

以郑鹏的贡献和功绩,只要不通敌叛国,封妻荫子足够了,李隆基已经想着在郑鹏儿子过百日宴时给他授以爵位,也不用高,一个县男即可,或许县子也不错,一来算是笼络郑鹏,二来也给天下臣民树立一个榜样,让臣民知道,只要忠君爱国、立下战功,会有丰厚的赏赐。

就是给出生刚百日的孩子封爵,朝廷上下估计也没人反驳,毕竟郑鹏的功绩摆在哪里。

“皇恩浩荡,微臣肝脑涂地也不足以为报。”郑鹏也很识趣,连忙谢恩。

虽说皇帝的话不可信,经常说一套做一套,但好过没有。

李隆基满意地点点头,先是让郑鹏人站起来,然后把怀中的孩子交还给奶娘。

抱孩子只是一时兴起,顺便笼络臣子、以示亲近的一种手段,李隆基可真不是保姆,当然,第一次看到孩子也不能空着手,交还孩子后,李隆基亲自解下一块随身携带的玉佩,轻轻塞在孩子的被衾内“也没什么准备,这块玉佩就当是见面礼了。”

像孩子子包被、首饰一类赏了,滋补品也赏了,再赏显得有重复,赏一块随身携带的玉佩,足显诚心。

郑鹏哪里看不出李隆基有心笼络,自然是连连感谢。

奶娘退下去后,郑鹏找个由头,把大堂的闲杂人都打发下去,主动问道“郭将军回长安时,来了一趟这里,西北好像有些不大太平,皇上,不要紧吧?”

李隆基贵为天子,不用这个时候赶来,就是想见孩子,也可以百日宴时见,郭子仪作为戍边大将,迟迟没有动静,而李隆基突然驾临,十有是有事,前面收了那么多好处,郑鹏犹豫了一下,还是主动询问。

“不太平?不至于”李隆基摆摆手说“朕坐拥百万雄师,区区一城一地反不了天,只是有些事防患于未然不是坏事,西北之地位置特殊、情况复杂,不知爱卿有可高见?”

郑鹏心中一紧,就知李隆基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绝不是看体恤臣子那般简单。

“此事关系重大,微臣最近忙着修路和家里的事,千头万绪,一时也没想到什么好办法。”

现在一只脚在朝堂,一只脚在江湖,郑鹏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暂且不参与。

郑鹏明显是在推搪,李隆基不急也不怒,闻言把身子舒舒服服往背后一靠,不疾不徐地说“一时没有办法,那就好好想想,朕不急。”

说罢,闭上眼睛,扶着椅肩右手的手指不时轻点着,不知是在回忆什么得意的事还是在心里哼着曲,一脸悠然自得的样子。

这算是赖上了吗?郑鹏有些目瞪有呆地看着闭着眼养神的李隆基,无语了,看样子自己不想一一个让他满意的办法,李隆基就跟自己耗在这客厅里。

过了半响,郑鹏斟酌地说“皇上,大唐统治西域多年,经过这么多年的理论和实践,其实政策已经相当完善”

说到这里的时候,郑鹏偷偷瞄了一眼李隆基,发现李隆基还是闭着眼、不动声色,就是轻敲椅肩的手指也没有停,好像没听到郑鹏的话一般。

很明显,没点干货,这位不惜纡尊降贵的君王是不会收货。

郑鹏眼珠子转了转,继续说道“微臣有个想法,查漏补缺不敢说,只能算是锦上添花吧。”

李隆基还是闭着眼没有表示,郑鹏注意到,李隆基手指上的动作明显迟滞了一下。

“皇上能在宫中安枕无忧,除了有将士戍边、各地军民拱卫长安外,还有一支精锐勇猛、只听从皇上命令的禁军,也就是万骑军和飞骑军,不过禁军只负责京畿地区和皇宫的安全,边陲地区对禁军的威力了解不多,直至上次微臣率领一部到西域剿匪,当然,这匪是吐蕃人所为,不过不要紧,禁军的勇猛得到了大唐臣民的认可和尊重,要是皇上组建一支对外的、只听从皇上命令的新禁军,新禁军不仅要挑选精锐之士,还给他们装备最好的武器,哪里不平,他们就替皇上踏平哪里,给大唐江山多加一道铁闸,不知皇上的意思”

靠在椅背上的李隆基指上的动作停下了,闭着的眼睛睁开了,猛的一拍椅肩,高兴地说:“此计甚善,爱卿真不愧朕的福星智将,这么快就想到这么好的法子,好,太好了。“

说到这里,有些激动的李隆基站了起来,有些兴奋地背着手在大堂踱来踱去,边走边自言自语地说“朕有内禁军,组一支外禁军有何不可,俗话说兵贵在精而不贵在多,当日爱卿以区区一万之众就把大唐头痛多年的心腹大患吐蕃灭了,没错,朕要组一次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百战雄师,像当年先帝的黑甲精骑般威震天下,对了,全部装备火器,不是说弄出新式火铳吗,正在装备在新禁军上,即使是太平盛世也要居安思危,爱卿说得对,给大唐江山多加一道铁闸。”

郑鹏的话触动了李隆基,当场就决定要组一支只听从自己命令的外禁军。

“皇上,刚才说什么?火铳?是火器署有新突破吗?”郑鹏耳尖,一下子就留意到李隆基话里无意中透露重要信息。

最近忙工地和家里的事,火器署的事反而抛在身后,有些日子没去转了。

火铳?

李隆基的心情很好,对郑鹏也不隐瞒,闻言点点头说“朕昨日收到密报,火器署那些家伙总算没有偷懒,终于把火铳打造出来,还说威力和射程还不错,这也是朕到这里的另一个原因,爱卿明日陪朕一起去检阅一下,看看那个火铳的威力如何。”

郑鹏是火器署的负责人兼首席设计师,火铳也是郑鹏提出来的想法,设计图纸也是出自郑鹏之手,去检验火铳的威力,没人比郑鹏更合适。



983 测试火铳

第二天一早,郑鹏没有上朝,而是比李隆基先一步来到位于禁苑内的火器署,想看看火器署取得的进展。

自己算是无“职”一身轻,说不上话,定不了事,估计就是表决也没什么用,最多就是充一下场面,郑鹏不想多管闲事,也不想自己找不自在,干脆不去,看看火器署有什么新进展比去上朝呆等有趣多了。

有些日子没来了,来到火器署后,郑鹏惊奇地发现火器署的规模扩大了,增加了不少建筑,从远处看,比以前大了一倍不止。

郑鹏是军器监卿,又在万骑营中任过职,跟很多守卫都认识,再说声名在外,戒备森严、外人根本不能靠近的火器署,郑鹏只是摆了一下令牌,连检验的程序都免了,很轻松就进了去。

“都好好打磨,一定不能出问题。”

“火铳的事已经呈报上去,以皇上对火器署的重视,很快会来检阅的,想要赏的,都卖力点。”

“动作轻点,小心火药,弄不好我们都一锅端,某还没享够福呢。”

锻造工场内,只剩一条手臂的孙大眼一边巡视着自己的地盘,一边训督导自己小组的成员,虽说缺了一只手,不过孙大眼精气神很好,眼有神,面还笑,走路有风。

是金子总会发光,得到郑鹏的支持和鼓励后,一度沦落为扫地的孙大眼重拾信心和勇气,组建了自己的小团队,凭着自己的聪慧和努力,终于开发出威力强大的火铳,这种火统除了威力大、操作简单外,最大的好处就是可以随身携带,机动性极高,得到火器署上下一致认可,经过多次试验后呈报上去,据说皇上龙颜大悦,很快就要来检阅。

只要让皇上高兴,要什么没有?要知军器监卿虽说是郑鹏,可朝廷上下都清楚郑鹏对功名并不看重,离开只是时间的问题,不夸张地说,要是郑鹏在军器监,没人有想替换的想法,包括孙大眼,然而,如果郑鹏离开,孙大眼还真机会,就算当上军器监卿,督领火器署也不错。

正当孙大眼踌躇满志时,旁边突然传来一个声音“孙队正,心情不错啊。”

这声音,很熟悉啊,孙大眼心中一动,摇头一看,正好看到面带笑容看着自己的郑鹏。

“郑将军,你可来了,小的一直掂记着你呢,什么风把你吹来了。”孙大眼一边说,一边小跑地跑过去。

对郑鹏,孙大眼那是佩服兼感激,要不是郑鹏,说不定自己现在还是扫地、洗茅厕的小人物,说不定还要挨饿挨打呢。

郑鹏呵呵一笑,亲自扶起孙大眼说“不必多礼,起来说话。”

“谢将军。”

“这次到火器署,是皇上的旨意,一会陪皇上测试你新研究出来的火铳。”郑鹏开门见山地说。

匠人跟政客不同,靠的是手艺,不是口才,跟他说话不用转弯抹角。

孙大眼连忙说“火铳能制出来,将军当记头功,要是没有将军的指导,以小的资质,哪能制作这般精细的东西。”

思路是郑鹏说的,设计图是郑鹏画的,孙大眼心里很清楚,要是没有郑鹏,自己根本没想到火药还能这样使用,若是这次火铳得到皇上的认可,有了功劳,功是郑鹏的,劳才是孙大眼自己的,不对,是小团队的。

“你也不用自谦,这么多团队,就是你的团队做出了成绩,某总算没有看错人。”郑鹏有些自豪地说。

火器署的待遇很好,里面的匠师不用怎么努力就能丰衣足食,以致很多办事拖沓、没有进取精神,一个个都是不救有功,但求无过,而孙大眼不同,虽说测试发生意外,没了一只手,可这也说明他敢于尝试的精神,从他敢把火铳呈报上去,说明他对此非常有信心。

“谢将军夸奖。”孙大眼面带着骄傲地说。

得到敬佩人的赞赏和认同,对孙大眼来说无疑是对自己努力最大的褒奖。

“先别急着谢,火统好不好,皇上说了算”顿了一下,郑鹏径直说“样品呢,我先看看。”

孙大眼早作了准备,闻言马上说道“太好了,早就想让将军给小的把把关,这边请。”

到了训练场,郑鹏这才清楚,新扩的地方其实就是测试场,据孙大眼介绍,因为射程的原因,不适合在工棚内测试,于是申请扩建测试场,用青砖围起来,其中摆放靶子的背墙有一尺多厚。

“将军请看,这是最新作的火铳”孙大眼让手下送过一杆火铳,恭恭敬敬呈给郑鹏。

郑鹏接过一看,顿时觉得心里一沉,比自己想像中要沉很多。

火统大约重十三斤左右,大约二尺长,看起来像只棒槌,用黑铁铸成,看起来浑身黝黑,摸起来冰凉的金属感十足,火铳的浑身上下打磨得很光滑,至少摸上去没有摸到毛刺,郑鹏把它举在阳光下细看,也没有发现沙眼。

至少看起来很靠谱。

点点头,放下火铳说“测试一下。”

样品是出来了,样子好不好看不得要,重要是实用和威力,郑鹏最看重就威力。

孙大眼应了一声,马上让小团队中负责测试的人准备测试事宜。

没一会的功夫,测试场多了很多木质靶牌,按不同的距离摆放,二名手持火铳的队员已经准备好,经得郑鹏同意后,孙大眼很干脆给队员下达测试的指令。

测试的第一个靶子距离是三十步。

那名队员双手抱紧火铳,放在腰的右侧的位置,稍稍调整了一下角度,然后示意一旁协助的人点燃火铳上的引线,现场响起了丝丝的燃烧引线的声音。

“将军”孙大眼小声解释道“其实一个人也能完成击发过程,不过为了准头好一些,特地安排了人协助。”

火铳的重量不大,一只手就能轻松拿起,单手抱铳,单手用火折子就能点燃引线。

现场一下子静了下来,只听到燃烧引线的咝咝声,当引线烧到尽头时,“砰”的一声响起,只见火铳口火光一闪,三十步外的靶子应声倒地。

第一发顺利,孙大眼用眼角的余光瞄了一下郑鹏,看到郑鹏并没有中断的意思,马上示意第二杆装好药的火铳继续测试,不过这次的目标是五十步外靶子。

“砰”“砰”“砰”

测试场上不断传出火铳的击发的声音,距离先是从三十步开始,逐步增加,最远的一块板在二百五十步开外。

当最后一铳放完,郑鹏正想检测火铳的威力时,外面突然传来一声“皇上驾到”的声音。

姗姗来迟的李隆基,终于到了。



984 自揭其短

“微臣拜见皇上”

“贱民拜见皇上”

看到李隆基,在场人纷纷给这位大唐天子行礼,不过从敬语中可以把在场的人分为三六九等,郑鹏有官身爵位,以微臣自居,而孙大眼等人是奴,只能以贱民自称。

李隆基的心情不错,闻言摆摆手说“免礼,平身吧,还没到这里就听到动静,开始测试了?”

孙大眼是奴隶,除非李隆基点名,否则不敢擅自开口,郑鹏应道“回皇上的话,刚刚测试火铳的威力,还没有检验,皇上来得正是时候。”

“那就检验吧,还等什么?”李隆基一脸期待地说。

吐蕃战场上火器的威力,引起李隆基对对火器的兴趣和重视,一听到有新式火器研发出来,很快就亲临火器署检验。

郑鹏应了一声,转身让人把靶子抬过来检查测试成果。

第一块靶子是放置在三十步距离那块,由于火铳准头不大,靶子故意做得大一些,是普通靶子的三倍左右,郑鹏和李隆基很清楚看到离靶心很近一个光滑的圆洞,点头之余表情有一些不同。

李隆基的神色有些的亢奋,露出兴奋又惊讶的神色,明显是被火铳的威力折服,要知靶子可是用半寸厚的木板制成,三十步射中不难,可射穿就不一样了。

其实测试的时候,李隆基就到了,不过他选择远远地观看,并没有上前打扰,等测试完才上来。

有此利器,大唐岂能不强,岂能不兴?

郑鹏眼里闪过一丝赞同,不过面色很从容淡定。

笑话,二世为人,什么没见过,火铳看似威力不错,可跟后世成熟的武器相比,简直就是孩子的玩具。

检查完第一个靶子,接着检查第二个,也就是距离五十步的那个靶子。

第二个靶子找到铁珠击穿的射击孔,威力依然强劲;

八十步靶同样被火铳发射的铁珠洞穿,不过射击孔没前二个靶子那么光滑;

一百步的靶子可以找到被卡在木板上的铁珠,木板的背面被铁珠拱起一个包包,铁珠不能洞穿这块木板;

一百三十步的靶子在第三环的地方找到镶在靶板上的铁珠,郑鹏用手摸一下,发现镶得挺紧,抠二下都没能抠下来,威力还不错;

一百五十的靶子只找到一个浅浅的洞;

一百八十步的靶子只在边缘位置找到一个射击的痕迹,看得出准心和力量都了一个临界点;

二百步的靶子和二百五十步的靶子勉强找到射击的痕迹,不过威力可以说可有可无;

李隆基的笑容慢慢有些凝结,语气明显少了刚开始时的兴奋,看了看地上的靶子,扭头对郑鹏说“从测试来看,有效杀伤范围在一百五十步,超过一百五十步的威胁力大减,郑爱卿,说说你的想法。”

“鸡肋”郑鹏想了想,很中肯地说。

“鸡肋?”李隆基的表情有些惊讶,忍不住开口问道“有点意思,说说。”

鸡肋原是鸡身体的一部分,出名是因为三国时杨修一句“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话。

当年曹操与刘备对垒于汉中,两军相持不下。曹操见连日阵雨,粮草将尽,又无法取胜,心正烦恼。这时士兵来问晚间的口令,曹操正呆呆看着碗内鸡肋思想进退之计,便随口答道鸡肋!当“鸡肋”这个口令传到主簿杨修那里,这家伙自作聪明,怂恿兵士们收拾行装准备撤兵。兵问其故。杨修说鸡肋鸡肋,食之无肉,弃之有味,今丞相进不能胜,恐人耻笑,明日必令退兵。于是大家都相信了。这件事被曹操知道了,曹操便以蛊惑军心之名砍了杨修的头,然而有关鸡肋的典故便流传了下来。

郑鹏应了一声,然后恭敬地说“回皇上的话,总体来说,火器有利有弊,利是威力大、杀伤力强,特别是大规模作战时,有先声夺人之威,不过以现在的火器,很难复制吐蕃之役的成功。”

“继续说”李隆基不动声色地说。

不光是李隆基,就是在场的孙大眼等人,也把耳朵竖得高高的,想听郑鹏的分析。

“征讨吐蕃初时,敌人对火器一无所知,以为是神惩、天雷,火药一响,人惊马乱,不战自溃,有时一个三百人小队就可以击退数千人的大部队,简直是无往而不利,然而,到了后期,当敌人对火器有所了解和研究后,效果大打节扣,这也是打吐蕃后期险象横生原因,就以火铳为例吧,刚才我看了,从装药到发射,大约需要十息时间,还是在顺利和熟练的情况下,两军对垒时,最多打二铳,敌人就冲到跟前,用弓箭的话,至少能射四拨箭,还不包括火铳制作成本高、养护难和容易出的差错。”

郑鹏说话的时候,非常认真,李隆基和孙大眼一时都听呆了,现场顿时静了下来,一时间不知说什么。

测试这么成功,所有人都精神振奋,特别是孙大眼那伙人,都在憧憬着李隆基给奖赏,没料想郑鹏突然说出这番话,一下子全呆了。

什么意思,火器署不是郑将军主张设立的吗,测试这么成功,没趁机向皇上请赏也就算了,怎么自己拆自己的台?莫非怕下面的人抢了他的功劳,故意打压一下?也不对啊,整个火器署的工匠都是奴隶,为了保密起见,见不了光,别说抢,就是想分润一下功劳也做不到,这是何苦呢。

现场静了下来,一旁的高力士忍不住问道“郑将军,依你这话,火器署是不是没有存在的必要?”

孙大眼等人听到高力士这番话,脸色突变对他们来说,火器署是他们的全部,在这里他们找到了尊严、希望和自身的价值,要是火器署不存在,那掌握核心机密的自己怎么办?是悄无声息被灭口还是重新做苦力?

只是一瞬间,孙大眼感到自己的的心都吊在嗓眼上,感到自己的命运就像一叶没有根的浮萍般在风雨中飘零。

郑鹏深深吸了一口气,一脸郑重地说“什么事都有一个瓶颈,遇到问题,那就解决问题,困难只是暂时的,但前途是光明的,只要解决这个问题,我敢保证,军队的战力将会有一个不敢想像的增长。”

华夏有光辉灿烂的文明,也有沉重惨痛的历史,特别是那段苦难的近代史,更让人不堪回首,外夷用华夏人发明的火药强行打开华夏的大门。

要知火药在宋朝时就得到应用,到明朝时已发展成制式武器,然而清朝反而是后退了,统治者认为火器华而不实,不如他们手中的弓箭,以致火器的发展滞后甚至倒退,最后付出极为惨痛的代价。

这些问题早晚都会遇上,郑鹏先提出来,算是打一个预防针。

李隆基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说“爱卿这番话,出乎朕的意料,想不到爱卿会自揭其短,很好,想必这道理跟爱卿修铁路、打造火车有关,看似花费巨资做一些不切实际的事,实则是看好它未来的发展,可对?”

长洛路的花销,就是贵为天子的李隆基也吃惊,更别说其它人,在他们看来,郑鹏早就名利双收,要什么有什么,而郑鹏偏偏却瞎折腾,万贯家财都扔了进去,刚开始时李隆基不理解,直至郑鹏解释,这才崇然起敬。

这不是一种炫耀,而是一种境界。

李隆基贵为大唐天子,也知有些事不破不立,就像军器监最新一款投石机,刚设计出来时,花费是旧款投石机的三倍,可威力只有旧款投石机的一半,当时很多人提议放弃,就是负责设计的工匠团队的信心也动摇,李隆基跟负责的监总谈过话,得到要是成功,不仅操作更简捷,威力至少是旧投石机的一倍,毅然决定继续,成了,大唐多一款进攻利器;不成,也就损失一些钱财,对于盛唐来说不值一提,没什么,有钱,任性,没想到最后还真是成功了。

“皇上英明”郑鹏没想到李隆基不仅好说话,领悟能力也很高。

李隆基看看郑鹏,又看看那些测试火铳的靶子,沉吟一下,很快说道“爱卿说了未来可期,那就继续努力”

说到这里,李隆基把目光放在孙大眼身上,满意地点点头,说了声不错,转身竟然离开了。

就这么走了?

等李隆基一行的身影消失后,孙大眼呆了一会,有些不敢相信地眨眨眼,一脸呆滞地说“郑将军,皇上这是起驾了?”

“嗯,应该是吧。”

“这皇上是满意,还是不满意?”孙大眼有些忐忑不安地问道。

纠结啊,好不容易有一个在皇上面前露脸的机会,这么快就完了,也不知皇上是满意还是不满意,高兴还是不高兴,本以为这次表现好可以得到一笔丰厚的奖赏,没料想是这个结果,不过孙大眼也不敢在郑鹏面前抱怨。

心里隐隐有些怨念都是郑将军的错,这么高兴的情景说这么扫兴的话,要不是郑将军说这些话,奖赏不早就到手了吗?你职高薪厚有爵位,可以不在乎,问题是自己在乎啊。



985 崔源取名

郑鹏瞄了一眼孙大眼,悠悠然地说“孙大眼,你是不是在心里骂我,说我多嘴坏事?”

孙大眼吓了一跳,结结巴巴地说“没没有,小的岂敢骂将军”

“哦,是不敢,而不是不想骂”

“不,不,不”孙大眼有些慌乱地解解“将军对小的恩重如山,恩同再造,小的只是有些不解,不明白将军为什么自揭其短,绝无责骂将军的意思,绝无。”

这个郑将军,真是太精明明,好像能看穿人心一样,自己心里想什么都知道,孙大眼脑门都有出了冷汗。

看到孙大眼一脸紧张的样子,郑鹏哈哈一笑,拍拍他的肩膀安抚道“不用紧张,就算你真骂了,也没什么,这点气量本将还是有的,放心吧,皇上向来奖罚分明,火器是有局限和瓶颈,但与你们无关,再说你们的功劳没人能抹杀,赏赐会有的。”

郑鹏二世为人,还有过一段堪称励志的奋斗史,哪能不知孙大眼心里想什么。

孙大眼刚想解释,没想到离开的高力士去而复返,叫了一声皇上有旨,让众人接旨。

待高力士说完后,众人才知是李隆基的赏赐下来了,孙大眼如愿以偿,成为火器署的署正,仅次于郑鹏的第二号人物,鉴于郑鹏三天打渔二天晒网的个性,可以说孙大眼是火器署的实权人物。

孙大眼的组员也受赏赐,每人的工匠等级都提升了一级,别看只是提升一级,可这一级可以提升很多待遇,除此之外,李隆基还赏赐给孙大眼所在的团队一万功绩点。

火器署是一个特殊的地方,除了指导的郑鹏,其余的全是奴隶,为了保密起见,他们终身不得接触外人,也不能离开火器署的范围,钱和官职对他们没有意义,功绩点可以在火器署换兑换各种物资,包括用功绩点兑换各种物资给外面的亲人,一万功绩点看似不多,要知在火器署内,一只肥鸡只需要一点功绩点,二十个功绩点可以兑换一头肥羊了。

作为火器署的一把手兼设计师,郑鹏的首功谁也抢不走,得到的赏赐最多,除了破格赏了金鱼袋外,金银珠宝、绫罗绸缎一大堆。

赏赐看似来,除了能提高逼格的金鱼袋外,其他的对郑鹏来说可有可无,不过郑鹏也不在意。

以郑鹏对李隆基的理解,李隆基不会这般小家子气,要是猜得不错,应是在自己儿子的生辰宴上给予补偿。

一想到儿子,郑鹏心里泛起一股暧意,自己的血脉有了传承,对了,崔源那老头一直催着自己起名呢,这件事可不能拖,还有也不知兰朵和孩子怎么样了,这件事早晚得解决啊。

郑鹏跟兴奋莫名的孙大眼叮嘱几句,主要还是让他再接再励,改进火器,指点一下他研究的方向,二人还商议在火器署里建立独立的铁匠铺,专门研究适合打造火器的材料,一直商议到响午才离开。

换作平日,碰上这种喜事,郑鹏会跟工匠们吃个庆功宴,来个一醉方休,大不了在火器署专属的厢房内休息一晚再走,不过现在不同,心里多了牵挂的人,是时候回去看看儿子了。

长洛路已进入全面攻坚阶段,每天都有数不清的问题,郑鹏一时还真走不开。

回到家里,还没看望绿姝和儿子,就看到崔源架着二郎脚在品尝,看到自己回来,脑袋偏了偏,示意郑鹏坐下说话。

郑鹏刚坐下,崔源就开口问了“去了火器署?”

“是。”

“皇上心情如何?”

“尚好,龙颜大悦。”

崔源眼光在郑鹏腰间的金鱼袋停留了一下,点点头说“看出了,连金鱼袋都授了,这样看来,新式火器的检验没问题,如此一来,不仅新军的领军人选可以确定,想必新军的武器也有着落。”

退而不休是崔源的工作模式,郭子仪回京的事崔源知道,郑鹏提议建立新军的事崔源知道,就是李隆基有意栽培郭子仪成为新军统领的事也清楚,当然,新军是郑鹏提议的,看来这次主外的御林新军很快就会提上日程。

对郭子仪来说,这是他仕途一个新起点。

没等郑鹏说话,崔源突然开口说道“建立一支新军也不错,现在大唐的军队,除了戍边的那点兵丁还有点血性,其余多是不堪重用的花架子,是时候变一下了。”

郑鹏深以为然地点点头“没有经历战场历练、没有见过血的士兵,战斗力有待提高,练一支新军补充一下新血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大唐现在还是实施府兵制,这种制度有利有弊,刚刚建国的时候,为了好日子,将士都为了爵位军功,浴血奋战,是一支敢打敢拼的无敌之师,然而,随着大唐国力的不断增长,战争越来越少,别看大唐差不多年年有战事,但大多都是负责守一部分将士能参与战斗,大部分士兵已多年没有经历战火的洗礼。

都说打江山易,守江山难,有时难的不是敌伺在四周的敌人,而是自己的冲劲在太平盛世中慢慢被腐蚀、消耗,给大唐注入一些新血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特别是在大唐最重要的拐弯点。

李隆基一个饱受争议的皇帝,大唐在他手中变得极盛,又从他手中变得极衰,他一手缔造了让无数的后人向往的盛世大唐,又一手将这个让无数人梦回的大唐盛世推入深渊,可以说李隆前半生有多成功,后半生就有多糊涂,除了李隆基贪图美色享乐外,与大唐的兵制也有关系,设立的节度使权力过大,手中不仅兵精将广,将士还骁勇善战,外重而内轻,以致手握大权的将领心生异心、窥视大宝。

“好了,这事不能一蹴而就,还要做一些功夫,朝中的决议,老夫退了,你也算了远离了朝堂,这些事尽可能多看少说。”

这算是长辈的教导,郑鹏也不跟他抬讧,连忙应了。

崔源干咳二声,从袖中拿出一张纸递过来“公事说了,谈谈私事吧,不对,是家事,飞腾,这是老夫找高人议的几个名字,五行和命格皆有兼顾,你挑一个合格的。”

对崔源来说,最重要就是这件事,这也是他坐在这里等郑鹏的目的。

孩子人出生才几天,这取名的速度可以说是杠杠的。

郑鹏知道崔源很重视孩子,还在腹中就盘算名字的事情,取了一大堆,男女都有,现在就是从中挑选合适的就行,崔府中也有眷养占卜吉凶的能人异士,普通人家取个好名字有点困难,但对崔源来说,这些都不是事,只是一看这些名字,郑鹏露出苦笑神色。

“什么表情,难道老夫起的名字不好吗?”崔源一直在观察郑鹏的脸色,看到郑鹏的表情后,当场不满了起来。

郑鹏有些为难地说“也不是不好,只是有点一点点怪”

“说,哪个怪!”看到自己的取的名字被质疑,崔源当场就不满起来。

有些人越老,好胜心反而就是越强,崔源就是其中的一份子。

郑鹏指着排在第一个的“郑崔雄”说“这个名字,别人一看就像双姓,要是直呼其名,会引起别人误会的。”

姓郑名崔雄?有这样起名字的吗,明明是郑家人,一取这个名字,感觉像是改了姓一样。

“肤浅”崔源振振有词地说“先别说孩子取双姓自古有之,再说崔雄这名字取自诗经南山”

说罢,崔源自顾念起了诗经南山篇

“南山崔崔,雄狐绥绥。鲁道有荡,齐子由归。既曰归止,曷又怀止?

葛屦五两,冠緌双止。鲁道有荡,齐子庸止。既曰庸止,曷又从止?

蓺麻如之何?衡从其亩。取妻如之何?必告父母。既曰告止,曷又鞠止?

析薪如之何?匪斧不克。取妻如之何?匪媒不得。既曰得止,曷又极止?”

念完,一脸鄙视地说“听清楚没有,崔雄二字取自诗经,有根可查有理可鉴,还说是什么大才子,这都看不出。”

郑鹏看着一脸倔强的崔源,有些无奈地说“大父,这山和雄狐跟名字联系不大吧,再说这首诗晚辈也拜读过,其实是讽刺鲁桓公和文姜的,诗中很多事有待商榷,从这首诗经中取名,似有不妥吧。”

据《左传·桓公十八年》记载,公元前694年,鲁桓公与夫人文姜(齐襄公的同父异母妹妹)同去齐国,原先就与文姜有关系的齐襄公趁机又与文姜私通,被鲁桓公发觉,谴责了文姜。文姜告诉了齐襄公,襄公便设酒宴请桓公,将桓公灌醉后,派公子彭生驾车送桓公回国,在车子里扼死了桓公。此事传开后,齐国上下引以为耻,便作了这首讽刺诗。诗的一二两章讥刺齐襄公荒淫无耻,三四两章责备鲁桓公懦弱无能,对妻子不严加管束。

作诗讥刺本国及鲁国的君主,不能不有所顾忌,在遣词用语方面要避免过于直白显露,而只能用隐晦曲折的笔墨来表现。此诗很成功地做到这一点。如第一章用雄狐急切求偶来暗射齐襄公急切觊觎回娘家的文姜,第二章用鞋子、帽带都必须搭配成双来比喻世人都各有一定的配偶,暗中影射齐襄公的无耻行为。既鞭挞了讽刺对象,又不让别人抓到任何把柄。



986 薰儿寻亲

崔源有些不服气地说“话可不能这样说,南山之雄伟,不显得有气魄吗?狐是灵兽,雄狐不仅是狐中之长,还暗指是男性,崔雄博取二家之长,又何不可?”

“这名字是不错,不过容易惹人争议,长大后有人拿这个作文章笑话,那就不美了,要是没条件,我们将就一下没事,不过现在有这个条件,可以慢慢选,对吧。”郑鹏心情不错,也不想跟他争执,婉言劝道。

连诗经都搬出来了,这老头为了给自己正名还真没少下功夫,郑鹏有点无语了。

郑鹏的话很有道量,崔源也反驳不了,虽说心里有些不太情愿,不过还是指着第二个名字说“暧,看看这个如何?”

崔思源?

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思源?思念崔源?这老头这般自恋,起个名字让后辈思念他的?

“如何?”崔源瞄了郑鹏一眼,径直开口问道。

虽说离开了工作岗位,可崔源在郑鹏面前依然强势,事实上他也不需要看郑鹏的面色行事,相反,郑鹏在很多事上还要请教崔源,有时还不得不借一下他的光。

郑鹏有些纠结地说“名字看起来不错,就是不知有何深意?”

崔源最近二年越发变得平易近人,没了在位时的咄咄逼人,更像一位平易近人的长者,当他的气场突然全开时,郑鹏都泛起一种心悸的感觉,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即使是无牙,老虎依然是老虎。

干脆让他说说哪里好,看看这个变成老顽童的老头怎么把他的“小心思”圆回去。

“根据时辰八字,孩儿是五行缺水,源是不仅有水,可补其中不足,这是其一,其二思源这名字取自饮水思源这个词,有种说法是水为财,能饮水也就是得了财,跟你这个掉到钱眼里的家伙正好相衫,说不定还能旺你的财呢。”

说到这里,崔源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瞄了郑鹏一眼,继续说道“最后一点,就是让孩子要学会饮水思源的道理,学会感恩,只有感恩的人,才会走得更远,飞腾,你说这名字起得好不好?”

崔源心里有些不甘,以郑鹏的能力和功劳,别说区区一个候爵,就是异姓封王也不是梦,偏偏他人在朝堂,心在江湖,整天啄磨一些看似无边又花费巨大的事,不知明里暗里劝了多少回,嘴上说得好听,可没一句听进耳里,这让崔源非常无奈。

“好,挺好”郑鹏察觉崔源的不悦,也不好说不好,只能应付着。

“那决定用这个名字了?”崔源心中一动,眼里多了几分希冀。

郑鹏笑着说“名字可是要陪伴一生的,不能草率,就是上街买点东西,还得货比三家呢,这纸上不是还有很多吗,先把这个名字列入候选,多选几个好,到时来个优中选优。”

“有点道理,行,再看看,老夫可是花了不少心思。”看到郑鹏顺着自己的意,崔源心情大好,欣然同意。

接下来的名字,多是郑海博、郑洋陵一类,郑鹏算是看明白了,崔源那老小子起的名,怎么也要跟博陵崔氏沾点关系才行。

见识了崔源不达目的不罢休的脾气,郑鹏也没有反对,选了几个不错的名字,说要跟绿姝商量一下,崔源这才放过郑鹏。

起名的事一直磨了几天,郑鹏都有点烦了,找个由头让崔源和绿姝自行协商,自己躲工地去,长洛铁路正是建设的关键,每天都有很多问题要解决。

在郑鹏心中,名字只是一个人的代号,不是一个人的全部,要是取个好名字就能大富大贵,那谁还用努力?华夏那么多人,其中绝大部分人都在百家姓内,同名同姓的人不知有多少,然而,同名同姓不同处境的人多了去。

再说崔源也是一片好心,他乐意忙就让他忙去。

让郑鹏没想到的是,绿姝对自己的事不是很在意,但对儿子的事格外在乎,崔源挑的几个名字都不合她的心意,爷孙二人天天凑在一起商量,听说不仅请了精通易学的高人,还搬出不少古典,足足折腾了一个月,最后在孩子满月前的一天,取了一个二人都满意的名字,思远。

既思念根源,也有远大的目光和理想,再说远和源也近音,多少照顾崔源的脸面,崔源跟郑鹏提的时候,郑鹏一口就应了下来。

名字取好后,崔源又闲不住了,主动请缨策划玄外孙郑思远的百日宴,忙得不可开交的郑鹏简直就是求之不得,很爽快答应。

折腾了一个月的名字终于取好了,而新军的事尘埃落定。

崔源没有骗郑鹏,新军很快成立,而新军的督军也是郭子仪,只是成立的过程有些转折,先是郭子仪被人弹劾用兵不当、贪墨军粮军资、用人唯亲等等十八条罪状,朝中一番争议后,郭子仪被撒去将军一职,改督领新军神火营。

神火营是李隆基新设的新军,对外宣称是用作巡视大唐皇室的产业,编制只有一千人,从边疆统领超过五万精锐的将领变成一个统御千人的营正,即使配备了火器,也是贬黜,一时间不少人冷静嘲热讽,只有为数不多的人知道郭子仪是明降暗升。

郑鹏猜得出,神火营有点像当年的万骑,万骑在唐朝军队中的地位非同一般,它本来是唐太宗组织的一直贴身骑射部队,最初只有百十来人,号称百骑。这些人都是从官奴隶和少数民族中精挑细选出来的,打扮的与众不同,平时穿着虎皮纹衣服,跨在豹纹装饰的马鞍上,整天跟在皇帝身边,专门负责在皇帝出门打猎的时候随行左右,捕杀猎物。后来随着皇权逐步加强,这支队伍的规模也日渐扩大,达到一千人左右。曾参加过重俊政变。后来阵前倒戈,使中宗渡过危机,中宗后来把队伍的规模扩大到一万人左右,号称万骑。

要是没猜错,玄宗有心效防先帝太宗一样,创立神火营,先是埋下一种子,然后发芽、成长。

时间的年轮永远向前,郭子仪得到任命后,没有半点抱怨,很快在万骑中挑了一千人开始组建神火营,崔源风风操办郑思远的百日,而郑鹏也把重心放回修路上。

修路的事是自己挑起,一天没完成,一天就不能放下心,反正活就那么多,早点完成早点解脱。

跟以前动不动就在工地住大半个月不同,有了儿子后,郑鹏离家的第三天就抽个时间回家看望老婆孩子。

绿姝有专人调养,气色很好,怀孕时的臃肿也明显减轻,仅仅一个月就回复昔日八分的光彩,身上还多了一种好像母爱的圣光,魅力不减反增,而思远也大了很多,一双大眼睛骨碌碌地转,好像一个好奇宝宝一样打量着这个陌生的世界,变得最多的崔源,一有空就推着郑鹏特意为儿子做的小车到处看,一边推一边跟玄外孙说话,没半点疲态也没半点不耐烦,整天都是笑意盈盈的样子,整个人好像年轻了十岁一样。

一切都都安了,除了林薰儿。

“什么,薰儿去见亲人了?她不是自幼被卖了,与家人早早失散了吗?”郑鹏吃惊地看着绿姝,一脸不敢相信地问道。

听绿姝说,她是三岁就被卖到青楼,就是老鸨都不知她生父生母的消息,也不清楚卖她的人是亲生父亲还是人贩子,怎么突然跑出亲人了?

绿姝眼里闪过一抹狡黠的神色,很快说道“这事奴家也不清楚,就是有人送来一封信,还有一件信物,薰儿姐就急着要出门,夫君放心,我让府中四名护院陪薰儿姐一起去,还拜托大父派了高手暗中保护,安全方面不是问题。”



987 封妻荫子

每个人都有自己选择的权利,林薰儿去找自己的亲人,并没有通知郑鹏,不过郑鹏也不责怪林薰儿,反而对她有些愧疚。

作为丈夫,在这么重要的时刻,自己应该陪在她身边,然而,林薰儿选择一个人独自上路,显然是知道自己忙,连招呼都不打就上路,懂事得有点让人心痛,幸好绿姝派人了人在身边照顾,还央求崔源派人暗中保护。

“希望薰儿能找到她的亲人吧,绿姝,要是有薰儿的消息,记得及时通知我。”郑鹏感叹了一下,很快吩咐道。

“知道了,夫君。”

郑鹏左右看了一下,有些奇怪地问道“远儿呢?”

绿姝苦笑地说“大父带他去准备百日宴的事了,说是他自己的宴会,让他自己做主。”

“做主?”郑鹏睁大眼睛,一脸不敢相信地说“一个刚满月的孩子,怎么做主?这不是胡闹吗?”

要是那些天生聪颖的孩子,可能一岁多就能说话,可是刚满月的孩子,什么也不懂吧,怎么能自己做主?

绿姝掩嘴一笑道“就是胡闹呗,遇到要选择的时候,就拿到远儿面前,远儿看哪边就选哪边,或对哪儿有兴趣就选哪边,唉,也就是奶孩子和睡觉时能多看一会,其余时间多是大父看着。”

崔源对对玄外孙的喜爱,郑府可以说人尽皆知,绿姝作为晚辈,也不好说什么。

郑鹏轻握着绿姝的手说“也算,你可以好好歇息,他喜欢带孩子,就让他带着,反正有婢女和奶娘,不会有事的。”

“嗯,知道了”绿姝乖巧地点点头,很快开口问道“夫君,铁路修得怎么样了?”

郑鹏的大半心思放在那条他寄以厚望铁路,绿姝听得多了,对铁路也非常感兴趣。

喜欢一个人,不仅爱他的人,也要支持他的兴趣和事业。

一说起铁路,郑鹏的兴致马上来了,兴致勃勃地说“进展得很顺利,现在分为六个工段日夜不断地施工,项目已经进行到了大半,估计还有一年就能完工,届时这是一条划时代的大工程,说不定能跟秦直道一样名垂青史,要是运气好,说不定能跟万里长城媲美。”

“那太好了,夫君就是最厉害的。”绿姝眉开眼笑地说。

对绿姝来说,“划时代”是什么意思不重要,名气也不重要,秦直道和万里长城对她也很遥远,心里只想着一件事,那就是郑鹏高兴了、郑鹏满意了,那就是好事,郑鹏高兴了,绿姝也会跟着高兴。

两人有说有笑,说到高兴处,郑鹏掀起丝被还钻到榻上。

“夫君,这奴家可能还还不行。”绿姝俏脸一红,一下子紧张起来。

稳婆说至少要三个月方能同房,要是现在不行啊。

看到绿姝一脸紧张的样子,郑鹏呵呵一笑,轻轻拥着绿姝的腰肢,柔声地说“不要紧张,就是说说话,什么也不做。”

最近忙着铁路的事,对绿姝关心不够,虽说绿姝没有抱怨过一句,也没有要求过什么,不过郑鹏知道她很希望自己能抽时间多陪陪她,难得这二天可以清闲一下,多陪陪她。

“嗯”绿姝发出一声好像撒娇的鼻音,一脸满足地把小脑袋轻轻倚在郑鹏的怀里,乖巧得就像一只可爱的小猫咪。

郑鹏以为林薰儿出去,也就是十天半个月,二个月怎么也能回来,这样可以赶上儿子的百日宴,说起来林薰儿也算是小妈,说过百日宴一定送一份大礼给思远,让郑鹏的吃惊的是,百日宴上林薰儿只是托人送回一套她亲手缝制的衣服和一套找名匠打造的首饰。

林薰儿不在,郑鹏和绿姝都感到有些不太自在,总感到缺少什么一样,不过在崔源眼里反而显得很懂事,觉得林薰儿故意走开,不抢自己孙女和玄外孙的风头,暗暗夸她懂事。

郑鹏圣眷正浓、风头正盛,再加上崔源不吝工本大肆操办,小思远的百日宴非常热闹,名门望族、达官贵人、亲朋戚友都很捧场,不仅有大批元城郑氏本家人千里迢迢赶到长安参加宴会,就是贵为大唐天子的李隆基还率着皇子、公主和嫔妃参加,赏赐的圣旨都读了三道,皇上赏完太子赏,太子赏完贵妃赏,各种御赐的物件让人眼花缭乱,不过最让人瞩目的就是李隆基压轴的赏赐的男爵之位。

男爵是大唐爵位最末等的爵位,别看爵位不大,可意义却是不凡,意味着小思远一跃进行拥有特权的贵族行列,要知道,很多身穿紫装的朝中大员终其一生也不能得到爵位,特别是在和平盛世爵位更是难得。

也就是说,小思远的人生的起点,已经绝大多数人遥不可及的终点。

当高力士宣旨时,不少人当场惊讶得半天合不拢嘴,他们知道皇上看在郑鹏的功勋上给予厚赏,但没想到如此丰厚,不过短暂的惊讶后,很快就沉寂下去,平日那些最挑剔的谏官也没表示反对,而是面带笑容地向郑鹏表示祝贺。

回头想一下,郑鹏对大唐的贡献太大了,改善交通的脚踏车、清理伤口能大幅降低伤亡的白酒、做福百姓又能巩固边防的水泥、威进敌胆的火器还有一举拨举大唐几百年心腹大患吐蕃等,哪一件不是惊天的功劳,就是把郑鹏封为异姓王一点也不过,可郑鹏现在仅仅是候爵,明显位不配功,朝野早有异议,现在算是变相补偿在他儿子身上。

算一下,郑鹏还受委屈呢。

小思远的百日宴,除了大宴宾客外,还在坊间的大路上搭了长棚,请有名的戏班子边演三天,长安城的百姓可以免费观看,还有免费的茶点吃喝,算是分润一些喜气。

崔源本想搞个流水席,反正他的钱花不完,不过让长安城的官员劝住了,因为百日宴当天达官贵人云集,就是皇帝也亲临,治安本来就是紧张,要是人太多,乱起来就麻烦了,最后只能作罢,毕竟出了事,就是崔源也承担不起,于是流水宴作罢,改为拿一大笔钱捐到长安城的各寺庙,添香油之余,也算是玄外孙祈福。

热闹了三天,全城瞩目的百日宴才算完成,郑鹏可以松一口气,把精力重新投入工作中,可对崔源来说,这仅仅是一个开始,过完百日宴,晚些还要准备周岁和抓阄,还要回老家拜祭先人,因为在长安出生,年龄太小不适宜长途奔波,把百日宴放在长安举行无可非议,长大后不回老家拜祭先人可不行。

再说百日就晋爵,这可是一件光宗耀祖的大好事,自然要庆贺一下,免得让人说不孝和忘根,当然,博陵也要回去转转,免得一些眼红的小人在背后嚼舌根,说博陵崔氏三房断了香火什么的。

做这些事费心劳力伤财,可是崔源乐在其中,百日宴一完,就拉着郑鹏商量周岁和抓阄的事,说这叫未雨绸缪。

“飞腾,你觉得老夫的想法如何?”

“好,挺好”郑鹏马上说“一切就依大父的意思。”

崔源的计划是再过一个月,等到春晚花开就踏上归途,到时怎么祭祖,宴请什么客人,还要到博陵拜祭崔氏先人等,郑鹏听到头都大,连连答应。

长洛高速正处在最紧张的施工阶段,自己肯定走不开,也没时间精力处理这些事,只要崔源不弄得太过份,由着他去折腾。

“好,那就定了”崔源愉快地表示同意。

说罢,崔源想了一下,很快开口问道“你那铁路修得怎么样,钱银方面还凑手吗?”

不容易啊,因为反对修路,崔源对修路的事不上心,难得他主动问起,还提起钱方面的事,不用说,肯定是心情不错。

郑鹏一脸轻松地说“现在一切进展顺利,估计一年内可以完工,钱银方面不是问题,现在的进项可以应付。”

前面修路基、开采矿石、购买工地、奴隶和原材料,花钱如流水,以至钱财方面经常捉襟见肘,逼到要发行的“债券”来缓解资金方面的压力,一度还动了绿姝的嫁妆,虽说绿姝是心甘情愿,要是郑鹏不接受还不高兴,说郑鹏不把她当成一家人,然而郑鹏有意无意没少收到崔源的白眼。

幸好,大唐依然是盛世,民富国强,三宝号和名仕酒坊的赚钱能力不断扩张,其中三宝号的发展最为迅速,现在三宝号已成为大唐首屈一指的木器店,集家俱、农器和民用武器于一体,在大唐各州有超过八十间分号,大至全套家什、小到夹衣服的夹子都有,至于名仕酒坊的酒,早就卖遍了大唐每一个角落。

最令郑鹏高兴地外贸差不多每一季都有长足的发展,这与大唐灭了吐蕃,把大唐与西域诸国的通商最大的拦路虎消除,没有吐蕃阻拦、盘剥,丝绸之路的商业往来更加热闹、繁华,三宝号的木器、家俱,名仕酒坊的白酒还有独一无二的镜子,都是西域商人回国必带的商品,这样一来,郑鹏的收入如猪笼入水,大赚特赚。

钱一多,跟着投股的高力士和李隆基的红利也跟着水涨船高,对郑鹏也就更满意。



988 发车仪式

开元二十七年七月初六,黄历上说是今天是黄道吉日,诸事皆宜,位于长安城西大约五里处一个叫长泽的地方,彩旗飘扬、锣鼓震天,长泽原是长安城外一个偏僻的小村庄,平日青壮不是下田就到长安城做工,多是老幼看家,略显冷清,但今天长泽村却是人满为患,道路两旁停满了各种豪华的马车,路上人挨着人,好像赶庙会一样。

由于人太多,不仅长安县、万年县的衙役出动,连京兆府的兵丁也出动维持秩序。

原因很简单,今天是长洛路正式通车的日子,准确来说,是长洛铁路正式通火车的日子,郑鹏已正式把路命为长洛铁路,还在崔源的坚持下,请太史局的太史令挑了一个黄道吉日作为正式通车的日子。

太史局也就是钦天监,职能为掌观察天象,推算节气,制定历法。秦、汉至南朝,太常所属有太史令掌天时星历。隋秘书省所属有太史曹,炀帝改曹为监。唐初,改太史监为太史局,嗣曾数度改称秘书阁、浑天监察院、浑仪监,或属秘书省。开元十四年(726),复为太史局。

本来五月中旬就能正式运行,为了这个黄道吉日,延迟了一个多月才正式通车。

郑鹏对周易没什么研究,也不知这天“吉”在哪里,不过对太史局那名太史令还真有点佩服,起码这天风和日丽,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在这样的天气正式运行,省下不少麻烦。

前来观看火车通行的人很多,不少亲朋戚友也来捧场,不过郑鹏没时间接待,得为正式发车做准备

“马夫长呢,让他把马弄好,就是不出发,也让百姓先看个仔细。”

“检查煤粒够不够,还有蒸汔机再检查一遍。”

“护轨队出发多久了?一定在出行前确认各段铁轨正常。”

“所有人员就位,不能出任何差池。”

郑鹏作为长洛铁路的最大股东兼总指挥,忙得团团转,主要是为第一次正式发作准备。

华夏很讲求意头,喜欢开门红,再说这么多人盯着,一会连大唐天子李隆基也要亲临,第一次正式发军不能出差池,定要顺顺利利,为此郑鹏把接待人的事交给崔源,自己一门子心思放在准备上。

反正崔源也喜欢做这种露面又风光的工作,只见他抱着开始吖吖学语的玄外孙郑思远,好像炫耀一般到处跟人寒暄,看他眉开眼笑的样子,好像一个老来开孙乐的老人,要不是亲眼目睹崔源这些年来的变化,郑鹏都不敢相信。

想当年在贵乡,崔源面带寒霜眼露凶光,特别是那种不怒自威、视生命如蝼蚁的态度,跟现在比起来简直就是天壤之别。

正式运行前,铁路已经跑过多次,包括夜间运行,人员间有了不错的默契,还做了多次防止意外事件的演习,可以说轻车熟路,没什么道度,压力也不大,这次不过是比较瞩目的一次。

“皇上驾到”

郑鹏刚忙完,就听有太监高呼李隆基亲临的声音,抬头一看,只见一队禁军护送大队人马缓缓向这边靠近,走在前面的正是红光满面、意气风发的李隆基,跟在他身边的,正是去年新立太子的李亨。

一个把大唐带到前所未有的盛世,无论是威望还是疆土都到达巅峰的男人,而一个将是继承这片霸业的幸运儿,父子二人都是意气风发、神采飞扬。

郑鹏和崔源等人连忙前去迎接,一番礼仪后,又陪李隆基和太子李去看即将启动的火车。

李隆基走到火车前,突然停下脚步,有些不解地看着火车车头的位置。

“父皇,可有不妥之处?”李亨跟在李隆基后面,前面的李隆基突然停下,把他吓了一跳,差点都要撞上了。

李隆基指着火车前侧的位置问道“郑爱卿,要是朕没错,上次测试时,用作拉动的马匹有十八匹,为何这次只有十二匹?”

郑鹏楞了一下,没想到贵为天子的李隆基观察这么仔细,连拉车多少匹马也清楚,回过神来,很快一脸自豪地笑道“回皇上的话,原来的确需要十八匹马来拉动,改进蒸汔机后动力大增,也就酌情减少了马匹,毕竟马匹不便宜,也有不稳定因素。”

“不稳定因素?”李隆基开口道“爱卿是说马匹突然失控或出事摔倒吧。”

“皇上英明”

马匹是牲畜,一些突发事件可能会让它受惊失控,或跑着跑着就摔倒,特别是十多匹马一起跑,稍不注意就会碰撞,减少马匹也就减少这类事件发生。

李隆基想了想,很快开口问道“用马拉火车,的确有风险存在,要是出现这种情况,不知爱卿有何应对之法?”

说起来李隆基体验过民间疾苦,也率兵谋过大业,知道郑鹏说的是实话,在军中,马有失蹄是很普通的事,要是在火车开动过程中有马失控或失蹄,这是一件要注意的事,毕竟这种新式交通工具能载超过一百人呢。

郑鹏一脸认真地说“回皇上的话,行驶途中可能遭遇各种事情,我们已做了各种预案,请皇上放心。”

“哦,说说怎么做预案?”李隆基顿时来了兴趣。

“路设路长,每天不间隔巡逻,每个站都设有马厩,乘客到站下车时正好替换马;火车上驻有一位郎中,乘客中途发病晕倒什么的,也有人照料;马匹有马夫照顾,马夫除了长鞭外,还随身带了利刀,要是马匹摔倒不能及时站起,会果断砍掉缰绳,同时马夫旁边还会有一条绳,遇到紧急情况一拉绳,控制室的人收到会马上减气排压,同时制刹。”

顿了一下,郑鹏继续说“除此之外,像山崩、水淹、火车故障、盗抢等事情,都做了对应的应对之策。”

李隆基满意地点点头,一脸赞许地说“连郎中都配备,好,很好。”

对郑鹏的能力,李隆基还要很有信心的。

一旁的李亨忍不住开口问道:“郑将军,蒸汔机孤听过很多次了,真是非常神奇,孤想问一下,若是没有那些马,这火车还能动吗?”

把车固定在铁轨上,对李亨来说是一个很有趣的设计,然而,传说中的蒸汔机到底有多神奇李亨还真不知,在他心中,总觉得蒸汔机可有可无。

那么多马,光是用马就能拉走了,多加一个什么蒸汔机不是画蛇添足吗?

“能”郑鹏一脸自信地说,不过很快补充道“不过速度不快。”

“有多快?”李亨就像一个好奇宝宝,有种打破沙锅问到底的劲头。

郑鹏想了想,很快说道“大约是一头驮着一石米驴子的速度,说快不快,说慢不慢,沦为鸡肋,所以需要借助马的拉力。”

“郑将军,加了马,能快多少?”

“比单骑慢,但比普通马车快”郑鹏解释道。

李亨满意地点点头,一旁的张九龄突然开口问道“郑将军,你花费巨资打造的长洛铁路,不知跟普通的马车相比,有何优势?”

这话问到点子上,话音一落,很多人都静下来看着郑鹏,想听听他怎么解释。

长洛铁路前后修了七年,可以说花钱如流水,最多时八个工段同时开工,动用超过上三百余次火药爆破,一度超过万人在工地上施工,饶是郑鹏赚钱能力了得,也差点耗光家财,很多人不明白郑鹏为什么这般折腾,听到张九龄发问,现场一下子静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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