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纵横 - xp1024.com
《盛唐纵横》


第六十章 仙人不跳自己跳

夜空中,一颗一颗发出光辉的星星,仿佛也被鲜血染成了暗红色。

路了了垂手握着秋水,矗立在小小的山坡上,像是一位做错事情的孩子,孤零零的很是可怜。残忍的杀戮和鲜血,没能让他压抑苦闷的心情变得轻松,而是一种无助茫然。

生命,原来是这样的脆弱。秋水挥舞,鲜血飞扬,几条鲜活的生命,就被自己轻易的夺去。而自己,仅仅是为了宣泄心中的痛苦和怒火。

打扫战场的护卫与车夫,不时打量一眼小山坡上的路了了,眼神里充满了尊敬和畏惧,没有人敢上来打扰他,哪怕是给予一个微不足道的笑脸。

艾米尔慢慢的走了过去,女人天生的直觉让她清楚的感觉到。这个男人仿佛在与这世道这老天抗争着什么,而其中就有为了她艾米尔的一份。

抚摸着寒夜里那张冰冷的脸庞,望着那双迷茫的眼睛,艾米尔的眼泪顺着脸颊“哗哗”的流了下来。

“不该是这样的,不应该是这样的。”艾米尔低声缀泣着。

伸手轻轻擦拭着艾米尔的眼泪,将她揽入怀中。望着远处主持死去车夫火化葬礼的陆九他们,望着忙忙碌碌搬运尸体的护卫车夫,望着满地的尸体,失去主人的马匹。路了了第一次迷失了,自己到底是为了什么而活着。

整整一夜,与艾米尔在山坡上拥抱着坐在一起,用彼此身上那一点点温暖,驱赶着心底的无助与孤独。直到天明,陆九带人出现在两人的身旁。

默默的将不知何时睡着的艾米尔放进陆九的车内,这才下车翻身上马,跟着车队缓缓而行。

陆九披着斗篷,容色十分憔悴与路了了并行。

“四海商会的商队,在关内道被袭击,还是破天荒地的第一次。”陆九恨恨的说道。

路了了看了旁边的马车一眼,没有说话。

“绿林道并非像你想得那么松散,他们有自己的规矩,自己的盟主。西北道上的盟主是病虎花林,凶悍无比,手下飞鹰十三骑,个个都是刀山血海杀出的赫赫凶名。这黄土道上,病虎花林说一不二,整个绿林道都得听他的号令。花林收了我四海商会不少银子,他手下的金眼雕居然前来袭击我的商队,这事不那么简单。”

陆九望着黄沙飞舞的荒原,若有所思。

“你想怎么办?”路了了出奇的话少了起来。

“你有些不对劲,完全看不出来,你这样的外表下居然有那么可怕的时候。你的心中的杀意好重好重,是为了家中的那位唐小七,还是为了眼前刚认识的艾米尔?或者说,为了你自己。”陆九所问非所答。

路了了转过头,闭嘴不答。

“我想你陪我先行一步,我必须见到病虎花林,探听对方给了他什么样的价格,让他放弃了与四海商会的协议。”陆九定定的说道。

“好!”路了了干脆的说道。

“你就不担心有什么危险?”陆九诧异的望着路了了。

“你都不怕,我怕什么。再说,还有比你更危险的么。”路了了语气讥讽的说了一句。

“王十一要留下来保护艾米尔,你再找两人随我一起前去。黄土道上那间客栈,不允许带太多手下。”陆九根本不在意路了了说什么。

踢了一脚躺在大车昏迷的胡老大,路了了问道:“他怎么还没醒?”

“醒来两次,一见浑身的血迹又晕过去了。”周六子头疼的摇摇头。

“将他扔给吴铭吴队长处理,你和宁教跟我先走一趟。”对于周六子的身手经验,路了了很是放心。

关内道黄土道上,方圆几十里不见人烟,但却有一间客栈,孤零零的坐落在一处山坳中。与南方中原精巧雅致的小院风格不同,这家客栈就是两进的大四合院子,坚固高峻的倒座后墙开着一扇屋宇门,粗糙厚实的院墙将整个院子完全封闭,看起来更像是山坳里的一座堡垒。不过他与众多的客栈有一样的名字,叫悦来客栈。

一队飞驰而来健马,扬起起漫天灰尘,在客栈高大的院墙扑腾翻滚一阵,黯然散落。马上一队精壮狠戾的汉子,整齐划一的停下马来。为首那条汉子看上去有些精瘦,但裸露的胳膊肌肉凸起,充满爆炸性的力量。左右胳膊上一对飞天鹞子纹身,随着肌肉颤抖,就像要展翅欲飞。

那汉子头高傲的扬起,一看就是桀骜不驯的凶顽之徒。但此时却抖抖身上的灰尘,将坐骑老老实实的交给两位目无表情的店小二,整整仪容才步入客栈大门。

花二娘目光在那汉子裸露的肌肉上停了好一会儿,才淡然一笑:“这不是飞天鹞子罗小天罗小哥么,好些日子不见,你倒是来得有些晚了。”

不得不说这飞天鹞子罗小天长得还真有几分英伟俊气,换一身行头,就活脱脱一位英姿勃勃的少年白面小将军,而不是一位凶狠的悍匪。

那罗小天却不敢与花二娘对视,避开了花二娘吃人般的目光,嘴里应道:“见过老板娘,老规矩,二十斤熟肉,一坛烧酒。”

花二娘嘴角浮现出若有若无的笑容:“多谢惠顾,二十两银子。”

面对这贵得吓死人的价格,罗小天却没有异议,身后一位汉子就规规矩矩掏出了银子。

白嫩细滑的手把银子掂了掂,花二娘在柜台后懒懒的打量着满屋西北道上的绿林汉子,叹了一口气。她能感觉到无数的目光在偷偷盯自己,但却没有人胆敢正视她一眼。

花二娘其实很享受被这些汉子偷偷盯视的感觉,除了其中一道目光。那一道目光每次盯着花二娘,就让她有一种浑身上下被剥光的感觉,不寒而栗。而那道目光的主人,却有着一张大麻脸,几颗暴露的黄板牙。

每次感觉许大麻子盯视自己,花二娘都有种想挖掉他眼睛的冲动,但却不能动手。因为这许大麻子虽然不是花林最厉害的手下,却是最凶悍忠心的一条狗。

感觉到许大麻子不但盯了盯自己,还不怀好意的盯了罗小天几眼,难道鼻子比狗还灵得家伙发现了什么?花二娘的心一下变得不那么安稳了。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起,经验丰富的花二娘自然听出差不多也就三四骑的样子,但看看满屋熟悉的面孔,实在想不出,这时候来的客人是谁。

将马匹扔给迎上前来的店小二,陆九昂首带着路了了三人走进客栈。进入客栈大门,无数道凶狠的目光就注视到三人身上。陆九虽然面纱遮住了面孔,但窈窕的身材,不同一般的风韵,已经让不少匪徒目光变得不怀好意起来。

这几天是悦来客栈比较特殊的日子,几乎不接待外客,这三位突如其来的客人,让花二娘有些诧异,不过作为病虎花林的女人,什么场面没见过,倒也不会放在心上。

“几位客人,是打尖还是住店呢?”二十余岁,风华正茂的花二娘,一举一动,都散发出万种风情,无尽的诱惑。只有熟透了的真正女人,才会有这样的风情。

“我要见花林。”陆九取下面纱,望着花二娘冷冷的说道。

花二娘一楞,突然满脸堆笑:“哎呦,我是说谁家的少年郎会有这等不凡的气势,出众的风姿呢,原来是九少爷你啊。你说你这么人比花娇的美人儿,偏偏喜欢男儿打扮,不是暴殄天物么。”

“少废话,花林在哪里,叫他来见我。”陆九语气显得非常不耐。

“那个没良心的东西,新讨了一房娇滴滴的美人儿。哪里还会记得我这黄脸婆,已经许久没来我这里了。”花二娘委委屈屈的说道。

“我要是有老板娘这等风情万种的娘子,就算打断我的腿,我哪儿都不会去。”路了了突然笑眯眯的说道。

“这位小哥儿可真会说话,不知你是九少爷的什么人啊。”花二娘娇媚的一笑。

“我是他什么人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一见老板娘腿就软了,想要在这里住上几天,不知道老板娘还可有房间。”路了了色眯眯的说道。

花二娘楞了,胆敢在这间悦来客栈调戏她的人,还从来没有。这位胆大的小子,等会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不经陆九允许就擅自插话,看样子倒不像陆九的随从。花二娘捉狭的看了陆九一眼:“房间倒是还有,不过只剩下两间,就怕委屈了几位。”

“不委屈不委屈,我和她住一间房便可。不过夜里我想找老板娘喝酒,不知道方不方便呢。”路了了仍旧色眯眯的望着花二娘。

“只要你有那胆子,我花二娘还怕你吃了我不成。”花二娘高高的胸脯向前探出,一双眼睛仿佛滴出水一般,望着路了了。

“砰,砰”陆九与那罗小天一前一后的拍起了桌子。

“哈哈,看来这里有人不高兴了哦。”花二娘肆无忌惮的笑了起来。

“不管他们,只要老板娘和我高兴就好。”路了了死死的盯着花二娘高耸的胸脯,笑嘻嘻的说道。

“好啊,我花二娘等会就摆上酒食,等公子前来哦。”花二娘知道眼前这色眯眯的小子死定了,故意调笑着说道。

“一言为定!”路了了居然伸出手,与花二娘击掌为誓。

房间里,陆九伸手在桌上狠狠的拍了一下:“路了了!你跟我前来,是为了勾搭那位狐狸精的,还是办正事的。”

路了了眼都不抬:“都有,如果不调戏那位老板娘,怎么知道那位花老板在哪里。在你第一次拍桌子的时候,已经有一位大麻子脸的家伙,偷偷跑了出去。我让周六子暗中跟了上去,不久就会有消息了吧。另外,你不觉得那位马贼中的小白脸,与那位老板娘关系不一般么。”

陆九一下子楞住了。

第六十一章 客栈的好戏

嫩黄的白菜芯,仿佛晶莹剔透的翡翠一般,躺在白玉一般的瓷盘里,精致得让人不忍伸出筷子,破坏这份耀眼的美丽。

路了了用筷子拈起几根放在陆九的碗里,自己则拿着窝头啃了起来。

味道清纯,香而不腻,嫩而不柴的这道水煮白菜,让尝了一口陆九赞不绝口。路了了微微一笑:“你不知道么,周六子的厨艺真的很好。”

“这道菜是周六子做的?他什么时候混进了客栈的厨房。”陆九很是诧异的问道。

“周六子进入厨房有什么奇怪的,我还想等会和你一起,找那位老板娘喝酒去。”路了了轻飘飘的说道。

“路了了,你还能更无耻一些么!”陆九很是恼火的瞪着路了了。

“王琉璃,我好心请你和我一起看一场好戏,你就知道乱发一通脾气。我发现,最近你的脑子,变得不那么好用了。”路了了不可思议的望着陆九。

陆九晚膳也不用了,将筷子重重的在桌上一放:“好!我等会倒要看看,你能让我看一场什么样的好戏。”

客栈后院一间宽敞的房间里,脸色蜡黄的花林,坐在铺着一张色彩斑的豹皮椅子上。微微眯着眼,暗自打量分坐在两旁,大口吃肉大口喝酒的弟兄们。

飞鹰十三骑,除了金眼雕疤六,剩下十二人,全部聚集一堂。

风骚妩媚的花二娘,穿花蝴蝶一般,游走在十二位形态各异的马匪首领之间,殷勤的为他们斟满酒杯。轮到飞天鹞子罗小天时,手指隐秘的在他大手上轻轻勾了几下。

注意到这一幕的花林,眼角微微一跳,就转向右手边的麻羽鹰许大麻子。

当初为了得到号称西北道上一枝花的花二娘,指使手下匪徒将西北道上鹰扬镖局的镖给劫了,砍下了老镖头的人头。花林亲自出面剿灭了匪徒,送回是镖局丢失的货物,这朵西北道上最娇艳的花儿,鹰扬镖局老镖头的女儿花二娘顺理成章,感恩戴德的成了花林的女人。

几年过后,花二娘变得越来越有女人味,骚媚入骨,这让花林逐渐感觉有些吃不消了。

花林刚刚五十出头,绝对不认为自己老了。不过比起花二娘,花林现在更是喜欢十三四岁的粉嫩少女。看见她们在自己身下婉转悲鸣的时候,花林感觉自己依旧雄风依旧。

花林来悦来客栈的次数越来越少,花二娘派人来请,他也很少过去。后来花二娘不派人来请了,他也落得个清静。

手下许大麻子几次偷偷告诉自己,花二娘与自己得力干将飞天鹞子罗小天眉来眼去,关系有些不正常。花林也不以为意,他西北虎花林的女人,谁人敢碰!碰就得死。

不过从今天的情形看来,罗小天偏偏还就碰了。

待得事情商定完毕过后,这罗小天与那今天胆敢调戏花二娘的莽撞浪荡子,就一并交给许大麻子好生折磨一番,让他们死后,都不会忘记得罪他花林的下场。

“今天,四海商会的那位大掌柜陆九气势汹汹的找上门来。看来他们的商队已经被老六袭击过了,就是不知道到底得手没有。”花林一开口,场面瞬间变得安静下来。

许大麻子喝得面色黑里透红,露出胸前一团黑毛,醉醺醺的吆喝着:“我看四海商会也没什么了不起,也不过多了些军队中的强弩利器,真要和兄弟们拼起来,我许大麻子一人就能干掉他们十几个。”

罗小天身边一位年轻汉子轻蔑的看桌许大麻子:“你许大麻子溜须拍马的功夫我是万分佩服的,但手上的功夫嘛,我看也稀松平常。”

“杨洪,别以为你和罗小天是拜把子的兄弟,我许大麻子就怕了你了。”许大麻子将酒坛砸在地上,恶狠狠的盯着那位年轻汉子。

“来来,我们来玩上几手。劳资要是十招内不让你见红,就算是我输。”那叫杨洪的汉子也是位不怕事的凶徒。

许大麻子叫嚣的厉害,凶狠的望着红隼杨洪,却不敢真的上去应战,骑虎难下的看了花林几眼。

一位身型微胖,头顶没剩下几根头发的中年人微微一笑:“都是自己家兄弟,何必如此当真。此时大家商议的是对付四海商会的事情,你们各退一步,就不要吵了。”

花林看了秃头一眼:“秃鹫,你肚子里的主意最多,说来听听。”

秃头胖子自谦的摇摇头:“大当家你早有定计,又何必问我。不过四海商会这一趟的商队劫得,长安城杨府那位出逃的姬妾杀得,但那位四海商会的大掌柜却万万动不得。

长安杨府虽然许了大当家关内道从五品的游击将军之位,各位兄弟在大当家手下也有不低的职位。但比起那位身后的势力,就微不足道了。为了兄弟们以后的安稳日子,还要想想怎么面对那位大掌柜才行。”

花林面色变得有些难看,转头望向罗小天:“小天,你是怎么想的?”

罗小天站起身来,看了一眼周围的兄弟:“我绿林好汉,虽然做的是打家劫舍的勾当,但也有绿林道的规矩和信誉。我们与四海商会签订了协议,让兄弟们少流了不少鲜血,日子也好过了许多。如此擅自毁约袭击四海商会的商队,我怕传出去,我西北绿林的信誉就毁掉了。”

“做了一辈子的盗匪,有机会成为朝廷的将军,又有何不可。难道我们做了一辈子盗匪,还要子孙后辈也坐盗匪么!我做了游击将军,难得会少了你们的位置?未尝不能做做从六品从七品的军官。”花林脸色越发的难看起来。

“能变成朝廷的军队,倒也算是走上了正途。不过我还听说朝廷的军队在陇右道比我们这些盗匪还抢得厉害,个个富得流油,就算是那些西域小国的公主,说不定也能睡上一睡。”一位面色凶狠壮汉子淫笑着说道。

这番话说得这些悍匪个个心动不已,脸上露出向往之色。

“从五品的游击将军,好大的官职!我兄弟三人自由自在惯了,做不来朝廷的鹰犬走狗。更不想项上人头成为大当家接受招安的投名状。”罗小天冷笑着望向花林。

花林站起身来,猛然一巴掌,将侍立在身边的花二娘打了几个踉跄,一屁股坐在地上。

“不错!既然你胆敢被这个不要脸的烂货勾搭上床,看来心里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只是你那两位可怜的兄弟红隼与黑隼,无辜被你连累丧命。”;

花二娘捂着脸,满眼仇恨的看了花林一眼,状似疯狂的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我是不要脸的女人,花林你又算是什么?当初你劫了我家的镖,杀害了我爹,又假惺惺的将镖局丢失的货物送回来,逼着我跟了你恶贼,你真当我不知道么!”

“你知道又如何,一个被劳资玩腻了的烂货而已。许大麻子,这烂货可以给你玩三天。三天后,我要见到她的人头,与她那位奸夫罗小天夫人人头一起送去官府领赏。”花林看也不看花二娘一眼,而是目光阴深的望着罗小天。

“我罗小天的人头,岂是那么好拿的!”罗小天毫不示弱的望着花林,身边两位兄弟也站起身来。

厅堂外的窗户边,宁教面不改色的站在附近把风,四具倒在地上的马匪尸体,在他看来就与劈开的木柴没什么两样。

路了了用手指捅捅透过窗纸上的小洞盯着屋内情形的陆九:“这就要打起来了啊,走,我们进去凑个热闹。”

“吱呀”一声,路了了一手抱着一笑坛酒,推开房门,堂而皇之的走了进来。

“你是什么人!”几位匪首语气凶狠的喝问起来。

路了了在酒坛上拍了怕,看了坐在地上的花二娘一眼,脸上露出非常开心的笑容:“说好的在你房间请我喝酒,找了半天,原来老板娘你在这里。”

“喝你吗的酒!看劳资不剥了你的皮,浸在酒里三天三夜让你喝个够。”大麻子一见路了了一身读书人打扮,顿时见了仇人一般,恶狠狠的就要扑上来。

何大麻子年轻时家里给说了一门亲事,对方居然是一位貌美如花的姑娘,这让他心花怒放,觉得自己是天下最幸运人。可谁知道那美丽的姑娘,居然跟一位读书人跑了。

何大麻子将近半年没有说话,后来整整用了三年时间找到了那对狗男女。奸淫了那位姑娘,用木棒把她活活折磨而死。而那位拐带他未过门妻子的读书人,他整整杀了三天三夜才让那读书人咽下最后一口气。

成了马匪的和大麻子,凡是遇到读书人,都会被他整治几天几夜才会死去。

“一只讨厌的苍蝇,能让他闭嘴么。”路了了看都懒得看何大麻子一眼。

剑光一闪,何大麻子一颗丑陋的头颅就冲天飞起,无头的躯体喷出老大一股鲜血,轰然倒地。小宁教长剑回鞘,神色凛然的站在陆九身边,就像上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般。

陆九强忍着不适,冷冷的望着厅堂正中的花林,不发一言。

“九少爷好大的威风!当着我花林的面杀我兄弟,可还把我花林放在眼里。”花林杀气腾腾的望着陆九。

“你手下金眼雕疤六不将规矩在先,带人袭击我四海商会的商队。请问花大当家,可还把我四海商会放在眼里。”陆九丝毫不惧,与花林对视起来。

“当马匪的,来无影去无踪,我都不清楚疤六现在在哪里。至于说他带人袭击你四海商会商队的事情,等我见到他,自然会问个清楚。而你那位护卫在我眼前杀我兄弟,现在就要给我一个交代。”

第六十二章 老狐狸与小狐狸

“不用了,疤六的首级,已经被商队护卫砍了下来换取赏金。他的那些手下,丢下几十具尸体作鸟兽散。你想要我给你一个什么样的交代?未来的西北游击将军花大人。”陆九轻蔑的望着花林。

“看来,兄弟们想谋一条出路,还一种活法的事情,九少爷已经知道了。事已至此,也没什么好说的。九少爷你我们惹不起,那色眯眯的小子与你那位护卫,就得留下来了。”;

花林慢慢的坐回椅子上,显得非常平静。

“苍鹰,你与扑天雕两人,去将那两小子的头砍下来,其他人一起将罗小天兄弟留下来。”花林就像是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一般,至始至终没看地上的花二娘一眼。

“哈哈,哈哈哈!中了我杨家秘传的蒙汗药,你手下这些鹰犬,还能舞刀弄剑,肆意杀人么。”花二娘放声大笑起来。

“贱人!你以为这么些年来,我还不清楚你杨家的那点秘密?你私下让你姘头罗小天兄弟三人预先吃下解药,我就没让其他兄弟吃解药么。你们还不动手!”花林低声向一帮兄弟喝道。

二当家苍鹰苦苦一笑:“花老大,你给我们的解药有问题,我浑身使不出力道已经好一会儿了。”

花林大吃一惊,又看向其他几位弟兄。那几位脸色难看的摇摇头,表示无能为力。

花二娘闻言大喜:“小天!你们还不动手?先收拾这些走狗,再慢慢找那老东西算账。”

罗小天摇摇头:“二娘,我兄弟三人早就觉得不对劲了,不过是虚张声势而已。看来,你配制的解药也有问题。”

“我说啊,你们这些马匪一个个是不是有什么问题。白刀子进红刀子出才是你们的行事风格才对,怎么都学起我五毒教暗中下毒的本事来了。其实啊,你们的解药都没有问题。不过下毒的不仅仅是你们双方,还有我这位五毒教中人。”;

路了了忍了很久,终于等来了自己出来表现的机会。摇头晃脑的,好生得意。

一众马匪听得五毒教的名声,脸色顿时变了。宁惹阎王,莫招五毒这句话可不是闹着玩的。

“原来,你让周六子混进厨房,就是为了下毒么?”陆九这才恍然大悟。

“这么简单的道理,我就不需要给你解释了吧。”路了了摇摇晃晃,踱着八字步走到一群浑身无力的马匪头子中间,不停的左看右看。

“哼!”陆九气哼哼的冷哼一声,却又拿那个家伙没有办法。

路了了走到罗小天面前,微微一笑:“你这小白脸,不但是花二娘的姘头,还是四海商会暗中安排进来的内应吧。看我调戏花二娘,你本想发火,却被陆九一个眼神就制止了。所以,你就别否认了。”

罗小天瞪了路了了一眼,却没出言反驳。

路了了转头望着脸色阴沉的陆九:“以你的谨慎,不会因为小白脸兄弟三人是内应,就敢这么肆无忌惮的来闯这龙潭虎穴。快说,其他哪些人是你四海商会这一边的。不然解药吃得晚了,落下个什么后遗症就怪不得我了。”

陆九用想要吃人一般的目光怒视着路了了,路了了毫不在意的望着她:“你自以为安排的很好,但凡是都有意外不是么。如果不是我让周六子探出这些匪首在此地聚会,混入厨房下毒。你以为这次,我们能全身而退么。”

陆九恨恨的一甩衣袖,无可奈何的指了指另外三人。一看才知道二当家苍鹰,军师秃鹫和一位一直没出声的汉子居然也是四海商会的人。

路了了笑眯眯的掏出六粒黑乎乎的药丸,放在案几上,转头看向其他五位马匪头子说道:“看来你们五位就是那什么病虎花林的死党,铁了心和四海商会作对的人了。一炷香的功夫,你们都会七窍流血而死,你们信么?”

那位叫着扑天雕的中年悍匪倒还有些骨气,昂着头怒视路了了:“阴毒无耻的五毒教小子,你扑爷爷死就死了,就是变成鬼,劳资也要狠狠的咬你一口。”

路了了也不说话,抽出长剑秋水,仿佛给宁教演示一般,剑光一闪而逝。扑天雕一颗头颅飞起,嘴里还在哇啦哇啦的骂着。

“看见了吗?出剑不光手上要快,心中还需要有一股气势,一往无前,斩天裂地的气势。”路了了脸色平静,对着小宁教说道。

马匪们杀人如麻,砍杀寻常百姓与普通商队商人,如同宰鸡屠狗,但并不代表自己不怕死。路了了面无表情杀伐果断,吓得剩下的四人腿都软了。

“我等愿意遵从约定,绝不动四海商会的商队。这次动手的是金眼雕疤六,与我们全无关系。望少侠饶我们一命,我等定有厚报。”;

四人齐刷刷的在路了了面前单膝跪下,争抢着说道。

路了了假意望了陆九一眼,陆九却恼怒的转过头去。

“真有厚报?”路了了有些意动的样子。

四人忙不迭地的连连点头。

“好!本少侠就信你们一次。”路了了掏出四颗黑乎乎药丸,扔给了四人。

四人争抢着将解药吞下,就看见路了了伸出手在他们面前晃来晃去。

“我们倒是有些贵重的红货,不过此刻却不曾带在身上。我等回去之后,一定给少侠奉上前来。”四位马匪头子面色尴尬的望着路了了的手说道。

路了了缩回手捂着下巴,很是感慨的样子:“不知是我路了了长得太和善,还是太忠厚。让你们觉得我如此好欺骗。实话告诉你们吧,你们开始中的不过是无色无味的软筋散而已,过几天自然就没事。不过你们刚刚吞下的解药啊,才是真正厉害的毒药。”

包括陆九在内,所有人脸色都变了。

“路了了,你明明知道他们六人是自己认,居然连他们都不放过!”陆九怒不可歇的指着路了了。

“在这马匪窝子,除了我们四人,我谁都信不过。事后我会将解药给你,怎么处理你自己看着办。”路了了不为所动的说道。

“那好!你那什么厉害的毒药再给我一粒。”陆九伸出手,十分爽快的说道。

路了了很不情愿的掏出一粒放在陆九手上。

“这可是五毒教秘制的蛊毒,半年内吃不到解药。蛊虫就钻入体内,啃食人的内脏,可贵重了,你要去做什么。”;

陆九也不答话,径直走到花二娘的面前,一捏她的鼻子,顺势将药丸丢进她的嘴里。

“九少爷!你这是什么意思?”罗小天看着脸色惨白的花二娘问道。

“漂亮的女人都是祸水,心思也最歹毒。我可不想你变成第二哥花林。”陆九掏出一方丝巾,嫌弃的擦了擦手。

除了路了了,几乎所有人同时望向陆九,说不出话来。

走到陆九面前,定定的望着那张美丽精致到了极致的脸,路了了十分郑重的说道:“王琉璃,你知道么?你比花儿娘漂亮多了。”

“滚!”陆九越来越多的对路了了吼起了这一个字。

悻悻然的从暴怒的陆九身边走开,路了了意味深长的望着一直不发一言,默默看着这一系列变故的花林。

“啪啪”花林慢慢的鼓着掌,十分欣赏的望着路了了:“自古英雄出少年,古人诚不欺我啊。小小年纪,就有如此可怕的心机。看来五毒教出了一位了不得的天才人物。只不过你要明白一点,在强大的实力面前,再可怕的心计都没用的。”

“难道,你没有中毒?”路了了眼神古怪望着花林。

“少年人,你已经很谨慎了。不过你死前,我再教你一点。除了自己,什么人都不要相信。所以,至始至终,我连一口水都没喝过,自然也不会中什么毒。”花林如同老狐狸一般的笑了起来。

“都说人老成精,以前还不以为然,这次倒真让我见识到了。不过我不认为,一位又病又老的家伙,能有什么强大的实力。”路了了小狐狸一般的笑着。

“常年镇压着这十三位桀骜不驯的家伙,我老人家是有些力不从心了。本还担心这些家伙与我一起被朝廷招安,会给我惹下什么祸乱。这下好了,你倒是帮我一下解决了问题。整整十二颗马匪头目的头颅,应该会让我的军职,再高上那么一级。”;

花林得意的笑了起来。

“老狐狸,你可真够阴狠的,为了自己的前程,连多年的老兄弟都不放过。”路了了看了看那些任人宰割的飞鹰十三骑,十分同情的摇摇头。

“小狐狸,你也很有眼光的。这位喜欢女扮男装的九少爷,的确比那残花败柳花二娘漂亮多了。不知道放在床上,滋味是何等的美妙。”;

花林淫笑着望向陆九。

“原来你这老狐狸,还好这一口?这家伙除了脸蛋,还有那一处像女人。”路了了作出十分惊诧的样子,望着花林。

花林一双眼睛色眯眯的在陆九身上不停的打量着:“年轻人,女人方面的研究,和老夫比起来,你嫩得太多了。”

陆九气得浑身发抖,恨不得将这一老一少千刀万剐。

第六十三章 狐狸与猎人

路了了轻飘飘的挥挥手,止住了狂怒中的陆九。

“将这里的人杀个干干净净,然后带领手下将四海商会的商队也一并给灭了。所谓的飞鹰十三骑,他们的手下的兄弟,顺理成章的被你收编。摇身一变,你这老狐狸就成为一只手握重兵的大唐将军。进退之间,任你把握。来自四海商会的威胁自然不放在眼里,还能得到一位小美人儿。老狐狸,你这份心思,想的的确很美啊。”;

“姜是老的辣,小狐狸没听说过么。”花林得意的捋着胡须。

“拳师少的壮,你是不是把我给忘记了。”路了了指着自己的鼻子,很是不满的说道。

“你的剑术么,比起老二苍鹰都不见得差了。不过,还是欠缺一些火候啊。”花林从椅子背后摸出一把普普通通的后背大刀,站起身来,懒洋洋的舒展了一下腰身。

“你这老胳膊老腿的,又是一副病恹恹的模样,还能舞得起这大刀么?”路了了歪着头望着花林,眼睛滴溜溜的转着。

“多年没用过这老伙计了,也不知道用起来是不是还利索。”花林话音未落,手腕一翻,手中大刀划出一道光芒,电光火石一般斩向路了了。

几乎同时,路了了的秋水也风驰电挚一般斩向花林。

“锵”的一声,一刀一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相击在一起。花林身形站得稳稳的,纹丝不动。路了了身子几乎滑退到门口,才停了下来。

仔细看了一眼秋水的刃口,没有什么损伤。这才望着花林很是不甘的说道:“老东西,蛮力倒是很大的。”

花林单手握刀,一手背后,完全是一副宗师的风范。神色傲然的望着路了了:“老夫自幼天生神力,出道以来,与老夫对敌之人,无不是一刀两段。你以为病虎这名号,是那么轻易就能得来的么。”

“小爷我还活得好好的,连毛都没掉一根,你吹什么吹。”路了了嗤声一笑,揉身又扑向花林。

“叮叮叮”刀剑相击的声音密集如雷,两人的身影快速如电。让人眼目中只能看见一道道残影,完全不知道真身在哪里。

“噹”的一声脆鸣,路了了手中的秋水高高飞起,手臂上一蓬血花飞溅。

“啊!啊!”陆九与小宁教几乎同时惊叫出来。

一道得意的笑容浮现在花林的脸上,瞬间就凝固下来。本想趁着路了了武器被击飞,手臂被砍伤之时,再一刀斩断对手的脖子。却突然感到胸口一痛,全身的力气仿佛一下被抽空一般。

费力的用手抓住那透明几乎无形的剑身,花林惨然一笑:“想不到我花林,最终还是死在这承影剑下。”

看着花林头颅无力的垂下,路了了慢慢抽出承影没有出声。任由这位自己下山以来,最为强大的对手软软的倒在地上。如果不是自己身上暗藏着一柄无影无形的承影剑,也许此刻躺在地上的就是自己了。

大堂里一时间安静的可怕,绿林中的盗匪虽然杀人如麻,但他们也敬重功夫高强的英雄汉。路了了虽然一剑杀了横行西北数十年的病虎花林,他们对他却敬重不起来。想想稀里糊涂吃下去的五毒教秘制蛊毒,看着路了了的眼神只有畏惧。

陆九双手抱肩,蹙着眉头,指头在手臂上轻轻的敲击着。冷冷的目光转向了路了了,对着他轻轻的勾了勾手指。

有些疲累的路了了茫然走到陆九身前,小腹就被陆九重重击打了一拳。整个人还没回过神来,就看见陆九眉如外八字,眼睛睁得老圆,对着自己劈头盖脸的痛骂起来。

路了了也懒得理会陆九骂些什么,有气无力的说道:“我发现你现在不但是一位真正的女人,还是女人中的泼妇。”

“啪”的一巴掌,路了了狠狠的在路了了受伤的手臂上重重的来了一下,路了了忍不住惨叫一声。

小宁教感觉心里一抽,暗自寻思道:“大姐夫轻轻松松就将这些凶悍的马匪玩弄于鼓掌之间,连西北第一高手病虎花林都一剑杀了。看上去威风凛凛,不可一世。不过面对漂亮的女人,却弱得一塌糊涂。自己,还要不要学他呢。”

“你疯啦!”路了了气呼呼的看着陆九。

陆九冷着脸,一扬眉头,没有理他。

幽灵一般的周六子突然从门外冒了出来,看了一眼地上三具血淋淋的尸体。就静静的望着路了了,好像这一切都理所当然一般。

“都处理好啦?”路了了轻声问了一句。

周六子四下打量了一番:“这些人的手下,包括客栈的小二都绑起来了。”

“周六子。你很不错,很能干。我一定会重重赏你的。”陆九很是欣慰的看了周六子一眼,转头又看着小宁教:“你小小年纪,也很不错。”

周六子目无表情的说道:“我只是听从少爷的吩咐而已。”

周六子不露痕迹的回绝了陆九的拉拢,而小宁教只是憋憋嘴,微微一笑。

“我去处理一下伤口,休息一会。其它的的事,你想怎么办就怎么办。”路了了很是随意的给陆九打了一个招呼,就独自离去。

剩下的事情对陆九来说,处理得轻轻松松。不过花二娘邀功一般献出花林藏宝的地点,还是让陆九心花怒放,心情大好。

夜深了,在周六子与小宁教的护卫下,陆九才慢悠悠的回到自己的房间。看见抱着长剑,卧坐在门柱前的路了了,陆九挥挥手,示意两人可以退下。

蹲在路了了身前,发现他已经眉头紧锁,沉沉的睡去。

陆九轻佻的伸出手指,勾着路了了的下巴,得意的笑了起来:“任你是多么狡猾的小狐狸,也逃不出我这猎人的手掌心。”

推开房门,端起微凉的茶水喝了一口。一阵困意不可歇止的涌了上来,衣物都懒得褪去,陆九躺在床上就沉沉睡去。

不知道怎么回事,睡梦中的陆九感觉呼吸有些困难,下意识的用手一推,感觉身体上有一件沉重的东西压在自己身上,却怎么都推不动,陆九恍惚中努力的睁开了眼。

路了了这大胆淫贱的狗东西,居然匍匐在自己的身体上,一只手还伸进胸口一阵乱摸。陆九惊出了一身冷汗,想也不想就一个耳光扇了过去。

自己的用尽力气的一掌,却被路了了轻巧的给握住了。胸口一阵酥麻的感觉阵阵传来,让她一时间没了力气。眼见路了了双眼发红,嘴里发出阵阵低沉的声音,陆九想叫却叫不出来,眼泪顺着眼角就流了下来。

浑身被汗水湿透的陆九坐起身来,眼前却哪里有什么路了了的影子。原来刚刚那一切,是自己的做的一场恶梦而已。

脸色通红的她呆呆的在床上不知道坐了多久,起身端过一壶冷茶喝了一大口,都不能让胸口一团愤怒火焰熄灭。

打开房门一看,路了了佝偻着身体,在寒夜里依旧睡得十分香甜。

寒冷的空气让陆九变得清醒过来,胸中一团怒火不知不觉就熄灭了。想了想,那起自己的斗篷给路了了轻轻盖上,又将门栓栓好,才放心的睡下。

耀眼的阳光都照射进房间,陆九再一次清醒过来,才发现时辰已经不早。洗漱一番,精神满满的走出房门,就看见周六子与小宁教门神一样站在两边。

“路了了呢?怎么不见。”陆九状似随意的问道。

“少爷一大早就出去了。”周六子依旧没什么表情。

“嘿嘿!我看他在马厩里选了一匹最神骏的马,骑上就往我们来的地方去了。多半,是去见那位美丽的胡女去了。”;

小宁教嘿嘿一笑,自以为是的说道。

“这该死的家伙的,做什么都不知道说上一声么!”陆九重重在门框上一拍,心烦意乱的说道。

周六子掏出一个瓷瓶递向陆九:“解药都在这里,少爷说他不管九少爷你怎么处置那些人。”

陆九接过瓷瓶恨恨的说道:“他还说了些什么?”

周六子难得的露出笑容:“少爷说,人心里都藏着一双翅膀,谁不想自由的飞翔一次。他带着那位艾米尔姑娘先离开了,不过还是会回来见你的。”

“混账!”陆九气得几乎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第六十四章 展翅飞翔的鸟儿

摇摇晃晃的马车内,艾米尔神色木然的望着窗外。从牢笼般的小院到这囚笼一样的马车箱,让孤身一人的她已经麻木了,整个人仿佛已经迷失在这无穷无尽的时间长河之中。唯有望向那纯净高远的天空,睁得大大的眼睛,砰砰跳动的心脏,才让她感觉到自己仍然活着。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起,马车门被一下打开,艾米尔就看见了路了了那一双亮若星辰的眼睛。自己的彷徨迷失,孤独寂寞仿佛清晰的呈现在里面。

面对伸出在面前的,那一双坚定的手,艾米尔惊恐的睁大眼睛,鸟儿一般缩了缩身体。如果握住这一双手,他会将自己带向何方。

将陆九的斗篷拿出来,裹住艾米尔,蛮横的将她放在那匹高傲无比的骏马上,在王十一愕然的注视下,路了了翻身上马,怀抱着艾米尔,挥鞭扬尘而去,逐渐消失在迷蒙的黄雾之中。

骏马风驰电挚的奔驰着,将弥漫的烟尘远远的甩在身后。艾米尔从惊恐万分中逐渐平静下来,不一会儿心脏又不争气的砰砰跳了起来,忍不住想张开双臂,享受这飞一般的感觉。

云里雾里,好像做梦一般。不知道过了多久,马儿缓缓的慢了下来,路了了翻身下马,又将艾米尔抱了下来,递给了她一个水囊一块面饼。

艾米尔失神的望着这一望无际的荒原,愣愣的问道:“你要带我去哪里?”

“蓝蓝的天空,美丽的白云,无尽的羊群,你梦中的地方。”路了了擦了一下满是灰尘的脸庞,笑得很是开心。

艾米尔一下呆住了,过了好一会儿,不敢相信的问道:“你这是劫持我了吗?”

“是啊!我劫持了一位美丽的公主艾米尔。”路了了笑眯眯的说道。

不知道为何,艾米尔眼泪如同珠串一般,不停的滴落下来。

路了了伸出双手,将这些一颗一颗滴下的眼泪,小心的接住。

“你的眼泪,就像珍珠一样美丽,一样珍贵,可不要这样浪费了。”

艾米尔哪里忍得住,眼泪仍旧大颗大颗的滴下来。

路了了用衣袖轻轻的擦拭着艾米尔眼角晶莹剔透的泪珠儿,一边用梦幻一般的声音说道。

“你梦中的地方,我不知道有多遥远。我们一起去看看吧,去西域的方向。我想,总能够到达你的故乡。”;

艾米尔再也忍不住了,扑进路了了的怀抱,两人紧紧的拥抱起来。

新月升起又落下,漆黑的黄昏变成冰冷的黎明。就凭着心中一团熊熊火焰,两人相依相偎,一路扶持着来到凉州。

看着那巍峨高大的城墙,雄壮威武的士兵。艾米尔心中一紧,用斗篷上的头冒将自己遮得严严实实的,一头钻进路了了的怀中。路了了轻轻拍了拍艾米尔的肩膀,安慰着说道。

“放心吧,趁陆九熟睡之时。我从她的行李中翻出了空白路引,又盖上她的印章。现在我们是四海商会的人。一对新婚回乡探亲的小夫妻,这些士兵不会为难我们的。”;

“嘻嘻,这么说,现在我是你新婚的小娘子?”艾米尔睁大漂亮的眼睛,似笑非笑的望着路了了。

尴尬的路了了摸摸头,无声的笑了笑。

一见四海商会的印章,士兵连入城费都没收,挥挥手就放行了。

找了一家普普通通的客栈住下,路了了吩咐艾米尔小心的呆在房里。就独自出门,卖掉骏马,换了一辆马车。这才回到客栈,让小二准备热食送进房来。

房里听到动静的艾米尔小猫一样打开房门,一头钻进路了了的怀里。看来路了了离开这么一阵,已经让她担惊受怕了许久。

小二送来热气腾腾的饭菜,几乎被两人狼吞虎咽的一扫而空。看着干干净净的碗盘,两人忍不住笑了起来。

“辛苦么?”路了了爱怜的摸摸艾米尔的头。

艾米尔抬头望着路了了,眼神亮亮的,轻轻摇了摇头。

“我将马卖掉了,换了一辆马车,以后就不用这么辛苦了。”路了了说道。

“是只能载人的马车么?”艾米尔抬头问道。

路了了点了点头。

“在西域,很少有人买这种只能载人的马车。都是买那种可以装很多货物的大车,遇到雨雪天气,撑起棚子,就可以遮风挡雨。你知道么?从大唐买的瓷器丝绸,在西域更西的地方,能卖很多很多的钱。西域很多夫妻就是这样做小行商,一路一路的走来,最后积攒不少财富。”;

艾米尔脸红红的说道。

“想不到我的艾米尔公主,小脑袋里还知道怎么赚钱。”路了了开心的笑了起来。

“哼!你不知道,西域昭武九国。我们康国和石国的人老早就开始跟中原通商了。在这块贫瘠的土地上,种地放羊都难以养活国民,就靠着行商,让两国人民变得富裕起来。所以啊,我们那里的人,人人血液里都流着行商的因子。”

艾米尔一脸骄傲的说道。

“好好,听你的,明天我们将马车换车大车,再买上很多很多的丝绸绢帛,运倒你的家乡,赚好多好多钱。”路了了身上本身就没多少财富,顺势答允了艾米尔的提议。

艾米尔兴奋的扑进床铺,开心不已的翻滚着。直到困倦了,两人才相拥着,进入梦乡。

换上新买的西域胡人服饰,两人并肩坐在车辕,带着一车凉州买来丝绸,一路向西而去。

听着旅人熟悉的歌谣,艾米尔突然觉得,只要与路了了一起,梦中的故乡,一定能让自己拥抱。

过甘州,来到祁连山脉,气温变得越来越寒冷,行人也变得越来越少。树荫下,雪溪边都留了下两人紧紧依偎,相互取暖的身影。寒风中,大雨里,两人奋力的支撑起棚子,抵御着风雨无情的清洗。几乎与那些西域普通的行商夫妻,一般无二。

在一处无意间发现的小温泉旁,路了了与艾米尔早早的停了下来。辛苦这么多日,能在温泉里清洗一番,对于艰辛的行商旅人来说,无异于天堂一般的享受。

躺在温暖的水中,路了了舒服得几乎呻吟出来。望着不远处满满一大车货物,望着天空中静静的弯月,心里竟然有一种莫名的充实,莫名的满足。

“哗哗哗”的一阵水声响起,本应该梳洗完毕在车里休息的艾米尔,全身赤裸着出现在路了了的面前,月光照射在她洁白如玉的肌肤上,散发莹莹的光泽。一双美丽的眼睛,饱含着丝丝情谊,定定的望着路了了,美丽得不似人间凡俗的女子。

慢慢靠近的两人,嘴唇轻轻的触碰在一起。在月光下,在温泉淡淡的迷雾中,两具身体紧紧的拥抱着,直到温泉里的水声越来越响,响得越来越密集。

多日来一直什么都没有发生的两人,在此刻发生得又是那样自然而然顺理成章,那样的美好。

身体卷缩在路了了的怀里,艾米尔的声音幽幽的响起。

“出生在西域的小国,是非常不幸的。土地贫瘠,气候寒冷,人们的生活本来就非常艰辛。可偏偏还要面对西面的大食国,东面的大唐这两个庞然大物。

这些小国不是向大食国屈服,每年上缴沉重的税赋,无数的女子,就得向东面的大唐纳贡。相比贪婪粗暴的大食国,我们那里的人们更喜欢礼仪之邦的大唐。

可后来这些大唐的边帅,一个个变得骄奢淫逸,在我们头上肆意作威作福。一个不满,就带兵灭国,人民流离失所。后来安禄山大人做了大唐的节度使,为大唐守护北方的疆域。

安大人后来派人来到西域,暗中接走了许多的部落,分给他们肥美的草原,让他们帮着一起低于北方的蛮族。而我,从小就在北方的草原长大,西域只是梦中故乡。”;

路了了心情变得有些沉重:“这么说来,你不是康国的公主?”

“我不知道我还算不算康国的公主,我的父亲死康国以前被赶下台的国王,后来带着我们逃亡到了北方的草原。一边与契丹人争抢着草地,一边定居下来。

一天天,我长大了,族人们都说我是草原最美丽的明珠。而我这颗最美丽的明珠,自然要敬献给伟大的领主安大人。

领主安大人我没有见到,却被带到了陇右道一处偏远的地方,同行的族人告诉我,这里是我的故国康国,而我是康国的小公主。而我这灭国的公主,被辗转送到了长安,最后进入了杨府。

在杨府,我不但要侍奉那位权倾天下的杨大人,还要给他重要的客人侍寝。我这族人眼中的明珠,其实已经变得污秽不堪。”

一滴眼泪从艾米尔长长的睫毛边滑落,顺着洁白的脸颊坠入水中,无声无息。

用手轻轻的抹去艾米尔脸上的泪水,路了了感觉心里堵得难受,差点就要大声嘶喊出来。

“西域的国家都归顺了大唐,西域的国民不也是大唐皇帝的子民么?为什么那些人要诬告安大人谋反,为什么说那位提拔胡族将领,对外族一视同仁的李林甫李大人活不过三年。大唐这么广阔的疆域,就不能给我们一个安身立命的地方吗。”

艾米尔的脸色,看上去那样凄然无助。

第六十五章 春风不度玉门关

一朵,一朵的雪花,飘飘扬扬的从空中缓缓落下。看上去是那样的美丽,却让道路变得泥泞不堪,甚为难行。

路了了用尽全力推了几次陷入泥坑中的大车,几次都无功而返。艾米尔跳下马车,用那非常纤细的胳膊,与路了了一起用力,终于将大车从泥坑中推了出来。

艾米尔灿然的笑了起来,路了了歉然一笑,缓缓的转过头去。

他无法回答那夜艾米尔的问话,也无法改变这样的世界。以往脸上的自信慢慢消失了,他再一次的感觉到自己的渺小,自己的无力。

除了努力的想达成送艾米尔回到故乡去看一看的愿望,他又能做什么呢。那一夜之后,他就有些不敢正视艾米尔眼睛。

十多天后,他们进入了玉门关。

躺在客栈的床上,出神的望着天空那一轮静静的明月,漫天闪烁的星星,路了了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艾米尔轻柔的抚摸着路了了手臂上那道猩红的伤疤,加上屁股上那一道,这个男人为了自己,已经流了不少鲜血了。

嘴唇轻轻的吻上那一道伤痕,泪水又不争气的流了下来。

感觉到自己的手臂变得湿漉漉的,路了了轻轻的抚摸着艾米尔的头,就像是没发现她的哭泣一般,脸上露出一丝自嘲的笑容。

“看来我们两都太贪心太莽撞了,当初丝绸买得太多了些。现在路费都有些吃紧了,要不明天我们去处理掉一部分。我想,也还是有一些利润。”;

艾米尔一个劲的连连点头,偷偷拭去自己的眼泪。

城内一家商铺内,路了了满意的收起一袋铜钱,正准备去大车上搬运一部分丝绸下来。艾米尔却看着那位胡商,轻轻的摇摇头。

“我们西域的商人,一向最讲诚信。可是你这位有商铺有地位的商人,却欺骗了我们。”

那胡商故作不知的样子,用胡语说道:“两匹丝绸,一千个大钱。你的丈夫都已经认可,我哪有欺骗你们的地方。”

“价格是没错,不过你付给他的铜钱却不对。我们按照大唐的开元通宝在计价,你付给他的却是突骑施的铜钱。十个大唐的铜钱,可以换十二个突骑施的铜钱,你是不是应该补我们两百个铜钱。”

艾米尔目不转睛的望着那位胡商,胡商红着脸,又拿出了一小袋铜钱,不多不少,正好两百个。

艾米尔得意的将袋子递向路了了。路了了却没有收,而是赞赏的拍拍她的头:“不错不错,这两百个铜钱是你赚取,就归你了。”

艾米尔激动得脸都红了:“真的么?这可是我这一辈子,第一次自己赚到的铜钱。”

路了了肯定的点点头。

艾米尔拿着这一笔平生第一次赚取的财富,一时不知道往哪里放。最后干脆用绳子系在自己的胸前,让路了了看得摇头不已。

玉门关外的天空是那样的蓝,纯净的就像艾米尔的眼睛。关外的草地是那样的死寂苍凉,一片片黑灰灰的枯草,绝望的望着天空,祈求着春风带来细雨,给它们带来一丝生机。

“黄河远上白云间,一片孤城万仞山。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路了了忍不住低声吟出了这首大诗人王之涣的《凉州词》。

吟诗的男人,身上总会散发出一种飘然出尘的味道。这种味道对女人的杀伤力无疑是致命,艾米尔看着路了了眼神变得迷醉,软软的粘在他的身上,片刻都不想分开。

“前面就不远就是传说中的驿站马迷兔了,这一带的地形十分复杂,沼泽遍布、沟壑纵横、森林蔽日、杂草丛生。就连经常往返于此路的年老马匹也会晕头转向,难以识途。由此前往沙洲的路途,只有跟随大队的商队才能安全通过,我们也早点过去,寻找能够搭队的商队。”;

路了了轻轻拍了拍缩在自己怀中艾米尔,艾米尔头在他胸口拱了拱,表示知道了。

橙黄色的落日还未沉入地面,天空云层变得暗红红的。而此时,一轮洁白的明月已经静静的挂在天空,优雅高贵的像一位冰山女神。远处依稀传来悠远苍凉,忧伤的牧歌,让人沉醉的难以自拔。

驾驶着大车进入马迷兔驿站,用斗篷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艾米尔躲在了房间。路了了独自走进老驿站大堂。

闹哄哄的大堂里,坐满了形形色色的胡商。路了了虽然一身胡族打扮,黑发黑眼的他,一眼就能看出来是唐人。

一位身材精瘦,高鼻深眼个子高高,三十余岁的胡人站起身来,好奇的望着路了了,嘴角挂着一丝嘲讽的笑容。

“稀奇了,这丝绸路上,成群结队的唐商我见过不少。单独一人就敢穿越西域的,还真是没见过。”;

路了了目光平静的望着那位汉子:“我的妻子是胡人。”

“吗的,我们胡人最美丽的姑娘,都跑去了大唐。倒不知道你这唐人小子的妻子,又怎么样。”那汉子捂着下巴,满脸遗憾的说道。

“我妻子如何,好像不管你什么事吧。”路了了冷冷的说道。

“哈哈!你这唐人小子有性格,我白孝德很欣赏。我们明日就要结队出发,穿过马迷兔,小子可愿意一起来。交上两百个铜钱,我保你安全到达沙洲城。”;

胡人汉子白孝德哈哈大笑一声,大大咧咧的说道。

“好!”路了了毫不犹豫的丢下一袋铜钱。

跟着白孝德组织的商团,穿越深林走过沼泽,不久后就要进入一片荒漠。

在小水塘打水的艾米尔,顺便清洗了一下脸庞。就在转头之间,被白孝德看了个清清楚楚。白孝德感觉就像是被雷电击中一般,恍惚得几乎失去心神,

活了三十四年的他,还从未见过如此美丽的姑娘。拿着水囊,裹在斗篷里的艾米尔远去了很久,白孝德才慢慢回过神来。

牵着整整四匹骆驼搭着的货物,白孝德走到靠在一起休息的路了了两人身旁。盯着艾米尔看了好一会儿,艰难的咽了一口口水。

“让你的妻子陪我一晚,这些货物包括四匹骆驼,都是你的。”

路了了直挺挺的站起来,冲上前去,一拳就将白孝德打飞出去。

白孝德这样的行为在西域商队中,普通得不能再普通。有些商人为了庆贺交易达成,将妻子送与对方侍寝都不少见。白孝德开出的价格也算得上非常的高,高得能买下几位年轻的少女。

但路了了绝不忍受,绝不。

白孝德半天都没能爬起来,他的十几位兄弟怪叫着向路了了扑来。

你一拳我一脚,拳拳到肉,这一方小天地响起一连串的闷响。

艾米尔哭喊着,拼命的想阻止那些人对路了了的伤害。可却被人一把推了一个踉跄,倒在地上。胸口装铜钱的袋子晃了几晃,铜钱撒了一地。

艾米尔看都不看那些铜钱一眼,哭喊着又扑了上去。

路了了擦了一下嘴角的血迹,痛得他抽了一口冷气。他的眼角破了,嘴豁了,浑身上下疼得难受,不知道受了多少拳。但是,那些扑上来的汉子,倒了一地,没一人能站起身来。

默默的捡起艾米尔掉落在地上的铜钱,一枚一枚的,放进哭得稀里哗啦的艾米尔胸前的袋子里。用手轻轻的擦去她的眼里,感觉心里疼得难受,远远的超过身上的伤痛。

白孝德慢慢的站起身来,看了一眼躺了一地的兄弟。不发一言的走到自己坐骑旁,抽出了一对短矛,向路了了走了过来。

路了了从自己的大车上,取出秋水长剑,却被艾米尔死死的抱住,拼命的摇头,眼泪如同溪流一般,滑过脸庞,滴入尘土。

白孝德看着这一幕,慢慢的将短矛插回腰间,叹了一口气。

“你这可恶的唐人小子,我好心与你商谈买卖。你不但招呼都不打就给劳资一拳,还将我一帮弟兄都揍得躺下,是不是太不将道理了。”;

“我的妻子不是货物,永远都不是。”路了了冷冷的说道。

白孝德楞了一会儿,单手捂胸给路了了行了一礼。走过去搀扶起一个个兄弟,默默的离开了。

长长的驼队,大车,在一望无际的荒漠中,仿佛是沙海中风雨飘摇一叶孤舟,艰难的穿行着。月亮升起来,漫天的星星一闪一闪的,将它像骄傲的公主一般拱卫起来。

路了了锄着长剑,将艾米尔搂在胸前,失神的望着这美丽的夜空。耳边仿佛又听到那悠远苍凉,忧伤不屈的歌声。

二十余骑沙匪,幽灵一般出现在商队周围。就像月光下的死神,冷冷的注视着眼前的猎物。

白孝德走到路了了面前,傲然望着他:“敢不敢和我分个胜负,谁杀得沙匪少就算谁输。”

路了了也不说话,“锵”的一声拔出秋水,慢慢的向那些沙匪走去。

月光下的秋水,散发出一阵妖异的寒芒。每每一闪,就带起一蓬血雾,好像月下盛开的花儿,那样的凄美。

“我胜了!”路了了看都不看倒了一地的尸体。他清楚的知道,倒在秋水剑下的有七个沙匪。而那位使一对短矛的汉子白孝德,杀掉了六个。

“不一定!”白孝德取下肩上挂着的长弓,慢慢的拉成满月。

一位骑马狂奔,拼命逃窜的沙匪身子突然一扭,歪歪斜斜的从马上倒下。白孝德射出的夺命利箭,已经穿过他的胸膛。

“好箭法!”路了了由衷的赞赏道。

白孝德傲然收起长弓,望了一眼远处一脸担忧的艾米尔,拍拍路了了的肩膀。

“她是我见过的我胡族最美丽的姑娘。不过,你配得上她。不是因为你剑术惊人的厉害,而是你真正的把我胡族的女子当人看。”;

第六十六章 万物为刍狗

天上的星星依旧一闪一闪的,好像一眨一眨的眼睛。

黄沙里,那颗年轻得发亮的眼睛,却已变得黯淡无神。路了了默默的用手合上那一双死不瞑目的眼睛,用长剑费力的在一旁挖着沙坑。

白孝德叹了一口气,一把拉住了埋头挖坑的路了了。

“就算他们是穷凶极恶的沙盗,也是为了活下去争一口饭吃。现在死在你我手上,也不能让他们暴尸荒野吧。”

路了了抬头望着白孝德,亮若星辰的眼睛,深埋着莫名的忧伤。

白孝德摇摇头:“荒漠有荒漠的规矩,你如果埋了这些人,那些天上的苍鹰吃什么,地上的鬣狗又吃什么。只有进入这些动物的腹中,他们的灵魂才能得以解脱。老天爷,就是这样安排的啊!”

想想死后还被那些苍鹰鬣狗撕咬得面目全非,路了了不寒而栗。无力的放下秋水,慢慢向不远的处艾米尔走去。

一旦你被这些豪爽的胡商认可,他们的热情和尊敬就是让你大口大口的灌酒,不晕乎乎的躺下就绝不放过。艾米尔总是小心的用清水将吐得一塌糊涂的路了了清洗干净,抱入怀中让他安静的睡去。

走出这一片荒漠,来到敦煌城。艾米尔没有了继续行商的兴致,两人将货物处理完毕,一身轻松的去千佛洞参拜,鸣沙山,月牙泉游览。不用去想前面的道路艰难,肩头背负着沉重的重担。只是尽情的欢笑着,珍惜着眼前渡过的每一天。

与白孝德一行人挥手告别后,又朝着安西都护府龟滋前行。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看着慢慢远去的大漠景象,低低的吟了一句。看来这位王维老头还是很有才气的,只是少了师父身上那一分豪迈洒脱,磅礴大气。路了了暗自寻思着。

“这普普通通的大漠景象,为什么从你们嘴里念出来,就变得那么美呢?”艾米尔出神的望着荒漠中那一缕直直升起的孤烟。

“你的这里觉得它很美,自然就是美的。”路了了指指自己的心口说道。

艾米尔茫然的点了点自己高耸的胸口:“这里,真的很美吗?”

路了了顿时口干舌燥,拿起水囊喝下好大一口。于是决定,今天的路赶到这里就可以了。

无论两人一路上如何的痴痴缠绵,热情似火,路途的终点终归会到达。龟滋城,这坐安西都护府的首府,出现在他们眼前时,艾米尔的故乡,天上脚下的那一片美丽的草原,就不远了。

龟滋城此时的入城检查,比往日严厉了许多,让入城的速度慢得如同蜗牛一般。一辆一辆的大车,婉转绵延如同长蛇。一些商人干脆搭起帐篷喝酒,跳舞休息,也有一些商人间就地开始交易。

仔细打听了一番,才知道安西节度使高仙芝高大人,率领军队去攻击了西边的石国。大本营龟滋城,自然需要小心戒严。

不敢在龟滋过多停留,领略其独特的音乐舞蹈,两人冲冲的向天山山麓敢去。

天空还是那片天空,草原还是那片草原。可唱着牧歌,赶着羊群的人们,艾米尔已经全然不认识。

坐在一片高高的山岩上,望着天空中飞翔的鸟儿,艾米尔眼角流出了泪水。

“鸿雁天空上,对对排成行。江水长,秋草黄,草原上琴声忧伤。鸿雁向南方,飞过芦苇荡。天苍茫,雁何往,心中是北方家乡。…(此处借用《鸿雁》歌词)”;

艾米尔轻轻的唱着故乡的歌谣,声音越来越低,最后细不可闻。

路了了沉默着,只是将艾米尔楼得越来越紧。

“我们的家乡,原本位于锡尔河至阿姆河之间,被匈奴人压迫,不停的向西迁徙,越来越远,越来越远,最终都回不去了。流浪到了这里,西有大食国,东有大唐国,在夹缝中勉强生存下来。可现在,这里也呆不下去了。”;

艾米尔出神的望着天空,像是想要在那里找到一处停留的地方。

“了了,你说这世上的人们,不用杀来抢去,大家和和气气的不好么。为什么非要有那么多的战争,那么多的杀戮呢。”;

路了了轻轻摇摇头,他太清楚了,艾米尔所向往的,永远都不会出现。

在一好客的牧民家里没呆上两天,这一带就出现了逃难的人群,一问才知道是从石国逃出来的难民。望着那些仓皇无助脸庞,艾米尔情绪低落到了极点。

“这广阔的天地啊,不过是大一些的囚笼。我们再怎么飞,也飞不出去。了了,我们该回去了。”;

回程的路上,两人都变得越来越沉默。而夜里,痴缠得却越来越疯狂。因为他们心里都非常清楚,回去的那一天,也就是两人分别的日子。

等他们两人赶到灵州时,这一来一去,已经费去将近三月。

灵州城里,路了了不敢大意。不但将艾米尔遮得严实,几乎就不让她走出房门。悄悄的去四海商铺打探一番,才知道陆九他们一行,两个多月前就前往北方范阳而去。

去忘范阳的方向,两人自然不能像以前一样,驾着大车在官道上逍遥而行。而是卖掉大车,换上两匹普通马匹,一路顺小路而行。夜了,就钻在山林休息。

一天傍晚,一颗几人粗的大树下。两天依偎着,望着幽幽的明月,听着山林间的虫鸣鸟叫。渐渐的越靠越近,合二为一。

“哎呀!”路了了突然叫了一声。

艾米尔回过头,一张潮红的俏脸满是担忧的望着路了了:“你怎么啦?”

路了了一手捂住自己的腰,缓缓的从艾米尔身边退开,很是尴尬的说道:“我的腰好像扭了。”

“扑哧”一声轻笑从树上传来,吓得艾米尔惊叫一声,飞快的放下衣裙,缩在路了了的身后。

路了了火冒三丈的望着大树上茂密的枝叶中:“谁这么不要脸,连人家夫妻敦伦也要偷看,给劳资滚下来!”

“劳资独自在山中打猎,早早的在这树上睡觉。你们这一对小夫妻倒好,莫名其妙的跑到这荒山野岭的来野合。不但吵得劳资睡不着,还把树推得摇摇晃晃。这下扭了腰,真是活该!”;

大树上传来一位年轻男子的声音。

“他吗的!你偷看劳资夫妻间行事,你还有理啦!有本事,就给劳资下来。”路了了一边揉着腰一边没好气的骂道。

“你们打扰劳资睡觉就有理啦,有本事,你给劳资上来!”树上的年轻人毫不客气的回敬着。

扭了腰的路了了没有办法:“无胆鼠辈,有本事给劳资报上名来!”

“劳资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朔方将军之子李怀光是也!劳资看你行事鬼祟,偷偷摸摸带女子来这荒山野岭苟合,多半不是好人,有本事,你也给劳资报上名来。”树上的年轻人大声说道。

此时气得昏头昏脑的路了了,哪里管得你是不是什么朔方将军之子,破口大骂道:“劳资长安路了了,与妻子赶路错过行程,这才找到这里歇息。倒遇见你这无耻的小子,有本事下来跟你家路爷爷斗上三百回合。”

树上的李怀光受此一激,一个跟头翻身下来,冷笑说看着路了了:“扭了腰的小子,你也不打听打听,你李爷爷是什么人。劳资自幼精熟十八般武艺,手下从无三合之人。就凭你,还想跟你爷爷斗三百回合?”

路了了见对方身雄伟壮,年轻白净,也就二十左右年纪。背负强弓,腰悬长剑,自信满满的样子,显然对自己的功夫十分自负。一动腰就疼的自己,只怕轻易不能拿住对方。

“劳资腰扭了,不便起身与你打斗。你要是英雄,敢不敢跟劳资坐着打。”;

李怀光轻蔑的笑了:“别说坐着打,劳资坐着让你一只手都行。”

说完,这莽撞的小子就真的直楞楞在路了了身前坐下,双手叉腰的瞪着路了了。

哪知路了了根本不让艾米尔帮着去取挂在坐骑上的长剑,而是闪电般的一挥手,一柄透明的长剑就驾在了李怀光的脖子上。

李怀光涨得脸红脖子粗,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望着路了了:“无耻的小子,你敢耍诈!”

“愚蠢的小子,劳资这叫用计,用计知道么!难道你真以为劳资扭了腰,还要跟你打来打去不成?”

路了了不屑一顾的眼神,冷冷的望着李怀光。

“劳资看都看了,你想怎样?难道还敢把劳资的眼睛挖出来不成!”李怀光摆出一副光棍的样子。

路了了对着羞得一直不敢抬头见人的艾米尔说道:“你去将他的弓箭和佩剑取下来,再将他手脚找东西捆起来。”

李怀光一听,肩头微微一动,就想反抗。

“我劝你最好别动,劳资的剑虽然看起透明透亮没什么可怕。不过可锋利的异常,春秋时代有名的无影之剑承影剑,听说过吧。”路了了得意的炫耀起来。

“什么?你这把是承影剑!吗的,这是我家祖传的名剑,你是从何而来的。”李怀光不但不害怕,反而激动的差点跳起来。

“你说是你家祖传的就是你家祖传的了?劳资的剑士怎么来,凭什么要告诉你!”路了了轻轻的呸了一口。

李怀光也不管艾米尔怎么费力的取下自己的强弓和长剑,一双眼睛至始至终盯着承影剑不放,眼里仿佛要冒出火来一般。

路了了艰难的起身,让艾米尔拿剑架在李怀光的脖子上。自己用艾米尔找来布条将李怀广手脚绑起,顺带还将他身上银钱摸得干干净净。

第二天一大早,两人就丢下破口大骂的李怀光,扬长而去。

第六十七章 汤泉山的春雨

一场春雨淅淅沥沥的下了起来,将农田,村庄笼罩在白蒙蒙的雨雾之中。

披着蓑衣带着斗笠的侯仲庄,看着田里的禾苗贪婪的吸收着水,变得青翠欲滴,满足的点点头。

春天不狩猎不捕鱼,这是祖辈流传下来的规矩。自己该想些什么办法,给迎娶不久的新媳妇翠儿补补身子,好让她给自己生下一大胖小子呢?侯仲庄感觉有些头痛。

“小哥儿,小哥儿!”身后响起一年轻人的声音。转头一看,就看见一位约莫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搂着一位裹在斗篷里的女子,牵着两匹骏马,满脸堆笑的望着自己。

“有什么事么?”侯仲庄问道。

“这一场突来的春雨,将正在赶路的我们淋了通透。我娘子身子弱,可能受了些风寒。不知道这附近可有歇息的地方,能让我夫妻两人暂时避避雨,休息一下。”路了了懊恼的望了一眼这连绵不绝的雨丝,满脸期翼的看向面前这位一脸英气,年轻的农人。

山麓下总共也就十余户人家的小山村,哪里会有客栈。侯仲庄看了一眼面前这位年轻人,斯文白净,倒想是一位读书人。

“你娘子受了风寒,这雨天里也不好在外面久呆。如果不嫌弃的话,可以在我家里歇息一阵。”侯仲庄犹豫了一下,发出了邀请。

将马牵到后面的牲畜棚子,搀扶着艾米尔走进一间收拾的干净整洁的农家小院。看见小院中摆放着的石锁,木架上光亮的长枪。

“小哥儿,你家是军户么?”路了了小心翼翼的问道。

取下斗笠摘下蓑衣,在空地上抖了抖,侯仲庄闷声闷气的说道:“我家世代都是军户,老头子死在了西域,我大哥死在了平卢,现在家里就我当家。”

“还未请教小哥儿的姓名,你成亲了么?”路了了行了一礼,一边四下打量着。

“我叫侯仲庄,再过几月就满十七了。靠着大哥的抚恤,倒是娶了一房媳妇。”侯仲庄脸上露出一丝微笑。

“翠儿,翠儿!家里来客人啦,还不收拾一下出来帮着招呼。”侯仲庄大声喊了起来。

一位十四五岁左右,面容清秀,挽起云髻,荆钗布裙的少女从屋内钻了出来。少女虽然一幅小妇人打扮,却有着新嫁妇人的腼腆娇羞。

对着路了了两人行了一礼,转头脸红红的望着了侯仲庄一眼就低下头:“良人,你回来啦?”

“还不去烧水待客做什么。”侯仲庄一脸严肃的说道。

小妇人翠儿十分恭顺的退去了。路了了心里十分艳羡的看了很是威风的侯仲庄,什么时候自己也能在唐小七面前这样威风就好了。想家的念头,不可歇止的从心里毛滋生出来。

用烧好的热水侍候着艾米尔清洗了一番,就将没什么的精神的她扶进屋内躺下。哄了好一会儿才将艾米尔死死抓住自己的手移开,路了了才慢慢走了出来。

艾米尔虽然处于病重,但那美丽的脸庞,深绿的眼眸依旧看得侯仲庄心里一颤,随即避开了目光。

“不知附近可有什么大的镇子,我需要在药铺买些药,熬制给生病的娘子服下。”路了了客客气气的问道。

“这汤泉上不远处就一处大镇汤泉镇,那里就开有药铺,骑马很快就能跑个来回。”侯仲庄答道。

“能不能麻烦小哥儿陪我走上一趟,顺便再买些肉食酒水回来。”路了了不好意思的摸摸头。

看了一眼自家瘦瘦弱弱的妻子,侯仲庄点了点头。

用过晚膳,小山村中的人早早就要歇息了。

两人房中照明的半截红烛,多半是这家新婚的花烛,土炕上一床鲜红的被褥浆洗得干干净净,看得出连一次都没用过。

艾米尔躺在床上,看了一眼燃烧的红烛,鲜红的被褥。心中暗想这要是自己与路了了的洞房花烛,该多好啊。幽幽的叹了一口气,神色娇羞的望着路了了。

一口气吹灭了红烛,躺上床紧紧的拥住艾米尔。两人四目相对,就静静的看着,深怕一转眼对方就会消失不见一般。

一阵若有若无的女子声音,如同那春天的猫儿,伴随着一阵男人的粗喘,清晰的传入两人的耳中。这自然是那对新婚不久的小夫妻折腾出来的声音,在这夜里如同那勾魂魔音,荡人心魄。

两人相视一笑,拥抱得紧紧的,慢慢的沉睡过去。他们太累了,身体累,心里更累。

随着一声高亢的鸡鸣,天色变得微微发亮。侯仲庄习惯性的早早起来,翠儿穿好衣衫,打来清水,侍候着他洗漱完毕。

脸上带着一丝骄傲,露出意味难明笑容,侯仲庄就准备开始在小院里开始晨练。

春雨微微打湿的地面,已经变得干了。路了了精神抖擞的在小院里舞起剑来,宁神静气,一招一式缓慢无比。

侯仲庄瘪老瘪嘴,在他看来,路了了有些无用。守着一位天仙般的胡族女子,夜里却无半点动静。大早起来舞个剑,软绵绵的不成样子。

走过去,取下木架的长枪,侯仲庄虎虎生风的舞了起来。

一套家传的枪法舞完,气定神闲的收起枪,傲然的望着路了了。

路了了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赞赏的说道:“我觉得,你应该是一位将军,而不是一位农人。”

侯仲庄楞了楞,不以为然的摇摇头。他一普通军户子弟,想要当上将军怎么可能。

神色有些憔悴的艾米尔,听得面色娇艳红润的翠儿说道,汤泉山的温泉不但能治病,还有神奇的美颜效果时,立即不愿意走了。

穿过幽静的林间小道,树木奇石掩映之间,一池泉水泛着淡淡地雾气,如同的仙境一般。艾米尔忍不住欢快的叫了一声,有些扭捏的看了看路了了。光天化日之下,两人可没那面皮,白昼宣淫。

路了了识趣的走到一块大石后面坐下,只觉得那心跳比平时快了十倍都不止。

“窸窸窣窣”的褪下衣物,伸出白嫩的小腿试了试水温,慢慢的将身体侵入水中,提亚仍不住舒服的发出一声呻吟。

天下间的男人在这种情况下还不偷看的,还算是男人么?屏住呼吸探头出去,正好对上了艾米尔幽幽看向这里的目光。

“我就在想,你会不会偷看。”艾米尔脸色微红,声音有些微微颤抖,似笑非笑的望着路了了。

眼神却飞快在提亚胸前一扫而过,淡淡雾气中那翠绿的抹衣是那样的刺眼。艰难的咽了一口口水,路了了化身禽兽,扑了过去。

汤泉山的温泉果然神奇无比,艾米尔的风寒立竿见影的好了,脸色红艳艳的,就好像盛开的花儿一般。就连路了了腰间隐隐的疼痛,也仿佛被风吹走了一般。

在这里住了两天后,偷偷的留下一袋子铜钱,万般不舍的离开了。

阳光很暖,风很轻柔。

嘴里嚼着甜草根的韩游瑰,心里却是一片阴霾。

遥想当年,也是这样一个阳光暖暖风儿柔柔的下午,嘴里嚼着甜草根的韩游瑰被一个糟老头在村外给拐走了,带进了深山。

自己是不是根骨非凡的练武奇才,韩游瑰并不知道,老头儿是不是自吹的超级高手他也不清楚。他只知道跟着老头儿练武很辛苦。

每当韩游瑰练成了老头儿所谓的绝技,老头儿就很高兴。喝着不知道什么时候下山买来的酒,吹嘘着自己当年在江湖上风光,而韩游瑰则是埋头大口吃肉。

几年下来,至于老头儿的功夫学全没有,韩游瑰并不关心,他只是很忧郁自己的体型。高大是高大了,可身上的肥肉也没落下,一个劲儿的疯长。这如何做得那春衫仗剑,意气风发的游侠儿。别人那里一站是玉树临风,他那里一站是肉山横临。

一天夜里,老头儿醉酒后就没醒过来。韩游瑰有些伤心,可挤了半天也没能挤出一滴眼泪。老头儿到死手里都握住一块玉佩,看成色价值不菲。韩游瑰取过来仔细看了看,把玩一阵,想想又放进来老头儿怀中,与老头儿葬在了一起。

守墓三月后,韩游瑰背起长剑,兜里揣着一些散碎银子和铜子下山闯荡江湖去了。老头儿没什么遗产,不过这不影响他闯荡江湖的壮志豪情。

走进一家镇子,先是美美的吃了顿。韩游瑰看着镇子上人来人往,这才反应过来,倒是没少听老头儿说起江湖。自己随意问了句江湖是什么样的,老头闷了一口酒,回味了半天,才神叨叨的说了句:“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韩游瑰白了老头儿一眼,再也懒得问这个问题。

现在看到的人很多了,可于胖胖半点江湖的味道都没发现。睁大的眼都有些酸酸,三姑六婆看见不少,仙子侠女半个影子都没有。

或许,去大一些的城镇,就会见到江湖吧。

走过县城郡府,韩游瑰依然没见到江湖,但身上的碎银子几乎用尽。用所有的铜子买了些大饼当做干粮,他准备去东都洛阳见识一番,路上听闻那是非常大的都市,那里的江湖应该很精彩。

干粮不多,洛阳却很远。

第一天饿肚子的时候,宽慰自己就当做是减肥了。

第二天饿的慌了,他喝了一肚子的清水。一泡尿过后,肚子里空涝涝的,倒影在水中的太阳,都被他看成一个大大的鸡蛋黄。

一只肥硕的野兔从野草丛窜了出来,睁大血红的双眼,好奇的看着韩游瑰。

韩游瑰从来没见过这么肥的野兔,用力揪了下大腿,疼得吃牙咧嘴,这不是梦,于是开始不动声色的积蓄着气势。

还没等韩游瑰有所动作,察觉到危险的胖兔子扭头就跑。

韩游瑰哪里肯放过眼前的食物,脚尖在草地上一点,肥硕的身型在草丛上滑行而过,快若惊鸿。

不得不说,韩游瑰这身轻身功夫,放眼整个天下,也能算得上一流,但是他好像遇到了天底下跑得最快的肥兔子。

好一阵追逃,胖兔子钻进一道山缝没了影儿。韩游瑰从来没有如此痛恨兔子这种动物,却又无可奈何。匍匐在草丛中挖了一些味道微甜的草根嚼了几口,让泛酸的胃稍微好过了一点。韩游瑰有些心情阴郁,他很是担心自己会不会江湖没闯荡一番,倒是先给饿死。

“踢踏,踢踏”的一阵马蹄声响起,山路上转出一对骑马而来年轻男女。也不知那男的说了些什么,那女子展颜笑了。一笑的瞬间,遍山遍地的花儿都黯然失去了颜色。

韩游瑰失神了好一会儿,鬼差神使的冲到路上,拦住了前行的一对年轻男女。

“你想干什么?”路了了一脸茫然的问道。

“我想打个劫!”韩游瑰有气无力的说道。

第六十八章 一场糊涂的打斗

看了一眼饿的几乎脱形,风一吹就倒的小胖子。就这样还要拦路打劫自己,路了了忍不住“嗤嗤”的笑出声来。

艾米尔瞪了路了了一眼,拿出一些熏肉面饼,连同水囊一并递到韩游瑰面前,柔声说道:“你是饿得很了吧,拿去吃吧。”

韩游瑰怔怔的接了过来,狼吞虎咽的就吃将起来。

“哎!”艾米尔叹了一口气,摇摇头:“这么胖乎乎的可爱少年,怎么就饿成了这样呢。”

韩游瑰一听,眼泪差点就忍不住落了下来。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有人说自己胖乎乎的可爱。说这话的,还是一位天仙般美丽的小姐姐。

路了了又忍不住笑了。

韩游瑰一边吃一边恨恨的盯着路了了,那可恶家伙明显是在嘲笑自己,他可清楚的很。

“慢点吃,别腻着了。对了,小弟弟你叫什么名字?怎么饿成这样还想拦路打劫呢。”艾米尔微微笑着,十分和善的问道。

“我叫韩游瑰,灵州灵武人,一直与师父两人在山里生活。师父死了,我想去洛阳看看。盘缠用完了,就饿了两天。我打劫可不是想抢你们的钱,而是为了救姐姐你。”

韩游瑰一边说一边拼命的往嘴里塞食物。

“为了救我?”艾米尔糊涂了。

“对!”韩游瑰肯定的点点头:“姐姐你生得这么好看,就算天上的仙女也没你好看。而那个獐头鼠目,贼眉贼眼的家伙,一看就不是好人。我想姐姐你多半是被那家伙给抢来的。”

路了了差点没有一口鲜血喷出来,而艾米尔却“嘻嘻”的展颜一笑:“是啊!我就是被他给抢走的。小弟弟,你真的能救我吗。”

路了了没好气的手指着艾米尔,艾米尔狡黠的一笑,身子依偎在路了了的身上,温柔如水的望着他:“当初你不就是强行把我给掳走的,不是么。”

路了了苦苦一笑,心里却感觉甜蜜无比。

韩游瑰终于吃完了,又喝了两口水,终于恢复了些力气。拍拍双手,从身后抽出一把剑身宽宽的长剑,霸气无比的望着路了了。

“师父说过无论做什么事都得有始有终,我第一次为了救人打劫,自然也不能半途而废。来吧,贼眉贼眼的小子!”

艾米尔嘴张得老大,自己与路了了这么明显的亲密无间。这胖乎乎傻乎乎的小子,难道看不出来自己说的是玩笑话么。

路了了笑了:“好啊,让我看看你这小乌龟有多大的本事。”

韩游瑰恼怒的望着路了了:“我是远游的游,玫瑰的瑰,可不是什么小乌龟!”

“哈哈!还玫瑰的瑰,这不是娘们的名字么,笑死我了。”路了了哈哈大笑。

“是么?我怎么不知道。”韩游瑰困惑的摸摸头,这名字是死鬼老头子取的,自己还真不知道这名字是娘们的名字。

伴随着几声犬吠,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身后响起。

“路了了!你个无耻的小贼哪里走,来和你李爷爷大战三百回合。”李怀光骑着马,带着猎犬,嘴里哇哇大叫着追了上来。

“不是吧,多大的仇啊,让你追我们几天几夜都不放过,连猎犬都带上了。”路了了不敢相信的望着李怀光。

李怀光手中长枪直直指着路了了:“你这无耻的小人,说好的公平决斗。你不但暗施偷袭,将你爷爷绑了一晚,还盗走你李爷爷家祖传的名剑承影。你觉得,劳资会放过你么?”

“呸!劳资的宝剑,你看一眼就成了你家祖传之物了。想要强取豪夺爷爷的宝剑,没门。”路了了没好气的说道。

这边话音未落,路上又响起一阵马蹄声。

只见侯仲庄骑着自家的驽马,马上架着一杆铁枪,手里高举着一个钱袋,嘴里高喊着:“路大哥!路大哥!”

李怀光眼尖,一看那正是自己的钱袋子。心里怒火顿起,骑马迎向侯仲庄,对着这位路了了的同伙抬枪就刺。

侯仲庄侧身闪过,顺势拿起铁枪反手一刺。

李怀光稳稳的架住刺来的铁枪,不发一言的与侯仲庄在马上斗将起来。

那边稀里糊涂打的热闹,这边的小胖子听得李怀光嘴里大叫,心想这个家伙果然不是好人。长剑一举,嘴里大叫一声:“无耻之徒,看剑!”

胖乎乎的身型轻飘飘的飞起,一剑砍向路了了。

路了了哪里将眼前的小胖子看在眼里,秋水划出一道弧线,就挡住了韩游瑰的一剑。哪里知道手臂一阵发麻,差点被这不起眼的胖子给一剑劈下马去。

路了了跳下马来,将艾米尔送到一边。这才慢悠悠的走到韩游瑰面前,十分惊奇的望着他。

“韩小龟,看不出来你还有点力气啊。”;

“你才是小乌龟!我要不是饿了这么两天,轻轻松松就能把你给劈下马去。”韩游瑰轻蔑的望着路了了。

“好好!就让我看看你有多么的厉害。”路了了一剑向韩游瑰此去。

路了了存心想试试这小胖子的功夫剑术,一剑快似一剑。“叮叮叮”的一阵双剑相击的声音响起,一连十几剑,都被这小胖子给档了过去。

看来这小胖子还真有些本事,路了了又加快了出剑的速度。

又一阵密集的声音响起,其中开始夹杂着韩游瑰沉重的踹息声。“哎呦!”小胖子的屁股被掳了了狠狠的抽击了一下。

韩游瑰一边挥剑左支右挡,嘴里哇哇大叫:“要不是小爷饿了两天,岂容你这无耻的家伙嚣张。哎哟!你再打小爷屁股,小爷真跟你不客气了。”

路了了恼恨这胖子张口就骂自己獐头鼠目,贼眉贼眼,下手就不留情。

韩游瑰被路了了绕得晕头转向,屁股大腿被抽打的钻心一般的疼痛,干脆丢了长剑,用双手护住屁股。路了了抬腿就是一脚,将他踢翻在地。

韩游瑰躺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半天爬不起来。

眼见那边李怀光与侯仲庄还你来我往,个个长枪舞得花团锦族,你来我往打得好不开心。

路了了飞身扑过去,对着李怀光一剑就劈了过去。

李怀光一枪架住,斜刺里侯仲庄一枪又刺了过来。李怀光避无可避,翻身落下马来,就发现路了了秋水寒气深深的架在自己脖子上。

“两个打一个,算什么英雄好汉!”李怀光脖子一拧,很是不耻的望着路了了。

“我说你这莽汉,你就是要打,也得有个道理吧。我这侯小弟招你惹你啦,你问都不问一句,见面就刺。”路了了气呼呼的说道。

“他喊你路大哥,手里举着劳资的钱袋子,不是你的同伙是什么。”李怀光大咧咧的说道。

“我这是来换路大哥钱袋的。在我家里住了两天,小弟本就很是惭愧招待不周,路大哥留下这些铜钱,不是看不起小弟么?我倒不知这钱袋是你的。”侯仲庄认真的解释道。

路了了面色一红,恨恨的盯着李怀光:“你偷看了劳资那个,拿你一些铜钱还算便宜你了,你还好意思追回。”

“哈哈!”李怀光笑了起来:“钱袋的事就不说了,那祖传宝剑的事怎么说。”

“你凭什么说劳资的宝剑是你家祖传之物。”路了了憋憋嘴说道。

“承影剑我家已经保存了很多代了,我虽然没见过,但也知道家中有这么一柄祖传下来的春秋名剑。二十多年前来,被我父亲敬献给来灵州游玩的大唐玉真公主,现在怎么会出现在你的手里。”

李怀光一五一十的说道,一脸怀疑的望着路了了。

路了了“嗤嗤”冷笑一声,将秋水剑上的凤纹放在李怀光眼前晃了几下:“这下明白了吧。”

李怀光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哦!原来你是那位的儿子,难怪不得身边有这么漂亮的胡姬陪着游山玩水。”

路了了一阵气结,他倒是想啊,可是那位的儿子另有其人。

“不对,你要是那位的儿子,怎么不姓李而姓路!”李怀光又怀疑的望着路了了。

“我乃是太白先生唯一的弟子,这承影他不传给我还能给谁。”路了了一脸的骄傲的说道。

“哎!”李怀光叹了一口长气。

“怎么?”路了了一脸挑衅的问道。

“我是叹息诗仙太白先生,一生光明磊落,豪放不羁,怎么就收了你这么一位无耻下流的弟子。”李怀光满脸遗憾的摇摇头。

“他不但无耻下流,还是一位趁人之危,抢劫民女的强盗。”韩游瑰捂着屁股,一瘸一瘸的走上前来。

“还有什么?你们不妨一起说出来。”路了了气得发疯,冷笑着说道。

“我倒是看见路大哥夫妻两人恩爱无比,这抢人一事又从何说起。”侯仲庄糊涂的摸摸头。

“小哥儿,我见你忠厚老实,可不要轻易被人给骗了。你枪法不错,有没兴趣和我一起充军去。”李怀光对于能与自己斗得旗鼓相当的侯仲庄,很有些惺惺相惜的意思。

“我家本来就是军户,这充军倒是不用了。”侯仲庄喃喃的说道。

“现在各方军队,都各自募兵,谁还看得上你们这些府兵啊。你要是想充军了,就来朔方军寻我,报上朔方将军之子李怀光的名字就可。”李怀光眼神热切的说道。

刚刚新婚不久的侯仲庄哪里肯答应,只是连连摇头。

第六十九章 三个兄弟一弟子

纤细洁白的手指在路了了脸上缓缓滑过,艾米尔双手紧紧抱着他的背脊。将脸脸庞埋进并不宽厚的胸膛,闻着淡淡的汗味,陶醉的闭上眼睛。

“你知道么?我多么想四年前你就出现在我面前,将我扶上骏马,带上我远走高飞。”

一手搂着怀中的艾米尔,一手轻轻抚摸着她长长的秀发,路了了傲然的目光看向李怀光与韩游瑰,其中包含的意味十分的明显。李怀光与韩游瑰却不约而同的转过头,避开了他的眼睛。

侯仲庄笑了,再次将钱袋取了出来,就要还给路了了。

“钱袋虽然是那个家伙的,不过里面根本就没几个铜钱。这一袋铜钱,是我们特地留给翠儿的,她的身体太瘦弱了。你倒好,追这么远跑来归还。你就不想翠儿养得胖些,早点给你生个白胖的儿子么。”

路了了放开怀中的艾米尔,走过去将钱袋按在侯仲庄的手里,顺势在他胸膛上锤了一拳。

侯仲庄脸色浮现出感慨莫名的神情,顿时觉得这一袋铜钱变得沉重无比,再难以回绝。

艾米尔取下胸前的钱袋,摸摸一屁股坐在地上的韩游瑰的头,将钱袋放在他手边,微笑着说道:“这是姐姐行商时赚取的铜钱,虽然不多。你节约一些使用,应该够你走到洛阳,可不要再把自己饿着啦。”

韩游瑰眼泪不由自主的流了下来。

“你也是,一见面就知道打打杀杀。你们年纪差不多大,大家为何就不能和和气气的做朋友呢。”艾米尔转头颠怪的瞪了李怀光一眼,无奈的摇摇头。

“你看他那臭屁哄哄的样子,身为读书人又是诗仙弟子,看来还深得玉真公主的喜爱。他会看得起我们这些莽汉,和我们做朋友?”

李怀光看了一眼路了了,语气酸酸的说道。

“我臭屁哄哄?不知道是谁开口闭口就是朔方将军之子,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有一位当将军的父亲一般。”路了了愤愤的说道。

“我们军中子弟就是这样,报出父亲的名号。不是为了显什么威风,而是提醒自己行事不要坠了父辈的名头。哪像你们读书人一般,总喜欢藏头露尾,暗中行那无耻下流之事。”李怀光昂着脖子,很是鄙夷的望着路了了。

“好好!看来你栽在我手上两次很不服气。那就光明正大的比试一翻,谁输了谁磕头认错叫对方大哥。”路了了手提秋水,气势汹汹的望着李怀光。

“难道怕你不成!”李怀光腾的站起身来。

“两位哥哥,打斗了这么一阵,你们不累么。要我小弟我去温泉镇买些肉食酒水,在我家整治一顿酒席,你们比喝酒如何?”

侯仲庄对这两位比自己年长的年轻人都有好感,实在不想他们在打下去。

“喝酒!敢比么?”李怀光一拍自己的胸膛,藐视着路了了。

“比就比,谁怕谁!”路了了全然忘记了自己那不入流的酒量,就不想在对方面前输了气势。

“侯兄弟,我看也不用去你家了。汤泉山下杨家庄,正逢我姥爷大寿,你们可与我一同前往,包管大家喝一个痛快。不去,就是不给我李怀光面子!”

李怀光虽然行事有些莽撞,但却非常的豪爽,死死的叫上了一行人跟随他来到了杨家庄。

杨家庄的杨老太爷,是一位魏州致仕的文官。早年却将长女嫁给了李怀光之父李茹常这样一位小裨将,直到后来李茹常升为朔方将军,并改名李嘉庆时,被人赞为慧眼如炬。

一头白发的杨老太爷,精神十分健硕在庄子的中厅,接见了外孙与他擅自带来的几位客人。和善风趣,很是健谈的老人家,很快让几位拘谨的少年逐渐放得开来。

“你身为那蜀中二杰,太宾先生与诗仙太白的弟子,前途大为可期啊!”听完路了了的自我介绍后,杨老爷子意味深长的赞赏了一句。

“再过些时日,晚辈就到了及冠之龄,却仍旧碌碌无为一事无成,倒是愧对两位师长的教诲了。”路了了面露愧色,摸摸自己的头说道。

“传闻那赵蕤赵征君,精通失传已久的鬼谷纵横之术,小友你可曾得传授此术?”杨老太爷定定的望着路了了。

看着那双明亮坦诚,充满睿智的眼光,路了了难以回避,只好硬着头皮答道:“晚辈所学,正是那鬼谷纵横之术。”

“)唉”杨老爷子叹了一口气,拍了拍路了了的肩膀:“你若一朝得势为官,一定要好之为之啊!”

在几位少年惊诧莫名的注视下,杨老爷子慢慢的离开了。

一座单独的院子里,四位相识不久的年轻人端坐在各自的案几前。大碗的酒水一口饮下,顾不上擦拭嘴角残留的酒渍,就开始骄傲的瞪着对手。

路了了西域之行,酒量倒是长了些许。哪知这三人个个天生酒量,一碗又一碗,眼都不眨一下。几轮下来,路了了就有些招架不住了。

强忍着腹中的不适,又坚持了两轮。轮到路了了站起来先干为敬时,他脚步虚滑,一个趔趄就摔倒在地,挣扎半天就是没能站起来。

李怀光一脚踩在案几上,霸气无比的望着路了了:“还不跪下喊声大哥来听听!”

“没用的家伙,也喊我一声哥哥听听。”韩游瑰轻蔑的瘪瘪嘴,居高临下的俯视路了了。

“还有我还有我!”喝得兴奋的侯仲庄也一旁开始起哄。

路了了哪里肯干,抓住酒碗将残留的几滴酒水,仰头就喝了个干净。空空的酒碗在三人面前一翻,很不要脸的说道:“路大爷我还能喝,可还没输给你们。”

“他耍无赖,怎么办!”李怀光双手指节按得“啪啪”直响。

“揍他!”韩游瑰率先冲了上去,肥胖的身子狠狠的压在路了了身上。

路了了差点被压得一口吐了出来,接着就被三个家伙劈头盖脸的一顿胖揍。

三位舒爽了的家伙,也不管稀泥一般瘫在地上的路了了,又开始你一碗我一碗的喝将起来。

喝得高兴的李怀光提议,大家这么投缘,干脆结为异姓兄弟,立即获得韩游瑰与侯仲庄的赞同。提死猪一样,将路了了拉到案几前,点燃香烛,按照年龄大小,磕头叩拜,就结为了兄弟。

“这几个阴狠的小子,下手还真是不留情啊。特别韩游瑰那肥猪,一下下专门往我屁股上招呼,这明显就是恶意报复嘛。我路了了瞎了眼,醉晕晕还和他们结为了兄弟。”;

鼻青眼肿的路了了躺在床上,气鼓鼓的对照顾自己的艾米尔说道。

“平白多了一位哥哥两位弟弟,我看你心里也是有些高兴吧。虽然把你痛揍了一顿,我看他们三个性格率真质朴,都是大好男儿。能有这样的兄弟,也是你的幸运。”;艾米尔笑着说道。

“我被揍成这样,你还帮他们说话。”路了了很不高兴的说道。

艾米尔轻轻的在路了了嘴唇上吻了一下,柔情似水的望着他:“这下好了么?”

路了了趁势将艾米尔拉近怀里,手脚就开始不老实起来。

次日清晨,杨家庄不大的演武场场上。李怀光与侯仲庄两人手持长枪,你来我往,大汗淋漓的斗了好一阵。就看见路了了打着呵欠,慢悠悠的走了过来。

“温柔乡就是英雄冢,路老二,你起来得有些晚了。”李怀光大咧咧的说道。

路了了一听脸就黑了,路老二这称呼怎么听怎么不是味道。看见笑得很是猥亵的韩胖子,路了了顺手冲兵器架摘下一柄长剑,阴恻恻的望着韩游瑰:“韩老三,你吃也吃得饱了,睡也睡得足了。让哥哥来指点一下你的剑术如何。”

韩游瑰下意识的摸了一下隐隐作疼的屁股,哪里肯答应,飞快的冲到侯仲庄面前:“侯老四,来来让你三哥指点指点你。”

李怀光哈哈一笑,“就让我来见识一下老二你的剑术如何。”说完就提枪向路了了冲去。

用过早膳之后,杨老太爷派人将路了了叫到了书房。

牵着一位七岁左右,肤色白净的小男孩,杨老太爷满脸堆笑的看着路了了。

“这是老夫幼女之子柏良器,其父柏造乃魏州获嘉县县令。这孩子自幼聪慧,偏偏却不喜读书,成天拿着木剑舞来舞去,让老夫很是头疼。老夫一生好相人之术,自觉这小外孙将来很是不凡,小友你认为如何”;

路了了见这小孩虽然不外公牵着,但却很不安分的扭来扭去,一双乌黑油亮的眼珠神气的转来转去,不停的打量着自己。

“杨公的眼界自然不会差了,这孩子我一见就很是喜爱,将来的前程定不会差了。”路了了客客气气的说道。

“小友既然对老夫小外孙一见有缘,可愿意收下他作为弟子?”杨老太爷开门见山的说出了自己的意思。

“晚辈才疏学浅,又一事无成。贸然收下弟子,怕是会耽误他的前程,恐怕有些不妥。”路了了连连摇头拒绝。

“你看他小小年纪,就鹰视狼顾,倨傲不已。加上个性又十分倔强,老夫担心他日后很难被人相容。所以想求公子传他鬼谷之术,得以保命。”杨老太爷一脸担忧的望了小外孙一眼,祈求着路了了。

“晚辈年未及冠,又不成成家立业,如何收得弟子。杨公所求,晚辈万万不敢答应。”路了了慌了,哪里肯应承下来。

“还不跪下拜见师父!”杨老太爷将晕乎乎的小良器按在地上,转头又望向路了了,嘴里说道:“老夫跪求小友救我小外孙一命。”说完就作势欲跪。

路了了一把扶住杨老太爷,整个人都懵了,稀里糊涂的有了第一位弟子。

第七十章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杨老太爷寿宴过后,一场拜师仪式被老太爷搞得庄重无比。也不知道老人家哪里找来的鬼谷王禅老祖以及苏张孙庞的画像,香烛贡品齐备,看着路了了带着七岁的柏良器拜完门内先祖,这才露出老狐狸一般满意的笑容。

老太爷给前来观礼的李怀光三人讲起了鬼谷一脉有哪些出名的先贤,唬得新结义的三兄弟一愣一愣的,倒是把路了了臊得一张脸通红通红。

拜过先祖,又要给新晋的师父路了了以及师娘艾米尔磕头。

三叩九拜之后,小柏良器就定定看着路了了。一直有些局促不安的艾米尔倒是最先反应过来,从脖子上取下一根白色的狼牙项链递给了小柏良器。

“你长大后,如果遇见自己喜欢的姑娘,就将这根狼牙项链送与她,别人一见到这根狼牙项链,就会明白姑娘的夫郎,是一位真正的勇士。”;

小柏良器把玩了一下,抬头睁大亮亮的眼睛望着艾米尔:“师娘,这项链是师父送与你的么?”

艾米尔笑着摇摇头:“这是我娘亲送给我的,你师父啊,可还没有送我什么东西哦。”

路了了内心正纠结无比,自己身上哪有什么贵重的东西送这突然冒出的弟子,一个小屁孩子啊。听得艾米尔话后,脸色很是尴尬,不自然的抽了抽。

看着眼里藏着一丝轻视的柏良器,火气一下就起来了。看来不给你点东西看看,到真让这小屁孩给轻视了。

万般不舍,十分肉疼的取出承影剑,递在柏良器的面前:“这把承影剑,乃是春秋有名的优雅之剑,无影无形,锋利无比,师父太白先生赐给我也就三年。

承影随我下山不过不到一年,就剑斩四名凶徒。三位是拐骗幼童斩手去足,让他们去行乞的花子帮恶人。一位是横行西北多年,无恶不作的马匪大首领病虎花林。现在我将此剑赠与你,希望你能明白我话里的意思。”

见到二尺余长,透明无色的承影剑,柏良器一把接了过来,爱不释手。

“老二!病虎花林是被你杀的?”李怀光吃惊的望着路了了。

路了了依旧肉痛的望着承影剑,点了点头。

“看来,与我比试的时候,你都未尽全力啊。”李怀光不满的说道。

“大表哥!你现在是我师父的结义大哥,我现在该叫你什么好呢?”柏良器眼珠滴溜溜的转着,定定的看着李怀光。

“随便随便,你想怎么叫就怎么叫。”李怀光不耐烦的挥挥手。

“大师伯!”柏良器一边叫了一声大师伯一边伸出了手。

李怀光楞了,不敢相信的望着柏良器:“鬼谷门人,都这么无耻么?”

柏良器也不说话,不依不饶伸着手。

韩游瑰韩胖子冷汗直流,心里电转,笑眯眯的望着柏良器:“我是你三师叔,明天起我教你一套剑法可好!”

柏良器想了想,点了点头。

侯仲庄一旁急忙说道:“我是你四师叔,我可以教你一套枪术。”

柏良器也点点头认可了。

李怀光在身上左摸右摸,实在没东西可拿出手,可他也没脸再说教柏良器枪术。看见柏良器胸口的狼牙项链,灵机一动。

“我家幼妹年约无岁,长得是乖巧无比,等她长大了,我送她给你做媳妇,亲上加亲,好不好。”;

柏良器仔细看了李怀光两眼,轻轻的摇了摇头:“我柏良器要找媳妇,一定要找师娘那般美丽的女子。”

李怀光恼了:“劳资以后带你做将军,可行!”

柏良器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第二日一大早,柏良器前来给路了了请安,手里把玩着那把承影剑。

路了了感觉心口疼了疼,心想这小子可以啊。自己艺成下山屁都没捞着一个,一把承影还是当初用药丸换来的。这小子倒好,刚拜自己为师,连韩游瑰与侯仲庄两个穷得叮当响的家伙,都被他挖去了东西。

“师父!准备教我些什么呢?”柏良器慢悠悠懒洋洋的问道。

“五行阴阳开天地,纵横捭阖定生息!宏图一展惊风云,霸业千秋震乾坤!!诸子百家称(创)世纪,奇门鬼谷俱真经。”路了了神色傲然,念出了《鬼谷吟》。

想当初,自己被太宾先生给唬得一愣一愣的,现在正好来吓唬吓唬你这小屁孩。

“别说那些花哨虚里的东西,我只想学习剑术和兵法,你能不能教我?”柏良器很是不耐的说道。

路了了怒了,自己夫纲不振也就罢了,难道师威也不能振?

“想学兵法剑术是么,现在就先去练习拔剑五百次!”;

杨家庄住了将近半月,路了了他们要离开了。韩游瑰真的像把艾米尔当成姐姐一般,分别时眼泪不要钱似的直流。倒比那位年幼就要离家,随路了了远游的柏良器还不堪。

痛失承影剑,多了一位小小的跟屁虫,路了了心情郁闷了很久。驾着杨家赠送的马车,三人慢慢的就要来到幽州范阳。

“你们可知道大唐剑圣裴旻,听说他退隐之后就隐居在云蒙山。剑圣虽然早已逝去,但他与我师太白先生关系匪浅。既然来到这里,我也得前去拜祭一番才对。”

路了了对着车里的两人说道。

艾米尔早就发现,路了了一直故意拖延着行程,却也不去揭穿他。她自己心里何尝又不是,盼望着这行程能无休无止的行经下去。

云蒙山云雾变幻莫测,沟谷幽深,奇峰异石,飞瀑流泉比比皆是。让徒步登山的三人一边感叹此地风景优美,一边叫苦不迭,抱怨道路难行。

好不容易遇见樵夫,这才打听到裴家隐居的山谷。

山路歇息时,就见得山路上一年轻少女背着一死去的黄羊健步如飞,眨眼间就到了三人近前。

将黄羊重重的扔在地上,少女捋着头发,用衣襟擦拭着汗水,直直的瞪着路了了问道:“你等何人,到此何事?”

路了了见这少女也就十六七岁的模样,身材窈窕健硕,一张脸不施粉黛,英姿飒爽。连问话也是干脆直接,豪气万分。于是老老实实的答道。

“我等前来,乃是前去裴家庄拜祭裴旻裴老将军,不知姑娘是又是何人?”

“这倒是巧了,我叫裴五娘,正是裴老将军的孙女。裴家庄早就没人了,还好你们遇到我,不然就会白跑一躺。”少女取下肩上猎弓,拿出水囊就大喝了一口。

“哦!原来是师侄裴姑娘。不知裴姑娘能否带我们去祖上坟地,让我等前去拜祭令爷一番。”路了了拱拱手说道。

“你称我什么?师侄!你是何人,有何资格称我师侄?”裴五娘睁大眼睛,怒视路了了。

“家师太白先生,昔年曾拜会裴老将军,切磋剑术。两人一见如故,相交莫逆。我叫你一声师侄女,应该没错吧。”路了了摆出一副长辈的模样。

“不不不!”裴五娘连连摆手:“你师父太白先生当年曾求教于我爷爷,以弟子礼侍之。所以,你我应该平辈论之。”

“我亲耳听得我师太白先生说起,是与裴老将军平辈论交,何来以弟子之礼侍之一说。师侄女你可不要胡言乱语,乱了辈分。”平白的高了一辈,路了了哪肯轻易放弃。

“我家的《将军剑》,你师父可曾学得。如果学去了,那就得以弟子论。”裴五娘不肯示弱。

“将军剑么,我现在也正在练习呢。”柏良器骄傲的说道。

“这位是?”裴五娘指着柏良器问道。

“我新收弟子柏良器,还不过来见过你师姐。”路了了暗自得意的拍了柏良器一下。

“连你的弟子都学会了我裴家的剑法,你还敢不认!”裴五娘恼怒的望着路了了。

艾米尔没好气的瞪了路了了一眼:“你又大不了这位裴姑娘多少,为何非要人家叫你师叔才甘心。”

“呵呵!”裴五娘高兴的笑了起来:“这位看来就是师嫂了,你长得可真是好看啊。”

路了了很不甘心,气鼓鼓的不说话了。

“小弟弟真乖,叫声师姑来听听,等下姐姐炖了这头黄羊,把最好的肉给你吃。”裴五娘也不管前后矛盾,又逗起了柏良器。

“师姑!”柏良器咽了一口口水,直接把路了了给出卖了。

去裴家庄的路上,路了了敲了一下柏良器的头。“没出息的东西,一顿肉就被收买了。”

柏良器抬起头:“你看她自己都稀里糊涂的,一会儿叫我小弟弟,一会儿自称姐姐。我叫她一声师姑又不会少一块肉,倒是能美美的吃上一顿肉,有什么不好。”

路了了楞了好一会儿,看来自己心不甘情不愿收下的这位弟子,长大以后说不得真是一位不得了人物。

第七十一章 长路漫漫有时尽

清晨,云雾缭绕的山谷里,衰败已久的裴家庄演武场上,裴五娘将长弓拉得如同满月久久不动,仿佛一具栩栩如生的雕像。

裴旻将军不但一身剑术出神入化,射术也十分惊人。传闻曾一日射虎三十有一,既而于山下四顾自矜。有父老至曰:“此皆彪也,似虎而非。将军若遇真虎,无能为也。”旻曰:“真虎安在?”老父曰:“自此而北三十里,往往有之。”旻跃马而往,次丛薄中。果有一虎腾出,状小而势猛,据地一吼,山石震裂。旻马辟易,弓矢皆坠,殆不得免。自此惭惧,不复射虎。

裴五娘不甘逝去的家爷背负污名,遂苦练射术,立志猎射一猛虎,置于人前。

长箭“咻”的一声划破空气,稳稳的钉在五十步前的箭靶圆心上。裴五娘飞速的又取出一只只长箭,一箭接一箭,箭箭相连,夺夺夺的连中圆心。

路了了柏良器一大一小师徒两,看得眼花缭乱,咂舌不已。

“传说中的九星连珠箭啊,你想不想学?”路了了十分艳羡的望着不远处,摇头叹气显得不甚满意的裴五娘,对柏良器问道。

柏良器连连点头。

“那你快去多叫几声姑姑,求着她教你。”路了了推了推柏良器。

“不去,昨晚晚膳的时候,都叫了好几声姐姐了,现在为了学人家祖传的箭术,你就叫我去叫人家姑姑,我可丢不起那人。你想学,你怎么不去?”柏良器翻了个白眼。

“我去?我去学了不就又矮了一辈。你这臭小子,师父的话都不听,一点都不知道尊师重道。”路了了在柏良器脑袋上拍了一下。

“你再打我,我就去告诉裴姐姐你觊觎她家祖传的箭术。”柏良器恼怒的看着路了了,威胁道。

路了了怒了,拉扯着柏良器就走。走了许久,一头冲进了鬼谷峰。

“这里,就是祖师爷传授孙膑庞涓两位先贤长辈兵法的地方。”说完转头又指向一高一矮两座石山,“高的那座像一位蓬头垢面,面露沉思的老者,传闻是祖师爷坐化而成。矮的便是鬼谷先生的弟子泥儿。先生坐化后,泥儿甘心为其终守山门,化成了泥儿山。你看门内先辈,哪一位像你这样对师父不尊敬的。”

路了了一脸恼怒的望着这位不听话的弟子。

“师父,你说那位泥儿先祖,会不会死一位女子呢?”柏良器歪着头,脸上露出好奇的神色。

一阵山风突然呼啸吹过,路了了转过头,不敢去看祖师爷坐化的石山。痛心疾首的指着柏良器,这弟子自己还能教得了吗。

回到裴家庄,用过晚膳之后。小院里路了了手捂下巴,踱步沉思。

“我欲有所求,必先投其所好。裴师妹深山苦练箭术,一心想洗去家爷污名,这个我是帮不上忙的。不过,她还喜好些什么呢?”路了了自言自语道。

“是啊!她还喜好些什么呢?”柏良器跟在路了了身后,一模一样的踱步做沉思状。

次日清晨,裴五娘站在演武场上又开始练习箭术。

路了了与柏良器也站在左近,学习着裴五娘的样子,凝神静气,拉弓如满月。

裴五娘的箭又稳稳的钉之箭靶圆心,柏良器射出的小箭在箭靶上弹了一下,就落了下来。路了了射出的长箭气势最足,声势最响,可箭靶上却看不见长箭的的影子。

三番五次后,裴五娘终于看不下去了,走过来就对两人一阵训斥指点。

一大狐狸一小狐狸两人相视得意的一笑。

为人豪爽热情,又骄傲自大的裴五娘小姑娘,总免不了好为人师吧。

一座高高的山峰上,艾米尔出神的望着幽州范阳节度府的方向,摸摸自己的小腹,幽幽的叹了一口气。

路了了从身后轻轻的搂住了她。

“从你将我从那囚笼一般的马车里掳走,都快五个月了。现在范阳近在眼前,你跟裴妹妹学箭术也十多天了,难道我们要一直呆在这里么?”艾米尔捂住路了了的手,语气悲伤的说道。

路了了的身体一下变得有些僵硬,他心里清楚,自己一直在逃避。可是逃避,能解决问题么。

“好!明天我们就收拾一下,去那幽州城。”路了了语气干涩的说道。

艾米尔轻轻的摇摇头:“我的父兄,我的族人,就在长城边上的草原。最后,我想去见他们一面。得知我回来了,他们自然会告知节度府的。”

一阵山风呜咽着吹过,紧紧拥抱着的两人,被吹得衣衫飞舞。

马车又带着艾米尔与柏良器缓缓前行了,只是身边又多了骑马挽弓,英姿飒爽的少女裴五娘。想要游历寻求突破的她,根本不管路了了多么的不情愿,自顾的就跟了上来。

离长城边艾米尔的部落家乡越来越近,两人之间的话变得越来越少,就好像一下生分了许多。

一望无际的草原,就像是一张巨大的绿毯铺在地上。草浪一波一波地荡漾开去,几朵金黄色的小花儿,成群的羊儿像天上的白云点缀在这绿毯之上。远处坐落各色的帐篷,依稀能看见三三两两的牧人骑着骏马追逐嬉戏。

艾米尔跳下马车,双膝一软就跪在这绿色的草地上,眼泪如同断线的珍珠,一滴一滴的坠落在绿草中。

远处的牧人,骑着骏马飞驰一般冲到了近前,不发一言,目光不善的打量着他们。

艾米尔抬头看见中间那位二十余岁,长相俊美,英武不凡的年轻人。留着眼泪就冲了上去,嘴里大喊着:“大兄,我是你最心爱的妹妹艾米尔啊。”

那位年轻人仔细看了一眼艾米尔,激动得一下跳下马来,将她紧紧的拥抱住,眼泪稀里哗啦的直流。

“艾米尔,我可怜的妹妹啊,你可回来了!”;

一行人簇拥着艾米尔,远远走向了草原上最宽大的那一顶帐篷。路了了三人,反而像是被遗忘了一般,呆呆的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师父!艾米尔师娘这是不要你了么?”柏良器扬着小小的脑袋,望着心里空落落的路了了。

“小良器你可不要乱说,艾米尔姐姐怎么可能不要师兄。她不过是激动得一时间忘了。”裴五娘轻轻拍了一下柏良器的头,偷偷的打量了一眼有些失魂落魄的路了了。

路了了久久不言,愣愣的望着远处艾米尔消失进去的帐篷。

没过多久,就见艾米尔满脸笑容的拉着一位衣衫华美的中年人,在一行牧人的簇拥下来到三人面前。

“他叫路了了,别看他文文弱弱的样子,可比族内传说中的勇士还要英勇。就是他,一路护送你的女儿回到了家乡。”艾米尔一脸幸福的介绍着路了了,任谁都能看出来两人的关系非同一般。

中年人饱经风霜的脸上,微不可查的露出一丝为难之色。随即又满脸堆笑的望着路了了,弯腰行了一礼:“老夫康日知,万分感谢这位勇士对小女一路护送之情。”

对于这位事实上的岳丈大人,路了了可不敢失了礼数。郑重的回了一礼:“晚辈路了了,护送艾米尔姑娘是晚辈应有之义,大人客气了。”

一行人进入帐篷,分主客坐下。路了了随意打量一番里面简朴的布置,就不时暗中注视着那位康氏部落首领看日知。那一张皱纹坎坷的脸,并没有因为女儿的回归变得开心起来,反而十分的沉重。这让路了了的心里七上八下,很是不安。

丰盛的特色宴席,热情的胡旋舞,都没能让帐篷里的气氛变得热烈起来。只有一位身穿盛装,年约五六岁的可爱小萝莉也上来表演胡旋舞时,才让路了了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

时不时与满脸笑容的艾米尔相对望上一眼,不知不觉中,端酒久一饮而尽的路了了就醉了过去,人事不省。

次日中午,头疼欲裂的路了了醒了过来。习惯性一摸身边,却没有摸到那具熟悉的身体,闻到那熟悉的体香。怅然若失的走出居住的帐篷,阳光猛烈的让他几乎睁不开眼。

退回帐篷,用铜盆里的清水洗洗脸,一回头就看见那位俊美英武的青年,艾米尔的哥哥康志睦带着两位抱着礼物的胡女,一同走了进来。

“这些礼物,是为了感谢你送我妹妹回到家乡的谢礼,希望你能收下。”康志睦神色木然的说道。

“艾米尔呢?她在哪里,我要见她。”路了了看都没看那些礼物一眼,心里有些惊慌的叫了出来。

康志睦面露痛苦之色,有些不敢正视路了了:“我的妹妹,艾米尔她不会再见你了。”

“不!我不信。艾米尔在哪里,我一定要见她。”路了了作势就要向外面冲去。

康志睦一把拦住了路了了,表情很是痛苦:“艾米尔四年前就作为部落最美丽的明珠,献与了我胡族的救星安禄山安大人。不管她最后去了哪里,做了什么,都只能由安大人来处置。为了不给部落带来祸端,所以她是不会再见你的了。”

“我不信,我不信!”路了了无力的蹲了下来,其实这个结果,在最后的旅程中,他与艾米尔两人早已经清清楚楚。

马车缓缓的离开了,神色木然的路了了,坐在车辕上宛如行尸走肉。只有柏良器还拼命的从车窗抬出小小的脑袋,目不转睛的望着后方。

艾米尔发疯一般催着身下的马匹,冲上了一处高坡。望着逐渐远去的那一架马车,泪水如同泉涌滑过脸庞。

孤零零的站在坡地上,嘴里嘶喊着路了了的名字。可草原上的风儿,将她的嘶喊无情的吹散,只能无助手中白色的丝巾,不停的挥舞。

第七十二章 夏花之绚烂

“师父,你看!”柏良器对着路了了大声喊叫着。

远远的,只能看到一道模糊的身影。路了了却能一眼认出,挥舞着丝巾的那道身影,就是艾米尔无疑。粗横的将裴五娘一把抱下马来放在地上,翻身上马就像那道身影狂奔而去。

“你说过,即使满身伤痕,也要永远守护着我。你说过,幽深的夜里,不会再让我孤寂的一人。你说过…”路了了的怀抱里,艾米尔泣不成声。

就像是最心爱之物失而复得,路了了紧紧的抱着艾米尔,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稳稳的将艾米尔放在马背上,路了了翻身上马,搂着她就像那一顶最大的帐篷风一般的飞奔而去。拉着艾米尔的手,走进帐篷,直挺挺的在康日知面前跪下。

“路了了愿意迎娶艾米尔为妻,望康大人应允。”;

“艾米尔的情况,想必你十分清楚,安敢对我提出如此无礼的要求!”康日知在案几上重重的一拍,他完全没有想到被自己困在帐篷的艾米尔会跑了出去,路了了会去而复返。

“是啊,我十分清楚。所以不管艾米尔会遇到什么,我都会与她一起面对。”就这样静静的望着狂怒的康日知,路了了的目光十分坚定。

“年轻人,徒有勇气解决不了问题。”康日知摇摇头,依旧不为所动。

艾米尔“噗通”一声也跪了下来,掏出一柄短刀将手掌割破,鲜血“滴滴塔塔”的流个不停。眼神示意路了了同样如此做之后,两人滴血的手掌紧紧的握在了一起。

“阿爸!艾米尔愿意成为他的妻子,哪怕是只有一天一个时辰,至死不悔。”;

看到自小到大,从未求过自己的女儿,眼神是那样的坚定决绝,康日知感到自己的心口痛得那样难受。眼角变得湿润,指着随同女儿一起跪下来儿子康志睦。

“是你私放你妹妹出来的,接下来的事情你自己看着办!”康日知挥挥衣袖,看似恼怒,实则来了个放任。

没有丰盛的宴席,没有欢快的舞蹈音乐。在寥寥几位亲朋好友的祝福后,康志睦的帐篷,成了路了了与艾米尔的临时新房。一身胡族盛装打扮的艾米尔,眼神迷离的望着路了了,在一对跳跃红烛烛光下,是那样的娇艳美丽。

捧着那一张红扑扑的脸庞,路了了心里从未感到如此的充实:“艾米尔,我一定会猎杀一头草原的狼王,将他的獠牙做成吊坠,挂在你的胸前。”

艾米尔伸手轻轻揽住路了了的背脊,美丽的大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他。

“部落的明珠,无忧无虑的艾米尔四年前就已经死了。是你又让她活了过来,还一同走过一段让她永生难忘的旅程,就像是做了一场美丽的梦。

梦境里我唯一的遗憾和害怕,就是自己不是你真正的妻子。现在的婚礼虽然寒酸简陋,可却是送给我最好的礼物。作为你真正的妻子了,你不知道我是多么的幸福。”

艾米尔的眼角又涌出了泪水,可这一次却是幸福满足的泪水。

吻去艾米尔眼角的泪水,嘴唇慢慢的滑上那柔软的红唇。仿佛进行一种神圣无比的仪式一般,缓缓退去她的衣物,露出一具雪白完美的躯体。

身体一次又一次的交转缠缠绵,一次次的嘶吼娇吟,一次次的攀上了灵与欲的顶峰。

一轮红日从地平线上缓缓升起,草原上响起了悠扬的牧歌。艾米尔就像是一位普普通通的胡人妻子,侍候着路了了穿好衣物,洗净脸庞。整个过程中,脸上都挂满幸福的微笑。

走出帐篷,美美的吸了一大口清新湿润的空气。转头就看见内兄康志睦脸色阴沉,恨恨的盯着自己。

有些摸不着头脑的路了了,对着康志睦深深的鞠了一躬,再次表达着诚挚的谢意。

“如果你不知道爱惜艾米尔的身体,再这样肆意的放纵。她腹中的孩子,要是有了意外。我决不放过你。”康志睦沉着脸说道。

“什么?艾米尔已经有了我的孩子!”路了了吃惊的张大嘴,一时不敢相信。

“如果不是她有了两个月的身孕,你以为我会放她出来,放任你们两人在一起么。”康志睦气呼呼的说道。

狂喜的路了了一下冲回帐篷,一把抱住正在收拾打理房间的艾米尔。慢慢的蹲下来,将脸贴在她的小腹上,眉眼带笑的问道:“你有了咱们的儿子,怎么不告诉我。”

艾米尔双手轻轻环着路了了的头,眼里饱含着满满的柔情,笑得像盛开的花儿一样。

“我刚刚察觉时,心里只有害怕和恐惧。害怕自己连累他,害怕一睁眼,你就不在身边。现在,我不怕了。因为我知道这孩子一出生,他的父亲就守候在他的身边。”

一连两天,路了了都傻子一样笑着,一步不落的跟随在艾米尔左右。直到艾米尔都有些受不了了,才春风得意的走向外面一群闹哄哄的年轻人中间。

场中的情形,几乎让路了了吃惊得掉了下巴。他完全想象不到,裴五娘一位年轻的女子,居然与康氏族中的年轻人,在比试着摔跤游戏。

人群中轰然一笑,又一位康氏族中的年轻人被裴五娘一个背摔丢了在草地上。裴五娘嘴角微微翘起,不屑一顾的看了那位爬起来年轻人一眼。转头看向那群年轻人的首领康志睦,藐视的勾了勾手指。

康志睦双手抱胸,一直神色冷冷的注视场中的比试。看见裴五娘对自己轻视无比的手势,哪里受得了,舒展了一下双臂,傲然走进场中。

别看这康志睦长得俊美英武,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可往场中一站,一股凛然无匹的气势就冲身上散发出来。裴五娘不敢掉以轻心,小心的试探了几次。

可这家伙身手却灵活无比,裴五娘几次暗藏厉害的杀着都被他轻松避开。反倒被他他轻轻一带,就滑到在地。

裴五娘飞快的翻身起来,又揉身扑了上去,纠缠几次,又准备使出自己的绝技过肩摔。康志睦吐气开声,裴五娘反而被摔得凌空飞起。

走过去蹲在半天没爬起的裴五娘面前,路了了摆出一副长辈的样子,有些牙痛的说道:“裴师妹啊,你一直这么野下去,将来怎么嫁得出去。”

“怎么?自己刚娶了媳妇,就看不起我这师妹啦。放心,我裴五娘的夫婿,一定会是一位英雄盖世的大将军,你就少操心了。不行,你拉我起来,我要和他比射术。”

裴五娘揉揉屁股,不耐烦的对路了了挥挥手,又很不服气的望着康志睦。

路了了“哎”的叹了一口气,背着双手就施施然的里开了。不远处,康志睦的女儿康缇丝,那位五岁多的可爱小萝莉,正拉着自己那不听话的弟子柏良器的手,叽叽喳喳不知道说些什么。

找了一出高坡,躺在软软的青草地上。和煦的微风轻轻的吹过,草丛中盛开的花朵,是那样的绚烂。

草原的上日子,不可能永远风平浪静。牧人的敌人不仅仅是那凶猛的狼群,最大的威胁往往来自于争夺草地的同类。奚人,契丹人,突厥人随时可能出现在这一片草地,氏族十四岁以上的男子,就要不停的练习骑射之术。

“用你的身体,你的心去感受马儿的冲刺,风儿的流动。你手中的长刀,就如同长长的翅膀。不要用力去挥舞它,马儿的冲刺,风儿的流动,会带动着它将前面所有的一切,轻松的斩断。”

自从第一次骑在飞驰的骏马上,挥刀斩向练习的木桩,差点把自己的手折断后。路了了脑海里,就牢记着康志睦对自己的教诲。

看见粗壮的木桩,被秋水轻轻一带,就整齐的化为两段,路了了得意的笑了。走到溪水边清洗了一下脸上的汗水,望着水中胡子拉碴的脸庞,哪里还有当初文弱的读书人样子。

自嘲的笑了笑,望见不远处的草地上,柏良器与康缇丝脸色庄重的相对而站。路了了偷偷摸摸的走过去,藏在草丛中,想看看这两小孩子在做什么。

只见柏良器取下挂在胸前的狼牙吊坠,霸道无比的挂在康缇丝的胸前:“康缇丝,现在你是我的新娘了,等我长大后做了大将军,我就会来迎娶你。你要等着我,知道吗?”

康缇丝看了看胸前的狼牙吊坠,懵懂的点了点头。

回到自家帐篷的路了了,很久都没回过神来。笑话一样将此事将给艾米尔一听,艾米尔笑得花枝乱颤。

“看来你的小徒弟比你有眼光,康缇丝长大后,一定会变得比我还要美丽。”

“谁说的!在我的眼中,我的艾米尔才是这里最耀眼的明珠。”路了了很不服气的说道,顺势将艾米尔拥入怀中。

第七十三章 秋叶之静美(上)

蓝蓝的天空,雪白的羊群,在悠扬的牧歌声中纵马驰骋,说不出有多么的惬意。骑着一匹毛发乌黑油亮,四蹄间一簇雪白的骏马,踌躇满志的路了了几乎跑遍了牧场的每一个角落。

第一眼见到这匹乌云盖雪。它正被一群漂亮的母马簇拥着,昂着高高的头颅,一副貌捭四方不可一世的骄傲模样。这让路了了很是不喜欢,下定决心就要将它的骄傲狠狠的踩在脚下。

“这是我们当年从西域带过的马驹,长大还没两年就成了这里的头马。近两年来还没有人能征服它,你想不想去试试?”康之睦微微一笑,挑衅的目光望着自己的便宜妹夫路了了。

眼神发光的路了了,贼头贼脑的慢慢靠近这匹骄傲的马中王者。可人家只是打了一个响鼻,看都没看他一眼。

路了了抽个冷子,翻身上马,紧紧的抓住那长长的鬃毛。乌云盖雪长长的嘶鸣一声,四蹄腾空,如风如电一般向前飞驰而去。

马群像是被一道黑色的闪电从中劈成两半一般,恭恭敬敬的缓缓后退,像是为它们的王者列队欢呼。

路了了在马匹上颠来簸去,好像大海中的一叶孤舟,秋风中的一片枯叶。但他仍然稳稳的抓住鬃毛,就是没有掉下去。

狂奔中乌云盖雪突然一个急停人立,路了了就飞了出去,“砰”的一声落在草地上,半天都起不来。骄傲的马儿还悠闲的在他躺下的地方踱了几步,这才慢悠悠的跑回它的领地。

在一片哄笑声中,路了了揉着屁股爬了起来。望着那一匹正在接受漂亮母马恭贺的乌云盖雪,眼睛眯了起来。

月夜下的马厩里,乌云盖雪一双三角形的耳朵高高的耸立在脑门上,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戒备的盯着眼前这位不速之客。

路了了“锵”的一声拔出秋水,冰寒的刀刃在乌云盖雪胯下又黑又长的东西上比划了几下,恶狠狠的与它的眼睛对视着。

“明天,要是你再敢把劳资摔下去,劳资就阉了你,看你怎么面对些漂亮的母马。”

路了了脸上露出邪恶的笑容,秋水又在那根东西那里比划了几下。乌云盖雪深邃的眼睛里,居然露出几分恐惧的意味。

第二天,路了了先是在乌云盖雪面前比划了几下,这才慢悠悠的翻身上马,在其他人一副不可思议的眼神中,意气风发的驰骋了几个来回。

在牧场巡视的过程中,不管认不认识熟不熟悉的人,路了了总是要找上去聊上几句。也就二十多天的时间,康氏部族的人,无人不知道路了了有艾米尔这么一位美丽的妻子,有乌云盖雪这么一匹神骏的名驹。

“师父,师父!”柏良器鼻青眼肿,连滚带爬的跑到路了了的跟前,一脸的焦急:“康缇丝被坏人抱走了,师父你快去救救她!”

路了了心里一惊,顺着柏良器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前方一位衣衫褴褛头发蓬松的汉子,正将哭喊着的康缇丝放上马,准备逃窜。

路了了轻轻一夹马腹,乌云盖雪就腾云驾雾一般,追了过去。

身体随着乌云盖雪的奔腾微微起伏,耳边的风声呼啸而过,这风驰电掣飞一般的感觉,让路了了很是陶醉。

前面骑马逃窜的贼人越来越近,路了了拔出秋水,死死的盯着那贼人的脖子。

眼看逃不掉了,那贼人掏出一个号角就“呜呜”的吹了起来。接着慢慢停了下来,拔出一柄弯刀,准备迎击追上前来的路了了。

乌云盖雪的速度太快了,快得这位贼人几乎还没作出任何反应,路了了已经飘然到了眼前,倒转剑柄,借着马的冲力,在那贼人头上轻轻一磕。

掉转马头,从软软倒在马身上的贼人身前,抱起几乎吓傻了的康缇丝,才发现那贼人已经死得不能再死。

用手在康缇丝白嫩的小脸蛋上一捏,康缇丝这才“哇”的一声放声大哭起来。也不管小家伙哭得多伤心,路了了得意的哈哈大笑。

贼人临死前吹起的号角,终于引来了他的同党。一阵雷鸣般的马蹄声响起,远远的不下一百骑的贼人,呼啸着向路了了冲来。

路了了心里一慌,抱起不停大哭的康缇丝上马转身就逃。

刚往回跑了一阵,就看见康志睦带着几十位年轻人,大呼小叫的迎了上来。

“奚人!是奚人袭击部落来了。”一位康氏部落的年轻人大声喊了起来。

路了了靠近脸色血红的康志睦,就想把哭泣的康缇丝递给他。

“爹爹!姑父欺负我,他把人家的脸捏得好疼。”康缇丝一见自己的父亲,哭得更是伤心委屈。

康志睦看也不看脸色尴尬的路了了与哭泣的女儿,拔出长刀振臂大呼:“随我迎击这些可恶的奚人,不能让他们冲进部落。”

路了了一眼看见跟着冲上来的裴五娘,把康缇丝往她怀里一放,就跟着康志睦向前冲去。裴五娘恼怒的看了路了了一眼,又随手丢给身边的一位青年,也纵马向前冲去。

冲锋的双方越来越近,沉重的马蹄声让地面都开始震动起来。一些善射的青年,与裴五娘一般,在飞驰的马背上张弓搭箭,“簌簌”的就射出一阵箭雨。

对方瞬间就倒下几人,也有人取下弓箭,向这边射了过来。

路了了马快,很快就追上了康志睦,与他一起组成箭头。手里稳稳的握住长刀,眨眼间两队人马就碰撞在一起。

秋水锋利的剑刃,如同割破布一般,在人体上轻轻划过,带起一蓬血雨。路了了头也不回,借着乌云盖雪的冲势,剑刃又对准了下一个对手。

又一蓬血花飞起,路了了前面已经没了敌人。跟着康志睦的马头,转了个圈,又向冲破队形的敌人杀去。

一声声“扑哧扑哧”的闷响,一道道飞溅的血雾,带走了一位位年轻的生命。

丢下三十余具尸体的奚人逃跑了,康氏族人也失去了八位年轻人的生命。浑身鲜血的康志睦,望着那些倒在血泊中的年轻族人,脸色哀伤的对身边的路了了说道。

“我一直反对父亲的做法,不能将部族的命运交给可怜的女子来承担。可随着越来越多的年轻人死去,我隐隐明白了他的想法。不过我康志睦活着一天,我可以献出我的生命,绝不会再献出任何一位部族的女子。”;

路了了安慰的拍了拍康志睦的肩膀,没有说话。

“师兄!,你杀掉几个敌人?”裴五娘一脸兴奋的走过来,脸上还带着一些血污。

对于这位神经粗大的师妹,路了了有些无话可说。犹豫了一下,慢慢的伸出了四根手指。

裴五娘嘴角翘起,轻蔑之意丝毫不加掩饰:“死在我箭下的就有四个,师兄,你太弱了。”

路了了微微叹了一口气,摸摸裴五娘的头:“如果死去的人中有你的亲人,你就会明白,生命,不是简单的数字了。”

八具年轻人的尸体,被放在堆好的木柴堆上。部族的男女老少,静静的望着那些为了保护部族而英勇战死的年轻人。随着康日知用火炬点燃木堆,唱起了哀伤的歌谣。

艾米尔依偎在路了了怀里,抚摸着微微隆起的小腹,眼里浸满了泪水。

“我希望,我们的孩子,将来不要面对这样的命运。”

“不会,绝对不会。”路了了喃喃的说道,望着那些火光中依稀熟悉的面孔,静静的随着燃烧的枯叶,化为虚无。

一同经过鲜血的洗礼,年轻人的友情很容易就得到升华。康志睦与部落里的年轻人,与路了了打成了一片,再无隔阂。

一脸幸福的路了了,看着艾米尔给未出世的儿子缝制着小衣,康志睦神色慌乱的冲了进来。

“走!你们快走。范阳节度使府中来人了。要带艾米尔回去问话,现在正在等着父亲的回话。我想办法拖延一下,你们赶紧走。”

康志睦转身又消失不见了,路了了有些糊涂的望着艾米尔:“你是不是将听来的消息,通过你父亲转告那位安大人了?”

艾米尔有些愧疚的望着路了了:“为了部族能够栖息在这块草原,我没有办法。”

“艾米尔,不用收拾什么东西了,我们赶紧逃吧。”路了了显得有些慌乱、

“逃,我们能逃到哪里去呢?我们逃了,我的父兄怎么办,部族的兄弟姐妹怎么办。你长安城的家人又怎么办。”艾米尔轻轻的摇摇头。

“我们先逃出去,再想办法。”路了了已经失去了方寸,一把抱住艾米尔就想跑出去。

艾米尔拿出一柄短刀,对准了自己的脖子,泪流满面的望着路了了,坚定的摇着头。

路了了抱住艾米尔的身体,无力的跪了下来。

第七十四章 秋叶之静美(下)

幽州城城外的十里亭,迎来送往一向十分的热闹。久而久之,茶铺摊贩,挑着霍担的游商,背着蔬菜鲜果的周遭农人,自发的聚集于此,把这里变成了小小的集市。

一座掩映在林荫下的茶亭里,陆九听着那恼人的蝉鸣,心里越发变得烦躁无比,手中折扇不停的摇着。眉头深蹙,目光幽幽的望着不远处的官道方向。

“九妹啊!喝一口这冰镇的酸梅汤,你就没那么热了。一向处乱不惊的你,今日怎么就沉不住气了呢。”

陆九身边,一位衣衫华贵,肤色白皙的年轻人微微一笑,对着陆九说道。

“八姐夫,你是不知道那小子有多么可恶。三番五次的与我作对不说,这一次更是肆意妄为,居然私自掳走艾米尔长达半年之久,险些坏了伯父的大事。等会见到他,我一定会让他好看。”陆九恨恨的说道。

“前些日子,你不是不停的夸他,说此人一身所学,乃是久不显世的鬼谷纵横之术,是真正的治国经世之才。此等人物,大多持才傲物桀骜不驯,哪里是你能轻易控制得了的。听你说他与我年岁相差无几,我倒是真想见识见识。”

年轻人目露精光,定定的望着远方。

“哼!八姐夫你不满二十,就官居鸿胪卿兼广阳太守,哪是他一介布衣书生可比的。”陆九很不以为然的说道。

“唉!我不过徒有些弓马骑射的功夫,又承了父荫才会有这些官身。父亲大人一直嫌弃我性格内向懦弱,对我很是不喜,倒比不得那些有真本事的年轻人。”叹了一口气,年轻人摇摇头,心情变得有些低落。

路了了一行,还未靠近十里亭就被小队精悍的军士拦住了,随即被带到这一处林荫间的茶亭。茶亭周围布满全副武装的官兵,将不相干的人驱赶得远远的。

裴五娘与柏良器两人被拦下了,路了了小心的搀扶着艾米尔,被带到了茶亭之中。

看见一脸风霜,变得微黑的路了了,陆九心口抽了抽,端着茶杯的手指变得清白,脸色阴沉的望着路了了不发一言。

茶亭里的气氛萧杀而又凝重,艾米尔望着路了了凄然一笑,就在据案而坐的两人面前缓缓跪了下来,埋头不语等候发落。

路了了心里一酸,陪着妻子也跪了下来。

看见艾米尔微微隆起的腹部,路了了又一脸决然的陪她一起下跪。一股无名之火莫名的升起,陆九拳头紧握,恨不得这一对狗男女就这样一辈子跪在地上。

僵持着,不知道跪了多久,眼见身旁的艾米尔眉头一蹙显得有些痛苦。路了了压制不住自己的怒火,腾的一下站起身来指着陆九。

“王琉璃!艾米尔是我掳走的,错是我犯下的。有什么冲着我路了了来就是了,你让她一位有孕的女子这样久久跪着,算什么回事!”

好你个好色无耻路了了,在其他女子面前从来都是一副温柔有礼,小意奉承的模样。在我面前却经常大呼小叫吼来吼去,。你家中娘子唐小七的身份我帮你瞒着,天仙楼情人夜来帮你护着。这次掳走艾米尔闯下大祸,是我拼命帮你开脱,难道我陆九上辈子欠了你的么!

陆九鼻子一酸,委屈得几乎流下眼泪,端起茶杯就向路了了狠狠的丢了过去。

路了了轻描淡写的接着了茶杯,连茶水都没溅出一滴,轻蔑的看着气得直喘气的陆九。

“好功夫!”一旁一直没说话的年轻人忍不住脱口夸赞了一句。

看见路了了狐疑的望着自己,年轻人微笑着自我介绍起来。

“在下安仁执,范阳节度使安大人的次子,暂任鸿胪卿与广阳太守之职。此次前来,专门处理艾米尔从杨府出逃一事。兄台可否就是在下妻妹琉璃口中那位,蜀中二杰太宾先生与太白先生的高足路了了。”

路了了心里一惊,原来这位貌不出众不发一言的年轻人才是正主儿。不由自主将身边的艾米尔紧紧的护住,有些心虚的望着安仁执。

“我就是两位先生的弟子路了了,现在更是艾米尔夫婿。他的父兄已经正式将她许给了我,她已经是我正式的妻子。”

安仁执笑了,望着路了了说道:“我现在要问艾米尔姑娘一些事情,路兄可否通融一下。”

路了了一听,不由得对眼前这位没什么架子的贵公子好感顿生,脸色尴尬的点了点头。

“艾米尔姑娘,你站起来吧。你探听到消息的情形,可否说给我听听。”安仁执一脸和善的说道。

艾米尔神情扭捏,不安的望了路了了一眼,脸红红的半天没说出一句话来。

路了了在她耳边低语道:“到了现在,你以为我还会在意那些事么。说吧,不管有什么事情,我都会和你一起面对。”

擦掉眼角涌出的眼泪,艾米尔抬起头望着安仁执,面带羞色的叙述起来。

“元日过后的一天,醉后的杨钊来到我的房中。一个劲的哈哈大笑,嘴里说着抓到了安大人谋反的实证。他说安大人不但私自收留聚集西域流散的部落,扩充自己的实力,还暗中通过四海商会大量购买西域的骏马,不是准备造反还想干什么。

又一日,他让我侍候着他与一位客人喝酒。我依稀听见那位客人很是坚决的对他说,他想对付的那人,最多活不过三年。

在我为那位客人侍寝时,我假装无意的问起,谁活不过三年。那客人也喝得醉了,得意说是大唐奸相李林甫,活不过三年了。

我心里寻思,这消息可能对安大人比较重要,于是趁着杨府中人一起去看驱傩大戏时,偷偷的跑了出来。”

艾米尔神情不安的说完,手足无措的站在那里,看都不敢看路了了一眼,生怕他从此会看不起自己这位已经变得污秽不堪的女子。

路了了心情很是复杂难受,将彷徨无助的艾米尔轻轻拥在怀中。

对着艾米尔挥挥手,安仁执说道:“你先下去吧,我还有事请教一下你这位夫婿路兄弟。”

看着一步三回头的艾米尔,陆九长长的“吁”了一口气,心中的怨气好像消散了不少。

“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当年我父亲在长安西市做牙人的时候,无人问津。哪里想到他担任范阳节度使一职后,无数的族人故旧就涌上门来。父亲没有办法,只能将他们安置在范阳偏远的草原之上。

远方来投的族人与那些契丹人,突厥人起了不少冲突。为此,父亲还砍了不少契丹人的脑袋。后来西域流浪的部族,前来相投的越来越多。父亲怕引起朝廷误会,特意告知了宰相李林甫大人,李大人定下了以夷制夷的方针,默许了这件事情。

那位贵妃堂兄杨钊杨大人升上来后,一直抓住这件事不放,诬告我父心怀不轨想要造反。你说说看,这大唐的天下,我父一方小小的节度使,怎么可能造反,怎么敢造反。”

安仁执一脸无奈的望着路了了,路了了默然无语。

“九妹近来常常夸你身怀奇术,乃世间少有的年轻才俊。面对此等情况,我范阳该如何自处,还望路兄不吝赐教。”安仁执目光诚挚的望着路了了。

“路了了碌碌无为之人,哪里有什么才学。对于这些家国之事,怎敢妄言。”路了了摇摇头。

“就算不为了我们,难道为了艾米尔姑娘,为了她的族人也不行么?”安仁执目光望向远处官道旁的艾米尔,幽幽的说道。

路了了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慢悠悠的说道:“对此事,我只有两点浅显的看法。第一:安大人率军向北攻击,攻下契丹的土地送与那些投效而来西域故族。为大唐开疆拓土的同时,也顺应了李林甫大人以夷制夷的方针。自然能封堵诬告你父造反的言论。

第二,朝廷有召必回,入京后不需要小心谨慎,反而要向圣人讨要封赏,以安圣人之心。毕竟这大唐的天下,是那位高高在上,圣人的天下。”

安仁执闻言眼前一亮,忍不住又问道:“那所谓李大人活不过三年之事,路兄怎么看。要知道这大唐的胡人番将,大多是李大人提拔支持的。他一旦有恙,我们这些胡人番将的日子,就难过了。”

路了了低头沉思了一会,摇摇头说道:“对于此事,我也感到很是蹊跷。就算那精通相人之术的奇人,也不可能精准预知一个人的生死。我想也只有暗中留意,随机应变了。”

“你可知道,如果不是你带走了艾米尔,九妹他们一行,多半难以安全到达范阳。对方劫杀艾米尔的决心之大,难以想象。这倒让人对于艾米尔打探来的消息,更难以把握了。”

安仁执“唉”的一声,叹气连连。

“怎么?我走后你们又遇到很多次袭击么。”路了了有些不自在的望着陆九。

“哼!”陆九冷哼一声,来了个转头不理。

“今日与路兄一见,很是投缘。幽州城外妙峰山下有我一处别苑,我们去那里饮酒详谈如何。”安仁执见此情形,微微一笑。

忐忑不安的艾米尔,在裴五娘的陪同下,一直不安的望向茶亭的方向。

“鲜果,新鲜的鲜果。”一位年约十三四的少女,背着一娄青色的果子吆喝着走了过来。

看见那些皮色光亮,青幽幽的果子,艾米尔腹里酸酸的,忍不住很是想吃。叫住了小姑娘,在背篓中挑拣起来。

“师嫂!你可不要乱吃这些不干净的东西。”裴五娘伸手就拦住了艾米尔。

小姑娘眼睛睁得大大的,满脸怒气的望着裴五娘,拿起两颗果子就吃了起来。

“没毒的,吃不死你。”

裴五娘恼怒的瞪着这位脾气很倔的少女,可对方毫不示弱的与她对视着,反倒是裴五娘悻悻然的败下阵来。

过了一会儿。路了了一脸轻松的走过,扶着抱着一包青果的艾米尔微微笑着。

“看来,我们没什么事了。”

艾米尔松了一口气,被裴五娘扶着上了马车。吃了两颗擦拭干净的青果,看了一眼车窗外骑马并行的路了了,面带幸福满足的笑容,沉沉的睡了过去。

跟随大队的人马,一行人来到妙峰山下安仁执的别苑门口。

“师兄,你快来看看!师嫂她,师嫂她怎么叫都醒不过来!”马车里传来裴五娘十分惊恐的声音。

路了了冲进马车,就看见艾米尔面带微笑,安静的靠在座椅上沉睡着。一摸她的身体,已经冰冷僵硬,永远的醒不过来了。

第七十五章 仇恨的种子

昨日傍晚,一场小雨就淅淅沥沥的下了起来。灰暗的天空中,蒙蒙雨雾就好像一张网,沉重而压抑,将周围的一切包裹的严严实实。

院中的凉亭里,路了了怀抱着死去的艾米尔,仿佛被抽去灵魂一般,湮灭在这空洞缥缈的雨雾之中。

回廊里的裴五娘,哭得红肿的双眼时不时偷偷望上凉亭里泥塑一样,一动不动的路了了两人,随即又很是自责的埋下头。怀抱中的小柏良器,伤心又害怕的哭了一夜,已经沉沉睡去。

潮湿的空气让周六子的眼角变得湿润无比,分别半年再见到路了了时,那位脸上时常带着得意的坏笑,心地却十分善良的年轻人已经完全变了样子。

微黑的脸上满是风霜之色,神色木然眼神空洞,紧紧的抱着身体冰凉的艾米尔姑娘,,从流着眼泪跪在地上的周六子身边走过,都没能认出他来。

“艾米尔不喜欢呆在房内,她喜欢在夜里看天空中闪亮闪亮的星星。”路了了喃喃自语的抱着艾米尔坐在凉亭内,头挨着头望向灰蒙蒙的空中就一动不动了。

一个整夜又大半个白天过去了,周六子知道这样下去不对。可他却不愿意也不敢,去打扰惊动凉亭里紧紧依偎在一起的两人。仿佛那样做了,就背负上了一种沉重的罪过一般。

周六子虽然被掳了了斩断了手腕,又用吓死人的毒蛊控制成了他的家仆,要说没有怨愤是不可能的。慢慢的,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却慢慢的喜欢上了这样的生活,这位行事乖张古怪,心性却十分善良的年轻人。

路了了逃走的时候,没有提起周六子的解药,周六子也没有问。半年过去了,周六子除了偶尔打几个喷嚏,就屁事没有。胡老大倒是时常身上发痒,周六子笑笑,认为那是那小子人贱皮痒而已。

那位美丽又可怜的艾米尔姑娘就这样莫名其妙的死了,少爷未出世的儿子稀里糊涂的就没了。一股悲凉入骨的心绪从周六子心中涌起,狠狠的抓住自己的头发:“不该是这样,不该是这样的。”

陆九带着四位年轻的侍女从回廊走了过来,脸色苍白的看了无助的周六子与裴五娘一眼。冷冷哼了一声,就冲到了路了了的身前。

路了了身体下意识的望后一缩,可怜兮兮的望着脸色冰冷的陆九:“你要干什么”

“啪啪”两声,陆九狠狠的抽了路了了两个巴掌:“路了了,你醒醒吧!艾米尔已经死了。难道你打算让她和你未出世的孩儿在你怀里腐烂发臭么,难道你想她们死后灵魂都得不到解脱么!”

路了了眼泪如同泉涌,不敢抬头面对陆九的责问,手里却把艾米尔僵硬的尸体抱得更紧。

陆九心里一酸,轻轻把路了了的头揽在腹中,柔声说道:“你也想艾米尔走的时候,是干干净净,漂漂亮亮的吧。来吧,将艾米尔交给她们。她们会将她最美丽的一面展现出来,让你见最后一面。这可是夏天,在拖就真的来不及了。”

路了了松开双手,任由那四位侍女费力的将艾米尔抬走,心里空落落的,就像是被人夺去了最心爱的东西一般,无力的瘫在哪里。

“周六子,还不去厨房准备些吃食,你们四人,都很久没有吃东西了。”陆九转头严厉的对周六子说道。

裴五娘端着稀粥,拉着柏良器心虚的避开了路了了。她心里一直认为,是自己未能保护好艾米尔,才让她中毒身亡,都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师兄空洞的眼神。

“少爷,喝碗粥吧,你还得打起精神应付艾米尔夫人的后事。艾米尔夫人临走时,脸上都是笑着的,她现在在天上,也不想看到你这个样子不是么。”周六子端着一碗肉粥,一脸无奈的望着路了了。

“昨天我还以为,我和艾米尔应该是没什么事了。像我们这样的小人物,在那些权贵眼里根本不值一哂。也许事情过了这么久,那些大人物们或许就把我们给忘了。到了现在我才明白,别人轻轻一摁指头,就像蚂蚁一般,将我们给摁死。

风头正劲权倾朝野的监察御史杨钊杨大人啊,我现在连报仇的希望都看不见。不说那位杨大人,我连下毒行凶的凶手都找不到。周六子,你说我是不是很没用。我死后,有何面目去见艾米尔她们母子。”

路了了脸色绝望,心灰意冷的望着灰蒙蒙的天空。

“师兄,都是我的错,我没能保护好师嫂。可我明明看见那位卖鲜果的少女自己先吃了几个鲜果。师嫂买来鲜果又用清水清洗后擦拭干净,怎么就还是中毒了呢。”

裴五娘哭丧着脸,走过来委委屈屈的说道。

路了了有气无力的挥挥手:“这不管你的事。她可以事先吃下解药,自己当然没事。将毒下进果肉里外面看不出来,我都会几种方法,更别说那厉害的高手了。”

“可那位少女也就十三四岁的模样,哪里像很厉害的样子。不过她的眼神倒是凌厉,我与她对视都有些受不了。”裴五娘语气弱弱的说道,哪里还有平日的半分威风。

路了了苦笑一下,端起周六子递来的肉粥一口吞下:“监察御史杨钊和这位善于下毒的少女杀手,这杀妻灭子只仇,我路了了暂时记下了,总会有报仇雪恨的一天。”

被鲜花环绕的艾米尔,身上穿着最漂亮的胡族衣裙,面露微笑,静静的躺在木材搭建的高台上,就像是一位沉睡中的美丽公主。

耳边,还回响着前些日子的话语,指尖,还残留着温存的温度。可现在,她却丢下自己孤零零的一人,沉沉睡去再不会醒来。路了了眼泪不停的流下,举起的火炬,迟迟不肯丢向艾米尔身下的木柴堆。

“路兄节哀,圣洁的火光,会净化她身上一切的污秽。她纯洁的灵魂会变成天上最美丽的星星,注视着你,关爱着你的。”

安仁执身边带着一位年轻美丽的妻室,陆九的八姐王如玉,一起走到了路了了身边,对着木台上的艾米尔行了一礼,转头劝慰着路了了。

摸了摸胸口一小小的锦袋,里面放着艾米尔的一缕青丝。路了了眼睛一闭,将火炬投了过去。

添加了火油的木柴堆,“哄”的一声燃烧起来,猛烈的火苗冲天一般,疯狂的舔舐着艾米尔的身体。

披麻戴孝跪在木台前的柏良器,“哇”的一身哭了起来,撕心裂肺的,惹得一旁的裴五娘跟着伤心的大哭起来。

路了了紧闭着双眼,可闭不住眼泪,闭不上耳朵。胸口一阵撕裂般的疼痛,痛得好像灵魂也随同艾米尔一起,被那猛烈的火焰烧蚀着一般。

短短几日,离开的路了了几人,又回到了康氏部族所在草原。

看见柏良器手里怀抱的灵牌,路了了怀中抱着的骨灰罐,康日知老泪纵横,摇摇头就冲回了自己的帐篷。康志睦脸色铁青,对着路了了的脸庞就狠狠的打了几拳。路了了只是紧紧的抱着骨灰罐,心里竟然期望着这位内兄,能多多的打上自己几下。

康志睦却像是被抽空了力气一般,无力的跪在地上,抱头痛哭起来。

天空依旧那么蓝,羊群依旧那么白,草原依旧那么美。可身边那位美丽的姑娘,却变成一坛小小的灰烬。路了了费尽全力的嘶喊一声,让乌云盖云全力的奔驰起来,手里扬着骨灰罐,里面的骨灰随着风,飘扬飞散在这一片美丽的草原之上。

路了了笑中带泪,望着最后一蓬骨灰飞舞在空中,哽咽着说道:“从此你再也不会被关在小小的牢笼之中,也不会孤单单的躺在潮湿阴深的地下。这蓝天白云,这美丽的草原,将会永远的陪伴着你。”

牵着乌云盖雪走到马群边,拍拍它的脖子,路了了幽幽的说道:“大黑,你是草原上自由的王子,那里有你心爱的无数妃子。去吧,我就不该残忍的让你们离开。”

乌云盖雪长长的嘶鸣一声,就奔向了马群。

一脸悲愤的康志睦纵马奔到路了了的面前,心下歉然的望着鼻青眼肿的路了了。了解事情经过的他心里清楚这事不能全然怪罪路了了,可依旧对他没能保护妹妹以及未出世的外甥,难以释怀。

两位身穿孝衣的小孩子,依依惜别的在一旁说着什么。康志睦恨恨的望着长安城的方向,转头又忧虑的看了女儿康缇丝一眼。

“但愿艾米尔妹妹的悲剧,不要再发生在康缇丝的身上。”

路了了十分茫然的望着身边的草原,艾米尔已经随风消散在这一片草原。半年的相守相随,好像变得向梦境一般,变得不真实起来。

“艾米尔,会永远的活在我们这里。希望你以后有机会,一定要回来看看她。”康志睦指着自己的胸口,语气酸酸的说道。

路了了点点头,身影萧索的走向不远处等候的周六子与裴五娘。

乌云盖雪如同君王一般,被一群漂亮的母马簇拥着,开始巡视自己的王国。一阵微风吹来,乌云盖雪突然耸立起尖尖的耳朵,仿佛在聆听风中的呢喃一般。突然发出一声长长的嘶鸣,风驰电掣的冲向远处的路了了,将步履蹒跚的柏良器远远的甩在身后。

路了了感慨万分的摸着它的头颅,依旧不打算带着它离开。

“它一定是在风中听到了艾米尔妹妹的呼唤,让它跟随着你的,你还是带走它吧。”康志睦望着微风吹拂的草原,翻起一道道碧绿的草浪,语气幽幽的说道。

路了了埋头与乌云盖雪紧紧靠在一起,眼泪不停的滴在草地之中。

数日后的十里亭,安仁执满脸遗憾的望着路了了:“路兄不在考虑一下么?入幕我范阳节度使府,何尝又不是一条出路。”

路了了缓缓摇摇头:“长安城上有六十多岁的家爷,下有久侯自己的小娘子。安兄好意,了了心领了。安兄如都空前来长安,不嫌弃的话,我请你喝酒。”

柏良器坐进了陆九的马车,路了了远远的望了草原的方向一眼,跟随着车队,向长安城的方向走去。

云雾山下,路了了吃惊的望着裴五娘。

“我没能保护好师嫂,用我这条命赔你,怎么啦?”裴五娘大咧咧的说道。

“我要你这条命做什么。”路了了没好气的说道。

“不管,我就想去长安城见识一番,跟着你混吃混喝不可以啊。”裴五娘说完,纵马就冲到了前面。

第七十六章 忽如一夜春风来

七月的盛夏,天空蓝的像一匹纯净的缎子,看不见一丝云彩。似火的骄阳无情的炙烤着大地,热得人畜都喘不过气来。

这样毒的日头下,车队自然是赶不了路了。避暑的树荫里,知了一个劲的叫着,让本就热的难受的人们,变得很是烦躁。

就算是这样的酷暑天气,都不能融化陆九脸上的寒冰。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柏良器,从坐进陆九马车的第一天,就开始变得规规矩矩。此刻他老老实实的坐在陆九的身边,十分认真的拿着书本。只是偶尔望向裴五娘的眼神,是那样的楚楚可怜。

裴五娘还以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心里叹了一口气。这位美丽至极目光锐利的女子,莫说小小的柏良器,就是自己被她瞪上一眼,都感到害怕。

“你走之后,商队一路上又遇到了几次猛烈的袭击。护卫死了十几位,伤者更是不少。胡老大,宁教都因伤被早早送回了长安。连王十一都为了保护她,也重伤不起。这位九少爷的脸色,就再也没有好过。”

周六子此时仿佛胡老大附体一般,变得话多了起来。

路了了木然的一笑,他明白周六子好意,是想分散自己的注意力,不能老这样沉默郁结下去。可自己只要一闭上眼睛,眼前就会浮现出艾米尔的笑脸。这样的痛苦,哪里是轻易就能化解的。

“对了,我注意到商队的一个秘密。去灵州前,拉车的以及我们骑的都是普通的挽马。到灵州后全部换成了西域的高头骏马。从范阳回来,又都换成了普通的挽马。我发现四海商会,在偷偷给范阳走私军马。”

周六子附耳在路了了身边,悄悄的说道。

路了了轻轻拍了拍周六子的肩膀,低声的说道:“你说的,我已然知晓,但这些事情不是我们能干涉过问的。以后我们都要学会,很多事可以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但就是不能说出来。”

“对少爷你也不能说吗?”周六子歪着头问道。

“对我,当然可以说的。”路了了的脸色难得舒展开了。

周六子笑了,笑得又是心酸又是满足。

四面环山、六水并流、八关都邑、有十省通衢之称的东京洛阳终于到了。商队默默的进入四海商会的货栈之后,陆九难得的出现在路了了的房间。

“我要去见一位洛阳的好姐妹,你陪我走一趟。”陆九目无表情的说道。

“为什么非要我陪你去?”路了了明显的很不情愿。

“因为我那位好姐妹是前朝宰相的孙女,是书香世家。你勉强也算是一位读书人,带上你自然比那些不懂礼仪的护卫要好一些。”

陆九说完,不由分说的转身就走。

路了了微微叹了一口气,只能默默的跟上前去。

如同一位普通的护卫一般,不发一言的跟着陆九的马车在繁华热闹的街道上穿行着,在一处气派非凡的宅邸门前停下。朱红大门上,高高的牌匾上,庄严端正的书写着宗府二字。

车夫下车递上了拜帖,不久就冲侧门拐进了门厅幽深的院子。

一路上来往的丫鬟仆从,脸上都一副喜气洋洋的模样,这让陆九很是好奇。莫不成自己顺道前来拜访好姐妹,竟碰上了她家的喜事不成。

今人难娶宗氏女,除非神仙下凡来。也不知道自己那位喜音律,善操琴,美貌无比才学无双的好姐姐宗月娘,什么时候能找到如意的郎君。陆九微微叹了一口气,带着路了了直奔后院而去。

后院的月门,两位笑眯眯的丫鬟很有礼貌的拦住了路了了,任由相识的陆九进入了院中。

陆九毫不避讳的走进了宗月娘的闺房,看见正拿着一件鲜艳的喜服在身上比划的宗月娘,吃惊得差点闭不上嘴来。

“月娘姐姐!你这位除非神仙下凡来,才能将你娶进门的高傲才女,怎么这就要嫁出去啦?”陆九一脸不信的样子,愣愣的望着宗月娘。

“迎娶我的正是一位天上下凡的仙人呀,谪仙人李白李太白,三日后就将成为我宗月娘的夫君。”宗月娘一脸幸福的说道。、

“什么?”陆九这次是真的被惊呆了。

“琉璃妹妹你来到洛阳,难道就没听到大街小巷都在传闻姐姐千金买壁的故事么?”宗月娘美丽的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

陆九茫然的摇摇头:“我一到洛阳,就前来看望姐姐你了,哪里听到这样的故事。”

“嘻嘻”宗月娘一笑:“还是让姐姐亲口来告诉你吧。”

原来这宗月娘姑娘,一日带着丫鬟在梁园游览,突然见到雪白的墙壁上被人题上了一首诗词《梁园吟》,一看落款,正是那大名鼎鼎的诗仙太白先生所写。

眼见一位僧人很是气恼的要将这首诗词给擦掉,宗月娘一急,就称这堵墙壁,自己愿意花一千金买下。事后,果真送来了一千铜钱买下了这堵墙壁。

这事传开以后,在洛阳城引起了轰动。不久之后,诗仙的好友高适就前来提亲了。

“你知不知道,我每每读到太白先生那些诗词,就常常幻想,到底何等豪迈浪漫,洒脱不羁的人,才能写出这样绝妙的诗词来。也许,真的只有那天上的滴仙,才会有这样的胸襟才情吧。”

宗月娘一脸憧憬陶醉的模样,让陆九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菜好。

“听闻这诗仙太白先生,为人可是风流放荡的很啊。月娘姐姐性格这样温柔,倒不知能不能管得住那位豪放的太白先生。”陆九有些担忧的说道。

“他以前风流放荡,那是没遇见我啊。成亲以后,我会让他百炼钢也化为绕指柔。”宗月娘一脸自信的说道。

陆九无言,只能默默的叹了一口气。

“对了琉璃妹妹,你苦苦找寻了四年的那位小子,可曾找到了。”宗月娘打趣一般的望着陆九。

“别提那小子了,一提我就满腹的怒气。”陆九气哼哼的说道,接着又将与路了了重逢后发生的事情简略的叙述了一遍。

“这样的男子,哪里是你轻易能控制住的。你越想紧紧的抓在手里,他挣扎的反而越厉害。女人真想抓住一个男人,就嫁给他好啦,那样他怎么想飞,都飞不出你的手掌心。”宗月娘轻轻的点了一下气鼓鼓的陆九的额头。

“什么?你让我嫁给这样一位无耻下流的家伙!”陆九一脸的不满,气愤的望着宗月娘。

“谁叫你十四岁以来,就一直不停的打探那小子的事情呢。”宗月娘笑着说道。

“我那只是想找到他报复而已。”陆九悻悻然的样子,对此很不以为然。

“不管怎么样,他早就住进你的心里了,不是么?”宗月娘一副了然的样子,笑眯眯的说道。

陆九恼怒的望着宗月娘:“不要以为他是诗仙的弟子,你就不停的说这些话。你当了我这么些年的姐姐还不够,还想做我的师娘不成。”

陆九说完,就冲上去与宗月娘嘻嘻哈哈的扭成一团。

路了了在后院的门口,无聊的望着蓝色的天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也不知道陆九进去了多久,突然一位丫鬟走上前来,对他行了一礼。

“小姐吩咐,让我带这位公子前去一叙。”

“后院闺房,我一介陌生男子前去,恐怕不太好吧。”路了了连忙摆手拒绝。

“小姐说了,公子不是外人。见上一见,无妨。”丫鬟依旧很有礼的说道。

“我!不是外人?”路了了懵了。

丫鬟肯定的点点头:“公子快些前去吧,不能让我家小姐久等。”

路了了懵懵的被带进后院,凉亭里,陆九神色古怪扭捏的与一位年约二十多岁,风姿绰约的年轻女子站在一起。

那女子一幅长辈的模样,上下不停的打量着路了了,看得路了了云里雾里,不知所措。

“看见自己的师娘,还不赶紧跪下来拜见。”陆九狡黠的一笑,一脸严肃的望着路了了。

“什么我的师娘,你不是糊涂了吧。”路了了恼怒的望着陆九。

“我这位姐姐宗月娘,三日后就与你师父太白先生成亲,不是你的师娘是什么。”陆九得意的笑着。

路了了楞了,没好气的说道:“你!你开什么玩笑。”

“女子的终身大事和名节,是能拿来开玩笑的么!”陆九气呼呼的说道。

“难不成这是真的?”路了了狐疑的望着那位与师父比起来,年轻的过分的女子宗月娘。

宗月娘微微一笑:“你师父太白先生,目前就居住在我家的客院,等待三日后成亲。不信,你可以亲自去拜会他呀。”

路了了知道,此事已经万分不假,只能委屈万分的一头跪下:“不肖弟子路了了,拜见师娘。”

宗月娘娇羞的挥挥手:“你起来说话吧。”

陆九得意的笑了起来,忽如一夜春风来,吹散了她脸上的寒冰。

“路了了,以后我就算是你的长辈了。你要是再敢不听我的话,小心我在你师娘面前告你。”

第七十七章 及冠成人别少年

清冷的月光将雅致的客院铺得满满的,庭院里微醺的李白,将半杯美酒缓缓的洒在地上。看了一眼意志消沉,醉醺醺伏在案几上的弟子路了了,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花开一季人活一世,人生苦短世事无常。有些人啊,是上天派来陪我们一程,却不能厮守一生的。分别短短一年,你我师徒两人,竟然同时遭遇丧妻失子之痛。悲呼!痛呼!常言四十不惑五十知天命,可我李太白,偏偏就不明白,这天命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路了了此刻已然知道,山东兖州的那位师娘于年初病逝,小师弟李天然失踪。师父李白寻找多日未果,前来洛阳梁园赏牡丹散心,结果造就了一段千金买壁的佳话。

“师父啊!我现在发现,你或许真的是仙人下凡了。弟子还在这苦海沉沦,忍受煎熬。你却已经能放下一起,又让弟子有了一位年轻美貌的师娘。”路了了趴在案几上,端起酒杯又喝了一口,但话语里却明显带着一丝不满。

“了了啊!你说错了。师父不是将她们母子放下,而是放进了心里。逝者已矣生者如斯,你这样一直沉沦下去,除了让自己痛苦,让身边的人痛苦,还能有什么呢。打起精神来吧,你年纪已过二十,无母又忘父,找个吉日,师父我给你及冠礼,你就真正的成人了。有些道理,你自然慢慢会明白的。”

李白叹了一口气,望着天空那一轮弯月,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三日后的婚礼如期举行,各种繁琐的礼仪之后。路了了很是憋屈的带着柏良器,跟随一帮稚童少年一起向一对新人行叩拜之礼。领取了一个装有铜子的红封后,心情怅然的来到了前院。

前院的流水席,主要招待的是街坊邻居这类普通宾客。把玩着红封里的铜子,随意打量着那些大吃大喝的宾客。一位畏畏缩缩躲躲闪闪的少年胖子,正满脸堆笑的与相邻的客人举杯相敬。

“你是何人,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在宗府的喜宴混吃混喝。”路了了站在那胖子身后,大喝一声。

胖子吓得一下就站了起来,唯唯诺诺的小声嗫嚅道:“我也算是宗府的街坊,送了礼的,送了礼的。”

“你送了什么礼,说来听听?”路了了不依不饶的问道。

“小小薄礼,不值一哂。礼轻情意重,礼轻情意重啊!”胖子吓得头都不敢回,脸红得跟猴子屁股一样。

路了了重重的在胖子肩膀上一怕:“我说三弟啊,你可是越来越有出息了。年纪轻轻的,又有一身好本事,怎么学起那些无赖子一般,混吃混喝来了。”

胖子一下转身过来,拍了拍自己的胸口:“二哥你可是吓死小弟了,不过我真的包了两个铜子的红封当喜礼,不算是混吃混喝吧。对了,你怎么会在这里?”

“哎!”路了了叹了一口气:“新郎是我师父太白先生,新娘是我师娘,你说我为什么在这里。”

韩游瑰小胖子狠狠的在自己额头上拍了一下:“你说我糊涂吧,我怎么就没有想起这一出来呢。我是诗仙弟子的结义兄弟,完全可以堂而皇之的来大吃一顿的啊。”

一把将韩游瑰从席间拉了出来,免得他继续丢脸:“你这是又饿了多久?走,我带你去好好的吃一顿。”

路了了客居的小院里,看见韩游瑰饿死鬼投胎一样,狼吞虎咽的吃着肉食,心里一酸。

“我记得艾米尔当初将自己的铜钱全都给了你,你这么快就花完啦?”;

韩游瑰一手抓着一块烧鸡,一手拍拍自己的胸口:“姐姐给我的铜钱,我一个子儿都没舍得花呢?对了,艾米尔姐姐呢,怎么没看见她。”

路了了心口一堵,过了好半天才语气艰难的说道:“你艾米尔姐姐已经逝去了,连同我未出世的孩子,在幽州城外十里亭,被人给毒杀了。”

半块烧鸡从韩游瑰嘴里掉了下来,伸书油腻腻的双手,一把抓住路了了的胸口:“你说什么!”

路了了红着眼睛,将来龙去脉说了一遍。韩游瑰已经哭得稀里哗啦的,指着路了了痛骂道:“你这个没用的东西,你是怎么保护她的。要是当初我把她从你手里抢过来,她就不会这样惨死了。”

路了了任由韩游瑰将自己使劲的摇晃着,说不出一句话来。

韩游瑰一把推开路了了,埋头就往外冲。

“你要做什么?”路了了拦住了韩游瑰。

“我要去给艾米尔姐姐报仇!”韩游瑰眼红红的望着路了了。

“报仇?找谁去报仇。权倾朝野的监察御史杨钊还是那位完全找不到到踪迹的杀手?”路了了心酸的摇摇头。

“我去找那位翻样节度使安禄山报仇,如果不是他安排艾米尔姐姐那样的弱女子,去做什么狗屁的密谍,艾米尔姐姐怎么会惨死。”韩游瑰恨恨的望着北方幽州城的方向。

“安禄山身为两镇节度使,手下兵马无数,你拿什么找他报仇。再说了艾米尔是她的部族主动敬献给安禄山的,以祈求他的庇护。艾米尔心甘情愿的的为部族牺牲,她希望你去找安禄山报仇么?”路了了苦笑着摇摇头。

“说来说去,你就是胆小害怕。”韩游瑰鄙夷的望着路了了。

“怕,我有什么好怕的。匹夫一怒,血溅五步而已。就算我们血溅五步,就能给艾米尔报仇了么。只有我们也登了高位,掌握了大权,才能根本上解决问题。”路了了眼中散发出一丝凶厉的光芒。

“不就是边镇的大将军么,劳资这就投军去。我就不信我韩游瑰拼不出一份前程来,总有一天,我会让这些害死艾米尔姐姐的人血债血偿。”韩游瑰赤红着眼,恶狠狠的说道。

“我看你还是跟我一起回长安,从长计议吧。”路了了拉住了作势欲走的韩游瑰。

“不去!在我看来,长安城就是一座污秽肮脏的粪坑。我更喜欢明刀明枪的在军队里,杀出一个前程来。”韩游瑰很是坚决的摇头拒绝。

韩游瑰话都没留一句,义无反顾的走了。路了了也在七日后,迎来了自己的及冠之礼。

洗浴焚香后的路了了,站在铜镜前,由周六子将自己的长发梳理得整整齐齐,束于头顶,挽成发髻。漫步走出东屋,就看见师父太白先生与新晋的师娘宗月娘。端坐于堂前。

对着高堂前的两位长辈跪拜,缁布冠,皮弁冠,爵弁冠,李白庄重无比对路了了依次三加,严厉的训诫之后,各位观礼的宾客开始端酒祝福。

陆九神情恍惚望着路了了那张肃穆的脸庞,冷厉的眼眸。全然没有了以前的痞赖轻松的样子。这位经常让自己气得乱跳的小子,终于成人了么。

一颗心不争气的砰砰的跳了起来,可不知道为何,看见他现在这幅模样,又有一些心酸,一丝心疼。难道真如宗月娘姐姐所说的那样,这可恨可恶的家伙,早早的就住进自己的心里了么?陆九的脸突然一下变得绯红。

月夜下,庭院里,李白难得的没有喝酒。缓缓的抽出了湛卢剑,抬头望着天空的明月,整个人就像是慢慢飞起了一般。

“天上白玉京,十二楼五城。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随着李白吟着诗句,路了了仿佛看见一位仙人在月下舞剑。

这一方天地间,李白的剑好像月色的光华,无处不在。又好像那一轮美丽的圆月,印在眼中,却早已穿透你的身体。

衣衫飘飘的落在目眩神迷的路了了身前,李白拍了拍他的肩头。

“这是我不久前才悟出来的《长生剑》,应该已经触及到了天之剑的门槛。现在我将它传授给你,当做你及冠成人的礼物。不过我希望,你没有使用出这一套剑术的时候。”

“这等如梦如幻,美丽至极的一剑,难以想象它也会伤人。”路了了仍然沉浸在刚才的景象中,难以自拔。

“越是美丽至极的东西,越是会伤人于无形啊。”李白感叹不已,像是意有所指。

“你是指那位贵妃娘娘么?她到底有多么的美丽啊,师父你为她赋诗一首,就惹得圣人将你赶出长安,永不得返。”路了了好奇的问了起来。

“怎么说呢?当你想形容她的美丽,你才会发现所有的文字会变得苍白无力。看上她一眼,你就会陶醉于她的美丽不可自拔,而生不出半点亵渎之心。”李白斟酌了半天,后又摇摇头,好像形容得不甚满意。

“唉!”路了了充满怨气的叹了一口气:“师父你赋诗一首倒是痛快,可不但是你,连弟子的仕途之路都变得曲折难行了啊。”

“你已经成人了,道路该是自己走出来的,哪里还能怨得到师父的头上。”李白没好气的在路了了头上敲了一下。

第七十八章 熟悉又陌生的长安

阳光下的长安城依旧那么高大巍峨,无数的车马行人在城门口进进出出,就好像是一头巨大恐怖的噬人怪兽。路了了使劲的摇摇头,怎么也挥不去脑海中这怪异的想法。

与陆九打了个招呼,抱起柏良器,带着周六子与裴五娘,骑马熟门熟路的回到家门前,却发现院门紧闭,门口的牌匾也不知所踪。

吃惊的敲了半天院门,“吱呀”一声,院门半开,就看见郑伯露出白发苍苍的头颅。

“少爷,你回来了啊。”

郑伯将四人迎了进去,转身关上了房门。

“郑伯,这是怎么回事?”路了了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都搬去隔壁新的院子里去了哦,那边的院子又宽敞又舒适,住进去这么多人还空落落的。这老院子就没什么人了。”郑伯一边说道,一边颤巍巍的带着拐向两个院子通连之处。

能将一处好好的后花园全部种上药草的,除了路慢慢与唐小七,也没了谁了。此刻的唐小七正带着小丫鬟萍儿,正辛勤的在给药苗浇水。

一晃眼,就看见头戴幞头的路了了,身后跟着一位十六七岁左右,容颜秀丽英姿飒爽的少女,以及一位七八岁左右的孩童,从后院月门拐了出来。咋一看去,就像是一家三口一般。

“噹”的一声,唐小七手中的水洒一下子掉落在地上,怔怔的望着路了了,怯生生的说了一句:“了了,你回来啦。”

也不管有旁人在前,路了了上前一把抱住了唐小七,又是激动又是心酸,还有着一丝丝愧疚:“是啊!我回来了。”

裴五娘睁大眼睛打量了唐小七好一阵,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呼:“啊!师兄你可是好福气啊,家中居然藏着这么一位天仙般的小娘子。”

唐小七有些含羞的轻轻推开路了了,对着裴五娘微微一行了一礼:“这位莫不就是艾米尔妹妹么?”

裴五娘张大嘴,一下楞住了。

路了了感觉心口一疼,摸了摸唐小七的头,语气干涩的说道:“这是我师妹裴五娘,剑圣裴旻将军的孙女。”又指着柏良器说道:“这是我收的弟子柏良器,魏州获嘉县县令柏造柏大人之子。你先安排一下他们的住处,我去见过爷爷,其它的我们晚上在说好么。”

得知一位孙媳与未出世的重孙惨死,路慢慢好像一下苍老了许多,一言不发的就回到了自己的房中,连晚膳都没出来用过。

路了了将艾米尔的灵牌供进了路家的灵堂,这才来到胡老大的房间,看望一下这位身中两箭侥幸未死的家伙。

路了了还未说话,伤势已经痊愈的胡老大已经“噗通”一声跪了下,狠狠的抽了一下自己的嘴巴。

“是我不好,不该告诉少夫人,说少爷你看见那艾米尔姑娘貌美,与她一起私奔了。胡老大知错了,知错了啊!”;

路了了感觉五味成杂,苦苦一笑:“那么,少夫人是怎么说的。”

胡老大抬头偷偷打量了路了了一眼,期期艾艾的说道:“少夫人不信,还说你一定会回来的。看来,少夫人才是对的啊。”

“起来吧!你那晕血的毛病,可治好啦?”路了了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

“这个,应该是好了吧。当时我被射中两箭,以为自己多半要死了。不要命的冲上去砍了一位贼人的脑袋,血喷了我一脸,我都没晕过去。”胡老大有些得意的笑了起来。

路了了没有久呆,很快的离去了,胡老大这才松了一口气。他发现少爷这次回来之后,话少了,笑容也变得少了,但给人的感觉,却比以前更让人害怕。

夜里,听完艾米尔的故事,唐小七已经哭得泪人儿似的。将身体缩成一团窝在路了了的怀里,只有这样,她才能感觉踏实和安稳。

当初听到胡老大的言语,她表面上装出一副镇定淡然的样子,可心里依旧伤心难过了许久。此时此刻,对于那位逝去的可怜女子,她再也生不出嫉妒和怨怼之心。如果不是机缘巧合遇见了那位豪爽女匪唐小七,不是遇见了路了了,她的命运,又能比艾米尔好得上多少呢。

老宅的后院里,老槐树就像换发出青春一般,绿油油的枝叶努力的展开,为树下抱着婴儿的无花和尚遮挡着猛烈的阳光。

路了了伸出手想去抱一下这位两个月多大的小家伙,可婴儿却嫌弃的避开了脸,声音洪亮的大哭起来。心里酸酸的路了了,尴尬的缩回了手,抬眼就看见无花那一张骄傲得意的脸。

“呵呵,居然不是位女儿,可惜了。”路了了一脸遗憾的摇摇头。

“想要女儿,你自己努力去吧。”无花得意的把自己的儿子举得高高的,小家伙“咯咯”的笑了起来。

“小七!走了。”路了了黑着脸,对着在房里与落落说着悄悄话的唐小七喊了起来。

唐小七仿佛背负着天大的罪过一般,畏畏缩缩的跟在路了了身后,双双离去。

没日没夜的努力造人两日后,路了了知道有些事躲不掉的,带着柏良器来到了玉真观。

玉真公主高坐在堂前,身后两位年轻的女道士慢慢挥着凉扇,端着一杯凉茶冷着脸,就好像没看见前来拜见的路了了师徒两人一般。

路了了“噗通”一下就跪在了地上,柏良器不明所以,也跟着跪了下来。

玉真公主这样高贵端庄,美丽典雅的女人,就算有天大的怒火,也不会劈头盖脸的骂你一顿。她就这样静静的坐在那里,让你下面乖乖的跪着。这对路了了来说,反而更加的折磨人。

估摸着一炷香的功夫过去了,柏良器龇牙咧嘴已经有些受不了了。路了了偷偷在他屁股上揪了一把,柏良器“哎呦”一声叫了出来,眼泪汪汪恨恨的望着路了了。

玉真公主眉头一蹙,指着柏良器挥挥手,两位女道士就搀扶着柏良器离开去了偏殿。

“堂堂鬼谷传人,诗仙弟子,居然成了一商会掌柜的幕僚,连事关前程的春闱大比都不参加了。我倒是好奇了,那位财神爷的女儿,到底有何等的魅力,能让你如此神魂颠倒,行事如此的不分轻重。”

玉真公主凤眼圆睁,蛾眉倒蹙,恨恨的望着跪在地上的路了了。

路了了心知玉真公主是误会了,却又无法解释,头埋得深深的,期期艾艾愧疚万分的说道:“弟子知错了!”

“我看你就和你那酒鬼师父一样,根本就是一好色之徒!你师父就算好色,还知道迎娶那门第高贵的宰相孙女。可你呢,和一商人之女搅合在一起算什么回事。”玉真公主将茶杯重重的往案几上一放,看得出来气得不轻。

路了了冷汗直流,不敢分辨半句。

“今年关中大旱,粮食欠收。我的田庄用了你那堆肥之法,粮食产量不减反增。你如果春闱进士及第,再由我在圣人面前将你这一桩功劳美言几句,自然是前程可期。你自己看看,你都错过了什么。现在倒好,这功劳却被那奸诈的李林甫抢过了。”

玉真公主手指着路了了,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路了了完全没有想到,自己苦苦寻觅的机遇,就这样与自己插肩而过。可他的心里,完全没有一丝遗憾后悔之情。只是将头越埋越低,根本不敢抬头看玉真公主一眼。

“起来吧!没出息的东西。”玉真公主没好气的说道。

揉揉酸麻的腿,路了了赶紧跑过去给玉真公主的茶杯续上茶,又拿起凉扇卖力的扇了起来。

玉真公主心里一软,板着的脸微微舒展开来。仿佛很是随意一般,问了一句。

“你那位新的师娘,人怎么样?”

“人很年轻很美貌,待人也温和有礼,不过万万比不过师娘你这高贵不凡的气度。”路了了小心翼翼的说道。

“高贵不凡又有什么用,总是比不过青春貌美。你看宫里那位狐狸精,嚣张跋扈连圣人都敢忤逆,被赶回家不到一月,又被圣人接了回来,越发的恩宠。她的娘家姐妹,连我都不敢轻易招惹。男人啊,都是喜新厌旧的东西。”

玉真公主怅然无比的说完,心绪变得很是烦闷,挥手将路了了赶了出去。

坐在胡姬酒肆西林姑姑的房内,应付完问长问短好半天的西林姑姑,路了了才长长的吁了一口气。

“有个人在他身边照顾他,也让人放心了些。”西林一边抹泪一边拿出一本册子递给路了了。

“师父他好好的,姑姑你就不要担心了。”路了了又安慰了一阵,这才拿着册子看了起来。

“老东西六十五岁了,有了天下第一美女还不满足,还增设这么多采访使为他找年轻的美女。一顿饭要吃掉数十户中人之家的的家产。圣人啊圣人。”路了了一边看一边小声嘀咕着。

“咦!不对啊?这常带御史吉温不是权相李林甫的人么,怎么是他在圣人面前帮那位贵妃说话的。御史大夫宋浑,刑部尚书萧炅也是他搬到了。看来这位御史中丞杨钊杨大人,在开始剪除那位权相的党羽了啊。”路了了小声的自言自语着,陷入了沉思。

南诏王阁罗凤发兵反唐,攻陷云南,杀张虔陀,攻取西南夷三十二羁縻州。看到这一消息时,路了了怔住了。

他回长安也好几天了,可无论市井百姓,还是士林官员,竟然无一人谈论起此事。就连玉真观那位大唐公主,在自己面前提都没提起。

圣人生活奢侈,沉湎于酒色。朝中官员们忙于争权夺利,莺歌燕舞。这繁华喧嚣的京城,就好像将西南边疆的叛乱,失陷的州府,流离的百姓完全遗忘了一般。

推开窗户,望着蓝天下这一座巍峨的城市,路了了突然感到一阵陌生的感觉涌上心头。

第七十九章 不同的女人

微闭着双眼,路了了半躺在竹榻上,懒洋洋的打量着陆九这一处避暑的厅堂。厅堂的两侧,长松修竹浓翠蔽日,正前方一方碧绿的水池中,无数红白芙蕖争奇斗艳的盛开着。微风一吹,芳香满室。炎热的酷暑,仿佛将此处遗忘了一般。

青儿拿着一把摇扇,对着厅堂中桌案上的大块冰砖慢悠悠的扇着。愤恨的目光,时不时瞪上竹榻熏熏欲睡的路了了几眼。

小姐唤他前来商议事情,小姐在书案前忙得满头大汗,他倒好,居然大咧咧的半躺在竹榻上,懒洋洋的就要睡过去了。

“该死的张虔陀!”陆九怒不可歇的将一册卷宗狠狠的丢在地上。

“他已经死了。”路了了依然微闭着双眼,幽幽的说道。

陆九很是烦躁的望着路了了:“南诏反叛,西南商路断绝,商会还有几只商队陷入南诏不得返回,让商会损失惨重,现在如何是好。”

“堂堂南诏王,被一小小的云南太守霸占了妻子女儿,索要贿赂诬告谋反,不反也得反了。”路了了脸上露出嘲讽的笑容。

“我是问你现在我该怎么办!”陆九恼怒的瞪着路了了。

“如果不弄清这里面的来龙去脉,就不要盲目的去行动。”路了了懒洋洋的说道。

陆九眉毛倒竖,直直的盯着路了了。

路了了连忙起身端坐,掏出一把折扇,轻轻的摇着。

“你认为张虔陀一小小的云南太守,哪里来的这么大的胆子,居然做出此等恶行,去逼反大唐属国南诏。就算那剑南节度使鲜于仲通,恐怕都不敢如此肆意妄为吧。”;

陆九双手抱肩,眉头紧蹙,神色不定的望着路了了:“你是说那张虔陀背后是那兵部侍郎杨钊?”

“贵妃新近恩宠无边,杨钊权势滔天,可他的头上始终压着一座大山,就是稳稳把持着朝政的宰相李林甫李大人。御史吉温叛李投杨,又搬到了宋浑萧炅,剪除了李相朝中一部分党羽。但那杨钊的势力。依旧不能与李林甫相比,是因为他完全没有军方的势力支持啊。”

路了了端起案几上一杯其色如血的葡萄美酒,轻轻的晃来晃去,微微叹了一口气。

“你是说,你是说那杨钊为了让他支持的鲜于仲通捞取军功,刻意逼反了那南诏王阁罗凤?”陆九有些不敢相信的望着路了了。

“北地西域这些边镇,大都是李林甫支持的胡人番将。杨钊能伸手的地方,也只有西南疲弱的小国南诏了。不过这都是我的一番推测之言,当不得真的。”路了了微微的摇了摇头。

“如果是真的呢?”陆九美目一眨不眨的望着路了了。

“如果是真的,那剑南节度使一定就会整备军马,最迟来年春天进攻南诏。”路了了双手抱头,又懒洋洋的靠在了竹榻上。

陆九那白皙透明的手指,又开始在手臂上飞快的敲击着:“看来,我们现在不但要考虑在这次战争中,商会能争取到什么样的机会和好处,还要考虑战后如何重建商路了。”

“你就不想想,这些高居庙堂的权贵,仅仅为了争权夺利,就有多少的士兵和百姓无辜丧命么?”路了了心里有些激愤的说道。

“这不是你我两人能左右的事情,也不该我们考虑。你读了那么多史书,这些事情还见闻的少了么?”陆九有些不耐的摆摆手。

路了了被一句话堵得有些气结,却又难以反驳,一时间沉默起来。

看见还在那里不停思考的陆九,路了了忍不住又说了一句:“你有没有考虑过,鲜于仲通万一失败了,又怎么办。”

“我大唐精锐的军队天下无敌,对上小小的南诏,怎么可能失败。”陆九很是不肖的说道。

“兵法有云,哀兵必胜骄兵必败。当然,我也只是说说而已。”路了了摇摇头,心里清楚大唐军队进攻南诏失败,实在是不可能的事情。

“路了了,我发现你这次回到长安,意志消沉,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陆九有些不满的望着路了了。

“有吗?”路了了双手一摊,表情夸张的说道。

陆九冷冷一笑:“是不是错过了这次春闱大比,耽误了你的进仕之路,心里对我很是怨恨啊。是不是觉得我陆九满身铜臭,就你路了了清高无比心怀黎民啊。”

“胡说八道!”路了了一挥衣袖,轻蔑的说道。

“是啊!我一小小的商贾之女,又怎么放在你路了了的眼里。路了了,你太骄傲了!以为就你一人忧国忧民,治国经世。满朝的官员,都是尸位素餐,只会争权夺利的草包。有本事,你像那位权相李林甫一样,宰执天下十六年给我看看。”陆九毫不客气的说道。

“你以为我路了了就一定不能么?”路了了恼羞成怒,干巴巴的说道。

“受一点点挫折就心灰意冷怨天尤人,你以为你能?”陆九冷笑着回敬道。

路了了一下跳了起来,悻悻然的望着陆九:“我路了了身负鬼谷绝学,目前只是吃亏在年纪教轻罢了。年轻虽然是我当前最大的劣势,可也是我最大的优势。总有一天,我路了了会登上高位,让你王琉璃好好看看。”

“不知道脚踏实地,好高骛远。身负什么绝学,也只是那纸上谈兵的赵括。”陆九轻蔑的瘪瘪嘴,脸上露出一丝嘲讽的笑容。

路了了气得浑身发抖,却又无力反驳。狠狠的一甩衣袖,气鼓鼓的转身就走。

一头冲进了天仙楼,径自走向花魁夜来的阁楼。

“这位公子,夜来姑娘受了暑热,十余日不曾见客了。”一位小丫鬟轻视的望着路了了,神情高傲的拦住了他。

惜花化身的夜来,艳名响彻京城,已不是自己想见就能见的了。这他妈算什么回事,路了了憋着一口怒气,转身掉头就走。

“站住,你站住!”阁楼里冲出一位年轻的姑娘,不停的对着路了了挥着手巾。

路了了一看,这位十五六岁左右的姑娘,正是那小宁教的妻子兰儿姑娘。

“这位是小姐请来治病的郎中,你怎么问都不问就胡乱赶人。”兰儿一边训斥着那位小丫鬟,一边把路了了给迎了进去。

刚刚走进夜来的闺房,眼睛一花,惜花就像乳燕投林一般,飞身扑进路了了的怀中,八爪鱼一样将他缠绕得紧紧的。

感受到薄薄的丝绸下那嫩滑的肌肤,闻着那馥郁芳香的体味,路了了呼吸一下变得沉重起来,抱着怀中的美人,直接冲向了香榻。

兰儿“嘻嘻”一笑,轻轻的掩上了房门。

大汗淋漓的两人,如同被睡浸泡过一般,依旧痴缠在一起,不愿意分开。

“你这没良心的家伙,回长安十多天了,现在才知道来看我。”惜花娇嗔着一点路了了的额头。

“这么说你暑热病了十余天,就是为了等我么?”路了了心里十分感动的问道。

“人家是真的中了暑热,才不是为了等你这没良心的家伙。”惜花拿出丝巾,轻轻的擦拭着路了了额头的汗水。

“那你的暑热好了么?”路了了担忧的望着惜花红扑扑的脸庞。

“出了这么多汗,自然就好了。”惜花媚眼如丝,狡黠的一笑。

捧着惜花的脸蛋轻轻吻了下,路了了坏坏的笑道:“那就多流些汗水,也好的快一些。”

惜花一把推开路了了不老实的手,歪着头问道:“谁得罪你了,来到我的阁楼门口,脸色还那么的难看。”

“还不是王琉璃那女人,看不起我!”路了了气鼓鼓的说道。

惜花一手撑脸颊,笑嘻嘻的问道:“她怎么看不起你了?”

路了了有些尴尬的将经过讲述了一遍,很不服气的指着自己的鼻子说道:“你说说看,我路了了怎么就好高骛远了,怎么就成了那纸上谈兵的赵括啦。”

惜花伸出玉手,在路了了鼻子上俏皮的捏了一下,表情怪异的笑着:“在王琉璃那里受了气,于是到我这里来寻安慰来啦。不过啊,我看那位厉害的王姑娘,倒不是看不起你,而是在激励你哦。”

“嘁!我路了了需要人激励么,需要么!”路了了一脸不屑的说道。

“我看啊,这位王琉璃王姑娘,对你很是特别哦。要不你想办法娶了她,这样一来,我们欠她的债务都可以不还了。”惜花睁大眼睛,蛊惑着路了了。

“什么!为了那些债务,你连自己的男人都舍得出卖啊。”路了了怪叫着,不可思议的望着惜花。

惜花轻蔑的憋憋嘴:“我可是清楚的记得那丫鬟青儿说过,王琉璃这名字,只能是她的夫婿可以叫的。可你路了了大呼小叫的多少次了,而那陆九居然一次都没有反驳。你还装什么装。”

“我那是故意的,故意的好么?”路了了很是委屈的说道。

“谁知道呢?”惜花嘻嘻的笑了起来。

第八十章 盛夏田庄逸事

晨风带着清新湿润的空气扑面而来,深深的吸上一口,浑身上下都充满了活力。路了了一扫往日的颓废之气,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怀抱着娇俏的惜花,轻轻的一夹马腹,乌云盖雪四蹄翻腾,长鬃飞扬,将身后的周六子等人远远的甩在了身后。

裴五娘骑马抱着一脸兴奋好奇的柏良器,待得前面的路了了远远的几乎看不见了,这才一脸不屑的望着身边并行的周六子,瘪瘪嘴说道。

“你说我那师兄哪点好了,花心多情,没一点男子汉气概,身边的女子倒个个都是人间绝色。”

周六子思索了一阵,一脸认真的望着裴五娘:“我不知道。”

去田庄的路上,裴五娘再也没有搭理周六子半句。

八月的田间一片碧绿,青翠欲滴。一阵阵的蝉鸣蛙叫入耳,丝毫不觉烦躁,反而有一种奇特的韵律,让人宁静而又满足。

田庄前苍翠的树荫下,乌云盖雪慵懒的躺在草地上,尾巴时不时的扫着周围的蚊虫。路了了与顾惜花两人,却已经不见踪影。

听着田庄里传来阵阵孩童的读书的声音,裴五娘嘟着嘴将马拴在树干上,一脸的不高兴:“见色忘义的臭师兄,说好的带我们来田庄散心。现在倒是把我们丢下,自己一溜烟跑得影子都不见了。”

周六子目无表情的带着愤愤然的裴五娘与柏良器走进田庄,四下打量了一番,左右无人。听得旁边偏厦里传来一位少年稚嫩的声音,寻声走了过去。

十二三岁的郑回,一副少年老成的模样,正站在高台上,一本正经的对台下二十多位大大小小的孩童讲述着孟母三迁的故事。眼角一扫周六子等三人,就像是没看见他们似的,继续讲述着这一典故。

“嗤嗤,嗤嗤”柏良器轻蔑的笑出声来。

“你笑什么!”被一位七八岁的孩童耻笑,郑回很是恼怒。

“我是笑你装模作样,讲一些乱七八糟没用的东西。”柏良器骄傲的望着郑回。

“无知孩童,胡言乱语,我懒得理你。”郑回冷着小脸,一挥衣袖,转头不在搭理柏良器。

“不知恶为恶,何知善为善。孟母见其他的孩子有恶行,不制止不教诲,只知带着自己的孩子避而远之。这样养大的孩子,不敢正视真实的世界,一味活在自己理想的世界里,他宣扬的理论也是大而空泛,毫无用处。”

柏良器双手叉腰,摇头晃脑的说道。

“亚圣与亚圣之母,岂容你这黄口小儿如此诽谤。你是何人弟子,竟敢如此大胆。”郑回气得小脸通红,手指着柏良器。

“我乃鬼谷传人柏良器,怎么,说不过想动手吗!”柏良器面对比自己大五六岁的少年郑回,丝毫不惧。

“我呸!路了了那家伙教出来,能有什么好东西。”郑回满脸不屑的说道。

“你居然敢骂人!”柏良器怒气冲冲的指着郑回。

“我就骂了,你想怎么样?”郑回也双手叉腰,俯视着柏良器。

“敢不敢跟我单挑?”柏良器嚣张的指着郑回。

“怕你不成!”郑回轻蔑的望着眼前的小屁孩。

二十余位孩童哄然而起,簇拥着两人冲出了房间。

裴五娘看笑话一般看了一阵子,眼见得不对就要制止。周六子却伸手拦住了她,轻轻的摇了摇头。

“要是出了什么事,我可不管。”裴五娘悻悻的说道。

“不打架的男孩儿,算什么男子汉。”周六子脸上难得的露出一丝笑容。

“走,我们跟上去看看。”裴五娘瞬间转变了立场,一脸兴奋的说道。

“津津津”田庄外突然响起乌云盖雪愤怒的嘶鸣,裴五娘与周六子相互看了一眼,飞快的冲了出去。

田庄外树荫下,一位身高六尺,健壮英伟的年轻汉子,正跃跃欲试的与乌云盖雪对峙着。身后一男一女两位年轻的道士,笑嘻嘻的看着,也不阻拦。

裴五娘怒火中烧。飞身上去就一个扫堂腿。那汉子丝毫没有防备,重重的倒在地上,摔得眼冒金星。

“长安城外,天子脚下,你这贼汉子好大的狗胆,居然光天化日之下偷盗马匹。姑奶奶绑了你,送你见官去。”

周六子一看那两位年轻道士,却是那古叶小道士与哥舒小夜。知道眼前多半是一场误会,正要上前招呼。没想那哥舒小夜却笑眯眯的摆摆手,语气充满了奚落对那汉子说道。

“亏你还是什么河西军第一勇士,居然被一位年轻女子给打到在地。亏我父亲还派你来保护我,你这不是给河西军丢脸么。”

年轻汉子一跃站起身来,满脸通红的指着裴五娘:“要不是这贼女人偷袭,我李晟怎么会轻易让人打到。”

“呦!你这偷马的贼汉子还不服气是吧,来来来,本姑娘让你一只手,一样将你手到擒来。”裴五娘霸气无比的说道。

“嘁!我李晟堂堂男儿,岂会欺负你这弱小女子。”李晟双手抱肩,高傲的扬起头。

“你!你敢看不起我?来来我们好生比试一番,如果本姑娘输了,就是你的人了。你敢不敢来!”裴五娘火爆的脾气起来,也不管不顾了。

李晟轻蔑的上下打量了裴五娘一番,摇了摇头:“就你这细皮嫩肉的模样,伤了你可不好,还是算了吧。”

“那我们来比箭术,这样你就没什么借口了吧。”裴五娘偷偷打量了一眼李晟那健硕的身体,对于正面打倒对方,心里也没什么把握,于是选择了自己最厉害的箭术。

“哈哈,哈哈哈!”李晟猖狂的大笑起来,指着自己鼻子说道:“你确定,你要我和比射箭?你说好的赌注,当不当真。”

李晟出身军伍世家,十八岁便投身军旅,随河西节度使王忠嗣征讨吐蕃。他身高六尺,勇武绝伦,善于骑射,曾一箭射杀吐蕃猛将,名扬军中。眼前这位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女人,居然要和自己比箭术,这不是自己送上门来么。

裴五娘胸脯一挺,傲然答道:“自然当真,要是你输了呢?”

李晟捂着下巴,对于眼前这位身材窈窕容貌秀丽的少女满意得不能在满意。没有半分那些豪门闺女的矫揉造作,自然豪爽,还精通武艺,这简直上天专门为他李晟打造的娘子啊。

“嗯,我要是输了,我李晟就是你的人了,也绝不反悔。”李晟心里美滋滋的,将自己也压了上去。

“好!”裴五娘爽快的答道,手指七十步外的一株柳树:“我们就来比比射柳好了。”

一旁观战的三人,吃惊得下巴掉了一地。这还比什么比,不管胜负,这才刚刚见面的两人,左右都成了一家人了。

也不管三人脸色如何的古怪,裴五娘一脸严肃的对他们说道:“你们三人做个见证,那树上柳枝,谁射下来的多谁就胜利。”

说完腾腾腾的跑回自己的马前,取下弓箭,张弓搭箭。“唰唰唰”一连九箭,箭箭射下一枝柳条。

李晟举起长弓随即又放了下来,射下柳枝对他来说不是什么难事,可要这样一口气连发九箭,箭箭命中他却难以做到。

垂头丧气的走到裴五娘身前,喃喃的问道:“你这可是剑圣裴旻将军的绝技九星连珠箭?”

裴五娘得意的笑了起来:“裴旻将军正是家爷,看你以后还敢看不起女人么!”

李晟抬起头爽朗的一笑:“我李晟输的心服口服,自今日起,我李晟就是你裴姑娘的人了,你有所吩咐,李晟我绝不敢拒绝。”

“要什么都听我的哦。”裴五娘笑颜如花。

且说田庄后面的溪水边,柏良器与郑回被一群孩子围在了中间。双方站定后,一位表情无比严肃的孩子,举起手大吼一声:“比武开始!”

郑回还未回过神来,就见眼前那小小的身影一闪,鼻端突然感觉一疼,眼冒金星,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伸手一摸,手掌上已经沾满了鼻血。

“手无缚鸡之力的腐儒,也敢跟小爷我斗。”柏良器轻蔑的看着地上的郑回,得意洋洋。

郑回恼羞无比,挣扎着又想向柏良器扑去。一位年纪与他差不多大小,身材无比结实的孩子拉住了他。

“我来!”这位少年心中认为,那得意洋洋的小屁孩,全靠图施偷袭这才得手的。

柏良器虽然练习《阴符七经》不过短短半年,可也不是这些普通孩子能够应付的。这位少年虽然手舞足蹈,气势汹汹,依然被柏良器飞快的一拳,又打在了鼻子上,鲜血长流。

大大小小二十多位孩子,一齐倒吸料一口凉气,望着场中那小小的身影,眼神中多了一丝畏惧。

“还有谁?”柏良器嚣张无比的环视着一众孩童,仿佛就是那天下无敌的绝顶高手。

“一起上,揍他!”郑回大喝一声,带头冲向了柏良器。

小溪水一处草木茂盛,极其隐蔽的地方。路了了压低着嗓子嘶吼一声,从惜花那白皙的身子上退了下来,躺在浅浅的溪水里直踹粗气。

“盛夏溪水里的滋味,比起那谷草堆上如何?”惜花粉面带着潮红,身子软软的靠近路了了的怀里,挑逗的笑着。

“你这迷死人的狐狸精,劳资早晚要死在你身上。”路了了无力的说道。

“嘻嘻!美不死你。”惜花轻轻一笑,扶起路了了,拿出面巾将他的身体慢慢擦拭干净。

郎情妾意的两人,慢悠悠的走回田庄,就听见溪水边一群孩子在大呼小叫。走近一看,发现十多位孩子将柏良器死死的压在地上一顿猛揍,剩下的女孩子还在呐喊助威。

路了了瞠目结舌,看着惜花拉起鼻青眼肿的柏良器,也不知这小子怎么就犯了众怒,被田庄所有的孩子一起围殴。

第八十一章 为人师表的路了了

天高云淡的午后,几团煦暖安然的阳光透过窗户照射进来,屋内的地面上,洒下斑驳飞舞的碎影。路了了端起一杯沁香微润的清茶,轻啜一口,神清气爽,一身的疲累一扫而空。

惜花站在端坐的路了了身后,乖巧的给他扇着扇子。笑眯眯的看着前面地上跪着的郑回与柏良器,心里得意之极。

在自己的色诱威逼之下,路了了终于收下郑回作为第二位入室弟子。色诱自然是对付路了了,威逼则是对付郑回那倔强的孩子。

慢悠悠的将茶杯放在案几上,看了一眼鼻青眼肿愤愤不平,小脑袋翘得的高高的柏良器。心里畅快的偷笑一阵,这个臭屁哄哄的小子,终于吃了一次大亏。

“现在这个样子,想清楚自己错在哪里了么?”

“哼!”柏良器不服气的冷哼一声,蔑视着身旁跪着的郑回:“他们不要脸,仗着人多打我一人。”

“好汉不惹官府,勇士不对军队。你柏良器以为你勇猛无敌,一人能硬憾整个天下?再说了,我鬼谷一门那些声名赫赫的先辈,又有何人是靠着人多震慑天下的。”

路了了别了一眼柏良器,一脸自信的说道。

“鬼谷门人,就很了不起么!”郑回本就是在惜花的威逼之下拜师,心里依旧很不服气。

“顶撞师父,公然对师门不满,该罚!柏良器,你这做大师兄的,自然知道该怎么办吧。”路了了看都不看郑回一眼。

柏良器起真走到路了了身前行了一礼,取过案几上的戒尺,上前将郑回一头按住,对着那翘起的屁股,挥舞着戒尺狠狠的打了起来。

整整二十下,打得小郑回眼泪之流,这倔强的少年,硬是没叫出一声来。

“这下心里舒服些了么?”路了了笑眯眯的看着柏良器。

柏良器满意的拍拍小手,也不管脸上的抽痛,灿烂的笑了起来。

“你现在打他,他都不敢还手,知道为什么吗?”路了了笑着问道。

“因为他犯了错,我身位大师兄,他哪里敢还手。”柏良器一脸得意的说道。

“打击你的敌人,不一定要当时动手。等待机会,取得高于他的身份地位,随随便便找个理由就能收拾他。这也是一种手段。”路了了阴恻恻的笑了起来。

柏良器顿时眼露光芒,如同看案板上的鱼肉一般,不怀好意的在郑回身上来回打量。郑回心里一凉,可怜兮兮的望着路了了身后的惜花。

惜花一脸崇拜的望着路了了,看都不看郑回一眼。她知道路了了这是借机在教育弟子,身为女人的她,不应该插手。

“柏良器,跪下!现在我们来算算你当时犯下多少错误。”路了了脸色一沉。

柏良器“噗通”一声,又跪在了地上。

“你在嘲讽你师弟郑回讲述孟母三迁的故事时,可曾预料到此事的后果,可曾作出应对的手段?”路了了板着脸,定定的望着柏良器。

“弟子一时冲动,只顾将师父教我的话说了出去,没想过后果。”柏良器嗫嚅着答道。

“万事谋定而后动,你一时冲动就换来如此的后果,是不是该罚。引起骚乱不知道合理引导事态发展,而是仗着个人勇武去解决,丢尽了我鬼谷弟子的脸,时不时该罚?”路了了冷冷的说道。

“弟子认罚,不过弟子当时该如何做呢?”柏良器歪着小脸问道。

“你初来乍到孤身一人,而你师弟久居于此,人望势力都远超于你。既然于他对上了,首先就要观察揣摩,自己有什么可乘之机。有则利用,无则避之。

这一众孩童,只有他一袭读书人打扮,清高孤傲。孩童之中有仰慕于他的,自然也有不满嫉恨与他的。你应该合理的寻找机会,分化拉拢他们,扩大自己的势力,缩小与你师弟的差距,再与之相斗。

你想想看,不喜读书的孩子,大多是调皮愚笨之辈。而他们的武力,也远远超过你师弟那类死读诗书的。你如果拉拢了他们,再加上你自己的勇武,这一仗下来,惨败的会是谁?”

路了了循循诱导的说了半天,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柏良器若有所悟,连连点头,看着郑回“嘿嘿”的冷笑起来。

放下茶杯,路了了不经意的看了身体微微发抖的郑回一眼。

“郑回,你虽然入门得晚些,但毕竟年长你师兄几岁。他不懂事的时候,你也要记得劝诫。现在他犯错该罚二十大板,就由你去执行吧。”

一顿板子打得柏良器惨叫连连,眼泪长淌。他不顾疼痛,暗中凶狠的对郑回比划了几下拳头。

“师父!我决定了,不光是学那治国经世的本事,剑术武艺还是要一并学习的。”郑回心中一寒,连忙跪在路了了身前。

打发两位弟子离开以后,路了了这才得意的笑了起来。

“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一位仗着唐小七的宠爱,在家里就像小霸王一般,连自己这师父都时常不放在眼里。一位脾气古怪倔强,老是恨恨的瞪着自己,好像自己抢了他的女人一般。我路了了堂堂鬼谷弟子,还收拾不了你们么?”

惜花颠怪的一点路了了的额头:“连自己的弟子都要算计挑拨,瞧你这点出息哦。”

路了了尴尬的一笑,将惜花搂进怀里:“骗我去那溪水里,关键时候却提出要我收下郑回这小子当弟子,不答应还不行,我还不是被你给算计了么。”

埋伏在窗前偷看了许久的裴五娘李晟两人,反应却全然不同。裴五娘看得笑眯眯的连连点头,李晟却感觉背脊一阵发凉。

“五娘啊,你这师兄太可怕了,我们还是少于他打交道为好。你看看他这样教出来的弟子,长大后岂不是跟怪物一般。”;

裴五娘不客气的在李晟头上敲了一下:“怎么。这么快就不听我的话啦。知道你为什么投军五年了,现在还是一位宣节校尉么?一是你不会察言观色讨好上司,二是你不懂兵法,只知上阵搏杀,活脱脱的一位莽夫。这样下去,将来会有什么出息。”

李晟被教训得无言以对,垂头丧气。

眼见房里的两人,两张脸蛋越靠越近,一般人唯恐避之不及。可裴五娘却不管不顾,风火火的一把推开房门,就冲了进去。

路了了与惜花两人身体“刷”的一下连忙分开,脸色不渝的望着裴五娘。

“师妹啊!我都不知道怎么说你才好。你都不知道你行事多么的莽撞,这才刚刚认识的一位军汉,丝毫不经了解,你就把自己给搭上去了。”

“谁说是我把自己搭进去了,是他搭给我了好么!”裴五娘大大咧咧的说道。

“这有什么区别么?”路了了很是头疼。

“我听命与他和他听命于我,这里面的区别可大了。再说了,人家一见他,就感觉他就是我的人。女儿家的心思,你不懂。”裴五娘非常大方的说道,脸都不带红一下。

顾惜花“嘻嘻”一笑:“姐姐这里就恭贺五娘妹妹找到如意郎君了哦。”

“算了算了,我不管你,也管不了你。”路了了没好气的一甩衣袖。

“那个,师兄你不是在教授那柏良器兵法么,那个《六韬》《三略》什么的。你看看是不是也让那李晟跟着学习一点点呢。”裴五娘一把抓住路了了的衣袖,撒起娇来。

“不行不行,那小子太笨,我不教。”路了了挣扎了一下,却没有挣脱。

“谁说他笨了,你看看他不是赌射箭的时候把自己给压上了么。输了也多了我这么一位世间难寻,美丽大方的奇女子,其实狡猾着呢。他虽然看起来有些愚笨憨厚,那是大智若愚,大智若愚好么。”

裴五娘抓住路了了衣袖不放,不依不饶。

“不教,我说不教就不教!”路了了恼怒的说道。

“啪”的一声,裴五娘狠狠的在案几上拍了一下,美丽的大眼恶狠狠的瞪著路了了:“路了了,你到底教还是不教!”

路了了与裴五娘对视片刻,瞬间败下阵来:“好好!我教还不行么。我将兵法的时候,叫他来旁听就是。”

被裴五娘唤进来的李晟,屈膝就要对路了了行弟子之礼。路了了连忙一把扶住,摆摆手说道:“你随五娘叫我一声师兄即可,这弟子之礼我可当不起。”

李晟尴尬的摸摸头,望着裴五娘憨憨的笑了起来。

“裴家的将军剑剑法,九星连珠箭绝技。我这里的《六韬》,《三略》,连同我那美丽大方世间难寻的奇女子裴师妹,不到一日就尽归于你。我该说你这汉子福泽深厚,还是真的大智若愚。不过,你要是不给我师妹争一个大将军回来,我饶不了你。”

路了了气呼呼的看着李晟,总感觉遇到这家伙,自己亏大发了。

“我李晟在此发誓,一定沙城拼搏,给五娘争个大将军回来。如有所违,天诛地灭。”李晟一脸庄重的发出了誓言。

看见裴五娘笑得跟花儿一般灿烂,嘴都合不拢了。路了了叹了一口气,原来自家妹子被人拐走,心里的确不好受。总算能够明白,无花和尚会对自己,从来没好脸色了。

黄昏溪水边,古叶看着波光粼粼的水面,不知道在沉思什么。

“你怎么想起与惜花一起资助这些孤儿来了,不但修缮了房屋,还给他们请来了教书先生。”路了了从背后轻轻拍了一下古叶的肩头。

“没什么,我觉得这比与京城那些朋友一起喝酒更有意义,心里也觉得充实罢了。”古叶笑了笑。

“那哥舒小夜跟你形影不离这么久,你可曾得手了?”路了了贱贱的笑着问道。

古叶脸色“唰”的一下变得通红,期期艾艾的说道:“这种事,这种事还是顺其自然的好。”

路了了在古叶头上“啪”的拍了一下:“顺其自然,顺你个头啊。你不主动一些,那要拖到猴年马月去了。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明白么?没有机会,也要主动创造机会。”

“哎呦!”路了了屁股一疼,整个人就被踢飞在溪水之中。

“臭不要脸的路了了,你都教古叶一些什么!”哥舒小夜粉面羞得通红,愤恨的指着路了了骂道。

第八十二章 万丈高楼地下起

百炼精钢打制的假手黝黑发亮,被铁钳稳稳的夹住,浸入水中发出“嗤嗤”的声音,“腾”的冒出一阵白烟,瞬间迷蒙了路了了的眼睛。

待得冷却后,胡云扳动了几下铁制的手指,在机关上一按,“锵”的弹出一段寒光闪闪的剑刃。满意的看了几眼,收起剑刃,顺手丢给了路了了身后的周六子。

周六子将假手套在断腕处,用皮条卡死,灵活的动了几下,难得的露出了笑容。

“胡叔,六子他手腕断了,你做这些手指有什么特别的用处么?”在炉火前蹲了许久的路了了,不解的问道。

“那铁制的手指中,一按机关就能射出三根夺命钢针,你说有什么用。”胡云没好气的说道。

“嘿嘿!胡叔真是好手艺啊,小侄哪能想得出来。”路了了赶紧赔上笑脸。

“劳资费了一年的功夫打造出来的东西,其中的奥妙岂是你能想得出来的。”胡云不耐烦的挥挥手。

“胡叔出手,这哪里是什么假手,根本就是一宝物嘛。”路了了拍起了马屁。

胡云却理都不理,毫不客气的向路了了伸出了粗大的手掌。

“这应该值不少钱吧?”路了了小心翼翼的问道。

“你说呢?”胡云双手环胸,冷冷的望着路了了。

“胡叔你与家师乃是八拜之交,情义无价,情义无价啊!”路了了双手在腿上摩梭着,可怜兮兮的望着胡云。

“滚!少给劳资来这些。”胡云毫不客气的骂将起来。

“先欠着行不,你也知道小侄实在囊中羞涩,过些日子我再送来。”路了了干巴巴的说道。

“行啊!不过你要胆敢去西林或者观里那位那里去讨要,小心劳资打断你的狗腿。”胡云冷笑着说道。

“看你说的,西林姑姑的养老钱侄儿会去打主意么?持盈师叔那里,侄儿更是口都不敢开啊。”路了了本来就是打的这主意,这会也只有连忙否认。

“西林性子软,对你可是比那儿子还亲。你在她那里白吃白喝多少回了,真当劳资不知道。观里那位虽然对你很是严厉,一见你那小娘子,就送了两箱价值连城的珠宝首饰,劳资也清清楚楚。你这小混蛋,别想白白在劳资这里讨要好处。”

胡云唾沫乱飞,手都差点指到了路了了的鼻子上。

“侄儿的确一时半会拿出来,你要侄儿怎么办?”路了了苦着脸,实在没有办法了。

“也不是没有办法,你去将胡小云那不肖的东西抓来劳资面前,磕头认错。这宝贝玩意,劳资就白送你了。哼哼!暗中控制了长安三十七坊的青云会少当家胡小云,眼里已经没有了他这打铁为生的劳资了。”

胡云冷哼两声,终于说出了目的。

“小云师兄雄心勃勃,哪里会听得进去侄儿的话啊。”路了了眼睛不由的眨了眨、

“装!你就给劳资使劲装。我不孝子胡小云,花子帮的郭岩,苦哈儿的焦昆兄弟对你路了了可是佩服的紧啊,见面一口一个路大哥,对你惟命是从。长风镖局,车马行,牙行那些老家伙见你也是尊称路爷路爷的,要不要劳资也喊你一声路大爷啊!”

胡云瞪大圆眼,怒视着路了了。

路了了擦了一把冷汗,期期艾艾的说道:“胡叔莫要说笑了,他们还不是看在持盈师叔的面子上,这才对侄儿有那么一点尊敬。单凭侄儿自己,哪里来那么大的本事。”

“观里那位么,面子是有的。不过她可没有你这小子的手段。你说你一天在小云他们这些年轻人面前将那汉朝郭解的事迹,到底是什么意思?劳资专门请人打听了一下,那郭解的下场可不好。劳资就这么一个儿子,还指望他传宗接代,可不想他莫名其妙的被人砍了脑袋。”

胡云怒气冲冲的说道。

“这个,这个。侄儿见到小云师兄,一定好生劝诫与他的。”路了了低头说道。

“哎!长寿坊的乔老四,永安坊的马永兴,都是游侠儿中有名的老人了。就因为不服青云会,结果尸体被从永济渠里捞了出来。一剑毙命,一剑毙命啊!连凶手的影子都找不到。我可不想小云,将来也有这么一天啊。”

胡云长长的叹息一声,脸色布满了担忧之色。

“这不是侄儿干的,我可以对天发誓。”路了了抬起头,信誓旦旦的说道。

“我见识过你师父太白先生的剑术,也偷偷看过你与小云私下的比试。你师父的剑术飘然灵动,出尘似仙。而你的剑术简洁干练,杀伐果断,却带着一丝魔气。

了了啊,你一走半年多,胡叔也不清楚你到底遭遇了什么,回来后却像变俩了一个人似的。算了,胡叔也不知道你到底在想些什么,想要做些什么。胡叔老了,管不了那么多了,你滚吧!”

胡云突然变得有些意兴阑珊,挥挥手将路了了与周六子赶了出去。

蔚蓝的天空,响起了几声闷雷,一片乌云飘来,长安城的天空突然变得阴沉沉的。路了了抬头望了一眼天空,苦苦一笑。

我想做什么?自然是想做官啊,最大最大的那坐官啊。可不管做不做官,明里暗里的势力都必不可少。现在自己虽然没有明面上的势力,可这暗地里势力,也必须大好基础不是么。

从田庄回来,路了了就很忙,马不停蹄的四处走访了与自己有关系的地下势力。高陵县苦哈儿那里,在他一番说合之下,青衣黄衣两帮人合为一帮。甚至不惜甜言蜜语哄骗了唐小七许久,让她变卖了整整一箱珠宝首饰,然后鼓动金花子与焦昆与他一起买了几艘大船,开始跑起了船运。路了了的目的很简单,就是让新成立的漕帮,彻底控制泾渭两水的河运。

长风镖局哪里整合联营,争取把持整个长安的镖行业务。车马行,牙行那边,也暗地里出了不少新主意。青云会,在路了了的教唆下,胡小云信心满满的准备暗中掌控长安一百零八坊。

胡云所说的那两位称霸长寿永安两坊的老一辈游侠儿,的确不是路了了亲手杀的。小宁教在他的指点下,也能轻易做到这样的一击必杀。

下一个目标,就是花子帮的扩张了,路了了目光阴冷,不可擦觉的笑了笑。

黑沉沉的天空,一声惊天动地的响雷落下,整个长安城仿佛都在瑟瑟发抖一般。瓢泼的暴雨,倾盆而下。

路了了张开双臂,痛快淋漓的接受着雨水的冲刷,迟迟的笑了起来。纵横一怒诸侯惧,安居而天下熄。去你吗的孟子,去你吗的儒家。劳资不被士林接受,不被皇帝待见。仕途之路暂时受阻,劳资就先暗中操控这地下的世界。路大爷的命运,岂能受你等左右。

冒雨赶回家中,路了了周六子两人已经跟落汤鸡一般。

房屋内,唐小七不顾路了了浑身上下湿漉漉的,一头就冲进他的怀里,兴奋而又娇羞的将路了了的手拖到自己的小腹上,眼泪激动的流下了泪水。

“了了,我有了,终于有了咱们的孩子了。”

路了了有些不敢相信望着唐小七,语气微微有些颤抖:“你说的是真的?”

“今天午时人家有些头晕,翁爷给我把了下脉,亲口告诉我人家有了喜脉,一个多月了。”唐小七喜不自胜的说道。

路了了一把将唐小七紧紧拥住,眼泪忍不住流了下来,喃喃的说道:“我路了了又有儿子了,又有儿子了。”

比小两口还要高兴的是路慢慢这位老人家,美滋滋的在书房里写着喜帖,要给这位终于怀上路家后代的孙媳补办一场婚礼。

及时发现的路了了暗自叹了一口气,制止了老人家想大办一场的想法。人老成精的路慢慢,一下明白了这位美若天仙的孙媳,来路多半有些不明,也就绝了那份心思。

这座宽大了许多的新宅子里,路了了与唐小七居住的院子,招呼一些亲朋好友,举办一场简单的婚礼,还是绰绰有余。

外来的客人出来西林姑姑,胡云一家,不请自来的李晟就没有其他人了。玉真公主哪里倒是小两口亲自前去拜见,被赐下重礼。婚礼,却没有前来参加。

落落搀扶着一身喜袍,光彩照人的唐小七走出来,与路了了拜了天地,又拜见高堂长辈。充当路了了母亲的西林,接过儿媳茶,哭得稀里哗啦的。老半天才擦干眼泪,摸索出珍藏的首饰,带在唐小七的头上。

夫妻对拜之后,省去许多礼节的婚礼就算是礼成,告一段落。

据案而坐的一众亲朋,开始举杯祝福。无花和尚带着噗头,脸色难看闷闷不乐,勉勉强强的正要起身。

“路了了,新婚之际,连我这位老朋友也不请,是不是太过分了吧。”惜花一袭男装,提着四色礼物,风度翩翩的钻了出来。

路了了脸色变得苍白,一下子呆立在那里,说不出话来。

“我是该叫你惜花妹妹呢,还是该叫你夜来妹妹?怎么就这么迫不及待的,准备给我敬茶了么。”唐小七倒是一脸肃然的端坐在那里,气派万分的说道。

“给你敬茶?你唐小七又不是八抬花轿迎进门,明媒正娶的正室,凭什么!”惜花美目含星,毫不示弱的望着唐小七。

唐小七被堵得说不出话来,只能转头一脸凄然的望着路了了:“路了了,你准备什么时候八抬大轿,娶一位正室回来压在我头上啊。”

路了了已经彻底慌了神,连连摆手:“我除了你们两个,绝对没有其他的女人,哪里还会再娶什么正室不正室的。”

“真的么?”唐小七与惜花几乎同时问了出来。

路了了信誓旦旦的说道:“自然是真的。”

“呵呵!”惜花笑了起来,美目定定望着路了了,打趣一般问道:“那你什么时候娶我进门呢?”

路了了知道此时决不能退缩,身子一挺:“你说什么时候就什么时候。”

“哈哈!我可名动京城的夜来,你敢娶么,娶得起么?”惜花大笑起来,笑得眼泪都要流了下来。

“你本就是劳资的女人,有什么不敢不敢娶的。”路了了也豁出去了。

惜花楞了一小会儿,默默的端起一杯茶,敬了唐小七一下。

“唐小七,我顾惜花自由自在惯了,不喜欢像笼中鸟一样被关在后院之中,但并不代表,这路家就没有我顾惜花的位置和身份。”

唐小七无言,对于这位比自己大上几岁,行事却豪放洒脱的女子,产生了几分敬意。端起茶杯,满满一口喝了下去。

惜花又端在茶杯,在愕然楞在那里的路慢慢与西林面前跪下,奉上前去。两位长辈晕乎乎的接过茶杯,喝上一口后。惜花慢慢起身,哼着一首《凤求凰》,身影萧索,就此飘然而去。

第八十三章 男人总绕不过女人

九月的天气时晴时雨,雨后的阳光,褪去了往日的锋芒,温润如玉在亮丽的天空中,温暖着一片清新的大地。

路家老院子的中庭,被改造成一小小的书院,平日里郑回,柏良器都在这里学习。加上三天两头混在这里的李晟,逐渐变得热闹起来。

院子中间的空地上,周六子伸出铁制的假手,对准屋前的老槐树一按机关。“嗤嗤嗤”的几声,几根钢针深深的钉在老槐树的躯干上,周六子古板的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

“老槐树是招你惹你了,好好的箭靶你不去用,偏偏要射这可怜的老槐树。”路了了阴沉着脸对周六子训斥着。

周六子默默的上前,将老槐树躯干上的钢针取下,再也没了试验的兴致。

“那可是名动京城的夜来姑娘啊,没有十万钱,面都见不上一面,居然就被你师兄给偷偷的纳在房里了。啧啧!”中庭回廊上的李晟,一脸艳羡的样子,对着身旁的裴五娘说道。

幽灵一样的路了了突然出现在李晟的身后,用折扇在他头上狠狠的敲打了一下。

“是你的女人,倒贴都要跟着你,不是你的女人,你花多少钱都得不到。与其在这里闲话,还不如多多读下兵法,多动动脑子。这么大的人了,几次推演都败给柏良器那七岁的孩童,你好意思么!”

李晟脸红耳赤,低头不敢说话。

“路了了,你暗讽谁倒贴呢!”裴五娘双手叉腰,凶巴巴的瞪着路了了。

“我有说你么?我在说这位李晟李良器。都是良器,你看看他对上小柏良器,赢过一次么。”路了了瞬间怂了,把目标转移到了李晟的身上。

“说我不行,说他也不行!我看他这段时间来,非常的用功努力长进不小。行军布阵,稳扎稳打,柏良器几次偷袭都失败了。”裴五娘十分霸道的说道。

“一味的求稳有个屁用,你看看他怎么败的。柏良器偷袭不成,改为疑兵骚扰,主力全部调出吃掉了他的左右两军。他却偏偏还在和疑兵打得不亦乐乎。结果被柏良器拿下他的后军,顺势将他包围,落得个全军覆没。”路了了冷笑着说道。

“哼!我看你就是偏心你那亲传的弟子。”裴五娘气哼哼的说道。

“你问问他自己,讲授兵法的时候,我可有藏私。”路了了指着李晟,很是不满。

“走走走!别理他。自己心里不痛快,就把气发在别人身上。”裴五娘一把拉起李晟转身就走。

“喂!你给我说清楚,我怎么就乱发脾气了。”路了了瞪着裴五娘的背影。

“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裴五娘远远的丢下一句,昂首而去。

前几日的婚礼,被惜花那么一搅合,就变得有些不伦不类。自己就像是一下娶了两位妻子,可又怪怪的,不像那么一回事。这么一折腾,反而把唐小七顾惜花两人都伤害得罪了。

一句去找你那位名动京城的花魁夜来姑娘去,路了了已经被唐小七赶出房门几天了。书房睡了几夜的他,一肚子的无名火,却不知向谁发去。脸色阴沉,谁见他都避之不及。

“自从那次向少夫人告密少爷藏私房钱后,他出门一般都只带上周六子,我哪里会知道他外面还养的有人。你说说看,那夜来姑娘是少爷养得起的人么,说出去都没人信啊。”

后院的药圃边,胡老大跟在浇水的小丫头萍儿身后,唉声叹气的解释着。

“反正你就是没用,这么大的事情都没打听到。少夫人这么信任我们,你以后要多长个心眼,把少爷看紧一点,免得一个接一个的狐狸精就钻了出来。”

萍儿小大人一样,在那里愤愤的说着。

路了了听得脸黑黑的,几乎要滴出水来。

“才多大的人啊,就学那些长舌妇一般碎嘴,小心以后没人敢娶你。”;

被这背后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萍儿转头一看,才发现是路了了神出鬼没的出现在身后,反而一下子不害怕了。

“要你管!再过两年我就十五岁了,一定能嫁得出去,你说是么。”萍儿顶撞了路了了一句,转头笑眯眯的看着胡老大。

胡老大狗腿子一般,赶紧连连点头。

路了了暗自叹了一气,这到底是怎么了,家宅中女眷,人人都敢怂对自己,完全没有半点男主人的威严。

“你去问问你家少夫人,昨夜我门前给说的,今日去香积寺上香,她到底去还是不去呢?”路了了努力的挤出笑脸,讨好的问着萍儿。

“去香积寺上香?去,一定的去!我这就去和少夫人一起准备。”萍儿一下兴奋的笑了起来,飞似的奔向唐小七的院子。

“还不去准备马车?”路了了没好气的瞪了胡老大一眼。

“少爷你这是带我出门,而不是带周六子”胡老大有些不敢相信的望着路了了。

“快去,哪来那么多的废话。”路了了在胡老大屁股上轻轻踢了一脚。

去香积寺的路上,马车里挤下了唐小七萍儿,还有她那位好姐妹落落姑娘,路了了想找机会甜言蜜语的哄哄唐小七,顿时没了机会。

看着宝相庄严,骑马与自己并行的无花和尚,路了了顿时找到了发泄的机会,狠狠的在无花光头上敲了一记。

“娇滴滴的娘子娶了,儿子都几个月大,你还装什么得道高僧。”

“路了了!你再敢敲我的头,小心我发火了。”无花怒气冲冲的瞪着路了了。

“看看,原形毕露了吧。那个高僧会像你这样,动不动就犯那嗔怒的。发火?你发火又能这么样,你打得过我么?再说了,我可是你姐夫,你敢对我动手么?”路了了得意洋洋的说道。

无花强压着怒火,嘴里开始念着佛经,绕到了马车的另一边去。

“姐姐!你看路了了他又在欺负我家无花,你也不管管他。”落落抓住唐小七衣衫,嘟起了小嘴。

唐小七掀开车帘,冷冷的看着路了了,不发一言。路了了立即在乌云盖雪身上坐得端端正正,规规矩矩的跟在了车前。

香积寺位于帝都长安城南,地处终南山子午谷证北神禾原西畔,这里南临镐河,北接风景秀丽的樊川,濠河与潏河汇流萦绕与其西,整个寺院幽而不僻,静而不寂。

“不知香积寺,数里入云峰。古木无人径,深山何处钟。泉声咽危石,日色冷青松,薄暮空潭曲,安禅制毒龙。为了吸引马车里的唐小七注意,路了了故作潇洒的吟起了王维的这首《过香积寺》。

马车里几位女子叽叽喳喳的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时不时传来轻轻的笑声,完全没人搭理吟诗的路了了,这让他大感无趣。不过看见香积寺周围多出了不少嗮太阳的乞丐,这才微微一笑,知道那花子帮的郭岩,已经到了。

穿过牌楼,来到山门殿前,路了了停下了脚步,歉然的对唐小七一笑:“我两位师父都是修道之人,师娘也是道门中人,我也算得上半个道门弟子。这佛家的圣殿,就不方便进去了。我就在附近的茶亭喝喝茶,等候你们吧。”

唐小七一听大为不满,一张脸布满寒霜,带着落落等三人扭头就走。看见无花与胡老大跟了上去,路了了这才放心的走向一处清雅幽静的茶亭。

和煦的阳光晒在人身上,暖洋洋的昏昏欲睡。郭岩穿着一身干净整洁的新衣,微闭着双眼靠在茶亭的竹椅上。不知道怎么回事,总觉得没有以前一身破烂的衣衫,懒洋洋的躺在地上那么悠闲,那么自在。

“一口气娶了三个妻子,是不是吃不消了,大白天的在这里补瞌睡。”路了了的脚步比猫儿还轻,笑眯眯的在郭岩身前坐下。

“哪能呢,我郭岩年轻力壮,别说三个,就算十个应付起来都不在话下。”身为男人,永远都不会在这方面示弱。郭岩一边说,一边把自己的胸口拍得“拍怕”直响。

路了了瘪瘪嘴:“吹,你就不要命的吹吧。扩张的这么快,帮里的稳定没问题吧。”

“路大哥就你放心吧,帮里以前那些老家伙,现在畏缩在家里不怎么出来。说得上话身的,大多是我的好兄弟。等收拾了城东那一片的花子帮,我们就进军洛阳,然后再去那成都扬州两府。”

郭岩端起茶就大喝一口,豪气满满的说道。

路了了摆摆手:“不不,就是怕你根基不稳,急于成事,这才来找你商议一下的。”

“根基不稳,什么根基?”郭岩有些糊涂的问道。

“这林子大了,什么样的鸟都有,就容易生乱。所以当务之急就是在帮会里建立秩序和制定规矩。这就是所谓的根基。其次,你花子帮以前恶行累累,名声很是糟糕。所以,你这你要逐渐改变,树立较为正面的形象,让人们不一听你花子帮,就讨厌嫌恶。”;

路了了悠闲的啜了一口茶,气定神闲的说道。

郭岩抓抓自己的头发,茫然的盯着路了了:“大哥,这要怎么做啊!”

路了了掏出一本册子递给了郭岩:“这是我写好的一些章程,你认识字,自己拿回去看看,和你那些铁心的兄弟商量后,我们在补充。”

郭岩粗略的看了看,抬头望着路了了说道:“大哥你这写的全是章程和规矩,没说怎么改变花子帮的名声啊,我该要怎么做?”

路了了慢悠悠的说道:“第一;帮会要与以前的花子帮不同,就要先改名字。第二嘛,给你的帮会找一祖师爷,表示传承悠久,不是突然冒出,乱七八糟的帮会。第三;树立一个行侠仗义,惩奸除恶,充满英雄气概的典型。第四:让那些帮众慢慢做一些善行好事。”

郭岩听得似懂非懂,连连点头。

“你注意一下,帮会里有什么人有那奇特的本领,就记下来告诉我。”路了了又补充了一句。

郭岩四下打量一番,见没人注意这里,压低声音说道:“说道这奇特的本领啊,我这里还真是有。前段日子,帮会的人照例帮官府收敛那些路边倒毙,无人认领的尸体。结果在一位死去的老道士身上,居然翻出一本修炼的秘籍。我试着按照上面的方式修炼了一番,还真的很有效果。”

路了了轻蔑的瘪瘪嘴,修炼的秘籍,有什么能比得上鬼谷一门的《阴符七经》。伸出手,还是好奇的说道:“什么秘籍,拿出来我看看。”

郭岩脸上露出贱贱的笑容,鬼鬼祟祟掏出一书册,递给了路了了。

不屑的瞟了一眼书名《洞玄子三十六秘技》,路了了随意的翻看起来。有图有文字,不到片刻,路了了就变得脸色通红。

干干的咽了一口口水,声音有些发颤:“这东西真的有用?”

“当然有用,不然我敢说娶十个娘子也不在话下么?”郭岩得意的笑了起来。

第八十四章 丐帮成立之始

秋日的阳光并不猛烈。茶亭里遮遮掩掩,看着书册秘技的路了了却感觉浑身臊热。端起已经续杯几次的茶杯喝了一口,顺势就要将这本《洞玄子三十六秘技》揣进怀里。

一定要找顾惜花那妖精先试试,等练成此等神术,还不叫那妖精不停的哀告求饶。想到这里,路了了美滋滋的笑了起来。

“大哥,慢着!”郭岩急忙叫住了路了了。

“你不是修炼过了么,舍不得让我拿去学学?”路了了打定主意,这本秘籍,他贪墨定了。

“唉!”郭岩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路大哥啊,你不知道。统领这么大一个帮会,我真的不容易啊。人年轻不说,功夫也不够好,很难服众啊。要是我能亲自取下城东花子帮那老家伙的人头,定然能增添不少威望。,可是现在,对上那老家伙,我实在没把握啊。”

“你的意思,想要我教你一些剑术功夫?”路了了笑眯眯的看着郭岩。

“大哥的剑术出神入化,神鬼莫测,稍微传授小弟那么一点点,我就能信心百倍的斩下城东那老家伙的人头。”郭岩脸上堆满了媚笑,讨好的说道。

路了了摸摸自己的下巴,盘算了一番。自己也不好白白贪墨了人家的秘籍不是,鬼谷秘术不敢乱传,就随意传他一些其他门派的剑术吧。

“嗯!你说的也有些道理。我这里有一套道家上清观的精妙剑术,《三十六路焚风拂柳剑》,稍微改动一下,就教给你吧。”

“一听这剑术的名字,就配不上我这样英雄豪气的好汉。大哥要不你再多传一套威猛刚烈的剑术给我吧。”郭岩眨巴着眼,可怜的望着路了了。

“好好好!剑圣裴旻的《将军剑》,威猛霸气,也教给你吧。”路了了心情好,显得非常的大方。

“那个,光有剑法,没有相应的连气功夫,总不行的吧。”郭岩声音越来越小,几乎不敢抬头看路了了。

“原来你小子拿出这玩意来,是早打算好的啊。你觉得这本什么狗屁秘籍,值得了两套剑术和练气的秘术么?”路了了一下站起身来,没好气的说道。

“大哥,我的路大哥啊。你好生想想,练成那本秘籍大杀四方,真的就不值么?”郭岩眼巴巴的望着路了了。

经过一番天人交战,终于抵挡不了那无上的诱惑。偷偷望了一眼西南梓州的方向,摸摸怀中那本秘籍,压低了声音:“好好,劳资把你当好兄弟,就传你一套至刚至阳的练气功夫。你要是敢泄露出去,可不要怪我对你不客气了。”

回城的路上,时不时听到马车里传来唐小七银铃般的笑声。看来这次香积寺之游,让久居家中的她心情开怀,变得大好。

夜里,本以为有了机会的路了了,兴致勃勃的来到卧房,却发现房门依然紧闭。“咚咚”轻轻的敲了几下,里面又传来唐小七揶揄的声音。

“去找你那位夜来姑娘去。”

路了了哀告几次,唐小七依然不为所动。路了了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怒气冲冲的说道:“好好好!你不开门是吧,劳资这就去那天仙楼找夜来去。”

路了了气呼呼的一屁股坐在台阶上,那房门反而“吱呀”一声的打开了。

飞快的冲进房门,一把抱住冷着脸的唐小七,厚着脸皮笑眯眯的问道:“小七啊,你今天香积寺上香还愿,玩得可还开心?”

“有什么开心不开心的,一进寺庙,某些人就不见了踪影。不过落落妹妹也真是的,居然捐出了一千铜钱的香火钱。而我就聪明的多了,功德箱里就丢了十个铜子。”

被自家郎君抱在怀里,不过十七岁的唐小七哪里还可能一直冷着脸,捡着上香的趣事就说了起来。

“昨年成都府昭觉寺,你一人就丢一个铜子在功德箱。这大名鼎鼎的香积寺,你丢区区十个铜子。你在佛祖面前这样小气,小心他不保佑你哦。”路了了在唐小七挺秀的鼻子上刮了一下,打趣一般说道。

“什么叫捐给佛祖的钱,功德箱里的银钱,还不是被那些不事生产,肥头大耳和尚给贪墨了。我铜钱虽然捐的少,可虔诚的心意却传达到了佛祖那里。你看看我,现在心愿不是都达成了么。”

唐小七幸福的摸摸自己的小腹,心满意足的笑了起来。

烛光下的唐小七,笑得那样的娇艳美丽,心怀鬼胎的路了了几乎看得流下了口水。

“看什么看,自己娘子,看了这么久还没有看够么。”唐小七娇羞无比的说道。

“我一直在想,我家娘子小七怎么会生得这般美丽,我路了了看一辈子都看不够啊。”路了了一边说着甜言蜜语,手也开始不老实起来。

在这双重猛烈的攻势下,唐小七身体软软的瘫在路了了怀里,眼里带着媚意:“你这一张嘴巴,最会哄女儿家了。”

路了了感觉火候已到,掏出那本《洞玄子三十六秘技》在唐小七面前翻开:“小七你看看,这本房中秘术,修炼起来不但能让我们同登极乐,对身体也有大大的好处。要不,我们来试试看。”

唐小七一看那书册上的图画,脸羞得腾的一下红红的。一把抓过那书册,远远的丢在门外,顺势将路了了一推。

“路了了你这个不要脸的东西,居然拿春宫画册给自己娘子看。滚,滚出去!要试,找你那位狐狸精夜来去。”;

捡起庭院里的书册,望着又开始紧闭的房门,路了了苦闷无比的长叹一气,灰溜溜的回到了书房。

家中的娘子还没哄好,没过多少天,花子帮的郭岩又前来拜访了。

花子帮的名称,被改为了丐帮。东汉有名的穷汉范丹,摇身一变,成为了丐帮的祖师爷。他行侠仗义所作的好事,居然是救济过断炊的儒家祖师爷孔子孔圣人,让他不至于饿死。

路了了阴沉着脸,不可思议的望着兴致高扬的郭岩:“你可知道你们捧出来的这位范丹祖师爷,与那孔圣人,前后差了五百多年,你让他如何去救那位儒家祖师一命。”

郭岩不以为然,大咧咧的说道:“这位范丹祖师爷,可是帮里大家选了好久才选出来的,大家都很满意。至于相差几百年怎么救了那孔圣人,无关紧要。只要大家相信了,说的多了,也就成真的了。路大哥,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路了了被说得瞠目结舌,楞了好一会儿,这才气哼哼的说道:“好好!那你就让你这新成立的丐帮弟子,逢年过节,都去那诗书之家乞讨,替你们的祖师爷,向那些儒家的徒子徒孙讨回人情吧。”

郭岩睁大了眼睛,脑子里飞快的转了一阵,一拍大腿,大呼小叫起来:“好主意啊好主意,这样一来,我丐帮弟子也能沾上一些书香味。大哥就是大哥,脑子就是比我们好用。”

路了了脑子一晕,天旋地转,差点被这活宝气得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老院子中庭,平整的演武场上,郭岩拿着一根木棒,将路了了改良后的《分风拂柳剑》使了一番,得意洋洋的望着观望的众人。

“我这一套三十六路《打狗棒法》,可还过得去吧。”

路了了神情恍惚的望了上清观方向一眼,心想这要被师伯元丘真人得知,还不一掌拍死自己。

郭岩献宝一样,“呼呼”的一套刚猛无比的掌法又使将出来。

“我这一套《降龙三十六掌》,如果大成,江湖上鲜有人能抵挡得住,你们说是么。”郭岩气都不踹一下,双手叉腰,威风凛凛的站在那里。

“我怎么越看越觉得,你这一套什么《降龙三十六掌》,那么的像我家祖传的《将军剑》呢?”裴五娘说完,一脸狐疑的望着脸色清白的路了了。

“你家祖传的是剑法,人家郭兄弟使的是掌法,这掌法和剑法,能一样么!”路了了就像看白痴一眼的眼神,不屑的看着裴五娘。

裴五娘摸摸自己的头,很不服气瞪着路了了:“我自然明白剑法和掌法是不一样的,只是觉得有些相似而已。哼!你真当我是笨蛋么。”

好不容易送走郭岩这活宝,忽悠住傻乎乎的裴五娘。路了了知道,新成立丐帮这等大事,自然要通知玉真观那位大唐的公主。这背后有皇室中人支持当靠山,可是大大的不同的。

隔日路了了就去了玉真观,很是老实恭敬的将事情说给了玉真公主听。

云真公主十分雍容的说道:“将这些花子帮整合一起,弃恶从善,倒也是大大的好事。不过就怕他们势力大了,不好控制啊。”

“师娘你放心,他们绝对不敢对你有半点异心。他们的成立大会,还准备让师娘你赐予圣物,作为丐帮传承的信物。如果师娘你方便的话,还准备邀请你前去观礼呢。”路了了陪着笑脸,小心的说道。

“一群花子的大会,有什么好看的。既然是一群要饭的帮会,我这里有一个西域进贡来的白玉碗,你就拿去给他们当做传承圣物,代表我去观礼吧。”玉真公主挥挥手,毫不在意的说道。

看着精美的盒子里,那晶莹剔透,发出淡淡光芒的白玉碗,路了了顿时爱不释手,有些舍不得了。

看着殿前那一丛翠绿的寒竹,路了了脑子飞快的盘算起来。

十日后的终南山,一处隐蔽的山谷里,大大小小坐了上千手拿木棒的叫花子。一个个眼巴巴的看着高高的木台前。那热气腾腾的蒸饼,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至于什么庄严的仪式,什么章程规矩,大家丝毫不放在心上。只要会后能让大家吃上那美味的蒸饼,你们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木台上坐满了观礼的宾客,以及腰缠八九个袋子的乞丐。大家神情严肃的注视着一身补丁,绑着九个袋子的郭岩,在那泥塑的祖师范丹雕像前,恭恭敬敬的磕了九个响头。

路了了作为云真公主的代表,拿出一个绑住红绸,装饰精美的长木盒,庄重的走到郭岩身前,稳稳将木盒放在郭岩的手上。

郭岩神情激动的接过木盒,双手颤抖的打开,这可是堂堂大唐公主赐予的宝物啊,对一群乞丐花子来说,可是无比的荣耀。

看着长长的木盒里,静静躺着一截碧绿透亮的竹枝,郭岩一下就傻眼了。

“这可不是普通的竹枝,而是南海进贡而来的寒铁宝竹。整个大唐,就玉真观有那么两株。观里那位可是忍疼砍了一株,赐名为打狗棒,作为你丐帮传承的信物。你还不拜谢公主,好好的收起来。”路了了对着郭岩大声喝道。

第八十五章 倒霉的男人

世界上或许有那么一些愚人蠢蛋,看起来一副憨憨厚厚的郭岩,绝不是其中的一员。从一位可怜的流浪儿,年纪轻轻就当上了这新成立的丐帮帮主,岂是那么好糊弄的。

不露声色的将仪式完成,几天后,一个细雨连绵阴郁的日子,郭岩一头闯进了路家。也不与其他人打招呼,直接找到了做女红的唐小七,“噗通”一声跪在她的面前,哭得伤心欲绝。

“大嫂,你可要给小弟我做主啊!”

唐小七一惊,缝衣针一下扎了手指。用嘴啜了一下指尖的血珠,这才诧异的问道:“郭岩,你这是这么啦?”

“路大哥他太过分了,玉真观那位赐予我丐帮的传承至宝,被他给私下贪墨,就送了一根竹枝来糊弄我们。我不敢找他理论,只有找大嫂你给我做主了啊。”

郭岩一把鼻涕一把泪,边哭边将那绿油油的竹枝递给唐小七看。

“啪”的一声,唐小七恨恨的在膝盖上拍了一下,暗自寻思。这个不让人省心的家伙,又开始藏私房了。现在他出门,自己给他衣兜里放的铜钱已经不少了,难道他贪墨人家的宝物,是准备送给夜来那狐狸精?

“走!我陪你一起去找他,给你讨要说法。”唐小七气势汹汹的起身,带着郭岩就向路了了的书房走去。

临近书房门口,郭岩止步不前了。唐小七猛然推开房门,将正郎呀妹呀,哼着小曲儿的路了了惊了一跳。

“哟!路了了你倒是好兴致,不知你嘴里那妹呀妹的,到底是哪一位妹妹啊,什么时候带回来让我瞧瞧。”唐小七盯着路了了,语气酸酸的说道。

“哪有啊!我这不过随口哼哼以前西南山上听来小曲。”路了了一脸的无辜。

“哼!嘴里在哼,说明你心里在想。”唐小七冷哼一声,一脸狐疑的审视着路了了。

面对这莫须有的罪名,路了了感到受了天大的冤屈一般,指天发誓了一番,唐小七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郭岩找上门来,说你私下贪墨了他丐帮的传承至宝。到底是什么样不得了宝贝,让你路了了不惜如此下作,偷偷的给收了起来。”

唐小七把玩着手里那根名为“打狗棒”的碧绿竹枝,美目定定的望着路了了。

“绝无此事,这竹枝可真的不是普通的竹枝,别看它绿油油的晶莹透亮,可却坚若精钢,我可是废了好大的力气,才把它砍下来。来自南海的寒铁宝竹,的确珍贵无比。”

路了了一本正经,信誓旦旦的说道。

“这明明是师娘殿前的绿竹,你当我没有见到过么?路了了你如果铁心要将郭岩的宝物私藏下来,好去讨好你那位心爱的夜来姑娘,你就别想再进我的房门。”

唐小七将竹枝丢在路了了的身上,气呼呼的说道。

路了了本想拿这白玉碗去抵胡云胡大叔的债务,没想还没两天,转眼就又不属于自己。“哎”深深的叹了一口气,从书架后捧出一个锦盒,默默的放在唐小七面前。

晶莹剔透,散发出温润光芒的白玉碗,一看就不是凡品。唐小七双眼放光,小心翼翼的拿起来,爱不释手。

“这宝贝东西,给一群乞丐花子当什么传承宝物,是有些可惜了哦。”;

路了了不满的看了唐小七一眼:“不是么,你还偏偏带着郭岩那贪心的家伙找上门来。”

将白玉碗放回锦盒,唐小七双手懊悔在腿上摩梭着,可怜巴巴的望着路了了:“那你说现在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自然是还给他了哦。”路了了甩甩手,一副不管我事的样子。

唐小七很是不舍的盯了白玉碗许久,眼睛滴溜溜的转着。最终把锦盒往路了了身上一放:“你先帮我收好,我去给郭岩说说。”

“哎呀!你路大哥其实是在玉真观取了一件宝物,不过却被他不小心摔碎了。实在没有办法,这才偷偷摸摸砍了一株南海寒铁竹。充当你们丐帮的传承之物。你看竹棍绿油油透亮透亮的,就跟那绿玉似的。要不,你们就将就着用着?”

唐小七一边将绿竹杆递回给等候在外的郭岩,一边摇头叹气。

“这样就算了么?”郭岩傻傻的拿着这绿竹杆打狗棒,苦着脸望向唐小七。

“怎么可能就此算了呢,你大嫂我可不是那样的人。听说你一口气娶了三位娘子,我这里有一些观里那位赐予我的珠宝首饰,你随便去选三样,就当我赔偿你的好么。”

唐小七一脸歉意,有些心疼的说道。

面前打开的箱子,珠光宝气晃得郭岩眼花缭乱。选了三样最为华美精致的首饰,摊在手里左看看右看看,小心的放在怀里。

掂了掂手中的绿竹,郭岩想了想,丐帮丐帮,乞丐头子还是用这打狗棒作为传承之物来得合适。

郭岩心满意足的离开了,知道此事的路了了气得差点跳了起来,气呼呼的指着志得意满的唐小七:“你可知道,你可知道!那三样首饰,每一件都不比那白玉碗差了。三样换一样,你吃了多大的亏,亏你还笑得出来。”

“你懂得什么?珠宝首饰这么多,白玉碗就这一个。物以稀为贵都不懂么。”唐小七捧着白玉碗,美滋滋的笑着。

路了了头疼的在额头上一拍,无语的望着那阴郁的天空。他发现,女人的想法他完全不懂。

“败家娘们儿啊,败家娘们。”路了了心疼念叨了几天后,天气突然转晴了。不过被突然叫去陆九那里的路了了,脸色依旧是阴的。

陆九整理完一堆厚厚的卷宗后,脸色平静,若有所思的望着脸色阴沉的路了了。

“我不过是纸上谈兵的赵括,你又找我做什么?”路了了臭作一张脸,没好气的说道。

陆九丝毫不理会路了了的小性子,淡淡的说道:“剑南道鲜于仲通开始大肆收购粮食草料,看来你上次的推断,多半不会有误。”

“这关我什么事呢?”路了了扭头别过脸去。

“我王家在西南和扬州府的田产,准备全部用你那堆肥之法滋养田地。其中一些细节和注意事项,你详细的写下来给我看看。”陆九理所当然,就像吩咐手下人一般。

“哼!”路了了冷哼一声,却不敢拒绝。

陆九抬头看了一眼窗外的太空,有些怅然的说道:“这个月内,我父亲准备在京城给我招亲选婿了。”

“哈哈,哈哈哈!”路了了闻言不由得大声笑了起来:“也不知道哪个倒霉蛋,会这么幸运的娶一位女魔头回去。”

陆九强压着升腾的怒火,指着路了了说道:“我陆九绝不嫁人,死都不嫁。如有违背,叫我不得好死。”

“然后呢?”路了了幸灾落祸的笑了起来。

“你去给我参加王家的招亲选婿,将那些候选之人给我统统打败。”陆九恨恨的说道。

“凭什么!”这吃力不讨好的事情,路了了哪里肯干。

看了一眼差点跳起来的路了了,陆九掏出一柄折扇轻轻摇了起来。

“你的债务全免,顾惜花的债务减半。事成之后,我还另有重谢。”

“此话当真!”路了了真的一下跳了起来。

“我陆九何时说话不算过。”陆九傲然说道。

“哈哈哈,笑死我了。想不到那不男不女的家伙,居然也会嫁人。”来到天仙楼,躺在惜花的怀里,路了了说起此事,忍不住又笑了起来。

“要不,你真的娶了那陆九怎么样?”惜花一脸兴奋的怂恿着路了了。

“不干!你想自己的男人,去当那天下第一的倒霉蛋么。”路了了语气很是坚决的回绝。

“京城权贵富豪子弟,除了那些继承家业的嫡传长子,想迎娶大唐财神王元宝的宝贝女儿之人,恐怕为数不少吧。打败全部候选之人,了了你有把握么?”惜花有些担忧的说道。

“船到桥头自然直,随便看看咯。赢下了自然好,赢不了就当看一场热闹好了。”路了了漫不经心的说道。

“要不,我也去参加王家的招亲选婿怎么样?”惜花有些兴致勃勃的样子,问着路了了。

“你操那么多心做什么,来来,我这里有一套男女双修的练气之术,我们先来试试看看。”路了了从怀里掏出那本书册,在惜花面前兴奋的摊开。

惜花只是看了两眼,“啪”的一巴掌狠狠的打在路了了的脸上,脸色苍白的说道:“路了了,你真把我顾惜花当成那不知羞耻的青楼女子了么!”

路了了摸摸火辣辣的脸庞,语气干干的说道:“天地良心,我路了了从来把你当做自家娘子,何时把你当青楼女子看了。”

“滚!要试这下流的东西,找你家那位唐小七少夫人试去。”顾惜花拉起路了了,就往门外推搡着。

路了了死皮赖脸的仍要往屋里挤,顾惜花恼怒无比,在他屁股上狠狠一脚,提出房门,然后死死的关上。

垂头丧气的叹了一口气,再好的东西,没地方用也就成了废物。路了了突然觉得与郭岩的交易,自己亏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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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章 招亲风 吹皱一池春水

秋日的长安,充满了喜庆的色彩。蜀中与江南喜获丰收,范阳节度使安禄山大败北方的契丹与奚族,装起酋长之首与八千奚俘献与朝廷。安西四镇节度使高仙芝攻陷石国,俘虏石国国王。捷报传来京城,长安满城欢呼,人人带笑,作为一位京城唐人,甚感荣焉。

豪门权贵圈中,大多对此不以为意。大唐财神王元宝最为宝贝的九女王琉璃,将于这个月内招亲选婿,这才是他们关注的重点。

士农工商,商贾为贱。可大唐开国以来就重视经商,商人的地位比起以前,已经大为不同。再说那富可敌国的财神王元宝,满城的豪门权贵,谁又敢轻视他的地位。

王元宝没有子嗣,娶得那位深受其喜爱的九女王琉璃,就有可能继承王家那难以想象的财富。不过王元宝不愿这宝贝女儿嫁出去后受气,提出迎娶王琉璃,必须得为正室。这让许多权贵之家的嫡传长子,望而却步。不过那些庶出的适龄男子,都忍不住美梦连连,陷入幻想之中。

秦侯府后院的演武场上,剑光如闪电,人影若惊鸿。君若尘一套剑法施展完毕,衣衫飘飘的站在那里,脸上连汗珠都不见一滴。

一位三十多岁,温和俊雅的中男子,笑眯眯的望着场中的君若尘,举手投足之间,透露出一股优雅和从容。

“这一次财神王元宝女儿招亲选婿,你也去参加吧,用尽全力将那位财神女儿给娶回来。”;

一举一动都在模仿父亲的君若尘,有些愕然的望着父亲君南风:“我可是要继承爵位的嫡子,娶那商贾之家的女儿作正妻,母亲那里恐怕难以交代、”

君南风完全不像一般赘婿,在府里那样小意谨慎和卑微,淡然从容的说道:“财神王家的势力,可不是那么简单。娶回王家九女王琉璃,继承王家的财富,对你将来的助力,大到不可想象。你母亲一介妇人,又能明白什么。”

秋日的天气已经开始转凉,程昌穆胖胖的脸上,汗流如水。风风火火的冲到路了了的书房,毫不客气的端起桌上的茶杯,一口饮尽。

“了了哥啊了了哥,这次你一定要帮帮小弟。”

路了了脸色难看的看了一眼自己那空空的茶杯,没好气的说道:“我说程胖子,我们有那么熟了么,熟到能同饮一杯茶的地步。”

程昌穆挥挥胖胖的手:“了哥啊,我们认识这么久了,又一同百花楼喝花酒,斗淫贼。这交情可非同一般啊。这次小弟前来。是真有大事求你帮忙啊。”

路了了笑了,对这位自来熟的胖子,可真的拉不下脸来。

“呵呵!什么不得了的大事,让你这样的慌乱。”;

“你知道么,那财神王元宝要给宝贝幺女选女婿,这可是震动了京城的大事。满城豪门权贵闻风而动,都在选那家中出色的弟子,去参加王家的招亲选婿呢。”

程昌穆手舞足蹈,表情十分的夸张。

“王家选个女婿而已,有那么夸张么?”路了了表情淡然,显得毫不关心。

“想当年,王家六女王珊瑚,搭绣楼抛绣球,直接砸向那进士及第的小张探花身上,造就了长安城的一段佳话。才子佳人,缔结连理,引得多少人羡慕。

而这王家九女王琉璃,美貌不输几位姐姐,才能更让无数男子低头俯颜。她最得其父王元宝宠爱,娶进门去,人财双手,岂不是大大的美事一桩。”

程昌穆摇头晃脑,眼冒光芒,好像立刻就能抱得美人归一般。

“这么说来,你也想去参加那招亲大会,准备来个人财双收么?”路了了笑嘻嘻的望着程昌穆。

“唉!”程昌穆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我程胖子什么斤两,我清清楚楚,哪有可能从那么多人中脱颖而出。不过我那长兄程昌胤继承爵位,已经官至殿中御史。次兄程昌裔尚了广平公主,于是家中就命我前去参加招亲大会,如果娶不回那王琉璃,就打断我的腿,你说我该怎么办啊。”

“我看你程胖子文武双全,人虽然长的胖些,可胖胖的甚有风姿。你去参加,一定大有希望,何必妄自菲薄,看轻自己。”路了了眼里露出故里的神色,拍了拍胖子的肩头。

“嘿嘿,还是了了哥你有眼光,看得出来我这胖的风姿。本来我自己也认为还是有些小小的希望。谁知道那君若尘与殷峰两人。明明是继承爵位的嫡子,偏偏也要参加这王家的招亲大会。你说说,我还有什么希望。”

程昌穆唉声叹气,苦着一张胖脸。

“于是你前来找我,是想我帮你出个主意?”路了了歪着头,看着程胖子。

程昌穆满是期翼的望着路了了,连连点头。

“唔!”路了了摸摸自己的下巴,若有所思,表情变得有些意动:“既然娶这王家九女好处多多,我决定也去碰碰运气,所以就帮不了你了。”

程昌穆不可思议的眼神望了路了了许久,摇摇头,满脸遗憾的离开了。

“哈哈,哈哈哈!”路了了放声大笑起来,却不知道这一番话,被准备前来添茶的小丫鬟萍儿,给偷偷听了去。

随着风声越传越广,报名参加招亲大会的人越来越多。一直神色淡然的陆九坐不住了。在一个晴朗的日子,来到了路家,直接冲进路了了的书房,鬼鬼祟祟的商议起来。

“想不到那秦侯府的继承人秦若尘,殷侯府的继承人殷峰,居然也报名参加了这次的招亲大会。另外还有春闱不少进士及第的才子,不惧损及声名,也前来参加。路了了,你到底有没有把握!”

陆九在书房里走来走去,眉头蹙起,美目定定的望着路了了。

“我又不是神仙,哪里敢保证自己一定就能胜出。不过有你这位内应暗中帮助,总还是有一些优势的。”

路了了慢悠悠的说道,一点儿都不着急。

“我现在知道的就是要比明经,诗词,琴棋书画骑射御,选出最优的两人。我父亲又亲自定下三样比试,具体是什么,他死活都不告诉我。你说我能不着急么!”

一向镇定的陆九,此刻显得很是烦躁。

“我的天啊!你家那位大人,到底是取状元还是选女婿。这规格比那些宫里的公主还要高了。我说你急个什么呢,这样选出来的魁首,也还是配得上你王琉璃了。高高兴兴把自己嫁出去,不要一天到头来烦我,你好我好大家好,才是道理。”

路了了笑眯眯的望着陆九,一脸好心的样子。

“滚!我陆九发誓不嫁人,你真当我说的是假的!路了了你给我记住了,你要是失败了,我不好过,你也别想安稳了。”

看到路了了那副嘴脸,陆九怒火腾的升起,恶狠狠的威胁了他一句,摔门而去。

路了了郁闷的望着陆九远去的背影,痛苦的捂着额头:“吗的,劳资恨不得你这魔鬼一样的女人早一点嫁出去才好。我路了了命里到底犯了什么煞星,偏偏被这女人给抓住痛脚,反抗不得。”

月门前,陆九被守候了许久的唐小七给拦住了,只见她脸上挂着很是虚假的笑容:“这比男儿还要威风厉害的九少爷,终于也要嫁人了。唐小七在这里,先恭贺你了。”

陆九一肚子火气正处发泄,挥手让跟随的王十一离开,似笑非笑的看着唐小七:“你不过先嫁了不到一月,一无明媒,二不是八抬花轿正娶,有什么值得炫耀的。”

唐小七脸上浮现出一丝尬色,嘴里却毫不示弱:“我家郎君疼我惜我,早就说了不在意什么身份,也不会娶什么正室。我是不是明媒正娶,都不重要。”

“是么?刚刚在你家郎君的书房,他还信誓旦旦的说,这次我王家的招亲大会定会去参加,夺得魁首娶我过门呢。到时候,给我这正室夫人端茶倒水,你可一定要恭敬勤快一些哦。”

陆九冷冷一笑,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唐小七。

唐小七早就得了萍儿的汇报,不过她总是不相信路了了会如此薄幸。此刻见陆九说得这般肯定,不由得有些动摇,脸色发白的瞪着陆九。

“我不信我家郎君会这样做,多半是你这狡猾的狐狸精,再打什么鬼主意。”

“你说我是狐狸精?”陆九玉手指着琼鼻,一脸不屑的看着唐小:“我陆九需要用姿色迷惑男人么?你也不看看,我王家招亲消息一出,有多少年轻俊彦蜂拥而至。”

“既然有那么多年轻俊彦,你为何还来找我家郎君。”唐小七气鼓鼓的看着陆九。

“因为你这位路少夫人说我不要脸,抢你男人,我就抢给你看看了哦”陆九得意的扬着头。

“我家郎君,岂是你说抢就能抢去的。”唐小七一脸自信,不惧的盯视的陆九。

“我陆九想要得到的东西,就一定会得到。”陆九一脸坚定的说道。

“我绝对不会让你得逞的。”唐小七满脸寒霜,却十分的自信。

“唐小七,你真的很幸运。有这么一位男人在外面拼命为你挡风挡雨,却从来不在你面前说上半句。为了你他错过了进阶仕途的春闱大比,为了你他差点两次丢掉性命。可从来都在你面前只露出笑脸。而他笑脸下的苦闷和伤痛,你唐小七又可曾知道一分半点。

除了在他面前撒娇发气,争风吃醋,你唐小七又为他做过什么?夜来都知道不碰触他的伤疤,只是想着法子让他放松。而你唐小七。却因为他对你过分的宠溺,换来一个怕娘子的名声沾沾自喜。”

陆九哔哩吧啦一顿,说得唐小七连连后退。

“我,我没有!这次他出远门,我也不想他为了这处宅院,就跟你的商队远行。我苦苦相劝,他就是不听。哪里知道会遇到那么多凶险,那么多事情。”

唐小七委屈得就要哭出了出来。

“在他身边这么久,你也太不了解他了。你觉得他那么骄傲的人,会为了区区一处宅院,就放弃春闱大比,去和那些凶悍的马匪拼命厮杀的么?”

陆九摇摇头,看着娇弱无比的唐小七,微微叹了一口气。

第八十七章 财神女儿不愁嫁

秋风,带来一股凉意,寒意直透心间的唐小七,下意识的双手抱肩,缩了缩身体,不敢抬头直视陆九。

“那你说他是为了什么?”;

“自然是为了你啊,安素素姑娘。如果不是遇见那傻乎乎的女匪头子唐小七,你应该早就进了那大明宫,与那位大唐第一美人儿争宠。不过以你这点道行,说不定早就不知道怎么死的了。怎么可能还这么有精神的骂我狐狸精,抢你的男人。”

陆九欺近唐小七的身前,手指掂起她的下巴,眼里满是戏谑与不屑。

唐小七脸色唰的一下变得惨白,身子微微的颤抖起来,完全不敢看陆九一眼。

“你,你胡说,我就是唐小七,才不是安素素。”;

“是与不是,我们大家心知肚明。连一位不进门的夜来姑娘你都容不下,你有什么资格争正室,更别说在那大明宫里抢那母仪天下的位置。记住了,以后再敢胡乱骂人狐狸精,小心我不会放过你。”

陆九说完扬长而去,丢下唐小七一人在秋风中瑟瑟发抖。

一轮弯月,悬挂在秋日的夜空,孤寂而又清冷。

路了了放下手中的书卷,吹灭了烛火,从书房走出,回到了卧房。唐小七没有向往日那样一头扑过来,在他的怀中絮絮叨叨。而是神情恍惚,孤零零的靠在窗前望着天空的冷月。

取过一件斗篷披在唐小七的身上,路了了一脸心疼的抱怨起来:“秋日夜寒,你又有身孕,这样靠近窗边,受了风寒怎么是好。”

唐小七转过头,愣愣的望路了了:“我爱对你使小性子发脾气,又常常与夜来争风吃醋。一身的毛病,了了你还喜欢我么?”

“说什么废话,你有脾气不发在郎君身上又去哪里发。惜花的事情是我不对,不应该一直瞒着你。你心里喜爱我才会与她争风吃醋,我心里只会暗自高兴得意,哪会生你的气呢。”

路了了一边说一边将唐小七抱在怀里。

唐小七头埋在路了了怀中,流着眼泪:“我也知道女子善妒不好,可不知为什么,一旦你身边有了其他的女人,我的心就撕裂般的疼痛,生怕别人将你给抢了去。”

轻轻的抚摸着唐小七的头,路了了喃喃的说道:“郎君就在你的身边,你的心里,谁也抢不走的。”

“呜呜呜”唐小七忍不住哭了起来,抽泣着说道:“都是我不好,不该隐瞒自己的身世来历,结果被那陆九抓住把柄,威胁你去做那凶险无比的事情。”

路了了脸色一变:“王琉璃那疯女人威胁你啦!”

唐小七脸色凄然的摇摇头:“了了,如果她再威胁你做不情愿的事情,你就把我交出去吧,然后装着什么都不知情就是。”

“胡说些什么!我路了了自己的娘子都不能保护,就枉为人了。再说了,敬献圣人的女人我路了了都能抢来当娘子,这一辈子也值了。”路了了反而不以为意,放肆的笑了起来。

“人家才不是什么圣人的女人,只是你路了了的女人。”唐小七娇羞的在路了了胸口捶了两下。

“看你身子都凉成什么样子了,走,我们休息去。天塌下来,都有郎君给你们母子撑着。”路了了心中一荡,扶着唐小七走向床榻。

一番小意的温存后,唐小七眼神幽幽的望着路了了:“那陆九让你去参加招亲,到底打的什么主意。你要是胜了所有人,怎么办呢。”

“这个啊,那王琉璃骄傲无比,不将天下所有男人放在眼里,根本就不打算嫁人。她让我去参加招亲,不过是让我尽力帮她挡住那些前来招亲的对象而已。”路了了一脸轻松的笑了笑。

“要是你帮她挡住了所有人,非要嫁给你怎么办?”唐小七有些不放心的问道。

“哈哈!”路了了忍不住笑出声来:“你对你郎君也太有信心了吧,这长安满城才俊何其之多,哪里那么容易打败所有的求亲者。”

“万一呢?”唐小七身子扭了扭,定定的看着路了了。

“陆九在我面前发誓不会嫁人的,她为人虽然阴险严厉,可是却非常将诚信的。再说了,你把你郎君当宝贝,那陆九怎么会把我这样的人看在眼里。”

路了了感觉有些倦意,搂着唐小七的身子翻了个身。

“可我就是觉得那陆九一定没安好心,女人的誓言,最不可信的。”唐小七不服气的在路了了的怀里拱了拱,嘀咕着。

路了了打了个哈欠:“睡吧睡吧,你怀孕后就是想得太多了。”

数日后,秋色宜人金桂飘香的终南山大裕镇,车马人流络绎不绝。财神王元宝女儿的招亲大会,就在王家这里的别苑举行。

庭院深深的王家别苑,也不知何其宽广。阶柳庭花的前院,一位位衣着干净整洁的奴仆,将前来的观礼的宾客,跃跃欲试前来求亲的年轻俊彦,纷纷迎了进去。

路了了身后跟着几位名为助威,实则是看热闹的亲友,周六子胡老大,裴五娘李晟四人。将马匹递给了王家的下人,带着一种戏耍的心态走进前院。

前厅的山石楼阁,小桥流水人。亭台回廊,到处都是黑压压的人群。打多衣衫鲜亮,非富即贵。刚刚进来的路了了,差点倒吸了一口凉气。

收拾起开始轻松的心情,小心翼翼的走到一位头发花白,气质除尘神情高傲的老者面前,恭敬的行了一礼。

“这位老先生请了,这满园的来客,都是前来参加招亲的么?”

老者捋了捋飘逸的胡须,神情自得的瞟了路了了一眼:“自然,观礼的宾客,另外有地方接待。”

“这么说来,老先生也是前来参加王家小姐选婿的么?”路了了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的望着老者。

“当然!想那诗仙李太白,洛阳一首《梁园吟》,引来前朝宰相宗楚客的孙女千金买壁,喜结连理。我劳炉仁又何尝不能一首《王园吟》,或让那王家九小姐青睐有加,抱得美人归呢。”

劳炉仁望着王府后院的方向,衣衫飘飘。

“呃!小弟这里先祝劳兄心想事成了。”路了了表情严肃,一本正经。

老者轻轻挥挥衣袖,就像打发路人一般,让路了了让一边去。

“啪”正有些郁闷的路了了,肩头被人用折扇轻轻的敲了一下。转头一看,才发现是一位衣衫华贵,模样俊美的偏偏佳公子。

路了了脸色顿时变得黑了,眼前这位偏偏佳公子,虽然变化了模样,可就是化成灰,他路了了也能认得出来。

“你跑起来添什么乱!”

“嘻嘻!”顾惜花轻轻一笑:“我就知道,不管我怎么变幻模样,肯定瞒不过你。”

路了了一把牵住她的手,就要往外面走去。

“人家前来,是帮助你打败其他的求亲人,好将那王琉璃娶回家里。这样一来,好多事情都轻易的解决了。”

顾惜花一边死命的退后,一边解释着。

“哼哼!”路了了冷冷哼了两声:“别的女人,生怕其他女人争抢自己的男人,你顾惜花倒是好,还拼命主动的帮自己男人娶女人。”

“我不管,我就想看陆九被你娶回家那尴尬的样子,被她欺压了这么久,只有这样,我的心里才会舒服一些。”顾惜花扭了半天,却没能挣脱。

“我说你这脑袋里,一天到晚稀奇古怪的想些什么呢。”路了了很是头疼的在顾惜花头上点了点。

“路了了,你再不放手我就开始叫喊了哦。让他人一见,还以为你是有那断袖之癖的男人。”顾惜花一脸狡黠的看着路了了。

路了了赶紧一松手,气恼无比的看着顾惜花:“我不管你了,你可不要暴露自己的女子身份就行。”

“想当年,我惜花公子风流满长安,有几人看出我是女儿身份了啊。”顾惜花悠然自得,让路了了苦笑摇头不已。

阁楼的露台上,一位一袭青衫,气质不凡的中年人站了出来,对着下面闹哄哄的人群挥挥手,大声的说道:

“参加王府九女选婿的人注意了,这第一场比试是考明经。五十人一组,自会有人带你们前去。笔墨皆以准备好,如果发现有人作弊,直接取消参加的资格。”

“选女婿,又不是考状元,比试这些劳什子做什么!”一位身材壮实的年轻武人不满的叫喊起来。

中年人冷冷盯了他一眼:“不远参加考核,自己可以选择离开,王家选女婿,不缺你这一位。”

那位年轻武人不满的哼哼几句,却没有移动脚步选择离开。

白衣飘飘的君若尘,在程昌穆殷峰等勋贵子弟的簇拥下,气定神闲的慢慢随着人群,向王家准备的考场走去。晃眼见,看见路了了正与一位俊俏的少年谈笑风生。眼睛微微眯了起来,最终步履坚定的走进考场。

第八十八章 琴棋诗书画

两百余份明经的覆名试卷,一群在王家投效的幕僚很快就批阅完毕。成绩最好的两份试卷,被送到了那位中年男子手中。

一份试卷字迹工整严谨,所有答题,无一错误。中年男子捋了捋下颚的长须,看了看名字,乃是秦侯府中嫡子君若尘。满意的将此答卷放在一旁,连连点头。看来这丽正书院的头名,果然名不虚传,倒是有那状元之才。

拿过第二分试卷,字迹飞扬跳脱,顿时让中年男子很是不喜。看了一答题,除了一处错误之外,倒也全对。

中年男子好奇的看了一下那唯一错误之处,顿时勃然大怒,拿起朱笔,在这份试卷上划了一个大大的交叉。

不一会儿,陆九看似淡然的来到这阅卷的房中,看见那位中年男子端着茶杯,一脸的不渝。

“六姐夫,发生了什么事情,惹得你如此气闷。”陆九小声的问了一句。

原来这位面容消瘦,目含精芒气质不凡的中年男子。正是那开元末年,进士及第的小张探花张巡。娶了那位将绣球抛与他的王家六女王珊瑚为妾,在河北清河县任县令已经整整八年。

今年任期已满,回京侯命,恰巧遇见了妻妹王琉璃选婿。于是他自告奋勇的当起了明经的考官,没想却遇到了如此混账的事情。

将那份划了大大的红叉试卷,恨恨的望陆九身前一放,手重重的在桌案上一拍。:“九妹,这就是你所看重之人!这等浮滑无礼之徒,怎么可能拔得头筹。”

陆九有些心慌的接过试卷,仔细的看了一看。其中一题,选取的是《孟子》先秦篇,孟子与弟子景春的问答。

此处的答案应该是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可路了了写的答案却是,“呸,狗屁真臭!”

陆九脸色一下变得难看之极,这本是及其简单的一道试题。就算开蒙几年的童子都能轻易答出。可这家伙却因为孟子此处讥讽他鬼谷先辈公孙衍,张仪不是大丈夫,于是故意如此答写。

恼怒的陆九一把将路了了的试卷撕得粉碎,心里气恨无比,这个可恶的家伙,真把这次招亲当成了儿戏么!

明经考,不说三甲,连前十都没有路了了的名字。顾惜花有些诧异的望着神色尴尬的路了了:“你不是信誓旦旦说自己春闱大比,轻轻松松么?怎么王家选婿区区两百多人的比试,你连前十都进不了。”

“这个,多半什么地方弄错了吧。”路了了摸摸自己的额头,有些不敢见人。

诗词的主考,是一位白发如雪的老者,沧桑的脸色,写满了失意和不甘。路了了最弱之项,就是这诗词了。心念一动,于是将师父李白的那首还未传世的《将进酒》,笔走龙蛇,飞快的写在了纸上。

白发老者接过路了了第一位交上的诗词,微微眯着的双眼随意的看了看,随即一下睁大了眼睛。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

老者轻声将这首《将进酒》念完,一时间感慨万分,老泪纵横。背对着还在冥思苦想的其他人,挥了挥手。

“你等不用在费心思做什么诗词了,这首《将进酒》一出,别说是尔等,就是我整个大唐,都难有人企及。也许只有那诗仙太白先生,才有可能写出新的一首,与这一首相比较吧。”

其他人一下炸锅一般,乱哄哄的闹了起来,争相要去读这首可以媲美诗仙太白的诗词。良久之后,一个个连连摇头,表情黯然的退了下来。

还有人认为,恐怕就是那诗仙太白先生,也不一定作出一首新的《将进酒》,达到这样的高度。

这诗词的第一名,路了了算是拿到手了,不过他本人却想飞快的逃离此地。

程昌穆一把抱住就要闪身而过的路了了,一脸敬仰的看着他。

“了了哥啊了了哥,你当初可把我们给欺骗惨了。当初让你吟诗助兴,你却说什么诗仙弟子,高山之下,作不出诗来。可你今天一首《将进酒》,可是震古烁今,万人称颂。诗仙弟子,名不虚传,我程胖子焉有荣焉。”;

路了了捂脸低头,脸色通红,低声偷偷的对程胖子说道:“实话告诉你吧,这首《将进酒》,哪里是我能写出来的,根本就是我师父太白先生的诗词。”

程胖子一脸凌乱的望着路了了:“这样也行?”

路了了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怎么就不行了,我师父太白先生的诗词,就是我的诗词。师资弟承,有本事,你也去找一位诗仙师父去。”

拿着诗稿激动不已,到处寻找路了了的张巡,正巧走到两人的身后,将对话全全整整的给听了去。

“师资弟承,好一个师资弟承!路了了,那诗仙太白先生,怎么就收了你这样一位无耻之徒!”

张巡手指着路了了,气得浑身发抖。

张巡气呼呼的走了,程昌穆上下左右不停的打量着路了了。

“你看什么!”心中恼怒的路了了,没好气的瞪着程昌穆。

“太不要脸了,简直太不要脸了!了哥,小弟对你敬仰之情,达到了一个崭新的高度。”

程昌穆抖着一身的肥肉,放肆的大笑起来。

接下来的两三天,路了了总觉得每个人都眼神古怪的在看自己。书法,琴技,画艺连连失常。而君若尘则连连夺得书画两样头名,遥遥领先。

夺得琴技头名的顾惜花,在路了了面前,笑得那个是春风得意。陆九脸色阴沉的走到两人身边。

“路了了!你是故意和我过不去是么?”

“他啊!是偷了他师父的诗词,作弊得了诗词第一。这两天做贼心虚,发挥失常,倒不是故意的。”顾惜花连忙帮着面红耳赤的路了了解释道。

“你不要真的是那只会吹嘘,纸上谈兵的赵括吧。”陆九不听顾惜花的解释,冷冷的看着路了了。

“王琉璃,你给我看好了,后面的比试,劳资一定给你拿几个第一回来。”路了了火气腾的一下升了起来。

“是么?那我这里拭目以待了。”陆九激将法成功,嘴角微翘,心里得意之极的离开了。

参加棋局的人不多,也就六十余人。路了了就像转运了一般,接连两次轮空,悠闲的四下看了看,很快就没了兴致。

十六强战,路了了轻摇折扇气定神闲,坐在棋盘前等待着对手。

顾惜花辛辛苦苦连胜两场,去不想下一场的对手,却“幸运”的抽到了轮空两次的路了了。眼看众人的注意力都被大热门,秦侯府的小公子秦若尘吸引过去了。顾惜花飞快的在路了了面前坐下,风情万种的对路了了一笑。

“郎君,你让人家赢一次可以么?”

顾惜花声音娇滴滴的,就像带着一种奇异的魔力,让人一听骨头都酥了一般。

要是往常,路了了肯定很快丢盔卸甲败下阵来。此时他却臭作一张脸,冷冷的看着顾惜花。

“你说呢?”

“哼!”顾惜花冷哼一声,趁人没有注意,在路了了手上狠狠的拍打了一下:“不让就不让,真当我怕你了不成。”

路了了微微一笑,淡然的伸手示意顾惜花先行。顾惜花气鼓鼓站起身来,扭头不去看他。

“我认输了,才不想和你这不懂怜香惜玉的家伙下棋呢。”

轻描淡写,毫不费力的又赢下两人,路了了好不引人注目的杀入了决赛。,而另一边,万众瞩目,不时引起阵阵喝彩的君若尘,也昂首杀入了决赛。

天色已晚,这场比赛放到了次日。

比赛的当日,王家请来了棋圣王积薪的一位弟子,在庭院里摆局讲棋。还专门为那些观战的开起了盘口,赌棋助兴。

无数宾客闲人纷纷押注秦侯府的秦若尘,盘口秦若尘一赔一点五。除了少数想投机之人,几乎就没人看好路了了,盘口一赔十一。

顾惜花掏出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却依然没有多少,于是把目光看向了周六子胡老大等人。周六子胡老大心不甘情不愿,掏出可怜巴巴的一两百个铜钱,摇摇头表示已经一无所有。

顾惜花一把取下周六子的玉佩拿在手里,周六子绝望得几乎想哭。这一面对于他来说,有着特殊意义的玉佩,好不容易从路了了的魔掌中收了回来,这就又要失去了么。

“本姑娘好心好意带你们两个穷鬼发财,哭丧着一张脸干嘛。”顾惜花没好气的说道。

“真的!”裴五娘有些不相信的样子。

“你觉得我顾惜花像是欺骗你们这点小钱的人么?”顾惜花脸上显得有些着急。

咬咬牙,裴五娘从头身取下两样唐小七赠与自己的两样首饰,又掏出全部两百个铜钱,一股脑递给了顾惜花,转头又用不容拒绝的眼神,狠狠的盯着跟屁虫一样的李晟。

李晟无辜的摸摸自己的头,可怜巴巴的掏出几十个铜钱,就再也拿不出东西来。裴五娘直接取下他的佩剑,与那些铜钱一并递给了顾惜花。

“那可是我家祖传的佩剑啊,要是输了出去,我家大人还不一阵乱棍将我给打死。”李晟眼巴巴的看着自己的佩剑,对着裴五娘嘀咕了起来。

“要是输了,我们就找师兄赔偿。赢了,就能赚十倍多,你这人就没点胆色豪气么!”裴五娘信心满满,毫不畏惧的样子。

顾惜花一听,还好自己对路了了棋艺很有信心。这要是真输了,还不给他舔上不少的麻烦。

望了一眼押注秦若尘的盘口那里,人山人海。顾惜花掂量了一下手里的东西,叹了一口气,这还是太少了一些。

四下打量了一番,眼里突然发现古叶小道士,与一身道袍的哥舒小夜。风姿除尘,就像是一对仙家弟子一般。顾惜花微微一笑,就走了过去。

“古叶啊古叶,你那师弟路了了与人下棋争胜,你不去押注他支持一下,就只是在这里旁观的么?”顾惜花风度翩翩,出现在了古叶与哥舒小夜的面前。

古叶有些糊涂的望着眼前这位风度翩翩的年轻人,依稀有些熟悉,却想不起来是谁。

“还未请教,这位公子我们认识么?”

顾惜花这才反应过来,不是什么人都像路了了一样。不管自己化妆成什么样子,都能一眼认出。

“我是惜花啊,这次前来参加王家的招亲选婿,小小的改变了一下,难怪你没能认出来。”

“这个,我和小夜姑娘乃是出家之人。对于路师弟与那君若尘的比试,只能心里为他加油助威,押注什么的,还是算了吧。”

这位路师弟虽然心思敏捷,智计百出。可对弈一道,他心里还是认为那连胜几位才俊的君若尘,比那有些取巧的路了了,胜算来的大些。

眼尖的发现古叶有些耳赤,顾惜花顿时明白了其中的缘由,笑了一笑。

“那秦侯府的若尘公子棋艺如何,我不清楚。不过你那路师弟的棋艺,我可比谁人都要明白。他的棋艺高绝,这大唐长安,除了那棋圣王积薪,恐怕没人会是他的对手。”

哥舒小夜一听,美目连连转动,忍不住偷偷用手在古叶的背后点了几下。

“呵呵!”古叶立即笑了起来:“作为师兄,师弟与人斗棋,自然要全力支持的。”

程昌穆本来是想来与古叶套套近乎,几乎将耳朵支了过来,这一番对话,全部就听了过去。

眼见古叶与哥舒小夜两人,身上的明珠宝玉全部取了下来,着急的冲到面前。

“等等,等等!我这身上的财物,一并全押注了了哥取胜。”

“程胖子,你不是君若尘的好兄弟么。怎么你不去支持他,反而支持我路师兄呢?”哥舒小夜面露讥讽之色,笑吟吟的看着程昌穆。

“呵呵!再是好兄弟,我也不能跟钱财过不去啊。若尘兄行事方正严谨,而了了哥却奸狡无比。这下棋啊,我还是压了哥为好。”

程昌穆胖脸带着笑容,一脸的自信,就像是根本没有听到他们的对话一般。

第八十九章 艰难的一局棋

花厅里,张巡与那位头发雪白的老者表情肃穆,注视着正中的棋盘。棋盘上,两黑两白四颗棋子在对角星上,发出闪耀的光芒。就像是两队伺机而动的士兵,随时攻入那广茫的天地。

一袭白衣的君若尘温文尔雅,英俊的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清澈的眼睛望着对面洒脱不羁路了了。

“路兄,成都府一别一年有余,想不到今日相逢,却变成了当仁不让的对手。路兄你年岁虚长小弟两年,就让小弟执白先行如何?”

这棋局对弈一道,执白先行自然能取得一定的优势。君若尘为了取胜,不惜以年岁长幼为由,甘居下手,看来对这王家的招亲选婿,是志在必得。

路了了眼里露出不在意的笑容,抬手作出了一个请的手势,对于这上手下手之争,竟然毫不在意一般。

白发老者捋着长须,露出意味难明的笑容。而张巡却冷冷的看了一眼路了了,对于肤浅骄傲的路了了越发的不喜。

庭院里,一位王家的下人匆匆走来,递给了他位王积薪弟子一份开局的棋谱。

“诸位,诸位!大家想象激烈的上下手之争,并没有发生。秦侯府若尘公子执白先行,看来这位路了了路公子,很有自信啊。”

一群跟着顾惜花押注路了了的人,苦着脸望着顾惜花。顾惜花心里不停的打鼓,脸上却挂着自信的笑容。

“你们又不是不知道那家伙的德行,表面上嘻嘻哈哈,心里却臭屁得不得了,尾巴都要翘上天的。他越这样做,代表他很有把握不是么。”

其他人似信非信的盯着顾惜花,顾惜花心下有些惊慌,指着中间的棋盘:“棋局开始了,先看看,先看看。”

布局阶段,对弈的两人都很是小心谨慎,着法坚实,显得有些平淡无奇。不知不觉中,棋局已经到了中局。

讲棋的那人微微颔首:“你们看起来这棋局很是平淡,实际上这位执黑的路公子,绵里藏针,已经慢慢将后手的劣势给搬了回来。现在的问题,白方面对黑棋左边的庞大阵势,怎么处理了。”

顾惜花身后这一群人,松了一口气,脸上浮起了笑容。

一位衣衫华贵,头发花白的老者,死死的盯着那黑方的阵势。转头看着那位讲棋之人:“刘待招,你与那棋圣王积薪先生,同为翰林棋待诏。技艺自然不凡,对于这黑方庞大的阵势,你认为怎么处理为好呢?”

刘待招微微一笑,拈起一枚白字,摆放在黑方阵势不远不近,不疼不痒的地方。

“这一手棋,称之为消,也可以叫着撩。就好比大街上遇见一位美丽的小娘子,假装不经意的碰了她一下。她如果半推半就不加抵挡,我就趁势而为,得其好事。她如果抵抗激烈,我转身就走,不过,也算是占了些便宜不是?”

这刘待招语言风趣易懂,引得一众男人哈哈大笑起来。

“恩!”老者连连点头:“如此一来,那黑棋就要开始头疼了。”

刘待招自得的笑了起来,此时王家下人又传来一份棋谱、刘待招仔细看了看,脸上神色变幻,精彩万分。

“怎么了?怎么回事?快说说看。”人群中乱哄哄的叫了起来。

刘待招将那白字往下面放了一路,喃喃的说道:“这要何等的自信,才会下出这深入敌营的一手棋。就好比遇见先前那位娘子,直接一把摸在了胸上。我就调戏你了,你能拿我怎么样。”

“自然是一剑砍掉他的爪子,这他吗能让人忍么!”人群中响起一道粗豪的声音,引得大家哄然大笑。

“刘待招,对付这一手,你有什么好对策?”老者又问了起来。

刘待招沉吟了一会儿:“这一手棋看似霸道凶狠,却有些过分了。黑棋只要这里小小的一尖,逼得白字向外逃窜,连打带消,可一举取得胜势。”

那些重金押注君若尘的人,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小部分押注路了了的,与顾惜花那一群人,欢呼雀跃,就好像胜利已经到手一般。

“不过,这位路了了路公子可是豪气冲天,非同一般啊。”刘待招将小尖的那子黑棋往上一移,立刻变成了泰山压顶一般的镇。“这气势,简直就是犯我大唐者,虽远必诛啊!”

老者也是懂棋之人,仔细看了看,摇摇头:“这一镇虽然豪气冲天,可这败方辗转腾腾的地方不少,想要全歼,难,难啊!”

“这一番厮杀,太过复杂,看不清楚,胜负不好说,真不好说。”刘待招默默颔首,仔细的研究起棋局来。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这家伙稳稳的赢下来不就行了么,非要把对方入侵的一子吃掉才,满意。”顾惜花愤愤的念叨起来,身边那一群人的脸色又变得忐忑不安。

这一番绞杀,双方妙手频出,精彩纷呈,让讲棋的刘待招赞叹不已。不过终因棋路宽广,白棋一条大龙,已经隐隐看见了逃出升天的曙光。

棋谱传到这里,已经很久没有新的谱传过来。看来,执黑的路了了陷入艰难的境地,开始了长考。

包括那位刘待招在内,大家已经不怎么看好黑棋。顾惜花脸色阴沉如水,根本不敢去看哭丧着脸的程昌穆,以及一脸绝望的李晟。

等了许久,棋谱又传了过来。

“咦”刘待招将一颗黑子摆放在白棋的边空大阵里:“这位路公子在关键时刻,居然脱离了主战场。这是你摸了我的娘子,我就钻你家的后院么?不过,现在棋局的空间可不多了啊,这一子,要活下来,很难啊!”

押注君若尘的人,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开始互相恭贺起来,一个个开始夸耀秦侯府若尘公子天资不凡,棋艺超群,自己早就有先见之明等等。

古叶与哥舒小夜还好,身上的珠宝饰物输得光溜溜,毕竟还在承受的范围。贪心下了重注的程昌穆,软软的瘫在地上,紧紧的抓住脸色不渝的古叶大腿。

“完了,这下完了。我可是将我家玉器铺子的一部分资产压了上去。你们让我去死吧,都不要拉我。”

李晟一脸绝望的看着裴五娘:“那可是我家祖传的佩剑啊,这下回去,老爷子那里,我该怎么交代。”

周六子怅然的叹了一口气,当初师妹送自己的这一面玉佩,得而复失。自己与她,真的就没有缘了么。

顾惜花彻底的慌乱起来:“这不关我事,真的不关我事。我哪里知道那个家伙明明可以赢的棋,偏偏要自己输了出去。”

笑得春分得意的路了了,突然出现他们这群人的身后,一脸愕然的望着他们:“你们这是再做什么?”

“输了棋的家伙,亏你还笑得这么高兴!”顾惜花阴沉着脸,气哄哄的指着路了了的脸。

“输了棋?”路了了惊讶的说道:“谁说我输了棋啊。那一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家伙,居然敢挑衅我路了了,不将他杀得干干净净,对得起我路了了么。”

“什么!”程昌穆一下跳了起来,不敢相信的看着路了了:“了哥你赢了,真赢了?”

“切!”路了了骄傲的一仰头:“想赢我路了了的人,恐怕还未出生呢,我骗你做什么。”

这时候,那位刘待招大呼小叫起来:“妙,真是太妙了!原来这打入的一子,是故意送出去的,借机在外面筑起一道厚势高墙。再施展这精妙的一挖,将白棋大龙分成两段。白棋大龙顿然愤死,棋局戛然而止。”

程昌穆幸福的就要晕了过去,就要一头扑向路了了表示感谢之情。

古叶不露声色的轻轻一拉,将程昌穆拦住了:“我那师弟的德行你又不是不知道,要是他知道我们利用他赢棋大大的赚了一笔。还不气急败坏的跳将起来,非要分出去大大的一份不可。”

程昌穆眼睛滴溜溜的一转,这才发现,包括顾惜花在内,那些路了了身边的亲近之人,一个个脸色平静,就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一般。

狠狠的给自己脸上一巴掌,强让自己冷静下来。这才换了一张憨厚的笑脸,笑眯眯的望着路了了。

路了了四下打量了一番,总觉得有些古怪,却又抓不到把柄,于是前去一把抓住古叶的手臂。

“难得我今天再次夺魁,古叶师兄你不请大家去那醉仙楼庆贺一番,说不过去吧。”

古叶微微一笑,十分大方的挥挥手:“走,醉仙楼,庆贺路师弟斗棋大胜。都去都去,全算在我古叶身上。”

路了了转头得意的对顾惜花一笑,那意思是,“看,古叶这冤大头,又被我敲诈了一顿。”

“王老,对于这位路了了,你怎么看?”张巡脸色难看,望着那位白发老者。

“心思敏捷,天马星空。更难得的是不拘于一偶之地,此子将来成就,非同一般啊、”白发老者王老捋须颔首,对路了了评价很高。

“我看那秦家的若尘公子,繁密细腻,端正而不失锋芒。倒是比那品行不端的路了了,要好上许多。”张巡摇摇头,显得很不以为然。

“听说这路了了师承蜀中二杰太宾先生与诗仙太白,习得一生鬼谷纵横之术。那鬼谷纵横一脉,个个眼高于顶,气势飞扬。年轻人有些骄傲,在自然不过了。”

王老端起茶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纵横一怒诸侯惊,安居则天下熄。纵横之士,个个都是那乱世之徒,此子品行不端,习得一身鬼谷纵横之术,如果迎娶了九妹为妻,得到了王家巨大的财力支持,我怕以后给我大唐突生内乱啊。”张巡摇头不已,忧心忡忡。

第九十章 骑射御

一匹遍体黄毛,如金细卷的高头骏马上,君若尘脸色平静,前日的失利,好像就对他没有丝毫的影响。

路了了骑着乌云盖雪,在一众参加骑射比试的招亲者前面巡视着,就好像一位检视部下的骄傲将军。远远看见避开人群,一人一马孤傲高绝,遗世独立的君若尘。

一夹乌云盖雪的马腹,马蹄轻扬就冲到了君若尘的面前,在他身边绕了一圈。贼头贼脑的打量了这一匹神骏的黄马一番,颔首点头,笑嘻嘻的看着君若尘。

“唔,你这匹莫不就是那鼎鼎大名的黄骠马?看起来很不错啊。你看我的乌云盖雪怎么样,要不给它们配成一对?”

乌云盖雪抬起前蹄,昂首嘶鸣。这货跟就跟它的主人一样,爱现而且骄傲嚣张。黄骠马不为所动,稳稳的站在那里,就像它的主人一般,自信稳重。

“我这黄骠马是公的。”君若尘忍着心里升起的一股火气,脸色黑了下来。

“唉”路了了叹了一口气,爱惜的拍了拍乌云盖雪的脖项:“难得发现一匹配得上你的漂亮马儿,可惜却是公的,真是苦了你了。”

“路兄这可真是,人风流,马儿也风流啊。”君若尘有些看不下去了,忍不住嘲讽了一句。

“人不风流枉少年,若尘老弟你年纪轻轻,尚未及冠。明明心里藏着一把想要出鞘的剑,偏偏要作出一副少年老成的样子。你憋得难不难受,辛不辛苦,累不累啊!”

路了了看着一本正经的君若尘,连连摇头。

“我辈少年,自当温良谦恭虚怀若谷,有礼有节含而不露。个个都像路兄你洋洋肆意狂放,锋芒毕露,这世道岂不是就乱了。”

君若尘不以为然,冷冷的别过头去。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我辈少年不应辜负大好年华,勇于进取。原本我还以为你会是我的一位对手,原来是看错了。”

路了了摇头晃脑,一催马匹飘然而去。

“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你的对手?我君若尘可还没有把你看成对手。”听到那句“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君若尘很是无语的摇摇头。

财能通神,这句话可真的不假。为了这次的骑射御比试,王家硬是绕自家的别苑一周,修建了一条简易驰道。驰道的终点,宽敞的空地上,远远的竖立着几个箭靶。搭建的一座观礼台上,和观礼台的左右,已经密密麻麻的站满了观看的人群。

路了了骑在马上,听到远处不时传来人群的喝彩声,俯身拍拍乌云盖雪的马头。

“大黑啊,来到长安你变懒了,也长胖了。要是这次你不全力的奔跑,让我取得第一,我只好将你单独关在一个马厩,与那两匹漂亮的母马分开了。”

乌云盖雪一直耷拉着耳朵,“簌”的一下耸立起来,昂起头发出一声嘶鸣,顿时让身边的几匹马不安的刨着后蹄。

又是一阵雷鸣般的喝彩声响起,不久前君若尘那一组人过去不久,难道这家伙的成绩又是很好?路了料若有所思的捂着了下巴。

“吗的!凭什么我们这一组就该排到最后。这里面一定有猫腻,你看看我们这几人,有谁有显赫的家世,几乎都是普通人家的子弟。”

一位长相粗豪的年轻人,不满的望地上“呸”的吐了一口唾沫。

“英雄嘛,总是最后出场,才会惊艳全场。这位兄弟你英姿勃勃器宇轩昂,我很看好你哦。”

路了了笑眯眯的望着那位粗豪的年轻人,一脸的敬仰。

“是么?嘿嘿,原来是这个道理。你这小子很会说话,等会跟在我的身后紧一点,等全场哥哥我赢得全场喝彩的时候,你也沾沾光。”

粗豪的年轻人摸摸头,憨憨的笑了起来,顾盼之间好不得意。

路了了笑而不语,只是连连点头。

背跨从裴五娘那里讨来的长弓,腰悬箭壶。眼见那位发号施令之人彩旗一挥,乌云盖雪一马当先飞跃而起,几个起落,就将其余几人远远的甩在身后。

许久没有享受过尽情驰骋的乌云盖雪,风驰电掣一般,飞快的在驰道上奔驰着,一人一马,快得只能让人视线中,残留一道道黑色的孤影。

终点广场上的人群,远远的看见一匹黑色的骏马,宛如惊鸿神气飞扬冲进场中,不过却看不见马背上的骑士。难道这位倒霉的家伙,路途中被摔下马去了么。

“嗖”的一声,一只利箭从黑色骏马的下腹射出,“噔”的稳稳钉在箭靶红心上,尾羽还在不停的颤抖。

马速不见减慢,路了了灵猴一样从马腹一侧翻身而起,继而卖弄一般的站在马背上,飞快的射出一箭,又稳稳的射中红心。

一拉缰绳,乌云盖雪几乎人立而起,霎时间,路了了张弓搭箭,“嗖嗖嗖”一次七箭连发,七只长箭,一只连一只,“夺夺夺”的围着箭靶红心,画了一个圆圈。

路了了举起长弓,志得意满的环视四周人群,等待接受人群海啸一般的欢呼。

观看的人群,安静得像一潭死水,没人欢呼没人雀跃,一个个望着路了了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怪物,一个异类。

路了了等了一阵,依旧没等来期待的呼声,却被人群的目光看得背脊发凉。失落中带着尴尬,下马牵着乌云盖雪,默默的向自己的亲友团走去。

“唉!”路了了叹了一口气,可怜兮兮的望着顾惜花:“难道前面那些人骑射功夫,有远远超过我的么?”

顾惜花缓缓的摇摇头:“没有,你这一身的骑射功夫,已经远远的超出了所有前面的选手。”

“咦”路了了很是不甘的样子:“那为什么我表演完毕,人群中一声欢呼都没有。”

“谁叫你那么骄傲,那么臭屁,引得大家都看不惯你。你也不想想看,这里来观礼的,大多出自豪门权贵世家。别人讲究的低调含蓄,这才符合家世和底蕴,自然看不惯你这得志猖狂的小人物模样。”

顾惜花瘪瘪嘴,毫不客气的说道。

“我呸!一个个仗着祖上的余荫,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自己又有什么能力和本事,我还看不惯他们呢。他们根本就是妒忌我,所以才作出这般模样。”

路了了顿时很不高兴了,心里感到很是不甘心。

“是呀!你路了了太过耀眼,让人都不敢直视。”看见路了了这个样子,顾惜花很是想笑。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看来我路了了还是太过优秀了。不过你们这些家伙,为什么也不给我鼓鼓掌呢?”路了了深以为然的点点头,突然转身,气急败坏的瞪着一众亲友。

“以少爷你的本事,取得这样的成绩不是理所当然的吗,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胡老大一脸诧异的望着路了了,暗中一顿马匹拍得路了了心花怒放。

“咳咳”周六子干咳了两声,转过了头去。

裴五娘一脸轻蔑的望着路了了:“呸!就你箭术上这点功夫,就想要本姑娘给你鼓掌,你做梦去吧。别人看不出来,你当我裴五娘不清楚么。表演镫里藏身,卖弄马背上站立射箭,其实都是因为你九星连珠箭没学到家,一次只能命中七箭,才故意那样显摆藏拙的。”

路了了完全没想到一向傻乎乎的裴五娘,居然看出了自己当时的打算,脸色微红。

“哼哼!也就半年,我就能七箭连发,你还想怎么样。”

这时候,场中那位粗豪的青年,九箭全部命中靶心,神色傲然的四下看了一眼,准备迎接全场的喝彩。

没有掌声,没有喝彩,几乎连看他一眼的人都没有。

心里一阵冰凉,浑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他,突然看见了仗着马快,将他们甩得踪影不见的路了了。就像是看见了一根救命的稻草。

“这位兄弟,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怎么我箭箭命中靶心,连一个喝彩都没有?”年轻人向路了了走了过去,显得很是不安。

“唉”路了了叹了一口气,用手指了指高台上衣衫华丽的人群,又指指自己,指指那位年轻人:“他们是什么人,看看你我又是什么人。你箭术再如何精妙如何厉害,又怎么能引起他们的注意,获得他们的赞赏呢。”

年轻人愤然的目光扫了高台方向一眼,懊恼之极:“我陈利贞一介武夫,此番前来,并不奢望迎娶那财神之女。只不过想借此机会,将一身骑射功夫展示人前,引人注目,获得一个推荐的机遇而已。可你看那高台上无数贵人,连看都不看我一眼。难道这大唐,就不需要我辈武人了么。”

“武人,是我大唐的脊梁,应该挺起胸膛,傲视四方。你不甘一身武艺埋没,就应该去边镇投军。这长安是什么地方,是豪门权贵寻欢作乐醉生梦死的地方。就算你被人赏识,顶多成为看家护院,耀武扬威的打手,跟一条狗有什么区别?”

路了了摇摇头,这位叫陈利贞的年轻人,不但勇武,还有一些聪明。不过他想错了长安,来错了地方。

“投军,没人引荐,就算我一身武艺出众。没身份没背景,也难以出头。算了,等下看看这骑射第一的到底是谁,我还是回家种田去吧。”

陈利贞心灰意冷,不甘的盯着高台方向。

不一小会儿,一位气宇轩昂,矫健威武的中年人,站在高台中央大手一挥:“骑射比试,路了了获得第一。”

话一说完,这位将军模样的中年人飞快的退后,就草草了事。

“骑射路了了第一!路了了是谁?一听路了了这名字都不咋地。凭什么能拿骑射第一。”陈利贞跺跺脚,很是愤愤不平。

“我啊,我就是路了了。”路了了站在陈利贞的面前,指着自己的鼻子。

“哼!”陈利贞冷哼一声:“你这小子坐骑神骏,我跑不过你,这我认了。不过这射箭第一,我却很是不服。有本事,和我比上一场。”

路了了一把拉过裴五娘身后的李晟:“这家伙十八岁投军,曾今一箭射杀耀武扬威的吐蕃将军。你要是箭术能胜过他,再来找我比试。”

陈利贞有些不信,狐疑的眼光打量着健壮雄伟的李晟。

“不服气么!有本事就去劳资比比看,谁要是输了,谁是龟儿子。”李晟虽然箭术比不过裴五娘,也比不过路了了。但是其他人,他哪里会放在眼里。

“比就比,谁怕谁!”陈利贞对自己的箭术也是非常的自信,与李晟一前一后离开人群,比试去了。

最后一场比试的是御,虽然战车早已被淘汰,但这驾车的技艺,仍然作为君子六艺其中一项,传承保留下来。

眼见一位王家的下人,拿着套辕就往乌云盖雪身上套。乌云盖云嘶鸣连连,马头扬得高高的,就是不肯钻进套辕中。

“我这坐骑就跟我这主人一样,天生不喜欢让人给套住脖子。这御的比试,我弃权,不参加了。”

路了了过去阻止了那位王家下人,亲昵的将头靠在乌云盖雪的脖子上。

第九十一章 未战已先败

秋日黄昏,夕阳残照,西边的天际,晚霞如血。

长安城路家的宅院里,柏良器也不知道从哪里采了一束黄花,屁颠屁颠的跑进了唐小七居住的院子。郑回捧着一本书,在回廊里踱来踱去。

院里的凉亭里,裴五娘一手里拿着一个药瓶,一手拿着雪白的丝巾,小心翼翼的在李晟青肿的脸庞上,轻轻的擦拭着。

“你也真是的,明明弓箭比试赢了那陈利贞,偏偏受不得人相激,还要去比试什么拳脚。你就一军中粗汉,就会两三下三脚猫的功夫,被人揍成这个样子,吃亏吃大了吧。”

李晟憨厚的一笑,扯动了脸上的伤势,痛得龇牙咧嘴。

“虽然拳脚输了,但我俩的比试光明正大,输了,这心里也非常痛快。陈利贞兄弟行事光明磊落,与我很是投缘,希望改日还能与他相遇,当一起痛饮几大杯。”

裴五娘没好气的再李晟头上轻轻的打了一下:“跟着师兄学本领的几人,就你最为蠢笨。你看那柏良器。小小年纪,就知道讨好他的师娘。那郑回,本就是一读书种子,深得那位惜花姑娘的喜爱和看重。你看看你,连师兄半点风范都没学到。”

“我有好好的学习兵法之道,真的。我李晟,再也不像以前那样,是一位只会猛冲猛打的莽夫。”被裴五娘看不起,李晟脸色通红,卖力的辩解着。

“你看看师兄,明明九星连珠箭没有学全,可人家变作花样,显得比那九箭连环还要厉害一般。明明驾驭车马的功夫不行,不敢去参加御的比试,可说出来的理由,偏偏就让人听了,反而对他敬仰万分。他的这些本事,你说你可曾学会一星半点?”

裴五娘说到气恼处,用手指恨恨的在李晟额头点了点。

“唉!”李晟叹了一口气:“我们军中的汉子,一向喜欢直来直去,哪里会有那么多花花肠子。我李晟一向天不怕地不怕,你这位师兄啊,我可是怕到骨子里去了。”

“哼!他有什么可怕。你要是娶了我,就是他师妹夫,难道他还敢欺负你不成!”

裴五娘冷哼一声,丝毫不将路了了放在眼里。

“咳咳”两人背后传来了一阵干咳声。

裴五娘转过身,一脸不高兴的瞪着路了了:“路了了,你这走路比猫儿还轻,鬼鬼祟祟的德行,是不是该改掉了。”

“有么?”路了了很是无辜的样子:“落地细无声,看来我的练气功夫又长进不少啊。”

“你这是心里鬼心思多了,一天到头就想偷听别人再说你什么。这可是你家,不是别的地方,你这样让人很讨厌啊。”

裴五娘憋憋嘴,毫不客气的说道。

“好你个裴五娘,没大没小无法无天了是么。你说你一个黄花闺女,一天到晚和他在一起,什么娶了你,变成师妹夫什么的都说出来了,还要点女儿家的脸面不。”

路了了脸上有些挂不住了,摆起了长辈大架子。

“切!”裴五娘歪头不屑的斜视了路了了一眼:“你和小七师嫂孩子都怀上了,这

才匆匆忙忙的补办了婚礼,你有什么资格指责我。”

“哎呀!你反了不是,连师兄的事情你也敢讽刺了。”路了了气哼哼的瞪着裴五娘,对方对他却全然无视,于是转头恶狠狠的盯着不敢说话的李晟。

“什么时候将我师妹明媒正娶的娶过门,男子汉大丈夫痛快点,给一句准话。这里先说好,我这师妹虽然粗野任性,怎么说也是裴将军的后人,可不会给你当什么妾室。”

“我这就写信给家里,告知此事。我是跟随哥舒翰将军进京的护卫,这事情也得通报于他才行。”李晟声音嗫嚅,大气都不敢出。

“该写信写信,该通报的通报,反正,你要给我尽快把此事给定下来。”面对年长自己三岁的李晟,路了了这长辈的架子,摆得是像模像样。

“才在你家住了多久啊,这就想把我这讨人嫌的师妹给嫁出啦。”裴五娘气鼓鼓的盯着路了了,语气酸酸的说道。

“就这个蠢笨的家伙,你到底是嫁还是不嫁!”路了了挺起胸,直视裴五娘。

“嫁,我自己看中赢来的夫婿,为什么不嫁。”裴五娘双手叉腰,毫不示弱的回视路了了。

“搞定,没想到这位看上去傻乎乎的师妹,居然每每看穿自己的把戏,搞得自己形象全无。这下,终于把这烦人的家伙,给嫁走打发出去了。”

路了了背着双手暗自念叨着,心满意足的离开了。

明经,诗词,琴棋书画骑射御,路了了与秦侯府若尘公子各得四项第一。财神九女的女婿,就要从这两位文武双绝的青年才俊中选出。

听说财神王元宝亲自定下三场比试,比试的内容,不到当日,其余人全然不知。

王家别苑的中庭书房内,陆九阴沉着俏脸,怒视着安然坐在书案前,一位脸色白净,富富态态的胖老头。

“胖老头,你太过分了。你明明知道这次前来参加招亲的人,大多是那勋门权贵子弟。你定下的这规矩也太不公平,这不是明摆着让那秦若尘取胜么?”

一袭蓝色衣袍,噗头上镶着美玉的王元宝,随意之极的放下手中的账册,笑眯眯的望着气急败坏的女儿。

“琉璃啊,你自幼经商,人望和关系有多重要,应该早就明白了吧。这一场比试,比的就是人望和关系。公平?这世间何时有过公平来着。这位秦家的若尘公子,早年就享誉京城,本身又是将要继承秦侯府爵位的嫡子,前来参加招亲先天上就取得不少的优势。

你看看你选中的那个家伙在做什么?明经考,本来能与那秦若尘并列第一,他却偏偏要再考卷上辱骂亚圣孟子。诗词盗用其师太白先生的诗词,取巧得了第一。将你那位在士林中大有名望的六姐夫得罪的死死的。

琴技书法画艺发挥失常,对弈明明能稳稳取胜,偏偏年轻气盛,与那若尘公子争风相对,险之又险的才取得胜利。

骑射功夫倒是不凡,可你看他那骄傲自得的样子,惹得满场之人反感,连喝彩都无一声。取得四个第一后,御的比试,根本就不参加了。

看这位年轻人啊,虽然一身的本事,可以有满满的一身毛病。不败上两次,打消一下他的气焰,他哪里知道天高地厚。”;

人老成精的王元宝,一番话说得陆九哑口无言。

“你就不能事先告诉我一声么?我不管,除了他,我谁都不嫁。要是出了什么漏子,到时候我出家做女道士去,看你怎么办。”

陆九见说不过,一把抓住老父的衣襟,撒起娇来。

“事先告诉你,你还不是偷偷的告诉那小子去了。琉璃啊,这世上,不是什么都能让你事先有准备的。该碰的头要碰,该吃的亏,还是要吃啊。”

王元宝被宝贝女儿摇得晃来晃去,依旧笑呵呵的,但却没有改变主意。

前两日骑射比试的靶场,被人围得水泄不通。

围观的人们,一脸懵逼的看着场中画着的三道红线,以及一根中间系着红绸的长绳。难道这是让那两位招亲的竞争者比试力气么?

路了了与君若尘被王家的下人叫到了长绳的两端,晕乎乎的互相对视了一眼,不知道接下来应该做什么。

“诸位前来参加王家选婿的招亲者,现在王家的选婿就剩下两位竞争者。一位是开国元勋翼国公秦琼的后人,秦侯府的秦若尘秦公子。一位是太医院路慢慢老太医之孙,养生堂的路了了路公子。

现在,你们心里支持谁人取得胜利,就站在谁的身边,帮助他拉动长绳,那一边将红绸拉过来,哪一方就获得胜利。”

张巡一脸严肃,在观礼台上四下看了一眼,大声的宣布了规矩。

看见君若尘那边黑压压的一片人,自己身后就惜花孤零零的一个。一阵秋风吹过,路了了惜花两人,几乎冷到了骨子里。

观礼台上的张巡,讥讽的看了路了了一眼,嘴角不可察觉的微微一笑。

陈利贞看了看两边人数的对比,倒吸了一口凉气。心里挣扎了一番,最终还是站了出来,走向路了了那一边。

“我来帮你!纵有千军万马,我陈利贞又何所惧也。”

陈利贞豪气满满的大喝一声,让路了了大为感动。眼巴巴的望着站那里,两不相帮的人群,希望能再走出来一些帮助自己的人。

头发灰白的劳炉仁没有让路了了失望,风度翩翩的的走了过来。

“诗仙太白先生,乃是我辈偶像。现在他的弟子需要人帮助,我劳炉仁自然当仁不让。”

又等了好一会儿,再也没一人走出来。路了了看了看自己这边四人,除开一老一女,就陈利贞和自己两位青年男子。再看看对面那黑压压的一群,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这还比什么比。

常言道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可现在这局面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啊。王元宝那老家伙,设定这一场比试,完全就是用对方的家世人缘来欺负自己。

让万分委屈的顾惜花掏出一方白色的丝巾,路了了笑眯眯举起白色丝巾,对着观礼台的方向扬了扬,表示认输。反正自己尽力了,又不想娶陆九为妻,那位阴险的财神,爱怎样就怎样吧。

上架感言!

每个人都与众不同,都相信自己出类拔萃。我,也不列外!

写作让心灵自由,让灵魂放飞,抱着这样的想法,飞了起来。码完字从不检查,这么一丢,就发出去了。唉!我就是这么懒,这么任性,还死不悔改。总得给读者留下一些错误喷自己吧,还特么的自信。

签约后,发现责编是一位萝莉音的软妹子时,调戏责编为第一,码字往后排,我当时是这么想的。

每个人是不同的,但你绝不是特殊的。

已调戏责编为己任的先贤如此之多,责编炒饭,一位多好的软妹子,已经被这群恶棍调教成了女王。我话音刚落,就被关进禁闭室,俗称小黑屋。

小黑屋不可怕, 皮鞭滴蜡什么的,都不可怕。只要黑屋的主人不是黑色蕾丝胡子拉碴的大叔。这一次,我被关了半个月。

那就继续码字继续飞吧,可这一次飞的远了点。一次手没收住,浪了那么一点点,真的就只有一点点。我的一段文字被悬挂在群里,整整四个小时。涉黄!那么一小段文字下面,还有一条臭咸鱼的嘲讽:“这段小文,文笔都可以获得诺贝尔文学奖了。”

群里恶棍们的恭贺,没脸没皮的我没有骄傲,真的。

“大哥,你好!”个人消息闪烁起来,一看来人,原先是先我一步,因为描写场面过度恶心,也被公示了的倒霉家伙,藏四听风《火炼成仙》。

与这个来找我相互安慰的家伙聊了几句,原来发现我们居然一见泪汪汪的老乡。偷偷的点进他的作品看了一眼,顿时与这家伙没了聊下去的兴趣。

他的作品字数进度比我少一些,可那点击收藏推荐的数据,百倍于我。差距这么大,就算是老乡,哥哥也不想和你聊下去了。人都是这个贱得行,不是么?

这个热心的家伙,非要继续聊下去。他是怎么把作品看了又看,改了又改,不满意甚至推倒重来。

成功从来没有别的理由,只有辛勤努力和态度认真。

一张老脸,真的无处可放。

为了不再丢脸,从此我开始认真起来,每一段文字,每一个细节都思考半天,不在将时间花在水群上面。(因为我在小黑屋)

萝莉音女王(总觉得别扭,应该童颜巨 乳才对)责编炒饭妹子,其实是一位工作十分认真的人。并没有因为我等犯罪份子还在黑屋改造,就嫌弃我们。在我心灰心冷的时候,推荐了我的作品。

怀着一个感恩的心,我开始了一天平均六千的辛苦码字。不知不觉,字数逼近了三十万,数据也慢慢好了起来。

直到一位读者留言,作者大大,奴家觉得你该上架了。这时候才发现,我应该面临那绞架还是火架了。

看了一眼自己可怜的收藏和推荐,叹了一口气。谁叫你懒不去四处拜访留言互收互捧来着。

管他的,我的书本来就写的是求生存,苦挣扎的故事,就让读者们和主角路了了一起,将生命的火焰燃烧得更加绚烂吧。

再次感谢默默付出的责编炒饭女王。

感谢让我无地自容的藏四听风《火炼成仙》。

感谢老恶棍诸葛奉先《图符志》,藏着几十万存稿一天悠哉乐哉的家伙。

感谢心情马甲《决不能怂》,埋头耕耘,总会有收获。

感谢缘分《做梦想修仙》,怀着梦想,一直努力。

第九十二章 谁是傻子

秋月,像一位深闺寂寞的少女,胆怯的躲在老槐树的枝丫后面,橙色的光芒,温柔似水。

夜色中,蟋蟀发出阵阵鸣叫,就像是为低沉悠扬的琴声合鸣伴奏。微闭着双眼,指尖在琴弦上轻盈的拨动,路了了完全沉浸在自己那伤感,优美的琴音之中。

琴案上,造型精美的香炉中,朦朦胧胧的烟雾袅袅飘起,妖娆得像是一位正在伴舞的美丽精灵。柏良器背着双手,规规矩矩的站在师父的身后。小小年纪的他,自然听不出琴声中意境,稚嫩的脸上,却多了一分莫名的伤感。

“秋夜长,殊未央,月明白露澄清光,层城绮阁遥相望。

遥相望,川无梁,北风受节南雁翔,崇兰委质时菊芳。

鸣环曳履出长廊,为君秋夜捣衣裳。

纤罗对凤凰,丹绮双鸳鸯,调砧乱杵思自伤。

思自伤,征夫万里戍他乡。鹤关音信断,龙门道路长。

君在天一方,寒衣徒自香。”

茶炉旁,年纪大上许多的郑回,自然听得出师父正在弹奏的是一曲《秋夜长》,合作琴曲的节奏,低声吟出了一首前朝诗人王勃的《秋夜长》。稚嫩的声音,搭着琴声,没有一丝违和之感。

余音袅袅,逐渐消散在这静谧的夜空,路了了单手支着下颚靠在琴几上,依旧没有睁眼,仿佛就像是睡过去了一般。

“师父,我大唐是不是又要打仗了?”郑回年少,却异常的敏感聪慧。

“除了纸醉金迷的长安,大唐边塞何曾少了战争。我弹这一曲《秋夜长》,只不过是想起了一位深深厌恶战争的女子罢了。”路了了抬头望了一眼那一轮清月,语气中带有一丝怅然。

“我知道,师父你一定是想艾米尔师娘了。艾米尔师娘早先就对我说起过,因为战争,她的族人才流离失所,居无定处。”

柏良器自作聪明的说完,突然一下反应过来,神色畏惧埋下头去。

路了了心里像是被刀尖扎了一下一般,剧烈的疼痛起来。艾米尔这三个字,在路家就像是禁忌的词汇,几乎没人敢在路了了面前提起。因为大家都清楚,这件事,在他的心里留下了多么大伤痕。

宠溺的摸摸柏良器的头,路了了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没事,你还记得你艾米尔师娘,很好,很好!”

不远处,回廊的阴影里,唐小七抹了抹眼泪,轻快的走将过来,展颜一笑。

“郎君你前些日子琴技比试,要是有今夜这样的水准,夺得第一的,就不一定是女盘男装的夜来姐姐了。”;

“呵呵”路了了笑了笑:“琴技一道,与她相比,我本就相差甚远。只是此景此情,才让我的琴音变得动听罢了。”

“夜色已晚,秋寒露重,郑回,你先带你良器师兄下去休息吧。”看了一眼有些不安的柏良器,唐小七示意郑回两人先行离去。

“哎”见两位弟子走得远了,唐小七才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了了,你心中藏着许多事情,可我却一点都帮不上你,反而还拖累你,我真是没用啊。”

轻轻将唐小七拉在膝上坐下,捧起她布满愁思的脸:“只要能看见你的笑容,我就会变得心满意足。所以,你就不要想那么多了。”

“你后面的比试,我也听说了。看来那财神王元宝明显是刁难你,看不上你这位白身的读书人,而是想把女儿嫁给那位秦侯府的小侯爷。要是你没能完成陆九 的指令,让她嫁给了秦家小侯爷,威胁为难我们怎么办,难不成以后,还要被那秦若尘给死死的控制住么。”

唐小七眉头深蹙,忧心忡忡的难以释怀。

“放心吧,不管那王元宝如何刁难,我拼尽全力,也要阻止那陆九嫁了出去。实在不行,我们就学我师父太宾先生夫妇,隐居深山不出。这天下如此之大,总会有我们夫妻的一条活路。”

路了了拍拍唐小七的肩头,勉力的宽慰着。

唐小七脸色凄惨,眼里满是歉意的望着路了了,不由自主的将他抱得紧紧的,生怕会失去一般。

秋风瑟瑟,稻穗飘香。

路了了君若尘,以及无数闲散的好事着,又来到了终南山下大裕镇。

众目睽睽中,两人被引进了前院中的一间书房。

王姓老者白发如雪,精神健烁。看见面前十分谦恭的两位年轻人,笑得十分和善。

“这里有一套大裕镇捕快的常服,武具,一份十日的临时任职书。这边有大裕镇上一间小小蒸饼铺子的房契,以及一百个铜子的本钱。你们随意选取一种身份,在大裕镇住上十日就行了。”;

王老说完,就闭口不言,笑眯眯的看着两位年轻人如何选择,

君若尘脑海里飞快的转动了一下,眼神如电的看了路了了一眼。

“对弈我占了路兄的便宜,这一次,就让路兄你先选如何?”

路了了像是没什么精神,懒洋洋的摇摇头:“我年龄痴长你一两岁,自然还是若尘老弟你先选。”

君若尘也不客气,当仁不让的拿起一套普快的常服,转头定定的看着路了了。

“路兄你看起来没什么精神,难道因为上次比试未战先败,就失去了斗志么?”

路了了拿起十多个铜钱,随意的在手里抛了抛,指指自己的胸口:“斗志放在这里就行了,谁说一定要做出来给人看呢。”

王老本来对君若尘行事果决,雷厉风行很是赞赏。不过不知道为什么,与路了了那份懒散随意比起来,总是显得稚嫩可笑,无形中低了一头。

心情复杂的看了路了了一眼,此子要么是喜欢装模作样,要么就是胸有成竹,自信满满,完全没将眼前的对手,放在眼里。

作为君若尘的死党,程昌穆与殷峰自然不离其左右。两人一身弓手打扮,跟在君若尘的身后,就开始在大裕镇巡视起来。

“就让你们两一人当临时捕快,一人去开一家小小的蒸饼铺子,其他什么话都没有。这次比试的到底什么呢,我程胖子想破了脑袋,都没有想清楚。”

程昌穆感觉这一身低贱的弓手服套在身上,很是难受,不停的扭着胖胖的身体。

“若尘做什么,你跟着就是了,那么多废话。”殷峰心里其实也有很大的怨气,不客气的瞪了程昌穆一眼。

“这次的比试看似难懂,其实也很简单。是想看我们在不同的位置,如何处事,风评如何。而判定胜负的,就是大裕镇普通的百姓。所以啊,你们两个要给我规矩一点,千万别捅下什么漏子。”

君若尘整整衣冠,脸上挂着温和有礼的笑容,挨家挨户的巡视起来。

“唉”胡老大一边在蒸饼铺子里打扫,一边唉声叹气:“少爷啊,你说那财神王元宝是不是脑子有问题,让你在这里开一家蒸饼铺子,端端十日,能做什么,难不成靠这还能发财不成?”

“你哪里那么多话,赶紧将铺子清理干净。周六子采购回来,明天一早,你就给我安安心心的卖蒸饼。”

路了了背靠座椅,双脚搭在柜台上,微眯着双眼,训斥了胡老大一句。

不过百十户人家的大裕镇,人流突然变得比往日多了不少,其中大都还是衣着不凡,呼朋唤友走马观花的权贵子弟。

君若尘板着脸,带着程昌穆与殷峰,制止了几起前来看热闹的权贵子弟,与当地居民的冲突。不偏不倚,很是公正,获得了不少街坊的赞誉和感激。

看见花间墙角,一些人随意之极的解决内急问题。君若尘摇头叹气,这些情况,就超出了他能管理的范围了。

眼见一位脚步虚滑的中年妇人,不小心踩在一堆马粪上,一跤就摔了下去。

君若尘快步前去,将那位一时站不起来的妇人扶起。看见她脸色惨白,身体微微颤抖,明显是饥饿造成的原因。

妇人忍着疼痛,在摔伤的地方揉了揉,感激的看了君若尘一眼,畏缩的退了一步。看了一眼衣衫上沾着的马粪,脸色惨然,对君若尘行了一礼,急匆匆的就走了。

“去打听一下,这妇人家里是什么情况,了解详细了,回来告诉我。”君若尘望着妇人离去的方向,就好像对着空气说了一句。

心情有些沉重,带着程昌穆与殷峰,君若尘三人向街角转了过去。

“蒸饼,好吃不贵的蒸饼喂。十个铜子三个,三个铜子一个啊。新鲜又好吃的蒸饼啊!”

小小的蒸饼铺子前,蒸屉冒出腾腾的白气,散发阵阵诱人的香味。胡老大头戴汗巾,肩上搭着雪白的抹布,正在卖力的喊着。

蒸饼一般3个半铜子一个,路了了这家蒸饼铺子的蒸饼,倒是卖得不贵。只是路了了这家伙居然真的卖起了蒸饼,倒是让君若尘有些捉摸不透了。

一位粗豪的汉子,在蒸饼铺子前丢下三个铜子在装钱的篓子里。拿起一个蒸饼,吹了几口气,几大口就吃了下去。回味了一阵,总感觉有些意犹未尽。

“喂!你这家蒸饼铺子虽然不起眼,但做的这蒸饼却是味道鲜美,倒把劳资的胃口给勾起来了。这里是二十文铜钱,再给劳资来六个!”

粗豪汉子声若洪钟,附近的人几乎都听见了他的喊叫。

“好嘞!”胡老大包起六个人气腾腾的蒸饼,递给了那位粗豪的汉子。

“慢着!”一位十二三岁,读书人打扮的少年大喊一声,飞快的冲了过来。

胡老大与那位粗豪的汉子,同时瞪大圆圆的眼睛,愣愣的看着眼前的少年。

“读书的少年郎,难道你是饿了么,想要劳资买的蒸饼?没关系,看你是读书人的份上,劳资送你两个就是。”粗豪汉子咧开嘴,大咧咧的一笑。

“我才不是饿了想吃你的蒸饼,而是不忍你被这卖蒸饼的给骗了。你算算看,蒸饼三个铜子一个,十个铜子三个,你二十文买了他六个,不是就整整亏了两个铜子么。”

少年一甩衣袖,神色傲然的看着傻乎乎的胡老大。

粗豪汉子摸摸头,一脸懵懂的看着少年读书人:“我怎么就亏了两个铜子呢,我还是不懂。”

少年也回话,从胡老大装铜子的篓子里掏出二十个铜钱,又将六个蒸饼递还给胡老大。

“店家,来一个蒸饼。”少年拿出三个铜钱丢进了篓子。

胡老大摸摸后脑壳,楞楞的递上一个蒸饼。

一连六次后,少年将六个蒸饼以及多余出来的两个铜子给那位晕乎乎的粗豪汉子,转头望向胡老大。

“店家,你这蒸饼的确好吃又便宜,不过你却吆喝错了。应该是三个半铜子一个,十个铜子三个才对。”

胡老大像是仔细思索了半天,然后坚决的摇摇头:“不行!这吆喝是我家祖传下来的,赚点辛苦钱,但不能黑了良心。”

少年身后突然钻出一位七八岁左右灵动的孩童,放肆的哈哈大笑起来:“大家来看啊,这蒸饼铺子的店家是一位傻子哦。三个铜子一个蒸饼,十个铜子三个蒸饼。”

君若尘三人在附近看了半天热闹,程昌穆惊讶的张大了嘴:“那两位少年,分明就是路了了的两位入室弟子,柏良器与郑回。那粗豪的汉子,分明就是长安最近风头最劲的游侠儿帮会,青云会的少当家胡小云。听说他和路了了关系匪浅,是他的师兄来着。他们一起搞这么一出戏,到底是为了什么?”

眼见蒸饼铺子店面前,围观的人群越来越多,人人多争相花9个铜子买三个蒸饼,捉弄那位傻乎乎的店家。君若尘脸上会心的一笑。

“他们在演一场谁是傻子的戏,不过就算你蒸饼铺子名声传出去了,生意变得兴隆。不过短短十日,你靠这小小的蒸饼铺子,又能赚得了多少铜钱,又能作出些什么不得了大事呢?”

第九十三章 润物细无声

秋风吹黄了稻子,沉甸甸的稻穗,压弯了他们纤细的腰身。

君若尘遍寻不见的路了了,此时正半躺在大裕镇如意楼贵宾房里的座椅上,享受着青儿端来的美酒与愤恨的目光。

陆九望着窗外金灿灿的稻田眉头深锁。

“你真的有办法,让我王家长安城外的田产,再也不缺哪些堆肥的物事?不过眼前,你最重要的是想想怎么去赢回那秦家的公子一局。你又不是不清楚我爹这次比试的用意,偏偏让那秦若尘先选了捕快的身份。你那小小的蒸饼铺子,又能折腾出什么名堂来。”

“与我相识这么久了,你难道还不相信我么?我说有办法自然就有办法。不过你要答应,将惜花借出来陪我九天。至于那什么君若尘,我还没有放在眼里。我真正的对手,是你那奸诈无比的老父亲,大唐财神王老头子。”

路了了端起酒杯,小意的品了一口,神色淡然自若。

“好好!我答应你。你这可恶的家伙,离开女人一天都不行么?你也不想想,以惜花那夜来的身份,离开九天,对我天仙楼的损失有多大。要是你失败,我一定要你好看。”

陆九无可奈何的答应了路了了的过分要求,恨恨的瞪了他一眼。

“你懂什么,惜有家室的男人,更容易获得人们的认可。花对于这次比试取胜,是不可或缺的。”

路了了心满意足的笑了起来。

一锅稀稀的黄米粥,盛了三碗就所剩无几。张三娘加了一瓢清水进去搅了几下,就端起稀粥,先递给头发花白稀疏,昏花着眼,依旧眯着眼缝缝补补的公婆张氏。又将剩下的两碗,端给了一对不大不小,黄皮寡瘦的儿女。这才舀了已晚几乎就看不见米粒的稀粥,慢慢的,一口一口的喝下。

门外的柴扉,传来一阵敲门的声音。张三娘擦擦脸,捋了一把头发,用手在衣襟上拍了几下,这才走出破败的房屋,开门去迎不知从何而来的客人。

君若尘怀里揣着一袋子铜钱,手里提着一些糕点礼物,局促的站在破败的小院外。看见一位衣衫破旧,洗得发白的中年妇人走了出来。严肃的脸,换成了和善的笑容。

张三娘一看,眼前这位正是昨天搀扶摔倒的自己,镇里新来的那位年轻捕快。也不打开柴扉,双手抚胸微微行了一礼。

“大人昨日相助之恩,民妇张三娘这里先行谢过了。家中良人戍边久未归家,不便迎客进门。大人今日前来,不知所为何事?”

君若尘未语脸色先已红了,期期艾艾的好一阵,这才说明了来意。

“听闻张氏娘子的郎君,陇右戍边,已经几年没了消息,也不曾寄回饷银回来养家。这家里老老少少,全靠大嫂你为左右相邻缝缝补补支撑,日子过得甚为艰难。

我新来乍到,听闻此事后,心里很是难过。于是打算对张家嫂子一家资助一二,略表心意。小小意思,望嫂子不吝收下。”

君若尘说完,掏出一袋子铜钱以及糕点礼物,脸色红红的递了过去。

张三娘枯黄的脸色没有一丝变化,对于君若尘递来的东西,仿佛视而不见。

“我张氏一门,日子过得虽然艰难辛苦,可却不是受人施舍的丐户。公子好意,张三娘心领了。孤男寡女,久处不便,公子还是请回吧。”

君若尘伸出去的手,一下子僵住了。楞了好一阵子,看着让他充满敬意的妇人关门避客。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心情沉重的离开了。

君若尘离开不久,一身青布衣裙的顾惜花,手里提着一屉包着肉馅的蒸饼,脸上带笑,轻轻的敲起了张家的柴扉。

张三娘有些糊涂了,自家这破败的小院,怎么今天频频有客来访。

待得看见青布衣裙,一张脸却美丽无比的顾惜花。张三娘有些慌张,大裕镇住了一辈子,还不知道何家的娘子,居然是此等靓丽。倒不知她前来自己家,又有什么事。

“张家嫂子好,我家郎君路了了初来乍到,在镇上开了一家小小的蒸饼铺子。以后作为镇里的相邻,免得有些打扰麻烦之处,所以就先行前来拜访一下一众相邻了。”

顾惜花俏脸含笑,将一屉蒸饼递了上来。

新来的相邻,四下拜访,乃是应有之义。张三娘不好拒绝,忐忑不安的打开柴扉,将顾惜花迎了进去。

闻到了蒸饼的香味,两位面黄肌瘦,不到十岁的孩子冲了出来,流着口水,眼巴巴的望着娘亲手里的蒸饼。

张三娘心里一酸,取出两个还带着热气的蒸饼,分给了一双儿女。

头发枯黄的小丫头,几口将蒸饼给吞了下去,又可怜兮兮的望着自己的娘亲。张三娘一把将剩下的蒸饼藏在身后。

“这剩下的蒸饼,要拿去给你奶奶补下身子,你这小丫头,怎么这么不懂事。”

小丫头憋憋嘴,眼泪就要流了下来。

一旁大一些的男孩,将自己的蒸饼分了一半,递给了就要哭出来的妹妹。这一幕,看得顾惜花好生心酸,却没有说一句话。

张三娘将蒸饼收好,又在后院的菜地里,心疼的拔出几苗青菜,满脸歉意的走将出来,递给了顾惜花作为回礼。

顾惜花毫不嫌弃,双手接过,面色显得有些犹犹豫豫,欲言又止。

“路家娘子,你有什么话,不妨直说了吧。”张三娘拍拍双手,散去上面的泥土,脸色严整的看着顾惜花。

“我家郎君虽然开了一家蒸饼铺子,但他身上却有一些读书人的坏习气。老是抱怨我家店铺前的街面太脏太乱,我见张家嫂子你活计不是太多,能否每天帮我家打扫一下店铺前的街面,一天一个铜子。又害怕张家嫂子埋汰我,所以不好提出口来。”

顾惜花躲躲闪闪,像是有些不敢看张三娘一般。

“呵呵”张三娘释然的笑了:“路家娘子你生得如此娇媚可人,谁家郎君也舍不得让你去大街上做那些扫地的粗活啊。我每天早晚,就去你家门口打扫一番吧。不过,这一个铜钱的工钱,可不能少哦”

顾惜花满怀高兴的离开了,又提着蒸饼,开始挨家挨户的拜访相邻。

张三娘为人非常诚信,一大早起来,带着两位年幼的孩子,就将蒸饼铺子前的街面打扫得干干净净。

“张家嫂子,我家店面前的街面,能不能也帮我们打扫一番。一早一晚,一天一个铜子如何?”

路家蒸饼铺子的邻里,赵氏杂货铺的当家,笑眯眯的对着张三娘喊将起来。

“张家嫂子,我家门口的街面,一并帮我们打扫了吧,工钱还是一个钱,辛苦你啦。”

邻里的相邻七嘴八舌的喊将起来。

张三娘眼泪稀里哗啦的流了下来,说不话,只是连连点头应许下来。

不管有没有说话的,张三娘带着孩子,认认真真的将整个镇子的街面打扫得干干净净。接过街邻丢下的一个个铜钱,数数竟然有将近一百个。

张三娘用衣襟擦去满头的汗水,带着两位孩子来到蒸饼铺子前。三个铜子一个,整整买了十个。看见两位孩子吃得满嘴流油,很是开心。张三娘心里明白,这家蒸饼铺子的夫妻两,不是什么简单的人,但也是好人,大大的好人。

张三娘一家发生的事情,自然有人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君若尘。

秋风中,君若尘远远的看着那家小小的蒸饼铺子,楞了好久。沉默了一会儿,就像是自言自语一般。

“路了了,小小的一家蒸饼铺子,你都能在两天之内,被大裕镇的镇民接纳,并交口称赞。更为难得的是,你居然面都没有露一次。看来,我真是小看你了。来人,通知倩儿前来,我需要她的帮助。”

第三日,一群工匠在镇民与那看热闹的家伙的注视下。东西出口,以及镇子中心,飞快的搭建了三座茅房。

这三座茅房,掩映在树荫下,打扫得干干净净。茅房门口,坐着一位孤寡的老妇人,身前的小木几上,还准备着厕纸。

无数人看稀奇一般,围观着这三座如意楼修建的茅房。一些大胆好事之人,大咧咧的走进茅房,撒一泡尿后,昂首挺胸的走将出来,引得大家哄然大笑。

“你说说看,如意楼到底为何如此好心,在镇上搭建了三座茅房,还每天发给打扫茅房的老妇五个铜子。这是不是钱多闲得心慌么?”

有些人搞不明白,开始议论纷纷。

君若尘松了一口气,有了这些茅房,那些墙角树丛随意排泄的家伙,这下能找到方便的地方了。大裕镇再也不用变得臭气熏天,苍蝇蚊虫在这秋日,还漫天乱飞。

不知为何,他突然又感觉,这主意,又多半与那几乎不露面的路了了,脱不了关系。一阵无力感涌上心头,就算是倩儿来了,自己就真的能赢下那位脑子里主意,稀奇古怪层出不穷的路了了么。

夜色下,终南山小镇大裕镇,如此的祥和静谧。

如意楼后院的花厅里,顾惜花兴致勃勃的掏出一根玉箫,非要与路了了琴箫合奏一曲《秋夜长》。

路了了推却不过,只能应允下来。

悠扬悦耳的箫声,在静美的夜色中流淌,仿佛不是衣衫飘飘的顾惜花,红唇吹奏的玉箫中传来,而是这月,这夜的喃喃低语。

路了了手指轻抚琴弦,琴音低沉浑厚,与那箫声遥相应和,琴音优美,箫声悠扬。人醉了,夜也醉了。

余音散去,顾惜花一脸陶醉,情意绵绵的摸着路了了的脸颊。

“了了,我发现,我越来越喜爱你了。有时候感觉你就像那绵绵春雨,不知不觉就浸润在人的心田。不管是对我,还是对这些大裕镇的人们。”

“是么?我以前都没发现,你的玉箫也吹奏得如此动听。不过我这里还有一只玉箫,你可愿意一品?”

路了了一把拉过顾惜花,将她搂在怀里,在红红的耳垂边低语着。

第九十四章 不同的贤内助

秋蝉在树荫“知了知了”的叫着,在冬日来临之前,用生命发出最后的鸣唱。

长安上清观后院云房里,元丘真人坐在云床上怎么也静不下心来,总感觉有什么不好的事将要发生一般。想起清幽的上清观,现在人来人往络绎不绝的情形,就感到一阵火大。蝉鸣林愈静,鸟叫山更幽。都是什么狗屁!心里腹诽了一句,又微闭双眼,想要进入那清静无为的无我状态。

“师伯,元丘师伯在么?”

路了了在元丘真人房屋的窗前,探头探脑。

“不在!”

元丘真人怒气冲冲,没好气的应了一声。

“吱呀”一声,元丘真人的门被轻轻的推开了,接着就看见路了了满脸堆笑的走了进来。

“哎呀!多日不见师伯,侄儿对师伯可是想念的紧啊。”

难不成,预感中不好的事情,要应在眼前这无耻的家伙身上?云床上,元丘真人心里甚是不安,狐疑的望着路了了。

“无事不登三宝殿,你这家伙把我上清观祸害的不够?又来找我做什么。”

“哎呀!师伯啊,侄儿哪里知道当初那无心之言,竟然让满长安的痴男怨女,都把这里当成那择偶的圣地了呢。不过侄儿这次前来,倒不是为了文曲星君之事。而是想问问师伯,你与那终南山太乙殿的掌门真人,是否相熟呢?”

路了了一边解释,一边随手拉了蒲团,一屁股坐了下来。

“怎么!祸害了我上清观的清静,你又把注意打到终南山太乙殿去了?不知道你这次,又要请天上的哪位神仙呢。”

元丘真人对于这位好友弟子,大为头疼,很是气恼的瞪了他一眼。

“财帛星君李诡祖李相公是也,侄儿这次准备来个大的,让那终南山太乙殿变得香火鼎盛,热闹非凡,远远超过你这京城上清观。”

路了了就像看不见师伯元丘真人脸上的不满,脸上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

元丘真人惊愕的张大了嘴,半天没有合上来。过了好一阵才愣愣的说道:“终南山太乙殿,属于北派太一派,我上清关属于南派正一派,要说渊源还是有的。不过,你打算如何让那终南山太乙殿变得热闹起来,师伯我很是好奇啊。”

路了了故作玄虚的左右打量一番,就开始在师伯元丘真人面前嘀咕起来。

“哈哈,哈哈哈!”元丘真人听完,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好好,我这就亲自前去那终南山太乙殿,通知他们做好应对。”

随着路氏娘子顾惜花在大裕镇的串家走户,一条小道消息,开始在大裕镇慢慢发酵。

“开元间,有长安贩夫王二狗者,尝往返淄郡贩丝,微利也。九月十五日,孤馆遇盗,财物尽失。二狗叹曰:天不助我。遂悬梁欲自尽。冥冥中见一老者,锦衣玉带,头戴朝冠,身穿红袍,白脸长须,温文尔雅,左手"如意",右手"元宝",高祖赐封财帛星君李相公是也。星君曰:"尔当大富贵,岂可轻生!不闻淄州出琉璃乎"又舍元宝一枚,乃去。二狗遂贩琉璃,成长安首富。又感念星君所赐,易名元宝。

年年九月十九,那首富王元宝,都要去终南山太乙殿,财帛星君李相公的牌位前拜祭财神,保佑他年年平安,岁岁发财。”

随着人们议论的越来越多,镇里一些虔诚的老人家已经有些相信了,开始去那太乙殿请回财帛星君的牌位,供奉起来。

赵氏杂货铺的当家赵大郎一大早就起来

,卖力的将货物摆放的整整齐齐。突然间发现香烛纸钱几乎快没了存货,正在犹豫是不是在渠多进一些货回来,突然发现隔壁蒸饼铺子的老板,一身读书人打扮的路了了,身边跟着那位异常美丽的娘子顾氏,难得的出现在蒸饼铺子前。

“路郎君早啊!”赵大郎脸上带笑,客气的打起了招呼。

“赵家大郎早!你这杂货铺子生意还好吧。”路了了拱拱手,微微一笑。

“还好还好,这几天香烛纸钱卖的很快,我还在想要不要再去进一些回来呢。”赵大郎搓搓双手,憨厚的笑着。

“进,最好多进一些,过几天就是九月十九,长安城里不知道多少人要去那太乙殿拜财神。到时候,成千上万的人涌来,从大裕镇进山去求神上香,你还怕卖不出么。”

路了了像是十分随意的对赵大郎说道。

“这消息可是真的?”听得成千上万的人将要前来,赵大郎吃惊的瞪大眼睛。

“你我两家隔壁近邻,难道我家郎君还会骗你不成。他得到消息,这才早早赶来自家铺子,是吩咐那厨房的六子多进一些原料,到时都不知我家的蒸饼,能卖多少出去呢。”

顾惜花展颜一笑,漫天朝霞都变得黯然失色。赵大郎心神一晃,赶紧避过了目光。

路了了前脚走进铺子,早早就在街面上打扫的张三娘,满脸激动就要前来答谢。顾惜花笑嘻嘻的拉住了她,掏出两个铜子放在张三娘的手上。

张三娘神色愕然的望着顾惜花:“顾娘子这是何意,打扫街面的钱,你家伙计胡大郎每日都付给我了啊。”

“我家郎君希望三娘你打扫街面的时候,能将他探来的消息,告知四方乡邻。有钱大家一起赚,有财一起发。只有同心协力,这大裕镇才会变得越来越好,越来越富裕。这两个铜子,是让你传话的工钱。”

顾惜花一边说,一边用眼神瞟着旁边的赵大郎。

赵大郎哪里还不会明白,连忙掏出两个铜子递给张三娘:“这是感谢三娘你费心传递消息的谢礼钱,收下吧。”

张三娘脸色红红的,看出手里的四枚黄灿灿的铜钱,有些局促不安。

“你是靠劳动赚取的辛苦钱,不低贱不丢人。我家郎君常常这样教诲我的,所以你就安心的收下吧。”

顾惜花将张三娘的手轻轻的合拢,脸上带着笑意,拍了怕张三娘有些佝偻的背脊。

挽起发髻,一身妇人打扮的东方倩倩,一边整理住准备出门的君若尘衣襟,眼睛一边灵动的转动着,始终给人种飞扬跳脱,古灵精怪的感觉。

“你就不要一天去想那路了了会怎么做了,安心的做好自己认为该做的事情。你的所作所为,那些镇民自然会看在眼里记在心里。那路了了一看就是一肚子鬼主意的怀东西,你想多了也没什么用。”

“可是我看他想出来的不少主意,虽然匪夷所思,但从效果上来看,确确实实给民众带来了不少好处。这方面,我君若尘的确是不如他。”

君若尘吁了一口气,怅然的望了一眼窗外白蒙蒙的天空。

“可你一颗为国为民的雄心,却远远胜过那奸猾无比的路了了。好啦,最近大裕镇事多着呢,你看看你一天都忙成什么样子了,还有闲心去想他。找个时间,我倒想去会会这个家伙。”

东方倩倩轻轻的推了一把君若尘,眼睛滴溜溜的转动着。

“倩儿你也是鬼主意多,可别惹下什么乱子来哦。”君

若尘一边走出租来的小院,一边不放心的叮嘱着。

午时,有些疲乏的顾惜花在如意楼的客房小睡。路了了闲来无事,摇着折扇,难得的在蒸饼铺子的柜台后坐下。一边打量着街上来往的人群,一边悠闲的品着胡老大泡上的清茶。

一身淡黄衣裙,容颜娇俏的东方倩倩,就像是一只美丽的胡蝶儿,在胡老大的傻乎乎的注视下,直接闯进了蒸饼铺子的店里。

“咦,路了了,你那位仙女儿一般的小娘子呢?她身上的味道,全部除去了么。”;

路了了端茶的手微微一晃,差点洒出去不少茶水。看见东方倩倩挽起的发髻,已经是出嫁妇人的打扮,没好气的瞪她一眼。

“我家娘子,自然再家中操持,侍奉翁爷。哪里像你,嫁人了,还风风火火的到处乱跑。”

“嫁人又怎么了,本姑娘就不喜欢老老实实的呆在那深闺后院,就喜欢乱跑。又不是嫁给了你,你管我那么多。”

东方倩倩拿起一个干净的茶碗,自在的给自己斟了一杯,毫不客气的回敬了路了了一句。

“咳咳”路了了干咳了两声:“若尘兄弟倒是好福气啊。”

“那是当然,我家郎君可不像你,家里藏着一位千娇百媚的小娘子,带来这大裕镇的又是另外一位,花心大萝卜一个。”

东方倩倩饮了一口茶,一脸鄙夷的盯着路了了。

“嘁”路了了脸色一红,不服气的回了一句:“说得你家君若尘一生就只爱你一个,只娶你东方倩倩一人似的。”

“若尘哥哥只爱我一个,我也只爱他一个,他这一辈子,就是只娶我一人,怎么?不服气!”

东方倩倩神色傲然,嘴里爱来爱去的,丝毫不顾忌旁人的眼光。

“呵呵!”路了了冷笑一声:“倩倩姑娘,你是和我说笑么?只娶你一人,那他现在在大裕镇那么辛苦忙碌是为了什么。”

“父命难违,还不是君南风那老家伙给逼的。”不但对公公直呼其名,还加上一个老家伙,东方倩倩这精灵古怪的女子,也真是够奇葩的。

路了了忍不住笑了:“好一个父命难违,可你倩儿姑娘来此,跑前跑后,也为你郎君增加了不少人望。你这样的行为,又算什么呢?”

“嘻嘻!”东方倩倩狡黠的一笑:“我只不过是家里呆得烦闷,出来透口气罢了,谁说我是真的想帮他取胜啦。我此番前来找你,就是要你答应我,一定要赢过我家郎君,不能让他将那王家九女王琉璃给娶了回去。”

“可是我凭什么要帮你呢?”路了了心里一喜,哪里肯放过敲诈东方倩倩的机会。

“我就知道,不给你好处,你这家伙是不会白白出力的。”

东方倩倩说完,从怀里掏出一个精美的玉瓶向路了了递了过去。

路了了接过玉瓶,扒开塞子,一股淡淡的幽香扑鼻而来,很是好闻。

“你不会就一瓶这玩意就想将我给打发了吧。”路了了塞上塞子,嫌弃的将玉瓶递还给东方倩倩。

东方倩倩却不接过,看土包子一般的眼神盯着路了了。

“你懂什么,这瓶香露乃是我万花谷秘传的配方精制而成。女子沐浴时,滴上那么一两滴,时间长了,遍体生香。你要是答应了我的要求,我可以把配方交给你。”

“成交!”路了了将玉瓶捏得紧紧的,又伸出手讨要配方。

第九十五章 九月十九拜财神

午后的天空,阴沉得就像陆九的脸,黑漆漆的,却没有一点雨水滴下来。

路了了与顾惜花两人,一人站在客房的窗前吹箫,一人在琴几前轻抚琴弦。琴箫和鸣,时不时眉目传情,郎情妾意,好不逍遥自在。

房门都不敲一下,从长安城赶来的陆九,突兀的推门而入,美目倒立,冷冷的注视着路了了。

路了了丝毫不显慌乱,依旧微眯著双眼,指尖飞快的在琴弦上跳跃着。

一丝丝若有若无,淡雅素净的馨香在陆九的鼻端萦绕。陆九翘鼻忍不住微微一皱,狐疑的望向窗前的顾惜花。

“这是什么东西,怎么这么好闻?”

顾惜花放下玉箫,满脸幸福的看了路了了一眼,灿烂的一笑,没有说话。

“女儿家用的东西,你问这么多做什么?”合奏被打断的路了了,话中带刺,面露讥讽。

“说,还是不说!”陆九一肚子的火气,几乎快压不住了。

“万花谷秘制凝香露,女子沐浴时滴上一两滴,身体上香味凝而不散。惜花身上用了,就是现在你闻到的效果。”

命脉被控制的路了了,哪里敢把陆九给得罪的很了,飞快的说出了答案。

陆九心里一动,不露声色的问道:“哪里来的?”

路了了无奈,只好一五一十的说出了来历。

“配方!”陆九毫不客气的伸出了手。

“你!”路了了气急败坏,与陆九的目光对手了一阵,终于还是低头,忍疼将配方交了出去。

“顾惜花你先出去,我还有几笔账,要与他好好算算。”陆九将配方装进怀里,转头对一脸无奈的顾惜花说道。

“哎”顾惜花微微叹了一口气,都是自己一时不察,陷入陆九的圈套,欠下几乎一辈子都还不清的债务,才让自家男人被逼成这样的境地。

面对陆九想要杀人一般的目光,路了了作出一副很是无辜的样子。

“我知道你想要说什么,可我也是没有办法才这样做的。”

“呵,呵呵!”陆九看着路了了冷笑起来:“你信誓旦旦的答应我,轻轻松松的解决我王家田地施肥的问题。我抗着巨大的损失,把天仙楼的支柱夜来都借给你十天。你倒好,转手就把主意献给你玉真观那位长辈。路了了,你这人还讲不讲诚信!”

路了了站起身来,指着窗外一片金黄的稻田。

“用了我那方法,玉真观的田产已经连连丰收。现在无数人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你不要忘了,玉真观那位公主头上,可还有一位高高在上的圣人,他名下还有大量的皇庄。那位深受恩宠的贵妃娘娘一家,也有大量的田庄。

现在满长安的夜香,都被少府专门派人给收去了,观里我那位长辈都只能忍气吞声,天天逼着我想法子。我这搭建茅房的主意交给了她,她在圣人面前一提,圣人连这个主意都给贪墨了。

现在长安城但凡热闹一点的地方,都要搭建茅房,叫着官房。玉真观那位公主都争不过,你说你能争得过来么?这细胳膊,终究是扭不过大腿的。”

路了了说完,双手一摊,表示自己真的

无可奈何。

“我不管,你既然答应了我,你就必须另外给我想一个法子出来。”陆九不为所动,蛮横的说道。

“哎哎!你这说话的口气,倒是与我那玉真观的长辈一模一样。你们说的容易,真当我路了了是无所不能的神仙不成。我现在一时间,哪里能想出新的办法来。”

路了了很是恼火,一肚子气却无处可发。

“好!这件事我们先放一放。我爹哪里得罪你了,他明明是出身蜀中的商人之家,从来就没有什么王二狗的贱名。你倒好,不但编排他是出身长安的低贱贩夫,还让他这一辈子,都要背上王二狗这么低贱难听的名字!”

陆九愤怒的手,几乎就要指到路了了的鼻子上。

“哼哼!岂此是一辈子背上这个名字。只要人们还要祭拜财神,这名字他生生世世都要背下去了。糟老头子坏的很,居然敢阴我路了了,我自然不会要你好看。”路了了心里暗自腹诽着,暗自得意着。

“嗯嗯!那个叫什么名字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样一来,九月十九那天,长安城以及附近的州府,凡是信奉财帛星君的人家,都免不得想去那终南山太乙殿,在财帛星君的神像面前祈告一番。

你想像一下,这么多人在大裕镇来来往往,这大裕镇想不变得富庶起来都难。这样一来,那些镇民还不是对我千恩万谢,轻松的赢了那秦侯府的若尘公子么。”

路了了成竹在胸,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

陆九自幼经商,哪里还不明白这里面蕴含着大大的商机。对于这个自己选中的男人,越发的看重了。楞了好一会儿,这才定定的瞪着路了了。

“爆竹一响把门开, 增福相公进家来。相公本是天上仙,家住淄川五松山。相公是咱曲周人。阴阳两界都为神。左如意,右元宝,财也来,福也到。左青龙,右白虎,福禄寿喜进我府。上管官,下管民,管了福禄管财运。一撒金, 二撒银, 撒完摇钱树, 再撒聚宝盆。保你五谷丰登收成好,保你五子登科六六顺。”

陆九念出一首民谣,摇头叹气不已。

“路了了啊路了了,你可知道你让长安城满城的乞丐花子,四处唱这一首《迎财神》,四处散播我爹如何发家的谣言,在长安城引发了什么样的后果吗?”

“不就是让终南山太乙殿多些香火多些信徒,大裕镇都些客人么,有什么大不了后果。”路了了不以为然的说道,此时的他,哪里明白宣传和舆论,有着多么大的能量。

陆九头疼的捂着额头,几乎都不想再看路了了一眼。

“长安一百零八坊,坊坊都在传颂我爹受财帛星君庇佑,发家成为长安首富的故事,九月十九那天,不知道有多少户人家,都争抢着要去那终南山太乙殿上一炷香,磕一个头。加上长安附近的州县,到时候大裕镇和终南山太乙殿,都不知道会拥挤成什么样子。要是出了什么骚乱,你担当得起吗你!”

“不会吧,这才几天,怎么就传播的这么快?”路了了一下惊得睁大了双眼。

“你问我,我问睡去!”陆九头痛得已经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想想是自

己让郭岩的丐帮,西市的青云会,车马行,以及高陵县的漕帮大肆宣扬的,路了了一下闭住了嘴,感觉天都要塌下了一般。

“唉!”陆九叹了一口气:“看来,只有让我爹再献出一些宝物,进宫去面见圣人,将此事告知。九月十九那天,长安城门限制出入,减少大量的人流,看能不能化解此事可能引来的祸端。”

“为了避免百姓的不满,我在让那些乞丐花子,唱一些正月初五迎财神的民谣,分流一下。九月十九那天,大裕镇和终南山太乙殿,或许就没那么多人来了。”

路了了脑子飞快一转,又想出一个主意,神色惭惭的看着陆九。

陆九神色复杂的看了路了了好一会儿,无力的挥挥手,恨不得让这家伙在自己面前早早消失。

有些头痛的陆九,刚刚安静没一会儿,路了了又鬼头鬼脑的钻了进来。

“呃”作出一副期期艾艾的样子,路了了还是张嘴对陆九说了起来。:“惜花与一些天仙楼里的姐妹,商议了一番,准备在九月十九那天,在大裕镇搭台献艺,为孤儿筹集义款。如果那天没那么多人流,你看看是不是答应她们呢?”

“路了了!你有完没完,不把我折腾死去,你不甘心是么。”陆九一拍案几,怒不可歇的站起身来。

“为孤儿筹集义款,可是大大的善行。你要是答允了,也会增加福报,何必发这么大的火气。”路了了不甘的嘀咕了几句。

“滚!现在就给我滚出去。”陆九指着路了了大声喝道。

路了扭扭咧咧,就是不挪开半步。

“你怎么还不滚!”陆九终于忍不住爆发了。

“这是我和惜花的房间,你让我滚哪里去呢。”路了了不可擦觉的微微一笑。

“你不滚,我滚!再也不想见到你这烦人的家伙。”陆九狠狠的一摔房门。

坐在琴几前,路了了失神的望着窗外,秋风中,金黄的稻田,涌动着一道道黄色的波浪。指尖无意识的拨动的琴弦,“阿翁阿翁”的琴音单调而又沉闷。

顾惜花身影轻盈的飘了过来,从后面轻轻抱住了路了了。俏脸紧紧靠在他的头上,一直手在琴弦上拨弄着,清越的琴音和应着那“阿翁阿翁”的低沉声音。

两人没有说话,此刻他们之间的心意相通,不分彼此。

“你说,这天上真有那财帛星君能庇佑人财源滚滚么?可为什么会有越来越多的孤儿,一天一碗粥都喝不上呢!”

“天上有没有财帛星君李相公我不知道,可你身边有一位郎君路了了。放心吧,我一定会让你们在九月十九那天献艺筹集义款。惜花啊,你各地收养的孤儿已经有数百人之多,光靠你一人这样辛苦,我很心疼的知道么。”

路了了伸出手,在顾惜花脸上爱怜的抚摸着。

“只要筹集到一笔款项,让那些孩子今年冬天不在挨饿受冻,再辛苦我心里也是高兴的。”

顾惜花笑了,此刻的她,美丽得更甚往昔。

第九十六章 两首咏菊诗

九月十九,秋日的朝阳,发出乳白色的光晕,朦朦胧胧的从天边升起。大裕镇的居民家家户户早早开门,门店扑面规整的焕然一新,准备迎接蜂拥而来客人。

一阵阵杂乱的马蹄声响起,大队衣铠光鲜精神抖擞的骑从,簇拥着数十架香车宝马,锦旗飘扬,灿若万花,拖曳而至。无数金黄的秋菊,从香车中抛撒而出,夹杂着脂粉的香气,飘扬数里。

行事招摇,华丽奢侈的车队,旁若无人的从大裕镇过去了。张三娘打扫得干干净净的街面上,铺满了无数金黄的花瓣,以及一些散落的瑟瑟玑。人马践踏后,被玷污的花瓣,与发出热热臭气的马粪,狼藉于道。

大裕镇的居民,神色木然的望着车队缓缓消失在眼前,路家小郎君说的成千上万的信徒香客,一个影子都没有看见。

一些眼尖的孩童,看不见大人心里的悲凉,欢快的在地上的花瓣堆里,翻捡着掉落的玉坠珠串。时不时有孩子举起手中亮晶晶的饰物,开心的炫耀着。

“粲粲黄金裙,婷婷白玉肤。极知时好异,似与岁寒俱。堕地良不忍,抱枝宁直枯。” 君若尘拈起一瓣残落的花瓣,吟了一首《菊花》。

秋风瑟瑟,无数的花瓣飘飘扬扬的飞起,又缓缓的坠落在街面。

“路了了啊路了了!你千算万算,却偏偏漏算了这一点。杨氏五宅出游终南山太乙殿,谁能不避。”

飞扬的花瓣迷离了君若尘的眼眸,对手失算,心里却没有一点点开心的感觉。

街面上黄花飞舞,冷冷清清一片萧索,如意楼上陆九心里一片冰凉。身边抚琴的路了了琴音清越激昂,愤郁之情,就是那不懂琴音之人,都能够感受得出来。

难道自己请父亲进宫,帮助他化解不可预知的祸患,是做错了么?心怀歉疚的陆九,几乎不敢再看路了了一眼。

一曲奏完,路了了吁了一口气,双手拍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站起身来。

“圣人命你父亲在长安城中,另起一座财帛星君庙,请得道高人主持,四时供奉不绝香火,便于长安城中人们祭拜供奉。一道圣令,满城回避,独独让那杨氏一门,能在九月十九这日,在太乙殿上得头一炷香。这圣人之命大于天,我就是满腹智计,也无力回天。

不过,我们还有夜来,杨杏儿,柳依依这些艳名响彻长安的花魁不是么。这花台一搭,消息一撒布,我就不信,长安城那无数的贵公子,不追风逐蝶而来。”;

午时一过,那独霸终南山太乙殿的杨氏五宅离去了。车马行一对载客的马车慢悠悠的行驶过来,数十位香徒信客,很快的消散在大裕镇中。

不一会儿,又有无数的车马行人慢慢的出现在官道上,出现在人们的视野中。

“吗的,上不得头一炷香,这十炷二十炷香劳资还争不得么。”一辆华贵的马车,丢下一句话一口唾沫,飞快的行驶进大裕镇。

随着进入大裕镇的人流越来越多,路了了在自己额头上重重的拍了几下,脸上露出有些心酸的笑容。

“寻常百姓,哪里会去争什么头香不头香的。能够去上一炷香,心里感到慰藉,充满希望就满足了。大裕镇这两天,依旧会迎来不少的客人。”;

陆九松了一口气,还是有些担忧的说道:“我还是担心,会出些什么乱子。”

“担什么心啊,那君若尘不是在充当

临时的捕快么。他身后有一帮勋贵朋友支持,怕什么。再说了,我让胡小云与郭岩,调来不少的青云会和丐帮弟子,出不了什么乱子。”

路了了拍拍胸口,信心满满。

话音未落,就见周六子慌慌张张的冲进如意来,眨眼间就出现在这间临街的房间。

“少爷,不好了!裴五娘李晟还有陈利贞他们三人,在镇上打伤了人,被那君若尘给抓去衙门,扣下了。”;

一身紧身蓝裙,将裴五娘的身材更显得曲线玲珑,窈窕有致。头发梳理成长长的马尾,让她看上去精神勃勃英姿飒爽。

当她正在大裕镇街上好奇的四处张望时,不想却被人给盯上了。

十四岁的韦应物,出身关中望族之首韦氏,家族中衣冠鼎盛,贵宦背出。小小年纪的他,就以门荫补为右千牛,成为了圣人的近侍。为人豪放不羁,横行京城,无人敢管。

“这位娘们,倒与那些普通女子大为不同,很有一番别的滋味。”韦应物双眼贼溜溜的在裴五娘身上转了一圈,身子一挺,风流万分的就朝裴五娘身边走了过去。

“可叹东篱菊,茎疏叶且微。

虽言异兰蕙,亦自有芳菲。

未泛盈樽酒,徒沾清露辉。

当荣君不采,飘落欲何依。”

手里拿着一束黄 菊,韦应物自认为风流潇洒的在裴五娘身前转来转去,吟着一首诗仙太白先生的《感遇》。

“你这少年好生奇怪,秋日里到处都是这盛开的黄 菊,你想采就采去,又没人管你,你在我身前晃来晃去做什么。”

裴五娘哪里懂得那诗中的意思,只觉得这位衣着光鲜的少年人,多半是有病。

“这盛开的黄 菊,哪里比得上姑娘半分娇艳。我韦应物想采的是姑娘你这朵花儿,而不是什么普通的黄 菊。”

韦应物嫌弃的将菊花丢在地上,一只手顺势就向裴五娘俏脸上摸去。

“啪”裴五娘避开韦应物的手,顺势一个耳光,狠狠的扇在了他的脸上,顿时浮起一道红色的掌印。

“呸”韦应物恨恨的吐了一口唾沫,笑嘻嘻的看着一脸愤然之色的裴五娘:“妈 的!这娘们,真够劲道。兄弟们上,给我抢将回去。”

十多位衣着不凡的少年,“呼啦啦”的一下从四处涌了出来,嘴里“哇啦哇啦”的叫着,向裴五娘扑了过去。

不远处的李晟,与好兄弟陈利贞赶来过来,与裴五娘一起,和这帮少年人厮打成一团。

不一会儿,斜刺里又钻出一群手拿打狗棍的乞丐,一群年轻的壮汉。只见拳脚棍棒乱飞,那帮闹事的少年,很快的就被打翻在地,惨呼连连。

君若尘带着一帮兄弟赶过来时,那些乞丐壮汉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就剩下稀里糊涂的裴五娘三人,与那躺了一地的浮华少年。

君若尘不敢怠慢,干脆将这一帮人与裴五娘等,全部带回了衙门。

“劳资们都是大明宫里的近卫,你一小小的捕快,哪里来的胆子,居然敢将爷爷们全部抓回来。”韦应物不顾身上的疼痛,嚣张无比的对君若尘大骂起来。

“去你 娘 的!大爷我们在宫里宿卫的时候,你们这群王八羔子,还在你娘的怀里吃奶呢。居然也敢在爷爷我面前大呼小叫。”

程昌穆从君若尘身后钻了出来,双手叉腰,霸气无比

的说道。

“程胖子,别以为你家二兄程昌裔刚刚尚了广平公主,劳资就怕了你。”韦应物眼睛肿得像桃子,依旧不失气势的瞪着程昌穆。

君若尘微微叹了一口气,对眼前的麻烦事大敢头疼。这当街抢民女,罪名可不小。但是对于这些望族官宦弟子,谁又会那么认真呢。再说了,自己身后这群勋贵弟子的家族,势力早已大不如前,较真起来,还真不一定斗得过对方。

路了了与陆九赶来时,就听见君若尘关人的院落里乱哄哄的闹成一团。

满脸堆笑走了进去,就看见裴五娘三人孤零零的缩成一团,不敢发出一言。另一边,却是一位鼻青眼肿的少年,身后站着一群同样衣衫不整,血迹斑斑少年,正意气风发的与君若尘等人对峙着。

“当荣君不采,飘落欲何依。小兄弟,你采菊便采菊,我师父这首《感遇》,可没叫你去采那凶悍无比的母老虎啊。”

路了了苦苦一笑,对着那位嚣张无比的少年说道。

“哈哈!你就是那诗仙弟子米共田?没想到,你这人说话倒是很风趣。我韦应物不服天不服地,此生就佩服那诗仙太白先生一人。

来来来,我这里作有一首《简卢陟》,我念出来你听听,再评判一下。

可怜白雪曲,未遇知音人。

惶戎旅下,蹉跎淮海滨。

涧树含朝雨,山鸟馀春。

我有一瓢酒,可以慰风尘。”(此处恶搞,韦应物这首诗,不是现在作出的)

韦应物根本不管路了了什么表情,自顾的将自己的写的诗念了出来,一脸期待的等着他的评判。

诗仙弟子米共田?这他 妈算什么一回事。路了了一肚子火气,却不敢发出来。这满屋的少年,可不是无权无势的他能得罪的。再说了,那边还有三个可怜的家伙等待他解救呢。

“嗯嗯嗯”路了了捂着下巴,品味了半天 :“前面几句意境优美,但也不甚出奇。后面这句我有一瓢酒,可以慰风尘。则像是平地惊雷,言简却意真,气势非凡,非同一般啊。”

“哈哈,哈哈哈!”韦应物开心的大笑起来:‘我最满意的,也就是这两句了。诗仙弟子,果然非同凡响,真乃是我韦应物的知音人也。你这朋友,我交定了。’

韦应物边笑边在路了了身上拍了几下,让路了了哭笑不得。

“既然小兄弟愿意交我路了了这个朋友,那你与我师妹之间的冲突,能不能就此揭过不提呢?”;

“原来那位美丽豪爽的奇女子,是路兄你的师妹啊。不过太白先生乃是那神仙中人,怎么会收下这样一位凶悍的女子为徒?”

韦应物摸摸脑袋,有些狐疑的打量着裴五娘。

“咳咳”路了了看见裴五娘恨恨的瞪着自己,明显是记恨了自己说她是母老虎一事。连忙干咳两声,对韦应物解释起来。

“这位裴五娘裴姑娘,乃是那左金吾大将军,大唐剑圣裴裴公之孙女。与我们师徒两人,颇有渊源。”

“我的天啊!原来是剑圣裴将军的孙女,难怪今天我韦应物会吃这么大一个亏。这裴将军,也是我韦应物万分敬仰的人物。不小心开罪了他的孙女,倒是我韦应物莽撞了。”

韦应物吃惊的张大了嘴,走到裴五娘面前,深深鞠了躬,算作赔罪。

第九十七章 事了拂衣去 深藏功与名

最后一道夕照,被天际黑沉沉的阴云吞没。橘红色的灯照,一盏盏的挂起。平整的街道,错落有致的房屋,窈窕参差的花木,朦朦胧胧影影绰绰,就像是一位粉红妖娆的少女。

大裕镇口宽敞的的谷场上,灯火通明。一座精心搭建的花台上,几位年轻美丽的少女,在乐师的伴奏下,翩然起舞,时不时引来阵阵喝彩。

“夜来,夜来,我们要夜来!”一群长安城赶来的风流少年,开始大呼小叫起来。

顾惜花不负众望,化身的夜来,在一群少女的簇拥下应声而出。巧笑嫣然,一曲凌波舞,飘然轻盈,给人感觉竟不输于那久负盛名的谢阿蛮。

“夜来这等女子,天生就不应该被关在深闺后院,成为某人独宠的禁脔。”

花台前,最靠前的位置上。陆九端起香茶,吹了一口气,慢悠悠的品了一口。

“这是我的家事,要你多管。”看见舞台上顾惜花那灿烂的笑容,路了了也深有所感。不过被陆九挑明说出来,心里却很不舒服。

陆九嘴角微微一翘,微不可查的笑了。

杨杏儿轻抚琴弦,展开歌喉,一曲太白先生的《菊》就悠扬婉转的吟唱出来。

“孤兰生幽园,众草共芜没。虽照阳春辉,复想高秋月。飞霜早淅沥,绿艳恐休歇。若无清风吹,香气为谁发。”

不得不说,这位成都府百花楼的花魁杨杏儿,琴歌双绝,真的名不虚传。听得谷场上的人们如痴如醉。

“唉!”路了了气恼之极的叹了一口气:“今天这关于菊的诗,我怎么越听越烦闷呢。”

“ 自己作不出来,妒忌你那位才气横溢的师父了。”陆九在旁边,一针就见血。

“嘁!妒忌,我为什么要妒忌。写出这些千古绝唱的诗词那位,可是我的师父。”路了了耸耸肩,表示出一丝骄傲和得意。

“知道了,师资弟子承嘛,这些将要流传千古百世的诗词,也算是你路了了。”陆九说得是一本正经,臊得路了了脸色通红。

“都说这柳依依的剑舞,得过公孙大娘的指点。不过我看啊,她的剑舞起来,暗藏杀机,倒不是光为好看的。周六子,你说是么?”

路了了转头避开了陆九嘲讽的目光,问起了周六子。

“少爷你目光如炬,何需问我。”周六子目光,根本就没离开花台上表演剑舞的柳依依。

无言的沉默中,终于等 来了压轴大戏。

一身男装的顾惜花,手持一杆白玉箫,风神玉如衣衫飘飘,琴几前,杨杏儿绰约多姿仪态万方。就像是一对逍遥于世的神仙眷侣。

箫声起,琴音合,一个清越悠扬,一个婉转低吟,动听的声音,仿佛将满场的人们,带离了这俗尘凡世,在那仙境遨游一般。

身材曼妙,轻舞飞扬,一袭淡绿长裙的柳依依,似那天上的仙子一般,伴随着琴音箫声飘然起舞,让这一幕,永远的留在观赏的人们心中。

鼓掌喝彩,都好像会让这些好似来自天上仙子,沾染上凡俗之气。莫名的感动,几乎让所有人的双眼,感到一阵潮湿。

提着花篮的美丽少

女,开始在人群中,像花间蝴蝶一般,开始募捐。就算是再穷再吝啬的人,此刻也毫不犹豫的掏出一个个铜子,丢在了少女的花篮里。

前排非富及贵的人群中,三位天仙楼的花魁亲自下场,微笑着向那些平日里一掷千金的少年们递出了花篮。无数的珠宝玉器,顷刻间将花篮塞得满满的。后面,还有人高高的举起手,想要将手中的珍稀物事,亲手献给三位美丽的花魁。

顾惜花换了一个花篮,浅笑嫣然的走到陆九与路了了的身旁。

一斛明珠,被陆九随意的丢进了顾惜花的花篮。看着顾惜花面露笑容,神色狡黠的盯着自己,路了了顿时有些慌了。

他身上是有些铜钱,可周围身边的人,就没人拿出这寒酸的东西来。咬咬牙,将头上的噗头取下,连带上面镶嵌的美玉一起丢进了花篮。摸摸有些微疼的胸口,脸上干巴巴的笑着。这噗头,可是及冠成人时,那位新晋师娘宗月娘赠送自己的礼物。

张三娘掏出十个汗津津的铜子,就要丢向前面少女的花篮。

“娘,娘!你看那位男装的仙女姐姐,好像路恩公家的那位顾氏娘子哦”身边的儿子拉拉张三娘的衣襟。

张三娘捋了一下散落的头发,望了过去,正好看见花魁夜来向路了了募捐的一幕。

女儿家千变万化,但那一双饱含情意的眼神,怎么也变不了。张三娘愣了好一会儿,一狠心,将怀里的全部的铜钱,都丢进了少女的花篮中。

将一枚精美的玉佩丢进了杨杏儿的花篮,君若尘微微叹了一口气。眼神坚定的走向了一头长发在风中飞舞的路了了。东方倩倩丢进一枚金钗,也跟了过来。

“这一次的比试,不管如何评判,我君若尘认输了,输得心服口服。”;

路了了欣慰的拍了拍君若尘的肩膀:“你是一位心善有为的好少年,大裕镇的人们对你的评价都很好。不过,光做好人是没用的。人活着,最重要的是穿衣吃饭,求个温饱啊。”

君若尘愕然,难道你看不出来我身边的倩儿已经是妇人打扮了么,还把我当成年少无知的少年?凌乱了好一会儿,闷闷的离开了。

“路了了,小子干的不错!”东方倩倩对着路了了偷偷的竖起了大拇指。

路了了也不言语,只是志得意满的微微一笑。

“夸你一句,你还真的拽上了。不过你这小子艳福实在不浅啊,什么时候把天仙楼的夜来姑娘给收了的?别装!你也不看看我东方倩倩出身什么地方,她的那点儿化妆术,瞒得了旁人,可瞒不过我的。”

东方倩倩得意的在路了了面前,皱了皱鼻子。

天仙楼花魁献艺,在人们的意犹未尽中结束了。叫住了忙前忙后,帮助清理收拾的周六子。

“周六子,你们这帮人有钱啊。不光你和胡老大,连那穷光蛋李晟,募捐时都毫不犹豫的丢进去一枚玉佩。少爷我可是连宗师娘送的噗头都搭进去了,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的啊。”;

“这有什么好隐瞒的,当时你与那秦家公子对弈时,王家开出了盘口,压你赢一赔十一。惜花夫人让我们全不压了你,大家都狠狠的发了一笔。现在惜花夫人为孤儿募捐,你说我们还能不报答一二么。”

周六子随意之极的答了一句,又向柳依依那里走了过去。

路了了愣住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痛惜万分:“一赔十一,他 妈 的,这么好的发财机会,怎么就没人通知我一声。”

一屁股追上了周六子:“你们压了多少?”

看见路了了眼里炙热的光芒,周六子谨慎的把自己那枚宝贝玉佩塞进衣衫:“我们能压多少啊。不过那程昌穆程胖子,倒是重重的下了注。你那师兄古叶小道长,也压了不少。”

“难怪,上次那么大方的请大家一起去醉仙楼。古叶啊小古叶,你变坏了。”此时的路了了,看谁都想欠了自己一大笔银子一般。

秋日夜风中,张三娘带着儿子矗立了许久,眼见路了了身边已没了什么人,这才走将过来,带着儿子一起,一头在路了了面前跪下。

“感谢恩公,是你让我张氏一门,能有尊严的活下去。”

路了了一阵慌乱的将张三娘扶起,很不自在的样子:“张家嫂子,你太客气了,其实我也没做什么。”

这时,顾惜花一身男装来到了路了了身边,还未开口。张三娘又让儿子跪在她的面前,连连磕了几个响头。

“我知道,恩公夫妇不是一般人,你们天大的恩情,我们一家老小都会记在心里,吃斋念佛,保佑恩公夫妇,平平安安,长命百岁。”

张三娘带着儿子离开了,顾惜花有些糊涂的摸摸头,浑然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被认了出来。

“今天又不是这张三娘一人认出了你,那君若尘的娘子东方倩倩也把你认出了。”路了了得意的笑了,就好像顾惜花被人识破化妆,自己有天大的功劳一般。

“哼!那东方倩倩是我家仇人之女,与我同出万花谷一脉,认出我来很正常。不过这张三娘居然能发现我,就让我很奇怪了。”

顾惜花冷哼一声,显得很是郁闷。

“有什么奇怪的,你怎么变幻我都能认出来。你对张三娘一家有大恩,她自然会清晰的记得你。”

路了了很不以为然,对这万花谷神奇的化妆术,显得没看在眼里。

夜里,欢愉过后的路了了,望着窗外的夜空,漆黑的眼珠里光芒闪动。

“前些日子里,我其实也很郁闷的。想想看,我为了这长安这大唐,也算是造福不浅吧。可除了得了一个诗仙弟子米共田的称号,我又得到了什么。

今天,看见张三娘一家能过上安稳的日子,大裕镇将要变得热闹富裕,顺带还为那些孤儿筹集到不少义款,这里啊,又变得充实满足起来,什么赏赐,什么好处,不要也没什么关系。”;

“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看不出来,我家郎君还有这么高风亮节的时候。”顾惜花匍匐在路了了的胸口,把玩着他的捐献出去噗头,调皮的笑了起来。

“是啊,你也不看看写出这首《侠客行》的是谁,你身边的这位,又是谁的弟子。”路了了此刻感觉自己的形象高大无比。

“难道人家刚刚给你的好处,还不够好么?你既然这么侠义满满,这好处,还是就不要了吧。”顾惜花娇媚一笑,路了了几乎要酥到了骨子里去。

第九十八章 聪明易被聪明误

阴郁了几天的天空,最终没能落下一一滴雨水。满布的阴云,被猛烈的阳光穿破,不一会儿就烟消云散,晴空万里。

王家别苑的中庭,亭台楼阁,花草树木布局精妙,甚为讲究。走在曲折蜿蜒的回廊上,时不时能看见流水小桥,奇石嶙峋。仔细研究一番,发现这般布局,竟然暗合那阴阳五行的风水之道。

一位王家管事,时不时慢下脚步,保持着与路了了君若尘两人距离。这两位才华出众的年轻人,其中一人不久后就会是王家的姑爷,他可不敢怠慢。

“你说,王元宝这老家伙让人带我两来他家的中庭会面,又再打什么稀奇古怪的主意呢?”

与君若尘同行的路了了,有些受不了这沉闷古怪的气氛,忍不住打开了话题。

“想不出来,也懒得想,既来之则安之。”君若尘随意的打量着庭院的风景,神色淡然。

“看来对于战胜我,迎娶那王家小姐回家,你一点都不上心啊。”路了了笑嘻嘻的看着君若尘,暗自观察着他的神色变化。

“上心不上心有用吗?身为秦侯府世子,父亲却是赘婿的身份,很多事不是我能左右的。”

君若尘说完有些烦闷,加快了脚步,显然不想与路了了再说下去。

来到会客的中厅,两位年轻人不由自主的在门口的屏风前停下了。一幅东晋名士谢安的《六月贴》,赫然裱糊在这一面屏风上。

仔细鉴赏了一番,路了了断定这绝对是一副名相谢安真迹,暗自咂舌不已。摇摇头,转过屏风。只见这会客之厅布局典雅,丝毫没有半分商贾之家的浮华俗气。两位年过半百,衣饰普通气势不凡的老者高据案前。笑眯眯的目光,不停在自己与君若尘身上打量着。

路了了躬身行礼之时,暗中打量两位老者,却发现这两位眉目间与陆九没半分相似之处,也不知道到底是何方神圣。

两位老者相视一笑,自得的自我介绍起来。

“老夫杨崇义。” 身着暗红色衣袍,皱纹布满了额头,捋着花白长须的老者微微颔首。

“老夫郭万金。”一身普通青衣,皮肤敢黑,眼神却异常精亮的老者,只是冷冷的扫了两人一眼。

“我们两个老家伙,受那位既是朋友又是对头的王胖子所托,前来评判你们上次比试的胜负,一并对你们进行第三场的考核。”

在两位财力名声,几乎与王元宝不相上下的两位长安巨面前,君若尘不卑不亢。

“上一回合的比试,秦若尘自知与路兄相差甚远,已经先行认负。两位长者还是直接宣布第三场的考题吧。”

郭万金眼神转向君若尘,带着一丝欣赏。而路了了却捂着下巴,眯着眼不时偷偷打量着这两位长安巨富,暗自寻思。

开元时期,这王元宝就名满长安。时常与这两个家伙招纳年少有才之士,资助他们读书入仕。以每年选送多少学子入朝为官,来竞争攀比,当朝有多官员都出自他们的门下。每年的科考文士大多聚集他们三家,三家虽然攀比竞争,但关系匪浅,被称为京城三豪友。

难道他们不清楚这样招摇妄为,一旦被人攻讦抓住把柄,自寻那取死之道么?

杨崇

义看似昏花的眼光,电芒一般扫了沉思的路了了一眼,不露神色的微微一笑。

“这第三场比试么,其实很简单,只要你们两人回答一个问题就行。答案写在纸上,不得互相观看。”;

两位王府的仆役递来考题和笔墨纸张,君若尘打开一看,试题的确简单至极。

“如果你有一位家世显赫的心仪女子,如何用最小的代价得到她?”

这考题,不就是暗合两人目前的状况么?如何用最小的代价,迎娶这大唐首富的女儿。君若尘提笔欲写,突然又发现这问题又有些让人难以把握。

思来想去,很多答案都难以让自己满意。半炷香过去了,君若尘最终还是提笔写下了“两情相悦”四个子。

有些怅然的向路了了那边一看,却发现路了了却早已不见踪影。

中庭的回廊里,君若尘往回路走了不到一半,突然发现路了了一脸着急,风风火火的冲了回来,连招呼都不打一个,闪身就冲向会客的中厅。

杨崇义与郭万金正在哈哈大笑,就看见路了了额头带汗冲了进来,紧张而又可怜的看着自己。

“两位老先生,两位老大人。晚辈一时分神,那问题的答案,随手而为写错了,不知道能不能不算呢?”

杨崇义双手一摊,无可奈何的笑了笑。

“你们的答案已经送到了那王胖子父女手中,一致选中了你的。想不到这王元宝晚年,居然还能幸运得之,我们这就要准备厚礼,几日后恭贺于他了哦。”

“啪”路了了狠狠的在自己脸上打了一记,哀求的目光又望向了郭万金:“这位老大人行行好吧,去后面与你那好友分说一下,晚辈的答案,当不得真的。”

“哼!王家这次招亲选婿,摆下这么大的排场,你以为这是儿戏么!”郭万金冷哼一声,目光严厉的瞪着路了了。

懊悔万分的路了了,有些恍惚的走出中厅,在回廊上郁郁而行。没想到那君若尘居然在半途中等着自己。

“路兄这是怎么啦?风风火火的赶回去,失魂落魄的走回来,难道你那答案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唉!”路了了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我路了了自负聪明,这次却栽了很大一个跟头。别人在答案中设置下陷阱,我路了了偏偏想都不想,就一头跳了进去。”

“陷阱,什么陷阱?我怎么没有发现。”君若尘有些糊涂了。

“哎!别说了,这事要是传了出去,我路了了的名声就全毁了。”路了了哀叹一声,有气无力的望着亮得刺眼的天空。

“呵呵!”君若尘笑了一声:“路兄非同常人,那答案一定古怪无比,不是我君若尘能想象得出来的。不过我在此等候路兄,却是为了另外一件事。”

那陆九反正又不会真的成亲,自己答应她的事情已经办到,想她也不会将此事传将出去,让自己本来已经臭了的名声变得更烂。路了了想到这里心里释然不少,闻言抬头望着君若尘。

“什么事情?”

君若尘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认真无比的盯着路了了。

“我君若尘从五岁起,就再也没看见娘亲的一次笑脸,没能睡到自然清醒。每日辰时,就被早早叫起,开始练习剑术武艺。除了吃饭的时间,不是读书就是学习琴棋书画,直到子时才能睡去。一天下来,睡不到三个时辰。这样的日

子,不间断的已经有将近十三年了。

此次王家的招亲选婿大会,能遇到路兄这样的对手,也算是我君若尘的幸运。除开这最后的问答比试,我与路兄各胜五场,算是平手。不管最后的结果怎样,我君若尘还想与路兄再比一场,决出个胜负来。”;

“你想比什么?”路了了也有些跃跃欲试。

“上清观古叶道兄曾与我说,路兄剑术师承诗仙太白先生,剑术精妙胜我君若尘十倍。我君若尘学艺十三年,自认剑术一道,不会输于他人。想要与路兄比试一番,看看路兄是不是古叶道兄所言,十倍于我,”

君若尘目光烁烁,定定的望着路了了。

这君若尘不提起比剑,自己差点还忘记了,当初玉真观那位师娘语气严厉,定要自己为那小道士古叶讨回场面,在众目睽睽之下,击败这位京城长安,年轻一辈的剑术第一高手。

机会主动送上门来,路了了哪会拒绝。心思电转,神色严肃的望着君若尘。

“能与若尘公子比试剑术,也算是我路了了的荣幸。不过与若尘公子这样的高手比试,自然不能掉以轻心。我需要沐浴更衣,静坐调息,将身心调整到最佳状态才行。你看,时间放在明日午后如何?”;

“好!能与路兄在剑术上决一胜负,自然不能草草从事,时间就定在明日午后。这地点,就选在前些日子的王家靶场如何?”

“一言为定!”路了了信誓旦旦的伸出手,与君若尘击掌为誓。

回到暂时居住的如意楼,路了了飞快的将身边所有人召集起来,向他们一个个伸出了双手。

“快快!将你们身上所有的财物交出来给我。”

“凭什么!”裴五娘双手叉腰,美目瞪视着路了了。

“你们别以为我不知道,上次对弈,你们在我身上个个都发了好大一笔。可我呢,一个铜子都没捞着。”路了了不满的目光,扫视了一圈。

“嘻嘻”顾惜花得意的笑了:“那是我们自己押注赢的,跟你有什么关系呢?”

“哼!”路了了心有不甘的哼了一声:“我可不是想分你们那些赢来的钱财,而是又将一个发财的机会送在了你们眼前。”

“什么机会?”这才倒是开始一直低头不语的胡老大最先问起来。

“嘿嘿!”路了了得意的一笑:“今天在王家的中庭,那君若尘提出要与我比试剑术。你们说只要宣示一番,大大的贬低我的剑术。明日里王家再开出盘口,我的赔率还不是大大的降低。到时候我们一起重重的押注于我,岂不是都有赚上一笔么?”

“可是你真的有把握胜过那君若尘么?听闻他父亲君南风,虽然是丽正书院的侍讲学士,但是一身剑术出神入化,被称为天下剑术第一高手。自幼学剑,家学渊源的君若尘,你还真的不一定能赢呢?”

裴五娘瘪瘪嘴,丝毫没有掏出财物的意思。

“嘁!你们以为我路了了一身本事,最厉害的是什么?”路了了骄傲的扬起头。

“一肚子坏主意鬼心思!”裴五娘脱口而出,胡老大深以为然,连连点头。

“厚脸皮!”顾惜花捂住肚子,笑了起来。

周六子连同那宝贝玉佩一起,掏出了所有的财物递在路了了的面前:“我信你!”

第九十九章 比剑

家选婿的两位招亲者,将要进行一场剑术比试,很快的在长安城传播开来。午时未过,长安城至大裕镇短短三四十里的官道上,无数鲜衣怒马的骑士飞奔而逝。

靶场,已经被围观的人群堵得水泄不通,晚到的人想要挤到前面,已是千难万难。

“嘿嘿!这招亲嘛,最终还是需要一场比武定胜负,才够华丽够劲道。”程昌穆完全不知道招亲已经结束,坐在最前排的位置笑得很是灿烂。

“呵呵呵”一旁围观的人群,深以为然,哄然笑了起来。

“只是,这王家最后一场比武选婿,擂台都不搭建一个,也太寒酸了吧,哪里符合长安首富的身份啊。”一位游侠儿打扮的中年人,摇摇头,小声的嘀咕着。

狐疑的看了一眼场地中央,席地而坐的君若尘,程昌穆也有些糊涂了:“是啊!比武这么大的事情,王家连维持次序的护卫都没见一个,这闹的是哪一出啊?”

这时候路了了怀里鼓了好一团,满头大汗的在人群中挤来挤去,时不时四处张望一番,又失望的转向他处。

“了了哥!这约定比武的时辰都快到了,你还在四处找寻什么?”程昌穆眼尖,十分热情的招呼起路了了来。

路了了一脸焦急的跻身过来:“程胖子,盘口。王家开出的盘口再哪里?你别给我说,你没有下注。”

“盘口!什么盘口?我早早就来了,真没发现有什么盘口啊。”程昌穆愣愣的望着路了了,显然说的是真的。

“不可能啊!你想想看,这比武斗剑,可比那对弈刺激的多吧,怎么可能没有盘口让人下注。有,一定有的,我还是再去找找看。”

路了了看了一眼场中安然而坐的君若尘,摸摸胸前鼓鼓的包裹,哪里心甘。

“走!我和你一起去找找看。”程昌穆哪里肯放过机会,热心的跟着路了了一起寻找起来。

“喂!喂喂。”韦应物看见路了了与程昌穆在前排圈子里转来转去,想要叫他,却没有想起名字来。眼见路了了就要走了过去,心里一急。

“米共田,诗仙弟子米共田!这里,这里!”;

路了了勃然大怒,一看却是那位招惹不起的望族子弟韦应物,强忍着怒气,走了过去。

“你看那秦家的小子坐场中等了你许久了,你不去比剑,还在场边转什么?”韦应物大大咧咧的问道。

“韦家的小屁孩!你看见哪里有下注的盘口了么?”程昌穆擦了一下胖脸上的汗水,完全没把韦应物放在眼里。

“程胖子!你在喊一声小屁孩,劳资跟你没完。盘口,开屁的盘口。小爷我们几个都准备开个盘口玩玩的,可却传来消息,你身边那位叫什么来着?”韦应物摸摸脑袋,歉然的盯向路了了。

“路了了!”路了了心中火气越忍越大。

“哦!对了,就是这位路了了,那关内道横行几十年马匪头子的病虎花林,一剑就被他砍了脑袋。差距这么大,还开什么狗屁的盘口。”

韦应物愤愤的说完,转头打量着路了了,总感觉有些难以相信。

“这消息哪里

听来的?”路了了显得很是无辜,就像是那消息明显是造谣一般。

“本来我也不太相信,不过这消息时从那王家传出来的,说的人信誓旦旦,亲眼所见,让我不得不信。”韦应物目光仍旧在路了了探索着,就像是非要看出一个究竟来。

“了了哥,你这就太不仗义了。有这么好的发财机会,也不知会我程胖子一声。”程昌穆看了几眼路了了鼓鼓的胸口,显得很是不满。

“上次我与那君若尘对弈时,一赔十一的盘口啊,你程胖子赚了多少。事后,你们谁人知会了我一声。”路了了恨恨的瞪着程昌穆,恨不得剜下一块肥肉下来。

“唉!”程昌穆幽幽的叹了一口气,双眼望天,就好像路了了说的不是自己一般。

这时,围观的人群突然被强行推开一道豁口。十几位王家护卫冲进来场来,其中一位首领模样的中年人站了出来。

“诸位!王家招亲选婿的结果已经决出,获得最终胜利的是路了了路公子。现在秦侯府的若尘公子,与路了了路公子的比剑决斗,纯属他们两人私人之间的行为。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一切与我王家没半分关系。”;

喧闹嘈杂的人群,突然一下变得安静无比。几乎所有人都不相信这个结果,包括路了了身边的程昌穆与韦应物。

一位是开国勋贵,鼎鼎大名的翼国公后人,能够继承秦家爵位的嫡子。一位不过是太医院一位不起眼的老太医之孙,只有一个微不足道的乡贡身份。只要眼睛不瞎,脑子不出问题,选谁做女婿,还不是一目了然么。

“这场比剑还没开始呢,选婿的结果就出来啦。这里面,莫不是有什么猫腻?”人群中,一道声音阴阳怪气的传了出来。

“若尘公子,打败他,我们支持你!”

又一道声音,带着无比的激愤,就好像路了了是他天大的仇人一般。

“打败他,打败这个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家伙!”;

“打死他,打死这个下贱的东西!”

一时间群情激昂,路了了就像那不敢露头的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听讲这震耳欲聋的喊打声,看见程昌穆与韦应物有些不自然的目光,路了了懵了。自己到底做了什么,竟然惹得全场的人喊打喊杀。

心里凉凉的,默默的走到自己的亲友身边,将装满珠宝玉器的包裹递给了顾惜花。在她充满鼓励的目光中,脸色平静的走向场中,握住秋水的手指,微微发白。

君若尘取下横在膝上的长剑,缓缓的站起身来,迎向了路了了。

“路兄,想不到我诚心与你比试一场,没想却变成这个样子。”君若尘看了四周一眼,脸上露出一丝歉然的神色。

“没事,我就当一群野狗在狂吠。”脸色苍白的路了了,不再看周围的人群一眼。

“呵呵!”君若尘不自然的笑了一声:“路兄,你这嘴可是轻易不绕人啊。”

“我们是来比剑,可不是给这群狂吠的野狗看戏的。多余的话,还是不用说了吧。”路了了的心情,此刻糟糕到了极点。

君若尘“唰”的一下抽出长剑,倒垂剑柄,微微躬

身一礼:“沐浴焚香,静坐调息,就为了与路兄一战。请!”

白衣如雪,气质出尘的君若尘衣衫飞舞,赢得众人齐声喝彩。

路了了嘴角露出一丝嘲讽的笑容,缓缓抽出秋水,带着一分藐视,随意之极的向君若尘一剑劈去。清亮夺目的剑光,就像是那孤傲高绝的寒月。

君若尘深邃的目光中,一点寒星一闪而逝。手中长剑如光似电,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仿佛要将那孤傲高绝的寒月,从那半空中劈入凡尘。

光华灿烂的一剑,让人炫目。

变得有些暗淡的寒月,幽然一沉,化身为一条阴毒的蛇影,刁钻的一口咬向君若尘的腰间。

间不容发之间,一剑刺空的君若尘身影轻飘飘的一扭,仿佛比那凌波仙子还要灵动,避开了毒蛇的撕咬。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正要鼓气势,向路了了发起猛烈的还击。却看见路了了长剑上挂着一枚玉佩,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

默默的褪去碍事的长衫,露出一身雪白的武士紧身服,君若尘转头平静的望着路了了。

“我明白,你在轻视我,也轻视所有为我喝彩的人。你的剑在嘲讽我,也在嘲讽他们。不过,你很快就会知道,这世上,并不只有你路了了一人傲然于世。”

说完话的君若尘,脸色平静目光清冷,气势凌人,就像变了一个人一般。

路了了握住剑柄的手紧了紧,脸上依旧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你们这群只知道寻欢作乐的草包废物,就因为劳资出身普通就看不起我么。现在劳资就当着你们的面,将你们支持的若尘公子打败,狠狠的折辱一番,看你们还能不能向野狗一样乱吠。

要不要让他见见血呢?路了了双眼微微眯起,在君若尘身上扫视着。心里升起的恶意,再也难以压制下去。

没有多余的言语,没有花哨的招式。君若尘身形闪动,速度快得难以形容,深寒的剑光快如流星,笔直的刺向路了了的胸口。

一蓬血花飞溅,“叮”的一声,秋水荡开了君若尘的长剑,胸口却被划破了一道口子。

冲天的怒意,再也难以挟制。路了了目光一冷,秋水带起一道寒芒,卷向君若尘的手臂。

君若车闭起双眼,这凌厉阴寒的一剑,他根本不可能避开。

“”的一声,一道身影,以难以形容的速度档在了君若尘的身前,手中长剑稳稳的架住了路了了这凶厉无比的一剑。

“哈,哈哈!”路了了根本不顾自己的伤势,一剑快似一剑,秋水划出漫天的光影,向那位阻挡自己的来人攻了过去。

用尽全力的攻击,连来人的衣衫都没能沾上一片。路了了长吸一口气,就要施展出他一直没能摸出门道的《长生剑》。此刻,哪怕是燃尽生命的光华,他也想要击败眼前这位强大的敌人。

还未等他身形舒展,一道寒光一闪而逝,冰冷的剑锋静静的停在了路了了的颈项边,让他全身的气势,一泄如注,心里变得一阵冰凉。

第一百章 不简单的老家伙们

一股一股的热流,浸透了胸前的衣襟。

脸色苍白的路了了不为所动,挺起腰身,冷冷的注视眼前这位气度风姿,飘然除尘的中年人。

君南风收回长剑,温和的一笑。

“如果不档住你的剑,犬子的一条手臂就要保不住了。我想,天下任何一位父亲,都不会容忍这样的惨事,发生在自己眼前吧。”

飞身赶到的顾惜花,撕下一片衣衫,将路了了的胸前紧紧裹住,仇恨的眼光死死的瞪着君南风。

“你儿子的手臂宝贵,别人的性命就不珍贵了么?”

“以你这位情郎的剑术造诣和厮杀经验,如果不是因为过于轻视对手,犬子那一剑,是不可能伤害到他。年轻人,自信是能让人强大,但骄傲就会让自己受伤。自信与骄傲,这其中的度,你还需要好好把握。”

君南风一眼就识破了顾惜花的女扮男装,淡然的看了她一眼,就转头望向路了了,语重心长的说教起来。

“骄傲么?与你比起来,我算得上什么骄傲。”路了了一脸不屈,语气讥讽的反击起来。

“呵呵!”君南风毫不在意的笑了起来,指指自己的胸口:“如果你的内心强大无比,还需要骄傲这么肤浅的东西么?”

说完,君南风随意的四下扫了一眼。

“你出身普通,却在招亲选婿比试中脱颖而出,自然招人嫉恨。他们看不起你,为我儿呐喊助威,希望小儿将你打败。这本来就是人天然就有的恶性,谁也不能改变。

你为之愤怒,反过来想想,你自己的内心,是不是也看不起自己的出身呢?出身是老天爷给的,我们不能改变,但是我们却能改变自己。如果你能坦然面对自己的一切,又何来那冲天的怒气。”;

“不愧是丽正书院的侍讲学士,将起道理来,倒真是头头是道。”路了了心里清楚这君南风说的非常有道理,但嘴上依旧不服。

“呵呵!只是道理么?想当年我君南风入赘秦家,成为了长安第一美女的夫婿,遭受多少白眼和辱骂。这么些年来,还不是过去了么。重要的是我与自己喜爱的女子能厮守一生,那什么赘婿的身份,又算得了什么?”

君南风的笑容,就像是和煦的春风。

路了了张口语言,最终沉默不语。

君南风走到神情恍惚的君若尘身边,安慰的拍拍他的肩头。转头又望向路了了,指指自己的胸口,带着君若尘飘然而去。

残阳如血,缓缓沉入光彩夺目的晚霞之中。

紧紧靠在一起的顾惜花与路了了,静静的望着绯红的天边,许久都没有说一句话。终于见到了顾惜花的杀父仇人,却是这样的强大,强大的让人绝望。

后悔的情绪,让顾惜花心里一阵阵的难受。她突然觉得,百花楼里将报父仇的担子放在路了了身上,是哪样的自私。

就像是感应到她的心绪一般,路了了摸摸她的头,语气轻柔:“不要想那么多了,我们还很年轻不是么。”

“咚咚”突然传来一阵轻轻的敲门声,顾惜花走过去拉开房门。一向就是粗暴推开房门的陆九,这次

居然非常有礼的敲起了房门。

冷冷的目光,在路了了包扎起来的胸口上盯了很久,默默的冲怀里掏出路了了当初盖上手印的欠条,放在烛火上,慢慢的化为灰烬。

路了了神色复杂的一笑,心里却没有半分解脱后的欢愉。比起脖子上其他沉重的枷锁,这张让陆九与自己纠缠了几年的欠条,是那么的微不足道。

“顾惜花,你以夜来的身份在天仙楼再做一年,我就还你自由。”看着欠条的灰烬在烛火上飘舞,陆九头都不回一下。

“五年一下变为两年,九少爷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仁慈了。”顾惜花语气揶揄,嘴角露出一丝讥讽的笑容。

“不管什么理由什么原因,你当年化身惜花公子,盗取了多少家的珍藏宝物。如果不是盯上我家的龙皮宝扇,你会失手栽在我的手里?你难道真的以为,你砸毁的字画瓷器,都是我找来的赝品?你就不要在他面前装无辜可怜了。

你的债务减半,是我当时答应了的条件,现在看见他受伤的面子上,又给你多减去一年。如果你还有什么不满,现在就那钱来还债吧。”

看似平静的陆九,居然发这么大火气,顿时吓得顾惜花不敢出声了。

“嘿嘿!”路了了得意的笑了:“想不到受了这一道剑伤,就能减免惜花一年的时间,看来我还是赚了啊。”

顾惜花心里一酸,眼泪不由自主的流了出来,避开了脸去。陆九神色复杂的看了路了了一眼,微微叹了一口气。

“现在我已经帮你拦住了所有的招亲者,我记得你说过,事后还有重谢。谢礼是什么,我看看有多重?”

路了了双眼冒出光芒,兴奋的望着陆九。

“难道你认为,招亲闹出这么大的阵仗,会这么简单的结束么。好好养养你的伤,明日我父会亲自见你,过了那一关再说。”;

陆九瞟了一眼路了了的胸口,说完没有久留,留下房中两人面面相觑。

“我明日也要回去那天仙楼了,你遇事一定要小心,再也不要这么冲动,让自己受伤了。”顾惜花搂住路了了的手臂,一股难以化解的愁绪,让心里面沉沉的,很是难受。

“放心吧,这世上就没有翻不过去的山,过不去的坎。来,笑一个给我看看。”路了了用指尖勾起顾惜花的下巴,微微一笑。

顾惜花笑了,是那样的无奈苦涩。

次日,天晴依然晴朗,万里无云。稻田里,农夫辛劳的将一片片的金黄的稻谷割下,挥洒一片汗水后,又一头扎进那金黄色的稻海之中。

虽然不想承认,君南风昨日对自己的指点,的确让自己有了很大的变化。走在王家中庭的回廊上,心情非常的镇定坦然。

会客的中厅,除了一位身穿蓝袍,身形高大白白净净的胖子站在一副字画前,就没有了其他人。路了了没有着急的上前见礼,而是暗中将这位胖子偷偷打量了一番。

“看什么看!是不是在想,老夫这样一位胖子,怎么会生出琉璃那么一位国色天香的漂亮女儿。告诉你小子,老夫年轻的时候,可比你好看多了。要不然,

老夫的九个女儿,怎么会一个比一个漂亮。”

王元宝就像是背后长了眼睛,转头瞪着路了了,好像很是气恼。

路了了嘴角一弯,微微有些谨慎小心的心情,顿时完全放松下来。

很是妒忌的瞟了一眼路了了那修长挺直的身材,再看了一眼自己肥硕的身体,王元宝摇摇头,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唉!老夫也不想胖成这个样子,但是老夫不胖不行啊。不胖,别人就不会认为你有钱,不胖,老夫这长安首富,就名不符实。”

“前几日,我见到杨郭两位长者,他们两人,可一点都不胖。”

路了了笑着摇摇头,对这番理论不以为然。

“所以他们两人只是长安巨富,而老夫则是长安首富。”王元宝悠然自得的笑了起来。

路了了怔住了,与这位大名鼎鼎的长安首富见面,第一个回合他就败了。假装在这间客室四下打量一番,不经意一般问起了一句。

“听闻王家宅邸被称为王家富窟,极为奢华。房子以金银叠为屋壁,宅中的礼贤室以沉檀为轩槛,以地面,以锦文石为柱础,并把铜钱当地板砖,铺在后花园的小径上,称这样可以防滑。可晚辈眼中的宅院,布局精妙,清幽典雅,没有半分粗俗浮华之气啊。”

“嘿嘿!那传闻的确不假,我王家长安的主宅,就是如此的粗俗浮华。我王元宝不肥胖入豚,不粗俗浮华,怎么能符合人们眼中对长安首富的定义呢?丑化我能平息他们心中的不满,又有何不可。他们心目的王元宝,又不是真正的我,随他去。”

王元宝眯着眼笑了起来,像极了一只胖胖的狐狸。

路了了愣愣的看着王元宝,若有所思。

“是不是觉得,我这胖子,与你杜撰的那王二狗相差甚大啊。”;

王元宝戏谑的目光盯着路了了,让路了了浑身很不自在,突然觉得先前的行为,是那样的幼稚可笑。

“我那乖女琉璃,把你夸得是世上少有,人间无双。现在我想要考考你,看看你是不是有那么的出色。”;

王元宝走回案几前坐下,端起一盏茶啜了一口,安然的望着路了了。

“老伯请问!”路了了再也不敢小看眼前这位胖胖的长安首富,躬身行了一礼。

“圣人御含元殿,望南山,见一白龙横亘山间。问左右,皆言不见。令急召王元宝问之,元宝曰:"见一白物,横在山顶,不辨其状。"左右贵臣启曰:"何故臣等不见"玄宗曰:"我闻至富可敌贵。朕天下之贵,元宝天下之富,故见耳。”

王元宝文绉绉的念出一段关于自己的传闻,就像传闻中所说元宝,不是自己一般。笑眯眯的盯着路了了:“你怎么看?”

路了了一抖衣袖,十分自信的笑了。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这天底下所有的一切,都是属于那位至高无上的圣人的。而王家,实在是太肥了,肥得让圣人都要瞩目。

那传闻,对于王家是天大的荣宠,也是天大的危机。”

第一百零一章 让她娶我

白玉一般晶莹的茶碗盖,在茶水上轻轻荡了几下,王元宝品了一口,像是有些嫌弃的摇摇头。

“稍微有些见识的,都能看出我王家的危机。难就难在怎么化解这危机,你说是么?”

“哼哼!你这个老狐狸,又想给我挖坑么?”路了了心里暗自腹诽,脸上却挂着谦和的笑容。

“王家这危机么,已经化解无形,又有什么难于不难。”

王元宝眼神幽的一亮,又变得平平淡淡的样子:“如何个化解无形,说来我听听?”

路了了晒然一笑:“老伯你有些出人意料的行为,其实大有深意,稍微用脑想想,自然就能明白,又何须我多言。”

“你就不能满足一下我这老头子的好奇心么。”王元宝却不肯轻易放过路了了。

“南山树尽,臣缣未穷。常人之家,都深深的藏着自家的财富。而你长安首富王家,怎么藏也藏不住了。于是干脆再圣人面前宣扬自家的财富,一来是让圣人爱惜脸面时,不好暗中下手,还不得不作出一副大度的气派。二来是明明白白的告诉圣人,臣的财富,其实就是圣人你的财富,你随时可以取走。只要大唐一日富庶安稳,圣人一天就不会动你。”

路了了感觉有些口渴,毫不客气的端起身前的一杯茶,喝上了一口。

“扶持贫寒士子入仕做官,结交权贵,在朝在仕,铺下了一层厚厚的网络。仗义疏财,乐善好施,又在百姓中获得很好大名声,这样一来,就算是圣人想要动你,也得大费周折。

而最妙的却是,明明知道扶持寒门士子如仕,是很犯忌讳之事。你与那杨郭两家,偏偏还用此事来竞争攀比,大肆炫耀。我也是想了许久才明白,你们这是告诉圣人,想要动我等时,不用麻烦的去找罪名了,我等已经将头奉上,需要掏出多少钱财免罪,我等自然如数奉上。”;

“哈哈,哈哈哈!”王元宝突然放声大笑起来:“你这臭小子,是将我等比喻成那引项受屠的豚羊么。”

“圣人之下,谁不是豚羊,晚辈这里倒没有冒犯之意。”路了了歉然对王元宝行了一礼。

**裸的现实,让人无奈,心酸而又悲哀,却无力抗争摆脱。侃侃而谈的两人,一时间变得沉默起来。

老年人的内心,总是比年轻人来得强大。王元宝很快缓了过来,看着路了了的目光,有了那么一分欣赏。

“能从这么多竞争者中脱颖而出,如同小女琉璃所言,你的确有所不同。老夫对你很是满意,就满足你的要求如何?”

王元宝说完,取出路了了最后一场比试,写下答案的答卷,悬挂在路了了面前。

“让她娶我”四个大字,龙飞凤舞的在那张答卷上,此刻是那样的刺眼。路了了欲哭无泪,眼巴巴的望着得意洋洋的王元宝。

“老伯啊,这答案是晚辈一时戏言,万万当不得真的。”

“戏言?你真当老夫花费这么大功夫,为我那宝贝女儿选婿,是一场儿戏么!”

王元宝收起路了了的答卷,勃然色变。

这样的结果,完全出乎与路了了意外,有些不敢相信的望着突然翻脸的王元宝

“晚辈一家,就我这一个独孙,而且已经有了妻室,怎么可能入赘你王家。”心里发虚的他,越说声音越小。

“哼!管你什么理由,既然你前来参加王家的招亲选婿,就得接受这样的结果。入赘王家,可是你主动提出,我王家并没有胁迫于你。如果你胆敢反悔,就算是告到圣人那里,我王家也会与你路家没完。”

王元宝一边说,一边气哼哼的亮了亮那份答卷。

“陆九呢?我要见她!”路了了急了,想要抓住这根救命稻草。

“新人成亲之前不得相见,我想你路家不会不知道这样的规矩吧。”王元宝一甩衣袖,脸色不渝。

“我来参加招亲,是受她指使的。她发誓一生不愿嫁人,这才让我帮她阻拦住所有的招亲者。这结果,是当不得真的!”

眼见这事闹得大了,不可收拾。路了了也顾不上许多,直接把陆九给出卖了。

“一派胡言!你认为我王家女儿会作出这等有损清誉的事情么。”王元宝毫不客气的打断了想继续说下去的路了了。

“晚辈可没有妄言,可叫那陆九出来对质。”路了了感觉不妙,自己好像踏进了一个深坑。

“三日后,我王家自会派人前去路家提亲,你自回去做好准备吧。送客!”王元宝根本不给路了了辩解的机会。

两位护卫也不知道从哪里闪身而出,拽住路了了就往外走。

“对了,你能杜撰出一个贩夫王二狗发财的故事来,让老夫一生都要背上这等贱名。为了帮你擦屁股,老夫不但献上了一对珍贵无比的七宝博山炉,还需要在长安城建上一座财帛星君庙,硬是让老夫吃了好大一个闷亏啊。来而不往非礼也,老夫也为你准备了一分厚礼,你就准备好生接着吧。哈哈,哈哈哈!”

临出门,传来王元宝的话语以及阴恻恻的笑声。

“胖老头,你这样逼他,会不会出什么问题啊!”陆九从后面钻了出来,很是不满的瞪着王元宝。

“咦!不知道是谁在担心那小子不肯娶你,你老父才来帮忙的。现在把他逼上绝路,到时候在给他一条生路,他还不得感恩戴德,乖乖的娶你过门。”

王元宝一副智珠在握的笑了起来,陆九讨好的上前帮他揉揉肩膀。

“嘻嘻!还是爹爹厉害,女儿自愧不如。”

疯一般的冲进大裕镇如意楼,遍寻不到陆九的身影。也顾不上通知他人,路了了骑上乌云盖雪,一头冲进了天仙楼。

陆九长呆的那坐空无一人,累得气踹嘘嘘的路了了,神情恍惚的走进天仙楼夜来的房间,推开房门,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

“咦!你不是去见陆九的父亲去了么,怎么又来我这里了。”妆台前,顾惜花正在将一对耳坠系上,看见如此模样的路了了,显得很是吃惊。

“完了,这次被算计了,跳进了大坑,想翻身都难。”路了了懊恼之极,双手痛苦的抓住头上的噗

头。

“到底怎么回事呀?”顾惜花也有些紧张起来。

路了了痛苦的将事情经过说与了顾惜花听,顾惜花惊愕的差点合不上嘴。

“什么!让你入赘王家?那陆九不是让你挡住其他的求亲者,自己发誓不嫁人的么。”;

“呵,呵呵!现在是让我入赘王家,她陆九是娶劳资,自然不用嫁人。我路了了自己思虑不周,怨得了旁人么。现在我是家都不敢回啊,我怕翁爷和小七,都会被气死。”

路了了瘫在地上,自嘲的笑了几声。

“哼!他王家招亲选婿,可没说让人入赘,凭什么到了你这里,就变成了入赘?”顾惜花冷哼一声,恨恨的说道。

“王家选婿的第三场比试,其实只是问了一个问题。如果有一位你心仪的女子,家世不凡,如何用最小的代价得到她?”

路了了坐在地板上,有气无力的说道。

“让她喜欢你!这个答案一定错不了。”顾惜花毫不犹豫的说道,很是有些沾沾自喜。

“问的是如何以最小的代价得到她,让她喜欢你,还没让她老父喜欢你有用,说不定还能多给一些嫁妆。不过就算让她与她老父都喜欢你,你还是得出不少聘礼不是么。”

路了了摇摇头,直接驳斥了顾惜花的答案。

顾惜花皱着眉头,使劲的思索了一番,依旧想不出什么好的回答。美目好奇的望着路了了,忍不住问了起来。

“那你是什么好的答案,怎么就轻松胜过了那秦家的若尘公子?”

“让她娶我!我当时想都没想,就自作聪明的写下了这个答案。现在这答案却成了那王元宝用来威胁我的证据。”路了了痛苦万分的说完,狠狠的给了自己一个巴掌。

“哈哈,哈哈哈!”顾惜花忍了半天,最终没能忍住,笑出了声来。

“你家男人受人胁迫,入赘嫁人,你还能笑得出来!”路了了委屈之极,愤然的瞪着顾惜花。

“谁叫你这个家伙自作聪明来着,一个铜子不出就能抱得美人归,继承那王家数不尽的家产。这入赘,倒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哦。”

顾惜花笑得花枝乱颤,哪里还有半点紧张忧虑的情绪。

“顾惜花,你到底还把我当不当你家郎君!我来找你分忧,你却这样笑话于我。”路了了腾的站起身来,气恼无比的指着顾惜花的鼻子。

顾惜花抓住路了了的手指,身子翩然一转,就缩进了路了了的怀中,娇俏无比的在路了了脸上摸了一下。

“人家茶都给你家长辈敬过了,怎么不当你是郎君。只是你这么聪明的脑袋都想不出应对的法子,人家哪里又会有好的主意。”

“唉!”路了了叹了一口气,用力在自己胸口上拍了几下,强打起精神。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用心想,总会想出办法来的,我路了了绝不会入赘王家。”

“你只要将事情老老实实的告诉翁爷与你那位娇滴滴的小娘子,我想,他们还是会原谅你的。”

顾惜花在路了了头上轻轻的拍了几下,安慰了一番。

第一百零二章 亲人

白日里还一片晴朗,夜里却下起了绵绵阴雨。老天爷这让人难以足模的脾性,有时候真让人怀疑,这从未有人见过的老天爷,其实就是一娘们。

唐小七愁肠百结,眉头深蹙,小心翼翼的,将路了了伤口上那血迹斑驳的白布换下。敷上药膏,娴熟的裹上新的白布。

“小七啊,这一年来跟随翁爷学习医术,你倒是进步很快。”

心虚的路了了,就像是没话找话。

唐小七摇摇头,雪白的手指在路了了的伤口上轻轻的抚摸着,脸上再也找不到往日的欢快明朗。

“闲暇时,只是帮翁爷整理抄折一些病理药方,哪里有学什么医术。眼见你身上的伤很越来越多,我这心里很是心疼难过,却帮不上你什么。唉!我真是太没用了。”;

路了了侧下身,将头枕在唐小七的大腿上,靠近她的小腹,仔细听了听。明明什么都没听到,脸上却露出欣喜的笑容。

“听听,你听听!我刚刚感觉这小家伙好像动了一下下。”

唐小七愁云密布的脸上,瞬间换上幸福的笑容,白了路了了一眼。

“这才两个多月,他怎么可能动啊。”

“嗯嗯,我得好生想想,给我这宝贝儿子取个什么的名字,才配得上他这么聪明的爹爹,这么漂亮的娘亲。”

路了了兴奋起来,脑子里想了无数个名字,却都不太满意。

“你就别想了,翁爷早就给孩儿想好了名字,现在保密着,谁也不肯告诉呢。”

唐小七心里甜蜜蜜的,手放在路了了的脸侧,忍不住也想听听那胎儿根本不存在的跳动声。

也不知是谁在搀扶谁,在这绵绵雨夜相依而眠,路了了犹豫了许久,到嘴的话语,终究没有说出来。

次日,书房里的路了了闭门不出,几乎将自己的头发抓下几大把,都没能想出一个完全的法子,来应对目前的困境。

焦虑万分的过了一天,第二日午时过后,路了了的书房“哐当”一声,被重重的推开了。路慢慢身子颤巍巍的,额下白须不停的颤动着,手指路了了,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翁爷,这是怎么了?”面色憔悴的路了了赶紧过去,小心的搀扶着摇摇欲坠的路慢慢。

路慢慢一把将路了了甩开:“你这个不孝子孙,你给我跪下!”

路了了“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心里打鼓一样“砰砰”乱跳,不敢抬头看一眼气怒交加的翁爷。

“你父当初将襁褓之中的你捡了回来,一个大男人含辛茹苦的将你抚养长大。不让你学习路家祖传医术,一心想你读书入仕,光耀门楣。

你父不幸被那流窜的飞贼所害,你失踪数年。回来后告诉老夫你拜师在蜀中二杰的门下学习,此番回来定会进士及第金榜题名。你可知,你翁爷我当时是何等的开心,何等的开心啊!”

路慢慢说到这里,老泪纵横。用衣袖擦了一把老泪,又继续训斥起来。

“我这老家伙无能,几位弟子跟随我多年,我连给他们娶媳妇的一间屋子都给不了。你为了这一处宅院,跟随王家的商队远行,不但错过了春闱大比,还差点连命都搭了进去。我老头子虽然很不高兴,但这心里,还是暖烘烘的。因为我这乖孙,是在为家人努力啊。”

“呜呜!”路慢慢哭得稀里哗啦,连跪在地上的路了了,眼泪也“唰唰”的直往地下流

“好男儿,想要大好前程,就应该靠自己去拼取,可你路了了做了什么?你居然瞒着家人去参加那王家的招亲选婿。你这是将为你怀上后代的小七孙媳,往哪里放!”

路慢慢说到气处,抓起门边的扫帚,劈头盖脸的对着路了了一阵乱打。

路了了头埋得低低的,不敢回上半句。身上被敲打得“砰砰”直响,连手都没抬一下。

路老爷子这一闹,几乎将路家宅院所有人都招引过来。柏良器与郑回一看师父跪在了地上,连忙过去,双双跪在了路了了的身后。

路慢慢打得累了,踹了一口粗气,指指路了了身后的两位小小少年。

“你都是为人师表的人了,你看看你做了些什么事!辱骂亚圣,盗取师父诗词不说,为了胜过那秦家公子,你连入赘王家这等下作之事,都能主动要求出来。

我路家世代行医,虽然没有显耀的门第,高贵的身份,可也是清清白白的啊。而你路了了如此行为,将我路家祖祖辈辈的脸都给丢尽了,丢尽了啊!”

也不在顾上继续殴打路了了,路慢慢嚎啕大哭,一副要寻死寻活的样子。吓得刚刚赶过来的唐小七大惊失色,连忙与萍儿一起,搀扶着老人家坐下。

“路了了,你老老实实的告诉我,你真的主动要求入赘那王家了么?”唐小七脸色惨白,望着跪在地上的路了了。

“小七,连你也不相信我么?我路了了发誓,从未主动要求过入赘王家。”路了了偷偷擦去眼泪,脸色坚定的望着唐小七。

“现在长安满城都在议论你路了了辱骂亚圣,盗取师父诗词,主动入赘一事。一句让她娶我,你知道多少人在笑话你,笑话我路家么?如果不是前来看病的崔老太爷,神色古怪的恭贺我,这一家人,都还被你瞒在鼓里。现在,你还想抵赖么!”

路慢慢气不打一处来,伸手又要去取那扫帚。

路了了惨然一笑,终于明白了那老狐狸王元宝送给自己的重礼,到底是什么了。现在自己的名声,恐怕早已在长安,臭遍大街。

唐小七看了一眼脸色惨然的路了了,想到自己被那陆九抓住的把柄,心里一阵冰凉。顿时以为路了了是被那陆九胁迫,才会如此行事。

一头跪在路慢慢的面前,泪水连连,摸样儿让人痛惜不已。

路慢慢赶紧一把搀扶起唐小七,很不高兴的责怪起来: “秋日地寒,你身子有孕,就不要为那畜生跪下求情了。”

说完转头恨恨的瞪着路了了:“滚!去那祖宗的灵堂跪下好好反省。我路慢慢就是不要了这张老脸,这条老命,也不会让你入赘那王家的。”

路家的灵堂内,烛影摇摇。路了了跪在那里,失神的望着供桌上的一排灵位,心里空荡荡的,人就像是失去灵魂的躯壳。

恍惚间,那位不怎么正经的慈父路修远,朦朦胧胧的,对自己微微一笑。路了了伸手就要前去抓住他的手,伸出的手突然间又定住了。心酸歉疚的眼泪模糊了视线,那道朦胧的身影也渐渐消失不见。

自己明明知道谁是杀死父亲的凶手,却连为他报仇的念头都很少有。就算现在剑术有成,面对那一道深埋于心里,好像久远久远的身影,他知道,他无力拔剑。

年幼的事情,他根本不记得了。不过懂事后的一点一滴,他都深深的记在了心里。父亲路修远对自己来说

,与其说是一位父亲,其实更像是一位慈母。他从来不拒绝自己任何过分无理的要求,也从未打骂自己半句,让被遗弃的自己,很少很少想起自己的生身父母。

一滴眼泪挂在眼前,久久未能落下。路了了也不去将眼泪拭去,就这样看着天色慢慢的变得暗淡,直至深沉。

不知道过了多久,路了了终于伸出双手,将灵位最边上那一张灵牌取了下去,手指在完全没有温度的灵牌上轻柔的抚摸着。

曾今紧紧依偎的爱人,一转眼,却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曾今温暖的身体,变成了一道写着路门康氏艾米尔,冰冷的灵牌。

嘴唇在灵牌上几个字上温柔的吻来吻去,路了了闭上眼睛,是那样的迷醉。

意犹未尽的将灵牌举在胸前,面对着自己,就像眼前这灵牌就是艾米尔本人一般,路了了不停的说了起来。

“还记得在天山脚下,你故乡的那一片草原。你说这天地人间,就像是一个牢笼,我们哪里都逃不出去。可笑我当时自负身负纵横天下的奇术绝学,偏偏要带上你闯一闯,自由的飞一飞。可结果呢,你和我们可怜的孩子,早早的抛下我,去了天上。

后来我有些明白了,想要自由的生活,只有向高处爬去才行。只有爬的越高,才不会随便一位有些权势的家族弟子,就能将我喝来喝去。才不会在这长安城活得那样小心谨慎,那样的辛苦,那么的累。

我想爬上去啊,可是这山是那样的高,那样的陡峭,想要上去,好难好难。有时候,我真怀念以前在东昌岩的日子,心怀梦想,无忧无虑。

这才下山不到两年,就让我变得好苦好累,却又不敢有半点懈怠。生怕一个不小心,自己和家人,就落进万劫不复的境地。

好想好想,在你的怀里,什么都不用想,轻松的睡去。”

抱着灵牌的路了了,耷拉着头越来越低,越来越低。

“吱呀”一声,灵堂的房门被轻轻推开,刺眼的光芒照射进来,让路了了一下惊醒过来,迷着双眼一看,才发现是周六子端着一碗稀粥,走了进来。

路了了没有看那碗稀粥一眼,而是担心的问了一句。

“我翁爷,他没什么事吧。”

“老大人一大早就出门了,吩咐他没回来,就不能放你出去。”周六子心里微微叹了一口气,又固执的将稀粥递到了路了了的面前。

秋风瑟瑟,落叶枯黄。

一位身形单薄佝偻的老人,在瑟瑟秋风中,站在平康坊南街一处门第深严的宅院前,畏畏缩缩探头探脑,就是没敢走上前去,让那神情威严的卫兵通传一声。

为相将近一十七年的堂堂大唐宰相宅邸,就与平康坊最气派的青楼天仙楼隔街相邻,对此毫不在意的,也就只有那位权倾天下的李林甫李大人了。

捶捶自己有些酸疼的腰腿,路慢慢眼巴巴的望着那座没有多少人出入的大门,心里很是忐忑不安。早年自己是救过这位大唐权相母亲一命,不过此时过去了这么多年,身居高位的那位宰相大人,还会念及这一丝情分,帮自己一家渡过难关么?

白发苍苍的老人,秋风中站了整整两个多时辰,终于看见两位金吾卫士在街上清理行人,大队威武雄壮,铠甲鲜亮的骑士,簇拥一辆漆黑的大车缓缓前来。

路慢慢艰难的曲下双膝,跪在了路边。

第一百零三章 大唐首富的心计

几片枯黄的落叶,轻盈的落在走下马车的路慢慢身上。

抬头望了一眼阴霾的天空,伸手挥去肩头上的枯叶。布满皱纹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路慢慢步履蹒跚的走进自家宅院。

看了一眼围上来的家人,路慢慢神色坚毅,挥了挥手。

“等吧!那个惹事的家伙,事情没解决之前,给我关在灵堂,不准出来。”

天色暗了,意味着又是一天将要过去。灵堂里的路了了不安的走来走去,就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好不容易等来送饭的胡老大,路了了焦急的一把抓住了他。

“家里一切还好吧,现在到底怎么样了?”

“唉”胡老大叹了一口气,神色复杂的看了路了了一眼。

“老大人一大早就让我架着马车,跟随他一起去了平康坊南街的宰相府门口。寒风里整整站了两个多时辰啊,老大人硬是给挺了过来。

后来午时过了不久,老大人终于等来了那宰相李林甫李大人的车架,一头就跪在了路边。天幸那位宰相大人没什么架子,走下马车和老大人交谈了一阵就离开了。

他们说些什么,我离的太远没有听到。老大人回来后,说了一句等就没有其他的了。不过他吩咐让你在灵堂老实的呆着,如果你敢乱跑,他就死给你看。”

胡老大依旧那么碎嘴,不过这次路了了却没有瞪他,而是一屁股无力的坐在地上,头埋得低低的,那泪水是悔恨还是伤心,胡老大是不知道的。

时间不会因为路了了的悔恨伤心而停下来,该面对的东西,终究会让你面对。

须发皆白的长者王老带人出现在路家门口时,路慢慢亲自出来将他迎了进去,不过他的脸色,可就没那么好看了。

“老夫此番前来,乃是受那王公元宝所托,送来其女琉璃的生辰八字,与令孙路了了合上一合。王公元宝还希望,与亲家老大人会上一面,商议一番婚礼事宜。”

会客的中厅,王老端起茶啜了一口,说出了来意。

“我路家就此一位独孙,绝不会入赘王家,这事没有商量的余地。”路慢慢阴沉着脸,话语十分坚决。

“呵呵!不管是令孙入赘王家,还是迎娶王家小姐过门。这门亲事,却不得不结。路老先生你也先不要着急,先去与那亲家公见上一面可好。大家把话说过清清楚楚,不伤和气才是道理啊。”

王老笑眯眯的,不紧不慢的对路慢慢说道。

对方一团和气笑脸相对,也没有就那入赘一事与自己相争,这让路慢慢身上那股不屈的气势泄了下来。神色呆滞了好一会儿,慢慢的起身,回到自己房中,取出了一张发黄的纸。这写着路了了生层八字的纸张,是他生身父母,在襁褓中留下唯一的东西。

颤颤巍巍的向中厅客室走去,路上遇见了神色凄然,前来观望的孙媳唐小七。路慢慢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神色歉然。

“小七啊,我路家对不起你,那孽障对不起你啊!你说他不好好的呆在家里温习功课,为什么就要去参加那王家的招亲选婿呢?现在事情闹得满城皆知,难以善了。翁爷就是想帮你,也有心无力啊!”

“翁爷!了了他这么做,是有苦衷的,我不怪他。要怪,只能怪王家那不要脸的狐狸精,早就开

始打起了郎君的主意。她瞒得了旁人,可瞒不了我。”

唐小七神色悲愤,却又无力阻止。

路慢慢无奈的摇摇头,慢慢的走回中厅,将路了了的生辰八字递给了等候的王老。

“八字契合无比,这是天赐良缘的绝配啊!”王老看了一眼路了了生辰八字,与陆九那张一并放在精美的漆盒中,感叹的叫出声来。

路慢慢老脸浮现出无奈的苦笑,不顾王老的劝阻,态度坚决的让胡老大出门去采买了四色礼物,这才随王老的马车,去了那长安有名的王家富窟。

手里提着四色礼物,路慢慢在富丽堂皇到了极致的王家礼贤室,拘谨的不敢坐下。

“亲家老大人啊,元宝俗事缠身,未能前去相迎,实在是失礼。这厢,向亲家老大人赔罪了。”;

王元宝从厅后钻了出来,脸色洋溢着热情的笑容,对着路慢慢躬身行了一礼。

有些紧张的路慢慢,赶紧上前扶住行礼的王元宝。想要说些什么,却一时说不过来,忐忑不安的将礼物递到了王元宝的面前。

王元宝郑重的接过礼物,端端正正的放在案桌上。待下人奉上茶水,与路慢慢两人分案坐下,这才摇头晃脑,很是遗憾的叹了一声。

“宰相府派人前来,宰相李大人亲自保媒,替你那乖孙路了了向王家提亲。不久后玉真观也来人,强硬的宣告,诗仙弟子绝不入赘。

亲家老大人啊,你要是早一步与我相见,这么大的人情关系,就不用浪费了。可惜,可惜啊!”

路慢慢脸色一黑:“如果不是你王家到处宣扬,定要让我路家一根独苗入赘,至于变成现在这样么!”

“亲家老大人,你且先息怒,等我慢慢与你说叨一番,然后救能明白我的一片苦心啊!”王元宝慢慢的品了一口茶,不紧不慢的说道。

“哼!”路慢慢不满的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我王元宝这一生,财富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一门九女,偏偏无一位子嗣来继承支撑家业。万幸的是,我那九女琉璃儿自幼聪慧,见识才干远远超出常人。十四五岁,她就从我这生病的老夫身上接过了重担,独立支撑起了这偌大的家族,也养成了不将全天下男子看在眼里的毛病。

几年前,我这女儿西南行商路上,无意间救起你家孙儿的性命,本想顺带他一同回到长安。不知其间出了什么误会,你那孙儿却让同行之人,全都中了那毒菇之毒,陷入幻像之中,他自己却一头跑了。从此啊,我那女儿的心思,就没从你孙儿的身上离开过。”

说到这里,王元宝不停的摇头,显得很是无可奈何。

路慢慢惊愕的睁大了眼睛,他完全不知道家中那孽障,与这王家女琉璃,还有如此的过往纠葛,对自己孙儿恩将仇报的行为,深感难堪。

“唉!姻缘天注定,不是冤家不聚头啊。你那孙儿跟随蜀中二杰学艺几年后下山,倒是学了好大的一身本事。一回长安,每每出手都不同凡响。他的所作所为算是利国利民,因为牵扯那不雅之物,却落下个不好的名声。

后来,为了报答我女当年救命之恩,跟随商队出了一趟远门,错过了春闱大比。我那乖女为此愧疚不已,于是才想出这个主意。就是通过一

场声势浩大的招亲选婿,为她未来的夫婿造势证名,借以扭转先前不佳的名声。”

王元宝感叹连连,老狐狸对女儿胁迫路了了一事只字不提,还将她塑造成一副为了夫婿残心竭虑的形象。

“这么说来,你王家这次招亲选婿,是专门为我那孙儿举办的么?难道你们就不怕他才识不足,出什么意外么?”

路慢慢心里如同惊涛骇浪,完全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

“当然!亲家老大人啊,你也太小看你家孙儿的本事,也太小看我家闺女的眼光了。事实上,你那孙儿不就从长安无数年前才俊中脱颖而出,拔得头筹么。”

王元宝端起茶,美滋滋的喝了一口,悠然自得的笑了起来。

“可是?可是…”

路慢慢楞了半天,总觉得有什么不对,望着王元宝,期期艾艾没说出个明白来。

慢悠悠的将茶杯放在案几上,王元宝这才抖抖衣袖,慢条斯理的说将起来。

“你这孙儿才能是有的,为人呢我那女儿也很是满意。不过年轻人锋芒毕露,行事太过张扬,将来要吃大亏的啊。你看看他在比试中做了什么。持才傲物,辱骂亚圣,这士林也就是仕林,可是那儒门的天下,他这一来,可将那全天下的士子,得罪了个干净。

一句师资弟承,盗用师父诗词夺得诗词第一,又将人品败了个干净。

后面的比试,我想给他一个教训,让他输得无话可说。可他对我这未来的老岳丈做了什么,一段长安贩夫王二狗的发迹故事,让我这老家伙生生世世都背负上王二狗的贱名,再也难以摆脱。

做事不考虑周全,差点在终南山引发人潮骚乱。我可是陪上了珍藏多年的一对七宝博山炉,还要出巨资在长安城建一座财帛星君庙,这才化解了此事。”

说到此处,王元宝到现在都感到一阵肉疼。而路慢慢,头低下去,几乎再难以抬起。

“我王家虽然是商贾之家,可方方面面牵扯的关系也不容小视。将来这家业,还指望他和小女来撑起。你说他如果不懂得收敛,惹出祸事来,你我两家,担当得起么。

我这当老岳丈的,这次将他逼上绝路,是给他一个教训,以免他以后再小看天下人。路家就他一位独孙,我岂能不知,这入赘之事,也就不再提了。”

王元宝说完,就定定的看着路慢慢,等他给一个答复。

路慢慢起身,走到王元宝面前,深深一躬。

王元宝一把扶住老人家,笑吟吟的说道:“亲家老大人,你先别着急。我虽然同意将宝贝女儿嫁到你路家,不过也有两个小小要求,望老大人应允。”

路慢慢此时完全失去了方寸,忐忑的望着王元宝:“亲家公有话,请讲就是,又何须客气。”

“第一:小女琉璃是我最心爱的幺女,她的婚礼排场可不能太寒酸。这婚庆仪式和主宴,要在我王家举办才行。

第二:我王家没有子嗣,小女如果有了子嗣,除开那嫡长子,要选一位过继到我王家继承家业,不能让我王家断了传承。

亲家老大人,可愿应允?”

王元宝说完,直愣愣的望着路慢慢,态度坚决不容路慢慢拒绝。

第一百零四章 心有猛虎 也需插翅

秋风就像是淘气的顽童,总是将唐小七在院里扫在一堆的枯叶,“呼呼” 的又吹散一地。气恼的将扫帚一丢,唐小七坐在台阶上,委屈的流下了眼泪。

家中老爷子从王家回来后不久,大家都知道了,路了了虽然不会入赘王家,但迎娶王家九女琉璃过门为正室,已经是板板丁丁的事,再无更改。

家中没有女性长辈,西林姑姑又被请了过来。纳彩,问名,纳吉,币这些定亲的礼仪,忙得路家老少晕头转向。唐小七的贴身丫鬟萍儿,都被叫了过去帮忙。

被风卷起的枯叶,孤怜无依的四处飘零,。唐小七感觉自己,就如同那枯叶一般,被人冷落遗弃,哭得越发的伤心起来。

一双温暖的手臂,轻轻的将她拥在怀里。闻到那熟悉的体味,唐小七空落落的心一下填的满满的。回过头,看了一眼容颜憔悴的路了了,抹了抹眼泪。

“翁爷准许你出来啦?”;

伸手在唐小七花猫一样的脸上擦了几下,满腹的歉疚,却说不出一句话来,只能默默的点了点头。

“了了,你就要娶那位王家富女为正室了。以后,你还会这般疼我爱我么?”唐小七如同一位最珍视的宝贝被人抢走的孩子,可怜巴巴的望着路了了。

“说什么傻话,郎君当然会一辈子爱惜你的。”路了了抱着唐小七的手臂紧了紧,像是在强调这一番话一般。

“如果那王琉璃用正室的身份欺负我呢?”唐小七眼里泪水打转,依旧定定的望着路了了。

“她敢!郎君一定给你撑腰。”路了了说得异常的坚定。

唐小七眼泪终于断线珠子一般滴了下来,将头深深的埋在路了了的怀中。

依偎着的两人,就这样神情恍惚的望着满园飞舞的落叶。那忙碌的定亲仪式,仿佛与他们两人,没有半分关系。

日暮黄昏,书房里的路慢慢虽然有些疲累,但精神依旧很是亢奋。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宰相大人啊,为你亲自保媒。你玉真观那位公主长辈,也派人去王家说和。这是给了我路家天大的面子啊。宰相李大人你见不着,明日里,你就给我滚去玉真观答谢致礼。”

“孙儿知道了。”此时的路了了老实乖巧,哪里还有平日半分张扬的模样。

“你说你这不懂事的家伙,既然与王家小姐早就有情,安安稳稳的夺得那招亲比试的头名就是了,非要惹出这么大的乱子,非要把你翁爷这把老骨头折腾散你才满意么?”

路慢慢恨恨的瞪了孙子一眼,心里却无比骄傲满足。

惊愕的望着路慢慢老人家,路了了心里万马奔腾。和那陆九有情?这他娘的从何说起。那个发誓不嫁人,把自己坑死了的家伙,那日分别后就再也没见到踪影。翁爷又是从哪里听来的,自己居然与她早就有情这等谣言啊!

“唉!小七哪里,你要好生安抚一下啊。她目前怀了我路家的骨肉,可出不得半点意外。”路慢慢叹了一口气,又变得有些兴味索然,挥挥手,就将路了了给打发了出去

翠竹掩映的殿前,衣炔飘飘的玉真公主手持一柄雪花软剑,身形轻盈曼妙,矫若天仙,光耀逼人。一通剑舞将下来,额头上布满一层密汗。用雪白的丝巾在光洁如玉的额头上擦拭两下,就随手丢给了一边侍立的女道士。

路了了低头不敢直视,心里却暗自嘀咕。真不愧为王母应相逢的大唐公主玉真仙人,年岁接近六旬,身材皮肤还能保持的如此只好,模样就如同那三十余岁的美丽少妇一般。难怪,师父与那王维会争风吃醋一辈子。

玉真公子哪里知道路了了的花花肠子想些什么,随意的招招手,就将他带进了大殿。

“路了了啊路了了,你师父的脸,都给你丢尽了。”;

端起案几上温热的茶水喝了一口,玉真公主神色淡淡的,一句话说完,就让路了了心里一慌,“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滚起来!你是堂堂的鬼谷传人,诗仙弟子。什么时候膝盖变得这么软了,动不动就给人跪下。”

玉真公主脸色一寒,目光如电,扫了路了了一眼。

路了了站起身,埋下头不敢说话。

“知道哪里给你师父丢脸了么?”玉真公主缓缓在案几后坐下,悠然的的问了一句。

“弟子不该盗用他老人家的诗词,去夺得那诗词比试的头名。”路了了红着脸,头埋得更低了。

玉真公主摇摇头,神色傲然。

“看来,你还不知道你丢人丢在什么地方。

昔年你鬼谷纵横一门,傲视百家。门下弟子个个惊才绝艳,震惊当世。他儒门又算得了什么,既然他们的亚圣能骂你纵横一脉是乱世之辈,你回骂一句又有什么大不了。不狂不傲,就不配做那鬼谷弟子。

用你师父的诗词夺得诗词第一,又有何不对。难道你的一身本事,不是跟你师父的么,难道也不能用?有本事,让他们也找一位这样傲视天下的师父去。”

你师父一首《梁园吟》,就能让那前朝宰相宗楚客的孙女主动投怀,留下千金买壁的佳话。而你呢,一句“让她娶我”,差点就被那奸猾的王元宝抓住把柄,逼你入赘王家。你丢人,就丢在这里啊!”

“师娘教诲,弟子记下了。”大唐公主对事的看法,果然与众不同。路了了长长的松了一口气,顿生知己之感。

“那位王家九女琉璃,人还是很不错的。不但模样生得好看之极,人又懂事明事理,处理起事来精明能干,有条不紊,也算得上你的良配。

前几天,特意送来几瓶凝香露,来孝敬我这位未来的长辈。我用过后,效果很是不错。往宫里给那位贵妃娘娘献上了两瓶,贵妃娘娘可是赞不绝口。”

玉真公主说到这里就停了下来,玩味的望着眼前的茶水不言不语。

路了了心里暗恨,抢了自己的花露配方,制成后换个名称转头就送来玉真观孝敬。陆九啊陆九,你做事真的是心机深沉,滴水不漏啊。

“弟子明白,一定会让她将那凝香露按时给师娘孝敬过来,不会在市面上出现的。”

路了了哪里不懂,玉真公主要用这凝香露在宫里打点,赶紧表明了态度。

玉真公主满意的点点头,转首望着路了了。

“你要是喜欢那位琉璃姑娘,早早告诉我不就行了么,非要折腾出一番事情来。堂堂哥舒大将军的女儿,都能老老实实的来当女道士,一位商贾之女,还不是轻而易举。”;

路了了被堵得心慌,谁他娘的喜欢那位妖里妖气,心计难料的陆九了啊。不过貌似自己怎么也难以改变,她将要成为自己正室娘子这个命运。

“日子我已经看了,十月十六。日值月破,大事勿用,宜婚嫁,大吉。”玉真公主像是有些倦乏了,说完就挥挥手,打发路了了离开。

天仙楼夜来的放内,路了了终于爆发了。

“哈哈,哈哈哈!我路了了喜欢那陆九?天地良心,不是那奸诈的妖女赌咒发誓说自己绝不嫁人,我路了了会去参加那狗屁的招亲选婿么?现在她一下不见了踪影,让劳资一人受了多少冤罪,连气都没地方发。”

“嘻嘻!”顾惜花娇媚的一笑:“现在不是不用入赘王家了么。等你娶她过门后,再慢慢收拾她就是,何苦在我这里大呼小叫呢。”

路了了眼神怪异的盯了顾惜花许久:“惜花啊惜花,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啊,自己郎君就要迎娶新人过门,你还笑得出来。”

“哎!”顾惜花叹了一口气,眼神幽幽的望着窗外:“哪有女子会因为自己郎君被人分走,还会开心的笑得出来呢。

不过啊,我之所以支持你迎娶那陆九成为正室。一来我们女儿家比你们男人看得清楚,那陆九虽然时常对你没什么好脸色,可她心里却是实实在在的喜欢郎君你哦。

二来那陆九不但家世富贵无比,人又聪明能干。娶她为妻,才能真正的帮助得到你,而不是像我与那唐小七一样,只会拖累于你。”

“嘁!”路了了露出不满的样子:“我路了了需要她的帮助?”

顾惜花走到路了了身边,抚摸着他的胸口:“我顾惜花虽然没什么本事,可也清楚的知道,郎君你的这里,可是藏着一头猛虎哦。你注定是要做大事的,怎么能不需要帮助呢?”

将顾惜花揽在怀里,路了了良久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我这里这几天,倒是听见有不少人谈论从王家传出的传闻。说是你只要入赘王家,就能继承王家的全部家产,不过却被你坚决的回绝了。

更奇妙的是,让你入赘继承家产不过是那首富王元宝对你最后的一场考验,你通过了这场考验,终于抱得美人归。”

顾惜花在路了了怀里不安分的扭了扭,笑嘻嘻的说出了这番听来的传闻,让路了了苦笑不已。

“路了了,字**。看来你那位未过门的正室娘子,翻手为云覆手雨的本事也不小哦。轻轻松松的,就让你的名声在士林中扭转不少哦。”

顾惜花调笑着路了了,暗中却对那位厉害的陆九佩服不已。

第一百零五章 再见已是夫妻

十月十六,十月金秋,金玉之时,天作佳偶,成此姻缘。大吉!

山湖俊秀,风景如画的王家富窟,亭台楼榭,廊桥殿阁冠盖如云,环佩玎,数不清的宾客来来往往,见不到一位白丁。

“ 龙凤和鸣,佳偶天成。清风迎客,碧水添情。莺飞燕走,芳草峥嵘。霞披锦绣,足履长虹。

红颜白首,相携相拥。此生无散,鱼水相融。”

充当礼官的王老,摇头晃脑中气十足的宣告了婚礼的开始。

百十个衣衫簇新的童子,唱着儿童谣在前面走着。一身鲜亮喜服的路了了,捧着大雁,五色丝合欢铃等器物,脸上挤出难看的笑容,跟随而上。

“人生难得有情猜,亟盼佳人倩影来。若欲一睹芳华面,快上心礼莫发呆。”王老脸上挂满笑容,连声催促。

路了了将这些器物递给了面前的青儿,青儿接过这些东西,对着路了了很不满的做了一个鬼脸,就转身跑回屋中。

大厅门口站了许久,路了了才被人迎了进去。

炮竹声响,礼乐齐鸣。

“佳人妩媚多羞语,千呼万唤上前来。团扇轻摇将面掩,快请郎君一请开。”;

王老的话音一落,青儿端着一盆清水,身后跟着一身鲜艳华美嫁衣,用一张团扇遮住脸庞的王琉璃,娇娇柔柔的走上前来。

路了了一手握住新娘一只雪白的手,一手掀开那张遮面的团扇,就看见一张美得挑不出一丝缺陷的脸庞。

四目相对的两人,二十余日不见,再相面对,已经是将要相守一生的夫妻。心中无比气恼的路了了,手飞快的在陆九脸颊上恨恨的捏了一下。脚尖一阵剧痛传来,陆九很快的在路了了脚尖,狠狠的踩了一下。

“新郎修且俊,才情贯古今。明眸精光隐,剑眉正气存。谈吐自儒雅,往来总谦逊。当世真子舍此更谁人。佳人美且娴,才貌幸得兼。星目柔情转,檀口珠玑连。盈盈娇笑逗,款款倩影翩。婵娟应艳羡,此女正芳年。”

王老在那里摇头晃脑,笑眯眯的吟着贺词。一众亲友宾客也都面目微笑,谁都没有注意到两人之间发生的一幕。

两人用清水互相净手,擦拭干净。可双方的目光,时不时争锋相对,冒出火花。

同牢礼,席地而坐的两人之间,放着一盘美味的熟牛肉。路了了筷子飞快的伸进缩出,偶尔还故意阻挡王琉璃的筷子。王琉璃争夺不过,气呼呼的将筷子一扔,干脆不在去吃。

自觉赢得了胜利的路了了,得意洋洋的笑了起来,这才老老实实的与王琉璃一起饮了合卺酒。在礼官的指引下,拜天地,拜长辈拜宾客。

交换同心锁,互剪一缕长发放入锦囊,由新娘收好,这一场礼仪就算是基本成了。

日暮时分,大群认识不认识的宾客的祝贺敬酒,已经让路了了变得晕乎乎的。骑在系着红绸的乌云盖雪身上,围着八抬花轿绕了三圈。爆竹声响起,在迎亲送亲的亲友簇拥下,终于将自己的正室娘子王琉璃,带回了家。

裴五娘带着一帮年轻人和两位孩子,在爆竹声中,一步一步踩着新娘的脚印,沾沾喜气。时不时还霸道的将他人挤到一旁。

路了了看得连连摇头,带着盛装的新娘向精心布置了一番的中厅走去。

本想着礼仪已成,回家

后给长辈敬杯茶就可以休息一会儿,再去自家的夜宴上答谢宾客。可一见中厅里,翁爷正小心翼翼的陪着三位来客,路了了几乎一下傻了眼。

坐在下首那位,居然是丽正书院侍讲学士君南风。如果没记错的话,路家好像没有给他发过喜宴的请帖,怎么就不请自来了呢。

上首并排的两位,玉真观那位基本不理会凡尘俗世公主师娘,此刻正端正案前,神态悠闲。另一位老者面容清癯,仪范清泠,风神轩举,气度威严。能与玉真公主坐一起,而不居与下首,路了了飞快猜到了这位老者是谁。

路了了与王琉璃这一对新人,一下陷入了两难的境地。这拜见先后的次序搞错了,得罪谁都不好。

“傻在那里做什么!还不赶快拜谢宰相李大人这位大媒。”

玉真公主见惯了场面,把自己摆在了主位,轻易的化解了这一份尴尬。

这位位高权重日理万机的宰相大人,王家喜宴可是请都没有请到。一下子出现在路家的中厅客室,让人很是意想不到。

路了了与王琉璃两人赶紧上前跪下,接过小丫鬟萍儿递过来茶水,向这这位大媒奉了上去。

李林甫端起两人的敬茶,象征性的喝了小口,面无表情的看了两人几眼。

“不错!”

这位宰相大人就这么短短的说了一句,就与身后侍立的一位须发皆白,目光如电的老者告辞而去。

路家三口一直恭送到了大门口,目送那位宰相大人身影消失不见,这才转身返回。

“这李大人也太重情了,老夫不过当初治好他母亲的病这么点小事。他不但亲自为你们做媒,还百忙之中送上礼物,前来家中作客,这可是给了我路家天大的面子啊。”

路慢慢一边对孙儿与孙媳絮絮叨叨,一边抹着老泪,在两人的搀扶下回到了客室。

恭恭敬敬的给玉真公主敬茶后,新婚夫妇规规矩矩的跪在那里等候训示 。

“你王家富甲天下,想要给你这丫头送点什么,还真是不容易啊。这枚玉指环,是我娘亲当年亲手带在我手上的,已经跟随了我几十年了。今天就取下与你吧。”

玉真公主从手上取下一枚白玉戒子,递给了面前的王琉璃。接着又捧出一方锦盒,递给了路了了。

“这里装的是你师父当年在长安所用之物,他现在已经再不能回来了,就由你继承过去吧。”

看了几眼这一对年轻乖巧的新人,玉真公主突然心里一阵伤感,坚拒了路家三扣相送之意,飘然而去。

来者是客,又是长者还有着侍讲学士这官身。两位新人还是客气的给一直没怎么出声,微笑着的君南风敬了一杯茶。

“呵呵!我那不争气的犬子,与路公子一番竞争落败,铩羽而归。作为一位坦荡男儿,本应该前来相贺才对。只是他因为失手伤了路公子,没脸前来,老夫不得已,只能亲自前来。一是向路公子赔罪,二来是祝贺两位佳偶天成,幸福美满。希望两位不要怪罪老夫的不请自来,这番唐突。”

君南风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一番话说的客客气气,哪里还能让人丝毫怪罪于她。

“君先生你太客气了,长安城谁不知道先生你高风亮节,满腹经纶。你能前来参加吾孙的婚宴,这让我路家蓬荜生辉,无比荣幸啊。”

路慢慢对于读书人,是发自内心的敬重,笑得很是开心。

“老大人你过誉了,我君南风不过是书院的闲职官身,又有着不受人待见的赘婿身份。当不起你这份夸奖啊。不过对于令孙的才识,我是大为欣赏的。我一介两袖清风的读书人,送不出什么贵重礼物,就送他们两句祝福的话吧。”;

君南风客气的挥挥手,笑眯眯的望着两位新人。

“请先生赐教!”

路了了与王琉璃躬躬身,对着君南风行了一礼。

“年轻人,不但要有自信,还要学会一点,那就是善于等待和耐心。总有一天,会有你大展才华的机会。”

君南风笑眯眯的对路了了说完后,又很是赞赏的看了王琉璃一眼。

“王家九女的大名,连我这位书院的老夫子都早有耳闻哦。对于你我只有一句,那就是夫妻同心,其利断金。”

君南风风趣的一笑,不再久留,就告辞而去。

长安首富王元宝嫁女,没有像一般有财势的家庭,一下子陪嫁几位丫鬟。跟随王琉璃陪嫁过来的,就只有青儿这一位贴身丫鬟。

布置一新的新房内,青儿将一切都打理得整整齐齐。无聊的坐在房里,等候两位新人的归来。哪知路了了也不等新娘一同进房,率先冲进来,一头就躺在崭新的大床上,瘫在哪里一动不动。

“姑爷!你也太没规矩了吧。哪位新郎向你这样,一进房就躺在床上呀!”

青儿气鼓鼓的瞪着路了了,很是不满的就要去拉他起来。

“别管他,站了整整一天,又喝了不少的酒。他要躺会就让他躺,等会还有外面的客人要陪呢。”

同样辛苦了一天的王琉璃,神情麻木的走了进来,脸色看上去很是疲惫。

哪知床上的路了了伸了个懒腰,突然一个跟头就翻身起来,面色不善的站在王琉璃面前。

“陆九啊陆九,现在你总该给我一个说法了吧!”

“说法?你要什么说法。”王琉璃神色淡然的坐在木凳上,皱了皱眉头。

“当初你是怎么说的,你只是让我帮你挡住那些招亲的人而已,你陆九,可是死都不嫁人的。现在,这算什么回事呢?”

满腹怨气的路了了,气哼哼的瞪住王琉璃。

“从我们分开那天起,陆九就不存在了。嫁给你的是王琉璃,又不是陆九,你就当陆九已经死了就是。”

王琉璃显得有些痛苦的揉了揉腰身,很是平静的说道。

路了了傻眼了,这么简单的问题,自己怎么就一直没发现呢。

“原来,你挖的坑在这里,亏我当初还那么的信任你。”路了了心有不甘,恨恨的说道。

“女人的话,原本就不可相信。现在,你学到教训没有。”王琉璃端起已经凉了的茶喝了一口,舒展了一口气,完全没把路了了的反应放在心上。

这一次,路了了发现自己败得彻彻底底,无话可说。可心里总是很不舒服,不服气的瞪着眼前自己的正室娘子。

“你当初答应我事后有重谢,也是骗人的么!”

“娶了王琉璃这么一位才貌双绝,财富无双的女子坐娘子,这份大礼,还不够重么?”

王琉璃美丽的眼睛眨了眨,得意的笑了。

第一百零六章 路少夫人王琉璃

西边暗红的云层中,夕阳散发出橙红的光芒,久久不愿坠落。一轮圆圆的明月从云层中探出头来,与斜阳遥相对望。这难得一见,日月同辉的美丽景象,像是在为这一段婚姻,献上美好的祝福。

路家的宾客远远不能和白日里王家的相比,无论数量,身份地位都相差甚远,但这里喜庆热闹的气氛,则有过之而无不及。 越是相对平穷的人们之间,相处越是真诚,因为他们本来就没有多少可失去的东西。

老太医带着几位弟子,满脸幸福的笑容,招待着几位太医院曾今的同僚。西林姑姑经验丰富,随意就让一众女眷客人轻松随意。胡云则是陪着长风镖局,车马行,西市牙行的一些老家伙拼酒。闹哄哄的则是胡小云郭岩等一帮年轻人,不过,沉默寡言的无花小和尚除外。

“想当初,九少爷那鱼钩一甩,它不落进水中,偏偏就挂住了河岸边,淹得半死的姑爷。所以说啊,这姻缘天注定,还真让人不得不信。”

王琉璃的贴身护卫王十一,此时已经喝得有些晕乎乎的了,在桌上一帮年轻人面前,作出一副世故老成的样子。

“后来呢?”胖子程昌穆完全没有一点勋贵子弟的架子,很快和这些打成一片。此时更是睁大圆眼,显得很是好奇。

王十一炫耀的将路了了与陆九过往一番纠缠讲述了一番,面上露出得意之色。

“姑爷本事够大了吧,人也够奸猾的了吧,这最终啊,还是没能逃出九少爷的手掌心。”

“嘁!”一旁的周六子不服气了:“是你家小姐最终嫁给我家少爷,到底是谁听谁的,还真难说呢。”

“不是我看不起姑爷,要说手段厉害啊,还真没几人能比得上我家九少的。再说了,你家少爷夫纲不振这事,熟悉他的人谁还不知道么?”

王十一一句话就击中要害,顿时让周六子哑口无言,端起酒默默的一饮而尽。

给太医院那坐老先生敬酒完毕的路了了王琉璃两人,正向这一桌走将过来。跟在王琉璃身后,无精打采的路了了,正巧听到了这一番议论。挺起胸膛,一下走在王琉璃前面,笑眯眯的,就像是什么都没听见一般。

“小云师兄啊!你也老大不小的了。什么时候娶一房媳妇回去让胡叔他老人家高兴高兴,你看看他老人家时不时的瞪你,脸色可不太好看啊。”;

“嘿嘿!”胡小云摸摸头傻笑起来:“他看中那几位邻居家的丫头,一点都不好看,我才不愿意呢。”

“小云师兄这眼光还高着呢,要不弟妹帮你物色一位怎么样?”王琉璃端起酒杯,笑着说道。

“好啊!师兄这里就先谢过了。”胡小云喜笑颜开,对这位弟妹好感大生。

“程胖子,你可以啊,送一份礼物,两边的喜宴你都不放过,这是非要把喜礼吃回去么。”路了了又开始打趣起程昌穆来。

“嘿嘿!”程昌穆一边笑一边瞟着王琉璃:“了了哥你现在还能与以前相比么,小弟就是天天来吃你,也吃不掉你一根汗毛。”

路了了顿时不高兴了,王琉璃却淡然一笑:“你程家玉器铺子下次需要上好的玉器,来找我就是。”

“多谢嫂子赏饭吃。”程昌穆端起酒杯就敬向王琉璃,胖

脸笑得非常灿烂。

“不错不错,最近大有长进,居然赢了柏良器那小家伙几次。”路了了拍怕李晟的肩膀,显得很是高兴。

“早日当上大将军,说不定我家商会,还有仰仗你的地方。”王琉璃举起了酒杯。

李晟激动的脸都红了,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承师嫂吉言,李晟一定会努力的。”

“陈利贞啊,你离开长安想去投军的话,我有一位结义大哥李怀光,乃是那朔方将军之子,我可以写信给你推荐推荐。”路了了又端酒望向这位招亲比试结识的朋友陈利贞。

“巧了,我家一门亲戚,也在朔方军中任节度副使,知留后事。如果不嫌弃的话,也可以帮你推荐一番。”王琉璃静静的看着陈利贞,就等他一句回复。

“如此,陈利贞在这里多谢嫂子了!”陈利贞抱拳一礼,神色非常激动。

路了了心里微微叹了一口气,走到郭岩身边,拍拍他的肩膀,已经不想说什么话了。

“寒冬就快到了,我王家一些破旧的衣物和被褥,不多不少也有数百套。改日你派来前来领去,让那些小乞儿有些遮盖之物吧。”;

王琉璃话音一落,郭岩已经躬身致谢:“大嫂真是菩萨心肠,郭岩这里替那些可怜的小乞儿谢过大嫂了。”

一把掌拍在还在不停啃肉的胡老大头上:“一年多了,五百字都还认不全,就知道吃!”

胡老大知道路了了这是新娘子哪里吃了亏,又把气发自己身上了。默默的放下肉骨头,委屈之极的看了王琉璃一眼。

“想吃多少随便吃,你就是天天想吃肉,我路家也供应得起。不过以后,还是要多认些字才对。郎君让你识字,也是为你将来好。”

王琉璃瞪了路了了一眼,也不嫌弃油腻,将一大盘肉食直接端起放在了胡老大的面前。

“周六子,你是郎君最信任的人。我也不多说什么,什么时候你想迎娶柳依依了,我帮你给她赎身。”

一句话,王琉璃就让周六子脸红红的,低下头去不敢见人。

“扑哧”王十一忍不住笑出声来。

“王十一!请你记住一点。这世上在也没有什么陆九和九少爷,站在你面前的是路少夫人,路门王氏琉璃。明天开始,你去打扫半月的马厩吧。” 王琉璃寒着脸,一下就让王十一笑不出来。

回廊上,上不了宴席的柏良器与郑回,一人端着一个大碗,坐在围栏上。

“唉!”柏良器唉声连连:“师弟啊,这往后的日子可难过了。这位王师娘啊,可就没小七师娘那么好说话了。不但允许我们玩耍,还时候给很多零嘴吃。你说,师父怎么就偏偏娶了这么一位让人害怕的师娘回来呢?”

“啪”柏良器完全没注意到脸色难看的师父走了过来,头上被狠狠的打了一记。

“怕!有什么好怕的,难道还能比你师父我更可怕?”

柏良器对着路了了作出一个鬼脸,一溜烟就跑了。郑回倒是郑重的给路了了行了一礼,这才离开。

“王琉璃!你到底什么意思啊?宴席间,处处都要压我一头,显摆你的家世么?”新房内,路了了怒气冲冲的指着王琉璃。

“没什么意思,只是想让你那些兄弟朋友知道,我王琉璃嫁给你路了了,是能在很多地方帮上你的而已。”

王琉璃丝神色毫没因路了了怒火有什么变化,十分平静的答了一句,就转头叫起了外房的青儿。

“青儿,我有些饿了,你去给我们准备些吃食过来。”

青儿应了一声,就离去了。

“陆九啊陆九!我突然见觉得,你家这次准备什么招亲选婿,根本就是你的主意,专门针对我路了了而来的陷阱。”

路了了目光烁烁,死死的盯着王琉璃。

“路了了,我在提醒你一句。这世上已经没有什么陆九了,有的只是你的娘子王琉璃。是的,没错。这次我家的招亲选婿,本就是我求我父亲才举行的,目标正是路了了你啊。”

王琉璃神色淡然,丝毫没有一般女子的羞怯。

“为什么?”路了了心情复杂,说不出什么滋味。

“这天下男人,大多蠢笨如豚,只有你路了了,还勉勉强强配得上我。不过你这家伙太过奸猾,行事又随性之极,总是让人难以抓住。在洛阳参加你师父的婚礼时,你那位新师娘宗氏月娘姐姐亲口告诉我,抓住一位男人很简单,嫁给他就是了。于是回来后,我就开始计划安排了哦。”

得偿所愿的王琉璃,心满意足的笑了,就像一位终于得到心爱之物的孩子。

路了了痛苦的捂着额头:“想不到啊想不到,原来我路了了才是那天下第一的倒霉蛋。”

饮了合卺酒,吃了些饭食。青儿那边早已经烧好热水,等候劳累一天的两人洗浴。

一双红烛高照,换了一生衣物的王琉璃,辛勤的在新床上铺好被褥。当她跪在床上,将一面雪白的丝巾铺展在床中央时,无意间露出白晃晃的一片屁股,差点让路了了鼻血流了出来。

“嘿嘿!这么大的人了,还穿开裆裤,看不出来你王琉璃还有这么奇怪的习惯。”口干舌燥的路了了,干干的笑了一声。

“这是我娘专门给我做的,每个新娘洞房花烛夜,都会这么穿,有什么好奇怪的。”

王琉璃脸蛋飞霞一般的红了,依旧强制镇定的在那里,将那方白色丝巾翻来翻去。

一句娘,突然见触动了路了了深埋心中的隐痛,呆滞的望着床上那位美丽的新娘,很久没说一句话。

躺在床上,用鲜红的被褥将自己身体盖住。王琉璃神色娇羞,声音变得低低的。

“然后,该怎么做,我就不知道了。”

路了了回过神来,楞了一下,心思电转。慢慢在王琉璃身边躺下,神神秘秘的说道:“琉璃啊,你看我们两人都算是那聪明绝顶的人吧。要是我们两人生下的儿女,不那么聪明,就有些丢人了。”

王琉璃皱眉想了想,好像是这么个道理,转头担忧的望着路了了:“你有什么好主意?”

路了了艰难的咽了一口口水:“我这里有一门鬼谷秘术,只要我们按照上面的方式去做,生下的后代,自然天资异于常人。”

王琉璃想了想,坚定的对着路了了点了点头。

“哈哈,哈哈哈!”路了了心里得意的大笑起来,想不到到处找不到人试一试的这洞玄子秘籍,居然能在聪明似鬼的王琉璃身上,一尝所愿。

第一百零七章 成功男人身后的女人

晨曦破晓,一缕阳光照射进房屋,路了了就醒了。多日的烦忧,很是神奇的消失了。神清气爽的他,一边把玩着那沾满血迹的白色丝巾,得意的吟起了诗人孟浩然的《春晓》。

“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

王琉璃娇羞气恼的夺过丝巾,藏在被褥里。挣扎着不便的身体,想要起来帮助路了了穿衣,尽一位妻子的义务。

路了了抱着她的身体轻轻放下,自己独自将衣衫穿戴整齐。

王琉璃躺在床上看着路了了穿衣,心里甜滋滋的。从这些细微之处,就证明了自己选中男人,是错不了的。

“陆九啊陆九,当初在梓州河边救我下来,你是不是就看上我了,所以才一直揪住我不放手。”

没想到王琉璃掩藏得如此之深,一对美 乳比唐小七还要大上一分,也不知她一天裹那么严实,累不累。路了了心里美滋滋的,很不要脸的问起了自己新婚妻子。

王琉璃一听路了了又叫自己陆九,居然还那么不要脸的说自己当初就看上了他,也不想想他当初是什么形象。顿时心情就不好了,直接不耐烦的挥挥手。

“自己去照照铜镜去。”

路了了真的那起铜镜,翻来覆去,对着自己认真的照着,要臭美就有多臭美。

“玉树临风,丰神俊秀,形容的就是路了了我啊。难怪你当年人没多大,一见本少爷就被迷得神魂颠倒。”

王琉璃实在受不了了,抓起枕头就丢了过去。

从王琉璃确定要成为路了了的正室夫人那天起,唐小七的心情就没有好过。昨日迎娶王琉璃过门的一整天,她就在自己的院里避门不出。如果不是落落带着婴儿一直陪伴自己,她都不知道自己应该怎样度过。

心里撕裂般的疼痛,让她一夜都没能睡好。想到一早就要去给翁爷以及那狐狸精敬茶请安,那王琉璃还不知多么的趾高气扬,唐小七在妆台前精心打扮了一番,这才带着萍儿想家里的中厅走去。

喝完两位孙媳的敬茶,路慢慢心满意足的逃了。

路了了忐忑不安的看了看神态肃穆,高坐案前的王琉璃,又很是歉疚的望了埋头不语的唐小七,突然发觉左右为难,根本不敢出声。

端起一杯茶,别着头递在王琉璃面前,唐小七终于还是没继续与王琉璃僵持下去。

“姐姐,请用茶,小七给你请安了。”

王琉璃接过茶杯,心安理得的喝了一口。

“唐小七,你不要以为我王琉璃嫁来路家,是在后院与你争风吃醋的。郎君是有抱负成大事的人,我王琉璃自然会倾尽全力去相助于他。这家里的一切,你想怎么管就怎么管,我不会插手,你就不要作出脸色给我看了。”;

“我唐小七虽然没你那么好的家世,那么大的本事。可我也不会给郎君添乱,与你争什么的。” 唐小七不服气的顶了一句。

王琉璃挥挥手,示意青儿与萍儿两位丫鬟离开,这才似笑非笑的看着唐小七。

“家世么?我王琉璃的家世,未必比得上你唐大小姐啊。不过你放心,那位知道你身份的老家人,已经被我打发到岭南去做掌柜了,这辈子恐怕都没机会回来。现在你可以安心的出入,不用整天关在后院,那么

的可怜。”

“真的?”唐小七脸上露出喜色,这么年少的姑娘,谁愿意长年累月被关在深闺,门都不敢轻易出一趟。

“不过,那位两镇节度使安禄山安大人,大败契丹和奚人,入朝献捷。御史中丞杨钊扬大人,带着兄弟姐妹亲自前往戏水迎接。圣人亦在望春宫亲侯。你确定,近期你要出门么”

王琉璃放下茶杯,静静的看着唐小七。

唐小七脸色“唰”的变得惨白,一双眼睛惊恐的望着王琉璃,连连摇头。

“你现在身子有孕,就安心养胎吧。那安大人要守卫北方,不可能一直呆在长安。你耐心等待,终究会有自由出入的一天。”;

王琉璃一番话,让唐小七一颗悬着的心又落了下来,却再也没了与王琉璃争斗的气势。

路了了微微叹了一口气,幸好唐小七未能进入那大明宫,她这个样子进去,说不定早就被那贵妃娘娘给玩死。要是王琉璃这女人进了大明宫,说不定那贵妃娘娘,很快就会被她给玩死。

“你不是以当朝宰相李林甫李大人为目标么,除了耐心等待,你还有什么计划?”

书房里,王琉璃定定的望着路了了,让他浑身的不自在。

“这个自然是先参加明年的春闱,考取功名为第一要务。”;

“你觉得以你现在臭大街的名声,那些士林出身的主考官,还能容许你这位辱骂亚圣的家伙通过么?放下你无聊的至尊心吧。去求玉真观你那位公主长辈,举荐你为官,也不失为一条出路。”

王琉璃毫不客气的一番话,让路了了无力反驳,沉默不语。

“你暗自经营的那些势力,也不能小看。不过,你的心思却不能再放在那上面,与他们牵扯太深,于你将来为官不好。以后,就交给我来处理好了。”

王琉璃根本就不给路了了拒绝的机会,直接将这些杂事揽了过来。

“可是,四海商会的事就够多了,再管这些,你忙得过来么?”路了了神色复杂的盯着自己娘子。

“谁叫我现在不再是王家九女,而是路少夫人呢。放心吧,我父亲那里有一位年轻的幕僚,名叫李沁,很有头脑,我会让他过来帮助我们。现在,你就安安心心,准备应付两日后的回门宴吧。”;

次日,看见与自己大有关联的青云会,车马行 漕帮等管事之人,一个个面露喜色的从书房走将出来。路了了的心空落落的,就像是自己的亲身儿子被人抱走了一般。

周六子在一边,像是看穿路了了的心事一般:“有四海商会的照应,他们的生意只会越来越好,越做越大,自然会个个开心的不得了。不过四海商会主事的是少夫人,以后这些都是少爷你的势力,你担心什么。”

路了了尴尬的揉揉鼻子,无奈的笑了笑:“我哪里是担心,而是突然觉得自己闲得有些无聊罢了。”

“闲下来不好么?少爷你主意多,正好静下心来,想想怎么才能当上大官。当上大官,你才能做更利国利民的好事。我周六子就是坚信,少爷你和那些只会吟诗唱赋,吸民血的官不一样的。”

周六子异常坚定的

说道。

路了了被夸得很不好意思,拍拍周六子的肩膀:“周六子你实在太看得起我了,我哪有那么大的本事。”

“你们在说什么?”王琉璃送走最后一位客人,突兀的出现在两人面前。

“呃!没有什么。”路了了突然多出一位这么能干的娘子,一时间很不习惯。

“走,跟我去一趟天仙楼。”王琉璃也不纠结他们谈论什么,神色严肃,好像天仙楼有什么大事一般。

马厩打扫的王十一,一看王琉璃要出门,习惯性的就要跟上来。

“打扫马厩半月,一天都不能少,你跟上来做什么?”王琉璃毫不留情的目光,看得王十一不由自主的低下头去。

“我不是担心少夫人你的安全么?”受了教训的王十一,非常聪明的改了口。

“你认为,你的剑术武艺,比我郎君还厉害么?有他在身边,还用你担心?”王琉璃一番话,让路了了得意之极,骄傲的在王十一面前挺起了胸膛。

骑马直奔平康坊天仙楼,王琉璃神色严厉,直接带着路了了一头闯进了夜来的房间。

“呦!”顾惜花拉长声音:“九少爷新婚第二日,就来天仙楼找我,不知有什么天大的事啊?”

“你叫我什么?我记得唐小七成亲当日,你可是给路家的长辈以及她都敬了茶的,怎么我成亲后,我这正室,连你顾惜花一杯茶都喝不到。”王琉璃定定的望着顾惜花,一副不依不饶的样子。

路了了惊愕的张大了嘴巴:“你心急火燎的赶来天仙楼,就是要喝她一杯敬茶?”

“当然!我身为正室,怎么可能连唐小七都比不上。”

王琉璃转头看了路了了一眼,又死死的盯着顾惜花。

“嘻嘻!”顾惜花忍不住笑出声来:“唐小七成亲当日,我去敬茶,是不想输与她,可九少爷你成亲,惜花哪里敢去与你斗气啊。”

“顾惜花,如果你想要在路家有身份的的话,再叫我一声九少爷试试!”王琉璃勃然大怒,终于摆出了正室的威风。

顾惜花怔住了好一会儿,悻悻然的去到了一杯茶,恭敬的递在王琉璃的面前:“姐姐,惜花给你敬茶了。”

王琉璃接过茶,满意的喝了一口。

“我知道你心善,收养了很多孤苦无依的孤儿。为了筹集他们过冬的生活物资,才让郎君帮你出主意,在大裕镇献艺筹集了一些。但还是不够。

我这当姐姐的,见你有困难,自然不会袖手旁观。我会从我自己的财产里,拨出三十万钱给你,你自己去安排吧。”

一棒一个甜枣,又将顾惜花收拾得服服帖帖,王琉璃才心满意足的离开。

眼见自己心爱的两位女人,不过两天,就被王琉璃给轻而易举的拿下。路了了心里酸酸的,不满的望着王琉璃。

“她们两人,一个心思单纯,一个虽然不太安分,可却十分善良,你有必要这样对她们么?”;

“名不正则言不顺,不然后宅不宁。以你那软性子,就根本处理不好。只有家宅安定了,你才能全心全意在外,做你想做的大事,不是么?”

王琉璃歪头望着路了了,让路了了无言反驳。

第一百零八章 归宁的礼物

十月十九,归宁之日。

推开书房的窗户,湿润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端着茶杯的路了了,悠然自得的喝了一口顶尖的香雨。看了一眼窗外忙碌的丫鬟仆役,仿佛王琉璃即将回门这事,与自己无关一般。

穿着一身鲜艳红裙,少妇打扮的王琉璃,指挥着陪嫁而来的众多下人往大车上堆放礼物,身上完全找不出当初陆九的一丝影子。

“哼!归宁回门,看的不是我这嫁出去的女儿送什么礼物。而是看你这位女婿献上的礼物,能不能合我父母的心意,讨得他们的欢心。难道你,就一点准备都没有?”

王琉璃走进书房,看见路了了在书桌前美滋滋的品茶,完全没一点紧张,仍不住冷哼了一声。

“放心吧,岳父母的礼物我早已经准备妥当。哪里会像你,临近出门了,都还在忙来忙去。”

路了了越是显得胸有成竹,王琉璃心里就越是不安,很不放心的看了路了了几眼,最终还是没说什么。

人逢喜事精神爽, 被王琉璃精心打扮过后的路了了,衣衫鲜亮,意气风发,真有那么几分玉树临风。身边的王琉璃一声鲜艳的红裙,薄施脂粉,美得让人目眩神迷。两人在一起这么站,真是好一对璧人。

沉檀为轩槛,地面,锦文石为柱础的王家礼贤室内,案前高坐几位路了了认识的老者。与岳父王元宝并排而坐的,则是一位三十余岁,风姿犹存的美丽少妇,王琉璃的生母陆青青。

夫妻两人,向几位长辈磕头行礼之后。路了了一招手,周六子就端上前来几个精美的漆盒。从岳父王元宝起,杨崇义,郭万金以及那位王家首席幕僚王老,人手一盒。而纤细精巧的漆盒,则送给了岳母陆青青。

几位老者随意的打开漆盒,看了看里面躺着的那闪闪发光的瓷瓶,一个个神色尬然,相对看了一眼,就默默的合上了漆盒。

路家蕴神丹的大名,用了效果都说好,他们这些身家亿万的老家伙,又岂能不知,岂能没用过。只是用这东西在归宁回门献给自己的老岳父,合适么?

“岳母大人啊,这瓷瓶里装的可是我路家秘传的丹丸,用来补气养血,效果可不是般的好。你本来就显年轻,与琉璃站一起,就像那姐妹花一般。服用这丹丸后,说不定还会让人误会你是琉璃的妹妹呢。”;

陆青青本事扬州府花魁出身,哪里不清楚这丹丸的其他妙处。对于女婿孝敬的这礼物,都不好伸手去收。不过这家伙嘴巴倒是很甜很会说,一番话捧得自己这老岳母心里美滋滋的,哭也不是笑也不是。

“这一瓶凝香露,可是专供大明宫里那些娘娘们用的。沐浴时滴上几滴,保证迷得岳父大人神魂颠倒,一天到头就想往你的院子里钻。”;

路了了得意洋洋的在哪里介绍着,全然没发现岳母大人脸羞得跟红云一般,娘子王琉璃盯着自己的目光,几乎就要杀人。

“哈哈,哈哈哈!令婿归宁孝敬岳父母的礼物,果然非同凡响,不愧为长安数百年轻才俊中脱颖而出的怪才啊。”;

杨崇义忍俊不禁,脱口大笑起来。

“嘿嘿!”王元宝干笑两声,脸色变得很是难看,他已经有些怀疑,这女婿是不是故意来报复自己的。

“小婿知道岳父大人喜欢名家字画,一时手痒,忍不住也手书了一首《望庐山瀑布水》献与岳父大人。”

毫无自觉的路了了,又一招手。胡老大放下手中抱着的漆盒,拿起路了了的字画就献了上来。

简单勾勒几笔,山川秀丽的庐山瀑布,倒也被掳了了描画的气势非凡,飞泻千里的瀑布仿佛扑面

而来。只是瀑布观赏的,却是画着一位千娇百媚的仕女,总让人感觉有些怪异。

“日照香炉生紫烟,遥看瀑布挂前川。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王老一边吟诗,一边欣赏路了了那气势十足,龙飞凤舞的书法,连连点头。

“呵呵!”大字不识几个郭万金,一边趋风附雅的观赏字画,一边傻笑:“诗词书法什么的我不懂,不过诗里这位紫烟姑娘,画得倒是很漂亮。”

王元宝脸色一楞,自家那位性烈如火的二闺女,,名字就叫着王紫烟。当年跑灵州商路,与少年就投身军旅,朔方节度副使李锴洛之子李光弼几番争执纠缠,后来一对冤家反而结成了夫妻。王元宝当时担心自家家世低贱,就让二女紫烟拜出身太原王氏的王老为父,这才风风光光的将女儿嫁了出去。

脸色难看的瞪了郭万金一眼,越看那首诗心里越不是味儿。肥肥的身子抖了几抖,赶紧吩咐下人将字画收起,暗自发誓永远不会将这幅字画挂将出来。

“这几位长辈,你日前都已经见过了。今日你与琉璃归宁回门,又见到他们可是有原因的。这位王老出身太原王家,饱读诗书,有宰之才,却因为崇尚黄老之学,未能入仕。倒因一次偶然的机会,与我结成生死之交。我王元宝能有今日之财富地位,一半都是靠了王老的帮助。他不但是我王家首席幕僚,也是琉璃二姐的义父。”

王元宝收起女儿女婿的礼物后,郑重的向路了了介绍起回门宴这几位特殊的宾客来。

路了了向捋须微笑的王老行礼之后,有些好奇的望着王元宝。

“王老前辈如此高人相助岳父大人,才得一半功劳,那另一半就是靠岳父大人自己苦心经营了吧。”

王元宝微笑着摇摇头。

“你不是杜撰出一位财帛星君助我发家的故事么,老实说,当初我还真是得了一位高人指点,这才慢慢壮大,成为大唐第一首富的。你可知道这位高人,他是谁么?”;

路了了暗自腹诽了一句:“我又不是神仙,怎么会知道哪位高人指点你发财致富。你发家那会儿,我路了了可还没出生呢。”

作出一副很向往的样子,路了了望着王元宝摇了摇头。

“其实,那位高人,你也熟识。我王元宝出身蜀中,正是得了太宾先生赵蕤赵征君的指点,这才从一普通商户,一举成为大唐瞩目的巨富。”

王元宝得意洋洋的笑了起来。

路了了脸色顿时变得难看之极,你这老鬼。明明和我师父有这么深厚的关系,折腾起我来,可还真是不留情面啊。

“现在我将最宝贝的女儿,嫁给了太宾先生的弟子,也算是报答了当初他的指点之情了。”

王元宝向西南方向拱拱手,感叹连连。

路了了就像是生吞一颗鸡蛋,堵得心慌,气闷。只有这奸猾的老鬼,才能生出王琉璃那样的变态女儿来。

“这位杨公崇义,是老夫生意场上多年的伙伴和对手,也是亲家公。我五女玛瑙,嫁给他的三子杨守义为妻。”

王元宝一边介绍,路了了就跟着行礼。

“郭万金,臭老鬼一生专门和我作对,事事都要与我竞争攀比。我也是吓了眼,才会把四女砗磲嫁给他家的纨绔儿子郭达。”

王元宝黑着一张胖脸,让郭万金完全摸不着头脑,也不知什么时侯得罪了这老胖子。

长辈这里总算过完了,走出礼贤室。王琉璃看见胡老大又费力抱起一堆漆盒跟了上来,

俏脸阴沉得几乎要滴出水来。

“路了了,你到底带了多少你这路家的宝贝啊。回门给我父母献上这样的礼物,我的一张脸,都被你给丢尽了。”;

“哼!”路了了不服气的哼了一声:“你家富有四海,要什么东西没有。我路家除了这宝贝蕴神丹,还能拿什么当礼物。你不是有八位姐姐和姐夫么,我准备多点,有什么不对。”

王琉璃想想,这回门送礼,其实也真有些难为郎君路了了。痛苦的捂着额头,也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呵呵!”路了了又开心的笑了起来:“想想你这些姐姐和你的名字,我就想笑。你那父亲真是贪财啊,自己叫元宝不说,女儿全是写珠宝玉器,琉璃玛瑙的。”

“你知道什么?当初生下大姐月秋和二姐紫烟后,没想到第三位又是一位女儿。别人都说女儿命贱不值钱,可我父亲却非常疼爱自己的女儿,干脆就用佛门七宝的中的名字给自己的女儿命名。只是没想到,后来这女儿,一生就是七个,倒真是把七宝的名字给占完了。”

王琉璃气呼呼的瞪了路了了一眼,说到后面,自己都忍不住想笑了。

“呵呵,呵呵呵!”路了了放声笑了出来,对于那位奸猾的老岳父,却没有丝毫的同情。

“说起来,我那八位姐姐,远嫁四方,就算是我这最小的女儿成亲嫁人,也不可能聚集一堂。但偏偏就这么巧了,最不可能来长安的几位姐姐,因为各种原因,此时都来到了长安。正好能让你认识一番。”

王琉璃说到这里,莞尔一笑,对于家人能汇聚一堂,感到非常的高兴。

“你那六姐王珊瑚,是跟随那任职期满回京述职郎君张巡而来。八姐王如玉,多半是也跟随安仁执进长安的。你那位二姐夫李光弼,又是为何来到长安啊?”

路了了有些好奇的望着王琉璃。

“哼!”王琉璃不满的看了路了了一眼:“你别看我二姐夫是契丹人,可对我二姐紫烟可好得紧了。那朔方节度使安思顺喜爱他的才干,想把女儿嫁与他。可他为了我二姐,宁愿辞官也不娶那安思顺的女儿。后来还是哥舒翰大将军奏请圣人,才将他调回长安任职。”

“哼哼!”路了了不舒服的哼了两声:“你看看你这些姐夫,个个非富及贵,家世显耀。也不知你王琉璃是不是哪里出了问题,死活都要嫁给我这普普通通的穷下子。”

“你管我!要是我王琉璃看错了人,就当我瞎了眼睛瞎了心,怨不得旁人。”

王琉璃神色骄傲的望着路了了,丝毫不将他的话放在心上。

路了了也不知应该郁闷还是得意,自己好像是一头栽进了王琉璃的陷阱,这才迎娶她做了正室夫人。不过能有这么一位几乎找不出一丝缺陷的女子当自己娘子,应该也没什么可抱怨的。不然,那会遭受天谴的。

“我已经知道你六位姐夫是做什么的,还有三位呢,又是什么不普通的人家子弟。”;

“回门宴上,你自己看不就知道了么。”

王琉璃还卖起了关子。

回头看了看身后不远跟着的周六子与胡老大,路了了对着他们招了招手。

“将带来的礼物补足八份,等会好献与少夫人的姐姐,姐夫们。我路了了,总不能让他们小瞧了。”

“放心吧少爷,这东西我与周六子可带来不少。再多几份,都备得出来。”

胡老大殷勤的笑着。

王琉璃痛苦的低下了头,万分后悔让路了了自己准备女婿回门的礼物。

第一百零九章 回门宴

回门宴,是一场婚礼的最后仪式。女家设华宴款待新婿,对于新女婿来说,有时候更像一场鸿门宴。礼仪和礼品出了一点差错,就会在女家亲眷面前留下很不好的印象。

路了了新婚夫妻两人忐忑不安走进宴席大厅,就看见一溜的两排案几,案几后端坐着一对对男女。男子个个气度非凡,衣衫鲜亮。女子个个端庄秀美,衣衫华丽。

抬眼看了一眼主位,上面却不是老岳父王元宝。一位年轻清瘦的男子,头戴平巾帻,身着紫色大科衣袍,腰缠玉带高居中位。案几边陪着一位姿容秀丽,神情温和年轻女子。身为主人的王元宝,与几位豪友神色恭敬在侧座相陪。

这紫色大科衣袍常服,只有亲王以及三品以上的朝廷大员才能穿着,这位气势非凡的年轻男子,倒不知是什么来头。

硬着头皮与王琉璃向主位上那对男女,以及侧坐的长辈们行礼之后,就该向两边的亲友献礼。衣着焕然一新的胡老大与周六子,依次向案几边的男女奉上礼盒之后。胡老大手中还多出了一份,神色愕然的望着路了了,不知所措。

“怎么?你其他的姐夫和姐姐们都有礼物,我这位七姐夫就没有了么。”主位上那位年轻男子微微一笑,眼神玩味的望着路了了。

王琉璃轻轻的用手捅了一下有些茫然的路了了,对着胡老大使了一个眼色。胡老大紧张得腿发软,颤颤惊惊的将礼盒小心的放在主位上的案几上,就退回了路了了的身后。

年轻男子随意的打开了礼盒,脸色变得古怪之极,又好奇的打开了身边女子的礼盒。

“唔!这凝香露倒还不错。大明宫那些娘娘们,都经常为了一瓶此物,闹得不可开交。珍珠啊,你这妹婿倒是大方,一次送了你两瓶。”;

男子话音刚落,王琉璃那位姐姐们一个个急不可耐的打开礼盒,看了一眼后,脸上都露出满意的神色。

那边众人在看着礼物,这边王琉璃低声飞快的在给路了了说着这位七姐夫的来头。

“当年我爹出了好大一份彩礼,娶了一位吴兴沈氏庶出的女儿。生出七姐珍珠后,他们又嫌弃我家商贾的身份了。七姐七岁那年,就被接去了沈家教养,没想十三岁就被沈家送去选秀,被太子送给了其子李。而我七姐的身份,也变成了大理寺为官,沈家沈易直的女儿。

哼!沈家把明面上的好处占完了,可送钱给东宫以及这位广平郡王的,还不是我王家。天仙楼七成的收入,都进了我这位七姐夫的腰包。”

已经改名李豫的广平郡王,主位上这位年轻人合上礼盒,看着路了了莞尔一笑。

“师资弟子承,让她娶我。哈哈,哈哈哈!我们的这位九妹夫行事果然出人意表。这回门之礼,也是如此的与众不同,我李豫就笑纳了。”

席间严肃的气氛,被李豫这一笑,顿时变得轻松了许多。

一片哄笑声中,面色通红的路了了与王琉璃坐上末席。

“**兄,一别四月,没想再见,我们就变成了连襟兄弟。你这礼物送那些年长的连襟还成,送我就不合适了吧。”

路了了夫妇的案几边,正坐着相熟的安仁执与王如玉夫妇两人。路了了刚刚坐下,安仁执就偷偷笑了起来。

“舒筋活血,固本培元。这个年轻人服用也大有好处,仁执兄放心好了。”路了了偷偷看了一眼脸色阴沉的娘子王琉璃,小声的对安仁执说了起来。

安仁执连连摆手:“仁执这名字就不要再叫了,我已经被圣人赐名为庆绪,往后这称呼就要注意了。”

这时候王老起身,念了一番恭贺之词后,众人举杯同饮。三旬之后,就轮到路了了夫妻敬酒的环节了。

走到李豫沈珍珠夫妇的案前,举杯敬酒之后。没想这位平日里温和有礼的广平郡王,居然打趣起王琉璃来。

“九妹你这要强古怪的性子,当初我还真以为天下没哪位男子能被你看上,都替你着急好久。不过这天下还有行事比你更古怪的这位妹夫,你们两位倒也算得上绝配了。”;

“我哪里比得上七姐啊,性子温和又知书达礼,自然早早就被人抢着要,十四岁就给你生下了长子。哪像我十九了,这才将自己嫁出去。”

王琉璃这一番自嘲加恭维,惹得李豫得意的哈哈大笑起来。

年岁大不了王琉璃的沈珍珠,浑身散发出成熟的少妇气质。闻言嫣然一笑,站起身来举杯恭祝两人。

“姐姐就在这里祝九妹九妹夫白头偕老,早生贵子好啦。”;

面色被臊得通红的王琉璃与路了了又走到王元宝的面前。王元宝头仰得高高的,不满的瞪了路了了两眼。

“我最宝贝的女儿嫁与你了,你要是不好好待她,我是不会放过你的。”

几位长辈之后,来到一对年岁不轻的中年男女面前。

“这位是我大姐夫赵廷,现任剑南道梓州长吏。这位是我大姐月秋。说起来我这大姐夫还与你有些关系。他与你师父太宾先生,都出身盐亭赵氏,算得上本家。”

王琉璃一边敬酒,一边对路了了介绍起来。

“呵呵!”中年男子憨憨一笑:“你是老祖宗嫡传弟子,我们算起来不是外人,就无须客气了。”

“这位就是二姐夫李光弼,先前任朔方节度副使,现在长安后任。这是我二姐紫烟,身为女子,却偏偏喜欢舞刀弄剑,当初还与二姐夫几番交手结成冤家,后来反而成为了欢喜夫妻。”

王琉璃看来与这二位比较熟悉,言语间显得轻松放肆。

“听说你剑术高超,连那悍匪花林都被你给斩了。有时间,与我来比划比划如何?”王琉璃这位二姐,性子很是冲动,说话见就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哼!”李光弼冷哼一声,憋憋嘴:“就你那不入流的剑术,也想与九妹夫比试,我看你就不要丢人了。”

“什么!”身材高挑,模样秀美的王紫烟一下站起身来:“想当初,你与我比剑,可曾赢过我一招半式。不服气,等会我两去后院比试比试。”

路了了睁大眼,愣愣的看着这两位,不敢说话。

“你的骑射功夫很不错,又精通兵法,要不要跟我在军队去打拼一番?”李光弼不敢与夫人正面交锋,转头充满期翼的望着路了了。

“好啊!如果我仕途无望的话,到时候就去找你这位

姐夫投军。”路了了很是敷衍的答了一句,让李光弼大为失望,就再没言语。

“三姐夫崔颢,扬州府别驾,三姐玫瑰。”介绍这一对夫妻时,王琉璃很是简洁。

“听闻你是出身扬州府金水县的贡生,不过你十三岁那年就取得贡生身份,现在弱冠之龄,依旧是贡生身份。少时聪慧大而无用,你可不要变成这样的人哦。”

崔颢姿态高高的,教育了路了了两句,就转头与身边的张巡聊去了,让路了了夫妻两人很是尴尬。

同为商贾之家的四姐夫五姐夫都没什么架子,但对路了了也没多热情,端起酒饮一口,意思一下就过去了。

来到张巡这里,却见他冷哼一声就别过头去,连路了了的敬酒都懒得喝。王珊珊歉然一笑,显得很是无可奈何。

“嘿嘿!”安庆绪轻轻笑了一声:“这些文人清高的很,平日里正眼都懒得瞧我们这些武人胡将一眼。**兄,你就不要计较这些了。”

路了了摇摇头,表示没有在意,心里却暗暗心惊。王元宝这奸猾的老胖子,不但结交了无数的权贵富豪。嫁出女儿虽然大都是妾室的身份,可身边的夫婿,上至皇孙,下至巨富之子。隐藏的势力之大,恐怕让许多王公勋贵,也要自愧不如。

“今天琉璃侄女回门,四海商会占大份儿的人基本都到齐了。我郭万金有一个问题提出来,希望大家莫要见怪。现在琉璃侄女成亲嫁人了,我在想,四海商会这大掌柜的位置,又由谁来担任呢?”

路了了与王琉璃坐下还没吃上几口食物,那位藏不住话的郭万金就在众人面前将问题给摆了出来。

“哼!”王元宝不高些的哼了一声:“老郭,今天是我女儿的回门宴,你现在提这问题做什么。”

“反正没有外人,我也就随意提提罢了。我老郭是粗人,藏不话你又不是不知道。”郭万金看了一眼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的李豫一眼,就一个哈哈糊弄了过去。

“原来四海商会背后的股东,就是你家里的这些姐夫么?” 眼看一时没人注意自己,路了了偷偷的问起了王琉璃。

“是啊,当初我爹拿出一大笔财产,开创了这四海商会。后来生意越做越大,就分成了十份。七姐那里独占两份,其他的女儿一份。后来杨伯父郭伯父也投入很多资金进来,暗中通过商会向太子敬献。慢慢的,这商会倒成了太子的金库了。”

王琉璃眉头轻皱,心里很是不舒服。

“生意做得大了,背后没有强大的势力支持,你以为还会那么顺利么。权钱交易,也是一种生意罢了。”路了了夹起一块肉,美滋滋的吃了下去。

“经商这么久,你当我不清楚么。只是这皇室中的人啊,胃口大得惊人。现在商会利润将近一半都被他们拿走了,都还喂不饱。”

王琉璃小声嘀咕着,气鼓鼓的模样,像是受了气的小媳妇一般,哪里还有往日陆九那严肃清冷的半分形象。

“呵呵,你生气也没用,这大唐整个天下都是他家的,花起你商会的钱来,还不是理所当然的么。” 路了了被王琉璃这小儿女姿态给逗笑了,说出来话却让王琉璃郁闷无比。

第一百一十章 各怀心思

宴席的食物很丰盛,助兴的歌舞也赏心悦目。不过当撤下一切,饭后饮茶时,大家都清楚,讨论正事的环节到了。

女人实在是一种奇妙的生物,没男人依靠时,凶猛如虎。有男人依靠,瞬间就变成慵懒的猫。四海商会大掌柜这职位虽然很辛苦,但毕竟能牢牢掌控整个商会的事务。按理说王琉璃应该会抓住不放手,可此刻的她,却是神态轻松,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

“今年关中大旱,圣人连西岳都罢封了。南诏反叛,看情形明年春时,剑南道节度使鲜于仲通将会带兵前去征讨。这么一来,这粮食供应,就会变得紧俏了哦。”

杨崇义悠闲的喝着茶,说话时,眼神若有若无的瞟向末座的路了了。

路了了一边品茶一边暗自观察席间众人的言行,对于杨崇义的目光,就像是没有注意到一般。

杨崇义像是闲聊又含有深意的话,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场面安静的出奇,让他有些尴尬,只好端起茶杯喝上一口来掩饰。

“**啊,你师承鬼谷一门,精通百家。我看你一入长安,就想出了那增加粮产的妙法。我们这些老家伙没什么本事,不过也买了不少田产养老防身。你要是有什么新的主意,能让田产增加那么一二,我想大家都会感激你的。”

王老捋着长长的白须,笑眯眯的望着路了了,就像看一位喜爱欣赏的晚辈一般。

路了了起身本想客气的推辞一番,没想腰间被王琉璃用手点了几点。心里微微叹了一口气,还是将思索许久的想法说了出来。

“现在正是收稻谷的时节,田地里又堆满了谷草。往年为了增加地力,往往将这些谷草在田地放火一烧,就算完成了。

思考了许久,又结合在北地草原牧场的一些情况,让我有了一些想法。如果将那些谷草切碎,丢在牲畜棚里。一来能让牲畜棚变得干净,避免疫情。二来那些被牲畜踩踏浸泡后的谷草,是不是就变成新的肥料了呢。如此一来,这农肥紧俏的问题,会大大减轻吧。”;

“哈哈!”王老开心的笑了起来:“**啊,有时候老夫真想钻进你那脑袋去看看,常人困惑许久的问题,你这脑子里一转,就是一个妙主意。纵横弟子个个惊才绝艳,名不虚传啊。”

“唔!”李豫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这办法真有用的话,我就去禀明圣人。这样一来,我大唐粮食增产无数,百姓生活将会变好许多。这等造福于民的事情,自然不能隐瞒圣人。**,你不会介意吧。”

李豫不露声色的就将一桩功劳给抢了过去,还说得大义凛然。不过以路了了的身份地位,哪里能去计较呢。

“广平郡王心系百姓,**感激还来不及,哪里会计较。”路了了对着李豫躬身行了一礼,脸上还得陪着笑容。

“**啊,今天这里又没什么外人。你我连襟兄弟,兄弟相称就行了。”李豫温良谦和的一笑,显得很有风度。

“我看啊,九妹本就能力出众,一直以来将商会打理的井井有条。如今又有九妹夫这样出色的人才在背后帮她拿主意,这大掌柜的位置,还是让她继续担任如何?”

李豫四下环顾一番,提出了自己的意见,自然也不会有任何人反对。

“**啊,听闻你家中带了两位入室弟子,跟着你学习那鬼谷纵横之术。我有一位幼孙王奂刚满十岁,生性顽劣让老夫很是头痛。我也不要求你将他收归门下,只求让他跟着你两位弟子旁听可好?”

眼见气氛又冷了下去,王老适时的站起来转移了话题。

“小子何德何能,安敢让王老之孙在我门下旁听。此事,晚辈万万不敢答应

。”路了了有了两位弟子,都已经嫌麻烦,哪里还肯在加上一位少年前来旁听。

“怎么!你这嫌弃老夫孙儿顽劣么?”王老佯装作怒,气鼓鼓的瞪着路了了。

“王老学究天人,教出来的弟子也个个不凡。你门下那位高足李沁目前侍候在你老身边,一身的才学本领闲赋在家,着实有些浪费。我现在已经入嫁路家,再打理商会的事务,就有些力不从心。不如,让他过来帮帮我可好?”;

路了了还待继续推辞,王琉璃已经起身,笑眯眯对着王老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王老哪里不会明白王琉璃话中交换之意,却毫不犹豫的点头应允下来。

一直温温柔柔,不多言多语的沈珍珠,却是饱读史书。春秋战国时期,鬼谷一门纵横天下的事迹,算得上知之详实。心里念头一转,轻轻拉扯了一下李豫的衣衫,在他耳边低语起来。

李豫一边听着,眉头时不时皱起,显得有些犹豫。沈珍珠又拉拉他的衣衫,一双美目充满哀求,楚楚可怜的望着他。李豫终于有些不忍,站起身来,神色尴尬的望着路了了。

“我那长子李适年方八岁,为人乖巧懂事,蒙学两年,却长进不大。**老弟不嫌弃的话,不知能不能让我那稚子,也来跟你学那么一两分本事。”;

路了了目光不可擦觉的扫了沈珍珠一眼,看来这王老鬼的女儿们,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啊。熟知史书的人都清楚,以往不知多少郡王得纵横之士的辅佐,成就了不世功业。看来这位侧妃沈氏珍珠,已经偷偷的为自己儿子打算起来。不过,这何尝不是自己的一个机会呢。

“不可,万万不可!”路了了还未答话,张巡已经气冲冲的站起身来:“广平王三思啊,这天下至先秦一来,天下一统万民归心,早已不是那战乱不休的春秋战国时期了。

那鬼谷一门,在当时呼风唤雨不可一世,可后来却渐渐寂灭于世,为什么?这是因为那鬼谷学说,最善于挑弄人心,往往凭三寸不烂之舌搅得天下大乱,血腥风雨,为君王人民所不喜,厌而远之啊。

现我大唐国泰民安,威震四海,物华天宝一派盛世。你让皇曾长孙去学习那乱世之术,就不担心埋下祸根,引发将来之乱么?”;

张巡一番话说完面红耳赤,厌恶之极的瞪视着路了了。

“张县令,你这番话是不是有些过了!我儿李适虽然是皇曾长孙,可他前面还有一位嫡曾长孙李邈呢。我让他跟随九妹夫学些治国经世的办事,将来也好辅佐他的弟弟不是。我倒不认为九妹夫那些学识,都是那乱世之术。”

沈珍珠面色冰冷,对于阻止自己所求的张巡,言语已是很不客气。

“哼!”性子执拗的张巡冷哼一声,丝毫没将沈珍珠的话放在眼里:“妇人之见,真因为你那儿子李适不是嫡长子,才更加不能再那奸猾无耻的鬼谷门人门下,学习那纵横之术。”

“呵呵!”路了了忍不住了,也冷笑起来:“这位张兄倒是深谋远虑,只是当今圣人春秋鼎盛,连太子爷都还在潜邸修身养性,你居然都操心起皇曾孙的事来了。再说什么我鬼谷门人是乱世之徒,倒不知至汉以来,有哪个乱世,是我鬼谷一门引起的。不过平定乱世,安抚一方,处处都有他们的身影。”

“好了好了,不过是一位八岁小儿求学之事,倒让你们两位连襟兄弟当堂起了争执。既然张巡你不放心,你没有新职任命之前,闲暇时也去教授吾儿可好?”

李豫有些不耐的挥挥手,直接打断了两人的争吵。

“当不辱命!”张巡拱拱手,眼神挑衅一般

的扫了路了了一眼。

这聚会后来变得很是沉闷,坐不住的逐渐找个借口就告辞而去。

“路了了,有时间一定要与你比试一番剑术。”当李光弼夫妇告辞而去时,王紫烟依旧没有放弃与路了了比剑的想法。

路了了苦笑一下,连连摇头。

王如玉热情的将王琉璃拉到一边,问长问短。这边安庆绪将一精美的木盒放在路了了的胸口,随意的拍拍他的肩膀。

“ 听闻你家翁爷年岁不小了,这老山参拿去给他补补身子。就当我送给你的新婚之礼好了,你一定得收下。”

路了了不好拒绝,将这礼物收了起来。

“**兄是否还记得当初与我的献策,当我与父亲提起你的建议时,竟然与节度度新来不久的首席幕僚严庄大人不谋而合。现在我父亲不但被封为东平郡王,还兼任河北道采访处置使,特许我父在上谷铸钱,自筹军饷。一日与我父谈起你,他对你大为赞赏。**,有没有想过,有一日去我范阳节度使府投效呢?”

安庆绪又一次向路了了抛出了橄榄枝。

“哎,我其实清楚,我在长安城很难获得出头的机遇。不过现在上有年老体衰的翁叶,下有妻室,变得很难动弹了啊。如果我在长安呆不下去了,到时候还需要庆绪兄多多提携。”

路了了听得有些意动,言语倒没有什么虚假之意。

“好说好说,到时候我一定扫榻相迎。”安庆绪开心的笑了起来。

一场说不上圆满的回门宴总算结束了,回程的路上,王琉璃却有些兴致乏乏的样子。不时的皱着眉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怎么?你不但继任了你大掌柜的位置,还拉来了一位强力的帮手,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路了了语气酸酸的,就因为王琉璃的插言,平白的就让自己多管了两位孩子。麻烦的还是,其中一位还是皇曾长孙。

“唉!”王琉璃叹了一口气:“我哪里有心思去想四海商会的事情,而是在后悔当初向玉真观你那位公主长辈敬献了凝香露。这好端端的,一下就变成了大明宫的贡品,只赔不赚,我能高兴得起来么。”

这凝香阁原本就是王琉璃独立的产业,这一嫁到路家,也就跟随成了路家的产业。路了了想到此处,忍不住笑了起来。

“呵呵!现在我终于明白你那老父亲为何看见九个女婿,脸色难看,连话都没几句了。这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果然不假。看来以后,我们还是少生女儿的好。”;

王琉璃斜眼白了路了了一眼:“你不赶紧帮我想想办法,解决这个难题,想什么生儿生女的东西。难道我们女儿家,就不知道孝顺父母的么。”

“嘿嘿,这问题简单的很。你要早早告诉我,哪里还会纠结这么久。”路了了得意洋洋的笑了起来,就等着王琉璃来求教自己。

“爱说不说,你认为以你路家那小小的养生堂,养得起现在的一大家子人么?”王琉璃一句话,就让路了了脸色灿灿的,收起了炫耀的心思。

“其实你只要将配方稍微改动一下,分为上中下三个品级,上品作为贡品献与大明宫,中品就卖与权贵富豪女眷,下品卖给平民。再将中品下品换换名字,谁还能找你的麻烦。”

路了了老老实实的将法子说了出来,本以为会被王琉璃夸赞几句,或者给一个笑脸。没想到王琉璃低头思索了一会儿,微微点了点头。 向周六子招招手,带着他直接奔向凝香阁而去,倒把路了了给丢下了一边。

第一百一十一章 在朝的前裴

喧闹归于平静后,人的心里总会变得有些茫然空虚,一时间迷失方向。

看望过孕期情绪有些焦躁后的唐小七,又答应夜里会过去陪她后,路了了把自己独自关在了书房。心绪烦乱在屋内走来走去,心里依旧如同一团乱麻,理不清楚。

从书格中取出师娘玉真公主送的那个锦盒,打开后再次看见了躺在里面呃房契,却没了第一次见到后的欣喜激动。一栋终南山下的别苑,当初师父在长安居住的地方,被玉真公主当新婚礼物赠给了自己。如同一位捡到金元宝的乞丐,路了了偷偷兴奋了几天,这会儿,完全没了感觉。

“嘿嘿!”想了一会儿,路了了心里偷偷笑了起来,如果将这栋别苑当礼物送给顾惜花,自己是不是也算豪气了一次,倾家荡产会夜来啊。

“相爷想要见你。”

背后突兀的响起一道沙哑低沉的声音,把路了了吓得一跳。转过头一看,才发现一位胡须灰白,目光幽深的老头,幽灵一般的出现在自己身后。

“现在?”路了了看了一眼月暗星稀的天空,有些不确定的问了一句。

那老者眼眸微垂,一动不动,没有理睬路了了。

看了一眼这位婚礼时跟在李林甫身后的老者,路了了不再多话,放好锦盒,跟随老者而去。

再自己家里还要做贼一样避开众人,这让路了了心里感觉怪怪的。不过这位老者轻盈灵动的身法,快如脱兔的速度,倒是让他心里大为佩服。

子夜的平康坊,正是华灯盛放的时候。望了一眼灯火辉煌的天仙楼,听到里面传出悦耳的丝竹之声和欢笑,路了了心里突然感觉一阵酸酸的。不知又是哪一位一掷千金的豪门公子,又在让夜来带笑相陪呢?

闷着头,跟随老者从侧门走进这位大唐权相的府邸。不知绕了多少弯子,终于来到这位宰相的书房。

书案前,李林甫拿着一本卷宗,在烛光前一脸严肃的看着。对于老仆离三岁带进来的路了了,看都没看一眼。

“弟子路了了,拜见师叔。”李林甫身上仿佛散发出一股无形的威严,让路了了很是惶恐,一头就跪在了地上。

李林甫随意的将卷宗放在书案上,目光在路了了身上扫视了一番,丝毫没有叫他起来的意思。

“我李林甫出身皇室宗族,及冠之龄,不学无术,终日与一帮狐朋狗友在洛阳槐坛骑驴打球,无所事事。

一天累了,躺在那里休息。没想到一位奇臭无比的老道士却来嘲讽我,被我直接给怂了回去。没想第二日,我又遇见了他。

这次这老道士嘲讽我,我没有反驳,而是诚心求教。没想到,这老道士居然是隐匿世间的鬼谷传人,我李林甫有幸,被收其门下。

学艺三年后,我才知道自己有一位是师兄。不过他只想埋头著书立说,无心历世,师父这才找上了我。

四十多年过去了,我才见到一位本门中人。想不到我鬼谷纵横一门,傲视百家,纵横天下,如今却凋零如斯。”

李林甫像是自言自语一般,说完后连连摇头,神色悲凉,望著夜空久久不语。

路了了匍匐在地上,不敢插言。

“你下山入长安,你师父太宾先生不可能没提醒过你,我鬼谷门人一朝一隐的吧。我不相信以鬼谷门人的本事,入长安一年有余,还找不出在朝的同门长辈来。不来找我,是放不下你内心的骄傲么?非要独自闯出一番天地来,然后再出现在老夫的面前。”;

路了了的心思,哪里能瞒过叱咤大唐十七年的李林甫。

“弟子另一位师父太白先生,也曾在东昌岩

学艺三年。后来入长安寻求机会进仕,却失意而归。弟子仔细研究过师父失败的过程,其中有师父自身的原因。但一直没能想通,师叔你明明可以伸手拉他一把,却漠然视之。这让弟子心里有些惶恐,迟迟没能前来拜见师叔。”;

路了了硬着头皮,为自己辩解了一番。

“呵呵!诗仙太白先生么,他可算不得我鬼谷门人。他才气高绝,诗词文章信手拈来,飘逸潇洒,冠绝天下。他跟你师父太宾先生学艺三年,但你师父却一直不愿承认他为弟子。这是为何,难道你不清楚么。”

李林甫淡然一笑,丝毫不掩饰对李白的轻视之意。

“这个?弟子不知。”路了了自然不敢说自己师父的坏话。

“你棋艺高绝,自然与你师父太白先生对弈过多局,你看他的棋怎么样?”李林甫换了一个方式,等着路了了的回答。

“轻灵飘逸,天马星空,不过不太注重实地。”路了了老老实实的答道。

“谪仙人啊,仙气飘飘,自然不在意凡尘俗世。不过那绝世的风姿,对女子的吸引力倒是致命的。他不过来拜会老夫几次,老夫女腾空,就被他给勾走了魂儿。后来连贵妃娘娘都对他很是仰慕,你说,他还能再留在长安么?”

李林甫面露不渝之色,显然对于女儿出嫁做了女道士一事,耿耿于怀。

挥挥手,示意路了了起身,李林甫端起茶杯饮了一口。

“你入长安,用了多长时间,找出我这位在朝的师门长辈的?”;

“师叔为相,已历十七年。处理政务每事过慎,条理众务,增修纲纪,中外迁处,皆有恒度。每每上朝,都带甲士百人。这不得不让人想起前辈先贤诸葛武侯的风范。不过在弟子看来。师叔为相十七栽,将大唐打理得繁荣鼎盛,倒是远胜当初的诸葛武侯。”

路了了先是一番话说完,偷偷的看了一眼李林甫的反应。只是李林甫面无表情,悠闲的把玩着茶碗盖,让路了了明白了,自己的一番恭维完全没有用。

“师叔重农事兴工商,修法典,改军制,务实守信。对于实干有本领的之人,不吝提拔。对于那些夸夸其谈的士子,却厌恶之极。所以那些士子才会私下笑话你,编了野无遗贤,杖杜弄獐两个故事,讥讽你才疏学浅。编排你嫉贤妒能,口蜜腹剑。儒家独大,百家凋零的今天,也只有我鬼谷门人,才会如此厌恶酸腐无用的儒门士子。弟子再愚笨,也能早早判断出师叔的出身。”

路了了说到此处,额头微微冒汗,头都不敢抬起来。

“哼!”李林甫毫不在意的哼了一声:“当初圣人准备加封牛仙客为尚书,这帮文人以他学识不高为由,拼命阻拦。后来又推选出李适之为相,来分我权。

一日这李适之与我闲谈,我装出无意的样子,说那华山之底埋有金矿。这李适之一听,就兴冲冲的禀告圣上,被圣人一顿呵斥。于是到处宣扬此事,说我李林甫口蜜腹剑。你想想看,这等无用之极的读书人,也配做我大唐一国之相么!”

路了了脸上抽了抽,想笑却又不敢笑出来。

“这些儒林士子,自持读了几本圣贤文章,会吟诗作赋,就可以出将入相,外能领兵抗敌,内能治国经世。这简直是天大的笑话,我李林甫在世一日,一定会断了他们的痴想妄想。”

一向心思深沉的李林甫,不知道是不是终于碰见一位门人弟子的关系,说话显得无所顾忌。

“师叔你如此行事,就不怕那些儒林士子悠悠之口么?这抹黑人的本事,谁又能比得上他们。”

路了了对此可是感受很深,自己的奇思妙

想,就因为牵扯到了不洁之物。那些儒林士子们看不见其中利国利民的好处,反而给自己冠上了诗仙弟子米共田的称号。不是如此,自己怎么会愤而辱骂他们的亚圣。

“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这是那些无用腐儒自我标榜追求的东西,我鬼谷一门中人,何时在意过这些虚名了。”

李林甫挥挥衣袖,全然没把这些放在眼里。

能将堂堂宰相府邸,安置在青楼妓寨之旁,每天进进出出,安之若素。看来自己这位位高权重的师叔,真的是没将这些虚名放在心上。这才是鬼谷纵横之士的风范,路了了不由得将胸膛挺了挺。

“我可以这般行事,但是你,却不行!”李林甫扫了一眼路了了,一句话就让路了了鼓起的气势,衰竭下去。

“这帮儒门中人,将那位除了会讲些礼仪之说的孔子奉为圣人,空谈仁义的孟子奉为亚圣。你认为,儒门一脉,真正的圣人应该是谁?”

李林甫又端起茶饮了一口,深邃的目光却没有离开路了了的身上。

路了了深深吸了一口气,知道这位师叔对自己的考校来了。

“弟子认为,儒门能有今天独霸天下的地位,全靠了那位向前汉武帝,献出《天人三策》的董仲舒。儒门真要封圣的话,应该首选此人才对。”

李林甫微微颔首,眼神扫了一下一直侍立在身旁,默不作声的离三岁。

离三岁将路了了引到一方小几旁坐下,这才端上了茶水。

“老夫这一生,古今一来,只敬服两人。一人自然是我鬼谷一门王禅老祖,另一人就是这位让前汉武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的董仲舒了。不过对于老祖我是敬服,对于这儒家的董仲舒却是又服又恨啊。

老祖威服百家,门下弟子个个傲视当世,这不用说了。可这位儒家的董仲舒,将儒家向婊子一样卖给了皇室,天人合一,君命天授,将帝王的地位捧上了至高无上的位置。

罢黜百家独尊儒术,我鬼谷纵横一门,被污蔑成乱世之徒。墨家被打近工匠贱籍,法家精粹被盗取一空,阴阳家搞一个五德终始说迎合帝王,在司天监观星台苦苦求存。哎!…”

李林甫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一时无言。

“神话君权,迎合帝王的大一统思想,自然得到帝王的支持和推崇。将治下人民化为士农工商等不同的等级禁锢起来,又稳固了君王的统治。如此一来,儒家的地位自然是水涨船高。董仲舒这一卖,倒是千值万值。

六艺之科孔子之术者,皆绝其道,勿使并进。天下读书人如想进仕,不得不学习儒家之道。只是这样一来,再也难以见到百家争鸣,群星崔擦的盛景。

弟子观史,从前汉武帝以来,史上再也难以见到一位立说开派的思想圣人。这**和禁锢,大大的限制了我九州大地的发展。师叔你对那董仲舒的恨,就是因此而来的么?”

路了了想了想,还是大胆的将内心的思考说了出来。

“哈哈!”李林甫大笑一声:“你以为那董仲舒厉害的仅仅是这一卖么?表面上他儒家只是把持礼仪祭祀,并没有直接过多的参与朝政。可他那一篇天人感应,却是套在君王项上的无形枷锁啊。

但凡有什么天灾**,他们就会跳出来指责天子失得,而不会去探究真正的缘由。帝王的行止规范,稍微不合他们的心意,就指责帝王不合礼仪。

等那前汉武帝发现这其中的陷阱时,将董仲舒罢黜驱逐,却已经无力回天。这天下,终究还是成了帝王与儒家相互依存扶持,共治的天下。董仲舒之害,祸及后世,再也难以清除啊。”

第一百一十二章 飞蛾

一只飞蛾,不停的在烛火边扑腾着,烛火忽明忽暗,始终不灭。飞蛾无力的坠落,挣扎几下就没了声息。

离三岁走到灯罩前,将有些长了烛头剪短,随手就将飞蛾的尸体,远远的丢进窗外的花丛。

李林甫心有所感,微微皱起了眉头。

“南诏一事,你怎么看?”;

“弟子觉得,应该是圣人在玩弄平衡之道,扶持那杨钊起来,分师叔之权罢了。于是那杨钊逼反南诏,再让鲜于仲通有理由进攻南诏,取得灭一国的不世功勋,以期与师叔你分庭抗礼。”

路了了对此事是深恶痛绝,却又无力阻止。一番话说出来,有些期待的望着李林甫,隐隐希望他能够想出什么对应的办法来,化解这一次无谓的战争。

李林甫摇摇头,没有却接路了了的话题,而是转头问起了他另一个问题。

“你可知道,我大唐如今繁荣鼎盛,对外战无不胜,在内百业兴旺,靠的是什么?”

“弟子不知,请师叔指点。”路了了赶紧行了一礼,诚心求教。

“规矩,就这么简单。定下了规矩,我李林甫都不敢半步踏错。昔年我鬼谷门中前辈卫央在秦国变法,首先一事就是城门立柱,立信在前。为了守住规矩,连公子虔的鼻子都给割了。这才有了秦国兴盛,最后一统六国的基础。”

李林甫一番话,听得路了了连连点头,若有所悟。

“不过啊,这世上有那么一位至高无上的的帝王,他掌握着无可匹敌的力量,可以无视甚至践踏一切的规矩,就像是那天上翻云覆雨的巨龙,无人可制。

为了让这条巨龙不能出来兴风作浪,我用尽美色财物,让它无忧无虑的在那深宫里尽情享乐,又用在军队朝臣中无上的威望威慑它,让它雌伏。

可最终,美色财物还是抵不过无上全力的诱惑,这条巨龙,还是探出它的头来了啊。”

李林甫身体向后仰了仰,显得有些疲累不堪。

“师叔你是说,这逼反南诏,后而发兵攻打,背后之人是那位大明宫中的圣人么?”

路了了此时心里已经对这位师叔佩服得五体投地,能将一位还算得上英明神武的君王,困在深宫十余年,成为大唐明面上的形象,却掌控不了多少权利。这需要多么周密的计划,苦心经营,以及多么强大的勇气与气魄啊。

“你以为我与那诸葛武侯,居则防范谨慎,行则带甲上百,真的是防备那些宵小刺客么?我们都防的是那被夺走权利的帝王啊。

君权天授,近千年来已经深入人心,他就是被困的再紧,只要轻轻摆动身体,也会让我等抵挡艰难。现在他目光转向了军权和威望,是要准备对我动手了。”

李林甫目光深邃的望着西南方向,眉头皱了起来。

“弟子一位妻室,曾今在那杨钊府中做过密谍。无意间探得重要消息,偷偷逃离。消息中有一条就是关于师叔你的,说是师叔你寿数还只有短短三年,弟子倒是不知道这消息的真假,一直犹豫着要不要对师叔你提起。”

想到师叔面临的强大对手,路了了有些不安的将艾米尔探来的消息讲了出来。

“哼!你那师父太宾先生,八十余岁还能

精神健硕,著书立说。我李林甫虽然入门时年岁大了些,门中秘术《阴符七经》可也没断了练习。我还不到古稀之年,春秋鼎盛,怎么可能无疾而终。”

李林甫不满的冷哼一声,显然觉得路了了这番言语是无稽之谈。

“弟子心想师叔你的对手如此的强大,一时有些担忧,这才将那不可信之言说了出来。”

路了了知道自己有些鲁莽了,心里紧张无比,额头上都冒出了微汗。

“我李林甫大唐为相十七载,哪里是轻易被人能扳动的,你就不要操心这些问题了。对了,你这门亲事,是我亲自保媒的,你可知其中深意?”

李林甫自信的挥挥手,不再在这问题上停留。

“财能通神,商贾之家地位虽然不高,先秦丞相吕不韦以商贾之身,进相先秦的故事,弟子未敢忘记。” 路了了躬身,对李林甫深深一拜。

“嗯!”李林甫满意的点点头:“**啊,我观你行事,往往出人意表,倒是把我鬼谷一门那奇之一道,掌握甚透,不过,你就算有天大的功劳,往往却没得到好的回报。对这正之一途,很是欠缺啊。往后,有机会我就会让三岁前来接你,好生跟我学学如何打理朝政吧。”

有这么大一株大树遮阴,路了了哪里肯放弃机会,一头就跪在地上。

“师叔,弟子想要入仕,尽绵薄之力,望师叔成全。”

李林甫摇摇头:“现在我在朝中政敌无数,连大明宫的圣人都暗中在对付我。要是被人得知我们的关系,一口气就能让你灰飞烟灭。所以,我是不会出面推荐你进仕的。”

路了了身体一软,脸上堆满了失望之色。

“哼!”李林甫不高兴的冷哼一声:“枉你自负聪明,玉真观那尊大神不去恳请,非要求到我这里。万一老夫失败,你是想我鬼谷一门从此断绝么!”

“是,弟子明白了。”路了了低下了头。

李林甫像是有些乏了,挥挥手,离三岁就将路了了带了出去。

晨曦破晓,路家老宅院就来了一群工匠,开始在那里进行改造。贪玩的柏良器,脸上跟花猫一样,一头就撞见将要出门的路了了与王琉璃。用衣袖拼命的在脸上擦拭一番,畏畏缩缩的看了王琉璃一眼,一溜烟就跑的没了踪影。

“我就纳闷了,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臭小子。为什么一见你就像是老鼠见了猫儿一样,怕的要命。”

路了了看了一眼柏良器小小的身影,硬是想不明白这个道理。

“上梁不正下梁歪,你这师父平日里就没什么正形,还指望在弟子面前摆出威严么。这柏良器,小小年纪本事没学到,倒是把你那心中看不起人的骄傲学了个全。我再不对他严厉些,以后怎么得了。”

王琉璃瞪了路了了一眼,随手将他衣衫又整了整。

“臭小子,我可没教他怕师娘。”路了了不满的嘀咕了一句。

带上新婚娘子拜见玉真观那位长辈,路了了可不 敢乱来。礼物都是让王琉璃精心准备,自己绝不插手,也插不起这个手。

大殿里,恭恭敬敬的给玉真公主献上茶后,王琉璃又献上了礼物。路了了乖巧的侍立在一边,大气都不敢出

一声,哪里有平日里半分模样。

“皇长孙李豫献与圣人的农事之策,是出自你的手笔么?”

玉真公主将茶碗轻轻放下,淡然的扫了路了了一眼。

“是。”路了了不敢有半句虚言,老老实实的答道。

“以后,再遇到这样的大事,要先禀告我知道么?”玉真公主声音不大,却让路了了与王琉璃心里一紧,变得有些不自在起来。

“知道了,不过弟子还有一事,想求师娘帮助。”路了了鼓起勇气,抬头望向玉真公主。

“什么事?”玉真公主漫不经心的问道。

“弟子想要推荐进仕,望师娘成全。”路了了豁出去了,直接在玉真公主面前跪了下来。

“嗯?”玉真公主有些不解的看着路了了:“你不是一直想科举入仕的么。怎么突然改变了主意?”

路了了脸色一下变得绯红,支支吾吾半天,终于还是说了出来:“弟子现在在士林中的名声,变得不太好,科举进仕这一条道,那个,好像有些困难。”

“呵呵!”玉真公主气急而笑:“你路了了不是本事很大么,连亚圣孟子都敢辱骂。这会儿,知道后果严重啦。”

路了了头埋得低低的,根本不敢抬头回话。王琉璃见玉真公主是真的生气,赶紧陪着路了了一同跪了下来。

“滚起来!再动不动就给人下跪,小心我打断你的腿。你的事,我记下了,先回去慢慢等候消息。”

玉真公主恼怒之极,很是不耐烦的向跪下的两人挥挥手。

“哼哼!”回家的路上,王琉璃冷笑两声:“有其师必有起徒,原来对那位公主长辈,你可是怕得很啊。”

“你懂什么?她虽然对我很严厉。可心里,真是把我当至亲后辈一样关爱。西林姑姑虽然对我也很疼爱,可给我感觉,她就是我一位可亲的姑姑。而玉真师叔,却让我感觉自己像是有了娘亲一般,不在是那有娘生没娘管教的野孩子。”

路了了十分光火的一番话语,顿时让王琉璃默不作声了。过了好一会儿,才很是委屈的嘀咕起来。

“我心里对你那爱徒柏良器也很好,可是他却只和他那小七师娘亲近,见到我就躲的远远的。”;

“怕你的人多了去了,你怎么不自己想想。”此时的路了了心情烦闷,一句话顶得王琉璃双目通红,眼泪几乎掉了下来。

回到家,路了了就将自己关在了书房。“阿翁阿翁”烦乱的琴音响了许久,直到“蹦”的一声,琴弦断了,才变得安静下来。

天色暗了下来,路了了刚点起烛火,一只飞蛾就扑腾着飞了过来,绕着明亮的火光飞舞半天,一头就撞了上去,几番来回,终于掉落地上死去。

“唉”路了了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久久无言。

如日中天的皇权与儒林,就像这炙热燃烧的烛火,与之对抗的师叔李林甫,就像这无畏的飞蛾,真的能与之抗争么。而自己,用尽一切方法,想要挤身仕途,会不会,又是新的一只飞蛾呢。

第一百一十三章 雷霆雨露

冬,十月,庚申,上幸华清高。

华清池,淡淡的白雾中,一具曲线玲珑雪白细腻的胴 体,娇柔的匍匐在白玉一般光洁的台阶边,任由温暖的泉水在她身上荡来荡去,却无力挪动半分躯体。

圣人玄宗赤 裸 着精瘦的身体,心满意足的欣赏着眼前无上美景。年岁六十有五的他,对于自己还能彻底征服这位大唐第一美人儿,心里感到无比的骄傲。

这次事前服用的金丹,不像以往那样,尽情驰骋后,总是感觉腰酸背痛,疲累不堪。反而让人神清气爽,精神百倍。

“哈哈!朕这皇孙豫儿,真是有心了。不但献农事之策于朕,让我大唐农田增产有望,更是寻来这养身神药孝敬于朕,大善,该赏!这叫什么蕴神丹的神药,朕就恩赐它为贡品吧。”

白白胖胖的高力士侍候在一旁,堆着笑脸迎合:“圣人圣明,老奴这就吩咐下去,宣布此事。”

金碧辉煌的大殿,玄宗高居龙台,喝着美酒,欣赏歌舞。眉头一皱,眼里闪过一丝厌乏。他这细微的动作,被侍立一旁的高力士捕捉到了。挥挥手,乐师舞女纷纷退下。

前来探望的玉真公主,终于等到了机会。站起身来,对高台龙椅上的玄宗行了一礼。

“圣人哥哥,皇妹此番前来,一来是探望圣人哥哥,二来想举荐一人出仕为官。皇妹此番举荐之人,年岁虽然不大,可却有着真才实学,若能进仕为官,定会成为一位有能之臣。”

皇室中人亲情淡薄,但玄宗对于这位一母同胞的妹妹,却一直宠爱有加,闻言微微一笑。

“皇妹此番,又打算为朕举荐何人啊?”

“此人乃是皇妹方外晚辈,师从蜀中二杰太宾先生赵蕤赵征君与诗词文章天下第一的李白李太白。学得一生治国经世的本领,想要报国投效圣人,望圣人哥哥给予他一个机会。”

玉真公主说完,忐忑不安的望着圣人玄宗。

“哈哈,哈哈哈!”玄宗李隆基一听,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原来,你给朕举荐之人,就是那诗仙弟子米共田啊。听闻此人参加我大唐王元宝之女的招亲选婿比试,一举拔得头筹,将那王元宝之女迎娶回家。看来,此人还是有几分真本事的。

不过啊,他那师资弟承,让她娶我的笑话,也曾传入朕与贵妃之耳,惹得朕与贵妃大笑不已。明经考时此人更是狂妄无比,辱骂亚圣。此人才学是有的,但这品性,怕是有些不端啊。”

“年轻人持才傲物,行事张狂一些,是常有的事情。不过他现在已经娶妻成家,自然会变得稳重起来。再加上皇妹的一番教训,已经改正过来许多。望圣人哥哥不计前嫌,给他一个机会。”

玉真公主望向玄宗李隆基的目光,充满了恳求之意。

“呵呵!”玄宗李隆基拗不过妹妹的恳求,终于松开了口:“此子当初能想出收集夜香,堆肥增产粮食的法子。那就让他去内府担任个职务,专门处理这米共田一事好了。”

玉真公主心里一凉,自己这位圣人哥哥到底对李白有多大的怨念啊,这番任命下去,岂不是把那诗仙弟子米共田的名声,给坐得实实的了么。

求助的眼神,望向圣人身边那位一直笑而不语,浑身上下,散发出万种风情的贵妃娘娘。其中意思很明显,我给你献上了秘制的精品凝香露,又让你紧紧抓住了圣人之心,现在应该你出头相助我一把了。

“圣人啊!臣妾沐浴使用的这凝香露,听说也是那诗仙弟子米共田鼓捣出来的东西啊。看来此子的本事,可不仅仅是在那米共田方面啊。”

贵妃杨玉环媚眼如丝,娇滴滴的这样一说,立刻就让玄宗李隆基动摇

了。仔细想想,却又皱起了眉头。

“唉!”玄宗李隆基叹了一口气:“不是朕不想给他安排一个好的职位,让他去发挥他的能力。而是朝中的实职,没有那位宰相李林甫的点头,我也有些难办啊。”

“这么一点小事,也许要李大人的点头才行么?”杨贵妃有些不满的盯着玄宗李隆基。

“唉!”李隆基又叹起气来:“你们是不知道啊,这位宰相李林甫李大人,看似一张笑脸很好说话,其实办起事来认真无比。定下的规矩,自己从不逾越半分。想想看,他一共二十五位儿子,除了三位凭着科举考取进士为官以外,其余二十二位儿子深居在家,不敢踏错半步。想要求他举荐皇妹这位晚辈进仕,难啊!”

“圣人哥哥,当初那位李林甫李大人,不是也对皇妹那位晚辈之策赞不绝口,更是将此法在大唐州县推广。现今那位宰相大人就随侍在华清高,要不要请他前来,征询下他的意思呢。”

玉真公主知道,错过这次机会,路了了再想进仕,就千难万难了,就显得有些迫不及待。

李隆基眼色怪异的盯了自己这位皇妹一眼,暗想莫非这位诗仙弟子,莫不是你与那诗仙太白的又一位私生儿子不成。不然,为何为了此子之事如此的上心。 想了想,最终还是答应了自家皇妹的要求,将宰相李林甫宣了进来。

“李爱卿啊,不知你对此有何看法。”将此事讲述一番后,玄宗李隆基目光烁烁的望着李林甫。

“如果他还能得到在朝官员的保荐,臣以为,可以让他去将作监下属的军器监,担任军器监丞一职。”

李林甫站在那里,面无表情,谁也看不出来他在想些什么。

在大唐对外战无不胜,内则国泰民安的盛世,这军器监丞一职,就是一个担事无权的闲职。看来那位诗仙弟子米共田,在这位宰相大人的心里,也没留下什么好印象。不过细细一想那位诗仙弟子的岳父大人,乃是堂堂的大唐首富,李隆基自以为明白了李林甫的心思,笑容在脸色绽放开来。

“好!如果有在朝官员保荐,就让他去担任那军器监丞一职。”

端着一杯极品香草茶的路了了,漫不经心的看着那些工匠对自家老宅院进行着改造,突然感觉背心一凉,一个喷嚏就打了出去。有些茫然的看了看天空,心下有些狐疑,这又是谁在惦记我呢。难道这些天没去见惜花,她开始念叨我了么。

十月末,天气渐渐变得凉了起来。

身孕还不到三月的唐小七,在路了了的陪同下,刚刚在药圃浇了一会水,就被两位婆子给强行拉回房内,深怕她受了一点风寒。

路了了摇头苦笑一番,这些随王琉璃过来的丫鬟婆子,还没过上几天,就全然不把自己这位少主人给放在眼里了。不过也怪自己,总是作不出其他宅邸的男主人那样,一天板起脸,作出一副威严的模样。

“少爷少爷,不好了!”胡老大火急火燎的跑了过来,连声呼唤。

“什么不好了?这么大惊小怪的!”在胡老大面前,路了了的威严,从来不短少半分。

“刚才大明宫里来了几位公公,让老太爷前去接旨。我们家的蕴神丹,被恩赐为皇室贡品,再也不准在市面上流通了啊。老爷子奉旨后,现在在书房长吁短叹,少夫人已经前去探望了,你还不赶紧过去看看。”

胡老大瞪大眼睛望着路了了,好像什么事只要这位少爷一去,就能解决一般。

“什么?”路了了惊讶的问了一句,就开始望着大明宫的方向抱怨起来:“什么圣人啊,你自己幸福了,就要剥夺其他男人的幸福,真他娘的霸道啊。”

胡老大不自觉的退后两步

,自家这位少爷也真是胆大妄为啊,连圣人也敢编排。

“慌什么,这点小事,少夫人自然会处理好。有时候这看起来的坏事,说不定反而还是好事。”路了了一点都不着急,慢悠悠的向翁爷路慢慢的书房走去。

“翁爷啊,孙媳知道你是担忧这蕴神丹不能在市面上卖了,我路家养生堂的主要生计财路就此断绝。别说是给你那几位弟子娶上媳妇,就是这一大家子都难以养活。不过啊,这上有旨意,我们也下有对策啊。这个蕴神丹成为贡品一事,不就是证明了我路家丹药的效果神异么。往后啊,这生意反而会越来越好的,有孙媳在,你就放心吧。”

刚刚走到书房门口,就听到了里面王琉璃的声音,路了了脸上浮出得意的笑容。

路慢慢眉头皱成一团,脸色愁得几乎要滴出水来。看来,孙媳王琉璃的一番话语,完全没有让他感到半分宽慰。看见刚赶过来的路了了,向他招了招手。

“现在这里也没有外人,了了啊,你知道你父亲当初为何要带你逃离长安,远远的躲避在江南那偏僻小镇金水镇么?”

看了一眼愁眉苦脸的翁爷,路了了有些茫然的摇摇头。

“还不是你那爹爹不专心医道,非要去鼓捣什么房事助兴的金丹药丸。研制出来的药丸药性猛烈霸道,丝毫不顾忌对身体的损害。”;

说到这里,路慢慢顿了顿,小心的四下张望了一番,这才压低了声音。

“听闻圣人当初初次临幸现在的贵妃娘娘时,就是给贵妃娘娘下了你爹研制出的红烛。后来那王妃被圣人夺走的寿王李瑁,不敢去找自己那圣人父亲报仇,却把矛头对准你的父亲,认为是你父亲研制的药物,害了他的王妃。

唉!这人啊,都是这个德行。自己得罪不起的人,就伏低认小。比自己弱小百倍的,那就是往死里给欺负啊。

这皇室中人,哪个不是阴狠算计,心狠手辣之人。当初我不过给那流产后身体虚弱的梅妃,开了一剂养气补血的方子,次日就被赶出了太医院。

这好不容易与那皇室没了半分关系,没想我家这蕴神丹又成了贡品。我担心的不是家里的财路生计,而是怕不知哪一天就祸从天降,我路家稀里糊涂的就家破人亡啊。”

毕竟是在太医院呆了几十年的老太医,思虑深远,一番话说出来,倒让精明能干的路了了夫妻两人,无言以对。

“翁爷,这事既然已经落到我路家头上,躲也是躲不过的。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如果真有什么无妄之灾落到我路家头上,我想玉真观那位长辈,也会照应我家一二的。你就不要多想了,放宽心去歇息一会儿,万事有孙儿应对。”

路了了说完,上前搀扶起依旧忧心忡忡的翁爷,送回房去休息。

“郎君,我们该怎么办?”王琉璃像是被路慢慢一番话语,给动了心神,有些犹疑的望着路了了。

“你想怎么就怎么办,这前路有了石头,人就不走路了么。你这才嫁人几天,就像是换了个人似的,以前那位行事果决的陆九哪里去了?”

路了了对于此事却毫不在意,面露讥讽的嘲笑了王琉璃一句。

“死了!”王琉璃脸色一沉,对于路了了再次提起陆九这个名字很是恼火,一甩衣衫,气冲冲的走了。

日子没过两天,老宅院的改造就快要收尾。这时,路家又来了几位不速之客,大唐吏部与兵部的文书小吏。

路了了傻乎乎的看着文牒和腰牌,耐心等待消息进仕的他,一眨眼,却变成了大唐的军职人员,看守军器仓库的军器监丞。虽说这军器监丞也是正七品的职位,可军器监丞就是一个无所事事的闲散职位啊。

第一百一十四章 圈子

午后,秋日的阳光透窗帷,将天仙楼夜来的房间照射的明晃晃的。白色纱帐里,两具肢体交缠的躯体清晰可见。能在白日里陪同路了了放纵的,路了了的女人,除了顾惜花也就没了别人。

像妻子一般,悉心的帮路了了穿戴整齐后,又上下不停的打量着,脸上的笑容幸福而又骄傲。

“以后啊,我顾惜花的郎君,就是有官身的人了。你再也不能像以前一样,嘻嘻哈哈没个正形。”;

“唉!”路了了郁闷的叹了一口气:“一个看守仓库的闲职,也能算是官么。我今天一早去玉真观答谢我那位长辈,结果她说,不想做这军器监丞,就去做长安城收夜香的少府官员去。”

“嘻嘻!”顾惜花忍俊不禁笑了出来:“你还这么年轻,急什么。管他什么闲职不闲职,总是一位有品级的官员了不是。”

路了了无奈的摇摇头,从怀里掏出一个锦袋递给了顾惜花。

“什么东西?”顾惜花下意识的问了一句,就从锦袋里掏出一叠房契文书来。

“嘿嘿!”路了了得意的笑了起来:“终南山下的一处别苑,玉真观那位长辈送我的新婚礼物。王琉璃和唐小七都还不知道呢。”

顾惜花抿嘴一笑,语气揶揄的笑问路了了:“路大少爷,你这算是送我的度夜之资么。如果算是,可有点不够分量啊。”

“开什么玩笑,我这不是看你一人外面,心里很不好受么。想补偿些什么,一直又拿不出像样的礼物来,这才打算将这处房产送你。”

路了了此时,很有一些一掷千金豪爽大气的满足感。

顾惜花将房契文书放进锦袋,塞进路了了的怀里,轻轻的拍了拍:“我顾惜花虽然没有何你拜堂成亲,可也是给你家长辈敬过茶的,可不愿意被你当外室一样在外面养着,连个名分都没有。”

“我哪里是那意思!”路了了有些着急了。

顾惜花将头埋进他的胸膛,柔声说道:“我当然知道你不是那意思,不过啊,这处别苑对我没什么用处,对你,说不得有用得上的地方。”

路了了在顾惜花柔顺的长发上温柔的捋上捋下,久久没出一声。

“对了,你临行前,将宁教带上吧,让他做你的亲兵护卫。这孩子,不该在我身边给耽误了。”;

顾惜花没有抬头,脑袋在路了了怀里拱了拱。

“那你身边,不是没人了么?”路了了心里一动,对于宁教这位少年,其实也蛮喜爱的。

“放心吧,兰儿的身手不在她郎君之下。再加上我自己的本领,这长安城还真没哪位豪门公子能动我分毫。”

顾惜花抬起那张俏丽之极的脸庞,满满的自信。

宁教背着他那已经牙牙学语的儿子,满心不情愿的跟着路了了离开了天仙楼。刚刚回到家门口,路了了就被一位热情洋溢的胖子给拦住了。

“了个啊,一大早你去哪儿啦,午时过了这么久你才回来,可让我一阵好等。”;

路了了一看程昌穆这笑脸,就感觉没什么好事。

“什么不得了的事啊,值得你程胖子等我这么久?”路了了很是随意的问了一句,显得一点都不热心。

“嘿嘿!”程昌穆笑了一声:“了哥啊,你这不日就要成为有官身

的人了。哥儿们几个,特地在醉仙楼设下宴席,为你庆贺一番。你不会不赏脸不去吧。”

“哥儿们几个,哪些人?”路了了自认和这位过分热情的程胖子熟悉一点外,好像与他那些兄弟朋友们,并没什么往来。

“若尘和殷峰你是熟识的,还有几位我们的兄弟,也想与了哥你结识一番。另外我二哥程昌裔,还有那非要来凑热闹的韦应物都要来。今晚酉时醉仙楼不见不散,了哥你一定要去啊。”

程昌穆这胖子,天生就是一位当说客的料。明明只是见过几面。算不得友好的君若尘与殷峰,在他口里,仿佛就是相识多年的朋友一般。

路了了微微一笑:“好啊!醉仙楼,酉时见。”

程昌穆心满意足的告辞而去,让胡老大带着宁教父子去安顿后。路了了回到后院,笑嘻嘻的将此事告诉了王琉璃。

“嘿嘿!以前几乎算得上白身的时候,这群人除了那位程昌穆偶尔来一趟,谁会将我放在眼里。现在娶了位有钱的娘子,又得了七品的官身。一下子,就用来与我称兄道弟了。”

王琉璃脸色一整:“去,你必须去。花多少钱招待他们都行,尽快融入他们的圈子。你身份不同了,来往的人自然就会不同。时间处的久了,自然会明白其中的好处。”

“唉!”路了了叹了一口气:“可我还是觉得与郭岩,小云他们呆在一起轻松自己啊。”

“你想要爬得更高,你身边的圈子朋友身份,也必须更高才行。今天,就让王十一跟你前去。他有着这方面丰富的经验,跟你前去,自然知道怎么应对这样的场面。”

对于王琉璃这一番说辞安排,路了了找不到反驳的理由。可是心里,总感觉不是很痛快。

终于脱离打扫马厩工作的王十一,收拾得干干净净,精神抖擞的跟在路了了身边,不停的的给他讲述着规矩。

“姑爷!虽说别人是给你设宴恭贺。但是这帐啊,还是得你来会才行。悄声无意的结了帐,还得不露声色,这才叫大气。我王家,不不,我路家,哪会在意这点儿小钱。”

“你知道这么多人,在那醉仙楼设宴,需要花费多少么?说出来吓死你,你认为我有那么钱带在身上。”

路了了听的郁闷无比,恼怒的瞪了王十一一眼。

“如果还要姑爷你亲自去会账,岂不是丢了我路家的脸面。放心吧,这帐自然有我来结的。”

王十一胸口一挺,好像路了了说的事情,完全微不足道。

“少夫人临行前,让你带上了多少钱?”路了了心里依旧有些不安。

“放心吧,以姑爷你们这帮年轻人的习性,酒饱饭足后,总会去那平康坊听听琴曲,赏赏歌舞的。就算他们想找些红姑娘相陪,都没问题。”

王十一拍拍胸口,一副包在我身上的样子。

路了了脸上露出向往的神色,干干的咽了一口口水。

“少夫人说了,姑爷你如果想找什么花魁头牌,就请自己付账,顺带还会让我王十一打扫一年的马厩。所以姑爷你就不要想那些好事了,我会盯着你的。”

王十一一边说

,一边还靠近了几步。

处理事情这般的滴水不漏,路了了几乎以为当初的那位陆九又回来了。心里叹了口气,顿时对这场宴席变得兴味索然。

不知不觉来到胜业坊的醉仙楼门口,远远的就看见程昌穆在那里挥手笑脸相迎。

路了了刚刚下马,就听得“踢踏踢踏”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而近,速度非常之快,眨眼间就冲到了近前。

大街上,一位带着孩子的年轻少妇,正俯身拾取一枚掉落的铜钱。抬头看见迎面冲来的快马,躲闪不及,脸上露出绝望的神色。

路了了飞身上前,将那位少妇抱地一滚,险险避开了疾驰而来的快马。

路了了起身,拉起那位有些惊傻了的少妇,就听见程昌穆大声叫骂起来。

“长安城大街不准许当街疾驰,哪一位吃了熊心豹子胆,公然在这里违抗。他 妈 的!真不怕被抓进大理寺吃板子么?”

“程胖子,你他 吗的胆敢骂劳资!劳资又不是故意想撞上人的,当时回头看有没人追来,没看到有人而已,”;

马上那位紫衣骑士,心里其实也有些后怕,放慢马速,转头小跑回来。

“啊!”程昌穆大惊小怪的叫了一声:“原来是王准王大哥啊,你刚刚也太不小心了,如果不是我兄弟身手敏捷反应快,你差点闯下了大祸。”

王十一反应飞快,掏出一袋铜钱递给那位依旧有些发愣的妇女,示意她赶快带着孩子离开。那位紫衣青年看到了这一幕,觉得对方实在是识相,心情顿时变得大好。

“这位兄弟谢了,今天你帮了我王准一个大忙,我记住啦。以后要是有什么麻烦,尽管来找我王准就是。”

看了一眼这一身紫衣,面色桀骜的青年。路了了自然知道这位是那身兼十数职,红得发紫的王王御史大人的独子王准。

那王乃是师叔李林甫朝中最得力的助手,对于他的儿子,自然也不好得罪,也得罪不起。于是陪着笑脸,拱了拱手:“小事一桩,何足挂齿。”

“呵呵!你这小子倒是很懂事,不过看着面生啊”王准骑在马上,大大咧咧的说道。

“王准大哥啊,你就不知道了吧。这位就是长安城那位大名鼎鼎,让她娶我的诗仙弟子,大唐财神的女婿路了了啊。新近被玉真观那位举荐为军器监丞,我们一众兄弟正准备在醉仙楼设宴恭贺。”

这种时候,程昌穆总是及时的出现在前面。

“哈哈,哈哈哈!”王准放肆的大笑了来:“不就是那位诗仙弟子米共田么,不过这人行事,倒是很对劳资的胃口。既然你们设宴请客,怎么不通知劳资呢。”

程昌穆艳羡的看了王准的一袭紫色长袍:“哎,王准大哥,你比我们大不了多少,就已经官居从四品卫尉少卿。我们就是想请你,也怕请不到你啊。”

“滚你娘的蛋!长安这些公子哥儿,哪位是靠了自己的官职大小欺人,都他妈是靠祖辈的余荫,父辈这靠山。走走,既然劳资碰上了,就要上去喝一杯。”

王准翻身下马,也不管其他人,昂首就像是主人一般,带头走进了醉仙楼。

第一百一十五章 路了了的笑

醉仙楼最气派的房间里,高朋满座,美味佳肴络绎不绝的传递进来。

本来作为这次宴席主宾的路了了,已经完全被那位半道杀出的王准给抢了风头。除了君若尘过来认真的给自己道歉之外,其他人只是点头一笑,就围拱在长安天字第一号纨绔,王准的身边。

“王准大哥,以你的地位,这长安城还有谁敢找你的麻烦。今日里怎么还会一边驰马飞奔,一边回头看有没人追来。”

程昌穆端起酒杯遥敬王准,一边好奇的打听起来。

“哈哈,哈哈哈!笑死劳资了,真是笑死劳资了。”王准一边笑一边拍着大腿:“你们我刚刚从谁家里跑出来的么?”

“哪里?”程昌穆非常识趣的问道。

“劳资今天去了永穆公主的驸马府,先是让公主亲自下厨整治了一桌宴席,酒饱饭足后。劳资就提出与那驸马王繇比试箭术。为了看谁的箭术高超,就放一个苹果在头上,只射苹果不准射人。

劳资来者是客,自然要先射。射箭的时候。劳资故意射低了一点,将他的发带给射断了,让他的官帽掉了下来,披头散发狼狈不堪。然后劳资上马就逃,让他追都追不上。

他奶奶的,谁让他们说劳资是长安第一废物纨绔来着,还把自己的女儿送去洛阳,远远的避开劳资。”

王准说完,饮下满满一大杯酒,神色傲然的环顾四方。

“王准大哥,你简直就是小弟我等的偶像啊。依小弟看,你当初就该将他们家那漂亮女儿给抢了,先成起好事,看他们还认不认你这现成女婿。”

韦应物跳将出来,手舞足蹈说了一番,倒让王准对这小子刮目相看。

王准眼神不可查觉的一闪:“韦小鬼,都传闻你韦应物朝提樗蒲局,暮窃东邻姬。看来是一位比劳资还厉害的角色啊。”

“嘿嘿!”韦应物阴阴一笑:“我哪里能与王准大哥相比,还得向你多学习学习。”

“哈哈,哈哈哈!”王准放肆的大笑起来。

“我看王准大哥,你这番闹腾,可不是仅仅捉弄那驸马王繇那么简单吧。”路了了起身,望着王准微微一笑。

“你说,劳资有什么用意!”王准轻蔑的望着路了了。

“王准大哥你箭出射断发带,而不伤人分毫。这一手出神入化的射术,长安几乎无人能比啊。看来王准大哥虽然出身文官之家,可心里却豪气冲天,一心想做那驰骋沙场的大将军吧。

可惜你身为家中独子,御史大人怎肯让你去沙场犯险。于是将你留在了京城困在家中,郁闷无比的你,才故意四处招惹是非,就是想要报复你家中大人吧。

被人说成废物纨绔,这一定让你心中很是难受,于是借机比箭,让你一身的骑射本事,显露在人前。不知小弟所言,对与不对。”

路了了说完,笑眯眯的对王准施了一礼。

“他 妈 的!难道你是李林甫那老鬼的私生子不成?怎么会像他一样,隔着肚皮就能将人的心思给才出来。”

王准面色惊恐的望着路了了,显得很是惊慌。

满屋的权贵子弟,顿时齐刷刷的望着路了了,让他很不自在。

“王准大哥说笑了,小弟翁爷乃是太医院荣养太医,倒是跟那宰相大人没半分关系。”;

“他 妈 的!要不是有李林甫那位老怪物在前,劳资真怀疑你

会什么能读人心的邪术。不过听闻你骑射无双,在招亲比试上一举震慑得满场人哑口无声。劳资其他的本事没有,就对自己骑射这点功夫很是自信,敢不敢与劳资比试一番。”

王准跃跃欲试,目光烁烁的望着路了了。

“好!能与王准大哥这样的高手比试,是小弟的荣幸。”路了了非常爽快的答应了。

“慢着!”王准大喝一声,让一群准备看好戏的家伙一楞。

王准诡异的一笑:“你那婆娘家,乃是堂堂大唐首富,非常的有钱。而我王准,身上也从不短少了银钱。你我之间比试,不增加点彩头怎么行。”

“王准大哥想要增加什么样的彩头?”路了了对自己是非常的有信心,笑着问了一句。

“以你我两人的身家,自然不稀罕赢取对方那点钱财。彩头嘛,谁要是输了,就请现场观众的兄弟朋友,一同去那胡姬酒肆喝花酒去。”

王准将彩头提将出来,志得意满的望了一圈,引得这帮权贵弟子哄然叫好。

路了了听了却已阵气结,本想从这位富得流油的家伙身上赢来一些财产,充实下自己的腰包,没想这家伙却提出了这样费力不讨好的事情,一时间显得有些犹豫。

侍立在身后的王十一急了,这要是不答应,可就大大丢了王家的面子。忍不住用手捅了捅路了了的后背。

“好!”路了了飞快的醒悟过来。

“我这人性子比较急,时间就定在明日末时。地点嘛,你王家大裕镇别苑新修的驰道应该还在。就去那里好了。”

王准摆摆手,急不可耐的就将事情给定了下来。

“来来来!兄弟们,大家继续喝酒,明天多多通知些人,给劳资呐喊助威去!”;

深秋的早晨,蒙蒙的白雾中,大裕镇街道上已能看到不少行人的身影。不管是不是九月十九,依旧有不少心怀希望的人们,想去给财帛星君虔诚的献上一炷香,寄望这位天上神仙保佑,让自己的生活能变得好上一些。

张三娘依旧勤快的在街面上清扫了一番,望了一眼自家店铺前热气腾腾的蒸饼格子,挺起胸膛,无比的满足充实。

一对衣衫破旧的中年夫妇,手里拿着扫帚神色尴尬的望着张三娘打扫得干干净净的街面,不知所措。

张三娘掏出四个铜子,放在了那对夫妻的面前。刚刚她将左右邻舍的街面都清扫了,却无意让这一对新来打扫街面的夫妻,少了一些收入。

那位脸色衰老沧桑的中年男子,将四个铜子放回张三娘的面前,拉着妻子默默的离开了。张三娘微微叹了一口气,知道这清扫街面的事情,自己不能再做了。

红日初升,光芒万丈,弥漫的白雾瞬间消散的无影无踪。

“蒸饼啊,好吃的蒸饼。十文钱三个,三文钱一个。”一道清脆的童音开始大声吆喝起来。

用两千个铜子的价钱将这家蒸饼铺子转接过来后,这吆喝的方式,张三娘原封不动的也接收下来了。

大裕镇的人,几乎都清楚这吆喝里的陷阱,可依旧有不少外来的行人,花费十个铜子去买三

个蒸饼。于是大裕镇的居民就会会心一笑,又遇到一位傻子。

“小弟弟,给我来三个蒸饼。”路了了随手将十个铜子丢进了蒸饼格子旁的钱篓。

“啊!是路家郎君,他不是真与王家小姐和和美美比翼双飞,在长安过好日子了么?怎么又来了大裕镇。”

这一次,大裕镇的居民,没有笑话这位傻子,而是不由自主的拥上前来,想与路了了说上一句话,打一个招呼。

“恩公!你怎么来啦?你要吃蒸饼,我怎么还能收你的钱呢。”张三娘脸色激动,慌乱的从钱楼里往外抓铜钱。

路了了伸手拦住了张三娘:“张家嫂子,你要请我吃饭,大可以在家做一顿好的,我一定吃得高高兴兴的。不过,这三个蒸饼可是生意,咱不能坏了规矩不是么。”

张三娘的手不在去抓铜子,抹了抹眼泪:“好啊!我家郎君有消息了。说是在攻打石国的时候断了一条腿,很快就能回家。到时候,我一定做一顿好的,请路郎君赏面夫妻前来,顺带也能把余款给你清了。”

“好啊!张嫂子你可要多做一点,我可是有三位娘子哦。”路了了心里一酸,脸上却笑嘻嘻的样子。

“一定一定,保证管够。”张三娘用衣袖擦着眼泪,笑着说道。

“路郎君,你这次前来大裕镇,又有什么好事带给大家啊。镇里有些老人说,你是财帛星君老人家的传世弟子呢,走到哪里就能让哪里富裕起来。”

也不知人群里哪一位年轻人,大声的叫了起来,惹得人群一阵哄然大笑。

“呵呵!”路了了笑了笑:“我这一次前来大裕镇,是要与人比试那骑射功夫的,至于能不能给这里带来好处,我还在琢磨呢。”

“谁啊!这么不自量力,也想与路郎君比试骑射。难道不知道路郎君的骑射功夫,是我大唐第一的么。”

人群中又有人大声喊了起来,倒让路了了脸色一下红了。自己这骑射连裴五娘,康志睦都比不过,还什么大唐第一。

“是啊,是啊!到时候,大伙儿一起去给路郎君吆喝助威去。”热心的年轻人,开始鼓动起了这一群居民。

王十一看见路了了被热情的居民围得水泄不通,作为职业的护卫,有些看不下去了,伸手顶了顶一旁的周六子。

“呵呵!”周六子十分轻松的笑了起来:“如果是别的地方,我不敢保证。但是在这大裕镇啊,绝对不会有人敢动少爷分毫。有人敢对少爷不利的话,不说少爷自身的本事多厉害,那些居民就会一拥而上,将那人一口口给吞了。”

“唉”王十一叹了一口气:“我是有些搞不懂姑爷,明明该他用心接纳的朋友,他也是在笑,但我却感觉他心里没有笑。对于这些普通的居民,他的笑却是那样灿烂,那样的开心。”

“这样的少爷,才是值得我周六子至死都想追随的少爷。你虽然也是护卫出身,但自幼就没吃什么苦,见识来往的多是富贵人家,所以你是不懂的。”

周六子古板的脸色,浮现起骄傲的笑容。

“好啊好啊!今日末时,王家别苑那条新修的驰道,有空的都去给我呐喊助威。说不定啊,我还真会给大家带来新的财路。”

路了了心里一个主意已经浮出个框架,心情大好,笑嘻嘻的对人群挥起手来。

第一百一十六章 人算不如马算

末时,日头盛极转衰,阳光却依然温暖。

前来助威喝彩的人群,衣着不同,泾渭分明的站在王家那条驰道两旁。但脸上好奇兴奋的神色,却没有什么不同。

路了了路少爷现在身份不同了,又在自家老岳丈的地盘上。比试前不但有专门的休息座位,茶点水果也摆了满满一桌。

“少爷你一定要赢啊,我胡老大娶媳妇的本钱,可全压在你身上了。”胡老大殷勤在身后给路了了揉着肩膀。

“这一次,你们可不能光顾自己,我的那份帮我压上没有。那可是我从王十一那里借来的,那臭小子还要跟我算利息。”

路了了信心满满,端起茶水喝了一口。

“少爷你想大发一笔的想法,多半要落空了。现在王家开出的盘口,你是一赔一点一,那王准可是一赔十五。”

周六子一句话,向一盆冷水,瞬间浇灭了路了了火热的心。

“快去,将我压的注取消,改压王准那小子去。”路了了一急,一下跳了起来。

“开盘口最重要的是诚信,你觉得你的押注还能取消么。再说了,你打算故意输给那王准,对得起那些一两个铜板都要压你的大裕镇居民么。”

周六子脸色平静的望着路了了。

路了了脸色一红,神色尴尬的坐了下起:“是啊,为了这些支持我的人,也不能输。”

另一间休息客室,王准目光凶狠的望着一群纨绔小弟:“你们这些口是心非的家伙,一个个明面上喊我大哥支持我,暗地里都去押注那米共田,真是把劳资当你们大哥么?”

“嘿嘿!”程昌穆讨好的露出笑脸:“王准大哥威名赫赫,今天长安城至少一大半公子哥儿都来看你的骑射比试了。不过这王家也真是财大气粗啊,不但飞快的在驰道两边修建了围栏,还开出了盘口,多大的注都敢接。”

“程胖子,你少给劳资转移话题和稀泥,你别以为劳资不知道,你可是在那米共田身上压了不少。不管,你现在不去压劳资同样的份额,劳资会让你好看。你们,也都一样。”

王准瞪了程昌穆一眼,又在四周扫视了一番。

这一群公子哥儿,脸色顿时变得苦涩起来。

一匹毛色通体雪白,神骏高大的马上,王准神色桀骜的望了一眼四方的人群,轻轻一带缰绳,那白马高高扬起马头,发出一声长长的嘶鸣。

路了了拍拍乌云盖雪的马项,在它耳边低语。

“大黑啊,你要是跑赢旁边的那家伙,我一定在买几匹漂亮的母马来陪你,决不食言。”

乌云盖雪打了个响鼻,歪歪马头,就像是完全不相信路了了的话语。

不得不说,这王准的坐骑神骏,奔跑速度不比乌云盖雪差,王准的身体在马上轻盈起伏,一身骑术也是经过苦练之后,非同一般。

眼看两圈之后,两匹神驹你追我赶,一会儿你领先我一个马头,一会儿我又领先你一个马头。看得围观的人群一会儿欢呼,一会儿心又提到了嗓子眼,完全沉浸在这比试的紧张兴奋之中。

最后一圈就要过半了,乌云盖雪突然变得兴奋起来,四蹄如风,飞快的向前冲去,一下把王准的白马甩下两个马身。

围观的人群一下变得热闹起来,有的欢呼雀跃,有的大声催促。这声浪,连远处的大裕镇都能清晰听到。

裴徽骑着一匹高大俊美的紫骢宝马,在几位侍从的围侍下,神色高傲的在终点附近观看着这一场难得一见

的骑射比试。这异常激烈的场面,让他不知不觉也变得有些兴奋起来。

眼看终点临近,乌云盖雪速度月来越快,不过却不是向着终点的方向,而是风驰电掣一般,一头向那头遗世独立的马中绝世美人冲去。

裴徽看见那疯了一般冲向自己的黑色骏马,心里一惊,一根跟头就栽倒在地。

气急败坏的路了了,顾不得管乌云盖雪与那头漂亮的紫骢宝马如何交颈嘶鸣。翻身下马,赶紧前去将那位衣衫华贵的年轻公子扶起。

裴徽揉着腰,狠狠的一把甩开路了了的手。抬眼一看,突然就变得目瞪口呆,说不出话来。

王准飞快的冲过了终点,得意洋洋的准备迎接欢呼。却发现场中一片静默,几乎都没人看自己一眼。顺着众人的目光看了过去,“哈哈哈哈”的大笑起来,差点一下摔下马去。

一匹正在比试冲刺的骏马,它加速的原因不是为了冲过终点取得胜利,而是冲向了一匹马中的绝世美人,飞快的把它给上了。众人的下巴掉了一地,怎么还可能有人为取胜的王准欢呼。

当场中响起王准肆无忌惮的笑声,众人这才回过神来,哄然大笑。觉得这场骑射比试,即使押注输了钱,看到这绝妙的场面,也觉得值了。

裴徽哭丧着脸,一把抓住一脸绝望的路了了。

“这紫骢宝马是我娘亲最心爱的坐骑,你那该死的大黑马居然胆敢当众给它上了。你还不赶快让它停下来。”

“这个时候,我就是想让它下来,也是做不到的吧。”长安城住了这么久,谁不知道这紫骢宝马,乃是那虢国夫人心爱的坐骑。路了了心里冰凉冰凉的,知道乌云盖雪这次闯下了大祸。

“ 他 妈 的!你和郜国公主敦伦的时候。让你停下来,你愿意么。”

王准纵马飞奔过来,一边有滋有味的看着,一边没好气的骂了一句。

“让它们继续!让它们继续!”人群中,一道声音响起之后,齐声大喊起来。

裴徽家中再有权势,此时也不敢犯众怒,只能忍气吞声,默默的与众人一起,等待突然发 情的乌云盖雪交 配结束。

“这位裴兄,这个你看,我这匹乌云盖雪,也算得上一匹绝世宝马了。与你那匹紫骢宝马交 配后产下宝马驹,就算称不上第一神骏,我想也差不离了。这样说起来,你还算赚大了不是。等会我在王家设下宴席给裴兄赔罪,再补偿一些俗物,这事就这么过去了,行么?”

路了了忐忑不安的,用三寸不烂之舌开始蛊惑这位家中权势滔天的驸马爷。

裴徽一时间也晕乎乎的,被路了了说得有些意动。

“哈哈!”王准又大笑起来:“这一次坐骑比试,劳资赢了也没什么光彩,下次我们再来比过。不过事前答应的彩头,却不能不算。过瘾,真他妈过瘾!这样尽情的驰骋,比在长安城那乌龟般的速度爽多了。”

“呵呵!”路了了陪起了笑脸:“小弟我正有打算,将这条驰道在修整一下,兄弟朋友们想要过瘾,随时都可以。当然,彩头和盘口是少不了的。王准大哥,你看这主意如何?”

“好啊!”王准一拍大腿:“听说那秦家黄骠马神异非凡,劳资下次飞要与若尘小子比试一番。”

路了了松下一口气,客气的对王准与裴徽说道:“小弟等会做东,在别苑准备宴席,一来为裴兄赔罪,二来庆贺王准

大哥比试取胜。望两位赏小弟一个薄面。”

“嘿嘿!宴席之后,你可不要望了,胡姬酒肆,这里的兄弟们都要请上。你婆娘家有钱,这点花费对你来说,连根毛都算不上。

王准嘿嘿一笑,纵马就向那一帮公子哥儿而去。

步履艰难的走向大裕镇那群前来给自己助威的面前,路了了深深的鞠了一躬:“我路了了,对不起大家了!”

“哈哈!路郎君,这不怪你,我等还要感谢你让我们看了一场好戏呢。”

“是啊!路郎君,不怪你。”

人群中想起七嘴八舌的声音。

路了了的亲朋好友,也不全是一股脑的支持的路了了获胜。这一位叛投到王准阵营的不是别人,而是路了了那位凶辣的师妹裴五娘。

“哈哈!早就告诉你们,押注师兄没什么意思。赢了,赚不了多少,一输什么都没了。再说了我那师兄有时候有些不靠谱,没想到他的坐骑也那么不靠谱。还好我少少的押注了那王准,又赚一笔。”

王家别苑的一个偏厅里,裴五娘正在为自己的英明神武洋洋得意。

“唉!”胡老大唉声叹气:“我的媳妇本啊,这下全没了。”

“嘿嘿!”周六子冷笑一声:“你赚点钱,都交给小七夫人房里的萍儿帮你存起了,在这里装什么可怜。”

“谁,谁说的!你以为我像少爷那样,财产都被娘子给管的死死的。”胡老大很不服气的嚷嚷起来。

突然发现大家都没接话,有些茫然的转过头,就看见路了了脸黑沉沉的,死死的瞪着自己。胡老大下意识的蹲下抱头,却没能等来路了了的打击。

王家别苑里,大大小小拥来有四五十位长安城的公子哥儿,一个个逍遥自在的享受着香茶美酒,显得是那样的理所当然。

路了了心里沉甸甸的,这么多人去那胡姬酒肆,差不多能包下几位胡族“公主”的楼了。这一番消费下来,也不知会是多少。再加上要掏出东西来安抚那位裴徽驸马爷,都不知怎么去面对娘子王琉璃。

硬着头皮走进王琉璃的书房,一种颓败感油然而生。有一身鬼谷学识怎么样?自负聪明又怎么样到头来,入仕靠的长辈,出一点事情,又只能依靠这位身家丰厚的娘子。

“你不去应付那些客人,来我这里做什么?”王琉璃抬起头,看了一眼脸色灰败的路了了。

“唉!那个,我比试输了。”路了了惭愧至极,几乎不敢去看王琉璃的脸。

“这事我早就知道了,人算不如天算的事,我王琉璃不知道遭遇多少次了。再说了,大黑是一匹马而已,你就是宰了它,它也不知道自己闯了什么祸事。我已经吩咐人去给那裴驸马送上了一对玉马,算是对他的补偿,这事就算过去了。”

王琉璃脸色平静,完全没将这事放在心上。

“那个,今夜这帮公子哥儿还要去那胡姬酒肆。”路了了说话完全没了气势。

“你担心那些做什么,我早就让王十一将胡姬酒肆今夜包场了。就算你赢了,你能让那王准掏腰包会账么。今夜一过,你勉强也算是被群人接纳成一份子了。”

王琉璃说完,又埋下头,去看一些卷宗去了。

路了了无声的叹了一口气,有这么一位富裕能干的娘子,可真是省心啊。但自己心里,为什么就那么的不痛快呢。

第一百一十七章 大黑的百万新娘

美酒就像是佛家真言里的粉红骷髅,温存时还是一位娇滴滴的美人儿,一眨眼就变成血肉模糊,白骨森森的样子。是个男人,都会吐得昏天暗地,一塌糊涂。

路了了醒过来,头痛欲裂。依稀记得在胡姬酒肆,相识不相识的公子哥儿,都要陪着笑脸,端起酒碗一饮而尽。最后时刻,程昌穆那张胖脸笑眯眯的不停的在眼前晃动,几碗酒下去,自己就人事不知了。

挣扎着起身,想要去端桌上的茶壶,哪知身体一软,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

王琉璃一下被惊醒过来,眼圈发黑的她走过去,帮路了了倒了一杯凉茶递了给他。

“第一次啊,这些家伙明显是故意灌醉你的。以后你喝酒就要注意一些了,那些家伙一个个精得跟鬼似的,哪会让自己醉成你这个样子。”

清凉的茶水,让火辣干裂的喉咙顿时变得清爽不少。看到王琉璃那憔悴的模样,路了了心里一暖,难得的一把将她抱在怀里,久久不语。

喝了两碗稀粥,路了了的精神稍微好转了一些。独自漫步在后院的药圃,心绪复杂的望着窗外美丽的朝霞,一时间竟然有些痴了。

“阿弥陀佛!”背后突然响起一声佛号,路了了转身一看,才发现是经常见不到踪影的无花和尚,表情肃穆的站在自己身后。

“佛你个鬼啊!平日里影儿都看不见,这一大早你装什么鬼。”路了了没好气的抬手就向无花的光头上招呼,软绵绵的手却被无花一下给架住了。

“我是来向你告辞的,明日我们一家就会随四海商会的车队离开长安,前去蜀地。”

无花一边将路了了的手拨开,一边平静的说道。

“你那孩儿才几个月大啊,你就忍心让他与落落妹妹忍受那风霜之苦?在这家里,我可没亏带你一假和尚一家半分啊。”

路了了面露不满之色,不解的盯着无花和尚。

“寒冬就要来了,西泸县那里,流落了无数的难民孤儿。如果没人帮助,这个冬天不知道要冻死饿死多少人。知不知道,你昨夜的一场花费,就能让上百位孤儿渡过即将来临的寒冬。”

无花望着西南的方向,一脸悲天惜人的模样。

“你觉得,这事是我能管的么?”路了了揉揉依旧有些难受的腹部,无辜又无奈的样子。

无花摇摇头:“我只是发现,我佛渡人脱离苦海,不应该就在大殿里受人供奉,享受信徒的香火叩拜,然后由那些僧人念几句经就算了。而是应该走出寺庙,力所能及的帮助眼前之人,能助几人是几人,求得个心安就好。”

“你就这样带襁褓中的婴儿和产后身体尚未恢复的娘子,前去救助那些难民孤儿,你怎么救助?”路了了冷然一笑。

“姐姐那里给了我二十万铜钱,但依然不够。所以,我就找你这位一夜豪掷千金的姐夫化缘来了。”

无花眼不眨,眉不皱,就这样直直的看着路了了。

“你!你…”路了了手指无花,气得说不出话来。自己根本就是穷光蛋一位,王琉璃有钱,可那是王琉璃的钱。怎么一个二个,认为自己娶了大唐首富的女儿,银钱就能随意挥洒一般。

“你能请那些本就衣食无忧的公子哥儿们花天酒地,寻欢作乐,为什么就

不能求求你那娘子,让她掏出些铜钱来,救助一下那些可怜的孩子呢。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可是大功德,比你喝花酒要好得多吧。”

无花和尚半步不退,不依不饶的紧逼着路了了。

“呵呵!哈哈!”路了了气急而笑:“你们一个个把我路了了当成什么人了。”

“好!我就再给你二十万铜钱。不过救助难民孤儿这样的大功德,你一定要记在我郎君的头上。”王琉璃不知何时来到了这里,语气中不容半分拒绝。

“少夫人仁义,我自会向那些难民孤儿,宣扬姐夫的恩义,僧告辞。”无花向着王琉璃双手合十,僧衣飘飘的就此离去。

“走走,劳资还不留你了。你们要去做什么圣僧圣母的,尽管去。就我路了了是麻木不仁的恶人,无用的废物。”

路了了恼怒的挥挥手,无花步履一顿,终究还是没有回头,坚定的离开了。

“谁说我王琉璃的郎君是无用的废物来着,那岂不是说我王琉璃瞎了眼么。”王琉璃发现路了了情绪有些不对,赶紧打趣了一句。

“呵呵,我路了了就是一堆没用的烂肉,偏偏还卖出了高价,谁叫你这位大唐首富的女儿,偏偏喜欢这块烂肉呢?”

路了了用衣袖抹了一下眼角的泪水,迎合着王琉璃的打趣,笑了起来。

整整一个上午,将自己关在了路家灵堂,谁叫都不应声开门。

“郎君啊,现在有什么心事,都只会与那位述说。我现在越来越不清楚,他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了。唉!”

唐小七指指天空,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只有愚蠢的人,才会想去和天上的人竞争。”一旁的王琉璃,一句话就让唐小七气闷不已,却又无话反驳。

午时刚过不久,一阵鼓乐声在路家门口响起,经久不息,好像就停在路家门口不走了一般。

王琉璃与唐小七诧异的交换了一个眼神,就看见胡老大飞似的冲了过来。

“两位少夫人,大事不好了。我家门口来了一对送亲的队伍,说是那虢国夫人府中的,现在让我们赶紧准备好礼仪,前去迎亲呢。”;

看了一眼满头大汗的胡老大,王琉璃有些茫然:“虢国夫人府中派人送亲,我家何人与她府中结亲了啊?”

“虢国夫人倒是有一位女儿尚未出阁,难不成她女儿也看上了姑爷?”王十一在一旁,自作聪明的喃喃自语。

王琉璃与唐小七狐疑的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的走向灵堂大门,将大门拍得“砰砰”直响。

路了了拉开房门,就看见自己两位娘子脸色阴寒,目光不善的瞪着自己。

“路了了,你老实告诉我,你什么时候与虢国夫人的女儿勾搭上了。现在那虢国夫人亲自将女儿送上门来,正等着你去迎亲呢。”

王琉璃面如寒霜,冷冷的注视着路了了。

手指自己的鼻子,云里雾里的路了了很是茫然:“我?我哪里认识什么虢国夫人的女儿。”

“女儿都送到家门口了,你还敢说自己不认识?路了了,那顾惜花的事情,你开先就一直欺骗我,现在连琉璃姐姐也要欺

骗么!”

唐小七双目微红,眼见着就要流下眼泪。

这天大的冤屈落在路了了身上,却因为有了顾惜花的前案在身,想要辩白却又那么的无力。于是恼羞成怒,一手拉着一位娘子。

“走,我们就前去看过究竟明白,我路了了要是认识什么虢国夫人的女儿,一头撞死在你们两人面前。”

路家门口,白发苍苍的路慢慢,着眼前那头披红带绿的紫骢宝马,完全傻了眼。活了这么大年岁的他,不说是没有见过,连听都没听闻过,这世上还有鼓乐齐鸣,为一匹母马送亲的。

等到路了了带着两位娘子走近前来时,路慢慢指了指那匹娇艳无比的紫骢宝马,完全说不出话来。

一袭黄罗披衫,皮肤细腻雪白,成熟美艳的虢国夫人从车撵上慢慢走下来,身后侍立十数位侍女丫鬟,目无旁人的走到路了了身前。

“我已经将新娘送上前来,怎么还不见新郎前来见礼迎接。”

除了唐小七依旧有些茫然,聪慧无比的路了了与王琉璃,哪里还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赶紧叫人去将大黑洗刷干净,打扮一番带过来。”心里一片苦涩的路了了,转头对胡老大说道。

“少爷,一匹马该怎么打扮啊?”胡老大有些糊涂的望着路了了。

路了了扫了一眼花枝招展的紫骢宝马,语气干涩:“新郎怎么打扮,就怎么打扮大黑,快去。!”

“大名鼎鼎的诗仙弟子,果然名不虚传。一句让她娶我,就将富可敌国的财神女儿给骗回了家。不用我多说,就明白了本夫人的意思。我这千娇百媚的紫儿,被你那粗俗无力的坐骑给毁了清白,自然得将它迎娶回去才行。”

秋日已经变的深寒,虢国夫人依旧摇着一把团扇,风姿绰约的扭来扭去。

王琉璃已经明白,对方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招手让王十一来到身前:“速去钱柜,多准备些银钱过来。”

乌云盖雪或许是以前的妃子太多了,养成了负心薄幸的德行。对于虢国夫人给自己送上门的新娘看都不看一眼,不停的扭动身体,想将身上披带的那些红红绿绿给甩下去。

路了了亲自过去拉住缰绳,带着它在紫骢宝马身前绕了三圈。胡老大在门口点燃了爆竹,引来了无数围观的人群。

“我这紫儿啊,可是娇贵的紧了,说它是马中的公主也不为过。你家想将它迎娶回去,这彩礼钱可不能少了。要是寒酸了,我们两家都丢不起那份儿不是。

也是我虢国夫人心善,还知道来一个成马之美。要是遇到我那些姐姐妹妹,早就将那恶徒给先阉了,再斩了它的马头。”

虢国夫人宠溺的在紫骢宝马皮毛柔顺的身上抚摸着,眼神扫都不扫一眼路了了和他那迎亲的坐骑。

“虢国夫人仁义,我路家上下感激不尽。不知道夫人认为,我路家应该出多少彩礼才合适呢?”

王琉璃微微一笑,不卑不亢的问了起来。

“呵呵,不愧是王家的闺女,果然明白事理。既然你这么爽快,我也就不多说了。一口价,两百万钱,我这宝贝的紫儿,就便宜你家那畜生了。”

虢国夫人玉口一开,王琉璃身后的路慢慢,双眼一翻,直接晕死过去。

第一百一十八章 赴任

路慢慢卧房门口的台阶上,路了了泥塑一般坐在那里一动不动。清冷的月光,仿佛浸入他的身体,让他的一颗心冷得僵硬起来一般。

醒过来翁爷,抓起木枕就砸向围在床边的路了了,并大喊让他滚出去。不敢离开的路了了,在台阶上已经坐了几个时辰。

王琉璃从路慢慢的卧房走了出来,紧挨着他缓缓坐下。

“翁爷怎么样了?”路了了声音有些嘶哑。

“小七妹妹熬了参汤,正在给翁爷喂服。修养一晚,应该没什么大碍。”王琉璃身体斜靠在路了了的身上,看上去有些疲惫。

“哈哈!虢国夫人一开口,就是二百万钱啊。翁爷这辈子都没见过那么多钱,难怪会惊得一口气缓不过来。”

路了了笑了,笑声比那月光还要冷。

王琉璃安抚一般,拍拍路了了的肩膀:“虢国夫人根本就是冲着我来的。自从我王家得了个大唐首富的名声后,这来打秋风的多了去了。不过这样狮子大开口的,也就虢国夫人这贪得无厌的女人了。”

“全付给她了?”路了了当时急着照顾昏迷的翁爷,不清楚后面的情形。

“你说了?她可不是简单的女人。妹妹是大明宫最受宠的贵妃娘娘,自己也与圣人不清不楚。不付,我们斗得过么。” 王琉璃皱了皱眉头。

“琉璃,你这才嫁过来多久,银子就水一般往外流,我路了了…。”路了了语气梗塞,说不下去了。

王琉璃指头在路了了头上点了点:“谁叫我王琉璃喜欢你这块烂肉呢,想尽办法要嫁给你。不要想那么多了,三天后你就要去任职报到,你的亲兵护卫都安排好了么?”

“胡老大,宁教,目前就这两个人选。周六子断了手,去不了。而且他在家,我也比较放心。王十一要做你的护卫,我明日里去青云会,再召集几位。”

路了了望了一眼背后老爷子的卧房,吁了一口长气。

“也好,你那赛马场的主意,我想了想,还是可行。本来我想独自承担下来的,现在本钱就有些不足了。” 王琉璃一脸的遗憾。

“想什么呢!参份子的人越多越好,你一人吃不下来。虢国夫人今天这一闹,也不全然不是好事。我想这些天,满长安都会谈论我与王准比试骑术的事情。”

路了了拍拍屁股上的灰尘,顺带也把王琉璃给拉了起来。

前去任职的最后两天,路了了被翁爷路慢慢给禁足了,却不料胡叔却穿戴整齐的找上门来。

胡小云与漕帮的焦昆焦胜兄弟,在路家中厅前,一个个被绑了双手跪成一排。

“这三个臭小子,真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不但在青楼喝花酒,还跟人打架,真以为这长安城是你们的天下了么?”

胡云狠狠的瞪了三位身体身体壮实的年轻人一眼,气哼哼的说道。

“胡叔啊,这个可与我没关系啊。”路了了摆摆手,急忙撇清关系。

“我知道跟你没关系,你现在都是娶了媳妇,有官身的人了,自然不会如此胡作非为。你哪个什么军器监丞也是七品的官儿,自然也需要护卫亲兵。我打算让他们三个家伙跟着你去,免得一天为非作歹,惹出什么祸事来。”

胡云说出了来意,转头又恨恨的瞪了三人一眼。

“爹啊!我胡小云堂堂青云会少当家,焦昆兄弟堂堂漕帮副帮主,你居然让我们去当一位小小的大头兵?” 胡小云扭动着身体,不服气的叫了起来。

“呵呵!”胡云冷笑一声:“青云会的少当家,你好大的威风啊!你劳资我一天还能抡几千铁锤,还能管事,不需要你这位少当家来做主。”

“嘿嘿!胡叔你还是先给我松绑吧,当了哥的亲兵我兄弟二人是愿意的。目前漕帮有金花子打理,又有四海商会的帮衬,非常的兴旺。我兄弟二人帮不上什么忙,倒成了吃闲饭的一般。还不如跟着了哥,说不得以后还能混出个名堂来。”

焦昆笑嘻嘻的望着胡云,一番话说得胡云暗自叹气,这焦昆啊,看来比自己儿子胡小云明事理的多了。

“胡叔啊,你不来,我还想去找你呢。就算加上他们三个,我还需要三名亲兵,想在青云会选几个家世清白的年轻人。”

路了了面露喜色,这真是瞌睡来了,有人送来枕头。

“不用选三个,我去给二猛子说一声,他肯定会来的。”焦胜抬起头,急切的望向路了了。

“好好!就这么定了。”路了了喜不自胜,全然没发现王琉璃走了过来。

胡云就像是没看见王琉璃一般,干干的咳了一声。

“跟着你们路大哥当亲兵,吃穿不愁,连媳妇都会帮你们给娶了。”

路了了惊愕的望着胡云,自己好像没这么说过吧。

“呵呵!”王琉璃在身后微微一笑:“胡叔这是在挤兑侄媳么?我既然答应了小云师兄,就绝不食言。保证给他找一位又漂亮又能干的娘子。”

“大嫂!大嫂,哪我们呢?”焦昆焦胜兄弟齐刷刷,眼巴巴的望着王琉璃。

“好好,你们只要好生护卫我家郎君的安全,这娘子,都包在我身上了。”王琉璃面露微笑,答应的十分爽快。

穿身戎装的男人,整个形象气质都会变样。不说身材修长挺拔的路了了,就连平日显得有些猥琐的胡老大,也变得有那么几分英伟。

两位美丽的娘子,带着各自的贴身丫鬟,围住路了了转来转去,时不时在他身上东摸摸西瞅瞅,笑颜如花。

路了了被弄得有些不自在,看了一眼身旁挺胸抬头的胡老大,有看了一眼厅外几位站得歪歪斜斜的其他人。

“胡老大,这亲兵队长一职,就由你来担任吧。”

被这巨大的幸福砸得晕晕的不光是胡老大本人,连唐小七的丫鬟萍儿,也呆傻在了那里。

周六子看了看自己的铁制假手,叹了一口气。有些不放心的看了身旁的宁教一眼,艳羡的摸摸他身上红色的披风。

“以后,少爷的安危就全靠你了。”

宁教不在意的抖抖肩膀:“路大哥的剑术高绝,想伤他哪里那么容易。再说了,我的剑术比不上路大哥,正面放对,周大哥你还不一定斗得过我呢。”

周六子摇摇头:“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少爷那么厉害,还不是栽在了一位小乞丐身上。你以前是刺客,现在是护卫

。想要保护好少爷的安全,要学的东西多着呢。”

靖安坊武库,四位全副武装的军士分站武库大门的两侧。看到路了了一行人走过来,四张单弓弩就对准了他们。

“新任军器监丞路了了大人前来上任,还不快去禀告。”经历过生死考验的胡老大,就像是没看见那寒光闪闪的弩箭一般,手里举着路了了任职文书和官牌,大声喝了起来。

四位军士相互看了一眼,其中一位收起单弓弩,转身跑了进去。其余三人,依旧没放下弩箭。

路了了满意的点点头,看来下属武库署令倒是一位人才,并没有因为看守武库这样的闲职,而荒芜对军士的训练。

从武库中出来,穿一身主薄文服的程昌穆,满脸堆笑的对着路了了行了一礼:“下官军器监主薄程昌穆,恭迎军器监丞路了了大人前来上任。”

路了了愣了一下,却没有说话,带人跟随程昌穆走进了武库。

当程昌穆带着路了了走到自己的官衙门口,看见在门口恭候的秦若尘与殷峰时,路了了终于忍不住微微一笑:“这倒是巧了啊,一路上我还在想如何与这里的下属官员打交道,没想到居然全是熟人啊。”

“属下武库署令秦若尘拜见军器监丞大人!”

“属下武库署典吏殷峰拜见军器监丞大人!”

秦若尘与殷峰两人对路了了躬身行了一礼。

“程胖子,你告诉我,这他 吗到底怎么回事。这么你们兄弟几人,一窝蜂似的跑到我的地盘上来任职了。”

路了了坐在自己的桌案后,看见秦若尘与殷峰两人离开后,向面前的程昌穆询问起来。

“嘿嘿,我们这些勋贵子弟,谁还没个门路关系。想要去那些显耀的部门任职是不可能的,不过这卫尉寺里担任个小官儿,还是比较容易的。

当初啊,听闻路大哥你要来接任军器监丞一职,兄弟们可是欢呼雀跃,这才寻思着在醉仙楼给你接风的,那知道就遇见了王准王大哥了呢。要知道,但任卫尉寺少卿的他,可是哥儿们几个的顶头上司,谁都招惹不起啊。”

程昌穆胖脸笑得跟花儿似的,有路了了这样熟识的顶头上司,这以后的日子,不就好混的多了。

“那好啊,改天就大家伙儿一起,设宴招待我们那位上司王准大哥。”路了了也没什么上司的架子,心里不停的盘算,脸色挂着淡淡的笑容。

“好勒!我这就去和兄弟们说说。”程昌穆说完,飞似的跑了出去。

看了一眼站立的毫无形象的八位亲兵,路了了暗叹一声,转头望向自己的亲兵队长胡老大。

“胡老大,十天之后,你要是不能将他们训练出个样儿来,你就给我滚回去继续当门房。”

胡老大胆怯的看了另外那七人一眼,哭丧着脸,小声问道:“少爷啊!你看那些爷们,一个个五大三粗凶神恶煞的,怎么就让我来当这亲兵队长呢。”

“嘿嘿!”路了了冷笑一声:“你胡老大进长安不到两年,倒是把自己以前的出身给忘得干干净净啊。你以前能慑服那些水匪,就不能慑服这几个浑人么。

别以为我不知道,萍儿那人小鬼大的丫头,一天到头让你来偷听我给他们讲授兵法。你就是豚,也应该学习了一二吧。”

第一百一十九章 以霍去病为榜样

作为新上任的军器监丞,武库清点是必须要走的一个过程。

布幔,斧头,锥子,锅子火钻等这些杂物,一件件点下来,让路了了头晕脑胀。不过看见军器架上排列得整整齐齐的伏远弩,擘张弩,单弓弩角弓弩,路了了一下就兴致高涨。用手在这些精钢打制的利器上轻轻的抚摸着,心里微微叹了一口气。

遥想当年,墨家钜子与公输盘在楚王面前一场攻防演练,各种机关器械层出不穷。一千多年了,军队使用的还是这些器械。甚至有些更厉害的器械都早已失传,消失在历史的长河。

随手取下一张单弓弩,走到演武场上,对着百步开外的箭靶“簌簌”的射出四只弩箭。

胡老大快步跑上前去,笑眯眯举起箭靶:“四射三中,少爷,你合格啦。”

路了了脸色一红,四下左右看了一眼,发现没人注意这里。随手将单弓弩递给一旁的宁教“嗯,你们也试试。我大唐募兵最低要求四射二中,你们要是不合格,可不要怪我不客气了。”

回到官衙,程昌穆早已在那里等候多时。

“了哥啊,你来任职之前,可曾去卫尉寺拜会上司啊。这卫尉寺虽说是掌管武库,仪仗帐幕的闲职。主要是安置我们这些闲散的公子哥儿。但如果对上司的孝敬没跟上,一样让你日子难过。”;

这问题不是路了了疏忽了,而是根本就没意识到,也没人能提点。 微微一怔,上去拍了拍程昌穆的肩膀:“要不是你提醒,我还差点忘了这一一出。后日醉仙楼,我会摆好宴席。武库的大小官员,卫尉寺的上司,一并请了。程胖子,这一次,还真是多谢你了。”

“嘿嘿,了哥你的事,不就是兄弟我的事么。你轻松了,我们也好过不是。”程昌穆满脸堆笑。

两日飞快的过去了,早早下署回家的路了了换上一身常服,带着王十一与宁教两人,在醉仙楼的大唐迎客。不管官职大小,来参加宴席的人,都会被王十一奉上一个礼盒。

这一次的宴会,依旧是那王准坐在上首。

“劳资在卫尉寺等了几天,一直就没见着这新任的军器监丞前来拜会。正准备去那武库署见识一下,是哪一家的小子这么嚣张。收到请柬,才知道是你这倒霉的小子。看在你家出事的份上,劳资就原谅你了。”

王准掂了掂手中的礼盒,十分大度的说道。

“哈哈!王准大哥可说的是那虢国夫人两百万钱嫁马的事情么?”一位公子哥哈哈大笑起来。

“吗的,我大唐骑军一匹军马,价格也不过两万五千钱。娘的,一匹紫骢母马,居然居然要了我们这位新任军器监丞两百万钱,虢国夫人那女人,也真够黑的。”

王准愤愤不平的骂了一句,全然不顾主位相陪的路了了脸色尴尬,完全不知道如何接话。

“呵呵,那御史中丞杨钊杨大人,因为图谶有金刀二字,请圣人更名为国忠。连他舅父张易之兄弟都给平反了。杨家势大,谁也招惹不起。去财免灾,了哥就不要放在心上了。来!兄弟们饮胜。”

程昌穆适时的站起身来,一下就将话题带了过去。

酒过三巡,与众人喧一番的路了了发现秦若尘有些闷闷不乐,端起酒杯就走了过去。

“我去武库署上任三日,我武库署两百军士,可是被若尘兄弟操练得精悍凶猛,进退有据,真不愧为我大唐开国勇将翼国公后人,带兵有方啊。”;

“呵呵,我算什么带兵有方。想那安西四镇节度使高仙芝大人,不久前西域大破石国和突骑施,不日就要进京献俘长安京城。关西游弈使王难得击吐蕃,克五桥,拔树敦城,以难得为白水军使。与他们相比,我们这些人啊,就如同小儿过家家一般,不值一提。”

秦若尘自嘲的一笑,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一帮再卫尉寺任职的公子哥儿,包括那王准在内,一个个脸色难看,沉默不语。

“各位兄弟不比我路了了,祖上父辈不是我大唐开国元勋,就是为我大唐开疆拓土的名将。威风凛凛青史留名。我想各位兄弟都与若尘兄弟一样,不甘在长安城声色犬马,浑浑噩噩靠着祖辈余荫过一辈子,也想要沙场征战,博一世名声吧。”

路了了端起酒杯,环视一番。

“唉!谁他娘的想在这卫尉寺混吃等是一辈子啊,只是现在哪有我等出头的机会。聪明点的都去学文事科考做文官去了,剩下我们这些文不全武不类的家伙,一股脑丢在这卫尉寺看守武库。仪仗帐幕。”

一位卫尉寺任职的公子哥儿摇摇头,长叹了一口气。

“不然,想当初前汉骠骑大将军霍去病,当初还不是与大家一样么。最后还不是带着八百良家子一战大破匈奴,斩敌两千余人。最后更是带骑军逐出匈奴,封居狼胥,立下绝世功勋。”

路了了微微一笑,一番话说得这些公子哥儿心里变得火热起来。

殷峰站起身来,指了指一位被酒色掏空了身体,虚弱不堪的家伙,又指了指肥肥胖胖的程昌穆。

“就这些连马都骑不稳的家伙,你还指望他们沙场杀敌,封居狼胥,不是很可笑么?”

程昌穆一下跳将起来:“殷峰,你给劳资说清楚!程大爷我虽然胖是胖了点,胭脂马骑得,那骏马一样骑得。不信,改天我们去比试比试。”

“哈哈,哈哈哈!”程昌穆一番话,引得这一群公子哥儿哄然大笑。

“呵呵!”路了了呵呵一笑,转头望向上位的王准:“王准大哥,实打实的文官之后,家中宝贝的独子。一身骑射功夫,长安城第一。你们这些国公将军后人,难道还比不过王准大哥么?”

路了了一番话,夸得王准兴奋的脸色通红,仰头大喝一口美酒,轻蔑的看了一眼大厅中的众人。

“就你们这些家伙,也配合我王准王大爷相比!”

“吗的!比就比。王准大哥你那匹照夜玉狮子日行千里。神骏非凡。但若尘老弟的黄骠马也不差。我们这些人家中,谁没有几匹西域来的汗血宝马。你那照夜玉狮子,不一定就能稳赢大家。”

一位喝得有些兴奋的公子哥儿,一下就跳了出来。

路了了张开双手挥了挥:“既然大家都有这个兴趣,要不让王准大哥牵头,我们一起成立一个赛马会。一来可以练习骑射,二来不妨比试时加个彩头,开个盘口,提高大家的兴致。时间一长,赛马会变得热闹起来,说不定圣人也许会注意大家,将来说不定就有了出头的机会,不是么?”

“米共田啊米共田,你这家伙的鬼点子果然是多。这赛马会的主意不错,这头,劳资就牵了。不过,你就当我们赛马会的军师如何。兄弟们,你们说呢!”

王准振臂一呼,这群人一下就欢呼起来。

经过将近一月的改造,路

家的老宅院已经变得面目全非。绿树如茵,雕栏玉砌的中庭,是几间窗明几净的书房。前庭除了几株高高的老槐树,建筑被坼得干干净净,改造成一演武场。后院则变成清幽雅致的休闲庭院。

休沐在家的路了了,难得的多睡了一个时辰。洗漱完毕,用过早膳,太阳已经升得老高。

皇曾长孙李适以及王老的幼孙王奂,已经来此进学几天了。作为先生之一的路了了,面都没露一次,实在有些说不过去。优哉游哉的来到通往学舍的月门,却被两位神色严峻的王府护卫给拦住了。

说自己是这家的主人,没用。说是学舍的先生,依旧没用。如果不是王十一适时的出现,他这位先生,连自己的学生都见不到。

远远的,就听见张巡的声音在讲着《论语》。于是加快了步伐,走向张巡讲课的房间。

门口两位十三四岁的小太监,看见路了了走来,低头恭顺的让开房门。一种依稀相熟的感觉,让路了了愣了一下,却没有多想,探身就往书房里走去。

张巡停下讲课,冷着脸将路了了拦在门口。

“我真在讲授圣人之学,你就这样鲁莽的进来,知道什么礼义廉耻么。”

“呵呵!”路了了冷笑一声:“这是我家的私学,里面的学生是我的弟子。你鹊巢鸠占,反倒说我不知礼义廉耻,是何道理?”

张巡半步不让:“你这剽窃师父诗词的无耻之徒,还口口声声师资弟子承。让你进来,我怕带坏了这些孩子的品性。”

“我就奇怪了,师资弟子承哪里不对了。我师父教我的本事不能用,还学它做什么”路了了强词夺理,与张巡争论起来。

张巡轻蔑的看了路了了一眼:“师父教的本事,与师父自己的东西是两回事。”

“照你这么说,我师父赠送我的东西,也不能用了哦。我跟随太白先生学剑,他赐予我名剑承影,我是不是该将这把剑高高供奉,而不能使用呢?”

路了了定定的望着张巡。

“剑是剑,诗词是诗词,这是两回事!”张巡气呼呼的说道。

“我下上辞别师父时,他将他的诗集与了我。这诗词与剑又有何区别,我为什么就不能用了。”

路了了话音刚落,听课的几位孩童,忍不出“嗤嗤”的笑出声来。

“巧言令色之徒,你给我滚出去,有我张巡在此一天,绝不会让你路了了踏进此地半步!”张巡勃然大怒,奋力将路了了推搡出去。

“哼!幸好我的内弟子,我都在傍晚单独传授。那什么皇曾长孙,你以为我真的想教么?再说了,我不信你张巡会一辈子呆在这里,不去任职。”

路了了冷哼一声,悻悻然的对着闭上的房门嘀咕了几句。

“了了哥!你真的是了了哥么?”两位小太监几乎同时抬起头,目光不停的打量着路了了。

“咦!你们两人是?”路了了看着两位小太监,面目有些熟悉,却想不起是谁来。

“了了哥,我们是天门寨的窦二蛋和霍小虎啊!难道你不记得啦?”看起来比较精灵的那位小太监,声音压得虽然很低,却很急切。

“二蛋,小虎,真是你们么?”路了了激动的有些发抖,一把将两位小太监给抱得紧紧的。

第一百二十章 传承与发扬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伤心内疚激动之情,像一道巨浪粉碎了路了了的心防,瞬间那眼泪就“哗啦啦”的流了出来,一双手将两位小太监搂得紧紧的。两位小小少年,也像失散多年的孤儿终于找到亲人一般,压低着声音,哭得稀里哗啦。

“被那女飞贼掳走,我回到金水镇已经是五年后的事情了。让人去扬州府病坊打探,却没有你们两人的消息,没想到今天在我自己家中,却有幸遇到了你们两人。上天这是在给我路了了,一个赎罪的机会么。”

将两位小太监带到不远处一间房屋里,路了了用衣袖擦了一把眼泪,心绪有些激动。

“我爹行刑的前晚,与窦叔一起告诉我门两人,这事不能怪了了哥你。你为了救大家一命甘愿为奴,被那妖女给带走了。这一切都是天意,要怪也只怪我们这些猎户太穷了,那位贪功的狗官太狠了。”

小太监霍小虎双眼红红的,带着一丝强烈的恨意。

“了了哥的爹,路大叔那么好的大夫也死了。我们怎会怪你。我与小虎在扬州府病坊呆了不到一年,就遇见宫里的公公前来选人,一下就把我与小虎给挑走了。

我们两在宫里没人照应,相依为命的过了两年,又被打发到了广平郡王府。不识字的我们,一天只能做一些粗坯的活儿。皇曾长孙大了一些,因为不是嫡长子,不怎么受看重,就把我两打发来侍候他啦。”

小太监窦二蛋名字虽然难听,人却长的清秀机灵,几句话就将两人的情况说得清清楚楚。

“不识字没关系,以后我来教你们。了了哥我不但教你们识字,还教你们功夫,你们以前不是想做江湖上威风凛凛,逍遥自己的大侠客么。”

路了了摸摸两位小太监的头,心里暗自打定了主意。

“了了哥,我与小虎现在这样,还能做大侠么?”窦二蛋心里有些自怜,又有些向往。

“能!为什么不能。不过你们两个连正式的名字都还没有,以后怎么做叱咤风云的大侠,我还是先帮你们两取个名字吧。二蛋你看上去文质彬彬的,就叫文场好老。小虎不爱说话,但却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就叫仙鸣好了。”

“窦文场,霍仙鸣。呵呵,我以后再也不用二蛋这难听的名字了。了了哥,你准备教我们什么厉害的功夫呢?”

小太监窦二蛋开心的笑了起来,一脸期翼的望着路了了。

路了了已经准备将《阴符七术》中至阴至速的练气术教与两人,思索了一会儿。一晃眼就看见窗外金灿灿的秋葵,正对着阳光怒放欢笑。

“嗯,我教你们的这功夫,练成后身如鬼魅,快如闪电,让人防不胜防,我看就叫《葵花宝典》好了。不过你们要记住,除了至亲至近之人,千万不要外传。”

“我与二蛋,哦,不对。应该叫文场。我们都是宫里的人了,外面哪里还有至亲至近之人。要不这《葵花宝典》前面就加上一句,欲练神功,必先自宫如何?”

霍仙鸣果然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这个主意可真是狠,让路了了都佩服不已。

(向天上的老爷子致敬!)

月色昏黄的天空,星光暗淡。

书房里,解开一个心结的路了了琴声悠扬激荡。离三岁鬼魅一般的身影出现眼前,琴声戛然而止。

“终南山太乙殿,太白山人王玄翼上言见玄元皇帝,言宝仙洞有妙宝真符。命刑部尚书张均等往求,得之,君臣恭贺。

玄宗圣人又命有司于亲仁坊为安禄山建第宅,并下敕令但穷其壮

丽,不计财力,不予余力的拉拢这位手握重兵的北地两镇节度使。这节度使大人倒也有趣啊,投桃报李,居然拜那位贵妃娘娘为母。与贵妃娘娘的子侄约为兄弟。

大明宫里那位,做这些都是给我看的。我很忙,以至于近二十余日没召你前来。武库署任职十余日了,你有什么心得?”;

李林甫背着双手,望着书案后墙上的题图。路了了被带进来了,都没有转身。

“我大唐军士武备,细致入微,自然攻无不克战无不胜。”路了了心里一虚,额头上微微冒汗。

“那好,我问问你,我大唐一伙军士十人,配备齐全需要多少后勤装备。”李林甫转过头,目不转睛的盯着路了了。

路了了抹了抹额头的微汗,支支吾吾半天,回答不出来。

“驮马六匹,布幕、铁马盂、铲子、凿子、箩筐、斧头、钳子、甲床等各两件,锅子、火钻、盐袋、 碓等各一件,马缰绳三件。”

李林甫随口就将这些说了出来,让路了了目瞪口呆,无言以对。

“昔年前汉高祖评论开国三杰,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当首推张良。平定国家,安抚百姓,供给军饷,不绝于路,首推萧何。战必胜攻必克,首推韩信。以首功论,萧何当为第一。

后来张良隐遁于野,韩信被吕后打杀,独独这萧何稳稳为相。看来,我让你做这军器监丞的深意,你没能想明白啊 。”

李林甫没有直接指责路了了,却让路了了冷汗直流。

“师叔,弟子知错了。一定痛改前非,沉下心来学习政务,再也不敢荒废了。”;

“不要小看这些杂物啊,军中的将士离不开它们不说。这每一项物事,身后都关乎着国计民生啊!”

李林甫摇摇头,看上去有些精神不振。

“师叔,你没事吧?”路了了关切的问了一句。

“没事,我没事。今天就到这里吧。在你将那些杂物身后的东西算明白之前,就先在军器监丞的位置上呆着吧。”

李林甫说完挥挥手,就将路了了给打发了回去。

打造一张弩需要多少精铁,这些精铁从矿山挖出来,需要付出多少劳力,运输需要多少车马运费。工匠需要多少时间,多少工钱。一环扣一环,环环相连,其余那些杂物无不如此。

沉下心来的路了了,将心思全部耗了进去,不知不觉中,时间又过去一月有余。

孕期里的唐小七,情绪变得很不稳定。休沐的路了了,放下一切事物,小心的陪着她在院子里散步。只有路了了在身边的时候,她心里才变得安稳,时不时抚摸着隆起的小腹,脸上散发出母性的光辉。

午时的闲暇时分,路了了指点着窦文场霍仙鸣两位弟弟一般的小太监,在演武场上练习剑术,没想丐帮的郭岩,神神秘秘的钻了出来。

“路大哥啊,兄弟我实在是忍无可忍了。我让丐帮弟子下了明令,不允许有人拐骗孩童,断其手足让他们在街面上行乞。可是城东花子帮的陈皮皮老鬼,依旧抓来不少孩童,在街面上乞讨。还口口声声这是祖宗传下来的规矩和本事,他不敢抛弃。”

路了了一听,勃然大怒:“都这么久了,你们居然还放任这么恶毒的家伙这样行事!”

“唉!”郭岩无可奈何的叹了一口气,摊开双手:“路大哥啊,城东花子帮在陈皮皮的

带领下,势力可不比我小啊。再说了,那老鬼自幼不知道从哪里学来一身邪门厉害的功夫,手里硬着呢,我哪里是他的对手。”

“你将此事告知你嫂子没有,她怎么说?”现在王琉璃基本不让路了了插手这些江湖中的事情,路了了于是就问了一句。

“嫂子说,功夫再高,能抵挡得住那些军中强弩么?这等小事,让我来找你,轻轻松松就能解决。”

郭岩说完,一脸兴奋的望着路了了。

“这娘们,摆明是让我监守自盗,偷偷从武库署盗用一些军弩,然后用来对付城东的花子帮。她难道不知道,这可是违反国法军规的事情么?想的可真是简单啊。”

路了了心里暗自嘀咕了几句,可心里也不愿意那陈皮皮再为非作歹,作出那些人神共愤之事。

“你打算什么时候动手?”

郭岩一听,知道路了了准备插手了,脸上顿时露出了笑容。

“这等可恶的家伙,绝不能让他活过元日。不过那家伙手下众多,更有七名义子为虎作伥。这明目张胆的动手,一来怕事情闹大了,官府哪里不好交代。二来怕我的兄弟们会损失不小啊。”

“哼!”路了了冷哼一声:“你们不是喜欢什么江湖事江湖了么,你就按照江湖规矩来办就是了。”

“路大哥,我可不是那老鬼的对手,你这不是让小弟去送死么。”郭岩着急的跳了起来,不满的望着路了了。

“附耳过来,我来教你怎么办。”路了了对着郭岩招招手。

终南山迷雾谷,丐帮帮主郭岩,挑战花子帮帮主陈皮皮。两人将一决生死,决定花子帮与丐帮的归宿。在郭岩的强烈要求下,此战隐蔽的进行,只能带上本帮弟子,并不准超过十名。

陈皮皮的几位义子四处巡视了一番,没发现有任何埋伏。陈皮皮终于放下心来,带着七位义子与三位得力手下,向迷雾谷走去。

“哈哈!也不知那丐帮的郭岩是不是脑子出了问题,还是狂妄自大没了边。不自量力的找义父你决斗,这不是将丐帮那快肥肉,主动献与义父么。”

陈皮皮的一位义子,放肆的大笑起来。

陈皮皮皮笑肉不笑,心里得意非凡。心想丐帮那位毛头小子帮主既然这么识趣,自己等会就让他死一个痛快好了。

迷雾谷双方约定好的决斗地点,郭岩当先一人站在前面。后面路了了带着自己八位亲兵一字排开,冷冷的望着对面十位,身穿百衲衣,轻松散漫的花子帮首领。

“你们谁先来?”干瘦的陈皮皮被着双手,慢慢的走上前来,悠哉的望着郭岩,十分的轻视。

“劳资们一起来!”郭岩大喝一声,举起隐藏的单弓弩。

“簌簌簌”一阵弩箭快速发射的声音响起。对面惨叫声连连,很快的就沉静下去。

胡老大满意的看了七位手下一眼,笑得是那个得意洋洋。无他,因为这七人无人射空,而路了了却射空了一只。

郭岩走到陈皮皮的面前,拔掉他身上血淋淋的弩箭。拔出身上的打狗棒,就在那弩箭留下的血洞里捅了几下。接着运气开声,“砰砰”的在那陈皮皮的尸体上打了几掌。

“哈哈,哈哈哈!”郭岩放声大笑起来:“劳资一路打狗棒,两掌降龙掌,陈皮皮老贼一命呜呼。这事宣扬出去,看以后谁还敢与我这第一年轻高手作对。”

本来脸色就臊得有些发红的路了了,此刻完全被郭岩的举动给惊住了。他定下了前半部的计划,可却没想到郭岩还能这样的发挥啊。

第一百二十一章 冬至

冬至晴,新年雨。

十二月二十二 日这天,一轮红日在晨雾中跃然而起,漫天的朝霞将天空印得绯红绮丽,美不胜收。

冬至大如年,更易新衣,备办饮食,享祀先祖。官放关扑,庆祝往来,一如年节。

书房内,路了了一笔一划的描勾着一幅九九消寒图,眼神时不时瞟向窗外,一颗心怎么也安定不下来。

赛马会成立以来,已经有过很多次骑术射箭比试了,路了了却一次都没参加过。甚至连改造后的驰道,靶场,他都没能去看上一眼。不是担心师叔李林甫的考问,而是翁爷路慢慢那放贼一样的眼神,让他不敢跨出大门半步。

李晟倒是骑着大黑去参加过几次比试,但成绩却算不是很好。娶了媳妇的乌云盖雪,像是马生没了什么追求,变得很难兴奋起来。最好的成绩,也不过第三名。但是它在长安城的骑骏中的名声依旧是最大的。因为当日它英勇粗暴的壮举,人们给它取名为花花太岁。它那百万新娘紫骢宝马,理所当然的成了花花太妃。

夜里有时候参加赛马会的酒宴聚会,路了了只能在一边艳羡的听着。而冬至节赛马会准备一场盛大的比试,让他心里痒痒的,恨不得能分身两人。

唐小七带着一些丫鬟婆子备办饮食,还将周六子给带了过去。王琉璃带着青儿,王十一去观看比试。路了了今天,像是变成了无人问津的闲人。

勾描了几幅九九消寒图,气闷的丢下朱笔,慢悠悠的向老宅私学走去。

没有侍卫,没有小太监,看来那位皇曾长孙李适今日是不会前来的。好久没收拾调教两位顽劣倔强的弟子了,今天就去捉弄下他们。不然,自己会无聊到死。

“一部《论语》治天下,只要你深入了解这本圣人的巨著,就会发现万般道理皆在其中。出将入相,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这乃是我辈士子,人生最大追求梦想。”

张巡的声音从学舍中传了出来,让路了了眼睛几乎都要瞪了出来。

“张巡张大人,这冬至节你不在家陪同家人,怎么还跑来我家?”路了了快步走向前去,面色不渝。

“为人师者,为弟子传道解惑,乃是第一要务。我张巡岂能为了那区区节气之庆,耽误此等大事。年节一过,我说不得什么时候就要去州县上任。为了不让这些孩子被你带上歪路,我自然要抓紧时间,为他们打好基础。”

张巡面不改色,丝毫不受路了了话语的影响。

“你大哥张晓不是朝中担任监察御史一职么,你就不能让他将你留任京中。”路了了气急,仍不住嘲讽了一句。

“现在朝中杨国忠当权,非重金相求才能成事。这等怪异的风气之下,这京官,我张巡不做也罢!”

张巡米面露厌恶之色。挥挥手,仿佛要将这污浊的风气给挥散一般。

路了了闻言有些气结,他正是通过云真公主举荐,岳父王元宝花重金求几位有关系的官员保举,这才求得一个七品的军器监丞职位。此时的他,好像就矮上张巡一头一般。

“王奂,今日你不在家过节,怎么也跑将过来了?”

看了那位十二三岁,模样鬼精鬼精的少

年一眼,路了了开始训斥起来。

“求学之路,道阻且长,弟子怎么能因为此等节气就耽误了学业。我家翁爷说了,今日之后,就长住不归,才能学到真本事。先生,可否为弟子准备一间寒舍啊?”

这王奂小小年纪,果然如同王老所言,顽劣不堪。一番话,让两位先生都气闷不已。

“呵呵!”路了了气笑了:“你又不是我入室弟子,为何要入住我家。”

“尊师重道,在于心不在于形式。弟子心里把先生当成了师父,先生也没把弟子当外人,弟子住进先生家里,又有何不可呢。”

王奂看来早有准备,一番话说得路了了哑口无言。

张巡微微一笑,连连点头:“看来这礼仪之道,**你也应该多学学才是。”

“呵呵!”路了了一声冷笑:“学了这些就能出将入相,未免也太儿戏了吧。”

“有何不可?”张巡傲然说道。

“好好!今天我就来看看你怎么出将,你我二人,就来推演一番如何。”路了了直接向张巡提出了挑战。

三次推演下来,张巡被杀得丢盔弃甲,三次都全军覆没。

傻傻的望着沙盘许久,张巡默默的离开了。自此以后,路了了每每讲授兵法,张巡就作出一副巡视弟子的模样,一堂不漏。

直接战胜一位时常折辱自己的对手,是那样的让人愉悦,痛快的几乎想手舞足蹈,放声大叫。如果不是三位弟子学生在面前的话,路了了保不准真会这样做。

背着双手扬着头,带着三位弟子在后院悠闲的散步,就像是一位得胜归来,骄傲的大将军。

当李晟骑着大黑,不对,现在应该叫花花太岁才对。一人一骑,在一群满脸堆笑的亲兵护卫簇拥下归来。那得意的笑容,骄傲的神情,不可一世的模样,瞬间就将路了了气势给完全压了下去。

“看你这样子,难道今天的比试成绩不错啊。”路了了看了李晟一眼,语气中那酸味,是个人都能闻出来。

“嘿嘿!”李晟憨厚得意的笑了:“今天这花花太岁突然大发神威,后半程拼死的追赶,居然后来居上,领先了头号热门赤兔宝马半个马头,夺得第一。射术比试,我八箭连环,箭箭命中靶心,取得射术第一。”

“八箭连环,你能一次连续射出八箭啦?”路了了吃惊的望着李晟。

“嘿嘿!这离不开五娘的悉心督导啊。在过不久,我想我就能完全掌握九星连珠了。”李晟笑得那个开心。

路了了瘪瘪嘴,心里酸酸的:“有五娘天天督导,你取得射术第一有什么骄傲的。不过大黑这懒货,今天是吃错什么药了,居然能跑过那些神骏。”

李晟茫然的摇摇头,表示不清楚原因。

“赛程过半时,少夫人骑着花花太妃前来观战了,我看这家伙多半是不愿在自家太妃面前丢脸,于是才拼命跑起来的。”

前去看了比试的焦昆,自作聪明的说道。

“没出息的东西!”路了了狠狠的瞪了大黑一眼。

乌云盖雪仰头嘶鸣了一声,那意思好像是你也如此一般。

“等等!赛马会里,谁家会有赤兔宝马这样的神驹?”路了了突然反应过来。

“我正要告诉你啊,今天赛马骑射大会,连太子爷都来了。他赤兔宝马,正是太子爷的坐骑。我本来担心这黑太岁赢了赤兔宝马半个马头,抢了太子爷的风头,会有什么麻烦。可哪知太子爷只是呵呵一笑,说此等与民同乐之事,不讲什么身份。最后还亲自将彩头发放在我手里,鼓励我要沙场杀敌,为国争光呢。”

李晟一脸的兴奋,看来完全被太子爷这收买人心的举动给折服了。

“这位完全不受人重视的太子爷李亨,看来也是闲得无聊,居然冬至节跑来参加长安的公子哥儿们赛马。”路了了完全没有多想,暗自嘀咕了一句。

一帮人簇拥着李晟庆贺去了,路了了却没有跟上前去。因为他心里极度的不舒服,自己搞出来的东西,看着别人玩的开心热闹,自己却不能参与,这心里能好受么。

日暮西沉,王琉璃骑着紫骢宝马花花太妃回来了。不过她的脸色阴沉,明显遇到了很不开心的事情。

“难道是大黑赢了太子的赤兔宝马,惹出什么祸事来了?”路了了如同惊弓之鸟,心虚的望着王琉璃。

“你也太小看一位太子的气量了。不过让我心里不痛快的,也正是这位太子李亨。”

王琉璃白了路了了一眼,突然转身过去一阵干呕,却没有吐出什么东西来。

“呵呵!不痛快是能吐出来的么。”路了了一下笑出声来。

“你这个笨蛋,我是有身孕了!”王琉璃脸色苍白,恨恨的盯着路了了。

“啊!”路了了惊得跳了起来:“你,你怎么不告诉我。”

“告诉你有什么用,你能帮我怀孕么?”王琉璃显得很是烦躁,一句话就让路了了闭了嘴。

“那太子李亨到底做了什么,让你如此的不高兴啊?”路了了忍不住问了一句。

“你可知道这赛马和靶场这两月来,有多少收入。”王琉璃直直的望着路了了。

“二十万钱?”路了了小心的估摸了一个数值。

“七百万钱!”王琉璃一话,吓得路了了不由得后退了两步。

“你是不知道,那些公子哥儿为了赌马有多疯狂。十万钱丢进去眼都不眨一下。后来,连许多长安的平民百姓也开始来押注了。这钱来得之快,让我都有些心虚。

现在倒好,太子一句话,骑射乃是我大唐军队强盛之根本,要大力支持和鼓舞。太子府决定全力支持这项利国利民之事,以后骑射第一的勇士,他将亲自颁发奖励。”

王琉璃一口气说完,有些干渴,路了了立即端上茶杯递了过来。

“太子府准备如何支持?”路了了心里有了些不妙的感觉。

“马场和靶场收归太子府所有,他会返还我王家当初所有的投入。”王琉璃将茶杯往桌上一顿,显然这一次,她被气的不轻。

第一百二十二章 小儿行经

元日,天色阴沉,却完全不像是要下雨的样子。看来这节气歌,也不那么准确。天晴下雨,还是要看老天那娘们的心情。

王琉璃嫁过来后,这路家的人也变得多了起来。年三十夜里管内宅的唐小七给大家发了一个大大的红包后,今日一早,都准备给路慢慢老爷子磕头,又能领取不少压岁钱。

路了了笑眯眯的排在几位师叔的身后,双手不停的摩梭着。对于老爷子发的压岁钱,心里也有些期待。

磕头,敬茶,路了了笑嘻嘻的伸出了手。

“滚开!及冠成人,都快当两个孩子的爹了,你还好意思要压岁钱。”路慢慢很不客气的挥挥手,却主动笑眯眯的给两位孙媳递出了红封。

背着双手,看了一会儿几位少年燃放爆竹,路了了就有些无趣的走开了。

“少爷,少爷啊!”老家人郑伯满面红光的小跑过来。

路了了转身下来,还未问话,郑伯就脸色为难的说明了情况。一队身穿百衲衣的花子,在自家门口,唱着莲花落,非要讨些赏钱才肯离开。

“郭岩啊郭岩,劳资是让你去恶心那些儒林士子家庭,你的人倒好,居然连我家也不放过。”路了了心里气哼哼的嘀咕着,快步跟随郑伯来到前门口。

“圣人落难过鲁山,范丹献上黄金饭。穷人今日一饭恩,儒门弟子代代还。”几位年岁较大的老花子,一边唱着莲花落手舞足蹈,一手将那打狗棒在地上敲得“啪啪”响,倒还把韵律押得很准。

路了了有一种搬了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捏着鼻子认了,掏出大把铜钱撒了出去。

带着两位娘子已及三位弟子,不对,那死皮赖脸的王奂不能算,来到了玉真观百年。玉真公主这日倒是心情大好,满脸都是笑容,毫不心疼的将一些宝贝赏赐下来。

殿后的花园里,看见小道士古叶与女道士哥舒小夜的身影,路了了终于明白了这位师娘心情大好的原因。

古叶小道士像是得了魔怔一般,带着道侣四处领养孤儿,仿佛要将这神圣的事业进行到底。

看了一眼有了风霜之色,人变得成熟稳重许多的古叶,路了了想要说些什么,最终什么都没能说出口。

“师弟啊,你到底做了什么人神共愤的事情。那终南山太乙殿的太白山人王玄翼,飞贴全道门,所有道门都禁止授你道录,断了你的修行之路。”

古叶一脸关心的问道。

“呵呵!”路了了被气得笑了:“我鬼谷一门的老祖,你道门一声不响的就奉为老祖之一。我这鬼谷一门的嫡传弟子,一句话就被禁止授与道路,你们道门还要不要脸了。我鬼谷一门弟子,稀罕这道录么。”

“师弟啊,话可不能这么说。你鬼谷一门以前是很了不起,不过现在呢?我道门弟子千千万,你鬼谷门人除了你与门下弟子两三只,还有别人么?”

古叶哪肯道门被贬低,不服气的反驳起来。

“我鬼谷弟子,一人能抵千千万。”

路了了豪气冲天的丢下一句,气呼呼的走了。

正月初三,带着新媳妇回娘家。有了身孕的王琉璃被其母陆氏宝贝一样的领进屋内,嘘寒问暖。路了了只能神色尴尬的在会客室,陪着那位奸猾的老胖子喝茶。

“**啊!你是真正有本事的人,大裕镇许多居

民都在暗传,说你是财帛星君的弟子,有一身点石成金的本事。不过啊,你就没有发现,你每每做出一件大事,都是为他人做家以上。自己和家人呢,除了麻烦什么都没捞着。我看你啊,根本就是一位散财童子。”

王元宝放下茶杯,慢条斯理的说道。

路了了心里哪里服气,嘴角瘪瘪,没有说话。

“闷声才能发大财,这乃是我商家一道的至理名言啊。你啊,锋芒太过,又有些急于求成。就拿这次马场靶场的事来说吧。你要是事先与我这老头子商量一番,一开始就不要搞得声势浩大。自然不会被人给盯上。

我知道你心里另有打算,想要利用这马场靶场,改变一下长安城轻视武人的风气,继而让自己进入圣人的法眼,对你重视起来。

但是啊,你却忽视了自身没多大能量和势力,结果被人连锅端走,什么好都没能落下。什么时候你学会了掩饰锋芒,闷头发财,我就是将王家全部交付于你,也就能放心养老了哦。”

姜还是老的辣,王元宝语重心长的一席话,让路了了终于在老岳父面前低头。

迎来送往走家串户,这日子过的是飞快。

郭岩带着三位媳妇过来拜年时,路了了劈头盖脸就是一阵痛骂。

“路大哥啊!你当初教我,凡是看上去像是读书人的人家,都要去家门口闹上一闹。你这路家,可比很多人家更像是诗书之家,我要是单单漏过了你家,这不摆明了,让人怀疑你家有鬼么。”

郭岩满脸委屈的一番话,顿时让路了了闭上了嘴。

流年不利,流年不利啊。元日以来,自己处处受挫,人前吃瘪。路了了狐疑的望着天空,莫非自己心中骂老天爷是娘们的之事,被这娘们给感应到了?

正月十六,长安城西市夜不闭市,热闹非凡。西市坊门口,人来人往,挤得水泄不通。

程昌穆宴请了一帮赛马会的兄弟朋友,酒后大呼小叫,要去那西市逛夜市,赏灯会,赏美人。一行人中,却有两位带上了家眷。一位是自己二哥驸马程昌裔,一位是上司路了了。

广平公主与王琉璃两女,骑在马上,都美艳不可方无,不过这群公子哥儿却无人敢赏。广平公主的身份,多看两眼就是一个大不敬。而那王琉璃在长安城早就声名远播,得罪了她这位腹黑心计的女子,到时候吃了大亏,都找不到她的头上。

广平公主在席间就时不时的偷偷打量路了了几眼,自然不是因为路了了丰神俊秀,玉树临风。而是他身后背负着各样稀奇古怪的名声。

路了了从公主的眼神中看出了不屑和轻视,心里又多了一股闷气。

一行人骑马来到西市坊门口,随着人流慢慢的向里面移动着。

“让开!啪啪。”后面突然传来恶狠狠的大喊,和皮鞭抽得啪啪的声音。拥挤的人群,慢慢的分开一道通道。

杨氏五宅夜游西市,谁人胆敢不避让。

路了了这群人,也开始让开马身,让出一道通道出来。

广平公主正要拨开马身避让,眼角一扫,突然发现路了了嘴角微翘,浮现出若有若无 的笑容。她的脸上有些挂不住了,骑马站在路中央,丝毫没有为杨家让出路来的意思。

“啪!”杨氏家奴的皮鞭一下抽到她的身上。广平公主惊叫

一声,坠下马去。驸马程昌裔心里一急,冲上前去扶起公主。“啪啪啪”几声,几道皮鞭就抽到他的身上。

广平公主“哇”的一声大哭起来,翻身上马,直奔大明宫而去。驸马程昌裔赶紧上马,追了上去。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一群人说不出话来,只有路了了得意的偷笑起来。

当夜,广平公主在父皇玄宗面前哭诉,那位打人的杨氏家奴,直接被玄宗命人杖杀。蹊跷的是,第二日,驸马程昌裔被免去官职,从此不准入宫朝见。

正月十七夜里,得到消息的路了了,并没有暗事巧计,一箭双雕报复后的快感,反而如同吃了苍蝇一般难受。

不过离三岁却不管路了了有什么心情,依旧神秘的出现在他面前。

十五以后,节日已过,路了了依旧在李林甫面前跪下,给他磕头拜年。

李林甫心在座位上心安理得的受礼之后,随手丢给路了了一个红封。

路了了接过来,顺手摸了摸,里面圆圆硬硬的,从手感上来看,应该是一枚铜钱。脸色古怪的望着师叔李林甫。

“师叔,弟子已经及冠成人,有了家室,这压岁钱,还是就不要了吧。”

“呵呵!”李林甫冷笑一声:“及冠成人,成家立业。你路了了行事为何还如同那小儿行经一般,这压岁钱,难道我不该给你么!”

路了了心里一惊,吓得不敢回话。

“嘿嘿!我一直都没小看我们那位当朝太子李亨。此人表面温和仁厚,为人又低调谦和,其实啊,他是一位为了大位,什么都可以抛弃的心狠手辣之徒。

想当初,我一直准备扶持崔妃之子寿王李瑁为太子。谁想那老色鬼偏偏看上了自己的儿媳,抢了儿子的王妃,这位儿子自然就没可能再登上皇位了。

而那位被人夸赞仁厚的太子李亨,真实的品性哪里能瞒过我李林甫。我两次抓住他的把柄,准备将他从太子之位拉下来。

可是这位仁义的太子啊,就像那断尾的壁虎一样。脸色都不变一下,就将太子良娣以及娘家人,亲朋好友给卖了个干干净净。自己呢,又开始迎娶新的一位娘娣。

表面上,这位太子被打压得抬不起头来。圣人对他不喜,朝臣对他不敬。可他就像没事人一般,就这么的隐忍。

路了了啊路了了,我千般打压这位太子爷。你却鼓捣出个什么赛马会,让他一下就抓住了机会。”

李林甫怒其不争的目光,看得路了了心里发毛。

“弟子鼓动这些不务正业的勋贵弟子,创立赛马会。一来想改变长安城轻视武人的风气,二来也能多出一个产业,让地方变得更加繁荣。弟子糊涂,实在不知什么样的机会,被那太爷给抓住了。”

路了了有些糊涂的望着李林甫。

“呵呵!路了了啊路了了,你还是太稚嫩了。有些事情,抽丝剥茧,自然就看得清楚明白。你以为太子抢了你那马场,真的全是为了那点钱财么?

你仔细想想,这些勋贵子弟,大多在禁军六卫任职。他李亨掌握了马场靶场,不但有了大笔的进项,更难得是他能借此收买那些勋贵子弟的人心。掌握了你那什么赛马会,收买了人心,他就掌握住了禁军六卫啊!”

李林甫指着路了了的头,气得发抖。

第一百二十四章 孔雀变土鸡

夜里一场鹅毛大雪,飘飘扬扬,漫天纷飞,像是永不停歇一般,铺天盖地的落了下来。下了整整一夜的大雪,将长安城变得银装素裹,美不胜收。

路了了手里把玩着一枚黄灿灿的铜钱,望了一眼外面亮得有些晃眼,一片白茫茫的世界。将那枚铜钱宝贝一样揣在胸口,示意胡老大带上准备好的礼物,准备去参加一场自己早早应下来的宴席。

从师叔李林甫那里回来,路了了就基本没再出门应酬过。老老实实的守着两位怀孕的娘子,居家过起了小日子。时不时亮出美丽尾羽的孔雀,被人用石块一阵猛砸,灰溜溜的受起了耀眼的尾巴,跟土鸡就没了多大区别。

师叔李林甫一顿训斥是没错的,自己让丐帮弟子去恶心儒门读书人。宣讲仁义的儒林士子,只需要大度的抛撒一把铜子,不与这些花子乞丐计较,反而更突显了他们的清高仁义。

暗中挑拨广平公主与杨氏五宅争路,结果只是彰显了圣人的无上权威,损人不利己,实际并无多大意义。难怪师叔会赏自己一枚铜钱,讥讽自己的小儿行经。

还没走进大裕镇张三娘家的小院,一股扑鼻的香气就远远的飘了过来,让人食指大动。

这是西域烤羊的香味,曾今远走西域一趟的路了了一下就闻了出来。几日前,张三娘亲自上门拜访,与今日设宴答谢路了了路了了夫妻。难道这烤羊的香味是她家飘过来的?张三娘家,何时变得这么富裕了?

“香,真香啊!这烤羊做得比胡姬酒肆的还要香。”;

有身孕的唐小七与王琉璃,这样的大雪天自然是不能出门的。陪同路了了前来赴宴的,就只有顾惜花一位娘子。闻到这烤羊的香味,顾惜花差点就流出口水来。

张三娘家的小院,破败漏风的地方已经被修补完整,门前的大雪被清扫的干干净净,那香喷喷的气味,正是从她家飘出来的。

接过路了了准备的年糕熏肉这等普通的节礼,张三娘将路了了一行人迎进小院。

“不是说好带着你三位娘子前来么,怎么就只有顾氏娘子一位呀?”张三娘有些不甘的向路了了身后张望了几眼。

“呵呵!两位娘子有身孕在身,这大雪天就不方便出行了。不过我还带来四位能吃的家伙,不会让你准备的食物剩下的。”

路了了呵呵笑了起来,心里很是开心。

“管够管够,当家的,客人进门了,你还不来见礼!”张三娘转头向院中那位烤羊的汉子吆喝起来,声音里却充满了幸福满足。

小院中架起的火堆上,一位中年汉子正在整整一只烤羊上抹着香料。断了一只腿的他,靠着一只木拐保持着平衡,但他的手依旧稳定无比。

转过头,想要客气的对客人笑笑。可他那张黝黑,充满风霜的脸,仿佛已经不会笑了一般,露出的笑容是那样的不自然。

看见身穿军士常服的胡老大等亲兵护卫,他一下反映过来,来客应该是一位有军职的官员。手在衣衫上抹了抹,立即站得笔挺,向路了了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路了了与四位护卫充满了敬意,立即整齐的回了一个军礼。这

一幕,看得张三娘与顾惜花心里五味成杂,笑容凝固在脸上,沉默不语。

安西四镇节度高仙芝大破石国和突骑施,得胜回朝献俘,被圣人加开府仪同三司。断腿的张三,也跟随高仙芝的队伍,退伍荣归。

这位离开家乡远赴西域征战六年之久的汉子,话语不多,显得有些木讷沉默。不过,他望向路了了的眼神,却充满了感激之情。

“西域征战苦,断一腿归家,值。”这就是张三为数不多的几句话之一。

将烤羊一片片切下来,挤出笑容献给客人,张三自己却对这美味的羊肉没多大兴趣。席间只是大口大口的喝着酒。几番下来,胡老大,胡小云等汉子就有些招架不住了。

“张三大哥,你给我们讲讲战场上的故事呗,你杀过多少敌人?”焦昆喝多有些飘了,有些兴奋的问了起来。

张三脸上的笑容凝固了,沉默了许久,望着焦昆那一张年轻的脸,一字一顿的说道:“我希望你最好永远不要上战场,也不要看见战场的场面。”

都说那位安西四镇节度使高仙芝大人攻破石国,向朝廷献金却不多,牛羊杂货全部贪墨,贪得无厌。不过从归家的张三身上能看出来,这位节度使大将军,应该是将这些财物赏赐给手下的将士了。只有这样对待手下的将士,才能让将士归心,三军效命,自当攻无不克战无不胜。

看来说这位风姿无双,姿容俊美的边镇大将军贪财,是误会他了啊。只是这样一来,将士们对朝廷的忠心,又会剩下多少呢。

回到家的路了了在书房思索了许久,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师叔李林甫被任命为朔方节度使,遥领三军,可他老人家半点都高兴不起来。表面上荣宠无比,实际上却是为边将入相开了一个口子。看来圣人这是打算让一位手握重兵的节度使,担任左相一职,节制李林甫这位独掌大权的右相。目前看来,圣人心目中的人选,应该是刚刚又兼任了河东节度使,手握三镇大权的安禄山了。

不过正月二十日发生的一件事,又让李林甫开怀大笑,口中连叫“愚蠢的妇人,愚蠢的妇人啊!”

原来正月二十日这一天,正是北地三镇节度使安禄山的生日。贵妃娘娘召安禄山入宫,用锦绣为大襁褓,裹住禄山,使宫人用彩舆抬起。玄宗听见后宫欢笑之声,问其原因,左右答以贵妃三日洗禄儿。玄宗也去观看。安禄山忍气吞声,强颜欢笑而归。

“堂堂男儿,受此等奇耻大辱,怎么能不记恨在心。想那杨国忠费尽心思拉拢安禄山,结果却被杨贵妃这一戏弄,弄巧成拙。让人岂能不开怀。”;

忧心忡忡多日的李林甫,难得的露出笑容。

户部郎中吉温,这位心思敏捷的墙头草。眼见安禄山受宠,转头就背弃了杨国忠,投靠了荣宠无比的安禄山,结为兄弟,为了安禄山能登上相位出谋划策。

李林甫略施巧计,利用王对自己的恭敬,震慑安禄山。与安禄山对话,每每先他一不说出他的心思,让安禄山惧怕不已,再也不敢与之争锋。

“我鬼谷纵横一脉,最善于

揣摩人心。不过啊,你一定要记住。聪明人的心思最好揣摩,设身处地,想他之所想,欲他欲所欲,自然就能将他的心思猜出个七七八八。反倒是那忠勇憨直之辈,心思常常难以把握,谁都难以猜出他要作出什么事来。”

李林甫无奈的摇摇头,发出了感慨。

路了了若有所思,点了点头。

这段时日来,路了了的变化很大。不再像以前那样,拼命的表现自己,想要急于获得重视,来发挥自己的才干。而是像一块海绵一样,不停的在李林甫身边,吸收着知识。

时间,不知不觉的来到了天宝十年四月。

期间,圣人准备让高仙芝担任河西节度使,代安思顺。安思顺却暗中使群胡割耳嫠面请求留己,遂下制复以安思顺留任。高仙芝这位大将军,又带着护卫队,回去了西域。

为了向那宰相之位靠近,增加筹码。安禄山准备离开京城,再一次向北方契丹人发起进攻。

安庆绪让人通知了路了了,路了了决定天仙楼设宴相送。

“**啊,我在京城住了这么久,想见你一面,可真的是难啊!”

安庆绪端起酒杯一口饮尽,有些不满的向路了了抱怨着。

“唉!”路了了叹了一口气:“小弟我身后可没什么大靠山,做了军器监丞这小小的七品京官。只能小心谨慎,不敢踏错半步。门户紧闭,到是很少出来了。”

“前些日,本想找机会将你引荐给我父亲的。可他生日那天夜里归家后,大发脾气,将很多器物砸得粉碎,我就不敢再提这个话题了。

后来我父亲见了那右相李林甫以后,就变得胆战心惊,心绪不定,就更难找到机会了。我大哥安庆宗,被赐婚给太子之女荣义郡主,定居长安。看起来是恩宠,实际上却是成为了人资。这京城长安,实在是水深,居之不易啊!”

身边的兰儿刚给安庆绪续满酒,他感叹连连,端起酒杯又一饮而尽。

“庆绪兄你离别在即,我们就不谈这些让人丧气的事了。不如由我与夜来姑娘合奏一曲,为你送别如何。”

路了了看见一身男装的顾惜花从门外走将进来,笑嘻嘻的站起身来。

“哈哈!”安庆绪放声笑了起来:“临别长安前,能听到夜来姑娘一曲,此行不虚已。”

站在台前表演才艺的女人,无形之中就比平常美丽了几分,分外吸引男人的目光。一袭男装的夜来,加上那专注的表情,更是多了一种奇特的魅力,但凡看上她一眼的男人,就在从她身上转移视线,为她而迷醉。

广平郡王李豫,在天仙楼宴请一帮千牛卫任职的勋贵子弟。听到悠扬动听的琴箫合奏,移步过来,在窗外望了许久,这才慢慢走了回去。

听到韦应物与一帮半大的小子,正在商议如何如何才能将夜来从天仙楼给抢了回去。微微一笑,轻轻在几位少年头上敲了几下,慢悠悠的回到座位。端起一杯美酒饮下,回味了许久。

第一百二十五章 风雨前的平静

阴沉的天空乌云密布,不时响起一两声沉闷的雷声。越来越低,越来越暗,压抑得人几乎透不过气来。

一阵带着腥味潮湿的风吹过,明亮的烛火忽明忽暗,印得李林甫的脸色时阴时晴,看上去很是可怕。

放下手中的卷宗,望着黑沉沉的天空,李林甫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着身边的路了了述说一般。

“边镇捷报频传,圣人大肆重赏,入京的节度使满意而归。回去后,又准备开始新的征伐。这打仗,其实打的就是钱粮,在这样下去,我大唐再充足的府库,也难以为继了啊。”

“师叔,就没有办法阻止了么?”路了了看着李林甫的眼神亮亮的,好像多大的难题,这位师叔都能轻易的解决。

“威服四海,靠的可不只有强大的武力。可这位巨龙要亮出它的爪牙,彰显它的武力,我又有什么能力阻止。人心啊,变化莫测,贪得无厌。圣人能给予的,我给予不了。圣人以下,人人都被胜利冲昏了头脑,想要开疆拓土,建立不世功勋。在这强大的潮流面前,想要阻止无异于螳臂当车,我也无力回天。”

李林甫摇摇头,看上去有些意志消沉。

“这样的情形,师叔我们该如何应对呢?”路了了又问了一句。

“等,等前方的消息,再想应对之策。”李林甫揉揉自己的太阳穴,看上去很是疲累。

哥舒翰将军要回陇右,准备发动对吐蕃的攻势。在路了了家白吃白喝了几个月的李晟,也要离开了。不过,路了了却没能轻易放过他。

一场简易的婚礼,在路家举行后,李晟就要踏上征程。

“去吧,去吧!男儿本就应该在沙场建功立业,我等着你挣一个大将军的前程,再回来接我。”

路家的门口,送行的裴五娘从来都与普通的女子不同,脸上完全看不见一丝离别之苦,反而大咧咧的鼓励着自己的夫婿。

李晟走到路了了面前,双手抱拳感慨莫名。对于这位亦师亦兄,却比自己小几岁的师兄,又敬又怕。想要说些离别的话语,却又说不出来。

“我一直说你笨,但你一点都不笨。军中出身的你,心思太过憨直,没有那么多弯弯肠子,所以才会显得有些愚笨。军队,才是适合你呆的地方。不过不要老想着什么冲锋在前,建功立业。活着回来,才最重要。”

路了了拍怕李晟的肩膀,不知怎么心里竟然有些伤感。

“多谢师兄!”李晟双眼有些微红,最终只是挤出这么一句话来。

“当你脑子发热冲动的时候,多想想五娘。”路了了挥挥手,将李晟一把推向了裴五娘。

心情烦闷的路了了,漫无目的的在后院转了一圈,无意间却发现柏良器与李适两位小小的孩童,并肩坐在一处花丛边嘀嘀咕咕。

“唉!一会儿张巡先生讲仁义,一会儿李沁先生讲无为而治。路了了先生偶尔前来,讲的又与两位先生大不一样,我这头都被绕晕了。”乖巧白净的李适,小大人一般,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我只喜欢兵法和剑术,那些什么治国之术,只有郑回师弟喜欢听。不过他啊,他却经常被王奂师弟给捉弄的没有办法。”

柏良器小手不停的挥舞着,好像自己已经是一位沙场冲锋的将军一般。

“以后,我做大将军,你来当我的先锋将军怎么样。”李适眼巴巴的望着柏良器,眼里充满了艳羡。

“不,我自己就要做大将军。”柏良器毫不客气的拒绝了。

“我父王今年又给我生了一个妹妹,你做我的先锋将军,我把我妹妹嫁给你可好。”

李适还在襁褓中的妹妹,就这样被给卖了。

柏良器想了想,连连摇头:“不干,我已经定亲,有娘子了。”

一旁偷听的路了了忍不住笑了,突然又感觉心里一酸,转身默默的离去。

阴沉了半月的天空,最终还是没落下一滴雨,六月的天气变得闷热无比。青儿蹲在后院的药圃拔着野草,丝毫没有发现一道邪恶的目光,不停的在她的纤腰翘臀上来回扫视。

“青儿,在拔出野草呢,还记得以前我们一起采蘑菇的时候么?”已经两个多月没有夫妻生活的路了了,强压着小腹中的邪火,舔着脸蹲在青儿的身边。

“呸!亏你还好意思说。人家和小姐当初好心好意的对你,你却用那有毒的蘑菇给我们吃。”青儿嫌弃的看了路了了一眼,心里明显还记恨着路了了当初的行为。

“青儿啊,你心眼怎么这么小啊。你家小姐都嫁给我这么久,再过几月孩子都要出生了,你居然还在惦记以前那些小事。要不,我去弄一个没毒的蘑菇给你吃怎么样?”

路了了眼光偷偷看了青儿那丰满的胸脯几眼,脸上笑得诡异无比。

“哪里?”青儿狐疑的望着路了了。

“那里。”路了了鬼鬼祟祟的指了指书房的方向。

青儿俏脸“唰”的一下红了,作为陪嫁过来的通房丫头,正房娘子身体不方便的时候,侍候郎君就是她的本份。忸怩了半天,终于被路了了带去了书房。

简单的一个仪式后,青儿就被收了房。王琉璃脸色平静,表面上完全看不出来有什么。不过没过几天,家里稍微有些姿色,年轻貌美的丫鬟,都被她打发回了王家,带回来的,全是一些粗苯的仆妇。

男人啊,有时候冲动起来,完全不受自己的控制。路了了叹了一口气,无可奈何的望望双腿之间。

“这日子,真他娘的无趣,真他娘的无聊。”恼怒的抱怨了一句,又向老宅院的学舍走去。

“君待臣如国士,臣以国士报之。君待臣如路人,臣以路人之报君。君待臣如草芥,臣视君如仇寇。”

张巡的声音依旧那么铿锵有力。

“若君不思悔改呢?”王奂睁大眼睛,定定的望着张巡。

“自然有人揭竿而起,取而代之。”路了了忍不住就插了一句。

“我辈忠义之臣,自当以死相谏。”张巡的话也刚说出口。

“你一死有什么用,死句能改变君的想法和作为么。”平日的路了了本没有这么刻薄,今天却有些控制不住自己。

“我一人死没用,我儒家弟子千千万,一个个死在君的面前,就不信将他拉不回正路。”张巡狠狠的瞪了路了了一眼,大义凛然的说道。

“还不是一刀一个了事,依我看啊,这等无道之君,还不如推翻了事,以解万民之水火。”路了了瘪瘪嘴,对于张巡的话很不以为然。

“我打死你这个乱世之徒!”张巡气得浑身发抖,气冲冲的向路了了冲来。

路了了转身就逃,张巡追了一阵,哪里能追得上。弯起腰身,气踹嘘嘘。

“**啊!你是有真本事的,但是你这想法实在是大逆不道。君有过,可以劝其改之,哪能说造反就造反的。这天下一乱,受苦的可是黎民百姓啊。”

“巡兄!你是一位有气节的人,我心里也很敬重你的,但我认为你不应该轻言生死。你想死,但不一定其他人的就想死。你为官清廉,仗义疏财,但不是人人都如同你一样,有一位财富取之不尽的娘子。这人与人,终究是不同的,你不能要求人人都如同你一般。”

路了了在前面停下来,依旧毫不留情的反驳着张巡。

张巡捂住胸口,半天没说一句话。过了许久,才艰难的抬起头。

“人有为大义之死,有为小利而偷生。我就要离京去真源县赴任了,我还要为这些孩子讲最后一课,你就不要再来打扰了。”

张巡离开了,给这些学童讲课的就换成了李沁。这位信奉黄老之学的年轻人,脸上总是挂着温和的笑容。就是与路了了有了分歧,也从不发火。两人的关系,到是处得很是友好。

六月十三日的午后,胡老大将一张请柬送到了路了了的面前。

原来韦应物等一帮无法无天的少年,在天仙楼寻机闹事,想要趁机将天仙楼的头牌夜来姑娘给抢走。没想,却被人给一顿猛揍。事后一打听,才知道这天仙楼的后台是广平郡王李豫。

一帮小子吓坏了,寻思着在醉仙楼摆酒,给广平郡王李豫赔罪,顺带拉着一帮赛马会的兄弟当和事佬,路了了有幸,也被一并请上,当着陪客。

路了了知道原委后,气得差点将这请柬给一把撕烂。这帮无法无天的臭小子,自己都忍不住想去教训一顿,居然还请自己去陪客当什么和事佬。

对于策划这次绑架行动的两位主犯,李豫在宴席上显得十分客气,仿佛丝毫没将此事放在心上一般。倒是与那两位有说有笑,显得十分的亲热。

“韦应物身边的那位少年是谁,我看那广平郡王李豫,对他比对韦应物那小子还要客气。”路了了低声向身边的程昌穆询问起来。

“陈云樵,禁军神武军千牛卫,其翁乃是禁军统领神武大将军陈玄礼。不说广平郡王李豫,就是太子对他都会客客气气的。”

程昌穆一边举杯遥敬其他人,一边小声对路了了说道。

路了了心里一紧,顾惜花化身的夜来,名气越来越大,也越来越有魅力。盯上她的人家势越显赫,她就越来越危险。看来,还是尽快让她脱离天仙楼才行。

“呵呵!你们这帮年轻的小子,以后行事可要小心了。昨夜群玉院发生了一件事,剑南节度使鲜于仲通的公子鲜于,在群玉院看中了一位苗家女子。一夜风流过后,没想那苗家女子却是一位刺客。虽然没能刺杀得手,却将鲜于的子孙根给弄断了。你们要是不想学那鲜于,以后就不要这么莽撞了。”

李豫像是讲笑话一般讲出此事,告诫着这一帮长安的纨绔少年。

“娘的!什么刺客啊?下手居然这样狠毒,居然将人的子孙根给断了。”韦应物脸色发白,显然吓得不轻。

“听说是什么前五毒教的天蛛使,叫什么黑寡妇的。找上鲜于寻仇,多半是为了剑南节度使鲜于仲通进攻南诏之事。这两月过去了,也不知南诏那里的战事,到底进行的怎么样了。”

李豫摇摇头,端起酒仰头喝下。

路了了开始还在陪着身边的公子哥儿说说笑笑,闻言愣了一下。尘封多年的记忆突然被划破一道口子,乌雅寂寞对月饮酒的模样,一下浮现在他的眼前。

“郡王殿下,我与那鲜于公子曾有数面之缘,听闻他遭此惨死,甚为痛心。倒不知那位凶狠的刺客,可抓到了么?”

路了了强压有些心慌激动的心情,陪着笑脸向李豫问道。

“鲜于的护卫将她重伤,却依然被她逃了出去。不过以她的伤势,应该没逃出长安,而是隐藏了下来。现在京兆尹与大理寺的人,已经长安大肆搜捕。估计不久,就会有下落。”

李豫面色温和,对路了了说话也很是客气。

第一百二十六章 大唐败了

长安一百零八坊,坊坊一万余人。想要从这么大的地方找出一位藏身不出的女子,对官府来说,非常的艰难。不过对于遍布长安的乞丐花子来说,就没了多少难度。路了了火急火燎的找到了郭岩,对他说出要求不过两天,路了了就知道了那位女刺客的藏身之处。

西市一家苗人卖山货的铺子,店老板夫妻与三位小伙计,被六位凶悍的军士,用手中的横刀逼近了墙角,脸色露出悲愤绝望的神色。

胡老大嘴巴太大,带上他路了了不放心。胡小云?王琉璃将一位年轻漂亮又能干的丫鬟说合给了他,那小子目前正一天笑得合不拢嘴,美滋滋的准备娶媳妇。

推开这家铺子不大的后院,路了了挥挥手,示意宁教不用跟在自己身后。独自走上前去,对着紧闭的门扉,有节奏的敲了几下。

过了一小会儿,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一张还略显稚嫩,但却无比美丽的小脸探了出来,看见一身军队常服的路了了,像是一只受惊的小兔,瞬间就缩回头去。不过,她却忘记了关上房门。

路了了鼻子嗅了嗅,闻到了房屋里飘出的药香,径自走了进去。

走进内房,就看见刚刚那位美丽的小姑娘,一双漂亮的大眼睛惊恐的望着自己,缩在床头瑟瑟发抖。而床铺上一位皮肤微黑,但却非常美丽的女子,正挣扎着起身,手里拿着一柄短剑,戒备的瞪着路了了。

“乌雅姐姐,好久不见!”路了了目光微红,微笑着看着那位精神萎靡,容颜憔悴的女子。

乌雅仔细打量了路了了几眼,松下一口气:“敲门用的是五圣教特有的方式,我还以为是谁,原来是你这个小子。这教内门人的联系方式,还是我私下教给你的。”

“呵呵!乌雅姐姐你当初传授给我的,可不仅仅是这联系的方式哦。”路了了感慨万分,担心乌雅的伤势,不由自主的上前了一步。

乌雅看了一眼路了了身上的军队常服,身体往后一缩:“怎么,你是来抓我的吗?”

“我路了了是那样狼心狗肺的人吗?现在长安城无数的捕快衙役都在四处打探你的下落,你在这里太不安全了,我特意前来,是来将你转移出长安城的。”

“呵呵,我想你也不是那样的人。不过我伤势颇重,长安城现在可不是那么好出去的。”乌雅笑了笑,身上的伤痛让她的笑容一下又止住了。

“这个我自有办法,不过这一位是?”路了了笃定的说完,又看了床脚那位小姑娘一眼。

“她是我南诏国的香草公主,这次随我前来找那鲜于报仇,倒是连累她了。”乌雅费力的想要起身,那位胆小到了极点的少女,赶紧上去扶住了她的身体。

“其他的事安顿好你再说,你还能坚持行路么?”路了了关切的问了一句。

“路程不太远的话,应该能坚持。”乌雅咬咬牙,点了点头。

临近城门,换上宁教军服的乌雅从马车上下来,混进了路了了的亲兵队伍中。不过城门口检查之严,超出了路了了的想象。

不过是伤了一位节度使的儿子而已,怎么会连禁军六卫的人都出动了。路了了看见城门口站立的军士,很是纳闷。

轮到人

流中的路了了一行人时,平日与长安城纨绔子弟打交道的好处显现了。

“了哥!这是要出长安城去游玩么?”

走过来的小军官,是一位经常与韦应物一起厮混的半大少年。

“嘿嘿,刚刚将娘子陪嫁过来的一位小丫头收了房,准备带她去别苑住上两天。”路了了淫 邪的一笑,顺手撩开了马车的窗帘,一眼就能看见坐在车内的香草公主,以及山货铺子的老板娘。

“哈哈!”少年军官大笑起来:“长安首富女儿的陪嫁丫鬟,肯定满满的八位,了哥你真是艳福不浅啊。”

“唉!”路了了叹了一口气:“那王琉璃有多厉害,我想兄弟们也有所耳闻吧。别说是八位,我刚刚收房一位,她那脸色就阴沉起来。她现在有孕在身,我得罪不起。这才带着这位新纳的小妾去别苑住上几天,也好落一个眼不见为净不是。这守城门不是那城卫军的事么,怎么把你们禁卫给掉来了。”

“谁知道呢?听说是那杨御史下的令,抓一位西南来的女刺客。很多兄弟都派出来了,长安城十二门,门门都有。”;

少年军官懒洋洋的说了一句,看来对于抓什么女刺客,也就是应付应付了事。

“那好!哥哥我句不打扰你了。改日胡姬酒肆,我请你们兄弟喝花酒。”路了了拱拱手,脸上堆满了笑容。

“了哥仗义!那我就告知其他兄弟们,了哥又要宴请大家啦。”少年军官挥挥手,手下的军士们立即让开了道路。

云真公主送的这一处别苑,路了了除了偷偷与顾惜花来过几次,就再没带别人来过。别苑算不上很大,奢华优美,到了令人咂舌的程度。

雇佣的一对老仆夫妇,打开房门将一行人迎接进去时,乌雅都已经快坚持不住了。

等待乌雅换上药躺在床上,精神恢复了,路了了这才进入房间探视。

“乌雅姐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你们好好的怎么又去了南诏国?你又为什么要来长安,追杀那位剑南节度使之子鲜于?”

路了了看了一眼小猫儿一般依偎在乌雅身旁的香草公主,满腹的疑惑。

“这话说起来就长了。”乌雅捋了一下眼前的发梢,顿了顿:“当年花山节前夕,教主突然宣布方格格不参与圣女选拔,而是飞快的与大师兄成亲了。你能告诉我,是什么原因吗?”

乌雅这一发问,就像是把路了了心上结疤许久的伤口,又给掀翻开来。少年时期懵懂的感情,对于父亲路修远的愧疚之情,交缠纠葛,让他无从面对。只能胆怯的选择将这一切深深的隐藏起来,然后装出什么事都没发生一般,卑微的活着。

“不是我,是她!是她酒后又误服了其它的药物,主动强迫我的。她杀死了我的父亲,我怎么可能还会对她那样。”

此刻的路了了方寸大乱,仿佛又回到当初少年,在乌雅面前的模样。

“唉!”乌雅微微的叹了一口气:“是你身上暗藏的淫 药红烛么?我记得这药性猛烈的淫药红烛,就是你父亲研制出来的。这一切,或许都是天意吧。”

“不是红烛,不过也是我父亲姓研制出来的一种药物。”路了了脸色“唰”的一下红了,因为他发现那位香

草公主听见红烛这个名称时,脸色浮现出深恶痛绝的神色。

“你莫名其妙的失踪了,我当时就有些怀疑你与方格格之间,多半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后来又听到一些风言风语,就越发的相信,方格格仓促的与大师兄成婚,多半与你脱不了干系。现在,我完全清楚了。”

乌雅无可奈何的摇摇头,脸色浮现出苦涩的笑容。

路了了神色尴尬,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教主玉罗刹那段时间变得暴躁无比,很多弟子因为一些小小的错误,都被她严厉的责罚。我爹偏偏又在那时候提出,让五圣教总坛转移至南诏大和城,成为南诏国护国圣教。

教主勃然大怒,直接宣布我爹为叛逆,将他关了起来。支持我爹的教内弟子发动叛乱,将我爹救了出来,带着一帮教内弟子,远赴大和城,新成立了天圣教,并奉凤瑶姐姐为圣女,在南诏扎根下来。

后来南诏王阁罗凤迎娶了凤瑶姐姐,封她为元贞夫人,天圣教被封为护国圣教。”

乌雅强打起精神,将事情讲述了一番。

“什么!五圣教的圣女,不是不允许嫁人的么,那南诏王怎么会迎娶了凤瑶姐姐?”

想到那位温柔恬静心地善良的凤瑶姐姐,居然会嫁给一位年纪大上她许多的南诏王,路了了心里就很不舒服。好像自己珍视无比的东西,被人抢走了一般。

“呵呵!因为迎娶她的是南诏王啊。要知道凤瑶姐姐的身份,可不仅仅是我天圣教的圣女这么简单。她还是大和城白族大酋长的女儿,白族的公主。她的婚事,她自己可做不了主。”

乌雅无奈的笑了笑,看上去有些心酸。

“被那云南太守张虔陀抢去的南诏国元贞夫人,就是凤瑶姐姐么?”路了了的声音变得有些干涩,丝毫不敢相信,那位一位温柔善良的美丽女子,居然会遭遇如此凄惨的命运。

“是的,当时南诏王阁罗凤带着凤瑶姐姐与香草妹妹,准备前去朝见新任剑南节度使鲜于仲通。没想经过云南,却被那云南太守张虔陀给看上了。他不但抢走了人,还向南诏王索要贿赂。南诏王不应,他派兵包围了南诏王的居处,南诏王阁罗凤只身仓皇逃出。

张虔陀又派兵三万,前来攻打南诏,却被我南诏国击败。张虔陀慌了,一边派人狙杀南诏派王京城长安的使者,一边诬告我南诏谋反。

一队使者在杨罗颠大人的带领下,终于到了长安。他将此事禀告圣人,圣人却置之不理,只是将南诏王子凤伽异发返南诏就草草了事。

南诏王为夺回妻女,愤然起兵攻打张虔陀。这个恶徒败类,却服毒自杀了。

今年春时,剑南节度使鲜于仲通起大军七万,前来进攻南诏。南诏王三番五次说明自己攻打云南的原因苦衷,苦苦乞降,并愿意退回南诏,归还大唐的土地。可那鲜于仲通傲然不允,一路烧杀抢掠,让我南诏百姓血流成河,流离失所。

南诏王无奈,只能派出使者向吐蕃求援。在西洱河边,南诏吐蕃联军,大败鲜于仲通,唐军死伤六万余人。可是那罪魁祸首鲜于仲通,却带着残兵败将逃走了。”

乌雅话音刚落,路了了吃惊的睁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的望着乌雅。

“什么!我大唐的军队败了?”

第一百二十七章 鲜血

“大唐!就不能败么?”

乌雅怒视路了了,显得极为愤慨。

路了了沉默了许久,始终不能接受大唐会失败这个事实。在军器监丞这个位置上坐了几个月,他远比一般人更清楚,大唐军人武装到了什么样的程度。

明光铠,三十只箭,箭袋。背负长枪,腰悬横刀,大( 象牙做的锤子,类似全功能的短军刀),再加上完备的后勤补给。这样的强大的军队,怎么会失败。但是乌雅姐姐可不是喜欢说谎的人,她也没欺骗自己的必要。

“以无道伐有道,地利人和全无,大唐遭此一败,也有可能。不过你说鲜于仲通大军四月就败了,大军损失高达六万余人。现在已是七月初了,可京城长安却半点消息都未能得到。想想看,谁有这么大的威势,才能将这消息完全封锁下来。”

路了了嘴里一阵苦涩,细思极恐,心里冰凉一片。

“还不是鲜于仲通那无能的家伙,打了大败仗隐瞒不敢上报,西南进京的道路,沿途封锁。长安城三个月没得到消息,也很正常。”

乌雅一脸嫌恶的样子,以她的思维,自然不会想得那么深远。

“乌雅姐姐,你怎么会来到长安,去找上了鲜于?”

路了了不再去想大唐军队怎么会失败的问题,问起了乌雅入长安的缘由。

“当初南诏王准备前往成都府,护卫香草公主安危的任务,就交给了我。可是我却失职了,让这可怜的孩子落到了鲜于的手中。一位活泼美丽的小姑娘,生生被那个畜生折磨成现在这幅模样。”

乌雅双目垂泪,一只手不停的安抚着,卷缩在自己怀中的香草公主。

也不知道这位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到底遭遇了什么样的惨事,才会变得目光中只剩下畏惧,动不动就缩成一团来保护自己。

路了了扫视了香草公主一眼,默默不语。

“鲜于急于进京,就将玩腻了公主弃置一旁。我找准机会,毒翻了看守她的守卫和仆役,将她救了出来。想尽办法,要找那鲜于寻仇。

后来我们打听到群玉院的后台老板,就是那恶贼鲜于。群玉院有姿色的女子,都要由他亲自开 苞才会出去接客。于是我变装成走投无路孤苦无依的女子,投身于群玉院寻找机会。

后来,成都府群玉院的老鸨为了讨好那鲜于,将我送来京城群玉院,终于被我等到了机会。只是没有想到,那**的恶贼,却先给我服下了那淫药红烛。破身后我功力大减,未能取下那狗贼的性命。”

乌雅目露仇恨的眼光,不甘的望着平康坊的方向。

红烛,又是红烛。路了了心里五味成杂,目光躲闪,不敢直视乌雅。

“乌雅姐姐啊!你既然救出了这位香草公主,为什么不带她回去南诏,非要来找这鲜于报仇呢。这样不是将你们陷入险境,再想回去,就万分艰难了啊。”

“我九黎女儿所受的耻辱,只有仇人的鲜血才能洗净。直接回去,她只会被沉入江水,死路一条。”

乌雅双目含泪,将香草公主紧紧的搂在怀中。

“唉!”路了了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无奈的摇摇头:“乌雅姐姐,你不要想那么多了,先将你的伤势养好再说吧。”

路了了转身欲走,乌雅却用尽全身力气扑上来,一把抓住了路了了的衣襟。

“了了!姐姐求你了,救救这么可怜的孩子吧。”

路了了茫然的望着乌雅:“救救她?她不是好好的么。”

“答应姐姐,你娶她做你

的妻子。只要她嫁人了,族人就不会再嫌弃她的。”乌雅死死的抓住路了了的衣襟,目光定定的望着他。

路了了无辜的眼神扫了一眼香草公主。这位可怜的少女的确姿色不凡,但他路了了也不是见到一位漂亮的女子,就想去占有的无耻之徒。再说了,自己目前已经有了四位容颜绝丽的娘子,哪里肯莫名其妙的就娶一位见面不久的女子为妻。

“乌雅姐姐,这事我恐怕不能答应你。我家中已经有了四位妻妾,其中两位都快要临产。此时,我是万万不能在娶这位公主为妻的。”

路了了摇摇头,十分坚定的拒绝了。

乌雅无力的松开双手,面色凄然,回头望着一直沉默不语的香草公主。拔出了腰间的匕首,搁在自己的脖子上。

“香草妹妹,姐姐对不起你!我们既然不能用仇人的鲜血洗刷自己的耻辱,就用自己的鲜血,洗净我们的身体吧。姐姐我先行一步,妹妹你随后跟上来吧。”

香草公主身体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费力的站起身走到乌雅的身边,目光坚定的点了点头。

鲜血从乌雅的脖子上流了出来,是那样的鲜艳刺目。

路了了不容多想,飞快的抓住匕首,神色痛苦的望着乌雅:“乌雅姐姐,我答应你了。”

乌雅脸色变得苍白,却十分轻松的笑了起来:“了了,姐姐没看错你。”

用匕首将路了了与香草公主的手指割破,让鲜血滴进酒杯,融汇在一起,看着路了了与香草公主将血酒饮下。

“现在,你们就是受到我九黎之神祝福过的夫妻了。香草妹妹,姐姐给你找了一位不嫌弃你的夫婿,你可以站起身活下去了。”

乌雅话音一落,身体一软就晕了过去。

失血过多的乌雅,昏迷了一晚都没能清醒过来。

守候了一夜的路了了双目赤红,心里就像是燃烧了一把火,紊乱而又狂躁。突然想起安庆绪赠送给自己的老山参,应该可以救上乌雅姐姐一命。没有多想,带着一众亲兵迎着朝阳,就向长安城飞奔而去。

藏四,父亲是剑南节度使军中一位小小的队正。机缘巧合下,抢了一位吐蕃土司的女儿为妻。藏四长大成人投军后,他身上的吐蕃血统,经常被人嘲笑,他的拳头,往往让那些嘲笑他的人闭上了嘴。

血性勇猛的他,很快就被提拔为一伙伙长。不过今年元日节,下营回家的他,却发现醉酒后的校尉长官将他的娘子给扑倒在床上翻腾。一怒之下,他拔出了刀,清醒过来时,校尉与娘子都被他砍成了几段。藏四,被打进了死囚营。

诸葛奉先,给他取名的长辈,一定是希望他智比诸葛勇比吕布,文武双全。不过这位年近三十,白白净净,喜欢留着一缕长须的家伙,注定要让他的长辈失望了。

智计他是有一些的,武力也是有一些的,但勇却和他沾不上半点关系。不知道从哪里学到一些阴阳相术,诸葛奉先于是喜欢上了给人摸骨算命。当他给一位别将的娘子摸骨后,食髓知味。一次,两次,第七次摸到那位娇滴滴小娘子的房中,那位娇滴滴的小娘子,却变成一具冷冰冰的尸体。死囚营,对他敞开了大门。

宇文君,就因为岳父母嘲笑他是一位小小的军士,没什么出息。一怒之下,将岳父家上下七口人,给杀了个干干净净。

马甲,一位五短身材,壮实得跟牛一样的汉子。但凡有人嘲笑他的身高,都被他扭断了脖子。

南宫淼,一位连女子尸身都不放过的变态淫贼。

西洱河之战,数百名死囚营的军士,就他们五人活了下来。巧

遇仓皇逃窜的鲜于仲通,拼死护卫着他逃了出来。获得重赏的他们,也获得了鲜于仲通的信任。这次儿子进京,他们五人就成了鲜于的亲兵护卫。

被断了子孙根的鲜于,疯了一般对他们狂叫,如果不难带回那位女刺客的头颅,就会再将他们打发回死囚营去。

南宫淼有一种奇异的本事,女子身上的体香,他闻过一次后,就绝不会忘记。往往能顺着这香味,找到她居住的地方。

当他们五人摸到云真公主这一处别苑时,精美的庭院,奢华的布置,瞬间让诸葛奉先怂了。

“能住在这等地方之人,不是高官就是显贵。我看,我们还不要去招惹为好。要不兄弟几个偷偷顺走一些东西,各奔东西如何?”

宇文君眼神发亮,贪婪的望着这些精美的亭台楼阁,奇花异石。

“他娘的,这一家人不知道有多富贵,既然来了,干脆就干他娘的一票,然后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如何?”

“我只想抓住那位伤了公子的女刺客,其他的事,我没兴趣!”藏四冷冷的看了宇文君一眼。

藏四的勇猛,可是让其他四人心服口服,闻言顿时都不出声了。

南宫淼微微一笑,心里也不知想了些什么。盯了藏四一眼,用鼻子嗅了嗅,指了指乌雅躺着的房间。

“就是那里了,味道与我在群玉院闻到的一摸一样。”

沉睡的乌雅醒了过来,刺眼的阳光从窗户透进来,让她忍不住揉了揉眼睛。

香草匍匐在床边,依旧睡得香甜无比。乌雅抚摸了一下她柔顺的长发,露出了温柔的微笑。

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乌雅转头望去,笑容一下就凝固在脸上。拔出匕首,下意识的将香草往后拉了拉。

一下惊醒过来的香草,愣愣的看了乌雅一眼。回头一看,一下就惊叫起来。

“他娘的!想不到这屋里还藏着这样一位漂亮的小姑娘。你们谁都不要跟劳资抢,要不然,我南宫淼翻脸不认人。”

南宫淼眼神一亮,色眯眯的目光,不停的在香草身上打量着。

“不可,不可啊!这女子多半是这家主人的妻妾,我们可万万得罪不起。我等是来抓这个女刺客的,就不要招若是非了。”

诸葛奉先赶紧拦在南宫淼的身前,不停的摆手。

“他娘的,这么鲜美的一盘肉摆在劳资面前,你让劳资不吃可能么,让开!”

南宫淼哪里把诸葛奉先放在眼里,一把就要将他推开。

“你要敢动那女子一根手指头,劳资就将你那玩意踢得稀巴烂,你信不信!”藏四闪身处来,档住了南宫淼。

宇文君开始在柜子里翻找起来,抬头看了一眼脸色绝望,依旧将香草护在身前的乌雅。

“我看这黑寡妇比那小妞儿更有味道,你南宫淼心急的话,可以去尝尝那黑寡妇的滋味。反正都要死的人,我想藏四也不会阻拦你的。”

看见马甲也有些跃跃欲试的样子,藏是张张嘴,最终没说出话来。

乌雅知道已经在劫难逃了,用匕首对准了自己的脖子,望了一眼窗外的池塘,凄然的对香草说道:“香草妹妹,姐姐死也不要受这些恶贼的侮辱,先行一步,在下面等你。”

用力的将匕首向脖子上一捅,一蓬血花溅射出来,在阳光下,是那样的美丽。

身体歪歪斜斜的向窗外一仰,就“砰”的一声落进了池塘。

香草嘶喊了一声:“姐姐!”就晕了过去。

第一百二十八章 心中潜伏的恶魔

波光粼粼的池水,一浪一浪,好像母亲温暖的手,轻轻的摇曳着乌雅的身体。双眼微闭的她,仿佛躺在温暖的襁褓之中,陷入了沉睡。滴滴鲜血融入清澈的池水,化为一条条扭曲的细丝拱卫她的身边,保护着她,不再受到伤害。

路了了站在这半人深的池水中,傻傻的望着躺在池水中的乌雅,不敢伸出手去触碰。陷入沉眠的乌雅,是那样惊人的美丽,他又怎么可能去惊扰。

池岸边,焦昆兄弟与宁教等人手持单弓弩瞄准了藏四五人,与他们沉默的对峙着,眼里冒出愤怒的火光。香草娇柔的身体卷曲成一团,双眼无神的望着池水里的乌雅,已无半点生气。

“兄弟们,我们兄弟是奉命前来抓刺客的。她是自杀的,可与我们兄弟没半分关系。大家都是大唐军士,有话好说。你们先把武器放下,行么?”

诸葛奉先望着寒光幽幽的弩箭,背上冷汗之流,干干的咽了一口口水。要是不贪图功劳,非要下水捞起这位女刺客的尸体,就不会与带人回来的这位年轻军官,碰个正着。

“诸葛奉先你怕个鸟,爷爷们五人,可是从那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这些连血都没见过的卫尉寺官兵,除了守卫一下武库,有个卵用。爷爷我就不信了,他们还敢用那军弩射杀我们。”

马甲把自己宽厚的胸膛拍得“啪啪”直响,恶狠狠的望着宁教等人。只是他没想到他这大声喊叫,反倒将路了了给惊醒了。

路了了伸出双手,小心翼翼的将乌雅抱了起来,轻轻的放在岸边,解下自己红色的披风,盖在了乌雅的身体上。

“锵”的一声拔出秋水长剑,声音比那万年寒冰还要寒冷。

“你们,都要死!”

“哈哈!就凭你个书生模样的娘娘腔,也敢大言不惭。”马甲轻蔑的望着路了了,放声大笑起来。

马甲笑声未落,只见寒光一闪,马甲那一颗圆滚滚的头颅就飞上了半空中。不等头颅从半空落下,剑光连闪,那一颗头颅,已经被斩成无数碎块,红的白的,散落了一地。

“哇哇”焦昆兄弟,二猛等人已经稀里哗啦吐了一地。宁教脸色变得惨白,持弩的不停的抖动起来,依旧顽强的对准着其余四人。

“唉!”抱着一方锦盒的周六子幽幽的叹了一口气:“少爷平日里对谁都是笑眯眯的,可他心里却藏着一头恶魔。这几个莽撞的家伙,将一头恶魔给放了出来。”

与马甲关系一向较好的宇文君,嘴里“哇啦哇啦”的叫喊着,向路了了冲了上来。路了了却看都不看他一眼,身形鬼魅一般,出现在飞身逃走的南宫淼身后。

“扑扑”一阵钝响,南宫淼的身体依旧向前飞逃着,肢体却散落成无数断,无力的坠落在地上。

宇文君疯了一般,拼命向路了了追扑过来。路了了头也不回,秋水的直头,直接刺进了他的大嘴,宇文君的怪叫声戛然而止,双手还无助的挥舞着。

“砰”的一声,宇文君的尸体被路了了一脚踢得飞起,远远的落下。

诸葛奉先身体软软的坐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喊道:“将军大人,将军

爷爷,饶命啊!她的死与我等无关啊。”

“你想怎么死!”路了了浑身鲜血淋漓,走到诸葛奉先的面前,冷冰冰的问道。

“将军爷爷!我想老死啊,求你饶了我的狗命吧。”诸葛奉先不停的磕头,头脑倒还转的很快。

面色惨白的藏四一把推开诸葛奉先,挺起胸膛拦住了路了了。

“杀人不过头点地,他们只是奉命行事的小兵,你这样虐杀他们,是不是太过份了。”

路了了也不答话,快如闪电的一剑,就向藏四头上斩去。

“”的一声,藏四的横刀,间不容发的架住了路了了的秋水。可是他架着了第一剑,却架不住第二剑,第三剑。

一道道血花从藏四的身体上溅射出来,路了了的剑却不深入,仿佛要将藏四凌迟处死一般。

藏四一言不发,依旧无助的挥舞着横刀,一刀比一刀缓慢,一刀比一刀无力。

诸葛奉先急了,疯了一般对路了了大声喊着:“你不能杀他,你不能杀他!如果不是他,这位小娘子早就遭受了他们的毒手。”

路了了充耳不闻,依旧残忍的在藏四身上,划出一道又一道的伤口。

诸葛奉先急了,拼命的摇动的香草的身体:“你快告诉将军大人,是我们救了你,是我们救了你啊!”

可香草如同没有灵魂的木偶一般,任诸葛奉先如何摇动,眼神依旧那么空洞。

“放开她!”路了了终于停了下来,转头死死的盯着诸葛奉先。

藏四身体不停的流着鲜血,摇摇晃晃,又站在了路了了面前。双眼冷冷的望着路了了,艰难的举起了横刀,迎向路了了。

这位汉子的坚韧无畏,让路了了握住秋水的手微微颤抖起来,再也难以向他挥出一剑。

“将他们关起来,乌雅姐姐的葬礼,我要用他们两人的头,祭奠姐姐在天的灵魂。”路了了转头,望向身后几位几乎站立不稳的亲兵。

“你去给我准备一副最好的棺木,最好的祭品。今晚之前,我就要在这里设置灵堂。”路了了伸手抓过装有老山参的锦盒,走过去,一把将香草抱将起来,走回房去。

周六子望了一眼路了了的背影,微微叹了一口气。

一瓢一瓢的凉水当头淋下来,水流顺着发丝。流过额头,流过脸颊。可却依然能感受到股股热流,从眼中滑过脸庞。暴虐的杀了那三位军士,却丝毫不能减缓路了了的悲伤。

清洗干净后,路了了换上一身干净的衣服。端起厨房熬好的稀粥,一口口的吹凉,又一口口的喂进整个人已经麻木的香草嘴里。

突然回过神来的香草,惊叫一声,一把推开身边的路了了,又瑟瑟发抖的缩在了床头。

路了了用抹布擦去衣襟上的粥渍,伸手拉过香草,将她拥进自己的怀中,语气轻柔的哄了起来。

“别怕,别怕!我是你的夫婿,是你的郎君,不会伤害你的。有我在你身边,再也不会有人伤害到你。”

香草柔弱的身体,在路了了怀里颤抖了许久,终于变得安静下来。双手紧紧的抱住路了了背脊,“哇”的一声,放声大哭起来。

“乌雅姐姐死了,被那些坏人给逼死了!呜呜,呜呜呜!”

“我知道,我知道,我会给她报仇的,会给她报仇的。”路了了的眼泪,无声的落了下来。

看着上等楠木棺材里静静躺着的乌雅,路了了神情恍惚。脑海始终浮现的是,高高的山岩上,那位仰头大口喝酒,寂寞如月的美丽女子。让自己憧憬,却不敢有半分亵渎的孤高女子。几年后重逢不过三日,现在却静静的躺在这狭小的棺木中,永远不能醒来。

静静在灵堂里陪同了乌雅一整夜,路了了谁也不让搭手,独自在后院挖了一个大坑。将乌雅的棺木放进去后,却不盖上棺盖。

“将他们带过来!”路了了对着脸色依旧有些苍白的焦昆说道。

仿佛知道自己的命运再也不能更改,诸葛奉先不再大喊大叫,认命的在坑前跪了下来。可藏四却仍人如何推搡,就是不肯跪下。

路了了有些不耐,拔出秋水,就向藏四斩去。

周六子用他完好的手,死死的抱住了路了了的臂膀,眼神中充满了无畏无惧。

“少爷!你用来祭奠这位姑娘的人头,不该是他们的,而是那鲜于的。”

“如果不是他们,我乌雅姐姐会死吗?当初如果没有乌雅姐姐的帮助,我说不定早就死在五毒教的深山里了。对于逼死她的仇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路了了双眼通红,怒视着周六子。

“少爷!你这样滥杀无辜,还是我认识的少爷么?难道你没有听到,是他们两救了香草夫人一命么!你杀他们,就是恩将仇报!”

周六子毫不退让,依旧抱着路了了的胳膊不松手。

“真的是他们救了你么?”路了了有些犹豫,转头看着呆呆望著棺木里乌雅的香草。

香草愣了一下,突然回过神来,仔细看了诸葛奉先与藏四一眼。一副可怜的模样望着路了了,声音低柔。

“是他们两人,阻止了一位想要侮辱我的恶贼。”

路了了沉默了许久,最终无力的放下了手中的长剑。

留下了焦昆等人,又顺手给诸葛奉先与藏四吞下了五毒教秘制的蛊毒,路了了带着周六子与宁教回到了长安。

刚刚走进家门口,就看见胡老大兴奋冲了过来。

“少爷!小七夫人生了,是一位闺女。”

路了了如同冰窟的心,仿佛被一股热流瞬间融化,风一般的向唐小七的房中冲了过去。

看中襁褓中那一张邹邹巴巴的小脸,路了了心情有些古怪而又复杂,这就是与自己骨肉相连的女儿么。

看了一眼陷入沉睡的唐小七,路了了笨拙的将婴儿抱将起来。

“以后就叫你月雅吧,这名字,你喜欢么?”

第一百二十九章 武库火

七月的阳光,热情的有些过份,让被迫接受的人们,不免变得心绪烦躁。

一只夏蝉匍匐在槐树的树干上,“知了知了”的嘶鸣着。它那旁若无人的姿态,惹恼了凉亭边的周六子。

寒光一闪,那只骄傲的夏蝉就被一刀两段。周六子仿佛还不解气,一刀刀将那夏蝉切得粉碎。看了一眼刀刃上粘乎乎的液体,慢慢的将刀刃在树干上擦拭一番,周六子又冲向另一只依旧不停嘶鸣的夏蝉。

“周六子你发什么神经,跟一虫子斗什么气,这夏蝉你杀得完么?”躺在凉亭里假寐的路了了,显得有些烦躁。

“一些恼人的虫子,杀就杀了。”周六子一刀,又钉死了一只夏蝉。

“有什么意义呢?”路了了恼火的挥挥衣袖,又躺了下去。

周六子有些气闷的拔出刀刃,退回来一屁股坐在竹榻边的竹椅上,目光定定的望着路了了。

“我以前做杀手的时候,就觉得啊这比自己弱小的人,跟那些虫子没什么区别。总在想不知道哪一天,自己也会像虫子一般被人杀掉。我从小接触的世界,就是这个样子。弱小的人在强大的人面前,就只能任人宰割。后来出山后,发现这个世界依旧如此,无情而又冷漠。

可少爷你不一样啊,你从不把人当虫子,这就是我周六子死心塌地跟随你的原因。少爷,你不要变得跟那些人一样,好么?”

路了了身体一僵,沉默了许久。

“取些伤药,去给那藏四医治好。”

周六子一听,脸上难得的浮现出笑容。

人生有时就是这么无奈,当你没什么期待时,那人会时不时出现在你的面前。当你迫不及待想见他时,苦侯许久,他就是迟迟不现身。藏着心事的路了了,等待的自然是那位神出鬼没的离三岁。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眼看路了了的脸色越来越阴沉。怀抱着女儿的唐小七,终于忍不住小声缀泣起来。

“都怪我当初太吝啬了,佛前上香就丢了十个铜子。被佛祖惩罚生下一位女儿,翁爷不喜,爹爹不爱。萍儿,你扶我下床,陪我去佛前上香赔罪去。”

路了了听得一阵头大,用心宽慰了许久,这才将唐小七哄睡过去。独自走向书房,却发现离三岁已经等在了那里。

“御史中丞杨国忠奏言圣上,剑南节度使鲜于仲通大军分两路,攻入曲州靖州,战功赫赫。不久后圣人又下制,大肆招募两京,河南河北之兵以击南诏。圣人这是打算尽全功一役,灭南诏之国么?”

李林甫看着西南的地图,自言自语,头上白发,又多了许多。

“师叔!鲜于仲通大军早在进春四月,西洱河一战大败,几乎全军覆没。”路了了忍不住了,没等李林甫问话,脸色激动,说出了自己得到的消息。

李林甫身形一晃,转头神色严厉的盯着路了了:“此言当真!”

“弟子不敢妄言!”路了了一躬身,将自己探来消息的经过说了一遍。

李林甫一言不发

,像是瞬间苍老了许多,颤巍巍的走到座椅边坐了下来。

“永徽四年起,那地处西南边荒之地的诏国就开始依附我大唐,从未背弃。吐蕃势大,我大唐支持蒙舍诏一通六诏,封那皮逻阁为云南王为的是什么?一个统一的属国,能更有力的牵制强大的吐蕃啊。

我大唐先以军威威慑,再以粮食绢帛瓷器掌控其民生命脉,那云南王阁罗凤除了老老实实依附我大唐,牵制吐蕃,又怎敢背叛。

圣人啊!为了彰显你的权威,你就要生生的将这均衡之势给打破么?”

李林甫望着大明宫的方向,语气悲凉。

“那南诏之地山高林深,沼泽瘴气密布,我大唐就是将其攻打下来,将士水土不服,也难以久留,这不是给那吐蕃机会么。到那时危及的可不单单是剑南道蜀中一地,西域万里江山,也将变得岌岌可危。”

路了了皱着眉头,插了一句。

“**啊!看来你这段时间,长进不少。不过啊,最危险的却是那云南王阁罗凤一怒之下,转身投靠依附吐蕃,反过来与吐蕃一起,夹攻我大唐啊。”

李林甫摇摇头,忧心忡忡。

“圣人封锁鲜于仲通大败的消息,又大肆召集北兵,准备一雪前耻,这是铁心要将南诏逼向吐蕃。师叔,现在该怎么办?”

路了了茫然的望着李林甫。

李林甫双目微垂,思索了许久,终于下定了决心。

“你过来。”李林甫将路了了招到身边,在他耳边低语起来。

路了了听完脸色大变,不敢相信的望着李林甫:“师叔!这样做,不是自毁我大唐武功么?”

“那些不过都是些死物罢了,只要我大唐依旧富庶,随时就能缓过来。取大舍小,你还要多多学习才是。”

李林甫脸色坚定,挥了挥手。

回到家的路了了,独自在书房坐了很久。推窗望月,才发现夜已经很深。

王琉璃迷糊的睁开双眼,看了一眼高高隆起的腹部,脸上露出无可奈何的苦笑。转头望向坐在床边的路了了,看见他脸色沉重严峻,狐疑的问将起来。

“你不去青儿房里,跑到我这里来做什么?”

“我有很重要的事,要与你商量。”路了了斟酌了半天,还是决定不隐瞒王琉璃。

难得看见路了了这么严肃的对自己说有要事相商,王琉璃一下变得清醒过来。

“什么不得了的大事,非要现在说么?”

路了了十分郑重的点点头:“琉璃,我们是夫妻,我不想有什么事瞒你。除了你,我找不到别人可以商议了。”

一种难以形容的幸福感充满了王琉璃的心间,深深的看了路了了一眼,仔细的听他讲了下去。不过听完后的她,怔怔的呆在床上,不知过了多久才缓过神来。

当朝宰相李林甫是他的同门师叔,剑南节度使鲜于仲通大军,在西洱河一战几乎全军覆没。圣人玄宗与御史中丞杨国忠,封锁了战败的

消息。昔年五毒教中的恩人姐姐惨死,他还娶了南诏国的香草公主。

如果路了了身边的是唐小七,可能早就被这一条条震撼的消息,给惊得晕了过去。不过王琉璃缓过来后,眼神反而变得比平常更亮了。

“路了了啊路了了,想不到嫁给你这么久,你身上居然还隐藏着这么多的秘密。老实告诉我,你这刚娶的南诏公主漂亮么?”

路了了愣了,不敢相信的望着王琉璃:“我说了这么多,你居然关注的是这个问题!”

“当然!因为我是女人,女人关注的自然是这个问题。”王琉璃昂着头,一脸理所当然的样子。

“唉!”路了了深深的叹了一口气:“你变了,嫁人后你就变得太多了。”

“那是自然,难道你喜欢我一直是陆九那副模样么?”王琉璃歪着头,笑嘻嘻望着路了了。

路了了彻底的无语了,看来自己找王琉璃商议,实在是找错人了。

然而,路了了去想错了。当他万分失望的时候,王琉璃反而一条一条的与他商议起来,直到天色通明,两人还在那里蹙着眉头,时不时又讨论一阵。

与师叔李林甫会面不过五日,路了了终于领略到这位宰相雷厉风行的行事风格。一纸任令,他这位在卫尉寺军器监丞职位上,任职不到一年七品军官。就被调任到禁军左右英武旗下,担任后勤辎重营的六品司介,亲勋翊卫校卫。

一场热闹的欢送宴会,在武库署内举办起来。美酒佳肴,不要钱似的端了上来。军官军士们吃得心满意足,喝得满脸通红。

看看时候差不多了,路了了让几位亲兵将库房门口,大门口的军士换了过来。

亥时,天色完全黑了下来,几十辆大车无声无息的出现在武库署门口。王十一带着几十位精壮的汉子,走下车,就看见门口胡小云焦急的对他们召着手。

师叔李林甫是让他先离任,再找机会,一把火烧了这座武库署的仓库。路了了最终却不忍心那些军械,被全部付之一炬,又自作主张的加了一条李代桃僵之计,自然离不开娘子王琉璃的帮助。

中了迷药的武库署一众人,在一个时辰内不会醒来,也不知一个时辰能搬运走多少军械。路了了望了一眼黑沉沉的空天,心里十分的紧张。

事情总算有惊无险的过去了,两日后,路了了等来了继任的军器监丞。

看见来人那张笑眯眯的脸,路了了不由对李林甫大为佩服。裴徽,这位虢国夫人的宝贝儿子,皓国公主的驸马,将成为替罪羔羊。

八月,丙辰,长安武库火,烧兵器三十七万。

裴徽惊慌失措的找上其母虢国夫人,虢国夫人一个巴掌打了他晕头转向。命人带着裴徽回到失火现场,将他浑身上下涂满烟尘,又狠心烧伤他的头脸,这才哀嚎着拉着裴徽冲向了大明宫。

硕鼠偷吃灯油,引发武库失火。裴徽奋不顾身,带着一阵军士扑灭大火。英勇无畏,差一点就以身殉国。

第一百三十章 命运的牵引

雨后的夜空,分外的明亮。一闪一闪的星星,好像赵姐姐的眼睛。小猪儿痴痴的望着夜空,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良久,小猪儿低下了头,如果真的遇见赵姐姐,他真有勇气面对那一双美丽的眼睛么。

当年金水镇遭遇大变,即将迎娶赵姐姐的医馆路大夫,被人刺死家中,其子路了了下落不明。没过几天,就传来天门寨山贼勾结女飞贼,谋财害命,害死了路大夫,掳走了其子路了了。小猪儿还在茫然时,就被当作女飞贼内应,给抓了起来,发配范阳充军。

小猪儿至始至终都没辩白半句,因为他认为自己是罪有应得。当那位美丽的少女站出来,呵斥路了了他们帮助自己时,他一眼就认出了,那位少女正是丢下小小一块碎银在自己碗里的人。小猪儿虽然只是一位一无所有的小乞丐,但为了守护时常给他吃食,跟观音大士一样漂亮,一样善良的赵姐姐,他可警醒着呢。

可是没想到自己出于报恩,出于仗义,没有指认那位少女,却害得不少人家破人亡。在范阳军中与那些蛮族作战时,小猪儿总是怀着必死之心,冲锋再前。没过几年,勇猛凶悍的他,被选中成为了安禄山大人的一百家僮之一。

整整自己的盔甲,紧紧的握住横刀,小猪儿与其他家僮亲兵一起,默默的守护在安禄山的大帐前,等待前方的消息。

安禄山大人率所节度的三道兵共六万人,出讨契丹,以奚二千骑兵为向导。军队过平卢(今辽宁朝阳)千余里,至土护真河(今内蒙古老哈河),遇到大雨。大人命军队昼夜兼行三百多里,至契丹牙帐。

契丹见到唐兵,十分惊骇,契丹王与手下一阵商议,已经准备派出使者投降。

因当时大雨连绵,弓弩筋胶皆湿水松弛,不久前,大将何思德进帐拜见安禄山大说道:“吾兵虽多,远来疲弊,实不可用,不如按甲息兵以临之,不过三日,虏必降。"大人怒、欲斩之,思德请前驱效死。

“安禄山死了!安禄山死了!” 前方突然火光冲天,传来嘈杂的乱兵呼喊。

安禄山临危不乱,翻身上马,向身边一众军士大喊道:“安禄山在此!随我向前杀敌。”

奚族的二千骑士,突然反叛。一为射术精湛的骑士弯弓搭箭,瞄准了马背上显眼的安禄山。

“咻”的一箭,正中安禄山的马鞍。安禄山翻身坠马,冠暨折断,长靴失落。

小猪儿冲上前去,背起肥胖的安禄山转身就走,一群家僮亲兵护住两人,且战且退。

将安禄山费力的扶上一位家僮抢来的马山。安禄山嚎啕大哭,拔出战刀就要冲杀回去,以萌死志。

“大人!我等皆可死,独独你不能死。”小猪儿死死的拉住安禄山的缰绳。

安禄山红着眼死死的瞪了小猪儿好一阵,终于拨转马头,在二十余骑家僮的护卫下,连夜向师州方向逃走。

天宝十年八月,北方三镇节度使安禄山大败于契丹。

八月的月亮,分外的圆润明亮。 路了了推开窗户,洁白的月光,水银泻地一般流淌进来,在房间里撒下一片银色的清辉。

月光如水,一种深切的思恋之情,不由自主的浮上心头。唐小七刚刚生下女儿月雅不久,王琉璃又将要临盆待产,可是他却抛下了她们,带着师叔

李林甫的重托,秘密的向南诏进发。

也不知那邹邹巴巴的小家伙,现在怎么样了。路了了心头微微叹了一口气,在家时还没什么感觉,这刚出门几天,就不可歇止的想念起女儿来。

利州的风,出奇的大而猛烈,“呼呼”的将窗户吹得“啪啪”直响。

路了了关上窗户,看了一眼依旧猫咪一样卷缩在床上的香草,心绪有些复杂,慢慢在她身边合衣躺下。

香草的身体微不可查的颤动了一下,又望床角缩了缩。路了了脸上露出一丝苦笑,无可奈何的摇摇头。两人同睡一床,也有那么几次了,可香草的心里依旧没放下防备。

微微的闭上眼睛,一动不动,脑子里却不停的盘算着,就像是睡着了一般。

香草小心翼翼的翻过身,一双明亮的眼睛,偷偷的在路了了身上注视了许久。

“你是不是嫌弃我身子脏了,所以才一直都不碰都不碰我一下。”

月光下的香草脸色惨白,声音细小而又忧伤。

路了了怔了一会儿,伸出手轻轻的将香草揽入怀中,感觉到她的身体又开始微微颤抖起来。抚摸着她纤细嫩滑的背脊,心头生出一种奇异的感觉,痛惜中带着爱怜。

“我是你厮守一生的夫婿,只会爱惜你,又怎么会嫌弃你呢?你不要多想。”

过了好一会儿,香草的身体才停止了颤抖,慢慢的放松下来。

蜀道难,难于上青天。路了了此行之难,更胜于青天之上。

过绵州,进入西泸县境内。山高林莽,道路狭窄难行,让一行人变得更加小心谨慎了。天色尚明,这只伪装成商队的队伍,就不得不在一处溪水边停了下来。

“七叔,天色如此之早,为什么就让大家停下扎营了?”路了了脸带笑容,十分客气的向这次担任向导的王七问了起来。

王七当初虽然被路了了击败,气得吐血。但后来路了了却又离奇的成为了王家九小姐的夫婿,两人之间不大的过节,自然也就放下了。

“这通往南诏的商路,最可怕的不是沿路检查勒索的官兵,也不是呼啸而来的盗匪,而是那一早一晚,神秘难测的瘴气。如果不小心闯了进去,我们这一对人,可都完了。”

“人人都羡慕王家之富,可这财富,也是七叔你们这些人拿命换来的啊。”路了了望了一眼那高山峡谷,感叹的说了一句。

王七听得心里一暖,心里对路了那最后一丝怨意,消散于无形。

藏四面无表情,牵着辆驮马大车,准备按周六子的吩咐,将这些大车围结成一个圆阵。路了了看了他与另外一辆大车前的诸葛奉先一眼,犹豫了一下,还是走到了藏四的身后。

“这次南诏的事情解决后,我再给你们解药,放你们离开。”

藏四神色复杂的看了路了了一眼,木然的摇摇头。

“我们本就是从死囚营死理逃生的,能活下来免除罪责,担任节度使大人公子的护卫,已是万幸。现在公子出事,我们还回得去么。”

路了了沉默了一会儿,看着藏四牵着大车从身边走过,竟突然生出一悲凉的感觉。

心事重重

的走回香草的马车旁,却发现坐在车辕上的离三岁,已经眯着眼,打起了瞌睡。

这次南诏之行,李林甫不但派出了二十名身手高强,经验丰富的暗位,就连常伴左右的离三岁都安排在路了了身边。

看着离三岁那睡得香甜的模样,路了了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小子!你就放一万个心,有我离三岁在,就没人能伤得了你车上那位女人分毫。”离三岁根本就没睁开眼睛,好像是在梦呓一般。

路了了尴尬的笑了笑 :“我自然清楚离伯你身手不凡,只是你身边一个护卫都看不见,让小子有些担忧。”

“嘿嘿!这些护卫要是被你轻易发现了,还能叫暗卫么。这些小子都是老夫我亲手训练出来的,可比你那些个杂鱼一般的亲兵护卫,厉害百倍。”

离三岁得意的笑了起来,看得出来他对这些暗卫,非常的信任。

“将军大人,将军大人!”诸葛奉先小跑着向路了了奔来,脸上带着讨好的笑容。

“什么事?”路了了转头看着诸葛奉先。

“将军大人你看啊,这里荒山野地的,除了将军大人你那位夫人,就没有别的女子。可刚刚一阵风次过来,我却闻到了不少女子的体香味,你说奇不奇怪。”

诸葛奉先一边说,一边又用力的用鼻子在空气中嗅了嗅。

路了了一听,下意识的闻了闻,却什么也没闻到。立时一翻脸,没好气的骂了诸葛奉先一句。

“难道你的鼻子比猎狗还灵,老远就能闻到女子的体香。”

“其实小的鼻子特异,甚至比那淫贼南宫淼还厉害。只不过他喜欢炫耀,我比较低调而已。”诸葛奉先腰身弯得低低的,显得非常的恭顺。

“呵呵!”路了了冷冷一笑:“你莫不是怕我们这次去南诏之后,顺带就把你这家伙给干掉。所以这才来说出你的本领,让我好留你一命是么?”

“将军大人宅心仁厚,哪里会与我这等小兵计较。不过将军大人,小人可是真的闻到不少女子身上的味道,怕不下二三十人啊。”

诸葛奉先一边奉承着路了了,依旧坚决的说自己鼻子没闻错。

路了了揉揉下巴,眉头微微一皱,脸色突然大变。

“小心戒备,这附近有人埋伏。不出意外的话,来的应该是五毒教中人。”;

藏身在密林草丛的方格格,眼神幽怨,时不时的瞟向自己郎君苏历尘几眼。自己嫁给这位朝思暮想的大师兄,已经有好些年了,可是他从来都没碰自己一下。

得偿所愿的方格格,突然发现,嫁给了大师兄苏历尘,并没有想象中的幸福。他像一位大哥哥,甚至一位父亲,但绝不是一位爱人。

长大后她才从大师兄的眼中看出来,他的眼里只有那位五毒教教主,玉罗刹埃洛。玉罗刹埃洛虽然看起来永远是一副十三四岁的模样,可五毒教中,没有人胆敢挑战她半分威严。

自己的郎君,心里喜欢的不是自己,却是自己那位亦母亦师的教主,这让她时常感到绝望。等会向溪边被包围的商队冲去,自己今天会不会死在那里。方格格的心里,突然升起这样一种怪异的感觉。

如果不曾相遇

夕阳斜斜的悬在半空,它的光芒,已无力照耀山林沟壑。

“七八月份蚊子多,夜里想妹睡不着,想要夜里去探妹,却怕蚊虫咬我脚。”

“细小樱桃两人栽,龙凤同心两人裁。只要阿哥有心意,妹已坐好绣花鞋,”

阴森的林莽中,突然响起一道道男女悠扬的山歌声。歌词词义是那样的肆意放纵,动人心魄。不过在此时此地,却让人听得心里一阵发毛。

当年丛林中被人追杀的情形,蓦然浮现在路了了的脑海之中,让他一时间有些恍惚。下意识的握紧了秋水的剑柄,一下回过神来,脸上露出一丝奇异的微笑。

得到师父玉罗刹的示意后,五毒教的圣女阿幼朵站起身来。轻蔑的看了山林下溪水边的车队一眼,声音清亮的大喝一声。

“将下面那群里通南诏的无良商人,卖国的奸细,通通给我杀了!”

山林里一下冒出无数身影,男男女女将近百人之多。这些五毒教弟子一个个神态轻松,嘻嘻哈哈的,完全没有将下面的商队放在眼里。身形飞快的在丛林中闪动,乱哄哄的就向溪边的车队冲了过去。

“五毒教毒物厉害,千万不要他们近身!”王七脸色有些发白,嘶声对着商队的护卫喊叫起来。

“簌簌簌”,紧张的护卫抬起弓弩,就向冲上前来的五毒教教众发射过去。

“啊,啊!”几声惨叫声响起,五毒教弟子瞬间倒下了几个。

这一次散乱的射击,并没有取得太好的效果。大堆的五毒教门人弟子,一窝蜂似的,嘴里怪叫声连连,恶狠狠的向车队圆阵扑来。

商队护卫显得有些慌乱,稀稀拉拉的向冲来的敌人射击着。王七阴沉着脸,拔出了长剑。

“突突,突突”一道道强弩的声音响起,一只只弩箭发出幽寒的光芒,几乎每一只都能带着一条五毒教弟子的性命。

凄厉短促的惨叫,连连在五毒教弟子冲来的人群中响起,眨眼之间,就倒下了一大片。

阿幼朵肩头传来一阵撕裂般的疼痛,整个人被弩箭的冲击带得后退几步。忍着剧烈的疼痛,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她看了一眼身边横七竖八,躺了一地的门人弟子,脸色惨然,已经萌生退意。

“突突,突突”又是一阵强弩声音响起,五毒教弟子又惨叫着倒下一大片。苏历尘神色惶然的看了一眼死伤无数的门人弟子,蓦然发现商队两旁的山石后,三三两两的站立着不少身形挺拔面色冷厉武士。手中的军弩,正无情的收割着五毒教门人弟子的生命。

“是军队,他们有军队护卫。跑啊,快跑啊!”

苏历尘凄厉的大喊一声,不管身边的玉罗刹如何反应,拉着她转身就跑,几个起落,就消失在林荫里。

眼看着活下来的门人弟子,个个飞一般的冲进山林,仓皇逃窜。阿幼朵忍着疼痛,快步向山林间冲去。

“看来,你就是五毒教的头儿,那个什么玉罗刹。不

过遇见了老夫,你就别再想逃了。”

一位老者,意态悠闲的拦住了阿幼朵,不是离三岁那家伙,还是谁。

阿幼朵也不答话,抬手一扬,就要打出一蓬毒雾。

如果不是大白天,阿幼朵几乎会以为自己遇见了鬼。她的手臂刚刚微微一动,那位老者就鬼魅一般出现在她眼前。离三岁邪魅的一笑,阿幼朵颈项一痛,脖子一软就晕了过去。

方格格傻傻的站在那里,从苏历尘丢下她,自顾带着教主玉罗刹逃走,她的脑海里就一片空白。她看不见满地血淋淋的尸体,听不见受伤门人弟子的哀嚎。一只弩箭发出夺命的啸声,直直射向她的胸口,她都恍然不觉。

一道身影,间不容发的出现在方格格的身旁。方格格只觉得身体一轻,整个人就被抱起来,眨眼之间,就消失在山林之中。

夕阳沉入山脊,月亮隐身于云层,仿佛都不忍去看,山谷中溪水旁的惨景。

山林间不知从何时起,浮起一层浓浓的白雾,看上去妖娆美丽,奇诡难测。

王七吩咐一众护卫,将受伤的的五毒教弟子抬进车阵,简单的救治一下就看守起来。那一地的尸体,暂时却没有精力的收敛。

“姑爷呢?”王七这才想起,五毒教弟子冲杀前来时,一直守护在香草公主车边的路了了,不知什么时候起,就没了踪影。

周六子茫然的四下望了一望,无奈的对王七摇了摇头。

“姑爷他不会出什么事吧?要是他出了事,我该怎么向小姐交代啊!”王七脸色大变,焦急的看着周六子。

“以少爷的本事,很少有人能伤得了他。他本身又在五毒教呆了一年有余,对五毒教的行事手段非常的了解,我想他不会出什么事情的。就是担心他一时冲动,前去追击那些逃走的重要人物去了。”

周六子神色不定,显然也拿不准路了了到底去了哪里。

“我说你们两个小子就别担心了,我亲眼看见那小子抱起一位漂亮的小娘子溜进了山林,说不定现在正在哪里风流快活呢。明天一早,那小子肯定会回来,你们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

离三岁神出鬼没的出现在两人的身旁,脸上笑得很是**。

王七与周六子两人脸色一黑,顿时说不出话来。

溪水上游一处案边,路了了捡来不少枯枝生起了一堆篝火。坐在篝火边的方格格依旧呆呆傻傻,望着红红的火苗不发一言。

路了了怔怔的望着那一张熟悉而又陌生的脸,心绪茫然。当看见五毒教人群中,方格格那孤单无助的身影,他的心就不可歇止,剧烈的跳动起来。 眼看她面临危险,身体不受控制的飞扑过去,带着她远离险境。而现在,他却手足无措,不知道如何面对。

这是他年少第一眼,就懵懂的喜欢上了的女人。这是嘴里大喊一声:“淫贼受死”杀死了他父亲的女人。这是掳走他将他当成药奴的女人,这也却是他路了了第一个女人。

火堆上的枯枝“啪啪”的响着,坐在火

堆边的两人,却沉默的像是一双木偶。

“大师兄走了,他丢下我,就带着教主走了。呵呵,路了了那小贼也走了,那天夜里他明明答应我,一辈子都会在我身边,乖乖的当我的药童的。可一转眼,就跑得无影无踪。”

方格格双眼无神,看着跳跃的火苗,就像是梦呓一般。

“我没走,我不是在你身边么。”如同鬼差神使一般,路了了就自然而然的接了一句。

方格格身体一颤,就像是突然受了什么惊吓一把,转过头,愣愣的看着路了了。

“路了了?你怎么会在这里。”

路了了张张嘴,却什么话也没说出来。

“路了了,你这恶狗东西,你居然偷走我五十两银子。”方格格突然想起了这么一件重要的事情,恨恨的瞪着路了了。接着就扑上前来,在他胸口拼命的敲打着。

路了了顿时脑海一片空白,无言的看着方格格在自己胸口“砰砰”敲个不停。

“叫你这狗东西偷我的银子跑了,叫你这狗东西偷我的银子跑!”方格格一边用力的捶打着路了了的胸口,一边“哇”的一声痛哭起来。

路了了一把抱紧方格格,就在她那一张梨花带雨的脸上吻了起来。吻得那样猛烈,像是要将方格格一口给吞下去一般。

两张柔软的嘴唇结合在一起时,方格格捶打的动作,已经变成了撕扯。

翻滚在火堆旁的两人,就像是一对凶猛的野兽,在激烈的撕咬扑腾,时不时发出低沉的咆哮。

当雌兽发出一声悠远回肠的哀鸣,认命的任由雄兽在身上肆意妄为。雄兽一次又一次冲锋后,终于身体一软,匍匐在雌兽的身体上。

经过一夜的修生养息,朝阳披着美丽的红霞,又意气风发的在天边升起。

方格格穿好有些破破烂烂的衣物,失神的望着身边躺着的路了了。

“我已经嫁人了,不管大师兄是不是丢下我跑了,我总是他的娘子。”方格格语气幽幽,身体却依旧紧挨着路了了。

“我爹死了,就死在你那一剑之下。”路了了紧闭双眼,回避着方格格的眼神。

方格格身体一僵,眼泪不由自主的流下,在苍白的脸上缓缓滑落。

两人就这样僵硬的沉默了许久,方格格艰难的站起身来,一步一步的离开了路了了,她的背影是那样的孤单,那样的落寞。

“如果当初我们就不曾相遇,你说多好。”方格格空洞的声音,轻飘飘的传入路了了的耳中。

路了了的心针扎一般,剧烈的痛起来。紧闭的双眼,涌出了一滴泪水。

回到车队的路了了,脸色阴沉的像暴雨前的天空,让所有想去问询的人,都沉默的逼山了嘴。

将三十多具五毒教弟子的尸体挖坑埋葬后,带着二十多名受伤的俘虏,车队又开始向南诏的方向进发。路了了时不时回头望向五毒教方向一眼,心里空落落的,仿佛年少时候的梦,就此离自己远去。

第一百三十二章 战争之殇

八月的天空,蔚蓝纯净。洁白的雪峰在远方的天空下清晰可见,那传说中居住着神人的地方,圣洁而又美丽,俗世的凡人,却不可企及。

一只绿色的蜻蜓,在低矮的花丛中快速的飞行着,悠然的在一朵紫红色的野花上停了下来。一张用蛛丝制成的网兜当头盖下,蜻蜓翅膀扑腾了几下。一只脏兮兮的小手灵巧的抓起蜻蜓,顺手丢进了袋子。

“无花大师,我今天抓了二十几只蜻蜓。这东西烤着吃可香了,到时候我分给你几只啊。”

捉蜻蜓的孩子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乖巧的望着坐在草地上的无花和尚。

无花收回痴痴望着远方雪峰的目光,摸摸那孩子的小脑袋,心里泛起一阵苦涩的滋味。百花谷已经收养了五百多个孤儿,还有自己收留的近百位受伤的大唐军士,这粮食早就不够吃了。

如果不是离山谷几里地的地方,有一座大湖可以打鱼,让大家勉强能够裹腹,说不定山谷中的营地,已经开始饿死人了。

到哪里才能找到粮食呢?无花抬手在光光的头颅上不停的挠着,却始终没想出办法来。

“无花大师!无花大师!”十多个半大的少年急匆匆的向无花和尚跑来。

“西泸县方向过来一队商队,长长的一溜,怕是不下四十辆驮马大车。二狗子眼尖,发现道路上有遗落的稻米。”

领头的孩子气踹嘘嘘,指着远处商道的方向。

无花和尚一下站起身来,带着一帮孩子冲回了百花谷。

大唐军队西洱河大败之后,西泸县一下变得紧张起来,对来往的行人商旅盘查的非常严密。王七带着商队,远远的绕开了西泸县城。多耗费了一日的时间,这才又回到通往南诏大和城的商路上。

无精打采的路了了,骑在大黑的身上,有一搭没一搭的,与驾车的离三岁闲聊着。突然间,缓慢前行的车队停了下来。

“前面的道路被人阻拦住了,这事,还得少爷你亲自前去处理才行。”

周六子策马从前方奔了过来,面色显得怪异。

路了了惊诧的看了周六子一眼,一夹马腹就向前冲去。

无花和尚雪白的僧衣已经变得发黄了,那张曾经让路了了妒忌的漂亮面孔,变得粗糙了许多,只是那副悲天怜人的神情,依旧让路了了厌烦。

看了一眼静坐在道路中央的无花和尚,他身后黑压压一群跪着的孩子,路了了苦笑不已。

“无花!你这是什么意思?”

“无他,只是想向路施主求 购些粮食,救救这些可怜孩子的性命。”静坐的无花抬起头,看见对方居然是路了了,愣了一下,就面无表情的将两只装满铜钱的袋子,放在了路了了的面前。

“无花小和尚,你可真是可以啊,用我给你的钱,来买我的粮食。”路了了感到一阵气结,恼怒的手指无花和尚。

无花和尚恍然大悟一般,抓回装满铜钱的袋子站起身来,转头望着黑压压一群跪着的孩子。

“我佛慈悲,不忍让你等在战乱中流离失所,孤苦无依的孩子们饿死,特意安排以前出资救助你等的路大善人出现在我们面前。路大善人一行带来了不少的粮食,你们不用在忍饥挨饿了。”

了了愕然的望着无花和尚这个佛棍,他这一行是带上了不少的粮食。可这些粮食,是他准备向战争后的南诏王阁罗凤表示诚意的。到这无花和尚的嘴里,却变成了佛祖慈悲,让他来救助这些战争中失去家园亲人的孩子了。

“多谢路大善人的救命之恩,佛祖会保佑你的!”

这些孩子齐刷刷的向路了了磕起头来,嘴里还乱七八糟的喊了起来。

路了了看了一眼这些服饰各异,西南边荒各个种族都有的孩子们,一阵心酸,想要说些什么却又说不出来。

“分十车粮食给他们。”路了了语气干涩,对身边的周六子挥了挥手。

周六子无声的笑了,点了几个人跟随他前去,将满满十辆装满粮食的大车给牵引出来。

藏四牵着一辆大车,眼神发亮,时不时的盯上不远处的路了了一眼,遗憾的摇了摇头。

“周兄弟,慈不掌兵,你家这位将军大人的心,还是太软了一些。”

正在指挥的周六子转头看向藏四:“如果能做到铁一般的心肠,对这些孩子们见死不救,少爷也就不是少爷了。”

“他虽然心软,跟战场上那些铁血将军差的太远。不过这样的将军,我藏四愿意为他效死。”

藏四挺立了一下腰身,牵着驮马大车前行而去。

“姐夫深明大义,宅心仁厚。你次番义举活人无数,自然会有福泽后报。此地离我们的居出百花谷不远,就请你移步前去做客歇息一日,让我也一敬微薄谢意如何。”

无花双手合什,对路了了躬身行了一礼。

“呸!”路了了没好气的吐了一口唾沫:“粮食到手,我这路大善人就变成姐夫了。我是想去看看落落妹妹与我那侄儿的近况,才不稀罕你什么谢意。”

车队离开商道,在一处隐蔽的山林里扎营停下。留下一队看守的护卫,路了了就带着为数不多的暗卫以及周六子,跟随无花和尚,走进了丛林。

来到这处被山林掩映的小山谷,路了了并没有看见百花争奇斗艳的美丽景象。不大的几块平地,被开垦成了农田。依山的斜坡上,挖出了不少土窝子,里面胡乱塞进一些枯枝野草,就成了这些孩子们遮风避雨的住处。山壁边,倒是搭建了几座简易的茅棚,看着让人很是心酸。

“你让落落妹妹和那一岁多大的孩子,就跟着你住这样的地方?”路了了瞪着脸色平静的无花和尚。

“这百花谷虽然简陋,对于这些孩子们来说,已经是人间天堂。我既然悟出自己的道,尽自己的力量来普度众生。她们两作为我的家人,自然也会跟随于我。你眼里的苦,对我们来说,反而是一种乐。”

无花的目光在山谷里扫视一番,脸色平静而又满足。

“你这花和尚,倒是比庙里那些吃斋念佛的家伙好多了。落落妹妹她们母子呢,带我去看看她们。”

路了了赞赏的拍了无花和尚一巴掌,目光四处搜寻着落落的身影。

“那里。”无花和尚指了指不远处的一间茅棚。

路了了兴奋的冲了过去,嘴里还激动的大叫着:“落落妹妹,落落小尼姑!你了了哥哥来看你啦。”

没有听到落落的回

应,路了了飞快的冲进茅棚。出现在他眼前的景象,让他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

不大的茅棚里,竟然满满的躺下了十余位伤势严重的大唐军士。包扎伤口的布料乌黑斑斑,烦人的苍蝇“嗡嗡”的叫着,在棚子里飞来飞去,时不时就叮在那血渍斑斑的伤口上。

落落背上背着一位一岁多的婴儿,正在专心致志的帮一位年轻的军士清洗着伤口。那专注的神情,散发出一种圣洁的光辉,看上去惊人的美丽。

几乎所有年轻军士的目光,都汇集在落落的脸上,冲满了敬爱,没一丝亵渎。大喊大叫的路了了,没人去看上他一眼。

一位年纪稍大的军士终于收回落落脸上的目光,转头平静的望着路了了,不发一言。

“这里距西泸县城并不远,难道就没有人来搜寻你们这些受伤的军士么?”路了了望着这位军士,语气干干的问道。

那位军士木然的望着路了了:“这里有些受伤的军士,根本就是逃往我大唐土地,被自己的军队射伤的。我们这些战败的将士,已经被大唐给抛弃了。”

看来那鲜于仲通为了避免战败的消息传了出去,不但封锁了通往京城长安的道路,连战场的溃兵,都不允许他们逃回去。路了了心中怒火燃烧,更加坚定了前往南诏,完成使命的信心。

“你等先安心养伤,或许不久之后,你们就能安然的回到家乡。”路了了心里苦涩,轻言安慰了一句。

那位军士脸上讥讽的一笑,慢慢转过头去。

“了了哥哥,你怎么来啦?我忙着帮这位军士小兄弟清洗伤口,都没注意到。”落落突然转过头来,神色显得十分疲惫。

“这些伤势光是清洗,是没多大用的,需要用药才能好转起来。”路了了看了一眼那位士兵发白的山口,摇了摇头。

“可是,我们这里没有哪些医治伤口的药物啊。”落落无可奈何的摇摇头,看着那发白的伤口,显得很是无助。

“去将我们准备的伤药带过来,王家护卫身上常备的伤药一并全给我收缴过来。他们这些人的伤势,已经不能在拖延了。”路了了没有回头,但他知道周六子一定会将此事办好。

“了了哥哥,你怎么会来到这里啊。小七姐姐生了么,是男孩还是女孩啊?”落落睁大眼睛,好奇的望着路了了。

“呃!”路了了被落落凌乱的问题给问得张口结舌:“你小七姐姐生了,是一位女儿。我不是专程来这里看望你们的。而是前往南诏的路上,正巧遇见了无花,这才来到了这里。”

“唉!”落落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当初佛前上香的时候,我就劝她多施舍一些功德钱,小七姐姐就是不听,偏偏丢了十个铜子了事。”

落落话中的未尽之意,让路了了很是无语。

“其实生个女儿也没什么,我也挺喜欢的。”

“我大唐正在与南诏国交战,这位公子你去那南诏国做什么?”那位年纪偏大的军士费力的挺起身子,目光警惕的瞪着路了了。

“我去南诏啊,是为了阻止这场战争继续下去的。”路了了掏出自己的官牌,在那位军士面前晃了晃。

第一百三十三章 元贞夫人

勃弄川一带的气候诡异难测,一山分四季,十里不同天。在山路上还没行走多久,晴空万里的天空转瞬就变得阴云密布,稀里哗啦的的下起雨来,温暖的气候也变得阴寒潮湿。

离开无花和尚他们隐藏的山谷不过三日,车队中就有不少人生起病来。

远处的丛林中,灿烂如同云霞的雾气唉雨后泛起,仿佛美丽的仙子在翩然起舞。

“黄梅瘴!大家快喝几口烈酒,速速下山。”王七脸色突变,对着众人大声喊了起来。

车队加快了速度,没有行进多长时间,道路上已经弥漫着一层淡淡的白雾。

“快快!”王七连声催促着车队加快速度,脸色非常的难看。

“小小的白雾瘴而已,用得着害怕成这个样子么?”阿幼朵与一些受伤的五毒教弟子,跟随在车队的中间,被十多位手持强弩的暗卫看得死死的。看见众人有些惊慌的样子,瘪瘪嘴,嘀咕了一句。

“这么说,你不怕这些瘴气之毒,是么?”耳尖的路了了转过头来,似笑非笑的盯着阿幼朵。

阿幼朵娇媚的向路了了一笑:“你这位小哥儿看着怎么有些眼熟,我们以前见过么?我告诉你啊,我五毒教弟子时常服用薏苡仁,哪里会害怕这白雾瘴。要不,等会下山,姐姐帮你们配制一些解药,服用后保管你们以后不会再害怕这些瘴毒。”

也不知这阿幼朵是怎么回事,五年多的时间过去了,岁月仿佛就没在她身上留下什么痕迹,依旧是十七八岁左右,艳丽娇俏的模样。

“你这五毒教圣蝎使配制的药物,我们万万不敢服用。”路了了语气揶揄的说了一句,就转过了头去。

“咦!”阿幼朵若有所思的看着路了了:“姐姐我几年前就不是五圣使中的圣蝎使了,而是要继承五毒教教主之位的圣女,你到底是谁,怎么知道我曾经是圣蝎使呢?”

“我当初不过是一位小小的药奴,你这位高高在上的阿幼朵,教主的嫡传弟子,哪里会记得我。”路了了心里嘀咕了一句,摸摸自己的鼻子,没有回答阿幼朵的问话。

车队刚刚转过一道山口,就发现几株大树横倒在路中,拦住了去路。十几位腰悬长刀,张弓搭箭的汉子,瞄准了车队中的护卫。

几位王家的护卫下意识的抬起弩机,与这些汉子对峙起来。

这些皮肤黝黑身材健壮的汉子半步不退,反而将手指弯曲在嘴里,大声的吹起了口哨。

道路的两旁的密林草丛中,突然站起密密麻麻的人来。有的手里拿着木制的猎弓,有的那着木棍铁锄,目光着带着仇恨,死死的盯着路了了他们这一行人。

“你们唐人无端攻入我南诏国,杀我人民毁我村寨。这条商路早就没了商队往来,你们这一只商队,莫不是那唐人的奸细?”

站在道路中央一位精壮的中年汉子,对着车队大声喊了起来。

“是白蛮族的朋友么?我是四海商会的王七,常年行走在这条商路。想当初,我可是与你族白蛮王凤栖梧喝过酒的朋友、大家放下武器,有话好说啊。”

王七急冲冲的走上前来,满脸带笑。

“什么狗屁的朋友!你们这些唐人当面一起喝酒,称兄

道弟,转过头就能拔出刀子。我族蛮王,就是伤在你们这些无耻的唐人手上,到现在都还不能起身。”

那汉子望地上吐了一口唾沫,依旧没放下武器的意思。

路了了看了一眼围住车队的几百名白蛮族族人,摇摇头苦笑一下。这几百名白蛮族人,绝大多数都是妇女和一些老人。真要是冲突起来,多半还不是自己这边六十多人的对手。

“不要误会,不要误会啊!想我四海商会行走这条商道也有近十年了,何曾做过对朋友不义之事。我等此番前来,只是想探一探商路,可不是什么奸细。如果不信,你可以让主事之人前来与我商谈。”

王七急忙不停的摆手,示意对方放下武器。

“你们带来的是什么货物?”白蛮族人群中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站了出来。

“粮食,几乎都是粮食,没其他的货物。”王七脸上堆满了笑容,指了指身后的一排大车。

“粮食么?我白蛮族全要了。”老者一听是粮食,颤巍巍的就向车队走了过来。

“阿伯!”拦在路中央的中年汉子着急的大喊起来。

老者轻飘飘的对着中年汉子摆摆手:“乌贵!我刀白山只知道,要是在没有粮食,我白蛮族就要饿死人了。你要是不服,就将他们带到夫人的面前,让她来做主吧。”

中年汉子乌贵无奈的叹了一口气,示意身边为数不多的年轻汉子搬开了树木,让出道来。几百人一起,押送着车队走下山去。

下山走在平坝之中,天气又变得热了起来。道路两边的田地里,稀稀拉拉的种上了禾苗,迎风不停的摇晃着。它们是这一带居住着白蛮族人的希望。

这些战争中侥幸活下来的白蛮人,一边警惕的注视着车队中的唐人,贪婪的目光时不时在装满粮食的大车山停留。

来到一处三面环山,溪流密布古树林立的山谷,几十位全副武装的白蛮族侍卫,一下拦住了这大队的人马。

“这里是我南诏国元贞夫人居住之地,你等聚众前来,有何图谋!”一位首领模样的年轻人,“锵”的一声拔出了长刀。

“我等在山路上个拦截了一队大唐而来的商队,他们带来了无数的粮食。乌贵担心他们是大唐的奸细,所以大家前来,想让夫人做主。”

老者刀白山颤巍巍的走出来,恭恭敬敬的对那位侍卫首领行了一礼。

“如果你们认为他们是奸细,杀了就是。如果不是奸细,就拿些东西与他们交换粮食。去去去!这些小事就不要来麻烦夫人了。”

侍卫首领很不耐烦的挥挥手。

“这等非常时期,还胆敢前来我南诏的商队,莫不是四海商会的商队么?”侍卫群中,一道温和的声音响起,一位神态恬静,衣着艳丽的美丽妇人就走将出来。

“凤瑶姐姐!”路了了一看见那位美丽的妇人,心情激荡,不管不顾的就冲了上去。

“什么人?站住!”侍卫首领长刀直指路了了。其余的侍卫,有的搭箭,有的挥刀,只待首领一声令下,就向路了了发起攻击。

凤瑶捋了一下头发,皱眉打量了冲上来的路了了两眼。突然眉头舒展,嫣然一笑。

“原来是路

了了你这小鬼,长这么大,姐姐差点就没能认出你来了。”

“我可是一眼就认出凤瑶姐姐你来了,这么多年过去了,你可是一点儿都没变。”路了了开心的笑了起来。

“你啊!这张嘴还是这么甜。可有被你骗去不少女孩儿啊。”凤瑶摇摇头,用手在路了了额头点了点。转头对那些如临大敌的侍卫温柔一笑。

“收起你们的武器,这是我多年前认的一位弟弟。本以为此生再无相见的机会,没想到他居然来到了这里。”

“呦!想不到我五圣教的玉蟾使凤瑶,现在变得这样的威风。看来为了荣华富贵和权势,我圣教圣女不得嫁人的祖训,都可以舍弃的。”

阿幼朵在人群中探出身来,面带讥讽的看着凤瑶。

“阿幼朵,你怎么也来到了这里?”对于阿幼朵的讥讽,凤瑶显得毫不在意,反而惊讶的反问起她来。

“她啊!,是被我俘虏抓来的。”路了了抢在阿幼朵的前面,骄傲的扬起头。

阿幼朵瘪瘪嘴:“我是说看着有些眼熟,原来是方格格那蠢丫头逃走的药奴啊。不过姐姐我可是要感谢你的哦。如果不是你,这圣教圣女的身份,还落不到我的头上。”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凤瑶有些糊涂的看着两人。

“你这五毒教的圣女很了不起么?不说是你,就连你们那位教主玉罗刹遇见我,都要仓皇逃窜。你这傀儡一般的圣女,又算得了什么。”

路了了冷冷的看着阿幼朵,显得无比的轻视。

“你!…”阿幼朵指着路了了说不出话来。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一旁的凤瑶有些恼了。

“嘿嘿!”路了了舔着脸对着凤瑶一笑:“既然凤瑶姐姐是此地的主人,要不先带我们前去安顿下来,我再慢慢告诉你如何。”

路了了完全没有想到,凤瑶居住的这一片美丽的山谷中,居然还有着一眼温泉。舒畅的在温泉中泡上一阵,多日来的披风好像一扫而空。

换上清爽的新衣,路了了被人带去了凤瑶居住的阁楼。

凤瑶面色复杂的看了了路了了一眼:“想不到,你居然将香草公主给娶了。她娘亲香花夫人为了她的事,天天向大王哭闹,被大王一怒之下关在了冷宫。你此番带着香草归来,还真有些麻烦。”

路了了美滋滋的品了一口香茶,抬头望向忧心忡忡的凤瑶。

“我此行的事有些复杂,等会我会详细与姐姐你分说。不过姐姐你不是嫁与了那南诏王阁罗凤,深受宠爱的么,怎么又会独自一人居住在这一处山谷。”

凤瑶神色黯然的摇摇头:“当初我受了那恶贼张虔陀的侮辱,大王救我回来后就对我弃之敝履。如果不是我白蛮族是大和城一带势力庞大,我的下场可能要比那香花夫人还要凄惨。

后来剑南节度使鲜于仲通领兵攻入南诏,我白蛮族损失惨重,族内的男子战死七成。大王见我族势力大损,就将我送回了勃弄川,又迎娶了乌蛮王的女儿为新夫人,宠爱得无以复加。

不过这样也好,在这里,我反而要比那王宫大院快活得多。”

第一百三十四章 血书

凤瑶脸上的黯然之色一闪而逝,端起茶饮了一小口,又恢复了那副恬静,与世无争的模样。看着低头不语的路了了,微微一笑。

“了了,你告诉凤瑶姐姐,你们这商队来南诏,真的是来行商的么?”;

路了了摇了摇头,目光定定的望着凤瑶:“我想见南诏王阁罗凤,凤瑶姐姐你能帮我么?”

“这非常时期,大王哪里是那么好见的。别说你什么身份都没有,就是我,想见他一面都难。对了,你想见大王的目的是什么?”

凤瑶皱着眉头,显得有些为难,却没有一口回绝。

“我来的目的,一是想说服南诏王不要弃唐投靠吐蕃,二来是要拿到证据,揭穿那剑南节度使鲜于仲通的谎言。大唐军队明明在西洱河被南诏大败,几乎全军覆没。可他报与京城的战况,却是大胜。”

路了了心里沉甸甸的,感觉很是压抑。

“呵呵!”凤瑶笑着摇摇头:“了了啊,你还不知道吧。当初鲜于仲通大军逼境,大王三番五次派出使者谢罪。表示愿意并请还天宝九年所俘掠唐之人物,并修复云南(今云南祥云)城仍归于唐。并说:现在吐蕃大兵压境,如果不许,我将归依吐蕃,则南诏就非唐所有。

可那鲜于仲通呢,不但不答应大王的请降,还将南诏的使者给囚禁起来。西洱河一战,唐军大败。现在你觉得大王会听你这无名小卒的话么?”

“凤瑶姐姐啊!你不觉得这场战争除了让两国人民无端受累,将士白白伤亡,根本就没什么意义么你就帮帮我,然我见那南诏王一面,行么?”

路了了神色激动,望向凤瑶的目光中,充满了乞求。

“你是代表大唐皇帝圣人来的么,你的文牒和使节节符呢?拿出来我看看。”凤瑶向路了了伸出了手。

“我不是代表大唐皇帝圣人而来,没有文牒和节符。不过,我却带来了一封大唐宰相李林甫写给南诏王的一封密信。凤瑶姐姐啊!与南诏国的这一场战争,根本就是那大唐皇帝圣人的意愿,你觉得他会派出使臣,停止这一场战争么?

现在大唐那边广招河南河北之兵,准备挥师二十万再击南诏。不管大唐南诏谁胜谁败,双方都承受不起。宰相李林甫大人想要阻止这下一场战争,这才让我带来密信送与南诏王。凤瑶姐姐啊,你一定要帮我,让我与南诏王会上一面。”

“大唐准备再派二十万大军攻击南诏?”凤瑶脸色发白,一下坐不住了。站起身来。

路了了无言的点了点头。

凤瑶无力的坐回椅子上,痛苦的摇了摇头。

“晚了啊!南诏军队西洱河大胜唐军之后,大王为了平息南诏军民之愤怒,将大唐战死的将士尸体筑起了一道京观,背唐而北臣于吐蕃。现在吐蕃的使臣正在那大和城,封大王的赞普。授予金印,号为东帝。你们这一行人如果现在前往大和城,根本就是死路一条。”

路了了一脸绝望的看着凤瑶:“凤瑶姐姐,我们一起再想想,总会有办法的。”

“难道你以为我不想阻止这场战争么?每一次大唐攻击南诏,我白蛮族受损最为严重。家园被毁,男丁站死,妇孺老少流离失所。但现在大王重视的是那乌蛮族,我在他面前,跟本就说不上话了。”

凤瑶脸色惨然,无力的

垂下了头。

“凤瑶姐姐你先不要急,等我拿到鲜于仲通战败的证据,送回宰相李大人的手中,我想,他会有办法阻止大唐再次兴兵进犯南诏的。”

路了了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先做好这第二件事。至于能不能将密信送到南诏王阁罗凤的手中,只能相机行事了。

“就在这白棋谷中,我收留了六百多中了瘴气之毒的大唐军士,在慢慢的帮他们医治。不知道这些军士,能不能帮上你的忙。”

凤瑶抬起头,微微的叹了一口气。

“凤瑶姐姐你依旧是这么菩萨心肠,连这些毁你族人家园,杀死他们亲人的大唐军士都要收留医治。这份宽广的胸怀,让小弟万分佩服。”路了了充满敬意的看着凤瑶,仿佛她的身上笼罩着一层圣洁的光辉。

“唐人,南诏人,以前不就像是一家人么。虽然这些大唐军士给我的族人和家乡带来了巨大的伤害,但我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就这样死去。”

凤瑶挥挥手,仿佛自己所做的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一般。

夜深了,凤瑶居住的这一处山谷又变的有些寒冷起来。路了了心事重重,翻来覆去就是难以入眠。躺在身边的香草公主小猫咪一样,身子向路了了的怀中拱了拱。一双美丽的眼睛,亮晶晶的盯着路了了。

“香草,你说你父王得知你回了南诏,会抽空看上你一眼,顺便看看我这驸马是什么样的么?”路了了将怀中的香草公主抱紧了一点,带着一点点的希望问道。

香草的脸色变得暗淡起来,无言的摇了摇头。

路了了心里微微叹了一口气,自己之所以敢一头闯进南诏,不就是仗着有凤瑶姐姐与香草公主这两位依持么。没想到这人还没到南诏国大和城,一位南诏王的夫人,一位南诏王的女儿,都依靠不上了。看来只有先去看看那些受伤的大唐将士,再另外想办法了。

白棋谷的深处,凤瑶收留的大唐伤兵被隔离了起来。一是怕瘴气之毒传染,而是怕那些仇恨大唐军士的族人,引人来对他们报复。

这瘴气之毒让人病倒是非常之快,可要治疗起来,却非常的不容易。凤瑶一边让他们喝下薏苡仁熬制的汤药,一边用苍木熏烤他们的身体。三个多月过去了,这些大唐军士虽然没有人再死去,但身体却依然十分虚弱。

路了了在凤瑶的陪同下,来到了这隔离的山谷深处。看着一个个精神萎靡,双眼无神的大唐军士,心里五味成杂,难受之极。

除了那些病情严重,依旧不能起身的大唐军士,其余能走动之人,都被凤瑶吩咐侍卫去召集了起来,黑压压的一片,站在了路了了与凤瑶的面前。

路了了目光在这些大唐军士身上扫视了一番,默默的掏出身上的军牌,在他们面前晃了晃。

“我叫路了了,大唐北衙禁军左右英武军旗下一名司介。我出现在你们的面前不为别的,只为揭穿那抛弃你们的剑南节度使鲜于仲通无耻谎言。将他西洱河打败,独自逃生的事实,呈于我皇圣人的面前。然后有一天,能让你们回到家乡。现在,我需要你们的帮助。”

“我们不过是一些小小的军卒,圣人与那些朝中大臣怎么会相信我等之言。那无耻的鲜于仲通为了不让战败消息传了回去,大肆射杀溃逃的军士。我们回不去了,也帮不上你。”

军士人群中有人大喊起来,顿时引得这些军士七嘴八舌,乱哄哄的闹成一团,更有的军士,还低声缀泣起来。

路了了

从怀中掏出一张白布,迎风展了起来。

“血书!用你们的鲜血,写下你们的名字和所属军队。我就不信,在这鲜血淋漓的血书面前,我大唐圣人陛下,还能熟视无睹。就算他能视而不见,可长安满城的百姓能视而不见么!”

“这东西有用么?”一位靠前的军士喃喃的问道。

“我路了了向你们保证,我就是拼着一切,也要高举着这份血书,从长安城门直至那平康坊的宰相府,让满城百姓看一看,让那位宰相李林甫李大人看一看,我大唐军士是如何血染沙场的。”

路了了将那张白布高高举起,飘扬起来。

“签!我们签名。不会写名字,就给劳资按一个血手印上去。”一位军官模样的中年汉子,大声喊了去来。

离三岁笑眯眯的看着路了摊开白布,让那些大唐军士踊跃前来割破手指,签上名字。转头对身后的几名暗卫说道。

“看来,相爷是没看错人的,我想这小子,准能把这一趟差事给办成的。”

“这位将军大人,我有重要的情况禀报。”一位年轻的军士小心翼翼的望了望四周,低声对路了了说道。

路了了示意周六子帮忙看着签名的军士,将这位汇报的军士带到了一旁。

“小人名叫王小天,本是先锋大将军王天运的亲兵。王将军为了让中军后军撤离,死战不退。后来都说王天运将军受重伤后,英勇战死。可事实上,王天运将军受伤后,被旅帅段小盒带人拼死救走,逃进了巍山的丛林之中,失去了消息。

我因为中了那瘴气之毒,不能跟上队伍,被这位好心的夫人救了下来。只是不知道逃进巍上的王将军与段小盒他们到底怎么样了。如果路将军你能得到王天运将军的支持,我想那鲜于仲通狗贼,再怎么隐瞒战败的消息,也是瞒不住的。”

这位名叫王小天的小兵,望着路了了的目光充满了期翼。

“你是希望我能派人前去巍山,打探王天运将军的情况么?”路了了目光烁烁的看着王小天。

王小天的小心思被路了了揭穿,一下变得激动起来。

“王天运将军是为了大家才死战不退,那鲜于仲通狗贼逃了还稳稳的坐在剑南节度使的位置上。可王天运将军与段小盒旅帅他们,却消失在巍山的丛林中下落不明。这太没天理了,我王小天不服。”

路了了拍了怕王小天的肩膀。

“好!我就亲自去那巍山一趟,一定要找出王天运将军他们的下落,你就安心在这里养伤好了。”

王小天双目含泪,挺立身体,给路了了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次日凌晨,路了了带着周六子与一位暗卫,在一位白蛮族侍卫的带领下,准备向巍山一行。

“十人入巍山,九人命难返。那巍山多雨潮湿,瘴气密布,就算本地人都不敢轻易乱闯。了了弟弟,你真的要去么?”

凤瑶一手拿着准备的药物,忧心忡忡,再一次问道。

“凤瑶姐姐你就放心吧,想当初我在五圣教中了多少次毒都没事。这小小的瘴气之毒,还难不倒我。听那位军士王小天所言,巍山之中逃进去可有数千大唐将士。我既然来了,不进去找找他们,我过不过心里这一关。”

路了了笑眯眯的看着凤瑶,指了指自己的胸口。

第一百三十五章 血书可以乱留

巍山,本是蒙舍诏的祖地,南诏王皮逻阁一统六诏之后,建都大和城,蒙舍诏族人就逐渐迁移了过去。除了于图山城这块盆地,东部群山,西部峡谷都几乎没了什么人烟。

胡子拉碴蓬头垢面的段小盒,如果不是身上还穿着大唐将帅特制的明光铠,看上去几乎与一位乞丐差不了多少。

此时他站在于图城不远的山林中,嘴里嚼着一张树叶,眼神澄亮的注视着眼前的山城,心里不停的盘算着。

聚合了两千多名溃逃的散兵,逃进了瘴气密布的巍宝山中,伤重不支,中毒病死不下五百余人。带着剩下的一千七百余人,在巍宝山,大雀山,龙山一带流窜,劫掠了一些村寨,勉强支撑了三个多月。

驮马吃完吃战马,粮食吃完吃树皮草根,这一只残留在南诏境内的大唐军队,再也难以支撑下去了。

冒险攻打这座于图山城,攻下来兄弟们还有机会活命,攻不下来,就只有死路一条。只是这座于图山城城高垒深,地势险要,没有攻城武器的他们,想要攻下这座山城来,很是困难。

离这做于图山城不到三十里地,就是白蛮族的勃弄川,这些守城的南诏士兵只要坚守几个时辰,就会等来白蛮族的援兵。想要强攻,怕是不行了。

段小盒的嘴里苦涩无比,“呸”的一口将树叶连着唾沫吐了出去。怔怔的望着东方大唐的方向,他的心里变得沉重无比。

王天运将军临死之前死死的抓住自己的手,要自己无论如何,也要将这些兄弟活着带回大唐。可是现在,别说是回大唐了,这些军中兄弟,连活着都难。

“旅帅!那于图山城中出来四骑,向我们的方向过来了。”段小盒附近的一位军士走过来,指着山路上四骑人影,小声向段小盒汇报。

“娘的,这些南蛮子不是打算让我们在东边荒山中自生自灭么,怎么又排出探子侦骑来了,走过去看看。”

段小盒嘴里嘟哝着骂了一句,向四周的手下挥了挥手。

有凤瑶的侍卫带路,路了了一行人倒是轻松的进入了于图山城。有大唐溃兵数千人逃进了巍宝山一带,这于图山城就需要白蛮族的协防,守兵自然对凤瑶这位元贞夫人的手下,很是客气。

在城里,通过那位侍卫凤辉影倒是打探了不少关于这一只溃军的消息。不少被他们劫掠过的村寨,拖家带口背井离乡,逃难到了于图山城。看来这一只军队,应该还在那东部山林苟存。

在于图山城歇息一阵后,路了了等人也不过久停留,出城直奔东边巍宝山而去。

四位马上的骑士越来越近,身上的衣饰却是白蛮族打扮,这让段小盒一下有些糊涂了。他抓了抓自己乱蓬蓬的头发,实在想不通白蛮族的人,出现在这巍山,到底是为了什么。

不管了,抓起来审问一番再说,说不定还能问出点东西,找一找打下于图山城的机会。段小盒想到这里,直接对手下的军士下出了指令。

路了了一行人刚刚绕过山脊,就被一群野人一般的大唐军士给团团围住。

段小盒抗着横刀,慢悠悠的走上前来,冷冷的望着路了了等四人。

路了了充满敬意看了一眼这一群衣衫褴褛的大唐军士,默默的掏出了自己的军牌,在段小盒面前亮了亮。

“哟!正六品的禁军司介,可比劳资这小小的旅帅官职大得了多了。不过你这禁军北衙的公子官儿,不在长安城装装样子耀武扬威,跑到这南诏国战场来做什么?看你一身南诏白蛮族打扮,莫非是与南诏国有勾结的奸细?”

段小盒扫了一眼路了了的军牌,瘪瘪嘴,有些怀疑的审视着路了了。

“我是为你们而来,听说王天运将军身受重伤,被下属旅帅段小盒救走逃进了巍山东部山林。你们可有他们的消息?”

路了了没有在意段小盒的讥讽,有些急切的望着他。

“你一位大唐禁军的将官,怎么会与白蛮族的人走在了一起,难道我大唐又与南诏国和好如初了不成?你一来就打听王将军的下落,这让劳资不得不怀疑你的来意。兄弟们,将他们带回山再说。”

段小盒大手一挥,几十名军士武器齐刷刷的对准了四人。

“劳资就是段小盒,现在你给劳资老老实实的交代,你来这里到底有什么目的。”巍山的临时营地里,段小盒大马金刀的坐在一块山石上,俯视着被看押起来的路了了。

“我此番前来,是为了见王天运将军。剑南节度使鲜于仲通战败隐瞒不报,我希望王天运将军能出面指证,让我大唐军队西洱河战败的消息大白于天下。我大唐战死的将士不能枉死,你们这些散落的将士,也有机会,回归大唐。”

路了了不卑不亢,抬头直视着段小盒。

“什么!我大唐军队西洱河一战,死伤不下六万,那鲜于仲通也胆敢隐瞒不报?”段小盒完全不敢相信,一下跳了起来。

“前阻消息传入京城,后拦败兵归于大唐。鲜于仲通仗着朝中有杨国忠支持,在剑南道一手遮天,有什么不敢的。”

路了了脸色平静,说起此事,已经变得有些麻木了。

“我就不信了,这么大的事情,连我皇圣人陛下也不知道么”段小盒悻悻然的望着路了了,明显有些不相信路了了的话。

“如果我说,根本就是圣人陛下想隐瞒此事呢。”路了了脸色复杂的望着段小盒。

“我不信!我不信!我等将士前方浴血奋战,至今还流落在这南诏深山之中,苦苦坚持,圣人陛下就这样抛弃我们不管了么。”

段小盒脸色不善的瞪着路了了,大有一言不合就拔刀相向的架势。

路了了苦笑一下:“这路前来,我已经遇见不少溃败的军士,他们有国难归有家难回。在圣人陛下的眼里,你们这些战败的将士,都已经不存在了。如果你不相信我的话,可以派人跟我去白蛮族元贞夫人居住的山谷,那里有她收留的几百名中毒的大唐军士,一问便知。”

“我们就这样不存在啦?那我们这些残存在将士,到底是为什么而战,为什么而存。”段小盒睁大眼睛,死死的瞪着路了了。

“以前你们可以说是为了大唐的荣耀而战,现在你们就要为了让自己活下去而战了。现在圣人陛下为了自己的脸面,准备召集二十万北兵再击南诏,已经顾不上你们了。”

路了了望了长安城方向一眼,心情复杂的摇了摇头。

“既然圣人陛下已经抛弃了我们,你又是受何人指派,前往此地而来?”段小盒心思电转,目露怀疑之色的看着路了了。

“南诏国本是我大唐属国,世代受封于我大唐。我大唐无端挑起战争,是无义之战。双方再交战下去,只能让我大唐强敌吐蕃得利。宰相李林甫大人,为了阻止圣人陛下再次发兵攻打南诏,特意命我前来,拿到鲜于仲通西洱河大败的铁证,揭穿他与杨国忠的谎言,借以阻止下一场更大的战争。所以,你必须让我见到王天运将军。”

路了了也不隐瞒,明明白白的告诉了段小盒自己的来意。

段小盒一下蹲在了地上,双手抓扯着头发:“王天运将军进山不久,就因为伤势过重,已经死去了啊,现在你让我去哪里给你找王天运将军去。”

路了了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良久无言。其实对于王天运已经死去,他心里早就担忧。一位身受重伤之人,在闯入瘴气密布的巍山东部山林,能活下来的机会,小得可怜。

“你们这临时的营地,还剩下多少将士,官职最大的是谁?”本就未报多大希望的路了了,问起了段小盒。

“一千七百余人,官职最大的就是我这小小的旅帅了。”段小盒声音低沉,路了了带来的消息,对他打击很大。

“王天运将军临死前,可曾留下什么话语?”路了了仍旧有些不死心。

“他就让我无论如何,也要带着这些残存的兄弟们活下去回大唐,就没有其他的了。”段小盒有些伤感,茫然的望着白雾蒙蒙的山林。

路了了捂着下颚想了一会,突然一把撕下段小盒发黄的内衬下摆。

“你做什么?”段小盒恼怒的瞪着路了了。

“你们有谁熟悉王天运将军的字迹?”路了了完全无视段小盒的愤怒,急切的问道。

“我!”段小盒指了指自己的鼻子。

“又是你?”路了了有些无语了。

“当然!我本就是王天运将军的外甥,不然,我会拼着命都不要,也要将他救出战场逃走么。”段小盒哼哼两声,嘀咕起来。

“咬破你的手指,模仿王天运将军的笔迹,在上面写下“一将无能,累死三军”几个字。落款就留王天运三个字。”路了了将发黄的内衬递到了段小盒面前。

“你是要我冒充我舅父留书?”段小盒一下反应过来。

“王天运将军活着,你这就是冒充。现在他已经死去了,你这留书就是真的了。如果你还想带着兄弟们有机会回大唐,就按照我说的去做。”

路了了一把将发黄的内衬,丢在段小盒的怀里。

段小盒一边咬破手指,一边迟疑的问道:“这样也行?”

“为什么不行!”路了了没好气的说道。

“难怪你这么年轻就是统率一营的司介,而我却只是小小的旅帅。”段小盒一边模仿王天运的笔迹书写着血书,一边唧唧哼哼。

路了了等他写完,一把收起血书。

“你们出现在那于图山城侦查,莫非是想打那座城市的主意?”

第一百三十六章 药不能乱试

“我们已经走投无路了,如果不能打下那座于图山城补给一下,我们这一千七百多人,就只能饿死。”段小盒望着大唐的方向,长长的吁了一口气。

“然后呢?”路了了随意的看了看这一片苍莽的山林,慢条斯理的问道。

段小盒哪里有什么然后,一下被问住了,愣愣的盯着路了了不知所措。

“这于图山城是南诏国蒙舍诏的祖地,就算你们打了下来,也占不长久。南诏一旦反攻,你们又只能逃回东部山林,然后慢慢等死。”

路了了漫不经心的说道,一番话让段小盒的脸色变得很是难看。

段小盒不是没想过这只溃军的后路,只是任他想破脑袋,都没想出任何办法来。目前的状况,让他看不到任何希望。

“你有什么好的办法?”;

段小盒抱着死马当成活马医的心态,定定的望着路了了。

“嗯!”路了了嗯了一声,指了指这一片险峻的山林:“南诏王阁罗凤正在大和城接受吐蕃的敕封,暂时无心清理你们群散落在巍山的溃兵。想来他认为你们逃进这瘴气密布的东部山林,自然是凶多吉少。那么,你们就干脆就消失在这片山林中好了。”

“消失?整整一千七百多条汉子,怎么消失。”段小盒恼怒的瞪着路了了。

“四处丢弃一些破损的军器铠甲,不再劫掠那些山下的村寨,慢慢的,你们自然而然的就消失了。”路了了微微一笑,成竹在胸。

“然后呢?”段小盒有些抓狂了。

“那位南诏王的元贞夫人凤瑶,本是勃弄川白蛮族的公主。她美丽大方,心地善良。对于流落的大唐溃兵也没有嫌恶,反而收留救治他们。我与她私交不错,与她商谈一下,看能不能让她暂时收留你们。我想,这是你们在南诏存活下来的唯一机会。”

异国他乡作战,溃败下来残兵,本就像是无根的浮萍,很难存活下来。路了了思来想去,也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凤瑶的身上。

亲身体会四个多月野人一般生活的段小盒,哪里不清楚其中的艰辛。看了一眼那些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的兄弟,鼻子有些发酸。

“我明白你说的办法对我们来说,是唯一的机会。不过为了这些弟兄们的安危,我还是得亲自去查探一番,再做决定。”

“我看你这人聪明又谨慎,倒是有些将才。一位小小的旅帅,对你来说的确有些屈才了。”路了了有些赞赏的看着段小盒。

“哼!”段小盒冷冷的哼了一声:“你以为谁都可以像你一样,二十出头就能当上一营之长的六品司介么。”

夕阳西斜,巍宝山的丛林中又升腾起一层淡淡的薄雾。意气风发的路了了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带着段小盒等一行十余人,穿越山林,准备下山而去。

“一入西南,就听得人们把这瘴气之毒形容地如同洪水猛兽一般。我看,这瘴气之毒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段小盒你们在这瘴气密布的巍宝山流落了四月,不是活得好好的。我们四人被你们带进山来将近两日,依旧没什么事。嘿嘿,看来这传闻,不能不信,但也不能深信啊。”;

凤瑶的那位侍

卫凤辉影摇摇头,十分紧张的看着丛林中弥漫的雾气:“这瘴气是山神大人惩罚那些不敬于他之人的手段,公子你可千万不要胡言。我们虽然服用了夫人给的避瘴药物,但还是大意不得,最好赶在太阳落山之前,快快离山。”

“当初我们刚进入这片山林,中毒病死了几百人。这瘴毒厉害,可小看不得。”段小盒脸色惨然,不堪回首。

路了了微微一笑不在言语,但明显没有将两人的话放在心上。十余人闷头赶路,就快要下山走出山林。不远处一丛灌丛中,金光闪闪,仿佛有什么宝物遗留其中。

路了了飞身冲上前去查看,那小如弹丸的金光一下变得大如车轮,在路了了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就忽然迸裂,非虹非霞香气逼人。

“这是什么鬼东西?”扑鼻的香气让路了了忍不住深深吸了一口。

“天啊!那是瘴母,公子你不敬山神,被山神察觉,降下惩罚了。”凤辉影大喊一声,一脸绝望的看着路了了。

“哈哈!哪里有什么山神的惩罚,你看我不是好好的么。”路了了大笑一声,就往回走了过来,还没走上两步,身体一偏,就栽倒在地。

一群人快步上前将路了搀扶起来,只见他脸色潮红,双眼紧闭,口中呼出之气,也变得燥热无比。

“瘴气之母,中毒立即发病。我们耽误不得,赶紧将他送到夫人那里去,夫人圣手神医,或许能保住他一条性命。”凤辉影急急忙忙招呼众人,将路了了绑在马上,飞奔而去。

路了了的衣物被烧了,整个人被洗得干干净净,光溜溜的丢在凤瑶的床上,不停的用苍木熏烤着。可他昏迷了一天一夜,依旧没有醒来的迹象。

凤瑶脸色看上去十分的疲倦,忧心忡忡的看着昏迷不醒的路了了,无奈的摇了摇头。

“瘴母之毒甚是难解,了了弟弟能不能挺过来,就要看老天爷的意愿了。”

段小盒探身看了几次脸色通红,就像是微笑着睡去的路了了,欲言又止。

“了了弟弟是为了你们,才中了这瘴母之毒。我不会违背他的意愿,会给你们安排一处藏身之所。你如果有什么话,不妨直接说出来。”

凤瑶抬头看了段小盒一眼,目光又回到了路了了的脸上。

“夫人!路大人生死未知,我段小盒怎回只考虑自身的安危。当日在那巍宝山中有不少弟兄病情严重,我们没有药物,没有吃食,只能将一些树皮树叶熬成水给他们服下。没过两天,大多数兄弟的病反而神奇的好转了,变得精神起来。我再想,这办法对路大人会不会也有用。”

段小盒面色一整,终于鼓起勇气,将自己知道的说了出来。

“那树皮树叶是同一株树上的么?”凤瑶好奇的问了起来。

段小盒摇摇头:“不是,所以我也不清楚到底是哪一样有此奇效,治好了不少兄弟的病症。”

“你派人去将那树皮树叶都采集来,先按你的法子熬制汤水,给他服用下去试一试。”凤瑶无力的挥挥手。

云里雾里的路了了,仿佛又回到了当年在五毒教深山的时候。柔软的床铺,恬静的香味,舒服得让他根本不愿意醒来。

当年昏迷后躺在凤瑶的床上,他曾

经做过一些的旖旎绮梦,此时又仿佛在重温,只是更加的真实,让他更加的迷醉。

迷迷糊糊的睁开双眼,舒畅的伸伸手臂,却感觉触碰到一具细腻柔滑的**。转头一看,却发现凤瑶姐姐躺在自己身边。

“咦!”路了了茫然的望着懒洋洋转过身来的凤瑶:“我在梦里还没醒么?”

“怎么?i以前做个这样的梦么。”凤瑶一只支撑的头看着路了了,娇艳无比。

“嘿嘿!”路了了得意的笑了,他以为自己仍然是在梦里,就变得肆无忌惮起来:“当年我在五圣教的时候,就做过这样的梦。没想到今天,又做这样的梦了。”

凤瑶脸色一红,颠怪的在路了了额头上点了一下:“你个小坏蛋,脑子里一天尽想些什么。”

路了了怔了一下,用力在自己脸上捏了一把,痛得自己龇牙咧嘴。不敢相信的看了一下眼前的状况,差点跳了起来。

“啊!这不是梦,这是怎么回事”

“还能怎么回事,你中了瘴母之毒,迟迟不能醒来。给你服下那位段将军取来的药物,你在不清醒的情况下,连姐姐都要非礼。姐姐挣扎不过,只能依从了你这个小坏蛋。”

凤瑶想要起身,身子却软软的,想动动不了。

“段小盒这狗贼!给我吃了什么药啊,这药是能乱吃的么。”路了了欲哭无泪,感觉没脸再见凤瑶。

“好了好了,凤瑶姐姐都被你给吃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不过看来那位段将军取来的药物,治疗这瘴毒真的很有奇效啊。”

凤瑶没有过多的纠结眼前的状况,反而思考起药物方面的问题了。

休息了一会儿,凤瑶没去管纠结的路了了,起身收拾一番,就去检视段小盒带来的树皮树叶去了。

“这树皮是金鸡树上剥下来的,这树叶是从金巴树上摘下的,到底哪一种才能治疗那瘴气之毒呢”

凤瑶一手拿着金鸡树皮,一手拿着金巴树叶,冥思苦想。

“嗯!”凤瑶把玩着一片金巴树叶,躺在路了了的身边,再一次难以起身:“看来这金巴树叶不但能让人精神百倍,更是能男人在那方面也龙精虎猛。治疗瘴气之毒的,就是那金鸡树的树皮了。”

“凤瑶姐姐,你这是将我当成药物试验的工具了啊。”路了了苦着一张脸,不满的望着凤瑶。

“你不知道,找出这治疗瘴毒的神奇药物,能救多少人的性命啊。再说了,你得到了姐姐的身子,很吃亏么。” 凤瑶毫不客气的拍了一下挺立的小路了了。

“亏大了我,不过我还要吃。”路了了翻身,不顾凤瑶的哀求,又扑了上去。

“不行,光在你一人身上试,还不能确定到底有没有效果。白棋谷中还有许多瘴毒未清的大唐军士,我还得在他们身上验证一番才行。”

凤瑶目光望向白棋谷深处,像是自言自语。

“凤瑶姐姐!你不是吧?”路了了一脸吃惊,一脸愤怒的看着凤瑶。

“你想什么呢!”凤瑶“啪”的在路了了头上敲打了一下。

第一百三十七章 民族之融合

勃弄川这地方,几乎就没有四季之分,除了下雨就是阳光明媚,就像是春天永久的停留在了这里。

有幸被元贞夫人选为首批服用药水其中一人,王小天体内的瘴毒彻底的清除了,整个人变得精神无比。走出隔离区的他漫步在这片美丽的山谷中,第一次有了闲暇,欣赏着遍地美丽的野花,沐浴阳光的温暖。

一位十五六岁的白蛮族少女,背着大捆柴火蹒跚而行,时不时用衣袖擦擦额头的汗水。那洁白的脖项,看得王小天口干舌燥,浑身上下都有些不对劲。

“啪”的狠狠给了自己一巴掌,王小天的脸浮现出一道清晰的掌印,这才让自己稍微冷静了一些。

“嘻嘻!”背柴的少女看见王小天那傻乎乎的模样,忍不住笑出声来:“这位小阿哥,你打蚊子也不用打得这么狠吧。你看看,蚊子没打到,自己的脸都给打肿了哟。”

少女那张充满青春气息的笑脸,让王小天的心很不争气的砰砰直跳。平日里口齿伶俐的他,突然间变得笨嘴笨舌,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能傻乎乎的一笑。

少女费力的整整肩上的背带,艰难的挺起身子,正好看见王小天那憨乎乎的傻笑。忍不住又笑了起来,没想一下却笑岔了气。“哎呦”一声惊呼,身子歪就摔倒在地,挣扎半天都不能爬起来。

王小天连忙过去帮助少女取下背上的柴火,又将她搀扶起来。少女刚一站立,又是“哎呦”一声痛呼,明显是脚崴了。

“你家住哪里?我送你回去。”王小天脸色通红,鼓起勇气问道。

“我家就住在这白棋谷啊,我哥哥是元贞夫人的侍卫。小阿哥,你也是夫人的侍卫么?”少女指了指前方远处的一处村寨,脸色自然,倒是比王小天正常多了。

王小天怔了一下,最终还是肯定的点了点头。

少女尝试着走了一步,痛得脸色发白,为难的看了一眼地上的柴火,转头双眼充满乞求的盯着王小天。

王小天顿时觉得浑身上下充满了力量,一手抱起了柴火,身子顺势在少女面前一蹲。少女展颜一笑,就趴在了王小天的背上。

“一送小郎箱子边,箱子里面两吊线…。”背上的少女唱起了动听的山歌,王小天如坠云雾,人世间,是如此的美好。

将少女送回家的王小天逃一般的离开了,他不敢正视少女那亮晶晶的眼睛,也不敢面对自己身上古怪的反应。

长夜漫漫,无心睡眠,王小天被折磨的双眼赤红,依旧不能让自己平静下来。次日一大早,他讨来一些治疗跌打的伤药,飞一般的冲向了少女居住的地方。

第三日清晨,王小天垂头丧气的回来了。一把刀架在他的头上,他想不垂头都不行。

“凤瑶姐姐啊!你这样是不对的。你不能为了想了解这药效的时长,就给我服用药水之后不管不顾,这样下去要出事的。”

路了了躺在床上,双目就像是要喷出火来,嘴里不停的哀求着凤瑶。

凤瑶似笑非笑的望着路了了:“这次可是你主动要求来试验药水的,好弟弟,难懂姐姐我不该满足你么。”

路了了欲哭无泪,这真是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昨日里凤瑶来到香草的居处,帮她检查身体,临行时对香草说了一句,“你晚上过来吧。”当时正在想其他事情的路了了,鬼差神使的答了一句“好的”。

面对两位美女的古怪目光,路了了非常郑重的告诉香草,自己是要帮助凤瑶姐姐研制一种治疗瘴毒的药物,于是就变

成了现在这样的状况。

“凤瑶姐姐,我亲亲的好姐姐,你就不要在折磨我了好么,真的会出事啊。”路了了连连哀求。

“哼!”凤瑶冷哼一声:“我给王小天他们那一群人也服用了药水,别人都没出事,就你会出事么?你啊!就是贪恋姐姐的身子,以为我心软,每次都会应允你么。”

“夫人!属下有要事禀报。”侍卫首领凤西来在屋外大声的说道。

凤瑶丢下路了了,转身就走了出去。

不一会儿,凤瑶又回到了房中,很不自然的看了路了了一眼,就低头小声的说了起来。

“你最近很看重的那位王小天出了事,他把凤辉影的妹妹凤飞飞给睡了。现在凤辉影押着他前来,让我做主。那王小天是你的人,现在该怎么办呢?”

“我就说要出事要出事,你就是不听。这金巴叶熬制的药水邪门的很,你非要给那些中了瘴气之毒的年轻军士服用。军中呆三年,母马都能看成美女。这些军士们本就血气方刚,你还要火上浇油,不出事才怪。”

路了了气得从床上跳了起来,气呼呼的指责着凤瑶。

凤瑶也知道自己的任性,一下捅出了漏子。脸色惭然,不敢抬头看路了了。

大唐军律,王小天如果强暴民女,可是要杀头的。路了了急得在走来走去,想要想出什么办法来,让王小天免除一死。

本着坏事也要变好事的原则,路了了私下通过王小天,让他在这些大唐军士中,大肆宣扬自己为了救出逃进巍山的溃兵,身中瘴母之毒,险些殒命。几天下来,路了了在这些军士中的威望,就大大的提升。用起来这么顺手的王小天,路了了可不想他就这样死去。

“走!我们一起去看看情况在说。”着急也想不出好的办法,路了了只能先去看看情况再说。

来到前面的大厅,就看见凤辉影长刀架在王小天头上,让他跪在了那里。王小天的身边,还跪下了一位十五六岁的少女。

“王小天!你可知你所犯之罪,按律当斩么?”路了了看了一眼很不争气的王小天,假惺惺的大喝一声。

王小天脸色惨白,抬头望着路了了:“属下明白,不敢有半分怨言。”

“你是何人!夫人的侍卫是你说斩就斩的么?我与他是你情我愿的,按照我白蛮族的规矩,夫人都无权干涉,你凭什么要斩他。”少女抬起头,怒视着路了了。

看了那位面容清秀的少女一眼,路了了一时间竟然无法回答。现在除了他们自己,谁还认为他们是大唐的军队。既然少女认为王小天是凤瑶姐姐的侍卫,那么就交给她处理好了。以凤瑶姐姐那菩萨一样的心肠,怎么可能会处死王小天。

想到这里,路了了不再说话,眼睛直溜溜的盯着凤瑶。

“既然他们两人情投意合,你情我愿,按照我白蛮族的规矩,谁也不能干涉他们。辉影,你将他押来我这里是什么意思,还不放下你的刀。”

身为罪魁祸首,凤瑶自然希望这事能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属下将他押来,是想要向路将军讨要一个说法。”凤辉影清楚王小天的来历,自然知道该找谁人做主。一边放下长刀,一边定定的望着路了了。

“你想要一个什么样的说法,只要合情合理,我一定答应你。”一起走了一趟巍山,路了了与凤辉影也算是熟悉,言语显得很是客气。

“自然是按唐人的规矩,他要娶了我妹妹才行。”凤辉影大声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事情能这样解决,就变得轻松多了。路了了大大的松了一口

气,展颜笑了起来。

“好事!好事啊。事不宜迟,今晚就在这白旗谷摆下酒宴,为他们办下婚事如何?”

夜晚的白棋谷,升起了几丛熊熊的篝火。热情奔放的白蛮族男女,围着篝火唱着歌谣,跳起了欢快的舞蹈。认识不认识的,脸上都洋溢着笑容,互相敬着美酒。

不得不说,笑容与美酒,是化解战争仇怨伤痛最好的良药。不久之后,不分唐人白蛮族人,很快打成了一片。为了生存与繁衍,一些白蛮族女子,主动拉起一些拘谨的大唐军士,不过一会儿,就消失在茫茫黑暗之中。

“小子厉害啊!不但你把那南诏王的漂亮女人给睡了,这些溃败的大唐军士,又要把不少白蛮族女子给睡了。再过些年,这白蛮族的脖弄川,是不是属于那南诏王的,可真难得说了。”

离三岁一口口的灌着美酒,一边笑嘻嘻的在路了了耳边低语着。

路了了身体一僵,这老东西属鬼的么?自己自认为与凤瑶姐姐之间的事情,还算比较隐秘,偏偏这老鬼就给知道了。

“离伯啊,这些话可不要乱传啊。”路了了脸色尴尬,小声的说道。

“嘿嘿!”离三岁轻声贱笑起来:“我再想那南诏王阁罗凤知道,你这小子不但弄大了他女儿的肚子,更是连他夫人都给睡了。不知道还有没有心情,与你好好谈论一番大唐与南诏的事情。”

路了了脸色顿时变得难看无比,真想一把掐死眼前这位笑得**无比的老家伙。

凤辉影喝得醉醺醺的,依然笑得合不拢嘴来。大唐攻击南诏之前,他妹妹本来已经定下了一门亲事。可后来那位倒霉的准新郎,却战死在了西洱河。

鲜于仲通进兵之处,白蛮族首当其冲损失惨重,族中青壮男丁战死七亭。白蛮族如今十门九寡不说,更有许多适龄的女子根本找不到夫家。自家妹子居然能嫁得一位自家喜欢的夫郎,自然要感谢路了了这位深明大义,成人之美的路了了路将军。

端起酒杯一边敬着路了了,一边不停的唏嘘感慨,倒让路了了心里一动,有了计划。

“凤瑶姐姐啊,你看看这些唐人与白蛮族人,像不像是一家人。”路了了端起酒杯,笑眯眯的走到凤瑶身边。

凤瑶白了路了了一眼:“姐姐我心里怎么想的,怎么做的,你还不清楚么?”

“你看啊!这次大唐无道发兵攻击南诏,让你白蛮族战死无数男丁,势力大损。而这些溃败的大唐军士,又是有国难归有家难回。我在想何不让他们留在这里,娶妻生子,落地生根。他们是不是白蛮族的人,以后都会为了这块土地而战,为了姐姐你而战。这样一来,白蛮族自然会很快复兴,让其他族不敢小看,你看如何?”

路了了说完,定定的望着凤瑶。

凤瑶思索了一会儿,眉头微皱:“你说的主意好是好,的确能解我白蛮族燃眉之急。只是这些大唐军士有两千多人,我哪有能力一下办这么多门亲事。”

“此事好办,我们定下一个时间,挑选一个有纪念意义的事情来宣扬,作为白蛮族盛大的节日。到时候这勃弄川男女老少齐聚一堂来欢庆。到时候只要在那酒水里掺入你制好的药水,这些热情的男男女女自然会成其好事,又何须姐姐你费心来为他们操办呢。”

路了了看了一眼篝火前欢快跳舞歌唱的男男女女,阴阴的笑了起来。

“你这个小鬼头,肚子里坏主意可真是多。”凤瑶嫣然一笑,狠狠的点了一下凤瑶的额头。

第一百三十八章 朝中有人好成事

绵绵秋雨淅淅沥沥,完全看不到要停歇下来的迹象。听到雨滴“滴答滴答”的敲打着树叶的声音,脸色阴沉的路了了烦躁的在房内走来走去,几乎要发狂一般的叫喊起来。

“十天了!都下了十天了,这见鬼的雨天,到底什么时候能结束。”

“勃弄川的天气就是这样,不是雨天就是日出。多大的人了,还没个耐性。”凤瑶目不转睛的盯着一锅绿糊糊的液体,时不时的望里面添加一些药粉。

路了了看了看窗外 阴沉的天空,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无力的垂下了头。

信心满满的来到南诏,哪知南诏王已经弃唐臣服吐蕃,自己想见他一面都几乎不可能。联系上段小盒他们这一只溃败的残军,勉强算是拿到能够指正鲜于仲通的证据。自己这一趟南诏之行,才算没白来。段小盒带人潜入这里没两天,这天突然就下起了雨,让路了了安置好他们,尽快返回长安的打算,又延后了。

“这场秋雨过后,大和城那吐蕃的使团或许就离开了,你就不打算见一见那位南诏王阁罗凤么?”

凤瑶看了一眼垂头丧气的路了了。

“如果能见,我自然想见。可现在凤瑶姐姐你都帮不了我,我又如何见他。”不知道是不是受到绵绵阴雨的影响,路了了的情绪很是低落。

“你不是鼓动我安排一场白蛮族的盛大庆典么,我想这也许是一个机会。目前深受大王倚重的是国师乌蒙,礼部尚书杨罗颠两人,如果他们出面说动大王的话,那么我白蛮族举行庆典之日,大王或许会前来观礼。”

凤瑶毕竟做了几年阁罗凤的夫人,还算了解南诏国朝中的情形。

“那国师乌蒙是谁?”路了了心有所感,直直的盯着凤瑶。

“我五圣教原来的大长老,现在南诏国国教天圣教的代教主,也是你那乌雅姐姐的父亲。”凤瑶肯定的向路了了点了点头。

路了了捂着下巴想了想,双眼变得热切起来:“来的路上,抓住了二十多位前来袭击我们的五圣教弟子,其中还有圣女阿幼朵。我想那乌蒙对此一定会有兴趣。另外我身上带着乌雅姐姐的遗物,倒是可以找机会让拿乌蒙来此地一趟。”

“这个就交给我来办好啦。”凤瑶非常自信的说道。

“那位杨罗颠呢,他有什么喜好?”路了了精神大振。

“这位礼部尚书杨罗颠大人一不好美色,二不好钱财,为人有气节有风骨,很难让人接近。不过此人爱棋成痴,南诏国难逢敌手。对于此人,姐姐我是无能为力。”

凤瑶无可奈何的摇摇头。

“哈哈,哈哈哈!”路了了得意的大笑起来:“真是天助我也!姐姐你可派人去告知那杨罗颠杨大人,你义弟路了了我,乃是大唐国手,想要与他这位南诏国手一战。我就不信,他不会心痒。”

几顿饱饭一吃,再在温泉里泡一泡。这些流落深山几个月的年轻大唐军士,觉得这白棋谷就像是人间天堂一般。被口若悬河的路了了一鼓动,顿时觉得能在这里娶妻生子也还不错。当然,也会有例外。

喝得有些醉醺醺的段小盒,没有像其他军士那样,一个个眼巴巴的望着天空,等待天气晴朗,而是冒着毛毛细雨,冲到了路了了的居处。

凤歌是凤瑶最小的幼妹,十五六岁的她深受家中宠爱,行事自然大方,也非常大胆无忌。香草公主住进白棋谷后,凤歌就常常前来拜访。毕竟年岁相近的两人,自然会走得近一些。

临别时,又在香草的小腹上听了半天,没有听出什么名堂来,这才意犹未尽的准备离开。刚刚走下阁楼,就看见厅堂门口

站着一位白白净净,模样很是好看年轻人。

年轻人醉眼迷离,看上去有些忧伤。凤歌直接走到年轻人的面前,给他一个大大的白眼。

“大白天就喝成这样,可见你们这唐人的军纪有都差,难怪会打败仗。听说你们大唐最厉害的将军,是那位姿容甚美的高仙芝将军。你不会认为自己长得也有些好看,就认为自己和他一样了吧。”

如果以往有人拿自己与高仙芝将军相比,段小盒一定会挺胸抬头,摆出最标准的军姿来。不过今天被眼前这位美丽的少女这样一说,顿时觉得无地自容,头都不好意思抬起来。

“哼!没用家伙。”凤歌冷哼一声,昂首离去。

哼着山歌的路了了回来了,抬眼就看见厅堂里精神萎靡的段小盒,立即就板起了脸。

“段小盒啊段小盒,你这脑袋怎么就转不过弯来呢!我说的很清楚了,你们目前没机会回去,只要自己心里认为自己是大唐的军人,你们永远都是大唐的军人,我在大家面前说的还不够清楚么?”;

段小盒惊慌失措抬起头,很不自然的对着路了了笑了笑:“我这次前来,可不是与大人你理论的。而是看弟兄们都眼巴巴的盼望着天晴,就想来问问大人,庆典上,真的可以挑选自己心仪的女子么?”

“现在连养伤的白蛮王都点头了,你觉得此事还能有假么。”路了了虽然有些纳闷段小盒怎么就突然转了性子,还是给他了确切的答复。

“那就好,那就好!属下告辞。”段小盒行了一礼,飞似的的逃了。

上了阁楼,看见香草正在缝制一双小小的婴儿鞋。路了了忍不住上前,俯在她的小腹上听了一会儿,然后满足的笑了起来。

“这才两个月身孕,能听出来什么。凤歌刚刚听了半天,你又听半天。”香草颠怪的白了路了了一眼,终于恢复了少女应有的生气。

“凤歌刚刚来过?”路了了诧异的问道。

看见香草连连点头后,路了了捂住下巴,若有所思。

也许是受不了两千多位男子哀怨的眼神,下了整整半月的雨天,终于转晴了。没过两日,南诏国国师乌蒙,就来到了白旗谷。与凤瑶相见商谈了一阵后,出现在路了了的面前。

“乌雅是位好孩子,就算是死,也尽责的完成了自己的使命。”乌蒙这位四十多岁的彝家汉子,凝视着手里乌雅的遗物,一只黄色的噬魂笛。黝黑的脸显得十分平静,看不出有多少哀伤之情。

路了了低头无言,看来权力**很强的男人,亲情总是很淡薄。对于这位南诏国国师,路了了一下就变得没什么好感。

“谢谢你将我女儿好生安葬,还将她的遗物带来给我。她的仇,我自然会找机会向那鲜于仲通一家报的。现在我要去见那些圣教弟子,就不与你多谈了。”

乌蒙收起乌雅的噬魂笛,就准备转身离开。

“你准备如何处置那些五圣教弟子?”路了了不放心的问了一句。

“五圣教天圣教本是一家,自然是说服他们,在我天圣教效力。”乌蒙头也不回。

“阿幼朵呢?”路了了大声问道。

“天圣教只有一位圣女,那就是元贞夫人凤瑶。至于阿幼朵那位伪圣女,我不会见她,就一直关着吧。” 乌蒙愣了一下,沉声说了一句,就直接离开了。

路了了不清楚乌蒙能够说服多少位五毒教弟子为他效力,不过能留下阿幼朵的性命,也算是有那么一点点仁慈。

“我不喜欢乌蒙,这个男人的眼中,只有权力。”夜里躺在凤瑶的床上,路了了的语气显得

很不高兴。

“可他是我天然的盟友,我和他只有相互支持,才能在这南诏国有一席之地。不然,他哪里会那么爽快的答应我,争取说服大王前来勃弄川参加庆典。”凤瑶慵懒的靠在路了了的怀中,小声的解释着。

“我知道,但我依旧不喜欢他。”路了了就像是负气的孩子一样。

凤瑶微微一笑,用手在路了了的鼻头上刮了一下:“我已经派人通知了那位礼部尚书杨罗颠大人,你这位大唐国手,可准备好了么。”

路了了骄傲的一笑:“当然!”

三日后,午时,阳光明媚,春风得意的杨罗颠来到了白棋谷。

“微臣礼部尚书杨罗颠,见过元贞夫人。”凤瑶的大厅里,杨罗颠对凤瑶深深行了礼。

凤瑶微微一笑:“杨大人百忙之中能前来我白棋谷,也我的荣幸,又何须多礼。”

“呵呵!听夫人派人传来消息,你那位义弟乃是大唐国手,想要与微臣一战。微臣听闻后心痒难耐,恨不得立即前来。无奈那吐蕃使团迟迟不动身离去,这才拖到现在前来。望夫人莫怪。只是不知夫人那位义弟,是国手王积薪的哪一位弟子啊?”

杨罗颠呵呵一笑,眼神就四下转了起来。

“谁说只有那王积薪的弟子,才能称为大唐国手。小弟不才,倒也没将那王积薪的弟子放在眼里。”路了了得意洋洋,轻摇折扇,从凤瑶身后的屏风里转了出来。

“尊驾好大的口气!就连我这南诏国手,也不敢说稳胜王积薪的弟子。”杨罗颠一听不高兴了,骄傲的扬起了头。

“咦!”路了了死死的盯着杨罗颠:“你是罗颠杨罗公子,怎么摇身一变,成了南诏国的礼部尚书了。”

杨罗颠低头一看,一把上前握住路了了的手哈哈大笑起来:“哈哈!我还说元贞夫人的义弟,大唐的国手是谁,原来是路了了路兄弟你啊。当年长江水路一别,距今已经两年多了。当年的救命之恩,我可一直没机会报答,现在好了,你来到南诏,就容兄弟我好生招待一番如何。”

“罗颠杨,杨罗颠。”路了了低声念了一句,恍然大悟:“原来你根本就不是什么参加洛阳秋闱的贡生,而是南诏派去京城的使臣。杨兄,你欺骗得兄弟好苦。”

“唉!”杨罗颠叹了一口气:“倒不是为兄有意期满于你,当时南诏派往长安的使臣,纷纷遭到截杀。而为兄我本就打算去洛阳参加秋闱,接到大王的指示后,这才转道前往长安告御状。如果不是路兄弟相助,为兄也惨遭毒手啊。”

杨罗颠说完,唏嘘不已。

“举手之劳何足挂齿,倒是杨兄你年纪轻轻,就已经身居礼部尚书这样的高位,让小弟佩服不已。”路了了一脸艳羡的看着杨罗颠。

杨罗颠摇摇头,面有得色:“为兄当初有负大王之托,未能将那张虔陀的恶行上达圣听。只是将小王子风迦异带回南诏,立下些许功劳,这才进入礼部任职。后来冒死前往鲜于仲通大营,一事无成,被囚禁起来。大王感念我出生入死,不失南诏信念,这才刚刚任命我为礼部尚书一职。为兄才疏学浅,很是惶恐,只能学习那诸葛武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这仕途一道,杨兄已经把小弟远远的甩开了。不过对弈一道,小弟却不服气,想要与杨兄一争胜负,杨兄可愿意赐教一局。”路了了心有不甘,向杨罗颠发起了挑战。

“固所愿也,不敢请而。”杨罗颠兴致冲冲的答道。

第一百三十九章 星回节

十月十日,天公作美,艳阳高照。

一身白蛮族盛装的路了了,在铜镜面前左顾右盼,直到香草公主满脸笑容的夸赞了几番,这才慢悠悠的走出房门。

环境优美的白旗谷今天变换了一番模样,人粗的树干上,都缠上了鲜艳的红绸,充满了喜庆的味道。路了了满脸笑容,好像白棋谷主人一般,四下巡视了一番,满意的点点头,走向了白旗谷深处。

两千三百多名大唐的军士,换上了崭新的白蛮族服饰,一个个安静的坐在地上,神色兴奋的望着站在他们面前的路了了。

“兄弟们!今天,是你们迎来新生的日子。名义上,你们不再是大唐的军人,而是元贞夫人的直属卫队。你们将在这里娶妻生子,扎很生存下来。但我希望,你们永远不要忘记,你们是大唐的军人。回不去大唐没有关系,你们扎根的地方,就是你们心中的大唐。”

段小盒一激动就站起身来,大叫一声:“大唐威武!”

路了了冲过去就一下将他按了下去,一边还挥手制止其他的人的欢呼。狠狠的瞪了段小盒一眼,路了了这才又走回刚刚站立的地方。

“鲜于仲通无能,让你们在战场上败了。但今天,四面八方无数的白蛮族女子将会来到这里,挑选她们心目中勇士。去吧,去展示你们的力量,你们的勇武。这一场战争,你们决不能败!”

路了了话音一落,两千多位年轻军士就齐声欢呼起来。

“唔!”充当路了了贴身侍卫的离三岁,恍然大悟一般的捋着自己的胡须,连连点头:“老夫到现在才算明白了你这小子的鬼主意。你睡了这白蛮族的原罪夫人,这些军士又要睡无数白蛮族的女子。到时候,这白蛮族到处都是我唐人的种,也算大唐一次伟大的胜利。只不过这些军士的对手,换成了白蛮族的女人。”

“离伯啊!你在师叔身边的时候,会有这么多话么?”被人揭穿心思的路了了,感到很是恼火。

“哈哈!”离三岁轻声笑了起来:“老爷他倒也经常算计他人,不过啊,你这小子心里的鬼主意,匪夷所思,有趣的多了。”

白了一眼这个为老不尊的家伙,路了了笑眯眯转头看着周六子。

“六子啊!你有没兴趣在这里挑选一位白蛮族美女做媳妇呢?”

“少爷,不是谁都和你一样桃花运缠身,走到哪里都能遇见美女。”周六子目不斜视,让路了了大感无趣。

一道道清亮悦耳歌声,飘进了这山谷的深处。路了了也变得兴奋起来,指着外面的方向大声喊了起来。

“白蛮族的女子们已经开始来了,斗牛斗狗斗鸡,赛马摔跤射箭,兄弟们走走走,轮到你们表现的时候到了!”

带头兴冲冲的冲向了外面,放眼望去,白旗谷准备庆典的地方,已经变成一片花的世界,花的海洋。无数身着艳丽服装的蛮族女子,在那里轻言笑语,争奇斗艳。密密麻麻,不下万人之多。路了了倒吸了一口凉气,凤瑶怎么会找来这么多女子,自己这点人,给对方塞牙缝都不

够。

性格大方热情的蛮族女子,看见了山谷中走出的这一队年轻的男子。开始喜笑颜开,指指点点起来。更有一些姑娘,已经开始“哦伙滴俚伙,阿伙哟!”的唱起山歌来。

路了了头皮发麻,转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军士们,发现这些一脸兴奋的家伙,都变得忐忑不安起来。将他们丢给了段小盒,自己一溜烟就跑到了凤瑶的身边。

“凤瑶姐姐!这到底怎么回事?”路了了气急败坏的指着那人山人海的女子人群。

凤瑶无可奈何的摇摇头:“还不是你那位好友杨罗颠大人的意思,你不是在他面前大谈什么庆典是止住战争伤痛最好的方式么。杨大人认为,经历战争伤痛的可不仅仅只有我白蛮族一族。于是他就将附近的彝族,瑶族,纳西族通通召集了起来。眼前这还只是一部分,到了晚间时分,来的人恐怕会更多。”

路了了傻眼了,原本让大唐军士播种白蛮族的计划,这样一来就变成了播种附近九黎各种族啦?就算有那金巴叶圣水的帮助,这些大唐军士也吃不消啊。

事情到了如此地步,也不会以路了了的意志而转移。一阵阵爆竹声响起,前来参加庆典的人群,开始载歌载舞,纵情欢笑。

眼前段小盒那群人,被潮水一样的淹没进人群,路了了心里默默的为他们祝福了几句,就老老实实的陪在了香草公祖身边。

段小盒的确有那么几分功夫,赛马,射箭都取得了优胜。再配上那英俊帅气的模样,竟然被选为庆典最美丽的男子。穿着美丽的衣裳,撑着黄油伞的凤歌,在跳“朵洛荷”的年轻女子中,分外的出众美丽。当选为庆典最美丽呃女子。

看见两人被当成一对儿恋人,四处游行时,路了了酸酸的瘪了瘪嘴。

“夫郎要是眼热,也可以下去参加欢庆啊。”香草公主双手抚着小腹,笑嘻嘻的看着路了了。

此时的路了了,哪里还不明白香草说的,一定是反话,闻言脸色一整:“我已经娶了南诏最美丽的公主,怎么可能眼热那些家伙。我只是心里感叹眼前欢腾的景象,没有战争,是多么的美好。”

“上一场战争,让双方战死了太多人了,不然怎么会出现眼前这等女多男少的情况。了了弟弟啊,你一定要阻止下一场战争的发生才行哦。”

凤瑶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路了了的身边,笑眯眯的望着路了了。

身边的两位女子,一个成熟,风情万种。一个青涩,青春靓丽。路了了志得意满,竟生出一种左右拥抱,世界我有的感觉出来。当然,他也只能想想而已。

日落开始缓缓坠落,欢庆的人们开始陆续摆上美酒佳肴,尽情享用起来。

“呜呜呜!”一声长长的号角声响起,马蹄轰鸣,几百位骑士簇拥着南诏王阁罗以及一些近臣,出现在白旗谷的道路中间。

凤瑶面带笑容,带领着一群侍卫迎了上去。香草公主却拉拉路了了的衣角,退到了一旁。

欢庆的人群顿时变得安静下来,向这位南诏国之王叩拜行礼。路了了看着凤瑶面露微笑,与一位年近四十,神态威严的中年男子并肩而行,时不时交头接耳,顿时生出

一种深深的失落之感。此间的主人,终究是这位南诏的王者,而不是自己。

“听说,你们白蛮族举办的这场庆典,是为了祭奠那位慈善夫人白洁。南诏王火烧松明楼,慈善夫人忠义殉国,简直是胡说八道。”阁罗凤四下扫视一番,脸色阴沉。

凤瑶不为所动,脸上依旧带着笑容:“你父王没能娶到白洁夫人,可大王你却娶了我这位元贞夫人。我白蛮族为大王为南诏一战损失七成男子,大王又何必为了这点小事而计较。”

阁罗凤双目微微闪动,径自走到为他专门搭建的礼台上坐下,不发一言。

“为臣以为,举办这样庆典,对于增加我南诏各族的凝聚力,有大大的好处。十二月十六日,是月也,日穷于次,月穷于纪,星回于天,数将几终,岁且更始。大王可命各族于此日举办庆典,定名为星回节,庆祝丰收,祈求来年。”

杨罗颠上前,对阁罗凤行了一礼。

阁罗凤扫了身边的凤瑶一眼,望向台下那欢腾的景象,沉声对杨罗颠说道:“准!”

夜幕降临,一簇簇篝火依次点燃,升腾的火苗,几乎点亮了这一片夜空。一坛一坛的美酒,送到了篝火旁尽情歌舞的人们手中,开怀畅饮。

一位德高望重的老者,点燃了手中火把,传递给身边那位最健壮的年轻男子。慢慢的,无数的火把燃起,白旗谷中,像是有无数的火龙盘绕,非常的美丽壮观。

“为大王贺!为元贞夫人贺!为南诏国贺!”数千道年轻男子的声音响起,燃烧的火把整齐向阁罗凤与凤瑶居坐的高台轻轻一点,火龙狂舞。

阁罗凤身体微微一震,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惊了一下。

“为大王战!为元贞夫人战!为南诏国战!”雄壮的声音,几乎响彻山谷。

阁罗凤脸色发白,转头看着凤瑶,语气变得非常的和善。

“夫人!这是?”

凤瑶心里很是得意,看来路了了想出来的这主意,真的给了大王一个下马威。看他以后,还敢不敢轻视我白蛮族。

“这是我新成立的白蛮族侍卫军,军士们都是从深山走出来的白蛮族年轻男子。他们愿意为了大王,为了臣妾死战。大王,你看他们的军威如何?”

凤瑶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转头望着阁罗凤。

“不错不错!想不到白蛮族遭受惨重损失之后,还有如此之多的勇士愿意为我南诏而战。这是我阁罗凤之幸,是夫人之幸,也是我南诏国之幸啊!”

阁罗凤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表面上显得十分的开心。

一碗一碗的美酒灌下去,欢庆的人们醉了,夜色也醉了。一对对有情男女,在山间,在溪畔,在黄色的油伞下,拨动月琴,弹响口弦,互诉相思。

阁罗凤起身,拉着凤瑶的玉手情意绵绵,向凤瑶的住处走去。

看见这一幕的路了了心里堵得难受,几大碗酒喝了下去,也醉了。

第一百四十章 路了了论战

清晨的天空布满魅丽的朝霞,林荫间迷漫着轻纱似的的薄雾。缕缕金色的光芒,让一滴滴露珠变得晶莹透亮。晨风徐徐,晶莹的露珠从枝叶上缓缓坠下。诸葛奉先张开嘴,贪婪的将一滴滴晨露吸进腹中,整个人这才慢慢的舒缓过来。

“女人脂粉与酒,夜晚都是清香扑鼻,让人迷醉。为什么一到早晨,就会变得难闻之极呢?”诸葛奉先鼻子嗅了嗅,望着不远处的一处草丛。昨夜四五位成熟的蛮族女子围住了藏四,热情似火,诸葛奉先坚信,此刻的藏四,还躺在那里动不了身。

藏四皱了皱眉头,突然发现他回答不了诸葛奉先这个问题。看了一眼美丽的如同仙境的白旗谷,生出了一种如同在梦境的感觉。

“我喜欢这里,我不想再回大唐去了。”藏四所问非所答,语气显得有些惆怅。

“梦里不知身是客,且把此处当故乡。不想回去大唐,就留下好啦。我决定了,我要在这里娶几位年轻水嫩姑娘,再安一个家。”不远的草丛中,王七砸吧着嘴,一脸回味无穷的样子。

“王老哥神勇威猛,小弟万分佩服。我诸葛奉先也喜欢这里不想回去,只是我与藏四的身份特殊,想要留下,恐怕有些难办。”诸葛奉先先是拍了一马屁,眼神期待的盯着王七躺着的方向。

“我家姑爷其实很好说话的,要不,我去帮你们给说说。”王七此时心情大好,主动提出了帮忙。

“多谢王七大哥!我与藏四下半辈子的生活,都要仰仗王大哥你了啊。”诸葛奉先赶紧致谢。

“哈哈!好说好说。”王七得意的笑了起来。

昨夜酒醉的路了了起了一个大早,身体并没有什么不适。看来昨夜酒并没有过量,心却乱了。舞了一通剑法后,又去温泉泡了一阵子,这才让自己慢慢的平静下来。

凤瑶的那位侍卫首领出现面前,路了了知道时候到了。在有些紧张的香草背上轻轻拍了两下,与她双双随同侍卫首领一同离去。

“儿臣香草,儿臣路了了拜见父王!”路了了与香草,一同在还在用着早膳的阁罗凤面前跪下。

“你就夫人夸耀了半天的义弟路了了么?这个年纪,就做了大唐禁军司介,倒也勉强配得上我儿香草。不过,按照我南诏的风俗,你只有亲手斩下那鲜于的头颅,才能洗刷耻辱。你!做得到么?”

阁罗凤淡然的看了路了了一眼。

香草一听见鲜于这个名字,身体又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路了了用力握了握香草的手,抬头一脸坚决的说道:“儿臣定然会做到!”

阁罗凤这才点了点头:“听夫人说,你给我带来了大唐宰相李林甫的密信,呈上来我看看。”

路了了掏出密信,交给了身边的侍卫。

接过侍卫的密信,阁罗凤一边打开密信一边挥了挥手:“起来吧。”

路了了搀扶着有些站立不稳的香草,静静的站在一旁。阁罗凤身边的凤瑶偷偷向路了了笑了笑,路了了却低头垂目,像是没有看见一般。

“大唐召集二十万大军,准备再击我南诏?如果是以前,我南诏定然无法抵挡,但现在么,我南诏又有何惧。”

阁罗凤自信满满,扬扬手中的信纸。

“父王两次战胜大唐军队,如今又得吐蕃支持,已经有些小看大唐的实力了。

父王第一次与大唐交战,攻破云南。心里也清楚,与南诏作战的,都是一些未经训练的城防府兵。所以鲜于仲通带兵进击南诏,才会苦苦求和。谁知道西洱河一战,唐军几乎全军覆没。这让父王认为,大唐军队,也没那么可怕,对么”

路了了说到这里,定定的望着阁罗凤。

“我南诏世代受封于大唐,从未想过背叛,大唐兴不义之兵攻我南诏,当有此一败。”阁罗凤脸色平静,却掩饰不住话语中的骄傲之意。

“呵呵!”路了了冷冷一笑:“如果不义之兵,就一定失败。大王请看看到处的突厥高丽两国,如今是什么模样。南诏国小贫弱,能与那突厥高丽两国相比么?

想当初,大唐何履光将军三万兵马援铜柱,定南诏。高仙芝将军三万军队,巡游西域万里之遥。这打仗啊,前靠带兵的将军,后靠的是强大的国力。

大唐军队之所以有西洱河一败,不是因为军队不勇猛善战,而是带兵的将领太无能。想那鲜于仲通,不过是蜀中一豪门富户,只因讨好了杨氏一门,这才得了剑南节度使的位置。这样的人,又怎么可能带好军队,指挥作战。

如果下次大唐派出一位善战之将,不说帅兵二十万,就是只有十万,南诏又靠什么来抵挡?”

阁罗凤心里有些发凉,嘴里却依旧十分强硬。

“我南诏已经臣服吐蕃,大唐如果攻击我南诏,吐蕃定然不会坐视不理,定然会派出援兵。”

“父王啊!当今这天下,最强大最富裕的是大唐,而不是那居于一隅的吐蕃。吐蕃之所以能勉强抵挡大唐,靠的不是强盛的国力,无敌的军队,而是国土上诡异的气候。你看看走下高原的吐蕃军队,在哪里不是被我大唐军队打得丢盔弃甲。吐蕃,是靠不住的啊。”

路了了说完,连连摇头。

“如果我不答应密信上的要求,宰相李林甫所言,将会派出那李宓为帅,替代鲜于仲通,可是真的么?”

阁罗凤犹自有些不死心,定定的看着路了了。

“大唐的国事,很多时候都不是圣人玄宗陛下一言而定。宰相李大人有多大的权势,我想父王一定非常清楚。他就算不能一言九鼎,也**不离十。”

路了了一番话,让阁罗凤低头沉默不语。

过了好一阵,阁罗凤抬起头望着路了了:“如果我那样做了,被吐蕃得知,我南诏又如何自处?”

“大唐与吐蕃,对于南诏来说,都是不可力敌的巨人。南诏国小贫弱,就像是夹在巨人中间的幼儿。要想存活下去,就只能两边都不能得罪。与吐蕃恶,就借大唐之力想抗,与大唐恶,反之借力于吐蕃。一旦明确的臣服一方,将另一方得罪的死死的,南诏亦离灭亡之日不远已。

父王当前应当埋葬那些被当成京观,战死的大唐将士,善待那些俘虏,以获取道义人心。在通过与大唐宰相李林甫大人交好,缓和与大唐的关系。这样才能获得踹息的机会,慢慢的恢复发展国力。”

路了了早有准备,有条不紊的说道。

“你既然已经迎娶我儿香草公主为妻,就算是我南诏一国的驸马都尉。你可愿意留在南诏为官,我一定会重用于你。”阁罗凤沉思了好一会儿,直直的望着路了了。

“儿臣当务之急是带着父王的回信回到大唐,以阻止大唐兴兵攻击南诏,而不是留在南诏为官。父王的好意,儿臣心领了。”路了了躬身行了一礼,拒绝了阁罗凤的邀请。

阁罗凤微微叹了一口气,挥挥手,就打发路了了离开。

午时,凤瑶找到了在庭院树荫下饮茶的路了了。

“大王已经离开了,看来他对此事十分的重视,不久后就有明确的消息。你代表宰相李林甫这一趟秘密出使,结果应该比较圆满了吧。”

凤瑶在路了了面前坐下,面带微笑的看着他。

“嗯!”路了了脸色阴沉,低低的嗯了一声。

“怎么?看来你对于大王昨夜留宿在我房里很不高兴啊。你要明白,我是南诏王阁罗凤的元贞夫人,而不是你路了了的妻妾。真该生气的是大王,而不是你路了了。”

凤瑶狠狠的点了路了了的额头一下,没好气的说道。

“可是,我心里就是不舒服!”路了了虽然明白好像是这么个道理,可依旧气闷的很。

“上个月,我身上葵水就没来了。你是想让大王知道,他根本就没碰过我,我就有了身孕么?”

凤瑶脸色变得有些黯然。

“真的么?”路了了一下跳了起来。

“被你这个坏家伙那样折腾,还会有假?如果不是如此,你以为姐姐愿意那么不要脸,又去侍候那个抛弃自己的男人么?”凤瑶脸色凄然,无可奈何的摇摇头。

“凤瑶姐姐,是我对不起你。”路了了很是歉疚的望着凤瑶。

“你们这些男人啊,一天都是国事大事,何时在意过女儿家的想法呢。”凤瑶微微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

路了了无言以对。

没过几日,就传来消息。南诏王挖万人坑埋葬战死的大唐军士,释放俘虏。刻碑于国门,言于不得已而叛唐,且曰:"我世世事唐,受其封赏,后世容复归唐,当指碑以示唐使者,知吾之叛非本心也。”

收到南诏王阁罗凤的国书后,路了了准备带队伍返回长安。可没想,香草公主与自己的居处,却被南诏王派兵给团团围住。

“大王命令,驸马都尉可以离开南诏,不过公主殿下却必须留下。”带队的南诏将领,目无表情的望着路了了。

路了了心里一阵冰凉,知道香草公主与腹中的孩子,都被南诏王阁罗凤当成了人质。

“姑爷!我暂时也不回去大唐了,商会在南诏有许多事物,有待处理。”王七带着藏四与诸葛奉先,找到了在凤瑶庭院着急走来走去的路了了。

“好好好!你愿意留下就留下吧。”路了了不耐烦的挥挥手。

“将军大人,我与藏四反正也在大唐呆不下去了,我们两人也想留在这里,不知可不可以?”诸葛奉先有些胆怯的望着路了了。

路了了愣了一下,这两人不出现自己面前,差点就忘记他们的存在了。不过那位藏四,身手到还是不错,诸葛奉先也算有点脑子。想到这里,他一脸严肃的望着两人。

“你们两人的命,也算是香草公主给救下的。你们想要留在南诏的话,就担任公主的侍卫,拼死也要守护住她的安全,不然,我饶不了你们。”;

说完又转头望着王七:“你留在南诏,再四处搜寻遗落在这里的大唐军士,招募起来。公主身边,也需要一队秘密的近卫军队。”

第一百四十一章 几番辛苦为谁忙

马蹄声声,尘土飞扬。身后的白旗谷愈来愈远,终不可见。

来时数十人,归去只有三骑。

香草没有哭着哀求路了了留下,只是刚刚有些舒展的身形,又变得畏畏缩缩。看人的目光,闪躲中带着戒备。路了了征得离三岁的同意后,将二十名暗卫留了下来,护卫香草的安全,就狠心转身离去。

香草望着路了了离去,模样是那样的可怜,那样的无助,让人心疼。

凤瑶脸上带着微笑,指了指自己的小腹:“不要忘了,这白棋谷也是你的家,常回来看看。”

路了了本就痛得厉害的心,就像是被撕裂开一般,一个踉跄差点没能站稳。

女人最大的愿望,就是心爱的男人,能陪在自己的身边。凤瑶姐姐当初如是说,但路了了做不到,所以一路上,他根本不敢回头,哪怕是望上一眼。

“以我们这样的速度,这样的马力,数日后就能赶回长安。”离三岁一边骑马奔驰,一边仰头喝酒。

路了了抬头望着长安的方向,那里是自己使命的终点,有自己的家,有自己心爱的女人和儿女。偏偏却不到挥动马鞭,催行坐骑。

男人还是得像诸葛奉先与王七那样,没心没肺的好,就不用这么纠结这么难受。但路了了自问,永远也学不会那样。

当那一道巍峨挺拔的城墙出现在眼前,路了了神情一振,归心似箭。南诏发生的一切,恍然如梦。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随着路了了的调任,胡老大也水涨船高,成为禁军北衙左右英武军中一位队正。走起路来,昂首挺胸,很是有一番军人的威风。

前院,门房里那位跟随少夫人王琉璃过来的仆役无精打采,不时的打着呵欠。胡老大顿时看不下去了,想当初自己坐在那位置上 的时候,精神是多么的专注。那些陪同主人前来看病的丫鬟侍女,自己从来就没看漏一个。

正准备走上前去大声呵斥几句,耳边突然传来“踢踏踢踏”的马蹄声。转过头一看,正好看见路了了与周六子两人翻身下马。

“少爷!你回来了啊,可想死我胡老大了。”胡老大飞一般的冲上前去,殷勤的接过缰绳,笑得是灿烂无比。

想死路了了的,可不仅仅只有胡老大。路家后院的中厅里,挤满了男女老少。

青儿将襁褓中的婴儿抱到路了了面前,路了了掀开布片,轻轻在一个月大的幼儿小丁丁上一弹,这位小家伙一下“哇哇”大哭起来,声音是那样的洪亮。

“这是我路家的长子嫡孙,我早就给他想好了名字,就叫路天行。”坐在主位上的路慢慢老爷子,笑得开心极了。

路了了笨拙的抱起自己的儿子左看右看,小家伙却不停的大哭,小手拼命的扑向王琉璃的方向。

“少爷,这里还有一个呢。”萍儿抱着路了了的女儿月雅,将她塞进了路了了怀中。

大一些的女儿倒是没有哭闹,一双灵动的眼睛,不停的在路了了脸上打量着。路了了双手抱着这一对儿女,无比的满足。

“唉!就是这个小家伙,害得我将近一年不能走动,真是麻烦。下次要生,你来生。”

夜里,王琉璃嫌弃的看了身边的婴儿一眼,不满的向路了了抱怨着。

路了了顿时无语,这男人要是能生儿子,还要你们女人干嘛。王琉璃就是王琉璃,一点儿没变啊。

“这次南诏之事,办得怎么样?大唐,还会向南诏进兵么?”王琉璃一手护着儿子,转头看着身边的路了了。

“我路了了出马,自然马到成功。师叔想要的东西,都已经由离伯带了回去,相信不久,这朝中就会有消息。西南的商路重新开通,四海商会在南诏自然会畅通无阻。”

路了了自然知道王琉璃关系什么,得意的笑了起来。

次日夜里,唐小七将女儿放得远远的,一脸热切的匍匐在路了了身上,吐气如兰。

“郎君啊,人家重新去那香积寺上过香了。这次,一定会给你生个儿子。”

“想什么呢!你身子都没有恢复。想生儿子,机会有的是,快躺下好好休息。”路了了没好气的在唐小七鼻子上刮了一下。

一片片的枯叶,又悠悠荡荡的随风飘零。书房里,路了了一边品茶一边望着窗外的风景。突然感觉衣襟被拉扯了几下,转头就看见青儿脸色红红,神情忸怩。

“郎君,人家也想要生儿育女。”

“好啊!那我们现在就去努力。”路了了贪婪的在青儿胸脯上浏览一番,将她带进了书房休息的里间。

人生啊!就他娘的生儿育女么?那自己与那大黑有什么区别。几日下来,路了了看着大了肚子的紫骢宝马花花太妃,一时间变得有些茫然。

人生当然不只是生儿育女,他还得当值。他这位禁军左右英武的辎重营官,为什么迟迟未能去上任,不需要他亲自解释,上面自然有人会安排好一切。

带着亲兵前往玄武门驻地,看见前来迎接自己的参军,兵曹与骑曹。路了了无言以对,连连摇头。

“哈哈!哥儿们四个可真是有缘,了哥升任哪里,我们兄弟三人就跟着前来。大家既然这么熟了,我看这长官的接风宴,不需要那么俗气,就免了吧。”路了了的营官大帐里,参军程昌穆笑眯眯的说道。

“嘿!”路了了冷着脸:“咱们熟归熟,规矩可不能坏。天仙楼,胡姬酒肆的花酒,我都喜欢。”

“了哥啊!你就放过哥儿们几个吧。最近在大裕镇马场赌马,压谁谁输损失惨重,真他娘的邪门了。最近手里实在是很紧,要不我请客,了哥你出钱?”

程昌穆苦着一张脸,可怜兮兮的看着路了了。

“好你个程胖子,你还要不要脸了!”路了了气急败坏的指着程昌穆的鼻子。

“早就告诉你那马场赌马,玩玩就行了,你偏不听。这下你倒是给太子爷送了不少的银钱。这接风宴我与殷峰出钱好啦。”秦若尘白了程昌穆一眼,无可奈何的摇摇头。

始作俑者路了了,想到自己的一番心血,却给那位不引人注目的太子爷做了嫁衣,心里很不是味道。

“程胖子,你赛马输了很多钱么?”;

程昌穆一脸肉痛的连连叹气:“你是不知道最近那位太子爷为了赚钱有多心黑,我怀疑其中有猫腻,已经让很多人输得

倾家荡产了。”

到底出了什么事,让那位太子爷李亨如此拼命的捞钱呢?路了了捂着下巴思索起来。

“了哥啊!你不知道了吧。河北三镇节度使安禄山八月份率兵法六万攻击契丹,结果大败而归。不久前又传回消息,安西四镇节度使高仙芝,听闻那石国王子逃诣诸胡,具告高仙芝欺诱贪暴之状。诸胡皆怒,潜引大食欲共攻四镇。

高仙芝将军闻之,将蕃、汉三万众击大食,深入七百馀里,至恒罗斯城,与大食遇。相持五日,葛罗禄部众叛,与大食夹攻唐军,唐军大败,士卒死亡略尽,所馀才数千人。

我大唐连连遭受失败,国库吃紧,没钱了啊。我想那太子爷拼命捞钱,是为了向圣人陛下献金,展示自己的才干,以稳固太子之位吧。”

程昌附耳在路了了身前,小声的嘀咕起来。

路了了闻言大惊,不敢相信的望着程昌穆:“这是真的么?”

“哥儿们几个虽然没什么本事,但这消息却是嫁不了的。想不到啊想不到,我大唐无敌于天下的军队,竟然会连连遭遇失败。无敌于天下的高仙芝将军,也会吃了败仗。”

程昌穆连连摇头,很是有些想不通。

不说他想不通,在场的几位年轻人都是一脸沉闷,也想不通。

“那西南方面呢,可有什么消息?”路了了声音有些嘶哑,定定的看着程昌穆。

“剑南节度使鲜于仲通不是打了胜仗么,已经攻击到了曲靖二州,还能有什么消息。要不是西南打了胜仗,我大唐的脸面啊,可就丢完了。”

程昌穆奇怪的看了路了了一眼,感叹连连。

西南,西域,北方,大唐军队一年之内,居然遭遇三次大败。国虽大,好战必亡。这个道理无数人都懂,但谁都不会相信会适用于大唐。大唐可不仅仅是大,她的强盛,她的富庶让整个天下侧目。大唐,什么时候变得如此虚弱不堪了。路了了一片茫然,身边的几位年轻人,也有些茫然。

浑浑噩噩的在军营渡过了几日,前去拜见中郎将上司,对方却避而不见。等到休睦之日,在胡姬酒肆参加辎重营下属举办的接风宴,路了了又听到一个让他茫然不解的消息。

剑南节度使鲜于仲通率剑南之兵,迎击前来进犯的吐蕃军队,一战击退吐蕃,斩首八千于,俘虏吐蕃军士一千于名。不日,鲜于仲通将要进京接受封赏。御史中丞杨国忠,遥领剑南节度使一职。

是夜,路了了与一众同僚举杯同祝大唐的胜利,喝得伶仃大醉。

为什么?为什么!自己前往南诏,几番辛苦几番忙,到头来什么作用都没起到,就像是一个笑话一般。师叔啊师叔,自己明明给你拿到了鲜于仲通战败的证据,南诏王阁罗凤亲自写好的国书。可那鲜于仲通却什么事也没有,还能京城接受封赏。

可怜那些南诏无辜战死的几万将士,流落山林的苦苦求存的溃兵,他们的牺牲,他们的挣扎,是如此的卑微,如此的可笑。

师叔啊!你到底在做什么!路了了头痛欲裂,心里却无声的呐喊着。

第一百四十二章 国事家事 一个钱字

一场秋雨过后,天气突然转凉。阴冷潮湿的空气,总是能找到缝隙钻进人的身体,满长安的人都开始缩头缩脑,没有了平日里那一分趾高气扬。

下职的路了了不是逗弄一对儿女,就是与青儿努力的造儿女。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就像是长安城无数居家过日子的普通男人。他的心凉了,像是被这深秋的阴寒,浸入心扉。

树欲静而风不止,身为鬼谷纵横一脉的当代传人,这样平稳的小日子注定不属于他。夜里,当离三岁笑眯眯的盯着他时,路了了默默起身,随他而去。

几月不见,李林甫的身体又变得虚弱了很多。须发半白身形佝偻,再也难见到当初那股精气神儿。

“大唐可以西域败给大食国与诸胡联军,可以北方败给契丹。那两场失败都有仆从军突然反叛的意外原因,对手也不比大唐弱上多少,都还能说得过去。但是我大唐独独不能败给南诏,南诏不过是我大唐扶植起来的西南小国,我大唐的军队对上南诏,却连连遭遇失败。这消息要是传播出去,到时候群情激昂,事情的走向,就难以把握了。”

李林甫没有看脸色阴沉的路了了,自顾的说了起来。

“那我这一趟南诏之行,还有什么意义!”路了了终于没能忍住。

“有!”李林甫肯定的点了点头:“西域北方连连战败,高仙芝与安禄山两人都准备整军再战,纷纷向朝廷讨要军器粮秣。武库署一场大火,烧毁军器三十七万余件,想要补充新的军器,就得要钱。

军器要钱,粮秣要钱。战死的军士要抚恤,新的军士要招募训练,这也需要钱。可现在西南,西北与北方因为战争,商路堵塞,我大唐这一年来,没有活钱。国库那些存银,如水一样撒出去,却没有新的进项。

圣人陛下想要武装二十万北地之兵进击南诏,却被那户部尚书王一句话给堵了回去,国库没钱。今年大明宫一百亿铜钱的岁银,也拿不出来。

圣人陛下大为光火,我适时的拿出王天运将军以及那数千将士的血书,让圣人顿时无话可说。再拿出南诏王服软的国书,给他一个台阶下来。这进兵南诏之事,圣人再也难以开口。

李林甫说到这里,脸色潮红,连咳几声。离三岁赶紧递过一碗茶,让他喝下几口,这才缓了过来。

“那鲜于仲通无能战败,却还能进长安京城接受封赏。那数万战死的大唐军士如何才能闭眼,数千流落南诏的军士,如何才能返乡。鲜于仲通不接受惩罚,我心里一股气,总是难平。”

路了了气愤难平,对于这样的结果,很是不满。

李林甫缓缓放下茶杯,目光赞赏的盯着路了了。

“**啊!你在南诏的所作所为,三岁都一五一十的告诉我了。你能顺势而为,让我数千流落南诏的大唐军士扎根南诏,娶妻生子,做得很好很不错。

十多年后,无数的他们的后人,都将唐语,尊唐礼,视我大唐为母国。无形之中,增强不少我大唐在南诏的势力。南诏想要倒向吐蕃,就会遭遇难以想象的阻力。你做事能想得这么深远,我很是欣慰。”

“弟子也只是机缘巧合之下,不得已而为之。”路了了自谦的摇摇头,仍然目不转睛的盯着李林甫。

眼见这话题转移之法,在同门的子侄路了了

身上完全没有用,李林甫心里微微叹了一口气,无可奈何的摇摇头。

“不得已而为之,就是这一句不得已而为之啊!**你可要明白,这朝政与国事,其实就是妥协与让步。你让我一步,我让你一步,才能达到平衡。如果撕破脸斤斤计较,任何事都办不成了。你以为你师叔我这大唐宰相,还能一手遮天不成。”

“这么说,为了那位圣人陛下的脸面,那些战死流落在南诏的大唐军士,那些流离失所的无辜百姓,都成了妥协的牺牲品。”路了了脸上露出嘲讽的笑容。

“不是为了圣人陛下的脸面,而是为了大唐的脸面,才不得不牺牲他们。”李林甫摆了摆手。

“这还有什么不同么?”路了了显得很不服气。

“圣人陛下是大唐的圣人陛下,在大唐,他有着至高无上的权威。但他,却不是大唐。大唐可以是生你养你的家乡,可以是你的亲人朋友,可以是你将的语言,吃的饭菜。可以是你弹的琴,吟的诗。可以是天下无数与你一模一样的人,但大唐却绝不是圣人陛下。等你想明白自己到底在为什么奋斗,自然就不会像现在这样怨气冲天了。”

李林甫起身,望着不远处灯火辉煌的平康坊,身体挺得笔直。

路了了如同被醍醐灌顶,一下子明悟了许多,久久不言。

“除了宰相直属的南衙金吾卫军,那禁军北衙左右英武,也全是我的人控制着。你不要再去拜会长官,与他们走的太近,暴露我们的关系。治国打仗,打的粮秣,打的后勤。你就在那后勤辎重营,好生学习吧。” 李林甫摇摇手,示意路了了可以离去。

禁军就如同段小盒当初所说的那般,通常只在长安摆摆样子。摆样子的活路,基本被羽林卫与左右神武揽去做了。左右英武,大部分时间都是无所事事。后勤辎重营,更是几乎没人搭理。

一边与程昌穆等人嘻嘻哈哈混着日子,一边潜心研究着后勤辎重的讲究与规矩,日子不知不觉来到了大唐天宝十一年。

悠哉的躺在顾惜花的床上,享受着美人儿玉手喂食干果,路了了微闭双眼,一双手却不老实起来。

“这个冬天过去了,也不知我弟弟那里怎么样了,我那侄儿顾西棠小小年岁,就跟着他四处流浪,也不知吃了多少苦处。”

顾惜花一手刨开路了了不安分的爪子,脸上带着一丝忧虑。

“要我说啊,你那弟弟无花和尚真的是走火入魔了。他要不是一位心思坚韧的神棍,就是一位真正的圣人。你不知道,他在我这位姐夫面前化起缘来,从来都不曾心软。好像我这姐夫,一伸手,银子就会从天上掉下来一般。他倒是四处施舍做好事,一没钱了,就一封信写到我这里,你说,我怎么就摊上这么一位小舅子。”

路了了一屁股坐了起来,很是不满的看着顾惜花。

顾惜花哪里不明白这家伙是在向自己邀功,讨些好处。身子一飘,就依偎在路了了的怀里,任他上下其手。

“郎君你一伸手,天下自然不会掉下银子来。不过啊,我们那位好姐姐王琉璃少夫人,自然会把银子送到你手中。当初我就鼓动你娶了她,现在知道感谢我了吧。”

路了了脸上的笑容顿时变得很不自然,全长安都在羡慕自己这天下第一字号的幸运软饭王,可

谁知道,王琉璃许多事情现在都是靠自己拿主意,才会赚那么多钱呢。

“不说那些了,现在连青儿都给我怀上了儿女。你跟得我最久,次数算起来也是最多的,为什么身子却一直没什么反应呢?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每次事后,都服用了青楼秘制的药物啊!”

路了了双手一边乱动,一边狐疑的望着顾惜花。

顾惜花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很快又换上了笑容望着路了了:“我说没有,你相信么?这儿女一事啊,要看老天爷的脸色。它偏偏就不给我,你让我有什么办法。”

“嗯!”路了了捂着下巴思索了一番:“你老在这天仙楼呆着也不是办法,我看得想办法让你离开这里才是道理。到时候,儿女什么的自然就会有了。”

“不嘛!”顾惜花撒娇一般在路了了身上拉扯几下:“我才不愿意呆在路家的后院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闷死人了。再说我在这里,根本没人敢打我的主意,还能帮你探听到不少隐秘的消息。你要是想补偿我,就给我单独写首诗词好了。”

路了了愕然的盯着顾惜花,指指自己的鼻子:“我虽然背负了诗仙弟子这个名声,可从来就写不出一首诗词来。你又不是不知道,还要我送诗词给你!”

“我不管,那些姐姐妹妹你都给了儿女,我就要你送我一首诗词,特地写给我一人的诗词。”顾惜花抓着路了了,不停的摇晃起来。

“花非花,雾非雾,夜里来,天明去。来如春梦不知时,去似朝云无觅出。”路了了绞尽脑汁,心有所感,吟出了这么一句。

顾惜花跟着低吟了两遍,兴高采烈的拿起纸笔,一定要路了了书写下来,一边还不停的夸奖着。

“诗仙弟子就是诗仙弟子,你看看你这诗词,将人家两个身份都写进去了,果然非同凡响。来如春梦不知时。去似朝云无觅出。这既是写出了我惜花公子踏月而来的风范,又写出了我身为夜来的神秘。我真是太喜欢了。”

路了了有些自得的笑了起来,将写好的纸张递给了顾惜花。顾惜花吹干墨水,掏出一个锦囊,郑重将纸条折好,放了进去。

路了了摸摸鼻子,眼神不自然的在锦囊上绣的那两句诗词上扫了一眼。

“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为春泥更惜花。这两句诗词倒也不错,不知道是谁人给你的。你当初明明留给了我,后来又讨回去。看来送你这个锦囊之人,对你非常重要啊。”

“当然重要啊!这是我母亲当年留给我唯一的遗物,你说重不重要。你们男人啊!一天就知道胡思乱想。”顾惜花将锦囊小心的揣好,给了路了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砰砰砰!”两人的房门被兰儿狠命夫人敲了起来。

“兰儿!出了什么事啊,你这样着急的敲门?”顾惜花拉开房门,就看见兰儿一脸焦急的样子。

“小姐小姐不好了!萍儿姐姐在房里哭得伤心,要寻死觅活呢,你快去看看。”

“我不活了,你们让我去死了吧!呜呜,呜呜呜!”跟随顾惜花来到长安的萍儿,在房里哭得呼天抢地。

“到底出了什么事情,你说出来,姐姐我给你做主!”

顾惜花一把拉住萍儿,脸色冷厉的问道。

第一百四十三章 梦想之都

繁华鼎盛的京城长安,宁人向往的梦中之城。无数士子爬山涉水,不远千里早早来到这里,只为在春闱大比一鸣惊人,达成心中的梦想。

升平坊探花楼,江南士子杨知守躺在床上,怔怔的望着屋顶发呆。来到长安不过十余日,自己遭遇的经历,如同梦境一般离奇不可思议。

杨知守的家里并不富裕,为了凑够他进京参加春闱会试的盘缠,东拼西借才凑足了一万铜钱。来到长安,刚刚找到一家价格合适的客栈,却发现自己身上装铜钱的袋子,不知什么时候就不翼而飞。

神不守舍,晕乎乎的来到了城中新建不久的财帛星君庙,想要求一个留宿的地方。半夜时分,卷曲在偏殿的他却被人给打晕掳走了。

温暖的热水浸泡着他冻得有些发僵的身体,杨知守慢慢醒来,睁眼一看,吓得惨叫一声,手忙脚乱的就像爬出木桶。

几双玉手又毫不客气的将他按了进去,用胰子在他**的身体用力的搓洗,直到皮肤发红这才换上一桶干净的热水,将他给清洗干净。

完了完了,自己多半是遇见了吃人的妖怪,把自己洗得的干干净净再给吃了,不知道是蒸了吃还是煮了吃。我才刚刚及冠成人,还不想死啊!怎么办怎么办?

杨知守急得焦头烂额,却没能想出什么主意来。

几位给他清洗身体的漂亮年轻女妖精,却根本不管杨知守如何去想。赤条条的将他裹在一床清香扑鼻的被褥中,捏着他的鼻子,给他灌下催情的汤水药物,动作十分的熟练。

当杨知守感觉浑身燥热,下身有了奇特的反应时,他已经被送进一间奢华之极的闺房之中。柔软舒适的大床上,一位中年美妇眼神迷离,一看就像是吸食不少五石散的样子。

杨知守这一只童子鸡,最终没能逃脱被女妖精吃掉的命运。五日后,脚趴手软浑身无力的他被人从院墙高深的后院给丢了出来,一并丢出来的,还有两袋装满铜钱的袋子。

待得恢复了一些气力,杨知守挣扎着坐起身来,打开装满铜钱的袋子。粗略的看了看,两袋子铜钱倒也有三万钱左右。微微的叹了一口气,杨知守想想,这五日的辛苦也算是值了,至少自己能用这些铜钱住进客栈,不用在饿着肚子,无所依凭的在长安流落。

初升的太阳,白晃晃的有些刺眼,照射得那些铜钱也有些白晃晃的。杨知守抓起一把铜钱,在阳光下仔细看了看,顿时欲哭无泪。

“劳资苦守二十年的清白啊,五日里不分昼夜,卖力的侍候,换来的居然是几万白钱!”杨知守心里无声的呐喊着,却又没那勇气转回头,与那凶悍的中年女妖精,母老虎理论。

步履蹒跚,怅然若失的走在长安城的大街上,鼻端传来食物的香气,顿时感到饥肠辘辘。看了一眼身边这座雕栏玉砌,朱墙碧瓦的楼阁,杨知守暗自咽下一口口水,拖着脚步准备离开。

“这位公子请留步!公子在天仙楼徘徊许久,想必一定是听闻了我天仙楼的大名。只是,公子也来得太早了一些。”

常言道,老鸨爱钱姐爱俏。大早出门去买些早点的萍儿,回来时看见一位唇红齿白丰神俊秀的读书人,手里提着鼓鼓的两袋子铜钱,徘徊在天仙楼门口。心里一动,就上前去拦住了杨知守的去路。

就凭这位模样俊俏的读书人手里那点点铜钱,想要会会楼子那些花魁红姑娘,那是远远不够的。难怪这位风流俊俏的书生,徘徊着不敢上前。

看在他长的这么好看的份上,我萍儿就吃点亏,接待一下他好啦,虽然这时辰,也太早了些。

杨知守看了一眼面前这位体态丰腴的美丽女子,脸色一红,支支吾吾的后退了一步。阅人无数的萍儿微微一笑,一把就将杨知守给拉进了天仙楼。

几杯酒下肚,老练的萍儿就将杨知守的身世来历,给套出个七七八八。自觉年岁也不小了的她,顿时生出了奇异的想

法。落魄书生巧遇青楼女子,互生情愫,金榜题名时,抱得美人归,自己,会不会也有这样美好的归宿呢?

做了一会儿梦的萍儿,于是使出浑身解数,将杨知守侍候得如坠云端,云里雾里,浑然不知身在何处。琉璃阁买来玉佩,再去上清观上香开光。将玉佩小意的系在杨知守的腰间,萍儿脸上,满是幸福的光芒。

在萍儿的房中住了三日之后,杨知守的心里越来越不安。一是这里的花销让他心惊肉跳,二是一向被教私塾的老父教导,读书人应该知行守一。要是被家中得知他一来长安,就常住青楼厮混,还不会被老父亲给打断三腿?要知道,他进长安赶考,可是与镇里一位富户家的女儿定了亲事,岳家,可是资助了他不少铜钱。

红着脸,几次三番将两袋子白钱递到了萍儿的面前。萍儿却一脸哀怨的指着自己的胸口,让杨知守越来越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位多情的女子。

一天清晨,看了几眼熟睡的萍儿,杨知守狠狠心,将两袋子白钱放在桌上,就准备离去。摸摸自己干瘪的口袋,犹豫了好半天。终于偷偷打开萍儿藏钱的柜子,取出两袋铜钱,又将装白钱的袋子,放在那里,逃一般的离开了。

刺眼的阳光,从窗户照射进来,让杨知守的房间变得异常的明亮。他用力的在自己手上捏了一下,痛得自己龇牙咧嘴。又摸摸身边装满铜钱的袋子,里面装满了黄灿灿的天元通宝。这不是做梦,自己现在已经住进了升平坊探花楼,那位大名鼎鼎的小张探花曾今住过的客栈。自己,一定会一鸣惊人,金榜题名。只是,心里总感觉对不起那位天仙楼的美丽女子。

“唉!我说多大不了的事情,不就是被人用白钱换了你几万黄钱么。你萍儿存了这么多的身家,这点点损失算得上什么,用得着寻死觅活么?你要真想不过,这三万铜钱,我路了了赔偿给你好了。”

听完萍儿的哭诉,路了了很不以为然,连连摇头。

“呦!这娶了大唐首富的女儿,说话越来越大气了哦。你真的以为萍儿伤心,仅仅是为了那点点黄白之物么!她伤心的是付出一片真情,换来的却是两袋子白钱。身为一位青楼苦命女子,总还是怀着一点点希望,一点点梦想。可现在,她的希望,她的梦想,全都被无情的击碎了,你说,她能不伤心的寻死觅活么!”

顾惜花狠狠的瞪了路了了一眼,一时间也不知道如何安慰萍儿。

“既然知道那是做梦,就当着做了一场美梦好了。落魄士子一旦高中,自然会迎娶那高官贵门之女,哪里还会记得你这低贱的青楼女子。除了那杂戏里唱曲哄哄人,世上哪里有那么好的事情。”路了了心里嘀咕一阵,摇摇头,默不作声。

“我不管,你一定要将那位负心薄情的读书人给我找出来。欺负了我顾惜花的姐妹,哪里能容许他继续逍遥下去。”顾惜花一把抓住路了了的衣襟,死死的盯住了他。

“这长安城如此之大,进京前来参加春闱大比的士子,没有上万,也有数千。你让我哪里去找这位叫杨知守的江南士子。”路了了一双眼睛,无辜的看着顾惜花。

“你少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路了了在长安城地下,有多么大的势力。你要是找不到那负心薄情之人,就不要来见我。”

顾惜花不管不顾的丢下这么一句,让萍儿都止住了哭哭滴滴,一双大眼睛,亮晶晶的看着路了了。

“唉!”路了了无可奈何的叹了一口气,这么屁大点事儿,就要他出动青云会与丐帮弟子,真不知该如何想那些兄弟们说起。

杨知守闭门苦读诗书,但不知为何,眼前总是会浮现出萍儿那凄然的俏脸。鬼差神使的走到了平康坊天仙楼附近,偷偷的看上一阵,又神色黯然的离去。

第四日黄昏,他又出现在老地方偷偷望着天仙楼的时候,一两漆黑宽大的马车停在了他的身旁。

“你叫

杨知守,扬州府高邮县贡生?”马车上下来一位脸色苍白,神情木然的年轻人。

杨知守愣愣的望着这位年轻人,傻乎乎的点了点头。一张麻袋当头向杨知守罩下,他眼前一黑,就感觉自己身体一横,被带进了马车。可怜的杨知守,又一次被人给掳走了。

不过,这一次迎接他的,不在是成熟美艳,吸人骨髓的女妖精。四周严严实实的小屋内,等待他的是几位身材壮实,神色不善的年轻汉子。

杨知守死死的夹住屁股,心中悲愤莫名。长安,这一座曾经让自己充满梦想的京城,怎么到处都是妖魔鬼怪。

“吱呀”一声,打开房门的路了了走了进来,满不在意的打量了杨知守几眼,点了点头。

“这小子倒是生了一副好皮囊,差点就赶上路大爷我了。难怪萍儿那丫头,倒贴银钱也要抓着不放。”

杨知守的古怪行经,很快引起了天仙楼周围有心人的主意。周六子亲自出马,将杨知守给抓了回来。不过路了了见到这家伙的第一句话,让周六子忍不住憋憋嘴,别过了脸去。

眼看胡小云焦昆兄弟他们都一脸不以为然的样子,路了了有些怒了。

“你们什么意思!难道在你们眼里,玉树临风的我,还比不上这个家伙?”

“少爷!这长安城比你长得好看的人多了去了。以后,你就不要再拿自己的长相来炫耀了。”周六子毫不留情,一句话打击得路了了无地自容。

发现杨知守脸上微不可查的笑了笑,气急败坏的路了了指着他的鼻子:“你这个负心薄幸的小白脸,简直将我们男人的脸都给丢尽了。人家姑娘对你痴心一片,你不领情也就算了。还他娘的用白钱换人家的好钱,你还算是男人么!”

“这位大哥,我也不想这样啊,我不是有心骗萍儿姑娘的钱,而是有苦衷,不得已而为之啊!”杨知守苦着一张脸,哀叫着解释起来。

“有什么苦衷,说来给劳资听听,要是本大爷不满意,就将你丢进那大明渠,尸首喂鱼吃。”路了了冷冷一笑,定定的看着杨知守。

不过,路了了自以为很吓人的样子,却没有什么威势。杨知守支支吾吾半天,却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一脸横肉的六猛子看不下去了,站在杨知守面前,只是轻轻的“嗯”了一声,杨知守就吓得屁滚尿流。一股脑,将自己在长安的经历与难处,全部倒将出来。

“他娘的,还有这等好事!我胡小云这么健壮威武,怎么就没哪位贵妇人将我给掳去呢。”其他人还一脸吃惊,没缓过神来。胡小云却忍不住站了出来,卖力的拍着自己的胸口。

路了了缓过神来,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捂着肚子指着杨知守的脸:“我不管你的钱财是不是被人偷了,也不管是那位贵妇人丢给你白钱。你玩了我娘子的好姐妹,你就必须给我负责任。”

“可是小生在家乡已经定亲,这抛弃妻子另娶的事情,你就算将我丢进大明渠,我也做不出来。”看上去文文弱弱的杨知守,性格也有倔强的地方。

“谁让你抛妻另娶了,萍儿什么身份我们都清楚。只要你家中那位未过门的妻子不是妒妇,我想她也容得下你娶一房小妾的。”路了了不耐烦的对杨知守挥挥手。

“周六子,你派人去查,一定要查到这家伙留宿财帛星君庙那天,到底是那贵妇人当日在那里上香。然后带着这家伙在后院去认认地方,确定下来。”路了了向周六子下出了指令。

此时,一队长长的马车,正拖曳成一条长龙,慢慢的驶进长安。

江南富豪戚大贵心满意足的望着这一条长龙,感叹连连:“长安,真是一座富贵之都,梦想之都啊!”

第一百四十四章 钱之战

初春的阳光,并没有多么的温暖,但它却是那样的明艳,让人们脸上的笑容都带着光彩,一切都显得那样的美好。

带着大把的铜钱,身后跟随如意的郎君,优哉游哉的在西市漫步。萍儿脸上的笑容,如此的灿烂,人生仿佛攀上了幸福的巅峰。

杨知守双腿酸软,已经微微打颤。他的双手大包小包提了不少东西,跟着萍儿在西市晃悠了将近两个时辰,这让平日里就不事劳作的他,如何能吃得消。

不过,他却不敢有半分怨言。金榜未题名,却被萍儿抱得良人归。这飞来的艳福,他就算心不甘情不愿,也不得不消受。大明渠的渠水在早春依旧十分寒冷,身为南人的他,是很怕冷的。

眼见萍儿身影一晃,又消失在一家玉器铺子中。杨知守转头向一直跟随自己的两位青衣汉子苦苦一笑,又赶紧跟了进去。

“掌柜的,这一块玉多少钱?”萍儿拿一块美玉,在杨知守的噗头上一边比试一边问道。

“五千铜钱,一个子儿不少。”中年的掌柜扫了萍儿与杨知守一眼,不冷不热的应了一句。

“前些天你这里的玉器,最贵的也就值这个价吧。这一块玉质地并不算上等,你怎么突然卖这么贵。这里是西市,可不是那专卖上等玉器的东市。”萍儿将玉放回盒子,不满的抱怨起来。

“东市?东市的玉器现在更贵。嫌贵,你可以不买。”掌柜走过来,拿起盒子放回货架,看都不再看萍儿和杨知守一眼。

在心仪的良人面前,被人如此看轻,萍儿一时间脸面上有些过不去。咬咬牙,就准备吃点亏也买下这块美玉。

“掌柜的,买玉器,只要大爷我看得上眼,有多少要多少。”一位衣着华贵的年轻男子,带着四五个仆役走了进来,轻蔑的看了两人一眼,就大咧咧的,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折扇轻飘飘的摇了起来。

“本店虽然本小利微,但还是有不少上等的玉器,客官,你看看,还能入得了眼么?”掌柜满脸堆笑,抱出几个盒子,堆在那位年轻男子的面前。

年轻男子随意的扫了一眼,扇子一挥:“包起来,全部给我包起来。你们几个再去看看,有什么好玉器,大爷我都买下来。”

包括被萍儿相中的那一块美玉,都堆放在了那位年轻男子的身边。只见他微微点点头,一位仆役就提来一大袋铜子,丢在了掌柜的面前。

萍儿见自己相中的美玉也被买走,忍不住想去理论。杨知守拉住她的衣角,对她使了使眼色,两人就灰溜溜的走出了铺子。

明晃晃的阳光有些晃眼,杨知守埋着头,带着萍儿快步走出西市。

“你这人到底怎么回事?身为堂堂读书人,却那么怕事。明明是我先看中那快玉的,我前去分说两句都不行么!”

萍儿一把甩开杨知守的手,气鼓鼓的盯着他。

“真是妇人之见!这长安城是什么地方,一个不小心就会招惹事端,是我两人吃罪得起的么。你是没看见,那位年轻人拿出来的铜钱,全是一串串穿了孔的铜钱,其中还夹杂了不少白钱。身后没有势力,敢公然使用这样的劣钱么?”

杨知守一甩衣袖,向后盯了几眼,快步向前走去。

萍儿自知没有读书人的见识,被杨知守一番话唬得脸色发白,小跑着跟了上去。

赎了身的萍儿,与

杨知守暂时在升平坊租下一间小院。回到房里,她仔细清点了下自己的钱财。回想起今天在西市采买的情形,一时间变得糊涂起来。

短短几日,不少东西都涨了不少价。自认有着三十万私房钱,身家丰厚倒没有怎么在意。回家后算算,这才觉得不对。这自己的身家,怎么一下子变得少了许多。自己的损失的铜钱,到哪里去了呢?

终南山下,庭院深深,雕栏玉彻的一座别苑里。江南富商戚大贵碘着肚子,坐在花厅里品茗着香茶。阳光透过窗户,洒下一地斑驳的光影,好似一地的金钱。

胖胖的手,在那方大的很是显眼的白玉扳指上摸索着,微微眯着眼,在满地的金钱上盯了半天,心满意足。也许,用不了多少时日,这大唐首富的名号,将落在他戚大贵的头上。

“明天开始,将这次带来的铜钱,开始向西市投放。要让长安城流通的铜钱,最少有两成是我江南戚氏所铸造的铜钱。”

戚大贵胖胖的手用力的一挥,很有一番征战沙场大将军的威势。

紧邻永兴宫的胜业坊,路了了坐在仙客来酒肆的二楼,一边饮酒一边望着酒肆对面,朱墙高深古木成荫一座宅院,正是那杨氏五宅之一,秦国夫人的宅邸。

“听闻那秦国夫人年岁虽然较大,但一身皮肤细滑精致,光洁如玉,连圣人陛下都爱不释手。你小子艳福真是不浅啊,不但与圣人陛下同睡一个女人,还成了广平郡王的便宜老岳丈。你说,这事要是传开了去,会有多少人羡慕于你。”

路了了似笑非笑的看着一旁的杨知守,神情玩味。

被拉来的认路的杨知守脸色惨白,听见路了了的话后,站立不稳,软软的瘫在地上,脑子一片空白。

“秦国夫人这老娘们也真是抠门,生生的吃下了你这么一位鲜嫩的读书人,居然只丢给你三万铜钱,还他娘的是白钱!要知道那越老越风流的圣人陛下,每年给杨氏姐妹的脂粉钱,都是几百万啊。”

路了了瘪瘪嘴,很是唾弃秦国夫人这老娘们的行为。

“昨日我与萍儿在西市采办成亲的物事,遇到一位豪门公子在玉器铺子大肆采买玉器。他拿出的钱全是穿孔制钱不说,还有不少白钱。你看看这事,会不会有什么蹊跷。”

杨知守稳稳心神,看路了了的样子,也不会再为难自己,于是讨好的将自己的见闻说了出来。

“咦!”路了了闻言,捂着下巴思索起来。这几日长安的物价,是有所上涨,路了了初时还以为是因为大唐连吃几场败仗,国库吃紧的缘故。现在看来,这其中还另有原因啊。

急急忙忙的赶回家,这方面的情形,还是向自家娘子王琉璃打听比较好。

刚刚走进王琉璃处理事务的房间,就看见她举起算珠盘,怒气冲冲的砸在地上。

路了了低身捡起一颗滴溜溜滚在自己身边的算珠,茫然的望着依旧踹着粗气的王琉璃。

“出什么事了啊,你发这么大的火气?”

“你可知道,长安城先是东市市面是上,出现了打量的穿孔钱和灌铅锡的白钱,扰乱了物价。今日里西市又涌出无数这样的劣钱,短短几日,我四海商会的损失,就达到两成。也不知哪里来的无良恶商,突然带来这么多

的恶钱,这长安的市面,可要被彻底的破坏了。”

王琉璃捂住肚子,看来是被气得不轻。

路了了心里一惊,这等以恶钱充好钱的行为,破坏的可不仅仅是长安的商业市面,破坏的可是大唐的国之根本啊。

不行不行,一定得找出这个恶商,制止这样的恶行。不然,这恶钱在长安扩散开来,大唐的经济,就彻底的完了。

“姑爷姑爷!我家老爷命小人前来,通知你赶快去王家一趟,有要事相商。”一位王家管事,被下人带了过来。

王琉璃心里微酸,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那些老家伙们有重要的事情,总是将路了了给传唤过去,自己这位四海商会的大掌柜,反而成了摆设一般。

不过,与自己的郎君,有什么好较劲的,王琉璃宽慰着自己。微微叹了一口气,心里十分的失落。

王家金窟的礼贤室里,王元宝,杨崇义郭万金这三位长安三豪友,一个个脸色阴沉,几乎快滴出水来。

“他娘的,他有多少恶钱,劳资就收多少。我就不信,我们三个老家伙的家产加起来,还有人能比得过。”郭万金沉不住气,气呼呼的说道。

“不可!万万不可。就算我等将市面的恶钱全都收了,一时间制止了恶钱泛滥,但却不是长久之计。你想想看,我们收了那恶钱,损失的是我们,得利的却是那恶商。过得不久,他再贩运大量的恶钱进入长安,我们有多少身家,都不够赔的啊!”

杨崇义连连摆手,完全不赞同郭万金这莽撞的做法。

“杨叔父所言甚是,郭叔父那样的做法,不是杀敌,而是资助敌人啊。对于这等恶商恶行,只靠正常的商业行为,是不可能打败他的。现在只有依靠官府的力量,抓住这位恶商,宣示他的恶行。再由朝廷出面,收购市面上的恶钱,才能从根本上杜绝这样的恶行再次发生。”

路了了快步走了进来,对三位长辈行了一礼,这才侃侃而谈。

“依我看,**所言,方为上策。现在我等所属商铺,全力压货不出,让那恶商有钱也不能买到货物。另一方面,全力查找那恶钱所出的源头。我等长安商户,在集体向朝廷上告此事,由朝廷出面解决吧。”

王元宝端起茶杯饮了一口,脸上闪过一丝忧色。

“我等这些年是资助了一些寒门士子在朝为官,不过大多官职不高,人微言轻。这等大事上,怕是说不上话啊!”郭万金闷闷不乐,连连摇头。

“直接告向宰相府去,当朝宰相李林甫李大人,为相已历十九于载,为人最讲信誉。对于这等破坏我大唐基业的恶行,我想他一定不会坐视不理。”

路了了充满信心的说道。

“如此,先走一步看一步罢了。我等就共同出力,先将这位恶商找出来。”王元宝点了点头,为这次聚会定下了方针。

“他娘的!按照路大哥所言,这恶商只要不停的铸造灌了铅锡的恶钱,我等黎民百姓的几个辛苦钱,一眨眼就不见了?这他妈比强盗抢人还来得厉害啊。不行不行,一定要将这恶贼给抓出来,我郭岩可有五房娘子要养。”

又娶了两房媳妇,年轻的丐帮帮主郭岩,一脸的义愤。

第一百四十五章 君权相权的碰撞

“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绦。不知细叶谁裁出,二月春风似剪刀。”贺知章。

二月的春风,吹细了柳条,吹细了姑娘们的腰肢,这一次,更是吹细了长安无数百姓的钱袋子。海量的穿孔钱、白钱,就像是忽如其来的春风,在长安城泛滥于市。物价飞涨,让人们叫苦不迭。

通过资金物质的流向,长安三大豪友很快就查明,贩运大量恶钱来长安获取暴利的,是来自江南的商会货通天下商会,其后台乃是江南富豪戚大贵。

“货通天下!看看人家这商会的名号,可比那什么四海商会,要威风气派的多啊。”王家礼贤室内,路了了苦苦一笑,感慨的说了一句。

“三年前还只是一家不起眼的江南商会而已,后来那戚大贵将自己两位女儿献给了那杨国忠,这江南商会,也更名为货通天下商会。我呸!” 郭万金愤愤的“呸”了一口,心里显然就看不起那位江南富豪戚大贵。

“人家靠山大,商会名号自然比咱们的威风,行事自然也肆无忌惮,这样短命的发财路子,也敢去做。”杨崇义虽然恼怒无比,却又显得无可奈何。

“那货通天下商会在长安使用恶钱之前,那秦国夫人家中,就出现了恶钱。我看,这事情没那么简单。单单一位江南富豪戚大贵,恐怕还没这么大的胆子,这么大的手笔。那货通天下商会的背后,多半有那位权倾天下的杨御史杨大人的影子。”

路了了一脸郑重,说出了自己的判断。

“那你说说看,那位杨御史杨大人为何要如此行事?”王元宝胖脸挂着淡淡的笑容,看着自己的爱婿。

“大唐左相陈 希列个性软弱,政事全部取决于右相李林甫李大人。圣人玄宗陛下对此心有不满,有意换之。能取代陈 希列坐上那左相之位的,目前也就两个人选。一位是身兼数十职的户部尚书,京兆尹王王大人,二就是那位御史中丞杨国忠了。

只是那王王大人长于内政,善于理财,将大唐的府库打理得井井有条,富庶无比。这一点,那杨国忠是远远不能与之相比。眼前我大唐对外连吃败仗,国库紧张。那杨国忠看到机会,就想出如此办法大肆敛财,缓解紧张的国库。向圣人陛下展示他理财的本事,为坐上那宰相的位置加项。”

路了了知道老狐狸岳丈是在考校自己,也不谦虚,直接侃侃而谈。

“杀鸡取卵,涸泽而鱼,这算得上什么本事!”郭万金一脸不屑,难得的说出了两句成语。

“不管他是不是杀鸡取卵、涸泽而鱼,无数的铜亮橙橙的摆在圣人面前,这就是他的本事。此事最终的结果如何,还是得圣人陛下一言而决。我等,还是静观其变吧。”

王元宝倒是想的通透,显得很是平静。

“岳父大人!这长安城谁人不知,那王王大人在朝中,一向为宰相李林甫李大人马首是瞻。圣人陛下本意是有人能在左相的位置上,分一分李大人的权,可不会让那王坐上左相的位置,让李大人一手遮天。这件事情上,圣人陛下只怕是会对那杨国忠有所偏袒。”

路了了忧心忡忡的望了老岳父一眼,生怕他没想周全,出什么偏差,

“呵呵!”王元宝淡然一笑:“你也太小看我们这些老家伙了,你能想到此节,我们会想不到么?我等静观其变,是要看那宰相李林甫李大人会有什么动作啊。想我大唐之宰相,旁人在此位置上往往不过两三年,就灰溜溜的下去了。可这位李林甫李大人,稳坐宰相之位十九年,屹立不倒,又岂会那么简单。

年轻人啊!做人行事要学

会处惊不乱,静观其变,这样才不会行踏差错。”

又被老狐狸一顿训诫,路了了捏着鼻子认了。这些能将财富累积到顶端的老家伙们,一个个都不是那么简单。自己还是太年轻了,还有很多东西要学,很长的路要走。

“路大哥!那江南恶商戚大贵,就住在终南山下一处别苑内。我派去查探的丐帮弟子,一靠近那里就了无消息,尸骨无存。他娘的,那里还成了龙潭虎穴不成。不行,我想要亲自前去查探一番,看看我那些丐帮弟子,到底是如何消失的。”

路了了的书房里,郭岩愤愤不平。激愤之下,一掌就把路了了的书案给打掉一角。

“呦!”路了了面带嘲讽的看着郭岩:“你这降龙掌练得倒是越来越厉害了。只是你功夫再高,能抵挡那军中强弩的攒射么?当初东城恶丐陈皮皮是怎么死的,这么快就忘记啦。”

“那现在,我们该怎么办?”郭岩听得心里一凉,有些不甘心的看着路了了。

“现在这事情,已经不是你们这些江湖人能参与的了。将人手全部撤回来,该做什么做什么去。等,等这事态出现变化。”

路了了望着平康坊的方向,心想长安城市面乱成一团,师叔他老人家不会察觉不到,应该会有什么动作。

“凡长安市面流通之恶钱,前去官署换取,期限一月,不送入官署换取者,以罪论处。”宰相一纸禁令,一夜之间出现在长安城大街小巷,满城哗然。

五个灌铅锡之白钱,在官署换取一个好钱。十二个穿孔铜钱,换取十个好钱。商贾百姓,群情鼎沸,骂声一片。

宰相府不为所动,直接出动直属南衙金吾卫,包围了江南富豪戚大贵,在终南山下居住的别苑。

华清宫御书房,圣人玄宗一手抚摸着雪白御猫的毛发,微眯着双眼,构思着新的琴曲。杨贵妃玉环身穿一身霓裳羽衣,翩然起舞,向这位高高在上的帝王,展示着她的美丽。

“哼哼!”玄宗心里暗自冷哼一声:“朕不过是想出兵教训那南诏撮尔小国,打出我大唐的国威军威。好你个李林甫,好你个王,居然给朕来一句国库无钱,就让朕无计可施。

你王不是缩减了大明宫的岁供么,真以为这样就掐住了朕的脖子?贵妃这一件霓裳羽衣,就价值数百万铜钱。朕大手一挥,就轻飘飘的花出去了。朕是天子,这区区银钱,又岂能男的住朕,哈哈,哈哈哈!”

玄宗想到这里,得意之极,无声的大笑起来。

“圣人陛下,圣人陛下!大事不好,那奸相李林甫胆大妄为,不通过圣人裁决,就一纸禁令,在长安城宣布禁钱。惹得长安满城百姓对朝廷骂声一片。现在他更是派出了南衙禁军金吾卫,包围了此次立下大功的江南富商戚大贵的居所,要将他收押治罪。你看,他还将圣人陛下你放在眼里么!”

杨国忠嘴里大呼小叫,冲进御书房,匍匐在玄宗面前连连磕头。

“好你个李林甫!真当朕这位天子,只是摆设么。来人,将羽林军给我派过去,我看,谁敢将朕的功臣戚大贵给带走。”

玄宗一怕御案,气呼呼的站起身来。

玄武门,禁军北衙左右英武军的驻地。路了了坐在自己的大帐里,感叹连连。

“师叔啊师叔,你这行事风格依旧是那么的雷厉风行。只是那满城不知好的百姓,将你骂得狗血淋头,值么?现在又与那杨国忠撕破脸皮,这朝堂的日子,要变得热闹了。不过

,师侄我倒是很佩服你的气魄。”

“了哥了哥!我左右英武军全军整军备发,看来是要演练了。”程昌穆一头冲进大帐。

路了了大吃一惊,一下站起身来,总感觉有什么不好的大事要发生一般。赶紧命令后勤辎重营的将士,做好一切的准备。

“圣人陛下!禁军南衙所属,全军戒备。北衙左右英武,左右神勇两军也在整军待发。你看这羽林军,还要不要在派出去。”

御书房内,高力士不阴不阳的声音,让玄宗身子微微一颤。脸色惨白的他,狠狠的在御案上一拍,最终却坐回御椅,无力的挥挥手。

“让羽林军不要妄动,那戚大贵罪有应得,就让宰相大人抓回去治罪吧。”

路了了在玄武门驻地大帐,整整的紧张了一天。最终得到了指令,一切照旧,将士归营。

夜里,离三岁直接出现在军营,将他带到了李林甫的书房。

此时的李林甫神态萎靡,像是衰老了许多,看得路了了心里一酸,不敢多话。

“今日下朝,我儿李岫对我跪拜哭泣。“大人久居相位,树敌甚多,以致前途满是荆棘。一旦祸事临头,下场难料。”可是时至今日,我也只能半步不退了。”

李林甫长叹一声,神色有些凄凉。

“师叔!今日禁军异动,到底发生了什么大事?”路了了忍不住,还是问了起来。

“这铸造白钱一事,动摇的乃是我大唐国之根本。对于此事,绝对不能姑息。为了那江南富商戚大贵铸造白钱一事,圣人陛下居然打算出动羽林军维护于他,逼得我不得不亮剑啊。只是这剑一亮,注定我将来就没什么好下场。君权天受,只要你不打算造反,与之抗争,终归是要失败的。”

李林甫神色黯然,有些心灰意冷。

“抓捕一位江南恶商,圣人居然打算出动羽林军维护?”路了了吃惊的张大了嘴。

“你以为长安恶钱泛滥的罪魁祸首是谁,是那江南恶商戚大贵么?错了,命那戚大贵铸造白钱,以一换五,贩运到长安获取暴利的,不是别人,正是我大唐的圣人陛下啊。

我等朝臣,以国库缺钱为由,打消了圣人陛下再次进兵南诏的念头。那王更是少了大明宫八十亿铜钱的岁供。哪知我们那圣人陛下,通过杨国忠命那戚大贵铸造白钱,再命有司出粟帛及库钱数十亿换买恶钱,运入长安,市场上恶钱泛滥,自己获取暴利。

我一纸禁令在长安禁止恶钱泛滥,又命金吾卫抓捕那戚大贵治罪,这样一来,断了圣人陛下的财路,他岂能不暴跳如雷。”

李林甫不停的摇头,显得很是无奈。

路了了吃惊的下巴都差点合不拢来,对于这样一位圣人陛下,他已经无话可说。怔怔的望着李林甫,语气十分的干涩。

“后来呢?”

“我一亮剑,圣人陛下最终缩了回去,这事情就在朝堂上争论起来。户部尚书王站了出来,面无表情的说道:

“我大唐所制铜钱,铜占八成四,白蜡一成四,铅锡零点二成。这小小的制钱规矩,却代表了我大唐立国的根本,私自铸造恶钱,毁掉的是大唐国之诚信,决不能姑息。”

圣人陛下无奈,只能同意我等禁止恶钱,将那恶商戚大贵罚没家产,发配岭南。不过那穿孔钱,以后依旧继续使用。

这一次禁恶钱,双方各退了一步。我方看似小胜,却暴露了实力,却算是败了啊。”

李林甫望着黑漆漆的夜空,心焦力猝。

第一百四十六章 诛奸令

阳春三月,杨柳依依,桃花灼灼,正是出门踏青的好时节。

风和日丽春意盎然的长安城,歌舞升平,游人如织,一片风平浪静。高居庙堂之人选择遗忘,底层的寻常百姓善于遗忘。二月那场恶钱泛滥的风波,仿佛随同吹皱一池春水的春风,消散于无形 。

上清观,元丘真人云床上打坐,脸色平静如水,古井不波。对于那些才子们的高声吟诗唱赋,莺莺燕燕的巧笑嫣然,充耳不闻,仿佛已经习以为常。

“元丘师伯!元丘师伯在么?”路了了在窗前探头探脑。

“不在!”一听见路了了的声音,元丘真人眉头一皱,再也难以达到天人合一的境界。

“切!师伯你要是真那么喜欢清静无为,那么多名山大川可以隐居不去,偏偏要在这长安繁华之地修行。你这上清观人来人往,倒也不能全怪师侄。”

路了了旁若无人的推门进来,对于元丘真人的态度很是不满。

“我道教身为大唐国教,总是要在京城占有一席之地。要是我辈修道之士全部隐居深山,岂不是让那帮秃驴趁虚而入。”元丘真人睁开双眼,恨恨的瞪了路了了一眼。

“唉!这出家人的方外之地,依旧免不了争权夺利。什么清静之地,我看都是假的。”路了了瘪瘪嘴,很不以为然。

“你无事生非的家伙,又来寻我做什么?”元丘真人懒得与这位口齿伶俐的后辈争论什么,直接问起他的来意。

“玉真师叔感染了风寒,古叶师兄与那小夜师妹又不知何处云游不归。侄儿带着两位娘子,照顾了几天,玉真师叔的病情依然不见好转。玉真师叔是师伯你的丹药符水很有神效,命侄儿前来相求。没想侄儿在师伯眼里,倒像是祸害一般。”

路了了很是不满,对元丘真人翻起了白眼。

元丘真人也不多言,直接翻找出丹药符纸递给路了了,不耐烦的挥挥手,就像是打发恼人的苍蝇一般。

路了了很是无语,对元丘真人行了一礼,闷声闷气的说了一句:“多谢师伯赐药!”

“这长安城,可不是表面这么风平浪静,你可要慎言谨行,好之为之。”元丘真人终归还是不放心,提点了一句。

古树深深,林荫掩映的小径上,时不时就能遇到三三两两的娇女少妇,风流少年施施而行。微风吹过,一股浓浓的脂粉香气扑鼻而来,让路了了不由自主的皱了皱鼻子。看来,元丘师伯对自己的恼恨,也不是没有原因。路了了加快了步伐,想尽快离开这才子佳人们心中的圣地,上清观。

“哎呦!”闷头而行的路了了,与一位心神不定的美丽少妇一头撞上,让对方痛得叫出声来。两人抬头而视,目光顿时就分不开来。

“你说,我们以后会不会下地狱。”激情过后,方格格望着窗外明媚的阳光,有些失神。

“见到你第一眼起,我就已经身处地狱了。”路了了心有所感,脱口而出。

方格格身体微微一颤,心里五味成杂,又莫名的感动。

“地狱很可怕的,我一人可不敢呆在下面,你一定要来陪着我。”

“好!地狱里,我会一直陪着你。”路了了莫名的心酸,伤感。

方格格身体向路了了怀中拱了拱,过了许

久,小声的问了一句。

“你就不想知道我为什么来到长安么?”

“你说,我听。”路了了身体一动不动。

方格格很想告诉路了了,在长安,自己找到了自己的父亲。但是在路了了面前,她偏偏不敢说出父亲这两个字来。挣扎了一会儿,才小声说了起来。

“诛杀朝中奸佞臣,复我大唐正气声。最近江湖中传出一道诛奸令,号召江湖正义之士汇集长安,诛杀朝中奸佞之臣,恢复大唐朝堂清明。无数江湖门派中人,都来到了长安。我跟随师父与大师兄,前几日才来到了长安。”

听到大师兄三个字,路了了的身体一下变得有些僵硬,脸上淡淡一笑。

“这朝堂种事,江湖中人来参乎什么。到时候被人利用,怎么死都不知道。倒不知道这诛奸令要杀的朝中奸臣,是哪些奸臣?”

“大奸臣李林甫,大奸臣陈 希列,大奸臣杨国忠!”方格格语气坚定的说道。

“哈哈!”路了了不由轻声笑了出来:“这么说来,只要是朝中重臣,都是奸臣了哦。”

“诛奸令上说了,李林甫,陈 希列,杨国忠三人上欺圣人败坏朝纲,嫉贤妒能,专权误国,自然是大大的奸臣。”方格格嘟着嘴,显得很不服气。

“诛奸令上说什么,你就信什么?你自己的脑子做什么用的。这朝中重臣都是奸臣,被你们杀光了,又让谁来治理国事。”路了了点了一下方格格的脑袋,感到十分的好笑。

“只要圣人陛下在,这大唐的江山就会永固,百姓自然会有好日子过。杀几个奸佞之臣,又有什么大不了的。”方格格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朝中重臣,未必个个都是奸佞之臣。这圣人陛下,未必就是圣人。”路了了心有所感,像是喃喃自语。

“了了,你这话就不对了。我虽然没读过书,也知道天地君亲师,是我们必须要敬重的。身为大唐人,忠君爱国,不是我们应该去做的么。”方格格抬起头,不满的看着路了了。

“天地我们不去说了,至亲与师尊也不用说了。我们就来说说这君吧。那些朝堂官员都知道,食君之禄,才忠君之事。可你们这些平头百姓,江湖中人又瞎起什么哄。你饿了,君给你饭吃么你冷了,君给你衣穿么?君一句话,送死的是无数寻常百姓,又有几位食君之禄的官员。依我看,君是君,国是国,国可爱爱,这君,不忠也罢。”

路了了这番大逆不道的话,唬得方格格一愣一愣的。总觉得路了了说得不对,言语苍白的她,却又无力反驳。

“可是,大家都是这么认为的,这次可来了不少江湖门派中人啊!”方格格总算给自己找到了一个理由。

“愚民愚民,说的就是你眼里的大家啊!”路了了无可奈何的摸了摸方格格的脑袋。

懵懂的方格格离开了,路了了鼻子嗅了嗅,床铺上满是一股淫迷的味道。展开被褥抖了抖,又将窗户完全打开,让空气流通进来。

唉!要是古叶师兄知道,自己清净的居处云床,被路了了拿来与情人兼仇人的方格格,当成幽会地方,不知

会不会暴跳如雷。

突然之间,正在清扫古叶云床的路了了感觉到一丝不对味,一下停了下来。

大唐朝中重臣,目前应该是有四位。那诛奸令上所要诛杀的奸佞之臣,少了一位户部尚书,京兆尹王王大人。这儿戏一般的诛奸令,又是谁发布在江湖中的呢?看来,这事情,还透着一翻诡异啊。

两日后,还没等路了了想过明白,他又被叫到了王家金窟,与三位老家伙碰面。

春日的阳光正暖,园子里姹紫嫣红,百花争艳。庭院的花厅里,三位豪友与路了了,却无心欣赏这美丽的景致。

“商路商路,有商才有路,有路才有商。现在大唐四处开战,商路断绝。我大唐那位圣人陛下一心战士自己的武功,鼓励边将向各方开战,这下让我大唐府库变得紧张。

圣人陛下,不但不想法开通新的财源,反而变着法子铸造白钱,搜刮我等商户与百姓的钱财,这哪是长久之计。我等的日子,恐怕不会好过了。”

杨崇义皱着眉头,忧心忡忡。

“那东方倭国,不是一向仰慕我大唐风采,视同我大唐为天朝上国,派遣无数遣唐使前来学习。看来这海路,倒也是一条商路。圣人这番做派,长安已经不是久留之地。我郭万金已经准备离开长安,前去那江南扬州,闯一闯这一条海路去。”

郭万金在二月恶钱泛滥时,损失惨重,此刻又豪气满满,充满了斗志。

“我杨崇义就佩服你郭万金这份闯劲,就是一份闯劲,才让你有今天的偌大的家业。这一次,我杨崇义不妨与一起搭个份子,与你一起去闯一闯那条海路。”

鬼精的杨崇义,哪里看不出长安城风向有些不对,也生出了去意。

“唉!”王元宝胖胖的脸上挂满了愁容:“你们两人都可以离开,但我王元宝名声在外,早已经被圣人盯得死死的,想走,可不那么容易啊。”

“王大哥你太胖了,想走是不容易。不过割下肉,瘦一瘦身子,还是有机会离开的。”杨崇义一语双关,微微笑了起来。

王元宝苦笑着摇摇头,转头看向路了了。

“听说那宰相李林甫李大人,身体越来越差了,你可有准确的消息?”

看来自己那位娘子,并没有对她父亲隐瞒自己与李林甫的关系。路了了想了想,还是对王元宝老岳父肯定的点了点头。

“看来,已经到了准备后路的时候了。”王元宝目光黯然,一下没了精神。

自己的前路都还没明确,这些老家伙们都在考虑退路了。路了了一时间,感觉有些茫然。

月末的一天夜里,郭岩神神秘秘的来到路了了的家中。

“路大哥,最近江湖中流传出一道诛奸令,我丐帮都接到了传书。四月十四,终南山里将准备召开一场诛奸大会,你说,我去不去参加?”

郭岩有些兴奋的望着路了了。

“去!为什么不去?到时候我也去,我倒想看看,这一场闹剧,到底有什么鬼名堂。”

心情不太好的路了了,狠狠的拍了一下书案。

第一百四十七章 相天相地相君王

百花吐艳,碧水传情,芳菲浸染,人间最美不过四月天。

就在这最美的四月天,北方一道消息传回长安,一下击倒了勉力主持朝政的宰相李林甫,让他再也无力入朝理政。这位顽强的老人,拖着病体,依旧在家中处理政务。文武百官奏报事务,纷纷前往平康坊宰相府,宰相府俨然像是一个小朝廷。

李林甫藐视圣人陛下,贪恋权力,满朝哗然,骂声四起。

短短十余日,再见到师叔李林甫,路了了发现他已经须发皆白,身形佝偻,就像是那风中残烛,就要燃尽自己的光辉一般。

“今年三月,安禄山甩番、汉步骑二十万欲征契丹,一雪昨年大败之耻。兵进 平卢,他却止步不前。向圣人奏请突厥降将,朔方节度副使阿布思,帅数万同罗兵前去相助,共击契丹。

那阿布思早年率部前来投奔我大唐,协同哥舒翰大将军攻击吐蕃,立下大功。圣人大为欢喜,赐名李献忠,赐爵为奉信王。

这阿布思性聪明,有才略,乃是节制安禄山的有力棋子。安禄山此番要求他一同进兵,明显不坏好意。阿布思担心遭受安禄山暗害,便向圣人奏请留而不去。圣人不允,阿布思无奈,带领部下劫掠仓库,叛唐北逃而去。

看来,圣人陛下为了搬到我这位把持朝政的宰相,不予余力,连可能引发边镇之祸,都不管不顾了。只是那阿布思身为我布下牵制安禄山的暗棋,又是如何被人探知出来的呢?”

李林甫用力的揉着太阳穴,显得非常头痛。

“那安禄山如此用心,莫非心里也想着,有宰执天下的一天?”路了了心下恍然。

“醉卧美人膝,醒掌天下权。出将入相,宰执天下,谁人又能免俗。看来我们那位圣人陛下,已经对那位河北三镇的节度使大人安禄山,抛下了诱饵。”

李林甫冷冷一笑。

路了了忧心忡忡的望着李林甫:“师叔!如此紧要关头,你要保重你的身体才是啊。”

“树欲静而风不止,只要我李林甫屹立不倒,我看他们又能将我奈之如何!”李林甫费力的挺立起身体,此刻,他已经只能半步不退。

路了了本想将那闹剧一般的江湖诛奸令说给李林甫听听,眼见他病体难支,时局又如此艰难。张张嘴,又闭了回去。这等小事,还是自己前去处理吧。

四月十四这一天,阳光明媚,风和日丽。

路了了安排好营中事务,特地请假休睦一天。化妆成一位丐帮弟子,跟随郭岩前去终南山参加那江湖诛奸臣的英雄大会。

关中河山百二,终南为盛。终南千里茸翠,楼观最佳。楼观台东面的仰天池,传闻为道教之祖老子当年炼器淬火之地。此刻,这仰天池的四周,却三个一群,五个一伍,坐满了许多衣衫破旧,腰悬长剑,意气风发的游侠儿。

“真搞不懂这些家伙在想什么,被人一番话鼓动,真的就愿意为那高高在上的圣人陛下抛头颅撒热血?一个个是吃饱了撑得,闲的要死么?看看他们的衣着打扮,也不像那么回事啊。

什么狗屁的圣人陛下,劳资快冻死在雪地里,他在哪里?劳资快饿死的时候,他又在哪里?倒是看到那夜香有些用处了,他倒是冒出来与我们这帮穷叫花子争

食来了。这样的圣人陛下,要劳资为他去送死,门都没有。”

郭岩扫了一眼那些所谓的江湖义士游侠儿,轻蔑的憋憋嘴,在路了了面前小声嘀咕起来。

“你以为别人都是笨蛋,就数你聪明。这些江湖混混啊,头脑发热,做事冲动的白痴是有,但我看啊,还有许多人之所以参合进来,无非是寻机闹事,借机打砸抢掠罢了。”

路了了白了郭岩一眼,训斥了他一句。

“他娘的,我是说这些饭都吃不饱两顿的家伙,为了与自己屁都不相干的事情,这么的积极,原来一个个心里打的是这等主意。还什么诛杀奸佞的英雄大会,劳资的脸上都臊都慌。”

郭岩恍然大悟,心里对路了了佩服不已。

找了快山石坐了下来,路了了开始四下打量起这些参加诛奸大会的英雄来。仰天池中央地段,搭起了许多凉棚。那是有身份有地位的江湖门派,才能呆着的地方。

一晃眼,就看见方格格与大师兄苏历尘夫妇,侍立在一位十三四岁模样,神色威严的少女身旁。那少女看似年岁不大,不过眉宇间的气度,却完全没有半分少女的生涩,倒像是久居高位之人一般。

路了了拼命的搜索记忆,依稀记得与这位少女模样的女子见过一面。莫非这位,就是那五毒教教主玉罗刹不成?她那位徒儿阿幼朵只是看不出岁月的痕迹,像是不老一般。她本人倒是更加的神奇,越活变得越小了么?真他娘的古怪。

方格格像是心有所感,转过头对上路了了的视线,嫣然一笑,很快就转过头去。

“路大哥路大哥!刚刚那位漂亮的少妇,好像转头对你笑了。”郭岩拉扯了一下路了了的衣襟,显得很是兴奋。

“啪”路了了偷偷在郭岩头上拍了一下:“去去去!该你看的你不看,不该你看的,你倒是眼尖的很!”

“哼!那少妇肯定对你笑了,这里一定有奸情,有奸情!”郭岩不服气哼了一声。

路了了心里一惊,转头神色凶狠的盯着郭岩:“你要是管不住你那张臭嘴,我不介意将它撕成两半。”

“我这嘴,本来不就是两瓣么。”郭岩小声的嘀咕了一句,却再也不敢提起此事。

过了小会儿,一位道士打扮,气宇宣扬,仙风道骨的中年人,在一群江湖侠士的陪同下,来到场中。此人像是在江湖中交游很是广阔,一路走来,时不时就有人上前,与其见礼打招呼。

“此人是谁?”看着那位满脸堆笑,态度温和的中年道士,路了了向郭岩问了起来。

“他你都不知道?”郭岩吃惊的盯着路了了,像是很不相信路了了会如此的孤陋寡闻。

“他很了不起么?我就一定该知道!”路了了没好气的瞪着郭岩。

“路大哥你不混江湖,不知道他也情有可原。布衣神相任海川,相天相地相君王。江湖上谁人不知,何人不晓。”郭岩一脸遗憾的样子,像是对路了了不认识此人,有些失望。

“相天相地相君王,这人好大口气,莫非他就是这次江湖诛奸大会的召集人么?”路了了感到很是好笑,问了一句。

“除了这位江湖中大

名鼎鼎的布衣神相,谁还能有这么大的面子,能召集这么多江湖同道。”郭岩一脸艳羡的望着那位布衣神相任海川,幻想着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也会有这么威风的一天。

“你就不要在羡慕他了,让我们听听,这位相天相地相君王的布衣神相,有什么惊人的言论。”路了了微微一笑。

只见那位布衣神相任海川,风度翩翩的走向仰天池边的一方山石上。双手用力的一挥,顿时让满场“嗡嗡”的声音,戛然而止。

“各位来自五湖四海的朋友们,兄弟们!今天,我任海川召集各位江湖同道前来,为了的不是什么江湖中的恩恩怨怨,而是为了我大唐的江山。

想我大唐天宝之国,物尽风华,威服四海。如今,却要毁在几位朝中的奸佞之臣之手,让人不得不深感痛惜,不得不拍案而起,想要将那些奸佞之臣,尽诛之!”

“我大唐社稷稳固,人民安居乐业,一片太平盛世之景象。这大唐江山毁于几位奸佞之臣之手,任兄为何出此惊世骇俗的言论?”

一位风姿不凡的江湖中年侠士,站起身来,不解的向任海川问道。

郭岩也一脸的不解,茫然的说道:“是啊是啊!”

路了了又忍不住敲打了他一下:“这人是他特地安排好的,他就等着人反问,才好继续说下去。”

郭岩恍然,一拍自己的脑袋:“原来还有这样的安排,我郭岩今天又涨学问了。”

“想我大唐万里疆域,威服四海,一向是战无不胜。可在天宝十年短短一年之间,西域北方两场大战,却连连败北,这又是为何?

我任海川心有所惑,于是夜观天相,发现紫微帝星四周黑气缭绕,帝星暗淡。这正是代表朝中出现了奸佞之臣,蒙蔽圣人陛下。以至于朝纲混乱,民不聊生啊!

为了让圣人陛下恢复清明,亲自上朝处理政事。为了大唐江山稳固,为了千千万万的黎民百姓。我辈江湖之中的热血男儿,自当挺身而出,挥长剑,诛奸佞。也不枉在人世间,堂堂正正潇潇洒洒走上一遭!”

任海川先是对着那位发问的中年男子微微一笑,转头就面向一众江湖男儿,慷慨激昂,振臂高呼起来。

“诛奸佞,清君侧,恢复我大唐朗朗晴天!”

任海川身边一位脸色白净,衣衫整洁的年轻人,率先高呼起来。

“诛奸佞,清君侧,杀杀杀!”

一众热血上头的江湖游侠儿,开始大声跟着高呼起来,声音响彻云霄。

路了了心里一惊,看来自己还是小看了这位江湖术士任海川。这家伙蛊惑起人心来,到真有那么几分本事。不过,就凭这些一身布衣的江湖义士,真的能对抗那些身穿铠甲,手持强弩的军中卫士么?

“布衣神相身边那位年轻人是谁?”路了了又向郭岩问了起来。

郭岩摇摇头,茫然不知。

“派出你的人手,紧紧的给我盯着他,一定要查出这家伙的来历。就凭那位什么布衣神相任海川,还没那么大的本事,闹不出这么大的事来。这家伙的背后,一定有朝中有心人的支持。”

路了了此刻,觉得事态严重。此事,并不是一场江湖闹剧那么简单。

第一百四十九章 花间蝴蝶

几只蝴蝶,展开那五彩斑斓的翅膀,一会儿翩然于空中,一会儿悠然落花丛。就像是美丽的花朵,生出翅膀,飘舞在花间叶隙,渐迷人眼。

一只小手,准确的捏住了花间彩蝶美丽的翅,带着无力挣扎的彩蝶,飞似的冲向唐小七居住的院子。那位调皮的小子,除了柏良器还能有谁。

远远看见这一幕的路了了无奈的摇摇头,却突然心有所悟,快步走回了自己的书房。

大唐朝中四位重臣,却代表了三方势力。右相李林甫,御使大夫王一方的相党。御史中丞杨国忠,背后有着圣人陛下支持,算是帝党。左相陈 希列虽然势微,却代表了士林。

那儿戏一般的江湖诛奸令,诛杀奸相李林甫,奸相陈 希列,奸臣杨国忠,将三方势力的代表人物都包含进去了。虽然几乎没有一点点成功的可能性,但这一份心气之大,让人觉得可笑之于,也不得不有些佩服。

到底是谁策划了这一场闹剧一般诛奸行动呃?路了了一度怀疑过那位完全不起眼的太子李亨,但又飞快的否定了。圣人陛下春秋鼎盛,厌恶太子的宰相李林甫权威盛浓。他现在一心雌伏,哪里会弄出这样拙劣的伎俩。

诛奸令上诛杀的奸佞之臣,无巧不巧的漏掉了御史大夫王。杀掉其他三位重臣,得利的好像就只有他了。不过稍微用心想想,这完全更不可能。

得到李林甫的支持,王的宰相之路通达无比,几乎近在眼前。一次杀掉三位朝廷重臣,别说他没那么大的实力,连恩相李林甫一起给杀了。久居高位的他,也绝对不会想出这等低劣可笑的愚蠢伎俩。

既然想不通透,干脆就死死盯着那隐藏在花间的蝴蝶,它总会有扇动翅膀的时候。到时候,一切都会变得明了起来。

黄昏时分,郭岩亲自来到了路府。

“布衣神相任海川身边那位年轻人的来历查清楚了,乃是安定公主之子,驸马都尉王繇同父异母的弟弟,王府司马韦会。他与谨小慎微的哥哥王繇不同,性格豪爽冲动,喜欢结交江湖游侠儿。他与那任海川走到一起,倒不算什么稀奇。”

郭岩结果路了了亲自端来的茶水,没喝一口,随手放在了一边。

“我也打听过了,听闻那布衣神相任海川,深通那风水相士之术。在长安,很是得到了一些豪门权贵的吹捧。你派人一路跟随于他,可查到他这一次在长安,客居于何人府中?”

路了了心想,只要查出这位江湖术士居于何人府中,接下来的事情,就变得轻而易举。

“我派去了四位最善于隐藏追踪的好手,从终南山诛奸英雄大会时,就开始尾随于他。没想过了两天,都没人传回消息。后来在楼管台的山林,找到了他们的尸体。全都是胸口中剑,一剑毙命。所用力道妙到峰巅,不多一分,也不少一分。”

郭岩脸色阴沉,看来一下损失四位兄弟,让他心里很是难受。

“看来这位布衣神相任海川,不但相术了得,这一手剑术功夫,也登峰造极。他杀人后连尸体也不隐藏,看来,是在向跟踪他的人示威啊。”

路了了微微皱起了眉头。

“路大哥,不露声息的杀掉我那四位兄弟,你也能做到。不过你总是喜欢一

刀断头,很是粗暴。和这任海川一比,就像是一位是那风度翩翩的公子哥儿,一位是蛮横无理的莽汉。”

郭岩眼神飘忽的看了路了了一眼,说得很是委婉。

“哼!你是想说我力道控制,还比不上这位布衣神相任海川。剑术与他相比,恐怕有所不及是吧。明明就是一位没什么学识的乞丐头子,掉什么书袋子。”

路了了不满的哼了一声,心里很是不服气。

“我不过就是打个比方么。”郭岩嘟哝了一句。

“我就不信,这家伙呆在长安城里,就不出来活动了。让你的人满长安给我盯着,发现那家伙的踪迹,不要轻举妄动。派人通知我,就让我这位莽汉,去会会那位公子哥儿。”

路了了站起身来,跃跃欲试。

没过两日,郭岩又出现在路了了的书房。

“怎么?发现那家伙的踪迹了?”路了了急切的问道。

郭岩摇摇头,神色古怪的看了路了了一眼,声音变得微不可闻。

“金城坊醉月楼,发现了五毒教教主玉罗刹一行,居住在那里。那天对着路大哥你微笑的那位漂亮少妇,也跟随在一起。”

路了了一怔,一颗心却不争气的剧烈跳动起来。用手轻轻的在郭岩身上拍打了一下,语气显得有些着恼。

“让你去查探那布衣神相任海川的踪迹,你盯那五毒教门人做什么!”

“嘿嘿!”郭岩傻乎乎的笑了起来,心里却明白,自己这一次,看来是做对了。

俗话说妻不如妾,妾不如偷。与方格格之间,又有着难以化解的恩怨情仇。这反而对路了了有着一种致命的吸引力,让他深陷其中,不可自拔。

在金城坊租一间僻静的小院,对路了了现在来说,是小事一桩。派人偷偷传讯让方格格前来幽会,也是轻而易举。

女人,是一种很奇怪的生物。往往**一位男子之后,连自己的灵魂也给搭了进去。加之对路了了心怀歉疚,方格格完全忘记了自己有妇之夫的身份,对路了了百依百顺,完全迷失了自己。

“就凭这些江湖中人,哪里动得了那些朝中重臣。想要刺杀他们,完全就是送死。你们那位教主玉罗刹,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吧。怎么不离开长安,还停留在这里。”

路了了抚摸着方格格那柔嫩细腻的肌肤,完全不敢想象方格格倒在血泊中的样子。

方格格软软的匍匐在路了了身上,眼神小心的四下打量一番。

“我偷偷听到那位布衣神相任海川对教主说,他们已经安排好人手。准备在东市西市同时放火引发混乱,再寻机夺取开元门与金光门,就有机会杀死几位朝廷重臣。至于教主会不会让我五圣教参与,我就不知道了。”

路了了心里一惊,没想到自己一时心热与方格格幽会,居然误打误撞的探听到了那位布衣神相任海川的计划。这些江湖中人,刺杀几位重臣显然不可能成功,但是放几把火,制造混乱,倒是让人防不胜防的。

方格格听到的消息并不完整,看来想要避免这一场混乱,必须将那任海川抓住才行。只是,到哪里才能找到这位神龙见尾不见首的布衣神相呢。

又温存一番

的两人,收拾得整整齐齐,偷偷摸摸的从后门钻了出去。偏僻幽静的小巷中,正好与一位风度翩翩的中年男子擦身而过。

无意间抬头相望的两人,几乎同时间怔住了。

“布衣神相任海川!”踏破铁条无觅处,得来全不非功夫。路了了想都不想,直接拔出了秋水。

任海川在两人身上打量一番,白日宣 淫,刚刚偷情结束的两人,脸上的春 情,是怎么也掩饰不了的。也不知怎么回事,根本不认识路了了的任海川,眼里竟然充满了怒火。

“这位公子,你我两人素不相识,为何一见在下,就拔剑相向!”

任海川强压怒气,丝毫不惧的瞪着路了了。

“听闻你这位布衣神相,相天相地相君王。在下不才,也想请你给我相上一相。”路了了神态轻松,把玩着秋水,生生的拦住了任海川的去路。

“好色淫行,品性不端。虽然才学,终究难成大器!”任海川冷冷的看着路了了,嘴里毫不留情。

“我能不能成大器,终不是你一言能断的。不过你一位江湖术士,却打算在长安城兴风作浪,任何一位有识之士,都不能任你胡作非为。”

路了了心里着恼,秋水直直指向任海川。

“多事!”任海川心情显然很是不好,拔出长剑,眨眼之间就刺向路了了眼前。

拔剑,挥剑,任海川的动作行云流水,浑然天成,让人几乎无从抵挡。

路了了从未如此的被动,身形连闪,堪堪避过迎面而来的长剑。没想胸腹间一股巨力传来,被任海川一掌击中,整个人一下就飞了出去。

任海川也不追击,身影高高跃起,瞬间就消失在高墙深院之中。

几乎看傻了眼的方格格,楞了好一阵,这才一声惊呼冲上前去,将倒地的路了了搀扶起来。一脸担忧的望着路了了。

“了了,你没什么事吧?”

路了了摸摸自己的胸腹,居然半点伤势都没有,茫然的望着任海川消失的方向,晕乎乎的摇了摇头。

与方格格分别之后,路了了找到了附近给自己把风的郭岩。

“这位什么布衣神相任海川,一身功夫有这么厉害么?我在他面前,几乎完全没有抵挡之力。”

郭岩一听,茫然的摸摸自己的脑袋。

“江湖中,这位布衣神相倒是有些名声。不过,倒没有听闻他与什么人争斗过。路大哥你都没还手之力,看来,这位布衣神相,我们招惹不起啊。”

一只蝴蝶从路了了身边飞舞而过,剑光一闪,蝴蝶的身体就被劈成两半。美丽的翅膀再也无法扇动,无力的坠落在地上。

路了了失神看着分成两半的蝴蝶尸体,巨大的挫败之感,让他无意识的就劈出了这一剑。摇摇头苦苦一笑。蝴蝶是蝴蝶,人是人。自己想要轻易抓住任海川,看来是想的太简单了。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起,京城纨绔之首王准起着白马的身影一闪而过。

路了了望着王准那意气风发,嚣张无比远去的身影,低头沉思起来。

既然自己抓不住那隐藏在花间的蝴蝶,那么,就换换他人来抓好了。

第一百五十章 借他人之手

四月的阳光很暖,让人浑身上下都懒洋洋的,做什么都提不起兴致。

王准骑在照夜玉狮子的身上,百无聊赖的在大街上游荡。看着大街上人来人往,一派歌舞升平的景象,他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这平平淡淡的日子,真他娘的没劲啊!

一晃眼,就看见路了了骑着那匹花花太岁,带着两位侍从,一脸兴高采烈的模样,迎面走来。

“嗯!”王准下意识的嗯了一声,这位诗仙弟子米共田虽然出身地位不高,但为人行事却低调大方,很难让人生厌。更难得是,这家伙的脑子里装满了奇思妙想,很是有趣。揪住这个家伙,看看他有没有什么新的主意。不然,这日子也真他娘的闲得蛋疼。

路了了不时的转头与两位侍从谈论着什么,与王准几乎擦身而过,竟然没发现王准的目光,正笑意盎然的盯着自己。

眼看路了了一行人几要走过身去,王准心里顿时一阵恼怒,手中的马鞭就向路了了抽了过去。

“好你个路了了!是不是调离了卫尉寺,做了那禁军的小小营官,就不把劳资放眼里了。”

马鞭的力道并不重,抽在路了了的身体也不显疼痛。转头看见气哄哄的王准,脸上十分惊喜的笑了起来。

“王准大哥!有些日子没一起喝酒了,没想今日却正巧碰见,你这是要准备出城踏青的么?”

“踏你娘的青啊,你以为劳资是那些无聊的浪荡公子哥儿么?说的好听是踏青,其实还不是寻机调戏那些春日里出游的小姐贵妇。那些毛头小子才喜欢做的事情,劳资早就没了兴趣。倒是你这小子,居然与劳资迎面而过,招呼都不打一句,你说该当何罪!”

王准恨恨的盯着路了了,一副不依不饶的样子。

“呵呵!”路了了脸上陪着笑容,“刚刚与两位兄弟谈论一件趣事,居然没注意到王准大哥停留在街口。这是小弟的不是,前面的松鹤楼,小弟摆酒赔罪如何。”

还没等菜肴端上案几,王准心里有些好奇,着急的问了起来:“什么有趣的事情?让你这么感兴趣,居然连劳资站在你面前都看不见,开说来听听。”

路了了吩咐宁教与焦昆站在门口望了一下,这才神神秘秘压低了声音。

“小弟有几位朋友,在江湖游侠儿中也有些名声。听他们与我说起,这些江湖游侠汇集长安城,准备寻机刺杀当朝宰相李林甫李大人,陈 希列陈大人,还有那御史中丞杨国忠杨大人。小弟一听,不免觉得可笑,这些护卫深严的朝中大臣,岂是那一身布衣一把破剑的游侠儿能刺杀的。”

王准一听大感无趣。不由得瘪瘪嘴:“这些上不了台面的老鼠,几杯黄汤下去,连天王老子都敢说去刺杀。这些江湖中不靠谱的传闻,你居然也感兴趣。”

“嘿嘿!这些无聊的传闻,小弟自然是不信的。不过,王准大哥,你难道没发现,朝中四位肱骨之臣,他们偏偏漏去了你家大人。这要是传到有心人耳中,不是让人怀疑到你家大人身上去么。”

路了了眼神微闪,笑嘻嘻的看着王准。

“无稽之谈!我家大人如今位高权重,深受圣人陛下宠信。他又不是得了失心疯,想利用这些江湖中的鼠辈去刺杀其他三位重臣。说出去,会有人信么。”

王准冷冷一笑,不以为然。

“呵呵!正因为如此,小弟才觉得好笑啊。王准大哥,近日天气如此之好,你为何不去驰马射箭,怎么在长安城大街上溜达起来了?”

路了了在这时停住了先前的话题,转而问起王准其他的。

“唉!”王准眉头一皱,很是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如今那赛马会,已经被那位太子爷折腾的不像样子。劳资前去赛马,一会儿输得莫名其妙,一会儿赢得稀里糊涂。太子与广平郡王父子两人,为了捞钱,已经脸面都不要了。劳资不像其他那些公子哥儿们,一个个围着那两父子费力讨好。这赛马会,已经没劳资说话的地方了。”

“想当初,还是我与王准大哥赛马,这才折腾出赛马会这个玩意。这次多久,居然就没我两人什么事了。当初,就不应该开那赌马的盘口,让赛马会变成了圈钱的工具。”

路了了一脸悔不当初的样子。

“算了算了,不说那些晦气的事情。你这里,可有什么新鲜的玩意。这日子一天一天,越发的无趣了。”

王准满饮一大口酒,将酒杯重重的在案几上一放。

“唉!小弟我自认为一手剑术还算过得去。没想前几日却遭遇强敌,连对手一合之敌都算不上。小弟深受打击,最近哪有心思想其他什么事情。”

路了了叹了一口气,神色显得有些萎靡。

“这么厉害的高手,是哪里冒出来的?”王准有些吃惊。

“呃!”路了了有些尴尬的摸摸头,“小弟我听闻到那江湖游侠准备刺杀朝廷重臣的消息,一时间来了兴趣,就偷偷前去查探。没想到遇见主持这次刺杀行动的首脑,江湖中叫什么布衣神相任海川的。与他交手,一着不慎,差点连命都丢了。”

“你现在身居禁军一营之长,不大不小也算是个官儿了。你与那些江湖亡命之徒较什么真,要真是丢了命,可就大大的不值。”

王准不以为然的看了路了了一眼,连连摇头。

“小弟听闻,那布衣神相任海川,准备纠集一帮江湖中的亡命之徒,就在近日准备在长安东西两市放火,制造混乱。还大言不惭的要夺去开元、金光两处城门。一时有些义愤填膺,这才没能忍住,没想却被那任海川一招击败,到现在,都后怕不已。”

路了了端起酒杯喝下了一大口,仿佛给自己压惊一般。

“什么!那帮亡命之徒真敢如此胆大妄为,准备放火烧毁东西两市?”王准心里吃了一惊。站起身来。

“小弟与那任海川照个面,此人功夫高深,心思坚韧。总觉得这件事,不会那么简单。小弟想要调查下去,却又怕丢了自己的小命,很是纠结。”

路了了也摇了摇头,显得很是犹豫。

“他娘的,这帮无耻的下三滥,明地里说什么刺杀其他三位重臣。暗地里,苗头却是对准了我家大人。这长安城东西两市火起,出了什么大乱子。首先获罪的,不正是身兼京兆尹一职的我家大人么。

不行不行,这件事不管真假,我都必须回去告诉我家大人。管他什么厉害无比的布衣神相,抓起来弄死再说。”

王准也不在坐下,酒都不喝上一口,急急忙忙的就跑了回去。

路了了端起酒杯,美

滋滋的喝了一口。你这位布衣神相不是功夫高绝么,不知道遇见那些京兆尹的密探,又会是什么下场。

接下来两日,闲暇的路了了开始在家中逗弄着一双儿女。乖巧的女儿,倒是不排斥他的怀抱,只是那半岁多大儿子,一见路了了,就嫌弃的扭过头去,让他很是气闷。

等待消息的日子,总是过得很慢很慢。不过,打探到的另一则消息,则让他开始在书房中沉思起来。

与任海川相遇的地段,只有一户贵门大宅。

这处大宅的主人名叫刑,在户部担任郎中,与喜好对弈的户部侍郎王焊相交莫逆。其弟刑嵩,在禁军左右龙武,担任万骑长之职。

这户部侍郎王焊,乃是那御史大夫,京兆尹王之弟。那任海川消失在刑的宅院,是逃遁时随意闯进去了,还是本来就与那刑有所关联呢?如果他们之间有所关联,那位户部侍郎王焊,在里面又处于什么样作用呢?

路了了想来想去,一时间找不到头绪。

没过几日,那王准却派人前来,要与路了了在醉仙楼喝酒。路了了心知那王准多半有了什么消息,急急忙忙的赶了过去。

“了了兄弟啊!这次为兄真是要多谢你了。如果不是你告知我那些消息,我王家这次差点遭受灭顶之灾。”王准拍着路了了的肩膀,显得很是亲热。

“一个小小的江湖术士,难道还能掀起什么惊天动地的风浪不成?”路了了惊讶的看着王准。

王准挥退左右,神秘的左顾右盼看了两眼,这才放下心来。

“我将你那里听来的传闻告知我家大人之后,我家大人立即派出人手,在长安城四处抓捕那位布衣神相任海川。没想到这家伙倒也机警,听到风声就开始逃窜。最后,竟然被他给逃到了关中的冯翊。

可是他再能逃,又能逃过那些密探的手掌心么。最终,还是被抓回了长安。大刑之下,他位软骨头什么都招认了。这位胆大妄为之徒,真的打算在四月十八那天,纠集江湖亡命之徒,在东西两市放火抢掠。

更为可怕的是,我家那位二叔,与这位江湖术士一起喝酒。喝得有些飘了,我家二叔居然向那位布衣神相任海川问道,你不是号称相天相地相君王么?那你来帮我看看,我王焊可有那帝王之相。”

王准说道这里,脸色发白,端起茶杯就喝下一大口。

“这酒后之言,如何能当真。”路了了摇摇头,没把这当成一回事。

“这可是犯大忌讳之言啊,要是传闻出去,管你是不是酒后之言。一个谋反的罪名落下来,我王家,还会有活路么!”王准有些后怕的拍拍胸口。

“那位任海川呢?”想到那位功夫超绝的布衣神相任海川,就这样被抓住了,路了了总感觉有些不真实。

“如此祸害,岂能留他。在他交代出一切后,我家大人直接命人砍了他的头,尸体丢进了河里喂鱼去了。” 王准轻描淡写的挥挥手。

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功夫高绝神神秘秘的任海川,就这样稀里糊涂的死去了么?

是谁指使那位布衣神相如此行事,那位任海川与自己交手,为何手下留情,不伤害自己分毫。路了了有些茫然,总感觉这位布衣神相身上有太多的谜团,自己未能解开。

第一百五十一章 四月的谎言

四月的阳光最温暖,四月的风儿最轻柔。四月的花儿最娇艳,最艳的,莫过于风中带笑的桃花。

桃花,是一位比桃花还要艳丽的少女,也是年轻的王府司马韦会,最心爱的侍女。只要看见那张玉面粉腮,含羞带俏的笑脸,韦会心里所有的不快,都会随风而逝。四月,最美丽的,是心爱的情人。

送走了前来联络的一群江湖侠士,韦会望着窗外满园的春色,踌躇满志。仿佛这世间的一切美好,尽握手中。

端茶走进书房的桃花,轻轻的将茶杯放在书案上,就乖巧的侍立在韦会身后,眉目含笑。

韦会转过身来,握住桃花粉嫩的小手,满目深情。

“桃花!这一次事情成功之后,我立下大功。一定会向母亲恳求,让她答应我娶你为妻。”

桃花脸腮上红云密布,害羞的垂下头,双手紧张的捏着衣襟,显得很是不安。

“哈哈!”韦会得意的轻笑起来,用手勾起桃花的脸颊,轻佻的在上面吻了一下。回味了许久,这才走过去端起香茶,美滋滋的品了一口。

春园里,走出韦会书房的桃花,脸上依旧带着的笑容,就像是春风中含笑羞怯的桃花。转回头去扫了一眼韦会的书房,眼神里多出了一丝怜悯。像是怜悯韦会,又像是怜悯自己。

经过后院马厩的时候,桃花掏出一张丝巾在脸颊上轻轻擦拭了一下。春风吹起,手中的丝巾失落,轻飘飘的就飘向那位目无表情的年轻马夫。

桃花看了一眼掉在马夫身边的丝巾,微微皱起了眉头。想了想,终于还是放弃了那方心爱的丝巾,扭扭身子,转身离去。

无私的将光芒与温暖遍洒世间,温和的四月暖阳,像是有些疲累,慢慢的向西山沉下。一时间层林尽染,美不胜收。

一队捕快衙役,凶神恶煞的冲进了韦府,直扑韦会的书房而来。

听到动静的韦会走出来一看,带队的那位脸色严峻的中年汉子,正是长安尉贾季龄。

“事败了么!”韦会心里感叹了一句,脸上露出了一丝苦笑。

被带走时,韦会拼命的转过头,想要再多看一眼那张让他永远都不会厌倦的俏脸。桃花跟其他一众丫鬟侍女一样,跪在地上,将头深深的埋下。至始至终,都没抬头看韦会一眼。

“身为王府司马,皇亲国戚,你竟然勾结江湖中的不法之徒,妄图纵火烧毁长安东西两市,趁机作乱。现在证据确实,你!还有什么可说。”

京兆尹官衙,王坐在案前,冷冷的望着韦会。

看了一眼那些物证,以及一些证人的证供,再轻蔑的扫了一眼那些被抓捕后,摇身变成证人的江湖汉子。事已至此,抵赖已经是无用的了。韦会嘲讽的笑了笑,不发一言。

“你身为公主之子,我也不想对你用刑。待我将这些呈堂证供一并呈交圣人陛下,由圣人陛下亲自来发落你吧。来人,将他带下去。”

王挥挥手,就准备让人将韦会带下去关押起来。

“王大人!不久前的一场宴席中,令弟户部侍郎王焊王大人醉后戏言,向那江湖术士任海川问道,我可有那帝王之相?你就不想知道,那位精通相术的布衣神相是如何回答的么?”

韦会脸色丝毫没有畏惧害怕的神色,反而古怪的微微一笑。

王屏退手下,就留下心腹长安尉贾季龄一人,然后静静的望着韦会。

韦会此时,就像是豁出去了一般,

完全不出想什么后果,一脸戏虐的望着王。

“那位布衣神相任海川看了令弟几眼,连连摇头,却又语出惊人之言。我观朝中重臣之相,御史大夫王王大人,鼻宽耳廓,不怒自威,倒有那么几分潜龙之相。哈哈,哈哈哈!王大人,你认为你有如此奇相么?”

“哼!你等奸人,想要在长安生出事端,根本就是冲着我王而来,现在一计不成,又准备妄言乱语,诬陷老夫么!老夫久经朝堂风雨,又岂是你这小人一番胡言能撼动的。季龄,让他永远的闭嘴。”

王不为所动,轻蔑的看着韦会。不管他身后隐藏着什么势力,他已经引动了自己的杀机。

贾季龄扯下一块白绫,目无表情的走到韦会身边,用力的套住了他的脖子。

韦会双足用力的登踏,挣扎着,最终却无力的软了下去。

“桃花!其实我早就知道,你是一位密探。”弥留之际,一滴眼泪从眼角流了出来。韦会的眼前,浮现着桃花张吹弹可破的俏脸,就像是在春风中盛开的桃花。

昔日的狐朋狗友,一帮勋贵纨绔子弟,现今都簇拥在了太子父子的身边。认为路了了帮了自己的大忙后,孤零零的王准,就与他走得很近,引为知己。

将一场针对自己家大人的阴谋扑灭,化解于无形之中。王准心下欢喜,就在醉仙楼摆酒,邀请路了了前来庆贺。

绿色的衣裙,不是一般女子能驾驭得了的。不过穿在王准身边那位美艳的少女身上,却让人感觉是如此的相得益彰。看见这位美丽的少女第一眼,就不得不让人想起,那春风中摇曳含笑的桃花。

“她叫桃花,这一次能破解针对我家大人的阴谋,她可是离下了大功。如此可人的女孩儿,怎么能忍心让她再去面临危险。以后,她就留在我的身边侍候我了。”

王准看见路了了多看了桃花几眼,心里有些得意的介绍起来。

路了了与桃花见礼之后,就不再多看一眼,以免失礼。

听完王准炫耀一般讲述后,路了了不由得对那位御史大夫王,深感佩服。不愧为身居高位久经风雨的朝中重臣,处理事情来干净利落,杀伐果断。

“不作就不会死!那韦会自认为自己是安定公主儿子,皇亲国戚,以为我家大人不敢动他。可是他也不想想,诬陷我家大人谋反这等恶行。我家大人岂能轻饶。将他溢死之后,尸体送回府中,一句畏罪自杀,他那兄长驸马都尉王繇,屁都不敢放一个。”

王准一只手搂着身边的桃花,一只手端起酒杯喝下一大口。

杀死那江湖中呼风唤雨的布衣神相任海川,杀死一位公主之子,就像是杀两只鸡一般简单轻松。身居高位,掌握重权,才能行事如此肆无忌惮啊。

路了了心思复杂的向王准看去,却发现那桃花微微向自己一笑。路了了一时间有些恍然,心里突然想起死去依旧的艾米尔来。不由自主的向桃花笑了笑,显得十分的友善。

“以前我一直喜欢王繇家那位傲气冲天的小丫头,总觉得只有征服她,才不枉为男人。遇到桃花后,才明白,只有这么乖巧柔顺的女子,才是那男人之福。”

王准一眼扫到了两人之间的微笑,宣示主权一般,将桃花给搂得紧紧的。

路了了笑了,心里泛起一丝酸楚:“那一定要好生爱惜她,将她守护得紧紧的才对。”

“那是当然!想要动

劳资的女人,必须从劳资的尸体上爬过去才行。”王准挺胸抬头,豪气满满。

春光明媚的日子里,王琉璃却不能走出自己书房半步。繁琐的事务,复杂的账目,让她时不时的蹙着眉头。

“哇哇哇!”儿子路天行又开始不停的啼哭起来,让王琉璃心里越发的烦躁。

“有那么多丫鬟侍女在家侍候,你非要自己抱着儿子在我面前晃荡。明明知道他不喜欢你抱,你非要折腾得他哭起来才满意,还让不让我做事了!”

面对王琉璃的怒火,路了了丝毫不为所动,眼神时不时在门外活动的侍女仆妇身上打量。

“你说,这长安满城的权贵家中,那些丫鬟侍女,有多少是真的丫鬟侍女,有多少是密探呢?”

王琉璃无语的白了路了了一眼:“你不知道哪里听来这些传言,这长安城哪里有那么的密探。”

“有!肯定有。”路了了紧紧的抱着儿子,十分笃定的点点头。

“这些丫鬟侍女,从小就在我王家长大,你觉得她们会是什么密探么?再说了,你路了了屁大个官儿,长安城顺便揪一人出来,恐怕都会高出你三级。你说你家宅中,有谁会看得上你,前来安置密探啊!”

王琉璃毫不留情的打击着路了了。

路了了被贬的一文不值,心里恼怒,将儿子往王琉璃怀中一放,气哼哼的不再言语。

怀里抱着孩子的王琉璃,哪里还能处理什么事务,恼怒向路了了吼了起来:“你要是闲得无聊,可以滚出去与那些狐朋狗友喝花酒去!”

路了了滚了,不过他却不是滚出去与什么人喝花酒,而是偷偷来到金城坊租来小院,又与方格格私会起来。

得到方格格百依百顺的侍候之后,路了了十分满足的舒了一口长气,神清气爽,灵台清明。

不对不对!那任海川与韦会计划的叛乱中,可是有要夺去开元、金光这两处城门的。以那些江湖草莽的能力,哪里能够做到。就算他们能做到,他们夺去城门的目的是什么?自然是要等待军队的支援,才能将事情闹大。

开元、金光两处城门附近,正是那禁军北衙左右龙武军的驻地。那任海川出现在这里,可不是漫无目的的。那位户部郎中刑子弟,正是龙武军万骑之长。看来,这刑,多半与这次叛乱脱不了干系。

路了了想到这里,急急忙忙的开始穿衣,准备离去向师叔李林甫告知此事。

“你急急忙忙的做什么?”方格格慵懒的翻过身子,不解的望着路了了。

“大事不好!我怀疑邻里那家贵门刑,多半在策划一场叛乱,我得赶紧回去禀报才行。”路了了手忙脚乱,嘴里给方格格解释起来。

“啊!”方格格显得平淡不惊:“我说什么不得了大事,让你这么心急火燎的想要回去。那刑与其弟龙武万骑,预谋杀害龙武将军,以其兵作乱,准备杀害宰相李林甫,陈 希列,杨国忠,连那户部侍郎王焊都参与其中。教主探得此事,已经先一步向朝廷密告了此事。”

“什么!你说你五毒教参与此事,就是为了等机会揭发的么?”路了了一下愣住了,不敢相信的望着方格格。

“是呀!教主是这么告诉我的呀。”方格格捋捋头发,眼神亮晶晶的望着路了了。

窗外的阳光依旧那么温暖,路了了却感觉身体有些发冷。自己像是身处在一个充满谎言,让人恐惧的世界。

第一百五十二章 白云深处

窗外的蓝天,云卷云舒,变化莫测。

站在窗前的路了了,也说不清怎么回事,突然觉得自己的人生变得很是虚幻,所有的一切都毫无意义,心里异常的空虚失落。

“厄磴层层上太华,白云深处有人家。道童对月闲吹笛,仙子乘云远驾车。石堆山如坐虎,老藤缠树似腾蛇。曾闻玉井金河在,会见蓬莱十丈花。”

低声吟完一首师父太白先生的《太华观》,路了了转头看着床头半蹲,痴痴盯着自己的方格格。

“你说,这白云深处,真的会有如此逍遥自在的神仙么?”

方格格十分肯定的点了点头。

白云深处到底有没有神仙路了了不知道,他只是清楚,太华观里有一位玉真仙子倒是真的,不然,师父太白先生又怎么写出这么一首,让人遐想不已的《太华观》。

懒懒的在方格格身边躺下,路了了神色木然的望着屋顶,一动不动,就像是一下丢了魂儿一般。

“了了!你不是突然想不开,想出家离世去修行吧。”

方格格一脸担忧的望着路了了。

路了了摇了摇头:“没事!只是突然之间,心绪烦扰,然我有些感慨罢了。”

“要不,你睡一会休息一下可好?每个月来葵水的日子,我也会变得莫名的烦躁,都是睡一觉就好了。”方格格笃定的望着路了了,显得很有经验的样子。

路了了愕然无语,哭笑不得。

眼见路了了倒是听话的躺进了被窝,只是眼睛依旧睁得大大的,哪里有半分休息的样子。方格格心思一动,就主动的逗弄起来。又是一番折腾,事毕,两人一下沉沉进入了睡乡。

一阵人声马嘶,喧哗阵阵,让路了了突然惊醒,抬头一看,天色已经变得黯淡起来。

穿戴整齐,急急忙忙的出去探个究竟。不一会儿,路了了又转身回到了房里。看了一眼在妆台补妆的方格格,无奈的摇了摇头。

“京兆尹捕快抓捕反贼,这金城坊已经被封闭,我们出不去了。”

“抓反贼?这长安城里有什么反贼。”方格格转头,茫然的看着路了了。

路了了苦苦一笑:“你们五圣教那位教主玉罗刹,不是将那位刑密谋之事,偷偷向朝廷告发了么。现在这些人马,自然是前来抓捕这刑的。”

看来这一次幽会之后,两人不能按时返回各自家中,心里一下都变得古古怪怪,相对无言。

“啊!啊!”几声凄厉的惨叫声响起。

“反贼手中有强弩利器,准备从后门逃跑。速速向前门的贾季龄大人通报,让他带人带后门支援。”一道焦急的声音,又传入两人的耳中。

两人面面相觑,完全想不到那刑竟然如此大胆,连京兆伊的捕快都敢射杀。

“你紧闭房门,千万不要让人进入这里,我出去看看什么情形。”

如此热闹的场面,路了了哪里肯错过。

方格格心里有些不甘,还是乖巧的点了点头。

路了了灵猫一般翻上院墙,几个起落就来到刑府邸后院附近,伏身在一家宅院的屋檐下,将眼前的情形看得个清清楚楚。

数十位凶悍的江湖汉子,簇拥着一位身穿软甲,身形微胖的中年人,疯了一样的向那些捕快冲杀。那些捕快衙役,欺负下普通的百姓还行。遇到这样亡命的江湖中人,顿时就抵挡不住,纷纷后退。

“御史中丞杨国忠杨大人奉圣命前来抓捕反贼,尔等休要惊慌!”

一位国字脸,白皙多须身形高大的中年男人,身穿紫色长袍,带着大队的军士,耀武扬威的走上前来。

“抓捕反贼刑,乃是圣人陛下临朝,以状面受我王之责。你这位御史中丞,又来凑什么热闹!”

长街对面,王带着大队全副武装的城卫军急急赶来,面色不渝的瞪着得意洋洋的杨国忠。

“这刑欲谋害龙武将军,以左右龙武之兵作乱,杀害我等朝廷重臣,可偏偏就少了你王王大人在内。令弟王焊,一向又与这刑相善,这不得不让人浮想联翩。圣人陛下放心不下,这次让我带兵前来,没想到,这其中果然有鬼。”

杨国忠眼神阴阴,上下不停的审视着王。

“一派胡言!我王行端坐正,岂容你随意污蔑。”王望着杨国忠的目光,就像是看一条随意乱咬人的疯狗。

“圣人陛下下旨让你抓捕反贼,你为何白日里不行动,偏偏要拖到天黑时分才派人前来?”

杨国忠一派高高在上的样子,质问起王来。

“长安岂是那乡僻之地,这金城坊一坊就有上万百姓。白日出动军士抓捕反贼,不但惊扰百姓,还容易生出混乱,引发祸端。这么简单的道理,杨大人不会不懂吧。”

王打心里就看不起这位靠着贵妃起家,志大才疏的杨国忠,语气中丝毫不掩嘲讽之意。

“哼哼!”杨国忠冷哼两声,“害怕引起混乱,祸及百姓?我看不见得吧。倒是令弟王焊前脚走蹙这刑府邸,京兆伊的人马后脚就来到这里抓人。王大人倒是好安排好计划。岂不料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令弟王焊,已经被老夫给抓了起来。等他招供之后,我看你还有什么好分辨的。”

“如果王焊真的参与此事,我之不会法外容情。只要抓住那反贼刑,一切自当明了。”

王脸色难看,命令长安尉贾季龄带人就要冲进刑府邸。

杨国忠大手一挥,麾下军士也开始向前移动起来,有意无意的阻挡着城卫军的方向。

“簌簌簌”一阵弩箭从院里射了出来,却未能射杀一人。

“不要误伤王大夫的人!”刑大声喊了一起来。

“不可伤王大夫的人!”刑麾下党羽齐声大喊起来。

这刑也真是搞笑,这么拙劣的离间计也使了出来,这会有人相信么。路了了看到这一幕情形,无声的笑了。

不过,让他瞠目结舌的是,这拙劣的反间计,偏偏那杨国忠信了。

“退回来退回来!贼党之间,私下或有记号,不可与之为战。”杨国忠一边大喊一边急退,麾下人马乱成一团。

“兄弟们!趁此机会,跟我冲杀出去。”刑振臂一呼,带着人切战切退,退到了皇城西南隅。

王气得脸色发青,对贾季龄大喝:“

快快随我去追,一定不要放跑了刑此贼。”

这刑脑子是不是有毛病,开元、金光两处城门就在佐近。你带人逃跑不往城外逃,逃去那皇城做什么。路了了身形在屋宇上闪动,跟随了上去。

身形高大肥胖的高力士,带着四百皇帝亲卫,飞龙禁军赶到。一前一后,将刑与其党羽夹击起来。

“高公公!留下活口。”王看见那飞龙禁军举起手 弩,齐齐的对准了刑,着急的大喊起来。

“圣人口谕!反贼刑,当立即诛杀。”高力士根本不管王的叫喊,胖胖手的用力向下一挥。

可怜的刑,浑身上下被射得像是刺猬一般,脸上带着不信的神色,死不幂目。

没有再看飞龙禁军如何抓捕那些放弃抵抗的刑党羽,也没再看王那呆若木鸡的模样,路了了脸色阴沉,偷偷的溜回了那座租来的小院。

方格格看见路了了脸色阴沉的吓人,问都没敢多问,端上一杯茶来,小心的问道:“饿了么?我去准备些吃食。”

要是平常,路了了肯定亲自动手,也不敢让方格格准备吃食。但今日,他只是点点头挥挥手,看上去有些魂不守舍。

王完了,从那闹剧一般的江湖诛奸令起,目标就一直对准了这位位高权重身兼十余职的御史大夫、京兆尹。无他,只因为他是当朝权相李林甫的左臂右膀。最近数次朝议,都坚定的站在李林甫这一边,忤逆了圣人陛下。

路了了之前,一直想不通,那刑不过一位小小的户部郎中,其弟也不过是一位禁军龙武万骑,又何来这么大的胆色,敢在长城制造混乱,寻机刺杀李林甫等朝廷重臣。

圣人陛下那位近臣高力士一现身,所有的问题迎刃而解。只有背后得到了那位圣人陛下的示意,他才不得不遵从行事。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可怜的王。如果没有发现刑露出的马脚,安然不动。长安城出现混乱,龙武军刺杀重臣李林甫成不成功,他首当其罪,难脱干系。

费尽心思抓捕反贼,却又掉进别人早就挖好的陷阱之中。光是那布衣神相一句话,他王身有帝王异相,任何一位君王,都不会放过他的。

看来那位韦会也不简单,多半早已知道身边的桃花是京兆伊密谍,才故意走漏消息,让自己被京兆伊将自己抓捕起来。

故意放出布衣神相那番相人自语,看来也是早有计定。只是他没有想到,自己会被王,像杀一只鸡一般,给杀了。

那位圣人陛下,何时变得如此厉害了。路了了一开始就参与了调查此事,却被玩弄得像一个傻子一般。他要是真有如此深沉的心计,又怎么会被师叔李林甫关在大明宫,远离权利中心十几年呢?

看来,御史中丞杨国忠这一方势力,出了一位出谋划策,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高人。不知怎么回事,路了了眼前浮现出那位布衣神相任海川的模样。

那位器宇不凡,风姿除尘的布衣神相,真的就被王派出的密探抓住,简单的杀死了么。还是隐藏在白云深处,不动声色的操纵着这一起呢。

路了了吃着方格格端上来的饭菜,嘴里没有丝毫的味道。

第一百五十三章 岁岁年年

岁岁年年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夕阳西下,满天红霞。路了了望了一眼美不胜收的天空,心里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在玄武门驻地营里呆了一天,他终归还是得归家。

在过些时日,他就整整痴长了一岁。要说与往年有什么不同,他最大的感悟就是,人越大,谎言变得越来越多,不然就变得难以生存。

有妻有妾有儿有女的他彻夜不归,总得要给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越简单越平常的谎言,越少有破绽。路了了长长的吸了一口气,脸色平静的回到了家中。

“昨日与郭岩一起吃酒,天色晚了,就宿在了营里。”面对王琉璃审视的目光,路了了十分镇定。

“郭岩一位老岳丈昨日寿诞,在主持张罗寿宴。胡老大昨夜就在军营,营中根本没看见你的影子。”

王琉璃脸色平静,语气也十分的平淡。

嫁人生子,王琉璃依旧是王琉璃。舒服日子过得久了,路了了几乎忘记了自家娘子是何等的厉害。整个人一下僵在那里,不知如何回答。

王琉璃眉头一扬,轻飘飘说道:“在天仙楼夜来的房里一宿不归,用得在我面前说谎么。”

路了了松了一口气,正想顺着梯子滑下去。一眼发现王琉璃眉头在轻微的颤动,立即打住了这个念头。陷阱,这绝对是一个陷阱。自己要是顺着她的话语接下去,就真的掉坑里起不来了。

“都说女子生下儿子后会变蠢,你倒是变得越来越厉害了。算了,我本来也没打算瞒你,夜里,我就原原本本的告诉你。”

稳住阵脚的路了了,暂时将事情拖了过去。

如果是寻常女子,多半会为路了了奉师叔李林甫密令,在金城坊查探消息,后来却见得一场精彩大戏这样的经历眉飞色舞,咂舌不已。王琉璃却皱起了眉头,显得有些忧虑。

“王完了,看来我得知会父亲,让他早做准备。”;

路了了得以蒙混过关,没想他料定完了的王,一时间也安然无事。

杨国忠在朝堂一口咬定,这次谋反之事,王必定是主谋。玄宗圣人却认为自己对王恩遇恩深,谋反之事,他应该不会参与。加之李林甫极力帮王辩解,连其弟王焊都放过不问。

这古怪的一幕,让路了了百思不得其解。

人这一生中,并没有多少得意的时候。不过,身边有了一位自己钟爱的女子,总是会变得充实起来,好像人生有了不同的意义。这样美妙的感觉,怎能不与人分享。于是,路了了被王准叫去了醉仙楼。

“这一次劳资真心实意请你吃酒,你不能抢先会账。”王准胸脯挺得高高的,身旁的桃花笑得是那样灿烂。

路了了会心一笑,连称不敢。

“他娘的杨国忠,靠着自己妹子才爬上来的家伙。一天除了疯狗一样诬人造反,又有什么本事。这一次,居然诬告起我家大人来了。哼哼!他也不想想,我家大人一人身兼十余职,乃是大唐的顶梁之柱,圣眷正隆,岂是他能随意诬告倒的!”

王准端起酒杯满满的饮下,显得很是得意。

桃花将王准的酒杯斟满,乖巧的依偎在他身旁。

路了了知道自己是一位听众,没有插言,微笑不语。

“圣人陛下英明神武,心里跟明镜似的,自然清楚我家大人虽然身兼数职,就算想谋反,也没那个实力。这长安城

除了那位手握重兵的大唐宰相,谁也没那个能力。”

王准声音小了下来,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

“宰相大人虽然掌控着南衙禁军,想要谋反,只怕也力有不逮吧。难道禁军北衙六卫,都是摆设不出?”

路了了作出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

“你做官不久,职位又低,哪里知道这长安城中水有多深。那李林甫宰相之位一坐就是十九年,宰相直属的南衙禁军,外人泼水不进。就是那北衙六卫,又有几卫听命于他,谁又弄得清楚呢?”

王准眉头跳了跳,看着路了了摇了摇头。

路了了瞠目结舌,脸上的表情显得很是吃惊。

“我王准虽然虽然在卫尉寺担任从三品的少卿一职,一不欺男霸女,而未寻酒生事,你可知劳资这长安第一纨绔的名号是如何得来的么?”

路了了茫然的摇摇头。

“哈哈!”王准得意的笑了起来,“因为劳资经常欺负李岫那个软蛋啊!按理说,以我两家的关系,我与那李岫应该走得很近才对。可是那家伙也太让人生气了,劳资请他出来喝个花酒他都要回绝,还口口声声身为朝廷官员,应当持身以正,不应该出没那烟花之地。

他娘的!他家大人可是那连圣人陛下都要忍让三分的权相李林甫,他自己也是从二品的将作监。连一顿花酒都不敢去喝,让劳资们这些人情何以堪。

劳资心里不爽,见他一次就欺负一次,他偏偏都忍了下来。这日子一长,长安城再也没人敢招惹我了。”

一番话后,王准变得沉默起来。路了了与桃花也神色复杂,低头不语。

“劳资苦练一声骑射功夫,想象着有一天能为圣人陛下征战四方,杀敌立功光宗耀祖。这长安城第一纨绔的称号,谁他娘的稀罕。来,喝酒!”

王准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书房里,王琉璃脸若寒霜,让两旁坐下的唐小七与青儿惴惴不安。不知出了什么事情,让这位正房夫人,将她们二人给召集过来。

“我怀疑,郎君在外面又有了新的女人。”;

王琉璃一句话,让唐小七与青儿吃惊的张大了嘴,完全不敢相信。

“你说你唐小七,白生了一副祸国殃民的模样。一天除了想要生一个儿子,半分情趣都无。青儿你多大的人啦,还像一位不懂事的小姑娘一般。这样下去,如何能留得住郎君的心!”

王琉璃寒着脸,毫不客气的指责起唐小七与青儿来。

“青儿身子有孕不说了,那你自己呢一天到晚忙碌生意账目,还主动把郎君往外赶。现在郎君在外面有了女人,倒说起我们的不是了。”

唐小七很不服气,反驳起来。

“好好!那就从我做起,都要对郎君顺从一些,免得他再被外面的狐狸精给迷花了眼。”

王琉璃自觉身为大妇,应当以身作则。

夜里,回到家的路了了,被精心打扮,万般柔顺的王琉璃给迷得晕头转向。自然又是一番郎情妾意。琴瑟和鸣。

路了了果然变得安分守己,不再怎么外出。几日后,一则消息传来,让他如同被雷击一般,呆立当场。

身兼十余职的御史大夫王,被圣人玄宗赐死自杀了。其弟王焊,被当廷杖死。其子王准与一众家眷,发配岭南。

看到赶来送行的路了了,王准神色有些微微感动。

好称交友满长安的自己,临别长安,总算还是有了一位前来相送之人。

喝完路了了递来的送行酒,王准将酒杯随手扔在了地上,痴痴的望着长安城的方向。

“前几天夜里,我无意中发现大人房中烛火通明,就走过去偷偷看了一眼。没想到,那奸贼杨国忠,正一脸不善的逼问我家大人。

“圣人陛下对你恩遇深隆,知道你不会谋反。这次谋反的主谋,恐怕是另有其人。”那杨国忠指了指宰相府的方向。

我家大人看着杨国忠冷冷一笑,根本懒得回答。

“令弟杨焊已经招认参与了这次谋反作乱,现在又已查明,你为了灭口,杀害了术士任海川与皇亲韦会。圣人陛下大为光火,你如果不指认主谋,恐怕是难以脱身。”杨国忠脸色凶狠,威胁着我家大人。

“呵呵!”我家大人冷笑一声,“如果指认宰相李大人是主谋,就能身居左相一职,屈居在你杨国忠这无能之辈之下么?我王没有什么诗书才华,靠宰相李大人慧眼识珠,才得以重用。要我诬告于他,谋取晋升之资,我王还做不出此等事来。”

“冥顽不灵!令弟已经亲口承认参与谋反一事,你以为你还能脱身么?”杨国忠有些气急败坏。

“我弟王焊,乃是先父血脉,怎会作出谋反一事。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大丈夫有死而已,何须多言。”我家大人盯了一眼我站立的窗外,过去端起案几上的毒酒,就喝了下去。”

原来这玄宗留着王兄弟不作惩处,是想将宰相师叔李林甫都给吞进去。只是这样一来,他就不怕长安生乱么?路了了觉得玄宗这一着画蛇添足,实在是好大喜功不顾后果。

“这长安城啊,表面光鲜,其实污浊不堪。我王准永世,都不想再踏进半步。”

王准转过身,对路了了拱拱手告辞而去。

车队缓缓向南而行,王准看了一眼满脸凄凉哀伤的一众亲人,心情沉重无比。 父亲大人最后一句,特地加重了血脉两字。让他明白了,父亲大人选择自杀,是要保住王家的血脉。现在,这个重担,就落在了自己身上。

没过两日,经过一处荒无人迹的山林。前路上,一队黑巾蒙面的骑士,拦住了去路。

“斩草除根么?”王准冷冷一笑,张弓搭箭,对准了前面的骑士。

“桃花!我说过,谁要想动你,必须从我王准的尸体上踏过。”王准没有回头,但他清楚,桃花就在他的身后,一定会听得到。

桃花微微一笑,抽出一柄短剑,深深的刺入了王准的后心。

“我是京兆伊的密探,不是你王准的女人。凭什么让我跟随你去岭南,跟着你一起送死呢?”桃花看了一眼倒地不起的王准,向对面的骑士高高的举起了自己的令牌。

几十位骑士策马呼啸而来,手中的长刀,无情的挥向了王准的家人。一事之间,凄厉的惨呼不停的响起。

桃花浑身发凉,举起令牌的手根本不敢放下。

一道寒光闪过,桃花那美丽的头颅高高飞起,漫天的血雾,就像是盛开的花朵。

王准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拖着身体将桃花那死不瞑目的头颅紧紧抱着,泪如泉涌。

“去你娘的圣人陛下,去你娘的大唐。下辈子,劳资一定要当一位真正的纨绔。”

沾满血污的手,合上桃花那美丽的双眼,王准蓦然而逝。

第一百五十四章 杀狗

桃花凋零,扑面而来的春风里,依旧带着鲜花的纷香。不过,在一些有心人闻来,终究是有些不同。这温暖的春天,正逐渐远离人间。

长安城外十里亭,离别的酒香四溢。碧绿连天的芳草,在微风中摇摇欲醉。

“王一死,所领之职,尽归杨国忠。这长安城的天,要变了。”杨崇义依依不舍的望着长安城的方向。

“这天下之大,总有我去处。在扬州府落脚之后,再去那海路闯上一闯,闯出一条路子来,依旧十分的风光。”郭万金年纪不小,雄心不死。

“去吧去吧!去江南闯出一片天下来。如果我有幸能瘦下来不死,再去江南投靠你们两人。我们三位豪友,总有再聚的一天。” 王元宝脸上带着笑容,挥了挥衣袖。

进士及第,将在扬州府金水县任职县令一职,杨知守带着萍儿也要离开长安了。不过他的脸上却没有春风得意,风光无限的光彩。

回江南的路上,他将与迁居江南的长安两位豪商同行。只不过是二榜中游的他,能如此之快的在家乡附近任职县令,自然离不开幕后推手。自己尚未任职,就与这些豪商绑在了一架车上,让他心里忐忑不安,前途未仆。

“苦着一张脸做什么,你只要摸着良心做官,善待百姓就是。”心绪烦扰的路了了,不耐的训斥了一句。

“知守谨遵**兄所言。”杨知守心里一定,向路了了行了一礼。

“鲜于仲通征战南诏又功,升任长安京兆伊。老天这娘们,真是瞎了眼睛。”回家的路上,望着碧蓝的天,微熏的路了了忍不住骂了起来。

“谨言甚微,我爹教你很多次了,你就是学不会么?”王琉璃瞪了路了了一眼。

“哼!”路了了悻悻然的哼了一声,不再言语。

东风势强,西风微弱。

当朝宰相李林甫以文官怯战,武将不善理政为由。自请解除所兼朔方节度使之职,荐河西节度使安思顺代之。玄宗本不欲准,李林甫据理力争,玄宗无奈,准。

师叔不愧为师叔,老而弥辣。这一手以退为进,断绝了出将入相的路之,让玄宗少了一条笼络边将的手段。一场反击,就要开始了么?

路了了在书房里盘算着,茶凉了都未喝上一口。离三岁出现在面前,路了了迫不及待的的跟随他而去。

坐在椅子上的李林甫脸色蜡黄,颧骨高耸。身上的衣物宽宽松松,已经不知道瘦成什么样子。只是一双眼睛依旧异常的明亮,就像顽强燃烧的生命之火。

“平稳的久了,人就很容易看轻自己的对手。圣人平庸,杨国忠无能是我与王一贯以来的看法,所以这次,就吃了大亏。

先是让安禄山逼反阿布思,后有设计一个看似拙劣的陷阱,让王一头栽了进去,一点一点的剪除我这一方的势力。手段如此厉害,看来针对我李林甫的对手,与往日有很大的不同了啊。”

“身为帝王,一言能定人生死前途。师叔与之争,先天就处于劣势,这一次王掉进对方陷阱,到也不能全然是师叔与他的失误。”

路了了虽然也佩服对方的手段,心里却有一些不服气。

“呵呵!”李林甫笑着摇摇头:“既然清楚自己的对手是君王,与之相争,更应该谨小慎微,半步都不能踏错。败了就是败了,不要找什么借口。”

“弟子受教了!”路了了脸有些发热,向李林甫躬身行了一礼。

“王的家眷,并没有平安到达岭南。斩草除根,对方的手段,可真是凶厉的狠啊。”李林甫看了一眼杨国忠府邸的方向,脸色阴沉。

路了了眼前浮现出王准的音容笑貌,心里一酸,说不出话来。

“王一家,死得如此憋屈,我总要为他做些什么才行。不然地府里,我无颜与他相见。《赐王自尽诏》中所言王之罪,林林总总。不过有一条,我是不想让他背负在身上的。

天宝四年,圣人下敕免除百姓当年租庸调,但凡战死的将士,都将免除。那陈 希列污蔑王,为了敛财,对于战死的将士,依旧按户籍征收。

你想想看,将士战死隐瞒不报的又是何人。收上来的那区区租庸,恐怕还不够圣人一月的花销。王敛财,是靠这些能敛起来的么。”

李林甫平静的脸上,浮现出愤然之色。

“师叔!弟子带回来的东西,终于能派上用场了么?”路了了心思微转,有些激动。

“鲜于仲通如此无能之人,怎配坐上京兆伊的位置。杨国忠将他扶上这个位置,是想多一条听话的狗而已。这条狗没咬人之前,还是将他打杀了吧。”

李林甫神色淡然,仿佛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一将无能,累死三军!”战死南诏大将王天运的血书,就堂而皇之的张贴在宰相府的高墙上。旁边数张白布上,数千军士的血字血指印,已经变得有些乌黑。但看在人的眼里,它依旧是那样的刺眼。

前来宰相府处理朝政的文武百官,看着这些血书议论纷纷。在路了了鼓动所有势力的宣传下,满城百姓几乎尽知此事,纷纷前来观看。一日之内,满城哗然。

京兆伊位置上还没能坐几天的鲜于仲通,被收监关押,由杨国忠暂代京兆伊一职。

“我丐帮弟子,打狗万条,却终不如这次来得解气。”路了了的小型庆功宴上,出了大力的郭岩,显得很是兴奋。

“打狗不死,反遭其害。这条狗身后的主人是谁你又不是不清楚,你还是封住嘴,少宣扬此事,免得到时候祸及自身。”路了了十分郑重的瞪了郭岩一眼。

“不提不提,不过跟着路大哥做事就是痛快,想不到我一位乞丐头子,也能参与国家大事。这样的日子,才他娘的有意思。”

郭岩连连点头,眉飞色舞。

次日,阳光明媚,万里无云。

离三岁大摇大摆堂而皇之,前来拜访,让路了了完全摸不著头脑。将离三岁请进书房,路了了十分小心的问道:“离伯今日前来,可是有什么要事?”

离三岁摇摇头:“我今日前来,是为了一点私事。你放心,没人能察觉到老夫的行迹。”

路了了有些茫然的看着离三岁,私事?这老家伙找自己会有什么私事。

“我年级大了,想收一位衣钵传人,那位断了手腕的家伙,对你最为忠心耿耿,我看倒是不错,想来和你说上一声。”

离三岁开门见山,直接说出了来意。

路了了已经习惯了周六子在身边,有些不舍。

“离伯看中他,倒是他的福气,只是离伯你准备传授给他些什么呢?”

“这是我们师徒的秘密,你就不要多问了。”离三岁很不客气的摆摆手。

“那也要周六子同意才行啊!”路了了小声嘀咕起来。

“他愿意也罢,不愿意也罢,这位弟子,老夫收定了。”离三岁也不管路了了什么反应,直接找向了门外的周六子。

将周六子拉倒僻静之处,两人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周六子转头跟路了了打了个招呼,居然就跟离三岁走了,这让路了了很是郁闷了几天。

人们的义愤之情,总是不能持久,很快就湮灭在平平淡淡的日常生活中。

一天夜里,离三岁又出现在路了了的书房。不过这一次,他却没有带路了了离开。

“师叔的近况如何?”路了了关切的问了起来。

“老爷目前的情况很是不好,一是

身体变得越来越差,全靠一股精神在支撑着。二是朝中四面皆敌,处境很是艰难。那杨国忠一口咬定老爷与王,阿布思私交深厚,与两人的谋反,脱不了干系。现在那陈 希列与哥舒翰都跳了出来,为此事作证。不过,他们依旧对老爷无可奈何。”

离三岁眉头皱起,显然很是担忧。

“离伯这次前来,又有什么需要我做的?”路了了心里也十分担心,却又无能无力,于是问起了离三岁的来意。

“现在声讨鲜于仲通的呼声没那么猛烈了,在杨国忠的力保之下,鲜于仲通被免职离京,发还原籍。老爷说过,这条狗需要打杀了,自然不能让他平平安安的离去。这次的事情,老爷让你亲自指挥,说是对你心性的考验。”

离三岁说完,目光定定的看着路了了。

此番前去,免不了会有屠杀妇孺之事,这让路了了很是纠结。难怪,师叔说是对自己心性的考验。内心挣扎了好一阵,路了了还是艰难的点了点头。

鲜于仲通很是谨慎,知道秦岭山路难行,很是危险。一家人选择从凤州坐船,顺流而下。不过,这却瞒不住路了了的查探。

嘉陵江入蜀的流段,两岸峭壁林立,方圆数里,了无人迹。

一处水流较缓的江湾之处,路了了隐身在江边的巨石后面,沉默不言。

“少爷 !你还是这么心软。你打算让人戳穿鲜于仲通一家的坐船,让他们全部淹死江中。你自己倒是眼不见为净,但那些人在水中挣扎淹死,还不如一剑杀死来得痛快,你这哪里又是什么仁慈了。”

一身暗卫打扮的周六子,在路了了身边嘟哝着。

路了了狠狠的瞪了周六子一眼,没有说话。真让他向那些妇孺挥向刀剑,路了了实在做不出来。

鲜于仲通的坐船,顺江而下,经过一段狭窄的江段时。两岸火箭强弩齐发,纷纷射向江中的大船。

不一会儿,大船燃起熊熊的烈火。船上凄厉的哭喊声四起,不断有人影跳入江中跳命。

无情的弩箭,向江中沉浮的身影射去,中箭之人挣扎几下,就无力的沉入涛涛江水之中,再也没有冒头。

“看来不需要我们动手了,圣人陛下出动了飞龙禁军,已经在上游不远处,将鲜于仲通一家的坐船击沉,几乎再无活口。”离三岁出现在路了了面前,一脸的遗憾。

路了了松了一口气,起身拍拍自己的屁股:“鲜于仲通让那位心眼狭窄的圣人丢了面子,杨国忠想保也保不住的。也好,不用再脏了我等的手。”

“路大人!兄弟们在下游抓住了一个活口,你看怎么处理?”

一位暗卫走上前来,向路了了请示。

“走,过去看看。”路了了跟随这位暗卫,见到了那位命大逃生的活口。

“求求你们饶了我吧,我已经是一个废人,翻不起什么风浪,你们就饶了我这条狗命吧!”鲜于浑身湿透,不停的向身边的暗卫磕头。

“呵呵!原来你自己清楚,自己不是人,而是一条狗么。”路了了一看见鲜于,顿时怒火中烧。

“路了了!原来是你啊。我是一条狗,这天下之人,谁又不是圣人陛下的狗呢。你现在,不也是再给人当狗么。”

鲜于脸色凄然,不屑的看了路了了一眼。

“你错了,我从来都把自己当人,而你,却自己把自己当成了狗。就是狗,也做不了你那么多恶事。”路了了鄙夷的盯着鲜于。

秋水一挥,鲜于人头落地。

路了了特地让鲜于的鲜血沾染了自己一身,心里默默念道:“乌雅姐姐、香草!你们身上的耻辱,现在可以洗清了。”

第一百五十五章 病虎将死需筹谋

盛夏七月,苍翠欲滴,生机盎然。

王琉璃望着自己隆起的小腹,欲哭无泪。郎君路了了倒是变得安分了,只是自己付出的代价,也未免太大了。大的那一个尚不足一岁,这小的又装在了肚子里。为什么偏偏是女人,来生孩子!

路了了还未走近王琉璃的书房,就感到阵阵寒气。骨子里一凉,他不由得止住了脚步,仰天长叹,连连摇头。这生儿育女,明明是两个人的事情,为什么自己就成了罪不可恕之人了呢?

六月中,权威日盛的杨国忠在朝中奏报,南诏入寇,吐蕃发兵六十万相助。剑南兵再云南大破南诏、吐蕃联军,拔其隰州等三城,俘虏六千三百人,因为道路遥远,只挑选壮者千余人及酋长降者献俘。

满朝文武沉默不言,脸上皆有不信之色。

杨国忠得意洋洋,不肖一顾。哪管你等信不信,只需圣人陛下信了,我杨国忠信了便成。

左仆射兼右相带病李林甫上奏,南诏数入寇,杨国忠领剑南节度使,蜀人请国忠赴镇。此番剑南兵大破南诏、吐蕃联军,杨国忠应当赴任安抚剑南军民。

满朝文武齐声附和,玄宗无奈,只得准奏。

不管杨国忠事后如何向玄宗哭泣,言此行必为李林甫所害,贵妃娘娘如何哀求,请之不行。盛夏七月,杨国忠被逼离开长安。

路了了见到师叔李林甫时,他已经躺在床上,不能起身。眼中光彩暗淡,就像是风中残烛,生命之火,摇摇欲坠。

“这人啊!就算你能威风一世,斗得过天斗得过地又如何,可依旧斗不过生老病死。我快不行了,宰执大唐十九年,已耗光了我的生命。这大唐江山会变成什么样,我是看不到了。

如果那人生性不那么偏激,或者我再多活几年为你打下基础,执掌大唐江山的,仍然是我鬼谷一门纵横之士,我不甘心,不甘心啊!”

李林甫挣扎着坐起身来,颓然的靠在枕上。

离三岁连忙在他背后塞了一床被褥,才让李林甫勉强支撑起身体。

“师叔!你就不要这么操劳,先把身体养好再说吧。”

路了了满脸忧色,劝慰着李林甫。

“我自己的身体状况,我自己清楚。现在比你还担心我身体,可是那位作势欲出,想要龙腾四海的圣人陛下啊。

前些日子,玄宗闻我病重,忍不住前来相探。他想要近前观望我病体的深浅,却被左右固谏不可拼死阻拦。说什么虎病威犹在,暴起能伤人。哈哈,哈哈哈!

于是玄宗令人将老夫抬出出庭中,自己登降圣阁遥望,以红巾招之。老夫不能起身相拜,于是让三岁代老夫行礼,玄宗才满意而回。”

李林甫摆摆手,向路了了说起了这件趣事。

“玄宗以红巾招之,是想表示他自己如日中天,师叔你却日暮西山。最终,是他胜利了么!”

路了了心里充满了愤怒。

李林甫苦苦一笑:“是啊!最终是他胜利了。病虎仍旧能暴起伤人,可是虎死了呢。”

“虎死威犹在!”路了了挺了挺身体。

“你错了,虎死了,只能任人宰割。那王、鲜于仲通的下场,就摆在了那里。”

李林甫说道这里,一脸的凄凉。

路了了感到深深的无力,一脸绝望。

“我那些子女,被我管教得太过老实,一个个谨小慎微,

不敢踏错半步。结果,却失去了锋芒。我死之后,他们难有什么好的下场。现在,他们的安危,我就托付给你了。我不想他们老老实实一辈子,最终还落得跟那王准一样的下场。”

李林甫叹了一口气,定定的望着路了了。

这个重担这份责任,压得路了了心里一窒。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挺起胸膛:“师叔放心,弟子拼尽全力,也会护得诸位兄长的周全。”

李林甫满意的点点头,从身边掏出一本书册递给了路了了。

“这是我为相十九载的心得,你拿将去好生揣摩学习,以补你现在的不足。这天下没有平白掉下来的好事,只有悉心筹谋,用心准备之人,方才能取得成功。”

路了了小心翼翼的放好书册,李林甫已经无力支撑起身体,又躺了下去。

眼看就要临近家门,路了了终于没能忍住,问起了身边相送的离三岁。

“离伯,师叔刚刚说起了那人,看那意思那人也是我鬼谷一门中人。那人,是谁呢?”

离三岁长长的吁了一口气,语气有些低沉。

“那人,乃是老爷悉心传授的嫡传弟子。开元十八年,进士及第的榜眼,现在丽正书院侍讲学士君南风。”

路了了愕然的睁大了眼睛,完全不敢相信这个事实。自己大婚之日,师叔李林甫与那君南风都前来参加了。可这师父两人见面不识,形同破路。跟师叔李林甫相见这么久,他也从未提起自己这位弟子。这师徒两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有些事情,你以后自然会知道,你还是开始准备你自己该准备的事情去。”离三岁说完,身形一闪,就消失在沉沉夜色之中。

师叔李林甫这颗参天大树,终究有倒下的时候。玉真公主这位师娘,越来越远离皇室中心。自己如果不想在这辎重营当一位小小的营官,混上一辈子,还得靠自己努力才行。

自己再怎么努力,总是离不开家里这位强内助的帮助。路了了在王琉璃门口徘徊了半天,最终还是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怎么?把我当成那凶悍无比的母老虎了么。连自己娘子都不敢见,路了了你真是越来越出息了啊!”

观察了许久的王琉璃,迎头就喷了路了了一头唾沫。

“唉!”路了了叹了口气,“我想要找你商议之事,太过重要。这不是看你有了身孕,担心影响了你的身子么。”

王琉璃心里一暖,颠怪的白了路了了一眼:“又让我怀上这累赘,还不是你的过错么。”

“好好好!都是我的错。小七想怀都怀不上,这不又去那香积寺捐献功德钱赔罪去了。你啊!偏偏还不知好。”

“早知道生儿子这么麻烦,当初就不该学你那什么生儿子的法子。这才轻松了两个月,又要被拖累的不能行动。”

王琉璃脸色微微一红,怪罪起路了了来。

路了了一楞,那《洞玄子三十六秘技》,真有这么神奇的效果?下回,该让唐小七与顾惜花试试。王琉璃现成的例子就在眼前,不怕她们两人不动心。

“说吧!什么事重要的事情,让你这么郑重其事。”王琉璃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揉了揉自己的肩膀。

路了了赶紧上前,讨好的帮王琉璃揉起肩来。

“师叔的身体恐怕不行了,这大唐的天就要变了。我想,我们还是早早做些准备才行。”

“准备?你

想要做些什么准备。”王琉璃问道。

“你看那王权势滔天,玄宗一杯毒酒,说赐死就赐死了。而师叔李林甫呢,现在病得几乎都不能起身,依旧能将那不可一世的杨国忠逼出长安。圣人陛下想去查探他的病情,连身都不敢靠近,这是为什么?”

路了了停下了手,像是考校王琉璃一般。

“哎呀!别停下。这么简单的问题,也来考我?自然是因为你那位师叔手握重兵,谁敢动他。”

王琉璃催促着路了了继续揉肩,轻描淡写的就答了出来。

“这就对了,手中没有军队,坐再高的位置,都是虚的。所以,我们也得有一只自己的掌握的军队才行。” 路了了一边尽心尽力的揉着肩,一边说道。

“你一位小小的禁军六品营官,还是半点实力都无的辎重营。你想要掌握军队,为时尚早吧。”

王琉璃觉得路了了有些好高骛远,摇了摇头。

“布局深远,方能成功,这可是师叔亲自教导我的。再说了,我想要掌握的军队,可不是在这长安城里。”

路了了说到这里,手中无形的加重了劲道。

“哎呦!你是想要捏死我么。”王琉璃转头,恼怒的瞪着路了了。

路了了歉然一笑,继续向王琉璃说起了自己的计划。

“惜花与无花兄妹,不是收留了大量的孤儿么。而其中出钱最多的,还不是我们!我想派一人前往无花和尚那里,开始训练他们。军器铠甲,我们可藏有不少,几年后,我手中也就有了一只忠于我自己的军队。”

“那你想派谁去呢?”王琉璃问道。

“胡老大,这家伙自身虽然没什么本事,可却善于笼络手下。他又跟着我偷学了一些兵法,派他前去比较合适。”

路了了早就想好了人选。

“那胡老大一天天的盘算着小丫头萍儿及笄的日子,他愿意离开么?”王琉璃虽然不关心宅院里的长短,但胡老大的心思,早就路人皆知。

“让萍儿那小丫头一同跟去,我再让胡小云师兄挑选一位可靠的丫头侍候小七便是。”路了了早就考虑到了此节。

“那数十万件军器,堆放在我王家的库房,长久下去也不是个事。还是得转移出去才行。”王琉璃眉头一皱,提醒着路了了。

“我找你商议,也正为这事。我师父隐居的东昌岩,有一处很深的山洞,我们还是通过商队,慢慢的将这些军器转移过去才行。”

路了了此时,终于暴露出真实的目的。

王琉璃瞪了路了了一眼,没有多说:“这事,让我来安排好了。”

“还有一事,也需要商队帮忙才行。”路了了又开始讨好的给王琉璃揉起肩来。

“说吧!我是你娘子,可不是外人。”王琉璃没好气的说道。

“我想将五百副铠甲军器,运到北方艾米尔的部族。”路了了干干的向王琉璃笑了笑。

“你就算想要外援,这外援也未免太远了吧。”王琉璃显得有些不解。

“我只是想要康氏部族子弟,与那些契丹,奚族征战之时,少死几位部族子弟罢了。”路了了心想,自己总得要为死去的艾米尔,做些什么。

王琉璃心里盘算了一下,微微笑道:“好!我就将你这话,让人原原本本说给康氏部族的人听。”

第一百五十六章 岁月

树叶绿了又黄,花儿开了又谢。日子就一样过去,不会为谁而驻留半分。

华清宫一处庭院里,秋菊开得正艳。

周六子俯身折下一朵菊花,抬头怔怔望着阴霾的天空,手指无意识的将花瓣撕下,一瓣一瓣的黄色残菊,随风飘零。

“你的心很不平静,在想什么呢?”

离三岁掏出酒壶喝了一口,不满的瞪了周六子一眼。

“少爷时常咒骂老天爷是个娘们,我在想,这老天爷到底什么地方像一位娘们。”

周六子随手将花梗丢在地上,脸上微微一笑。

“呸!那小子是在娘们身上受气太多无处发泄,跟老天爷有屁的关系。”

离三岁摸了一把胡须上的酒渍,不屑的摇了摇头。

周六子展颜一笑,心里顿时轻松不少。

身体越来越差的李林甫,被玄宗圣人带到了华清宫荣养。一是让他远离了朝政,二是想亲自看着李林甫死去,这才放心。

李林甫刚刚放手政事,这边玄宗一纸诏书,就将刚刚至蜀的杨国忠召了回来。因为他很清楚,病重不能起身的李林甫,已经不能存活多少时日。

李林甫快死了,死之前,他却打算带走一人。杨国忠返还,将于华清宫谒见自己。这一天,也将是那祸乱朝政的无能之辈,毙命之时。

下手的重任,离三岁交给了自己的弟子周六子。一来是对他的考验,二来能让他在暗卫中树立威信。

周六子做杀手之时,已经杀过不少人,心态非常的沉稳。但这一次,下手的对象,可是权倾天下的朝廷重臣,他依旧难免有些紧张。

“走吧!管他什么圣人宠臣,贵妃之兄。杀气来,与普通人并没有什么不同。”眼见周六子放松下来,离三岁又喝了一口酒,挥了挥手。

李林甫的病榻前,除了一位目无表情的年轻侍卫,就再无他人,异常的安静。

杨国忠胆战心惊,毛骨悚然。步履沉重,迟迟不敢靠近李林甫病榻半步。

李林甫病入膏肓,皮包骨头,已经不成人形。他费力的转过身体,向杨国忠招招手。

杨国忠双腿一软,“噗通”一下跪在地上,汗流满面。

李林甫心里一酸,忍不住流下泪来。自己就要死了,这大唐的宰相之位,就要落在这等小人的手中么?

“我就要死了,公必为相。我身后之事,就要累及于公。”

杨国光满头大汗,不停磕首,连称不敢。

李林甫挥挥手,至始至终都没发出动手的信号,兴味索然的闭上了眼睛。

天宝十一年十一月十二日,宰执大唐天下十九年的李林甫,病死于华清宫。

落日西沉,西边的天幕一片绯红。

“老爷去了!”离三岁幽灵一般出现在路了了的书房,说完这一句后,就低头不言。

路了了身体一僵,眼泪脱框而出。日落暮色渗满泪眼,染上一层诡异的红色。

“杨国忠依然活得好好的,师叔他为什么没动手!”;

“老爷说,想要兴风作浪龙腾四海的,乃是那条不甘困于大明宫的龙。杨国忠是杀不完的,杀他又

有何意义。这江山天下事,他操劳了一辈子,不想在费心了。身后事,就由身后人去折腾吧。”

离三岁怔怔的望着窗外的天空,好像一下苍老了许多。

“师叔临终前,可对我有什么吩咐?”路了了用衣袖抹去眼泪,望着离三岁。

“老爷说,该交代的都交代你了。有什么想不明白的,多看看他交于你的书册。不过,老爷留给你两样东西。一是老头子我掌握的暗卫,另一样,找机会我会带你去看看。至于其他的,老爷说,树倒猢狲散,就是交与你,以你现在的实力,也掌控不了。”

离三岁眼神空洞,望着西边天空夕阳最后一丝光辉消散,没有回头。

“离伯你收周六子为徒,是打算将暗卫交给他管理么?”路了了此时,明白了离三岁当初的用心。

“是啊!等六子掌握了暗卫,我就要离开了。老爷虽说没怎么修炼鬼谷一门的功夫,但拿养身练气的功夫却也有所修炼,他不该这样早死的。他的身体突然就垮了下来,很是蹊跷,我得去查探个清楚才会心安。”

离三岁回过头,眼神变得很是坚定。

路了了突然想起艾米尔打探到的消息,说是师叔李林甫活不过三年。如今,三年未到,师父果然就因病逝去了。这里面,莫非真有什么秘密不成?

“老爷去了,你的那位师兄,你是不是要见上一见?”离三岁征询着路了了。

路了了想了想,肯定的点了点头。

玉真公主赠送的别苑,路了了再次见到了风姿如玉的君南风。

“路了了见过师兄!师兄前番的指点,让师弟我铭记于心,受益匪浅。这里一并谢过了。”

布置高雅的书房里,路了了向君南风深深行了一礼。

君南风背着双手,欣赏着满墙悬挂的李白诗词。生生受了路了了一礼,却没有还礼。

“我已被家师逐出师门,这师兄的称呼还是免了吧。你年岁大不了小子若尘多少,还是叫我一声世伯好些。”

君南风淡然的挥挥手,让路了了怔怔立在那里,不知所措。

“师父虽然将我逐出师门,但对我恩比海深,我心里是不会忘的。师父宰执大唐十九年,将大唐打理得繁荣昌盛,威服四海,到头来,却死得如此憋屈。这一口怨气,身为弟子,怎么能不给他报。这事,就交给我了。师父将身后事托付给了你,眼前虽然无事,但难保将来,你可准备好了?”

君南风在路了了面前,完全是一副长辈风范,哪里像同门师兄弟。

路了了很是憋屈,却生生忍受下来,老实的点了点头。

“方格格乃是我弟子苏历尘的妻室,你以后,还是少与她联系为好。”

君南风瞪了路了了一眼,恨不客气。

路了了呆立当场,一时间不敢反驳半句。

君南风飘然离去了,路了了用手拍了拍自己的脸,完全想不通。为什么在君南风面前,会如此的憋屈。

“你说不准联系,我偏偏就联系给你看看。”路了了逆反心起,嘟哝了一句,好像在君南风面前占了上风一般。

李林甫身死,被追赠为太尉、扬州大都督,并赐班剑武士、西园秘器。

五日后,杨国忠为右相,兼文部尚书,其所判度支使如故。杨国忠为人强辩而轻躁。既拜相,以天下为己任,裁决机务,果敢不疑,对公卿以下,颐指气使,一人凡领四十余使。台省官有才能时望者,如不为己用,皆出为外官。

杨国忠尚未威风几天,玄宗一纸诏书,召魏郡(今河北临漳一带)太守吉温为御史中丞,充京畿、关内采访等使。温至范阳(今北京)辞别安禄山,禄山令其子安庆绪送吉温出境,并为温牵马至驿外数十步。吉温至长安后,朝廷发生一切事情,都向禄山报告。

大雪纷纷扬扬而下,长安城进入寒冬。

朝中少了权相李林甫的掣肘,玄宗圣令畅通无阻。封史思明为卢龙军使,封常青为安西四镇节度使。大肆提拔将领,扩充自己的威势。

金城坊那坐租来的小院里,路了了又与方格格在此相会。

路了了怔怔的望着火盆里红红燃烧的木炭,喃喃自语。

“呵呵!提拔了安禄山的副手史思明,又提拔高仙芝的副手封常青。我们这位圣人陛下,在朝中玩弄平衡牵制的手段还不够,连那些手握重兵的边将身边,也不想放过啊。”

“听说那杨国忠担心安禄山势大,开始极力拉拢陇右节度使哥舒翰。舒翰与安禄山、安思顺不睦,玄宗为其和解,使为兄弟。这样一来,杨国忠想要拉拢军中势力的安排,就会落空。

前些日,三人同入朝,玄宗使高力士宴之于城东。

席间,禄山对翰说:“我父亲是胡人,母亲是突厥,你父亲是突厥,母亲是胡人,族类相同,为什么我们不能相亲呢”哥舒翰说:“古人云,狐向窟嗥叫最不吉祥,原因是其忘本。如果你能够与我相亲,我岂敢不尽心!”安禄山以为哥舒翰用“狐”字讥讽其胡人,顿时大怒,骂翰说:“你突厥种竟敢如此!”翰想要回骂,高力士以目阻之,翰遂止,假装醉酒而散,从此积怨愈深。

嘻嘻,看来这我圣人玩弄平衡牵制的手段,也不怎么样嘛。”

方格格抱着路了了,神色间显得十分得意。

路了了一怔,不敢相信的盯着方格格:“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方格格有些心虚的垂下头:“我爹爹与大师兄一起吃酒时讨论这些,我在一旁侍候时听来的。”

“你爹爹?你爹爹是谁?”路了了惊异的问道。

“就是那有风至南来的君南风啊,当年我娘不小心中了淫药红烛,将我娘从淫贼手中救下来的年轻侠士,就是我爹。”

方格格声音变得低低的。

路了了舒心的躺在床上,心里十分得意。原来自家偷了那位师兄的女儿啊,难怪他不愿意自己叫他师兄。只是自己与方格格的幽会,那位君南风君师兄是如何得知的呢?

“你将我们两人之间的事情,全部告诉你爹爹了么?”

方格格茫然的望着路了了,摇了摇头。

路了了搂着方格格纤细的腰肢,许久没有言语。

第一百五十七章 风流的罪过

天宝十二年元月三日,小雪初晴,清新明朗。

李林甫的灵柩由诸子护返长安,发丧于平康坊宰相府邸。

路了了站在窗前,望着斜对面的宰相府,神色哀伤。

“惜花!在你看来,你们这位死去的邻居,执掌大唐十九载的宰相李大人,算是一位好官么?”;

顾惜花歪着头,很认真的思索了一会儿:“在我这儿,倒是经常能听到不少人对他骂声一片。不过翻来覆去都是妒忌贤能,口蜜腹剑那几句,也没骂出个实质性的东西来。既然这么多人骂他,他应该不是什么好官吧。”

“你不要人云亦云,我是问你自己怎么看。”

路了了语气带着不满。

“嘻嘻!”顾惜花走上前来,从后面将路了了抱住,头轻轻的靠在他的背上,轻声笑了起来,“这位宰相李大人执掌大唐十九年,让百姓有饭吃,有衣穿,日子过得富庶安稳,倒是很能干的。

不过这位宰相大人,也真够风流的。你看看今天护送他灵柩的儿子,都有二十多个。听说他还有二十五个女儿,外面还有不少私生子女。你说,这位宰相大人一生,有多少女人啊!”

路了了无奈的摇摇头,自己想跟一位女子讨论下正事,完全是自讨无趣,她们关心的重点,永远都与男子是不一样的。

“那王琉璃怀疑你在外面又有了女人,私下吩咐我们将你看紧一些。你这个不安分的家伙,在外面是不是也有私生子女?”

顾惜花将路了了身子扳将过来,狐疑的盯着他。

路了了身体微微一僵,事实上,他现在已经有了一位私生女儿,不过却归在了那南诏王阁罗凤的名下。前段时日与南诏凤瑶姐姐那里联系时得知,香草为他生下一位儿子,而凤瑶则生下了一位女儿。

“那王琉璃有了身孕,一天疑神疑鬼,你也跟着瞎起哄。侍候你们几个我都分身乏术,哪里还会在外面有什么女人。”

路了了翻了翻白眼,显得很是无奈。

顾惜花身子在路了了身上蹭了蹭,目光如水,媚眼如丝。

“今天不行,你陪我合奏一曲如何。”

路了了望了一眼斜对面的宰相府,准备以琴曲寄托哀思,为师叔送行。

代表朝廷前来接灵的杨国忠,眉头紧皱脸色阴沉。李林甫死去快两个月了,他却依旧没查出李林甫什么罪行,就是他二十多位儿子,也都规规矩矩,没什么差错。

杨国忠一如既往的想诬告李林甫谋反,拖上陈 希列与哥舒翰,一口咬定李林甫与王,阿布思私交深厚。但光凭这一点,是不能给死去的李林甫定罪。

圣人陛下那里的脸色已经越来越难看了,杨国忠不想背负无能之名,就必须赶在李林甫安葬之前,给李林甫安上实实在在的罪名。

大唐为相十九载,任谁都不可能干干净净。偏偏这李林甫实在太奸猾了,事事都将自己摘开,让人抓不到丝毫把柄。到哪里,找到李林甫的罪名呢!杨国忠长长叹了一口气。

李林甫的灵柩前,身穿孝服的儿子儿媳,女儿女婿白晃晃的跪满一地。杨国忠脑子里灵光一闪,有了定计,差点就忍不住仰天长

笑。

叛将阿布思,实为大唐宰相李林甫的私生子,二人相谋造反。安禄山送来阿布思手下降将,入京作证。李林甫女婿杨齐宣,也出面证实。

大明宫宫里,玄宗李隆基仰头大笑,随即带着文武百官,杀气腾腾的向平康坊李林甫府邸而去。

高力士高声宣布李林甫谋反的罪名后,玄宗命人劈开李林甫的棺木,挖出口内含珠,剥下金紫朝服。昔有吴王夫差劈棺鞭尸伍子胥,今有朕李隆基劈棺鞭尸奸贼李林甫。这恶贼,将自己困在宫中十余载,把持朝政十余年,实在是太可恨了。

玄宗手握金鞭,活动了一下身体,跃跃欲试。

满朝文武低头不语,李氏一门神色凄然,不为所动。李林甫的灵堂内,异常的安静,等待着玄宗圣人的表演。

不知怎么回事,玄宗李隆基突然觉得自己像是一位玩耍戏法的小丑,兴致勃勃的表演,却无人喝彩。兴味索然的他将金鞭随手一扔,挥了挥手。命人抬来一小小的棺木,将李林甫丢了进去,以庶人之礼草草安葬。

事后,玄宗下诏,李林甫被削去官爵,抄没家产。诸子被除名流放岭南、黔中。

杨国忠开始大肆清查李林甫党羽,抓捕流放的朝廷官员,多达五十余名。路了了所在的禁军左右英武,也没能逃过。

“那位辎重营司介路了了?仗着自己是玉真公主推荐而来,连上司中郎将都不曾拜会一次。他有没有参与谋反,你问问玉真观那位公主去啊!问劳资,劳资怎么知道!”

一位被流放发配的左右英武将领嘲讽的大骂,让路了了无人问津,在家候命。

老天爷那位娘们,最近像是心情很是不好,时而晴天时而大雨,已经被路了了咒骂了无数次。

“你不要说,这场大雨来得其实很好,事后,到不用再掩盖行迹。”长安通往岭南的一处山林里,离三岁眼见路了了又不停的咒骂老天爷,淡然的说了一句。

路了了闭上了嘴,咒骂老天爷那娘们,也难以缓解他心中的愤郁。阿布思是突厥投奔大唐的降将,怎么可能会是师叔李林甫的私生子。难道师叔他老人家本事通天,能让那阿布思的娘亲梦中受孕?玄宗与杨国忠那一帮人,还能再无耻,再不要脸一些么!

“离伯?你这名字可有什么特殊的意义?我实在找不出来,哪有是离姓。”

路了了想用其他的话题,转移自己的思绪。

“因为我三岁年,被父母遗弃。有幸被老爷一家收养,自幼与老爷为伴,所以就叫离三岁。按说我该随老爷姓李,可老爷说离,李读音相同,还不如就姓离,不会忘记自己的身世来历。”

离三岁眼睛变得湿润起来,也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

“我那位师兄君南风,到底犯了何事,让师叔一怒之下,将他逐出师门?”路了了很是好奇的望着离三岁。

路了了的问题十分跳跃,让离三岁楞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眼神变得有些复杂。

“ 老爷早年担任国子司业,曾大力整顿国子监。一日他前去国子监巡视,发现一位十余岁的少年背着书箱,在国子监徘徊不前。老爷一时兴起,就与他交谈了一阵。发现这位少年聪慧异常,很是欣喜,就将他收为弟子,送去了成立没几年的丽正书院。这少年,就是你那师兄君南风。

君南风在丽正书院,年年拔得头筹

,名声鹤起。才华横溢风姿如玉的他,得到了同在丽正书院读书,秦侯府嫡女秦秋儿的好感,两人走得非常近。

大唐立国已久,勋贵式微。家族中人,想要谋取一位实职,很是不容易。老爷当年执掌吏部,权威日盛。无数人求上门来,老爷全都给推了回去。

一日老爷闲暇,将君南风叫到丽正书院附近的酒楼吃酒,考校他的学识。哪知那君南风,连同那秦秋儿一同给带将前来。

那秦秋儿姿色不凡,号称长安第一美女。老爷未免多看了两眼,却也未生出其他什么心思。那秦秋儿不停敬酒,老爷难免多喝了几杯,竟然有些醉了。

酒醒之后,老爷突然发现,那秦秋儿竟然浑身赤 裸,躺在自己身旁。大错铸成,秦秋儿又苦苦哀求,老爷无奈,捏着鼻子认了,只好给秦秋儿的叔父,安排了一州刺史的职位。

老爷事后清楚,自己酒中被人给下了龙虎之药。他认为,自己被自己那位弟子给算计了。凭那秦秋儿,是想不出这样的美人计的。于是,对那君南风很是不喜。

过了一年,那君南风春闱大比,高中榜眼。

老爷很是欣慰,哪知那君南风不听劝阻,非要入赘那秦家,与那秦秋儿结为夫妻,无形之中,断了自己的仕途之路。

老爷一怒之下,一年都没有搭理自己这位得意弟子。

宫里崔妃病重,老爷担心宫中少了强援。于是从北方高丽灭国的王族之中,选取一位美丽的公主,准备送入大明宫里。一路护送的重任,老爷交给了自己的弟子君南风。

唉!那君南风年轻气盛,风流多情,竟然又与那高丽公主纠缠一起,让那位公子有了身孕。

老爷一怒之下,将那君南风逐出师门,师徒两人,竟然老死不相往来。”

听完离三岁这一段故事,路了了怔了好一会儿,心里竟然感到有些好笑。

“有其师必有其徒,师叔他老人家妻妾成群,四处留情。这弟子也难免学了一二。”

离三岁狠狠的瞪了路了了一眼,一股气生了出来,一下就没能忍住。

“老爷与那秦秋儿春风一度,那秦秋儿十月怀胎产下一子。后来,被那君南风偷偷的送给了他嫡亲的兄长,路太医的养子路修远。”

路了了一时没反应过来,楞了好一会,顿时如同被雷击一般,呆立当场。

一直以来,路了了就当自己是无父无母的孤儿,也从来不敢去想这个问题。听离三岁所言,原来自己竟然是师叔李林甫的私生儿子?难怪,他会对自己如此之好。不但亲自前去王家给自己做媒,还对自己孜孜不倦的悉心教诲。

那君南风的娘子秦秋儿,竟然是自己的生生母亲?不行不行!这里面的关系实在是太乱了。

大雨倾盆而下,都不能让路了了清醒过来。

李岫带着一部分发配岭南的兄弟家眷,冒雨艰难的前行。

数十位黑衣人从山林中冲杀出来,李岫挥手让车队停了下来,脸色平静。这一天,他早知道是会来的。

离三岁冲到了李岫面前,转头一看,却没发现路了了的身影。看来,自己抛出去的消息太过令人震撼,让那小子一时间缓不过来。

心里有些歉然的望着山林,无声的长叹起来。

第一百五十八章 偷龙转凤

早春二月,山坡上的枯草丛中,冒出点点新绿。

刮去有些杂乱的胡须,用微凉的溪水清洗一番脸庞,迎着朝阳晨风,微微一笑。一路躲避了几日,该是去与那位李岫见上一面了。整理了一下衣衫,路了了向前方走去。

年近五旬的李岫,眉眼与李林甫有些相似,只是气度温和平稳,少了一股凌厉的气势和威严。

“老夫在长安,听到过关于你的传闻,只是没想到你与家父同属鬼谷一脉,身为家父的后辈弟子。听离伯言,家父将身后托付于你,放心而去。

你抢先一步,在南行路途中将老夫一众家眷劫持,避开了他人拦路截杀。这里,老夫先行谢过了。不过我李氏一门,如此之多人口,你打算如何安置呢?”

李岫向路了了躬身行了一礼,一丝彷徨之色一闪而逝。

“去南诏!对方的刀锋再长,目前却伸不到南诏。”

路了了躬身还了一礼,胸有成竹的一笑。

“那南诏不是大唐的敌国么,如何肯收留我等丧家之犬。”李岫有些担忧的望着路了了。

“南诏是圣人陛下,是杨国忠等人的敌国,却不是我大唐的敌国。南诏国中,心向大唐的人也很不少,总会有你们的安身之处。南诏之行,我早有安排,就请师兄放心吧。”

路了了淡然一笑。

李岫沉默片刻,俯身抓起一把泥土,用丝巾包好放在怀中,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两百多口李氏族人,在数十名暗卫的护卫下,掉头转向西南。

“你想通啦?”离三岁在路了了身旁嘀咕了一句。

“离伯你讲的故事虽然离奇,却与我没什么关系。我姓路,叫路了了。我父亲是一位普通大夫路修远,我翁爷是太医院离职老太医路慢慢。”

路了了笑了笑,显得十分平静。

离三岁默不作声,用力在路了了肩头拍了一下,表示赞赏。

走出山林,与前来接应的王家商队汇合后,曾经显赫无比的宰相府李氏一门,淡出了人们的视野。

妖娆艳丽的野花,满山偏野的盛开着,白旗谷这美丽的地方,就像是春天一直驻留,不曾离去。

看见那两张比鲜花还要明艳的俏脸,路了了心情激荡,几乎忍不住就要扑上前去,将凤瑶与香草拥在怀中。不过,他只能这份冲动,压制在心里。

眼神扫过前来迎接的队伍,看见那一张张熟悉的笑脸。路了了无比的满足放松,他突然觉得,自己喜欢这里,远胜于那繁华无比的长安。

将李岫一家安置在早就准备好的居处,接风宴后,有些微熏的路了了回到了香草的阁楼。一眼看见床上襁褓中婴儿,他扑过去,轻柔的将婴儿抱在怀中。

“儿子!你爹爹回来晚了。来,给你爹爹笑一个。”

路了了用手指在婴儿粉嫩的脸上拨弄了一下,开怀的笑了起来。

胸前一股热流,浸透了路了了胸襟。婴儿这一份大礼,让路了了哭笑不得。他忍不住掀开襁褓,想去拨弄一下这个小东西。

“咦!”路了了眉头一皱。“我儿子的小鸡 鸡哪里去了?”

身边的香草身体一软,斜靠在床上低声哭泣起来。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路了了脸色一沉,语气十分的不快。

香草不敢抬头,身子缩成一团,不停的哭泣。

路了了知道香草性子软弱,不好逼迫于她。将婴儿往她怀中一放,一头冲了出去。

凤瑶露出白生生胀鼓鼓的胸脯,正在房中给半岁左右的女儿喂奶。没想,路了了风风火火一头闯了进来。她抬头望了路了了一眼,又低头专注的盯着女儿,显得

十分平静。

路了了目光在凤瑶的胸前驻留了一会儿,眉头跳了跳。走上前去,蹲在凤瑶的身前,轻轻抚摸了一下婴儿的胖嘟嘟的脸颊。

“乖女儿,叫声爹爹来听听。”

凤瑶白了路了了一眼:“别说她现在不能叫你爹爹,她要是能叫你爹爹了,你敢答应么。”

“敢!为什么不敢,这可是我路了了的女儿。”路了了扬起头,一副无所畏惧的样子。

“那你就要准备好与大王开战了,不过,凭你在白旗谷勃弄川这点实力,你打得过南诏数万军队么。”

凤瑶摇摇头,微微一笑。

路了了悻悻然的看了婴儿一眼,默不作声了。

小别胜新婚,更别说久别一年多的两人了。

凤瑶成熟美艳的身体,让路了了贪婪的享受了一次又一次,几乎榨干了他的精力。

休息了好一阵,路了了缓过气来。

“我接到传信,说是香草给我生了一个儿子。怎么我一回来,抱在怀中的却是一位女婴。这让我很是糊涂,问香草,她只是不停的啼哭,根本不回答我。凤瑶姐姐!这期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凤瑶懒洋洋的依偎在路了了的怀里,摇摇头,长长的叹了一声。

“唉!香草生下幼子不久。风迦异的王太子妃,也临产了。没过几日,风迦异派人将香草母子接去大和城住了几日。香草回来后,抱回来的婴儿,就变成了女儿。”

“想要儿子,他风迦异可以多娶几位夫人自己生,为什么要换走我的儿子!”

路了了闻言,气得几乎跳下床去。

凤瑶一把揽住路了了,在他耳边嘀咕起来。

“事情发生后,我也问过香草,可她就是害怕的啼哭,不肯回答。看来她是被人威胁,不敢声张。我后来花重金收买了风迦异的几位侍女,听到了这样的传闻。

听说那王太子风迦异,在与大唐军队的战斗中伤了男 根,不能再生儿育女。要是他没有子嗣,这王太子之位,恐怕难以保住。”

路了了一下怔住了,许久都没有言语。

清晨一大早,路了了回到香草的房间。

哭了一夜的香草,身体卷缩在床角,沉沉睡了过去。被丢弃在一旁的女婴,哭得已经有气无力。

路了了俯身抱起婴儿,心里一酸。这些可恨的父母,为了权势,就能将自己的亲生骨肉随意抛弃吗!

拉扯了一下香草的衣襟,让她从睡梦中醒来。香草胆怯的看了路了了一眼,就垂下了头。

轻轻在香草头上抚摸了一下,路了了歉然的笑了笑。

“她饿了,你该给她喂奶啦。”

“夫郎!我没能保住咱们的儿子,你不怪我么。”香草接过女婴,怯生生的说道。

“儿子是咱们的,始终都是咱们的。现在我们还白白多了一位女儿,何乐而不为,我怪你做什么。儿子现在在别人手中,你不敢告诉我,是担心儿子的安危。但你要记住,我是你的夫郎,有什么事情,都是我顶在前面,知道么?以后,不管什么事,都不要瞒我了。”

路了了轻轻在香草身上抚摸着,语气十分温柔。

三月的白旗谷,阳光温暖明媚。

坐在庭院里品茶的路了了,一个人沉思了许久,最终站起身来。

“那五毒教的圣女阿幼朵在哪里?我要见她。”路了了向不远处的一名暗卫招了招手。

白旗谷深处,阿幼朵百无聊赖的躺在草地上,用野花编织的花冠,被她远远的丢

弃。在这里被关了一年半,她早就没了当初的骄傲。这样苦闷的日子,何时是尽头啊!

“这花冠,倒是很漂亮,只可惜,你这位五圣教的圣女,却没了以前的风光。”

路了了捡起花冠,望着阿幼朵揶揄的笑了笑。

“呦!这不是方格格那蠢丫头的药奴路了了么。现在小人得志,嘲笑起老娘来了。”

阿幼朵瘪瘪嘴,懒洋洋的没有起身。

“十年河东十年河西,当年我是没有半点力量的药奴。可现在,我却能一言定你生死。”路了了不以为意,笑眯眯的走到了阿幼朵的身边。

“攀上了凤瑶这颗大树,你倒是很威风啊!”阿幼朵看着路了了,嘲讽了一句。

“不用任何人相助,我也能轻易取你性命,你信不信?”路了了依旧淡淡的笑着。

阿幼朵哪里肯相信,轻蔑的摇摇头。

路了了将花冠高高抛起,拔出秋水,剑光闪耀。美丽的花冠四分五裂,无数花朵的碎片,在空中散落。

“剑气!你居然会无形剑气?”阿幼朵脸色苍白,不敢置信。

“你们所谓的江湖高手,我杀不了的不多,但是不包括你阿幼朵。”路了了收起秋水,冷冷的看着阿幼朵。

“你来找我做什么?”阿幼朵很聪明,态度也转变的非常快。

“我知道,你这位五圣教的圣女,在西南九黎各族之中,威望可比凤瑶姐姐那圣女大多了。现在五圣教分裂成天圣教、五圣教两派。你想不想坐上那天圣教教主之位,以后有一天,再将两派整合起来?”

路了了抛出了诱饵。

阿幼朵楞了一下:“现在南诏天圣教,可是那大长老乌蒙在代理教主,你觉得他会轻易叫教主之位让给我么?”

“你们五圣教,从来都是圣女担任教主一职。那乌蒙担任教主,名不正言不顺。再说了,你以为他是得到了谁的支持,才坐上教主之位的。”

路了了一屁股在阿幼朵身边坐了下来,一脸云淡风起。

“那凤瑶会听你的,支持我当教主?”阿幼朵转头看着路了了。

“自然!不但凤瑶姐姐会听我的,这整个白旗谷都听我的,你是做还是不做。”路了了傲然说道。

“如果能坐上天圣教教主之位,谁愿意被一直关在这狭小的谷中。不过,你需要我做什么呢?”

阿幼朵自然清楚,这天下,可没有平白无故的好事降临。

“利用天圣教的势力,保住风迦异的王太子之位。目前,你只需做这么多。”路了了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那你凭什么保证,以后我势力大了,会听从你的话呢?”阿幼朵娇媚的一笑。

“五圣教控制人的法子,还不够多么?”路了了丝毫不担心的样子。

阿幼朵脸色一白,娇羞的望着路了了:“其实,控制我不需要用五毒教的法子。那样,太过伤人。只要让我成为你的女人,保证我会对你百依百顺,一辈子都不敢反抗。”

路了了愕然的望着阿幼朵,心痒痒的摸摸鼻子:“这样也行?”

“当然!我们所练习的功法,就是如此。不过,你却不能要了我的身子。”阿幼朵身体,向路了了贴了上来。

路了了一闪,一脸的不信任:“呵呵!不能要你的身子,你算哪门子我的女人。”

“女人侍候男人的法子多着呢,不一定非要夺去人家的清白啊。那样,会让人家所练习的功夫破掉的。你别看我师父玉罗刹总是一脸威严的样子,她也有男人的。”

阿幼朵为了获取路了了的信任,先就将自己师父的秘密给出卖了。

第一百五十九章 人才

白旗谷南面不远有座山,山里有座庙。庙里有一位年轻的和尚,一位漂亮的小尼姑,一位两岁左右的小和尚,他们是快乐的一家人。

庙宇后的土地里,和尚挥汗如雨,在锄地。偏厦中,尼姑摇着织机,在织布。花丛中,小和尚步履蹒跚,追逐的飞舞的彩蝶。

路了了掏出一块石蜜蹲在地上,笑得跟狐狸一般,不停的向小和尚招手:“小一休!过来。”

小和尚视线一下被石蜜(蔗糖)给吸了过去,茫然的摸摸自己的光头,最终没能抵挡住诱惑,跑到了路了了的身边。

路了了一把将小和尚抱起,看着他有滋有味的舔着石蜜,忍不住在他鼻子上挂了一下:“看你生得这幅乖巧的模样,长大后一定比那和尚爹爹还要迷人。以后姑父给你多多介绍几位公主认识,可好?”

小和尚哪里明白路了了话里的意思,依旧专注的与石蜜亲密的接触。不过走过来的无花,脸色一下就变得难看起来。

一把从路了了怀中抢过自己的儿子,转身就给了路了了一个背影。

“喂喂!这小一休能生出来,还是靠我出了大力气的吧。你就这样过河拆桥,连抱都不让我抱一下!”

路了了不满的大叫起来。

无花身体一僵,没有回头。不过端茶走上前来的落落小尼姑,一气之下,又将茶水给端了进去。

“呃!”路了了发现自己话语中的毛病,尴尬的摸摸自己的鼻子,“我其实是想说,是我的药丸出了很大的力气。”

“滚滚滚!这里不欢迎你来。”无花终于忍不住了,转身推搡着路了了。

路了了厚着脸皮站着不动,不满的闹了起来:“你不要忘了,你这座和尚庙是谁给你的土地,是谁给你出资修建起来的。现在有了安身之地,就忘恩负义么!”

“还不是你让那胡老大去了我那百花谷,将那里搞得像是军营一般。我呆在那里还有什么意义,只能来到这里。”

无花不满的抱怨起来。

“嘿嘿!”路了了得意的笑了笑,“你这家伙倒也精明,知道这白旗谷一带是你姐夫我的势力范围,就跑来这里宣扬佛教。我那凤瑶姐姐也真是大方,不但送了一一座山,还出资给你修建了庙宇。这里,可比那百花谷好上许多。”

吃人的嘴软,无花悻悻然,没有出声。

“我刚刚看了一下,你这里香火鼎盛,信徒不少啊。”路了了有些吃惊,这无花和尚来到白旗谷也没几月,发展的势头很是惊人。

“先是有不少大唐遗留在此的军士前来烧香礼佛,后来本地的信徒,也慢慢多了起来。”

无花将儿子放下,四下扫了一眼,显得很是满足。

“唔!不错不错。这些背井离乡的军士,失去亲人的本地蛮族,都还是需要心灵上的安慰寄托。不过你这家伙也太寒酸了一些。既然有了这么多信徒,也收了不少功德钱,连那大殿的佛像金身都不刷一遍么。”

路了了点点头,又摇摇头。

“礼佛重在心,而不在金身泥身。”无花双手合十。

“那你收那些功德钱做什么?”路了了白了无花一眼。

“方圆之内,哪家信徒有难,我就送上些功德钱去帮衬一下。取之于信徒,用之于信徒。”无花身体站得很直,无愧于心。

路了了脑里灵光一闪,却一时没想通透,赞赏的拍了无花一下。

“难怪你这小和尚日子过得这么清苦,信徒发展得如此之快。”

“修行路上,有一餐充饥,一衣避寒足以。求得越多,得到越多,只是平添负累而已。”

无花一脸淡然,无欲无求的模样。

路了了懒得与这家伙谈论什么佛理,直接说出了来意:“你想不想在这南诏国广宣佛道,普度众生?”

“身为佛门弟子,当仁不让!”无花义无反顾的挺立了身子。

白旗谷凤瑶收留了大唐宰相李林甫一门余孽,自然是瞒不住大和城里的南诏王阁罗凤。路了了一行没到几天,阁罗凤就从三十多里地外的大和城驾临而来,兴师问罪。

见礼之后,阁罗凤阴沉着脸,瞪着一旁站立的路了了。

“那大唐宰相李林甫,被大唐玄宗宣告谋反,贬为庶人安葬,其家眷子嗣一律发配。你现在将李氏一门安置在我南诏,是想要大唐立即发兵,击我南诏么!”

路了了上前,躬身行了一礼。

“父王!先前大唐逼反于你,是玄宗想找一个进犯南诏的理由。取得军功与威望,与大唐宰相李林甫争权。而现在,不管南诏有没有收留李氏一门,大唐都会进兵攻击南诏。

为何?想大唐与南诏,就好比一个巨汉一个幼儿。巨汉本想欺辱幼儿,没想却打了败仗,这面子可就丢得大了。那玄宗如今又大权紧握,总是想将这面子找回来的。双方已经没和解的可能,收留李氏一门,又有什么关系呢。”

阁罗凤沉闷不已,没有说话。

“那位大唐宰相李林甫刚死不久,玄宗就命左武卫大将军何复光,发岭南五府之兵,进击我南诏,我南诏该如何应对啊。”

杨罗颠一旁,忧心忡忡的说道。

“再我看来,何复光发岭南之兵进击南诏,对于南诏反而是好事。想那岭南之兵,大都与南诏同属九黎遗民。只要派一使者前去交好,这一战就可以真真假假,拖延下去,为南诏赢得踹息之机。”

路了了微微一笑,显得胸有成竹。

“这出使重任,非我杨罗颠莫属,只是能不能交好岭南之兵,我心中把握不大啊!”

杨罗颠不安的望着路了了。

“只是你一人前去,自然难以全功。这里儿臣想要向父王推荐一人,让她担任副使一职。此番前去,定然成功。”

路了了转头望向高做厅中的阁罗凤。

“你推荐的又是何人?”阁罗凤问道。

“五圣教花山圣女阿幼朵!以五圣教在九黎各族中之威望,如果能得到教中圣女同行相助,岭南五府之兵,将不再是南诏之患。”

路了了说完,向身后招了招手。

阿幼朵施施然的走上前来,跪拜在阁罗凤身前:“五圣

教圣女阿幼朵,愿意为大王效犬马之劳!”

“哈哈,哈哈哈!”阁罗凤展颜大笑起来:“想我九黎各族信奉的五圣教,却一直向大唐效力。没想今天,圣教圣女却向我南诏臣服。此乃我南诏之福,我阁罗凤之福啊!”

一边的乌蒙眉头紧皱,张嘴想要说些什么,最终又忍住了。

“父王!你想过没有,大唐为何能强盛富庶,威加四海。而南诏去国小贫弱呢?”

路了了趁机,又向阁罗凤开始进言。

阁罗凤大度的挥挥手:“你说来听听。”

“是因为大唐胸怀四海,不拘一格任用人才啊!而南诏偏僻小国,几乎无人来投,连本国有才之士,都向往大唐,前而投之。如此一来,南诏想要自身强大,何其之难啊!”

路了了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

“人才,人才啊!”阁罗凤遗憾的感叹了一句。

“如今,儿臣给父王带来了人才,父王为何视而不见呢?”路了了笑眯眯的望着阁罗凤。

“你是说那李氏一门?”阁罗凤怔怔的望着路了了。

“李氏一门长子李岫,乃是开元三十一年头榜进士。任职大唐将作监十数年,精通各种器械制作管理,如此大才,父王岂能弃而不用。李氏其余诸子,个个饱读诗书,满腹才学,难道不能用来教化南诏百姓么?”

路了了微笑着望着阁罗凤。

“好,好!我阁罗凤也要不拘一格降人才,就封那李岫为工部尚书,李氏其余诸子,各有其职。想我南诏,也会有强大起来的一天。”

阁罗凤展颜一笑,豪气满满。

“儿臣这里,还要向父王推荐一人。”路了了显得有些得寸进尺。

“讲!”阁罗凤意气风发的挥挥手。

“儿臣这次推荐的,却是一位和尚。”路了了依旧淡淡的笑着。

阁罗凤愕然:“和尚!和尚又能帮本王做什么?”

“能帮助父王安抚百姓,让南诏百姓,向父王归心啊!”路了了躬身,向阁罗凤行了一礼。

“哈哈,哈哈哈!”阁罗凤反应过来,开怀大笑:“好好!本王就在大和城修建寺庙,准备他宣扬佛教,为本王安抚四方百姓。”

杨罗颠用手碰了碰路了了,小声的说道:“你可怕是看南诏国天圣教一教独大,推出佛教来,想来个两教相争,大王得利吧。”

“这可是你说的,不是我说的。”路了了扬起头,直接来了个不认。

晚宴后,路了了一边吃茶一边盘算着,时而眉头紧皱,时而又露出笑脸。

凤瑶莲步轻摇,走到路了了对面坐了下来。

“大王醉了,不停的夸你有宰相之才,很想将你留下来呢。”

路了了无奈的摊开双手,苦笑着连连摇头。

“你以前都不怎么参和南诏国事,这一次怎么这么热心啊!”凤瑶不解的望着路了了。

路了了小心的四下张望一番,声音压得低低的:“因为这南诏国,以后将是我路了了儿子的啊!”

第一百六十章 江水冷暖鱼先知

阳光和煦的日子,溪边垂钓,是一件非常高雅有品位的事情。是一种情趣,一种意境。

路了了靠在溪水边的树干上,酣然入睡,鱼篓里,巴掌大的鱼都无一条。

离三岁走过去,收起鱼竿,一看,鱼钩上早就没了鱼饵。

“你这样,是钓不到鱼的。”离三岁轻轻摇了摇头。

“闲来垂钓碧溪上,忽复乘舟梦日边。我师父这两句诗,我更喜欢后边一句。再说了,这小溪,终究是养不住大鱼,小鱼小虾钓起来又有什么意思。”

路了了伸了一下懒腰,又懒洋洋的躺了下去。

离三岁微微一笑:“六子已经将发配黔中那一路人给安全带了过来,你看,我们是不是该离开了。”

“山川秀美的南诏,终究不是我们的家国。是啊,该离开了。”路了了起身,拍怕屁股上的灰尘。

一行人挂着四海商会的旗号,装满数十车货物,开始返回长安。车队行经到西卢县城,缓缓停了下来。过了不久,又开始前行。

“这西卢县令倒是谨慎,对来往行商可没有放松检查。”

路了了没有不耐,对这位县令的行为很是赞赏。

“少爷你错了,之前商队停来,可不是遇见盘查。而是一队税吏。对来往行商抽头,才会放行。”身边随行的周六子,脸色平静。

“抽头!抽多少?”路了了有些诧异。

“一百抽五,倒不是很多。”周六子显得不怎么在意。

路了了怔了会儿,没有多说,车队又一路开始前行。

绵州,利州,一路上,商队被抽头的次数越来越多,路了了脸色也变得越来越黑。小刀割肉,看似不疼,可这加起来,损失可却不小。商人对利是最敏感的,是谁想出这么阴狠的主意,是要断绝大唐的商路么。

还没回到长安,路了了就清楚了。这一道政令,出自于大唐那位新晋宰相,敛财有术的杨国忠杨大人。苦苦一笑,只能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回到家门口,一眼看见院门悬挂起了白幡白白绫。路了了心里甚是惶恐,飞似的冲进了院里。

“翁爷是前日夜里去的,他给这小家伙取名路逍遥后,多喝了几杯,就没能醒过来。”王琉璃抱着不足月的幼子,脸上布满了无奈与哀伤。

路了了眼前一黑,几乎一头栽倒在地。

“你不要过于伤心,翁爷是含笑而去的。”王琉璃一手费力的拉住路了了,担忧的劝慰着。

路了了用力摇摇头,让自己清醒一下,就一头冲进了灵堂。

唐小七与青儿一身孝衣,各自抱着自己的女儿,在灵堂里哭哭滴滴。路了了脚步沉重,在路慢慢的棺木前,长跪不起。

“俗话说,家有一老,如同一宝。有位老人家在,你在外如何奔波,心里总是很安定。有一份依靠,有一个归处。现在老人家去了,支撑这一大家子的责任重担,就落在了你的肩上。你以后,要收敛一些才行。”

前来的奔丧的王元宝,对路了了语重心长的教诲起来。

“岳父大人教训的是,小婿明白。”路了了情绪低落的应了一句,对于没能赶上见翁爷最后一面,他

心里始终不能原谅自己。

“唉!生老病死,是老天爷给人安排的劫数,没人能逃得过去。等你年纪大了,这些生离死别,会经历的更多,但总得要抗过去是么。以后,你就是一家之主,身上呃担子可不轻啊!”

王元宝端起茶喝了一口,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岳父最近,可是遇到什么烦忧之事?”路了了看王元宝眉头深锁,心事重重的样子,问将起来。

“世人都说我王元宝富可敌国,风光无限。可我日子艰难辛苦的一面,又有谁人能知呢。前不久,圣人诏我入宫觐见。堂堂大唐君王,竟然在我面前长吁短叹,哭起穷来。

安西四镇,陇右,剑南都在整军备马,向朝廷讨要军器钱粮。可昨年武库署一场大火,烧毁军器三十七万余件。朝廷想要一下补足,很是艰难。”

玄宗的醉翁之意,谁人听不出来。路了了担忧的望着王元宝:“岳父大人!是如何回答的?”

王元宝苦笑着摇摇头。

“有大唐强大的军队为后盾,我等大唐商人,才能一路畅行无阻。朝廷遇到困难,我等商贾,自然是慷慨解囊。”;

“玄宗陛下,极其好面子,如何解囊,也是个问题。”路了了低头沉思。

“四处采购打造军器的原材料,卖给朝廷。”

王元宝在卖字上加重了语气。

好一个“卖”字,老狐狸不愧为老狐狸。路了了不由对这位岳父大人,深感佩服。

“我本来想要向圣人陛下,为你讨要一个采访使的职位。可惜此时遇到亲家老大人不幸驾鹤西归,你丁忧之身,却不能胜任。”

王元宝盯了路了了一眼,很是可惜的样子。

路了了苦苦一笑。很是无奈。

“按理说,你在长安城强援不少,可仕途之路,却如此艰难,给人一种生不逢时之感。我看,你找个时间,找那精通相术之人,好好帮你看看。”

王元宝此时,都有些怀疑起路了了的命数来了。

路了了在长安也算交友不少,不过几乎没有什么官场中人。除了程昌穆,秦若尘几位下属按照应有之义前来拜灵之外,就再见不到有官身之人。

君南风这位侍讲学士前来上香拜祭,路了了却不感到惊讶。离三岁曾经说过,这位君南风与自己父亲路修远是嫡亲兄弟。这里面又有什么故事,离三岁却没告诉自己。

路了了行完答谢之礼,本想邀请这位师兄前往书房一叙。

君南风神色复杂的看了路了了一眼,淡然的说了一句,“老人家是位好人!”就飘然而去,将路了了给凉在了那里。

翁爷出丧之后,路家办了一场白宴答谢宾客。

牙行的阿迪里端着酒杯走上前来。

“我亲爱的路了了兄弟!节哀。阿迪里今天,顺便来向你辞行了。”

“怎么。你要离开长安?”路了了有些吃惊。

“是啊,不但我要离开长安,长安城无数的胡人富商,也准备离开了。”阿迪里不舍的四下看了一眼,显得有些怅然。

“这是为何?”路了了问道。

这长安城,不再是以前的长安城,我们胡人眼里的天堂了。”阿迪里无奈的摇摇头。

有些事情,路了了其实心知肚明。他将阿迪里带到了书房,有些不甘的挽留起来。

“就不能留下来么?”

“宰相李大人死了,死后还背上谋反的罪名。他与那谋反的阿布思是父子?连我们胡人都不相信,更别说是你们大唐人了。这天下,谁不知他是被冤枉的!

李大人死了,这大唐的信义也就没了。以前与胡商们谈好的条件,现在全都变卦。这商路上,也是一路一税,无利可图,谁还愿意一路奔波,来大唐行商呢。”

阿迪里叹了一口气,终究还是坚持辞别,告辞而去。

长安本地的富商逃离了,外来的胡商,也开始撤离了。大唐这一塘池水,鱼儿纷纷离去,大唐,还是那强盛富庶的大唐么?路了了望着明朗的天空,有些茫然。

年近十七的郑回,身材长高了不少,几乎快与师父路了了比肩。不知道是不是酒后胆色壮了的原因,他一头冲进路了了的书房,神色愤郁。

“师父!弟子打算参加明年的春闱会试。”

路了了一时有些恍惚,春闱会试啊。自己几番想前去参加,却因为种种原因,一二错过,不由有些感慨。

“你为人一向稳重,什么事让你如此激愤,急切的想去参加春闱会试?”路了了笑着看着自己的弟子。

“今年春闱大比,那杨国忠之子杨暄应试明经。学业荒疏的他,明明考试不第。礼部侍郎达奚害怕国忠的权势,遂置杨暄于上第。 那杨国忠不但不感激,还骂礼部侍郎达奚为鼠辈,说是在讨好于他。

这事在士子中传开了,议论纷纷,说这春闱大比,也变得不公。有些有才的士子,更是打算不再参与朝廷科举。这样下去,我大唐选材取士之路,恐怕就要完了。

弟子不才,想要去参加春闱大比,早早进仕。决不能容忍那杨国忠如此专权跋扈,胡作非为!”

郑回一脸义愤,滔滔不绝。

“呵呵!”路了了微微笑,“就算你应试中举,进入仕途。可凭你小小的官职,又如何与那杨国忠相斗呢?”

“弟子年轻,总有一天,说不得也能登上那宰相之位。那时,我一定会换大唐朝廷,一片清明的天空。”

郑回少年,也有那鸿鹄之志,一番话说得豪气满满意气风发。

“我鬼谷一门,精通百家学问。你那师兄柏良器,一心专研兵事,想做一位驰骋沙场的大将军。看来你的梦想,是打算主持内政,宰执天下。不过啊!这一条路想要爬上去,何其艰难,光靠年轻人的意气与才学。是不行的。

你入门之时,我将师父太白先生的诗集赠与了你。可诗词写得再好,对于政事却无半分用处。你既然有此大志,为师也不会阻拦于你。我这里有一册大唐宰相李林甫宰执大唐十九年的心得,我将他转赠于你,你拿去好生学习研究吧。”

路了了想了想,从书架后拿出那本自己已经读完的书册,递给了郑回。

第一百六十一章 家国事

春末夏初,人间五月天,阳光逐渐变得浓郁热情。

路家老宅的书院,异常的宁静。十一岁的皇曾长孙李适,坐在凉亭里,抱着一只雪白肥胖的兔子,小心翼翼的给它腿上缠上白绫,额头上,已经细汗密布。

路了了从后院月门钻出,来到书院。

一直负责教导几位孩子的李沁,去担任岳父王元宝讨来的采访使了。现在,教育孩子的重任,就落在闲赋在家,他的头上。

宠溺的摸了摸窦文场、霍仙鸣两位两位小太监的头。

窦文场头一扭,避开了路了了的手,有些不满的嘟哝起来:“了哥,我与仙鸣都十七岁,不是小孩子了,你不要再动不动就摸我们的头好么。”

“你们两人就算是七十七岁了,也都是我的小弟。摸下你两的头,又怎么啦!”

路了了板起了脸,倚老卖老。

窦文场脸一扬,憋憋嘴,显然不买账,霍仙鸣却忍不住嗤笑了一声。

“你们两人的功夫,练习的如何了?”路了了知道自己在这些孩子们面前,没什么威严,也懒得去端大哥的架子,笑嘻嘻的问了起来。

“一直都是我与文场对练,却找不到其他对手。我们两的功夫到底厉害不厉害,就不得而知了。”

霍仙鸣一脸的遗憾。

“兜里有了几个铜钱,就一定要花出去么。放心吧,了哥教你们的功夫很是厉害,总有一天,会派上用场的。”

路了了的手习惯性的又向霍仙鸣头上摸去,哪知霍仙鸣身形一闪,就远远的避了开去。

苦笑着摇摇头,路了了向凉亭里的李适走去。

“李适!你这是再干什么?”

“先生!啊,不,九姨夫!我再给小兔子治伤呢。”李适抬起头,小心的四下望了下,小声的回答起来。

“呵呵!”对于李适称呼上的变化,让路了了有些诧异,他笑了笑,“在书院就得叫我先生,是谁教你这样称呼我的?”

李适胆怯的低下头:“我娘教我,有人在的时候,就叫先生为先生。无人之时,就叫先生为九姨夫。”

可怜天下父母心,那位广平郡王侧妃沈氏珍珠,是通过这孩子,提醒自己不要忘记两人之间的关系啊。路了了摇摇头,摸了摸李适的头。

“这兔子是哪儿来的,又怎么受伤了?”

“这玉兔,是我送给表弟的礼物。可他却不太喜欢。后来丢给柏良器玩耍,被折断了腿。”

李适很是怜惜的摸摸白兔的头。

这孩子,心肠太过软弱善良,难怪那广平郡王李豫对他很是不喜。心里微微叹了一口气,看了一眼白兔腿上包扎的很好白绫。

“是谁教你给白兔治伤的?”

“柏良器经常带我去杨师母那里玩耍,杨师母教会我的。”

李适老老实实的应道。

“李适!你来这里跟几位先生学习了不少时日,可有想过,长大后,你打算做什么呢?”路了了温和的问道。

李适难堪的抓抓自己的头,看了路了了一眼,头又埋了下去。

“郑回师兄,一心想当萧何。王奂师兄想当张良,柏良器却一直想当

霍去病。我啊!我不知道。”

“为什么呢?”路了了微微一笑。

“我娘告诉我,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会,这样才能平平安安的活下去。”李适抬头看着路了了,神色有些茫然。

路了了心里感到发堵,竟然无言以对。

“九姨夫!其实,其实我想当一位大夫来着,只是不敢说出来。”李适鼓足勇气,终于大胆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当一位大夫,其实也很不错。李适,你心地太过善良。这是好事,可在有些人眼里,却是不足。不过,你九姨夫我,却很是喜欢你这一点,希望你能一直保持下去。”

路了了拍拍李适的肩膀,感慨莫名。

李适懵懂的点了点头。

“哼哼!我那花花太子,只是岁口不足,才没能跑过你。你信不信再过两年,满长安的宝马良驹,都不是我那匹花花太子的对手。”

这时,柏良器与王奂两人一前一后的回到了书院。从对话中能听出,两位小家伙,应该是赛马去了。输了柏良器,显然很不服气。

大黑与那紫骢宝马产下的马驹,老早就被小霸王柏良器给霸占了,还起名为花花太子。只是这小子不知道自己今天要来给他们授课的么,身为大师兄,居然带头溜出去赛马。

“输就输了,还找什么借口。身为大师兄,你也不嫌丢人!”路了了起身,朝柏良器冷嘲热讽起来。

柏良器对路了了翻了一个白眼,气鼓鼓的就背过身去。

王奂对路了了行了一礼,偷偷的笑了起来。

“从今日起,将由为师给你们亲自授课。你们可不能再像今日这样,一个个散漫的像什么样子。”

路了了板着脸,作出一副严肃的样子。

几位弟子懒懒的看了他一眼,显得毫不在意。

“郑回呢!他又去了哪里?”路了了有些生气。

“听闻春闱大比,进士及第的士子们在天仙楼有一场聚会。郑回师兄想要探听些经验,跑过去参加去了。”

王奂收起笑容,作出一副很正经的样子。

“哼!”路了了冷哼一声,很不高兴。郑回这小家伙,又是去见大姐顾惜花去了才对,什么士子聚会,都是借口。

“王奂!你离开去将他给我抓回来。午时过后,我要你们全部给我出现在书院里。”

说完,路了了背着双手,气呼呼的离开了。

两岁多大的路天行,身旁摆放了一堆珍珠当玩具。将亮晶晶的珠子滚来滚去,小脸上笑得十分灿烂。当父亲路了了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小家伙连忙将玩具收起,远远的躲在娘亲的身后。

路了了很是尴尬,恨恨的瞪了自己儿子几眼。

“连自己儿子的珍珠都要贪墨,你也不嫌丢人。天行虽然小,可是记得清清楚楚。”王琉璃坐在书案后,头都没抬起来。

“这小鬼从小就这么贪财护食,一点都不像我,倒是像极了你。”

路了了不满的抱怨起来。

“像我有什么不好,以后路家、王家这么大的家业,还得靠他来继承。要是像你,能养活这无数的人口么。”

王琉璃眉头微皱,嘴里却没有放过路了了。

了了走过去一把抱起婴儿篮里的幼子,在小脸上亲了一口。

“这模样这眉眼,简直像极了我。长大后英俊帅气,玉树临风,不知道要迷死多少长安女子。”

“我才不要自己儿子,长大后像他爹一样不要脸!”

王琉璃将账册往书案上重重一拍,十分恼怒。

“唉!”路了了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又遇到什么烦心事了,火气这么大。”

王琉璃无力的靠在座椅上:“商会采购的军器原料,卖给朝廷,只得到不足一成收入、这根白送有什么区别。这么大的窟窿,你以为那么容易填上。”

“不管多少,都得填上。你如果想岳父大人平平安安的话,就要当作没看见此事。”

路了了脸色一整,说得十分郑重。

“朝廷现在税赋越来越多,商会利润越来越薄,你们倒是说得很容易。”王琉璃用脚蹬了一下书案,发泄着不满。

路了了走过去,用一只手搭在王琉璃的肩头上安抚着。

“忍吧!再艰难,也得熬过去。”

“现在,杨伯父与郭伯父在江南,采办了大量的货物,准备东渡倭国。同行的还有江南高僧鉴真和尚、他们现在资金吃紧,向我们求援来了。可是现在,我哪里来那么多资金啊。”

王琉璃眉头拧得都快滴出水来。

路了了灵光一闪,突然想起了无花和尚在南诏的法子,顿时想出一个主意。

“王家不是在长安开了几家钱铺么,那里可存了不少长富豪权贵的银钱。与其让他们在库房里生霉,还不如取出来,暂时借给杨郭两位伯父,让他们渡过难关。事后,再收取佣金利息。这不是两全其美的事么。”

“那可是别人存放在那里的银钱,我们取出来私自借出去,这样行么?”

王琉璃白了路了了一眼,显然不认为这是什么好主意。

“凭岳父大人大唐首富的名号,再让杨郭两位伯父拿出些抵押之物。事后,在给那些答应借出银钱的富豪一些利润分成,我就不信,他们会不答应。”

路了了眉飞色舞,为自己又想出一个赚钱的主意得意。

王琉璃思索了一会儿,有些心动。

“这事情,我得去与父亲商议一番。如果可行,我王家以及商会的难关,就嫩轻易渡过去了。”

午时过后,路了了走进了书院的课堂,几位弟子正襟危坐,已经老老实实的等在那里。

看着那一张张年轻稚嫩,充满朝气的脸庞,路了了沉默了一会儿,开始授课。

“我知道,你们这些弟子中,有的向做汉初三杰中的萧何张良,有的想着封居狼胥的霍去病。今天,我也不去将你们该如何去做,而是将汉初三杰的故事,与你们讲上一讲。”

几位少年一听是讲那些大英雄大豪杰的故事,一个个神色变得兴奋起来。

路了了讲述的方式,与寻常的大为不同。他用起了《长短经》中的正反论,让几位少年一会儿眉飞色舞,一会儿眉头紧皱,陷入深思。几段故事下来,就感觉受益匪浅。

第一百六十二章 网中的虫儿

第一百六十二章网中的虫儿

十月,秋雨唰唰下个不停,细密的雨丝,在天地间织起一张阴柔缠绵的网,让人动弹不得。

“这雨要是再这样下下去,今年粮食的收成,恐怕会大为减少了。”

中南山下玉真公主那处别苑里,离三岁站在书房的窗前,感叹的说了一句。

路了了仿佛全身生锈一般,懒懒的躺在书案后的座椅上,无精打采。平康坊宰相府被查封,离三岁带着暗卫投效自己,这处别苑就成了暗卫的驻地。他从来没主动打听暗卫的实力,离三岁也没主动告知与他。不过,长安城大大小小的事情,无数隐秘的消息,都会整齐的陈放在他的案头。

收服叛将阿布思的部属,安禄山麾下兵马十五万,天下精兵,无出其右,风头威势,一时无二。对于那位大唐新晋宰相杨国忠,完全不放在眼里。

杨国忠又使出了老伎俩,在玄宗面前频频诬告安禄山想要谋反。被玄宗无视。

陇右节度使哥舒翰击吐蕃,拔其洪济、大漠门(皆今青海共和东南)等城,收九曲部落。杨国忠知哥舒翰与安禄山有矛盾,就想厚结翰共排安禄山,遂奏以哥舒翰兼河西节度使,唐玄宗又赐翰西平郡王爵。哥舒翰麾下兵马二十万众,足以节制安禄山,达到了玄宗平衡的目的。

可这一切,又关自己什么事呢。

路了了抬头望了一眼窗外绵绵阴雨,心里长长叹息一声。有些怀疑自己的命数,真的是生不逢时。

“让人安排一下,在粮食还未涨价之前,大量收购囤积起来。”

不管发生什么事,只要有粮就心中不慌。路了了想了想,对侍立在身后的周六子吩咐起来。

长安城中,不少杨奉义、郭万金这样的富商离开了。定居长安的胡商富豪,也撤离了大半。表面看来,对于繁花似锦的长安,没有丝毫的影响。长安城的风还是那风,长安城的雨,依旧是那雨。虽然今秋,长安的雨季,太过长了一些。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今年五月以来,这活计就变得越来越少。那些材米油盐生计之物,却一个劲的涨价,这日子变得不知不觉变得艰难起来。现今这场秋雨下了快一月,粮食价格又开始疯涨,很多街坊邻居都快揭不起锅了。如果不是如此,你胡伯我也不会拉下一张老脸不要,开始找你这位侄儿借钱,渡过难关。”

路了了的书房里,胡云涨红着脸,一双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了。

身为粮食涨价的罪魁祸首之一,路了了心里有些内疚,微笑着望着胡云:“胡伯想要借多少?”

胡云脸色尴尬,艰难的伸出了五个指头。

“五十万钱!”

“呵呵!”路了了笑了笑,“青云会大大小小那么多人口,再加上那些街坊邻居,五十万怎么够。我这里借与胡伯一百万钱,等你什么时候宽松了,再还不迟。”

“常言道,借急不借穷。啊!你这侄儿倒真是大方,我老胡没看错你。如果你胡伯还不起这笔债,就把这条命赔付给你。”

胡云双眼微红,声音有些哽咽。

“胡伯你说笑了,这长安谁不知道侄儿娶了大唐首富之女为妻。这区区百万铜钱,算不得什么。你老人家还是安心逗弄孙儿为好,侄儿要你这条

命做什么呢。”

路了了自嘲一笑,让胡云顿时少了些不安,答谢而去。

一百万铜钱可不是什么小数,大唐第一软饭王路了了自然得请示娘子王琉璃。眼见得王琉璃答应拨款之后,依旧眉头紧皱,路了了心里有些不安。

“商会是不是又遇到什么困难?”

王琉璃摇摇头:“最近长安粮食价格飞涨,新任京兆伊李岘担心引起混乱,开始严厉打击那些囤积粮食的权贵富豪,前两日,找上了我王家。”

担心杨国忠权势太盛,玄宗免去了他兼任的京兆伊一职。提拔皇室宗亲,将作监李岘担任京兆伊一职。没想到这位皇室宗亲李岘,倒是一位守正爱民的好官。

“岳父大人那里如何应对的?”路了了神色有些不自然。

“我父亲没有出面,而是由那位新任关内采访使李沁李大人应付的。我王家采购的粮食,乃是为圣人陛下再次进击南诏,准备的军粮,京兆伊无权过问,就将他派来的人给打发了回去。”

王琉璃恨恨的瞪了路了了一眼,因为她清楚,这采购的粮食,一大半是听从路了了吩咐囤积的。

“陇右节度使哥舒翰大败吐蕃,安西四镇节度使封常青攻破大勃律。对于边镇将领大肆封赏,玩弄帝王平衡之术。我们这位春风得意的圣人陛下,终究还是没忘记扫了他颜面的南诏啊。”

路了了面露嘲讽之色。

“圣人陛下又想开战,我父亲那里,又要被逼贱卖物质了。这是盯着我父亲这位大唐首富,不放手了。”

王琉璃愤愤的说道。

“你父亲那里,你就不要操心了。那位老狐狸,可比你奸猾的多。”

路了了挥挥手,显得毫不在意。

“你说什么!”王琉璃气哼哼的指着路了了的鼻子。

“我在想,大唐这次进兵南诏,南诏可能难以抵挡。得通知凤瑶姐姐她们,做些应对才行。”路了了拨开王琉璃的手指,心里有些烦忧。

天宝十二年十月十一日,连绵阴雨停了下来,天气晴朗无比。

志得意满的玄宗幸华清宫。杨贵妃姊三人随从车驾,先会于杨国忠宅第。杨氏五家,队各为一色衣裳以相区别,五家合队,灿烂如云锦。车马仆从,充满数坊之地,锦绣珠玉,鲜艳夺目。杨国忠仍以剑南旌节,引于队前。长安满城,为之侧目。

“小人得志,不可一世。天欲使其亡,比先让其狂。杨氏一门如此猖狂招摇,就连前朝武氏,也不能与之相比。如此下去,必是大唐之祸。”

人群中,一位年轻的士子,望着杨氏五宅远去的车队,愤愤大骂。

“此人是谁?”前来看热闹的路了了,微微一笑。

“今年中举的陕郡进士张彖,有人劝他投效杨国忠,投效则富贵可期。可他却不肖一顾出言讥讽。你们以为倚靠杨国忠如泰山,我以为是冰山。如果皎日升起,冰山消融,你们就没有依靠。”

周六子开始慢慢掌控暗卫,气度变得越来越沉稳。

一位意气行事的愣头青,眼光倒是有的。杨国忠是骂不倒的,不过这位进士张彖之言倒是有些意思。从前朝武氏之乱走过来的玄宗李隆基,会不会注意到这一点呢。

路了了

捂着下巴,意味深长的笑了起来。

华清宫里,杨国忠又信誓旦旦的对玄宗陛下言,安禄山想要谋反。如果不信,可诏之入京,他有心谋反,必然不敢前来。

圣人玄宗微微一笑,不可置否。

朝中有朝中的热闹,百姓有百姓的日子。

京兆伊李岘处罚了数位囤积粮食的权贵富豪后,长安城的粮食价格逐渐变得平稳起来,新的一年,又即将开始。

元月五日,带着几位妻妾孩子,路了了前往玉真观拜见长辈。玉真公主大为开怀,不吝赏赐。后殿里见到古叶与哥舒小夜之后,路了了才明白了原因。

抱着一位婴儿的哥舒小夜,脸色羞红,不敢抬头见人。

“你这小子,终于开窍了啊!”路了了一脸坏笑,拍了拍古叶的肩膀。

“这是水到渠成之事,哪里需要开什么窍。”变得沉稳不少的古叶,轻描淡写的答道。

“不就生了一位儿子,有什么骄傲的。取名没有,要不我帮你们想一个。”路了了指了指自己不远处两儿两女,神色很是骄傲。

“免了!我已经为吾儿取好了名字,叫古小夜,就不用你费心了。”古叶不客气的挥挥手。

“将你们两人的名字放在一起,就算是给你儿子取好了名字,这也太随意了吧。”路了了两位儿子,都没有命名的机会,这会儿显得很不甘心。

“可是我很喜欢啊,古小夜,这名字不错。”

哥舒小夜抬头一笑,让路了了失望而归。

一位来访的客人,让路了了大感意外,连忙将他带进了书房。

“那杨国忠一天到头就诬告人谋反,没有一点新意。我想,圣人陛下都听得烦了。这不,他又开始诬告我家大人谋反,说我家大人不敢进京,我家大人,偏偏就来了长安。”

安庆绪喝了一口茶水,一脸的轻蔑之色。

路了了陪着笑脸:“那杨国忠无能,见到令尊深受圣人陛下宠幸,又岂能不由忌生恨。”

“圣人陛下英明神武,岂会听那杨国忠奸佞之言。不但赏赐我家大人金百万,还打算加封我家大人同平章事,已令太常卿翰林待诏张草制。”

安庆绪说到这里,压低了声音。

路了了一楞,边将入相,才被师叔李林甫断绝不到两年,这玄宗为了笼络安禄山,又准备开通此路了么。

“兄弟!你满腹才学。闲赋再家,实在是可惜了。以我两人之间的交情关系,我一定会在家父面前推荐你,让家父对你大为提拔的。”

安庆绪心以为自家大人宰相之位差不离了,又开始拉拢起路了了来。

“令尊一人身兼三镇节度使之职,手握天下精兵。如果进京担任宰相之职,岂是那是军中无势的杨国忠可比的。我想那杨国忠听闻之后,定然拼死阻拦。就是圣人陛下,也会有些担心吧。”

路了了摇了摇头。

“圣人陛下金口玉言,你是说这事情还会有反复么?”

安庆绪不以为然的望着路了了。

“庆绪兄!圣人没有明示昭告之前,还是静观其变的好。”

路了了叹了一口气,对于那位圣人陛下,完全没半点信心。

第一百六十三章 灰色的世界

二月的风,阴寒刺骨,吹细了柳条,却吹不散春衫少年心中的豪情。

杏园采名花,大雁塔题名。无数年轻士子怀着这样的梦想,意气风发的走进了春闱会试的考场。

郑回抬头望了一眼蓝蓝的天空,悠悠的白云,微微一笑,向会试考场踏出了一步。美丽如画的世界,丰富多彩的人生。仿佛都在向他招手。

明经一科,帖经与墨义,郑回几乎一挥而就,轻松过关。

进士一科,吟诗作赋加策论。郑回挺立了一下腰身,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身为大唐诗仙门人子弟,挥毫必定是一鸣惊人的绝世妙句,怎么写出平庸寻常的句子,丢人现眼。

时辰过半,郑回的脸色惨白,额头冒出细密的微汗。书案上的纸张,点墨全无。脑海中那些师公太白先生的诗句,飘逸于天上,无情的嘲笑着自己冥思苦想得来的佳句。

浑浑噩噩的走出会试考场,他完全记不清自己在考卷上书写了什么,明朗的天空变得灰暗阴霾。

“怎么啦,考得不好?”

路了了有些关切的问了起来,自己春闺会试的梦想,已经寄托在弟子身上,他怎么会不急切,怎么会不前来迎候。

郑回失魂落魄站在路了了身前,难受委屈的几乎要哭出来。

“弟子熟读详记师公诗集,平日里也能随口吟诗作赋。本以为进士一科,定会写出非比寻常的惊世之作,没想到考场中,弟子脑子里却空白一片,什么都写不出来。”

“唉!”路了了心绪复杂的叹了一口气,“非比寻常,震惊当世的是你师公太白先生,而不是我们这些弟子门人。他是大唐诗仙,名声将会流传千古,他的门人弟子也就能流传千古么?你要是能早想明白这一点,就不会出现考场中的情况了。”

郑回呆立半晌,若有所悟。

“二师兄!会试考得如何?”

路家门口,柏良器摆出大师兄的架子,小脸扬得高高的,不屑过问。跃跃欲试,准备参加明年春闱会试的王奂,忍不住笑着问了起来。

郑回神色晦暗的看了王奂一眼:“前些时日这天还晴朗明媚,今日却变得灰暗无比。”

“等你们成人了,就会发现这世界,本就是灰蒙蒙的。”

路了了丢下三位懵懵的弟子,自顾离去。

少年人眼中的世界,终究与成年人眼中是不同的。曾经色彩绚丽的世界,是何时在自己眼中慢慢消退了颜色的呢,路了了心里有些怅然,有些心酸。

醉仙楼的酒,是美酒。此刻喝进嘴里,却完全没什么味道。安庆绪放下酒杯,萧索的望着窗外繁华景象,脸上已经少了前些日的光彩。

“圣人陛下加我家大人左仆射,赐我兄弟一三品官,一四品官。我家大人又求兼领闲厩、群牧使,兼群牧总监,以御史中丞吉温为武部侍郎,充闲厩副使,圣人陛下皆准。可是宰相之职,却未在提起,你可知为何?”

被安庆绪邀请而来这醉仙楼吃酒,路了了就心知安禄山担任宰相一职,多半出了变故。听得安庆绪之言,微微摇头,表示不知。

“那杨国忠在圣人面前,说我家大人虽然有军功,却目不识丁,怎么可能担任大唐宰相一职。圣人如果下制书,不是招四夷耻笑么?圣人为君,却言而无信,听闻之后,止住了对我家大人的任命。”

安庆绪很是愤慨,端起无味的美酒,一饮而尽。

“君无信,臣失心。令尊大人,想必很是失望吧。”路了了附和了一句。

安庆绪沉默了一会儿,摇了摇头。

“我北方三镇所属将士,经年累月与奚族、契丹浴血奋战功勋甚多,却得不到公正的封赏。我大家大人在圣人面前为部属讨要赏格。却被太子在圣人面前进言,我家大人是笼络部属,想要谋反。这朗朗乾坤,就没有天理了吗!”

“什么!太子也站出来说你家大人想要谋反?”路了了不敢相信的望着安庆绪。

“唉!我家大人对圣人陛下忠心耿耿。对于权威日隆的杨氏一门,也一心讨好结纳。对于那位不起眼的太子,倒是有些轻慢了。他站出来诬告我家大人谋反,倒也是不出意外。”

安庆绪叹了一口气,显然这些日子很不好过。

路了了担忧的看了安庆绪一眼,皱起了眉头。

“兄!可是有什么不妥?还请不吝告知。”安庆绪感觉有些不好,心里一沉。

“如我所料不错,你家大人危已,你安氏一门危已!”路了了连连摇头,苦笑不已。

“此言何解!我家大人手握天下精兵,在北方为大唐抵御强敌。如今圣眷正隆,为危从何来啊?”安庆绪有些不解的望着路了了。

“一国之君,最为忌讳的,莫过于将相相和,私交深厚。这样一来,你让高高在上的圣人陛下如何玩弄君王之术。令尊大人厚结杨氏,却是错了。

那杨国忠虽然无能,揣摩讨好圣人陛下的本事,却无人能及。所以他才会在圣人陛下面前拼命的诬告令尊想要谋反。他诬告的越厉害,圣人陛下对令尊大人赏赐就越丰厚。你们两家闹得越厉害,圣人陛下笑得就越开怀啊。

断人前程,如同杀人父母。这杨国忠不停诬告令尊,断了令尊宰相之路,双方结下不死深仇,骑虎难下。加之那杨国忠无能却野心不小。对于大唐朝中唯一能威胁于他的令尊,必定会找机会除之而后快。对你安氏一门,这乃是第一祸。

令尊手握天下精兵,无人可敌。又深受圣人陛下宠幸,一人身兼无数要职。这难免然他人对令尊大人又是忌惮又是嫉恨,纷纷群起而攻之。除了圣人陛下,朝中无人可依靠。让令尊大人成为孤臣,只能效忠于他一人,这也是圣人陛下的手段和目的。这乃是第二祸。

圣人陛下春秋已高,一旦驾崩。太子继位,必杀令尊立威,讨好群臣。他这次站出来诬告令尊谋反,是早早站出来表面态度。这乃是第三祸。”

路了了侃侃而谈,不免有些干渴,端起酒饮了一口,不再言语。

安庆绪心里一阵慌乱,有些失去了方寸。

“我家大人,我安氏一门对大唐尽心竭力守卫边疆,忠心可昭日月。这大唐天下,真的就难容我安氏一门么!”

“尽早离开长安,以防那杨国忠孤注一掷。”路了了有些不忍。

“大恩不言谢,兄,我这就回去与我家大人商议一番。将来我安庆绪如果得势,定然厚报兄!”

安庆绪起身,急冲冲告辞而去。

三月一日,安禄山辞归范阳,玄宗解御衣赐之,禄山受之,既惊且喜。恐怕杨国忠奏玄宗留己,遂疾驱出潼关。然后乘船沿黄河而下,命船夫执绳板立于岸边,十五里一换,昼夜兼行,一

日数百里,过郡县都不下船,逃回范阳。

杨国忠声称已有安禄山谋反证据,强令京兆伊李岘派兵攻打长安安禄山府邸。捕获安岱、李方来等范阳留守长安的官吏,将之勒死。

“杨国忠这条狗,已经疯了。这是想要活生生的逼反安禄山么。”看完周六子呈上来的消息,路了了摇摇头,自言自语的嘀咕了一句。

“五毒教那位方姑娘,在金城坊小院留书,想要见你。”周六子双目平视前方,好像刚刚的话不是他说的一般。

有些尴尬的揉了一下鼻子,路了了心里一动。不自然的笑了笑,一闪身,就不见了踪影。

几番激烈的痴缠之后,终于平息了方格格心里的怨气,路了了瘫在床上,直喘粗气。

“大唐又要向南诏进兵了,此番任命熟悉南诏事务的李宓为主帅,大军不久后就要开拔。”

方格格一手放在路了了的胸膛,声音幽幽的说道。

“我想,差不多也是这个时候。”路了了丝毫不感到意外。

“那李宓为人小心谨慎,四处招纳熟悉南诏事务的幕僚。大师兄也被李宓的一位王姓幕僚找上门来,说是需要我五圣教弟子的帮助。”

方格格微微叹了一口气,心里有些担忧。

“你大师兄怎么说?”路了了心里一紧。

“大师兄找上了教主,教主答应了,五圣教会全力相助。”方格格显得有些不开心。

“你不会去吧?”路了了心里焦急,嘴里应付着方格格。

“我不会去,教主和我爹爹都不让我去的。这次五圣教随大唐军队征伐南诏,将是由大师兄带队。战争凶险,南诏又是瘴气沼泽密布,我担心大师兄会不会有危险。”

方格格仰面躺在床上,怔怔的望着屋顶。

“他与大唐军队一起,哪里会有什么危险。”路了了宽慰了一句,心里感觉复杂怪异。

“你说,大家好好的相处不行么,为什么偏偏要发动战争,杀来杀去呢?”方格格眼睛睁得大大的,有些茫然。

“这人啊!都想活得好一点,过得好一点,是就争来争去。到最后,抢得最多的那位,就成了我们的圣人陛下。圣人陛下不满足了,就要派军队去抢别的国家。所以啊,就会有不断的战争。”

路了了微微一笑,给出了一个浅显的答案。

“我们这位圣人陛下,老是想抢别人,不顾百姓的死活,不是好陛下。”方格格气鼓鼓的说道。

“抢别人的都是好陛下,抢自己人的是坏陛下,书上就是这么评判的。不过啊,我们这位圣人陛下,别人的想抢,自己人的也抢,算是一位贪得无厌的陛下。”

路了了伸了一下腰身,懒洋洋的说道。

阳春三月,一滴雨水都没下,温暖的阳光,日复一日的铺撒在大地上,十分耀眼。

“老天爷这娘们,遇到了什么好事。难道忘记人间春耕,需要雨水的滋润了么?”路了了走出小院,忍不住又咒骂了一句。

五毒教随大唐军队攻击南诏,大唐军队如虎添翼,南诏恐怕不好应对了啊。路了了抬头望着明朗的天空,眼前一片灰暗。

第一百六十三章 灰色的世界

二月的风,阴寒刺骨,吹细了柳条,却吹不散春衫少年心中的豪情。

杏园采名花,大雁塔题名。无数年轻士子怀着这样的梦想,意气风发的走进了春闱会试的考场。

郑回抬头望了一眼蓝蓝的天空,悠悠的白云,微微一笑,向会试考场踏出了一步。美丽如画的世界,丰富多彩的人生。仿佛都在向他招手。

明经一科,帖经与墨义,郑回几乎一挥而就,轻松过关。

进士一科,吟诗作赋加策论。郑回挺立了一下腰身,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身为大唐诗仙门人子弟,挥毫必定是一鸣惊人的绝世妙句,怎么写出平庸寻常的句子,丢人现眼。

时辰过半,郑回的脸色惨白,额头冒出细密的微汗。书案上的纸张,点墨全无。脑海中那些师公太白先生的诗句,飘逸于天上,无情的嘲笑着自己冥思苦想得来的佳句。

浑浑噩噩的走出会试考场,他完全记不清自己在考卷上书写了什么,明朗的天空变得灰暗阴霾。

“怎么啦,考得不好?”

路了了有些关切的问了起来,自己春闺会试的梦想,已经寄托在弟子身上,他怎么会不急切,怎么会不前来迎候。

郑回失魂落魄站在路了了身前,难受委屈的几乎要哭出来。

“弟子熟读详记师公诗集,平日里也能随口吟诗作赋。本以为进士一科,定会写出非比寻常的惊世之作,没想到考场中,弟子脑子里却空白一片,什么都写不出来。”

“唉!”路了了心绪复杂的叹了一口气,“非比寻常,震惊当世的是你师公太白先生,而不是我们这些弟子门人。他是大唐诗仙,名声将会流传千古,他的门人弟子也就能流传千古么?你要是能早想明白这一点,就不会出现考场中的情况了。”

郑回呆立半晌,若有所悟。

“二师兄!会试考得如何?”

路家门口,柏良器摆出大师兄的架子,小脸扬得高高的,不屑过问。跃跃欲试,准备参加明年春闱会试的王奂,忍不住笑着问了起来。

郑回神色晦暗的看了王奂一眼:“前些时日这天还晴朗明媚,今日却变得灰暗无比。”

“等你们成人了,就会发现这世界,本就是灰蒙蒙的。”

路了了丢下三位懵懵的弟子,自顾离去。

少年人眼中的世界,终究与成年人眼中是不同的。曾经色彩绚丽的世界,是何时在自己眼中慢慢消退了颜色的呢,路了了心里有些怅然,有些心酸。

醉仙楼的酒,是美酒。此刻喝进嘴里,却完全没什么味道。安庆绪放下酒杯,萧索的望着窗外繁华景象,脸上已经少了前些日的光彩。

“圣人陛下加我家大人左仆射,赐我兄弟一三品官,一四品官。我家大人又求兼领闲厩、群牧使,兼群牧总监,以御史中丞吉温为武部侍郎,充闲厩副使,圣人陛下皆准。可是宰相之职,却未在提起,你可知为何?”

被安庆绪邀请而来这醉仙楼吃酒,路了了就心知安禄山担任宰相一职,多半出了变故。听得安庆绪之言,微微摇头,表示不知。

“那杨国忠在圣人面前,说我家大人虽然有军功,却目不识丁,怎么可能担任大唐宰相一职。圣人如果下制书,不是招四夷耻笑么?圣人为君,却言而无信,听闻之后,止住了对我家大人的任命。”

安庆绪很是愤慨,端起无味的美酒,一饮而尽。

“君无信,臣失心。令尊大人,想必很是失望吧。”路了了附和了一句。

安庆绪沉默了一会儿,摇了摇头。

“我北方三镇所属将士,经年累月与奚族、契丹浴血奋战功勋甚多,却得不到公正的封赏。我大家大人在圣人面前为部属讨要赏格。却被太子在圣人面前进言,我家大人是笼络部属,想要谋反。这朗朗乾坤,就没有天理了吗!”

“什么!太子也站出来说你家大人想要谋反?”路了了不敢相信的望着安庆绪。

“唉!我家大人对圣人陛下忠心耿耿。对于权威日隆的杨氏一门,也一心讨好结纳。对于那位不起眼的太子,倒是有些轻慢了。他站出来诬告我家大人谋反,倒也是不出意外。”

安庆绪叹了一口气,显然这些日子很不好过。

路了了担忧的看了安庆绪一眼,皱起了眉头。

“兄!可是有什么不妥?还请不吝告知。”安庆绪感觉有些不好,心里一沉。

“如我所料不错,你家大人危已,你安氏一门危已!”路了了连连摇头,苦笑不已。

“此言何解!我家大人手握天下精兵,在北方为大唐抵御强敌。如今圣眷正隆,为危从何来啊?”安庆绪有些不解的望着路了了。

“一国之君,最为忌讳的,莫过于将相相和,私交深厚。这样一来,你让高高在上的圣人陛下如何玩弄君王之术。令尊大人厚结杨氏,却是错了。

那杨国忠虽然无能,揣摩讨好圣人陛下的本事,却无人能及。所以他才会在圣人陛下面前拼命的诬告令尊想要谋反。他诬告的越厉害,圣人陛下对令尊大人赏赐就越丰厚。你们两家闹得越厉害,圣人陛下笑得就越开怀啊。

断人前程,如同杀人父母。这杨国忠不停诬告令尊,断了令尊宰相之路,双方结下不死深仇,骑虎难下。加之那杨国忠无能却野心不小。对于大唐朝中唯一能威胁于他的令尊,必定会找机会除之而后快。对你安氏一门,这乃是第一祸。

令尊手握天下精兵,无人可敌。又深受圣人陛下宠幸,一人身兼无数要职。这难免然他人对令尊大人又是忌惮又是嫉恨,纷纷群起而攻之。除了圣人陛下,朝中无人可依靠。让令尊大人成为孤臣,只能效忠于他一人,这也是圣人陛下的手段和目的。这乃是第二祸。

圣人陛下春秋已高,一旦驾崩。太子继位,必杀令尊立威,讨好群臣。他这次站出来诬告令尊谋反,是早早站出来表面态度。这乃是第三祸。”

路了了侃侃而谈,不免有些干渴,端起酒饮了一口,不再言语。

安庆绪心里一阵慌乱,有些失去了方寸。

“我家大人,我安氏一门对大唐尽心竭力守卫边疆,忠心可昭日月。这大唐天下,真的就难容我安氏一门么!”

“尽早离开长安,以防那杨国忠孤注一掷。”路了了有些不忍。

“大恩不言谢,兄,我这就回去与我家大人商议一番。将来我安庆绪如果得势,定然厚报兄!”

安庆绪起身,急冲冲告辞而去。

三月一日,安禄山辞归范阳,玄宗解御衣赐之,禄山受之,既惊且喜。恐怕杨国忠奏玄宗留己,遂疾驱出潼关。然后乘船沿黄河而下,命船夫执绳板立于岸边,十五里一换,昼夜兼行,一

日数百里,过郡县都不下船,逃回范阳。

杨国忠声称已有安禄山谋反证据,强令京兆伊李岘派兵攻打长安安禄山府邸。捕获安岱、李方来等范阳留守长安的官吏,将之勒死。

“杨国忠这条狗,已经疯了。这是想要活生生的逼反安禄山么。”看完周六子呈上来的消息,路了了摇摇头,自言自语的嘀咕了一句。

“五毒教那位方姑娘,在金城坊小院留书,想要见你。”周六子双目平视前方,好像刚刚的话不是他说的一般。

有些尴尬的揉了一下鼻子,路了了心里一动。不自然的笑了笑,一闪身,就不见了踪影。

几番激烈的痴缠之后,终于平息了方格格心里的怨气,路了了瘫在床上,直喘粗气。

“大唐又要向南诏进兵了,此番任命熟悉南诏事务的李宓为主帅,大军不久后就要开拔。”

方格格一手放在路了了的胸膛,声音幽幽的说道。

“我想,差不多也是这个时候。”路了了丝毫不感到意外。

“那李宓为人小心谨慎,四处招纳熟悉南诏事务的幕僚。大师兄也被李宓的一位王姓幕僚找上门来,说是需要我五圣教弟子的帮助。”

方格格微微叹了一口气,心里有些担忧。

“你大师兄怎么说?”路了了心里一紧。

“大师兄找上了教主,教主答应了,五圣教会全力相助。”方格格显得有些不开心。

“你不会去吧?”路了了心里焦急,嘴里应付着方格格。

“我不会去,教主和我爹爹都不让我去的。这次五圣教随大唐军队征伐南诏,将是由大师兄带队。战争凶险,南诏又是瘴气沼泽密布,我担心大师兄会不会有危险。”

方格格仰面躺在床上,怔怔的望着屋顶。

“他与大唐军队一起,哪里会有什么危险。”路了了宽慰了一句,心里感觉复杂怪异。

“你说,大家好好的相处不行么,为什么偏偏要发动战争,杀来杀去呢?”方格格眼睛睁得大大的,有些茫然。

“这人啊!都想活得好一点,过得好一点,是就争来争去。到最后,抢得最多的那位,就成了我们的圣人陛下。圣人陛下不满足了,就要派军队去抢别的国家。所以啊,就会有不断的战争。”

路了了微微一笑,给出了一个浅显的答案。

“我们这位圣人陛下,老是想抢别人,不顾百姓的死活,不是好陛下。”方格格气鼓鼓的说道。

“抢别人的都是好陛下,抢自己人的是坏陛下,书上就是这么评判的。不过啊,我们这位圣人陛下,别人的想抢,自己人的也抢,算是一位贪得无厌的陛下。”

路了了伸了一下腰身,懒洋洋的说道。

阳春三月,一滴雨水都没下,温暖的阳光,日复一日的铺撒在大地上,十分耀眼。

“老天爷这娘们,遇到了什么好事。难道忘记人间春耕,需要雨水的滋润了么?”路了了走出小院,忍不住又咒骂了一句。

五毒教随大唐军队攻击南诏,大唐军队如虎添翼,南诏恐怕不好应对了啊。路了了抬头望着明朗的天空,眼前一片灰暗。

第一百六十四章 灰色的是人心

得之不喜,失之无忧。这样淡泊自然,旷达风流的境界,世上少有人能达到的。别说年少气盛的郑回,就是最近一直脸色阴沉的路了了,都不能企及。

考场失意而归,郑回沉闷了不少时日。放榜之日,都窝在了家中,不愿出门。

“明经一科,二甲头名,还算不错。”

偷偷前去看榜的路了了回到家中,将郑回叫到了书房,脸上带着笑容,心里甚为满意。

郑回深感意外的抬起头,忐忑不安的望着路了了,“师父!那进士一科?”想想又没什么信心,失落的垂下了头。

“明经及第,虽比不得进士及第风光,但你小小年纪,就能高中明经二甲头名,已经很不错了。人生得意须尽欢,还苦着一张脸做什么。今天,师父给你设宴庆祝。”

路了了挥挥衣袖,一脸兴奋。

是夜,在一片恭贺声中,郑回酩酊大醉。

敞开胸怀的郑回,开始与一帮中举的士子流连花台,吟诗作赋,以明其志。春风得意,不亦乐胡。

北方,带着无数封赏诰身的安禄山,带着一帮将士众志成城,杀气腾腾的向奚族扑去。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一众将士一鼓作气攻破奚族王廷,俘获奚族王李日越。

听闻自己被杨国忠诬告谋反,留守长安的部属惨遭杀害,安禄山勃然大怒。

“我等边镇将士在外浴血奋战,为大唐开疆拓土。京城奸佞之臣却诬告臣等谋反这莫须有之事,无辜杀害我边镇官员,岂不让一众边镇将士心寒。大唐朗朗乾坤,还有天理乎!”

玄宗看到安禄山的奏报,心里十分害怕。为了平息安禄山的怒火,将京兆伊李岘抛出来成为替罪羔羊,贬为零陵太守出京。

陇右节度使哥舒翰,眼热安禄山部属将领被大肆封赏,亦上书要求封赏部下。玄宗无奈,亦准之。

“没那威势没那手腕,就不要玩那操控平衡的手段。边镇将领势力越来越大,气焰高涨,玄宗那老家伙,终于吃到了苦头了吧。”心里嘀咕了一阵,路了了幸灾乐祸的笑了起来。

“唉!”叹了一口气,路了了的脸又变得苦起来,自己这小小的六品司介营官,变得也越来越不起眼了。

壮志难酬,意兴阑珊的走出书房,去发现凉亭里,郑回端着一壶酒长吁短叹,时不时喝上一口,小小少年,看来又有了新的烦恼。

“这段时日来,你酒还没喝够么!”路了了板着脸,走上前去。

“师父啊!不是弟子想喝酒,而是心里憋屈难受,实在难以忍受。”郑回脸色灰暗,意志消沉。

“说来听听?”路了了懒洋洋的坐下,望着郑回。

“弟子明经及第已经过去不少时日,同榜的同年,入翰林的入翰林,做官的做官,就是弟子这里,却什么消息都没有。不知哪里冒出来的传言,说弟子才学平庸,进不了吏部主官的法眼。”

郑回哭丧着脸说道。

“哎!”路了了叹了一口气,拍拍郑回的肩膀,“看来你进仕一科,诗词与作赋,考得实在是很糟糕啊。”

“师父!你就是这样宽慰弟子的么?”

郑回心里一阵发苦,不满的瞪着路了了。

“吟诗作赋,谁能比得过你师公太白先生,可他还不是仕途无门么。你身为我鬼谷一门弟子,精通百家之术。又随那儒门张巡,黄老一门李沁学习日久。胸中学识,少有人比,怎么可能是才学平庸。这仕途一门,终究靠的是上面有没有人扶植,而不是你自身有没有才能。”

路了了语气,也变得有些愤慨。

“难道弟子好不容易会试及第,将要与师父一样,一直闲赋在家么。”

郑回哀叹一声,蹲在了地上。

路了了一阵气结,没好气的瞪了郑回一眼。

“如果你去向那杨国忠一党献金投效,自然会得到重用。不过,为师是不会帮你这样做的!”

“弟子就是不做官,也不会向那杨贼投效。”郑回激愤,一下站起身来。

弟子任职一事,路了了自然不能不管。玉真观那位公主大人,一心逗弄孙儿,心思早就远离了朝政,自己自然不敢去麻烦。拉下脸,还是找上了那位老狐狸一般的岳父大人。

“我在吏部,倒是有些关系。不过想要谋取一个好地方任职,花费可少不了啊。现在吏部,可是那贪得无厌的杨国忠把持的。”

王元宝矜持的放下茶杯,很是平静。

“岳父大人!小婿那弟子,倒不一定要去什么好地方法任职。小婿心目中倒有一个地方,希望岳父大人能帮衬一二,让小婿那弟子前去那里任职。”

路了了小心的陪着笑脸。

“什么地方?”王元宝淡淡的问道。

“剑南道绵州府西泸县。”路了了微微一笑。

“李宓将军率大军七万,正在与南诏交战。那西泸县位于西南边疆之地,大唐再也找不出这么危险的地方。你是在帮你那位弟子,还是在坑你那位弟子啊。”

王元宝面色古怪的看着路了了。

路了了干干的一笑,没有回答。

“唉!”王元宝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都知道我王元宝是大唐首富,免不了又要被人宰上一刀。你这弟子的事情,我就帮了。”

“岳父大人!又有何事,让你如此烦忧呢?”路了了有些心虚的望着王元宝。

“钱财乃是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花费也就花费了。就怕我王氏一门,到我王元宝这里就此断绝了啊。”

王元宝神色,显得很是哀伤。

路了了不知该如何回应,只能端茶喝上一口,借此掩饰。

眼见路了了揣着明白装糊涂,王元宝大为不满。

“琉璃已经给你路家生下两个儿子了,亲家老大人抢先一步,为那老二取了名字。亲家老大人仙逝而去,我王元宝也无法与之相争。不过,迎娶琉璃时,你路家答应好的条件,我想你还没忘记吧。”

“唉!”路了了苦恼的叹了一口气,“不是小婿不努力,而是琉璃生下两个儿子之后,对于生子之事大为排斥,倒怪不得小婿啊。”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生儿育女,乃是人生大事,还由得了她么!,不是我说你,你这夫纲,该好好振一振了。”

王元宝白了路了了一

眼,觉得他简直丢了男人的脸面。

“小婿回去后,这就加倍努力。”路了了脸色通红,躬身行礼告辞而去。

夜,已经很深了。

书案后,王琉璃揉揉眼睛,又继续翻起了账簿。

路了了上前,殷勤的将烛头剪短,又乖巧的坐在一旁,眼巴巴的等候着王琉璃。

眼前一下亮堂许多,王琉璃回过神来,诧异的望着一旁的路了了。

“今天不是该去青儿屋里么,你不去休息,守着我做什么?”

“等你一起歇息啊,青儿身子这几天有些不方便。”路了了赶紧堆上笑脸,一副讨好的模样。

“呸!脑子里一天尽想那龌龊事,去找你那娇滴滴的小七夫人去。”王琉璃脸色微红,有些恼怒。

“呃!小七也感染了风寒,需要静养。”路了了声音几乎微不可闻。

王琉璃狐疑的盯着路了了:“这倒是巧了啊,说!你到底在打什么鬼主意?”

路了了无可奈何,只得招认:“昨日我去拜会岳父大人,他说你已经为我路家生下两子,该轮到王家抱一个孙儿了。”

“呵呵,呵呵!”王琉璃气得冷笑起来,“你和我那父亲,是把我王琉璃当成生儿育女的工具了么!”

“多日未见,岳父大人最近头发又白了不少,茶饭不思,整个人都瘦下一圈。”路了了不咸不淡的的说了一句。

王琉璃无力的靠在椅子上,哀叹一声。

“走去歇息,我给你们生!”

钱财是不是能通神,没有人知道。但钱财能通官,连小老百姓都清楚这道理。

接到西泸县令的任命,让年少的郑回兴奋不已,眼里完全看不到半点风险。

路了了心里五味成杂,这西泸县令一职,可是自己用未出世的儿子,给换来的啊。

“你让郑回前去西泸县担任县令,将来会不会有什么危险?”王琉璃有些担忧。

“别人担任西泸县令一职,肯定是有危险。不过郑回去那里,反而十分的安全。不要忘了,西泸县不远处百花谷,有胡老大暗中训练的一支军队。南诏,我们可有不少强援。”

路了了早有定计,没有丝毫担心。

“你前去西泸担任县令,可选好了随从护卫?”路了了笑眯眯的看着郑回。

“我选好了,就让宁教哥哥陪我一同前去上任。”郑回兴高采烈的指着路了了身后的宁教,哪知宁教却冷哼一声,别过了脸去。

“你胡小云胡师伯,看是粗豪,却十分心细。有他跟随你前去上任,我也能放心不少。还是让你胡师伯带着焦昆兄弟,跟你前去吧。”

路了了哪里放心,由两个不谙世事的年轻人,结伴同行,去西泸上任。

郑回有些失望,显得闷闷不乐。

路了了上前,郑重的拍了拍郑回的肩膀。

“为师前番说,这世界本就是灰色的,却是错了。这世界原本是干净的,美丽的,灰的脏的是人心。你前去担任县令一职,师父对你没别的要求,只希望你的心灰的慢一些,再慢一些。”

第一百六十五章 粮食

人生的际遇变幻莫测,就像是巍东山奇诡绚烂的瘴气。

再一次逃进巍山东部山林,段小盒的身份,却由大唐剑南军旅帅,变成了南诏王元贞夫人护卫军将军。唯一不变的,他总是在不停的逃窜。

李宓将军率领大军七万攻伐南诏,他们这一队被大唐遗弃的军士,怎么也不愿意与大唐军队作战的。路了了也早早就派人前来告知,让他们避其锋芒,隐入山林,保存实力。

元贞夫人凤瑶听从了路了了的建议,在巍山东部山林储存了粮食,搭建了营地。李宓大军还未杀到了勃弄川,凤瑶就带着白蛮族男女老幼,遁入了山林。瘴气,将是保护他们的一道有力屏障。

不用与大唐军队照面,让这数千流落南诏的军士心里,都松下一口气。李宓将军一路高奏凯歌,兵锋直指大和城,却让大家心里五味成杂,很难高兴起来。无数军士已经在这一块土地上娶妻生子,这块土地,是他们安身立命的家乡。

虽说正是温暖和煦的四月,巍东山的山岭却异常阴冷。段小盒站在一块高高的山石上,目光痴痴的望着东方,刺骨的寒风中,仿佛隐隐能听到双方将士的呐喊厮杀。

处于现在的位置,自己算什么呢手下那帮兄弟,又算什么呢?段小盒心里一阵茫然。

凤歌走上前来,将陈旧的红色披风,温柔的披在段小盒的身上。

“凤歌!我根本就不是你心目中的英雄。眼下这样的局面,我心里一直觉得自己该做些什么,阻止这场毫无意义的战争,可我却什么都做不到,只会没用的逃避。”

段小盒转过头,十分的消沉。

“那大唐圣人陛下无端前来攻打我们南诏,不想我们活命,我们打不过就逃呗。这没有什么可耻的,我们活下去,就算是胜利了。”

凤歌不以为然,安抚的拍了段小盒两下。

“逃来逃去,我段小盒,活得他娘的太憋屈了!”段小盒不甘的大喊一声,一屁股坐在山石上,垂头丧气。

“你就不要在这里憋屈了,我姐姐传你前去,有要事相商。”凤歌一把拉起段小盒,向凤瑶居住山洞走去。

打扫得干净整洁的山洞,铺上一层草席,摆放一些日常用具,倒有一些家的模样。不过加上全副武装,面色肃然的护卫,让坐在石台上的凤瑶,有了那么几分女山大王的风范。

看见妹妹凤歌带着段小盒走进来,凤瑶紧蹙的眉头微微放开,努力挤出了一丝笑容。

“多亏了了弟弟早早替我作出了安排,不然这一次兵祸,我白蛮族不知要遭受何等惨重的损失。也多亏了小盒你带兵维持,这段时日来才没出什么乱子。”

“我等流落的军士,多亏了夫人收留,才有了安身之地。现在兄弟们与白蛮族相融一体,难分彼此,夫人何必见外。”

段小盒躬身行了一礼,对凤瑶十分尊重。

凤瑶看了妹妹凤歌与段小盒一眼,微微一笑,也就不在客气。忧心忡忡的望着山洞外面,长长的叹息一声。

“唉!了了弟弟吩咐我带上族人上山避难,粮食牲畜一颗不留一个不剩。说是那大唐军队远

征到此,日久缺粮,就会退去。眼下,大唐军队丝毫看不到退却的迹象,我们山里的族人,日子却越发的艰难了。”

“路大人所献之策,兵法有云,叫坚壁清野,对于远征来犯的强敌,非常的有效。只是那大唐军队统帅李宓,却十分老辣阴狠。他不停的找出隐秘的村寨,也不杀害居民,而是破坏农田土地,将他们赶往大和城一带,逼着他们前来,消耗城里的粮食。到时候,双方都却粮食,就看谁能坚持到最后了。”

段小盒适时的解释了一番,心里对于大唐统帅李宓,十分的佩服。

“我怕,坚持不下去的是我们啊。”凤瑶的眉头,几乎快拧成一团。

“夫人心善,不但派人四处收留那些孤苦无依的民众,还分出不少粮食接济大和城里的流民。不过这样一来,山里储备的粮食,怕是支撑不了多少时日。”

段小盒有些头疼,却一时间想不出什么办法来。

“那可是一条条活生生的命啊,我能见死不救么?说不得,我只有向我那位弟弟求援了。”女人彷徨无助,都会想依靠自己的男人。

“路大人智计百出,也许能帮助大家化解这次的难关。”段小盒附和了一句。

“那藏四与诸葛奉先两人,倒是自告奋勇,准备前去长安求援。不过对于他们两人,我却有些放心不下。还需一位有勇有谋,谨慎忠心之人带队才行。你看,派谁去好?”

凤瑶目光定定的望着段小盒。

段小盒此时哪里还不明白凤瑶的用意,有凤歌这位牵挂在,他是不可能一去不会的。于是躬身请命:“末将愿往,一定不负使命,将消息传递到路大人手中。”

自去年以来,水旱灾相继,关中一带大饥。玄宗忧淫雨连绵,伤田中禾稼,杨国忠取禾苗之善者献之,并说:"雨水虽多,但不害稼。"扶风(今陕西凤翔)太守房管上言所部水灾,国忠即使御史推按其事,天下无人敢上言灾情。

京兆伊李岘被贬出长安,又兼任京兆伊一职的杨国忠,根本无心管理粮食价格这等小事。长安城的粮食价格,又飞快的飙升起来。

路了了不是圣人,不可能将自己的囤积的粮食拿出来平抑粮食价格。就算他拿出来,长安城可是百万余人口,又能支持多久。更何况,拿出来,也不见得粮食就进入普通百姓的手中,自己还会担上莫大的风险。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看见长安城涌入越来越多逃荒的饥民,路了了轻声吟了一句师父那位至交好友杜甫的诗句,摇头叹息不已。自己这位大唐首富的女婿,家里又有一位极能理财的娘子,也算是小小的朱门玉户了吧。苦苦一笑,却又无可奈何。

回到家中,听闻来了三位故旧。赶过去一看,段小盒等三人,就像那逃难饥民一般,衣衫褴褛,狼吞虎咽的吃着饭食。

“发生什么事了,你看你们三个,像饿死鬼投胎一样。”

路了了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路大人!属下三人倒不会饿死。如果得不到援助,巍山东部山林里,很快就要饿死不少人了。”

段小盒放下碗筷,一脸焦急的望着路了了。

路了了很是诧

异,自己不是早早让凤瑶姐姐储备了粮食么,怎么会饿死人?

“到底怎么回事?”路了了着急的问道。

段小盒将南诏的情况讲述了一番,满怀期翼的盯着路了了。

“这位李宓李将军,倒是一位了不得的智将啊。如今又有五毒教帮他在前面开路,打探消息,只怕被找出来村寨会越来越多。以凤瑶姐姐那菩萨一般的心肠,自然不会不管不顾。想来,那巍山山林,已经难以为继了。”

路了了捂着下巴,若有所思。

“路大人可有良策,化解此次危难。”段小盒忍不住问将起来。

“人不吃饭,就会饿死。自然是赶紧运粮食过去,哪有什么良策。”路了了拍拍衣袖,甩下三人,就急冲冲的找向了王琉璃。

“运粮食支援南诏?路了了你这是背叛大唐啊!”王琉璃大吃一惊,有些不敢相信。

“何为大唐,何为南诏?人都是那些人,百姓都是那些百姓。只不过一个头上是大唐圣人玄宗李隆基,一个头上是南诏王阁罗凤罢了。”

路了了不以为然的回了一句。

“你路了了什么时候变成圣人了啊,我看你分明是想帮助你那位南诏的公主娘子香草。”王琉璃语气酸酸的甩了一句。

“这个!我自然也是有那么一点点私心的。”说道这里,路了了附在王琉璃耳边窃窃私语,“你不知道,我与香草所生的儿子,被那南诏王太子风迦异给偷偷换了过去,成为了南诏王长孙。”

“啊!”王琉璃刺激的叫了出来,“郎君啊!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说不得,以后我给那南诏国换一片天。这大唐的天,也得换一换,让它走上正途。”路了了声音虽然不大,却豪气冲天。

王琉璃若有所悟的望着后宅书院的方向,惊疑不定。

“这希望,也太渺茫了吧。”

“想!自然就有希望。不想,半点希望都没有。现在不管其他,想尽办法将粮食运过去,支援他们渡过难关再说。”

路了了很有气势的挥挥手。

王琉璃像是被自家郎君的气势折服,变得有些唯唯诺诺,连连点头。心里有些不甘愿的盯着路了了:“那你呢?你是不是又要去南诏。”

“当然!”路了了语气坚决的说完,满怀歉意的将王琉璃搂在怀中。

郑回担任西泸县县令一职不到半月,已经被折腾得焦头烂额。前方大唐军帅,不停的讨要军粮,县城里,无数的难民涌将前来,在县衙门口哭告。这位年方十七的少年县令,脸上早早失去了应有的笑容。

“打开粮库,分一部分出来,救济难民。”郑回艰难的作出了决定。

“军方很快就要派人前来,封住粮库,到时候,军队那里怎么交代?”胡小云忧心忡忡的说道。

“赶在军队封锁之前开仓放粮,军队那边,由我来应对。”郑回脑子里一边盘算着应对之策,一边坚定的对胡小云挥挥手。

此时,路了了押运着大批的粮食,也赶向了西泸县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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