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第一闲人 - xp1024.com
《盛唐第一闲人》


第1章 识时务者为俊杰

清晨,雾靄弥漫,寒露微凉。

白慕野被捆得像个粽子,浑身上下就剩两条腿能动。

一位年轻的将军就在不远处的马背上冷冷地盯着自己,看着他手下往自己身上套绳子,目光很是轻蔑。于是他也不挣扎,梗着脖子装出浑不在意的样子,眼睛却死死地瞪着那人。

我不服!不服——

就在大约一个小时以前,白慕野在懵懵懂懂中醒来,他躺在地上,一动也动不了。

一只兔子自他脸上跳过,还在他鼻子上蹬了一脚,然后“噌”地一下跳进树洞里,只露出脑袋警惕地看着地上这庞然大物。

没多久,那只白兔双耳一动,倏地缩回了洞中,像是发现了天敌。

果然,不到十分钟的工夫,远处浩浩荡荡地开来了一支队伍。

这队伍中的兵士虽然显得有些疲惫,可仍然很有秩序,盔明甲亮,军备也整齐,分明就是一支精锐之师。

六名掌旗先头开路,黑色大旗在他们手中被高高竖起,六面近五尺见方的大旗上龙飞凤舞地书写着大字,仔细一看,是“唐”,“李”,“秦”字旗各两面。

之后是一队轻骑兵,约有八百人左右,胯下骑的是一色儿的枣红马,轻骑配弯刀,背上负弓弩,马鞍挂箭壶。

再往后是甲兵三千,身披统一的黑盔黑甲,面甲压低看不清面容,各配重刀一柄加长枪一杆,有些还背着一面牛皮大盾。

最后的是辎重兵,军备粮草装了十几车,车辙辗过土地激起尘烟,轰轰隆隆地跟着大队往前走。

行军不易,队伍路过之处,大地都在震颤,漫天尘土迷人眼。

等他们过去了,白慕野终于费劲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什么情况?做梦吗?前世今生啊?

白慕野不以为然地撇撇嘴,习惯性地摸了一下口袋,然后呆住了。

我GPS呢?

哦……梦里没有GPS定位也正常——梦里怎么都正常。

可别睡过头了啊!班长老周昨天可放话了,今天任务再敢迟到,就罚我一个月不许吃米饭。

切,不吃就不吃呗,不是还有馒头么?不过老迟到总归不好不是?

班长还说了什么来着?

突然,班长老周的声音在他脑海中炸响。

“白慕野——你偏离轨迹了——”

“快离开!重复——快离开——”

一堆乱七八糟的画面交汇出现在眼前,白慕野顿时一个机灵,所以……我的直升机被火箭筒击中了?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外套早就成碎片了,里面的黑色棉T被烧出两个大洞,好在裤子还算完好,不至于走光。

衣服和现实接的上,那就不是在梦里了?那我现在是在哪儿啊?

白慕野看着周围的环境,欲哭无泪。

别说地标,这地方连个电线杆都没有,有没有搞错?华夏大地还有这种地方?出任务之前途径川藏公路的时候,发现连藏民都能守着小卖店乐呵呵地看网络直播了好么?4G信号覆盖神州大地啊!

而且,刚才打这儿经过的那支几千人的队伍到底是什么?幻觉?

他朝山坡下走去,一边走,一边四处寻找人影。

这一找,还真找着了。土路的尽头又来了一拨人——跟刚才那些穿着一样衣服的人。

与之前不同的是这个队伍赶着几辆马拉的板车,每个板车上面都躺着受伤的人,缺胳膊断腿的没有,都是轻伤。

白慕野仔细地打量他们。

他可是一名各项常识都有涉猎的的特种兵,所以一眼就看出这些人是隋唐时期的打扮,再想想刚才大旗上的唐字和李字,难道还真的是唐朝的?秦……是秦王李世民吗?厉害了……

不对!这和我有什么关系?现在根本不是发表感慨的时候吧?

白慕野下意识地就退到路旁,给他们让路,可那些人就突然停在了离他十米远的地方不动了。

白慕野吞了一下口水,忽然眼皮一跳,有杀气!

作为一名优秀的特战队员,他这方面的直觉是十分敏锐的。

念头刚刚闪过,一人忽然跃马跳到白慕野跟前,把他吓了一跳。那人铠甲铮铮,手臂激振,一杆亮银长枪如同一条出水蛟龙直向他刺过来!

我操!

白慕野连忙躲避,好在他身手敏捷,好不容易及时躲过了要命的一枪,他连滚带爬地又奔出了好几步才停下来,拿手一摸,一脑门子冷汗。

什么玩意儿?怎么说动手就动手的?要说是幻觉也太逼真了吧?

白慕野懵了,可感觉身后危险还没解除,他一回身,见对方那人也在挑着眉毛看自己,颇有不肯善罢甘休的意思。

开玩笑!虽然我作为一名优秀的特战队员体能优秀机械射击擒拿格斗样样过关,可是你手里拿的那是什么玩意儿啊?COS常山赵子龙啊?

等会儿,难道这不是幻觉吗?

唐朝兔子,唐朝军队,唐朝……赵子龙?

他猛然重新抬头打量对方,那分明是一个威风凛凛的武将,和各种资料上记载的一样威武。虽然长相被面甲遮住一大半,可仍然能看出他是个年轻人,身材英武挺拔,一举一动有板有眼,双眼正灼灼地闪动着探究的光芒。

最近听人说穿越说多了,真穿越了?都怪老周,他最近一直在自己耳边嘀嘀咕咕地说想穿越……

混账老周,想穿越你咋不上我那架直升机呢?不然来的就是你而不是我了!

白慕野愣了半晌,看对方的身体动了动,似乎要有动作,连忙抢先对那武将一抱拳,然后扯动嘴角露出一个勉强的笑来,算是表示友好。

那武将果然又沉下了身体,依旧冷冷地打量着白慕野,似乎想看他耍什么花样。

白慕野也顺着对方的眼光看了看自己——惨是惨了点,但好歹身材还行……

一身焦糊的高原荒漠作训服,上身露出一片结实的胸口和一块腹肌,裤子上也被烫出星星点点的小洞,就一双短靴子还算完好……

大概人家当我是个乞丐吧!他想。

“拿下!”

白慕野还在那胡思乱想呢,就看那武将一挥手,自他身后涌出十几个人,个个手持长枪,将白慕野密不透风地围在中间,手中兵器齐齐对准他的要害。

于是,白慕野很自觉地投降了,双手抱头蹲在地上,动作相当标准。

呸!识时务者为俊杰!

第2章 秦王李世民

白慕野是真的不服,拿眼睛瞪那年轻武将。

你拿个那么长的玩意儿对付我一个赤手空拳的,算什么本事?有本事咱俩光着膀子单挑啊?

那将军领会了他的眼神,冷冷一笑,提着缰绳来到白慕野跟前,一扬下巴:“你是哪来的细作?”

细作?细作你个鬼啊?你当老子愿意出现在你面前吗?

虽然心里刚得不行,可好汉不吃眼前亏,自己这德行怎么跟这么多人叫板?

白慕野尽量克制自己的不平情绪,盯着他一脸憋屈地回答:“我不是细作。”

“那你为何出现在此处?”

“路过,不行吗?”

那将军垂下眼帘审视了他一会儿,面色突然一凛:“看你装扮古怪,究竟是什么歪门邪道?”

白慕野看了看自己被炸得乱七八糟的高原荒漠作训服,虽然破破糟糟早看不出本来样子了,可这一身不是更爷们儿了吗?怎么看都帅炸了!

我当年可就是因为制服样式霸气侧露才选的特种部队,到你嘴里就变歪门邪道了?

他咬着牙,郁闷地说:“我不是歪门邪道,我就是一个过路的。”

那将军自然不信,他冷哼一声微微抬手,旁边立马就有一个随侍凑过来听差。

随侍上前抱拳垂首:“秦王!”

“追上前方程将军,说附近发现细作,要他提高警戒。”那年轻将军说完转身要走,走之前像是想起了什么,回头挑着眼角瞥了白慕野一眼,淡淡地吩咐了一句:“这个……杀了吧。”

白慕野差点跳起来。

“等一下——”他大喊。

那将军闻声回头,目光凌厉地看着白慕野,看得他一阵哆嗦——有一点怕死,但多半还是气的。

秦王是吧?唐太宗李世民是吧?生杀大权在你那儿是吧?老子是个活生生的人,你说杀就杀了?

说好的贞观之治呢?说好的圣主明君呢?你这样不分青红皂白就杀人,让我以后怎么相信史书啊?

“我真不是细作。”白慕野大声辩解。

“那你究竟是何人?”秦王不依不饶。

“过路的!”没法说清楚,白慕野真想咬下自己的舌头。

秦王厌恶地看了他一眼,转身就走,临走前没忘丢下一句:“杀了!”

话音刚落,就有两个兵士上前,架住白慕野就往光秃秃的山上拖去。

“你——大爷啊——”白慕野在心里大叫了一声,两名兵士手中长刀的寒光让他渐渐冒出了一身冷汗。死就死了,可被刀活活砍死也太惊悚太血腥了吧?为什么不直接让我被火箭筒轰死算了?

那两名兵士将他带到半山腰,扔死狗一样扔在地上,之后刀光猛地一闪。白慕野被捆得太结实,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长刀被高高举起,刀锋上的凛冽寒芒刺得他眼睛生疼,疼得都快滴出眼泪来了。

完了!

白慕野干脆闭上眼,临死还在心中呐喊:大唐一日游啊——

刀迟迟没有落下,紧接着就听“扑通”“铛啷”两声,白慕野心头一震,偷偷睁开了眼睛。

果然和他想的差不多,那两名兵士已经倒在了地上,每人胸口还插着一支羽箭。

嗨呀?得救了?果然天不亡我,福大命大……

大个屁啊!

身后忽然传来一阵万马奔腾般的声响,白慕野一扭头,就看到整整一排一人高的大石从山顶洪水一般倾泻而下,辗过青黄相接的山坡,那些好不容易冒头的野草又被掘了根。

见鬼了今天!这怕是要被碾成肉饼了!

他浑身汗毛“刷”地一下竖起来,本能地四处寻找掩体,很快他眼尖地看到旁边有一道雨水冲刷出来的沟渠。好在身手过硬,他用力一翻身,直挺挺地骨碌进去。

巨石堪堪贴着头顶滚下,弄得他满头满脸的土。他想坐起来,可被绑得太结实,而且人在坑里根本使不上劲儿,所以只能探着脑袋看下面的动静。

“敌袭——敌袭——”

下面的传令官都要喊破了音,其实不用他喊所有人也都看见了,伤病累累的队伍顿时乱作一团。

李世民驱马避开滚石,眼睁睁地看着旁边一架载满伤员的马车被巨石轰然辗过,上面的人连惨叫都没有发出就成了肉泥。

大片的鲜血染红了土地,染红了巨石,也染红了李世民的眼。他目眦欲裂地拔出长剑,朝天借力吐出一声怒吼:“不准乱!杀敌——杀敌——”

不得不佩服,秦王的队伍就是训练有素,他们在短暂的混乱过后,立刻有人组织御敌。那些兵士将伤者围在中间,警惕地巡视着四周。

突然一阵疾风扫过,扬起大量尘沙裹挟着淡淡的血腥气息,打着旋儿往人身上沾。

李世民遥望着山坡顶上,可上面空无一人,他满腔怒火无处发泄,朝着半空大吼大叫:“齐善行——出来!你出来——”

没人出来回他的话,却看到半山腰的地上探出来一个灰头土脸的脑袋。李世民眉毛一拧,朝白慕野遥遥一指,对旁边的随侍恨声吩咐道:“去将那人带来!”

片刻过后,粽子白慕野被带回李世民面前,那名随侍还体贴地朝他后膝弯踹了一脚,于是他二话不说“扑通”一下跪到了地上。

“哎呀我操——”白慕野终于忍无可忍地骂了一句。男儿膝下有黄金啊!我跟我爸妈都没跪过!

李世民皱了皱眉,长剑一挥倏地贴上他的脖颈,阴恻恻地问:“齐善行身在何处?”

“谁?”白慕野疑惑地问了一句,觉得这名字有些耳熟。

“齐善行。”李世民一字一顿地重复了一遍,手中的长剑不自觉地下压了半寸。

求生欲让白慕野飞快地在脑子里想着齐善行到底是何许人也,终于他灵光一闪,在大脑的一个角落把这人翻了出来——齐善行似乎是窦建德的一个心腹来着。

窦建德……李世民……他们是什么时候交手的?

难道说,现在时间是在大名鼎鼎的虎牢关之战前后?

这一战之后秦王势头如日中天,了不得了!

李世民见他久久不肯开口,目光如有蜂刺,刺得白慕野心头一颤。

“你再不说,就将你的肉一块块割下来。”

第3章 还有这种操作?

白慕野毫不怀疑李世民真能把自己给拆散了,可自己说什么呀?现在说什么他也不会相信。

想着想着,他突然感觉脖子有点疼,李世民的剑可能已经把自己的脖子给割破了,再不想点办法的话……

白慕野毫不犹豫地出声阻止李世民继续施暴的念头:“秦王!”

李世民果然手头一松,一副十拿九稳的表情,双眼眯起就等着白慕野这个细作给出自己想要的答案。

感觉脖子上的压迫轻了一些,白慕野暗暗松了口气,看来李世民并不是非要杀自己不可。想到这里他学着李世民方才说话时的口气说:“秦王明鉴,我当真不是细作,方才我也险些殒命于滚石之下。”

白慕野偷偷看着李世民的脸色,祈祷他能听明白自己这临场发挥的古代普通话。

李世民眼神游移,盯着他思忖了片刻,正在犹豫不决的时候,突然身后随侍来小声禀报:“禀秦王,柴少宜被巨石砸中了。”

白慕野第一次在李世民眼底看到一丝惊慌,就连刚才被滚石阵袭击时,他浑身上下也只有愤怒而已。白慕野很纳闷,这个柴少宜究竟是谁?竟然能让执掌盛唐的太宗皇帝这么在乎?

李世民衣袖一挥,长剑精准还鞘,看都不看白慕野转身就走。白慕野伸长脖子追随着他的身影,只见他迈着大步去到一个普通兵士面前。

那兵士被人扶着坐在地上,脸色惨白,肩头一片血红,胳膊也断了,连大臂的骨头都支出来半截,让白慕野看了自尾椎升起一阵麻痒。

这得紧急处理才行啊!

白慕野正这样想着,与此同时李世民就高声唤了一声:“医官何在?”

一阵死一般的沉默。

少顷,方才那名随侍才站出来窃窃地说:“医官死……死了,不过他的弟子还在。”

李世民面色一紧,隐隐爬上担忧,他又问:“他能处置外伤?”

周围又是一阵沉默,李世民扫视众兵士,每看向一个人,那人不是垂头不语,就是眼光看向别处,像是犯了极大的罪过。

真威风!这威慑力!白慕野暗自佩服,牛人就是牛人。

等会!外伤啊……

少顷,那医官的弟子被随侍拉着跑了过来,满脸都是沮丧和哀痛,硕大的医箱被摇得哗啦作响。

李世民阻止了他将弯的膝盖:“免礼了,赶紧看病。”

那弟子应了一声,不得不把注意力放到柴少宜的胳膊上。一看那伤势,他的脸上立时现出一丝为难,偷眼瞄了一下李世民,硬着头皮打开了医箱。

他在医箱了寻了个遍,最后才挑出一个棕色瓷瓶放到一旁。

柴少宜已经是满头大汗,脸色苍白得像是要虚脱,连嘴唇上都褪成了白色。他盯着自己断掉的胳膊,眼中被痛苦和恐惧占据,大概是由于痛苦,他连下颌都在微微颤抖。

那医官弟子额角也见了汗,嘴里无声地念叨着什么,白慕野好奇地读起他的唇语,原来是在嘀咕“止血,止血……”

这人行吗?

白慕野无语了。

果然,像是为了回答白慕野的猜测似的,那医生将柴少宜的袖子撸高完全露出伤口,然后抖着双手打开棕色瓷瓶,竟然将里面的褐色粉末一股脑地往那狰狞的伤口上倒。

大哥!大哥——停一下!你那是什么粉?

还有这种操作?

白慕野瞪圆了眼睛。

这么大的开放性创口直接倒药粉?杀人吗?

果然,几秒之后,柴少宜脸颊上的肌肉突然一阵抽搐,就连身体都难以忍受似地跟着扭动起来。再然后,就是一连串撕心裂肺的惨叫,声音听起来比方才被巨石砸中时还要惨。

那医官弟子明显被吓到了,一哆嗦手里瓷瓶就掉到地上,惊惧地看向柴少宜。

“混账东西!”李世民一脚狠狠将他踹翻在地,怒不可遏道:“你这是治伤?”

医官弟子磕头如捣蒜。

霍——这脾气?开眼了!白慕野在一旁看热闹不嫌事大,忍不住偷乐,感觉跟看电影似的。

接着,他就笑不出来了。

因为他看见李世民一甩大氅“呛”地一声拔出长剑,然后提着长剑一点都没犹豫就朝那医生走了过去。

怎么给忘了呢?眼前这位杀人……多正常啊!

现在他杀人还得用武器,以后?动动嘴皮子就行!皇帝啊!

脑袋里还没想完,嘴却完全没跟脑子商量就擅自行动了,白慕野大叫一声:“住手——”

听到有人阻止,李世民明显有些意外,他一回身,见是白慕野,不禁讶异地昂起了头:“你?”

“我……”白慕野看了李世民手中寒光流动的长剑一眼,硬着头皮笑了笑。

李世民眯起了眼,白慕野顿时立刻就感受到了浓浓的威胁。

这大概就是书里写的王霸之气?

“你敢拦我?”李世民问。

白慕野心想我拦得住你吗?可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一个无辜的人被杀死了啊?我有什么立场替人求情?

想到刚才李世民对柴少宜的重视,他心一横,朝柴少宜指了指说:“要不,我看看?”

“你会看伤?”李世民朝白慕野走了几步,上下打量着他,分明就是不信。

白慕野点点头。

李世民顿了顿,可看到柴少宜那一脸痛苦的模样,便寒着脸朝白慕野一挥手。

众兵士纷纷闪开一条道路,白慕野一瘸一拐地朝人群里走来。

刚才那一脚踹得真狠,到现在膝盖还疼!

白慕野愤然地看了一眼那个踹他的随侍,然后背过身去朝李世民动了动十根手指,示意他给自己松绑。

绳索被解开的同时,一柄腰刀再次搭上他的脖颈,白慕野扭头一看,还是方才那名凶巴巴的随侍。

就知道他们不会轻易相信我这个“细作”的!

不过也无所谓,这是一个很好的证明我不是细作的机会,而且看李世民对这个伤员的重视程度,要能给他包扎利索喽,说不准他一高兴就把我给放了。

不行,这还不够!

白慕野看了一眼瘫在地上几乎快被吓尿了的医官弟子,对李世民提起了要求:“我要是能治好他的伤,你就饶这人不死。”

李世民的眼神闪了闪,痛快地答应了:“可以,饶他,也饶你。”

白慕野听了这话忽然就觉得架在脖子上的刀也不那么难以接受了。

对了,脖子破了没有?白慕野摸了摸,摸到了一手黏糊糊的血。

……大爷的!

第4章 神医

在白慕野的要求下,李世民将围观的兵士都遣散了,吩咐他们打扫战场,继续警戒,随时准备开拔。他自己却没有离开,在旁紧紧盯着这个怪人的一举一动。

白慕野看着骨折的柴少宜,感到有点棘手,因为他根本就没亲手包扎过真正的外伤。

不过虽然没亲手实践过,可是特种兵训练科目里有,他以前做过不少模拟的,就是不知道实践起来怎么样!

柴少宜显得极其痛苦,脸上黑一道白一道的,也不知是泪水还是汗水。他红着一双眼睛可怜兮兮地看向李世民,李世民捏紧的拳头就有些微颤,但还是紧绷着嘴角,强自忍住蹲下安慰他的冲动在一旁冷冷地看着白慕野施为。

敏锐的白慕野愈发察觉两人关系不对,怎么感觉那么……暧昧呢?

嗯?

不过救人要紧,眼见柴少宜的半个身子都被血浸染,他不再耽搁,握住柴少宜的小臂轻轻往上抬了抬。

“啊——”柴少宜明显疼得厉害,尖叫个不停。

李世民眉毛顿时就立了起来,恶狠狠地盯着白慕野的后脑。可他也明白,伤重如斯,哪能不疼呢?

白慕野也能感觉出背后的犀利眼神,被柴少宜弄得愈发紧张起来。

这声音叫得也忒凄惨了,你挺大一个老爷们能不能有点骨气?流血流汗不流泪啊!

简单看了一下伤势,他对李世民迅速地说:“我要止血带,剪刀,镊子,缝合线,绷带,酒精,骨折夹板,消炎……算了。”

他改口说:“我要干净结实的布,针和线,两块薄木板。”他又看了眼伤口,双手比量了一下,补充说:“大概要这么个尺寸。”

李世民用眼神让旁边的兵士去准备,白慕野赶紧叫住他:“有酒吗?越烈越好!”

白慕野又将视线移到地上的医箱里,看到里面瓶瓶罐罐一大堆,也不知装的是什么,看看瓷瓶外头贴的标签,字根本认不全,就算字认识,组合到一起也不知是什么意思。

白慕野将手里的瓷瓶丢回医箱,转脸见刚才的医生神色复杂地看着自己,冲他招招手:“过来帮我。”

医官弟子不知所措地看着他,又看看李世民,直到得到了李世民的首肯,他才跪爬着来到白慕野面前。

白慕野直接丢给他一团布:“哎!手擦干净,再把这布统统扯成手掌宽的长条,留一块大的就行。”

那医官弟子就开始“呲啦呲啦”地撕了起来。

“你叫什么?”白慕野一边检查柴少宜的伤势,一边问。

“我,在下周泽……”那医官弟子抬起袖子抹了一把脸颊的冷汗,小心翼翼地答道。

将断掉的骨头复位是最重要的一步,可之前得先止血,不然再这么流下去人就离死不远了。

白慕野抬起柴少宜的胳膊肘,虽然尽量轻手轻脚,可仍换来他一阵接一阵的痛叫声,看得李世民在一旁两条眉毛都拧成了一条。

白慕野无奈地看向他,问道:“能把他嘴堵上吗?”

本来他只不过是稍微用言语表示一下对大唐爷们的鄙视,可是没想到李世民真的从怀里掏出一块干净的布帕来,折了几折塞到了柴少宜嘴里让他咬住。

白慕野瞥了李世民一眼,再没说什么,而是专注地给柴少宜治起了伤口。

他让兵士帮忙把柴少宜的袖子自肩头拿刀割下,他的胳膊整条都露了出来。

胳膊细成这样也能当兵?白慕野撇撇嘴,古人营养太差了!

“来,扶着。”白慕野对周泽吩咐道。

周泽连忙轻轻托着那条纤细的胳膊,像擎着什么宝贝似地,一动也不敢动。看着白慕野拿起两条白布,在柴少宜腋下缠了两圈,然后用力一拉,拉到一点余地也没有了,才飞快地打了个结。

“这才叫止血。”白慕野很有深意地瞥了周泽一眼,周泽顿的脸顿时就红到了耳根。

自己刚才的心思他是怎么知道的?真是太惭愧了……可是就算是师父,也不会这样的止血办法呀?

周泽想着,就被白慕野自手中接过了柴少宜的胳膊。

“伤口太大,药粉没用,反倒会让伤者产生痛苦,而且因为药粉遇血凝固成块,会增加很多后期治疗的麻烦,容易感染……”白慕野顿了顿,换了一个词,“溃烂。”

周泽大概听明白了,连忙点头,一副虚心受教的模样。

“处理骨折,一定要想法让骨头按原来的形状长,不能随意包扎。”白慕野说着就用大手扳住了柴少宜断掉的胳膊,吩咐周泽说:“你现在将他伤口往两边扩大。”

周泽愣愣地看着他的脸,这次是真没听懂。

“肉,往两边扒开,我要把骨头复原,轻点!”白慕野也有点紧张,强作镇定地说。

要是自己稍微表现出一点不自信,这货肯定更慌,到时候老哥两个就得一起玩儿完。所以自己得先稳住才行!

周泽吞了口唾沫,生怕再弄疼柴少宜,小心翼翼地听着白慕野的指挥,倒也配合得相当默契。

接着,白慕野又让周泽把兵士拿来的一套缝衣服的针线泡在烈酒里消毒。虽然说是烈酒,可对于唐代酒水的酒精浓度,白慕野是不抱希望的,尽力而为吧!

好不容易将断掉的骨头对上了茬,再看柴少宜,早不知什么时候昏过去了。

白慕野摇头叹了一口气,拿起针线穿好,在柴少宜的伤口上大略穿了几针把伤口固定好。好看难看已经顾不上了,毕竟没有麻药疼痛难捱,就让这可怜的人少受点罪吧!

反正唐朝人不穿短袖,留疤什么的也不重要。

吩咐周泽准备好布条,然后接过兵士递过来的酒囊,把塞子咬开,用布条沾上一些慢慢擦拭缝合好的创口。

消毒,包扎,上夹板。

白慕野的一套下来,看得周泽都傻了,稍微一想之后顿时佩服得五体投地。

这方法,治好之后说不定这条胳膊还能活动如初呢!神医啊!

不光是周泽对白慕野惊为天人,就连李世民也看得暗暗心惊。

这娴熟的处置过程如同行云流水一般,这人要说是齐善行的细作,又怎么可能懂得如此精妙的医术?

可若说他只是大夫,那他的英挺长相,魁梧身姿,还有他身上隐含的那股龙踞虎啸的气息又当如何解释……

李世民开始第一次正视起白慕野这个人来。

第5章 发烧

白慕野擦去额头上的一脑门子汗,总算没白忙,老命算是保住了!

“病人平置。”他嘱咐了一句,尽量显得专业。

李世民闻言立刻挥手招来一辆板车,竟然弯下身亲手将柴少宜抱上了板车。

咦?

白慕野看向周围,似乎每个人都是心照不宣的样子,这……

难道唐太宗有龙阳之癖吗?没听说啊!

白慕野看着英俊潇洒一脸正气的李世民,不由得后退两步让自己离他远了些。

这时,刚才那名随侍到李世民身边耳语了几句,李世民神色有些凝重地跟他嘀咕了几声,那随侍又跨上骏马匆匆离开了。

李世民这才有空转向白慕野,定定地看了他半晌,淡淡吐出一句:“刚好此队人马尽是伤病,有劳了。”

“有劳了”这三个字大概是李世民此生对陌生人说得比较客气的一个词了,然而还是让白慕野气得差点跳脚,还有完吗?

可是能怎么办?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暴君!言而无信!

白慕野在心里将李世民骂了一万遍。

不是说好要放我走?还带变卦的?不伺候了!

白慕野看了看周围的一众老弱病残,不屑地撇撇嘴。跑,凭自己的身手也未必就是跑不成,不过……

他看着那些兵士被处理得十分粗糙的伤口,有些于心不忍。这个周泽,这种水平也敢上战场来当军医?还得我给你擦屁股!

无奈地跳上一辆空着的板车,白慕野盘膝坐在上面拍了拍车板吆喝起来:“有没有要重新包扎的?赶紧过来,布条有限啊!”

乍一听这话吆喝得跟卖菜小贩似的,周泽在一旁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白慕野做着做着,之前一肚子的怨气渐渐消失了,人也变得正经认真起来。虽然他不是医生,但是眼瞅着一个接一个的病人被包好伤口后发自肺腑地连连冲他道谢,一种自豪感油然而生。

这波还行……

李世民端坐马上,手提长枪,时刻警惕着周围的动静。

自己这支伤兵队伍原本就慢,再这一耽搁已经被前方的程知节远远地落下了。

程知节这莽夫,也不等等后队!虽然方才已经让那随侍快马去传讯,可万一齐善行趁隙来攻,要如何抵御才好?

想到这里,他冷峻的面容又加了一层寒霜,不由将视线投向兀自昏迷不醒的柴少宜。

他留下白慕野是有他自己的考量——柴少宜现在昏迷不醒,万一醒来后有个什么变故,有白慕野这个神医在也好照顾一二,再说,之前只说饶他活命,可没说立刻放人。

柴少宜绝对不能有事!否则……

李世民面色一凛,看向白慕野。

此人也是个麻烦,他究竟是何来路?

方才听他们闲话,他似乎对周泽说了一句:“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他看向白慕野短短的头发茬,猜想他或许是名僧人,若真是僧人,可就不好过多刁难了。再一想白慕野的古怪不羁的作派,李世民摇摇头,自嘲一笑。

……

不知不觉时近正午,预想的敌袭没有再来,却等来一片骄阳似火。

烈日之下人困马乏,难得前方路旁有一片稀疏的树林,李世民便命令队伍进林中暂时休憩。

早先的中原大地并非如此,一到春日,也是绿意遍地,风雨扬花。

然而,隋末唐初时,刀兵四起,连年征战,有多少良田变荒芜,又有多少青山被荡平,富饶美丽的华夏早已战火连天,再不复当初富庶模样。

最可怜的却是百姓,背井离乡,骨肉离散,易子而食,恶殍遍地。

李世民望着这一路苍凉,紧握长枪的手愈发坚定——我李世民,誓要平尽天下叛乱,今后辅佐父亲励精图治,还我炎黄子孙一个晴明万里!

伤兵队伍虽然仅剩百余人,但依旧井然有序。

五架板车被停到树林旁,兵士们则各自找阴凉处歇息。几名亲近的兵士为李世民辟出一块干净大石,他没有去,而是寸步不离地守在柴少宜的车旁,隐约间目露忧色。

白慕野实在是太好奇了,搡了搡周泽的肩膀:“那人是谁啊?”

“呃……”周泽连忙摇了摇头。

“你不知道?”

“嗯……嗯!不知道!”

跟我撒谎?小子,还是太嫩了!

不过既然周泽不想说,就更表明这里面有很大的隐晦,刚才他说“不知道”,就说明柴少宜不是个普通的兵。

白慕野特别想知道,这个史书上籍籍无名的柴少宜究竟是何许人也。

他跳起来拍拍屁股上的尘土,走到李世民的身后。

大概是日头暴晒的缘故,李世民的脸色微微有些膛红,额角上的汗水汇成道道小溪顺着脸颊脖颈流淌。

他听到身后动静,倏地回头,见到是白慕野,颇感意外。

“何事?”李世民一边高声问话,一边将手悄悄搭上剑柄。

白慕野见状无辜地举起双手,然后手指朝板车上的柴少宜指了指:“我来看看他。”

李世民这才朝旁边闪了半步,可身上的警惕丝毫没有放松。

白慕野装模作样地检查了一下柴少宜的伤口,又随意地摸了摸他的头,刚想找李世民搭讪,突然感觉不对。

他再摸。

真发烧了?

不要啊大兄弟!你可不能有事,不然我的小命也要没了!

他抬头看了看正午毒辣的太阳,伤员怎么能一直这么晒着呢?有没有常识啊!

看他一脸惶急模样,李世民也紧张了起来,他忍不住问了一句:“如何?”

“不好。”白慕野没心思搭理他,皱着眉头随口应道。

这种环境发起烧,要怎么处置?能有东西代替消炎药吗?

别吹,中医中草药我可真是一窍不通。没辙,先物理降温吧!就看这小身板能不能扛得住了。

“这样不行。”白慕野尽量让自己保持冷静,对李世民说:“得把他抬到阴凉处。”

然后,就见李世民二话不说,抱起柴少宜就往树林里走,弄得白慕野一个措手不及,他连忙跟上,在一旁帮忙托着柴少宜的胳膊,生怕李世民一不留神给来个二次伤害。

第6章 回不去了

几名有眼色的兵士见秦王过来连忙起身,为他让出一块平坦的草地。

白慕野瞥了一眼那几棵稀稀疏疏的小草,连贫瘠干旱的地面都遮不住,上面一层的沙土。

“这不行,你们几个,外衣脱了铺地上。”

几名兵士大多受过白慕野的好处,现在对这位“神医”是言听计从,听他一开口便纷纷脱下外袍整整齐齐地铺到了地上,然后退到一旁。

白慕野想从李世民手中接过柴少宜,却被他闪开了,在白慕野的叮嘱下,小心翼翼地避开伤口将柴少宜放在地上。

“他发烧了。”白慕野一边说着李世民听不懂的话,一边挥手招来周泽。

周泽正在给一名伤病按白慕野教的重新绑绷带,见“师父”召唤,便急匆匆地打了一个结,朝这边小跑过来。

“师父,什么事?”周泽长得斯斯文文的模样,如今却涎着脸讨好地笑。

谁特么是你师父啊?

白慕野一脸嫌弃,但是现在可没空跟他纠缠,见他两手空空就着急地问:“你那医箱呢?”

“在呢!等我去拿!”周泽说罢就往回跑,很快就把医箱拎过来了。

白慕野接过医箱,顿时一个头两个大。

“周泽,这都是什么?”

周泽一脸诧异,怎么师父不认得配制好的药材?

出于盲目崇拜心理,他选择忽略白慕野的无知,仍然耐心一一解答,而且一口一个师父叫得异常亲近:“师父,这是红花散,这是丹参丸,这是茯苓膏,这是五灵脂……”

“停停停——”白慕野连忙打断他,“有没有消炎……解毒的药?”

“毒?”周泽大惊失色,连忙扭头观察李世民的脸色,见他表情沉静才开口问道:“他中毒了?”

中你大爷啊!笨货!

“解毒!清热解毒!”

他很想大叫:牛黄解毒片有没有?板蓝根冲剂有没有?

周泽恍然大悟:“师父是要清热解表的?”

见白慕野点头,周泽连忙到药箱里扒拉,半晌终于拿出了一个小小的瓷瓶摊在掌心里。白慕野看他献宝时兴奋的样子,就好像在万能口袋里忽地掏出竹蜻蜓的哆啦A梦。

“师父,这里有夏枯草制好的药丸。”

白慕野打开,狐疑地看了看,里面是米粒大的褐色药丸,这……能管用吗?不过古代人不都是这么过来的?要相信祖宗的智慧,就试试看吧!

让周泽给柴少宜灌药,他则起身四下张望。

“找什么?”李世民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冷。

“水。”

话音刚落李世民十分配合地自腰间解下水囊递了过来。

……

大概是我表达方法有问题,绝对不是太宗陛下蠢,绝不是!周泽,我也冤枉你了!不是你笨,是我的错,我不该对你们寄予过高期望!

好在不远处就有条快要干涸的河流,说是河流,也就剩下不到一米宽。

白慕野摸摸柴少宜的额头,再探探他的脖子。比刚才烫得还厉害,感觉差不多将近三十九度,得马上物理降温才行。

找不到容器,就让兵士用头盔盛来河水,见有兵士在生火烤东西吃,白慕野顿时乐了,还好有火!

“把头盔架在火上,在里面加进一半酒水,再烧热了拿过来。”

片刻后,白慕野拿过布巾打湿,先帮柴少宜擦了一把脸。

柴少宜烧得满脸通红,双眼紧紧地闭着,裸露的皮肤上干燥得一点水分也没有,喉咙里还时不时“吭哧”一声,好像十分痛苦。

布巾上的水分很快就被吸收了,白慕野再次把布巾浸到水里拎出,仔仔细细地擦拭着,一寸一寸,一处不落。

然后,在李世民虎视眈眈的目光注视下,白慕野刚想解开柴少宜的衣襟替他擦身体,手才一触碰到领口,李世民顿时忍无可忍地一声断喝:“住手!你敢造次?”

在一旁帮忙的周泽顿时浑身一抖,正在给擦拭柴少宜掌心的布巾都掉到了地上。白慕野也是一怔,任谁都能听出来李世民这声音里的怒意都要直冲九霄了。

至于么?为啥?

白慕野狐疑地看向柴少宜,不经意间就觉得似乎哪里不对,又说不上来。

哪里不对呢……

白慕野又扫视了一遍。

饱满的额头,挺直的鼻梁,长长的眼睫,薄薄的嘴唇,光洁的面颊,纤细的脖子……

嗯,起码按2018年的眼光来看挺帅,不亚于任何一个上得了台面的小鲜肉,难怪能得秦王“青睐”,嘿……

等一下!脖子?脖子!喉结呢?

白慕野傻了,之后马上就反应过来——

女的?

难怪这俩人一路上都眉来眼去,难怪这些兵士噤若寒蝉,你秦王公然在行军途中带女眷?要脸吗?

但又一想,就他对史书上记载的李世民的了解,应该不会做出这么龌龊的事才对。难道是有什么内情?

史书?哎……

他的心中有些绝望。

总是没能接受自己身在唐朝的事实,这会儿,他才终于有点觉过味儿来了。

白慕野,你穿越在唐朝,面前的人是秦王李世民,未来的唐太宗,杀伐果断弑兄逼父的铁腕皇帝!

他不是你的老周班长,也不是你那些亲密战友,更不是跟你平等相处互不侵犯的路人。

现在是封建社会,君主就是天,你要想活下去,单有本领是不够的,还要懂得找准自己的位置才行。

你想做个什么样的人,就要重新开始朝那个方向努力,眼前的这个人,这件事,就是你大唐生活的开端。

回不去了……白慕野……

其实想了这么多,从头到尾也就是一闪念的工夫。李世民仍在瞪着他,等他为他方才的行为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白慕野狠狠用手抹了一把脸,像是甩开了自己的过去。他直视李世民,毫无惧色地说:“我这是在治病。”

见李世民没有喜怒,兀自抻出一截长剑站着不动,明显是不接受自己的说法,他继续说:“伤者现在正高烧,估计已经引发炎症,必须将温度降下来,不然会有性命之忧。”

虽然前面几句李世民似懂非懂,可最后一个“性命之忧”他却是听真切了。

他犹豫了一瞬,眼神重新变得冰冷,比初见那时还令白慕野觉得冰寒透骨,他缓缓说:“随你,但若你活不了他的命,就为他陪葬!”

第7章 七分

白慕野抿了抿唇,接下了这单方面的不平等条约。

他让兵士们继续打清水烧热拿过来,然后吩咐周泽:“你帮忙拿件衣服遮一下。”

李世民目光一闪,莫名诧异。

这人是何时知晓柴少宜那不便示人的身份的?又是如何得知的?自己军中不可能有长舌之人将这事讲与他听!

不可小觑!

他走上前推开周泽,用眼神示意他滚远点,然后解下自己的猩红大氅,蹲下身来展开了帮柴少宜遮住身体。

白慕野更加好奇他和柴少宜的关系。

怪怪!古代男人都有这方面的洁癖吧?虽说李世民现在已经有老婆了,可他可以一直娶下去啊!自己万一在这里把人家私藏的妹子给看光了,他越想越气以后把自己给剁了怎么办?

“要不……你来?”白慕野礼节性地问了一句:“也不复杂,就这样给他擦身体就行,目的是用水吸走身体热量,很简单的。”

李世民瞪着一双虎目考虑了半天,脸色渐渐涨红,最后憋出两个字:“你来。”

看他那一脸羞涩到磨不开的样儿,白慕野更加疑惑了。

我来就我来!

他手中动作却没停,轻手轻脚地解开柴少宜的衣服,里面还有一层中衣。

霍——真平!

白慕野在心中赞叹了一句,难怪能在军营中女扮男装还不引人犯罪。

虽然心里是这么想的,可他明显察觉到,旁边这位李世民李将军的呼吸都有些急促了。

至于么?

解开中衣,柴少宜修长的脖颈和分明的锁骨慢慢暴露出来,形成一道好看的弧线,一直延伸肩膀。她的束胸束得紧紧的,硬是把胸脯挤成了胸肌。

尽管在李世民不停甩过来的凌厉眼刀的威胁下,白慕野好奇的眼光只敢非常单纯地在那抹束胸上稍稍路过一下,可看完之后仍然替柴少宜的肺活量担忧。

李哥,别用这种眼神看我好不?我又不是色狼!再说,就你家妹子这姿色,在我们那也就打个六分……好吧!七分!

李世民想要吃人的眼神实在让白慕野难受,他不得不解释一句:“露出腋窝和脖子下面就可以……”

李世民闻言肩膀一垮,两人同时劫后余生似的长舒了一口气。

“呼——”

白慕野更加疑惑,可还是非常识相地没有多问。

李世民紧紧地盯着白慕野,似乎的确只是在用湿布吸热,并无任何冒犯动作。见他上上下下忙出一身的汗,便叫周泽过来帮他。

上至肩颈腋窝,下至脚心腿弯,这几个位置反复擦拭,再加上有周泽的帮忙,又或许是那死去的军医配制的灵丹妙药太灵验,总之一顿忙乱后柴少宜的热度很快就退下来了。

白慕野长出了一口气,总算暂时稳住了!

他帮柴少宜拉上衣服,看到她脸上的红潮退去,恢复了光洁白皙。

周泽一边帮忙一边问:“师父,为何要为她穿上外衫?不怕再发热吗?”

“热不热跟穿多少衣服没关系,是体内调节系统……”白慕野觉得这话周泽未必能听懂,真是头大,看来,以后只能当他们是幼儿园小朋友的级别。

他尽量选周泽能听懂的词汇解释道:“我是说,衣服的确会阻止散热,但那是指已经开始发热之后。发热病人并不会因为穿多了衣服而发热,方才我们用温水擦拭她的身体,毛孔打开,不及时穿衣服的话会……风邪入体。”

“哦……”周泽似有所悟地点点头,兴奋地说:“师父真厉害!”

李世民见柴少宜的脸色确实正常了不少,整个人也松弛下来。

他难得给白慕野好脸色:“歇息片刻,准备出发。”

白慕野率先反对:“不行,你再这样赶路,她的病情还会加重。”

于是李世民就犹豫了。

他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可是若不在天黑前追上前队的话,他们这些人连锅灶行李都没有,如何在野外露营?就算这些都能克服,可万一敌人来袭,单凭这不到一百的伤兵,岂不是要被对方瓮中捉鳖?

他最终下了决心:“必须走。”

“我是医者,病人的情形我最清楚。”白慕野言辞强硬,但是口气却很平静。

李世民脸上突然就有了一丝动容。

此人为何突然之间就散去了之前的满身燥气,仿佛是变了一个人?

他哪知道,白慕野认真起来的时候,也是曾经在泥浆里爬伏两天两夜都没被敌人发现的硬汉。既然决心在大唐一切重新开始,危急关头自然要保证万无一失。

他盯了他半晌,仍然坚持道:“必须走。”

白慕野蹙起了眉头,不理解为什么李世民这么固执。他问:“为什么?”

“不追赶上前队,断食不说,危机四伏我们应付不来,必须走!”

原来是这样?

白慕野看了看周围,一时无语。他虽然也是当兵的,然而现代化战争,短平快,伤亡小,军备从来不用他们操心,所以也从来没有考虑过李世民说的这些。看来,在这大唐,自己要学习的东西还有很多。

相对柴少宜的病情而言,这一百多人的生命当然更加重要,所以白慕野不再坚持,一言不发闷头收拾药箱准备出发。

“倒不急于一时,过午了,吃个蒸饼垫饥。”李世民不知从哪儿摸出来一个扁扁的馒头,递给白慕野。

白慕野连忙接过来,有些受宠若惊。

他叼在嘴里,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咬了一口。

……什么蒸饼,不就是硬得硌牙的馒头么?

……真难吃!扔大街上估计野狗都不带吃的!

“什么时候走?”白慕野好不容易咽下那口蒸饼,无意中看向旁边那条小河,突然馋起市中心那家新店的特色烤鱼来。

李世民也咬了一口蒸饼,嚼了几口便囫囵咽下,同样觉得寡淡无味。听白慕野问话,他说:“兵士已经在准备了。”

白慕野回头看,只见兵士们把生起的火彻底熄灭,连暂时脱下盔甲的都已经整理利索了。

看来今天的烤鱼是吃不成了!

白慕野到柴少宜身旁又在她额头上试了试——没有再烧。

NICE!加油吧,白细胞!

第8章 柴少宜的身份

李世民不知什么时候也走过来,站在白慕野的身旁看着柴少宜,眼神变得前所未有地柔和。他低声说:“你救了她,我十分感激。”

白慕野扭头看他:“秦王不追着我要杀要剐的了?”

李世民扯了扯嘴角:“我不那般要挟,你能尽力而为?”

白慕野跟着傻笑,心里却明镜儿似的——那根本就不是什么要挟,要是自己真把救人的事给搞砸了,他相信李世民会毫不迟疑地砍了自己。

人与人之间能不能真诚一点?能不能?

“尊姓大名?”

“不敢,姓白,白慕野。”

“可有表字?”

“没有。要不,秦王赐一个?”

李世民登时失笑:“我何德何能?”

白慕野心想你能耐可大了,现在随便赐个字,将来我子子孙孙肯定倍儿有面子!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聊着,在外人看来竟然显得十分融洽。

队伍继续前进,白慕野体力倒是没问题,只是下午的天气比之前更热,他感觉自己脑袋顶上都冒出了一股一股的水蒸气。

片刻,在后方压阵的李世民忽然快马追上来,递上一根缰绳。

肯给我马骑了?待遇提高了啊!

白慕野郑重道谢后才接过来,一翻身就腾上了马背,觉得自己帅飞了!

他自从高中时跟去蒙古旅游骑过一次马之后,就爱上了驾驭驰骋的感觉,可惜再往后骑马机会却少得可怜,想不到这次却跑到唐代来骑马的祖宗了,人生真是起起落落啊!

其实在李世民看来,他那动作滑稽又可笑,一眼就能看出他压根不会骑马,只不过是仗着体格好,身手显得利落罢了。

好在队伍行进速度不快,白慕野没有出太大的糗。他始终在柴少宜的马车旁守着,随时观察她的状态。

走着走着,柴少宜的额头又渗出了一层汗水,白慕野一看,连忙跳下马来喊队伍停下。

“何事?”李世民提马上前,有些紧张地问。

“这样暴晒会脱水的,再不济给她搭个凉棚,只耽搁一会儿,行吗?”

李世民见白慕野神色凝重,不敢掉以轻心,立刻就调拨了几名体格好的兵士照白慕野说的做。

由于没有工具,白慕野只能让他们勉强搭个锥形的架子,再用衣服将连接处捆扎起来。可上面用什么当棚顶呢?

白慕野眼神在四周寻觅了一圈,最终落在了李世民的猩红大氅上。

那件大氅布料厚实,既能遮阳吸水力又强,打湿以后盖在上面不至于马上就被阳光把水分蒸发干。

他过去对李世民说明缘由,李世民二话不说就解下大氅递到他眼前。

父亲赏赐的又能怎样?柴少宜的性命才最要紧!

柴绍啊柴绍,你真是给我找了一个好差!

……

柴少宜,真名叫做柴堇,是柴绍柴驸马的亲妹子。

自两年前起,左翊卫大将军柴绍便追随秦王李世民南征北战,屡立战功。此番平定王世充之乱,他更是骁勇异常,出入敌阵如入无人之境,所过之处敌人闻风丧胆。唯一放心不下的,大概就是这个不省心的妹妹。

柴堇表面上是追随兄长柴绍而来,实际上柴绍知道,她不过是为了借机亲近秦王而已。这妹子被提亲数次却始终瞧不上那些劳什子青年才俊,心心念念的不就是秦王么?柴绍这做兄长的如何能不知?这回好不容易得了机会,她真豁出脸皮去了,赶不走,骂不退,说什么也要待在军中。

柴绍说战场危险,柴堇说我不怕,哥哥保我;

柴绍说行军途中常常三餐不济,柴堇说没关系,我在家也常辟谷断食;

柴绍说你一个双十女子在军中跟男人厮混成何体统,柴堇就披上戎装往柴绍面前一站,说哥哥,我英武不英武?

柴绍无话可说,对李世民借口柴堇想学嫂嫂平阳当女将军,此番要跟随大军历练一番,求秦王开恩。

李世民说柴小娘子巾帼英豪我很钦佩,柴将军请便。

于是柴绍就将柴堇推到李世民面前:“如此有劳秦王了!”

李世民:“哈?”

“战场多变,唯有秦王身边护卫最周全,柴堇安然无恙,我方能在前方安心杀敌。”柴绍说得大义凛然。

“……那柴将军保重!”李世民抱拳送客。

如此,柴堇就名正言顺地留在了李世民身边。

此次虎牢关大捷,虽活捉了夏王窦建德,可仍有余孽在外逃窜。李世民担心夜长梦多,在王世充手中拿下洛阳城后,让秦琼和柴绍两员大将即刻押送窦建德赶赴长安,自己则在处置好洛阳事物之后,才和程知节一起班师回朝。

在洛阳时,李世民就收到了窦建德手下的书信威胁,要他马上放人,不然不惜鱼死网破。李世民何等的人物,岂会受人要挟?况且对方已是强弩之末,何足惧哉?

但李世民带着柴堇仍得提防敌人来袭,所以特意选了最安全的伤兵队伍融入其中。没想到,对方竟然会出其不意地对一队伤残下手,看样只是为了泄愤。

万幸,他临时捡到了一个白慕野,不然要如何同驸马柴绍交代?

……

白慕野接过李世民的大氅,跳着脚四处寻找水源。想要打湿这样一件厚实的大氅,光水囊那些水肯定是不够的,他巡视四周,然后就远远地看到山脚下有一条河。

“秦王请稍候,我马上回来!”白慕野招呼了一声,也不麻烦别人,匆匆地往山脚下跑去。

这条河还算清澈,河水淙淙漫上石滩。才一靠近,白慕野就感到一阵清风扑面。

他把大氅往河边一丢,就着清凉的河水洗了一把脸,立马疲惫全消,精神好了不少。

舒服!

按照以前训练时野外求生的习惯,白慕野把短袖T恤扒下来浸在水里,想拧干了再套上,这样可以享受很长一段时间的凉爽。

可他还没来得及捞起衣服,耳朵突然剧烈地疼了一下,下意识地用手去捂,登时感觉一股热流从指缝流了出来。拿下来一看,一手的血!

白慕野心里“咯噔”一下,什么东西?

他一抬头,一眼就看到河对面树林中有几个人举着长弓正对自己。

卧槽?原来是耳朵被箭射中了!

他再仔细一摸,还好,耳朵还在,只是耳垂好像缺了一块。

尼玛!

难道我从此以后就不帅了吗?

第9章 百步穿杨李世民

白慕野保持着蹲在河边的姿势,并没在意顺水漂走的T恤,也没再管耳朵上不停淌血的伤口,而是仔细打量着对面的人。

对方有四个人,都端着弓箭,其中一个人的箭已经在方才射出,正从背后的箭壶中再抽一支想要搭上弓弦。他们身穿铠甲,头上顶盔,但却不是唐军那身黑色甲胄,而是明晃晃的银白盔甲。

白慕野对李世民现在的状况也有点了解,猜想对方应该就是他忌惮了一路的齐善行的人。

叫人?

估算一下李世民的队伍跟自己的距离,应该是来不及了!

跑?

四周空空荡荡一片河滩,没有任何掩体,想当靶子?

那怎么办?

白慕野双拳渐渐攥紧,把目光投向眼前的小河。

一闪念的工夫,他头也没抬冷不丁朝前纵身一跃,一个猛子扎到河里,溅起大片水花。

树林里的四个人明显一呆,没料到对方会有此计。

领头那人率先一箭射出,那箭一声破空倏然已到白慕野近前,“噗呲”一声扎进水面却失去力道,慢慢停在他额头二十公分远的地方就沉了下去。

你大爷我死不了!

紧接着又是三箭入水,仍没有一箭能伤得了白慕野。

白慕野虽然没被射中可依旧不敢怠慢,鼓起腮帮憋足了气,将自己的身体沉得更深,贴近水底往远处游。

树林里的四个人追随着他的身影,一路从树林里急奔下来!

这时,李世民也觉察出异状,解下马鞍上的雕花大弓策马便朝这边狂奔过来,他身后还跟着十名精壮的兵士,其余人仍留在原地拱卫着昏迷不醒的柴堇。

那十名唐军兵士一边疾奔一边大声吆喝,试图震慑驱赶那四名弓箭手,可那四人似乎铁了心想要黏住白慕野,两人不断朝李世民他们射箭掩护,另外两人则不管不顾地往河里冲。

我就洗把脸,惹你们了?河是你们家的?

白慕野在水里影影绰绰地看见四条身影一直在岸边穷追不舍,怎么回事?在水里也看得见?

他一回头就明白了——除去河水有点清浅不说,自己耳朵上还不停往外冒血呢!血水一缕一缕地漂到河面上,可不一眼就让人找见了么!

白慕野无奈地往下再沉,可又觉得这样太被动,河水不够深,很容易被当成鱼给叉死!

同时他也听到一阵隆隆马蹄声,猜到是李世民过来救援了,心里就有了一丝安全感。

干嘛不先发制人呢?说不定和李世民配合一下能把他们都干掉!

想到这里他干脆光着膀子一挺身从水里跳了出来,朝那两个来捉他的人猛扑上去!

“哗啦”一声,水花飞起。随着水花出来的,还有一条跃鱼般的影子!

那两个人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眼看着白慕野直接骑上一个人的胸腹部,接着一个漂亮的抱摔。那人被按着头直挺挺往后倒去,脑袋“咚”地一声撞在石滩上,当时就翻出白眼。

另外一个见状怒吼一声,抽出腰间弯刀就朝白慕野脖子削来。

白慕野看那冷森森的幽蓝锋芒,后脖颈当时就是一凉!他本能地就地一滚避开刀刃,感觉那刀锋在自己鼻尖“刷”地划过,不过差几厘米的距离。

那人自是不肯轻易放过,紧追上前挥刀再砍!

白慕野看到他血红的眼珠越来越近,知道他这下是新仇加旧恨,卯足了劲非得砍死自己不可了——虽然旧恨是什么到现在他也不知道……

白慕野咬紧牙关,在弯刀再次接近时突然侧身躲开,同时迅捷地伸手钳住对方手腕,往膝盖上用尽全力一磕。那人根本来不及挣扎,惨叫一声,弯刀“当啷”一声落到了地上。

他抱着自己的手腕哀嚎不止,那手腕诡异地扭曲着,看样已经是断了。

丝毫没有留情,白慕野对着那人当胸就是一脚,把那人直接踹到了河里!

他喘着粗气转身面对另外两人,眼角开始变得赤红。他们已经到了自己身后,两柄明晃晃的弯刀和两人狰狞的面孔就在自己眼前!

又尼玛是刀刀刀?

他的眼珠瞥向刚才那人掉地上那把,可惜有点远。

这是冷兵器时代,下次一定记得随时珍惜一切资源……

白慕野先是站着不动,然后趁两人稍不留神,一矮身避开弯刀的攻击范围,转身就往李世民的方向跑。

然而才跑了没有两步,两人不知怎么就追上了他,一人一边扣住他的肩膀。

白慕野眉头微凝,顿时周身一股杀气漫延!

没完了是吧?

他回头正准备跟他们拼了,正在这时,“咻”地一声利箭破空转眼就到跟前,“噗”地穿透了一个胸膛,那人捂住伤口无声无息地软倒下去。

白慕野回头一看,李世民正飞马朝这边疾奔,距离大概还有一百来米,满脸肃杀不怒自威,活脱脱一位下凡的天兵天将,他的手正搭在弦上准备放第二箭。

卧槽?这就是传说中的百步穿杨?都说秦王箭法超群,果然名不虚传!

秦王牛批——牛……

还没等白慕野感慨完,剩余的最后一人忽地将他拉到面前,顺势将弯刀架上了他的脖颈,用他的身体挡住自己的,吓得白慕野连声大叫:“停——停——别放箭——”

李世民远远看到这一切,投鼠忌器,垂下了握弓的手,风驰电掣地来到近前。

他一扯缰绳,那骏马长嘶一声稳稳站住。

“鼠辈,何人?”李世民咬牙切齿,声音冷得仿佛来自十八层地狱。

那人虽以寡敌众,然而似乎对手中人质充满信心,傲然问道:“你又是何人?”

停了片刻,李世民一字一顿地报出名号:“李——世——民!”

“不可能!你是秦王?”那人再没了上一刻的从容,他将视线转到白慕野的后脑:“那他?”

李世民冷笑:“你们找错人了?”

他脸上极尽嘲讽,可心里却是怒意陡生!

怪不得这些腌臜货色只找伤兵麻烦,原来根本就是冲我而来,此次对白慕野动手,怕也是寻错了仇家。

第10章 牛不过三秒

李世民将目光放在石滩边那件大氅上,它吸饱了水分,在这山青水碧之间更显艳红。

父亲赐的大氅,从不离身……

他们是为此才找上白慕野的吧?齐善行倒是有心了!

那人眸光不断闪烁,在李世民和白慕野之间来回逡巡。半晌,他嘿嘿怪笑一声,对李世民说:“今日叨扰秦王,实属不智,此人我借用几日再归还。”

原来,他是看秦王对白慕野还算在意,便想挟持住他,好保自己安然离开。

李世民哪肯就这样放敌人离去,他冷哼一声:“将人放了,饶你一条烂命!”

“呵呵,秦王说笑了,在下了解秦王的手段,我要是放了他定然死无全尸。”

“不放人你一样走不了。”

“既然走不了,就拉上一个一同上路!”

那人的声音变得异常阴狠,白慕野听得出,他绝不是在说笑。

有没有搞错,你们这样讨价还价商量我的死活,经过本人同意了吗?

还有没有点人道主义精神?

“这位壮士……”白慕野故作深沉地开口,成功地将两人注意力都放到了他身上。

“我是个大夫,今日跟秦王纯属偶遇,你抓我也没用,我的死活他从来没放在心上……”

在白慕野看来,自己用的这个套路,是劫持人质事件中比较有效的一个能让劫匪动摇的说辞,任何负责谈判的人员都能马上明白这话的用意,然而他却看到他心目中文韬武略天之骄子的秦王摇着头说:“不,你不能死。”

白慕野顿时想要抓狂。

陛下!您真是REAL耿直!

于是,白慕野就听那挟持者在自己身后哈哈大笑起来,同时喷了自己一脖子唾沫星子。

白慕野现在也很想喷李世民一脸,可身后那挟持者可不给他这个机会,连拖带拽地要把他往山上拉。

李世民一挥手,十名兵士迅速围拢,那挟持者见不得脱身,顿时有些慌了。

他看着李世民下马一步一步朝自己走来,脚步铿锵似有万钧雷霆,不禁将手中腰刀贴紧了白慕野,想要与他同归于尽!

白慕野感受着脖子上的冰凉,一股郁气灌满胸膛。

来了不到一天,这都第三次了!你们这儿的人都喜欢拿刀怼人脖子的吗?

老子我是谁?某大学女子防身术三期教官!空手夺白刃我怕你?

他看看前方李世民等人穿的布质军靴,再低头瞅了一眼自己脚上穿的牛皮短靴,不禁狞笑一下——嘿嘿,咱这鞋后跟还在一千三百九十七年后订了俩铁掌呢!

白慕野趁那挟持者和李世民对峙的工夫,把手悄悄搭上了他持刀的手腕,然后摸准那人脚的大致位置,猛地抬脚朝后一跺!

这一下含着白慕野的一肚子怨气,可是把吃奶的力气都使出来了!

那挟持者“嗷”地一声仰头往后栽倒,白慕野一俯身绕过那人手臂,抓紧他的手腕一扭,就把那持刀的手扭到他的身后,接着一转眼整个人都被他结结实实地按到地下。

转瞬之间,形势逆转!

李世民顿时眼前一亮,忍不住叫了一声好!

白慕野在未来的皇帝面前拔了份儿,得意地朝他咧嘴一笑。

嘿!怎么样?牛不牛?

可还没等他威风够呢,骤然一骑战马从山上猛冲下来。马上骑士将身体伏得极低,一身黑袍在风中猎猎作响。他的马如流星划过,速度极快无人敢拦。

那战马横冲直撞地进了包围圈,眨眼间就来到白慕野跟前。那骑士一矮身,捞起白慕野就走,连地上那同伴也没再多看一眼。

李世民侧身躲过冲来的战马,再想挽弓搭箭却已经来不及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白慕野被那人掳上马背扬长而去,远远地留下一连串听不懂的咒骂。

“追!”李世民神色一凛,翻身上马。

“秦王!”手下一名随侍拉住他的缰绳大声劝道:“切勿以身涉险,赶路要紧!”

李世民胸口起伏不定,望着白慕野消失的方向,又回头看看自己不足百人的伤兵队伍,攥着拳头犹豫不决。

那随侍见状指着地上被制服的人继续说道:“留下这活口,也许还可问出白大夫下落。况且,午时那滚石阵必是这伙人所为,秦王何不问出余党。”

李世民定定地看着石滩上那块艳红的大氅,强压心中郁郁,片刻之后决然扭头离去。

……

白慕野被重重按在马背上,快被颠散架了。

那黑袍骑士一口气奔出十几里才慢下来,马儿缓步进了一道山涧,然后又拐进了一处幽暗的山洞之中。

天旋地转的感觉终于停了,白慕野被丢下马,可还没等坐稳就被一堆壮汉一拥而上捆了个结实。

白慕野光着膀子瘫坐在地上,眯眼巡视着眼前众人。

面前大约有十几个大汉……哎?竟然还有个妹子?

为首的是一个虎背熊腰的中年男人,庞大的身躯却配着一副獐头鼠目的嘴脸,一看就不是什么善茬。

他的左边站着一个穿黑袍的男人,看模样应该就是捉自己来的那个,白慕野目光扫过他时鼓着腮帮冲他做了一个示威的表情。

那首领的右边还站着一个长得非常清灵的女子,可一双大眼睛里却透出不符合年龄和长相的怨恨,像是恨不得把自己给扒皮吃肉。

白慕野满脸疑问:小姐姐我们认识吗?

为首那人瞪着一双老鼠眼看了白慕野半天,问黑袍男人:“天振,此乃李世民?”

“是吧……我看老二抓他来着。”叫魏天振的男人皱眉回道,也隐隐觉得似乎哪里不对。

“老二他们呢?”

魏天振没回答,只是轻轻摇头。

首领重重叹息一声,然后将目光重新转向白慕野,缓缓抽出了长剑。

“你是秦王?”

白慕野脑筋飞快地转着,这什么情况?要怎么回答?

——我是李世民。

——我们杀的就是李世民!

——我不是李世民。

——不是的话留着也没用,杀了吧!

左右为难啊!白慕野吭哧了半天也没说出话来。

这时,那小娘子忍了半天终于憋不住开口问道:“你的头发怎么回事?”

第11章 秦王命不久矣

白慕野顿时心里乐开了花。

恩人!女菩萨!可爱至极!声音也好听!

既然如此,我也不计较你对我横眉立眼的罪过了——反正你这态度好像也不是针对我,而是那个叫李世民的!

有人帮忙转移话题简直再好不过了!

看她眼神由怨恨转为好奇,白慕野故意吊她的胃口:“我这头发嘛……关系到一个大秘密!”

“什么大秘密?”那小娘子单纯果然上钩,瞪大眼睛问,还不知不觉朝前走了两步。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

别说是那小娘子,就连她旁边两个大男人也有点想知道为什么他的头发是这个模样。

“我可不能说。”白慕野狡黠一笑,顺便朝那小娘子抛了个飞眼,压低声音故作神秘:“要不我单独告诉你啊?”

小娘子登时红了脸,有意无意又瞥了他赤裸的上身一眼,更红了。

魏天振见状连忙大步上前挡在女孩面前,怒斥道:“小妹莫要上了这狗贼的当!他诓你呢!”

那女子嘴巴一撅,看向白慕野的眼神重新变得狠辣起来,颇有些恼羞成怒的意味。她手执一柄小巧的短刃指向白慕野,娇斥道:“李世民!你抓走我舅父,现在落在我们手里,还不快快写信让他们放人?”

你舅父?谁啊?

几人见眼前这古怪男人的懵懂确实不像是装出来的,不禁相互交换了一个眼色,为首那人阴沉着脸咬牙说了一句:“你不是秦王——”

白慕野感觉实在瞒不过去了,忽地粲然一笑:“嗯,我的确不是秦王,你们找他有事吗?”

他话一出口,就见到对面三人个个一副吞了苍蝇的表情。

魏天振懊恼不已,上前一步大声叫嚣:“杀了这个狗东西!他亲手杀了老五和老十一,还打伤了老二!”

随着他的这一声喊叫,洞内十余口人纷纷站了起来,冷冰冰地看着白慕野,像在看一具尸体。

白慕野看向那女孩,见连她也是一脸怒容,心一下子拔凉拔凉地。

女菩萨要变女罗刹了?那我还能靠谁来救啊?

他环视着众人,眼角微敛思忖片刻,接着突然神色一松,泰然自若地笑着说:“我虽然不是秦王,可现在却是秦王不可缺少的人。”

“你?你是何人?”那首领问。

白慕野没有直接回答他反而问道:“你是齐善行的人吗?”

那人上下打量他一番,冷哼一声:“我就是齐善行。”

……大叔您可真实诚!

白慕野也用相同的目光瞪了回去:“你想怎样?”

齐善行像是与他杠上了,握着长剑的手朝上一挥不耐烦问:“少废话!快说!你凭什么说秦王离不开你?”

白慕野心中十分不以为然,可现在自己被绑着,而且一而再再而三地被人拿刀架脖子上的感觉实在让他很烦,索性就随意回答了:“我是军医,军中有人重伤,我得给她治病。”

“你是军医?”齐善行看了看白慕野的六块腹肌,又不自觉摸上自己腹部的一小坨赘肉,虽然有些疑惑但眼神还是稍稍缓和了下来。

看来这唐代对医生还是有些尊重的,比如周泽——虽然李世民经常拿他当成出气筒,可从那些普通兵士的态度可以看得出,他们对周泽还是挺客气的。

齐善行见他点头,继续追问:“什么人受伤了?”

白慕野心里突然一动,马上就做了一个决定,他想赌一把,赌他们不至于滥杀自己这个无辜的军医。

“是一个……十分重要的人。”白慕野支支吾吾,故意装作难以启齿。

“究竟什么人!”齐善行暴喝一声,急得不行。

面对黑恶势力,白慕野撒谎都不带眨眼睛的:“好吧!别动粗!我说我说——是秦王。”

“什么?”众人皆是一惊,齐善行长剑一扔,蹲下来捏住白慕野的肩膀来回摇晃:“你给我说清楚!”

“秦王命不久矣!”

“为何?”

“他中午时被滚石砸中……是你们干的吧?”

“伤重?”

“重!相当重!根本治不活……我还得谢谢你们带我出来,不然也是要被处死,我是队中唯一军医,他们肯定饶不了我。”

“真的治不了?”

“对!绝活不过明晚。”

齐善行傻眼了,缓缓坐到了地上,活像一个丧家之犬。

白慕野也有点蒙,这是什么情况?你死对头死了你不是该放鞭炮庆祝才对?怎么跟受了老大打击似的?

后来稍微一想就明白了,猜测难道他们是想捉住李世民换回窦建德吗?

有可能!史书上似乎有记载,这个齐善行对窦建德十分忠心,最后甚至为了换取窦建德的性命,主动率领余部携带传国玉玺归降大唐,可惜……

原来,齐善行营救窦建德的行动从他被抓就已经开始了!

魏天振慢慢走到齐善行的身后,在他身后蹲下用手搭住他的肩膀轻声安慰:“齐将军,算了吧!我们从长计议……”

齐善行一把挥开他的手,有些气急败坏:“万事俱备,可怎么就……怎么就……都怪老二的烂计谋!”

“老二说用滚石阵削减唐军兵力,我们也都同意了的!”

魏天振维护那被活捉的老二,让齐善行更加火大。

“说什么红色大氅的就是秦王,秦王没捉到,却把自己都搭进去了!废物!废物!”

看来被自己活捉那人就是老二了。

白慕野毫不怀疑,现在如果面前有张桌子,齐善行肯定能将桌子掀了!

老二啊……我能不能活,就得看你在这些人中的地位咋样了……

想到这里,白慕野突然开口:“但是他们不知道秦王活不过明晚。”

齐善行一怔。

“他们还是希望我回去救秦王的。”

魏天振皱起眉头。

“你们传信过去用我换老二,他们一定会答应的。”

那小娘子的眼睛眨了眨。

“再不决定就来不及了!”

……

三人去到山洞外商量了很长时间,再回来时爽快地给出了答案——不行!

……猪脑子啊!我都替你们想出这么好的计策了!

白慕野的心里顿时奔过一万头草泥马!

第12章 仙女

其实齐善行等三人起初也觉得白慕野这计策可行,可后来又一想,既然秦王快死了,就更没什么可忌惮的了。不妨去偷袭一次,抢回秦王,就算秦王真的死了,把尸体夺回来也可一用。

他们就肆无忌惮地在白慕野面前细心计划起来,最后将时间敲定在今晚。

这尼玛不对啊!你们怎么能不按套路出牌呢?

好吧!猪脑子的是我白慕野!

我特么哪知道你们唐朝人还能把尸体也给玩出花样来啊?

从山洞洞口看去,外面已经将近黄昏,落日的余晖在洞口的一小块地面投下,映得洞中也是淡淡的红。

所有人都陆陆续续地出去了,吃饭,喂马,部署晚上的偷营路线,只留下两人轮流看守。

白慕野一整天只吃了两口御赐的干巴蒸饼,肚子饿得咕咕叫,可偏偏他们每次换班都有两人打着饱嗝进来,白慕野的脸色就越来越黑!

天边红云渐渐被深沉的青幕笼罩,月上柳梢,山中寂寥无声,偶有几声虫鸣鼠悉,也是突然响起,嘎然而止。

山洞中漆黑一片,白慕野干脆闭眼假装睡着,心里却一直在反复琢磨如何逃跑。

那个小巧的女子手持火把悄无声息地进来,将火把插在石壁缝隙里,黑暗的山洞中一下就充满了暖洋洋的光。

白慕野感受到眼前有光亮,眯起眼,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窈窕的身影,只可惜光线太过朦胧,看不清对方脸上的表情。

女子正在打量白慕野,他却突然睁开了眼,两人视线一撞便匆匆弹开,随即就是一阵尴尬的沉默。

白慕野的心中生出一丝异样来,喉头有些发干,不知应该说点什么,或是什么也不该说。

半晌,他终于挤出一个笑容来:“哎!你叫什么?”

那女子垂着眼帘一脸冷漠,似乎是不习惯冷落别人,犹豫了半天终于还是报出自己的名字:“魏金弥。”

“这名字真特别!”白慕野赞叹了一句,然后魏金弥腮边就慢慢旋出两个浅浅的梨涡。

“我叫白慕野。”白慕野也呲牙一笑,露出标准的七颗牙齿。

……

又是一阵沉默,气氛显得十分沉闷。

白慕野轻咳一声率先打破沉寂:“他们都走了?”

魏金弥点点头,眼睛却不看他。

软妹子啊——

既然家长们都走了,那我是不是也可以溜了?

我这么帅,要不……勾搭一下试试呗?万一色诱成功就不用动粗了不是?

“金弥……”

刚一叫出口,白慕野就发现魏金弥的脸色变了。她圆睁着双眼一动不动地看着自己,就像被施了定身法。

怎么了这是?

他强自笑笑,继续试图勾搭:“金弥,我饿了,一整天都没吃东西,还有没有吃的?”

魏金弥心跳如擂鼓,哪有人如此直呼女子闺名的?

她本想发怒,可看对面这不同寻常的男子那张无辜的脸,还有他不似唐人的装扮……难道他是番邦之人?难怪不懂礼数,而且还光天化日赤身裸体,真是!

她愣了半天,终于轻轻点了点头:“稍等。”

魏金弥转过身,裙裾轻轻一摆,袅袅婷婷地融入外头的黑暗,就像走进了画中的仕女。

这幕简单而短暂的画面居然就这样深深地刻在了白慕野心里。

这就是古代美女吗?纯天然无污染,关键是还能这么漂亮?

这是来到唐代后见到的第一个女人,印象很好——嗯,当然,柴少宜不算。

白慕野自认还算见多识广,不至于像有些人见到美女就流口水那么猥琐,可仍然深深被魏金弥吸引住了!

就像小学时想要轻轻捅捅女同桌饱满的脸蛋,初中时忍不住扯扯前座女同学的马尾辫,单纯就是一种想要亲近的喜爱,朦胧而美好。

想着想着,他的嘴角就不由噙上了一丝陶醉的微笑。

之后就见魏金弥端着一个钵子进来,里面汤汤水水的也不知是什么。

白慕野搜肠刮肚地回想时尚杂志封面男模脸上的诱人表情,等她来到跟前,白慕野眉眼一舒,下巴微微扬起,露出一个极其魅惑的笑。接着他用自认为性感的声音抑扬顿挫地说:“被绑着不方便,你喂我好不好?”

魏金弥差点连钵子都扔了!

“我,我……”

本来魏金弥就是打算喂他吃的,可是他这样一说,她的心不知怎么跳得厉害,偏偏又不想喂了。

白慕野有些得意。

看看——看看!在昨天之前咱再怎么说也是全队的队宠,制服一穿大街上一站,回头率也是百分之九十九!更别说不穿……

哎?

他低头看看自己裸露的肌肉,本来在原先是很习以为常的一件事,可不知怎么在这小妹子面前自己突然有些不好意思了。

“你不喂,我怎么吃啊?要不,你给我先解开?”

魏金弥想了想,反正就是个无关紧要的军医,刚才又是一副斯文软弱的无害模样。莫说外头还有一个解三哥在,就单凭自己一身功夫还能制不住他?她独独忘了,兄长魏天振一开始就说过,老五哥和十一哥就是死在这个军医的手里。

她毫不迟疑地解开了白慕野的束缚。

成了——

白慕野不动声色地道了谢,然后端起被放到地上的汤钵喝了一口,还十分夸张地咂了咂嘴。

还行,比李世民给那蒸饼好吃多了!

白慕野小口小口地喝着,魏金弥就在一旁举着绳子冷眼看着。本以为下一刻就可以重新把他捆上了,可现在等得胳膊都酸了他还没有吃完!

这人怎么这样呢?一点都不如大哥他们爽利,喝个汤也这么慢……

魏金弥撇撇嘴,这人在夏王军中就是个被打死的货色!

白慕野终于喝光了最后一口,舒服地长出了一口气。

他把钵子轻轻放回原地,双手合十做了个日式餐桌礼,还夸张地双手举到脑门,就差来一句“ごちそう様”了。

魏金弥被他的怪样子逗得莞尔一笑,却仍然没有忘记自己的看守职责,举起绳索上前就想绑人。

还没等魏金弥靠近,白慕野贴在脑门合起的双手突然一错,双掌间幽光闪动,晃亮了她惊讶的眸子!

第13章 做恶人很难

魏金弥觉得眼前一花,一只大手已经到了她的面前!

“啊!”她轻呼一声,本能地想后退,却发现退不了了。

咦?

仔细一看,对面的怪男人不知怎么已经自身后环住自己的肩膀!魏金弥想叫,可叫不出,因为离她眼珠两寸远的地方正玄着一块尖锐的亮片,通体流动着乌黑的光。

那是白慕野的太阳镜镜片,那副眼镜一直在他后腰的口袋里别着,担心太惊世骇俗,他一直也没敢在李世民面前拿出来。

在刚才魏金弥出去取食物的时候,他背着双手把它抽出来,在地上用力按碎,裂掉的镜片攥在手里就成了一件利器。

魏金弥仰面斜靠在白慕野的身上,眼睛眨也不敢眨一下,紧紧地盯着他手中的尖刺,生怕它突然扎下来。

白慕野伏到她耳边,一股淡淡的海棠花香就充满了鼻端。他不自觉地沉沉吸了一口,接着低声威胁:“别出声!”

这一切都在他的计划之内,他猜外面肯定还有一个人!

齐善行再蠢也不可能单独留下一个小妹妹看着自己,再说,魏金弥敢这么痛快就给自己松绑,肯定是有依仗的。

魏金弥颤着下巴果真不敢出声,只冲白慕野眨眨眼,小脸惨白惨白的。

白慕野看着她惊恐的样子,有点儿过意不去,人家这姑娘刚才可对自己一点儿也没刁难,还给饭吃呢!可是能怎么办,总不能在这等死啊?

对不起了小妹妹……

“你乖乖的,我绝对不伤害你。”

白慕野一手勒着魏金弥的脖子,一手拿镜片搁在她的太阳穴上,抵着她走出山洞。

外面一个精瘦的男人正背对着他们坐在火堆旁,也不知烤的什么东西,不时散发出香气。听到脚步声他慢慢回过头来,以为是魏金弥出来了。

的确是魏金弥出来了,可她身后还跟着一个人——那个本该被绑在地上的白慕野!

那精瘦的男人顿时火烧屁股一样跳了起来,还没忘捞起搁在地上那把长刀:“娘的你——”

白慕野一搡魏金弥,示威地看向对方,那男人登时就住了嘴。

你还骂娘?我还想骂呢!我一个堂堂特战队员,向来都是解救人质的正义之师,今儿特么的竟然武力挟持一个小姑娘,见了鬼了我!还不都是你们这些疯子逼的!

他这一拉扯,魏金弥忽然“哎哟”一声痛叫,把白慕野吓了一跳,以为自己一不留神给人伤了,可仔细一看,哪儿也没有伤啊!

想耍花招?

白慕野登时心头就冒了火,他炸了毛一样就想行凶,可手里的玻璃片瞄准魏金弥光洁的脸颊比量了两下,却怎么也没下得去手。

“活腻了你!”白慕野恶狠狠地收紧了手臂,就算下不去杀手也得给他们点颜色看看,不然自己还跑个屁啊!

他手上力气可是经年日久练出来的,魏金弥一下子痛苦地张开了嘴,眼泪无声地涌了出来。

白慕野见状不知怎么心里就一绞。

哎!不是恶人,总归就是干不成恶人的事……

他下意识把手臂松了松,见对面那男人好像有点认怂了,于是扬起下巴朝被拴在树上的两匹马一指:“给我牵过来一匹!”

那男人起初还不怎么想受他威胁,可一看魏金弥泪眼婆娑地看着自己,哽咽着叫了一声“解三哥”,他就重重地叹息了一声,认命地去树下牵马了。

白慕野警惕地盯着他,见他果然老老实实地没有任何小动作,才悄悄松了一口气。

趁那个解三哥还没牵马回来的时候,他在魏金弥耳畔小声说了一句:“对不住,金弥,我想活下去……”

说完,还顺手替她揩了一下眼角的泪。

听到这句话,魏金弥不知为什么就不害怕了——她竟然在这近乎叹息的话语中听出了无限的凄凉……

感觉到她的身体不再紧绷,白慕野瞥了一眼她带着泪痕的侧脸,然后把目光投向解三哥的长刀:“刀给我!”

解三哥低头瞅了瞅手里的刀,瞪起眼睛犹豫不决。

“给我!”白慕野大吼了一声,吓得对方两人一起哆嗦了一下。

解三哥生怕惹火了他,魏金弥要是被人伤了一根汗毛,魏天振回来不剥了自己的皮才怪!

他连忙把刀扔到白慕野脚边。

白慕野谨慎地捡起长刀,毫不犹豫地一挥,只见刀影一闪,劈向的却是那马的马腹!

“噗呲”一声,血溅四野,白慕野的身上脸上溅得全是,就连他身前魏金弥那姣好的脸蛋上也没能幸免。

“啊——”魏金弥惊叫一声,不知身后发生了什么,再次不安起来!

那马儿惨嘶一声,一尥蹶子拔足就开始狂奔,几个腾挪钻进树林,转眼不见了影子。

“你——”解三哥既震惊又不解。

“再牵一匹来!”

原来是怕自己过后骑马追他?好心计……

解三哥见白慕野满身满脸的血,声音冷冽坚定,修罗夜叉一般骇人,不禁腿肚子都开始打晃。

他今天算是彻底怕了这个人!

二话不说牵来另外一匹,将缰绳大方交到白慕野手里,他郑重地朝白慕野一抱拳恳求道:“英雄,我们虽阴差阳错捉你过来,可也未曾伤害分毫,今日还请放过我兄妹二人,日后……”

话没说完,白慕野将魏金弥往他怀里一推,深深地看了两人一眼,翻身上马头也不回地策马离去。

白慕野不敢停留,也不认识路,只是任由马匹一个劲儿地沿着山路朝山下跑。

他抓着缰绳的手有些发抖,他从来没骑过这么快的马!

卧槽……这马怎么越跑越快呢?自己好像随时都要被这疯马甩下去一样!

他忽然想起来以前在部队图书馆看过的一本书。

理论上讲,骑马必须得放松身体才能轻松驾驭,因为马儿会感受到骑手的紧张,也变得焦躁。他开始努力做深呼吸,让自己尽量放轻松,按书上说的,不用力去夹马腹,再时不时轻轻往后拽一下缰绳,那马果然渐渐慢下来了。

原来骑马这么简单的?

第14章 火海救人

白慕野摸了两下马鬃,想和马儿亲近亲近,却发现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缠上了一大缕黑发。

他抬起手来借着月光仔细看,这是……

猛然想起那时候魏金弥的那声痛叫来,原来是为这个?

他突然想抽自己的嘴巴!

过了一会儿,前面出现一条岔路,白慕野停下来辨认方向。

月色皎洁如水,透过树叶在地上洒下一片碎银。

白慕野通过月亮的位置琢磨方位,回忆着被劫上山时花掉的时间和当时那个什么天振的马速,再算李世民队伍行进的速度,想算出现在自己和他的距离,结果是——不知道。

用惯了现代化设备,实在算不过来啊!再说谁知道中途李世民有没有停下来过?

这要是有卫星……哪怕有个儿童定位手表也行啊!

白天时,跟随李世民去长安应该是往北走,那条路是沿着山脚下的,自己要想找到李世民只要下山往北就可以了,可是他现在到了哪里?受了自己的挑唆半夜去袭营的齐善行有没有得逞?

老天保佑李世民已经带着伤兵追上程咬金的队伍了,不然要是因此出了什么意外我可真是罪过了!

等一下……

那么历史会因此改变么?

要是没有了秦王,没有了唐太宗,没有了贞观之治,没有人干掉突厥回鹘吐古浑,没有丝绸之路,没有万邦来朝,那还能有华夏历史上最辉煌的这一笔吗?大唐还会是那个大唐吗?再往后呢?

这尼玛是要成罪人的节奏?

一阵微风吹过,夜凉,白慕野光着膀子,突然就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李世民绝不能出事!

想到这里,白慕野一打马臀疯了一样往山下跑。

管他在哪!沿着大路找就对了!要是齐善行已经找到了李世民的话,肯定已经闹出动静来了。

李世民手下好歹还有几个厉害的随侍,应该打得过齐善行那几个人才对吧?

白慕野啊白慕野,看你惹的什么祸!

……

和白慕野料想的一样,齐善行已经找上了李世民;和他想的不一样的是,他们之间并没有交手,因为齐行善发现李世民并没有像那军医所说的重伤不治。

虽然他不认识李世民,可他听到旁边的随侍唤他“秦王”,顿时在心里大骂起白慕野。

他看到秦王不但没伤,而且还在四处巡视警戒,不敢上前直面,只好临时改了主意。

秦王巡视过后,他们悄悄射死了两个守卫,然后在秦王落脚的山坳里放了一把火!

白慕野眼看着远处山坳火势由小变大,最后到火光冲天,登时急红了眼。

这是古代战争!赤裸裸血淋淋的战争,不是天堂,就是地狱!

李世民一定还在火里边儿呢!还有柴少宜和周泽也都在里边儿呢!那是一百兵士,一百条人命啊!齐善行你这作死的东西!

还有!李世民你这蠢货!你兵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扎营的时候不懂得靠近水源吗?你钻什么树林子啊你!

白慕野在山坡上远远地看着被烧红的一片树林,欲哭无泪。

大爷的这要怎么救啊?再这样下去底下的人不被火烧死也得被烟呛死了!

他在原地急得团团转,一晃神的工夫突然借着火光看到旁边岩壁上挂着许多树叶繁茂的藤蔓,不禁灵光一闪,接着喜上眉梢。

他跳下马,拼命往下撕扯那碧绿的藤蔓,扯不开的,就用从解三封那抢来的刀子往下割,转眼就弄下来了十几条。

把藤蔓一股脑地扔在马背上,然后就牵着马往山下小河边跑。

跌跌撞撞地跑到河边之后,他将藤蔓缠了几下就缠出两副盔甲,然后统统丢进河里浸湿再捞起来,一副披在马儿背上,另一副则套在了自己身上。

白慕野毫不犹豫地朝火光处狂奔过去。

……

李世民抱着柴堇在火中已经转悠了将近一刻钟,无奈火势越来越大,浓烟渐渐弥漫在周围,几乎连一丈开外都看不真切。

他和柴堇的面上都覆了打湿的布巾,所以还好……也只是还好而已。

他听到旁边有人在剧烈地咳嗽,大概是呛了烟;也有人在哀嚎,或许是被火舌燎到了。可无论周围发生什么,他身边的六名随侍始终尽职尽责地护卫着他寻找出路。

齐善行趁唐军不备,已经先在周围布置了枯枝等易燃之物,一旦着起火来哪还有出路?可秦王不甘心。

我李世民沙场征战多年,是一路从尸山血海中爬过来的,怎么可以就此丧命于宵小之手?

不甘归不甘,就在最后一名随侍被浓烟呛倒以后,他不知怎么突然觉得有些累了。

他低头看看怀里兀自不省人事的柴堇,替她拉好脸上松垮下来的面巾,喃喃道:“柴堇……你何必呢……”

环视周围,春旱,火势蔓延很快。四下什么都看不清楚了,只剩下满眼的红黄,火光已映红了半边天。

李世民跟前也全都是火,明晃晃地,晃得人眼珠灼热胀痛。

终于,一股浓烟倏地钻进他的鼻孔,让他忍不住咳嗽起来。他缓缓蹲下,一手扶着柴堇,一手掩住口鼻,呼吸渐渐开始困难。

休矣——

正在此时,一声雷霆怒吼劈开火舌直冲李世民而来!

“秦王——秦王在哪?”

李世民睁开双眼怔愣了一瞬,一时不知是真是幻。

这声音……是白慕野?

他心头一喜,立刻重新振作起来。他站起身朝马蹄声传来的方向叫道:“李世民在此!”

这声音呛了浓烟,略显沙哑,可仍然清晰无比地传进白慕野的耳朵。

白慕野看着火光深处隐隐约约的两个身影,把心一横,强迫惊慌的马儿冲了进去!

我不慌,你这畜生也不准慌!

于是李世民就看到一个精壮身影跃马而至,不是白慕野还能是谁!

李世民看着这个满身绿藤尚在滴水的怪人,百感交集,最终一切都化为一个无声的微笑。

他将柴堇交到白慕野手上:“先带她走。”

“你——”白慕野想反驳,可见李世民的眼中满是决绝,便二话不说接过柴堇,留下一句:“蹲下!别动——等我!”

第15章 天生一对

李世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照他说的做,接着他竟然在这种危急关头发起呆来。

我明明已先弃他于不顾,他为何会冒险来救我?

他是如何从敌人手中逃出来的?

他究竟是谁?

当李世民再回神的时候,他已经在白慕野的马背上了。

他们一路窜过燃烧的树林,狂乱的马蹄踏碎无数火焰,李世民的战袍下摆上甚至被溅起的火星燎着了边缘。

那马儿喘着粗气,看样子是精疲力竭了。果然,刚一出火海,它便轰然倒地,再也站不起来。

两人身手都好,双双就地一滚没有受伤。白慕野先站起来,朝地上的李世民递出橄榄枝,一边埋怨地问:“你怎么能在树林中安营?旁边二里就是河!”

李世民定定地看着那只沾满泥灰的手,没有去接,也没回答他,坐在地上不想起来。

“怎么了?”

“你……为何要回来?”

白慕野一声轻笑:“我等着秦王赐字呢!”

李世民审视着眼前这人,半晌神色一松,拉住白慕野的手站了起来。

来历不明怎样?行事古怪又怎样?单就胆色而言,这人丝毫不亚于程知节和尉迟恭,不拘小节方能成大事!

再说,他刚刚还救了自己……

“柴堇呢?”

柴堇?谁?

对上白慕野不解的眼神,李世民抿了抿唇:“柴少宜。”

原来她叫柴堇啊……

“周泽看着呢!”

李世民想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周泽是谁,他疑惑地问:“他怎么逃出来的?”

“他在树林边上小解,刚一起火就先跑出去了,我过来的时候看到他正舍身救火呢!”

想到刚才周泽拎着一根着火的树杈胡乱扑腾的傻样儿,白慕野抬了抬嘴角。他也有点想替周泽说好话的意思,毕竟成天被大BOSS踹来踹去,小周泽挺可怜的。

李世民啊李世民,你看看,人家对你那么忠心,你就不能对人态度好点儿?不知道现在越大的领导对基层人员越客气么?

李世民闻言露出一丝几不可见的笑容,可这对他而言也是十分罕见了。

他回身看了眼依旧张牙舞爪的火舌,目光渐渐冷了下来。

一百兵士虽不多,然而都是跟随自己平过天下的。好男儿没能战死沙场,却栽在这小小的山坳中……

火海中不知尚能有几人活命?

……

柴堇呆呆地坐在地面上,看着眼前炼狱一般的场景,一动不动。

“你莫要担忧了,白师父已经冲进去救人了……”周泽站在一旁劝慰。

柴堇不知道他口中的“白师父”是谁,也不想知道,她现在只想知道自己心心念念的那个人是否平安无事。

可是等了许久,也没见到有人再从火里出来。

她轻轻抚摸着自己那条被吊起的胳膊,回头看了周泽一眼,问:“你给我包的?”

周泽连忙摇头:“不是!是白师父!”

柴堇看着胳膊上那整齐缠绕的布条,可以想像当时给自己包扎之人必定极其用心,脑海中突然闪过一张沉着的面孔,那似乎是自己晕倒前最后的记忆。

他就是“白师父”?那名傻里傻气的细作?

他怎么救起秦王来了?

柴堇蹙起了秀眉,不知自己在昏倒后又发生了什么,这种感觉——很不好。

“你伤口疼吗?”周泽见她皱眉,在一旁傻傻地问。

柴堇咬咬下唇,瞪了他一眼:“疼!”

又过了片刻,柴堇愈发不安。

忽地她的眼角余光似乎瞥到了什么——是两个人!

两条人影正从山下缓缓走上来,脚步异常沉重。

柴堇定睛一看,其中一个轮廓无比熟悉,是他!

她顾不得伤痛,霍地一下从地上跳起来,满心雀跃地朝山脚下扑了下去。

……

为确保安全,白慕野让周泽把柴堇安顿在山坡上,可他对这个不怎么靠谱的家伙有点放心不下。

直到看到山坡上的两条人影,白慕野才松了一口气。

等一下……怎么会是两条人影?

接着,就看到一只小鹿飞快地从山坡上跑下来,一头撞进李世民怀里。

哟?这不是柴少宜……不对,柴堇吗?

这么快就醒了?

李世民接住她,轻轻地拥着,宝贝似的,生怕碰坏她的伤。

“醒了?”

李世民话一出口,柴堇扎在他怀里的脑袋缓缓抬了起来,扁着嘴巴,满眼都是委屈和担忧的泪水。

于是,白慕野就看到那个马上提枪振臂一挥便随意毙敌于马下而面不改色的天策上将李世民开始面红耳赤手足无措起来。

啥?你俩来真格的?

就是不知道这柴堇未来会是宫里哪位嫔妃?

白慕野在一旁搓着下巴看热闹。

别说,俩人虽然一脸一身的黑灰,乍一看像刚从煤堆里挖出来的似的,可这身高这胖瘦这郎情妾意的样子,怎么看怎么有夫妻相!

“你伤口疼不疼?让白大夫看看。”李世民终于找到了话说,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样将白慕野拉到跟前。

“大夫?”柴堇的大眼睛眨动两下,低头看看自己的胳膊,然后甜甜地说了一声:“多谢白大夫!”

打住!我可不是大夫,就是比你们多点常识而已!

一边想着,一边还是违心地郑重朝柴堇一抱拳:“客气!”

“师父,如何检查?还要脱衣服吗?”周泽急于跟白慕野学习医术,忍不住插了一句嘴。

柴堇怔了怔,眼睛就瞪圆了,她看看不敢直视她的李世民,又看看心虚不已的白慕野,更加确定了自己的揣测。

她冲周泽大叫一声:“你说什么!”

白慕野暗叫一声要命,连忙扳过柴堇的肩膀:“没有没有没有,你别听他瞎说,脱什么衣服,好好的脱什么衣服!”

见她仍然一眨不眨地瞪着自己,白慕野感觉后背凉飕飕地,他冲李世民挤挤眼,然后对柴堇说:“不信你问秦王,他说的你总相信吧?”

柴堇将视线从他的脸上渐渐移到李世民脸上,等答案。

“呃——”李世民假装在擦脸上的灰尘,“确实——不,不曾脱过……”

白慕野翻了个白眼,说个谎都慌的一匹,到底怎么混上皇帝的?

你可别卖我啊大哥!

不行,这篇儿得赶紧翻过去!

“来,我给你检查伤。”

第16章 迟来的雨

火攻必然只是个开端,后面究竟还有什么在等着他们?

白慕野一边帮柴堇检查伤口,一边简略对李世民说了自己被魏天振抓走之后的情况。

李世民眉头深锁,目光望向山下一片狼藉。

火焰将熄,余烬犹在,过火的树林不时“噼啪”作响,又或许不是树林,而是其他别的什么,只是李世民不愿意去多想。

全军覆没!

从来没有,从来没有过……

哪怕只是一个小小的百人队伍,哪怕其中可堪重用者不过十余人,可落到这种地步,不管如何辩解,他这个主帅都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滴答——”

李世民觉得脸上突然传来一点凉意,用手一抹,竟然是一颗雨滴。

下雨了?几人不约而同仰头望向夜空。

刚才还挂在天空的皎洁玉盘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乌云遮住,天空上一丝光亮也没有,仿若一块巨大的黑色幕布。

蓦地,远处天际一道紫色电光撕裂天际,紧接着一声炸雷入耳。

滂沱大雨像天河决了口,千万颗豆大的雨珠自半空中倾泻而下,周围一下子全被打湿,连对面的人都变得飘渺虚浮起来。

这雨来得又快又急,四个人冷不防被罩在雨里。硕大的雨滴砸到头顶,李世民的眼皮又是一阵狂跳,他心烦意乱地望了眼遮天蔽日的黑云,还有山下瞬间消失的火焰,心中更加难受。

只差这一时半刻……哪怕这雨早到半个时辰,手下伤兵何至于悉数葬身火海?

天欲亡我李世民?

暴雨如注,大量雨水顺着山缝垂瀑而下,汇成条条小溪流向小河,河水瞬间暴涨半尺有余。一时间,几人感觉呼吸都有些费力。

白慕野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心里直骂娘。

这里地势很高,而且空旷的不得了,附近压根就没有避雨的地方。就这不到两分钟的工夫,三男一女都成了落汤鸡。

好在雨来的快走的也快,还没等他们决定往哪里去,这片厚重的铅云便飘远了,只剩电光不时闪动,看样不久之后还要有大雨。

四人看着彼此,心情复杂——这叫祸不单行吗?

看见柴堇的伤处被雨打湿,白慕野连忙过去帮柴堇重新弄伤口,可雨仍然在淅淅沥沥地下,又没有防雨布塑料袋之类的,怎么摆弄都弄不干。

“咱们换个地方吧?”白慕野见李世民在一旁发呆,就过去叫他。

一是躲雨,一是躲避不知在哪里虎视眈眈的齐善行。

“咱们?何意?”

李世民发现白慕野说的某些话真的很难懂。

白慕野的小心肝顿时受伤了。

难道我不配做你的朋友吗?

他看李世民的表情,好像跟自己想的不太一样,于是试探着问:“咱……们,怎么了?”

“咱们,是何意?”李世民又问了一次。

白慕野恍然大悟!

唐朝这时候没有“咱们”这词?看来以后说话要小心呐!

“我……们?”他观察着李世民的脸色。

“哦。”李世民在心里默默重复了一遍:咱们——我们。

之后他点头:“我先去下面寻件趁手兵器。”

白慕野担心的他自然也想到了,齐善行铁定就在附近,赤手空拳如何对敌?

怕什么来什么。

李世民才一转身,突然像是察觉到危险,浑身汗毛陡然竖了起来!

他本能地朝旁边一闪,一支羽箭几乎是贴着他胸前飞过,只差毫厘就会插入他的胸膛。

王八蛋——

白慕野率先蹦得老高。

这群人只会放暗箭吗?出来刚正面啊混蛋!

李世民双目如电,直直射向羽箭飞来的方向,那是一片灌木丛,遮蔽在附近唯一一棵参天古树之下,大树繁茂的枝丫遮住了一切光亮,在灌木丛周围投下一片浓重的影子,而弓箭手就躲在这片黑影当中。

白慕野作为一个特战队员,经过训练的视力在黑暗中要比李世民好得多,他看出那灌木中不止一人,而且还能看到箭头反射出暗紫色的闪电电光。

他们正拿箭指着这边!

李世民虽然看不真切,但是他本能地感觉出那里有深不可测的危险。

他朝白慕野使了一个眼色——两人朝不同方向分别躲开。

白慕野会意,但他不想躲,因为周泽和柴堇就在他们的身后。

他习惯于在危急时刻舍身去救弱者,这是参军后思想教育的第一课。对于现在的他而言,身后的两个人就是弱者!

他把手背到身后,悄悄朝周泽摆动了两下,示意他找地方躲起来,也不知道他看没看明白。

管不了了!再耽搁的话对方可能就要放箭了!

他无所畏惧地上前一步,对着那古树下大声问:“齐将军?”

那树下静默了半晌,紧接着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齐善行冰冷的声音从里面传来:“你是军医,可不止是一个军医!”

装你大爷的深沉!

“齐将军既然来了,对着我们这些残兵败将还不敢现身?”白慕野语气里充满鄙视,不是故意装出来的,而是发自肺腑!

对方停了停,紧接着“哗啦啦”一阵树叶摩擦声,齐善行就真的出来了。

怎么样!我这激将法6不6?

白慕野得意地看了李世民一眼,却换来他一个看白痴的眼神。

你招惹他作甚?你有办法对敌吗?

白慕野愣了。

他只是十分惯性地想把他揪出来暴揍一顿,把这个纵火犯打个鼻青脸肿后再交给国家。

尼玛不对啊!

这里是唐朝!现在是群雄争霸中——

目前来说是他想揍我才对,不但想揍我,他还想揍这个国家的未来最高统治者!

齐善行之后,又陆续走出十多个人站到他们对面。

这些人白慕野都见过,正是之前山洞里的那些,一人不多,一人不少,一个个手握刀兵,虎视眈眈地看着他们。

齐善行对李世民狞笑着:“秦王请了。”

李世民面无表情地冷哼一声:“好说。”

“秦王勇武过人,我等不敌,只好用这等手段相请了。”

见李世民歪着头不理自己,齐善行继续说:“我知道秦王心中不豫,怪只怪……”

他将视线瞥向白慕野:“怪只怪你这军医满口谎话,害人害己!”

第17章 背锅侠

白慕野气得差点儿跳起来!

这什么逻辑?关老子毛事啊!

你自己想找人家麻烦,还要装得道貌岸然!装就装吧?不找个背锅的难受是不?

妈卖批啊!不要脸的东西!你今天要是弄不死老子,老子非得弄死你不可!

白慕野压着火气没说话,想看李世民怎么说。

李世民事先已经听白慕野说明了缘由,听齐善行挑拨不由扯动嘴角,盯了他半晌,说出的话令他眯起一双老鼠眼,大为恼火。

“白大夫被尔等错绑上山,乃是代我受过,他若不随机应变,还能活到此时?分明就是你贼心不死,还要栽赃良善,着实无耻!”

干得漂亮!李哥!你是我亲哥!

白慕野在心中直为李世民叫好。

看不出来,平时沉默到近乎木讷的李世民,怼起人来也是相当过瘾!

齐善行脸色一沉,如同撕下了一层伪善的面具,朝身后手下一挥手:“来!请秦王!”

二对十三,拳头对刀剑,白慕野和李世民脸上均不见丝毫惧色。

齐善行下完命令,自己却退到一旁看热闹。

白慕野不经意地回头瞥了一眼,发现周泽和柴少宜还在原地拉扯,明显是柴堇不肯离开。周泽急得汗水混着雨水哗哗地往下淌,却拿她一点办法也没有。

你这妮子跟这瞎参合什么呢?

李世民也发现了后头的异状,他没有回头,却瞥了旁边的白慕野一眼。

白慕野勉强保持镇定,要是只有他和李世民那百分之百可以放手大干一场,可后面这俩……

按照来这里不到十二小时内领教过的唐朝人的揍性,挟持人质什么的太各应人了!

现在站在自己正对面的,正是那个掳自己上山的男人,叫什么天振的。

白慕野打量了这些人一圈,看得出,只有这个人还像那么回事,其他的也就是跟下午偷袭自己那几个人差不多段位——恩,差不多钻石和青铜的差距。

白慕野忽然想起了魏金弥,这人曾喊过魏金弥“小妹”。

亲生的吗?

看眉眼,倒还真有几分相似——魏金弥清秀,对面这人虽然壮实,可也不糙。

白慕野心中一动,试探着喊了一句:“魏——天振?”

魏天振同样浑身湿漉漉的,听到白慕野突然喊自己的名字,眉毛疑惑地往起一凑,端好的架子又放下了:“作甚?”

哦——你也姓魏呀?果然是亲生的!那就对不起喽——

白慕野贼兮兮地一笑:“你不想知道,我是怎么逃出来的吗?”

魏天振果然一怔,接着马上瞪圆了眼睛:“我小妹呢?”

“你回去看看不就知道了?不过回去晚了可就……”

白慕野故意欲言又止,让魏天振更加焦躁。他回头看了看两丈开外的齐善行,心底已萌生退意。

齐善行冷眼看透一切,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好你个信口雌黄的小子,谎话还真是随口就来啊!

齐善行看得出,李世民看得出,可偏偏就是当事之人魏天振看不出——其实即便看出端倪,他也不愿拿小妹安危冒险。

魏天振的心乱作一团,不太好违逆齐善行的意思,又担心山上的魏金弥,一时陷入两难。

白慕野笑的更加邪性,他伸手从裤子口袋里掏出细细的一缕长发,当着魏天振的面在手上缠了几圈,然后在半空甩来甩去:“看看,看看——这是什么?”

魏天振瞬间就炸了毛,他并不确定那头发就是魏金弥的。可那一缕青丝就像一根夺命的绳索,明明缠在白慕野的手指上,却像绕住了他的脖子,让他呼吸困难,濒临崩溃。

他手中长剑朝白慕野一指,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你这厮给我等着!”

说完,长剑还鞘,飞快地朝拴马的隐秘处跑去。

对方的人手当中,有两个人迟疑地对视了一眼。

他们和魏天振的关系十分亲密,胜过齐善行,见他急匆匆离去,恐怕有事,两人交换一个眼神连忙一甩袖子跟了过去。

白慕野感觉齐善行现在的表情五颜六色十分好看,估计就差当场骂街了。

留下一群乌合之众就好对付多了,包括那个脑满肠肥的首领齐善行!

剩余几人面面相觑,李世民看出,他们被白慕野三言两语挑拨得军心大乱,不由对这怪人更加刮目相看——虽然对他的谎话心里始终不怎么舒服。

诛人先诛心,此人不但胆色身手皆非凡人,谋略才思也属翘楚,值此乱世,不可或缺。

他想要笼络白慕野的心思就又坚定了几分。

白慕野哪知道自己一不留神就成了李世民的猎物,他还瞪着俩眼珠子跟齐善行较劲呢!

齐善行一脸志在必得,仿佛对面这几个人已经是他的囊中之物。

现在白慕野特别想痛揍獐头鼠目的齐善行一顿,可惜中间还隔着好几个人。这种状况下,擒贼先擒王什么的根本就不现实!

没兵器,后面还俩拖油瓶,身旁这位大爷又必须得囫囵个儿地活着,这尼玛……

雨又渐渐大了起来,可所有人包括周泽都纹丝不动,气氛紧张到了极点。

白慕野看了李世民一眼,发现他正望着远处出神,好像一点儿都不在乎眼下的危机。

神经大条者得天下?

反正白慕野也没打算指望李世民,他转向齐善行:“你捉秦王干什么?”

齐善行瞥了他一眼:“有用。”

废话!

“你想换回窦建德?”

话一出口连李世民都愣住了,齐善行更是大惊失色,他脱口而出:“你如何得知?”

土鳖!就算不知道历史,可你们连秦王的尸体都不嫌弃,还不够说明问题么?

“咔嚓——”

一团紫电在天空闪烁了好几秒才渐渐黯淡下去,在场的人眼前被照得一片雪亮。随着电光渐渐消逝,白慕野却渐渐勾起了唇角。

齐善行见他在这个时候露出诡异笑容,以为他又要耍诈。

谁管你是如何知晓我的谋划,反正今天你们一个也跑不了!

“抓住他们!”

话音一落,那些人举着锃亮的兵刃就扑了过来。

第18章 无耻小贼

李世民才要迎敌,突然感觉白慕野在身后拉住他的衣服,接着就被他拖着往山上跑。

“你做什么!”他怒吼一声,连忙回头看柴堇和周泽,见正有一个壮硕的反贼朝他俩跑过去想要掳人。

“柴少宜——”李世民大叫柴堇的化名,“快跑!”

李世民怎么能让柴绍的妹妹在自己的保护下被反贼擒去?他挣开白慕野的手就要下去救人。

白慕野在心中翻了个白眼——陛下,您耿直的老毛病又犯了。

他从地上捞起一块石头,瞄准了那壮硕的家伙全力丢出去。

“砰——”正中目标。

那汉子“嗷”地一声惨叫,脑袋瞬间鼓起一个滚烫的大包。

他疼得钻心,回头一看始作俑者白慕野正在对他呲着牙得意地笑,更加怒不可遏,直接放弃柴堇和周泽跟着其他的同伴一起朝他冲过来。

李世民见状回援的脚步就慢了下来,白慕野趁他停顿的工夫拉起他又开始往前跑。

可李世民不依,还想回去拼命。白慕野只好钳着他的手腕不让他离开自己半步。

“你干嘛呀!他们要捉的是我们!我们引开他们,柴堇和周泽是不会有事的!”

李世民明显一怔,然后惭愧地看了白慕野一眼,跟着他拼命往前跑。

两个人不知是几时建立的信任,对于白慕野究竟要把他带到哪儿,他连问也没问。

这一耽搁,追兵渐渐近了,离他们只有不到二十步的距离。

白慕野突然回头,朝山下大喊:“程将军!秦王在这里——”

李世民心里顿时一喜,程知节终于来了?

他一直在等程知节,可他顺着白慕野声音的方向看去,什么也没看到。

“程将军在哪?”

“程个屁,还不快跑!”

白慕野身后不远就是明晃晃的刀子,感觉自己菊花后背全都凉飕飕的。这时候跑得跟个丧家狗一样,还哪顾得上上下尊卑?

李世民不以为忤,这才明白了他的小伎俩,只管拼命跟后面追兵拉开距离。

齐善行本来被落在追兵最后面,可听白慕野这样一喊,以为程知节真的来了,也不知哪来的力气飞快冲到最前面。

众贼兵停下来朝后张望,可片刻过后都面面相觑起来。别说程知节,就连程知节的胡子也没看见一根。

发觉上当,齐善行恼羞成怒地将手中长刀往旁边手下怀里一塞:“去!待捉到那小贼给我活剐了!”

再往前寻找,发现白慕野和李世民都快跑到山顶了。

齐善行冷笑不止:“山顶是百尺悬崖,看你们能跑到何处去!”

……

当跑到离悬崖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白慕野停了下来。

大片雷雨又到了头顶,山顶雷声隆隆不断回荡在耳边,仿佛伴着雷公电母的不断施法,会有十万天兵下凡拿人。雨也比山腰更大,没遮没拦地往人脑袋上浇。

白慕野光着膀子跑出了一身热汗,这一停下来被雨一淋登时觉得浑身冰冷,终于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好在他之前常常冒雨训练,底子好,雨水顺着凹凸有致的肌肉汇成小河哗哗往地下淌,并不觉得有多难受。

李世民就看起来很狼狈了,本来是英朗冷峻的一位年轻将军,如今发髻散落,碎发黏了满脸,衣服被雨一淋破破烂烂地挂在身上,看得白慕野直咧嘴。

齐善行大骂着追上山来。

李世民隔着暴雨,看稳若泰山的白慕野,不知道他停在这里是又有什么打算。

“无耻小贼!还往哪跑!”

白慕野一边慢慢后退,一边看天。

贼老天!你既然把我送到唐朝,就应该让我排除万难,步步为营!

“还不快快束手就擒!”

白慕野看着出现在山顶的齐善行等人,眼神异常坚定。

“上!给我抓起来!”

随着齐善行一声令下,手下贼兵像打了鸡血一样高举长刀朝他们砍来。

白慕野仰头望天,眼神突然一凝——来了!

成败在此一举!

云层中电光滚动了几下,骤然,“咔嚓”一声巨响,一道巨大的闪电夹带着无数细碎火花直劈下来。

那闪电自天际降下,似一只夺命的手臂,越伸越长,越贴越近,晃花了所有人的眼。

白慕野和李世民同时闭上眼,躲避那灼人的光芒。

“啊——”

只听几声惨嚎同时响起,根本不像人发出来的。

李世民倏地睁开眼,眼前场景令他目瞪口呆。他看见一地焦糊的身躯如同一截截烧烂的木桩,他们的手中——或者说手一样的枝杈上还握着黏着寒光流动的军用长刀。

此时雨更急了,大雨冲刷得人睁不开眼,白慕野兀自睁大眼睛望着天空,任凭雨水灌满双眼再流下,带来一片酸涩刺痛。

成功了?

成功了!

这是白慕野刚才在山下突然想到的主意——金属,雷电,空旷的高地,雷击的要件基本齐活了。本来就是想孤注一掷试试运气,劈中一个算一个,没想到竟然给他们全端了!

卧槽!上帝,菩提老祖,玉皇大帝,如来佛……

管你是谁!你特么终于能给一名穿越者点优待了!你一直在线的对不对?

等会儿……你特么之前都在挂机的吗?

“噗通!”

齐善行跪坐在地上,呆呆地看着眼前一切,满脸惶惑不解。

哟——你小子还活着呢?

白慕野看到他明显有些意外,他想起来了:刚才这怂货一直让手下冲在前面,他自己就在后面缩着,所以手里连把刀也没拿。他竟然因此躲过五雷轰顶的报应,真是走了狗屎运。

这样也好,咱们的账还没算利索呢!

他露出一个叵测的笑,然后把指节扳得“咯咯”作响,一步步向齐善行逼近。

“你刚才说——谁是小贼来着?”

白慕野毫不留情地一拳砸到他的左脸上,带着冲天的怒气。

“你要抓谁呀?”

骑上他胸口,照准右脸狠狠又是一拳。

“还跟我玩深沉来着?哈?”

下巴上还光溜溜的,这可不行!

“这一拳时替我那英俊潇洒玉树临风的耳垂报仇!”

“这一拳敬死去的一百兵士!”

“这一拳献给柴少宜的胳膊!”

……

第19章 真仗义

李世民颓然地坐到地上,看着眼前一切。

这一晚上大起大落太厉害,他到现在还如坠梦里。

他看着白慕野抡起拳头在滂沱的大雨里肆意报复的背影,这人……究竟是如何引来的天火?

没错!一定是他引来的!

他方才那神情,有惊喜,有得意,有胸有成竹……唯独没有丝毫意外。

李世民有些不敢想。

这个怪人……为何独独此时来到自己身旁,还阴差阳错地救了自己两次?

你是上天派来帮我的吗?

……

程知节终于来了。

雨太大,火把燃不起来,他只好让兵士摸黑寻找,一边找一边疾呼“秦王”。

当他们在半山腰找到抱团取暖的柴堇和周泽的时候,雨差不多已经停了。短暂了解情况后,由周泽带路,程知节火烧火燎地就着泥泞的山路一路往山顶找去。

到山顶时,天边已经微微泛白。

程知节一眼望见一个人正骑在另外一个人身上施暴,可以肯定的是,施暴的那个人不是秦王!

“住手!”程知节心里“咯噔”一下,抄起板斧就要找白慕野拼命。

“程知节——”

听到这个声音,程知节举起的板斧又放下了,这才发现更远处还坐着一个微微发抖的身影。

“秦王!”

“师父!”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然后各自奔向自己惦念的人。

抱抱抱!抱你妹啊!很熟吗?

白慕野好不容易剥开八爪鱼一样的周泽,远远打量这位半路杀出来的程咬金,然后就默默感叹起影视剧和各种游戏都是骗人的!

说好的虬须大汉呢?说好的粗蛮无理呢?我看人家挺正常的呀?

胡子是有,都是服服帖帖地长在脸上的;身材是比自己魁梧那么一丢丢,可是大将军嘛——不魁梧点怎么能镇得住场子?

瞧他跟李世民那热乎劲儿,哎哟喂——您这么关心他早干嘛去了啊?老子一个人看着他快累死了好么?

李世民难得显露出人性的一面,给程知节热络地介绍白慕野。

当说到白慕野不知怎么引出雷火烧死敌人时,连程知节都动容了,神色复杂地寻思了半晌,最后一句多余的也没说,抱拳一礼:“多谢恩公!”

当时白慕野就感觉这个人一点儿也不简单。

你欲言又止地到底想说啥呀?可憋死我了!

程知节避开白慕野渴望的目光,转向齐善行,脸上渐渐爬满愤怒。

他朝兵士一挥手,兵士就将早被白慕野活活打昏过去的齐善行带回了行辕,听候秦王事后发落。

白慕野目送挺尸的齐善行离去,心里暗骂“活该”!

……

程知节的大部队并没有开回来,他只带了不到二百人。

他心里悄悄地想:这次真是惊险,自己紧赶慢赶可仍让秦王陷入险境,若不是那位新结识的白大夫……

想想都后怕!

白慕野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莫名其妙转职成“大夫”了,估计是被周泽那家伙一口一个“师父”给叫的!

拜托,你原来的师父才死了不到一天,你这样好吗小兄弟?

他在马上晃晃悠悠地看着周围景色,一边听程知节像大话西游里的唐僧似地,给李世民不断念紧箍咒。

“秦王,这次是我考虑不周!”

白慕野瞥了他一眼——不错,打击别人先从承认自身错误降低身段开始,要是你的表情别跟火上房一样就更完美了。

李世民摇摇头有些沮丧:“无妨,我也有过错。”

……

“秦王,既然明知道有人在一旁图谋不轨,为何不舍弃伤兵赶上前队?”

白慕野撇撇嘴——果然来了!

李世民皱紧眉头,有些愠怒:“都是我手下袍泽,危急关头如何舍弃得了?”

……

“秦王心软也就罢了,哪怕继续赶路他们也未必追得上你,为何突然半路停下?”

白慕野竖起耳朵听,他也有相同的疑问。

李世民缄口不言。

柴堇裹着半干的黑色大氅咕哝道:“还不是为了白大夫……”

白慕野正乐呵呵地看着他们打嘴架呢,哪知道一瞬间矛头就指向了自己?

他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

“对啊!”柴堇嘟起嘴巴,“秦王不是捉了一个活口吗?那人说掳你的人必然会半夜下山袭营,众人都劝秦王不要理会赶紧赶路,可秦王不肯,说对方不过十余人,非要等他们进攻时来个瓮中捉鳖不可!”

“别扯了,你都昏着呢,怎么能知道这些?”白慕野当场拆穿。

“周泽对我说的!”柴堇不服气地一扬下巴,“不信你问秦王啊!”

李世民轻咳一声,将脸别到一旁。

柴堇继续埋怨。

“秦王早知道他们捉错了人,表面说是为了将反贼一网打尽,其实还不是因为你代秦王被人抓走,秦王心里觉得对不住你?”

“秦王英明睿智,要在往常,岂会中了这种诡计?还不是为了救你铤而走险么?”

“你说,是不是因为你?”

柴堇的声音越来越高,李世民的脸就越来越黑,最后终于忍不住打断她。

“够了!是我决断有误,无关其他!”

白慕野一直不说话,其实心里早开了锅。

堂堂秦王,把他自己当成诱饵,就为了救一个不知道是不是还活着的白慕野?

这是一种什么精神?人道主义精神?

狗屁!

封建社会有个屁的人道主义!

李世民这人……骨子里是真仗义!难怪以后一大堆能人都对他死心塌地的!

白慕野心中顿时生出豪情万丈——老子以后死活都是你的人了!

……别了,尽量还是活着吧!

白慕野是一个懒人,而且是一个经常脑子一抽就莫名奇妙壮志凌云的懒人。

以前他入伍,就是因为瘫在沙发上玩手机的时候看了一个征兵的宣传片,突然就想趁年轻报效祖国了。

开始打算得挺好——退伍之后回老家山村一窝,开个小店,做做微商,卖卖山货土特产,翘着腿养老。

接着,三年的某陆军侦察员生涯过后,就在即将退伍的前一年,特种部队招兵买马,他一激动,又报了名。并且一路通过层层选拔,最后以心理学前几名优异成绩进入了某特种部队。

真是令人怀念的过去啊……

第20章 人去洞空

白慕野越想越想不明白,他这么平凡朴实又运气爆表的一个人怎么就那么倒霉,被一炮轰到唐朝来了呢?

再说,来了就来了,就不能像小说里写的一样,打打铁,做做饭,种种田?

一过来就这么大的场面,吓唬谁啊?

老子什么场面没见过!

可是梦想呢?我的懒惰小商贩梦想呢?

对了!做生意而已嘛!在哪里不能做?

就算大唐商人地位低下,那又怎么样?老子救过李哥的命啊!谁还敢看不起我?

对!就先捞点根基,就去大唐的山村开店做生意,就凭咱二十一世纪的先进经营理念,日进斗金什么的……

哈哈哈哈哈——

见罪魁祸首白慕野非但没有一丝悔过或者感动,反倒露出了诡异的笑容,柴堇真生气了,她大叫一声:“白大夫!我说你有没有听到?”

恩?你也知道我是大夫啊?这是对待救命恩人的态度吗?

野蛮!任性!这妮子究竟是谁啊?当着李世民的面还这么跋扈,该不会是哪家的千金?

白慕野猜不出来柴堇到底什么身份,不好随便给她摆脸色,干脆任由她数落自己。

我说大姐,您这性格,秦王未来的九五之尊,能受得了么?

还是魏金弥那样的妹子最好!

魏金弥……

白慕野忽然站住了。

“秦王!”

李世民被柴堇的话点中痛处,正郁闷的直揪马鬃,听白慕野叫他,下意识回头。

“魏天振不抓么?”

……

程知节风风火火地走了,如同来时一样。

他带了一小队人马,返身往来路上去,还非要硬拉上白慕野。

白慕野后悔提起魏天振,相当后悔。

一会儿怎么去见纯洁得跟仙女一样的魏金弥呢?

哄骗挟持她不说,还抢了人家的马,把人撂在山上,接着把人家哥哥骗得团团转,这会儿又带兵上山捉人?

哪来的脸?

就一对兄妹而已,跑了就跑了呗!李世民因为她还能少块肉咋的?

白慕野你个神经病!

白慕野野外技能满点,找起路来像一只服役多年的缉毒犬,一“嗅”之下就找到自己被关押的那个山洞,万幸……不,是可惜!可惜已经人去洞空了。

白慕野暗暗松了一口气,借口溜进洞去在太阳镜残骸上又狠狠地跺了几脚,直到镜片粉碎,镜框也七扭八歪看不出模样,这才出去找程知节。

刚一出山洞,就听程知节急吼吼地在吩咐手下四处搜查找人。

别闹!连门口的火堆余烬都被大雨冲刷得一干二净,更别说是脚印了!人家随便找个山窝往里一蹲,这么大的山,上哪找?

相处下来才知道,程知节多少还是有些一根筋的。

他压根不信邪,带着不到三十的人马漫山遍野地翻找窦建德余孽,一副要打持久战的准备。

史书诚不欺我!

眼见一整天都要过去了,人困马乏的白慕野只好顶着黑眼圈劝道:“程将军,秦王估计已经追上前队了。”

“追上就好!”

程知节一边说一边朝旁边的大丛野草挥了一斧,顿时碎叶四处飘零。那看着好几十斤的板斧砍到野草下方的岩石,发出“铛”的一声巨响,还带着回音。

白慕野看着那被劈成两半的灰白岩石,吞了一口唾沫,一阵牙酸。

“让秦王等着?不好吧……”

程知节脸一板:“那你说咋办?”

“那就……不找了?”

白慕野见程知节的眉毛竖得老高,求生欲立马爆表:“剩点散兵游勇,不耽误大局,别误了秦王的正事。”

程知节大着嗓门反驳道:“你这话不对!”

白慕野揉揉被震得发疼的耳朵,梗着脖子听下文。

程知节大手一挥:“作乱者一个也不能放走,不然怎么震慑天下!”

行吧!你嗓门大你有理!

“那程将军尽管找,柴少宜的伤被雨泡太久了,要重新包扎,我不能在此继续耽搁了。”

你自己找吧!

不伺候了!

告辞!

程知节想了想,挥手召来两个兵士:“陪白大夫一起下山!”

白慕野不由得重新打量他一遍:这个程知节,还真是粗中有细,活脱脱一个矛盾综合体!

……

令白慕野没有料到的是,在他上山找人的时候,李世民竟然给齐善行放了!

放了?

白慕野气得手都在发抖——老子还没揍够呢!

“为什么呀!”明知道自己没立场质问李世民,可白慕野仍旧忍不住!

李世民已经换好一身干净的常服,他也为白慕野备了一套。

他将衣服递给他,淡淡地说:“里面有水,洗洗换上吧!”

他这样一说,白慕野顿时闻到一股咸鱼味——好像是自己身上散发出来的。

现代的军营帐篷白慕野常呆,这是他头一回进古代的行军帐。这里东西也挺全的,而且还是个套间,两间用帘子隔开。

他第一眼就看到一张地垫,地垫上摆着一张小桌,桌上茶碗茶壶,笔墨纸砚,甚至还有一面不小的铜镜,能照出半个人身。

往帐篷两侧看,一边是简易的床,一边是几口大箱子,估计装的是李世民的私人用品。箱子旁是一个衣架,上面架着一套黑色甲胄,箱子上支着一个黑漆木架,上面擎着一把雕工精美的大弓。

白慕野立刻认出,李世民就是用这弓射杀了一个想要对自己下手的反贼。

相较之下他对那套盔甲更感兴趣。

之前只在博物馆或媒体上看过文物,眼前这可是活生生的物件,太宗皇帝穿过的货真价实的精铁铠甲!

啧啧——

这工艺,甲叶子边缘平滑,分布均匀,看得出,材质也属上乘,虽然轻薄但是绝对结实!

再看头盔,厉害了,做工不说,一看这边沿形状,戴上以后绝对能将脸面护住一大半面孔,在唐代来说绝对是难能可贵!

这套应该是量身定做的吧,土豪就是好!

还是先洗洗自个儿吧,这味儿的……

在路过铜镜时,白慕野随意地一瞥。

我去!

他看见自己满身污渍,裤子撕了几个大口子,上半身有的地方被划出血,还有一块块青紫,用力一按还挺疼。往上看,脸也是脏兮兮的,从上到下都没眼看了,估计路边乞丐都比自己干净!

我这穿越咋搞这么狼狈呢?

第21章 真小人

白慕野心里瞎琢磨。

难怪刚才回来的时候柴堇看自己的眼光怪怪的,被那个傲娇的小妮子嘲笑了!

掀开帘子,里面果然有个木桶,差不多半人高,直径也就一米多一点。

这么艰苦的?

不过好在水还是温的,那凑合吧!

于是,白慕野跳进桶里开始洗他身处唐代的第一个澡。

白慕野没忘正事,不到十分钟就洗完出来,费劲地穿上中衣,长袍,然后就开始四处寻找李世民。

没想到李世民没瞧见,却一眼看到周泽正坐在地上冲着手背吹气。

“怎么了?”

周泽听到白慕野的声音,连忙站起来,亲热地喊了一句:“师父!”

“你手怎么了?”白慕野看了一眼,周泽的手背有点红肿,还起了几个水泡,好像是烫伤。

“没大事,昨晚火燎的。”周泽腼腆地笑笑。

“有桐油吗?”

周泽不解眨眨眼:“师父要桐油做什么?”

“绿豆磨成粉末,用酒和桐油调成糊,敷几天就好了,有冰片最好也加点。”

周泽点头如捣蒜,没忘默默记下药方,不停地道谢。

“谢谢师父!谢谢师父!”

白慕野郑重其事地拍拍周泽的肩膀:“周泽……你听我跟你说啊,我不是大夫,也当不了你师父。”

周泽很委屈:“师父,你若是因为我笨才不想教我,也就罢了,可莫要借口自己不是大夫!你这医术……”

“打住!打住!”白慕野都无奈了,“我跟你说不是了,我真教不了你,我连药材都认不全,你就饶了我,谢了!”

周泽还想说什么,白慕野抢先问:“看见秦王了么?”

“在柴少宜帐中……”周泽指了指不远处一个小巧的营帐,不甘心地又叫:“师父——”

白慕野朝他挥了挥手,走了。

来到那营帐前,突然听到里面有隐隐约约的说话声,白慕野准备掀开门帘的手停顿了一下。他一声轻咳,里面交谈就停了下来。

“秦王!”

片刻,李世民一撩门帘走了出来。

“何事?”

李世民知道他是兴师问罪来的,并没有放在心上,只是随意便打量起面前站着的白慕野。

乍一看他穿着常人的衣服,英武归英武,不过还真有些不适应,说不上哪里不对。

“齐善行,为什么放了?”白慕野开门见山地问。

“他……”

李世民本来已经想好了一套说辞,可不知为何当着白慕野的面竟然完全说不出口。

迟疑了半晌,他长长呼出一口气,盯着白慕野的眼睛坦率说道:“齐善行答应,回去拿传国玉玺来降。”

白慕野顿时想跳脚。

“他那种人,能信?”

“为何不能?”李世民看起来十分不解,“堂堂丈夫,岂会言而无信?”

齐善行也算“堂堂丈夫”?

不过李世民坚定的眼神表明,他的答案是肯定的。

想想昨天发生的事,一幕一幕……

他突然明白了,这些先祖们实在太太太淳朴了!他们不会一张嘴就扯谎,就算是敌我双方,在战场上设计用兵怎么都可以,但绝不会在言语间欺瞒!这就……

这就很奇怪了……

三十六计什么的呢?

古人智慧绝对到位,大概只是不屑于虚以蛇尾而已吧?

白慕野觉得自己在这里差不多算是个“真小人”。

惭愧!

想起了曾经骗齐善行说秦王要死了的事,难怪后来被齐善行骂成“小贼”……

老子这边还看不起残暴的齐善行呢,估计人家早把我这骗子鄙视到家了!

李世民以为白慕野仍在为不能继续痛揍齐善行耿耿于怀,走上前拍拍他的肩膀,像是劝慰又有些歉意:“此人的确死不足惜,然他于我有益,只能委屈白大夫了!”

白慕野点点头,李世民有一句话他是双手赞同的——齐善行这人打死都不多!

从大局来讲,白慕野也赞成李世民的做法,就是觉得有些不忿而已。

试想,一个以胜利者姿态出现的秦王,怎么可能因为死伤一些兵士就对战败求饶的齐善行赶尽杀绝呢?

哪怕他心里十分想把此人挫骨扬灰,可齐善行提出的条件对秦王来说必定是极具诱惑的,远超那一百兵士的性命和他对秦王一次又一次的冒犯。

他问:“秦王凭什么相信他不会耍诈?”

“齐善行此人,虽诡计多端,但对夏王却无比忠心。”

“他已经安排窦建德的妻子带领余部启程往洺州去了,自己则留在此地想勉力一搏,才出此计策。”

“齐善行身边只留十余人,加上窦建德两个外戚,其余都令窦妻带走,不过是想保她周全。他们一路跟随想伺机偷袭我,好用我的性命换取窦建德。”

“我想,若能就此免去一场战火,倒也是桩功德无量之事。”

白慕野听明白了,在信用和人品这方面,李世民大概认为齐善行这人还行!

可这样仗义的人又怎么会有那么残暴的一面呢?

从心理学上讲,不太可能!

精分?

“期限呢?”白慕野无奈地问,从小生存在二十一世纪的他,始终觉得口头协议没任何保障可言。

李世民不知他的想法,如实答道:“他指天立誓,回洺州后定会千方百计劝服窦妻曹氏向我大唐献出传国玉玺,只求能活窦建德的性命。”

这就信了?

白慕野瞠目结舌,指天立誓?毛用啊?连个具体时限也没有?

千方百计?那是什么时候,要是千方百计不成呢?

看着李世民坚定的眼神,白慕野一肚子腹诽都卡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口。

的确,历史上齐善行是率人来降唐了,可是,那短短一个月之间出了多少幺蛾子?他纯是被李世民的铁腕手段制服的好不好?在这期间死了多少洺州百姓,李世民现在更是不可能知道!

白慕野脑壳疼。

要跟李世民说不要相信齐善行,他会不会觉得自己是个另类?

李世民看出他的异状。

“白大夫有何高见?”

白慕野自嘲一笑,与李世民四目相对:“不瞒秦王,我却是信不过齐善行。”

李世民眸光一闪。

“为何?”

“直觉!”

李世民一脸诧异,他以为白慕野会给出一个惊世骇俗的理由。

第22章 预言

白慕野心中吐槽不止。

我也想对你说理由,可我现在要是告诉你我是一千三百年后来的,你直接二话不说就得给我沉湖了!哦……拿火烤了也说不定,毕竟西方巫婆都是被烧死的!

李世民忍了几下没忍住,终于“吭哧”一声笑了出来。

太尼玛荣幸了!扑克脸大哥你原来是会笑的啊?

白慕野在心里暗骂了一句,有点恼羞成怒:“我直觉一向很准!”

李世民一脸的“你是不是在耍逗我”。

良久,他终于收起笑意,正色道:“好,我便信了你的直觉。”

啥?

悟空!你咋这么皮?

“我这就派人追他回来!”李世民说着就要叫人。

“等一下——”白慕野拦住他,接着低头认真琢磨起来。

李世民见他投入,便没有打扰。

他很信服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怪人,他始终对白慕野引雷火杀敌一事耿耿于怀。

这人只推说是巧合,怎么可能是巧合呢?

他奇特却有效的医术,他的古怪装扮和另类功夫,他偶尔散发出来的凌厉气息……

那时程知节冲李世民使了个眼色,他立刻就会意了。

一年前,程知节方才追随他不久,他们在行军时路遇一名邋遢的行脚僧人。那僧人乍见李世民,立刻双手合十弯腰行了大礼,留下了两句高深莫测的话转身就走:

第一句是“龙陨火渊,鲲腾化雷”;

第二句是“龙降神州,盛世万载”。

这两句话当时让李世民心头莫名颤动不止,可无论如何也琢磨不明白其中含义。

火渊是何处?鲲又是何物?龙又是指什么?

在突然想起这经年旧事之后,他忽然联想到白慕野肩头的一处拇指大的黑色疤痕。起初只觉得形状古怪看不出是个什么,也不甚在意,只是奇怪为何疤痕会是黑色的,仔细一想,那形状不正是一对鸟翼么?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

白慕野是那个“鲲”吗?如果他是“鲲”,那自己呢?“龙”陨火渊,龙……吗?

不可能的!

太子是大哥李建成,父亲一向长幼有序……

不可能的!

李世民心中百爪挠心,却在某个他自己也没看到的角落里,燃起了一株小小的火苗。

……

白慕野像是想明白了,突然抬起头来。

李世民迎向他的目光,有些希冀。

“就让齐善行回去,秦王暗中派人盯着,他要老实也就算了,要是敢搞小动作,秦王便发兵剿贼踏平洺州!”白慕野挑着嘴角,志得意满。

李世民眼神亮了起来,可他没有草率决定,而是负手在原地踱起了步子。

少顷,他终于点头:“此计甚好!”

接着他继续说:“然,目前无人可用,秦琼和尉迟恭先往长安去了,柴驸马带兵在收拾残局,知节不可能离开我半步,所以……”

白慕野突然眼皮一跳。

“所以就有劳白大夫跑一趟吧!”

尼——玛——

亏我还以为你李世民是个老实人,原来也是这么奸诈的吗!

白慕野先是想要跳脚,紧接着就纳闷起来——他们才认识不到两天而已,为什么李世民会把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自己来做?

刚才他提到了秦琼和尉迟恭这些人,难道在他心目中自己已经有资格和这些人相提并论了?

不不不——不存在的!我不过是冒险救了他一次而已,这点自知之明还是要有的!

白慕野浑身上下连头发丝都写满了拒绝,李世民当然看出来了。他想了想白慕野一穷二白的境地,决定以利诱之。

“白大夫若是代我操劳此事,回来之后我在长安替你置办一处最好的府邸!”

白慕野咬着嘴唇不说话。

“占地二十亩,府邸里配侍女二十,仆役四十!”

白慕野侧过了脑袋。

“我跟父亲给你讨个将军来做,同程知节等人一样!”

白慕野的肚子“咕噜”一声响。

“……从宫中借调御厨五人,专门伺候府上!”

“……成交!”

毕竟,蒸饼太难吃了,对吧?

……

一夜饱睡。

第二天,白慕野叫过程知节手下的军医,跟他详细交代如何给柴堇的伤口拆线。

柴堇瞪着一双晶亮的眸子,虽然早有心里准备,但在看到自己胳膊上那条蜈蚣似的巨大伤疤时,还是差点晕了过去。

“白慕野!瞧你做的好事!”

别说是她,就连军医看了那道伤口也是后背发凉。

李世民听到柴堇的怒吼,连忙过来想要调和。可到了眼前一看,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他不忍地别过头,两条眉毛连成了一条。

白慕野被她震得耳朵疼,露出一个“你咋那么多事儿”的表情。

大姐,怪我咯?

“这么难看的疤!我以后可怎么穿纱裙啊——”

你这女汉子还需要穿什么纱裙?

白慕野看到柴堇哭唧唧的样子,也觉得理亏,当时其实是可以缝合得稍微好看一点的。他讷讷地说:“那……那总比整条胳膊都没了强吧……”

“我不管!我记仇啦!滚滚滚——不要让我再看到你!”

然后白慕野就带着周泽屁滚尿流地离开了——早上听周泽说过柴堇的身份,所以白慕野滚得一点脾气也没有。

柴绍柴驸马家的亲妹子兼秦王李世民的暧昧对象,惹不起,惹不起!

李世民挥别白慕野和周泽,看起来颇有些不舍。

“秦王……”程知节在一旁唤了他一声。

李世民沉默良久,喟然长叹:“看天意吧!”

……

昨晚不得不强迫自己养精蓄锐的白慕野却没这些心思。

虽然李世民给足了盘缠,让白慕野和周泽以大夫的身份潜入洺州去监视齐善行,如果齐善行一有不轨立马传信给他,可白慕野仍然找不准套路。

到了再说吧!我这土鳖连城都没进过,还想什么套路?

进城倒好说,如何接近齐善行而不被他发现才是难事。他认得自己,而且肯定对自己恨得牙根痒痒,要是见到了还不想法活剥了自己?

白慕野看了身边兴奋得几乎一夜没睡的周泽一眼——还好有这个跟屁虫在,不然自己估计连城门在哪都找不到!

第23章 客舍和食肆

白慕野和周泽一路上尽量加快速度,在两日后终于到达了目的地——洺州。

这一路虽然经过了几个小城,可在白慕野看来,那哪叫城啊?村子还差不多!所以在看到洺州治所那巍峨的城门楼和熙攘往来的百姓之后,都几乎想吟诗一首了!

城门官架势十足,一一搜查过往行人,不过也就那么回事。两人混在进城的百姓当中,身上又没有兵器,很容易就放行了。

不得不说,周泽是个有眼色的人。他见白慕野心情舒畅,而且专门往热闹上头瞧,便非常狗腿地贴近他小声说:“师父——不不,白哥,我们先找个地方歇歇?”

“哪儿歇啊?”

“先找个官驿住下如何?”

驿站是什么地方白慕野大概是知道的,就是未来的酒店招待所之类的嘛!

但是这个“官”字好像挺起来有点讲究,不行!得打听清楚了,这次可是带着任务来的!

“官驿怎么个住法?”

周泽连忙从随身的包裹里掏出一张厚厚的黄纸给白慕野看:“秦王给的,出示这个就能住!”

白慕野打开一看,认不得几个字,猜想大概是类似介绍信一类的东西吧!

随意看了两眼,刚要递还给周泽,突然被最左边的印鉴吸引了目光:“这是什么?”

看看他手指的位置,周泽回答得理所当然:“秦王特意出具的文书,当时盖得秦王的印啊!”

“秦王?特意?出具的文书?”白慕野一字一顿地重复了一遍,嘴巴张得老大。

周泽骄傲地一挺胸膛:“是啊!我主动跟他要的!”

你骄傲个屁啊!是不是傻?

到窦建德的地盘监视齐善行,用李世民出的文书?

活拧歪了吧!

“收起来收起来!你给这玩意儿收好了啊!”白慕野丢烫手山芋一样直接把那张黄纸塞回周泽的胸口。

“为什么?”周泽大惑不解!

“你怕齐善行找不到你是吗?”

周泽想明白之后脸都吓绿了,他追上大步流星朝前走的白慕野:“白哥,那怎么办?”

白慕野想了想问:“有私驿没有?”

“啊?”周泽一脸懵懂。

白慕野瞥了他一眼——不叫这个?

“百姓出远门都住哪?”他换了一种问法。

“客舍?”

“那就找间客舍!”

周泽一脸苦逼:“白哥——还是不去客舍了吧……”

“臭毛病啊你!”

……

等他们找到一间客舍住下,白慕野才明白不是周泽挑剔,而是客舍实在太差了!

从住宿环境到服务态度,完全是一锤子买卖的架势……

白慕野学着影视剧里的口气问:“伙计,能给打盆热水吗?”

“没有——”伙计懒懒地扫了白慕野一眼:“酉时过后自己去后院厨房打!”

Excuse me?自己打水?说好的顾客是上帝呢?

“那能不能给我们把饭菜送到房里来?”

“自己去饭堂吃!”伙计更不耐烦了。

啥?刚才进来时路过饭堂,里面满满当当全是人,没有位置站着吃?

“似乎,没有座位——”

“排着就是!”说完,伙计怕白慕野再找事一样,摔门走了。

我尼玛……

不跟没素质的人一般见识!

白慕野开始仔细打量这房间内的居住环境。

破旧的桌椅床铺,掉漆的窗户和墙,灰土扬尘的地面,感觉空气里都漂浮着灰尘。

更夸张的是,房顶的一角破了一个大洞,一束天光直直射入房中。时值正午,那道强光投在昏暗的房中,好像舞台上的一道镭射激光。

这看起来半夜睡着睡着就能原地飞升了啊!

大爷的!一年以后你家这破客舍不倒闭算我输!

周泽愤愤不平地朝门上啐了一口,不无埋怨地咕哝:“我说不来吧……官驿多好……”

“官驿很好?”白慕野有点好奇,难道眼前这一切不是时代观念问题?

“当然!方才白哥你提的那些要求,都是官驿的驿卒主动会做的!”

“那这客舍怎么?”

“这些客舍住的都是平民百姓,哪个也没有店家势大,店家当然不拿客人当回事!官驿就不同了,稍有权势的都住官驿,驿丞自然不敢怠慢!”周泽摸摸口袋里皱巴巴的文书,无比委屈。

白慕野有点震惊,同时又非常想不通。

“那百姓为什么还要来住?”

“都是过路的,不来这住,住哪里呢?这里再怎么也比破庙废屋什么的好栖身!”

“换一家店不行么?”

周泽看白慕野的眼神变得十分古怪。

“哪家店不都一样?”

这就是没有市场监督的锅啊!

社会风气这么差?这还了得?这事早晚得跟你们领导——我李哥反应!

为了抚平周泽的一肚子怨气,白慕野晃了晃李世民给的钱袋子:“走!小周,哥请你外头喝酒去!”

饭店——哦,刚才周泽说这叫食肆!

相较而言,食肆里面伙计的态度就要好得多了,脸上褶子堆得跟花儿似的。

“二位客官吃点什么?”

白慕野的脑海中直接就蹦出了标准答案:小二!有什么好酒好菜都给某家端上来!

可这是现实当中,装B不好,搞不好会挨打的!低调,低调!

“店里有什么拿手菜没有?”他试探着问。

伙计仍旧是那副职业笑容,哈着腰对答如流:“有——小店的鱼脍可是一绝!”

鱼脍?啥玩意儿?

管它是啥,咱可不能露怯!

“好,来一份儿!”

“小店的烤鸭子也好,外焦里嫩,客官尝尝?”

白慕野点头,看周泽在看柜台后面的一排菜牌,问:“小周,想吃啥,尽管叫!”

周泽腼腆地笑笑,又点了两样菜,伙计一一点头记下。

“酒!酒也要!”白慕野在伙计身后又嚎了一嗓子。

“好嘞!浆子一壶——”伙计喜笑颜开地唱喏着往后厨安排去了。

接过周泽递过来的茶碗,白慕野好奇地四处张望。

要不怎么说影视剧都是胡编的呢!这饭馆和电视里一点也不一样啊!

方桌圆凳没有?唱曲说书的更没有!

这食肆规模应该不算是大的,刚才他们还路过了一个足有三层高的酒肆,白慕野很想进去体验一下,却被周泽硬拉回来了。

周泽说:“贵!”

好吧!周泽担心的对!也不知要在这住多久,预算够不够!

第24章 金豆子

他们现在所处的地满面上被砌成类似榻榻米的样式,比地面稍稍高出一块。上面摆着一个很矮的长条茶几,白慕野和周泽正分别跪坐在条几两侧的蒲团上,面对面大眼瞪小眼。

“白哥,怎么了?”

“……没事,腿酸!”

正是饭点儿,往来客人也多,很快他们旁边的座位也坐上了几个人,进来就对伙计吆喝:“老规矩!快点上菜!”

看得出,伙计挺怕这几个人的,点头哈腰地应允着小跑到后厨,估计去催菜了。

白慕野一看他们就觉得不是好东西,痞里痞气不说,个个眼珠子四处乱看,看人都不是好眼神。

其中一个瘦高个儿在食肆里巡视了一圈,失望地撇撇嘴,转头对一起来的几个人凑头说起话来。

虽然他们的声音压得很低,但白慕野他们离得近,能隐隐约约听到一些,再没事看看他们的口型,唇语技能一开,对他们谈话的内容就能猜到个八九不离十。

那个瘦高的贴近几人神秘兮兮地说:“哎!听说了吗?”

众人一听这熟悉的开场白,就知道又有热闹了,纷纷摇头配合,问他发生了什么事。

“早上齐将军回来啦!”那人一脸鄙夷地说:“那叫一个鼻青脸肿,眼睛都快瞧不见了!城门官问他怎么弄的他也不说……”

“是出了什么不光彩的事了吧?”

“那能光彩得了吗?带出去十多个,就一个人回来,还把自己给弄成那个德行——”

“嗨!他不是还想统领大局呢?夏王一倒,还哪来的大局?”

“说的是呢!夏王这回是真完了,听说都被唐王给押回长安了!”

“那他留的这些残兵败将可怎么办啊?”

“管他呢!咱们有吃有喝有婆娘就行了!”

……

听那桌人七嘴八舌地嬉笑,白慕野心里不是滋味——这就是无知的百姓吧!

无论是兵荒马乱也好,天下易主也罢,对他们来说全都是神仙斗法。

他们从不在乎什么王权稳固什么江山社稷,反正谁拿了天下,天下还是天下,日子还是日子,只要这日子稳当,老婆孩子安然无恙就成!

可白慕野比他们更清楚,所有的太平盛世,全都是当兵的一刀一枪用命拼出来的!战事来了,表面上歌舞升平的日子还能支撑多久?

想到这里,白慕野第一次觉得,从秦始皇到后世,一代又一代华夏文明领导者,能做到“国泰民安”四个字是多么不易!

李世民,你好样的!

他把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佩服!

周泽见白慕野不知怎么突然来了兴致,也跟着端起了酒杯。

“敬天下太平!”

……

“菜来喽——客官慢用——”伙计热情地端来一个大托盘,上面摞着七八个盘子。

给白慕野他们这桌放下几道,十分客气说了一句“齐了客官”,接着又转身笑容可掬地给邻桌的几个人摆满了一桌子。

白慕野吸了吸鼻子,一股香气顿时充满鼻端。

好香!

他一眼就盯上了那盘烤的焦黄的烤鸭,顿时吸溜了一口口水。

“来,吃吃吃——”

白慕野很不走心地跟周泽客套了一句,操起竹筷就大快朵颐起来。

我靠——肥而不腻,口齿留香,这水准直逼全聚德啊!

唐代的饮食也不是那么差嘛!

李世民你作为一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佬,就不能随身带上两个好厨子吗?

白慕野吃得满嘴流油,周泽都要看不下去了,看着旁人偶尔投过来的古怪眼神,他有些尴尬地喊了两声:“白哥——白哥!”

“干嘛?”白慕野翻着眼皮,含混不清地说。

“要不……你试试这鱼脍?”

白慕野一停,这才想起还有一道叫鱼脍的菜。他顺着周泽的目光一看,差点笑了出来!

这不就是生鱼片吗?等等……

“这是什么鱼?”

周泽递给他一块干净的布巾让他擦嘴,一边回答:“该是鲈鱼。”

鲈鱼?不会有寄生虫吧?

白慕野摇头表示拒绝接受,在他眼里,除了三文鱼和牙片鱼,其他种类的鱼就不能做刺身!

周泽一看,乐不得地将整个盘子都端到自己眼前,蘸着上头漂着两片蒜片的酱汁吃了起来。

白慕野直皱眉,斜眼看着周泽。

寄生虫不说,没有芥末之类的蘸料,一股子土腥味能好吃吗?

周泽也在心中暗想:高人就是高人,压根不稀罕这一口好吃食!

于是两人一人捧着一个盘子,一言不发地吃了起来。各取所需,虽然沉默但是气氛无比和谐。

等白慕野差不多被烤鸭填饱了,才发现旁边还有两道菜。

他伸着脖子看去,发现有一小盆韭菜,似乎是……蒸出来的?还有一盆炖菜,仔细一看……白萝卜炖茄子?

WTF?

白慕野的筷子就停在了半空,他一扭头,见周泽吃得津津有味,时不时还拿汤匙舀点烫喝,看他的样子好像这菜真的好吃啊?

他试探着夹了一筷子蒸韭菜放进嘴里……

呸!见你个鬼的大唐美食!

这大唐大概只有烤鸭好吃——这是白慕野吃完这顿饭以后唯一的想法,他不经意看到邻桌那群痞子桌上的四道菜,也都差不多,粗糙的要命。

我滴个天!难道这要我以后自己开伙做饭吃么?

早知道找个厨师学校学两年再来啊!

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让周泽喊来伙计结账。

白慕野摸出了李世民给的钱袋子,袋子不大却沉甸甸的,也不知道里面有多少钱。

他打开一看,顿时呆住了!

卧槽!亮瞎了老子的氪金狗眼!

里面竟然是整整一袋金豆子!

李哥!我亲哥!这些金子……应该够吃不少顿的吧?

他看看一桌的残羹,然后拿出两颗金豆子来,在手里颠了颠。接着把袋子上的拉绳一提,发出“哗啦”一声响,清脆悦耳。

这俩应该够了吧!

他用询问的眼神看向周泽,周泽抬头一看他手里捏着两个明晃晃的金豆子差点没被茶水噎死!

“白哥!你做什么!”周泽看起来有点紧张,压低声音问。

“结账啊!够不够?”

“够——当然够——”周泽在心里又补充了一句:就是花不出去……

第25章 放学别走

“还是我来吧!”周泽从怀里掏出钱袋,唤过伙计结账,不过不少,十个铜钱。

这么便宜?

在白慕野心里,这么一顿饭,才十块钱?不对不对,这十块钱的价值肯定不等于我认为的十块钱,待会儿得找周泽问清楚!

……

在伙计菊花盛开般的笑容中,两人心满意足地走出了食肆。

白慕野拉着周泽在大街上瞎晃荡,美其名曰考察敌方风土人情。

这初春的天儿,说热就热!

在烈日的炙烤下,街上的石板路面冒出丝丝热浪,似有蒸汽在升腾,踏上去脚底发烫。

正午过后很少有人出门,街道安静得落针可闻,枝叶繁茂的大树蔫蔫地摇动着叶子,树影缩成一团,阴影处一条脏兮兮的土狗趴在地上伸长舌头不停的喘着气。

刚才出门之前已经跟食肆伙计打听好了夏王在洺州的住处,他们沿着墙根躲避烈日,走着走着,白慕野突然心中产生一种奇特的感觉。

人在被人跟踪的时候或多或少都会有这种直觉,只是有的人明显,有人不明显而已。

白慕野脚步顿了顿,渐渐放缓,然后再经过一条窄巷的时候猛地拉住周泽的胳膊一闪身钻了进去!

跟老子玩跟踪?老子是跟踪侦查的祖宗!

“怎么了白哥?”周泽傻愣愣地问。

白慕野用眼神示意他噤声,然后自顾自地把他推进两个院墙的夹缝中间,自己也一头扎了进去。

周泽见状不敢再问,心里有点儿慌!

白慕野在墙缝中露出半个脑袋悄悄朝外看,竟然是这几个小贼?

本来还担心是自己的行踪被齐善行发现,见后面跟着的是刚才吃饭时候邻桌的那几个痞子,他才放了心——他们是刚才看到了自己手里的金子吧,所以这是打算来抢?

冷笑一声,白慕野弯腰从地上抄起一块青灰色板砖就从墙缝里大摇大摆走了出去!

那几个人看到他同时一愣,接着脸上都露出了贪婪和狰狞的笑。

白慕野并不想在齐善行的地盘上惹麻烦,之所以主动出来,是因为他发现他和周泽很不巧地走进了一条死胡同。

总不能让几个人给堵里面群殴吧?还不如先下手为强呢!

白慕野轻蔑地看着对方,扬了扬眉毛,问:“你们为什么跟着我们?”

那个为首的高瘦男子迈着方步走了出来,语气十分不善:“看足下就像个富贵的,借点钱花花?”

嗯?青天白日的这么肆无忌惮吗?

“不借!”白慕野干脆地答道,他掂了掂手里的板砖,狡黠地笑笑:“你们可以走了。”

“什么?”

“我说不借!”

那高瘦痞子插起了腰,活像一个正要骂街的泼妇:“不借?不借我们哥几个就只好自己动手拿了?”

听他这样一说,他身后的几名痞子纷纷摆出要动手的架势,更助长了瘦高个儿的嚣张气焰!

见白慕野目光闪动分明不想妥协,那瘦高痞子继续威胁道:“小子,明人不说暗话!你还是识相一点的好,我们这么多人,凭你一个,可对付不了!”

白慕野突然扯出一个冷笑,目光陡然变得肃杀冷冽。

“我想试试!”

话音刚落,他突然跳了起来。

带头的痞子先是被他突如其来的气势骇得心头一震,而后就看到这人转身朝旁边的矮墙冲了过去!

他讶异地看着白慕野怪异的动作,没反应过来眼前这人想干什么。

要逃跑?

“站住!”那人喊了一声,然后就发现白慕野很听话地折了回来。

白慕野冲到墙边高高跃起,猛地朝墙上一蹬,一返身就朝高瘦男子的身后扑去!

他身后离他最近的一个人率先遭了殃,白慕野借势举起手里板砖,一砖拍在那人肩膀上,“砰”地一声闷响,那人“哎哟”一声捂着膀子就蹲了下去。

本来白慕野是想照脑门拍的,可到了跟前又改变了主意,手一偏这才拍到了他的肩膀上——现在不是惹事的时候!

这样一想,他手里的力气也就稍稍减弱了一点儿,旨在制服这几个人。

他扔下板砖,冲进慌作一团的几个小痞子中间,如同一头下山猛虎,连踢带摔,几个痞子一阵眼花缭乱过后,顷刻间倒了一地。

白慕野回身看向唯一一个还站着的痞子——那个领头的瘦高个儿。

他活动着肩膀和手臂,慢慢靠近那人,让自己尽量看起来比对方更像个痞子。

“小贼,出门没看黄历吧!不长眼色吗?敢打我的主意,不看看我是谁?”白慕野狞笑着说。

“你……你是谁?”瘦高个明显虚了,颤颤巍巍地问。

是啊,我是谁?

白慕野一副牙疼表情,胡诌了一句:“绿林好汉!听过没?”

陆林?这人名叫陆林吗?可又好又汉的是什么意思?

“没……没听过!”

白慕野晃了晃膀子,凶神恶煞地虎着脸:“就是打劫的!”

瘦高个儿脚下一软,差点当时就跪了。这就叫打雁的被雁啄了眼!

他强撑着说:“那,那你……你知道我是谁吗?”

“你谁?”

“刺史谢宏是我姐夫……你敢惹我……”

没等他说完,白慕野往前走了一步,他就吓得不敢继续说下去了,忍不住“腾腾腾”后退了好几步。

哟呵?裙带关系,还好意思这么牛哄哄的?

刺史?好像是挺大的官吧?他下意识地回头看了周泽一眼。

不用问,他就从周泽开始变得慌张的神情当中得到了正确答案——是挺大的官!

那是不是该溜之大吉?

倒驴不倒架!白慕野冷哼了一声,满不在乎地撇着大嘴问:“惹你,怎么着啊?”

“就,就……我就告诉我姐夫去!”

白慕野心里都快笑翻了,放学别走?小学生吗?

他突然心中一动,刺史啊——

“你姐夫今天挺忙的吧?齐将军不是回来了?”

“你怎么知道?”

你说的呗!

白慕野无语,你们在吃饭的时候那么大声讨论,当别人都是聋子吗?

“齐将军一个人回来,肯定有事吧?”

第26章 细软跑

瘦高个儿没开口,他姐夫谢宏确实一早就被齐善行派人喊去了,要不他也不可能知道齐善行回来时的情境。

白慕野一看他的样子就知道自己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齐善行不管是不是准备履行对李世民的承诺,都一定会叫上重要官员商量对策。刺史似乎是这个州的最高地方行政长官?相当于市长差不多吧?那被请去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齐将军怎么说的啊?这仗,是接着打呢?还是不打了?”

瘦高个儿虽然痞惯了,平时也从不为正事操心,可这回不知怎么就突然脑袋灵光起来。他一听白慕野这话,明显已经超出了打劫以及被打劫的范围,突然就觉得这个“陆林”大概是一个别具心思的人。

于是,他做了一个错误决定,他选择转身就跑!

可是他忽略了,刚才是他们几个人将白慕野堵在死胡同里,可白慕野跳到他的身后清理掉一群杂兵之后,现在是白慕野把他截在里头出不去。

白慕野胳膊一横,整条窄巷就都被封死了。

“啊——呀——”

瘦高个人更害怕了,本能地一边大叫一边闭上眼睛抡起了王八拳。

白慕野一边朝后退,一边左躲右闪地完美避开每一拳。

这青铜段位的进攻模式……

厉害了!这不就是一顿操作猛如虎,一看输出0.5么!

瞅准一个机会,白慕野“砰”地一声捏住瘦高个儿的手腕用力一甩,他整个人忽地一下就被扭住胳膊按在墙上,脸都快被粗糙的土墙给磨秃噜皮了。

白慕野回想起刚才那搞笑的战斗场面,忍不住呲牙笑了起来。

瘦高个儿流着哈喇子,含混不清地求饶。

白慕野也确实没把他当成个正经八百的敌人,顶着他身体的手肘就松了松。

“你叫什么?”

“小的姓黄,黄青峰……”

这么快就“小的”了?可真够怂的!不过我喜欢……

怂人的口供最容易套了!

“你给我老实回答,齐将军回来叫没叫你姐夫去谈话?”

“叫了!叫了!”

“说什么?”

“小的不知道哇——”

“嗯?”白慕野猛力把黄青峰再次按到墙上,威逼他说实话。

“真的!真是不知道啊!”黄青峰感觉自己的胳膊快被撅折了。

“那你怎么知道那么多事的?”

“我姐夫回来说的呀!”

白慕野被他绕得有点儿晕。

“你姐夫是怎么说的?”

“姐夫让我们全家,收拾,收拾值钱的东西,三日后就出发去扬州……”黄青峰疼得都快哭了,他接着解释:“要不,要不我也不能看到壮士你身上的金子就动心了呀!我想反正也要走了,到了扬州钱不经花,多捞一点……”

白慕野听明白了。

这刺史谢宏是要细软跑的节奏?

那齐善行到底是要战呢?还是要降呢?

见问不出什么,白慕野松开了黄青峰,拍拍他快要断了的肩膀:“行了,小黄,我知道了。”

黄青峰愣愣地看着他,十分不解。

担心他回去告状,白慕野脑子转了转,就亲热地搂住他的肩膀,贴近他耳边小声说:“小黄,不瞒你说,我可是上面派下来的!”

黄青峰呆若木鸡,他抬头朝天上看了看,上面?玉皇大帝?

白慕野本来是想给他个模棱两可的答案算了,反正他这个怂样子也不可能追问。可见他这动作,白慕野忽然想到,这是有神论的唐朝,那就……

他朝黄青峰故弄玄虚地挤挤眼睛,一副“你懂的”的表情,于是黄青峰就果然不敢追问。

“我下来就是看看民间疾苦的,你可别跟人说遇到过我,不然我回去不好交代,你全家也要遭殃的!”

“尤其是你那当刺史的姐夫!”

“听懂了吗?”

黄青峰惶恐地点点头。

白慕野满意一笑,松开了他。

“那我走了?”

黄青峰继续如释重负地拼命点头。

白慕野冲周泽招招手,等两个人彻底消失在街角,黄青峰才敢擦去脖子上的冷汗。

竟然遇到下凡的神仙了?真悬哪……

……

周泽紧追几步赶上白慕野。

“白哥,方才你对那人说什么了?他脸都青了。”

白慕野神秘一笑,没回答他,而是压低声音说:“齐善行恐怕要有动作,我们先回客舍再商量!”

“有什么动作?那人怎么说的呀?”周泽追问。

白慕野摇头:“没说出什么有用的东西,得看有没有机会接近一下谢刺史……”

突然他问:“周泽,你医术怎么样?”

周泽脸色一红:“尚可。”

尚可?怪不得逮谁都叫师父!

不过这不重要。

白慕野塞了两个金豆子给他:“走,去买点药和看病用的东西,我们按原先的计划假扮成大夫!”

“什么叫假扮成大夫啊——”周泽顿时很受打击,“我本来就是大夫!”

“哦,对了!实在对不住!是我要假扮成大夫。”

两人在城中转悠了几圈,白慕野可算开眼了!

虽是战乱时期,可还是看得出隋末唐初的城市基础建设是相当不错的。

隋炀帝在某些方面饱受诟病,但史书都是由胜利者书写,这个“昏君”真正是什么样子,谁知道呢?

等周泽终于买齐了东西,天已经擦黑了。

“白哥,我们得快一些,马上就要宵禁了!”

白慕野心态顿时就崩了!

宵禁?

之前怎么没想到呢?听说这朝代晚上都没有夜生活的!

不——要——啊——

虽然以前部队管理也严格,可要是没任务的话十天半月的总能体验一把夜生活啊!

不能半夜出去撸串的话和咸鱼有什么区别?

“宵禁是谁规定的?”

周泽眼神诧异地看着他。

“还用规定吗?本来就该宵禁啊!”

白慕野翻了个白眼。

你愿意当猪圈里的猪,我可不愿意!

不行!以后得和李哥说说自由民主公平的重要性!

说话间,两人匆匆回到了客舍。

还没到门前,就听到客舍大门前一阵喧闹。

两人驻足观看,原来门前正有一对夫妻跪在地上,恳求那客舍的伙计收留。

那伙计满脸嘲弄地对围观人吆喝:“看看!都来看看!没钱,还想住店!”

“小哥,现在天色晚了,我们正好赶到这里,哪儿也去不了啊!”地上跪着的男人一脸悲戚,跟那伙计,也是跟众人解释着。

第27章 主角光环

“晚了?”伙计假装看了看天色:“别怪我没告诉你啊!街口儿,左转,有间废屋,你要现在去还来得及!”

见他这样说,那女子开口带着哭腔求他:“小哥,我们钱袋掉了,稚儿又病着,不能去废屋过夜啊……你看,明日便变卖随身之物交上店钱,可行?”

白慕野这才看到,那女子的怀里还抱着一个四,五个月大的婴儿。

谁知那伙计却不肯松口,说出的话在白慕野听起来相当想揍他:“就你们这一身儿?要饭的都不如!还变卖随身之物?有什么呀?你们能有什么呀?”

别说是白慕野,就连那有求于人的男人听完这话也来了火气,站起来就要理论,却被他的妻子一把拉住了。

那女子拉了拉丈夫的衣角,面露凄色。丈夫见妻子这样很是心疼,他从她怀里接过孩子,伸手将她拉了起来,恨声说:“淑儿,算了!这种人,我们就算是死了也不求他!”

他怀里的婴儿大概是感受到了父亲的愤怒,突然大声哭了起来。

那女子本来也已经站了起来,打算携着丈夫一起离开,可一听孩子的哭声,自己也抹起了泪。

“可怜我的儿要受苦了——”

“等一下——”

夫妻两人一回头,看见喊住他们的是一位英俊挺拔的年轻男人。

那丈夫见他穿着一身素色短衣,风尘仆仆的模样,以为他是想赶路到此想要住店,要唤的大概是店中伙计,便不再理会,转身要走。

“这位大哥等一下!”白慕野又喊了一声。

那男人再次回头,确认他是在喊自己无疑,这才迟疑地将孩子交到妻子手中,回过身抱拳问道:“这位郎君——唤在下何事?”

郎君?

白慕野让他喊得有点别扭,可还是接受了这位唐代坐地户对自己的称呼,也冲他一抱拳:“我们在这店中开了两间房,如果大哥不嫌弃的话,就匀给你们一间!”

见男人犹豫,他连忙又加了一句:“免费!”

那男人和妻子对视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喜。两人忙不迭地对白慕野连连道谢,并表示明天白天一定想办法还钱。

“没事没事,是人都有遇到困难的时候。快进去吧——”

白慕野权当没看到店里伙计翻出的白眼珠,领着夫妻两人回到房间。

将他们安顿好了,白慕野和周泽挤到一间房里,想如何才能打探到齐善行的真实消息,商量到快半夜也没想到个好主意。

白慕野到最后都想干脆偷偷摸进他府里偷听算了。

老子是干什么的呀!特战队员啊!虽然没有装备也没有设备,可对方也没有啊!这点儿事儿还算事儿?

实在不行也只能这样了!

白慕野打定主意,就想偷偷摸进仆射府。

正在这时,隔壁房间突然传来一声婴孩的啼哭,接着传来那女子低低的安抚声。

可那哭声越来越响,在这寂静的深夜里有些慎人,伴随着一声高过一声的哭泣,女子的声音也渐渐大了起来,还带着一丝慌乱的哽咽。

“左儿不哭啊——不哭了——”可她越哄,那孩子哭得越凶。

“夫君——不如我们连夜去找大夫吧?”

“宵禁呢!出去不是要惹上麻烦?”男人的声音也急。

“这可怎么好啊——左儿怎么越哭越凶……”

男人重重地叹息了一声,再没言语了。

白慕野重重拍了一下周泽的背:“哎!人家找你呢!”

“找我?”周泽一个哈欠还没打出来就被拍了回去,想了想才明白白慕野的话:“哦!我去看看。”

白慕野盯着他背起药箱出门的背影,也跟了上去。

看看真正的中医是怎么治病的!

周泽礼貌地叩开了隔壁房门。

那男人一见是他们,连忙将他们让了进去,歉意地说:“是不是稚儿的哭声扰了二位恩人休息了?”

“别一口一个恩人的,举手之劳而已。”白慕野问:“孩子怎么了?”

“早上开始稍有不适,以为过一阵就好,没想到却是越来越重了!”那男人看了妻儿一眼,满是心疼。

“怎么没去看大夫呢?”

男人摇头无奈:“今日家中变故陡生,无暇顾及稚儿,等到傍晚时又发现丢了钱袋,身无分文走投无路,好在遇到二位……”

“我这兄弟正好是位大夫,要不让他给孩子看看?”

男人这才注意到周泽背着的医箱,十分惊喜。

“如此……如此就有劳这位恩公了!”

那女子也是喜上眉梢,她连忙轻轻将哭闹不止的孩子放在床榻上,然后退到一旁给周泽让出位置,目光充满期望。

看着周泽像模像样地过去给那孩子看病,白慕野微微一笑,接着与那男人聊天。

“你家里怎么了?”白慕野好奇地问。

男人脸上顿时更加愁苦,娓娓道来。

“不瞒恩公,在下丛风,本在谢刺史府上做后宅一名小管事,谁知今日午前谢刺史突然叫我们这些管事仆役和侍女都过去,说要遣散我们。”

“我从谢刺史老家追随而来,没想到他这般不讲情面,竟然说赶便赶!”

“我无处投身,便想回老家去,可却在慌乱之间丢了钱袋,多年积蓄全在里头,真是祸不单行!”

“本打算变卖些贱内的首饰,可无奈天色太晚……”

白慕野有些懵B地听完丛风的话——这就是传说中的主角光环吗?

老天爷您这一口奶得是真好,看来您今天没有挂机划水!

自己才想进刺史府,这边就来了一个刺史府前任后院管事!运气好得不是一星半点!

丛兄!你儿子的命就是我的命!我一定让周泽治好他!就算周泽治不好,我明天替你找别的大夫也要治好!

当然,这些话白慕野也就是想想,他肯定不能表现得太过热情,不然丛风不被他吓到才怪。

“丛兄放心,周老弟医术十分高明,孩子一定会很快痊愈的!”

丛风感激地点了点头。

白慕野假装好奇地打听:“丛兄,刺史府里到底出了什么事?为什么要遣散雇佣多年的老员工?”

第28章 登门刺史府

“老员工”是什么丛风虽然不懂,但这个憨直的丛风很乐于意会眼前这位恩人的意思。

“我们这些人没一个知道的,刺史脸色不好,我们也不敢问,后来我路过小厅,不小心听他跟大管事的说,要大管事将城里的宅子和铺子暗中卖出几个……”

这个谢宏,产业不少啊!

结合黄青峰的话,白慕野多少对谢宏那边心里有了点数。

看来他早上去跟齐善行谈完心,回家就毛了,所以齐善行到底做了什么决定?

白慕野看了憨厚的丛风一眼。

就从这个谢宏谢刺史入手!

现在,他只希望周泽赶快把丛风的儿子治好,然后自己好跟人家张嘴要求帮忙。不然现在丛风就算能答应自己,估计也没心思做其他的。

周泽果然不辜负他的期望。

他先掏出一包崭新的银针给孩子扎了几针,然后摊开纸笔开了短短的一张药方。

“无大碍,明日一早等药铺开了门,这位娘子去照方抓来就好!”

“哎!”丛风的妻子点头答应了一声,很快又为难地看了一眼丈夫。

白慕野眼尖,没让这对夫妻为难太久,就从口袋里摸出一个金豆子来放到桌上。

“这个拿去用……”

“恩公,这可使不得!”丛风“腾”地一下站了起来,一是着急,更多是激动——他可从没经手过这么多钱!

白慕野挥手让他坐下,轻描淡写地说:“使得使得!别计较这些,给孩子治病要紧,大不了以后有了再还给我。”

一提到孩子,丛风就蔫儿了,他咬咬牙,颤着手将金豆子揣进了衣袋最里面。

“多谢恩公!”

……

第二天一早,白慕野在客舍外目送周泽陪着丛风的妻子颜氏去给孩子抓药——顺便换零钱。

出门之前周泽不停地咕哝:“白哥,你以后能别老拿金子出来吓人可以不?都是小门小户的谁受得了?”

白慕野就嘿嘿地笑,心想还不是你家BOSS李世民不懂人间疾苦,一出手就砸我一脑袋包?

我拒绝得了?

他们走后,白慕野和丛风回房,一边照看孩子,一边聊这洺州的奇闻轶事。

白慕野终于正经八百地知道了一些弄不大清楚的事,包括洺州是怎么成了夏王窦建德的老巢,齐善行有多受窦建德重视,如何成了权柄通天的左仆射。又是怎么带兵占领这里,把原本的武安郡改名为洺州,又用什么方法架空刺史谢宏的权力等等……

这尼玛活脱脱的圈地自萌啊?

可惜,唐高祖李渊好不容易得了天下,能让你们这些泥腿子再起势造他的反?

这不?一个个都被消灭在萌芽状态了不是?

“恩公,你是外地来的吧?”

白慕野点头,心想你这不废话么?不是外地来的谁住旅店啊?

“来洺州是有事?”

白慕野微微一笑:“嗯,有事!”

丛风对白慕野极度热情,一听他有事连忙追问:“是什么事啊?小的可能帮上忙?”

哈?这么主动的吗?

人家这么质朴的一个人,总不能说自己想利用他接近谢刺史吧?

白慕野反倒不好开口了,他吭哧了半天终于想到了一个借口。

“我想买间宅子!”他显得有些犹豫:“刚才听丛老哥说,刺史想卖宅子?”

“是有这回事!”丛风显得有些激动。

“宅子的位置好不好啊?”

“刺史的宅子该是有好几处,要不,我找仍在刺史府做工的好友帮恩公问问?”

白慕野一听乐了,赶紧爽快地答应:“行!那就有劳了!”

丛风憨厚地笑笑,为自己能帮上恩人感到高兴,不料又听白慕野说:“不知能不能带我进去刺史府,和管事人当面谈谈?”

……

进入刺史府的计划十分顺利。

这下白慕野可开了眼了,亭台楼阁假山曲桥,这些都是货真价实的东西,和后世复原出来的虽然样子差不多,可意义绝对不一样。

白慕野一路上被怡人的景致晃得眼花缭乱,很快见到了刺史府上的管事。那管事上下打量一遍衣着朴素的白慕野和背着药箱的周泽,不悦地对丛风说:“以后别什么人都往府里带!”

一看丛风就是低姿态惯了,点头哈腰地对那管事说:“乔管事,这二位是来商量买宅子的……”

乔管事这才重新将两人从头看到脚,惊诧地说:“哎?你们怎么知道有宅子要卖的呀?”

丛风完全忘了自己是偷听来的,听管事这样一问顿时脸色变得不自然起来。

白慕野呵呵一笑:“乔管事别管我们怎么知道的,你只要知道我们出得起价格就行了——”

乔管事压根没将他放在眼里,眼中的鄙夷丝毫也没有掩饰。

“出得起价格?你能出多少钱?我这宅子也是替别人卖的,可都是一口价,没得商量!”

白慕野微微颔首:“你说说看,看我出不出的起!”

“哼!这里有六处宅子要售卖,你要哪一处?”乔管事神色十分骄傲,仿佛那些宅子是他自己的一样,“告诉你,在洺河边有一处最大的,占地十二亩;在城门正南还有一处,地处繁华街市……”

“不用说了!”白慕野冷冷地打断他:“我全都要。”

啥?

另外三人同时目瞪口呆,尤其是周泽,差点跳起来了。

“白哥……”

“我全都要了!”白慕野重复了一次。

乔管事先是愣了一会儿,片刻工夫就哈哈大笑起来。

“小子,你拿我寻开心来了?”

白慕野挑了挑眉梢。

“别没事找事,赶紧滚啊!”

白慕野纳闷地低头打量了一遍自己。

我就那么像穷鬼么?

……嗯,是挺像的。

由于李世民嘱咐低调行事,周泽就给白慕野选了一套出苦力的平民百姓才穿的布衣。虽然白慕野一向对穿着不怎么挑剔,可一而再再而三地被人因为外貌被人歧视也不禁有些火光起来。

他从怀里掏出钱袋,往旁边的矮桌子上一丢。

袋口松开,“哗啦”一声,从里面滚出几颗金豆子,“咕噜噜”地滚到桌子另一端。

第29章 我要做土豪

乔管事嘴巴张得大大的,怎么合也合不上。眼珠子不自觉跟着那金豆子四下乱滚,然后再渐渐转向那鼓鼓囊囊的钱袋子,看在眼里就再也拔不出来了。

“你……你……”乔管事结巴起来。

白慕野翻楞着眼皮:嘿嘿!看不出来吧!大爷我是大富翁!

“你这金子是假的吧!”

你大爷啊!

一句话让白慕野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给噎死!

未来唐太宗李世民给的金子,你敢说是假的?是不是不知道“欺君”两个字怎么写!

周泽也是一脸愤怒,忍不住问道:“怎么会是假的!”

其实乔管事也不确定是真的还是假的,要是这金子被一位翩翩公子拿出来,那肯定是真的啊!可……

他又从上到下打量了白慕野一遍,然后到那矮桌子旁边拿起一颗金豆子凑到眼前仔细瞧。

金子他经手过不少,今天白慕野拿的这些总觉得跟他见过的都不一样,颜色是不是也太鲜亮了一些?

“你等着啊!别走——”

乔管事很快回来了,还带来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头儿。

“王老丈,有劳你给看看这金子……”

“我说你匆匆忙忙地把我拉过来就给你验金子?”王老丈有点不耐烦,撇着豁了两颗门牙的嘴咕哝着:“我那边还忙着呢!一点金子的事……哟……这么多呐?”

王老丈的一身傲气在见到矮桌上的金豆子时彻底无影无踪了。

“这……这……”王老丈颤着手从桌上拿起一颗,左看右看,都快贴到脸上了。

“这是假的吧!”乔管事忿忿不平,然后怒斥白慕野和周泽:“就说你们两个骗子在戏弄我!我做管事这么多年了,就没见过这种颜色的金子!”

“你懂个屁!”

没有门牙挡着,王老丈的口水喷涌而出,溅了乔管事一脸。

“这是赤金!”

赤金,也就是千足金,因为金子纯度达99%以上,所以发出一丢丢的红色。

七青、八黄、九紫、十赤,这白慕野是听说过的,这七八九十代表的是金子的纯度。可他原来看到过的都是千足金,换句话说,他这个来自二十一世纪的新人类就没见过不纯的金子,所以在看到李世民给的这些金豆子的时候并没觉得有什么不正常。

这到古人眼里就炸了?

“贵人……贵人啊!”王老丈对那颗金豆子爱不释手,一副“得此宝此生死而无憾”的架势。

老大爷您至于不至于啊?

可我是不会施舍给你的!

乔管事自然也听说过赤金的传说,可是没见过实物,一时没敢往那方面想。一听王老丈这样说,他的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这就是赤金?

一大袋子赤金,在两个村夫手里?

要真是赤金的话,能顶普通金子将近两倍的价值!

他渐渐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缓缓转头尴尬地看着白慕野。

白慕野呲牙冷笑:“稀罕物,没见过吧?”

“没,没见过……”

“你那宅子,多少钱?”白慕野牛气冲天。

乔管事一时反应不过来,讷讷地说不出话。

“这些够不够?”

乔管事狠狠地咽了一口唾沫,脸上渐渐浮现出扭曲的笑容。

“够!够!不过这么大的买卖……小的可做不得主!”

白慕野心中冷笑,表明仍旧不动声色:“那谁做得主?你去给我找来!”

“哎!是!两位请稍等!”

乔管事擎着一脸谄媚的笑容往外退,临走前还没忘用一个眼神将丛风和王老丈给支了出去。

片刻工夫,有一名侍女端来热茶,白慕野看着她窈窕的身材,顿时眼前一亮。

那名侍女大约也就十七八岁,挽着双丫髻,穿着一身淡碧色高腰长裙,身材玲珑,容貌秀丽,在白慕野看来简直就是不折不扣的大美人。

那侍女见到桌上的金子先是一惊,然后就发觉客人在盯着自己看,连忙垂下头,站在原地有些手足无措。

白慕野搓着下巴。

这就是大户人家的侍女啊……

“这位……呃……小娘子。”白慕野唑着牙,这陌生的词儿还真是有点儿难以启齿。

那侍女的头微微抬了抬,露出一双清澈的大眼睛。

“我问一下哈,你们这宅子有多少侍女?”

小侍女有些犹豫,可又不好不答,只好如实说:“十一人。”

“那么又有多少仆役呢?”

小侍女抿了抿唇:“大约,大约有二十个吧……”

一共才三十个,家里就这么豪华,那李世民说送我一套六十人配置的府邸……

岂不是比这里还好一倍?

牛批啊!我白慕野有生之年也有希望升级为土豪阶级?

唐朝真好啊!

人好!钱好!房子好!什么都好!

一股茶香钻进白慕野的鼻子,他嗅了嗅,嗯!茶也好!

他低头看那茶碗。

哎?比想象中的古代茶具简陋很多啊?

咋没盖儿呢?也没底儿?整个就一个平碗冲的茶……还是小碗儿的!

好看是挺好看,可这不够高大上啊!

矮几上的青釉瓷碗中,香茶刚刚斟满,袅袅热气夹带着雨前龙井的清香升腾道半空,沁人心脾。

白慕野探头看,几片青绿的叶片在茶汤中不停打着转,缓缓向下沉去。

他端起茶碗试探着喝了一口,咂咂嘴——这茶怎么还有点咸呢?

扭头见周泽一副陶醉其中的样子,白慕野撇撇嘴——口味这么重?

门外传来脚步声,白慕野耳朵好使,将茶碗推回茶几上,等人进来。

和他猜得没错,进来的已经不是乔管事了。

这人大概四十多岁,十分清瘦,留着一把半长不短的胡须,身上带着一股久居上位的傲气。

白慕野一看他,对他的身份就心里有数了——肯定是谢宏本人无疑!

嘿嘿!小样!刺史咋的?还不是随叫随到?这就叫有钱能使磨推鬼!

有钱真好——尤其是在这个唯利是图的年代……

我要做土豪!

李哥,你等我回来!

咱说好的,长安黄金地角的大宅子,自带佣人的,可不能反悔!

白慕野慢慢站起来,用眼神迎接谢宏谢刺史的到来。

谢宏漫射了他们一遍,最后眼神在金豆子上一勾,唇边的胡子立马微微翘了起来。

他热情得好像白慕野是他四大爷家的五哥哥,一边哈哈大笑一边朝白慕野主动走了过来。

第30章 六座大宅

“公务繁忙,叫阁下久等了!”谢宏看在金子的面子上,很客气。

白慕野一边还礼一边学着谢宏的样子假惺惺地明知故问:“哪里哪里!敢问阁下贵姓?”

谢宏的眼神闪了闪,还是笑着回答:“吾乃谢宏,是这一方的刺史!阁下呢?”

白慕野连忙做出一副又惊喜又惶恐的模样,恭敬地报上自己的姓名,心里却暗想:果然是你小子!

“原来是白郎君,只是不知你买这么多宅子是要……”谢宏依旧很谨慎。

“听说洺州地杰人灵,谢刺史爱民如子,百姓安居乐业,我们整个家族就想要搬迁到这里,没想到一来到这里就能遇到谢刺史本人!真是幸会!幸会呀!”

无论是白慕野一脸捡到宝贝的神情,还是他无比诚恳的马屁,都弄得谢宏心里很舒坦,他抚着胡须还不忘谦虚:“白郎君言重了!”

白慕野嘿嘿干笑两声,问:“谢刺史要出售的宅子共有几处啊?”

“不多,六处而已。”

卧槽?而已?

贪这么多?你们这里没有查水表的吗?

李哥,你真是让我失望……不对,这洺州不归李哥管来着……

“白郎君是都要买下?”

虽然白慕野说要举家搬迁,可他仍然不怎么太相信有人会这么大手笔,一次能买下六套不算小的宅院。

他不经意地又瞥了那一袋子金豆子一眼。

“都要,一共七家呢!这都还少一套!”

白慕野的在谢宏眼中的形象瞬间高大起来。

“对了,谢刺史的这六套宅院一共要多少钱?”

谢宏揪着胡子犹豫了一会儿,诚恳地说:“既然白郎君诚心要买,我也干脆一点——赤金一百两,如何?”

一百两?那是多少?

白慕野扭头看向狗头军师周泽,又瞥了一眼那钱袋,用眼神询问他这袋子里金子有多少。

周泽现在对白慕野时不时表现出来的一点无知已经习以为常了,他微微颔首,表示这一袋子不止一百两。

够了就好!

白慕野转头对谢宏爽快一笑:“成交!”

谢宏很担心他跟自己还价,这六个宅子一百两黄金卖出去真不贵!他就是急着赶在最近几天逃出城去,所以才便宜卖的。

本来也不至于如此便宜,可看白慕野是外地来的,自然不会多嘴坏了自己的大事,这才真心实意地想吧宅子卖给他。

见对方也这般爽快,谢宏高兴地眯起了眼睛——如此,再过个一两日就可以远走高飞了!

“谢刺史为何要突然卖宅子呢?”白慕野忽然问起。

谢宏沉吟了片刻才不自然地说:“家中有急事用钱……”

嘁!

白慕野不以为然。

又是一个不会说谎的唐代人!

“这么多宅子,攒了很多年了吧?真是可惜了!”

“我是不得不为之!”

谢宏不想多说,只想快点拿到金子。他说:“白郎君可要去看看宅子?我这就吩咐管事带你去!”

“不用看了,都是自家的事,直接办手续吧!”白慕野粲然一笑:“我信得过谢刺史!”

面对谢宏一脸疑惑,周泽轻咳一声:“谢刺史,写文书吧——”

谢宏点头:“两位稍等,我去取来地契房契。”

等谢宏走后,白慕野和周泽继续坐在花厅里品茗。

茶已经换上了新的,原来那名好看的侍女却不见了,白慕野有些失望,可还没等失望多久,就看到周泽挤眉弄眼地想和自己交流。

“白哥,你又乱花钱!”周泽皱起眉。

“你管我——”白慕野翻了个白眼。

“我们以后怎么过?”周泽一脸苦相。

“该怎么过还怎么过!”白慕野凶巴巴地呲了呲牙。

“可是你买完宅子我们就身无分文了!”周泽肩膀都耷拉下来了。

哈?

白慕野也不知道是怎么看懂周泽无声的表情的,可他就是觉得他目前的神态很沮丧。

他冲周泽甩了个飞眼:“交给哥吧,饿不着你!”

于是周泽的嘴巴撅得更高了。

白慕野无暇再跟周泽进行无声的心灵对话,因为谢宏已经回来了,似乎跟他一起回来的还有两个人。

白慕野正襟危坐,酝酿好表情,想装作一脸乔迁前的心满意足,可见到进来的人后脸突然垮了下去。

怎么是这个小痞子?

我嘞个……

黄青峰看到眼前人,也是一副见了鬼的模样。

这不是下凡的那位大仙吗?怎么跑我家来了?

谢宏一脸春风得意,完全没注意到两人的异状。

他唤过乔管事:“来,给白郎君看看地契房契,没问题的话就出文书吧!”

听到这话黄青峰的脑袋甩了甩。

啥?出文书?难道就是神仙想买宅子?

他本来是听说房子一下子就全卖出去了,跟来看热闹的,想看看这般出手阔绰的豪绅究竟长什么样,哪想到却看到了熟人。

他越想越不对,一脸纠结地看着白慕野和乔管事在对房契和地契,便偷偷地凑到谢宏身旁扯了扯他的袖子:“姐夫——”

谢宏对这个妻弟可是宠得很,平时也都任由他胡来。他回头见黄青峰神色古怪便小声问:“怎么了?”

“那个……那个……”

他这点小动作哪逃得过白慕野的眼睛,他只用余光就看到黄青峰和谢宏凑到一起想说话,为了防止事态发生变化,他抬头高喊一声:“谢刺史!”

黄青峰没出口的话就咽了回去。

谢宏来到矮几旁,见他们房契都看已验看完,地契却在旁边未动,疑惑地问:“白郎君何事?可是有什么不妥之处?”

“没有没有!都很好,这些我一个百姓也看不明白,就直接签……出文书吧!”

谢宏很高兴:“白郎君真是豪爽!”

他用手指轻点了几下矮几上一张空白发黄的纸,示意乔管事写买卖文书。

乔管事便开始刷刷点点地写了起来。

谢宏在一旁摸着胡子仔细看,生怕有纰漏似的。

黄青峰急得抓耳挠腮,却不敢过来。

他几次欲言又止,只可惜谢宏是背对他,所以根本没看见。白慕野见状,心里窃笑,装作不认识他,专心致志地盯着乔管事写文书——虽然写的是啥他基本上看不懂。

第31章 上面派来的

“写好了,请过目!”乔管事吹干纸上的墨迹,在谢宏的授意下,将文书递到白慕野和周泽眼前。

周泽接过来刚要仔细看,却被白慕野一把夺了过去。

他看也不看就把那张纸铺回矮几上,拇指沾了一下印泥迅速在落款处按下手指印。

“我不会写字,就这么着吧!来来来,谢刺史,该你了!”

白慕野急,谢宏比他还急。他见状忙不迭地提起笔,工工整整地在白慕野的指印旁签下自己的名字,然后在上头画押。

再一抬头,见白慕野已经将那满满一袋金子推到自己眼前了。他接过打开,见里面果然都是货真价实的金子,不禁喜笑颜开。

“我安排了仆役带白郎君去认门,备好的马车就在门外。”

白慕野点头道谢。他很有深意地看了仍然愣头愣脑不知所措的黄青峰一眼,邪恶一笑,然后在路过他身边时用眼睛死死盯住他,手忽然按到了他的肩膀上,明显感觉到他的身体一僵。

“小伙子体格不错啊!”

黄青峰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很识相,白慕野这才满意一笑,拍拍他的肩膀跟周泽一起出门了。

谢宏看着他们的背影,待他们彻底不见了,才一屁股拱到榻上,眯起眼睛捏了几颗金豆子在手里,惬意地来回摩娑。

心肝——宝贝——

黄青峰思虑了半天,才唯唯诺诺地凑到他跟前。

谢宏顿时脸一板,“刷”地将钱袋子搂紧了,不悦地问:“又打什么主意?”

他是被黄青峰搜刮得怕了,这个妻弟,整日不务正业不说,还老问他要钱。要是不给,他也会去问姐姐要,而且是一要一个准,弄得谢宏越来越不耐烦!

谢宏当黄青峰是看到金子眼红,本来不想给,可他妻子又是个泼妇,要是知道他没宠着黄青峰肯定要跟他闹。谢宏衡量了一下利弊,心疼地从自己手心里抠出一颗金豆子递给黄青峰:“给!不准再打这钱的主意!这些是到别处安家用的!”

令他意外的是,黄青峰竟然没接那钱,而是一脸的犹豫不决。

怎么?还嫌少?

谢宏犹豫了半天,然后又抠出一颗来。

两颗明晃晃的金豆子摊在黄青峰的面前,他的手指动了动,终于伸手去拿,然后小心翼翼揣进怀里。

谢宏这才安心,笑骂了一句:“狗东西!”

紧接着他就发现不对了,黄青峰没像以往拿到钱那样乐得满脸开花,这回也没将他奉承到天上去,而是依旧一脸愁容。

“青峰,你怎么了?”

黄青峰吞吞吐吐地开口了,他仍记得昨日在街上,白慕野临走时说过,不许将他的身份说给外人知道。

“姐夫,刚才那人……是谁呀?”

谢宏轻蔑一笑:“谁知道哪里来的土包子,宅子看都不看就买下了,一看就是穷乡僻壤出来的!”

黄青峰想了半天。

“姐夫……人家说不定是特意装成这样的呢……”

谢宏这下察觉出黄青峰的不寻常来了,他皱着眉头问:“你到底怎么回事?”

见黄青峰讷讷地不言语,他若有所思地朝门外看了一眼,接着问:“你是不是认得刚才那两个买宅子的人?”

黄青峰顾左右而言他。

“你这狗东西倒是快说啊!我跟你说,此事事关重大,万一那两个人有问题,那我们将宅子卖给他们可悬了!”

黄青峰这才抬起头哭丧着脸说:“姐……姐夫,昨天打我的人,就是他……”

“什么?”

谢宏“腾”地一下站了起来。

昨天黄青峰在街上被人打了他是知道的,到现在他脸上的红印子还在呢!

“怎么回事!”

“就是我,我看到他的金子了,想……想……”黄青峰说到这里就说不下去了。

不用说完,谢宏就明白了。

他不怎么愿意管他这档子闲事,一是被齐善行搞得焦头烂额,另外他也知道黄青峰的德行——天天跟一些不务正业的泼皮在街上胡混,什么东西!这回好了,碰到厉害角色了!

黄青峰欲劫财在先,他这个做姐夫的刺史怎么有脸追究人家打人?

再说,人家才刚刚留下一袋成色上好的金子呢!

“你还敢说!整日无事生非,挨打了也活该!”

无端被数落的黄青峰心中颇有些不以为然,支棱着膀子辩解道:“是,我是先惹他了,可他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最后大约是怕我过后寻他麻烦,竟然还骗我说自己是什么上面派来的!我呸——”

“上面?”谢宏疑惑地摸了摸胡子。

黄青峰朝天上指了指。

谢宏疑惑地蹙起了眉,缓缓起身,抚着胡须在房中踱来踱去。

“青峰,他原话怎么说的?”

黄青峰回忆了片刻:“他就说……他是来面派来看看人间疾苦的,还不让我跟别人说,还说说了以后全家遭殃,尤其是姐夫你……”

“我?你们的破事和我有什么关系?”

黄青峰缩了缩脖子:“他,他就是那么说的……”

“危言耸听!”

谢宏一甩袖子懒得理会黄青峰这蠢材,继续陷入沉思。

他才不相信神仙下凡什么的,但也开始觉得白慕野这人似乎不对劲。

就拿今日来说,他交钱交得也太痛快了,不合常理,哪有人不看实地考察一番宅子便仓促买下的?

还有,什么叫上面派下来的?上面?这个上面,难道指的是齐仆射?

不妙!不妙啊——

怎么突然觉得手里的钱袋子那么烫手呢?

他一跺脚,懊恼地朝外走去。

“乔管事——乔管事!”

第32章 真香

正值春光明媚时,香花满树,彩蝶漫舞,清风徐徐吹皱水榭下的一池春水。水面波光粼粼,映出满园的生机盎然,游廊连接着曲桥,亭台掩于苍松翠柏之间,冰冷滑腻的白玉阶就着石砌雕栏曲曲折折延展入假山当中,层层叠叠洞天福地一般。

白慕野就站在这美景之中发呆,要说刚才在刺史府被走马观花地震慑了一下的话,那现在可真是瞠目结舌了。

我去!这院子!一百两黄金,还给六座?真不贵!

一两等于五十克,一百两等于五千克,按照2018年市场黄金价格三百左右一克,那五千克就是一百五十万!

才一百五十万!一百五十万够在二线城市买套一百平方的房子不?

这可是六套大大大——宅院啊!

白慕野不知道自己的算法科学不科学,反正他今天就是觉得天上掉馅饼了,这馅饼还不偏不倚“啪唧“一声砸到了自个儿嘴里!

真香!

趁周围没人,周泽小声问白慕野:“白哥,买这么多宅子有何用处?”

“住自己家的宅子,不比住客舍舒坦?”

“那买一间小的也就够了呀?这里……”

周泽环视周围,同样惊叹不已。他去过最好的宅子是长安县令的府上,那还是县令家有人病重,他陪着师父……是前师父,两人一道去登门诊病,县令家可没有像这里一般的豪奢!

白慕野瞥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蹦出一个字:“卖!”

他们在宅子前前后后转了一圈,白慕野都快闻到自己身上那股土包子的气息了。

他突然看见给自己领路到这里的那名仆役鬼鬼祟祟地在长长的走廊下面转悠,便招手喊他过来。

“其余几所宅子,都是这个规格吗?”

“都差不多,除了还有一座稍大一些,那里稍远,明日再去,郎君看可好?”

白慕野一愣:“需要明日?有那么远?”

“倒也不是,府中有急事找小的回去,可能不能再陪郎君了!”仆役的神情有些尴尬:“要不,郎君跟小的一道回去一趟?小的办完事再陪郎君去其他地方……很快的,绝不耽搁郎君正事!”

白慕野盯了他半晌,慢慢说道:“明日再去看……倒也不是不行……”

仆役立马有些急了,脸一下子涨红:“郎君,小的明日未必还有空,不如就今日一道看完吧?”

白慕野审视着他,忽然露出一个灿烂笑容:“行!那就按你说的吧!”

仆役如释重负的样子更让白慕野心中冷笑不止。

跟老子玩心眼?

不知道老子所有考核科目里只有心理学这科最过硬吗?

在部队中人称心理学小能手的就是区区在下白大爷我了!

“周泽,丛老哥的孩子还病着,你就别跟着我了,回客舍去瞧瞧,不然我不放心。”

“啊?他——”周泽刚想告诉他那孩子已经无大碍了,一看白慕野坚定的眼神,他话到嘴边又改了口:“他还得服药,我是得回去看看!”

小周泽现在脑袋瓜儿灵活多了呀!

白慕野十分欣慰。

……

马车慢悠悠地碾过石板路,白慕野被摇晃得昏昏欲睡。

终于,马车一停,那名仆役跳下车,替白慕野掀开车帘:“白郎君,到了!”

白慕野横那仆役一眼:“你不是有事么?我就在这等着你不行?”

那仆役摸了摸鼻子:“不敢怠慢贵客,白郎君还是到厅中稍候,小的过后就来!”

白慕野露出一个无声的冷笑,再次进了刺史府大门。

那仆役把他领到刚才的那个偏厅就离开了。

还没等他屁股坐热,外头就有脚步声传来。

然而这次来的可不是送茶的——几个彪形大汉一起涌进来,顿时小小的厅中满满当当,压抑得令人窒息。

干嘛?直接来硬的?

白慕野挑了挑眉,坐着没动。

清瘦的谢刺史在那些大汉之后迈步进来,揪住胡子死死盯着白慕野,面沉似水。

“谢刺史?这是干什么?”

谢宏冷冷一哼:“你究竟是什么人?来我洺州有何目的?”

“我?我买房安家啊!”

白慕野嬉皮笑脸让谢宏十分火大,他怒道:“那你昨日在街市打伤了人又怎么说?”

“打伤了人?我打伤谁了?”

谢宏皱眉朝身后唤了一声:“青峰!”

黄青峰就扭扭捏捏地从门后闪了出来。

谢宏将黄青峰拉到身边,指着他脸上的伤痕怒斥白慕野:“你打伤无辜,还想抵赖?”

“他无辜吗?”白慕野挑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望向黄青峰的眼神却冷得像冰。

黄青峰顿时感觉脖颈后面有一串冰溜子一直坠到脚底,看都不敢多看白慕野一眼,身子悄悄往谢宏的后面缩进去一半。

“再者说,谢刺史……”白慕野微微昂起头,声音也同神态一样冰寒透骨:“打伤人,和买房安家,有关系么?”

此刻的白慕野哪还有一丝一毫的乡土气息?谢宏看着他,仿若来自幽冥的勾魂使者——散漫淡漠,睥睨一切,令人不寒而栗。

谢宏之所以能从前隋活到大唐再活到夏王手底下,自然也不是庸俗之辈。他贪归贪,可是一方刺史该有的能力他都有,甚至更比别人强。

他见白慕野这样,不由心头一凛。

这个邋遢的乡野村汉,哪来如此惊人的震慑力?

白慕野面对一众打手,一点也不惊慌。

“谢刺史,一百两金子,你拿没拿到手?”

谢宏听着对方冷冷的质问,不说话。

“既然我没差你的账,你为什么找我麻烦?”

谢宏仍然不想理会,因为他突然对如何处置眼前这怪人产生了一丝犹豫。

可白慕野不打算放过他,他的目光变得深不见底,锁在谢宏身上纹丝不动,等着他的答案。

谢宏硬着头皮回答:“你打伤我妻弟,我自然要找你讨要说法,无关我们之间的买卖。”

这话好有道理,白慕野竟然觉得无言以对。

这是秋后算账来了?

他冷笑一声:“那你问问你这妻弟,借着你刺史的由头,都出去做了些什么?”

第33章 双拳能敌四手

根本不用问,谢宏心知肚明,这事要是扯起缘由来,恐怕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他索性直接开口:“宅子不卖了!我不屑与你这种人做生意,钱还给你,地契房契拿来!”

“那可不行,钱货两不相欠,凭什么你说反悔就反悔?因为你人多嗓门大么?”

白慕野嘲讽得毫不留情,让那些大汉都快按捺不住了。

己方士气暴涨,令谢宏很满意。

他朝那些大汉一摆头,他们就纷纷朝前踏了一步分立谢宏两旁,一个个撸胳膊挽袖子,随时想要揍人的模样。

白慕野完全不为所动。

“一,二,三,五,六,七。”白慕野像在数骡子似的,伸出一根手指隔空在几名大汉脸上一一划过,最后又将手指点回到最中间的谢宏鼻子前面,轻佻地吐出一个——“四”。

大汉们顿时怒不可遏,就连一直端着刺史架子的谢宏都变了脸色。

“你这狗贼目中无人!看打——”一名满脸虬须一看性子就十分暴躁的大汉率先出手了,他一拳朝白慕野挥去!

那拳头仿佛带着万钧之力,转眼就到了白慕野眼前。

旁边围着的几名大汉看得满脸兴奋,自己同伴这一拳完完全全地十拿九稳,他们感觉马上就能看到眼前这高傲的小贼跪地求饶的模样了!

谁知白慕野不慌不忙地抬起一只手,“彭”地一声硬生生地接住硕大的拳头,浑身上下纹丝未动,只是依稀能看见手臂上的肌肉微微隆起。

众人大惊,那虬须大汉也是一脸不敢置信。

“老三,揍他呀!”众人狂躁地叫嚣着!

那大汉大睁着眼睛,眼底已现出浓重的绝望。只有他自己知道,那条手臂就像被铁钳钳住,根本无力收回,更进不得半寸。

“你——”他抬眼再看白慕野,不知为何只觉得一阵胆寒。接着他眼前一花,整个人已经腾空飞了起来。

白慕野一个过肩摔把对方按在地上,接着就感觉脑门传来一阵凉风。

对方这些人反应确实不慢,就这一转眼的工夫就已经上来救援了。

白慕野看也不看,下意识就避了了对方的猛烈攻势,顺便双手一错“咔咔”两声卸下了虬须大汉的两条胳膊,然后迅速跳开戒备地盯着后来那人!

地上传来“嗷”的一声惨叫,让房内众人都不禁哆嗦了一下。那虬须大汉再也嚣张不起来了,趴在地上怎么也爬不动,顿时哭喊:“胳膊,我的胳膊废了——”

“分筋错骨手?”

不知是谁惊呼了一句,白慕野听了差点没绷住笑出来。

分筋错骨手?我还大力金刚掌呢!

拍武侠片儿呢?

虽然对白慕野心生恐惧,可后来出手那人仍是不愿罢休,他纵身一跃再次跳到白慕野面前,二话不说对着他的胸口就是一连串疾风骤雨似的攻击!

白慕野不停地后退,直到退到墙边,退无可退,恼火不已!他眼神倏地蒙上一丝狠厉,一转身,单脚踏上软榻边缘高高跃了起来。紧接着,他饿虎扑食一般反朝对方扑了上去!

一手扣住对方的后脑,一手捏住他的下巴,白慕野的眼神在这一刹那变得狠辣无比!

他双手猛然同时用力一扳,只听“咔嚓”一声脆响——那人的脸孔被直接扭到了身后。

那人兀自惊恐地瞪大眼睛看着自己的同伴,眼底仍映着白慕野放大无数倍的脸——人就在那一瞬间死透了。

白慕野翩然落下的同时,那人也轰然倒地。

众人一瞬间鸦雀无声,包括谢宏,更别说早逃得踪影全无的黄青峰。

“还有谁?”白慕野微微昂起头,双拳捏起背在身后,说出的话犹如一把钝刀子剌在在场所有人的心上。

一招之内轻飘飘地就将人杀人杀死,还有谁会来?还有谁敢来?

白慕野巡视着其他几人,眼神中有轻蔑,也有挑衅。

他越是这样,对方就越是胆寒。几名大汉面面相觑,纷纷后退,再没了刚才的威风。

一方噤若寒蝉,一方咄咄逼人,高下立判!

白慕野的眼角赤红未退,刚刚在他手中流逝的生命让他难以克制地微微战栗。

这次杀人与之前不同,之前是在战场上,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今天——他不过是为了震慑这个谨小慎微的洺州刺史,让他先对自己胆怯!可以说,对方只是个无辜的混混,对于一个长在红旗下的正常人来说,他确实心头难安。

他长出了一口气,眼角一瞥,刚准备找台阶下,就看到罪魁祸首黄青峰正撅着屁股往一个博古架底下钻。

好嘞!就你小子吧!

白慕野趁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流星一样划到黄青峰身后,照着他的干瘪屁股就是一脚大力抽射!

“哎哟——”

黄青峰叫得惨烈无比,他的屁股上没有二两肉,哪经得起白慕野这蓄力十足的一脚?

他顿时一蹦三尺高,可他忘了自己的头还在架子下边儿呢,往起一窜直接“咚”地一声撞到了架子底下,由于力气太大直接将那架子给掀了个底朝天。

“哗啦啦——”

谢宏顿时张大着嘴巴,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收藏多年的宝贝散了一地,铜铁乱滚,玉瓷尽碎,书卷浊尘,谢宏心疼得直抽。

黄青峰捂着屁股蹲在这一片狼藉当中,脸上比地上更花。他咧着嘴,一张瘦巴巴的脸上涕泪交流。

我靠,你个大男人至于不至于的!哭得这么丑!

白慕野二话不说提起他的衣领,将他凑到自己面前,咬着牙冷笑:“想找我麻烦是吧?小子,不是都告诉你了,出门得看黄历!”

说完,还将大手掐上了他的脖子。

黄青峰瞥了地上惨死的那名护院一眼,浑身筛糠,哪还说得出一句话,只会呜呜咽咽的哭。

“英雄!英雄——”谢宏慌了,连忙靠上来说软话。

“我听信这小子谗言,今天得罪英雄了!他就是个市井无赖,无知且贪婪,我也是鬼迷了心,英雄……英雄大肚能容,万万不要与小人一般计较!”

“是我管束不严,你就饶了他吧!我这就将他关起来,不准再踏出府邸一步!”

“英雄,当我求你,此小贼无知……”

可无论谢宏怎么说,白慕野都没有放人的意思,甚至看都不看他一眼。

第34章 倒戈

谢宏说得都词穷了,一时尴尬地站在原地,却不敢擅动白慕野半分。他不动,白慕野也不动,周围的护院也是大气也不敢喘一下,生怕稍微一动这煞星就捏死了黄青峰。

气氛就这样僵持下来。

众护院也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半晌,“当啷”一声响,打破了室内的沉寂。原来是一个护院稍稍一动,不小心踢到脚边一个铜壶。

谢宏突然开窍了似的,急急忙忙地说手下护院说:“你们都出去!”

见众人犹豫,他不耐烦地用力挥手道:“出去出去——死的也抬出去!谁也不准进来。”

白慕野扯了扯嘴角——算你识相!

等人都走完了,他把手里的黄青峰朝门口一丢,黄青峰就像一只陀螺一样“滴溜溜”地转了出去。

黄青峰站在门口晃了几晃,好不容易扶住门边站稳,很有眼色地从外面关上了房门,惹得谢宏在心里怒骂不止!

他再一转眼,却见白慕野已经朝自己这边逼了过来。

白慕野上前一步,谢宏就后退一步,他掌心里早已捏出了一手冷汗。

“英雄,你可是要好处?我给,你说要什么,我都给!”谢宏一边后退一边开出筹码。

“谢刺史,只问你几个事,给我如实回答,否则……”谢宏耳畔穿来白慕野平静无澜的声音。

谢宏连忙点头,心里却“咯噔”一下,暗叫不妙。

“齐善行找你去,说什么了?”

果然……是要命的问题!

他颤颤地问道:“你,究竟是谁?”

“少废话!”白慕野有些不耐烦,他担心谢宏耍诈,只想问出齐善行的事,越快越好!

见他神色不豫,谢宏不再纠结此事,转而问道:“我对你说了,有什么好处?”

“说了就放你远走高飞。”

“若是不说呢?你还敢杀我一名堂堂刺史不成?”

白慕野“噗嗤”一声冷笑出声:“谢刺史是不是忘了,你的房契地契都在我手里,我把这些公诸于众,你会落得个什么下场……你要不要试试看?”

“卑鄙!”谢宏咬牙怒道。

别弄得你跟个无辜受害群众似的行不行!

白慕野不以为然地翻翻眼皮。

“快说!我耐心有限!”

谢宏踟躇了半晌,再次找白慕野确认:“我说了,你真放我走?”

“放!”

“好,我说!”谢宏舔舔干涸的唇,终于下了决心。

既然早不想在这洺州呆了,明日便一走了之,说出来又有什么关系?

“齐仆射昨日清晨回来唤我过去,说夏王在唐军手中,断无翻身可能,他想要拥立夏王的养子窦稼天为新王。”

啥?史书又骗我?

不是说好齐善行才是力排众议归降大唐的功臣吗?

原先只担心齐善行会旁生枝节,万万没想到他竟然跟历史反着来!这货究竟搞什么!

难道是被我把脑子打坏了?

罪过!罪过!

谢宏继续说:“他看样早拿定了主意,找百官过去,也只是知会一声而已。我地位低微,自然更不可能多嘴。然而,我看夏王这些手下已经是强弩之末,难堪大任,唐军破城是早晚的事,索性……”

所以你就打算跑路了?

你嗅觉很敏锐啊大叔!

“他打算什么时候让新王上台……登基?”

“他说尽快,然而……”

“然而什么?”

“然而与王后曹氏似乎有所分歧。”

“曹氏?她怎么说?”

“她愿意归降大唐,求大唐放夏王平安归来,可齐仆射不允。”

白慕野顿时感觉自己脑子有点不灵光了!

这尼玛不对啊!

齐善行从头到尾口口声声要捉住秦王换回窦建德,忠心得不要不要的,如今突然来这么一出?

或者,他是觉得救不出窦建德了,才执意拥立新君,誓与大唐斗到底?

……

不对!

他曾经想烧死秦王来着!

那把火,是他临时改变了主意?

还是他早就打着篡位的如意算盘,那场火只是他宏图大志中的一个小小插曲?

“前几天他带人去救夏王,是谁的主意?”

“据说是他主动提起。”

白慕野更加大惑不解。

这个齐善行,到底搞什么!

他脸色沉郁地望向窗外,思索良久,然后问道:“你还有什么要告诉我的?”

谢宏连连摇头,接着说道:“阁下想知道什么,我可以去宫中打探!”

白慕野吃惊地看着他——啥?

他这才反应过来谢宏现在是有问就有答,老实得不像话!

原来谢宏早见白慕野脸色有异,再结合他问出的问题,再想想那地方上不曾见过的赤金,突然就对他的身份有了一个大概的猜测,心中便起了涟漪。

是唐王派人进到洺州来了?

可这人已经知道了我的家底,继续呆在这里的话……

千里之外的陌生之地扬州,对比土生土长为官十数载的洺州——谢宏不愧是在官场浸淫多年的老油条,转眼之间就作出了决定。

“无论白郎君想做什么,我都全力协助!”

哈?

谢宏掏出白慕野的钱袋,双手奉到白慕野面前:“白郎君的金子,悉数奉还!宅子……白郎君和家人就住着,想住多久便住多久!”

卧槽?

“我谢宏对大唐忠心耿耿,之前被乱军裹胁,侍奉新主实属无奈!如今夏王已倒,民心所向者乃为唐王,齐善行却偏要再生枝节!我不愿再与他为伍,才决定举家离开洺州,誓死不愿与贼子同流合污!”

说到激愤处,谢宏一挺胸膛,铁骨铮铮的模样令人动容。

“如今唐王眼看要收复洺州,我谢宏哪能置身事外?我不能走!我不能弃洺州百姓于水火之中!我定要为唐王尽绵薄之力,还我大唐一统,万世昌荣!”

白慕野差点鼓掌叫好了!

这演讲水平,您当个刺史真是屈才了呀!

他明白了,谢宏这货是看出自己来洺州的意图,又不打算走了。他想跟自己这儿讨个功劳,然后在洺州易主之后好继续守着这一亩三分地可劲儿搂钱啊!

厉害了我的叔!

要说巨滑的还得是又老又奸才行!

第35章 再见魏金弥

白慕野心想我可怎么回答呀?

能说行吗?能说不行吗?

我说行吧,就等于承认自己是唐王那边儿派来的了,回头你一状给我告到齐善行那,再来一万多人给我围剿喽,我还活得了么?

我说不行吧,你在这儿对大唐一痛慷慨激昂的表白,回头秦王要是真入主洺州了,你给那个史上最任人唯贤的李世民说:白慕野是混蛋我投诚他都不收,还打伤打死我的手下,他忠奸不辨是个棒槌!那长安那占地二十亩的大宅子还能到我手里么?

你大爷啊!丑拒不行?

白慕野眨眨眼,努力露出一个这辈子最具亲和力的笑容。

“谢刺史一片赤胆忠心,我真是佩服!佩服!”

接着他又变作一脸为难。

“可是我呢,真没什么要谢刺史帮忙的。哦对,谢刺史能把宅子借给我住,就已经是帮了大忙了!”

正事不让他参与,“借”个房子总没啥吧?

既不能透露自己对齐善行的行动计划,又能安抚住这个急剧想向自己靠拢的谢刺史,自己又不至于手头拮据,一举三得!

好,就这样吧!

你知道我的身份,我也知道你的贪墨,互相握着对方一个不算什么大把柄的把柄,各求心安!

白慕野走在街上,摸着怀里鼓鼓囊囊的钱袋,已经差不多能预见周泽咧嘴傻笑的样子了。

这一趟真是赚翻了!

不但知道了齐善行的诡计,还白白得了六座谢宏认为烫手而丢给自己的宅子!

他现在是要回客舍去叫周泽收拾准备明天搬家,就往中午看过的那间大宅里搬!

想想那间又脏又破态度又差的客舍——什么玩意儿!

天色渐渐有些暗了,白慕野中午就没吃,随着念头闪过,肚子发出一声“咕噜”轻响。

正好前方巷口转角就是集市,他揉了揉肚子,一头扎了进去。

一个摊子蒸腾着热气,白慕野远远看着,顿时食欲大增,感觉那里卖的肯定是好吃得不得了的东西!

“这位客人,来两个蒸饼?”

摊主见来了客人,连忙凑到摊前,笑容可掬地往纸包里装热气腾腾的蒸饼。再一抬头,却发现那客人已经溜到五步开外了,走得干脆!

“客人!哎——我这蒸饼刚出锅的!”

白慕野头也不回。

什么鬼!你们唐朝人就只知道吃硬壳馒头吗?

到处都是蒸饼蒸饼!还有没有点生活质量!

“客人!香喷喷的芝麻胡饼来尝尝吗?”

白慕野的耳朵顿时就竖得老高。

芝麻胡饼?

同样是饼,这个听起来就有食欲多了!

他停住脚步退回卖芝麻胡饼的摊子,一看之下顿时都快幸福到晕倒了!

一张张油汪汪的大饼被摆在一个大大的托盘上,上面还撒着密密麻麻的芝麻,闻起来喷香扑鼻,让白慕野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虽然不见得有多好吃,可也比什么破蒸饼强多了啊!

“客人,这饼是我跟长安一家饼店的一位胡人师父学的,绝对正宗!”

由于胡饼用料太足,价格自然不低,摊主半天也没卖出几张,见白慕野感兴趣,连忙卖力地介绍起来。

白慕野看着那比人脸还大上一圈的饼——上次见到这么大的饼还是在新疆,人家那叫烤馕!

“长安来的?来俩,不,来四个!”

他想突然起来,还有丛风一家呢!

“好嘞!”摊主兴高采烈地装了四个胡饼给他,“客人慢走!吃好再来!”

白慕野抱着四张大饼,走出没几步就忍不住掏出来一个咬了一口。

恩!香!

他几乎想返回去再买几个。

天色渐暗,白慕野找人打听完所住客舍的位置就开始往回走。

在途径一条小巷的时候,突然心里一紧,前方那个窈窕的背影好像有些熟悉。

纤腰微步,素裙轻摇,头上的云髻打理得整整齐齐——那是一个让他终生难忘的背影。

魏金弥?

不知为什么白慕野觉得自己的心跳得有点快,他把胡饼扔回纸袋里,然后在后腰上蹭了一把手上的油,快步跟了过去。

果然是魏金弥!

魏金弥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低着头朝慢慢前走。她丰盈的脸蛋光洁无暇,在火红云霞的映衬下反射着细腻的光泽。

听到身后逐渐接近的脚步声,她起初没太在意,可走着走着,她便渐渐咬住了下唇。

那脚步声始终在她身后跟着,她快,它就快,她慢,它也慢。

魏金弥有些慌了,将手悄悄缩回袖子里,那里面藏着她防身用的短刃。

白慕野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跟着她,也许是心里始终对她有着隐隐的愧疚吧!

他看出魏金弥脚步间的慌乱,她肯定已经察觉到有人跟踪了。要叫住她吗?叫住她之后说什么呢?

就道个歉吧!对,道个歉就走!

“魏……”

白慕野话刚开了个头,只见魏金弥突然一扭头,像炸了毛的小狮子一样霍地一甩脑袋,手里一柄寒光凛冽的匕首就指向了白慕野的咽喉。

见到身后的人,魏金弥一脸愤怒立刻转变成惊讶。

“是你?”

接着,魏金弥的一脸惊讶又再次转变成愤怒,而且是暴怒!她咬牙切齿地看着白慕野,好像恨不得咬下他的一块肉!

“嗨——”白慕野僵硬地扯扯嘴角,尴尬地抬起一只手冲她挥了两下:“金弥你好啊——”

嗨个屁啊!好你妹啊!

白慕野你是SB吗!

他的古怪笑容让魏金弥更加火大,她双眼喷出的愤怒火焰几乎把白慕野给点着了,烧得他浑身热腾腾的,就差冒烟了。

“住口!登徒子!不准这样唤我!”

魏金弥的胸口不停起伏,手里的短刃却逼向白慕野的鼻尖。

“你为何跟着我!是不是又要折辱于我!”魏金弥持刃的手几不可见的在颤抖。

“嘿嘿……我就是想跟你道个歉——”白慕野有些不知如何开口道歉,他心虚地笑笑:“要不,我请你吃个饼吧!”

魏金弥目瞪口呆地看着递到自己眼前的胡饼,上面一层芝麻散发出诱人的香气,关键是——那饼还被咬掉了一块。

“你,你这登徒子果然是想羞辱我!”魏金弥大叫,她的声音哽咽,连眼圈都红了。

第36章 黑白无常

白慕野看着手里的饼也有点蒙圈。

自己就随便拿了一张饼出来,25%的几率都能中奖?

这尼玛——

他连忙把那胡饼收回怀里,一连串地解释:“不是!没有!对不起!你误会了!”

魏金弥手腕一翻,短刃倏地挥出,不由分说朝白慕野刺了过来。

白慕野“腾”地跳出老远:“金弥,你别——”

还叫!

魏金弥快气疯了,脸色瞬间涨得通红。

故意的!这厮一定是故意的!

她带着哭腔大喊一声“我杀了你”,便再次朝白慕野扑过来。

白慕野左躲右闪,渐渐地心里开始有些讶异——这妮子的身手还挺好的呀!

不过这气性也太大了吧?

女人啊女人!任何时代的女人都一样,没道理可讲!

魏金弥比划了半天也没近得了白慕野的身,自己倒先累的气喘吁吁了。她站在原地大口喘气,眼里跳动的愤怒火苗却丝毫没有减弱。

看着她红艳艳的脸蛋,白慕野突然产生了很想上去摸一把的冲动,终于还是十分理智地忍下了。

难得有机会好好说话,他吞了口口水,呼吸有点急促起来。

“金弥,那天的事,我很抱歉!”

见魏金弥无动于衷,他继续说:“我知道我可能做的不地道,但是当时为了活命没办法,我真不是你想的那种人!”

魏金弥咬了咬嘴唇,下颌微微颤抖。

“我们……各为其主罢了,要换做你,你怎么做?”

魏金弥像是突然缓过了神,破口大骂:“登徒子!无耻骗子!那天之后你还带兵上山要捉我们来着!”

好好好!我是骗子是骗子!我是骗了你哥哥,后来又给程咬金当了一天带路党,可我怎么就登徒子了?妹子你也保守的太过火了吧!

白慕野很难适应古代的贞操标准,在心里替自己喊冤。

不是说唐代很开放了吗?不是说唐代女人出轨都没人在乎的?怎么我还啥也没做就要被人骂死了?

他长叹一声,满心无奈。

“金弥——”

白慕野再想靠近魏金弥一些,忽然心头剧烈一震!

周围不对!

“小心!”

他撕心裂肺地大吼一声,凭直觉猛地把魏金弥扑到一旁。就在他的脑袋旁边,几枚黑漆漆的细针贴着他的头皮险险擦过,“叮叮当当”撞到墙上。

我靠!谁啊?又来?

来这里才几天啊?天天打架!

“啊!”魏金弥不由惊叫了一声。

她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只感觉白慕野泰山压顶似地将自己罩住,然后自己那柄小巧的短刃就不知怎么滑到了他的手中。

喷香的胡饼碎了一地,魏金弥被白慕野搂在怀里。他按住她的头,像一只正极力保护自己幼崽的母兽,双目如同两潭深不可测的湖水,凝视着墙角的阴影。

魏金弥有些懵,她挣扎了两下突然就不再动了,因为她看见了突然出现在他们眼前的人。

她一看到他们,就瑟缩了一下,也不管自己是不是在一个“登徒子”怀中。

白慕野感觉到了怀里的战栗,他疑惑地抬眼打量起对面的两个人。

双胞胎么?

两人长相身材一般无二,就连那阴恻恻的眼神都同样的令人心底生寒。

只是,一人通体雪白,连同幞头都白得晃眼;一人浑身墨黑,黑色纱帽拢住一头青丝似要将整个人都融入夜色之中。

两人一左一右分立两旁,就将窄窄的巷道封了个严实,活像一对来自幽冥的黑白无常!

干啥?

白慕野低头看了一眼好像一只惊弓之鸟的魏金弥,看来她很清楚对方是谁,所以才这么害怕。

他们是冲魏金弥来的?

魏金弥这样一个甜美可人的女孩子怎么会惹上这么两个阴毒诡异的家伙?

正想着,突然听到有人喊了一声:“魏金弥”。

魏金弥听了这声召唤身体再次一缩,忍不住地颤抖起来。

“鬼——”

白慕野皱了皱眉,竟然莫名其妙地心疼起来。

尼玛!这可是老子的小仙女!

他倏地看向对面两人,声音分明就是他们的方向发出的,可他根本没看到两人开口。

再稍微一想就明白了——不就是腹语吗?

装你大爷的神弄你大爷的鬼啊!

玩杂耍的吗?吓唬小妹子有本事了是吧?

对于这两个人,白慕野仍旧是不敢小觑的。

从一开始出现起,他们身上散发出的气息,妥妥的小BOSS级别!

白慕野直起身,把魏金弥扶正,终于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面颊。

他看着魏金弥的神情,在心底叹息一声。看来要消除这张小脸上的惊恐神情,唯有收拾掉这两个人了。

他将被吓傻的魏金弥轻轻推到墙边,扶着她坐下,然后弯腰贴在她耳边轻轻吐了一句:“别怕。”

他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笑容,接着她的抽吸声就不那么强烈了。

他满意地捏了捏她的肩膀,替她拢了拢稍稍有些散乱的鬓发,然后站起身。

他转过身,用比黑夜更深沉的目光不断挑衅着两人。

把我那有着矜持笑容的小仙女,还给我!

白慕野眼角一眯,杀机隐现。

如果对方只是装神弄鬼的吓唬人,魏金弥应该不至于吓成这样,他们之前肯定还做过比今天这一出更恶毒的事!

不可饶恕!

对方两人似乎感受出了他的杀气,神情变得慎重起来,各自亮出了兵器。

白衣人双臂缓缓抬起,自袖中抽出两根尖刺。那尖刺大概小臂长短,在初升的月光之下反射着冷森森的光芒,看起来异常锋利。

黑衣人双手一错,变戏法似地从掌心抻出一根漆黑软鞭来,那鞭子能有拇指粗细,在主人的一拉一扯之间,一点点现出油亮的光泽。

白慕野看向自己手里比巴掌大不了多少的雕花镶玉短刃,自嘲一笑。

他用拇指来回摩挲着那短刃上镶着的一颗碧绿玉石,沁凉光滑,是块好玉,一如其人。

黑衣人一抖长鞭,只听“啪”地一声脆响,鞭声从巷口传到巷尾,惊飞树上夜栖的鸟雀。

“阁下何人?”黑衣人用腹语问道。

“都面对面了能不能好好说话?”白慕野讥诮地说。

那人对他的态度丝毫不以为意。

“我要那女子。”

“不给,滚远点!”白慕野回答得非常干脆。

第37章 灵蛇鞭与峨眉刺

黑衣人面无表情地纵身跃到两人中央,二话不说“刷”地一舞长鞭。那条黑色灵蛇闪电一样破开夜空,夹杂着刺耳的呼啸,鞭梢转眼就突刺到白慕野跟前!

白慕野朝旁边伶俐地躲开,鞭子就狠狠地抽在地面上,一声巨响过后,腾起簌簌尘土,似乎大地都要被这一鞭截成两段。

好厉害的鞭子!

没少在公园儿晨练吧!

白慕野头一次见到拿这东西出来打架的,心里吐槽不止。

一晃神的工夫,黑衣人已经又使出一鞭。也不知他是怎么抖出来的,鞭子居然变得笔直一条,像一杆长枪一样朝白慕野刺了过来!

白慕野错愕不已!

啥玩意儿?

这不符合物理学定律吧?你俩真是变魔术的?

他才闪身避开,对方一鞭又至!

这一鞭直向白慕野肩膀劈了过来,来得更疾更猛,在略显晦暗的视野里留下一道巨大的弧形残影!

可白慕野完全没当回事。

在他看来,什么武功,什么招式,都不过是花架子而已,尤其是在这种巷战当中。

你们古人差得远了!

我天天苦练的擒拿格斗,中和了中华上下几千年的武术精华,是各种对战技巧总结出来的,在这里,我才是实战的王者,你们怎么跟我比?

黑衣人急了,目光变得异常狠厉。他挥动长鞭如同灵蛇乱舞,一时间让白慕野觉得处处都是危机四伏的影子,两人周围顿时被鞭痕罩了个密不透风。

白慕野眼中精光一闪,憋足一口气,仗着在黑暗中过人的目力和敏捷矫健的身手,左躲右闪避开那条弧度所能涉及的所有轨迹。

鞭子次次落空,黑衣人步步紧逼!

白慕野一边躲闪,一边一点一点把黑衣人朝墙边引,鞭子的舞动空间就越来越窄。

果然,黑衣人一个不慎,鞭梢“啪“地甩在墙上,登时失去力道软垂了一刻。白慕野瞅准时机一伸手,擒住长鞭的一端猛地攥住,然后嘴角露出一抹得逞的阴笑。

你完了!

两人同时使力,谁也不肯松手,一时间僵持不下,黝黑的长鞭被拉得笔直。

黑衣人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动容,他扯着鞭子的手心里渐渐地布满滑腻的汗水。

白衣人在一旁,起初还能保持平静,后来面色也开始沉郁起来,他悄悄将那对雪亮的尖刺擎到身前。

白慕野余光一扫,虽在夜幕笼罩下,可白衣人手中兵刃反射出的那道寒光依然让他清晰地看到了他的小动作,心里止不住冷笑。

想两个一起上啊?

他可不打算给他们围殴自己的机会,于是脚下一沉牢牢地将自己钉在地上。

“呀——”

他猛地吸了一口天地之气,大吼一声,手腕一翻把鞭子往怀力用力一拉!那黑衣人无法抵御这股突然爆发出来的力量,被拉得往白慕野的方向连续前移了好几步。

黑衣人连忙勉力站住,又下意识地想与白慕野拉开距离,朝后拼命地抢自己的鞭子。

白慕野狡黠地笑笑,恰恰在这个节骨眼上,他握着鞭子的手突然松开。黑衣人措手不及,忽地向后栽倒,倒退了好几步才稳住身躯。

他才站下,白慕野已经一阵风似的到了他的眼前。

白慕野硕大的拳头带上一股让人无法回避的冲天劲道,“砰”地一拳砸在黑衣人的脸上!黑衣人顿时眼前一阵金星乱闪,鼻子受到重击之下歪到一旁,两道鼻血瞬间汇成小溪。

白慕野并没打算这样就放过他。

他瞄了一眼黑衣人身后正朝这边冲过来的白衣人,高高抬腿,当胸一脚就踹到黑衣人的胸腹之间。于是黑衣人的上一声惨叫还没来得及收尾,整个人就又倒飞了出去。

漂亮!

方向精确!允许着陆!

嘿嘿!要不是老子只穿着布鞋,这一脚直接给你踹到西天替唐僧取经去!

白慕野本来就是算好了角度冲白衣人踢过去的,他把黑衣人当成了阻挡白衣人前行的工具。

白衣人果然慌了手脚,手背上擎着的一对尖刺来不及收回,不敢拿手去接黑衣人,只好用身体挡了他一下。黑衣人重重地摔在地上,又喷出两颗带血的牙齿。

白慕野借机仔细打量那白衣人手里的武器。

这玩意儿倒是少见,以前在图书馆一本关于古代兵器的书上好像见过,是叫峨嵋刺吧?

可不是说它是专门发明给女人用的吗?大哥你该不会是个人妖吧?

他重新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那白衣人,确定是个糙爷们没错,这才重新把目光投在他手上的峨嵋刺上。

这东西类似细长的锥形,长度不到三十公分,通体晶亮,打造得十分精致。

它两头细,中间粗,一边一个锋利的箭头,正中间还连着一枚指环,那指环现在正套在白衣人的中指上。

最令白慕野惊奇的是,那指环和峨嵋刺之间竟然是能活动的,在白衣人手上颤巍巍地旋转,活像一个……指南针。

竟然不是焊上的?这年头就有这么复杂的工艺了?

……

可是这玩意儿弄这么花花有啥用啊?不怕扎着自己吗?

白衣人见黑衣人鼻子被打歪了,勃然大怒!

他怒视白慕野,手中峨嵋刺一转,发出一阵刺耳的蜂鸣声。

对白慕野来说,这东西还真不如刚才那条长鞭有威慑力。他一脸无所谓地站在白衣人面前,等着他先攻上来,好找准机会一招制敌。

白衣人阴鸷地看着白慕野,没有上前,只是平举着双手,任由手上的兵器“嗡嗡”作响。

白慕野一脸无所谓地看着白衣人。

你们古代人打架果然和电影里演的一样夸张到无聊!

蓦地,白衣人衣袖一扬,白慕野心头猛地一沉,一股不祥的预感顿时笼罩上周身!

一瞬间,他的眼中只觉得有寒芒闪过,三根通体漆黑的小针转眼就到了跟前,距离他引以为豪的六块腹肌只剩半米远。

我草!

暗器?

只是一闪念的工夫,白慕野本能地拔地而起,衣袂一扬在空中三百六十度扭身闪过,然后稳稳地落回地上。

一回头,果然地上多了几枚细小的针,它们在月光下反射着幽亮的光芒。

第38章 迷药

大爷的找死吧!

白慕野一脖颈子冷汗。

单靠这针毛用也没有,这人能在生死关头把它扔出来,八成是毒针!

白慕野再不敢怠慢,提神防备白衣人再出阴着。

白衣人见一招没有奏效,一扬手,又是大把细针飞掷而出。

白慕野猜得没错,他掷出的的确是毒针。

白衣人也看明白了,这次的对手招式又快又狠,招招致命,不宜近战,便铁了心地想用毒针将对方制住,到时候要杀要剐还不是他们兄弟两个说的算么?

可白慕野哪是能让他们轻易制服的人物?

他看准了毒针的轨迹,就地一个前滚,从毒针下方直接滚到白衣人面前。

白衣人眼前突然就出现了一个硕大的脑袋,顿时吓得后撤一步,然后峨嵋刺一挺,被迫与白慕野战成一团!

别说,这峨嵋刺对付起来还真不像想像中那么容易。每次白慕野想用各种部位进攻对方身体要害的时候,那峨嵋刺都能以各种刁钻角度反刺向他,逼得他不得不撤回攻势,狼狈不堪。

肉体终究不能与利刃硬拼。

两个人一个拳脚强悍霸道,一个尖刺阴柔婉转,各自避其长,取其短,一时胜负难分,胶着异常。

明明双方都有取胜的希望,偏偏有人先动起了歪心思试图打破平衡。

白衣人瞥见自己的兄弟伤得不轻,不但是鼻梁,似乎肋骨也断了几根,瘫在地上根本爬不起来,就越来越心急。

他借着与白慕野错身之机,伸手摸向腰间。

他不知道的是,他的小动作根本瞒不过白慕野的眼睛。

白慕野神色如常,却在白衣人伸手的同时也悄悄按住自己腰间藏着的那柄小巧短刃。

你丫再敢拿针扔我,我就用匕首飞你!

老子在某酒吧超业余飞镖大赛也是拿过奖的!

果然,白衣人再次快速扬手,白慕野早有准备,手握“飞镖”就想朝白衣人扔过去。

可他轻轻用眼一扫,发现这回白衣人手里拿的不是毒针,而是一个圆鼓鼓的小纸包。

啥?

就这么一晃神,白衣人将手里的纸包“刷”地往白慕野眼前一扬,那纸包被他顺手捏碎。“噗”地一下,一蓬白色的烟幕将两人笼罩在其中。

白慕野反射性地闭上眼,马上就想到大概是石灰粉,可细细一闻又不像,不但不刺鼻还有股淡淡药香。

什么东西?

还没等他想明白,突然面颊一股凉风袭来!白慕野猛然警觉,霍地张开了眼,就见眼前寒光一闪,原来白衣人已经趁机突刺到跟前!

白慕野仿佛一头睡醒的雄狮,对着即将到眼前的一根尖刺就是一声咆哮!

那白衣人心头一震,可手上的峨嵋刺丝毫没有停顿,照准白慕野的左眼狠狠扎了过去!

白慕野顿时浑身一片冰凉,下意识抬手格挡,手里仅有的一柄小小短刃往上用力一搪。

“叮。”

“当啷。”

之后,白慕野瞠目结舌地看着手里这柄看似毫无杀伤能力的短刃,它刚刚……

它刚刚轻而易举地斩断了那根峨嵋刺,并且齐刷刷削掉了白衣人的三根手指?

我草!削铁如泥这事,还真有?

白衣人险些撞上了白慕野,有点发蒙。

怎么没刺中他呢?

他飞速后退,半晌才反应过来地上那三根血淋淋的手指是自己的。

对,是自己的,其中一根上面还连着半根峨嵋刺呢!

“啊——”他不敢相信地看着自己的断手,这才察觉到伤处剧痛难忍,惨叫得都不似人声。

白衣人骇然抬头,发现对面的煞星非但没有被自己撒出的迷药迷倒,反而看向自己的眼神更加凛冽可怖,似乎要将自己生吞活剥一般。

“不——不——”

白衣人喃喃着倒退几步来到黑衣人跟前,扶起他转身就跑,虽然跑的不快,但还是逃掉了——因为白慕野圆瞪着一双虎目,压根没有去追。

他感觉自己不对劲,很不对劲!

头晕眼花就像是喝了半斤假酒!

我靠我靠我靠——

墙怎么歪了?

……

月光如华,照亮高处的琼楼屋瓦,给整个洺州投下暗沉的影子。

在一条寂静的窄巷当中,突兀地响起轻盈的脚步声。那女子的脚步有些急促,手中捧着一个水囊,如获至宝似的朝巷子更深处走去。

在墙边的阴影处,一个残破的草席下,平白露出两只脚来。

那面容姣好却略显狼狈的女子见了那双大脚,才暗自松了口气,缓步走了过去。

她轻手轻脚地将草席掀开,看到了氤氲的月色下那一张俊朗的面容。

还是这样静静躺着最好,明明这么好看的一个人,怎么做派那般的……

不正经!

魏金弥心头一涩,不太乐意用贬低的言辞来形容这个不寻常的男人。上次他虽对自己不轨,这次却豁出去命救了自己。

她将手中的水囊拧开,又自怀中掏出绣帕,用水打湿,给昏迷不醒的白慕野擦脸。

仍旧没有反应。

奇怪,算算一般迷药的药力,这么久差不多该醒来了!

她有些急了,在白慕野头顶将水囊倒置,里面的水“哗啦啦”一股脑地全浇到白慕野的脸上。

白慕野正在作着一个光怪陆离的梦。

他梦见自己穿越到唐朝去了,还和李世民成了生死之交。

梦里的李世民青涩得像一个毛头小子,但是认真起来威风凛凛;

梦里的程咬金外表一身儒将风采,其实的确是有点憨;

梦里有一个在史书上一笔带过的齐善行想干件大事,可是被自己搅得功败垂成;

梦里还有一个好看的妹子叫魏金弥……

突然,班长老周拿着一脸盆水来到他的床前,像以往一样,对赖床超过两分钟的他一盆凉水兜头浇下!

“哎呀我草要死了!老周——”

白慕野不敢再犯懒,“腾”地坐直了身子,睁开眼睛大吼一声:“你大爷的——”

他整个人都僵住了,眼里还映着魏金弥震惊的样子,她细腻的脸颊在月光的照耀下反射着瓷白的光泽,正手足无措地盯着自己。

白慕野手指动了动,半晌,他痛苦地抬起手蒙上了自己的眼睛,感受着脸上的湿润,有点想哭。

不是做梦……是真的到唐朝来了——

世界上那个唯一关心自己的老周班长,以后只能在梦里相见了……

第39章 图谋不轨

“你……你头疼吗?是那迷药药力未退,稍后就会好的……”

魏金弥迟疑的声音响起。

白慕野缓缓移开遮住脸孔的手,看着魏金弥。

她的鬓发有些散乱,神色略显惊惶。月光自她肩头泄下,瘦削的身躯看起来异常柔弱,满脸担忧神情藏都藏不住。

白慕野的神情不太自然,他揉了揉发红的眼眶,感谢漆黑夜幕替自己藏拙。

“我没事。”白慕野强自笑了笑:“你呢?没事吧?”

魏金弥摇头问道:“你能动吗?我要走了。”

白慕野试了试,身体并没什么不舒服的地方,于是对她点了点头。

“那我走了——”魏金弥起身要走。

“那两个人是谁,他们为什么要抓你,不对我解释一下吗?”白慕野用话将她留住。

魏金弥闻言缓缓垂下眼,半晌才下决心说:“我也不知他们是谁,他们不知怎么将我兄长捉去了!然后又想捉我,我……”

兄长?那个魏天振?

他不像是个能随便被人抓去的人啊!

“你怎么着?是不是有什么打算?”见她要打退堂鼓,白慕野连忙追问。

魏金弥讷讷地说:“我得进宫去找我舅母和齐将军,让他们帮我救回我兄长……”

“你舅母?你舅母是谁?”齐将军自然是指齐善行,可她舅母是谁啊?记得那时在山洞中,她说过什么捉走舅父一类的话,难道……她的舅母就是曹氏?

这不对啊!曹氏和齐善行现在不正闹矛盾呢吗?

“我舅母是一国王后!”魏金弥嘟起嘴回答,接着她突然想起来一件事:“你不是秦王的人吗?为何来到洺州?”

还没等白慕野说话,她尖叫了一声:“你图谋不轨?”

虽然言辞很不客气,可是白慕野听得出,魏金弥的语气里已经没了之前的针锋相对。虽然是这样,他还是打算好好跟她说清楚。

“金弥——”

魏金弥颤动了一下睫毛,她抬眼仔细看着这一再肆无忌惮地直呼自己闺名的家伙,心情复杂——他的表情和语气根本没有一丝轻佻。

“你别动不动就要打要杀的行吗?”

一想到这软妹子的暴脾气,白慕野打心眼儿里打蹙。

魏金弥眨了眨眼,勉强同意了,包括白慕野对她的无礼称呼。

“之前是我对不起你,其实我一直心存愧疚来着,那天我挟持你是为了逃命,事后带兵上山是军令难违……算了!说那么多也没用,事情都已经这样了!反正,能再次遇见你,真是太好了!”

听完最后一句,魏金弥的脸上染上一抹红晕,双手绞在一处不知如何是好。

“我的确是秦王的人,也是他派我来洺州的。”他看魏金弥的脸色瞬间变了,急忙继续说:“不过你别急,听我慢慢说——”

“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你舅母她还想跟唐王继续抗衡吗?”

魏金弥苦恼摇头,表示不知。

“舅母同舅父伉俪情深,平时并不参与政事。如今遭此大难,她只求舅父不死,其他的,倒是不曾提起。”

“那这次你们没能救出夏王回来,你舅母她怎么说的?”

“我回来后还没见到舅母呢……”

“啊?”

魏金弥的脸色有些怪异,她有些哀怨地瞥了白慕野一眼:“那日在你和程将军的人马下山后,我们几人怕遇到唐军,专挑荒僻之地行走,好不容易才在今日午后回到洺州……”

小姐姐,我这点儿黑历史你能不能别老提了?

白慕野尴尬地摸摸下巴,硬着头皮往下问:“那你兄长又是怎么被人抓走了?”

“一到洺州,我们兄妹便和那几位兄长分开了,他们各自回家,我们则要进宫去见舅母。可我们才分开不久,哥哥突然朝一个巷子里转过去,等我追过去时他突然不见了。接着方才那两个不人不鬼的就来到我面前,二话不说就要抓我……”

魏金弥说到这里蹙起眉头,闪动着一双大眼睛显得疑惑不解。

“他们不是鬼的话,怎么不用开口就能说话呢?”

“我当时很害怕,转身就跑,他们就在后面喊,说我兄长在他们手里,让我乖乖跟他们走。”

“我好不容易甩掉他们,想进宫去找舅母求救,却遇到你了……”

“还好……”

魏金弥咬了咬下唇,像是有些犹豫,最终还是道了一声谢。

白慕野干笑着,欣然接受了魏金弥难得的友善。

“金弥,你知道现在宫里的情况吗?”

“不知道,宫里有什么情况?”魏金弥顺着他的话问。

“齐善行要拥护别人称王了,好像叫什么窦稼天的。”

“什么?”

魏金弥大惊失色,惊呼道:“那怎么行?窦稼天不过是我舅父的养子罢了,没有任何血缘的!再说,我舅父仍然在世他就要拥立新王,岂不就是要弃我舅父的性命于不顾了?”

“是啊,大概你舅母也是这样想,所以才跟齐善行起了争执。”

“争执?舅母和齐将军冲突起来了?”

“没有没有,分歧,分歧而已。”

魏金弥低头想了想,秀气的眉梢微微一挑,目光变得疑惑起来。

“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你在洺州有细作?”

我去?

小妮子头脑不错嘛!

白慕野诧异之余倒是对她改观了不少,再一想第一次见面时的情形……

乖乖!原来只是单纯缺少阅历而已,以后走上社会时间长了肯定也不是个省油的灯!

这个世界上就没有软弱可欺的真萌妹了吗?

这妹子……不好骗到手啊!

可这事不好明说!自己这边才跟谢宏达成同盟,不能这么快就卖队友啊!鬼知道眼前这小妮子最后到底会站在哪边!

“哎?快看!流星!”

白慕野朝天上一指,沉暮的天际挂着孤零零的月,哪有什么流星!

魏金弥只朝天上瞥了一眼,就又把视线淡淡地放回到白慕野脸上。

白慕野顿时感觉自己像个傻子。

他清了清喉咙,直接跳过了魏金弥的问话。

“恩——所以以我的经验判断,现在宫里情况不明,你不应该回去。”

第40章 心动的感觉

魏金弥眨眨眼,觉得白慕野的话似乎有那么点道理。

“刚才那两个人那么厉害,应该是来头挺大的,你是不是暂时躲起来比较好?”

魏金弥歪着头思索了片刻,点了点头:“那一会儿我先去解三哥那里避一避。”

“别啊!”白慕野脱口而出,还没来得及经过大脑,面对魏金弥错愕的眼神,他只好胡乱掰扯起来。

“你看,那些人可不是善茬,你万一连累了解三哥可怎么办?”

见魏金弥果然动摇了,他一拍胸膛顿时豪气干云:“我今天在城里新买了一间大宅,反正房间也够,你要不嫌弃的话,就先住我那里。至于宫里的事,还是等过两天听听风声再好好计划,到时候你再决定去不去找你舅母。”

说这话时,白慕野莫名其妙地脸红心跳起来,最后他终于明白了,这种感觉其实是心虚。

白慕野你心虚个屁呀!

这叫善意的谎言你懂不懂?

再说你有点儿出息行不行!你是没见过女人还是怎么的?

想到这里他顿住——的确,是没见过这样的女人啊!

不会隐藏心思,也不会说哄人的话。清澈得跟初秋如洗的碧空似的,说话也像流淌的山泉一样“叮叮咚咚”地悦耳,整个人好似一块甜滋滋白嫩嫩的米糕,散发出来的淡淡香气让他老是想咬上一口。

这样的女孩子,谁不想跟她多呆上一时半刻?

白慕野觉得自己这借口烂虽烂,可是却情有可原,而且对于目前处境不妙的魏金弥而言,也的确是个十分可行的办法!

他这样自我安慰着。

然后他就看到魏金弥点头了。

她答应了?

明明心里的大石头应该落下了,可不知怎么心跳得更快了……

这就是心动的感觉吗!

老子活了二十五年零六个月,受尽了影视剧和小说还有四处撒狗粮的战友们的熏陶,以为情情爱爱的不过就是两只看对眼了的王八凑一块儿做爱做的事,刚刚发现喜欢一个人居然还真可以起物理反应!

“那,我兄长怎么办?”没心情搭理神情古怪的白慕野,魏金弥想起了兄长,更加愁眉不展。

对了,魏天振被人抓哪去了?那两个人究竟是替谁办事的?这些都还没搞清楚。

等会儿……那两个人……

刚才自己怎么了?怎么就眼睁睁看着那两个家伙逃走了?

“刚才我……怎么睡着了?”白慕野很委婉很小心地问起自己心头的疑问。

“你中了迷药晕过去了呀!”魏金弥诧异地回答,她晃晃手里已经空了的水囊:“我去一户人家讨来水才将你弄醒的!”

“迷药?”

不是吧?真有这么神奇的东西?

那么最后白衣人撒出的那一包白粉就是迷药了?

古代药理学牛批啊!

面对白慕野吃惊的模样,魏金弥不太明白这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

“恩,是迷药……不过确实不多见。”

哦!原来在这唐代也不多见,那我就放心了……

可眼前这妹子的神情怎么看都像是在包容自己的无知呢?

太——体贴了吧!

嘻嘻嘻嘻嘻嘻——

不过刚才自己要是没有晕倒的话,就能抓住那两个人逼问出魏天振的下落,现在么……

倒也不是不行!

“走,我们去找你哥哥!”

“啊?”

魏金弥以为自己听错了,怔怔地抬起头,却看到一张无比认真的脸。

白慕野掀开还搭在自己腿上的半张破草席,然后突然想秀秀身手,一个鲤鱼打挺跳了起来。

……没有收到期待中的崇拜眼神真是太令人失望了!

魏金弥平静如常,只是站到他身边轻声劝他:“宵禁了,你小声些。”

……

去你大爷的宵禁!

魏金弥问了几次要如何救人,白慕野都不说话。

他只打听了黑衣人和白衣人逃遁的方向,就示意她别再出声了。

也多亏了宵禁,路上一个行人也没有。白慕野四处放眼一看,白衣人的三根断指还保持原样在地上。由于失血过多,清冷的月光一照,它们更显得了无生机。

魏金弥厌恶地蹙起细眉,脸色有些苍白,站在原地没跟上白慕野的脚步。

“有火吗?”白慕野回头问。

不得不掏出火折子的魏金弥磨磨蹭蹭地走过去,目光却刻意回避开地上那一堆零碎。

白慕野看出她心里害怕,微微一笑对她说:“你去巷口那里等我,记得贴着墙走。”

虽然魏金弥不知道为什么一定要贴着墙走,可她还是二话不说照做了。

然后白慕野就见到她小心翼翼地贴着墙,稍稍提起裙摆,踮起脚,猫儿似的溜了过去。

地上一小滩血迹有些凝固了,看起来出血量不算太多,难道是因为伤的是手指的缘故?再一看环境,白慕野猜想也可能是渗入土地的原因。

他好不容易鼓捣亮了传说中的火折子,贴近地面照去,果然,那一小片土地已经被染成深褐色。

从这里开始到巷口,白慕野仔细地拿火折子照了一路。

直到到了魏金弥跟前,他才熄了火,庆幸地对她说:“还好是晚上,没有什么行人,血迹不会被破坏得太严重。”

“血迹?”魏金弥重复了一遍,眼神就有些顿悟。

“恩——除了那个断掉手指的,还有一个流鼻血的。鼻梁断了,血一时止不住,这一路上血迹应该不少!”

虽然魏金弥不认为在偌大的城中追查血迹是明智之举,可不知为何,白慕野自信的模样就是让她觉得此计可行!

“可这东西亮度不够,也用不了多长时间,要是有其他东西可以照明就好了。”白慕野遗憾地说。

魏金弥想了想。

“方才我去求水时,见街边有些人家挂着风灯。要在平时或许可以借来一用,可此时夜半更深……”

随着她的话,白慕野扭头看向旁边人家。

小门小户就不惦记了,有几家高门大院的门廊下的确挂着白惨惨的灯笼。

深更半夜怎么了?

还有你哥哥我上不去的房?

白慕野就近找了一家门廊大的人家,助跑两步在廊柱上一蹬,“噌”地一下就窜到了门廊的横梁上。他用一只手攀住横梁,另外一只手摘下了风灯。

第41章 大舅子

白慕野这才发现,竟然家家灯笼都是白色的。

弄的跟聊斋似的,你们自己不瘆得慌?

不过这样更好,要是被红色的灯笼一照,地上的血迹还真不好辨认!

没有发出一点声音,白慕野轻快地跳下廊柱,然后献宝一样朝魏金弥扬了扬手里的风灯。

魏金弥抿嘴笑笑,脸蛋微微泛起红晕。

好美啊!

白慕野搜肠刮肚地想吟诗一首,可语文大概是没学好,就想得出一句“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人家穿越都能吟诗作对骗来无数纯真少女的崇拜目光,我这就……很尴尬了!

他巴不得时光停留在此刻,可是他知道魏金弥肯定不想。她的眸光正满怀希冀地看向自己,好像在问自己下一步要怎样救她的兄长。

……好吧!

再怎么也是大舅子,必须救!

……我靠!

白慕野你想啥呢?

这就是所谓的“只看一眼就连给孩子在哪买学区房都想好了”狂热心态?

太不要脸了!

任凭心里玩命的挣扎抵抗,白慕野还是听从了理智的安排。

他提着风灯贴近地面四下寻找,在晦暗的光线下,想满大街寻找一点痕迹很难,在他差不多眼珠子都快瞪出来的时候,终于看到了一大滴暗红色的血迹。

正街上都是石板路,所以血迹保存得很好。

他心里稍稍有了底。

自己这当兵的却要干刑警的活,太累人了……

好在咱也是侦察兵出身么?痕迹学什么的也是超级拿手的!

他们一点一点朝前找,累倒是其次,关键是到后来血量越来越少,间隔距离也越来越远,即使白慕野算好规律沿途找过去,在途经岔路的时候也免不了要跑两遍甚至更多。

越往前找,魏金弥的脸色就愈发阴沉。

就在白慕野打着风灯满地转悠却再也发现不了一丝血迹的时候,魏金弥淡淡地开口了。

“别找了,我知道兄长在哪了!”

“在哪?”

白慕野转动僵硬的脖颈,朝魏金弥指的方向看。

在刚刚泛起鱼肚白的天空下,透过一溜儿低矮的民宅,一座气势磅礴的巍峨宫殿矗立在主路尽头的高大围墙里。从这里看去,只能勉强看到那座宫殿的飞檐翅角,上面挂着的铜铎在风中悠闲地晃动,发出阵阵脆响。

“那是王宫。”

魏金弥的面部绷得紧紧的,似乎断定了魏天振就在皇宫里。

“这附近就没别的地方可去了?”

魏金弥摇头,眉宇间爬上惶惑:“没有,这附近有可能的地方只有王宫!可舅母她为何要用这样的手段捉拿我兄妹?我们本来就是要去找她的呀?”

“或许有人不想让你们找她呢?”白慕野别有所指。

“有人?你是说……”魏金弥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半晌才吐出猜想中的答案:“齐——”

白慕野点点头,她就没有再说下去了。

他看了远处的王宫一眼,不知为什么觉得那里有种说不出的凄凉。

“要真是齐善行,那么你舅母可能……”

话不用说满,点到即可。

魏金弥懂了,她突然觉得身子发软,可周围没有依靠,她只能哆嗦着强撑住。

坚强点!魏金弥,你可以更坚强一些!

白慕野感觉出她摇摇欲坠好像随时要晕倒的样子,连忙过去揽住她。魏金弥想挣脱开,可她在这个怀抱里感受不到任何邪念,反而有一种从未有过的安心。

这个温暖可靠的胸膛,我可以借用一下吗?

他不会介意的吧,不会的……

她将头埋在白慕野的怀里,缩起的肩膀不停地抽动着。一下,两下,终于她再也忍不住呜呜咽咽地哭了出来。

白慕野轻抚着她的背,他想,这或许是魏金弥积攒了许久的眼泪。

究竟攒了有多久?是从自己挟持她那时开始?还是夏王败北开始?抑或是更早的什么时候?

她的隐忍终于在这最后一根稻草的压力下决堤了。

白慕野的心突然很难受,他想替魏金弥擦眼泪,他也确实这样做了。

可是魏金弥的眼泪却像关不住的水龙头,白慕野一边擦,它们一边扑簌簌地往下掉。最后白慕野放弃了,重新把她的头按在自己胸口上,用手轻轻抚摸着她的背,希望能对她的痛苦感同身受。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一声高亢的鸡鸣唤醒了清晨,初升的红日在大地上投下第一缕天光。

魏金弥浑身剧烈地颤抖了一下,从白慕野怀里艰难地抬起头。

她看向白慕野的眼神有一瞬间的迷茫,然后受到极大惊吓似的一把将他推开,后退了好几步才停下,脸上同时布满红云。

白慕野怀里登时空落落的,心里也好像突然辟出了一大块位置。

这时,旁边的民居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提着夜壶跨出门槛。他看到门前站着一对男女,顿时怔住了。

六只眼睛相互盯了半天,老人“呵呵”一声笑了,像是对着空气说话一样从他们身边很随意地路过。

“过日子吵吵闹闹不打紧,床头吵架床尾和——”

看着魏金弥红透的脸,白慕野拉起她转身就走!

老不休!

什么床头床尾的,把我家妹子都带坏了!

“别听他瞎扯!”等老人走远了,白慕野牵住魏金弥胳膊的大手紧了紧,“先去趟客舍,陪我搬家。到了新宅子我们再好好商量救人的事!”

“可是我兄长——”

“放心!没事的!”

要有事早就有事了,根本不差这半天的工夫!算一算魏天振被捉去将近一整天了,要杀要剐还用等到现在?

……

说是搬家,不过是从客舍里提起包袱就走。

昨天看了,要搬去的那间大宅完全是精装修的二手房,拎包住,0甲醛!

老子终于有房子了!还是那么大一套宅院!妥妥的地主阶级啊!

别看周泽一度指责白慕野胡乱花钱,可到了真的搬进新家,他忙里忙外,美得都快颠儿起来了。

丛风夫妻也来帮忙,他们的孩子左儿就是米糊吃多了有点积食,经过周泽的一番针灸加调理已经基本康复了。

还好问题不大,可是丛老哥,孩子这么小就吃米糊不好吧!

要不是怕周泽笑话,真想跟你传授一些在同学群里整天看得烂熟于胸的育儿经!

第42章 探夏王宫

“丛兄,我这宅子也没人会拾掇,既然你有经验,不如就留下来帮我吧?你也别回老家了,以后就在我府里当管事,怎么样?”

白慕野说出的话让丛风十分惊喜,他千恩万谢,欣然应允。

妥了!老子在唐朝也算有家了!

房子,钱,女……

对了,未来的女朋友哪去了?

“小周,看见金弥了吗?”

刚好周泽捧着一摞被子路过,白慕野连忙一把拉住他。

“金——弥?”周泽的嘴都快咧到耳根了。

白慕野见他笑得贱兮兮地,一挑眉毛表示很不开心:“怎么着?”

周泽非常不识相地继续挤眉弄眼,他语气揶揄得白慕野几乎受不了:“白哥,都这么亲密了?已经私定终身了吗?”

白慕野刚想吼上一句“定你大爷”,可突然感觉周泽这暧昧的表情,怎么就这么不对劲呢?

“你怎么看出我们亲密的?”

“都直呼闺名了,还不亲密?”

周泽一脸不以为然——白哥你当我傻子?

直呼闺名?不可以?

哎呀!大意了大意了!

我从开始就直呼人家闺名来着!

难怪魏金弥一见我就恨不得弄死我,原来是给我当成臭流氓了?

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冤枉啊!

现在白慕野越看周泽怪异的表情越觉得刺眼,他恼羞成怒地吼道:“到底见到人没?哪这么多话?”

周泽立马立正。

“刚收拾好一间空房,魏娘子去休息了!”

她这一路奔波,一进城又被那俩货吓得不轻,是该好好歇歇了——白慕野想。

忽然,他发现周泽在不停地敲自己的小腿。

“你又怎么了?”

周泽连忙直起身子,无所谓地说:“没事没事,老毛病了,昨夜那客舍潮湿,犯病了,现在不敢弯。”

啥?年纪轻轻的老寒腿么?

“什么老毛病?”

“没什么呀!就是前些年听学时跪坐得久了,双膝都不太好,很多人不都这样嘛!不碍事的!”

白慕野听了心里就特别堵得慌。

作为一个在二十一世纪坐惯了沙发的人来说,他也觉得跪坐这个姿势实在是太不人道了!哪怕是像军营那样盘膝坐也不至于给膝关节那么大的压力啊!

就算垫子再软,老是把膝盖蜷成那个角度,全身重量都压在上面,还常常一动不动大半天,能不犯病吗?

改改改!

什么破毛病,以后我家得坐凳子,坐沙发!

胡饼都有了,这个时候胡凳也快传入大唐了吧?

不行不行,等不起了!

“小周,你待会儿去找丛哥,让他找几个活儿好的木匠来。”

“干嘛啊白哥?打家具啊?”

“嗯!打家具——”

他不自觉露出一个笑来,然后对周泽说:“小周,我出去一趟,你跟丛兄收拾吧!”

周泽急了:“你去哪啊白哥?我这正给你收拾另外一间呢!你不歇息一下?”

白慕野走到周泽跟前压低声音说:“我去趟宫里,别跟他们说。”

“你去宫里做什么?万一……”

白慕野把手放在面前做了一个嘘声的手势,周泽就自动闭上了嘴。

“放心啊!交给哥了,没事儿!”

“不说从长计议么?”周泽还是忍不住,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清的声音问。

“那是哄金……魏娘子的!”

周泽若有所悟地点点头。

“别跟她说,我用不多久就回来,说了也是白担心!”

“那木匠怎么办呐?”

“等我回来!”

……

白慕野记忆力超强,再加上这城并不太大,来回走过两趟地形也就研究得差不多了。

他轻车熟路地找到了王宫,然后围着守卫并不森严的宫墙转了一圈。

嗯,漏洞不少!

城池不大,王宫肯定也大不到哪去!

白慕野走完一圈只用了不到两个小时,这王宫好像只有一个正门和两个小门,看这架势……是不是还没李世民他们家一半大啊?

……当夏王太惨了!

王宫这边人烟稀少,百姓都不怎么过来不说,竟然连巡逻也没有。只有正门门楼底下有八名兵士在把守,个个无精打采,邋里邋遢,甚至有一个人的前襟上还沾了一大片油渍。

喂!你们好歹摆两个石狮子盘龙柱啥的提提神,也好让我知道这是王宫啊!

就你们这精神状态,不让李世民打出SHI来才是出鬼了!

白慕野刚才转圈儿的时候,借着几个残缺的窟窿往里面看了,王宫里面静悄悄的,偶尔有宫女经过也是神色匆匆,而且看里面房屋规格都差不多,说不准哪个才是曹氏的居所。

摸清了守卫和大概地形,白慕野回到早就看中的一棵大树下。他抬头看看那一树娇艳海棠,枝干粗大,还挺结实,一枝繁茂的枝杈斜着伸进院子里。

白慕野得意一笑。

就靠你了!

他两步攀上了树,然后躲在粉红的花海里朝墙里面张望。

站在高处视野宽广,一看这王宫里果然冷清,守卫松懈不说,似乎根本没人打扫的样子。

这也正常——国之将亡嘛!

虽然跟白慕野想象中金碧辉煌的大王宫有些距离,可想想夏王的实力,也就配这样的档次。

其实客观来看,还算不错了。

夏王宫围墙高耸,气势挥宏。座座宫殿相依而列,鳞次栉比,灰墙黑瓦红柱的配色倒也有种说不出的威风。

白慕野纵身一跳,从树杈上跃到高高的墙头,然后单手一撑轻轻地落在地面。

他一边寻找能蔽体的地方,一边竖起耳朵随时听周围的动静。可就像跟他作对一样,他遮遮掩掩地走了半天,周围一个经过的人都没有。

本来还想抓个人问问情况呢!晦气!

白慕野顺着回廊来回逡巡,由于担心自己被人发现,他不停地爬到回廊的梁上蹲伏观察,过段时间再下来换一个地方继续,累得够呛!

这王宫看着不大,可真要一个院子一个院子地检查下来还挺累人的!这得溜达到什么时候?

关键是,白慕野发现很多院子都是差不多的格局——长廊,殿宇和花园。

要不是刚才溜过一个月亮门的时候发现门上面的字好像见过一次的话,他还没发现自己已经来过这院子了……

第43章 下不去手

迷路了?这是特战队员的耻辱!

大舅子,你到底在哪啊?

我不能怂!为了我的宝贝金弥也得拼了!

正想着呢,身后传来一串急促的脚步声。

此时白慕野正身处一处花园,花环锦簇灌木累累,他一缩脖子,就消失在了一大团灌木之后。

“快点!”

似乎是那伙人的领头人招呼了一声,紧接着一阵琐碎的响动,他们的脚步更急,很快就出了花园。

原来是一队巡逻的兵士!

白慕野探出头,目光追随他们一路过去。一直到看不见人影了,他四下看看,确定没有其他人之后,在灌木后猫着腰轻手轻脚地跟了过去。

要不说夏王窦建德是个实诚人,白慕野跟了没多久,就看到了另外一座门楼,上面刻着两个大字:“后宫”!

后宫?人家别人的后宫怎么也得取个雅致清新的名儿吧?比如什么披香宫,熙梦殿之类的,夏王您这……

曹氏应该就在这里吧?

等会儿……

刚才那些兵怎么能进后宫呢?古代后宫不是不让男人随意进的吗?难道窦建德这里例外?

白慕野马上就否定了这个想法。

他窦建德要是有这觉悟……那估计也活不到称王,早让人当成另类给弄死了!

这事肯定不对啊——

可昨天见谢宏的时候他可没提过后宫有什么变故,只说曹氏和齐善行意见不合来着……

尼玛——

白慕野浑身一震,看着那群兵士消失的背影,心中升起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齐善行造反了!

齐善行本来就造反了,可这次是造了自己主公窦建德的反!

这货想自个儿当皇帝啊?

想想齐善行那脑满肠肥的样子,白慕野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大哥!就你?不是所有人都能做安禄山!

后宫大门已经形同虚设了,白慕野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想看看里头究竟什么情况。

大概这王宫中的所有可支配人员都在后宫蹲着了,所以前院才那么冷清。自从进了后宫以后,人就一拨儿接一拨儿地走来走去,弄得白慕野左躲右藏烦不胜烦。

终于,他绕到了一座最大的宫殿不远处,偷偷观察。

后宫王后最大,那么这里应该是曹氏的住处吧?

果然,这里的宫女进出最多,外面围着一圈守卫,连窗口都守住了。宫女们各个神色惶急,像是有什么大事发生。

就像是要印证白慕野的猜测,一名衣着华丽的宫女跨出门槛带着哭腔问:“太医!太医来了吗?王后病重了!”

外面值守的兵士冷冷回了一声“快了”,还顺便用轻佻的目光上下打量了女宫女一遍,然后露出一个狰狞的笑。

那宫女面露惊恐,双眼通红地狠狠瞪了兵士一眼,转身“咚”地一声关上了宫门。

白慕野身体灵活,助跑几步就“蹭蹭蹭”地登上了院墙。

也不知是谁的不幸,他刚一进到院子里迎面正撞上一个小太监!

那小太监端着铜盆,正一脸丧气地往外走。他一见白慕野这个陌生人,顿时浑身一震,铜盆一扔张开嘴巴就要大喊。

白慕野眼疾手快,一把捞住他将要脱手的铜盆,然后大手一探忽地罩住了那小太监的整张脸,然后转身把他往自己怀里一揽,小太监就被死死地扣在白慕野怀里。

白慕野轻轻地铜盆放在草地上,捂住小太监口鼻的手却始终没有松开,那小太监拼命用眼角朝后看他,吓得涕泪横流浑身发抖。

他另外一只手扣住那孩子的咽喉,猛地用力掐了下去,那小太监顿时脖子一梗,眼珠暴突,看起来过不几秒就要断气了。

白慕野感觉到他的嘴巴在剧烈地颌动着,像是一条濒死的鱼在拼命渴求水源。

那是个十三四岁的小太监,稚嫩的脖颈细腻光滑,连喉结都没来得及长出,又或者是因为营养不良的关系,白慕野的一只手就几乎将他的脖子圈住。

他突然起了恻隐之心,这些天他亲手杀的人比这几年他的军旅生涯加一起还要多。眼前就只是个孩子而已,要在自己那年代才不过是个初中生,而且自己失去双亲那年好像也是这么大……

终究还是下不去手啊……

白慕野心中一声轻叹,松开了掐着小太监脖子的手。他顿时猛烈地喘息起来,可口鼻仍然被白慕野罩着,不能畅快呼吸,所以胸口起伏得非常厉害。

把手换成掌刀,白慕野朝小太监的颈动脉处猛地一掌劈下,他瞬间就晕厥过去。

善哉善哉——今天就饶了你的小命儿!

绕着梁柱,躲过了来回走动的几个人,他悄悄将那小太监藏在草丛里。然后摸到一根没人的梁柱边上,趁所有人都没发现,猴子一样爬了上去。

到了高处就方便四处张望,看到这里果然守备森严,所有的进出口都有兵士把守,白慕野心里渐渐疑惑起来——这是软禁的节奏?

白慕野看着这些站没站像的兵士,嫌弃地直冷笑。突然,只听门外一声咳嗽传来,这些兵士个个就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浑身挺得笔直,眼睛也都瞪得溜圆。

怎么觉得这个声音有点儿熟悉呢?白慕野好奇地朝门外一看,来人不是大腹便便的齐善行还能是谁?

守卫的头领跟他打招呼,他只摆摆手,便径直朝曹氏的殿中走去。

连门都没敲,齐善行一抬手推开殿门大步跨了进去。大概是没料到院子里会有人,齐善行毫无避讳,紧接着殿内就传来他的大嗓门。

这压根都不用偷听的!白慕野的梁上君子做得美滋滋!

“听说曹后病了,某特来探望!”

半晌,殿内淡淡地响起一个听起来十分柔弱的女声:“小病,不劳齐仆射费神。”

“许是一路上风餐露宿累到了!”齐善行嘎声嘎气地说:“可召太医了?”

“召了。”曹氏冷冷地回答。

“那就好。”齐善行的话不咸不淡。

过了半晌殿内都再没有动静传出来,白慕野隔着墙都能想象到里面的尴尬场面,就在他想好奇地想办法探到窗口看看场面究竟尴尬到什么程度的时候,齐善行的声音再次传了出来。

“曹后把传国玉玺放在何处了?”

第44章 疯狂逃窜

曹氏没有说话。

“曹后此番病重,还是将玉玺交与某,可别误了正事!”齐善行阴阳怪气地说。

良久,曹氏才缓缓地说:“齐仆射要玉玺是想做什么我心里再清楚不过,你不要想了。”

齐善行被打了脸,重重的哼了一声。

“曹后一寡妇人,留着玉玺又有何用?”

卧槽?这口气!直接说人是寡妇?说好的忠心耿耿齐仆射呢?

曹氏确实被气得发颤,哆嗦着声音恨恨地道:“齐仆射——夏王可还活着呢!”

齐善行冷笑:“活着,却也跟死了差不多!”

眼见齐善行丝毫不留情面,曹氏大声怒斥道:“齐善行,你这道貌岸然背信弃义的畜生!夏王还没死,你竟然就想另立新主了?既然如此,你之前又为何要带人去救他?”

白慕野隔着窗纸,能看到肥胖的齐善行来回走动的身影。少顷,他脚步一顿,低沉的声音再次响起。

“我是想救他,可几次尝试未果,秦王已有戒心,如何救得?”

“既然救不得,就要另想良策,岂能坐以待毙?”

“窦稼天也算文韬武略,又身为夏王义子。接替夏王之位,日后再图大唐,有何不可?你莫要妇人短见误国误民,赶快交出玉玺!”

曹氏病恹恹地斜靠在软榻上,盯了齐善行片刻,咬牙说道:“这样,齐仆射就可以躲在幕后操控新君了是吗?就算没有窦稼天,你还可以拥立一个狗稼天,猪稼天……只要有国在,夏王的命,也就不那么重要了,是不是?”

齐善行无语,目光闪烁杀机毕露!

曹氏轻轻一笑:“齐仆射,玉玺我藏起来了,我不说,你一辈子也别想找到!”

齐善行怒了!

“你这妇人无儿无女,要玉玺何用!”

曹氏的目光定定地望着长安的方向,许久,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她不会再回答了的时候,她却喃喃地开口了:“我要用玉玺……换回我的夏王……”

“妇人之见!妇人之见!”

齐善行拿昔日的主母没有办法,在房中来回踱着步子。而刚才出门唤太医的那位宫女早已泣不成声。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一声尖细的叫唤。

“有——有刺客!”

白慕野心里一惊,顺着声音一看——得!做人就不能有恻隐之心!

是刚才那名被打晕的小太监睡到自然醒了,现在正扯着嗓门指着白慕野玩儿命叫唤呢!

我嘞个大去!

看你那副作死的样子!

白慕野恨不得现在就下去把他那小腰杆给撅折了!

可是理智战胜一切,他扫了一眼迅速朝这边聚拢过来的守卫,瞬间打算跑路了。

齐善行这时也飞快地从殿内出来,他一看众人汇集的方向,顿时瞪圆了眼睛!

是他?

“是你这狗贼!给我拿下!拿下——”

齐善行抽出腰刀跳着脚地大叫,声音都不像是他的了。

这是恨我恨疯了呀!

白慕野心里直乐,看着他脸上还没有消失的淤青,突然想起自己那天揍他的情形来。

不成!可不能落他手里,不然没好果子吃!

这一分神的工夫,下面已经站满守卫,看来下面是走不通了。

白慕野念头一落,人就已经顺着横梁溜到了回廊边缘,然后双手反抓住房檐上的翅角一荡,荡秋千一样飞到了另外一侧回廊的顶上。

“快!别让他跑了!”

一大群守卫呼呼啦啦地在白慕野下面,大呼小叫,穷追不舍。白慕野跳到哪座宫殿上,他们就跟到哪里,一点也不会累似的。

房顶上已经爬上来了一些胆大的兵士,他们想对这个不速之客进行围追堵截。可白慕野多机智,他专挑孔子钻,这些兵士一时间倒也拿他没办法。

白慕野得意地呲着牙,竟然感觉心情很爽。

这种纯原始的追逐方式真是太公平了,拼的完全是体力和速度,而这正是自己所擅长的!

而且他们追不上白慕野还有另外一个原因。

细究起来,白慕野每看到一个人,就会不自觉地把那个人的行动路线以及能涉及到的堵截范围都在头脑当中大概做了个定位。

换句话说,白慕野的脑袋里有一张三维立体图纸,包括大环境,包括每个兵士,而对方这些兵士只是构图中一些一味顺着气味追逐的蚂蚁,就连玩惯了各种3d游戏的人都能随意在脑海中构架出这种场景,更别说是受过专业训练的白慕野。

上帝视角这些唐代兵士要怎么破?

齐善行久追不下,眼看白慕野就要跑出王宫了,情急之下居然将手里的腰刀像标枪一样掷了出去!

还没等刀锋到跟前,白慕野就突然感觉后背一凉。

几乎是本能反应,他双手护头猛地往前扑倒,“哗啦啦”拍落了一串瓦片。

那腰刀自他头顶“刷”地飞过,他头顶的幞头“刺啦”一声被剌开了一个长长的口子,几根黑发随着刀锋飞到半空,飘到白慕野眼前。

我……草……

白慕野鼻尖渗出冷汗。

感觉房顶上围剿的兵士已经有人快接近自己,他顾不上多想,“腾”地一下跳了起来,继续拔腿朝宫外跑!

齐善行,今天这一刀的账咱们日后再算!

忽然听到脚下“叮”的一声金属掷地声,低头一看之下,白慕野顿时有点抓狂——那赫然是一杆长枪!

齐善行这一刀虽没投中白慕野,可却提醒了紧追不舍的兵士们。他们纷纷举起手中长枪,也不管瞄不瞄的准就统统朝白慕野扔过来,甚至有一枪还扔中了自己人,将那兵士一下从房顶给扎了下去!

你大爷啊啊啊啊啊啊啊——

白慕野再也轻松不起来了,他一边七转八转地躲避房顶的围堵,一边还得闪开背后的枪林刀雨。眼看宫墙近在咫尺,他却感觉这几步路无比漫长。

突然,白慕野感觉左侧一阵煞气逼人!他扭头一看,果然看到左边一个人影腾空跃起,表情狰狞地朝自己袭来!

看身量……这不昨晚那个白无常么?可他手里拿的却是黑无常的那根灵蛇鞭!

他们果然是齐善行的爪牙!

不对啊!白无常的手指断了,这个人手指可都好端端地长在手指头上呢!

又一个长相的一样的?三胞胎咩?

念头刚落,白衣人的灵蛇鞭已经到了跟前!

第45章 合欢树下

白慕野一惊,连忙往旁边扭身一闪,险险地避开了那根距离他的小腰不过半米的鞭子。白衣人的鞭子“啪”地一声落在了房顶的瓦片上,力道惊人,只听“哗啦啦”一阵脆响,屋瓦碎了一大片,七零八落地四处飞溅。

白慕野此刻站在斜斜的屋顶上,这突如其来的攻击让他脚下一滑,“噗通”一下跌坐在房顶上,飞溅起来的瓦砾碎片砸得他浑身生疼,腾起的灰尘和烟幕却成了最好的掩护,那白衣人一时看不到白慕野在哪里了。

“娘的!谁啊!”屋子里的人大概也被瓦片砸到了,咒骂声响成一片。

顺势沿着倾斜的瓦片溜下房顶,白慕野抓住微微翘起的屋檐吊在半空,眼看这里距离宫墙不过二十多米的距离,地下的追兵也还没有绕到这里,他就想改走地面直接跳上宫墙离开。

他手一松,轻轻地落在地面上。

面前是一间小小的宫殿,窗户开着,白慕野一落地,就看到里面好几个彪形大汉手舞足蹈地不知在干什么。仔细一看,原来是在抖落身上头上的土,就觉得有些好笑。

白慕野咧了咧嘴,转身就往二十米开外的宫墙走。

刚走出没两步,他又扭回头来。

……

卧槽?

我说怎么看着里边儿这位有点儿眼熟?

屋里柱子上被五花大绑的那个一身正气气宇轩昂昂然自若若无其事的爷们不正是我大舅子魏天振吗?

魏天振自然也看到了白慕野,他一时没想明白那个秦王的军医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两人眼神一错,白慕野就动了。

他手臂一撑,翻窗进屋,朝那几个看守魏天振的大汉冲了过去。

那几个人也发觉到殿内来了不速之客,可却没想到这个这么不懂规矩。

一不互报姓名,二不亮出兵刃,上来就动手!

魏天振还没看明白白慕野的功夫到底是什么套路,就见他随意地抬抬胳膊踢踢腿,那些看守就倒了一地。

之后他就看到白慕野弯身拾起一柄长刀,来到自己面前。

这是轮到我了?

让魏天振没料到的是,这个曾被自己掳上马背的军医竟然走到自己跟前,用长刀麻利地割断了自己身上的绳索,然后解开了自己嘴上的布条。

“大舅……魏兄,魏娘子让我来救你的!”白慕野一激动,差点把“大舅子”三个字喊出来。

“你……”魏天振有些懵。

听着外面已经响起阵阵脚步声,白慕野不敢啰嗦,拉起魏天振的胳膊就往宫墙方向跑。

到了宫墙跟前,白慕野“噔噔噔”踩着墙,手脚并用几步就爬了上去。

“快走!”白慕野扭头对魏天振说道。

哎?人呢?

……

他往下一看,魏天振还在墙根底下,压根没有上来。

说好的武林高手呢?说好的飞檐走壁呢?

你当时骑马欺负我的时候咋那么来劲?现在上个墙都上不来?

“抓我的手!”

他无奈地趴伏在墙头上,极力伸长胳膊递给魏天振。可墙头有三米多高,任凭魏天振在底下怎么蹦跶,就是够不到。还没蹦跶几下,就被追兵给按在了地上。

齐善行在队伍后面气喘吁吁地追过来,看到白慕野已经上了墙,眼角赤红声嘶力竭地大吼:“小贼!给我抓住他——抓住他——”

白慕野很想救人,可是理智告诉他不可以。

他灵机一动,对齐善行大喊:“齐善行,曹后和魏天振的命你给我留好喽!他们要是少了一根汗毛,你这辈子——听好了,是这辈子——你永远也别想拿到传国玉玺!”

齐善行面颊一抽,眼底精芒四射。

“传国玉玺在你那?”

只换来白慕野的冷冷一笑,他跳下墙头,扬长而去。

急啥,反正他们也翻不过墙……

果然,等齐善行派人架起梯子已经是一刻钟之后的事了,白慕野早不见了踪影。

齐善行肥胖的身躯伫立在墙头上,长袍鼓荡猎猎作响。他望向白慕野消失的方向,咬牙切齿:“誓要将此贼五马分尸才解心头之恨!”

……

“白哥,回来了?”

白慕野把在路边顺手买的一大袋子芝麻胡饼往周泽怀里一塞:“魏娘子呢?”

“方才见时,说要去后花园散心呢!”

白慕野冲他挥挥手,头也不回地走了。

转过曲曲折折的回廊,终于来到后园。

曲桥水榭,亭台楼阁,花藤爬满假山,彩蝶在花间嬉戏。

后园一棵巨大的合欢树,树叶密如伞盖,遮出一片清凉。合欢花开正当时,满树绿叶粉花摇曳生姿,犹如少女的长睫轻轻眨动。

白慕野一眼就看到合欢树下一个窈窕的背影,不自觉停下了脚步,看得有些痴。

她微微垂着头,一动不动地站在树下,像是有沉重的心事。

今日魏金弥换了一件绛色纱裙,与粉红色的合欢花树相映成趣。明明是艳俗的红,却将她衬得更加肤白如雪,娥眉浓黛。风吹过,纱裙扬起,她灵动的身躯好似一只翩然欲舞的大红蝴蝶,勾得白慕野挪不开眼。

良久,魏金弥缓缓转身,果然现出一脸愁容来。

魏金弥这才发觉白慕野在自己身后不知站了多久,便稍稍怔愣了一下。白慕野也正看向她,四目一对,倏地错开。

两个一碰触就弹开的人,永远擦不出火花——白慕野这样告诫自己。

然后他就把视线又转回了魏金弥脸上,却意外发现她也看回了自己,不禁有点儿激动!

“你去哪了?”魏金弥冷冷地问。

哦,是我自作多情了!

白慕野摸摸鼻子,言归正传。

“我去找你哥了。”

然后他就看到魏金弥的眼神先是有点诧异,接着似乎多了那么一点点感动。

虽然只有一点点,白慕野也是十分得意的。

看看,看看,这就是语言的艺术!

要是说“我去皇宫了”,那小弥弥肯定只回自己一句“哦”,现在嘛……

“哦——”

见他半天不说话,魏金弥抿了抿唇,想出声提醒他一句,却惊讶地发现白慕野突然变成了一副欲哭无泪的表情。

大妹子,你是老天特意派来修理我的吗?

第46章 单身狗的逆袭

“找到我兄长了吗?”魏金弥难掩紧张。

“找到了,他确实被困在王宫里,和你想的一样。”

“那你……怎么没救他出来?”虽然知道这样问太过失礼,可魏金弥还是没忍住。

白慕野皱着鼻子很为难。

我怎么说呀?

说你哥是个笨蛋,连墙都爬不上来?

不行!这时候还得发挥语言的艺术!

“我们本来逃出来了,可后来齐善行派了一大群追兵,你哥就没跑出来。”

“那你……”

魏金弥疑惑地上下打量白慕野,见他完好无损,刚想发问,白慕野连忙拦住了话头。

“我还听到了齐善行和你舅母的谈话!”

这是魏金弥此时最大的疑惑了,一听这个,她连忙追问是怎么回事。

白慕野将所见所闻统统说给她听,最后他把双手搭上她柔弱的肩膀承诺道:“魏……娘子,你放心,我一定救出你哥哥和你舅母,而且绝不让齐善行得逞!”

魏金弥定定地看着他,缓缓点头。

他说的,她都信。可不知为何,在听到那一声恭敬有礼的“魏娘子”后,她的心里突然变得空荡荡的,就连他搁在自己肩头上的手,都感觉不是那么火热了。

她轻轻叹了一口气,抬眼问白慕野:“白……大夫,就算是有玉玺,我的舅父,是不是也救不回来了?”

白慕野张了几次嘴,伤人的话却怎么也吐不出口。

“我知道,唐王是不会放过他的……”魏金弥的声音有些哽咽。

这妮子,真的聪明!

她不像那些雄心勃勃又异想天开的男人,以为只凭一腔热血,就能理所当然。就连白慕野自己,要不是因为提前知道历史,说不定也会和这些人做出一样的判断,义无反顾地奔上相同的绝路。

用脑子想,唐王怎么会放过窦建德呢?

如果说他窦建德是那只即将被杀的鸡,那么王世充和全天下的叛军就是那些看戏的猴子。不杀掉闹腾得最欢势力最大的窦建德,怎么能让那些蠢蠢欲动的效仿者们消停下来?

用玉玺换回窦建德?简直异想天开!

唐王会怕区区一个野路子上的传国玉玺?你这块玉玺传谁的国?

唐王才是天下主宰,他承认的,哪怕是一块马蹄铁,他说那是玉玺,那就是玉玺!

可是,舅舅而已,这兄妹俩用得着拿命去救一个犯了谋反大罪的人吗?

重情重义的古人啊……

魏金弥盯着他的脸,将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用力收了回去,她问白慕野:“白大夫,我见过你通天的本事,你能帮我救出我兄长和舅母吗?”

白慕野的语气和眼神一样坚定:“我刚才已经答应过你了,我说过的,一定作数!”

魏金弥转身看向遥远的青空,眸光深邃而空洞,她喃喃道:“白大夫若是能救出我兄长……”

白慕野始终不觉得救魏天振是值得一提的事,所以魏金弥这样一说,他的心里就开始泛起了嘀咕。

干什么啊妹子?以身相许?

你倒是说啊!

可惜白慕野最终也没等到她的下文。

时间仿佛就这样静止,唯有一树火红轻轻晃动,不时播洒下馥郁的种子,或滑落在那如同削成一般的肩上,或飘飞至那挺拔身躯前,落地成泥,消失不见。

白慕野轻咳一声打破沉寂。

“金弥——”

魏金弥眼神显而易见的一晃。

“我以后还能叫你金弥吗?”白慕野显得有些懊恼:“你,你也别叫我白大夫行不?”

魏金弥蓦地抬起眼,眼神里光芒乍现,只是她自己似乎并没有察觉到。

可是白慕野却没有错过她的这一点点波动,他惊喜无比。

自己这绝对不是一头热,绝对不是!

这个认知简直是超越一切的存在,让他几乎飘了。

“你,你为何要那样唤我?”魏金弥羞涩地垂下头,像一朵娇艳欲滴的大红海棠。

刚想如实回答的白慕野突然间灵光一闪,这个二十五岁高龄的单身狗突然之间就像开了窍,用非常自然而然非常肉麻地回答道:“因为这样叫好听——”

然后魏金弥的头就更低了,从白慕野的角度却能看到,她的眉眼弯弯,唇角微翘,腮边晕染上迷人的粉红。

逆袭了!老子终于要逆袭了!

魏金弥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然后小声说:“只有我们两人的时候才可以……”

“好好好!”白慕野乐得直搓手,恨不得抱住她在她脸上狠狠地啄上一口!

“那,那我怎么称呼你?”魏金弥扯紧自己的水袖,十分艰难地问出口。

“叫白哥吧!”白慕野呲着牙说,再一想,不对啊!这不和周泽一个级别了?他连忙改口说:“别!叫慕野怎么样?就叫慕野吧!我叫白慕野,字也是慕野,人前人后都能叫,童叟无欺——”

李哥!对不住了!

我与你的崇高友情,亦挚友亦君臣,堪比管仲乐毅,玄德诸葛。友情无价,友情升华,所以——我选择爱情!

您日理万机,赐字的事就不劳您费心了!

白慕野乐呵呵地回到前院,迎面又撞上了周泽。

他一见白慕野,就苦着脸埋怨:“白哥,我知道你是去做正事了!可你把人木匠找来,总得安排要打什么家具吧?人家都快等一整天了,光拿我出气!”

白慕野心情好,连带着看周泽也越看越顺眼。

他长臂勾住周泽的肩膀,晃着脑袋一副亲密无间的样子。

“哥这辈子就跟姓周的有缘,哥就喜欢姓周的!嘿嘿嘿……”

周泽一脸莫名其妙,被白慕野半架着去找木匠做各式凳子了。

……

第二天一早,解三封登门造访。

他头一日得了丛风的传讯几乎坐不住了,要不是丛风一再相劝,他几乎要连夜就来见魏金弥!

“妹子!魏兄他怎么了?”

一见面,解三封就急不可耐地问了起来。

“我兄长他……”

魏金弥话音未落,白慕野走了进来。

解三封顿时浑身毛发都快竖起来了,瞪大双眼用手指着白慕野:“你?你怎么在这里?”

白慕野朝他笑得十分无害。

“这是我家啊——”

第47章 神勇将军刘黑闼

“你家?”解三封不解地看向魏金弥:“妹子!你怎么住到他家来了?他可是杀害那几位弟兄的凶手——”

哎?你这样就没意思了啊!

是你们先动手的好不?我是正当防卫!正当防卫啊!

白慕野刚想反驳,魏金弥先缓声发话了:“解三哥,前日是慕野……大夫将我救了。”

解三封直跺脚:“可是,他还杀了老二!老二的死你就不顾了?”

“喂——打住打住!”白慕野眼见自己头上的屎盆子越来越多,这哪行?

“你们那位老二兄,可是被齐善行烧死的!”

这事一说出来,不仅解三封哑然,连魏金弥也是震惊莫名,她看着白慕野,渐渐蹙起了娥眉。

见魏金弥这样,白慕野不知为什么就有点乱了阵脚。

他挥舞着手臂解释道:

“你们不知道吗?你们在山上,山下那么大火没看到?要不是秦王命大,也早葬身火海了!”

“齐善行他根本就没想过留要一个活的秦王去换窦建德!你们被骗了!”

“魏天振当时也在场,后来没跟你们说?”

这正是魏金弥疑惑的原因。

魏天振那天带着另外两位兄弟心急如焚地回山上来找她和解三封,见他们安然无恙后,虽然骂白慕野小贼狡猾调虎离山之类的,却也没再下山帮齐善行。

当时魏金弥就纳闷,可因为被白慕野弄得心里难受,就没在意。现在想来,要在以往,兄长是绝不会在战时丢下山下的同袍不管的!

难怪兄长一路上郁郁寡欢,她还以为他是因为舅父获救无望……

“解三哥!”

白慕野叫得亲近,解三封神色有一瞬间的不自在,还是看在魏金弥的份上暂时接纳了他。

“我不知道你们几位兄弟是怎么个关系,可都是堂堂大丈夫,过去的事能不能就让它过去了?现在前面还有更重要的事在等着呢!”

见解三封不回答,他又转向魏金弥:“魏娘子?”

魏金弥避过他的眼神,看向解三封。

解三封和解二古是兄弟,亲生的!之前情况危急,魏金弥并没想这么多,如今既然解三哥介意这事,她就没法再在白慕野的家里待下去,不然怎么对得起死去的解二哥?

解三封低头思索片刻,那天魏天振一说老二没救出来,他就已经伤心透了,不过这却不是他要离开白慕野的主要原因。

虽然他说老二不是他杀的,可解三封一时还是缓不过神,他总觉得跟白慕野这个敌人搅在一起是一桩很不明智很遭人诟病的事。

这厮那天在山上还拿凶器顶着魏家妹子呢,怎么才几天的工夫态度就来了个大转变?

他解三封虽然没成过亲,可也是个正常男人。男人最了解男人,他怎么看,这厮看魏家妹子的眼神都不一般。

他的眼睛每回扫过她的时候,都会或多或少地顿上那么一顿。解三封有切身体会,他自己看街口茶摊肖娘子的时候,也是这种眼神。

不行!魏兄不在,不能让妹子随便给人欺负了去!

“妹子,不用这人,我也能想法将魏兄救出来!”

“救?你怎么救?”

你这是抢生意啊老哥?

解三封傲然道:“我好歹也在夏王麾下从军多年,宫中岂会没有人脉?”

“人脉?”白慕野乐了,“宫中人都被软禁了,还人脉!现在除了齐善行自己的兵,别人统统都被软禁了!”

“啊?”解三封有些傻眼。

“你只管进宫,齐善行要是能放你回来,算我输!”

白慕野的狠劲儿解三封在山上是领教过的,此刻见他咄咄逼人的模样不禁又想起了那天那尊浑身浴血的罗刹,心里暗叫惹不起!

他才稍一迟疑,白慕野紧接着就追问:“你连宫中情形都不了解,还谈救人?”

白慕野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更不屑一些。他想让魏金弥觉得解三封是个稍稍热血上头就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的人,他想极力争取这件事的主动权,这可关乎自己来大唐做得第一件大事——泡妹!

而眼下的解三封,就是他通往康庄大道上的最大绊脚石!

白慕野走近解三封,盯着他的眼睛认真问道:“你在齐善行的亲信中有人脉吗?”

解三封摇头。

“那你有千军万马中救敌将首级的本事吗?”

解三封依旧摇头。

“那你心中有救人良策吗?”

解三封的神情愈发地沮丧了。

“嘿嘿嘿——我有啊!”白慕野把胸脯拍得山响。

“你?”解三封和魏金弥异口同声地叫了一声。

“对!而且我已经想好了对策!”白慕野的下巴都快昂到天上去了。

看着魏金弥一脸期盼和解三封的吃瘪模样,白慕野心里澎湃不已!

太特么痛快了!

叫丫挤兑我!叫丫挤兑我!

……

清晨刚过,初升的太阳泛起一缕缕金色光芒。花园里湿润的空气令人心旷神怡,四处弥漫着阵阵青草香。

池塘中心的一个八角亭中,一张小几被放在地上,亭中三人分坐左右,茶烟袅袅,散发清幽茶香。

“左儿好了?”

“好了,谢郎君关心!”

家中没有侍女,好在还有一个丛大嫂,他们两口子俨然已经开始以白慕野的仆役身份自居。她替他们沏好茶水,在白慕野的一叠道谢声中笑着退了出去。

除了白慕野,另外两个人压根没有心思喝茶。

当然白慕野把战场挪到室外也不是为了喝茶的,他就是觉得今天的会议时间可能会比较长,想找个阳光明媚鸟语花香的地方好好和魏金弥待一会儿——虽然旁边还有个八百瓦的灯泡一直虎视眈眈地照着自己。

他低头啜了一口碧绿茶汤,清清喉咙,两个人的耳朵就高高地竖了起来。

倒不是白慕野故意吊两个人的胃口,可他对古代王庭的架构实在不熟,到时候要真说错了话,要么惹人笑话,要么遭人怀疑,他这才把前后逻辑关系都想清楚之后才敢和两个人商量。

“解三哥,你能跟我说说,窦……夏王的兵权分布情况么?”

“什么叫……兵权分布情况?”

解三封听都没听说过。

“兵权,除了齐善行手里,谁还有兵权?”白慕野尽量耐心地循序善诱。

第48章 更好的大唐

“除了齐仆射……”解三封思索了半天,“就剩神勇将军刘黑闼手底下还有一支!”

刘黑闼?

汉东王?这时候不是已经跑路了吗?

不过……

想想齐善行和历史上略有偏差的举止,那么刘黑闼还是历史上的刘黑闼么?

自己的穿越会不会改变了什么东西?

会不会自己过来的时间越长,改变的东西就越多?最后历史走向完全不对了?

尼玛——

细思极恐!

白慕野连忙试探问道:“刘将军……现在在哪里?”

“夏王被擒时,刘将军独自逃离大营去搬兵了,说要守住洺州抵死抗唐,算算时日也差不多快回来了!”

“他认得你吗?”

“自然认得,我是夏王的亲兵——我们一共二十个异姓兄弟,都是!”解三封不无骄傲地挺直了腰杆。

他在那边骄傲个没完,白慕野却惊得都快坐不住了。

这这这……

一语成谶!

白慕野印象中的刘黑闼,在窦建德大败之后,在山沟里怂了几个月连门都不敢出。后来是一些窦建德的余党贼心不死地来找他,他才重新出山,扯起大旗继续造唐王的反,这人……似乎最后死在了李建成手里?

所以这位一个人杀出重围去搬救兵未果的英雄,您是哪位?

不过有一点还是和历史相符的——刘黑闼此人,最擅长独来独往,没事就一个人溜进敌营去刺探军情,倒是有点侦查员的意思。

白慕野一脸纠结地抱着胸,死命地搓下巴底下冒出来的薄薄一层胡茬。

没有剃须刀,难怪这年代大胡子这么多!

“那个……刘将军对夏王怎么样?还算忠心?”

“当然忠心!”解三封叫道,仿佛白慕野侮辱了他心中偶像。

白慕野气结。

“那我想见见他,可以吗?”

“你见他作甚?”

“当然是谈谈怎么救你魏哥和曹王后了!”

解三封琢磨了半天:“哦对了,刘将军还不知道齐将军造反逼宫的事!”

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魏金弥开口了。

“慕野大夫,你想怎样做?”

“我想见见刘将军……”

“你想让刘将军帮忙救人?”魏金弥有些失望,她本来就想这样做的。

“当然不行!你就不怕齐善行直接把你哥给咔嚓了?”

说完,白慕野还歪着脖子伸出了舌头,做了个吊死鬼一样的鬼脸。

然后他就如愿看到魏金弥腮边憋出一对若隐若现的酒窝。

魏金弥知道他在逗自己开心,可在解三哥面前她只能强做矜持地垂下头,静静地听他接着往下说。

“我想见见他,和他商量一些事情。如果他不肯合作的话,我只好另外想办法。”

“合作?”这词吸引了解三封的注意:“你想如何合作?”

白慕野神秘笑笑,要是这时候手里有把羽扇,他觉得自己就是诸葛孔明再世!

解三封见他这胸中有丘壑的模样,顿时眼睛一亮,问他究竟有什么计策。

“我想要他在城外牵制住齐善行的兵力,我们再凑一些人手去宫中救人!”

“这……这可行?”

解三封觉得这计策未免也太简单了些,当然,他并不知道白慕野奇袭的本领。

在白慕野看来,就算是现在,王宫中那些守卫都不够看的,昨天只要是有一位原先的队友在,那两人稍作配合肯定就能把魏天振给轻轻松松救出来,可惜……

要是王宫中的守卫再被调走一些,那得垃圾成什么样?

“可行!”白慕野胸有成竹。

解三封想了想,一狠心:“那好,我马上去官道上,试试看能不能截到刘将军的队伍!”

“有劳解三哥!”

解三封走了,走的时候豪情万丈,好像自己马上就要成为拯救万民于水火的英雄!

解三封很快又回来了,回来的时候垂头丧气,好像一夜之间从亿万富翁变成了穷光蛋。

白慕野一看他的样子,就猜,恐怕刘黑闼已经进城了。

最让三人郁闷的是,白慕野猜中了!

“刘将军就在半个时辰前才到达王宫,已经进去了……”解三封满脸沮丧毫不掩饰。

然后他和同样一脸沮丧的魏金弥就看到白慕野站起来朝外走去!

……

顶着个大太阳待在屋顶上的感觉实在是太酸爽太刺激了!

白慕野这回学乖了,他在潜伏的同时还用一张三角形的黑布遮住了下半张脸,虽然似乎并没有什么用。

他额头上密密麻麻全是汗珠,在一座大殿上面悄无声息地趴着,听下面的屋子里那两名盔甲鲜明的武将扯着大嗓门吵架——而且争执的内容十分无聊。

白慕野在房顶呆了快半个小时了,他们一直在争论夏王大败究竟是谁的过错。

刘黑闼说:“齐将军你身为左仆射保护夏王不力,如今还有脸回到洺州!”

齐善行说:“刘将军你为何一去不返,夏王一直在等你刺探的军情,为此才耽搁了时辰给了秦王可趁之机!”

刘黑闼说:“你护着夏王逃命也就罢了,之前夏王分明梦到‘豆入牛口,势不得久’,你居然还将他往牛口渚引,你安的什么心?”

齐善行说:“是秦王一直往牛口渚驱赶我等,我们几个残兵如何能在唐军大阵中杀出重围?说到此我倒要问问刘将军,你不赶紧组织其他被冲散的兵马前来救援,是去了哪里?”

……

白慕野听得头大如斗,而且他还通过他们的对话确定了一件事——历史就是在从自己穿越过来的那一刻起开始出现稍稍的偏斜!

咋办?任由发展?

不成!还是老话,李世民治下的大唐是最好的大唐,绝对不能出现任何偏颇!

……可既然历史是可以改变的,自己为什么不把它变得更好呢?

白慕野的心中一阵震颤。

……这想法有点大胆,可却不是不可行!

只要历史的主线不受影响,没有什么事是不能做的!

否则自己过来做什么呢?总不会真是谁的人头不够拿自己来凑吧?

他在房顶上想得血脉贲张,底下的PK也已经进入了白热化。

“刘将军,曹后已经答应,会代夏王将王位传于王子窦稼天,三日后便是吉日,到时还请刘将军率部众前来觐见新王,殿前听封!”

齐善行得意洋洋地看着刘黑闼,眼神十分蔑视。

第49章 匹夫有责

刘黑闼哪受得了这个?他听齐善行这样一说顿时暴跳如雷,还哪里顾得上脸面?

“匹夫——你敢挟持王后?我在行军时就有耳闻,想不到竟然你真敢——”

齐善行庞大的身躯颤了颤,眯着一双老鼠眼冷笑道:“挟持?不敢!我是担心有宵小意图对曹后不轨,所以才派重兵将她保护起来,何来挟持一说?”

刘黑闼一时语塞,最终只得一甩袖子重重地“哼”了一声!

“刘将军似乎对新王不满,难道是因为没有遂你的意?”齐善行忽然阴恻恻地问。

刘黑闼一惊,故作镇静道:“我的意?我的什么意?一派胡言!”

齐善行盯了他片刻,嘴角突然勾出一丝冷笑来。

“刘将军此时此刻带兵回来,是为何?”

刘黑闼眼睛一瞪:“自然是守城!”

“守城?可我明明听说刘将军的营寨都快将城池围得水泄不通了?再说,刘将军带回来的都是什么兵?”

齐善行脸上笑呵呵地,可眼底分明掠过一丝阴狠,快得来刘黑闼不及捕捉。

“刘将军……有玉玺的,才是正统……可对?”

刘黑闼冷冷一笑,点头说道:“我晓得了,齐仆射——”

“那某就不送了,希望届时刘将军能按时来到殿前参拜新君!”齐善行阴阳怪气地下了逐客令。

刘黑闼腰刀一提转身就走,龙行虎步跨出殿门,看也不看两侧林立的持械兵士一眼,身后则是齐善行一连串止不住的冷笑。

……

白慕野这才得以看到这个史上称勇,实际行动却怂到极致的“神勇将军”的庐山真面目。

大概是由于受了名字的误导,白慕野一直以为刘黑闼长得跟《水浒传》里的李逵差不多,可这样远远一看,人家根本一点也不黑!不但不黑,甚至可以用“相貌堂堂”来形容。

不过这人可真高!差不多快两米,苍松劲柏一般气势不凡,两道刷漆似的眉毛称着一双寒星闪烁的眼睛,鼻直口方,下颚蓄着一寸长的短须。整个人走在路上虎虎生风,威风八面。

白慕野在屋顶上悄悄地跟在刘黑闼身后,看他走路的姿态觉得这个人差不多要气炸了。

刘黑闼急匆匆地出了宫门,两名随行兵士立刻围上来,替他牵过战马。

“将军——”

刘黑闼挥手阻止了那兵士的话,三人一扬马鞭,战马嘶鸣着朝城外跑去。

白慕野顿时傻了眼。

老子没有马呀!

……

回府把解三封急匆匆地拖到城外,已经是一个小时以后的事情了。还好,刘黑闼的营寨没有撤走也没有别的动作。

事情就是这么奇妙,前一刻白慕野还趴在屋顶上看着刘黑闼的脑瓜顶,现在就跟他面对面坐在他的营帐里了。

解三封给双方做了引荐,然后按白慕野事先安排好的,跟刘黑闼告退。

“你是何人?”刘黑闼心情正郁闷,要不是解三封引荐,根本不会见这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人。

白慕野对他的慢待并不在意,微微一笑说:“我是魏金弥的朋友。”

刘黑闼似乎想了好一阵子才想起来魏金弥是谁,他疑惑地看着白慕野。

“魏天振被齐善行关起来了,她就找上我,想请我帮忙救人。”白慕野解释说。

刘黑闼以为白慕野是来找自己搬救兵,脸上瞬间涨满不耐,就想开口逐客。

“可我今天来不是为了这个。”

咦?

刘黑闼微微抬起的身子又沉了下去。

“听说三日后,夏国要易主了,不知刘将军你听说了吗?”白慕野云淡风轻地问。

刘黑闼眉头一皱,抬眼看向白慕野:“你如何得知?”

白慕野也不隐瞒,轻笑一声说:“昨日我进宫去救魏天振,无意中听说的。”

刘黑闼的眼睛转了转,问:“此事与你何干?”

“国家兴亡,匹夫有责!”白慕野脱口而出。

刘黑闼先是一惊,紧接着倏地直起身子,一脸振奋!

国家兴亡,匹夫有责?说得多好啊!我刘黑闼戎马半生,都不知自己在忙些什么,这人年纪轻轻的就能如此大彻大悟,真是个了不得的人物啊!

刘黑闼作为一个没什么文化的农民,对白慕野随口溜出来的一句大义肃然起敬!

白慕野话一出口就有点尴尬——还有责呢……这是谁的国家?

他轻咳一声,接着说:“我是魏金弥的好友,她的舅母和兄长现在都落在齐善行的手里,我答应她要把人毫发无损地救出来。当然,我想如果能阻止齐善行称王的野心,让曹后能顺利救回夏王,岂不是更好?刘将军看呢?”

刘黑闼挺直了腰杆,深沉地点点头。

“你可有良策?”

“当然是先救人!”

“如何救人?”

“用计!”

刘黑闼冷嗤一声,狂妄大笑道:“何须用计?我已借来五千突厥兵,军令一下,定能一举将齐善行及其余党拿下!”

尼玛——

突厥兵?引狼入室么?

我说外面的兵怎么长得那么怪异!

你这蠢货疯了吧?

再说,没等你将齐善行拿下,他就先把魏天振和曹后的脑袋拿下了!

虽然是满心鄙夷,可白慕野一点也没表现出来,反而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

“救人而已,不用大费周章!俗话说好兵要用在刀刃上,刘将军等我救出人来,再一举擒拿逆贼齐善行,到时刘将军勤王有功,夏王归来之日,就是将军封侯拜相之时!”

不就是小企业主画大饼么?我也会啊!

刘黑闼面沉似水地思索片刻,问白慕野:“救人可需要刘某暗中协助?”

白慕野微微一笑,胸有成竹。

“暂且不需要,就是知会刘将军一声,以免以后发生误会!”

“好!那刘某静候佳音!”

……

白慕野走后,刘黑闼心情无比舒畅,可对于夏国的未来,他也有自己的想法。

他齐善行一直最受夏王重用,甚至超过了自己这位夏王的昔日好友。到最后呢?他竟然想拥立新君亲自把持朝政?

话说回来,凭什么他齐善行使得,我刘黑闼就使不得?皇帝轮流做,有能者居之!窦建德不行了,那谁能行谁就是新的夏王!

第50章 能工巧匠在大唐

可我刘黑闼虽有一万精兵,他齐善行手中却有曹后,我作为夏王异姓兄弟,怎敢冒天下之大不韪,置主母安危于不顾?

可是恰恰就在这时,偏偏就有人上门来了。这不是正打瞌睡就有人送枕头,岂不是天助我刘黑闼吗?

方才那个叫白慕野的要真能救走曹后,那我即可后顾无忧地将齐善行干掉。本来还愁出师无名,他却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惊喜——勤王。

勤王!

对!我刘黑闼是为了救曹后,救曹后就是救夏王!

即便白慕野救曹后失败,那齐善行囚禁曹后的事情必定也是掖不住的,自己到时不也是师出有名吗?

想到这里,刘黑闼再也按捺不住,忽地站了起来。

齐善行,你再跟我狂啊?这次,我终于要将你从左仆射的位置上拉下来了!

……

“白哥,回来啦?”

一进门,周泽笑嘻嘻地迎上来。现在他可是真服了自己这位无所不能的白哥了,难怪连秦王都对他刮目相看!

白慕野一看到他抽成菊花的笑颜,就知道,八成是木匠做出东西来了。

可说实在的,就昨天请来的那三位木匠……在给他们画图纸讲解的时候他们几个就是一副鸭子听雷的神情。那一脸的懵懂,连高中的时候最后一排差生的程度都不如,他们真的能在一天内造出符合自己心意的椅子和凳子来么?

等白慕野真正看到实物的时候,简直惊呆了!

这……这……这也造的太好了吧?再刷上油漆就是几个完美的板凳啊!

那两把带靠背的椅子也好,虽然只是雏形,没有雕花也没有漆色,可从椅子的高矮和椅背的角度来看,已经是十分能迎合人体舒适度了!

看来概念理解不上来不等于手艺不行,都是有多年实际经验的老手。看图纸或许有困难,真正做出东西的时候,他们马上就知道这东西的优点在哪里,再继续如何改进才能达到客人的要求!

你看,所以说,任何时代都一样——只要付得起稍稍高一点的价钱,就只有想不到,没有做不到!

长安的能工巧匠是不是更多?白慕野突然想把自己未来在长安那二十亩的宅院给比照现代家居给好好装修一番——当然,得是中式装修。

魏金弥本来在一把椅子上舒舒服服地靠坐着,一双穿着素色云纹绣鞋的小脚在前后晃动,十分悠闲。

一见白慕野和周泽进来,她连忙从椅子上跳下来,神采奕奕地盯着那个期待了半天的身影。

“白……慕野!”

别看只是言语间的一点点进步,都让白慕野能开心老半天!他笑得眉眼弯弯像一头狡猾的狐狸。

“金弥——我回来了!”

声音轻佻,就差来一个大大的拥抱了!

魏金弥的脸“腾”地一下红到了耳朵根,她心虚地看看旁边的解三封,却见他一副非常不以为然的了然模样。

妹子,你们二人这点猫腻想骗谁啊?真当哥哥是傻子啊?

解三封确实没在魏金弥的小女儿心思上花费太多时间。

“白兄弟,你跟刘将军商量好了?”

白慕野点点头。

“好了。一切就绪!还差最后一个关节,疏通之后就可以行动了。”

“什么关节?我能帮上吗?”

解三封是个热心人,可白慕野却不打算跟他说。倒不是故意卖关子,而是他信不过这个只认识几天的人。

“帮不上,解三哥照顾好金弥就好,万一事态发生变化,赶紧护送她离开洺州。”

解三封也隐约能明白白慕野的想法,但兹事体大,他也不强求,于是信誓旦旦地点头应了。

白慕野搓了搓手,看着魏金弥不时轻灵舞动的纱裙,忽然又想到一件事。

“金弥,你有没有什么东西,你舅母一看就能认识的?”

魏金弥想了想,自腰间解下一个香囊摊在手里,递给白慕野:“这个,是去年乞巧节舅母送给我的,是她亲手所绣,她一定认得!”

白慕野接过来,顿时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少女幽香。那是一个掌心大的小巧荷包,绣工精细,里面鼓鼓囊囊地装的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他轻轻握紧,点了点头。

“周泽,你跟我出来。”

白慕野转身要走,临出门前顺手拢住周泽的肩膀。

见他们要走,魏金弥有些着急地追问:“慕野,我能不能帮你?”

白慕野愣了一下,转身冲她笑笑:“不用,你就在家里安心等我的好消息吧!”

周泽被倒拖着出门,临出门前还冲魏金弥挥了挥手。

两人来到隔壁院子里,白慕野随意踹开了一间房,把周泽拉进去。

“你这是干嘛呀白哥?”

周泽满心疑惑,怎么说话还得背着魏金弥呢?看这俩人的意思明明好事将近了呀?

“什么干嘛?有事让你去办!”

“办就办,怎么还背着魏娘子?你是没看见她刚才失望的模样——”

白慕野盯了他半晌,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好。

好吧,哥今天就给你上一课!

他按着周泽的肩膀,神色肃穆,语重心长。

“小周,我们出来是替秦王办正事,可不能因为儿女情长耽搁了军国大事!”

“啊?”周泽不明白,儿女情长和军国大事有什么干系,又不是沉迷温柔乡无法自拔。

“我们和魏娘子立场不同,你别忘了,她原来可是夏王的人。”

“哦!”周泽恍然大悟,似乎明白了点什么。

“就算现在我们站在统一战线,明天呢?后天呢?救出人之后呢?我们要替秦王拿下洺州之时呢?”

“对!”周泽一拍脑门,懂了。

“没有绝对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

当然,我要是和金弥结婚以后,这些问题就不是问题了,嘿嘿嘿——

白慕野的猥琐心思当然不会说给周泽知道。

“周泽,我这计划,你是关键的一环,你可不能关键时刻拖秦王后腿。”

然后他就看见周泽无辜地眨了眨眼,然后眉眼一起垮了下去,渐渐地连肩膀都耷拉了。

尼玛——

你这货还能不能行了!关键时刻掉链子啊!

但深谙心理学的白慕野当然知道,周泽越是这样,就越得鼓励,赶鸭子上架最后是会崩盘的!

于是白慕野开始了自己唐代第一期心里辅导员的工作。

“周泽,不用担心,你就只管好好做你的大夫就行,其他事我已经安排得妥妥地了!”

第51章 周泽的重任

“别啊!白哥,你还是跟我说明白了吧!我你总信得过吧?”周泽无奈地说。

白慕野笑了。

“不是信不过你,就是详细计策还没最后定下来。不过,无论计划再怎么变,你这一环肯定是不可缺少的。”

周泽一向是个好奇的人,本来是没什么,可听白慕野这样一说好奇心反倒爆表了。

“白哥,你告诉我吧!你这样我心里真是十分不安!”

嗯!士气调动得不错,再来!

白慕野故意装的很为难,摸着脖子左思右想,最终还是一声叹息用力摇头。

“还是到时候再说吧!省得你越想越害怕,明明就是很简单的事,越琢磨越复杂,反倒不好办事了。”

“不能,白哥,我不是那么担不起大任的人!你相信我!”

说完,周泽伸长脖子,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

白慕野偷乐。

“好吧,那你听听就算了,至于到底用不用你去……我看还是到时候再说吧!”

周泽一听急了——怎么又到时候再说了呀?不是说好只有我才能胜任的吗?

“白哥,你可一定得用我呀!你想想,你我可是一道肩负重任深入敌营的同僚,别人?你信得过吗!”

白慕野心里都快乐崩了,可表面上还不得不装出一副苦思冥想的深沉模样。

是不是原来队里的领导给我们安排任务的时候都是我现在用的这种套路?先丢一颗诱饵,然后看着一群傻鱼争前恐后地自己咬钩,等轻轻松松把鱼拉上岸,末了傻鱼还得在心里喊一句:老子最牛!lok'tarogar!德玛西亚万岁!

“你……”

还没等白慕野做技术总结呢,周泽站起来行了个这辈子最利落的军礼:“吾誓死完成任务!”

“……你坐下说话!”

这要放在别人身上或许热血澎湃令人肃然起敬,可对方是那个连正规军编制都没有,小身板被风一吹就能飘走的周泽啊……

太二了!

这可有点过了啊!别到时候表演用力过猛被齐善行看出来破绽了!

“小周,这事你就一句台词,千万不要加戏!”

“何谓加戏?”

……

“总之你就乖乖听话,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

周泽用力点头。

“我会安排你进宫去见曹后,你见到她之后,就说她病重,重得快死了。”

“然后呢?”

“然后齐善行肯定问她得了什么病,你就什么也不要说,慌慌张张往外跑就行了,跑得越快越好!”

“啊?为何?”

白慕野拍拍周泽的肩膀:“记得,一定要跑得快,不然齐善行回过味来之后说不定要杀你灭口!”

周泽愣住了,随即脸上苦得都快滴出水来了——白哥,之前你没说还有性命之虞呐!

白慕野看出他有退缩的意思,连忙安抚:“没事没事,别担心,小概率事件!”

“你呀,逃离王宫之前一定再嘀咕一句:瘟疫。”

“瘟疫?”

周泽差点跳了起来!

“假的……瞧你吓的!”白慕野嫌弃地瞥着他,“你这一惊一乍的,到底行不行啊?我看还是换个人去吧!”

“行行行!我当然行了!”周泽一把拽住看似想要离开的白慕野的胳膊,“白哥,此事非我周泽莫属啊!”

白慕野一脸得逞的笑。

“行,我信你!记得一定要散播‘瘟疫’带来恐慌,这句话很重要!之后其他的就交给我了!”

周泽咬咬牙一点头:“好!”

见他心里好像还是不怎么踏实,白慕野用力捏了捏周泽的小肩膀:“小周,放心啊,哥肯定不坑你!”

哥坑谁也不能坑你,谁让你姓周呢……

白慕野在心里暗暗加了一句,看周泽的眼神突然就温和了很多,继而又开始恍惚起来,仿佛透过他的身影,看到了另外一个穿着作训服的瘦削干练的灵魂。

忽然,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不一会儿,丛风走了进来。

“郎君,刺史府的乔管事来了,在前院等着呢!”

“好,有劳丛老哥,我马上就来。”

本来约好是谢宏亲自登门的,这个老奸巨猾的家伙!

正事要紧,既然他谢宏觉得这种掉脑袋的大事可以交给管家来做,那白慕野自然也觉得无所谓,反正他已经留了后手——刘黑闼。

白慕野去找刘黑闼,并不是真的希望他参与到自己的计划当中,他也不过是他的利用对象而已。

救人是要救,可是称帝大典一样要阻止!

不能让齐善行成气候,不然自己这一趟洺州跑得还有什么意义?自己又怎么对得起李世民的信任?

一旦夏国重新立主,不管是谁,都将再起刀兵方能彻底压制。到时,又要劳民伤财大动干戈!一次又一次,一年又一年。国家不能大统,战事就永无休止!

可惜之前谁也没有预料到齐善行是个这么有野心的人,就连白慕野,都因为原有历史的原因对他放松了警惕。现在,白慕野身边无人可用,也无人可信,只能暂时利用刘黑闼和齐善行之间的矛盾让他们互相牵制,好让他有向李世民求援的时间。

求援这事还得周泽去办,他想尽快安排周泽进宫,好早点拉开这场大戏的帷幕。他已经问谢宏讨要了全洺州最快的坐骑——一匹在某名将胯下缴获的汗血宝马。

只要周泽从王宫中一出来,他就将骑乘着这匹汗血宝马,一路向西疾驰千里。一是为了报信,二是为了躲开齐善行那边可能会随之而来的缜密追查!

按秦王说好的行军速度和汗血马的脚程,算下来周泽三天之内就能赶上秦王的队伍,对他说明洺州的一切。

成败生死都在此一役!

白慕野摸着自己豁了一个小口的左侧耳垂,一碰可还疼着呢!

这尼玛也算破相了啊!

就冲这个,齐善行你丫就别想安心做皇帝!看老子怎么揉碎了你的皇帝梦!

一跨进前厅,乔管事一脸古怪地笑着迎了上来,见面就客气地打招呼。

白慕野本能地在心里分析了一下,那笑容里大概有百分之六十的谄媚,百分之二十的尴尬和百分之十五的紧张,最后,还有百分之五的……尿急?

“乔管事,你要小解吗?”

第52章 第一枪

白慕野坐在丛风刚刚搬来的椅子上,美滋滋地喝着丛大嫂沏好的没有加盐的茶,砸了咂嘴。

嗯,这茶真香!

要是放点牛奶和糖在里面就更好了,妥妥的网红奶茶啊!

哎?等到了长安开个奶茶店怎么样?

不过好像在唐代,所有跟“牛”这畜生沾边的东西都很要命,所以跟李哥提要求的时候还是小心为妙!

胡思乱想了半天,乔管事终于撑着一张红布似的脸回来了。

“白郎君,我家刺史传话说,一切都按白郎君说的,准备妥当了!”乔管事陪着笑脸说。

白慕野眉梢一挑,笑着来到乔管事面前。

乔管事后退了一步,脸上依然带着职业笑容。

“谢刺史……不去扬州了?”

“不去了,不去了……”乔管事笑得讪讪的。

“真不去了?”

“真不去了!真不去了!”乔管事冷汗都快下来了!

白慕野冷笑了一声,从腰间掏出了魏金弥的香囊递给他:“这个,拿回去给谢刺史。告诉他,给曹后看看这个,她才会真正地相信谢刺史的话。”

乔管事连忙把香囊收回了袖袋里。

“那,白郎君可还有其他吩咐?要是没有的话,我就回去了。”

白慕野挥挥手:“有劳有劳!”

“告退告退!”乔管事像模像样地弯身行了个礼,然后倒退着出了房门。

白慕野看着他的身影,微微一笑。

明天开始发生的一切,会让窦建德一手建立的这个小小夏国,彻底湮灭在历史长河当中。

从这往后,秦王李世民一路风生水起,渐渐执掌大唐,他的影响将会渐渐辐射大半个世界。

而这第一枪,就由我这个穿越者来打响吧!

……

翌日清晨,天空飘起了蒙蒙细雨。

谢宏身后的随从为他打着一柄油纸伞,一前一后地进到了宫中。

风不小,一股股的雨幕夹在风里往人身上扫,在外面呆得久了,纸伞几乎成了摆设,可身后的忠仆仍是尽心尽力地举着。

“一苜,就到这里吧!”

两人来到一间宫殿的门口,谢宏登上阶梯回身对身后的仆役挥挥衣袖:“出去告诉青峰,雨大,别等了,赶紧回去,稍后再来接我!”

“是。”身后的年轻仆役在转身时朝四周守卫的军士客气地点头打了招呼,然后就着一地泥泞缓缓离去。

谢宏朝殿内望去,天色阴沉,里面略微有些暗沉。那殿门宛如一处幽深的洞口,里面充满了未知。

他的双手合在一起搓了搓,掌心湿滑黏腻的感觉也不知是来自雨水抑或是汗水。

一撩下摆,谢宏一步踏入大殿。

……

与此同时,后宫,曹后突发急病。

一阵比一阵更急促的咳嗽声不绝于耳,宫女太监进进出出神色惶然,心烦意乱!

突然,曹后双目暴突,脸色一下子憋得紫红,继而变得惨白。她像一条搁浅的鱼,大张着嘴巴试图多吸入一些空气,胸口剧烈起伏着,可却仍是徒劳!

在最后一声恐怖至极的抽吸过后,她脑袋一歪,人事不知。

殿中一片死一般的寂静,良久,一名宫女带着哭腔的声音响起:“快!快去禀告齐仆射!曹后不行了——”

……

谢宏今日一改往日的疏离,让齐善行很是意外。但他却有理由相信谢宏今日的友善——谢宏一直就是一个随波逐流的小人,从来都只为自己而活。

“齐仆射,那便暂且如此定下,两日后的大典,省去请传国玉玺这一环!”

齐善行点点头。

他一直没有拿到传国玉玺,这是他的痛,也是他的恐惧。

谢宏这个官,其实是可有可无的一个。

地方是该有地方官,可夏国不像大唐或前隋一样国土广袤,每个地方都要层层管理,逐级上报。夏王窦建德就只有一个洺州,所以谢宏这个地方官就显得多余。

虽然多余,但是窦建德并不想撤掉他。

窦建德的野心并不止于此,他当然希望有朝一日能一统华夏,做天下之主。所以,谢宏这个对洺州无比熟悉的人就一直被留了下来。

谢宏虽“贵”为刺史,然而他的手下再没有任何知州任何知县,就这么一个光秃秃的刺史,说是城主都是抬举他了。

齐善行的思想多少受到窦建德的影响,他也觉得这个谢宏应该留下来以备不时之需。只可惜自从窦建德大败之后,谢宏就一直态度暧昧不明。

齐善行摸不透他想做什么,也懒得去管他——光传国玉玺的下落就够他头疼的了。

特别是前天,那个从自己手中硬生生救走秦王的小贼竟然突然出现在了王宫之中,简直让他彻夜难眠!一定是秦王派他来的!自己答应了秦王要举国投降,如今却被他知道了自己想反水的计策……一定不能放这小贼出去报讯,一定不能!

于是,他派出精锐四下寻找,可怎么也找不到那小贼的踪迹,只好封锁整个洺州,让他插翅难飞!

再加上刘黑闼的回归,让他觉得,自己这在幕后操控新君的计策,似乎并不怎么稳妥。

谁知昨夜突然接到谢宏的手书,说愿为登基大典出谋划策,以尽绵薄之力。果然,今早谢宏就登门了,还献出了他的计策,以示对新君的忠诚!

这对齐善行来说无疑是一个好消息,谢宏愿意跟自己成为一系,当然最好不过!

他耐着性子听谢宏东拉西扯,出谋划策,从新君称帝到将来民生,没有一个他感兴趣的。后来,终于谢宏说出的一句话引起了他的注意。

“没有传国玉玺,不用就是了。”

齐善行想了半天,终于如醍醐灌顶一般“腾”地站了起来,眼中全是热切!

忽然,外面传来了一阵仓惶的脚步声,一个小太监急匆匆地跑了进来。

“齐仆射,齐仆射——不好了——曹后突发疾病,眼看就要不行了——”

“什么?”齐善行眼中的一团火焰立刻就结成了冰。

“太医呢?”

“两位太医家的门怎么敲都敲不开啊!”

“怎么回事!”

齐善行震怒,似乎闻到了阴谋的味道。可还没等他想明白是怎么回事,谢宏连忙说:“我妻弟被人打伤,前些日子府上倒是请了一位神医,不如请进宫来用用?”

第53章 瘟疫

齐善行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谢宏当然知道宫中根本没有太医可用!仅有的两位太医正是受了他的威胁外加贿赂,连夜举家“出游”去了。

他唤过小太监,吩咐道:“去我刺史府,请周大夫进宫帮忙诊病,要快!”

小太监应声去了。

“齐仆射,不如移步后宫看看曹后?”

……

被请来的神医自然就是周泽。

虽然那天在仓促之下齐善行见过周泽一面,可是天黑雨大,而且那种情况下,他也并未将一个小小兵士放在眼里,所以根本就认不出这位神医其实是秦王手下的人。

周泽一袭白衣胜雪,远远一看还真有一股神仙气息。他像一阵风似地从齐善行面前走过,低眉敛目地来到曹后的病榻前,将手轻轻地搭在她的纤细手腕上。

曹后的身体确有隐疾,不过此刻心脉跳得却是异常有力——估计是吓的!

周泽的手也是哆嗦得厉害,可他没有忘记本分,在装模作样地在曹后的手腕上搁了一会儿之后,又用力地捏了两下。

曹后会意,本来一动不动的手指微微勾了勾,却不小心滑出袖中一截香囊。

那是魏金弥给曹后的信物!

周泽见状,连忙侧身挡住,然后随手将那香囊往曹后的身下掖了掖。才刚刚松了一口气,一侧头,就对上了一名宫女惊诧的眼神。

周泽心头一沉,淡淡地瞥了那名宫女一眼,便若无其事地朝齐善行和谢宏走了过去。

他将脸埋在胳膊后面,一躬到地。

“禀告齐仆射,曹后她,她回天乏术了——”

他声音中的颤抖让齐善行的心也开始跟着哆嗦起来,他耐着性子问:“什么病?”

“这……这……”周泽顾左右而言他。

见他这样,易怒的齐善行竟然直接将手搭在了刀柄上。

“快说!”

周泽惊惧地看着那柄蓄势待发的腰刀,再看向谢宏,似乎在向他求救。

“我,我诊不出来……鄙人才疏学浅,治不了!真的治不了!”周泽一边语无伦次地说,一边往殿外退去。

齐善行刚想让人把周泽拿下,谢宏却适时将他拦下了:“齐仆射,再找医生就是!”

齐善行想想也是,又被周泽弄得心慌,于是大骂着周泽废物让他快滚,然后又让随侍赶紧去城中找其他大夫。

那随侍拉着周泽的衣领将他拖出王宫,马上神色惶恐地又回来了。

他隔着殿门声嘶力竭地对齐善行叫道:“瘟疫——是瘟疫!齐仆射,快离开这宫殿!”

这一声喊出,不但是齐善行,所有的宫女太监侍卫立刻就乱了。他们先是惊恐地胡乱喊叫,紧接着一股脑地往门外拥,好像这殿中有什么要命的鬼怪一般。

齐善行庞大的身躯也跟着往门外跑,肥硕的身躯在挤出殿门时费了不少力气。

落在最后的谢宏回头看了一动不动的曹后一眼,见她仍紧闭双目,毫无破绽,这才暗自松了一口气。

他跨出殿门,才发现外面一反刚才的惊慌嘈杂,一片鸦雀无声。

这就怪了!

紧接着,谢宏就不由得打了一个冷战。

地上横陈着两个宫女的尸体,一片血泊越扩越大,分明还带着温度。

齐善行手中长刀兀自滴着鲜血,那些血珠一滴滴滚落地面,在他脚边形成了小小的一滩,他却看也不多看一眼。他只是睥睨地看着周围的宫人,用冰冷的眼神盯得他们透骨生寒。

他寒着脸说:“各司其职,都给我回去——”

不是这殿中的,自然松了口气,匆匆地回到自己的院中去了。可在这殿中伺候的十八人,均是面面相觑。

他们看看那昭示着死亡的内殿,再看看地上被长刀贯胸处死的两名叫声最大的宫女,个个面如死灰,噤若寒蝉。

“怎么?”

齐善行见自己的命令无人遵从,又待发作。

“齐仆射!”谢宏连忙出声。

齐善行目光森冷地看着他,仿若一头倨傲的独狼。

谢宏在心里骂了一句娘。

他硬着头皮凑到齐善行跟前,压低声音说:“齐仆射,不能让瘟疫在宫城传播开!”

齐善行心头一震,继而低头沉思起来。

“眼下,这位曹王后已经不重要了!何不将她送出宫去……”

半晌,齐善行问:“送到何处?”

“在下在郊外有座宅子,若是齐仆射放心的话,我愿将宅子送给曹后作养病之用!”

齐善行细细一想,这谢宏也是个心思缜密的人,他这是想将曹后软禁起来?可那穷乡僻野,不是给了他人可趁之机?

除了被雷劈死的那十几个,窦建德可还有几名漏网的死忠在外头呢!

况且,还有那个会引雷的小贼……

想到白慕野,齐善行是既怕且恨!

那十几名窦建德的侍从的确是他故意带出去的,他想找机会让他们死在外面,以免回来阻碍了自己的计策。可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他们竟然会是这么个死法!

被一道天雷一下劈死十几个人,如果自己不是故意落在后面的话,肯定也与他们相同的下场!齐善行到现在想起来还会脊背发寒。

他当时差点以为是老天给自己的报应了!

现下的洺州,外有虎视眈眈的刘黑闼,内有窦建德的几名余党,虽然他们的首领魏天振已经被自己捏在手里,可难保登基大典那天会不会出什么岔子!那狡诈的小贼呢?又是个怎么样的存在?

谢宏见他犹豫,说话的声音就又低了几分。

“齐仆射莫要担忧,我看曹后这病,用不了几天……”

他贴近齐善行的耳朵说:“瘟病,不能留,为了全城百姓,我会将她埋于青山绿水之间……”

齐善行似乎有些不解,眨眼看他。

“活埋——”

齐善行浑身一震,看向谢宏的眼神就不同了。

够狠的啊!

之前倒是小瞧这有名无实的刺史了!

“不治了?”

“不治了!马上动身,对外就说……去郊外养病。”

齐善行的大手搭上了谢宏的肩膀,谢宏也以笑眼相迎,就像一对相知多年的好兄弟。

“有劳谢刺史,今后某定不负你!”

谢宏微微颔首,心照不宣。

第54章 曹后出宫

谢宏转向那一票宫女太监,随手点指了两名宫女和两名太监,然后对齐善行说:“我要四人随行伺候。”

齐善行欣然点头。

那四名宫女太监不知何事,见自己被谢宏指中立时吓得面如土色,纷纷跪地求饶。

谢宏冷笑:“怕什么?让你们去侍奉曹后,等曹后病好了,就放你们回家去!”

见四名宫人不再聒噪,他转向齐善行。

“齐仆射,如此,便准备马车吧!”

“不!我不去——”一名宫女声嘶力竭地大叫。

谢宏皱眉一看,原来是刚才看到周泽塞香囊的小动作的那名宫女。

谢宏本就是故意选中她,听她此刻发声,不禁心头一沉,暗叫不妙!

果然,那名宫女越过谢宏,惊叫着跪倒在齐善行的面前,哭求道:“齐仆射!我不去!”

齐善行倒也干脆,他长刀一提,怒道:“你去是不去?”

长刀上血迹未干,那宫女见罢吓得浑身酥软,可还是坚持道:“曹后跟刚才那大夫分明就是认得的!我看他们私下拉手来着!曹后居然如此水性杨花,我看她就是想借口称病,实则是要出宫去私会情郎!我们跟她出去,哪有好果子吃?”

……

这是什么情况?

谢宏觉得自己提前准备好的一肚子应变之词突然之间全都用不上。

他的确是特意选中这名宫女。他虽没看见周泽刚才塞香囊的动作,却注意到了这宫女当时的疑惑和周泽目光中的闪躲。

所以在准备带走曹后的时候,便想将这隐患也一并带走,却不料反倒节外生枝!

谢宏的脸色上那一瞬间的不自然没能逃过齐善行的眼睛。他冷哼一声问:“谢刺史,此事你如何看待?”

谢宏心底一凉,故意装作十分尴尬,似乎正在懊恼自己听到了什么不该听的宫闱丑闻。

“没,在下什么也没听到,什么也不知道……”

齐善行在老奸巨猾的谢宏身上看不出什么,眼神便在在场宫人脸上一一巡视,可都看不出任何破绽。就连曹后的贴身侍女,都是一脸诧异莫名,不知所措。

他眉头一拧,操起腰刀就风风火火进到殿中。

谢宏惊心不已,连忙跟了进去。只见齐善行已经到了曹后榻前,他站在那里定定地望着床榻上那张苍白的面孔,忽地举起了腰刀!

谢宏想要出声阻止,却终于还是忍下了。明哲保身,如今曹后实在保不住,便不保了吧!自己已经尽力了……

齐善行的刀停在半空,似乎在给曹后最后的机会。

“啊——”

齐善行大喝一声,曹后仍然连眼角的皱纹都不曾颤动一下,就像是真的昏迷不醒。

齐善行心一横,腰刀倏地冲着曹后面门劈砍下来。

一股血腥气扑面而来令人作呕,刀风劈开曹后额前的碎发,让它们晃动不止。可她依然如同木琢冰雕一般,对周遭一切恍若未觉。

“刷”地一下,寒光在曹后额前一寸处戛然而止,悬在半空!

齐善行观察着曹后的动静。

可是她毫无动静,就如同一潭死水。

谢宏在一旁惊叹不已,要不是他事先知道曹后是装出来的,估计也会以为她病得彻底人事不知了!

这女人之前见过几回,都是跟在窦建德身边惟命是从,跟下属也从来不摆高贵架子,看得出,她本性纯良,倒是个贤良淑德的王后。如今为了大局,她看来也是豁出了老命!

这曹氏,居然是个女中豪杰!难怪能贵为一国之母,令人钦佩!

不用谢宏说什么,齐善行最后瞥了曹后一眼,然后将腰刀收回鞘中,转身出门。

他再不多看跪在地上的宫女,瞥了床榻上的曹后一眼,目露杀机:“一切就按谢刺史说的去安排,事后处理好了还请给我一个交代。”

谢宏会意点头,抱拳垂首,目送齐善行离开。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

将曹后装上马车,携带四名宫人和曹后一应日常之物出宫。谢宏毫不停留,亲自护送马车朝城外急速行去。

在他们离开不久,一个人从街角处鬼鬼祟祟地出来,望着队伍远去的方向,眼底闪出一丝狡黠的光芒来。

他将稍稍有些大的斗笠边沿往上推了推,露出一张平平无奇的面孔,不是黄青峰还能是谁?

自怀中掏出一个黑色圆形弹丸,他将弹丸攥在手中轻搓两下,拇指陡然用力一捏,紧接着朝天上一抛,一道青焰直上九天。

他仰视那冲天而起的一缕青色暗芒,然后警觉地朝宫门看了一眼,见无人注意后,扯了扯衣领步履轻盈地跑向刺史府方向!

白哥给的东西真好玩——任务完成!

……

仰着脖子苦等青色讯号的,还有白慕野。

这讯号是他临时配制的,要说,还是受了白无常那天丢出来的迷药的启发——他用纸包迷药,我就不能用皮子包炸药了?

不就一个简易信号弹么?做个能上天的炮仗不就得了?

硝石和木炭也不是很难买,就是硫磺费了点工夫。可谢宏是谁?刺史啊!只要这地界有的,还有他弄不到的东西?

然后黄青峰就目瞪口呆地看着白慕野将几种东西一样捏了一小撮,混合到一起用纸包了,然后外面又用薄薄的羊皮再包上一层。

白慕野将小球递给他,要他拿的时候一定要小心。

“这里面有两块很小很小的火石,用力一擦就能着,所以你可不能挤到这东西,不然你就……炸了!”

这话虽然有威胁的成分在里面,但黄青峰还是对白慕野的话言听计从——这两次被他打怕了。

白慕野笑眯眯地拍拍他全是骨头的肩膀,十分和蔼可亲。

“青峰,咱们能不能成功可就全看你了!”

黄青峰瞬间对自己的影子肃然起敬!

……

作为一个偷窥者来说,白慕野觉得今天天气不错,起码没像昨天那么热。

屋顶湿滑,他也懒得去跟恶劣的环境较劲,干脆一动不动地趴在湿滑的瓦片上。

他趴在房顶上,眼睛一眨不眨地望向他和黄青峰约好的方向,生怕一晃神就错过了那一颗不怎么成熟的信号弹的光芒。

第55章 双响炮

蓦地,在白慕野视线凝结的地方,一道青色火焰直直地插向天空,他眼光一闪,顿时变得无比清明。

白慕野缓缓抬起身子。

那道火焰渐渐黯淡下去,最后只在天幕中留下一条淡灰色划痕,他嘴角一挑跟着露出一个胸有成竹的笑容来。

曹后走了,是时候救我大舅子出去阖家欢乐了!

猜想经过那天一闹,齐善行肯定已经给魏天振换了关押场所。

昨夜,白慕野在和谢宏商量好所有细节之后,再次于凌晨时分潜入皇宫。果然,白慕野找到那天的宫殿,发现魏天振已经被转移了。

可是在白慕野看来,问题不大。

晚上比白天好找得多,只需要循着光源找就成!再怎么隐蔽也不能不点灯吧?

他悄无声息地在房顶溜达,好在现在王宫凋敝,亮灯的屋子并不多,白慕野很快就在王宫的角落里找到了一间房,里面吆五喝六地十分热闹。

“来来——喝喝喝——”

白慕野偷眼一看,里面五六个人正在喝酒——连个下酒菜都没有,还真是喝酒!

他嘲笑了两声,然后就从屋顶滑下来,不再理会这些人,而是在相隔两间的一座无人宫殿里呆了一整晚。

……

收到黄青峰的讯号,白慕野再次钻进昨晚藏身的那座宫殿。

昨天给黄青峰做了几枚信号弹后,还仔仔细细地做了六根简易雷管。

清晨时下起了雨,他担心身上的雷管被雨水打湿,所以干脆把它们和引火的东西一起藏到了那间宫殿里。

一想到要搞出大动静了,心里还真有点小激动呢!

白慕野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膀子,然后把雷管安插在门边的地缝里,小心翼翼地拉出引线。

外面的雨早已经停了,屋檐下还“滴滴答答”地往下淌着水,落在回廊底下的青石板上,形成一个个小小的水洼。

白慕野放好了引线,借着昏暗的天光打量了一下这座宫殿。

里面放着很多书架和博古架,东西也都还完好地摆在架子上,只是很久没人来过的样子。

就是不知道有没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让这些人好好紧张一把——

可惜外面下着雨,要不然就把你这破宫殿一把火烧了!

按他之前的估算,这六根雷管的威力大概能把这座宫殿给炸平了,火势蔓延起来也能拖延不少时候。

可是外面竟然下起了雨!

齐善行你跟龙王是兄弟吗?

上次在山坳里,该下的雨是死活下不来,这回轮到老子发起总攻了,这破雨却下个没完!

白慕野郁闷了半天,突然动作停了停,又将雷管收起了三根。

他蹑手蹑脚地出了门,看四下无人,干净利落地翻到了另外一个院子里。

如果记得没错的话,这里的宫殿也是空的。他随意推开一间,见是间卧房,不过好像竟然有人住,床榻被褥满床凌乱。

管他呢!有人住更好!

白慕野还惦记着先前那座宫殿,他迅速地将雷管拉出引线,胡乱塞到床榻底下,然后扇亮火折子点燃。

引线着起一簇明火,然后火焰熄灭,引线却“呲呲啦啦”地燃了起来。

白慕野转身就跑!

没想到,他刚跑到门前,一个慌慌张张的身影一推门就直直撞进他的怀里!

白慕野登时就是一后背冷汗,定睛一看——我靠?冤家路窄啊!

这不那个上回被自己饶了一命的小太监么?

他回头看了一眼那燃了将近四分之一的引线,额头上青筋都凸出来了!

尼玛——

那太监看到他,立刻瞪圆了眼睛!

“你——”

白慕野什么也顾不上了,大声喝问:“想死想活?”

小太监哆嗦了一下,根本不理他的茬儿,只顾转头朝外面喊叫起来!

“来人——来——”

不知悔改!

白慕野眉头拧紧,拳头忽地一捏,没给对方太多时间,直接起了杀机!

求救的声音还传出多远,那小太监就像被掐住了脖子的鸡一样“嘎嘎”地叫了两声,接着就被扭断了脖子,像团破布一样被丢在了床榻上。

白慕野瞥了那小太监最后一眼,眼角不自觉地抽了抽。他自己都觉得奇怪,自己的内心竟然毫无波澜……

然而没时间让他多想,他飞快地翻过院墙,跑到先前那座宫殿的门前,把这里的引线也给点燃,之后转身就朝关押魏天振的那座跑!

大舅子,咱走着!

只听身后“轰隆”一声,天摇地动般的一阵凌乱作响,一股巨大的气浪冲天而起,四周的花草树木全都跟着“哗哗”摇动,像是被这巨大的变故吓得瑟瑟发抖,那小太监的尸体和屋顶一起被炸上了天。

不是吧?这么厉害?

计算失误?

难道是唐代的硝石硫磺纯度和我们那时候不一样?

念头一闪过,白慕野暗叫一声不妙。

我靠!身后那间马上也要炸了,老子特么要炸成烟花了!

你大爷啊啊啊啊啊啊啊——

于是他奔命的脚步就又加快了一些。

第一声巨响过后,整个王宫里的人都震动了,他们纷纷从殿内探身出来,想看发生了什么。紧接着没多久,第二声炸响再次传来,“轰”的一声震得人耳膜生疼,脚下大地都在疯狂震颤!

如果说第一声响过后这些人仅仅是好奇的话,那么这第二声就令他们非常仓惶了!谁也不知道这两次巨响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之后还有没有第三下,第四下?

王宫中的人瞬间惊惶起来,胆小的宫人们尖叫着,四处乱窜,回房收拾自己的细软。

兵士大喝着勉力维持秩序,心中却也是惶惶然!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火——火——起火了——”

那一片残破瓦砾当中,忽然“噗”地一下燃起了小小火苗,火苗燎着了布帛,点燃了书卷,越着越大,终于升腾成一片火焰。

“大哥!旁边的房子着火了!”

关押魏天振的殿宇首当其冲成了爆炸的直接受害者,刚才的两声巨响过后,这殿宇的屋瓦如同下雨一样往下落,砸得屋里的人灰头土脸。

“怎么办呀大哥?火要烧过来了!”

那被叫做大哥的头目犹豫起来。

事先齐仆射特意叮嘱过,无论发生什么事也不准离开魏天振半步,一旦有人来救,格杀勿论!

第56章 换了个人

头目扒着窗棱朝外看,见已经有一些宫人慌慌张张地过去救火了,转了转眼珠对手下吩咐说:“莫慌!我们严守此处,可不能再叫魏天振给逃了!”

其实他们这些人离不离开,白慕野压根就不在乎。

那头领下令的同时,他正在窗根底下伺机而动。

一根双节棍,一柄短匕首,还有一双杀气腾腾的眼睛!

“真怪,怎么响了两声倒着起火来了?”那头目探出了半个身子,翘首看着远处的残垣断壁,一脸的不可思议。

“该不会是来了天谴了?”那头目身后不远处传来一个嬉笑声音。

头目回头破口大骂:“放你娘的屁!什么天谴?谴谁?你这小子咒我是不是?”

那就谴你吧!

白慕野就在窗下瞅准他回头的工夫,猛地站扑到他面前,反握匕首“刷”地一下割开了那头目的咽喉,然后迅速跳到他对面,冷冷地看着他!

那头目只觉得脖子一疼,接着就是满眼的红色。他惊骇地发现,那些血红正是从自己的喉咙中喷出来的,那都是他不断流逝的生命。

他张了张嘴,发现自己说不出话,只能用一双死鱼眼瞪着眼前突然出现的陌生人。满面烟火色掩不住他眼神中的锋芒毕露和杀意凛然。然后他突然就明白,自己今天死定了,自己这些弟兄,也都死定了。

他徒劳地压住自己的伤口,企图让死亡来得慢些。他想对自己的那些手下示警,让他们快点跑,可是却再没力气转过头去。

一阵狂风吹得天上阴云四处游走,他双眼空洞地望向天空。无边无际的阴霾当中,独独露出了一隅湛蓝来,那蓝色无比剔透,美得让他不舍得合上眼睛……

终于,那点澄澈的蓝就那样定格在他的眼中,他缓缓倒了下去。

白慕野被溅了一身一脸的血,却一动也没动。

他淡淡地看着面前自己的杰作,面无表情。终于,在那头目倒在窗棱上的那一刻,他舔了舔自己的唇角,然后“噗”地一口将那口混着对方鲜血的浓痰吐到地上。

他浑身都是黑乎乎的烟尘,后背还有一些擦伤,那是在第二次爆炸时留下来的。此刻,又被溅到了血,他厌恶地抬手抹了一把脸,又把染血的手在衣服上擦了擦,然后把视线缓缓投向殿内的其他人。

殿内寂静了半晌,突然,不知是谁先惊呼了一声,紧接着就是“呛啷啷”兵器出鞘的声音,其余的五人看着死状可怖的头目,心寒不已。

白慕野冷冷地挑了挑嘴角,露出一个死神的微笑。

他不打算放过这些人,前车之鉴历历在目。

方才那小太监的死,仿佛撬开了他的脑袋,灌进一些东西,又硬了他的心肠。

这年代,只要是敌人,彼此之间就没有活路……

那好吧!

他一抬腿,踩上了窗棱——或者说是踩上了那头目的尸体。

他踏着头目的尸体进到殿内,用余光朝后快速瞥了一眼,隔壁院子的宫殿仍旧是混乱而嘈杂。大概是由于救援不得其法,火势竟然越来越大了。

雨虽然停了,可风仍然很大。

滚滚浓烟在阵风的呼号中直冲天际,卷起的火星四处凌虐烧疼了人的皮肤,让人不敢轻易靠近火场。

白慕野露出一个满意的冷笑。

齐善行,你看今天,我倒是能不能把人给救出去!

他拉下那头目的尸体,反手关上窗,隔绝了窗外的一切……

战斗很快结束了,这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那几名看守本来就已经吓破了胆,在白慕野流星一般的迅疾攻势下哪还有什么反抗余地?

他们并没有承受太多的痛苦,白慕野很快结果了他们,他跨过他们的尸体走向被捆在地上的魏天振。

魏天振的神色很复杂——这还是那天他在山坡上看到的那个人吗?

如果说前两次见过的白慕野的功夫是招招给对方留有生的余地,那今天的他就纯粹是为了杀人而杀人!

如果说之前的白慕野是英武机敏身手不错的一个愣头小子,那今天的他就是浑身煞气让人不敢侵犯的修罗罗刹!

如果说那天的白慕野或许还对某人有所敬畏的话,那今天的他就敢踏上凌霄对天叫板!

今天的他,为什么看起来完全换了一个人?

魏天振还没来得及想通,白慕野已经解开了他的束缚,将他从地上拉了起来。

“魏兄,金弥在外面等你!”

魏天振看了眼浑身浴血的白慕野,一肚子的疑问梗在喉头,最终只是点了点头。

这次白慕野接受了之前的教训,自己蹲好马步让魏天振先上。魏天振虽然略微有些尴尬,可危急关头也顾不得许多,便按白慕野说的踩着他手搭的梯子,借力腾身上了宫墙。

等他跳下墙头时,白慕野已经到了他的身边,这令他咋舌不已。

好厉害的轻功啊!

要是白慕野知道他此时的想法,估计要捧腹大笑。

他此时刚刚在地上的水坑里胡乱洗干净了脸上和手上的血迹,然后两下扒下自己的外衣,完全顾不上琢磨魏天振的古怪眼神,只是一个劲地催促他快点走!

可是魏天振被捆了好几天,手脚都有些僵,走不了太快。

白慕野看他这样有些着急,等齐善行发现魏天振被救走,立刻就会联想到爆炸不过是调虎离山而已,到时候肯定要倾尽所有兵力满城寻找自己,到时候可就危险了!

他强拉着魏天振踉踉跄跄往大宅的方向去,总感觉附近有追兵。

白慕野一边匆匆朝前走,一边巡视着周围。此时已过正午,街上又恢复了熙攘,有出来买晚上煮饭所用食材的阿婆,有急匆匆往药铺赶的侍女,有在大街上闲逛的混混,也有相携在胭脂摊驻足的小夫妻。

这一派和气的集市上,每个人似乎都若无其事,每个人又似乎都心怀叵测。

异样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他的心头也越来越沉。

终于,在转过一个街角后,白慕野停了下来。

魏天振也早就感觉到了,他跟着停下脚步,神色凝重地看着白慕野,看他要如何处置。

第57章 三胞胎

白慕野冷眼扫过周围的建筑,最终,他的视线落在了一个酒肆的墙角之后。

那里站着一个人,只露出半张脸。那半张脸白慕野再熟悉不过,正是第一次救魏天振时,在屋顶上拦截自己的人,也是和那对黑白无常一模一样的三胞胎兄弟!

“出来吧!”白慕野冲着那个方向冷冷地说,手却悄悄摸上了腰后别着的双节棍。

那人信步走了出来,稳稳地站在了白慕野面前,眼底全是恨意。

白慕野自然知道他的眼神是为了什么,他警惕地看着那人的举动,缓缓把双节棍抽出,拎住一头,另外一端则随意垂下。

“鸩羽?”魏天振惊呼了一声。

恩?

大舅子你认识这个人?

“厉害吗?”白慕野直截了当地问。

“齐善行笼络的江湖人,你说厉不厉害?”

笼络江湖人?他想干嘛呀?

等会儿——还真有江湖这种东西?

用交保护费么?

“怎么个厉害法?”白慕野好奇地问。

魏天振对对方似乎十分忌惮,他看了鸩羽一眼说:“他们三人长相一般无二,所用兵刃却各不相同。老三鸩夜,擅使闪电鞭,老二鸩阳,擅用峨眉刺,老大鸩羽,任何武器拿来就用,没人见过他的真正兵器是什么!”

“以后长相就一般有二了。”白慕野忽然嘿声笑了起来,似乎想起了什么好笑的事,并没把魏天振的后半句听进去。

“怎么?”魏天振一怔。

“一个被我砸歪了鼻子,一个被我剁掉三根手指,很好分辨的,只是眼前这个……我还没想好!”

在魏天振张口结舌的当口,白慕野挑衅地看了鸩羽一眼。果然见他眉梢一挑,浑身一震似乎差点把持不住想要动手。

小样!这么不抗激,还在我面前装!

正想着,鸩羽阴森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小贼,报名,吾不杀无名之辈!”

白慕野本来不想搭理他,可不知怎么就被他的语气给恶心到了。

我报名你又能怎么地?

“白,白慕野!这是你爷爷我的名字,见了阎王告诉他一声,让他下辈子给你安排个好胎!”

魏天振诧异地看着旁边这个人,琢磨了半天,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鸩羽也是稍稍地怔愣了片刻,可他毕竟是江湖中人,虽然白慕野的话他闻所未闻,可他对这些时不时冒出来的混账话还是能马上反应过来的。

在唐代来说,骂人很少累及家人,顶多也就骂人是猪狗之类的,像“你爷爷我”这种话是十分过分了。

鸩羽的脸色变了变,伸手摸向自己的腰间。

白慕野没错过他的动作,轻蔑地冷哼一声,还以为他要像那个用峨眉刺的鸩阳一样撒出迷药,干脆提前屏住了呼吸。

没想到,紧接着他拿出的东西却让白慕野看直了眼睛——鸩羽变戏法似地从腰间抽出一柄长长的漆黑软剑来。

那软剑通体漆黑,在鸩羽的一抖之下,倏地变成一柄笔直的长剑。剑身上乌光流动,似乎有一条盘踞剑上的黑龙即将游走而出,吞噬一切!

白慕野刚刚杀人时的戾气还没有退净,就被这锋利的软剑重新激起了斗志。

他目光冷峻地盯住那根软剑,又低头扫了一眼自己的双节棍。

说是双节棍,不过临时做出来的。是两个狼牙棒的头,中间连了一根短铁链。因为担心自己被狼牙棒的尖刺刺到,白慕野特意让谢宏府上的铁匠将尖刺都削了去,现在的模样有点不伦不类,不过对付对方这轻薄的软剑,倒是刚刚好!

鸩羽觉察出白慕野的眼神,也望向他的双节棍。那棍上血迹斑斑,刚才白慕野正是用它砸碎了那些看守的脑袋。

虽然不觉得有什么厉害之处,但鸩羽仍不敢掉以轻心。

巷口忽然刮来一阵喧嚣的风,卷起去年冬天留下的枯草败叶漫天狂舞,萦绕在三人周围,萧瑟无比,让人阵阵发寒。

鸩羽的眼神陡然间寒芒大盛,他大喝一声,手腕翻转,迅猛地刺出数剑!

那黑色软剑如同一道黑色闪电,带着吞天灭地的气势,转瞬之间就到了白慕野眼前!

白慕野一惊,浑身汗毛“刷”地一下根根竖起!他往后疾退两步,双手向上一搪,双节棍中段的铁链“咔啦”一声拦住了软剑的攻势!

白慕野双手一错,死死地把软剑禁锢在了双节棍的中间,就如同拿住了蛇的七寸。

软剑顿时萎靡下去,白慕野警惕地望向鸩羽,却发现他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惊慌,而是眼中射出了两道阴恻恻的光芒!

不好!

念头一闪而过,白慕野只觉得手中互相扣得紧紧的两节铁棍忽地一松,那软剑竟然从中滑脱出去,接着他眼前一花,一道黑亮的剑光冲天而起,一阵盘旋过后直朝自己面门袭来!

“小心!”魏天振眼睁睁地看着鸩羽的软剑直刺白慕野,急得大吼一声,就要上去帮忙!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小心上面——”

魏天振大吼一声,妄图延缓鸩羽的攻击速度。

眼中的剑影越来越大,白慕野却毫不慌乱。

出乎所有人的预料,他往后一跃,竟然双脚离地朝后倒去!白慕野后倒的同时,双节棍向上一架,鸩羽眼中冷芒一闪,以为白慕野要故技重施,所以丝毫不以为意。

他这软剑,轻灵无比,材质特殊,只需一抖剑柄,便可轻松变换剑身形态,就算被对方制住,也可随意脱出!

这是他的杀器,纵横江湖十几载都不曾轻易示人的杀器,若不是对方一出手便伤了自己两名兄弟,他也不会才一照面就将这柄软剑祭出!

今天,一定要诛杀此贼,为兄弟两个报仇!

出乎鸩羽预料的是,眼前这人竟然顺势完完全全地躺倒在地上。鸩羽一个措手不及,扑了个空,整个人朝前继续扑去!

鸩羽心底惊骇!

此时他的软剑已经在硬直的状态下被白慕野的两根铁棍中间的铁链箍住,若再不放软,恐怕要在两人错身之时被硬生生折断。

可若此时放软,软剑的半个剑身必会缠在那对古怪的铁块之间退不出来,自己现在脚下不稳,自然力气不如对方,到时失了兵刃,岂不危险?

第58章 脱节

鸩羽左右为难,白慕野却不给他犹豫的机会,他根本就瞧不上这柄什么破烂软剑,他只想赢!

就在鸩羽越过他头顶时,他双手铁棍猛地往回一拉!

鸩羽前冲的身子随即一顿,他大惊失色,然后眼前黑影一晃就多出了一双大脚来!

白慕野腰部一挺,双腿交叉紧紧锁住鸩羽的脖颈。

鸩羽就被“砰”地一声直接摔到了地上。

白慕野就势一滚,刚想骑上鸩羽的背,却没想到他的身手非常灵活,才一倒地便用力一蹬,身子在地上滑出老远,“噌”地一下就脱离了白慕野的桎梏范围。

嘿哟?

白慕野提着双节棍,在鼻子上狠狠地揉了一把。

这是自己来到唐代之后第一次没能一招制敌,你可以啊老哥!

鸩羽缓缓地站起身,一对警惕的眸子不曾离开白慕野半分。令他庆幸的是,手中软剑仍在,与对方尚有一搏之力!

白慕野也挺直身子,上上下下逡巡着鸩羽的一身狼藉,那神情中有着说不出的戏谑和嘲讽,仿佛鸩羽已经是他的手下败将。

鸩羽大怒,暴喝一声踩着步法上前,对着白慕野周身上下“刷刷刷”就是一连串的挑刺,这是一套他自创的攻守自若的剑法!

白慕野顿时觉得自己被笼罩在一层无形的剑幕当中,连呼吸都不那么畅快了。

他左躲右闪,将双节棍舞动得密不透风,周围只能听到棍剑相交发出一连串“叮叮当当”的脆响。

别说,这软剑还真不太一样,刚中带柔,柔中带刚,刚柔并济神出鬼没,让他总是找不准剑的轨迹,身上接连被划了几个口子,渐渐地也冒出火气来。

鸩羽见攻击奏效,士气陡然大振,他咄咄逼人地连续出招,想让白慕野疲于招架,再伺机取他的性命。

好在白慕野身体底子好,接连交手大气也不喘一下,反观鸩羽,却因为动作幅度过大渐渐露出疲态。

他只觉得虎口握剑处传来阵阵酸麻,在白慕野的某次全力格挡之下,软剑差点脱手飞出。

鸩羽一惊,虚晃一招朝后跃出战圈,与白慕野拉开了安全距离。他现在终于知道为何自己的同胞兄弟几下就被人拾掇干净了,就连自己这个公认的武学奇才,看起来也根本在对方手下走不出几招!

要在以往,白慕野或许不会穷追不舍,可今天在鸩羽的一再逼迫之下,他的眼底再次腾起了一片火海!

想要我的命?

还是我先来吧!

鸩羽才刚刚落地,就恍惚觉得面前出现一道熟悉的人影。

他眼睁睁地看着那煞星白慕野带着满面杀气在自己面前高高跃起,双手握住那古怪兵刃的一端高举至头顶,泰山压顶般向自己兜头便打!他怒目铮铮,宛如将要开天裂地的盘古,这一棍就要将自己砸成两半!

鸩羽大惊失色,连忙往旁边闪躲,可仍是不及双节棍的下落速度快。虽然闪开了头顶要害,还是被那截铁棍狠狠地砸到了肩膀上。

“啊呀——”

鸩羽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肩膀被一棍砸得粉碎,软剑“当啷”一声掉在了地上。巨大的疼痛让他几乎当场晕厥过去,只是憋着一股求生的欲望才死撑着没有倒下。

他朝后连连倒退,双目惊骇且绝望地望着白慕野,他看到这煞星步步逼近,一身寒气环伺周身,他感觉自己的血液都快被冻住了!

“别……别杀我……别……”

白慕野的脸上露出一丝轻蔑的狞笑。

什么江湖豪杰,软蛋一个!

要是你强硬到底,说不定我还敬你几分!

白慕野慢慢靠近鸩羽,鸩羽已经贴到了墙上,避无可避。

魏天振在一旁捏起了拳头,他看得出白慕野的决绝,他想阻拦,但是欲言又止。

白慕野将手中的双节棍从右手换到左手,然后不经意地从袖中划出一把小巧的匕首来。

那匕首雕工精美,阳光一闪上面点缀的宝石光彩夺目。它优美的纹路中此刻染满鲜血,就连那块沁凉碧绿的玉石,也似乎因为血液的浸染而显得妖异起来——正是魏金弥防身所用的那柄。

鸩羽捂着失去知觉的肩膀,面色惨白地看着白慕野,两股战战,心如死灰。

蓦地,他只觉得一束五彩光芒自眼前掠过,接着喉头一股腥气充满鼻端。他呼吸渐渐困难,口鼻都被甜腥充满,每一次呼吸,都有血沫自鼻间喷涌而出,他想咳,却连咳的力气都没有。

白慕野散淡地看着鸩羽的眼神渐渐变得空洞,看着他呼吸渐渐停止,竟然觉得有点恶心。

很久没有这样的感觉了……

他缓缓垂下头,看向自己手中仍然在滴血的匕首。

这柄匕首本来应该在魏金弥手里的,它虽然是件削铁如泥的宝贝,可在此之前,却不曾蒙尘……

自己呢?

一个生在新世纪,长在红旗下的阳光少年。

偶尔会扶老奶奶过马路,还曾经给地震灾区捐出一个月的生活费。

成为特种兵以后,他第一次任务就杀了一个境外恐怖分子——四百米狙击,一枪爆头。那之后,他吐了个天昏地暗,然后在部队的安排下连续接受了一个半月的心里疏导,才接受了自己杀人是正义行为的事实。

接着,他再次复出。从那以后,无论是近身肉搏,还是远程武力打击,他从来心不跳,手不抖,因为他知道,自己代表着国家机器,自己为正义而战!

可如今呢?

像是从文明社会突然掉到了兽群当中,这个原始的,野性的,没有法律束缚的社会,白慕野茫然而无法适从,只能跟随自己的本能反应不停地朝前奔跑。

这会儿,他突然觉得自己的思想跟不上自己的行动了……

大概是这一天的变故,太多了……

白慕野咽下一口口水,微微有些苦涩。

“喂——”

突然,身后传来一声轻唤。

白慕野猛然转身,削金断玉的匕首迅速指向发声的位置。

魏天振被白慕野的剧烈反应吓了一跳,等他反应过来时,已经被那柄熟悉的匕首抵住了咽喉。

第59章 团聚

魏天振几乎在同时高举起双手,他可不想莫名其妙地死在自己送给妹子的短刃上。

“英雄!有话好说——”

白慕野是在沉思的当口被他触发了应激反应。

他的眼神闪过一丝迷惘,很快又活泛过来。他的胸膛仍然剧烈地起伏着,却缓缓垂下了匕首。

他努力平复了一下自己纷乱的心情,再也没看鸩羽的尸体一眼,也没看魏天振,只是将双节棍夹在腋下,就轻车熟路地朝巷口走去。

“快走吧——”

……

魏天振跟魏金弥终于团聚了。

可魏天振并没有什么激动的心情。

因为方才白慕野的一声极其自然的“金弥”,再加上自家妹子紧随而至的娇羞无比的模样,他顿时生出自家精心栽种的好白菜被猪拱了的遗憾。

“金弥,赶紧跟着魏大哥和解三哥出城,这里不安全!”

白慕野没给他们太多时间,急急地吩咐道。

“那你呢?”

“我不能走,我还有其他事要做。按我说的地方,你们去找舅母,然后赶紧躲起来。”

魏金弥蹙起了眉头,神情果决。

“我不!你不走,我也不走!”

“别闹,这里随时有危险,赶快出城去!”

谁也没有料到,平时性子柔弱的魏金弥这次像是铁了心,说什么也不肯离开,连要跟白慕野同生共死的话都厚着脸皮说出来了,让白慕野既无奈又感动。

总不能把人打晕了抬出城去吧?

……哎?打晕……也不是不行啊!

为了防止人家的亲哥哥找自己拼命,白慕野还是用眼神征询了一下大舅子的意见。

“我也不走——”魏天振说。

啥?

白慕野下巴都快掉到地上了。

老子千辛万苦地把你弄出来,不就是图你们兄妹平安无事吗?

当然!主要是大舅子平安,小弥弥才能安心!

现在你们竟然说不肯走?

尼玛——

不说别的,就算实在没活路了,老子五步就能登上城墙绝尘而去,你魏天振能吗?

你能吗?

看着这两兄妹再加上一个解三封,三人均是一脸的视死如归。

“誓与白兄弟共进退!”

白慕野的耳膜被他们震得嗡嗡作响,突然感觉牙有点儿

别这样……

我真不是什么大英雄……

关键时候我肯定溜得比兔子还快……

算了算了,就冲他们守着死路一条的窦建德一直到今天这个地步,估计也不是什么头脑灵光的人。

好吧!人家这叫“义气”!

白慕野索性不再纠结他们的去留,而是开始想下一步的计划。

谢宏那边进展顺利,看来齐善行并没有怀疑到他。

街头巷尾已经开始议论“曹后病重,去郊外山中寻医”的话题,这应该是齐善行刻意放出的风声,提前给曹后不能出现在登基大典上,找一个好借口。

至于新王登基之后,曹后的去向,还有谁会在乎呢?

这个时候齐善行应该已经发现魏天振逃走了,所以城门盘查会非常严格,说不定洺州城已经被封锁了。

这一切都在白慕野的算计当中,所以他第一时间让周泽外出报信,让谢宏送走装病的曹后,然后才动手救的魏天振。

鸩羽的出现是个意外,所以白慕野对他才丝毫没有手下留情——这个人,必须死,不然以他神出鬼没的能力,是个麻烦。

除去死去的鸩羽,应该没人发现他们的去向。

齐善行不可能想到自己在来洺州不到几日便住上了这么大的宅子,所以,就算搜查,也几乎根本不可能搜查到这里。

就算知道这间空宅最近住了人那又怎样?自己现在的身份是扬州来的富商,是要来这洺州城做生意的,连刺史都要敬畏几分的存在,哪个不长眼的兵士敢进来搜人?

这样一想,这里反倒是比较安全的庇护所。

今天不应该再有动作了,待上一天,看看城中动静再说!

就算情况再糟糕,外面也还有一个刘黑闼呢不是?

打定主意,白慕野就安排这三位“贵客”在宅子里住下了,并且叮嘱丛风,马上再去找多一些工匠过来,自己还要再打造一批东西。

丛风早已见识过自家这小郎君的别出心裁,一听说他又要造东西,既好奇又期待,匆匆忙忙地就出门去了。

白慕野一个人到了后院匠棚处,把双节棍往地上一丢,盘膝坐在地上一边摸着身上刚刚结痂的细小伤口,一边怔怔发呆。

忽然,身后有脚步声传来,白慕野回头一看,原来是魏天振。

他来到白慕野身边,与他并排坐到一处。

“救命之恩,永世难忘。”

魏天振话一出口,白慕野就机灵灵地起了一排鸡皮疙瘩。

“……别客气,应该的!”

气氛顿时有点尴尬。

须臾,魏天振犹豫着开口。

“你救我和舅母,是为了对金弥的承诺。可既然人救出来了,为何还不快快离开洺州?”

白慕野歪着脑袋看他,寻思了半天。

“我是什么人,你心里不是明明白白的吗?”

魏天振露出一个有些勉强的笑容:“我当然清楚,是……秦王想入主洺州?”

知道魏天振作为窦建德的外戚,心里肯定不好受,可这既定的事实也没什么可隐瞒的。白慕野望着远处晦涩的天空,轻轻叹了一口气。

“齐善行答应秦王要带着玉玺去投诚,所以秦王才放他走的。成王败寇,这洺州,按理说早就不属于夏王了!”

魏天振缓缓低下了头,眼底闪过一丝比天空还要浓郁的阴沉。

白慕野接着说:“秦王英明,早料到齐善行要出尔反尔,于是派我来暗中监察。果然被秦王料中了!”

“他就是个无耻小人!”魏天振突然咬牙切齿。

“但是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捉你们兄妹?”白慕野问。

魏天振讷讷了半晌。

“许是……许是怕我们影响他拥立窦稼天登基……”

白慕野一眼就看穿了他的谎言。

别闹了,要不是还惦记曹后手中的玉玺,齐善行都不带多留她一天的,更别说你们这对碍手碍脚的夏王近亲。

看魏天振这神情,分明也是恨疯了齐善行了,这其中会不会还有什么别的原因?

第60章 双节棍

白慕野没有拆穿魏天振的谎言,而是顺着他的话说道:“与其将夏国交到这样一个人手里,还不如由大唐全权接管。魏兄,你说是不是?”

魏天振不置可否地叹了口气,白慕野也不强求,他站起身,提起双节棍往匠棚走去。

魏天振见白慕野拿起一把锉刀,一点一点地磨去武器上微凸的棱角,不禁凑过来,好奇地问:“白兄弟,你这是件什么兵器?”

之前白慕野用这兵器化解了鸩羽的无数次攻击,魏天振在一旁看着,当时心头就惊愕不已。

在他看来,这兵器要在自己手里,定然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没想到舞动在白慕野的手里却能虎虎生风进退自若,逼得敌人狼狈不堪。

白慕野抬眼看他,笑着说:“连枷,见过没?”

魏天振摇了摇头,但是脑筋却开始活泛起来,越看这兵器越觉得熟悉。

不叫连枷?那是叫……

“连梃?”

魏天振恍然大悟,虽然形状差了很多,可基本原理是一样的。

连梃这种工具古来有之,起初为农桑时打场用。因为连梃带有铁链能弯折的优势,后来经过高人改进,成了守城时的利器。

“两个连梃连在一起,比单独一头铁器力量大得多,双手切换起攻击姿势也灵活,我叫这东西——双节棍。”

魏天振啧啧称奇。

“此物能做兵器?”

“能啊!就是这刺有点扎得慌——”

不但扎手,还扎身体!

白慕野郁闷地抱怨,一想到刚才后背被咯出的两个窟窿,锉得更卖力了。

魏天振见状也明白了,白慕野是想将这“双节棍”打磨得平滑好掌控一些。于是他也拿起一柄锉刀,就着双节棍的另外一头帮忙去除铁刺。

“白兄弟方才是不是受伤了?”

白慕野翻了个白眼。

你说呢?

“不擦些伤药?”

白慕野横了他一眼,低头继续跟手里的锉刀较劲。

周泽不在,还哪有人能给老子擦伤药?

让你给我擦药?还不如让我失血过多而亡!

“小妹应该随身带有伤药,我去问问她。”

魏天振扔下锉刀,说走就走,后面的白慕野笑着笑着就笑出了后槽牙。

白慕野哼着乱七八糟的小曲儿,等着金弥妹妹来给自己涂伤药,摇头晃脑,飘飘欲仙。

金弥妹妹忙啥呢?这么半天?

白慕野越等越心急,过了很久身后终于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嘿嘿!来了——

等一下,这震天撼地的脚步声……

尼玛不对啊!

白慕野回头一看,果然,什么魏金弥,不存在的!

魏天振迈着大步走了回来,手里还攥着一个小小的瓷瓶。

大舅子啊——

怎么是你?怎么老是你?

他看着魏天振兴冲冲地走到自己跟前,冲自己摇了摇手里的瓷瓶。

“回来了。”

谁让你回来了?

“伤在何处?我帮你涂药!”

你走开好吗?别脱我衣服啊!哎哎哎——

“呀!这几处伤的可不轻!”

还不是为了救你?

“可能有些灼痛,你忍着些!”

呸!你当老子跟你们这些人一样娇贵!

“妹婿,身体底子不错啊!”

别忒么瞎摸!谁是你妹婿——

……

哎?

你说啥?

哥哥哥——你是我亲哥!你再说一次!

由于过度震惊,白慕野的脸现在花花绿绿十分好看。

魏天振一边帮白慕野用药酒揉搓着膀子上的伤,一边抬眼看着他的表情。见到他如预期一般震惊无比,便在白慕野身后哂笑了一下。

“白兄弟,我看出来你对金弥有意。爹娘不在,我敬你是位英雄,就做主将她许给你了。”

这么直白的么?

白慕野的喉结上下滑动一下,没接茬。

“但什么时候成亲,得由我来定!”

魏天振的手上不自觉加重了一些力道,让本来就觉得蹊跷的白慕野觉得更加不对劲!

这人……有问题吧?

大哥你了解我么?这么随便就把妹妹的终身大事给定了?

虽然我平白得到了自己喜欢的妹子还是很开心的,可你这样让我很难接受好不好?

佳人赠英雄?

可小弥弥不是物品啊!

物品……

难不成他是要对自己要提什么要求?

白慕野的脑海中瞬间闪过无数念头,最后终于定格在这里。

你这么上赶着送上门来……我还真不太敢要!

“金弥怎么说?”

“她?”魏天振手上一顿,松开了白慕野的胳膊,帮他拉上衣服,“我是她兄长,我做得主!”

他还想说“我看她挺喜欢你的”,可还是咽了回去。

这尼玛万恶的旧社会!

白慕野忽然对魏金弥产生了一种怜悯的情绪。

不管对方目的是什么,他都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继续跟魏天振纠缠。他对魏金弥的喜爱,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情感,他不想让这情感被任何东西染指。

如果今天是魏金弥亲自来示好,他会开心得飞起,可惜不是……

“郎君——”丛风兴奋的叫声从院外传来。

白慕野如释重负地招呼了一声,转身迎向门口,丛风就带着一身风尘进了院子。

他瞥了眼简陋的匠棚,奇怪地问:“郎君,你怎么在这?”

“人找回来了?”

丛风显得很高兴:“是,找回来了!估计是听说郎君给的工钱丰厚,上次不肯来的几位老匠人也都来了!”

白慕野微微一笑:“很好,手艺好的人就该多得报酬!你告诉他们,如果他们这次做得好,我还会额外多给工钱的!”

丛风点点头。

“你把他们叫到这里来吧!”

说完,白慕野就走到一个三层木架旁边,上面还留着一些木匠用的工具和废弃的木料,他悄无声息地把上面的一片凌乱一一归置好。

魏天振没得到白慕野的明确回复,略微有些失望。

难道自己是看走眼了吗?这人并不如自己想象的那般在意小妹?

此番倒是自取其辱了!

“魏兄——”

听到白慕野喊自己,被冷落了半天的魏天振怔怔地看着他。

“安心留下来帮我吧!不管有什么事,我们先同仇敌忾,怎么也得宰了齐善行再说!”

魏天振眨了眨眼,不知该不该答应。

第61章 连弩

“我白慕野这辈子,从不接受要挟,所以不用拿任何人或事情来掣肘我,我不会接受!”白慕野低头认真地打磨着双节棍。

魏天振心头一沉,张了张嘴,终究什么也没说出来。

“金弥这小妮子,表面坚强,内心其实柔弱得很,要是被人当做筹码一样用做交易,她嘴上不说,心里也一定会伤心的!”

白慕野的目光十分坚定,相较之下魏天振就显得有些畏缩。白慕野知道自己说到了他的痛处,没有再继续刺激他。

“你多想了。”

魏天振终于挤出一句话来,但是气息稍有虚浮。

“是,我这人经常多想,魏兄可别放在心上。”

白慕野散漫地笑了笑,没有继续刁难,而是转移了话题。

“一会儿魏兄陪我去看个东西。”

“什么?”

“我无意中在一本书中看到的,那书可有年头了,里头有很多奇巧的东西,我看这个就很好!”

魏天振心不在焉地点点头。

没让他们等上多久,那些木匠鱼贯而入,见到白慕野一个赛一个的客气。尤其是上次得了好处的几人,跟白慕野一照面都是一副见到了财神的模样。

“这位郎君,今天还要做凳子吗?”

白慕野看了看说话的人,觉得有些眼熟,应该是上次一起到府里来做椅子的。他温和地笑笑说:“今天不做凳子了,我们来点刺激的!”

“啊?”众木匠面面相觑,还不时小声议论起来。

有两个精明的木匠一听白慕野这话一脸兴奋,上次是凳子,这次还指不定是什么好东西!

上回得了凳子的做法都让他们一直兴奋到现在——今后多做一些往外卖,可定是一笔好买卖!只是这才两天不到,他们还没来的及做。

“郎君要做什么?我们都是洺州最好的木匠,只要你说,我们肯定做得出!”

“诸葛连弩,知道吗?”

“知道啊!我的铺子里就有卖的!”一个木匠抢着回答,神色间却难免有些失望——这么普通的东西,没大赚头!

啥?

兵器都堂而皇之的卖?

白慕野拍了拍脑门。

糊涂了!还当是现代社会刀具管制呢!

“你造一把弩,要多长时间?”

“大半天吧!”那木匠满脸自豪。

“你叫什么?”

“在下姓张,郎君叫我张木匠就成!”

白慕野点点头。

“张木匠,你回去拿一把做好的连弩给我看看,怎么样?”

“可以可以,郎君稍等,我那铺子隔条街就到!”

张木匠匆匆地走了,另外一位老木匠也站了出来:“这位郎君,我造弩的手艺是祖传的,虽然有年头没造了,但祖传的手艺可没丢。”

白慕野看着那颤颤巍巍的老木匠,心想:还祖传呢!我看您就是祖宗辈的了!

他点点头,笑道:“别急,一会儿我看看实物再说!”

魏天振在旁斜睨了他一眼,暗自称奇。

这人自打初次见面就极其古怪,怎么听这口气竟然连连弩都没见过的吗?

张木匠果然很快回来了,他手里正握着一把三四十公分的连弩。

白慕野接过连弩,放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研究。

看外形和现代的钢弩差不多,只不过矢匣和弩臂都是木头制造的,还是要显得笨重一些。

想试试这连弩的威力,白慕野找了半天也没找到换箭矢的地方,后来才在侧面发现了蹊跷。

应该就是这个凸出来的木楔吧?可到底是怎么用的呢?

他把弩递还给张木匠,让他发射一下试试。

连弩里本来就装了箭矢,张木匠接过来,瞄着十米开外的墙壁,一手拉弦一手扣动扳机,“咻”的一声,一根铁箭“铛”地一声撞在墙上。

白慕野注意的却是张木匠手里的连弩,他发射之后顺手拨弄了一下那木楔,连弩里就发出了“咔哒”一声轻响,看样是箭矢已经上膛了。

他瞄了那连弩一眼,走到墙边捡起那根有些残损的箭矢,又看了看墙上被射出来的印记。

还行啊!比想象中的好太多了!

墙上被撞出了一个深深的小坑,看得出这弩的力量还可以,只不过因为墙体有些酥,所以箭矢没能留在墙上。

就是不知道准头怎么样?

白慕野又亲自试了一次。

从手感上说,跟现代用精钢打造的连弩相比分量轻了点,拿着不是太稳。大概正是因为轻的关系,箭射出去的同时弩有点飘,准头自然不怎么样!

“张木匠,你这连弩有效杀伤距离大概是多少米?”

张木匠张口结舌地看着白慕野,一脸懵懂。

我靠——

还能不能让人愉快地说话了?

“你这连弩,多少步之内能射伤人?”

“六十步吧……过了六十步就朝下落了,伤不了人。”张木匠如实说道。

太弱了!

这是白慕野第一想法。

“小郎君,为何要做这东西?现在已经没什么人用这连弩了。”

“为什么?”

“射的没有弓箭准,用起来还麻烦。要是遇到手艺不好的匠人做出的连弩,那根本射不到人的!”

张木匠一副“我不忽悠你”的表情,似乎觉得将不实用的东西卖给不懂得客人是很不地道的事。

白慕野想了想问:“你还能造出射程再远点儿的连弩么?”

“这……”张木匠有些为难。

他的表情真是让白慕野有点失望,他对造这种精准的东西肯定是外行,只能根据自己的器械使用知识和物理常识给出一点改良意见而已。这连弩要是只能达到这个程度,还真是改不出什么效果来。

“老朽我……我家祖传一把好弩,弩箭能射百余步!”

正在他们商量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

咦?

白慕野回头一看,原来是刚才那位“祖传”的老人家。

“百步?”白慕野怕是自己听错了,重新问了一次。

老木匠点头,刻意强调了一句:“百余步!”

白慕野的心里突然有点小激动,他问:“老丈家里有制好的连弩吗?”

老木匠摸了摸花白的胡须,傲然道:“倒是有一套的,弩箭都齐,是一套上好的传家宝。只不过这东西早就不用了,也不知放在何处。若小郎君想要,我倒是可以回去找找。”

“老丈贵姓?”

“小郎君客气了,老朽姓秦!”

白慕野冲老木匠抱了抱拳:“那就拜托秦老丈跑一趟了!”

第62章 改良连弩

之后,白慕野就一直在跟张木匠和其他人探讨改良连弩的可行性。

张木匠似乎对白慕野提出的“增加连弩分量,用精铁打造弩身”之类的话感到十分不可思议,末了愣愣地回了一句:“打铁的活计?郎君应该找铁匠吧?”

众木匠七嘴八舌地附和,然后纷纷跟着点头。

“没错啊!打铁的活就该找铁匠!”

你们说的好有道理!

我一条流水线甩你们脸上信不信?

白慕野抚了抚额头,求助似地看向魏天振。

魏天振微笑说道:“张木匠说得没错,若是白兄弟你想用铁器的话,自然应该寻一名铁匠来问!”

白慕野简直无语了!

他有点儿无力地说:“主要还是需要木工出众,纯铁的太重,不够轻便,所以除了弩弓上的竹片和箭匣,只把弩身换成铁质的就行!而这铁弩身,只要绘制好图纸去找铁匠,一口气打造几个一模一样的就行了!”

张木匠皱着眉头,在脑子里拼命刻画白慕野说的连弩形象,竟然渐渐地就有了雏形。

“那我晓得了!”张木匠兴奋得满脸通红,有些跃跃欲试,“只要小郎君拿来铁弩身,我就能做出好弩来!”

“你别忙,我想要的不仅仅是这种弩。”

“啊?”张木匠有点傻眼,想出这弩的做法已经耗光了他的心力,竟然还有别的要求?

众木匠也是窃窃私语起来,不知道白慕野想干什么。

“你这弩箭,一次一发,威力不够,而且容错率太低。”

张木匠不懂什么是容错率,只得愣愣地看着白慕野。

旁边一个木匠领会精神大声说:“小郎君是说,一次一发箭矢不容易射到人,可对?”

白慕野转向他,赞许地点点头。

魏天振也恍然大悟,对白慕野的认知又多了一层。

“如果一次并排射出三发或五发箭矢,就好多了是不是?”白慕野笑道。

蒙也能蒙上一箭吧?

众人想了想,好像是那么回事。

白慕野见终于说服了他们,接着问:“现在,有这种技艺么?”

张木匠谨慎地回答:“早年间听说过此种连弩,可是似乎失传已久,倒是不敢妄加评断,但是小郎君想做,我们倒是可以一试。”

白慕野丝毫不怀疑他们的想象力,可是主要现在是时间紧迫。

“你做这个要多长时间?”

张木匠犹豫了一下,终于下定了决心说:“半个月!”

不了吧——

这个白慕野是真等不起!

“两天,不能再多了!今天都别回家,就在我这做!哪几位能一天做出来,我出十倍工钱,两天做出来,我给五倍!如果效果拔群被我采纳,再加五倍!”

众人“嗡”地一声炸了锅,就连魏天振都用十分诧异的眼神看向白慕野。

没看出来,自己这外表朴实无华的“妹婿”,居然还是个家境殷实之人?

这十几个木匠在短暂地交流之后,各自分头研究新式连弩去了,白慕野没忘在他们身后吆喝了一嗓子:“有问题赶紧过来问啊!需要什么规格的铁弩身,过来跟我说,我去找铁匠立刻打出来!”

众木匠个个喜笑颜开,匠棚里一派热闹景象。丛风在一旁看得叹服不止,心想自家郎君可真不是一般人!不但心眼好,头脑也灵光,就连召工人做活都别具一格!

才想着,就听白慕野吩咐道:“丛老哥,干脆去请两位铁匠来,反正我们这里熔炉铁毡都有,叫他们过来跟木匠师傅们商量着做,看看能不能立刻开炉!”

“好嘞!”丛风应着,兴冲冲地就往外走。

白慕野看着大家干劲十足的样子,也挺高兴。

自己这一趟大唐来的,三番五次处于险境,从一开始李世民那一杆长枪,到刚刚鸩羽那一柄软剑,似乎每个人都有傍身的武器。

俗话说,武功再高,也怕菜刀!自己虽然看不起这些人的身手和反应,可在交手时却老是险象环生,差的不就是一件顺手的武器么?

魏金弥那匕首虽然是宝物,可早晚是要还给人家的——对了,还得洗干净再还!

刚才对阵鸩羽的时候,自己有了擅长使用的双节棍,明显底气就足多了。果然,自己想要打败这些所谓的高手,并不是什么难事!

近战武器白慕野彻底选定了双节棍,之前那件虽然简陋,但是并不着急修整,勉强能用就行,反正自己想要的材料在这个时代很难弄到,这件也就是个过渡而已。

远程的话,连弩要是用好了杀伤力明显高过弓箭和飞镖啥的,当然是最佳选择!

现在连弩技术可以改良,当然最好不过……

白慕野正想着,就看到丛风又一脸心事重重地回来了。

“怎么了丛老哥?”

“郎君,忘了说了,我方才在外头听人说……”

“说什么?”

丛风抬眼扫了白慕野一眼,有些忧心。

“说什么了?”

“说齐仆射找高人占卜,说明日才是登基的黄道吉日,明日辰时初,新君正式登基,大赦天下!”

魏天振先忍不住了,但还是碍于人多嘴杂,在牙缝里恨恨地挤出一句“匹夫——”

白慕野也呆愣了一下,然后露出一个无奈的嗤笑,点点头。

“我知道了,多谢丛老哥!你去忙吧!”

齐善行你这死猪头!

你就不能不这么跳么?

人家是闷声发大财,你是跳出来作大死啊!

行!我就成全你!咱们新账旧账一起算!

白慕野脑海中飞快地琢磨对策,这时候,步履蹒跚的秦木匠捧着一个大木匣回来了。

“小郎君,快来看看,看看我家这宝贝!”

秦木匠兴奋得鼻尖发红,见到白慕野后热情地大笑着招呼他,那脸上的沟壑顿时像蛛网一样被拉扯得变了形状。

他一进院子就忙不迭地将木匣放在石台上打开,白慕野精神跟着一震,连忙拉着魏天振凑过来一起验货。

木匣中端端正正地放着一把精致的连弩,下面还用绸布垫着,看得出连弩的主人对这把弩非常上心。

第63章 改文公告

关于主角前世身份,观感不好。于是做了一些调整,改成为了赚钱做了两年的雇佣兵,对整个文章剧情没有影响,看过的朋友可以忽略,新来的朋友也可以忽略。

六十二章前的更新提醒可以忽略,造成不便见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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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章铁桦神弩

秦木匠小心翼翼地捧出连弩,传家宝似的用袖子抹了几下,才递给白慕野。

那连弩也不知是用什么木料做的,刚一拿出来就让人忍不住肃然起敬,那乌黑油亮的表面和被磨得圆润的边角让这连弩充满了岁月的深沉。

白慕野掂了掂,这连弩明显比之前张木匠拿来的那把分量要重很多。如果说张木匠那把新弩有效射程在六十步的话,那么毫无疑问,秦木匠这把老货能射出一百多步绝不是夸大其词!

这就是白慕野刚才想的,增加弩身自身重量,增加射程和精准度。只是这把连弩,重量仍然不够!

“老丈,你这弩是什么木头做的?重量不轻啊!”

“小郎君你可真识货!一眼就看出这连弩的木料与众不同来了?”秦木匠得意地摇头晃脑:“这连弩的木料,中原这边儿可没有,是我家祖辈从高句丽那边得来的!”

什么玩意啊?这么神秘?

白慕野瞪眼望着秦木匠。

你快说吧老丈!小爷我什么树没见过?唬谁呢?

望着白慕野期待的眼神,秦木匠嘿笑着说:“铁桦!小郎君可曾听说过?”

“桦树啊?”白慕野轻轻吐出一口气。

铁桦是属于桦树科的,耐寒并且不易腐烂。划重点——这东西确实非常非常非常的硬!硬度大概有普通木材的三到五倍,总之,比铁还硬!

难怪连弩这种东西也能传承这么久,原来是用最硬的木材做的!

秦木匠震惊不已!

“小郎君知道铁桦?”

“知道啊——”

白慕野的轻描淡写更让年迈的秦木匠如鲠在喉,半晌也说不出一个字。最后还是白慕野忍不住用指节敲了敲石台提醒他:“老丈,我先试试这连弩!”

“哦,对对!小郎君请便。”

两人来到隔壁的花园,这里按秦木匠说的百步距离,绰绰有余。

魏天振耐不住好奇,远远地跟了过来。

白慕野顺手在八角亭中拿一个茶碗放到远处一块巨石上,然后按照秦木匠教的方法装填好箭矢,瞄准茶碗一弩射出!

“叮”的一声,茶碗被刺了个对穿,同时“哗啦”一声粉身碎骨。那支弩箭去势不减,“哆”地一声插进墙里,十公分长的铁箭几乎没根。

“好弩!”魏天振忍不住叫了一声。

白慕野也是一脸意外。

哎哟?不错啊!

这弩准头力道都不错,射程虽然还是比自己以前用过的差上不少,可在当今也算是神器了吧?

在白慕野看来,这连弩主要有两个优势。

第一,箭槽和弩身之间由杠杆连接,十分灵活,而刚才张木匠拿来的那把弩,需要每发射一次就把箭匣重新用手拉回原位,很麻烦,严格说来根本算不上连弩。

第二,与张木匠那把弩不同,发射由拉环控制,很轻便,而且速度快,已经十分接近于现代连弩的扳机原理了,这样不会发生发射时意外脱手或卡壳。

好了!就它吧!

“秦老丈,你这连弩卖么?”

秦木匠一脸抱歉:“对不住啊小郎君,这弩是祖传的,卖不得!若是小郎君想要,我可以再做一把给你……”

“我就要这把铁桦木做的,卖不卖?”白慕野打断他的话,语气有些强横。

“这……”秦木匠显得很为难,“恕老朽难以从命。”

白慕野唑了唑牙花子,轻轻抚摸着手中的连弩,轻声问道:“老丈,要是正常买这么一把好弩,要多少钱?”

秦木匠伸出手在空中比量了半天,犹犹豫豫地把“一二三四”都比划了个遍,最终将手势定格在了“五”上。

白慕野挑眉看他,不明觉厉!

“五,五贯!”

魏天振皱起了眉头,心想这不是坐地起价么?就一把弩而已,再好也不是金子做的,凭什么卖那么贵?

这白慕野看来对连弩的价钱不太了解,还是别让人坑了他才好。

魏天振刚想帮腔,却见白慕野大手一挥,说出的话也无比爽快。

“我出十贯,卖不卖?”

“不,不卖……”

“二十贯!”

“不卖……”

“那你多少钱才肯卖?”

“说了是祖传的,多少钱也不卖!”

“五两金子。”

“成交——”

秦木匠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

魏天振亦然。

白慕野“嘻嘻”地笑着,自己是有点下套的嫌疑,可不也没亏待老丈你么?

就算你漫天要价,我还是出了十倍的价钱,这波你真不亏啊!

白慕野从袖袋里摸出四个金豆子来,周泽说过,一个豆子差不多一两多一点。他估算了一下,刚好五两,这才悄悄塞到秦木匠的手里。

我这可还是赤金呢!

落袋为安,落袋为安。

秦木匠的钱一到手,满心的不情愿立刻统统化作泡影,一张老脸挤成十八个褶儿的包子,左右看看没人注意,这才小心地将金子揣好。

“老丈,你祖传的手艺,做的也是这种连弩吗?”

“除了木材不同,其他一般无二!”

要是在这连弩上直接改良,不知可不可行……

白慕野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一点儿也不心疼刚刚花出去的五两金子。

他弹了弹那根弧形的竹片:“老丈,你这弩身,能不能换成铁的?”

秦木匠琢磨了半天,犹豫道:“换成铁的那太重了,不方便。”

“重倒不怕,就怕不够重!老丈能换?”

“能换!”

这确实没什么难的,只要铸成一个相称的弩身,换上就行。

白慕野点点头,然后突然想到,现在的冶铁技术未必行,弩身是最精密的所在,万一做工不合格,那很容易故障,还是用这老款连弩的弩身比较好。

“老丈,照你看,是换弩身好,还是换箭匣好?”白慕野解释道:“我就是希望我的连弩能有一个称手的重量!”

“这……”

秦木匠有点为难,他做了一辈子木工,从来没遇到过这种要求。

“这弩很好,废掉可惜,老丈有没有办法让连弩增重一些,却不破坏这把弩原有的优势?”

秦木匠说:“这样的话,确实不如换掉箭匣,只要照原来的再造一个铁的就行。”

“那老丈再想想,有没有办法让这连弩一次发射三支弩箭?能不能改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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