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小园丁 - xp1024.com
《盛唐小园丁》


第一章 大写的尴尬(新书求收藏推荐)

“救人!救人啊~”湖面之上一片混乱,横七竖八的大小船只上全都是呼喊的人群,张纵挣扎着浮出水面,脸上除了恐惧之外,却还多了一丝迷茫,因为眼前的一切都是那么的陌生,古香古色的游船、曲曲折折的长廊、身穿古装的男男女女,一切看起来都像是在拍古装剧一般。

不过现在不是张纵多想的时候,水面上到处都是扑腾的人,水花四处飞溅,他也随时都可能溺水而亡,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么多落水的人?

幸好前面有一条紧挨着长廊的游船离的不远,当下张纵手脚并用的游向游船,好不容易才抓到游船外的缆绳,双臂用力一点点往上爬,眼看着就要爬上甲板,这条命也终于要保住了。

然而就在张纵双手抓住船舷,正准备一翻身上船时,却没想到船上也是一阵大乱,紧接着有人高喊:“世子呢,快……快救世子!”

随着船上的呼喊,紧接着就是“噗通~噗通~”不断有人从船上跳到水里,而张纵本能的感觉不妙,当下刚想大喊,却已经晚了,他只感觉右手手指剧痛,不知道是哪个混帐东西跳船时踩到了他的手指,使得他再也抓不住船舷,手一松就掉了下去。

“救命啊~”张纵只来得及惨叫一声,随后就“噗通”一声再次掉进水里,本来他游泳的技术就一般,现在又从高处掉到水里,当即呛了几口水,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

好不容易等到张纵挣扎着游正身子,却发现自己已经远离了游船,踩自己的那个家伙也不知道游到哪了?幸好他倒是没有受伤,当即只能暗骂一声继续向船上游,然而就在这时,他忽然发现就在自己的左手边不远,一个落水的少年在水中浮浮沉沉,张大嘴巴似乎想呼喊,但每次都被涌进的湖水打断,眼睛都已经翻白了,看样子随时都可能沉入水底。

救?还是不救?这个问题张纵仅仅考虑了不到三秒,最终还是扭身游了到对方的身后,随后伸出右臂夹住他的胸口,这才一点点的往船上游。

“世子!看到世子了,快点救人!”就在这时,游船上再次有人高喊道,还没等张纵明白是怎么回事,却发现周围游来四五个人,然后抢过他手中的少年救上了船,他这个真正的救人者却没人理会了。

“过河拆桥!”张纵暗自吐槽一句,幸好他这时也游到了船下,然后再次顺着缆绳爬上甲板,当他翻身躺在甲板上时,整个人也不由得长出了口气,这条命总算是保住了。

不过就在张纵刚喘了几口气,却忽然感觉头上有些异样,当下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头顶时,却发现自己的短发竟然变成了一个古代男子的发髻。

“我……我这是……穿越了?”张纵摸着自己的长头发,然后又低头看着自己身上湿漉漉的长衫,这绝对不是自己的衣服,而做为一个穿越小说爱好者,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穿越。

“公主!您醒醒……”

就在这时,忽然对面的一声呼喊立刻吸引了张纵的注意,当即抬头看去,只见在他身前数米外,一群人正围着一个女子大声疾呼,看样子对方似乎昏过去了?

“公主?难不成我像许多穿越者一样,刚穿越就有了一个公主做老婆?”张纵这时不禁精神一震坐了起来,全身的热血都沸腾起来了。

然而就在这时,两个侍女扶着对面的公主坐下,这时张纵才发现,眼前这位公主虽然看起来雍容华贵,相貌也十分的端庄秀美,但年龄却似乎大了点,估摸着应该不低于三十岁,放在后世女人三十可能还没有结婚,但放在古代的话,三十岁的女人说不定都做祖母了。

“祖母就祖母,穿越过来直接做爷爷也不错!”张纵很没有节操的暗想。

不过就在这时,只见那位公主忽然长吸口气终于醒了过来,然后目光紧盯着张纵这边大叫一声:“我的儿啊~”

“啊~?原来我不是公主的老公,而是公主的儿子!”张纵这时不由得大喜过望,做公主的儿子也不错,就是不知道现在的皇帝是自己的舅舅还是自己的外公?身为一个皇族,以后只要不作死,几乎没有人敢拿自己怎么样!

就在张纵暗喜之时,只见对面椅子上的公主挣扎着站起来,一脸悲戚的向张纵这边扑来。这让张纵也是大喜过望,当即伸开双臂大叫一声:“娘……”

然而张纵刚喊到一半,本以为来一出母子相拥而泣的感人戏码,却没想到这位公主却是越过自己扑向旁边,然后推开周围的人群抱起甲板上躺着的一个同样湿漉漉的少年大声呼喊,这个少年正是刚才张纵救的那个。

尴尬!好尴尬!特别是伸在半空中的两条手臂,更让张纵像个大写的尴尬,难怪刚才所有人都叫着救世子,敢情世子就是公主的儿子!

那位沉浸在悲痛中的公主虽然没有注意到张纵,但周围的那些仆从、侍女却有不少人都看到了他的动作,也听到了他喊“娘”的声音,这时一个个都目光诡异的看着他,像是看着一个傻子似的。

“哎呀~,我又晕了!”急中生智的张纵发挥自己小鲜肉般的演技,说完眼睛一闭直接躺回甲板上,丝毫不在意周围人鄙夷的目光,这时其它落水的人也陆续被救上来,与张纵躺成一排喘着大气,虽然狼狈无比,但至少这些人还活着。

不过张纵眼睛虽然闭上了,耳朵却闭不上,旁边那位公主抱着自己的儿子哭个不停,周围的人边劝边吵着找大夫,整个甲板上也是乱成一团。

张纵将一只眼睛睁开一条缝,打量着眼前的这场闹剧,公主母子就在他旁边,透过人群他可以看清公主悲痛欲绝的表情,也能看到她怀中少年苍白如纸的脸色,刚才张纵救对方时,就感觉对方已经没什么反应了,再耽搁下去的话,恐怕就真的救不活了。

想到这里,张纵一下子跳了起来,然后快步来到公主面前,伸手就把少年从对方怀里拉了过来平放在地面上。

“你做什么!”周围的人看到张纵的动作也是吓了一跳,立刻有几人跳过来抓住了张纵的手臂,而那位正在痛哭的公主也吓傻了,眼睛呆愣的看着张纵不知所措。

“公主,若想救你儿子,就一切听我的,否则再晚就来不及了!”张纵当即大吼一声,同时也把抓他的人给震住了。

公主也被张纵的这一嗓子吓的一激灵,整个人也清醒过来,只见她看了看甲板上自己的爱子,然后又看了看一脸坚毅的张纵,随后十分果决的命令道:“放开他!”

随着公主的一声吩咐,两边的下人也立刻放开张纵,只见张纵这时检查了一下少年的口鼻,确认没有杂物堵住,这才将他的下巴抬高,然后深吸一口气给对方做了人工呼吸,这让周围的人群也是一阵惊呼,毕竟张纵的这个动作实在太不雅了,连旁边的公主都露出纠结的表情,也幸亏是儿子,如果是女儿的话,张纵敢这么做肯定会被打成太监。

其实张纵也是满腹的委屈,自己好不容易穿越一次,结果美女还没见到,却被眼前这个昏迷的家伙夺走了初吻,这让他上哪说理去?

人工呼吸之后就是胸外心脏按压,这是对溺水者标准的救治方法,而且越早越好,有时甚至早一秒钟,就能挽救一个人的生命,张纵之前学过这种急救方法,只是他也是第一次使用,所以也没什么把握。

一套心肺复苏之后,对方还是没有醒来,这让张纵也有些着急,当即再次重复了两遍,终于在他在做第三遍时,只见对方猛的吐出几口污水,然后剧烈的咳嗽起来,这让张纵也是心中一松,总算是把人给救回来了。

“绍儿!”旁边的公主看到自己的爱子终于醒了,当即惊喜若狂的大叫一声,立刻就想扑上前,周围的仆人与侍女也都围了上来。

“都散开,让他呼吸点新鲜空气!”张纵当即阻止了公主与众人道,溺水的人昏迷主要就是缺氧,哪怕人醒了,也需要加强供氧避免脑损伤,人都围上来肯定会让空气不流通,对溺水的人没什么好处。

公主这时对张纵万分感激,听到他的话也立刻吩咐周围人退下,自己则找了个团扇轻轻的给儿子煽风,同时也一脸感激的对张纵道:“多谢小郎君救我儿一命,不知小郎君如何称呼,家住哪里,他日我定当亲自登门道谢!”

“我是谁,我怎么知道我是谁?”张纵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古装欲哭无泪,他现在只能确定自己穿越了,但却不知道自己穿越到哪个时代,更不知道自己姓字名谁,家住哪里,这让他怎么回答?

就在张纵发愁之时,忽然只见有人从长廊上飞奔而来,随即跳到船上的甲板向公主禀报道:“启禀长公主殿下,太子听闻您这里出事,特意前来探望!”

“他来做什么?谁把这里的事告诉他的!”没想到长公主听到这里却是一皱眉,脸上竟然露出不喜的神色,不过片刻之后还是命人准备迎接的事宜,趁着这个没人注意自己的时机,张纵却悄悄的跳上长廊离开了这里。

第二章 小花匠(新书求收藏推荐)

我是谁?我在哪?我要到哪里去?据说这三个问题是一位哲学家提出的人生终极三问,不过张纵现在可没空想什么哲学问题,他现在只知道自己穿越了,可是对于这个穿越后的身份却是一无所知,甚至离开了长廊后,他都不知道要去哪里?

今天的天气很暖和,但身上的衣服是湿的,使得张纵还是感觉有些冷,他沿着水边的小路漫无目地的向前走,周围都是身穿古装的男男女女,大都是衣着光鲜,偶尔还有几个顽童打闹着跑过,手里举着彩纸做成的风车,笑的肆无忌惮,除了衣服与发式外,这些孩子似乎与后世的孩子并没有什么区别。

道路旁立着一块石碑,严格来说也不算石碑,只是一块一人高的青石,一面打磨平整后刻上了字,张纵走了过去,一眼就看到了“曲江池”三个大字,这让他也是一愣,随即低声自语道:“原来我还在曲江池,只是地方没变,时间却变了!”

张纵清楚的记得自己明明在西安旅游,但在曲江池时不小心落水,结果好不容易从水里挣扎着冒出头来,却没想到竟然穿越到了古代。

“曲江池是隋朝建长安城墙时的取土之地,挖掘成池被命名为曲江池,后改名为芙蓉池,唐时又恢复为曲江池,所以从这个地名上来看,现在可能是隋唐时期?”张纵再次低语道,后世他在曲江池游玩时,看过关于曲江池的记载,这时也慢慢的推理出自己所处的时代。

“嗯~”不过就在这时,张纵忽然感觉脑子中一阵晕眩,其实刚才在水里时他就感觉脑子有些不舒服,只是当时根本没有时间理会,现在却像是一下子全都爆发出来了似的。

随着晕眩越来越严重,张纵感觉天地都开始旋转起来,眼前也一阵阵发黑,身形更是站立不稳,这让他也一下子扶住了眼前的石碑,这才没有摔倒。

不过紧接着张纵就感觉脑子里忽然一下子涌现出许多的画面,就像是放电影一般,将一个人的一生放了一遍,从牙牙学语到风度翩翩的少年,最后直到落水而亡,而他也终于知道了自己现在的身份。

“原来这个家伙也叫张纵,不过死的也太冤了!”过了好一会儿,张纵忽然睁开眼睛低声自语道。

原来的张纵年纪不大,只有十五岁,说起来他也是倒霉,因为心情不好,所以他今天就到曲江池散心,结果就在他在水面上的长廊闲逛时,有一条大船忽然发疯似的横冲直撞,不但长廊被撞断,周围也有不少船只遭殃,导致多人落水,张纵和那位公主的儿子都是受害者。

“现在的皇帝是李治,武则天也早就成为了皇后,之前的那位长公主估计是李治的姐妹,也不知道是哪一位?”张纵再次低声自语道,虽然他继承了原来张纵的记忆,但这些记忆还太过杂乱,估计需要一段时间来梳理。

天色不早了,张纵辨认了一下周围的环境,随即迈步离开了这里,他的家距离这里并不远,事实上他的家就在曲江池旁边,只见张纵绕过一片树林,前面也立刻出现一片重重叠叠的宫殿楼阁,有些高楼上已经亮起灯光,远远看上去就如同天上的繁星一般。

“好壮观!”看着眼前的宫殿群,张纵也不由得衷心赞叹道,可惜再壮观也和他无关,因为那里是隶属于皇家的芙蓉苑,平时只有皇亲国戚才能进出。

只见张纵迈步来到宫殿围墙外的一处院落,这里才是他的家,与芙蓉苑仅有一墙之隔,说来也奇怪,像芙蓉苑这种皇家宫苑,周围是禁止外人建造宅院的,但偏偏张纵的家就与芙蓉苑紧挨着,而除了他家之外,芙蓉苑方圆百步内再无其它人家。

对于上面这个问题,以前的张纵曾经问过他那位严厉的父亲,但对方并没有回答,他也没敢再问,去年冬天张纵的父亲因喝醉掉到曲江池淹死了,他再也无人可问,这小半年来他也一直一个人居住。

想到上面这些,张纵也不由得叹了口气,曲江池真是害人不浅,张纵父子都死在池中,甚至连一千多年后的自己也掉进池中,然后莫名其妙的穿越到了这个时代。

以前的张纵深居简出,天天被他父亲关在家里读书,平时很少接触外人,现在连他父亲也去世了,这下更不用担心别人从他身上看出异常了,虽然他有张纵的记忆,但性格与生活习惯等方面肯定有很大的不同。

当下张纵迈步来到家门前,只见大门两侧摆放着大大小小的花盆,里面的院子也颇大,同样种满了各种花草,其实这个院子就是一个花圃,以前张纵父子就靠着养花种草,然后卖给来曲江池游玩的客人为生。

不过现在花圃中的花草却大都长势一般,甚至有些无精打采的,因为以前张纵的父亲只让他读书,家中的事完全不让他插手,这使得张纵连浇花都不会,而在他父亲死后,花圃的情况自然是每况欲下,甚至这几天连一盆花草都没有卖出去。

张纵身上的衣服早就干了,但肚子却开始“咕咕”的叫了起来,这让他也无心欣赏花圃中的花草,当即穿过曲折的石子小路,来到院子的最里面,这里建着三间正房,另外还有左右厢房,其中正房是张纵的父亲居住,虽然他父亲去世了,但张纵依然将房间保持原样,自己则一直住在右边的厢房中。

左厢房是客房,不过中间隔出一个小间做厨房,张纵快步来到厨房,准备做点晚饭,毕竟现在天都快黑了,他也是又累又饿,不过进到厨房他才发现,厨房里的米面都快见底了,旁边的案板上倒是摆着一盘剩菜,但闻起来都有味道了。

看着这个又脏又乱的厨房,张纵也不禁大皱眉头,随后他打开锅盖,果然不出所料的没涮,这让他只能无奈的摇了摇头,当即从旁边的水缸里舀水,将锅碗都认真的涮洗一遍,最后这才升火做饭。

条件有限,张纵也只是简单的熬了米粥,厨房里的剩菜肯定不能吃了,但他在角落的坛子里找到腌好的咸菜,清洗了一下切成条,淋上麻油也十分下饭。

两大碗粥下肚,张纵也感觉舒服多了,这时太阳已经完全落下去,他回到自己的房间点上油灯,这个房间不大,摆设也十分简陋,除了一张床外,也就只有套桌椅和书架,但现在书架上却连一本书也没有。

看着这个空荡荡的书架,张纵努力的回想了一下,最后终于在记忆中找到了答案,这让也不由得长叹一声道:“连书都卖了,这小子也太不会持家了!”

张纵父子以花圃为生,生活本来也不富裕,再加上张纵的父亲喜欢喝酒,更让家中的经济情况雪上加霜,家里几乎没什么余钱。

去年张纵的父亲喝醉落水去世,为了安葬父亲,张纵不但将家里能卖的东西都卖了,而且还借了不少钱,所以现在张纵其实是处于负债累累的状态,再加上他根本不懂得养花这门营生,花圃的生意越来越差,眼看着家里都要断炊了,这也是他心情不好的主要原因。

想到上面这些烦心事,张纵也不由得皱起眉头,没想到他竟然接了这么一个烂摊子,不过最终他却猛然摇了摇头自语道:“算了,明日愁来明日愁,今天还是好好的睡一觉再说吧!”

张纵也确实累了,刚躺床上就睡着了,其实他本来还想洗一下澡的,但实在没那个精力去挑水、烧水,而当他再次睁眼时,已经是第二天的清晨了。

醒来后的张纵感觉神轻气爽,脑子里虽然多了一段记忆,但对他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影响,昨天他没时间查看这个花圃,于是趁着早上,他将整个花圃走了一遍。

这个花圃面积不小,里面种植的花草种类颇多,其中菊花和月季的数量最多,剩下的也大都是一些北方常见的花草,紧挨着墙角还种着几棵榆树,上面长满了一串串浅绿色的榆钱。

除了高大的榆树长势茂盛外,花圃里的花草大都长势不怎么好,张纵这时也已经适应了自己的新身份,拿起工具该松土松土,该施肥施肥。

前世张纵就十分喜欢养花草,为此还特意租了一个带小院的一楼,利用业余时间打造了一个小花园,谁见了都说他养的好,平时张纵最喜欢在网上找一些与花草有关的视频来看,每年春天他都会从网上买上一大堆的花草,所以他对种植花草还算有经验。

干了一会活,张纵感觉有些饿了,于是放下手中的工具准备先吃早饭,毕竟花圃这么大,之前又疏于管理,至少得花费几天来整理。

不过就在张纵刚来到厨房门口,却没想到忽然有人敲花圃的大门,这让他也有些疑惑,当即迈步来到门前,打开门后,结果只见门外站着一个身穿蓝色翻领半袖的中年男子,头戴淡蓝色的幞头,身材微胖,长相普通,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看起来让人心生亲切。

“大清早前来拜访,倒是打扰小郎君休息了!”只见这个中年男子立刻拱手向张纵行礼道。

“你……”张纵看着对方感觉有些熟悉,当即从记忆中翻找了一下,好不容易这才想起来对方的身份,当即也是心中苦笑:要账的来了!

第三章 前有狼后有虎

“原来是许牙郎,快快请进!”张纵认出对方的身份后也立刻笑道,说完就大开院门请对方进来。

所谓牙郎,其实就是牙人,难听一点的叫牙侩,牙郎还算是比较正式的称呼,他们利用买、卖双方信息不对等的情况,从中穿针引线说合交易,并从中抽取佣金,古人说的“车船店脚牙、无罪也该杀”,最后一个“牙”就是指牙人。

看到张纵竟然主动请自己进来,许牙郎也是一愣,因为以前张纵见到他都是十分冷淡,今天猛然变得这么热情这让他也有些不适,不过他和张纵也不熟,所以只是愣了一下也没在意,当即迈步进到了院子里。

进到客厅分宾主落座,只见许牙郎主动开口道:“小郎君,咱们都是直爽人,拐弯抹角的话我也就不多说了,今天我的来意你应该能猜到吧?”

“当初的约定不是半年吗,现在才三月,离还钱的日子还有两个月呢。”张纵这时也一皱眉道。

去年张纵父亲去世,家中根本没钱办葬礼,无奈之下他就通过这位许牙郎借了十贯,又卖了不少家里的东西,这才将父亲安葬,本来约定是半年后,也就是今年的五月连本带利一并还清,所以在见到对方时,张纵就知道对方是来要账的了。

“不错,离还钱的确还有两个月,我今天来主要是想提醒一下小郎君,连本带利一共要还二十贯,毕竟我是中间的保人,如果小郎君还不上钱的话,到时我也要倒霉的。”许牙郎再次笑呵呵的开口道。

借十贯还二十贯,这简直比高利贷还黑,但没办法,大唐这个时期根本没有正经的借贷,唯一能提供借贷的是京城各大寺院,这帮出家人表面吃斋念佛,背地里却放着高利贷吃人肉喝人血,张纵就是通过许牙郎做保,从而在一家寺院借出了十贯钱,半年后要还上二十贯,多出的十贯除了寺院的利息外,还有许牙郎的抽成。

“许牙郎不必担心,之前我借钱时不是有担保吗,若我还不上钱,到时你就按担保上的约定收走一半的院子就是了!”张纵回忆了一下再次开口道。

借钱肯定要有抵押,而张纵的抵押就是脚下的这座院子,他把院子的一半抵押给许牙郎,如果还不上钱,许牙郎替他还钱,而院子的一半就要归许牙郎了。

“好,小郎君果然是个爽快人!”听到张纵并没有赖账的打算,许牙郎当即拍案夸赞道,不过紧接着他话风一转接着又道,“不过小郎君虽然抵押了院子,但我许某人也并不是真的想要贪图你的院子,所以我今天来还有第二件事要与小郎君商量!”

“什么事?”张纵随口问道。

“好事,我这里有一桩生意,也就只有小郎君能接下了,而且如果做成了,还能赚不少钱!”许牙郎这时两眼放光的道。

“哦?到底是什么生意?”张纵这时也有些好奇的追问道。

只见许牙郎神秘兮兮的指了指旁边的芙蓉苑,接着这才开口道:“苑里的生意,小郎君也知道,芙蓉苑中不但有宫殿楼阁,也有假山流水,更有各地送来的奇花异草,这不南方送来一批花草,但苑中一时间腾不出地方种植,所以就想找人代为照顾两个月。”

“这么简单?”张纵听后似笑非笑的看着对方反问道。

“就是这么简单,只要两个月内这些花草长势良好,苑里就会支付十贯的报酬,两个月就能挣十贯,这简直就是天降横财啊!”许牙郎瞪大眼睛重重的点头道。

“那如果养死了怎么办?”张纵忽然笑着再次反问道。

“这个……养死了肯定就没办法交待了,不过我相信小郎君的本事,只要小郎君你点头,我愿意替你做担保!”许牙郎说到最后也拍着胸脯保证,一副义薄云天的好汉样。

“担保?这怎么好意思,总不能让许牙郎你白白替我背这么大的风险吧?”张纵再次淡笑道。

“呵呵~,当然了,我们做牙郎这一行,按照规矩不能白白的替人担保,所以小郎君还是要拿点东西做抵押。”许牙郎忽然身子一垮看着张纵谄笑道。

“我现在都已经负债累累了,哪还有什么东西抵押?”张纵故意双手一摊反问道。

“怎么没有,小郎君不是还有半个花圃吗,反正已经抵押给我一半了,不如把另一半也抵押给我,只要做成这桩生意,你两个月后就能挣十贯,而且一半的花圃还是你的!”许牙郎身子前倾再次道,虽然他极力想要冷静,但眼睛里的灼热却还是暴露了他心中的激动。

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张纵也不由得心中暗笑道,刚才他就感觉对方的话不靠谱,仅仅照顾花草两个月,就能得到十贯的报酬,先不说这其中有什么猫腻,就算真有这种好事,恐怕也轮不到他,毕竟之前的张纵可是连花圃中普通的花草都养不好,更别说什么奇花异草了。

“不行,这个花圃是父亲给我留下的傍身之地,之前抵押一半已属不孝,若是全抵押出去,父亲泉下有知肯定也不得安宁!”张纵心中暗笑,嘴上立刻严辞拒绝道。

看到张纵想也不想就拒绝,许牙郎也是脸色一变,随后只见缓缓坐直了身子道:“小郎君,两个月后就要还钱了,不是许某逼你,但你真的能凑够二十贯吗?”

张纵听后也是沉默不语,其实他也在为负债这件事头疼,虽然身为穿越者,他觉得自己想要挣钱应该不难,但他现在除了一个花圃什么都没有,时间又这么短,可以说即没有启动资金又没有时间,哪怕他身这穿越者都感觉头大无比。

看到张纵不说话,许牙郎以为他心动了,当即再次态度再次软化的劝了起来,如果换做之前那个书呆子张纵,对人情世故一窍不通,说不定真的会被忽悠着答应下来,到时整个花圃恐怕都要变成他的了。

“这么大的事情,也不是一时半会能决定的,容我考虑两天如何?”最后张纵没有拒绝也没有答应,而是决定拖延一下,看看这个许牙郎接下来还有什么花招?

许牙郎还只是把张纵当成之前的书呆子,根本没想到对方已经换人了,所以看到对方没有拒绝,以为自己已经成功了大半,只要接下来再努把力就能忽悠对方,当然现在也不能逼的太紧,所以他也立刻点头道:“好,那我过两天再来,到时小郎君一定要给我个准信,毕竟机会可不等人啊!”

送走了许牙郎,张纵也不由得露出几分冷笑,以这个许牙郎贪心不足的表现,他几乎可以断定,之前张纵向对方借贷时,肯定也被他坑了不少,别的不说,这座花圃的价值一定被低估了,否则对方不会花这么大的心思想要搞到手。

“又要还钱,又有人惦记着这唯一的存身之处,还真是前有狼后有虎啊!”张纵低声吐槽一声,随后就关上花圃的大门,反正这几天也没什么生意,不如把花圃里的花草调整一下状态。

张纵本为那个许牙郎会过两天再来,但他还是低估了对方的贪婪,就在第二天中午时,对方就再次登门拜访,不过这次他不是一个人来的,而是带来了另外一个人。

“小郎君,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刘监史,在芙蓉苑中任职,找人代为照顾花草的事就是由刘监史负责!”刚一见面,许牙郎就立刻给张纵介绍自己带来的人道。

张纵这时也在打量着这位刘监史,只见对方身材高瘦,一张大长脸格外引人注目,一双大眼,眼白却有些泛黄,就像是得了黄疸病一样。这时他也一边抚着下巴上稀疏的胡须,一边打量着张纵。

“张纵拜见刘监史!”张纵虽然刚来,但还是知道古代的官员地位尊贵,百姓见到他们必须要行礼,这点也能从张纵之前的记忆中得到印证。

只见刘监史打量了张纵片刻,随后这才开口道:“苑中有一批花草需要在外托管,只需照看两个月就能得十贯报酬,许牙郎向本官推荐了你,不知你可愿意?”

“这个……”张纵听到这里看了看旁边的许牙郎,对方也向他连连使眼色,看到他犹豫更是露出着急的神色,刘监史更是脸色一沉,似乎有些不悦。

这下许牙郎更着急了,当即向刘监史告了声罪,随后就将张纵拉到一边低声道,“小郎君,我可是好不容易才请到这位刘监史,只要他点头,这份美差就落到你头上了,你现在还在犹豫什么?”

“可就算两个月后我挣了十贯钱,依然不够还债啊!”张纵故意双手一摊无奈的道。

“你只管答应,两个月后你先还十贯,剩下的一半我保证能再推迟一个月,而且不要你的利息!”许牙郎立刻开口道,其实张纵欠寺庙的钱他早就还了,所以张纵现在是欠他的钱,这样大部分的利息都落到他手里了。

“一个月太短了,我还是不折腾了,两个月后你直接收走一半的院子吧!”张纵却是欲擒故纵的再次道。

“三个月,不要利息,这么好的事你要是再错过了,恐怕要后悔一辈子的!”许牙郎咬着牙再次开出条件道。

第四章 酸碱度(新书求收藏推荐)

许牙郎再次放宽了还钱的期限,而这也正是张纵想要的,不过他也没有急着答应,而是再次来到那位刘监史面前询问道:“刘监史,不知苑中要托管的是什么品种的花草?”

听到张纵问这个,刘监史的脸色也变得有些不太自然,当下清咳一声这才回答道:“其实都南方十分常见的花卉,也就是栀子和茉莉。”

“只有栀子和茉莉?”张纵再次不放心的追问道,如果只有这两种常见的花卉,他倒是可以一试。

“不错,只是数量比较多,大概有四五百盆左右!”刘监史再次回答道。

“我要先看一看这些花草,如果花草没问题,还要签一份文书,把双方的条件都列上去!”张纵没有把话说死,因为他看出这个刘监史的表情有些不太自然,所以才提出后面的附加条件。

刘监史听到这里明显愣了一下,估计是没想到张纵这么快就做出决定,虽然没有直接答应,但也差不多,所以他很快反应过来,再次干咳一声开口道:“好,如果你现在有时间,我马上带你去看一下需要照看的花草,然后把文书签了!”

“那就有劳刘监史了!”张纵再次行礼道。旁边的许牙郎看到事情谈妥了,脸上也露出狂喜之色,当下也是殷勤的在前面带路。

张纵家与芙蓉苑本来就紧挨着,刘监史带着他们从一个角门进到里面,张纵也好奇的打量这座规模庞大的皇家园林,只见园林中亭台、楼阁、山水等等随处可见,拿个画框随意一摆,就是一副优美的图画,宫殿更是建造的美轮美奂,让人疑似身处天宫仙境之中。

不过张纵也没能多看几眼,很快他就被带到一个僻静的小院子,里面摆放着大大小小数百盆的栀子和茉莉,有些花盆上还绑着麻绳,估计是刚运来不久。

只是张纵看到这些栀子和茉莉时却是一皱眉,可能是因为长途运输的原因,使得这些栀子和茉莉的状态都不太好,许多都带着黄叶,严重一些甚至都快掉光叶子了,本来现在都快到栀子和茉莉的花期了,可是却连半个花苞都看不到。

刘监史也知道这些花的情况不好,所以主动开口道:“这里一共有栀子两百二十七盆,茉莉两百一十六盆,只要两个月后存活的数目不低于三百六十盆,带花苞的数量不低于三百盆,就算你完成了,到时苑里会支付你十贯的报酬!”

“我想仔细的看一遍,不知可否?”张纵这时却再次提出要求道。

“没问题,孙匠头你带这位张小郎君去仔细看看!”刘监史并没有拒绝,而且还吩咐旁边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匠人陪着张纵,对此张纵也开口道谢。

当下张纵跟着孙匠头走进到这些花卉之中,这些栀子和茉莉都颇为高大,有些栀子甚至有一人多高,就像是个小树似的,张纵主要是检查一下它们有没有什么病虫害,毕竟这个时代没什么农药,如果生了病虫害,那可就麻烦了。

“你是张学士的儿子吧?”不过让张纵没想到的是,就在他们刚避开刘监史等人的目光,那个陪着他的孙匠头却忽然低声道。

“张学士?”张纵听到对方的话也不由得一愣,不知道这个称呼是指谁?过了好一会儿这才反应过来,一脸疑惑的开口反问道,“我父亲……是学士?”

看到张纵不明所以的模样,老者也是叹了口气的道:“当年你还太小,不记得也正常,不过看在你父亲的情面上,老朽还是要劝你一句,这个活你不应该接啊!”

“为什么不能接,不过是一些栀子和茉莉而已,都十分好养啊?”张纵听到这里更加奇怪的反问道,其实之前他就发现了,刘监史似乎十分想让他接手这个活,甚至毫不犹豫的就带他进芙蓉苑,似乎是怕他反悔似的?

“好养?那也要分地方,在南方这些东西倒是十分好养,剪一枝插在地上都能活,但运到北方,却会越养越差,再加上这些栀子和茉莉运输时保管不善,眼看就要死了,再想把它们养好简直难比登天,否则苑里的那么多花匠为什么不愿意接手?”孙匠头说到最后也露出几分苦口婆心的表情。

张纵听到这里一下明白过了,栀子和茉莉在北方不好养,其实原因很简单,主要就是水土的问题,南方大部分地区的水土偏酸性,而北方的水土大都偏碱性,喜酸的栀子和茉莉到了北方,自然是长不好,与之类似的还有杜鹃和茶花,这两种花卉对酸性的需求更高。

上面的原理虽然简单,但这却涉及到一个酸碱度的化学知识,古人对这方面几乎一片空白,花匠也只能凭经验总结来养花,遇到这种超出他们认知之外的东西,自然也就束手无策了。

想到这里,张纵心中大定,当下自信的一笑道:“多谢老丈的提醒,不过我有办法养好这些栀子和茉莉!”

不过孙匠头根本不相信张纵的话,反而带着几分痛心疾首的表情再次道:“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那个刘监史把这个烂摊子丢给你,到时如果你养不好,上头怪罪下来,十分的责任他能把七分推到你头上,到时你可就要倒霉了!”

孙匠头说完就扭过头去,似乎有些生气,张纵本来还想问一下对方为什么叫自己父亲为“张学士”,但看对方不理自己,也只好做罢,当下专心的检查这些花草,最后确定这些花草并没有什么病虫害,之所以变成这样,主要还是养护不当。

于是张纵来到刘监史面前点头道:“没问题,两个月后我肯定如数交还!”

看到张纵见到这些花草的情况后还敢如此爽快的答应,刘监史也终于忍不住露出惊讶的神色,芙蓉苑中花匠众多,技艺也十分高超,可是苑里的花匠无人敢接手这批花卉,没想到眼前这个少年竟然毫不犹豫的就答应了,对方这是艺高人胆大,还是无知者无畏?

不过刘监史很快反应过来,当即也点头道:“好,你等一下,我就让人去立文书!”

不一会的功夫,文书一式两份写好了,张纵看过后没有问题,当即签字画押,而许牙郎做为保人,也与张纵、刘监史立了担保文书,张纵以半座花圃的地契抵押,换来许牙郎做保,另外还有之前他答应张纵的条件,当然如果张纵没有完成任务,那半座花圃就归他了。

随后刘监史安排人将这些栀子与茉莉装车,准备送到张纵那里,张纵也要回去给花草腾地方,于是起身告辞,刘监史也亲自送他和许牙郎离开,并不是他客气,而是芙蓉苑戒备森严,没有他的带领,两人也根本出不去。

拜别了刘监史,许牙郎忽然向张纵转身笑道:“小郎君,两个月后我再来,到时一切按文书上的办!”

许牙郎说完哼着小曲,一步三摇的离开了,而背后的张纵却是淡然的一笑,许牙郎贪图他的花圃,为了促成自己与芙蓉苑的交易,他甚至都没要抽成,显然他根本不相信张纵能达到刘监史的要求。

回到家中,张纵很快收拾出一片地方,这时芙蓉苑的大车也到了,不过这次刘监史没来,依然是之前那个孙匠头指挥着人把花草抬进花圃中。

虽然才三月份,但今年的气温异乎寻常的高,这些搬花的人也一个个热的汗流浃背,张纵看这些太过辛苦,于是提来水壶给这些人倒水,最后亲自将水送到孙匠头的面前问道:“老丈,之前您说我父亲是什么张学士,难道我父亲还做过官,为什么从来没听他提起过?”

不过老者听到这个问题却露出沉默的表情,过了好一会儿这才长叹一声摇头道:“当年的事就不要提了,你不知道其实也是件好事,免得被卷进去!”

孙匠头说完自顾自的离开了,留下了一脸懵逼的张纵,明明是对方先提到的那个称呼,可是现在却又不肯解释,这简直也太吊人胃口了!

这时花草也搬完了,孙匠头带着人赶着马车离开了,张纵这时也在努力的回忆原来张纵的记忆,但丝毫没有关于任何“张学士”的内容,最后他索性摇了摇头将这件事暂时抛之脑后,现在最重要的还是挣钱把欠债还完。

当下张纵拿起花剪,开始修剪起这批栀子和茉莉,这些栀子和茉莉的状态奇差,许多枝条都干了,再加上黄叶,修剪的工作量相当的大,张纵忙了一下午,这才修剪完。

这时太阳已经不像中午那么烈了,张纵去从装水的大水缸里提来水,然后又从厨房抱来一个坛子,打开盖子一股冲鼻的酸味冲出来,让人禁不住舌根生津,正是厨房里常用的醋。

北方的水土碱性大,想要解决这个问题也很简单,只要人为的将ph值调低就行了,而最简单的办法就是加酸中和,比如食醋、柠檬酸之类的加进水里,然后再用酸化的水浇花,一个月用上一两次就行,当然如果想要长效的话,还可以在土壤中加硫磺,这样至少半年内都可以保持土壤酸化。

张纵打了一勺醋尝了尝,确定里面没加盐,后世有些醋加了盐,这种醋就不能用来浇花了。随后张纵将醋倒进水桶里搅拌均匀,不需要太多,一桶水加上一两勺就行,如果太酸的话也会把花烧死。

浇完了几百盆花,光是打水就把张纵累瘫了,半坛子醋也全都用光了,另外家里的米面也没了,看来明天得出门采购一些生活必须品了。

第五章 嫁接

“哗啦啦~哗啦啦~”张纵轻抛着手中的钱袋,里面装满了铜钱,昨天签文书时,刘监史也支付了一贯钱做为定金,刚好解了张纵的燃眉之急,因为这两天他只从家里找到十几文钱。

将钱袋中的铜钱取出一部分放在怀里,剩下的装回钱箱锁好,张纵这才推了一辆独轮车就出了门,长安是坊市结构,每个坊都是独立的,这些坊中最有名的就是东西两市,那是专门的商业坊,而剩下的大都是普通的生活坊,张纵只是买一些生活用品,根本用不着去东西两市。

张纵沿着曲江池向西北方向走了不远,穿过一道桥后,前面也出现一座坊市,这里名叫曲江坊,与芙蓉苑隔着曲江池,坊中有一条菜市街,以前张纵都是在这里买种生活用品。

进到曲江坊后,一股生活气息也扑面而来,熙熙攘攘的人群、叫卖的小贩、嬉闹的孩童等等,街边的酒肆门口还有搔首弄姿的胡女招揽生意,媚眼一个接一个的往大街上抛,可惜这大清早很少有人会进去喝酒。

推着车子穿过街道,很快张纵来到一片喧嚣的菜市场,宽阔的空地上全都是各种小摊贩,周围还有不少的店铺,张纵先去买了两坛子醋,然后又买了一袋子面粉和一些大米。

刚出米粮店,张纵一眼就看到了旁边的肉铺,大铁钩上挂满了一条条的猪肉,大唐贵族喜食羊肉,但羊肉太贵,平民百姓可吃不起,他们平时吃的最多的其实是猪肉、狗肉、鸡肉之类的。

看着那些肥瘦相间的猪肉,张纵也感觉馋的厉害,这两天他顿顿喝粥,嘴里早就淡出鸟来了,前世他就是一个无肉不欢的人,现在看到肉自然走不动道了。

“我今年才十五岁,正处于长身体的时间,不吃点好的可不行!”只见张纵低语一声,有了理由更让他无法拒绝猪肉的诱惑,迈步上前让屠夫给自己割了一方肥瘦相间的五花,幸好不算特别贵,一共花了十六文。

张纵一向认为最好吃的五花肉做法,肯定非红烧肉莫属,不过想要做红烧肉,还缺少一样必需的调料,那就是糖,然而据张纵所知,大唐的唐虽然与糖同音,但其实这个时代的糖十分昂贵,可以说是一种奢侈品,寻常人家根本吃不起。

不过为了满足自己的口腹之欲,张纵还是找到卖糖的店铺,咬牙买了一斤最便宜的石蜜,所谓石蜜,其实就是将甘庶汁直接熬成固体,里面含有许多的杂质,看起来就像是一块黑褐色的石头似的,不过这东西虽然不好看,但用来做菜是没问题的。

石蜜的便宜也是相对的,一斤石蜜就花了张纵三十文,都可以再买两方猪肉了,而且店里的糖颜色越浅越贵,比如最贵的白糖,一斤要价三百文,是石蜜的十倍,不过这个白糖在张纵眼中只能说是黄糖,比后世的黑糖颜色浅一些,叫它“白糖”根本名不符实。

张纵捂着胸口离开糖铺,好半天都还感觉心疼,不过他还有正事要办,所以只能推着车子穿过街道,最后来到一家陶瓷店,里面摆放了各种陶器、瓷器。

“小郎君来了,今天又来拉花盆?”柜台后面一个二十多岁,长相敦厚的年轻人正在算账,看到张纵进来也立刻热情的笑道,花圃需要大量的花盆,所以张纵也算是他这里的熟客。

张纵点了点头,他记得这个年轻人姓王,是这家店的小掌柜,他父亲年纪大了,店里的生意一般都是由他打理。

花盆这种便宜的陶器都堆店的后院,刚好现在店里也没什么生意,于是王小掌柜就亲自带张纵去挑花盆,只是当看到后院里的花盆时,张纵也是一皱眉。

眼前这些花盆的样式都十分普通,就是那种青灰色的瓦盆,表面灰扑扑的,用久了还会发霉变黑,可以说十分的难看。

“有没有其它样式的花盆?”张纵拿起一个花盆打量了一下又放下,这才向王小掌柜问道。

“这种是最普通的,另外还有几种是雕花的,要贵一些。”王小掌柜说着从旁边拿起一个几乎同样的瓦盆,唯一不同的是盆的一侧雕着几朵叫不出名字的花,另外几种雕花的花盆也大同小异,只是花样不同而已。

张纵对这些雕花的花盆也不满意,主要是瓦盆的材质太差,再怎么雕花也有种廉价感,不过这时张纵忽然看到另一边堆着一些红陶,这让他眼睛一亮,快步走过去从中挑出一个与花盆差不多的盆问道:“这个能不能在底下打个孔做花盆?”

张纵手中的红陶盆虽然和花盆样式差不多,但它质地更密,看起来就上档次,其实从性能上来说,瓦盆的透气性更好,更适合养花,但为了美观张纵也只能舍弃实用了。

“这个红陶盆是装水用的,打个孔也可以养花,不过这个盆的价格可不便宜,你确定要买这个当花盆?”王小掌柜再次问道,因为是老主顾,所以他也不愿意占张纵的便宜。

“就用它了,多少钱?”张纵十分肯定的道,接了芙蓉苑照看花草的活,但赚的钱依然不够还债,所以他也想了另一条生财之道,买这些漂亮花盆就是第一步。

“瓦盆便宜,一文钱一个,这种红陶一个就要三文钱,如果你买的多我还可以再便宜点。”王小掌柜回答道。

“好,那就先给我来二十个,如果以后生意好了再增加。”张纵考虑一下道,虽然他对自己赚钱的办法很有把握,但毕竟是第一次做,所以他也十分的谨慎,当然最重要的是他的钱不多了。

王小掌柜也是个爽快人,虽然张纵要的花盆不多,但在总价上他还是优惠了五文钱,并且帮张纵给红陶盆打孔后,又帮他一起搬到车上。

告别了王小掌柜,张纵推着一车子的东西回到家中,花盆搬下来先放到一边,米面之类的东西也搬到厨房,这时已经中午了,张纵先把米蒸上,然后又将猪肉洗净下水,煮到肉发白时拿出来,切成两厘米左右的方块,然后在锅里把肉皮煎一下。

等到肉皮微黄时,张纵又取了个砂锅,肉放进去后加入开水,另外还有生姜、葱段,以及化开的大酱等调料,只是在加糖时他还是感觉有些心疼,幸好糖不必放的太多,剩下还能留着以后做菜用。

等到水开之后,张纵撤去几根木柴,只让炉中余下小火,这个炉子是他父亲以前煎茶用的,不过那套茶具早就被张纵拿去卖了,现在只剩下这个炉子了,刚好可以用来小火慢煮。

红烧肉最少也得煮上半个时辰,所以张纵也没在炉子前守着,而是迈步来到今天刚买的花盆前,只见他拿起一个花盆打量了一下,虽然这个盆子以前不是用来种花的,但造型相当不错,有种简约风的感觉,上宽下窄刚好用来种花。

其实做为一个爱养花的人,张纵很早就明白一个道理,一盆花再怎么名贵,但种在瓦盆里也会显得掉身价,反之就算是一棵狗尾巴花,给它配上一个高端大气上档次的花盆,立刻就会身价百倍,这也应了那句“人靠衣装、佛靠金装”的老话。

不过张纵可不会只拿花盆来糊弄人,他选了十棵月季和十月菊花,然后分别移栽到红陶盆里,移栽的时候他十分小心,依然用原来的土球,并没有伤到根系。

等到移栽完后,张纵找到一把小刀,磨利之后放到炉子里烤了烤,算是消毒,然后他这才来到一盆月季面前,这是盆粉色的月季,长势还不错,甚至已经有花苞了。

张纵将花苞全部剪掉,这才从粉色月季上面切下一根枝条,将下端削成楔子后,又来到另一盆白色月季面前,将头部的枝条剪掉,然后劈开枝条,将粉色月季的枝条插进去,随即用开水烫过的纱布将接品固定。

没错,张纵就是在嫁接,一般来说,一株月季上开的花色都是单一的,要么红色、要么白色等等,如果想要一株月季上开出不同的颜色,就只能用嫁接的办法,正所谓物以稀为贵,别人的月季只能开一种颜色,但张纵的月季却能开出两种或多种颜色,到时肯定会身价百倍。

其实给植物嫁接的办法早就有了,比如北魏有名的农书《齐民要术》中,就有对梨树嫁接的详细记录,只不过古人不知道科学的嫁接方法,使得嫁接的成活率极底,十株可能才能存活一株,而且这种办法也只用于果树上,至少在张纵的记忆里,从来没有见过嫁接的花卉。

张纵在前世养花时,早就把嫁接给玩烂了,而保证嫁接成功最重要的因素就是保证嫁接口不被感染,所以他用的刀和纱布也都消了毒,嫁接过后也要把植物放在阴凉通风的地方,现在春天植物生长旺盛,一般十天左右嫁接枝就能重新开始生长,一个月左右彻底成活。

这时红烧肉也做好了,打开锅盖一股肉香扑面而来,酱红色的肉块在汤汁中闪着诱人的光泽,这让他也禁不住抄起筷子尝了一口,虽然被烫的直吸气,但依然不舍得吐出来。

最后张纵好不容易将这块肥而不腻红烧肉吞下,这才长出了口气:人生啊,有时候一口肉就足够了!

第六章 卖花郎

穿越并不像想像的么美好,至少张纵已经穿越的了这么久,却即没有美女也没有权势,反而还要为了生存努力,更加让人难受的是,这个时代即没有手机也没有电脑,甚至连个电视机和收音机都没有,这让做为一个网宅的张纵在刚开始时十分的难受。

不过戒网的滋味就像是戒*毒似的,刚开始虽然难受,但是时间久了,也就慢慢的适应了,而且他也慢慢的体会到这个时代的一些好处,最让他满意的一点,就是生活节奏慢下来了,不再像前世那样,每天一睁眼就像是一个上紧发条的陀螺一般转个不停,根本没有丝毫空闲。

前世的那个社会中,“旅游”是个相当美好的词汇,因为在旅游时,人们可以离开身处的紧张环境,来到一个陌生的环境中,彻底的放下思想上的包袱,使得自己放松下来,但可惜这种放松只是暂时的,因为他们迟早还是要回到原来的环境中。

而现在张纵却慢慢的体会到,那种彻底放松下来的感觉,他不必考虑明天要早起,也不用面对上司的嘴脸、客户的刁难,以及同事之间的勾心斗角等等。

如果说后世的快节奏社会是一辆时速三百公里的高铁,那么现在张纵的生活就像是悠闲的骑着一辆自行车,虽然速度没办法与高铁比,但却可以随时停下来欣赏道路两旁的风景。

将最后一盆月季修剪完毕,张纵也终于松了口气,每株月季上他都留下十个左右的花苞,多余的全都剪掉,特别是一些太小,或位置不好的花苞更是不能留,这样才能让它有足够的营养供应给剩下的花苞,使得花开的更大更饱满。

经过这段时间精心的照顾,花圃里的花草也都恢复了精神,前两天他又去买了一批红陶花盆,然后将一些大小合适,已经有开花迹象的月季移栽到花盆里,今天算是彻底的定型,明天就可以拿出去卖了。

至于张纵嫁接的那些月季和菊花,现在不但成活了,而且还发芽抽技长得十分茂盛,当然也有几棵嫁接失败,张纵后来又重新嫁接,现在长的都十分不错,甚至有些已经开始发出小小的花苞了。

不过变化最大的还是芙蓉苑送来的那些栀子和茉莉,之前因为运输时保养不善,导致大部分栀子和茉莉都是蔫蔫的,甚至有些都快死了,不过在张纵改变了水土后,这些栀子和茉莉也立刻迸发出强劲的生命力,除了少数几盆实在无力回天,剩下的全都活了过来。

其实栀子和茉莉本来就是十分好养的植物,只要条件合适,剪下一根枝条随手一插,就能长成一株小苗,比如张纵现在就新扦插了许多的小苗,如果算上这些小苗的话,栀子和茉莉的数量不但没减少,反而还多了将近一倍。

扦插的小苗张纵可不打算还给芙蓉苑,他准备大规模的繁殖栀子和茉莉,因为他已经打听过了,栀子和茉莉因为花香袭人,所以它们在长安也十分受欢迎,价格更是颇为昂贵,所以等到秋天这些植物开花时,肯定能大赚一笔。

提起草亭中的水壶猛灌了几口,随后张纵打量着眼前这个井井有条的花圃,心中也生出一种巨大的成就感,明天开始,花圃就要重新开张了!

第二天一早,张纵起床后吃了简单的早饭,然后认真的梳洗了一遍,并且换上一身蓝色长衫,可惜家里没有镜子,他只能打了水照了一下,只见水中倒映着一个风度翩翩的美少年,这才让他满意的点了点头,一个英俊的少年卖花,肯定比油腻的中年大叔更能吸引眼珠。

打开院门,院门外有固定的木头架子,张纵将一盆盆待售的花搬到架子上,他的院子位置极好,院门外就是一条通往曲江池的大路,前来游玩的行人与马车也是络绎不绝,所以只要花好,基本不用担心没有客人。

今天第一天开张,张纵拿出来的大部分都是月季,另外还有一些开的正艳的迎春花、海棠之类的,甚至他还拿出两盆已经长出花苞的嫁接双色月季,虽然花苞还没有打开,但勉强能看出嫁接枝与原枝的花色不同。

花摆好了,张纵也没有主动招乎客人,而是摆了个小桌子在门口,然后又取了笔墨练习写字,他虽然继续了上一个张纵的记忆,但有些东西还是需要练习,比如写字这种事,他需要习惯毛笔和繁体字,这种东西没有取巧的办法,只能勤加练习。

“这盆蔷薇怎么卖?”就在张纵刚写几个字,就听有人高声问道。当下他抬起头,立刻看到花架前站着一男一女两个客人,看起来像是对小夫妻或兄妹,衣着虽然不是十分华丽,但也整洁得体。

蔷薇其实就是指月季,月季本来就是从野生蔷薇进化而来,所以古人对月季和蔷薇视为同一种花卉,比如月季还有一些别名,比如月月红、四季红、长春花等。

“二十五文。”张纵笑着回答道,问价的是那个女子,长的珠圆玉润颇为富态,这时看向张纵这个小帅哥的眼睛里都闪着亮光。

“怎么这么贵,一般蔷薇不是只要二十文吗?”没等女子回答,旁边的男子就立刻皱眉道。

“客人说的不错,不过您要的是红陶盆的蔷薇,花盆要贵一些,如果您要瓦盆的蔷薇,倒是可以二十文一盆。”张纵说着指了指身后的花圃,里面瓦盆的蔷薇多得是。

“不就是一个花盆吗,小郎君不如给我们便宜一些如何?”这时女子娇声还价道,语气中颇有些撒娇的味道。

旁边的男子听到女子的话,脸色也有些不好看,特别是看着面前玉树临风的少年,更让他有种不妙的感觉,当即拿起一盆花道:“多五文就多五文,就这一盆了!”

“大哥你急什么吗,我觉得可以再讲会价!”女子这时反而不高兴的道,不过男子却没理会她,付了钱后,一手端着花盆一手拉着女子就走,就算是这样,女子依然是三步一回头,气的她大哥差点把花盆扣到她脑袋上。

“多谢客人!”张纵接过钱笑着挥手道别,随后摸着下巴自语道,“果然是我养的花太好,不但这么快就卖出去一盆,客人都不舍得走了!”

不过张纵的自恋并没有持续太久,因为接下来的一个时辰里,竟然再也没有客人上门,说起来现在是大唐盛世,整个社会颇为开放,对各种文化包容并蓄,比如大唐的女子就不像明清时那么受限制,反而经常可以见到成群结队的女子外出游玩,而唐人本来就有踏春的习俗,曲江池更是长安最有名的风景区,路上的行人往来如织,女子并不比男人少。

养花种草这种事,无论在哪个时代,一般都还是偏向于女性化,可是路上的女子虽多,但却没有人愿意来买花,顶多就是在路口停下来向他这边看两眼,随即就捂着嘴巴笑着离开了,这让张纵也无可奈何。

到了中午时,张纵也只卖出去四盆花,按说春秋两季本来就是花圃生意的旺季,花圃的收入也全都靠这两季了,如果等到夏冬两季,就几乎没有任何生意了。

生意冷淡,到中午时张纵也感觉饿了,早上他做的煎饼有点多,所以也没有做午饭,而是把煎饼抹上面酱,卷上刚摘的青菜叶子,一口下去满口生香,当然也有人喜欢卷上大葱吃,比如后世有名的煎饼卷大葱,只是张纵从小对生葱、生蒜接受无能。

不过就在张纵刚吃了几口,门外终于又来客人了,这次来的是一高一矮的两个年轻人,看他们身穿儒衫,长相也颇为斯文,透着几分书卷气,估计应该是读书人,除了女子外,读书人则是喜欢花草的第二主力。

“两位客人想买什么花?”张纵笑着招呼道。

“我们随便看看!”矮个的读书人回答道。张纵听后点头,没有再开口打扰,其实来这里的客人很多都不知道买什么花,大都是看中了才会询问价格,当然花草这东西本来就颜值高,看久了让人身心愉悦,所以最后愿意掏钱的人还是很多的。

“咦,这盆蔷薇怎么有点奇怪?”就在这时,那个高个的读书人忽然转到花架后面,指着最后一排架子上的一分月季惊讶的道,他的话也让矮个的读书人凑了过去,结果两人仔细观察了一会,几乎是异口同声的道,“这花的颜色不一样!”

“客人好眼光,这是双色蔷薇,上面开黄花,下面开红花!”张纵这时也笑着走上介绍道,这株嫁接的月季经过他的修剪,下面的原枝条已经开出红花,上面的嫁接枝虽然长出了花苞,但并没有打开,只是露出几条缝,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这也是之前一直没有客人注意到这种双色月季的原因。

“奇哉!这世上竟然有如此奇花!”高个读书人听后也是大为惊奇的叫道。

旁边的矮个读书人同样是啧啧称奇,随即也开口问道:“这个双色蔷薇卖吗?”

“既然摆出来了,自然是卖的,只是这个价格嘛……肯定要贵一些!”张纵笑呵呵的回答道,从他把花摆到摊子上,就等着有人能发现,现在总算是等到了。

第七章 价比黄金的月季

“你……你这叫贵一点?”矮个子读书人捂着胸口一脸不忿的怒视着张纵,因为他感觉对方在消遣自己。

“就是,就算是金子做成的花,也卖不了十贯吧?”旁边的高个年轻人同样也有些恼火的道,这也不能怪他们,实在是张纵报的价格太过离谱了。

“两位稍安勿躁,十贯虽然贵了点,但两位请想,这种花整个长安城你们都找不到第二家,正所谓物以稀为贵,所以我感觉这个价格还是十分合理的!”张纵笑呵呵的解释道。

十贯的价格的确太夸张了,大唐一个普通人,一个月的花费几百文就足够过上不错的日子了,所以十贯对于绝大部分人来说都是一笔巨款了。

张纵明知道上面这些,但却还是定了这个天价,自然有他的道理,首先他根本没打算真的卖出去,而是想借此打出名气,又贵又珍稀的双色月季,肯定能引起不少人的好奇,而只要名气打出去了,日后的生意自然也就不愁了,这就好像一些古董玉石店铺都有几件非买品,美名其曰“镇店之宝”,其实就是招揽客人用的。

“物以稀为贵是不错,可是你这也太贵了,十贯都能买一匹好马了!”矮个人读书人却还是有些生气的道。

大唐国力达到顶峰,北方草原全都是大唐的马场,这也使得大唐的马匹价格飞速下降,最便宜的劣马甚至只能换一匹绢,而十贯钱足以买一匹上好的军马了。

“价格就是这个价格,如果两位觉得贵的话,其它单色的蔷薇只需要二十文就能买到。”张纵也不生气,而是再次耐心的道。

“不买,你这里也太黑了!”不过矮个子显然在气头上,当下一甩袖子转身就走,而旁边的高个子看到朋友都走了,自然也不会留下,跟着也离开了。

生意虽然没成,但张纵也丝毫不急,转身回去继续吃自己的煎饼,下午的时候,客人倒是多了一些,一般上午都是来曲江池游玩,拿着花盆也不方便,下午一些人准备回去了,路过张纵这里就买上一盆,与后世在旅游景点买纪念品差不多。

而在这些买花的客人中,也有几个发现了双色的月季,与那两个读书人一样都是啧啧称奇,但是当听到张纵的报价时,却一个个被吓的目瞪口呆,估计他们也是第一次见到花草当成黄金卖的。

直到黄昏时张纵收摊,两盆双色蔷薇依然没有卖出去,其它的花卉倒是卖出去一些,不过生意还是有些冷淡,这也很正常,之前张纵已经把花圃的口碑给搞砸了,现在又歇业这么多天,如果不是靠着去曲江池的大路,恐怕连开张都难。

收摊关门,张纵吃过简单的晚饭后,又烧了水洗澡,这个时代的生活设施十分原始,无论是洗澡还是上厕所,都是一个问题,现在张纵十分希望夏天快点来,到时就能直接洗凉水澡了。

第二天一早,张纵迷迷糊糊的起床,洗漱了一下也懒得做饭,刚好昨天生意也开张了,所以他准备去曲江池边的早点铺子买点早饭,不过当他打开门时,却只见门外黑压压的一片人群,这让张纵愣了一下,感觉自己可能开门的方式不对,于是猛然关上门,长吸了口气再次打开,结果外面还是一群人。

“小郎君,你这真的有双色的蔷薇吗?”只见人群中一个中年大娘大声问道,尖利的声音刺得人耳膜疼。

“真的卖十贯吗?”大娘的声音刚落,立刻有人接着追问道。

“比黄金还贵的蔷薇,快拿出来让我们开开眼!”

“就是,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开两种颜色的蔷薇……”

门外的人群就像是三百只鸭子在叫嚷,吵的张纵脑仁疼,虽然他的确是打算用双色蔷薇吸引客人,可是这效果也太显著了,大清早上就有上百人围在家门口,这还怎么做生意?

“大家静一静!静一静!双色蔷薇是本花圃的镇园之宝,一株十贯,谢绝还价,如果大家愿意买就准备好铜钱,如果不愿意买就请散开!”张纵最后硬着头皮高喊道。

还真别说,张纵这一嗓子下去效果立见,人群中吵的更厉害了,如果说刚才是三百只鸭子,那么现在就成了三千只鸭子,很快又有人吵着起哄,非要见一见传说中昂贵之极的双色蔷薇才肯走。

无奈之下,张纵也只得抱出一盆双色月季,昨天月季还只是花苞微裂,但经过一晚上已经打开了一半,正是花朵最漂亮的时候,这是一盆上黄下红的双色月季,虽然上面的黄色花朵不多,但对比之下却显得异常高贵。

“真的是两种颜色啊!”人群中看到双色月季也全都是一阵惊呼,甚至出现一阵诡异的安静,随即就爆发出更加激烈的喧哗声,看他们两眼放光的样子,张纵忽然发现这帮人与后世那些喜欢聊八卦的小区大妈似乎也没什么两样。

其实想想也正常,古人的生活相当的无聊,别说手机电脑了,连份报纸都没有,整个长安城的百姓基本上都靠八卦活着,而张纵这里又贵又珍稀的双色蔷薇刚好满足了八卦的所有条件,所以短短一天内就吸引了这么多人前来。

当然再怎么珍奇的东西看久了也就那样,所以在满足了这些人的好奇心后,这帮八卦的大妈大爷们也开始慢慢散去,当然有些人本着来一趟不容易,当然不能空手回去,于是顺手就买了盆花,双色月季他们买不起,但单色的月季还是没问题的。

其实这帮人看到双色月季后,还会有一种心理,那就是看到张纵能培育出如此稀少的花卉,其它的花卉肯定也都不错,所以他们掏钱时也十分痛快,哪怕红陶盆的月季要贵一些,但也没有像昨天的客人那样讨价还价,这也正是张纵把双色月季摆出来的目的。

为了应付这些客人,张纵连早饭都没来得及吃,最后直到中午时才有时间做了点面条充饥,火爆的生意也给他带来不少的收入,这让张纵也充满了动力,也许用不了多久,自己就能把欠的债还上。

欠债的滋味并不好受,对张纵来说更是如此,他向来都不喜欢欠别人东西,特别是欠钱,那种感觉就像是身体里有根刺似的,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必须把这根拔掉才行。

接下来的几天里,每天来看双色月季的人依然是络绎不绝,而张纵的生意也越来越好,虽然忙了一些,但却让他感觉十分的充实。

这天下午,随着夕阳西下,客人也越来越少,张纵正准备收摊,却没想到又有人来到花摊前,他正准备开口招呼,却没想到抬头后发现,来的人竟然是许牙郎。

“多日不见,没想到小郎君生意如此兴隆啊!”许牙郎依然像上次样笑容可亲,只是张纵却敏锐的发现,对方的笑容绝对不像表面那么真诚。

“托许牙郎的福,花圃重新开张,总算是有了些生意,说不定日后能早点把欠你的钱还上!”虽然明知道对方不怀好意,但张纵还是笑脸相迎。

听到张纵要还钱,许牙郎嘴角抽动了几下,露出一个十分僵硬的笑容,随即他就来到花架前打量了一下,当看到双色月季也是眼睛一亮道:“这个就是传说中的双色蔷薇?”

“不错。”张纵点了点头。

“卖给我吧,我出……”许牙郎说到这里犹豫了一下,随即一咬牙似乎下了狠心道,“我出两百文!”

“两百文?”张纵听到这里却是想笑,“许牙郎难道没听说吗,双色蔷薇一株十贯,少一文我也不会卖的。”

看到张纵拒绝,许牙郎脸上的笑容也是一僵,不过随即还是强笑道:“小郎君,许某人虽然只是个牙郎,但勉强也算是商人,你这种手段骗得了别人骗不了我,十贯只是你为了引人注目才定的价,根本不可能卖出去,我出的两百文却是实打实的,两百文买一株蔷薇,这种好事可是整个京城都难找啊!”

“许牙郎,我只是个种花养草的,算不得什么商人,一株十贯的价格早就定好了,自然也不可能更改!”张纵依然坚持道。

两百文就想买独此一家的双色月季,这也简直太异想天开了,倒不是张纵贪财,而是十贯一株的价格已经传出去了,如果他现在食言,传出去会让他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名声毁于一旦,说不定明天就没有客人上门了。

“你……”

一向伶牙俐齿的许牙郎这时竟然被气的语塞,张纵这时也懒得再和这个贪心的许牙郎废话,当即再次开口道:“芙蓉苑的栀子和茉莉已经养好了,到时我会按照约定,先还十贯给你,至于剩下的十贯,我也会尽快还清,还请许牙郎不必担心!”

“好好好!那我就等着你还钱!”许牙郎听到这里冷哼一声,当即撕破了之前笑面虎的形象,说完转身就怒气冲冲的离开了。

第八章 沆瀣一气

许牙郎是个贪心的小人,这种人为了自己的利益可以不择手段,所以在接下来的几天里,张纵也十分小心,甚至每天晚上将双色月季搬到房间里,免得被人暗中破坏。

不过让张纵没想到的是,几天下来却并没有什么异常,白天的生意依然像之前那么火爆,每天来看花的络绎不绝,晚上有宵禁,而且他的花圃与芙蓉苑紧挨着,晚上还会禁卫绕着外面的宫墙巡逻,所以安全方面基本不用担心。

这天上午,张纵的花摊前依然像往常一样热闹,现在双色月季的大名已经传遍了京城,吸引来的客人已经不再是普通的平民百姓,偶尔还有一些带着帷帽的贵妇贵女前来赏花,甚至有人询问价格,只不过张纵的定价实在太离谱,所以最后还是没有人狠下心买走。

“海棠一株三十文,回去种在向阳的地方,用的土可以加点沙子以便透气,另外浇水不要过勤,宁可旱着也别涝着!”张纵将一棵半人高的海棠树苗交到客人手中,随口叮嘱道。

“嗯,谢小郎君!”买海棠的少女一脸娇羞的付了钱,接过海棠如小鹿般飞快的跑开了。

看着离开的少女,张纵也是微微一笑,随即就对下一个客人招呼道:“客人要买什么花?”

“咦?是你!”不过让张纵没想到的是,这个客人看到他却是惊呼一声,声音中似乎还带着几分狂喜。

张纵闻声抬头,只见这位客人同样是个容貌秀丽的少女,头上梳着垂挂鬓,看穿着打扮似乎像是大户人家的侍女之类的,这时看着张纵的眼睛中也满是狂喜之色。

“你是……”张纵打量着对方却感觉毫无印象,自己似乎并不认识对方。

“太好了,终于找到你了,小郎君你可千万别走!”少女却似乎被狂喜冲晕了头脑,当即大喊一声转身就跑,丝毫没有半分淑女的样子。

“这孩子脑子没病吧?”看着对方疯疯癫癫的跑开,张纵也是满头的雾水,不过很快有下一位客人上前,他也随即将这件事抛之脑后。

到了中午时,头顶的大太阳炙烤着大地,人们要么避暑要么吃饭,客人也少了许多,张纵本想坐下来喝口水,却没想到又有新客人来了,而当看到来人时,他也不由得露出惊讶的表情。

“参见刘监史!”张纵站起来行礼道。

来人正是那位大长脸、黄眼睛的刘监史,监史其实不能算是正式的官员,而是属于流外官,大唐的官员分为九品,但也有一些官职不在九品之内,所以称为流外官,流外官又分为九等,监史算是第五等,可以说是一个不入流的小官,比小吏强不了多少。

不过在刘监史的身后,却还跟着十几个匠人,以及张纵最不愿意见到的许牙郎,这让他也不由得心中一沉,上次对方气冲冲的离开,现在又跟着这个刘监史一同上门,肯定是不怀好心,而且他如果没记错的话,离栀子和茉莉交付的日子还有五六天呢。

“不必多礼,那些栀子和茉莉怎么样了,我今天就要拉走!”刘监史面无表情的道。

“不是还有五六天吗,怎么这么早?”张纵眉头一皱问道,说道这里他也看了看对方身后的许牙郎,只见对方向张纵得意的一笑,更让他感觉心中不妙。

“苑里有急事需要这批花卉,所以提前了!”刘监史淡淡的解释道。

“好吧,虽然提前了几天,但栀子和茉莉都已经长好了,应该可以满足刘监史之前提出的要求!”张纵听后也只得无奈的道,说完领着他们进到花圃。

栀子和茉莉早就恢复了生机,现在不但长出新枝条和叶子,而且个个都带上了花苞,就连已经死亡的几盆,张纵也在花盆里重新扦插上了小苗,现在长的十分旺盛,估计今年秋天就能重新开花。

“不错不错,四百四十多盆花卉,几乎每盆都快开花了,远超当初我定下的三百六十盆,看来小郎君还真是有本事!”刘监史看到这些花卉时,也难得露出了几分微笑道。

“刘监史满意就好!”张纵听到这里也稍微的松了口气道。

“来人,把这些栀子和茉莉都搬上车,手脚小心着点!”只见刘监史这时对身后的匠人吩咐一声,随后这帮人就准备上前搬花。

“等一下!”张纵这时却开口阻止,随即眉头紧急的向刘监史问道,“刘监史,栀子和茉莉你们可以搬走,不过之前答应的报酬是否可以兑现了?”

看到张纵要钱,刘监史的脸色立刻有些不悦,旁边的许牙郎更是抢着上前向张纵质问道:“小郎君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刘监史可是东宫的官员,难道还会赖你的账不成?”。

“刘监史自然不会赖账,只不过在下等着钱还债,所以还请刘监史体谅一下!”张纵懒得理会许牙郎,最后还是向刘监史行礼道。

“既然是苑里答应的报酬,自然不会少给你一文,等回去后我就会向上头递交文书,过几天钱批下来自然就会给你!”刘监史这时颇为冷淡的回答道,说完还与旁边的许牙郎对视一眼,而许牙郎的脸上更是露出几分得意的微笑。

“几天?”张纵眉头紧锁,似乎一下子明白了什么,整个人的心也开始一直往下沉,手脚更是变得有些冰冷。

看到张纵的脸色变得难得,许牙郎更加得意,当即上前一步笑嘻嘻的道:“小郎君,我再提醒你一句,九天之后就是你还钱的期限,晚一天都不行,到时如果你拿不出钱来,可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张纵没有理会对方,而是猛然抬头走到刘监史面前直视着对方道:“刘监史,当初你可是说过,只要这些栀子和茉莉达到你的要求,立刻就会有十贯的报酬,现在距离期限还有五六天,期限到时我能不能拿到钱?”

其实张纵刚才就看出来了,这个刘监史恐怕已经与许牙郎沆瀣一气,对方并不需要要赖账,但他只需要拖一下给报酬的日期,就足够打乱张纵还钱的步骤了。

面对张纵的质问,刘监史似乎也懒的演戏,当下冷笑一声道:“这种事你问我,我问谁去?芙蓉苑这么大,方方面面都需要用钱,上头批钱本来就慢,库房那边也需要调度,一般拖个十天半个月简直再正常不过了!”

刘监史说到最后时,还刻意加重了“十天半月”这几个字的语气,而张纵的还债期限却是在九天后,这个时间简直太巧了,到时许牙郎逼他还钱,张纵连十贯都还不上,许牙郎自然也不必宽限三个月,到时二十贯的债务,再加上许牙郎手中又有张纵抵押两次的花圃文书,对方很可能直接将他告上衙门,从而将花圃从张纵手中夺走。

“刘监史,人无信不立,当初你可不是这么说的!”张纵这时也怒火上涌,当即再次质问道。

“哼,规矩就是规矩,除非太子开口,否则谁也别想更改,小郎君你若是有本事,去找太子去理论吧!”刘监史再次冷哼一声十分不屑道。

然而让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就在刘监史的话音刚落,忽然只听一个女子的声音冷冷的大声道:“不就是太子吗,我倒是要看看他敢不敢欠钱不还!”

“大胆,谁敢对太子不敬,简直活……”刘监史闻听上面的话也是勃然大怒,当即转身怒斥,然而当他看清来人时,却是吓的全身一软,当即“噗通”一声瘫倒在地,全身更是哆嗦成一团。

第九章 太平公主的未来婆婆

“拜……拜见长公主殿下!”瘫倒在地的刘监史哆哆嗦嗦的爬起来向来人行礼,这时的他早已经没有了之前的威风。

张纵这时也愣在那里,只见来人是个雍容华贵的贵妇,身后全都是侍女与仆从,刚见到对方时他还没有认出来,只是感觉有些脸熟,不过听到刘监史的称呼时,立刻想了起来,这位贵妇不就是之前自己见过的那位长公主吗?自己还救了她的儿子一命。

只见这位长公主殿下根本没理会那个刘监史,反而笑盈盈的走到目瞪口呆的张纵面前道:“小郎君那天不告而别,可是让我一顿好找,如果不是我的侍女在今天见到小郎君,恐怕你救我儿子的恩情可就还不上了!”

“长公主赎罪,那天我也是死里逃生,受到了些惊吓,整个人都有些魂不守舍的,并不是故意不告而别。”张纵这时才反应过来,当即行礼道,他也是第一次与大唐的贵族正式打交道,所以显得有些紧张。

“呵呵,我今天登门拜访可不是怪罪你的,不过看你这里似乎有些麻烦?”长公主说着看了看脚下抖成一团的刘监史,他刚才听到张纵竟然救了这位长公主的儿子一命,更让他吓的全身缩成一团,因为他知道自己这次算是完了。

张纵听到这里也是苦笑一声,如果不是这位长公主出现,恐怕他这次真的要被刘监史和许牙郎给联手算计了,到时他不但花圃保不住,而且还会落下一个欠钱不还的老赖名声。

“来人,把这帮人送给我那个侄子,让他给我一个交待!”这时长公主一指刘监史等人,那个许牙郎本来还想躲在人群中,但却被长公主的侍卫一把拽了出来,这小子吓的连大气都不敢出,随即与刘监史等人全都押走了。

“呃~,长公主您也不问一下事情的缘由?”张纵也被这位长公主如此粗暴的手段给震惊了,问都不问就送给太子,而且还让对方给交待,就算她是长公主也显得有些霸道了。

“这有什么好问的,无非就是官商勾结行不法之事,小郎君性格纯良,遇到这种人自然免不了吃亏,既然这个官员是东宫的人,那就让他们自己去处理,量他们也不敢欺瞒!”长公主淡然一笑道。

张纵听到这里也更加惊讶,这位长公主虽然不知道内情,但却一眼看出了关键所在,看来大唐的贵族也的确不是好惹的。

“绍儿,快来谢谢救你的恩公!”这时长公主忽然向旁边招了招手,只见一个长身玉立、容貌俊美之极的少年走了过来。

“薛绍拜见恩公,多谢恩公的救命之恩!”只见少年来到张纵面前,十分郑重的向他行礼道。

“不必客气!”张纵也认出对方正是之前自己救的那个少年,当下也笑着还礼,不过话刚一出口,他却猛然一愣,随即满脸不可思议的道,“你……你叫薛绍?”

“是啊,怎么了?”薛绍也被一惊一乍的张纵吓了一跳,当即同样惊讶的反问道。

“没……没什么,你姓薛,那长公主的封号肯定就是大名鼎鼎的城阳长公主殿下了!”张纵急忙掩饰道,说到最后他也看向旁边的城阳长公主,而对方微笑点头也证实了他的猜测,这更让张纵的心中掀起一阵巨浪。

公主与公主也是有区别的,比如有些公主的母亲只是普通的宫女,有些公主的母亲却是皇后,而这位城阳长公主就是身份最显赫的公主之一,因为她母亲正是长孙皇后,现在的皇帝李治是她一母同胞的亲哥哥。

另外城阳长公主在历史上还有另一个身份,那就是太平公主的婆婆,而旁边的薛绍正是太平公主的第一任丈夫。

不过历史上的薛绍可死的太惨了,他虽然娶了太平公主,但据说城阳长公主与武则天不和,所以李治一死,薛绍就被武则天拿到大狱之中,受到酷吏来俊臣的折磨,最后更是活生生的饿死于牢中,而当时太平公主正怀着他的第四个孩子。

想到这里,张纵对旁边的这位薛绍也不禁产生几分同情,甚至还有些奇怪的想到,也许多年后薛绍在狱中受尽折磨时,可能会怪自己救了他一命,毕竟相比受尽折磨饿死,还不如早早的被淹死来的痛快。

“拜见城阳长公主殿下!”张纵再次行礼道。

“不必多礼!”只见城阳长公主颇为和善,说着似乎是打量了一下周围,然后颇为随意的问道,“张学士还好吗?”

“我父亲?”张纵已经是第二次听别人称自己的父亲为‘张学士’了,不过还是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回答道,“我父亲已经去世了!”

“去世了!”长公主听到这个消息时,脸上的笑容也一下子僵住了,过了好一会儿这才神情黯然的长叹道,“什么时候的事?”

“去年冬天,喝醉了掉到曲江池里。”张纵再次回答,不过紧接着他又有些好奇的追问道,“长公主殿下认识我父亲吗,他是不是以前做过官?”

“你父亲没告诉你?”长公主听到张纵的问题也是一愣道。

“没有,从我懂事时起,大部分时间都被父亲关在书房里读书,他很少和我说他以前的事。”张纵摇了摇头道。

“他不愿意告诉你也是为了你好,毕竟当年的事牵扯太大,你知道了也没什么好处,还不如什么都不知道!”让张纵万万没想到的是,这位长公主殿下沉默了片刻后,竟然也和那个芙蓉苑的孙匠头说出一样的话。

可是别人越不愿意说,张纵的好奇心就越重,他没想到自己那个便宜老爹竟然不是个简单人物,学士肯定是个官职,甚至他竟然还认识这位出身高贵的长公主殿下,这也更让张纵心中奇痒难耐。

“来人,把谢礼抬进来!”城阳长公主似乎不愿意再讨论张纵父亲的事,当下再次开口吩咐道,随即外面的下人立刻抬着十几个大箱子进来,这些全都是给张纵准备的谢礼。

看着这么多的谢礼,张纵也是吓了一跳,随即推辞道:“长公主殿下太客气了,我救人并不是为了这些,而且这些礼物也太贵重了!”

“小郎君不必推辞,你救了绍儿一命,区区一点谢礼算什么?而且我与你父亲也算是旧识,这些礼物就当是我这个长辈送给你这个晚辈的见面礼了!”城阳长公主却是颇为豪爽的一挥手道。

其实从刚才城阳长公主处置刘监史的事情上就能看出来,这位长公主殿下性格大气,甚至有点不拘小节,估计这也与大唐开放包容的风气,以及女子地位提高有关。

张纵本来还想推辞,不过城阳长公主却打断他道:“怎么,客人登门,小郎君不请我们母子进去坐坐?”

“在下失礼了,长公主与世子请!”张纵听到这里也只得开口道,说完亲自带路请城阳长公主与薛绍一起进到客厅。

家中无茶,幸好之前种的茉莉花长出不少花苞,张纵摘了一些炒干,可惜没有茶叶,否则可以做成茉莉花茶,不过茉莉花勉强也能泡茶,热水冲开花苞散发出淡淡的茉莉花香,倒也颇为诱人。

“这花茶不错,不愧是书香门第,小小的一杯茶也能如此的雅致!”城阳长公主品了口花茶当即也开口赞道,旁边的薛绍也小口小口的品茶,除了刚才向张纵道谢外,他一直老老实实的呆在母亲身边,似乎有些不善言辞。

“长公主是如何认识我父亲的,他以前……”

张纵本想借着这个机会再问一下自己父亲以前的事,可是没想到话刚说一半,却被长公主打断道:“小郎君年龄几何,有没有婚配?”

看对方摆明了不愿意告诉自己当年的事,张纵也十分无奈,只得开口回答道:“在下今年刚满十五,尚未婚配!”

“十五已经成年,小郎君也是时候说门亲事了,不知你有没有心宜的女子,若是有的话,我帮你做媒,若是没有,我也可以帮你留意一下!”城阳长公主拉着家常道,似乎真的把自己当成了张纵的长辈。

张纵听到这里也是大为窘迫,虽说古代十五已经算成年了,但在他的观念中,十五岁只不过初中刚毕业,结婚还是太早了,所以急忙推辞道:“多谢长公主的好意,不过我现在暂时还没有成亲的打算。”

听到张纵无意成亲,城阳长公主也没有太过逼迫,而是与张纵聊起家常,张纵也表现的不卑不亢,言行举止也是有礼有节,这也让城阳长公主大为惊讶,毕竟张纵只是一个十五岁的少年,能在她这个长公主面前有如此的表现,简直太出乎她的意料了。

就在这时,忽然有人进来向城阳长公主禀报道:“启禀长公主,太子殿下带人来了!”

张纵听到堂堂太子竟然亲自带人来了,也是吓了一跳,却没想到城阳长公主却露出不耐烦的表情道:“他怎么又来了,不见!”

第十章 太子李弘

当张纵听到城阳长公主竟然拒绝见太子时,惊的下巴都快掉地上了,虽然知道这位长公主出身高贵,是太子的亲姑母,但太子毕竟是一国的储君,城阳长公主竟然见都不愿意见,这也未免太高傲霸道了吧?

“母亲,表哥肯定是为了张世兄的事而来,不如见一见吧!”幸好这时那位一直没有开口的薛绍出面为太子求情道,城阳公主与张纵的父亲是旧识,所以他称张纵一声“世兄”也算合适。

城阳长公主似乎也觉得儿子说的有道理,所以在考虑了片刻后终于点头道:“好吧,那就见一见他,看他有什么好说的!”

随着城阳长公主同意,报信的人也立刻出去,不一会的功夫,张纵就听到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一群人走了进来,刘监史和许牙郎被侍卫押着进来,而走在最前面的却是一个身材高瘦,脸色有些苍白的年轻人。

“拜见姑母!”为首的年轻人进来后也立刻向城阳长公主行礼道。

这位大唐太子名叫李弘,正是李治与武媚娘的长子,据说性格宽厚仁德,无论是朝堂还是民间,对他的评价都是极高,可惜他不长寿,死在太子位上,为此李治悲痛无比,甚至追赠李弘为皇帝,他也是唐朝第一位被追赠为皇帝的太子。

旁边的张纵也在打量着这位大唐太子,只见对方相貌俊郎、身材修长,看起来文质彬彬十分的儒雅,只是他的脸色白的有点不正常,似乎带着几分病容,联想到他的早逝,这让张纵也感觉有些惋惜,甚至民间传说李弘的死还与武媚娘有关,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事情查清楚了吗?”不过城阳长公主面对自己这个侄子却没什么好脸色,反而硬梆梆的质问道。

“姑母息怒,事情已经查清楚了,监史刘正被牙郎许三买通,以拖欠报酬图谋张小郎君的花圃,现在刘正已经被我罢去官职,准备将他们送到县衙依律处置!”李弘这时一指刘监史和许牙郎道,这时的两人早就瘫成一团,如果不是被侍卫架着,恐怕站都站不起来。

“直接处置了不就行了吗,还送县衙做什么!”城阳长公主再次没好气的道。

李弘听到姑母的话却显得有些哭笑不得,不过还是耐心的解释道:“朝廷自有法度,哪怕我是太子,也不能越权,所以这些事情还是交给当地的县衙来处置更合适一些。”

城阳长公主听到这里冷哼一声没再开口,旁边的张纵却是暗自点头,之前他只是听说这个李弘宽厚仁德,现在又亲眼见识了他公私分明、明辨是非的一面,如果对方不早逝的话,也许会是一位不错的皇帝。

李弘这时也看向张纵,随即手一挥,立刻有人抬着一个沉重的箱子进来,他这才对张纵道:“张小郎君,之前你代芙蓉苑照看了一批花草,按照约定应该给报酬十贯,只不过因为刘监史的所做所为,给你带来不小的麻烦,这里是二十贯,算是东宫的一点补偿,不知你可愿意接受?”

“太子处理公允,在下佩服!”张纵也没有矫情更没有拒绝,因为刘监史与许牙郎勾结,差点逼得他无立足之地,所以这点补偿他也收得心安理得。

看到张纵同意,李弘也对他微笑点头,不过这时他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当即又示意了一下,随即有人将几份文书送到张纵面前道:“这里是许牙郎诱骗张小郎君签下的一些文书,现在都已经收回,还请小郎君收下!”

张纵接过文书看了一下,里面不但有花圃的两张抵押文书,而且之前许牙郎做保的文书也在,可以说只要收下这些文书,那张纵之前的欠债也就一笔勾消了。

“好了,事情已经处理完了,你走吧,我与张小郎君还有事情要谈!”正在这时,城阳长公主忽然再次开口道,敢把堂堂太子往门外赶的,恐怕也只有她这个长公主了。

“母亲,当年的事也不能怪表哥,您……”旁边的薛绍似乎有些看不下去自己母亲对李弘恶劣的态度,刚想开口劝说,但城阳长公主眼睛一瞪,却立刻吓的他退了回去,再也不敢开口。

李弘也知道姑母讨厌自己的原因,当下苦笑一声也没再说什么,而是再次行礼道:“侄儿告退!”

“太子留步!”不过就在这时,谁也没想到旁边的张纵却忽然开口道。

“哦?张小郎君还有什么事?”李弘这时也停下脚步诧异的看着张纵问道,旁边的城阳长公主母子也同样露出惊讶的表情。

“启禀太子殿下,许牙郎贪图我的花圃是真,不过我从他那里借钱也是真的,这些文书我可以收下,不过我欠他的二十贯也要还,所以您送来的这二十贯不如就交给许牙郎吧,这样我才能安心的收下这些文书!”张纵开口解释道。

张纵不是迂腐之人,但有些方面还是需要遵守一些底线,比如欠钱就必须还,之前借钱时许牙郎也没有逼他,而且那些钱也的确解了他的燃眉之急,所以这笔钱必须要还,否则他心中难安。

李弘听到张纵的话先是一愣,随即就露出赞许的笑容,他也同样是个有原则的人,所以对张纵的做法也十分认同,当即点头道:“好,不过许牙郎犯了法,需要送到县衙处置,这笔钱我会让人转交给他的家人!”

“多谢太子!”张纵这时也再次行礼道,李弘冲他点了点头,随后让人把钱箱抬走,又向城阳公主拱手行礼,这才告辞离开。

李弘离开了,城阳长公主连送都没送,薛绍似乎想送,但又畏惧的看了一眼母亲,最终还是没敢迈出一步。这让张纵也十分好奇城阳长公主与太子的关系,听刚才薛绍的话,似乎当年发生了什么事,所以才导致城阳长公主如此的厌恶李弘。

接下来城阳长公主又与张纵拉了一会家常,甚至还颇有兴致的参观了一下张纵的花圃,而当她看到双色月季时,也不由得惊讶的问道:“这个就是传说中比黄金还要贵重的双色蔷薇?”

“正是,不过双色蔷薇其实并不怎么珍稀,如果我愿意的话,可以随时制造出一大批来,甚至能让一株蔷薇开出更多颜色的花,之所以给它们定一个天价,无非就是想利用它们招揽客人而已。”张纵笑着解释道。

“物以稀为贵,双色蔷薇只有你这里有,哪怕定再高的价格也是应该的!”城阳长公主似乎看张纵越来越顺眼,这时自然也处处维护。

“长公主若是喜欢,不如就挑几盆带回去吧,这次的事也多亏了您为我主持公道,否则我恐怕就要流落街头了。”张纵说到最后也露出几分苦笑,他之前只想着安安静静的生活,可是这件事却一下子将他打醒,无论哪个时代,无权无势的普通人在遇到天灾人祸时都会十分的无力。

“就等你这句话呢,我平时没什么其它的爱好,也就喜欢摆弄一些花花草草,之前听说你这里的双色蔷薇时,我就差侍女来买,刚好让侍女认出你就是救了绍儿的恩公。”城阳长公主十分爽快的点头道。

当下张纵帮着城阳长公主挑了两盆长势最好的双色月季,而城阳长公主也是欢喜的看了半天,最后这才让人搬到自己的马车上,只是这时薛绍却偷偷的凑到张纵旁边低声道:“张世兄,你这两盆双色蔷薇送给我娘实在太可惜了。”

“为什么?”张纵听到这里也惊讶的低声问道。

“我娘喜欢花草是真的,但她养啥死啥,连路边挖的野草都能被她养死,我爹在世的时候戏称我娘是‘辣手摧花’。”薛绍低声解释道。

张纵听到‘辣手摧花’这个外号时,差点笑出声来,不过花都已经送出去了,也不可能再要回来,他也只能在心中为自己的双色月季默哀,希望它们福大命大能逃过这一劫。

时间已经不早了,城阳长公主这时也起身告辞,张纵亲自送对方出了大门,然后看着长公主母子二人上了马车,在众人的拥簇下缓缓离开。

送走了城阳长公主,张纵也立刻收摊,今天发生了太多的事,他也要捋一捋,特别是欠的债都已经还清了,再也不用担心花圃被人收走了,这也让他感觉无债一身轻,连呼吸似乎顺畅了许多。

不过就在张纵考虑着今天的事情时,忽然又听外面有人敲门,这让张纵也有些奇怪,当下来到门前,当他打开大门看到外面的人时,却也不由得惊讶的问道:“你怎么又回来了?”

第十一章 结交薛绍

门外的人正是刚刚离开的薛绍,只是这次没有见到他母亲城阳长公主,而薛绍这时也笑嘻嘻的道:“张世兄快跟我走,我请你吃饭!”

“吃饭?吃什么饭?”张纵一头雾水的再次问道,就算是要请自己吃饭,为什么刚才城阳长公主在的时候不说?

“当然是感谢你的救命之恩啊!”薛绍说着拉着张纵就往外走,他的马车就停在门外。

“等一下,让我关好门!”面对薛绍的热情,张纵也没办法拒绝,只能回身把大门锁好,这才跟着薛绍上了马车,刚坐下来他就再次追问道,“刚才长公主和你不是已经来过了吗,而且谢礼都还堆院子里呢,怎么现在又要请我吃饭?”

“不一样,那些谢礼是我娘准备的,不能代表我的谢意,虽然一顿饭不算什么,但至少是我的心意!”薛绍笑着解释道,他虽然比张纵小几岁,但可能是从小受到教育不同,使得他说话时格外的有条理,显得比同龄人成熟许多。

“原来如此,多谢世子的一片心意,那我就不客气了!”张纵听到这里也终于明白过来,当即也是笑道。

“世兄你也别叫我什么世子了,我在家中行三,你叫我三郎就是!”薛绍倒是不见外,甚至还有点算来熟,比如知道自己母亲与张纵的父亲以前认识,就以一直称张纵为“世兄”。

看到比自己小的薛绍都表现的如此洒脱,张纵也没有拒绝,当下一笑道:“好,那我就托大叫你一声三郎了,不过现在天都快黑了,等下宵禁了怎么办?”

“没事,我有夜间通行的腰牌,巡逻的武侯不敢拦着!”薛绍显露了一下自己的腰牌道,大唐立国已经近六十年,周围的强敌被横扫一空,长安城做为国都自然安全无比,所以宵禁也比当年松了许多,一些权贵都有这样可以在夜间通行的腰牌。

“世兄,东木楼虽然不是京城最大的酒楼,但他们的菜品却是一绝,平时都是人满为患,订菜的人都排到一个月后了,哪怕晚上坊门关闭了,还有人会在东木楼里欢饮达旦,我也是费了好大的力气才订了一桌酒宴,说起来上次我还是回京城时,我娘带我去东木楼吃了一顿,现在我一想到东木楼的红羊枝杖、小天酥都还馋的厉害……”

薛绍这时也打开了话匣子,一路上都对东木楼的美食唠叨个不停,本来之前他和城阳长公主去张纵那里,几乎不怎么说话,当时张纵还以为他不善言辞,现在才发现他其实是个话痨,估计是平时城阳长公主家教太严,所以他才不敢在母亲面前乱说话。

薛绍谈论起美食似乎有些忘乎所以,甚至连口水都快流出来了,偏偏张纵也是个喜欢美食的人,虽然他不知道红羊枝杖和小天酥是什么菜,但并不妨碍他讲起自己品尝过的美食,这下更是搔到薛绍的痒处,一路上两人也是相谈甚欢。

东木楼位于东市,当薛绍的马车来到东市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两人聊了一路的美食,后果就是感觉很饿,于是两人立刻进了酒楼来到二楼,薛绍单独订了一个雅间,菜也早就订好了,不一会的功夫,各种菜肴就如流水般送了上来。

唐朝是分餐制,所以张纵与薛绍相对而座,本来旁边还有乐师,不过张纵嫌吵,而且也影响两人聊天,所以薛绍就把人赶走了,两人边吃边聊,而张纵也终于知道红羊枝杖和小天酥是什么菜了。

所谓红羊枝杖,其实就是烤全羊,只不过烤的时候很有讲究,最后烤好的羊四肢落地,使得羊能站在大盘子里。而小天酥就比较简单了,主材料是鹿肉和鸡肉,经过特殊的腌制后爆炒而成。(注:这两道菜都出自唐朝著名的烧尾宴,小天酥更是一种炒菜,说明炒菜在唐朝时已经出现了。)

薛绍边吃边向张纵介绍这些菜肴,而在介绍一道名叫“雪婴儿”的菜时,他忽然露出感慨的表情道:“这道菜以田鸡去掉内脏,外裹以精豆粉煎制而成,因银白如雪,形似婴儿,所以取名为雪婴儿。”

说到这里只见薛绍顿了一下,接着再次道:“说起来当年我们一家在房州生活,那边除了山就是河,几乎见不到什么平地,有一年发大水,城里到处都是灾民,为了救济灾民,我爹连家里的口粮都捐了大半,一天只能喝两顿稀粥,结果我们哥仨馋的受不了,于是就抓田鸡烤熟了,蘸着盐着,我发誓,当时的田鸡肉绝对是我这辈子吃过最好吃的肉了!”

“田鸡肉的确好吃,海外有一种牛蛙,比寻常田鸡大数倍,一只就能做成一盘菜,肉质细腻鲜美,简直是人间美味!”张纵笑着接口道,城阳长公主一家之前因为一些事被贬到房州多年,直到去年薛绍的父亲去世,他们一家才回来,估计也正是房州那边的艰苦生活,才让薛绍变成了一个吃货。

“相比当年的烤田鸡,现在的雪婴儿虽然依旧美味,可惜我却怎么也品尝不出当年的味道了。”薛绍这时忽然叹了口气,脸上也露出出神的表情,似乎在回味当年的滋味。

“人在饿的时候吃什么都香,比如前段时间我为了还债,每日以稀粥度日,后来挣了点钱,于是买了块猪肉做成红烧肉,那滋味简直了,吃一口比做神仙都快活!”张纵这时也有些感慨的道。

“红烧肉?这是什么菜,猪肉也能做得好吃?”薛绍听到这里也露出十分感兴趣的表情问道,猪肉他也吃过,毕竟房州那边不比长安,哪怕他娘是公主,羊肉也不是天天能吃到,只是在他的印象中,猪肉怎么做都不好吃,特别是公猪肉,更有一股难闻的味道。

“不是我自夸,红烧肉这道菜整个长安城也只有我一个人会做,这道菜要选上好的五花肉,洗净后下锅煮到表面发白就捞起来,然后切成两寸见方,晾干后下锅爆炒,加入酱油、糖上色,最后加入开水,以及姜片、大葱等调料,大火烤开后小水炖煮上一个时辰,做好之后香甜松软,入口即化,可以说是百吃不腻!”

张纵说到最后时,也露出一脸陶醉的表情,今天的菜虽然也不错,但烹饪技术在发展,大唐这个时代的烹饪手法还是不如后世丰富,再加上张纵后世吃遍了大江南北,口味早就被养刁了,所以在他看来,眼前这些美食远不及自己的那盘红烧肉,当然也可能是他的口味更偏爱红烧肉一些。

薛绍本来就是个吃货,现在听张纵将红烧肉解说的如此诱人,也感觉口中生津。张纵这时也聊性大发,讲完红烧肉后又讲了许多猪肉的美食,比如糖醋排骨、卤猪蹄之类的,后来干脆不限材料,只要是张纵喜欢的美食都会拿出来与薛绍分享。

刚才在路上的时候,张纵虽然也讲了一些美食,但当时他和薛绍算不上多熟,所以只是浅尝辄止,现在在酒宴上他也慢慢的放开了,说起天下的美食简直是如数家珍,薛绍越听越是感觉这位张世兄不但对美食有研究,而且还十分博学,对美食背后的风土人情了若指掌,许多东西他都是闻所未闻。

“世兄,你说的这些美食为何我一样都没有听说过,你都是在哪吃的?”薛绍最后终于禁不住开口打断道。

“这些美食我大都会做,如果日后你有空,可以去我那里,到时我做给你吃!”张纵兴致颇高的道,薛绍与他的缘分就不说了,最主要是经过今天的交谈,他发现薛绍虽然是贵族子弟,但却丝毫没有贵族子弟的娇纵,在美食这方面更是与他臭味相投,所以才起了结交之心。

“太好了,今日能与世兄相识,简直是我薛绍的荣幸!”薛绍这时也惊喜的大叫一声,说到这里他忽然想到了什么,当即开口吩咐道,“来人,上酒,我要与世兄不醉不归!”

“别,千万别上酒,我这个人不能喝酒,三郎你年纪太小,喝酒影响长身体!”张纵急忙阻止道,其实刚才薛绍就想上酒,但被他阻止了,别的不说,薛绍今年才十二三岁,虽然个子高,但其实就是个大孩子。

薛绍听到这里也不好意思的一笑,当即不再提喝酒的事,不过这时张纵忽然想到一件事,于是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开口道:“三郎,有件事我想托你帮个忙!”

“张世兄你尽管说,只要我能做到的绝不推辞!”薛绍十分爽快的道。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长公主好像认识我父亲,肯定对我父亲当年的事十分了解,所以你能不能帮我打听一下我父亲的事,他好像做过什么学士,但后来却又卖花为生?”张纵开口道,这些问题他已经好奇很久了。

“小事一桩,包在我身上!”薛绍毫不犹豫的就答应下来,不过就是打听一些事情,对他来说简直太容易了。

看到薛绍答应,张纵也终于松了口气,他现在对自己那个父亲也越来越好奇,可惜知道内情的人都不愿意告诉他,现在薛绍愿意帮忙,想来应该可以打听到一些消息。

第十二章 两个消息

临近中午,张纵这才打着哈欠从房间中走了出来,却被屋外明媚的阳光刺的眼睛发疼,随后他打来水洗了把脸,这才感觉昏沉的脑子清醒了一些。

昨晚薛绍请客,两人边吃边聊,到二更天才结束,不过结束后薛绍也没让张纵回去,而是带着他在东市游玩了一番,虽然长安城有宵禁,但宵禁只是关闭坊门,坊内并不禁止百姓外出,所以宵禁之后,各个击破坊内就形成一个小市场,尤以东西两市最为热闹。

东市在商业规模上不如西市,毕竟西市是丝绸之路的起点,不过东市周围居住的大都是权贵,这使得这里遍布各种奢侈品商铺,夜市也十分的热闹,许多白天不愿意出门的纨绔子弟这时也全都跑出来了,一个个呼月唤友的招摇过市。

张纵也是第一次来东市,所以两人一直玩到下半夜,最后薛绍才送他回去,张纵知道今天肯定起不来,所以昨天晚上就把“休息一天”的牌子挂在门上了,这时也不急着开门做生意。

城阳长公主送来的十几大箱子礼物还堆在院子里,昨天张纵根本没时间收拾,趁着现在没事,他将箱子打开,结果发现里面的礼物还真是齐全,金银、铜钱、丝帛之类的就不说了,另外吃的用的一应齐全。

当下张纵将这些东西分门别类的整理了一下,然后一点点的搬到房间里,做完之后他又拿起剪刀,开始修剪起花圃中的花草。

芙蓉苑寄养的栀子和茉莉昨天已经搬走了,使得花圃中空出一片地方,前几天花圃的生意太好,盆栽的花草也卖出去大半,这使得花圃也一下子空旷了许多。

“看来得找个时间让王小掌柜送一批花盆来!”张纵看着花圃中的空地开口自语道。

不过就在这时,忽然只听外面传来敲门声,张纵只得放下手中的剪刀,本来他以为是来买花的客人,不过当打开门却是一愣道:“三郎你怎么来了?”

门外之人正是薛绍,只见对方这时一脸笑容的道:“世兄你昨天说的话可算数?”

“什么……什么话?”张纵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世兄怎么忘了,你不是说要给我做许多美食吗?”薛绍这时也有些委屈的道。

张纵听到这里也是一拍脑门,昨天他确实说过给薛绍做菜的,可是这才隔了一夜,对方就找上门了,这也太心急了吧?看来自己还是低估了一个吃货决心。

“做菜没问题,可是家里现在啥都没有,我得去菜市一趟,你进来等一下吧!”张纵说着请薛绍进来,既然答应了对方,自然不能食言。

“不用不用,食材我都准备好了!”薛绍说着一指身后,这时张纵才发现,对方身后有仆人推着车子,车子上堆放着不少的食材。

“你想的还真是周到!”张纵看到这里也有些哭笑不得的道。

当下张纵请薛绍进来,一车食材也推到了他的厨房门口,随后薛绍让下人离开,自己与张纵一起动手,将食材搬到厨房,在这个过程中,张纵也大概看了一下这些食材,结果发现还真齐全,猪、羊、鸡等各种肉类应有尽有,另外还有各色蔬菜,甚至连调料都准备了。

“你这也太多了!”张纵提着两条羊腿无奈的苦笑道,光是这两条羊腿他们今天就吃不完,更别说还有其它的肉类,现在天气这么热,想保存都困难。

旁边的薛绍只是嘿嘿傻笑,他也是第一次买菜,看见想吃的就直接买了,根本没想那么多。

“做菜需要一两个时辰,你要是饿了就去客厅,桌子上有点心,还是你娘昨天送来的。”张纵这时对薛绍道,这么多食材光是处理一遍就需要花费不少时间。

“不用,昨天吃到那么晚,我现在根本不饿,而且我也喜欢看人做菜,呆在这里还能帮你处理食材!”薛绍却是摇头拒绝道。

张纵听到这里也没有坚持,当下开始处理食材,并且还将一些简单的活交给薛绍,结果薛绍竟然还做的十分认真,丝毫没有“君子远疱厨”的觉悟,这让张纵也是暗自点头,看来城阳长公主的家教相当不错。

薛绍点名要吃红烧肉,这道菜最后需要小火慢炖,所以张纵先把五花肉处理了,然后放在小炉子上慢炖,另外他又根据食材和调料制定了一个小菜谱,比如他惊喜的发现调料里竟然有孜然,而且又有羊肉,所以一道孜然羊肉肯定少不了。

孜然这东西原产于埃及,埃及法老王的木乃伊防腐,就用到过孜然这味香料,后来在公元前又传到印度和中亚,最后顺着丝绸之路传到了中原,是一种十分重要的烤肉香料。

另外张纵还做了鱼香肉丝、糖醋排骨等菜,最后张纵将一只鸡收拾干净,里面填上各种调料,又从园子里的水池中摘了几片荷叶,将整只鸡包裹后又糊上黄泥,扔到火堆里做成叫花鸡。

除了上面这些肉菜外,张纵也清炒了几样蔬菜,虽然大唐已经出现了炒菜,但并不普及,只有少数大酒楼的厨子掌握了这种厨艺,而且一般只用于肉类上,像这种炒蔬菜还是很少见的,至少昨天张纵没见到。

最后张纵做了六荤两素八个菜,昨天他就发现薛绍和他一样都是肉食动物,另外还有一道酸辣肚丝汤,这道菜是本来用的是猪肚,不过薛绍没买,所以张纵改用羊肚切丝,可惜没有辣椒,所以在辣味上有所欠缺,只能加大胡椒的用量。

张纵在做菜时,旁边的薛绍都看呆了,特别是对那道用黄泥糊成的叫花鸡十分感兴趣,估计他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种烹饪手法,而当最后张纵将叫花鸡的外壳敲开,一股咸鲜的香气直扑而来,使得薛绍也是“咕咚”一声咽起了口水。

“来来了,快尝尝我的手艺如何,好长时间不做,也不知道退步了没有!”菜做好了,张纵也兴致勃勃的向薛绍招呼道。

薛绍早就等不及了,当下抄起筷子先尝了一口叫花鸡,结果被烫的直吸气,但却不舍得吐出来,最后好不容易嚼了几口咽下去,当即大为赞叹道:“好吃,咸鲜味道,特别是把鸡肉的味道发挥到了极致,我从来没吃过这么香的鸡!”

薛绍说完也不等张纵的回应,立刻对其它菜发起了进攻,红烧肉肥而不腻、鱼香肉丝咸酸辣甜鲜五味俱全,孜然羊肉软嫩鲜辣,甚至就连清炒的蔬菜也别有滋味,让他根本停不下筷子。

看着薛绍狼吞虎咽的模样,张纵也哈哈一笑,随后拿起筷子尝了一下自己的杰作,不过他还是有些遗憾的发现,因为缺少一些重要的调料,比如辣椒,所以他只能用其它的调料弥补,这就使得这些菜的味道出现了一些偏差。

当然只有张纵才会觉得味道不正,对于第一次吃这些菜的薛绍来说,这些菜却是美味之极,各种新鲜的烹饪手法也让他大开眼界,最后吃到都坐不下去了,结果他还站起来拿着根鸡腿小口小口的啃着。

“世兄,嗝~,你做的菜简直太好吃了,本来我还觉得东木楼的菜不错,可是和你做的菜一比,简直差太多了!”薛绍打着饱嗝向张纵夸赞道。

“东木楼的手艺还是相当不错的,至少他们做的菜我可做不出来。”张纵笑着谦虚道。

薛绍也只是吃个新鲜,其实东木楼的菜式更加复杂,刀工也更精美,只是受到时代的限制,烹饪的手法有些单一而已,如果张纵把自己的烹饪手法教给对方,恐怕人家做的菜会比他强上百倍。

“对了,我托你打听的事情你打听的怎么样了?”张纵这时犹豫了一下开口问道,昨天他托薛绍打听一下自己父亲的事,本来他打算刚才吃饭时再问的,结果薛绍只顾着吃,也根本没嘴巴回答。

“这个……”只见薛绍的小脸上露出几分不好意思的表情道,“昨天回去太晚了,所以今天上午我才跑去我娘那里询问,结果有些事情我娘对我也不肯说,不过我还是打听到两个有用的消息。”

“你快说!”张纵听到这里心中一沉,但还是催促道。

“第一,你父亲的确做过官,而且还是崇贤馆的学士,级别不算低。第二,你的这个花圃以前其实是芙蓉苑的一部分,后来也不知为何成了你家的私人住处,于是这才被宫墙隔开。”

薛绍说完也脸色发红,昨天他可是保证能打听清楚张纵父亲的事,可是他也没想到自己母亲的口风那么严,连他这个最疼爱的儿子都不肯告诉,现在只打听出这两个消息,至于花圃为什么会变成张纵的家,张纵的父亲又为什么从一个官员沦落成商人这些消息,他却一个也没打听出来。

第十三章 老李家的传统(求推荐收藏)

张纵听完薛绍的话也露出沉思的表情,第一个消息还好,他早就知道自己父亲是学士,至于崇贤馆则是隶属于东宫的学府,主要是给太子培养人才,协助他日后处理政务之用,由两个学士主管,没想到他父亲就是这两个学士之一。

第二个消息更为耐人寻味,脚下的这个花圃竟然是芙蓉苑的一部分,后来才成为自己的家,芙蓉苑也是东宫的产业,崇贤馆同样也属于东宫,所以最合理的解释,就是这座花圃应该是东宫赏赐给自己父亲的,这样他们才能光明正大的住在这里,可是既然自己父亲受到赏赐,又为何从一个官员变成了花商?

“世兄,虽然我娘不肯说,但你放心,我既然答应了你,自然不会食言,我已经想好了,明天就我去隔壁找我表哥打听!”薛绍这时忽然再次开口道。

“表哥?”张纵一开始没反应过来,随即这才想明白道,“你是说找太子?”

“对啊,你家的花圃是从芙蓉苑中分出来的,芙蓉苑是我表哥的产业,他肯定清楚你家的事情!”薛绍理所当然的点了点头道。

张纵一听还真是这个道理,做为芙蓉苑周围唯一的邻居,那位太子殿下肯定知道自家的情况,甚至张纵怀疑自己父亲是不是也和这位太子殿下认识,说不定花圃就是对方赏赐给自己父亲的,毕竟芙蓉苑是太子的产业,没有他点头,谁敢把一个院子送出去?

“可是我看你母亲似乎不太喜欢太子,你去向太子打听事情没问题吧?”张纵忽然又有些担心的问道。

“这个世兄请放心,我娘虽然不喜欢我表哥,但并不禁止我们这些小辈之间的来往,而且表哥还是很喜欢我的,别说芙蓉苑了,连东宫我都可以随意进出,甚至他还想让我去崇贤馆读书,只是我娘不太愿意。”薛绍笑着解释道。

张纵听到这里也终于放下心,当即再次对薛绍表示了感谢,其实他倒是很好奇城阳长公主与太子之间的恩怨,不过考虑到这其中可能牵扯到什么宫中秘闻,所以薛绍没有主动讲,他也就没有开口打听。

这时薛绍终于把手中的鸡腿啃完了,当下他再次打了个饱嗝一脸满足的道:“吃的好饱,世兄你的手艺简直绝了,我吃遍了大半个长安,可是没有一家的酒楼能与世兄你相比!”

“大半个长安?你不是去年才回来吗,这么短的时间就能吃遍大半个长安?”张纵听到这里也是笑着反问道。

“真的,去年我回到京城,曾经发下宏愿,要在一年之内吃遍长安,现在只剩下西南角的几个坊没去过了。”薛绍这时一挺胸脯十分自豪的道。

“一年之内吃遍长安”张纵听到这里也是哭笑不得,“那你有没有更长远一点的打算?”

“有啊有啊!我要在三年之内吃遍关中!”

“再长远一点?”

“这辈子吃遍整个大唐!”

张纵听到这里,对这个吃货彻底无语了,过了好一会儿这才吐槽道:“你好歹也是个皇亲国戚,能不能有点出息?”

“没办法,品尝天下美食是我最大的愿望,不知世兄你对以后有什么打算?”薛绍笑嘻嘻的反问道。

张纵听到这里也露出沉思的表情,过了片刻这才开口道:“之前欠了那个许牙郎的钱,所以我最大的愿望就是快点挣钱,然后把钱还上!”

“那现在呢?”薛绍好奇的追问道。

“现在?”张纵忽然有些迷茫的打量了一下周围,忽然眼睛一亮开口道,“现在我打算再多挣点钱,然后把家里的房子翻修一下!”

“切~,世兄你也不比我强多少,翻修好房子后你是不是还打算娶妻生子啊?”薛绍本以为张纵有什么长远的打算,结果没想到他竟然只是想赚钱修房子。

“这个倒是可以考虑,你说我娶个什么样的老婆好呢,是个绝世美女,还是贤妻良母呢?”提到娶老婆,张纵也陷入到yy之中,就像是后世的一些小学生,老是为自己以后上清华还是上北大烦恼一样。

不过这时薛绍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当即开口打断了张纵的幻想道:“世兄,你记不记得那天咱们落水的事?”

“当然记得!”张纵搓了搓脸让自己清醒过来,“我也正想问你,那天在曲江池把咱们撞下水的船是谁家的,怎么那么嚣张?”

“是徐王李茂家的船,他父亲是高祖皇帝的第十子,算起来我还得叫他一声堂叔,出事后他也被宗正寺带回去审理了。”提到害自己落水的人,薛绍也有些咬牙切齿。

“仅仅只是由宗正寺审理,那能审出个什么结果?”张纵听到这里也有些不满的道,没想到撞人的是个皇族,宗正寺虽然有管束皇族的权力,但一般就算是皇族犯事,也不会受到太大的责罚,这也是皇族的特权之一。

“嘿嘿,那天落水的虽然不少,但并没有死人,如果放在平时,恐怕徐王也只是受一顿斥责,然后闭门思过几日就算了,不过谁让他招惹了我娘,落水后的第二天,我娘让我躺在担架上,然后抬着我进宫去见了舅舅,结果当天下午徐王的双腿就被宗正寺打断了。”

“长公主威武!”张纵听到这里也终于感觉出了口恶气,当即大声称赞道。

“其实咱们这件事只是个引子,那个徐王本来就在长安胡作非为,得罪了不少人,前几天宗正寺审出一件大案,那就是徐王的弑父大案,仅仅是徐王为了霸占他父亲的小妾,于是亲手杀死了他父亲,现在大理寺正审着,估计他这个王爷做到头了,甚至可能连小命都不保了。”薛绍这时再次开口道。

张纵听到这里也是精神一震,没想到这个徐王竟然如此的大逆不道,为了女人连自己的亲爹都敢杀,不过想想也不奇怪,李唐一族可是出了名的冷漠无情,别的不说,光是皇位的交替之中,父子相残、兄弟相残、母子相残等等一连串的人间惨剧接连上演,这个徐王杀自己的父亲也算是继承家族传统了。

吐槽过老李家的传统,张纵又与薛绍聊了一会那位徐王的八卦,这时天色将晚,薛绍也告辞离开,张纵亲自送他出门,这才回来收拾残局。

别看今天张纵做的菜不少,但两个半大小子、吃穷老子,八道菜一道汤几乎没怎么剩下,残汤剩饭被他倒进一个大缸里,这个大缸是沤肥料的,说起来张纵家最不缺的就是各种大缸,除了沤肥的,剩下的都是装水的,因为地下水太凉,直接用井水浇花对花草不好,需要打上来倒进水缸里,静置一段时间才能浇花。

不过剩菜剩饭好处理,但厨房里剩下的食材却不好保存,薛绍这个吃货买的肉实在太多了,别的不说,两条羊腿两人也只吃了一小部分,而且天气又这么热,如果不处理的话,一晚上的时间估计就发臭了。

“好怀念家里的冰箱啊,海尔、美的、小天鹅,你们都在哪啊?”张纵发神经似的嘀咕几句,随后起身离开了院子,他要趁着天还没黑买点东西,否则这些食材可全都糟蹋了。

第十四章 “忠”表哥

第二天一早,张纵像往常一样起床,一边做早饭一边照看花草,不过就在这时,忽然听到有人敲门,当他打开门时,果然不出意外,门外正是薛绍。

“世兄,早饭吃什么,我在外面都闻到香味了?”只见薛绍抽动着鼻子像个小狗似的闻来闻去,满脸都是馋相。

“瘦肉粥,快进来帮忙烧火!”张纵这时也丝毫不意外的道,在看清了薛绍的吃货本质后,他估计对方这段时间少不了会粘在自己这里。

薛绍早就和张纵不见外了,当即笑嘻嘻的来到厨房帮忙,这时米粥已经熬开了,张纵从旁边的一个大缸里拿出一块瘦肉,剁碎之后加进粥里,另外又切了些绿叶菜备用。

薛绍看到张纵从大缸里拿肉,当下也觉得好奇,于是走过扶着缸准备往里看,结果手刚碰到大缸,却如触电般缩回手:“好凉!”

随后薛绍探头向缸里看去,结果只见里面竟然有个小缸,小缸里装满了肉,而在小缸与大缸之间,则是亮晶晶的,他伸手摸了一下,随即惊讶的叫道:“竟然是冰!”

“嗯,昨天你买的肉太多了,吃不完只能冻起来了。”张纵拿着勺子搅着粥回答道。

“没想到世兄家里竟然还有藏冰!”薛绍听到这里也大为惊奇的道,大唐贵族喜欢在冬天将巨大的冰块开采,然后储藏在地窖里,等到夏天炎热时取冰降温,只是藏冰花费巨大,一般人家根本承担不起。

“我哪有藏冰的钱,这些冰是我昨天刚制的。”张纵笑着解释道。

“冰还能制?”薛绍听到这里掏了掏耳朵,因为他怀疑自己的耳朵出毛病了。

“去打盆水来!”张纵也没有解释,而是直接吩咐道。

薛绍十分听话,当即端了盆水过来,这时张纵又指了指墙角的一个罐子道:“把罐子里的东西倒进水里,到时你就知道了!”

薛绍这时也满腹的好奇,当即拿起罐子打开,发现里面是一种白色的粉末,当下他将粉末倒进水里,刚开始倒了一点,但张纵告诉他继续倒,结果他发现随着粉末的加入,水面竟然开始出现一丝丝的白雾,后来甚至开始出现一条条的冰凌。

“结……结冰了!”看着水面的冰凌,薛绍也激动的大叫起来,如果不是他亲手操作的,恐怕会以为见到了什么法术。

看到薛绍大惊小怪的模样,旁边的张纵则是微微一笑,硝石制冰果然穿越者的装逼利器。

“世兄你快给我讲讲,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薛绍这时兴奋的跑到张纵面前,一脸急切的追问道,硝石制冰这种事已经超乎了他的认知之外,甚至可以称得上“神奇”了。

张纵这时却是不慌不忙的把青菜沫加到粥里,搅拌了几下笑道:“不急,粥马上就好了,咱们边吃边聊!”

听到有东西吃,薛绍也终于安静下来,瘦肉粥咸香可口,十分适合做早餐,张纵边吃边向薛绍解释了一下硝石制冰的原理,虽然只是个简单的吸热反应,但因为涉及到一些基础的物理、化学知识,所以薛绍最后也是半懂不懂,不过他倒是牢记硝石可以制冰这个原理了。

“午饭我准备吃火锅,你来不来?”早饭过后,张纵一边收拾碗筷一边向薛绍问道,家里的肉太多了,就算有冰镇着,也不能存放太久,所以必须早点吃完。

“当然来,我这就去找表哥打听你父亲的事,午饭之前肯定回来!”薛绍当即拍着胸脯保证道,虽然他不知道火锅是什么菜,但只要是张纵做的肯定好吃。

昨天已经休息了一天,所以今天花摊重新开张,薛绍还帮忙把花草搬到了门外的架子上,等到做完了这些事情后,他这才告辞离开,而张纵也趁着上午客人比较少,一边卖花一边准备火锅。

薛绍离开了花圃后,很快通过一道角门进到芙蓉苑,他也是芙蓉苑的常客,当即穿过重重的宫殿来到芙蓉苑的核心区域,这里严禁外人进出,特别是最近更是守卫森严,因为太子李弘最近一直呆在这里养病。

不过薛绍却是畅通无阻,因为他得到过李弘的特许,可以随时探望,甚至都不需要禀报。

天气炎热,李弘并不在寝宫,而是呆在清凉殿中避暑,这座清凉殿建在水边,旁边有水车将水提到高处,然后倒在屋顶上,水流通过特殊的管道流下,带走殿中的热量,使得殿中十分清凉,因此而得名。

当薛绍来到清凉殿中时,却发现李弘竟然坐在桌子前,桌面上也摆放着一摞厚厚的奏折。

“表哥你不是在养病吗,怎么又看起了奏折?”薛绍走上前十分随意的问道,李弘虽然只是太子,但早在十几岁时就开始参与政务,甚至皇帝李治外出时,李弘还直接监国,表现的十分优异,朝野对他的评价也都颇高。

“父亲的病也加重了,我这个做儿子总得替父亲分担一点事情。”李弘这时也笑呵呵的放下手中的奏折,“三郎你今天怎么有空出来了,姑母那天有没有再生我的气?”

“前两天找到救我的张世兄,这让我娘心情大好,所以给我放了几天假,至于我娘的脾气,表哥你也别往心里去。”薛绍说到最后时,脸上也露出几分歉意的表情。

李弘听到这里却露出沉默的表情,过了片刻这才长叹一声道:“姑母的脾气我知道,我自然也不会怪她,而且她生我的气也是情有可原。”

“表哥,向你打听个事呗!”薛绍忽然凑到李弘的近前转移话题道,他实在不想提自己母亲和李弘之间的恩怨,因为在他看来都是一些陈年旧事,想理都理不清。

“什么事你还用向我打听?”李弘这时也露出好奇的表情问道。

“嘿嘿,这件事还真得向表哥你打听,那天你也见到张世兄了,就是你这座芙蓉苑的邻居,我想打听一下他家的事,你可别说你不知道!”薛绍笑嘻嘻的问道,李弘虽然比他大十岁,但两人的感情却相当不错,所以他才会表现的如此没大没小。

“你是说那个张纵?”李弘听到这里更加惊讶的反问道。

“是啊,我已经打听到一些消息了,他父亲曾经在崇贤馆做过学士,而且他家的花圃以前曾经是芙蓉苑的一部分,后来不知为何变成了他家的私产,更让人奇怪的是,他父亲明明是个官员,但最后却变成了一个花商,这让我也无论如何想不明白?”薛绍再次追问道。

只见李弘这时却是眉头轻眉,过了片刻这才开口道:“张纵的父亲名叫张景之,当年的确是崇贤馆的学士,对于他的事,我也的确很清楚,不过你为什么要帮张纵打听这些?”

“这个……那个……”薛绍这时似乎有些不好意思,过了片刻这才小声道,“张世兄为人豪爽,而且见识广博,我与他是一见如故,现在已经是很好的朋友了,为了朋友之义,我自然要帮他!”

“就这些?”李弘却还是有些不信。

“就这些!”薛绍先是十分肯定,但随即在李弘的注视下败下阵来,嚅嚅的道,“当然了,张世兄还做得一手好菜,表哥你是没尝过,连你宫里的御厨都不及张世兄的手艺!”

李弘听到最后也露出了然的神色,对于自己这个表弟的吃货本性,他也比任何人都清楚,只见他考虑了片刻再次问道:“你为何不去问姑母,我记得姑母应该也认识张景之吧?”

“我娘不愿意说,否则我也不会来找表哥你了。”薛绍双手一摊无奈的道。

“怪不得。”李弘听到这里也是微微一笑,不过随即他就摇了摇头再次道,“既然姑母都不肯说,那我就更不能说了!”

“为什么?”薛绍十分不满的叫道,他来之前已经把所有希望都放在李弘身上,毕竟他觉得这位表哥对自己极好,这点小事应该不会拒绝,但事实却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三郎,那个张景之的事牵涉到当年的一些事,所以你还是别打听了!”李弘这时伸手拍了拍薛绍的肩膀,语气也忽然有些沉重。

薛绍听到这里也忽然像是想到什么,当下犹豫了片刻忽然一咬牙道:“这件事……这件事是不是和忠表哥有关?”

“你既然都猜到了还问?”李弘这时也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

第十五章 薛绍的表演(求推荐收藏)

薛绍口中的“忠表哥”名叫李忠,正是李弘的长兄,也是皇帝李治在位时的第一位太子。

当年王皇后无子,所以将宫人所生的李忠过继为儿子,而李忠也因王皇后被立为太子,可是后来武媚娘夺得后位,王皇后惨死,李忠这个太子也仅仅只做了三年就被废黜,当时李弘虽然才三岁,但在他母亲武媚娘的请求下,还是被李治立为太子。

李忠失去了太子之位,同时也开启他更悲惨的人生,当时十几岁的他被王皇后的惨死吓破了胆,时常担心被人刺杀,为了活命,他甚至在晚上穿上女人的衣服,睡在床底下来防备刺客,而且还经常给自己占卜,对周围更是疑神疑鬼。

然而就算是这样,李忠依然没能逃脱死亡的命运,他先是被贬到房州,也就是后来城阳长公主被贬的地方,随后李忠又被贬到黔州,并且囚禁在黔州李承乾的故宅,四年后武媚娘指使许敬宗诬陷李忠谋反,结果李治震怒之下赐死了自己的这个长子,这也是李治第一个被杀的儿子。

值得一提的是,当年许敬宗诬陷李忠谋反的同谋之中,最重要的人物就是上官仪,他也因此被处死,上官仪的孙女上官婉儿才刚刚出生没多久,与她的母亲郑氏一同充入宫中,后来才被武媚娘重用,成为大名鼎鼎的“内舍人”。

“忠表哥的事情都过去这么多年了,而且我娘都从房州回来了,表哥你就不要有什么顾忌了,还是告诉我吧!”薛绍这时还是不死心的追问道,当年李忠被赐死,也在朝堂上引发了一股大风暴,甚至连他母亲城阳长公主也是因为这件事被贬房州。

“姑母都不肯告诉你,我就更不可能了,所以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李弘却再次拒绝道,说完更是重新拿起奏折看了起来。

“表哥你不告诉我,我……我今天就不走了!”薛绍当即耍起小孩子脾气道。

“正好,我一个人也感觉有些孤单,等下中午你还可以陪我一起吃饭!”李弘这时头也不抬的道,他是个很有原则的人,平时对薛绍再怎么好都行,但在这种大事上,他却不会留丝毫的情面。

薛绍这时也牛脾气发作,当即坐下来不再出声,而李弘则继续看自己的奏折,等到桌面上的奏折处理完毕后,他又命人召来戴至德、张文瓘、萧德昭等几名东宫官员一同议事。

薛绍刚开始还坐的笔直,李弘与几个大臣也不理他,开始商讨起一些政务,薛绍是越听越无聊,一会儿是汾州大旱,一会儿又是齐州闹蝗灾,最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转到了西域的于阗王大败吐蕃,这让他慢慢的也有些昏昏欲睡。

不过就在薛绍快要睡着时,忽然也不知道哪个大臣的声音传来:“太史令上书,说这几年长安气候异常,去年三伏天炎热无比,有数百人因酷暑而亡,今年开春以来,天气也异常炎热,现在还没有入伏,就热的让人难以忍受,恐怕今年又会有不少人因忍受不了酷暑而亡!”

薛绍本来没太在意,但也不知为何,他这时忽然清醒过来,当即抬头打量,发现原来是大臣戴至德在向李弘奏事,这位戴至德是名相戴胄的侄子,叔侄二人都是一样的精明强干,传说日后很可能会被拜相,所以才被安排到李弘身边辅佐。

只见李弘听完戴至德的奏对也是眉头微皱,这几年天气异常,今年更是热的厉害,否则他也不会呆在清凉殿里避暑了,异常炎热的天气不但会热死人,对各个行业的影响也是极大,比如工匠因炎热不愿意做工,商人因炎热不愿意开门做生意等等,而这也将直接影响到长安的运转。

“众位有没有什么对策?”李弘思虑许久,最后还是抬头向几位大臣询问道,不过面对这种天灾,戴至德等人却都是相视苦笑,他们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

不过就在这时,旁边忽然传来“扑腾~”一声,引得李弘等人全都扭头看去。

只见薛绍这时挣扎着站起来,原来他刚才太过激动,想跳起来时却没想到腿麻了,结果一下子摔倒,不过他这时依然十分亢奋的大叫道:“我有!我有~”

“你有什么?”李弘这时一皱眉道,他与大臣们议事,本来是严禁外人旁听的,只是他觉得薛绍年纪太小,对这些事情也不会感兴趣,所以才任由他留在这里,却没想到薛绍这时竟然打断了他们的议事。

“我有办法,不就是酷暑吗,我有降温的办法!”薛绍这时兴奋的大叫道。

“不要胡闹!”李弘这时却开口训斥道,他根本不相信薛绍的话,毕竟薛绍今年还不到十三,自己与几位大臣都想不出解决酷暑的办法,他一个小屁孩能有什么办法?

“我没胡闹,表哥我真的有办法,如果你不信的话,我……我愿意拿人头担保!”薛绍说到最后也是一挺胸脯,他今天早上刚刚亲手制成了一盆冰,如果把这个办法推广出去,虽然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酷暑的问题,但却能大大缓解酷暑带来的危害。

看到薛绍不像是胡闹,甚至最后竟然说出拿人头担保这种话,这让李弘也不由得认真起来,当下沉声问道:“你有什么办法?”

“制冰!我知道一种制冰的办法,如果人人都都能用上冰,不就有办法降温了吗?”薛绍再次兴奋的道。

“冰怎么能制,不要再胡说了!”李弘听到这里却大为失望,当下再次训斥道,如果是私下里,他可能还不会如此严厉,但现在几位大臣都在,就不能让薛绍如此胡闹了。

“我真的没胡说,表哥你怎么就是不相信我,今天早上我亲手制了一盆冰,若是你不信,我可以现在制给你看!”薛绍这时十分委屈的大叫道,说到最后眼圈都快红了。

李弘根本不相信冰还能人为的制出来,但看薛绍委屈的模样,心中也不由得一软,当下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点头道:“好,我给你一个机会,你现在就制出一块冰让我看!”

“好!”薛绍当即高兴的跳起来,不过随即他又开口道,“制冰没问题,但表哥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就是之前那件事?”李弘一下子就猜到薛绍要提的是什么条件,当下反问道。

“对,如果我能制出冰,表哥你可要回答我之前的问题。”薛绍一副胜券在握的表情道,制冰之法是张纵教给他的,现在用来交换张纵父亲的一些消息,也算是物得其用。

“好,我答应你!”李弘点头道,旁边的戴至德等人虽然感觉薛绍有些胡闹,但这时也没有开口阻止,甚至几人表面上还都是微笑以对,似乎对薛绍十分的宽容。

看到李弘答应,薛绍也是高兴的一蹦三尺高,随即叫来一个内侍,然后在对方耳边吩咐了几句,对方刚开始还有犹豫,直到李弘吩咐他一切按薛绍的话去做,内侍这才急匆匆的跑了出去。

很快内侍又从殿外气喘吁吁的跑回来,手里也多了一个罐子,薛绍拿过来打开,发现确实是自己要的硝石后,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硝石可以制作染料、处理皮毛等,所以芙蓉苑中也有库存。

“表哥你们看好了!”只见薛绍拿过自己面前的茶水,然后放到李弘等人的面前,随后这才将罐子中的硝石倒了进去。

李弘等人刚开始还有些不以为然,但是随着硝石的加入,茶水竟然冒出丝丝的白汽,这让他们也都瞪大了眼睛,随后只见水面上竟然真的出现了一条条的冰凌,最后冰凌相互连接在一起,整个茶水的表面都结为了寒冰。

“竟然……真的结冰了!”李弘这时满脸的不可思议。

“神奇,真是神奇,老朽活了大半辈子,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奇事!”旁边的戴至德这时也揪着胡须一脸不敢相信的表情,其它几位大臣也啧啧称奇。

“这下表哥你们信了吧!”薛绍看着李弘等人震惊的表情,当下也是十分得意的道。

“三郎你是从哪里学来的这种手段?刚才你加到水里的又是什么?”李弘这时激动的抓住薛绍的手臂追问道。

“嘿嘿,说来也巧,这个办法是我从张世兄那里学来的,水里加的就是普通的硝石。”薛绍再次得意的介绍道。

戴至德等人不知道薛绍口中的“张世兄”是谁,更不知道他为何说“巧”,李弘却是心知肚明,这也让他大为惊讶,上次他见张纵时,对方给他留下了不错的印象,不过也仅仅是不错而已,但这次却让他第一次对张纵产生了几分好奇。

第十六章 李弘又来了

骄阳似火,热辣辣的阳光炙烤着大地,张纵坐在门前的大树下,一笔一划的练写着自己的毛笔字,经过这段时间的练习,他现在已经写的有模有样,繁体字也不再是问题,他也总算是摆脱了“文盲”的称号。

写的累了,张纵从旁边的桶里拿出一个小壶,里面是冰镇的绿豆汤,喝上一口暑气顿消,只不过这么热的天气,来买花的人也越来越少了,哪怕有双色月季的吸引力也不行。

眼看着临近中午,基本不会再有什么客人了,于是干脆收摊回家,准备把火锅的材料收拾一下,本来这么热的天,并不适合吃火锅,但家里的肉必须快点吃完,而且他在客厅摆了几个冰盆,现在房间里的温度已经降下去了。

其实火锅的准备也很简单,无非就是把各种食材切好装盘就行了,唯一麻烦的是羊肉,因为羊肉想要切成薄片,就必须在冰冻的状态下开始切,就像是切冰棍一样,如果没有一把子力气还真切不动。

就在张纵切着食材时,忽然听到外面传来熟悉的脚步声,于是他高声喊道:“三郎快来帮忙端盘子!”

“来了!”外面的薛绍答应一声,立刻快步走了进来,不过这时张纵一抬头,却发现薛绍身后还有一人,而当他看清来人时,也是吓了一跳。

“张纵拜见太子殿下!”张纵急忙向来人行礼道,他万万没想到太子李弘竟然也跟着薛绍来了。

“不必多礼,三郎说你这里的美食冠绝长安,我这个不速之客冒昧而来,希望张小郎君不要怪罪才是!”只见李弘这时笑呵呵的开口道,言语之间也十分的客气。

“太子说笑了,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客厅请!”张纵有些紧张的道,毕竟这是一国的储君,而且这次可没有城阳长公主在一旁坐镇。

不过李弘倒是表现的十分随意,甚至这时张纵才发现,除了薛绍之外,李弘竟然连一个侍从都没带,这让他也更加的惊讶。

将李弘送到客厅,张纵请对方稍等,然后他快步来到厢房,一把抓住正在偷喝羊骨汤的薛绍问道:“太子怎么来了?”

“世兄你不是要打听你父亲的事吗,表哥这次来就是要亲自告诉你!”薛绍兴高采烈的开口道,不过羊骨汤他尝了一下却咧开了嘴,因为汤里没放盐。

“太子不是在养病吗,而且就算不养病,他恐怕也有许多的事情要处理,怎么有空跑来我这里?”张纵不是小孩子,自然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这件事说来话长,今天我去清凉殿见到表哥……”

“长话短说!”

“我把硝石制冰的办法给表哥演示了一遍。”

“明白了!”张纵立刻点头道。这么热的天气里,有了硝石制冰的办法,对民生将会产生巨大的影响,所以李弘亲自跑来自己这里也就不足为奇了。

当下张纵将羊骨汤盛在一个小锅里,羊骨汤为火锅汤底,另外还有麻酱、蒜泥、酱油、醋等几样调料,喜欢哪样自己加。而当他把这些东西端到客厅的桌子上时,李弘也露出惊讶的神色,因为除了一锅汤外,其它的都是生的,这可怎么吃?

张纵将炉子里的木炭点上,然后小锅坐上,随后他又给李弘和薛绍介绍了一下火锅的吃法,这让两人也感觉颇为新奇,当下自己取了调料放在碗里,薛绍和张纵一样,喜欢麻酱加蒜泥,李弘的口味有点重,调料里加了许多的酱油。

“怎么每人有两双筷子?”这时薛绍忽然有些奇怪的问道,因为他发现张纵给他们每人发了两双筷子。

“有一双是公筷,就是这样用!”薛绍这时拿起前面的一双筷子,夹起羊肉在已经煮开的汤里涮了一下,随后放到自己碗里,又换另一双筷子夹起来吃。

如果只有张纵和薛绍两个人,他倒是不用准备公筷,但李弘这位太子却有些特殊,并不是因为李弘的身份,而是他知道李弘有病,也不知道是不是传染病,万一是肝炎之类的就麻烦了,所以还是用公筷安全一些。

“张小郎君还真是心细如发!”李弘看到这里也不由得赞道,不过随即他就将三双公筷收起来又道,“大家围一起品尝美食,就不要在意什么礼节了,还是用一双筷子爽快些!”

李弘说着拿起自己的筷子,也学张纵的样子夹起羊肉在锅里涮了一下,随后蘸了调料放入口中,结果发现羊肉滑嫩之极,这让他也是眼睛一亮再次赞道:“果然美味,难怪三郎之前一直念叨着要来!”

李弘说着又涮了几片羊肉,张纵看着对方的筷子放进嘴巴又放进锅里,心中也十分的纠结:吃?还是不吃?这是一个问题。

相比张纵的纠结,旁边的薛绍却是大吃特吃,而且一边吃还一边招呼张纵,这让他也实在无法拒绝,最后心一横终于也下了筷子,反正有薛绍这个公主的儿子陪着,大不了大家一起死。

不过张纵一边吃一边也在着急,刚才薛绍已经说了,李弘来是要告诉自己关于父亲的事,可是对方现在只顾着吃,却根本没有开口的样子,他也不知道是不是该主动询问?

最后张纵终于想到一个办法,于是向旁边的薛绍狂使眼色,想让对方帮自己开口,却没想到薛绍这个吃货的心思全都放在火锅上,根本没看到他的眼色,这让张纵也十分的无语。

幸好李弘总算没让张纵失望,这时只见他忽然向张纵笑道:“之前我听三郎说,张小郎君想要打听关于你父亲的事?”

“正是,还请太子殿下为在下解惑!”张纵这时也松了口气,随即向李弘行礼道。

只见李弘这时沉思了片刻,随后这才再次开口道:“二十年前,你父亲的确在崇贤馆担任过学士一职,你肯定还没有出生,当时我也不过才三岁,也并不是太子。”

“不是太子!”张纵听到这里也是一惊,随即就想到了李弘之前的那位太子李忠,难道说自己父亲与这位前太子有关?

“不错,想来你也猜到了,那时的太子是我大哥李忠,而你父亲他……”李弘这时接着开口,不过刚说到这里,他却忽然一皱眉,右手也捂住了胸口,随即露出几分痛苦之色。

第十七章 冠心病

“太子你没事吧?”张纵看到李弘面带痛苦,当即也吓了一跳。

“不必惊慌,我没事!”只见李弘这时却冲张纵摆了摆手,随后长吸了几口气,但脸色却更加的苍白,额头也冒出不少的冷汗。

“表哥你的老毛病又犯了?”薛绍这时也终于停下筷子关切的问道。

“老毛病?”张纵听到这里也是一愣,随即就想到李弘的病情。

“表哥他从小就经常心口疼,就像是刀绞一般,御医想尽办法也治不好,这两年似乎又加重了。”薛绍向张纵解释道。

“心绞痛?”张纵猛然一惊,随即就看向李弘开口道,“太子心中绞痛时,是不是会向肩膀和手臂蔓延,严重时甚至连手指尖都是麻的?”

“你怎么知道?”李弘虽然胸口疼的要命,但听到张纵的话也露出惊讶的表情,他的病情其实是严格保密的,除了像薛绍这种亲近的人外,也只有给他治病的御医知道。

“咳,我父亲以前也有这个老毛病。”张纵干咳一声不太自然的道,只是李弘他们不知道,张纵说的父亲是他后世的父亲,老头有冠心病,心绞痛是最典型的症状,他的心肺复苏也是怕他犯病时休克,所以才特意学的。

“那倒是巧了,没想到张学士与我竟然得了同一种病。”李弘听到这里也是摇头苦笑道,他这个心痛病是天生的,从小就折磨着他,而且这两年愈加的严重,甚至无法处理政务,这也是他搬到芙蓉苑休养的主要原因。

“殿下先不要说话了,休息一下应该很快就会过去!”张纵这时站起来给李弘倒了杯水道,一般心绞痛的时间并不长,顶多也就是十几分钟,短的几分钟就会过去,当然这期间一定要停止活动休息,否则只会加重病情。

李弘点了点头,喝了口水也闭目休息,这次的发病时间倒是很短,顶多也就五六分钟,他脸上的痛苦之色也终于慢慢的消失了,最后终于长出了口气睁开眼睛道:“没事了!”

“早知道太子有这个病,刚才就不应该吃火锅的!”张纵这时也有些后怕的道,李弘有心脏病,饮食上就要格外注意,比如少盐少油,以清淡为主,而火锅却偏偏相反,万一李弘真要吃个好歹来,他可吃罪不起。

“为何我不能吃火锅?”李弘听到这里也有些奇怪的问道。

“呃?太子不知道?御医也没有叮嘱过你饮食上需要注意的地方?”张纵也同样有些奇怪的问道。

“御医倒是说过让我饮食清淡一些,但他们主要还是让我服药治疗。”李弘回答道。

张纵这才忽然反应过来,在这个医疗条件落后的时代,古人根本没有太多医疗方面的常识,而像李弘这种情况,张纵猜测对方十有八*九是冠心病,心绞痛只是外在表现,至于冠心病的治疗,一般是七分养、三分治,想要根治只能做手术。

“殿下,有些话我不知道当不当讲?”张纵犹豫了一下再次开口道。

“你不必有什么顾虑,有什么话尽管说!”李弘再次微笑道。

只见张纵这时再次犹豫了一下,随即似乎下定了决心终于抬头道:“我父亲与太子的病情十分相似,他在二十多岁时,曾经遇到一位神医,神医说我父亲的病无法根治,只能七分养,三分治,否则根本活不过三十,后来我父亲听从神医的建议,虽然没能戒掉酒,但也十分健康的活到四十多岁,可惜最后还是因酒而亡。”

“那位神医怎么说?”李弘听到这里也有些激动的追问道,他的病情越来越严重,特别是心绞痛发作的越来越频繁,有时会有一种濒死之感,这让他也时常担心自己命不久矣,现在听到张纵的父亲活到四十多岁,这让他立刻生出一股求生的欲望。

“第一,饮食一定要清淡,特别是盐,一定要少吃,刚才我看太子的口味颇重,这只会加重病情!第二,肥肉不要吃,像咱们刚才吃的羊肉就太肥,还有一些内脏也尽量不要吃,第三要戒酒,另外像浓茶、胡椒之类刺激性的东西也不要吃,最后每餐不能吃太饱,糖也不能多吃,避免身体发胖。”张纵将冠心病人在饮食方面需要注意的事项全都讲了出来。

“这……这也太残忍了,如果换成我的话,还不如让我死了算了!”旁边的薛绍听完张纵的话也是惊的目瞪口呆,对于他这个吃货来说,让他忌口还不如杀了他。

“那还有没有我能吃的东西?”李弘这时也是苦笑一声问道,御医虽然让他注意饮食,但却没有这么多忌口的东西。

“有,比如新鲜的蔬菜、水果,以及粗粮、海鱼、大豆等,这些都对太子的病情有好处,另外还有大蒜、山楂、黑木耳、大枣等。”李弘如数家珍的道,家里有病人就这点好处,病人的食谱他几乎都背下来了。

不过说起来也很有意思,后世张纵的父亲虽然有冠心病,医生也再三叮嘱他注意饮食、戒除烟酒,但刚开始老头还是我行我素,甚至和薛绍一样,觉得照医生的话去做还不如死了痛快,但后来有一次发病进了重症病房,医生都下了病危通知,万幸最终还是抢救回来,从那之后老头再也不提吸烟喝酒的事,连最爱吃的大肘子都戒了。

“算来算去,我唯一能吃的荤菜就只剩下海鱼了。”李弘再次苦笑一声,他口味偏重,自然也喜欢荤腥。

“其它荤腥不是一点也不能吃,但要尽量少吃,另外除了海鱼外,还有一种不能吃的鱼也对殿下的病有好处。”张纵再次笑道。

“不能吃的鱼?”李弘有些不明所以。

“我知道,是鲤鱼!”旁边的薛绍当即叫道,因为“鲤”与“李”同音,所以大唐的律法中明确规定,严禁百姓吃鲤鱼,甚至捉到鲤鱼也要放生,如果偷吃鲤鱼被抓住,肯定少不了一顿板子。

“原来是它!”李弘听到这里也反应过来,不过想到日后只能吃鱼和各种菜蔬瓜果为生,他也不由得露出犹豫的神色。

“太子殿下,你的这种病无法根治,只能缓解病情,关键在于七分养、三分治,只要做到上面这些,我想你的病情肯定会慢慢的好转!”张纵再次开口劝道。

历史上李弘死于哪一年张纵已经记不清了,但从他的年龄推算,估计不是今年就是明年。而两次接触下来,张纵发现李弘的确是个不错的人,所以才多说了几句,当然李弘愿不愿意听那就是他的事了。

只见李弘这时也露出沉思的表情,过了片刻只见他抬头向张纵道:“可否借一下笔墨,我想把小郎君之前的话记录下来,免得有所遗漏。”

“太子稍等,我去取笔墨!”张纵听到这里也十分高兴,说完站起来去了自己的房间。

“表哥你真的打算照张世兄的话去做?”这时薛绍终于忍不住向李弘问道,在他看来,什么都不能吃,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只见李弘这时沉默片刻,随即长叹一声道:“试一试也无妨,毕竟宫里的御医已经用尽了办法,但却连缓解病情都做不到,这段时间反而发病的愈加频繁,如果只是诫掉一些口腹之欲就能缓解病情的话,那怕一辈子吃素我也愿意!”

“可是……”

薛绍本想再说些什么,可是刚开口就被李弘再次打断道:“三郎,有时候我很羡慕你,因为你可以按自己的喜好做事,但我不行,我是大唐的太子,身上担着天下万民的重任,所以有些时候必须要做出一些选择!”

薛绍的年纪还不足以让他理解李弘话中的深意,不过他却能感受到表哥语气中的沉重,这让他也默默的点了点头不再开口。

这时张纵也取来笔墨,然后再次口述一遍,而李弘则亲自记录下来,除了饮食方面,另外还有其它方面的注意事项,比如适当的活动,但又不能增加身体的负担等等,反正张纵想到的都说了。

等到写完后,李弘将墨迹吹干,这才折起来放进怀中,然后站起来向张纵行了一礼道:“多谢小郎君传授治病良方!”

“也算不得什么良方,只不过是些生活上的习惯,一切还要看太子殿下自己的决心!”张纵也是笑道,其实他还知道一种真正能缓解冠心病的良药,理论上在这个时代也能研制出来,只不过理论归理论,实际上能不能制作出来他也不敢肯定,所以张纵才没敢说出来。

“小郎君客气了,关于你父亲的事,我现在就讲给你听,虽然牵扯到一些皇家的内幕,但我也不会对你有所隐瞒!”李弘这时坐直身子再次道,这让也张纵精神一震,终于要知道自己父亲当年的事情了。

第十八章 前太子党

张纵的父亲名叫张景之,二十多年前,他曾经是崇贤馆的学士,负责在崇贤馆教书,而崇贤馆则是为太子培养人才的地方,能在这里上学的人大都是皇亲国戚,或是朝中重臣之子,可以说十分的重要。

当时的太子名叫李忠,也是皇帝李治的长子,现任太子李弘的长兄,他本是宫人所生,只是当时的王皇后无子,所以将他过继为子,从而被立为太子。

然而王皇后却遇到了武媚娘这个对手,最后不但丢了后位,而且还死于武媚娘之手,据说她和萧淑妃被砍掉手脚装到酒坛之中,惨号数日而亡。

王皇后死了,李忠最大的依靠也就没有了,这也让他惶惶不可终日,东宫原来的属官也是人心离散,毕竟谁都知道李忠这个太子迟早都要被废,时任礼部尚书的许敬宗更是直接上书李治,明言要求废掉李忠,改立三岁的李弘为太子。

可以说当时谁都能看出李忠大势已去,偏偏在这个时候,崇贤馆的一位学士病故,如果放在平时,肯定有无数人抢破头,但在这个关键时刻,却无人愿意继任,而这时张纵的父亲张景之还只是直学士,崇贤馆中五品以上称为学士,六品下只能是直学士。

李弘介绍过上面的背景后,接着继续开口道:“当时我大哥只有十几岁,大概和三郎差不多大,也同样在崇贤馆中读书,在看到无人愿意担任学士之职时,心中肯定也十分的悲凉,也就在这个时候,你父亲张景之站了出来。”

“我父亲他做了什么?”张纵听到这里也露出关切的表情,之前李弘讲王皇后惨死时,为了避讳所以没讲那么详细,但这件事早就人尽皆知,张纵也知道武媚娘的手段狠辣,再加上朝中又有许敬宗等人为伍,所以李忠的处境也就不难想像了。

“你父亲主动要求担任学士之职,而且还亲自教导我大哥,无论在什么处境下都不能放弃学业,正是在他的教导与宽慰下,我大哥总算是振作了一些,也是在那时,我大哥将芙蓉苑的一个院子赏赐给你父亲,就是咱们脚下的这座花圃。”李弘说到最后也踩了踩脚下的土地。

张纵听到这里也总算明白了自家花圃的由来,不过紧接着他又再次追问道:“那后来呢,我父亲是不是因为前太子的事而丢了官?”

“不是丢官,而是他自己弃官不做!”李弘听到这里摇了摇头,甚至脸上也露出几分佩服的表情,“后来我大哥还是丢掉了太子之位,当时许多官员反对,比如时任太子中舍人的上官仪等人,而你父亲的反应最为激烈,他直接弃官从商,以此来明志!”

“原来如此!”张纵听到这里也明白过来,士农工商,官员的地位最高,商人的地位低贱,而他父亲张景之弃官从商,其实就是以行动向朝廷抗议,哪怕去做一个低贱的商人,也不愿意再做李唐的官员,这种气节也的确让人佩服!

“对于你父亲的风骨,父皇还是十分佩服的,曾经几次想要重新征召他为官,但都被他严辞拒绝了。”最后李弘再次道。

其实有些事李弘没说,比如他大哥李忠被父亲李治赐死,这也使得张景之更加不愿意为朝廷效力,后来也有人劝李弘收回张纵家的花圃,但李弘佩服张景之的风骨,所以也没有同意。

另外张景之一直住在李忠赏赐给自己的花圃中,同样也是在表示自己不忘旧主,哪怕李忠已经死了,他也要为李忠尽忠。

张纵听完之后也是默然无语,张景之是一个最正统的读书人,学士的地位虽高,但其实并没有什么实权,所以他也只能用弃官这种手段来表达自己的不满与抗争。

“多谢太子如实相告!”过了好一会儿,张纵这才站起来向李弘行礼道,子不言父过,当年的事涉及到李治和武媚娘,做为他们的儿子,李弘能把这些事情讲出来,已经十分的不容易了。

“小郎君不必客气,之前三郎向我展示了你的硝石制冰之法,刚才你又传授我缓解病情的良方,于公于私都让我十分感激。”李弘说到里忽然犹豫了一下,然后紧盯着张纵再次开口道,“不知小郎君想不想做官,若是你愿意的话,我可以帮你安……”

“多谢太子殿下的抬爱,只是在下年纪太小,于人情事故也一窃不通,恐怕无法胜任官职!”没等李弘说完,张纵就打断对方拒绝道。

张纵是真的不想做官,一来他刚穿越没多久,之前的张纵是个书呆子,他的记忆对张纵并没有太大的帮助,而张纵对大唐的各个方面也是两眼一摸黑,现在让他去做官,简直就是架在火堆上烤。

二来张纵也十分喜欢现在悠闲的生活,可以按照自己的喜好养花种草,更能以此为生,如果去做了官,说不定又要像前世那样忙的脚不沾地。

看到张纵拒绝,李弘也露出遗憾的表情,不过他也没有再劝说,其实张纵的身份也十分敏感,他父亲张景之是前太子李忠的人,而害死李忠的真正元凶其实是武媚娘,也就是李弘的母亲,所以如果张纵真的同意做官,李弘可能要面对他母亲的怒火。

天色不早了,李弘刚才发病了一次,虽然现在没事了,但他也需要回去让御医诊治一下,所以就起身告辞,张纵与薛绍一起送他离开。

看着李弘在内侍与宫人的拥簇下离开,薛绍忽然像个小大人似的长叹一声道:“有许多话表哥不方便说,不过当年忠表哥的事可是引得朝堂震动,更有不少人牵连其中,你父亲是一个,我娘也是一个。”

“我也正想问你呢,当年你们一家又是为何被贬到房州?”张纵这时拉着薛绍回到客厅再次追问道。

“唉~,这些事说来话长,当年忠表哥出生时,我娘还在宫里没有嫁人,甚至她还亲自带过忠表哥,所以在舅舅的那些儿子中,我娘最喜欢的就是忠表哥,另外我娘和王皇后的感情很好,可以说是闺中姐妹,后来忠表哥过继给王皇后,就是我娘从中穿针引线。”

说到这里薛绍再次长叹一声接着道:“本来我娘是一片好心,可是谁也没想到王皇后惨死,忠表哥也陷入困境,那时敢站在忠表哥一边的人不多,我娘就是其中一个,可是最终还是没能救下忠表哥的性命,这也让我娘对现在的武皇后恨之入骨,结果最后做了一件糊涂事。”

“什么事?”张纵急切的追问道。

“巫蛊!”薛绍这时抬头望天一脸无语的道,当时他才刚出生,还不记事,这些事都是他听别人讲的。

“我操!”张纵听到“巫蛊”这两个字时,也不由得爆了粗口,要知道巫蛊可是皇家大忌,当年英明如汉武帝,但就是因为巫蛊案,逼他的太子刘据、皇后卫子夫自杀,朝野上下受牵连着达到数十万人,可以说整个朝堂都被他清洗了一遍,史称“巫蛊之祸”。

“那时忠表哥刚被赐死,我娘认为忠表哥和王皇后一样,都是死于现在的武皇后之手,于是在家就扎了个草人,诅咒武皇后,结果不知道怎么被人告发,为此舅舅召我娘入宫对质,然后……”

薛绍说到这里忽然停了下来,这让张纵再次急切的追问:“然后呢?”

“然后我娘和舅舅大吵了一架,而且还十分爽快的承认,自己就是想咒死武皇后,结果把我舅舅气的半死。”薛绍说到这里脸上也露出后怕的表情,如果当时他娘被杀,那他们一家恐怕都难以幸存。

“长公主这脾气还真是……真是刚烈!”张纵听后也有些无语,印象中城阳长公主一直都是十分的和蔼可亲,却没想到她竟然还有如此任性的一面。

“最后的结果就是你们一家被贬到房州了吗?”张纵过了片刻再次问道。

“不是,我娘屁事没有,倒霉的是我爹,啥也没干就被我舅舅一下子贬到了房州做刺史。”薛绍说到最后也露出无语的表情,说起来他爹薛瓘才是最倒霉的一个。

“本来我娘完全可以呆在长安,但我娘一来生我舅舅的气,二来不忍心我爹一个人去房州受苦,所以就带我们一家一起离开了京城,呆了十年才回来。”薛绍最后再次介绍道。

张纵这时也露出沉思的神色,城阳长公主负气离开长安,与自己父亲弃官从商,其实都是在用行动表达自己的不满,可惜李忠已经死了,谁也无法改变这个事实。

在了解了当年的事情后,张纵总算是拨开云雾见明月,当年城阳长公主与自己父亲都是李忠那边的人,可以说是前太子党,所以他们两人相识也就不奇怪了。

“还有最后一个问题,长公主似乎很不喜欢太子,这到底是为什么?”张纵最后忽然又想到一个问题道,其实他这时隐约已经有了猜测,只是不知道对不对?

第十九章 长公主打广告(求推荐收藏)

天色已晚,张纵再次送薛绍离开,至于城阳长公主不喜欢李弘的原因,倒是与他猜的差不多,说起来李弘也挺冤的,王皇后与李忠的惨死,真正的元凶其实是武媚娘,但因为李弘是武媚娘的长子,又接任了原本属于李忠的太子之位,使得城阳长公主恨屋及乌,连带着也不喜欢李弘。

当然了,城阳长公主真正恨的人还是武媚娘,据薛绍说,他们家中严禁任何人提到武媚娘的名字,而且也是因为武媚娘,城阳长公主与皇帝李治之间也产生了一些隔阂。

比如城阳长公主去年就回到长安,但进宫的次数却屈指可数,哪怕李治经常派人召她进宫,但城阳长公主却依然找借口不去,整个大唐敢这么不给李治好脸色的人,恐怕也只有她了。

夜已经深了,李弘却还是睡不着,主要是今天得到的信息量有点大,特别是关于他父亲张景之,在原来张纵的记忆中,他父亲只是个好酒的花商,却没想到当年竟然还参与到大唐的权力核心争夺之中。

不过想想也不奇怪,当年李忠被废掉太子,张景之弃官从商时,张纵还没有出生,九年后李忠被杀,当时张纵也不过才三四岁,再加上张景之从来不提当年的事,张纵从懂事时起就被逼着读书,所以他对父亲以前的事一无所知也很正常。

接下来的几天里,薛绍时不时还会跑来蹭饭,张纵也依然每天摆着花摊,其实他现在已经不缺钱了,没有了债务后,他之前积攒了钱足以供他日常的开销,再加上城阳长公主送的那些谢礼,如果换成钱的话,估计得有数百贯之多,这些钱足以让他成为一个小富户了。

不过人活着总得找点事情做,再加上张纵本来就喜欢种花养草,将自己精心养大的花草分享给别人,也会让人产生一种成就感。

这天一早,张纵还没有起床,却被一阵敲门声给吵醒了,迷迷糊糊的他披上衣服,打着哈欠来到大门前,当他打开大门时,却发现门外站着一个精瘦的中年人,身后还有一辆马车,上面有两个家仆,看中年人的穿着,应该是富贵人家的管事之类的。

“可是张纵张小郎君?”只见中年人十分客气的笑着问道。

“正是,你们是……”张纵这时还有些迷糊,不知道对方为何这么早跑到自家门前?

“听闻小郎君这里有双色蔷薇,不知可否出售?”中年人再次问道。

“当然!”张纵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就算是买花对方也来的太早了吧?

“太好了!”只见中年人听到这里也露出一个笑容,当即向身后的仆从一招手,对方随即从车上抬下一个箱子,这时中年人才再次开口道,“这里是二十贯钱,不知可否让我挑两盆回去?”

“呃~?没问题。”张纵都被这笔天降横财给砸懵了,他做梦都没想到,竟然真的有人愿意花十贯的天价买一盆月季?

当下中年人进到花圃中,张纵带对方来到双色月季前,对方很快挑好了两盆,随后让人抬到马车上告辞离开,而直到对方的马车走出去老远,张纵也没从懵逼中清醒过来,甚至最后猛的掐了自己一下,因为他怀疑自己是在做梦,但剧烈的疼痛却告诉他,自己身处现实之中。

然而更让人震惊的还在后面,接下来的半个时辰里,马车一辆接着一辆,都是来买花的,而且一买就是两盆,本来张纵只嫁接了十盆月季,之前送给城阳长公主两盆,现在只剩下八盆,结果前面四个来早的买到了,后面再来的人只能空手而归。

其实除了月季外,张纵的花圃里还有嫁接的十盆菊花,只是这些菊花需要等到秋天才开花,现在只是一堆绿叶子,张纵怕出什么问题,所以没敢卖,毕竟来买花的管事一个个气度不凡,一看就知道背后的主人有权有势,万一卖出去的菊花出了什么问题,到时会给自己招来一些麻烦。

“你们来晚了,真的已经卖光了!”张纵无奈的对又一个前来买双色月季的人解释道,他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个了,反正这一早上他都没闲着,到现在连脸都没时间洗。

“那何时才会有新的双色蔷薇上市?”来人急切的追问道。

“这个可说不准,天气这么热,花草的长势也受影响,一般的蔷薇这个时节也不会开花了,更何况双色蔷薇,估计最少也得等到秋天吧。”张纵双手一摊再次无奈的道,没买到双色月季的人几乎每个都会这样问。

门外这个管事模样的人听到这里也露出失望的神色,不过这也没办法,要怪就怪他来晚了。

送走了这个失望而归的客人,张纵干脆找了块木板写上“双色蔷薇售罄”六个大字,不过他想了想又在下面加了一行小字“下批双色蔷薇需要等到秋后再上市”,随后他将木板挂在门上,这才关上门洗漱了一番。

“咚咚咚~”不过就在张纵正准备做点早饭吃时,却没想到外面又传来一阵敲门声,这让他无奈的走到门前打开门道,“真的已经卖完了,想买只能等到秋天……”

张纵话还没说完,却发现外面站的竟然是薛绍,而对方这时敲了敲门上的木板笑道:“世兄可知道为何你家的双色蔷薇卖的这么快?”

“难道和长公主有关?”张纵听到这里也隐约猜到了什么。

“不错,我娘不是从你这里拿了两盆双色蔷薇吗,昨天晚上她请了不少贵妇赴宴,在宴会上将双色蔷薇拿出来显摆,这帮女人整天屁事没有,就喜欢各种攀比,我有的你没有,那我就赢了,所以今天他们派人跑来买花也就很正常了。”薛绍再次笑呵呵的道。

张纵听到这里也终于明白过来,原来是城阳长公主帮自己打了广告,难怪一大早就跑来那么多人,不过紧接着他又有些奇怪的问道:“不对啊,你不是说你娘是辣手摧花吗,双色蔷薇竟然没被她养死?”

“要是我娘亲自出手,双色蔷薇肯定养不好,幸好我有个心灵手巧的好妹妹,这才让双色蔷薇幸存下来。”薛绍也只敢在张纵面前吐槽一下自己老娘,平时见到城阳长公主时,他可是比老鼠见到猫还要乖。

“你竟然还有个妹妹,多大了,漂亮吗?”张纵听到这里也是精神一震追问道。

“禽兽,我妹妹才十岁,你竟然想打她的主意?”薛绍白了张纵一眼道。

“别这么生气,我要是有妹妹,肯定介绍给你认识!”张纵再次开玩笑道,反正他又没有妹妹,空头支票谁不会开?

“好,这可是你说的,没亲妹妹总有堂妹、表妹吧,到时你可别忘了介绍给我认识!”薛绍当然知道张纵是在开玩笑,但还是装做认真的道。

张纵听到这里也是嘻嘻哈哈的糊弄了过去,说起来他和薛绍经过这几天的相处,早就熟悉了彼此的性子,开开玩笑、打打闹闹反而有利于增进友情。

不过在玩笑过后,薛绍终于想到今天来的正事,于是再次开口道:“我娘今天下午设宴,请世兄你过府一趟。”

“啊?怎么又请,上次不是已经送来那么多谢礼了吗?”张纵这时也露出惊讶的神色道,城阳长公主未免太客气了吧?

“我也不知道,昨天我娘找我问起你这里的事,结果忽然就说要请你过府一趟,所以我就亲自来请你了。”薛绍再次道。

“你早说啊,快进来帮忙!”张纵听到这里一拍脑门,拉着薛绍就进了院子。

“帮什么忙?”薛绍一脸不解的问道。

“当然是帮忙准备礼物了,我第一次登门拜访总不能空手去吧!”张纵理所当然的道,幸好前两天他又去曲江坊大采购,准备做点东西,现在刚好用上了。

第二十章 化学(求推荐收藏)

“见证奇迹的时刻到了!”张纵十分恶俗大喊一声,随即只见他将手中的一把盐粉撒进锅中。

旁边的薛绍这时也瞪大眼睛,随即就露出满脸不可思议的表情,只见随着盐粉被撒进去,锅中的“汤”上竟然结出一缕缕的白色丝线似的东西,而且这些东越来越多,最后结成一块一块的白色固体。

“好神奇,世兄你是怎么做到了?”薛绍这时一把抓住张纵的衣袖兴奋的追问道,虽然他是眼睁睁的看着张纵一步步的操作下来,但还是不明白其中的原理。

“这个叫皂化反应,简单来说,就是用强碱与油脂发生反应,从而制造出肥皂!”张纵笑着解释道,这是初中的化学知识,只要上过九年义务教育的人肯定都不陌生。

“啥叫强碱,肥皂又是干什么用的?”薛绍没受过九年义务教育,自然不明白张纵的话。

“强碱……”张纵刚想解释,但话一出口就卡了壳,因为想要理解碱,就必须明白酸,这也就涉及到酸碱度的问题,而想要让薛绍这么一个没有任何化学基础的人理解酸碱度,恐怕他得花上几节课的时间才行。

“咳,酸碱的问题太复杂了,等以后有空了再给你解释,接下来咱们还有不少的活要干!”最后张纵只能放弃解释,毕竟下午他要去见城阳长公主,所以必须快点把礼物做出来。

薛绍虽然满心的好奇,但听到张纵的话也没有再追问,这时肥皂已经盐析的差不多了,张纵将肥皂块捞出来放到一个小盆里,然后又烧了一锅水,这才将小盆放到沸水里,里面的肥皂块很快就融化成液体。

这时张纵将旁边一个小碗拿过来,里面装着一些暗绿色的液体,这是他将薄荷捣碎榨出的汁,带着一股强烈的薄荷香气,他将这些薄荷汁倒进融化的肥皂里,带上了薄荷香味的肥皂已经可以称得上是香皂了。

最后张纵将香皂倒进一个木头盒子里,里面被薄木片隔成四个小格子,等到香皂凝固后,拆掉木片再用小刀切掉边角,最后张纵就得到了四块散发薄荷香味的香皂。

“好香啊,这些就是肥皂吗,可以用来干什么?”薛绍看着这些淡绿色的香皂也再次好奇的问道。

“能吃!”张纵开玩笑道。

然而让张纵没想到的是,他的话音刚落,薛绍却伸手拿起一块就咬,他想伸手想阻止却还是晚了,结果只见薛绍一口下去却苦着脸道:“好难吃,就像蜡烛一样?”

“当然难吃,这东西是用来洗手洗澡的,另外你怎么知道蜡烛什么味道?”张纵有些无语,薛绍这个吃货真的是没救了。

“不要拿吃的和我开玩笑,否则后果很严重!”薛绍这时也十分委屈的道,他这个人有个毛病,见到能吃的东西就想尝尝味道,为此他也吃过不少亏,但就是改不了。

“这块就送给你了!”张纵把薛绍咬了一口的香皂塞到他手里,剩下的三块他留下一块自用,另外两块用一个精致的木盒装起来做礼物。

薛绍是个好奇宝宝,拿到香皂立刻试用了一下,刚才他帮忙做香皂时,手上也沾了不少油污,结果用香皂竟然一下子就洗干净了,这让他也惊讶的大叫道:“这香皂可比我平时用的澡豆强太多了!”

所谓澡豆,其实就是胰子,主要是用猪的胰腺做成,因为产量有限,价格极其昂贵,只有少数贵族用得起,之前张纵在坊市的店铺里见过,黑乎乎一个圆球,样子十分难看,不说清洁效果,光是从卖相上,香皂就完爆澡豆。

如果放在后世,提着两块香皂登门肯定显得十分寒酸,但在这个时代,香皂却是极为稀罕之物,别说香皂了,就算是买两块澡豆送礼都不丢人。

时间已经不早了,张纵提着礼盒跟着薛绍上了马车赴宴,说起来他也是第一次去薛绍家里,路上他也才知道,薛绍家住在永兴坊,西边就是皇城,从他家的大门出来,左拐就是皇城的延禧门,进到延禧门右转就是东宫,再往前就是太极宫。

坐了一个多时辰的马车,最后终于来到了城阳长公主府,马车从旁边的角门进去,在前院的小广场停下,张纵与薛绍一起下了马车,而这时他也抬头打量了一下这座长公主府。

相比张纵家旁边的芙蓉苑,眼前这座公主府在规模上可能小一些,但在建筑上却丝毫不差,远远望去宫殿楼阁林立,光是正对着的大殿就足有数丈高,任何人站在殿门前都会有一种渺小之感。

“亲王与公主府的建筑都有详细的规定,我娘其实很不喜欢这座大殿,觉得它太空旷了,但又拆不掉,只能留着了。”薛绍看到张纵在打量自家的大殿,当即也笑着解释道。

“是挺大的,你家的客厅就比我家的花圃还要大。”张纵指着大殿笑道,他说的也是实话,如果把这座大殿分成上下三层,估计都能开一个商场了。

当下薛绍带着张纵进到大殿中,早在他们进门时,城阳长公主就得到消息,所以这时也在殿中等候,张纵也急忙上前行礼道:“拜见长公主殿下!”

“不必多礼,这几日绍儿经常往你那里跑,倒是给你添麻烦了!”城阳长公主微笑道。

“长公主客气了,三郎与我一见如故,这几日也相处的十分愉快!”张纵说到这里将准备好的礼盒拿出来奉上道,“这是晚辈准备的一点小礼物,望长公主不要嫌弃!”

“人来就行了,还准备什么礼物?”城阳长公主听到这里也是再次笑道,她也的确没想到张纵会准备礼物,说完就准备让人收下交给管事处理。

不过就在这时,薛绍却快步上前道:“母亲您快打开看看,张世兄送的礼物可不一般,还是我帮着一起做的!”

“哦?那我倒是要看看你们准备了什么礼物?”城阳长公主听到这里也露出感兴趣的表情,薛绍这时也亲自接过礼物送到母亲面前。

不过当城阳长公主打开盒子,看到里面两块淡绿色的香皂时,脸上也露出疑惑的表情道:“这是何物?”

“娘,这叫香皂,就和澡豆一样,不过效果可比澡豆强太多了!”薛绍这时满脸献宝的表情再次道,他难得在母亲面前有表现的机会,这时自然十分的积极,甚至最后干脆现场演示,直接将手弄脏用香皂洗了一遍。

“真的这么干净!”城阳长公主拉着儿子白净的双手也是啧啧称奇,刚才薛绍用墨水弄脏了手,本来墨迹就很难洗,却没想到用香皂竟然一遍就洗干净了。

城阳长公主出身高贵,你就算是送金山银山人家可能也不稀罕,但香皂这种东西就不同了,不但稀奇少见,而且还十分实用,特别是对于一个喜欢干净的女人来说,香皂这东西简直就是千金不换的神器。

“这可是张世兄亲手做的,我在旁边打下手,但最后也没搞明白他是怎么制出来的。”薛绍这时再次介绍道。

“哦?这么神秘?”城阳长公主听到儿子的话,也不由得扭头看向旁边的张纵。

“其实也没什么神秘的,只不过是一些基础的化学反应而已。”张纵这时也笑着解释道。

“何谓化学?”城阳长公主却颇感兴趣的再次追问。

“化学就像它的名字一样,是一种研究事物变化的学问,比如铁为何会生锈、食物为什么会腐烂,粮食怎么变成酒等等。”张纵是个理科生,当年数理化生的基础还在,所以对化学的定义也是张口就来。

“这倒是有趣,那你告诉我,铁为何会生锈?”城阳长公主听到这里也对化学产生了很大兴趣,因为张纵举的例子十分常见,但却很少有人却考虑其中的原因。

“铁之所以会生锈,是因为铁与空气中一种名叫氧气的东西发生反应,变成了另一种物质,也就是铁锈,在化学上称之为氧化反应,说起氧化反应,其实也很常见,比如咬了一口的苹果会变色,火焰的燃烧,甚至是我们人的呼吸。”张纵干脆简单的普及了一下化学基础。

“人的呼吸也是你说的那个什么……氧化?”城阳长公主再次大为惊奇的问道,张纵讲的这些东西她是闻所未闻,甚至超出了她的想像。

“不错,人吸进去氧气,与体内的废物发生氧化反应生成废气,再把这些废气呼出体外,如果把人装进一个密封的大箱子里,用不了多久,人就会窒息而亡,另外火焰也是一样,把一个蜡烛放进坛子里,然后封上口,到时氧气烧完,不用人吹蜡烛自己就会熄灭。”张纵最后又举了两个实例道。

“没想到这些常见的事情中竟然还蕴含着如此深刻的道理!”城阳长公主听后也大为赞叹,随即她又十分好奇的向张纵追问道,“你这东西都是向谁学的?”

第二十一章 占城稻(求推荐收藏)

“向谁学的?”张纵这时也暗呼糟糕,刚才他只顾着显摆了,却忘了还有这个问题,幸好他还有些急智,很快就应对道,“我从小就被父亲关起来读书,各种杂书都有所涉猎,化学就是我结合书上的内容,再加上自己的一些思考总结而成。”

“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当年你父亲最喜欢收藏书籍,而且最喜欢收藏那些孤本、绝本,崇贤馆的藏书估计被他抄录了不少。”城阳长公主倒是没有怀疑,当下也再次笑道。

张纵听到这里也是松了口气,同时在心中也再次感谢了自己那位便宜老爹,说起来张景之的确有不少的藏书,这个时代还没有出现大规模的印刷术,书籍只能靠人力抄写,张景之的藏书大都是他自己抄录而成,可惜几年前家中失火烧毁了大半,剩下的少部分也在去年被张纵卖了,现在想找都找不到了。

“来人,开宴!”正在这时,城阳长公主再次开口吩咐,而张纵与薛绍也分左右落座,随即各式菜肴如同流水般被送上,酒宴也正式开始。

张纵其实很好奇,不知道城阳长公主今天为何宴请自己,但这时却又不好意思直接问,只能耐下性子与对方闲聊,等到酒宴吃到一半后,城阳长公主这才让周围的乐师、仆人退下,整个大殿也只留下她和薛绍、张纵三人。

“我听绍儿说,太子有意招揽你为官?”只见城阳长公主看了薛绍一眼,随即这才向张纵问道。

没等张纵开口,旁边的薛绍却是抢着回答道:“娘,表哥虽然有意招揽,但张世兄并没有同意。”

“你不许说话!”城阳长公主却是狠狠的瞪了薛绍一下,这下把他吓的也立刻缩回座位再也不敢乱插嘴。

“当时太子也只是一时心血来潮,不过我觉得自己年纪太小,又对官场一窍不通,所以就没有同意,太子后来也没有再开口。”张纵这时也老老实实的回答道。

“你没有答应最好,其实你若是愿意为官,我倒是可以帮你安排,不过你最好不要与东宫走的太近,免得惹来麻烦!”城阳长公主这时颇为语重心长的道。

“这是为何?”张纵听到这里也是好奇的追问道。

“你难道没听说过‘北门学士’的传闻?”城阳长公主忽然长叹一声反问道。

“北门学士!长公主您的意思是……”

张纵听到这里也是怵然一惊,甚至感觉后背有些发凉,所谓“北门学士”,其实是武媚娘召学士元万顷等人入宫,名为编书,实际上参决奏疏,以分宰相之权,因为大唐三省六部大都在皇城之南,而元万顷等人却从皇城北门入宫,所以才被称为“北门学士”。

可以说北门学士是武媚娘建立起来,直接属于她自己的一套行政班子,也是她正式插手朝政的标志,不过从法理上来说,李弘才是皇位的继承人,现在皇帝李治病情加重,朝政也应该由李弘来打理,可是现在武媚娘插手,面对皇权,他们母子肯定会因此而产生间隙,甚至演变成母子争权的局面。

“不错,你比你父亲更聪明,陛下的病情加重,本来应该由太子接手朝政,可是太子的身体也不好,结果后宫中那个野心勃勃的女人就忍不住要伸手了!”城阳长公主看到张纵这么快就反应过来,当即也点头赞许道。

张纵这时也感觉一阵后怕,武媚娘与李弘争权,正所谓神仙打架、凡人糟殃,哪怕他们母子间的一点小风波,就可能让下面死一片人,如果张纵真的答应李弘去东宫为官,到时说不定他也会受到涉及。

“多谢长公主提醒!”张纵擦了擦额头的冷汗,随即站起来向城阳长公主感谢道。

“不必客气,你觉得我刚才的提议怎么样?”城阳长公主轻轻的摆了摆手,随即再次追问道。

“呃?什么提议?”张纵实在想不起来刚才城阳长公主有什么提议?

“做官啊!你家就在芙蓉苑边上,之前又接触过太子,说不定日后会被卷进这场风波之中,所以我觉得你最好还是离的远一点,比如我可以给你安排一个外地的官职,这样即可以躲避这几年的风波,又可以在外面熬资历,等日后情况稳定了,我再找机会将你调回来,你觉得如何?”城阳长公主理所当然的再次道。

“这个……”张纵本以为城阳长公主只是随口一提,没想到她竟然当真了,不过他真的不想做官,更不想舍弃现在刚刚安定下来的生活。

“母亲,我觉得张世兄现在挺好的,而且他也说过最喜欢种花养草,相比之下,做官又累又操心,远不如现在来得舒服!”这时薛绍却再也忍不住开口劝阻道,如果张纵离开京城,他找谁蹭饭去?

“闭嘴!做花匠有什么前途,只有进入官场,日后才有机会建功立业、光耀门楣,同样也不会辱没了张学士的名声!”城阳长公主却再次训斥道,薛绍虽然是她最宠爱的小儿子,但平时的管教也十分严格,这点从薛绍对她的畏惧上也能看出来。

“那个……我觉得其实做花匠也不错!”张纵这时犹豫了一下终于也把自己的心里话讲出来了。

城阳长公主听到张纵的话也是一皱眉,随即面带不悦的道:“刚才我还夸你聪明,怎么这么一会又犯糊涂了,当年你父亲弃官从商只是为了明志,并不是真的想做花匠,现在你有更好的选择,哪怕再怎么低微的官员,也比一个小小的花匠要强上万倍!”

“长公主您说的不错,从地位上来看,花匠的确比不上官员,但园艺本来就属于农业的分支,我可以培育出新品种的花卉,也可以将这些技术用于粮食作物的改良,如果能将一种粮食的产量提高,哪怕只是提高一点,也能造福天下万民!”

张纵也开始为自己的行业辩解道,他是真的喜欢园艺,如果可以的话,他真的想一辈子都做个小花匠,至于做官这种苦活谁爱干谁干。

不过对于张纵的话,城阳长公主却是嗤之以鼻道:“农业为立国之本,这个我自然知道,朝廷也曾经组织各地修农书、育良种,可惜收效微乎其微,光凭你一人能做出什么?”

如果放在别人身上,恐怕真的会被城阳长公主给问住,不过身为穿越者的张纵却早有准备,只见他自信的一笑道:“我一人的确改变不了什么,但我却知道这世界上哪里有良种,比如在交州之南的林邑,那里有一种良稻,耐旱、不择地,而且五十天就可成熟,若是引进南方等地,可以使当地一年两熟甚至是三熟!”

“此话当真!”城阳长公主听到这里也激动的一下子站了起来,不过脸上还带着几分怀疑之色。

“我愿以项上人头做保!”张纵十分肯定的道,他所说的其实就是历史上大名鼎鼎的占城稻,本来这种稻种是在宋朝时引进的,使得宋朝的粮食产量大增,所以宋朝的领土虽然不到盛唐的三分之一,但人口却比盛唐多出数倍。

看到张纵如此肯定,城阳长公主也不由得再次激动起来,若是真的有这种良稻,到时在大唐南方推广,到时还不知道能养活多少人,遇到灾荒年时,朝廷也不用担心无粮可调了!

想到这里,城阳长公主也立刻抬头道:“绍儿,你先陪着张纵,我去去就回!”

城阳长公主说完向张纵点了点头,随即就迈步离开了大殿,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张纵却还有些不明所以的向薛绍问道:“你娘干啥去?”

“还能干什么?当然是派人马上去你说的那个林邑取稻种了,毕竟这么大的事情,可不能光靠一张嘴去说,必须得有实物才行!”薛绍不愧是亲生儿子,对自己老娘的心思是一清二楚。

张纵一想倒也觉得很对,推广稻种不是一两个人的事,必须得交给朝廷有组织的去推广,而想要说服朝廷,就必须得拿出实物,城阳长公主的身份虽然尊贵,但毕竟没什么实权,所以这种事她也必须要慎重才行。

也就在张纵与薛绍聊天之时,城阳长公主府的侧门忽然有几匹快马飞奔而出,马上的巴士快马加鞭,沿着宽阔的朱雀大街一路狂奔,从明德门出城之后,这帮人也沿着官道一路向南方狂奔而去。

第二十二章 救?还是不救?

“我觉得你还是再考虑一下,做了官也不耽误你养花种草啊!”去而复返的城阳长公主却还是没有放弃,这时再次开口劝道。

“多谢长公主的好意,不过我觉得自己还没有做好准备!”张纵也有些无奈的再次推辞道。

“那个……”

正在这时,旁边的薛绍似乎有些憋不住了,不过他刚一开口,城阳长公主就瞪了过去,如果放在之前,薛绍肯定会吓的不敢开口,不过这次他却鼓起勇气上前一步道:“母亲,我是想告诉您,张世兄其实是做不了官的!”

“为何?”城阳长公主听到儿子的话也愣住了。

“很简单啊,张世兄的父亲弃官从商,所以他就是商人之子,而大唐律法规定,商人及子嗣不得为官!”薛绍开口解释道,他也是刚想到这一点。

“这是哪个混帐定的律法?”城阳长公主勃然大怒道,其实她也知道有这条律法,但之前却根本没想到张纵也受这个限制。

“这……这是太宗皇帝亲口对房相说的,后来就写进了律法中。”薛绍这时小声的道。

这下城阳长公主也燥的满脸通红,她也没想到竟然把自己的亲爹给骂了,底下的张纵和薛绍对视一眼,两人都是想笑又不敢笑,憋的十分辛苦。

“不就是商籍吗,我找人去给你改!”城阳长公主这时有些恼羞成怒的再次道。

“娘,其实不用您改,张世兄的父亲本来是官员,按照大唐律,官员若是经商,虽然也会受到处罚,但只要三年内不再经商,就可以恢复官籍,所以您只需要耐心的等三年,三年后张世兄就不再受商籍的影响了。”薛绍这时再次开口道。

“不对啊,我现在也卖花草,不同样也是商人吗?”张纵这时忽然有些疑惑的问道。

“不一样,你父亲是主动弃官从商,给自己入了商籍,但你今年刚成年,籍贯可以修改,你家有自己的花圃,其实严格来说根本不算商人,可以说你是花匠,属于工匠的一种,也可以说你是花农,属于农人,具体属于哪一种就看怎么操作了。”城阳长公主这时也冷静下来分析道。

“对啊,给张世兄改籍倒是小事一桩,但他父亲弃官从商却有不少人知道,这点没办法改,就算母亲您强行给世兄安排了官职,日后若是有人借这件事发难的话,恐怕对世兄也十分不利,所以我觉得母亲您还是耐心的等三年再说!”薛绍再次开口劝道。

张纵听到这里也不由得心中暗赞,自己总算没有白做那么多菜,薛绍这小子除了吃外,这口才也是一等一的。不过转念一想,薛绍的本事好像都在一张嘴上了?

城阳长公主这时也终于被说动,只见她犹豫了好一会儿这才无奈的点头道:“好吧,倒是我之前考虑不周了,这个官就先不做了,咱们还是来谈一谈生意的事吧!”

“生意?啥生意?”张纵显然无法跟上城阳长公主的思路,刚才还劝说自己做官,怎么一转眼就跑到生意上了?

“当然是香皂的生意!你的香皂效果比胰子强上数倍,卖相又漂亮,如果制造出来拿到脂粉铺里,肯定会引起无数人的疯抢!”城阳长公主这时笑吟吟道。

“没问题,不过长公主打算怎么合作?”张纵听到这里也明白过来,当即就点头同意道。

其实除了香皂外,张纵手中还有许多赚钱的办法,比如白糖的制法、煤的应用等,但之前他无权无势,根本不敢拿出来,毕竟光是一个双色月季和花圃,就引来了许牙郎和刘监史这两头饿狼,如果再拿出其它赚钱的办法,那简直就像一个小娃娃抱着金子走在闹市之中,到时他恐怕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你出香皂的制造之法,其它的事情你不必操心,日后赚的钱对半分如何?”城阳长公主想了想建议道。

“不行!”张纵听到这里却是立刻拒绝,“在商言商,我只是以技术入股,占一半的份子实在太多了,这不是长久之法,所以我只要占两成就行了!”

张纵主动减少自己的占股并不是矫情,而是一种十分聪明的做法,因为他打算将城阳长公主当做一个长期的合作伙伴,日后还有更多的生意可以合作,自己总不能每次都占她的便宜,所以干脆从一开始就公事公办,毕竟后世的专利入股顶多也就占两成的股份。

“两成太少了,三七吧,你三我七如何?”城阳长公主似乎也猜到了张纵的心思,当下也是一笑道。

“即如此,那张纵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张纵想了想也爽快的同意,三七与二八相差不大,大不了以后合作再让出点利益就行了。

“对了,大唐不是严禁贵族和官员经商吗,公主这样做不会有问题吧?”张纵忽然想到之前薛绍的话,当即再次追问道。

“嘿嘿,世兄不必担心,整个长安城的贵族之中,哪家没有几间店铺或产业,比如咱们之前去的青木楼,背后其实是纪王家的产业。”薛绍这时却上前一笑道,纪王李越是李世民的第八子,也就是薛绍的舅舅。

张纵听后也连连点头,其实之前他隐约也听说过一些贵族经商的事,毕竟律法再严,也架不住钻空子的人,大唐的贵族生活奢华,如果没有自己的产业,光靠朝廷发的俸禄恐怕根本无力支撑。

时间已经不早了,正事也聊完了,所以张纵就起身告辞,城阳长公主就让薛绍送张纵回家,至于香皂作坊的事不用他操心,过几天她会安排几个工匠去张纵那里,到时他只需要教会这些工匠制作香皂就行了。

“世兄,你真的要和我娘合作开作坊?”回去的路上,薛绍还有些好奇的追问道。

“那当然,我以前不是说过吗,要多挣钱重修家里的房子,现在我的钱可不够。”张纵双手一摊道,无论哪个时代,钱这东西都是越多越好。

“你还真打算建房娶妻生子啊?”薛绍有些无语的问道。

“娶妻生子有点远,不过建房子倒是真的,现在家里的生活环境实在太差了!”张纵这时难得露出认真的表情道,不说别的,抽水马桶得有吧,现在他越来越觉得,马桶简直是人类历史上最伟大的发明。

“我觉得你那里挺好的,有吃有喝,而且又没人管着,简直比我强太多了。”薛绍说到最后也露出感伤的神色,他平时被城阳长公主管的太狠了,只有到了张纵那里,才能彻底的放松下来。

“你是长公主的儿子,她自然要管着你,如果你只是一个不相干的人,恐怕长公主也不会费那个心了。”张纵想了想开口劝道,他毕竟两世为人,也更能体谅城阳长公主的心情。

薛绍其实也懂张纵的话,只是他听完后却是长叹一声,久久没有再开口。世人皆苦,李弘曾经说过很羡慕薛绍,而薛绍则羡慕张纵的自由,当然他们两人身上,也有张纵羡慕而不可得的东西。

回到家中,张纵目送着薛绍的马车离开,这才回到家中,之前因为时间来不及,制香皂的东西还没有来得及收拾,趁着天还没黑,张纵挽起袖子打来水,将一些用过的东西清洗后摆放好。

不过当张纵看到锅里的废液时,却露出犹豫了表情,这些废液就是盐析出肥皂后留下的,里面还有不少的杂质,看起来有些混浊,就像是一锅污水似的。

“皂化反应后,留下的废液其实是甘油与水的混合物,甘油这东西倒是有大用。”当下张纵摸着下巴自语道。

甘油的用处极大,别的不说,它本身就是一种极佳的护肤品,另外如果用硝酸与甘油反应的话,就会产生大名鼎鼎的硝化甘油,没错,就是诺贝尔搞出来的那个炸药。

硝化甘油虽然以炸药闻名,但其实很少有人知道,这东西还是一种很好的药物,它的作用是扩张血管,是心绞痛的特效药,也就是说,如果能把硝化甘油搞出来,就可以大大缓解李弘的病情,再结合饮食上的禁忌,他甚至可以像普通一样生活,再也不用担心病痛的困扰。

“硝酸倒是能搞出来,硝化甘油也不难,但是……”

张纵这时却又犹豫起来,因为他想到城阳长公主之前的警告,武媚娘野心勃勃的插手朝政,李弘是她最大的阻碍,如果李弘死了,武媚娘将是最大的受益者,但如果自己治好了李弘的病,恐怕会彻底的得罪武媚娘,从而成为对方的眼中钉、肉中刺。

救?还是不救?张纵看着眼前的这锅废液,脸上也露出万分纠结的神色。

第二十三章 硝酸甘油

东方的天际微亮,张纵就早早起床,天气依然闷热,哪怕他在房间里摆了冰盆,但醒来后依然出了一身的汗,衣服粘在身上十分难受,于是他索性把衣服脱了,打了水洗了个晨澡,现在香皂有了,个人卫生也终于有保障。

洗完澡后,张纵回到房间梳好发髻,刚开始时,他对自己的长头发还很不适应,不过现在慢慢的也学会了梳发髻,虽然他也想过把头发剃短,但这个时代可不流行短发,他也不想成为别人眼中的异类,所以只能随大流了。

梳好头发后,张纵犹豫了一下又拿起桌子上的一个小瓷瓶,然后从里面倒出一点无色透明液体,然后用双手揉搓均匀,但最终他也没敢抹在脸上。

瓶子里正是皂化反应后产生的甘油,张纵最终还是把废液过滤干净后加热,因为甘油的沸点远比水要高,所以最后得到了浓缩的甘油,大部分都被他储存起来,瓶子里的是他取出的一点甘油,加蒸馏水稀释后做为护肤品使用。

其实高浓度的甘油是有毒的,不过一般的甘油水溶液对人体是无害的,哪怕直接喝也没问题,而且甘油可以保湿、滋润皮肤,是不错的护肤品,只是张纵现在只敢用手做实验,暂时还不敢抹到脸上,毕竟万一毁容可就麻烦了。

早饭过后,张纵像往常一样修剪家中的花草。前段时间他与城阳长公主合作生产香皂,对方也很快派工匠来学习,虽然这些工匠不懂其中的化学原理,但只要他们记住了操作步骤,同样也能把香皂制造出来。

制造香皂的原料也很简单,主要就是石灰、天然碱,这两种原料加水混合,可以生成烧碱,也就是氢氧化钠,这种强碱可以与油发生皂化反应,从而产生香皂。

在上面这些原料中,最贵的就是油了,大唐这个时代油脂的来源比较少,哪怕是不能吃的灯油,价格都不便宜,所以香皂的价格肯定也不会低,估计一般人家用不起,不过长安城最不缺的就是有钱人,他们才是香皂最大的消费群体。

前两天薛绍带来消息,香皂作坊那边也准备的差不多了,原料也都运到了,估计过几天香皂就要正式上市了,第一批产量不会太多,毕竟需要试一下市场的反应,不过城阳长公主做为长安城中的顶级贵妇,一向都是引领着长安城的潮流,只要她在贵妇中做个小推广,到时香皂肯定会很快的打开销路。

正所谓想什么来什么,就在张纵刚想到薛绍,忽然就听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最近因为天气炎热,已经没什么人来买花了,所以花圃的生意也停了,现在听到敲门声,张纵几乎可以肯定来人是薛绍。

当下张纵放下剪刀,来到门前打开门,外面果然是薛绍,只是不同的是,他身后跟着几个仆人抬着一个体积颇大的东西。

“世兄,你要的东西我已经让人打好了,你看看对不对!”薛绍看到张纵也立刻一指身后那个巨大的东西道。

“快进来再说!”张纵看到仆人抬着的东西也露出惊喜的表情,随即请他们进到院子,几个仆人放下这东西后,也全都被薛绍赶到门外,他来张纵这里一向不喜欢有人跟着。

张纵这时也兴奋的围着这个薛绍送来的东西转了几圈,只见这东西是个一人高的圆柱体,但却分为数层,上下都有开口,一根细长的管子从中间伸出来,使得它整个看起来像是一个巨大的圆柱形茶壶。

“世兄,这东西到底是干什么用的,现在你应该可以告诉我了吧?”薛绍这时好奇的追问道,之前张纵托他帮忙找铁匠,为的就是打造这么一个东西,但却又不愿意告诉他这东西的用途,这也让他更加的好奇。

“这东西叫蒸馏器,它的用处可大着呢!”张纵十分兴奋的介绍道,他早就想把蒸馏器搞出来了,倒不是为了做蒸馏酒,而是想把精油蒸馏出来,毕竟他的花圃最不缺的就是鲜花,通过蒸馏就能制作出精油,而有了精油,制作香水就十分容易了。

“对了,我要的另一种东西做好了吗?”张纵这时忽然又想到另一件事,于是再次开口问道。

“做好了,在我这呢!”薛绍听到这里也终于想起来,只见他伸手从怀里掏出一根筷子粗细的“u”字形铜管,。

张纵接过铜管也仔细的打量了一遍,发现整个铜管应该是用铜片卷成,接口处严丝合缝,别的不说,光是这份技术就可以称得上一绝。

说起来像张纵手中的这种管子,在后世简直一抓一大把,金属的、玻璃的、陶瓷的,等等各种材料都能找到,但在大唐这个时代,张纵想买都买不到,甚至一般的工匠根本打造不出来,最后只能托薛绍找能工巧匠,花费了不少的时间和精力才打造出一根这么细的铜管。

“世兄,你要这这么细的铜管又打算做什么?”薛绍这时再加不解的追问,本来他以为这根铜管是旁边这个蒸馏器上的零件,不过现在看来好像并不是。

“你跟着我来就知道了!”张纵检查过铜管没发现问题后,当即也转身就走,蒸馏器暂时还用不上,不过这根铜管却是他急需的东西。

薛绍也好奇的跟上,只见张纵带他进到客厅左侧,这里本来是薛绍父亲的书房,现在被他腾空了,里面只摆放了一张桌子,桌子上摆放着一些奇怪的东西,比如炭炉、瓷瓶之类的,薛绍打量了半天也搞不清楚这些东西是干什么用的?

张纵这时兴奋的拿起炭炉上的瓷瓶,瓶口本来有软木塞,他取下塞子后,用工具在中间钻孔,这才把铜管穿过软木塞,随后他又将旁边的一个瓷瓶拿起来,将里面一种白色的晶体倒进原来的瓷瓶,这种晶体是他提纯过后的硝石,也就是硝酸钾晶体。

瓷瓶装了硝石后,张纵这才把软木塞盖上塞紧,至于铜管的另一头,则被他放到另一个宽口瓷杯里,这个瓷杯里装着一种无色液体,正是他之前制作的甘油溶液。

做好了上面这些准备后,张纵这才把炭炉点燃,随着火焰的燃烧,炭炉上那个装着硝石的瓷瓶开始受热,这其实就是化学中常用到的干馏,也就是将材料隔绝空气加热,从而让材料分解。

一般情况下,硝酸钾加热分解,只会产生氧气,但是在干馏状态下,却会产生二氧化氮气体,这些二氧化氮遇水则会生成硝酸。

随着瓷瓶被加热,张纵也变得有些紧张起来,虽然上面这些理论是可行的,但他的实验条件实在太差了,比如没有玻璃器皿,所以他只能用瓷器代替,现在根本看不到瓶中的反应。

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张纵发现伸进甘油溶液中的铜管开始出现气泡,刚开始可能是膨胀的空气,但后来气体越来越多,而且他也明显闻到一种刺鼻的气味,显然硝酸应该出现了,甚至他已经看到溶液的底部已经出现一些油状物了。

看到这里,张纵也不由得更加兴奋,他需要的甘油数量不多,甚至做为药物时,硝酸甘油的浓度极低,好像只有百分之零点几就行,因为这东西是剧毒,吸入一点就能让人产生反应,过量会让人、昏厥、精神错乱,更严重一些甚至会死人。

这时薛绍也一脸好奇的看着张纵做实验,只是他什么也看不懂,最后更是伸长脖子想看清宽口瓷杯里是什么,结果被张纵一把拉到后面道:“离远点,这东西剧毒!”

张纵的话也把薛绍吓了一跳,急忙退到后面,不过张纵其实是有些夸张了,硝酸甘油虽然有剧毒,但一般只有身体接触才会中毒,而且硝酸甘油的密度比水大,现在都沉在液体的底部,也不容易挥发出来,除非有人把宽口瓷杯里的液体都喝了,否则根本毒不死人。

等到宽口瓷杯中冒出的硝酸气味越来越浓,底部的硝酸甘油也越来越多时,张纵这才把火熄了,然后将装着硝酸甘油的宽口瓷杯拿起来,考虑到里面可能还有没有反应的硝酸,所以张纵又往里面加了一些甘油,确保硝酸反应完全,毕竟这东西是药,甘油多一些没问题,但硝酸如果多了,却会烧伤皮肤。

“世兄,这……这里面是什么东西?”薛绍这时有些敬畏的凑到张纵身边问道,正是因为他看不懂张纵的操作,再加上张纵说这东西有剧毒,所以才让他产生了敬畏之心。

“这个是治疗太子心绞痛的良药!”张纵自信的一笑道,之前他虽然有过犹豫,但经过这段时间的考虑后,他决定还是帮李弘治病,并不仅仅是因为他对李弘的印象很好,另外还有一个十分重要的原因。

第二十四章 稻种送来了

则天大圣皇帝,这是神龙政变后,皇帝李显给被逼退位的武媚娘,加封的封号,同时也是武则天这个名字的来源,事实上对于武则天来说,她可能更喜欢自己给自己加封的“圣神皇帝”封号,武则天这个名字,对于她来说可能更像是一种失败者的羞辱。

不过无论名字的由来如何,武则天的头顶上依然闪耀着无数的光辉,其中最耀眼的自然就是“中国历史上唯一正统的女皇帝”称号。

另外武则天在当政时,也的确做出一些政绩,比如不拘一格提拔人才,使得一些出身低微的人才得以登上历史舞台,大力打击了世家大族的势力等等。

虽然唐朝之后的许多史学家对武则天的评价不高,但在张纵所处的后世,却有许多人为武则天平反,毕竟光是历史上唯一女皇帝这个噱头,就足以吸引不少人的眼球,而那些为她平反的人,也借此赚到了不少的关注与流量。

但是无论后世的人再怎么夸,武则天本身的缺陷却无论如何也无法弥补,别的不说,光是领土的变化就足以将她打回原形,比如李治在位时,大唐的疆域达到了顶点,但在武则天当政的末期,整个大唐的领土却缩水了将近三分之一,几乎将大唐的盛世打断。

之所以丢失了那么多的领土,最根本的原因就在于武则天上位后,对内大肆屠杀能臣名将,对外态度软弱,只知一味的妥协退让,连本已灭亡的突厥也死灰复燃,这也导致大唐内忧外患不断,边境线更是一退再退。

后来李隆基上位,后期的他虽然毁掉了盛唐,但前期他却可以称得上是一代雄主,可是哪怕他前期再怎么努力,也没能恢复大唐鼎盛时期的领土,这正是武则天种下的恶果。

张纵很清楚武则天当政后,整个大唐经历了什么,李唐皇族被屠戮与他没有太大关系,可是有太多的名臣能将却因为反对武则天被杀,而武则天之所以不拘一格的提拔人才,也是因为她实在无人可用,只能从底层提拔人才,以帮助她统治这个庞大的帝国。

可以说武则天当政时期,是大唐的一场浩劫,几乎将大唐盛世打断。张纵穿越到这个时代,本来也一直没有什么大的理想,可是在遇到李弘后,他却有了新的想法。

李弘是不是一个好皇帝暂时还不知道,但至少他在太子时,朝野上下对他的风评都是极佳,之前监国也做的很好,再加上张纵与他两次的接触,感觉对方是个不错的人,如果他能顺利接位的话,大唐也可以免去一场浩劫。

另外张纵还有一种冥冥之中的感觉,李弘得的是冠心病,偏偏他就懂得冠心病的治疗办法,而且他穿越后还成为李弘的邻居,就好像上天故意安排他来救李弘似的。

张纵虽然不信神佛,更不相信自己的命运会被操纵,但上面的这些事情还是太巧的,巧到他也要慎重的考虑一下,最终的结果就是他决定救李弘,于是就有了之前他制造硝酸甘油的操作。

“世兄,刚才你不是说这东西剧毒吗,怎么现在成了治疗表哥的良药了?”薛绍这时却皱紧眉头问道,张纵的话明显前后矛盾。

“是药三分毒,你要是把这瓶全都喝下去,不死也得疯,不过如果一次只用一点,而且使用方法正确的话,非但不会中毒,而且还会大缓解太子的心绞痛症状!”张纵这时耐心的解释道。

“有道理!”薛绍听完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不过就在这时,张纵忽然做出一件让薛绍大惊失色的事,只见他将瓶子里的液体倒出一点在手心,然后拉开衣领在胸口揉搓起来。

“世兄你做什么?”薛绍一把抓住张纵的手臂道,虽然张纵说了这东西是药,但毕竟有毒,张纵这么做难道就不怕中毒吗?

“放心,我只是试试药效。”张纵笑着解释道。

硝酸甘油有三种用法,第一种是口服,但这个口服并不是吃进肚子里,而是含在舌头下面,这种方法见效最快,一般三五分钟就能缓解心绞痛的症状。

第二种则是喷雾,见效也很快,唯一的问题就是短时间内不能连续使用,否则容易出现不良反应,当年他父亲用的就是用的这种办法。

最后一种则是涂抹在胸口,这种办法见效虽然慢,但却最安全,而且效果也更持久,所以张纵才使用了这种办法。

硝酸甘油是油状物,密度比水大,所以瓶子里的液体分为上下两层,上层主要还是水,而硝酸甘油微溶于水,也就是溶解度小于百分之一,这也刚好是硝酸甘油药用的浓度,所以张纵才会那么大胆的直接使用上层的溶液。

而随着硝酸甘油溶液的涂抹,张纵也慢慢的感觉到心跳开始加快,面颊与颈部发热,脑子也微微有些眩晕,就像一口喝了二两老酒一般,这些都是硝酸甘油溶液产生的效果。

张纵前世的父亲使用的是硝酸甘油喷剂,张纵有次给老头用药时,不小心喷到了自己脸上,结果很快就产生了不良反应,与他现在的感觉几乎一模一样,这些反应对于健康人来说可能会有些难受,但对于心绞痛的病人来说,却正是缓解他们病情的原因。

硝酸甘油带来的不适并不严重,这说明他使用的溶液浓度并没有超标,如果浓度太高的话,他身体上的反应会更加强烈,甚至可能会头痛、恶心的状况。

“世兄,你没事吧?”这时薛绍小心翼翼的问道。

“没事,这药应该没问题!”张纵这时笑着站直身子道。

不过说到这里时,张纵却又露出犹豫的表情,药虽然没有问题,但该怎么送给李弘他却还没有想好?毕竟这是药不是其它东西,万一出了什么问题,恐怕谁也担不起这个责任。

“对了,刚才只顾着看世兄你制药了,有一件事我差点忘记告诉你了!”这时薛绍忽然一拍脑门叫道,他今天来除了送东西外,主要就是为了那件事来的。

“什么事?”张纵这时也适应了身体的不适,当下走动两步这才问道。

“上次你不是说林邑那边有上好的稻种吗,为此我娘可是动员了家中所有能动员的力量,又是派人飞马狂奔,又是用飞奴传信通知南方的管事,在几方的努力下,派去的人在昨晚终于带着稻种回来了,我娘今天一早就带着稻种进宫了。”薛绍笑呵呵的道。

第二十五章 痛斥李治

太极宫甘露殿,这里是皇帝的寝宫,平时严禁任何人进入,除了皇后外,后宫的其它妃嫔想要来这里,也必须事先禀报,得到皇帝的允许后才能进入。

旭日东升,若是放在以前,李治恐怕正在与几位重臣议事,但是现在的李治却刚刚从床上坐起来,右手扶额面带痛苦之色,他的风眩症越来越严重了,特别是每天清晨起床时,脑子里更是又涨又疼,好像随时都可能爆开似的,有时还晕的天昏地暗,连路都走不了。

“陛下,药送来了!”这时一个老内侍上前轻声道。

“药药药……,天天吃药,朕都成药罐子了,这病却连一点好转都没有,宫里的御医都是一帮废物!”李治本来就被风眩折磨的痛不欲生,现在听到吃药也是勃然大怒。

老内侍看到李治发怒,吓的也是急忙跪下请罪,不过李治虽然生气,但并没有因此而告罪他人,当即一挥衣袖命令道:“下去,不要再打扰朕!”

老内侍听到这里也是如蒙大赦,当即倒退着离开了甘露殿,殿中的其它内侍与宫女一个个也都是噤若寒蝉,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整个甘露殿也立刻变得鸦雀无声,只有李治偶尔的呻吟声回荡在空旷的大殿之中。

不过就在这时,大殿之中又传来一阵脚步声,这让李治烦躁的抬起头,却发现刚才的那内侍去而复返,这让他也十分不耐烦的怒斥道:“朕不是说过不吃药了吗,你怎么又来了!”

“启……启禀陛下,城阳长公主求见!”老内侍这时也吓的战战兢兢,但职责在身他也不敢不禀报,特别是城阳长公主身份特殊,李治之前就吩咐过,无论何时城阳长公主求见,都必须禀报。

听到亲妹妹来了,李治也一下子站了起来,刚才的病痛也似乎一下子被抛到九宵云外,当即大声道:“快请进来!”

老内侍看到李治转怒为喜,当即也是松了口气,随即快步离开,不一会的功夫,只见城阳长公主迈步进到大殿,只是相比李治的喜悦,她脸上的表情却有些冷淡,事实上这么多年过去了,她依然无法原谅李治,虽然杀死王皇后和李忠的元凶是武媚娘,但如果没有李治的默许,借武媚娘十个胆子她也不敢动手。

“参见陛下!”城阳长公主中规中矩的向李治行礼道,丝毫没有兄妹相见时的亲切。

“十八妹不必多礼,快快请座!”李治看到妹妹冷淡的模样也是心中一酸,但这时还是热情的道。他母亲长孙皇后生下四女三子,但大都不长寿,连年纪最小的新城公主也在十几年前去世了,现在他也只剩下这么一个妹妹了。

“谢陛下!”城阳长公主依然平静的道。

李世民子女众多,特别是女儿有二十多个,加上那些夭折的,城阳长公主也只能排在第十八位。

“上次绍儿落水,现在身体怎么样了,十八妹你最近的身体如何?”李治似乎已经习惯了城阳长公主的冷淡,这时再次热情的问道。

“绍儿的身体已经恢复了,我也很好。”城阳长公主十分简短的回答道。

“绍儿没事就好,说起来母亲生下咱们兄弟姐妹七人,就数你的身体最为健壮,父亲让人教我们习武,每次比武都是我输,连父亲都夸你最像他。”李治依然热情不减的道。

他其实只比城阳长公主大两岁,相比其它兄弟姐妹,两人的年纪相差最小,所以从小两人就一起习武读书,这也使得他们兄妹间的感情更加深厚。

城阳长公主听到李治提到当年的事,脸上的表情也不自觉的缓和了一些,不过这种缓和也仅仅维持了片刻,很快她就直接行礼道:“启禀陛下,臣妹今日前来是有一物献给朝廷!”

李治本想与城阳长公主聊一聊儿时的趣事,借此缓和一下两人之间的关系,但却没想到城阳长公主根本不给他机会,直接转到公事上去了,这让他也十分失望。

“十八妹你要献什么?”李弘虽然心中失望,但表面上还是十分亲切的问道。

“稻种!”只见城阳长公主从袖子中拿出一袋子稻种接着又道,“这是我经人指点,从林邑寻来的稻种,相比咱们大唐南方的水稻,这种林邑稻十分耐旱、不挑地,随手扔到水田里就能成活,而且生长极快,五十天就成收割,产量也比寻常的水稻要高!”

李弘刚开始还有些不在意,但是当听到后面时,整个人却也坐直了身子,身为皇帝,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这种水稻的意义,不过他也和城阳长公主刚听到这个消息时的反应一样,很快就有些怀疑的反问道:“这种水稻真的如你所言?”

“千真万确,我这里还有一份从林邑各地,收集的这种水稻的种植情况,绝对没有半分虚假!”城阳长公主这时从袖子中再次拿出一份记录,随同稻种一同呈给李治。

李治这时也激动的站起来,迈步来到城阳长公主面前接过记录和稻种,他先是把林邑水稻种植的记录翻了一遍,这才打开稻种的袋子,里面是几支剪下来的稻穗,颗颗饱满,托在手中沉甸甸的。

“若是能在大唐南方引入这种水稻,可使得当地的水稻一年两熟甚至是三熟,定可使我大唐的粮食产量大增,臣妹也是知道此事关系重大,所以才亲自进宫进献稻种!”城阳长公主这时再次补充道。

“好好!有如此良种,我大唐何愁粮食不足!”李治这时也兴奋的来回走动几趟,虽然大唐在他的治理下步入了一个盛世,但统治这么大的一个帝国,无论是打仗还是救灾,全都需要粮食,再加上大唐的人口增长极快,所以对于他来说,粮食永远都不够。

“十八妹,你立下如此大功,想要什么赏赐直接说,只要你开口,任何要求我都满足你!”兴奋中的李治猛然停下脚步,冲着城阳长公主大声道。

“任何要求?”李治的话却好像刺痛了城阳长公主,本来平静如水的她这时竟然凄凉的笑道,“当年我提的要求,陛下好像并没有答应!”

城阳长公主的话就像是一盆冰水似的,一下子把激动中的李治浇的透心凉,脸上也露出了几分愧疚的神色,当年城阳长公主为李忠求情,请求他哪怕废掉了李忠的太子之位,也一定要保证李忠的安全,但他最终还是听信了武媚娘的话,亲自下旨赐死了李忠这个长子。

“你……你还是不肯原谅为兄吗?”过了好一会儿,李治也面带痛苦的轻声道。

“原谅?陛下又没有对不起我,我为何要原谅你,要原谅你的是被人断掉了四肢,惨死在冷宫之中的皇嫂,以及被自己亲生父亲流放,最终却还是难逃一死的忠儿!”城阳长公主说到这里也是泪流满面。

她恨李治吗?是的,她恨,恨李治的冷血,恨李治的无情,更恨的是,这个冷血无情的人竟然是她的亲哥哥,是她从小到大最喜欢的哥哥,是那个满脸阳光、性格温和的哥哥,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这个哥哥变了,变得甚至让她感觉到害怕和恐惧!

“我……”

李治看着泪流满面的妹妹,张了张嘴似乎想替自己辩解,但刚开口就被城阳长公主打断道:“最无辜的就是忠儿,他根本什么都没做,先是被废掉太子之位,然后流放外地囚禁起来,就算这样最终还是难逃一死,忠儿何辜,上天为何对他如此不公!”

悲愤的城阳长公主说到最后,几乎是声嘶力竭,做为皇家的公主,她很少会这么情绪失控,上次她如此悲愤的控诉别人时,对方同样也是李治,而那时正是十年前李忠被赐死的那天。

只铜陵李治这时也满脸通红,不知道是羞愧还是生气,不过紧接着他忽然全身一晃,双手抱头一下子瘫坐在位子上,口中更是发出痛苦的呻吟声,他的风眩又发作了!

第二十六章 兄妹和解

李治忽然发病,城阳长公主也是吓了一跳,当即上前扶住了他,恨归恨,但李治毕竟是她的亲哥哥,自从其它的兄弟姐妹去世后,可以说两人是彼此最亲近的人了。

“御医!快传御医!”大殿之中也是乱成一团,一群内侍发狂似的奔到殿外大喊,城阳长公主这时则扶着李治坐下,并且轻轻牟按压他耳垂后的翳风穴,这是御医教的办法,据说可以缓解李治发病时的痛苦

甘露殿本来就有御医陪侍,这时也急匆匆赶来,当看到李治痛苦的表情时,他也立刻取出一根粗针,然后在李治的耳垂刺了一下,一股殷虹的鲜红也立刻涌了出来,这种放血疗法是从西域传过来的,对李治的病情有很好的缓解效果,只是不能常用。

随着鲜血的涌出,李治也慢慢的感觉好受了一些,特别是脑袋不像之前那么涨的想要裂开,眼前更是清明了许多,这让他也终于长出了口气,随即看到身边满脸紧张的城阳长公主,更让他心头一热道:“白鹊儿你不要担心,我没事!”

一声“白鹊儿”,城阳长公主也一下子愣住了,她已经记不清有多少年没有再听到这个名字了,当年他们父亲李世民喜欢用动物给他们兄妹取小名,比如四哥李泰小名青雀、李治小名雉奴、晋阳小名叫兕子,而她从小长得白,性格又最活泼,喜欢像个小喜鹊似的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于是就有了白鹊儿这个小名。

“九哥……”城阳长公主这时忽然感觉万分的委屈,同时又夹杂着几分后怕,正所谓“爱之深、责之切”,她对李治的感情准确的说应该是爱恨交织,有时连她自己都搞不清楚到底是恨多一些还是爱多一些?

“你……你终于肯叫我九哥了!”李治这时也激动的热泪盈眶,他们兄妹感情极好,哪怕他做了皇帝,城阳长公主也依然像小时候那样叫他九哥,可是自从十年前李忠被赐死,她就再也没有叫过一声九哥,而是像其它人一样称他为“陛下”。

城阳长公主这时再也忍不住,“呜”的一声哭了出来,似乎要把这些年的委屈全都发泄出来,而李弘也露出愧疚的神色,其实有些事情他也感觉后悔,只是他是皇帝,就算后悔也不可能推翻之前的决定。

兄妹二人抱头痛哭,好一会儿这才止住了哭声,虽然这场痛哭并没有完全消除他们兄妹间的隔阂,但却极大的缓和了两人之间的关系。

“白鹊儿,这些年……这些年为兄做了不少错事,也让你受了不少苦,我不奢望你能原谅我,只求你不要那么恨我!”

李治说到这里也露出几分伤感之色:“这两年我的风眩越来越严重,当年母亲亡故时才三十五岁,大哥与大姐他们也大多不长寿,我今年已经四十七岁了,恐怕也没有多少时间了,我不求其它,只求你日后能多进宫陪陪为兄!”

“九哥你不要说了!”城阳长公主本来已经止住的眼泪也再次涌了出来,刚才她见到李治发病,心中也极其恐惧,以前执着的些仇恨似乎放下了许多,毕竟事情都已经过去那么久了,哪怕再怎么恨李治,也不能改变什么。

“好好,我不说了,看把我们的白鹊儿又给惹哭了。”李治这时也感觉好多了,竟然还开起了城阳长公主的玩笑。

一次发病,一场痛哭,终于接近了兄妹二人的关系,城阳长公主这时也暂时放下心中的恨意,关心的询问了一下李治的身体情况,其实之前她也暗暗关注李治的病情,只是表面上还是冷冰冰的。

李治之前的话也的确发自肺腑,正所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他被风眩折磨的痛不欲生,有时也怀疑是不是自己做错了事,所以上天才用病痛来折磨他,这也让他开始反思自己的前半生,对一些事也生出悔意,比如王皇后和李忠的惨死,更是他心中的两根刺。

聊了会家常,李治再次提起对城阳长公主进献稻种的奖励,不过城阳长公主却开口解释道:“九哥有所不知,稻种虽然是我派人从林邑带来的,但真正的功劳却属于另一个人,正是他将林邑稻的事告诉了我。”

“哦?这个人是谁,朕一定要重重的赏赐于他!”李治颇为感兴趣的问道,如果不是这个人告诉了城阳长公主林邑稻的事,那也不会有今天他们兄妹二人关系和解的事了。

“这个人上次我也向九哥你提到过,之前绍儿落水,正是他出手相救,当时他没有留下姓名,两个月后我才好不容易找到他。”城阳长公主并没有急着说出张纵的姓名,而是再次夸赞起他。

“我想起来了,上次你的确提到过这么一个人,没想到他不但救了绍儿,还为朝廷送上如此大礼!”李治听到这里也坐直身子,随即再次追问道,“这个人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朕一定要重赏于他!”

“此人名叫张纵,今年刚刚十五岁,本是曲江池畔的一个小花匠。”城阳长公主终于把张纵的名字讲了出来。

“花匠?才十五岁?”李治听到这里也露出惊讶的表情,林邑距大唐有数千里之遥,对方既然清楚的知道林邑稻,在他想来要么是个见多识广的长者,要么是个博学多才之人,可是没想到对方只是个十五岁的小花匠,这可太出乎他的意料了。

不过李治很快就反应过来,当下再次道:“出身低没关系,他为朝廷立下如此大功,赏他一个官职也并无不可,而且他年纪不大,日后说不定是个可造之材!”

城阳长公主听到李治的话却是轻轻一笑:“张纵的出身可不低,他的父亲名叫张景之,当年可是名满长安的饱学之士,不知道九哥你可还记得此人?”

“张景之?”李治听到这个名字也感觉有些耳熟,当下思索了片刻,接着猛然抬头道,“就是二十年前在崇贤馆担任过学士的那个张景之?”

“不错,当年我与张景之也算是有几面之缘,没想到多年后他的儿子竟然救了我的儿子。”城阳长公主这时也有些感慨的道。

“难怪你说他住在曲江池畔,现在他们父子应该还住在当年的那个花圃里吗?”李治的脸上却闪过几分尴尬之色,不过很快就恢复如常问道。

“张景之去年因醉酒落水而亡,现在只剩下张纵一人打理花圃。”城阳长公主再次开口道。

“当年张景之就以博学多才著称,没想到他儿子年纪轻轻就有如此的见识,即如此,那就给他安排一个官职,你觉得如何?”李治先是点点头,随后又向城阳长公主征求意见道。

“官职就算了,他救了绍儿,又是故人之子,所以之前我就想给他安排官职,但他却不愿意,甚至把自己是商人之子、不能为官的理由都搬出来了,这条规矩是父皇亲自定下来的,我也不能强求。”城阳长公主替张纵拒绝道,这段时间她也看出来了,张纵是真的不愿意为官,所以还是不要勉强他了。

“张景之本是官员,哪怕经商,也只需要三年不再经商就可恢复官籍,所以张纵倒也不算什么商人之子,三年后就可正常为官。”李治听到张纵不愿为官也是一皱眉,以前张景之弃官从商,已经让他颇为难堪了,没想到张景之的儿子竟然也是个不愿意做官的人。

“九哥你就别难为张纵了,我看他还是年纪太小,不愿意承担为官者的压力,另外林邑稻虽然十分优良,但毕竟没有在大唐境内种植过,所以我觉得这几年先在南方试种,若是效果好,也就坐实了张纵的功劳,到时三年期限已过,再赏赐官职也不迟!”城阳长公主也听出李治话中的意思,于是再次帮张纵说话道。

李治出看出自己这个妹妹对张纵十分维护,而且他们兄妹的关系刚刚缓和,所以他自然也不能驳了城阳长公主的面子,于是立刻笑道:“既然妹妹你这么说了,那我就不为难那个张纵了,不过官职可以不要,但其它的赏赐却不能少,你觉得该赏赐点什么给他才好?”

第二十七章 我不能说

张纵这时手拿着装有硝酸甘油的瓶子,小心翼翼的将上层的硝酸甘油溶液取出来,然后倒进另一个瓷瓶里,至于下层纯净的硝酸甘油则留在原来的瓶子里。

其实张纵制成的硝酸甘油十分有限,只有瓶底薄薄的一层,不过为了安全起见,他还是立刻又往硝酸甘油中加水,这东西只有藏在水中才安全一些。

至于取出来的上层溶液,张纵准备送给李弘做药物,等他用完了自己再给他,虽然这样做麻烦一些,但总比李弘身上天天带着个小炸弹要强,万一哪天爆炸了,恐怕张纵就得给他陪葬了。

“世兄你真的不去?”薛绍苦着脸向张纵问道。

“不去了,刚才我交待给你的话你都记住了吗?”张纵把硝酸甘油的溶液交给薛绍问道。

“记住了,可是你费这大的力气制成了药,却又不肯亲自交给表哥,连功劳都不想要,你到底是图什么啊?”薛绍最终还是十分不解的问道。

“图什么?”张纵听到这个问题认真的思考了片刻,最后忽然一笑道,“也许只是图他未来可能是个好皇帝吧。”

“这……这算个什么理由?”薛绍听后却是哭笑不得,以他的年纪和阅历,暂时还理解不了张纵话中的深意。

“你就别管其它的了,见到太子就按我教你的话去说,如果他不愿意用这个药的话,你也不必强求,一切都看他自己的选择。”张纵拍了拍薛绍的肩膀道。

“好吧,那我真去了?”薛绍无奈之下只得点头道,只是语气带着几分询问。

“去吧,明天我准备一桌子你没吃过的菜,算是对你的答谢,不过食材必须我自己去买!”张纵最后郑重声明道,薛绍买食材没有轻重,上次买的肉吃了好几天才吃完,鸡蛋更是到现在都没吃完。

“没问题,包在我身上!”听到有好吃的,薛绍立刻挺起胸膛信心百倍,说完将装有硝酸甘油溶液的瓶子放在怀里,这才向张纵告别,然后大步离开了花圃。

清凉殿内,太子李弘正在用午饭,一盘青菜,一盘豆腐,另外还有一碗小米粥,这就是他的午餐,只见李弘伸出筷子夹了条青菜放进嘴里,嚼了两口就用力吞了下去,随后喝了口米粥将青菜送下,随后他又吃了块豆腐,虽然豆腐比青菜强点,但因为少盐少油,让李弘也皱起了眉头。

不过无论青菜豆腐再怎么难吃,李弘还是强忍着吞下去,自从上次听取了张纵的意见后,他就将彻底的改变了自己的饮食,酒不再喝了,肉也不吃了,其它的菜也要以清淡为主,连油都要少放,宫里的御厨虽然厨艺高明,但在李弘的这些限制下,也做不出什么好吃的菜来。

“呼~”咽下了最后一口米粥,李弘也终于地长出了口气,盘子里的豆腐吃完了,但青菜还剩下几片实在吃不下去了,其实对他来说,不吃肉还能忍受,真正难以忍受却是少吃盐,他这个人口味重,盐放少了,再好吃的菜到他嘴里也变成了没味道。

就在李弘刚放下筷子,只见薛绍就快步走了进来,看到他面前的午饭时,也不由得笑道:“表哥你还真有毅力,恐怕整个京城的和尚都没有像你这样守戒律的!”

“和尚什么时候守过戒律,想吃肉还能给自己想出一个三净肉的理由,简直虚伪之极!”李弘当下也是笑道,他一向不喜欢佛教,并不仅仅是因为他们李家尊崇道教,最主要的还是佛教发展的太快,有些地方已经威胁到朝廷的统治了。

“这道也是!”薛绍听到这里也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随即再次笑道,“表哥你吃素这么久,身体有没有好一些?”

“哪有那么快,张纵不是说了吗,改变饮食只是不让病情加重,并不能真正的治病,不过要说效果还是有一些的,比如我感觉每次发病时的痛苦似乎减轻一点,不再像以前那样,每次发病就像是要死了一样。”李弘回答道,这也是他坚持下来的主要原因。

“有效果就好!”薛绍听到这里也是松了口气,不过随即他就扭头看了看左右,这才低声对李弘道,“表哥,你能不能让殿中的其它人都下去,我有几句话想和你说!”

“这么神秘?”李弘感觉有些好笑,不过还是挥手让殿中的人全都退下。

薛绍看着所有人离开后,这才从怀中将装有硝酸甘油溶液的瓷瓶拿出来,然后郑重的放到李弘面前道:“表哥,这个是治疗你心绞痛的良药,每次发病之时,只需要在胸口涂抹即可,一般能保证半天到一天不再发病!”

李弘听到这里也激动的站了起来,不过随即他又露出怀疑的神色道:“三郎你不会是在和我开玩笑吧?”

“我的亲表哥啊,你觉得我会拿你的病情开玩笑吗?”薛绍一脸委屈的反问道。

“这药是哪来的,你确定能缓解我的心绞痛?”李弘相信薛绍不会拿自己的病开玩笑,但却担心他会被别人骗了,所以再次追问道。

“药是别人给我的,至于这个人是谁你就别问了,问我也不会说,而且他很肯定能缓解你的心绞痛,为此还拿自己试药。”薛绍苦着脸回答道,这些话有些是张纵教他的,有些则是他自己想说的。

“别人给的?”李弘听到这里先是一皱眉,略一思索就立刻猜到了事情,当即也是笑道,“我知道了,给你药的人是张纵,也只有他才会对我的病情这么了解!”

“我说了我不能说,反正送药的人让我告诉你,这个药能缓解你的心绞痛,如果你相信就用,不相信就算了。”薛绍硬着头皮道,哪怕李弘猜到了送药的人是张纵他也不会承认,这也是之前张纵再三叮嘱他的事。

“有趣!”李弘这时也缓缓的坐了下来,目光直视着薛绍再次道,“如果这个药真的能缓解我的病情,对于他来说肯定是大功一件,难道他就不想要这个功劳?”

薛绍这时抬头望天,似乎不打算回答,但嘴里却小声嘟囔道:“鬼才知道他心里怎么想的?”

薛绍的话也更印证了李弘的猜想,这让他也更加的好奇,上次张纵还明着告诉自己在饮食上的节制,可是这次送药却神神秘秘的,假手于薛绍也就罢了,却还不让薛绍告诉自己送药的人是他,这到底是为什么?

“好,我相信你们,这个药我留下了!”李弘考虑片刻终于伸手拿起了瓷瓶道,既然上次已经相信了张纵,那这次就没有理由再怀疑他。

“太好了,不过张……咳~”薛绍一激动差点把张纵的名字叫出来,这让他场面一度有些尴尬,幸好李弘装作没有听到,于是他继续道,“送药人让我转告表哥,如果药有效,你也千万不要让人知道是我们送给你的,就算你说了我也不会承认,反正不管什么理由,不要让人知道这药的背后有一个神秘的送药人。”

“好,我答应你们!”李弘这时也懒得问原因了,因为他知道薛绍肯定不会说。

看到李弘同意,薛绍也是大喜,当即兴奋的指着药瓶介绍道:“这药的用法有些特殊,而且还有许多的注意事项,我来教你!”

薛绍说着将硝酸甘油溶液的使用方法给李弘讲解了一遍,除了胸口涂抹外,也给他讲了口服的方法,但叮嘱他这种办法见效虽快,却可能有不良反应,另外还有用药时的一些注意事项等等,李弘也一一的记了下来。

“这个药只能缓解发病时的症状,并不能真正的治病,用的次数多了,药效可能会减弱,所以表哥你也不能太依赖它,真正能缓解病情的办法还是要控制饮食,把自己的身体养好了。”薛绍最后按照张纵的话再次叮嘱道。

“我明白,有劳三郎了!”李弘听后郑重的点了点头,随后也向薛绍表达了感谢。

“哈哈,我就是个传话的,现在话已经说完了,我就不打扰表哥了,告辞!”薛绍说到最后也站起来转身就走,他怕呆在这里再说漏嘴。

看着薛绍离开的背影,李弘也无奈的一笑,随后目光再次落到手中的瓷瓶上,脸上也慢慢的露出沉思之色,张纵的表现十分奇怪,这也引起了他极大的兴趣,越是与张纵接触,他就越是感觉张纵身上像是笼罩着一团迷雾似的,怎么看都看不清楚。

傍晚时分,张纵吃过晚饭后,给花圃里晒了一天的花草浇水,现在天气太热,许多花草都有些缺水,为此他早晚都要浇一遍水,否则花草根本熬不过这个夏天。

不过就在这时,张纵忽然听到旁边的墙头传来“啪嗒”一声,这让他闻声望去,结果很快就见墙的另一边露出一个脑袋,这让他也是吓了一跳:就算是闹贼也要等到天黑吧?

第二十八章 坦诚相见(求推荐收藏)

看着墙头的冒出来的人头,张纵也在犹豫着是不是要大叫抓贼之时,却没想到墙头上的那人竟然主动向他开口问道,“可是张纵张小郎君?”

“呃?正是。”张纵愣了一下回答道。

“我家主人有请,不知可否过来一叙?”只见对方再次开口道,说着他从下面又抽出一条梯子,搭在了张纵这边。

“你家主人?”张纵这时才忽然反应过来,这道墙是芙蓉苑的宫墙,所以对方应该是芙蓉苑里的人,而他口中的主人不用问就知道是李弘了。

张纵本不想去,因为他用脚趾头都能猜到对方为什么要见自己,可是人家堂堂一个太子,都让人爬墙头来请自己了,他也实在不好拒绝,最后只得无奈的点头,借着梯子越墙而入。

张纵虽然进过一次芙蓉苑,但这还是第一次看见,与自己家一墙之隔的芙蓉苑是什么梯子,只见这里竟然是个幽静的院落,而请他的人在前面引路,穿过曲曲折折的厨子小径后,两人来到一个位于池塘边的凉亭,而李弘正坐在凉亭之中。

“参见太子殿下!”张纵进到凉亭行礼道。

“不必多礼!”李弘也十分客气的一笑,随即就对身边的人吩咐道,“你们都退下吧!”

随着其它人的离开,凉亭中也只剩下李弘和张纵两人,这时只见李弘有些歉意的笑道:“你不愿与我扯上太大的干系,我也只能用此下策,芙蓉苑的进出都有记录,只能用这种办法请你进来,你放心,刚才那些人都是我的心腹,日后绝对不会有任何人知道你曾经见过我。”

李弘又不傻,通过张纵送药,却又不愿意让人知道这件事,他就看出张纵似乎有所顾忌,甚至宁愿不要献药的功劳,对此李弘心中已经有了一些猜测,只是还不知道张纵顾忌的到底是哪一种情况?

“多谢太子体谅!”张纵也没有否认,而是直接向对方道谢,李弘能做出这样的安排,说明他真的替自己考虑了。

“咱们这已经是第三次见面了,就不要太客气了,请坐吧!”李弘这时指了指身边的座位道。

张纵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上前坐下,李弘亲自给他倒茶道:“今日你让三郎转交给我的药我已经用过了,说起来我的病每天都会发作,运气好的时候只发作一次,运气不好时可能会三四次,但用过你的药后,一直没再发作过,显然你的药的确效果非凡。”

“有效就好,不过这种药治标不治本,所以太子日后也不要对它太过依赖。”张纵再次叮嘱道,硝酸甘油用的时间长了,会让人体产生抗药性,从而使得药效大打折扣。

“我明白!”李弘点了点头,但随即又露出好奇的神色看着张纵道,“张纵,你是个聪明人,这点我很欣赏你,只是我想不明白,面对这么大的功劳,为何你要舍弃不要?”

张纵早就猜到了李弘会这么问,不过他却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沉思了片刻这才开口道:“太子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真话假话我都想听!”

李弘不愧是太子,深得“小孩子才做选择,大人全都要”的精髓,这让张纵也有些无语,最终还是回答道:“如果是假话的话,那我会告诉太子,功名利禄于我如浮云,我献药给太子,根本不求任何的回报,只是不忍心看着一条年轻的生命逝去而已。”

“那真话呢?”李弘听后哑然失笑,他相信这世上有像张纵说的那种人,但从他与张纵这几次的接触看,对方显然不是无视名利的那种人。

“真话嘛……”只见张纵犹豫了一下,看了看左右这才继续道,“真话就是我不敢要!”

李弘听到说出“不敢”这两个字时,脸上并没有露出意外的表情,只是沉默了片刻这才故意问道:“此话何解?”

“太子殿下何必明知故问?”张纵没有回答,反而把球又踢给了对方。

李弘这次终于不再演戏,只见他有些苦涩的一笑道:“不错,我果然没有看错你,这个世界上并不是所有人都希望我活着,有些人可能早就想让我死了!”

看着李弘脸上的苦笑,张纵也露出几分同情的神色,身为太子,李弘真正可以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除了皇帝外,再也没有比他更有权势的人了,可正是太子这个身份,注定会有一些人对他产生敌意,而这些人中甚至包含他的至亲,比如那位已经开始组建北门学士的武皇后。

不过李弘很快就振作起来,再次看向张纵问道:“希望我死的人的确不少,但我身为太子,想要保一个人也并不困难,如果你愿意的话,我立刻就可以将你安排在身边,到时你也不用担心自己的安全!”

听到上面的话,张纵却沉默不语,这让李弘再次追问道:“怎么,你不相信我?”

“不是,虽然我与太子只见过数面,但我能看出来,太子你是个言而有信的人。”张纵摇了摇头,随后犹豫了一下再次道,“只不过我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说!”李弘正色道。

只见张纵再次犹豫了片刻,终于还是一咬牙道:“对于太子殿下的病,这个世上恐怕没有人比我更清楚了,说句不好听的,太子在的时候一切都好,但若是哪天太子不在了,到时……”

“呯!你就这么确定我会死在病上?”李弘猛然一拍桌子打断了张纵的话,哪怕他的涵养再好,听到别人说自己要死了,恐怕也会生气。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而且太子应该比我更清楚,你每次发病之时,应该能感觉到死亡的滋味!”张纵却是丝毫不怯的再次道。

心绞痛发病时十分痛苦,甚至病人会有濒死之感,如果再严重一些,甚至病人会在发病时猝死,到时恐怕谁也救不了他。

更何况张纵身为穿越者,历史上的李弘就是在这两年死的,所以他可不敢把自己的命运全都押在对方身上。

张纵的话也一下子让李弘冷静下来,那种发病时濒死的感觉,就像是跗骨之毒一样,时时刻刻缠绕着他,事实上他之前就时常感觉自己命不久矣,正是因为张纵的出现,才让他看到一线活着的希望,这也是他为什么对张纵如此重视的原因。

李弘不开口,张纵也沉默以对,两人间的气氛变得颇为沉重,过了好一会儿,只见李弘这才十分颓丧的道:“你说的不错,我的病是我最大的破绽!”

张纵看到这里也心生不忍,毕竟他对李弘的印象还是相当好的,于是这时开口劝道:“太子殿下也不必太过担心,我的药虽然治标不治本,但只要你按照我之前叮嘱的去做,改变饮食等生活习惯,未必不能控制病情,比如我父亲就和普通人没什么差别。”

听到张纵提到他的父亲,李弘也总算是振作了几分,当下坐直身子盯着张纵道:“张纵,你实话实说,我这个病有没有根治的办法?”

“有!也没有!”张纵苦笑着实话实说道。

“什么叫有也没有?”李弘听到这里也糊涂了。

“殿下的病是心脏出了问题,根本不是药物能治疗的,唯一的办法就是像传说中的华佗一样,将殿下的胸口剖开,然后在心脏上做一些改动,使之恢复正常,可是这世上根本没有人能做到,所以说没有。”张纵双手一摊道,想要根治就必须手术,这个时代就别想了。

李弘听后也是无奈苦笑,开膛取心这种事怎么听都不靠谱,所以他也根本不信。

通过这次交谈,李弘也终于明白了张纵的真实想法,说起来他还是第一次遇到像张纵这么坦诚的人,而且张纵对朝堂大局看的极为清楚,这也让他更加欣赏。

“张纵,若是我没病的话,你是不是愿意追随于我?”李弘最后再次尝试着问道。

张纵听到这里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不是这个时代的人,也不信什么“天地君亲师”,更从心底排斥“君为臣纲”之类的思想,所以想让他像一些大臣那样忠心耿耿的追随李弘,恐怕比登天还难,当然他倒是十分愿意与李弘合作,而合作与追随的区别,就是他们在人格上是平等的,至少李弘不能像对手下那样对他。

不过就在张纵犹豫之时,忽然只听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这让对面的李弘也是一皱眉,显得颇为不悦,紧接着只见一个内侍飞奔而来,然后悄悄的对李弘耳语了几句,结果李弘听后却是神色大变。

“林邑稻是你献给姑母的?”李弘双手按着桌子,面色无比激动的探着身子向张纵问道,他本以为自己对张纵已经格外重视了,所以才特意安排了这次的见面,可是现在看来,自己对张纵的重视还远远不够。

第二十九章 印刷术

“太子的消息还真是灵通。”张纵也没想到李弘这么快就知道了林邑稻的事,他也是今天才从薛绍那里得知林邑稻被送到京城,而且城阳长公主也拿着稻种进宫了,但现在还没有任何消息。

“你知道这么优良的稻种,前两次见面为何不告诉我?”李弘再次激动的道。

“太子误会了,我这个人最喜欢看一些杂书,所以知道许多乱七八糟的事情,林邑稻也是上次长公主宴请我时,无意间闲聊告诉她的,结果没想到长公主竟然真的派人去了林邑,还把稻种带回来了。”张纵急忙为自己辩解道,他懂得太多能够改变这个时代的东西了,当然不可能见人就说。

“那你还知道有没有什么更好的稻种?”李弘这时有些不甘心的追问道。

“更好的稻种倒是有,但需要慢慢的培育,而且什么时候能培育出来我也说不准。”张纵想到了杂交水稻,他虽然没有袁老的本事,但杂交的原理还是知道的,只要耐心的让水稻杂交培育,说不定哪天真的能培育出高产的杂交水稻来。

李弘听到这里也露出失望的表情,却没想到张纵这时话锋一转再次道:“不过稻种虽然没有了,但更高产的其它粮食还是有的,比如我知道一种名叫玉米的作物,亩产比小麦和水稻高上两三倍,另外还有土豆和红薯,这两种作物更是能达到亩产几千斤,不过这个是湿重不是干重。”

“真的!这世上竟然还有如此高产的作物?”李弘激动了差点跳起来,亩产几千斤,哪怕是湿重也已经超乎他的想像了。

“当然是真的,不过很可惜,这三样作物都在极其遥远的地方,想要找到就必须驾船出海,倭国你知道吧,咱们先派人到倭国,然后在倭国东海岸找到一股向东的洋流,顺着洋流一直走,运气好也许二十多天就能到达另一片大陆,不过那片大陆比较大,可能需要花费几个月寻找这几种作物,一切顺利的话,可能不到一年就能带回来了。”张纵再次实话实说道。

“你能不能一次把话说完?”李弘听到这里竟然露出几分幽怨的表情,张纵的话一会给他希望,一会又让他失望,他心脏不好,可经不起这种刺激。

李弘现在可没有一年的时间,要知道他娘都已经开始利用北门学士夺权了,而且张纵话说的好听,运气好要一年,但万一如果运气不好,说不定派出去的人全都得死在海上。

“太子打听这些做什么,难道大唐现在很缺粮食?”张纵这时却是不解的问道。

“粮食这种东西自然是越多越好,不过最关键的还是我需要一件能向父皇邀功的政绩!”李弘面色沉重的道。

别以太子就不需要功劳了,事实上李弘因为身体不好,已经使得朝中对他有些异议,所以他也急需一件事来向父亲李治证明自己,如果稻种是由他献上的,那将大大的巩固他的太子之位,相比之下,城阳长公主要这件大功根本没什么用,毕竟她又不能参政。

张纵听到这里也反应过来,看来武媚娘的行动也给了李弘很大的压力,不过他这时却又有些疑惑的问道:“上次硝石制冰的办法不也是一件政绩吗?”

“太小了,硝石制冰虽然神奇,但因为硝石的价格也不便宜,所以只有中等以上的人家才用得起,而且这东西只能降温,重要性根本无法与粮食相提并论。”李弘苦笑一声再次道。

张纵听到这里也点了点头,硝石制冰的使用范围太过狭窄,而且就算夏天不降温,也不见得会死人,只是会难受一些,相比之下,不吃粮食可真的会死人的。

“对了,说起硝石制冰,之前我已经上报给父皇了,现在已经开始在京城推广,而你的赏赐也快下来了,不过现在你又献上了稻种,估计到时会两份赏赐合并在一起发放!”李弘忽然想到了对张纵的赏赐,当下再次开口道。

“有赏赐?不会让我做官吧?”张纵听到这里却有些担心的问道。

“放心吧,林邑稻这件天大的功劳落到你头上,父皇的确是想赏赐你官职的,哪怕有你父亲的事,父皇也可以下旨给你破例,不过姑母却劝住了父皇,所以这次赏赐可能只会有田产钱财,不会赏赐你官职。”李弘无奈的介绍道。

“没有就好,没有就好!”张纵拍着胸口一副后怕的模样。

旁边的李弘看到这里也有些无语,难道说他们老李家的官职就这么不受张纵父子的待见?

“不过你也别高兴太早了,这次你通过姑母献让稻种,可能会惹得一些人不高兴,到时说不定会有人注意到你!”李弘故意说道。

“你娘没那么小心眼吧?”张纵听到这里吓了一跳,直接脱口而出道。

“咳~”李弘听到这里也露出尴尬的神色,之前他和张纵聊天时都十分默契,只是说某些人,但并没有指名道姓,现在倒好,张纵直接把话挑明了,这让他也没办法再装糊涂了。

张纵这时的心情也完全被李弘的话给破坏了,之前他真的没想过这个问题,毕竟对于武媚娘来说,城阳长公主不能参政,所以她的威胁远无法与李弘相比,就算两人有矛盾,也不至于涉及到自己这个小人物身上。

可是现在他又仔细一起,武媚娘这个人好像真的不怎么大度,王皇后和萧淑妃被砍断四肢惨死,这种事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出来的,另外后来城阳长公主都死了,薛绍也娶了她最宠爱的太平公主,但就算这样,她还是活活的折磨死了薛绍,这种恨意简直让人骨子里发寒。

“太子殿下,咱们做个交易如何?”张纵忽然抬起头盯着李弘道,他这个人胆并不大,特别是穿越过后,在这个时代一直没什么安全感,所以哪怕有一丝的威胁,他也要谨慎对待。

“什么交易?”李弘这时脸上的尴尬终于退去,随即很感兴趣的问道。

“你不是要功劳吗,我可以帮你,不过你要保证我安全!”张纵十分认真的道。

“我活着当然没问题,但万一我哪天忽然病死了呢?”李弘似乎也遗传了他娘的小心眼,这时故意拿张纵之前的话挤兑他,毕竟刚才张纵还说他随时可能死在病上。

张纵似乎并没有听出李弘的挤兑,反而认真的思考了一下道:“这倒是个问题,我也不为难你,只要你生前能保证我的安全就行!”

李弘听到这里差点没被气死,不过最终还是强压着怒气再次追问道:“你拿什么来帮我,稻种不是已经被你献出去了吗?”

“太子殿下你要放宽眼界,不要只盯着粮食上,这个世界上还有许多可以拿来做政绩的东西,比如说……印刷!”张纵说到最后略一思索,很快就想到一个好东西。

“印刷?你是说印佛经的那种?”李弘听到张纵的话先是一愣,随即又露出疑惑的表情,因为在他看来,这种东西根本没什么用啊?

唐朝时已经出现了印刷术,这是从石碑的拓印上发展而来的,只是这个时期的印刷术还十分原始,主要停留在雕板印刷,而且因为雕板的技术十分粗糙,只能用于印刷一些宗教的宣传页,比如印个佛陀,上面加几句佛经之类的,用于发放出去招揽信徒。

至于书籍的传播,主要还是靠人力抄写,这种办法不但费时费力,而且还容易出现错误。

“不是那种初级的雕板印刷,而是活字印刷,咱们不搞泥活字,直接就用铜活字,它的原理很简单,你一听就明白!”张纵说着以唐人经常用的印章为例,很快就让李弘明白了活字印刷的奥秘。

当然活字印刷的原理虽然简单,但其中还涉及到不少的技术,比如油墨、活字的制作、排版等等,不过这些对张纵来说并不是什么大问题。

“你……你是说用这种办法,可以大规模的印刷书籍,从而让天下人都买得起书!”李弘这时也激动的站了起来。

书籍在大唐这个时代是一种十分昂贵的商品,主要就是因为人力抄写,据说一个读书人抄写一卷书,需要的报酬就有上千文之多,再加上纸张、笔墨等,所以一本书的价格也就可想而知了。

去年张纵无钱安葬父亲节,家里最值钱的就是那些书籍了,可惜前几年家中失火,烧毁了大部分的书籍,剩下的书籍也多有损毁,卖不上什么价钱,最后只能向许牙郎借贷。

“人人买得起书可能有些夸张,但的确可以使书籍的价格大为降低,从而让更多的人买得起书。”张纵笑着纠正道,其实就算不为了帮李弘,他也十分愿意将一些技术提前拿出来分享,毕竟来都来了,总要在这个时代留下一些足迹。

第三十章 三年之约

士农工商,以读书人的地位最高,而如果能解决书籍昂贵的问题,李弘肯定能受到士林的拥护,可以说印刷术的影响力将会比稻种更大,否则印刷术也不会被评为四大发明之一了。

“太好了!”李弘再次兴奋的一拍桌子,随即又猛然扭头看向张纵,之前得知张纵献上稻种时,他已经感觉自己低估了对方,可是现在从张纵这里又得到了印刷术,这让他再次感觉自己又错了,张纵的才华肯定远超自己的想像。

“张纵,现在我越来越痛恨自己的病了,若是我没病的话,再得到你的辅佐,咱们肯定能开创一段君臣的佳话!”李弘再次露出惋惜的神色道。

张纵听到这里却是一脸懵逼:大哥,我啥时候答应要辅佐你了?

“张纵,要不咱们做个约定吧,如果一年后我还活着,你就来帮我如何?”李弘这时忽然眼睛一亮,当下开口提议道。

张纵听到这里却沉默下来,做为一个没什么根基的人,他想要在这个时代活的潇洒,就必须找一个靠山,现在最大的靠山肯定是李治和武媚娘这两口子,可惜张纵根本抱不上人家的粗腿,除了他们两个,剩下的也只有李弘这个太子了。

如果李弘没病的话,说不定张纵早就屁颠屁颠的主动跑上去了,当然让他像他父亲那样,忠心耿耿的效忠一个人肯定不可能,但至少他会尽量换取对方的信任,日后说不定还能博得一个从龙之功。

“你还是不愿意吗?”李弘看着张纵沉默不语,最终长叹一声十分失望的道,他三岁就做了太子,从他懂事起时,身边从来不缺人才,可是他现在却第一次遇到像张纵这样的人,这让他也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挫折。

“三年,之前城阳长公主也想为我安排官职,我以父亲是商人的理由拖了三年,若是三年后太子不嫌弃的话,在下愿意全力辅佐太子开创一个盛世!”张纵这时忽然开口道。

其实从张纵开始介入李弘的病情时,他就已经在慢慢的倒向李弘这边了,另外张纵的父亲张景之是前太子党,可以说他从一出生时,就站在了武媚娘的对立面,在这种情况下,他除了帮李弘外,似乎也没有其它的选择了。

“好,一言为定!”李弘看到张纵竟然出乎意料的答应了,当即也露出狂喜的表情,说着更是伸出手掌,要与张纵击掌为誓。

张纵也没有拒绝,当下伸手与李弘击掌三次,天地为证,这个誓言在这一刻立了起来,而李弘这时也畅快的大笑起来,虽然还要等三年,但能得到张纵这样的帮手,他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这也让他生出一种巨大的成就感。

张纵也同样在笑,他之所以与对方立下三年之誓,一来如果李弘在三年内死了,那自己也不必受太大的牵连,毕竟人都是自私的,他必须要为自己打算。

二来这也是对李弘的一个督促,他的病在这个时代无法根治,只能靠养,也就是注意饮食、运动、休息等各个方面,这可不是一句话的事,想想后世有多少人天天喊着减肥,可是真正能做到的又有几个?而李弘光是注意饮食方面就比减肥严苛多了,哪怕现在能坚持,但谁也不知道他能坚持多久。

其实真正算起来,张纵与李弘也不过才见过三次面,虽然他对李弘的印象很好,但正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张纵定下这三年之约,也是给自己一个观察李弘的时间,他要用这三年来判断李弘是不是个值得帮助的人,如果李弘不值得帮助,那他也可以及时抽身离开。

“张纵,虽然有三年之约,但在这三年内,我遇到什么难题的话,你能不能暗中帮我,就像刚才的印刷术一下,我绝不会让人知道这是你的主意!”李弘最后再次开口问道,他们约定是三年后张纵正大光明的成为他的心腹,但在这三年内,他也并不想浪费张纵这个人才。

张纵听到这里考虑了片刻,最终点了点头道:“可以,如果遇到什么事情,太子可以派人来找我,如果我能帮你一定不会推辞!”

“太好了,你的功劳我都给你记着,等到三年后一并赏赐给你!”李弘再次兴奋的道。

不过李弘的话音刚落,却忽然露出几分不好意思的表情,只见他犹豫了片刻终于还是开口道:“那个……其实我现在就有件事想要麻烦你。”

“这也太快了吧?”张纵听到这里也是哭笑不得,不过还是问道,“什么事?”

“缓和一下我和姑母之间的关系,甚至让姑母同意站在我这边,这样我才能有更大的胜算!”李弘表情变得十分严肃的道,之前他就多次主动缓和两人的关系,但城阳长公主那边却一直对他十分冷淡,这让他也没办法。

“这种事太子你应该找三郎才对吧?”张纵却是一惊讶的反问道。

之前他与李弘第一次见面时,就感觉李弘似乎有些刻意讨好城阳长公主,当时他还感觉有些奇怪,不过现在看来,李弘是想拉拢城阳长公主,虽然城阳长公主没有什么实权,也插手不了政务,但她却是李治最宠爱的亲妹妹,只要城阳长公主能站在李弘这边,将极大的牵制武媚娘对李治的影响。

“不行,自从大哥去世后,姑母就十分反感这种皇权之争,更不允许三郎他们介入宫中的争斗,如果我利用三郎的话,只会让姑母更讨厌我。”李弘却是摇了摇头道。

“可是我又不是长公主的儿子,太子怎么会觉得我能帮得上忙?”张纵却是无奈的一摊手道,让他说服一个女人放下成见,还不如直接让他去刺杀武媚娘来的容易,当然如果李弘能狠下这个心的话。

“你对姑母有大恩,之前救了三郎,这次又将林邑稻的功劳送给她,而且我能看得出来,姑母对你十分重视,再加上你又是我见过的最有才华的人,所以我觉得没有人比你更合适了!”李弘十分认真的再次道。

张纵听到这里也露出沉思的表情,李弘说的也有道理,而且无论是李弘,还是城阳长公主,都与他有着极深的联系,所以算来算去,还真是他最合适。

“我可以试试,但能不能成我也不敢保证。”张纵犹豫再三终于还是答应道。

“太好了,张纵你可是帮了我的大忙了!”李弘再次兴奋的道,看他的样子,似乎坚信只要张纵出手,肯定可以说服城阳长公主站在他这一边?

正事说完了,这时已经快二更天了,考虑到李弘的身体,张纵也起身告辞,李弘也亲自送他来到墙下,看着竖在墙边的梯子,李弘却是笑道:“这次还要麻烦张纵你爬一下梯子了,其实如果我身体好的话,我倒是很想亲自去你那里商谈。”

说到这里李弘顿了一下,接着又突发奇想的提议道:“你说要不要在围墙上开一道门,这样也方便你日后进出芙蓉苑?”

“咳,我那里是花圃,经常有客人进出,人多嘴杂,所以暂时还是不必了,有什么事情太子派人通知我就是了!”张纵急忙拒绝道,如果让人看见他家与芙蓉苑之间有一道门,那不是摆明了告诉别人,自己与李弘走的很近吗?

李弘也知道张纵心中的顾忌,当下哈哈一笑没有再提,张纵这时再次告辞,然后这才爬上梯子回到自己家中。

冲了个凉后,张纵躺在床上,回想着今天的经历,当他决定把硝酸甘油送给李弘治病时,其实就已经猜到了这次与李弘的见面,只不过他没想到李弘会这么看重他,竟然愿意与他立下三年之约,三年后如果李弘没死,那也就意味着张纵改变了李弘早逝的命运。

“如果李弘不死,武媚娘日后还有机会称帝吗?”黑暗中的张纵低声自语道,这个问题连他自己都无法回答,也许从他决定帮李弘治病的时候,整个大唐的历史已经走上一条未知之路,一切也将与原来的历史完全不同。

第三十一章 李治的赏赐(求推荐收藏)

大清早,李弘推着车子出了门,昨天他答应要请薛绍吃饭,所以必须去买点食材,早上的瓜果蔬菜最为新鲜,去晚了就只能买别人挑剩下的了。

等到买齐了东西,张纵这才在路边吃了点早饭,这时已经日上三竿,回到家后,他也立刻开始处理食材,不过他一边处理一边奇怪,因为以他对薛绍的了解,他应该一大早就跑来的,可是直到现在都没见到人,难道说是有什么事情耽误了?

说曹操、曹操到,就在张纵刚想到薛绍,就听到外面传来一阵熟悉的脚步声,紧接着只见薛绍闯进厨房兴奋的道:“世兄你准备做什么菜,今天可得多做点,我娘来了!”

“啊?长公主怎么来了?”正在剁肉的张纵听到这里也是吓了一跳,差点剁到自己手上。

“大好事,我娘亲自带了陛下的赏赐来了!”薛绍再次兴奋的道。

正说着呢,只听门外再次传来脚步声,紧接着只见城阳长公主率人走了进来,张纵也急忙上前行礼,不过对方却抢先笑道:“早就听绍儿说你厨艺非凡,今天我不请自来,你可得好好的露一手!”

“长公主再次光临寒舍,也是在下的荣幸!”张纵也是笑道,说完就想请城阳长公主进客厅休息。

“不必了,你去忙吧,让绍儿给你打下手,至于你的赏赐等下吃饭时再详谈,我喜欢你这里的花草,就在园子里四处转转,你们不必管我!”城阳长公主却是笑着拒绝道。

既然她这么说了,张纵也没有强求,于是和薛绍回到厨房准备饭菜,至于赏赐他也不太关心,一来他不缺钱,二来他也从李弘那里知道了,这次的赏赐没有官职,只有财物和田产,这对于他来说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意义。

忙了一上午,张纵也做了一桌丰盛的饭菜,如果放在后世,其实根本用不了这么久,但这个时代还是太落后了,什么东西都要自己做,比如说调料,后世如果做炖肉,直接买炖肉料就行,可是这个时代却需要他自己配,这就需要花费大量的时间。

四凉四热八道菜,另外还有一甜一咸两盆汤,等到菜都端上来后,张纵也亲自请城阳长公主入座,看着眼前这些陌生,但却又散发着各色诱人香味的菜式,城阳长公主也露出惊讶的表情道:“难怪绍儿天天不回家,张纵你这厨艺简直可以和宫里的御厨相比了。”

“我和三郎一样,都长着一张馋嘴,为了满足自己的口腹之欲,所以就练出了这么一手厨艺。”张纵听到长公主的话也是笑道,他这个人有两大爱好,一是养花种草,二就是品尝各种美食。

“娘您别光夸啊,快点尝尝味道,世兄做的这些菜在卖相上可能比不上宫里的御厨,但在味道上却远胜他们!”薛绍这时却等不及了,当下开口劝道,毕竟城阳长公主不动筷子,他也不敢开吃。

城阳长公主自然知道儿子的小心思,不过她现在心情好,所以只是白了他一眼也没有计较,随后只见她拿起筷子,夹起一片水晶羊肉打量了一下这才放到口中。

所谓水晶羊肉,其实就是肥羊肉与猪皮用大火煮,等到煮到汤汁浓稠,再冷冻存放,这样肉汤就变成了肉冻,切成片加调料做成的凉菜。

“美味之极,没想到羊肉竟然还有这种吃法!”城阳长公主尝过之后也是再次大赞道,这个水晶羊肉鲜咸冰爽,在这种炎热的天气里让人一下子打开了胃口。

“长公主喜欢就好!”听到城阳长公主的夸赞,张纵也露出满意的笑容,对于做菜的人来说,客人的的满意就是对他最大的夸奖。

“娘您尝尝这个狮子头,除了红烧肉外,我最喜欢的就是这道菜了!”薛绍这时亲自给母亲夹了一颗拳头大的狮子头,这道菜也是张纵的拿手菜。

其实刚才张纵在做菜时,本来还担心城阳长公主不吃猪肉,不过问过薛绍才知道,长公主并不像他想像的那么娇气,正所谓有其母必有其子,薛绍这么贪吃,除了与他小时候在房州过的苦日子有关外,另外也有城阳长公主的影响,因为她也同样是个喜欢美食的人,所以对各种食材都可以接受。

城阳长公主这时也对张纵的厨艺再无怀疑,当下用筷子夹下一块狮子头品尝了一下,结果再次赞叹一句道:“没想到猪肉竟然做成如此美味,这恐怕是我这辈子吃过的第二好吃的猪肉了。”

“咦,娘您吃过的第一好吃的猪肉是什么?”薛绍听到这里也大感惊奇,张纵也同样露出好奇的神色,不是他自夸,整个大唐做猪肉的手艺,除了他之外还真找不出第二个来。

“咯咯~,这个就说来话长了,当年我还没有出嫁时,父皇带我们出去打猎,说起来父皇年轻时可开四石弓,冲锋陷阵不在话下,可惜当时父皇当时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太好,结果在打一头野猪时竟然失手,差点被伤到,幸好被我几箭射死野猪,这才救下了父皇,为此父皇亲手给我烤了野猪腿,并且切成小块喂我吃,那应该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猪肉了。”

城阳长公主提到自己的父亲李世民时,眼睛中几乎都要闪现出小星星了,满脸都是崇拜的神色,不过想想也正常,有李世民这么英明神武的父亲,做为女儿崇拜他也是很正常的事。

“是吗?当年我爹也打到过兔子,而且还亲自烤给我们吃,可为什么我觉得我爹的手艺简直难以下咽?”薛绍听到这里却眨了眨眼睛,一脸想不明白的自语道。

不过薛绍的话音刚落,就被城阳长公主一巴掌拍在脑袋上,吓的他再也不敢胡言乱语。

相比薛绍,张纵倒是更能理解城阳长公主,李世民做为皇帝,本来就没有多少时间与儿女相处,再加上城阳长公主的兄弟姐妹那么多,这也更加分散了李世民的父爱,所以当她救下父亲,又被父亲奖赏时,那时李世民的爱意也全都给了她这个女儿,所以这件事她肯定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等到城阳长公主从回忆中清醒过来,张纵这才给她介绍了剩下的几道菜,对方品尝过后也是赞不绝口,最后忽然一拍桌子道:“不行,张纵你一定要答应我一件事!”

张纵和薛绍都被吓了一跳,特别是薛绍正在喝汤,差点撒了一身,但他却不敢有丝毫的怨言,张纵反应过来也急忙问道:“长公主想我答应什么?”

“我想派人来你这里学做菜,你能不能教教他们,这样我日后在家里也能吃到这些菜了。”城阳长公主兴奋的提议道。

“好办法,我以前怎么没想到?”薛绍听到母亲的提议也大为兴奋的道。

张纵听到这里也是有些无语,他还以为什么事呢,原来只是教做菜,于是当即开口道:“没问题,长公主若是喜欢的话,就尽管派人来学!”

“我就知道你肯定会答应!”城阳长公主看到张纵同意,当即也再次高兴的道,张纵连林邑稻的功劳都毫不犹豫的送给她了,更别说区区几道菜了。

“对了,陛下对你的赏赐已经下来了,你想不想听?”城阳长公主这时心情大好,竟然还对张纵开起了小玩笑。

“娘您快说吧,我也很想知道舅舅赏赐了什么东西?”薛绍这时却抢先催促道,虽然他知道赏赐的事,但至于赏赐的是什么却还不知道,因为这些赏赐都写在圣旨上,而圣旨则被城阳长公主拿着,连他都不给看。

只见城阳长公主这时轻轻一笑,随后从袖子中拿出一份圣旨,也没有宣读,而是直接递到张纵面前,示意他自己看。

张纵接过圣旨打开,本来他还担心圣旨上写的文绉绉的全是废话,说不定自己根本看不懂,不过当打开后却发现,这道圣旨写的相当直白,前面是说他献上林邑稻的功劳,后面直接就是赏赐。

“金银各百两,帛百匹,丝绸……”张纵看着赏赐的这些内容,心中也是毫无波动,这些财物都是预料中的东西,只是数量多少而已,不过当看到最后时,他却露出惊讶的神色。

“一座庄园?”张纵最后惊讶出声道,他实在没想到李治竟然这么大方,赏赐一座位于长安城外的庄园,要知道长安地价早就涨上天了,不光长安城内贵,城外的田地更是有价无市,就算有钱都买不到,而一座庄园可不仅仅是城外的房子,另外还包括周围的田地。

“不错,这座庄园可是我好不容易才帮你争取来的,而且这座庄园原来的主人还和你们十分有缘,不如你和绍儿一起猜猜他是谁?”城阳长公主这时再次笑道,似乎很满意张纵的反应。

第三十二章 城外的庄园(求推荐收藏)

“庄园的前主人与我们有缘?”张纵和薛绍听到城阳长公主的话,也都彼此对视一眼,脸上露出了不解的神色,他们实在想不出什么人会与他们两人都有缘,难道是李弘,可是李弘的庄园怎么会赏赐给他们?

“再给你们一个提示,如果不是他,你们两个说不定还不认识呢!”城阳长公主再次笑呵呵的提醒道。

“徐王!”张纵和薛绍反应都不慢,这时几乎是异口同声道,正是徐王李茂在曲江池发疯,这才害他们落水,这也让张纵和薛绍因此而结缘。

“不错,正是这个混帐东西,宗正寺已经审清楚了,我那可怜的十王叔就是被李茂给害死的,九哥亲自下旨,夺了他的王爵,抄没所有家产,本来以他的罪行,凌迟都不为过,不过念在他也是高祖之后,于是免去一死,流放到振州为役,永世不得赦免!”城阳长公主提到李茂时,脸上也露出了厌恶之色。

张纵听到这里也不禁有些唏嘘,李茂的父亲李元礼是李渊的第十子,也就是城阳长公主的叔叔,当年曾经有善政之名,而且也十分受李治的信任,李治刚登基时,李元礼与长孙无忌、李世绩并列为三公,谁也没想到他最后竟然惨死于儿子之手。

“李茂这个混帐死不足惜,这些年他在外面巧取豪夺,抢了不少的产业,光是抄没家产就让户部查了七天七夜,城外的那座庄园就在曲江池东南方向,距离这里大概有十几里左右,离京城这么近的庄园,可是有钱都买不到的!”城阳长公主说到最后也露出眼馋的神色,哪怕是她,在京城都没有这么好的庄园。

“既然是他抢来的东西,不用还给原来的苦主吗?”张纵听到这里却有些不忍心的问道。

“你还真是个菩萨心肠!”城阳长公主白了他一眼,似乎对他的关注点有些不满,不过随即就叹了口气又道,“李茂这个混帐心黑手毒,庄园原来的主人早就被他害的家破人亡,连人都找不到了,所以你就放心的接手吧!”

张纵听到城阳长公主的话却是心中一凛,庄园原主人的遭遇,也让他再次感受到这个皇权社会的残酷,上次李茂在曲江池横行霸道,如果不是倒霉惹到了城阳长公主,恐怕根本不会有什么事,而庄园的原主人也是怀壁其罪,仅仅因为一座庄园就落得个家破人亡的下场,这也给他敲响了一记警钟。

“世兄,下午咱们去看看你的庄园吧!”薛绍是个好事的,这时也一脸兴奋的提议道。

“张纵是要去接收一下田产,你去干什么?”城阳长公主听到儿子的话却瞪了他一眼道。

“我……我……”薛绍本想辩解,但却又怕母亲,可如果这么放弃,他又十分不甘心,毕竟他真的很想去看看张纵的庄园是什么样子,日后说不定还能去玩。

“长公主,不如就让三郎陪我去吧,我对城外的情况也不清楚,而且又是第一次接收田产,有人陪着也能帮我参谋一下!”张纵看出了薛绍的心思,于是开口为他求情道,这也换来薛绍感激的眼神。

城阳长公主听后看了看薛绍,考虑片刻终于还是点头道:“好吧,不过天黑前必须回城,不许在城外过夜!”

“太好了,谢谢母亲!谢谢世兄!”薛绍高兴的直接蹦了起来,别看他经常跑来找张纵,但其实平时的活动也受限制,比如除非城阳长公主同意,否则他是根本不可能出城的。

“张纵,这次的赏赐虽然不少,但主要还是表彰你献上硝石制冰之法,至于林邑稻的功劳,恐怕要等到朝廷试种后,才会正式奖赏!”这时城阳长公主吃了几口菜,忽然再次开口道。

“我感觉朝廷的赏赐已经够多了,不必再赏赐什么东西了吧?”张纵听后却立刻苦着脸道,他担心李治万一赏赐给他官职,到时他可就要与现在悠闲的日子说再见了。

“咯咯~,朝廷赏赐什么可不你说了算,不过你也不要太担心,朝廷要从林邑引进,然后再挑地方试种,估计最早也得等到明年才会出结果,到时再推广一下,三年也就过去了,到时你就算不想做官也不行了!”城阳长公主却是得意的一笑道,她早就想把张纵带进官场了,可惜他的理由太充足,只能等上三年了。

张纵听到还有三年,当下也暗暗松了口气,之前他已经答应了李弘,三年后会光明正大的帮他,到时就算朝廷授于官职,对他来说只会是一件好事。

午饭过后,薛绍立刻让人准备马车,不过这时城阳长公主却让人送来一个小盒子,然后放到张纵面前笑道:“这是作坊那边出产的香皂,我打算这两天就正式开始售卖,你看看有没有什么问题?”

“这么快?”张纵听到这里也十分兴奋,当即接过盒子打开,只见里面放着三种颜色不同的香皂,每种香皂的香味不同,便于客人按照喜好挑选。

“时间仓促,暂时只做出这三种香味,日后有时间了可以慢慢增加其它的香味。”城阳长公主指着三种香皂介绍道,往香皂里香料也是个技术活,有些香料加到香皂中时,味道可能会有变化,所以这就需要一点点的试错,以便于找出更好的配方。

张纵当下打来水,然后挑了一块试了一下,发现效果与他自己做的并没有什么区别,这让他也十分满意的道:“都没什么问题,我对做生意没什么经验,长公主您就多费心了!”

“你倒是个心大的人,若是遇到个心思歪的,恐怕你手里的那点份子迟早都会被人给吃光!”城阳长公主看到张纵一副撒手不管的模样,当下也是摇头无奈道。

“人与人之间总归要有点信任的,更何况如果我连长公主都不信,那我还信谁去?”张纵最后也不轻不重的拍了一记城阳长公主的马屁,而长公主似乎也十分受用,当下咯咯一笑没有再说什么。

马车准备好了,城阳长公主也要回去了,于张纵和薛绍送对方上车,随即两人也跳上马车,薛绍则是催促着车夫快走,毕竟他们时间不多,光是路上就要花费不少时间,所以必须快点。

马车一路狂奔,特别是出了城后,车夫更是将鞭子甩的震天响,虽然长安城外的道路有专门的人修缮,也算是平整,但当马车跑起来后,却能把人颠的想要飞起来,毕竟土路再怎么平整,也远不及后世的柏油大马路。

张纵也没想到,自己坐马车也能坐出晕车的效果,最后只能把头伸到车窗外,这才感觉好受了一些,而马车出城后,就沿着一条名叫黄渠的河向东南方向而去,这条黄渠直通曲江池,是曲江池最重要的水源之一。

沿着黄渠走了十几里,前面终于出现一座规模不小的庄园,边界种着连片的梧桐树,而当马车进到庄园里面后,只见这里的田地肥沃,甚至还有一大一小两条河交叉着从庄园中流过,这也为田地提供了充足的水源,难怪当年李茂会看上这里。

在两条河流的交叉处,建着一所宅院,这里是当初李茂建的一所别院,偶尔会来这里住上两天,就像后世的乡间别墅一样,现在也归张纵了,而在别院的下游位置,还有一座村庄,村子里都是这所庄园的佃户,平时靠着租种庄园的田地为生。

城阳长公主派了一个姓周的管事随同张纵他们一起前来接收庄园,庄园的田契、地契也全都交给了张纵,现在来主要是见一见这个庄园的管事,让他们知道新主人来了。

周管事先行一步,进到别院找这里的管事,当张纵和薛绍的马车来到别院的大门前,只见周管事带着一个身材干瘦,满脸精明的中年人站在门口迎接。

“在下是别院的管事田丰,拜见主家!”张纵刚一下马车,那个精明的中年人就立刻上前行礼道,他以前是徐王府的人,现在徐王倒了,但庄园还在,所以他也早就做好了迎接新主人的准备。

“不必多礼,你给我简单介绍一下这座庄园的情况吧!”张纵对田管事点了点头,随后吩咐道。

田丰也立刻答应一声,随即先是介绍了一下庄园里的田地情况,整个庄园共有田地八百多亩,这已经不是个小数目了,要知道一个亲王的职分田也不过一千多亩,当然这只是朝廷分配的田地,真实的情况肯定不止这个数目。

田丰介绍过田地的情况后,又介绍了一下佃户,最后还带他们进到别院,介绍了一下别院的房屋数目、修缮情况等等。

张纵边走边打量着这座别院,其实别院是前两年新建的,因此房屋都很新,建造的也颇为别致,而且别院中也有一些奴仆打理,使得别院随时都可以居住,这点也让他十分满意,以后有时间了,倒是可以来这里小住几日。

最后田丰带张纵来到一处房间,里面的架子上堆着不少的账册,这时只见田丰再次向张纵道:“主家,这里是账房,庄子里所有的开支都记录在册,您要不要查验一番?”

第三十三章 算账(求推荐收藏)

想要掌控一个公司,最重要的就是抓住这个公司的人事和财务,甚至不仅仅是公司,大到一个国家,小到一个家庭,人事任命与财务都是重中之重。

张纵也深知上面这个道理,眼前这个庄园虽然被赏赐给他,但庄园里的人他一个也不认识,所以人事方面就别提了,而想要直接的掌控这个庄园,就只能从财务上下功夫了。

“主家请看,这里的账册主要分为两部分,左手边是田地的产出与支出,右手边是别院的收支,这里主要摆放着今年的账册,往年的账册都存在库房里。”干瘦精明的田管事进到账房向张纵介绍道。

张纵也饶有兴趣的进到房间,随手抽出一本账册看了一下,发现这是今年三月份别院里的账册,不过当看到账册里的内容时,他却是大皱眉头,账册里没有后世那种一目了然的表格,只有一行又一行的文字,大都是按照日期排列。

比如某一行写着:七日,购买木料花费壹千叁百文、果蔬贰百捌十文、羊肉叁百贰十文……

所有的数字都是大写的,除了日期几乎没有什么规律可言,如果想要查账的话,光是这一屋子的账册,最少也得查上十天半月,而且只要稍有遗漏,最后的数目就会出错,导致账对不上。

旁边的田丰看着张纵翻看账册,脸上却丝毫不紧张,因为在他看来,张纵这么年轻,根本没那个耐心查账,而且这么多账册堆在一起,别说张纵了,就连他自己想要查清楚账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而他之所以带张纵来账房,也不过是想走过形式。

不过让田丰没想到的是,张纵翻看了几页后,竟然拿过旁边的纸笔,研墨后在纸上画几条线,使得纸上全都是小方格,然后他开始在方格里填上奇怪的符号,看起来有点像西域的文字,但他却一个也不认识。

张纵虽然没有学过会计,但画表格做统计还是懂得,而且相比大写的数字,阿拉伯数字就简单明了多了,再动用加减乘除等运算符号,立刻就会大为精简运算的过程,从而使得账目变得十分简单。

很快张纵就将三月份的收支全都列了出来,通过简单的加减得到总的收支,不过这个数目却让他一皱眉道:“别院在三月分一共支出十二贯三百七十七文之多,平时的花费都是这么多吗?”

田丰看到张纵竟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算出了三月份的支出总数,甚至精确到文,而且这个数字与他记忆中的相差无几,这让他也是大惊失色,他本为张纵这个新主家年轻,所以他也没太重视,可是现在看来,对方绝对不是好糊弄的。

“启禀主家,三月份主要是修缮了一下房屋,去年冬天大雪,有些房屋被雪压坏了,所以花费才增加了许多,到四月份就降下来了!”田丰这时也收起轻视之心,当即十分恭敬的解释道。

张纵听后又找出四月份的账册,依然按之前的办法计算了一下收支,最后果然发现支出少了大半,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道:“不错,四月份支出了五贯出头,的确是少了许多。”

田丰听到这里更加震惊,如果说刚才三月份的账对方可能是凑巧对方猜对的,但四月的支出还能被对方一口道出,光是这份才能就足以长安城的所有账房先生羞愧的自杀,看来自己以后也得小心伺候了。

张纵也发现了田丰脸上的表情变化,不过这也正是他的目的,自己刚刚接手这个庄园,如果不震慑一下这个田管事的话,恐怕会让他生出轻慢之心,日后说不定来个欺上瞒下,到时他的损失可就大了。

明白了新主家不好糊弄,田丰也立刻改变了心态,他能在徐王府倒台后留下来,自然是个聪明人,当下十分殷勤的再次带着张纵参观了一下别院,并且将所有事情都介绍的清清楚楚,不敢有丝毫的隐瞒。

最后田丰更是让人收拾房间准备晚饭,不过薛绍答应了城阳长公主在天黑前回去,所以张纵还是拒绝了,而通过田丰的介绍,他对整个庄园也有了一个初步的了解。

庄园里的田地都是上好的良田,只要不发生大旱,几乎不用担心缺水的问题,佃户的庄子张纵没时间去,不过看田地里的庄稼都长的不错,估计佃户也不会有什么大问题,另外别院的维护也不错,看得出来,田丰这个人还是有些能力的。

看着这座精美的别院,张纵甚至都想要从城中搬到这里住了,不过别院虽然漂亮,但这里毕竟有些偏僻,远不及京城热闹,各方面也不及长安城中方便,再加上张纵在花圃也住习惯了,如果他走了,花圃中的花草也无人照顾,所以最后他还是打消了这个想法。

回去的马车上,薛绍忽然笑着开口道:“世兄,刚才我听周管事说,那个田丰的手脚可能不太干净,你要不要考虑换一个管事?”

周管事之所以被派人,其实就是城阳长公主不放心张纵和薛绍,让他帮张纵把把关,刚才周管事也没闲着,一边听着田丰介绍庄园,一边暗中打庄园里的下人打听消息,所以在回来时,他也将自己打听到的一些情况禀报给了薛绍。

“我知道,不过你也知道我的情况,就算把田丰给赶走了,我也找不到接替他的人,所以暂时还是让他留着吧,等日后找到合适的人再说。”张纵这时也有些无奈的道。

如果张纵有人可用的话,之前也不必费那么大的力气算账了。

“这倒是个问题,现在多了一个庄园,世兄你也应该考虑一下招募些人手了,比如账房先生肯定要有一个,如果你实在找不到,不如我在家里帮你找一个,反正我家里算账的人可不少。”薛绍最后十分热心的道。

张纵听后也感觉十分心动,不过最后还是摇了摇拒绝了薛绍的好意道:“三郎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以后我需要人手的地方肯定不少,不能每次都劳你帮忙,所以我打算自己找一找试试。”

薛绍听后也感觉有道理,于是也没有再坚持,不过这时他忽然又颇感兴趣的问道:“之前在账房时,我看世兄算账用的是一些看不懂的字符,而且运算的速度极快,那些是什么东西?”

“那个叫阿拉伯数字,不过却是天竺人发明的,另外还有一些加减乘除等运算符号,引入这些后,可以让算学变得十分精简,怎么,你对这些有兴趣?”张纵也是笑着解释道。

“竟然有这样的东西,世兄你可一定要教教我,我可快被家里的算学先生给难为死了!”薛绍听后也大为兴奋的道,算学是六学之一,是他平时的必学科目,可是他对算学似乎没什么天赋,为此没少被先生训。

“没问题,等日后你有时间了我教你,很简单的。”张纵十分随意的道,区区一些数学上的符号而已,在他看来根本不算什么。

第二天一早,张纵再次去了曲江坊的菜市,不过他这次却不是买菜的,而是穿过菜市,最后来到了牛马市,这里主要是牛羊、马匹等各种牲口的,不过除了牲口外,这里也卖人,没错,就是各种奴隶,比如前些年大唐灭了高句丽,一时间高丽奴充满了整个京城,哪怕现在都十分常见。

张纵对奴隶还是有些无法接受,不过这里除了奴隶外,也有一些人来这里找活干,相当于后世的人才市场,当然想要从这些人中找到一个合格的账房先生,也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最后张纵打听了一下,找到一个姓吴的牙郎,没错,就是许牙郎的同行,只是许牙郎已经被送到县衙问罪了,估计最少也是个流放。

不过很可惜,好的账房先生在市场上十分抢手,吴牙郎手中虽然有几个账房先生的消息,但大都有一些缺点,要么是业务不精,要么是人品有问题,对此张纵都不太满意,最后他只能让对方留意一下,如果有合适的账房先生可以去找自己,当然中介费肯定少不了。

做完了上面这些事,张纵也只能回家等消息了。而除了找账房这件事外,张纵还在为另一件事发愁,那就是他之前答应过李弘,要帮他与城阳长公主说和,昨天城阳长公主来他这里时,张纵就感觉机会来了,但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最终还是没能开口。

不过很快又有一个机会来了,这天薛绍一大早就找到他,然后拉着他就上了马车,原来今天是香皂的第一天上市,城阳长公主请他过去,她事先已经把香皂的名气打出去了,估计今天的开业应该能引起不小的轰动。

第三十四章 不太愉快的初见

东木楼,也就是薛绍第一次请张纵吃饭的地方,不过今天却是城阳长公主请客,她在二楼包了一个雅间,当张纵与薛绍来到这里时,只见她正坐在窗边兴致勃勃的看着什么?

“你们快来看,下面马上就要开业了!”城阳长公主听到脚步声扭过头,随即就向张纵他们两人招呼道。

张纵和薛绍也迈步上前,来到窗边这才发现,原来楼下对面的街道上,有一家店铺张灯结彩正准备开业,外面已经围了黑压压的一大片人群,似乎只要店铺一开业,他们立刻就会冲进去抢购。

“娘,您的宴会可真有效,上次世兄的双色蔷薇,这次咱们的香皂,只要你一开口,整个长安城的贵妇就全都知道了!”薛绍看着下面的人群也不由得拍起自己母亲的马屁。

不过薛绍说的也是实情,城阳长公主可是长安城最顶尖的贵妇,哪怕之前离开了十年,但只要她回来,立刻就能走在京城时尚圈的最前沿,以她的号召力,香皂上市之前就已经在贵妇圈传开了,下面的这帮人全都是各个府邸派来抢购香皂的。

“那当然,长安城的这帮女人蠢的很,只要花点心思在她们面前炫耀一番,这帮女人立刻就会像红眼的兔子一般,就比如这个香皂吧,今天一开业,如果她们不能做到人手一份,以后出门都不好意思和人打招呼!”城阳长公主这时带着无限优越感的自夸道。

不过城阳长公主说的也是实情,长安城的这帮贵妇平时闲的无聊,也就只剩下互相攀比为乐了,上次的双色月季如此,现在的香皂也是如此。

果然,随着一阵敲锣打鼓,下面的胭脂铺也终于开门营业,这时张纵才看清店上的匾额,写着“幽香居”三个大字,这家店铺其实主营胭脂水粉,只不过现在多了香皂这种货物。

“娘,咱们要不要下去看看?”薛绍看着下面的店铺开业,这时也心痒难耐的提议道,香皂的事他也参与了,所以他很想亲眼看一看下面的店铺内是什么情况。

“没出息,你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份,区区一家店铺营业,用得着主家出面吗,也不怕人家笑话?”城阳长公主却是开口教训道,虽然贵族们几乎人人经商,但他们对商业还是带着几分鄙夷,比如下面这家店铺,虽然属于城阳长公主,但明面上却与她没有任何关系。

就在说话之时,下面的店铺正式开门,外面围着的人群也几乎是一拥而进,店里的伙计也拼命的维持秩序,但却根本挡不住汹涌的人群,最后门口扎的彩灯都被人推倒了,第一批冲进去的客人买到香皂后,却根本挤不出来,整个店铺也是乱成一团。

“长公主,下面乱成这样要不要管一管?”张纵看着下面乱成一团的店铺,也不由得有些担心的问道,万一出现踩踏死人的话,那可就糟糕了。

“不用,武侯已经来了,这帮人很快就规矩了!”城阳长公主这时一指街道的另一侧道。

张纵也扭头看去,只几一队带刀的军士飞奔而来,这帮人正是长安城中维持秩序的武侯,只要长安城发生点什么事,他们都可以管,有点像后世的城管,不过人家的地位可比城管高多了。

随着武侯的几声呵斥,争抢的人群也很快安静下来,当下老老实实的在门两侧排队,中间可以让里面的客人出来,这才使得店铺能够正常营业。

“生意不错,可惜比我想像的要无聊。”看着下面老老实实排除买东西的客人,城阳长公主忽然打了个哈欠道,其实生意好坏对她都无所谓,她也不缺这点钱,对于她来说,香皂生意只是她无聊之时用来打发时间的。

张纵听到这里看了看旁边的薛绍,其实通过这几次的接触,他也发现像城阳长公主这种贵妇的生活的确颇为空虚,特别是薛绍的父亲去世了,薛绍的两个哥哥也都成年,现在都在外地为官,只剩下薛绍陪在她身边,这也是她为什么对薛绍管教那么严的原因之一,毕竟除了管儿子,她也没其它的事情可做了。

不过来都来了,城阳长公主也让东木楼上了一桌丰盛的酒宴,张纵与薛绍两个晚辈陪着闲聊,城阳长公主也问起庄园的事,张纵也一一做了回答。

“若是账房实在找不到,你也不要不好意思,我从府中调几个人过去帮你!”城阳长公主也听说了张纵在找账房的事,于是这时开口道。

“多谢长公主,若是找不到人我肯定会开口的!”张纵立刻道谢。

不过就在这时,忽然只见薛绍向他们招手叫道:“娘你快来看下面是谁来了!”

城阳长公主闻言也向楼下看去,张纵也同样探头向下张望,结果只见下面的街道上有一队人缓缓而来,为首的是个骑在马上的男子,看起来大概二十左右岁,相貌俊郎身材高大,而且不知为何,张纵总感觉这个人有些眼熟。

而在骑马男子的身后,则是一队人马护着一辆马车,马车的车窗打开,一个俏丽无比的小女孩正满脸好奇的打量着车外,看模样估计也就十岁左右。

“她怎么也出宫了?”薛绍本来是想让城阳长公主看前面的那个男子,但是当他看到后面马车上的女孩时,却露出不太高兴的神色,甚至直接缩回了窗子里,似乎不愿意让对方看到。

只见前面骑马的男子来到下面的店铺门前,甩鞍下马打量了一下这座店铺,这时店铺里的客人已经少了许多,不用再排队,所以男子直接进到里面,很快出来时,手中已经多了几个香皂盒子,这种盒子造型精美,里面只装了一块香皂,正所谓好马配好鞍,有了如此精美的包装,所以香皂才能卖得上价钱。

“还真是孝顺,竟然亲自跑来买香皂,估计用不了多久就得送到那个女人手里了!”城阳长公主看到青年男子买香皂的举动却是有些不悦的道。

“娘,你之前不是给宫里送了一批香皂吗,怎么显表哥又跑来买香皂了?”薛绍这时低声问道。

旁边的张纵听到这里也立刻猜到了对方的身份,又是宫里又是显表哥,对方肯定就是传说中的三皇子李显,也就是李弘的弟弟了,难怪刚才张纵感觉对方眼熟,因为李显和李弘长的有点像。

“宫里有名有姓的妃嫔都送了,但就是没给那个女人!”城阳长公主十分随意的道,旁边的张纵也感觉有些无语,那个女人肯定就是武媚娘了,看城阳长公主的模样,她对武媚娘的恨意还真是不浅。

“要不要把太平叫上来,你和她好好聊聊,你舅舅可是有意把她许配给你?”城阳长公主这时忽然笑着对薛绍问道。

“不要,娘您可千万要劝一劝舅舅,我才不想娶她呢!”薛绍听到这里却是着急的大叫道。

“我操,她就是传说中的太平公主?”旁边的张纵听到他们母子的对话也是大为震惊,当即扭头再次打量起马车中的女孩,对于这位历史上大名鼎鼎的公主,他也十分感兴趣,如果说在这个时代里,张纵最想见的女人是武媚娘,那第二个就是这位号称“镇国”的太平公主了。

也许是张纵的目光太过炙热,马车中的小太平似乎心有所感,毕竟女人对别人的目光总是十分敏感,所以她这时也抬起头看向楼上,刚好与张纵的目光相对。

没有什么狗血的一见钟情,毕竟对方才十岁,张纵还没有禽兽到对一个十岁的小女孩感兴趣,而太平公主似乎也很不喜欢张纵的目光,当即对他露出一个厌恶的神色。

这时李显也走到马车旁,似乎要把香皂放到马车里,不过这时太平公主却对李显说了几句,而且还用手指了指楼上的张纵,这让张纵暗呼不好,想要缩回头已经晚了。

果然,只见李显立刻愤怒的扭头看向张纵所在的窗户,这时城阳长公主与薛绍在里面说话,楼下的李显也只能看到张纵,只见他气势汹汹的指着张纵大怒道:“混账东西,敢对我小妹不敬,赶紧滚下来受死!”

平白无故被人骂了,而且还要让自己下去受死,这让张纵也是十分恼火,不过没等他开口,旁边的城阳长公主这时被下面的声音惊动,当即也是脸色一冷,随即探身瞪着下面的李显道:“好大的胆,你娘真是教的好儿子!”

当李显看清上面是城阳长公主时,当即吓的全身一哆嗦,本来气势如虹也一下子变成了小鹌鹑,随即这才尴尬万分的向楼上行礼道:“拜……拜见姑母!”

“没大没小,滚上来!”城阳长公主本来就不待见李弘和李显这几兄弟,这时又是李显主动招惹她,所以她也在气头上,对李显自然没什么好脸色。

楼下的李显也是一脸的苦涩,他也没想到楼上是自己的姑母,这下踢到铁板上了,而且看姑母的样子,似乎是不肯善罢甘休,这下自己可惨了。

第三十五章 刁蛮霸道的太平

人啊,有时候不能太嚣张,刚才李显还气势汹汹的要楼上的张纵滚下来,结果转眼间城阳长公主就让他滚上来,虽然他是皇子,但面对自己这位姑母,他也不敢有丝毫的违逆,否则城阳长公主去他父亲李治那里告上一状,到时他就得吃不了兜着走了。

“姑母恕罪,刚才小侄一时气急,实在是失礼了!”李显倒是能屈能伸,上楼后立刻向城阳长公主赔礼道。

“哼,好大的威风,堂堂一个皇子,竟然动不动就让人受死,这就是你娘教的好儿子?”城阳长公主却是毫不给面子的再次训斥道,而且直接就把矛头指向武媚娘。

李显这时也不敢吭声,幸好这时太平公主上前抱住城阳长公主的手臂撒娇道:“姑母您别生气了,刚才三哥也是为了保护我,要怪都怪他!”

太平公主说着一指张纵,漂亮的小脸蛋却露出一股厌恶的神色道:“都怪这个人盯着我看,十分的无视,所以三哥才会那么生气!”

“胡说八道,世兄的为人我再清楚不过,怎么会盯着你看!”没等张纵开口,旁边的薛绍就开口维护他道,他似乎不太喜欢太平公主,从对方进来后他就没什么好脸色。

“你的意思是我冤枉他了?”太平公主听到薛绍的话也十分生气的质问道。

“好了,太平你不要胡闹,张纵是我的客人,刚才我和薛绍看到你们聊了几句,张纵知道你们的身份后就多看了几眼,并非是有意的!”城阳长公主这时却制止了太平公主与薛绍的争吵。

本来城阳长公主都已经这么说了,张纵这时道个歉也就没事了,不过张纵这个人平时看起来似乎十分随和,但其实也是个牛脾气,他仅仅只是多看了对方几眼,但李显却让他下来受死,蛮横霸道之极,这让他现在都没有消气,自然也不可能主动道歉。

看到张纵不道歉,城阳长公主似乎有些惊讶,不过略一思量也能体谅张纵的心情,只是那个太平公主却有些不依不饶,刚想再次发难,旁边的薛绍却是抢先道:“太平你上次欺负小妹的事我还没找你算账,快点把你抢她的手镯还过来!”

“我哪有欺负她,明明是她主动送给我的!”太平公主果然被薛绍转移了注意力,当即为自己辩解道,只是她说话的底气怎么听都有些不足。

“牙尖嘴利,不要以为你是公主就可以随意欺负人,小心我去告诉弘表哥,让他好好的管教一下你!”薛绍气呼呼的再次道。

张纵听到这里也对薛绍大为感激,上次薛绍就提到他有个妹妹,不过后来张纵才知道,这个妹妹并不是薛绍的亲妹妹,而是他小叔家的女儿,只是他小叔夫妇二人在几年前染病去世,只留下这么一个女儿,于是就由城阳长公主收为养女亲自照顾。

太平公主听到薛绍提到大哥李弘,也一下子老实了许多,李弘比她大十岁,以前李治和武媚娘太忙,没空管教她,所以一是李弘亲自带着她,正所谓长兄如父,她对李弘也是又敬又畏。

“不要再吵了!”城阳长公主这时似乎有些生气,当即高声制止道,这下薛绍和太平都不敢再开口了。

看到他们都老实了,城阳长公主这才松了口气,随后拉过太平公主问道:“太平你怎么出宫了,刚才我看你买了香皂,我不是已经给你送过去了吗?”

“我……我要送给大嫂她们,所以就让三哥带我出宫多买了几块。”太平公主倒是十分机灵,知道城阳长公主不喜欢自己的母亲,于是改口说要送给自己的大嫂,也就是李弘的太子妃。

城阳长公主虽然不喜欢李弘和李显等人,但对太平公主却颇为喜欢,并不仅仅是因为她是个女孩,最重要的还是李治有意将太平公主嫁给薛绍,所以她也早早的把太平公主看做是自己的儿媳妇,这时也拉着她聊了会家常,至于李显则被晾到一边,张纵和薛绍也都没理他,使得他颇为尴尬。

不过就算在闲聊之时,太平公主还时不时的瞪向张纵,张纵也懒得和一个小孩子计较,不过他总算是明白薛绍为什么不喜欢对方了,刁蛮、霸道、记仇,这是张纵对这位太平公主的第一印象,对薛绍来说,对方还可能是他的妻子,难怪他在见到太平公主时就一直没什么好脸色。

“好了,你也别在外面乱跑,早点回宫别让你父亲担心!”最后城阳长公主终于聊完了,于是拍了拍太平公主的小脑袋道。

“嗯,姑母您也要多保重身体,过两天我再去您府上探望!”太平公主虽然对外人刁蛮,但在城阳长公主面前却表现的十分乖巧,也难怪城阳长公主会喜欢她。

“侄儿告退!”李显听到这里也是如蒙大赦,当即就准备带着太平公主离开。

“等一下!”城阳长公主却忽然冷着脸叫住李显,“张纵是我的客人,你刚才对他无礼,现在是不是要赔礼道歉?”

听到城阳长公主让自己向张纵这么一个来历不明的人道歉,李显也涨的满脸通红,不过他最终还是向张纵拱手道:“刚才是本王无礼,望张兄不要见怪。”

“无妨!”张纵看对方道歉也并不诚心,于是也同样冷梆梆的回道。

李弘看到张纵的态度再次有些羞怒,不过这时城阳长公主却冷哼一声再次对他道:“今天的事就这么算了,我知道你心中不服,但日后若是让我知道你敢去找张纵的麻烦,小心我剥了你的皮!”

听到城阳长公主对这个张纵如此重视,这让李显也一下子蔫了下来,他刚才的确想日后找张纵的麻烦,但城阳长公主的话却一下子浇灭了他这个念头,最后只能带着太平公主灰溜溜的离开了。

“几个皇子之中,就数这个李显不成器,你们以后离他远一点!”李显刚离开,城阳长公主就对旁边的张纵和薛绍叮嘱道。

不得不说城阳长公主对自己的几个侄子还真是了解,在李弘、李贤、李显和李旦四兄弟中,还真是李显最无能,甚至武媚娘之所以称帝,李显要负很大一部分责任。

武媚娘有野心,但刚开始她顶多就是想做第二个吕后,毕竟女人称帝遇到的阻力实在太大了,所以李治去世后,李显继位,但李显的表现实在太差,甚至还说要把大唐江山送给自己的老丈人,为此把朝堂上的大臣得罪了一遍。

最后武媚娘在大臣们的请求下,这才出面废掉李显,使得大权彻底落于武媚娘之手。虽然李旦紧接着继位称帝,可惜手中无权,只能做个傀儡皇帝了,那时再也无人可以牵制武媚娘,这才让武媚娘起了称帝之心。

“多谢长公主的维护!”张纵这时长吸了口气上前向城阳长公主行礼道,相比李显和太平公主,自己只是个外人,所以城阳长公主的做法也让他十分的感激。

“谢就不必了,之前我还觉得你性格随和,与你父亲完全不像,不过现在看来,你骨子里和你父亲一样,认准的事情九头牛都拉不回来!”城阳长公主却是轻笑一声道,张纵是个外柔内刚的性子,这也让她对张纵有了重新的认识。

“娘您说的对,几个表哥中,我最不喜欢的就是显表哥,另外还有太平,你看她都把妹妹欺负成什么样了?”薛绍这时也插嘴道,顺便还说了太平公主的坏话,当然他说的也是事实。

“你呀,不要老是看太平不顺眼,她的性格是强势了一些,以后让宁儿离她远一点,你和太平倒是要多相处一下,以后不要再吵架了!”城阳长公主这时却有些苦口婆心的对薛绍道。

张纵听到这里也是心中一动,原来薛绍的妹妹叫宁儿。

不过紧接着张纵又理解了城阳长公主的苦心,她想让薛绍娶太平公主,估计也是为了长远打算,毕竟李治的身体那么差,万一他哪天不在了,城阳长公主恐怕就更斗不过武媚娘了,但如果薛绍娶了太平公主,却是多了一道保障。

当然城阳长公主的打算虽然很好,但是在原来的历史上,做为太平公主丈夫的薛绍最后还是惨死于狱中,整个薛家除了薛绍和太平公主的几个孩子们外,其它人也都没有幸免。

想到这里,张纵也皱起眉头,看来他又多了一个阻止武媚娘称帝的理由。

第三十六章 人渣贺兰敏之

李显和太平公主兄妹二人离开了,城阳长公主似乎也有些意兴阑珊,所以很快也先走了,雅间里只剩下张纵和薛绍两人。

“世兄我想喝酒!”薛绍这时一脸沮丧的向张纵道。

“小小年纪就别说人借酒浇愁了,你很不喜欢那位太平公主?”张纵想也不想就拒绝了,随即又十分八卦的问道,历史上对薛绍和太平公主之间的感情状况并没有太多的记载,只知道他们有四个孩子,想来感情应该不算太差,不过现在看来薛绍很不喜欢太平公主。

“何止不喜欢,简直厌恶,世兄你刚才也看到了,她小小年纪就如此的刁蛮霸道,而且平时老是欺负我妹妹宁儿,我都快烦死她了!”提到太平公主,薛绍也立刻露出厌恶的表情。

“长公主她肯定有更长远的打算,而且女大十八变,现在她年纪小不懂事,以后会变得温柔贤淑也说不定。”张纵想了想开口劝道,当然以历史上的太平公主来看,她这辈子似乎都和温柔两字扯不上关系。

“算了,不说她了,世兄你今日得罪了李显,虽然母亲警告过他,但你还是要小心一些,据我所知,他可不是什么大度的人,与弘表哥相比简直一个在天一个在地。”薛绍这时猛然摇了摇头,随即又向张纵警示道。

“我明白!”张纵点了点头,随即只见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好奇的开口打听道,“三郎,太子他们兄弟间的感情怎么样?”

“这个也分人,比如弘表哥年纪最大,对弟弟妹妹们都十分照顾,所以他和贤表哥他们的感情都很好,但贤表哥和显表哥仅仅只相差一岁,两人从小就不和,现在甚至可以说是水火不容,至于旦表哥,他只比我大几个月,平时最喜欢读书写字,性格也颇为文静,有时我都怀疑他是不是女孩子?”

说到这里薛绍顿了一下接着又道:“至于太平就不用说了,她是最小的妹妹,四个哥哥都宠着她,再加上她嘴巴又巧,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舅舅对她的宠爱甚至超过弘表哥他们,不过我就是不喜欢她!”

薛绍最后再次露出气鼓鼓的表情,张纵听到这里也露出了然的神色,身为大唐的公主,又被所有人都捧在手心里,难怪刚才太平公主会那么刁蛮霸道。

“对了,再向你打听个事,太子和皇后之间的关系怎么样?”张纵忽然再次开口问道,通过上次与李弘见面,他已经知道李弘对武媚娘不满,只是对这两人的关系还是没有一个清晰的认识。

一听张纵打听这件事,薛绍也立刻露出凝重的表情,只见他站起来打开雅间门向外张望了一下,确定外面没人后,这才关好门坐到张纵身边低声道:“世兄你怎么对表哥和皇后他们母子的事感兴趣?”

“上次长公主不是警告我不要和太子走的太近,免得卷进太子与皇后争权的风波之中,可是我已经把药献给了太子,算是已经帮了太子,所以才想打听清楚,至少做到心中有数。”张纵也没有撒谎,只是隐瞒了他和李弘私下里的约定。

“这倒也是!”薛绍听后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随即这才再次低声道,“这件事世兄你还真是问对人了,其实表哥和皇后虽然是母子,但他们之间早在几年前就已经决裂,除了皇后的寿诞外,表哥几乎从来不去见皇后!”

“竟然这么严重?”张纵听到这里也露出震惊的神色,他没想到看起来斯文和气的李弘,竟然会和自己的母亲闹的如此僵。

“这也不能怪表哥,因为表哥本来就是受害者,甚至舅舅也默认了表哥对皇后的不满,都没有从中说和过。”薛绍这时提到李弘时,却露出了同情的神色。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竟然让太子对皇后如此的不满?”张纵这时也迫不急待的追问道,上次他和李弘交谈时已经十分坦诚了,但对方却并没有提到过他们母子间的恩怨。

“世兄可听说过贺兰敏之这个名字?”薛绍再次压低声音问道。

“贺兰敏之!就是皇后的那个外甥,难道那个传说是真的?”张纵听到贺兰敏之的名字也猛然醒悟过来,当即也露出激动的表情道。

“看来世兄你也听说过,表哥现在的太子妃是左金吾将军裴居道之女,但其实最初的太子妃是司卫少卿杨思俭之女,可是贺兰敏之这个禽兽却强暴了这位未来的太子妃,无奈之下才改立裴氏之女。”薛绍说到最后也露出痛恨的表情,毕竟他和李弘的感情相当好,自然对贺兰敏之恨之入骨。

贺兰敏之是武媚娘姐姐武顺的儿子,此人虽然有才学,但却禽兽不如,不但与自己的外祖母,也就是武媚娘的母亲通奸,而且还**未来的太子妃,甚至据说年幼的太平公主去探望杨氏时,身边的侍女也被贺兰敏之**。

“表哥也是男人,受此奇耻大辱自然不可能做缩头乌龟,可是让人没想到的是,皇后当时竟然还护着贺兰敏之,甚至最后他都没有受到任何处罚,听说当时表哥都气的吐血了,最后与皇后大吵一架也彻底决裂!”薛绍这时继续开口道。

张纵听后也有些无语,贺兰敏之犯下如此滔天大罪,武媚娘竟然还护着他,甚至不惜与自己的儿子决裂,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

“不过贺兰敏之恶贯满盈,仗着皇后的宠信胡作非凡,最终惹得天怒人怨,连皇后都保不住他,于是几年前只能将贺兰敏之流放到雷州,但他走到韶州时就被人勒死了,有人说是表哥派人下的手,也有人说是皇后下的手,到现在也没个定论,我也从来不敢在表哥面前提这个人。”薛绍最后再次说道。

“这样的人渣死不足惜,甚至就这么死了我感觉还太便宜他了!”张纵这时也冷哼一声道,他倒是希望是李弘派人下的手,如果换做他是李弘,恐怕会亲手将对方砍成肉泥。

“英雄所见略同,我也觉得贺兰敏之死的太轻松了,最少也得凌迟才行,可惜现在没有机会了。”薛绍这时也有些遗憾的道。

“也难怪太子会和皇后决裂,自己的儿子受此奇耻大辱,她竟然还护着外人,现在又要与太子争权,我若是太子的话,恐怕也不想认她这个母亲。”张纵说到最后苦笑一声,他现在对李弘满怀同情,遇到这种娘也真是倒了血霉了。

“是啊,贺兰敏之的事虽然被朝廷封锁了消息,但还是有不少流言传出,表哥身为太子,背地里不知道要受到多少人的嘲笑,我要是他的话,恐怕早就疯了。”薛绍说到这里对李弘再次露出敬佩的神色道。

贺兰敏之与杨氏通奸,又**未来太子,甚至是太平公主身边的侍女,这些事情都被严格的封锁,后世的史书上虽然有记载,但那也是在多年后,武则天亲口道出了贺兰敏之的十大罪状,从而才被正式的记录在史书之中,而在这个时代,知道整个事情始末的人其实少之又少。

“三郎,既然太子和皇后的关系如此不好,你娘和皇后更是水火不容,为何你娘不与太子联手,反而还有些讨厌太子?”张纵这时忽然灵机一动向薛绍问道,想要说服城阳长公主与李弘结盟,薛绍无疑是个很好的突破口。

“我娘其实并不是真的很讨厌表哥,只是当年忠表哥的事后,使得我娘有些心灰意冷,不太愿意掺和皇宫里的事,另外就是贺兰敏之的事,表哥虽然与皇后决裂,但也没拿贺兰敏之怎么样,至于刺杀贺兰敏之也只是传闻,这件事让我娘觉得表哥的性子太软,没有男子气概,所以有些不喜欢他。”薛绍再次解释道。

张纵听后也立刻明白过来,城阳长公主最崇拜的人是她父亲李世民,她的性格也与李世民很像,如果李弘的事情落到她头上,恐怕她会直接提刀砍了贺兰敏之。

相比之下,李弘的表现却过于理智了,毕竟就算有武媚娘护着,但以李弘的身份,如果真把贺兰敏之杀了,谁也拿他没办法,恐怕李治也不会因此而太过为难自己的儿子,但李弘的性格却注定做不出这样的事。

当然了,上面这些也只是张纵的猜测,毕竟事情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了,他和薛绍都不清楚当时的局势是怎么样的,也许李弘当时也有难言之隐,所以才被迫没有动手,不过从他与武媚娘决裂这件事上,也能看出他当时的愤怒。

既然城阳长公主并不真的特别讨厌李弘,而且他们又有一个共同的敌人——武媚娘,这也让张纵更多了几分把握,不过现在他似乎还缺少一个说服城阳长公主的契机!

第三十七章 武媚娘的反击

接下来的几天里,账房先生还是没有什么消息,张纵刚开始也有些着急,但后来也想通了,反正庄园那边有那个田丰管着,也出不了什么乱子,账房先生只是自己安插过去的牵扯对方而用,现在暂时没有也影响不大。

不过这几天李弘那边倒是时常传来好消息,上次张纵告诉了他活字印刷的办法,李弘也暗中组织了一批工匠研制,遇到一些难题时,他会在天黑时派人来张纵这边请教,现在铜活字的进展很快,估计最迟一个月,差不多就可以见到活字印刷出来的书籍了。

“世兄,大事不好了!”不过这天一早,薛绍却慌慌张张的闯进张纵的花圃,然后拉着他就往外走。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张纵也被吓了一跳,边走也边问道。

“咱们上车再说,我娘现在正发脾气呢!”薛绍说到最后也苦着脸。

张纵这时也不明所以,但还是跟着薛绍上了马车,等到马车开动之后,他这才忍不住再次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长公主为何发脾气?”

“唉,宫里那位动手了,我娘吃了大亏,而且连咱们的香皂生意都受连累了。”薛绍再次苦笑一声,然后这才把事情的经过详细的讲了一遍。

这几天香皂生意持续火爆,香皂的成本虽然比较高,但是比澡豆还是要低许多的,毕竟一颗澡豆就要用一头猪的胰脏,而香皂却只需要用油,再加上香皂的外观漂亮,效果也比澡豆强,所以现在彻底的取代了澡豆,幽香居那边每天都是供不应求。

但是就在昨天下午,却有人跑到幽香居闹事,说他用了香皂后皮肤上长满了小疙瘩,所以说香皂有毒,甚至还要告上衙门,现在这件事已经传开了,为此也有人开始对香皂产生了怀疑。

“胡说八道!”张纵听到这里也是气的怒骂一声,香皂有没有毒他最清楚不过,这个人明显是受人指使。

“说的就是,我娘已经查过了,这个人似乎与宫里有些关系,所以她断定这个人肯定是受武皇后的指使,毕竟之前我娘给宫里的妃嫔送香皂,但就是没给她送!”薛绍这时也气乎乎的道。

“女人还真是小心眼!”张纵低声吐槽了一句,不过随即他又有些奇怪的问道,“以我对长公主的了解,她似乎不是那种会为了这么点小事而发脾气的人吧?”

城阳长公主性格直爽大气,而且在她眼中,香皂生意也只是无聊生活中的一点调剂,所以就算生意被毁,她也不应该发那么大的脾气,使得薛绍都跑来自己这里了?

“如果仅仅只是香皂生意出问题倒也罢了,关键还有第二件事,也因为这件事,我娘吃了大亏,所以才会发那么大的火。”薛绍再次苦笑一声,然后继续讲起第二件事,而张纵听后也皱起了眉头。

相比香皂生意这种小事,第二件才是真正的大事,而且也与张纵有关,那就是占城稻,也就是林邑稻,毕竟现在的占城还属于林邑。

林邑稻献上去了,朝廷也立刻组织人手,一方面从林邑引进大批稻种,另一方面在南方划出一片区域试种,其实以城阳长公主收集到的种植情况,林邑稻几乎有九成以上的把握试种成功,而这也将是一件天大的政绩。

然而让城阳长公主没想到的是,武媚娘也盯上了林邑稻,所以在那些组织林邑稻试种的官员中,其中许多都是武媚娘安插进去的亲信,如此一来,日后林邑稻试种成功,这些官员也将拥有一份亮眼的政绩。

换句话说,林邑稻的胜利果实被武媚娘窃取了大半,虽然最大的功劳属于张纵和城阳长公主,但他们只有进献之功,而推广的功劳却被武媚娘的人拿走了,这也是城阳长公主生气的主要原因。

“世兄,对这件事你有没有什么办法?”薛绍讲完后也向张纵求助的问道。

“这么大的事情,我怎么可能有办法?”张纵听后也是苦笑一声,他可没本事影响到朝堂上的决议,其实别说他了,连城阳长公主自己都插不上手,否则她不会那么生气了。

薛绍听后也是长叹一声,看到他有些失望,张纵也只得出言安慰道:“咱们先去见见长公主,到时我劝一劝她吧!”

两件事都和张纵有关,所以他也责无旁贷,薛绍也没有其它的办法,只得点了点头。不过这时张纵忽然打开车窗看了看外面,随即就开口道:“停一下车,我去取个东西!”

薛绍听后急忙让车夫停车,随即只见张纵跳下马车,薛绍本想跟着,但张纵却说马上回来了,让他在车上等着,结果只见张纵进了旁边的一家木器店。

不一会的功夫,只见张纵提着一只精美的木盒子从木器店走了出来,随即上了马车,薛绍看着盒子好奇的问道:“世兄,盒子里是什么?”

“之前我在这家店订做了一样东西,本来就打算送给长公主的,本来约定是明天取的,今天刚好路过我就进去问了一下,结果没想到他们提前一天就做好了。”张纵笑着拍了拍盒子道。

“到底是什么东西,竟然还是送给我娘的?”薛绍听后也再次好奇的追问道。

“这个嘛……暂时保密,等见到长公主你就知道了!”张纵却故意卖了个关子道,这让薛绍也更加好奇,当即再次追问了几次,可是张纵就是不肯说,这让他也没有办法。

很快马车来到长公主府,薛绍带着张纵进到府中,上次张纵来的时候,只是在客厅里饮宴,并没有进到里面,不过这次薛绍却带着他来到了内宅,一般来说外人是严禁进入内宅的,除非是特别亲近人,而薛绍显然已经把张纵当成了自己人。

当张纵见到城阳长公主时,却不是在她住的院子,而是被薛绍带到了内宅中的一个演武场,只见城阳长公主身着戎装,手持着一根球杆骑在马上,场地上有一颗球被她抽的满场乱飞,这正是大唐贵族间十分流行的打马球,当然城阳长公主只是一个人在练球。

“我娘心情不好就喜欢打马球,有时候还让我们陪着她打,导致我现在看到马球就发怵。”薛绍看着场上乱飞的马球也缩了缩脖子小声道。

张纵也没想到城阳长公主还有这种爱好,说起来城阳长公主看着虽然好像才三十多岁,但其实她今年已经四十五岁了,只是平时保养得宜,这才显得年轻,以她现在的年纪还能进行如此激烈的运动,这体质也相当不错了。

不过就在这时,也不知道城阳长公主的失误还是故意,只见那颗马球竟然向他们这边疾速射来,幸好张纵反应快,而且蹲下来的时候还不拉了一下薛绍,结果马球从两人的头顶飞过,“呯”的一声砸到了后面的木门上。

球被打飞了,城阳长公主这时也终于扔下了球杆,然后纵马来到张纵的面前甩鞍下马,只见她这时气喘吁吁、面色潮红,伸手抹了一下额头的汗水问道:“绍儿都和你说了吧?”

“嗯!我都知道了,如果我是长公主,肯定也会十分生气。”张纵笑着点了点头道。

“我是生气,那女人一向阴险毒辣,之前我就吃过她的亏,没想到这次还是栽在她的手上!”城阳长公主这时再次气呼呼的一甩马鞭道,似乎眼前的空气就是武媚娘。

“其实长公主也不必生气,香皂的事情好解决,正所谓商场如战场,什么样的明枪暗箭都有可能遇到。”张纵却是淡定的一笑道,刚才的路上他也想到了一个解决香皂问题的办法。

“你有办法?”城阳长公主听后眼睛一亮,当即急切的追问道。

“长公主与皇后不和的事,恐怕整个长安城都知道,而这次香皂的事,明眼人都知道是谁在背后搞鬼,她这么做无非就是想搞臭香皂的名声。”

张纵说到这里再次自信的一笑接着又道:“不过长公主可还记得,那天幽香居刚开业时,三皇子李显和太平公主可亲自去给武皇后买过香皂,这可是个最好的正名机会!”

“你是说以子之矛,攻子之盾,咱们把她让自己的儿女买香皂的事宣扬出去,这样她搞臭香皂的谣言也就不攻自破了!”城阳长公主也不笨,听到这里也立刻兴奋的自语道。

“长公主英明,她自己都还在用咱们的香皂,现在却又指使别人诬陷香皂,简直就是自相矛盾,那些买得起香皂的人大都非富即贵,肯定是心中有数,这样一来,咱们的香皂也不会受到太大的影响。”张纵笑呵呵的点头道。

“妙啊,我之前怎么没想到这个办法!”城阳长公主兴奋的抚掌大笑道,其实香皂生意好坏她并不在乎,她在乎的是让武媚娘丢脸就行。

不过在城阳长公主高兴过后,却忽然又拉着张纵再次问道:“香皂的问题解决了,林邑稻的事你有没有办法,咱们好不容易才找来的林邑稻,可不能便宜了那个贱人!”

张纵听到城阳长公主直接叫武媚娘为“贱人”,也是吓的直冒冷汗,这要是让人知道,城阳长公主肯定没事,但他就要倒大霉了。

不过这也让张纵忽然心中一动,之前他一直想说服城阳长公主与李弘联手的契机,而现在似乎就是个不错的机会?

第三十八章 麻将(求推荐收藏)

“林邑稻的事……”张纵这时故意露出沉思的表情,过了片刻这才开口道,“其实也并不是没有办法。”

“咦,世兄你刚才在路上可不是这么说的?”薛绍听到这里却惊讶的叫道,刚才在路上时,张纵可是说对林邑稻的事他也无能为力。

“此一时彼一时,我也是刚刚想到。”张纵笑着解释道。

“什么办法你快说!”城阳长公主急切的追问。

“对方派人抢功劳,长公主你也可以派人抢回来啊,毕竟林邑稻是经您的手献上去了,如果您安排自己的人去推广,我想陛下肯定也不会拒绝的!”张纵笑着开口道。

不过城阳长公主听后却露出失望的神色,甚至还有些窘迫,过了片刻这才无奈的道:“我只是长公主,平时又不参与政务,哪有什么人,只有那个野心勃勃的女人才会刻意培养自己的党羽,她的野心连九哥都感觉到了!”

“这……这就麻烦了,敌有我无,就相当以己之短攻彼之长,哪有不败之理?”张纵听后故意皱起眉头自语道,其实他当然知道城阳长公主在朝堂上没有培植党羽,之所以这么说,自然有自己的打算。

果然城阳长公主听到张纵的话也是愣了一下,随即露出沉思的神色,过了许久都没有再开口。

城阳长公主是个聪明人,权谋之术她并不是不懂,而是不屑,毕竟除了武媚娘这个敌人外,其它人也根本不值得她用什么权谋之术,但现在武媚娘的手越伸越长,也让她感受到极大的威胁,所以张纵的话也一下子点醒了她。

“娘,我看就算了吧,反正不管对方怎么搞,进献的大功还是您和世兄的,谁也夺不走,而且您在朝堂上也没人,想争也争不过来啊!”这时薛绍也上前一步开口劝道。

“是啊,长公主也不必太过纠结一时的得失,我今天带来一个有趣的东西,您肯定会喜欢!”张纵说着提起手中的盒子送到城阳长公主面前劝道。

做说客也是有技巧的,有时候不能把话说的太露骨,最巧妙的办法就是让对方自己领悟,这会让对方觉得是自己想明白的,而不是受了说客的影响,所以张纵也是点到为止,这时立刻跟着薛绍转移话题。

“你倒是有心了,这是什么东西?”城阳长公主似乎还有些心不在焉,不过还是强笑着问道。

张纵伸手将盒子打开,旁边的薛绍更是好奇的探头张望,结果只见盒子里竟然装着一个个两寸见方的小方块,看起来应该是红木做的,表面与边角打磨的十分光滑,但除此之外却似乎也没什么特别的?

“这个东西叫麻将,是一种十分有趣的游戏,就像围棋一样,不过它虽然比围棋简单,但却更加的吸引人,长公主若是心情不好,不如就由我和三郎陪你玩会麻将,到时肯定会让长公主将烦恼抛之脑后!”

张纵说着将一块块的麻将翻过来,城阳长公主和薛绍这才发现,这些小木块的正面竟然还刻着图案和字,有些是圆圈有些是长条,看起来颇为神秘。

“麻将?这东西是怎么玩?”薛绍这时立刻十分感兴趣的问道。

“这个需要四个人一起玩,等坐下来我再教你们!”张纵再次笑道,麻将的玩法有许多,规则也不一样,不过最重要的还是先认牌才行。

城阳长公主也看出张纵和薛绍是想转移她的注意力,从而哄她开心,所以她也不忍心拒绝两人的好意,于是最终点了点头,当下城阳长公主叫来薛绍的奶娘,四人在凉亭的石桌边坐下,张纵先让他们认牌,然后这才教给他们麻将的一些规则。

其实张纵前世也不怎么玩麻将,只有过年时才会陪家里人玩上几圈,这东西只要认识牌,规则就很简单了,城阳长公主和薛绍都是聪明人,奶娘是个三十多岁的妇人,同样也不笨,所以三人很快就记住了规则,然后张纵带他们玩了两盘,这也让他们很快就把握了诀窍。

“有意思,规则虽然简单,但赢的方法却是千差万别,倒是越玩越有意思了!”薛绍这时第一个夸赞道,他这时也完全沉浸在麻将之中,早就把其它的事情抛到了九宵云外。

“上次我听三郎说长公主经常感到无聊,所以就想到了麻将,平时长公主闲来无事,可以约上几个好友玩上几圈,消磨一下时间。”张纵这时也笑着对旁边的城阳长公主道。

上次在东木楼时,张纵就发现城阳长公主之所以做香皂生意,其实更多的是给自己找点事做,后来他又向薛绍打听到,像城阳长公主这种贵妇,平时也的确闲的无聊,所以就想到了麻将,这东西简直就是消磨时间的神器。

“张纵你倒是有心了,明天我就约几个姐妹来家里玩上几圈!”城阳长公主这时也兴致勃勃道,麻将的魅力也在她身上彻底体现,之前的烦心事也全都被抛之脑后。

麻将场上无岁月,玩上瘾的城阳长公主兴致极高,甚至连午饭都是让人送来,然后草草吃过后就继续玩,最后直到天黑时,才安排马车送张纵离开。

回去的路上,张纵也在回想着今天的事,虽然城阳长公主后来被麻将转移了注意力,但她应该已经知道自己与武媚娘之间的差距,对于现在的她来说,想要培植自己的势力已经晚了,最好的办法就是拉拢一个盟友,而在朝堂之中,唯一有能力对抗武媚娘的,也只剩下李弘这个太子了。

“武媚娘的手真伸越长,长公主感受到的威胁也就越大,在这种威胁之下,想来她会放弃对太子的成见的!”最后终于再次低声自语道。

除了点醒了城阳长公主外,张纵今天还有一个意外的收获,这个收获其实是城阳长公主无意间的一句话,她说武媚娘的野心连李治都感受到了,当时张纵就感觉心中一动,这句话中透露出的信息可是非比寻常。

李治绝对是历史上最被低估的皇帝之一,他在位时,大唐的国力达到顶峰,国土面积也扩张到了极限,治下的大唐更是呈现出一片盛世景象。

然而很可惜,李治前面有李世民这位号称“天可汗”的千古一帝,后面又有武媚娘这个千古女帝,使得他身上的光芒完全被自己的老爹和老婆给遮盖住了。

后世很多人认为,李治在位后期,其实已经成为武媚娘手中的傀儡,朝堂大权落于武媚娘这个妇人之手,但这种看法完全是错误的,李治生前一直掌握着大权,武媚娘也只能假借他的手管理朝堂。

比如王皇后被武媚娘害死了,但王皇后的堂兄,也就是一代名臣王方翼,依然受到重用,武媚娘几次想对付王方翼,但都被李治制止,如果武媚娘真的权倾朝野,也不会对付不了一个王方翼了。后来还是李治去世,王方翼才被武媚娘流放到崖州,最终死在路上。

另外李治十分讨厌外戚干政,为此他连自己的舅舅长孙无忌都干掉了,而武媚娘对此也深以为忌,所以在李治活着时,武氏一族基本没有人进入过朝堂,直到最后她登基后,才敢大肆启用武氏一族。

由此可知,只要李治活着,武媚娘基本没有任何机会夺取皇权,现在她插手朝政,其实也是在李治的默许下,一来他自己也有病,二来太子李弘体弱多病,无法完全承担政务,所以只能将政务交给最亲近的武媚娘。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武媚娘身后没有强力的家族支持,不像王皇后出身于五姓七望之一的太原王氏,家族势力庞大,所以李治才会放心的将政务交给武媚娘,在他看来,武媚娘唯一能依靠的只有自己,而只要李治愿意,随时都可以剥夺武媚娘手中的权力。

当然后来的事证明李治失算了,他太低估了武媚娘的野心和能力,这也给李氏一族带来了灭顶之灾,整个大唐也差点因此沉沦。

不过从城阳长公主透露出的信息中,李治已经感受到武媚娘的野心,这是不是意味着,日后他可能会限制武媚娘手中的权力?如果这个消息是真的,那么对李弘和张纵来说,绝对是个天大的好消息。

第三十九章 天后武媚娘

太极宫立政殿,夜已经深了,但这里依然灯火通明,大殿之上一位身穿宫装的贵妇端坐在那里,手拿御笔正在批阅奏折,这个女子正是大唐皇后武媚娘。

武媚娘比李治大四岁,今年已经五十出头,但她和城阳长公主一样,都是天生丽质,平时又保养得宜,所以看起来顶多也就三十多岁,脸上甚至连皱纹都没有一条,长长的娥眉下,一双丹凤眼不怒自威,让人不敢直视。

相比李治和李弘这对药罐子,武媚娘却是精力充沛之极,哪怕这么大的年纪了,但自从接手政务后,哪怕每日批改奏折到半夜,第二天依然是光彩照人,似乎在她身上从来看不到任何的疲倦之意。

不过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却打破了大殿的安宁,只见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内侍快步进殿,来到武媚娘面前立刻行礼道:“拜见天后!”

去年李治自称天皇,而武媚娘则被封为天后,几个月后,武媚娘更是直接上书建言十二事,也被李治悉数采纳,当时不少人都将武媚娘与李治并列,史称“二圣临朝”。

“事情办的怎么样了?”武媚娘头也没抬的问道。

“已经查清楚了,是城阳长公主的人四处散播的消息,现在有不少人都在背后议论天后!”老内侍再次低声禀报道,这个老内侍名叫王良,是武媚娘的心腹,据说当年武媚娘刚入宫时,就与他相识,后来武媚娘之所以能从感业寺返回皇宫,也多亏了这个王良的帮助。

听到王良的禀报,武媚娘这时终于放下了手中的御笔,然后抬起头笑道:“有趣,本想给她一个小小的教训,没想到她竟然还借题发挥,来了一个漂亮的反击,看来我倒是低估她了!”

“天后,据宫外那个人的禀报,这件事不像是城阳长公主的手笔!”不过王良这时却再次开口道,提到“那个人”三个字时,更是露出了几分犹豫的表情。

武媚娘自然知道王良所说的人是谁,而她更是一皱眉道:“他还说了什么?”

“他还说,城阳长公主性格高傲,向来不屑使用散布流言这种小手段,所以这次的事很可能不是城阳长公主自己想出来的,而是背后有人给她出谋划策!”王良再次小心翼翼的禀报道,虽然他号称武媚娘的第一心腹,但是面对威仪日重的武媚娘,他也要小心伺候。

听到王良的话,武媚娘也露出凝重的表情,她和城阳长公主之间的恩怨早就无法化解,而且也相斗了多年,所以她对城阳长公主也十分了解,刚才她也就感觉城阳长公主反击的手段出乎意料,现在仔细一想,还真是像那个人所说的一样,完全不像城阳长公主平时的手段。

“查,让他加派人手去查,一定要查出城阳背后的人是谁!”武媚娘最后皱紧眉头下令道。

本来她并没有把城阳长公主放在眼里,虽然对方身份可能对李治产生一些影响,但城阳长公主不喜权谋,向来不是她的对手,可是这次却来了一次漂亮的反击,这让武媚娘也感觉到几分威胁。

“喏!”王良立刻答应一声这才转身离开了大殿。

看着王良离去的背影,武媚娘也慢慢的陷入到沉思之中,当年城阳长公主一家搬到房州,她本以为对方再也不会威胁到自己,哪怕去年对方回长安,她也没太在意,可是前段时间城阳长公主却献上林邑稻。

更让武媚娘没想到的是,自己的丈夫李治与城阳竟然解开了心结,据她得到的消息,兄妹二人在那天抱头痛哭,而且最近城阳进宫的次数也明显增多,每次都被被丈夫李治召见,兄妹二人似乎有说不完的话。

想到上面这些,武媚娘的心情也有些烦躁起来,城阳长公主虽然没有插手朝政,但她做为自己丈夫唯一在世的亲妹妹,完全可能在感情上影响到李治,而城阳长公主又是自己的死对头,这也将对她产生巨大的威胁。

“来人!”随着武媚娘的一声吩咐,立刻又有一个内侍飞奔上前,“太子最近在做什么,有没有什么异动?”

“启禀天后,太子最近一直在芙蓉苑养病,偶尔身体好一些时,还会召集一些东宫的大臣议事,平时也并没有什么异常!”内侍立刻禀报道,武媚娘为了监视各方的动静,宫内宫外都有她安插的人手。

“他的病情有了好转?”武媚娘听到这里皱起眉头道,李弘是她的儿子,儿子的病情好转,但她却没有丝毫的喜悦之情。

“也不算好转,只是时常反复,有时一天也不发病,有时一天会发作三四次。”内侍将自己掌握的情况如实禀报道。

这个内侍的情报明显出了问题,李弘得到张纵的献药后,已经遏制了发病的次数,几乎一整天都不会发病,但有时他却会装作发病的样子,主要就是为了不让人知道他病情好转的消息,另外没有知道硝酸甘油这种药物,也能更好的隐藏张纵。

武媚娘听到李弘的病情并没有明显的好转,这才长长的出了口气,相比城阳长公主,李弘对她的威胁更大,如果李弘的病情好转,她手中的权力也将彻底的转移到李弘手中,所以她比任何人都关注李弘的病情。

至于所谓的母子之情,武媚娘早就抛之脑后,毕竟相比皇权,区区母子之间的感情根本不算什么,更何况她和李弘之间的关系早就破裂,所以在她眼里,李弘已经成为了她独揽大权的最大阻碍。

“明日召刘祎之、范履冰、元万顷等人入宫议事!”只见武媚娘思虑片刻,很快就再次吩咐道,她提到的这三人都是北门学士中的出色人物,已经帮助她分担了一部分宰相之权。

“喏!”下面的内侍也再次答应一声,随即下去命人去通知范履冰等人,而武媚娘这时也长出了口气,有时候她不能被动的等待,而是需要主动去做一些事情了。

第四十章 虎毒不食子

“出来了!出来了!”薛绍看着管子口滴落的淡黄色液体,当即也是兴奋的大叫道。

“快!继续加水!”张纵看到蒸馏出来的液体,闻着那股散发出来的迷人香气,当即也是兴奋的大叫,说着就把水倒进了蒸馏器的上层,利用水的流动加快蒸汽的冷凝,从而使得精油滴出。

随着张纵的吩咐,站在凳子上的薛绍也加快速度往上层的容器里倒水,容器下面有口,可以流回下面的大缸里,而张纵则在下面给薛绍递水。

前几天茉莉花大规模开花,茉莉的香气简直笼罩着整个花圃,为了留下这股香味,张纵就决定用蒸馏的办法做出精油来,刚好薛绍也很感兴趣,于是也跑来帮忙。

随着时间的推移,蒸馏出来的精油数量也越来越少,别看张纵采了那么多的花,但这东西出油率极低,据说好几百朵花才能蒸出一滴精油,所以最后张纵看了一下接油的瓷瓶,发现里面只有不多的精油,顶多只到瓶子的三分之一。

“才这么点?”薛绍看着瓶子底部的这点精油也露出失望的神色道,虽然这东西散发着迷人的香气,但数量也太少了,想拿去送人都不行。

“已经不少了,过来我给你做样好东西!”张纵却是满意的笑道,说完他带薛绍来到自己客厅的西侧,这里已经被他当成了做实验的地方,旁边的架子上摆放着不少用途不明的材料。

只见张纵从架子上拿出一个瓷瓶,当他打开瓶口的塞子时,薛绍立刻闻到一股刺鼻的味道,这让他也不由得大叫道:“世兄你不让我喝酒,可是自己却藏着酒,这酒味也太冲了!”

“这个叫酒精,是把普通的酒放在蒸馏器里,最后蒸馏浓缩而成,两大坛子酒才蒸出这么一点,你要是真喝了它,肠穿肚烂可能有点夸张,但绝对不会好受!”张纵笑着摇晃了一下手中的酒精,整个房间内的酒味也更浓郁了。

其实张纵手中的也不是纯酒精,但绝对超过了医用酒精的浓度,之前他用筷子蘸了一点放到舌头上,结果整个舌头都麻了,好半天都尝不出任何味道,这玩意绝对不是人喝的。

薛绍听到这里也好奇的凑上前闻了一下,结果被冲鼻的酒气熏的连退两步,当即捂着鼻子道:“这也太难闻了,和咱们刚才制成的精油完全相反,世兄你拿它出来做什么?”

“马上你就知道了!”张纵这时神秘的一笑,随后将酒精缓缓的倒进精油之中。

精油的香气十分浓郁,甚至离的太近时,还有些熏人,酒精的味道更是十分刺鼻,但是当两种液体混合在一起时,酒精刺鼻的味道却消失了,而精油的香味也变得平和起来。

张纵蒸馏出来的精油并不是纯粹的茉莉精油,蒸馏的时候他在花朵里加了一些柑橘、香茅之类的香料,这种混合出来的精油只要经过酒精的稀释,立刻就成为了一种简单的香水。

“咦,这个味道……好香啊!”薛绍这时所鼻子凑到香水瓶口,然后深吸一口满脸迷醉的道,这个香水的味道不是单纯的茉莉花香,而是混合着其它的香料味道,反正闻起来让人心旷神怡,比他以前用的香囊强多了。

“这个叫香水,用的时候只需要涂抹在耳朵后面,或是手腕内侧就可以了。”张纵说着给薛绍演示了一遍,而薛绍也立刻兴致勃勃的在身上涂抹起来。

古代的男人其实是相当臭美的,特别是像薛绍这种贵族子弟,身上不但常年佩带着香囊,而且连穿的衣服都必须由侍女用熏香熏过,所以他接受香水的速度也是极快。

涂抹过后,薛绍煽动了几下袖子,闻着身上散发出来的清香也再次露出陶醉的表情道:“这个香味淡雅静远,而且还不用佩带多余的香囊,若是像香皂一样拿到市面上,肯定会引起人们的哄抢!”

“那你就别想了,看看咱们为了制造这么一点香水用了多少花瓣,这东西根本不可能大规模制作,顶多就是自己制一点自用,或者是拿来送人!”张纵却是毫不客气的摇头道,以现在的生产条件,根本不可能大规模的生产香水,甚至在后世工业化之前,香水也一直是贵族间的奢侈品。

“送人?”薛绍听到张纵的话也是眼睛一亮,随即他就一把抓住香水瓶子道,“世兄,不如这瓶香水就送给我吧,反正你也没人可送!”

“没人可送~没人可送~”薛绍无意中的一句话,却像利刃似的直插张纵的心脏。

你以为最悲催的是穿越了,却啥也发明不出来?其实真正悲催的是你明明搞出许多的东西,但却连送的对象都没有。想他张纵明明长的不差,现在更是不差钱,可是身边却连个女人都没有,香水造出来都没人可送。

“拿去吧~拿去吧,别再让我看见!”张纵捂着胸口一脸悲愤的道。

“谢世兄,过两天我请你吃饭!”薛绍高兴的大叫一声,随即拿着香水瓶子欢天喜地的跑了。

这时天色已晚,张纵将蒸馏器清洗了一遍,随后草草的吃了晚饭就准备休息,不过就在这时,却忽然听到有人敲响院门,这让张纵也是一愣,现在应该都宵禁了,怎么会有人来自己这里?

带着心中的疑惑,张纵来到门前,透过缝隙向外张望,结果让他没想到的是,门外竟然是李弘带着几个心腹,这让他急忙打开门道:“太子你怎么来了?”

“咱们进去再说!”李弘这时的情绪似乎不怎么高,甚至满脸都是阴霾,看起来似乎心情差到了极点。

张纵这时满心的疑惑,之前李弘答应过要隐瞒自己与他之间的联系,所以应该不会轻易的来找自己,可是现在他却忽然登门,难道说发生了什么事情?

当下张纵请李弘进门,随后这才关上门,而李弘的几个心腹也立刻分散到院子四周守卫,只见李弘快步进到客厅,张纵请他坐下并且送上茶水,只见李弘一饮而尽苦笑一声道:“本来我是想大醉一场的,不过想到自己的病情,最终还是决定来找你聊聊!”

“太子有何烦心事?”张纵这时也坐到李弘的对面问道。

“也不能说是烦心事,只是心死了,所以也就谈不上烦了!”李弘这时再次苦笑一声,眼神中似乎也蕴含着无尽的痛苦。

“心死了?”张纵听到这里一皱眉,不明白李弘到底是什么意思?

“人常言虎毒不食子,可是有时人心却比老虎还要毒,以前我还有些不信,但现在却相信了!”李弘这时再次苦涩的自语道。

张纵这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沉默以对。

“张纵,你相信一个母亲会对她的儿子心怀杀意吗?”李弘这时忽然抬头看向张纵问道。

张纵听到这里也是心中一动,终于猜到了李弘如此异常的原因,只见他斟酌了片刻这才开口道:“从本心来说,我不愿意相信这种事,但有时的确会有母子相残的事。”

“是啊,母子相残,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却是字字带血,以前我再怎么恨她、怨她,但也从来没想过她会如此绝情,可是今天我终于看清了她!”李弘说到最后忽然全身颤抖起来,右手也猛然捂住了胸口。

“太子快服药!”张纵看到李弘发病,当即也上前扶住他道,冠心病本来就容易受到情绪的影响,现在李弘的情绪如此激烈,引发病情再正常不过了。

“不……不必,这点痛苦算什么!”李弘却强撑着不愿服药,哪怕他痛的全身发抖,脸色也苍白无比,但相比身体上的痛苦,他精神上的痛苦却更甚,甚至他希望能用身体上的痛苦来转移精神上的痛苦。

看到李弘固执的样子,张纵也有些无奈,虽然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看李弘痛苦的模样,肯定是武媚娘做了什么事,而这件事也大大的伤害了李弘的感情。

过了好一会儿,李弘的心绞痛这才慢慢的平复下来,而他也终于冷静了一些,只见他这时长出了口气再次苦笑道:“让你见笑了!”

“喜怒哀乐本是人之常情,这点任何人都一样,太子也不必放在心上?”张纵尽量用一种平淡的语气道。

不过李弘却听不进任何安慰的话,只见他这时沉默了片刻,终于用一种冷静得可怕的语气道:“你知道吗,今天她说服了父皇,要前往洛阳避暑,而我也要随行!”

“天后知道你的病情控制住了?”这是张纵听到上面这些话的第一反应。

“关键就在这里,我隐瞒了你送的药,而且平时还装了几次病,所以她不可能知道我的病情控制住了!”李弘这时冷笑一声再次道。

“什么?”张纵听到这里也一下子站了起来。

如果武媚娘不知道李弘的病情好转,而李弘的病最重要的就是需要静养,那么她现在要李弘拖着病体跟着去洛阳,这一路上舟车劳顿,极有可能加重了李弘的病情,她到底是何居心?

甚至张纵还忽然想到,李弘好像就是随同李治夫妇去洛阳,然后刚到洛阳就病发而发亡的。

第四十一章 突然到来的堂兄

李弘,在外人面前是个风光无限的太子,但是在张纵眼中,他却是个可怜人,先是未婚妻被人强暴了,但自己母亲却护着那个强奸犯不让他报仇,现在这位母亲更是想要害死他,从而扫清道路实现她独揽大权的目的。

“如果自己遇到这样的娘……”张纵被自己的假设吓的打了个寒颤,如果他是李弘,说不定已经被逼疯了,就算不疯,最少也得是个重度抑郁。

“好狠的心,可惜她注定要失望了!”李弘这时再次喃喃的自语道,虽然他嘴上说自己的心死了,但其实还是有些放不下,否则也不会跑来找张纵诉苦了。

“这个……”张纵想要开口安慰对方,但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毕竟他活了两辈子,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当然以前也听说过不少母子相残的故事,但在他的潜意识中,这种事一直离自己十分遥远,却没想到现在竟然真的遇上了。

“太子还是要放宽心,我们没办法选择自己的出身,但却可以选择自己日后的人生!”张纵最后总算想起了后世的一句鸡汤,当即给对方灌了进去。

不过这句鸡汤还真有效,李弘听后先是一愣,随后似乎仔细的琢磨了一下这句话,好一会儿这才再次开口道:“你说的不错,生在皇家,有太多的事情身不由己,我无法决定她对我做什么事,但我却可以决定自己要做什么!”

李弘说到这里猛然抬头盯着张纵,随即双手抓住对方的肩膀重重的道:“张纵,多谢你的话点醒了我,我已经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呃?那太子你有没什么打算,真的随同陛下他们一起去洛阳吗?”张纵愣了一下这才追问道,他也不知道李弘醒悟了什么,不过现在看来应该是好事。

“去!当然要去,不过在去之前,我却会给她送一份大礼!”李弘再次恨声道,既然对方已经不顾母子之情,那么他也就没什么可顾忌的了。

李弘说完也匆匆的告辞,张纵送走对方后也感觉一阵轻松,毕竟他并不擅长安慰人,李弘遇到的这种事他也实在帮不上忙,至于接下来如何做,李弘也早有自己的想法。

第二天中午,张纵做了午饭正准备吃,却没想到忽然听到外面又有人敲门,当他打开门时,却发现门外站着一对陌生的男女,其中男子和自己年纪差不多,女子则戴着帷帽,看不清长相,不过从窈窕的身材上来看,估计年纪不大。

“你们找谁?”张纵打量了对方几眼问道。

“你可是张纵?”只见对面的男子也在打量着张纵,随即就一口叫出了他的名字。

“正是,你们是……”张纵也是一愣,对方能叫出自己的名字,但他却根本不认识对方。

“太好了,终于找到你了,我是你堂兄张经啊!”只见对方上前激动的道。

“张经?堂兄?”张纵听到这里也是皱起眉头,仔细的查找了一下原来张纵的记忆,结果发现还真有这个张经的记忆。

“你是……三叔家的张经堂兄?”张纵有些不太确定的问道。

张纵父亲兄弟五人,张景之排行第二,所以张纵有一个大伯和三个叔叔,堂兄弟更是一大堆,不过除了张纵父子居住在京城,其它人都住在襄阳老家,记得上次他见张经时,好像才五六岁,记忆都十分模糊了。

“对啊,上次二伯带你回老家,我还带你去爬树,结果害你从树上掉下来摔伤了自己,我也被大伯好一顿打!”张经再次兴奋的道,而且还用小时候的事来证明自己的身份。

“我想起来了,快快请进!”张纵这时也终于确定了对方的身份,当即请对方进来道。

张经这时也十分兴奋,进到院子这才又给张纵介绍了一下身边的女子,结果张纵这才知道,原来这位女子竟然是张经的妻子,也就是自己的堂嫂。

“堂弟,有没有吃的,昨夜我们来到京城时,城门都已经关闭了,只能在城外呆了一晚,今天进城忙着找你,结果到现在午饭没吃!”张经似乎是个自来熟,进来直接开口道。

“我也是刚做好午饭,如果堂兄不嫌弃咱们就先吃点,晚上我再给你设宴接风洗尘!”张纵听后也立刻笑道。

张纵记得父亲张景之与大伯之间似乎有些矛盾,上次带他回老家时,还与大伯吵了一架,不过大伯对他这个侄子却很好,张经这些堂兄弟也都很亲热,虽然许多记忆都模糊了,但却是张纵短暂生命中少有的美好记忆之一。

“一家人还嫌弃啥,我们夫妇来到京城人生地不熟,这段时间可能要叨扰堂弟了!”张经再次大大咧咧的道。

“堂兄客气了,我这里你想住多久都行!”张纵也十分大方的道,说着就请他们夫妇进到客厅,然后自己把午饭端了过来。

今天张纵蒸的大米,又炒了几样菜,大米蒸的比较多,一来担心薛绍会来,二来他也打算晚上做炒饭,现在倒是不用担心饭不够吃。而这时那位堂嫂也取下帷帽,竟然是个十分清秀漂亮的女子,这也让张纵感慨自己这位堂兄好福气。

不过张纵明显有些太乐观了,或者说低估了张经夫妇的饭量,一小盆的米饭,平时张纵最少得吃上三四顿,可是没想到光是张经自己就吃了半盆,甚至连旁边那位瘦瘦弱弱的堂嫂,虽然极力保持着几分矜持,但还是连吃了两碗,几盘菜也被他们夫妇吃的精光,张纵根本没吃几口。

看着空盘和空碗,张纵可以肯定,张经夫妇绝对不像他们说的那样,仅仅没吃午饭,而是最少也饿了几顿了,另外张纵还发现,张经夫妇身上的衣服虽然干净,但却有些破旧,甚至张经的鞋都破了一个洞,只是之前有长衫挡着,所以他没发现,现在坐下来一下子就露出来了。

看破不说破,这是一个成年人应该具备的修养,所以张纵这时也没有多说,而是站起来收拾碗筷,不过对面的堂嫂却抢先收拾道:“叔叔你陪着夫君聊天吧,这些我来做就行了!”

“这怎么行,堂嫂你们是客人,哪有让客人动手之理?”张纵却是急忙制止道。

“堂弟你就不要客气了,我们要在你这里小住几日,也算不得客人,另外我们昨晚都没睡好,不如你带我去收拾一下房间,这些碗筷就由你嫂子来收拾吧!”张经这时却一把拉住张纵,说着就带他出了客厅。

张纵无奈,只得带张经来到左厢房,也就是厨房的旁边,这里本来就是客房,只是因为无人居住,所以被张纵堆放了一些杂物,现在需要把杂物清理出来,然后再把被褥铺上就能住人了。

“堂兄,你和堂嫂为何来京城?”张纵边搬东西边装做十分随意的向张经问道。

“是这样的,去年二伯去世,你不是给大伯写了报丧的书信吗,因为路途遥远,今年初我们才收到,大伯为此也十分伤心,甚至大病了一场,他病好后担心你一个人应付不来,所以就派我来看看你。”张经也开口回答道。

不过张纵可不是小孩子,立刻就从张经的话中听出了漏洞,别的不说,就算大伯派张经来探望自己,可是也没必要让张经把妻子也带来吧?

“对了,大伯带让我带了封信!”张经说到这里忽然想到了什么,当即伸手从怀里拿出一封信,信封上写着“吾侄张纵亲启”六个大字。

当下张纵打开信看了一遍,发现的确是大伯回信,信上除了表达自己的悲痛外,更多的是宽慰张纵,甚至还说张纵如果感到孤单,不如就回老家与他一起居住。

不过张纵看完了整封信,却都没提到派张经夫妇来探望自己这件事,另外当张纵看到大伯下面的落款的名字时,他也不由得一愣,紧接着就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

第四十二章 大伯张柬之

张柬之!我的大伯竟然是张柬之!张纵看着书信最后的落款名字,脸上也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只要熟悉武媚娘的人,肯定不会对这个名字感到陌生,毕竟正是他在最后发动“神龙政变”,从而逼得武媚娘退位,将江山社稷还给了李氏,这才使得大唐得到了延续。

张纵虽然继承了上一个张纵的记忆,但毕竟不是他自己的记忆,所以只有需要时,他才会去回忆一些事情,再加上张纵自己对张柬之这位大伯也不熟,上次见面时,还是十年前张景之带他回老家见过一面,这十年双方几乎没有任何来往。

如果不是这次张经夫妇的到来,张纵几乎都快忘了他还其它的亲人,至于张柬之这位大伯,他也几乎没什么印象,只记得对方似乎十分严肃,除此之外再也没有其它的记忆,相比之下,他对张经这位堂兄的记忆反而更加鲜活一些。

“堂弟~,堂弟!你怎么了?”就在这时,旁边的张经看到张纵愣在那里一动不动,于是开口询问道。

“没……没什么,只是想起一些事情。”张纵这时有些尴尬的一笑,随即将书信收了起来。

张柬之是逼武则天退位的关键人物,张纵的父亲又是前太子党李忠的人,现在张纵又站在李弘这边,这么算下来,他们一家子几乎全都站在了武媚娘的对立面,如果让武媚娘知道这些的话,恐怕第一个就是要灭掉他们张家满门。

“万幸万幸,武媚娘不是穿越者,她不可能知道最后被大伯逼宫,父亲也在去年去世了,现在只要自己小心一些,应该不会引起她的注意。”张纵这时在心中暗道。

“堂兄,我记得父亲说过,大伯当年也做过官,但现在却呆在老家教书,当年是不是发发生了什么事?”张纵这时忽然向旁边的张经开口问道。

张柬之的经历颇为传奇,据说他六十多岁才进入朝堂为官,八十岁才做宰相,而在做宰相的第二年,也就是他八十一岁,联合其它几人发动“神龙政变”,逼得一代女皇武则天退位,这种成就几乎可以和传说中的姜子牙相比了。

“这个我倒是知道,当年大伯年轻时就考中了进士,并且进入郇王府做了参军,不过后来郇王被贬出京,大伯上书陛下为郇王鸣不平,结果得罪了现在的皇后,于是被罢官回乡。”张经立刻介绍道。

“郇王?”张纵听到这个陌生的封号先是一愣,幸好他这段时间与薛绍谈天说地,也了解不少朝堂上的事,于是很快找到了对应的人物,这也让他大吃一惊的道,“郇王李素节,他的母亲好像就是那个惨死的萧淑妃吧?”

“正是,郇王现在被贬申州,没有召见不得回京,大伯十分受郇王的信任,哪怕现在两人也经常有书信往来。”张经再次介绍道。

张纵听后忽然对自己父亲和大伯的选择有些无语,他父亲选择了前太子李忠,大伯选择了萧淑妃的儿子李素节,结果这两人都是武媚娘的打压对象,最后一个被贬一个被赐死,而张纵的父亲和大伯也受此牵连,难怪后来张柬之拼了老命也要把武则天拉下马。

想到上面这些,张纵对张柬之这位大伯也产生了许多兴趣,于是再次追问了一些,顺便也问了一些家里其它人的事,张经也一一做了回答,这让张纵对老家那边的事也有了一些了解。

张柬之被罢官后,与张纵的三位叔叔一起回到老家,平时读书写字,教育一下子侄,老家那边也有一些田地,虽然收入有限,生活有些清苦,但也算不错,甚至张纵的几个堂兄在成年后,也再次进入官场,只是品级不高,而且大都在外地,京城这边除了张纵根本没有其它人。

厢房很快清理干净了,被褥也铺好了,而且这时张纵也发现,张经夫妇几乎没有什么行礼,只是带了一个小包袱,要知道襄阳离京城那么远,光是必要的衣物都得不少,可是看两人寒酸的样子,恐怕除了身上的衣服再无其它的长物了。

“堂兄,你们昨晚肯定没睡好,现在房间已经收拾好了,你们先休息一下,晚饭的时候我再叫你们!”张纵这时笑着对张经道,刚才他就发现张经眼睛中带着血丝,满脸都是疲倦之意,而那位堂嫂也差不多,显然一路上吃了不少苦。

“好,那我就不客气了!”张经也是真累了,说完就去厨房,这时他妻子也洗好了碗筷,夫妻二人再次向张纵道谢,然后进到厢房就休息了。

人家夫妻二人在房间里休息,张纵也不好意思靠近,但就算他离的远,可是很快就听到房间里传来震天的呼噜声,看样子张经真的是累的不轻,也不知道自己那位堂嫂能不能睡着?

其实张纵这时也在奇怪,按照张经所说,大伯他们在襄阳虽然生活清苦,但有田有地,可以说是乡间士绅,条件远比一般人要好,可是张经夫妇却千里迢迢的来到自己这里,甚至连行李都没有,之前更是饿了几顿,这可就有些奇怪了,他们出门总不能连盘缠都没带够吧?

不过这些事情张纵也不好意思直接问,当下他抬头看了看天气,似乎有些阴沉,好长时间没有下雨了,估计这几天可能会有雨,于是张纵拿了把雨伞就出了门。

曲江坊依然一如即往的热闹,张纵先是进到成衣铺子里,按照张经夫妇的身材买了几件换洗的衣服,随后又出门买了些生活用品,毕竟张经夫妇来投奔自己,而且他们又没有别的地方可住,所以能帮的自然要帮一把。

顺便张纵也买了些食材,等到他回到家中时,张经夫妇还没有醒,于是他就在厨房处理了一下食材,准备做顿丰盛的晚饭为张经夫妇接风。

到了天色微黑之时,张纵的晚饭也做好了,但张经夫妇还没有醒,无奈之下他只得去敲门,好一会儿张经这才睡眼朦胧的出来开门。

“堂兄,饭已经做好了,你和嫂子洗漱一下吃点饭吧!”张纵笑着开口道。

“有劳堂弟了,我们马上就来!”张经这时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哈欠道,看样子他还没有睡够。

张纵回到客厅,不一会的功夫,张经夫妇一同进来,张纵也立刻请他们坐下吃饭,面对这么丰盛的饭菜,张经夫妇也再次向他表示感谢,随后三人也是边吃边聊。

等到晚饭过后,张纵将今天买的衣服用品拿出来道:“堂兄,我看你们行李不多,这是我今天刚买的一些衣服用品,也不知道合不合身,你们先用着,如果有需要可以再买。”

“堂弟你太客气了,我们吃住在你这里,怎么能让你破费买东西?”张经这时也急忙推辞道,旁边的堂嫂也同样一脸不意思的表情。

“一家人就不要客气了,只是不知道堂兄你们这次进京有没有其它的打算?”张纵笑着将东西塞到张经手中,随后再次关切的问道,他感觉张经肯定不是专程来探望他的,所以才想问清楚,这样他也好帮对方。

“这个……”只见张经沉默了片刻,随后这才开口道,“其实这次我进京,除了探望堂弟你外,也想参加明年的科举,到时看看能不能搏一个出身?”

“这是好事啊,说起来我倒是认识几个人,到时可以帮堂兄你举荐一下!”张纵听到这里也立刻十分高兴的道。

大唐的科举有些地方不太公平,比如考试前,举子会将自己的诗文送给那些有影响力的贵族或官员,从而得到这些人的推荐,这叫投卷,有了这些人的推荐,举子将会在考试时得到一些照顾,甚至直接内定。

“多谢堂弟,只是科举前的这段时间,就要叨扰堂弟了!”张经再次道谢道,不过他对张纵说的举荐并不怎么相信,毕竟他也知道张纵父亲的事,这么多年过去了,恐怕张纵在官场上也不可能认识什么人。

“堂兄太客气了,你若是进入官场,说不定日后我还需要你来照顾呢!”张纵听到这里也是哈哈一笑道。

接下来的两天里,张经夫妇就暂时住在张纵这里,张经的妻子虽然年轻,但却十分勤快,洗衣做饭样样拿手,甚至还能帮张纵照顾花草。

更张纵没想到的是,这位堂嫂竟然还读过书,在这个连男子识字都不多的时代,一般只有富贵人家的女子才会读书,从堂嫂的言行举止上,也能看出她受过极好的教养,这下张纵对张经夫妇二人也更加好奇了。

也就在张经夫妇来到京城的第三天,长安突降暴雨,整个京城被阴云笼罩,大白天却像是黄昏一样,狂暴的大雨使得曲江池都差点漫出来。

也就在这场暴雨来临之时,本来一直呆在芙蓉苑养病的太子李弘,却忽然孤身一人进宫,这也引起无数人的关注,一时间所有人都在议论纷纷,猜测着李弘进宫到底是何原因?

第四十三章 李弘的反击

“轰隆隆~”甘露殿外雷声阵阵,李弘几乎是踏着雷声进入大殿,李治最近病情减轻了一些,这时正在武媚娘的帮助下批阅奏折,夫妻二人也算是夫唱妇随,在历代帝后中,他们夫妻的感情几乎可以排在前十名。

“拜见父皇、母后!”李弘来到李治的面前行礼道,虽然他和武媚娘早已经决裂,但表面上的礼节却不可废。

“弘儿你怎么冒着这么大的雨来了,难道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李治这时也抬起头笑呵呵的问道,刚才他接到李弘进宫的消息时,心中也十分奇怪。

至于旁边的武媚娘这时也抬头看着李弘这个长子,虽然脸上笑盈盈的,但眼神中却没有半分的温度。

“启禀父皇,儿臣之所以今日入宫,其实是有两个天大的好消息要禀报给父皇!”李弘上前一步再次行礼道。

“哦?这倒是有趣,弘儿你最近不是一直呆在芙蓉苑养病吗,怎么忽然有什么天大的好消息了?”没等李治开口,旁边的武媚娘就抢先问道。

“托母后的宏福,之前母后不是说要去洛阳奉先寺为我和父亲的身体祈福吗,也许是母后的诚心打动了上天,这还没有动身,儿臣的病情已经大为好转,最近几天都没有再犯病,儿臣也感觉自己的精神好多了!”李弘笑呵呵的回答道。

之前武媚娘就是用祈福的借口,要带李弘去洛阳,不过现在李弘的反击来了。

“什么?”李治和武媚娘几乎同时惊叫出声,只是两人的心情却完全不一样,其中李治激动的追问道:“弘儿你的病真的已经好了?”

“父皇放心,儿臣的身体已无大碍,今天早上甚至还骑了会马,连饭量都增加了许多!”李弘声音洪亮的回答道,这不仅仅是硝酸甘油的功劳,最重要的是他改变了许多生活习惯,增加了适量的运动,连他自己都感觉到身体强健了许多。

武媚娘这时却面带狐疑的打量着李弘,不知道他说的话是真是假?毕竟她最近也一直让人关注着李弘的身体情况,但下面的人并没有发现李弘病情好转。

“太好了,天佑我大唐!”李治兴奋的一拍书案站了起来,随后几步来到李弘面前,仔细的打量着自己的长子,这时他才发现,李弘的气色的确比之前好多了,双目更是炯炯有神,再也不复之前病蔫蔫的模样。

“弘儿你的病好了,朕……朕也总算是放心了!”李治伸手拍着儿子的肩膀,再次十分感慨的道。

这些年他的病也慢慢加重,这让他也有了放权之心,可是李弘这个太子同样体弱多病,这让他也根本不敢放手,顶多是让武媚娘替他处理政务,现在李弘的病情好转,他也感觉心中像是放下了一块大石头似的。

“儿臣不孝,让父皇操心了!”李弘这时也颇为感动的道。

“这下好了,弘儿的身体好转,陛下这些年的身体也不太好,刚好可以让弘儿为陛下分担一些政务!”这时武媚娘忽然笑着插嘴道。

武媚娘的话听起来虽然没什么问题,但其实却是以退为进,试探李弘的身体是否真的好转了?

李弘自然听出了武媚娘的言外之意,只见他淡定的一笑道:“这几年儿臣身体不好,只能有劳母后替父皇分忧,实在是儿臣的不孝!”

李弘的话虽然没有明说,但其实意思已经很明白了,自己的身体好了,政务自然要交给他这个名正言顺的太子来处理,至于武媚娘日后就要靠边站了。

纵然武媚娘早已经喜怒不形于色,但听到李弘的话也不由得笑容一滞,差点失态,其实她也有些想不明白,为什么平时一向温和斯文的李弘,竟然一下子变得锋芒毕露起来?

“弘儿,你刚才不是说有两件喜事吗,另一件喜事是什么?”李治这时忽然打断了两人的对话道。

“相比儿臣的身体,第二件更加重要!”只见李弘也不再理会武媚娘,说着从袖子里拿出两本书递给李治,然后再次兴奋的道,“父皇请看!”

“论语?”李治接过书也是一愣,这只是两本最常见的论语,似乎并没有什么特别的?

“父皇再仔细的看一看,这可不是一般的论语!”李弘神秘的一笑道。

李治听到这里也更加好奇,当下将两本论语都打开仔细的翻看起来,刚开始还没有什么,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也慢慢的发现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这……两本书好像不是抄写而成,而且里面的字迹内容竟然一模一样?”李治这时惊讶的看向李弘问道。

“父皇英明,这两本论语的确不是抄写的,而是用一种名叫活字印刷的技术印刷而成,这种办法可以快速大量的印刷书籍,从而使得书籍的价格大为降低,日后我大唐必将人人都读得起书!”李弘再次激动的上前道。

“此言当真!”李治听到这里也惊呼一声,做了这么多年的皇帝,他本以为这世上不会有什么让他震惊的事情了,可是这个印刷出来的书籍却还是打破了它的认知。

“千真万确,这段时间儿臣一直呆在芙蓉苑,正是督促工匠们完善活字印刷的事!”李弘说到这里向殿外招了招手,立刻有一个小内侍提着一个盒子快步走了进来。

“这是……”李治看到内侍手中的盒子也似乎猜到了什么。

只见李弘接过盒子,然后放在李治面前轻轻打开,只见里面是一枚枚精致的铜活字,而且还排列成论语的第一页。

“父皇请看,这就是铜活字,每个字都是反写,需要印刷时,只需要将它们按照书籍的内容排列在一起,然后固定后再涂上油墨,最后就像是拓印石碑一样,用纸张在活字上印刷一下,一张书页也就完成了,用这种办法印刷的话,一天之内就能印刷无数本书,远比抄写快捷方便无数倍……”

李弘每说一句,李治的脸色就激动一分,只是旁边武媚娘的脸色却越来越难看,之前的城阳长公主献林邑稻,现在又有李弘献上活字印刷,这让她也有些怀疑自己不是流年不利,为何被自己视为对手的人都能遇到这种百年难遇的政绩?

“好好好!不愧是朕选定的太子!”李治听完后连说了三个好字,激动之情也溢于言表,最后更是忽然大声命令道,“来人,召百官入宫议事,朕要将活字印刷之法召告天下,让所有人都知道太子的功绩!”

李治的话一出口,旁边武媚娘的脸色也更加难看了,但这种事她想阻止都阻止不了。

李弘这时却暗道一声“惭愧”,因为活字印刷是张纵的主意,因为他和张纵的约定,却不能把张纵推到台前,所以这个功劳他也受之有愧。

之前因为李弘的身体多病,甚至无法承担起一个太子的责任,为此朝堂上有些人已经对李弘产生了异议,更多的大臣也开始持观望的态度,毕竟在事情明朗之前,许多人都不愿意在李弘身上下注。

但是这次李弘病情的好转,再加上活字印刷带来的政绩,都将大大的巩固了李弘的太子之位,朝堂上的形势也将发生巨大的转变,而其中受到影响最大的,恐怕就是武媚娘,甚至连她苦心培养的北门学士,日后是否还有存在的必要都不一定。

无论是李弘的病情还是活字印刷,这些都与张纵有关,可以说张纵一个人就彻底的改变了朝堂上的局势,只可惜这件事只有他自己和李弘知道,薛绍顶多知道一半,至于其它人则完全不知道张纵的存在。

与此同时,以一己之力改变朝堂的张纵,这时却打着伞拿着铁锹,正在院子里挖排水沟,因为这场雨下的太大了,花圃里地栽的花卉都快被淹了,他必须想办法把水排出去,可惜一手打伞一手干活十分不便,使得他全身都已经被淋湿,鞋上满是黄泥,一走一滑,几次差点摔倒。

相比狼狈的张纵,堂兄张经这时也帮着挖沟,堂嫂则举着伞给张经挡雨,看着人家夫唱妇随,张纵这个单身狗也受到一万点的伤害。

不过也正是这场大雨,张纵发现在芙蓉苑的围墙下面,竟然有一个排水管道,自家的雨水几乎都通过这条排水管流走了,他现在挖排水沟就是把院子里其它地方的积水引过来。

很快排水沟挖通了,张纵三人也立刻跑回房间,堂嫂很快打来热水,让张纵兄弟二人简单的梳洗了一下,并且拿来干净的衣服让两人换上,脏衣服也被她拿去洗了。

“堂兄你可真有福气,堂嫂如果有妹妹的话,一定要介绍给我!”张纵一边喝着堂嫂送来的热茶,一边满脸羡慕的向张经道。

“那你就别想了,你嫂子是家里最小的女儿,她的几个姐姐早就出嫁了。”张经也是得意的一笑道,他也觉得自己最幸运的就是遇到自己的妻子。

张纵听后也有些无语,人家穿越者都是艳遇不断,怎么到自己这里就这么难呢,难道说自己的女人缘就这么差?

第四十四章 再临庄园(求推荐收藏)

暴雨过后的第二天,阴云散尽,天也放晴了,张纵拿着根棍子来到墙根下,将地面上的一些杂物拨开后,露出下面的一条管道,这条管道应该是属于芙蓉苑的,以前被泥土盖着,直到昨天被暴雨冲开一个缺口,这才让张纵发现它。

“下水道有了,抽水马桶还远吗?”张纵看着这个下水道也兴奋的嘀咕道,抽水马桶他可是念叨了很久,可是这东西没排水系统根本做不了,现在总算是解决了最大的问题。

既然要建厕所,张纵也抬头打量了一下自己家里的几间房,这些房屋的年头也不少了,有些地方早就应该大修了,事实上他之前和薛绍说存钱修房子,也并不是开玩笑,而是真的有这个打算。

想到要修房子,张纵也兴冲冲的回到客厅,打算把自己对房屋改造的想法写下来,有些地方还要画一个草图,比如对卫生间、厨房的一些设想。

不过当张纵进到客厅时,却发现张经正趴在桌子上写着什么,这让他也好奇的凑过去,当看清他写的内容时,也有些惊讶的道:“堂兄你在默写论语?”

张经写的入神,听到张纵的声音这才抬起头有些不好意思的道:“是啊,我要为明年的科举做准备,许多课业需要复习,家里没什么书籍,所以我就想自己默写下来,即加深了记忆,也方便日后的研读。”

张纵听到这里也是一拍脑门,这点是他的疏忽,张经要为科举准备,他竟然忘了准备书籍,市面上的书籍那么贵,估计张经也不好意思开口,所以才想自己默写,但默写出来的内容可能会有错误,毕竟一个人的记忆会出现偏差,万一背错了内容,到考场上可是要吃大亏的。

“不必这么麻烦,我知道哪里有许多书籍,刚好今天没什么事,不如我带你去看看!”张纵当即开口道。

“真的?”张经这时却有些不敢相信的道,毕竟他可是知道市面上的书籍有多么的昂贵。

“当然是真的,而且到时你想拿多少都行!”张纵却是笑道,说完他也立刻出门租了辆马车,回来时张经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堂嫂呢,叫上她一起去吧,如果晚了咱们今天就不回来了。”张纵这时再次笑道。

“不回来了?咱们要去哪啊?”张经听到这里也露出惊讶的表情追问道。

“嘿嘿,到了你们就知道了!”张纵故做神秘的道。

这下张经也好奇起来,当下回去叫上妻子,张纵把门给锁上,然后三人乘着马车出了城门,沿着黄渠一路狂奔,张纵也再次感觉到晕车的滋味,他发现大唐的马车夫一个个都是飚车的高手,区区一马力的马车,都能让他们开出f1方程式的感觉。

很快马车到了张纵的庄园,这里其实叫梧桐庄,因为庄园周围的边界上种满了梧桐树,而马车进到庄园后,也径直来到庄园中心位置的别院。

“到了,就是这里!”张纵第一个跳下马车长吸了口气,这才感觉胸口的烦闷减轻了许多。

“这里……是你朋友的家?”张经扶着妻子下了马车,打量着这个精美的别院也露出惊讶的表情,他并不知道眼前这座庄园是属于张纵的。

就在这时,管事田丰也得到消息,这时急匆匆的从别院中走出来,随即就向张纵行礼道:“拜见主家!”

“主家?”张经听到这里也瞪大眼睛,随即一脸不可思议的道,“这是堂弟你的庄园?”

“没错,前段时间我向朝廷献上一样东西,朝廷为了奖赏我,于是就赏赐了这座庄园。”张纵笑着解释道。

“你献了什么东西竟然得到如此重赏?”张经再次不敢相信的追问道,他本以为自己二伯去世后,张纵在京城无依无靠,肯定十分的艰难,但现在看来自己显然小看了这位堂弟。

“这件事说来话长,咱们还是先进去再说吧!”张纵再次笑道,说完他就向田丰吩咐道,“带我们去书房!”

田丰当即也答应一声,然后在前面引路,张纵虽然来过一次,但这座别院面积颇大,有些道路他也不熟,随着田丰转过几个院落后,最终这才来到一间幽静的书房。

张纵让田丰退下,然后伸手推开房门,立刻看到书架上满满当当的书籍,这让他也满意的点了点头,上次他来这里时,田丰带他来过书房,所以当看到张经缺少书籍时,立刻就想到了这里。

“这么多书!”张经看到书架上的书籍也露出狂喜的神色,当即上前翻看了一下,结果更加惊喜的道,“竟然全都是新的,几乎没怎么看过?”

“哈哈,这个庄园的前主人是个不学无术的家伙,书房里的书籍也只是当做摆设,现在送给堂兄也算是物尽其用了!”张纵这时也是笑道,李茂那个混蛋一年也难得来这里一次,以他的性子,也不可能跑来静下心读书。

张经这时也发疯似的把书架上的书翻了又翻,最后更是兴奋的大叫道“简直太好了,这里的书又多又全,大伯的藏书虽然不少,但这里的一些书却连大伯都没有收藏。”

不光是张经高兴,堂嫂这时也饶有兴致的在书房里转了几圈,看她欣喜的模样,显然也很喜欢这里的藏书,甚至她还拿起书桌上的镇纸、砚台等把玩了一番,显然以前经常接触这类东西。

“堂弟,这里真的是你的宅子?”张经这时忽然放下书再次确认的问道,他真怕这是一场美梦。

“堂兄不必怀疑,不光是这座别院,别院周围的几百亩田地也都是我的,之前我甚至还想过搬过来住,但考虑到这里不及城中方便,所以就一直空置下来,平时由刚才那个田管事打理。”张纵再次耐心的解释道。

“这么好的庄园,要是我肯定第一时间搬过来!”张经确定张经没有骗自己,当即再次兴奋的道,他真是太喜欢这里了。

“其实堂兄若是喜欢这里的话,也可以住在这里,说起来这里比较安静,倒是十分适合堂兄你读书。”张纵这时也开口建议道。

其实张纵之前就有这种想法,毕竟家里忽然多了两个人,虽然有人帮忙洗衣做饭,但他一个单身狗天天看人家夫妻二人撒狗粮,再好的心理素质也受不了,只是之前张经夫妇刚去自己那里,他如果马上提出来,就显得像是赶他们走似的,所以才等到今天才趁机提出来。

“真的吗,我们可以搬这里?”张经听后也是眼睛一亮,激动的差点跳起来,他们夫妇与张纵住在一起,同样也觉得不方便,有时想要亲热一下还要避着张纵。

“当然可以,如果你们愿意的话,我马上就把田管事叫来,让他先安排两个房间,咱们在这里先住一晚,明天再回去,日后你们有什么需要,直接吩咐他就可以了!”张纵拍着胸脯保证道。

张经听到这里恨不得立刻答应下来,不过最终他还是扭头看向妻子,似乎是在征求她的意见,直到对方点头后,张经这才立刻道:“好,那我就不客气了,明天我们收拾一下东西就搬过来住!”

看到张经同意,张纵也立刻叫来田丰,让他派人去收拾房间,并且给他介绍了一下张经夫妇。得知张纵他们今天要住在这里,而且张经夫妇日后要常住,田丰也不敢怠慢,立刻就亲自去安排了。

“堂兄,我看堂嫂能读会写,以前是不是读过书?”看着田丰离开后,张纵忽然向张经问道。

没等张经回答,只见堂嫂脸色一红开口道:“叔叔猜的不错,以前我在闺中时曾经读过几本书。”

“那太好了,这个庄园赏赐给我后,我本想找个账房先生管账,毕竟刚才那个田管事我并不是特别信任,但一直没找到合适的人选,如果堂嫂日后有时间的话,不如帮我管一管庄园的收支如何?”张纵再次提议道。

“若是叔叔信过我,我自然没有问题,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堂嫂听后微笑着回答道,她本来就学过持家之道,帮忙管一下账对她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太好了,有堂嫂帮忙,我也就放心了!”张纵立刻高兴的道,相比田管事这个外人,当然还是自家亲戚更让张纵信任。

张经也十分支持妻子帮张纵管账,毕竟自己夫妻二人白吃白住,哪怕张纵不介意,他也不好意思,现在能帮张纵做些事,也能让他心安。

时间还早,张纵就亲自带张纵夫妇在庄园里转了转,不过到了晚饭过后,张经却忽然主动找到张纵,脸上也带着几分不好意思的道:“堂弟,这段时间多亏了你的收留,否则我们夫妇恐怕就要流落街头了!”

“堂兄太客气了,一家人就不要说这些了!”张纵毫不在意的一笑道。

不过张经这时却露出几分愧疚的神色,过了片刻这才再次道:“有件事我必须要向堂弟你坦白,其实以堂弟你的聪明,应该也能看出来,我对你隐瞒了一些事情!”

第四十五章 香水和女人

“其实……我和你堂嫂是从私奔出来的。”张经犹豫了再三终于开口道。

“看出来了,堂嫂的出身应该不错,堂兄你是怎么把人拐出来的?”张纵毫不意外的一笑道。

“这可不是拐带,其实我和你堂嫂早就有婚约,只是她父亲看到咱们张家没落了,所以想要毁婚,但婉娘却是个有情有义的女子,坚持要嫁,结果被她父亲关了起来,后来她找了个机会逃出来,我自然不能辜负了她,于是就带她逃到这里……”

张经说着把他们夫妇的遭遇讲了一遍,原来他父亲和堂嫂的父亲早年是至交好友,于是两家就定了亲事,只是后来张纵的大伯被罢官,张经的父亲也受到牵连,使得张家一下子衰落下来。

正所谓祸不单行,在张经八岁时,他的父亲,也就是张纵的三叔也去世了,相比之下,堂嫂的父亲却是官运亨通,现在更是做到了襄州刺史,主管一方政务,可以说是大权在握。

张经也在襄州求学,曾经去刺史府拜见过自己的未来老丈人,甚至还早早的与闺中的堂嫂相识,两人也互有好感,前年上元节时,两人更是一同出游,共同幻想着婚后的生活。

但是谁也没想到,堂嫂的父亲却生出毁婚的心思,毕竟他现在身居高位,张家却没落成一个普通的士绅,整个家族都看不到复起的希望,而且堂嫂的几个姐姐也都嫁的极好,所以他也不希望自己最疼爱的小女儿跟着张经吃苦,于是就想到了毁婚。

在这种情况下,后来的事情也就顺理成章了,张经带着堂嫂私奔,最终来到张纵这里,不过张纵却还有一个疑问,于是开口问道:“堂兄你手里为什么有大伯的书信,难道说是大伯让你来找我的?”

“怎么可能?”张纵苦笑一声道,“大伯那么古板的人,若是知道我做出私奔这么大逆不道的事,恐怕会把我的腿打断,我是私奔后遇到大伯家的张继堂兄,他才是大伯派来探望你的人,结果他在知道我的事情后,直接把书信和盘缠给我,让我来投奔你,至于他自己则回去向大伯请罪了。”

张纵这才明白整个事情的经过,对于那位未曾谋面的张继堂兄也心生敬意,以大伯的脾气,他回去恐怕会被重罚。

“原来如此,堂兄你能把这些告诉我,我也十分高兴,不过你也不必担心,安心在这里住下即可,日后等你博一个出身,就可以带堂嫂风风光光的回去了!”张纵很快就再次笑道,他可不能被那位张继堂兄比下去。

“堂弟,我……”张经听到这里也露出感激的神色,甚至因此有些哽咽。

“堂兄你们这一路肯定吃了不少苦吧,我还没有出过京城,不如你给我讲一讲这一路上的见闻如何?”张纵有些不太适应这种气氛,于是再次开口转移话题道。

张经这时也定了定心神,大恩不言谢,张继与张纵对他的帮助他会默默的记在心里,日后一定要找机会报答。

当下张经给张纵讲了一下他们路上的经历,说起来两人私奔十分仓促,也没准备什么财物,后来张继虽然把盘缠给了他们,但一个人的盘缠两个人用,自然十分拮据,等到了洛阳时,两人的盘缠都花光了。

无奈之下,张经夫妇二人只能把能典当的东西都典当了,这才换了点路费,雇了马车来到长安,所以他们到了张纵家里时,才会那么狼狈。

不过路上虽然苦了点,但张经却见识了一路上的风土人情,从他的口中,张纵对大唐各地的情况也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总的来说各地的情况肯定不如长安这边,但也算不错,除了少数遇到天灾**的地方外,各地的百姓大都可以说是安居乐业,大唐的统治也是深入人心,无愧于盛世之称。

张纵与张经一直聊到半夜,这才各自回房间休息,这也是张纵来到大唐后,第一次在外面过夜,相比长安城中,城外的庄园显得格外安宁,他这一觉也是睡的极香,等到第二天醒来时,窗外已经是日上三竿。

张纵起床伸了个懒腰,这时田管事已经让人打好了水,然后请张纵洗漱,其实别院之前的仆从已经遣散了,留下的只有田管事带着几个工匠,主要是负责别院的维护,另外还有一个厨娘,负责给他们做饭,除此之外再无其它人,不过因为张纵他们昨天来住,所以田管事临时从佃户那里雇了几个人服侍。

“田管事,堂兄他们夫妻二人日后会在这里常住,家里的财务就由堂嫂来管,另外你再挑两个机灵点的女孩,雇在家里服侍堂兄他们!”张纵边吃早饭边向田管事吩咐道。

“主家放心,这些事情我都记下了。”田管事当即点头道,对于张纵这位主家,他可是不敢有丝毫的违背。

“另外再准备辆骏马车,我和堂兄需要回去收拾一下。”张纵想了想再次吩咐道。

“主家,家里的马早就被户部收走了,您要是想要我可以派人买,不过拉车的马虽然不贵,但养一匹马的花费却是不少。”田管事听到这里苦笑一声再次道,之前李茂被抄家,整个徐王府的家产全都被带走了,庄园这里也只剩下一个空壳子。

张纵听后也是一愣,庄子里没有马,不过他仔细一想,自己平时似乎也用不着马车,堂兄他们人生地不熟,也没地方可去,如果买一匹马回来,一年恐怕也用不了几次,而且养马的费用高昂,实在有点不划算。

“那算了,牛肯定有吧,准备一辆牛车!”张纵最终再次开口道,相比马车,牛车更加常见,虽然速度慢了点,但牛的负重大又平稳,而且牛除了拉车还能耕地,比马的用途更加广泛。

“有,我这就去让人准备!”田管事立刻答应道,随即就转身离开去准备了。

不过最终田管事的牛车还是没能用上,因为就在张纵刚吃过早饭,薛绍竟然来了,而且还带来了城阳长公主,这让他也十分惊讶,当即出门迎接。

“这个庄子还真不错,我问了附近的几个庄子,可惜没有一家肯卖的。”城阳长公主一边打量着庄园的景色,一边有些羡慕的向张纵道。

张纵现在倒是理解了古人对土地的执着,对于古人来说,金钱可能会花完,地位也可能会失去,但土地却是实实在在,而且能完整的传给后代,但也正是这种对土地的追捧,使得中原的土地兼并比世界上的其它区域都更加惨烈,这也是导致王朝更迭的主要原因。

“长公主您怎么来了,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张纵嘿嘿一笑转移话题道,这么好的庄园真的是有钱都买不到,更何况堂兄夫妇现在也住在这里,所以更不可能卖给别人。

“你和绍儿干的好事,香水那么好的东西,竟然送给宁儿那个傻丫头糟蹋!”城阳长公主这时忽然一脸心疼的向张纵质问道。

“啊?”张纵听后不明所以,扭头看向旁边的薛绍。

“那个……我把香水送给了小妹,结果我娘知道后也想要,本来先去了你家,发现你不在,于是就猜到你来了这里。”薛绍小声的开口解释道。

“就为了这个?”张纵听后也有些无语,为了一瓶香水,城阳长公主竟然大清早的跑到城外找自己,女人的心思真的让人看不懂。

“宁儿那傻丫头根本不知道好坏,一瓶香水她直接用了小半瓶,整个公主府都能闻到她身上的味道,如果不是我发现的早,恐怕整瓶香水都被她糟蹋了!”城阳长公主再次痛心疾首的道,香水这东西简直就是女人的绝配,所以她才会特意出城来找张纵。

“小半瓶?”张纵听后也有些无语的看了看薛绍,“县主难道拿香水当水喝了?”

薛绍的妹妹名叫薛宁儿,前段时间刚刚被加封为县主,本来按照大唐律法,只有亲王的女儿才会被加封为县主,但因为之前城阳长公主献上林邑稻的功劳,所以才被李治破例,不光是薛宁儿,薛绍也被加封为县子。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小妹才九岁,我虽然告诉她只要涂一点就行,但她偏不听,结果最后她自己都被熏哭了。”薛绍这时也无奈的解释道。

张纵听后也是哭笑不得,小县主不是被熏哭的,而是被酒精刺激的流眼泪,毕竟香水里大部分都是酒精,虽然味道被香气遮盖住了,但用多了还是会让刺激人的眼睛或皮肤。

“香水倒是不难制,但家里的花苞都用完了,我……”

张纵本想解释香水需要花苞做原料,不过却被城阳长公主打断道:“这个你放心,北苑、芙蓉苑里有得的是花草,到时让绍儿带你去,想摘多少都没问题!”

北苑和芙蓉苑都是皇家园林,比张纵的花圃大无数倍,这下张纵也无话可说,只能点头答应。

随后城阳长公主又让张纵带自己在庄园里参观了一下,不过就在这时,薛绍却拉了拉他的衣袖,随后低声道:“世兄,昨天表哥进宫,差点把朝堂给掀翻了!”

第四十六章 香水和女人(下)

城阳长公主在前面走,张纵与薛绍在后面小声的嘀咕,不过薛绍的话明显有些夸张了,昨天李弘孤身进宫,直接表明自己的病情好转,而且还献上的活字印刷的书籍,这两个消息的确引得朝堂震动,但要说掀翻朝堂还是有些太过了。

不过这两个消息产生的震动也几乎可以与八级大地震相比了,甚至李治不顾外面的暴雨,竟然立刻召集文武百官入宫议事,然后当着文武百官的面,直接宣布将一部分政务交给李弘来处理。

其实之前李弘虽然生着病,但也主管着一小部分政务,只是有时候他的病情加重,显得有些力不从心,而这次李弘的病情不再是问题,李治直接将更多的政务交给他,也不知道他是无意还是故意,这些交给李弘的政务,许多都是之前由北门学士主管的政务,估计当时武媚娘的脸色肯定十分难看。

李治的认可,再加上李弘的身体没有后顾之忧,又献上活字印刷这种功在千秋的政绩,一下子将李弘的人气推到了顶峰,再也没有人敢质疑他的太子之位,朝会结束之后,朝中的文武官员几乎成群结队的到芙蓉苑拜见李弘。

不过李弘的表现却十分微妙,他虽然接见了一些官员,但这些官员主要还是与他接手的政务有关,至于剩下的其它官员,则全都被他拒之门外。

对于李弘的做法,张纵也是打心眼里赞同,因为就算他是太子,也要顾忌一下李治这个皇帝,毕竟李治还没死呢,他这个太子该低调的时候还是要低调,否则你在朝堂上拉帮结派,难不成想造反不成?

“堂弟,这位是?”就在这时,张经夫妇从前面走来,当看到张纵陪着城阳长公主母子时,也是上前询问道。

“堂兄,这位是城阳长公主殿下!”张纵也急忙为张经夫妇介绍道。

听到眼前这位竟然是大唐的长公主殿下,张经夫妇也都是吓了一跳,反应过来急忙行礼,不过他们这时也都在偷偷打量着张纵,之前知道张纵有这座庄园已经够让他们吃惊的了,现在张纵竟然又认识长公主,这让他们夫妇也感觉看不透这位堂弟了。

“长公主殿下,这两位是我的堂兄张纵和堂嫂,他们前几天刚从襄阳来到京城,暂时借住在我这里,准备明年参加科举。”张纵这时也笑着为城阳长公主介绍道。

城阳长公主听到张经夫妇的身份也是笑道:“你们张家人读书都很厉害,除了他父亲,我记得张纵有个大伯名叫张柬之,年轻时就颇有才名,难道你是他的儿子?”

城阳长公主最后一句是对张经问的,而他这时也立刻毕恭毕敬的回答道:“启禀长公主,我父亲行三,在才学上远不及大伯二伯!”

“原来如此!”城阳长公主听后点点头,随后再次道,“你有意进入官场倒是好事,不像你堂弟,无论怎么逼他,他就是不愿为官,明年你若是参加科举,可以到我那里投卷,我帮你安排一下,免得被人挤下去了!”

“谢……谢长公主!”张经听到这里也感觉脑子发懵,自己啥都还没说呢,人家这位长公主就主动要帮自己,而且还说张纵不愿意为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听到长公主拿话挤兑自己,张纵则是嘿嘿一笑不以为意,他今年才十五岁,雇佣童工可是犯法的。

城阳长公主在庄园里转了一圈,当然主要是在别院里,然后又到别院外面看了看,主要是去了别院后面的河滩,那里竟然有许多的野鸭,这让城阳长公主大叫可惜,今天来的时候没带弓,否则她非得打上几只鸭子带回去。

城阳长公主急着要香水,张纵也要带张经回城收拾东西,于是一行人坐着城阳长公主的马车回城,张纵先是帮张经收拾好东西,然后又买了不少的吃的用的,这才雇了辆马车送他回庄园。

“先去哪摘花,芙蓉苑还是北苑?”城阳长公主一直耐心的等张纵安排好张经的事,最后这才开口问道。

“当然是芙蓉苑,毕竟北苑那边远,直接在芙蓉苑摘就行了!”薛绍这时抢先回答道,其实他也有意想缓和母亲与李弘的关系。

“好,你们带几个人去吧,我在这里等着!”城阳长公主犹豫了一下点头道。

看到城阳长公主不愿意去,薛绍也露出失望的神色,不过他也没敢再劝,张纵也知道城阳长公主的心结,虽然上次他已经劝说了对方,但一时半会想让她放下心结显然不太可能。

“我娘本来对表哥的态度已经有所缓和了,前两天还请太子妃赴宴聊天,甚至还打了几圈麻将,但昨天的事情发生后,许多都跑去巴结表哥,我娘反而拉不下脸了。”刚出家门,薛绍就忍不住向张纵吐槽道。

“这种事急不来,而且太子现在正在风口浪尖上,长公主反而不好与他走的太近。”张纵却是十分体谅城阳长公主的道。

芙蓉苑虽然属于东宫,但它其实是一座皇家园林,许多皇族都喜欢来这里游玩,城阳长公主要摘一些花苞使用,也是一件小事,再加上又有薛绍带着,所以他们很快就参观了几座花圃。

蒸馏精油最好使用同一种花卉,这样香味才比较统一,而且香气越浓郁的花卉,一般出油率也就越高,张纵在几座花圃转了一圈,最后发现一种黄色的月季花香味浓郁,但并不熏人,最关键的是花量极大,是制作精油的好材料。

当下张纵吩咐带来的人动手摘花苞,顺便他还移栽了几株,准备带回家里种植,毕竟这么香的月季可不常见,如果带回家选育培养,说不定可以培育出一种更好的香型月季出来。

“世兄,咱们要不要去见一见表兄?”薛绍这时低声向张纵问道,他虽然不知道张纵与李弘私下的约定,但却知道李弘的病全靠张纵的药控制,昨天李弘之所以掀起那么大的风浪,张纵最少占一半的功劳,所以才会有此提议。

“还是算了,上次我让你送药的时候就叮嘱过你,我不想让人知道是我送的药,现在我也不想和太子走的太近,免得受人猜忌。”张纵毫不犹豫的摇头道。

张纵可以肯定,现在李弘身边肯定有无数双眼睛盯着,如果他这个时候出现在李弘身边,肯定会引起一些人的注意,特别是宫中的某个皇后,万一查到自己身上,以对方的手段,说不定他就要倒大霉了。

薛绍听后也感觉有道理,于是等到下人们采摘到足够的花苞后,两人也立刻离开了芙蓉苑,这时蒸馏器已经被搬了出来,城阳长公主正在好奇的查看着这个奇怪的器械。

“这个东西好像和一些道士炼丹的丹炉有点像?”看到张纵回来,城阳长公主也兴奋的向张纵问道。

“长公主说的不错,炼丹其实也可以看做是一种化学反应,以前我给长公主讲过。”张纵听后也是笑道,道教是大唐的国教,大唐的皇族也几乎都信奉道教,甚至据说李世民晚年时,还在宫中炼过丹,想要求长生。

“我就知道猜的不错,你们快来演示一下,我倒是要看看香水是怎么制出来的!”城阳长公主听到张纵肯定的回答,也再次兴奋的道。

刚采摘的花苞必须马上用,否则会发酵腐烂,所以张纵也立刻把花苞倒进蒸馏器的中层,然后下层倒进水并且点火加热,随着水沸腾起来后,中层的花苞也开始散发出诱人的香味。

蒸馏精油其实并没有什么复杂的,无非就是用高温让花苞中的芬芳物质气化,然后再用上面的冷凝管,使得这些芬芳物质液化,最后顺着管子流到外面收集起来,这些液体的芬芳物质也就是精油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冷凝管里的精油也开始一滴滴的落到下面的瓷瓶里,说来奇怪,昨天张纵用白色的茉莉花蒸馏,结果出来的精油是淡黄色的,而这次用黄色的月季花蒸馏,出来的精油却是淡粉的。

不过颜色虽然不同,但虽然两种精油都很香,只是香味完全不同,茉莉花香更加的淡雅,比较适合少女,而月季的花香更浓郁热烈,倒是十分适合城阳长公主这种成熟的妇人。

另外相比昨天的茉莉,月季的出油率更高一些,最后蒸馏出来大半瓶,张纵拿回房间分成两份,上次的酒精还有不少,足够调制出两瓶香水。

“竟然有两瓶!”当城阳长公主看到张纵送到面前的两瓶香水时,脸上也是喜不自胜的道,说完就一把抓过香水,爱不释手的把玩个不停。

“采了大半个花圃的花,最后只能制出两瓶香水,这点它可比不上香皂。”张纵这时也是笑道,原料跟不上,所以香水注定是种奢侈品。

“少了也好,就像你的双色蔷薇一样,物以稀为贵,这东西拿出去送人可比什么金银珠宝强多了。”城阳长公主却是毫不介意的道。

张纵听后也感觉有道理,随后只见他犹豫了一下,这才再次开口道:“长公主,我有一件事相求,希望您能帮我一把!”

第四十七章 小郡主薛宁儿

“竟然还和我客气起来了,有什么事情你尽管说!”城阳长公主一边把玩着香水瓶一边笑道,虽然她没有明说,但她早就把张纵当成子侄看待了。

“咳,是这样的,我堂兄和堂嫂他们其实是私奔出来的。”张纵有些不意思的道,毕竟在这个年代,私奔可不是什么值得夸耀的事。

“呦~,没想到你堂兄看起来斯斯文文的,竟然还有这种胆子!”城阳长公主听到这里也是眼睛一亮,之前张经并没有给她留下什么太深的印象,现在反而让她感觉有些欣赏了。

“不是长公主您想的那样,堂兄和堂嫂本来就有婚约,只是后来堂嫂的父亲要毁婚,所以他们才做出这种无奈之举……”

张纵说着把张经夫妇的遭遇讲了一遍,最后这才将自己的请求讲出来道:“堂嫂的父亲是襄州刺史,我大伯他们也都在襄州那边,我担心对方会因堂兄的事而对大伯他们发难,所以我才想请长公主想办法帮一帮大伯他们!”

“咯咯~,原来如此,小事一桩,我记得那个襄州刺史好像姓谢,去年我们一家从房州回京时,曾经路过襄州,那个谢刺史倒是招待的十分周全,明天我就给他写封信,保证他不敢动你大伯一根寒毛!”城阳长公主听后轻笑一声道。

刺史虽然可以称得上是封疆大吏,但那也看和谁比,以城阳长公主的身份,区区一个刺史根本入不了她的法眼,比如像张纵的请求,甚至都不用动用她长公主的身份,只用她的夫家,也就是薛家的势力就足以让对方乖乖听话。

“谢长公主!”张纵听后也终于放下心来,虽然他对襄州的族人没什么太深的感情,但在这个时代,家族却是一个人立身的根本,特别像张纵孤身一人无依无靠,比如像庄园那边的事,张经夫妇来之前,他甚至连个账房都找不到。

送走了城阳长公主和薛绍,家里又只剩下张纵一个人,张经夫妇也搬走了,这让他长舒了口气:还是一个人住最舒服!

“不过要是有人能帮着洗衣做饭的话,倒也是件不错的事!”张纵这时忽然再次自语道,不过想归想,很快他就把这件事抛之脑后,开始计划起家里的房屋改建事宜。

几天之后,李治与武媚娘出巡洛阳,李弘也跟着去了,虽然这次出巡注定达不到武媚娘希望的目的,但之前已经决定了,现在也不可能更改。

其实自从武媚娘做了皇后,她和李治就经常往返于洛阳和长安,有人说武媚娘在太极宫做了太多的亏心事,比如虐杀了王皇后和萧淑妃,使得她不敢在太极宫居住,甚至还传说她曾经见到王皇后两人的鬼魂找她索命,所以武媚娘才会劝说李治经常去洛阳。

李弘走的前一天,也悄悄的派人来见张纵,表达了自己对他的谢意,另外他本来想亲自来找张纵的,但因为现在有太多的人盯着他,所以他也不敢与张纵走的太近,另外他还告诉张纵,为了保证张纵的安全,他也在张纵家的周围暗中派了些人手保护。

得知李弘在自己周围派人保护,张纵却是暗自皱眉,他相信李弘的为人,而且他也绝不会无缘无故的派人保护自己,除非是李弘得到了什么消息,所以才会担心自己的安全,如此说来,武媚娘那边恐怕已经有所怀疑。

“武媚娘可能还没有注意到我这么一个小人物,但她应该从李弘的一些表现上,感觉到他背后有人存在,所以才想派人查清楚,看来我日后也要多加小心了。”张纵在慎重的考虑过后也是再次自语道。

“咚咚~,世兄!”就在这时,张纵忽然听到门外传来敲门声,紧接着就是薛绍熟悉的声音传来,这让张纵也是无奈的一笑,看来今天中午又得多做点饭了。

当下张纵打开院门,结果让他惊讶的是,门外除了薛绍外,竟然还多了一个粉粉嫩嫩的小女孩,个头只到薛绍的胸口,一脸白嫩的小脸上带着几分羞涩,虽然她的年纪不大,但能看出来绝对是个美人胚子。

“让我猜一猜,这位应该就是你的妹妹宁儿吧?”张纵这时也很快反应过来,当下对女孩和善的一笑道。

“没错,这就是宁儿,娘不在家,她非要吵着来见你!”只见薛绍这时无奈的一笑道,城阳长公主也随同李治去洛阳了,事实上整个长安城的贵族和官员几乎去了一半,这也使得长安竟然显得冷清了一些。

“宁儿拜见……拜见世兄!”只见薛宁儿这时颇为紧张的上前行礼道,小脸更是羞的通红,毕竟她平时很少出门,虽然平时从薛绍那里听过许多关于张纵的事迹,但初次见面还是感觉有些害羞。

“宁儿不必客气,你是三郎的妹妹,自然也就是我的妹妹,快快请进!”张纵当下也笑着请对方进来道,粉粉嫩嫩的小女孩谁不喜欢?当然这种喜欢可没有什么龌龊,张纵还没有下作到对一个小女孩产生什么非分之想。

薛绍早就对张纵这里熟门熟路,薛宁儿却是第一次来,进到花圃后也是好奇的东张西望,这时薛绍这才向张纵表明来意道:“世兄你这里还有没有双色蔷薇,上次你送给我娘的双色蔷薇都死了。”

“死了?怎么死的?”张纵听到这里也惊讶的看向旁边的薛宁儿道,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双色蔷薇送给给城阳长公主后,就被她交给薛宁儿照顾,毕竟长公主号称“辣手摧花”,哪怕是野草到她手里都能养死。

“本来我养的好好的,而且还不断的开花,但前几天那场暴雨时,我忘了把它们搬回房间,结果淋雨后就越长越差,最后叶子掉光再也救不活了!”薛宁儿这时眼圈一红回答道。

别看薛宁儿年纪小,但也喜欢养花种草,而且那两株双色蔷薇一直由她照顾,使得她对两株蔷薇也产生了感情,现在蔷薇死了,她自然是十分伤心。

“原来如此,估计是雨水太大,导致根腐烂而死。”张纵听后也很快推算出月季死亡的原因道。

“世兄这里还有双色蔷薇吗,宁儿在蔷薇死后也伤心许久,连饭都不好好吃了!”薛绍这时再次问道,旁边的薛宁儿听到哥哥的话也再次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

“这个还真是不巧,上次的双色蔷薇都卖光了,新的双色蔷薇我也还没来得及嫁接,主要是现在天气这么热,就算是嫁接了也很难成活。”张纵双手一摊无奈的道。

天气这么热,不光人受不了,植物也受不了,比如他的花圃里,连号称“晒不死”的茉莉都被晒死了几株,至于许多月季都变成光杆了,生长也完全停止,根本没办法嫁接。

听到张纵这里没有双色蔷薇,薛宁儿的眼圈立刻又红了,这让张纵也急忙再次道:“双色蔷薇虽然没了,但双色菊花我这里还有,你要是喜欢就拿几盆回去!”

“我不喜欢菊花,臭臭的!”薛宁儿毕竟是个十岁的小女孩,这时也有些任性的道,说着眼泪就滚了下来,而且一哭起来就止不住,晶莹的泪水流着尖尖的下巴不停往下滴。

“世兄你快想个办法啊!”看到自己妹妹又哭了,旁边的薛绍也是手忙脚乱的道。

“你自己的妹妹让我来哄?”张纵这时也哭笑不得,他也没有哄小女孩的经验。

“嘻嘻~,傻宁儿又掉金豆子了,遇到事情就知道哭,真是没用!”不过就在这时,忽然一个清脆的声音从张纵他们的头顶飘过,而薛宁儿的哭声也一下子停了下来。

第四十八章 又见太平

“太平你不要胡说,我……我才没有哭!”正在伤心的薛宁儿听到嘲笑她的话,立刻条件反射的站直身子,胡乱的在脸上抹了几把,红红的小脸上也满是倔强的表情,这期间她甚至都没看到说话的人在哪?

“人在哪?”张纵这时也满脸问号的四处找人,这里是自己的家,怎么以会忽然有个声音出现在这里?而且薛宁儿还叫出太平公主的名字,她怎么可能出现在自己家里?

“怎么又是你,谁让你出宫的!”这时薛绍却找到了人,当下气势汹汹的快步来到围墙下指着上面怒道,这时张纵才发现,原来太平公主竟然趴在芙蓉苑的墙头,正笑嘻嘻的看着他们,就是上次张纵爬梯子翻墙的位置。

“我想出宫就出宫,你管得着吗?”只见太平公主十分顽劣的冲薛绍翻了个白眼,随即又看向薛宁儿笑嘻嘻的道,“傻宁儿再哭两下,我看你能掉多少金豆子?”

“你才哭呢,我……我没哭!”薛宁儿这时再次倔强的道,但小丫头虽然嘴硬,但眼睛里却不争气的滚出晶莹的泪珠,结果惹得墙头的太平笑的更厉害了。

之前张纵就听薛绍说过,太平最喜欢欺负薛宁儿,现在看来果然如此,这次薛绍也是气的在墙下大吼大叫,但墙头的太平根本不理他,反而一直笑嘻嘻用话逗薛宁儿,结果薛宁儿的眼泪流的更厉害了。

看着眼前混乱的场面,张纵也是叹了口气,随后转身回了房间,不一会的功夫,只见他一手拿着个瓷瓶,一手拿着根竹管,走到正在流眼泪的薛宁儿面前后,用竹管在瓷瓶里蘸了一下,然后轻轻的一吹,一连串泛着七彩光芒的泡泡立刻涌了出来,在空中四散飞舞。

如此奇幻的景色,也一下子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薛宁儿立刻不哭了,墙头的太平也瞪大了眼睛,连薛绍也张大嘴巴看着张纵,毕竟对于他们来说,肥皂泡这东西简直太神奇了。

张纵在薛宁儿面前吹了几次,然后笑呵呵的向对方道:“想玩吗?”

小丫头把脑袋瓜点的像是小鸡吃米,脸上满是惊喜的表情,虽然眼睛还是红红的,脸上还残存着一些泪水,但她却已经把刚才的事完全抛之脑后了。

张纵把竹管和瓷瓶交给对方,小丫头学着张纵的样子,用竹管在瓷瓶里蘸了一下,随后用力一吹,但却什么都没有,这让她的小脸上也露出疑惑的表情。

“轻轻吹,不要太用力!”张纵笑着解释道。

薛宁儿很聪明,当下又试了几次,很快就掌握了吹泡泡的诀窍,当她吹出一个大大的肥皂泡时,也立刻开心的笑了起来,对于墙头的太平也不再理会,自己在花圃里吹着泡泡又蹦又以跳,看起来像个小精灵似的。

“世兄真有你的,瓷瓶里的是什么东西,为什么能吹出泡泡来?”薛绍这时也一脸震惊的走过来,随即就好奇的追问道。

“就是一些香皂水而已。”张纵笑着回答道。

墙头的太平听到张纵的回答也立刻眼睛一亮,随即就顺着样子爬下去了,张纵也猜到对方要做什么,不过他却是微微一笑,一般的肥皂水虽然也能吹出泡泡,但效果却绝对比不上他制的肥皂水。

“世兄,快给我也制一瓶,这东西看起来真好玩!”薛绍看着欢快的妹妹,当即也迫不急待的道,他本身就是个大孩子。

张纵也是哈哈一笑,当即回房间又制了两瓶,然后他和薛绍一人一瓶,与薛宁儿在院子里吹着泡泡乱跑。

不过就在这时,忽然只见墙头上的太平又冒出头来,手里也拿着竹管和瓷瓶,然后在自己的瓷瓶里蘸了一下,并且对张纵和薛绍得意的一笑,这才把竹管放到嘴巴里吹了一下。

只是让太平公主没想到的是,她吹出来泡泡刚出来一半就炸了,最后她又不服气的试了几次,但最后只有一次成功的,而且泡泡还小的可怜。

“你骗人,我的香皂水怎么吹不出泡泡来?”面对这个结果,太平公主也气鼓鼓冲着张纵大喊道。

“我可没有骗人,这些的确是香皂水,如果公主吹不出来,可能是因为香皂有问题吧!”张纵笑呵呵的向墙头的太平道。

太平公主听到张纵的话也立刻扭头看向墙下质问道:“你真的是用肥皂做的?”

随即张纵听到墙对面似乎有女子的声音在回答太平公主,估计是她的侍女之类的,隐约能听到对方肯定的回答,但太平公主却似乎有些不信,反而不依不饶的想要责罚下面的侍女。

“喂,你不要怪别人,把你的香皂水送下来,我给你改造一下就行了!”张纵不忍心连累到无辜的人,于是这时再次开口道。

听到张纵这么说,太平公主这才停止了呵斥下面的侍女,然后让人找了根绳子,她把瓷瓶吊了下来,张纵解下瓷瓶准备回房间加点东西,不过这时薛却制止他道:“世兄你不要帮太平,谁让她平时老是欺负宁儿!”

“薛绍,你不要以为我怕你!”墙头的太平听到薛绍的话也气的再次大喊道。

“那你下来吧,看我怎么收拾你!”薛绍也毫不客气的回敬道,刚才他气的在墙下大喊大叫,但却够不着对方,这时对方有求于自己这边,他当然也不会客气。

“你……你等着!”太平气的小脸通红,说完气冲冲的就消失在墙头。

“不过就是一瓶肥皂水而已,你用得着和一个小孩子置气吗?”张纵这时也有些无奈的向薛绍道,虽然她也不喜欢太平公主,但对方毕竟是个孩子。

“世兄你刚才也看到了,太平她故意欺负宁儿,而且这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甚至宁儿故意躲着她,她都要自己找上门来欺负宁儿,我都不知道宁儿哪里得罪她了!”薛绍再次气呼呼的道,宁儿自幼父母双亡,他平时也最疼爱这个妹妹,所以对太平欺负宁儿的事自然最不能忍。

张纵也能理解薛绍的心情,不过最终还是回房间给太平公主的肥皂水里加了点东西,薛绍也好奇的跟进来,当看到张纵加的东西时,也是惊讶的叫道:“里面竟然加了面粉?”

“对啊,其实加鸡蛋清的效果更好,但鸡蛋太贵了,还是用面粉便宜一些。”张纵笑着介绍道,这就是肥皂水容易吹出大泡泡的秘诀。

“没想到这么简单,以后我也可以自己制肥皂水了!”薛绍最后也兴奋的道。

正说话时,只见薛宁儿却一脸惊慌的跑进来,紧接着就听到外面传来太平公主的声音道:“薛绍你出来,我倒要看看你怎么收拾我!”

“你竟然还敢来!”薛绍听到这里也是怒气冲冲的出了门,随即院子里就爆发出一阵激烈的争吵声。

“你哥不会打她吧?”张纵看了看身边惊慌的薛宁儿,故意缓和气氛的问道。

“不会,三哥才不会动手打人!”薛宁儿小声回答道,似乎是不想让太平知道自己躲在这里,看她的样子,以前真的是被太平欺负惨了,否则不会这么怕她。

“走吧,咱们去看看,你也别怕太平,有我们在,她不敢把你怎么样的!”张纵再次笑着对薛宁儿道。

听到张纵的话,薛宁儿明显有些犹豫,不过最终还是勇敢的点了点头,然后张纵在前,她却缩在张纵的身后出了房间,只见薛绍和太平两人吵的更加厉害了。

另外张纵还注意到,太平身后随了几个侍卫外,还跟着一个比太平大一点的女孩,看她的衣着,应该是太平的侍女,估计刚才就是她帮太平配的肥皂水,但却差点受到责罚。

那个小侍女这时也看到了张纵,她似乎知道刚才多亏了张纵自己才没有受罚,于是对张纵竟然微微的行了一礼,脸上也露出感激的神色,这让张纵也还以微笑,看来对方虽然年纪不大,但却是个知恩图报、明事理的女子。

“你说我们要不要去劝一劝?”张纵这时扭过头对身后的薛宁儿问道。

薛宁儿虽然怕太平,但也担心薛绍,于是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点了点头,于是张纵上前将薛绍拉回来低声劝道:“你和女人吵架注定要吃亏的,吵赢了没什么光彩,吵输了更丢人。”

“可是……”

薛绍这时还有些不服气,不过没等他开口,对面的太平公主却得理不饶人的道:“怕了吧,看你日后还敢不敢找我的麻烦!”

“你……”薛绍气的想再次上前,但却被张纵拉到薛宁儿的旁边,这时张纵才向太平公主道,“公主殿下,三郎毕竟是你的表兄,不如大家各退一步,肥皂水已经制好了,你现在拿走,也不要再和三郎吵了!”

“想让我走?可以啊!”只见对面的太平公主忽然得意的一笑,看向张纵的眼睛中却露出几分狡黠的神色再次道,“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第四十九章 上官婉儿

“我?”张纵听到太平公主的话也不由得露出惊讶的表情,“我能答应你什么条件?”

也不怪张纵惊讶,他与太平公主只见过两面,而且两次见面都不怎么愉快,如果不是因为薛绍和薛宁儿,他根本不会与太平公主有任何交集,所以对方指名道姓让他答应条件时,也着实出乎他的意料。

“对啊,你叫张纵对吧?”只见太平公主再次得意的一笑,上次见面时,城阳长公主虽然也说了张纵的名字,但她根本没记住,可是前几天她却主动打听到张纵的名字。

“不错,公主让我答应什么?”张纵这时也有些好奇的追问道。

“香水,就是你送给姑母的那种!”太平公主眼睛亮晶晶的盯着张纵道,她可不是无缘无故的趴张纵家的墙头,而是为了香水而来,却没想到薛绍兄妹也在这里。

“你一个小丫头要什么香水?”没等张纵开口,旁边的薛绍立刻没好气的上前道。

“要你管,而且宁儿有我为什么不能有?”太平公主再次冲薛绍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道。

张纵听到这里也是一笑,女人的攀比心还真重,连这么大的小女孩都不例外。

“你想要香水倒是不难,不过香水可不是我一个人能做出来的,上两次都是三郎帮我才做了出来!”张纵当下温和的一笑,随后指了指旁边的薛绍道,虽然张纵一个人也能制香水,但他也的确没有撒谎,前两次制造香水都有薛绍的帮忙。

薛绍也是个机灵鬼,而且他和张纵早就培养出了默契,听到他的话也立刻眼睛一亮,当即挺起胸膛道:“嘿嘿,太平你想要香水?做梦去吧,没我的帮忙世兄一个人可制不出香水。”

“你……”太平公主这下第一次吃瘪,小脸也是气的通红。

“你什么你,想要香水就求我啊!”薛绍这时也感觉扬眉吐气,当下叉着腰得意洋洋的道,别看他比太平公主大几岁,但之前的交锋中还真的没占过什么便宜。

“薛绍,你……你不要欺人太甚!”太平公主咬着小银牙再次气呼呼的道,看她生气的模样,似乎恨不得上去咬薛绍一口。

“我欺人太甚?你以前欺负宁儿的时候怎么不觉得自己欺人太甚?”薛绍却是毫不客气的反问道,薛宁儿现在见到太平公主就躲,但就算是这样还是免不了受她欺负,这才是他最生气的地方。

“我……”太平公主虽然早慧,但毕竟也只是个十岁的孩子,这时感觉受了委屈,眼泪也一下子涌了出来。

“呦~,刚才还嘲笑宁儿掉金豆子,现在看看是谁在掉金豆子?”薛绍得理不饶人的再次嘲讽道,结果这下太平公主“哇~”的一声直接哭了出来。

至于太平公主带来的那随从护卫,这时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没有一个人敢上前,毕竟他们身份低微,对太平公主和薛绍之间发生的矛盾,根本没资格开口。

不过这时薛宁儿却有些不忍,只见她悄悄的拉了拉薛绍的衣袖低声道:“三哥,你别太为难太平了,她哭的好可怜!”

“你啊,就是太心软了!”薛绍听到妹妹的话也有些无奈的道,对面的太平看到薛宁儿为自己求情,这时反倒愣在那里不哭了。

“让我和世兄给你做香水倒也可以,不过你得答应我三个条件!”薛绍最终还是退了一步,然后向太平公主道。

“什么……什么条件?”太平公主抽噎着问道。

“第一,向宁儿道歉!”薛绍伸出一根手指道。

“好!”太平抹了把眼泪很爽快的答道,说完就走到薛宁儿面前,向吓的后退一步的薛宁儿道歉道:“对不起宁儿,我……我不该欺负你!”

“第二,把上次你抢宁儿的手镯还给她!”薛绍这时再次提出第二个条件道。

太平公主听到这里却露出犹豫的表情,片刻之后这才伸手将自己手腕上的一对白玉手镯取下来,塞到宁儿手里道:“还给你!”

“第三……”薛绍本想提第三个条件,但说到这里却卡壳了,因为他根本没想好第三个条件是什么,最后有些不好意思的看向张纵道,“世兄你有没有什么条件?”

“第三个条件就暂时留着吧,以后想到了再说。”张纵笑了笑道,他之所以把主动权交给薛绍,就是让对方给太平一点教训,现在目的已经达到了。

“好,太平你听着,现在你还欠我一个条件,以后我可以随时要求你兑现!”薛绍再次得意的向太平公主道。

“欠就欠,不过你们答应的香水什么时候给我?”太平公主对香水是志在必得,这也是她的性格使然,因为她从小就受到身边所有人的宠爱,这也让她养成十分霸道的性格,只要她想要的东西,无论付出什么代价都要得到。

“十天,香水制作不易,十天后你来取香水!”张纵也看出了太平公主的性子,于是故意增加了香水的制作难度,因为对她来说,太过容易得到的东西她根本不会珍惜。

“好,十天就十天,如果时间不够的话,我还可以多等几天,但香水一定要最好的!”太平公主倒是十分有耐心,她是大唐最受宠的公主,用的东西自然也要最好的。

“没问题,到时我让三郎进宫给公主送去!”张纵微微一笑再次道。

“我才不要他送,这段时间我都住在芙蓉苑陪大嫂,到时我自己会来取!”太平公主却狠狠的瞪了薛绍一眼,她今天吃了亏,也彻底把薛绍记恨上了。

“我还懒得送呢!”薛绍也是毫不客气的还嘴道。

如果放在以前,太平公主肯定会反唇相讥,不过今天她也不敢再和薛绍吵架,当下瞪了他一眼转身就离开了。

“终于走了,不过今天终于替宁儿出了口气,真是大快人心!”薛绍看着太平公主离开的背影,当即兴奋的向张纵道,顺便还宠溺的拍了拍妹妹的头。

张纵看着薛绍高兴的模样,心中却在暗自嘀咕,城阳长公主一心想让太平公主嫁给薛绍,不过看现在两人的样子,估计这件事的难度相当的大。

不过让张纵没想到是,太平公主刚出门没一会,却忽然只见太平身边的那个小侍女气喘吁吁的跑了回来,只见她来到张纵面前行了一礼道:“奴婢拜见张公子,刚才多谢张公子替奴婢解围!”

“你也不必谢我,如果不是因为我,你也不会受责罚。”张纵说着拿起手中装有肥皂水的瓷瓶递到对方面前又道,“是公主让你来拿这个的吧?”

“嗯,公子是奴婢见过的最聪明的人了!”小侍女也立刻接过来点头道,刚才太平公主只顾着和薛绍吵架,却忘了最初是来拿肥皂水的,但她又不好意思回来,所以只能派小侍女回来拿了。

“哈哈,可别这么夸我,以后你就会发现,这天下比我聪明的人多得是!”张纵听到这里也是大笑起来,太平公主虽然刁蛮任性,但她身边的这个小侍女却无疑懂事多了。

“公子真是谦虚,婉儿不能久留,否则公主等久了又要骂人了!”小侍女这时忽然想到了太平公主还在外面等着,于是急忙再次向张纵行了一礼,转身就要离开。

“婉儿?”张纵听到这个名字也是一愣,随即冲着小跑离开的侍女大声问道,“你姓什么?”

“小女复姓上官!”小侍女边往前跑边回头答道。

“上官婉儿!”张纵也一下子僵立在那里,随即他反应过来,于是再次冲着对方叫道,“香皂水里加上蛋清或面粉,吹出的泡泡就不容易破了!”

听到张纵把香皂水的秘诀讲了出来,旁边的薛绍也露出惊讶的表情,本来已经跑到门口的小侍女更是一下子停下脚步,随即面露感激的向张纵再次行了一礼,这才迈步跑了出去。

第五十章 缠人的小丫头

“世兄你怎么把诀窍轻易的告诉别人了,这不是明摆着让太平知道吗?”薛绍看到张纵把香皂水的秘密告诉太平公主的小侍女,当即开口抱怨道。

“区区小孩子的把戏,你真还打算当成秘密啊?”张纵却是笑着反问道。

他也没想到会见到传说中的上官婉儿,这位历史上的“女相”只比太平公主大一点,史书上记载,在她还是婴儿时,就因祖父上官仪被诬陷,从而与母亲收入宫廷,只是没想到她竟然还做过太平公主的侍女。

“太平刚才已经向我道过歉了,三哥你也不要再生她的气了!”这时薛宁儿也低声对薛绍劝道,她性子柔弱,但却颇为大度,刚才甚至还主动为太平公主求情。

既然妹妹都这么说了,薛绍也有些不好意思的一笑,相比薛宁儿,他倒是显得有些心胸狭窄了,不过随即他就再次对妹妹叮嘱道:“别看太平今天道了歉,但我可不信她会真的不再欺负你,所以日后你也要躲着点她!”

薛宁儿听后连连点头,随后又调皮的冲着薛绍冲出一个泡泡,结果薛绍也立刻还击,很快张纵也被拉了进来,三个人嘻嘻哈哈的继续玩着吹泡泡的游戏,最后直到香皂水用完这才尽兴。

“世兄,等以后你这里再有双色蔷薇,你可一定要记得给我留着!”最后走的时候,薛宁儿依依不舍的抓着张纵的衣袖道。

“放心吧,等过几天凉快了,蔷薇开始生长了,我给你嫁接几盆多色蔷薇,一盆里能开七八种颜色的花!”张纵笑着拍了拍薛宁儿的小脑袋道,结果小丫头竟然还害羞了。

送走了薛绍兄妹,张纵回到花圃长出了口气,随即也有些感慨,太平公主依然像上次见面时那么刁蛮任性,甚至有些霸道,惊喜的是这次见到了上官婉儿,可惜对方年纪还小,暂时还看不到“女相”的风采,只能说是一个聪明懂事的小女孩。

然而让张纵万万没想到的是,就在他回想着今天的事情时,却忽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道:“嘻嘻,小小年纪竟然学人家老头子唉声叹气的,真无聊!”

张纵闻声抬头,果然又在墙头看到了太平公主的小脑瓜,这让他也露出无奈的表情道:“你怎么又趴墙上,难道宫里的人就不管你吗?”

“父皇和母后都走了,大哥也跟着去了洛阳,谁敢管我?”太平公主这时骄傲的一挺胸脯道。

张纵听后也无话可说,整个大唐除了她提到的三个人,还真的找不到能管教她的人。

不过对方老是在自己家的墙头上爬着,总让张纵感觉不习惯,于是再次无奈的抬头道:“薛绍他们已经走了,你还趴墙上干什么,难道还有什么事?”

“当然有事,你不是答应要给我制香水吗,我想看看是怎么制的!”太平公主理所当然的道。

张纵听到这里也是哭笑不得,但还是耐心的回答道:“之前我不是说过了吗,香水需要时间来准备,另外还要薛绍的帮忙,现在他人都走了,我也什么都没准备,怎么可能制香水?”

“那你现在准备吧,我反正也没事做,就在这里看着你!”太平公主再次理所当然的道,她的一言一行都是以自己为中心,丝毫没有考虑过别人。

张纵听到这里也有些无语,索性也就不再理她,然后干自己的事,只见他从房间里提出几袋东西,混合着倒进一个盆里,又往里加水后搅拌均匀。

“你是在为香水做准备吗?”墙头的太平公主看到张纵不理自己,反而主动开口问道。

“是~”张纵敷衍道,说完他又从厨房里提出一篮子鸡蛋,然后把盆子里的混合物裹在鸡蛋上,然后一个个的放到一个口小肚大的坛子里。

“制香水还要用鸡蛋?”看到张纵的动作,墙头的太平公主也露出疑惑的表情。

“对啊,鸡蛋的用处大着呢。”张纵抬头一笑道,但也并没有解释。

其实张纵是在做变蛋,这东西和松花蛋有点像,不过松花蛋含铅量太高,吃多了据说会得老年痴呆,而变蛋就健康多了,这东西是用石灰、稻草末,再加上碱面,另外再混合一定比例的泥土,包裹在鸡蛋上,用强碱让鸡蛋变性凝固。

最后做成的变蛋蛋清是半透明的,带着微微的黄色,蛋黄外面是金黄色,里面却是青色,直接吃有股石灰味,但如果拍根黄瓜,再切几个变蛋凉拌一下,却是一道十分美味的凉菜。

等到变蛋装满了坛子,张纵这才把坛子口封上,然后放到一个阴凉通风的地方,一般七八天后就能吃了。

做好了变蛋,张纵这才长长的伸了个懒腰,其实变蛋还有一个好处,就是可以更长时间的保存鸡蛋,现在天气太热,哪怕鸡蛋也容易坏,所以市面上的鸡蛋也比较便宜,于是他就多买了一些,做成变蛋即好吃又不怕坏。

“我怎么感觉你在骗我?”一个声音突出其来的再次响起,把张纵也是吓了一跳。

“你怎么还没走?”张纵彻底无语的看向墙头的太平公主,刚才他做变蛋花费了小半个时辰,对方也没有再说话,他本为她已经离开了,却没想到对方竟然盯着他看了这么久。

“你肯定是在骗我,那些鸡蛋是你用来吃的!”墙头的太平公主这时却气鼓鼓的冲张纵道,她虽然年纪小,但也不是那么好骗的。

虽然被太平识破,但张纵却是面不改色,也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开口反问道:“公主你可知道刚才我往鸡蛋上裹的是什么?”

“什么?”太平公主果然中计。

“是石灰和泥土,另外还有稻草之类乱七八糟的东西,这些东西是用来制作一种名叫变蛋的东西,需要七八天才能成,它主要是用来吸附香水里的杂质!”张纵前面倒是实话实说,但最后一句却开始满嘴跑火车,反正对方又不知道香水是怎么制的,他也不怕对方戳穿。

“是吗?”太平公主听到这里也不由得开始怀疑自己之前的判断,石灰加上泥土,那鸡蛋还能吃吗?

其实也不怪她好骗,最主要是张纵深知说谎的真谛,九分真话里加一分的假话,才能最大程度的迷惑对方。

“当然是真的,公主你若是不信我也没办法。”张纵最后双手一摊十分坦荡的道。

“好吧好吧,我相信你了!”太平公主终于打消了心中的怀疑,然后依然盯着张纵的动作。

“天都快黑了,你难道不回去吃饭吗?”张纵看对方还是没有走的打算,终于忍不住再次问道。

“没事啊,刚才我看你干活时吃了些点心,现在根本不饿。”太平公主歪着脑瓜回答道,她觉得看张纵干活十分有意思,特别是张纵这个人还不像其它人那么怕她,而且懂得又多,这些都让她感觉十分新奇。

“我要打水洗澡,你难道还要这么盯着我?”张纵无奈的道,刚才干活出了一身的汗,而且天气这么热,他也习惯用凉水冲澡,除了张经夫妇在的几天,他都是直接在院子脱光了冲一下,反正又没有其它人。

“你洗澡不去房间里吗?”小丫头还是不死心的追问道。

“不去,院子里多凉快,你不走我就现在洗了!”张纵说着走到一个大水缸边,并且伸手就要解衣服,他实在受不了被人当猴子看了。

“不要,登徒子!”墙头的太平公主终于尖叫一声,小脑瓜也终于缩回了墙后,这让张纵也是松了口气,这缠人的丫头终于走了。

不过张纵也不是骗对方,而是真的打算擦洗一下,毕竟刚才又是石灰又是泥土,身上也出了一身的汗,这时也感觉粘的难受。

于是张纵等了一会,看到太平没有再从墙头冒出来,这才放心的把衣服脱了,下面只穿了一条自己缝制的裤衩,然后从水缸里舀出被晒了一天的温水倒进盆里,又把毛巾打湿擦洗起来,等下还要做饭吃饭,吃完饭肯定又是一身的汗,所以现在先擦洗一下,等到吃完饭再彻底的清洗一遍。

然而就在张纵刚洗了一半,忽然只听背后“啊!”的一声尖叫,幸好张纵反应极快,一一把抓过衣服挡在自己向前,随即气急败坏的冲着墙头怒吼道:“你有完没完,我不是说过要洗澡吗?”

“我……我就是想看看你是不是在骗我?”太平公主虽然缩到了墙后,但头上的冲天髻却还是露了出来,一抖一抖的,也不知道是吓的还是在笑?

“你……你……”

张纵气的彻底无语了,他都不知道对方小小年纪,哪来这么大的疑心病,要知道刚才他可是特意的等了一会,看到对方没出现才开始洗澡,却没想到对方竟然又杀了个回马枪。

不过张纵可不是暴露狂,急忙披上衣服匆匆的回了房间,等到他穿好衣服出来时,墙头上已经空空如也,再也没有半个人影,这让他一肚子的气都憋在胸口,想骂人都找不到。

第五十一章 帷帽男

“早啊!”张纵打着哈欠刚出房门,立刻就听到旁边一个熟悉的声音。

“你不用睡觉吗?”张纵无语的看着墙头的太平公主,这大清早上他也是刚醒,却没想到对方竟然早就在墙头上等着他了。

“睡了啊,而且我连早饭都吃了,你竟然才刚起床,真是够懒的!”太平小手托着下巴道,似乎十分不满张纵起的这么晚。

张纵感觉自己刚睡醒的肝有点疼,遇到太平这种熊孩子,他真的是一点办法也没有,总不能直接跳上墙把对方打一顿吧?先不说他能不能跳上去,如果真跳上去,恐怕会被太平身边的护卫花式吊打。

“眼不见心为烦!”张纵在心中暗自安慰自己,他就当头顶上没有太平这个人,自己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反正眼睛也看不死人。

不过张纵还是想的太简单了,墙头的熊孩子可不会让他安安静静的干活,张纵拿剪刀修剪花草,对方在墙头问为什么,他拿给花草松土施肥,对方还问为什么,甚至他去个厕所,对方都要问一下他要干什么,整整一上午他都没有消停的时候。

最后张纵干脆躲到屋子里不出来,本以为对方会感觉无聊离开,但没想到太平拿着竹管吹起了泡泡,自玩自乐根本不感觉无聊,这下张纵真的没办法了,毕竟他不可能老是呆在屋子里不出来。

认输了!张纵老老实实的从房间里把蒸馏器一件件的搬出来,然后组装好,家里的酒精已经用完了,所以他打算先蒸馏出点酒精再说,到时尽快的把太平公主的香水做出来,这样也免得她这么天天的缠着自己。

“你干什么去,这个奇怪的东西是干什么的?”看到张纵要出门,太平急忙问道,她正感觉张纵拿出的蒸馏器十分有趣,却没想到张纵竟然要离开。

“我去买酒!”张纵头也不回的回答道,说完就出门买了两坛子酒。

“你竟然还是个酒鬼?”看到张纵用车子推了两大坛子酒回来,太平也有些不高兴的道。

“这是做香水用的,不懂就不要问了!”张纵实在有些受不了,当下白了对方一眼,说完他就把酒倒进蒸馏器,然后升火开始蒸馏。

大唐的酒都是酿造酒,度数很低,顶多也就十几度的样子,甚至更低一些的酒还比不上后世的啤酒,所以李白“斗酒诗百篇”也并不是吹牛,酒量大的人哪怕喝到撑了,也并不会喝醉。

随着蒸馏哭中温度的升高,蒸馏出的酒水也开始流了出来,不过想要得到高纯度的酒精,只蒸馏一遍可不行,而是必须反复蒸馏,这是个十分枯燥的过程,但墙头上的太平却看得津津有味,只是后来酒精的味道越来越浓,使得她也捂住了鼻子。

很快张纵蒸馏完第三遍,这时的酒精浓度已经相当高,按照之前的经验,只需要再蒸馏一次就行了。但就在这时,忽然听到有人敲门,这让张纵也停下手中的活,他以为是薛绍来了,于是快步走过去打开门。

“呃?你……你找谁?”让张纵没想到是,门外竟然站着一个身材挺拔的男子,身穿纱袍环佩戴玉,看起来像是个富家公子,但奇怪的是对方头上戴帷帽,把整张脸都遮挡住了,完全看不清对方的长相。

“在下是好酒之人,寻着酒香而来,不知这里可是酿酒之处?”只见对方文质彬彬的开口解释道,虽然看不表他的长相,但能感觉到他的语气十分和善,只不过帷帽这东西一般是女子外出时才会戴,一个男人出门戴这东西实在有些奇怪。

张纵听到对方的话也有些哭笑不得,当下急忙解释道:“兄台误会了,这里是花圃,并非是酒坊,至于酒香只是我在用酒做一些东西,但并不准备卖!”

“哦?既然是花圃,那我就买株花吧,小兄弟你不会把客人拒之门外吧?”只见帷帽男听后并没有失望,反而提出了新的要求。

这下张纵也露出为难的神色,花圃在夏天基本没什么生意,所以他最近都没有开张,但如果有客人上门,他也不能把人往人推,最后只得点头道:“好吧,客人请进!”

虽然看不清帷帽男的表情,但张纵还是感觉对方似乎露出胜利的微笑,随后他迈步进到花圃,但却根本没有去挑花草,而是毫不掩饰的来到蒸馏器面前问道:“这个就是你制酒的工具吧?”

“客人不是要买花草吗?”张纵这时有些无语的问道,怎么最近老是遇到这种奇怪的人,墙头上的太平是一个,眼前这个帷帽男也是一个。

“张纵你真笨,这个人藏头露尾一看就不像好人,你竟然还放他进来,小心他偷你的酒!”这时墙头上的太平为了显示自己的存在感,再次大声叫道。

帷帽男听到太平的声音扭头看了她一眼,随后并没有理会她,似乎对太平出现在这里并不意外,然后只见他伸手拿起蒸馏器下面装酒的坛子,深深的闻了一口这才开口道:“好烈的酒,这世上好酒无数,可我却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烈酒!”

“客人,这是非卖品,你如果不买花草的话,就请回吧!”张纵再次无奈的道。

“我出十倍的价钱!”帷帽男却十分豪气的开价道。

“不卖!”张纵也毫不犹豫的摇头道,他现在又不缺钱,而且这酒他还有用,自然不可能卖。

“有意思,我听说你这里有十贯一株的双色蔷薇,我愿意出二十贯买一株,只需要你再买一坛这种酒给我就行!”对方却依然不放弃的道。

“双色蔷薇早就卖完了,而且酒依然不卖!”张纵再次十分明确的道,同时他也感觉有些不对,刚才对方表现的似乎还不知道自己这里是花圃,但现在却又知道自己这里有双色蔷薇,显然是有备而来。

“有趣有趣!!”对方透着帷帽的纱布上下打量着张纵,像是在看着一件十分有趣的东西,随即再次开口道,“这样吧,我答应你一个条件,只要你卖一坛酒给我,我可以帮你做成一件事,任何你想要的事,我都能帮你办到!”

“吹牛,张纵别信这种人的话!”没等张纵开口,墙头的太平公主却率先叫了起来,她父亲李治可是天下之主,但也不敢说出这样的大话。

“任何事?”张纵听到这里差点笑出声来,对方的口气还真是大到没边了,不过太平公主的话却也提醒了他,于是半开玩笑的指着太平道,“好啊,这个丫头在墙头烦我快两天了,你若是能让她离开的话,我就卖一坛酒给你!”

“一言为定!”对方听后却是毫不犹豫的答应下来,说完就迈步走向墙头的太平公主。

“你要做什么,信不信我让人把你丢出去!”太平看到对方冲自己来了,当即也生气的大叫道,她还真不怕对方,毕竟她脚下就有不少护卫守着,主要是怕她从墙上掉下来。

只见帷帽男走到墙边却忽然停下脚步,随即忽然伸手掀开了帷帽的一角,结果墙头的太平立刻尖叫一声,脚步一滑直接从墙头掉了下去!

第五十二章 帷帽男(下)

看到太平公主从墙头掉下去,张纵也是吓了一跳,虽然自己不喜欢对方,但也没想把她怎么样,万一对方摔出个好歹来,恐怕他也会因此自责。

“鬼啊!”不过紧接着张纵就听到对面传来太平的一声惨叫,然后就是“哇哇”的大哭起来,这让张纵终于放下心,能哭出来说明应该没什么事。

“你……你这也太……”张纵随即扭头看向帷帽男,但是话刚说到一半就停了下来,只见对方的帷帽已经撩开,露出纱布后面的容貌,而这也把张纵吓了一跳。

这是一张被火烧过后的脸,脸上到处都是红黑相间的烧伤,甚至连鼻子都没了,只剩下两个黑洞,下嘴唇也缺了一块,露出白森森的牙齿,张纵记得后世他看过一部经典鬼片叫《猛鬼街》,里面的那个鬼王弗莱迪已经够恐怖的了,但眼前这个人的相貌简直比鬼王还要恐怖。

难怪太平被吓的从墙头上掉下去!张纵看着这张恐怖的脸长吸了口气,但随即冷静下来,虽然对方长的恐怖,但做为一个末日丧尸电影爱好者,他甚至能看着生化危机啃猪蹄,所以对方的长相也仅仅只是给他带来一点冲击,但很快就恢复正常了。

“咦?你不怕我?”对方的感觉十分敏锐,这时也饶有兴趣的打量着张纵,自从他毁容之后,见到他的人一个个都像是见到鬼似的,张纵还是第一个面对他如此镇静的人。

“你对我又没有什么恶意,我为什么要怕你?”张纵双手一摊实话实说,不过他随即就好心的劝道,“你还是快走吧,刚才被你吓到的女孩身份不一般,现在对面乱一团,等下他们可能会找你的麻烦!”

听到张纵的劝说,只见这个男子丑陋的脸上竟然露出十分惊讶的神色,不过随即他就毫不在意的道:“我知道,天皇天后唯一的女儿,自然是集全天下的宠爱于一身,你我对于她而言,其实就像是两只小小的蚂蚁,只要她愿意,随时都可以伸出手指捏死我们!”

“你认识她?”张纵听到这里也露出震惊的神色,刚才他可没透露过太平公主的身份,再加上对方明明知道自己这里是花圃,刚来的时候却又装糊涂,这让张纵忽然感觉对方十分的神秘。

“何止是认识,嘿嘿~”男子说到这里咧开嘴巴一笑,却显得更加恐怖了,但也没有再说下去,而是话题一转再次道,“好了,你的要求我达到了,现在是不是可以卖酒给我?”

“这个……”张纵这时也无奈的苦笑一声,虽然对方用的办法太过粗暴,但的确是完成了他的要求,这让他也没办法食言,最后只得点头道,“好吧,那坛酒你拿去吧!”

“多谢!”只见毁容男子再次露出一个恐怖的笑容,随后转身拿走了酒坛,但随即又掏出一块金子递给张纵道,“这是酒资!”

“这也太多了,这坛酒就当我送你的好了!”张纵也被对方的阔绰吓了一跳,大唐的金银价格极高,这么一块金子最少也能换数贯钱,他的两坛酒还不到百文,这价钱简直翻了几十倍。

“我这个人不喜欢欠别人,如果你嫌多的话,就当是我的定金,日后如果有这样的好酒,一定给我留一点!”男子十分坚持的道,说完就把金子放到蒸馏器上,也不容张纵拒绝,提着酒坛转身就走。

“哎……”

张纵抓起金子刚想还给对方,却没想到对方忽然停下脚步,然后扭头再次对他道:“记住我刚才的话,在她眼中,你我皆是蝼蚁,这两天她在墙头一刻不停的盯着你,其实对她来说就是一个游戏,就像是小孩子喜欢盯着蚂蚁忙来忙去,当哪天她对你失去了兴趣,也许会一脚将你踩的粉碎!”

毁容男子说完也不等张纵的反应,扭头就走出了院子,而张纵也被对方的话惊的呆愣在原地,虽然对方的话十分极端,但细细想来,似乎也并非完全没有道理,这让他忽然感觉骨子里有些发寒。

“公子,那个……那个怪人走了吗?”就在这时,张纵忽然听到身后一个清脆的声音问道,当他转过身时,却发现上官婉儿这时站在墙头四处张望,脸上也露出紧张的神色。

“已经走了,公主她怎么样,有没有受伤?”张纵干咳一声有些不意思的问道,虽然是那个毁容男子吓到了太平,但对方却是按照他的要求做的,所以责任还是在他身上。

“公主没事,被我们的人接住了,只是受了些惊吓。”上官婉儿回答道。

“谁说我受了惊吓,我才不会怕那个丑男人!”没想到这时太平公主忽然从上官婉儿身边冒出头来,手中挥舞着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一柄小木剑,满脸都是愤慨之色,似乎是想找毁容男子报仇。当然如果她把脸上的泪水擦干净的话,也许会显得更有说服力。

看到太平公主生龙活虎的模样,张纵也终于松了口气,不过想到刚才那个毁容男子的话,他忽然感觉有些心塞,犹豫了片刻这才对太平公主道:“你还是不要爬墙了,小心再摔下去!”

“要你管,我爱干嘛干嘛!”太平公主再次顽劣的道。

看到对方不听,张纵也感觉索然无趣,好不容易制的酒精没了,他也没心情再干活,而且这时也中午了,于是他干脆去做了点饭,吃完后回房间睡午觉去了,至于太平公主,她喜欢就让她继续呆着吧!

不过也不知道是因为天气太热,还是因为张纵心中烦躁,使得他在床上躺了许久也没有睡着,脑子里也一直在想着那个毁容男子的事。

从衣着佩饰上,以及对方出手就是一块黄金来看,对方显然非富即贵,而且刚开始张纵见到对方时,感觉对方身材挺拔气度不凡,显然不是一般出身。

只不过对方的性格却有些极端,也许这也和他毁容有关,毕竟一个毁容的人,哪怕再有钱有地位,也会受到社会的歧视,这对他的心理肯定会产生巨大的影响,甚至会导致他心理扭曲,对人对事也会更加的极端。

“他竟然认识太平公主,而且对我显然做过调查,也就是说,他肯定不是为了区区一坛酒而来,那他来找我的目的是什么?”张纵这时忽然坐起来自语道。

只是张纵心中的疑问肯定没有人回答,而且他对毁容男子的了解实在太少了,甚至他都没来得及问对方姓什么叫什么。

“不过以他的出身,再加上又毁了容,肯定会有一定的名气,也许……”张纵想到这里忽然眼睛一亮,长安城虽然很大,但有些圈子却很小,消息也十分的灵通,毁容男子的相貌如此显著,也许不难打听到他的出身。

第二天一早,薛绍带着薛宁儿再次来访,更让张纵惊讶的是,墙头的太平公主竟然不见了,这让他也终于松了口气,随后他就把薛绍拉到一边,然后讲了昨天自己遇到的那个毁容男子。

“对方认识太平,而且还毁了容?”薛绍听完张纵的介绍却皱起眉头,过了好一会儿这才摇了摇头道,“整个长安城认识太平的人其实并不多,但我实在想不起来有哪家的男子毁了容!”

“你也不认识!”张纵惊讶的叫道,这下他感觉毁容男子也更加神秘了。

“我印象里真的没有这么一个人,但也许是我回来的时间太短,所以有些人不认识,等回去后我让人打听一下,也许能打听到一些眉目。”薛绍考虑了片刻再次说道。

听到薛绍这么说,张纵也只能点了点头,不过薛绍已经回来一年了,而且又是大唐的顶尖贵族,就像他说的那样,哪怕是贵族之中,也只有极少数人认识太平公主,这么小的圈子,薛绍没理由不认识对方,除非对方并不在这个圈子里,而是通过其它途径认识的太平。

“世兄你就别想那么多了,不过对方竟然能把太平吓的大哭,我倒是很想结识一下他!”薛绍这时忽然十分感兴趣的道,他平时可没少受太平的气,现在听到太平被吓哭,当然是感觉大快人心。

“别提太平了,她这两天快把我烦死了,咱们还是快点把香水做出来,免得她再趴在墙头上不走了!”张纵这时也苦笑一声道。

“好啊好啊,世兄你们快做香水,我也很想看看香水是怎么做出来的!”这时一旁偷听的薛宁儿也兴奋的叫道。

就在薛宁儿的话音刚落,就听旁边一个熟悉的声音尖叫一声:“啊~,你们终于要做香水了吗,有什么需要的快说,我可以帮忙的!”

又来了!张纵十分无语的看了看墙头的太平,不过紧接着他忽然灵机一动,薛绍回来的时间太短,所以没听说过那个毁容的男子,但对方认识太平,那么太平公主会不会知道毁容的男子是谁呢?

第五十三章 癫狂

“开玩笑,我怎么会认识那个丑鬼!”太平公主不屑一顾的回答道,只是提到昨天的那个毁容男子,她的小脸上还是闪过几分恐惧的神色,那个男人的相貌在她心里也留下几分阴影。

“你再想想,他既然认识你,你应该也见过她,难道就没有一点印象?”张纵再次不死心的追问道,薛绍不认识对方还可以解释,但连太平也不认识那个毁容男子,这可就太奇怪了。

听到张纵这么说,太平也歪着小脑瓜努力的回想了好一会儿,最后终于若有所思的道:“听你这么一说,我倒是觉得那个丑鬼的背影有点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真的?”张纵听到这里也是大喜过望,当即再次催促道,“你再仔细想想,到底在哪里见过他?”

太平公主再次努力的想了一会,但最终却用力的摇了摇头道:“不行,我只是感觉他的背影有些熟悉,但怎么也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他!”

张纵听到这里也露出失望的神色,小孩子的记忆也并不怎么可靠,所以太平公主觉得眼熟,其实可信度也并不高。

“不想了,不想了,你们不是要做香水吗,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太平公主最后也放弃道,注意力也再次转移到香水上。

“做香水需要用到大量的花,芙蓉苑里应该有不少,你去挑一种喜欢的花,数量一定要大,另外香味也要浓一些,这样才好制作香水。”张纵也不想再让太平公主在这里盯着自己,于是吩咐道。

“太好了,我这就去找!”太平公主欢呼一声,随即就消失在墙头,这让张纵也是松了口气。

酒精也没有了,刚好薛绍在这里,于是张纵就让帮忙,两人先蒸馏了一些酒精,想到昨天那个毁容男给了那么多黄金,于是张纵就多蒸馏了一些,当然给对方留的只蒸馏了三遍,而制作香水的却要蒸馏四遍以上。

薛宁儿对香水的制作也十分好奇,结果蒸馏酒精时她离的太近,最后被熏的小脸通红,空气中的酒精味道那么浓,哪怕光呼吸也能让人有喝醉的感觉。

张纵把蒸馏好的酒精收好,这才与薛绍兄妹二人去了芙蓉苑,这时太平也找好了要蒸馏的花卉,她竟然选了栀子,虽然现在天气很热,但正是栀子的花期,其中有许多栀子还是张纵以前照顾的那批。

采摘了足够的栀子后,张纵与薛绍也是如法炮制,回到家中开始蒸馏精油,不过这时薛绍却低声提醒道:“世兄,咱们不是骗太平要十天半月才能制好香水吗,现在是不是有点太早了?”

“这个……”张纵也才发现这个问题,他光想着摆脱太平的纠缠,却忘了之前说的话了,而且他之前做变蛋时也骗了太平,现在根本没有用上。

“这样吧,先把精油放两天,到时我就说这次比较顺利,提前几天做好了,这样也不会显得突兀。”张纵考虑了片刻再次道。

薛绍听到这里也立刻点头,可怜一路从芙蓉苑跟来的太平,这时还眼巴巴的看着一滴又一滴的精油从出口流出来,脑子里也只想着自己的香水,却不知道张纵与薛绍正在合伙骗她。

正所谓怕什么来什么,只见太平公主这时忽然疑惑的抬起头看向张纵问道:“张纵,你不是说那个变蛋要吸收香水里的杂质吗,可是我看出来的香水挺干净的啊?”

“出来的是精油,虽然它也挺香的,但它只是香水的主要原料之一,接下来还需要十分复杂的配比,等变蛋出来了自然有它的用处。”张纵面色不改的继续撒谎道,一个谎言背后,往往需要千百个谎言来支撑,现在他总算是深有体会。

“这么麻烦!”太平听后也露出失望的神色,太平其实是她的道号,因为她小时候为了替外祖母杨氏祈福,所以很小就做了女冠,当然并不是真的出家,只是名义上做了女道士。

“世兄,你又做新美食了?变蛋好吃吗?”薛绍听到这里却是眼睛一亮,随即将张纵拉到一边低声问道。

“好不好吃我也说不准,喜欢的人觉得它好吃,不喜欢的人根本吃不下,等过几天你自己尝尝就知道了。”张纵小声解释道。

“那世兄你觉得好吃吗?”薛绍再次追问道。

“我当然觉得好吃,否则就不会做了。”张纵笑着回答道,这也让薛绍更加的期待,既然张纵都觉得好吃,他觉得应该会符合自己的口味。

与此同时,长安城西的一座豪宅之中,一队彩衣的舞女正随着乐曲翩翩起舞,旁边的乐曲也似乎沉醉在自己的乐曲之中,而在大堂之上,一个身穿纱衣的男子正在欣赏着眼前美妙的歌舞。

表面看起来,这只是一个富贵人家平时的享乐画面,只是大堂上的男子却满脸烧伤,看起来丑陋无比,缺失的嘴唇露出白森森的牙齿,让人望而生畏。

舞女美妙柔软的身段,乐师精心吹奏出来的乐章,这些美好的事物与堂上丑陋之极的男子形成强烈的对比,使得眼前这幅画面似乎变得有些扭曲。

“拿我的好酒来!”随着舞乐达到**,丑陋男子忽然兴奋的大吼一声,旁边立刻有侍女将一只玉壶送到男子面前,而男子也不用酒杯,直接对着玉壶大口大口的狂饮起来。

这个丑陋男子正是张纵昨天见过的帷帽男,而壶中的好酒自然是张纵做的蒸馏酒,这个男子的酒量颇大,一般的酒就算是喝到喝不下了,也很难让他喝醉,但张纵的蒸馏酒却是度数极高,再加上他喝的又猛,最后当最后一滴酒饮尽时,丑陋男子也进入到精神恍惚之中。

“呵呵~嘻嘻~哈哈哈哈~”醉酒的作用下,男子忽然发现一阵癫狂的笑声,甚至越笑越厉害,最后更是站起来狂笑不止,连腰都直不起来了。

面对主人的狂笑,下面的乐师与舞女虽然早就习惯了主人的癫狂,但这时也显得有些惊慌,甚至有乐师吹错了一个音符,更有舞女踏错了节拍,如果放在平时,肯定会引来毁容男子的责罚。

不过今天毁容男子却沉浸在酒精带给自己的快乐之中,对于乐师与舞女的错误视而不见,反而大笑着来到场中,随着舞女跳了起来,只是相比舞女曼妙的舞姿,他的舞十分癫狂,似乎是要把身体里的某些东西发泄出来一般?

喝酒的人不能常理度之人,毁容男子的体力似乎被酒精激发出来了,最后越跳越癫、越跳越疯狂,哪怕全身都已经被汗水湿透,但他却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反倒是那些舞女一个个都是累的气喘吁吁,舞姿也早就变形了,但没有主人的命令,她们也根本不敢停下来。

最后舞女们一个个都是摇摇欲坠,眼看着就要坚持不住时,忽然只见一个管事模样的男子飞快的跑进大厅,他对于面前这种怪异的场景似乎早就见怪不怪,随即大声禀报道:“主人,洛阳那边来人了!”

“洛阳?哪个洛阳?”毁容男子听到这里终于停下来,口中吐着酒气醉醺醺的问道。

“主人,洛阳那边派人来,是想询问前段时间宫里吩咐的事情做的怎么样了?”管事看到毁容男子醉成这个样子也是苦笑一声,但还是将事情禀报了一遍。

“宫里?”毁容男子听到这里似乎想到了什么,随即就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一般,抓起旁边琴师手中的琴,抡起来四处乱砸,立刻有舞女和乐师受伤倒地,其它的舞女也吓的尖叫着四散奔逃,整个大厅之中乱成一团。

“跑什么,给我跳啊!跳啊……”毁容男子癫狂的大吼大叫,挥舞着手中的长琴四处乱砸,乐器、桌椅、瓷器等全都被他掀翻在地,刚才的享乐地眨眼间变成了一地狼藉。

最后所有人都跑光了,连那个报信的管事也悄悄的溜走了,而毁容男子也砸累了,再加上他的酒劲上来了,结果只见他扔掉残琴,竟然就这么直接躺在地上呼呼大睡起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毁容男子这才睡梦中醒来,只见他站起来打量了一下周围遍地的残骸,但却丝毫不以为意,之前的癫狂也已经从他身上完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如死水般的平静。

“来人!”随着毁容男子的一声吩咐,立刻有几个仆人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钻了出来,然后一言不发的开始收拾残局,紧接着昨天那个报信的管事也再次出现,并且重复了一下昨天禀报的事。

“哼,她还真是心急,去了洛阳也不忘逼我做事!”毁容男子龇着白森森的牙齿冷笑一声,“回去告诉她,人已经找到了,但对方身份复杂,等她回来再做打算吧!”

第五十四章 李贤

最难熬的三伏终于过去了,天气也慢慢的变得凉爽起来,张纵把自己的行李搬上车,旁边的薛绍指挥着两个仆人搬着一个沉重的钱箱,嘴里也在不停的叮嘱着:“小心着点,不要踩到旁边的花草!”

张纵转过身看着面前这个显得有些凌乱的花圃,心中也有些感慨,自从自己穿越过后,就一直住在这里,没想到今天就要搬走了,想到这里,他也不由得长长的叹了口气。

“世兄,不过就是翻修一下房子而已,用得着这么不舍吗?”薛绍听到张纵在叹气,当下也有些无语的凑过来道。

张纵早就打算翻修家里的房子,只是之前天气太热,想找工匠都找不到,现在终于凉快了一些,他委托牙郎找来了一批工匠,另外薛绍也派了家里的两个老工匠过来做监工,张纵今天就要搬出去,毕竟所有房屋都要大修,根本没办法住人。

“你不懂,这里的房屋虽然破旧,但对我却有特殊的意义!”张纵白了薛绍一眼,似乎不满他打扰自己抒发感慨。

张纵说的也是实情,他刚穿越时,几乎可以说无依无靠,幸好还有这座花圃里的几座房屋替自己遮风挡雨,同时也让他在这里熟悉了大唐这个时代,所以他对这里的确有很深的感情。

“既然这么重要,那不如别修了,保留原样不是更好?”薛绍却是笑着反问道。

“咳~,修还是要修的,虽然房子变了,但地方没变,足以寄托我的思念了!”张纵干咳一声强撑着道,虽然感情很重要,但日后的生活环境更加重要,正所谓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为了日后的美好生活,他也只能忍痛割爱了。

“不要!为什么要搬走,你走了我看什么?”正在这时,旁边一个愤怒的声音叫道,不用问也知道,肯定是没事喜欢趴墙头的太平。

“你可以看工匠们造房子啊,肯定十分好玩!”薛绍这时扭过头对太平奚落道,结果自然不用说,太平气的对他是张牙舞爪,但却根本够不着薛绍。

张纵也懒得再搭理太平,前几天他已经把香水给她了,但太平却还是喜欢趴在墙头窥视他的小院,甚至一天三顿饭都在墙头上吃,都不知道她哪来那么大的瘾?最后张纵受够了被人当成动物园里的动物,这也是他决定翻修房屋的原因之一,这样他就可以搬出去住了。

另外薛绍还偷偷的去芙蓉苑看过,结果发现太平为了方便自己爬墙,竟然让人在墙下造了个楼梯,甚至上面还是个小平台,再也不用担心掉下去了,这让张纵也颇为无语,看样子对方还想打持久战。

“时间不早了,咱们走吧,明天早上还要带工匠来干活!”张纵这时打量了一下马车上的行李,确定没有什么遗漏后,这才向薛绍说道。

薛绍听到这里也立刻停下与太平的斗嘴,冲着她做了个鬼脸直接跳上马车,这让墙头上的太平气的直跳脚,但却一点办法也没有。

马车缓缓的离开了花圃,这段时间他将在薛绍那里斩住,本来他想去庄园,或者是在附近找个客栈住段时间,但是架不住薛绍的劝说,最后还是决定去长公主府暂住。

第二天一早,张纵与薛绍就带着两个老匠人来到花圃,他们两个都是长公主府的御用工匠,不但技艺精湛,而且经验也十分丰富,当年曾经参与过修建长公主府那个巨大的正殿。

当张纵他们来到花圃时,之前找的十几个工匠也早早的等在这里,张纵早已经把自己的对房屋的设计给两个两老匠人解释清楚了,对于他们来说,翻修这么几间小房屋,简直是再容易不过的事了,所以两个老匠人也没有废话,直接指挥着工匠干活。

等到老匠人把活分配完后,张纵又给他们实地讲解了一下自己对房屋的计划,特别是厨房和卫生间,更是重中之重,虽然他之前画了图纸,但有些功能两个老匠人也是闻所未闻,根本无法理解,所以只能由张纵在实地给他们讲解,免得日后出了差错。

不过就算有张纵的讲解,两个老匠人最后还是有些地方搞不明白,对此张纵也没有办法,只能让他们先把能理解的活干完,剩下的活他需要亲自监督,幸好这些都是后期的一些细节问题,倒是不影响房屋的翻修。

十几个工匠干的热火朝天,很快几座房屋就变得一片狼藉,屋顶上的瓦片被揭下,一些老旧的木料也需要替换,甚至连门窗也被拆了下来,这也是张纵早就计划好的,毕竟家里的房屋都已经有些年头了,有些木料都被白蚁蛀空了,这都是安全隐患,所以干脆借着这次机会全都换了。

说起来大唐这个时代的房屋大都是木制的,顶多是地基和下面半人高是用青砖垒成,至于剩下的大部分都是木制,所以翻修起来也十分的方便,甚至有些出问题的大梁也直接被替换掉,估计这么一搞的话,最少十年内不需要大修了。

今天的主要任务就是拆房子,沙石和木料张纵也早就买好了,只是明天才能送来,所以他和薛绍也没什么事,看了一会感觉有些无聊,于是两人就准备离开,有两个老匠人盯着就已经足够了。

“咦?今天怎么没见到太平那个烦人精?”薛绍这时忽然停下脚步,有些疑惑的看向太平常趴的墙头问道。

张纵听到这里也扭头看向墙头,同样露出惊讶的神色,虽然太平不在他应该高兴,但最近对方天天趴在墙头,现在忽然不在,竟然让他有些不适应。

“可能是有什么事情,或者是知道翻修房屋无聊,所以就不来了?”张纵试着猜测道。

“天皇天后都不在,她能有什么事情?”薛绍却还是有些怀疑的道。

“你也是奇怪,以前你不是挺烦她的吗,现在见不到人了,难道你竟然想她了?”张纵听到这里也不由得取笑道。

“世兄你就别乱说了,我怎么可能在想她?”薛绍立刻哭笑不得的道,他讨厌太平还来不及,哪里会想对方?

“那可说不一定,有时候冤家对头反而可能成就一段好姻缘。”张纵再次一笑道,他其实也很想看看薛绍和太平公主是否能走到一起。

“世兄你怎么也和我娘一样,我可从来没想过要娶她,而且……而且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薛绍说到最后忽然压低了声音,一脸做贼心虚的道,毕竟这件事他也是第一次告诉别人。

“真的?对方是谁,怎么从来没听你说过?”张纵听到这里也眼睛一亮,十分八卦的追问道,虽然薛绍这个年纪在后世算是早恋,但古代的男子都早熟,十五就算成年了,十三岁也都对男女之事不陌生了,甚至听说有些贵族男子十一二岁就让自己身边的侍女怀孕了。

“这个……暂时不能告诉世兄,不过以后如果有机会的话,我倒是可以带世兄去见见她!”薛绍犹豫了一下却不肯说女孩的身份,这让张纵也大为好奇,连着追问了几次,但薛绍就是不说。

不过最后薛绍还是透露出一点消息,那就是他与女方早就相识,甚至还曾经结伴在上元节出游,两人虽然没到私订终身的地步,但几乎就差捅破最后的一层窗户纸了。

张纵听完这些也是大为惊讶,难怪薛绍对太平没有兴趣,除了太平恶劣的性格外,最主要还是他心里有人了,可惜在原来的历史上,他注定不能与这个最初喜欢的女子走到一起。

两人乘着马车回到长公主府,不过马车刚进府门,立刻有管事上前禀报道:“启禀世子,太平公主来了!”

“什么?”薛绍听到这里也是大惊失色,拔腿就要往内宅跑,因为薛宁儿在家,他怕太平又跑来欺负她。张纵也同样是吓了一跳,终于知道太平不在芙蓉苑的原因了,原来是跑到这里了,当即也跟着薛绍一起跑。

不过没等张纵和薛绍没跑多远,就见那个管事气喘吁吁追上来再次禀报道:“世子……世子不必惊慌,雍王陪着公主一起来的!”

听到“雍王”这个称呼,薛绍也一下子停下脚步,同时松了口气道:“原来贤表哥也来了,他应该不会让太平胡闹!”

旁边的张纵听到这里也同样露出惊讶的表情,之前他已经见过李弘和李显,李弘自不必说,李显是个不成器的,连城阳长公主都嫌弃他,没想到今天竟然要见到传说中李贤,只是这位“章怀太子”却是个悲情人物,毕竟他可是史书上明文记载被武媚娘赐死的儿子。

第五十五章 李贤(下)

“那个弹琴的男子就是贤表哥!”薛绍伸手一指花园中一个盘膝而坐,正在双手抚琴的男子,而身穿襦裙的薛宁儿则坐在他的对面,沉浸在美妙的琴声之中。

“长这么帅,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张纵打量了片刻忽然有些酸溜溜的道,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李贤的确是个难得一见的大帅哥,不是那种男生女相的阴柔之帅,而是那种阳光健康的帅气,这点与李弘病恹恹的形象完全不同。

“那世兄你觉得我是好人还是坏人?”旁边的薛绍听到张纵的吐槽却差点笑出声来,随即就将自己的脸凑上前问道。

“你当然是好人,而且还是大大的好人!”张纵立刻十分认真的道。

“嗯,世兄在我眼里也是难得一见的好人!”薛绍也好不客气的反击道。

“你们两个怎么才回来!”忽然一声质问打断了张纵两人的互相“吹捧”,光听声音就知道,说话的肯定是太平公主,而当张纵扭过头时,除了看到太平外,也看到了太平身边的上官婉儿,她这时也向张纵微微行了一礼。

“谁叫你来我家的?”薛绍立刻回了个白眼质问道,他最不欢迎的客人就是太平,因为对方只要见到薛宁儿就会欺负她,幸好今天李贤跟着来了,否则还不知道宁儿会被她欺负成什么样子?

“我想来就来,这里又不是你一个人的家,姑母走的时候还让我多来家里玩,你管得着吗?”太平可不是任人揉捏的软柿子,小嘴一张“叭叭”的说个不停,薛绍虽然也有一副好口才,但在她面前却连插嘴的机会都没有。

“太平,不要胡闹!”正在这时,远处的李贤也终于发现了薛绍这边的情况,当即站起来迈着大步走来,只是他的眼睛却在打量着旁边的张纵。

太平公主倒是很听李贤的话,当下冲薛绍做了个鬼脸没再说话,而这时李贤来到张纵面前打量了几眼,随后这才笑道:“你就是献上林邑稻的张纵吧?”

“咳,正是在下,参见雍王殿下!”张纵干咳一声也上前行礼道,毕竟李贤是皇子,该有的礼节还是要有,而且对方也不像李显那么嚣张,反而笑的十分和善。

“哈哈~,不必多礼,早就听闻张纵你博学多才之名,没想到你竟然这么年轻,今日一见,本王也感觉三生有幸啊!”李贤对张纵十分的热情,甚至热情的让人感觉有些过头了。

“雍王说笑了,在下只是个普通的小花商,哪里称得上‘博学’二字?”张纵也感觉李贤的话有些太过了,于是急忙谦虚道。

“双色蔷薇、硝石制冰、林邑稻,另外还有让姑母和太平念念不忘的香水,现在长安城的贵妇中早就为香水吵翻了天,无数人愿意花重金求购,只凭这几件事,就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李贤却是十分认真的道。

张纵听到这里也是一愣,不知不觉之中,他竟然已经做了这么多事,而且每一件事都能让他名声大振,这让他忽然意识到:自己是不是有些太高调了?

“表哥你就别急着夸世兄了,咱们还是先找个地方坐下再聊吧!”这时薛绍打断了李贤的话道,似乎是对自己被冷落到一边有些不满。

李贤听到这里再次哈哈一笑,随即三人就一起来到花园中的凉亭之中,今天的天气不是太热,花园中有凉风吹来,倒是十分的凉爽。

太平精力充沛,这时与侍女上官婉儿跑去荡秋千了,而薛宁儿不敢与太平单独相处,于是老老实实的坐在薛绍的身边。

“张纵,你的硝石制冰之法十分精妙,之前三伏天时,我就让人在王府门前制冰送给过往的百姓降温,后来你又献上林邑稻,刚巧我在南方有些田地,于是之前也让人试种,结果现在长势极佳,估计再过段时间就能收获了!”李贤显然对张纵十分感兴趣,这时也滔滔不绝的讲起自己因为张纵所做的事。

张纵表面露出十分感兴趣的表情,但其实心中却有些不以为然,因为李贤毕竟不是太子,他做这些事实在太高调了,甚至有借机邀名的嫌疑,再加上李弘的病情,这不得不让人怀疑,李贤对太子之位是不是有什么想法?

“张纵,我的王府还缺少一个司马,不如你来帮我如何?”最后李贤话锋一转,直接向张纵投出橄榄枝道。

张纵听到这里也是露出惊讶的表情,李贤为了招揽自己还真舍得下本钱,要知道亲王府司马可是从四品的高官,比当年他父亲张景之的品级还要高,虽然亲王府的属官在职权上受限,但李贤毕竟是皇子,谁也不能肯定他日后是否有机会登上皇位,若是真的有那一天,那么张纵就是从龙功臣,日后的前途不可限量。

“表哥你就别想了,大表哥和我娘都曾经劝过世兄入仕为官,可是世兄就是不答应,你的司马还是自己留着吧!”薛绍这时却是再次插嘴道。

“咳~,多谢殿下的厚爱,只是在下出身商贾,短期内实在不宜为官,还请殿下体谅!”张纵这时也干咳一声开口推辞道。

面对张纵的拒绝,李贤似乎并不意外,不过他紧接着再次道:“你父亲的事我也知道,不过这并不是什么大问题,若是三年后你愿意为官的话,我雍王府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着!”

张纵听后也有些无语,自己和李弘早就有三年的约定,结果现在李贤也要横插一杠子。当然他也不好把话说绝,于是只能应付道:“多谢殿下,日后若我有为官的想法,肯定会认真考虑的!”

招揽不成,李贤也没有太过失望,反而依然与张纵谈天说地,而张纵也发现李贤不但博学,而且还十分善谈,哪怕再怎么无聊的话题,到他嘴里立刻就能变得十分吸引人,这种人天生就带着光环,无论在哪个人堆里,都是绝对的焦点。

“表哥,咱们别光说话,不如打几圈麻将如何?”这时薛绍却忽然开口提议道,因为李贤和只顾着和张纵说话,让他感觉受到了冷落,所以才如此提议。

“哈哈~,三郎你这么一说我才想起来,最近风靡长安的麻将好像也出自张纵之手,我虽然会玩,但却不怎么精通,到时张纵你可得手下留情啊!”李贤这时再次大笑道。

“殿下客气了,我对麻将也不怎么精通,而且这东西输赢不重要,只要大家玩的开心就行。”张纵这时也是笑道,他的麻将技术的确不怎么样,只要上了桌就是给人送钱。

看到两人都同意,薛绍也立刻让人取麻将,不过这次用的不是张纵上次送来的那副,而是一副全新的象牙麻将,不过他们才三个人,薛宁儿年纪太小,也不会玩,本来想找个府中的管事,但没想到太平听说后,也立刻跑来吵着要玩,三人没办法只能答应。

太平本来不会玩,但她身边有个聪明伶俐的上官婉儿,有她的指点,倒也玩的有模有样,薛绍没什么心机,抓到好牌时喜形于色,抓到烂牌则是抓耳挠腮,他的牌几乎都写脸上了。

至于李贤虽然表面一副笑眯眯的表情,但牌风却十分的犀利,该赢的时候绝不手软,相比之下张纵则是打得十分随意,甚至还有时间与旁边的薛宁儿说几句笑话,或是讲个小故事,心思根本没在玩牌上。

麻将桌上的时间过的很快,等到太阳西斜时,李贤和太平也终于起身告辞,不过走的时候,李贤也再次向张纵提出招揽的意思,对此张纵也只能哼哼哈哈的应付过去了。

只是让张纵没想到的是,在接下来的几天里,李贤也经常来长公主府,名义上来找薛绍,但其实是为了他而来,哪怕他和薛绍去了花圃监督工匠修房子,李贤也会找过来,而且每次都会主动找各种话题与他聊天。

面对李贤如此明显的招揽,张纵也有些无语了,本以为自己借着翻修房子的机会,可以暂时摆脱太平的纠缠,结果没想到又引来一个李贤,而且李贤每次来都会带着太平公主,也就是说,现在变成两个人缠着他了。

第五十六章 武媚娘要回来了

“小心小心,慢慢放,好!”随着张纵亲自指挥,一截长长的陶制长筒被放进早已经挖好的沟里,而里面已经放了好几截同样的长筒。

这些长筒都是张纵特别订制的,长安城周围有不少烧制陶瓷的作坊,一般这些作坊是不接受私人订制的,不过城阳长公主名下刚好有一座陶器作坊,通过薛绍的关系,张纵从作坊里订制了一批陶器和瓷器,虽然花费了不少,但张纵却觉得花的很值。

陶筒一头大一头小,连接在一起后严丝合缝,而这根陶筒就是张纵家中的主下水道,厨房和卫生间的排水都从这里走,最后进到芙蓉苑的排水管道里。

其实像这种家庭下水道的铺设并不稀奇,芙蓉苑中有排水系统,薛绍家中同样也有排水系统,甚至整个长安城都有一个巨大的排水系统,否则近百万人住在长安城里,若是没有排人系统的话,恐怕没几天整个长安城就臭不可闻了。

随着排水系统的铺设,厨房与卫生间的建造也提上了日程,其它的房屋都只是翻修,但厨房和卫生间却是重建,卫生间就不说了,张纵早就想重建了,厨房则是太小,功用太过单一,根本无法满足张纵的需求。

按照张纵的规划,卫生间要建两个,一个紧挨着自己的卧室,是他私人使用的,另外一个则紧接着厢房,主要是给客人使用。

至于马桶则有点问题,因为结构复杂不好烧制,为此他已经与陶器作坊的工匠商议过了,决定烧制一个简易一些的,水箱与马桶分离,虽然麻烦了一些,但也勉强可用。

“三郎,水阀真的没有问题吗?”工地之上,张纵找到正在检查瓷砖的薛绍问道,这些瓷砖都是为卫生间和厨房准备的,张纵打算把里面粘满瓷砖,这样也好打理。

“我已经问过了,绝对没问题,只是需要点时间,十天后才能送来!”薛绍抬头笑道。

“那就好,不过无论是水阀还是水管,使用的铜可以加锡,但绝对不能加铅,那玩意有毒,以后你若是不想吃饭的时候中毒的话,就一定要盯好了!”张纵随即再次叮嘱道。

精巧的水龙头暂时不好造出来,就算是能造,恐怕也需要一定的时间让工匠研究,所以张纵选了更加简单但笨重的水阀,只要能控制水管的开关就行,而只是这东西和水管都是铜制的,造价相当感人。

另外使用纯钢容易生锈,青铜倒是可以很好的抗氧化,只是有些青铜里面会加入铅,这玩意可是重金属,张纵可不想把自己搞成重金属中毒,所以再三叮嘱薛绍,一定要注意使用的青铜材质。

“放心吧,我派了管事亲自去买的纯铜,然后又送去让人冶炼成青铜,所用的材料都被他亲自盯着,绝对不会出问题!”薛绍拍着胸脯保证道。

张纵听后也终于放下心来,有权真的比有钱要强得多,比如像刚才他说的这些事,就算他有钱都办不到,但对于薛绍来说,却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

“世兄,你用瓷器铺地贴墙是不是有些太奢侈了?”薛绍这时拿着一块平整的瓷砖向张纵问道,瓷器在大唐这个时代还比较贵重的,一般人只用得起陶器,只有富贵人家才会用瓷器,所以张纵这些瓷砖的价格相当的昂贵。

“没办法,卫生间和厨房都是容易藏污纳垢的地方,而且还不容易打扫,但全都贴上瓷砖后,脏了直接擦洗一下就干净了。”张纵也有些无奈的道。

青铜水管的造价虽高,但所幸用的不多,可是瓷砖就不一定了,这东西用量大又贵,张纵算了一下帐,发现等到按自己的要求翻修后,估计他之前存的钱也就花的差不多了,如果超支的话,说不定就得向薛绍借点,或者预支一下自己在香皂生意上的分红了。

“这么一说倒是有些道理,不过如果我这么做的话,肯定会因为败家被我娘打个半死。”薛绍先是点了点头,随后又对张纵露出羡慕的表情,他是真的很羡慕张纵没有人管着,自己的钱想怎么花都行。

“也许日后长公主见识到我这里的厨房和卫生间后,也会照样子在你们家翻修一遍。”张纵也明白薛绍的渴望自由,渴望不受人管教的心情,这也是所有青春期少年的通病。

“对了,我娘派人送信来了,说她们估计很快就要回来了。”提到城阳长公主,薛绍忽然想到一件事,于是开口道。

“这么快?不是说要在洛阳住几个月,甚至可能到秋天才会回来吗?”张纵听到这里也露出惊讶的表情问道,他明明记得李弘走之前说过,他们要在洛阳呆上几个月,可是现在才过去一个月就要回来了。

“我也不知道,也许是看现在天气凉快了,所以舅舅他们就准备回来了,也许是有什么急事,这谁也说不准。”薛绍也并不知道其中的原因。

“这件事我知道!”不过就在这时,忽然只听背后传来一个清朗的声音道,当张纵和薛绍加头时,只见李贤面带微笑的走过来,洁白的牙齿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晃得人眼睛发花。

“雍王知道其中的原因?”张纵虽然很不喜欢看到李贤这张帅到掉渣的脸,但这时还是好奇的追问道。

“当然,母后这次去洛阳,名义上是避暑,但实际上却是去洛阳的奉先寺为父皇和大哥的身体祈福,希望他们不再受病痛的困扰。”

说到这里时,只见李贤顿了一下接着又道:“其实在三年前,母后就用自己的脂粉钱,命人在奉先寺开凿一座卢舍那大佛为父皇祈福,今年大佛的主体也完成了,所以母后也想去看看,说来也巧,父皇的病情在去了洛阳后好转了一些,大哥的身体在去之前就已经好多了,所以母后在祈福过后,觉得呆在洛阳也没什么事,于是就劝说父皇早点回来。”

“原来如此!”张纵听后点了点头,但心中却有些不以为然,武媚娘这次提议去洛阳,本意恐怕是为了加重李弘的病情,只是因为自己的介入,使得她的算计落空了,也许正是失望之下,所以才决定早点回来。

“完了完了,爹娘要回来了,我快乐的日子就要结束了!”这时只见另一个稚嫩的声音悲愤的叫道,当张纵抬头看去时,只见墙头上的太平正小脸望天,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毕竟她父母要回来了,日后她想出宫都会十分困难。

“你怎么又爬上去了,就不能来和表哥一起来这边吗?”薛绍看到墙头的太平也立刻不高兴的叫道,他和太平八字相冲,只要见面肯定会吵架。

“我高兴,你管得着吗?”太平小手叉腰一脸高傲的还击道。

“太平不要胡闹,快点下来,如果你想来这边玩就过来,站在墙头成什么样子?”李贤看到太平也是脸色一板道,这段时间他也经常带太平来,只是今天不知道怎么了,这丫头竟然不跟着他,而是像以前那样直接上了墙头?

“不嘛,你们个子都比我高,我说话还得仰着头看你们,有时你们还不理我,现在我也要让你们尝尝仰头说话的滋味!”太平最后愤愤不平的道。

“你……你这丫头还真喜欢记仇!”李贤听后也是哭笑不得。

张纵也是哑然失笑,没想到这位太平公主殿下竟然是因为这点小事而不再跟来,不过李治夫妇回来也是件好事,至少他不用再担心太平天天爬自己家的墙头偷窥了。

“算了,你爱怎么就怎么样吧!”李贤拿太平也没办法,最后只得无奈摇头。

李贤说完也不再理会太平,然后打量了一下张纵家中的工程进度,这才再次开口道:“进展的倒是挺快的,估计等父皇他们从洛阳回来时,你这里也应该建的差不多了。”

“嗯,有些细节方面还需要修改,可能会多花费一些时间。”张纵也是点头道,他对这个翻修后的家也充满了期待,可惜这个时代没办法联网,如果有电脑和手机的话,他倒是可以在大唐这个时代宅一辈子。

“对了,过两天我要在府上举办一场酒宴,今天我也是特意来邀请你和三郎参加!”只见李贤这时从袖子中掏出两份请柬递到张纵和薛绍面前道。

“有宴会?太好了,表哥你都请了什么人?”薛绍一把抢过请柬兴奋的道,他这个年纪最喜欢热闹,所以对于这种宴会是来者不拒。

“都是一些长安城有名的年轻俊彦,另外还有一些贵族子弟,大家聚在一起谈天说地,饮酒吟诗,不是我自夸,这绝对是长安城难得一见的聚会!”李贤说到最后也颇为自傲的道,整个长安城也只有寥寥几人有这样的号召力,他正是其中之一。

不过张纵看着面前的请柬却有些为难,自己已经答应了李弘,现在如果与李贤走的太近的话,会不会有些不太好?

第五十七章 倒霉的王勃

张纵最终还是接受了李贤的邀请,一来对方太过热情,他不好拒绝,二来薛绍也一个劲的撺掇着他去,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他只答应了李弘三年后帮他,但也没必要因此而有太多的顾忌。

另外李贤这个人虽然有点爱显摆,甚至还有些野心,但总体来说还是个不错的人,至少比张纵之前见过的李显强多了。

几天之后,张纵与薛绍一起坐上马车赶往雍王府,李贤的王府也同样在太极宫的东边,距离城阳长公主并不远,所以他们也很快来到王府门前。

张纵与薛绍下了马车,正准备进王府时,却没想到一个落魄的年轻人被两个王府侍卫推出了府门,并且大声呵斥道:“王府重地,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只见这个年轻人大概二十多岁,衣着虽然整齐,但却有些破旧,这时也因为被拒之门外气的脸色通红,当即怒声道:“我王勃王子安可不是闲杂人等,当年曾经在雍王府上任过修撰,这次也是有要事要求见雍王殿下!”

“今日府中大宴,没有王府的请柬,任何人不得入内!”守门的侍卫却是再次冷的道,他可不认识什么王勃王子安。

刚刚下车的张纵听到“王勃”这个名字却是一愣,脚步随即停了下来,脸上更是露出惊讶的表情打量着门前的这个年轻人,鼎鼎大名的王勃他当然知道,这可是“初唐四杰”之首,甚至有人说如果不是他死的太早,恐怕日后的成就不在李、杜二人之下。

张纵也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王勃,当即上前行礼道:“兄台可是作《檄英王鸡文》的王勃王子安?”

不过让张纵万万没想到的是,对面的王勃听到他,脸色一下子涨的通红,随即怒气冲冲的指着他道:“你……你是何人,为何要无缘无故取笑于我?”

“取笑?”张纵听到这里再次一愣,随即这才忽然想到,王勃正是因为《檄英王鸡文》这篇带着几分玩笑的文章,结果被李治怀疑他挑拨李贤和李显的关系,于是下旨将他贬官,而这也开启了王勃倒霉的后半生,所以张纵的话相当于一枪扎在对方的伤口上了。

“王兄误会了,在下早就听闻王兄的大名,特别是对于王兄的文才极为佩服,刚才也是听到王兄自报家门,这才上前贸然开口,其实并无恶意!”张纵急忙开口解释道。

看到张纵言辞诚恳,王勃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一些,不过随即他又有些心灰意冷的道:“当年的事不提也罢,我以文博名,但也因文获罪,早知如此,还不如老老实实的做个小吏,也不至于落到如此下场。”

王勃说完转身就要离开,毕竟他好歹是个读书人,被人家拒之门外,也实在没脸再进去。

“王兄,如果你想进王府的话,也许我可以帮忙!”张纵这时却忽然拉住王勃道。

刚才张纵见到王勃时太高兴,忽略了王勃现在的处境,这时才忽然想起来,王勃因为《檄英王鸡文》被贬后,又去了虢州做了参军,但因为牵扯到一件人命案,最后被判了死罪,幸好遇到大赦,这才免于一死,他现在估计才刚从大牢里放出来。

也正是因为王勃的死罪,也牵连王勃的父亲被贬为交趾县令,估计现在王勃还没有去探望父亲,因为他就是在去探望父亲时落海而亡的。

“你?”王勃听到张纵的话也露出惊讶的神色,这时也上下打量了他几眼,随后这才拱手问道,“不知兄台如何称呼。”

“在下张纵,这次也是受雍王之邀前来赴宴,若是王兄愿意的话,不如就与我一同进去!”张纵简单的介绍了一下自己道。

王勃之前在洛阳,这两才刚到长安,也根本不知道张纵是谁,不过他还是感受到张纵的善意,于是也点头同意,当下张纵向薛绍使了个眼色,对方立刻上前表明身份,以薛绍的身份,哪怕不拿请柬也照样进出雍王府,所以护卫自然也不敢拦着。

酒宴并不是在王府的大殿举行,而是在王府前院的花园里,当张纵他们三人来到这里时,已经有不少宾客来到这里,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喝茶聊天,虽然看起来人多,但他们也各有圈子,外人很难插进去。

“多谢张兄的帮忙,我有事要找雍王,所以就此别过,等下再来找张兄长谈!”王勃似乎真的有急事要找李贤,这时也向张纵道别道,他曾经在王府中做过官,所以对这里十分熟悉,也并不需要张纵引见。

“正事要紧,王兄尽管去办,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王兄也不要客气!”张纵这时也拱手道。

王勃听到张纵的话也再次道谢,随即就转身匆匆离去。其实张纵很想问王勃一个问题,那就是《滕王阁序》他现在写了没写?历史上对于《滕王阁序》的写作年代一直没有定论,有人说这是王勃十四岁时写的,也有人说这是王勃二十二岁时写的,甚至还有人说是王勃十三岁时写的。

不过最主流的说法,还是王勃在二十五岁时,因为连累了父亲被贬交趾,他心怀愧疚之下去交趾探望父亲,路过洪州时写下了《滕王阁序》,而在写完这篇雄文后不久,他就因落海而亡,这也造成了文学史上的千古遗憾。

“世兄,这个王勃是什么人,为什么你如此帮他?”薛绍这时也好奇的向张纵问道,他年纪小,又是去年才回京城,所以并没有听说过王勃的名字。

“一个大才子,写得一手的好诗文,只是为人狂傲了些,因此给自己引来了一些祸患。”张纵叹息一声道,王勃和李白这些文人或多或少都带着几分理想主义色彩,而官员却是最现实的一批人,所以他们的仕途注定是个悲剧。

薛绍对什么才子并不怎么感兴趣,听后也没有放在心上,当下拉着张纵就往花园深处走去,今天李贤邀请的人虽然多,但主要分为两类,第一类就是像薛绍这种贵族子弟,第二类则是长安士林中一些有名望、有才学的读书人。

张纵即不是贵族,也不以才学闻名,所以他在这里相当于一个异类,不过薛绍可不管这些,他拉着张纵来到一帮贵族子弟的聚集地,相比外围那些三五成群的读书人,这帮贵族子弟却是混在一起,一个个高谈阔论吵吵闹闹,甚至还有人扯着嗓子唱着小曲,也不知道来之前喝了多少?

“咦,薛绍你小子竟然也来了!”看到薛绍来了,人群中一个神采飞扬的少年立刻笑着招呼道。

“你这个姓独的都来了,我为什么不能来?”薛绍也立刻笑着还嘴道。

“呸,老子姓独孤不是姓独,说了多少次你才能改!”少年听到这里也是笑骂道,不过斗嘴归斗嘴,看得出来他和薛绍的关系相当不错。

“世兄,这个家伙叫独孤寿,是我安康姨母家的小儿子。”薛绍这时笑着一指少年向张纵介绍道。

安康公主李世民的第十四女,下嫁孤独谋,独孤谋的父亲独孤彦云,当年曾经随同李世民参加了玄武门之变,只是死的太早,所以没能位列凌烟阁,但李世民却没忘记独孤家的功劳,于是将自己的女儿安康公主嫁给了孤独谋,眼前这个孤独寿就是孤独谋与安康公主的儿子。

没等张纵开口,只见独孤谋笑呵呵的来到他面前主动道:“这位肯定就是被三郎天天挂在嘴边的张纵张兄吧?”

“世子客气了,在下张纵有礼了!”张纵这时也笑着行礼道,对方既然是薛绍的朋友,知道自己也很正常。

“哈哈~,张兄不必多礼,早就听闻张兄博学多才,日后咱们一定要多聚聚,千万不要和我客气!”独孤寿这时也十分豪爽的拍着胸脯道。

虽然眼前的独孤寿十分热情,但张纵却十分清醒的知道,对方的热情只是建立在城阳长公主和薛绍的面子上,如果没有了这些,人家可未必看得上自己这么一个小花匠,所以他也没把对方的话放在心上。

接下来薛绍给张纵介绍了一下他其它的朋友,结果要么是国公的儿子,要么就和薛绍一样是公主的儿子,可以说长安城最顶尖的一帮纨绔全都在这里了。

这些人对张纵的态度也各不相同,有些像独孤谋一样好说话,有些虽然面带笑容,但眼神中却带着不屑,有些更是直接表现的十分冷漠,对此张纵也早有心理准备,所以从头到尾都是淡然处之。

等到介绍完后,张纵感觉与这帮人没什么话题可聊,于是就坐到一边喝茶闲聊,薛绍本想陪着他,但却被独孤寿拉到一边,嘀嘀咕咕的不知道说些什么?

张纵一边喝茶一边打量着人九,不过这时他却忽然发现人群中有一个十分特别的人,本来在这帮贵族子弟中,他已经有些格格不入了,但直到看到这个人,他才发现原来还有人比他更加无法融入到这个群体之中。

第五十八章 没落王族

长安城的胡人十分常见,北方的草原人、南洋来的蛮人,倭国的倭人等等,不过最多的还是西域胡人,一来长安城是丝绸之路的起点,许多西域胡人来这里做生意。

二来大食一直在向外扩张,导致西域战乱不断,许多胡人为了躲避战乱逃到大唐,他们不但在大唐生活,甚至还建立起自己的寺庙,大唐有着海纳百川的心态,对这些胡人的到来也并不拒绝。

不过胡人虽然常见,但张纵眼前的这一幕还是让他感到十分的惊讶:一个胡人,确切说是一个西域胡人,这时正满脸笑容的穿梭在这帮贵族子弟之中,时不时的还主动与人搭话,一切看起来都很正常。

但是不远处的张纵却敏锐的发现,这个胡人的笑容带着几分卑微,主动与人说话时,换来的也往往是别人的白眼,甚至连愿意搭理他的人都没有几个。

如果换做是张纵,肯定早就没脸再呆在人群里了,可是他依然乐此不疲的与人搭话,哪怕对方出言不逊,他也只是谦卑的退开,好像没有一点脾气。

眼前这些人全都是大唐最顶尖的贵族子弟,大唐虽然有一些胡人官员,但能做到顶尖却几乎没有,现在却有一个高鼻深目的西域胡人混在这群贵族子弟中,虽然绝大部分人对他的态度十分排斥,但也并没有人赶他走,显然他是有资格站在这里的,这可就更加奇怪了。

“世兄,在看什么呢这么入神?”正在这时,薛绍终于与独孤寿聊完了,这时也走过来拍了一下他的肩膀笑道。

“那个胡人是谁,怎么看起来好像其它人都不欢迎他?”张纵伸手一指人群中的胡人问道,这个胡人年纪并不大,顶多二十岁左右,虽然穿着汉服,发式也与唐人相同,但因为长相差异巨大,在人群中十分显眼。

“你说他啊~”薛绍看到人群中的胡人也立刻露出几分笑容,甚至张纵都能感受到,他的笑容中也带着几分不屑,这下让张纵也更加好奇了,毕竟薛绍很少会对人露出这种神色。

只见薛绍坐到张纵身边,随后这才指着那个胡人介绍道:“这个人名叫泥涅师,他的出身可不简单,而是波斯的王族,不过现在波斯已经被大食所灭,所以对方只是个末落王族,若不是朝廷看他们父子还有用,恐怕根本不会承认他们王族的身份。”

“泥涅师?他和那个波斯的末代王子卑路斯是什么关系!”张纵听到这里也不由得好奇的追问道。

卑路斯是波斯萨珊王朝的最后一位君主亚兹德盖尔德三世的儿子,波斯灭亡后,卑路斯沿着中亚一路逃亡,数次向大唐求援,后来大唐终于有了回应,派出使节册封他为波斯王,并且成立了波斯都护府,但因为路途遥远,大唐并没有出兵,后来卑路斯被大食人打败,只能沿着丝绸之路逃到了长安。

“卑路斯正是泥涅师的父亲,他们父子二逃到大唐后,一直想要朝廷帮他们复国,可是波斯那么远,咱们根本不可能派兵,但他们却不死心,这几年一直上窜下跳,拉拢各方势力想要得到支持,可惜根本没有人愿意搭理他们。”薛绍再次白了一眼不远处的泥涅师道。

张纵听到这里也总算明白过来,波斯王族虽然只剩下下空壳了,但毕竟还是朝廷承认的王族,所以这个泥涅师自然有资格与这帮贵族子弟混在一起,只是这帮贵族子弟并没有接纳这么一个有名无实的末落王族,所以他才会受到其它人的冷落。

正在这时,泥涅师似乎也看到了坐在这里的张纵和薛绍,当即也快步上前向薛绍打招呼道:“薛兄一向可好,多日不见,在下对薛兄也是十分想念啊!”

“还好!”薛绍端起茶杯淡淡的道,正所谓端茶送客,他这么做就是想让对方有点眼色,离自己远一点。

不过泥涅师却对薛绍的不欢迎视而不见,反而看向旁边的张纵再次笑道:“这位兄台看着眼生,不知怎么称呼?”

“在下张纵!”张纵拱了拱手道,这个泥涅师虽然是波斯人,但一口长安官话十分纯正,如果蒙上眼睛不看他的脸,根本不会想到说话的是个胡人。

“原来是张兄……”泥涅师看到张纵对自己和颜悦色,当即想要坐下来,但这时薛绍却是干咳一声,这把他吓的急忙又站起来,面带尴尬的一笑道,“今日得见张兄也是三生有幸,日后若有机会,再请张兄喝酒!”

泥涅师说完再次向薛绍和张纵行礼,随后这才讪讪的离开了。这时张纵却有些不忍的向薛绍道:“他只是想坐坐,没必要把他赶走吧?”

“世兄你不知道,泥涅师这种人你不能给他好脸色,否则他就得缠上你了,上次卢国公家的孙子也是因为心中不忍,结果被泥涅师缠着唠叨了好几天,天天讲他们所谓的复国大业,最后气得卢国公的孙子抄起斧头追着泥涅师砍,差点闹出人命来!”薛绍却是低声警告道,他知道张纵心软,所以才不想他被泥涅师缠上。

张纵听到这里也有些无语,看来泥涅师不受欢迎也是有原因的,虽然对他们来说复国十分重要,但也没必要这么天天缠着别人。

“卢国公他老人家还在吗?”张纵这时忽然颇感兴趣的再次问道,卢国公就是大名鼎鼎的程咬金,记得他看《说唐全传》,里面的程咬金可是个长寿的老妖精,甚至活到了武则天时期。

“十年前就去世了,现在卢国公是程老将军的长子,我另一个姨母清河长公主嫁给了程老将军的次子。”薛绍说到这里往人堆里打量了一下,随即指着一个身高体胖的少年再次介绍道,“世兄你看,那个又高又胖的家伙就是清河姨母的儿子,名叫程伯尚,上次追着泥涅师砍的家伙就是他。”

张纵看了一下程伯尚,刚才薛绍介绍时,对方应该还没来,现在正和一帮人说说笑笑,泥涅师和其它所有人都打了招呼,但却唯独不敢靠近程伯尚。

说到了程咬金,张纵传说中的那些大唐开国功臣也产生了一些好奇,刚好现在也闲着没事,于是就向薛绍打听了一下,结果却让人叹息,秦琼、程咬金、李靖等开国功臣早就凋零殆尽,甚至连苏定方也在八年前去世了,长寿的李绩也只比苏定方多活了两年。

不过这些开国老将虽然去世了,但大唐军还活跃着不少名将,比如薛绍的本家薛仁贵,以及铁勒可汗出身的契苾何力等人,另外大唐新生代的将领也是层出不穷,这主要是与大唐尚武有关,人人都以从军为荣,所以武将并不缺少后备人材。

张纵与薛绍又闲聊了片刻,这时身为主人的李贤也终于现身了,他一出现,周围的人也立刻如同众星捧月一般,李贤这时也是如沐春风,不断的与周围的打招呼,应付这种场面也是游刃有余,不得不说他这个人的确很有魅力,天生就是人群中的焦点。

只是张纵这时的注意力并没有放在李贤身上,而是一眼就看到了跟在李贤身后的王勃,只是王勃脸上的愁容并没有散去,看样子他的事情似乎也并没有解决。

王勃也看到了张纵,当下也勉强一笑上来打招呼,张纵这时也关心的问道:“王兄的事情可解决了?”

王勃这时却是苦笑一声回答道:“没有,雍王殿下虽然同情我的遭遇,但我的事实在太过麻烦,连雍王殿下也不好插手,其实我来之前也只是存着万一的希望,现在看来果然事不可行!”

张纵本想追问王勃到底所求何事,但这时李贤却径直来到他面前,看到旁边的王勃也不由得惊讶的问道:“张纵你和子安认识?”

王勃看到李贤竟然主动来找张纵,这时也十分惊讶,当即开口解释道:“启禀殿下,刚才正是张兄带我进来的!”

“我一向倾慕王兄的才华,没想到在殿下的府门前偶遇,于是就一起进来了。”张纵这时也是笑道。

“那倒是巧了,子安才高八斗,当年还曾经在我府上做修撰,可惜他时运不好,又受到小人陷害,有些事情本王也不好太过插手。”李贤提到王勃的事情时,也是摇头叹息道。

这也不能怪李贤不帮王勃,实在是王勃之前犯了死罪,如果不是遇到大赦,恐怕现在已经人头落地了,不过也因为这件事,导致王勃的仕途彻底毁了,毕竟朝廷不可能启用一个有罪之人担任官员。

“殿下对我已经仁至义尽,在下也十分感激!”王勃这时也再次向李贤感谢道,之前在牢中等死时,虽然遇到大赦,但大赦的名额也是有限的,正是因为李贤的帮忙,才让他被列入赦免的名额中,所以说他的命也是李贤救的,现在李贤帮不上他的忙,他也并不怪对方。

当下李贤又感慨了几句,随后又与张纵和薛绍聊了一会,只是周围的客人太多,他也不能只呆在这里,所以很快就去招呼其它人了,而张纵这时也好奇的向王勃问道:“王兄,你有没有去过洪州?”

滕王阁就建在洪州,张纵之前一直想知道王勃现在是否已经写过《滕王阁序》这件事,这时也终于有机会问了出来。

第五十九章 骆宾王(求推荐收藏)

“洪州?我没有去过,张兄为何有此一问?”王勃这时也有些疑惑的看向张纵问道。

妥了!看来王勃是在二十五岁写的《滕王阁序》!张纵心中也是暗自惊喜,自己终于破获了一个文学史上的谜案。

“咳,也没什么,只是我听说洪州风景秀丽,若是有机会的话,王兄一定要去看看!”张纵厚着脸皮嘿嘿一笑道。

“说起来这次见过雍王后,我也彻底的死心了,接下来我打算去交趾探望一下父亲,路上应该刚好路过洪州,到时可以在那里多停留几日。”王勃这时兴致不高的回答道,对于一个读书人来说,仕途被毁简直比直接杀了他还要难受。

张纵听到这里也露出同情的神色,随后考虑了片刻这才再次开口道:“其实令尊这次去交趾,也并非是坏事,甚至王兄你也可以因此做一些事!”

“张兄为何如此说?”王勃这时也露出惊讶的神色问道。

“王兄可听说林邑稻的事?”张纵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开口反问道。

没想到王勃这时却是苦笑一声道:“不瞒张兄,之前我蒙大赦出狱,一直呆在洛阳休养,而且自感无脸见人,所以平时也是深居简出,对外界的消息几乎一无所知,也没听说什么林邑稻的事。”

“不知道林邑稻也没什么,王兄只需知道,林邑稻是一种极其优良的稻种,耐旱不挑地,而且生长时间短,在南方甚至可以一年三熟……”

“此话当真!”王勃听到这里也惊讶的打断了张纵的话道,他虽然不是农夫,但也知道这种稻种意味着什么。

“千真万确,而且林邑稻就像它的名字一样,是产自林邑的稻种,朝廷已经派官员从林邑引进稻种,并且打算在南方试种,交趾那边与林邑紧挨着,即方便引进也适合试种,若是王兄没其它事情的话,倒是可以留在交趾帮令尊一把。”

张纵说到这里犹豫了一下这才接着再次道:“有些话我就直说了,以王兄现在的情况,想要再次为官简直千难万难,但也并非完全没有机会,比如像林邑稻这件事,若是王兄能够帮助令尊做出一些政绩的话,日后也未必没有被再起启用的可能。”

张纵的话也让王勃精神一震,之前他只考虑自己是有罪之身,所想的也只是找门路希望可以得到再次启用,但却没想过以实际行动来为自己争取,而张纵的话就像是给他打开了一道新大门一样,让他一下子看清了未来要走的路。

“多谢张兄的点醒!”只见王勃忽然站起来,郑重的向张纵行了一礼道,正所谓一语点醒梦中人,他之前就是钻进了牛角尖,却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没有看清。

“王兄客气了,交趾那边临海,特别是夏天海上风浪极大,你若是去了那里,千万要小心谨慎,如非必要,万不可冒险出海!”张纵也急忙扶住王勃,随后再次叮嘱道。

历史上王勃就是在探望过父亲后,准备回来时乘船出海,结果当时是夏天,遇到了大风浪,导致他落水惊厥而死,所以张纵才会特意叮嘱,当然王勃留在交趾更好,这样就不必冒险乘船,也许他也能因此改变自己早亡的命运了。

“咦,子安你果然在这里,没想到你竟然真的来长安了!”正在这时,忽然只听一个豪爽的声音叫道,张纵和王勃等人扭头看去,结果只见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一脸兴奋的快步走了过来。

“观光兄!”王勃看到老者也露出几分笑容上前行礼道。

张纵看到这个老者也有些惊讶,因为李贤之前说过,今天宴请的都是一些长安城的青年才俊,刚才他所见到的人也大都很年轻,最大的也就三十岁左右,可是眼前这个老者估计得有五十开外,他应该是被宴请的人中年纪最大的一个。

王勃与这位名叫观光兄的老者热切的交谈了几句,随即就将他拉到张纵面前介绍道:“观光兄,这位是我新结识的张纵张兄,若不是他相助,恐怕我连王府的大门都进不来了。”

“张纵?”老者听到张纵的名字也露出惊讶的神色,随即就热情上前行礼道,“可是发明硝石制冰之法,并且献上林邑稻的张纵张小郎君?”

“正是在下!”对于老者一口叫出自己做的事,张纵也并不惊讶,毕竟他在长安也算是有些名气,一些消息灵通的人都听说过他的名字。

“咦,没想到林邑稻竟然是张兄你献上去的!”王勃听到老者的话也再次惊讶的道,刚才张纵只说了林邑稻的重要,但却没说是他献上去的。

“我也只不过恰巧知道林邑稻,真正想要推广还要靠朝廷出力。”张纵这时也是淡然的一笑,随后又看向老者问道,“不知老丈如何称呼?”

“哈哈~,别把我叫的那么老,我觉得自己还很年轻,小郎君直接叫我的字观光即可。”只见老者再次豪爽的大笑一声,随即这才自我介绍道,“在下骆宾王,平生有三好,好游侠、好美酒、好诗文!”

张纵听到对方的名字再次露出惊讶的表情,没想到初唐四杰今天竟然见到两个,而且还是生平最神秘的骆宾王,此人年少落魄无行,后来却又游历四方,去了边关、上过战场,曾经写过不少的边塞诗,后来更是跟着大军去过西域。

当然骆宾王最有名的还是武则天称帝时,跟随徐敬业造反,并且亲自起草了著名的《为徐敬业讨武曌檄》,骂的武则天都为之动容,后来徐敬业兵败,骆宾王却是不知所踪,有人说他死于乱军之中,有人说他出家为僧,活了九十多岁。

后人评价骆宾王的一生行迹,颇为诡奇,近于纵横家,所以在初唐四杰中,他是最神秘的一个。

想到骆宾王的名气,张纵也不由得热情起来,当下与对方聊了几句,这时他才知道,原来骆宾王现任长安县主薄,长安城以朱雀大街为界,东为万年县,西为长安县,张纵所在的芙蓉苑属于万年县境内,并不在骆宾王的管辖范围内。

别看骆宾王年纪大了,又写得一手好诗文,但性格却十分的豪爽,估计也和他以前的从军经历有关,张纵与对方聊的倒是很愉快。

最后骆宾王也想到王勃现在处境,但他却是毫不在意的拍着王勃的肩膀道:“子安你的事情我早就听说了,不过你也不必放在心上,入仕的途径有许多,大不了去战场上厮混几年,日后一定能搏个出身!”

“多谢观光兄的开解,刚才张兄的一番话也点醒了我,现在我已经决定去交趾父亲那里,哪怕是从小吏开始做起,也要做出一番功绩来!”王勃这时也神情坚定的道。

“这就对了,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活人还能让尿憋死不成?”骆宾王当即拍着王勃的肩膀兴奋的大声道,丝毫不在意自己粗俗的言辞引来别人异样的目光。

王勃毕竟年轻,对周围的目光还感觉有些尴尬,张纵却是两世为人,再加上他与周围的贵族子弟本来就不是一路人,所以这时也是坦然处之,结果这让骆宾王也对他十分惊讶。

这时酒宴终于正式开始了,李贤直接让人在花园的草地上设宴,所有人各自落座,一时间宴会上高谈阔论此起彼伏,更有大声吟唱着自己的诗文,甚至最后有人喝高了,干脆在酒宴上又唱又跳,周围的人也都不以为异。

张纵是个喜静不喜动的人,否则也不会喜欢养花草了,所以他对这种喧嚣的酒宴有些不太适应,幸好结识了王勃与骆宾王,再加上又有薛绍陪着,几个人聚成一个小圈子说说笑笑,倒也消磨了不少时间。

最后夕阳西下,张纵与薛绍也起身告辞,对此李贤也极力挽留,因为酒宴可不仅仅白天开,晚上同样也有晚宴,到时他将与这些请来的宾客欢饮达旦,不过张纵还是以明天有事情要做为由告辞离开了。

“世兄,那个骆主薄真是个怪人,明明是个官员,但却放浪不羁,说话行事丝毫没有半分为官的样子,真不知道是谁推荐他做的官?”回去的路上,薛绍也禁不住向张纵吐槽道。

“观光兄与王兄一样,都是才学过人之士,他好像是被道王推荐为官的,别看他只是个小小的主薄,但在士林中却拥有极大的名望,否则雍王也不会请他来了。”张纵则是一笑道,薛绍太过年轻,看人还有些流于表面,当然骆宾王言行狂放,与普通人的确有些不同。

“贤表哥就喜欢这些才学之士,但我娘却告诉我,一个人诗文写的好,但未必会做官,有不少贪官也都写得一手好文章。”薛绍却还是有些不服气道。

不过就在薛绍的话音刚落,忽然只听马车外一声凄厉的惨叫声传来,吓的拉车的马匹“吸聿聿”一声长鸣,马车也猛然停了下来,薛绍没有坐稳,结果身子因为惯性猛然前冲,幸好张纵一把拉住了他,这才让他免于滚出车厢的悲剧。

第六十章 枨鬼闹长安(上)

“发生了什么事?”薛绍狼狈的稳住身形,随即也有些脑火的向前面的车夫问道。

“世子息怒,前面忽然冲出一个疯子,如果不停车非得撞上他不可!”前面的车夫这时也十分委屈的道。

“杀……杀人了!有人……有人死在里面了~”没想到紧接着就听到车前一个凄厉的男声尖叫道,声音中带着无尽的恐惧。

张纵和薛绍听到这里也是吓了一跳,两人立刻打前面的车门,结果只见一个满脸惊恐的男子尖叫个不停,双手也像是抽风似的指着旁边的小巷子。

这里是一条颇为热闹的街道,只是因为天快黑了,宵禁也快要开始了,所以街道上的行人都脚步匆匆的想早点回家,现在听到这个男子的尖叫,周围的不少人也都停下脚步,毕竟看热闹是人类的天性,无论哪个时代都一样。

“世兄,要不要去看看?”薛绍满脸兴奋的向张纵问道,他是好事的性子,遇到热闹就喜欢凑过去,更何况是杀人这种事,他长这么大也还是头一次遇到。

张纵本不想多事,但这时已经有好事之人闯进小巷子,随即也满脸惊恐的逃了出来,似乎是见到什么恐惧之极的事情,这让张纵也有些好奇,于是就和薛绍一起下了马车。

“哇~”张纵和薛绍刚到巷口,就有一个人猛冲出来,扶着墙直接吐了起来。

薛绍看到这里也露出犹豫的表情,反倒是张纵更加感兴趣了,于是他迈步进到巷口,这让犹豫的薛绍也终于一咬牙跟了上去,结果刚一进巷子,立刻就闻到一股浓浓的血腥味。

张纵迈步向前走了十几步,前面是个九十度的拐角,而当他们转过拐角,一眼就看到一幅血腥残酷的画面,只见一个男子仰面躺在地上,胸口却被剖开,露出里面花花绿绿的内脏,鲜血更是溅射的四处都是,两面的墙几乎都被染成了红色。

“咝~,开膛手!”张纵看到眼前的一幕也倒吸了口凉气,做为一个福尔摩斯迷,而且又从小看过九百多集柯南,精通上千种杀人手法的人,他脑子里立刻就蹦出“开膛手杰克”的名字。

“不对,这个受害对象是男人,而且他的内脏好像……”不过张纵很快就发现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特别是当他仔细观察受害者的内脏时,发现对方胸口的肋骨被折断,露出一个大洞,里面的心脏竟然不见了。

“枨……枨鬼!”薛绍这时也看到了受害者胸口的大洞,当即也惊恐万状的大叫道,本来他们后面还跟着一些好事者,结果当听到“枨鬼”这个名字时,几乎所有人都吓的尖叫一声,然后一轰而散,再也没有人敢上前。

“枨鬼?就是那个传说中专门吃人内脏的鬼怪?”张纵倒是听说过枨鬼这个妖怪,不过这时他忽然发现死尸的额头似乎有东西,正想上前查看,却没想到薛绍这时终于忍不住,捂着嘴就冲到巷口,然后“哇哇~”的大吐起来。

看到薛绍大吐特吐的模样,张纵也无奈的一笑,随即走上前帮对方拍着后背,说起来也是薛绍倒霉,他们之前在李贤府上刚吃过酒宴,李贤家的厨子相当不错,结果薛绍这个吃货吃了个的肚圆,现在倒好,全都吐出来了。

好半天薛绍这才吐干净了肚子里的东西,最后干呕几声实在吐不出来了,这才直起身子擦了擦嘴,他毕竟年纪小,阅历也太浅,见到死尸时一半惊吓一半恶心,发生呕吐也很正常。

正在这时,得到消息的武侯也终于赶到,随即将所有在场的人扣押,发生了人命案,这已经超出了武侯的职责范围,需要等到县衙派人来盘查,如果县衙也处理不了,就要上报京兆府,甚至由大理寺来亲自审理。

“世兄快走,这可是枨鬼吃人,咱们可不要招惹这种鬼怪!”薛绍这时也终于恢复了几分力气,拉着张纵就上了马车,武侯本来要上前阻拦,但是当薛绍的随从亮明身份后,武侯也不敢阻拦,只能放他们离开。

“你不会真的相信所谓的枨鬼吧?”张纵看着薛绍慌张的模样也不禁感到好笑道,他本以为薛绍只怕城阳长公主,现在看来他还怕鬼。

传说中枨鬼身披狗皮,长着一双铁钩似的爪子,能够把人的肚子一下子剖开,然后就会取走人的心肝吃掉,十分的凶恶,这种鬼怪在后世可能知道的人很少,但在大唐这个时代,却是最为热门的鬼怪,没有之一,就像清朝的狐妖一样。

“不信也得信啊,当年太宗皇帝时,京城就发生过枨鬼吃人的事,当时吓得不少人彻夜不眠,为此朝廷不但加强了宵禁,甚至还调大军入城,可是闹出不小的乱子!”薛绍这时满脸惊惧的道,小时候他不听话时,城阳长公主可没少拿枨鬼吓唬他。

“那只是流言,当流言达到一定的规模时,哪怕是假的也能变成真的。”张纵却是丝毫不信的摇头道,哪怕是科技发达的后世,也从来没有证明这世上有鬼,至少他活了两辈子从来没见过鬼。

“咦?不对,如果没有鬼,我是怎么穿越的?”张纵这时忽然想到一个问题,当下心中暗道,自己这种情况应该是魂穿,既然有灵魂了,那是不是意味着鬼怪都是真的呢?

“这可不是流言,如果说太宗时的枨鬼案太过久远,那么眼下的枨鬼案可做不得假,据我所知,这已经是长安城第五起枨鬼吃人的事了!”薛绍这时双手抱臂一脸恐惧的道,看样子他真的是被吓坏了。

“第五起?”张纵听到这里也露出惊讶的神色,随即再次追问道,“你是说之前已经发生了四起,而且每个人的心脏都被挖出来了?”

“没错,这就是第五起,之前我只是听说,并没有放在心上,却没想到今天竟然亲自遇到了!”薛绍十分肯定的道。

“五起连环杀人案,没想到长安城也不太平啊!”张纵听完摸着下巴自语道,做为一个侦探迷,他对这种连环杀人案自然充满了兴趣,不过兴趣归兴趣,他也不想和这种连环杀人狂正面交锋,还是交给专业人士来处理更好,只是不知道长安城有没有名侦探?

马车以最快的速度回到家中,薛绍更是让府中加强守卫,这时天都已经黑了,张纵陪着薛绍吃过晚饭,然后就回自己的住处休息,这段时间他一直住在长公主府前院的一个小院里,十分的幽静,薛绍甚至还安排了侍女仆人,不过张纵不太喜欢被人伺候,所以大部分时间他都让仆人在下人房休息,只有需要他们时才叫他们。

因为刚吃过晚饭,睡觉还有点早,所以他磨好了墨,拿起毛笔开始练字,大唐这个时代,一手好字尤其重要,甚至在参加科举时,对举子的第一要求就是必须要有一手好字,可以说字就是举子的第二张脸,否则文章写的再好,也很难被选上。

不过就在张纵刚写没几个字,却忽然听到外面传来敲门声,这让他也有些惊讶,想不明白这大晚上的谁会跑来找自己?

当下张纵扔下笔打开房门,结果发现薛绍和薛宁儿兄妹二人站在外面,他们背后还有大批的奴仆,这让他一时间也有些摸不着头脑?

“世兄,现在枨鬼闹的这么厉害,我和宁儿担心你的安全,所以就带人保护你了!”薛绍一挺胸膛做出一副勇气十足的表情道,旁边的宁儿更是把小脑袋瓜点的像是小鸡啄米。

“说实话!”张纵也有些无语。

“咳,刚才我给宁儿讲故事哄她睡觉。”薛绍尴尬收起自己的表演挠了挠头道。

“然后你就给宁儿讲了枨鬼吃人的故事?”张纵哭笑不得的道。

“嗯嗯!宁儿很害怕,我……我也有点怕,所以就来找世兄聊天了。”薛绍急促的点头道,他其实早就知道瞒不过张纵。

“你身后有这么多人还害怕?”张纵却是伸手一指薛绍身后的奴仆,再次哭笑不得的道,宁儿本来就胆小,薛绍这个不靠谱的哥哥还给她讲鬼故事,偏偏自己也是个胆小鬼,他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都是些靠不住的,听到枨鬼吃人的事后全都怕的不行,我认识的人里,唯独世兄你最胆大,竟然一点也不怕枨鬼!”薛绍先是白了一眼身后的奴仆,随后又拍起了张纵的马屁。

“真拿你们没办法,进来吧!”张纵无奈,只得让薛绍和薛宁儿进来,不过薛绍还是不放心,吩咐奴仆和府中的守卫全都守在院子里,把整个小院守的像座铁桶一般,别说枨鬼了,估计就算是阎王爷来了也进不来。

“世兄你会讲故事吗?不要鬼故事!”刚一进来,宁儿立刻向张纵问道。

“讲故事还真是我的长项,你想听什么类型的,传奇、童话、侦探、探险等等随你挑!”张纵也十分大方的道。

听到张纵会这么多故事,薛宁儿也兴奋的直拍手,不过就在这时,忽然只听门外传来一个侍女的声音道:“启禀世子,府门外有人求见!”

第六十一章 枨鬼闹长安(下)

“不见!”薛绍听到外面的禀报却有些不耐烦的道,三更半夜的,他本来就害怕,这时更不愿意见外人。

“可是那个人说他是世子和张公子的熟人,今天还一起吃饭聊天。”外面的下人再次禀报道。

“吃饭聊天!他姓王还是姓骆?”张纵听到这里也立刻惊讶的向外问道,除了薛绍外,他今天也只和这两人一起吃饭聊天。

“姓骆,他说自己是长安县的主薄。”外面的下人再次禀报道。

“骆宾王!他来做什么?”薛绍听到这里也露出惊讶的神色。

“请他进来问问就知道了!”张纵也再次开口道,既然是骆宾王,无论如何也要见一见,说不定对方真的有什么重要的事?

薛绍其实不太喜欢骆宾王,不过听到张纵的话也只得无奈点头,随后吩咐下人请骆宾王进来,本来王府的专门会见客人的大殿,但薛绍和薛宁儿这时都吓破了胆,哪都不敢去,无奈之下也只能请对方来张纵这里的书房了。

不一会的功夫,就听到外面传来脚步声,薛宁儿由侍女带着先去了卧室,张纵和薛绍让人打开门,果然看到骆宾王被一个管事送了进来。

“在下深夜来访,望世子和张兄不要怪罪!”骆宾王倒是十分知趣,进来后也立刻向两人赔罪道,毕竟他深更半夜跑到别人家里打扰,实在不是一件礼貌的事。

“观光兄客气了,不知你要见我们可有什么事情,难道说是王兄出了什么事?”张纵也立刻上前问道,他首先猜测的就是王勃是不是出事了?

“这件事与王兄无关,确切的说,在下是为了枨鬼案而来!”只见骆宾王这时忽然露出一副苦笑开口道,之前在酒宴上时,他一直表现的十分爽朗豁达,但提到“枨鬼”这两个字时,却是眉头紧锁苦笑连连。

“枨鬼!”旁边的薛绍吓了一个激灵,当即身后退了一步躲到张纵的身后,他现在对这两个字有点过敏。

“枨鬼案?这就是朝廷对这件连环杀人案的命名吗?”张纵却注意到骆宾王说的是枨鬼案而不是枨鬼,这让他也是心中一动猜测道,另外他也终于明白骆宾王的来意了,肯定是因为他们回家时遇到的枨鬼杀人事件有关。

“连环杀人案?张兄你对这种案子的称呼还真是十分贴切!”骆宾王再次苦笑一声,这才点头道,“不错,长安这几年时常发生杀人剖心的案件,手法十分的凶残,而且经过衙门的查证,可以确定是同一个凶手所为!”

“几年?不是说长安城只发生了五起枨鬼杀人的事情吗?”张纵听到这里也感觉有些不对劲,如果几年时间只发生了五起案件,那这个凶手的犯案频率是不是有点低?

“五起只是衙门放出的假消息,其实许多案件都被隐瞒下来了,主要是怕引起百姓的恐慌,其实枨鬼案一共发生了二十七件,也就是死了二十七个人了。”骆宾王再次苦笑一声道,为了这件案子,他们这帮长安的官员也不知道挨了多少骂了。

“二十……二十七个!肯定是枨鬼干的,一般人哪有这么凶残!”张纵背后的薛绍听到这里也是惊声叫道。

张纵这时却是看了薛绍一眼,他还是太年轻,并不知道这个世上最可怕的是人而不是鬼。

“我这次前来,也是因为今天发生的枨鬼案,虽然死者死在小巷子里,但围观的人太多,整个犯案现场早就被破坏了,我们也没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虽然武侯扣押了一批人,但这帮人都坚信是枨鬼所为,根本问不出什么,幸好我听武侯说世子和张兄曾经路过那里,所以就想来询问一下,不知道你们在现场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发现?”

骆宾王这时也终于把自己来的原因讲了出来,其实来这里主要还是见张纵,虽然他和张纵只是刚相识,但通过今天的交谈他也能感觉到,张纵这个人有胆识有见识,肯定不会像那些愚民百姓一样认为是枨鬼杀人。

张纵当然不会让骆宾王失望,不过还没等他开口,身后的薛绍却再次抢先质疑道:“不对啊,你不是主薄吗,怎么管起查案的事了,这不是应该由县尉来负责吗?”

薛绍的话也一下子提醒了张纵,当下他也有些疑惑的看向骆宾王,结果对方更是苦笑连连,好一会这才解释道:“不瞒二位,因为枨鬼案一直未破,县尉被上头逼的走投无路,最后干脆辞官回乡了,结果刑部逼京兆府,京兆府逼县衙,县衙的吴县令年纪大了,又气又急之下一病不起,现在整个县衙的事都压到我头上了。”

张纵听到这里也有些无语,本以为骆宾王是个狂放不羁的人,但现在看来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身上背着那么大的压力,他今天在酒宴上竟然丝毫没有表现出来,也真是难为他了。

“观光兄辛苦了,不过今天我与三郎虽然见到了那个受害者,但当时情况混乱,我也没细看,只是发现他胸口的肋骨被折断,心脏消失不见,周围的墙面上到处都是鲜血,现场十分的血腥!”张纵当下回想了一下今天见到的场景回答道。

“不错,这个凶手十分的丧心病狂,而且受害人基本没有什么联系,就像是他随机选择的一般,杀人后也要取走心脏,到现在我们都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杀这些人?”骆宾王听完张纵的回答也有些灰心丧气的道。

“其实也不是完全没有线索。”张纵看到对方的样子有些不忍,于是多嘴了一句道。

“张兄有什么发现?”骆宾王听到这里也是精神一震,当即抬头追问道。

“也不能说是发现,我只是把自己看到的东西加以推论,观光兄你可以参考一下,如果不准确你也不要取笑我。”张纵不太有底气的道,虽然他喜欢看推理小说,但他却是第一次遇到这种真实的案件,所以也不知道自己的推理是否正确。

“张兄你尽管说,我现在也是毫无头绪,说不定你能帮我找到破案的关键线索!”骆宾王这时也是病急乱投医,他手下虽然也有几个擅长破案的不良帅,但也拿这件案子没有办法,到现在连凶手的毛都没有捞到一根。

只见张纵整理了一下思绪,随后这才开口道:“发现尸体时,天已经快黑了,当我们赶到现场时,我发现墙壁上的血迹还没有完全干,这说明凶手是在大白天杀人取心,而且那个巷子虽然僻静,但旁边就是一条十分热闹的街道,所以凶手在行凶时,随时都可能有人进到小巷,这也要求凶手的动作必须要快。”

说到这里时,张纵顿了一下接着双道:“杀人,剖开尸体的胸口取出心脏,不但要求动作熟练,而且力气也要极大,毕竟光是胸骨就不是那么容易切断的,所以我怀疑凶手有很大的可能是一个强壮的男人,而且胆子极大,视律法于无物。”

“没错!我手下的几个不良帅也是这么说的!”骆宾王听到张纵的这些话也是兴奋的一拍桌子道,张纵能得出与不良帅相同的结果,这说明他果然有真材实料,特别是张纵只见一桩案子就能有这样的结论,这可比他强多了。

“好,确定的凶手是强壮的男人,另外凶手杀人取心时,鲜血喷溅的到处都是,他正对着凶手,身上肯定也沾上了不少的鲜血,他不可能光明正大的离开小巷走在大街上,所以他要么在巷子里换下血衣,要么就是准备了一辆马车,而我更倾向于后者。”

“为什么?”薛绍这时再次探出头来好奇的追问道。

“因为换衣服太麻烦了,而且万一血流喷到脸上或头发上,更难以清洗,这些都需要时间,而凶手又要担心有外人闯进小巷,所以他必须在最短的时间离开现场,如果他有辆马车的话,这一切就变得简单多了。”张纵再次推理道。

“有道理,如果对方有马车,那是不是也要有个车夫,如此说来,他应该有个同伙了?”骆宾王也顺着张纵的思路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很有可能!”张纵也点头赞同道,杀了那么多人却没有被抓住,极有可能有同伙接应他。

“张兄的一番话,简直让我有豁然开朗之感,不知你还有什么发现?”骆宾王当即兴奋的再次追问道,一直没什么进展的案情现在有了新突破,这让他似乎看到了破案的希望。

“恐怕要让观光兄失望了,我也只是看了几眼现场,得到了这几点线索,至于其它的就实在看不出来了。”张纵这时却摇了摇头道,他只是个推理小说迷,不是什么大侦探,不可能看几眼现场就找到凶手。

听到张纵如此说,骆宾王也露出失望的神色,不过随即他忽然想到了什么,当即眼睛一亮再次道:“张兄你只看了几眼现场就得到如此多有用的线索,如果我把其它案子的卷宗也让你看一遍的话,你是不是能得到更多的线索?”

第六十二章 讲故事

“世兄你真的要帮那个骆主薄破案?”薛绍有些担心的向张纵问道。

“我只是帮他参谋一下,真正破案还要靠他们衙门里的人。”张纵伸了个懒腰回答道。

刚才骆宾王请求张纵帮忙,他可以把枨鬼案的案宗交给张纵查看,希望他能从中找出什么线索,对此张纵考虑了片刻后也终于点头答应,于私他也想过一把侦探的瘾,于公他也不想这么凶残的罪犯再出来害人。

看到张纵答应,骆宾王也十分高兴,今天已经太晚了,于是他与张纵约定,明天会亲自将案宗带来,到时他们一起商量一下案情,最后张纵也亲自送他出了门,而这时已经半夜了,出了这么大的案子,估计今天晚上骆宾王都别想睡了。

“那万一真的是枨鬼吃人呢,世兄你就一点也不怕?”薛绍这时还是十分担心的问道,他可没有受过什么唯物思想教育,事实上这个时代的人大都迷信,极少有人像张纵这样完全不相信鬼怪之说。

“这个世界上最可怕东西是人,我连人都不怕,更何况鬼了!”张纵半开玩笑半认真的道。

薛绍听到张纵的话却是不明所以,毕竟以他的年纪和阅历,想要理解这句话实在太困难了。

回到房间,只见薛宁儿也立刻跑了出来,哪怕有侍女陪着,她还是害怕,而且之前张纵答应要给她讲故事,结果还没讲就被人打断了,她可还一直记着这件事呢。

“你想听什么故事?”张纵也没忘答应薛宁儿的事,于是进来后主动开口问道。

“传奇!”薛绍和薛宁儿几乎异口同声的回答道,大唐这个时代涌现出大批的传奇故事,比如《古镜记》、《白猿传》之类的,民间上下对这些传奇故事都十分的喜爱,甚至最初的武侠小说也脱变于唐传奇。

“没问题,今天我就给你们讲一个《虬髯客传》!”张纵当即从脑子中挑了他们肯定感兴趣的传奇小说,《虬髯客传》虽然出现于唐朝,但其实是中唐时代才出现的,现在根本没有这个故事。

“当年隋炀临幸江都,司空杨素掌大权,生活奢侈糜烂。一天,布衣书生李靖求见杨素,并且献上了自己的治军之策,结果杨素对李靖十分冷淡,也并没有接纳他的军策……”

张纵讲的并不是原版的《虬髯客传》,而是从中添加了一些自己编造的情节,使得整个故事更加的圆满、生动,而且故事中涉及到了杨广、杨素、李靖、李世民等真实存在的人物,也使得这个故事更加真实。

当然最重要的是,薛绍就是李世民的亲外孙,现在听到自己的外祖父出现在故事里,而且故事里的李世民虽然还没有起兵,但却已经英明神武,使得豪爽大气、有逐鹿中原之心的虬髯客主动放弃争霸的野心,这简直就是大拍李世民的马屁,薛绍当然听的是喜不自胜。

不过很可惜,虬髯客传虽然精彩,但却太过短小了,哪怕张纵往里面加了许多情节,但还是不到半个时辰就讲完了,而薛绍也是第一次发现,原来张纵竟然还有如此好的口才,讲的故事更是前所未闻。

“世兄再讲一个,这个太短了!”薛宁儿这时也两眼放光的抓住张纵手臂轻摇道,她也是第一次听如此精彩的故事,刚才本来还有些困意,但现在却完全不困了。

“好好好,让我想想!”张纵无奈答应,既然薛宁儿觉得故事短,那就讲个长一点的。

“有了,那我就给你们讲一个《越女剑》的故事!”张纵忽然灵机一动想到了个故事道,越女剑虽然是金庸的短篇小说,但也有将近两万字,同样也是借助历史背景来讲述一个精彩的故事,最重要的是主角是个女子,薛宁儿肯定会喜欢。

“世兄快讲!”薛宁儿这时殷勤的给张纵倒了杯茶送到他面前,然后双手托腮等着张纵讲故事,旁边的薛绍却忽然有些吃醋,他给薛宁儿讲了那么多故事,却从来没有这种待遇。

张纵也没有客气,当下拿过茶杯喝了一口润润嗓子,随后这才开口讲起越女剑的故事,小说的体裁一直处于发展之中,相比越女剑这种后世成熟的武侠小说,虬髯客传就显得有些粗糙了,特别是越女剑开篇就是吴越两国剑士的紧张比拼,立刻就把人吸引到了故事之中。

将近两万字的越女剑,张纵也不可能把每个字都背上来,但故事情节他却记得十分清楚,所以哪怕他用自己的语言把整个故事讲下来,最后也花了一个多时辰。

“阿青好厉害,这世上真的有这么厉害的剑法吗?”薛宁儿听完故事后两眼放光,抓住张纵的手臂就不放手。

“这只是故事,不能当真的,不过练习一下武艺的确可以强身健体,遇到危险时也能保护自己。”张纵笑着开口道,在这个冷兵器的时代,一个受过训练的技击高手,的确能够以一当十,不过像阿青那种一人败三千实在太过玄幻了。

“我不管,我要习武,如果我能像阿青一样厉害,看太平还敢不敢欺负我!”薛宁儿却忽然站起来神采飞扬的大声道,甚至边说还边做出挥剑的动作,似乎是在与幻想中的太平比武。

“完了,我家宁儿要习武,这以后还怎么做淑女?”薛绍看着自己抽风的妹妹也不由得一捂脸道,宁儿从小就十分文静,但现在只是听了个故事,却像是变了个人似的。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长公主好像也是从小习武吧?”张纵听到薛绍的话当即笑着挤兑道。

“我娘……我娘她是公主,当然不愁嫁,宁儿要是变成一个暴力狂,以后嫁不出去可怎么办?”薛绍强撑着道,不过他话里话外都承认自己老娘可从来不是一个淑女,否则他也不会被管教成这个样子。

薛宁儿蹦跶了一会后,终于把心中的兴奋发泄了出来,随即就再次抱紧张纵的手臂撒娇道:“世兄再讲一个,里面的女子一定要像阿青这么厉害!”

不过宁儿的话音刚落,外面就响想更夫的梆子声,连响三声表明已经三更天了,这让张纵也打了个哈欠道:“今天太晚了,你们快回去睡吧,明天再讲好不好?”

“是啊是啊,都这么晚了,不如先回去休息吧!”薛绍这时也在旁边帮腔道,听了张纵的两个故事,他对枨鬼的恐惧也被冲淡了许多,现在已经不怎么害怕了。

“不嘛,我还想听,世兄你就再给我讲一个嘛,而且我一点都不困!”没想到一向乖巧听话的薛宁儿却撒起娇来,她简直太喜欢张纵讲的这些故事了。

看到妹妹对别人撒娇,做为兄长的薛绍也感觉心中酸溜溜的,不过他倒是与薛宁儿深有同感的道:“这倒也是,以前听我娘讲故事我会睡着,可是听世兄讲故事,我却感觉越听越精神,丝毫没有半分的困意,你的故事简直太勾人了!”

张纵听到这里也有些无语的一拍脑门,他竟然忘了武侠小说本来就容易让人沉迷,想他当年上中学时,在被窝里拿手电看武侠小说的事可没少干,甚至因此彻夜不眠,看来现在薛绍和薛宁儿兄妹也和当年的他有同样的感觉。

“好吧,那再给你们讲一个盗帅楚留香的故事,不过这个故事相当的长,哪怕讲上三天三夜也讲不完,我今天只讲其中的一个小片段,以后有时间了再给你们继续讲!”看着薛宁儿哀求的模样,张纵也不忍心拒绝,于是开口提议道。

“好啊好啊,世兄你真是个大好人,以后我天天有故事听了!”薛宁儿兴奋的拍手叫道,她现在终于知道三哥薛绍为什么老是去找张纵了,因为张纵身上简直有太多让人着迷的地方了。

张纵也没想到来到大唐的第一个张好人卡是被一个十岁的小女孩发的,当下也无奈的一笑,随后讲起楚留香的故事,金庸的武侠虽然精彩,但大多借助于真实历史的大背景下,而且绝大部分都是宋朝以后的故事,当然也不是不能讲,只是需要介绍许多的背景设定,相比之下,古龙的小说就没有太多的历史背景,讲起来方便多了。

不过张纵刚讲了几章楚留香的故事,薛宁儿就已经困的快睁不开眼睛了,小脑袋瓜也是一点一点的打瞌睡,虽然她强撑着不让自己睡着,但还是敌不过汹涌而来的睡意,毕竟小孩子瞌睡起来谁也挡不住,哪怕故事再精彩也不行。

相比之下,薛绍却是越听越有精神,对于风流倜傥的楚留香简直是爱的发狂,不过最后薛宁儿在侍女的怀中睡着后,张纵也停下讲述,然后把薛绍赶回去睡觉,他也同样累了。

因为睡的太晚,所以第二天张纵睁开眼睛时,已经是日上三竿,结果他刚坐起来,薛绍就冲进来叫道:“世兄你终于醒了,所有人都在等着你呢!”

“谁在等我?”张纵揉了揉眼睛随口问道。

“第一,我和宁儿等着你讲楚留香的故事,第二,那个骆主薄带着案宗来了,等着你给他分析案情。”薛绍伸出两根手指道。

第六十三章 超度符(求推荐收藏)

长公主的客厅之中,骆宾王一边品茶一边随手翻看着带来的案宗,这几年来发生的枨鬼案全都在这里了,足足装了一个大箱子这才送来。

相比骆宾王的淡定,大厅中另一个中年人才却显得有些焦躁,特别是他们已经来了小半个时辰了,却连人也没见到,这让他也十分不耐烦的走来走去,侍女送上来的茶水也被他一饮而尽,根本品不出任何味道。

“你就不能老老实实的坐一会?”骆宾王最后也被中年人的脚步声打扰的看不下案宗,这才忍不住开口道。

“我就是个跑腿的,而且昨天又发生了枨鬼案,所有人都在忙着查找线索,我却只能在这里干等着,你说我怎么坐得下来?”中年人却还是来回走动的道,他大概四十岁左右的年纪,留着着一把凌乱的大胡子,两只牛眼里充满了血丝,显然昨晚没有睡好。

“让你坐你就坐,这里可是长公主府,不是你我能够放肆的地方!”骆宾王这时也眼睛一瞪怒道,他这个主薄虽然是文官,但以前可上过战场杀过人,所以生气之时也颇有威仪。

看到骆宾王生气,中年人也只得悻悻的坐了下来,不过他还是不甘心的问道:“主薄您找的人到底靠不靠谱?咱们县衙上百名兄弟,查了几年也没查出什么线索,难道他一个人就能把案子破了?”

“别拿你手下的那帮酒囊饭袋和张兄相比,人家昨天只是看了几下案发的现场,就推断出凶手是个强壮的男子,而且还有同伙,最重要的是他们应该有一辆马车,这就大大的缩小了咱们的调查范围,比你们这帮人强太多了!”骆宾王再次白了对方一眼道。

“我……”中年人听到这里也为之语塞,不过随即他还是嘴硬道,“虽然缩小了调查范围,可是整个长安城上百万人,家里的马车的强壮男子简直成千上万,甚至还不能排除凶手住在城外的可能,这让我们怎么查?”

“所以我们才带来所有案宗,等下你也要给张兄介绍一下调查的结果,这样才能让他找到更多的线索!”骆宾王这时也放下了手中的案宗道,这件案子已经拖的太久了,而且死的人越来越多,上头又逼的厉害,如果他再不破案的话,恐怕他这个主薄的官职就要保不住了。

就在骆宾王的话音刚落,就听客厅外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只见张纵与薛绍结伴走了进来,骆宾王也急忙站起来行礼道:“大清早就来打扰张兄的清楚,望张兄不要怪罪才是!”

“观光兄客气了!我昨晚睡的太晚,结果醒来时就已经日上三竿,让观光兄久等了!”张纵也笑着还礼,随后他也看到了大厅中神色有些不善的中年人,于是好奇的问道,“这位是……”

“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我们县衙的不良帅周吾,枨鬼案主要就是由他来负责!”骆宾王也急忙向张纵介绍道。

唐代将主管侦缉逮捕的差役称为不良人,因为这些差役主要是由一些以前有过恶迹的人来充当,因为只有罪犯才最了解罪犯,相当于以毒攻毒,所以这些人被称为不良人,而他们的头目则被称为不良帅,相当于明清时期的捕头。

骆宾王介绍过周吾后,也狠狠的向他使了个眼色,对方虽然不情愿,但还是上前向张纵行礼道:“不良帅周吾拜见张公子!”

“不必客气,那咱们现在就开始吧,箱子里就是案宗吗?”张纵也看出这个周吾不相信自己的能力,所以他也没有废话,直接进入主题道。

“不错,不过在看案宗之前,还是让周吾给你大概介绍一下案情,以及我们现在查到的一些线索吧。”骆宾王开口提议道。

张纵听后也立刻点头,随后两人都看向周吾,只见周吾清了清嗓子道:“最早的案件发生在三年前的上元节,因为上元节没有宵禁,整个长安城彻底狂欢,直到第二天早上时,有人在城西的永和坊发现一具被挖掉心脏的死尸,因为城西是我们长安县的辖区,所以这个案子就一直由我们来主办……”

随着周吾的讲述,张纵也对枨鬼案有了一个清晰的了解,自从三年前的上元节发生了第一起挖心杀人案后,短短一年竟然死了九个人,而且这九个人全都是男性,心脏全都被凶手带走,因为这种杀人手法酷似传说中的枨鬼,所以案子就被称为枨鬼案。

不过在凶手杀了九个人后,却忽然沉寂了下来,一直到年底都没有再犯案,本来县衙都以为这桩案子要做为悬案处理了,可是没想到第二年枨鬼案再现,而且这次死的是九个女人,同样少了心脏。

“今年也就是第三年了,死者再次变成了男人,而且从过年以来,已经死了八个了,也就是说,只要凶手再杀一个,他应该就会停手,再想找到线索就难了,说不定只能等到下一年他再次犯案了!”周吾最后也有些痛心疾首的道,他已经追查这个案子三年了,但却连凶手的毛都没有抓住一根。

张纵听后也大皱眉头,据他所知,连环杀手都有特定的杀人目标,一般不会更改,但这个枨鬼案的凶手却有些不寻常,竟然先杀九男再杀九女,现在又变成了杀男人,唯一没变的就是“九”这个数字,难道说九对他有特殊的意义?

接下来周吾又介绍了一下他们这几年的调查结果,不过很显然,他们虽然查了三年,但得到有用的线索却是少之又少,甚至之前他们都没有确定凶手有没有同伙,还是张纵昨天的推理确定了同伙这件事。

等到周吾说完,张纵这才拿起箱子里的卷宗看了起来,而且他是从第一件案子看起,因为一般来说,连环杀人案的第一件案子都十分特殊,而且凶手是第一次犯案,也更容易留下线索。

唐代的案宗不像后世那么详细,上面只记载了受害人的一些信息,包括仵作验尸的结果,以及一些凶案现场的情况等等,只是这些记录中并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咦?这个是……”不过就在这时,张纵忽然惊讶的轻叫一声,因为他看到了案宗中的一条记录,而且还附上了图形。

这是一张符篆的图形,张纵对道家没有太多研究,自然也看不出这张符篆是干什么的,不过他看不懂没关系,案宗上记录了这张符篆的作用。

“超度符,可以让横死之人的魂魄化去怨恨,从而脱离地狱苦难!”张纵轻声的将符篆的作用念了出来道。

“没错,这个超度符也是一条很重要的线索,每个受害者的脑门上都被贴了这道符篆,我们也曾经查过京城的各大道观,希望可以找到画符的人,但却一无所获,估计这道符篆是凶手自己画的。”骆宾王听到张纵的话也立刻解释道。

“原来如此,昨天我见到尸体时,就发现他的额头似乎有东西,只是当时没时间细看,想来应该就是这个所谓的超度符了。”张纵听后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随后他又翻看了一下其它的案件,果然每个死者头上都被贴上了超度符。

“那你们现在查清楚凶杀人的原因,以及他为什么要拿走死者的心脏吗?”张纵忽然向周吾开口问道。

“刚开始我们怀疑是仇杀,毕竟一般人就算杀人,也不会用挖心这种手段,可是后来我们发现,死者间并没有什么联系,更没有共同的仇人,所以我们怀疑凶手是随机杀人,而之所以取走心脏,我们怀疑这与一些邪术有关,比如以人心炼药之类的。”周吾再次回答道。

张纵听后点了点头,这倒是与他想的差不多,当然也不排除对方心理变态,所以拿走受害者的心脏做为收藏,不过这种可能性很小,因为那个超度符很有问题。

“其实在我看来,这个凶手的本意也许并不想杀人!”只见张纵考虑了片刻,忽然说出这么一句话。

“什么?他都杀了那么多人了,你竟然说他不想杀人?”周吾听到张纵的话也一下子暴怒道,他本来就觉得张纵不靠谱,只是没想到对方竟然说出如此荒谬的话。

“周吾不得无礼!”骆宾王当即对周吾呵斥道,不过他看向张纵的目光也多了几分怀疑,毕竟张纵的话也实在太离谱了。

第六十四章 案发区域

“你们有没有想过,凶手为什么要留下这个?”面对周吾和骆宾王的质疑,张纵却十分淡定一指案宗上的超度符图形问道。

“这不是明摆着吗,凶手可能崇信邪术,自然害怕被他杀死的人变成恶鬼找他索命,所以才用超度符超度死者,求的只是一个心安。”周吾毫不犹豫的回道。

“你最后一句倒是说对了,凶手求的是一个心安,可是做为一穷凶极恶的杀人狂,他为什么会心中难安呢?”张纵再次淡定的反问道。

“这……这算什么问题,我怎么知道凶手是怎么想的?”周吾也被张纵的问题问住,一时间也有些词穷。

“想要破案,我们就必须把自己当成凶手,站在他的角度考虑问题!”张纵这时猛然提高了声音,“据我所知,防止鬼魂索命的办法有许多,比如可以把死者的鬼魂封在体内,或是直接打散,或是让死者鬼魂堕入地狱,永世不得超生等等,可是他为什么要用超度这种相对来说存着几分善意的办法?”

张纵的话一出口,骆宾王也不由得大为惊讶,周吾能做到不良帅的位置,自然也不是个蠢人,这时也同样露出沉思的神色。

“所以我说凶手他其实并不想杀人,确切的说,杀人不是他的目的,取走人心才是真正的目的,而且凶手每年只杀九人,先是九男再是九女,颇有祭祀的味道,所以凶手取心的确很有可能是用于某种邪术。”张纵最后把自己的结论再次讲了出来道。

“可是就算知道了凶手的目的是人心而不是杀人,又对我们破案有什么用处呢?”周吾这时犹豫了片刻再次问道,不过这次他的态度也大为转变,语气也带上了几分求教的意味。

“很有用处,现在我们对凶手所知不多,所以只能一点点的拼凑凶手的信息,这就像是玩拼图似的……”

“啥是拼图?”没等张纵把话说完,好学的周吾就打断他问道,其实别说他了,旁边的薛绍和骆宾王同样不知道拼图是什么。

张纵听到这里也不由得有些无奈,一千多年的代沟实在太大了,有些很简单的事情他都需要重新解释一遍。

无奈之下张纵拿起一张纸,随手画了个人脸,然后撕碎后演示了一下这才道:“假设图上的人脸就是凶手,但在撕碎之后,我们就不知道凶手的真容,所以只能将碎片收集起来一点点拼出凶手的真容。”

说到这里张纵顿了一下接着又道:“现在我们已经知道,凶手是个强壮的男人,而且有帮手,有马车,另外所有死者都是一击毙命,剖胸取心的手法也十分的干净利落,由此我推断,凶手可能参过军,也可能是屠夫一类的职业,而且崇信邪术,这也大大缩小了寻找凶手的范围。”

“可是就算有了这些,整个长安城上百万人,我们想要从茫茫人海中找到这么一个凶手,依然是难比登天啊!”周吾这时忽然又有些丧气的道。

“放心,我还有另外一个办法!”张纵再次自信的一笑,随即就向薛绍道,“三郎,家里有没有长安城的地图,越详细越好!”

“有,我爹的书房就挂着一幅,我让人去取来!”薛绍立刻回答道,说完就吩咐下人去取地图。

地图在古代属于管制品,一般人家还真没有,不过薛绍的父亲曾经做过左奉宸卫大将军,也就是京城十六卫之一,后来改名为左千牛卫,负责京城的防守,所以家中也存有京城的地图。

不一会的功夫,下人就将一幅长安城的全图送了过来,足足有桌面大小,上面画着长安城各个坊区与街道,可谓十分的详细。

张纵拿起第一起枨鬼案的案宗,然后找到案件的发生地,并且标注在地图上,然后又将第二件案子的发生地点也标注在地图上,随着标注越来越多,张纵的眉眼也越来越舒展,因为他已经发现了一些东西。

“张兄,你把案发地点标注在地图上有什么用?”骆宾王这时有些不解的问道。

张纵这时也终于把昨天自己遇到被害人的地点也标注上,这才放下笔指着地图问道:“观光兄再仔细看一下,这些标注的地点其实已经说明凶手所在的位置了!”

“什么!”骆宾王与周吾几乎异口同声的高叫一声,满脸都是不可思议的表情。

“世兄你不是在开玩笑吧,这些案发地点有些在长安县,有些在万年县,刚才你标注的时候也在默记,可是案发地却好像没有任何规律,一会东一会西的,凶手根本没有固定的作案地点。”薛绍这时也同样一脸疑惑的问道。

张纵却是再次得意的一笑,随后只见他拿起笔,然后将三年前的九起案发地点连了起来,结果画出一个不规则的圆形,随后他又把去年的九起案件连起来,又画出一个不规则的圆形,虽然这两个圆形有些交叉,但总的来说,去年的圆形更大一些。

最后张纵把今年的八起案件连起来,又画出一个更大的不规则图形,这次的范围更大,几乎把前两个图形都圈到了里面,不过看着地图上的三个图形,薛绍与骆宾王等人还是有些摸不着头脑。

“观光兄,如果你是凶手的话,现在要杀一个与你完全不相干的人的话,会选在哪里作案?”张纵并没有直接解释,而是忽然向年纪最大的骆宾王问道。

“这个……”骆宾王沉思了片刻这才抬头道,“如果我要杀一个完全陌生的人,那么我肯定会选一个我熟悉地形的区域,这样才能方便我杀人后安全离开。”

“完全正确,长安城这么大,谁也不敢说对全城的每个角落都了若指掌,所以凶手犯案时,肯定会选择自己熟悉的区域,而这个区域一般来说,是以他的居住或时常活动的地点为中心,所以你们再看这三个图形,是不是有什么发现?”张纵再次得意的指地图道。

连环杀人案一般分两种,一种是四处流窜作案,这种案件最为麻烦,因为很难定位凶手的位置,另一种就是固定在某个区域作案,比如眼前这个枨鬼案,虽然作案地点不固定,但都是在长安城的范围内,于是就可以通过这种办法来确定凶手的位置。

“原来如此,今年的案发地点范围比去年的大,去年的比前年大,这说明凶手的胆子越来越大,作案区域也开始向外扩张,但这三个图形的中心位置却是惊人的一致,也就是说,凶手很可能在这三幅图形的中心位置!”周吾不愧是办案多年的不良帅,当即一拍大腿兴奋的道。

“不错,三幅图形的中心位置并没有什么变化,也就是说凶手很可能居住在这个区域内!”张纵说到这里一手拍在三幅图形的中心位置,而那里正是一个名叫宣义的坊区,确切的说是宣义坊的东南区域。

“太好了,只要确定了区域,再有之前对凶手的推断,哪怕把宣义坊翻个底朝天,我也要把凶手给找出来!”周吾再次兴奋的一拍大腿,相比整个长安城,宣义坊就要小多了。

“我果然没有看错人,张兄简直是天纵奇才啊!”骆宾王同样也是赞叹的大声道,之前他们对这个案子是一头的雾水,可是经过张纵的分析,他几乎已经看到破案的希望了。

“观光兄先不要夸我,这些也只是我自己的推论,能不能成我也不敢保证,你们还是赶紧派人去宣义坊查探一翻,对方有明显的特征,特别是崇信邪术,想来应该有一些异于常人的表现。”张纵再次开口道,他能帮的也只有这样了,至于接下来的行动就要看周吾这些不良人了。

“张公子恕罪,在下是个粗人,刚才多有得罪,希望您大人与大量,不要与小人计较!”周吾这时也对张纵心服口服,他是个爽快人,有错就认,丝毫不拖泥带水。

张纵并不是小心眼的人,对此也哈哈一笑,并没有把周吾之前的事放在心上。

案情紧急,骆宾王与周吾感谢过张纵后,也立刻急匆匆的离开,他们需要把撒出去的人手都调集到宣义坊,甚至把调查范围扩大到宣义坊周围的几个坊,只要有一丝的可能就绝不能放过。

不过刚送走骆宾王两人,薛绍和薛宁儿就缠着他讲故事,无奈之下张纵只得继续充当说书人的角色,也多亏他前世喜欢看书,倒也不愁没有故事可讲。

七天之后,洛阳那边传来消息,巡视洛阳的李治与武媚娘夫妇终于要回来了,不过这个消息却很快被另一个大快人心的消息所掩盖:闹得长安城人心惶惶的枨鬼案终于抓到凶手了!

第六十五章 案子告破

贞观十七年七月,民讹言官遣枨枨杀人,以祭天狗,云:其来也,身衣狗皮,铁爪,每于暗中取人心肝而去。于是更相震怖,每夜惊扰,皆引弓敛自防,无兵器者剡竹为之,郊外不敢独行。太宗恶之,令通夜开诸坊门,宣旨慰谕,月余乃止。

上面的记载出自《新唐书》,先不说有没有枨鬼这种妖怪,光是这种流言造成的影响就十分严重,百姓们晚上不敢睡觉,甚至手拿弓箭自保,没有弓箭的人干脆用竹子做武器,大白天都不敢出城,整个长安城都陷入到一种恐慌之中。

也正是有贞观年间的先例,所以长安城再次发生类似枨鬼的连环杀人案时,各级衙门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封锁消息,怕的就是引起百姓的恐慌。

不过现在案子总算破了,张纵与薛绍跟着报信的不良人来到宣义坊的东南角,这里是连成一片的住宅,因为宣义坊这里靠近朱雀大街,中间仅仅隔了一个永达坊,所以这里也算是长安城的繁华区域,地价并不便宜,能够在这里居住的,一般都是长安城的中上人家。

案子告破,骆宾王也第一时间通知了张纵,刚好他也想看看凶手长什么样子,所以就与薛绍一同前来,不过刚才来的时候,城中不少人已经得到消息,现在宣义坊中到处都是看热闹的人群,如果不是有不良人开路,恐怕他们根本挤不进来。

“张兄你终于来了,多亏了你的帮忙,否则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抓到这个凶手!”这时骆宾王热情的迎上来,激动的一把抓住张纵的手臂道,这个案子总算是破了,他也终于能够睡个好觉了。

“观光兄客气了,你们是怎么找到这个凶犯的?”张纵这时十分感兴趣的问道,虽然他划定了这片区域,但同样也有上千户人家,想要从中找出凶手也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我们就是按照张兄你说的那些特征,然后用最笨的办法,将符合条件的人全都筛选出来,然后派人暗中盯着这些人,结果还真是巧了,就在昨天,这个凶手竟然再次准备犯案,刚好被我们跟踪的人抓了个现行,受害人重伤但侥幸逃得一命,这样他们想抵赖都不成了!”骆宾王再次兴奋的道。

“今年最后一次犯案,还真是就差一点,如果让他成功了,恐怕想要再找到他就不容易了!”张纵听后也有些感慨道,也多亏了骆宾王他们的动作快,这才能及时抓住凶手,同时也挽救了一条性命。

“张公子快请进,这里就是凶手的住处!”正在这时,只见周吾从前面的一片住宅中走出来,当看到张纵也十分热情的迎上前道。

“能进去吗?”张纵虽然很想进去,但还是开口问道,因为他知道衙门肯定要搜查凶手的住处,从而寻找更多的证据,一般人肯定不会让进去。

“没问题,凶手已经全都招了,证据我们也找的差不多了,现在只是在进行最后的清尾。”周吾这时也轻松的笑道,大案得破,他也终于可以卸下肩上的担子了。

张纵听到这里也不再迟疑,跟着周吾和骆宾王一起进到这所宅子,结果刚进大门,就见一男一女被五花大绑,两人背后都有两个不良人看守,他们正是犯下枨鬼案的凶手,男人是主谋,而女人则是他的帮手,同时也是他的妻子。

“男人叫胡志,本来是个屠夫,因为手艺好,无论是羊还是猪,到了他手里都是一刀毙命,所以有个混号名叫胡一刀,后来靠着手艺开了两家肉铺,在长安城也算是富户了。”周吾这时指着这对凶犯介绍道。

“那他们要人心做什么?”张纵这时也好奇的问道。

就在张纵的话音刚落,只见两个不良人从房间里抬出一个担架走了出来,架子上躺着一个全身僵直的少年,因为天气热,所以少年只穿了小衣,露出干瘪瘦弱的四肢,上面甚至看不到什么肌肉,只是一层皮包着骨头,而少年的脸色灰败无比,简直与死人无异,也只有勉强能转动的眼睛表明他还活着。

“这是……”张纵看着这个骷髅似的少年也不由得大吃一惊,难道说这个少年也是受害者之一?

“这是他们的儿子,三年前得了怪病,身上越来越无力,最后直接瘫痪在床,全身肌肉萎缩的不成样子,他们之所以挖人心,主要是用一种邪术炼药,为的就是给他们儿子治病,不过现在看来根本没什么效果。”周吾这时继续介绍道。

本来垂头丧气的胡志夫妇这时也看到被抬出来的儿子,两从也立刻挣扎着大叫道:“放开我儿子,不要伤害他,一切都是我们做的,与他无关……”

不过周吾他们却根本不理会这两人,当下挥手让人把少年抬了下去,张纵看到这里也心生不忍,但他也看得出来,这个少年根本活不了多久了,甚至他怀疑对方得的可能是“渐冻人”之类的绝症,否则四肢不会萎缩成这个样子。

也许是因为见到那个身患绝症的少年,张纵的心情也变得有些糟糕,当下草草在凶手的宅子里转了一圈,而院子里的胡志夫妇依然在凄惨无力的叫喊着自己的儿子,他们虽然丧失了人性,但对儿子的爱却与常人并没有什么不同。

走出凶手的大门后,张纵也长长的吸了口气,随后缓缓的吐出,这才感觉胸口的郁气消散了一些,而旁边陪着骆宾王也看出张纵的异样,当即笑着开慰道:“张兄你还是太年轻,这个世上可怜的人多得去了,但有些人却是即可怜又可恨,你也不必因为他们坏了心情!”

“多谢观光兄,不过那个少年应该是无辜的,你们会怎么处置他?”张纵还是有些关切的问道。

“刚才他的样子你也见到了,就算他有罪,恐怕也活不到审问的时候,所以衙门一般都是找到胡志的亲戚,让他们代为照顾对方。”骆宾王再次开口道。

听到少年有人照顾,张纵也点了点头,他并不是什么滥好人,自然不会把什么事情都揽到自己身上。

时间已经不早了,张纵与薛绍也告辞离开,虽然这片街区已经被衙门封锁了,但是出了街区后,外面依然是人山人海,许多人都是附近几个坊赶来看热闹的。

“世兄你看外面这帮闲人,不干活跑来看热闹,把路都给堵了,也不知道他们哪来的这么多时间?”马车因拥挤走的极慢,薛绍也忍不住吐槽道。

“好奇心是人的天性,之前枨鬼的流言就能传的满城风雨,更何况现在枨鬼案的凶手被抓住了,估计明天一早,整个京城都会讨论这件案子!”张纵淡定的一笑道。

不过说到这里时,张纵忽然灵机一动,李弘就要回来了,而且印刷术也搞出来了,虽然印刷的书籍还没有大规模上市,但影响力已经传出去了,而自己要不要趁着这个机会,把另外一样影响力巨大的东西也给搞出来?

第六十六章 薛仁贵的弓

“世兄你出名了,现在整个长安都在讨论着你帮朝廷破获枨鬼案的事!”大清早上,薛绍就一脸兴奋的闯进张纵的卧室高叫道。

“我不是早就出名了吗?”被吵醒的张纵不满的翻了个身,面向里打算继续睡,昨天晚上薛绍和宁儿两人又是缠着他讲故事到半夜,他最近感觉自己的睡眠严重不足,都不到十个小时了,自己还要长身体啊!

“这次不一样!”只见薛绍却是不依不饶的上前将张纵翻过来再次兴奋的道,“之前出的都是小名,现在却是出大名了,现在府门外都围着不少好事之人,就是为了见一见你这位破了如此奇案的神探!”

“这帮人真是无聊,真该把报纸早点搞出来,让他们有足够的时间去看八卦!”张纵不满的嘟囔一声,但还是坐了起来。

“报纸?什么是报纸?”薛绍也十分敏锐的听到张纵口中的新名词,当下好奇的追问道。

“这个以后再说,昨天晚上你们睡的那么晚,难道就不困吗?”张纵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问道。

“不困啊,我以前每天都要早起读书,现在母亲不在,我倒是轻松了许多,只是早上还是不习惯睡懒觉。”薛绍理所当然的道。

张纵听后也有些无语,看来无论哪个时代,读书的孩子都是最苦逼的,幸好自己上辈子已经受过这种苦了,这辈子好好的享福就行了。

“世兄你快起床吧,咱们去门口看看,外面真的围了好多的人,据今天出去买菜的管事说,连菜市场的人都在议论你,可以说这次你是真的出大名了!”薛绍再次兴奋的道,说着拉着张纵就要让他起床。

“这有什么,上次我把双色蔷薇搞出来时,不同样也有许多人议论吗?”张纵却是不以为然的反问道,不过他还是顺势下了床了,毕竟他总不能比薛绍还懒吧,最重要的是他现在肚子饿了。

“不一样,上次双色蔷薇只是被人当成一件奇闻,人家只记得双色蔷薇的名字,却很少会记住世兄你的名字。”薛绍摇头解释道。

“那硝石制冰呢,我记得朝廷还出告示公告全城,上面就有我的名字。”张纵再次不死心的问道。

“硝石制冰的确很有用,但告示上只写了‘匠人张纵献制冰之法’,相当于顺便提了一句,而且硝石的价格也不便宜,能用得起的也是少数人,所以很少会有人注意,另外香皂也是如此,甚至不少人都以为香皂是我娘想出来的办法。”薛绍再次解释道。

“那林邑稻……”张纵最后想要再挣扎一下,但说到一半就自己闭上了嘴,林邑稻还在推广之中,想要见到成效最少要三年,因此在这之前,朝廷也没有太过宣传,许多人到现在都还不知道林邑稻的事。

“相比之前那些东西,枨鬼案却是与长安城中的每个人息息相关,甚至昨天他们还在担心枨鬼会不会跑到家里吃掉自己的亲人,结果仅仅一晚上,案子就已经破了,根本没有什么枨鬼,有的只是一对为了儿子杀人的夫妻,而且破案的还是衙门之外的人,这种事简直已经可以写成传奇了!”薛绍说到最后也露出羡慕的表情,自己怎么就没有张纵的本事。

张纵听后却十分的淡定,区区传奇而已,他穿越这件事都已经是玄幻了,而且他相信以自己的见识,以后会创造越来越多的传奇,所以区区一个案子根本不足为奇。

不过就在这时,忽然只见一个侍女慌慌张张的跑过来,气喘吁吁的大叫道:“不……不好了,郡主……郡主受伤了!”

“什么!”张纵和薛绍听到这里全都吓了一跳,随即拔腿就往外跑,不过张纵跑出去又跑了回来,抓起一件衣服披上后这才开始追薛绍。

不过让张纵和薛绍没想到的是,薛宁儿并不在她住的院子,而是在薛绍父亲以前的书房,当两人来到这里时,只见薛宁儿捂着手正在哇哇大哭,旁边的侍女正在给她手上抹药。

“怎么了,怎么会受伤?”薛绍这时一脸心疼的跑上前问道。

“郡主说要来老爷的书房拿东西,让我们在外面守着,结果没想到郡主竟然拿出老爷的宝剑玩,这才不小心划伤了自己。”旁边的侍女也一脸委屈的解释道。

“我……我想习武练剑,没想到父亲的宝剑太沉了!”薛宁儿这时抽泣着小声道,一双大眼睛泪汪汪的,看起来可怜极了。

张纵和薛绍这才看到地面上扔着一把宝剑,这让两人都是哭笑不得,特别是张纵,之前薛宁儿听武侠小说入迷,一直吵着要练武,他以为对方只是随便说说,没想到真的行动了。

“你这丫头真是不要命了,父亲留下的东西你也敢乱动,看母亲回来怎么骂你!”薛绍嘴上虽然骂着,但还是接过侍女手中的药,然后亲自给薛宁儿涂抹,其实她手上的伤不重,只是被锋利的宝剑划开一条一寸长的伤口,也并不伤,估计过几天就能长好。

张纵捡起地上掉落的宝剑掂量了一下,以前在电视上看武侠看,那些武林高手拿着宝剑舞的十分好看,让人感觉宝剑好像轻若鸿毛似的。

但当张纵真的拿到手里才发现,宝剑其实并不轻,比如他手中这把足有五六斤重,拿起来有点压手,挥舞起来也颇有份量,如果力气足够大,宝剑也足够锋利的话,一剑砍掉敌人的脑袋也并非不可能。

当下张纵把宝剑入鞘,然后挂回墙上原来的位置,这里是薛绍父亲薛瓘的书房,虽然他父亲已经去世了,但这里依然保持着当年的模样,据薛绍说,城阳长公主偶尔也会来书房呆上片刻,从这里也能看出来,城阳长公主与薛瓘的感情还是相当深厚的。

“咦?”不过就在这时,张纵忽然发现宝剑旁边的一个架子上摆放着一张长弓,大唐尚书,弓箭在民间也十分常见,张纵也见过不少的弓箭,可是眼前这张弓却是十分特别,主要是弓身极其粗重,而且弓臂又长,显然这是一张超级硬弓,一般人根本别想拉开这种硬弓。

薛绍这时也给薛宁儿上好了药,小丫头这时也终于不哭了,当他看到张纵在打量着书房里的弓时,也不由得笑着上前道:“世兄可知这张弓的主人是谁?”

“这里是你父亲的书房,当然是你父亲的弓了,难不成还是别人的弓?”张纵听到这里也露出奇怪的表情,书房是个很私密的地方,特别是像薛这种贵族家庭,书房甚至比卧室更加重要,一般没有主人的允许,连女主人都不能进入。

“我父亲虽然做过将军,但他可拉不开这种五石弓。”薛绍却是笑着摇头道。

“五石弓!”张纵听到这里也是大吃一惊。一般能开一石弓,就是合格的弓箭手了,而两石弓则可以称为重弓手,三石弓已经是少之又少,传说当年李世民年轻时就能开三石弓,至于五石弓,整个大唐军中也只有寥寥几人能拉开。

“难道是他!”张纵忽然想到一个人,随即兴奋的大声道,“薛仁贵薛老将军,肯定是他,传说中也只有他能拉开五石弓!”

“哈哈~,世兄猜的不错,整个大唐军中,能开五石硬弓的也只有薛老将军了!”薛绍这时也是大笑一声道。

“不对啊,薛老将军的弓怎么在你家里?”张纵忽然又有些疑惑的道,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薛仁贵现在应该在鸡林道担任总管,负责镇压高句丽遗民。

“这件事说来话长,薛老将军与我们家都是出自河东薛氏,只是他是南祖房,我们家是西祖房,虽然隔得有点远,但论辈份的话,薛老将军其实与我平辈……”

张纵听到这里也是一捂脸:“这么说你还是薛老将军的族弟了?”

“对啊,不过薛老将军德高望重,我可不敢托大叫他一声族兄,只是这几年老将军时运不济,而这张弓也要从五年前的大非川之战说起……”

随着薛绍的讲述,张纵也终于明白了这张弓的由来,原来当年薛仁贵兵败大非川,导致原来的吐谷浑落于吐蕃之手,但严格来说,这场大败的主要原因不在薛仁贵身上,而是在副总管郭待封身上。

正是因为郭待封不听号令,这才被吐蕃杀的大败,导致唐军的粮草辎重全都丢失,吐蕃又调集了四十万大军围攻薛仁贵的主力大军,在粮草物资匮乏之下,薛仁贵也只能与吐蕃议和,唐军也退出吐谷浑。

大非川之败后,朝中有不少人都要拿薛仁贵问罪,毕竟他是主将,当时又有一些薛仁贵的政敌从中兴风作浪,眼看着薛仁贵可能连命都保不住了。

幸好当时薛绍的父亲薛瓘看在同族之情,再加上又知道薛仁贵着实冤枉,于是就说动城阳长公主,夫妇二人一起上书为薛仁贵求情,最终薛仁贵也只是革职为平民,而且很快又得到重新启用。

“薛老将军为了感谢我父亲,于是就把自己用的弓送给了父亲做为留念,只是没想到父亲还没来得及把弓带回长安,就在房州去世了,这把弓还是母亲带回来的。”薛绍说到最后也露出伤感的神色道。

张纵听完后也有些感慨,薛仁贵英雄一世,但却在晚年经历了大非川之败,记得张纵在后世看关于薛仁贵的记载时,心中甚至生出“英雄迟暮”四个字,着实让人惋惜。

“提到薛老将军,他最近也遇到一件麻烦事,前段时间甚至还给母亲写过信,现在也不知道有没有解决?”薛绍这时忽然又想到另一件事,于是再次开口道。

第六十七章 上弓弦

薛仁贵本身就是一个活着的传奇,特别是他参军之后,几乎可以说是纵横战场、百战不败,征辽东、败契丹、灭高句丽,最被人津津乐道的“三箭定天山”,更是将九姓铁勒打的一蹶不振,从此铁勒再也无法形成对大唐的威胁。

但是当薛仁贵五十六岁时,却迎来生平最大的败绩,那就是大非川之败,如果是一般的名将,经历了这种惨败之后,恐怕会让之前的声名尽毁,甚至在后世也不会被列入名将之列,但薛仁贵之前的战绩实在太显赫了,所以哪怕有这样的败绩,在大唐这个名将如云的历史上,薛仁贵依然可以列入第一等的名将之中。

不过薛仁贵的霉运却刚刚开始,他在因兵败而被革职后,仅仅不到一年时间,就再次被被启用,这次担任鸡林道总管,主要是镇压一些高句丽遗民,不过在这帮高句丽遗民的背后,却是恩将仇报的新罗。

当年新罗被高句丽差点灭国,新罗女王甚至亲自给李治写信,而且还送上亲手做的刺绣,几乎是以妾室自称,但是当大唐灭掉了高句丽后,新罗却贪心不足的想要吞并大唐打下的高句丽故土,所以这几年一直在暗中支持高句丽遗民作乱。

也正是背后有新罗的支持,所以高句丽的遗民才会叛乱不断,为此朝廷不但派了薛仁贵,而且还派了另一个重臣刘仁轨,就是那个在白江口大败倭国水军,打得倭国向大唐跪下叫爸爸的牛逼人物。

刘仁轨虽然是个文臣,但却是个军事天才,尤其擅长水战,本来他掌管水军,薛仁贵掌管陆军,两人配合之下大败新罗,现在的新罗王名叫金法敏,更是数次上书请求李治想要议和,但李治气新罗背信弃义,就是不同意,铁了心的要灭掉新罗彻底的荡平辽东,从这一点上来看,李治也真是个狠人。

“这不是挺好的吗,为什么你说薛老将军遇到了麻烦?”张纵听到这里却有些疑惑的向薛绍问道,刚才对方说薛仁贵遇到麻烦,可是听他讲了这么多,似乎并没有什么麻烦。

“别急啊,马上就要讲到了,而且就是最近才发生的!”薛绍说到最后也是叹息一声,接着才把薛仁贵最近遇到的麻烦讲了出来。

原来最近朝廷忽然发出一道圣旨,要把掌管水军的刘仁轨召回京城任职,本来这也没什么,完全可以派另一个将军接管水军,但也不知道朝廷是怎么想的,竟然让本来掌管陆军的薛仁贵掌管水军,而陆军则由另一个大将李谨行掌管。

要知道薛仁贵虽然是名将,但他最擅长的其实是指挥骑兵作战,当年他第一次在战场上崭露头角时,正是单枪匹马、一身白袍,在战场上纵横驰骋,手下几乎没有一合之敌,后来大部分时间也都是与北方与西域的胡人作战,每次都是以骑兵为核心,杀的敌人闻风丧胆。

但是现在谁也没想到,朝廷竟然让薛仁贵这么一个擅长骑兵作战的将军指挥水军,虽然水陆两军在一些战法上有些相通,但实际上却有很大的区别,哪怕薛仁贵想从头学起,但他现在已经年过花甲,就算是想学也没那个精力了。

“事情就是这样,薛将军最近一直上书,想要让朝廷将水军委派给别人,为此他甚至还给我娘写了信,希望我娘帮他劝说一下舅舅,但这种军国大事,我娘也不方便插手,所以恐怕也帮不上什么忙,现在也不知道朝廷那边会怎么解决?”薛绍最后双手一摊无奈的道。

“朝廷为什么要把刘大总管从辽东召回来,难道就不知道临阵换将是军中的大忌吗?”张纵听到这里也不由得恼火的道,把刘仁轨忽然调回来就已经是昏招了,可是现在又让不擅长水战的薛仁贵掌管水军,这简直就是乱来!

“听说,就是听说啊,是不是真的我也不知道,不过上次你见过的那个独孤寿是个消息灵通的家伙,据他打听到的消息,好像是弘表哥他向舅舅建议,这才将刘大总管从前线调回来的。”薛绍再次开口道,并且一再强调消息来源并不怎么可靠。

张纵听到这里也是大皱眉头,李弘怎么会做出这种昏头昏脑的事情来,难道他就不担心辽东的战事发生意外吗?

“世兄,这件事咱们就先别想了,反正表哥也快回来了,到时见到他问一下就知道了!”薛绍看到张纵眉头紧皱,当即转移了话题,说完还双手提起架子上的五石弓笑着问道,“世兄要不要试试,看看能不能拉开这五石硬弓?”

薛绍的话也立刻引起张纵的兴趣,这可是薛仁贵的佩弓,要知道薛仁贵可是以善射闻名,三箭定天山的故事更是人人皆知,说不定这张弓就是当年他射杀铁勒人时用的弓。

想到这里,张纵也立刻兴奋的连连点头,不过想要用这张弓还必须做一件事,那就是把弓弦挂上去,像弓弩这种武器,不用的时候需要把弦去掉,这样才能保持弓身的弯度,从而不会让弓的弹力下降。

不过光是这第一步就把张纵给难为住了,因为无论两人怎么用力,都没办法把弓身扳弯,更挂不上弓弦,甚至两人把吃奶的力气都用上了,也只是让弓身弯了一点弧度。

“这弓是人用的吗,我怎么感觉都可以当成床弩用了?”张纵最后累的满头大汗,随即也无语的道,床弩是守城用的,据说上弦时需要用牛拉开弩臂,而眼前这张弓的弹力之大,他实在不相信有人能用双手拉开。

“我还就不信了,把府里几个力气最大的侍卫都叫来!”薛绍这时也犯了的脾气,拉不拉开弓倒是其次,今天一定要把弓弦给挂上去!

随着薛绍的吩咐,很快有四个虎背熊腰的侍卫赶来,这几人的胳膊都比张纵的大腿要粗,其中有一个还是长公主府的护卫头领,名叫周扬,据说当年还跟着李绩征讨来高句丽,立下不少的军功。

“世子您要用这张弓?”带头赶来的周扬看到薛绍和张纵两人扛着的弓也不由得苦笑一声道。当年他跟着李绩征讨高句丽时,薛仁贵是副总管,他曾经亲眼见过这张弓的威力,别说薛绍了,连他都不敢说能把这张弓拉开一半。

“别废话,你们快来帮我把弓弦挂上!”薛绍也听出周扬的话中之意,当下脸色一红强硬的道,他当然知道自己拉不开,但他现在和这张弓较上劲了,无论如何也要把弓弦挂上。

周扬当然听出薛绍在嘴硬,不过也只是嘿嘿一笑没再说什么,随即他就上前接过弓介绍道:“世子你们上弓弦的方法不对,一般来说,上弓弦有两种方法,一种是把弓立在地面上,一手抓住上头向下压,把弓身弯到一定程度后挂上弦就行了,这种适合一般的弓,或者力气比较大的人用。”

说到这里周扬顿了一下接着又道:“另一种叫背弓式,就是专门对付这种硬弓的……”

周扬边说边演示,只见他把弓的一头拄在地面上,然后让人在背后抵住弓角,防止它滑开,随后他站在弓前双手向后,抓住弓的另一头,然后猛然用力,就像是背后背着一张弓似的,借助腰腹的力气,使得弓身弯曲。

不过就算周扬的力量惊人,但也没能把弓身弯到挂弦的程度,另外两个侍卫也上前帮助,再加上后面的那个侍卫,四个人合力总算是把弓弦给挂上了。

“世子,弓弦挂上了,您和张公子谁先来?”周扬双手托弓送到薛绍和张纵的面前笑呵呵的问道。

张纵和薛绍彼此对视一眼,心中早就放弃了试弓的打算,这根本不是人干的事,不过薛绍却眼珠一转向周扬笑道:“周统领,你试试能不能拉开这张弓?”

没想到周扬听到薛绍的话却露出跃跃欲试的表情,毕竟军中最崇尚武力,薛仁贵更是号称神射,他也早就想试试这张弓了,哪怕拉不开也不算丢人。

所以周扬也立刻答应,随即就在外面的空地试着拉弓,结果他把自己憋的脸色通红,额头上的血管爆出老高,但最后也只能拉开一半,至于另外几个侍卫,能拉开三分之一就已经眉开眼笑了。

看到这里,张纵和薛绍更是连试一试的勇气都没有了,以他们的小胳膊小腿,周扬一个人就能揍他们十个,面对这张超强硬弓根本就是蜻蜓撼柱。

最后薛绍让周扬他们把弓弦去下来,然后放回了原来的架子上,以前他只听说过薛仁贵神勇,但耳闻为虚,以前并没有什么切身的体会,现在总算是间接见识了薛仁贵的实力了。

三天之后,李治与武媚娘从洛阳回到长安,李弘与城阳长公主等人也一同回来,而张纵在考虑再三后,决定还是去见李弘询问一下薛仁贵的事情。

第六十八章 又见李弘

花圃的翻修终于完成了,也多亏了大唐房屋大都是木制结构,所以替换起来也比较简单,唯独比较花时间的,还是张纵亲自规划的厨房和卫生间,这两个地方用到的新东西也最多,比如水管、瓷砖之类的。

张纵与薛绍迈步进到厨房,只见整个厨房的四面墙包括地面都贴满了白色瓷砖,显得十分的整洁,而紧邻着窗子的位置,则垒着两个炉灶,只是薛绍走过去打量着这两个炉灶后却露出疑惑的表情,其中一个炉灶十分正常,看起来应该是烧木柴或木炭的,但另一个炉灶就有些奇怪了。

“世兄,这个炉灶怎么只有直上直下的一个洞?”薛绍最后忍不住向张纵问道。

“这个炉灶暂时还用不上,是为以后准备的。”张纵笑着解释道。

“以后?炉灶这东西还用得前提前准备?而且你这个炉灶的样子也太奇怪了,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模样的炉灶?”薛绍还是好奇的追问道,他喜欢美食,也喜欢看人做菜,所以对厨房里的东西十分熟悉,只是这种奇怪的炉灶却是第一次见。

“呵呵,这个暂时也解释不清楚,等以后你就知道了!”张纵再次神秘的一笑道。

看到张纵不说,薛绍也没有办法,当下两人在厨房转了一圈后,张纵还特意打开水阀试了试,一股清澈的水流也立刻流出,这让他满意的点了点头。

出了厨房,一眼就能看到一个新建起来的高台,这个高台其实就是张纵家中的小水塔,水塔下是水井,不过现在却被他将井壁加高了许多,免得落进去杂物。

另外用于提水的辘轳也被架在高台上,这样可以直接把水提到高台,然后倒进高台上一个大水缸里,水缸下面有孔,使得水流可以顺着水管通往厨房和卫生间,形成一个简单的供水系统。

薛绍对这个小水塔十分好奇,当下顺着梯子爬上去,然后提了桶水倒进水塔里,随即就兴奋的向张纵道:“世兄,这么大的水缸,里面都能养上一群鱼了!”

“去!我这水可是用来吃的用的,不是用来养鱼的!”张纵白了他一眼,随后又进到卫生间试了试马桶,马桶的储水箱挂在高位,旁边垂着一根绳子,用的时候拉一下绳子,水流会从水箱顺着水管冲进马桶,将里面的脏物冲下水道,这下也总算解决了张纵最难以适应的厕所问题。

另外卫生间分为三部分,除了马桶间和最外面的洗漱间外,最里面还有浴室,一个贴着瓷砖的大浴池,唯一可惜的是没有热水管,想要泡热水澡就必须先烧开热水倒进去。

将焕然一新的家中参观了一遍后,张纵也满意的点了点头,虽然他一直指挥着工匠们施工,但之前对于能否达到自己的要求也心中没底,毕竟这个时代太落后了,不过现在看来已经超过他的预期了,甚至有些地方工匠们还做了一些改进,比他原来设计的还要好。

“世兄,你这里简直太方便了,以后如果我想来住几天的话,你可不要拒绝!”这时薛绍也兴奋的跑进来再次道。

“没问题,你想住多久都行!”张纵也是大笑一声,心中对日后的生活也充满了期待。

房子翻修了,家中的家具也全都换成了新的,这些家具也是让木匠们按照张纵的要求打的,样式十分的新颖,甚至他还让人打造出一排木制的沙发,但却不是放在客厅,而是放在自己的书房里,方便他日后躺沙发上看书。

房子早就凉了几天了,完全可以住人了,所以在当天下午,张纵就把自己的行李从城阳长公主府搬了回来,毕竟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草窝,别人家再好,也不如自己家里舒服。

当然张纵之所以这么急着搬回来,还有另外一个原因,那就是李弘已经回来了,而且他已经与对方约好,要在今天晚上去芙蓉苑与对方见面。

月上树梢,当张纵听到墙对面传来三声击掌声时,这才将梯子竖在墙上,然后顺着梯子爬上墙头,墙边立着一个木制的高台,这是当初太平公主偷窥他家中时让人造的高台,现在倒是方便了张纵进出芙蓉苑。

说起太平公主,她在李治和武媚娘回京的同时,就被带回了皇宫里,虽然大唐的风气开放,公主也不像后世那么管教严格,但她想要再次出宫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这让张纵也松了口气,总算不用担心对方再缠着自己了。

张纵顺着高台的楼梯下来,只见李弘就笑呵呵的站在前面,看到他也不由得笑道:“没想到我刚离开一段时间,你就帮朝廷破了一件大案,这让我也十分好奇,你到底还有多少本事没有让我知道?”

“咳,我也只是提出一些建议而已,真正破案的还是骆宾王和周吾那些人。”张纵被李弘夸的有些不好意思,当下干咳一声道。

“你就不必谦虚了,我在洛阳就已经知道了事情经过,如果没有你的指点,恐怕骆宾王这个老才子就要倒霉了。”李弘再次一笑道,骆宾王虽然只是个小主薄,但在士林之中颇有才名,他当然也听说过。

李弘说着拉着张纵来到上次的凉亭中,桌子上的炭炉中也在烧着热水,旁边还放着各种茶具,随后李弘亲自给张纵沏了茶这才开口道:“这茶是南边送来的新茶,上次你叮嘱过后,我连茶都不敢喝了,等下你走的时候带走几块。”

“谢太子!”张纵也急忙道谢,虽然大唐的煮茶喜欢加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但如果只用茶饼的话,味道还是不错的。

“对了,难得你主动要求见我,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李弘这时也终于问起了正事,之前都是他主动找张纵,但这次却是张纵主动找他,所以他也猜到张纵肯定是有重要的事情。

“不错,我从三郎那里听说,刘仁轨刘大总管从辽东调回来了,薛老将军接替他掌管水军,辽东那边的大军正与新罗交战,现在却临阵换将,这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张纵犹豫了一下也说出了自己来见李弘的目的。

第六十九章 不能让新罗捡便宜

“你怎么忽然对辽东的事感兴趣了?”李弘听到张纵问起薛仁贵和刘仁轨的事,当即也微微一笑道。

“辽东现在已经进入一个关键时期,新罗野心勃勃的想要吞并原来百济和高句丽的故土,不断的在背后挑事,而且他们已经占领了一些领土,若是朝廷不给于痛击的话,恐怕辽东半岛都将尽丧于新罗之手!”张纵十分严肃的警告道。

据张纵所知,大唐虽然灭掉了高句丽与百济,但却留下新罗一家独大,而新罗狼子野心,一直想要向外扩张,甚至在他们看来,整个辽东半岛本应该都是他们的领土,而且他们最终也成功了,历史上刘仁轨被调回长安不久,整个辽东半岛都落入到新罗之手。

“区区一个新罗而已,没你想的那么严重,虽然刘仁轨被调了回来,但还有薛老将军坐镇,另外辽东军也十分的精锐,就算是无法进攻,防守还是没有任何问题的!”李弘却是毫不在意的轻笑一声道。

张纵看着对方脸上的表情,也终于明白了问题出在哪里,这些年大唐的国力如日中天,军队也几乎是战无不胜,这让所有唐人心中都产生了一种傲气,哪怕之前有大非川这样的教训,但依然无法让大部分人清醒过来,李弘就是其中的代表。

想到这里,张纵也不由得暗叹一声,随即就郑重的开口道:“太子您的话也许有些道理,可是薛老将军长于陆战,对水战根本没有任何的经验,连他自己都几次上书想要让朝廷另派他人,可是为何朝廷硬要让他掌管水军?”

看到张纵对辽东的事如此关心,李弘也终于坐直了身子,随后轻叹一声道:“其实我也不瞒你,刘仁轨被调回来,以及薛仁贵掌管水军,都是我向父亲建议的!”

“为何?”张纵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听到这里还是十分不解的问道,这些事情如此的不合理,实在不像是李弘能做出的事。

“刘仁轨身兼太子左庶子之职,对我也十分的支持,现在我的病情控制住了,同时也接手了许多的政务,身边需要一个得力的帮手,另外这个帮手还要能牵制一下宫中那边的人,遍观朝堂,也只有身有军功,而且又长于政务的刘仁轨最合适了!”

李弘终于把自己将刘仁轨调回来的原因讲了出来,之前武媚娘成立北门学士,已经成为朝堂上的一股势力,李弘的东宫属官虽然也不怕对方,但想要彻底的压倒北门学士,就必须有个重量级人物坐镇,所以他就选了刘仁轨。

“好吧,就算刘仁轨调回来有更重要的事,又为何让不懂水战的薛仁贵掌管水军?”张纵听后再次追问道。

“辽东半岛三面环海,所以水军反而比陆军更方便,当年太宗皇帝远征高句丽,就大肆扩建水军,为此甚至引起民间的不满,现在我大唐最大的水军就驻扎在辽军,比陆军的规模更大,战力更强,一支如此重要的军队,自然要掌握在信任的人手中,父皇与我都是同样的想法,所以才将此重任交给薛老将军。”

只见李弘说到这里顿了一下接着又道:“至于薛老将军不习水战,这也不是什么大问题,水军中还有其它的将领辅佐,而且朝廷暂时没有灭掉新罗的打算,所以只需要他们防守即可,再加上新罗国小力弱,想来也掀不起什么大风浪!”

“军中无小事,更何况更换军中主将这种大事,若我是新罗王,肯定会趁机大举进攻大唐的水军,只要攻破了水军,那么唐军必然士气尽丧,到时新罗一统辽东半岛也就易如反掌了!”张纵听到这里也是语重心长的再次道。

“这个……”李弘听到张纵的话也露出犹豫的表情,并不是他被张纵的话打动,而是他不知道该如何拒绝,因为他依然不相信新罗能打败大唐的军队。

“太子殿下,薛老将军在军中多年,对军队肯定了若指掌,连他都数次上书请求朝廷另派水军将领,显然他也猜到新罗将会有异动,而自己的能力也不足以胜任水军,若是朝廷不加以重视的话,那么太宗皇帝与天皇对辽东数十年的布局也将一朝尽毁啊!”张纵这时忽然站起来,然后郑重的向李弘行了一礼道。

这还是张纵第一次如此请求李弘,不仅仅是因为薛仁贵的个人命运,另外也是不想让大唐苦苦打下的辽东被新罗捡了便宜,说起来新罗人也真是一脉相承,从古至今都十分的让人恶心。

李弘听到这里也终于有些动摇,只见他沉思了好一会后,最终抬头看着张纵道:“这样吧,后天刘仁轨就要回到长安了,到时我再征求一下他的意见,若是他也觉得让薛仁贵掌管水军不妥的话,到时我会去劝说父皇另换他人!”

“谢太子,不过这件事越快越好,迟则生变!”张纵听到这里也终于松了口气,虽然李弘没有直接答应,但至少也听进去了,而只要刘仁轨那里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可以避免历史上辽东半岛丢失的悲剧。

“这个你放心,辽东那边暂时还没有什么异动,而我也会尽快给你一个答复!”李弘听后再次点头道,他既然答应了张纵,无论最后结果如何,他都会给张纵一个准确的答复。

“对了,你倒是来巧了,明天印刷的书籍就要大规模上市了,到时肯定会在士林之中掀起一阵狂潮,只是活字印刷明明是你的主意,但却无人知晓。”李弘这时忽然想到印刷书籍的事,于是再次开口笑道。

活字印刷虽然早在几个月前就试验成功了,但想要大规模的印刷书籍,却还是需要一些准备,其中最主要的就是油墨和纸张,纸张还好办一些,印刷用的纸张并没有什么太大的要求,关键就是油墨,虽然油墨早就制出来了,但用到的材料却需要从各地调集,再加上调配等都需要时间,所以才耽搁到现在。

“枨鬼案已经让我名满长安了,之前我住在三郎家里时,出门都是偷偷摸摸的,怕的就是被人认出来,所以有时候太出名反而不是什么好事。”

张纵听后却是摇头苦笑道,这几天他终于体会到后世那些大明星的苦恼了,幸好这两天枨鬼案的热度退却了不少,这让他也终于松了口气。

“哈哈,这点我从小就体会了,比如我和几个弟弟妹妹们,虽然贵为皇子公主,但其实也并不自由,从小长于深宫之中,走到哪都有人跟着,出一趟宫都十分不容易。”

李弘说到这里似乎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于是冲着张纵再次一笑道:“另外的听说在我离开的这段时间,太平给你带去不少的麻烦,说起太平虽然顽劣了一些,但她其实并没有什么恶意,希望你不要与她计较!”

“太子多虑了,我还不至于和一个孩子一般见识。”张纵十分大度的一笑,反正太平已经回宫了,以后也很难再出来,所以他也没必要再计较之前的事。

“那就好,其实太平挺喜欢你的,特别是你做出来的那个香水,更是被无数贵族女子追捧,可惜只有姑母和太平,另外还有那个胆小的宁儿得到过,其它人都是只闻其声,甚至连我的太子妃也多次向我提起香水。”李弘也知道张纵是个大度的人,不过提到香水也露出十分感兴趣的表情道。

“区区香水而已,若是太子妃喜欢的话,改日我制几瓶给太子送去,不过太子你自己最好别用!”看到李弘都开口了,张纵自然不好拒绝,但还是好心的提醒道。

“为何?”李弘听到自己不能用时,也露出好奇的神色。

“香水主要有两种材料,第一是从花朵中蒸馏出来的精油,第二则是高浓度的酒精!”

“酒精?听名字它难道与酒有关?”李弘听到这里也隐约猜到了什么。

“不错,酒精就是从酒水中蒸馏出来的酒中精华,太子你的病需要戒酒,更别说这种酒精了。”张纵解释道。

“原来如此,看来我日后需要注意的地方又多了一个!”李弘听到这里也是苦笑连连,为了他的身体,他已经吃了太多的苦了。

张纵也知道李弘不容易,但他也没有别的办法,毕竟李弘的病本来就注重平时的休养。这时他也想到另外一件事,于是从怀中取出李弘的药交给他道:“太子,这是你最近的药,不过还是那句话,这药治标不治本,太子能不用就不用!”

李弘也郑重的接过药点了点头,随后两又聊了一些事情,不过就在这时,李弘似乎是有意又似乎无意的忽然开口问道:“听说前段时间二弟请你到府上赴宴?”

“不错,雍王殿下是个十分热情的人,我也不好推辞,于是就和三郎一起去了,不过在酒宴上倒是认识了长安县的骆主薄,也正是通过他,才有后来枨鬼案的事。”张纵也没有隐瞒,十分大方的回答道。

“那你觉得二弟他这个人怎么样?”李弘忽然单刀直入的再次问道。

第七十一章 想哭就哭,想笑就笑

“让我猜猜,是公主让你来的吧?”看着门外的上官婉儿,张纵也不由得笑道。

上官婉儿闻声点头。

“是不是她的香水快用完了?”张纵再次开口问道。

“公子果然是天下第一聪明人,什么都瞒不过您!”上官婉儿再次点头微笑。

“好了,你就不要拍我的马屁了,进来再说吧!”张纵嘴上说着不要,但脸上还是露出十分受用的表情,当即请上官婉儿进来后,他也再次开口问道,“只有你自己来吗,怎么没看见马车?”

“公主不方便出宫,所以就派我出来了,马车停在了芙蓉苑,我知道公子喜欢清静,所以就一个人来了。”上官婉儿十分有条理的回答道。

张纵听后点了点头,随即忽然想到一个问题,于是再次开口问道:“你吃饭了没有?”

上官婉儿似乎也没想到张纵会问这个问题,当即愣了一下这才脸色一红摇头道:“没有,我也是刚到芙蓉苑就来见公子了,还没来得及吃饭。”

从皇宫到这里,就算乘着马车也要花上将近两个时辰,现在中午刚过,上官婉儿也是大清早就出了宫,路上根本没时间吃饭。

“刚好,我今天买的菜有点多,不如你在这里吃吧!”张纵笑着提议道,相逢即是有缘,他也是刚搬回来,虽然没打算办乔迁宴,但既然都已经款待过薛绍兄妹了,也不差一个上官婉儿。

“这……这怎么使得,公子不必麻烦,等下我回宫再吃就是了!”上官婉儿听到这里也立刻推辞道,她知道张纵这里没有下人,吃饭肯定也都是他自己做,想到要让张纵给自己做饭,让她也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你就不必和我客气了,想当年你祖父与我父亲同朝为官,也算是旧识,算起来你还是我的晚辈呢!”张纵却是大笑一声再次道,说着就带她去了厨房。

今天张纵买的菜有点多,中午根本没有用完,所以他处理干净后本打算晚上炒菜用,没想到现在上官婉儿来了,刚好用来招待她。

当下张纵升火重新炒菜,上官婉儿也默默的跟来厨房,站在一边看张纵干活,自从刚才张纵提到她祖父后,她就显得有些沉默,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咦?你不是太平身边的侍女吗,难道她又出宫了?”正在这时,本来在房间里的薛绍来到厨房,看到上官婉儿也露出惊讶的表情。

“公主的香水用完了,所以派婉儿来催我给她做香水。”张纵替上官婉儿解释道。

“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了,我娘的香水好像也快用完了,昨天她还和我提过香水的事。”薛绍听到这里也猛然一拍大腿道,如果不是上官婉儿来了,他差点忘了香水的事。

“那正好,现在天气凉爽了,正是花期,过两天咱们多做一些香水出来。”张纵也立即道,昨天他还答应要送给李弘一些香水,刚好一起做了。

薛绍听后也立刻点头,随即就再次开口问道:“对了,世兄你家里的笔墨在哪?我找了一下没找到,宁儿要用!”

“昨天一些行李没来得及打开,笔墨应该在我卧室桌子下面的那个箱子里,你自己去拿吧!”张纵忙着炒菜,也没问宁儿用笔墨做什么,直接开口回答道。

薛绍听后也立刻转身离开,张纵的动作也很快,不一会的功夫,两道热菜就炒好了,另外还有两道凉菜,以及今天蒸的大米又上锅热了一下,很快四个菜的午饭就送到了上官婉儿面前,毕竟她一个小女孩也吃不了多少。

“尝尝我的手艺如何,等下回去你就告诉公主,香水很快就能做好,到时你再来取就是了!”张纵将碗筷放到上官婉儿的面前再次招呼道。

“谢……谢公子!”上官婉儿将头垂的很低,声音也很轻柔,说完拿起碗筷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

但张纵却很快发现了异常,只见上官婉儿低垂的脸庞上有晶莹的水滴落下,甚至落到她的碗里,但她依然大口大口的往嘴里扒着饭。

“怎么哭了?”张纵看到这里也是吓了一跳,他可没有哄孩子的经验,特别是对方还是个半大的少女,他更是不知道该如何下手?

“公子……公子对我真好,除了我娘外,您是第二个愿意亲手做饭给我吃的人!”只见上官婉儿这时终于忍不住,忽然放下碗筷“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这下张纵更加手足无措,想劝又不知道该怎么劝?幸好上官婉儿哭了片刻就止住了悲声,随即就有些惊慌一边擦眼泪一边站起来向张纵行礼道:“让公子见到奴婢的丑样了,实在罪该万死,望公子恕罪!”

“我这里又不是皇宫,你想哭就哭,想笑就笑,不用和我道歉!”张纵看到对方紧张惊慌的模样,忽然没来由的有些心疼的道。

上官婉儿刚出生,就与母亲郑氏被配没掖廷宫为奴,她母亲又要干活又要养育她长大,想来肯定不容易,她们母女也不知道吃了多少苦才熬到现在?而且皇宫那种地方到处都是勾心斗角,上官婉儿之所以如此的聪明懂事,说不定都是被周围的环境逼的。

“谢……谢公子!”上官婉儿听到张纵的话再次鼻子一酸,再次哽咽的道,她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有人告诉她,她可以想哭就哭,想笑就笑,而在宫里时,她有时想哭却必须露出笑脸,有时想笑却要露出哭脸。

“快点吃吧,再不吃饭就凉了!”张纵这时再次将碗筷递给上官婉儿,而对方也乖巧的接过来,随后狼吞虎咽的把饭菜一扫而光。

“公子的厨艺真好,就算宫里的御厨也远不及你!”上官婉儿吃过饭打了个饱嗝,但这次她没有为自己的失态道歉,而是不好意思的向张纵一笑道。

“哈哈,我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别人这么夸我了,其实我倒是很好奇宫里御厨的手艺如何,可惜却没有机会品尝。”张纵听后也再次大笑一声道。

“其实宫里御厨的手艺还是不错的,但宫里有些贵人三餐不定,比如公主有时饿了就直接让尚食监送饭,而且必须要快,如果现做肯定来不及,所以御厨通常会多做些菜,然后放在热水里保温,可是这种菜时间久了,再好吃也变得温吞吞的,味道自然也差了许多。”上官婉儿对宫里的事情也是门清,当下为张纵讲解道。

张纵听后点了点头,这些事情他也是第一次听说,随即他又再次关心的问道:“公主的脾气不好,你在公主身边伺候,应该受过不少的委屈吧?”

张纵想到第一次见太平公主时,她就因为肥皂泡的事而斥责上官婉儿,最后还是自己于心不忍,于是答应替太平公主做肥皂泡,这才让上官婉儿逃过一劫。

听到张纵问起自己在宫中的生活,上官婉儿也露出沉默的表情,过了片刻这才低声道:“公主的脾气的确有些娇纵,但只要摸清了她的脾气,伺候起来就容易多了,只是偶尔还会受到些责罚。”

说到这里只见上官婉儿抬头看了张纵一眼,发现对方也很认真的在听,这才大胆的继续道:“真正的麻烦其实来自宫里的其它人,那些年长的宫女喜欢欺负人,而且与内侍们抱成一团排斥别人,同龄的宫女也都盯着公主贴身侍女的位置,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给使个绊子,明里暗里都要防着,母亲呆在掖庭宫日夜做工顾不上我,一切就只能靠自己了。”

上官婉儿说话的声音虽然轻,但张纵听完后却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虽然他没有去过皇宫,但也听说过皇宫中那种压抑扭曲的环境,上官婉儿从小在这种环境中长大,承受着远超她这个年龄的压力,要知道她比宁儿和太平也不过只大一岁,但却比两人要成熟的多。

想到这里,张纵也不由得叹了口气,随后看向上官婉儿叮嘱道:“若是日后你遇到什么困难就来找我,我能帮的一定不会拒绝,就算是帮不上你,你说出来总归比憋在心里要强得多!”

“谢公子!”上官婉儿听到这里眼圈一红,差点再次涌出眼泪,她长这么大,除了她母亲外,也是第一次感受到别人真诚的关心。

“咦,世兄你怎么把太平的侍女弄哭了?”就在这时,忽然只见薛宁儿拿着纸笔走进来,看到眼睛红红的上官婉儿也惊讶的问道。

上官婉儿看到有人进来,也急忙扭过脸擦掉眼泪,她是个要强的性子,除了张纵外,并不想让人看到自己软弱的一面。

“我刚才做菜时放多了胡椒,所以呛到了婉儿,宁儿你拿着纸笔做什么?”张纵也看出了上官婉儿要强的一面,于是胡乱找了个理由,随即转移话题道。

第七十二章 诉苦

“你要把我讲的故事全都记录下来?”张纵这时也瞪大眼睛,一脸不敢相信的看着薛宁儿道,他没想到对方拿着纸笔竟然是为了做这件事。

“对啊,世兄你搬回来了,晚上再也不能给我讲故事了,三哥的故事也越来越难听,所以还不如我白天来你这里,把你讲的故事记录下来,然后晚上拿出来看,我是不是很聪明?”薛宁儿最后十分得意的道,这个办法可是她自己想到的。

“那你写完了?”张纵听到这里也好奇的追问道。

“没有,有些情节我记不清了,所以想让世兄重新给我讲一遍,另外前面写的我也感觉有些不对,但却找不到原因?”薛宁儿说着把手中一叠厚厚的稿纸递到张纵的面前道。

张纵接过书稿,结果只看了一眼,就差点笑喷,文言文写的《楚留香传奇》看过没有?现在他手里拿的就是,薛宁儿这傻丫头直接把他的口语转化为文言文,也真亏这丫头花了那么多的心思,不过用文言文写的武侠小说怎么看都有些别扭。

“宁儿,你写的倒是挺好,不过像这种传奇小说,本来就是给普通人茶余饭后解闷用的,这些人绝大部分都没怎么读过书,甚至连字都不认识,所以咱们只需要用最直白的话将故事写下来就行了,用不着太过咬文嚼字。”张纵尽量用委婉的语气将自己的意思讲了出来。

“难怪我觉得怪怪的,原来是这个原因!”薛宁儿听到这里也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她虽然是个女子,但也和薛绍一样,平时都有专门的先生教她读书写字,所以在她的认知里,文章就是要以文言的形式来写。

其实别说薛宁儿了,就算是随便从读书人中拉出来一个来,他肯定也会以文言的形式来记录故事,好一些的顶多也是半文半白,也就像四大名著那种,直到后来的新文化运动,才让白话文取代了文言文。

“世兄,我来重写,但有些情节我记不清了,你来给我重讲一遍好不好?”薛宁儿很快就兴致勃勃的再次提议道。

看到薛宁儿如此有热情,张纵自然不忍心拒绝,于是一边讲一边让薛宁儿记录,发现她有哪些地方写错了,他也会及时指正。

旁边的上官婉儿本来想告辞离开,但是当张纵开始讲故事时,她却鬼使神差的坐了下来,然后静静的听着张纵口中那个奇幻瑰丽的故事世界,让她随着故事中的人物或喜或悲,这也是她第一次体会到如此奇妙的感觉。

张纵也早就发现上官婉儿在偷听自己讲故事,不过他也只是微微一笑并没有在意,甚至还刻意从头讲起,最后讲完了一个完整的剧情,薛宁儿也用自己一手漂亮的小楷将这段故事记录下来,只是写到最后她也累的手臂酸痛,都快抬不起来了。

这时上官婉儿也终于从故事情节中清醒过来,当即扭头看了看外面的天色,这让她立刻有些紧张的站起来向张纵告辞道:“时间不早了,奴婢告辞!”

“等一下,我帮你挑盆双色的蔷薇带回去,如果公主问起,你就说这是我特意给她准备的礼物!”张纵这时叫住有些慌张的上官婉儿道,他也看出上官婉儿担心在这里呆的太久,回去后会被太平公主责罚,所以才特意帮她找了个理由。

上官婉儿也是聪明绝顶,听到张纵的话也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当即也再次感激的点了点头,随后张纵带她来到院子里,挑了两盆自己今天刚嫁接的双色蔷薇,并且告诉她养护的方法,以他的经验,这两盆蔷薇应该很快就能成活。

上官婉儿抱着两个花盆离开了,薛宁儿已经累的写不下去了,毛笔字虽然好看,但就是太容易累,因为写字毛笔字时,要求手腕悬空,这可十分考验人的臂力,据说书圣王羲之的右臂比左臂粗上好几圈,就是练字练出来的,薛宁儿显然没有书圣的臂力,这时也揉着手臂叫苦。

薛绍这时也不知道从哪里钻了出来,这时也正在给妹妹敲着手臂,不过眼睛也一直往宁儿记录的书稿上瞟,看样子他也对这些书稿十分的喜欢。

“刚才记录书稿的时候你偷偷溜了,现在宁儿写好了你再跑回来,这些书稿可没你的份!”张纵一眼就看穿了薛绍的用心,当即直接开口道,薛绍刚才不出现,其实就是怕让他替薛宁儿写字。

“世兄你还说我,为什么你不亲自来写?”薛绍也十分不服气的反问道。

“我的那手破字你难道没见过吗,就算你杀了我,我也写不出像宁儿这么漂亮的小楷!”张纵白了一眼薛绍反驳道,他这段时间虽然一直坚持练字,但他书法方面好像真的没什么天赋,练了这么久也只能说能看,至于用毛笔写大字或小字,对他来说简直是难比登天。

“三哥你又偷懒,上次母亲让你抄十遍《劝学》,结果你只抄了八遍,还撒谎说抄完了,后来被母亲发现,把你的手都打肿了,现在竟然还不知道悔改!”薛宁儿这时也气鼓鼓的向薛绍发难道。

“我……我才是你的哥哥啊,你怎么帮着外人?”薛绍一脸痛心疾首的道,他发现自己这个妹妹养废了,小小年纪就已经开始偏向外人,难怪别人都说女生外相。

“我……我是帮理不帮亲,而且世兄帮我讲故事已经很累了!”薛宁儿也为自己辩解道。

双拳难敌四手,薛绍也十分明智的认输,不过对于薛宁儿抄写的书稿,他也十分的眼馋。晚上不光薛宁儿感觉无聊,他有时也感觉无聊,如果每天晚上能看着张纵的这些故事入睡,想想都让人激动。

不过薛宁儿可不会把自己辛苦记录下来的书稿轻易送给别人,最后薛绍也央求了好久,而且还拿出一些条件交换,这才让薛宁儿同意回去后让薛绍抄写一遍。不过以张纵对薛绍的了解,他肯定不会亲自动手,而是会吩咐府中的人帮他抄写。

送走了薛绍兄妹,张纵又把家里布置了一下,昨天刚搬来他就去见李弘,今天又忙了一天,所以许多搬回来的行李都没来得及打开,现在终于有时间重新布置了。

等到家里布置完毕,张纵看着焕然一新的家也露出满意的笑容,不过唯一美不足的是,他书房的书架上还是空荡荡的,李弘说印刷的书籍马上就要大规模上市出售了,到时自己也要找个时间去买一些,哪怕不看也能做为装饰品。

“咦?我什么时候堕落到李茂那个混蛋同一档次了?”张纵忽然想到城外庄园书房里的那一架子从来没看过的书籍,当时自己还嘲笑过李茂,没想到现在自己也要做同样的事。

“算了,堕落就堕落吧,不过以后宁儿如果把武侠小说都写出来,倒是可以印刷一批放到房间里,闲暇时翻上几页……啧啧~”张纵想到日后的美好生活,当即也露出几分惬意的笑容。

第二天张纵醒来,继续忙着花圃里的事,现在天气慢慢的凉爽起来,花圃里的生意也要再次开张,虽然他已经不缺钱了,但人活着总要找点事情做,否则一直闲着会让人慢慢的废掉的。

不过就在张纵正忙着的时候,忽然又听到有人敲门,他本为薛绍和薛宁儿又来了,毕竟昨天薛宁儿说过,今天可能还会来继续记录张纵讲的故事。

只是当张纵打开院门时,却意外的发现门外站的并不是薛绍兄妹,而是数日不见的骆宾王。

“观光兄你怎么有空来了?”张纵看到对方也立刻笑道,同时也有些意外,因为枨鬼案虽然破了,但案子的收尾,以及县衙日常的运转,都需要骆宾王去主持,所以他也知道对方很忙,根本没想到对方会登门拜访。

“听说张兄你乔迁新家,所以我就带了些酒菜登门,也算是为张兄你庆祝一下吧!”只见骆宾王这时提了提手中的食盒笑道。

“快快请进!”张纵这时也急忙请对方进来,随后就笑着解释道,“其实也算不得乔迁,只是将家里翻修了一遍,观光你衙门里的事忙完了?”

听到张纵提到衙门,骆宾王也是脸色一变,随即只见他长叹一声,神情也有些颓丧的道:“不瞒张兄,这次我不请自来,一是为了祝贺张兄你搬回新家,二来其实是向你诉苦的!”

“诉苦?这从何说起?”张纵听到这里也愣住了,骆宾王破获了枨鬼案,虽然有自己的帮助,但主要的功劳还是他的,以这件案子的影响,骆宾王就算不立即升官,也会被记入政绩,日后很容易得到提拔,为何会突然跑来向自己诉苦?

第七十三章 小巫见大巫

“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徒!”骆宾王一边喝酒一边大骂着自己的顶头上司,也就是那位长安县的县令。

枨鬼案的前几起案子都发生在长安县境内,所以主要由长安县负责,但因为三年都没有破案,再加上案件的影响恶劣,所以上头给长安县的压力也是极大,比如那位长安县令三天两头就会被上头训斥一番,甚至连主管办案的县尉都辞官不做了,最后连县令都病倒了,结果整个案子和压力全都落到了骆宾王身上。

只是让骆宾王万万没想到的是,长安县令其实根本没病,而是为了逃避责任而装病,更让人没想到的是,就在他破案之后,长安县令的“病”立刻好了,随即就接手了案子的后继,而且还厚颜无耻的把主要功劳都揽到他的身上,出力最多的骆宾王反而只落得个辅助的功劳。

张纵这时也一边给对方倒酒一边开口安慰,他也没想到骆宾王这么倒霉,竟然遇到这么一个上司,不过最后他也开口提议道:“观光兄,我看雍王对你倒是挺看重的,难道你就不能通雍王告那个县令一状吗?”

“没用,那个姓吕的家伙老奸巨猾,早就把事情想周全了,他本来就是县令,接管县中事务也是他的份内之事,而且他也并没有完全否定我的功劳,可以说这件事他做的极其巧妙,让人抓不住他的任何把柄!”骆宾王再次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无奈的道。

张纵一听也明白过来,正所谓官大一级压死人,人家利用自己的职务之便打压下属,这种事很难去找证据,所以骆宾王这个亏也是吃定了。

骆宾王连喝了半坛子闷酒,这时也有了几分醉意,当下把杯子往桌子上重重一拍怒道:“若是换我以前的性子,肯定忍不下这口气,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的事,我以前也不是没干过,可惜自从成亲生子后,我这胆子却越来越小,快意恩仇的事也只能在脑子里想想喽!”

骆宾王说到这里直接拿起酒坛子,然后仰头灌进去大半,最后还是张纵把酒坛抢了过来,不过这时骆宾王也已经喝的满脸陀红,喷出的酒气都能把人熏倒。

“张兄,我真是羡慕你啊,你年轻,而且还没有成亲,不用受家庭的拖累,自己一个人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不像我,做什么事都要考虑再三,有时候受了气,也只能悄悄的咽下去,这种日子简直太憋屈……太憋屈了!”

骆宾王真的醉了,说到最后更是摇摇晃晃的想要站起来,但却被张纵直接按到椅子上,他怕对方一个不小心就会摔倒。

不过就算骆宾王坐回位子上,嘴里依然嘟嘟囔囔的说个不停,喝醉的人好像都有这个毛病,那就是来来回回的说一些车轱辘话,骆宾王这些醉话的意思就是劝张纵不要成亲,否则日后一定会后悔之类的。

其实骆宾王结婚也很晚,据他说,他是在四十多岁时,才遇到了自己现在的妻子,对方并不是什么名门望族,而是一个私塾先生的女儿,比他小二十多岁,但对方却十分倾慕他的才华,于是两人成亲后,骆宾王也找门路调到长安定居,现在他最小的孩子甚至还不会走路。

听着骆宾王的这些酒后呓语,张纵也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没想到日后名满天下的骆宾王,竟然在婚姻上有如此的苦恼。

至于骆宾王建议张纵不要成亲这件事,他也只是持保留意见,上辈子张纵活到三十多岁,同样也没有结婚,当然主要是前世压力太大,孩子的房子、教育、医疗等成本极高,导致许多像张纵一样的年轻人根本不敢结婚。

“现在倒是没什么压力,不过成亲这种事……还是随缘吧!”张纵最后低声自语道,按说以他的年纪,在大唐这个年代早就应该考虑成亲的事了,但也不知道为何,他却依然没有成亲的想法。

就在这时,忽然只见院门外又有一人前来,因为刚才骆宾王来了,所以院门一直打开着,只见这人来到门前并没有直接进来,而是站在门口敲了敲门,随后高声问道:“请问张纵可在家中?”

张纵听到声音也站了起来,他和骆宾王本来就没去客厅,而是在院子里的小亭里喝酒,刚才有花草的遮挡,现在他站起来后,也一眼看清了来人。

只见门外来人竟然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年纪比骆宾王还要大,估计最少也得六七十岁,但却精神健硕,两只大眼炯炯有神,丝毫没有老年人的混浊与黯淡,身材高瘦、面容坚毅,脸上的皱纹也不多,这时也在上下打量着张纵。

“在下正是张纵,不知老丈找我有什么事?”张纵看老者气度不凡,当即也上前行礼道。

“不错不错,年纪轻轻就胸有韬略,的确不愧是太子口中的少年英才!”只见这个老者打量过张纵后,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道。

听到对方提到李弘,又想到前天李弘曾经提到过的一个人,这让张纵也忽然猜到了对方的身份,当即惊讶的看向对方,过了片刻这才试探的问道:“老丈可是姓刘?”

“不错,老夫正是刘仁轨,想必太子已经和你说过我今天回来的事!”老者也毫不遮掩的直接道明了自己的身份,他正是在白江口大败倭国与百济水师联军的刘仁轨!

“拜见左相!”张纵看到对方承认身份,当即也向对方行礼道。

这次刘仁轨被调回长安,直接被朝廷任命为尚书左仆射、兼太子宾客,尚书省分设左右仆射,其实就是宰相,所以一般称左仆射为左相,右仆射为右相。

“不必多礼,我也是刚从太子那里出来,他对你也是赞不绝口,我也听说过你献上林邑稻的事,没想到小小年纪,就为朝廷立下如此功劳,实在是难得啊!”刘仁轨这时也颇为感慨的看着张纵道。

刘仁轨一生起起伏伏,特别是前半生十分坎坷,直到六十多岁才在白江口一举大败倭军,这才正式进入朝堂,从而得到了重用,所以当他看到张纵年纪轻轻就能立下如此多的功劳,而且还受到李弘的重视后,也忍不住前来见一见张纵。

“左相谬赞了,在下也只不过机缘巧合知道了一些事情,远不及左相立下的赫赫战功!”张纵也立刻谦虚的道,他也是真心佩服刘仁轨,毕竟他的功劳大都只是取巧,而刘仁轨却是实打实的军功,掺不得半点水分。

当下张纵请刘仁轨进来,不过他心中还是有些怪李弘,因为对方根本没有和他商量一下,就直接把自己的事告诉了刘仁轨,这让他也没有丝毫的准备,甚至他现在都不知道刘仁轨到底知道多少自己的事?

不过张纵想着自己的心事,却忘了家里还有一个醉鬼,刘仁轨进到家里,醉醺醺的骆宾王却有些不愿意了,当即站起来指着刘仁轨质问道:“你……咯~,你是何人,为何败坏我与张兄的酒兴?”

张纵看到这里也是暗自苦笑,当即向刘仁轨解释道:“这是我的朋友,今日心情不好就跑来找我喝酒,望左相不要怪罪!”

刘仁轨看着骆宾王醉醺醺的样子也是一皱眉,但也没有说什么,不过骆宾王反而不愿意了,当即指着刘仁轨再次怒道:“原来你姓左,旁门左道的左,一听就不是什么好人,速速离去,否则落到本官手里,定要让你好看!”

我不是好人?刘仁轨听到这里也气的差点骂人,也幸亏他的涵养极好,当即脸色一沉质问道:“你是何人,我倒是想看看你怎么让我好看?”

“别别别!他只是喝醉了,左相你不要和他一般见识!”张纵看到事情要闹大,当即上前想要拦住骆宾王,毕竟他已经够倒霉了,没必要再得罪刚回京就位极人臣的刘仁轨。

然而张纵紧赶慢赶还是没能拦住,只见骆宾王双手叉腰半仰着脸,以一种十分蔑视的姿态对着刘仁轨大声道:“听好了,本官长安县主薄骆宾王,前段时间的枨鬼案听说了没有,那就是本官一手破的,当然也多亏了张兄的指点!”

第七十四章 我只是懒而已

骆宾王喝醉了也没有忘记介绍张纵在枨鬼案上的功劳,这让张纵也颇为感动,但同时他更多的是感觉无语:你一个小小的主薄冲着一位宰相叫嚣,而且直接说出自己的名字和职位,这不是作死是什么?

“长安县主薄,好大的威风,不过枨鬼案我倒是知道,没想到竟然被你破了!”刘仁轨听到这里也露出惊讶的表情,同时也第一次正眼打量起骆宾王,要知道他当初在长安时,枨鬼案就已经闹的满城风雨了,现在三年过去了,这个大案也终于破了。

“怕了吧,骆某人可是……”骆宾王本来想再说什么,但这时张纵也终于赶到他近前,当即一把将他拉回桌子,结果对方还老大不愿意,只是这时他的酒劲上涌,当下嘟嘟囔囔的又说了一通听不清楚的话,最后竟然直接趴在桌子上睡了。

看到骆宾王睡了,张纵也终于松了口气,随即站起来向刘仁轨尴尬的一笑道:“观光兄心情不好,所以跑来找我喝闷酒,刚才他言语中多有得罪,还望左相不要怪罪!”

“他破了如此奇案,正是春风得意之时,怎么会心情不好?”刘仁轨脸色平静的反问道,让人看不出他到底有没有生气。

“这个……”张纵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决定实话实说,“左相有所不知,之前因为枨鬼案,长安县的压力巨大,连县尉都辞官回乡了,县令更是装病不出,所有压力都落到观光兄身上,前几天他好不容易才破了枨鬼案,但那位装病的县令却直接跳出来抢了他的功劳,偏偏观光兄又没有任何办法,所以才跑来找我喝闷酒。”

“官大一级压死人,这么多年了,大唐的官场竟然还是老样子!”出人意料的是,刘仁轨听后丝毫没有动怒,表情依然十分的淡定,似乎并不打算管这件事,这让张纵也有些失望。

当下张纵将骆宾王背到客房,随后这才请刘仁轨进到客厅,只见对方这时品了口茶开口道:“太子把你的事告诉老夫了,你年纪轻轻就有如此大才,正是入仕报效朝廷之时,就算有你父亲的事,也不必太过于拘泥,只要你愿意,老夫立刻亲自向朝廷举荐于你,想必陛下肯定也会酌情给你开一个特例的!”

张纵听到这里也是一愣,听刘仁轨话中的意思,他似乎不知道自己与李弘有过三年的约定,难道说李弘并没有把自己的事全都告诉他?

想到这里,张纵当即出言试探道:“多谢左相的看重,不过我之所以不愿意为官,除了父亲的事外,最重要的还是我觉得自己太过年轻,恐怕进入官场也难以有什么做为,所以还不如趁着这几年好好读书、增长见识,等到三年后再决定是否出仕!”

张纵在提到“三年”这个词时,特意加重了语气,想看看刘仁轨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不过刘仁轨却并没有任何异常,反而再次开口劝道:“这个想法倒也有些道理,不过我觉得你还是早点进入官场锻炼一下,没有人天生就会做官,时间久了,你自然能学到不少的东西。”

张纵看到这里也是松了口气,看来李弘并没有把自己所有的事情都告诉刘仁轨,估计他只是告诉刘仁轨,自己帮他做了许多事,比如印刷术、以及薛仁贵的事等等,另外再加上张纵献上林邑稻的功劳,所以才让刘仁轨对自己产生了兴趣。

“左相的话我会慎重考虑了,不过这次左相既然见过太子,不知太子有没有提到辽东的局势?”张纵不想再讨论自己出仕的问题,于是开口转移话题道。

刘仁轨这时也露出失望的表情,不过他还是开口回答道:“太子已经询问过关于辽东的布局,我也劝说太子由精通水战的杜爽统率水军,至于薛仁贵,还是让他去买肖城掌管步骑两军更加合适。”

张纵听到这里也不由得长出了口气,杜爽这位将军他倒是听说过,此人曾经是刘仁轨的老部下,当年白江口之战时,他就指挥着一支船队杀透倭军水军,后来甚至还与刘仁轨一同被李治召见,想来这个人在水军中肯定比薛仁贵发挥更大的作用。

“张纵,我其实对你很好奇,你对太子提出那么多有用的建议,比如印刷术的出现,它不仅仅能够让书籍更加便宜,同时也能改变士族垄断教育的局面,可是这么大的功劳,你却说送就送了,而且太子对你如此信任,你却又不愿意出仕为官,那你到底有什么打算?”

刘仁轨忽然再次把话题转了过来,十分突然的向张纵发难道,他可不会那么轻易的放弃。

张纵听到这里也无奈苦笑,能在史书上留下姓名的人果然都不是好类型的,特别是眼前这个刘仁轨,不但喜怒不形于色,而且还喜欢打破沙锅问到底,今天自己不给他一个满意的答复,恐怕对方是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

想到这里,张纵忽然长叹了口气,随后目光直视着对方道:“左相是想听假话还是真话?”

“假话怎么讲,真话又怎么讲?”刘仁轨再次露出感兴趣的表情问道。

“若是左相想听假话,那我会说自己视功名利禄如浮云,什么封侯拜相都不被我放在眼里。如果左相想听真话的话……”

张纵说到这里猛然一顿,随后看着刘仁轨无奈一笑道:“真话就是我这个人太懒了,人生区区数十年,纵观古今,也不过弹指一挥间,想我张纵刚到束发之年,正是人生中最美好的时光,有太多的事情等着我去做,岂能将大好年华消磨于案牍之间?”

张纵说到最后也意气风发的站了起来,他知道在刘仁轨面前说谎根本不可能骗过对方,所以他也直接说了实话,这些也都是他的真实想法,前世他人生中最美好的时光,却全都忙于准备迎接那场残酷的人生分界线,根本没有精力想其它事,而这一世他想弥补这个遗憾。

刘仁轨听到这里也满脸惊讶的打量着张纵,他相信自己的眼睛,特别是像张纵这种年轻人,他几乎可以一眼看穿对方,虽然张纵相比一般的年轻人要复杂的多,但是当张纵说出上面的话时,他的眼睛和直觉都告诉他,对方的确没有说谎。

“少年人能有你这样豁达的心境,的确十分少见!”只见刘仁轨沉默了许久,最后终于缓缓的开口道。

刘仁轨今年已经七十有余,早就看透了世事,对于张纵的想法,他甚至只感觉到羡慕,想他当年年少时,满脑子都是功名利禄,直到后来他到了知天命之年,才有了张纵这么豁达的心境。

“左相不必夸我,我其实只是懒而已。”张纵再次强调道,两世为人,看淡名利这也算是对他最大的影响了。

“不过你既然不想入入仕,又为何……为何刻意接近太子,不要说你献上硝石制冰,以及印刷之法都只是为国为民!”刘仁轨再次好奇的追问道,甚至直接堵死了张纵说谎的机会。

不过张纵既然都坦白了,也没打算在这件事上再说谎,只见他双手一摊再次无奈的道:“我记得左相年轻时家境贫寒,肯定十分清楚普通人的无奈与苦楚,之前一个小小的牙人,以及一个芙蓉苑的监史,就差点逼得我在走投无路,父亲留下的这个小小花圃都无法保住,我不想欺负人,但也不想被人欺负,所以只能借助一些外力自保!”

“可是以你的聪慧,难道不知道在太子身边更加危险,随时都可能卷入到朝堂上的漩涡之中,到时可就不是家产这些身外物,而是自己的身家性命了?”刘仁轨再次步步紧逼道。

“知道啊,所以我才不愿意为官,正所谓人在朝堂,身不由已,就像左相您一样,前几年不是已经辞官归乡,可后来为什么又再次出仕呢?”张纵再次坦然的道。

刘仁轨在几年前得了一场大病,为此辞官回乡,但是等到他病一好,却很快就再次为官,所以张纵才说出“人在朝堂,身不由已”的话,正是拿刘仁轨自己做例子。

刘仁轨听后也露出沉默的表情,想他这大半辈子,大半时间都是在官场上浮沉,曾经最落魄时,甚至是被当做囚徒流放军中,也正是那次流放,才让他抓住机会,一举在白江口打败倭军,从此在官场上平步青云,直到现在位极人臣,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也时常感觉身不由已,哪怕想退下来休息一下都不行。

看到刘仁轨不说话,张纵犹豫了一下再次开口道:“人只要活在这世上,就逃不过这世间的纠葛恩怨,太子如此,左相如此,小民张纵也是如此,我们谁也无法彻底掌控自己的命运,但只要条件允许,我还是希望给自己创造一个更好的条件,做一些自己感兴趣的事,望左相明察!”

张纵说完这些话后,也是闭口不言,该说的话他都已经说完了,虽然有所保留,但也都是实话,至于信不信就看刘仁轨自己了。

第七十五章 让我死了算了

刘仁轨沉默了许久后,忽然再次仔细的打量了张纵几遍,最后这才十分认真的道:“你实在不像是一个少年人!”

“是吗?也许我外表是个少年,但这副皮囊之下却是一个饱经沧桑的灵魂。”张纵故意说了实话,当然了,只要刘仁轨不疯,肯定不会相信他的话。

“有些人天生早慧,想必你就是其中之一,不过我也更加好奇,若是日后你进入官场,到底能走到什么地步?”刘仁轨忽然再次一笑道,自从见到张纵后,他发现自己对张纵的兴趣也更加浓厚了,难怪太子对他的评价那么高。

“那可能要让左相等几年了,至少也要等我玩够了再说。”张纵也再次一笑道,现在他也更加肯定,李弘的确没把自己的事情全都告诉刘仁轨,甚至对方可能都不知道,李弘的病全都要靠自己的药来控制,因为这是李弘最大的秘密。

正事谈完了,刘仁轨这时也起身告辞,张纵也亲自相送,不过就在两人走出大门前时,刘仁轨却忽然又停下脚步,然后扭头向张纵问道:“张纵,你对朝堂上现在的局面有什么看法?”

“这种事左相怎么问我这么一个局外人,您肯定比任何人都清楚!”张纵却是微微一笑不肯正面回答。

“有时候身处局外,反而看的更清楚一些,而且你既然已经参与了这场争斗,难道还想脱身离开吗?”刘仁轨话中也似有所指的再次道。

张纵听后也十分无奈,最后只得开口道:“表面上看,现在的朝堂十分平静,但其实却是暗流涌动,最根本的原因就是有人有野心,而太子又不能坐视,不过只要太子的身体没问题,最终的赢家肯定是太子!”

“你这话说了相当没说!”刘仁轨对张纵的回答并不太满意,随即再次开口道,“太子的病情虽然好转了,但谁也不知道是否会有复发的一天,所以朝堂上不少人还是心存疑虑,而只要这种疑虑存在,太子最大的隐患就不能消除。”

刘仁轨的话的确很有道理,毕竟别人并不像张纵这么清楚李弘的病情,所以他们心存疑虑也很正常,这也就给了武媚娘操作的空间,从而能够拉拢一批大臣为她所用。

“这就没有办法了,想要证明太子的病情不会复发,就只能靠时间了,只要几年之内太子无事,大臣们的疑虑自然也就消失了。”张纵想了想最后再次道,哪怕现在把李弘真正的病情公布出来,恐怕也不会有多少人相信,所以还不如把这些都交给时间。

“如果只是坐等,那也太被动了,其实对于两宫来说,最重要的还是陛下的态度,相比之下,太子虽然是陛下的长子,但却不能常伴陛下左右,这点是太子的劣势,所以对于太子来说,必须要有一个能够影响陛下态度的人站在太子这边,而这个人……”

刘仁轨说到最后没有再说下去,因为他知道张纵明白他说的是谁。对此张纵也是无奈的一笑,上次李弘就请自己做说客,去说服城阳长公主站在他这边,本来他都已经说动了长公主,但后来因为李弘的身体好转,朝中的风向大变,结果城阳长公主反而不好意思与李弘缓和关系,结果这件事就这么耽误下来了。

“我明白左相的意思,上次太子也和我提过这件事,我也一直记在心上,不过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再加上长公主又是个十分重感情的人,所以这并不是一两天就能办到的,还望太子与左相耐心等待。”张纵开口解释道。

刘仁轨听后也点了点头,以他的阅历,当然知道想要说服城阳长公主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之所以说这些,也不过是想给张纵提个醒,让他知道城阳长公主的重要性,而且现在看来,也没有人比张纵更适合做这件事了。

“日后你若是遇到什么事情,而且又不方便见太子的话,可以去找我,不必与我客气!”最后刘仁轨走的时候,给张纵留下这么一句话,张纵闻言也连声称是,有刘仁轨这句话,他日后也就多了一层保障。

送走了刘仁轨后,张纵转身回到房间,随即长长的出了口气,之前刘仁轨刚来时,他还以为李弘把自己的所有事都告诉了对方,结果后来才证明是虚惊一场。

不过就算李弘没有全说,但刘仁轨还是知道了不少自己的事,比如自己和李弘走的很近,而且还在背后给李弘出了不少的主意,这些事除了张纵和李弘这两个当事人外,也只有薛绍知道一些,现在多了一个刘仁轨,不过以刘仁轨的身份,想必不会宣扬出去。

黄昏时分,在客房里睡了大半天的骆宾王也终于醒了,只见他捂着脑袋来到客厅,看到张纵没有开口,而是拿起桌子上的茶壶灌了一肚子茶水,这才感觉好受了一些。

“观光兄你终于醒了,心情好些了吗?”正在练字的张纵也抬头笑道。

“心情好了,但脑袋却痛的难受,人上了年纪,身体真是一天不如一天,想当年我年轻时,醉上三天三夜只要睡上一觉,照样是生龙活虎!”骆宾王放下茶壶晃了晃涨痛的脑袋道。

“咦?对了,我记得之前你这里好像有客人,我还和对方吵了一架?”骆宾王忽然想起自己昏睡前的情况,当下也四处张望,看样子是想找那位和自己吵架的客人。

“不是吵架,而是你骂了别人,人家可没有和你争吵!”张纵无奈的一笑纠正道,喝醉的人本来就没办法用常理猜度,所以他也不能怪骆宾王无礼。

“我骂人了?糟糕!”骆宾王听到这里也颇为后悔,毕竟他平时并不是仗势欺人的人。

“对了,我好像记得对方姓左,他在哪里,我去给他道个歉?”骆宾王再次开口询问道,这时他倒是十分知书达理,丝毫没有之前醉酒时的狂态。

“他不姓左,他姓刘!”张纵有些无语的道,同时也在犹豫着要不要把刘仁轨的名字告诉对方。

“姓刘?那你为什么叫他左……左……”说到这里骆宾王似乎想到了什么,脸色也忽然一下子变得煞白,语气也变得有些喃喃的道,“左……左相,姓……姓刘……刘……刘仁轨?”

刘仁轨被加封尚书左仆射的事早就传遍了官场,只可惜之前骆宾王喝醉了,根本没想到左相其实是官职,直到这时才终于反应过来。

张纵这时也微微点头,证实了骆宾王的猜测,这让骆宾王的脸色惨白,没有一丝的血色,特别是想到自己好像骂了对方一顿,更让他身子一晃差点摔倒,幸好张纵一个箭步上前扶住了他。

“张……张兄,你没有告诉左相我的名字吧?”骆宾王抓住最后一点希望向张纵问道,如果刘仁轨不知道他的名字还好,反正他也不知道自己谁,而且以他的职位,也几乎不可能见到刘仁轨这种大人物。

“我当然没有!”

张纵的回答也让骆宾王长出了口气,但随即张纵就再次道:“但你自己说了,而且不但说了自己的名字,连官职和破了枨鬼案的事都一并说了!”

“苍天啊!你让我死了算了!”骆宾王闻言惨叫一声,满脸都是生无可恋的表情!

第七十六章 老家伙太阴了

“张兄你为什么不拦着我?”骆宾王一脸懊恼的向张纵道,他来张纵这里本来是想诉苦的,结果苦倒是诉了,但却做梦也没想到惹来更大的麻烦。

“我拦了,但根本拦不住,也幸亏最后我把你拉了回去,否则你肯定说的更难听。”张纵也无奈的一摊手道。

“那我都说了什么?”骆宾王似乎觉得自己还可以抢救一下。

“其实你也没说什么,只是以为左相是他的名字,所以就说他姓旁门左道的左,肯定不是什么好人。”张纵实话实说道,他可一点也没有添油加醋。

“完了,我明天就去告老还乡,以后若有机会,张兄你别忘了去婺州探望我!”骆宾听后一捂脸,他现在恨不得给自己几个大嘴巴。

“没那么严重,正所谓宰相肚里能撑船,我觉得左相不会把这种小事放在心上。”张纵当即劝慰道,不过话虽如此,但他也不知道刘仁轨会不会真的不放在心上,毕竟对方喜怒不形于色,之前聊天时,张纵也根本猜不透对方的想法。

“张兄你有所不知,左相……左相他是出了名的睚眦必报,据说当年他在阵仓担任县尉时,一个折冲校尉骄纵违法,而且还当面折辱于他,结果他竟然让人把这个校尉给打死了,这件事连太宗皇帝都惊动了,不过太宗皇帝觉得他有胆识,并没有责罚他,反而升他做了县丞。”

骆宾王苦着脸道,自己和那个校尉一样,都是当面折辱刘仁轨,所以他几乎可以预见自己未来的结局了,为了保命,还是三十六计走为上,所以他已经在心中打定主意,尽快辞官回老家!

“这个……你是喝醉了,而且又没有违法,哪怕是宰相也不能无缘无故的拿你怎么样吧?”张纵犹豫了一下再次劝说道。

“就算如此,但他是宰相,哪怕只是给我一点小鞋穿,恐怕我这个小小的主薄就要吃不了兜着走,这个官是做不成了,与其最后灰溜溜的被人赶走,还不如光棍一点,自己走算了!”

骆宾王心灰意冷的再次道,其实在这次功劳被抢后,他对官场就有些灰心,现在又发生了刘仁轨的事,更让他坚定了辞官的心思。

张纵这下也不知道该怎么劝了?

“对了,左相怎么会来张兄你这里,我记得他应该是刚刚回京吧?”骆宾王这时忽然想到一个关键的问题,当即抬起头看向张纵追问道,毕竟像刘仁轨这样的高官,平时他也难得一见,就算是想得罪也见不到对方。

“这个……左相是来我这里买花的,他可能是去见太子,路过我这里所以就进来了。”张纵很快想了一个十分合理的解释道。

“买花?没听说左相还有种花养草的爱好啊?”骆宾王听到这里先是一愣,随即又苦着脸道,“这么巧合的事都能让我遇到,看来老天也不想让我在官场再厮混下去,我还是回老家买上几亩薄田,安心养老吧!”

骆宾王说完向张纵拱手告辞,然后垂头丧气的转身离开了,张纵想要开口劝说,但张了张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最后只能默默的送对方离开。

当天晚上,张纵吃过晚饭正在练字,虽然他在毛笔字上没什么天赋,但也不能放弃治疗,不过就在他写累了正想休息,却忽然听到窗外有人击掌,这是李弘与他约定的暗号,于是他放下笔来到院子里,结果一眼就看到了墙头的李弘。

“这种感觉真不错,难怪太平喜欢站在这里!”只见李弘这时一脸新鲜感的四下张望,看到张纵也立刻笑道。

张纵听到这里也有些无语,李弘和太平真不愧是亲兄妹,竟然都有趴墙头的爱好,也幸亏没有其它人看见,否则他这个贤明太子的形象恐怕就要保不住了。

“左相今天是不是来见你了?”李弘左右张望了片刻,随后这才向张纵问道。

“嗯,太子为何把我的事情告诉左相?”张纵点了点头,随后也直接问道。李弘不经他的同意就泄露自己的事,虽然没有把所有事情都告诉刘仁轨,但张纵心中还是有些不快。

“把你的事告诉左相?”没想到李弘听到张纵的话却一愣,随即满脸不解的问道,“我并没有告诉左相什么啊,只不过他问起林邑稻的事,所以我就把你的事讲给他听,但也只说了硝石制冰和香皂这些事,然后将你夸奖了一番,至于印刷术的事连提都没提。”

“什么?太子你真的什么都没说?”张纵听到这里也是大吃一惊的追问道。

“这么重要的事,我怎么会轻易告诉别人,不过……”李弘说到这里忽然迟疑了一下,随后苦笑一声这才接着道,“不过说到薛仁贵的事时,我有句话却不小心说漏嘴提到了你的名字,不过我当时急忙补救,用话语遮挡了过去,当时他也没有追问,我后来就再也没提过你的名字!”

“糟糕,这个老家伙简直太阴了,我上当了!”张纵听到这里也是气的一拍大腿,他中了刘仁轨的“诈”术了,用后世的话说,就是“语言陷阱”。

刘仁轨刚见到张纵,就直接说李弘把张纵的事情都告诉他了,而且还在前后重复了两次,这让张纵先入为主,以为刘仁轨什么都知道了,于是后来主动承认了许多事。

现在仔细想来,刘仁轨其实也只说李弘夸奖张纵,然后又说了林邑稻的事,至于张纵和李弘私下有交流,却是张纵自己承认的,甚至连薛仁贵的事,也是张纵主动问起,这也算是变相的承认自己给李弘出谋划策。

当时张纵还在庆幸李弘没有把关键的事情告诉刘仁轨,现在看来其实是自己蠢,被对方一诈就把事情交待了,也幸亏他没有全都交待,否则他在刘仁轨面前可就再无秘密可言了。

“你……你全都招了?”李弘看到张纵懊恼的模样也立刻反应过来,当下也有些不敢相信的问道,在他印象中张纵一向精明无比,除了上次太平外,好像还没有人能让他吃瘪。

“除了太子的药,以及三年的约定外,其它的事我几乎全都招了,印刷术我虽然没说,但左相的精明,他肯定也能猜到几分。”张纵苦笑一声道。

其实这也不能怪张纵,实在是刘仁轨这老家伙实在太奸了,他之前竟然没有发现丝毫的破绽,光是这份演技就可以直接去拿奥斯卡了。

“还好还好,关键的事情你没说,至于其它的事情,左相知道就知道吧,以他的身份,想必也不会泄露出去。”李弘听到这里也拍了拍胸口放下心道,他的病情是最大的机密,这件事除了张纵和薛绍外,他不希望再有其它人知道。

“我……我……”张纵捂着胸口一脸的悲愤,他一向自诩聪明绝顶,但却没想到今天反而中了别人的圈套,偏偏对方的演技满分,如果不是见到李弘的话,说不定他要被一直蒙在鼓里,这让他也是越想越憋屈!

“这个……张纵你也别太生气了,左相他在朝堂上摸爬滚打大半辈子,又见识过战场上的刀光剑影,可以说这世间什么大场面都见过了,整个长安城都找不出第二个像他这样的人,所以你在他手里吃亏也不算丢人。”李弘这时开口安慰道。

虽然刘仁轨知道他和张纵之间的秘密有些让李弘不爽,但不知为何,看到张纵憋屈的模样他竟然感觉有些想笑。

“此仇不报,誓不为人!”张纵却是恶狠狠的道,他来到大唐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被人在智商上碾压,这让他的自尊心大受打击。

“你还真想报仇啊?”李弘听到张纵竟然放出狠话,当下也有些担心的道。

“当然,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十年后要是他还活着,我定报此仇!”张纵一脸认真的道。

李弘听到这里直接笑喷了,刘仁轨今年都七十多了,能活过十年的机率实在太小了,毕竟大唐官员一般六十致仕,像刘仁轨这样七十多还活跃在朝堂上的少之又少。

张纵当然是开玩笑,虽然他很生气,但还不至于因此和刘仁轨结仇,毕竟双方本来就是同一阵营,最重要的是实力相差太大,这才刚一见面就让他吃了个大亏。

另外张纵记得历史上的刘仁轨好像也就活到八十多岁,而今年他已经七十四了,所以对方顶多也还有十年好活,相比之下,自己可就年轻多了,所以他根本没必要报仇,只需要比对方活得久就行了。

第二天上午,张纵像往常一样在花圃里忙碌,同时也在奇怪薛绍和薛宁儿昨天为什么没来?而且今天也没有见到对方,要知道他可是与薛绍约好了要制香水,可是两天对方都没有出现,这让张纵有些担心。

不过就在这时,忽然听到有人敲门,张纵也立刻快步走过去开门,只是没想到门外并不是薛绍,而是一脸惨白的骆宾王,他见到张纵也立刻叫道:“张兄救我,我要倒大霉了!”

第七十七章 催更的来了

“观光兄你这是怎么了,快快请进!”张纵看到一脸惊慌的骆宾王也是吓了一跳,当下急忙请他进来。

“祸事来了,祸事来了,我就说左相是个小心眼,这不祸事马上来了!”骆宾王一脸悲愤的道。

“刘仁轨?他真的因为昨天的事打压你了?”张纵听到这里也十分震惊,随即就再次追问道,“他怎么报复你的,难道说要把你贬到外地?”

“恰恰相反,左相给我升官了!”骆宾王苦着脸回答道,提到升官两个字时,也没有丝毫的喜色,反而像是要被推上刑场似的?

“升官了?那你还有什么不高兴的?”张纵听到这里也不禁无语的看着骆宾王道。

“你不知道,我今天刚到县衙就接到调令,直接把我调到了尚书省做了都事,明天就要上任,以后左相就是我的顶头上司了,就算我想辞官,也必须得到他的批准!”骆宾王再次苦笑一声道。

“尚书省都事?这不是挺好吗?”张纵听到这里也再次不解的问道。

长安县属于京县,主薄也是从七品上的官职,都事与主薄虽然官阶相同,但尚书省却属于大唐的权力核心,升迁也比主薄要容易的多,所以骆宾王被调入尚书省,虽然不能说一步登天,但也是前途远大。

“好什么啊,我感觉这是左相他要把我调到身边,这样我就再也逃不出他的手掌心!”骆宾王今天像是吃了黄莲一样,脸上的苦笑就没有停过。

“不至于吧,虽然刘仁轨心思有些阴沉,但应该不至于为了这点小事而特意把你调到尚书省,说不定他可能是看你能力出众,所以想要提拔于你。”张纵猜测道,刘仁轨的阴险他已经领教过了,但应该不会心胸狭窄到这种地步吧?

“怎么不至于,记得我以前在军中时,有个眉清目秀的小卒得罪了一个校尉,结果那个校尉就把小卒调到身边做了亲兵,让对方天天帮他洗衣叠被,结果叠着叠着,小卒就校尉叠到床上了!”

“我勒个去!”张纵没想到骆宾王讲的这个故事如此劲爆,竟然涉及到军中的禁忌之爱,简直太有吸引力了,这让他也禁不住追问道,“那后来呢?”

“后来?后来那个校尉为了救小卒死在了战场上,结果战后小卒也在战场上自刎而亡,你说他傻不傻?”骆宾虽然写得一手好诗文,但显然不是写小说的料,如此劲爆的故事如果放在后世的某江,肯定能写出上百万字的长篇禁忌爱情故事,结果到他嘴里几句话就完事了。

“可悲!可叹!不过观光兄你讲这个故事是想说明什么,难道是你担心左相会对你……”张纵说到最后猛然打个个激灵,一个七十多岁的老头对五十多岁的半大老头,这种画面简直太美,他必须去洗洗脑子。

“你想什么呢,我是说官场可比战场残酷多了,若是我落到左相手里,到时只会比那个小卒更惨!”骆宾王也被张纵的话气的翻了个白眼,随即又自怜自爱道,昨天他还只是想辞官,现在却连想死的心都有了。

“观光兄你也许真的想多了,以刘仁轨的身份地位,如果他想报复你,根本没必要用这种复杂的手段!”张纵再次耐心的开口劝道,虽然他不喜欢刘仁轨,但也没必要在这种事上给他抹黑。

听到张纵的分析,骆宾王虽然感觉有些道理,但还是禁不住担心,甚至提出举家逃离长安的想法,最后张纵好说歹说,这才让他暂时打消了这种不理智的想法,准备明天去尚书省看看风向再做打算。

好不容易劝走了骆宾王,张纵这才长长的出了口气,不过还没等他关上门,却见远处一辆熟悉的马车迎面而来,这让张纵也露出惊讶的表情,因为这是城阳长公主的马车。

很快马车在门前停下,薛绍第一个跳下来,然后是薛宁儿,最后是城阳长公主也下了马车,张纵急忙上前行礼道:“参见长公主!”

“不必多礼,听说你这里翻修了一下,我今天闲来无事,就和绍儿他们一起来看看!”城阳长公主微笑着开口道。

张纵听到这里也急忙请对方进来,不过这时后面的薛绍却冲他不停的使眼色,这让张纵也是一愣,但却又不懂薛绍是什么意思?

只见城阳长公主进到花圃后,也抬头打量了一下翻修的房屋,随后她就径直进了厨房和卫生间,不用问也知道,肯定是薛绍兄妹之前已经和城阳长公主说过这两个地方不一般。

不过说实话,客人来家里参观,其它地方不去,却先去厨房和卫生间,说出去恐怕都不会有人相信。

“有趣,早就知道你的心思巧妙,没想到竟然连厨房与更衣之地都设计的如此整洁巧妙!”城阳长公主从卫生间走出来笑道。

唐人将上厕所称为更衣,所以厕所又叫更衣室,你没看错,就是更衣室,只是与后世商场里的更衣室不同,这其实是厕所文雅一点的称呼,当然了,一些贵族家中的厕所的确有更衣的功能。

“我这个人喜欢干净,所以就花了些心思在这上面。”张纵也是笑着解释道。

“的确是挺干净的,等过几天我也让人照你家的样子把府里重修一遍,到时你也帮着照看一下!”城阳长公主笑吟吟的再次道。

“没问题,只要长公主有用到我的地方尽管开口!”张纵也十分痛快的答应道,不过他的话音刚落,忽然看到长公主身后的薛宁儿也同样在向他使眼色,加上旁边的薛绍,兄妹二人简直像是比赛着眨眼似的,但张纵却不知道他们到底是什么意思。

“就等你这句话呢!”没想到张纵的话一出口,城阳长公主立刻得意的一笑,随后从袖子中拿出一叠厚厚的书稿道,“我听宁儿说,这些都是你讲的故事,可惜没头没尾的,让人看的心里抓挠,你看什么时候把书稿给写完?”

第七十八章 换人了

客厅之中,张纵与薛绍、薛宁儿三人,按照大小个一字排开,站的整整齐齐,而前面坐在椅子上的城阳长公主却是伸手指着张纵和薛绍的鼻子怒斥道:“宁儿年纪小不懂事,你们两也不懂事吗,竟然给她看这种情情爱爱的淫……”

城阳长公主说到最后猛然想到薛宁儿也在,终于没把“**”这两个说出口,古人所说的“**”可不仅仅是后世的那种小黄书,而是泛指一些对情爱描写过度的书籍,比如后世流行的言情小说,哪怕没有露骨的描写,在古人眼里依然是**。

张纵低着头不敢出声,这件事的确是他有欠考虑,虽然在后世看来,武侠小说与言情小说有着本质的区别,但武侠小说中对男女情爱的描写也不少,大唐虽然风气开放,但还是无法与后世相比,而且就算是后世,家长也不会让孩子太早的看这些情爱小说,所以城阳长公主因这件事生气也很正常。

“娘,我……”

“闭嘴!没让你说话!”薛绍刚想解释,但却被城阳长公主怒声训斥,吓的他再也不敢开口。

张纵看到这里也只好上前一步认错道:“长公主恕罪,这件事错在于我,是我考虑不周,请长公主责罚!”

“知道错了?”城阳长公主收起脾气淡淡的看了张纵一眼问道。

“知道错了!”张纵十分诚恳的再次道。

“你啊,有时候精明起来比猴都精,可有时候却又大大咧咧,根本不知道自己做的事可能带来的严重后果,这段时间我听说太平也一直缠着你,你把这些情情爱爱的故事讲给宁儿听还没什么,可万一让太平听到,到时再被有心人利用的话,恐怕连我都救不了你!”

城阳长公主说到最后似乎也有些恨铁不成钢,竟然伸出手指点了点张纵的额头,似乎是想把他点醒。

张纵听到城阳长公主提到太平公主也是吓的一身冷汗,他竟然没想到这一点,虽然他没有把故事讲给太平听,但之前太平老是缠着他,而且又经常去找薛宁儿,万一真的接触了自己讲的这些故事,如果再让李治知道的话,恐怕自己真的要倒大霉了。

“谢长公主点醒!”张纵擦了擦额头的冷汗,随即郑重的向城阳长公主道谢,如果不是她的点醒,恐怕他根本不会意识到这个问题的严重性。

“知道其中的厉害了吧,我也是从宫里出来的,比任何人都清楚宫中的利害,哪怕再小的事,只要是牵扯到宫里的人,都可能变成大事!”城阳长公主这时语重心长的再次叮嘱道,她早就将张纵当成自己的子侄辈看等,自然不希望他出事。

旁边的薛绍这时也听出了其中的利害,忽然也感觉有些后怕,因为他可是对太平没什么好脸色,也不知道对方会不会在舅舅那里告自己一状,虽然自己是皇帝的亲外甥,但他那个舅舅却连亲儿子都赐死了,更何况自己这个外甥?

想到这里,薛绍也真的感觉怕了,同时在心中暗自发誓,以后一定要太平面前注意一点,至少不能让人抓住把柄。

张纵这时也再次道谢,城阳长公主能够和自己说这些,显然是不把自己当成外人,这让他也十分的感激。

只是让张纵没想到的是,他的的感谢刚一出口,就被城阳长公主笑吟吟的打断道:“别光说感谢的话,你是不是应该给点实际的?”

“实际的?”张纵听到这里也愣了,不知道长公主所说的“实际的”是指什么?

“笨啊,刚才我不是说了吗?”城阳长公主忽然伸手拍了拍桌子上宁儿写的书稿,“你的故事还没写完呢,想感谢我的话,就把接下来的故事写完,我还等着看呢!”

“……”

张纵无语,薛宁儿这时也不满的叫道:“这不公平,为什么母亲您能看,我就不能看?”

“因为我嫁人了,你还是个小丫头,等你什么时候嫁人了,想看什么就看什么,我绝不拦着!”城阳长公主忽然有些调皮的一笑道。

听到母亲的话,薛宁儿虽然心中不服,但也没有办法,只能委屈巴巴的站到一边。

张纵这时也是满脸苦笑的解释道:“故事虽然是我讲的,但书稿却是宁儿写的,我可写不了那么漂亮的小楷。”

“没关系,我是看故事又不是看字,你只要写清楚就行了,而且你每天抄写,这样也能练字,同时我也能帮你看看你的字有没有进步。”城阳长公主却是毫不在意的道。

这下张纵也没办法拒绝了,只得点头答应,不过想到自己每天要写那么多字,他也不禁有些绝望,虽然平时他也经常练字,但那只是偶尔来兴致了才会练一练,有时没兴致他可能几天都不会拿起毛笔。

“好了,书稿的事说完了,接下来就是香水的事了,你们不是要制香水吗,刚好我带人来了,就让他们去帮你们干活,这样也快一点!”城阳长公主再次开口道。

虽然这里是张纵的家,但也不知道为何,他总感觉主动权一直不在自己手里?不过香水也的确该做一些了,毕竟答应了那么些人,如果只靠他和薛绍,恐怕要忙上好几天,但有城阳长公主带来的这些家仆帮着干活,他也就轻松多了。

当下张纵也立刻给家仆们做了分工,有些人去芙蓉苑摘花苞,有些人则去买酒,有些人则把蒸馏器搬出来清洗一遍,正所谓人多好办事,等到下午时,张纵就做出了整整十瓶香水,而且还是因为花苞的原料不足,否则还能做出更多的香水。

城阳长公主倒是不贪心,她只拿了两瓶自己喜欢的香水,薛宁儿虽然年纪小,但也追着张纵的屁股后面要,最终张纵也只能给了她两瓶。

最后城阳长公主带着香水欢喜万分的走了,走的时候还不忘催张纵快点把故事写完,另外她还带走了薛宁儿,估计是怕张纵再给她讲故事,至于薛绍则留了下来。

“这四瓶香水你帮我送给太子吧,我不太方便去芙蓉苑!”张纵将剩下的六瓶香水中拿出四瓶交给薛绍道,剩下的两瓶他打算给太平公主留着,估计这两天上官婉儿就会来取,自己已经答应了她,也不能让她为难。

薛绍也点头收下香水,不过这时他忽然想到一件事,于是颇为兴奋的道:“世兄,前几天我发现城中一家饭馆,虽然铺面很小,而且只有夫妻二人经营,但做的菜却是相当不错,过两天我带你一起去尝尝如何?”

“好啊,能被你夸奖的饭菜可不容易,我一定要去尝尝!”张纵听到这里也立刻答应,薛绍正在执行他一年内吃遍长安的计划,遇到一些美味的菜肴时,也会请他去品尝,还真别说,能被薛绍推荐的美食的确都有过人之处。

“就这么说定了,本来我打算今天就带你去的,没想到被母亲发现了书稿的事,说起来都怪宁儿,她听过就算了,却还偏偏要写下来,这下被母亲抓住了把柄,她以后也别想听你讲的故事了。”薛绍说到最后也是长叹一声,书稿被发现后,他也被城阳长公主好一顿训。

“这件事说来也怪我,宁儿年纪太小,的确不宜太早接触这些故事,你看现在她的性格都变了。”张纵这时也有些自责的道。

“我倒是觉得挺好的,至少宁儿的胆子变大了,若是太平再敢欺负她,说不定她都敢还手了!”薛绍却并不觉得薛宁儿听张纵的故事有什么问题。

其实薛绍的话也有道理,毕竟凡事都有好坏两面,薛宁儿以前胆小,但在听了许多武侠故事后,特别崇拜故事中的侠女,甚至找到了丢失的勇气,从这点来看,武侠小说还是有积极的一面的。

当下张纵与薛绍又闲聊了片刻,这才亲自送他出门,而薛绍也直接去了芙蓉苑给李弘送香水,这时天色也快黑了,张纵收拾了一下东西又做了晚饭,只是吃过晚饭后他却坐回书桌旁,老老实实的开始写书稿,最后一直写到累了这才上床休息。

接下来的两天里,张纵要么忙着花圃里的事,要么就是给城阳长公主写书稿,虽然有些忙碌,但却十分充实,不过这天中午时,张纵刚做好午饭,正准备吃饭时,却又人来了。

来人是个十几岁的少女,张纵以为对方是来买花的,刚想上前招呼,却没想到对方主动行礼道:“可是张纵张小郎君?”

“不错,你是……”张纵这时也上下打量着对方,但却不记得见过她?

“奴婢奉公主之命出宫,特意来小郎君这里取香水!”只见对方款款的向张纵再次行了一礼,脸上也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道。

“取香水?”张纵听到这里一皱眉,随即开口追问道,“上官婉儿呢,上次不是说好了要她来取吗?”

第七十九章 替张纵挡刀的婉儿

“婉儿……婉儿她有事来不了,所以就由我代她来了。”宫里来少女回答道,不过她还是太年轻,在提到上官婉儿时,脸色也变得有些不太自然。

张纵自然一眼就看出了对方的异常,当下也是心中一沉,沉默了片刻这才开口道:“我也不为难你,告诉我上官婉儿她到底怎么样了,我现在就把香水给你,免得你回去后被公主责怪!”

张纵的话也让少女露出犹豫的表情,本来宫里的事不能对外乱说的,但如果拿不回香水,以公主的脾气,说不定会怪罪到她身上,反而如果及时拿到香水,却可能得到奖赏,特别是现在上官婉儿出事,也许自己就能取代她成为公主的贴身侍女。

想到这里,少女的脸上也露出兴奋的神色,随即就点头道:“好,不过小郎君你可千万不要告诉别人是我说的!”

“你放心,我绝对不会泄露半分!”张纵十分郑重的点头道。

“其实婉儿也是倒了大霉了,前段时间她不知道从哪里听到一些故事,有天晚上公主睡不着发脾气,殿中的人都小心谨慎的伺候着,婉儿为了哄公主,就把故事讲给公主听,结果公主竟然真的很喜欢,甚至后来还把故事讲给天后听,结果……”

“结果怎么样?”张纵听到这里也急忙追问道,不用问他也能猜到,上官婉儿讲的故事很可能就是上次她在自己这里偷听的小说内容,当时张纵并没有多想,只是觉得对方既然喜欢听,就让她多听一会,却没想到会因此害了对方。

“结果天后听后却是勃然大怒,说婉儿讲的故事教坏公主,于是将她打了一顿关了起来,现在是生死不知,不过以前宫里也发生过类似的事,而被关起来的宫女日后再也没有人见过她们!”

少女说到最后也露出几分悲伤的神色,因为她想到自己和上官婉儿一样,命运完全被人拿捏在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说错话或办错了事,最后就可能换来一个万劫不复的下场。

“多谢!”张纵听完后也立刻转身回房间,拿出香水交给对方,结果少女看到张纵竟然送出两瓶香水,这让她也露出喜不自胜的表情,因为公主一直以为只能拿到一瓶香水,现在多了一瓶,肯定会让公主十分开心,自己也会跟着受到奖赏。

想到这里,少女也欢天喜地的向张纵告辞,随即转身小跑着离开了。而张纵站在院子里犹豫了片刻,并不是犹豫在救不救,而是在考虑该怎么救?他自己肯定没办法,只能找别人求救,而能帮他的人只有两个,一个是李弘,一个就是城阳长公主。

最终张纵迈步出了院门,然后雇了辆马车直奔城阳长公主府,相比之下,城阳长公主比李弘更加合适,因为皇宫是武媚娘的地盘,李弘虽然是武媚娘的儿子,但母子两人早就决裂了,所以如果李弘出面,非但救不了上官婉儿,可能还会惹怒武媚娘。

相比之下,城阳长公主与武媚娘虽然也势如水火,但她却可以通过李治来插手宫中的事务,毕竟她是女人,哪怕插手了后宫中的事,也不会让李治有什么别的想法,这点李弘就不行了。

去见城阳长公主的路上,张纵也在暗自自责,上官婉儿出事了,主要还是因为他讲的那些故事,想到城阳长公主之前对自己的提醒,这次可以说是上官婉儿替他挡了刀,所以他无论如何也不能坐视不礼。

很快马车来到长公主府,张纵也立刻跳下马车快步走了进去,门口的守卫早就认识他了,毕竟之前张纵还在府中住了相当长的时间,所以张纵来府中根本不需要禀报。

很快薛绍得到消息,也急匆匆的赶到前厅,当他见到一脸焦急的张纵时,也立刻惊讶的问道:“世兄你这是怎么了,难道遇到了什么急事?”

“长公主呢,我必须尽快见到她!”张纵急切的问道。

“我娘在内宅陪着她的几个姐妹打麻将呢,世兄你有什么事情?”薛绍听到这里也更加惊讶的追问道。

“人命关天,而且还是宫里的事,恐怕也只有长公主能帮我了!”张纵来不及解释,说完就再催促薛绍带自己去见城阳长公主。

薛绍看到这里也不敢耽搁时间,当即带张纵进了内宅,同时也派人去通知城阳长公主,很快城阳长公主就在内宅的一个客厅中接见了张纵。

“什么事让你这么着急慌忙的跑来找我?”城阳长公主踏进客厅看到张纵也立刻关切的问道,她还是第一次见到张纵如此惊慌。

“长公主您还真是料事如神,早知道我绝不会把那些故事乱讲!”张纵这时也苦笑一声,随即就把上官婉儿偷听故事,然后讲给太平公主听,从而引发大祸的事情讲了一遍。

“上官婉儿?你说这个倒霉的小宫女是上官仪的孙女?”城阳长公主听完张纵的讲述也露出惊讶的神色,特别是对于上官婉儿的身份也十分意外。

“不错,当年上官仪一家被抄家,上官婉儿当时才刚出生,就与她母亲郑氏一同被没入掖庭宫为奴,长大后的她又成为太平公主的侍女,却没想到这次惹祸上身,还请长公主救她一命!”张纵也郑重的请求道。

只见城阳长公主这时也露出沉思的神色,过了好一会儿这才忽然摇了摇头道:“难!太难了!虽然她是上官仪的孙女,与我也算是有几分香火情,但后宫是属于那个女人的地盘,就算是我也不好插手。”

听到城阳长公主似乎不肯出手相救,张纵也更加心急,最终他忽然上前两步再次行礼道:“长公主,上官婉儿是因为我讲的故事才受罚,若是因此让她蒙受大难,我实在良心难安,还请长公主救她一命,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你啊,就是太心软,这世上可怜的人那么多,难道你都想救?”城阳长公主却眉头一皱教训道,她其实也并不是完全不能救,只是觉得救上官婉儿付出的代价实在太大,所以才不想出手,没想到张纵竟然出面帮上官婉儿求情。

“别人我管不了,但这件事却因我而起,若是我坐视不礼,恐怕这辈子都难以心安!”张纵再次开口请求道。

看到张纵言辞恳切,城阳长公主也不由得叹了口气,最终还是点了点头道:“罢了罢了,就当是我欠你的,你就在这里等着,哪也不许去,我现在就进宫一趟!”

“谢长公主!”张纵看到对方答应也激动万分的道。

看着张纵激动的模样,城阳长公主也无奈的摇了摇头,随即就命人准备马车,然后急匆匆的赶往太极宫。

张纵与薛绍也亲自送城阳长公主出门,看着马车渐渐远去的背影,张纵也是越发感激,城阳长公主本来不愿救上官婉儿,这次也是完全看在自己的面子上,等到这次事情结束后,他无论如何也要想办法还上这个人情!

第八十章 受刑

太极宫以两仪殿为中心,这里是皇帝平时处理公务、接见一些重臣的地方,相当于皇帝的办公室。而在两仪殿西侧,有一座独立的宫殿群,名曰公主院,大唐的公主在出嫁前就生活在这里,现在未出嫁的公主也只有太平一人,所以整个公主院几乎就是太平的私宅。

公主院的西北角位置有一个小院,这个小院专门用来关押公主院中犯错的宫女,上官婉儿就被关押在这里,只见她双手被吊在一根柱子上,身后一个满脸横肉的胖大嬷嬷手拿皮鞭,正一鞭又一鞭的抽在她的后背,痛苦的呻吟声充斥着整个房间,本来洁白如玉的后背上现在却满是鞭痕。

“婉儿,我劝还是快点招了吧,否则我们在天后那边不好交待,如果我们不好交待,那就只能在你身上多用点手段了!”这时一个干瘦的老嬷嬷走到挨打的上官婉儿面前笑眯眯的道。

上官婉儿这时无力的抬起头,背上的剧痛让她也满头的汗水,不过她依然勉强一笑道:“嬷嬷,婉儿……婉儿早就说了,那些故事是婉儿随公主出宫时,无意间听别人说的,然后自己又添油加醋讲给公主听,根本没有别人指使!”

对于上官婉儿的回答,老嬷嬷却是冷笑一声:“小家伙长大了,竟然都敢哄骗嬷嬷了,你身为公主的贴身侍女,只要出了宫,就要呆在公主身边进一步不离,周围也有许多人的眼睛盯着,怎么偏偏就你一个人听到了那些故事?”

“婉儿偶尔也会被公主派出去办事,所以有时并不在公主身边。”婉儿再次有气无力的回答道,她很清楚这些老嬷嬷想从自己这里问出更多的东西,从而向天后邀功,但她却宁死也不愿意透露故事的来源,毕竟故事是她偷听来的,而且又是她主动讲给公主听,所以她也不想牵连其它人。

“小妮子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别以为你是公主的贴身侍女,公主就会替你求情,现在是天后下的命令,哪怕公主也救不了你,既然你不肯招,那可就别怪老身不念旧情了!”

随着老嬷嬷的一声令下,刚才那个行刑的胖大嬷嬷立刻狞笑一声,将皮鞭在水桶里蘸了一下,随后猛然一鞭抽了下去,房间中立刻响起婉儿的惨叫声……

与此同时,张纵也在长公主府中焦躁的走来走去,城阳长公主已经去了将近两个时辰了,但却还是没有回来,现在都已经下午了,也不知道事情到底怎么样了,上官婉儿到底有没有事?

“世兄,你就别再转来转去了,我都看的头晕了!”这时薛绍揉着脑袋叫道,张纵都转了快一个时辰了。

张纵闻言终于坐了下来,但还没有把椅子捂热,却很快又站起来走来走去,这让薛绍也是一捂脑袋,实在拿他没有办法了。

张纵根本控制不住自己,他坐下来只会让他全身难受,这么走来走去还能稍微缓解一下他心中的焦躁。

“世兄你也不要太担心了,既然我娘都答应了,肯定会把人救下的!”过了好一会儿,薛绍再次忍不住的开口道,不过这次他改变策略,开始安慰张纵。

“我知道,可是长公主也说了,后宫是天后的地盘,就算她也不好插手,而且时间都过去这么久了,你让我怎么能不担心?”张纵却还是十分焦躁的道。

“区区一个小宫女而已,我娘好歹也是大唐的长公主,平时家里缺人了,都是直接从宫里要人,比如宁儿身边的几个侍女,以前都是宫女,我娘说这些宫女从小受过严格的教育,比一般的侍女强多了。”薛绍再次出访安慰道。

虽然薛绍的话也很有道理,但张纵还是放不下心来,他现在最担心的是上官婉儿之前就出事了,另外万一武媚娘知道城阳长公主进宫的目的,说不定会故意不肯放人,毕竟对于她来说,区区一个宫女的性命,远不及自己出口恶气来得重要。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外面的天色也开始暗了下来,张纵更是手扶门框不断的向外张望,虽然这里根本看不到门口,但他还是控制不住自己。

“长公主回来了!”就在这时,忽然只见一个管事飞奔而来禀报道,这让张纵也兴奋的大叫一声,拉起衣服的下摆就往外跑。

不一会的功夫,张纵就看到城阳长公主迎面而来,这让他也急忙上前询问道:“长公主,事情怎么样了,婉儿她有没有事?”

“人在后面,你自己看吧!”城阳长公主脸色有些不太好看。

张纵看到这里也心中一沉,急忙向后看去,结果只见后面有下人抬着一副担架,而上官婉儿小小的身躯趴在上面,虽然盖着被单,但依然隐隐有血迹渗出。

“有什么样的主人就有什么样的下人,当年母亲在世时,治理后宫哪里用过这种手段,可是自从那个狠毒的女人入主后宫,宫里那些人的手段也是越来越狠辣了!”城阳长公主这时也是轻叹一声道。

张纵看着被单上渗出的血迹也感觉怒火中烧,而他走上前时,却发现担架上的上官婉儿闭着眼睛,也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昏过去了?

“把御医叫来,速速为她诊治!”这时城阳长公主也再次吩咐道,她府中与后宫一样,也有御医常年驻守。

不一会的功夫,御医也提着医箱匆匆赶来,这时上官婉儿也抬到了前院的客房之中,御医为她诊治,张纵等人也在外面等候。

过了好一会儿,刚才那个白发苍苍的老御医这才出了房间向城阳长公主行礼道:“公主不必担心,她受的只是一些皮外伤,虽然看起来严重,但只需要细心调养即可无事!”

张纵听到御医的话也终于松了口气,这时也终于想来向城阳长公主道谢道:“多谢长公主搭救,否则婉儿她恐怕性命难保!”

“你也不必谢我,说起来我还是低估了她,我见到她时,几个嬷嬷正在对她用刑,想要逼问出故事的来源,从而向那个女人邀功!”

城阳长公主说着一挥手,周围的人也都退了下去,连御医也去其它房间煎药了,长公主这才继续道:“却没想到婉儿这丫头倒是个硬骨头,哪怕打的浑身是血也咬死了不开口,幸好我及时赶到,这才带她离开,没想到那个女人竟然也得到消息,立刻将我拦了下来,无论如何也不肯放我出宫。”

城阳长公主说到这里顿了一下接着又道:“幸好后来太平赶来,她缠住了那个女人,这才让我有机会带人离开,否则我还真不好把人带出来。”

张纵听到这里也是心生感动,没想到自己与上官婉儿只是见过数面,但她却能替自己保守秘密,若是让武媚娘知道故事出自自己这里,说不定会顺藤摸瓜查出些什么,到时自己可就麻烦了。

“母亲您辛苦了,不过这个上官婉儿毕竟是宫里的人,您这么直接把她抢出来,会不会有什么问题?”薛绍这时也凑上前,不过说到最后也露出担心的表情。

“若是不带她出宫,恐怕她连今天晚上都活不过,而且今天我这么一闹,姓武的那个女人肯定更不会放过她,所以唯一的办法就只能带她出宫了!”城阳长公主白了薛绍一眼道。

张纵听到这里也深表赞同,如果说之前武媚娘只是随手处置了上官婉儿,杀与不杀对她来说并不重要,但现在城阳长公主想求上官婉儿,她肯定会与长公主做对,所以上官婉儿如果留在宫里,几乎是必死无疑。

“为了救她这么一个小小的宫女,我可是把这张脸都豁出去了,估计这几天那个女人肯定会在九哥耳朵边一直唠叨这件事,说不定日后九哥还会叫我过去斥上几句。”城阳长公主这时忽然叹了口气道。

本来如果没有武媚娘的阻拦,城阳长公主可以偷偷的把人带回来,等到对方发现也都晚了,反正人已经在自己手里了,到时她再运作一下,将上官婉儿的宫籍转出来,那时武媚娘也拿她没办法,可是没想到对方的运作太快,把她拦了下来,这让她当时也十分被动。

“长公主放心,我有办法不会让天皇责怪于您!”张纵却忽然开口道,之前他在府中也没有白等,而是城阳长公主进宫后的几种可能都考虑了一遍,眼下现在这种情况也在他的考虑范围内,对此他也有一个应对的办法。

第八十一章 黑色石头

阳光明媚,蓝蓝的天空也显得格外的高,甚至在骑马狂奔时,迎面而来的风也带上了几分寒意,使得张纵竟然感觉出几分秋高气爽味道,虽然现在还处于夏秋之交,离真正的秋天还有一段时间。

“世兄,你确定这里有你要找的东西?”后面的薛绍这时拍马上前,他身后则是跟着一队护卫,另外还有许多护卫被分散出去打探消息。

“放心吧,这里肯定有!”张纵十分肯定的道,边说也边打量着周围的山川,虽然一千多年会让大地发生巨大的变化,比如城市、村庄和森林的位置变动,甚至河流也会改道,但山川的位置一般是不变的,所以他也借着周围的山川印证后世的记忆。

“好吧,可是世兄你好不容易才把那个上官婉儿救回来,却把她扔到我家里,自己跑到咸阳这边都三天了,难道就不想回去看看?”薛绍这时却还是再次追问道,已经出来三天了,其它的倒还没什么,关键是大部分时间都在啃干粮,这让一向挑嘴的他有些受不了了。

“正是因为要救人救到底,所以我才出来的,而且当初我已经告诉你要出来好几天,还让你不要跟来,可是你偏不听,现在吃苦头了吧?”张纵一眼就看出了薛绍心中的想法,当即也是一笑道。

“谁……谁吃苦头了?我现在高兴的很,这里山清水秀的,比长安的景色强多了!”薛绍还是嘴强牙硬的不肯承认,但其实心里早就叫苦不迭了。

薛绍说完就扭过脸去,不肯再看张纵,脑子里也想起三天前,也就是他母亲救回上官婉儿的第二天,张纵跑去与母亲嘀咕了好一会,然后母亲就把府中大半的护卫派给张纵,当时他只是觉得好玩,于是也吵着要来。

只是薛绍也没想到出门在外竟然这么辛苦,他本以为可以跟着张纵来咸阳,品尝一下当地的美食,可没想到张纵根本没进咸阳城,而是带他们来到咸阳西北,哪里有山往哪里钻,平时连村庄都难得遇到,反倒是各种野兽见不到少,甚至昨天他们还在山林中遇到一头老虎,幸好他们带着护卫,使得老虎受惊逃跑了。

“好了,等找到了要找的东西,回去后我给你做顿大餐,保证让你把这几天的辛苦补回来!”张纵看到薛绍的模样也不由得一笑,当即纵马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道。

听到张纵这么说,薛绍这才扭过脸露出几分笑容,也就在这时,忽然只见一个骑士从远处狂奔而来大声禀报道:“报!前面有一个瓷器作坊,据作坊中的匠人说,他们可能见过小郎君说的东西!”

“太好了!”张纵听到这里也是兴奋的大叫一声,随即就让骑士在前面带路,转过了一片树林后,前面竟然是一条大路,而沿着路往西北走了不远,很快就看到一个规模不小的村镇,而在村镇的门口立着一个牌子,上面写着“白窑镇”三个大字。

“原来白窑镇在这里?我还以为在长安边上呢!”薛绍看到白窑镇三个字时也露出惊讶的表情道。

“你知道这里?”张纵听到薛绍的话也露出惊讶的表情,说实话,这三天他们大部分时间都在野外转,现在他也只知道自己在咸阳的西北方向,但却不知道具体的位置。

“听说过,长安用的瓷器有许多都出自白窑,这里烧的白瓷相当不错,虽然比不上河北邢窑,但在长安一带也是数一数二的。”薛绍开口介绍道,当然他也只是听说过白窑之名,并不知道白窑竟然在咸阳境内。

前面的骑士带路,张纵他们一行人也很快来到白窑镇外围的一个瓷器作坊,事实上整个镇子主要是以烧瓷为生,镇子周围全都是瓷器作坊,而镇子上的居民也大都是工匠的家人,以及一些来往的客商。

张纵他们在作坊门口等了片刻,那个骑士也很快带了一个老匠人走了过来,看到张纵等人气度不凡,于是也急忙行礼道:“小老儿有礼了,你们要找一种黑色的像木炭一样的石头?”

“不错,老丈您见过这种石头吗?”张纵也急切的上前问道。

所谓黑色的石头,自然是指煤了,这几天他来到咸阳后也打听了许久,而且还亲自来实地寻找,但却还是没有任何线索。

城阳长公主拉下脸把上官婉儿强抢出宫,虽然因为这种“小事”,李治并不会把城阳长公主怎么样,但日后训斥几句也是难免的,若是再有武媚娘在背后推波助澜,也会让城阳长公主十分被动。

城阳长公主做这些都只是为了帮自己,所以张纵肯定不会坐视,而他能做的,也就是帮城阳长公主再立一个大功,到时就算再大的过错,李治也肯定不会放在心上,而只要李治对城阳长公主的态度不变,别人再怎么兴风作浪也根本没用,这就是张纵的打算。

“何止见过,小老儿以前差点被这种石头坑死!”只见这个老匠人也是苦笑一声道。

“这话是怎么讲,难道这种石头还能吃人不成?”旁边的薛绍听到这里也好奇的追问道,他只知道张纵要找一种叫“煤”的黑色石头,其它的张纵也没有对他细说。

“小郎君有所不知,我们白窑镇以烧瓷为生,而烧出的瓷器好坏,除了匠人的手艺外,最重要的就是瓷土的品质了,上好的瓷土就算是让一个学徒来烧,也能烧出不错的瓷器来,但若是下品的瓷土,就算是让一个大师傅来烧,恐怕也只能烧出下品瓷来……”

这位老丈年纪大了,说话也有些啰嗦,甚至开始给张纵他们讲起烧瓷的技巧时,这让他们也都有些着急,幸好老丈很快讲起了正题,原来他年轻时,家里也个烧瓷作坊,占据了一片上好的瓷土矿,烧出的瓷器在白窑镇也是数一数二的。

但正所谓天有不测风云,就在老丈家的生意十分兴旺时,却没想到原本出产上好瓷土的瓷土矿忽然挖完了,下面只剩下一种黑色的石头,根本不能做瓷器。

虽然后来老匠人家中又找到另一种瓷土矿,但因为瓷土的品质不同,烧出的瓷器质量也明显下降,再加上他家中也出现一些变故,使得原来的生意一下子垮了,他也只能到现在这座作坊里替别人烧瓷。

“太好了!”张纵完兴奋的大吼一声,但随即感觉话有不妥,于是也有些尴尬的向老丈解释道,“老丈不要误会,您家矿场下的黑色石头很可能就是我们要找的东西,您能不能带我去看看,无论情况如何,我们都将会有重谢!”

“行啊,说起来那片矿场的地契还在我手上,如果你们要那种黑色石头,说不定还得从我手里买地。”老丈倒是十分豁达,也并没有怪罪张纵,当即点头答应道。

当下老匠人在前面带路,张纵边走还边向老丈询问那种黑色石头的样子,他想早确定这东西是不是他要找的煤,虽然年代久远,但老丈却对这种黑色石头记忆犹新,毕竟他们家境中落主要就是因为这种石头,而通过他的描述,张纵几乎可以肯定,对方挖出来的很可能就是煤矿。

白窑镇这里属于新平县,其实已经出了咸阳的管辖范围了,不过在后世时,这里依然是咸阳市下辖的县,而咸阳境内最大的矿藏就是煤,前世张纵来长安玩时,也在咸阳停留过了段几天,他亲眼见过咸阳西北方向有许多的煤矿,这也是他为什么带薛绍他们来这里的原因。

老丈带着张纵他们来到镇子的西郊,这里是一片低矮的山丘,偶尔也能见到几座瓷器作坊,事实上这些瓷器作坊就是建立在瓷土矿上,工匠们从山间挖出瓷土,然后制作成瓷器,再由商人收走运往长安等地。

张纵知道瓷土就是高岭土,后世的咸阳除了煤外,也有不少的高岭土矿,只是没想到在大唐这个时代,这里就已经形成一片陶瓷产业了。

张纵他们沿着一条荒废的道路进到一个山谷,虽然道路上满是杂草,但依稀也能看出来,当年这条路肯定十分宽阔平坦,而进到山谷后,也立刻看到一片的断壁残垣,估计这里就是老丈家以前的陶瓷作坊了。

看着这片作坊义愤废墟,老丈似乎也有些感慨,随后这才熟门离路的进到这片荒废的作坊里,众人往前走了不远,很快前面就出现数个大坑,老丈指着这个大坑道:“这里就是以前的瓷土矿了,以前我们都是在这里取土,但没想到仅仅向下挖了数丈,下面就全都是黑色的石头,根本没一点用处!”

张纵听到这里也激动起来,当即就想下坑查看,最好挖出一些黑色石头亲自查看,不过却被老丈拦住道:“不用你们下去,以前我们挖出过不少石头,就在旁边堆着,我带你们去看看就知道了!”

第八十二章 白捡的煤矿

矿坑旁边有不少的土堆,看起来丝毫不干瞪眼,但是当老匠人将表面的浮土扒掉时,立刻露出下面黝黑的“石块”,张纵只看了一眼,甚至根本没有拿起来看,就立刻确定了这肯定是煤,因为这些全都是大块煤,甚至还能看到一些木头变成煤留下的纹理。

“就是它!就是它!”张纵兴奋的走过去,捡起一大块煤拿在手里,丝毫不在乎双手被染的乌黑。

煤炭号称工业的粮食,正是因为有了煤炭这种燃料,才让人将蒸汽利用起来,从而发明了蒸汽机,而且煤炭还能用来炼制钢铁,有了蒸汽机与钢铁,才第一次开启了人类历史上的工业革命。

“世兄,这个煤看起来也没什么特别的啊?”正在这时,旁边的薛绍走过来捡起一小块煤观察了片刻,用手一搓却发现一手的黑灰,随即这才猜测道,“竟然还掉色,难道这个煤可以用来染布,或者是用来制墨?”

“没想到你还挺聪明的,这东西的确可以用来制墨,不过它最大的功用你却没有猜对!”张纵听到这里也惊讶的看向薛绍,煤可以用来制煤焦油,而煤焦油则可以用来制油墨,比如张纵的活字印刷就要用到油墨,当然现在使用的油墨配方中并不含烧焦油。

“那它最大的用处是什么?”薛绍当即好奇的追问道。

张纵刚想回答,却发现那位带他们来的老匠人也正支着耳朵偷听,当即闭上嘴巴,然后放下手中的煤块对老匠人道:“老丈,刚才你既然都听到了,那我也不瞒你,这种黑色石头对我有用,我想把你这片矿场买下来,所以你开个价吧!”

听到张纵这么说,老匠人兴奋的脸都红了,当即在心中盘算着该要个什么价格,毕竟他们家道中落后,一家人都只能做工过活,若是能把这个废弃的矿场卖掉的话,说不定他们一家子就能借此翻身了。

看到老匠人越来越兴奋的表情,张纵也是暗自一笑,当即再次开口道:“老丈,实话和您说吧,这种煤一出现就一大片,所以除了你这个矿场外,周围其它地方只要愿意往下挖,肯定也能挖出煤来,您要是开的价格太离谱的话,我们恐怕就只能买其它的地方了!”

张纵可没有诓骗对方,眼前的这个矿坑虽然很大,但并不深,所以这里几乎可以说是一片露天煤矿,再加上他早就知道这里盛产煤,地下到处都是煤矿,现在找对了地方,只要在周围挖一挖,肯定能挖出煤来。

张纵的话也一下子把老匠人满腔的热血给浇灭了,最后犹豫再三这才开口道:“一……一百贯怎么样了,当年我爹在贞观年间,从朝廷手中买下这个瓷土矿,也花了将近五十贯,现在的铜钱可不及当年的铜钱值钱,别的不说,米价都比当年贵上了一倍有余。”

“这么贵!一个废矿你也好意思开这个价?”薛绍听到这里也立刻不满的叫道,“你这个矿场早就荒废了,根本一文不值,而且面积也不大,土地也没办法种粮食,这种荒地放到衙门里,根本就不要钱,只要你愿意开垦,想占多少都没问题!”

大唐地广人稀,根本不缺土地,除了长安、洛阳这些大城市的土地值钱外,其它地方的土地其实并不怎么值钱,特别是荒地,朝廷还会鼓励百姓开垦,只要你开垦出荒地,并且连续种上几年,那这块地就直接归你了。

“这位小郎君,小老儿也知道荒地不值钱,可是我们这里多矿,而且你们来这里就是看上了我这里的矿,矿场可比普通的田地贵多了!”老匠人这时也满脸委屈的解释道。

他的叫价虽然高了些,但也不算特别高,毕竟现在一个普通的瓷土矿就要几十贯,上品的瓷土矿一百贯根本买不下来。

“好,一百贯就一百贯,不过你要帮我一个忙,叫几个人下去多挖些煤回来,并且准备几辆车,我要带走一些煤!”张纵这时忽然开口道。

煤又叫黑金,所以煤矿其实就是一只会下金蛋的鸡,一百贯买个煤矿其实就和白捡一样,当然老匠人也不吃亏,毕竟他根本不知道煤是干什么的,煤矿在他手里也一文不值。

看到张纵答应,老匠人也露出狂喜的神色,当即猛点头道:“好好!您放心,我这就去把我几个儿子都叫来,你们在这里稍等一下!”

老匠人说完扭头就跑,不愧是常年干活的人,哪怕这么大年纪了,但跑起来却丝毫不比年轻人慢,眨眼间就消失在道路的尽头。

张纵也没有干等着,他很快找到下矿坑的路,其实就是一个向下的斜坡,然后一行人下到矿坑里,这个矿坑并不太深,大概有两丈有余,但绝不到三丈,幸好这边的雨水不多,所以下面并没有积水,只是因为常年荒废,矿坑底部已经长满了杂草。

几个侍卫抽出腰刀,然后地面上的杂草清理出一片,而这时张纵也一眼看到泥土下的黑色煤灰,当即他借了把刀挖了几下,当把表面的泥土翻开后,下面全都是黑乎乎的煤,看来那个老匠人果然没有撒谎。

不一会的功夫,老匠人带着几个儿子推着车子来了,而且还带来了工具,张纵指挥着他们在自己清理出的地方向下挖,直到挖出一个人高的坑洞时,张纵发现下面依然全都是煤,这才放心的点了点头,虽然他不懂探矿,但至少这个煤矿应该不是薄薄的一层。

将挖出来的煤装上车子后,这时天色也已经晚了,所以张纵干脆就在白窑镇住了一晚,顺便也与老匠人商议了一下买矿的详细事宜,毕竟他不可能随身带着那么多钱,而且像这种土地变动,也需要到衙门备案,绝不是一两天就能搞定的。

两天之后,张纵他们办完所有的事情,矿场也由老匠人交接给张纵,随后一行人这才启程回长安,不过在回去的时候,他们的队伍中却多了两辆马车,车上则装满了黑乎乎,看似不起眼的煤,恐怕除了张纵外,谁也不会想到这些煤将会给大唐带来怎样的影响?

第八十三章 什么时候把人领走?

长安城长公主府,现在才刚刚入秋,天气非但不冷,秋老虎反而更加厉害了,但是在大殿之中,却有三个火盆正在燃烧,城阳长公主与薛绍两人一眨不眨的盯着三个火盆,哪怕被烤的额头冒汗,也不肯灭掉火盆。

旁边的张纵则一脸悠闲的喝着冰镇酸梅汤,三个火盆里分别是木柴、木炭和煤,而且在加入火盆前,三种燃料都是同样大小,只是现在木炭已经烧光了,只剩下一点余烬,木柴也烧的差不多,唯独剩下的煤依然燃烧旺盛,甚至冒出蓝汪汪的火焰。

又过了一会,木炭和木柴彻底的烧完了,只剩下一堆灰烬,但煤却依然在燃烧,甚至连火头都没有什么变化,这下城阳长公主和薛绍也都看累了,只得揉着眼睛坐回到自己的位置。

“若不是亲眼所见,恐怕我根本不敢相信,这种从地下挖出来的石头竟然能燃烧!”只见城阳长公主满脸不可思议的表情道,直到现在她还没有从煤炭带给她的震撼中清醒过来。

“我也不敢相信,之前世兄告诉我,这种煤最大的作用是像木炭一样做燃料时,我还以为他是在和我开玩笑,却没想到竟然是真的!”薛绍同样一脸震惊的道。

“地下的好东西多着呢,除了这种煤外,地下还有一种叫石油的东西,它不仅能做为燃料,而且还有更大的用处,可惜这东西不太好开采。”张纵也是笑着开口道。

“哎哟~,你看我都老糊涂了,来人,快去给我把白窑镇周围的地方都买下来!”城阳长公主忽然一拍脑门,当即大声吩咐道,眼看着天要冷了,燃料也要涨价了,有了煤这么好的燃料,肯定能大赚一笑!

“长公主您冷静一下,虽然咸阳那边煤矿多,但也不是随便挖就能挖到,还是需要派人去勘察才行!”张纵听到这里也急忙开口阻止。

“是啊娘,您可千万别脑袋一热就去买地,我和世兄也是找了好几天,才在巧合之下找到了煤矿,您要是买的都是荒地根本没用!”薛绍这时也开口劝道。

“那也不能坐着干等着,眼瞅着天就冷了,如果不能及时把煤开采出来,恐怕今年就要错过最好上市时机了!”城阳长公主却再次急切的道,长安城近百万人口,每年冬天取暖都要消耗大量的燃料,这可是一门日进斗金的生意,远比香皂这种“小生意”强太多了。

“长公主放心,我已经买下了那块产煤的矿场,不过我可没有能力开采,不如还是按照香皂生意的老规矩,我占一点份子,剩下的都由您来负责如何?”张纵也再次开口道。

煤矿虽然买下来的,但后期的开采却需要投入大量的人力财力,其中钱的方面张纵倒是不缺,但他却极其缺人,之前连个账房都找不到,更别说招募人手去开矿了,如果只靠他自己,除非把他切成十八份,每份都能独当一面,否则就算是把他累死也别想把煤开采出来,张纵没有孙猴子的本事,所以只能与城阳长公主合作了。

“好,那我也不矫情了,事不宜迟,快把家里的管事都叫来!”城阳长公主是个风风火火的性子,等到家里的管事来了之后,她也立刻吩咐下去,有的管事负责招人,有的管事负责赶往白窑镇前期准备,有的管事则负责准备各种工具物资等。

城阳长公主这时简直就像是一个大将军似的,把开矿这件事当成了打仗,所有事情都被她安排的井井有条,这让张纵也不由得十分佩服,果然不愧是皇家出来的公主,光是这份管理能力就不是一般人能及。

等到长公主吩咐过后,所有人也都立刻去办自己的事,这时张纵才再次上前道:“长公主,煤炭可不仅仅能赚钱,它最大的作用还是替代现在的木柴与木炭,降低燃料的价格,到时长安人人都能用得起煤炭,也就不会像以前那样每年都有穷苦的百姓冻死了!”

这个时代可没有暖气,甚至连棉花都还没有大规模种植,有钱人可以穿着皮毛,烧着昂贵的木炭取暖,但没钱的普通人却只能靠身体硬扛,甚至有些穷苦的百姓没有冬衣御寒,只能全家抱在一起窝在床上取暖,所以长安每年冬天都有人被冻死。

“这倒也是,煤这东西存储于地下,最大的成本就是开采和运输,白窑镇离京城并不远,估计成本也不高,到时应该比木炭便宜的多,而且还比木柴耐烧,如果人人都用上煤炭,肯定可以救活不少的人!”城阳长公主听后也赞同的点了点头。

“不仅仅如此,把煤炼成焦炭后,它还可以用来冶炼钢铁,到时可以大大降低钢铁的成本,使得更多的将士能用得起武器与铠甲!”张纵也再次补充道。

其实还有一个更大的好处张纵没说,那就是在使用了煤炭取代木炭和木炭后,可以减少百姓对树木的砍伐,现在关中平原的水土流失已经相当严重,黄河从平原流过时,带走了大量的泥沙,所以下游的黄河水已经十分的混浊了,而一旦黄河变黄,将极大的加重下游的水患,关中平原也会因为水土流失而变得不再肥沃。

“对啊,煤炭的作用巨大,对朝廷来说更是如此!”不过城阳长公主说到这里时,却忽然露出迟疑的表情道,“不过现在咱们只发现了一个煤矿,万一开采完了,日后再也找不到怎么办?”

“这个长公主您不必担心,咱们大唐缺金矿银矿,甚至连铜矿都缺,但就是不缺煤矿,据我所知,咸阳西北方向几乎到处都是煤矿,另外还有太原附近,以及北方的草原地区,那里许多的煤矿甚至是露天的,储量极其惊人,咱们大唐就算是用上几千年恐怕也用不完!”张纵笑着解释道。

如果是别人说上面这些话,城阳长公主肯定会有所怀疑,毕竟地下的矿藏谁也看不见,但张纵的话她却是深信不疑,因为她早就习惯了张纵经常说一些惊人之语,有时虽然听起来不可思议,但后来无不证明张纵是对的,所以之前张纵找她借侍卫去咸阳找煤矿时,她甚至都没问煤是什么就直接答应了。

“我明白了,把煤给我装一袋子,我要进宫!”城阳长公主这时也终于明白了张纵找煤的深意,当即默契的一笑再次吩咐道,张纵说了这么多,无非就是告诉她煤的意义重大,甚至不比林邑稻差,如果自己把煤献给朝廷,到时又是大功一件。

“长公主英明!”张纵也当即一笑道,城阳长公主明白自己的苦心就好。

“行了,快去看看你救来的那个小可人吧,这段时间她可是一天问八遍你去哪了,你再不出现的话,恐怕她就要亲自去找你了!”城阳长公主忽然指着张纵笑道。

“她醒了?伤势养的怎么样了?”张纵听到这里也立刻询问道,之前他离开时,上官婉儿依然在昏迷之中,所以到现在两人也没有聊上几句。

“放心吧,年纪小伤口长的快,已经没什么事了,不过你打算什么时候把她领回家,总不能一直在我这里住着吧?”城阳长公主说到最后忽然对张纵促狭一笑道。

“领回去?我……我没打算把她领回去啊?”张纵听到城阳长公主的话也立刻愣住了,天地良心,之前他只想着救上官婉儿,但绝没有其它的想法,甚至他还想着让上官婉儿呆在城阳长公主府上,这样至少不用担心武媚娘把人抢走。

第八十四章 跟定你了

城阳长公主带着煤进宫献宝去了,薛绍离家几天,也十分想念薛宁儿,这时跑去内宅了,张纵在一个侍女的带领下来前院的一个小院子,也不知道是巧合还是故意的,城阳长公主安排的这个院子正是上次张纵住的院子,只是现在里面住的人换成了上官婉儿。

侍女将张纵带到院子门口就离开了,张纵对这个院子也十分熟悉,于是迈步来到房门前,结果刚进到房间,立刻就闻到一股淡淡的药草味,转过一道屏风,里面就是卧室,

不过让张纵惊讶的是,上官婉儿并没有躺在床上休息,而是坐在桌子静静的看着书,窗外的阳光从她的侧面射进来,使得她小小的身影沐浴在阳光之中,连脸上细细的绒毛都能看得一清二楚,这时她也听到张纵的脚步声,当即抬起头来。

“小郎君!”当看到张纵时,本来文静无比的上官婉儿却狂喜的扔下书本,快步上前向他行礼道,“多谢小郎君救命之恩,若不是您与长公主搭救,恐怕小女子将死无葬身之地了!”

张纵也急忙将她搀扶起来道:“你也不必谢我,说起来你这次遭逢大难,最根本的原因还在我身上,而且我听长公主说,你哪怕遭受酷刑也没有说出我的名字,说起来我还要谢你!”

“小郎君万不可如此说,这件事本来就是婉儿自找的,与小郎君无关!”上官婉儿说到这里也忽然悲从中来,眼泪也一下子涌了出来。其实她也只不过是为了讨好太平讲了个故事,结果就遇到这种灭顶之灾,光是想想就十分委屈。

看到上官婉儿流泪,张纵也十分着急,他对哄女孩子实在没什么经验,说起来上次上官婉儿见到自己也是哭了一场,结果这次也同样如此,谁能想到大名鼎鼎的“女相”竟然是个爱哭鬼?

“事情都已经过去了,你也不要太难过,这次长公主既然把你救出宫来,你就不用再回去了,一切自然有长公主来安排!”张纵犹豫了片刻这才开口安慰道。

也许是张纵的话起了作用,上官婉儿这时也慢慢的止住泪水,随即这才向他露出一个勉强的笑脸道:“让小郎君笑话了,也不知道为什么,每次见到小郎君我都很想哭!”

“哈哈~,上次我不是说过吗,在我面前你想哭就哭,想笑就笑,不必有什么顾虑!”张纵听到这里也是大笑一声,却没想到他话音刚落,上官婉儿竟然“哇~”的一声,直接扑在张纵怀里又哭了起来。

这下张纵彻底的慌了手脚,特别是对方紧紧的抱着他,这让他的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放了,更不明白为什么对方明明已经不哭了,怎么自己一句话却又把对方惹哭了?

难道真的像婉儿说的那样,她见到自己就想哭?如果这是真的,那他们可得找个算命先生批一下八字,看看是不是天生相冲了?

这次上官婉儿也哭了好长时间,其实这也很好理解,她再怎么坚强,也不过是个十一二岁的孩子,之前又是挨打又是挨骂,受到了很大的惊吓,这些委屈也全都积压在她心里,直到现在见到张纵才彻底的发泄出来,这对她来说其实是件好事。

最后上官婉儿也哭累了,毕竟她的伤还没有好,情绪上的大喜大悲也极大的消耗了她的体力,最后伏在张纵怀里小声的抽泣着。

张纵这时也看出她累了,于是小声道:“婉儿你上床休息一会吧,等你伤好了我们再聊!”

“不,我不想休息,小郎君您救了我的命,从现在开始,您去哪里我就去哪里!”没想到上官婉儿这时十分倔强的抬起头,表情坚定的道。

“额?”张纵听到这里更是露出惊愕的表情,过了好一会儿这才反应过来,随即无奈的开口道,“我救你并不是想让你跟在我身边,也没有其它的企图,而且相比我那里,你呆在长公主府也更安全!”

“不!我清楚宫里的事,既然长公主敢把我抢出来,自然也有办法不让天后把我抢回去,而且小郎君您对我有救命之恩,虽然小女子不才,但知恩图报的道理还是懂的,从今之后,您就是婉儿的主人!”上官婉儿再次神情坚定的道。

“哎……别……”张纵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身为一个后世人,他对古代这种主仆关系其实是有些排斥的,否则也不会都穿越那么久了,也没有去买个奴仆伺候自己。

“小郎君您……您是不是嫌弃婉儿?”上官婉儿看到张纵一脸拒绝,当即也再次眼泪汪汪的问道,大有张纵敢拒绝她就哭给他看的架势。

“当然不是!不过……不过……”张纵立刻表明态度,随即想要找理由解释,但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什么合适的理由,最后只能拖延道,“不过现在最要紧的还是你养好伤,至于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上官婉儿是个极其聪明的女孩,这时也看出张纵的为难,所以她也十分乖巧的点头道:“好,那就等婉儿养好了伤,再去服侍小郎君!”

张纵听到这里也是再次无奈苦笑,但也没办法说拒绝的话,只得转移话题问了一下她的伤势,说起来上官婉儿正处于长身体的时候,伤势也恢复的极快,而且她受的都是些皮外伤,现在已经结疤了,估计再过段时间就能彻底恢复。

就在张纵与上官婉儿聊天之时,忽然只听屋外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只见薛绍一脸喜色的闯进来道:“世兄,我娘回来了!”

“这么快!”张纵听到这里也是一脸喜色的站起来,随即就见城阳长公主迈步从外面走了进来,脸上也洋溢着难以抑制的笑容。

“恭喜长公主!”张纵看到城阳长公主脸上的笑容也立刻放下心来,随即就笑着上前行礼道。

“你啊,机灵劲总算是回来了!”城阳长公主说到这里也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随即伸手向张纵与薛绍二人展示了下手指上的一个指环道,“看到没有,这可是当年父皇最喜欢的射决,后来送给了九哥,他宝贝的不得了,以前连我都不能碰一下,今天当场就赏给我了!”

所谓射决,其实就是指后世的扳指,这东西是主要是射箭时用于保护手指的,李世民当年也是武将出身,所用的扳指先不说是否名贵,光是它代表的意义就非比寻常,更何况这对于城阳长公主来说,更是她父亲的遗物。

“这就是太宗皇帝用过的射决!”薛绍和张纵听到这里全都好奇的凑上前,上下批量着这个看起来并不名贵的扳指。

刚才离的远看不清,现在凑近了张纵才发现,这个扳指所用的材质并不是玉石,应该是象牙之类的骨质,但因为被人常年佩戴,表面被磨的十分光滑,甚至看起来已经有几分玉质感,而扳指上还有一个十分明显的凹槽,正是被弓弦常年摩擦留下的痕迹。

“想当年虎牢关之战,父皇以三千骑兵大破窦建德的十万大军,甚至亲手射上千人,用的就是这枚射决!”城阳长公主提到自己父亲的战绩时,脸上也满是骄傲。

“不对啊,我怎么记得上次您给我讲外祖父的故事说,说他射杀了上百人,怎么现在变成上千人……”

薛绍听到这里却一脸疑惑的问道,结果话还没说完,就被城阳长公主一巴掌拍在脑门斥道:“小孩子懂什么,你外祖父勇冠三军,射杀几千人还不是轻而易举?”

张纵看到这里也是急忙扭过脸去,因为他快忍不住想要笑出声来,刚才还上千人,结果转眼间就变成了几千人了,这位长公主什么都好,就是提到她父亲李世民时,立刻就会失去理智。

不过城阳长公主身为女儿,崇拜父亲也很正常,而且虎牢关的战绩也不是假的,哪怕她说李世民一个人灭掉了窦建德的十万大军,张纵也绝不会像薛绍那样傻呼呼的开口质疑。

训斥过薛绍后,城阳长公主这才想起来找张纵的正事,只见她从袖子中拿出一份册子递给张纵道:“对了,这是给你的东西!”

第八十五章 回家了

“上官婉儿,祖籍陕州,祖父上官仪,曾任西台侍郎,父上官庭芝、母郑氏……”

城阳长公主递给张纵的册子上记录着上官婉儿的出身情况,而旁边的上官婉儿看到这本册子时,脸上也露出激动的神色,当初她与母亲一起被充入宫中成为官奴,而眼前这个册子正是她在宫中的奴籍。

“这个丫头的身份是官奴,我已经将她的奴藉转到你的名下,日后她就是你的人了,这本奴藉你要保存好,虽然没什么大用,丢了也可以去官府补办,但还是有些麻烦。”城阳长公主笑着介绍道。

“奴藉?不是说有主人的同意,可以让奴隶脱藉吗?”张纵听到这里也有些疑惑的问道。

大唐是有奴隶存在的,卖牲口的牛马市与卖奴隶的人市一般都是同一个地方,官府也会给奴隶建立户藉,一般称之为贱藉,而且必须依附于主人名下,一般只有主人同意,才能让奴隶脱离奴藉。

“公子说的是私奴,我……奴婢是官奴,没有朝廷的赦令,是不可能脱藉的!”这时上官婉儿开口解释道,只是她却十分敏感的改变了自己的称呼,因为现在张纵已经是她的主人了,奴隶在主人面前就必须要有奴隶的样子。

“那怎么才能让朝廷下达赦令呢?”张纵听到这里还是有些不甘心的追问道。

“这个你就别想了,别忘了上官家当年是因为什么罪名被抄的家,除非你能帮上官家翻案,否则她永远都只能做个官奴!”城阳长公主这时轻叹一声再次道,而上官婉儿听到这里时,脸上的神情也更加黯淡。

张纵听到这里也暗自苦笑,上官仪与李忠被诬陷谋反,所以才招来灭门之罪,想要翻案根本不可能,他记得在原来的历史上,还是在武媚娘死后,李显这个不成器的家伙继位,这才为上官仪翻案,也算是他做皇帝时,少有几件能称得上政绩的事了。

“公子对婉儿已经有了救命之恩,不必再为婉儿的事费心,而且能在公子左右侍奉,也是婉儿的福分!”这时上官婉儿也郑重的向张纵行了一礼道,这也是她心中的真实想法。

张纵听到这里也是无奈一笑,之前他还想着把上官婉儿安排在城阳长公主这里,可是现在看来,自己想推都推不掉了,连户口都落到了自己名下了。

“好吧,你我二人也算是有缘,这个册子你保存好,我这个人有时候丢三落四的,说不定就找不到了!”张纵说着随手将奴藉册子交给上官婉儿道。

上官婉儿看到递过来的奴藉也是一愣,虽然这本奴藉无法让她脱藉,但还是有不少用处的,比如可以将她转藉给别人,可是现在张纵就这么轻易的交给自己,这让她一时间也有些不敢相信。

不过最终上官婉儿还是收下了奴藉,随后就默默的站在了张纵的身后,城阳长公主看到这里也不由得开玩笑道:“好了,小丫头的伤也好的差不多了,你们主仆两个有什么话还是回去说吧,总不能老是呆在我这里吃闲饭。”

“这段时间承蒙长公主照顾,日后若有机会,婉儿定当重报!”上官婉儿这时也上前向城阳长公主行礼道,如果没有城阳长公主的帮忙,光靠张纵也根本不可能救她出宫。

“你也不必谢我,日后把这小子伺候好了就算是报答我了!”城阳长公主说着一指张纵再次笑道,其实她也早就想给张纵身边安排人了,毕竟张纵一个人生活,事事都要亲力亲为,这在她看来实在太辛苦了。

天色不早了,城阳长公主也让人准备了马车,然后送张纵和上官婉儿回去,上官婉儿的伤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御医给她准备了药,只需要按照使用就没问题。

回到家中后,天都已经黑了,上官婉儿本来还抢着想要展示一下自己的厨艺,不过张纵看她身体还比较虚弱,所以还是自己动手做了顿丰盛的晚饭,算是给上官婉儿接风了。

晚饭过后,张纵将左厢房收拾了出来,这里本来是他的卧室,只是后来家里翻修后,他就住到了正房,这里则被当成了客房,有时薛绍不愿意回家就住在这里,现在刚好用来安置上官婉儿。

“你以后就住在这里,如果有什么需要的直接告诉我,明天咱们再去市坊去买!”张纵帮上官婉儿放好铺盖后,然后笑着对她道。

“谢……谢主人!”上官婉儿这时也有些拘谨的道,本来她是奴仆,应该由她来照顾张纵,可是因为她有伤在身,反而变成了张纵照顾她,这让她也十分不好意思。

“不用叫我主人,听着怪别扭的。”张纵听到这里也连连摆手道,让一个小女孩叫自己主人,总让他感觉很不舒服。

“那不如我叫您公子吧?”上官婉儿这时想了想开口提议道,叫小郎君有些太普遍了,没什么代表性,公子反而更加合适。

“行啊,只要别叫主人就行!”张纵也十分无所谓的道,“你有伤在身,也早点休息吧!”

张纵说着就要离开,不过这时上官婉儿却忽然露出难为情的表情,但最终还是一咬牙道:“公子留步,我……我还有一件事想请您帮忙!”

“什么事?”张纵也立刻停下脚步看向上官婉儿。

只见上官婉儿这时脸色羞的通红,但还是从桌子上的包袱中拿出一个瓷瓶道:“这是御医开的药膏,需要每天涂抹在伤口上,可是我的伤……伤在后背,根本……根本没办法自己涂抹。”

上官婉儿说到最后也变得结结巴巴,脸色更是红的像是要滴出血来,之前在长公主府,自然有侍女帮她,可是现在家里只有他们两人,也只能请张纵帮忙了。

张纵听到这里也是哑然失笑,他还以为什么事呢,不过就是涂抹一下药膏,虽然男女有别,但不要忘了,上官婉儿只是个十一二岁的小丫头,他又不是萝莉控,对上官婉儿这种正面反没什么区别的小丫头根本没有半点兴趣。

当然了,张纵虽然对小丫头没兴趣,但古代的女孩都早熟,特别是上官婉儿更是早慧,该懂的早就懂了,所以现在要让张纵给自己上药,也是羞答答的不敢抬头。

最后还是张纵先出去,让她脱掉衣服趴在床上,然后张纵才进来,只是当看到上官婉儿后背那些纵横交错的鞭痕时,张纵也再次怒气上涌,他实在无法想像,为什么会有人能狠下心,对上官婉儿这么一个小女孩下这样的重手?

没有什么旖旎风光,张纵也只是十分认真的帮对方上好的药,然后再次叮嘱她早点休息,这才回到了房间休息。

第二天一早,张纵刚睁开眼睛,就闻到一股饭菜的香味,当他来到厨房时,却发现上官婉儿已经做好了早饭,看到他进来也擦了一下额头的汗水甜甜一笑道:“公子醒了,早饭已经做好了,也不知道是否合公子的口味。”

“你的伤还没好,这几天还是让我做饭吧。”张纵看着桌子上的饭菜也有些感动的道,他可从来没把上官婉儿当做自己的下人。

“没事,我的伤已经不碍事了,而且御医也说了,多活动一些反而利用伤势恢复,公子若是有什么事情就尽管吩咐我!”上官婉儿再次一笑道。

张纵听到这里也没办法,只好坐下来吃饭,并且还让上官婉儿陪自己一起吃,刚开始对方还不愿意,但张纵却认为家里一共就两人,自己一个人吃饭实在太没意思,于是硬拉着她上桌,这才让她勉强坐了下来。

早饭过后,张纵本想带上官婉儿去买一些衣服和用品,但没想到刚一打开门,却发现门外站着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第八十六章 丑公子

一身锦服,头戴帷帽,张纵看着这身熟悉的装扮也不由得愣住了,他没想到这个神秘的帷帽男竟然再次出现在自己的家门前,说起来上次见面后,他也是多方打听对方的身份,但却一无所获,甚至他都几乎都忘了对方的存在,却没想到对方在这时竟然忽然登门。

“多日不见,不知小兄弟可记得给我留酒?”只见对方语气轻松的开口问道,虽然看不清他的表情,但能感觉到他帷帽下的笑容。

“兄台多日不来,我都以为你不会再来了!”张纵愣了一下也很快反应过来,随即再次笑道,“你的酒我早就给你准备好了,兄台讲进,我去帮你取酒!”

张纵说着请对方进来,而他身后的上官婉儿这时也好奇的打量着这个帷帽男,但对方毕竟是客人,她也只看了几眼就不敢再看,然后跟着张纵一起去取酒。

上次帷帽男向张纵买酒,一出手就是一块黄金,唯一的要求就是让张纵给他多准备点酒,这件事张纵一直记得,所以之前制香水时,也多蒸了几坛高度酒,除了给帷帽男准备外,张纵也打算自己留几坛,说不定哪天可以用来送人。

当下张纵来到厨房的后面,之前家里翻修时,他让人在厨房后面挖了一个地窖,面积也相当大,里面冬暖夏凉,结合硝石制冰的办法,可以存放一些食物,蒸馏酒就在里面。

张纵进地窖搬酒,因为里面很黑,所以婉儿站在门口挑着灯笼帮他照亮,很快张纵搬着酒出来,婉儿熄了灯笼并且帮他锁上地窖门,还真别说,家里多了一个帮手后,张纵也感觉轻松多了。

当下张纵抱着酒坛来到院子里,只见帷帽男正在打量着花圃里的花草,之前张纵嫁接的月季还没有开花,但年初嫁接的双色菊花却已经长出花苞,有些也已经半打开了,一株菊花开出两种截然不同的菊花,这让帷帽男也停下脚步仔细的打量着这些奇特的菊花。

“兄台若是喜欢,就带走一盆吧,算是我送你的!”张纵看对方似乎对嫁接的菊花有兴趣,于是开口笑道,相比双色月季,这些双色菊花却并不怎么受人欢迎,比如薛宁儿就不喜欢菊花,说它太臭,估计菊花还要等到几百后的宋朝才能迎来它的黄金时代。

没想到帷帽男听到张纵的话却摇了摇头道:“菊,花中君子、隐士者也,我这个人不是君子,更不是什么隐士,被我带走也只会辱没了它!”

“花草只不过是让人休身养性之物而已,兄台也不必对自己太过苛刻了!”张纵听到这里再次愣了一下,随即再次开口道,他喜欢花草,但却从来不会理会人们强加给花草的那些乱七八糟的意义。

只见帷帽男这时转过身来,目光透过纱布盯着张纵道:“人各有志,其实我很羡慕你,可以如此轻松的看等这世间的一切,但我不一样,我连自己都照顾不好,也根本没有精力和心情去照顾那些身外之物!”

张纵听到这里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这个帷帽男不但神秘,而且似乎处处都透着一股灰暗绝望之气,刚开始还没什么,但只要与对方交谈几句,就会感觉十分的不适。

帷帽男说完没有理会张纵,而是扭头打量了一下张纵身后的上官婉儿,随即再次语气轻松的道:“她是你新买来的侍女?”

“呃~,算是吧?”张纵也不想解释上官婉儿的来历,当下有些敷衍的道。

“倒是个挺乖巧的女子,小兄弟你很有福分。”帷帽男打量了上官婉儿几眼,随后没头没尾的说了一句,随后又把目光落到张纵手中的酒坛上,当即眼睛一亮道,“小兄弟你还有多少酒,我全都买了!”

“兄台恐怕忘了,我早就说过我不是卖酒的,而且这种烈酒喝多了伤身,我劝兄台还是要节制一些才是!”张纵听到这里无奈的一笑道。

“伤身?哈哈,我这一身的残破,还怕什么伤身不伤身的?”帷帽男却忽然狂笑一声,说着走上前接过酒坛,随手拍开泥封闻了一口,随即兴奋的叫道,“好酒!好酒!没想到这次的酒比上次的更烈更好!”

看着对方嗜酒的模样,张纵也再次无奈的一笑,不过他也能理解对方,身为一个毁容之人,生活肯定十分的苦闷,也许只有酒精才能让他暂时的忘却痛苦。

“这一坛酒足有十斤重,你一次肯定喝不完,不过这种烈酒可以长时间储藏,只要把坛口封好,放在地窖这种阴凉的地方,存上十年也不会变酸,反而还会越加的醇厚!”张纵这时再次细心的叮嘱道。

唐朝的酒度数太低,而且没有经过蒸馏杀菌,所以酿出的酒时间一长,就容易变酸,因此唐人都喜欢喝新酒,陈酒时间长一长就变成了醋,相比之下,蒸馏酒就没有这个问题。

“多谢,日后若有机会,定要与小兄弟你共谋一醉!”帷帽男听后也再次道谢,说完就告辞离开,张纵也送对方出门。

帷帽男的马车就在门外,只见对方抱着酒坛上了马车,不过就在车夫正要驾着马车离开时,帷帽男却忽然打开车窗再次看向张纵道:“小兄弟,我劝你日后离他们李家的事远一点,否则迟早都会被卷进去!”

张纵听到这里也猛然抬头,一脸不可思议的盯着对方,这个帷帽男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李家明显是指皇族李氏,自己这段时间的确与皇族发生了许多联系,别的不说,昨天他才通过城阳长公主献上了煤,而且还把上官婉儿从宫里带出来,难道对方已经知道了这些?

“两次相见,也算是有缘,不知兄台你怎么称呼?”张纵面色严肃的盯着对方道,可惜对方脸上头上戴着帷帽,根本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不过想到对方已经毁容,就算是看清他的脸,恐怕也不知道他是哭是笑?

“我?”帷帽男听到张纵的问题似乎考虑了片刻,随即这才轻笑一声道,“你就叫我丑公子吧!”

帷帽男,确切的说是这个自称丑公子的男人说完,车夫也立刻赶着马车离开,对方也关上了车窗,留下也张纵暗自出神,“丑公子”这个名字显然是对方随口编的,但也十分的贴切,对方虽然毁容,但从他现在的言行举止来看,以前肯定也是个风度翩翩的富家公子。

“公子,这个人是你的朋友?”上官婉儿这时才好奇的来到张纵的身边问道。

“不是,他就是上次把太平吓的从墙头掉下去的那个人。”张纵摇了摇头介绍道,上次丑公子露出真容吓得太平掉下墙头,后来上官婉儿虽然也上了墙头,但帷帽男已经离开了,所以她并没有见过对方。

“原来他就是公主口中的那个丑八……”上官婉儿听到这里也惊讶的叫道,不过说到最后似乎感觉不雅,于是没有再说下去。

“这个人很神秘,也很危险,我感觉日后他可能还会来找我,若是你见到他,千万不要得罪,一切都交给我来处理!”张纵这时也向上官婉儿叮嘱道。

他怕上官婉儿不小心冲撞了那个丑公子,丑公子虽然对自己似乎没什么恶意,但直觉告诉张纵,这个人极其危险,甚至比上次他见到的枨鬼案真凶还要危险。

“婉儿明白!”上官婉儿也十分懂事的点头道,其实她刚才也从丑公子身上感觉到几分危险,特别是当对方打量她时,更让她感觉全身的寒毛都竖起来了,感觉像是被一头野兽盯着一般,如果有可能的话,她也实在不想再见到对方。

当下张纵带着上官婉儿出了门,来到坊市时,上官婉儿也欢快的像个出笼的鸟儿,她从小生长于深宫之中,哪怕偶尔被太平带出宫,也根本没有自由,甚至这还是她第一次来到坊市买东西,眼前的一切对她来说都十分的新鲜。

大包小包的买了不少东西后,这时也快中午了,张纵也不想再回家做饭,于是就带着上官婉儿找了个家饭馆,准备在这里随便吃点东西。

但是就在张纵他们正准备进门时,却忽然只见旁边的一家酒肆忽然一阵大乱,紧接着只见一个人从里面倒飞出去,好巧不巧正好朝张纵他们撞来,眼看着就要撞到有伤在身的上官婉儿。

第八十七章 挨打的波斯王族

幸好张纵眼明手快,看到飞出来的人撞过来时,猛然拉着上官婉儿后退了一步,刚好躲开了对方,结果只听一声闷哼,这个人摔倒在张纵面前,而当张纵看清对方的相貌时,也不由得惊讶的暗道:“怎么是他?”

不过就在这时,紧接着酒肆就冲出几个虎背熊腰的装汉,围着这个摔出来人的就是一顿暴揍,张纵也急忙拉着上官婉儿躲到路边,免得受到涉及。

上官婉儿这时也吓的脸色发白,不过她也发现了张纵脸上的惊讶,当即好奇的问道:“公子您认识那个挨打的人?”

“算是吧,不过也只见过一面。”张纵点了点头,随后看了看那个被揍的站不起来的胡人,这个人正是上次他在李贤府上见过的波斯末代王子泥涅师。

只不过上次泥涅师虽然不招人待见,但至少衣着光鲜,可是现在的他却是一身的普通的胡服,头发胡子也是老长,看起来和西市那些唯利是图的胡商也没什么两样,而且在几个壮汉的殴打下,他也根本没有还手之力,只能双手抱头蜷曲着身子,看起来颇为凄惨。

正在这时,一个颇为狼狈的老头从酒肆中走了走出来,边走还边嘟囔着:“疯子,真是疯子!”

张纵听到老头的话也急忙上前一步拦住对方问道:“老丈,酒肆中发生了什么事,这个胡人为什么挨打?”

一听张纵问起这件事,对面的老头也气不打一处来,只见他看着挨打的泥涅师狠狠的啐了一口这才开口道:“这个胡人简直就是个疯子,那个几个打人的壮汉只不过与卖酒的胡姬调笑了几句,结果这个胡人就发疯似的冲上来要打人,结果连累的我也被酒菜撒了一身,要不是我年老体衰,恐怕也得上去踹他几脚!”

老头说完抹了一把脸上的酒水,然后骂骂咧咧的走开了,张纵听到这里也有些无语,没想到是泥涅师先动的手,而且还一对多,难怪他要挨打。

“走吧,咱们吃饭去吧!”张纵最终决定不管这种闲事,毕竟他和泥涅师真的不熟,只是见过一面而已,而且还是他先动手的,大家都是成年人了,自然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当然最重要的是,那几个打人的壮汉一看就不好惹,他的小身板上去也是做沙袋,所以他还是明智的躲开吧,而且像打人这种事,一般很快就会有武侯上前制止。

当下张纵与上官婉儿进到旁边的饭馆吃饭,两人各要了碗汤饼,其实也就是面条,然后又加了两个小菜,还真别说,这家饭馆虽然门脸不大,但汤饼却做得十分筋道,小菜的味道也不错。

不过就在饭菜刚上来时,武侯也终于赶到了,外面打人的壮汉也立刻停下手,不过武侯只是看了挨打的泥涅师一眼,随后挥手就让几个壮汉离开了。

饭馆里的张纵看到这里也是一愣,以前他也见过街道上有人打架,一般武侯来了之后,都会把两人带走,审问清楚后该罚的罚、该放的放,但是这次武侯竟然没有抓人,而是直接让打人的壮汉离开,哪怕地面上挨打的泥涅师这时已经爬不起来了。

不过紧接着张纵略一思量就明白了其中的原因,长安虽然有不少的胡人,大唐对这些胡人也算是比较宽容,甚至允许他们建造自己的寺庙。

但总体上来说,这些胡人还是受歧视的,特别是像泥涅师这种从波斯逃难来的胡人,他们千里迢迢来到大唐,几乎一无所有,于是女人抛头露面,明为卖酒,实际上却接一些皮肉生意,而男人甚至为自己的妻子女儿拉皮条,这也让长安百姓对这些波斯胡人更加鄙夷,甚至提到波斯女子,人们的第一反应就是妓女。

想到上面这些,也就不难理解武侯为什么不管这种事了,毕竟胡人在长安城本来就低人一等,打了也就打了,官府才不会为了他们的事花费时间和精力,所以武侯在让几个壮汉离开后,自己也慢悠悠的离开了这里,只留下泥涅师蜷缩在街角一动不动。

张纵本来不想管这种闲事,于是就与上官婉儿说说笑笑的专心吃饭,不过等到他们吃完饭结账出来时,却发现泥涅师还是一动不动的趴在那里,这让张纵也有些担心,该不会对方被打死了吧?

想到这里,张纵也迈步走了过去,结果还没靠近就闻到一股刺鼻的酒气,这让他也是一捂鼻子,难怪这家伙不自量力的去打人,估计是喝醉了发酒疯。

泥涅师脸朝下趴着,张纵上前将他翻了过来,旁边的上官婉儿也十分乖巧的上前帮忙。

让张纵没想到提,泥涅师根本没有昏迷,反而是正在睡觉,他的动作打扰到对方,反而让他醉眼朦胧的一抬胳膊不满的叫道:“别……别吵到老子睡觉!”

泥涅师嚷完之后继续呼呼大睡。

“这人根本没事,公子您还是别管他了!”上官婉儿听到对方的话也露出不高兴的神色道,毕竟他们好心帮忙,却没想到对方竟然不领情。

张纵看着鼻青脸肿,但却睡的很香的泥涅师也不禁有些无语,同时也为对方的身体素质感到惊讶,刚才那几个虎背熊腰的壮汉打了半天,他竟然还能睡着,也不知道他是喝的太多还是太过扛揍?

“走吧!”张纵也站起身子道,既然对方没事,他也就不多事了,只是他对这个波斯的末代王族倒是多了几分兴趣,上次他还厚着脸皮四处结交大唐的上层贵族,现在却在这么一个普通的酒肆里发酒疯,而且还被人打成这个熊样,也不知道哪个才是真正的他?

当下张纵带着上官婉儿回到家中,虽然遇到一段小插曲,但也并没有影响到上官婉儿的心情,回到家中后,她也像是个欢快的鸟儿似的,将买来的东西一样样放好,房间里也被她重新装饰了一遍,连窗台上都摆放了两盆花草。

不得不说,女孩子的确心细,经过婉儿这么一收拾,张纵感觉家里也立刻温馨了许多,以前他一个人住虽然自由自在,但所有事情都要亲力亲为,现在有了婉儿这么一个勤劳的小帮手,他也一下子从家中的琐事中解放出来。

晚饭依然是婉儿主厨,张纵也将炒菜等烹饪方法教给她,心灵手巧的婉儿几乎是一学就会,哪怕是第一次炒菜,也做得有模有样,这让张纵也不禁感慨,不愧是名垂千古的“女相”,光是这份聪明就不是它人可比的。

晚饭过后,张纵回到书房继续写小说,没办法,城阳长公主那边一直催着要看,本来他的写就难看,现在为了赶时间,结果写出来的字更加没办法看了,他估计再这么写下去,自己这辈子都别想练好字了。

就在张纵刚写了一段,婉儿这时也给他端上了刚煮好的茶,她已经记住了张纵的喜爱,所以茶中也没有加什么乱七八糟的调料,只是单纯的茶饼。

“公子在练字吗?”上官婉儿看到纸上乱七八糟的字也不由得捂嘴笑道。

“这正是害你被抓起来的那些东西,长公主一直催着我写出来。”张纵实话实说道。

上官婉儿听到这里也是脸色一白,不过想到自己已经不在宫里了,这才让她慢慢的冷静下来,随即也是笑道:“公子的故事真是太吸引人了,哪怕我因此而受罚,但我依然不后悔那天听公子讲故事!”

说到这里上官婉儿忽然眼睛一亮,当下再次提议道:“我看公子写的很辛苦,不如由您来口述,婉儿来替您写,这样公子轻松了,我也能趁机听您讲故事?”

“这个办法好,我刚才还在发愁写的这些字太潦草,不知道长公主能不能看清,若是由你代笔,肯定比我这手破字强多了!”张纵听到这里也立刻欣喜的叫道。

上官婉儿这时也咯咯一笑,顺手接过张纵的笔,然后先是将张纵写的这些重新抄写了一遍,她的字端正秀丽,比薛宁儿的字还要强上许多。

不过就在张纵正准备口述故事,让上官婉儿代笔之时,忽然只听窗外传来几声击掌之声,这让张纵也猛然一惊,这是李弘与他约定见面的信号,以前他自己一个人倒没什么,可是现在家里多了上官婉儿,这件事恐怕瞒不过聪明绝顶的她。

第八十八章 煤矿的位置

万籁俱寂的夜晚,窗外的击掌声也显得极为响亮,正在执笔的上官婉儿自然也听到了,这时也抬起头看向张纵,大大的眼睛中也写满了疑惑。

“这个……”张纵这时迟疑了一下,随后这才开口道,“婉儿你呆在房间里,没有我的吩咐你绝对不要出来!”

“婉儿明白!”上官婉儿聪明绝顶,自然也看出张纵知道外面的人是谁,但她却一句也没问,事实上她从小在皇宫中长大,深知一些不该知道的事情绝对不能多嘴,否则只会给自己引来大祸。

张纵也对上官婉儿十分放心,当下站起来了出了房门,穿一条曲折的小径来到芙蓉苑的宫墙下,果然一眼就看到了墙头上的李弘,自从上次他登上太平留下的这个高台后,他似乎就上瘾了,再也没有让张纵翻墙去芙蓉苑。

不过相比上次的新奇,这次李弘却是一脸的苦笑,看到张纵更是双手一摊抱怨道:“煤炭啊,那么好的东西,你怎么不给我留着?”

张纵早就猜到李弘见自己肯定是为了煤炭的事,于是也笑着回答道:“太子你应该知道我为什么把煤炭送给长公主,毕竟如果让你去宫里的话,恐怕天后是绝对不会放人的!”

李弘自然知道张纵救上官婉儿的事,不过他这时还是禁不住抱怨道:“一个小小的宫女,你就把煤给送给了姑母,早知道我就直接送给你一百个了!”

张纵听到这里却是摇头不语,他与上官婉儿也算是有缘,而且事情又因他而起,所以他才会出面相救,换做别人可就不一定了,比如今天遇到的那个泥涅师。

李弘抱怨归抱怨,但他也知道张纵说的也是实情,如果他进宫救人的话,根本不可能救出来,因为他不像城阳长公主是个女人,长公主为了救人可以撒泼耍赖,甚至是撕破脸皮把人强抢出宫,但他这个太子却不能这么做,否则他这个储君的形象就全都毁了,这也将引起极其严重的后果。

“煤炭啊,你是不知道长安每年冬天缺少多少燃料,特别是便宜又好用的燃料,以前每到天冷时,木柴和木炭的价格都会飞涨,冬天长安城死的人之中,十个有七八个都是被冻死的。”

李弘这时再次开口道,说到最后更是喜欢心疼的表情,毕竟这么大的政绩,却白白送给了城阳长公主,偏偏这些政绩对城阳长公主还没什么用处,无非就是换去一些赏赐罢了。

“太子,有些事情可一不可二,之前的印刷术对你来说已经是最合适的政绩了,若是你忽然拿出太多的新东西,反而会让人怀疑你背后有人出谋画策,而且现在对于太子来说,太多显眼的政绩反而不是什么好事!”张纵却是再次淡定的道。

李弘听到张纵的回答猛然一愣,特别是张纵的最后一句话,更让他露出沉思的表情,之前他只想用政绩来稳固自己的太子之位,但张纵的话一下子点醒了他,无论哪个时代,太子都只是太子,虽然可以做出一些政绩,但也不能威胁到太子头顶上的那个人,否则最后肯定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我明白了,若不是你的提醒,我差点犯了大错!”过了好一会儿,李弘这才长出了口气道,他这段时间都只顾着与自己的母亲争权夺利,但却忽视了父亲的态度,这个江山毕竟还是皇帝说了算,所以他其实也有些舍本逐末了。

“以太子的聪慧,就算我不说,太子迟早也会发现其中的问题。”张纵不轻不重的拍了一下李弘的马屁,随后又继续道,“另外献煤之功虽然不是太子的,但太子完全可以从其它地方寻找功劳,而且还不会引起猜忌!”

“哦?张纵你的意思是……”李弘听到张纵的话也是眼睛一亮追问道。

“咱们大唐这么大,煤矿可不止一处,咸阳那边的那个煤矿其实不算特别大,只是离长安近些,所以开采成本低,但其它地方的煤矿却更大,有些甚至露出地面,直接就可以开采,只要太子派人寻找出几个大煤矿,同样也是大功一件!”张纵微笑着再次开口道。

献上煤炭的风头太大,并不适合李弘,相比之下,寻找几个大煤矿就不那么显眼了,这其中的差别看起来不大,但其实十分微妙。

比如我们站在李治的角度来看,煤矿是亲妹妹献上来的,接下来他也将亲自命人寻找煤矿,如果亲儿子再找到几个大煤矿,这一家子父慈子孝,李治也只会觉得李弘这个儿子特别能干。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这一点!”李弘听到这里也是眼睛一亮,不过随即他又露出为难的神色道,“可是你也说了,咱们大唐这么大,我去哪找煤矿?”

“太子不必担心,我倒是知道哪里有大煤矿,不知你手中有没有大唐全境的地图,我帮你标注出来,到时你派人在我标注的区域去找,必定有所收获!”张纵笑呵呵的再次说道。

“天助我也!”李弘听到这里也是兴奋的大叫一声,随即就让人去取地图。

地图拿来后,李弘也亲手交给张纵,而张纵也将自己知道的几个产煤地标注了出来,比如后世的山西各地,河南的平顶山等地,虽然位置可能不太准确,但只要李弘多派点人手仔细寻找,总会找到一些。

随后张纵将地图递上去,李弘也如获至宝的仔细看了起来,而张纵这时则再次开口道:“太子,煤矿藏于地下,如果太深的话,开采也十分困难,不过有些地方的煤矿却是露天的,而且储量巨大,开采又容易,另外把煤炭烧成焦炭的话,也可以用来炼制钢铁,质量不比木炭炼制的钢铁差!”

“露天煤矿?这上面哪个是露天煤矿?”李弘听到这里更加兴奋的追问道。

“太原以北的朔州,以及单于都护府境内的那几座紧挨着的煤矿,几乎都是露天的。”张纵再次开口道,不过紧接着他又解释了一下,所谓露天,并不是说煤直接露在地面,而是煤的埋藏浅,不用打矿洞,而是直接露天开采,所以寻找起来也并不比其它的煤矿简单。

张纵提供的这些信息虽然模糊,但对李弘来说已经足够了,当即他把地图小心的收好,准备明天就派人去这些地点仔细寻找,哪怕十个地点中能找到一个,对他来说就已经足够了。

正事聊完了,李弘又感谢了张纵上次托薛绍送的香水,不过这时他忽然扭头看了看张纵身后亮着灯的书房,随后再次问道:“太平的侍女现在成了你的侍女,她应该还不知道你我的事吧?”

“没有,不过以她的聪明伶俐,就算没见到太子,但也到猜到一二。”张纵这时也有些无奈的道,上官婉儿住进来虽然给他带来不少的方便,但有利必有弊,自己与李弘见面的事她迟早都会知道。

“这倒也是,不过这个小侍女我以前倒是见过几面,她是上官仪的孙女,而且又被你和姑母救出了宫,估计也不可能再与宫里有什么联系,想来以她的聪明,应该知道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实在不行你就多叮嘱她几句。”李弘先是点了点头,随后也并不在意的道。

张纵听后点了点头,不过这时他忽然想到今天白天遇到的事,于是就颇为好奇的向李弘问道:“太子,你可知道波斯王族的事?”

第八十九章 无巧不成书

“波斯王族?你怎么问起他们了?”李弘听到张纵的询问也不由得笑道。

“上次在雍王府的酒宴上时,我曾经见过泥涅师,也就是那个波斯末代王子卑路斯的儿子,当时他四处找人拉关系,只是却明显受人排斥,今天白天时,我却见到他在路边的酒肆喝的烂醉,而且还故意找人打架,结果被人打的半死,让人感觉十分的奇怪。”

张纵也实话实说,他想听一听李弘对这些波斯流亡贵族的看法,而李弘的看法也代表着大唐高层对波斯人的看法。

只见李弘听完张纵的话却是无奈的摇头笑道:“波斯已经亡了,而且距离咱们大唐实在太远,虽然卑路斯父子二人一心想要复国,但这根本不可能,就算是父皇答应,大唐的兵力也影响不了大食那边的局势,只不过波斯人在西域还有些影响力,留着他们父子,日后也许可以借此影响西域的局势。”

李弘在张纵面前并没有遮掩,直接说出了大唐对卑路斯父子的真正态度,虽然听起来十分的残酷,但国与国之间本来就没有任何感情而言,有的只是利益为先,如果卑路斯父子对大唐没有一点用处,大唐虽然不至于杀了他们,但也不会给他们太多的优待。

“至于泥涅师此人,当初他才八岁时,就被卑路斯送到了大唐,一方面是保护他的安全,另一方面也是送给大唐做为质子,从而换取大唐对波斯的一些支持,只可惜卑路斯在西域苦守多年,甚至还对大食发起过反攻,但最终还是失败了,所以去年他也不得不来到长安,泥涅师这才有机会与父亲团聚。”

“难怪泥涅师说得官话没有半点口音,原来他从小就是在大唐长大。”张纵听到这里也露出恍然的表情道。

墙头的李弘听到张纵的话却是再次一笑道:“你不要看泥涅师说的一口官话,但他毕竟是个胡人,而且据我得到的消息,泥涅师一直对波斯人受歧视的事十分不满,为此也多次与人发生冲突,甚至还被关进过大牢,但这个家伙却是死性不改,现在朝廷也懒得管他的事了。”

“殿下,据我所知,大食扩张的速度极快,而且在他吞并了波斯后,他们在西边也只剩下拜占庭帝国这一个强敌了,只是这个强敌十分顽强,而且大食西边就是大海,他们可能无法再向西扩张,接下来很可能就是向东,也就是大唐控制的西域扩张,也许短时间内还不会对大唐造成影响,但日间久了,恐怕大唐与大食之间必有一战!”

几十年后的恒罗斯之战,正是大唐与大食的第一次交锋,可惜当时大唐盛极而衰,再加上西域远离大唐的核心,兵力也太少,只能依靠征调当地的西域军队作战,结果因为葛罗禄部在战场上背叛,最终输掉了这一点,也是从这一战开始,大唐也慢慢的丢掉了中亚的控制权。

“这点我也知道,事实上在波斯被灭后,朝廷也一直关注着大食那边的动向,只双方距离太过遥远,我们得到的消息也有限,朝廷也猜测大食可能会向东扩张,所以才会留下卑路斯父子。”

李弘说到这里顿了一下接着又道:“本来之前卑路斯一直在西域活动,朝廷想的扶持他成为大唐与大食间的缓冲,所以也给了他不少的支持,甚至帮助他组建了军队,可惜卑路斯自己不争气,这让父皇对他也十分失望。”

张纵听到这里也暗自叹息,卑路斯在西域停留了数十年,一直想要组建大军杀回波斯,但可惜没有成功,这也让波斯失去了最后一个复国的机会,从而让大食的实力再次飞涨。

“不过我还是劝你不要和泥涅师走的太近,这个家伙是个粘人精,为了复国连脸都不要了,上次程家表弟被他缠上,差点提斧子砍了他。”李弘这时也笑着对李纵劝道。

“这件事上次三郎也和我说了,不过我也只是今天偶遇到泥涅师,所以才好奇打听了一下他们的事,日后也许不会有见面的机会了。”张纵也是笑着回答道,他可不打算与波斯人扯上什么联系。

“对了,左相有没有再找过你?”李弘这时忽然又想到一件事,于是开口问道。

“刘仁轨?他找我做什么?”张纵听到刘仁轨的名字也立刻有些咬牙切齿的道,上次吃的亏他现在都还没忘。

“还不是林邑稻的事,左相对粮食一向十分重视,所以他进了尚书省后,就亲自总揽林邑稻推广的事宜,前几天他还在我面前提到过你,对你也是赞不绝口,听他的意思,似乎还想听一听你在林邑稻推广事宜上的意见,所以我以为他会来找你。”李弘笑着解释道。

“好啊,我也正等着他呢!”张纵再次咬牙切齿的道,虽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但在报仇之前能捞回一点是一点。

看着张纵愤恨的模样,李弘也感觉想笑,从他认识张纵开始,对方就无论是对人对事,一直都是一副自信满满的模样,也只有遇到了刘仁轨这个老狐狸,才让张纵吃了瘪。

想到这里,李弘忽然有些期待张纵与刘仁轨的第二次见面了。

马上就要三更天了,事情也聊完了,于是李弘也告辞离开,张纵回到书房,却发现婉儿的小脑袋一点一点的打着瞌睡,这让他无奈一笑,当即叫醒她回房休息,至于小说可以等到明天再写。

接下来的几天里,张纵也感觉生活越来越悠闲,婉儿的伤一天天好转,家里的杂务几乎全都抢着做,一日三餐张纵也只需要等着吃就行了,甚至连花圃里的事情都被婉儿包了大半。

而每当闲下来时,婉儿也会催着张纵讲故事,她边听边把故事记录下来,城阳长公主经常派人把稿子带回去,每次都会让人传信夸赞上官婉儿写得一手好字,甚至还送给上官婉儿不少的礼物,反倒是张纵这个讲故事的啥也没有。

这天一早,薛绍兴冲冲的来到张纵家中叫道:“世兄,今天咱们去外面吃饭吧,还记得上次我给你提过的那家饭馆吗?”

张纵听到这里也终于想起来,之前薛绍的确提过城中有几家饭馆做的菜相当不错,张纵也答应和他一起去吃,只是后来遇到婉儿的事,随后他们又去了咸阳找煤矿,结果这件事就耽误了。

“行啊,那咱们今天就去!”张纵当即同意,随后又向旁边的上官婉儿问道,“婉儿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去?”

“公子你们去吧,天气慢慢变凉了,我今天要把公子的衣服做好。”上官婉儿也是甜甜一笑道,成衣铺里虽然有现成的衣服,但远不及自己亲手做的贴身。

“好吧,那你就留在家里看家,不要随便给别人开门!”张纵当即再次叮嘱道,说完就与薛绍一起出了门,而上官婉儿送他们到门口后,也十分听话的把大门关好。

“咱们去哪吃?”马车上张纵向薛绍问道。

“这次我带你去怀德坊,那里胡汉混杂,虽然治安不太好,但有几家饭馆却相当不错,特别是有一家高昌人开的烤肉店,简直是长安一绝!”薛绍提到美食时,也立刻露出一脸的馋相。

怀德坊在西市的西边,紧靠长安城的西城墙,因为西市是丝绸之路起点,有许多的胡人在那里做生意,久而久之,许多胡人也在西市附近安家,怀德坊就是长安胡人最大的聚居地,据说坊中有一半的居民都是胡人。

张纵也相信薛绍的眼光,随着马车一路绝尘,直到快中午时,他们也终于来到了怀德坊,最后马车在一家烤肉店门前停下,张纵下了马车看了一眼店门口的招牌,只见上面写着“高昌烤肉”四个大字。

高昌国早就在贞观十四年就被大唐灭了,成为了大唐的高昌县,现归安西都护府管辖,眼前这个高昌烤肉店就是高昌人所开。

薛绍下了马车拉着张纵就兴冲冲的往里走,进到店里张纵才发现,整个店的面积颇大,店中建有一座烤炉,炉中挂着一头头油光水滑的烤羊,混合的香料散发着奇异的香味,让人也感觉舌下生津。

不过薛绍刚进到店里,却一眼就看到了坐在靠墙位置的一个人,当即也是一愣道:“他怎么也在这里?”

张纵闻言也顺着薛绍的目光看去,结果当看到那个人也露出惊讶的表情,心想还真是无巧不成书,因为墙边坐的人正是昨天他刚见过的泥涅师,只见对方脸上还有昨天挨打留下的青肿,特别是上嘴唇肿的老高,看起来十分的狼狈。

第九十章 意外的生意

张纵和薛绍看见了泥涅师,泥涅师同样也看到了他们两人,刚开始同样也是一愣,随即就露出一脸灿烂的笑容站起来就往张纵这边走来。

“晦气,今天出门真应该看看黄历!”薛绍看到对方过来也是翻了个白眼低声道。

“薛兄,张兄,多日不见,在下也是十分的想念啊,没想到咱们竟然在这里遇到,简直太有缘了!”只见泥涅师一脸笑容的走过来行礼道,丝毫不在乎自己满脸是伤笑起来十分难看,更加难得的是,他竟然还记得张纵。

“世子客气了,不过咱们可不是多日不久,事实上前两天我还见过你!”张纵这时也笑着还礼道。

世子这个称呼本来是用于亲王的嫡长子,只是后来不再那么讲究,可以称呼公主、世家豪门的子嗣。就像公子这个称呼一样,本来是用来称呼诸侯的儿子,诸侯的女儿也可以称为女公子,但后来却用烂了,别说一般的贵族子弟,就是乡下土财主家的儿子也可以称公子。

卑路斯是大唐正式册封的波斯王,泥涅师身为他的长子,可以说是正儿八经的世子,相比之下,薛绍这个世子反而有些水分。

当然了,城阳长公主是李治一母同胎的亲妹妹,地位比一般亲王还要高,而且又受李治的信任,所以薛绍的地位自然水涨船高,泥涅师虽然是正经的世子,但却是流亡的王族,地位与薛绍简直是天差地别。

看到张纵对自己笑脸相迎,泥涅师也有些受宠若惊,随即顺势坐下来好奇的问道:“张兄前两天见过我?这倒是巧了,你在哪里见到的我?”

“那天中午在曲江坊,世子正在与别人切磋武艺。”张纵笑吟吟的看着对方道。

泥涅师听到张纵的话也是脸色一僵,随即就是羞的满脸通红,他那天明明是挨打,甚至连鼻梁都被人打断了,到现在都只能贴着膏药,可是到了张纵嘴里却变成了他与人切磋武艺,也算是保全了他的面子。

“切磋武艺?不过看你一脸伤的样子,肯定是输了吧?”旁边的薛绍听到这里也是轻笑一声道,他本来就不喜欢对方,甚至盼着泥涅师早点离开,却没想到他竟然坐下来了,这让他也更加的不快。

“咳,这个……是我学艺不精,输了也是应该的。”泥涅师再次有些尴尬的道,哪怕他已经习惯性的厚脸皮,但依然有些不好意思。

“对了,张兄你们是来这里品尝烤肉的吧,刚巧上次我说过要请张兄喝酒,择日不如撞日,不如今天就由我请客,咱们不醉不归如何?”泥涅师急忙转移话题道。

“我和世兄从来不喝酒,而且你觉得我们缺你请客的那点钱吗?”薛绍再次不客气的道,他现在只想把对方赶走,这样自己也好清静一些。

薛绍的话一出口,泥涅师也更加尴尬,不过张纵却觉得自己这几天接连遇到对方,也算是有缘,之前他还向李弘打听过对方的情况,于是就开口劝道:“三郎,既然大家有缘在这里相遇,不如就一起坐一会!”

既然张纵都这么说了,薛绍就算是万般不愿,也只能点头答应,泥涅师更是兴奋的连连道谢,随即就向店里的伙计高喊道:“来三条羊腿,要用最嫩的关中羊!”

大唐定都关中,长安是大唐的经济、政治和文化中心,所以关中也影响着大唐的各个方面,比如许多长安人都认为关中产的粮食最好吃,关中羊也比草原羊更加肥美等等,所以关中羊的价格自然也比其它地方高。

店伙计高声应和一声,很快就送上来三条烤的金黄的羊腿,张纵拿起切肉的小刀切下一块,蘸着旁边的酱汁尝了一口,发现味道果然不错,虽然是烤肉,但烟火气却并不大,而且烤肉上用的调料很特别,估计是店里的独家秘方。

“张兄,不知你住在哪里,日后我也好登门拜访?”泥涅师这时小心翼翼的向张纵问道,他知道薛绍不待见自己,所以也不敢找薛绍搭话,只能把注意力都放在张纵身上。

“我家就在芙蓉苑隔壁,平时以卖花为生,很好找的!”张纵笑呵呵的自我介绍道。

“卖……卖花?”泥涅师听到张纵的话更是一愣,他本以为张纵与薛绍经常混在一起,再怎么着也应该是哪位张姓贵族家的子弟,却没想到人家竟然说自己是个花匠?

“对啊,世兄家中有一座花圃,就在芙蓉苑隔壁,只要你去曲江池就能看到!”薛绍这时忽然一改常态,笑嘻嘻的介绍道。

因为薛绍忽然想到,泥涅师四处巴结人,无非就是想利用别人的影响力,从而让朝廷支持他们复国,可是张纵明面上只是个无官无职的小花匠,这在一般人看来,根本不可能对泥涅师有帮助。

“张兄真会说笑,以张兄你的气度,怎么看都不像是个花匠!”泥涅师却还是不肯相信,虽然张纵刚才表现的十分和善,但他这时却怀疑对方是不是在耍着他玩,一个天天与薛绍厮混在一起的人,怎么可能是个花匠。

“千真万确,我就是个花匠,前段时间名满长安的双色蔷薇,正是我花圃中出产的,若是世子有兴趣的话,改日可以去我花圃买上几株,到时我给你个优惠价!”张纵也笑呵呵的点头道,他也想看看泥涅师在知道自己对他无用后,会不会立刻翻脸不认人?

“双色蔷薇!原来那种奇花出自张兄你之手!”没想到泥涅师听到这里也露出一副狂喜的表情,说完身子前倾再次兴奋的道,“张兄,你那里还有多少双色蔷薇,我全都包了!”

“呃?你要那么多蔷薇干什么?”张纵听到这里也愣住了,他的确嫁接了不少的双色蔷薇,只是现在还不到上市的时候。

“卖啊!张兄你有所不知,前段时间有人把你的双色蔷薇运到了西域,结果引起不少豪商的疯抢,最后以千两黄金被人买走,比你之前的出价高出无数倍!”泥涅师说到最后也是眼睛发亮,一副见财眼开的模样,不过这也很正常,复国也需要巨大的财力,所以他对发财的事也十分感兴趣。

“一……一千两黄金!”旁边正在切羊肉的薛绍听到这里,连手中的刀子掉了都不知道,并不是他没见过钱,而是他知道嫁接双色蔷薇其实很容易,连他妹妹薛宁儿都会,所以他做梦也没想到这世上竟然有冤大头愿意花这么多钱买一株双色蔷薇?

“不对啊,既然这么赚钱,那我们为什么不自己把蔷薇运到西域去,凭什么让你从中赚这个差价?”不过紧接着薛绍就反应过来,当即皱着眉头冲泥涅师质问道。

“这个……嘿嘿~”只见泥涅师难得没有露出谄媚的笑容,而是十分精明的一笑道,“薛兄的话也有道理,只不过从长安到西域,这一路可不太平,要翻过高山、穿过沙漠,还要防备马贼的抢劫,另外西域面积广阔,还需要找到能把货物卖出去的地方,这些可都是门路,而我家里刚好有这些门路。”

卑路斯在西域呆了几十年,虽然没能反攻回去,但也在西域经营下一些势力,再加上流亡在大唐的波斯人,许多都依附于卑路斯父子,所以泥涅师才有信心把货物运到西域。

另外双色蔷薇不同于一般的货物,它是活物,万一死在路上可全都赔了,所以需要更大的投入,可以说整个大唐有实力将双色蔷薇运到西域的商人还真没有几个。

“好啊,若是世子有门路的话,尽管可以去找我,到时咱们详谈!”张纵这时也毫不犹豫的点头道,这种钱不赚白不赚,而且双色蔷薇这种奢侈品注定不会有什么大的市场,既然西域的胡人喜欢,那就让他们多买点。

“太好了,到时我可要指着张兄你发财了!”泥涅师当即也兴奋的大声道。

“一千两黄金,这钱也太好赚了!”薛绍这时也再次喃喃自语道,他虽然是长公主的儿子,但平时每月的例钱也是有限的,一千两黄金足够他花上几年了。

“薛兄有所不知,咱们大唐国力强盛,境外的那些胡人仰慕我大唐,所以无论什么样的货物,只要是咱们大唐出的,运到外面就不愁销路,更何况双色蔷薇这种奇花,只要对外宣称这是皇室贡品,无数豪商都会抢着要,区区一千两我还觉得卖便宜了!”泥涅师这时也抓住机会接住薛绍的话道。

旁边的张纵听到这里也赞同的点了点头,大唐国力鼎盛,各个方面都达到了顶峰,对外的文化输出也极为强势,所以周边的国家无不倾慕大唐的文化,哪怕是一株野草,只要加上大唐两个字,立刻就会身份倍增,这就是文化输出的好处。

不过薛绍却不怎么领情,反而看了泥涅师一眼轻笑道:“你不是波斯人吗,怎么一口一个咱们大唐?”

第九十一章 可怜又可悲

不过薛绍却不怎么领情,反而看了泥涅师一眼轻笑道:“你不是波斯人吗,怎么一口一个咱们大唐?”

薛绍的话相当无礼,而且也似乎一下子戳中了泥涅师的软肋,只见他的一张脸涨的通红,似乎是想发火,但却又顾忌薛绍的身份,最后生生的把火气憋了回去,只是两只眼睛里也溢满了血丝,看起来即吓人又有些许可怜。

过了好一会儿,只见泥涅师这才冷静下来,只见他低着头声音有些沙哑的道:“我……我从小就长于大唐,穿汉服说汉话,行事与唐人无异,而且又受过朝廷的册封,自然也是唐人!”

“三郎,咱们大唐有包容并蓄、海纳百川之心,而且朝廷中出身异族的名臣大将也有不少,万不可因别人的出身而质疑他们对大唐的忠心!”张纵这时也开口教训道,无论从哪方面讲,薛绍刚才的话都有些过了。

“我……我就是随口一问。”薛绍这时也知道自己说错话了,于是讪讪一笑道,说完就埋头吃起羊肉,借此来掩饰自己的尴尬。

泥涅师这时也感激的看了张纵一眼,不过他也没有再说什么,张纵随即也转移了话题,向对方询问了一些西域那边的情况,泥涅师从他父亲那里也听过许多西域的事情,所以也对答如流,这让张纵对西域的情况也有了一个更清晰的了解。

大唐虽然在西域设立了安西都护府,但因为距离太远,所以大唐在那边的驻军并不多,主要还是靠着羁绊政策统治西域,西域的各个小国与部落势力交错在一起,形势十分的复杂,哪怕上头有大唐的驻军镇守,底下的这些各种势力也依然是争斗不休,时不时就会暴发一些冲突,而这时就需要大唐的驻军介入调停。

大唐在西域控制最远的区域,就要数卑路斯治下的波斯都督府,治所在波斯疾陵城,之前卑路斯就是以疾陵城为根基,对大食发起反击,但可惜却失败了,现在疾陵城也被大食吞并,波斯都督府自然也就不存在了。

不过卑路斯还是把波斯剩下的余部撤到了葱岭以东,也就是吐火罗境内,那里属于安西都护府的治下,可以保护他们的安全,另外还有更多的波斯人逃到西域其它地方,也正是有这些波斯人,所以泥涅师才敢与张纵做双色蔷薇的生意。

随着与泥涅师的交谈,张纵发现这个人并不像他之前表现的那么不堪,甚至可以说泥涅师博学多才,不但精通各种儒家经典,而且对大唐与西域各在的风土人情也是了若指掌,特别是对于西域的局势,他也经常发表一些颇有见地的看法。

泥涅师的表现也让张纵对他也越来越惊讶,这个人既然如此有才,而有才华的人一般都有几分傲气,比如张纵自己,别看他平时大大咧咧好像什么都不在乎,但其实对自己的尊严看的极重,泥涅师之前没皮没脸的四处巴结那些贵族子弟,这种事张纵无论如何也做不出来。

其实张纵不知道,泥涅师此时心中比张纵还要惊讶,刚才得知双色蔷薇正是出自张纵之手后,也证实了张纵的确是个花匠,可是通过交谈他才发现,张纵的见识远超自己,无论自己说什么,对方都能接得上话,甚至发表一些独特的看法,这种表现绝对不像是一个普通的小花匠!

一顿饭下来,张纵与泥涅师都对彼此也更加好奇,不过现在天色也不早了,特别是薛绍早就等得有些不耐烦了,于是张纵也起身告辞,泥涅师也亲自送他们上了马车。

“世兄,你就不该给泥涅师好脸色,否则他日后万一缠上你怎么办?”马车启动之后,薛绍也立刻向张纵说道。

“我与你不同,我只是个无权无势的小花匠,根本没办法帮波斯人复国,所以我一点也不担心他会缠上我,而且刚才我们聊了那么久,他不也没提复国的事吗?”张纵笑着摇头道。

薛绍听到这里也是一愣,回想了刚才张纵与泥涅师的谈话,对方的确没提过复国的事,这让他也大为惊讶道:“还真是如此,原来这个家伙会好好说话啊,我还以为他想复国想疯了呢!”

“泥涅师这个人即可怜又可悲,或者说他是个十分矛盾的人!”张纵这时再次笑道,虽然只是一次交谈,但他已经把泥涅师的性格摸的差不多了。

“说他可怜可悲我倒是能理解,可是世兄你为何说他矛盾,他哪里矛盾了?”薛绍听到这里也不由得对泥涅师生出几分好奇,这还是他第一次听张纵如此评价别人。

“这个……你以后就会知道了!”张纵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有些神秘的一笑道。

“世兄你又来这一套!”薛绍听到这里十分不满的叫道。

“不是我不说,而是这些也只是我的猜测,并不能完全证实,现在就把这些猜测告诉你,实在有些不负责任。”张纵再次一笑,随即就转移话题道,“煤矿那边的事怎么样了,长公主不是派人去了吗,什么时候能正式出产?”

听到张纵问起煤矿的事,薛绍也不再追问,当即回答道:“昨天我娘还和我提起煤矿的事,人和物资都已经送过去了,咱们找到的煤矿又浅,现在这些人已经开始挖了,估计再过几天,就会有第一批煤运过来,我娘也在城门外买了一大块荒地,以后煤运来后都会暂时放到那里堆放。”

“太好了,我还准备了一样好东西,估计这两天就能打造好,有了这东西,以后咱们的煤也就更好卖了!”张纵当即也兴奋的道,他家里的厨房虽然改造的十分干净,但用木柴烧火还是会产生许多的灰尘,对这点他也十分不满意,如果有了煤,这个问题也就能解决了。

薛绍这次学聪明了,张纵没说什么东西,他也不再追问,反正也就是多等两天,到时自己肯定会知道。

马车穿过大半个长安城回到家门前,张纵与薛绍下了马车,不过两人刚进院子,就看到院子的凉亭中坐着一个老者,上官婉儿也正在给对方烹茶。

“你竟然还敢来!”当张纵看清老者时,当即也是怒火万丈,因为对方正是上次坑了他一把的刘仁轨。

第九十二章 辽东捷报

看到坐在自己家里悠闲的品茶的刘仁轨,张纵也是气不打一处来,当即怒气冲冲快步上前就要质问,但没等他开口,刘仁轨却是率先笑道:“张小郎君你终于回来了,辽东那边有消息了,新罗果然贼心不死大举进攻辽东的守军!”

一听辽东那边的消息,张纵也顾不得生气了,当即追问道:“战况如何,我们有没有吃亏?”

也不怪张纵着急,辽东的局势已经到了一个十分关键的点,若是唐军退,新罗必将占据整个辽东半岛,这也代表隋唐两朝消耗了巨额的人力物力,最终打败了高句丽的胜利果实,却被小小的新罗窃取,这是张纵无论如何也不愿意看到的。

刘仁轨似乎早就猜到了张纵的反应,只见他十分从容的从袖子中拿出一份奏折递过去道:“薛仁贵刚送来的捷报文书,现在还没几个人知道,不过估计明天就会传遍京城!”

张纵听到这里也急切的接过来打开,不像文官写的奏折那么引经据典,这份捷报文书可谓是十分直白,开篇就写了薛仁贵率大军在买肖城大败新罗五万大军,后面就是罗列的一系列战果,比如斩首多少、俘虏多少,缴获了物资多少等等。

捷报的后半段则是关于水军的,不过相比买肖城的大胜,水军的战果却不怎么显眼,主要是因为新罗水军趁着海上大雾时冒险偷袭,偏偏还让他们得手了,结果烧毁了大唐水师上百条战船。

幸好统率水军的杜爽将军指挥有方,最终反败为胜,一举大败了新罗水军,随后主动出击,连新罗水军的老巢都被他们烧了。

相比薛仁贵在陆上大胜,水军只能称得上是惨胜,毕竟上百条战船的损失,后来的战功也顶多算是将功补过。

“水军的损失有点大,但这一战定然使得新罗元气大伤,我敢断定,十年内新罗将再无力西顾,甚至用不了多久,新罗王的求罪文书就会送到长安!”刘仁轨这时再次淡定的开口道。

“朝廷就不能一举灭掉新罗,彻底解决掉辽东的隐患吗?”张纵听到这里也皱起眉头问道,新罗这个小国就像是个蟑螂一样,上蹦下跳十分的恶心人。

“灭掉也不是不可以,我大唐立国还不足六十载,灭国屠城之事也做了不少,不差新罗一个,只不过这几年朝廷对西域的投入太大,已经严重削弱了辽东的兵力,再加上高句丽和百济的余孽也一直不消停,所以想要一举灭掉新罗也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刘仁轨十分镇静解释道。

自从灭掉高句丽后,大唐上层就认为辽东对大唐已经没有威胁,于是就将目光投向更加遥远的西域,另外还有北方的草原,西南的吐蕃,这些地方比辽东更可能出现威胁大唐的势力,所以对辽东的投入也减少了许多,这也是新罗有胆子觊觎大唐国土的主要原因。

张纵也明白上面这些,只是心中还是有些不甘,不过这时只见刘仁轨再次开口道:“其实朝廷也有难处,打仗无非就是打两样东西,那就是人和粮,咱们大唐经过这些年的休养生息,人口增长极快,但粮食的增长却很有限,所以朝廷只能将精力集中于一点,但若是粮食足够了,再攻略辽东也就容易多了。”

“原来如此,难怪左相要亲自处理林邑稻推广的事宜。”这时张纵也冷静下来,至于刚才的怒火,也全都因为辽东的事而化解掉了。

“不错,林邑稻在南方可一年两熟甚至是三熟,甚至因为它耐旱,我还想把它推广到长江以北的地区,应该也可以种植。”刘仁轨点了点头道。

林邑稻才是刘仁轨今天来找张纵的主要目的,当下他也向张纵询问了一些在推广林邑稻遇到的问题,张纵这时也坐了下来,对于这些问题,他知道的自然是知无不言,若是自己不知道,他也会直接坦白,绝不会不懂装懂,毕竟这不是小事,也许因为自己的一句话,就可能让林邑稻在推广上走许多的弯路。

“他就是左相刘仁轨?”凉亭的不远处,薛绍也低声的向上官婉儿打听道,得知对方是刘仁轨后,他也没敢上前,对于这位以文御武,战功赫赫的左相,他也怀着几分敬畏。

“嗯,刚才我还以为他是个骗子,只是看他年纪大,所以就请他进来奉茶,却没想到他竟然真的是大名鼎鼎的左相。”上官婉儿也低声回答道,她虽然久闻刘仁轨之名,但也没有见过对方。

上官婉儿说完端着点心上前,这时茶水也煮开了,然后她给谈话的张纵与刘仁轨倒茶,随后就十分懂事的退开了。

刘仁轨这时看了离开的上官婉儿一眼,随后忽然笑道:“年少慕艾,本是人之常情,不过像你这样直接向皇宫里抢人的,却还是十分少见!”

“我不是抢人,而是救人,这件事我也和你解释不清!”张纵听后白了对方一眼道,别说他救上官婉儿没有私心,就算是真有私心,但刘仁轨你都七老八十的人了,竟然还关心这种事?

“呵呵,你也不必和我解释,我虽然老了,眼睛也花了,但耳朵却还不背,自然知道这个上官小娘子的事,不过仅仅只是因为几面之缘,你就冒这么大的风险去救人,哪怕有长公主帮你,但若是一个不小心,恐怕你也受到牵连,难道你就一点也不怕?”

“怕啊,所以我立刻去找了煤矿,就是让朝廷放我和婉儿一马,现在看来还是很有效果的。”张纵知道眼前这个家伙人老成精,索性也懒得撒谎,直接实话实说道。

“有才华的人我见过不少,可是像你这样,动不动就拿出一件足以影响朝廷走向政绩的人,却还是第一次遇到,现在我真的很好奇,你还知道多少类似林邑稻、印刷术、煤炭的东西?”刘仁轨说到最后时,眼睛里也满是好奇。

张纵给刘仁轨的感觉很不一样,他明明觉得自己已经看透了对方,但张纵却偏偏又经常做出一些出人意料的事,这让他对张纵也越来越好奇。

“没了,彻底的没了,我把自己知道的东西全都交出去了,现在只想好好的过自己的日子!”张纵连连摇头道。

别的他不知道,但张纵却知道如果让刘仁轨知道他脑子里的东西,肯定会想尽办法让他把脑子里后世的知识全都倒出来,到时他就别想清静了。

看到张纵坚决否认的模样,刘仁轨也是再次一笑道:“你也不必急着否认,我知道你不想做官,暂时也不会逼你,等你什么时候想通了,到时太子自然会给你安排!”

张纵听到刘仁轨提到自己和李弘的关系,当即也是脸色一黑,这让他又想到之前被对方套路的事,不过怒火这东西也不是想有就有的,正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他现在想发作也发作不起来。

等到他们的正事谈完了,薛绍这时找机会上前行礼,刘仁轨似乎早就知道薛绍的身份,所以也并不惊讶,反而还十分和蔼的与薛绍聊了几句,这让薛绍也有种受宠若惊之感,他虽然出身高贵,但面对刘仁轨这种权臣,还是有点底气不足。

“天色不早了,老夫今天就不打扰了,改日若有其它的问题,再来向你请教!”刘仁轨最后站起来告辞道。

“左相太客气了,我来送您出去!”薛绍这时一脸马屁精的替张纵道,说完更是十分殷勤的拉着张纵送对方到了门外。

等到刘仁轨坐上马车离开后,薛绍这才收敛了笑容道:“人们都说左相十分古板,对外人一向不假辞色,不过我看他还是挺和蔼的,果然外界的传言不可尽信!”

“和蔼?那是你没招惹到他,若是你不信,就让长公主安排你去尚书省做事,到时你就知道这位左相到底有多和蔼了!”张纵白了薛绍一眼道。

不过说到尚书省,张纵忽然想到骆宾王已经去尚书省好多天了,这段时间也没再见过他,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刚才他也忘了问刘仁轨。

“世兄,今天晚上我就不回去了,让你家的婉儿客户收拾出来吧!”薛绍却是毫不在意的道,他才不管刘仁轨对别人怎么样。

“客房婉儿住了,你只能住右厢房了。”张纵再次白了薛绍一眼道,他发现这个家伙除了贪吃,还有目光短浅的缺点。

第二天一早,婉儿也为张纵两人准备的早饭,而薛绍对婉儿的手艺也是赞不绝口,随后就再次提议带张纵去其它的地方品尝美食,毕竟东京这么大,他知道的美食可有不少,估计吃上十天半月都吃不完。

张纵本来也没什么事,正准备答应,却没想忽然有客人登门,而且还不是一个,而是两个客人不约而同的来到他家中拜访。

第九十三章 生意合作

说曹操、曹操到,昨天张纵还在想着骆宾王好多天没来找过自己了,结果今天一大早他就来了。不过除了骆宾王外,门外还有一个客人,正是昨天请张纵吃饭的泥涅师。

“你们两个怎么一起来了?”张纵看着门外站着的骆宾王和泥涅师,也是一脸惊讶的问道。

“刚才在路上遇到了他,没想到他也是来拜访张兄你的!”骆宾王这时一脸无奈的道。

“是啊,我也没想到遇到骆主薄,不对,现在应该称他为骆都事!”泥涅师这时却是一脸高兴的道。

“咦,听你们话中的意思,你们以前就认识?”张纵听到这里也更加惊讶的问道。

“嗯,这位波斯王世子以前是县衙里的常客,管监狱的牢头都多次向我诉苦,说如果世子不交房租的话,就再也不收他这个世子了!”骆宾王撇了泥涅师一眼吐槽道。

“嘿嘿,当初年少无知,给骆主薄惹麻烦了!”幸好泥涅师是个厚脸皮,这时毫不介意的一笑道。

这时张纵才忽然想起来,李弘曾经说过,泥涅师对波斯人受歧视的事十分不满,为此多次与人发生冲突,估计也是衙门里的常客,所以他认识骆宾王也就不奇怪了。

“你们认识倒也省得我介绍了。”张纵听到这里也是笑道,随即就请他们一起进花圃,本来准备外出的薛绍看到泥涅师和骆宾王都来了,偏偏这两个人他都不喜欢,索性就躲到张纵的书房里,翻看上官婉儿录的那些书稿。

“张兄,你怎么认识泥涅师这个家伙,他可不是什么好人,说不定还会给你带来一些麻烦。”趁着泥涅师进客厅的机会,骆宾王故意落后一步拉住张纵低声道。

“观光兄放心,我已经不是第一次见他了,对他的事情也很清楚,而且他今天来主要是找我谈生意的。”张纵笑着解释道。

“原来如此,那我就放心了!”骆宾王看到张纵一副自信满满的模样,当下也点了点头。

当下张纵带着骆宾王一起进到客厅,上官婉儿也给三人奉茶,然后静静的站在张纵身后。

“骆都事你是怎么与张兄认识的?”刚一坐下,泥涅师就立刻十分热情的向骆宾王问道。

“你难道不知道枨鬼案就是张兄帮我们破的?”骆宾王品了口茶反问道。

“枨鬼案!”泥涅师听到这里更是一惊,随即就想到了什么,当即十分惊讶的看向张纵道,“我想起来了,之前城中都在传,枨鬼案是一个外人帮衙门里破的,却没想到竟然是张兄,都怪我有眼不识泰山,竟然这么久才知道这件事!”

“我也只不过帮了点小忙,真正出力的还是观光兄他们这些衙门的官吏。”说到这里时,张纵也忽然想到一件事,于是转向骆宾王问道,“观光兄你去了尚书省,这段时间也一直没见过你,不知你在尚书省过的怎么样,没有遇到什么刁难吧?”

“没有没有!”骆宾王听到这里也是连连摆手,脸上也是满脸的笑容道,“说起来还是张兄你看的清楚,左相那种身份肯定不会和我一般计较,这段时间左相对我颇为器重,甚至还派人出去了洛阳办了件要事,回来后还被左相夸赞我办事得力,以前我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听到骆宾王的回答,张纵也终于放心的点了点头,虽然他之前就猜测刘仁轨不会如此大费周章的对付骆宾王这么一个“小人物”,但对刘仁轨这个人还是有些看不透,所以也并不能肯定,现在总算是放心了。

“左相?张兄你还认识左相?”泥涅师听到这里也更加惊讶的问道,张纵给他的惊喜实在是一个接着一个,简直让他有种应接不暇之感。

“也不算认识,只是左相曾来我这里买花草,结果观光兄刚好在这里喝醉了,与左相发生了点口角,幸好左相度量大,非但没有计较,反而还将观光兄调去尚书省做事。”张纵半真半假的解释道,他并不想让人知道他和刘仁轨经常见面,因为这可能暴露他和李弘的关系。

“原来如此!”泥涅师听到这里也露出几分失望的神色,刘仁轨可是朝中炙手可热的权臣,皇帝李治对他极为信任,而且他又是太子李弘的心腹,如果他能巴结上对方的话,肯定能推动他们波斯人的复国大业。

张纵不想再谈论刘仁轨的事,免得被他们看出破绽,于是转移话题与泥涅师谈起生意的事,这让泥涅师也再次精神一震,当即想要亲自查看双色蔷薇,于是张纵带他来到院子里,骆宾王也很好奇传说中的双色蔷薇,特别是听说西域那边竟然有人花千金购买时,更让他万分震惊,这钱也太好赚了吧?

前段时间张纵嫁接了不少的月季,不光是双色的,还有三色、四色,甚至是更多颜色的,而且许多用的是野蔷薇的根,上面嫁接月季的枝条,因为野蔷薇的根系发达,可以给上面的枝条提供更多的营养,使得它们开的花更大更艳丽。

不过因为时间太短,这些嫁接的枝条虽然成活了,但还没有长出花苞,不过张纵在每个月季上都挂了木牌,上面详细写着这株月季的花色,所以也不用担心搞混。

“就是这些了,如果泥涅师你想要的话,随时都可以拉走,价格方面我也不贪心,双色的九贯,三色的十四贯,四色的十九贯,你看如何?”张纵介绍过这些嫁接的月季后,立刻也开出了自己的报价。

“张兄爽快,不过你的报价能不能再便宜点,虽然西域那边能卖上高价,但我们还要考虑路上的损失,甚至我让人估算过,十株蔷薇运到西域,光中路上就得死上一半,万一遇到什么天灾**,连人都保不住,更别说这些花草了,如果它们全都死在路上,那我可就血本无归了。”泥涅师这时也十分精明的讨价还价道。

张纵也知道批发肯定要比零售的价格便宜,所以也做好了对方压价的准备,而且泥涅师说的也是实情,所以最后两人经过一顿讨价还价,最终定了一个双方都可以接受的价格。

这并不是一锤子买卖,只要泥涅师能把运到西域的双色蔷薇顺利卖掉,日后还会长期的从张纵这里定货,而张纵也乐于有这和一个稳定的出货渠道,所以双方的合作也十分愉快。

“张兄,听说香皂也是你与薛兄家里一起合作的?”谈完了蔷薇的生意,泥涅师忽然再次开口问道。

“怎么?你对香皂的生意也感兴趣?”张纵听到这里也是笑道。

香皂自从上市之后,就得到富贵人家的追捧,许多胡商也看中了这门生意,纷纷从作坊里进货运到大唐境外牟取暴利,听说有不少人都因此而发了大财,为此城阳长公主也颇为眼红,可惜她没有运到境外的门路,所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别人利用香皂发财。

“当然感兴趣,不过香皂作坊的货可不好拿,许多人都是提前一个月排队,却还是拿不到货,如果张兄你能帮我拿到货的话,我愿意给张兄你分成!”泥涅师眼睛贼亮的建议道,香皂根本就不愁卖,因为相比花草这些奢侈品,香皂对于富人来说却是必须品。

“分成就不必给我了,不过你若是愿意与作坊合作的话,我倒是可以帮你引见一下!”张纵这时也是灵机一动,于是笑着开口提议道。

“合作?怎么个合作法?”泥涅师听到这里也立刻警觉起来,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更何况像张纵这么一个精明的人,他提出的合作肯定不是那么简单!

第九十四章 身份认同危机

“我们出货,保证你有稳定的货源,你出人和门路,最后所得五五分成!”提到合作,张纵也十分奸诈的一笑道,香皂的生意可十分抢手,而且不像双色蔷薇那么有风险,利润又高,自然不能让别人白赚去大头。

“五五分成?张兄您这也太黑了,虽然一个稳定的货源很重要,但想要把香皂运到境外,然后再寻找客户卖出去,这些才是最花费人力物力的,您在长安什么都不做,就直接拿走一半的利润,这生意可不是这么做的!”

泥涅师显然不是生意场上的小白,事实上波斯商人和波斯胡姬一样都十分有名。

对于泥涅师的抱怨,张纵也并不意外,五五分成本来就是他随口一说,接下来还有其它的打算,于是只见他再次一笑道:“这样吧,香皂的生意我只是占着份子,平时并不参与,如果你真的愿意合作的话,我可以把管生意的管事给你引见一下,至于如何分成,就看你们最后谈的结果了!”

“好!”泥涅师当即点头答应,与香皂作坊合作虽然要付出一些代价,但只要有稳定的货源,他就能把其它卖香皂的商人挤垮,到时只要占据更大的市场,就可以弥补付出的代价。

张纵看到对方答应,当即也去书房把薛绍叫来,告诉他关于香皂的事,薛绍虽然不喜欢泥涅师,但也并不妨碍双方合作发财,更何况也不需要他亲自出面,只需要让下面的管事去和泥涅师谈就行了,所以他也十分赞同。

眼看着就要中午了,张纵也让婉儿准备午饭,今天是旬日,唯一有官职在身的骆宾王也不用去尚书省当值,所以张纵就去地窖把自己藏的烈酒取了出来。

“不是吧,世兄你觉得这东西真的能喝?”薛绍看到张纵拿出的酒坛也立刻苦了脸,蒸馏酒的时候他就在场,而且还趁着张纵不注意尝了一点,结果被辣的直流眼泪,从此他对蒸馏酒就敬而远之。

“能喝!能喝!”泥涅师这时却抽动着鼻子,刚才张纵一拿出酒坛,他就闻到一浓郁的酒香,简直比他以前喝的所有酒都要香。

不光是泥涅师,骆宾王同样也是一脸的馋相,他也是个老酒虫,号称走到哪喝到哪,可是他也第一次闻到这么浓烈的酒香,哪怕还没有喝,光是闻着就让人已经有几分醉意了。

张纵看到泥涅师和骆宾王的反应也是哈哈一笑,随后给两人倒了杯酒,这时菜还没有上来,结果两人端起酒一饮而尽,随即一张脸的五官全都挤在一起,过了好一会儿这才吐出一口气,五官也慢慢的舒展开来。

“好烈的酒,够劲!”骆宾王将酒杯拍在桌子上畅快的大叫一声,泥涅师的一张脸也是涨的通红,虽然只是一小杯酒,却还是让感觉肚子里像是一团火在烧一般,好半天都开不了口。

很快婉儿做的菜也送了上来,四人边吃边聊,骆宾王和泥涅师这才发现,张纵家中不但酒好,菜更好,就连薛绍也夸赞上官婉儿已经有了几分张纵的本事,只要再过段时间,说不定能青出于蓝。

张纵和薛绍都不喝酒,骆宾王和泥涅师却都是好酒之人,而且酒量相当惊人,最后两人越喝越高兴,竟然拼起酒来,一杯又一杯的白酒被他们当清水似的灌下肚子,结果最后泥涅师仗着年青体壮胜过一筹,骆宾王则醉的人事不知被抬进了客房休息。

“张兄,好……好久都没有喝的这么痛快了!”泥涅师这时也醉的七七八八,一脸傻笑的拉着张纵道,看他醉成这个样子,估计张纵现在把他卖了,他都会帮着张纵数钱。

“泥涅师你醒了,要不你也去客房休息一下吧!”张纵这时想要扶住对方道,虽然客房只有一张床,但他和骆宾王挤一挤还能睡下。

“不~用!我还没醉,张兄你不要老是叫我泥涅师,其实我给自己取了个汉名,叫做李复国,李是大唐的国姓,陛下曾经亲口说过赐我们姓李,复国是我的此生最大的愿望,若是无法复国,我……我死不瞑目!”泥涅师,或者说李复国这时也拉着张纵絮絮叨叨的再次道。

“李复国?这个名字还真是贴切!”旁边的薛绍听到李复国的这些醉活,当即也是笑道。

不过泥涅师并没有理会薛绍,而是再次用一种颇为诡异的目光打量着张纵,结果让张纵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幸好这时李复国再次开口道:“张兄,我其实真的很羡慕你,你是真正的唐人,黑眼黑发,不像我长的完全不像唐人,哪怕穿的汉服再怎么华丽,说的官话再怎么流利,但人家一看你的长相,就知道你不是唐人!”

泥涅师说到这里忽然情绪激动起来:“可是我从小就来到大唐,吃着大唐的食物,喝着大唐的水长大,而且我也曾经在国子监跟着大儒读书,丝毫不比那些贵族子弟差,但为什么人人都视我为异类,哪怕我再怎么努力,也不会被人当做唐人!你说这是为什么!为什么……”

泥涅师的确醉了,说到最后几乎是嘶吼起来,眼泪也一下子涌了出来,这些全都是他平时死也不肯对人言的秘密,但今天在喝醉之后,却毫无顾忌的全都吐了出来。

张纵听到这里也叹了口气,上次在烤肉店泥涅师提到大唐时,一口一个咱们,言谈中处处以大唐为荣,但另一方面,他却又是个不折不扣的波斯人,一心想要复国,所以之前张纵才会对薛绍说,泥涅师是个十分矛盾的人。

不过在撒过酒疯后,泥涅师也终于累了,索性就直接趴到桌子上,嘴里虽然依然嘟嘟囔囔的说个不停,但却听不清他在说些什么,最后声音越来越低,随即呼噜声就响了起来。

“原来如此,还是世兄看人准,这个泥涅师的确是个很矛盾的人,若我是他,恐怕也会十分的痛苦。”薛绍这时看着昏睡中的泥涅师也若有所思的道。

“上天给了我们一双眼睛,我们却只学会了以貌取人!”张纵胡诌了一句,随即再次开口道,“不过这也很正常,大唐毕竟是咱们中原人的大唐,对于泥涅师这些波斯人来说,只有两个选择!”

“哪两个选择?”薛绍听到这里也好奇的追问道。

“要么,他们彻底的抛弃波斯人的身份融入大唐,要么,就是抓住所有的机会,拼死一搏杀回波斯,若是成了,那么他们就是波斯人的大英雄,若是败了,他们也将以最后一批波斯人的身份死去。”

张纵说到最后时,脸上也露出冷酷的神色,国家民族的存亡,只能依然这个国家或民族本身,外人顶多只是辅助。

“若我是泥涅师,肯定会选择放弃波斯人的身份彻底融入大唐,虽然他现在受人排斥,但只要能做出一些成就,再加上时间的推移,迟早会让人接纳他的。”薛绍耸了耸肩再次开口道。

“你不是泥涅师,虽然不知道他从小受到什么样的教育,但我也能看得出来,复国已经成为他的一个执念,这让他也根本不可能放弃波斯人的身份,更不可能彻底的融入大唐,也正是这种矛盾,才会让他如此痛苦。”张纵听后摇了摇头道,身份的认同危机,这也是泥涅师痛苦的根源。

当下张纵与薛绍一起将泥涅师扶到客房,让他与骆宾王抵股而眠,随后两人走出房间,婉儿也正在收拾饭桌上的残局,不过这就在这时,忽然只听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张纵,你还我的婉儿!”

第九十五章 在下狄仁杰

又来了!张纵满脸无奈的看向墙头,正在收拾东西的上官婉儿更是兴奋的丢下东西,小跑着上前向墙头的太平行礼道:“拜见公主!”

“算你还有良心,也不枉我帮你缠住母后,让姑母把你救出去了!”太平看到上官婉儿主动上前行礼,当即也露出满意的神色道。

“你还有脸说,若不是你把故事讲给天后,又怎么会让婉儿被责罚?”薛绍这时却毫不客气的上前指责道,上官婉儿被罚,太平也同样有着无法推卸的责任。

“我……我哪知道那些故事不能讲出去?”太平听到这里也是脸色涨红的为自己争辩道,其实她也挺委屈的,本想着用故事讨好自己的母亲,却没想到连累了自己的侍女受罚,甚至连她自己也被关在宫中好多天,直到今天才有机会来芙蓉苑。

“好了,事情都已经过去了,再讨论谁的责任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张纵这时也上前做了和事佬,婉儿的事让他见识到皇权社会的恐怖,所以他也不希望薛绍与太平发生太大的冲突。

不过张纵的话却一下子引火烧身,只见太平立刻冲着他气鼓鼓的道:“张纵,婉儿是我最喜欢的侍女,但现在却被你抢走了,你必须要补偿我!”

“补偿?公主有什么需要我补偿的?”张纵听到这里也一下子笑了,太平集全天下的宠爱于一身,无论是李治和武媚娘,都对这个女儿宠爱之极,甚至恨不得把天上的星星都摘给她,自己有什么能补偿给她的?

“香水啊!”太平理所当然的叫道,“婉儿这么聪明伶俐的侍女,整个皇宫都找不到第二个,别的不说,换你一千瓶香水总没有问题吧!”

“一千瓶!你怎么不去抢!”旁边的薛绍听到这里也立刻再次炸毛,虽然他曾经暗自警醒自己,不要老是与太平过不去,但不知为什么,只要见到对方他就会忍不住发怒。

张纵也同样脸色一黑,香水的产量本来就十分有限,而且全都要靠他自己手工去做,一年也产不了多少,一千瓶恐怕就算是他做十年也做不完。

难得太平公主没有理会薛绍,而且竟然看出了张纵的脸色不好,当即嘻嘻一笑道:“如果你觉得一千瓶太多的话,那一百瓶好不好,要知道婉儿可是我最喜欢的侍女了!”

“是吗,我怎么记得咱们第一次见面时,你就差点因为香皂水事而责罚婉儿?”张纵这时终于开口反问道。

“哪……哪有,你……你肯定是记错了,我对婉儿可好了,不信你自己问她!”太平依然强撑着不肯承认,最后更是一指下面的婉儿让张纵与她当面对质。

上官婉儿这时却是抿嘴一笑,即不承认也不否认,其实以太平强势霸道的性子,上官婉儿就算再怎么小心伺候,平时也少不了受委屈,当然以她的机灵,这时也不会直接讲出来,就算她已经不是太平的侍女,但也不想因此而得罪太平,从而给张纵招来麻烦。

“看,这么乖巧的侍女换一百瓶香水简直就是便宜你了,你不说话我就当你是同意了,什么时候你把一百瓶香水交给我?”太平再次厚着脸皮道,她对香水的热爱简直超乎想像,只要抓住机会她就要敲张纵一笔。

“我可没有同意,不过看在你帮过婉儿的情分上,我可以再送你十瓶香水,但不是一次给你,而是要等到日后分批给你!”张纵终究敌不过对方的纠缠,当下决定退一步再说,十瓶的香水对他来说还是可以承担的。

“不行,说好了一百瓶就是一百瓶,刚才你明明答应了!”结果太平反倒是不乐意了,当即十分不满的叫道。

“我什么时候答应了!”张纵都要被气乐了,以前他只听说过熊孩子烦人,今天总算是见识到了。

“就在刚才,我不管,反正你默认了,一百瓶香水一瓶也不能少!”太平这时也耍起了无赖,从小到大,只要她想要的东西,似乎还没有被拒绝过。

“只有十瓶,你爱要不要!”张纵这里也懒得再和对方斗嘴,说完转身就回了房间,对付熊孩子最有效的一招就是不理他,反正太平又不能从墙上下来追着自己。

果然,张纵转身离开,太平却还是不依不饶的吵个不停,最后薛绍也回房了,只留下上官婉儿一个人陪着太平,结果太平吵了一会也累了,于是这才安静下来与婉儿小声的聊着什么,等到天色将晚时,太平也终于走了,估计她出宫一趟也不容易,以后也不可能天天来烦张纵。

泥涅师和骆宾王也在天黑前醒了,不过两人都是头疼欲裂,根本没办法自己回去,幸好薛绍有马车,于是就将两个醉鬼拉走送他们回去了。

“公子,我听公主说,天后对长公主救我出宫之事还是有些愤愤不平,现在我在公子这里,我担心天后会将怒火迁到公子身上!”晚饭的时候,婉儿一副心事重重的向张纵提醒道,她陪着太平可不仅仅是闲聊,而是借此机会从太平那里打听了一些宫里的事,特别是武媚娘的反应。

“放心吧,天后就算想迁怒于我,也会有人帮我挡着,你就安心的呆在我身边,其它的万事有我!”张纵却是笑着安慰道。

武媚娘虽然可怕,但张纵这边也不是吃素的,城阳长公主和李弘都站在他这一边,而且现在还多了一个刘仁轨,这三个人联手,别说武媚娘,就算李治想动他,恐怕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听到张纵这么说,上官婉儿忽然十分的感动,从前在宫里她一个人无依无靠,哪怕是母亲也帮不了她,可是现在她却忽然感觉有了依靠,这让她也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秋风乍起,天气也一天天凉爽起来,张纵的花圃也再次开张,他喜欢花草,更喜欢与别人分享自己种植的花草,所以哪怕他现在不缺钱,但只要有时间,他还是会开门做生意。

一个英俊潇洒的少年,身边还有一个精灵可人的美貌侍女相陪,两人站在花丛中简直人比花娇,这也使得张纵的花圃几乎成为了曲江池的一道亮丽风景线,不少人都慕名而来,哪怕不买花,见识一下张纵主仆的风采也足以让人尽兴而归。

不过就在这天清晨,张纵与婉儿也正在吃早饭时,却忽然听到有人敲门,张纵本以为是来买花的人,于是亲自开门,但是当看到门外的人却是一愣。

“小人拜见张公子!”只见门外一个身穿黑衣的中年人立刻向张纵行礼道。

“你是……不良帅周吾?”张纵看到这个中年人也感觉十分眼熟,随后回想了一下这才想起来,这个人正是之前破枨鬼案时,随同骆宾王一起去见他的不良帅。

“没想到公子还记得在下!”周吾听到张纵叫出自己的名字也立刻露出欣喜的表情。

不过张纵的目光这时却落到周吾身后的那个中年男子身上,只见对方身穿绿色官服,腰间悬着一柄横刀,长方脸,颌下留着短须,一双丹凤眼炯炯有神,看起来精明强干之极。

“这位是……”张纵看着这个周吾身后的中年官员也好奇的问道,从对方的官服来看,对方的官职应该是在五品到七品之间,也就是长安县令的那个级别,不过他记得骆宾王说过,长安县令是个老头,肯定不是眼前这个中年人。

只见中年男子也没等周吾介绍,而是上前一步主动开口道:“在下狄仁杰,现任大理寺丞,今日特地来向张公子请教一件案子!”

第九十六章 指点神探

中国民间传说中的两大神探,一是狄仁杰,二是包拯,不过在真实的历史上,包拯虽然担任过开封府尹,但这个职位更像是北京市长,一般并不主管判案,而且史书上也没有包拯擅长断案的记载。

相比之下,狄仁杰从进入官场后,一路担任过判佐、法曹,以及大理寺丞,这些都是专管案件审理的职位,特别是在他担任大理寺丞时,第一年就处理了大量的积压案件,涉及到一万七千多人,却无一人诉冤,可谓是真正的断案如神。

当然了,无论包拯和狄仁杰是否擅长断案,他们两人都是有名的铁骨铮铮、不畏权贵,这也使得他们在朝堂与民间都拥有极大的声望,成为历史上的一代名臣,哪怕在他们去世后,关于他们的民间传说也是层出不穷,特别是包拯几乎成为半人半神,连阴间的案子都归他管。

“狄寺丞快快请进,婉儿,上好茶!”张纵也十分热情的将狄仁杰迎进家中,包拯他肯定是见不到,但见到狄仁杰也是个意外之喜。

狄仁杰也十分的客气,当下与周吾一同进到客厅,婉儿这时也立刻送上茶水,张纵这才再次开口道:“狄寺丞的大名在下也早有耳闻,听说您一年之内断案无数,许多悬案遇到寺丞也都是迎刃而解,实在让在下佩服啊!”

“张公子客气了,狄某之所以能破那么多案子,并不是我有什么太大的本事,而是之前的寺丞在其位却不谋其政,导致案件大量积压,审理的难度其实并不大,相比之下,张公子你帮长安县衙破的枨鬼案,才是真正的大案,狄某现在还有几个问题想不明白,不知张公子可否为在下解惑?”狄仁杰对张纵也十分的客气的道。

“不敢不敢,狄寺丞您有话尽管问,我一定知无不言!”张纵在狄仁杰面前可不敢托大,自己毕竟是业余的,眼前这位才是专业的,他唯一的长处,就是从各种乱七八糟的渠道获取的一些探案知识,而且还不知道是否准确?

狄仁杰也没有再客气,当即将自己对枨鬼案想不明白的地方一一讲了出来,其中他最关注的就是张纵为何能从案发的地点,从而确定凶犯的藏身区域,这其中的原理又是什么?

狄仁杰想不明白也很正常,因为在枨鬼案时,张纵使用了许多犯罪心理学方面的知识,狄仁杰再怎么天才,也不可能与后世一个成熟的系统学科相比,张纵也希望自己的这些知识能帮到狄仁杰,于是也讲的十分详细,狄仁杰也是越听眼睛越亮。

“这世界上没有两个完全一样的人,但只要是人,在心理上就会有一些共性,罪犯也同样如此,比如像枨鬼案这种连环杀手,他们有自己固定的作案模式,那就是杀人后取心,而且他们也会在一定的区域内活动,而这个区域也会以他们最熟悉的地方为中心,一般也就是犯人的家,也正是利用这一点,我才确定了他们居住的区域,从而抓住了罪犯。”张纵最后总结道。

“精妙绝伦!精妙绝伦啊!古人云朝闻道、夕可死,今日狄某听张公子这一席话,也让我平日里百思不得其解的难题豁然贯通,哪怕明天就让狄某去死,我也死而无憾了!”

狄仁杰的一番话也是发自肺腑,他平时办案也积累了不少的经验,但许多都是只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张纵的话却从根本上解开了他心中的疑惑,若不是张纵太过年轻,他甚至都有拜师的心思了。

“狄寺丞言过了,我讲的这些只是一些形而上的东西,想要将它们实际的运用到办案之中,还需要狄寺丞您这样的人努力!”张纵这时再次笑道。

“张公子,不知你对验尸有没有研究,比如有没有办法判断一具尸体的死亡时间?”狄仁杰忽然再次开口问道,如果说之前他对张纵的本事还心存怀疑的话,现在却是心服口服,而且这次也真正的用上了请教的语气。

“判断尸体死亡时间的办法有很多,比如在短时间内,最有效也最直接的办法就是看尸斑!”张纵的侦探小说也不是白读的,对于这种最基础的问题也是张口就来。

“尸斑?那是何物?”狄仁杰听到这个新名词也一脸不解的问道。

张纵这时也猛然想到,古代对于验尸并不重视,特别是在宋朝之前,衙门里根本没有专门的仵作,一般都是让一些贫贱之人去收尸,顺便看一下尸体的情况,再禀报给衙门,直到宋朝时才有了专门的仵作,而宋慈更是将自己的办案经验写成《洗冤录》,成为后世的仵作必读之书。

值得一提的是,就算是在洗冤录中,也没有提到尸斑这个名词,但却详细的记录了尸斑的形成,直到后世才有了尸斑这个专有名词。

“人在活着的时候,全身气血运行,但是当死了之后,血流无法流通,于是就开始向低处汇聚,比如一个人死的时候是仰面朝天,那么就会在他的背部、臀部等部位形成尸斑。”当下张纵耐心的解释道。

“原来如此,那怎么用尸斑判断死亡时间呢?”狄仁杰听到这里也立刻明白过来,他见过不少的死尸,也注意到一些尸体会出现张纵口中的尸斑,只是并不知道成因,也不知道尸斑的用处。

“很简单,尸斑的形成也是需要时间的,一般要等一到两个时辰才会出现,而且刚开始是云雾或条块状,六到七个时辰达到最多,这时会出现大片的尸斑,但这时如果有人翻动尸体,那么尸斑就会消失,在新的底部出现尸斑,但如果死亡超过一天或一天半,那么尸斑就会固定一下,直到腐烂都不会消失。”

“原来如此!”狄仁杰听到这里猛然一折桌子站了起来,满脸都是兴奋的神色,似乎是想通了什么事情,随即他猛然扭头看向张纵道,“张公子,你有没有兴趣随我一起去验尸?”

第九十七章 死亡时间

本来验尸这种事倒也没什么,张纵好歹两世为人,对死尸并不忌讳,上次遇到枨鬼杀人时,他还好奇的凑上前察看,但这次狄仁杰要验的尸体却是一具死了一个多月,而且已经下葬的尸体,以现在的天气,尸体肯定都已经**了,光是想想那个味道就十分酸爽。

但是自己吹的牛逼,含着泪也要把它圆回来!张纵之前把尸斑描述的那么详细,好像他真的是个验尸高手似的,现在狄仁杰提出请张纵与他一起去验尸,这让张纵也实在没办法拒绝,反而还要做出一副高兴的模样点头答应。

不过在离开之前,张纵还是让狄仁杰和周吾等了片刻,他去准备了一些东西,然后提着一个小箱了出来,叮嘱婉儿在家看好门后,这才与狄仁杰两人出了门,周吾也已经雇了一辆马车。

上了马车后,张纵放下手中的箱子,然后这才向狄仁杰问道:“狄寺丞,这次你要办的是什么案子,死的人又是什么身份?”

听到张纵问起案情,狄仁杰却忽然叹了口气,过了片刻这才开口道:“说来惭愧,这次的案子其实已经完结,只是因为我的一己私心,所以才强压着将整个案子重启,而死的人其实是我的好友,生前也一直在户部任职……”

狄仁杰说着就把案情与死者的情况介绍了一遍,原来死的人名叫许味,他与狄仁杰是同乡,当年两人曾经结伴进京参加科举,而且还都考上了明经科,后来两人虽然分赴两地为官,但一直书信不断,后来两人又先后调进长安,走动也更加频繁了。

但是就在一个月前,许味忽然暴毙而亡,说起来许味比狄仁杰要大上五岁,今年刚好五十,前两年还生过一场大病,差点没救回来,从那时开始,许味的身体就一天比一天差,甚至他都已经考虑要把官职辞了专心养病。

也正是因为许味的身体本来就不好,所以他忽然去世这件事似乎也很正常,唯独狄仁杰出于职业习惯,感觉好友忽然去世有些奇怪,于是趁着给尸体换衣服时查看了一下,但也并没有发现明显的外伤。

不过狄仁杰刚开始并不死心,于是又询问了一下许家下人,关于许味去世前后有没有什么异常,但也没有什么发现,这也让他终于打消了心中的怀疑,而许味也在举行过葬礼后下葬。

“咦,既然人都已经下葬了,也没有发现什么异常,那狄寺丞你为何又要开棺验尸?”张纵听到这里也不禁好奇的追问道。

“张公子有所不知,就在三天前,我那小侄子许宽,也就是许味八岁的儿子忽然跑到我的府上为父申冤,说他父亲是被继母王氏害死的,虽然孩子还小,但他绝不会拿自己父亲的生死开玩笑,所以我才决定重启这件案子。”狄仁杰这时也露出几分悲伤和愧疚,若是好友真的是被人害死的,那他无论如何也要替他申冤。

“可是孩子的证词似乎并不能做为证据吧?”张纵听到这里也皱起眉头道,人都死了一个月了,而且还是一个孩子报的案,这让他也感觉这个案子似乎有点不靠谱。

“不错,许宽还小,他并不能上堂做证,所以我才想要开棺验尸,因为据许宽说,他父亲虽然身体不好,但经过大夫的诊治,病情已经开始好转,但是在许味去世的前一天,王氏却将其它人都赶了出去,严禁任何人去许味的房间,直到第二天时,王氏才忽然宣布许味去世的消息,但在去世的时间上,王氏与许宽的证词却出现了不一样的地方……”

狄仁杰说着把详细的案情讲解了一下,原来据王氏所说,她是在早上睡醒时发现许味去世的,但在许味去世的前一天晚上,她还喂许味喝了药,甚至还聊了几句。

但是据许味的儿子许宽说,王氏在前一天将所有人都赶出内宅,许味虽然是个孩子,但与父亲的感情极深,于是在傍晚时偷偷的潜到父亲的房间里,当时王氏并不在房内,结果他发现父亲已经去世了,而且全身蜷缩在床上,表情十分痛苦。

许宽毕竟是个孩子,在见到父亲死时的惨状也吓的不轻,回去后就生了一场大病,当时狄仁杰还去探望过他,那时的许宽病的极重,几乎没办法说话,狄仁杰当时还感叹这孩子是个重感情的人,再加上他也沉浸在好友去世的悲痛之中,所以也没有多想。

等到许宽的病一好,他也立刻跑去向狄仁杰讲述了那天他的发现,他父亲明明是前一天晚上死的,但王氏却隐瞒了许味的真正死亡时间,反而说他是第二天早上死的,这其中显然有什么原因,所以狄仁杰才会不顾一切的接下这个案子。

不过张纵听过整个案子后,却是再次皱紧了眉头,过了片刻他才开口道:“狄寺丞,若是许味刚去世时,倒是可以通过尸斑或尸僵的程度判断他死亡的时间,但他都已经下葬一个月了,现在再想从尸体上找到证据,恐怕也并非是一件容易的事。”

“我知道,不过我可以给张公子提供一个线索!”狄仁杰却并没有放弃,而是再次郑重的道。

“什么线索?”张纵也急忙追问道。

“许味去世当天,我身为好友,也帮他换过衣服,而在换衣时,我发现他的身体胸腹部有大片的尸斑,而无论是许宽还是王氏,他们的口供都说发现许味的尸体时,许味是趴在床上的,这说明期间并没有人动过许味的尸体。”狄仁杰再次开口讲解道。

“我明白了,许宽的尸体发现后,肯定会被摆正,如果说他胸腹部的尸斑依然存在,这说明王氏发现他的尸体时,许味早就死了一天以上,但她却说前天晚上许味还活着,这明显十分矛盾,尸体是不会撒谎的,唯一的可能就是王氏在撒谎!”张纵听到这里眼睛一亮,也终于明白了狄仁杰的意思。

“不错,按照张公子您之前所说,尸斑如果固定下来,人肯定死了一天以上,而许味刚去世,按照习俗就要净身更衣,然后入殓,刚好那天我全程参与,十分肯定他的胸腹部有大片尸斑,只是之前我不知道尸斑的妙用,直到听到张公子的一番讲解,这才犹如醍醐灌顶,想明白了其中的关键!”狄仁杰说到最后也向张纵露出感激的神色。

“可是……”张纵这时忽然又想到一点,随后再次皱眉道,“可是尸斑出现只需要一两个时辰,你也只是帮许味擦洗了一下尸体,并没有一直观察,如果尸斑没有固定下来,翻动过尸体后,原来的尸斑就会慢慢消失。”

张纵说到这里也十分凝重的看向狄仁杰:“若是开棺之后,许味的胸腹的尸斑消失了,那就不能证明王氏在撒谎,到时狄寺丞你又该怎么办?”

古人讲究人死为大,特别是安葬过后,绝对不能再开棺,以免打扰到死者的安宁,就算是迁坟,也不会打开棺椁,所以狄仁杰现在要求开棺验尸也要冒着极大的风险,若是有发现还好,若是没有发现,那他可就要惹上一身的麻烦了!

狄仁杰自然也知道张纵话中的意思,不过只见他沉默了片刻,随后这才缓缓的道:“若是胸腹的尸斑消失,也不能证明王氏是清白的,我相信许宽绝不会在父亲的生死上撒谎,所以哪怕有一丝的希望,我也绝不会放过!”

第九十八章 验尸(上)

“都我给住手,没有我的允许,谁也不许动我夫君的坟墓!”西郊一座新墓着,一个身着素裙的中年贵妇满脸悲愤的阻止着一群手持工具的不良人,他们正在要将坟墓挖开时,却被这个中年贵妇给阻止了。

“狄仁杰,你简直就是胡闹,知不知道这么做的后果是什么?”墓碑的正前方,一个身穿红色官服的老者也一脸愤怒的向狄仁杰怒斥道,而在狄仁杰的身边,还有一个小男孩紧紧的拉着他的衣袖,至于张纵秘周吾两人,则在不远处看着这边的闹剧。

“这个老头是什么人,看着品级比狄寺丞要高啊?”张纵在后面低声的向周吾问道,周吾虽然只是个小小的不良帅,但这家伙办案多年,在长安人头极熟,只要是朝堂上有名有姓的官员,就没有他不认识的,这也算是一种了不起的本事。

“这是王行王侍郎,以前是许味的顶头上司,王氏是他的远房侄女,当初许味丧妻,王氏也是丈夫早逝,于是就在王侍郎的撮合下,许味才娶了王氏做继室。”周吾低声回答道。

“原来如此,难怪他要帮着王氏!”张纵听到这里也站直身子看向前方。

“王侍郎,许兄死的不明不白,其子许宽已经报案,说是有人害死了许兄,我身为大理寺丞,自然有责任将案子查清,同时也为许兄申冤!”狄仁杰这时大义凛然的回敬道,别说对方只是户部侍郎,就算对方是他的上司大理寺卿,他也不会退缩。

“一派胡言,许味病死早已经明明白白,仅仅只凭一个黄口小儿之言,根本不能当做证词,而且许味他已经安葬,这个时候你再开棺,简直就是想让他在九泉之下不得安生!”王侍郎指着狄仁杰的鼻子斥道,下巴上的胡子也因生气一抖一抖的,看样子真是气的不轻。

“朝廷律法并没有规定孩子不能报案,更何况按照大唐律,只要家属同意,官府就可以开棺验尸,许味去世后,许宽做为他子嗣,只要他同意,我自然有权利开棺,难道王侍郎要阻止本官办案吗?”狄仁杰这时也毫不客气的回击道,一顶阻拦大理寺办案的大帽子的扣下来,一般的官员还真是顶不住。

“你……你这是以权谋私!”王侍郎也被气的全身直哆嗦。

“狄叔父才不是以权谋私,而是为了查明我爹爹的死因,大哥他们不在,家里就由我来做主!”这次没等狄仁杰开口,那个才八岁的许宽就用一种略带稚气的声音反驳道。

后面的张纵听到男孩的话也不由得啧啧称奇,古代的孩子果然都早熟,这个许宽虽然年纪小,但说话很有条理,要知道这个时代的女子要遵从三从四德,正所谓出嫁从夫,夫死从子,所以别看后面的王氏吵的凶,但许家真正的主事人其实是许宽。

当然了,许宽敢这么强硬主要还是背后有狄仁杰的支持,否则光靠他一个小孩子,王氏有得是办法能让闭嘴。

“你……”王侍郎也没想到一个小孩子竟然敢这么和自己说话,当下再次气的为之语塞。

“王侍郎,这是我们的家事,我不希望外人插手!”许宽似乎觉得还不够,于是再次给出致命一击。

许宽的话一出口,后面的张纵差点叫出好来,这孩子的一张嘴简直太厉害了,几乎是指着王侍郎的鼻子骂他是外人,这让张纵都怀疑是不是狄仁杰事先教给他的话了?

再看王侍郎,这次彻底的气的说不出话来,而狄仁杰也不想再和他理论,当即带着许宽来到坟前,那个王氏还想再阻拦,但狄仁杰却让人将她拦到外面,随即一声令下,那帮带着工具的不良人也立刻上前开始挖坟。

“好好好~,好你个狄仁杰,老夫今天倒要看看,你能验出什么来,若是什么都没有查出来,老夫明天非要在陛下面前告你一状不可!”王侍郎这时终于缓了过来,当即再次上前怒斥道。

不过狄仁杰这次没再理他,而是亲自指挥着众人将坟墓挖开,等到露出墓道后,立刻有几个人下去将许味的棺材抬了上来。

“夫君啊~”随着棺材被抬出,那个王氏立刻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呼,随后身子也软软的瘫了下来,旁边的侍女也急忙上前搀扶。

表面上看,王氏似乎是因为丈夫的遗体被挖出而悲痛欲绝,但张纵从刚才就一直观察着对方,这时他发现王氏脸上的表情虽然悲痛,但眼神却似乎有些不对,感觉更像是有些焦急,甚至还藏着几分恐惧。

这个发现也让张纵心中大定,如果许味真的是被害死的,那么王氏身上的嫌疑肯定是最大的,因为如果她心中没鬼的话,又为何隐瞒许味的死亡时间,这肯定是在遮掩着什么!

按照习俗,死者的尸身不能见天日,所以狄仁杰早就让人搭好了棚子,棺材抬到棚子下面后,随后只见沉声命令道:“开棺!”

两根粗大的铁纤插到棺材的缝隙中,随着“嘎嘣”一声响,棺材板也被撬开,只是棺材刚错开一道缝,一股浓烈的恶臭立刻喷了出来,幸好张纵早有准备,之前就找到了上风口站着,但就算是这样,还是被弥漫过来的臭味熏的连连后退。

“好臭,张公子您……”周吾捂着鼻子连退两步,随后又一脸佩服的看向张纵,这么臭的腐尸,哪怕他这个不良帅也难得遇到几次。

张纵这时脸色都快绿了,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他也没想到尸体竟然**的这么快,光是这股尸臭他就已经心生退意了,想想等下他要仔细的检查整个尸体,他忽然后悔自己之前为什么要装那个逼,现在倒好,直接装成傻逼了!

幸好今天还有点风,随着时间的推移,棺材中的恶臭也被吹散了许多,这时狄仁杰也来到张纵面前道:“张公子,这次恐怕要麻烦你了,不过你放心,验尸的事我来亲自动手,你只需要在一旁指点就行!”

张纵听到这里也终于稍稍安心,当即将自己带来的小箱子打开,从里面拿出两条面巾,然后又拿起一个瓷瓶打开,将里面的液体倒到面巾上,立刻一股浓烈的酒香飘散开来,瓷瓶里装的正是高浓度的酒精。

“把这个戴在脸上,虽然效果有限,但总比什么都不戴要强!”张纵将面巾交给狄仁杰,尸体**时会产生大量的细菌,可惜没有口罩,只能用两条面巾了,至于酒精则是用来消毒杀菌的。

狄仁杰也没有客气,当即接过面巾戴在脸上,随后张纵又拿出两副鹿皮手套,这东西是他做园艺用的,要知道月季可全身都是刺,修剪和嫁接时都要格外小心,所以张纵就做了几副厚的鹿皮手套,没想到现在也用上了。

戴好面巾和手套后,张纵这才与狄仁杰一同来到棺材前,周吾带着许宽等人都躲的远远的,连那个王侍郎这时也不敢上前,毕竟味道实在太冲了。

面巾上的酒精味道倒是遮盖了不少尸臭,但是来到棺材前时,张纵往里面看了一眼,结果差点没吐出来,因为天气炎热,许味的尸体已经呈现出一种巨人观,其实也就是尸体内部的**产生了许多的气体,将整个尸体撑大了许多,比如眼前的许味,整个棺材的空间都许他的尸体给撑满了。

“不行,必须要将尸体内部的气体放出来,否则根本没办法验尸!”张纵好不容易忍下呕吐的**,随即向狄仁杰道。

尸体膨大成这样,说不定他们刚一碰就会爆炸,千万不要觉得这是开玩笑,据说鲸鱼死后,如果尸体膨大的话,爆炸的威力不会比一般的炸弹小,如果人离的太近,绝对可以炸死人,许味的尸体虽然比不上鲸鱼,但万一爆炸的话,那他们还验什么?

“怎么放?”狄仁杰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现在他也只能听张纵的了。

“在他肚子上破个洞就行,不过你要小心,千万别让尸体爆了!”张纵再次叮嘱道,说完他就逃到了上风口,万一尸体爆炸,他可不想被炸一脸。

狄仁杰十分的果决,当即拔出腰刀来到棺材前,找准位置就在许味的肚子上插了一刀,随着他将刀插出,一股比刚才还要浓烈数倍的恶臭再次喷出,狄仁杰也是连退数步。说起来许味的名字还真是准确,他现在真的十分有味道。

其实尸体内部喷出的气体是可以点燃的,一来点燃后可以消除这种恶臭,二来高温也能杀死气体带出的细菌,但张纵想到如果真点上火的话,像极了传说中“点天灯”这种侮辱尸体的行为,所以最后还是打消了这种想法。

等到尸体里的沼气放完后,又散了好一会味道,张纵与狄仁杰这才再次上前,相比之前,许味的尸体缩水了大半,至少看起来有点人模样了,随后狄仁杰亲自动手,将许味的寿衣解开,露出了他的胸口与腹部。

第九十九章 验尸(下)

许味的尸体已经腐坏,尸体的皮肤也呈一种红褐色,但仔细观察的话,还是能看到他的胸腹等位置,皮肤的颜色较其它部位要深一些,也就是之前形成的尸斑。

看到许味的胸腹部果然还有尸斑,这让张纵和狄仁杰全都是精神一震,因为这意味着王氏在说谎,在发现许味的尸体时,他至少已经死了一天以上,同时这也印证了许宽的证词。

“王氏在撒谎,但许兄的死因还不清楚,若是查不到许兄的死因,王氏完全可以咬死了不承认,到时我们没有证据,也拿她没有任何办法。”狄仁杰这时低声向张纵道。

尸斑可以证明王氏在许味的死亡时间上撒了谎,但并不能证明王氏杀了许味,万一许味真的是病死的,那王氏完全可以借此脱罪。

“狄寺丞你给许味换衣服时,确定他身上没有外伤?”张纵强忍着恶心考虑了片刻问道。

“十分肯定,当时我心存怀疑,所以特意检查了一遍,别说伤口了,连一些肿涨淤痕都没有!”狄仁杰十分肯定的回答道,他对自己的观察力和记忆力十分有信心。

“那他的眼耳口鼻,甚至是头发间狄寺丞可都查看过?”张纵将一些容易被忽略的部位提出来问道。

“都查看过了,但也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狄仁杰再次肯定的道,按照习俗,人死之后,会由亲友帮死者擦洗身体,然后换上寿衣,所以狄仁杰也趁着这个机会检查的很仔细。

“有些伤痕刚开始不明显,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会在尸体上变得更加明显,狄寺丞你再仔细检查一遍看看!”张纵再次开口道,这也是尸检上的一个小知识,随着尸体的**,一些不明显的伤痕会变得更加明显,也更便于检测。

狄仁杰听到这里也立刻点了点头,随后将身子探进棺材里,仔细的查看起许味的头部,丝毫不在意尸体散发出的恶臭,而张纵这时好奇的凑过去,侧着身子仔细看着狄仁杰的动作,以免他有什么遗漏。

尸体已经膨大,许味的头部也比正常人大上好几圈,检查起来十分困难,但狄仁杰还是十分仔细的检查了尸体的眼耳口鼻几个部位,但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这让张纵也变得紧张起来。

不过狄仁杰并不灰心,当下一点一点的将许味的头发拨开,检查他的头皮,许味有点秃头,头顶的头发很少,只是古人头发长,可以从其它地方支撑一下,表面上可能看不出来,但只要把头发拨开就能一览无余,不过许味的头顶十分干净,并没有什么异常。

“咦?”不过就在狄仁杰要把许味的头抬起来,检查他的后脑时,却忽然露出惊讶的表情,随后就抬高许味的头部,自己也微微蹲下身子查看。

张纵这时也好奇的跟着狄仁杰一起看去,结果只见许味的后脑位置竟然鼓起一个大包,大包的顶部还有一个小口,狄仁杰用手一按,立刻有一股污血流了出来。

“里面好像有个硬物?”狄仁杰这时再次惊讶的道。

“能不能取出来?”张纵听到这里也是大喜过望,这个伤口在后脑,很可能就是许味的致命伤。

狄仁杰当即取出一柄小刀,然后小心的将许味后脑的大包划开,然后用刀子挑了几下,结果只见一根闪着寒风的细钉被挑了出来。

“好阴毒的手段!”张纵看着被挑出的细钉也不由得大为吃惊,这根钉又细又长,完全可以钉进人的后脑,从而让人颅内出血而亡,而且还不容易检查出来,直到随着尸体的**,钉子造成的伤口**的更快,这才显现出来。

“许兄!你死的好惨,我狄仁杰若不抓到真凶,誓不为人!”狄仁杰这时也紧紧的攥着钉子恨声道,现在找到了许味的死因,接下来就是要找出是谁杀死的许味,而嫌疑最大的自然就是王氏!

想到这里,狄仁杰也站直身子,扫视了一眼远处被侍女搀扶着王氏,随后大步走到依然对他怒目而视的王侍郎面前,并且将手中的钉子亮出来道:“王侍郎,这枚钉子是在许兄的后脑伤口中找到的,现在你还有何话说?”

“这……这怎么可能?”王侍郎看着狄仁杰手中带着污血的钉子,脸色也一下子变得十分难看,随即他又恶狠狠的看向旁边的王氏,结果只见对方这时吓的脸色煞白,全身不停的打着摆子,显然是心中有鬼!

“混帐!简直是混帐!老夫不管了,你们自己的家事自己处理!”王侍郎人老成精,当即一挥袖子转身就走,他本来是想看在王氏这个远房侄女的面子上,为她“主持公道”,却没想到许味竟然真的是被人害死的,而且嫌疑最大的就是王氏,这让他也终于没脸再呆在这里了。

“堂叔!您不要走,要为侄女主持公道啊!”王氏看到这里却像是疯了一下,跑上前就要拉住王侍郎,因为她知道,王侍郎是她最后的希望了。

但是王侍郎却也十分的果决,当即让身边的下人将王氏拉走,随后头也不回的就离开了,而狄仁杰这时也冷笑一声,随即对周吾吩咐道:“将王氏收监,随后本官要亲自审问!”

“诺!”周吾也立刻答应一声,随即带人将王氏看押。

狄仁杰这时也带着许宽来到张纵面前道谢:“张公子,多谢你的帮忙,若不是你的话,恐怕许兄的冤屈就要永远埋藏到地下了!”

“狄寺丞客气了,我也只是提供了一些参考,真正帮许家申冤的,还是狄寺丞你的坚持!”张纵当即也十分谦虚的道。

“张家大哥,多谢你帮我父亲申冤,日后若有需要,我们许家一定竭尽全力报答于你!”正在这时,那个早熟的许宽这时也向张纵行礼道,虽然他年纪不大,但言行举止都是一副小大人的模样,只是他悲惨的身世也十分让人同情。

“有许家小弟你这句话,那我就不客气了,我还真有一件事想请你帮忙!”张纵忽然灵机一动,于是半蹲下平视着许宽道。

“张家大哥请讲!”许宽小脸紧绷绷的道。

张纵看着这个孩子严肃的模样也有些心疼,于是伸手摸了摸他的头道:“我的要求很简单,就是让你好好读书,日后也要向狄寺丞一样,做一个为国为民的好官,帮助更多像你这样的人!”

张纵的话也让旁边的狄仁杰大为惊讶,刚才他还真的以为张纵会提出什么要求,却没想到竟然只是鼓励许宽好好读书,这让他对张纵更加的刮目相看。

许宽可能还无法理解张纵话中的深意,但却能感受到张纵的善意,于是也郑重的点了点头道:“张家大哥放心,日后我定然努力读书,日后也要像爹爹和狄叔父那样做一个好官!”

张纵听到这里也是欣慰的一笑,随后又勉励了许宽几句,这时天色也不早了,狄仁杰还要将许味重新安葬,并且回去审问王氏,所以张纵也就不打扰了,于是就起身告辞,狄仁杰也给他安排了辆马车送他回城。

当张纵回到家中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婉儿看到他回来也立刻欣喜的跑上前:“公子您总算回来了,饭都已经……”

不过婉儿的话刚说了一半,就脸色一白退开了两步,而张纵也立刻发现了原因,只见他抬起袖子闻了闻衣服,随即叹了口气道:“先不急着吃饭,给我烧水,我要好好的泡个澡,另外这身衣服也不能要了,全都拿去烧了吧!”

第一百章 悲喜并不相通(求推荐收藏)

氤氲的浴室之中,张纵全身泡在热水之中,十分惬意的长出了口气,衣服他脱下来全都扔到门口了,刚才他已经交待过婉儿,一定要拿去烧了,那身衣服从里到外都带着股尸臭味,根本没办法要了。

“也不知道狄仁杰能审问出什么结果,那个王氏就算不是杀人凶手,肯定也知道真凶的身份,否则不会隐瞒许味的死亡时间!”张纵当下低声自语道,脑子里也在想着今天的经历。

其实整个案子并不复杂,关键就在于验尸后确定了王氏撒谎,不过这一点虽然看起来简单,但如果缺少了这一环,恐怕狄仁杰也会拿这件案子束手无策,到时许味的冤屈也只能深埋于地下了。

“吱呀~”忽然只听浴室的门被推开,张纵也吓了一跳,急忙用毛巾挡住了重要部落,结果只见婉儿抱着一叠衣服走了进来,“公子,衣服我已经烧掉了,这是我这两天刚做好的衣服,等下你不要忘了换上!”

“我知道了,你快出去!”张纵却十分不适应的道,毕竟他现在可光着身子呢。

“为什么,我还要给公子搓背呢!”婉儿这时将衣服放下,然后拿起一条毛巾走过来道。

“不用不用!你快出去,我自己洗就行!”张纵看到婉儿走过来也有些手忙脚乱,他可没有暴露狂的爱好。

“公子真的不用?”婉儿看到张纵拒绝,这时也终于停下脚步道。

“真的不用!”张纵十分坚决的道。

“那好吧,等公子洗好了叫我一声,我来伺候公子穿衣!”婉儿只得失望的放下毛巾,然后这才转身离开,只不过张纵没有发现,婉儿转过身时,嘴角却挂上一丝调皮的笑容,她都已经是大姑娘了,有些事情该懂的早就懂了。

泡了好一会后,张纵又用香皂将全身仔细的搓洗了几遍,最后擦干净后,他又拿起香水给身上洒了几滴,这才感觉身上没有了异味,不过晚饭他是没有胃口吃了。

第二天一早,狄仁杰再次来访,张纵也十分热情的请对方来到客厅,随即就开口问道:“那个王氏招了吗,人是不是她杀的?”

听到张纵问起案情,狄仁杰却是长叹一声,这才开口道:“王氏已经招了,许兄正是被她害死的,不过她还有一个同谋,也是她的情夫,之前她与情夫在家中鬼混时,被许兄撞到,于是许兄一怒之下就想休妻,但王氏却贪图许兄的家产,而且又想保住自己的名声,于是就伙同情夫害死了许兄,甚至他们还打算对许宽下手。”

张纵听后也是颇为唏嘘,你说结婚有什么好?同床共枕的妻子竟然杀死了丈夫,这让他对婚姻的兴趣也再次减少了几分。

“张公子,在下有个不情之请,还请您答应!”正在这时,只见狄仁杰忽然站起来向张纵行了一礼,表情也十分郑重的道。

“狄寺丞客气了,你有什么事尽管说!”张纵当即也站起来道,不过他心中却在暗自打鼓,这位神探大人不会又想让自己去验尸吧?

“通过昨天的事,在下也深感验尸对查案的重要性,毕竟每条人命案背后,都关系着一个家庭的命运,所以我想请张公子将验尸与查案有关的要点写下来,如果大理寺与地方判案的官员都懂得这些,我大唐境内也将少去许多的冤假错案!”狄仁杰再次郑重的道。

“又……又要写书?”张纵听到这里也露出为难的神色,他还欠着城阳长公主无数本小说呢,哪怕有婉儿代笔,他也写的十分吃力。

“张公子不愿意将秘技传授出去也很正常,不过只要公子愿意,狄某可以向寺卿请示,到时无论是钱财还是官位,只要狄某能办到的,一定不会拒绝!”

看到张纵露出为难的神色,狄仁杰以为他是不愿意把自己所学教给别人,毕竟这也很正常,比如这个时代的兵法,几乎都是父子相传,别人想学都学不到。另外还有一些世家大族,家中藏书无数,但却是秘不示人,只有族中子弟才能翻看,所以世家子弟的才学一般比平民出身的读书人强上许多。

张纵听到这里却是无奈的一笑,随即开口解释道:“狄寺丞误会了,我不缺钱,更不想做官,而且我很愿意把自己所学教给别人,只是我这个人所学颇杂,有些东西用到了能想起来,有些东西用不到,却可能很长时间都想不起来,所以我也不知道该如何下手?”

听到张纵竟然是因为这个为难,狄仁杰也立刻放下心来,只见他略一思量就立刻开口道:“没想到张公子如此高义,狄某也十分佩服,若公子愿意的话,不如先把想到的写下来,日后若是遇到什么案子,狄某再登门向公子讨教,然后再把学到的东西补充进去,不知公子意下如何?”

“好,就这么办吧!”张纵考虑了片刻也终于点头道,相比小说,把验尸与办案的经验写下来应该用不了多少字,大不了自己把花圃的事放一放,应该能挤出一些时间。

“对了,狄寺丞也不要老是叫我张公子了,你直接叫我的名字就行!”张纵这时再次开口笑道,狄仁杰的为人他十分佩服,现在有这个机会,自然要结交一番。

“公子大才,直呼你的名字实在有些不敬,不过我听周吾说,原来的骆主薄与你是忘年交,狄某虽然痴长了几岁,但却有许多的东西要向张公子请教,不如就和骆主薄一样,叫你一声张兄吧!”狄仁杰推辞了一番提议道。

“好,那我就托大叫你一声狄兄了!”张纵也没有客气,当即也十分爽快的笑道。

事情谈妥了,狄仁杰也起身告辞,虽然王氏那边已经招了,但王氏的情夫还没有抓到,而且案子的后续还有一摊子的事,这些都需要他去处理。

张纵也知道狄仁杰是个大忙人,所以也没有挽留,当下亲自送对方出了门,随后只见狄仁杰翻身上马,然后冲张纵一抱拳,随即就拍马而去。

送走了狄仁杰,张纵刚准备转身回家,却没想到忽然只见远处又有一匹飞奔而来,当对方靠近后,张纵也一眼认出,马上的人正是之前在自己家里醉的不醒人世的泥涅师,不对,或者应该叫他李复国。

“复国兄,你怎么有空来了,香皂的生意谈妥了?”张纵看到泥涅师也不由得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道。

听到“复国”这个名字,泥涅师难得老脸一红,随即甩鞍下马道:“张兄就不要取笑于我了,那天都是些醉话,如有得罪之处,还望张兄不要计较!”

“哈哈~,放心吧,那天你虽然絮絮叨叨的说了许多的话,但却没有说什么得罪人的话!”张纵听到这里也是大笑一声,说着就请泥涅师进家再聊。正所谓酒后吐真言,泥涅师那天倒是把许多憋在心里的话全都倒了出来。

“那个……我那天都说了些啥?”泥涅师忽然十分忐忑的追上张纵问道,他那天醉的不醒人世,早就忘了之前都说过什么话了。

“也没说什么。”张纵淡定的一笑,“只不过你把心中的怨气都吐了出来,比如你从小在大唐长大,吃着大唐的粮食,喝着大唐的水,但却不被人接纳,所以心中十分痛苦。”

泥涅师听到这里也是一捂脸,这是他心中最大的秘密,甚至连他父亲都不知道,却没想到仅仅一顿酒,自己就全都倒出来了。

张纵这时也来到院子里的凉亭中,请泥涅师坐下后,婉儿这时也送上茶水,随即乖巧的站在张纵身后,这时张纵才笑着开口道:“相比泥涅师这个名字,我觉得还是复国兄这个称呼更适合你!”

“随便吧,你要是喜欢就叫这个吧!”泥涅师无力的摇了摇头道,张纵知道了他最大的秘密,这让他也感觉自己在对方面前再无任何**可言。

看到泥涅师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张纵也感觉有些好笑,不过他沉吟了片刻后,忽然再次开口道:“复国兄,其实我对你十分好奇,你既然想做一个唐人,又为何给自己取一个复国这样的名字?”

对于张纵的这个问题,泥涅师也一下子露出沉默的表情,过了好一会儿,只见他才缓缓的开口道:“张兄,我见过不少聪明人,可是聪明并不代表有智慧,但我却觉得你是一个有大智慧的人,所以我也很想请教你,如果你是我的话,你会如何选择?”

张纵听到这里再次微微一笑:“你问的这个问题我恐怕无法回答!”

“为何?”泥涅师皱起眉头追问道。

“感同身受这四个字听起来很感人,但也只能用来安慰人!”张纵说到顿了一下,随即再次开口道,“人们的悲喜并不相通,我不是你,我也永远也不可能真正的体会你的感受,所以我也无法替你做出选择。”

张纵说完品了口茶,对面的泥涅师在沉默片刻后,也露出失望的神色,不过紧接着张纵再次笑道:“虽然我无法回答你的问题,但如果你做出选择的话,我倒是可以给你一些建议!”

第一百零一章 融合从来不是和平的

听到张纵可以给自己一些建议,泥涅师也露出沉思的神色,过了片刻他这才抬起头直盯着张纵道:“若我选择做一个唐人,放弃复国的话,张兄你会给我一个什么建议?”

“若是复国兄真的选择做一个唐人的话,就不必再像之前,为了复国而四处巴结别人,我建议你进入朝堂为官,以你的才华,应该不难做出一些政绩来,到时自然会被人接纳!”

张纵说到这里顿了一下接着又道:“当然了,刚开始的时候,你肯定会受到一些人的排斥,甚至是诋毁,但你要做的就是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哪怕别人用波斯人的身份羞辱你,你也绝不能还击,更不能像以前那样,因为别人鄙夷波斯人,就与别人发生冲突,这种事绝不可再做,你要从一言一行上淡化自己的波斯人身份,只有这样,其它人才会慢慢的接纳你。”

“视而不见?听而不闻?”泥涅师听到这里却露出痛苦的表情,眼睛也微微发红,“张兄,你可知我们这些波斯人来到大唐后,受了多少的苦难?”

“我知道!”张纵淡淡的回答道。

“不!你不知道!”泥涅师忽然拍案而起,猩红的眼睛盯着张纵再次道,“大食人残暴无比,无数波斯人死于他们的弯刀之下,为了活命,我们这些剩下的波斯人只能舍弃祖先留下的土地,不远万里逃到大唐,不知道有多少人淹死于海上,或是渴死于沙漠之中!”

说到这里泥涅师的声音开始变得高亢:“不过最终我们还是逃到了大唐,相比波斯,大唐简直就像是传说中的光明神居住的地方,甚至我刚来时,也一度认为自己十分的幸福,再也不想回到那个战乱不断的故国。”

“但是让我们没想到的是,大唐虽然强盛繁华,但对于我们这些外人来说,想要融入这里却困难无比,语言不通、身无分文,为了在大唐活下去,无数波斯人放弃了自尊与廉耻,女人做起皮肉生意,男人为了赚钱坑蒙拐骗,无所不用其极,可以说只要提起波斯人,无数唐人都会生出鄙夷之心,可是他们根本不知道我们到底经历了什么!”

泥涅师越说越激动,最后连眼泪也止不住的涌出来,张纵身后的婉儿也被泥涅师的样子,吓了一跳,但却紧紧的守在张纵的身后。

相比之下,张纵却显得十分平静,一直等到泥涅师把话说完后,他这才淡淡看了对方一眼道:“能活着逃到大唐的波斯人,的确是受尽了人世间的苦难,不过……”

张纵说到这里整个人的气势也为之一变,眼神也十分犀利的直视泥涅师的眼睛,声音冰冷的再次道:“不过那是你们波斯人自己的事,别人根本没有责任,更没有义务去了解你们背后的苦难,而且我大唐能接纳你们这些亡国难民,已经是仁至义尽,难道你还想让朝廷好吃好喝的供奉你们,并且让大唐的百姓伺候你们吗?”

张纵的质问也把泥涅师吓了一跳,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张纵发火,当即也是气势为之一弱,随后吞吞吐吐的解释道:“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知道你不是这个意思,无论是个人还是整个民族,尊严都是靠自己去挣的,而不是靠别人的施舍,当年我大唐刚立国时,草原上的突厥人比我们强盛数倍,每年都有无数的唐人被掠到草原上为奴,现在整个北方草原都纳入我大唐的版图,突厥人见到唐人谁敢不敬?”

张纵说到最后更是爆发出一股强盛的气势,而泥涅师却不敢再直视他的眼睛,大唐让突厥人闻之丧胆,正是当年太宗皇帝杀出来的。

看到泥涅师不敢出声,张纵也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接着又道:“这个世界歧视本就无处不在,大唐强盛,唐人自然歧视外人,不仅仅你们波斯人,高句丽人、突厥人、吐蕃人同样也受歧视,而且就算是大唐内部,有钱人会歧视没钱的人,贵族会歧视平民,开国贵族会歧视新晋贵族等等,你们波斯人不想受人歧视,就要拿出不被人歧视的本事来!”

“可是……可是我们逃难而来,在大唐毫无根基,甚至连故国都没有了,除了女人外,我们还有什么能拿出手的东西?”泥涅师痛苦万分的道,他承认张纵说的很有道理,但他们波斯人早就一无所有,想要光靠一双手养活自己简直太难了。

“那就没有办法了,一个外来民族想要融入一个强盛的帝国,本来就要承受巨大的代价,不过这种代价一般只需要由前几代人付出,也许随着日后的通婚交流,总有一天,你们波斯人的后代会彻底的融入大唐,到时再也分不出你我了!”张纵再次冷酷的道。

“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吗?”泥涅师却再次不死心的追问道。

“没有,民族融合从来不是一件和平的事,而是伴随着战争、杀戮,甚至以一方的彻底灭亡而终结,相比之下,波斯人融入大唐只是受一些歧视,已经十分幸运了。”张纵十分果决的摇了摇头回答道,这世上哪有那么多两全其美的事?

泥涅师听到这里,脸上也更加的痛苦,虽然从感情上他不愿意接受张纵的话,但是他的理智却告诉他,张纵的话虽然冷酷,但却是实情,其实这些他也能想到,只是以前他不愿意去想,更不愿意相信罢了。

过了好一会儿,泥涅师这才暂时从痛苦中挣脱出来,只见他这时眉头紧皱,过了好一会儿,这才猛然抬头盯着张纵再次问道:“那我若是选择复国,张兄你可否给我指点一条明路?”

张纵等的就是泥涅师这句话,只见他端起茶品了一口,随后淡然的一笑道:“若是你选择复国,我倒是十分的敬佩你,不过这注定是一条铺满荆棘的道路,而且只要你踏上这条路,就再也不可能回头,也许你会精疲力竭的倒在半路上,也许你会走到路的尽头,品尝美味的胜利果实,你确定要选择走这条路?”

第一百零二章 复国之路

张纵第二次见到泥涅师时,就发现他是个十分矛盾的人,一方面他想留在大唐,做一个骄傲的唐人,另一方面他又执着于复国大业,做波斯人的英雄,而这两件事注定不可兼得。

更加糟糕的是,泥涅师本身也是摇摆不定,根本不知道自己该选择哪一条路,也许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再怎么这么纠结下去,他也只会陷入矛盾之中不可自拔,最后在蹉跎之中浪费自己的一生。

这可不是张纵危言耸听,事实上在原来的历史上,泥涅师与他父亲两代人也没做出什么成绩,更没有完成复国的大业,这也使得波斯这个古国彻底的消亡于历史之中,哪怕后来的波斯人从大食独立出来,但他们的宗教、文化、习俗等已经与原来的波斯人不同,很难再称之为波斯。

只见泥涅师这时再次沉默了许久,最后终于抬头看向张纵问道:“若我选择复国这条路的话,都会遇到什么样的困难?”

看得出来,泥涅师还是有些犹豫,这也是人之常情,毕竟一边是大唐安逸平静的生活,一边却是拿自己的命去拼,而且成功率极低的复国之路,如果不是泥涅师从小受到的教育,使得他把复国当成了一个执念,恐怕一般人根本不会选择第二条路。

“若你选择复国,就绝不可以将希望寄托在外人身上,特别是大唐,虽然大唐也想牵制一下大食的扩张,但大唐与大食距离太远了,连西域那边的驻军都不多,更别说出兵帮你们复国了!”

“你的意思是说,只靠我们自己的力量复国?”泥涅师皱紧眉头,看向张纵的目光也带上了几分怀疑,不是他不相信张纵,而是他不相信自己,如果光靠他们波斯人自己就能复国,那他们也不会千里迢迢逃到大唐了。

张纵当然知道泥涅师心中的怀疑,但他并没有解释,反而开口问道:“复国兄,以你之见,大唐的军队如何?”

听到张纵忽然转移话题,泥涅师也是一愣,不过还是慎重的回答道:“唐军之强,简直是我生平仅见,这不是我说的,而是我父亲说的,他曾经统率过波斯最后的精锐大军,也曾经多次与强悍的大食军队交战,但若论起战力之强,却首推唐军!”

泥涅师说到这里也露出十分严肃的神色接着道:“在我父亲看来,北方的草原人已经极为强悍,丝毫不比大食的军队差,特别是骑兵甚至比大食人还要强,但在唐军面前,草原骑兵却是不堪一击,往往唐军只需要派出少量骑兵,就能击溃一支数倍于己的草原骑兵,我父亲说他到现在都不明白唐军是怎么做到的?”

“这倒是巧了,我知道唐军往往能以少胜多的一个秘诀,你要不要听?”张纵再次一笑道。

“张兄你快说,这个秘诀是什么?”泥涅师听到这里也是眼睛一亮追问道。

“其实说起来并不复杂,我大唐的军队在装备与武器上,甚至连马匹的选取上,都要强于草原人,毕竟大唐的物资远不是那些草原部落可比的,不过武器装备再强,那也只是辅助,决定战场胜负最根本的还是人!”

张纵说到这里顿了一下接着又道:“大唐尚武,朝廷也最重军功,哪怕不少文官,也都精通武略,比如左相刘仁轨,驻守西域的王方翼等人,都是战功赫赫的文臣,也正是在这种气氛下,大唐的将士在战场上也是人人奋勇,敢战、好战而不怯战……”

“我们波斯人也不是怕死的懦夫,可是依然打不过野蛮的大食人啊?”没等张纵说完,泥涅师就有些忍不住的插嘴道。

张纵并没有生气,而是再次一笑道:“你们打不过大食也很正常,因为你们波斯的军队缺少一样东西,而这样东西也是大食与大唐的军队百战百胜的秘诀!”

“什么东西?”泥涅师再次急切的追问道。

“气势!无敌的气势!”张纵斩钉截铁的道,“大唐与大食几乎是同时立国,而且自从立国之后,对外征战扩张不断,几乎是战无不胜,所以军中的将士早就养成了这股无敌的气势,比如北方的草原人,早就被唐军杀怕了,哪怕他们数倍于唐军,但见到唐军的旗号却是未战先怯,十成的实力连一半都发挥不出来,自然会一败涂地!”

关于唐军往往能以少胜多的原因,也并不是张纵自己想出来的,而是他与刘仁轨的交谈中得知的,虽然影响一场战争的胜负有许多因素,比如天时地利等,但一支军队的气势也绝不可忽略,未战先怯,哪怕再强大的军队也赢不了一场战争。

“气势?”泥涅师听完之后却皱紧眉头,过了好一会儿这才开口道,“可是气势这东西看不见摸不着,而且我们波斯人都已经沦落到这种地步了,连一支像样的军队都找不到,更别说气势这东西了?”

“没了军队其实也并非完全是件坏事,正所谓不破不立,你们想复国,就必须拥有一支强大的军队,这点不要指望外人能帮你们,就算退一万步,大唐真的出兵帮你们复国,但一个只有在大唐军队保护下才能生存的波斯,真的是你们想要的波斯吗?”

张纵的话也让泥涅师露出沉思的表情,他隐约间已经猜到张纵的意思了,只是他还有些拿不定主意,因为就像张纵说的那样,如果真的走上这条路,那他就再也不可能回头了,而且很可能还会死在半路上。

“去参军吧,而且还要利用你的号召力,动员更多的波斯人去参军,我听说在西域和北方草原那边,有许多依附于大唐的异族军队,所以大唐也不差一支波斯人为主的军队,只要你们愿意去拼、去学,总会有一天也会成为一支不弱于唐军的军队!”张纵这时忽然伸手拍了拍泥涅师的肩膀长叹一声道。

“这……这真的可行吗?”泥涅师抬起头,脸上的表情似乎还是有些犹豫。

“可不可行我也不敢保证,但若是你们想要复国,这是唯一正确的道路,等到你们打造出一支强悍的军队,就可以用这支军队为核心,开始你们的复国大业,大食扩张的太快,根基本来就不稳,而且波斯故土还有不少心向波斯的人,只要你们能打上几场胜仗,到时自然会有无数人投奔你们,也只有将这些人全都动员起来,你们波斯才有复国的希望!”

张纵最后语重心长的道,说完他就不再开口,而是细细的品着茶,该说的话他全都说了,至于泥涅师是否愿意听,那就是他自己的事了。

当然了,张纵之所以鼓动泥涅师复国,其实也有自己的私心,那就是利用波斯牵制大食的扩张,甚至让波斯成为大唐与大食之间的缓冲区,免得让大食将手伸到中亚一带,那里也将成为大唐的自留地。

泥涅师这时也十分纠结,心中各种想法纷纷上涌,使得他的脸色也是变幻不定。张纵也不着急,毕竟对于泥涅师来说,做出选择不但决定了他个人的命运,而且也决定了无数波斯人的生死,所以张纵也没指望他立刻就能做出选择。

果然,泥涅师苦思许久后,最终还是无法做出选择,最后他站起来向张纵行礼道:“多谢张兄的指点,今日一席话,也让我终于明白之前的我活的浑浑噩噩,现在总算是让我看清了前路在哪里,不过这件事关系重大,我也需要时间好好考虑一下再做选择!”

“无妨,我的话也只是建议,真正的选择权还是在你,以及你背后的波斯人手中,事实上无论你做出什么样的选择,对于大唐的影响都不是很大,但对波斯这个古国的影响却十分巨大!”张纵也淡笑着站起来,然后亲自送泥涅师离开。

不过泥涅师满腹的心事,走的时候也有些失魂落魄,估计这几天是见不到他了。说起来张纵虽然希望泥涅师选择复国这条路,毕竟这么做对大唐有好处,不过如果他另外一条路的话,张纵也不会失望,因为他认为就算没有了波斯,但只要自己还在,迟早会有别的办法,将大食扩张的脚步挡在中亚之外。

接下来的几天里,泥涅师果然没有再露面,反倒是狄仁杰经常来他这里坐坐,张纵也将自己所知的一些法医方面的知识也记录下来,最后编纂出一本小册子。

张纵也懒得取书名,直接将《洗冤录》这个名字拿过来用,然后交给了狄仁杰,这让狄仁杰也是如获至宝,立刻拿回去禀报给大理寺卿,希望可以能在整个大唐的司法官员中推广开来。

不过就在张纵刚把洗冤录交出去没多久,这天薛绍却忽然兴冲冲的跑过来,刚进院子就大声嚷嚷道:“世兄!快出来,出大事了!”

“大事?看你高兴的样子,难不成是什么喜事?”张纵这时从书房中走出来,看到薛绍兴奋的模样也不由得笑道。

“不是喜事,而是丧事,宫里死人了!”薛绍却再次兴奋的跑上前,满脸都是激动的神色道。

第一百零三章 饿死儿媳妇

“死人了你还这么高兴?”张纵也有些无语,看薛绍兴奋的模样,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们家生孩子了。

“那也要看死的人是谁!”薛绍说着拉着张纵在院子里的凉亭里坐下,随即这才继续道,“世兄你是不知道,现在宫里已经乱了套了,不光我娘去了,其它的长公主,大长公主全都进宫了,这帮女人可没有一个省油的灯,估计我那位皇帝舅舅头都大了好几圈!”

“这么大的阵势!死的人到底是谁?”张纵听到这里也大吃一惊,李渊和李世民都很能生,儿子女儿一大堆,大长公主加上长公主,除去死了的,或是不在京城的,恐怕最少也有十几个,这些女人竟然一起进宫,如果不是薛绍亲口说出来,恐怕张纵都不会相信。

“李显的王妃!”薛绍当即压低声音道。

“什么!”张纵听到这里也大吃一惊,随即再次追问道,“李显那么年轻,他的王妃肯定也年纪不大,怎么会忽然死了?”

“嘿嘿,虽然消息被宫中封锁了,但我娘还是得到确切的消息,李显的王妃是被天后活活饿死的!”薛绍再次神秘兮兮的低声道。

“我操!”张纵听到这个震惊的消息也大叫一声,武媚娘怎么这么喜欢饿死别人,历史上的薛绍就不说了,眼前又有一个被她饿死的王妃,虽然李显不成器,但毕竟是她的亲儿子,她竟然把自己的儿媳妇给活活饿死,这得有多狠的心啊?

不过在震惊过后,张纵也慢慢的冷静下来,过了片刻这才低声道:“李显的王妃死了,那么多长公主和大长公主都进宫了,看来他的人缘似乎不错啊?”

“哪啊,世兄你是不知道,这位王妃的出身可不简单,他是高祖皇帝最小的女儿,也就是常乐大长公主的爱女,算起来还是我娘的表妹,常乐大长公主听闻爱女惨死,立刻联合和其它的姐妹,以及我娘这些侄女们,全都进宫要向天后讨一个说法!”薛绍再次爆出一个大料道。

“等一下,王妃是你娘的表妹,李显是你娘的亲侄子,那李显不就是娶了他的表姨?”张纵算了一下辈分,当即目瞪口呆的问道。

“对啊,这有什么可惊讶的?”薛绍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反问道,类似这种辈分错乱的事在贵族圈简直太常见了,毕竟联姻只看实力,至于辈分啥的都是浮云。

“贵圈真乱!”张纵看着薛绍的表情也不禁吐槽了一句,随即就再次关切的追问道,“不过李显好歹也是天后的亲儿子,他的王妃怎么会被天后活活的饿死?”

“这件事说来话长,天后上位的手段你也知道,而且她的出身又不好,所以别看天后极受舅舅的信任,但其实她在皇族中的名声并不怎么好,许多人都不喜欢,甚至可以说厌恶她……”

“比如说你娘!”张纵这时插嘴道。

“不错,在众多公主之中,我娘算是最厌恶天后的人之一,但除了我娘,还有不少人也同样厌恶她,比如常乐大长公主,她是高祖皇帝最小的女儿,高祖皇帝去世时,她还不到三岁,所以从小由太宗皇帝抚养长大,与我娘,以及当年的王皇后都十分交好,所以她也十分厌恶天后。”

“原来如此,天后可不是什么大度的人,她动不了你娘,也不敢对常乐大长公主本人动手,于是就向常乐大长公主的爱女下了毒手!”张纵听到这里也猜到了事情的真相。

“不错,前段时间天后就以英王妃对她不敬为由,废黜了她的王妃之位,并且将人关进了内侍省的女牢之中,为此常乐大长公主也急的发疯,四处求人帮忙,我娘也受大长公主之托,亲自进宫向舅舅求情,本来舅舅都已经答应要放人了,结果圣旨还没下,人却已经死在了天牢之中。”

薛绍说到最后也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对武媚娘的手段他也感到几分恐惧,这也是他不愿意娶太平的原因之一,毕竟刁蛮的太平已经让他十分不喜,再加上这么一个手段狠毒的丈母娘,这还让不让人活了?

“那李显呢,他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结发妻子死在天牢之中?”张纵再次皱紧眉头问道。

“李显这个不成器的就别指望了,自从英王妃被废黜后,他也只是上书天后请罪,但并没有为英王妃求过一句情,现在人死了,我娘她们都进宫了,但李显现在却还缩在他的王府里,到现在我也没听说他露面,还英王呢,我看叫龟王还差不多!”薛绍提到李显也是一脸鄙夷的道。

张纵听到这里也是连连摇头,一个男人可以穷,可以丑,甚至可以没学问没见识,但绝不能没有担当没有责任感,比如像李显这样的人,看起来仪表堂堂,但却连一个男人最基本的担当都没有,这样的男人要来何用?

不过说到这里张纵也终于想了起来,历史上李显最有名的老婆是韦后,甚至连他自己都是被韦后毒死的,但李显之前还有另一个结发妻子赵氏,就是常乐大长公主与驸马赵槐的女儿,后来常乐大长公主夫妇为了给爱女报仇,在武媚娘登基后,与越王李贞起兵反武,最后兵败双双自杀身亡。

想到上面这些,张纵也不禁为常乐大长公主一家的悲惨遭遇而感到同情,虽然在后来的历史上,韦后因为毒死李显,而不能与李显合葬,于是早亡的赵氏才得到机会,被追赠为和思皇后与李显合葬,但人都死了那么多年了,死后的殊荣又有什么用?

“世兄,我娘她们都进宫了,估计现在皇宫里已经乱成一团,就算我舅舅偏向天后,这次恐怕也得给出一个交待!”薛绍这时再次兴奋的道,死的人虽然算是他的表姨,但他甚至都没有见过对方,自然也谈不上什么感情,不过他却知道这次武媚娘却是捅了马蜂窝了。

张纵却并不像薛绍那么乐观,虽然后世的史书对英王妃的死记载不多,但武媚娘似乎也并没有因此而受什么责罚,甚至常乐大长公主夫妇二人在事后好像还被贬出了长安,所以最终还是武媚娘赢了。

“世兄你怎么了,难道你对这件事有什么不同的看法?”薛绍这时也发现了张纵的脸色不对,于是也好奇的追问道。

“不好说,长公主她们虽然人多势众,但这毕竟是陛下的家事,而且宫里已经封锁了消息,显然陛下也不想让太多的人知道,所以我担心这件事恐怕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张纵沉思了片刻这才回答道。

“不会吧,好歹死的也是一个王妃,高祖皇帝的外孙女,如果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怎么可能服众?”薛绍听到这里却有些不敢相信的问道。

“皇家的事谁又能说的清楚?”张纵这时也是苦笑一声,随后他想了想这才开口叮嘱道,“那个英王妃的确是死的太冤了,这几天你多关注一下这件事的进度,若是有什么消息的话,你也及时通知我,到时咱们再一起讨论!”

“没问题,我娘一大早就进宫了,等她回来我就问她宫中的情况!”薛绍当即点头道,这么大的事情,就算张纵不说,他也会时刻关注。

薛绍在张纵这里呆了大半天,下午才回去,而在送走薛绍后,张纵也陷入到沉思之中,想要靠这件事扳倒武媚娘根本不可能,就算事情闹大了,恐怕李治也会袒护自己的老婆,当然如果有人借题发挥的话,就算扳不倒武媚娘,也能让她灰头土脸!

当天晚上,张纵让婉儿早点休息,而他坐在书房里静静等候,果然,在二更天时,窗外又响起熟悉的击掌声。

第一百零四章 推一把

“事情你应该听说了吧?”坐在墙后高台上的李弘露出半个身子,这时也带着几分悲伤的表情问道,死的人毕竟是他的弟媳,虽然李显不成器,但他对这个弟弟还是颇为爱护的。

“听说了,长公主她们都进宫了,这么大的事情迟早都会透出一些风声来,太子今天应该也进宫了吧?”张纵点了点头,随后也向李弘问道,出了这种事,李弘这个长子无论如何也躲不过,肯定也要进宫。

李弘也点了点头,随后也满脸无奈的道:“常乐姑祖母在父皇面前哭晕了数次,其它的公主们也都是同气连枝,这次铁了心的要给弟媳讨一个公道,父皇现在也十分头疼。”

“那天后那边怎么说?”张纵听到这里也好奇的追问道,现在最让人难以捉摸的还是武媚娘的态度。

“我娘?”只见李弘却是冷笑一声,“她现在咬死了弟媳是自杀,但是据我今天查到的消息,明明是她把弟媳关进内侍府的天牢之后,每天只给弟媳送生食,而且还不许任何人探视,我弟媳也是个烈性的女子,竟然真的不吃不喝,等到昨天傍晚派人去查看时,才发现连尸体都已经腐烂了!”

“生食?”张纵听到这里也面露苦笑,武媚娘还真是狠毒,送的食物都是生的,这让人怎么吃,而且英王妃从小娇生惯养,恐怕根本受不了这种屈辱,所以才会绝食而亡,当然武媚娘硬要说她是自杀也不算错,但归根结底还是武媚娘害死了英王妃。

“今天我从皇宫回来时,连太子妃都跑来向我哭诉,前段时间她还和弟媳一同外出游玩,但转眼间人却不在了,而且还是被自己的婆婆给害死的,这让太子妃也十分恐惧,生怕哪一天就步了英王妃的后尘!”这时只见李弘再次恨声道,身为儿子,但他对武媚娘却早已经没有了母子之情,反而可以说是恨之入骨。

“这件事最关键的还在于陛下的态度,若是陛下不愿追究,恐怕……”

张纵说到这里也再次苦笑着摇了摇头,爱情让人盲目,哪怕帝王也不例外,李治对武媚娘有着极深的感情,哪怕他明知道是武媚娘的错,但还是狠不下心来处罚她。

“其实……父皇的态度也有些动摇!”不过这时李弘却犹豫了一下再次开口道。

“哦?太子难道看出了什么?”张纵听到这里也露出惊讶的表情追问道。

“也不算看出来,今天几位大长公主一个劲的在父皇面前哭诉,几位姑母也都指责母后害死了弟媳,特别是城阳姑母,更是吵着让母后出来当面对质,但她却不敢露面,最后父皇好说歹说,这才把姑母她们给劝走。”

李弘说到这里顿了一下接着又道:“不过姑母她们被劝走了,但父皇却将我单独留下,然后询问我对这件事的看法,虽然他没有明说,但我感觉父皇其实也有些恼火。”

“那太子怎么回答的?”张纵听到这里也是精神一震,帝王心思最难猜,李弘如果回答不好的话,可能会起到反效果。

“我还能怎么说?”李弘苦笑一声,“子不言母过,哪怕我再怎么恨她,但也不能明着表达出来,特别是当着父皇的面,所以我也只是说对这件事十分悲痛,而且现在心乱如麻,根本没办法回答父皇的问题。”

李弘的回答也让张纵赞叹的点了点头,古代人都讲究孝道,若是李弘当着李治的面指责武媚娘不对,哪怕他说的十分有道理,但对于身为父亲的李治来说,依然有些无法接受,毕竟李弘今天能指责母亲,说不定明天就能指责李治这个父亲,所以他的回答也算是中规中矩。

不过李治向李弘询问这样的问题,显然他心中也拿不定主意,所以李弘才会说他的态度有些动摇,这对于李弘等人来说也是一个好消息。

“那依太子之见,接下来这件事会往哪个方向发展?”张纵考虑了片刻再次问道,他对皇家的事实在没什么经验,所以也无法预知事情的发展方向。

“不好说。”李弘这时也是眉头紧皱,“若是我的病没好,父皇肯定会偏袒母后,哪怕常乐大长公主再怎么哭闹,再怎么可怜,父皇也不可能因为他们一家而处罚母后,但现在父皇不必再依靠母后处理政务,而且之前父皇也在打压母后在朝堂上的势力,特别是刘仁轨回来后,更让北门学士成为虚职,再也无法分宰相之权。”

李弘说到这里顿了一下,眉头却皱的更紧了,接着继续道:“不过父皇的心思谁也猜不透,一方面母后受打压,父皇减少了对她的依赖,这次可能会顺势敲打一下母后,让她不敢再乱来。但另一方面,我又担心父皇打压了母后在朝堂上的势力后,会对她心存愧疚,从而会再次偏袒于她。”

李弘的两种猜测都有可能,张纵听后也同样皱紧眉头,他没有见过李治,对这位皇帝陛下的心思自然也无从猜起,不过设身处地的想一想,若自己是李治,可能也会陷入到这两种可能之中摇摆不定。

“张纵,你觉得我们有没有办法,从背后推一把,从而让父皇做出利于我们的选择?”李弘这时忽然向张纵开口问道,这也是他来找张纵的主要目的。

“推一把吗?”张纵当即露出沉思的神色,过了好一会儿,他这才抬起头微微一笑道,“太子你的身份太过敏感,有些事情你绝不能做,不过我听说太子妃听闻这件事后惊惧万分,现在已经病倒在床,太子这两天最好也要留在芙蓉苑照顾太子妃!”

“太子妃病了?”李弘听到张纵的话先是一愣,随即就反应过来,猛然兴奋的道,“张纵你的意思是说……”

“太子,有些事情能做不能说,太子你只管安心的照顾太子妃,其它的事情自然有人去做!”张纵打断了李弘的话,再次一笑道,他心中已经有了一个大概的计划,至于是否可行,他也拿不准,到时试一试就知道了。

“好!我明白了!”李弘也十分兴奋的道,哪怕张纵什么也没说,但他也隐约猜到了张纵的用意,这也算是两人培养出来的默契吧。

第二天一早,张纵没等薛绍来找自己,而是乘着马车来到长公主府,结果还真是巧了,刚进门就看到城阳长公主的马车已经停在前殿,看样子她似乎也要出门。

张纵带着书稿而来,借着献书稿的名头求见城阳长公主,随即他就被人带到了内宅的书房里,过了好一会儿,只见城阳长公主才孤身前来,看到张纵也立刻白了他一眼道:“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竟然会主动送书稿?”

“长公主英明,什么事情都瞒不过您的眼睛!”张纵也急忙拍了一记马屁道,不过他也知道城阳长公主肯定猜到了什么,所以才会在书房召见自己,而且也没带其它人,甚至连薛绍都不在。

“别拍马屁,大清早的跑来我这里,肯定是有什么事情要和我说吧?”城阳长公主却不吃这一套,当即再次问道。

“长公主是不是要进宫?”张纵并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反问一句道。

“不错,估计绍儿已经都和你说了,虽然家丑不可外扬,但毕竟人命关天,无论如何我们也要帮常乐姑母讨一个说法!”城阳长公主斗志昂扬的道,昨天她那位九哥没有给出交待,她们可不会就此善罢甘休,大不了连着闹上几天,把事情闹大之后,到时看谁的脸难看?

“长公主,不是我说您,这么闹下去根本不是办法,甚至可能会让陛下恼羞成怒,从而更加坚定了偏袒天后之心!”张纵却是语重心长的劝说道。

“那你说怎么办,常乐姑母最宠爱这个女儿,可是现在却死的不明不白,为此已经哭昏了数次,如果我们不帮她出头,那这天底下还有公道可言吗?”城阳长公主听到这里也是气呼呼的质问道。

“出头肯定是要出头的,但也要讲究策略,比如这次的事,长公主您其实最应该打的是亲情牌,而不是去逼着陛下表态!”张纵再次耐心的劝说道。

“亲情牌?”城阳长公主听到这里也狐疑的看向张纵,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张纵这时却是左右看了看,随后这才凑到城阳长公主的身边低声说了几句,结果长公主越听眼睛越亮,最后更是一拍张纵的脑门笑道:“你这小子年纪不大,哪来的这么多花花肠子?”

“嘿嘿~,这个无师自通!无师自通!”张纵也有些不好意思的一笑,其实他不太喜欢这种阴谋诡计,但事情走到这一步了,也就不能怪他了。

“对了,还有一个消息要告诉您,太子妃昨天听说英王妃惨死的消息后,吓的生了重病,现在卧床不起,太子也只能呆在芙蓉苑中照顾于她!”张纵这时终于把自己准备的另一个重磅消息讲出来道。

城阳长公主听到这个消息先是兴奋的一拍巴掌,随即又似笑非笑的看着张纵道:“说吧,你和太子到底是什么关系?”

第一百零五章 夹在中间的李治

张纵、薛绍与薛宁儿站在大门前,目送着城阳长公主的马车渐行渐远,三人都是长了舒了口气,长公主的气场太强,哪怕亲近的人呆在她身边灺感觉不自在。

“咦,世兄你的耳朵挺别致啊?”薛绍看到马车走远后,立刻笑嘻嘻的看着张纵红通通的耳朵道。

“对啊,刚才我也一直想问,世兄你的耳朵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这么红?”薛宁儿也十分好奇的看着张纵的红耳朵问道。

“不……不小心撞到的!”张纵老脸一红回答道。

“撞到?撞到一只耳朵还有可能,但两只耳朵都被撞到?世兄你不会是脑袋被门挤了吧?”薛绍听到这里也立刻取笑道,他可不是宁儿,自然早就猜到了原因。

“不错,就是被门挤了!”张纵咬牙切齿的盯着薛绍道,“不过我记得三郎你以前好像也经常被门挤吧?”

本来幸灾乐祸的薛绍听到张纵后面的话也立刻闭上了嘴,张纵只是被拧了一次,他可是从小被拧到大,甚至光是想想就感觉自己的耳朵隐隐作痛,这让他无论如何也笑不出来了。

驶向皇宫的马车上,城阳长公主搓了搓手指,依然还有些余怒为未消的自语道:“小小年纪不学好,竟然去学别人做什么说客,也真亏他敢当着我的面承认!”

说到这里长公主忽然又哑然失笑,似乎是想到了刚才张纵求饶时的模样,不过她刚开始虽然生气,但其实在冷静下来后,心中的气也就消了,因为她知道张纵之所以想缓和自己与李弘之间的关系,其实也是为了她好,毕竟光靠她自己,根本没办法对抗日渐强大的武媚娘。

想到武媚娘,城阳长公主的脸色也慢慢的沉了下来,这次英王妃的惨死,也再次给她敲响了警钟,武媚娘这个女人心狠手辣,如果这次不能给她点教训的话,恐怕她日后行事会更加的肆无忌惮,而且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对皇族下手了,若是放任不管,恐怕还会有更多的皇族死于她之手。

长公主府本来就在皇城边上,所以很快就驶进宫门,本来城阳长公主与其它公主约好了早点进宫,但因为见张纵耽误了时间,这时已经快中午了,而当城阳长公主赶到两仪殿时,却发现殿门紧闭,十几位大长公主和长公主等人全都站在殿外。

“怎么回事?”城阳长公主急忙上前问道。

“白鹊你总算来了,陛下……陛下不愿听我诉苦,还把我们全都赶了出来!”只见为首的那个身形憔悴的贵妇悲戚着回答道,这个贵妇正是常乐大长公主,女儿的惨死,让她一下子失去了精气神,整个人看起来都老了许多。

“是啊,陛下什么都不愿意听我们说,明显是偏向着那个女人,十八妹你可要为常乐姑母做主!”这时另一个身材修长的贵妇也走上前道,她是城阳长公主的姐姐安康公主,之前张纵见过的那个独孤寿正是她的儿子。

“姑母,姐姐你们在这里等着,我去见九哥!”城阳长公主也毫不犹豫的点头,随后迈步就来到殿门前。

看到城阳长公主上门,守门的内侍也急忙上前阻止道:“长公主留步,陛下他……”

“让开!”没等对方把话说完,城阳长公主就呵斥一声道。

这个守门的内侍也十分机灵,他敢拦其它的公主,但却不敢拦这位与陛下一母同胞的亲妹妹,所以听到这里也立刻退开一步,城阳长公主也立刻推门而入。

大殿之上,李治这时也以手扶额,眉头也皱成了一个“川”字,说实话,他心中也有些怪武媚娘不会办事,就算是英王妃对她不敬,废黜王妃之位已经够严重了,可她还把人关到天牢里,天天给生食,结果导致自己这位前儿媳活活的饿死,这让李治也生出不忍之心。

就在这时,李治忽然听到一阵熟悉的脚步声,当抬起头时,也一眼看到了走过来的城阳长公主,这让他也是苦笑一声,因为他知道自己这个妹妹的脾气最为火爆,昨天除了常乐大长公主,就数她吵的最凶,现在她又闯进大殿,肯定是来指责自己的。

“白鹊儿,我……”

李治刚想开口,却没想到城阳长公主却是微微一笑,走到他旁边坐下道:“九哥这两天左右为难,肯定十分辛苦吧?”

“呃?白鹊儿你……”李治看着自己这个一脸温柔的妹妹也懵了,他做梦都没有想到,城阳长公主没有吵着要自己处罚武媚娘,反而先问自己是不是辛苦?

“昨天常乐姑母实在太可怜了,我心中不忍之下说了些重话,希望九哥你不要放在心上!”城阳长公主这时接着又道,说完也露出几分愧疚的神色。

“白鹊儿你不会是生病了吧?”李治却一脸不敢相信的问道,说完还伸手想摸一下城阳长公主的额头,看她是不是在发烧?

“我没病!”城阳长公主哭笑不得的打掉了哥哥的手,随后这才叹了口气又道,“英王妃的事也让我彻夜难眠,本来昨天我就和常乐姑母约好了,今天无论如何也要逼九哥你表态,可是今天早上我却忽然想到,其实出了这种事,最难受的恐怕还是夹在中间,左右为难的九哥!”

“白鹊儿~”李治听到这里也激动的热泪盈眶,因为身边总算是有一个能体谅他的人了,而且这个人还是自己最亲的妹妹,这让李治也立刻感觉不再孤单,胸口更是热呼呼的。

看到眼中含泪的九哥,城阳长公主也忽然心中一酸,如果说刚才她还有几分演戏的成分,但现在却真的是替自己的哥哥难过,虽然贵为皇帝,但也并不是什么事情都可以随心所欲,反而有着许多常人无法想像的烦恼与压力。

“九哥,若是你真的为难,我可以帮你劝一劝常乐姑母,哪怕她打我骂我,我也认了!”城阳长公主忽然长叹一声,真情实意的开口道,做为妹妹,就算是受些委屈也是应该的。

“不必,我自己的家事,怎么能让你替我受委屈!”李治听到这里也急忙制止道,他可比李显有担当多了。

“可是……”

城阳长公主本想再说些什么,不过却被李治再次打断道:“你不必担心,我已经让人去把弘儿叫来,到时我们父子两人商量一下,由他出面去劝说一下姑母等人,毕竟他是太子,子代母过也是应该的!”

然而就在李治的话音刚落,忽然只见有内侍快步进来禀报道:“启禀陛下,太子派人前来禀报,昨日太子妃受到惊吓,现在卧病在床,太子也十分担心,于是亲自照顾,恐怕要晚点才能进宫面见陛下!”

第一百零六章 立案了

“太子妃受了惊吓?受了什么惊吓?”李治听到内侍的禀报也不由得一皱眉,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受了惊吓,如果李弘不来,他总不能亲自去向常乐大长公主等人赔罪吧?

“启禀陛下,太子派来的人没说,但听他话中的意思,太子妃似乎病的不轻。”内侍犹豫了一下再次禀报道。

“这件事我倒是知道一些!”这时城阳长公主忽然叹了口气道。

“白鹊儿你知道?”李治听到这里也十分惊讶的问道,因为他知道城阳长公主不太喜欢李弘,平时两人似乎也没什么来往。

“昨日三郎去了芙蓉苑游玩,刚巧他也听说了太子妃生病的事,据说太子妃与英王妃颇为交好,前段时间还一同外出游玩,现在英王妃惨死,本来太子还瞒着她,但昨天她还是知道了,结果又是悲痛又是害怕,于是一病不起!”城阳长公主再次叹了口气道。

听到太子妃竟然是被英王妃惨死的事吓到的,李治也是再次皱起眉头,同样都是儿媳妇,一个被活活饿死,另一个当然会被吓的不轻,毕竟都是同一个婆婆,天知道日后会不会轮到自己?

“今天英王府也派人进宫禀报,说显儿也病了,朕本来还想找个时间去探视一下他,没想到家里又病倒一个!”李治沉默了许久后,忽然也一脸失望的叹了口气道。

“英王也病了?”城阳长公主听到这里也露出惊讶的表情,这件事她真的一点也不知道。

“嗯,据派去的御医说,显儿病的还不轻,不但高烧不退,而且一直说着英王妃的鬼魂缠着他的胡话。”李治神情极为低落的再次道,这些话他也只能和城阳长公主这个亲妹妹倾诉一下。

英王妃的鬼魂缠着李显,虽然这只是李显病中的胡话,但不知为何,城阳长公主却感觉整个大殿一下子变得有些阴森起来。

外表看起来雄壮巍峨的太极宫,内里却不知道埋藏了多少冤魂,比如一些老的宫殿时常传出闹鬼的传闻,其中最有名的就是当年囚禁王皇后与萧淑妃的宫殿,那里已经彻底废弃,到现在都没有人敢靠近。

“九哥你也不要太担心了,英王他年轻力壮,想来应该不会有什么事,倒是你自己要多注意一下身体,万不可太操劳了!”城阳长公主再次开口劝道,这两天李治也因为这件事焦头烂额,两只眼睛里也布满了血丝,显然没有休息好,再想到他本来就有病,这让城阳长公主也更加担心起来。

听到妹妹的关心,李治的脸色总算是好看了一些,只见他再次沉思了良久,猛然抬头看着城阳长公主问道:“白鹊儿,你说我是不是真的太纵容她了?”

对于李治的询问,城阳长公主却是无奈的一笑道:“九哥你难道还不知道我最不喜欢她吗,现在问我这个问题,我的回答你肯定能猜到,不过就事论事,英王妃惨死这件事,她无论如何也脱不了干系!”

对于城阳长公主的坦白,李治也十分十分的满意,只见他再次沉思良久,最后终于一咬牙吩咐道:“来人,宣宗正寺卿与大理寺卿入宫!”

与此同时,长公主府内,薛宁儿双手抓住张纵的袖子撒娇道:“世兄,你给我讲个故事好不好,我都好长时间没听你讲故事了!”

“不行,上次你也见到了,你娘差点把我骂死,我哪敢再给你讲故事?”张纵却是连连摇头道,现在他的耳朵都还红着呢,城阳长公主可不是人们想像是那种娇滴滴的公主,而是喜欢骑马射箭,少女时就能猎杀野猪的强人,刚才他已经领教了对方的手劲了,现在可不想尝第二次。

“就讲一个嘛,母亲又不在家,我绝不会告诉她的!”薛宁儿却还是不依不饶的道,武侠小说是会上瘾的,这么多天不听,她做梦都能梦到自己变成了仗剑走天涯的侠女。

“世兄你就讲一个吧,我也很久没听你讲故事了,大不了你讲一个老少皆宜,就算我娘知道了也不会生气的故事!”薛绍这时也帮着一起开腔道,他也很想听张纵讲故事,之前还偷偷跑到张纵的书房里偷看书稿。

看到哥哥也帮自己,薛宁儿也撒娇的更起劲了,抱着张纵的手臂摇个不停,最后张纵也无奈的点头道:“好吧好吧,你别再摇了,让我好好的想一想!”

“太好喽!”薛宁儿这时也兴奋的跳起来大叫着,甚至还在房间里欢快的跑了一圈,相比之前那个害羞腼腆的小姑娘,现在的她的确变得活泼多了。

不过张纵这时却有些头疼,爱情戏太多的小说肯定不能讲,如此一来,武侠几乎全军覆没,世界名著倒是有不少与爱情无关,不过外国的故事他不喜欢,而且薛宁儿他们理解起来也费劲,所以最后还是讲中国的名著。

红楼梦肯定不行,这可是被道学家称为“**”,水浒传也不行,宣扬人造反的书,有名叫话叫“少不读水浒”,就是因为水浒会对少年的三观造反一些不好的影响。

“好吧,我这里有两个故事,一个是讲东汉末年,魏蜀吴三国争霸的故事,一个是讲玄奘法师西去天竺求取真经的故事,你们想听哪一个?”张纵最后把选择权交给薛绍两人道。

“三国!”

“取经!”

薛绍和薛宁儿几乎同时叫道,只可惜两人意见不统一,薛绍想听三国,薛宁儿却想听取经的故事,女孩子果然不太喜欢争霸类小说。

“不要听三国,我早都看过《三国志》了,好生无趣!”薛宁儿当即不满的向薛绍叫道。

“一个和尚跑去取经有什么听的,还是听三国的故事带劲!”薛绍却不愿意相让道,大唐的上层贵族都崇尚道教,虽然佛教的影响力也很大,但还是受到不少人的排斥。

“不嘛,我就要听取经的故事!”薛宁儿这时也发挥女孩子的优势,当下蛮不讲理的道。

薛绍毕竟是哥哥,而且平时也经常让着妹妹,所以很快就败下阵来,张纵也是哈哈一笑,于是讲起西游记的故事,而开篇就是神猴降世,也一下子将薛绍兄妹二人吸引到故事之中。

听故事会上瘾,讲故事其实也会,特别是当听众随着自己的故事或喜或悲,讲故事的人就会感到一种成就感,张纵现在就是这种感觉,结果一讲就有些收不住,最后一直讲到孙猴子大闹天宫,被压到五行山下,这才停了下来。

“世兄你接着讲啊,孙悟空被压到大山下面,能不能逃出来?”正在沉浸在故事中的薛宁儿看到张纵停下来,当下也十分急切的道,说着更是给张纵倒了杯茶送到他面前。

“不喝了,我这一下午都不知道喝了多少水了,而且你们没发现外面天都快黑了吗?”薛绍干咳一声指了指窗外道,虽然讲故事不是什么力气活,但却很费嗓子,现在喝再多的水也没用。

“真的天黑了,时间过的好快!”薛宁儿扭头看看窗外,当即也露出失望的表情道,她感觉只是听了一会故事,却没想到一下午的时间就这么过去了。

“不对啊,世兄你不是说讲取经的故事吗,怎么讲到现在都只是一个神猴的故事?”薛绍这时却忽然发现了问题。

“这个神猴就是保护玄奘西去取经的人,接下来玄奘就要出场了,不过现在天色已经不早了,等以后有时间了再给你们讲吧!”张纵这时站起来活动了一下身体道,坐了半天,感觉身体都快生锈了。

“这么厉害的一只神猴,竟然还逃不出如来的手掌心,这会不会太夸大那个佛祖的实力了?”正在这时,忽然只听外外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紧接着只见城阳长公主推门走了进来。

“长……长公主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张纵看到城阳长公主进来也有些尴尬的道,听她话中的意思,应该是回来好一会儿了。

“你讲到那个神猴定住七衣仙女,但却啥也没做,跑去大闹蟠桃会的时候我就回来了!”城阳长公主有些挪瑜的一笑道,她在门外听了那么久,就是想听听张纵私下里讲的故事有没有什么少儿宜的内容,幸好张纵没让自己失望。

“咳咳~,这个故事是讲玄奘法师西去取经的故事,绝对老少皆宜!”张纵再次保证,随即他又有些好奇的低声问道,“不知长公主您进宫的事情办的怎么样了,陛下那边的态度如何?”

“宗正寺卿与大理寺卿全都被召进宫了,九哥让他们联手查明英王妃的死因,现在就看他们的调查结果了!”只见城阳长公主淡淡一笑道。

英王妃的死因十分清楚,就是被饿死的,现在由宗正寺和大理寺介入,已经代表了李治的态度,特别是大理寺的介入,更代表着大唐的司法机构将对英王妃的死立案,到时武媚娘恐怕也逃不过干系。

“大理寺?”张纵听到这里忽然有种不妙的感觉,狄仁杰身为办案高手,这次该不会由他来办这件案子吧?

第一百零七章 各执一词

秋高气爽,花摊前的客人往来不息,张纵在前给客人介绍各种花卉的习性与养护方法,婉儿则帮着搬花和结账,偶尔闲下来时,婉儿也忙着给张纵烹茶倒水,有时还会替张纵讲解,好像生怕他累着似的。

不过有这么一个贴心的小侍女,张纵也的确省了许多的力气,其实刚开始他还有些不习惯被人伺候着,但现在他却发现,自己越来越离不开婉儿了。

这时又有一个客人来到摊子前,张纵正准备问对方想买什么花,但却一抬头却发现,眼前这人竟然是狄仁杰,只是现在的狄仁杰却满脸的阴霾,见到张纵更是露出一脸的苦笑。

“婉儿你辛苦一下,我与狄兄有话要谈!”张纵看到狄仁杰的模样就猜到不妙,于是对婉儿吩咐了一句,随后就带狄仁杰进到院子里。

刚进到院子,还没等张纵请对方坐下,只见狄仁杰就从怀中取出一本小册子递给张纵道:“张兄,这本《洗冤录》你暂时收着吧,最近一段时间我恐怕都不能把它递交上去了!”

张纵看到这本自己写的《洗冤录》也是一愣,随即就猜到了狄仁杰的用意,于是沉声道:“狄兄你是不是在办英王妃的案子?”

“你……你怎么知道这件案子?”狄仁杰听到这里也是大吃一惊,英王妃惨死的事被严格封锁,甚至他也是直到大理寺介入这件案子时,才被自己的上司告知了这件事,可是没想到张纵这么一个小花匠不但知道这件事,而且还猜到自己在办这件案子,这让他无论如何也想不通。

“狄兄不必惊讶,这件案子我不但知道,而且还知道的很清楚,你不愿意把洗冤录在这个时间献上去,恐怕是怕我牵连到这个案子吧?”张纵淡定的一笑道。

狄仁杰愣了好一会儿这才反应过来,随即也点头道:“不错,英王妃的案子十分棘手,宫中要求我们查明王妃的死因,但却不准我们毁坏尸体,甚至连验尸都必须有宫中的人在一旁监督,这让我们根本没办法查,所以现在实在不是献上洗冤录的好时机!”

想要查明英王妃的死因,就必须要验尸,如果在这个时候让人知道张纵精通于验尸,肯定会被朝廷征召,而英王妃的案子却是个烫手山芋,所以狄仁杰才没有把这本洗冤录献上去。

张纵这时接过洗冤录翻了一下,随后只见他将写着自己名字的那一页轻轻的撕掉,然后再次递还给狄仁杰道:“狄兄,这本书对查案很有帮助,越早推广越好,既然你担心牵连到我,就说这是无名氏所著就行了!”

“这怎么行,此书功在当代,利在千秋,只凭此书就足以让张兄你名垂青史,怎么能轻易放弃如此扬名天下的机会?”狄仁杰听到这里也急忙拒绝道,读书人轻利重名,将名垂青史视为人生的最高追求,可是现在张纵却轻易的把这个机会给推掉了,这让他也有些不敢相信。

“狄兄,验尸之术虽然十分重要,但你也不要忘了,验尸本来就属于贱业,所以就算这本书出名了,但对我来说也并非是什么好事,隐去我的名字说不定会帮我省去许多的麻烦。”张纵笑着解释道,之前他是没想到这一层,现在反应过来也不算晚。

“这……”狄仁杰听到张纵的话也露出沉思的神色,不得不说张纵的话很有道理,以前衙门验尸,一般都是找一些贫贱之人去简单的检查一下,再加上与尸体打交道本来就受人歧视,所以这本洗冤录带来的名声也许并不是什么好事。

“狄兄你就不要犹豫了,区区一本书而已,我就算是想要扬名,也不差这一本书!”张纵笑着将洗冤录塞到狄仁杰的怀中道。

这可是实话,别的不说,张纵把四大名著写出来两本,就足以比洗冤录有名了,毕竟后世提到四大名著几乎无人不知,但提到洗冤录的话,恐怕知名度就要差上许多了。

看到张纵如此坚持,狄仁杰也只得点头道:“张兄才华横溢,的确非常人可比,只是我与张兄来往甚密,万一日后有人猜测这本书出自张兄之手怎么办?”

“你不说,我也绝不会承认,至于别人想猜就去猜吧!”张纵毫不在乎的一挥手道,在别人眼中,他身上有太多的谜团,也不差这一个。

看到张纵不在乎,狄仁杰也终于放下心来,不过这时张纵却十分好奇的问道:“狄兄,英王妃的案子你们查的怎么样了,对方的死因不是明摆着被饿死吗,为什么还要让你们查?”

听到张纵问起这件案子,狄仁杰也是苦笑连连:“这件案子是陛下亲自交给宗正寺和大理寺一同办理,其中宗正寺只是辅助,查案还要由大理寺来办,只是现在双方各执一词,大理寺被夹在中间也十分为难。”

“各执一词?”张纵听到这里也是一愣,“案情不是很明显吗,英王妃就是被饿死的啊?”

“饿死也分两种情况,天后那边坚持说英王妃是自己绝食而亡,也就是自杀,但大长公主府那边却说王妃是被天后活活饿死的,也就是他杀,现在陛下要我们必须查明自杀还是他杀,张兄你说我们该怎么查?”狄仁杰双手一摊十分无奈的道。

张纵听到这里也十分无语,英王妃被单独囚禁,身边一个人也没有,而且武媚娘还严禁任何人探视,甚至连英王妃什么时候死的都不知道,等到外面的人感觉不对,再进去探视时,却发现英王妃的尸体都已经开始腐烂了,在这种情况下,鬼才知道她是自杀还是他杀?

“虽然就算是自杀,天后那边也要负上一定的责任,但也顶多是被陛下申斥一顿,并不会受什么影响,但若是他杀,也就是天后故意饿死了英王妃,那这个罪名可就大了,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双方都开始动员各方力量给大理寺施压。”狄仁杰说到最后再次苦笑一声。

“狄兄你精于断案,这次该不会……”张纵再次感觉不妙的猜测道。

“不错,吴寺卿忙着应付两边的施压,于是就把这个案子交给我来办,现在整个案子的压力全都落到我的头上了。”狄仁杰坐直了身子道,做为大理寺中公认的断案高手,这种影响力巨大的案子他也根本推不掉。

“那狄兄你打算怎么查案?”张纵当即再次追问道,他之前的猜测终于还是成真了,现在整个案子的走向,就要看狄仁杰这么一个从六品的中等官员最后的结论了?

“我不知道!”狄仁杰苦笑着摇头道,他虽然擅长断案,但遇到这种根本没办法查的案子也是束手无策。

“这样吧,狄兄你给我详细的讲一讲案情,我帮你分析一下,虽然不一定有用,但也许能给你提供一些思路!”张纵考虑了片刻开口提议道。



第一百零八章 好消息?坏消息?

英王妃的案子属于绝密,哪怕宫中都已经闹翻天了,但外界知道这个消息的却是极少,本来狄仁杰也不应该把案情泄露给外人的,但张纵本来就是知情人,而且狄仁杰也希望张纵能给自己提供一些帮助,所以还是把自己了解到的案情详细的讲了一遍。

英王妃被关押在内侍省的天牢之中,宫里的牢房与外界的牢房不同,并没有什么铁栅栏,而是一个十分封闭的房间,平时牢门紧锁,绝对不可以打开,而门下有一个小门,一般看守的人会把食物从这里放进去。

因为武媚娘的故意刁难,看守的人给英王妃送的食物全都是生的,而且看守的人都是一次送一天的食物,给完就再也不管了,直到后来一连数天都没有听到牢房里的动静,小门下递过去的食物也一点没动,这才感觉不妙,结果打开门时,尸体都已经臭了。

“到现在我也想不明白,英王妃一共被关押了十天,而且发现时尸体都已经开始腐烂了,现在天气已经不像以前那么热了,尸体腐烂也需要几天的时间,换句话说,英王妃可能刚住进牢房没几天就死了,可仅仅饿了几天就死了,这也太快了吧?”

狄仁杰说到最后也露出疑惑的表情,英王妃还不到二十岁,这么年轻的人,一般就算饿上几天也没什么大问题,而且看守送的食物虽然是生的,但如果真的饿极了,生食其实也可以吃,只是不好消化而已。

张纵听后也同样是十分惊讶,这些细节他也是第一次知道,按照常理来说,仅仅饿上几天的确饿不死人,但对方偏偏却死了,这可就有些奇怪了。

“是不是英王妃本来就有什么病,在关押期间犯了病,因为无人照顾这才病亡?”张纵考虑了片刻这才给出一个自己的猜测道。

“已经问过了,我甚至还亲自求见了常乐大长公主,正所谓知女莫若母,但大长公主也坚称王妃并没有什么病,反而比一般人还要健康,从小到大都很少生病。”狄仁杰再次苦笑一声回答道,这点他也早就想到了。

“那就只能从尸体上找线索了,可若是不能毁坏尸体的话,这可怎么尸检?”张纵说到最后也是苦笑一声。

其实想要查清楚英王妃是不是被饿死的也很简单,只需要将她的解剖检查一下胃里是不是有食物就行了,若是没有食物,就算不是饿死的,也可能是因为饥饿而引发的病症导致死亡,若是有食物,那问题可就更大了,甚至不排除死者是被人用隐秘的手法杀死的可能。

但是古代讲究人死为大,毁坏尸体显然是不可接受的,如果是一般的人家,为了查案的话,也许还能说服死者的亲人同意,比如许味的尸体就是在他儿子许宽的同意下,这才开棺验尸,可现在死的人是皇帝的儿媳妇,为了皇家的颜面,绝对不可能让人拿刀子把尸体剖开检查的。

“宫里提出的要求十分苛刻,不但不能毁坏尸体,而且检查尸体时,还必须有宫中的人监督着,甚至我们这边必须派去女子检查尸体,男子绝对不能靠近,张兄你说我哪去找一个有经验的女子去验尸?”狄仁杰再次苦笑一声道。

“京城里有没有女大夫?”张纵想了想再次询问道。

“没有,学医需要精通人体结构,因此就算是医学世家,也不会让女子学医。”狄仁杰再次摇头道,他现在都快被这件案子给逼疯了,明明很简单的案子,但他就是无从下手。

“这就麻烦了,如果一个不懂医术的人,就算是让他现在开始学洗冤录上的内容,恐怕一时半会也难以学出什么!”张纵听到这里也连连摇头道,哪怕他是穿越者,但现在也真的没办法了。

“我听说宫里倒是有懂医术的女官,但这件事牵涉到天后,恐怕宫里的女官就算检查到什么,也不敢讲实话!”狄仁杰再次长叹一声道,他现在都恨不得变成女人,这样就免去了许多的麻烦。

“咦?对了!”张纵这时忽然猛然一击掌,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当即兴奋的看向狄仁杰道,“稳婆,她们经常给女子接生,应该都懂得一定的医术,对人体的结构也十分了解,若是将验尸的一些要点教给她们,她们应该可以能胜任验尸的事!”

“稳……稳婆?”狄仁杰听到张纵的这个提议也一脸的不可思议,也不怪他震惊,毕竟稳婆是给女子接生的,可是现在却让稳婆去验尸,这一个生一个死,根本就是两个极端,如果不是张纵的话,恐怕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这个主意。

“这……这能行吗,稳婆是给人家接生孩子的,若是现在去验尸,岂不是砸了自己的招牌,以后还会有人找她接生吗?”狄仁杰却还是有些无法接受的道。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而且除了稳婆外,我实在想不出有什么人能胜任验尸的事了。”张纵最后双手一摊道。

其实让稳婆去验尸已经是没有办法的办法,而且又不能毁坏尸体,只能查验尸体的表面,估计最后也查不出什么,但只要有一丝的机会,还是不能放弃,万一从尸体表面真的能发现什么线索呢?

狄仁杰犹豫再三,最后终于一咬牙道:“好,我这就去找稳婆,无论如何都要试一试!”

说完狄仁杰也起身告知,张纵也亲自送他来到门外,看着匆匆离去的狄仁杰,张纵也不由得叹了口气,严格来说,这件案子是被他推到狄仁杰手中的,可惜他现在只能提出一些小建议,也不知道能不能帮上对方?

接下来的两天里,狄仁杰没有再出现,不过薛绍却经常往张纵这里跑,每次都会带来一些新的消息,不过说是新消息,其实也不过还都是老样子,常乐大长公主等人天天进宫闹,武媚娘死也不肯露面,但却咬死了英王妃是自杀。

城阳长公主借着这个机会大打亲情牌,不但没再逼李治表态,反而时不时进宫关心李治的身体,甚至还亲手做了一些李治喜欢的菜带进宫里,使得李治对这个妹妹也更加宠信,而且城阳长公主越是不逼他,李治反而越偏向于常乐大长公主这边。

期间李弘也再次找过张纵,相比薛绍,李弘了解更多的内幕,比如他现在被李治派去劝说常乐大长公主,结果为此挨了不少骂。

不过李弘非但不生气,反而还十分高兴,并不是李弘有什么特殊的爱好,而是因为每次他挨骂,都是城阳长公主替他解围,这也代表着自己这位姑母已经想明白了,开始倒向自己这边了。

“公子快来吃饭吧,我做了你喜欢吃的糖醋里脊!”天色将晚,婉儿清脆的声音就从院子里传了出来。

张纵也答应一声,当即将花摊收拾了一下,随后这才迈步来到厨房旁的小厅,只见桌子上已经摆好了饭菜,除了糖醋里脊外,还有一荤两素,另外还有一道汤,不得不说婉儿的手艺已经青出于蓝,薛绍那个挑嘴的家伙只要来蹭饭,肯定会指名道姓让婉儿做菜。

张纵刚坐下来,婉儿也立刻乖巧的坐到他身边开始盛饭,不过这时张纵却忽然想到一件事,于是笑着对婉儿道:“昨天我遇到陶瓷店的王小掌柜,他说家里的狗生了一窝小狗,问我要不要,我觉得养一只狗也不错,你觉得怎么样?”

“养狗?”婉儿听到这里却一皱眉,“公子你很喜欢狗吗?”

“这倒不是,只是我觉得你平时也不喜欢外出,又没什么玩伴,所以就想养条狗让你消磨一下时间。”张纵笑着解释道。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张纵发现婉儿接人待物虽然极有礼貌,见到客人也都是未语先笑,但其实这丫头并不像她表现的那么开朗,甚至有些封闭,除了张纵外,她似乎对外人都抱着极大的戒心,哪怕经常来的薛绍,她也只是保持着表面上的礼貌,更别说与其它人交朋友了。

“多谢公子,不过婉儿平时并不觉得寂寞,闲的时候还可以练字画画,另外家里养了这么多的花草,如果有一条狗的话,肯定会把家里折腾的乱七八糟,当然如果公子喜欢的话,养一条也无妨!”婉儿十分婉转的表达了自己的想法道。

张纵听到这里也颇为无奈,他是个安静的性子,并不喜欢养狗,相比之下养花养鱼,甚至是养龟都更加适合他,之所以如此提议,只是想让用小动物激发婉儿爱心,培养她与别人相处的能力,可惜她根本不喜欢。

“那就算了,如果你以后想养什么小动物,可以直接带回家里,不用和我商量!”张纵只得再次道,说完拿起筷子就招呼婉儿一起吃饭。

不过就在两人刚吃了没两口,忽然只听有人“呯呯呯~”的敲院门,随即只听薛绍在门外高叫道:“世兄快开门,有好消息……不对,是坏消息要告诉你!”

第一百零九章 这女人有毒

“到底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张纵也被门外的薛绍搞糊涂了。

当张纵打开院门,只见一脸兴奋的薛绍冲了进来,随即一把抓住他的肩膀狠狠的摇晃了两下道:“一尸两命!一尸两命啊!”

“什么一尸两命?”张纵暂时还没有反应过来,反而觉得薛绍的精神状态有些堪忧。

“英……英王妃一尸两命,她死之前肚子里已经有孩子了!”薛绍先是把门关上,然后这才再次激动的道,只是说到最后却刻意压低了声音,毕竟这已经是宫中的秘闻,一般绝不能外传。

“我勒个大操!”张纵当即再次爆了个粗口,他做梦也没想到宫中竟然又爆这么一个大料。

“不对啊,英王妃都死了这么多天了,怎么现在才爆出这个消息?”张纵忽然又感觉有些奇怪的问道。

“不是被人爆出来的,而是大理寺验尸的人验出来的人,据说大理寺实在找不到验尸的人,于是他们找了个稳婆充数,结果那个稳婆很快就发现不动,于是用手按了一下尸体的肚子,一个死胎就滑了出来,那个稳婆都快吓疯了!”

说到这里薛绍也有些感慨,顿了一下接着道:“说来大理寺也真有先见之明,竟然让一个稳婆去验尸,结果稳婆最后还是做回自己的老本行,只不过以前都是给活人接生,这次却是给死人接生,如果我是她的话,估计也会被吓的不轻。”

“那个稳婆……是我建议大理寺找的!”张纵说到这里都恨不得给自己一嘴巴,甚至他怀疑自己的嘴是不是开了光,本来只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却没想到最后竟然应验了!

“世兄你别开玩笑了,什么时候你认识大理寺的人了?”薛绍听到张纵的话却根本不相信。

“真的,大理寺丞狄仁杰算是我的朋友,前段时间他经常来找我,你应该也见过他,就是那个看起来极为精明强干的中年人。”这件事没什么好瞒的,更何况薛绍也不是外人。

“我想起来了,原来他是大理寺的人!”薛绍听到这里也是一拍大腿,不过随即他又一脸不可思议的看向张纵道,“世兄,难道你能未卜先知,否则怎么会建议大理寺找个稳婆?”

“如果我说能,你会不会信?”张纵半真半假的问道,某种程度上来说,他的确可以未卜先知,但像英王妃这件事,他却根本不知道,毕竟后世的史书上都没有记载。

“我又不傻,不过世兄你怎么会给大理寺推荐稳婆去验尸?”薛绍当即翻了个白眼,随即好奇的追问道,他和张纵太熟了,如果张纵真的能未卜先知,他不可能不知道。

“还不是被宫里提出的苛刻条件给逼的,宫里只允许女子去验尸,可整个京城都找不到女大夫,而且大理寺又信不过宫里的人,所以最终我给狄仁杰提议,让他找个稳婆,毕竟相比一般人,稳婆还是懂得一点医术的。”张纵实话实说道。

“真有你的,让接生的稳婆去验尸,若是我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这个办法!”薛绍听完后也有些无语道,之前他听说大理寺找稳婆验尸时,第一反应就是大理寺的人疯了,却没想到这个办法竟然出自张纵之手,不过仔细一想,似乎也只有张纵才会想到这种离谱的办法。

“英王妃怀孕几个月了,胎儿应该不大吧?”张纵犹豫了一下这才再次问道。

“据说已经怀孕将近三个月了,而且还是个男孩,简直太可惜了,不过我有个问题想不明白,死人怎么还会生孩子?”薛绍最后也不解的向张纵问道。

“很正常,孕妇死亡后,体内**会产生气体,从而将尸体撑大,有些时候会把肚子里的胎儿挤出去,英王妃怀孕的时间还短,胎儿也很小,所以稳婆按了她的肚子,才让死胎流出来,如果孩子再大几个月,说不定它会自己滑出来。”张纵解释道。

死人生孩子虽然属于奇闻,但还是可以用科学来解释。另外三个月的胎儿应该有拳头大了,而且已经成人形了,如果后世做b超的话,连性别都能看出来。

“等一下,英王妃都有三个月身孕了,难道她生前就没有人知道?”张纵忽然想到一个问题,当即再次追问道,如果明知道英王妃怀有身孕还把她关押起来,那武媚娘可就太狠心了,毕竟好歹也是她的孙子。

“我也不清楚,不过据我娘说,以前英王妃身边的下人全都被抓起来审问了,现在还不清楚是否有人知道,常乐大长公主却指责天后明知道王妃怀孕还把她关起来,天后那边却一口咬定自己不知道,现在双方就是因为这个吵翻了天,到现在也没个结果。”薛绍双手一摊解释道,他也是刚得到消息就跑来告诉张纵,至于最后的结果他也不清楚。

张纵听到这里也是无奈的摇头,之前双方就是各执一词,现在又是互相指责,不过怀孕三个月虽然肚子还不怎么显,但也会有一些初期的症状,比如孕吐之类的。

当然每个人的体质不同,反应也不同,有些人怀孕初期吐的昏天暗地,有些人却没有丝毫有感觉,如果再大意一些的话,说不定连英王妃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怀孕了,所以武媚娘说她不知道也许并不是撒谎。

“不过现在情况变了,无论天后是否知道英王妃怀孕,事实却是一尸两命,而且还是个男孩,要知道李显和英王妃成亲也有两三年了,一直都没有孩子,结果现在好不容易怀上了,却落得个一尸两命,这下天后想推卸责任都不行了!”薛绍再次兴奋的道。

一尸两命固然是人间惨剧,只要是个正常人都不愿意看到,但站在武媚娘的对立面,这件事却是一个打击武媚娘的好机会,毕竟是她自己遭的孽,自然也要承担相应的后果,所以薛绍才会说它是个好消息,但也是个坏消息。

“李显还没有孩子吗?”张纵听到薛绍的话也好奇的问道,古人结婚都早,有些十四五岁就早早做了爹娘,而李显都二十左右了,他以为对方早就有孩子了。

“没有,不但李显没有,弘表哥也没有孩子,最小的李旦还没有成亲,唯一有孩子的就是贤表哥,他十六岁就做了爹,现在已经有两个儿子了,如果英王妃的孩子出生,将是皇室嫡子中的第三个皇孙。”薛绍说到最后也叹了口气。

张纵听到这里也暗自摇头,历史上的武媚娘登基后,几乎将大唐宗室屠戮一空,连自己的亲儿子、亲孙子都杀了不少,活着的也十分窝囊,现在她还没有登基,却已经杀死了一个亲孙子,这让张纵也不由得暗自感慨道:“这个女人简直有毒,也真亏李治敢娶她!”

第一百一十章 处罚

一夜北风,气温一下子降了下来,婉儿早就给张纵做好了厚布长衫,早上在服侍过张纵洗漱后,也亲自帮他穿上,还别说,这丫头真是心灵手巧,不但菜做得好,而且女红也是顶尖的,这衣服穿在身上极为贴身,显得张纵的身材更加挺拔了。

“公子真好看!”婉儿看着张纵穿着自己做的新衣,也不由得开口夸道,说完自己的小脸却先红了。

“人靠衣妆,还是婉儿你的手艺好!”张纵看着婉儿娇羞的模样也是哈哈一笑,小丫头真是长大了,小嘴也越来越甜了。

天气变冷了,买花的人也少了许多,婉儿一个人也能招呼的过来,张纵则在花圃里摆弄着花草,秋天的阳光不像夏天那么炙热,所以许多花草都可以从树荫里搬出来放到阳光下,这样它们才能积蓄足够的能量熬过冬天。

另外张纵边干活也边后悔,之前翻新院子时,他竟然忘在家里盖一座暖棚,这样到了冬天时,就可以把花草搬到暖棚里,特别是像栀子和茉莉这些南方的花卉,如果没有暖棚的话,很可能会被冻死。

“现在也不晚,这两天得再去找几个工匠来,把暖棚搭起来!”张纵直起身子看了看满院子的花草低声自语道。

不过就在张纵的话音刚落,忽然只见狄仁杰提着几件礼物从门外走了进来,看到张纵也立刻笑道:“张兄,之前多谢你的提醒,案情终于有了大进展,区区几件谢礼希望你不要嫌弃!”

“狄兄你也太客气了,来就来吧,还提什么礼物?”张纵也急忙迎上前笑道,随后就请对方到客厅落坐。

“张兄,这次可多亏了你,要不是你让我去找稳婆,恐怕还不会发现英王妃竟然已经怀有身孕,现在陛下已经让我们停止了调查,估计是不会再让查下去了,毕竟这可是宫中的丑闻,知道的人自然越少越好!”

狄仁杰说到最后露出庆幸的表情,这种案子根本没什么可查的,无论英王妃是怎么死的,肯定与天后有着脱不开的关系。

“若真是如此,狄兄你也算是脱离苦海了,不过你们尸检有没有查出什么情况?”张纵先是恭喜了狄仁杰,随即再次追问道,虽然英王妃的死因已经不重要了,但他还是想搞清楚。

听到张纵问起这个,狄仁杰却是苦笑一声摇头道:“没有,那个稳婆去尸检时,很快发现尸体的腹部有些不一样,于是她就用接生时的推拿手法试了一下,结果一个死胎就滑出来了,把稳婆吓的不轻,回家就病倒了,刚才我也是去探望了一下稳婆,并且还包了她的医药费。”

“那个稳婆没事吧?”张纵听到这里也立刻追问道,毕竟这个主意是他想出来的,万一真把对方吓出个好歹来,他也是心中难安。

“没什么大事,就是受了惊吓,大夫开了些安神的药,养上几天应该就没问题了。”狄仁杰说到这里忽然再次叹了口气,“之前我找稳婆去验尸时,并没有告诉她尸体的身份,所以稳婆到现在都只以为尸体是某个富贵人家的夫人。”

“没事就好!”张纵听到这里也总算放下心。

“张兄,尸检的并没有发现任何外伤,可就算是一个怀孕的人,饿几天真的会死吗?”狄仁杰这时忽然提出自己心中的疑惑道,虽然这个案子已经不必再查了,但他也和张纵一样,对英王妃的真正死因还是十分好奇。

“这个谁也说不准,女子怀孕后,因为体质不同,会出现不同的症状,比如绝大部分都会在怀孕初期时常恶心呕吐,严重时甚至无法进食,另外还有其它的症状,有些轻微有些严重,如果身边有人照顾还好,如果无人照顾,的确可能发生危险。”张纵说到最后也露出凝重的表情。

怀孕对女人来说绝对是生命中的一道关口,各种反常的情况都有可能发生,比如有些孕妇会出现低血糖的症状,严重时甚至会昏迷倒地,发生死亡的情况也并非不可能。

当然了,除了低血糖外,也可能是因为英王妃怀孕后,再加上饥饿引发的其它症状,若是无人照顾,小问题也可能变成大问题,最终导致了英王妃的死亡。

“唉,现在看来,除非是英王妃复生,否则咱们这些外人是永远也不可能搞清楚她的死因了。”狄仁杰这时再次叹了口气道。

“人生不如事十之八*九,许多事情都不可能十全十美,狄兄你也不要太在意了!”张纵看狄仁杰还是有些遗憾,于是开口劝解道,如果英王妃是因怀孕导致发病死的,就算是让张纵去解剖,恐怕也查不出什么问题,除非是送到后世专业的法医手里,才有可能查出死因。

“张兄你年纪比我小,但却比我更加豁达,相比之下,我却显得有些固执了。”狄仁杰也是个聪明人,听到张纵的话也洒脱的一笑道,不过这时他也总算是把心中的疑问暂时放下了。

又聊了一会,狄仁杰有公务在身,于是起身告辞,张纵也送他出门,等到下午的时候,薛绍再次兴冲冲的跑进家中,拉着张纵来到书房兴奋的道:“大好事,舅舅终于做出决定了!”

“什么决定?”张纵听到这里也急切的问道,现在案子已经不让查了,毕竟闹出一尸两命这么大的丑闻,如果再查下去,说不定走露风声,到时皇家的脸面就难保了,但这案子也必须给出一个交待,否则常乐大长公主那边肯定不会甘休。

“天后闭门思过三个月,并且抄写佛经为英王妃母子祈福!”薛绍一字一句的说道,看他脸上的表情似乎感觉十分的解气。

“这……这算什么惩罚?”张纵听到这里却是十分不满的叫道,仅仅只是闭门思过,而且抄抄佛经,这种惩罚也未免太轻了。

“别急啊,我还没有说完呢!”薛绍不满被打断,随即再次开口道,“另外我舅舅还下旨,禁止刘祎之、元万顷等人入宫,最后还有一条更狠的!”

“什么?”张纵再次急切的追问道,刘祎之、元万顷等人也就是所谓的北门学士,之前被武媚娘用来从宰相那里夺权,虽然后来刘仁轨回来后,将北门学士打压了下去,但现在李治禁止他们入宫,也相当于禁止武媚娘与自己的党羽联络,这对她也是一个十分沉重的打击。

“嘿嘿,那就是命人将周国公武承嗣抓到宫中,在常乐大长公主等人面前狠狠的打了一顿!”薛绍这时也是得意的一笑道。

“武承嗣?他不是天后的侄子吗,为什么要打他?”张纵一时间有些转不过弯来。

武承嗣的父亲是武元爽,也就是武媚娘同父异母的哥哥,只是当年她们母女受武元爽兄弟的欺辱,所以她得势后,将武元爽兄弟全都贬出京城,但后来可能是感觉势单力孤,于是又把武承嗣与武三思这两个侄子调了回来,其中武承嗣继承了武媚娘父亲,也就是武士彟的周国公之位,而且还在秘书监任职,平时极受武媚娘的信任。

“世兄你怎么糊涂了,天皇与天后并列,自然不可能受刑,所以只能由别人代过,舅舅舍不得打弘表哥这些亲儿子,于是只能把武承嗣抓来打一顿,算是让常乐大长公主解气。”薛绍再次解释道。

张纵听到这里也终于反应过来,正所谓打狗也要看主人,现在挨打的虽然是武承嗣,但削的却是武媚娘的面子,至于武承嗣也不冤,他们武家的富贵本来全都靠武媚娘,现在替她挨顿打也是应该的。

不过若张纵是常乐大长公主,恐怕依然会感觉不甘心,毕竟虽然削了武媚娘的面子,但对她并没有什么实质的伤害,北门学士虽然进不了宫,但依然活跃在朝堂上,日后照样可以成为武媚娘的爪牙。

但不甘心也没办法,武媚娘毕竟是皇后,李治也不可能真的对自己的枕边人动手,所以常乐大长公主恐怕也只能怨恨埋藏在心里。

想到上面这些,张纵也不由得长叹一声,随后看向薛绍问道:“那常乐大长公主那边呢,是不是接受了这个结果?”

“不接受也没办法啊,女儿外孙都已经死了,又不可能真的杀了天后给他们母子报仇,而且舅舅能做这些已经表明了态度,所以我那位姑祖母也只能含泪领着女儿的尸体回去安葬了。”薛绍说到最后也无奈的长叹一声,越是了解皇宫中的黑暗,他就越不想与宫中有太多的牵连,比如娶太平这件事,他无论如何也不想答应。

“为什么是大长公主领走尸体,李显呢?”张纵听到这里也再次不解的问道。

“李显那个窝囊废就别提了,哪怕知道英王妃已经有了他的孩子,他也一直没有露面,而且英王妃之前已经被天后废黜了,所以才由大长公主领回去安葬。”薛绍提到李显也露出不屑的神色道。

张纵听到这里也有些无语,李显这活得也太憋屈了,当年李弘可是因为贺兰敏之,直接与武媚娘闹翻,结果李显倒好,竟然从头到尾都没有露面。

就在这时,薛绍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于是再次开口道:“对了,我这里还有一个关于泥涅师的消息,世兄你肯定想听!”

第一百一十一章 卑路斯的算计

“我家老爷公务繁忙,没有时间见客!”

一个管事打扮的人说完上面这句话后,“呯”的一声把大门重重的关上,一堆的礼物也被拒之门外,而泥涅师脸上的表情却早已经麻木,这时不悲不喜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儿子,这个王将军就是莽夫,竟然放着女儿一步登天成为未来王妃的机会都不要,不过没关系,接下来咱们去城东的吴侍郎府上,听说他家的女儿国色天香,而且又知书达理,比这些武夫家的女儿强多了。”只见一个头发灰白的波斯男子笑呵呵的对泥涅师道。

这个波斯男子正是泥涅师的父亲卑路斯,他看起来大概有五十六岁,不但头发灰白,连胡子都白了大半,晒的黑红的脸上到处都是皱纹,满脸都是风霜之色,如果脱掉身上华贵的衣服,他简直就和西市那些走南闯北的波斯胡商没什么两样。

“父亲,我身体不舒服,不想再去了!”泥涅师面无表情的道。

听到儿子这么说,卑路斯脸上露出几分尴尬之色,不过随即就再次笑道:“既然儿子你身体不舒服,那咱们就改日再去,不过你放心,整个长安城那么多美貌的女子,总会找到合你心意的女子!”

泥涅师听到这里却没有作声,而是默默的回到了马车里,这几天他和父亲带着聘礼四处提亲,但却根本没有人愿意把女儿嫁给他,其实这也不奇怪,毕竟做为一个没落的王族,而且又是受人鄙夷的波斯人,只要有点身份地位的人,一般都不会愿意把女儿嫁给他。

卑路斯这时也爬上了马车,不过相比泥涅师的沉默,他却是滔滔不绝说个不停,不过说的内容无非就是那些拒绝他们的人家有多么不识货,另外还有更多的女子等着泥涅师等等。

“父亲您不要再说了!”却没想到最后泥涅师忽然开口打断了卑路斯的话。

卑路斯先是一愣,随后讪讪一笑也终于不再开口,整个人也静静的缩在马车的角落里,随着马车的行驶,从车窗透过来的阳光时明时暗的照在他黝黑的脸上,让人猜不透他在想些什么?

“父亲,你真的要让我放弃吗?”过了好一会儿,只见泥涅师忽然主动开口道。

角落中的卑路斯沉默了片刻,最终忽然叹了口气道:“儿子,你可知我的名字在波斯语是什么意思吗?”

“知道,是胜利者的意思!”泥涅师回答道。

“不错,当初你的祖父给我取这个名字,就是希望我能够战无不胜,然而很可惜,我却辜负了他的期望,哪怕我在西域坚持了那么多年,但最终还是败了,波斯军中最后的一点精锐也被我浪费掉了,现在咱们手中已经没有了可用之人,更别提什么复国了!”卑路斯语气低沉的再次道。

“可是你之前不是这么说的,每次你给我写信,都会叮嘱我不要忘了复国大业,哪怕你后来失败回到长安,但依然教导我,尽最大的努力去拉拢一切值得拉拢的力量,为复国积攒力量,为些我不惜低声下气的去乞求、去讨好,哪怕换来无数的白眼我也没有放弃,现在你却告诉我不要再复国了,这让我怎么接受?”泥涅师忽然激动的一拳砸在车厢上怒声质问道。

面对愤怒的儿子,卑路斯却是再次沉默了许久,最终声音有些呜咽的道:“儿子,以前是我太年轻,以为只要努力了就能成功,可是复国大业的艰辛远超我的想像,我已经努力了大半辈子,但却还是一无所获,所以我不想再让你走我的老路。”

卑路斯说到这里声音也变得沮丧而冷酷:“其实在我失败回到长安后,已经放弃了复国的想法,只不过表面上我还要装出一副一心复国的样子,也只有这样,才会让大唐皇帝觉得我们还有用,日后可能还要靠我们牵制大食,而只要我们有用,大唐就不会放弃我们,否则你以为大唐会那么轻易的承认我们的王位吗?”

“父亲真是好算计,连我都被算计进去了!”泥涅师不满的冷哼一声道,他根本不知道父亲的打算,更没想到父亲竟然有如此深的心机。

“我不告诉你,就是怕你表现出异常,不过咱们嘴上说归说,做不做就是另一回事了,现在你也不要想着什么复国的事了,老老实实的找个妻子生儿育女,这样也算是延续咱们波斯王族的血脉了!”卑路斯长叹一声再次道。

泥涅师虽然一脸的胡子,但其实今年还不到二十岁,他们波斯人一般比唐人更显老,比如卑路斯看起来苍老,但其实今年也不过才四十多岁,只是他在西域多年的征战,遇到了太多的挫折与打击,所以使得他看起来比同龄的波斯人更加苍老。

听完父亲的话,泥涅师再次沉默起来,而卑路斯也知道需要时间让儿子冷静一下,所以也没有再开口,结果整个马车都陷入到一种诡异的安静之中。

泥涅师其实也在想着之前张纵对他说的那些话,当时张纵告诉他,如果他选择留在大唐,虽然受些歧视,但至少是安全的,而且人生也将变得十分平坦,他父亲卑路斯现在就是想让他选择这一条路。

本来泥涅师也有些心动,甚至已经答应父亲给他安排亲事,然而现实却再次狠狠的打了他的脸,这几天他们四处提亲,但每次都被拒绝,甚至很多都是像今天这次一样,人家根本不愿意见他们,这让泥涅师也大受打击。

当然泥涅师也知道,如果他们降低要求,不再只向贵族官员提亲的话,也许会有一些小门小户的人家因为贪图彩礼,同意把女儿嫁给自己,但这并不是他想要的。

想到这里,泥涅师忽然攥紧了拳头,心中也有一股无法抑制的冲动,最后忽然大吼一声:“停车!”

马车应声而停,泥涅师也站了起来,不过卑路斯却一把抓住他问道:“你干什么去?”

“找人喝酒!”泥涅师说完直接跳下马车,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第一百一十二章 草率的决定

中午刚过,张纵在院子里规划着暖棚的位置,昨天他已经找到了工头,并且约定这两天对方就会带人来修建暖棚,不过在此之前,张纵需要清理出一片地方。

别看花圃的面积不小,但却种满了各种花草,想要清理出一片地方也不容易,而且暖棚也要建在一个阳光能直射的位置,这样在冬天时,白天阳光可以给暖棚加温,如果不是特别冷的天气,甚至都不需要用燃料给暖棚加温。

最终张纵选择了靠近大门口,一片向南的地方,之前张纵扦插的茉莉全都种在这里,毕竟这可是晒不死的茉莉,自然要选阳光最好的位置,不过茉莉也怕冷,为了暖棚也只能给它们挪个地方了。

就在张纵拿着工具要给茉莉换地方时,却忽然只见泥涅师提着一个食盒走了进来,张纵看到他也是一愣,毕竟他已经好多天没有出现了。

“张兄,上次的那种烈酒还有没有?”泥涅师扬了扬手中的食盒向张纵笑道,不过他的笑容中却带着一股说不出的苦涩。

张纵也从薛绍那里听说了泥涅师的事,也差不多猜到他的心情不好,于是也笑着点头道:“酒还有许多,足够你喝的大醉!”

泥涅师听到张纵的回答也是大笑一声,随后张纵请他进客厅,自己去了地窖取来烈酒,而泥涅师也把自己带来的酒菜摆到了桌子上,等到酒一倒上,他立刻端起来一饮而尽,随即脸上的眼睛胡子全都缩成一团,过了好一会儿这才吐出一口长长的气道:“好酒!”

“喜欢就多喝点!”张纵再次给对方满上酒,对方这几天应该是大受打击,喝点酒也能排解一下心中的烦闷。

泥涅师也没有客气,当下连干了几口,反倒是带来的菜他根本没有吃几口,而这种喝闷酒是最容易醉的,所以很快泥涅师的脸上也露出几丝红色的酒晕。

“张兄,我的事情你应该听说了吧?”泥涅师最后放下酒杯,带着几分醉意的向张纵问道。

“听说了!”张纵点了点头,薛绍那天把泥涅师四处提亲的事当成笑话讲给他听,不过对于泥涅师这个当事人来说,这种打击却未免太过惨烈了点。

“呵呵,想来也是,短短几天时间,我就再次成为京城的笑柄,现在还不知道有多少人在背后笑我不自量力!”泥涅师苦涩一笑,说完再次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这几天他和父亲四处提亲,连他自己都不记得被拒绝了多少次。

“喝酒!”张纵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对方,只得再次给对方倒满了酒。

不过这次泥涅师没有再喝酒,而是苦笑一声道:“张兄,你有没有被你的父亲骗过?”

“这个……”张纵听到这个奇怪的问题也是一愣,随后回想了一下这才回答道,“我从小就被父亲逼着读书,而且父亲对我也十分严厉,不过说到欺骗似乎并没有。”

听到张纵的回答,泥涅师终于端起酒杯再次一饮而尽,随后醉眼迷蒙的道:“张兄你真幸福,我很小的时候,就被父亲送到大唐居住,整整十年都没有再见过他,虽然他经常给我写信,但后来我却慢慢的记不清他长什么样子了。”

泥涅师说到这里打了个酒嗝接着又道:“父亲每次给我写信,都要叮嘱我不要忘了复国的大业,我母亲也是从小教导我,我父亲是波斯的大英雄,哪怕波斯已经灭国,但我父亲依然没有放弃,苦苦守在西域十几年都没有后退一步,而我也从小就将父亲当做我的榜样!”

说到这里时,泥涅师两眼通红,眼睛里似乎有晶莹的东西在涌动:“但是我错了,大错特错,父亲他放弃了,从他来到长安时,就放弃了复国的大业,现在的他只是想打着复国的旗号,从你们大唐得些好处!”

张纵听到这里也露出惊讶的神色,他没有见过卑路斯,对他也并不了解,不过这些话既然是泥涅师说的,想来应该不会有错。

不过张纵又仔细的想了想,却又觉得卑路斯有这种想法很正常,他努力了半辈子,却还是复国无望,在这种情况下,他放弃复国来到大唐享受自己的下半生似乎也并没有什么错,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有着百折不挠的精神,更不是每个人都能成为力挽狂澜的英雄。

“本来我也被父亲说动了,毕竟相比复国,留在大唐显然是一条平坦的大路,而复国却根本没有路,要靠着自己赤着双脚、踏着鲜血踩出一条道路来,所以我退缩了,我同意父亲给我安排亲事,却没想到再次成为长安城的笑柄!”泥涅师说完再次痛饮一杯,眼泪也涌了出来。

“留下来总归要付出一些代价,有时候这些代价可能会比你想像的要痛!”张纵沉默了片刻这才缓缓的道。

“何止是痛,简直是痛彻心肺,痛到我再也不想经历第二次!”泥涅师这时忽然将酒杯重重的拍在桌子上,脸上也忽然一改之前的颓废,眼神也变得十分的凌厉,“不过我也要谢谢这次的经历,因为正是这种痛,总算是让我清醒了过来,与其这样屈辱的活着,还不如轰轰烈烈的拼上一把!”

“你这么决定是不是有些草率了?”张纵听到泥涅师的话却皱起眉头反问道,泥涅师之前已经动摇了,现在只是因为提亲被拒绝,就又想选择复国的道路,这种事听起来实在有点不靠谱。

“草率吗?也许吧,不过就像张兄你刚才说的那样,我以为只需要付出一点代价就可以安心的留在大唐,但现在我发现自己错了,留下来付出的代价远超我的想像,我也不想这么窝窝囊囊的活一辈子,如果不拼一把的话,我无论如何也不会甘心!”泥涅师说到最后也露出坚毅的神色。

看到泥涅师心意已决,张纵也没有再劝说,当下再次拿起酒壶给对方倒了杯酒,泥涅师端起来一饮而尽,随后直接拿起旁边的酒坛,一口气喝了小半坛。

这时泥涅师已经醉的摇摇晃晃,不过他还是强撑着站直身子,看着张纵醉醺醺的道:“这……这是我喝的最后一顿酒,除非……除非我复国成功,否则此生绝不再沾一……一滴酒!”

泥涅师说完身子一软,直接趴到桌子上,整个人也醉的不醒人世。

看着醉成烂泥的泥涅师,张纵也不禁有些无语,刚才那么草率的决定要复国,现在又在酒后发誓不再喝酒,这让他也更加怀疑泥涅师的诚意,该不会刚才说的都是醉话,第二天醒来他就全都忘了吧?

当下张纵出门租了辆马车,然后将泥涅师架到车上,上次泥涅师和骆宾王在他这里喝醉,结果把客房搞的满是酒臭,后来婉儿把被褥全都洗了一遍,客房又是通风又是熏香,搞了好几天才没有味道,所以张纵可不想再糟蹋自己家的客房了。

载着泥涅师的马车刚走,结果远处就看到薛绍的马车缓缓驶来,张纵索性就在门口等着,很快马车来到他的面前停下,薛绍也立刻跳下马车道:“世兄站在门口做什么,刚才那辆马车里是谁?”

“泥涅师,到我这里喝了个烂醉,而且还说从今以后要戒酒了。”张纵回答道。

“吹牛,他要是能戒酒,我就光着屁股沿着曲江池跑一圈!”薛绍却是毫不相信的奚落道。

泥涅师除了没脸没皮的求人复国外,最出名的就是他嗜酒如命,上次连老酒鬼骆宾王都不是他的对手,而且泥涅师平时没事最喜欢干的事就是在街上喝个烂醉,然后找人打架,所以薛绍根本不相信他能戒酒。

“我倒觉得……”张纵本想在精神上支持一下泥涅师,不过想到刚才对方草率的表现,使得他心中也一下子没了底气,到嘴边的话也立刻咽了回去道,“嗯,你说的有道理!”

“世兄,书稿写的怎么样了,我娘那边又催了!”薛绍懒得打听泥涅师的事,当即将自己来找张纵的正事讲了出来。

“我这里几太忙,哪有时间写书稿,你帮我劝劝长公主,让她再等等!”张纵听到这里也是苦笑一声,长公主现在的胃口越来越大了,以前一天一千字就能打发,但现在一天没个三四千字,对方立刻就会派人来催。

“我娘的脾气你也知道,我哪敢劝?”薛绍提到自己的母亲也是一脸畏惧,他平时见到城阳长公主就像是老鼠见了猫,连话都不敢多说一句。

张纵也知道薛绍的难处,不过这时他却灵机一动,于是兴奋的一拍巴掌道:“巧了,走,咱们上马车,你带我去取样东西,到时应该能转移一下长公主的注意力!”

“啥东西,该不会又是麻将之类的吧?”薛绍好奇的追问道。

“不是麻将,是用来干活的,等咱们到了你就知道了!”张纵说完就催促着薛绍上马车,之前他就订制了一样东西,估算一下时间,也应该做好了。

第一百一十三章 蜂窝煤

“三煤一土,加水搅拌,别加太多了,否则煤球立不起来!”张纵指导着薛绍干活,手里却在检查着一个奇怪的器械,一根长长的铁管连着一个圆柱形的铁疙瘩,看起来有点像武士用的长柄锤,只不过下面的铁疙瘩却是空心的。

这东西估计很多后世的年轻人都没有见过,它叫煤球机,专门用来做蜂窝煤的,张纵小时候曾经见家里的大人用过,特别是每年冬天来临之前,几乎家家户户都会打上几百个煤球,在地面上排列整齐晒上几天后,就可以用上一个冬天。

“世兄,还得搅拌到什么时候?”薛绍一边和着煤泥一边气喘吁吁的问道,这些煤和泥加水后又重又粘,他才和了一会就感觉受不了了。

张纵走过来看了一下点头道:“差不多了,我来给你演示一下这东西的用法!”

张纵说着把煤球机上面的柄往上一抬,然后用力砸到煤泥上,再提起来时,立刻感觉煤球机重了许多,于是他来到旁边的空地上,然后把柄往下一压,一个圆柱形,带着十个眼的煤球就落在地面上。

“这就是煤球?可它明明不是球形的,为什么叫煤球?”薛绍这时走上前好奇的打量着这个新事物,随即又向张纵问道。

“这个……你也可以叫他蜂窝煤。”张纵没办法解释,因为煤球其实是另一种煤做的燃料,它也是用煤灰加土,然后放到一个特制的筐里摇成球形,只是这东西是实心的,不好烧透,后来有人发明了更好的蜂窝煤,但煤球这个称呼却保留了下来。

“蜂窝煤这个名字好,它上面全都是眼,的确很像蜂窝。”薛绍说完就抢过煤球机,自己跑去也试着打煤球,不过刚打了没几个,他就感觉两败俱伤条胳膊累的酸痛,只得又让给了张纵。

张纵家的厨房里本来就垒好了煤炉,现在就差蜂窝煤了,趁着今天有空,而且天气又好,所以张纵也打算多做点,日后烧起煤炉也干净多了。

不过张纵干了一会却很快发现,打煤球的活看起来轻松,但其实却十分消耗力气,煤球机本来就是全铁制的,足有十几斤,再加上打煤球又要砸又要提,很快就让他感觉有些受不了,难怪后世打煤球都是男人来干。

一口打了上百个蜂窝煤,张纵也终于累的坐下来喘口气,婉儿这时也十分贴心的送上茶水,薛绍立刻不满的叫道:“婉儿你这也太不公平了,我刚才都累成那样了,也没见你送茶,结果世兄才刚坐下,你这茶水就端上来了,简直太偏心了!”

婉儿听后却是抿嘴一笑,并没有作答,而是转身离开了,这让薛绍气的抢过张纵手中的茶杯一口喝干,张纵被薛绍孩子气的举动也逗乐了,当下拿起新的茶杯给自己又倒了杯茶,一边小口的抿着一边看着自己的劳动成果。

“世兄,我怎么觉得婉儿这丫头有点冷漠,除了你之外,她好像和谁都不太亲近?”薛绍这时却拉了拉张纵的袖子低声道。

“婉儿从小长在皇宫那种环境中,对人防备深一些也正常,这不是一两天就能改变的。”张纵看了薛绍一眼道,他发现的也太晚了。

“不对啊,我娘也是从小长在皇宫里长大,怎么没感觉她有这么孤僻的性格?”薛绍却有些不同意的反驳道。

“你娘是公主,还是嫡女,平时受宠都来不及,谁敢为难她?相比之下婉儿只是个小小的宫女,地位天差地别,受到的待遇能一样吗?”张纵白了一眼薛绍道,太平也是公主,而且还是唯一的嫡女,所以自幼就受尽宠爱,这也让她养成了刁蛮的性格。

“这倒也是,不过我娘的性格……”薛绍说到最后忽然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做为儿子,恐怕这世上没有人比他更了解自己的老娘了,比如他的两个兄长,刚成年就全都跑到外地为官了,只有逢年过节才会回来团聚几天,就这样还少不了被自己老娘一顿数落。

等到薛绍感慨完,张纵这才开口向薛绍问道:“现在煤都已经上市了,卖的怎么样?”

“简直是供不应求,毕竟煤这东西可比木炭便宜多了,而且还更耐烧,不过之前我们卖的都是块煤,因为只有块煤才好烧,如此一来,城外的煤场堆积了许多的煤灰,本来我娘还在发愁呢,没想到世兄你早就想到了这一点,有了这个蜂窝煤,再多的煤灰也不愁卖了!”薛绍听到这里也立刻兴奋的道。

“等下你就带几个蜂窝煤回去,长公主见到后肯定不会再追着我要书稿了!”张纵再次开口道,他可是被长公主的催更催怕了,希望蜂窝煤能转移一下她的注意力。

“为什么不让我把煤球机拿走,这样我娘不是立刻就能让人去仿制一些,到时就能做出更多的蜂窝煤了?”薛绍听到这里不解的问道。

“我还要用呢,而且之前那个铁匠铺你也去过了,你直接找那个铁匠再多打几把就行了。”张纵说着拍了拍自己的腰站起来,活动了一下身体又开始打蜂窝煤,不过以他现在的速度,估计得忙上两三天才能打出足够的蜂窝煤。

接下来的几天里,城阳长公主果然没有再催更,而是开始规划蜂窝煤的市场前景,这东西虽然多了人工费,但加入了黄土也降低了煤的用量,所以价格比块煤还便宜一些,再加上烧起来干净方便,日后绝对会比块煤更受欢迎。

张纵这几天也没有闲着,除了打了足够的蜂窝煤外,搭建是暖棚的工匠也来了,张纵规划的暖棚也搭建的很快,只有北面一道墙,东西两面则是一个三角形的墙面,南面不需要围墙,上面也用竹子搭成架子,等日后张纵会用纱布蒙上,然后再盖上草席,就足够保护花草度过整个冬天了。

也就在暖棚刚盖好,气温再次降低了请多,院子里的树叶也开始变黄脱离,张纵也开始将一些不耐寒的花草挑出来,准备搬到暖棚里。

不过张纵边干活也边在想,自从那天泥涅师走后,就再也没有见过他,而且薛绍那边也没有关于泥涅师的新消息,只是知道从那天起,泥涅师再也没有跟着他父亲去四处提亲,也不知道他是否还记得那天酒后做出的草率决定?

正所谓想什么来什么,就在张纵想着泥涅师的事情时,忽然只听院门外传来一阵清脆的马蹄声,紧接着只见一身铠甲的泥涅师就闯了进来。

第一百一十四章 告别

“你……你怎么这身打扮?”张纵看着一身戎装的泥涅师也露出惊讶的表情。

“张兄,以后就叫我复国吧,今日我来这里其实是来向张兄你告别!”只见泥涅师双手抱拳郑重的向张纵行了一礼,神情中也满是坚毅之色。

“你真的决定了?”张纵震惊的看着泥涅师问道,这几天对方一直没有动静,他以为泥涅师那天只是说的醉话或气话,实际上早就放弃了,却没想到对方竟然来真的?

“决定了,前几年吐蕃有觊觎西域之心,朝廷设置毗沙、疏勒、焉耆三大都督府,逼得吐蕃多次派使臣前来求和,陛下不许,于是双方的边境也是冲突不断,我决定去那里混几年!”泥涅师平静的点了点头道。

“那你父亲同意吗?”张纵再次追问道,吐蕃最近几年确很不老实,不过三个都督府设立后,大唐或拉拢或打压,使得吐蕃的盟友纷纷倒戈,所以这这两年吐蕃也老实了不少,但私下里依然小动作不断,双方的争斗也才刚刚开始。

“他是不是同意已经不重要了,我已经求得陛下的同意,而且兵部的调令也已经下来了,这次我将去焉耆都督府,先从一个小小的校尉开始干起,我相信迟早有一天我能扛起复国的大业!”泥涅师说到最后时,脸上也露出一股悲壮的神色,此行不成功便成仁,他也早就将生死置之度外。

“只有你自己吗?”张纵听到这里也有些担心的问道。

“不是,我还带了九名卫士,他们都是我们波斯人中的勇士,愿意追随我完成复国的大业,另外在西域那边,还有不少我的同族,我相信只要给我一段时间,肯定能拉起一支精锐的军队!”泥涅师说到最后也露出几分微笑,至少身边还有支持他的人。

“好吧,什么时候走,我去送你!”张纵看对方心意已决,只得点头道。

大唐对西域那边控制力不足,主力除了唐军外,就是一些当地部族依附过来的军队,大唐给他们提供物资,他们则依附于大唐,帮助大唐平定当地的叛乱,其实就相当于大唐的雇佣军,比如铁勒人、突厥人、焉耆人等,都在西域十分的活跃,所以多一支波斯人为主力的军队对大唐来说根本没有任何影响。

“现在!”泥涅师回答道。

“现在?”张纵听到这个回答也再次震惊的叫道,这也太快了吧?

“是的,张兄也不必送我,卫士已经在城门口等着我了,我马上就要去与他们汇合,不过我虽然走了,但咱们的生意还是要做下去,你的那些双色蔷薇可要准备好,上一批已经找到买家了,而且价钱相当不错!”泥涅师忽然话题一转谈起了生意的事。

“放心吧,天冷了也有好处,植物不再生长,也更方便运输,等到明年我会再多做一些双色蔷薇,到时你想要多少都没问题!”张纵当即也是一笑道,复国可是需要大量金钱的,所以泥涅师对做生意感兴趣也是很正常的事。

“有张兄的这句话我就放心了,以后我不在京城,生意上的事会交给别人打理,到时还希望张兄你能照顾一二!”泥涅师说到最后也再次行礼道,现在他早已经不认识张纵只是个普通的小花匠了,甚至他觉得张纵的能量似乎比薛绍这个世子还要大。

张纵当然不会拒绝,当下又与泥涅师聊了几句别的事情,随即泥涅师就起身告辞,张纵送他来到门外,只见一匹黑色的高头大马站在那里,明显比泥涅师以前骑的马强多了,毕竟他是要上战场的,一匹好马肯定是必不可少。

只见泥涅师翻身上马,随后冲着张纵一抱拳,刚想调转马头离开时,他却忽然又想到了什么,当即再次冲张纵一笑道:“张兄,你记得帮我存一些好酒,等我复国之时,我再来找你喝个痛快!”

“没问题,我的酒存的越久越香,等你凯旋而归时,我定当陪你喝个不醉不归!”张纵虽然不喜欢喝酒,但若是泥涅师真的成功之时,那为他破例一次也是应该的。

“好,张兄保重,告辞!”泥涅师说完这才打马飞奔而去,张纵也挥手送别,直到对方的身影消失在街道的尽头时,他这才叹了口气,无论泥涅师此行成败与否,他都无愧于波斯王族的称号。

“公子真有本事!”婉儿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张纵的身边,眉眼都弯成了小月亮看着张纵夸赞道。

“为什么这么说?”张纵扭头看着婉儿笑道。

“因为公子的一番话,就让这个波斯王族傻乎乎的跑去西域卖命,整个朝堂上的大臣恐怕都没有公子的本事!”婉儿十分衷心的夸赞道,这的确是她心中的真实想法。

“你呀……”张纵听到这里却是哭笑不得,伸手拍了拍婉儿的肩膀无奈的道,“人与人之间并不是只有**裸的利益,你年纪还小,也许以后就会懂了!”

听到张纵的话,婉儿却露出疑惑不解的表情,她的阅历并不足以让她明白张纵话中的意思,而张纵这时也是苦笑一声,婉儿这丫头的性格绝对有大问题,也多亏是遇到了自己,再加上她现在年纪还小,也许日后还有可能纠正过来。

天气越来越冷,煤的销量也越来越好,而新推出的蜂窝煤也很快上市,这东西是用不值钱的煤灰制成,又加入更不值钱的黄土,哪怕加上人工费,也比块煤要便宜,所以十分受穷苦人家的欢迎。

但现在开采的煤矿还只有一个,产量跟不上销量,所以无论是块煤还是蜂窝煤,全都是供不应求,相比之下,木炭的销量却是一落千丈,整个行业也大受打击。

另外听说朝廷在咸阳境内又找到一个煤矿,现在也在筹备之中,至于李弘那边暂时还没找到煤矿,但应该也快了,等到这些煤矿也开始出产之时,木炭行业肯定会更加萧条。

不过张纵并不担心那些因此而失业的烧炭工人,因为无论是挖煤还是打煤球,都需要大量的人工,而且相比之下,烧炭还需要一定的技术,但挖煤和打煤球却完全是力气活,所以许多煤炭的工人很快转行干起了煤炭的活。

“叮叮当当~”厨房里传出婉儿欢快的炒菜声,张纵也静静的坐在桌子前整理书稿,城阳长公主有个好习惯,送给她的书稿她喜欢自己抄一遍,然后把原稿还给张纵,估计在她看来,这些都是张纵的心血,所以这些原稿还是由它的主人来保管更好一些。

外面下着小雨,天气也变得十分寒冷,张纵把这些书稿整理成册,准备找个时间印刷出来,倒不是为了卖钱,而是为了方便自己阅读,虽然婉儿写的十分工整,但一张张的看起来十分不方便。

不一会的功夫,婉儿就晚饭端了上来,三菜一汤,对于两个人来说已经十分丰盛了,婉儿坐下来也十分兴奋的道:“公子您做的那个蜂窝煤简直太好用了,常年不熄还干净,感觉做菜都比以前顺手多了!”

之前晒好的蜂窝煤已经用上了,婉儿这几天每次用都要夸上几句,而且煤炉不用的时候也不用熄,只要塞紧下面的进气孔,上面还可以坐上一壶热水,这样随时都有热水用,简直太方便了,就算冬天洗衣服也不怕冻到手了。

“好用是好用,但你房间里的炉子可千万不能把上面的盖子打开,否则会中毒的!”张纵这时再次叮嘱道。

因为天气冷了,房间里的暖炉也用上了,这种暖炉也是翻修时直接做的,与墙壁合为一体,而且有排气管把气体排到外面,但房间里也有盖子可以打开,如果不小心的话,还是有煤气中毒的危险。

“公子放心吧,我每天晚上都会仔细检查的!”婉儿笑嘻嘻的点头道,她每天都要检查房间里的炉子,特别是张纵房间里的,她更是一天检查好几遍。

张纵对煤气中毒还是十分担心的,毕竟他小的时候,每年冬天都会因为烧煤取暖而出现一氧化碳中毒的事,所以之前在卖煤时,他也叮嘱过城阳长公主,现在只是卖煤的店铺,都会再三叮嘱客户注意通风。

另外张纵设计了一种专门的煤炉,和他家里的煤炉差不多,主要就是有一条通风的管子,可以把燃烧的废气排到室外,这种煤炉搭配着煤一起使用,可以有效的防止煤气中毒,可就算是这样,张纵还是不放心,毕竟连后世都无法避免煤气中毒,更别说大唐这个时代了。

不过该做的张纵也都做了,该宣传的也宣传了,如果真的出现煤气中毒,他也没有办法,其实就算是木炭,照样可能出现一氧化炭中毒,每年冬天时,冻死和一氧化碳中毒死都是排在前列的致死原因。

晚饭过后,张纵继续整理自己的书稿,婉儿将剩菜剩饭拿到院子里的大缸里用来沤花肥,不过就在婉儿刚出去没一会,张纵忽然听到婉儿的一声惊呼,这让他也是吓的跳了起来,迈步就冲到院子里。

第一百一十五章 家中的编外成员

外面天刚黑,而且又下着小雨,张纵冲出房门时差点滑倒,幸好他一眼就看到了院子里的灯笼,当即飞奔过去,结果只见婉儿捂着小手面带痛苦的蹲在地上,而旁边还有打翻的剩饭。

“怎么回事,婉儿你没事吧?”张纵当即上前扶住婉儿急切的问道。

“让公子担心了,我没事,只是被一只猫抓了一下。”婉儿这时却有些不好意思的解释道,不过她看到张纵担心的模样,心里却是甜滋滋的。

“猫?哪来的猫?”张纵听到这里却惊讶的问道。

“刚才我来倒剩饭的时候,发现一只猫从草丛里钻出来,而且一直跟着我,我觉得它可能是闻到饭菜的香味,所以就拿出一点喂给它……”

“然后你就摸了它?”张纵听到这里也已经猜到了事情的经过。

“嗯。”婉儿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她看那只猫吃的那么香,而且长的也可爱,于是就伸手想摸一摸它,结果没想到那只猫忘恩负义,一爪子划在她手上,害得她把盛饭都打翻了,而那只猫也随即钻到草丛里不见了。

“那是野猫,养不熟的,如果你想养猫,过两天去找只刚出生的小猫,只有从小养起,猫才会比较亲人。”张纵当即开口叮嘱道。

“不要,我……我才不想再被抓一下!”婉儿却十分倔强的拒绝道。

张纵听到这里也无奈的摇了摇头,随后扶着她进到房间,直到这时他才发现,婉儿的手背上被抓出三条口子,而且已经泛血了,于是张纵立刻取来药箱,小心的给她涂抹上药膏。

“以后见到猫狗之类的动物躲远一些,特别是那些疯狗,无论如何都不能被它们咬到,否则会被传染一种绝症,百天之内必死无疑,而且无药可救!”张纵一边上药一边再次叮嘱道,这个时代可没有狂犬疫苗,如果染上狂犬病的话,他也是束手无策。

听着张纵絮絮叨叨的叮嘱,婉儿非但没有任何的不耐烦,反而还听得十分认真,把张纵的每一句话都牢牢的记在心里,因为她知道只要是张纵特意叮嘱的话,肯定有重大的意义,哪怕她现在不理解,但日后肯定会有用到的时候。

因为伤口不大,所以张纵涂抹过药后并没有包扎,婉儿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恢复也很快,只要睡上一觉就会结痂,过几天也就没事了,包扎反而不利于透气和伤口恢复。

第二天早上,张纵想着婉儿身上有伤,伤口不能碰水,于是也早点起床准备做早饭,却没想到婉儿起的比他还早,而且早饭都已经快做好了,这让他也有些无奈,自从婉儿来了后,他几乎就再也没做过饭了。

“喵~”就在这时,忽然只听窗外传来一声清脆的猫叫声,张纵也立刻走出厨房,结果只见一只黑乎乎的大猫站在窗外,一双焦黄的眼睛满是敌意的盯着他,一看就知道是个不好惹的家伙。

这时婉儿也走了出来,于是张纵扭头向她问道:“这就是昨晚抓伤你的猫?”

“嗯!”婉儿重重的点着头,看向黑猫的眼神中竟然带上几分欣喜,似乎并没有因为昨晚被抓伤而生这只猫的气。

“这只猫早就成年了,养不熟的!”张纵看到婉儿的模样也不由得开口劝道,这只黑猫不但长得壮,而且眼神里都透着杀气,甚至还不怕人,显然是只十分凶悍的野猫,他可不想再让婉儿受伤了。

“我……我才不养它呢!”婉儿说着扭头就回到了厨房,似乎真的不打算理会这只猫,不过很快厨房的窗子被打开一条缝,一块羊肉也被丢了出来,结果被那只野猫一个飞扑刁在口中,然后趴在地上大嚼起来。

张纵看到这里也感觉十分好笑,少女的心啊,实在无法揣测!

不过这只凶悍的大黑猫一看就不是什么善茬,大晚上看到它恐怕会吓一跳,但婉儿昨天晚上不但喂了它,而且还想摸它,哪怕被抓伤了也没有生它的气,这让张纵也有些担心,这丫头的审美观是不是有问题?

幸好这只猫吃了羊肉后很快就离开了,这让张纵也放下心来,希望这只野猫跑到其它地方不要再回来,虽然这样会让婉儿伤心,但时间久了她也会慢慢的淡忘的。

然而张纵这次却失算了,也不知道这只黑猫是不是喜欢上张纵家的饭菜,或者是把窝安在了附近,所以每次张纵家中吃饭时,这只猫都会准时出现。

刚开始婉儿还口是心非偷偷的喂,但后来索性就光明正大的喂食,而且好几次都跃跃欲试的想要上前摸猫,她手上的伤疤都还没好呢,可却连疼都已经忘了,幸好有张纵看着她,这才及时把她拉了回来,否则她手上又得多几条伤痕。

最后张纵只得给婉儿约法三章,喂猫可以,但绝不能动手,包括摸、撸、抱等动作,婉儿虽然不甘心,但最终还是点头答应,结果张纵家中就多了一个编外成员,而随着婉儿的投食,这只大黑猫出现在张纵家中的时间也越来越长了。

“哪来的大黑猫?”这天薛绍刚来到院子里,一眼就看到卧在窗台上晒太阳的大黑猫,当即也惊讶的问道。

“外面跑来的野猫,还把婉儿抓伤了,不过她想养着,所以就放任它呆在家里了。”张纵简单的解释道。

“不是野猫,它有名字的!”旁边的婉儿这时立刻纠正道。

“哦?那它叫什么名字?”薛绍似乎也对这只大猫产生了几分兴趣,于是笑着问道。

“你看它团起来像不像个煤球,所以我就它煤球了!”婉儿笑着回答道,其它她之前取了好几个名字,比如炭头、黑煤、墨锭等,但最后还是觉得煤球这个名字好听。

“哈哈~,刚才我还不觉得,不过你这么一说,我才发现它还真像是个煤球!”薛绍听到这里也是大笑一声,如果这只猫身上多些洞的话,他觉得叫蜂窝煤也挺贴切的。

看到薛绍赞同自己取的名字,婉儿也对他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这让薛绍也是一呆,随即低声对张纵道:“世兄,你家婉儿好像变得不一样了,笑起来都比以前好看了。”

“女大十八变,不过你可别想打婉儿的主意!”张纵开玩笑道,有了宠物后,婉儿的确比以前更有爱心了,言行举止也发生了一些变化,所以认识她的薛绍才会立刻感觉出来。

“去,我才不会对一个小丫头感兴趣!”薛绍白了张纵一眼,随后又忽然鬼鬼祟祟的打量了一下周围,这才再次低声道,“世兄,我有件小事想要请你帮忙!”

第一百一十六章 长孙兄妹

寒风凛冽,曲江池的游人也少了许多,金黄的树叶不时随着寒风落下,铺满了湖边的道路,有些更是落到水中,引得一些不怕冷的鱼儿前来啄食。

“世兄,我刚才说的你都记住了吗?”码头边的一条画舫上,薛绍一脸紧张的向张纵再次询问道。

“放心吧,你不就是想让我做你的撩机吗,到时你就看我的好了!”张纵却是拍了拍薛绍的肩膀,希望他可以放松下来,毕竟他现在满头大汗的模样实在难以给女孩子留下什么好印象。

“啥叫撩机?”薛绍却是一脸不解的问道,哪怕他认识张纵这么久了,但有时候张纵口中蹦出来的一些特殊名词还是让他无法理解。

“这个你不用管,到时会我尽量拖住那个女子的兄长,让你和对方多聊一会,这种事太简单了,到时你看我的就行了!”张纵拍着胸脯保证道。

天气冷了,薛绍这家伙却发春了,早前他就说过他有喜欢的女子,当时张纵还不相信,却没想到竟然是真的,比张纵还小两岁的他绝对属于早恋,不过他倒是十分大胆,竟然敢约对方出来游玩,这可比许多早恋的男孩子强多了。

“对方到底是什么身份,现在你应该告诉我了吧?”张纵忽然又想到一点,于是再次追问道,薛绍对女方的身份一直十分保密,张纵问了他几次他都不肯说。

“这个……”只见薛绍犹豫了片刻,随后这才终于开口道,“长孙家的事你听说过吧?”

“长孙家?你是说长孙无忌?”张纵听到这里也一下子站了起来,甚至有些不敢相信的盯着薛绍,他没想到女方竟然是长孙无忌的家人。

“世兄你别紧张,赵国公早就去世多少年了,而且去年陛下就已经赦免了长孙家,还让赵国公的曾孙继承了国公的爵位,所以你完全不用担心!”薛绍也知道张纵在想些什么,当即开口解释道。

张纵在最初的震惊后也慢慢的冷静下来,当年长孙无忌权势滔天,他即是李治的亲舅舅,而且还是李世民的托孤重臣,当时刚继位的李治都要看他的脸色行事。

可惜长孙无忌英明一世,却糊涂一时,根本不懂得收敛,在政务上也对李治多加指责,这也让李治对他越来越不满,最终惹祸上身,全家被贬后,他也被逼自杀。

从长孙无忌的事也可以看出,李治绝对不像后世传说中那么懦弱,反而是一个杀伐果断的狠人,当然也只有他才能压制住武媚娘,所以只要他活着一天,武媚娘就会老实一天,比如之前李治下令禁止北门学士入宫,而且还让武媚娘闭门思过,结果武媚娘全都老老实实的照做了。

“你喜欢的女子是长孙家的哪一位?”张纵沉默了片刻这才向薛绍问道。

“她兄长就是现在的赵国公长孙元翼,今天我把他们兄妹一起请来了。”薛绍再次回答道。

“我记得长孙无忌的长子名叫长孙冲,曾经娶长乐公主为妻,这个长孙元翼与长孙冲是什么关系?”张纵再次追问道。

长乐公主并不是之前那个丧女的常乐大长公主,两者同音不同字,长乐公主名叫李丽质,是李世民与长孙皇后的长女,也是李治和城阳长公主的大姐,传说天生丽质,可惜在二十多岁就去世了。

“长孙冲是长孙元翼的祖父,只不过当年长乐公主早逝,并没有留下儿女,后来长孙冲续弦生下元翼兄的父亲,再然后这才有了元翼兄他们。”薛绍再次解释道。

“原来如此,幸好他们不是长乐公主的后代,否则那个长孙元翼还要叫你一声表叔!”张纵听到这里也松了口气,城阳长公主与长乐公主是亲姐妹,所以薛绍应该和长孙元翼的父亲一辈。

“那有什么关系,贵族间本来就辈分混乱,大家各排各得就行了。”薛绍却是满不在乎的道,相比张纵,他对这方面看的很开。

“对了,你是怎么认识的长孙家的女儿?”张纵再次好像的追问道,长孙元翼虽然继承了赵国公的爵位,但想来应该十分低调,至少张纵也是今天才从薛绍嘴里听说了这件事,之前完没有听说过长孙家的风声。

“这件事说来也是有缘,世兄你也知道我和我娘是去年才回的京城,而长孙家同样也是去年才得到赦免,所以在回京城时,我们竟然在路上遇到了,虽然他们不是长乐姨母的后代,但毕竟是我娘亲舅舅家的后代,所以我娘对他们还是颇为照顾,而且还一起结伴回京,也就是在那时,我才……嘿嘿”

薛绍说到最后面带桃花,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只顾着一个劲的傻笑,一副小处男发春的模样,实在让人不忍直视。

就在这时,忽然只听码头上传来马车声,薛绍也立刻探出身子向外张望,随即就听他高叫道:“元翼兄,这边!”

张纵也十分好奇长孙无忌的后人是什么样,于是这时也站了起来,透过窗子只见一男一女下了马车向这边走来,那个少女戴着帷帽看不清相貌,只能看出她身材高挑,比一般的女子高一些。

至于那个男子也是身材高大,看年纪应该和张纵差不多,正处于年少轻狂的年纪,长的十分英俊,只不过他脸上丝毫没有少年人的张扬,反而带着股沉沉的暮气,走路时也是含胸塌背,看起来像个老头子似的。

薛绍这时已经兴奋的跑出去,将长孙元翼兄妹一起请了进来,不过长孙元翼看到张纵时明显一愣,估计他也没想到薛绍还请了别人。

“元翼兄,这位就是我曾经和你提起过的张纵张世兄,他可是才华横溢、胆识过人,林邑稻与煤都是张世兄献给朝廷的。”薛绍这时也将张纵介绍给长孙兄妹二人道。

听到薛绍的话,长孙元翼似乎也想到了什么,当即惊讶的看向张纵道:“可是之前破了枨鬼案的张纵张公子?”

“正是在下!”张纵这时也是上前笑道。

“没想到今日能在这里见到张公子,实在是三生有幸!”让张纵没想到的是,只见旁边的那位长孙小娘子竟然也主动上前向他行礼道。

“长孙小娘子客气了!”张纵愣了一下也急忙还礼道,没想到这个长孙小娘子还挺大方。

看到大家都认识了,薛绍也急忙请两人进画舫,这个画舫已经被他包下来了,船舱里也只有他们四人,船夫呆在船尾,就等他们上来后就开船,到时四人泛舟曲江池,虽然天气寒冷,但也少了许多游人,也别有一番景色。

船舱里早就升好了火,使得这里暖气融融,而长孙小娘子这时也取下帷帽,张纵看到她的相貌也是一愣,只见对方长着一张瓜子脸,长眉杏眼英姿飒爽,与那位含胸塌背的长孙元翼形成鲜明的对比。

而且张纵从长孙小娘子身上感觉到一种十分熟悉的气质,刚开始他还有些奇怪,因为他也是第一次见到对方,可是随即他就反应过来,这个长孙小娘子与城阳长公主身上的气质很像,都有一股女子身上少见的英气,难怪薛绍这小子会喜欢上对方。

“恋*母怪!”张纵当即看了旁边的薛绍一眼,不过对方这时却只顾着看着长孙小娘子傻笑,丝毫没有平时的机灵劲。

画舫中的饭菜张纵准备的,其实也很简单,就是火锅,在这种寒冷的天气里,没有什么比吃火锅更合适了,这也是薛绍提的建议,而且火锅分成两格,有两种不同的口味,再加上公筷,也十分的干净卫生。

落坐之后,薛绍也十分殷勤的坐到长孙小娘子身边,而且还十分贴心的给对方介绍火锅的吃法,兄妹二人也是第一次吃火锅,这时也十分好奇,等到他们试了一下后,也立刻大为赞叹,特别是羊肉涮过后又鲜又嫩,简直让人回味无穷。

品尝过美食后,薛绍也向张纵打了个眼色,这让他也立刻会意,于是笑着向长孙元翼道:“赵国公,听三郎说,你精通书法,说来惭愧,在下却是写得一手烂字,怎么练都不得其法,不知你可否指点在下一二?”

之前薛绍虽然没说长孙元翼的身份,但却告诉张纵一些他的习惯爱好,比如这位赵国公平时最喜欢书法,几乎整天把自己关在家里练字,很少与外人交流,所以张纵才借请教书法打开话题。

“张公子客气了,书法博大精深,我也不敢说精通,只不过是略有心得,大家互相交流一下……”

长孙元翼也丝毫没有架子,当即与张纵聊起了书法,而只要话题一打开,张纵也立刻发挥自己的长处,从书法聊到地理,又从地理扯到天文,甚至连京城的奇闻趣事也被他信手拈来,很快他就掌握了话题的主动,使得长孙元翼只能跟着他的话走。

本来按照计划,张纵缠住长孙元翼,好给薛绍创造机会,让他有机会与长孙小娘子多接触一下,然而很快张纵就发现情况似乎有些不对,确切说的是那位长孙小娘子似乎没有按照他们的剧本来?

第一百一十七章 又被人撞了?

“天圆地方,其实这种说法并不准确,咱们脚下的这个大地并不是平的,而是与海洋一起组成了一个球形……”

张纵滔滔不绝的给长孙元翼科普着天文地理,而长孙元翼明显被他这通理论给说懵了,整个人愣在那里一动不动,虽然张纵嘴里说出的每个字他都会写,但连在一起完全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浑天如鸡子。天体圆如弹丸,地如鸡子中黄,孤居于天内,天大而地小。”没想到这时那位长孙小娘子却忽然插嘴,竟然将张衡的浑天说背了出来。

“张世兄看来是信奉浑天说,只不过小女子有一事想不明白,若是人站在这个球上,在球转动时就不会掉下去吗?”长孙小娘子这时一脸好奇的向张纵追问道。

浑天说在唐朝已经十分完善了,只不过盖天说也并没有消失,这两种学说在天文学中争论不休,双方各有优缺点,从战国时期争论到唐朝,也依然没有一个统一的说法,不过唐朝已经相当的进步,浑天说暂时占据了上风,但也只限于对天文学感兴趣的少数人中流传。

张纵也没想到自己的话竟然引起这位长孙小娘子的兴趣,当下他看了看薛绍,示意对方表现一下,但薛绍却满脸苦笑,他哪懂得什么浑天说?

无奈之下,张纵只得将万有引力的概念简单的讲了一下,随后也不管对方有没有听懂,立刻转向长孙元翼聊起了其它话题,而薛绍也终于恢复了几分机灵,当即也缠着长孙小娘子,让她没有时间再去问更多的问题。

张纵这时也松了口气,不过他很快又发现一个问题,那就是眼前的这位新任赵国公似乎不怎么善谈,刚才聊书法还好,但现在自己说的话题他却经常接不上话,只是默默的点头,结果这就变成了张纵一个人说,对方只是沉默以对,只有张纵主动问起他时,他才会回答上几句。

“听说前段时间黄河结冰,导致下游的河堤压力很大,明年如果发生流凌,很可能会导致大堤垮塌,而且今年夏天长江也发了大水,导致下游数个州县被淹,这两年还真是天灾不断啊!”张纵没话找话道。

“嗯!”长孙元翼听后点点头,但并没有接话。

张纵无奈只得再次找话题道:“说起黄河长江,它们应该是我们大唐最长的两条河了,赵国公你觉得这两条河哪条更长一些?”

“这个……可能是黄河吧?”长孙元翼难得回答了一句道,然后就没有下文了。

面对这么一个闷葫芦,张纵都有些绝望了,聊天最怕的就是遇到这种人,哪怕他再怎么博学善谈,但对着一块石头说上半天,也会让他感觉无趣,而且他还必须得不停的寻找话题,才能让这场交谈持续下去。

“不对,我觉得是长江,之前我们从岭南回来时,亲眼见过长江的气势,感觉它比黄河更宽更深,而且它纵贯东西,将大唐分为南北两个部分,所以我觉得它比黄河更长。”没想到这时长孙小娘子再次插嘴道,天知道她为什么老是喜欢偷听张纵他们的谈话?

“我觉得是黄河,要知道从古至今,黄河都号称中原第一大河,长江之所以更宽更深,只是因为南方雨水比较多,但长度上未必比得过黄河!”薛绍这时也有些无奈,不过既然无法阻止,他干脆也加入了进来。

薛绍和长孙远思的回答也代表了大部分唐人的看法,毕竟在这个时代,黄河做为华夏民族的母亲河,知名度可比长江大多了,所以许多唐人都将黄河视为第一大河。

长孙小娘子并没有与薛绍争辩,而是转向张纵笑吟吟的问道:“这个问题是张世兄你提出来的,所以你肯定知道答案吧?”

张纵也十分无奈,最后只得回答道:“长江与黄河的长度都超过一万里,不过相比之下,还是长江更长一些,达到一万两千多里,是我大唐境内的第一长河。”

长孙小娘子十分敏锐的听出张纵回答中的问题,当即再次追问道:“世兄你说长江是大唐境内的第一长河,难道说在大唐之外,还有比长江更长的河不成?”

张纵听到这里再次看向薛绍,不过对方却是一脸的沮丧,这么好的表现机会,他却根本抓不住,只能眼巴巴的看着张纵,就差在脸上写上“无知”这两个字了。

张纵对薛绍也有些无语,他记得以前和薛绍聊天时,好像曾经和他聊过天文地理方面的知识,特别是世界上长河的排名,自己应该告诉过他,可是这小子啥也没记住,刚才连长江比黄河长都不知道,看来他当初都只是当做趣闻来听,听完就给忘了。

“小娘子猜的不错,世界上最长的河叫尼罗河,位于一块名叫非洲的大陆上,现在应该被大食人占据了。”张纵最终还是亲自回答道。

“那长江是世界上第二长的河吗?”长孙小娘子再次十分感兴趣的追问道。

“呯!我想起来了!”没想到这时薛绍忽然一拍桌子,随即兴奋的探出身子向长孙小娘子道,“长江不是第二长的河,第二长的河名叫西……西什么……”

听到张纵提到的尼罗河,薛绍终于想起来一些,但是说到第二长河的名字却再次卡壳,不过他倒是有几分急智,最终还是强行回答道:“西密河,没错,就是这个名字,世兄你说是不是?”

薛绍说到最后向张纵狂使眼色,他只记住密西西比河这个名字中的两个字,索性就把河的名字改了,反正除了张纵外,别人也根本不知道这条河的真正名字。

“不错,正是西密河,上次三郎还和我讨论过!”张纵当即也顺着薛绍的话道,美洲都还没被大开发呢,给密西西比河改个名字也没什么。

“那这个西密河在哪,离咱们大唐远吗?”长孙小娘子再次追问道。

“远,非常远,它在东海另一边的一个大陆上,距离咱们有数万里之遥,想要去那里必须乘着大船上走上几个月才能到达!”

薛绍说到这里也得意的看了张纵一眼,而张纵也露出赞赏的神色,这小子的脑袋终于没有白长,这时终于想起自己给他讲过的关于美洲的事。

“你怎么知道这么清楚?”长孙小娘子这时也终于扭过头,饶有兴趣的看向薛绍问道。

“世兄告诉我的啊!”薛绍傻呼呼的实话实说道,这让旁边的张纵也是一捂脸,自己错了,竟然指望一个陷入恋爱中的傻小子存在智商这东西?

果然,听到这些知识都是张纵告诉薛绍的,长孙小娘子也立刻再次转向张纵一脸赞叹的道:“世兄真是博学,难怪能够献上林邑稻和煤炭,说起来你和大哥年纪差不多,怎么会懂得这么多东西?”

薛绍这时也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当即一脸委屈的看着张纵,对此张纵也没有办法,随口应付长孙小娘子道:“我也算不上什么博学,只不过平时喜欢看一些杂书罢了。”

“是啊是啊,我和世兄一样都很喜欢看书,也正是因为志趣相投,所以我才会成为形影不离的好友!”薛绍急忙抓住机会插嘴道,他的话半真半假,志趣相投是没错,只不过相比看书,两人都更喜欢品尝美食。

“哦?那你和世兄是怎么认识的?”长孙小娘子忽然开口打听道。

薛绍看到长孙小娘子终于又把注意力转向自己,当即也是精神一震道:“这件事说来也有趣,我和世兄就是在曲江池认识的,那天……”

薛绍正准备讲那天两人落水结识的事,但没想到忽然只听“轰”的一声,画舫也猛然一震,差点让几人从椅子上掉下来。

张纵好不容易稳住身子,当即与同样狼狈的薛绍对视一眼,两人心中都冒出一个同样的想法:不会这么倒霉吧,难道他们在曲江池又被人撞了?

第一百一十八章 武媚娘来了

画舫一阵猛烈的摇晃,张纵等人稳住身子后,也立刻来到甲板上察看,结果一眼就看到另一条画舫的船头直直的扎到他们画舫的腰部,使得两条画舫组成一个标准的“t”字形。

“船上的人呢,你们是故意的吗?”薛绍看到对方撞的如此机巧,当即气的冲着对面的画舫上大喊一声,有过上次落水的经历,他现在对撞船这种事十分敏感,如果对方不给出个交待的话,这件事绝对不能善罢甘休!

对面画舫的船舱里似乎也是一片混乱,随着薛绍的一嗓子,很快有一个人从窗子中探出身子,当看到薛绍也是一愣,随即兴奋的叫道:“薛绍表哥!幸好撞到的是你,刚才吓死我了,你们没事吧?”

“李旦?你不窝在书房里读书跑这里做什么?”薛绍看到对方也是一愣,随即恼火的叫道,什么叫幸好撞到的是自己,难道自己就应该被撞吗?

旁边的张纵听到李旦的名字也露出惊讶的神色,李弘、李贤和李显他都见过了,唯独只剩下李旦没有见过,却没想到今天竟然在这里遇到了。

“不是,表哥你误会了,等下我再给你解释!”李旦却似乎十分着急,说完就把身子缩了回去。张纵和薛绍这时却忽然对视一眼,他们两人都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就在李旦把身子缩回去不久,忽然只见一个娇小的身影从船舱里跳了出来,看到张纵更是兴奋的大叫一声:“一百瓶!果然是你,简直太好了!”

“你才是一百瓶,你们全家都是一百瓶!”张纵听到这里也是在心中暗骂,太平这丫头还真把一百瓶香水记在心里了,不过他怎么记得自己只答应送给对方十瓶?

“太平,你干的好事,知不知道你差点把我们的船撞翻!”薛绍看到太平也气的再次大叫一声,他就知道以李旦的性子不像是胡作非为的人,如果是太平那就太正常了。

“你自己也说了差点撞翻,也就是没有撞翻,而且你们不也都没事吗,大不了我赔你们的船就是了!”太平小手叉腰一副蛮不讲理的模样。

幸好这时李旦也快步走了出来,急忙向薛绍行了一礼道:“表哥恕罪,这件事都怪我,是我没有看好太平,让她跑到后舵乱玩,结果不小心撞到了表哥的船,表哥你要怪就怪我吧!”

李旦年纪不大,但倒是很有担当,或者说对太平这个妹妹太过宠爱,竟然把责任都揽到自己头上。

张纵这时也在打量着这位相王殿下,只见对方个头不高,相貌十分俊秀,如果仔细观察的话,可以发现他和李弘、李显都有些像,只是他身上多了一股书卷气,看起来颇为文静,难怪薛绍说他像是小姑娘。

“这次我们是没有受伤,可上次李茂那个混帐把我撞到湖里,另外还有无数百姓落水,我可是差点就被淹死了,你再这么宠着她,迟早会惹出大祸来!”薛绍却依然气呼呼的对李旦斥责道。

“不许你骂四哥,一人做事一人当,这件事是我干的,你骂我吧!”太平倒是十分讲义气,这时竟然挡在了李旦的身前,挺着小胸脯直视薛绍道。

“你……”薛绍气的本想再骂太平一顿,但没想到一直没有开口的长孙小娘子却忽然上前劝住他道,“三郎,我想公主也不是故意的,不如就算了吧,而且大家出来游玩,也没必要因为这点小事而坏了心情!”

自己的心上人开口,薛绍当然不会拒绝,太平看到有人给自己求情,当即也是眼睛一亮道:“这位姐姐真是个明事理的人,不像某些人!”

太平说到这里竟然扭头看向张纵,一脸恼火的质问道:“一百瓶,说的就是你,人家都知道帮我求情,你竟然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亏我还把侍女送给了你!”

“纠正一下,我叫张纵不叫一百瓶,而且之前我只答应送给你十瓶,另外婉儿也不是你送给我的!”张纵强压着怒火道,他发现太平这丫头简直太招人恨了,如果她不是公主的话,说不定出门就会被人打死!

“咦?你就是张纵?”船上的李旦听到张纵的名字也不由得惊讶的叫道,他最近可没少听说张纵的名字。

“在下张纵拜见相王殿下!”既然李旦都点名问到了,张纵也只得上前行礼道。

“果然是你,太好了,二哥对你可是赞不绝口,今日相见也算有缘,不如你们来我们船上,我让人备下酒宴,也算是我替太平向你们赔礼道歉如何?”李旦立刻向张纵等人发起邀请道。

“赔礼就算了,我这里也有客人,等改日你再赔礼也不迟!”薛绍却并不想让人打扰自己的约会,当即开口拒绝道。

李旦也看出长孙兄妹是薛绍的客人,不过他并不死心,于是再次邀请道:“表哥你的客人就是我的客人,不如就一起来我船上,你的船被我们撞坏了,等下我会让人照价赔偿,绝不会让你费心!”

“不用了,我与长孙兄有事情商谈,船的事也不用你管,你只要多管着点太平,不要让她再闯祸就行了!”薛绍故意说出长孙元翼的姓氏,他知道李旦肯定能明白他的意思。

果然,听到薛绍称旁边那个高大的男子为“长孙兄”,李旦的脸色也立刻变得有些不自然,他已经猜到了长孙元翼的身份,长孙无忌被逼自杀,长孙一家也被流放岭南,这些全都是他父母干的好事,虽然长孙家的罪名已经赦免了,但他见到长孙家的人还是感觉有些尴尬。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刚才李旦和太平出现后,长孙元翼就一直没有出声,只有长孙小娘子替太平说了句话,不过她可能也不想把事情闹大,毕竟他们长孙家现在可是低调做人,平时都尽量避免与外人接触,更别说与皇子公主发生冲突了。

“既然如此,那我就不打扰了,以后有机会再与三郎和张兄你们把酒言欢!”李旦终于放弃了邀请,说完也拱手告辞,这时船夫也把两条船分开了,薛绍他们的船被撞断了几块木板,估计得大修,不过薛绍也不在乎这几个钱。

“长孙兄,今日都是我安排不周,没想到发生了这样的事,还望你不要怪罪!”薛绍看到李旦离开后,当即也向长孙元翼赔礼道。

“三郎你太客气了,毕竟谁也没想到会遇到这种事,不过我看天色也不早了,不如咱们就回去吧!”长孙元翼并不在意,不过他也没有了游玩的兴致,于是开口道。

薛绍好不容易请长孙小娘子出来,当然不愿意就这么放对方离开,于是急忙开口道:“现在才刚过中午,离天黑还早着呢,虽然船不能开了,但世兄的家就在附近,他那里有许多新奇的好东西,不如咱们去世兄那里坐坐如何?”

张纵也没想到薛绍竟然提议去自己家里,不过他也明白薛绍的心情,于是只得帮腔道:“说来也巧,我那里新建一座温室大棚,可以让花草在冬天也能正常生长,甚至是开花结果,不知长孙兄你有没有兴趣去看看?”

“咦?花草在冬天也能开花?”长孙小娘子听到张纵的话也是眼睛一亮,于是急忙向自己的大哥劝道,“大哥,咱们难得出来一趟,不如就去张世兄那里认一下门,日后也方便走动!”

长孙元翼听到这里也有些心动,他早就听说过张纵之名,而且也有结交的心思,所以很快也点头同意,于是薛绍让船夫将船划到岸边,赔偿的事宜自然有下人去处理,四人下船结伴向张纵家走去。

“张世兄,刚才公主为何一直叫你一百瓶?”去张纵家的路上,长孙小娘子忽然十分好奇的向张纵问道,这个问题她早就想问了。

“是这样的,我之前答应要给她制作一百瓶……”说到这里张纵忽然住嘴,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他自己都快被太平带歪了,当即纠正道,“不对,是制作十瓶香水,结果她就缠上我了,每次见到我都催着要。”

“原来香水是出自张世兄之手!”长孙小娘子听到这里也是莞尔一笑,随后看了看薛绍,而薛绍也是老脸一红,他曾经给长孙小娘子送过香水,而且还说是自己亲手所制,虽然他也在制香水时出了力,但显然是撒了谎。

很快四人来到张纵家门前,张纵推门请客人进来,刚想叫婉儿奉茶,不过就在这时,忽然只听一个熟悉的声音道:“嘻嘻,我就知道你们会回来,果然被我抓到了!”

“你怎么又来了!”张纵看着墙头的太平也不由得感到头痛,他现在有点后悔与李弘做邻居了。

“一百瓶,你要是不给我,我就一直缠着你!”太平双手叉腰一副趾高气扬的表情道。

“李旦呢,我不是让他好好的管管你吗?”薛绍看到太平也气不打一处来,当即上前质问道。

“嘻嘻,四哥去陪母后见大哥了,总算没有人跟着我了!”太平再次得意的一笑道。

张纵听到太平的话却是大吃一惊,不光是他,薛绍与长孙兄妹也全都露出震惊的神色,武媚娘竟然也来了,而且还去见了李弘,他们母子不是早就闹翻了吗?

上架感言

今天就要上架了,不过需要等到十二点半左右才能开通,所以第一章的更新会晚一些,这本书已经是老鱼的第六本历史小说了,到现在收藏不是很好,也不知道订阅会是什么样,希望大家能够多多支持!

第一百一十九章 种菜的生意(求首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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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棚之中,张纵微笑着向长孙兄妹介绍着棚中的花草,以及整个暖棚是如何运作的,现在天气已经十分寒冷,前两天还下霜了,所以一些怕冷的花草也都被搬了进来,相比外面已经变成光杆的植物,这些花草却长得郁郁葱葱、十分喜人。

不过讲解中的张纵却时不时走神,因为他脑子里一直想着武媚娘来芙蓉苑这件事,无论怎么看,这件事都透着诡异,不仅仅是武媚娘与李弘早已经闹翻,张纵还记得之前武媚娘被李治足三个月,现在好像还没过期限吧?

“世兄,这个暖棚上面只有一层薄薄的纱布,到了晚上恐怕没办法保温吧?”正在这时,长孙小娘子忽然开口问道,刚才张纵已经给他们解释了温度对植物的重要,所以才会问出这个问题。

走神中的张纵也终于醒悟过来,当下歉然一笑道:“上面的纱布虽然很薄,但我用的却是最细密的那种,而且暖棚上还有一层草席,每到晚上就会放下来,如果再冷一些,那就要把炉子升起来,这样才不会把温室里的植物冻坏。”

“是啊是啊,炉子里烧的是煤,还是当初我与世兄跑去咸阳找回来的,那段时间我们每天都往深山老林里钻,甚至还遇到一头老虎,可惜当时我没带弓箭,否则倒是可以给你猎一张虎皮来!”

薛绍见缝插针的表现自己,可惜他却不懂吹牛也要讲究实际,城阳长公主打猎的本事他可半点没学到,就他的小胳膊小腿,别说打老虎了,连见到老鼠他都会被吓的掉头就跑。

长孙小娘子是个极其聪明的女子,虽然看破薛绍在吹牛,但也并不说破,反而冲薛绍微微一笑,这让薛绍也像是被灌了**汤一样,整个人都陷入到一种痴呆的状态之中。

不过长孙小娘子很快又扭头向张纵问道:“张世兄,暖棚既然可以让花草正常生长,那能不能种蔬菜?”

“当然可以,不过若是想要让蔬菜生长的话,那就需要把暖棚里的温度再提高一些,也就是说,炉子要经常烧,所以消耗的煤炭要多一些。”张纵笑着解释道。

张纵做这个暖棚主要是为了防冻,也就是让花草保持不落叶,生长慢一点也没关系,所以棚中的温度不需要太高,但如果想要种蔬菜的话,那就必须达到植物快速生长的温度,几乎整个冬天都需要靠燃料维持。

“原来如此!”长孙小娘子听到张纵的回答也露出若有所思的表,但却没有再开口,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相比长孙小娘子不停的提问题,长孙元翼就显得单纯多了,他进来后也一直惊奇于温室中的花草状态,这时左瞧瞧右看看。

之前已经开花的双色菊花也被张纵搬到温室里,菊花虽然耐冻,但若是气温太低,也会大大降低花期,所以张纵趁着着花开的正艳时,就将它们搬到温室里,直到现在菊花还没有凋谢。

长孙元翼这时也被双色菊花吸引了过去,只见他围着菊花转了两圈,似乎对这种菊花十分喜欢,张纵难得遇到一个喜欢菊花的人,于是也上前介绍了起来,同时也给薛绍和长孙小娘子留机会。

不过张纵与长孙元翼刚聊了几句,却只见长孙小娘子却忽然上前将长孙元翼拉到一边,兄妹二人低声商量了几句,随后只见长孙小娘子再次来到张纵面前道:“张世兄,我有一件事想和你商量!”

“小娘子客气了,你有什么事尽管说!”张纵再次笑道,不过他发现旁边的薛绍看向自己的眼神都已经带上了几分幽怨,毕竟人是他请来的,但却没想到对方从头到尾似乎都对张纵更感兴趣。

“元怡谢过世兄!”长孙小娘子的话一出口,张纵也愣了一下,对方竟然直接说出她的名字,虽然大唐的风气开放,但女子的闺名一般还是要保密的,除非是特别亲近的关系,否则女子一般不会把自己的名字告诉别人。

不过长孙元怡却似乎并不在意说出自己的名字,只见她再次犹豫了一下接着开口道:“世兄这个暖棚实在是让人赞叹,而且还能让菜蔬在冬天生长,刚才我与兄长商量了一下,觉得这是一条不错的财路,不知世兄可否愿意将这个暖棚的建造之术转让给我们,当然我们肯定也会给世兄一个满意的价钱。”

“你们想用暖棚种菜?”张纵听到这里长孙元怡的话也露出惊讶的表,虽然冬天种菜是门不错的财路,但对方为国公家的大小姐,竟然亲自和自己商量这种事,实在是出乎他的意料。

“不错!”长孙元怡十分肯定的道,而这时长孙元翼也走到她边,似乎是支持妹妹的决定。

张纵听到这里也有些犹豫,温室大棚种菜是一条很好的财路,其实他之前也想过在自己的庄园推广,只不过这个时代可没有什么技术专利,只要他建起第一座种菜的大棚,肯定会被其它人学去,毕竟庄园那边根本无法保密,所以这种技术顶多也只能在前几年赚钱,后就要与其它竞争者拼价格了。

看到张纵而带犹豫,长孙元怡也露出失望的神色道:“看来是我太冒失了,这么好的财路,世兄肯定不会轻易的让给别人!”

“小娘子误会了,其实我是担心后暖棚的技术被人学去!”张纵说着就把自己的担心讲了一遍。其实长孙元怡本来没必要和他商量,毕竟暖棚的技术真的很简单,只要参观过后就能学个七七八八,她也是出于对自己的尊重,所以才提出购买的想法。

听到张纵原来是担心这个,长孙元怡也立刻松了口气,不过张纵的担心也给她提了个醒,暖棚种菜这桩生意也要冒上一定的风险,这让她也露出犹豫的神色。

张纵这时却忽然灵机一动,当即再次提议道:“其实我倒是有个办法,就是不知道小娘子你是否愿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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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章 长孙家的情况

“合作?”长孙元怡听完张纵的建议也露出沉思的表情。

“元怡你就别犹豫了,我感觉世兄的这个提议挺不错的,以后咱们两家合作建暖棚种菜,我家可以便宜的提供燃料,肯定可以让暖棚的成本降到最低,到时就算别人学会了暖棚,也没办法与咱们争!”薛绍这时一脸兴奋的向长孙元怡道,说完还向张纵投以感激的神色。

张纵提议长孙家与薛家合作,以两家的势力,就算别人想偷学暖棚技术,也要掂量一下自己的实力,另外薛绍家中有煤矿,要知道暖棚最大头的成本就是燃料,所以有薛家的加入,可以大大降低暖棚的成本,而且只要在头几年他们把品牌打出去,占据一定的市场,到时就算有别人想学也很难与他们竞争。

“好,一言为定!”长孙元怡很快就点头答应道。

长孙元怡是个极聪明的女子,她知道张纵提出合作,其实是在帮他们长孙家,毕竟现在的长孙家早已经衰落,除了他哥哥的一个国公之位外,家中根本没有什么实权,如果真的自己搞暖棚种菜,说不定会被别人抢走,但如果拉上薛绍的话,背后有城阳长公主在,恐怕整个京城都没有人敢动他们一根寒毛。

“太好了,元怡你以后有什么事情尽管去找我,咱们一起商量建暖棚的事!”薛绍当即兴奋的拍着胸脯道,借着合作的机会,他以后也能经常与长孙元怡见面了。

“好,日后就要打扰三郎你了!”长孙元怡也十分爽快的再次道,结果薛绍听到她的话后,脸上都快笑成一朵花了。

正事谈完了,薛绍又带着长孙兄妹参观了一下张纵的家,不过张纵刚一出暖棚,墙头上的太平就像是念经似的,一直“一百瓶、一百瓶”的叫个不停,张纵也懒得理她,甚至还把婉儿也叫回来让她备茶招呼长孙兄妹。

不过长孙元怡的心思却已经不在这里,所以在喝了口茶后,也立刻告辞离开,张纵与薛绍也亲自送他们出了门,然后看着兄妹登上马车离去。

“世兄,这次多谢你了!”等到长孙兄妹的马车刚一走远,薛绍也立刻兴奋的一把抓住张纵的手臂摇晃道,两家合作生意,就算长孙元怡不来找他,他也可以用这个借口去找对方,正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无论如何他也要把长孙元怡追到手。

“你啊,我之前给你讲了那么多天文地理的知识,难道你就一点也没学进去?”张纵却是冲薛绍翻了个白眼道,连条河的名字都记不住,竟然还学人去泡妞?

听到这个,薛绍也立刻一拍脑门,当即拉着张纵就来到书房,随即拿出纸墨笔砚道:“世兄你来讲,这次我一定仔细听,哪怕死记硬背也要背下来!”

张纵听到这里也是哭笑不得:“临时抱佛脚也没你这么抱的,今天就算了,以后你有空再来我这里,不要求你真学出什么本事,但嘴巴上的本事还是要有一点的,至少要能和那位元怡小娘子聊上天!”

“好!我决定了,以后一定好好跟世兄你学点东西!”薛绍一脸坚决的道。

看着薛绍难得露出如此认真的姿态,这让张纵也感觉有些好笑,这小子为了追女孩还真肯下功夫,只是不知道他是不是三分钟热度?

“对了,长孙家现在的情况是不是不太好,一位堂堂国公家的贵女,竟然主动提出种菜赚钱,难道说他们家现在很缺钱?”张纵这时忽然想到一个问题,于是向薛绍询问道。

长孙家的情况薛绍当然最清楚,于是他也立刻点头道:“世兄你猜的不错,当初长孙家被流放,家产也被抄没,去年虽然平反,但朝廷也只是归还了长孙家的府邸和一些田地,再加上长孙家的人口也不少,现在一家子过的都有些紧巴巴的,所以元怡才会对赚钱这么上心。”

“果然如此!”张纵听后点了点头,随即再次问道,“另外长孙元翼那么年轻,就已经继承了国公之位,难道说他父亲已经不在世了?”

张纵的猜测也是合情合理,如果长孙元翼的父亲还在世,那国公的位子无论如何也轮不到他,所以之前他见到长孙元翼时还有些惊讶,毕竟从长孙兄妹的年纪推断,他们父亲的年纪应该不会太大。

“没有,元怡的父母都活的好好的,甚至连元怡的祖父,也就是我那位姨父也都还活着。”薛绍立刻摇头道。

“什么?长孙冲和他儿子都活着?”张纵听到这里也十分惊讶的高叫一声,随即不可思议的追问道,“那为何由长孙元翼担任国公之位,而不是让他的父亲或祖父来担任?”

“这个……”薛绍这时一脸为难,随后这才伸手一指窗外道,“这事你就得问她爹了!”

张纵顺着薛绍手指的方向看去,刚好看到站在墙头气鼓鼓的太平,这让他猛然醒悟过来。

李治让长孙无忌的曾孙继任国公,而不是让他的儿子和孙子继任,恐怕还是对长孙家不放心,担心长孙冲父子会因当年的事而心怀怨恨,相比之下,长孙元翼这个曾孙估计都没有见过长孙无忌,也谈不上什么感情。

另外还有一点,长孙元翼似乎是个十分木讷、不善交际的人,而且年纪又小,所以他就算继任赵国公的爵位,也只是有名无实,根本翻不起什么大风浪。

“其实说起来元怡家也挺可怜的,别看朝廷已经为他们平反,但流放岭南那么多年,元怡以前可没少吃苦,比如我第一次见到她时,她整个人又黑又瘦,只有牙齿特别白,哪怕现在养了一年,但还是比普通的女孩子黑一些。”薛绍这时再次感慨道。

张纵听到薛绍的话也忽然想起来,长孙元怡的确比一般的女孩子肤色深一点,不过也看起来更加的健康,再加上她性格开朗大气,使得她身上有股难得的英气,相比之下,长孙元翼这个做哥哥的就差多了。

“世兄,你觉得我要是去长孙家提亲的话,元怡会不会答应?”薛绍这时忽然有些忐忑的向张纵问道,虽然他还不到成亲的年纪,但却可以早早订亲,只是他现在还是有些不太自信。

听到薛绍问自己这个问题,张纵却是无奈的一笑道:“这我可说不准,不过我觉得你还是先抓住机会,与元怡小娘子多培养一下感情,这样日后提亲也就容易一些。”

“这倒也是!”薛绍听后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其实张纵并没有说实话,如果薛绍去长孙家提亲,长孙家肯定会同意,毕竟对于没落的长孙氏,能攀上城阳长公主这棵大树肯定求之不得。

至于长孙元怡,虽然张纵只是刚认识对方,但也发现对方是个颇为理智的女子,而且她对薛绍也并不排斥,否则就不会答应出来见薛绍了,所以她应该也会同意。

但对于这桩婚姻而言,最关键的却还是城阳长公主的意见,若是她不同意,这桩婚事肯定成不了,而城阳长公主显然更希望薛绍与皇家结亲,所以张纵对薛绍和长孙元怡的事其实并不怎么看好。

想到上面这些,张纵也不由得看了看薛绍,随后又扭头看看窗外墙头上的太平,却没想到忽然只听芙蓉苑那边似乎有人叫太平的名字,而且声音还颇为严厉,结果本来趴在墙头的太平一脸惊慌的跳了起来,甚至差点再次从墙头掉下去。



第一百二十一章 初见武媚娘

看到太平惊慌失惜的模样,张纵也是心中一沉,当即迈步来到院子里,结果只听墙对面一个威严的女声训斥道:“太平,你好大的胆子,爬的那么高摔下来怎么办?”

“娘~,我错了,您消消气,我再也不敢了!”对面也立刻传来太平求饶的声音,这还是张纵第一次听到太平用这种语气和别人说话,而她的称呼暴露了墙后女人的身份。

武媚娘、武曌、武则天,这三个名字其实都不是她的本名,第一个名字是她进宫后,李世民赐号“武媚”,后来被世讹称为武媚娘。

而武曌则是她登基后,自己给自己取的名字,而且“曌”这个字是她自己造的,意思为日月当空,普照大地。武则天则是后人对她的称呼,在她生前从来没有人敢这么称呼她,至于她最初的名字,反而不见于史书,更不为外人所知。

这时薛绍也从房间里走了出来,当听到墙那边的声音时,脸色也是一变低声道:“她怎么来了?”

只听那边的武媚娘训斥了太平几句后,忽然话锋一转问道:“墙那边有什么,让你竟然不顾礼仪登上墙头?”

“没……没什么!”太平的声音也立刻变得有些惊慌。

“糟糕!”薛绍再次低呼一声,随即拉着张纵就要往房间里躲,毕竟天后可不是个善茬,而且他母亲又是对方的死对头,所以他可不想在这种情况下见武媚娘。

不过还没等薛绍走回房间,却只听墙后传来“咚~”的一声,显然是有人踏上了墙后的木制台阶,要知道太平为了方便自己,已经在墙后建了一个木制的平台,而且还有台阶相连,后来连李弘来找张纵,也喜欢站在这个平台上,现在显然又有人登上了这个高台。

“咚咚咚~”随着一连串的脚步声,一个高挑的发髻最先在墙头露了出来,而薛绍和张纵这时才走了没几步,显然不可能在对方看见他们之前躲进屋里。

张纵最先停了下来,既然躲不过,那他就不躲了,而且他也一直想见一见这个传说中的女人。

薛绍又向前走了几步才发现张纵停在后面,这让他犹豫了一下干脆也转回身,然后二人并肩站在院子里看向墙头,只见发髻下的那张脸也慢慢的从墙头浮现。

一个很妩媚的女人。这是张纵对武媚娘的第一印象,这个世上美女很多,但妩媚的女子却很少,这是一种天生的气质,男人只要看她一眼,立刻就会被她深深的吸引。

不过张纵很快想到,这时的武媚娘应该已经年过五十,但她看起来远比实际年龄要小得多,乌黑的秀发,脸上也没有丝毫的皱纹,甚至连眼角眉梢都光洁无比,她明明比城阳长公主还大上几岁,可偏偏看起来比城阳长公主还显年轻。这绝不是靠保养能达到的程度,应该与她天生就比较抗衰老有关。

张纵很快就低下头,毕竟对方是天后,大唐的一国之母,除了李治之外,没有人敢直视她,否则就是不敬的大罪,张纵可不想刚见到对方就被她抓起来问罪。

张纵不敢看武媚娘,但武媚娘这时却在打量着张纵,她长着一双细长的丹凤眼,但眼神却并不凌厉,反而透着几分好奇,随后只见她轻启朱唇道:“你就是张纵?”

“正是,张纵拜见天后!”张纵长吸了口气上前一步行礼道,虽然他不敢看武媚娘的表情,也无从猜测对方心中在想些什么,但直觉上却告诉他,武媚娘似乎并不是偶然遇到太平才会来到这里。

“你很大胆,那个从我手里抢走的小宫女呢,她不是在你这里吗?”武媚娘的声音十分平静,但并不意味着她没有因婉儿的事生气。

“拜……拜见天后!”这时只见婉儿从藏身的树后哆哆嗦嗦的走出来,全身也抖成一团,几乎连站都站不稳了。

张纵看到这里也叹了口气,随即迈步上前扶住婉儿的身子,这才再次开口道:“天后此言何意?在下实在听不明白,婉儿是城阳长公主送给我的侍女,其它的在下一概不知!”

张纵才不会傻到承认是自己请城阳长公主求的婉儿,而且他话里已经说的很明白了,你武媚娘有本事去找城阳长公主要人啊,跑来为难自己算什么本事?

“好一个牙尖嘴利的小子,你不会以为城阳真的能护你一辈子吧?”武媚娘先是轻笑一声,随即眼神也忽然变得十分凌厉的反问道。

张纵也感觉头顶的压力倍增,额头的冷汗也溢了出来,他不是什么英雄,自然也是怕死的,万一武媚娘真的撕破脸皮,直接给自己安一个罪名先斩后奏,恐怕谁也救不了他。

“母后,你怎么在上面,难道上面的风景很好吗?”正在这时,忽然只听墙后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李弘终于赶来了。

武媚娘这时也扭头看向墙下笑道:“弘儿你也来了,不过你倒是说对了,这里的风景相当不错,否则太平为什么老喜欢跑到这里?”

“哦?那我倒是要看看!”下面的李弘再次开口道,说完就听到“咚咚咚”的脚步声,紧接着李弘也站在了墙后的高台上。

“咦,太平还真有眼光,这里的风景的确不错,不过三郎你怎么也在这里?”李弘故意四处打量一番,其实他早就来过不知多少次了,随后又故做惊奇的看到下面的薛绍问道,至于张纵则被他刻意忽略了。

“参见天后、太子!”薛绍被点名,无奈也只得上前行礼,随后一指身后的张纵道,“我是来找张兄商量事情,没想到竟然遇到了太平,随后天后和太子你们就来了。”

“原来如此,太平也太胡闹了,老是爬高上低的,也不怕摔着。”李弘随意一笑道。

不过张纵这时却在低头苦笑,不是因为李弘的表演也太浮夸,而是因为李弘赶来的那一刻,他们就已经输了。

如果说以前武媚娘可能不知道他和李弘的关系,可是现在李弘如此“巧合”的出现帮自己解围,却几乎是不打自招的表明了两人的关系。甚至张纵怀疑武媚娘是不是早就有所怀疑,所以才故意设下这个局,现在他和李弘的关系已经不可能再保密了。

第一百二十二章 李弘登门

墙后的高台之上,武媚娘与李弘言笑晏晏,一副母慈子孝的画面,如果是不知道内情的人,恐怕会以为他们母子的感情十分深厚。

但下面的张纵却是撇了撇嘴,明明母子两人都恨不得对方早点去死,却还能不动声色的互相说着关切的话语,这种本事他可没有,难道这就是皇家的家传绝技?

“好了,天色也不早了,弘儿你肯定还有不少的政务要处理,我就不打扰了!”最后武媚娘终于开口道,而她的话也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是心中一松,她总算要走了。

“儿臣躬送母后!”李弘也笑吟吟的行礼道。

只见武媚娘刚准备下高台,却忽然又停下身子,再次向李弘笑道:“旦儿的事你可不要忘了,他年龄也不小了,是时候出宫自己生活了,到时你这个做大哥的,也要多照顾一下他!”

“母后放心,四弟那边一切有我!”李弘再次点头笑道。

武媚娘听后微微颔首,随后这才迈步下以高台,李弘也跟着下去相送,张纵看着武媚娘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后,他也终于长出了口气,整个人也彻底的放松下来。

“终于走了!”薛绍这时也擦了擦冷汗走上前,刚才武媚娘对张纵发难,他都快被吓尿了,幸好李弘赶来,这才救了张纵,否则后果就不好说了。

婉儿这时也身子一软,全身无力的靠在张纵的身上,刚才她见到武媚娘时,就已经吓的哆嗦成一团,毕竟武媚娘给她的压力实在太大了,现在对方离开后,她也感觉全身发软,全身上下都被汗水湿透,就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张纵将全身无力的婉儿抱回房间,并且给她倒了杯热水,亲自喂她喝下,这可怜的丫头真是吓坏了,等到把热水喝下去后,惨白的脸上也终于恢复了几分血色。

“世兄,我怎么感觉天后好像是冲你来的?”薛绍这时也跟进房间一脸疑惑的问道,刚才他只顾着害怕了,现在回想了一下刚才的事情经过,也终于发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地方。

“怎么可能?刚才你也看见了,若不是太平的话,她根本不可能出现在这里。”张纵却是笑着否认道,他不想让薛绍担心,所以才撒了个谎。

“是吗?”薛绍却还是有些怀疑,但却也感觉张纵说的有道理,堂堂天后,总不会无聊到跑来找张纵的麻烦吧,虽然张纵已经颇有名望,但对天后来说依然只是个小人物。

这时天色也不早了,而且墙那边的李弘和武媚娘都走了,而且薛绍心中还是有些不安,于是就起身告辞,他想早点回家,把今天发生的事告诉自己老娘,只要有自己母亲撑腰,就算武媚娘想动张纵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送走了薛绍后,张纵回到家中,却发现婉儿竟然进到厨房开始做饭,于是急忙进到厨房制止道:“婉儿你回去休息吧,今天我来做饭就行了。”

不过婉儿却固执的摇了摇头,随后又眼角含泪看向张纵道:“公子,婉儿是不是很没有用?”

“傻丫头,别说你怕天后了,我刚才其实也很害怕,这是人的天性!”张纵笑着安慰道,其实婉儿刚才的表现已经很好了,毕竟不是所有人都有勇气站出来面对曾经伤害过自己的人。

“真的吗,公子也会害怕?”果然,婉儿听到张纵的话也露出十分惊讶的表情,因为在她心中,张纵似乎是无所不能,比如在寒冬中能让花儿开放,所以她也想像不到张纵也有害怕的时候。

“当然了,我们都是普通人,自然也都有着普通人的七情六欲,刚才我面对天后时,其实也怕的要命,不过怕归怕,但我们却不能因此而丢掉一些重要的东西。”张纵再次开口道。

“重要的东西?”婉儿听到这里似乎有些不懂。

“你还太小,等你再长大一些,可能就会明白了!”张纵也没有解释,而是笑着揉了揉婉儿的小脑袋瓜道。

“我……我已经不小了!”婉儿却似乎不喜欢被张纵说自己年纪小,这时也一挺胸脯争辩道,她虽然比张纵矮许多,但其实已经开始发育了,毕竟女孩子本来就发育的早。

“小丫头,等你的个子什么时候到我下巴了,那时你再说自己长大了也不迟!”张纵却是哈哈一笑再次揉了揉对方的脑袋瓜,还真别说,这丫头的头发柔顺之极,摸起手感极好。

听到张纵的话,婉儿也十分不服气的挺直身子,然而无论她怎么比,也只是比张纵的胸口高一点,想要到张纵下巴还有一段距离,最终她也终于灰心丧气的放弃了。

不过在晚饭的时候,婉儿却开始拼命的吃饭,足足比平时多吃了半碗,张纵也明白她的小心思,无非就是想多吃点长个子,不过照她这个吃法,恐怕个子没长起来,倒是会先发胖。

晚饭过后,张纵让婉儿早点休息,随后自己在书房里等候,因为他猜李弘肯定会来找自己,但是让他没想到的是,他等了许久,暗号声却没有响起,最后却听到有人敲门,这让他也十分惊讶,谁会在大晚上跑来自己这里?

当下张纵快步来到院门前,透过门缝可以看到外面打着灯笼,而当他打开门时,一眼就看到站在灯光中的李弘,身后也只跟着几个侍卫,这让他也是一愣道:“太子你怎么亲自来了?”

“这么冷的天,你不会还想让我站在高台上吹冷风吧?”李弘却是开起玩笑道,看他的样子,似乎是心情不错。

来都来了,张纵也只得请李弘进来,然后两人进到书房,侍卫也全都守在院门外守着,严禁任何人靠近。

“太子你今天不应该来的!”刚进到书房,张纵也立刻苦笑一声向李弘报怨道,现在武媚娘肯定猜到他们之间存在某种联系了。

“我知道你在想些什么,不过你若是了解她的为人,恐怕就不会这么说了!”李弘听到张纵的话却忽然叹了口气,话中也似乎别有深意。



第一百二十三章 崇贤馆读书

“太子你是说,天后今天来芙蓉苑十分不寻常!”张纵沉思了片刻向李弘问道。

“不错,她本来被父皇禁足三月,根本没到期限,虽然这个禁足只是让外人看的,如果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她依然可以自由活动,但今天她来找我,竟然只是要让四弟来崇贤馆读书,这种小事根本不值得她亲自跑一趟。”

李弘说到这里顿了一下接着又道:“而且在谈完四弟的事情后,她就借故离开了,本来我以为她会直接回宫,却没想到她竟然出现在你这里,以我对她的了解,她肯定是已经怀疑你和我的关系,否则不可能如此刻意的来见你!”

“难道不是因为我上次求长公主救了婉儿,惹得天后生气,所以她才会来找我吗?”张纵听完李弘的话却露出惊讶的表情反问道,

“你不了解她的为人,上次是姑母从她手中抢人,虽然让她十分恼火,但她也只会把大部分怨恨都放在姑母身上,绝不会因为这点事直接跑来怪罪你,顶多只是让手下人对付你,所以这次她亲自出现在你这里十分不寻常!”李弘再次解释道。

张纵听到这里也终于明白过来,简单来说,就是他根本不够资格,武媚娘毕竟是天后,她的敌人也只有李弘、城阳长公主这种身份的人,而张纵只是个小花匠,哪怕有一定的名声和功劳,但依然不入武媚娘的法眼。

“而且她本来与我就不和,但今天却特意来到我这里,然后又是站在芙蓉苑见你,我觉得这更像是一种暗示。”李弘再次将自己的分析讲出来道。

“太子的意思是说,天后已经怀疑我和你的关系了?”张纵听到这里也皱起眉头,这是最糟糕一种情况,也是他最不愿意相信的情况。

“不错,否则以她的性子,不会特意跑来和我演戏,而且她来见你时,也没有掩饰自己的行踪,就好像是故意让我知道的,在这种情况下,我是否出现其实并不重要!”李弘点了点头道。

张纵听完也露出沉思的表情,之前他已经尽量将自己与城阳长公主绑在一起,为的就是迷惑武媚娘的眼线,让她以为自己是长公主的人,而长公主与李弘的不和也是人尽皆知,如此一来,别人也就不会怀疑自己和李弘的关系。

可是现在看来自己还是太天真了,或者是说低估了武媚娘,而且对方根本不需要什么证据,只要心中有所怀疑就足够了,当然李弘的出现,也只是确定了她的怀疑,让她明白张纵对李弘的重要性。

想到上面这些,张纵也是眉头紧皱,之前他之所以不愿意公开追随李弘,甚至与对方立下三年之约,主要原因除了懒之外,另外就是不想和武媚娘太早对上,可是现在看来,他似乎不得不提前浮出水面了。

“张纵,母后她已经惦记上你了,无论是明里还是暗里,你的安全都可能受到威胁,所以我觉得你必须要做出一些改变了!”李弘这时再次开口提醒道。

“太子你的意思是?”张纵紧皱着眉头问道,他现在心中有点乱,一时间也拿不定主意。

“你不愿为官,我也不想逼你,不过你总不能一直做一个小花匠,刚巧崇贤馆那里要招学生,我四弟李旦也要去崇贤馆读书,不如你也去崇贤馆,读不读书无所谓,关键是有一个崇贤馆生员的身份,足以保证没有人敢轻易对付你!”李弘终于将自己对张纵的打算讲了出来道。

“崇贤馆?”张纵听到这里也露出沉思的神色,崇贤馆隶属于东宫,专门为太子培养人才,以帮助他处理政务,而且只有国公或亲王之子才有资格进馆中读书,如果说国子监是贵族学校,那么崇贤馆就是贵族中的贵族。

“崇贤馆也是你父亲当年执教过的地方,你去那里也算是子承父业,日后传出去说不定还是一段佳话。”李弘再次开口劝道,他是真的想让张纵去崇贤馆,这样他也能光明正大的让张纵为自己所用。

张纵考虑再三后,最后终于点了点头道:“好吧,既然是太子的一片好意,那我就不拒绝了,不过我记得崇贤馆在东宫,难道我以后要每天进宫?”

“不必,崇贤馆虽然在东宫,但读书这种事只要有好的先生,在哪里都一样,所以你们只需要在芙蓉苑读书就行,而且这次是我四弟读书,人数极少,除你和他外,我打算把三郎也叫上,到时你们三个就一起读书,也没有其它人打扰,你觉得怎么样?”看到张纵答应,李弘也露出兴奋的神色道。

“好,一切听从太子的安排!”张纵再次点头道,如果是在芙蓉苑读书,那就省事多了,而且李旦他也见过,薛绍更是老朋友,倒是不用担心与别人的相处问题。

“太好了,那就这么说定了,明天我就让人把墙拆了,给你这边开一个门,另外你这里也需要把守,免得被人趁虚而入,这些你不用操心,到时会有专门的人安排!”李弘再次兴奋的一拍巴掌道,他早就想把花圃与芙蓉苑间的墙给拆了,这样日后他也不必再爬墙了。

张纵听到这里也没有反对,毕竟他都准备去崇贤馆读书了,而且他可不是什么亲王或国公之子,以一个普通人的身份进入崇贤馆,只要是有脑子的人,都会猜到他和李弘的的关系,所以家里多一道门也没什么,反正这个花圃本来就属于芙蓉苑的一部分。

天色不早了,而且正事也商量完了,张纵也送李弘离开,看得出来,李弘现在的心情相当好,走的时候都是面带微笑,脚步也比平时要轻快。

第二天一早,拆墙的人果然来了,十几个工匠一起动手,很快就把墙拆了一段,然后又重新建了一座月亮门,婉儿刚开始对这些人的到来有些奇怪,但看到张纵并没有阻止,于是也就安心的看着他们干活。

“世兄,你这是……”薛绍来到张纵家里,一眼看到正在建门的工匠时,也不由得露出惊讶的神色。

“我要去崇贤馆读书,你也一起去吧!”张纵淡笑着说道。

“崇贤馆?可是我娘那边……”薛绍听到这里却露出犹豫的表情,因为之前李弘就想让他去崇贤馆,但因为城阳长公主不喜欢李弘,所以根本不同意。

“长公主那边你不用担心,只要你同意,长公主肯定不会拒绝!”张纵再次淡定的一笑道,城阳长公主都打算与李弘结盟了,自然不会阻止薛绍去崇贤馆。

“真的?”薛绍听到张纵的回答却是有些不相信的问道。

“当然是真的,刚好我也打算去拜见长公主,咱们一起回去,到时你问一下就知道了!”张纵再次一笑道,去崇贤馆这么重要的决定,他想提前与长公主打个招呼。

“好,如果我娘同意,我肯定也没问题,反正都是读书,去崇贤馆可能比家里还自由一点。”薛绍当即点头道,他在家里有专门请的先生教他读书,而且平时又有城阳长公主监督着,稍不努力就可能挨板子,而且还是长公主亲自动手,比先生打的重多了。

张纵与薛绍立刻登上马车,而且也把婉儿带上了,主要是昨天见过武媚娘后,婉儿不敢一个人呆在家里,张纵也想让她多出去走走,所以就带上他一起离开了,反正家里的那些工匠干活也不需要监督。

马车很快来到长公主府,薛绍带着他们来到内宅,今天城阳长公主没有出门,而是约了几个姐妹在家里打麻将,听到张纵来见自己时,她也立刻让人替自己玩牌,然后在书房见了两人。

张纵这次也十分坦白,见到城阳长公主后,立刻就把李弘要安排自己去崇贤馆的事讲了一遍,不过城阳长公主听后却丝毫不意外的一笑道:“昨天那个女人去你那里,我就知道她肯定是听到了什么风声,我估摸着太子那边也应该有所动作了,安排你去崇贤馆读书倒是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城阳长公主说到这里时,忽然扭头看向薛绍道:“绍儿,你也陪着张纵去崇贤馆吧,日后跟着太子身边也能混个出身!”

“啊?”薛绍听到母亲的话也吓了一跳,他都还没说去崇贤馆呢,可是母亲却主动提出让他去,看来张纵之前猜的还真准!

“啊什么啊?崇贤馆虽然是两馆之一,但毕竟不比家里,我也不能时时盯着你,不过你去了那里也不能松懈,我会让人时常检查你的功课,如果敢不认真学,到时看我怎么教训你!”城阳长公主瞪了薛绍一眼,直接就把他心中的小算盘给砸碎了。

“啊~”薛绍听到这里也立刻苦了脸,看来他这辈子都别想逃脱自己老娘的魔掌了。

“别叫苦了,你先退下,我还有事要问张纵!”不过城阳长公主紧接着再次道,并且目光也再次落到张纵身上。



第一百二十四章 以长孙氏为诫

薛绍老老实实的退下了,城阳长公主让张纵坐下,随后这才忽然开口问道:“你见过长孙家的人了吧?”

“呃?”张纵听到这里也是一愣,随后这才反应过来道,“长公主您早就知道三郎的事了?”

“那当然,知子莫若母,去年在路上遇到长孙家的人时,我就发现三郎老是往长孙家那边跑,他那点小心思,哪能瞒得过我?”城阳长公主自得的一笑道,若是连自己的儿子都不了解,那她这个母亲也太失败了。

张纵听到这里也有些无语,亏薛绍之前还那么神神秘秘的,甚至连自己都被他瞒了好久,却没想到城阳长公主早就知道,甚至张纵怀疑,薛绍的一举一动都可能被城阳长公主看在眼里,根本没有任何秘密可言。

不过城阳长公主随即叹了口气,这才再次开口道:“说起来长孙氏是我娘舅家,当年九哥和舅舅之间的恩怨暂且不提,不过看到我那早逝的母亲面子上,我也要对他们照顾一二,所以昨天三郎说要与长孙家合作搞那个暖棚种菜时,我也立刻答应了。”

“长孙家的情况我也听三郎说了,谁能想到当年权倾朝野的长孙家,竟然会落到如此地步!”张纵这时也有些感慨的道。

长孙无忌即是李世民的儿时好友,又是他的大舅哥,本身也极有才能,可以说是位极人臣,但却因为权力争斗而身败名裂,连后人也沦落到发配岭南的地步,哪怕现在得到赦免,依然要夹着尾巴做人,处处都要小心谨慎。

“这也是我要告诫你的话,虽然我也是出身于皇家,但对于皇室内的这些争斗,我也十分的厌恶,你现在已经身处局中,一切都要以长孙家为戒,万不可因贪权而陷的太深!”城阳长公主这时十分郑重的警告道。

“多谢长公主的教诲,晚辈定当谨记在心!”张纵也正色行礼道,虽然他不是个恋权的人,但正所谓“人在江湖、身不由已”,而且有时候人也是会变的。

听到张纵的回答,城阳长公主也露出慈爱的神色,当下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是个聪明的孩子,相比绍儿,我对你放心多了,若是有一天我不在了,你也要帮我多照顾一下绍儿他们!”

“长公主……”张纵听到对方口出不详之言,当即也震惊看向她。

“不要乱想,人总归难逃一死,我当然也不例外,不过我倒是和宫里的那个女人比一比,看看谁能活的更久!”城阳长公主说到最后时,脸上也露出不服输的表情。

武媚娘明明比城阳长公主年长,但外表看起来却比城阳长公主还要年轻,这让她也颇为服气,不过张纵却知道,城阳长公主肯定赢不了武媚娘,对方可是活了八十一岁,而且据说武媚娘年老后,竟然还能长出新牙,白发也能变黑,简直就是个逆生长的妖精。

当然虽然明知道城阳长公主赢不了,但张纵嘴上依然坚决的道:“长公主年轻,而且平时身体又强健,肯定不会输给任何人,日后三郎有了孩子,还要您帮着教导孩子,免得他们走上歪路成为纨绔子弟!”

“这话我爱听!”城阳长公主听到这里也是咯咯一笑,不过随即就再次正色道,“说起三郎的婚事,我也十分的头痛,元怡这个丫头我见过,的确是个不错的女子,大气、知礼,而且又能持家,简直是再好不过的媳妇人选了,可惜……”

“可惜……她不是公主?”张纵也猜到了城阳长公主接下来要说的话。

“不错,可惜她不是公主!”城阳长公主长叹一声,声音也有些沉重的道,“我想让三郎与太平联姻,这样也能巩固薛家与皇家的关系,日后就算是我不在了,三郎他们几兄弟也能靠着这层关系而不至于沦落到长孙家的地步。”

对于城阳长公主的话,张纵并不赞同,毕竟原来历史上的薛绍非但没有因为娶了太平而保住性命,反而还死的很惨,当然他也不可能把这些讲出来,甚至就算他真的告诉城阳长公主,恐怕对方也不会相信。

“那长公主您的意思是……”张纵感觉到城阳长公主似乎还有话没有说完,于是主动开口问道。

“叹!”只见城阳长公主再次叹了口气,随后这才开口道,“三郎虽然很听我的话,但做为母亲,我也不想让他太过伤心,而且有些话我也不方便说,相比之下,三郎似乎更愿意听你的话,如果你有机会的话,就帮我劝一劝他,不要再和元怡纠缠了,免得耽误了人家!”

“这……”张纵听到这里也是苦笑连连,这可是个吃力不讨好的差事,特别是像薛绍这种情窦初开的小男生,让他放弃自己的初恋,去娶一个不喜欢,甚至是讨厌的人,这简直比杀了他还难受。

“我知道这件事很难,不过绍儿年纪还小,随着年龄的增长,人的想法都是会变的,到时你能找到机会就劝说一下,若是办不到我也不会怪你,大不了到时让他恨我这个做母亲的就是了!”城阳长公主说到最后也露出悲伤的神色。

“这个……我尽量吧。”张纵最终也只得无奈的答应道,不过他可不敢保证能说服薛绍,事实上他真的不想做为种拆散苦命鸳鸯的事,但既然城阳长公主都开口了,他也没办法拒绝,不过答应归答应,能不能办到他就不敢保证了。

“我就知道你会答应,以后你和绍儿一起读书,有得是时间相处,到时他就交给你了!”看到张纵答应,城阳长公主也立刻欣喜的道,张纵做事她比任何人放心。

正事谈完了,城阳长公主也终于放张纵离开,不过当他走出书房时,薛绍却好奇的凑上前追问道:“世兄,我娘都和你说了什么?”

“没什么,就是让我多看着你,免得你在崇贤馆读书时不努力。”张纵撒了个谎道。

“真的?”薛绍却还是有些不太相信,他并不傻,如果只是这些,他娘完全可以当着他的面说。

“当然是真的,暖棚种菜的事怎么样了,你有没有去找长孙家商量?”张纵当即转移话题道,他可不想被薛绍发现破绽。



第一百二十五章 两头为难

果然,一提到与长孙元怡有关的事,薛绍也立刻精神一震,当即兴奋将张纵拉到一边低声道:“昨天才定下的事,我哪有时间去找元怡,不过我已经打听清楚了,元怡今天去了城外,要把准备建暖棚的土地清理出来,所以我也准备去看看,世兄你要不要一起去?”

张纵本来不怎么想去,毕竟人家去谈恋爱,自己去了也是电灯泡,不过想到城阳长公主的嘱托,最终还是点头道:“好,那咱们就一起去看看,如果有什么问题,我也能帮着指点一下!”

今天虽然还是有点冷,但阳光却很好,这时也快中午了,暖洋洋的阳光照在身上,感觉十分舒服,张纵与薛绍再加上婉儿,三人也没有在长公主府吃饭,而是乘着马车出了门,然后买了午饭在马车上边走边吃,路上还能欣赏风景,比呆在家里吃饭有趣多了。

长孙家的田地位于长安城的西郊,而且距离长安城很近,甚至可以说出了城门就是长孙家的田地,据说这片田地还是当初太宗皇帝赏赐给长孙无忌的,后来长孙无忌被抄家,这块田地被没收,但去年长孙家平反,所以田地又还给了长孙家。

当薛绍带着张纵和婉儿找到长孙元怡时,只见她头上戴着草帽,正站在一块高地上指挥着佃户们清理田地,本来农田里已经种上了冬麦,但现在全都要锄掉,这可需要很大的魄力,这点可以从那些佃户愁眉苦脸的表情上能看出一二。

“你们怎么来了?”长孙元怡也很快看到了张纵三人,当即也笑着迎上前道,她现在穿着一身粗布棉裙,头上戴着草帽,看起来几乎与一个农家女没什么区别。

“我是怕元怡你这里有什么问题,所以就请世兄一起来看看,这样有什么问题他也能及时纠正!”薛绍当即一指张纵道,这个理由很合理,谁也挑不出毛病来。

长孙元怡听到这里也立刻向张纵道谢道:“那就有劳张世兄了!”

“不必客气!”张纵也早就有所准备,于是登上高地查看了一下这里的地形,其实修建暖棚对地形要求并不大,向阳是必须的,另外如果能背风就更好了,至于其它的求就没有了,当然土地肯定要肥沃。

长孙元怡是个极聪明的女子,昨天张纵已经给她讲过一些注意的要点,她选的这片土地也十分符合修建暖棚的要求,特别是旁边还有一条小河,可以随时满足灌溉的需求,这点对种菜极为重要。

对于大的选址方面,张纵也挑不出什么问题,但一些小的建议还是可以提出来的,比如暖棚的修建分布,布局的规划等,如果修建一个暖棚肯定用不着,但现在要修建数量众多的暖棚,布局的问题就必须要考虑了。

张纵让人取来纸笔,然后依照地形画了一幅暖棚的布局图,他虽然没有种过菜,但却喜欢养花,养花的人都喜欢去一些养花的大棚基地去买花,主要是便宜,没有中间商赚差价,那些养花的大棚和种菜的大棚几乎没什么区别,张纵对这种布局也十分熟悉,所以画出的布局图也十分的合理。

长孙元怡见到张纵画的布局图后,也是大为赞叹,当即命人按照图上画出各个暖棚的修建区域,因为时间太短,砖石等建筑材料还没有送来,不过地基已经可以开挖了,虽然暖棚不需要太深的地基,但还是要有的,否则一场大雨就可能让暖棚垮掉。

“元怡休息下吧,这里让管事们看着就行了!”薛绍看到长孙元怡因为指挥众人干活而累的满头大汗,当即也亲自端过茶水送到她面前关切的道。

长孙元怡也没有客气,接过水一饮而尽,这才笑着开口道:“家里的管事都是新招的,办起事来并不怎么得力,而且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他们我也不放心,还是自己亲自指挥好一些。”

旁边的张纵听后却是一脸羡慕,长孙家用人还能挑三拣四,相比之下,他却苦于无人可用,都这么久了,身边能帮忙的也只有张经夫妇,以及一个还没有成年的婉儿。

不过想想也正常,人家长孙家虽然没落了,但也比他强多了,不但族人众多,而且还有以前遗留的威望,所以招人也更容易些,现在他们才回来一年,也许几年之后,长孙家就能重振门楣,当然想要重回当年的巅峰基本是不可能了。

长孙元怡做事十分果断干练,很快就把所有事情处理的井井有条,随后这才想起来有些冷落了张纵和薛绍,于是这才有些歉意的向两人道:“小女子只顾忙自己的事情,实在是有些失礼了!”

“元怡你不必客气,我们今天来本来就是帮你干活的,而且从你这里学了经验,我回去后也好督促家里把暖棚建造的更好!”薛绍急忙摆了摆手毫不在意的道,说完还用手肘顶了一下张纵,示意他也说两句。

张纵这时还真有话想问对方,于是也开口问道:“元怡,你这么急着把暖棚建起来,是不是打算在今年冬天就让蔬菜上市?”

“不错,我算过时间了,修建暖棚只要人手足够,很快就能建起来,而且暖棚不是房子,建起来直接就能用,蔬菜也长得很快,只要燃料足够,一两个月就能长出一茬,现在天这么冷,正是绿叶菜最贵的时候,到时肯定能大赚一笔!”长孙元怡也毫不犹豫的点头道。

“你这个想法倒是很好,不过你还是要注意一点,暖棚种菜很容易爆发各种疾病,平时也要注意通风,比如在中午阳光比较好时,把大棚上的蒙布揭开,从而让蔬菜照射一下阳光,但也要注意不要被冻伤。”张纵再次叮嘱道。

其实在张纵的设想中,暖棚种菜可能需要一年总结技术,毕竟暖棚里高温高湿,十分容易让植物生病,另外还有温度的调节等,都需要一段时间的摸索,可是看长孙元怡急切的模样,他也不好再提,只能将自己所知的注意点讲了出来。

“多谢世兄,元怡记下了!”长孙元怡当即郑重的向张纵道谢,别看张纵说的这些注意要点并不多,但却都关系着暖棚种菜的成败,可以说一字千金也不夸张。

当下长孙元怡请张纵与薛绍到田地附近的庄子休息,与张纵的庄园差不多,长孙家在庄子里有了一座别院,只是显得有些老旧,许多地方虽然经过修缮,但还是能看出以前的破败。

长孙元怡进到别院后也亲自给两人烹茶,从她的口中张纵也得知,这座破败的别院竟然是当年长孙无忌让人修建的,偶尔他还会带家人前来游玩,只不过后来抄家后,这座别院也被抄没,多年来无人打理,几乎成了荒宅,他们也是去年回来后才开始修缮了一番。

看得出来,长孙家的确十分缺钱,否则这座别院修缮后的模样就不会如此寒酸了,不过长孙元怡倒是不卑不亢,并不觉得请张纵他们来寒酸的别院有什么丢人,这让张纵也颇为佩服薛绍的眼光,这样的女子娶回家,日后肯定是贤妻良母的典范。

喝过茶后,长孙元怡还带薛绍和张纵在附近转了转,这时张纵才发现,长孙家的土地面积相当大,至少比他的庄园大得多,不过现在的粮价便宜,这些土地每年的出产也有限,长孙家人口众多,又没有什么其它的产业,同时也要维持国公府的体面,花销也颇为巨大,难怪他们会缺钱。

参观过长孙家的田地后,这时天色也不早了,于是长孙元怡就与张纵他们一同乘车回城,薛绍自然是先送她回赵国公府,张纵也是第一次知道赵国公府的位置,据说这座府邸同样是李世民赏赐给长孙无忌的,当年号称长安第一府,排名仅在太极宫之下。

不过当张纵见到这座传说中的赵国公府时,却发现赵国公府占地虽然庞大,远看起来也颇为雄伟,但只要靠近了观看,立刻就能看到这雄伟的建筑因为缺乏修缮,屋角斗檐许多都掉落了,连屋顶的瓦片上都长着许多的瓦松与杂草。

唯独新刷了油漆的府门还能看出几分当年的气势,但如果细看的话,却能发现府门上的木板也裂出不少的缝隙,门后道路的青砖大都断裂粉碎,整个府邸就像是之前的那座别院一样,昭示着它背后主人的没落。

“多谢世兄送我回来,我这边暖棚先建起来,日后你那边修建暖棚若有什么需要,可以直接来找我。”长孙元怡下了马车后向薛绍告辞道,天色已晚,她也没有提让两人进去坐坐的话。

“好好,到时我肯定去找你帮忙!”薛绍等的就是对方这句话,当即再次兴奋的再次道。这让长孙元怡对他嫣然一笑,随后这才迈步进到府中。

等到长孙无忌的背影消失在府门后,薛绍这才兴奋的向张纵道:“世兄,我觉得元怡对我已经很有好感了,你觉得我什么时候上门提亲合适?”

又来了!张纵听到这里也是苦笑一声,薛绍等不及想要提亲,但城阳长公主那边却催着他劝说薛绍放弃这个想法,这让他简直是两头为难,都不知道该帮哪边好了?

第一百二十六章 读书好无聊

窗外雪花飘飘,窗内张纵昏昏欲睡,他实在对先生口中满口的之乎者也不感兴趣,相比之下,旁边的李旦和薛绍表现的相当不错,至少现在坐的笔直,脸上也是一副认真听讲的模样。

张纵其实也很想表现好一些,刚开始他也是坐的笔直,但很快他就败下阵来,毕竟他都已经毕业好多年了,早就忘记了学习的痛苦,现在重新上学,却让他一下子回忆起当年被各种试卷支配的痛苦,说起来有些丢人,但哪怕张纵在毕业多年后,偶尔还会做参加高考的噩梦。

今天也是张纵他们第一天上课,台上的先生似乎也沉醉于自己的传道授业之中,至于下面的学生听不听,他似乎并不在意,这让张纵也终于松了口气,不过听着先生念经般的教书声,张纵也很快感觉睡意来袭,只是在课堂上睡觉还是有些太不尊重老师了,所以他也只能强撑着。

好不容易等到先生把课讲完,随即对方询问了李旦几句,这才收拾东西离开,这让张纵也终于松了口气,整个人也一下子趴在桌子上不想再起来。

“世兄,你怎么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薛绍这时也发现了张纵的异样,当即凑过来问道。

“是啊,这位徐助教讲的真不错,但我也发现张纵你有些心不在焉,难道是生病了?”李旦也同样好奇的来到张纵近前问道。

“没有,我只是觉得有些无聊。”张纵扭过头看着两人解释道。

“哈哈~,世兄你总算是体会到我的痛苦了,读书简直太无聊了!”薛绍听到这里也是大笑一声赞同道。

“表哥你也不喜欢读书,可是我看你刚才听的挺认真的?”李旦听到这里也惊讶的看向薛绍问道,他是真的喜欢读书,所以对张纵和薛绍两人的想法并不能理解。

“那当然,我早就练出来了,哪怕上课时睡觉,我都能坐的笔直,如果没睡着,我也只是看着先生的嘴巴一直在动,至于他在讲些什么,我完全不知道!”薛绍双手一摊实话实说道。

“其实今天刚来时,我还担心崇贤馆的先生太过严厉,不过现在看来这个担心倒是多余了,刚才那位徐助教似乎挺宽松的。”张纵这时也有些庆幸的开口道。

“世兄你错了,崇贤馆的先生可一点也不宽松,确切的说是他们只是对咱们宽松,如果你去东宫那边的崇贤馆看一看,就知道什么叫严厉了!”薛绍却是纠正张纵道。

“为什么,难道是因为……”张纵先是有些不解,不过随即就反应过来,然后看向了李旦。

“不错,咱们两个其实算是表弟的陪读,只要表弟他认真学就可以了,至于咱们两个只要不太离谱,先生也不会管的太严。”薛绍再次解释道。

“读书挺有趣的,你们两个为什么都不喜欢?”李旦却再次不解的问道。

“相王,你是个好学之人,不过你要知道,并不是所有人都喜欢天天与书本打交道的!”张纵笑着对李旦道。

其实以前张纵也是个好学生,只不过学习的强度过大,导致他对学习产生了一种排斥心理,就比如一个人很喜欢吃一种美食,但如果顿顿吃、天天吃、月月吃,肯定会让人吃到恶心,最后别说吃了,甚至连看都不想看一眼。

“可是我觉得张纵你如此博学,难道不是从书本上学到的吗?”李旦再次皱着眉头问道。

“是啊,就是因为我以前看的书太多,脑子里塞满了各种奇思怪想,所以才装不下其它的东西,自然也听不讲先生讲的经学大义了。”张纵双手一摊给自己找借口道。

“读书太多最终会读不下书?”李旦听到张纵的话却陷入深深的沉思之中,甚至露出几分忧虑的神色,因为他最喜欢的事就是读书,书中的乐趣也让他沉迷,万一以后他也像张纵那样看不下书了,那他人生中岂不是少了最大的乐趣?

“相王不必担心,每个人的情况不一样,我身上发生的事情并不意味着别人身上也会发生同样的事情。”张纵也看出李旦在担心什么,当即笑着开解道,不过他发现李旦为人还是挺单纯的,甚至可以说他是个书呆子也不为过。

其实历史上的李旦也挺惨的,李贤被杀,李显被废后,李旦继承了皇位,只不过当时大权尽落于武媚娘之手,他也只能做了傀儡皇帝,六年后被废,而在之后的十几年里,一直被幽禁在东宫,甚至连自己的两个妃子被秘密处死,他都不敢问一句。

可以说从李旦登基到张柬之发动神龙政变,李旦被幽禁了二十多年,期间不但受尽屈辱,而且几次都差点被杀,其中最危险的一次是被来俊臣审问,最终还是他身边的乐工剖腹自杀也不愿意诬陷李旦,这才让李旦保住了性命。

如果换做另外一个人,恐怕早就被逼疯了,估计也多亏了李旦喜欢读书这个爱好,再加上他性格温和,甚至可以说懦弱,这才让武媚娘没有对他起杀心,否则他的下场恐怕不会比李贤强多少。

“别说这些无聊的话题了,这么好的天气,如果不打雪仗简直太可惜了!”薛绍这时却看着窗外越来越大的雪花兴奋的提议道,对此李旦也连连点头,他虽然喜欢读书,但并不意味着他不喜欢玩闹。

张纵也好多年没打过雪仗了,所以也没有反对,于是三人扔下书本跑到外面的院子里,展开了一场三国大战,虽然雪越下越大,但三人却丝毫不在乎,最终以三人的衣服领子全都被雪水浸湿而告终。

中午他们换了身衣服,然后吃过午饭休息了一会,下午还有课要上,不过这次不再是讲儒家经典了,而是要讲算学,崇贤馆的课程安排其实挺轻松的,上午讲儒家经典,下午则讲算学、律学、书法等,甚至有时还会讲一些医学等杂学,涉猎面相当广泛。

对于算学,张纵倒是有些期待,虽然这个时代的数学有些落后,但他却很想知道他们是怎么教数学的?

第一百二十七章 符号运算

崇贤馆的职位机构十分简单,主要就是有两个学士主管,也就是当年张纵的父亲张景之担任过的职位,而学士之下则有若干直学士,这些学士教授的科目不同,比如有经学学士、算学学士、律学学士等。

下午来上算学的学士是个身材高瘦的中年人,长方脸、五官端正,留着短须,来的时候手上托着一摞书,进来后他也立刻介绍了一下自己。

张纵这才知道这位先生姓吕名川,是位直学士,当然为了表示尊敬,无论是直学士还是学士,一律都称为学士。随后这位吕学士将手中的书发给张纵等人,每个人十本,每本的内容不同,而最上面的第一本正是大名鼎鼎的《九章算术》。

“算学是一门博大精深的学问,越是往深了钻研,就越会感觉到自己的无知,而我大唐立国后,将十本算学经典编纂成册,成为国子监中算学的教材,也就是你们手里的这十本书,包括九章算术、周髀算经等,合称为算经十书……”

吕学士先是把这十本教材大概介绍了一遍,整个算学的课程也全都围绕着这十本书展开,什么时候把十书全都学完了,他们的算学也就算是出师了。

张纵他们三人都不是刚开蒙的学童,对算学都有一定的基础,所以吕学士也没有废话,直接开始讲起第一本书,也就是九章算术的第一章——“方田”。

张纵还是第一次翻看九章算术,毕竟后世的学校里可不教这个,而当他打开书本才发现,这部大名鼎鼎的数学巨著其实更像是一本习题集,里面大都是一些用于实际的数学问题,比如粮食的比例折算、土石工程的计算等等。

当然也有一些纯理论的知识,比如各种图形的面积计算,以及方程式的解法,最后一章更是将勾股定理解释的十分清楚,而且十分有趣的是,张纵发现“方程式”这个名字正是出自九章算术。

吕学士讲解的第一章方田,也就是各种图形的面积计算,其实这也是出于实用的目的,主要是用来计算田地的面积,毕竟田地的形状并不规则,而朝廷要统计田地的面积,就必须要将它们计算出来,最简单的办法就是将它们切割成各种能计算的图形,这也是“方田”这一章名的来源。

张纵刚听了没几句,却很快就大皱眉头,吕学士讲的计算办法倒是没问题,甚至连计算圆形面积的圆周率都十分准确,张纵也根本挑不出任何的毛病。

但唯一让张纵无法接受的是,所有计算过程都是用汉字写的,简单一点的步骤倒还没什么,可若是步骤一多,写的字数密密麻麻,最后的计算过程看起来就十分的复杂。

估计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九章算术上只写了题目和答案,省略了计算的过程,一般人想学的话,就必须由老师教导,否则光靠自己看书的话,恐怕只会看的一头雾水。

不过大唐的算学虽然让张纵不适应,但至少能听懂,不像上午的之乎者也让人昏昏欲睡,最后吕学士讲完后,又给他们留下几道题目,让他们试着计算一下,如果有什么问题,他也可以及时解答。

这些题目张纵看来也是简单之极,无非就是方田这一章题目的变种,也就是原题改动了一点数目和表述,计算过程基本没什么区别,所以他几乎眨眼间就计算了出来,而且还是用的刚学到的方法,整个过程都只是用汉字表述。

不过在写完计算过程后,张纵却越看越别扭,最终还是把后世的符号运算过程写到了旁边,而且还将每种符号表示的意思做了注释。

“咦?”巡视的吕学士也很快发现了张纵笔下这些奇怪的符号运算,这让他也惊讶的站在张纵身边,低头打量着这些陌生的符号,通过张纵写在旁边的注释,他也慢慢的看懂了张纵的计算过程。

“这……这是你自己想的?”很快吕学士就一脸震惊的拿起张纵的稿纸问道,他做梦都没想到这世上竟然还能将运算过程写的如此简单。

“也不算是,大部分都是我从书上学来的。”张纵笑着开口道,这个吕学士的确是个识货的人,一下子就看出了符号运算的价值。

“绝妙之极!绝妙之极啊!”吕学士越看纸上的运算越是兴奋,别的不说,光是加减乘除四个符号,以及0到9这十个数字的简化,就让整个计算过程变得十分清晰了然,特别是张纵将同样的解题步骤写在一起,一眼就能看出,用符号计算减少了大半的篇幅,而且计算越复杂,符号计算就显得越简单易懂。

“张纵,你是从哪本书上学到的方法,能不能借我看看?”吕学士随即就再次向张纵道。

“这个……说来惭愧,前几年家中失火,许多藏书被烧,那本书也毁于大火之中。”张纵依然拿大火为自己挡枪道。

“吕学士,这个我可以证明,之前世兄也教过我这些符号的使用,的确比以前的计算简单多了!”这时薛绍也站起来道,而且还把自己的计算过程送到吕学士面前,他倒是省事,直接用的符号运算,这样可以少写大半的字。

“你们都会?”李旦看着张纵和薛绍写的计算过程,却是一脸的茫然,他根本看不懂,但既然被吕学士如此推崇,想来是一种十分不错的方法。

看到薛绍也懂得这种符号运算,而且还亲口承认是张纵所教,这让吕学士也再无怀疑,当即与张纵讨论了一下这些符号运算的方法。

张纵也没有藏私,说起来他也难得遇到一个能够与他讨论数学问题的人,所以对吕学士提出的一些问题,他也一一做了解答,同时也将一些数学定理写了出来,以便对方更好的理解。

吕学士本以为张纵只是偶尔间学会了符号运算这种新奇简便的运算方式,可是随着交谈的深入,他却发现张纵在算学上的理解竟然远超自己,许多他根本闻所未闻的算学定理被对方讲了出来,有些连他想要理解都十分困难。

最后吕学士甚至将自己一直无法解答的难题讲了出来,结果张纵也很快给出了运算方法和答案,这下吕学士真的震惊了,甚至他还有些惭愧,自己在算学上的成就竟然还不如一个十几岁的少年,这让他怀疑自己这些年到底学了些什么?

不过惭愧归惭愧,对算学的热情很快让吕学士全身心的投入其中,只见他这时也不讲课了,而是直接盘膝坐到张纵的对面,虚心的听着张纵对一些难题的讲解,而其中用到的新知识新定理,也让他是如痴如醉,感觉张纵帮他重新打开了一道大门一般。

其实若论对数学研究的深度,张纵可能还不如吕学士,但受时代的限制,吕学士这些数学家的知识结构一般不成系统,有些方面他们可能十分擅长,但有些方面却是他们的短板。

相比之下,张纵却是经过系统的学习,而且后世的数学经过历代数学家的努力,早已经摸索出一条清晰的道路,而这也正是吕学士他们这些人最为欠缺的,张纵的每一句话每个字,对他来说都像是一块阶梯似的,帮他将数学的基础打的更加牢靠。

学习的过程虽然痛苦,但如果真的钻进学习之中,却能体会到无尽的快乐,比如李旦就能体会到学习的快乐,这也让时间流逝变的极快。

当张纵二元二次方程的多种解法时,外面的天色也已经黑了下来,而薛绍和李旦早就听不懂两人在讲些什么,这时全都无聊的坐在一边,肚子里也饿的“咕咕”直叫。

张纵这时也感觉有些口干舌燥,于是中止了讨论道:“吕学士,算学博大精深,非是一两日就能讲明白的,现在天色已晚,不如等日后有空再讨论吧?”

“这个……”吕学士却还是意犹未尽,但抬头看到外面的天色,以及李旦和薛绍幽怨的眼神时,也知道自己耽误的时间太久了,于是不好意思的一笑道,“今日听闻张纵你的一番话,简直胜过我十年苦读,以前无论如何也解不开的题目,在你手中也几乎是迎刃而解。”

吕学士说到这里也再次露出惭愧的表情,随即就开口提议道:“不如这样吧,你也别叫我学士了,我可实在没脸教你,以后咱们就平辈论交,你叫我吕川即可!”

“吕学士太客气了,我也只不过是读过一些杂书,乱七八糟的什么都知道一些,远不及吕学士你在算学上的精深,日后咱们还是以师生相称,平时也可以互相讨论学习。”张纵也急忙推辞道。

看到张纵不答应,吕学士也没有坚持,毕竟现在天色这么晚了,如果再拉扯几句,旁边的李旦和薛绍就要被饿疯了,于是他也立刻宣布散学。

接下来的几天里,只要有吕学士的课,他几乎都是缠着张纵,说是互相讨论学习,但其实主要是张纵讲他听,而且他还把张纵所讲的内容记录下来,最后吕学士更是做出一个让人意想不到的决定。

第一百二十八章 一门两学士

“推荐我做算学学士!”

当从李弘口中得知这个消息时,张纵也不由得露出惊讶的神色,他没想到那个吕学士竟然推荐自己这个学生去做学士,要知道他来崇贤馆读书也还不到半个月,若真做了学士,恐怕将成为历史上最快毕业的崇贤馆生员。

“不光是吕川,弘文馆、崇贤馆,甚至是包括国子监,一共也只有十三位算学学士,而这十三人几乎同时上书,对你的符号运算方法推崇之极,而且一致认同吕川推荐你为学士的做法,现在推荐的奏折都在我手里,如果你愿意的话,我立刻就送到父皇那里,想必父亲肯定也不会反对!”李弘这时也再次开口道。

“这个……”张纵听到这里也露出犹豫的表情。

本来张纵并不打算这么快进入官场,否则他也不会和李弘定下三年的期限了,可是现在的情况有变,武媚娘已经注意到他了,而且他已经是崇贤馆的生员了,虽然生员没有品级,但也是后备的官员,特别是像崇贤馆这种地方,馆中生员的地位其实比一般的官员还要高。

看到张纵已经有些动摇,李弘也是心中一喜,当即再次开口劝道:“其实我觉得你应该同意,一来崇贤馆是你父亲当年任职的地方,现在你也成为馆中的学士,一门两学士,传出去也是一段佳话,另外学士虽然属于官员,但平时除了教书育人外,并没有什么实际的职务,所以相当的清闲,你就算是答应了,也占用不了你多少时间。”

“若是做了学士,是不是就不用上课了?”张纵忽然抬头向李弘问道。

“当然了,你都是学士了,谁还能教你?不过平时你还要帮着吕川负责一下四弟和三郎的算学,平时没事你想干什么都行!”李弘点头回答道。

“好,我答应了!”张纵听到这里毫不犹豫的点头道,他实在受不了每天上午的儒学课,毕竟他对这方面没有丝毫的兴趣,每天上课都对他是种巨大的折磨,现在总算可以摆脱这种痛苦了。

“太好了!”李弘听到这里也是兴奋的一拍巴掌道。

张纵愿意担任官职是个巨大的进步,虽然只是个没有什么实权的学士,但学士已经可以向他提出一些政务上的意见,而且相比之前张纵坚决不进入官场的态度,现在已经是一大进步,日后若是有什么需要,他再给张纵分配新的官职也更加容易。。

张纵也明白李弘在想些什么,不过正所谓人在江湖,身不由已,而且计划也赶不上变化,为了适应现在的局面,他也只能提前进入官场了。

告别了李弘后,张纵迈步向家中走去,今天是旬日,他们不用上课,而且家里与芙蓉苑已经打通了,也十分方便他的进出。

不过张纵刚来到与自己家相邻的那个院子,也就是以前李弘和太平趴墙头的那个院子时,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煤球~煤球你在哪,回家吃饭了!”婉儿清脆的声音在院子里回荡,张纵听到这里也是摇头一笑,自从那只大黑猫在张纵那里安家后,就被婉儿当成了宝贝,每天试图接近大黑猫,不过大黑猫似乎野惯了,对婉儿的投食是来者不拒,但想摸它却是休想。

当下张纵迈步进到这个隔壁的院子,果然一眼就看到婉儿站在假山上正在四处寻找煤球的踪影,当看到张纵时也立刻欢乐的跳下假山,快步跑过来道:“公子你不是休息吗,怎么又去芙蓉苑了?”

“太子有点事情找我,煤球又不见了吗?”张纵随口解释一声,然后再次问道。

“是啊,眼看都要吃午饭了,平时它都会在院子里晒太阳,可是今天却不见了。”婉儿这时也有些失落的道。

“它失踪又不是一次两次了,说不定跑哪撒欢去了,也许很快就会回来了。”张纵当即开口劝道,煤球本来就是只野猫,偶尔失踪一两天也很正常。

就在张纵说话之时,忽然只听“喵”的一声,煤球竟然从远处的灌木丛中钻了出来,看到婉儿也立刻迈步走了过来,高高竖起的尾巴随着行走时微微摆动,看起来像个得胜归来的大将军似的。

“咦?他嘴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张纵眼尖,立刻就发现煤球嘴巴里叼着东西,而等到它来到近前才看清,这只猫竟然叼着一只肥大的鸽子。

“呀!我家煤球真能干,竟然猎到一只鸽子!”婉儿看到这里也立刻兴奋的拍手叫道,然后就从随身的兜子里掏出一块肉干扔给煤球,而这只肥猫也扔下鸽子,津津有味的吃起了肉干。

“猫也能抓鸽子?”张纵以前没养过猫,还真不知道猫竟然连会飞的鸟都能抓到。

“当然可以,前两天煤球还抓到一只麻雀,吃的满嘴都是血,我想帮它擦它还不愿意。”婉儿说着小心翼翼的上前,然后把鸽子捡了起来,结果煤球竟然没有阻止,看样子婉儿的努力没有白费,它已经愿意与婉儿分享猎物了。

“公子,我想摸摸煤球好不好?”婉儿看到煤球没有阻止自己拿走鸽子,当即也激动的向张纵请求道,她简直太想摸一摸煤球乌黑光滑的皮毛了,可是这却是被张纵严格禁止的,主要就是怕她再受伤。

看着婉儿哀求的模样,张纵也有些不忍心拒绝,最终点了点头道:“好吧,不过你要小心,千万不要再被它抓伤了!”

“太好了,谢谢公子!”婉儿兴奋叫道,随即又给煤球扔了块肉干,然后小心的蹲下来,伸手摸了摸煤球的后背,这次它竟然没有拒绝,反而还发出舒服的“咕噜咕噜”的声音,这也让婉儿高兴的差点跳起来。

看着婉儿与煤球的互动,张纵也露出几分欣慰的笑容,虽然煤球有点凶,但毕竟是个宠物,婉儿的表现也终于像个正常的女孩了。

不过就在这时,张纵无意间看到婉儿手中的鸽子,当即也惊讶的轻咦一声上前道:“这个……好像是信鸽吧?”



第一百二十九章 飞奴

客厅之中的桌子上,一只脖子被咬穿的信鸽一动不动的躺在那里,早就已经死透了,张纵与婉儿却是大眼瞪小眼,煤球卧在旁边的椅子上,一会看看张纵,一会看看婉儿,随后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蜷缩起来不再理人。

“这个……就是传说中的飞奴?”婉儿这时终于小心翼翼的开口问道,说到这里还挪了一下身子,挡住张纵看向煤球的目光,似乎是怕张纵伤害自己的爱宠。

“不错,你看它的脚上有信筒,里面应该装的是重要的信件!”张纵这时也挑起信鸽的一只脚道,上面绑着一个细细的竹筒,能打开的那端却被火漆封死,里面显然装着东西。

不是所有的鸽子都能做信鸽,只有经过人为训练的鸽子,才能做为信鸽使用,大唐将这种信鸽称之为飞奴,据说朝廷有一个专门搜集传递情报的机构就叫飞奴司,他们传递情报的靠的就是飞奴。

当然除了飞奴司外,一些重要的机构也会用飞奴传递情报,比如兵部有时军情紧急时,就会借助飞奴来传递战报,另外还有一些天灾人祸之类的,甚至听说有一些大商人,也在私下里养飞奴,这样可以尽快的传递商情,从而走在别人的前面,毕竟商场如战场,有时一个小小的情报就能决定一场战役的胜负。

“公子您不把它打开吗?”婉儿这时再次开口问道,毕竟张纵都看了着这东西好半天了。

张纵这时也在犹豫,飞奴可不是一般人能用得起的,虽然听说也有一些私人利用飞奴传递消息,但无论是私人还是朝廷,传递的消息肯定都十分重要,否则不会用到飞奴,现在这只飞奴被煤球抓住了,携带的情报他也不知道该不该看?

看!最终张纵还是决定看一眼,毕竟如果不知道这只飞奴携带的是什么情报,他也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判断,万一里面是什么紧急的军情怎么办?

想到这里,张纵终于伸手将鸽子腿上的竹筒取下,捏碎了火漆后打开盖子,从里面倒出一个卷成小卷的纸条,当他把纸条展开后,却一下子愣住了。

只见纸条上写着一组弯弯曲曲的文字,反正不是汉字,张纵也是第一次见,当然更不知道这些文字的意思,甚至张纵怀疑这些到底是不是文字,难道是某种特殊的符号,专门用来传递信息,就像是后世的密码一样?

“咦?这是……这是突厥文字?”不过这时婉儿好奇的探过头来,当看到纸条上的文字时也惊讶的叫道。

“你认识这些文字?”张纵听到这里也不由得惊喜的问道,突厥曾经一度比大唐还要强盛,而且也有自己的文字,只是后世早就失传了,没想到婉儿竟然认出来了。

“不认识,但我见过类似的突厥文字,与这些字很像,只不过……”婉儿却是摇了摇头,说到最后也露出疑惑的表情。

“只不过什么?”张纵再次追问道。

“只不过自从太宗皇帝灭掉突厥后,就禁止了这种文字,现在连突厥人自己都改用汉字,只有更偏远一些的回纥人还在用,但在长安几乎见不到,我也是在一些书上偶尔见过突厥文字,与纸条上的这些字很像,但我也不敢肯定它们就是突厥字。”婉儿说到最后也露出几分不确定的表情。

张纵听到这里也更加惊讶,难怪后世的突厥文字失传了,原来是被李世民给禁了,不过婉儿既然觉得纸条上的字很像突厥字,想来应该不会出错,毕竟以她的性子,如果没有把握肯定不会乱说。

“有趣,飞奴身上竟然出现了突厥文,朝廷总不会用已经禁止使用的突厥文来传递消息吧?”张纵摸着下巴自语道。

事不宜迟,张纵拿着纸条再次进了芙蓉苑,他和婉儿不认识突厥文没关系,但大唐有不少突厥人为官,而且突厥灭亡的时间也不算太久,想来应该有人认识。

“咦,你怎么又回来了?”正在批阅奏折的李弘看到去而复返的张纵,当即也露出惊讶的表情问道,自从张纵进到崇贤馆后,他就给了张纵可以自由出入芙蓉苑,并且随时可以见自己的权力。

“遇到点事情,殿下可认识突厥文字?”张纵笑着走上前问道。

“突厥文字?我倒是没有专门学过,但却在一些文献中见过,你怎么问起了这个?”李弘听到张纵的话也露出惊讶的表情问道。

“说来也巧,刚才我回家时,我家的猫叼了一只飞奴回来,结果在它的腿上就发现了一个纸条,上面写着疑似突厥的文字,我不敢肯定,所以想让殿下找人帮忙看一看。”张纵说着把纸条放到李弘的面前。

李弘听到张纵的话也是一惊,有人竟然用大唐禁止的文字传递消息,而且还是用飞奴这种不同寻常的手段,这可就有些奇怪了。

“果然是突厥文!”李弘只看了一眼纸条上的内容,立刻就十分断定的道,他对突厥文可比婉儿熟悉多了,毕竟突厥曾经是大唐最强大的敌人,哪怕突厥已经灭亡了,但大唐上层对突厥文化依然十分熟悉。

甚至长安城曾经还兴起过一股风起,那就是把自己打扮成突厥人,其中最有名的就是李世民的长子李承乾。这就好像后世的一些美国人,喜欢把自己打扮成印第安人做游戏一样,这其实是征服者对被征服者的一种羞辱。

“来人,请崇贤馆的周学士进来!”李弘立刻吩咐道。

这位周学士张纵也见过,对方以博学多才闻名,据说精通十几种文字,而且年轻时还游历各国,对各国的风土人情也十分熟悉,之前他还曾经给张纵等人上过一节课,主讲域外各国的历史以及风土人情,十分受李旦和薛绍的欢迎。

不一会的功夫,只见一个皮肤黝黑,身材矮壮的中年人走了进来,这个人留着一把大胡子,个子虽然不高,但身板却很宽,宽大的官袍也依然无法掩盖他身上强健的肌肉,猛一看上去,他更像是个武夫,而不是一位博学多才的崇贤馆学士。

“拜见太子!”周学士进来后也立刻向李弘行礼,随后看到张纵也露出一个友善的笑容,他已经听说张纵精通算学,并且被各个算学学士推荐为官的事,所以对于这位自己未来的同僚,他也十分的友善。

“周学士不必多礼,你精通各国文字,看看这个纸条上写的都是什么?”李弘当即将纸条递给对方道。

周学士似乎已经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了,事实上他除了是崇贤馆的学士外,他还有另外一个官职,只不过这个官职比较保密,一般不为外人所知。

只见周学士接过纸条看了一眼,随即脸色也是一变,当即抬头看了看张纵,脸上却露出沉吟的神色,因为他不知道该不该让张纵知道纸条上的内容?

“周学士不必担心,纸条正是张纵交给我的,有什么话你尽管说!”李弘却毫不在意的道,开玩笑,他巴不得让张纵多参与一些事务,所以自然不会背着张纵。

“启禀太子,这是埋伏于我大唐之中的内间……”

周学士刚想开口把纸条上的内容讲出来,但张纵这时却忽然开口打断道:“殿下,既然这件事情牵涉甚大,在下还是告退吧,毕竟这种事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分泄露的风险!”

内间出自孙子兵法,是五间之一,指埋伏于敌国的官员,而周学士既然说字条是出自内间之手,而且又是用突厥文字写成,这些信息已经十分惊人了,接下来还不知道牵扯到什么人?所以张纵也立刻做出决定,这件事他还是少参与更好一些。

张纵的话也让周学士暗自点头,毕竟纸条上的内容太过惊人,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李弘本想借这个机会让张纵多参与一些事情,可是看他表明态度不想参与进来,这让他也有些无奈,最后只得点头道:“好吧,不过这件事日后若真的立下大功,到时你的功劳你也不要推辞!”

“谢殿下!”张纵看到李弘同意,当即也退了下去,等到他走出李弘的寝宫后,也不由得长出了口气,虽然自己退了一步,答应步入官场,但也没打算一开始就参与到如此机密的事务中去。

回到家中后,张纵特意让婉儿给煤球煮了一条鱼,算是对它的奖励,婉儿在得知煤球非但没有闯祸,反而立下大功后,更是一蹦三尺高,可惜现在煤球还不让她抱着,否则她非得抱着煤球跳舞不可。

因为信鸽的事,张纵他们的午饭也被耽搁了,等到他们吃过午饭后,张纵一头钻进暖棚里,照顾着自己心爱的花花草草,虽然他已经不再是个小花匠了,但如果有时间的话,他依然想把花圃开下去,毕竟这是他的兴趣。

不过就在这时,忽然只见婉儿也进到暖棚,一脸不高兴的道:“公子,那个讨厌的假波斯人又来了!”



第一百三十章 假波斯人——凯撒?

“¥#%#%#¥……”一个身穿波斯长袍的年轻人微笑着张纵致礼,并且说出一串根本听不懂的话,他虽然黑发黑眼,但五官却比一般人深遂,而且又是波斯人的打扮,猛一看还真有点波斯人的味道。

“好了,我又不信奉你们的光明神,不必每次都说这句!”张纵虽然听不懂对方的问候,但也知道这是波斯拜火教众之间的问候语,在西市那边经常能听到。

“无论张兄你是否信奉神明,伟大的光明神都将与你同在!”只见这个年轻人再次行礼道,脸上的微笑也散发着神棍般的光芒。

张纵对这种神棍言论最是反感,当下白了对方一眼,随后这才请他进到客厅,等到双方落座之后,张纵这才开口道:“你怎么来了,难道是复国兄那边有消息了?”

这个年轻人名叫李器,是个混血儿,他父亲是唐人,而且还是皇族,不过据说与李治的血缘关系较远,现在只是一个空头县子,也就是只有爵位没有官职,而李器的母亲则是波斯人,而且还是泥涅师的亲姑母,换句话说,这个李器其实是泥涅师的表弟。

“表哥那边暂时没有消息,不过前段时间运到西域的货物全都卖出去了,我是来给张兄你送钱的!”只见李器再次一笑道,自从泥涅师去了西域后,留下的生意就由李器掌管,之前张纵就与他接触过几次,所以彼此还算熟悉。

“好吧,这次你准备买多少?”张纵也没有废话,直接开口问道。

这个李器并不怎么受欢迎,至少在张纵家里是如此,比如他们都坐下来这么久了,婉儿都没有露面,更别说送茶了,因为这家伙来的第一天,竟然想出钱买婉儿,这种事在富贵人家中十分常见,当然张纵不可能同意,婉儿更是十分记仇,到现在都没给过对方好脸色。

“有多少买多少,我已经问过家里的花匠了,现在冬天蔷薇不生长,更容易运输,而且上次运到西域的蔷薇卖的很好,这次肯定也不愁销路。”

李器说到这里犹豫了一下,随即再次笑道:“另外一同运到西域的香皂更深欢迎,根本供不应求,甚至一块香皂就能换来等重的黄金,所以不知张兄能不能帮我争取到更大的货源?”

“这个今年就别想了,香皂作坊那边已经全力开工,依然是供不应求,毕竟急着要香皂的又不是只有你一个,不过明年我们会再开一个更大的香皂作坊,到时产量会增加数倍,应该可以给你提供更多的香皂。”张纵想了想回答道。

泥涅师走之前已经与长公主府那边谈好了代理的条件,现在双方合作在西域卖香皂,但是香皂这东西的产量不足,而且长公主对这帮波斯人的实力也存有怀疑,所以给他们的货量并不大,这也使得李器每次见到张纵都会报怨。

“要等到明年啊?”李器哀叹一声,似乎恨不得现在就能拿到大量的货源。

“香皂的事你只能等了,不过家里的双色蔷薇倒是还有不少,你确定全都要?”张纵再次问道,他只是在香皂生意上占有股份,并不参与经营,所以这件事也帮不了对方。

“当然,有钱为什么不多赚一些?”李器十分肯定的道,不过说到这里他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当即探过身子再次道,“张兄,听说蜂窝煤的生意也是你的主意,我在城中也有几座铺面,不知道能不能……”

“那你就别想了,与煤炭有关的生意谁也别想沾手,甚至听说朝廷有意将日后发现的煤矿都收归朝廷,所以除了长公主府外,其它人都别想染指煤炭方面的生意。”张纵却是毫不客气的打断了对方道。

随着煤炭替代了木柴和木炭,它的作用也越来越受重视,而且煤炭不像木柴和木炭那样不受管控,只要控制了煤矿,就可以从源头上控制了煤炭,虽然煤炭价格低廉,但它却是生活必须品,就像盐一样,所以朝廷也想把煤炭搞成专营,虽然这件事还没有定下来,但朝廷已经抓紧了对煤炭的管控。

听到张纵的回答,李器也露出失望的神色,不过张纵这时却忽然对他有了几分好奇,于是开口问道:“李兄,你好歹也是皇亲国戚,怎么会对经商如此感兴趣?”

如果说张纵以前是个假商人,那么眼前的李器就是个真商人,他不但接手了泥涅师的生意,而且还公开在城中经商,名下有一些直接属于他的店铺,只不过他毕竟是皇族,所以籍贯上依然不属于商人。

“赚钱我当然感兴趣,如果不经商的话,我和我老娘吃什么?”李器却一脸理所当然的道,似乎并不觉得经商是一件很丢人的事。

“你父亲好歹是堂堂县子,每年的俸禄也不算少,难道还养不起一家人?”张纵却是皱起眉头问道,一个堂堂的皇族哪怕没有官职,光是爵位就能分到大片的土地,另外还有每年的俸禄,这些可都是实实在在的东西。

“他?”李器提到自己的父亲时,却没有丝毫的尊敬,反而露出一脸鄙夷的表情道,“从我十五岁起,我就不靠他养活了,而且我也把自己的老娘接了出来,现在我老娘全都靠我养活,所以我自然要拼命的赚钱!”

张纵听到这里也是一愣,随即想到之前薛绍曾经说过一些八卦,李器他们这一系早就没落了,其实他父亲本来连个爵位都没有,只是多年前泥涅师与他母亲、姑姑来到长安,李治为了拉拢波斯,于是安排泥涅师的姑姑嫁给一个皇族,而这个皇族正是李器的父亲,同时也借着这桩婚事,李器的父亲才得到县子的爵位。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张纵当即在心中暗道,看李器提到他父亲的态度,估计他们父子间的关系肯定十分恶劣,而且他还把母亲接出来单独生活,估计矛盾来源于他父母的感情,不过想想也正常,一桩政治联姻,而且女方又是受唐人鄙夷的波斯人,双方感情不和也很正常,只是苦了李器这个政治联姻下的产物。

“张兄,你也别叫我李兄了,其实我更喜欢别人叫我的波斯名字!”李器这时忽然再次开口道。

“你还有波斯名字?”张纵听到这里也好奇的问道。

现在张纵总算明白为什么李器老是做波斯人打扮了,估计正是因为他和父亲不和,甚至可能他们母子都被父亲不喜,所以他就干脆以波斯人自居,平时的衣着打扮都是波斯人的模样,目的当然是为了气他的父亲。

不过李器的五官虽然立体一些,但其实更偏向于汉人,如果他换上汉服,估计绝大部分人都不会想到他有民族血统,哪怕他穿着波斯人的长袍,但长相还是能看出是个汉人,所以婉儿才说他是个假波斯人。

“当然了,我的波斯名字十分大气,叫做凯撒,以后张兄你直接叫我凯撒即可!”李器说到这里也挺息胸膛自豪的道,似乎他真的以自己波斯人的身份骄傲。

“等一下,我记得凯撒是罗马帝国的执政官,罗马更是你们波斯的敌人,你怎么会用凯撒这个名字?”张纵听到这里也懵逼了,如果不是自己熟悉世界史,换做别人恐怕真的会被这小子给唬住。

“咦?张兄你也知道凯撒?”李器听到张纵的话也是眼睛一亮,凯撒这个名字他是听自己母亲说的,本以为整个大唐只有少数波斯人知道,却没想到眼前的张纵竟然也知道。

第一百三十一章 野心

“凯撒我当然知道,终生独裁官,差点就称帝了,可惜后来死于政变,不过他的养子屋大维倒是继承了他的遗志,打败政敌称帝,从而使得罗马从共和国变成了帝国。”张纵有些无语的看着李器,这个给自己取名凯撒的假波斯人。

“张兄果然博学,难怪表哥对你那么推崇!”李器听到张纵对凯撒的描述也不由得十分激动的道,以前他说出凯撒的名字,人家根本不知道这个名字所代表的意义,这让他也感觉十分无趣,现在终于有人知道这个名字背后的故事了。

“不过你不是自称波斯人吗,为什么要给自己取一个罗马人的名字?”张纵这时再次不解的追问道。

“为什么不行,我与表哥要复国,就必须成为凯撒那样的人,不但是战场上的卓越统帅,而且还是一个伟大的统治者,只有做到这两点,才有复国的可能!”李器一脸理所当然的道,既然张纵了解凯撒的生平,他也就不必花费太多的口舌介绍凯撒了。

“这个……”张纵听后竟然也觉得有几分道理,凯撒虽然没有称帝,但却在后世被称为凯撒大帝,因为正是他开创了罗马的帝国时代。

“不过我记得凯撒是被人刺杀的吧,难道你就不觉得这个兆头有些不好?”张纵忽然再次追问道。

“死就死吧,想要复国,怎么可能不流血?我早就有了流血的觉悟,只要是能复国成功,哪怕是把这条命搭上我也认了!”李器再次毫不犹豫的道,而且他根本不相信所谓命运,而是相信总有一天,他能将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

“有趣,你表哥之前对复国之事有些犹豫,但你却如此坚定,难道你就一点也不想做一个安安稳稳的唐人,享受着大唐的繁华盛世?”张纵听到这里忽然有些犀利的反问道。

一个纯正的波斯王族在复国这件事上摇摆不定,甚至连泥涅师的父亲,也就是波斯末代王子都放弃了,但眼前这个假波斯人却如此坚定的要帮波斯复国,这让张纵也更加好奇。

“我表哥那是傻,明明复国是他背负的使命,但他却还摇摆不定,之前我早就劝说过他,可是他就是想不明白,幸亏张兄你点醒了他,否则他恐怕还在混沌度日呢!”

李器说到这里顿了一下,似乎是想到什么不愉快的事情,随后这才接着道:“至于我,张兄你可以认为我天生喜欢冒险,太平日子反而不适合我,如果不是家母需要照顾,恐怕我早就追随表哥去西域了!”

对于李器的回答,张纵却淡淡一笑并不怎么相信,这个李器行事叛逆,显然与他家中有着极大的关系,所以他以波斯人自居,而且又喜欢经商,甚至是帮助泥涅师复国,这些行为肯定都与他的家庭背景有着极深的联系。

不过张纵虽然好奇,但这毕竟是李器的家事,对方不肯说,他也不好再打听,所以只得转移了话题,聊了一些波斯人在长安的情况,以及泥涅师前段时间传来的消息。

长安的波斯人数虽然没有经过统计,但应该有上万人,甚至前段时间泥涅师的父亲还上书朝廷,请求建造拜火教的庙宇,对此李治倒是十分开明,很快就同意了,而长安拜火庙附近也成为了波斯人的主要聚居地。

不过长安的波斯人虽多,但总体上还是受歧视,大唐可没有什么政治正确,而且波斯人给人的印象也的确不好,特别是波斯胡姬,几乎成了卖春的同义词。

相比女人,波斯男人也好不到哪去,波斯胡商的确很有名,但商人地位低下,别说波斯人了,连唐人自己都受歧视,而且也并不是所有波斯人都做商人,还有不少逃难来的波斯人没有生活来源,平时靠着坑蒙拐骗,甚至是拉皮条过活。

所以波斯人中的贫富差距也是极大,有些富商甚至在整个长安城都能排得上号,而有些人却是居无定所,只能在现在寒冷的天气里苦苦挣扎。

相比泥涅师,李器对这些波斯人的情况虽然了若指掌,但并没有想帮他们的意思,反而觉得是这些人自己不努力,所以才会沦落到现在的地步,这点与泥涅师完全不同。

至于泥涅师,他已经到了焉耆都督府,而且接任了校尉之职,不过他这个空降的校尉并不怎么受欢迎,确切的是无法服众,下面的什长、伙长个个都是刺头。

其实这也是很正常的事,要知道校尉看起来品级不高,但其实也是军中的中层将领了,一般没有背景的普通军士,想要升上校尉就必须拿命去拼,甚至一辈子上限也就是校尉了。

再加上焉耆那边的唐军几乎全都是百战精兵,一个个都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特别是那几个什长,更是把做梦都想升任校尉,可是现在一个没什么经验的波斯人,却一下子夺走了他们的梦想,这让他们当然十分不服气,没有带头闹事已经是唐军军纪严明了。

“表哥那里遇到了麻烦,不过这也是一件好事,因为这是一个对他的考验,如果他连区区一营的将士都搞不定,那以后还谈何复国?”李器最后十分理智的分析道。

张纵听后沉思了片刻,忽然抬头一笑道:“李兄,复国兄走之前,肯定已经把我给他的建议全都告诉你了吧?”

“不错,表哥最信任我,他的事情我全都知道。”李器点头道,其实之前泥涅师是想介绍他和张纵认识的,只不过后来发生的事情太多,泥涅师又走的匆忙,所以才没来得及带他来见张纵。

“那你觉得我对你表哥建议的复国之路怎么样?”张纵再次好奇的问道,他发现李器这个人虽然年纪比泥涅师小,但性格更加沉稳,目光也更加犀利,甚至在复国这件事上,也比泥涅师要坚定,这让他怀疑自己是不是找错人了,复国这件事好像应该找李器才更加合适。

对于张纵的这个问题,只见李器也沉默了片刻,随后这才抬头看着他笑道:“张兄的建议的确解决了我和表哥最大的困难,以前我们虽然经常讨论如何复国,但却一直没有一个清晰的思路,而张兄则是一针见血的指出,想要复国,就必须拥有一只精锐的军队,而这只军队也只能依靠大唐才能建立。”

李器说到这里再次犹豫了一下,随后这才开口道:“不过复国可不是只靠军队,在我看来,军队的反攻只是第一步,而接下来就必须动员那些留在波斯故土的波斯人,只有得到这些人的支持,我们才有可能在大食日后的反击中存活下来。”

张纵听到这里也更加惊讶的看着李器,没想到他年纪轻轻就已经明白动员群众的力量,无论什么样的国家,归根结底都是人建立的,所以只有得到大多数人的拥护,这个国家才有希望,复国更是如此。

“你让我很惊讶,如果之前泥涅师有你这样的见识,恐怕他也不会那么纠结了。”张纵忽然有些感叹的道,之前因为婉儿的事,他对李器还有些不喜欢,不过现在对方却让他越来越惊讶了。

“表哥他什么都好,就是性子有些犹豫,特别是遇到一些重大的事情时,老是下不定决心做出选择,不过他也有自己的长处,比如考虑问题比较细致,而且只要他下定了决心,就一定会拼尽全力去做,这点我比不上他。”李器并没有因为张纵的夸奖而忘形,反而提起了泥涅师的长处。

“不过恕我直言,张兄你对我们的复国建议,恐怕也并不仅仅是为了帮助我们吧?”李器忽然向张纵反问道。

“不错,于私,复国兄是我的朋友,我帮他一把是应该的,于公,你们若是真的能够复国,也能在大唐与大食之间建立起一道屏障,从而避免大食将目光投向西域。”张纵十分大方的承认道,因为他知道就算他不承认,以李器的聪明肯定也能看出来。

“张兄果然是个坦荡之人,在下佩服,若是它日我们复国有望,定当将张兄奉为我波斯最大的贵宾!”李器对张纵的回答也十分满意的道。

“以李兄你的聪明,应该知道复国之路于你们来说只是死中求活,甚至你们现在做的这些努力,都可能是徒劳的,难道李兄你就没有想过这些吗?”张纵却再次出言试探道,越是与李器接触,他就越发现这个人让人看不透,甚至张纵现在都有些拿不准对方心中真正的想法了。

“死中求活!张兄你对我们的描述还真是准确,不过大丈夫生于世间,总不能虚耗一生,至少也要做一些事情来证明自己存在过!”李器忽然站起来目光如炬的再次开口道。

而张纵这时也终于看到了李器目光背后的一些东西,那是一种他十分陌生,但却又经常听说的东西,这些东西被人们称之为——野心。



第一百三十二章 启蒙教材

“不不不!这个知识点不应该放在这本启蒙教材里,它对于刚启蒙的人来说太深了,对于这些人来说,能够熟练的使用加减乘除四则运算就已经很难得了!”张纵再次阻止了吕川道。

吕川本来就是请张纵提意见的,所以他听后也立刻将书上的一个知识点划掉,随后又与张纵讨论起下一个知识点。

张纵已经接受了算学学士的官职,平时也不用再上课,只需要偶尔指点一下李旦和薛绍在算学上的学习就行了,相比懒散的张纵,吕川却是个闲不住的,现在他打算编写一本符号运算的启蒙教材,日后上书朝廷可以推广到全国应用,从而让更多的人掌握算学这门技能。

这段时间张纵也和吕川交流了许多算学方面的问题,这让他对现在算学的情况也有了一个清晰的了解,其实大唐这个时代的算学已经十分发达了,比如在算经十书中,已经出现了分子、分母、开平方、开立方、正、负、方程这些数学名词,一直沿用到后世。

不过算学也有一个很大的问题,那就是两极分化十分严重,顶层的算学家对算学的研究十分精深,许多张纵都一头雾水的难题,他们也能解决,可以说他们在算学深度的研究远超张纵的水平。

但是另一方面,底层百姓对算学却所知不多,算学与儒学不同,算学是一门实用的科学,关系到民生的方方面面,但是对于大唐绝大部分人来说,他们根本连账都不会算。

牙人之所以那么普遍,其中一个主要原因就是普通人需要靠牙人帮他们计算交易,否则他们被人家坑了可能都不知道,当然牙人也并不完全可靠,如果遇到一个人品差的,可能吃完上家吃下家,两头都被他占便宜,这也是牙人的名声那么差的原因。

普通人之所以不懂最简单的算数,最主要的原因在于教育,另外就是算学本身的问题,因为以前想要学算学,至少你得识字,可是在大唐的教育条件下,识字对于普通人是件十分奢侈的事。

不过现在倒是有了解决的办法,张纵提出的符号运算,将十个数字替换为简单易学的阿拉伯数字,加减乘除也用符号来代替,不能说彻底的脱离文字吧,但一般简单的运算几乎用不着文字,只要学会了这有限的几个符号,就能应付日常生活中大部分的运算。

也正是在这种情况下,吕川才想编写一本算学启蒙教材,让更多的人能够学会日常的运算,对于他这么一个地位尊崇的学士来说,心中还能常怀着百姓,这点张纵也十分佩服,所以才会答应帮他一起编写。

吕川早在之前就已经写出一个框架,张纵现在只需要给他把把关,删减一些不必要的内容,张纵也尽量将这些内容控制在后世小学一年级的内容,只要能应付日常的运算就可以了。

下午吕川还要上课,张纵懒得去,所以自顾自的回家了,自从做了学士后,他反而比以前更加清闲了,而且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简直太自由了。

“公子,上午那个假波斯人来了,把上次他买的双色蔷薇全都带走了,帐也结清了。”刚回到家,婉儿立刻笑着上前禀报道,她虽然不喜欢李器,但对方是来送钱的,现在张纵把家里的财务大权都交给她处理,藏钱的房间钥匙都交给她掌管了,今天上午她光是数钱就数了大一上午。

“他有没有说什么?”张纵看着婉儿财迷的模样也不由得一笑道。

“他说昨天西域传来消息,那个泥涅师写了封信,让我转交给公子!”婉儿说着取出一封信送到张纵面前道。

看到是泥涅师写来的信,张纵也十分高兴,西域那边实在太远了,通信也十分不便,有时一封信可能需要几个月才能送到对方手中,上次他收到泥涅师的信还是在一个多月前,那次是对方报平安的信。

当下张纵把信打开,然后仔细的把信上的内容看了一遍,刚开始倒还是挺正常的,无非就是泥涅师与手下的将士斗智斗勇,威恩并用的想要收拾手下的刺头,不过效果似乎并不怎么好,毕竟这帮人全都是老兵油子,想靠着一点恩惠收买根本不可能。

不过信的下半段却讲述了泥涅师到达西域经历的第一场战斗,这其实是一次很小的冲突,无非就是大唐治下的两个部落,因为利益发生了争斗,大唐的驻军前去调解,结果一个部落杀红了眼,竟然攻击了大唐的军队。

这下可真的是惹了马蜂窝,领军的将领一声令下,本来前去调解的唐军立刻杀进战场,将那个胆大包天的部落剿灭,部落中的壮年男子全都被屠,一个数千人的部落就此消失。

泥涅师第一次上战场,而且也是第一次杀人,结果当看到被自己砍掉脑袋的敌人倒在脚下,鲜血也喷了他一脸时,泥涅师感觉到一股强烈的恶心,甚至当场吐了出来,如果不是他带去的护卫保护,说不定他当时就被人趁机杀死了。

不过就算是有人保护,泥涅师还是受了伤,一支箭穿透铁甲的缝隙,射中了他的右臂,幸好伤的不重,养上几天也就没事了。

信的最后几乎都是泥涅师参加这场战斗后的感想,虽然他表现的很狼狈,但能感觉到泥涅师心中的兴奋,甚至他在信中还说,他现在有种脱胎换骨的感觉,似乎经历了战争的磨练后,整个人一下子就长大了,心志也比以前更加的坚定了。

“战场果然是磨练人的好地方!”张纵看完泥涅师的信也不由得有些感慨的道,虽然泥涅师对战争场面没有太多的描述,但张纵也能感受到其中的血腥气。

第二天一早,张纵像往常一样去了芙蓉苑,准备与吕川继续讨论启蒙教材的事,不过就在他准备进房间时,却忽然被人叫住道:“张学士留步!”



第一百三十三章 周学士的提醒

“周学士?”张纵看到叫住自己的人也露出惊讶的表情,这个人正是精通域外各国言语文化的周学士,上次信鸽的事情时,李弘还找他帮忙翻译信上的内容。

“张学士,听说你与吕学士正在编写一本算学教材?”只见周学士笑呵呵的走上前他,又宽又壮的身材一走三摇,越看越像是一个纠纠武夫。

“不错,周学士你怎么来了,难道今天下午有你的课?”张纵这时也有些好奇的问道,这位周学士平时颇为神秘,甚至可以说神龙见首不见尾,除非是有他的课,否则平时根本见不到人。

“这倒不是,我今天来芙蓉苑办点事情,没想到竟然遇到张学士。”只见周学士再次一笑,说到这里他似乎犹豫了一下,随后这才接着又道,“另外上次飞奴的事,也多亏了张学士,否则我们恐怕就要落入到别人的圈套之中了!”

“你们?”张纵听到周学士的话也是一愣,不明白他话中的“我们”是指谁?

“呵呵,张学士认不认识一个面容被大火烧毁的男子?”周学士并没有解释“我们”是指谁,而是再次开口问道。

“你问这个做什么?”张纵听到周学士的话也是心中一惊,对方竟然问起那个自称丑公子的人,他和对方只是见过两面,而且知道的人也并不多,周学士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张学士不必担心,我只是好心提醒你一下,那个人十分危险,你最好不要与他有什么太多的接触。”周学士再次微微一笑道。

张纵这时也在盯着对方的眼睛,直到发现周学士似乎真的没有恶意,这才放下心来开口道:“那个人我的确见过两面,他自称丑公子,而且十分好酒,去找我也是想买我手中的烈酒,除此之外我就再也没有与他接触过了。”

“丑公子?这个名字还真是适合他!”只见周学士听到张纵的回答似乎并不意外,反而还调侃了一下丑公子这个名字。

“周学士,难道上次飞奴的事,与这个丑公子有关?”张纵这时终于忍不住问道,本来他是不想打听飞奴的事情的,可是现在对方问起丑公子,这让他也不得不怀疑两件事有所联系。

“这个……”周学士对于张纵这个问题却露出犹豫的表情,片刻之后这才回答道,“飞奴的事与丑公子不能说完全没有关系,不过关系也不是很大,但丑公子这个人却极其危险,这点张学士你一定要记住!”

这已经是周学士第二次提醒张纵,丑公子十分危险,事实上张纵自己也这么觉得,只是这时他依然眉头一皱追问道:“周学士你们怎么知道丑公子十分危险,是不是他做了什么违法之事,既然如此,朝廷为何不能将他抓起来问罪?”

对于张纵的话,周学士却是苦笑一声摇了摇头道:“如果人那么好抓的话,事情就简单了……”

周学士说到这里忽然闭口不言,似乎不想泄露更多的机密,随即他转移话题道:“说起来我对算学虽然不是十分精通,但也研究过张学士你提出的符号运算方法,的确是十分的精妙简洁,若是能推广的话,到时整个大唐都将因此而获益。”

张纵看到对方不愿意多谈丑公子的事,心中也有些失望,于是就与对方客套了几句,而周学士似乎也没有其它的事情要谈,所以两人聊了几句就互相告别离开。

看着周学士离开后,张纵这才迈步进到房间,结果只见吕学士立刻迎上前问道:“刚才我看周学士叫住你,他都和你说了什么?”

“也没什么,只是随意聊了几句。”张纵当然不可能说实话,于是搪塞道。

“周学士这个人很神秘,学士只是他的兼任,至于他真正的官职是什么,却没有人知道。”吕学士好心向张纵提醒道,周学士平时独来独往,很少与其它的学士交流,所以他才会觉得对方叫住张纵有些奇怪。

“嗯,多谢吕学士的提醒!”张纵也立刻道谢,吕学士也是一片好心,不过从周学士虽然神秘,但他既然能被李弘信任,显然是朝廷的人,这一点不用怀疑。

下午的时候,张纵也去陪李旦和薛绍上课,因为今天下午讲书法,他的一手破字到现在都练不好,现在跟着崇贤馆的书法大家学习,不求能写出什么精妙的书法,但只要能让字好看一些也是值得的。

等到书法课刚一结束,薛绍立刻跳过来道:“世兄,这个旬日你有没有空?”

“什么事?”张纵将最后一笔写完,然后这才放下笔问道。

“暖棚的事,元怡家的暖棚已经建好了,而且菜种也发芽了,想请你去看看。”薛绍十分兴奋的道,其实张纵去不去无所谓,关键是他想去。

“行啊,不过你家的暖棚怎么样了,我到现在都没听你说过?”张纵点了点头,随后也笑着向薛绍问道,当初可是说好了两家合作,可是薛绍只关心长孙家的暖棚,却从来没提过他家的暖棚。

“这个……我已经吩咐人去做了,而且还去元怡那边参观了一下,估计现在应该差不多了吧?”薛绍挠了挠头回答道,他把暖棚的事吩咐给家里的管事后,就没有再过问过。

“你啊,对别人家的生意比自己家的生意还要上心!”张纵也有些无语的道。

“表哥你们在说什么呢,啥叫暖棚?”李旦这时也写完了字,一脸好奇的凑过来问道。

说起来也有趣,张纵和薛绍本来是李旦的陪读,陪读可不仅仅是陪他读书,而是要以身做责,平时也要督促李旦不要偷懒,结果现在倒好,张纵陪了几天就去做学士了,薛绍的心思根本不在读书上,反倒是李旦是个真正的好学生,在读书的刻苦程度上可以甩张纵和薛绍好几条街。

“暖棚是世兄为了养花搞出来的东西,可以让花草在冬天正常生长,也可以用来种菜。”薛绍简单的介绍了一下暖棚的作用道。

“可以种菜?那岂不是冬天也能天天吃上青菜了?”李旦听到这里也眼睛一亮大声道,其实皇宫冬天也可以吃到绿叶菜,这些菜都是用附近的温泉水种植的,只是产量十分有限,哪怕他是皇子,也不是天天都能吃到。

“对啊,最多一个月后,我们种的菜就能上市了,到时你想吃多少都行!”薛绍十分大方的向李旦保证道,到时新菜上市,本来就需要宣传,由李旦这个皇子来亲自试吃简直再合适不过了。

“太好了,那我能不能去那个暖棚看看?”李旦兴奋的一拍巴掌,随即再次向薛绍请求道。

“可以,不过这件事你暂时不要告诉别人,我们打算等到菜长好后,再一鸣惊人!”薛绍当即点头道,之所以不让李旦告诉别人,主要是怕种菜失败,毕竟现在菜籽才刚发芽,一不小心就可能全军覆没。

“表哥放心,我绝对不会乱说!”李旦也立刻拍着胸脯保证道,这段时间他经常与薛绍和张纵混在一起,也学到了不少东西,别的不说,光是张纵教的符号算学就足够他研究一辈子了。

几天之后,张纵与薛绍再加上李旦,几人一起来到长孙家的暖棚中,短短几天时间,刚发芽的种子已经有筷子长了,长孙元怡也带着人正在间苗,因为这些种子长的太密了,如果不拔掉一些的话,会影响蔬菜的长势。

薛绍跑去缠着长孙元怡聊天了,张纵则带着李旦在暖棚里四处转转,一方面查看蔬菜的长势,另一方面也是检查一下各个大棚的供暖。

李旦也是第一次见到暖棚,这时也十分的好奇,一个又一个的问题从他嘴里蹦出来,也多亏张纵博学,倒也能答的上来。

不得不说,长孙元怡对暖棚的管理还是十分到位的,各个暖棚中的蔬菜虽然长势有些许差别,但都没什么大问题,供暖也正常,而且因为今天阳光很好,上面的草席与纱布也被打开,使得暖棚中可以更换一下空气,避免了因闷热而发病,看来她的确把张纵之前的话都记在心里了。

几个人在暖棚里呆了大半天,走的时候,长孙元怡还送了他们不少拔掉的菜苗,这些菜苗虽然还小,但其实已经可以吃了,特别是在这种天寒地冻的季节,绿叶菜可是玢稀罕的东西,所以连李旦都欣然接受。

时间过的很快,暖棚里的蔬菜虽然遇到一些问题,比如疾病和冻伤,但磕磕绊绊最终还是要上市,而且这时马上就要过年了,这些新上市的蔬菜肯定能卖出一个不错的价钱。

不过就在下午,张纵正在家里准备着过年时的菜肴时,却没想到狄仁杰忽然前来拜访,只是他的脸色却不怎么好看,而当张纵请他进到客厅后,只见狄仁杰也立刻拱手道:“张兄,今日我是来向你辞行的!”



第一百三十四章 昭陵案发

“狄兄你要去哪?”张纵听到狄仁杰是来告别的,当即也追问道。

“昭陵。”狄仁杰叹了口气道。

“昭陵?那也不算远,应该很快就会回来吧?”张纵听到这里更加惊讶,昭陵也就是李世民的皇陵,距离长安并不远,可是现在看狄仁杰的样子,似乎是像要远行一般?

“昭陵的确不远,不过可能用不了多久,我就要离京了。”狄仁杰长叹了口气道。

“为何这么说,难道说昭陵那边发生了什么事?”张纵再次不解的追问道。

“不错,我这次去昭陵其实是为了查案,只不过这个案子查不查都没什么大的区别。”只见狄仁杰说到这里再次长叹一声,然后这才把昭陵那边的案子讲了一遍。

原来就在几天前,一个守昭陵的侍卫忽然跑回京城,然后把左武卫大将军权善才,以及中郎将范怀义给告了,罪名是他们纵容士卒砍了昭陵范围内的柏树,这是对太宗皇帝的大不敬之罪。

这件事也立刻报到了李治那里,而李治听说有人砍了自己老爹陵墓上的柏树,自然也是勃然大怒,立刻就让人把权善才与范怀义全都给抓了起来,并且押入大理寺的天牢之中。

“陛下命我们大理寺尽快查实权善才两人的罪名,而且还要将两人开刀问斩,要知道权善才可是我大唐的良将,当年曾经大破党项三万大军,现在却因为这种小事而被问斩,实在是不公!”狄仁杰说到最后也露出痛心疾首的表情。

张纵听到这里也不禁皱起眉头,昭陵那边常年派兵驻守,一般是京城各卫轮流派兵,今年也刚好轮到左武卫,至于权善才这个人,张纵并不是太了解,但既然狄仁杰对他如此推崇,想来也应该是一员不错的将领。

“狄兄,既然左武卫的人派兵去驻守,怎么会不知道昭陵的树木是不能砍伐的?”张纵沉思了片刻这才开口问道,这些应该是常识,驻守的将士更不应该搞错才是。

“这件事我也想不通,所以才想要亲自去查一下,不过砍伐昭陵树木的事应该是真的,范怀义也对这件事承认了,只是他却说是受人误导,有人换了他营中的昭陵地图,这才导致他们误砍了昭陵树木。”

狄仁杰说到这里顿了一下接着道:“范怀义他们是今年十月才调去了昭陵,对昭陵那边的地形不太熟悉,如果真的有人换了地图,他们的确可能是误砍树木,可是军营那种地方,怎么会有人轻易的换走地图?”

“如果是军营内部的人换的地图,那这件事很可能就是一个阴谋!”张纵这时再次想到了历史上的那些阴谋诡计,说不定是有人故意设局而陷害范怀义和权善才。

“我也这样想过,可是权善才刚从西北调回长安,上任还不到一年,平时也十分低调,为人更是十分和善,根本没听说与谁有过矛盾,至于范怀义,则是权善才的老部下,正是出于信任,所以才被权善才调去驻守昭陵,又会有谁会花这么大的力气去对付他们呢?”

狄仁杰说到这里忽然苦笑一声,随即再次无奈的开口道:“另外更糟糕的是,无论这件事是否是有人故意针对权善才两人,但他们砍了昭陵树木的事却是事实,所以他们很可能会被陛下处死,但他们都是我大唐的有功之士,没有在战场上死于敌人之手,但却在回京不久惹来这种滔天大祸,我实在为他们感到不值!”

张纵听完狄仁杰的话也深以为然,战功赫赫的将领没有死在战场上,但却死在自己忠心护卫的皇帝之手,这怎么想都感觉有点不是滋味。

“那狄兄你是打算……”张纵忽然想到狄仁杰说要远行的事,当即也有种不妙的感觉。

只见狄仁杰这时长叹一声,随后又有些悲愤的道:“我已经决定了,无论最后查出什么,我都将上书替权善才两人申冤,哪怕因此而获罪,我也认了!”

“狄兄你……”张纵听到这里也是一惊,想要劝说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劝,要知道现在李治正在气头上,权善才是左武卫大将军,而且他并没有去守昭陵,只是因为派去的人犯了罪,就受牵连要被判死罪,如果狄仁杰这个时候帮两人说话,几乎可以肯定也会受到牵连。

不过想想似乎也正常,如果狄仁杰这个时候明哲保身,那他就不是历史上那个铁骨铮铮的狄仁杰了,毕竟这次的事不像上次皇家的那些破事,而是关乎到一位大将军的命运,以他的性格,自然不会坐视。

想到这里,张纵也不禁叹了口气看向狄仁杰道:“狄兄你真的决定了?”

“案子既然已经到了我的手中,我也权对这件案子做出自己的评价,大不了贬官或流放,到时我都认了!”狄仁杰面色坚定的道,看来他早就做好了准备,难怪之前要向张纵告别。

“既然如此,那我也不劝你了,不过若是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来找我!”张纵伸手拍了拍对方的肩膀道。

“多谢张兄,若是有什么需要,我肯定会来找你的!”狄仁杰也洒脱的一笑道。

天色不早了,狄仁杰也要快马加鞭赶往昭陵,所以立即起身告辞,张纵也亲自送他出门,当看着对方策马狂奔消失在街道的尽头时,张纵也叹了口气,他更熟悉狄仁杰在武周时期的事迹,至于在他在李治时期有没有被贬过,他也不是很清楚。

第二天一早,张纵犹豫再三后,终于还是决定去找李弘问一下权善才的案子,一来这件事关系到狄仁杰,二来权善才也的确是冤,毕竟犯案的是他手下的范怀义,他也只是受牵连。

不过张纵来到李弘这里时,却发现周学士竟然也在这里,不过他似乎已经说完了事情,看到张纵进来也立刻告辞离开,而张纵也立刻把自己的来意讲了一遍。

只是让张纵没想到的是,李弘听完张纵的话竟然哈哈一笑道:“原来你是为了权善才的事而来,还真是巧了,我也正想和你说他的事!”

第一百三十五章 暗流涌动

“和我说权善才的事?”张纵听到李弘的话也露出惊讶的表情,因为他和权善才根本不认识,李弘怎么会忽然想和自己说他的事?

“还记得上次的飞奴吗?”李弘笑呵呵的开口道。

“当然记得,难道说上次飞奴身上带的信,就是与权善才现在的遭遇有关?”张纵听到这里也震惊的瞪大眼睛问道,这也太巧了吧?

“信上的内容其实和权善才没什么关系,但却给出一条重要的线索,飞奴司却顺着这条线摸到一条大鱼,也正是通过这条大鱼,我们才知道权善才的事,现在权善才被抓,也不过是演一场戏,从而引出幕后的人罢了。”李弘笑呵呵的解释道。

张纵听到这里也终于松了口气,如果只是演戏的话,狄仁杰应该不会有事,只是不知道权善才是否知道自己是被用来演戏的道具?

“殿下,到底是什么人要对付权善才?”张纵忽然有些好奇的追问道,虽然随同权善才被抓的还有一个范怀义,但对方只是一个中郎将,应该不会有人花这么大的力气去对付他。

“你可知道权善才为何被称为良将?”李弘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向张纵反问道。

“我听说他曾经大破三万党项大军,在西域驻守时也立功无数,这样的功劳足以让他栖身于良将之列了吧?”张纵考虑了一下这才回答道。

“不错,权善才最得意的战绩,就是当年一举大破三万党项大军,后来父皇封他为上柱国、开国侯,更将左武卫交由他来掌管。”

李弘说到这里忽然叹了口气,随后这才接着道:“说起来自从卫国公、翼国公等开国名将去世后,后起之秀薛仁贵等人也都老了,虽然大唐军中依然有不少将才,但真正能挑大梁的将领也依然紧缺,权善才正当壮年,可以说是最有希望接替薛仁贵等人的将领。”

“太子的意思是说,有人在背后设局,想要陷害我大唐军中的将才,从而削减我大唐的武力!”张纵听到这里也倒吸了口凉气,他本以为这件事是针对权善才个人的,但却没想到背后却有这么一个大阴谋。

“不错,这些我大唐军威极盛,大军在外屠城灭国无数,表面上看,我大唐的国土扩张了将近一倍,无数小国部落都臣服于我大唐的兵威之下,可是在暗地里,却有不少人兴风作浪,时刻想要从大唐中独立出去,这次的事,正是这些人在暗中搞鬼。”

李弘说到最后也露出愤恨的表情,身为大唐的太子,他自然恨不得把这些暗中与大唐做对的人全都抓起来诛灭九族,可是这些人却像是阴沟里的老鼠一样,平时根本不露头,行事更是十分诡秘,如果不是这次张纵偶然间发现的飞奴,说不定真的会被他们得逞。

张纵听后也露出沉思的表情,李弘话中透露出的信息很多,大唐这些年扩张过快,有些地方的统治也并不稳固,主要还是靠着强悍的唐军镇守,这也极大的牵制了大唐的兵力,至于那些暗中的抵抗力量,恐怕来源也十分复杂,毕竟大唐灭掉的国家的部落实在太多了。

“突厥?上次飞奴带的纸条上写的是突厥文字,那么在背后设局的人是不是与突厥有关?”张纵忽然想到一点,于是向李弘问道。

不过对于张纵的猜测,李弘却是摇头苦笑道:“光凭文字根本说明不了什么,毕竟当年的突厥实在太强大了,北方草原与西域几乎全都在突厥人的统治之下,后来突厥虽然被灭,太宗皇帝也禁止了突厥文字,但依然有不少地方在使用,比如回纥人、西域人、党项人,甚至是辽东的契丹人等,都能找到熟悉突厥文字的人。”

对于李弘的话,张纵也找不出反驳的地方,不过他却依然觉得这件事与突厥人有着直接的联系,因为他记得就在几年后,突厥再次死灰复燃,二十四州突厥酋长集体反叛,并且成立了突厥汗国,历史上称之为后突厥。

这个后突厥存在的时间并不长,仅仅只有半个多世纪,但是在后突厥存在的这段时期,却一直与大唐处于交战之中,这也极大的消耗了大唐的国力,为日后大唐的衰落埋下了伏笔。

“那这件事现在查清楚了吗,能在昭陵设局陷害一个大将军,这恐怕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吧?”张纵再次追问道。

“现在只查到兵部的一个官员与这件事有关,这个人很可能是条大鱼,另外还有军中的一些人,不过这些人可能并不是真正的幕后主使,而是他们利用威逼利诱拉拢的工具,这些人所知有限,就算抓了恐怕也问不出什么。”

李弘说到这里忽然叹了口气,接着再次道:“当年高祖皇帝成立飞奴司,主要是用于传递军情,可是现在飞奴司的主要职责,就是清理这些暗中的敌人,可是这么多年下来,这些人却像是老鼠一样杀之不绝,而且行事手段更加的奸滑隐秘,哪怕是抓到他们的人,这些人也往往宁死不肯吐一言,为此朝廷也十分的头疼。”

“竟然能渗透到兵部,而且又能拉拢那么多的人,看来这些人的能量相当巨大!”张纵听后也再次沉思道。

“其实这些人在京城倒也翻不起什么大风浪,顶多只能用这种阴谋手段害人,不过他们在大唐边陲却拥有极大的影响力,特别是在西域和西北等地,可以说这几年那边的几次叛乱,几乎都与这些人有关!”李弘说到最后也皱起眉头,暗中有这么一股势力与大唐做对,身为太子的他自然也大感威胁。

“如果这些人的影响力如此之大,那我建议太子还是要把目光放在突厥人身上,毕竟一般的小国和部落,哪怕被灭之前也不会有这么大的实力,唯一能产生如此大的影响,恐怕也只有突厥人了!”张纵再次建议道,几年后突厥人就要造反了,所以他必须给李弘提个醒。

李弘听后也沉思了片刻,随后这才点头道:“你说的也有道理,我大唐立国这么多年,唯一能称得上强敌的,也只有突厥和高句丽了,不过高句丽的影响力只限于辽东,而突厥却是遍布西域、西北,甚至辽东也受他们的影响,如此看来,似乎也只有突厥人有这个实力了。”

“不仅仅如此,当年太宗皇帝灭掉突厥后,虽然增设了单于、瀚海两个都护府,并且派了驻军和官员管理这些突厥人,可是除此之外,再也没有什么有力的措施,这也使得突厥人并没有真正的融入大唐,而是一直保持着自己的习俗、传统,也许刚开始还能靠兵力镇压,但若是时间一久,肯定会生出变故!”张纵再次沉声道。

对于张纵的这些话,李弘也是皱起眉头,虽然这些话听起来有些刺耳,但他却知道这些话的确很有道理,事实上这几年突厥人那边的确是暗流涌动,甚至已经发生了几次规模不小的叛乱,只是被唐军及时镇压,所以没有闹的太大,至于小的冲突几乎天天都有。

“那依你之内,该如何避免这些突厥日后的叛乱?”李弘沉思良久终于再次向张纵求教道。

对于这个问题,张纵其实也有一个不太成熟的想法,只见他这时沉思了片刻后,终于抬头向李弘道:“太子,可否借地图一观?”



第一百三十六章 府兵制的大问题(上)

“太子请看,辽东的新罗和高句丽人,西南的吐蕃人,西北的突厥人,甚至是西域安西大都护府,这四个方位全都牵制了大量的兵力,虽然现在看来,咱们大唐暂时占据了上风,但若是万一某一个方位失败了,恐怕就可能引起连锁反应,到时四方战乱之下,我大唐又需要多少兵力来平定这些地方?”

“其实前两年咱们大唐已经经历了一场大败,就是大非川之败,薛仁贵乃是陛下的爱将,当年更是救过陛下的性命,可就算是这样,这一败还是几乎让薛仁贵英明丧尽,陛下也气的将他革职,因为大非川之败影响实在太恶劣,大唐的西南丢失大片领土,吐蕃人也像是一把刀子一般,顶在大唐的软肋上,随时都可能北上切断大唐与西域的联系!”

张纵指着地图向李弘分析道,这段时间他也在思考着大唐现在的局面,正所谓盛极而衰,大唐对外的扩张已经到了极限,如果再不改变策略,一味的向外扩张的话,很可能会引发更大的危机,武媚娘登基后丢失了大片领土,除了她自己的原因外,也与这种大势有关。

李弘这时也露出沉思的神色,其实对于大唐四周的局面,他也十分了解,平时也与身边的大臣讨论过,有些大臣也提出过类似的观点,只不过那些大臣不会像张纵说的这么直接。

“那依你之见,朝廷是不是要改变对外的策略?”过了好一会儿,李弘这才抬头看向张纵道。

“不错,贪多嚼不烂,朝廷不能再向外扩张了,至少不能像现在这样扩张,对于现在的大唐来说,最重要的是把这些占据的土地消化掉,否则日后必有大乱!”张纵一脸郑重的开口道。

中结了盛唐的安史之乱,表面上看是李隆基年老昏庸,从而导致天下大乱,但其实根本原因是大唐的疆域太过广阔,朝廷不能有效的治理,只能将军政大权全都交给镇守边疆的节度使,这也使得这些节度使尾大不掉,就像是一棵大树,枝叶强于树干,自然会出问题。

“可是就算是想要消化掉那些占据的土地,又谈何容易?”李弘忽然叹了口气道,这种事说起来容易,但做起来可就太难了,除非是靠着时间一点点消磨,等到时间久了,大唐的统治深入人心,到时这些占据的土地自然也就彻底的归入大唐。

“其实一个帝国再怎么庞大,但归根结底,组成一个国家的根本还是人,正所谓存地失人,人地皆失,存人失地,人地皆存,所以想要统治一片土地,最重要的还是统治土地上的人心,而让人心归附的办法其实有很多!”

“张纵你快说!”李弘听到这里也有些急不可待的道。

“欲要亡其国,必先灭其史,欲灭其族,必先灭其文化!”张纵笑着将后世龚自珍的这句名言讲了出来,随后又将自己详细的计划讲了一遍。

大唐对治下的异族还是十分宽容的,当年李世民灭掉突厥,虽然禁止了突厥文字,但这种做法其实更像是对突厥的一种报复,而且除此之外,也没有对突厥人施加更大的影响。

比如现在突厥人依然保持着自己的风俗习惯,衣着语言也与唐人不同,甚至还有许多唐人喜欢突厥的风俗,平时也穿着突厥的衣服,梳着突厥的发式,连吃的都与突厥人相同。

连突厥人这样的强敌,大唐都如此的宽容,更别说其它被灭掉的小国和民族了,这些人除了换了一个统治者外,生活与以前几乎是一模一样。

可以说现在的大唐与后世的美国都有同一个问题,那就是国内就像是个调色板一样,民族与民族之间界限分明,根本看不出任何融合的迹象。

如果是帝国强大时,国内各族还能和平相处,就算是有小冲突,也不会有什么大的问题,可若是帝国衰落,这些民族间的冲突却会一下子爆发出来,甚至可能因此而毁了整个国家。

所以张纵给李弘的建议也很简单,其实就是把秦始皇当年做过的事再做一遍,车同轨、书同文,无论是用强制还是引诱,都要让那些异族人放弃自己的文化传统,转而学习做一个真正的唐人,只有他们从心底里认同自己唐人的身份,他们脚下的土地也才会真正的属于大唐。

“可是就算要这么做,恐怕也需要一代人才能让他们真正的做一个唐人吧?”李弘听后也皱起眉头问道,如果他真的决定做当年秦始皇做的事,恐怕他这辈子就别想做其它的事了。

“不错,想要让人心归附,这是最稳妥,也最消耗时间的办法,不过还有个办法可以加速这个过程,那就是移民!”张纵说到最后也有些无奈的道,其实现在谈移民还是有些过早了,但为了说服李弘,他也只能提前提出来了。

“这不可能,谁会放弃安逸的生活跑去不稳定的边疆定居?”李弘听后却想也不想的摇头道,之前他觉得张纵的分析很有道理,但移民这个建议显然不可能。

“太子不要急着拒绝,以整个关中为例,可还有多余的土地赏赐给有功的将士?”张纵忽然提出一个问题道。

张纵的话一出口,李弘也立刻露出沉思的神色。

唐军的主力是府兵,所谓府兵制,最主要的特点就是兵农合一,府兵平时耕种,利用耕种的间隙训练,战时自备战马和武器,表面上看,这种做法似乎把压力都集中到了士卒身上,士卒应该没什么战斗力才对,可偏偏大唐的兵力甲于天下,府兵更是以敢战、能战而著称。

之所以会出现这种情况,主要就是府兵作战并不仅仅是为了国家,同时也是为了自己,因为大唐的府兵可以免除劳役,而且还能靠战功分得田地,可以说只要是能从战场上活下来的老府兵,几乎都是地主,一家老小都不用为生活担心,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府兵制出现一个最大的问题。



第一百三十七章 府兵制的大问题(下)

土地不够分了,前线的将士拼死拼活的立下战功,回来后却分不到足够的土地,这正是大唐府兵制面临的最大问题,也是后来募兵制代替府兵制的主要原因。

但其实大唐大唐并不缺土地,但却无地可封,这看起来有些矛盾,其实也很好理解,大唐缺的是肥沃的田地,而不是没有开垦的荒地,一块荒地想要变成肥沃的农田,最少也需要三年到五年时间,同时也要投入大量的精力,这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十分不划算的。

所以朝廷也鼓励百姓开垦荒地,比如一块荒地,只要开垦后连续种上几年,那么这块土地就属于开垦者了,但就算是这样,每年开垦的荒地数量也很有限。

当年大唐刚立国时,经过隋末的战乱,大量无主的土地收归朝廷,所以朝廷也有足够的土地赏赐给有功的将士,可是现在良田越来越少,新老贵族间的土地兼并也越来越严重,使得良田进一步减少。

比如以关中为例,早在几十年前就已经没有田地可封了,甚至连河南、河北、山东一带的良田,也几乎全线告急,要知道这几个地方全都是大唐的核心区域,也是大唐最重要的兵源地,如果这些地方没有田地可分,那将直接导致府兵们没有作战的动力,大唐兵锋也不会再像以前那么锐利。

“这些问题我也都知道,也曾经认真的考虑过,甚至朝廷也准备招募一些士卒,这样也许可以缓解一下现在的困局。”李弘沉思许久最后长叹一声道。

“我大唐领土如此广阔,何愁找不到土地封赏将士,只不过就看朝廷是否愿意了?”张纵却是无奈的一笑道,他之前了解过府兵的情况,对于府兵的一些规定也颇为无奈。

“你的意思是分封其它地方的土地?”李弘这时也终于明白了张纵的意思。

“不错,既然关中、河南、河北、山东等地分封完了,那就分封其它地方的,南方不够还有北方草原,甚至是西域,只要朝廷肯舍得,以大唐的人口,恐怕只会发愁人不够,怎么可能会担心土地不够?”张纵当即表明了自己的观点道。

“朝廷当然想过分封其它地方的土地,大唐的国土虽大,但良田却有限,而且大都集中在黄河与长江流域,除此之外,能够被人看上的良田并不多,我记得去年朝廷将朔州一带的田地分封给一支折冲府的将士,结果引得将士十分不满,甚至差点因此而哗变,这种事不是一次两次,所以现在朝廷也不敢再分封偏远地方的土地。”

李弘说到最后也更加的无奈,朔州在太原以北,靠近北方草原设立的单于都护府,也是大唐的军事重镇,但就算是这样,许多人也不愿意到那里定居,毕竟那里异族混杂,安全方面肯定没办法与关中等地相比,土地也比较贫瘠,所以将士们自然不愿意要那里的土地。

“将士们不肯要边疆的土地,那是因为朝廷分封的方法不对!”张纵十分肯定的道。

“方法不对?”李弘听到这里也是一愣道。

“不错,就是方法不对,以去年朔州的那件事为例,那只折冲府本来是从汴调过去的,将士也都是汴州人,要知道汴州那里全是大平原,而朔州却大都是山地,再加上天气苦寒,北方又是野蛮的草原人,汴州出身的将士自然不愿意要那里的土地。”

“可是朝廷已经考虑到这一点,封赏他们的土地面积增加了一倍有余,这难道还不能补偿他们吗?”李弘却再次不解的问道,增加了一倍的土地,但将士们还是不肯去朔州,甚至闹到哗变的地步,这让他还是有想不明白。

“不够,一倍的补偿远远不够!”张纵十分肯定的道,“朔州土地贫瘠,汴州的将士见惯了家乡的肥沃土地,自然看不上朔州的瘦田,另外人们也大都不愿意远离故土,再加上治安与气候等原因,更让他们不愿意在朔州安家,如果我是掌管分田的官员,至少也要给他们五倍甚至是十倍的土地补偿!”

“五倍?十倍?这怎么可能?”李弘听到这里差点跳起来,大唐的田地本来就不够分,如果再几倍几倍的分下去,那岂不是更加不够?

“太子不必惊讶,我说的是土地不是田地,其实我也想不明白,朝廷为何一直纠结于赏赐给将士的必须是田地,难道其它的土地不行吗?”张纵笑着摇头道,田地肯定是土地,但土地可未必都是田地,事实上在大唐这个时代,绝大部分土地都不是田地。

“如果不赏赐田地,将士们去种什么,如果不种地,又哪来的粮食?”李弘却是一脸不解的问道,无论是大唐或是哪个封建王朝,几乎都是以农立国,所以对农业的重视是后世人想像不到的,这也大大限制了他们的思维。

“殿下,并不是只有田地才有产出,比如草原,你赏赐给将士们一片草原,可以养牛养羊,就算自己不会养,也可以雇佣草原奴隶来养,另外有些土地上有矿藏,金银铜铁,甚至是煤矿都能让人暴富,哪怕是山地,也可以用来种果树或茶园,同样收入不菲……”

托后世信息发达的福,张纵对各种发财致福的途经也十分清楚,特别是矿藏,如果能在自己的土地上发现一座矿的话,几乎可以等同于暴富,哪怕没有矿,广阔草原上也有许多发财的机会。

“这些土地真的有人会要?”李弘却还是有些无法接受的道,毕竟在他的认知中,只有田地才有价值,矿藏虽然昂贵,但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找到的,至于草原,在他看来更是一片贫瘠之地,否则草原人也不会每年都想南下抢掠了。

“只要朝廷舍得赏赐,必然有胆大者接手这些土地,当然这也要讲究方法,比如草原这一块……”

张纵说着把自己的一些详细计划讲了出来,比如重点讲的草原,因为相比之下,矿藏还是比较少的,而北方的草原却几乎是无边无际,想要激发将士的接手的欲望,就不能小气,比如一个将士的功劳应该赏赐十亩良田,那么换成草原就要扩大数十倍甚至数百倍。

至于安全问题,也可以组织将士集体接收草原的土地,就像是后世的集体牧场一样,大片的牧场被将士集体共有,大家团结在一起,自然也就可以保证牧场的安全。

“我明白了,这就像朝廷组织的屯田一样,只不过这更加的私人,朝廷只管赏赐,赏赐的土地则归他们自己管理,收益也归于私人。”李弘这时也终于眼睛一亮道。

“不错,就是如此,另外这些将士若是能在草原定居,也可以稳定朝廷在当地的统治,鼓励更多的人向外迁移,从而缓解关中与中原等地的人口问题。”张纵再次开口道。

这些年大家一直鼓励生育,这也导致大唐的人口增长极快,有些女子一生中能生七八个,甚至是十几个孩子,虽然夭折的很多,但能活下来的也不少,这也让一些地区的人口出现过多的问题,比如整个长安城,人口就超过百万,光靠整个关中平原的供养已经有些吃力,这也是为什么李治多次去洛阳,并且有意迁都的原因之一。

李弘这时再次沉思了许久,最后终于抬头道:“这件事关系重大,哪怕是我也无法做主,而且我也需要与别人商议一下,日后再做决定!”

“殿下英明,这些也只是我的一家之言,而且我也只能提供一个大概的想法,就算是想要实施,也需要集众家之长一起讨论,当然如果其它人有更好的办法那是再好不过。”

张纵也再次笑道,他的影响力远没有达到让李弘言听计从的地步,而且李弘也只是太子不是皇帝,这种关乎到大唐国策的决定,也不是他能轻易做出选择的。

时间不早了,张纵也起身告辞,等到他回到家中时,却发现婉儿正在厨房中哼着小曲做菜,而当张纵进到厨房,却发现地面上摆放着不少新鲜的蔬菜。

“公子你快看,长孙家派人给咱们送来许多的蔬菜,说是新上市的菜,让咱们先尝尝!”婉儿看到张纵也欢快的跑过来,一指地面上的蔬菜道。

张纵听到这里也是一笑,长孙家的蔬菜上市后,也遭到了疯抢,甚至可以说有钱都买不到,不少富贵人家都是直接派人去暖棚那边直接付钱,然后一车车的往家里拉,所以真正能流到市面上的蔬菜并不多,幸好长孙元怡是个细心的女子,竟然还能想到给自己送菜。

时间过的很快,一场大雪将整个长安城变成了一片银白,而就在这场雪后,狄仁杰也终于从昭陵回来,并且上书为权善才申冤,毕竟他就算是有罪,也罪不至死。

狄仁杰的上书也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同时也有不少别有用心的人纷纷跳了出来,而设局陷害权善才的幕后主使,也肯定在这些人之中。

第一百三十八章 “大鱼”死了

窗外雪花飘飘,窗内却是热气蒸腾,张纵笑着向旁边的狄仁杰招呼道:“狄兄你快尝尝,这里的蔬菜全都是最新上市的,用来吃火锅再适合不过了!”

狄仁杰这时挟起一根蔬菜好奇的打量了一番,随后这才赞叹的道:“最近我听说京城出现了一批能够在冬天上市的新蔬菜,本以为只是传言,却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狄仁杰说着在火锅里涮了一下,随即将青翠欲滴的蔬菜放到嘴里,很快就赞叹道:“在这种天气里能吃上如此新鲜的蔬菜,简直是人生中最大的享受!”

张纵看到狄仁杰的模样也不由得哈哈一笑,随即招呼他继续品尝一下其它的菜,而狄仁杰虽然是文官,但他常年四处办案,反而沾染了几分武将的豪爽,这时也没和张纵客气,当下如同风卷残云般,将准备的菜肴席卷一空。

吃饱喝足后,婉儿也将残席撤下,然后送上刚烹好的茶水,狄仁杰这才用十分不解的语气向张纵问道:“张兄,你说朝廷是怎么想的,我上书为权善才等人求情,陛下非但没有降罪于我,反而下旨升我为侍御史,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也许陛下是看狄兄你一心为公,毕竟在权将军这件事上,并不是所有人都敢禀公直言的。”张纵笑着开口道,整件事都是一个局,狄仁杰身在局中,自然是不明白其中的状况。

“对了,陛下要怎么处置权将军等人?”张纵忽然想到权善才现在的情况,当即也好奇的问道,狄仁杰因直言而被提拔,但权善才等人似乎还被关在大牢里呢。

“陛下已经有意释放权将军等人,不过就算是免了死罪,但权将军恐怕也保不住左武卫大将军的职位,据说很可能会被贬到西域,不过那边本就战乱不断,正是权将军发挥自己才能的地方,也许用不了多久,他就能再次因战功而被提拔回来。”狄仁杰说到最后露出几分轻松的神色,无论如何,人总算是保住了。

“这应该是最好的结果了!”张纵听后也松了口气,虽然这次是别人的圈套,但权善才的手下砍伐皇陵的树木却是事实,所以现在只是贬官已经算是宽大处理了。

“不过最近朝中也是怪事连连,就在昨天,一个兵部的员外郎,另外还有户部和礼部的两个主事,竟然在在两天内先后发生意外,一个死于炭毒,一个是驾车出行时马匹发疯,导致车毁人亡,而最后一个更加离奇,竟然在大冬天掉进井里淹死的,为此我们大理寺也前去查探,但并没有调查出什么结果。”狄仁杰说到最后也露出疑惑不解的表情。

“兵部!”张纵听到死的人中有一个兵部的人,而且还是级别不低的员外郎,当即也露出震惊的表情,因为他记得李弘说过,他们已经顺着线索摸到一条大鱼,而这个大鱼正是潜伏在兵部的官员,那么这个大鱼与狄仁杰口中的是不是同一个人?

“怎么了,张兄你想到了什么?”狄仁杰看到张纵的表现也好奇的问道。

“这个……”张纵这时也一阵为难,虽然狄仁杰知道他是崇贤馆的学士,也知道他和李弘肯定有联系,但之前他和李弘的对话却不方便泄露给别人,毕竟这些都是朝廷的机密,如果不是张纵发现了飞奴,再加上李弘对他的信任,恐怕他也不知道这些。

不过就在张纵为难之时,却忽然只见婉儿快步走进来禀报道:“公子,外面有一位周学士前来探访!”

“周学士?他怎么来了?”张纵听到这里也露出惊讶的表情,这个神秘的周学士实在让人摸不透,他不但知道张纵曾经见过丑公子,而且还提醒他这个人十分危险,现在却又忽然登门拜访?

不过对方既然来了,张纵也只得亲自出门迎接,当他打开大门时,果然一眼就看到了身板宽大,肩膀上都落满了雪花的周学士,对方看到他也立刻豪爽的大笑道:“周某冒昧来访,还请张学士不要怪罪!”

“周学士客气了,天气寒冷,咱们进屋再谈!”张纵当即也还礼道,随后请对方进到客厅,而狄仁杰这时也站了起来,张纵急忙为他们两人相互介绍。

“原来是新任的狄御史,失敬失敬!”周学士见到狄仁杰似乎并不意外,反而还一口叫出了狄仁杰的新官职,要知道狄仁杰也是昨天才被提拔,知道的人也并不是很多。

“周学士客气了!”狄仁杰这时也在打量着对方,如果不是张纵介绍,恐怕他也不会相信眼前这个人竟然是个博学多才的学士,看他的身材,明显更像是个纠纠武夫。

当下张纵请两人再次落座,婉儿也送上新茶,不过还没等张纵这个主人开口,周学士却抢先向狄仁杰道:“狄御史,听说大理寺在调查兵部员外郎胡恩的死因,不知道调查出什么结果没有?”

张纵听到这里也是一惊,周学士直接问出那个兵部员外郎的死因,再加上他神秘的身份背景,这让张纵几乎可以肯定,那个死的员外郎就是李弘口中说的那条大鱼。

“没有,据我们调查的结果,胡恩的确是中炭毒而亡,这点可以从他的尸体上检查出来,只是有些奇怪的是,炭毒在冬天虽然很平常,但据胡恩的家人说,他平时一向很小心,每晚都会让人检查火炉,而且检查火炉的下人也再三保证,那晚他并没有发现火炉有异常,可偏偏人还是死了,我们只能将其归于意外。”

狄仁杰说到最后也皱起眉头,他虽然被提拔为侍御史,但也不是立刻就要上任,而且大理寺这边的事还需要交接,所以暂时还在大理寺主持着一些事务。

听完狄仁杰的回答,周学士也露出愁眉不展的表情,过了好一会儿这才低声道:“好狠毒的手段,竟然连一丝痕迹都没有留下!”

“周学士你的意思是说……”张纵听到这里也是一惊,其实刚才他得知那个员外郎就是大鱼后,他甚至怀疑是周学士这帮人动的手,可是现在看来,似乎是另有其人。



第一百三十九章 飞奴司

周学士虽然看起来像个粗鲁的武夫,但其实心细如发,立刻就听出了张纵的言外之意,当下也是无奈的一笑道:“我们的确是准备动手,不过在我们动手之前,至少也要把人抓起来审问一番,可是现在倒好,没等我们动手,他们就自己发生‘意外’死了,这未免也有些太巧合了!”

“既然你们早就发现了这些人有问题,难道就没有派人去盯着?”张纵本来不想在狄仁杰面前讨论这些,但既然周学士自己先说了,他也就没有什么顾忌了。

“当然派人盯了,而且是十二个时辰都有人轮流盯着,可就算是这样,他们还是在我们眼皮底下出了事,特别是最后一个出现的户部主事,我们已经发现动手暗杀他的人,但这个杀手却在被我们逼到墙角后自*焚而亡,连尸体都没有留下。”

周学士说到最后也是满脸的苦笑,他已经不是第一次与这帮暗中的敌人交手了,但这帮人却越来越狡猾,甚至派出来的大都是死士,身上带着火油,只要见势不妙就自杀,一把火烧掉尸体,半点线索都不会留下。

“等一下,张兄你们的意思是说,这几人全都是被人暗杀的?”狄仁杰也从张纵和周学士的对话中听出了一些内情,当下也满脸震惊的追问道。

周学士似乎并没有对狄仁杰隐瞒的意思,只见他这时也很坦然的道:“不错,最近几起官员发生意外身亡的案子,其实都是被人以隐秘的手段暗杀的,甚至另外还有其它的几起并不起眼的案子,只不过你们可能并没有注意到。”

“周学士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何比我们大理寺知道的还要清楚?”狄仁杰终于架不住好奇心,问起周学士的真正身份,一个普通的学士绝不会知道这些事情。

只见周学士似乎早有准备,这时也淡定的一笑道:“在下周斌,任职于飞奴司。”

当听到“任职于飞奴司”这六个字时,狄仁杰先是一愣,随后露出沉默的表情,因为“飞奴司”这个名字已经解释了周学士为什么会知道那么多的原因,飞奴司是大唐的情报机构,直属于皇帝陛下掌管,其它任何人都不得插手。

旁边的张纵并不意外,事实上之前他已经猜到了周学士可能任职于飞奴司,也只有这种情报机构,才会让这个周学士显得如此神秘,甚至许多人可能没有听说过飞奴司这个名字。

飞奴司是当年高祖李渊建立,本来是用于传递战场情报的机构,但后来却慢慢的变成一个情报机构,大唐内外都有他们的眼线,不过飞奴司行事极其低调,很少有人知道他们是如何运行的,甚至连它内部的官职分布都不为外人所知,比如刚才周学士只介绍他在飞奴司任职,但却没有说过他担任的是什么职位。

“原来周学士是飞奴司的官员,难怪你们对案情如此清楚!”狄仁杰过了好一会儿这才看向周学士道,他身为大理寺丞,以前倒是听说过飞奴司,但飞奴司神龙见首不见尾,比如眼前的周学士,如果不是他自己承认,狄仁杰也不会想到他竟然就是传说中飞奴司的人。

“狄御史客气了,其实飞奴司并没有你们想像的那么神秘,只是许多飞奴司的人都有两重身份,比如我表面是崇贤馆的学士,但实际上却在飞奴司任职,而且我们也有严格的规定,一般是不会对外人显露身份的。”周学士这时十分坦白的道。

“既然飞奴司都插手了,难道也没有查出那些暗杀官员的幕后真凶?”狄仁杰这时再次皱起眉头追问道,据他所知,飞奴司这个神秘的机构势力庞大,全国各地都遍布他们的眼线,几乎没有什么事情能瞒过他们的眼睛。

对于狄仁杰的追问,周学士也是露出无奈的表情道:“刚才我已经说过了,虽然我们一直派人监视那些死者,可是敌在暗我在明,我们本来就很吃亏,而且对方的也是我们的老对手了,对我们飞奴司的手段可以说了若指掌,结果最终还是被他们钻了空子,到现在我们也没查出什么头绪。”

“为何你们要监视那些被杀的官员?”狄仁杰十分敏锐的追问道。

对于狄仁杰的这个问题,张纵与周学士也是对视一眼,随后只见周学士开口解释道:“这几个官员都与权善才的案子有关,确切的说,权善才是被人设计陷害的,而这几个人也都参与到这件事中……”

周学士今天的行为有些反常,许多不应该对外人说的事情,他却全都告诉了狄仁杰,这让旁边的张纵也更加惊讶,身为一个情报人员,而且地位肯定不低,他竟然如此轻易的将这些情报泄露给外人,这实在是让人想不通。

狄仁杰也没想到,权善才的事竟然是一个圈套,而且还是被张纵误打误撞发现的,而飞奴司则是将计就计,设下诱饵引出幕后的人,可惜那些幕后的人心狠手辣,而且动作也太快,在飞奴司的眼皮底下暗杀了这些被监视的参与者,导致线索再次断掉。

明白了前因后果,狄仁杰也再次陷入到沉思之中,不过这时周学士却忽然再次开口道:“狄御史,这些事情张学士是知情人,所以他知道也无妨,但你却不同,本来这些事情是不应该让你知道的,但我还是说了出来,你可知为何?”

听到周学士的话,狄仁杰也终于从沉思中抬起头,只见他看了看对方,沉默片刻这才开口道:“这些事情只有你们飞奴司的人知道,而你现在告诉我,难道是想拉我进飞奴司?”

“哈哈~,狄御史果然是个聪明人,既然你已经猜到,那也省了许多的口舌,不过我们飞奴司一般并不会强迫别人加入,特别是在职的官员,所以是否选择加入我们飞奴司,一切全都看你自己的意思!”周学士再次大笑一声道。

张纵听到这里也终于明白过来,原来周学士是看中了狄仁杰的才能,所以想拉他进飞奴司,毕竟狄仁杰本来就擅长断案,如果他加入进去的话,说不定可以借助他断案的才能,查出那些幕后的真凶。

只见狄仁杰这时再次陷入沉思之中,飞奴司并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机构,事实上它的职能极其重要,一般只有绝对受皇帝信任的人才能加入,而且在职的官员加入飞奴司后,日后的升迁肯定也更加的容易,这对于他来说也是一个难得的机会。

不过飞奴司毕竟是个隐藏在暗中的组织,甚至可能会做一些见不得光的事,甚至表面的官职可能也要受到飞奴司职务的影响,所以这件事虽然是个机会,但同样也有一些弊端。

过了好一会儿,只见狄仁杰这才终于抬起头,一脸慎重的道:“这件事关系重大,不是一时半会能做出决定的,我需要时间认真的考虑一下,明天再给周学士答复如何?”

“可以,那我就就明天恭候狄御史的佳音了!”周学士也立刻点头道,他也十分理解狄仁杰,当初他决定加入飞奴司时,也同样考虑了好长时间。

时间不早了,周学士起身告辞,张纵也送对方离开,而狄仁杰也随后告辞离开,毕竟他需要一个人认真考虑一下飞奴司的事。

接下来的几天里,张纵没有再见狄仁杰,也不知道他是否决定加入飞奴司,不过却忽然收到了南方送来的信,而且还是两个不同的人送来的信。

第一百四十章 两封信

“豫章故郡,洪都新府。星分翼轸,地接衡庐。襟三江而带五湖,控蛮荆而引瓯越。物华天宝,龙光射牛斗之墟;人杰地灵,徐孺下陈蕃之榻……”

明亮的书房内,张纵坐在窗前摇头晃脑的读着王勃送来的文章,这是一封很厚的信,因为信中附带了王勃写的《滕王阁序》。

据信上王勃所说,这是他在洪州参加过滕王阁聚会后亲笔所写,而且想到当初张纵曾经提醒过他洪州风景秀丽,所以这才将写下的这篇得意文章送给张纵做为礼物。

“公子怎么这么高兴?”婉儿笑着上前给张纵奉茶道,自从张纵接到这封书信后,脸上的笑容就没有断过,甚至还兴致大发诵读起来,这可是前所未有的事。

“当然高兴,婉儿你来看,这可是一篇足以传世的文章,简直精妙绝伦!”张纵兴奋的把婉儿拉过来,让她也见识一下这篇名传后世的文章。

其实刚才婉儿已经听了一会了,自然知道这是一篇好文章,不过这时还是嫣然一笑接过文章认真的看了一遍,随后也是赞叹不已,大唐写得一手好诗的人并不少见,但能把文章写得如此气势磅礴,而且又典雅不失工巧的人却并不多见。

“婉儿,你把这篇文章好好收起来,过两天我去书画店让人把它装裱起来,日后传给子孙,肯定能成为一件传家宝!”张纵这时再次兴奋的道,这可是王勃亲手写的《滕王阁序》,若是传之后世的话,绝对是一件无价之宝。

“若是装裱的话,恐怕公子要多花不少钱了!”婉儿笑着把文章轻轻的卷起来道,因为王勃的书信是从洪州托人送过来的,甚至可能几经易手,路上也不知道耽误了多少时间,导致整个书信都皱巴巴的,想要装裱起来恐怕得请一个高明的装裱师傅才行。

“这可是无价之宝,花多少钱都是值得的!”张纵这时依然十分兴奋的道,马上就要过年了,这可能是他收到的最好的新年礼物了。

兴奋过后,张纵又拿起第二封信,说来也巧,平时张纵也难得收到书信,但今天一来就是两封,而现在他手中的这封信则是远在襄州的伯父张柬之让人送来的。

只见信封上写着“吾侄张纵亲启”这六个大字,每个字都是铁画银勾,看起来苍劲有力,比张纵的字强上不知多少倍。

这让张纵暗自庆幸,幸好自己没和大伯住在一起,因为他听堂兄张经说,张柬之对子侄极为严厉,特别是书法方面,小时候他们在练字时若是有人敢偷懒,直接就是戒尺伺候,为此张经不知道挨过多少打,才写出一手的好字,若是换成张纵的话,就算他长成千手观音恐怕也不够张柬之打的。

当下张纵打开书信,结果当看到信上的内容时,眼睛也一下子瞪得溜圆,因为张柬之竟然要来京城了。

“糟糕,大伯要来京城了,堂兄和堂嫂他们岂不是要倒霉了?”张纵这时也一下子站了起来,张经夫妇可是私奔跑出来的,张柬之据说又是个死板的性子,他若是来到京城,恐怕张经夫妇就没有好果子吃了。

想到这里,张纵也立刻对婉儿吩咐道:“雇辆马车,咱们去城外的庄园!”

婉儿看到张纵紧张的模样也不敢多问,立刻跑出去雇车,随后两人一起出门,因为现在天色已经不早了,婉儿一个人呆在家里也有些孤单,所以张纵索性带她一起去庄园,说起来婉儿还没有去过庄园,刚好也让她认认门。

前几天下的雪还没有融化,道路上又是冰又是雪,不过车夫还是把马车赶得飞快,幸好张纵已经慢慢的习惯了这些车夫开快车,再加上心里有事,所以倒是没有感觉晕车,不过婉儿却第一次坐这么颠簸的车,结果十分不幸的中招,晕的是一塌糊涂。

最后到了庄园下车时,婉儿整个人都软棉棉的靠在张纵怀里,连半点力气都用不上,张纵只得抱着她下了马车,缓了好一会儿这才让婉儿恢复了些力气。

“堂弟你怎么来了?”得到消息的张经夫妇也立刻出门迎接道。

“大事不好了,大伯要来了!”张纵说着把带来的书信交给张经,结果张经这时也是大惊失色,双手哆嗦着接过书信,旁边的堂嫂更是脸色煞白,完全失去了平日的镇定。

“这……这可如何是好,大伯他若是来了,说不定……”张经额头上全都是冷汗的低声道,这也不怪他胆小,实在是张柬之在家中的威信太高,平时里又太过严厉,所以家里人就没有一个不怕他的。

“夫君……”堂嫂这时也流着眼泪一把抱住张经,他们夫妻二人逃到京城,其实也承受着相当大的心理压力,最怕的就是家里人找到这里,现在这一天终于还是要来了,说不定张柬之会真的拆散他们这对苦命鸳鸯?

“堂兄堂嫂,你们也不要太惊慌,现在还不知道大伯什么时候到京城,而且你们早就结为夫妻,这点谁也改变不了,我相信大伯也不会真的把你们拆散!”张纵看两人紧张害怕的模样也不由得开口劝道。

“不错,大不了让大伯打断我的腿,但想要拆散我们绝无可能!”张经这时也终于拿出了自己的男子气概,若是连妻子都保护不了,那他还算什么男人?

堂嫂平时也是个极有主张的女子,现在又听到丈夫如此有担当,这让她也终于冷静下来,眼泪也不再流了,而张纵也趁机把婉儿交给堂嫂照顾,随后他就拉着张经到书房商议对策,毕竟有担当是一回事,但也不能真的让张柬之把他的腿打断。

“堂兄,你觉得大伯为何会忽然进京?”刚进到书房,张纵也立刻向张经问道,张柬之的信十分简短,并没有提他进京的原因,甚至连张经夫妇的事都没有提,所以张纵怀疑张柬之进京应该是另有原因。

第一百四十一章 上元节(上)

“噼里啪啦~”张纵将一节竹子扔到火堆里,发出一连的爆裂声,听起来和鞭炮有点像,但远无法与真正的鞭炮相比,这让张纵也心中痒痒的,想着自己是不是要把火药搞出来?

新年到了,今晚就是除夕夜,但却没什么年味,因为在大唐这个时代,除夕并不是什么重要的节日,唯一的作用是提醒所有人把家里打扫干净,为半个月后的上元节做准备,上元节才是大唐第一重要的节日。

张纵管不了别人,但自己家里肯定是要过年了,所以他从几天前就开始准备年夜饭,连家里养的那只煤球也改善了伙食,现在真的胖成一只球了,如果说之前它还能捕杀信鸽,但现在张纵怀疑它可能连上树都有些困难了。

春联是张纵自己写的,然后让婉儿用大字抄了一遍,毕竟他好歹也是个学士,实在没脸把自己的字贴在大门上让人欣赏。婉儿也是忙里忙外,把家里打扫的干干净净。

年夜饭张纵没让婉儿一个人动手,而是自己也亲自下厨做了几个菜,虽然婉儿的厨艺已经青出于蓝,但做菜也是张纵的兴趣之一,特别是饺子,更是他一手调馅、和面,最后与婉儿一起聊着天包完的。

“可惜没有电视,更没有春晚!”吃着年夜饭,张纵也忽然想家了,虽然后世的生活有很多不如意的地方,但终归是他成长的地方,可惜那里的一切都与他再也没有任何关系了。

前段时间接到大伯张柬之的书信,说是过完年就要来京城,不过襄州距离京城也不近,估计路上也需要花费几个月的时间,张经夫妇现在忙着造人,打算在大伯来之前怀上孩子,所以张纵在过年时也没有去打扰他们。

吃过了年夜饭,张纵想要守岁,婉儿也陪着,主要她想听张纵讲故事,不过这次张纵没有让她再记录,就是单纯的给她讲故事,毕竟写字也是很累的,而婉儿听着张纵一个又一个的故事,最后终于在三更前睡着。

张纵将婉儿抱上床,自己一个人来到院子里,头顶是漫天的星光,使得夜晚也并不是黑漆漆一片,张纵踏着积雪来到院子中间,脑子里也想着这一年来的种种,经历了许多的事情,但他至少在这个时代站稳了脚根,甚至对这里产生了一种归属感。

“前尘如梦,也许前世的我,只是现世我的一场大梦,这里才是真正属于我的时代!”张纵低声自语道,而就在这时,城中的钟楼与鼓楼一同响起,旧的一年过去了,新的一年也终于来了。

除夕过后,家家户户都开始为即将到来的上元节做准备,比如花灯这种东西,几乎每家每户门前都会挂上几只,甚至有些大户人家,干脆在一个月前就让家中的匠人开始搭建大型的花灯,整个长安城几乎变成了一片灯的海洋。

不过最为兴奋的恐怕就要数那些未婚的少男少女,因为上元节其实就是古代的情人节,这天所有未出阁的女子也都会走出闺阁,男子这天也会结伴出游,若是见到心宜的女子,也可以上前搭讪,若是女子同意,则会以手帕相送,并且报上自己的家门,方便日后男子登门提亲。

张纵没有心宜的女子,更没有成亲的打算,这也是他前世单身太久的后遗症,像他这种大龄单身狗,一旦习惯了,甚至是开始享受单身时,虽然平时嘴上可能叫的很响,但其实很难有动力去打破单身的惯性,而这种惯性也延续到了这一世。

相比之下,薛绍却早就开始计划起他的上元节,不用问也知道,他肯定要约长孙元怡出来游玩,甚至去年上元节时,他就曾经做为护花使者,陪着长孙元怡出游,现在经过这一年的相处,长孙元怡对他也并不排斥,所以薛绍自然也更加的主动。

婉儿也对上元节十分的期待,因为她从小在宫里长大,虽然宫里也过上元节,但却不允许宫女随便出宫,所以严格来说,她也是第一次过上元节。

在所有人的期盼中,上元节也终于到来了,白天薛绍跑来玩了一会儿,结果天还没黑就乘着马车去长孙家了,张纵在婉儿的督促下换上新衣,然后带着她出了门,两人也没走远,而是先去了旁边的曲江池,这里本来就是长安城最大的旅游景点,今天当然也是格外的热闹。

不过曲江池早就结冰了,而且冰面也很厚,足以让人在上面滑冰,往日的游船也被冻死在码头,不过冰面上却见不到半个人影,所有人都只在岸边的花灯下游玩,如果有人跑到冰面上,立刻就会有武侯将他们赶走。

据说以前曲江池的灯会其实就是开在冰面上,只是有一年可能是因为人太多,也可能是因为冰冻的不太厚,结果导致冰面崩溃,一下子死了近百人,可以说是长安城历史上的惨案之一,所以从那之后,灯会就改在岸边开办,而且也严禁百姓踏上冰面。

“公子快看,那个莲花灯好漂亮,不对,旁边那个走马灯才更漂亮……”婉儿就像是个出笼的鸟儿一般,指着灯会上的各种奇灯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张纵本来对灯会的兴致并不高,毕竟后世各种霓虹灯早就看烦了,不过当来到灯会时他才发现,自己还是小瞧了古代人的智慧,只见灯会上各种奇形怪状的灯都有,而且不限于材质,特别是那些以灯火为驱动,点燃之后就可以转动的走马灯,灯上的画面连贯起来,就是一个小故事,其实就是后世动画片的原型。

除了各种花灯外,还有不少人在灯会上表演节目,比如皮影、杂技、魔术等等,这些表演的人中有汉人,更有不少各种胡人,比如张纵就见到一个天竺人在表演悬浮术,也就是手扶着一根铁杖,但整个人却浮在空中,看起来十分的神奇。

“公子,这个天竺人为什么能浮在空中,难道他真的会飞?”婉儿对天竺人的悬浮术十分感兴趣,打量了半天也找不到其中的原因,于是好奇的向张纵问道。

“哪有什么会飞的人,你看他手中的铁杖没有,其实这是一个很巧妙的机关……”张纵听到这里也是哈哈一笑,当即笑着给她解释一下这种悬浮术的原理。

所谓悬浮,无非就是一个铁架子,悬浮者穿着宽大的袍子坐在上面,而且下面还有一个大底座支撑,使得他看起来像是悬浮,但其实是坐在架子上面的坐位上面,如果有人这时推表演者一下,恐怕他会立刻跌到在地。

以婉儿的聪明,听了一遍也立刻明白了其中的原理,而且她这时也仔细观察了一下天竺人身下的泥土,果然发现有一片泥土与周围的泥土不同,显然泥土下就埋着底座。

“你还真是什么都懂!”正在这时,忽然只听一个熟悉的声音笑道。

张纵闻声扭头看去,却发现城阳长公主就站在他身边,周围的游人也被侍卫隔开,只是刚才张纵给婉儿解释悬浮术时太投入,根本没有发现城阳长公主竟然来了。

“拜见长公主!”张纵也急忙上前行礼道。

“世兄!”这时只见薛宁儿也从城阳长公主身后探出头来,脸上也带着调皮的笑容,显然是故意藏在母亲身后给张纵一个惊喜。

张纵看到薛宁儿也立刻亲切的上前打了个招呼,不过这时城阳长公主却看了看张纵的身后,随即开口问道:“绍儿呢,他不是说要和你一起游灯会吗?”

张纵一听也暗叫糟糕,薛绍竟然打着来找自己的幌子去找长孙元怡,现在自己遇到城阳长公主一下子就把他的谎话给戳穿了。

“刚才我们还在一起,不过人太多,结果被人群给冲散了,现在我也不知道他跑去哪了?”幸好张纵有些急智,当即撒了个谎道。

“哼,你也别帮他圆谎,他是不是又跑去找长孙家的那个丫头了?”城阳长公主却是脸色一沉问道,张纵的谎话可以骗别人,但想骗她还是太嫩了点。

谎话被戳穿,张纵也没有办法,只得老老实实的点了点头,这让城阳长公主也不由得瞪了他一眼,随后看了看宁儿低声道:“我不是让你劝绍儿离长孙家的丫头远一点吗,你怎么现在还帮他?”

“长公主恕罪,您也是过来人,这种事哪是别人能劝得了的?”张纵双手一摊满脸苦笑道,“而且我看三郎对长孙小娘子的确是动了真感情,如果硬要拆散他们的话,恐怕三郎也会十分的伤心。”

张纵的话也一下子碰到了城阳长公主的软肋,别看她对薛绍管教的那么严,但其实是爱之深、责之切,在三个儿子中,她最宠爱的就是这个小儿子,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她也狠不下心来拆散薛绍和长孙元怡,否则也不会让张纵在旁边帮忙劝说了。

想到上面这些,城阳长公主也一下子露出犹豫的表情,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做错了?



第一百四十二章 上元节(中)

“算了,今天是上元佳节,就让绍儿他们开心一些,这件事以后再说吧!”城阳长公主沉默良久,最后终于长叹一声开口道。

张纵听到这里也是心中一喜,虽然城阳长公主依然没有同意薛绍和长孙元怡的事,但语气已经松动下来,这可是一个难得的好兆头,至于日后薛绍和长孙元怡能走到哪一步,就要看他们自己的表现了。

“走吧,既然碰到了,那就陪我一起四处转转吧!”城阳长公主忽然再次开口道。

“啊?”张纵听到这里却是有些不情愿,毕竟城阳长公主的气场太强,呆在她身边让人无法放松下来,相比之下,他和婉儿两人可就自由轻松多了。

“啊什么啊,你不愿意?”城阳长公主这时眼睛一瞪反问道。

“怎么可能?晚辈求之不得!”张纵也立刻改口道,反正上元节要持续两天,大不了明天再自己去玩,今天就当是陪着长辈逛街了。

“太好了,世兄快来,那有个胡人在表演喷火,可好玩了!”薛宁儿听到张纵要与她们一起,当即高兴也跳了起来,随即上前抓住张纵就往表演杂技的那边拖,张纵也只得无奈的跟上。

看到女儿和张纵表现的如此亲密,城阳长公主先是一皱眉,但随即又无奈的一笑,这才迈步也跟了上去。

张纵见多识广,灯会上见到的各种表演他都能点评一二,有些表演的魔术他甚至能说出其中的原理,虽然破解魔术会让本来很神奇的魔术变得有些无趣,但却可以极大的满足人们的好奇心,不但是薛宁儿和婉儿这两个少女,连城阳长公主也偷偷向他询问一些魔术的奥秘。

在曲江池游玩了一圈后,几人坐上城阳长公主的马车,然后准备去朱雀大街玩,那里才是整个长安城最热闹,也是花灯最集中的地方,平时宽阔的朱雀大街这时也挂满了花灯,微风吹过时,花灯就如同波浪一般起起伏伏。

不过在马车上时,张纵却有些好奇的向城阳长公主问道:“我记得三郎曾经说过,宫中每到上元节时,陛下都会宴请皇亲国戚到宫中饮宴,怎么长公主您没有去?”

“宫里有什么意思,而且一帮人聚在一起,吵吵闹闹根本没有几个诚心过节的,反而还不如自己一个人出来游玩自在!”城阳长公主却是十分不屑的道,看样子他对宫中的上元节同样不感兴趣。

“其实越是过节的时候,才越需要与亲人在一起,比如……陛下!”张纵低声提醒道,武媚娘之前虽然受了些打压,但她毕竟是皇后,城阳长公主想要打亲情牌,依然不能掉以轻心。

“所以今天我才没有去,明天人都散了,我再去宫中也不迟。”城阳长公主白了张纵一眼道,只要能给武媚娘添堵,她并不介意用一些手段。

“长公主英明!”张纵听后也是心服口服的道,从宫里出来的人,果然没有一个是易与之辈。

“娘,您明天晚上进宫,那我怎么办?”薛宁儿这时却十分不满的叫道,城阳长公主一直把她当成小孩子,所以说上面这些话时也没有刻意避着她。

“明天娘没时间陪你,到时你就和你三哥一起出去游玩!”城阳长公主立刻道。

“不要,三哥肯定又要去找元怡姐姐,我才不要被他们嫌弃!”薛宁儿也不傻,当即拒绝道,毕竟她已经不算小了,过了今年就十二岁,有些事情也都懂了,比如薛绍和长孙元怡的事,她其实知道的比张纵还要早。

城阳长公主听到这里也有些无奈,随即她再次提议道:“那要不然这样,太平每年上元节都会求你舅舅,想要出宫游玩,明天我帮她求个情,让她出宫去找你,然后你们两个结伴出游怎么样?”

在城阳长公主看来,薛宁儿与太平同龄,而且又都是女孩子,平时相处哪怕有些打闹,但也都是小孩子的玩笑,所以才会提议她们一同外出游玩,到时只要多派一些护卫跟着,也不用担心出什么事情。

“我才不要太平陪着,她老是欺负我!”薛宁儿立刻不满意的叫道,她虽然比以前勇敢了许多,但遇到太平还是有些吃亏,所以自然不愿意单独与太平相处。

“那你说怎么办?”城阳长公主再次无奈的道,她这时也有些想念自己的长子和交子,如果他们两个在的话,她也就省心多了,可惜两人今年都没有赶回来。

只见薛宁儿这时忽然看向旁边的张纵,随即伸手一把抱住张纵的手臂道:“我要世兄陪着,他懂得又多,而且又会讲故事,我最喜欢和世兄一起出去了!”

车厢虽大,但空间还是有限,张纵想躲都躲不开,结果被薛宁儿一把抱个正着,小丫头都已经开始发育了,这让张纵也感觉有些不自在,城阳长公主更是脸色一黑,估计也没想到自己的女儿与张纵竟然如此亲昵。

不过出乎张纵意料的是,只见城阳长公主沉思了片刻后,竟然点头同意道:“好吧,张纵,那宁儿就托付给你照顾了,明天晚上你去家里接她,玩累了就早点回家!”

“谢谢娘!”薛宁儿听到这里也高兴的一下子扑到城阳长公主的怀里,而张纵虽然意外,但也没办法拒绝,只得点头答应下来,事实上薛宁儿挺讨人喜欢的,而且和婉儿也合得来,至少不像太平那么惹人讨厌。

很快朱雀大街到了,张纵等人下了马车,只见街上的行人正自发的踏着歌声跳了起来,长长的队伍一眼看不到尽头,而街道上的各种花灯也让人眼花缭乱,一群群的少妇争相跑到城门下,跳着摸门上巨大的铜钉,据说摸到的铜钉越高,今年就越有可能生儿子。

张纵陪着城阳长公主与宁儿游玩到半夜,最后又在一家酒楼吃了夜宵,虽然下半夜的灯会依然热闹,但城阳长公主毕竟不再年轻,精力也不像年轻人那么旺盛,于是也就先回去了,只是走的时候,薛宁儿也再三叮嘱张纵,明天晚上一定要去家里接她去游玩。

第一百四十三章 上元节(下)

一觉醒来,已经是第二天的下午,张纵坐到床边回想了一下昨晚的经过,在与城阳长公主分别后,他和婉儿又在城中游玩到下半夜,最后实在累的不行这才回到家中,结果整整睡了大半天。

张纵伸了个懒腰站起来,随后活动了一下身体,说起来年轻人的身体就是好,熬了大半夜只要睡一觉就立刻精神百倍,但是只要过了三十,人的精力就会大不如从前,熬一夜恐怕需要好几天才能恢复过来。

来到卫生间洗漱过后,张纵又去婉儿的房间看了看,结果发现她依然睡的很沉,于是就自己去厨房熬了点粥,虽然睡了一天,但其实他并不饿,昨晚他们可不仅仅只是欣赏花灯,同时也品尝了城中的各种美食小吃,甚至还带回家不少,现在都在房间里堆着。

等到粥熬好了,婉儿也打着哈欠从房间中走出来,张纵这时发现天色已经不早了,而且昨天也答应要去薛宁儿,于是就催促着婉儿去洗漱,随后两人喝了粥正准备出门。

却没想到这时忽然有马车来到家门前,随后薛绍带着薛宁儿进到家中,这让张纵也惊讶的向薛绍问道:“你怎么把宁儿送来了,难道你今天不打算去……”

“宁儿等不及要来找你,今晚就拜托世兄你照顾宁儿了!”没等张纵说完,薛绍就急忙打断他道,而且还不停的向他使眼色,可惜他不知道薛宁儿早就知道他和长孙元怡的事。

“放心吧,宁儿交给我了!”张纵也不点破,当即笑着答应道。

“太好了,宁儿你乖乖的跟着世兄,不要乱跑!”薛绍当即向薛宁儿叮嘱一句,随即就转身上了马车,他急着去长孙元怡约会,当然不会浪费时间在宁儿身上。

看着急匆匆离去的哥哥,薛宁儿也冲着他的马车扮了个鬼脸,随即这才欢快的跑到张纵身边道:“世兄,咱们今天要去哪里玩?”

“你有没有想去的地方?”张纵笑着问道。

“我也不知道,世兄你觉得哪里好玩?”薛宁儿平时很少出门,所以对灯会也并不熟悉,否则也不会一年一度的上元节如此热心了,因为只有今天,城阳长公主才不会阻止她出门。

“我觉得还是朱雀大街最热闹,昨天咱们只转了一半,你和长公主走后,我和婉儿又去皇城的朱雀门前转了转,那里是的杂耍更加精彩,你要不要去看看?”张纵想了想开口提议道。

朱雀门是皇城的正门,正对着朱雀大街,也是朱雀大街这个名字的来源,而在朱雀门前,有一个巨大的广场,主要是用于皇帝阅兵之用,平时也严禁百姓进入,不过在上元节时,却会对百姓开放,能在那里表演的人,更是各个行业的顶尖者。

“世兄去哪里我就去哪里!”薛宁儿听后立刻点头道,小脸上也洋溢着灿烂的笑容,看样子她对今天的出游也十分的期待。

门外有薛宁儿带来的马车,而且还有护卫和侍女,于是张纵带着薛宁儿和婉儿上了马车,而且他还特意准备了一副扑克牌,准备在马车上消磨时间,因为从曲江池到朱雀门也要走上一段很长的时间,特别是今天,路上肯定会塞车。

事实上张纵这一举动果然十分明智,他们天还没黑时就出发,但是在路上被堵好长时间,光是斗地主就玩了十几圈,最后来到朱雀广场时,外面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广场上的表演也早就开始了。

三人下了马车,相比别的地方,这里的各种表演规模更大,而且也更有组织,比如随处可见一个个巨大的帐篷,门口也有人守着,如果游人想要进去观看表演,就必须花钱,而不像外面那些表演艺人,只能靠着观众们的打赏。

宁儿和婉儿两个丫头的兴致很高,两人拉着张纵从一个帐篷钻到另一个帐篷,各种杂耍表演她们都想看,但进去看了一会又感觉无趣,于是又换到另外一家,周而复始给各家都送了票钱。

“咦?这是什么?”正在这时,薛宁儿忽然看到一家帐篷外面挂的旗子,当下也好奇的拉着张纵他们凑了过去。

“异人展?”婉儿这时也小声的念出旗子上的字,除了这个招牌外,帐篷上的布帘上还挂着许多的布幔,上面介绍着所谓的异人是什么样?

张纵扫了一眼所谓的异人,当即也是眉头一皱道:“走吧,这里并不适合小孩子!”

“我们已经不小了!”薛宁儿和婉儿听到张纵的话,几乎是异口同声的道,小脸也是气鼓鼓的,不过她们显然不知道,只有小孩子才会讨厌别人说他们小,成年人,特别是成年女人,几乎恨不得让所有人都误以为自己永远是个十几岁的少女。

“好吧,你们如果确定要看的话,后悔了可不要怪我!”张纵本不想让两个女孩过早的接触这些,不过想到她们迟早都要长大,多一些见识似乎并不是坏事,于是点头答应,而且还主动买了三张票,然后带着她们走进帐篷。

不过仅仅一盏茶的功夫,两个少女就失魂落魄的被张纵带了出来,宁儿更是几次干呕想吐出来,但最终还是没能如愿,张纵这时也急忙带她们去了旁边的茶摊,让两人用茶水漱口后,这才把那股恶心劲给压了下去。

原来所谓的异人,其实就是一些畸形人,侏儒、巨人已经算是很正常的,其它的畸形人则是千奇百怪,比如连体人,双头人等等,如果没有心理准备的人,比如像薛宁儿和婉儿,自然会感觉恶心。

“公子,里面的人都好恶心,他们怎么会长成那个模样?”婉儿喝了口茶水拍着胸口道,现在的她也是小脸煞白,刚才真的是把她给吓坏了。

“他们也都是一些可怜人,毕竟谁也不希望生下来就是个怪物!”张纵叹了口气道。

“我发现里面的人都是胡人,难道胡人中经常出现这种……这种怪人?”薛宁儿的小脸终于恢复了几分血色,这时也好奇的追问道。

“不管是胡人还是汉人,其实都可能出现这种畸形的人,只不过平时不常见罢了。”张纵再次解释道,其实这些畸形人能活下来已经算是很幸运了,绝大部分畸形儿刚生下来时,就会被自己的父母族人打死。

“好可怕,如果我生成他们的那个模样,还不如死了算了。”婉儿这时双手抱臂打了个寒颤道,刚才那些人对她的视觉冲击实在太强烈了,本来她感觉自己已经十分不幸了,但现在想想那些人的遭遇,自己经历的那些苦难似乎也不算什么。

张纵也看出婉儿心中的想法,当即伸手摸了摸她的小脑瓜,这个丫头的心扉终于一点点的打开了,不再像以前那样把真实的自己封闭起来,这是一个很好的现象,希望她能保持下来。

三人在茶摊边休息,这个茶摊离那个异人展不远,而且张纵发现,像宁儿和婉儿这样被好奇心驱使的人还真不少,光是他们休息的这一会,进去的观看的人就不下百人,不过许多人都是兴高采烈的进去,脸色发白的出来,但这却吸引了更多的游人,估计就像是后世的鬼屋一样,越是惊险刺激的活动越是能吸引人。

“咦?”不过就在这时,张纵忽然发现进去的人群中有一个熟人,本来上元节几乎全城出动,遇到熟人也不稀奇,只不过一般人都是拖家带口的一同游玩,但这个熟人却孤身一人,而且还改换行装,如果不是太熟悉的人,恐怕根本认不出他。

张纵看到这个熟人奇怪的模样也有些惊讶,刚想开口叫住对方,但他却已经付了钱进到异人展里,张纵只得等了好一会儿,结果这一等就是小半个时辰,幸好婉儿和宁儿也都累了,这时安静的坐在那里休息。

终于,进去的这个熟人随着一群人走了出来,而且刚好向张纵这边的茶摊走来,张纵也急忙上前拦住对方道:“狄兄,你怎么一个人出来了?”

这个熟人正是狄仁杰,只不过这时的狄仁杰身穿儒衫,头顶儒巾,看起来就像是个进京赶考的举子,丝毫没有平日里的精明干练。

“张兄,遇到你真是太巧了!”狄仁杰看到张纵也十分惊喜的叫道,不过随即他看了看左右,似乎十分的警惕,而张纵也急忙将他拉到茶摊上,周围有宁儿的护卫保护,一般人也无法靠近他们。

“上元佳节,狄兄你怎么没带家人,反而自己一个人跑出来游玩了?”张纵这时也再次笑着追问道,狄仁杰人到中年,自然早就娶妻生子,甚至他的长子比张纵还要大几岁。

“张兄有所不知,我今日其实是为了查案。”狄仁杰苦笑一声道,上元佳他当然想陪家人出游,但现在重案在身,他也只能先公而后私。

“查案?”张纵听到这里也更加惊讶,随后抬头看了看远处的异人展,当即好奇的追问道,“查案怎么会查到那个异人展,难道这个案子与异人展有关?”



第一百四十四章 树神案

“树神?”张纵听到这个有些玄幻的名字也不由得露出惊讶的神色。

“不错,这个所谓的树神在几个月前忽然出现在洛阳,而且声势越来越大,不少百姓甚至抛家弃业的给他们捐钱,这件事已经引起朝廷的注意,所以我也奉命调查此案!”狄仁杰这时也皱着眉头解释道。

“不对啊,狄兄你不是已经从大理寺调离了吗,难道你……”张纵忽然想到狄仁杰已经被提拔为侍御史,按说已经不用办案了,只是说到最后他却忽然想到一种情况。

“张兄你猜的不错,我已经同意加入飞奴司,这件案子也是飞奴司在办,因为我们怀疑这个所谓的树神背后有那些人的影子,否则不可能在短短的时间内扩张的那么快!”狄仁杰也并没有隐瞒,当下点了点头确认了张纵的猜测道。

“树神?好像传统的神仙里并没有这个人物吧?”张纵想了想再次问道,他感觉这个树神怎么听起来有点不靠谱?

“说来也怪,这个树神非人非树,明明开口能言,但长得却像是一棵树一样,再加上他身边又有不少能言善辩之人帮他宣扬,所以许多愚夫愚妇也都信以为真……”

狄仁杰说着把这个所谓的树神详细的讲了一遍,他也想让张纵给自己提了一些意见,而据他所说,所谓的树神其实就是一个长得像树的人,前几个月忽然出现在洛阳,并且开始发展信徒,结果还真是有不少人信奉,纷纷献上家产甚至是妻女。

狄仁杰奉命调查这件案子,而他也很快发现,这个树神出现前,似乎曾经在异人展出现过,有不少人声称说在异人馆见过所谓的树神,只是当时他还叫树人,后来不知怎么,忽然被人贡为树神,而且传教者十分大胆,手段也十分的恶劣。

“原来如此,所以狄兄你刚才进异人展,不知查出什么没有?”张纵听后淡定的一笑道。

“没有,异人展是一个天竺人组织的,展上的异人全都是从海外搜罗而来,不过他坚称没有见过什么树人,我怀疑他可能被人买通或威胁,所以他的话并不可信。”狄仁杰再次皱着眉头道。

“既然那个树神如此胡作非为,那朝廷为何不立刻派人将他们抓起来?”张纵忽然再次一笑道。

“这个……”只见狄仁杰这时竟然脸色一红,随后又有些无奈的道,“我知道张兄你不信鬼神,我对鬼神同样也是敬而远之,可是并不是所有人都不信鬼神,再加上那个树神着实怪异,身边的人也是装神弄鬼,迷惑了不少的愚民,所以有人担心他万一真有什么神通,朝廷贸然抓人恐怕会引起严重的后果。”

张纵听到这里也是摇头一笑,随后这才开口道:“狄兄你可以告诉那些担忧的人,这个所谓的树神,其实就是个得了一种怪病的普通人,根本不可能有什么神通!”

“张兄你的意思是说,树神其实是个病人?”狄仁杰听到这里也是精神一震,当即也激动的追问道。

“不错,这其实是一种皮肤病,不知道狄兄你知不知道‘千日疮’这种病?”张纵笑呵呵的点头道。

“千日疮我当然知道,甚至我的儿子在几年前还曾经得过,吃什么药都没有用,后来它反而自己好了。”狄仁杰立刻点头道。

所谓千日疮,在后世被称为寻常疣,是一种在青少年十分常见的皮肤病,主要就是皮肤上长出一个硬质块,一般没什么感觉,对病人也不会有什么大影响,而且只要过个一两年,这个疣就会退去,有些人甚至不会发现自己得过这个病。

“那个树神其实得到的就是一种类似千日疮的病,只是他的病要严重的多,皮肤上的疮越长越大,越长越多,皮肤也变得像是树皮一样,特别是手脚,更像是盘根错节的老树根一般,看起来极其恐怖,最后整个人半人半树,所以这种病又叫树人病。”张纵微笑着解释道。

树人病在后世也偶有报道,它是一种免疫缺陷,导致病人天生对一种病毒没有免疫力,如果没有感染这种病毒可能还没什么,但万一感染,就会导致皮肤上的疣大量增生,不及时治疗就会变成恐怖的树人。

“原来如此,张兄你果然博学!”狄仁杰听后也是一拍大腿道,虽然知道树神的来历并不是整个案子的关键,但却可以打消许多人心中的担忧,也能让他们更加放手的去查案。

“狄兄,幕后的那帮人一向十分神秘,做事更是极为周密,为何会突然搞出这么一个所谓的树神,难道他们就不怕树大招风,从而惹来朝廷的追查吗?”张纵忽然将心中的疑问提出来道,因为他感觉这与对方的作风不太相符。

只见狄仁杰这时看了看左右,随后这才低声向张纵道:“张兄有所不知,我进到飞奴司后,也翻看了许多关于那帮幕后主使所犯下的案子,结果发现这帮人虽然行动诡秘,但却有一个问题,那就是他们的每次行动都需要花费大量的金钱,那么他们的财源又是从哪来的?”

“所以你怀疑树神的事,是他们在借此敛财?”张纵听到这里也立刻反应过来。

“不错,维持这么隐秘、却又影响力巨大的组织,绝对需要巨额的财富来源,所以我才决定从财路上调查他们,而这次的树神案,我们就怀疑与他们有关,一是为了敛财,二来也借着宗教扩大他们的影响力,甚至是培养一批死士,为日后的阴谋做准备。”狄仁杰眼神坚定的道。

张纵听到这里也赞同的点了点头,狄仁杰的思路是十分正确的,如果只是等着那帮人犯案,然后再去查案,那就太被动了,不如主动出击,查找他们的财源,而这次的树神案,也许是一个不错的机会。

然而就在张纵与狄仁杰说话之时,却没有发现旁边有人走了过来,随即一个惊喜的声音尖叫道:“一百瓶,你们怎么在这里?”



第一百四十五章 私订终身

不用回头,张纵也知道是谁来了,毕竟整个大唐也只有一个人会念念不忘的叫他一百瓶,只不过当他回过头看去时,却还露出惊讶的表情,因为太平身边还有一个人,那就是自从上次他宴请过他后,好长时间没见过的李贤。

“张兄,我公务在身,就此别过!”狄仁杰也认出了李贤,不过他并不想暴露身份,于是低声向张纵道,说完也拱手告别。

“狄兄你也要多多保重!”张纵也同样拱手低声道,对方听后点了点头,随后转身消失在人群之中。

“一百瓶,我的香水呢?”太平气呼呼的上前向张纵质问道,自从张纵答应送给她香水后,她就一直惦记着这件事,可是到现在依然没有见到半瓶香水,当然她选择性的忘记了现在的天气里根本找不到足够的鲜花,更别说香水了。

“拜见雍王殿下!”张纵没理会太平,而是向她身边的李贤行礼道。

“张纵……不对,应该是张学士不必多礼,当日我就发现张学士你才学过人,现在果然得到朝廷的重用!”李贤见到张纵也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道,似乎并没有因为张纵成为东宫属官而有什么不满。

张纵听到这里也急忙谦虚几句,而这时太平也发现了薛宁儿和婉儿,当即舍弃张纵跑去宁儿面前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不过宁儿早已经不是之前懦弱的性子,结果两人很快又拌起嘴来。

“去就去,不要以为人人都像你似的是个胆小鬼!”最后太平气的大叫一声,说完扭头就往旁边的异人展快步走去。

李贤似乎知道异人展是什么什么东西,当即跑上前就想拦住她,可惜太平的脾气根本不听人劝,最后李贤没办法,只得向张纵拱了拱手,然后带她进了异人展。

不过仅仅片刻功夫,太平就捂着嘴巴冲了出来,随即满脸无奈的李贤也跟了出来,而太平也小跑着冲到茶摊前,端起宁儿面前的茶碗大口的喝了几口,随后这才拍着胸口平复了一下胸口的恶心感。

“死宁儿,都怪你!”随即太平就气呼呼的向薛宁儿发难道。

“我早就告诉你里面十分吓人,是你自己偏偏要去,现在被吓破胆了竟然还怪我!”薛宁儿也毫不示弱的回敬道。

“好啊,你竟然还敢顶嘴了,看我以后怎么收拾你!”太平双手叉腰再次蛮横的道。

“你放马过来,我才不怕你呢!”薛宁儿也同样挺着小胸脯叫嚣道,不过她虽然胆子大了许多,但在气势上还是弱太平一筹。

“你……”太平刚想还击,不过却被李贤上前打断道,“好了,你们两个怎么见面都要吵架,特别是太平你,如果你再这么蛮不讲理的话,那我干脆把你送回宫里,去陪父皇和母后过节吧!”

李贤的话显然一下子掐住了太平的七寸,只见她当即小脸一变,随即满脸笑容的抱住李贤的手臂摇晃道:“二哥你不要生气嘛,大不了我今天不和宁儿吵了,你也不要把我送回宫里好不好?”

面对妹妹的撒娇,李贤也很快败下阵来,当即再次叮嘱了她几句,然后这才向张纵道:“张纵,既然大家有缘聚在一起,不如就结伴游玩如何?”

“求之不得!”张纵口不应心的道,昨天遇到城阳长公主,今天又遇到李贤,偏偏他还没办法拒绝,早知道今天就不带宁儿来朱雀门了。

朱雀门前好玩的东西很多,太平虽然答应不再与宁儿争吵,但时不时的还会拌上几句嘴,张纵与李贤在后面跟着,主要是看着她们不要玩的太疯,顺便也闲聊一些杂事。

“张纵,我准备让人重新修注《后汉书》,正需要像你这样的才学之士,不知你有没有兴趣?”李贤忽然开口向张纵问道。

修注史书?张纵听到这里也暗自苦笑,李贤还真看得起自己,他可没有修注史书的本事,于是只得推辞道:“雍王殿下太看得起我了,我是算学学士,在史学方面并不专精,所以恐怕无法胜任!”

“这倒也是!”李贤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随即他又再次提议道,“说起来我有一子光顺,今年已经七岁了,从小就极为聪慧,三岁就能背诵千字文,而且对算学也极为感兴趣,不知张纵你有没有兴趣做他的算学先生?”

“这个……”张纵也没想到李贤竟然如此的不依不饶,当即犹豫了一下这才再次开口道,“启禀殿下,我现在有官职在身,平时主要就是负责相王的教学,所以平时恐怕没办法抽出时间。”

“这个好办,过两天我就去求大哥,让他安排光顺去崇贤馆,跟着四弟和你们一起读书!”李贤再次开口笑道。

这下张纵也没办法拒绝,只得答应自己会尽量帮忙照顾一下李光顺,不过说起来李贤今年才二十一岁,但却有一个七岁的儿子,换句话说,他十四岁就当爹了。

张纵想到上面这些也有些无语,上辈子他十四还只是一个初中生,连女孩的手都没有牵过,这辈子今年也十六了,但还是个单身狗,比之李贤简直差太多了。

太平与宁儿玩遍了整个朱雀门,随后李贤又提议吃了点夜宵,然后又去了明德门,那里是长安城的正门,每年都会有大型的歌舞表演,有些还是民众自发的,甚至太平和宁儿还拉着张纵和李贤加入到踏歌的队伍之中,随着滚滚人流出了城门,在城门外载歌载舞,一直玩到下半夜人群才散去。

不过太平和宁儿这时也都有些熬不住了,坐上马车就开始打瞌睡,婉儿也偎依在张纵身边强撑着,于是张纵与李贤也互相告别,李贤带着太平回宫,而张纵则把薛宁儿送回了长公主府。

等到张纵回到家里时,天都已经快亮了,婉儿早就在马车上睡着了,张纵将她抱回房间,然后回到自己的房间也是倒头就睡,等到再睁开眼睛时,已经是下午时分,厨房里也传出饭菜的香味,看样子婉儿比自己醒的要早。

洗漱过后,张纵来到厨房正准备与婉儿一起吃饭,却只见薛绍兴冲冲的闯进家中,看到他也立刻兴奋的道:“世兄,你猜我和元怡昨天都去了哪?”

薛绍说着给自己盛了碗饭,然后抽出筷子坐到张纵身边,看样子他也没有吃饭,不过张纵这时却有些无奈的道:“你们去哪我怎么可能知道,不过长公主可是已经知道你们两个的事了,虽然前天我劝了她几句,但看她的样子,依然不太同意你们的事情。”

兴奋的薛绍听到张纵的话,也立刻像是被泼了一盆凉水似的,整个人都蔫了下来,不过随即他就再次抬起头坚定的道:“我决定了,就算是我娘反对,我也要娶元怡为妻!”

“这么坚定,难道这两天你们两个发生了什么?”张纵看到薛绍的模样也不由得惊讶的问道。

张纵的话也问到薛绍的痒处,只见他伸手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然后珍而重之的交给张纵道:“世兄你看这是什么!”

“手帕?”张纵看到薛绍递过来的东西也惊讶的道,随即接过打开,果然在手帕的一角发现了一个小小的“怡”字,这也表明这个手帕正是长孙元怡所有。

“她竟然把手帕交给你了,这岂不是代表着你们已经私订终身了?”张纵看到手帕上的字也再次惊讶的道。

按照上元节的习俗,如果一个女子对男子有意,就会将自己随身的手帕交给对方,日后男子就可以拿着手帕登门提亲,所以这枚小小的手帕对于男女两言来说意义十分重大。

第一百四十六章 难!太难了!

“其实……”薛绍这时竟然露出几为难为情,随后这才接着道,“其实这枚手帕是我主动向她要的。”

“你主动向她要的?”张纵听到这里也有些无语,薛绍的行事还真是出乎意料,没想到他在感情方面还挺大胆的。

“对啊,元怡是个女孩子,脸皮本来就比较薄,她不好意思给我,所以我只能主动了,而且她愿意把手帕交给我,说明她心中还是对我十分满意的!”薛绍说到最后也是一脸自恋。

不过张纵这时却有些沉默,过了片刻他这才开口道:“三郎,这件事你可想好了,如果真的决定要娶长孙元怡的话,那就开弓没有回头箭,再也不能反悔了?”

张纵之所以劝薛绍慎重,并不是因为城阳长公主,而是他这段时间也看出来了,薛绍是真的喜欢长孙元怡,但长孙元怡对薛绍,却有些让人看不明白,甚至张纵可以肯定,长孙元怡对薛绍的感情,肯定不及薛绍对她的感情炽烈。

这些都是张纵平时观察得来的结果,长孙元怡虽然年纪不大,但却是个理性大于感性的女子,特别是对家族的事十分看重,所以她之所以同意与薛绍交往,也许是更看重薛绍的家世,要知道薛绍不仅仅是皇帝的外甥,而且薛家本身也是有名的世家大族,在朝堂上拥有很大的影响力,如果长孙家能够与薛家联姻,将大大提升家族的地位。

当然了,长孙元怡对薛绍也并非全无感情,只是她的理性更大一些,而张纵也不知道这种情况是好还是坏,毕竟他两辈子都是光棍一条,对婚姻生活并不熟悉,因此也只能劝薛绍慎重一些。

薛绍也并不是一个傻小子,而且他和张纵认识这么久,这时也听出他的言外之意,只见他也沉默了片刻,这才忽然抬头道:“世兄,我知道你的意思,不过男子汉大丈夫,我既然选择了她,就不会轻易放弃!”

薛绍说到这里忽然顿了一下,接着向张纵微微一笑道:“另外世兄你不觉得,元怡真的特别适合我吗?”

薛绍最后的那句话也让张纵一愣,他也没想到薛绍竟然还有如此盘算,不过认真的想一想,长孙元怡能持家有主见,而薛绍虽然品性很好,但其实除了品尝美食外,并没有其它的长处,可以说文不成武不就,的确需要一个贤妻帮他主持家业,相比之下,长孙元怡的确比太平适合多了。

“好吧,既然你都想清楚了,那我也不劝你了,不过人家的手帕都给你了,你打算什么时候登门提亲?”张纵当即拍了拍薛绍的肩膀笑道,短短一年时间,薛绍也成熟了不少,这让他也颇为欣慰。

“我也正为这件事发愁呢!”薛绍听到这个问题也是两手一摊苦笑道,他和长孙元怡都没有问题,但问题的关键还在他母亲城阳长公主身上,如果她不同意,那这桩婚事可就麻烦了。

“世兄,你能不能帮我……”

薛绍这时眼珠一转,刚想向张纵开口,却被他立刻打断道:“你就别想了,你娘还想让我劝你离长孙家远一点,现在你又让我去劝你娘,我哪来的那么大本事?”

“世兄,那你也得帮我想想办法啊,怎么才能让我娘同意我和元怡的婚事,如果这辈子我不能娶元怡的话,那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薛绍再次哀求道,他知道张纵的主意多,而且相比他这个儿子,城阳长公主反而更能听进张纵的话,所以他才会请张纵帮忙。

“难!太难了!”张纵却是摇头苦笑,前天上元节时,他倒是让城阳长公主的态度松动了一些,但这并不意味着对方同意薛绍娶长孙元怡,只是长公主出于爱子心切,不愿意逼薛绍太紧罢了,如果薛绍真的傻愣愣的去找她提娶长孙元怡的事,恐怕会被她骂的狗血淋头。

“难道就真的没有一点办法?”薛绍听到张纵的话也露出几分颓丧的表情道,连平时足智多谋的张纵都束手无策,他也一下子感到几分绝望,实在不行的话,他也只能和自己母亲硬碰硬了。

“这样吧,反正你和长孙元怡年纪也不大,不急于这一时,这段时间我们都好好的想想办法,说不定能找到劝说长公主回心转意的机会。”张纵考虑了片刻这才再次开口道。

“现在也只能这样了!”薛绍听到这里也是苦笑一声,连张纵都没有办法,他也只能耐心的等候了。

“其实……”张纵这时忽然灵机一动道,“其实长公主主要是想让你娶太平,但如果宫里不同意的话,长公主的盘算也就落空了,你有没有办法让陛下不同意把太平嫁给你?”

“这怎么可能,我舅舅现在对我娘可亲了,反倒是天后更可能反对我和太平的婚事,只不过天后最终还是得听我舅舅的,所以世兄你的这个想法根本不可能!”薛绍立刻摇头道,甚至觉得张纵有些异想天开。

“除了陛下与天后外,太子身为长兄,在某种程度上,是不是也能影响到太平的婚事?”张纵却是忽然一笑道。

“对啊,表哥他是大唐的储君,又是太平的大哥,正所谓长兄如父,的确能够影响太平的婚事,可是……”薛绍先是眼睛一亮,只是说到最后,语气又低沉下来,因为他不知道该怎么说服李弘帮自己?

“太子那边是个不错的突破口,不过这都是你们的家事,所以你最好自己去找他,我在这方面可帮不上你的忙!”张纵笑着拍了拍薛绍的肩膀道,虽然通过李弘未必能左右李治的意见,但至少是个办法,至于能否成功就看薛绍自己了。

“好,那我去想办法试试!”薛绍最终也一咬牙道,有办法总比没办法要强,虽然这个办法希望渺茫,但至少值得一试。

上元节过后,天气也开始慢慢转暖,张纵也开始将暖棚中的花草搬出来,不过就在这天,长时间没见的刘仁轨却忽然登门拜访,只不过张纵却很不喜欢见到对方,因为他知道刘仁轨是夜猫子上宅——无事不来,而且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第一百四十七章 炒茶

春光明媚,冰雪消融,张纵将暖棚上的纱布卷了起来,使得闷在里面的植物也能透透气,同时晒一晒太阳,一些比较耐寒的植物,也被他从暖棚里搬了出来,只要冻不死,天然的环境还是更利于它们的生长。

不过就在这时,忽然只见院门被人推开,随即只见刘仁轨迈着方步走了进来,看到张纵也是立刻笑道:“看来就算是做了学士,你还是不改以前的性子,不过今天并不是旬日,难道你不用去芙崇贤馆点卯吗?”

果然不愧是刘仁轨,刚一见面就找张纵的毛病,不过张纵也是毫不示弱的反击道:“在下只是一个闲职,倒是刘相你身居要职,却不在尚书省处理公务,来到寒舍有何贵干?”

“多日不见,你的言辞倒是比以前更加锋锐了!”刘仁轨听到张纵的回敬并没有生气,反而淡定的一笑道。

“无事不登三宝殿,刘相不会是来找我闲聊的吧?”张纵也放下手中的活计,随后拍了拍手走过来直接问道,他自问不是刘仁轨这个老狐狸的对手,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少说废话,直接搞清楚对方的来意再说。

刘仁轨似乎一眼就看穿了张纵的心思,不过他也没有绕圈子,而是走到张纵的暖棚前打量了一下,随后这才开口道:“这个就是传说中能够在冬天种蔬菜的暖棚?”

“差不多吧,不过我这个暖棚只能保温,如果想要种蔬菜的话,就必须在暖棚里安置炉子,一个冬天下来需要消耗不少的燃料。”张纵并没有隐瞒,当即开口解释道。

“原来如此!”刘仁轨听后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片刻之后这才抬头再次道,“不过就算是需要燃料,也不可能像之前卖的那么贵吧,一斤青菜就要数十甚至上百文,普通人家怎么可能吃得起?”

张纵听到这里也有些无语,不过还是解释道:“暖棚种菜除了燃料外,前期修建暖棚的投入也很大,另外还有种植时消耗的人力物力,而且还要承担相当大的风险,这些成本综合下来,自然会让暖棚蔬菜的成本居高不下。”

“你的意思是说,暖棚种出来的蔬菜本来就不是让普通人吃的?”刘仁轨眉头一皱再次追问道。

“虽然实话不怎么好听,但事实的确如此!”张纵双手一摊无奈的道,暖棚种菜在后世十分普遍,那是因为后世暖棚技术与材料成本都降了下来,再加上规模化养殖,使得暖棚蔬菜的成本也不高,以及普通人的收入提高,所以才能让普通人在冬天吃上新鲜的蔬菜,但在大唐这个时期显然不可能实现。

“如果由朝廷来修建暖棚,并且调集物资的话,应该可以将暖棚蔬菜的成本降低一部分吧?”刘仁轨却依然没有放弃的开口问道。

“朝廷就这么不放心长孙家?”张纵也有些无语的问道,长孙家好不容易才有一条财路,结果刘仁轨竟然想收归国有,这简直是不给长孙家活路啊。

“别乱说,朝廷可不会因为这点小事而打压一个国公!”刘仁轨板着脸教训道,不过他的话却让张纵无法信服,就算朝廷不是真的针对长孙家,但肯定也有这方面的意思。

“那您是为了什么?难道就是想挣暖棚蔬菜的那点钱?”张纵再次反问道,暖棚蔬菜虽然很赚钱,但投入也很大,而且那点钱对于朝廷来说连九牛一毛都算不上,根本不值得朝廷看上一眼。

“当然不是为了那点毛头小利!”刘仁轨这时露出郑重的表情,“你可知人若是长时间不吃蔬菜,会有什么后果?”

“夜盲症?”张纵听到这里眨了眨眼,他倒是知道缺乏维生素a会导致夜盲病,特别是古代,瓜果蔬菜是主要的维生素来源,但这些东西不容易保存,特别是冬天,几乎没有新鲜的蔬菜,所以时间一长,就会导致夜盲症。

“不错,这个夜盲的名字倒是十分贴切,民间一般称之为雀蒙眼,这种病对大城市的百姓影响并不大,但是在西北的战场上,却能影响将士们的生死,那里更加寒冷,条件更加恶劣,有时半年都没有新鲜的瓜果蔬菜补充,所以不少人都有夜盲的毛病,万一敌人趁着晚上偷袭,造成的后果也将极其严重!”

刘仁轨神色凝重,说到这里顿了一下接着又道:“所以我在得知你能用暖棚种菜后,也萌发了想在西北边疆推广暖棚的想法,到时让军中的将士也能吃上新鲜的蔬菜,不但可以防止夜盲这种疾病,而且也能改善军中的伙食。”

“如果仅仅只是想预防夜盲症,那让将士们喝茶不就行了吗?”张纵随口说道,相比蔬菜这种不方便存储的东西,茶叶可就简单多了。

不过张纵话一出口,就发现刘仁轨目光诡异的看着他,这让张纵一愣,随即尴尬一笑道:“我差点忘了,茶叶比蔬菜贵多了。”

大唐这个时期的茶叶并不普遍,甚至可以说是富贵人家才喝得起的饮料,价格更是十分昂贵,主要就是这个时期的茶叶是蒸茶,不但制作繁琐,而且产量也不高,导致价格居高不下,如果让整个军中的将士都喝茶的话,恐怕会让大唐帝国破产。

“实在不行的话,就用炒茶吧!”张纵想了想终于开口道。

既然蒸茶太过繁琐,导致茶叶的价格太高,那就用简单的炒茶来代替蒸茶,而且炒茶还有一个好处,就是只要用热水一冲就能饮用,甚至没条件时,用凉水,或是直接嚼茶叶也可以。

“何谓炒茶?”刘仁轨听到这里也愣住了,他也喜欢喝茶,但却从来没听过炒茶这个名字。

“炒茶顾名思义,就是把新鲜的茶叶摘下来后,放在微火加热的锅里快速翻炒,从而让茶叶脱水变干,这样炒出来的茶叶直接用热水冲泡就能饮用,味道微苦而后甘,同样可以预防夜盲病,另外还可以去油腻、促肠胃等,对于西北那些以肉为食的地区来说,简直就是天赐之物!”张纵笑着解释道。

“这……这也叫茶叶?”刘仁轨听后却露出不敢相信的表情,毕竟他平时喝的蒸茶最少也需要经过七道工序,又蒸又捣,最后才能制作出合格的茶叶,相比之下,张纵说的这种炒茶也未免太儿戏了。

“再过段时间春茶就要下来了,如果刘相不信的话,到时我炒一些茶叶让你尝尝!”张纵笑呵呵的开口道。

“好,那我倒要尝尝这种炒茶有何特殊之处!”刘仁轨也毫不客气的点头道,他虽然年纪大了,但对新事物也并不排斥。

“炒茶肯定不会让刘相你失望的!”张纵这时也十分自信的道,其实相比之下,他也更喜欢炒茶,不仅仅是方便,最重要的是炒茶比较纯粹,不像大唐现在喜欢煮茶,什么调料都往里面加,所以唐人称茶为茶汤,而不是茶水,因为它真的像汤一样。

其实就算是炒茶,成本还是比较高的,毕竟茶叶这东西不像粮食,一般需要种植三四年才能出产茶叶,而且产量也不高,所以就算炒茶降低了成本,但依然比较昂贵,所以若是想要解决军中将士在冬天缺维生素这个问题,最好的办法还是能让他们吃上便宜的蔬菜。

而说到冬天的蔬菜,张纵第一个就想到了大白菜,只不过大白菜是用两种蔬菜杂交出来的蔬菜,大唐这个时期还没有出现,张纵对杂交倒是很熟悉,也许他倒是可以试一试,只不过这种事他也没把握,更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培育出来,所以他也没敢把这件事告诉刘仁轨。

第一百四十八章 制茶

锋利的铁锹翻起松软的泥土,一小片菜地很快被张纵翻了大半,婉儿换上一身素裙,长长的秀发也被手帕包了起来,她帮着张纵将泥土中的杂草捡起来堆到地头,等下会一把火烧掉,这样免得地里再长杂草。

等到把这片菜地翻了一遍后,张纵也累的满头大汗,婉儿也十分贴心的送上茶水,并且趁着张纵喝茶时,帮张纵将额头的汗水擦去,这让张纵也心生感慨,自己好像越来越离不开婉儿这丫头了。

休息了片刻后,张纵这才将两包种子拿了出来,然后与婉儿一起,将两种菜种子间隔着种在一起,这包种子分别是芜菁和菘菜,芜菁这东西在后世已经很少见了,它的样子更像是一个圆球开的萝卜,而菘菜其实就是小白菜,据说大白菜就是用这两种蔬菜杂交而成的。

“公子,这两种蔬菜杂交后,真的可以培育出你说的那种大白菜?”等到种好了之后,婉儿也好奇的向张纵问道,她跟随张纵这么久,也从张纵身上学到了不少的知识,甚至可以说她才是真正得到张纵真传的人。

“我也不太确定,不过总归要试一试。”张纵笑着开口道,他也是从后世听说大白菜是这两种蔬菜杂交出来的,至于行不行他也不敢确定。

“世兄!世兄你在哪呢?”正在这时,前院忽然传来薛绍的叫声,这让张纵也立刻答应一声,随后带着婉儿来到前院,只见薛绍正将一辆车子停在院子里,送来的仆人也被他赶了出去。

“世兄,你要的新鲜茶叶给你送来了,是不是打算做什么新菜?”薛绍看到张纵也立刻兴奋的向张纵问道,前两天张纵向他要新采摘的茶叶,虽然茶叶是用来喝的,但他第一时间却想到这可能是张纵用来做菜的,所以也十分兴奋的送来了。

“虽然茶叶的确可以做菜,但这些可不是用来做菜的!”张纵笑呵呵的说道,随后他就打开车子上的蒙布,露出一筐筐翠绿色的新鲜茶叶,这些都是今年刚长出来的新茶,刚好可以用来制作炒茶,毕竟刘仁轨那边还等着品尝炒茶的味道。

“不作菜做什么,难道世兄你打算自己蒸茶叶,那可是十分麻烦啊?”薛绍听到张纵的话也不由得惊讶的问道,他家里就有茶园,也见过工匠制茶的过程,一筐茶叶制成一块茶饼,工艺也十分的繁杂,他甚至连基本的步骤都记不住。

“不是蒸茶叶,是炒茶!”张纵笑着解释了一句,随后他就让婉儿准备炉子和一个小炒锅,不过炉子的温度不能太高,所以炒锅架的也比较高。

“炒茶?茶叶也能炒?”薛绍也更加惊讶,不过既然张纵说能炒,他也很快打消了怀疑,并且帮着一起做准备。

张纵前世喜欢四处旅游,曾经去了过武夷山那边,也亲眼见过当地的茶农用人工炒茶,不过人家的炒茶十分专业,是一种特制的三连灶,也就是一个灶上有三口锅,而且每口锅的温度不同,刚好对应了炒茶的三道工序,也就是杀青、揉捻和干燥。

当然了,如果只是这基本的三道工序,炒出来的也是最常见的绿茶,如果想要制作红茶或黑茶之类的,则需要添加发酵的的工序,张纵只喜欢喝绿茶,而且对茶叶发酵也不是很了解,所以决定还是从最简单的绿茶开始着手,至于发酵茶可以交给别人去完善。

很快锅被加热,张纵抓起两把茶叶放进锅里,然后学着后世茶农的模样,直接用手翻炒起茶叶,结果很快就被烫的直吸凉气,幸好婉儿机灵,立刻给他拿来一副手套,虽然依旧很烫,但至少可以忍受。

不过很快第一锅茶叶就被炒糊了,因为锅的温度还是太高,而且张纵翻炒的速度也不够快,无奈之下只得倒掉重新炒,反正有一车子茶叶让他来试验。

反复试验了数次之后,张纵也终于掌握了诀窍,而且通过调整铁锅的高度,也可以控制锅里的温度,使得他很快完成了三道工序,最后翠绿的茶叶变成了一根根绿褐色的茶叶,与后世张纵常喝的绿茶很像,闻起来也带着浓浓的茶香。

“还真有茶叶的味道,不过这种茶叶真的好喝吗?”薛绍这时凑上前抽了抽鼻子闻味道,随后又有些怀疑的道,毕竟他见到的都是那种蒸制出来的茶饼,像这种松散的茶叶还是第一次见到。

“尝尝就知道了!”张纵揉搓着发红的手掌道,哪怕隔着手套,他的手也被烫的发红,现在都有些发麻了,所以还是休息一下再继续接下来的炒茶大业吧。

婉儿也十分乖巧的烧好了热水,张纵将自己亲手炒出来茶叶放到三个杯子里,然后直接拿热水冲泡,随着茶叶在热水中慢慢的舒展开来,茶水也变成了一种熟悉的翠绿色,就像是茶叶中的精华全都融入到这茶水之中。

张纵第一个端起茶杯,然后吹了吹表面的茶叶,随后这才轻轻的品了一口,入口虽然微微发苦,但很快就会感到一阵甘甜,这让种熟悉的口感也让张纵舒服的长出了口气,眼睛也微微的眯了起来。

“真的这么好喝?”薛绍看到张纵的表情也十分惊讶,当下端起茶杯就喝了一大口,结果茶一入口,他就咧着嘴叫道,“好苦!”

相比冒失的薛绍,婉儿就要文雅多了,她也学着张纵的样子小心的品了一口,刚开始的确有些苦,但随后也感觉到茶水中的甘甜,而且这种先苦后甜的感觉也让人回味悠长,比之以前喝的茶别有一番滋味。

“香气高雅清新,味道鲜爽而醇香,公子的炒茶果然让人回味无穷!”婉儿当即开口夸赞道。

“婉儿你果然有眼光!”张纵听到这里也大笑一声道,第一次喝茶就能品出这些滋味,婉儿果然不愧是历史上有名的才女,至于薛绍可就差远了,喝了一口就不肯再喝,显然是不喜欢茶叶刚开始的苦涩,可是人生就是这样,不经历初时的苦难,又哪有后来的甘甜?

第一百四十九章 教学

“就这么定了,今年的春茶全都做成炒茶,哪怕是开始赔本赚吆喝,只要能把市场打开了,以后就不用担心赚不到钱!”城阳长公主品尝过张纵新制的炒茶后,立刻拍板决定道,她名下有茶园,每年出产的茶叶也不在少数。

“全……全换成炒茶?”张纵听到这里也是一惊,随后又有些不放心的提议道,“长公主,要不还是将一半茶叶做成炒茶吧,毕竟许多人刚开始并不适应炒茶的口味。”

自从张纵将炒茶制出来后,他就请不少人品尝过,其中有些人喜欢,有些人不喜欢,甚至不喜欢的还占多数,主要是唐人都喝惯了那种加了各种调料的茶汤,所以对炒茶这种清淡的口味不太适应,而且越是老茶虫越是对炒茶喝不惯,所以张纵才会觉得长公主的决定有些冒险。

“没事,就算是赔了也赔不了几个钱,而且我以前就觉得茶饼的制作十分麻烦,相比之下,你的这种炒茶不但制作简单,而且喝起来也容易,口味虽然清淡,但也别有一番滋味,以后肯定会比传统的茶饼更受欢迎!”城阳长公主毫不在意的道。

张纵听后也对长公主的远见大为赞叹,自己身为穿越者,知道炒茶肯定会成为主流并不稀奇,但城阳长公主却仅仅听张纵讲了一遍,而且又品尝过炒茶后,立刻就断定炒茶将取代现在的蒸茶,这可不是一般人能有的本事。

“对了,听绍儿说,你在培育一种新蔬菜?”城阳长公主忽然又想到一件事,于是好奇的问道,张纵准备培育大白菜的事并没有隐瞒薛绍,所以城阳长公主自然也知道了。

“的确有这件事,这种培育方法名叫杂交,比如马和驴可以生出骡子,而一些蔬菜杂交,也可以培育出新的蔬菜品种。”张纵笑着解释道。

“你啊,都已经是学士了,却还不务正业!”城阳长公主听后也无奈的摇了摇头道,在她看来,就算是蔬菜再怎么杂交,培育出来的也只是蔬菜,顶多就是样子稀奇一些,口感有些不一样,所以也并没有在意。

张纵听后也笑了笑没有解释,毕竟白菜没有培育出来,说什么都无法让人信服。

“听说雍王家的长子现在也去了崇贤馆,而且还拜你为师?”城阳长公主再次开口问道。

“不错,光顺这个孩子十分聪明,而且对算学也十分感兴趣,虽然年纪最小,但在算学方面比相王和三郎还要强。”张纵也笑着回答道,李贤的长子名叫李光顺,前几天刚到崇贤馆读书。

“你可小心点,雍王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城阳长公主这时抿嘴一笑道,对于这几个侄子的心思,她可比任何人都清楚。

“长公主放心,我知道轻重!”张纵也点了点头道,不过他并不担心李贤,因为李弘曾经说过,李贤的心思他十分清楚,而且他也并不防备李贤,因为只要他活着,李贤就没有半分机会。

“你明白就好!”城阳长公主这时也点了点头,随后又与张纵闲聊了几句,而且最后还问到薛绍和长孙元怡的事,不过张纵也并没有告诉她薛绍和长孙元怡私订终身的事,毕竟这种事如果让城阳长公主知道,肯定会惹来天大的风波,还是日后让薛绍自己告诉她吧。

送走了城阳长公主后,张纵也松了口气,今天他请城阳长公主过来,主要就是想请她品尝一下炒茶,然后说服她将一部分茶叶制成炒茶,却没想到还没等他开口,城阳长公主就直接拍板,将名下茶园的所有茶叶都制成炒茶,简直超额完成了任务。

“茶叶已经给刘仁轨送过去了,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喜欢?”张纵想了想自语道,炒茶制出来的第一时间,他就给刘仁轨送去一些,只是对方公务繁忙,现在也没见到人影。

吃过午饭,张纵这才迈步去了芙蓉苑,因为今天下午有他的课,至于那位吕川吕学士,他现在正忙着编写算学教材,有时还要请教张纵,所以根本没时间上课,这也导致大部分课都落到张纵头上。

幸好算学课也并不多,一般三四天才会有一节,毕竟崇贤馆主要还是以教授儒学为主,每天上午都是雷打不动的儒学课,只有下午才会学习其它课业。

张纵先去了自己的公务房,其实也就是后世的办公室,不过这个公务房更像是一个大书房,而且只属于他一人,甚至旁边还有一个可以休息的小房间,毕竟好歹也是个学士,待遇自然差不了。

张纵先是把今天要讲的课备了一下,随后这才拿着书来到上课的地方,刚进房间,只见李旦、薛绍,以及一个十分白净的男孩分别坐在位子上,这个男孩正是李贤的长子李光顺,说起历史上的李光顺,他是在李贤被杀时,随同一起被杀,倒是他的两个弟弟逃得一命。

“世兄,今天讲什么?”薛绍看到张纵进来,立刻有些嬉皮笑脸的问道,其它的先生他当然不敢这么放肆,但对张纵就不一样了。

“咳,我都说了多少次了,在这里要叫我先生!”张纵脸色一板道,不是他不讲情面,而是崇贤馆中有规矩,什么样的场合用什么样的称呼,都必须合乎礼仪,否则让人发现的话,举报给两位真正的学士,到时他也要挨训。

“世兄放心,今天管学规的李学士不在!”薛绍笑嘻嘻的再次道,他们上课时,有专门的学士巡视,遇到学士或先生偷懒或不合礼仪,他们也有权出面训斥。

张纵听到这里也是松了口气,整个人的恢复了之前懒散的气质道:“你早说啊,既然李学士不在,那咱们都轻松点,等下我给你们布置几道题目,若是你们都能解出来,那咱们就讲点有趣的东西!”

张纵平时给薛绍三人上课,为了激发他们的学习积极性,也会在讲完课后,给他们讲一些趣闻逸事,这让三人也十分喜欢,不过巡视的李学士却不喜欢张纵这种不务正业的习惯,所以一般只有他不在时,张纵才会给三人讲故事。

“先生,我想听海上冒险的故事!”李光顺第一个举手道,小脸上也满是兴奋的神色,他在算学方面极有天分,张纵出的题目也根本难不住他,而且他小孩子心性,自然最喜欢听张纵讲的故事。

“不行,我要听三国!”李旦却不满的叫道,他最喜欢张纵讲三国的故事,因为张纵口中的三国可比三国志有趣多了。

“你们两个真是无趣,我觉得世兄你还是讲一下各地的美食才最好!”薛绍这时也开口叫道,他这个吃货当然与别人的追求不同。

“你们三个也别争了,谁先把我出的题目做完,我就按照谁的要求来讲!”张纵却是再次一笑道,结果这让李光顺也是欢呼一声,因为他在算学上可比薛绍和李旦强多了。

“光顺你别高兴的太早了,我最近也努力学习算学,这次绝不会让你超过我的!”李旦这时却不服气的叫道,他本来最喜欢读书,对算学虽然有兴趣,但并不怎么浓厚,但为了听张纵讲故事,他也暗自在算学上下了苦功。

“好啊,我倒要看看四叔你学到什么程度了?”李光顺却是骄傲的一笑道。

看着斗志昂扬的三个学生,张纵也是哈哈一笑,转身就在自己要求制作的黑板上写下了准备好的题目。

第一百五十章 张柬之进京

长安的春天总是那么短暂,夏天更是说来就来,昨天还是春花绚烂,今天却变成了夏日炎炎,中间连一点过度都没有。

张纵站在城门前,擦了把汗向远处眺望,只见宽阔的官道被烈日烤的发白,蒸腾的水汽甚至像镜子一样,能反射出远方的景色,就像是海市蜃楼一般。

“堂弟,要不我们先回去吧,你见到大伯也别告诉他我们的事!”这时张经却一脸忐忑的上前道。今天正是张柬之进京的日子,所以张纵也叫上张经一起来迎接,只是张经毕竟是私奔出来的,现在想到要见到严厉的大伯也十分发怵。

“没事,大伯就算再怎么生气,但事情都过去这么长时间了,估计他的气也消的差不多了,而且堂嫂不是已经怀上孩子了吗,难道你还怕大伯再把你们拆散?”张纵笑呵呵的开解道,经过张经的不懈努力,堂嫂终于怀孕了,这也是张经敢来的主要原因。

“对啊,我们已经有孩子了,大伯再怎么不近人情,也不可能真的拿我们怎么样!”张经听到这里也自语道,似乎是在给自己打气。

张纵看到这里也不由得摇头一笑,看样子张柬之的威严已经深入到张经的骨子里,否则他也不会如此害怕对方。

正在说话之时,忽然只见官道上一辆马车飞奔而来,官道上本来就车水马龙,刚开始张纵两人并没有注意到这辆马车,不过当马车靠近时,张经却再次露出紧张的神色,并且低声向张纵道:“堂弟,大伯的马车来了。”

张纵听到这里也是精神一震,当即顺着张经的眼神看去,只见这是一辆有些老旧的马车,车辕等处已经有许多磨损,而拉车的也是一匹十分普通的驽马,赶车的则是一个老车夫,看起来最少也有五六十岁了,花白的须发在尘土中十分的显眼。

“吁~”随着老车夫的一声吆喝,马车也在张纵和张经面前停了下来,只见张经也立刻拉着张纵上前行礼道:“赵伯辛苦了,这一路可还平安?”

张纵这时也随着行礼,因为他听张经讲过这位赵伯,据说是张柬之年轻时的书童,后来成为张家的管家,帮助张柬之管理着整个家族,家中的晚辈也对他十分尊敬,从来不敢真的视为奴仆。

“小郎君放心,这一路十分顺利!”赵伯笑呵呵的回应道,说到这里他也看向旁边的张纵,随后又开口问道,“这位就是二老爷家的公子吧?”

“见过赵伯!”张纵也笑着上前行礼道。

正在这时,车厢的门被打开,只见一个身材高瘦的老者从里面走了出来,张纵虽然在儿时见过张柬之,但这么多年过去了,早就忘记了张柬之的模样,所以这时也好奇的打量起对方。

只见张柬之头发花白,长方脸、寿长眉,五官端正不怒自威,让人望而生畏,难怪张经那么怕他。

“拜见大伯!”张纵这时第一个上前行礼道,至于张经则吓的躲到张纵身后,低着头都不敢正眼看张柬之。

“纵儿不必多礼,多年不见,你真的是长大了!”张柬之这时也下了马车,然后扶着张纵的肩膀打量了一番,随后也颇为感慨的道。

“大伯倒是没什么变化。”张纵一记马屁立刻拍了上去道。

“哈哈~,你啊,倒是和你父亲一点也不像!”张柬之听到这里也是大笑一声,不过并没有被张纵的马屁拍晕。

不过张柬之说到这里时,也看到了张纵身后的张经,当即也是脸色一沉,而张经这时也自知躲不过,只能硬着头皮上前行礼道:“拜……拜见大伯!”

“哼!你还知道有我这个大伯!”张柬之冷脸怒道,这把张经吓的也是全身一哆嗦,当即低下头再也不敢开口。

“大伯息怒,堂兄虽然做得有些不对,但年轻人为情所困,做出一些冲动之事也在所难免,而且堂嫂也的确是个难得的贤妻良母,甚至最近还怀有身孕,大伯您大人有大量,就不要与堂兄计较了!”张纵这时也立刻上前劝说道。

听到张经夫妇都已经有了孩子,张柬之也气的伸手欲打,不过抬起来的手却迟迟没有落下,最终长长的叹息一声道:“罢了,这件事虽然丢人,但毕竟生米做成了熟饭,不过谢刺史因为你们的事大发雷霆,甚至还说不认这个女儿,以后你们夫妇可有得难了!”

“大伯放心,我已经决定今年参加科举,若是日后高中,再慢慢向谢家解释,想来他们应该能体谅我们的苦衷!”张经这时也涨红着脸再次上前道,不过他这时也终于松了口气,只要大伯的气消了,谢家的事可以往后推一推。

“大伯,天气这么炎热,咱们还是先回家再说吧!”张纵当即再次开口道,他和张经已经在烈日下等了小半天,这时都是热的受不了,而且婉儿已经准备好了酒宴,就等着给张柬之接风洗尘了。

张柬之听后也点了点头,于是三人上了马车,很快来到张纵的家门前,只不过张柬之站在门口却没有立刻进去,而是有些感慨的打量了一番,当年他也经常来这里,只是这么多年过去了,这里却是物是人非,他那位才华横溢的二弟再也见不到了。

“绍儿,你父亲安葬在哪里?”张柬之感慨过后,这才向张纵问道,当初张纵的父亲去世,因为路途遥远,所以就直接安葬在京城,而没有运回老家襄州,甚至张柬之都没办法亲自来参加葬礼。

“就在西郊,大伯您今天先休息一下,日后有时间我再带您去祭拜!”张纵也声音低沉的回答道。

“嗯,那就明天吧!”张柬之叹了口气,他这次进京,其实主要就是为了祭拜一下张纵的父亲,当然还有另外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办,只不过这件事却十分的凶险,他现在也十分的犹豫,因为他担心会因为这件事而牵连到张纵。

第一百五十一章 《忠孝论》

长安城西郊,张柬之将祭品一样一样的放在张景之的墓前,脸上也满是悲痛的神色,而张纵则站在不远处,静静的看着大伯对父亲的祭拜。

张纵现在已经将自己融入到这个时代,也认可了张纵的身份,所以平时逢年过节时,也会亲自前来祭拜,所以张景之的墓十分干净,墓前的小道还是张纵找人新铺的,平时也方便他来祭拜。

张柬之与张景之兄弟二人曾经有过争执,但并不意味着他们兄弟的感情不好,事实上张柬之对几个弟弟都极为照顾,比如张经的父亲去世后,张经就由他亲自抚养长大,张纵这边主要是离的太远,否则他早就把张纵带回襄州了。

祭拜过后,张柬之这才眼睛红红的转过身来,张纵这时也急忙上前劝解,而张柬之也是过了好一会儿这才长出了口气道:“绍儿,你做得很好,没想到短短一年时间,你就成为了崇贤馆的学士,也算是子承父业,景之若是泉下有知,肯定也会感到欣慰的!”

昨天张柬之就在张纵家中留宿,而且两人也聊了许多,张纵将自己的情况也讲了一遍,当然有些不能说的肯定没说。

张柬之也没想到张纵竟然得到太子李弘的青睐,而且还一步登天成为了崇贤馆的学士,要知道今年张纵也才十六岁,不过后来张纵讲了他献上林邑稻、煤矿等功劳后,张柬之也终于露出了了然的神色,小小年纪能立下这么多的功劳,也难怪会被朝廷破格提拔。

“大伯,您这次进京是不是还有其它的事情?”张纵这时犹豫了一下这才开口问道,昨天他和张柬之虽然聊了很久,但他总感觉张柬之有些话没有对自己说,所以他才主动问了出来,毕竟张柬之千里迢迢的跑来京城,不可能真的只是祭拜一下他的兄弟。

果然,张柬之听到张纵的话也露出沉默的表情,过了好一会儿,他这才抬起头道:“罢了,告诉你也无妨,其实我这次进京,除了探望你之外,最重要的还是受人所托办一件事。”

“办事?什么事值得大伯您亲自跑一趟?”张纵听到这里也再次惊讶的问道,要知道张柬之已经辞官回乡,而且老家那边也有一大家子人需要照顾,所以张柬之平时根本脱不开身。

只见张柬之再次犹豫了一下,随即这才叹了口气道:“其实我这次进京,是替郇王上书陛下。”

“郇王!”张纵听到这里也是一皱眉。

郇王李素节,正是李治与萧淑妃的儿子,当初王皇后与萧淑妃惨死,李忠这个太子没做几年就被逼自杀,而李素节总算逃得一命,但这些年他也过的很不如意,不但被贬申州,而且还禁止他回京,甚至身边可能还有武媚娘派去的人监视,连一点人身自由都没有。

“不错,这些年郇王被贬到申州,常年得不到召见,心中也十分的郁结,所以才亲自写了一篇《忠孝论》,想要呈给陛下,希望能借此打动陛下,至少能允许他回京。”张柬之再次长叹一声道。

他曾经在李素节的王府任职,深受李素节的信任,哪怕后来被逼辞官,私下里依然与李素节保持着密切的联系。李素节知道如果他光明正大的上书,肯定会被武媚娘拦下,根本送不到李治手中,所以才决定由张柬之代他上书。

“大伯,你实话告诉我,郇王他是不是还有什么别的心思?”张纵沉思了片刻忽然抬头问道。

李素节同样是皇子,而且他自幼聪明无比,为人又十分好学,三岁时就能背诵上百首古诗,特别是传说李素节与李治长的很像,这也使得李治对他极为疼爱,再加上当初萧淑妃也十分受宠,甚至有传言说,李治有立李素节为太子之心,只是后来武媚娘横插一杠子,李素节母子也落得个一死一贬的下场。

“这个……”张柬之听到张纵如此直接的询问,一时间也露出犹豫的神色,李素节胸有韬略,自然也有野心,这点张柬之比任何人都清楚,所以李素节才想回到京城,而不是一直在申州那种地方呆着。

虽然张柬之没有回答,但张纵也从他的表情上猜到了,当下他也是叹了口气道:“大伯,我虽然没有见过郇王,但从这件事上,却可以看出他实在不是一个明智之人!”

“你的意思是说,郇王不应该在这个时候上书?”张柬之也是眉头紧皱问道,如果说之前他还只是把张纵当做家中的晚辈,但是经过昨天的一番畅谈,他却发现张纵不但见识过人,而且对朝堂政局也有很深的见解,所以对他的意见也十分看重。

“不错,现在天皇病体缠绵,天后则是如日中天,虽然最近太子的身体好转,从而将天后的势头打压了下去,但无论是天后还是太子,都不会希望看到郇王回京,所以郇王这时候上书,根本就是自找麻烦!”张纵说到最后也露出凝重的表情。

其实张纵的话已经十分委婉,李素节被贬之后,如果老老实实的呆在申州,可能武媚娘还不会注意到他,可他偏偏在这个时候写什么《忠孝论》,而且还要上书给李治,这简直就是作死,历史上他就是因为这件事被幽禁,最后更是被武媚娘赐死。

张柬之并不是愚忠之人,而且他对朝堂的局势也有一个清晰的认识,知道张纵说的都是实话,只不过他当初受到李素节的恩惠,所以这时候也不得不报答。

“可是郇王这几年在申州也并不好过,特别是天后并没有因此而放过他,据郇王所说,他身边有天后派去的人日夜监视,他的一举一动都会被记录下来送回京城,这种日子简直生不如死,他这次写《忠孝论》,其实也是无奈之举。”张柬之沉默良久再次开口道。

“可是大伯你想过没有,若是万一这篇《忠孝论》落到天后手中,以她的手段,不但郇王要倒霉,连大伯你也要受到牵连啊?”张纵也是苦口婆心的再次劝说道。

“我既然敢来,自然早就做好了准备,只是我没想到你竟然做了学士,所以我担心……”张柬之说到这里也露出为难的神色,本来他还想着让张纵回襄州,可是现在张纵有公职在身,不但根本离不开,而且还最容易受到武媚娘的报复。

“大伯不用担心,我是太子那边的人,本来就是天后的眼中钉,所以也不差这一件,只不过我觉得你替郇王上书这件事并不明智!”张纵再次开口劝道,他早就是武媚娘欲除之而后快的人了,所以也根本不怕张柬之的牵连。

“我知道,可是郇王对我有知遇之恩,现在他落难,而且又主动求我帮忙,我总不能在这种时候背负旧主吧?”张柬之也终于吐露了心中的话道。

张纵听到这里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毕竟人在江湖,身不由已,张柬之也有自己的难处,如果换做自己是他,恐怕也没办法拒绝李素节的请求。

“绍儿,你也不必为我担心,我也并不是孤身一人,毕竟朝堂上还是有一些人心向郇王的,有他们的帮助,想来应该可以把忠孝论送到陛下手中,到时只要能打动陛下,郇王和我也就安全了。”张柬之看张纵皱眉不展,于是再次开口道。

“大伯,也许……我们可以换一个想法?”张纵听到这里忽然心中一动,当即眼睛一亮开口道。

第一百五十二章 三个人选

“换一个想法?”张柬之听到张纵的话也露出不解的神色。

“不错,郇王可以让大伯你代为上书忠孝论,为何大伯你不能让别人替你上书忠孝论呢?”张纵微微一笑开口解释道,这也是他刚才灵机一动想到的办法。

“不行,受人之托、忠人之事,郇王既然把这件事托付于我,我怎么能随随便便交给别人?而且这件事也要冒着极大的风险,我更不能让别人替我担下这杀头的风险!”张柬之却立刻拒绝道,甚至他以为张纵要自己替他完成这件事,当然也更不愿意。

“大伯您先别急着拒绝,而且我也不是让您随随便便的就把郇王的忠孝论交给别人,而是要交给一个肯定能送到陛下手中,而且还让天后束手无策的人!”张纵笑呵呵的再次道。

“让天后束手无策的人?你的意思是……太子!”张柬之也不笨,立刻就猜到了张纵的用意,不过他却立刻摇头道,“不行,你刚才不是说过,天后和太子都不会希望看到郇王回京吗,如果忠孝论落到他手上,恐怕根本不会送到陛下面前!”

“太子的确不愿看到郇王回京,但也要分情况,如果是大伯你献上忠孝论,那么太子肯定会不高兴,但如果是太子自己献上忠孝论,那就完全不一样了。”张纵得意的一笑道。

“太子怎么会帮郇王?”张柬之还是十分不解的问道,他久不在长安,也没有见过李弘,所以也无法理解张纵的话。

“大伯有所不知,太子一向仁孝,之前郇王的两位姐妹被幽禁地宫中,一直到三十岁还没有嫁人,最后还是太子出面向陛下求情,这才让两位公主出嫁,而且太子平时对其它的皇子公主也极为友爱,所以如果有机会,他肯定也会愿意帮郇王解决现在的困境!”张纵微笑着解释道。

萧淑妃可不是只有李素节这么一个儿子,另外还有两个女儿,分别是义阳公主和高安公主,只是武媚娘恨她们的母亲,所以一直将她们幽禁在宫中,最大的义阳公主都三十岁了还没有出嫁。

最后还是李弘看不下去,出面为两个姐姐求情,结果武媚娘直接将两个公主嫁给了宫中的宿卫,虽然宿卫的身份不低,但这两桩婚姻都显得十分草率。

值得一提的是,后来武媚娘称帝,两位公主与驸马都参与到反对武媚娘的行动中,结果两个驸马被处死,两位公主也再次被囚禁,其中义阳公主死于囚禁之中,高安公主则是在囚禁多年后,张柬之发动神龙政变成功,这才让她恢复了自由。

张柬之听到这里也明白了张纵的意思,虽然他不知道李弘是真的仁孝还是假的仁教,但既然李弘有一个仁孝的名声,肯定会努力的保持下来,比如就像这次,如果是由李弘代李素节上书,请求陛下放宽对李素节的管制,这将为李弘换取巨大的声望,无论是朝堂还是民间,都将视他为未来的仁义之君。

只见张柬之沉思了良久,最终抬头道:“你确定太子会答应这件事?”

“当然,而且就算大伯不愿意让太子插手的话,我们还可以选别人!”张纵再次得意的一笑道,除了李弘,他还有其它的备用人选。

“别人?难道除了太子,你还有其它的人选”张柬之听到这里也更加惊讶,他昨天与张纵虽然聊了许久,但也只是对张纵有一个初步的了解,知道他是东宫的属官,也知道李弘对他十分青睐,但除此之外就不是很了解了。

“不错,我还有两个人选,一个是城阳长公主,她是陛下的亲妹妹,替郇王交一篇文章也是十分简单的事,另外一个则是宰相刘仁轨,我……”

“刘……刘相!你怎么认识他?”张柬之听到张纵的话也不由得震惊的叫出声来,张纵曾经说过他和薛绍交好,所以张柬之对于张纵认识城阳长公主还可以接受,但听到刘仁轨的名字却实在出乎他的意料,毕竟这可是当朝宰相,手握实权,无数官员排队都见不到的人物。

“噢,我只是帮了他几个小忙,所以只要我去求他帮忙,他应该也不会拒绝。”张纵笑呵呵的回答道。

前段时间张纵把炒茶搞了出来,大大降低了茶叶的成本,刘仁轨已经命令朝廷掌握的茶园改为炒茶,提供给军中的将士饮用,大大降低了将士们夜盲的概率,有这个人情在,想必刘仁轨也会答应帮自己这个忙。

张柬之听完张纵的话,看向他的目光也满是不可思议,之前他感觉自己已经十分高看张纵的能力了,可是现在却才发现,张纵不但受李弘的重视,而且还与城阳长公主、刘仁轨这两个重量级人物交好,光是这份关系,恐怕就连武媚娘也要忌惮几分。

“大伯不要这么看我,您也知道父亲当初的事,再加上我又加入太子那边的阵营,所以只能想办法自保!”张纵也看出张柬之心中的想法,于是实话实说道,自保这两个字可没有半分掺假,毕竟他要面对的可是心狠手辣的武媚娘。

张柬之当然明白张纵话中的意思,当下也有些感慨的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孩子,真是辛苦你了!”

“不辛苦,其实京城挺好玩的,大伯你若是没其它的事情,不如就在京城多住一段时间,到时我有些事情还要向大伯请教。”张纵也笑着再次道。

张柬之听后则是笑了笑,似乎没有拒绝,不过他也知道,自己这个侄子真的上了天了,恐怕他根本没什么能指点他的,反而可能还需要张纵的帮忙。

“对了,大伯你觉得把郇王的文章交给谁好?”张纵这时终于又想到刚才讨论的问题,于是再次开口道。

张柬之这时也露出沉思的表情,过了好一会儿这才再次开口道:“刘相虽然位高权重,但毕竟不是皇家的人,对这种皇家内部的事,他可能并不愿意参与,至于城阳长公主和太子……”

张柬之说到这里也露出迟疑的表情,似乎在两个人中有些摇摆不定,不知道该如何选择?

第一百五十三章 交给李弘

马车缓缓前行,车中的张柬之依然陷入沉思之中,之前张纵给出三个人选,而在排队了刘仁轨后,张柬之也不知道该选李弘还是城阳长公主,因为这两人各有优缺点。

如果选城阳长公主的话,因为不经李弘的手,可能会引起李弘的不满,但如果选择李弘,张柬之又有些担心,因为他毕竟是李素节的人,从某种意义上来,李素节与李弘其实是处于竞争的状态,所以他也不知道把忠孝论交给李弘是否正确?

“罢了,还是交给太子吧,城阳长公主虽然受宠,但毕竟是个妇人,并不参与政务,相比之下,太子似乎更适合做这件事,而且交给他也更有把握!”张柬之沉思许久后,最后终于做了选择道。

“大伯英明,我也觉得太子是最佳的选择!”张纵这时也放下心道,李弘毕竟是太子,如果选择他,张纵就能说服对方,给张柬之提供更多的保护,不至于被武媚娘的怒火牵连到。

“纵儿,以你之见,太子真的是个可以辅佐之人吗?”张柬之这时却有些关切的问道,现在他已经知道张纵介入了太子和武媚娘之间的权力之争,所以也担心张纵发生危险,毕竟这种权力之争,一不小心就可能抄家灭族。

“大伯放心,我认识太子的时间也不算短了,在我看来,他是个性格宽厚之人,而且对我也极为依重,再加上太子的身体也在慢慢的好转,现在朝堂的局势已经开始转向太子这边。”

张纵的话中虽然没有明说,但张柬之也听得出来,只要李弘的身体没问题,武媚娘就没有任何的机会。

“那就好,不过纵儿你也要小心些,朝堂上处处都是陷阱,一不小心就可能落入别人的圈套,你千万要量力而行,万不可冲动行事!”张柬之最后再次叮嘱道,虽然他知道张纵不是一般人,但毕竟还是太年轻了,而且他二弟只留下这么一根独苗,所以他也不得不担心。

对于这位大伯的关心,张纵也感觉心中暖暖的,不过紧接着他又眉头一皱道:“大伯,让太子替郇王上书容易,甚至允许他回京城也不是什么难事,但以他的身份,回到京城反而不是什么好事,甚至可能招来更大的祸端!”

李素节的身份实在太敏感了,就算张纵能说服李弘不针对他,可还有一个武媚娘,要知道李素节与武媚娘可是有着杀母之仇,以武媚娘的性格,就算李素节不打算报仇,但老是在她眼前转的话,恐怕她也会想办法除之而后快。

这已经是张纵第二次说这种话了,而张柬之听后也是长叹一声:“其实我之前也劝过郇王要忍耐,可是郇王被贬申州这么多年,他早就已经忍到极限,实在不想再忍下去了,而他这次上书,其实也是在赌,赌陛下会念在父子之情上,从而放宽对他的监管!”

张纵听到这里也是心中一沉,他没有见过李素节,但从大伯的描述中,却也能感受到李素节的那种绝望,从萧淑妃惨死到现在,他被贬到申州刚好整十年,这十年他日夜受人监视,根本没有半分自由,这对于任何人来都是一种残酷的折磨,心理承受能力差一些的人,说不定早就发疯了。

“另外对于郇王来说,被贬在外根本逃不过天后的监视,既然如此,还不如直接回到长安,至少在这里,天后不敢光明正大的对他动手,所以他反而会更加安全一些。”张柬之这时再次开口道。

张纵听后竟然觉得有些道理,无论张素节呆在哪里,都逃不过武媚娘的眼线,但最危险的地方反而也是最安全的地方,长安毕竟是天子脚下,武媚娘也不是一家独大,上头有李治,旁边还有一个虎视眈眈的李弘,所以武媚娘做事也要顾忌几分。

“早就听闻郇王聪明绝顶,现在看来果然名不虚传!”张纵这时也不由得露出佩服的表情道。

历史上的李素节几乎没什么名气,因为他一辈子几乎都在武媚娘的魔掌之下,根本没有逃脱的机会,而且他的拼死一搏也失败了,也使得他没有任何的机会表现自己,但现在张纵却对这位郇王殿下大为改观,如果这次让他赌对了,说不定还真的能翻起一些风浪?

回到家中,张柬之从自己的行李中取出一只木盒,然后小心的打开后,从中取出一份奏折,正是李素节亲笔所写的《忠孝论》。

“纵儿,这本忠孝论就交给你了!”张柬之郑重的将忠孝论交到张纵手中道。

“大伯放心,我这就去面见太子!”张纵接过奏折郑重的开口道。

“现在?是不是有些太晚了?”张柬之听到张纵的话也露出惊讶的表情,因为他们回来时天都快黑了,这么晚去打扰太子是不是有些不恰当?

“没事,太子给了我随时觐见之权,就算天黑了也一样!”张纵笑呵呵的回答道,这也让张柬之再次为之惊叹,看来李弘对自己这个侄子还真不是一般的看重。

当下张纵带着忠孝论进到芙蓉苑,很快就见到了李弘,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李弘竟然正在吃晚饭,看到张纵进来也笑着开口道:“你来真是时候,要不要一起吃?”

“太子不必客气,我在家已经吃过了。”张纵笑着拒绝道,不是他矜持,而是他看着李弘面前的青菜豆腐实在提不起食欲,不过说起来李弘也真有亲和力,从去年坚持到现在,饮食一直保持着清淡的口味,偶尔吃条鱼就算是改善生活了。

李弘听到这里也没和张纵客气,当下端起碗将米粥一饮而尽,随后又吃了几口菜这才开口问道:“你这么晚前来,肯定是有什么要事吧?”

“太子猜的不错,我这里的确有一份重要的奏折要呈给太子!”张纵说着从袖子里将李素节的忠孝论拿出来,然后双手送到李弘的面前,但并没有解释奏折的来历。

李弘本来也没多想,接过奏折随手打开,不过当看到奏折上的内容也一下子愣住了,片刻之后这才反应过来,当即惊讶的抬头看着张纵道:“这……这是四哥的奏折?”

“不错,昨天我大伯从襄州来到京城,并且带来了郇王的这篇忠孝论!”张纵直接开口道。李治有八个儿子,李弘只是嫡长子,但如果算上李忠和李素节等人,他其实是排在第五,李素节比李弘大五岁,排行在第四。

“你大伯?”李弘刚开始没反应过来,随即这才想起来道,张纵的大伯张柬之,曾经在李素节的府上做过曹参军,深受李素节的信任,所以这份奏折出现在他手中也就很正常了。

“大伯受郇王所托,特意进京向陛下献上这份忠孝论,希望可以打动陛下,请陛下收回当初对郇王的禁令,只不过我觉得此举太过冒险,所以终于说服了大伯,让他将这份奏折交给我,由我转交给太子!”张纵再次开口解释道。

“交给我?”李弘听到张纵的话略一思量,也立刻猜到了他的用意,随即也不由得笑道,“我明白了,你是不是想由我将四哥的这份奏折交给父皇?”

“太子英明,我正是为此而来!”张纵也十分坦然的道,他能够得到李弘的信任,除了他做出的那些功劳外,最主要的就是他在李弘面前十分坦然,有什么就说什么,而且都是实话,这对李弘来说十分重要,因为他很少能遇到张纵这么坦然的人。

第一百五十四章 禁令解除

大殿之中,李弘看着面前的《忠孝论》陷入沉思,张纵则静静的坐在一旁等候,丝毫也不着急,毕竟这件事关系重大,李弘肯定也要慎重的考虑。

“张纵,以你之前,我这位四哥是单纯的只求自保,还是有其它的心思?”过了好一会儿,李弘忽然抬头看向张纵问道。

“有没有其它的心思我不知道,不过自保应该是他的主要目的。”张纵说到这里微微一顿,随即再次微笑道,“不过太子你应该也不用担心郇王有什么心思,以现在的情况来看,任何人都动摇不了你在东宫的地位!”

“这倒也是!”李弘听到这里也坐直身子十分自信的道,如果说当初他被立为太子,是因为他嫡长子的身份,那么现在他就已经彻底的坐稳了太子之位,哪怕是现在忽然出现一个嫡亲的大哥,也不可能夺走他太子的位置,更别说李素节这个庶出的皇子了。

“好吧,既然四哥在申州的日子那么难熬,那我就帮他一把,说起来我们兄弟也有十年没见了,也不知道他现在是什么样子?”李弘说到最后也有些感慨的道。

当初李素节被贬出京时,李弘还没有成年,而且因为上代的恩怨,他们兄弟之间的来往也不多,到现在李弘都快想不起自己这位四哥长什么样了。

“太子英明,其实如果郇王真的像传说中那么聪明的话,我想他进京之后,肯定会想尽办法拉近与太子的关系!”张纵笑呵呵的回答道。

说实话,张纵也对李素节颇为期待,历史上的李素节赌输了,一招输步步输,到最后都没能翻身,但这次自己帮了他一把,也不知道这位郇王殿下能走到哪一步?

几天之后,李弘亲自进宫,将李素节的《忠孝论》送到了李治的面前,并且亲自为李素节求情,希望李治解除对李素节的禁令。

如果是其它人,李治可能根本不会重视这件事,事实上在原来的历史上,李素节的忠孝论虽然送到李治面前,但李治这个狠人却根本没有多看一眼,甚至还纵容武媚娘对李素节的打压,导致李素节降为鄱阳郡王,并且囚禁岳州,最后更是直接被赐死。

不过这次的情况却完全不同,李弘打着兄弟情谊为李素节求情,这就像他上次为义阳和高安两位公主求情一样,完全是一副兄友弟恭的高姿态,这让李治对自己这个儿子十分满意,他可以不在乎李素节怎么样,但却在乎李弘对兄弟姐妹们的态度。

也正是在这种情况下,所以李治十分爽快的答应了李弘的请求,下旨解除对李素节的禁令,其中主要就是禁止他回京,而这道旨意一出,李弘的声望再次达到一个顶峰,朝野内外对这位仁孝的太子都是赞不绝口。

当然了,也并不是所有人都对这件事感到高兴,比如武媚娘那边,据说武媚娘曾经多次劝说李治,不要解除对李素节的禁令,可惜这次李治的态度十分坚决,并没有听她的,这让武媚娘在大受打击的同时,也更加的仇视李弘,母子两人的争斗已经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

“纵儿,你真是我张家的麒麟儿,若不是你的帮助,恐怕郇王的禁令也不会解除,回京也只是一个遥遥无期的梦!”张柬之一脸感慨的举着酒杯对张纵道,能够让李素节回京,他也总算是没有辜负对方的托付。

“大伯客气了,这件事对太子和郇王来说,都是双赢的局面,所以才会如此轻松的达成,并非是我的功劳。”张纵当即十分谦虚的道,他也只是顺势推了一把,真正出力的人其实是李弘,以及张柬之这些人。

“你也不要太谦虚了,这件事若是没有你从中牵线搭桥,恐怕也不会请得动太子为郇王求情!”张柬之这时再次兴奋的道,一来是为李素节解除禁令高兴,二来则是为家族中出了张纵这么一个优秀的后辈高兴。

张纵听到这里也没有再说什么,不过很快他就又想到一件事,于是再次开口道:“大伯,有件事我想和您说一下!”

“什么事你尽管说!”张柬之也十分痛快的道。

“这个……”只见张纵犹豫了片刻,随后这才开口道,“是这样的,太子得知大伯你的事情后,对你千里迢迢为郇王上书十分的佩服,所以想要征召你再次为官,不知你意下如何?”

李弘之所以想征召张柬之,并不仅仅是看在张纵的面子上,而是也看出张柬之铁骨铮铮,能够为旧主冒天大的风险,这样的人若是能为自己所用,日后也是一大助力,所以李弘才起了招揽的心思。

不过张柬之听后却露出沉思的表情,随后十分坚定的摇了摇头道:“纵儿,你帮我回绝太子的好意吧,我早已经辞官多年,暂时并没有做官的打算,再加上你父亲和几位兄弟都早早去世,留下了太多的子侄需要照顾,所以我也根本抽不出身来!”

看到张柬之拒绝了李弘的招揽,张纵也暗自松了口气,因为张柬之与李素节有着密切的联系,许多人都视他为郇王一系,这次他将李素节的书信交给太子,若是再接受李弘的官职,恐怕会被许多人认为他是卖主求荣,一世的英名也将尽丧。

“大伯放心,我会找机会替您拒绝的!”张纵很快点头道。

“纵儿,辛苦你了!”张柬之这时也再次拍了拍张纵的肩膀道。

当初张柬之与张景之兄弟几人都以才学闻名,但后来却因为站错了队,导致整个家族退出京城,张景之则为了气节留在京城,本来他是十分不赞同的,却没想到竟然培养出张纵这么一个出色的侄子,这让张柬之也有种老怀大慰之感。

张纵听到这里也露出几分不好意思的表情,不过这时他心中却在考虑另一件事,本来这件事他早就想和张柬之商量了,但却因为李素节的事耽误了,现在似乎正是时候。

第一百五十五章 去西市

炎炎烈日,张纵与张经站在城门前,向着张柬之远去的马车摆手送行,本来张纵希望让张柬之在京城多住一段时间,但办完李素节的事情后,张柬之却急着想回去,毕竟家里有太多的事情让他操心,而且这一路又太过遥远,一来一回就得大半年,他真的怕家里出什么事情。

张纵对此也十分无奈,说起来张柬之兄弟五人,但其中三个早逝,只剩下张柬之与最小的一个弟弟还活着,偏偏他们兄弟五人除了张景之只有张纵这么一个独苗外,剩下的几兄弟都特别能生。

比如张纵光是堂兄弟就有十多个,堂姐妹也是两位数,张柬之又是一家之主,所以光是家里的事情就足够他操心的了,历史上张柬之到了快六十岁才再次出仕,原因之一就是被家族拖累了,直到后来家中的晚辈都长大了,他才能有时间实现自己的抱负与理想。

不过在张柬之走之前,张纵却和张柬之商量了一件事,那就是让家中一些成年的堂兄弟来京城,甚至是一些旁支能信任的族人也可以来京城,这样张纵身边也有帮手,可以做更多的事情,而不必像现在这样,处处都受制于人手不足,只能依靠于别人。

对于张纵的这个请求,张柬之考虑过后也同意了,毕竟现在张纵深受李弘的信任,而且自己又有本事,家族里的人跟着张纵,也能有更大的发展,比如张经现在就准备参加科举,而且还得到城阳长公主的推荐,可以说几乎不可能落榜。

另外张家在襄州虽然算是书香门第,但自从张柬之与张景之兄弟等人辞官后,家中也只靠着一些田产度日,家族的人口增长又长,导致家中几乎是入不敷出,如果能搬到张纵这里一些族人,也能减轻一下襄州那边的压力。

张纵也从张经那里知道家族那边的经济压力,甚至想过把自己挣的钱送给张柬之,以解家族中的燃眉之急,但是考虑到张柬之古板的性格,对方肯定不会收下这些钱,所以他才提这么一个办法,一来可以减轻家族的压力,二来也能让他有更多的人手可用,也算是一举两得。

“堂兄,大伯收下我送的盘缠了吗?”看着张柬之的马车渐渐的消失在官道的尽头,张纵这才向旁边的张经问道,张柬之不会收张纵送的钱财,但他还是准备了一些盘缠,毕竟这一路太过遥远,丰厚的盘缠也能让他们在路上舒服一些。

“放心吧,大伯收下了,而且大伯也知道,你让族中的子弟来京城,也是想替他分忧,这点他也十分感动,连说你真是长大了,日后家族的重任也要落到你身上了!”张经笑着开口道,他现在对张纵是心服口服,甚至早就认定,张纵必定能带领整个张家走上顶峰。

天气实在太热了,所以送走张柬之后,张纵也与张经也立刻进城,去了旁边的一家酒楼吃了顿冰饮,自从张纵搞出硝石制冰的办法后,许多酒楼都在夏天推出了冰饮,其实就是一些冰制的甜点,味道和冰激凌差不多,十分受长安百姓的欢迎。

等到日头西斜,阳光也不那么烈时,张纵与张经这才分别,张经乘着牛车去了庄园,张纵也乘车回到家中,结果刚进院子,就看到薛绍坐在凉亭里吃着冰饮,看到张纵也立刻笑道:“世兄你去送行怎么送了一天?”

“送完大伯我和堂兄也小聚了一下,你怎么没有上课?”张纵当即开口问道,按说现在崇贤馆还没有下课,所以薛绍也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本来今天是周学士的课,他给我们讲着高昌古国的历史,我们也听的十分入神,却没想到忽然有人找他,结果周学士就丢下我们匆匆忙忙离开了,所以我就跑你这里了,结果你还没在家。”薛绍两手一摊无奈的道,他都在这里等半天了,如果张纵再不回来,恐怕他就要回家了。

“周学士?他最近几天可能要忙一些。”张纵听后并不意外的道。

前两天狄仁杰来过,并且和张纵聊了一下那个树神案的进展,为了查案,狄仁杰也亲自跑去了洛阳,在那边呆了两个月才回来,现在那个所谓的树神还没有被他们抓起来,但却已经被查了个底朝天。

原来这个所谓的神权,的确是出自那个异人展,而且还是南洋那边的土人,连中原话都不会说,平时忽悠百姓其实是靠身边的人给他配音,就像是双簧一样,反正他长的就像是一棵树,只要站在那里,然后张张嘴配合一下口型就行了,其它的事情完全由他身边的人做主。

换句话说,这个树神其实就是一个特型演员,被他身边的那些人,就像是操作一个提线木偶一样操纵着,并且借着宣扬所谓的树神敛财。

不过虽然查清了案子,但狄仁杰并没有急着动手,因为他还要查清楚真正的幕后主使,树神身边的人也只是幕后主使操纵的棋子,所以光抓这些人根本没用,必须查出这些人幕后的人,而随着他的调查,竟然发现幕后的主使竟然不在洛阳,而是在长安,所以他才从洛阳赶了回来。

这几天飞奴司一直在布局,准备抓捕那个发现的幕后主使,这个人就算不是之前陷害权善才的真凶,但肯定也属于那个暗中组织的一员,只要抓住了这个人,说不定能牵出更大的鱼,周学士身为飞奴司的高层,最近当然会十分繁忙。

“世兄,明天你有没有空?”薛绍挖了口冰饮随后再次开口问道。

“明天倒是没什么事,你不用上课吗?”张纵想了想回答道,这时婉儿也从厨房中走来,并且给张纵端了冰镇的酸梅汤,相比冰饮,张纵更喜欢喝酸梅汤,即开胃又解渴,简直是夏天的最佳饮品。

“世兄你怎么过糊涂了,明天是旬日,我们都不上课,所以李旦和光顺约我一起出动游玩,并且让我也来问问世兄,你要不要一起去?”薛绍笑着开口道。

张纵听到这里也终于反应过来,这几天他光顾着招待张柬之了,也根本没去数日子。

“那你们打算去哪玩?”张纵当即再次问道,他这个喜静不喜动,如果薛绍他们只是跑出去吃吃喝喝,张纵还真不愿意去,毕竟天气这么热,还不如呆在家里清静。

“西市啊,最近京城来了一批胡商,不仅仅是从西域来的,另外还有一批人是从海上来的,带来了不少的新奇玩意,所以我们打算去转转。”薛绍这时也颇为兴奋的道。

“行,算上我一个!”张纵听后也立刻答应下来。

长安的胡商来自世界各地,特别是西域胡商,其实西域在这里已经不仅仅指中亚,而是指西边所有未知的区域,大唐人懒得区分他们来自那里,所以统一称为西域胡商。

而这些商人也会带来许多天南海北的货物,甚至张纵曾经见过有人卖钻石,不过这东西远不及后世的价值,除了坚硬也没什么用处,所以根本卖不上价。

“太好了,世兄你见多识广,到时肯定能帮我们找出许多有趣的东西,看来我明天得多准备点钱了!”薛绍看到张纵答应,当即也十分高兴的道,上次他陪张纵在西市转悠时,张纵就帮他淘到一些好东西,比如一些可以做菜用的香料。

张纵听到这里也是哈哈一笑,心中对明天的西市之行也十分期待,西市虽然杂乱,但的确是一个淘东西的好地方,许多外地来的胡商租不起店铺,直接就在街上摆摊,价值不菲的货物就这么直接扔在地上,只要你有眼光,从中挑出一些好货并不困难,比如上次张纵见的钻石,虽然现在不值钱,但张纵还是买下一块最大的做为收藏。

第二天一早,薛绍与李旦、李光顺三人就乘着马车来找张纵,张纵本想带上婉儿,但她看到薛绍等人并没有带侍女,所以也就没有答应,最后张纵只能与薛绍他们一起坐上马车离开了家中。

张纵虽然是薛绍他们的先生,但其实也只大他们几岁,再加上他和薛绍、李旦相识在先,所以私下里他们都是以朋友相处。

至于李光顺年纪最小,但也最为活泼,一路上都缠着张纵要听海上冒险的故事,这孩子对海上冒险极为热衷,甚至恨不得快点长大,然后驾船出海,就像张纵故事片中的主角一样四寻找新的大陆。

“光顺,你也别缠着世兄了,我听说有一批胡商是从海上来的,而且还带来许多的海货,到时肯定能让你大开眼界!”薛绍这时笑着对李光顺道,主要是他太吵了,车厢里就这么大,躲都没地方躲。

“真的?表叔您知道都有什么海货吗?”李光顺听到这里也眼睛一亮,当即抓住薛绍的手臂追问道。

“这我哪知道,我又没见过大海,不过世兄他肯定认识!”薛绍双手一摊无奈的道,他其实也挺喜欢听张纵讲海外的故事,只是不像李光顺这么狂热。

第一百五十六章 臭市见闻

西市的西北角有一大片空地,这里常年驻扎着世界各地来做生意的胡商,这帮胡人本来体味就重,再加上常年在外面跑,难得洗一次澡,更让整个广场都弥漫着一股臭气,所以长安人给这里取了一个十分形象的名字——臭市。

其实凭心而论,臭市之所以臭,并不仅仅是因为胡商不讲卫生,另外这里还有大量的牲口,比如骆驼、牛、马、羊之类的,特别是羊和骆驼,本身味道就很大,再加上这些牲口四处排便,而且天气又热,更导致这里的味道十分醇厚。

张纵他们已经不是第一次来这里,所以来之前就做好了准备,每个人都戴着一个蘸了醋的面巾,借助强烈的醋味,倒是可以压制臭味,唯一的缺点就是口水流个不停,毕竟醋的味道实在太刺激了。

“好东西啊,世兄你快来看,竟然有这么多的宝石!”薛绍这时一脸兴奋的向张纵叫道,而在他的面前,则是一个天竺人在摆摊,摊子上全都是各色宝石。

一般来说,天竺那边以盛产宝石闻名,特别是天竺旁边的狮子国,也就是后世的斯里兰卡,更是盛产各种宝石,所以西市最有名的宝石商人有一半都是天竺人,另外还有不少的波斯人和南洋人。

张纵迈步来到这个宝石摊子前,伸手取了几块宝石仔细的观察了片刻,随即对薛绍微微一笑道:“别高兴的太早了,这些东西真假掺半,有些根本就是玻璃!”

“玻……玻璃?世兄你确定?”薛绍听到这里也是目瞪口呆,他当然知道玻璃是什么,之前张纵还帮他买过一套玻璃器皿,据说是从远在万里之外挂罗马国运来的。

“你自己看,里面还有烧制时留下的气泡,这造假也太不专业了!”张纵当即将一块拳头大的“宝石”递到薛绍面前道。

薛绍接过“宝石”打量了一下,果然发现里面有许多的小气泡,而且颜色也不太对,这让他气的瞪了摆摊的天竺人一眼,当即扔下宝石就走了。

不要以为古代就没有假货,事实上整个臭市基本就是一个大唐版的潘家园,假货比真货还多,只不过受制于古代的技术手段,使得这里的假货要么十分低劣,要么就是以次充好,像眼前这个用玻璃充当宝石卖的,就是一个十分典型的例子,这也是为什么薛绍他们想叫张纵一起来的主要原因,因为张纵可以帮他们把把关。

“先生快看,那边围了好多人,据说是一个海外的胡商发现一头海龙的骨头,咱们快去看吧!”正在这时,李光顺和李旦也一脸兴奋的跑过来,说完拉着他们就往前边的人群跑去。

其实就算站在人群外面,也能看到里面展示的巨大骨头,而当张纵他们挤进人群后,也看得更加清楚,只见一副庞大的骨架立在空地上,足有十几米长,虽然只剩下这么一个骨架,但也能想像它生前是多么的庞大。

“狗屁的海龙,这就是一副鲸鱼的骨头!”张纵看了一下这副骨架也一脸无奈的道。

这帮胡商根本没有一点职业道德,玻璃都能被他们充当宝石卖,更别说拿鲸鱼骨头充当龙骨这种事了,而且这副骨头还十分新鲜,有些缝隙还带着黑色的血肉,同时散发着一股腐臭气,估计这头鲸鱼的死亡时间应该并不太久。

“这就是先生您说的鲸鱼?真的好大啊!”李光顺听到张纵的话也满脸向往的打量着这头鲸鱼的骨架,心思也全都飞到了海外那个奇瑰壮阔的世界。

李旦和薛绍也都是啧啧称奇,虽然他们早就从张纵口中听说过鲸鱼,也知道海中有许多巨大的生物,但是耳听为虚,远不及现在亲眼所见来的震撼。

除了这头鲸鱼骨头外,旁边还有不少胡商从海上带来的新鲜物品,比如巨大的贝壳,如果张纵没记错的话,这东西学名叫砗磲,相比旁边的鲸鱼骨架,砗磲虽然小很多,只有磨盘大小,但它的价值却比鲸鱼骨架高多了,因为砗磲的外壳可以制作宝石,属于佛教七宝之一。

另外砗磲与珍珠贝不同,珍珠贝是在肉中形成珍珠,而砗磲则是在厚厚的外壳中产生一种白色硬块,就像是珍珠一样,所以被人称为砗磲珍珠,这东西更是顶级的宝石之一,属于可遇而不可求的东西。

不过并不是所有的砗磲都能出产砗磲珍珠,比如像眼前这个完整的砗磲外壳,因为不能确定里面有没有珍珠,所以买家想买的话,就只能赌自己的运气了,就像是后世的赌石一般。

“好东西啊!世兄你觉得这个砗磲里有没有珍珠?”薛绍这时也凑过来打量着这个完整的砗磲问道。

这个砗磲里面的肉早就没了,只剩下两扇又厚又沉的外壳,而壳里有可能出现砗磲珍珠,但也可能什么都没有,而且这个砗磲的价格也不便宜,如果里面没有珍珠的话,那可就要赔钱了。

张纵这时仔细的数了一下砗磲外壳上的纹路,一般砗磲每生长一年,就会形成一条纹路,就像是树木的年轮一样,纹路越多,就说明这个砗磲活的越久,也越有可能形成珍珠,而砗磲的寿命一般不会低于二十年,甚至长寿的可能达到百岁,是最长寿的贝类生物。

“差不多有七八十岁,算是十分长寿了,应该值得一试。”张纵终开口道,这么长寿的砗磲并不多见,而且外壳的颜色纯白中又夹杂着亮眼的金丝,如果请高明的匠人打磨成器具,拿去送人十分的合适。

薛绍十分相信张纵的判断,当即找到展出的胡商,虽然砗磲是展品,但其实也是拿来卖的,所以两人讨价还价好一会儿,最终薛绍用一个满意的价格将砗磲买了下来。

接下来张纵又看了看其它的展品,比如巨大的海龟壳、其它海洋生物的骨架等等,这些熟悉的东西让张纵有种重游后世海洋馆的感觉。

转了一圈后,张纵他们又去了其它的摊位,遇到自己认识的东西,张纵也会给他们讲解一番,算是增加他们的见识,不过就在走到一个摊位时,张纵却忽然脚步一顿,眼睛也是瞪的老大,因为他看到一样根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东西。

第一百五十七章 一株仙人球

泥涅师曾经把张纵的双色月季运到西域去卖,当然也有胡人将大唐境外的奇花异草运到大唐来卖,为此在臭市中也形成一个专门的花草市场,里面全都是大唐不常见的植物。

不过因为鲜活的花草不容易保存,所以臭市这里的花草市场上真正的花草并不太多,主要还是以种子为主,不过向胡商买种子可要承担相当大的风险,毕竟他们没什么信誉可言,天知道买到的是什么种子?

张纵本来就喜欢花草,所以这个西市的花草市场也是他必来之地,不过前几次并没有什么新奇的发现,反而因为买种子被坑了一笔,主要是有些种子实在太像了,哪怕张纵这个专业的花草爱好者也可能会上当。

今天张纵也只是习惯性的来这个花草市场转一转,本来刚开始并没有什么收获,但是就在他准备离开时,却忽然在一个摊位前停了下来,同时脸上也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因为就在这个小摊子上,竟然出现一种绝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植物。

这个摊子位于花草市场的最边上,摊子上的货物很杂,有武器有木雕甚至还有石头,而在这些杂乱的物品中,却有一株半死不活的植物十分显眼,这个植物呈球形,上面全都是尖尖的毛刺,正是后世十分常见的仙人球。

看着这枚拳头大的仙人球,张纵却有些不敢相信的揉了揉眼睛,别看后世的仙人球随处可见,但这东西和仙人掌一样,都是原产于美洲的植物,而在这个美洲还没有被发现的时代,仙人球这东西根本不可能出现在大唐。

“世兄你怎么了?”薛绍等人这时也发现张纵忽然停了下来,当即也好奇的向他问道。

“你们等一下!”张纵说着迈步来到这个小摊子前,再次仔细的打量了一下摊子上的仙人球,它被种在一个木盒里,本来应该十分饱满的球体却有些干瘪,颜色也不太对,使得它看起来半死不活,没什么生机。

“客人看上了这株刺球?”守着摊子的胡人看到张纵直勾勾的盯着自己摊子上的植物,当即主动开口询问道,他的中原话说的相当不错,只是带着一点生硬的口音。

“刺球?这是你给它取的名字?”张纵这时也终于抬头打量着眼前的这个胡人道。

这个胡人皮肤黝黑,乍一看还以为是个非洲或南洋来的黑人,也就是大唐俗称的昆仑奴,但仔细一看却能发现,对方虽然很黑,但其实是被晒黑的,从他的五官和眼睛的颜色来看,应该是个西域那边的胡人,至于是波斯人还是大食人就不得而知了。

“不错,客人你真有眼光,这个刺球可是我从万里之外的一个大岛上带回来的,整个大唐你都找不到第二株来!”只见这个黑得发亮的胡人颇为兴奋的道。

“你确定是你带回来的?”张纵再次不敢相信的追问道,如果这个仙人球真的是对方带回来的,那么这家伙去的根本不是什么大岛,而是很可能到达了美洲。

“当然了,不但是这个刺球,另外还有摊子上的这些东西,全都是我用命从海外换出来的,绝对没有半分虚假!”只见这个胡人再次拍着胸脯保证道。

张纵闻言也终于把目光从仙人球身上移开,仔细的打量起摊子上的其它货物,结果这一看还真让他有大发现,比如那把像刀一样的武器,竟然是用一种石头制成的,看材质应该是黑曜石,另外的木雕等物品,也带着强烈的印第安人风格。

“你……你在那座大岛上,有没有见过一种植物,当地土人以它们为食,长的十分高大,结出的种子全都长在一根棒子上……”张纵这时也激动万分的向对方描述了一下玉米的样子,这东西可是中美洲一带的主食。

“你说的是马哈吧,岛上的土人的确以马哈为主食,这种粮食长的很高大,种子一列列的长在马哈棒上,外面还有绿色的包衣,成熟后包衣就变成了黄色,土人收获了马哈后,会将包衣剥下来绑在一起,吊在屋子前面晒干。”只见这个胡人也立刻兴奋的点头道。

张纵在介绍玉米时,故意漏掉了一些信息,主要就是想看看这个胡人是不是真的见过玉米,结果对方虽然说的名字不同,但却把信息补全了,特别是玉米外面的包衣,如果没有亲眼见过,甚至是种植过的人,恐怕根本不会说出如此准确的信息。

“你竟然真的去了美洲!”张纵再次震惊的道,他万万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一个去过美洲的人,不过随即他就兴奋的一把抓住对方大声道,“快告诉我,你是怎么去的美洲,又是怎么回来的?”

“你……你问这个做什么?”这个胡人却忽然警觉起来,主要是张纵表现的太兴奋了,只要是个人都会觉得他不太正常。

关键时刻对方竟然不愿意配合了,这让张纵也暗自着急,不过紧接着他就灵机一动,当即一指对方的摊子道:“这样吧,你摊子上的东西我全都包了,但你要和我说一说你是怎么去那个大岛的,在岛上又有什么样的见闻?”

听到张纵的话,这个胡人也是眼睛一亮,他带来的这些东西其实并不好卖,事实上他已经来到京城十几天了,如果再卖不出这些货物,说不定他就要饿肚子了,而且他也不愿意便宜处理,因为他还有一船的人需要养活,现在能遇到眼前这位大主顾对他来说也是一场及时雨。

“好!既然客人想听,那我就不讲一遍,这件事还要从三年前说起……”

“等一下!”张纵听到对方要从三年前谈起,当即也出言打断道,“现在天色也不早了,不如我们去旁边的酒楼订一桌酒宴,咱们边吃边聊如何?”

“好啊,那就多谢客人了!”这个胡商听到这里也再次高兴的道,毕竟有人请吃饭,而且还要买自己所有的货物,这种好事上哪找去?

“你也不必客气,我姓张名纵,你叫什么名字?”张纵看到对方答应,当即也是笑道,他之所以请对方吃饭,主要也是想听对方详细的讲一讲他去美洲的经过,只不过对方显然不知道美洲大陆的面积,一直以为自己去的是个大岛。

“我叫巴拉克,你也可以叫我的汉名钱达海,是个唐人。”只见这个胡人一笑道。

“唐……唐人?”张纵听到这里也不由得露出惊讶的神色,毕竟对方怎么看都不像是唐人。

“我祖籍高昌,曾祖父本就是汉人,后来我又搬到广州定居,虽然平时很多时间都呆在海上,但的的确确是唐人!”似乎是看出了张纵的怀疑,这个胡商也脸色涨红的解释道。

张纵听到这里也露出了然的神色,高昌早就被大唐吞并了,而且高昌那边胡汉混居,许多人即有汉人血统也有胡人血统,所以这个钱达海说他是唐人倒也没毛病,只不过他身上的汉人血统已经十分的稀薄,所以长的也更像胡人。

当下张纵急忙向对方表示了歉意,随后这才请他去旁边的酒楼,薛绍等人本来还不明白张纵为何请一个胡商去吃饭,不过等到张纵给他们简单的解释一下后,三人也都露出感兴趣的表情,他们都知道美洲是什么地方,所以对这个钱达海的经历也充满了好奇。

第一百五十八章 钱达海的冒险之旅

二楼的雅间之中,张纵与薛绍等人全神贯注的听着钱达海的冒险故事,说起来钱达海也挺倒霉的,他们全家本来在高昌那边定居,后来大唐吞并高昌,于是他们一家也就搬到大唐境内生活,后来钱达海的父亲为了讨生活,冒险出海,并且积攒下一点家业。

钱达海从十岁时起,就跟着父亲一起出海运货,后来他父亲死于一场海上事故,于是小小年纪的他就接手了家里的生意,其实也就是一条海船,主要跑广州到南洋这一段的海路,虽然海上风险很大,但回报也十分的丰厚。

但是就在几年前,钱达海驾般出海,他的船是跟着一支大船队一同出海的,因为海上最可怕的不是天灾,而是**,也就是海盗,特别是南洋一带,更是海盗横行,所以为了保证安全,海商都是在码头集结一支庞大的船队一起出海,这样一般的海盗也不敢打他们的主意。

钱达海这次去南洋主要是想拉一船香料回来,但是让他没想到的是,在海上他们的船队遇到大风暴,等到风平浪静时,他已经找不到船队的踪迹,而船队的结构也十分松散,绝不会因为他的失踪而派人寻找,所以接下来只能靠钱达海自己了。

但是更加不幸的是,钱达海的船在风暴中受到损伤,主要是船舵损坏,根本无法控制船只的方向,这对他们来说几乎意味着灭顶之灾,因为这意味着他们只能随着洋流漂流,除非是撞大运遇到其它的船队才有可能获救。

不过就算是遇到这种绝境,钱达海也没有放弃,他一边安抚船员,一边想办法自救,主要是想办法修好船舵,但是很可惜,他的努力最后都失败了,而船只也越漂越远,最后进入他也从来没有见过的海域。

最后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钱达海他们船上的粮食吃完了,水也发臭了,连船上的老鼠都被他们抓起来吃掉,甚至最后眼看着就要发生吃人的惨剧时,却没想到他们的船竟然到达了一座一眼看不到尽头的陆地,这让船上的所有人也终于迸发出求生的希望。

“就是在那座大岛上,我们遇到了当地的土人,幸好这些土人并不是吃人的生番,而且还愿意和我们交换一些粮食和水,于是我们就在那里住了将近两年的时间,好不容易才把船修好,并且准备了足够的粮食和水,然后经过几个月的航行终于回到了大唐。”

钱达海说到最后时,脸上也露出庆幸的神色,这一路他们是几经生死,有几个船只都死在了路上,但他们最终还是回到了大唐,甚至他到现在都感觉像是在做梦一般。

“既然你都已经回来了,为何又来到长安?”薛绍这时好奇的追问道,因为刚才钱达海说过,他的家在广州,可是他现在却又来到长安,这实在有些奇怪。

只见钱达海听后也是苦笑一声解释道:“不瞒各位,我们虽然好不容易回到大唐,但船只早就不堪重负,回来后就报废了,根本不可能再出海,而我家中虽然小有积蓄,但因为我失踪了数年,家中也消耗了大量钱财寻找我的踪迹,现在也已经家陡四壁,为了养家糊口,我也不得不想办法挣钱,却没想到被人坑了一把……”

钱达海说到这里再次苦笑一声,随后讲起他来长安的经历,原来他回到广州与家人团聚后,眼看着唯一的船报废了,而且家里也穷的快要揭不开锅,为此他就也只能想办法挣钱养家,刚好有个胡商从海上到达广州,要到长安需要一个向导,于是钱达海就主动找上门,他当初也来长安,所以对这一路也颇为熟悉。

本来钱达海与胡商说好了,在广州给一半报酬,到了长安再结算另一半,于是他把钱都留给广州的家人,自己跟着胡商来到长安,另外他也带了一些货物,打算到长安碰碰运气,可是没想到那个胡商却说话不算数,到了长安直接把他赶走了,剩下的一半报酬当然也没给。

钱达海在长安人生地不熟,而且那个胡商到了长安就消失了,他想报官都找不到人,最后无奈之下,只得想办法把自己带的货物卖掉,筹措一些盘缠再回长安,而那些货物就是之前张纵买下来的那些,全都是钱达海从那个大岛上搜集来的东西。

“这帮胡商果然没有半分信誉!”李旦听后也不由得气恼的道,长安城的胡商虽然不少,但名声可不怎么样,特别是在信誉方面,与他们做生意一不小心就可能人财两空。

张纵这时却陷入沉思之中,从钱达海的活中,他猜测对方先是遇到风暴,后来又迷失方向,最后被洋流送到了美洲,估计他们的船应该是进入到一条横跨太平洋的洋流之中,这种洋流好像有好几条,不过就算是有洋流,他们能够活着到达美洲也真是走了大运了。

“世兄,你在想什么?”旁边的薛绍看到张纵沉思不语,于是伸手推了他一下问道。

这让张纵也终于从沉思中醒来,当即抬头看向钱达海问道:“钱兄,如果给你一条好船,你有没有把握再回到那个大岛上?”

“这个……”钱达海听到张纵的话也是一皱眉,随后双手一摊无奈的苦笑道,“不瞒您说,当初我们从大岛上回来时,几乎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因为我们根本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处,只能认准了一个方向前行,也根本没想过要回去,所以就算给我船只,我也无法保证能回到那个大岛上。”

“那如果我出重金,并且资助你船只和物资,你愿不愿意冒险去寻找那个大岛?”张纵忽然再次开口问道。

虽然钱达海没有把握,但他毕竟曾经登上了美洲大陆,而且他的航海经验也十分丰富,否则也不可能从美洲回来,所以张纵才有了这个想法,如果能让对方找到美洲,并且带回玉米、土豆等作物的话,无论花多少钱都是值得的。

第一百五十九章 悬赏

“世兄,你可要考虑清楚了,造船可是很花钱的,更别说海上的风险那么大,说不定你投那么多进入,最后全都要打了水漂!”回去的马车上,薛绍也十分关切的向张纵劝说道。

经过与那个钱达海的一番详谈,张纵确定了对方的确去过美洲,虽然是误打误撞,但他能活着回来也表明了他的实力,所以张纵提出愿意出重金资助对方出海寻找美洲。

不过这件事关系重大,钱达海一时间也拿不定主意,所以张纵就将自己家的地址告诉对方,等他想清楚了可以去找自己详谈。

“钱挣回来就是要花出去的,否则藏在家里的库房里发霉,也根本体现不了它的价值,而且相比些许钱财,美洲其实是一座更大的宝库,还记得我给讲过的玉米和土豆、红薯这些作物吗?”张纵这时却微微一笑,最后更是反问道。

“我当然记得,可是美洲距离咱们大唐那么远,就算钱达海去过一次,也未必能找到回去的路,更何况世兄你也说了,美洲是一片比大唐还要大的陆地,就算钱达海到了那里,说不定也找不到这些作物?”薛绍却再次开口劝道,主要是他觉得张纵的这个决定太冒险了。

“去做了的确可能会失败,但如果不去做,却肯定会失败!”张纵这时拍了拍薛绍的肩膀,语重心长的再次道,他主意已定,任何人都无法改变他的决定。

薛绍看到这里也露出无奈的表情,上次他见张纵如此坚决的做一件事,还是为了救上官婉儿,所以他也知道自己再怎么劝也没用。

马车回到家中,张纵下了马车与薛绍告别,另外还有一包东西从车上拿了下来,这些正是张纵从钱达海那里买的货物,大部分都是他从美洲带来的,不过基本没什么价值,那枚仙人球对张纵还有点价值,至少可以培育成观赏植物。

当下张纵将这些东西提回家里,其它东西都堆在房间里没管,唯独把那枚仙人球拿了出来,不过当他仔细的观察过后,却不禁皱起眉头,因为这枚仙人球已经快要死了,特别是底部都已经发黑腐烂了,如果再不救治的话,恐怕这株飘洋过海而来的异域植物就要死在大唐了。

当下张纵让婉儿取来工具,然后小心的将仙人球取出来,底部的根已经腐烂了,根本没有任何价值,所以他也直接用刀将仙人球的底部切除,直到上面再也没有发黑腐烂的地方,这才将它放到阴凉处,等晾干之后就可以重新栽植。

张纵之前问过钱达海,主要是他想知道对方有没有带回更多的植物,比如玉米的种子之类的,但很可惜,钱达海他们虽然带了玉米上船,但主要是做为食物,而且在到达大唐之前就吃光了,这让张纵也为之扼腕叹息。

至于这枚仙人球,则是不知道什么时候长在钱达海他们船上的角落里,之前甚至都没人注意到,直到他们到了大唐,船只报废后,钱达海才发现了这枚仙人球,想着它是异域的植物,说不定有人会喜欢,于是就和其它东西一起打包带到了长安,但因为他不懂得种植,浇水太多,导致仙人球底部已经烂了。

“先生,这个是什么东西?”婉儿这时也在好奇的打量着这枚仙人球,毕竟它满身是刺,看起来像个刺猬似的,这么怪模怪样的植物她也是第一次见。

“这个叫做仙人球,还记得我和你讲过的美洲吗?它就是美洲大陆的特产之一!”张纵笑呵呵的解释道。

“美洲?那里不是离大唐有万里之遥吗,难道说有人去了那里?”婉儿听到这里也震惊的瞪大眼睛,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看起来极为可爱。

“不错,今天我们在西市遇到一个高昌人,他在机缘巧合之下到了美洲……”

张纵当即将今天遇到钱达海的事情讲了一遍,而婉儿听后也是啧啧称奇,以前她也听张纵讲过不少的冒险故事,但却没想到今天竟然遇到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婉儿,你说我要是出资帮那个钱达海买新船,并且给他提供充足的物资,他能不能找到去美洲大陆的航线?”张纵最后随口问道,这个问题他也没有答案。

“这可就说不准了,不过公子是打算怎么出资?”婉儿的注意力却没有放在美洲上,转而竟然问起了出钱的事,毕竟她可是家里的大总管。

“出资就是出钱啊,难道还有什么方法?”张纵听到这个问题也是一愣道,他之前的注意力都放在美洲上,所以一时间没听懂婉儿话中的意思。

“公子你不会是想直接出钱,然后帮那个高昌人买船买物资,让对方出力帮你去美洲吧?”上官婉儿这时也是一拍额头有些无语的道。

“这个……有什么问题吗?”张纵眨了眨眼反问道,说实话,他今天被美洲的事冲晕了头脑,有些事情也根本没来得及细想。

“公子您又犯糊涂了,如果您出钱出物,但对方却不出力怎么办,甚至拿着船给自己干私活,而不是去寻找美洲怎么办?”婉儿问出一连串的问题。

张纵听后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毕竟这些问题他还没来得及细想,不过这些问题他也不需要去想,因为有婉儿就足够了。

“那婉儿你觉得该怎么出资?”张纵当即笑嘻嘻的问道,婉儿现在越来越有大管家的气质了,家里的方方面面她都打理井井有条,为此张纵也少操了不少的心。

“其实这些问题也很好解决,公子知道衙门想要通缉一个犯人,最好的办法是什么吗?”婉儿也很喜欢帮张纵出谋画策,因为这让她感觉自己很受重视。

“悬赏!”张纵当即眼睛一亮兴奋的道,同时也终于明白了婉儿的意思。

“不错,正是悬赏,而且赏金越高,犯人被抓住的可能性越大,所以公子你其实不必直接出资,而是可以开出一个高额的赏金,这样一来,不但那个高昌人会心动,而且还可以吸引其它人也参与到这件事上,到时找到美洲的机会也会更大!”婉儿微笑着将自己的想法讲了出来。

“果然不愧是我的婉儿,我刚才怎么就没想到这个办法!”张纵当即也对婉儿大叫赞赏道,结果话一出口,婉儿反而娇羞的低下头,她不在乎别人对自己的看法,但却最在乎张纵对自己的评价,如果可以的话,她真的想一辈子就这么默默的守在张纵身边。

不过在娇羞过后,婉儿却忽然又想到一个很实际的问题,于是再次开口道:“公子,我听说海上风险极大,如果没有十倍百倍的回报,恐怕一般人也不愿意出海,所以这个悬赏的金额肯定不能太低,但咱们家虽然有不少的分红,但就算拿出来,恐怕也不够悬赏的?”

张纵听到这里也摸了摸下巴,他与城阳长公主合作了不少生意,过年时也分到不少的分红,虽然他没仔细看过账目,但一年的分红显然不会太多,特别是在这个时代,航海本就是一个十分烧钱的行业。

“美洲那边的高产作物若是能取回来,对大唐的影响简直可以说是颠覆性的,这种事可不能让我私人出钱,看来今天晚上我得去找一下太子了!”张纵最终再次决定道,他一个人的再有钱,也不可能与国家相比,所以最好还是去说动李弘,由朝廷出面来做这件事,说不定还能提供一些更大的便利。

第一百六十章 说服李弘

“美洲?”李弘皱着眉头看向张纵,他不像薛绍和李旦那些人,整天与张纵混在一起,而且张纵也没时间给李弘讲美洲的事,不过他还是感觉这个名字有些熟悉,似乎什么时候听张纵提起过?

“不错,正是美洲,之前殿下曾经问过我,这世上有没有比林邑稻高产的作物,不知殿下可还记得?”张纵笑呵呵的开口道,他今天一大早就跑来找李弘,毕竟那个钱达海随时都可能来找自己,他必须尽快把事情定下来。

听到张纵提起林邑稻,李弘也是一拍脑门恍然笑道:“我想起来了,当时你告诉我,在海外有一块大陆,那里有几种极为高产的作物,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里就是你说的美洲。”

“殿下真是好记性,我只提过一次,没想到你竟然还记得!”张纵当即也是一笑道,当初他还觉得以现在的条件,远航美洲有些不现实,但既然有人能从美洲回来,那就说明美洲并不像自己想像的那么遥不可及。

“我不但记得,而且还记得你说过,美洲距离咱们大唐实在太远了,一来一回都得以年记,而且海上的风险又大,所以最终我也只能放弃派人去那里的计划。”李弘整理了一下记忆道,他虽然身体不好,但的确记忆力惊人,哪怕只听张纵提过一次,但到现在都依然记得清清楚楚。

“那就太好了,昨天我和三郎他们一起去西市游玩,结果遇到一个去过美洲的高昌人……”张纵再次把钱达海的经历详细的讲了一遍,然后又着重介绍了一下玉米、土豆,以及红薯这几种作物的优点,特别是高产这一点,几乎是吊打小麦和水稻。

“你确定那个美洲真有这几种高产作物?”李弘听完张纵的介绍却有些半信半疑的问道,不是他不相信张纵,而是张纵介绍的产量实在让人无法相信,其中玉米倒也罢了,但土豆和红薯却能亩产几千斤,哪怕是湿重也依然太过惊人了。

“殿下不必怀疑,那个钱达海就在京城,他可是吃了好长一段时间玉米,至于土豆和红薯,可能是因为他在美洲只在一小片区域活动,所以没有见过,但只要用心寻找,肯定也能找到!”张纵十分自信的道。

如果说之前张纵提起美洲只是空口说白话,但现在有钱达海这个人证在,已经让他是底气十足。

“那你今天来找我,是不是想让朝廷组织船队去美洲,寻找那些高产的作物?”李弘这时犹豫了一下这才开口道。

“这次殿下可猜错了,其实像探索美洲这种事,并不需要朝廷亲自出面去做!”张纵微笑着回答道,李弘的想法还是有些局限,不过这也不奇怪,毕竟这个时代的人很少会想到发动群众的力量,特别是像李弘这种皇族或贵族,一般遇到事情第一想到的就是由朝廷来出面。

“不需要朝廷出面?”李弘听到这里也露出不解的神色。

“不错,那个钱达海去过美洲,而且又精通航海,如果给他一支船队的话,找到美洲的机率还是很大的,另外民间的海商也不在少数,以及还有不少的胡人海商,这些都是可以利用的力量……”

张纵说到这里时,也把婉儿提出的那个悬赏的想法讲了一遍,李弘刚听了个开头就明白了,所谓调动民间的力量,无非就是朝廷出面,给出一个巨大的赏额,就像是在一头驴子面前挂一根胡萝卜似的,只有他们达到了朝廷的要求,才能吃到这根萝卜。

“这个办法倒是行得通,对于玉米和土豆、红薯这三种作物,朝廷可以分别给出悬赏的金额,只要谁能从美洲带回来,就可以得到赏金!”李弘考虑了片刻也开口道。

所谓悬赏,其实只是利用朝廷的信用做保,如果没有人能拿回这些作物,那么这个悬赏就只是一个空口许诺,当然如果真有人能取回那些作物,对朝廷来说更是天大的喜事,区区赏金根本不算什么。

“太子英明,另外悬赏也不一定非要给钱,朝廷其实还有更好的东西可以用来悬赏,而且还不用花钱!”张纵这时眼睛闪着精光道,他之所以来找李弘,可不仅仅是来要赏金的,而是因为李弘有别人给不了的东西。

“更好的东西?”李弘听到这里先是一愣,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道,“你的意思是说……赏赐给他们官职?”

“不错,对于许多商人来说,他们不缺钱,但却缺地位,所以他们不需要官职带来的实权,也不用朝廷给的俸禄,只需要给他们一个虚街就行,因为他们要的就是官员的身份,有了这个身份,他们就可以摆脱贱籍,因此太子可以在悬赏中加入一些官职,从而让更多人加入到这场冒险之中!”张纵点了点头十分认真的道。

“这倒是个不错的办法,我记得当初太宗皇帝征高句丽时,就有商人因为献粮而被赏赐官职,虽然没有实权,但对商人来说也是一种极大的荣耀!”李弘听后也点了点头道。

虽然律法规定商人不能为官,但也并不是绝对不行,如果商人立下大功,依然可以为官,比如张纵,以及他的那位外公武士彟,都是从商人变成了官员。

看到李弘答应,张纵也更加兴奋,当即又给李弘讲了一些关于美洲的事,比如那边盛产黄金和白银,土地也极为肥沃,面积甚至比大唐现在的疆域还要大,这也让李弘听的啧啧称奇,张纵也趁机给对方科普了一下关于地球几大洲的情况,毕竟李弘是要做皇帝的人,这些也是他必须要知道的事情。

不过李弘虽然答应了,但这件事他还需要与东宫的属官商议一下,拿出一个更加成熟的方案,同时也要请示李治,毕竟这么大的事情,也必须要有李治点头才行。

所以张纵也很快告辞离开,也就在张纵刚回到家中,门外就有人前来拜访,而这个人正是昨天遇到的那个高昌人钱达海。

第一百六十一章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请坐!”张纵十分热情的请钱达海进到客厅,婉儿也送上茶站到一边,而张纵这时也笑着问道,“怎么样,你想清楚了没有?”

“这个……”只见钱达海这时迟疑了一下,随后这才面露难色的道,“不瞒小郎君,之前我在海外漂泊数年,最大的心愿就是能够与家人团聚,这次能够得老天保佑回到大唐,我也曾经发誓再也不出海了,所以恐怕要让小郎君失望了。”

看到钱达海竟然不愿意出海,张纵也是一愣,随后与旁边的婉儿对视一眼,看来还真让她猜对了,按照张纵原来的想法,对钱达海并没有什么显而易见的好处,所以对方拒绝也是人之常情。

幸好张纵这时早有准备,当即微微一笑道:“钱兄你也别急着拒绝,不瞒你说,朝廷最近要出几个悬赏,而且这几个悬赏都与你去的那个大岛有关!”

“悬赏?”钱达海听到这里也露出不解的表情看着张纵。

“不错,玉米,也就是你说的那种马哈,这是一种十分高产的作物,朝廷想要引进,另外那个大岛其实是一片巨大的陆地,面积比咱们大唐还要大,而在这片陆地上,还有其它的高产作物,比如土豆和红薯,这些都是朝廷急需的东西,所以到时朝廷会给出一个巨额的悬赏,甚至可能还会赏赐官职!”张纵淡笑着开口道。

“您……您的意思是说,谁能从那里带回这些作物,就能拿到朝廷的赏赐,甚至是官职?”钱达海听到这里也一下子激动的全身发抖。

他之所以拒绝张纵,其实除了他说的理由外,最重要的原因还是他并不信任张纵,毕竟他到现在都不知道张纵的身份,只凭昨天两人见过一面,根本不足以建立起信任,不过现在如果有朝廷出面就完全不一样了。

“不错,悬赏的金额虽然还没有定下来,但绝对不会低于万两黄金,另外还有官职,这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可遇而不可求的机会!”张纵笑呵呵的再次开口道。

大唐的金银不能做为货币流通,但并不意味着金银不值钱,事实上金银的价值相当高,高到不便于流通,所以万两黄金的悬赏绝对可以说是天价。另外还有一个很意思的事实,就是大唐这个时期,金银的价值相差不大,而不像后世黄金的价格远高于白银。

“万……万两黄金,而且还有官职,这……这简直……”钱达海听到这里也激动的说不出话来,他现在急需要钱,如果能拿到万两黄金,绝对可以一夜暴富,只要不败家,子孙几代都不愁吃喝。

不过相比钱财,官职对钱达海的吸引力更大,他是商人,而且又是高昌人,虽然他一下宣称自己是汉人,但那是从他曾祖父那一代算起来的,他身上顶多只有八分之一的汉人血统。

另外从外表来看,钱达海就是一个胡人,哪怕在大唐定居多年,平时也颇受歧视,但如果有了官职,就能让他们一家彻底的挺直腰杆,再也不用担心被人耻笑,更不用担心受人欺负,而这更是他最大的梦想。

看着钱达海激动的模样,张纵也在心中暗笑,看来“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这句话,还真是什么时候都不过时。

钱达海在激动过后,很快也冷静下来,他是个十分聪明的人,这时也感觉到有些不对劲,于是立刻看向张纵道:“张小郎君,昨天我们才见面,为何今天朝廷就要悬赏,而且您到底是什么身份,为何会知道这些?”

张纵也早就知道对方会问这些,于是淡定的一笑道:“我现任崇贤馆直学士,属于太子身边的近臣,另外昨天和我在一起的三人,其中有陛下的幼子,也就是相王李旦,以及长公主家的世子,另外一个则是雍王殿下的长子,他们都算是我的学生!”

本来张纵的身份还能让钱达海保持冷静,毕竟他早就猜到张纵的来历不一般,但是当听到另外三人时,他却吓的全身发软,差点从位子上滑下来,毕竟这三人一个比一个来头大,而且全都是皇亲国戚,平时一般人恐怕想见都见不到。

“你也不必怀疑刚才我的话,不瞒你说,就在你来之前,我也亲自去向太子禀报了你的事,而太子对这件事也十分的支持,现在估计正在讨论悬赏的事,等到朝廷正式批准,到时会昭告天下,而你,则是最有可能到达美洲的人!”张纵笑呵呵的继续道。

听到这里,钱达海也再无怀疑,当即激动的拍案而起道:“小郎君恕罪,之前是钱某有眼无珠,竟然怀疑小郎君的好意,如果小郎君不弃,钱某愿意以身家性命交给小郎君,任何小郎君差遣!”

“呵呵,我要你的命又没什么用,不过你做为曾经去过美洲,而且又活着回来的人,我的确对你十分看好,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出资帮你打造一支船队,不过我肯定不会白出钱,而是要占一定的股份,另外我一个人的财力有限,到时可能会拉别人一起入伙。”张纵再次微笑着开口道。

钱达海可是去过美洲,如果朝廷的悬赏下来了,他肯定是最有希望到达美洲的人,所以张纵当然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投资人,另外有了船队,也不仅仅可以用来探索美洲,日后也能进行其它的海贸,而海贸可是一本万利的生意。

“小人斗胆问一句,您拉的合伙人是什么身份?”钱达海听到这里也再次追问道,他对张纵提出的条件倒是没什么异议,但是却担心船队的幕后人太多,到时涉及到利益分配时出问题。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城阳长公主殿下。”张纵笑着开口道,有了好生意,他当然不会忘了城阳长公主,当然最重要的是长公主要人有人,要钱有钱,有她入伙也能更好的掌控船队。

“好!这件事我答应了!”钱达海当即拍着胸脯保证道,他虽然发誓不再出海,但是面对改变整个家族命运的机会,他无论如何也不能放弃,更何况背后还有张纵,以及那位他没有见过的长公主做靠山,毫不夸张的说,日后他只要不犯法,几乎没有人敢拿他怎么样。

“哈哈哈哈~,我就知道钱兄你会答应!”张纵听到这里也是大笑一声,这时也快中午了,张纵立刻让婉儿准备酒菜,然后两人边吃边聊,除了聊一些海外的风物外,他们也对船队的事讨论了一些细节,虽然现在讨论这些还有点早,但早点做准备也并没有坏处。

谈话中张纵了解到,钱达海现在并没有住处,而是在西市那边打着地铺,主要是之前他身无分文,根本没钱住店,也幸好现在天气热,所以晚上直接打地铺就行。其实昨天张纵包了他的货物后,他手里已经有钱了,但还是不舍得花钱住店。

张纵觉得钱达海一直打地铺也不是办法,于是就安排他住到了城外的庄园暂住,毕竟现在悬赏的事还没有定下来,可能需要等候一段时间,另外他也要与城阳长公主商议船队的事,到时还要叫上钱达海一同商议,定下一个详细的利益分配方案。

趁着时间还早,张纵亲自送钱达海去了城外的庄园,然后请张经将对方安置下来后,也立刻驱车回城,不过他却没有回家,而是直接去了城阳长公主府,打算把事情迟早的定下来。

第一百六十二章 底蕴深厚的长公主

“海贸?你怎么忽然想做起这种生意了?”城阳长公主听到张纵的来意也露出惊讶的表情。

“呃?您没听三郎说昨天的事?”张纵听到这里却是一愣道,以薛绍的性格,他肯定会把昨天遇到钱达海的事当成趣闻讲给城阳长公主。

“昨天?你是说你们遇到那个从美洲大难不死回到大唐的人?”城阳长公主果然知道这件事。

“不错,就是这个人,今天他又去了我那里,我决定给他投钱打造一支船队,而在见他之前,我去了太子那里一趟……”

张纵将所有的事情详细的讲了一遍,特别是美洲那边高产作物带来的影响,这让城阳长公主也越听越震惊,在她看来,上次的林邑稻已经是十分优良的作物了,却没想到这世上竟然还有产量更高的作物,甚至亩产能达到几千斤,简直超乎她的想像。

“长公主,相比别人,钱达海是最有可能回到美洲的人,这可是个极好的机会,而且就算找不到美洲,也可以让他率领一支船队做海贸,虽然风险大,但这也是一本万利的买卖!”张纵最后总结道。

城阳长公主这时也露出沉思的表情,张纵以为她是在犹豫,这让他也有些着急的追问道:“难道长公主您觉得这桩生意不合适?”

没想到城阳长公主却摇了摇头道:“不是,你的话倒是提醒我了,我记得我名下好像有座造船作坊来着?”

“好像?”张纵听到这里也有些无语,虽然他经常“长公主、长公主”的叫着,但有时候真的会忘记对方的公主身份,不过偶尔一些事情还是会提醒他,眼前这位可是货真价实的公主,底蕴之厚远超他的想像。

城阳长公主名下的产业太多了,她记不住也正常,于是立刻就召来府中的大总管,不一会的功夫,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就跑了进来,这个老人姓薛,是薛家的老总管,据说子孙三代都在薛家为奴,城阳长公主嫁过来后,名下的产业也交由他打理。

“薛总管,我在广州是不是有座造船作坊?”城阳长公主当即向薛总管问道。

“的确有一座造船作坊,不过不是在广州,而是在泉州,生意还不错,去年造了不少的新船,造船作坊的管事还亲自进京把去年的收益送了过来。”薛总管不愧是大管家,家里的事情都记得清清楚楚。

“竟然还真有?”张纵听到这里也更加惊讶。

“薛总管,如果我要组建一只船队做海贸的话,作坊那边能不能尽管的造出来?”城阳长公主再次追问道,造船可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完成的事,特别是海船结构复杂,再加上木材的晾晒,一条船造上半年也不稀奇,而她可不想等半年。

“如果主母您需要船的话,可以让作坊把造好却还没有交付的船截下来,咱们自己先用,顶多就是给船主赔点钱就是了。”薛总管立刻回答道,不过说到这里他却犹豫了一下,随后这才再次开口道,“主母,上次泉州的管事就给您提过想组建船队的事,可是您却没有同意,怎么现在忽然要组建船队了?”

“此一时彼一时,现在朝廷需要远洋出海寻找几样东西,纵儿和三郎他们也找到一个关键的人物可以出海,如果马上要组建船队的话,你估计什么时候能把船队组织起来?”城阳长公主最后再次问道。

“这个……”只见薛总管沉思了片刻,随后这才有些无奈的道,“主母有所不知,船只倒不是什么大问题,毕竟造船作坊那边的船都是现成的,但问题是船员不好找,如果要出海远航的话,船员更加重要,咱们之前没有任何准备,所以想要找齐船员恐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船员的事薛总管不必担心,与我们合作的那个人可以解决这个问题!”张纵这时插嘴道。

钱达海本来就是在海面上讨生活的人,而且他可不是一个人从美洲回来的,而是带领着船员驾着船回来的,只是船报废后,那些船只也只能解散了,但只要他回去,重新将人招募起来也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有这些人做骨干,再招募一些其它的人手,足以把一只船队撑起来。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没问题了,我立刻给泉州那边的管事写信,让他们提前把船只准备好,到时人到了直接接收就行了。”薛总管听到张纵的话也神情一松道,最困难的船员问题解决了,剩下的自然都不是问题。

“太好了,既然薛总管你来了,那就一起坐下来商量一下这个船队的事,有些细节还需要你来把关才是!”城阳长公主这时也抚掌笑道,她只管家中产业的大方向,具体的事务还是需要薛总管去处理。

等到张纵三人将船队的事商议出一个具体的方案时,外面天都已经黑了,城阳长公主本想让他在家里住一晚,但张纵担心婉儿一个人在家害怕,而且他事先也没告诉婉儿自己不回去,恐怕她也会担心,于是还是决定回家,反正城阳长公主家的马车也不用担心被人拦住。

果然,就在张纵回到家里时,发现家里的灯还亮着,而当他推门进到房间时,却发现婉儿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而她面前则摆放着几样扣着盘子的饭菜,看样子是等着他回来吃饭。

看到这里,张纵也感觉心中暖暖的,当即伸手将婉儿抱起来,结果小丫头迷迷糊糊的看到他,立刻揉着眼睛想要挣扎着站起来道:“公子你回来了,我去给你热饭!”

“不用,我在长公主那已经吃过了,你也快回去睡吧,这些饭菜明天再收拾。”张纵只得将婉儿放下道。

“噢,那我去给公子铺床!”婉儿答应一声,却没有去休息,而是去张纵的卧室开始收拾起来,这让张纵也有些无奈,只得先洗漱一下准备休息。

不过就在这时,婉儿似乎想起了什么,当即再次开口道:“公子,你走后那个假波斯人又来了,说是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和你谈。”

第一百六十三章 查封的货场

“你可是稀客,今天怎么有空来我这里了?”张纵看着大清早就跑来拜访自己的凯撒也不由得笑道,这个凯撒与泥涅师不同,除了生意上的事情外,他很少会来找张纵,而且平时行事也颇为神秘,有时候想找他都找不到。

凯撒这时却露出一脸苦笑的向张纵拱了拱手道:“张兄,在下今日前来是有事相求,还望你看在表兄的面子上,帮在下度过这个难关!”

“哦?你遇到了什么难事?”张纵听到这里也露出惊讶的表情,因为通过这前的接触,他发现这个凯撒其实是个十分骄傲的人,轻易不会求人,这点从他给自己取的名字上就能看出来。

“不瞒张兄,之前我们合作生意,我和表哥也赚了不少的钱,刚好我们在西域遇到一个天竺商人,他手中囤积着大批的香料,我看这桩生意不错,于是就把钱全都投到这批香料之中,却没想到刚运到长安,就被人扣了下来,可是我之前已经把香料卖出去了,如果到时交不出货,恐怕我和表哥之前的心血就全都完了。”凯撒这时满脸苦笑的再次道。

“什么人会扣你们的货?”张纵听到这里也露出惊讶的表情,虽然泥涅师父子只是有名无实的波斯王族,但毕竟得到了李治的承认,所以一般官面上也会给他们几分面子,至少做生意时不用担心被人刻意刁难。

“说来也是我们倒霉,西市那边有一座周氏货场,许多人的货物都会寄放在那里,可是前天不知道因为什么事情,周氏货场被大理寺的人给封了,里面的货也取不出来,我运用了所有能运用的关系,甚至连我舅舅都亲自出面了,但大理寺却十分强硬,谁的面子都没用。”凯撒说到最后也满脸的无奈,如果有别的办法,他也不会跑来求张纵了。

“大理寺?”张纵听到这里也露出惊讶的神色,同时也第一时间想到了狄仁杰,虽然狄仁杰已经调任侍御史,但大理寺的职务依然兼任着,这也是飞奴司特意给他安排的,毕竟有大理寺的职务,也更方便他明面上去做一些事情而不引人怀疑。

“张兄,我知道你与侍御史狄仁杰亲厚,而且这次封锁周氏货场的人,正是狄御史,所以你能不能帮我说一下情,将我们家的货物早点放出来?”凯撒这时犹豫了一下终于说出了自己的目的道。

“你怎么知道我认识狄兄?”张纵听到这里却忽然一皱眉,因为他记得并没有介绍狄仁杰与凯撒认识。

“这个……我之前来你这里时,曾经遇到过狄御史,以前我就认识他,只不过他不认识我罢了。”凯撒犹豫了一下这才开口道。

“是吗?”张纵听到这里却有些怀疑,如果是别人的话,他可能会选择相信,但眼前这个凯撒却是个让人捉摸不透的人,他的话更是只能信三分。

“张兄你不必怀疑我的话,这次的生意真的十分重要,香料早就提前被我卖出去了,而且订金都收了,如果到时拿不出货物,恐怕光是赔偿都能让我们破产,所以请你务必的帮帮我们!”凯撒这时再次请求道,而且话里话外都把泥涅师和他拉在一起,暗示张纵他和泥涅师是一体的,如果他破产了,泥涅师同样也会欠一屁股债。

张纵并没有急着答应,而是摸着下巴沉思了片刻后,这才开口道:“大理寺不会无缘无故的封锁一个货场,其中肯定有他们的理由,所以这件事我也不敢答应你,只能先帮你问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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