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太师 - xp1024.com
《盛唐太师》


楔子

楔子

唐,贞观三年三月。

长安城亲仁坊十字街西北角,有一座气势非凡的大宅子,门口立着一块醒目的上马石,大门两侧是两排各七只门戟。

门戟是唐宋时期的仪仗之物,用来表示威仪。而这座宅子共立有十四只门戟,代表着宅子的主人至少是一个二品官员。

大宅大门坐北朝南,门楼正中悬挂着字体苍劲的蓝底金字匾额,上书“观国公邸”四个大字,朱红大门紧闭着,装饰着兽衔大铜环。

这里是前侍中、中书令、左卫大将军、观国公杨恭仁的府邸。

虽然说一朝天子一朝臣,杨恭仁并非当今天子李世民的心腹。但杨恭仁深得进退之道,在贞观元年自觉请辞门下省政事堂相国、中书令之职,李世民投桃报李,改封杨恭仁为左光禄大夫,雍州牧、享爵观国公。

杨恭仁出身弘农杨氏,只有走进观国公府,才能领略到百年豪族的气势恢宏。

亲仁坊毗邻皇城,位于长安城的核心地区,距国子监仅一坊之隔,紧邻京兆府万年县廨(即万年县县衙,相当于现在的首都北京东城区区政府),是典型的“黄金地段”,用寸土寸金来形容也不为过。

观国公府就占了亲仁坊的四分之一,折算成平方就是十多万平方,一百多亩。

时值掌灯时分,十几匹快马由远而近。

长安城内禁止纵马狂奔,观国公府门前更是不允许,十二名持刀扈从角门里涌出来,纷纷拔刀。

呼啦一声,观国公府的门楼上,出现数十名手持弩机的射士,一具具弩机早已张开,尖锐得让人胆寒的箭镞早已嵌入箭槽内,笔直的指着长街涌来的骑士。

一股阴寒的气息,袭击整个长街。

一名持刀跳出来,朝着众骑士喝道:“驻马,否则格杀勿论!”

然而,百步之外的众骑士并没有减速。

警告失败,持刀扈从不再多言。

观国公府的射士会教教他们如何做人。

武德五年,杨恭仁当初担任唐凉州总管时,瓜州刺史贺拔威拥兵作乱。杨恭仁招募勇士,急速行军,在叛军没有防备的情况下连克二城。

后来东突厥颉利可汗派兵扶持贺拔威,意图与唐国打一场代理人战争。

杨恭仁命麾下射士列阵攒射,颉利可汗麾下大将执失思力麾下三千前锋军仅仅支持了不到一柱香的时间,就全军溃退。

这些射士都是从杨恭仁的旧部扈从,跟突厥人面对面干过硬仗,对付区区十数骑没有披甲的骑士,简直就是张飞吃豆芽——小菜一碟。

众骑士进入观国公府门前五十步,就在众射士准备扣动机括时,旁边的角门里走出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

老者看清来人,急忙大喝道:“住手!”

老者上前一步,抓住飞马的缰绳。

飞奔而来的骏马有多大的冲击力,十二名持刀扈从心中非常清楚,没有想到这名老得快要走不动路的管家,居然一把就抓住缰绳,让骏马动弹不得。

马背上的周异同仿佛见怪不怪了,满头大汗,喘着粗气道:“康伯,令公在否?”

司阍康伯点点头道:“在,五郎,你那差使有眉目了?”

周异同兴奋的道:“我要见令公!”

康伯带着周异同从角门进去。

眼前是一条笔直往里延伸的甬道,这条甬道宽六步、长六十八步,将杨家大宅内的八栋大院、二十四栋小院从南向北的分隔在两旁,四周都是高达近三丈的青砖厚墙,将整个杨家大宅围成城堡式的建筑群。

观国公府,并非杨恭仁所建,而是其祖父杨绍、父亲杨雄历先后三十余年建成。

其父杨雄,乃隋文帝杨坚族子,初仕北周,任太子司旅下大夫,后随其族父杨坚东征西战,渐立功勋,杨坚建立隋朝,杨雄当时显贵受宠,冠绝一时,他与高颎、虞庆则、苏威并称“四贵”。

观国府里占地一百多亩,不仅仅拥有居所,还有观王房祠堂、族学、义学、济养院、安泽院、漏泽院、钱库等功能性的建筑。

此时,杨恭仁正如往常一样,一个人待在前院宗祠的配殿里。

这个配殿两壁都有四盏雁足铜灯,灯形如大雁孤足,股托起环形灯盘,灯盘里有三支灯柱,同时点燃三支大烛,将东配殿照耀得明亮如昼。

明烛耀照下,杨恭仁脸上的褐色老人斑也愈发的明显,唯有眼睛犀利如电。

周异同躬身立在一旁,杨恭仁伸手接过一只泛着黄色的长命锁,他将长命锁握在心中,翻转过来,凑到灯前观察。

类似于这种长命锁太多了,但是这只长命锁却是独一无二的,而是有府中匠师采取独门技法,从镂空的铃铛中,可以清晰的看到两个微雕“思慎”二字。

不过,现在杨恭仁目力大不如从前,已经看不清了,无法确定,这是不是那个金锁。

看着杨恭仁的目光,康伯转身道:“我去唤周九郎!”

杨恭仁点点头,他轻轻的抚摸着金锁,眼睛里慢慢升起一圈水雾。

隋朝大业九年,皇帝杨广二次东征高句丽。

时任隋朝礼部尚书杨玄感奉命在黎阳督运粮草。

杨玄感占据黎阳,设置官署,正式扯旗造反。

杨广得知消息,勃然大怒,命时任谒者大夫杨恭仁负责征讨事宜。

谒者大夫,其实不算小官。

是谒者台首任长台,与御史台、司隶台合称三台,掌朝廷礼仪以及传达使命,像受诏劳问,出使慰抚,持节察授,以及受冤枉而申奏之。

杨恭仁与左骁卫将军屈突通联手,在董天塬与杨玄感所部叛军决战。

三战皆胜,杨恭仁在破陵大败杨玄感,杨玄感所部只剩十几骑溃逃。

杨恭仁率军追至阌乡,擒获杨玄感与杨积善兄弟二人的首级,并送至行宫。

杨广大喜,赐封杨恭仁为正议大夫,这是一个从三品的官职。

杨恭仁作为一名刚刚进入四十不惑之年的官员,按照习惯,他很可能宰执天下。

然而,升官并没有给杨恭仁带来任何喜悦,反而让杨恭仁感觉如同跌落冰窖。

杨恭仁的三子,时年三岁的杨思慎居然在大兴城中被绑架。

虽说大隋早已迁都洛阳,可是大兴城依旧可以算是天子脚下,整个关中谁不知弘农杨氏实力?

别说堂堂观王之孙,就算是随便一个扈从在大兴城里也可以横着走。

正是因为弘农杨恭仁无人敢惹,偏偏出了大问题。

杨恭仁的继室河东柳氏,携幼子,仅带四名扈从便前往观国府一坊之隔对角的东市,结果遇到强人袭击。

柳氏重伤,扈从战死。

可偏偏三子杨思慎失踪。

杨恭仁勃然大怒,动员弘农杨氏所有力量,门生故吏,足足数万人寻找。

就查挖地三尺,依旧没有找到杨思慎的下落。

三个月后,杨恭仁重赏之下,有人前来举报,当时袭击杨夫人以及杨恭仁幼子的人,正是杨玄感部将隋朝开国功臣韩擒虎之子韩世谔所部元随扈从。

韩世谔为杨玄感麾下斗将,每战必先登。但麾下大都被杨恭仁以劲弩射杀在董天塬。

韩世谔不忿,故而寻机报复。

杨恭仁得知韩世谔被擒至高阳,派亲信周异同前往高阳询问韩世谔杨思慎的下落,只是非常可惜,周异同晚了一步。

等周异同抵达高阳,杨广遣使先一步抵达高阳,赐死韩世谔。

唯一的线索中断,杨恭仁心急如焚。柳氏伤重,加上心情郁郁,病情加重,弥留之际,挽着杨恭仁的手哀求:“救回三郎!”

杨恭仁抱着渐渐变得冰冷的柳氏,仰天咆哮道:“找,继续找……找不到三郎,尔等就不要回来!”

周异同满天下寻找杨思慎的下落,可是,天下之大,人海茫茫,要想找一个人谈何容易?

从大业九年直到现在,十四年查无音讯,杨恭仁渐渐的从失望,慢成了绝望。

就在杨恭仁浮想联翩的时候,一名兴奋的苍老声音传来:“令公,正是老仆为三公子打造的长命锁……主上您看,这里还带着慎字!”

杨恭仁那颗原本死去的心,瞬间活了过来,他望着周异同道:“把三郎带回来!”

周异同眼中闪烁着一抹苦涩,他缓缓点点头。

第一章活着真好

第一章活着真好

“大师兄……大师兄……呜呜呜……你不要死啊……你不要丢下我!”

耳边传来忽远忽近的哭泣声,杨天保的意识渐渐清醒过来:“我住院了么?这是谁在旁边哭死人啊,真是晦气……还哭大师兄……”

刚刚想到这儿,忽然一些纷乱的念头纷至沓来,塞满了他的脑袋:“这里是唐国的谯州酂城,我是苏凤的大徒弟苏建武……”

杨天保眼开眼睛,一脸惊愕。

此时天色昏暗,靠着窗户的地方,摆着一张木桌,看着桌面上的包浆,应该有些年头,桌上有一盏烛台,这个烛台的样子非常古朴。

自己仰面躺在床榻上,床的三面都有带着镂空雕刻花纹的屏风,绝不是医院里该有的景像。

更何况,杨天保记得清清楚楚。当时自己的雷克萨斯在等红灯,一辆醉驾的卡耐基突然撞向自己。而雷克萨斯瞬间燃烧起来,自己也被大火吞噬,绝无幸免的可能。

可是,他看着自己的身体,没有一点灼伤的痕迹。而且原本有点瘦弱的身体,变得更加壮实,坚硬而结实的肌肉,仿佛要把自己身上的衣服撑破。

手掌和拳头、膝盖、胫骨都有厚厚的茧子,就算不是练家子,也是干惯了力气活的苦出身。

他身上穿一件古怪的衣服,皂色短袄,外罩好像坎肩一样,特别是衣服质地,并不是自己常见的丝绸和棉布,而是类似于亚麻一样的质地,韧性不怎么样,却很是结实。

他缓缓扭头望去,门栏窗棂,古色古香,看起来有些年头了。

一个身穿襦裙的少女正扑在他的身上哀哀痛苦,胸前被她濡湿了一大片,可是因为她俯着身子,只能看见她一头乌鸦鸦的头发,却看不清她的面貌。

杨天保从未想到会在自己身上发生这样诡异的事情,嘴唇颤抖着,却连一个字也说不出来。那些纷乱的念头再度融入他的记忆,弄得他的思维更加混乱……

苏凤是酂城易寨的寨主。

易寨名为一个寨,事实上却是一个秘密结社组织,随着杨广下旨开掘大运河,围绕着运河两岸就诞生了一个新群体——漕工。

在这个时代,运河船只的动力,不是船桨,就是风帆,无论装卸,都需要大量的劳力,偏偏这些依附在运河上讨生活的劳苦大众,都是弱势群体,他们的利益根本就得不到根本保障,这种情况,各种大大小小的结社,就围绕着运河接连产生。

而易寨就是主要控制着通济渠从板渚到徐州符离这一段的运河航线的货物运输。

苏凤虽然是一介女流,可她却是易寨七大当家的龙头,手底下有一千八百多名帮会兄弟附耳听命。

苏建武既是苏凤的大徒弟,也算是她的养子,更是易寨的少寨主。

“怎么可能,是我借尸还魂,上了这个苏建武的身,还是这个苏建武莫名其妙的拥有了我的记忆?”

两种记忆交叉涌现,弄得他头痛欲裂,心中欲呕,一时竟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谁了。

杨天保使劲的摇摇头,脑袋里像放电影一样,涌现出很多不属于自己的记忆。

一座庞大的宅院,门楼正中悬挂着字体苍劲的蓝底金字匾额,上书“观国公邸”。

一座庞大的花园,彩蝶上下翻飞。

一名三四岁的小男孩,挥舞着手臂,追逐着花园中的蝴蝶,一名身穿粉绿袄衫、绣花襦裙的婢女,紧紧的追在小男孩的身后,伸展着双臂,环护着小男孩,轻呼道:“三公子,慢些,慢些……”

三公子?他是谁?

这些记忆像潮水般涌来,又像潮水般的退去。

只是,在他的头脑里留下模糊的印记,残破又不连贯。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杨天保想起来了。

一天之前,苏凤带着自己参加易寨六寨主秦明的婚宴,期间秦明的一位朋友叫周异同的来到秦明家中,好像他与师父是旧识,由于相距太远,并没有听清他们具体谈了什么。

突然间,苏凤与周凤同大打出手,师父不是周异同的对手,被其打伤,苏建武气愤不过与师妹薛瑶联手攻向周异同,结果仍旧不敌,自己还被周异同一连枷砸中脑袋,以致昏厥不醒……

这一切一一浮现心头,杨天保又惊又骇,怎么会有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情?

难道是穿越了?他闲书看了不少,也看过一些时空穿越的电影,但他从不相信世上真的有这种事,即便科学家们所说的时间黑洞理论上是真的存在的,也和他八竿子打不着,可是眼前的一切,根本就没有办法用科学来解释。

薛瑶哭得痛不欲生,她与大师兄苏建武一样,都是苏凤收养的孤儿,也是苏凤的养女,现在师父重伤,生死未卜,而大师兄又被人打死了……

薛瑶痛哭一方面是伤心,另外一方面就是懊恼。

当时若不是大师兄奋不顾身的拦在自己前面,当时中招的应该是自己。

她倒是希望躺在床上的人不是大师兄,而是自己。因为,没有了大师兄,让她以后怎么活?师父是一个大忙人,经常出去,一走就是十天半月,而易寨里可有很多人看自己的眼神都不对劲。

就在这时,一阵脚步声传来。

薛瑶微微转身,发现来人是单道真。单道真是瓦岗左武候大将军,后来郑国王世充麾下大将军单雄信的儿子。他真深得其父单雄信的真传,擅长马槊,寻常人七八人根本难以近身,他与苏建武的关系最好,若不是前日他随船去了濉县,他肯定不会像其他人一样袖手旁观。若不是因为自己拖累,苏建武也不会重伤不治而亡。

薛瑶泪眼涟涟的哽咽道:“单二哥,你来晚了……”

薛瑶话没有说完,单道真欣喜道:“苏大郎,你醒了!我就知道你命硬……”

薛瑶心中一惊,猛然抬头苏建武正眼睁着眼看着她,不禁又惊又喜:“大师兄,你还活着,你还活着,太好了……太好了!”

第二章落井下石

第二章落井下石

“太好了,太好了!”

薛瑶喜极而泣,兴奋的在屋里蹦蹦跳跳。

“狗日的赵能在渡口遇见我,就说你被人用连枷把脑袋开了瓢,已经死了,单道真激动的拥抱着苏建武,兴奋的说道:“还说了难听的话,我气不过,一拳将那狗日的牙打掉两颗……”

单道真看着杨天保一脸不善,甩手抽在自己脸上道:“你瞧我这破嘴,说这干啥,你活着比什么都强……”

杨天保毕竟不是苏建武,尽管拥有了苏建武的身体和记忆,依旧还有难以抹去的隔阂感。

单道真看着他兴致不高,疑惑的说道:“大郎,难道你已经知道了?”

“知道什么?”苏建武满脸疑惑。

单道真愤愤的道:“他们说,大当家惹了不该惹的人,对方来头太大,好像是弘农杨氏,怕是会给易寨带来灾祸,所以……”

“是让我们现在离开易寨?”

杨天保两世为人,早已习惯了世态炎凉。

按照苏建武的记忆。

苏凤在成为易寨之首,有两个依仗。

首先她与现兵部尚书李靖的宠妾红拂女张初尘为手帕之交,而当时任亳州总管的周法明是李靖任荆襄道行军总管府行军长史的部下。

有了这点香火之情,周法明把十万石漕运的活,直接转给了苏凤,依靠着官面上的照应,易寨从原来的一个易姓漕工棚户区,不仅发展成了远近闻名的草市集,更是成了运河结社中,实力较强的一支。

苏凤可以解决易寨上千口人吃饭的问题,众首领这才对其俯首听命。

其次是苏凤的武功很高,至少其他六大当家都打不过她。

现在周法明早已调离了亳州,苏凤也身受重伤。

单道真点头道:“是的,不过,你不要担心,陆先生只要回来……”

陆先生是苏凤的心腹之一,也是易寨的账房,他不仅管理易寨的钱粮,还负责易寨与官府的交涉。

毕竟,苏凤只是一个女人,尽管唐朝民风开放,还是有诸多不变。

不等单道真说完,薛瑶一脸绝望的道:“他们怎么能这样?”

杨天保摇摇头道:“不用了!我们走!“

薛瑶道:”为什么?“

杨天保望着薛瑶道:“别问了,收拾东西,咱们走!”

薛瑶六神无主的道:“大师兄,我们能去哪?”

“我们去长安!”

杨天保依稀记得历史上,大唐是贞观四年发起的反击之战,李靖率领三千精锐,夜袭阴山,一战擒获颉利可汗,消灭东突厥。

这个时候,李靖应该担任大唐的兵部尚书,负责整个对突厥的战事。

苏凤既然与大名鼎鼎的红拂女是手帕之交,那么弘农杨氏,多少也要给李靖点面子。

况且,苏凤现在生死未卜,如此重伤拖不了多久。

杨天保想到这里,郑重的望着薛瑶道:“咱们去长安!”

单道真一脸惊骇的道:“去长安,你疯了,你知不知道长安是什么地方?”

“正是因为知道,我非去长安不可!”杨天保道:“趁着现在没有撕破脸,我要赶紧走!”

“你走?”

单道真一脸生气的道:“你们……苏大郎,你想把我扔了!我告诉你,门都没有!先不说咱们俩的交情,就是苏姨对我也照顾颇多,没有她照拂,真以为我能活到现在?”

杨天保自然也知道多个朋友多条路,更何况一看这个单道真功夫不弱,打两三个人不在话下。

现在他是在逃命,能多个帮手,自然是好的。

杨天保道:“你可知,我们的麻烦有多大?”

“能多大,脑袋掉了碗大的疤!”单道真满不在乎的说道:“我可不管他弘农杨氏还是太原王氏,白刀子进去,一样红刀子出来!”

薛瑶六神无主的道:“大师兄,要不要等天亮……”

不等薛瑶说完,杨天保道:“夜长梦多,天知道会出什么幺蛾子,收拾一下咱们走!”

破船还有三斤钉,苏凤在易寨当了足足七年大当家,心腹还是有一些的,不过如今黄凤生死未卜,而苏建武如果是苏凤的亲生儿子还好,但是他只是一个养子,并不能服众。

杨天保知道此时的他,他继承易寨的家业,可能性几乎微乎其微。

苏凤失去了官府的关系,对于易寨这一千多号依附在运河上讨生活的泥腿子而言,这才是致命的,就是易寨的六大当家,十三名长老背着苏建武拿定主意,礼送苏凤离开易寨的决定时。

两世为人的杨天保就意识到,易寨里肯定有人与亳州的总管府搭上了线。

早在武德七年,亳州总管府改为都督府,辖亳州、宋州、沈州、谯州、颍州等五州,亳州总府就相当于后世军分区司令员,职权很大,没有亳州总管府的照拂,甚至不用官府出面,仅仅其他同行就很容易把易寨吞掉。

正所谓民不与官斗,更何况弘农杨氏还是超级庞然大物,确实不是一个易寨可以对付的,趋利避害是人正常的本能。

杨天保让薛瑶收拾两件换洗的衣服,带些钱粮,他和单道真则抬着昏迷不醒的苏凤,朝着渡口行去。

苏凤在易寨有一艘新乌篷船,这也减少了陆路的颠簸之苦。

此时,苏凤正躺在里面卧室的床上,脸色苍白如纸。随着她呼吸间,鼻息会渗出鲜血。

杨天保不懂医术,不过从外表却看不出苏凤的伤。担心移动苏凤会加重她的伤势,杨天保走到门前,用力的拽着门。

然而带着两块合页的木板,在杨天保的拉扯之下,居然应声而倒,倒把杨天保吓了一跳。

“怎么自己这么大力气了?”

杨天保心想,这难道是这次重生的奖励?如果是后世的他,绝对没有力气赤手把门板薅下来。

杨天保迟疑了一下,望着单道真道:“过来搭把手!”

薛瑶拿了一床被褥垫在门板上,杨天保则小心翼翼的抬着苏凤放在门板上。

然后,单道真和杨天保则抬着门板,朝着渡口走去!

第三章自投罗网

第三章自投罗网

易寨,位与于濉河与运河的交叉路。

有一座角楼,那座角楼建得又高又陡,最顶层立柱加顶、四壁透空,一座油灯大如铁锅,三股子粗如婴儿手臂的灯芯同样点燃,远远望去,明亮恰如围拢屋角楼上又悬起一轮明月。

角楼下面,是一幢两层的木楼,上挂着一个匾额集云堂。

正中大堂,有一张书案。

书案后方的墙上,挂着一副飞白草书,其文曰:“云之集也,而后霖生,润之四海,泽被苍生。

这里正是易寨平时议事的地方,此时的大堂上,灯光通明,如若白昼,易寨的六个当家、十三名长老,都坐在一起。

整个大堂中,众人全部都屏声敛息,一股如同实质的绝望气息弥漫开来。

现在易寨的大当家苏凤生死未卜,二当家曹敬宗自然而然的成了易寨之首。

曹敬宗哭丧着脸道:“大家伙都说说,咱们下一步怎么走!”

六当家秦明毫不犹豫的道:“招集兄弟,杀周异同,为大当家报仇!”

大业十二年,杨恭仁担任隋朝河南道讨捕盗贼大使,杨恭仁率领的隋朝大军为自称迦楼罗王的朱璨所败,周异同为掩护杨恭仁撤退,身中数箭,跌落通济渠内,为当时船夫的秦明所救。

按说,秦明对周异同有活命之恩,可是周异同却恩将仇报,不仅不顾及自己的面子,反而在自己的婚宴上对易寨大当家大打出手。

出手中创大当家苏凤,打死易寨少主苏建武,这个仇不能不报。

秦明话音刚刚落,四当家齐国远说道:“那个周异同到底是什么来头,他身边的十几个人,可都是硬茬子,当时咱们也不是不想把他留下,只是……”

秦明愤愤的道:“不就是杨恭仁身边的一条狗吗!”

接着,秦明将如何意外救下在运河里漂浮的周异同,又如何把周异同养好伤的事娓娓道来。

等秦明说完,曹敬宗皱起眉头道:“这么说,他是弘农杨氏的人?”

秦明不悦道:“曹二哥,你这是什么话,难道大当家的仇就不报了?”

“周异同势必要杀,但绝不是现在!”五当家沈横江沉吟道:“眼下时机不妥,不能再让弟兄们白白牺牲了。”

周异同毕竟是观国公、雍州牧、左光禄大夫杨恭仁的门下,正所谓宰相门前七品官,周异同虽然无官无职,可是弘农杨氏可不是他们这群泥腿子可以招惹的。

杨恭仁随手伸出一根手指头,就可以像捏蚂蚁一样捏死他们。易寨一千多号人,加上老弱妇孺三四千人,全靠朝廷的漕运生活,一旦把易寨的活计给断了,他们只有喝西北风了。

更何况,周异同身为杨恭仁的外院管事,平时出入都有数十扈从。

别看弘农杨氏的扈从不着甲胄,真打起来,不见得会输给朝廷的官军。

要想杀他,谈何容易?

沈横江心里又痛又悔又恨,咬着嘴唇说道:“现在最关紧的是要找个安稳的地方,让大当家将伤养好,报仇之事,十年不晚的!”

曹敬宗疑惑的道:“秦兄弟,当时你离的近,那个周异同为何突然出手?”

秦明摇摇头:“我也不清楚,他们当时在聊什么楚国公府,我当时喝醉了,听不真切,对……就是楚国公府!”

曹敬宗一脸绝望道:“又是弘农杨氏?看来,天要亡我等!”

沈横江一拍大腿道:“为今之计,只有把大当家送走了!”

“送走?为什么要送走?”秦明指着沈横江吼道:“姓沈的,你是什么意思?当初你他娘的船沉了,赔不起货,倾家荡产,就差抹脖子了,是谁救的你?端起碗吃肉,放下筷子骂娘,说得就是你这种狼心狗肺的东西……”

秦明性急如火,唾沫星子喷到沈横江的脸上。

沈横江脸上白一阵,红一阵,讪讪道:“秦六弟,你听我说,咱们这不是没办法吗?”

曹敬宗眼睛微微一闭,装作没有听见。

四当家齐国远望着秦明道:“我明白秦兄弟的意思,可是,一旦周异同再次上门,咱们怎么办?”

“跟他们拼了!”秦明愤愤的道:“大不了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齐国远苦笑道:“拼得过吗?”

秦明沉默了。

弘农杨氏始自西汉丞相杨敞。杨敞玄孙杨震东汉光武帝时官居太尉,人送称号“关西孔子“。其子杨秉、孙杨赐、重孙杨彪,皆能继承震公遗风,且均官至太尉,是为东汉“四世三公”,另杨震第五子杨奉的后代,也是世居高官。从“西晋三杨”,到北魏杨播兄弟,无不是一时显赫。

隋朝的开国皇帝杨坚,著名宰相、楚国公杨素,其子杨玄感等,即使隋朝灭亡后,唐朝的“李武韦杨”四姓联姻政治集团中的杨姓也处处昭显着这个关西第一望族的无限辉煌。

最终易寨六个当家十三长老,共同商议将苏凤礼送出易寨。

……

福伯正在渡口解开缆绳,就在这时,“得得得……”的马蹄声音响起。

杨天保循声望去,只见十几匹骏马,沿着河堤飞奔而来。这十几匹骏马之后,还有数十名手持火把的众人,急急忙忙奔跑而来。

单道真一眼就认出为首的人正是二当家曹敬宗,提醒道:“是曹二爷!”

杨天保没有理会,与单道真抬着昏迷不醒的苏凤,进入乌篷船里安置起来。

“大侄子,你这么晚了,你要去哪里?”

为首的中年人翻身跳下马,满脸堆笑道:“就算要走,也要打着招呼吧?”

薛瑶一脸紧张,杨天保示意她不用紧张。

杨天保起身,沿着栈板,来到渡口,目光凌厉的望着曹敬宗道:“曹二叔,家师重伤,咱们这小地方也没有什么良医,我打算带着师父去京师!”

听到这话,曹敬宗脸色一惊,装模作样的道:“你去京城,怕不是自投罗网?”

杨天保笑道:“曹二叔,既然盛情难却,我们就留在易寨……”

曹敬宗的脸刷一下变得通红。

杨天保脸上的笑意更浓。

明明没有诚意何必装呢?

曹敬宗一脸尴尬的笑了笑道:“居长安,大不易,二叔不是看你没准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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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被盯上了

第四章被盯上了

曹敬宗冲后面摆摆手,两名精装的汉子抬着一个大檀木箱子,来到曹敬宗身前。

他弯腰伸手打开没有上锁的箱子,打开箱子,露出金灿灿的铜钱,在火把的照耀下,甚是刺眼。

杨天保伸手抓起一把铜钱,看着上面清晰的开元通宝一时愕然。

开元通宝是唐朝发行量非常大的货币,沿用时间最长的货币。由于其质量合理,通货控制得当,钱币做工比较精美,故深受百姓喜爱。

就在后世的杨天保办公室里,也是几十枚开元通宝,据说是可以旺财,也可以辟邪。

如果是一个的苏建武,他肯定会将这些钱扔在曹敬宗脸上,长扬而去。

但是,杨天保却不是苏建武,他是杨天保。

这些钱,他不仅会要,而且全无心理负担。

杨天保在这个时代的身体非常强壮,力量也更大,他伸手直接盖上这个檀木箱子,双手扣住两边,用力搬起来,估摸着莫约有两百五六十斤。

开元通宝是标准制式,十文一两,两百斤差不多相当于三十贯。

三十贯,对于贞观年间来说,可是一笔巨款。他记得影视剧里唐朝的物价极低,好像是一斗米才五文钱,这三十贯可以购买六百石米,唐制一石约为五十三公斤,六百石粮食足够他们在长安吃几十年。

如果是后世的杨天保,他根本提不起二百斤的重量,或许这是上天给他的恩赐!杨天保搬起檀木箱子,朝着乌篷船走去。

望着杨天保的背影,曹敬宗长长叹了口气。

做人留一线,日后好想见。这是他的行事风格,处世原则。现在看着苏凤已经不行了,万一她不死,或者李靖李大将军愿意照拂她,弘农杨氏自然势力不小,可是弘农杨氏会愿意为了一个外院管事去得罪当朝兵部尚书,李大将军吗?

苏凤能不能东山再起,要看她能不能活下去,也要看她在李靖心中的份量有多重。

一切都有可能,取巧只会得罪另外一方,讨好弘农杨氏固然是一个好办法,关键李靖李大将军可不是吃素的。

更何况,要说不担心苏凤的安危,曹敬宗绝对会是骗人的,但是,作为现在易寨的话事人,他必须考虑全寨一千多兄弟的饭碗。

夜风微凉,吹在身上有说不出的惬意。

杨天保眼睛中充满冷意:“易寨,我会回来的!”

易寨的事,他看得非常通透,易寨虽然是秘密结社,不过却不像青帮、洪门一样齐全的帮会组织,像后世的洪门,八堂各司其职,刑、兵、礼、执、陪(不作详细介绍了,如果有兴趣的朋友,可以群里要这个资料。)

而易寨只是相当于一个松散的帮会组织,既没有实力也没有勇气,关键是易寨甚至连职业的护卫都没有。

就连二当家曹敬宗,除了两个儿子,手底下只有一个曹长顺一个长随。

而周异同不过是弘农杨氏的一个外院管事,也就是杨恭仁身边的一条狗,不仅仅打伤了苏凤,甚至也打死了苏建武,可是他不仅不用承担任何责任,反而逼得自己和苏凤离开易寨,要说杨天保心中不生气,那是不可能的。

但是,形势逼人强,该低头就是低头。

不过,杨天保却是一个倔犟的人,你可以把我打倒,但是甭想我向你求饶。就算无法撼动弘农杨氏这个参天大树,但是打死周异同这条走狗,杨天保自信还是可以办到的。

躺在乌篷船上,杨天保心中浮想联翩。

“大郎,你饿了吧,我这里还有你最爱吃的坛子鸡!”单道真走到边上的拿起一个灰不溜秋的大瓮。

他将轻轻放案几上,杨天保也是真饿了,也不管卫生不卫生,直接伸手抓向大瓮。

杨天保以为是炖的鸡块,结果拿出来才发现,居然是一只整鸡。

他正准备上嘴就啃,无意间看到薛瑶眼馋的望着他手中的鸡,杨天保毫不迟疑伸手撕下鸡腿,伸递薛瑶:“给你,吃吧!”

薛瑶也不管油腻,伸手接过鸡腿笑道:“谢谢大师兄!”

单道真也眼巴眼望的望着杨天保手中的鸡,他艰难的咽着唾沫道:“大郎,我也……”

不等单道真说完,杨天保扯下鸡屁股,塞进单道真嘴里。

单道真一边大嚼,一边笑道:“还是大郎知我!”

鸡屁股很好吃吗?

杨天保压根不好这一口。

薛瑶也是一个小吃货,吃起鸡腿毫无形象,杨天保看着她三两口就吃掉鸡腿肉,又撕下另外一只鸡腿递给她道:“给你,慢点,慢点吃,别噎着!”

……

杨天保悄悄掀起幕帘。

上峨眉月,能见度不是太高,堤坝上隐约看到三匹马缓缓的走着,传来一阵阵有节奏的马蹄声。

看到这一幕,杨天保的脸色变得非常难看:“大郎,怎么了?”

“我们被人盯上了!”杨天保原本只是猜测,可是看着河堤上的几名骑着骏马的人,不紧不慢的走着,他基本上可以确定了他的猜测。

乌篷船依靠摇橹产生动力,速度其实很慢,甚至还没有帆船速度快,帆船平均速度也就三十里的样子,但是乌篷船一天下来,能走三百里就不错了。差不多是每个小时十几里的样子,几乎人在岸上快走就能跟上来。

骏马的速度再怎么不济,时速也三十公里左右,二者根本就没有可比性。

如果是赶夜路,那肯定是有急事,根本就不可能像现在这样闲庭信步般,唯一的可能性,就是对方在监视着自己。

而监视的目的,只有一个,他们就是担心自己打着去长安的旗号,半路上转道,到时候周异同带人找不到师父踪迹,为会难易寨。

薛瑶一脸紧张,望着杨天保道:“大师兄,咱们怎么办?”

单道真难以置信的道:“怎么会?我……”

杨天保没有时间跟单道真和薛瑶解释,他小心翼翼的将衣服扎进,看着单道真问道:“会水吗?”

单道真茫然的点点头。

薛瑶赶紧摇摇头道:“大师兄,我不会水!”

“不怕!”杨天保望着薛瑶道:“你待在船上别动。”

薛瑶一脸紧张的道:“大师兄……我……”

杨天保没有理会薛瑶,而是在船舱里寻找起来,看到一截断裂的竹篙,心中顿时有了计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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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一击必杀

第五章一击必杀

杨天保记得电视剧里都是拿着竹管充当呼吸器,当然至于会不会像影视剧里演的那样可以用,还需要实践。

他将竹篙寻摸着截成三尺余长,用铁钎子打通竹节。

现在更好,上峨嵋月能见度并不是太高,即使运河上出现这种竹筒,河堤上的眼线也看不见。

这根竹筒直径莫约四寸,用刀削成一个斜面,可以直接扣住口鼻。

杨天保不一会儿就把第一节竹筒削好了,还放在脸上试了试,大小正合适,他把竹筒系上两尺有余的细麻绳,绳头再系着用一个钓鱼的浮标。

由于没有潜水镜,必须控制好下潜的深度,首先不能太浅,只要潜上不足一尺,水面上竖起三截半米多长的竹筒,除非岸上的人是瞎子否则一眼就能看出来。

装上浮标,浮标拉紧,竹筒顶部探出水面正好七八寸,既不用担心运河波浪灌入竹筒内,也不用担心潜入太浅并别人发现。

杨天保率先探出身子,借着乌篷船的船舱遮挡,杨天保正准备下水。

船夫福伯一把住他:“大郎,别想不开!”

杨天保苦笑不得的道:“福伯,咱们遇到麻烦了,没功夫给你解释,我先下去。”

福伯无奈,只能任由杨天保缓缓跳入水中。

河水很凉,刚刚入水,杨天保就打了一个冷颤。

他将竹筒制成的简易呼吸器扣在自己脸上,缓缓潜入水中。

望着杨天保在河面上消失不见,只剩下一截竹筒。

薛瑶一脸紧张。

过了好大一会,杨天保从水底探出头来,望着单道真道:“下来!”

单道真仿佛明白了杨天保准备干什么?

不过看到苏大郎居然大变模样,他还有些疑惑。听苏大当家说,苏建武小时候脑袋受过伤,他的脑袋一直不太灵光,现在发现苏建武不仅不傻,现在居然变得比自己还聪明,难道说,连枷可以开窍?

想到这里,单道真感觉自己也应该试试。

单道真与苏建武关系很好,他天性淳朴,关键是他打不过杨天保,别看杨天保学什么功夫都不行,偏偏力大无穷,每次对练,他总被杨天保揍得鼻青脸肿。

单道真跟着潜入水中,学着杨天保样子,将竹筒呼吸器扣在脸上,慢慢潜入水中。

杨天保望着康伯道:“福伯,两柱香后,停船!”

福伯虽不明白杨天保的意思,可是还是点点头。

由于乌篷船的阻挡,岸上的眼线根本就没有发觉杨天保与单道真向他们潜行而去。

通济渠此时还不是涨水季,水渡速度不是很大,杨天保与单道真二人在水底使用竹筒呼吸器,费了两柱香的时间,终于爬上岸。

杨天保脱下衣服,拧开水,再将湿衣服穿在身上,湿衣服穿在身上,自然不好受,可是也没有什么办法。

单道真也学着杨天保的样子,他拧干衣服。

好在乌篷船不快,杨天保和单道真追了上去。

距离数十步远,单道真看清三名骑马的男子,眼睛都快要喷出火了,他压低声音道:“大郎,真让你猜到了!”

河堤上三名骑着马的男子,为首的正是易寨的三当家周怀远,他旁边的络腮胡子就是曹敬宗的长随曹长顺,还有精瘦的男子则是齐国远的儿子齐天林。

眼看乌篷船在运河中突然停船,天林望着周怀远道:“三爷,怎么办?”

曹长顺自告奋勇道:“我过去看看?”

周怀远摇摇道:“不要节外生技,咱们就是要把大当家礼送到长安,万一大当家有个好歹,咱们易寨……”

剩下的话,周怀远并没有明说,事实上在场的三人都非常清楚,易寨惹不起弘农杨氏,同样也得罪不起李靖李大将军。

此时的易寨就像风箱中的老鼠,受着夹板气。

曹长顺原本对苏凤还非常忌惮,现在看着曹敬宗已经成为易寨的大当家,也没有了顾忌,他说道:“这苏三娘还真是一个丧门星!”

杨天保听得真切,苏三娘就是说苏凤,苏凤也好,苏三娘也罢,在易寨没有敢直呼其名。

齐天林喝斥道:“长顺,说什么呢!”

曹长顺也是小人得志,继续道:“天林,有些事你是不知道。咱们苏大当家其实也是出自弘农杨氏楚国公门下,算起来,还是李靖的如夫人的师姐呢。后来楚国公(杨玄感)将她就许给楚公府肖佺期之子冲喜,肖佺期之子是一个痨病鬼,没过十天,肖家那短命儿子就一命乌呼,这肖家便怨苏三娘命硬克死他家儿子赶将出来。”

周怀远狠狠瞪了一眼曹长顺,然而,曹长顺根本就不怕周怀远。

周怀远虽然是易寨的三当家,却是老好人,一般甚少与其他人翻脸。

正所谓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周怀远这个三当家连曹长顺也敢不放在眼中。

曹长顺仿佛没有看到周怀远的目光,更加得意的说道:“后来,谯州记室参军蒯参军想纳苏三娘为妾,没等苏三娘进门,徐圆朗就造反了,蒯参军就随军参战,结果死在乱军之中。”曹长顺的八卦,成功勾起了齐天林的兴趣,他笑道:“这不过是巧合!”

“巧合,巧合个屁!”曹长顺兴奋的道:“还有更邪的呢,亳州符离鲁家堡的堡主鲁志昆看上了苏三娘的美色,偏偏不信邪,想娶苏三娘为填房,这边下聘礼,那边鲁志昆居然坠马掉断脖子死了!”

齐天保一阵惊呼:“啊……”

周怀远见威胁不了曹长顺,气愤得转而身子不看他,来一个眼不见心不烦。

曹长顺更加得意的道:“苏三娘连嫁三次,都没有嫁出去,这不是丧门星是什么?”

齐天林点点头道:“也是,咱们易寨也不知道能不能迈过这个坎!”

曹长顺接着道:“这个苏三娘第一次嫁人,那病痨婚后没扛住十天就一命乌呼,想必婚后也没有能耐人道,大家都在想苏三娘是不是红丸未失……

单道真受惠苏凤的照顾颇多,他也对苏凤甚是敬重,听到这里,他就有些按捺不住,要出手而起教训曹长顺这个狂徒。

杨天保却抓住他的手腕,微摇头示意他稍安勿躁。

杨天保不再隐藏踪迹,朝着曹长顺走去,一边走呢喃道:“忠耿正直,宁死不屈,保守弱者,无违天理……”

杨天保的古昂拳学自他的舅舅,因为古昂拳杀伤力大,完全不等同那些花架子武功,所以他舅舅对他的武德要求极高。

然而这一刻,他决定出手。

周怀远无意间转身,看到原本应该在乌篷船上的苏建武,突然出现在这里,他大感意外,正准备出声。

杨天保陡然加速。

曹长顺和齐天林同时发现杨天保,曹长顺的脸色大变,他甚至来不及反应。

杨天保右腿发力,一记侧踢,正中曹长顺的左肋。

曹长顺感觉自己仿佛被公牛撞中一样,五脏六肺全部翻江倒海,扑通一声,摔倒在两丈开外,他的脸苍白的像一张纸,难以置信的望着杨天保。

一缕血丝从曹长顺的鼻孔里流出来,曹长顺伸手捂住自己的左肋,嘴巴一张,却说不出一句话。

当然,他嘴里流出来的都是鲜血。

曹长顺眼神里的光彩越来越弱,缓缓的瘫倒在地上,抽搐起来。

单道真难以置信的望着这一幕:“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一脚毙命,够狠!”

第六章大师兄你变了

第六章大师兄你变了

曹长顺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而三当家周怀远与齐天林依旧没有回过神来。

单道真则毫不迟疑,他从地上捡起曹长顺的长刀,又刀子割开曹长顺的衣服,揉搓成布绳,再将周怀远和齐天林绑起来,这其间,二人根本没敢有任何反抗。

看到这一幕,杨天保心中多少好受一点。

易寨说穿了就是一群苦哈哈的漕工组成的结社,江湖撕杀以及打斗,他们都不敢参与,这就是的农民的秉性。

农民天性淳朴,也习惯退让与妥协,除非他们退无可退,这才会反戈一击。易寨这样的情况,只属于私仇,却未动摇易寨的本身,他们肯定不敢反抗,除非弘农杨氏要断了易寨漕运的业务往来,这样以来,他们才会血拼到底。

当初,杨天保并非没有想到这一点,利用苏凤的私仇,把易寨的所有漕工都绑在一起,与周异同拼一把。

只是考虑到易寨实在是太缺乏武力了,他们除了有些力气,没有人擅长打斗,更没有人擅长战斗,包括杨天保本人,他其实也只是擅长单挑。

杨天保刚刚走向齐天林,齐天林吓得快哭了:“苏大郎,别杀我,别杀我……都是我曹二伯让我们来了……他让我们跟着你们……我没有恶意……你别误会。”

单道真望着周怀远,其实周怀远本质上并不是一个坏人,而是一个对谁都是热心肠,苏凤对他照顾不少,周怀远也平时对他多有照顾。

单道真道:“大郎,你说现在咱们怎么办?”

“这个……”

曹敬宗让周怀远暗中跟踪苏建武等人,目的就是为了防止万一,一旦周异同再次找到易寨,他不止于顶着包庇之名,害怕周异同拿易寨泄愤。

要说弘农杨氏也不敢轻易将易寨上下一千多人全部杀光,可是他们却可以轻易将易寨按上一些罪名,比如通匪,比如易寨设一个局,让他们运输一批粮食或食盐,一旦丢失,他们也吃罪不起。

反正,以弘农杨氏的能量,玩死易寨太简单了。

杨天保虽然理解曹敬宗的做法,但是理解归理解,绝不代表他会接受。

杨天保望着周怀远与齐天林二人,脸上浮现一抹冷笑。

他拉着单道真的胳膊,故意走到一边,压低声音道:“前面二十里就是界沟集,这里有三匹马,你拉到界沟卖掉一匹,置换一辆大车。”

“买车,买车做什么?”单道真说到嘴边,恍然大悟道:“你是想弃水里走陆路?”

杨天保点点头道:“水路只有一条路,而且太慢,很容易被他们追上,咱们只有走陆路。”

单道真点点头道:“好的,这就走!”

杨天保伸手接到单道真手中的长刀,走向周怀远与齐天林二人,二人吓得浑身哆嗦起来。

周怀远壮着胆子道:“大侄子,有话好说,二哥这件事做得忒不地道,你要是心里气,往这戳,别伤了天林,他还是一个孩子!”

杨天保苦笑不得,对于周怀远这样的老好人,他还真下不了手,如果不是曹长顺太嘴欠,他也不会对曹长顺下重手。

杨天保寻思着曹长顺的尸体在这里,肯定不是一个事。

眼下可不是乱世,出了人命,官府肯定会管。

杨天保拿着刀子,割断二人身上的布绳,指着曹长顺的尸体道:“你们两个抬着,跟我走!”

杨天保的身手之高,他们二人看在眼里,如今杨天保一刀在手,他们两个更加不敢反抗。

齐天林几乎是闭着眼睛抬着曹长顺的双脚,全靠周怀远在前面带着路。

他指着远处一个废弃的窝棚区道:“走,去哪里!”

齐天林和周怀远怯怯的走向远处,大运河修了不过十几年,两岸都还遗留着当初民夫宿营的棚户区。

这里的一个棚户区规模不大,应该是当初监工居住的地方,不仅有土垒成的围墙,里面还煮熟的土铺成的地面,哪怕十数年过去了,居然连杂草都不长。不过,屋顶和门窗早已不见了。

越往里走,齐天林越是忐忑。

他担心苏建武会不会把他和周怀远都杀了,只有死人才会保守秘密。

杨天保在废弃的棚户区里转了一圈,终于发现一口井。

他原本准备让齐天保把曹长顺的尸体扔进枯井里,突然想到了什么。他让二人将尸体放在地上,看着曹长顺肋部的鞋印,心中有了计较。

他抓着齐天林的脚,齐天林拼命挣扎着。杨天保冷着脸道:“想死吗?”

齐天保不敢动弹,任由杨天保抓着他的脚,重重的按在曹长顺尸体上的肋部,杨天保感觉还不满意,望着齐天林和周怀远琢磨起来。

好一会儿,杨天保有了主意,他从周怀远的肩膀上撕下一丝布,塞进曹长顺的指甲缝里,然又抓起曹长顺僵硬的手,抓在齐天林的胳膊上。

周怀远与齐天林脸色大变,他们很快就明白过来苏建武的用意。

曹长顺虽然死了,他们一旦报官的话,怎么解释曹长顺指甲缝里的布丝,还有齐天林身上的抓伤。

现在虽然没有后世高技术的侦探手段,但是五木之下,屈打成招可是惯用的伎俩。

周怀远结结巴巴的道:“苏大郎……你想怎么样!”

杨天保指着自己的作品道:“你们要是报官,先想想后果,最好的办法是烂在肚子里,否则……哼哼……”

将曹长顺的尸体扔进枯井里。

杨天保又用布绳将二人绑起来,齐天林和周怀远原本非常害怕,看着苏建武没有加害他们的意思,慢慢放下心来。

他们也折腾了大半夜,早已精疲力尽,背靠背慢慢睡觉了。

等他们醒来,天色早已大亮。

二人挣扎着起身,小翼心心的观察着苏建武的踪影,此时哪里还有苏建武的影子?

……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阴云密布。乌云把太阳掩住,忙了大半夜的杨天保躺在船舱里睡觉。

迷迷糊糊之际,听着外面传来单道真的声音:“怕不是要下雨!”

福伯道:“恐怕会!”

杨天保睁开眼睛,发现薛瑶正拖着自己的下巴,眼睁睁的望着自己。

杨天保心中一惊道:“你干什么?”

“大师兄,你变了!”

杨天保心中大骇,露馅了!

第七章皇帝的愤怒

第七章皇帝的愤怒

就在杨天保睡觉的时候。

单道真回来,将杨天保如何打死多嘴的曹长顺,如何故布疑阵的事情告诉了薛瑶。

苏建武让他先将曹长顺、周怀远和齐天林携带的三匹马卖掉两匹,置换成一辆带着车厢的大车。

然后又在牙行花了五百文雇用一名车夫,又雇用了一名长随。他还在界桥的草市上花了六贯钱买了一个刚刚死了丈夫,却被婆家赶出门的寡妇刘何氏和她的女儿。

六贯钱,其实也就是一匹马的价钱,在这个时候战马会贵一些,不过一般人养不起,而曹长顺他们三人的马,全部都是驽马,几乎与牛的价格差不多。

现实永远比小说杜撰的更加精彩。

界桥的刘氏,虽然不是大户,却也是远近闻名的大族,特别是丁口足足有三百多人。刘何氏的丈夫是两代单传,家境殷实。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刚刚过了而立之年的刘庆,在年初的时候,得了气疾,一病不起。界桥这个小地方,自然没有什么名医,拖了两个多月,最终还是不治而亡。

刘庆死后,刘庆的族人悲痛万分(兴高采烈),他们把刘何氏和他的女儿以六贯钱作价,卖给了单道真,然后将刘庆的财产全部瓜分一空。

就连刘庆家里的两只羊也全部杀掉吃肉,全族人见者有份,同喜同喜。

单道真让刘何氏与其女儿坐着马车,前往长安兴化坊苏府。

兴化坊有没有苏府?杨天保根本就不知道,他好像在看电视的时候,知道长安城有一个坊叫兴化坊(唐砖兴化坊改造项目),当然,这也是杨天保的疑阵之一。

车夫老郭、长随田四喜,带着刘何氏母女,并且让她们不要轻易下车,也不要抛头露面。这样就形成了一个一两女,向西行的架势。

当然,这只是烟雾。目的是让他们感觉苏建武依旧带着苏凤前往长安,只要派出人抵近查看,他们就会露馅。

苏建武不仅如此,他回到船上,把价值百贯的乌篷船,与运河走粮的方艄船置换。

苏凤的这艘乌篷船是新船,换一艘六七成新的方艄船没有人不愿意,就这样,杨天保就躺在船上呼呼大睡起来。

薛瑶望着杨天保有点感动的道:“大师兄,变得厉害了!”

在薛瑶眼中,自己的大师兄虽然对自己极好的,只是他的脑袋在小时候受过伤,有点灵光,向来都是自己拿主意,大师兄去做。

没有想到突逢大变,她毕竟是一个少女,早已方寸大乱,而大师兄却承担起了照顾她和师父的重任。

听到这话,杨天保松了口气。

自己没有露馅就好。

杨天保查看了一下苏凤,苏凤的伤势依旧严重,时常咳血,好在没有恶化。

这会儿工夫,有黄豆大小的雨珠子落下来,落在脸上冰冷。

“下雨了!”

单道真摸了一把脸,这雨来势汹汹,他和福伯钻到船舱里,就听着舱蓬顶上噼哩啪啦的响个不停,风势也陡然大了起来,船给呼呼的大风吹得摇晃起来。

单道真看着杨天保醒了,说道:“大郎,咱们以后怎么办?”

薛瑶也是一脸期待的望着他。

“先找神医孙思邈把师父医治好!”

薛瑶问道:“然后呢?”

“然后……”

杨天保沉思起来。

贞观朝不比其他的朝代,这是一个贪腐几乎绝迹的时代。李世民杀兄拘父,成为皇帝,在大义上就弱了三分。

偏偏刚刚登基,东突厥颉利可汗就跑过来拆台。颉利率领二十余万铁骑,一路冲到渭水河畔,长安城下。

虽然在史书上写着李世民与颉利可汗在长安城西郊的渭水便桥上,签署了和平协议,双方立刻斩杀白马立盟。之后,颉利可汗率突厥全体骑兵返回。一场大战终于偃旗息鼓。九月突厥颉利可汗献马三千匹、羊万口。

可是,明白人都知道,这是渭水之耻,也是李世民的耻辱。李世民登基之后,一方面励精图治,精兵简政,另外一方面就开始对突厥采取分化拉拢之计,另外一方面则展开军事反攻。

几乎世人都知道贞观四年三月,李靖李大将军率领三千精锐,夜袭阴山,苏定方率领二百骑突袭颉利可汗牙帐,颉利可汗狼狈而逃,突厥溃不成军。

然而,事实上,唐朝对东突厥的战争,早在贞观元年就开始了。

第一步收买回纥,打了一场代理人战争。政治上拉拢苑君璋(刘武周旧部隋末河东割据势力之一)获得前进基地,贞观二年,攻打梁师都,获得前出基地。攻打吐谷浑,铲除突厥羽翼。接着贞观三年开始发起河西之战,然后,又从河北、辽东、灵武、朔方、河西长达两千六百余里的边境线上形成包围之势。

也就是说,现在大唐已经准备了开始对突厥的全线反击,杨天保顿时有了办法,眼下大唐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反击突厥。而他却可以送给李世民一个好东西。

杨天保笑道:“咱们去长安,向皇帝老儿献一个宝贝,要一个护身符!”

薛瑶一脸呆滞:“大师兄,咱们有什么宝贝啊!”

单道真也是苦笑不已。

苏凤留给苏建武的东西不多,勉强三十贯,再加上卖了两匹马,还有二贯钱的盈余,可三十多贯能干嘛?

杨天保笑道:“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

长安城太极宫,巨大的宫殿内,有一面长达十丈,宽约三丈的巨大舆图。此时,李靖、李绩(李世绩,在李世民登基之后,更名为李绩)、李道宗,李世民等沉默不语。

突然,李靖指着的定壤的位置道:“陛下,颉利小儿把阿史那社尔和突利,给挪到南面来了,说是派他们剿灭异族叛乱,但其用心,却是在我军进攻定襄的路线上,设置障碍。”

李世民点点头。

李道宗笑道:“他们二人已经构不成障碍了!”

李世民愕然。

李道宗从袖子里掏出一个锦盒,他打开锦盒,露出一只金色的狼牙镞。

李世民赶紧接过来金色的狼牙箭镞,兴奋的道:“这是……”

突厥自分裂成东西两部之后,双方虽然同宗同源,不过制度上却有着明显的诧异。西突厥分为弩失毕五部和咄陆五部,以十部统领各部。而东突厥却沿袭突厥制度,设四大叶护可汗,十二设汗(小可汗)

突利可汗就是十二设汗之一,以金箭为令。突利能将自己的金箭送李道宗,这就好比中原皇帝把传国玉玺交出去,等于投降。

李靖和李绩同时笑了起来,突利既然降了,这场仗就好打多了,如果说以前的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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