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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世如歌》


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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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我的IE好像出了问题



公告,近段时间的更新时间安排



关于正文的错别字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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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1章 穿越异时空!

陆小西在一阵颠簸中醒来,而醒来的第一时间她就意识到自己穿越了。

她记得她从所谓大师的大宅里气冲冲走出来,还没有走出百米,就掉进了一个被偷走了井盖的下水井里,当时本市已经是连续多天暴雨,水井里的水瞬间就将自己淹没,自己最后的一丝意识就是——要是我被冲到了大海里,爸爸妈妈她们连个尸首找不到,那要也好,失踪下落不明比起证实已经死亡来,至少还能让爸妈他们不那么绝望……

心中一阵悲怆,陆小西努力忍住眼泪,生怕自己的异样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记得当时那个给她算命的“神棍”是这么说的,你啊你,欠了债啊,迟早要还,不如早点还清,不然恐怕会倒霉啊。

陆小西当场就怒了,姐从小品学兼优,没有欠过朋友一毛钱,也从来没有玩弄过任何的感情,有时间还会扶个老太太过马路去捐款献爱心什么的,怎么就欠债了?欠你个毛线啊!于是她拎了包就出来了,谁知道一脚踩进下水井里,就这么……穿了。

或许自己真的是如那位神棍一样的大师所说,欠了前世的人情债,所有穿越过来还债了?

怎么就穿了呢,怎么就不能被警察叔叔给救了呢?她可是根正苗红的红三代啊,前途那个叫一个敞亮,追她的青年才俊足足有一个加强排那么多,她好不容易真正开始享受生活了就掉到这么一个……

她偷偷睁开眼瞄了瞄,发现她自己是在一辆马车上,这辆马车颇宽敞,并且装饰得极为奢华舒适,自己身上盖的这个是,好像是狐裘?挨着她的那位美人,我的天哪,居然还有这么美的女人!!

陆小西瞪大眼,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支着颐假寐的这位美人,脑袋里形容古代绝世美人的词句就咕嘟咕嘟往外冒——

那什么芙蓉如面柳如眉……

那什么肤若凝脂要如约素……

那什么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摇兮若流风之回雪……

那什么……

总之就是陆小西见过最美的美女了,现代的那些所谓大明星和她一比,瞬间沦为路边的野菜花……

就在小西盯着美人目不转睛的时候,跪坐在下方被小西忽视了的婢女讶异了一声,“小小姐醒了吗?”

美人眼睫一颤,一双如秋水剪瞳般的含情目睁开,温柔地看向小西,“兮儿,醒了?”

小……西?

这具身体也叫小西吗?陆小西有些疑惑,她坐起身,看到自己这具身体的小手小脚又黯然神伤,自己已经穿越的事实是不容置疑了。

为了不让自己露出马脚,陆小西决定保持沉默。

“兮儿,来娘亲这儿来。”

美人把陆小西给抱在了膝盖上,就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就让她脸上泛起潮红,咳嗽不止,看来这个美人娘亲身体十分不好。

“小姐,还是让婢子来抱吧。”这个叫青梅的侍婢面露忧色,显然很担心美人娘亲的身体。

“无妨。”美人娘亲伸手替小西拢着散落的碎发,并亲昵地贴来贴小西的脸,“我的兮儿又不重。”

美人娘亲的肌肤很细腻,陆小西被她亲昵的举动弄得有些不知所措。要知道她上一辈子出生在一个军人世家,父母都是军人,母亲还是少有的军区女子特战队指导员,不要说这样亲昵的动作,就连很随意的聊天都没有过,一家三口做在一起就是标准的作战指挥会议……

虽然很不习惯,但不可否认的,小西一下被这个动作打到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又或许这这具身体残留的意识,她不由自主地搂上了美人娘亲的脖子,把小脸埋在她的肩窝。

“……娘……”

犹豫地喊出这个称谓,美人娘亲又怜惜地亲了亲她的额头,抬眼看了一下青梅,青梅忙把刚煮好的茶汤吹凉点给递过去。

就在这时马车颠了一下,青梅眼明手快地把茶盏往自己这边一到,茶水星儿都没有溅到小西母女,青梅白皙的手背倒是被烫个通红。

小西眼睛就眨了眨,这个青梅倒是很忠心。

“青梅,你的手伤到了没有?”美人娘亲皱着眉,正要俯身查看青梅的伤势,忽然吸进一颗冷气,倒是引起一阵大咳。

青梅赶紧替她顺着气,“小姐,您的身体经不起颠簸,还是让徐参将放慢点吧。”

“不能慢,”美人娘亲脸上是一抹病态的潮红,“青梅,你先给自己上药。”

她伸出柔若无骨的手,青梅忙弓腰扶住她坐起,将一个软枕垫在她腰后,“我不要紧的,”她勉力扯出一丝笑,眼里是掩不住的倦色,“邝姐姐一年只一次上京巡视她家的店铺和田地,我也只能趁老夫人二嫂她们上护国寺上香才能出得了门,错过这个时机,只怕再没有机会了……”

“夫人……”青梅见她说得心酸,眼眶一红,差点就要掉下泪来。

陆小西紧紧抿着唇,难道刚刚准备试着去接受这一世的妈妈,她就已经命不久矣了么?

“生死有命,你也不必太替我伤心,”美人娘亲长叹了一口气,“青梅,你是乳母的女儿,自幼和我情分不同,我从心底也是把你当亲姐妹来对待的,有些话我也不遮掩,是时候跟你说一说了。”

青梅屏气凝神地听着,她与小姐是同岁,十岁起她就是小姐的贴身侍婢,至今已经十六年,小姐从姑娘变成了夫人,而她也从不谙世事的小丫头成长为夫人身边可以独当一面的左右手。

“本来早该给你找个好归宿的,可自从三爷过世之后,我在上官家举步维艰,所以竟将你留成了老姑娘。”美人娘亲说着浅浅地看了青梅一眼。

“小姐这样说就是诛我的心了,青梅愿意伺候小姐与小小姐一辈子!”青梅情急之下抓住了美人娘亲的手。

美人娘亲安抚地拍拍她的手背,不觉也湿润了双眼,“我若是有那个福气也想留你一辈子,可……”

“太医请小姐请脉时说无大碍的……”青梅的声音已然哽咽,心底却是知道夫人所言非虚。

小姐是从娘胎里带来的弱症,自幼便不离药罐子。原本好好休养调理也可保无虞,可小姐偏偏就是个要强的性子,尤其是成为上官家实际上的当家主母后,阖府上上下下里里外外,事情堆起来怕是有山那么高,就算是壮得像一头牛,也禁不起这样的日夜劳碌。特别是三爷过世后,小姐就没有开过笑脸,太医说这是心有郁结,吃灵芝人参也是不管用的,偏家里的那几位奶奶暗地里还可着劲给她们的三弟妹使绊子,近来小姐夜咳,痰中都带血……

“不过是那老匹夫哄我心宽而已,”美人娘亲自嘲地笑笑,她抚上眉心的那颗胭脂痣,心里一阵凄惶,一朝春尽红颜老,她还未老,却离凋零之期不远了,“徐参将这个人,你觉得怎么样?”

青梅心里想着事,猛听得小姐说到徐参将,一下子不知道说什么好,“他,他……”

“徐参将是先前三爷手下的一员猛将,”美人娘亲的话音不大不小,正好可以让车外的徐参将听到,“他的父母兄弟还有发妻都死在了战乱里,你嫁过去虽是续弦,但他绝不敢委屈了你。”

陆小西在美人娘亲的怀里偷偷看青梅的脸色,见她有娇羞之色一闪而过,就知道美人娘亲不是无的放矢。

“年后,徐参将就会来提亲,我已经为你准备好了嫁妆,一定会让你风风光光地出嫁。”

“小姐,是不是太仓促了,年底是夫人最忙的时候……”

“府里有那么多管事呢,不会累到我的。”

“那……”青梅还想说点什么,可看到美人娘亲脸上的倦色,又把话咽了下去,“但凭小姐做主。”

“嗯,”美人娘亲点点头,总算把青梅的终身大事安排好了,也算了了她一桩心事,“只是往后,你我再见就难了……”

青梅一时无话,美人娘亲搂着小西,马车在摇摇晃晃中前进着,将三人带向目的地。

002章 探访

城郊,齐家别院。

泾安齐家,在江南道一带,乃至全国都是排得上号的商贾之家。

士农工商,商人的地位历来排在最末,那些士大夫清高自诩,当然是看不上这些满身铜臭的商人,但饶是这样,也架不住人家巨贾豪富的万贯家财。

这齐家又不同于那些一夜暴发、恨不得在脑门上刻上有钱两个的商人,他家世代经商,几代人累积下来的财富和人脉也不是普通的商户比得上的,特别是到了这一代,几乎所有挣钱的行业里都有齐家,米行、盐行、布庄、茶园、酒庄、食肆、当铺、钱庄等等,如此豪富,即便是泾安郡郡守也得敬其三分,因为课税还指着人家呢。

现今住在齐家别院的正是这一代的当家,大房夫人邝氏。

“夫人,到了。”

徐参将浑厚的声音唤醒了浅睡的美人娘亲,她睁开眼在青梅的助力下坐直身子。

青梅取出菱花镜给她照看,柳叶眉,含情目,镜中的容貌依旧是那般动人,只可惜那个替她细细描眉的人也不在了。

奈何,奈何,她伸手掠了掠云鬓,轻启朱唇,“下车吧。”

别院的门口满满当当地站着数十人,丫鬟婆子皆屏气凝神规规矩矩地站着,人虽多却是连声咳嗽都听不到,可见当家人治家之严。

众人众星捧月般地簇拥着一个三十岁左右的贵妇,妇人打扮得极为素净,发髻上只插戴了几支雕花碧玉簪,耳坠上戴的是一对同样款式的玉珠,披着的月白锦袍用银丝绣线绣着花叶暗纹,富贵但不张扬。

无疑,此人就是齐家的当家夫人邝氏了。

邝氏的面容只能算是五官端正,但眉宇间透出的端庄大气却令人不敢小觑,她手里捧了一个小巧的青铜暖炉,显然在风口里等候了好一阵。

丫头婆子们皆是眼观鼻鼻观心连大气也不敢出,都在心里嘀咕着那个令自己主母如此重视的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来了。”

邝氏身边的一等大丫鬟红菱眼尖,一眼看到那辆驰来的马车,邝氏神情一禀,将手中的暖炉递给丫鬟,扶了红菱的手便迎了上去,众人紧随其后。

青梅掀开帘子踩着徐参将事先放好的矮凳上下了车,下车时晃了一下,徐参将忙伸手扶了一下,惹得她满脸通红,徐参将倒是坦然的很。

在人前青梅自然不能再称呼已经出嫁的上官家三夫人为小姐,“夫人。”她敛住心神,为主人掀起车帘。

在三夫人出现在大众视线的一刹那,几乎在场所有的人的心底都惊呼了一声——这世上居然有如此标志的女子!

只见她一身华贵的雪狐狐裘,松松绾了一个美人髻,髻上只簪了朵镂空牡丹形白纱头花,眉心一点嫣红的美人痣,五官精致如画,通身上下透出一股说不出的慵懒的味道,就连大字不识几个的婆子在那刹都想起一句听过的诗句:芙蓉如面柳如眉!

而几乎同一时间,大家就又把视线聚焦到她牵着的那个女娃娃身上,只见女娃娃大约四五岁的年纪,眉心也是一点胭脂痣,肌肤塞雪,五官眉眼没有一处像那位美丽的夫人,却是出落得更为精致,一双灵动的大眼睛更是亮若天上星辰,简直就像是观世音菩萨身边的捧瓶童子下凡。

不用说,这位小娇客定然是这位夫人的小姐了。

“云萝妹妹。”邝氏笑盈盈地看着眼前的女子,轻轻地唤了一声她的闺名。

“素兰姐姐。”三夫人心头一暖,究竟是多少年没有人这么叫她了,到底是总角之龄便相知相惜的姐妹,即便是相距万里,那份情谊总是不变的。

小西被青梅抱在了怀里,以不变应万变。

“这就是歌兮吧,好相貌,倒是比你小时候还精致些。”邝氏看着小西像是透过她看自己遥远的童年。

“兮儿长得像他父亲,兮儿,叫兰姨。”

见美人娘亲发话,小西忙叫了句,“兰姨。”

“好孩子。”邝氏只有一个独子,侄子侄女倒是不少,不是自己亲出,自然是在亲近也有限,所以她倒是很羡慕有女儿的妇人,于是乎,只第一眼她便喜欢上好姐妹的这个漂亮闺女了。

“好妹妹,不如把你的小歌兮给我做女儿吧,这小脸瘦得,要是我来养,非得好好养得珠圆玉润。”邝氏一面和云萝打趣,一面伸出手去握住她,手指下意识地摸向她手腕,这脉象……

邝氏心里一咯噔,看向云萝的眼神多了几分忧虑。

“姐姐,”姬云萝将手轻轻抽出来,俏皮地朝她眨眨眼,“姐姐就是这样待客的吗?就这样让妹妹和歌兮在这里喝西北风?”

“就你嘴厉害,”邝氏被她说得一笑,“都等你老半天了,屋里泡了你最喜欢的君山银针,我还特意吩咐了厨子做了几道你喜欢的点心,快跟我进去吧。”

姬云萝被邝氏领着进了内宅,最里的院子是邝氏的住所,十分清幽雅静。姬云萝与歌兮(小西)一踏进屋内便有丫鬟迎上为其解下外套,青梅留意到屋里旺旺地烧着十来盆无烟银丝碳,一点都感觉不到寒冷,心里暗暗赞许邝氏的细心周到。

“红菱,你带着歌兮小姐还有青梅去逛一逛园子,”邝氏坐在主人位,闲闲地端过茶杯抿了一口茶,“还有你们,”她瞟了一眼站成一溜的丫鬟们,“这里用不找你们伺候,都下去吧。”

青梅抬眼看了看主人,见云萝朝她点点头,心知她们有要事相商,便知情识趣地抱起歌兮跟着红菱退了下去。

歌兮被青梅抱出去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美人娘亲,心中有一丝不舍和眷恋,大概是原主的意识在作祟,但是,她偏着头想了想,或许还因为自己舍不得她软软的怀抱有关吧。

窗外的腊梅开得很是娇艳,云萝握着温热的茶杯暖手,笑着向邝氏说道,“看到这腊梅,便想起师娘为你我姐妹上的梅花妆,不知不觉这么多年都过去了。”

姬云萝口中的师娘便是邝氏的母亲,邝氏的父亲是个落魄举人,年轻时一心致仕,但因为人太过正直,处处受人排挤,最后只好在姬府上做了西席,邝氏与云萝的友谊也是那个时候结下的。

“是啊,时光最是催人老,你再不来看我,我都要成老太婆了,”邝氏怪嗔地鼓起眼睛,逗得云萝一笑,仿佛又回来了儿时的时光,“不过你丞相府里事忙,姐姐我也是能理解。”

是啊,眼前的云萝已不是当年在姬府里与她一同扑蝴蝶的小姑娘了。她公公是当朝右相上官骥,她的夫君上官少卿曾是天朝最有前途的将军,年纪轻轻便战功无数。

只可惜天妒英才,上官少卿战死沙场时才刚刚二十八,云萝也从一个受万人羡慕的贵妇一下变成了凄凄凉凉的寡妇。只因为三少是老夫人的嫡子,又有一个做皇后的亲姐姐,所以即便她失去了丈夫的扶持,却还是丞相府里的掌权人。

“姐姐,刚才你看了我的脉象,觉得怎么样?”云萝闲闲地问道,好像问的是别人的事。

邝氏没有想到她这么直接就问到这个事情,思忖了半天,开口道,“妹妹素来体虚,长年累月的辛劳又添了些病症,不过大体而言,只要不劳心不伤神,好好调理,也应该……”

003章 初遇

“姐姐,”姬云萝打断邝氏的话,眼定定地看着邝氏,一字一句地说,“我这次来,是来托孤的。”

什么?这话从何而来?

邝氏大骇,双手紧紧抓住了姬云萝,“妹妹何出此言?”

“姐姐你的医术是老师教的,说是国手也无过,又怎么看不出来我这副身体已经到了行将就木的地步了,”姬云萝淡淡地抽出自己的手,拈了一块芙蓉糕放进嘴里细细咀嚼,“哀莫大于心死,早在少卿走的那年我便只剩下了躯壳,不过是在捱日子而已。”

邝氏沉默不言,她年长云萝四岁,也是经历过丧夫之痛的,不过她个性坚忍,而更重要的是,那时她若是再伤春悲秋,只怕她们孤儿寡母被那些只认钱不认人的虎狼族人吃得连骨头渣都不剩了。

“我的女儿,歌兮,日后若是落难,请姐姐务必要替我照顾好她。”姬云萝说到自己唯一的女儿,眼里是满满的慈爱,这是她和少卿唯一的骨血啊,要是可以的话,她多么希望自己能看到她长大,看到她遇到一个良人,看到她生儿育女,只可惜……

原本邝氏听到她说托孤,想着不过是她自知命不久矣的伤感之词,退一万步讲,即使云萝去了,她的女儿还有祖父母照料,右相家的孙女怎么也轮不到她一个外人去插手管事,不料云萝居然说到落难这个词汇,真是太让人心惊了。

另一方面,上官歌兮被青梅抱着到了园中的一个暖阁里。

“小小姐,困不困?还要不要睡一会?”青梅见歌兮一言不发,还以为她困了。

青梅哪里知道,就是马车上的一场觉,她的小小姐芯子都换了,早就不是上官歌兮的本尊,而是来自异世的一抹孤魂、出生军人世家的红三代陆小西!

大概是歌兮本尊年纪小,个性也相对比较沉静,所以此时换了灵魂的歌兮沉默寡言,倒也没有引起青梅的注意。

“小小姐用些点心吧。”红菱指挥着小丫头们把各色新巧的糕点端进暖阁,后面还有几个强壮的仆妇抬着些小二玩具,比如木马什么的进来,红菱本人则是拿了几个泥塑娃娃半蹲在歌兮面前,“小小姐,给你娃娃,好看吗?”

歌兮满头黑线地看着眼冒母性光辉的红菱,果然要自己装四五岁的无知幼童吗?很有难度啊。

可能是歌兮长得有欺骗性了,长得可爱漂亮的女娃娃不少见,可是漂亮得到这种级别的小娃娃还是很少的,加之一旁的青梅也没有阻止,几个奉命来伺候上官家小姐的大丫头就都上前逗歌兮了。

“小小姐玩小兔木偶吗?”

“小小姐这里有漂亮的窗花哟。”

“小小姐看看这个木马。”

……

歌兮不知道怎么反应才像一个四五岁的孩子,她上一辈子四五岁的时候就和大院的男孩子们一起操练了好不好,什么布娃娃连见都没有见过!

就在她不知所措的时候,一个蓝色的身影跨了进来。

“呀,少爷。”红菱冷不丁看到闯进来的小小少年,忙蹲身行礼。

来人正是邝氏的独子,齐家的大少爷齐恪。

他身上披着一件蓝绸白狐毛边的披风,面容被风帽遮住大半,红菱替他把披风取下来,露出了他的真容。

少年年纪不大,相貌极好,虽还显青涩,却已然有了翩翩佳公子的雏形。尤其是他眉宇间的气度,从容且大气,即便在世家大族的子弟中,也不会逊色分毫。

他看向那个雪团儿似的女娃娃,问,“你是谁?”

这就是齐恪与上官歌兮的第一次见面,这一年,齐恪年十二,而右相家的三房嫡出小姐上官歌兮,年仅五岁。

雪花打着旋儿从天空飘落,在内院室内的邝氏和姬云萝已经谈到了关键的地方。

“民间有传言,说是皇上有意立右相家的孙小姐为太子妃,不知道是你哪位侄女儿?”邝氏问道。

“这不是传言,是确有此事。”云萝点点头,脸上的神色阴郁,“是我们家大爷的女儿,不过这不是皇上的意思,而是皇后的意思。”

邝氏何其聪明,一下就听出了这句话的关键。

皇后是上官丞相的女儿,自然想巩固自己娘家的势力,皇帝当然是不想看到右相这支外戚坐大的,不然也不会立了上官皇后之后,立马册封了左相的小女儿为贵妃,为的就是要制衡两大势力,不使一方独大。

皇帝与皇后,身处权力巅峰的两个人,古往今来,他们之间的关系就不是普通的夫妻,只要举案齐眉相敬如宾就可以的,他们是君与臣,甚至是权力与权力之间的博弈。

当朝皇帝天佑帝共有十子,平平安安在世的却只有五个。

先皇后所出之大皇子三皇子,大皇子元煜是长子又是嫡子,一出生便被立为储君,他三岁便能文,天文地理无一不通,十二岁起便在皇帝设立的御书房看奏折,可见皇帝对他的重视。

本来朝野上下乃至民间,都认为太子元煜会理所当然地在皇帝百年之后接位,而四年前,在元煜太子大婚大赦天下没有过多久,便突然传出太子薨的消息。紧接着的是新晋太子妃殉情而亡,而后不久,太子妃的父亲不知什么原因被削去官爵,举家被发配到边疆吃西北风。

如此举动,即便是山野村夫也看出事态的不寻常,朝野对此更是讳莫如深。民间在守国丧的同时,对元煜太子的死诸多猜测,也有传闻说太子并没有死,而是出家了,不过事关天家,这样的谣言很快便被压制下去。

现在的是太子是三皇子元?遥?群罅11然屎蟮牧礁龆?游??樱??颂煊拥塾牖屎筘?城樯钪?猓?钪饕?幕故钦饬礁龆?尤肥凳侨酥星坛??p>二皇子元旭,生母德妃,与元煜太子是同岁,原本早该封王划地,却因在元煜太子丧期行为不检,被皇帝廷杖一百,差点没有打死,之后被圈禁在冷宫,其母受其连累,被皇帝责备管教不严,一夜之间从四妃之一降为嫔,其中有没有内情,外人却不知晓了。

五皇子元昊是贤妃所出,元?冶涣8?拥耐?北环馕?馔酰?对兜卮蚍4チ朔獾兀涣?首釉?剩?怀錾?闼?悴蟹希??怨缕В?傺怨延铮?淠富蒎?巡??溃?实鬯淞?湮弈腹驴啵?云湟彩翘郯?屑樱??桓鲆怀錾?妥6ㄓ牖饰晃拊档牟屑不首樱?谏罟?镉衷趺椿岷霉?欢?幕首悠呋首影嘶首邮?首咏蚤庥谔旎a?呕首釉?髂杲鋈?辏?淠干矸荼拔3?腔实垡淮巫砭坡倚允背栊业匿揭戮止词顾??铝?右裁挥心钙咀庸螅?纸窬呕首佑缮瞎倩屎笄鬃愿a??p>

004章 局势堪忧

天朝开国以来曾一度出现外戚干政、太后挟天子以令诸侯的乱相,所以几代皇帝选秀的标准都只是“良家子”,就是只要是清白人家的女子即可,因此几代的皇后几乎都是出身不高,娘家势力甚微。

到了天佑帝这一代,为了顺利登上帝位,天佑帝不得不拉拢朝中的大员,于是选了一大批名门贵女充实**。

现今的上官皇后就是因为父亲上官骥弟弟上官少卿有从龙之功,才一路从嫔到妃,继而成为皇后。

上官皇后只生育了三位公主,无子是她最大的软肋。因此她极力扶持自己的外甥女成为太子妃,也不管这个外甥女真论起身份来是配不上太子的——上官丞相就一个嫡子,那就是上官少卿,也就是上官皇后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其他的儿子不过是侧室生的庶子,庶子的女儿身份又能高到哪里去,只不过刚好适龄又稍微上得了台面的就只她一个了。

“右相位高权重,皇后娘娘圣眷正隆,如果再有上官家的女孩被选为太子妃,”邝氏心里快速地分析着,她虽然只是一个商妇,所知道的朝野之事也只是民间大众皆知的皮毛,但她从小就在父亲身边耳濡目染,在齐家更是经历了太多,其见地也很独到,“那上官一家就可谓权势滔天了。”

这话别有深意,这样的滔天权势不正是皇帝最忌讳的吗?正所谓尾大不掉,没有哪个君王愿意看着外戚的势力膨大起来。

立上官氏为后,除了明面上要拉拢权臣,还有一个因素怕就是因为她无子,不能给太子造成威胁。

可上官皇后又怎么会甘心,一面养了个年幼且生母没有地位的皇子,一面又想将自己外甥女塞给太子,急于巩固自己娘家势力的目的太明显了。

看似繁花似锦,实则已经深陷泥潭。

邝氏暗暗在心里给上官家下了个结论,云萝正是看透了这点,所以才拖着病体来找自己。

“权势的背后是尖刀,”云萝的唇边带了一丝讥讽的笑,“只是有些人看不透,有些人跳不出,而有些人则是明知危险也只能奋力向前,因为已经陷得太深了。”

邝氏没有心思去琢磨她所说的陷得太深的人,是不是她的公公右相上官骥,只望向云萝,“妹妹想要我怎么做?”

邝氏这句话实际就是在说,只要你需要,即便冒再大的险也在所不辞。

云萝感激地朝她笑笑,“我这个身体还能拖个一年半载,上官家这几年也是无碍的,但若是哪一天上官家败落,树倒猢狲散时,不论我的女儿在哪里,姐姐你都务必要保她周全!”

“这是当然!你的女儿就是我的女儿,若是有这么一天,我倾其所有也会保她周全!”邝氏直起腰,神情严肃,像是在起誓,因为她深知,云萝所有的希望就是她与上官将军的这一点血脉,可怜天下父母心呀。

“不过我还是觉得是妹妹多虑了,哪里就像你想的那样,我看上官丞相家至少还有五十年的时运呢。”

“呵呵,”云萝听到邝氏说着吉祥话,也不愿扫她的兴,“但愿如此吧……”

“要是你们家的女孩真被选为太子妃……”言归正传,邝氏还是有些疑虑。

“哪有这么容易就掉下来的太子妃之位。”云萝很是不以为然。

让上官家的女孩当太子妃,不过是皇后的一厢情愿,别说皇帝不会容许皇后又多一张权力的筹码,那位太子殿下又岂会是个任人搓扁捏圆的角色?

而且在这场角力的游戏中,可不只是上官一家的独角戏,以左相为靠山的贵妃娘娘也不会坐视不管。

这时云萝无比庆幸自己的女儿歌兮只有五岁,其实皇后娘娘也不是没有打过歌兮的主意,这才是自己正儿八经的亲外甥女,其他的人到底是隔了肚皮的,就是因为歌兮年纪太小,将这样一个还只算是娃娃的歌兮塞给已经快二十岁的太子,那也太说不过去了。

这些厉害关系云萝不会也不能讲给邝氏听,她将自己唯一的女儿托付给邝氏,固然是因为邝氏是绝对信得过的人,更重要因为邝氏是个商人,与上官家、朝野、官场,是半点关系也没有,绝对不会陷进那些斗争中去。

“姐姐,你只要答应我这个请求就行了,其他无需多虑。”云萝恳切地看着邝氏,邝氏心中叹了口气,郑重地点头。

暖阁里,齐恪和歌兮的会晤也在进行中。

“……双陆的规则就是这样,你先试试。”齐恪抿了一口茶水,老神在在的模样,倒是有种少年老成的感觉。

歌兮盯着双陆棋盘研究,一面对古代人的智慧赞叹不已,好在在现代她围棋象棋都还玩得不错,很快就摸到了门路。

白嫩嫩的小手伸出,抓住棋子落到棋盘上,中气十足清脆脆地喊了一声,“来,开打!”

齐恪一怔,歌兮惊觉自己把现代的口头禅给带过来了,忙低头装娇羞,灵动的眼眸却是不停地扭动,齐恪心中莞尔,想着,这个雪团儿倒是有趣。

红菱和青梅在外室跪坐着煮茶,青梅时不时往里看一眼。

小小姐的年纪还小,男女大防之说还为时尚早,倒不用太拘束她。小小姐在家中排行第七,前头倒是有数个哥哥姐姐,因为隔着房,大抵都不亲近,加之小小姐自幼丧父,比起同龄的小孩来更为敏感沉默,久而久之,上官家的少爷小姐们就跟疏远她了。

难得她今天和齐家少爷合得来,居然还破天荒地显出几分孩童的活泼来,真的是太好了。

如此想着,青梅对红菱等齐家的大丫头更是和颜悦色,一时间,室内室外都是很和谐的气氛。

一大一小两个孩子玩着双陆,倒是不经意间就过了大半个时辰。

“你又赢了?!!我居然输给你……”歌兮差点说出输给你这个毛孩子这样的话,都忘记自己已经不是现代二十六岁的陆小西,而是这个不知名的时空里一个才五岁的小萝莉!

“你才刚刚学会规则,输给我很正常。”齐恪露出了一个微笑,平日里有些严肃的面孔终于有了属于少年郎的旭日明朗。

“可我输得也太惨了,不行我要赢回来!”歌兮扁着嘴,小脸皱皱的模样忍不住想捏一捏。

“呀。”

歌兮脸上微痛就叫了出来,原来齐恪已经付诸行动了,真的就在歌兮脸颊上捏了一把,这个动作一做出来,就连齐恪自己也愣了愣。

红菱等大丫头更是惊得眼睛都要脱眶了,大少爷还有如此孩子气的一面!平日里就没有见他亲近过任何一个族兄妹!

齐恪自知失态,不动声色地收回了手,“不是想赢我吗?那继续吧!”

“哼!谁怕你!来就来!”歌兮不甘示弱地朝他一瞪眼,小子居然敢捏姐姐的脸,等我赢了非要捏回来不可!

005章 回到上官家

邝氏身边的李嬷嬷奉命来请上官家小姐去前厅用膳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大一小在认真玩双陆的情形,自己家的大少爷还时不时给对面的女娃递点心。这两小孩都是长得尤其好,一个像是画中的神仙人物,一个像极了菩萨座下的捧瓶童女,倒是像足了亲兄妹。

“大少爷安,上官小姐安,夫人遣奴婢前来传饭。”李嬷嬷忙朝里面的小人儿行礼。

“是去前厅吗?”齐恪开始收捡双陆棋,歌兮有些心有不甘,攥着一枚棋子不放手,齐恪薄薄的唇角不住上扬。

“是。”

“好,你先去回禀母亲,我和上官小姐随后就来。”齐恪点点头,颇有上位者该有的姿态和气度。

“是。”李嬷嬷不敢怠慢,退出了内室便匆匆回禀去了。

青梅伺候着歌兮穿戴好外袍,又把风帽给歌兮遮上这才抱着歌兮出了暖阁。

谁知刚出了暖阁下台阶时就滑了一下,差点没有把歌兮摔出去,吓得大小丫头们面无人色,还好齐家大少爷稳稳扶住了青梅。

“谢,谢谢大少爷。”青梅的心脏咚咚跳得急促,嘴唇都吓得成了青紫色。

歌兮也吓到了,毕竟这具身体还太弱太弱,她可不想再次穿越。

正这么想着,身体忽然腾空,却是齐恪把她抱了起来。

“大少爷。”红菱和青梅齐齐出声。

“天湿路滑,歌兮我来照看。”齐恪不容置疑地大步踏出,歌兮甚至还听见他低声说了一句,“比二伯母屋里的小雪重不了多少。”

“小雪是谁?”歌兮好奇地问,心里无不阴暗地想,莫非是二伯母房中的小丫头?呀呀,话说古代少年成熟得真早啊。

齐恪的声音一顿,“小雪是只小奶猫。”

歌兮顿时黑线。

到达前厅时,邝氏和姬云萝已经端坐在席上了,两位母亲微笑着看着这对小儿女,谈论着她们小时候的趣事,气氛好得不得了。

虽然相聚美好,但无奈时间不多。

用过午膳,小憩了一阵,姬云萝就必须往回赶了。

走的时候,歌兮下意识地看了齐恪一眼,心想,要是自己有这么一个哥哥,大概在这个陌生的时代就不会寂寞了吧。

从齐家的别院返回城里,一样的路程,云萝却是感觉快了很多,大概是因为终于将心里的大石头放下了。

大厦之将倾,深在漩涡里的人却都还在醉生梦死,只有她看得最为通透,但即使这样又有什么用呢?她再聪明也斗不过命数,如果少卿还在,也许一切都会不同,如今只有在剩下的日子里将一切都安排好,让她的歌兮能多一点护身的筹码就多一点吧。

回到达丞相府时,日已西斜,青梅扶着云萝从意园的小门进了府。

原本上官少卿还在时,他们一家就可以单独开牙建府——怎么说少卿也是手握一方兵权的大将军,但是由于老夫人舍不得自己唯一的亲儿子离得太远,于是在丞相府原有的规模上又加建了院落。

新建的意园整整是丞相府的三分之一,主子就三个,三少、三夫人、还有他们的女儿。

上官家可是还有三位爷,而孙子辈的少爷小姐就更多了,看着雕梁画栋修葺得精致入微的园子也只有眼热的份,谁叫人家三爷是嫡亲儿子,而那些庶出的子女尽管也是相爷的骨肉,但待遇相比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五年前上官少卿战死沙场,只留下一个遗腹子,也就是现在的歌兮。云萝还在热孝之中。她那一年说不上十句话的大嫂破天荒地到意园跟她说长道短,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你们娘俩占着这么大的园子实在是不应该,应该把园子让出来贡献大家,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气得云萝差点咯血,不过云萝不可是那种可以随便让人欺负的女子,既然这女人不顾妯娌的情面,那她何必客气,当下泼了茶让青梅把她请了出去。

当然云萝也不会把事情压下就这么算了,当晚老夫人就知道了,第二天就召齐家人当着上上下下几十口把大爷大儿媳骂了个一佛出世二佛升天。自此之后她那些妯娌就再没有踏足过意园,她倒是乐得清闲,至少出门也方便得多。而可笑的是,她那大嫂自从皇后透露出要荐她的女儿为太子妃,就一下子神气起来了,好像已经成了太子的岳母,给老夫人请安时碰到她鼻孔都是朝天的,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云萝处理家事与起居并不是在一处,她与女儿的居所除了最信任的婢女之外,是不让人随便进出的。

进了内室,云萝已经是精疲力竭,青梅将她扶到了榻上躺着,点了一块薰香,正要退出去时,假寐的云萝睁开了眼睛,“去大院里问问,看老夫人从护国寺回来了没有。”

右相老两口并不和子女们一块用膳,每一房都有自己的小厨房。

云萝就更不用说了,连晨昏定省都是老夫人说免了,不过云萝从不因为自己的身子弱,又得了老夫人的特别关照就放松了礼数,而是不管刮风下雨都没有误过一次请安,这也是老夫人看重她的原因之一。

青梅深知这些,答应了一声便走了出去。不一会青梅就回来了,不过带回来的消息却有点反常。

“你说老夫人今夜歇在城外的庄园里?”云萝有些惊讶,今天并不是初一十五,只不过是近来老夫人有点心神不宁,所以去拜佛求心安,按理说早该回来了,哪有歇在外头的道理,难道发生了些什么事她不知道的?

“那三小姐明妍从宫里回来了吗?”比起老夫人的去向,云萝显然更关心太子妃热门人选,也就是大房的三小姐上官明妍的去向。

今天一大早皇后就派人将三小姐明妍接进宫了,明摆着是要给明妍和太子“培养感情”。

“下午有宫里来的公公来传皇后娘娘的旨意,说是留明妍小姐在宫里住一宿,明天送回来的。”青梅早知道云萝会询问小姐的情况,早让小丫头在大院听了消息回来。

“留宿啊……”云萝低头沉思,皇后娘娘原本和这些侄女们并不亲厚,这些日子频频召明妍进宫,动作太频繁,意图也太明显,看来她真的是着急了。

云萝想着,幽幽叹出一口长气。

006章 宫中宴

歌兮在意园呆了足足快二十天,接受了这具身体残留的一些记忆,加上一些观察和有意套话,才终于弄清楚了这自己这具身体和眼下这个庞然大族的情况。

首先,这是一个架空的王朝,风俗习惯还有大致的版图和唐朝有些类似。

再者,上官歌兮所在的上官家族,乃是上京有名的望族,其祖父上官骥,官拜右相,朝中实权派,撇开歌兮已经去世大将军父亲不说,单单是自己的亲姑姑,就是当朝皇后!实权派加外戚,歌兮皱眉,这样的家族搞得好就是权势滔天,搞不好就是祸及满门啊。

再说自己母亲姬云萝这一辈,相爷和老夫人嫡出的两个儿女,一个是三少上官少卿,一个就是现在身居凤位的皇后娘娘。

大爷二爷四爷还另有两位已经阁的小姐都是侧室所出,尽管都是庶出的子女但地位还是有差别的。

大爷与另两位已经出阁的小姐同为如夫人李氏所出,这李氏虽然是侧室,但也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庶女,虽然是一抬小轿从侧门抬进府的,总算是明媒正娶;而二爷的生母原本是老夫人的陪嫁丫鬟,据说是老夫人在怀着大小姐也就是后来的皇后娘娘,防范不严时,对相爷来了个投怀送抱趁机上的位,因此二房的人是最不入老夫人眼的,所以在丞相府中也一直处于一个上不上得下下不了的尴尬局面。

四爷的生母则是府里的老人——相爷娶亲前就在屋里的通房丫头,后来在生第二胎时难产,大人小孩都没了,老夫人可怜她,总算待她的孩子不薄,而四爷也十分清楚自己的处境,为人谦卑谨慎,倒是颇得相爷看重。

到孙辈这一代,男孙除了三房,是一房一个,而孙小姐们倒是春秋鼎盛——一共九个孙小姐。大房有三个,两个已经出嫁,刚刚及笄的三小姐明妍就是皇后努力推上去的太子妃人选了;二房也有三个,其中两个是双胞胎,年纪和三小姐差不了很多,但姿色太平庸,资质更差了很多,但丞相府孙小姐的派头倒是很足的,自视甚高;三房,就是云萝这一房了,就一个七小姐——上官歌兮,年仅五岁,但却是孙子辈里最受祖父母喜爱的。

原因很简单,她是正儿八经的嫡亲孙女,人又乖巧讨喜,老夫人就那么一个亲儿子还没了,所以对这个孙女格外看重,而且这孙女还长得特别像她父亲,所以老丞相老夫人对歌兮的关爱还包含了一部分的移情作用在里面;

四房的两个小姐一个四岁一个三岁,连针线都还拿不稳呢。

自从太子选妃的事提上了日程,皇后就变着法地召三小姐明妍进宫,为的就是给太子施加软压力,最好是他俩自己看对眼,那就省事多了,可惜太子早对皇后的心思洞如观火,每次不咸不淡地请了安就走人,连正眼也没有瞧明妍一眼。

因为姬云萝身体不是很好,每天带着歌兮给老夫人请了安,便呆在意园处理日常家事。

歌兮乐得在意园里随意玩耍,好在以前的歌兮个性便比较安静,她只要万事以不变应万变就好,加之年纪又小,即便说了什么不合时宜的话,也不会有人太在意。

就在歌兮终于安下心来时,皇后娘娘的旨意又来了,说是甚至思念侄女们,召了三小姐明妍和七小姐歌兮进宫,还有旨意说要留宿,这已经是陆小西穿过来之后的第二次召唤了,第一次去皇宫歌兮生怕露出马脚被人当成妖孽给点天灯,吓得半句话也不敢多说,后来发现她其实就是去当陪衬的,真正的事主是她家三小姐明妍,皇后姑姑想撮合她和太子,不制造点机会怎么行。

不愿归不愿,娘娘的旨意却还是不得不遵。

就在云萝的千叮咛万嘱咐中,歌兮泪眼汪汪地趴在皇后贴身女官怀里被抱走了。

歌兮被接走,云萝也是精神不济,心心念念着自己的女儿。

“小姐,要不先摆饭吧。”青梅轻轻地唤着陷入沉思的云萝。

“我也吃不下什么东西,”云萝摸摸生痛的太阳穴,歌兮不在,就算是御厨做出来的饭菜也难以下咽。

“还是用点吧,”青梅小心地劝着,云萝还在一门心思地想今后的事情,不耐地摆摆手,“随便用一小碗白粥就行了,去吧。”

青梅可不敢真随便弄一碗白粥来,心里琢磨着是上百合莲子粥,还是上金丝燕窝粥。

就在青梅研究上什么粥好的时候,深宫大内的御膳房也正热火朝天地做着膳食。

皇后的永安宫。

身着水红罗裙梳着双环垂髻的宫女缓缓地走在回廊上,她们小心翼翼地为中间的那位青年带路,一面时不时偷偷看他一眼,青年俊朗的脸上看不出喜怒,薄薄唇角微微上扬,一双漆黑的眼眸深不见底。

“太子殿下。”永安宫的总管大太监福德寿一眼看到远远而来的众人,忙不迭地小跑到青年的跟前行礼。

没错,中间这位就是当今的太子殿下元?伊恕?p>“殿下,皇后娘娘还有贵妃娘娘都在大殿里候着您呢。”

“哦,”元?已劾锕饷5了福?箦?锬镆怖戳耍?腔拐媸侨饶职。?安换崃?富室苍诎桑俊?p>“陛下今午在勤政殿用膳。”

“这样啊。”元?业愕阃罚?畔碌牟椒ゲ19挥蟹怕??蠢锤富适遣幌脎?午宴这摊浑水。

“皇后娘娘知道殿下口味偏清淡,所以特地让御厨做得特别精细,尤其是那条雪鲮,从南方长途跋涉运来,为了保证鱼的鲜活,说是跑死了十匹马呢!”大总管那张胖脸笑出了一脸的褶子。

听着大总管夸张到十分的说辞,元?壹蛑笔谴有牡仔t錾?矗??俏幌偷碌哪负笱缜胨?拿?寰褪瞧烦1狈侥岩猿5较实难?欤?媸怯眯牧伎啵?澳腔拐娴煤煤闷烦2烦17恕!?p>永安宫的大殿内。

皇后穿了件殷虹镂金牡丹玉锦宫装,绾了一个精巧但不显繁杂的回心髻,发髻上簪了一只口衔坠珠的凤钿,侧髻上簪了几只金累丝镂空莲花钗,显得大气又高贵。

在皇后的左下方端坐着的是贵妃娘娘徐氏,这位年方十九的贵妃娘娘打扮十分得体,一袭淡紫色宫装长裙,配上精巧的一套羊脂玉饰,既有皇贵妃应有的贵气又不失清丽,既没有遮过皇后的光彩又不失自己的典雅,真不亏是左相家出来的闺秀。

在她身后站着两个低眉顺眼的少女,一个柔弱娇小,一个却是高挑苗条,两个少女的容貌都担得上美女二字,尤其是那位娇小可人的少女,肤若凝脂眉目如画,每一个神情举止都优雅地让人移不开眼,这两个女子的相貌和徐氏有五分相似,看来是贵妃娘娘的族中姐妹。

在皇后右下首婷婷站立的也是一名少女,她一双美目时不时瞟向那两名女子,心里转过无数的念头,而脸上带着的是永远不变的甜笑,这位便是太子妃的大热门,上官家孙辈的三小姐上官明妍了。

“歌兮是不是饿了?”皇后温柔地低头询问,她的怀里坐了一个小小巧巧的女童,宛若白玉一样细腻透亮的脸庞上一颗嫣红的眉心痣,一双瞳眸亮若星辰,顾盼之间流露出一股灵气,虽然女童还在稚童之龄,却已经初具令人注目的美色。

007章 太子元堃

“歌兮不饿,”女童的声音轻轻柔柔又动听悦耳,像是连声音也同她的容貌一样被老天爷精心雕琢了一番,“不过歌兮担心姑姑。”

“哦。”皇后一副愿闻其详的表情。

歌兮的大眼睛里满是认真,“听母亲说姑姑的脾胃不是很好,这样也没有关系吗?”

歌兮在这具身体残留的记忆里得知很多事,包括原本的歌兮和皇后关系很亲密,芯子乍然一换,要是被皇后看出不妥来那就是分分钟掉脑袋的事,所以歌兮才不遗余力地讨好这位皇后姑姑。

皇后心里一暖,这孩子和她父亲一样地贴心。

她伸手摸摸歌兮的发辫,眼里是满满地慈爱,“没有关系,我的歌兮真是乖巧。”

皇后这句话落在众人耳里感受是不同的。

徐贵妃的两个族妹想的是皇后对这女孩还真是不薄,徐贵妃看着倚在皇后怀里的女童若有所思,但对上官明妍而言,皇后轻轻地一个我字却是将她的心轰出一个洞来!姑姑竟然说我的歌兮!这说明了什么?说明了上官歌兮在她眼里是不同的,是独一无二的,是她真真正正当做亲人来疼爱的。

明明一样是姑姑的外甥女,她却永远得不到姑姑那般发自内心的疼爱,即便是现在这个特殊的时期,姑姑对她也是淡淡的,姑姑是这样,祖父祖母也是这样,上官家这一辈的女孩应该都是明字辈,唯独只有上官歌兮起名起得与众不同。

说是三叔希望他的儿女能一辈子喜乐平安泛舟歌兮,要是男孩就叫清歌,要是女孩就要歌兮,祖父不但不反对,还说甚好!



就连上官家最底层的奴仆也知道,丞相府里最受宠最金贵的不是她上官明妍,而是七小姐上官歌兮!

上官歌兮算什么东西!不就是投胎比她投得好而已!明妍不知不觉攥紧了拳头,等我成为太子妃,那个不可一世的三婶,还有这个集万千宠爱的七妹,还有二房四房的那些蠢得挂相的堂妹们,我要让她们一个一个都跪在我的脚下!

“太子殿下驾到!”大总管尖细的声音让众人一惊。

三个各怀心思的少女几乎是同时抬起头,又马上低了下去,一副温顺谦恭的模样。

“儿臣给母后请安,”元?疑?艘谎鄞蟮罾锏娜耍?南铝巳唬?蠢葱旃箦?膊桓始拍??桶偷匕炎约杭沂柿涞呐?8?屠创杖饶至耍?岸?祭闯倭恕!?p>皇后娘娘看着眼前向自己行礼的俊朗青年,心里却是一声叹息,要是元?沂亲约旱那咨??痈糜卸嗪冒?p>“来得刚刚好,下面进献了几尾雪鲮,你父皇赏赐给了几位重臣,也给永安宫留了一尾,本宫想着太子爱鱼,所以让太子来尝尝鲜,”说着似无意地往徐贵妃那望了一眼,“徐家妹妹倒是有口福的,赶巧儿到了本宫这里,倒好像是知道本宫今日设宴似的。”

徐贵妃对皇后的暗讽充耳不闻,却是对身后的少女冷声训斥,“见到太子殿下还不快行礼?真是没有规矩的野丫头!”

都不是简单角色啊,元?铱醋琶Σ坏?蛩?欣竦纳倥?牵?睦锇蛋捣12Γ?旃箦?畹目刹皇撬?约旱淖迕茫??浅遄呕屎竽锛业牧礁雠?16吹摹?p>果然,皇后脸上挂不住了,斜了一眼明妍,却伸手悄悄在小歌兮背后拍了一把。

这个意思就是要歌兮来解围了,本想当小透明的歌兮只好硬着头皮,照着记忆里的模样,清脆脆地喊了一声,“太子表哥!”

元?业屯芬豢矗?歉鲂⌒〉呐??恢?裁词焙虼踊屎蟮幕忱锾?讼吕矗?饣嵴??潘?男渥涌闪?桶偷乜醋潘??p>“歌兮。”元?业谋砬樵诓恢?痪踔腥岷土撕芏唷?p>“太子表哥你总算来了,”歌兮紧紧抓住他的衣袖,其实她紧张得冒冷汗,拉着一个十九二十岁的大男孩嗲声嗲气地喊表哥,实在是很考验她的心理素质,“你再不来那条雪鲮就要馊了。”

元?冶凰?豪至耍?紫律砝垂喂嗡?n傻谋亲樱?笆悄悴隽税桑?〔雒a!?p>这副景象落在众人眼里简直像是滚滚天雷。

徐贵妃更是在心里盘算开了:本来叫太子为表哥就已经僭越,皇后虽然是太子名义上的母后,可谁都知道太子的亲娘早就不知在哪再世为人了,太子居然这样亲善地对上官歌兮,显然是关系很亲近,太子不是和上官家势成水火吗?怎么和上官家一个小丫头这么熟稔?

皇后不禁点点头,就知道叫歌兮来是对的,徐贵妃进宫不过两年,自然不知道内情,她却清楚太子元?一故侨?首拥氖焙蚓投愿栀馄奈?咨疲??蚝芗虻ィ?栀獾母盖咨瞎偕偾洌?谏?俺?耸鞘治瘴鞅本??u慕猓?故墙淌谠?移锷湮湟盏睦鲜Α?p>那时身为皇子的元?以?谝淮握揭壑械h味骄?恢埃?鞘彼?挪还乃辏?比恢皇翘嫣熳映稣鞴腋雒?奈枰幌率科??眩??啡肥凳蹈?派瞎偕偾湔髡搅舜蟀肽辏??杂肜鲜Φ那橐旰苁遣灰谎??p>元?医?昀炊陨瞎偌宜?腥硕际鞘笨探浔福?u蓝宰约豪鲜Φ呐??洳黄鹄础r簿褪且蛭?庋??屎蟛乓欢?僭俣??厝酶栀獯?琶麇??木褪墙韪栀獾墓猓?妹麇?玫教?拥那嘌邸?p>“母后,贵妃娘娘,既然小馋猫惦记上鱼了,那就开席吧。”元?仪a烁栀獾氖郑?栀獠还?鞘歉鑫逅甑暮19樱?褂貌蛔派枋裁茨信?蠓馈?p>被当成了透明人的明妍死死地盯了歌兮白白软软的小手,对三房的嫉恨又多了一笔。

“好,”皇后含笑点头,一面吩咐大总管,“让御膳房上菜吧。”

“是,”大总管得了令,拂尘一挥,挺直了腰板,“皇后娘娘有令,传膳……”

侯在门外的小太监们一声一声地传了下去,此起彼伏的声音终于将午宴拉开了序幕。

月上中天,鹧鸪声给冬夜添了几分寂寥。

“啪!”一记强有劲的耳光狠狠地甩在上官明妍脸上。

明妍又惊又怕地捂着脸,抬眼委屈地大嚷,“姑姑我做错什么了!”

“啪!”皇后又是一记掌掴,看向她的眼神更是犀利,“还敢不服气!扶不上台面的蠢东西!”

008章 杖杀宫女

这一下几乎将明妍打得身形不稳差点跌倒,如春花一样娇艳的嫩唇也带了一丝血,皇后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强大的气势压得明妍喘不过气来,“姑姑……”

“你耍的小把戏以为本宫看不到?以为徐贵妃不清楚?以为太子不明白?以为宫里的人都像你那么愚蠢?”皇后一叠声地发问,语气冷地不禁让人从心底寒到四肢百骸。

方才在宴席之上,这个不知死活的明妍居然买通了她宫里的侍婢,在徐贵妃两个族妹的酒杯里做手脚。

两个少女高挑一点的叫若雨,柔弱一点的叫若馨,那个若馨一早就向她告罪,说是体弱不能饮酒,态度谦恭有礼,皇后也就给她换了一盏茶,这倒是使她逃过一劫。

而若雨就倒霉了,喝了那杯酒之后,狂吐不止,全身还长了无数红疹,被她自己给抓了个稀烂,又嚎又叫,满地打滚,珠钗金簪滚落一地,还把摆放着珍馐佳肴的桌布给扯了,这下可好,碗筷杯碟乒乒乓乓摔了个粉碎,鱼汤肉汁菜叶还泼了她一身,那个样子可真是祖宗八代的脸都给丢尽了。

“人是在本宫这里出事的,即便是她自己磕着碰着,在别人嘴里都会变成本宫的阴谋诡计,谨慎行事还来不及,你倒好,巴着赶上去给人送把柄!”皇后气得柳眉倒竖,本来好好的一场宴席,被闹得是鬼哭狼嚎惊天动地,连皇上都派人来问话,说皇后你这莫非还叫了戏班子来唱戏不成?真是膈应死人。

皇后瞟了瞟坐在地上发抖的明妍,从心底哼出声来,这个明妍居然这么蠢,贸贸然出手不说,还给她惹了这么大一个麻烦。

徐贵妃倒是很圆滑,说若雨是自己偶感风寒——这不过是给皇后面子,可皇上会相信这么荒唐的说辞?宫里可是无事还会平地起风雷呢,多少人在背后盯着自己,多年如履薄冰苦心经营的贤后的形象,差点就毁在上官明妍手里!她怎么走了眼要扶持这么一个愚蠢的女人成为太子妃!

“还有这个贱婢。”皇后转身面向地上被打得皮开肉绽的宫女,这个贱人居然敢收明妍的好处替她做手脚,这么轻易就被收买,要是哪天受人指使往她的膳食里下药,真是死了都不知道怎么回事!

“私相授受,陷主子于不义,福德寿,这是个什么罪啊。”

皇后语调轻飘飘的,却让地上奄奄一息的宫女像筛糠一样打起了颤来。

“呜呜呜……”

宫女嘴里被塞了棉布,为的就是被廷杖时不让她叫喊出声,手脚更是被捆了个死死的。

“回主子的话,是廷杖一百,”大总管在皇后身边多年,知道皇后是不想留活口了,就把本是廷杖二十的宫规给往大了说,一百板子,够她死三回了。

听了大总管的话,那宫女猛地瞪大了双眼,呜呜地叫着,拼进了全力一头撞向就站在她边上的皇后,还没有等她碰到皇后的裙摆,她就已经被大总管一脚踹开。“冒犯皇后娘娘罪加一等,加刑一百,还愣着干什么,你们是死人哪,还不快把人架出去行刑哪!”

大总管的声音比任何时候听起来都要尖利,众人把可怜宫女拖出了内殿,经过上官明妍的身边时,她像是只濒死的困兽一样发出绝望的呜咽,上官明妍心虚地不敢抬头,撑住身体的手止不住地抖。

大总管心里一声长叹,今天这个事大抵是这位上官小姐假传皇后娘娘的懿旨,不然谁敢替她做事?娘娘肯定心里清楚得很,所以一开始就塞了宫女的嘴不让她申辩,哎,这就是她的命啊,皇宫里最不缺的就是曲死的鬼。

“姑姑,明,明妍知错了,可是……”明妍缓过神来,心有不甘地仰头看着皇后。

“想说什么就说吧,别支支吾吾的。”皇后接过大总管端的茶盏,轻轻地吹了吹滚烫的茶水。

“明妍这次确实是鲁莽了,但还是知道分寸的。”

“哼。”皇后听到分寸这个字眼不禁冷笑的一声。

明妍知道皇后对她失望至极,还是硬着头皮说了下去,“我让人下的不过是轻微剂量的泄药,最多也就能让人多出几趟恭而已,”明妍悄悄抬眼观察皇后的神色,见她一副日有所思的样子,心里一松,说话也流利多了,“明妍不明白的是,一点点泻药怎么可能让人又吐又全身起红疹呢?倒像是有人换了药……”

下面的话她没有明说,皇后心中一动,在宴席之上,若馨曾碰落了若雨的筷子,换上新筷的时候是她亲手接过再递给若雨的,难道说这个过程中有什么猫腻?那么她说自己不能饮酒也是事先算计好了的?没错,这件事最大的受益者不就是她吗?

若雨丑态尽出,已然是没了选太子妃的资格,明妍则是这件事最想当然的最大嫌疑人,而若馨在宴会时进退有度又优雅得体,席间太子还多看了她几眼。

皇后脑海里浮现出她娇娇弱弱人畜无害的样子,哼,这小姑娘心机不是一般地厉害呀。

“娘娘,那位若馨小姐的亲祖父曾是太医局的院使。”大总管福德寿适时地插上了一句,皇后还没有吩咐他查那两个姑娘的底细,但他已经调查得清清楚楚,能当上永安宫总管大太监总有些过人之处。

太医局院使?那么这位娇滴滴的小姐也是会医理的了?

“行事不谨慎,没有必胜的把握就贸贸然出手,你被人利用也不算太冤。”皇后放下了茶盏,“明日本宫会去徐贵妃宫里,你也一块去吧。”

不管真相怎么样,明妍的黑锅是背定了,因此她这个皇后必须要放低姿态,徐贵妃给了台阶,她怎么着也得表示表示。

“切记要谨言慎行,不要再落把柄到人手上,那个徐若馨,”皇后语气加重,“不要去惹她。”

“是,明妍谨记姑姑教诲。”明妍温顺地低下了头,宽袍广袖里,她涂染了凤仙花汁的指甲却是深深地嵌进了掌心的肉里,徐若馨,这笔帐我定然会加倍奉还。

009章 发泄情绪

内殿角落,一个小小的身影隐在厚重的大红帷幔后。

紫金香薰炉里蒸腾的袅袅轻烟将她的面容笼在一片虚渺里,她的一双大眼睛闪着与实际年龄不符合的狡黠。

果然任何朝代的皇宫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可怕太可怕了。歌兮想着,眼睛眨了眨。

内殿里皇后娘娘还在训斥明妍,无非就是些在宫里行事要思虑在三之类的老生常谈,歌兮悄悄地从偏殿溜了出去,她虽然内心是一个二十六岁的成人,但是亲眼目睹一条生命顷刻间逝去,其心理压力也是莫名的大,加之这些日子以来的惶恐和不安,让她此刻就像一只被负面情绪充得快要爆掉的气球,她太需要一个释放的出口了。

等待着伺候自己的小宫女累得开始打盹的时候,歌兮轻手轻脚地从寝殿里溜了出来。

从永安宫出来一路上并没有遇到宫女和内侍。

毕竟皇后娘娘刚刚才发作了一个宫女,永安宫的奴婢们几乎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一个个都安分得不得了,就怕自己行差踏错触了主子的霉头,哪还有闲工夫到处晃悠。

巡夜的侍卫只当歌兮是个小宫女也没有太在意,于是,她一路顺风顺水地穿过了几个宫殿,来到了皇宫里最北的一处园子。

得益于这具身体里的残留记忆,歌兮知道这一处园子是原本的小歌兮常来的地方。

这处园子地处偏僻,以前是进宫的秀女们住的地方,连着出了几条人命之后,就闹出了闹鬼的传言,之前的秀女不过是些寒门女子,她们害怕也没有用,谁会管她们住的地方闹鬼不闹鬼?但后来的秀女可都是权臣家的千金小姐,僧面不看还看佛面呢,于是秀女们就另外搬了地方,这里也就成了废园。

平时侍卫们巡逻都是绕着走的,生怕自己沾染上什么不洁之物,所以园子里越发的鬼气森森起来。

“吱呀”一声,歌兮推开满是斑驳的红木门,一股阴凉的冷风扑面而来,歌兮激灵了一下,又轻轻地将门掩好,深吸了一口气,朝着黑黝黝的院子里走去。

穿过一座假山,走过一个回廊,再走过一个挂满蜘蛛网的凉亭,歌兮照着记忆中的影像,熟门熟路地在园子里穿梭,直到走到一棵大树前才停下。

说是大树是一点都没有错的,它确确实实是棵“大”树,苍老并长满青苔的树干足足有五六个成人手拉手环绕一圈那么粗,儿臂大的树枝光秃秃地伸向天际,偶有一片枯叶孤零零地在风中摇摇欲坠,只有缠绕着树干的藤蔓枝繁叶茂。

这里就是原本的歌兮发泄小情绪的“树洞”啊。

“这里还真是个好地方啊。”

歌兮环顾了一下四周,紧了紧身上的外衣,找了一个干燥一点的地方坐了下来,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现代的陆小西活到二十六岁,一直都是顺风顺水。她家虽然是红色家庭,但是因为家庭人口简单又不在政治中央地带,所以一直以来她的生活都是简单又相对单纯的。

原本父母对她要求特别严格,是打算把她培养成军中霸王花的,谁知道就在她十一岁的时候,被检查出有隐性的先天心脏疾病,后来做了手术,健康是没有太大问题了,但是父母的梦想从此幻灭,她也不能再继续她的女将军之梦,而是中规中规地念了大学里的临床心理学,再凭自己的能力做了一名部队里的心理咨询师。

虽然不尽如人意,但总还是自己喜欢的安稳生活,谁知道去找人算了个命,回来就一脚踩进了异时空。

要说她命不好吧,她幸运地穿了,而且还穿在了钟鸣鼎食之家;可要说她命好吧,她是一百个不情愿穿啊,她有父有母有车有房,不用勾心斗角也不用步步惊心啊!

歌兮双手捂脸,“贼老天,你个贼老天啊!”

眼泪顺着指缝流下来,打湿了她的罗裙。

“爸……妈……我从来没有说过我爱你们……”

“早知道这样……你们当年多生一个就好了……”

“我的车子才只开了半年……”

“最要命的是……活了那么久都没有认真谈一场恋爱……”

歌兮一面哭一面说,心中郁积的情绪散出去不少,只是她不知道,她的哭声散出去,路过巡夜的侍卫隐隐约约听到,还以为是闹鬼,吓得回去之后病了半个月。当然,这是题外话。

歌兮有的没的唠唠叨叨地说了一大通,毕竟这具身体只有五岁,很快就感觉到了疲倦,加上她出来很久了,要是被值夜的小宫女发现她不在,估计整个皇宫都得喧闹起来。

皇宫的黑夜比起任何一个地方都要肃穆与寂静,在夜枭的桀桀声中,歌兮从裸露在地面上的树根上站起来,拍了大树的树干,稚气的声音听起来有一种老气横秋的感觉,“哎,大树,谢谢你当我的心情垃圾桶,我们后会有期啊。”

说着,她拍了拍衣裙上的灰尘,迈开小腿就离开了。

小女孩的身影消失在黑夜里,不知过了多久,像是所有声音都被黑夜侵吞了荒园,又有了一丝不寻常的响动。

“吱吱——咿呀——”粗壮的树干里发出沉重的声响,被藤条野草遮掩地严严实实树身突然从里开了一条缝,竟透出一丝光亮来,亮光越来越大!难道说树里有妖精不成?!

“吱呀——”树身开了一个大洞,一只瘦弱苍白的手伸了出来!

原来这棵大树巨大的树干是空心的,内里足足可以容纳三四个长年男子,男子,不,应该说是少年,缓缓地“飘”了出来。

他会“飘”自然不是因为他真的是妖精,而是因为他是坐在轮椅之上——少年白皙如玉的手指搭在紫木扶手上,另一只手上托了一颗婴儿拳头大小的夜明珠,瘦削的脸掩在一片迷离清冷的光芒里,连瞳眸里都似乎弥漫着氤氲的水汽,让人看不清猜不透。

长发如墨,白衣胜雪,少年十五六岁的年纪,眉目清秀如画,但眉宇之间常有忧郁之色,脸色更是白得有些不正常——显然,这少年不仅不良于行,身体也是有先天不足的弱症。

少年的眸是琥珀色的,他眼里没有太多情绪,很清冷。

假如歌兮看到这个人,凭她搜集的一些资料,结合少年本身的特征——双足残废,秉性孤僻,少言寡语,她就会知道,此人,是皇帝的第六子,元沂。

010章 皇宫贵族运动

今晚对元沂来说是有些特别的,是他已经亡故的生母惠妃的生辰。

皇帝赐了一桌宴席,但是并没有来,或许是怕勾起伤心往事,又或许,那个曾经也和他耳鬓厮磨的女子早成了一个斑驳影子,已经逝去旧爱,总敌不过千娇百媚的新欢。

于是元沂就独自一人在母亲生前住过的宫殿里闲晃,无意中在触动了机关,发现了一条地道,走下来竟是整个皇宫的地下宫殿,几乎每一个主要的宫殿下都有通道,想来这是前朝的皇帝为了逃生准备的。

地宫四通八达,他好奇心一来,半夜推了轮椅一直往北走,终于在最北的地道发现了一个出口——就是这棵古树,古树空心,倒是可以容纳好几个人,出口更是做得十分隐蔽,当他想推开暗门时,却听到一个小宫女在哭。

这个小宫女很奇怪,哭诉的内容很让人费解,黑夜之中元沂根本就没有看到她长什么模样,只记得她的声音和奇怪的举止,谈恋爱是什么?心情垃圾桶又是什么?

元沂抿了抿嘴唇,重新退回树洞,树门拉上,像是从来就没有人出现过一般。

一夜,就这样看似平静地过去。

可是,昨日在皇后永安宫里发生的事情却已经传到了老相爷上官骥的耳中。老爷子在书房呆了足足两个时辰,最后老管家从书房里收拾了一地写着无”字的纸张。

无?是无欲无念?还是后继无人?

歌兮自然是不会知道这些事情,因为这会她坐在皇后娘娘脚下的小马扎上观看打马球。

打马球,又称击鞠,即在马背上用长杆击打木球的一种游戏,是在天朝很受欢迎的贵族运动。

歌兮,也就是上辈子的陆小西,倒是在古装电视剧上见过,真正身临其境的时候,才发现,这种运动看的既不是打球,也不是跑马,而是看人啊。

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进宫,但芯子换了人之后,歌兮这是第一次见到皇帝本人。

天佑帝其人,抛开其后|宫庞大不说,就论其人来,还真的是一表人才。可能因为经常打马球赛马什么的,年逾五十,身材还是很健硕挺拔的,长得也是颇英俊,属于那种很有魅力的帅大叔类型。

如果不去看他蓄的须,倒是有三分像歌兮前世的军人爸爸。

歌兮忍不住地频频去看皇帝,皇帝察觉到她的目光,视线落到那张神似故人的脸上时,他脸上有复杂的神色一闪而过。

不由叹了一口气,并朝歌兮招了招手,和颜悦色道,“歌兮,到朕这儿来。”

歌兮身体一僵,心中暗骂自己,看什么看,现在看出麻烦来了吧。

人在江湖飘,怎能不挨刀?

想着,歌兮在皇后娘娘热烈的眼神中,挪到皇帝那边,其实也就几步路,她硬是扭了很久才到。

皇帝倒是一点不生气,反而是起身上前一步,把她给抱在了怀里,“小家伙,腿这么短,走得太慢了!”

可怜歌兮的心理年龄实际已经是快奔三了,被统治阶级的最高掌权人抱在怀中真的是压力过大,且这还不算,就她家的三堂姐,看自己的眼神都要飞出刀子来了。

哎,你怎么知道你之蜜糖,对我来说是三氯氰胺啊。

这么想着,那边的双方队员已经雄姿英发地来到了皇帝面前行礼。

“吾皇万岁!”

这两队青年俊彦,一对是太子元?伊焱妨礁鲦饴淼本?Φ淖谑叶樱?裁葱钜?6雷印19畈患靡彩悄芟?舻幕首遄拥埽??硪欢樱?蚴怯勺丛??斓奈幕?耸慷樱?裁窗裱厶交e擦衷罕嘈蓿?比唬?艿秸飧龆游榈囊膊皇鞘裁囱俺5某錾?。?p>歌兮现今所处的朝代在各方面都比较像她那个时空的唐朝,对此歌兮表示很庆幸,至少天朝女性的地位相对而言还是比较高的,对闺阁女子的束缚也相对没有那么严苛,看看四周眼冒精光的贵族女子就知道,毫不掩饰的爱意啊。

“平身。”皇帝笑眯眯地看着台下的优秀青年。

歌兮也借着自己现在的地势优势,可劲打量着这些青年——这可都是朝廷的后起之秀,太子将来的政治班底啊。

皇帝点头示意,他身边伺候的内侍立刻领会了圣意,咚咚咚击鼓三声,“击鞠大赛正式开始!”

“得令!”

“得令!”

青年俊彦们意气风发地大声唱和,在急促的鼓点声中纷纷扬鞭上马,号角响起,系着红绸带的镂空木球被塔楼上的球童一抛,两双队员打马上前,开始了精彩的球赛!

太子元?夷且欢佣际且簧戆岛焐?木19埃?谏?谏?硌ィ??渌??拇虬纭f渲刑?釉?矣绕涠崮浚?负跏侨?v?缘难凵穸嘉e潘?蜃恳桓龆?鞫蓟嵋?鹋?用堑幕逗簟8栀饪醋判睦锇敌Γ??诱飧鍪芑队?某潭瓤杀人?歉鍪贝?拿餍腔挂?撸?p>可能是学士队的整体实力较弱,也有可能是人家根本不敢与太子争锋,一场下来,太子带领的宗室队赢了个满堂彩,主持赛事的官员宣布第一场太子胜的时候,女子们的欢呼声差点没有把天上的飞鸟给惊下来。

歌兮看得十分欢乐,也忘记自己是在最高领导人的腿上,挥起拳头就喊起加油来。

“这加油是何意?”皇帝很是疑惑,捻须问道。

歌兮心里一咯噔,懊悔得直想打自己的嘴,吱吱呜呜了一阵,她只好借着这具身体只有五岁,干脆耍赖,“……加油就是加油嘛……”

好在此时太子又打了一个漂亮的好球,皇帝抚掌大笑,“好!”

歌兮悄悄吐了吐舌头,总算过了一关了,看来往后得谨言慎行才是,无论哪个时代,异类总是没有什么好下场的。

忙把视线重新转回赛场,也许是注意力过于集中,歌兮眼前一晃,出现了一个画面,她竟看到士子队的副队,也就是长得有些男生女相的探花郎,被太子队的大长公主驸马给撞下了马!

歌兮下意识地惊呼,又赶紧捂住了自己的嘴!

可是,她又揉了揉眼睛,发现场上还是一派热闹祥和的比赛,大家打得虽然还算精彩,但这本来是一场秀,没有人真的去拼命的。

歌兮使劲揉眼睛,那刚才的画面是怎么一回事?她出现幻觉了?

正惊疑不定间,赛场上风云突变!

011章 异能初显

先是落在外围的大长公主驸马突然打马提速,呼啦一下就冲进了打得热闹的人堆里,他的马仗不知怎么就挥上了探花郎的马屁股,那马一个扬蹄嘶鸣,再加上人荒马乱的,他乘机那么一个碰撞,探花郎就华丽丽的掉下了马!

四周女眷的惊呼尖叫此起披伏,赛场里早乱成了一锅粥!

“混账!还不快救人!”

皇帝震怒,歌兮差点没有从他膝盖上摔下来,好在皇后身边的一个内侍眼明手快的打救了她,歌兮感激地看了他一眼,记住了这个年纪不大的清秀内侍。

在赛场周围守卫的都是天子近卫,场上出了事他们第一时间就出来料理,尤其是要护好太子的安危,要是太子有事,他们这些人的身家性命也会不好,所以,很快,一场骚乱就平息了下来。

探花郎虽然摔伤,但是由于救护及时,没有被惊马踩踏到,没有性命之忧。其他人也只是被人混乱间用马杖扫到,都是轻伤,太子也是毫发无损,只是明眼人都看到长公主驸马是故意发难,在探花郎落马时更是要策马踩踏,分明是要人家的命!

可不管是太子队的还是士子队的,大家都不约而同地选择了含混其词,一推四五六,要知道,不管探花郎和大长公主驸马有什么阴私过节,都和他们无关,谁都不愿意?浑水,天家的事,知道越多,死得越快!

皇帝见太子无事也松了一口气,可是他好不容易提起的兴致早败光了,脸色沉沉地看着跪在地下一言不发的驸马,冷哼一声佛袖而去。

皇后也跟着离开,歌兮被女官抱在怀中匆匆回永安宫,她现在脑子也乱成了浆糊,她大概齐明白了,开始她看到的那幕景象不是幻觉,而是她能预知!

天哪,老天爷居然给开了这么大的金手指!预知啊!

出了这么一档子事,皇后也没有心思安排上官明妍和太子的“偶遇”,她得把自己的嫡亲女儿,也就是长公主宣进宫,问问她和驸马还有那个探花郎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

歌兮在晕晕乎乎间被塞到了永安宫的一个偏殿里,现在人慌马乱的也没有人想到要把她送回上官家,好在她也被老天爷开的金手指砸晕了,正好给她时间消化一下这个让她无法相信的事实。

“到底当时是怎么就出现预知画面了的呢?有没有什么启动秘诀之类的?”歌兮一个人在空旷的寝宫里走来走去,“玛尼玛尼哄?还是菠萝菠萝蜜?总不会是天灵灵地灵灵吧?哎呀!这不科学!”

小姑娘睁着一双大眼睛露出懊恼的生气,甭提有多可爱多萌了,当然歌兮对自己这具肉身的漂亮程度无感,因为她现在只想找窍门。

“啊!”歌兮忽地一拍手,“我想起来了,我当时盯着塞场看,注意力很集中,难道说我的预知能力靠的是精神力?有一个目标,然后集中精神,就能看到会发生在目标身上的事?!一定是这样!”

“现在要怎么办?得找个人试验一下吧,”歌兮咬着嘴唇四下环顾,都没有看到一个宫人,记得她一跺脚,“不行,我得去找目标!”

想着她提起裙子就跑,一路从偏殿跑到了长廊,又从长廊绕到了一个她不认识的地方,歌兮这时无比痛恨皇宫的高大上来,建这么大,不是明摆着让人迷路的嘛!

正烦着,从前方的假山处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隐隐约约还有男女的轻声谈话,歌兮的内里装着的可是一个成熟的灵魂,大脑还没有做出指令,身体就已经作出反应,刺溜一下钻假山草丛里装盆栽。

“殿下,还是放下若馨吧。”

一个娇娇俏俏的声音传来,歌兮接着位置的便利去看,只见假山的拐角处有一对男女,被人背在背上娇羞的红了脸的,不正是徐贵妃的族妹若馨?

男子听她这么说,就弯腰把她轻轻放下,并且扶着她在一旁的矮石上坐下来。

“扭伤了脚踝可大可小,还是让我来看看吧。”

男子的声音清润悦耳,他半蹲下来,不由分说地抬起徐若馨的左脚,徐若馨捂着嘴低低惊呼一声,显得三分惊慌四分无措又十分欲拒还迎。

歌兮盯着那个倾长的身影,还有那张俊朗的侧脸,不是太子元?矣质悄母觯扛星榛屎蠊霉么π幕?堑卮楹纤?腿?媒忝麇??思倚旃箦?淖迕迷缇蜕鲜至耍?裁磁ど私庞峙加觯?饪墒前傺莶谎岬闹??创罨方诎?p>歌兮正在腹诽,那边太子元?以绨讶思业男?喔??讼吕矗?靡凰?啄勰鄣挠窠牛?逯涸苍踩笕螅?拖裼竦竦囊话悖?偌由夏墙胖和飞匣谷玖朔酆斓牡ま3?趺纯丛趺捶勰郏?趺纯丛趺垂葱陌?p>元?业拇浇俏105涎铮?种敢丫?笊狭巳思业慕捧祝?赡苁怯昧Υ罅艘坏悖?烊糗啊把健币簧?岷簦涌垂?矗?窖劾锵袷鞘18?艘怀氐拇核??谎??闶乔e秩崆椤?p>“怎么?很疼吗?”元?业挠锏髑崛幔?袷巧?律?舸笠坏憔突嵯诺搅嗣廊恕?p>徐若馨咬着下唇,柔弱地点点头。

“那我轻一点,要是哪儿疼要告诉我。”

“是,殿下。”

元?业氖窒虏煌#?5涝椒3崛幔?栀獠痪跗沧欤?鞘前茨β穑渴堑髑榘伞@捎星槔疵糜幸猓??巧瞎倜麇?诖嘶岵换崞?闷咔狭餮??觯?p>俩人开始了亲切友好的交谈,无外乎是问问人家家中有几个兄弟姐妹啊,进学了没有了,平时喜欢看些什么书啊,歌兮听得急死了,只在心底盼望着他们俩早点离开。

哎,等等!歌兮脑袋的灯泡亮了,自己的目的是什么来着?不就是要找人验证自己的金手指嘛,这两个不就是大好的实验品?

想着歌兮精神一震,她双眼圆睁,死死盯着不远处的两人,集中精力,不停地在心中喊,我要看见我要看见!

就在歌兮瞪着两只大眼睛都要变成斗鸡眼的时候,那种感觉又来了,蓦的,眼前突然出现一个画面——太子元?液托烊糗扒孜浅闪艘煌牛?3姨?踊贡?鹆诵烊糗叭チ思偕降氖?蠢铮?删驮谡馐蓖蝗怀鱿至艘桓瞿昵岬男∧谑蹋??拥牧成?背【捅淞耍?坏饶歉瞿谑谈孀锼?槌錾砩戏郎淼呢笆拙桶涯谑谈?盍搜屎恚?p>歌兮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咬住手掌不让自己发声,使劲眨眨眼,画面消失,眼前的太子和徐若馨还没有进行到亲吻的步骤,还是在那里慢慢的交谈,气氛越来越暧昧了。

咚咚咚咚,歌兮心里跳得厉害,因为精力太过集中,脑袋也有些发晕,她又兴奋又惊惶又害怕,兴奋的是自己果真是有异能的,惊惶害怕的是她预见的那个画面太真实太血腥了,她似乎都能感觉到那个内侍喷溅出来的鲜血!

更重要的是,歌兮知道,用不了多久,这个画面就会真实地上演!真的会有一条生命因为看到了不该看的,而就此消失!

歌兮决定要撤,她悄悄地往外挪,尽量不发出声音,直到她远离的那座假山她才重重呼出一口气!

012章 一念之善

歌兮捡着小路走,心里怎么都平静不下来。一会是太子言笑晏晏地刮着自己鼻子的模样,一下又是他阴沉着脸干脆利落杀人的画面,尽管,那个画面是预知的,但是歌兮还是不能释怀,她再一次看到了这个偌大皇宫的阴私,再一次领悟了人性是多么复杂。

正飞快地抄小路,她忽然瞄到几个内侍走过来,她下意识地往柱子后面一躲。

“七小姐大概是迷路了,要是皇后娘娘怪罪下来我们不死都得脱层皮,你们说说,这个一个小娃娃乱跑什么,不是替咱们找事吗?”一个小个子内侍抱怨道,看服饰品阶他大约是个头。

“就是,仗着自己受娘娘宠爱就无法无天的,害得咱们累死累活,连口饭都没有吃上!这样不省心小丫头要是在我们家乡,早被爹娘发卖了。”另一个胖乎乎的内侍接口。

“谁叫人家命好!投胎投得好呗!”最瘦的内侍一屁股坐了下来,“我走不动了,我得好好歇歇。”

这三个内侍一坐下就不肯走了,倒是那个眉目最清秀年纪最轻的内侍开口劝道,“还是去找找吧,这边连着御花园,有湖泊池塘,七小姐人才五岁,就怕有什么意外……”

“意外,能有什么意外,这大内到处都是侍卫,说不定七小姐已经被人找到带回去了。”瘦子毫不在意地回了一句。

“你倒是会巴结,只不过有本事去巴结皇后娘娘啊,巴一个五岁的小孩子有个逑用!”领头的讽刺道,“要找你自己去!爷的腿都跑细了!不去!”

“我们还是去找一找……”年轻内侍还是苦苦劝着。

歌兮在柱子后听着心里吃了一惊,悄悄探出头去看那个执意要去找自己的内侍,这一看不要紧,一看吓得她都不会转眼珠了,原来这个内侍她预知画面里那个撞破太子好事被太子割了咽喉的倒霉鬼!

这会她想起来,她不是第一次见这个内侍,早晨看打马球时,她差点从皇帝膝盖上摔下来就是这个内侍接住她的!该死!原来这个人竟是因为执意要去找自己才会碰到这么倒霉的事情的?

这就叫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正想着,那边的三个内侍早大摇大摆地走了,只留下那个年轻的内侍在原地,他叹了一口气之后,竟朝着歌兮走出来的路径走去,一边走还一边四顾呼喊,“上官小姐?七小姐?奴是永安宫的内侍,奴来找您了……”

歌兮咬着唇看着他一步步往里走去,内心无比纠结,脑海里像是在重播一样反复地放着她预知到的画面,救还是不救?救了,改变了即将要发生的事,会不会引起蝴蝶效应,从来造成一些无法预计的后果?不救,可人家却是因为自己而送命的,不知道也就算了,可明明知道……

天人交战了一会,那边的身影可是越走越远了,歌兮把心一横,迈开小短腿冲过去猛地拉住那个内侍的衣摆!

“咦!”那内侍惊了一下,低头看到自己的脚下多了一个小雪团来,“上官小姐?!”

他又惊又喜,找了大半个皇宫总算看到这个玉娃娃一般的漂亮小女孩了,“您去哪了,让奴一阵好找啊。”

歌兮撇撇嘴,“你不是找到我了吗?快点带我回去吧,我饿了。”她指指内侍的背,意思是要上这个人肉轿子。

“是是。”内侍忙半跪在地上,让小娃娃爬到自己背上。正要往里走时,头皮一痛,却是小娃娃楸了他的头发,“七小姐?”

“往里走不是自寻死路吗……”歌兮嘀咕着,改揪头发为拽耳朵,“不往那走!绕过去绕过去!”

内侍有些欲哭无泪,“这条路回永安宫是最快的……”

“就不往那走!我不喜欢!改道改道!绕路绕路!”歌兮干脆在他背上扭了起来,都救你了怎么还往那边走,没有被太子割了脖子不甘心是吧!“绕路!!!”

内侍忙不得地转了方向,“好好好,您说什么就是什么。”

不敢和她犟,内侍只好转了方向,心里还当上官歌兮是在闹小孩子脾气,殊不知他是与死亡堪堪擦肩而过。

这时候的歌兮也不会知道,因为一念之间,她救了一个卑微的生命,多年之后,这个身体残缺的内侍回报给她的,远远不止一条命……

时近黄昏,歌兮折腾了好一阵,人也乏了,伏在内侍的背上昏昏欲睡。

内侍听到她微微的鼾声,把脚步放得更稳,他想起家乡中的幼妹,也差不多是这个年纪,也是爱玩耍爱捣蛋,就连隔壁家的小子也比不过她的闹腾,只可惜因为家贫,去年被父母卖给了乡中的大户,现在也不知如何了。

不知不觉,内侍就走到了永安宫的宫门口,先前那几个被女官支出去找歌兮,却偷懒摸鱼的内侍就站在宫门口,看到他竟背着上官小姐回来,赶紧围了过去。

“找到七小姐了?”领头的内侍谄媚地笑着,“真是辛苦你了,来来,还是让我来抱着七小姐吧,你粗手粗脚的,小心把金贵的小姐给磕着碰着了。”

年轻的内侍清楚,他们这是明摆着来抢功劳。他心有不甘,去找七小姐虽然是他的分内事,但他还是渴望主子们的打赏,即使会被那几个有资历的老人盘剥也不要紧,只要留下三瓜两枣的他就满足,就可以攒钱把幼妹给赎回来了。

瘦内侍看到了他脸上的犹豫,立即阴阳怪气地说,“怎么了?不乐意?怕哥几个抢你的功?哟,就你去找人了吗?哥几个不是累死累活的在找?什么玩意!”

年轻的内侍深知今天要是不如了他们的意,以后的日子就绝不会好过。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只能忍了这口气。

那个瘦内侍有些不耐烦,伸出手就去碰他背上的歌兮,这时候歌兮掀开了眼皮,冷冷说了一句,“不许碰我!”

那几个围上来的内侍被歌兮突如其来的话吓了一跳,小女娃那双漂亮得不像话的眼眸此时幽深得可怕,竟有一种无形的压迫感,瞬间便压得他们膝盖都软了一软。

就在这时,皇后娘娘身边的贴身女官走了过来,皱着眉呵斥了一声,“都围在宫门口作甚?!”

“庭芳姑姑。”

013章 夜惊

众内侍忙行礼,要知道这个女官不仅品阶比他们高上好几级,她还是皇后身边的红人呢,人又严厉,平时把永安宫的宫人都训得服服帖帖的,大家见了她都跟老鼠见了猫似的。

“七小姐,”庭芳姑姑眼尖,一眼看到内侍背上的小女娃,赶紧上前抱了她下来,总算找到这个小祖宗了,“七小姐,您跑到哪里去了,皇后娘娘担心得连晚膳都吃不下呢。”

是因为驸马和探花郎的打马球事件吃不下饭吧。歌兮腹诽着,脸上却是露出乖巧又羞赧的笑容,“歌兮原本是想给姑姑攀摘几只腊梅插花瓶里,谁知道在花园子里走着走着就迷路了……”

“多亏了这个哥哥把我背了回来!”歌兮指向那个年轻的内侍,脆生生地说,“要不是他来得及时,歌兮就从树下摔下来了!”

庭芳姑姑听她这么一说,把视线落到了那个内侍的身上,那个内侍不知道歌兮为什么要编谎话,但是他本能地选择了低头默认,而不是去傻乎乎地拆穿上官七小姐的话。

“嗯,你很不错。”庭芳姑姑点点头,又问,“你叫什么名字,在那个殿当差?”

那个内侍反应很快,姿态越发恭敬谦卑,“回禀姑姑,奴叫王长生,负责外殿的洒扫。”

“这样,以后你就到内殿来当差吧,回头到总管公公福德寿那里回禀一声,今夜上,就开始当值吧。”

那内侍大喜过望,往躬身行大礼,“谢姑姑提携。”

庭芳姑姑很满意他的机灵,她给他一个机会不过是卖上官七小姐一个面子罢了,她从来没有把七小姐当成一个无知的幼童看,她相信自己的刻意卖好是有必要的。

“七小姐,”她看向怀里像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孩,“王长生这个名字太俗,您给改一个?”

歌兮的眼睛溜溜一转,“我看他这个名字倒和福德寿公公有缘,到像是他的儿子,那就叫福长生吧。”

庭芳姑姑怔了一下,这小娃儿开了口,福德寿就算不认这个干儿子也不行了,而且还替他保全了父母起的名字,真的是……好聪颖的心思。

王长生,不,这会要叫福长生了,他本就是伶俐人,又怎么能不知道这其中的奥妙?

“谢上官小姐赐名!”福长生跪下来磕了个头。

几个内侍嫉妒得眼睛都红了,又不敢造次,只得咬着后槽牙握紧了拳头,这狗日的老土冒,居然还有这等气运!

“庭芳。”歌兮直起身子,这声唤,竟像极了皇后娘娘。

庭芳姑姑莞尔,并没有因为七小姐直唤其名而不悦。

“我们回吧,我饿了。”歌兮不得不装小孩,她真的是饿了,她的预知能力耗费的不只是精神,还有体力,她需要休整,第一要务当然是吃饭。

庭芳小心翼翼抱着歌兮离去,宫门外只剩下福长生一人呆呆的,犹自像在梦中一般。

当晚,永安宫的总管大人福德寿就特特地召见了新鲜出炉的“福长生”,正式地认下了这个干儿子,福长生懵懵懂懂地回到自己的住处时,听到隔壁的内侍在议论,说是一个不长眼的宫女在御花园冲撞了太子,被杖毙了。

“说是被杖毙,实际上是被割了喉咙,脖子都要割断了,也不知道到底是冲撞了太子殿下什么……”

“嘘,你小声一点,你也想死了不成?太子要她死,她敢不死能不死?宫里死的人多了去了,只怪她时运不济……”

“哎,真可怜,才只有十三岁呢……”

“祖宗,你闭嘴吧,你可怜可怜我好不好,我不要听你说了,在宫里头,看了不该看的会死,说了不该说的会死,听了不该听的也逃不过!睡觉吧你!净找事!”

那边熄了灯,福长生却惊出了冷汗,那个宫女冲撞太子的时间和地点不正是自己在找七小姐的时候吗?当时自己是想抄近路的,还好七小姐非要绕路,不然因冲撞太子而死掉的人就是自己了!

脑海里浮现出七小姐伶俐狡黠的模样,背后已经是冷汗津津,不管七小姐是因为骄纵还是别的原因而要绕路,她救了自己是不争的事实,救命之恩、提携之恩,福长生记下了!

大概连歌兮也没有料到,因为她的预知能力,原本会死于非命的福长生开始踏上了一条康庄大道,而原本和这场事故浩无关联的一个宫女却死了。又或许,从陆小西在上官歌兮身上重生的那一刻起,很多人很多事都悄然发生了改变。

“睡不着啊睡不着……睡不着啊睡不着……”

歌兮在床榻上翻过来滚过去,因为她下午的走失,害得一票的宫人都受了庭芳姑姑的训斥,这会子室内室外,都有人毕恭毕敬地守着,生怕这个小祖宗又溜了出去。

折腾了好一阵,歌兮总算把自己折腾困了,迷迷糊糊正要步入熟睡之间,一声尖利的嚎叫撕破了夜的寂静。

那一声凄厉的尖叫太过?人,守夜的宫人们第一时间被惊醒。

歌兮却是被室外宫人们惶惶不安的说话声给吵醒的,她睁开惺忪的眼,依稀能看到室外的宫灯一盏一盏亮起来。

“来人,来人!”

歌兮提高了声音连问了两遍才有小宫女跑过来回话,“七小姐,您叫奴?”

“外面发生什么事情了?”

小宫女的身影好像缩瑟了一下,怯怯地回答,“回禀七小姐,奴不知。”

“我都听到你们刚才在说投缳什么的,还不从实告诉我,欺负我年纪小吗?”

歌兮坐起身掀开了床帘,小宫女正好抬头看到了她的眼神,被她眼里的厉色吓了一跳,几乎都带了哭腔,“七小姐,奴真的是不知道。”

说着就咚咚咚磕起头来,外边的几个年纪大一点的宫女早跑得远远的,只有她撞到了枪口上,原以为上官七小姐不过是一个小孩,随便哄一下便好,谁知道竟比庭芳姑姑的还吓人!

小宫女只管磕头,歌兮被她磕得心烦气躁,喝斥了一声,“行了!别磕了!出去出去!”

小宫女如蒙大赦一般退了出去,歌兮再睡不着,干脆坐起声听动静,她分辨出那些噪杂的声音是从隔壁的一处偏殿传出来的,不一会又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低低的喝斥声,听声音竟是庭芳姑姑和福德寿公公,又过了一会,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只听得雪花簌簌飘落的声音。

今晚的事情很诡异,歌兮偏着脑袋思索了一阵,忽然灵光一闪,隔壁那处偏殿不正是皇后娘娘专门给归宁的两位公主准备的吗?!

小宫女们讳莫如深地说什么投缳,之后皇后的左膀右臂又赶到此处,短短一刻钟又把动静都给压下去了,看来出事的人就是今儿个因为大驸马被召进宫的大长公主柔婉!

014章 大长公主

大长公主柔婉脸色灰败地躺在床榻上,已然是进气多出气少,在她身上施针的太医手都发着抖,跪在床榻脚下的两个侍女更是面无人色,因为她们知道,公主活她们就能活,要是公主有个三长两短,不止是她们自己,她们的爹娘姊妹一个都跑不了。

皇后端庄地坐着,她面上看似很平静,但是手里的佛珠都快被捏碎。

福德寿的冷汗都沁到了外衣上,庭芳姑姑也是咬着牙攥紧了拳头。

就在所有人的神经都要绷断了的时候,太医略带着的惊喜的声音传了过来。

“公主,您可还觉得哪里有不适?”

皇后猛地站了起来,庭芳姑姑和福德寿一左一右地扶了她快步走过去。

“柔婉啊,”皇后的眼泪掉了出来,“母后不过是训斥了你几句而已,你这么想不开,要弃你的父皇母后而去吗?”

柔婉公主的脖子上紫红的勒痕还清晰可见,她的眼神空洞,好似根本就没有看到皇后,“原来这不是地狱啊……”

“想死怎么就这么难呢……”

她的喃喃自语让所有人都惊了一跳,退到一旁的太医更是在心里默念,老夫什么都没有听到,老夫什么都没有听到。

皇后心中发苦,她有三个亲生女儿,一个夭折,且两个女儿都和她不亲近,特别是这个柔婉,自从十五岁赐婚给异姓王武昌王的世子之后,虽然她和世子在京都,但是能不进宫就绝不进宫,母女这三年说过的话都可以用手指头数出来。

像今天,因为大驸马在打马球赛上无故伤人,皇帝震怒,质问他为何要故意针对探花郎,在支支吾吾了一阵后,大驸马居然爆出了一个惊天消息,说是探花郎与大公主私相授受,他不堪忍受这对无耻男女的背叛和侮辱,这才行为失控。

当即皇帝就砸了茶盏,把长公主召来当面对质,长公主居然认了,皇后当场就挥了自己女儿一个耳光,把她软禁到了偏殿里,谁知道她居然会投缳自尽!

皇后是痛恨这个女儿丢了自己和皇家的脸面没有错,她并不代表她舍得让自己的亲骨肉死,她做了再错的事情也是自己的孩子。

皇后还想说些什么,庭芳姑姑见状只得劝了皇后娘娘回去,公主这会是扭不过这个弯来了,只怕说越多就越刺激她,皇后听了觉得有理,把得力的宫人都留下,便匆匆回到正殿想善后的对策。

天,渐渐发亮,宫人们又开始新的一天的洒扫,不一会,便有有心人来刺探昨夜的动静,永安宫上下众口一词,说是绝无异常,嘴紧得像蚌一样,倒让人无从下手。

众位看官看到这里或许在纳闷,这柔婉公主的事左看右看都和我们的主人公上官歌兮没有什么关联啊,是,原本是没有关联的,小丫头在好奇了一会之后也把这个半夜惊叫给抛开了,可就在她高高兴兴准备出宫的时候,事情和她关联上了。

“停车停车!站住!不许走!”

“停车!”

歌兮坐在马车里,听到后面一阵喧哗,心想这是谁吃了雄心豹子胆啊,居然敢在皇后门口大喊大叫,好奇地掀开车窗偷瞄,结果发现那个连滚带爬跑过来的人居然是皇后永安宫的第一号人物福德寿大公公。

歌兮忽然间就觉到了一丝不妙。

“何人无故喧哗!都不懂规矩吗?!”守着皇宫大门的将士刷一下长枪一横,拦住了要扑过去的大总管。

“起来!咱家奉了上意而来,耽误了爷爷的事要你的小命!”福德寿抓着长枪一推,跑到上官家的马车前,一叠声地喊,“七小姐!皇后娘娘有旨意,您赶紧跟奴回永安宫!”

车帘子哗啦一响,却是露出了明妍那张艳丽的小脸,“福总管,可是姑姑有事传召?如此,七妹妹,姐姐与你一同去。”

说着她不由分说就拉起歌兮的手,歌兮知道她现在巴不得天天呆宫里,那样才能有机会和太子亲近,可是您可以不拉上我吗?我一分钟都不想呆这个皇宫啊!

“娘娘只召了七小姐,三小姐还是先家去吧。”

福德寿脸上也不好看,干脆告一声得罪就把歌兮给抢了过来,明妍心里又急又气,想着姑姑就是偏心,一定有什么好事偏着歌兮,还想下车跟上去问个究竟,福德寿身边的内侍,也就是他昨儿新收的干儿子福长生拦住了她,“三小姐请回吧。”

“好奴才!”明妍狠狠盯了他一眼,眼睁睁看着圆滚滚的福德寿抱着歌兮一溜小跑没了踪影。

歌兮在福德寿怀里可一点都不好受,都要被他给颠吐了,福德寿跑了两个殿,毕竟年老体虚,歌兮听着他呼呼地喘着气都替他心急。

“义父……义父……”

“长……长生哪……”

福长生总算追上了大总管,一面给他顺气,一面很贴心地给他出主意,“娘娘那十万火急,您再跑出个好歹来,这样,长生替您带七小姐前去,您在后来慢慢来。”

福德寿上气不接下去,“……好……快去……”

福长生在歌兮面前蹲下,歌兮乖顺地趴上他的背,到底是年轻人,脚程比福德寿快得多,福德寿看着那个瘦瘦的背影不觉地点点头。

“七小姐,”福长生一面飞奔,一面小声地给歌兮讲着缘故,“昨夜长公主殿下投缳,被救了下来,谁知今儿早晨,趁着宫女们不备,竟藏了一片打碎的瓷碗割了腕子,现在已经是危在旦夕……皇后娘娘也昏厥了过去……”

歌兮恍然大悟,原来昨夜的那声尖叫是因为长公主闹自杀啊,看来她的求死之心挺坚决,不然怎么会一再自尽?可是,歌兮皱着眉想,这个危急时刻不是敢叫太医吗?为什么还要叫我?

福长生千伶百俐,忙给她解惑,“……长公主殿下昏迷时一再呼喊舅舅,所以皇后娘娘……”

记得听美人娘亲提起过,自己的生父上官少卿生前最疼爱大长公主这个外甥女,舅甥俩的关系非常好,这大概就是皇后把自己给喊回来的原因了,亲舅舅早就去世多年,找不来舅舅就找来他的骨血,好歹给长公主一点安慰。

但换一个角度来说,长公主她怕是不好了。

015章 魂逝与殉葬

眼看离永安宫越来越近,福长生的额头上汗珠滚滚,“……昨夜奴送了太医出来,恍惚间听到太医与义父说,说……”他犹豫了几息,但还是把这一个重要告诉了一直沉默的歌兮,“说长公主殿下怀有三个月的身孕……”

歌兮猛的一激灵,搁在福长生背上的手紧了一紧。

“来了来了!”

永安宫乱成了一团,宫人们在屋檐下跪了一溜,庭芳姑姑看到歌兮,几乎是狂奔出来,“快快!快进去!”

歌兮被他们弄得头昏脑胀的,福长生一再说话,快速背着她跑进了内殿。

屋内一片愁云惨雾,太医局的太医们跪了一地,驸马也颓然地跪坐在地上,脸上一片哀戚,皇帝绷着脸坐着,可那只青筋暴起的手泄露了他的情绪。

“公主殿下,公主殿下,七小姐来了……”庭芳姑姑在长公主耳边轻声唤,“公主,您睁开眼看一看……是你舅舅的亲女上官七小姐来了……”

庭芳哽咽着说不下去,长公主像是听到了她的话,眼珠子缓缓地转了过来,缠着厚厚纱布的手朝歌兮伸过去,“舅……歌兮……”

长公主柔婉脸上生机寥寥,已经有那种属于死亡的灰败之色,歌兮头皮有些发麻,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小步,却被庭芳姑姑抱起塞到了柔婉的床前。

“歌……不要怕……”柔婉公主努力地挤出笑,“姐……姐姐……喜欢……你……”

不知为何,歌兮的鼻子突然一酸,不知怎么的眼泪就冒了出来,或许是这具身体本能的反应,又或许只是因为眼前这个女子眼睛里的真诚。

她不知道身为天之骄女的长公主为什么在有了身孕的情况下还要自杀,此刻,她只看到这个女子眼中的悲凉,柔婉公主,才十八岁啊,才是花蕊初放的年纪,为什么要走这样一条路?

“姐姐,”歌兮握住了她冰凉的指尖,“歌兮也喜欢你。”

“好像……真的好像……”长公主像是透过她在在另一个人,“舅舅……舅舅怎么不在……舅舅……”

长公主已然神志不清了,她伸着手朝空中乱抓,她既不喊父亲,也不喊自己的母亲,弥留之际只喊着自己的舅舅。别人或许不清楚原因,跪在她脚边的侍婢却是清清楚楚,长公主是被欺负得太狠了,她的父母是天下至尊又如何,他们眼里只有天下大计,莫说一个公主,就是十个公主绑在一起也得给江山大局让路,所以公主只能忍必须忍不得不忍……

公主常常说的一句话便是,要是舅舅还在就好了,舅舅在柔婉就不会被欺负了。

她的亲舅舅上官少卿,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大将军上官少卿,有他在,任谁都不敢欺负自己!

可是,偏偏他英年早逝……

柔婉公主眼里的光芒开始溃散,她喃喃地说,“好了……好了……终于可以离开这个……脏地方了……”

歌兮被猛然掉下来的手骇得跌倒,庭芳姑姑猛扑倒公主身上探她的鼻息。

“天哪……公主!公主啊!”

一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驸马忽然间跳起来窜到公主榻边,抱着公主嘶吼,“柔婉!柔婉!你回来啊!我不该怀疑你的!我错了!你不要死!你死了为夫怎么办?”

庭芳大哭起来,皇帝猛地踹开地上的太医,怒吼,“快去施救!把公主救回来救回来!”

“你们这群没有用的东西!孤养着你们作甚?!快把公主救回来!”

皇帝的怒吼响彻整个宫殿,太医们跪着筛糠一般,“请圣上节哀,公……公主她已经仙去了……”

“请皇上节哀……”

“我的柔婉,我的柔婉。”刚刚苏醒的皇后冲了进来,看到驸马抱着自己的女儿痛哭流涕,经受不住重大的刺激尖叫一声又昏厥了过去。

“娘娘,娘娘!”福德寿被她压在身下,脸都扭曲了,“太医!太医!”

也不知道乱了过久,歌兮看着皇帝暴怒,看着伺候公主的十几个内侍宫女全被处死,尸体一具接着一具地拉出去,看着永安宫所有红色的帷幔和装饰都扯了下来,换成了和外边的飞雪一样的白色,又看着那个伤心欲绝的驸马被内侍搀了出去,在他缓缓走过的时候,缩在柱子后面的歌兮清楚地看到了他唇边的一抹冷笑。

歌兮的心一跳,于是她做了一个决定,她集中精神去看大驸马的背影,她的眼眸果然看到了一个画面,歌兮的小脸上也露出愤恨与狰狞来,接着她的脑袋一痛,昏倒在了地上。

是夜,在太医局养伤的探花郎突然传出重伤不治。

第二天,大长公主薨逝的消失就传了出来,尽管大内的人说的是长公主身染恶疾,可是什么恶疾会让一个好端端的人突然逝世?之前半点消息都没有传出来?并且长公主前脚一死,后脚皇帝的旨意就传到了驸马府上,说是让驸马的五个侍妾还有府里养着的美姬统统殉葬!听说给皇帝王侯殉葬的妃嫔妻妾,还真的没有给主母殉葬的先例,再加上之前的驸马打马球赛场的举动,还有前途大好的探花郎的死,怎么看都是有内情,但是再八卦的人只冒了出了个念头就赶紧打散,因为皇家的秘辛可不是谁都能消受得了的。

大长公主的遗体已经进了驸马府停灵,与灵柩一起来的还有皇**里的福德寿,福长生也在巨大的惶恐不安中进了内院,和一干人等执行皇帝的指令——让驸马爷的侍妾和美姬们陪同长公主殿下归天。

驸马听着那些和她恩爱过的女人大声喊他的名字,他只是皱了皱眉,吩咐了一句,有劳福总管,让她们去得痛快一点罢。

宫中风云诡谲,姬云萝在相府里焦躁不安地等着消息。

“小姐,小姐……”

青梅斗篷都来不及解下就匆匆进了暖阁,歪在榻上闭目养神的云萝眼睛猛地睁开,“青梅,我的兮儿呢?”

青梅喘了好几口气,匆匆向云萝回禀,“小姐,庭芳姑姑来了。”

云萝的眼神一跳,起身坐正了,青梅刚刚帮她整理好仪容,庭芳就红肿的眼在几个小宫女的簇拥下进了暖阁。

“三夫人……”

庭芳一进来就向云萝行大礼,云萝赶紧扶住了她,“,快起来,无须多礼。”

“三夫人,大公主她……”庭芳的眼泪滚滚而下,倒是有几分真情实意,毕竟柔婉长公主也是她看着长大的孩子,“您说,好好一个人怎么就这么……”

016章 灵堂哀歌

云萝倒是早就收到了消息,只等驸马府收拾妥当就照规矩上门吊唁,只不过她没有想到庭芳这么快就上了门,想着大长公主小时就爱缠着她和自己的夫君,软软糯糯地喊着舅舅舅妈,也是悲从中来,“柔婉她,哎……”

两人对坐哭了一阵,庭芳擦了擦眼泪,这才说明了来意,“……您是知道的,长公主无子,驸马爷的那些侍妾美姬生的子嗣又怎么配给公主扶灵?您是不知道,公主殿下归天的那一刻还喊着拉着七小姐的手喊着舅舅……”

“……公主殿下的玉体已经去了驸马府,公主到底是出了嫁的女儿,驸马已经请旨要将公主送回西北武昌王的封地安葬……皇后娘娘的意思是让七小姐送灵……”

青梅闻言不觉惊呼出声,“送灵回西北?!那可是千里之遥,小小姐才五岁……”

更重要的是,皇后让歌兮做的根本就是孝子的事情,但柔婉公主只不过是歌兮的表姐……

庭芳姑姑抬眼,一道寒光闪过,她双膝跪地,朝云萝行叩拜大礼,“娘娘说,让七小姐替表姐守灵送葬确实与礼不合,但是请您看在与娘娘、公主、还有三爷的情分上,就允诺了吧……”

云萝赶紧扶起庭芳,心中既凄惶又无奈,她知道,不管她愿不愿意,歌兮都得给长公主扶灵送葬了,西北何止千里,她总觉得那个方向像是蛰伏着什么不祥的东西,让她惴惴不安。

“葛生蒙楚,蔹蔓于野。

予美亡此,谁与?独处!

葛生蒙棘,蔹蔓于域。

予美亡此,谁与?独息!

角枕粲兮,锦裘烂兮。

予美亡此,谁与?独旦!

夏之日,冬之夜,

百岁之后,归於其居。

冬至夜,夏至日,

百岁之后,归於其居!”

当云萝和老夫人还有府里的夫人们一起来到驸马府上的时,看到的便是驸马麻衣散发、在灵堂悲声唱着《诗经.葛生》的情形。

这首《葛生》是写给配偶的悼亡文,意思是:葛藤缠饶上荆树,荒野蔹草蔓蔓,我的爱人已离人世,没有人陪伴她;葛藤爬上酸枣树,蔹草蔓延墓地,我的爱人已离人世,没有人陪伴太凄凉;角枕依然艳丽,棉被依然簇新,我的爱人已离人世,她独自一人太凄惶!每日的白天都犹如夏季的白日,每日的黑夜都犹如冬夜的漫长,我苦熬至百岁以后,去陪伴我的爱人!每日的黑夜都犹如冬夜的漫长,每日的白天都犹如夏季的白日,我苦熬至百岁以后,去陪伴我的爱人!

大驸马身材健硕倾长,长相颇为英俊,穿上文士长衫就是倜傥风流的年轻学士,广袖长袍蟒带皂靴便是贵气逼人的权贵公子,即使是他穿着一身丧衣,麻布草鞋,连发也不曾束,也半点没有折损他的气度,他的声音很好听,情绪渲染得也恰到好处,唱着唱着泪流满面,好像悲痛欲绝似的。

好些个前来吊唁的朝中权贵,都被他的一曲亡诗唱得唏嘘不已。

歌兮同样穿着麻衣跪坐上蒲团之上,一双灵动的大眼睛里闪烁着意味不明的光芒。

“哎,大长公主殿下真是……可惜了大驸马的一往情深啊……”

“奈何情深,奈何缘浅啊……”

“人间自是有情痴,可怜可悲可叹啊……”

前来吊唁的宾客们小声地议论着,对于大驸马的“痴情重情”颇有赞誉,好像都恨不得替他的“有情有义”著书立说,他们能像是来欣赏大驸马动听的歌喉,而不是为死去的人吊唁悲哀。

云萝家的一众女眷,都在心底呲了一声——呸!惺惺作态!

“我的外孙女,我的小柔婉啊……”

上官老夫人挣脱开儿媳的手,跌跌撞撞地扑向大长公主的棺柩,大驸马被老夫人撞了个踉跄,歌声戛然而止。

“我的柔婉,你才十八岁啊,你就这么狠心……世上那么多该死的人不死,你清清白白善良孝顺你何其无辜啊……”

老夫人扯开了嗓子哭,话里带刺,听得周围的人不由的想到,这该死的人,好像意有所指啊。

大驸马的脸上僵了一僵,还是很有风度地去搀扶老人家,口中哀戚地说道,“外祖母……”

老夫人大怒,“谁……”

“谁是你外祖母”这句话还没有说出口就被身边的云萝扯了一下袖子,老夫人是个人精,自然明白她的意思,冷冷地盯了大驸马一眼,扶着棺木痛哭起来。

上官府的女眷们也纷纷跟着哀恸痛苦,不管里面有几分情谊,总之整个灵堂都淹没在这一片真假女高中低音里。

灵堂里冷风嗖嗖,老夫人哭了一阵就被皇后派来的宫人们搀到了暖阁,云萝这才有机会看自己的女儿。

“兮儿,这些日子想娘亲了没有?”云萝摸了摸歌兮的小脸,又上上下下查看,检查到歌兮麻衣里面穿着狐裘小袄才放下心来,她心疼地贴着歌兮的小脸,“好孩子,都瘦成这样了。”

歌兮搂着她的脖子不肯松开,穿越到这个陌生的朝代,失去了原本的人生和家庭,失去了那个世界的文明和民主,唯独眼前的这个母亲,给了她莫大的慰藉,或许这就是血脉相连吧。

“兮儿?”

云萝唤了一声,歌兮没有动,云萝却感觉到她脖子里的那股暖意,歌兮竟哭了,不是那种孩童的嚎啕大哭,而是像有苦无处诉一样的默默流泪,云萝心里一阵剧痛,心想这孩子莫不是受了什么委屈?是了,她才一个五岁的小孩子,却经历了表姐在眼前亡故的事情,那该是多么可怕。

想着,云萝抱着歌兮,轻言软语地哄着歌兮,一下一下地拍着她的背,许是她的怀抱太温柔,歌兮哭着哭着就睡着了。

青梅想把歌兮接过来,云萝却执意要抱着歌兮,也不知道抱了多久,老夫人身边的嬷嬷俯身走进来,“三夫人,老夫人要回府了。”

云萝抬眸,叹了一口气,“知道了。”

歌兮其实醒了很久,她知道她舍不得自己,舍不得自己给大长公主当孝子,更舍不得自己千里迢迢去送葬。

不过,歌兮的眼眸扫到了从外面徐徐走来的大驸马,千里送葬嘛,这倒不一定。

017章 大驸马真面目

大驸马亲自送了上官老夫人一行人出门,他牵着歌兮的手,倒像是牵着自己的女儿一般。

云萝回头看了又看才恋恋不舍地上了轿子,右相府的大批人马远去,大驸马才收回视线,松了歌兮的手,示意身边的侍女接过这个他连长相都没有怎么看清的小女孩。

“大表姐夫!”

歌兮清清脆脆的声音让大步流星往前走的大驸马一怔,他停下脚步看那个漂亮得不像话的女娃娃,“何事?”

“刚才你唱的那首歌,”歌兮偏着头做出一番费力思索的表情,“它的意思好像是,好像是等一百年之后,你要去陪我的大表姐是吗?”

大驸马的嘴角一抽,旋即哀叹了一声,“是这样。”

“为什么呢?”

“因为你的大表姐柔婉公主是我挚爱的女子。”大驸马的眼角余光扫扫到了落轿的那些皇孙贵胄,竟是太子和宗室的几位世子来了,他马上抬高了声音,用沉痛的声音说,“既然生不能携手同老,那就百年之后黄泉相见时再续夫妻缘分吧。”

歌兮心里一声冷哼,脸上露出一个恍然大悟的声音,“原来如此啊。”

大驸马不住点头,大概心里在称赞这个小丫头真的是问得巧问得妙问得呱呱叫,可是谁知那个小丫头竟话锋一转,脆生生地说——

“哎呀,那可难办了,大表姐夫除了有柔婉表姐之外,还有一二三四五六七个一起下了那里的姬妾,以后见了面该怎么办?把大表姐夫劈成七八段么?”

太子和众宗室弟子愣住了,大驸马的脸刷地变黑,眼里更是阴鸷得可怕。

歌兮却无视他阴沉沉的眼神,继续状似天真地说着,“劈成七八段,啊,这大概就是五马分尸的意思吧。”

大驸马府前马轿云集,却是没有人发出半点声音,大驸马恨不得侍女怀里那个小小巧巧的女童给摔死!说是童言无忌,可是她这一席话就把他精心打造的痴心丈夫外皮撕了个粉碎,他那曲《葛生》唱那么深情,大家都差点忘了他纳了数个貌美姬妾的事实,皇帝震怒之下还让这些姬妾给大公主陪葬,可是他连眉头也没有皱一下,他哪里是用情至深,分明就是薄情寡性!

众人看大驸马的眼神立刻变了,太子元?壹?箧饴淼牧成?椒14躔海?锨氨Ч??袒忱锏母栀猓?彐饴硭档溃?按箧饴斫诎А!?p>大驸马忙收敛了情绪躬身行礼,把众人迎了进去,歌兮被太子抱在怀里,没有注意到队伍的最后方一个孱弱的少年被内侍背下,坐到了木头轮椅里,正安安静静地看着自己。

夜晚降临,前来吊唁的宾客都散了,驸马府的大门口冷冷清清地挂着两个硕大的白灯笼,穿着白布麻衣的仆人在寒风里缩着脖子当差。

“啊!啊!啊!!”

驸马府的别院中传来一声又一身暴戾的嘶吼,接着是重物摔砸的声音,在院子外守候的侍卫们就知道,自己的主子被那个上官家的小丫头气得不轻。

一个侍卫首领模样的人朝墙角下等候的仆人勾了勾手,那人马上会意,弓着腰出了拱门,不到半刻钟,几个粗壮的仆妇就抬着一个被裹住全身的少女进了院子。大门被“吱呀”一声打开,仆妇们轻手轻脚地快速进了内室,又快速退了出来,不一会,室内就传出少女惊慌失措的尖叫和布帛被撕裂的声音。

“不要!救命!呜呜……”

里面的女子像是被捂住了嘴巴,一下又一下有节奏的大力撞击和男人压抑的喘息清晰地传出来,在廊下候命的仆妇还有侍卫都像是木头人一样,面无表情地听着里面少女绝望的哀呼和男女行|房的淫|靡声音。

又过了一会,等里面的人云歇雨住,听到三下击掌,在外候着的侍女和仆妇就弯着腰鱼贯而入。

侍女端着冒着热气的清水给刚完事的男主人擦拭着身体,仆妇们则是把那个全身*、身上血迹斑斑、已经断气的少女像拖牲畜一样拖了出去。

房间里的血腥和交|媾的气味被袅袅升起的熏香掩盖,大驸马收拾停当,一派雍容之气,好似刚刚折磨死了一个花季少女的恶魔根本就不存在。

“世子,”侍卫头目朝他行礼,“一切准备妥当,只等六日之后世子发号施令!”

大驸马闭着眼睛,好像还在回味刚才少女身体的馨香。

侍卫头悄悄抬了抬眼看自己主子的眼色,试探性地开口,“只是……”

“嗯?”大驸马睁开了双眼,眼底的寒光让人不禁胆寒。

“皇上下了旨意,除了您,小主子们都得留在京都,不得离开驸马府半步……”侍卫头目快速地说着原委,生怕会惹怒到自己这位喜怒不定的主子。

大驸马眼里闪烁了几下,突然长臂一扫,“哐当”一声扫落了桌子上的茶盏。

屋里屋外伺候的人吓得跪了一地。

“那个老匹夫!”大驸马冷笑连连,“不过就是几条性命,也想困住本世子?!做梦!”

侍卫头低得更低,虽然知道自己家老主子武昌王和世子两父子的不臣之心久矣,但乍一听到世子大骂皇帝“老匹夫”,他还是不由的胆颤心惊。

更让他胆寒的是,主子对自己那些个儿女的性命竟是丝毫不在乎,那些可都是他的亲骨肉啊。

“留下一队人马,要是那个老匹夫有什么动作,”大驸马阴沉沉一笑,“就放火烧了这座宅子,不留一个活口!”

竟是要烧……烧死小主子们?

侍卫头目只觉得冷汗津津,半晌都不敢回一声是。

“我穆家的子孙,即便是化成了灰,也不会留给老匹夫当要挟我父王的筹码!”大驸马说出这句话,手里把玩的玉珠被瞬间捏碎。

老匹夫,你困了整整十五年,想把一个顶天立地的好男儿养成和你宗室里一样的混吃等死的废物,我穆承嗣告诉你,做梦!你以为塞给我一个女儿就可以绑住我穆家了?哼,你那木头一样的女儿不是照样被我逼死?

我穆承嗣才是浅水困不住的真龙!

大驸马起身甩袖,走到廊下,看向天边的寒星,“这个天下,是时候换一换主人了。”

018章 送你一首安魂曲

灵堂里,歌兮跪坐在蒲团上,低垂着双眸,给大长公主柔婉烧纸钱。

“七小姐,您冷不冷,饿不饿?要不要厨房给您温一盏燕窝来?您看着夜也深了,您先去歇一歇吧。”

说话的人是福长生,他是福德寿派来照顾歌兮的,和他一同派到驸马府上的内侍和宫女一共有二十人,他的品阶其实并不是这群人理最高的,但是他是福德寿的义子,大家都自觉地唯他马首是瞻。

在歌兮身侧伺候着的几个宫女也是满含希冀地看向这个小人儿,这夜黑风高冷风嗖嗖,灵堂里阴森得可怕,守着这一具硕大的棺木吓都要吓死了,最可怕的还是长公主殿下可是死于自杀,肯定是一肚子怨气,要是她老人家想不开想拉几个人下去陪她可怎么得了?

而且,那些宫女们悄悄抬头看外面,刚才还好像隐隐约约听到女人的叫喊,莫不是……

她们打了一个寒颤,不敢再继续联想下去。

“福长生,”歌兮烧尽了手里的纸钱,抬眼看向那具摆放着大长公主尸身的棺木,问,“你怕死人吗?”

福长生愣了一下,在歌兮身边跪坐下来,恭顺地回答,“回禀七小姐,奴不怕,对于逝者还有鬼神,奴的父母告诫奴,要怀抱着敬畏之心。”

“哦?”歌兮很有趣味地看了这个年轻的内侍一眼。

福长生没有把她当成一个小孩子敷衍,而是很认真地继续回答,“因为逝者也好,神灵也好,都在天上,他们不会谤人、毁人、害人,与他们比起来,活人才可怕。”

歌兮不由地高看了福长生一眼,没有想到一个小小的内侍居然还能说出这种有见识的话,她点了点头,火盆里的火光映在她小小脸颊上,“福长生,你很好。”

福长生忙鞠身行礼,他恭敬的模样让身后那些宫女内侍们都撇嘴暗嘲,一个五岁的小孩子而已,她真的听得懂吗?用得着这么巴结吗?

“你说的没有错啊,活人可比死人要可怕得多。”歌兮喃喃,她看着大长公主的棺木叹了一口气,突然扭头对福长生说,“麻烦你给我准备一些东西来。”

不一会,福长生等人就把歌兮要准备的好的东西拿了过来,他被歌兮指挥得团团转,拎着一个笨重的细长口铜壶给地上大大小小的杯子茶盏注水,帮忙的宫女多嘴小声地问了一句,“七小姐要这些干什么?”

其实福长生也不知道,他只能叮嘱着众人,“小心点,别碰倒了。”

大大小小的瓷杯、茶盏、大碗里面都注入了不同的水,歌兮敛容整袍,双手交叠放在膝盖上,对着面前的棺木朗声说道,“柔婉表姐,小妹歌兮,送你一首《安魂曲》,聊以慰藉。”

歌兮伸出一双白嫩嫩的小手,福长生会意,忙把准备的一双银筷双手递过去。

“铛!”

银筷轻轻击叩在杯沿,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

随着那双小手的缓缓敲击,奇异又直击人内心深处的乐声在她的指尖流淌出来。歌兮唱得是莫扎特晚年谱的《安魂曲》,她唱得词没有一个人能听懂,但是所有人都沉浸在这首安魂弥撒曲的庄严肃穆与祥和之中,每个人都感受到了这首曲子所带来的抚慰人心的宁静。

大驸马穆承嗣走在回廊上,忽然停住了脚。

侍卫头目抬眼见灵堂里的情景,面露讶异的同时询问自己的主子,“七小姐年幼胡闹,您看是不是要请她回去休息?”

“不必,”穆承嗣挥了挥手,饶有兴致地看着远处那个小小的人儿,“随她去,呵,上官少卿的这个遗腹子倒是有几分意思。这次送葬的人选定下来,有这个女娃娃没有?”

“回主子,有的,除了这位表小姐,还有六皇子殿下。”

“六皇子?元沂?那个残废?”

“回主子,是的,除此之外,还有几个宗室的旁支。”

“哼,老匹夫把自己的废物儿子都拿出来用了,也是,他们元家除了元?一褂械闩瓮分?猓?渌?囊?淳褪撬懒艘?淳褪遣蟹希?媸强杀?商景!蹦鲁兴贸胺淼匾恍Α?p>侍卫头目低着头不敢接话,又听到了穆承嗣阴测测的声音。

“这小东西有点意思,除了那个残废,原本本世子还想用他们几个血祭旗的,现在看来,留下来玩玩也不错。”

侍卫头目心里一咯噔,不由地去看远处那个披着麻衣一身孝服的小女孩,心里涌上一丝悲悯:要知道自己主子看起来是温文尔雅的一个贵公子,实际上幼年的软禁生活已经让他的个性都扭曲了,行事狠辣不说,对女子更是视为玩物,这些年来被他折磨儿而死的少女尸体堆积起来怕是有一座小山丘那么高!虽然目前看着他还没有娈童的癖好,还是落在他手里绝对是生不如死!

“是,主子。”

穆承嗣大步走向灵堂,歌兮的《安魂曲》也收了最后一个尾音。

“好曲子。”他轻佻地在歌兮对面坐下来,好似他所处的地方不是自己发妻的灵堂,而是乐坊勾栏。

“叮!”

歌兮拿着银筷在瓷杯上一敲,没有说话,只是毫不退让的和他对视,眼底的嘲弄与冷冽丝毫都不遮掩。

她的眼神太多深邃和成熟,穆承嗣恍惚间有一个错觉,觉得坐在他前面的并不是一个五岁的稚童,而是一个成熟的冷硬的有着坚韧心性的女子。

这是五岁的歌兮和二十五的穆承嗣的第一次交锋,多年以后,穆承嗣回想起这一幕都会心血沸腾,他回想,那时候的自己杀死她就如同捏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可惜偏偏错过了!

“梆梆梆!”

更夫敲着铜锣走街巡巷的时候,一行黑衣人迅速地在屋顶上飞掠着,很快,他们一行十二人就从六个方位摸进了大驸马府,又半个时辰之后,这一对神秘的黑衣人聚在了一起,领头的人汇集了得到的情报之后,一声令下,这些黑衣人如同鬼魅一样消失在皇城的各个小巷之中。

皇宫之中,太子的寝宫里还亮着灯。

太子元?艺?谑榉坷锟醋鸥鞯乩吹淖嗾郏?辈皇毙椿?攀裁矗?肀叩挠偷频苹鸷鋈簧亮艘簧粒??畔率种械淖嗾郏?嵘?档溃?懊u??憷戳恕!?p>房间里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个年轻人,他拿下脸上的金色狸猫面具,跪地朝太子行礼,“殿下,狸猫首领飞天猫向您复命!”

(ps:在此谢谢九天君和小火烛的支持,谢谢朋友们,新书上传,请多多关照!如果朋友们喜欢,就请收藏吧,谢谢!

这一章里面的“飞天猫”是取自一部很老的港台武侠电影《飞天猫与神经刀》,作者很喜欢巅峰时期香港武侠电影,如徐克执导的笑傲江湖系列和黄飞鸿系列,觉得那个时代的光影影像最打动人心,所以就狸猫的首领名字就成了飞天猫,向那个时代的武侠电影致敬,嘿嘿。)

019章 各自行动

“据属下调查,大驸马府并无异样。”飞天猫的语气恭敬中带着几分随意,显然他不仅是太子最信任的属下,更是太子极少的有几分朋友情谊的属下。

元?页烈髁艘幌拢?夯核档溃?按箧饴砀?抟煅??2淮?泶箧饴砦抟煅??仆没褂腥?摺!?p>飞天猫眼眸一闪,“您是说穆承嗣的另外有埋伏?可是,圣上的夜枭那里,并没有丝毫消息传出来。”

“夜枭”,是皇帝为监控四大王而设立的一个特殊机构。

武昌王穆啸虎,是天朝的四大异姓王爷之首,当年天佑帝的父皇还是儿皇子,朝中被外戚独揽政权,甚至一度皇室势微,堂堂皇孙贵胄被追杀之边境,那一代皇帝能拿回龙座,多亏了他结识的四个骁勇善战的异姓兄弟。

于是祁中王、镇东王、威海王、武昌王就此产生,并且当时的皇帝还承诺,只要大盛在一天,你们就是铁打的王爷!

也就是说,他们这四家的王位是世袭罔替的铁帽子王!

可是上一代皇帝是这么承诺的,但是到了大盛这一代的天佑帝可不这么想,他觉得这四家封地广袤又手握兵权已经隐隐有尾大不掉之势,人心可是最叵测的东西,要是这四家联手也想尝尝龙椅的滋味又该怎样?

所以,早十五年前开始,皇帝谋划起了万全之策。

先是不停地派官员去几王的封地,不论是军务还是庶务,都要横插一竿子,后来干脆设立夜枭这个特务机构,专门监控这四家的交集和来往。

而“狸猫”,则是先太子,也就是元?业那赘绺缭?希?诨实鄯芍c窒滤崖蘖艘慌??瞧婕训墓露?t赴倭抖?圃斐隼吹摹18惶??朐?弦蝗说乃朗浚?谠?侠肫孓笆胖?螅?庖恢Ф游榫捅辉?医邮郑?晌?怂?掷锏囊徽磐跖啤?p>“哼,”元?依浜咭簧??耙硅稍缇透们謇砻呕r耍?〉糜幸恍┤瞬恢?旄叩睾瘢?p>飞天猫的嘴角微微上扬,他也早就看不顾夜枭那些的耻高气扬,尤其是近几年,居然连太子殿下的帐都不买,根据兄弟们的调查,夜枭里面的几个头目怕是有些问题,太子也并不是没有向皇帝进言过,但是皇帝越老越刚愎,对太子的话根本就听不进去,甚至对自己亲生儿子的信任度还没有夜枭大首领来得高。

“殿下,属下已经让小猫们日夜监视驸马府,一有异动就立即回禀殿下。”飞天猫眼里闪过一道精光,“夜枭大首领那里有些难办,几次派去监控他的小猫都吃了他的大亏。”

“用得不称手的匕首,不小心还会割伤自己,留之何用?”

元?冶匙攀瞩獠剑?袷窃谧匝宰杂铮?商烀ㄈ疵靼祝?约旱闹髯邮窍铝司鲂囊?纬?惶?暗钠遄恿恕?p>“穆承嗣平时里除了爱女色、轻贱人命外并无异动,殿下,属下愚钝,竟没有丝毫觉察他的不同寻常。”

“别说是你,就是本殿也只看到了一个有些薄情寡性的纨绔啊,”元?矣挠牡靥玖艘豢谄??澳鲁兴茫??某歉??畹每膳掳!?p>要不是他去驸马府上吊唁,小歌兮悄悄在他耳边说,太子表哥,柔婉表姐薨逝时,对我说了八个字:承嗣谤我,武昌逆谋,太子表哥,这是什么意思?

当即元?倚南麓蠛В?院@镒?梅煽欤?料滦睦匆幌耄?嵬竦乃廊肥吊桴巍k??逅昙薷?鲁兴茫?淙皇钦?瘟?觯??啡肥凳凳钦飧雒妹眯南滴露?⊙诺奈洳?跏雷樱?3胰嵬竦母鲂运淙挥行┠沮切牡卮苛级俗?稻玻?鲁兴盟邓?吞交g刹磺宀怀疾桓蚁嘈牛?约撼腥狭瞬凰祷刮?俗陨保实刍屎笾坏彼?浅笫缕毓庑呃20训倍?嵘??亢炼济挥腥ハ肽鲁兴糜惺裁次侍狻?p>当年的四大王在皇帝的一系列举措算看出来皇帝的不放心,于是干脆把自己的儿子往京都一送,您不是怀疑我们的忠心吗?我们把嫡亲的儿子送到您眼皮子底下当质子总可以了吧?

为了绑住这些个质子,皇帝把柔婉公主赐婚给了武昌王世子穆承嗣,二驸马则是祁中王之子。三公主也许给了威海王的三公子当嫡妻,只等来年开春就大婚。这一代镇东王是个绝户,年近四十却无子无女,而且平时表现得也是清心寡欲,只喜欢论道炼丹,皇帝原本以为他是扮猪吃老虎,近几年发现他要不是族老拦着都要出家当道士去了,于是也就松了一松。

柔婉公主嫁给穆承嗣以后并不幸福,先是穆承嗣不停地往府里抬人,有名分的姬妾就多达二十人,更别提他的官家乐坊京都勾栏里的名声在外,皇帝开始也气他不把自己的女儿当回事,后来转念一想,这些个四大王的儿子个个都养成了废物不是更好?于是也就默许了他那些荒唐的行为,甚至前两年穆承嗣开始玩死玩残妙龄女子,皇帝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想着,四大王的儿子越混账越暴戾越废物他越喜欢。

歌兮的那八个字给太子敲了警钟,怀疑的种子一旦植入,就会以一个可怕的速度发芽壮大,元?蚁衷诳茨鲁兴镁途醯盟?痪僖欢?际且跄薄?p>柔婉公主的死原本对他而言是没有太大的感觉的,身在皇家,荣华富贵、权利美人,都能轻而易举地得到,唯独就是天家骨肉无亲情,更何况柔婉和他还不是一个生母。

而现在,歌兮借柔婉的名义说出的那八个字让他如坐针毡,不是因为什么姊妹亲情,而是事关他元家的江山社稷!

“猫儿,六日后章公主出灵,你派几只小猫保护上官家的七小姐,”元?蚁肓艘幌胗植钩涞溃?盎褂欣狭?抢铮?忝且舱湛匆幌掳伞!?p>假如那八个字所言非虚,那么送葬去西北的那些个皇亲国戚岂不是羊入虎口?里面可是有一个皇子呢!虽然只是个和皇位无缘的残疾皇子。

“属下遵命!”

飞天猫身形一闪,消失在书房里。元?以谝沃谢夯鹤?拢?妓髯哦嘀侄圆摺l毂叩钠裘餍橇磷拧?p>

020章 上路

接下来的几天,驸马府上前来吊唁的皇亲权贵络绎不绝。

歌兮身负皇命,除了有永安宫派来的内侍宫女伺候着之外,驸马府上的人也不敢怠慢,都陪着小心伺候着。

帝与后在第七日时出现,因为长公主的棺椁要出城了,她的尸身要回归她夫家的祖坟,皇帝与皇后赶来见他们骨肉的最后一眼。

这一天天降大雪,街面上的店铺摊贩都被禁军清理得干干净净,连最长舌的妇人也早早关门闭户,整个京都皇城都透出一种压抑的冷清。

皇帝与皇后的步辇上铺上了白色的缎子,皇后虽然依旧庄严,但是脸上敷再多粉脂也遮不住她的憔悴。

长公主死后的谥号为德娴长公主,在皇帝的示意下,她的丧礼以及出殡仪式的规格达到了亲王的制式,但那又怎么样?人死如灯灭,这些排场都是活人的游戏罢了。

“举哀!”福德寿尖尖的嗓子一喊,那些宗室皇亲还有百官及家眷们都举着袖子哀哀嚎哭,却不知道有几个人真正掉了眼泪。

“起灵!”

白幡打了起来,穿着孝衣的内侍们扬手一撒,满天的纸钱飞扬着。

长长队伍缓缓挪动,飞天猫低伏在远处的屋顶上,盯着队伍前神色哀戚的大驸马穆承嗣。

“头,驸马府盯好了,六皇子和上官七小姐身边也安插了小猫。”狸猫中的一员向飞天猫复命。

“很好,给我盯死穆承嗣。”飞天猫神色很冷,眼里闪着嗜血的光芒。

歌兮在人群里缓缓跟着,她也在盯着穆承嗣。这个男人阴险又虚伪,真是令人作呕。

想着她的小短腿一个不稳,正要跌倒时,身边一双手立即拽住了她。

歌兮惊诧地抬起头,入眼一双深邃清冷的眼,“呃?”

少年坐在轮椅之上,白色素服之下的身体显得十分瘦弱,他等歌兮站稳就立刻撤回自己的手,甚至连多一个眼神也没有给她,就示意身后伺候的人推着他跟上队伍。

“哎……你!”歌兮有些傻眼,自己还没有道谢呢,这个人怎么这么没有礼貌?!

“七小姐您还好吧。”福长生赶紧从外围赶了过来。

“唔,我没事,那人,”歌兮指指前面,“就那个不良于行的人,他是谁?”

福长生赶忙回答,“那位是六殿下,是此次与七小姐一起送长公主归西北的天使。”

六殿下,就是传说中惠妃的儿子元沂么?歌兮眼眸微动,听说他是一出生就是双足残疾,真是可怜。

“所以性格才这么古怪啊。”歌兮喃喃自语。

她想起前世在部队里当心理医生的时候,也有一个年纪和他差不多的小士兵,在一次实战演习中出了意外,右腿截肢,那孩子一下就奔溃了,怎么也接受不了自己残缺的事实,当时自己跟进了这个案子,做了一段时间的心理辅导之后,那孩子选择坚强地面对人生,后来离开了部队还不忘经常给她寄明信片。

歌兮的悲悯之心一起,看元沂的眼神也柔和了很多。

元沂被人推着在前面,歌兮很快就赶上,两个人之间没有交流,但是推着元沂的那个小内侍很会察言观色,调整了步伐,好让上官家的这个小小七小姐能跟上六皇子。

傍晚时分,送葬的大队人马就到了京都外的第一个官家驿站。

驿站的官员早就接到了消息,里里外外都收拾好了等着这些贵人,棺椁安放在了后院新搭建的棚子里,由侍卫和仆人守着,大驸马还有以六皇子为首的宗室人员被安排到了厢房。

入夜之后,驿站里连一个乱走动的人都没有,异常安静。

驿站外,一行人潜伏在野地里,一动不动地监视着不远处的动静。

天亮时分,送葬的队伍除去了一些不必要的仪仗开始赶路,穆承嗣以及代表皇室的六皇子上官歌兮等人都上了马车。

赶了两天路,快到歌兮所乘的马车的车轮陷到了一个泥坑里,侍卫们赶着马试图拉出来,马儿不肯使劲,天又下起了雨夹雪,福长生给歌兮裹紧了披风又撑着伞,但还是淋了个湿透,整个队伍都因此停滞不前。

“怎么回事?”

穆承嗣骑着高头大马而来,马儿溅起的泥星子都溅到了歌兮雪白的狐裘上。

“回禀驸马爷,这车子卡在了石头坑里出不来!”一个侍卫赶紧前来回禀。

穆承嗣冷眼看着在泥沼中嘶鸣挣扎的马儿,歌兮只觉得眼前闪光一闪,那匹挣扎着的马突然暴起长嘶,穆承嗣又是扬手一剑狠狠刺入马儿的心脏位置,“砰!”那匹劳苦功高拉了歌兮好几天的红枣马就被驸马爷给刺了两个血窟窿。

“像这种碍事的东西,早就该利落地处理掉。”穆承嗣拿了一块雪白的帕子擦了擦宝剑上的血渍,似笑非笑地看了举着伞瑟瑟发抖的福长生和他伞下的女童一眼,就调转了马头扬长而去。

原本在自己马车喝着小酒的宗室子弟们目睹的这血淋淋的一幕,吓得酒盏就打翻了。

“天哪,真吓人。”伺候六皇子元沂的那个内侍吓得把车帘的帘子脱了手,“真没有想到驸马爷这么……”

接下来的话他没有说,住了口有些不安地看拿了书卷安静看书的六皇子殿下。

他像是一点都没有被刚才血腥的一幕所影响,马车外的雨势越发的大,噼里啪啦地夹带着雹子砸了下来,内侍跪坐在他下方,小心地拨弄着火盆里的银丝炭。

“……大人,七小姐的马车坏了,您看这个天气,麻烦你快点匀一辆车出来行吗?”福长生的声音隐隐约约传过来,带着乞求的意味。

“启程上路了!离驿站还远着呢!还磨蹭什么!淋坏了长公主的棺椁你们是不想活了吗?!”管着马车的送葬队伍起居的管家显然没有把福长生放在眼里,“哟,七小姐,麻烦您让让,别挡着路……快快,快跟上!”

“大人!马车您得给我们一辆……”

“……后面的在数蚂蚁呢?……什么马车,公公,哪还有什么多余的马车呀,你这不是为难我嘛,七小姐,要不您和另外几位爷挤一挤?或者去最后面那个载着厨娘和家伙什的马车?”

“什么?!七小姐怎么能和厨娘坐一个车子?!你这是……这是……”

“这是什么呀?公公!这可是给公主送葬的队伍,不是小姐们出来踏青玩乐!要马车有啊,等到了驿站给配一辆豪华马车行不行?!”管家冷哼一声,“去去去,别挡着路!”

021章 遇到老乡?

福长生气得发抖,歌兮也沉默不语,几辆马车从他们身边驶过,溅了两人好一身泥。

“七小姐,”福长生蹲下来满怀歉疚地对她说,“奴无用,您放心,奴去找宗室的几位爷说说,一定让您坐上马车。”

说着他就去拦前面的马车,歌兮摇了摇头,心里哀叹,出了皇城穆承嗣就抖起来了,明摆着他是故意和自己过不去,那些宗室子弟大都和他交好,是绝对不会驳他的面子给自己做好人的。

说来真好笑,穆承嗣这个人居然和自己这个年仅五岁的孩子给杠上了,倒不是这个人幼稚,而是他睚眦必报,即使对方只是一个**的女童。

这种人十个就有十个是心理以及性格不健全的,用通俗点的话说就是心理变态。

果然,福长生很快就被那些宗室子弟的驭夫推搡了出去,倒在泥泞的道上差点被马给踩着了。

“福长生,你没事吧?”

福长生一抬头就看到歌兮冻得青白的一张小脸,那些原本伺候她的人都被穆承嗣以各种名义抽调走了,现在她的身边就一个福长生。

“奴没有事。”福长生抹了一把脸,挤出一个笑比哭还难看。

“你先起来。”

歌兮使劲去拉他,福长生受宠若惊地摆着手,“奴……奴身上脏……”

“对不起,连累你了。”歌兮眯着眼睛看前方的队伍,现在马车都走得差不多了,真的就这剩下那些个载着厨娘和锅碗瓢盆的简陋马车了,真的要如穆承嗣的愿折辱自己?

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歌兮的眼睛蓦地一亮,迈开小短腿就朝前面跑去,“福长生!你跟我来!”

六皇子的驭夫正稳稳地驾着马车,忽然一块小石头甩过来,他下意识地拉住缰绳,鞭子一挥,那颗石头猛地钉进一旁的地面。

不远处,歌兮拿着一只弹弓若有所思地看着这个面貌普通的驭夫,他忙下头,遮住眼里一闪而过的精光。

车子停了下来,里面伺候着元沂的内侍被那么突然的一停给撞了脑袋,揉着额头上的包没好气地掀开车帘,“赶车的!怎么回事?!车内坐着贵人呢?磕着碰着你负责得起吗?!”

内侍气哼哼地骂着,眼光一扫,看到朝他们马车走过来的两人有些发愣,“上官七小姐?”

“小女的马车坏了,想与六殿下同乘一车到下一个驿站,麻烦你回禀一声。”歌兮提高了声音,好让马车里面的人也听得清楚,“还有伺候小女的内侍的衣物的湿透,这位内侍哥哥,不介意借一身衣服给他吧?”

那个小内侍有些为难地看向自己的主人,见那少年微微点了下头,才赶紧抱了一个踩凳下车,“七小姐,六殿下请您上车。”

歌兮道了声谢,在福长生的搀扶下上了车,又看着那个内侍带着福长生去另一个马车上换衣服才松了一口气进了车厢内。

一抬头便看到一张俊秀又苍白的脸庞,与太子元?矣腥?窒嗨疲?掷?突实垡灿辛椒窒嗨疲??佳鄹??拢?サツ撬?3痰奶一ㄑ劬透??惧钊醯纳倌昶教砹巳?值姆缌髌?稀?p>歌兮收回打量的视线,刚要开口道谢就听到少年清洌的声音,“恋爱、汽车、垃圾桶。”

“轰隆!”

歌兮只觉得脑袋上瞬间劈下来一个炸雷,分分钟就把她的理智炸碎了!

老乡?!眼前的六皇子也是穿过来的?!她在这个陌生的古代有伴了?

歌兮心里澎湃了,眼里泪光闪闪,冲过去对着那个少年就是一个熊抱,“天哪,我终于找到组织了,电视冰箱洗衣机,台灯沙发微波炉啊!你怎么现在才出现啊亲!”

“你都不知道我掉到这个陌生的时空有多害怕……我在现代好歹也是有房有车有工作有前途有人追的大好女心理医生,一朝穿成小萝莉……我真的不想的啊……呜呜呜我在现代还有……”

马车里发出一阵嚎哭,外加含混不清有语速奇快让人听不懂的话,驾车的驭夫努力去听里面的动静,听了半响也没有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奇怪,”他自言自语,“这莫非是什么暗语?真是……”

元沂身体僵硬地看着在自己怀里哭得抽抽嗒嗒的小人,看她一面哭诉一面把身上的泥蹭了过来,有些嫌恶地皱起了眉头,搭在扶手上的手指也曲了起来。

歌兮上辈子是心理医生,又去过国外研读过微表情学和行为动作学,敏锐地感觉到了他下意识的动作,忙松开了他,“对不起,我看到老乡太激动了,抱歉。”

她往边上挪了挪,把沾着泥水的披风和小靴子都脱了下来,放到了原因看不到的座几下,双手胡乱擦了擦脸上的泪痕,朝元沂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并且伸出自己的右手,“陆小西,xx省xx军区医院的心理医生,在这个时空认识你很高兴!”

元沂不动声色地看着那只小小的如同白玉一般的手,视线又从她的手上转到她因为靴子袜子湿透而脱光了的小脚上,那两只小巧的漂亮的玉足,脚踝上还用红绳子串了两个玉铃铛,显得十分可爱。

在这个时空,虽然风气相对比较开放,有点像盛唐时期,但是对女子的脚却特别看重,当然不是要包裹小脚之类,女子可以露出小半截手臂,但露出脚却是绝不容许的,女子的脚只能给自己的丈夫看,即使歌兮现在只有五岁,她所受的教导里也有一条铁令,那就是无论何时何地绝对不可以露出自己的脚!

她现在意识不到自己犯了大忌,因为她全身心都沉浸在了见到老乡的喜悦中,要不是车厢里看见有限,她都要拉着元沂跳恰恰了。

元沂没有和她握手,她伸着那只手都有点酸了,渐渐的她感觉到一丝不对劲,老乡不会握手?不可能吧?

正疑惑间,外间传来了说话声——

“殿下,您该用丸药了。”

马车停下,方才带福长生去换衣服的内侍在车位说话,歌兮这才看到车内的小火盆上温着茶汤,旁边还有一个黄铜的小巧痰盂,想来是特意为六皇子用药后漱口用。

“呀,你要吃药了,快叫他进来吧。”歌兮抱歉地笑笑,看元沂的眼神里多了一份怜惜——虽然自己穿成了个五岁小孩,但至少还是身体健康,他却……

不想让他尴尬,歌兮别过脸去冲帘子外面的内侍说,“你进来伺候吧。”

“是。”内侍恭敬地回了一声,正掀起来帘子的一个角,冷不丁一个东西砸过来,“哎呀!”

022章 梦的预知(上)

元沂手里的书卷准确无误地击中了内侍的帽子,内侍扶着帽子跪倒在车辕上,不知道自己怎么惹怒了这位殿下,只一叠声地告罪,“殿下……”

“你怎么……”歌兮惊愕地看向元沂。

他长长的手指勾住旁边叠放的一件大披风,随手扔到了歌兮的脚边,“穿上。”

歌兮立即明白他的用意,红着脸吐了吐舌头,把他给的披风把自己裹起来,那双小小的脚自然也是藏到了大披风里,一切妥当了之后,元沂才开口说,“进来吧。”

那个内侍小心翼翼地爬了进来,不敢看元沂的神色。

歌兮不禁在心里感叹,这个老乡即使是穿到了一个残疾皇子身上,还是有那种让人虎躯一震菊花一紧的威慑力,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皇家龙气?还是说这位穿过来之前就是人上人?

元沂动作缓缓又优雅端方地用着药,感觉到歌兮毫不加掩饰的打量就抬了抬眼皮,歌兮立刻朝他大大一笑,小小的脸上容光焕发,明明还是一个幼童,可她这一笑竟比宫中那些美人们更吸人魂魄,给元沂端着药的内侍也晃了一下神,端着瓷碗的手抖了一下,洒出了些许药汤元沂冷冷看了他一眼,他吓得再不敢抬头。

元沂从小身体孱弱,除了那些制成了各类丸子的成药,还有每天必须要喝的补药,马车摇摇晃晃的,药汁的气味散发出很远。

歌兮原本卯着一股兴奋劲要等他用完药之后好好和他说一说,谁知道他用药就花费了小半个时辰,歌兮等着等着都困得不行。

元沂接过茶盏,漱了口吐在小巧的痰盂里,又用白丝绢印了印唇,眼角的余光扫到跪坐在一旁,裹着披风像小鸡啄米一样点着头打瞌睡的歌兮。

内侍悄悄地下了马车,反正上官七小姐不过一个五岁的小孩,即便和男子同乘一辆马车也闹不出什么不好的事情来。

元沂开始仔细打量睡得都要打呼的歌兮。

其实他早就见过皇后娘娘的这个亲侄女,那是她只不过是个两岁连路都走得跌跌撞撞的奶娃娃,漂亮精致德如同最华美的瓷器,走到哪都跟着奶娘侍女一串人,生怕被磕着碰着。

上官歌兮是大将军上官少卿的遗腹子,因此格外受上官家重视,即便是皇帝也有多体恤,从她生下那一刻起就时不时有赏赐,这种做法不仅是对皇后以及皇后娘家上官氏的一种安抚,更是一种政治的权衡之术。

自己和这个漂亮得如同观音座下童子一般的女孩并没有交集,除了那天夜里,他发现了一个密道,于是推着轮椅独自一人探秘地底宫殿,没成想,竟在废弃的院子里听到了一个“小宫女”的哭诉,当然,去驸马府吊唁时,他听到那个熟悉的声音就知道,原来这个“小宫女”不是别人,正是眼前的小娃娃。

可是,刚才自己的试探好像试出了一个有趣的结果呢……

元沂听到歌兮说了句梦话,好像又是那种听不懂的词汇,他的眼眸渐深,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歌兮自从穿过来之后就一直做梦,有时候是梦到在现代生活的场景,有时候又交换成着具身体原本生活的场面,梦是思想意识的体现,每一种类型的梦境都有其生理或病理的科学解释,歌兮在学习心理学的时候就有学习过梦境解析,不是周公解梦,但是也有其相同的方面。

有一种梦很多人都做过,叫预知梦,即梦见一个场景,不久之后这个梦境就会变成现实。

现在歌兮就在做这种梦。

她从穿越过来之后莫名其妙地得到了异能,现在,她预知过的画面在一个一个重现。

第一个预知,是在打马球赛场上见到大驸马故意冲撞探花郎,导致他落马受伤。

第二个预知,是在御花园的假山背后,看到太子元?矣胱笙嗉业男烊糗坝兴角椋?桓3ど?财疲??蟾3ど?桓詈怼?p>第一个预知,如期发生。

第二个预知,在她拉住福长生之后彻底改变,但是仍旧有人撞见了太子的秘密被灭口。

第三个预知,是在长公主撒手人寰之后,她盯着做着戏的穆承嗣,看到了一个画面——

在软禁探花郎的房间里,穆承嗣推开门走了进去,探花郎猛地抬起头,眼里迸出希望的光芒来,“穆兄,你终于来了!你和公主和离的事情有眉目了吗?公主有提过我吗?我什么时候能出去?我是不是要准备沉寂半年再去迎娶公主殿下?”

穆承嗣闻言像是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一样仰天大笑,笑了好一阵才堪堪止住,“……真是没有见过如此愚蠢的人,探花郎啊探花郎,你今天可算是让本世子开了眼界……”

“还要迎娶公主殿下,哈哈哈,迎娶什么?一具死尸吗?”穆承嗣语气森森,“可惜就算是一具尸体她也得跟我会西北的封地!”

“什么?!公主死了!怎么会……”探花郎吓得面无人色,拖着一条短腿站了起来,又狠狠摔到,他终于意识到不对,“公主怎么会突然……不对,这不对,她一死我岂不是成了奸夫?!天哪,皇上岂不是要……”

穆承嗣接下他的话,说,“他一定会先弄死你这个害皇家名誉有损、害得他的公主羞愧自尽的蠢货,然后再把你们家一族上下抄光杀尽,男丁世代为奴,女子不论老幼统统发卖……”

“穆承嗣!你设计害我!”探花郎脸都扭曲了,失控地大喊大叫,“是你!是你和我称兄道弟,说你多么痛恨柔婉公主拆散了你和你的心上人,还说柔婉公主与你面和心不合你们两人早就同床异梦,还说公主仰慕我的文采心系于我!要我先和她成就好事再你们儿人和离,到时候各自婚嫁各自顺心!那天,那天我和公主……是你下的药!穆承嗣!你居然敢如此陷害我与公主!”

“哟,”穆承嗣躲过他挥过来的手,并一脚把他踹倒在地,狠狠一脚踩住他那张堪称俊秀的脸,“这会倒是聪明了,可惜你醒悟得太晚,公主已经死了,现在,连你也要死。”

探花郎狂叫,“为什么!为什么要害我!我和你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你为什么要害我!!!”

穆承嗣慢慢地从衣袖里拿出一丈白绫,悠哉地说道,“不为什么,只是那么多的人里你是第一个有色心又有野心并且还特别蠢的人,本世子呢,又正好需要一个光明正大回到西北穆家封地的名义,我的发妻亡故不是一个再好不过的理由么?再者,还能恶心恶心皇帝那个老匹夫。你怕是不知道,柔婉公主肚子里怀着三个月的孕,老皇帝以为是你的,都气得要吐血了,哈哈……”

探花郎像是被人打了一记闷棍,半响牙齿都打起了颤,“我是一个月前才和公主……你好可怕……你要回封地所以设计……你们穆家要造反!”

他得到了这个结论,看着那条白绫知道自己是无论如何也逃不过一死了,可是他不想死!于是他奋力从穆承嗣脚下挣脱,向着门窗扑了过去,“来人啊!快来人啊!武昌王,穆家要造……”

反字没有没有出口,一个蒙面人从天而降,双手扣住探花郎的头颅,咔嚓一声响,干脆利落里结果了他的性命。

穆承嗣从容不迫把那段白绫递给了蒙面人,一具尸体晃悠悠地挂在了横梁之上,地上是一个被踢到的凳子……

做着梦的歌兮抖了一下,元沂看了过去,发现她整张脸都皱了起来,小手也下意识地揪住了披风,这个孩子,在做什么噩梦吗?

此时此刻的歌兮正在梦一个新的预知……

023章 梦的预知(下)

画面突然摇晃了起来,歌兮只看到一直黑黢黢的箭射过来,猛地钉进元沂的胸口,那个少年惨白着一张脸,双手捂着胸口,鲜血不停地从他指缝里渗出来,那艳红得刺眼的颜色瞬间染透他雪白的衣服,像是在胸口开出一朵诡异的花来……

“啊!”

歌兮尖叫一声睁开眼睛,额头上是密密的汗,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视野依旧是摇晃又昏暗的,什么是梦境什么又是现实,她一下子无法区分。

就在她惊惧莫名的时候,视野里多了一只手。

元沂弯下来,有些吃力地将她从自己的腿上提起来,眼里是一层薄怒——虽然他双脚无力,但是并不是没有知觉,她在梦里大喊大叫还抓住了自己的双脚,这种碰触他十分讨厌。

歌兮猛然看到元沂的脸,呆了一瞬之后,手脚并用地爬上元沂的膝盖,在他胸口上扒了又扒在放心地吁了一口气,“还好,还好,你现在没有事,还来得及还来得及……”

她丝毫都不怀疑自己梦见的场景会变成现实,因为老天爷给她开的金手指就是预知,因为这个能力,她救了福长生,又知道了穆承嗣的秘密,现在她知道了元沂会遇险,她绝不会放任不管的。

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歌兮丝毫没有注意到元沂眼里翻滚的怒气。

她深吸了一口气,抬头朝元沂说道,“我知道我接下来所说的很荒诞很匪夷所思,但是我们俩都遭遇了穿越这种不科学的事情,相信预知能力这个概念你也是能理解的吧?”

元沂下意识地对着这张近在咫尺无比严肃的小脸眨了眨眼睛,歌兮立刻理解为这是“老乡”之间的默契,你懂我懂大家懂。

这样就好!歌兮眼睛滴溜溜一转,贴近了他的耳朵轻声说,“你听好,穆承嗣要反。”

元沂原本要将她扔下去的手停住了,他惊疑不定地看向这个只有五岁稚龄却有着成人一般神态的女童。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他的声音低沉而清洌,他注意到外面的车马辚辚,心里稍稍安定。

歌兮继续在他耳边说道,“大长公主的死是一个圈套,穆承嗣利用了探花郎寒门学子想出人头地的急迫,设计了一个圈套,让公主不堪受辱而自尽,目的就是为了要一个回西北武昌王封地的借口,如果不出意外,他到达自己地盘的那一刻,就是武昌王发兵造反之日,我们这些代表皇室的人,不是被杀了祭旗,就是沦为和朝廷谈价还价的人质,尤其你是现在六皇子的身份,一旦成为俘虏,就算穆承嗣因为还有利用价值不杀你,皇帝和太子也一定会赶在武昌王之前除掉你。”

“天家无骨肉,这句话历史书上已经无数次证明过了,电视剧里也演了千遍,虽然我把穆承嗣的目的告诉了太子,但是我不确定他会不会把我的话当一回事,更加不确定要是穆承嗣半路发难,你我会不会被炮灰,我把事情都告诉你就是想让你有一个准备,免得事到临头措手不及。”

元沂的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他一瞬不瞬地盯着歌兮。

歌兮以为他是被自己吓到了,随即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贴着他的耳朵说,“当然你也不用太担心,”她神秘地指指外面,“假如我没有猜错,你这个驭夫还有那个看起来胆子很小唯唯诺诺的内侍,都是太子派来的人。”

“太子的人?”元沂伸手将歌兮托了一托,眼眸不由地看向前方,车帘子是用厚实的皮毛做的,根本就看不到外面,只能听到外面不时传来的车轱辘声和马鞭声。

他想到的是,出宫的前一夜,原本要跟随他去西北的内侍突然病倒,这些驭夫也好内侍也好,都是他没有见过的人,元沂就是一个不受重视的皇子,性情也是冷漠孤僻,伺候他的人都不敢亲近他,所以临时换人他也没有觉得有什么奇怪,反正不过是伺候的人,谁都一样。

而歌兮这么一说,一些奇怪的细节,就一下串联了起来。

大概是因为血统的关系,又或者是环境的原因,元沂虽然是一个排除在皇权之外的残疾皇子,但是一切皇子该具备的素质他都具备,甚至更敏锐。

因为生母不同,他和几个兄弟并不亲善,比起现在的元?姨?樱?退?薪患?懈星榈氖且丫?攀赖脑?咸?印?p>和其亲弟元?业男惺吕桌鞣缧胁煌咸?幼苁呛挽愕模?墒橇私馑?娜硕贾?溃??咸?拥氖侄慰墒潜瘸?蒙先魏我恢Ю虾?甓家?堇保≡缭诩改曛?埃??咸?咏趟?缕逯?本吞傅焦?拇笸酢?p>他说,这四大王就是咱们元家的隐患,现在看着不过是一颗不痛不痒的痦子,假以时日,它怕是要长成一个毒瘤!

元沂知道,从那个时候开始,元煜皇兄就开始为剪除四大王着手准备。

但是元沂以及元煜元?叶疾恢?赖氖牵?缭谑?昵埃?实墼谟?榉坎菽獬觥跋魉耐醣?a钡闹家狻15职阉?夯偈保?庖痪?芟?14偷搅宋洳?醯氖掷铮?簿褪谴幽鞘焙蚱穑心婺敝?牡奈洳?踉缇图岫?怂?旆床┮话训木鲂模?p>尤其是元煜太子薨逝之后,皇帝一夜之间被打击得苍老数岁,对四大王的监控也松了很多,武昌王趁机暗中扩张势力,甚至腐蚀了夜枭的几个头目,使他们倒戈,他一直沉寂一直布局,等着就是一个契机!

长公主之死绝不是偶然,而是必然决然!

等到自己的嫡长子安然脱离了皇帝的掌控范围,到时候他再无避忌,就是他武昌王发难、成就不朽功业的时机了!

所以歌兮说这些辛秘时,他惊诧之后更多是对眼前这个孩子的疑窦!

就算这个孩子自从就聪慧也不可能妖异至此!先是半夜到荒废的园子里说一些让人听不懂的话,后来在驸马府上表现出的狡黠聪慧,还有此时此刻她所表现出来的与众不同,还有她说她叫陆小西……

“还有,”歌兮把小手放到他的胸前,“你用护心镜之类的东西吗?把它安在这里,不然冷箭会射穿你的胸膛……”

他神情一禀,扣住她小小的手臂,“你为什么会知道?!”

你到底是什么妖孽?这句话他刚在问出口,就看到那孩子朝他眨眨眼说,“我不是告诉你了吗,我有预知的能力,即能看到未来会发生的事情。”

预……预知的能力?

024章 出事

夜里依旧歇在驿站,元沂躺在床榻之上久久不能入眠。

预知的能力?来自现代的陆小西?

他眼眸幽深,好像一个无聊的试探得到了一个了不得的消息呢。

元煜皇兄教过他御人之道,他说,元沂,不要小看任何一个人,所有的人,包括身体残缺的内侍奴几、奴颜献媚的小人、还有那些一根筋只知道圣贤书的愣头青书生、以及在人背后碎嘴搬弄是非的仆妇婆子,都是有他们的长处和短处的,只要他有我等需要的能力,就可以为我所用,知道吗?不管是黑猫还是白猫,抓得到老鼠的就是好猫。

但是如果这些猫儿不听话,你就可以拔掉他们的爪牙,鞭抽铁烙,总有让他们驯服的办法,再不济,就杀掉这些猫,另寻找其他的猫。

当时自己说,皇兄,元沂怕是用不到您所授的课业。

错了,六弟,元煜当时捏着黑棋,稳稳地落在天元的位置,皇兄教你的这些你终究会用到的,因为你身在皇家,你以为你在圈子之外,实际上谁也逃脱不了宿命。

那皇兄,元沂生来身份高贵却天生残疾,请问我的宿命就是做一个谁见了都要行礼却谁都不会真正敬畏的废物王爷吗?我学这些何用?!

元沂,元煜太子看向他,真正强大的人,即使是双手双脚残疾,一样能让万民匍匐在地像崇拜神祗一样敬畏。

我们元家的子孙,没有一个是废物。

元沂阖上眼睛,不再回想那些已经过去的往事。

上官歌兮,不管你来自何方,也不管你究竟是怎么人,你现在已经是我的囊中之物了。预知的能力,呵呵,还真的是奇货可居啊……

次日清晨,穆承嗣还是没有给上官家七小姐换马车,不过她也无所谓,因为她不是找到了“老乡”么,什么新马车都是浮云。

一路上,歌兮都拉着元沂叽叽呱呱地说话,当然,说的人是她,而安静地听着的人是元沂。

“护心镜你准备了没有?”歌兮蹬掉了靴子,一双白生生的小脚踩着黑狐裘上,现在已经过了好多座城池了,也就是离京城、离皇帝的掌控越来越远了。

穆承嗣现在虽然还不会动手,但离京城远一分,他对宗室的态度也更明朗一分。

那些纨绔子弟本来就没有受过什么苦,即使这次任务是送葬,这一路上也免不了和自己男装打扮的侍女胡混,每到一处城池就要玩乐一番,先前还是对这些送葬的宗室子弟很客气,现在却是越来越不耐烦,几次都驳斥了公子们在城池里暂歇两日休整一番的要求。

歌兮想,他大概是有些迫不及待了,毕竟是当了多年的囚徒,即便是衣食无忧还地位崇高的囚徒,那也是囚徒。

元沂的视线落到歌兮的脚踝上,吐出五个字,“把靴子穿上。”

歌兮撇撇嘴,不理会他,反而是在自己设计娘亲缝制的羊皮小袋里找出一个奇怪的东西,“喏,这个给你。”

元沂没有伸手去接,只是皱眉看向歌兮,意思很明显,这是什么东西?

歌兮嘿嘿一笑,双手一抖,一件很有“维多利亚的秘密”风格的金丝软甲胸罩就出现在元沂眼前,“这个玩意的本身据说是刀枪不入的金丝软甲,是我这具身体的父亲,哦,就是上官少卿的物品,我娘亲在临出发的时候给我改了成了一件贴身的小背心,我是用不着,可是你有一劫,我就把它改成了护心胸衣。”

她说着偷偷瞄了元沂一眼,少年脸上很平静,既没有生气也没有感动,无比淡定。

歌兮在心里为他点了一个赞,倒是为自己的恶趣味不好意思了,“……其实我也是很无奈啊,我真的不想把它做得这么猥琐的,我知道这种胸罩造型有些忒那什么了……可是你想想我现在的小身板才多大啊,材料有限,真的是材料有限……”

元沂一言不发地听着她滔滔不绝地解释着,原本准备向那件奇特的护身软甲伸过去的手也缩了回来,他若有所思地看向滔滔不绝的歌兮,低声说,“我有防备,你的这件……你自己用也可。”

歌兮的声音戛然而止,她拿着“护身胸罩”在自己的小身板上套了套,“啊,不是吧,我穿?我还没有发育好不好……”

随着她手上的动作,元沂眼眸更幽暗,原来这东西是这么穿的……

中午在路边的客栈用的膳食,吃惯了山珍海味的宗室子弟们怨声载道,元沂因为身体不便,照例是在马车里吃,歌兮这些日子也不敢触穆承嗣的霉头,也赖在马车里同元沂一起用膳。

“菜蔬要多吃一点,这个野味也还味道不错……”歌兮一面动着筷子,一面点评着。

元沂不紧不慢地用着膳食,动作无不优美高雅,一开始他也觉得这个小孩很聒噪,但是每每她都会讲出一些很独特很稀奇的话来,比如说“营养搭配”、“胆固醇”、“维生素”这样的词汇,她大概,是把自己当成和她一个世界来的人了,这样也好,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两人用好了膳,大队伍又休整了一下,穆承嗣便指挥着众人开拔上路。

谁知道刚走动了半柱香的时间,队伍就停了下来。

歌兮掀开了帘子探出头去看外边,只见远远的,穆承嗣从马车里走出来,脸色难看得紧,不知道他的属下跟他说了些什么,他翻身上马,领着一对人匆匆朝着城门那边奔去。

车马都停在了大道上,过了一炷香时间穆承嗣等人还是没有回来,官道上被堵了个严实,过路的客商敢怒不敢言,一时间这个冷清的野外倒是热闹非凡。

“咦,穆承嗣搞什么鬼?”

歌兮低低说了一句,便又放下了帘子,元沂垂下眼帘,召了内侍进来,在他耳边耳语了一句,内侍领了令,朝着前边的马车走去,和那些个护卫搭讪探听消息去了。

很快,内侍就擦着汗小跑着回来了。

“回禀六殿下,出事了出事了……”

025章 平阳为重

原来,那些整日流连花丛的宗室子弟们,在素了这么些日子后,终于是忍受不了了。

趁着用午膳的机会入了城进了酒楼,原本喝个酒什么的也不是什么大事,按点赶回来也是罢了,可是饱暖思淫|欲,那几位公子酒足饭饱之后动了一些别的心思,其中有个公子是好男风的,就提议去这座城里的男风馆里玩乐一番,兄弟几个轰然叫好,一帮子王孙公子就这么大摇大摆地朝着此地的风月一条街进发。

无巧不成书,就在街面上,那个好男风的公子撞到了一个书生,那书生长得是眉清目秀唇红齿白,在这种小城里倒是尤显出色,几位公子一看,好家伙,玩意儿送上门了。这边书生道了歉走开,刚走到小巷口就被人给把麻袋给堵了嘴蒙了头,扛起来就被掳走到了这伙宗室公子那里,十八般武艺齐活,把人家好好一个儿郎折腾得半死不活。

这些公子玩乐好了就打算撤,谁知那书生家里的人找了过来,想不到这书生居然是太守的幼子!一众家人赶到时,那孩子下|半身都被折腾得鲜血淋漓,浑身上下都没有一块好肉,嘴里喊着受此奇耻大辱不愿苟活于世,当即就要自尽。

众公子一看事情闹大发了,就想溜之大吉,太守的家人见势不妙,叫来了城防卫军,将酒楼围成了一个铁桶,这些公子以前也是跋扈惯了,当即就叫嚣着说,小爷乃宗室皇族子弟,不过就是玩你一个小子,那是看得起你!

那太守也是狠角色,阴沉沉一笑,说,大胆狂徒,胆敢冒充皇亲国戚,就地斩杀!

这些纨绔被一下,头脑也清醒了不少,见太守大人都拔剑来真格的了,赶紧把长公主和穆承嗣的名头给抬了出来,太守果然有所顾忌,但是那受罪的是自己的亲生的孩子,是可忍孰不可忍,于是这边扣了人不放,那边就赶紧派人去请了穆承嗣。

倒要看看这大长公主驸马武昌王世子也怎么给自己交代!

“事情就是这样……”

内侍费了老半天唇舌,终于把事情给说清楚了。

“为首的,是谁?”元沂发话。

“哦,您是说为首鸡|奸太守小公子的那位爷是谁吧,是老宁王那一脉的旁支,按辈分还得叫您六皇叔呢,那可是京都里出了名的浪荡子,最爱男色,是京都里的男风馆的常客,听说去年还为了一个新到的美男和人打破了头呢……”

内侍滔滔不绝地说着,猛听得元沂不自在地哼了一声,才想着马车里可是还有一个五岁的贵族小姐呢。

见元沂脸色不善,内侍乖觉地住了嘴告罪,并偷瞄歌兮的神态。

歌兮心里暗笑,起了捉弄的心思,瞪了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就问,“咦,那个鸡|奸是鸡身上的东西么?我只吃过鸡腿鸡胸脯,还有鸡|奸这种东西?好吃吗?”

内侍被她问得冷汗直冒,“啊?这……”

歌兮再接再厉,继续不耻下问,“男风馆又是什么?是东南西北的南吗?那是不是还有东风馆西风馆?他哪里也卖鸡|奸这种食物吗?”

她状似无意地看向元沂,稚声稚气地朝他说,“六哥哥,哪有有空带歌兮去尝尝可好?”

坐在车辕上的驭夫忍不住噗哧笑出声,又赶紧捂住了嘴,元沂心思再老沉也不禁红了耳朵,眼神如刀地射向那内侍,那内侍只觉冷汗都要把衣服也沁湿,他哭丧着脸自己打嘴,“殿下、七小姐,奴错了,奴真的错了,奴不该胡说八道……”

“咦,你都还没有跟我说清楚呢,到底那是什么东西嘛,要不你给我做一盅来?”歌兮唯恐天下不乱。

“殿下!奴错了!奴真的错了!”

元沂只觉额角抽疼,挥了挥袖让他出去,内侍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出了马车,歌兮捂着嘴笑倒在厚厚的皮毛垫子上。

“不过就是龙阳断袖断背搞基嘛,真当我什么也不知道……好逗……元沂你看到他的脸色没有?跟变色龙是一样一样的……”

歌兮知道车外有耳,爬上了元沂的膝盖在他耳边轻声说笑,方正她现在是个五岁小孩,男女大防真顾不上。

元沂的身体仍有些紧绷,虽说这几日他渐渐习惯了歌兮的亲近,但因为隐约知道了她一些秘密,他不能真的把她当成一个什么都懵懂的五岁女童,那双大眼睛,也唯有对着自己的时候,才把隐藏的狡黠与成熟都暴露出来。

元沂知道,那是因为她误会了自己也是她那个世界的人……

元沂很不愿意继续“男风”与“鸡什么”的话题,“你能够预知接下来回发生什么事吗?”

歌兮收了促狭的神色,小小的脸庞上自信满满,“不用预知我也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元沂把她抱到膝盖上,一双微微上翘的琉璃色桃花眼像是盛了一池的星辉,他目光灼灼地看向歌兮,“愿闻其详。”

歌兮听着车帘外那个深藏不露的驭夫的呼吸,摊开元沂的手掌,在他手心写下四个字——平阳为重。

元沂瞳孔微缩,她和自己想到一块去了。

这座城池名平阳,相当于京都的外大门,地理意义尤其重要,进可攻,退可守,早年就是一座很重要的军事要塞。这要占据了这里,又或者与驻守城池的太守来一个里应外合,把这个城池变成一个据点,那么攻破京都就指日可待。

再说现在这位平阳城太守陈易,算是一方能吏,早年间官拜大理寺卿司刑狱,为人耿直刻板,颇有几分手段,值得一提的是,这位,是原德妃即二皇子元旭生母的亲爹!虽然二皇子元旭现在被圈禁,德妃也贬成了嫔,可是他家还是屹立不倒的世家大族!

有道是铁打的世家,流水的皇帝。即便是江山换代,日月更新,有些世家大族在朝代更迭时依然是岿然不动!可见这些世家的能量之巨。

一个是皇族的废物点心旁枝子弟,一个是手握实权镇守一方的太守,谁更有价值一目了然。

再加之穆承嗣原本就有不臣之心,一个被贬皇子的外家就更有拉拢的必要了,君不见自古造反的有多少外戚啊。

所以,那个动了陈家幼子的宗室,要么就是一死,要么就是生不如死!

元沂深深地看着歌兮,眼里满是趣味,还有一丝欣喜,还有一种给物品估价的探究!

026章 如此

屋子里气氛压抑,陈太守的五个儿子在他身后一字排开,手里提着长剑,眼神如刃般地看向那个被捆成粽子一样的始作俑者,恨不得提剑将他刺成一个透明窟窿!

穆承嗣眼里闪过几丝情绪,很快便沉淀成了果断与狠戾,“太守大人,今天之事,谨之有管束不严之罪,请老大人受谨之一礼。”

谨之,是穆承嗣的表字,他话毕就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子侄大礼,陈太守的公子们见他如此,总算气顺了一点。

“慢着,”陈太守却是等他一个大礼行了大半之后,忽然叫停,“驸马爷,做错是的人不是你,而老夫也只想要一个公道,行此大礼大可不必。”

穆承嗣眼眸一沉,这个狡猾的老狐狸摆架子倒是一把好手,当即恭敬地行完礼,正色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王子犯法当与庶民同罪,老大人先前是大理寺卿,对律法刑狱比晚辈更要熟知,但今天之事,还请老大人将处决之权交予晚辈。”

陈太守眼内精光一闪,他的五公子先沉不住气叫嚷了起来,“穆承嗣!你敢替贼子开脱!先问问小爷手里的剑答不答应!”

说着他长剑唰地一声指向了穆承嗣的鼻尖,穆承嗣身边的侍卫也齐齐拔刀,屋内瞬间刀剑对峙。

穆承嗣却是狠狠甩了身边侍卫一个耳光,“混账!老大人面前胆敢无礼,收起来!”

陈太守沉着脸看着场中事态,盯着地上的几个王孙公子,狠戾的眼神让他们不觉打了个寒颤。

“驸马爷,”陈太守终于开口了,“这件事情你看着办,老夫绝不多言。”

“父亲!这狗屁驸马分明是偏袒贼子,万不可相信他!”

“父亲你想想六弟!今天不把这些混蛋统统斩杀难消我们兄弟心头大恨!”

“对!杀了他们也算为民除害!”

“父亲!”

几个公子举着剑纷纷叫嚷了起来,那个被捆在地上的王孙被这架势吓倒,连连大喊,“我乃宗室!谁敢杀我?!谁动我就是和元氏皇族作对!”

“不敢动你?小爷偏要动动看!”陈无公子眼内喷火,却不敢真的一剑要了他的命,干脆赤手空拳冲上去骑在他身上一顿狠揍,“我打死你我打死你这个祸害……”

惹事的那个宗室被他打得鬼哭狼嚎,拼命地往穆承嗣那边爬,“大驸马救我,大驸马救我!!”

穆承嗣从属下腰间的剑鞘缓缓抽出一把长剑,拖在地面上划出一条长长的痕迹,刺耳的声音让众人心神为之一凛。

“大驸……穆承嗣,你想干什么?”那名宗室子弟直觉危险来袭,不停地想往后面挪,“我祖爷爷是老宁王!我是宗室!穆承嗣你敢你敢……”

“宗室……”穆承嗣轻蔑地笑了一下,“你也配称宗室?你大概忘了这一行究竟是为什么而来,是送葬!是替皇上的长女、我武昌王世子的嫡妻、天朝的长公主殿下送葬!一路上你们狎妓玩乐无法无天,眼里可有皇上?眼里可有宗室?按辈分你还得叫长公主姑姑!就算我把你就地正法,老宁王还要赞我替他清理门户!”

穆承嗣这一番义正言辞的话把在场所有人都镇住了,尤其是那些一起惹事的王孙,都吓得面无人色,穆承嗣说得没错,他们这一路太放肆了,他们的所为要是真的捅到了皇帝那里,从宗室除名贬为庶民都是轻的。

“大驸马,今日之事都是他主使的,和我们并没有太大干系……”

“就是,我都劝他来着,可是他横行霸道惯了,我也拦不住……”

“我们知错,给陈老大人及其小公子赔罪……”

墙倒众人推,在危机面前,他们平时里斗鸡走狗喝花酒的友谊一戳就破,个个都争先恐后地落井下石。

“你们这些王八蛋!玩那个小书生你们没有份吗?玩得爽的时候你们他|妈的有拦吗?”那宗室气得眼睛都红了,污言秽语地大骂起来。

“都这个时候了还想推卸责任。”穆承嗣冷哼。

“我……”那名宗室看着穆承嗣的剑锋指到了自己的咽喉,居然吓得溺了,一股尿骚味瞬间弥漫了出来。

穆承嗣鄙夷地看着他,心想,元氏有这样的子孙岂能社稷不败?

“尔等今天做下如此下作不堪的事,给皇室蒙羞,每人领刑十马鞭,”穆承嗣居然临下地看着这些个宗室子弟,“你们服还是不服?”

“服,服,服……”他们忙不迭地点头,十马鞭算是开恩了。

陈五公子以为穆承嗣这是要放水,正要出声反驳时,却被自己父亲的眼神制止住。

“至于你……”

穆承嗣的剑锋向下,一寸一寸地割破了那名宗室的华裳,眼里是一种扭曲的快意,“至于你嘛……”

直至傍晚时分,穆承嗣一行才慢悠悠地从平阳城里出来。

那些耻高气扬的宗室王孙们个个像斗败了的公鸡,耷拉着脑袋互相搀扶着上了马车,背部有隐约血迹。

而那个鸡|奸事件的当事人则是被抬回来,浑身是血,奄奄一息。

据福长生打听来的消息,那人被穆承嗣亲自执鞭,足足抽了一百二十下,新刑的时候,怕他痛得咬舌,还给他嘴里塞了木头塞子。

“启程!”

随着侍卫的这一嗓子,车队又动了起来。

马车里,歌兮正在和元沂下棋。

“歌兮,”元沂抬眸看着双手撑着腮帮子的女童,“你觉得事情结束了吗?”

“我觉得,”歌兮走了一步棋,“走夜路很危险。”

她好似有些答非所问,但是元沂领会了她的意思,他垂下眸,纤长的手指一抬,黑子落,堵住了歌兮的去路,“我亦觉得。”

是夜,车队在过山道时发生了意外,一辆马车不慎从山道上滚落,赶车的驭夫、伺候的婢女、还有车里的正主都毫无意外的死得不能再死,更无意外的是,那个倒霉的人,正是挨了穆承嗣一百二十鞭子的老宁王一脉的宗室。

明面上,就是此人意外身亡。

暗地里,即是第二天清晨,陈太守的府上,迎来一位不速之客。

陈五公子认出此人正是穆承嗣身边的侍卫,却见他放下一个锦盒即离去,自己父亲则是独自在书房看了锦盒的物件之后,对他们兄弟说了一句话,“以后要小心武昌王穆家的人。”

那只锦盒里有两间东西,一件是一个玉佩,上面刻着一个宁字,另一个,则是一具刚割下来的血淋淋的男人的阳|具。

027章 京都

京都,皇宫。

二皇子元旭被圈禁的冷宫里飞来了一只通体雪白的鸽子。

元旭披散着长发,赤着足走向挂着蜘蛛丝的廊檐,那只鸽子似是认得他,发出了“咕咕”的声音。

他朝白鸽伸出手,这只颇通人性的飞禽跳上他的手心,戏耍一般地轻啄着他的手指。

“小东西,乖一点。”

元旭从它的脚上解下一个小小竹筒,抽出里面的纸条,借着初生旭日的光芒看纸条上的字。

半晌他发出一阵大笑,“哈哈哈哈……真是好一出戏啊……武昌……穆家……有意思……有意思……”

他大笑着折回了殿内,将纸条丢进了将熄未熄的炭盆里,自己则是在铺着皮毛毯的地板上四仰八叉地躺了下来,“好啊好啊……现在老虎还有余威,这些个跳梁小丑就迫不及待地蹦?出来了……也好也好……乱一点才好玩……众人皆醉吾独醒……”

当白鸽拍打着翅膀飞出皇宫高高的围墙的时候,负责二皇**殿洒扫的宫人们也打着哈欠揉着眼睛出来了,远远的,便听到二皇子曲不成曲调不成调的歌声——

“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

“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

“蒙羞被好兮,不訾垢耻。”

“心几烦而不绝兮,得知王子。”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心悦君兮君不知……”

宫人面面相觑,“二皇子又唱上了?天爷,他莫不是真的失心疯了吧?”

“去去去,疯了人家也是皇子,干活干活……”

“真是可怜见的,堂堂一个皇子被圈禁了不说还……唉……”

就在二皇子唱着越人歌的时候,右相府上也是热闹非凡。

姬云萝端坐在里间用早膳,青梅站在一旁为她布菜。

另有两个侍婢捧着帕子端着茶盅站在一旁,桌上整整齐齐摆放着六碟精致的小菜,一盅煲得浓浓的虫草鸡汤,一碗粒粒白如玉的粳米粥。

前来回禀家中庶务的管事们恭恭敬敬地在外厅等候,隐隐约约闻到饭香,肚子里早咕咕叫开了,却一个也不敢高声大气,都静等着三夫人用完早膳。

云萝取过帕子净手,食桌撤了下去,青梅早端了茶奉了过去,云萝就着她的手喝了一口,又翻阅起账簿来。

看完了最后一本,她才吁出一口气,纤手搭在了青梅的手腕上,“出去吧。”

到会议厅与管事们议完事已经是过去了一个半时辰,青梅看着云萝脸色有些苍白,便想劝她歇一歇,谁知道外头便乱了起来。

“三夫人不好了,三夫人,大夫人砸了放火烧了针线房,现在火势越来越大……”

云萝的眼神猛地一跳,厉声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一天的丞相府热闹非凡,简直比戏台上唱的戏还精彩。

先是大夫人王氏领着一干女将,风风火火地驾临针线房,二话不说就动手砸东西。王氏更是一展雌风,把扑上来护工具布匹的绣娘们一脚一个地踹开,慌乱间不知是谁碰到了取暖的炭盆,制衣坊可到处都堆的是绫罗绸缎棉絮棉布,这下可好,火苗顺着布匹“蹭”地蔓延开来,可笑打得正酣的丫鬟婆子们直到火烧罗裙了才知道要逃命,一时间你推我搡你叫我嚎。

大夫人这下也不神气了,拼了老命往外冲,可这时候谁还管什么主子奴才,都恨不得爹妈多生两条腿,等锣鼓敲起来,大火都窜房梁了!

大概是相府风水好,眼看火势就要控制不住,老天爷突然下起冰雹来,噼里啪啦不一会就扑灭了熊熊大火,这个时候大伙才记起大夫人来,找了老半天才在花坛前找到她,这时她发髻乱成了鸡窝,身上的衣服也被撕扯了个稀烂,脸被薰得漆黑,额头上还磕出一个鸡蛋大的大包,目光呆滞,嘴里还不知胡言乱语些什么,那样子可真是够好看的。

云萝住的意园较远,晚了些时候到,等她与一众奴仆赶到,大夫人王氏正拉着明妍的袖子哭得惊天动地,院子里满满当当地站满了人,丫鬟婆子杂役小厮提着水桶笑又不敢笑,憋得个满脸通红。

“我的天爷啊,我不活了,我们母女被人家这么欺负还有什么意思?我的天爷啊……”

王氏不管不顾地拉着女儿诉苦,扒开头发把被冰雹砸出的满头包给明妍看,“女儿啊,这些奴才就是这么欺辱你母亲的,不过就是几匹云锦几身衣服,偏偏有些人拿着鸡毛当令箭,你可是将来要当太子妃的精贵小姐啊,连几身衣服都不配穿么?说什么份例,份例也好规矩也好都是人制定的!托词!这些都是托词!分明就是欺负我们母女……”

云萝听着总算明白了原委,原来接近年关,府上按定制裁衣,因为长公主薨逝,上官家作为皇后的外家,国礼家规,上官家的这个年关都过得要勤俭,于是管家的云萝便裁剪了一些用度,包括吃穿。

王氏对云萝的妒忌和怨言也不是一天两天,今天这一场火烧针线房的大戏,不过是她借机发难,目的就是给云萝添堵。

“我女儿可是要当太子妃的贵人!不过几匹锦缎,姬云萝你敢如此苛刻我们大房……”

王氏喋喋不休,上官明妍却要呕死了,先别说自己还不是太子妃,即便成了太子妃也得仰仗皇后姑姑,三婶可是皇后姑姑的嫡亲弟妹,自己母亲算什么?不过是爷爷当年落魄时资助了他的一个富商之女,还是贴了半个家财才嫁进来的一个倒贴货,如果说上官明妍妒恨三婶与上官歌兮,她更恨自己这个要背景没有背景要智慧没有用智慧,还只知道给她拖后腿的母亲。

“明妍,你母亲怕是受了不少惊吓,胡言乱语了起来,还不扶你母亲回房请大夫来诊治。”云萝淡淡地发话,气度从容无比

手足无措的明妍被她一提醒,醍醐灌顶般忙指挥丫鬟们拉的拉扯的扯,把王氏架起就走。

“姬,姬云萝你……”

王氏刚想破口大骂,明妍眼明手快一把就捂住她的嘴,一面低声呵斥丫鬟们,“还不快走!”

云萝回了意园,路上受了风寒,原本孱弱的身体更是雪上加霜,下午便发起了热,用了一剂药才好了一点,可是傍晚时分,王氏又因为菜式的删减去砸了厨房,云萝歪在榻上,冷哼了一声,“如此闹腾,不就是想要我手里的管家之权吗?既然她想要就给她!青梅,把账薄和库房钥匙都送到大夫人的园子里去!”

“小姐,”青梅扶了她起来,“您让大夫人闹去,还有老夫人呢。”

“错了青梅,”云萝无力地摆了摆手,“上午的动静那么大,老夫没有出面就相当于是默许了,她老人家大概觉得未来太子妃的生母比一个病怏怏的儿媳更有价值吧。”

一个管家之权,她姬云萝还不稀罕,她更在乎的是自己女儿的后路,这一年来变数太多,她有些应接不暇,也没有精力管理一个偌大的右相府,这样也好。

想起了歌兮,她起身叫青梅把箱屉打开,拿出缝制了一半的衣服继续做女红,箱子里全都是歌兮的衣服,她已经做到了歌兮十五岁能穿的衣裙了,自己的寿考不多,能让这些亲手做的衣服陪着女儿也是好事。

不知道歌兮他们一行到了哪里呢?

028章 水路

送葬的队伍,在出了马车坠毁的事故后,停顿了一天,将亡故的三人火化,便上了官家运送军粮的粮船,走水路到广化城,而后再走陆路。

这个时空也是讲究入土为安的,但是穆承嗣却擅自做主将那个老宁王家的宗室子弟的尸身烧成了灰,用盒子一装,说是等从西北回来之后再亲自给老宁王送回去,宗室子弟里头也有想到这其中猫腻的,修了封书偷偷派人送往驿站,想着给京都里的老宁王通风报信,可是后半夜,他便在自己房间的桌子看到一双血淋淋的手,他认出那只手上的胎记,不正是他派去送信的家人么?

当夜这个宗室子弟便吓得发起高烧来,再不敢对穆承嗣的作为有微词。

经过这一系列的事情,这支送葬的队伍才真正像是给人送葬,不再有人敢喝酒或要东要西,更不敢做一些出格的事情。

也是这个时候,这些人才真正发现,穆承嗣此人,完全不再是那个在京都与他们一起花天酒地厮混胡闹背负了花花驸马名声的浪荡子,又或者,现在这个杀伐果断让人不寒而栗的穆世子,才是他原本的面貌。

歌兮上辈子就住在海边城市,出海是经常的事,所以这种风浪也不算太大的江面对她而言是小菜一碟,可是从来没有出过京都的六皇子殿下却惨了,一上船就晕得不能再晕。

这已经是船上第四天,也是元沂晕船的第四天。

“你闻闻这个香囊,或许会好一点。”歌兮拿出一个月白色金丝绣线的小香囊,送到元沂的鼻尖下,里面是晒干的薄荷叶,晕船的人闻一闻有好处。

元沂吐得有些发虚,接过歌兮递过来的香囊,闭上眼休整一下。

歌兮见他脸色苍白到发青难受得紧,一双小手抚上了他的太阳穴。

元沂一惊,睁开眼眸不解地看向她。

“我给你按摩一下,放心,我学过人体穴位和针灸推拿,准头很好的,不会按到什么死穴什么的。”

歌兮手上抹了一点药油,按到元沂太阳穴的时候,他觉得太阳穴的位置一凉,一股清凉的感觉从头部蔓延开,随着她的手势,原本轰轰作响的脑袋好像也舒适了一些。

那双软软白白的小手小心翼翼地替他疏通着头部的穴位,每到一处他就轻松一份,他在这双小手的安抚下,渐渐地睡过去。

“元沂,你睡着了吗?”歌兮轻轻在他耳边问了一句。

元沂皱了皱眉,没有醒过来的迹象。

“谢天谢地,六殿下总算能睡个好觉了。”福长生念了一句无量天尊。

歌兮一只手指抵在唇边,嘘了一声,轻声说,“不要吵他。”

和元沂相处了这么久,自然知道他身下的那个轮椅是鲁班传人费尽心力打造的,不仅水火不侵,而且能调节高低,简直比现代的那些多功能轮椅有过之而无不及。不过歌兮当时也就惊奇了一瞬,想想看,即使这只轮椅再精巧再稀奇,也比不过能行动自如的一双腿。

福长生与伺候元沂的内侍合力将轮椅调整了一下,使得它变成了一张躺椅,歌兮将披风给他盖上,还把自己的暖手炉垫到了他的脚下。

即使是上一辈子,她都没有这么细心体贴地对待过别人,因为她认为元沂是她唯一的同伴,所以对他格外照顾,只是此时歌兮根本就不知道,所谓的“老乡”,只是一场阴差阳错的误会。

元沂这一觉睡得特别沉,等他悠悠醒转的时候,天色早已经昏暗。

他直起身子,将轮椅调节好,一个东西从他的身上掉落,他淡淡扫了一眼,发现是先前歌兮塞给他的薄荷叶香囊,正要弯下腰去拾起来,一阵低声急促的对话飘入他的耳里——

“福长生你现在就是叫醒了六殿下也没用啊……”

“你别拦着我!这满船的人里面就是六殿下身份最高,大驸马不堪僧面也会看佛面的……”

“福长生你是傻的吧,你难道没有看出来大驸马他……总之天高皇帝远,现在别说是六皇子殿下,就算是太子殿下在这,人家也不一定买账!你也别急,他只不过是和七小姐玩玩,不会有什么大事的……”

“玩玩?把堂堂一个贵族小姐当伶人一样戏耍也是玩玩?扬言要把她丢下船喂鱼也是玩玩?七小姐对我有恩,要是你不敢回禀六殿下,我福长生豁出命去和七小姐一起跳江也不无不可……”

“福长生!你就是一个傻子!你……”

元沂的心跳加速,心里升腾出不好的预感,当下低喝了一声,“你们两个还不给我滚进来!”

门“吱呀”一声打开,福长生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冲着元沂一拜到底,“六殿下,七小姐有难!”

当元沂推着轮椅急匆匆赶到甲板上时,入眼的一幕惊骇得他心都要跳出胸腔!

只见歌兮被穆承嗣一只手举了起来,小脸因为领口的衣服被揪住而憋成了酱红色,小小的身体晃晃悠悠,她悬空的足下就是翻滚着浪花的汹涌江水!穆承嗣这厮!他居然猖狂到这一步!

“穆承嗣!”元沂极力想从轮椅里撑起来,可是那双不争气的腿还是绵软无力,他只能大喝,“你想干什么?快放下她!!”

“咦,六皇子殿下也来了?”穆承嗣的脸上浮上一抹轻蔑的笑,“怎么,你也来听这小家伙唱曲吗?可惜这个小家伙不识趣得紧,不肯唱,现在本驸马正在和她好好商量呢。”

说着他又把歌兮往栏杆外送了送,“你不是很能唱吗?那首曲子叫什么来着,安魂曲?来,现在就唱?唱啊!”

尽管隔着一臂远,歌兮还是感觉到了扑面而来的酒气,今晚穆承嗣喝酒了,有些微醺,大概是因为终于要远离皇帝的掌控,他今晚特别张扬,先是把那些窝在房间里不肯出来的宗室们“请”到了甲板上,后来还亲自舞起了剑,甚至还派人把歌兮找了过来,说是要再听她唱那支很奇特的歌,说是大长公主柔婉给他托梦了,现在就要听她唱歌。

歌兮见他肆意张狂完全不尊重亡者,气得不加掩饰地呸了一声,与她呛了几句……而后事态就发展成元沂所看到的模样了。

029章 侮辱

变态……

歌兮在心里暗骂,但她告诫自己要冷静,现在自己的小命就捏在人家的手里,千万不要刺激他,以她上辈子多年的临床经验来看,越是心理扭曲的人越是集中爆发的时候就越可怕,此时的这穆承嗣就是变态中的战斗机,绝对不能把他惹毛了。

“好……咳咳……我唱……你先将我放……放下来……”歌兮很识时务地说了一句,双手紧紧抓住穆承嗣的手,她会水但不代表她愿意在大冬天冬泳啊。

“啧啧,这样就妥协了?”

穆承嗣眯着眼睛摇了摇头,歌兮到底是低估了他变态的程度,“可惜本附马又突然不想听你唱歌了,”只见他伸手朝元沂一指,“本驸马想听他唱!”

“哦不,唱曲也没有什么意思,不如跳曲舞如何,六皇子殿下?”

元沂双手死死捏住扶手,白皙的手背上青筋暴起,怒气不停地在他眼内翻滚,那些在甲板上席地而坐的宗室们终于是忍不住,跳起就大喝,“你这是以下犯上!你不过一个小小的驸马,居然敢戏弄我们这宗室还有六皇子!穆承嗣!你莫不是疯了!!”

“哈哈哈哈……”

穆承嗣的狂笑被风扬开,船帆被夜风吹得猎猎作响,船速很快,两岸青山在夜幕里更像是蛰伏的兽,也天上那轮红色的月,也显得那么妖异。

“诸位,你们还当是在京都吗?看看你们的四下,你们觉得在这艘船上你们还能耀武扬威?”

这些宗室子弟被他这么一提点,忙像四周扫去,这才惊恐地发现,无论是甲板上的侍卫也好,还是伺候在一旁的仆人也好都是脸生的人,他们带的人居然统统都不见了!

这一个突如其来的认知让他们大惊失色,就在大家惶恐不安之时,忽然听得一声尖锐的哨声!

穆承嗣冲着属下一点头,那名侍卫也拿出一个物件冲着茫茫江面吹起了哨声,随着那有节奏的哨音,所有在这条船上的侍卫在各个角落都点起了火把,后面载着公主棺椁的船与另一条护送的船只也亮起了火把,船上的人手远远超过了原本送葬的人!

这些人是怎么来的?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原本的那些人又去了哪里?

一个又一个问题冒出来,可是众人并没有思索考究的时间,因为远远的,数十,不,像是有上百条小船疾驰而来!

借着火光,还有天上的月光,大家都看到那些古怪的小船,船上全都是黑衣蒙面人,手握着兵器,为首的那个正朝着这边打着旗语。

元沂的瞳孔猛地一收,还在中原地带,接迎穆承嗣的人就来了,这说明武昌王的势力已经渗透到这一个地步了吗?

“这是……天哪……”

“穆家……武昌王是……是……”

宗室们也不是蠢人,看到这一个架势也就明白了些,更是有一个宗室指着穆承嗣惊惧地喊了句,“你,你们穆家要造……”

话音未落,他的头颅就飞了出去,重重摔到甲板上,死不瞑目地瞪着离他不到一丈远的元沂。

元沂眼前发黑只觉胸中一阵翻腾,险些撑不住。

这是穆承嗣又发话了,“小家伙,现在又有一个亡魂可以让你唱安魂曲了。”

“不过本世子现在心情极佳,还是想听欢快的,”穆承嗣朝元沂露出一个邪笑,“以前听长公主说过,她说她六皇弟虽然身有残疾,但是于音律上极有天赋,六殿下,今夜如此良宵,你何不吹个曲子弹个琴来助助兴?来人啊,把琴萧笛各色乐器搬上来!”

原地待命的侍卫们不消半刻便把七弦琴、长笛、玉箫、箜篌等乐器给抬了上来,在元沂面前一字摆开。

“嗯,本世子想听……”穆承嗣广袖一扬,“桃花弄如何?或者一曲墙头杏也可!”

桃花弄与墙头杏皆是时下乐坊妓|寨里流行的艳|曲,穆承嗣此举是赤|裸|裸的嘲弄与羞辱。

元沂原本病弱显得苍白的脸都气得了潮红,广袖下的手握成拳头,手掌心都被自己的指甲抠出血迹来。

“穆承嗣,你不要欺人太甚……”

他这句话显得无比软绵,穆承嗣看着他的模样心里很是快意,哈哈一笑,又将歌兮往船舷外送了送,歌兮本能地闭上眼睛,双脚不由自主地蹬起来。

“畜生!放开她!”

元沂看着那个在半空中挣扎的小人,心像是被一双巨大的手揪住了,他情绪失控地往前一扑想起身跑上去阻止他,这一刻他都忘记自己是不良于行的残疾人,结果是毫无悬念地摔倒在地!

“六殿下!”

“殿下!”

福长生和伺候他的内侍齐齐出声,刚要动作就被穆承嗣的属下用刀架住了脖子。

元沂趴在地上,艰难地拖着下半|身一点一点朝穆承嗣和歌兮挪过去,“穆承嗣……你放开那孩子……”

穆承嗣先是愣了一瞬,继而挥退了要将元沂拖下去的属下,他觉得很好玩,简直是太好玩了,看着元家的血统高贵皇子像一条狗一样地爬过来不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么?

“元沂,”他在火光里笑得脸都扭曲了,“看来你这段时日与这个小家伙相处得不错,这样,你学狗叫三声我便放了她如何?”

什么?歌兮大惊,伸出腿去踢穆承嗣,可是连他一个衣角都碰不到,“穆……你这个混蛋……”

元沂呆愣了片刻,眼内光芒明明灭灭,他直起身,竟真是依言叫了三声,“汪……汪……汪……”

他屈辱的声音回荡在甲板上,所有人都惊呆了,歌兮的双眼更是雾气弥漫!

元沂他居然为了救自己不惜任穆承嗣戏弄,此时此刻,眼前那个虽然跌坐在地,被逼着学狗叫,但依旧高贵,依旧挺直了背脊的少年在歌兮眼里心里扎了跟根,就如同烙印一样印在了她心上!

“哈哈哈……”

穆承嗣又是一阵大笑,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要你叫你就叫,可真是乖巧啊……你老子要是看到了会做如何反应?哈哈……真是……”

元沂睚呲欲裂,那张比女子更为美丽空灵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狰狞的表情,“……穆承嗣那你要说话算话!放了她!快放下她!!!”

“啧啧啧,这就生气了?”穆承嗣边叹气边摇头,“不就是放人嘛,本世子放了就是。”

他的话音刚落,他的手就陡然一松,歌兮就这么从他的手下掉落,直直掉进了滚滚奔流的大江里!

“啊!”

歌兮尖叫着跌落,元沂猛地瞪大了眼睛——“不!!!!”

030章 游戏

元沂看着那个坠落的小人儿,只觉得自己也像是坠入了冰冷的无尽的深渊……

他活到十六岁,有过三次这样极度无助极度害怕的感觉。

第一次,是八岁那年,在皇族东山山顶举行祭天大典,父皇、皇子、朝臣百官、还有宗室都悉数参加,只有他,因为身有残疾,没有资格参加大典而被留在了宫里。

宫里的宫人出去了一半,还有一半伺候着后妃,整个皇宫显得尤其冷清,元沂孤单一个人在偌大的宫殿里,似乎能听到遥远的东山上祭祀的乐声,他推着轮椅在皇宫里漫无目的地晃荡,好像只要这么晃荡着,他心里的愤懑、空虚、难过、妒恨还有绝望就会少一点,就这么晃着,不知怎么他栽进了宫人取水的水井了,在井里困了一天一夜才被宫人发现,那时候觉得自己就要腐烂在这井里,心凉得就如同水井里冰凉的岩壁……

第二次,是前两年,父皇开始准备给他挑选皇子妃,就在湖心小筑安排了一场宴会,宴请的是京都五品以上官员的千金小姐,尽管知道那些小姐心里都是不情愿的,但是他那天还是欣喜地不能自已,只因为其中有一个少女曾经不经意间搅乱了他的心湖,他虽然身残但是心是全的,自然会有爱恨嗔痴,他想着,假如她肯自己机会,自己一辈子都会对她好,只对她一个人好。

他满怀欣喜地前往了湖心小筑,因为太过激动,他提早了一个时辰,谁知道,他在那里看到两个神色慌张的少女,其中一个便是他心仪的女孩,不想惊吓到她,于是他隐藏在了假山之后,却听到这两个少女竟是在谈论他,想着有什么法子能让六皇子讨厌从而落选,那个他爱慕着的少女更是满脸的鄙夷和不屑,说,一个死瘸子,不过仗着自己是个皇子的身份,不然谁会多看他一眼?

死瘸子……

这三个字让元沂一度觉得生无可恋,没有经历过满怀希冀又被人亲手掐断的绝望,就不会体会到他的那时候的痛苦。

而第三次,就是现在……

原本觉得歌兮的出现只是一个偶尔的乐子,在后来觉得她或许是一个有价值的“宝贝”,可是这些日子以来,她的絮絮叨叨,还有她偶尔露出的迷糊或狡黠,还有在自己晕船时递过来的薄荷叶香囊,都在不知不觉中让他放在心上了,第一次觉得自己残缺的世界也并不是那么了无生趣,可是为什么刚刚让他觉得那个有着很多秘密孩子或许会成为自己的第一个朋友,就这么被人生生地害死?!

“不!!!!”

元沂嘶哑的吼叫响彻了整艘船,良久他猩红着一双眼朝着还在放声大笑的始作俑者看去,双手在甲板上抠出几条痕迹,穆承嗣,穆承嗣,穆承嗣!

他好想用剑把这个男人砍成七八段!可是,可是……

元沂看着自己的两条腿,无力气的绵软的拖在地上,“……没用……没用的东西!”

他疯了一样掐着、捶打着自己的腿,痛,还是痛的,可是比不过他心里的耻辱感无力感所带来的痛!

穆承嗣冷眼看着元沂的举动,口中发出啧啧的声音,“六殿下,很生气很气愤是不是?很想杀了我是不是?可惜你动不了,你连站都站不起来,想替那个小家伙报仇?”他抽出一把剑“铛”地一声扔到离元沂不远的地方,“剑就在这里,有本事捡起来杀了我,哦,爬过来也是行的,哈哈哈……”

元沂当真就朝着那把剑一点一点艰难地挪过去,可是当他的手就要碰到剑柄的时候,穆承嗣上前一脚把剑踢开,等他又爬过去,穆承嗣又再次踢开,一次又一次地,像逗弄牲畜宠物一样玩着一个皇子。

福长生跪趴在甲板上,眼里不停地流着泪。

“好玩,好玩,真好玩……”穆承嗣兴致高昂,这比他享受着美酒美姬还让他兴奋和歉意,是瞥屈了多少年了?十年?还是十五年?现在终于可以好好出上一口气了!怎么能让他不激动!

这时,几个黑衣人上了甲板,为首的那个手里提着一个东西,不正是先前落水的上官歌兮?!!

“咳咳咳……”歌兮被他拎着晃晃悠悠的,口鼻里的水都呛了出来,发出微弱的如同乳猫一样的轻咳声。

“咚”地一声响,歌兮像是被扔破抹布一样甩到了甲板上。

“七小姐!!”福长生惊喜地大叫,不顾身边的刀剑,连滚带爬地跑到那个小孩身边,手忙脚乱地帮着歌兮把肚子里的水咳出来。

元沂的眼睛在看到那个小人儿的时候骤然一亮!

伺候元沂的那个内侍这时倒是机灵,抱起歌兮拉着福长生就跑到了元沂身边,将终于缓过了一口气的歌兮小心翼翼地放到了元沂的怀里。

元沂抱着她,那种失而复得的巨大的喜悦充斥了他整个胸腔,少年孱弱的身体几乎有有些负荷不了这种大悲大喜,几乎都要眼一黑晕过去,他咬破了舌尖让自己保持清明,双手捧住歌兮惨白发青的小脸,声音都是颤抖的,“上官歌兮,你还活着么?”

歌兮努力地睁开眼,看着少年那张满是惶恐焦虑的脸,小手往他脸上够了够,艰难吐出三个字,“别……担心……”

穆承嗣在属下搬来的案几面前坐下,手里把一盏酒樽,像是在欣赏掌心酒樽的精致纹路,漫不经心回过头,看着元沂与歌兮的模样嗤笑了一声,“如何?江中滋味还好吗?六殿下要不要也去试一试滋味?”

他这么说着,他那些属下立刻上前一步,大有穆承嗣一声令下,他们即刻将元沂扔下船的架势。

元沂的身体震了一下,歌兮下意识地紧紧抓住他的衣袍,元沂伸手抚了抚她湿漉漉的头发,微微笑了一下,“不要怕,他虚张声势而已。”

穆承嗣听到他的话广袖一甩,“是么,那就请六殿下也下下水吧!”

031章 患难

黑衣人立刻上前动手拖元沂,歌兮厉叫一声扑上去厮打那些穆承嗣的爪牙,上一辈的陆小西会军用格斗会空手道会中华武术,可是这一世的上官歌兮不过是一个五岁的稚童,她自身都难保,又那什么去护住元沂,眼看着元沂被拖向船舷,她忽然扭过头,盯着歉意饮酒的穆承嗣一字一顿地说——

“穆承嗣,你好可怜。”

穆承嗣愣住,挥手制止住托元沂的属下,脸色阴沉如水,“小家伙,你在说什么?”

“我说你可怜,你穆承嗣是天底下最可怜的人!”歌兮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指着他清晰无比地说话,“穆承嗣,你自幼被困在京都,在皇帝眼里你是牵制你父亲的棋子,在你父亲眼里你是用来迷惑皇帝的工具,在你那些交往的世家子眼里不过是个好命的二世祖,在和你耳鬓厮磨的女人眼里你不过是有地位有一副好皮囊的靠山,你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没有爱人!就连这些为你命是从的属下,也不过因为你是武昌王的儿子,没有一个人是真心懂你知你爱的,你可怜,你实在是太可怜了!!”

“穆承嗣,你是在害怕吗?因为我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实的不是吗?你知道长公主殿下临死前跟我说了什么吗?她说她爱的那个眼神清澈的穆承嗣早先她一步而死,她不过是带着他们的孩子追随他们去了!”

穆承嗣像一条毒蛇一样盯着歌兮,手里中酒樽朝着她狠狠掷过去,从牙缝里迸出两个字,“找——死——”

歌兮堪堪避开擦肩而过的酒樽,一步一步朝着穆承嗣走过去。

“你还记得当年在梨花树下为你跳舞的女子吗?你还记得与她在碧霄山上的那一个夜晚吗?你还记得当年你为她画眉贴花钿的情形吗?你还记得那年雪夜你纵马狂奔是谁把你从荒山里找回来不眠不休地照顾了你整整三天三夜?!是柔婉啊!是你的妻子长公主殿下柔婉啊!”

歌兮站在离他不到一丈远的地方,指着他厉声大喝,“你可知道,你亲手杀掉了这个世界上唯一全心全意、唯一单纯纯净地爱着你的女人!你好可怜,你太可怜了!”

她的话把他封尘的记忆全部打开,他想起与柔婉初初见面时候的情景、想起刚成婚时与她短暂的甜蜜、想起设计了她之后她看向自己时的绝望、想起她躺在棺椁里青白灰败的脸……

这一番话彻底激怒了穆承嗣,他一脚踢翻了面前矮几,几步上前将歌兮抓了起来,暴怒之下,一只手掐住歌兮了的脖子,一点一点收紧。

“好个上官歌兮,牙尖嘴利,不仅唱得好,讲得更好!本世子倒要看看,是手握着你小命的本世子可怜,还是你这个即将命赴黄泉的小东西可怜!”他眼睛都要赤红,因为歌兮每一句话都戳到了他的心里,每一个字都命中红心,那是他的禁忌,他的逆鳞!他恨不得立即掐死她!

“咳咳……”

歌兮被他掐得气都喘不过来,双脚不由自主地使劲蹬了起来,小手慌乱地拍着他的铁手,但是她的神智无比清楚!她清晰地看见了穆承嗣眼底的暴怒!

元沂挣扎着要上前,却被穆承嗣的人踩在了脚下动弹不得。

歌兮使劲抓着穆承嗣的手,视线越过他,像是在看他背后,“你……看……柔婉……她就……就站在你背后呢……她……在……看着你呢……”

船上的火把在这时突然被风吹得暗了暗,原本就冷的黑夜里好像在歌兮说了那么一番话之后变得更为阴森恐怖,想到后面就是载着长公主尸首的船,就连杀人如麻的侍卫们都只觉一瞬间心底发寒汗毛倒竖。

“她……她在背后看着你……”

歌兮艰难地吐出这句话,穆承嗣突然间踉跄了一下,松开了手。

歌兮摔到甲板上,捂着自己的脖子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世子大人……”

黑衣人眼里寒光闪闪,穆承嗣酒醒了一大半,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色难看得紧,他挥了挥,说,“把他们关起来。”

很快,歌兮和元沂就被扔进了船底的杂物舱,里面潮湿又一片漆黑,还有一股发霉的腥臭味。

“歌兮,歌兮,”元沂拍了拍身边的女童,发现她的情况很不对劲,当下撑起身来把她抱到了怀里,伸手一探,发现她浑身滚烫,“歌兮,醒醒,快醒醒!”

今晚对歌兮来说一定是个劫数,她先是被扔到了江里,折腾了个半死才被捞上来,后来又被穆承嗣掐去了半条命,现在显然是受了恶寒发起了高烧,这种急性发烧放在科技发达的现代也是很危险的,更别提是在这种恶劣的环境下,分分钟都可能要了她的小命。

元沂也是清楚这个情况,一面抱着她一面冲着外面大喊起来,“来人!快来人!叫一个大夫来!她生病了!快让大夫来!!!”

“穆承嗣!你这个畜生!大夫大夫!”

“来人!来人!!”

他一面喊一面在地上抓了个木棒还是什么东西,使劲敲打着墙壁,可是任凭他喊到喉咙嘶哑,也没有一个人来。

穆承嗣莫不是是打算慢慢熬死他们?

元沂内心焦急无比,听着怀里的人越来越困难的呼吸,他慌了神。

“怎么办……怎么办……”

“上官歌兮你不许睡觉听到没有!醒一醒!求求你醒一醒!”

歌兮的小身子滚烫得像团火,元沂慌乱中忽然想起以前听身边伺候的人说过一个土法子,稳了稳神,便将歌兮平放在地上,动手一层一层脱掉了她身上湿漉漉的衣裳。

杂物仓里很昏暗,基本上是伸手不见五指,元沂也只能凭着感觉给歌兮脱衣服,此时他早顾不上什么男女之别,只想着要如何才能救回这个小女童。

他开始脱自己身上的外衣,露出莹白又瘦弱身躯,他的体质偏寒,长年都是比常人体温偏低的,此时更是冷得像冰块一样,他抱起拖得光溜溜的歌兮,她正热得难受,接触到他冰凉的肌肤立刻条件反射一般地贴上去,紧紧抱住他。

元沂抱着她,在宽大的衣袍上缓缓躺下,他口中喃喃自语,“活下来,求你一定要活下来……”

032章 白玉关

载着穆承嗣一行人等的大船,一路畅通无阻地到了广化,他们没有停留,并且是不走官道抄着近路,快马加鞭地往西北武昌王领地赶着。

歌兮在一直昏迷了三天在醒过来,期间都是靠着元沂给她嘴对嘴喂食才挺了过来,醒来她才领悟一个道理:自从穿越过来她都是抱着一种旁观者的态度,有种一种来自现代的优越感,直到这一刻她才明白,她已经不是生活在红旗下的陆小西,上官歌兮的人生就是她的人生,她必须正视起来了。

或许是经过了这次的共患难,元沂与歌兮两人从歌兮单方面认为的“老乡关系”,发展成了相互扶持相互依偎的“战友关系”。

上了陆路,元沂和歌兮依旧是在马车里,不过这辆临时充当囚笼的马车可比不上原本给元沂特制的马车,即没有舒适温暖的狐裘铺着,也没有一点烟气也没有的银丝炭烧着,更没有内侍在一旁温着酒伺候着。这辆破马车,不仅拉车的马老得不能再老,连车篷顶子都是漏的,四下透风,摇晃一下就更要散架似的。

“咳咳……”

元沂的身体本就不好,在潮湿的船舱底下呆了好些天更是熬出了病症,好在穆承嗣还想留着他们俩的小命,把原本伺候元沂的内侍、伺候歌兮的福长生、和包袱里的药丸扔了进来,元沂的狐裘披风还有他的一些衣服也是让内侍带进来,可是被那些凶神恶煞的侍卫给抢了去。

“六殿下,您的药。”

“七小姐,您的药。”

马车停在了山道上,暂时休整,福长生与伺候元沂的内侍因为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宦官,于是看管倒是松了许多,也允许他们给各自的主子熬药。

歌兮裹了一床破被子靠在元沂怀里,这些天来他们俩都是相拥而眠,以便互相取暖。当然元沂只当她是个五岁的孩子,而她病得病病歪歪也只想有一个可以依靠的地方。

“该喝药了。”元沂见她装睡,也不揭穿她,只唇角上扬,并把她的药汤端过来送到她鼻子面前。

刺鼻的药味熏得歌兮频频皱眉,她不得不睁开眼睛,装模作样地说,“呀,又到了喝药的时间了吗?我已经全好了,不需要再喝了吧。”

元沂将她扶着坐正,丝毫不理会她这种耍赖的行为,端着碗往她唇边一送,说出一个字,“喝。”

“咦,”歌兮往他怀里缩了一缩,双手住他的衣襟哀求道,“元沂,这药汤简直苦死个人,我不喝了吧,要不,过一会再喝?”

“药汤凉了更苦。”元沂干脆不再和她废话,直接捏了她的鼻子就给她灌药。

“呜呜呜。”

歌兮鼓着腮帮子直瞪眼,还是半妥协地喝了那碗乌漆抹黑的药汤。

“呸呸,太苦了。”

她正抱怨着,嘴巴里忽然被塞了个东西,甜丝丝,竟是颗糖球!歌兮抬起头看向元沂的眼眸亮得吓人,意思是我还要我还要。

元沂却从容不迫地把装着糖球的锦囊给收了起来,看到歌兮失望的表情之后,他又把那袋子糖球轻轻放到她的小手里。

“嗳!”歌兮喜出望外。

元沂又补充一句,“喝过药之后可以吃一个,我记着数。”

“嗳——”这句是哀叹。

喝过药之后,福长生两人又被赶到了另一辆马车上,他们收了药碗之后就退了出去,元沂在碗里摸到一个铜钱一样的东西,不动声色地看了内侍一眼,将铜钱

攥到了手心。

歌兮看了他一眼,他摊开手心,露出一个白玉的玉扣,用唇语说了三个字,白玉关。

白玉关是广化的边界了,这枚玉扣至少代表了三个意思:第一,这一路上伺候元沂的内侍与驭夫果然是太子元?遗衫吹娜耍?诙谴蛩阍诎子窆囟?郑?谌??慊?獗叩氖屏p荒录医?噶耍??又富硬欢?慊?谋?Γ?植幌氪虿菥?撸?≡诎子窆厥且蛭??梢缘鞫?胝饫锊辉兜亩?岽笥?谋??局岸?岽笥?拇蠼??窃?咸?右皇痔岚纹鹄矗?衷谑窃?姨?拥牡障怠?p>看来太子是想生擒穆承嗣,再用穆承嗣来当筹码威慑武昌王以及其他三大王。

元?业母鲂员冉铣宥芤?滩环10薹鞘窍衷诘某?13?黄鸫笮驼绞拢?坏┯胛洳?跛浩屏称ぃ??撬拇笸趿?掀鹄淬戾?黄15屑阜质に慊拐娴牟缓盟担??裕??衷诒匦肴蹋?匦朐诎子窆亟刈∧鲁兴茫?偃缥洳?趸故且?矗??徒?鲁兴靡约翱刂圃诰┒嫉哪切┠鲁兴玫氖?优?堑耐吠惩晨诚拢?傲讼蛔铀透?洳?酰?p>心思转了几转,元沂已经全盘清楚了元?业拇蛩悖?垂鄹栀猓?桓瞿诶镒白乓桓鱿执?墒炝榛甑目毂既?氖炫??粗皇且蛭?沼谝?牙r硕?械叫朔埽?比唬?褂幸??牟话病?p>“别担心,”元沂抱了她低低地在她耳边说,“我会护住你的。”

歌兮的心一动,抬头看元沂的眼眸,也认真地对他说,“我也会保护你。”

因为我们是同伴,所以我也会拼尽全力保护你,不管前路有多么危险。

元沂忽然莞尔一笑,那一霎,像是整个昏暗的车厢里都光亮了起来。

在忐忑不安之中,大队人马终于在傍晚时分抵达了白玉关前边不远的山谷,就在快进入元?业睦昝e投?岽笥?灏俦?Σ枷碌陌??k保?鲁兴媒拥搅艘坏烂苄拧?p>“混蛋!”穆承嗣暴怒之下一剑砍倒了身边伺候的一个侍卫,“究竟是谁走漏了风声?!”

前面居然有伏兵!他的计划居然暴露了!

穆承嗣现在好想把那个人揪出来给五马分尸了,可是现在不是追究这个时机,他压了压怒火,冲着属下断喝了一句,“改道!立刻撤!”

车马立刻在侍卫的调度之下转方向,元沂原本是靠着车壁在闭目养神,此时霍然睁开双眸,歌兮那张煞白的小脸映入眼帘。

“元沂,怎么办……好像事情有变故了……”

穆承嗣骑着一匹骏马跑在了前边,后面关着宗室的马车闹腾了起来,有三个人竟趁着乱杀了驭夫跑了出来,穆承嗣十分不耐,开弓射箭就射杀了两个宗室,正瞄准了最后一个背心射出了夺命一箭时,忽然一只箭从另一个方向破空而来,“叮”一声将穆承嗣的箭当中射断!

穆承嗣猛地抬头,只见几道黑影像是蝙蝠一般贴在山壁上,每人的脸上都带着一个狸猫的面具,当中最引人注目就是那个带着半面金色狸猫面具,笑得露出两排白森森牙齿的黑衣人,他手里拿着一把弓弩,眯着眼盯着穆承嗣,就像在看自己囊中的猎物!

“驸马大人,您这是要去何方啊?”

033章 短兵相接

飞天猫一个纵身越到了山壁一块凸起的石头上,唇角上扬,勾起一个若有如无的笑,“这唱大戏嘛,主角走掉了还怎么唱?”

穆承嗣一手紧握着弓,恨声道,“好奴才,倒是来得快!”

“驸马大人,您放着好好天家驸马不当,想着要当乱臣贼子,罪过罪过,您还是跟着我等会京都吧,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浪子回头回头是岸嘛。”

飞天猫嘻嘻笑着,似是有些吊儿郎当,当时他身后的小猫们早就散布到山壁的各个据点,只要底下的人有异动,他们的箭可不是吃素的。

“废话少说!本世子看尔等倒是有些本事,元?铱梢愿?忝堑模?洳?宦龆伎梢愿?悖∧阋?腔褂心宰樱?椭?烙Ω迷趺慈n幔蹦鲁兴么蠛纫簧哪切┮?卦诼沓道锏木?窳15烫?顺隼矗?偎倭卸咏?鲁兴没ぴ谥醒耄?督3銮实纳?粝斐闪艘黄??p>“可笑可笑,难不成还让我等弃明投暗?”飞天猫无惧底下忽然冒出的一大批精锐护卫,只大声说道,“驸马大人,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不然我等就不客气了!”

“世子,”穆承嗣的属下低声在他耳边说,“他们一共不到四十人,但是就怕他们还有后援,世子,我们突围吧。”

穆承嗣却心有不甘,他只听说过太子有一支私军叫狸猫,没有想到今天倒是见识到了!

“到要看看你们有什么本事留下本世子!”穆承嗣猛地举起弓,朝着面对那人射出一箭!

飞天猫轻轻松松避开,冷冷地发号施令,“小猫们,生擒穆啸虎!”

两双人马刀剑相接!

兵刃格斗的声音、人的呼喊、马的嘶叫、狭窄的山谷道上乱成了一锅粥。

歌兮正开掀开车帘,谁知道一枚长剑就刺了进来,歌兮还没有尖叫出声,就被元沂拉住了衣领往后一带,跌入他的怀里。

要刺杀他们俩的人没有来得及刺出第二剑,就被随后而来的内侍用匕首给抹了脖子。

温热的鲜血喷洒到了歌兮的脸上,“啊!”

歌兮下意识地呼叫出声,又立刻捂住自己的嘴巴,只微微颤抖的手泄露了她的不安与害怕。

“六殿下,快跟属下走。”内侍这会也不再自称为奴,他腰间别着一个银色的狸猫面具,身上那种胆小又小家子气的感觉也荡然无存,换而之的是一种利落干练训练有素的气度。

福长生在外推着那架特制的轮椅冲了过来,内侍冲过去给他解决了边上好几个人,两人快速将元沂与歌兮弄了下来,一人推着,一人开路,护着这两个主子杀出去!

穆承嗣且战且退,原本想着自己这边人数众多,杀尽这些狸猫也是不在话下,谁知道元?姨?诱庖欢匀寺硎乔t赴倭抖?龅纳笔郑?徽讲还?豢蹋?阏鬯鹆俗约航??话氲娜耸郑?p>“混蛋……”穆承嗣拉过身边的侍卫给自己挡了一剑,借着这一个契机翻身上马,对着手下大吼,“护着本世子杀出去!!”

那些人是武昌王豢养的死士,实力也不弱,得令之后,全部聚拢到穆承嗣身边,与狸猫们杀红了眼!!

狸猫毕竟人数较少,即使实力强横也是被他们冲出了包围圈,穆承嗣即将冲出去的时候,突然一个调头,朝着另一头挥鞭冲了过去!

“世子大人!”

福长生正推着轮椅往前冲,谁知道后面一股疾风袭来,他本能地往右边一偏,

由于他这么一偏,整个轮椅被他带倒,轮椅上的元沂与歌兮自然不能幸免于难,都栽倒在了地上。

而此时穆承嗣就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又将一支箭搭在了弦上,“就算想要我穆承嗣的命,也得付出一点代价!”

“嗖”地一声,那支箭朝着元沂的胸口射去!

电光火石间,护着元沂的内侍砍掉身边的障碍飞奔过去援救,可是还是迟了!那支箭已然射上了元沂左胸的位置!

“六殿下!”

“元沂!”歌兮手脚并用地爬到他身边,“有没有事?有没有事?”

元沂捂住胸口,脸上露出痛苦但又古怪的神情,他看着急得快要哭出来的歌兮,把握住手心的箭给她看,“我没事。”

他破掉的衣服里露出隐隐的黄铜色来,却是早先时候准备的护心镜,本来他对歌兮所说的预知异能是半信半疑,但现在……

正在犹疑间,另一只箭又射了过来,这次却是射向歌兮的!

“歌兮小心!!”元沂眼见那支箭就要射穿歌兮的身体,几乎是在那支箭挨上歌兮身体的那一瞬间地抱住歌兮一转身,“扑!”一声利箭刺入身体的闷响,歌兮瞳孔放大,眼里只剩下那只穿透了元沂肩头的带着他血肉的箭头。

“元沂,元沂!你不要吓我!”

元沂竟为了救她中了一箭!

这和她预知的不一样,她让元沂早有准备避过了夺命的一箭,却不成想他为了救自己还是中了一箭!

元沂吃痛倒在歌兮的身上,肩头冒出的血竟是带着黑色的,箭头上淬了毒!

穆承嗣一击得手,见后头杀了过来也不敢再多停留,狠狠地盯了一眼便策马奔逃而去。

“六殿下!”内侍将元沂翻转过来,看了他的伤口的黑血,飞快地在他身上戳了几处穴位,“殿下,您忍着点,属下必须把箭给拔出来。”

他见元沂的意识渐渐丧失,当机立断地掏出一把匕首,歌兮明白了他要干什么,哆哆嗦嗦站起来,把自己内衣撕下一大块团成团让元沂咬着,并用双手蒙住元沂的眼睛。

“元沂,忍一下就好了,不要看。”

她带着哭音,脸上早是泪水决堤。

内侍半跪在地上,嘴里叼着匕首鞘,满头大汗地用匕首锯着插在元沂肩头的箭,每动一下,元沂就会感到钻心一般的痛,他咬着牙,努力不让自己叫喊出来,可是还是痛得几乎要晕死过去。

身后是厮杀的刀光剑影,歌兮站在他身后,从捂着他的双眼,变成抱住他的头,她不停地流着眼泪,眼泪顺着她的脸颊滑落,落到元沂的脖子里,一片濡湿的冰凉。

034章 逃脱

终于把那支箭锯断,接下来就是要拔箭了,内侍深吸一口气,把一条布带缠在淬毒的箭头上,示意让福长生扶住六皇子,自己抓着那只箭头,猛地一拔!

“嗯——”

元沂闷哼一声,吐出了嘴里带着血的布团,青白着一张脸晕了过去。

内侍赶紧把一些解毒的药粉撒到他的肩头上,沾了药粉的伤口“滋”地冒出了一些青烟。

这时候飞天猫也赶到了这边,内侍面带愧色朝他行礼,“头,属下护卫不力,六殿下受了叛贼的暗算,箭上有毒。”

飞天猫沉声不语,捏住元沂的手腕替他把了脉,面上的沉重之色不减,“伤口处理及时,暂时没有性命之忧,先送殿下去安全的地方。”

山谷里一阵巨大的马蹄声响起,却见一队铁甲骑兵冲了过来,为首的正是东丰大营的将领金守信。

“末将还是来迟一步了么?”金守信匆匆下马,他还算年轻,大概二十一二的样子,一脸络腮胡把原本的容貌都遮掩了,他往地上看一眼,立即大惊失色,“这是六殿下?怎么……”

“头,”狸猫里的一只小猫凑过来,“穆承嗣还是跑了,还追吗?”

“他肯定会走余仓,我们在那里候着他!”飞天猫眼眸迸出危险的寒光,“金将军,立刻发兵控制住广化的官衙,要是广化太守有异动,可以当即斩杀!”

“是!末将遵命!”金守信原先就是元煜太子的人,与飞天猫是旧识,所以他算是靠得住的人员。

“还有六皇子殿下和上官七小姐就交付给你了。”

飞天猫朝他点点头,交代完一切正准备走时,一只小手拉住了他的衣袖。

“嗯?”飞天猫身上的杀意一闪而过,他竖起眉毛看拉住他袖子的小孩,这是什么情况?

“我要跟你一起去!”歌兮抬起头看着眼前高大的飞天猫,一字一顿地说,“我要去找穆承嗣算账!”

飞天猫震惊之后哑然失笑,并没有把她所说的话当成一回事,手微微一动便将歌兮的小手弹开,谁知道那孩子竟快步跑到面前伸开双手挡住他的去路。

“带我去找穆承嗣!”

她恼怒的神色里竟然还带着一丝压迫感,飞天猫眯了眼看她,没有说话,这是他第一次正视眼前这位听说过很多次的上官将军的独女。

金将军有些恼怒,他们可是要追击逆贼要做大事的,这一个小孩突然跳出来胡闹算怎么一回事?当下他瞪了眼睛低喝一声,“胡闹,还不快退下!”

飞天猫却是一乐,笑得邪气十足,“带你去也可以,不过凡事都要代价,你只要能够拿出让我满意的代价,你也可以与我一同去,如何?”

歌兮的眼睛眨了一眨,脸上是一种与她年纪极其不符合的镇定和成熟,“我现在没有,但是以后会给你的,我绝不赖账!”

飞天猫彻底被她的天真逗乐了,歌兮恼怒起来,可是她刚瞪起眼睛,飞天猫就一个闪身出现在她身后,在她脖子后面用力一按,她就软绵绵地倒了下去。

晕倒之前,她只看到那张带着半边金狸猫面具的脸上挂着一丝戏谑的笑,“上官小姐,好好睡上一觉吧。”

歌兮再次醒来时已经是在船上了,她瞪着桌子上那盏油灯,迷瞪了好一会才清醒过来。

“元沂呢?”她猛地坐起身大声喊。

福长生伏在桌子上,听到她的声音立即吓得睡意全无,“七小姐,六殿下在上面房间……”

话还没有说完,只见这个小孩跳下床拉开门冲了出去。

元沂的房间安排在这艘船的上层,歌兮刚跑出去就撞到了一个人怀里,那人痛呼了一声,歌兮定睛一看,那人的腰腹部缠着白布,里头有血迹渗了出来,显然是受了伤。

“头,你没事吧?”

旁边的人立即扶住了他,还不忘朝着这个横冲乱撞的始作俑者剜上一眼,“这可不是你自己的府上,乱冲什么!”

“咦,是你,你回来了?穆承嗣那厮也抓回来了?!”歌兮一眼认出飞天猫,因为他脸上的面具实在是太醒目,想不注意也难。

她往他身后张望,发现那些跪在甲板上绑成了粽子的人都是一些小喽19挥心鲁兴玫淖儆啊?p>“正主没有抓到,还挂了彩,不是太子的特种部队的大队长吗,这也太没有用了吧。”

歌兮失望之下小声嘀咕了一句,却不料飞天猫六识灵敏,把她低声嘀咕的话听了个满耳,忽略掉“特种部队”这个陌生古怪的词汇,单单一个“太没有用”就把他气笑了。

“哎,小孩,虽然在下没有生擒穆承嗣,但是那厮在我手里眇了一目,怎么样,算是给你报了仇吧。”

眇一目?他废了穆承嗣一只眼?这可不是单纯的打脸了,穆承嗣要是不死,定会和他不死不休!

歌兮惊诧地瞪大了眼,心里有了一丝解气的感觉,仔细打量了一下飞天猫,这个太子手下第一王牌的头目,不过十*岁的样子,却每天都过着刀尖上舔血的日子,像这种死士,大概都是孤儿出生吧。

歌兮看着他的眼神多了一丝怜悯,飞天猫脸上一冷,他这辈子最痛恨的就是这种眼神,于是他谈谈地瞥了歌兮一眼,撇下她大步走进了船舱。

“那个……”歌兮愣愣地站在原地,原本要说的话也飘散在了风里,“那个对不起……还有谢谢你……”

她有些闷闷不乐地到了元沂的房间,元沂还在昏睡,肩头上的毒素被清除得差不多,只是他身体孱弱,这一段时间的折腾让这个病王子元气大伤。

“元沂,你快醒醒吧,我好担心你……”

歌兮趴在他的床边小声地说着,除了担心元沂的伤势,她对未来还有一种隐隐的害怕,因为穆承嗣跑了,太子的特种部队却放弃了追拿他,并且连广化的动乱也没有去管就直接回京,只能说明一件事情,那就是京都出大事了!

京都前途未卜,武昌王那里无论如何都要反了,西北甚至整个中原都即将动乱,她觉得她就是这场即将到来风暴里的一片小树叶,不知什么时候就会被飓风绞成粉末!

035章 回京

正如歌兮所揣测的,京都出了大事。

第一桩,便是大驸马府的冲天大火,整整烧了一夜,将半条街都烧成了灰烬。

那火起势古怪,就好像预先准备好了似的,一下子就从府上的各个角落烧了起来,熊熊大火将整个府邸都包围起来,竟没有半个人逃脱厄运,前来救火的人被那冲天的火势吓住,只能听得里面尖利的哀嚎和烧成了火人的人影在里头挣扎。

官府的人赶到时,那偌大的精致得美轮美奂的驸马府早成了一片火海,还连带着隔壁都遭了火吻,

没有一个人逃出来,百姓在唏嘘感叹这一场诡异的大火和无辜丧命众人,却只有官府的人清楚,驸马府上的小主子们都是事先被勒死再遭火烧的。

穆承嗣下手狠绝,连自己亲手的骨肉都丝毫不手软。

第二桩大事,便是宫内的秘闻了。

皇帝遇刺,重伤。

刺伤皇帝的人竟是皇帝最信任的夜枭首领。

被自己的利刃反噬,怕是皇帝怎么也想不到怎么也无法接受的。外伤、长期的慢性毒药、再加上急怒攻心,皇帝的伤势竟是一发不可收拾。

皇帝缺席了早朝,对朝臣说身体抱恙,由太子元?壹喙??笥叶?喔ㄗ簟l?蛹喙?膊皇堑谝淮危??及俟倜且裁挥谢骋桑??堑搅说谑?焐希??袄锟?加辛艘恍┎缓玫拇?牛?踔劣幸パ运堤?尤斫?嘶实郏?馔急乒?嵛弧?p>这个了不得的谣言在有心人的推动下竟有喧嚣尘上之势,甚至连御林军里都开始人心不稳,第十二天上,皇帝出现在了大殿之上,虽面带憔悴,但还是中气十足,谣言不攻自破,几个传谣的官员被当众斩首。

局势似乎是稳了,可是只有权力中心的那几个人才知道,皇帝是撑着最后一口气在给太子坐镇,眼看着穆承嗣反出京都,武昌王谋逆之心昭然若揭,战事即将要拉开,要是这个时候在传出皇帝病危,怕是京都就要乱套了!

因此,皇帝逼着太医用了虎狼之药,在短暂的表面看起来的无恙背后,付出的他原本就不多的生命力。

皇帝一下了朝,撑到寝宫,刚挥退一众宫奴就喷出一口血来,元?掖蠛e?戮?攀t耄?实劢艚糇プ∷?氖郑?担??樱??业慕?骄徒桓?懔恕?p>接着皇帝就倒地不醒,太医提着脑袋拼了命去施救,也只能保住皇帝一口气暂时不断,他老人家的龙驭宾天是只是迟与早的问题了。

飞天猫带着六皇子元沂还有上官七小姐赶到京都时,太子在左右二相的扶持下稳着朝堂,又以雷霆之势处决了几个与穆承嗣武昌王一脉过从甚密的朝臣。于此同时,武昌王终于发动了,他将朝廷派往西北的官员统统斩首,用了一个历史上最常用的借口起兵造反,这个借口就是——清君侧。

载着元沂与歌兮的马车终于踏上了京都内城平整的大道,此时刚刚入夜,街上清冷得让人感到一丝不同寻常。

“明日就是除夕了,我开始还担心咱们得在路上过年呢,现在总算安心了。”歌兮梳着双环髻,眉心一点殷红,白玉般的小脸上满是欣喜,“元沂,我们终于活着回来了。”

元沂肩上的伤已经无大碍,正借着马车里有些摇曳的烛火拿着一卷书在看,他听到歌兮这么说,曲起一根手指头在她光洁的脑门上弹了一下,“要说吉利话。”

“疼!”

歌兮捂着脑门呼痛,元沂唇角一勾,眼角眉梢都流露出笑意来。

这两人,在经历了风雨同舟和生死劫难之后,关系日渐亲密,倒像是亲生兄妹一般。

两人在马车里说着话,马车却停了下来。

“七小姐,”福长生的声音在外响起,“您府上的管家与嬷嬷来接您了。”

“嗯?”歌兮一愣,到车窗边掀开帘子偷偷一看,果然前头站在一群人,领头的正是祖父手下的老管家与内院的女总管桂嬷嬷。

怎么会是他们来?母亲和青梅呢?歌兮一颗心悬了起来,灵动的眸子里就染了愁色。

元沂观察着她的神色,见她小脸上愁云顿起,又弹了一下她的脑门,“你得下车了。”

“就想着赶我走,走就走,有什么了不起的。”歌兮哀怨地看了他一眼,哼了一声起身掀开车帘,福长生立刻将矮凳放在地上扶着她下车。

“七小姐,老奴来借您回府。”

老管家与桂嬷嬷齐声说道。

歌兮撇了撇嘴,正要下车时,停了一瞬,又掀开帘子朝里边的人丢了一个东西,“喏,新年礼物。”

说着她就下车,被奴仆们簇拥着上了上官家的马车。

元沂手里捏着她丢过来的“新年礼物”,将小袋子打开,里面是一个造型奇特的面团人儿,红色披风,蓝色衣裤,还穿着一条奇怪的裤衩,歌兮会告诉他这是超人么?人家还以为元沂是他老乡呢。

将面团人儿反过来一看,才又发现它的背上刻着八个歪歪扭扭的小字——喜乐平安,新年大吉。

元沂将那个面团人儿翻过来翻过去看了几遍,皱着眉道,“好丑。”

不过他的眉眼却透露出一丝笑意来,这可是他这辈子收到的第一份不是赏赐也不是份例的新年礼物呢。

侍卫们护卫着元沂的马车进了皇宫,宫门缓缓关闭,像一只巨兽的大口,将那一辆小小的马车吞进了腹中。

也不知过了过久,终于到了右相府上,桂嬷嬷有些尖的声音一下将歌兮的一丝困倦吓跑。

“七小姐,您请下车。”

歌兮整理了一下裙摆,下车的时候瞄到了大门口偌大的红灯笼以及挂在石狮子上的红绸,她眨了两下眼,轻声地问一旁的桂嬷嬷,“嬷嬷,家中有什么喜事吗?”

“回七小姐,可是天大的喜事呢。”桂嬷嬷笑出了一脸褶子,连眼睛里都冒出了精光,“咱们家的三小姐被圣山指给了太子,成了尊贵的太子良娣呢。”

“太子良娣?!!”歌兮怔愕,心里惊诧不已。

036章 人心易变

歌兮上了软轿,走了九拐十八弯才到了意园,才下轿,她便看到了这一世的娘亲。

姬云萝就站在园子门口,大大的披风下是瘦弱的身体,她又清减了不少,此时她站在不远处,看着歌兮,眼里泪光盈盈。

歌兮心里是满满的感动,“娘!”

她想一只小燕子一样朝着云萝飞扑过去,云萝一下搂住了她微凉的小身子,亲昵地弯下腰在她的头发上亲了又亲,“好孩子,想死娘亲了。”

“娘,”歌兮在她温暖的怀里拱了拱,带着鼻音撒娇,“歌兮也想您。”

“夫人,外头风大,您和七小姐先回屋吧。”伺候着云萝的白蕊柔声劝道。

歌兮抬头,在姬云萝身边的人身上扫了一圈,却没有发现以往寸步不离云萝身边的青梅,反倒是原本管理着姬云萝饮食与衣物的白蕊绿萼贴身伺候。

似是察觉到了歌兮疑惑的目光,姬云萝把她的小手拉了拉,说,“先回房。”

到了姬云萝的卧房,一股扑面而来的暖香直叫歌兮打了个喷嚏,倒是把云萝给逗笑了。

伺候着这一对母女换上了家常的衣服,又将早就准备好的食物端上了桌,留下了白蕊伺候,其他人都悄悄退下。

云萝兴致很高,又是亲自给歌兮跳鱼刺,又是不停地给她夹菜,歌兮捂住碗像小鹿一般朝她眨眼睛,“娘,您再给歌兮夹菜,歌兮就要吃成一个小胖子了。”

云萝轻轻朝她额头点了点,“就是要长点肉才好,有福气。”

俩母女有爱的互动让一旁伺候的白蕊也笑意盈盈,撤了食桌之后,房间里只剩下了在床榻上挨着睡的母女俩。

这时歌兮才问到她先前就疑惑的事情,“娘,青梅姑姑呢?我怎么没有看到她?”

云萝叹了一口气,说道,“徐参将在半月前将她迎娶走了。”

“什么?”歌兮又是一惊,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不是说年后才让徐参将娶青梅姑姑的吗?怎么……”

“是仓促了点,”云萝摸了摸歌兮的小脸,只当她是舍不得青梅,“傻孩子,青梅姑姑迟早是要嫁人的,你也是啊,等我的歌兮长大了,娘亲就给你选一个天底下最好的夫婿,将我们歌兮风风光光地嫁出去……”

她看着歌兮肖似亡夫的脸,眼里不觉有了点点泪光。

歌兮将她的神情尽收眼底,心中极度的不平静,她的灵魂不是五岁稚童,从穿过来开始她就知道姬云萝的身体很不好,但是究竟差到了一个什么地步才会让她匆匆忙忙把青梅嫁出去,迫不及待地安排起身边这些人包括自己的后路呢?

歌兮不敢想,她只知道,眼前这个和前世自己同事差不多年纪的女子,是一个用全部的爱护着自己骨血的母亲,虽然自己李代桃僵,但是她同样珍惜这份母爱。

想着她搂紧了云萝的脖子,“娘,歌兮一辈子都不嫁,歌兮一辈子只要跟娘在一起就好……”

云萝一愣,旋即在歌兮的背上轻轻拍了拍,“傻孩子,哪有这样的道理,是女子就是要嫁人的……”

“娘也想同我儿永远在一起,可是……哎……”

云萝拍着歌兮的背,唱着童谣哄她入睡,歌兮闭上眼睛,脑海里确实前世今生各种画面闪过,云萝也是想着自己的心事,快要三更时,母女二人才缓缓入眠。

第二天清晨,歌兮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发现姬云萝穿戴整齐,正坐在对面的椅子上看着自己,她神情是从未有过的严肃,手里甚至拿了一把戒尺。

歌兮心里一凛,坐起来愣愣地看着她,试探性地问,“娘?”

“歌兮,”云萝缓缓开口,“下面好好听着娘的话,不要提问,也不要打岔,好好把娘的话记在心里。”

“我,将命不久矣。”

歌兮震惊地抬起头,姬云萝抬了抬手示意她不要讲话。

“娘亲知道这样直白的告诉你是一件残忍的事情,你只有五岁,还是一个孩子,但是就是因为娘亲担心你会在我亡故后害怕、惊惧、被人欺辱,所以你更要明白自己的处境,更要清楚自己将来的路要怎么走,更要比同年龄的孩童懂人情世故懂人心黑暗。”

“你自小就是一个聪慧的孩子,我一直担心你慧极必伤,但是现在我又庆幸你的聪慧,但是我儿想要不被人欺辱不被人拿捏不受人桎梏,只有聪慧是远远不够的,从今天起,娘会教你一切能在今后用得着的,你要用心学用心看用心记。”

“今天为娘教你的第一课,就是世情冷暖,人心易变。”

她说完,便上前亲自给歌兮穿衣梳发,全程都是不发一言,只动作轻柔地坐着这些事情,歌兮脑袋有些发懵,任由着姬云萝摆布。收拾停当之后,姬云萝牵着她的手坐在了厅堂里,冲着白蕊发话,“让他们进来。”

歌兮这才发现,外面的院子里站满了人,为首的就是昨日接她归家的老管家和桂嬷嬷,站在他们身后的几个嬷嬷歌兮也认出来了,是大伯母陪嫁的心腹嬷嬷。

他们身后整整齐齐站了几十个奴婢,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别样的亢奋。

“给三夫人七小姐请安。”

老管家与桂嬷嬷不卑不亢地朝姬云萝行礼。

“母亲,他们这是?”歌兮轻轻拉了拉云萝的裙摆,心中有中不好的预感。

云萝脸上平静无波,倒是白蕊上前一步声音清脆地说道,“管家大人,现在不过是卯时未刻(早上七点钟不到),您老人家就带着人马来催着夫人搬家,夫人和小姐连早膳还没有用呢,知道的说您老是在办公务,不知道的还以为您老是来抄家的呢。”

搬家?!歌兮一惊,心里联想到昨日听到三堂姐明妍成为了太子良娣的消息,再加上大伯母往日对这个园子的垂涎,歌兮猛然大悟,这些人,是要赶走她们来给太子的岳母腾地方了。

可是,祖父祖母也能同意?他们往日不是最怜惜三儿媳的吗?不是最护住自己的吗?居然在年下的最后一天还来要逼宫?

037 搬出意园

歌兮看一眼老管家与桂嬷嬷,这俩老成人精的一等奴仆却是不慌不忙地说,“老奴倒是有心伺候三夫人与七小姐用完早膳,可今日是除夕,又兼府上大喜,事务诸多,为了不耽误三夫人和七小姐的时辰,老太爷老夫人特意让老奴来监管仆役们,早早把事办妥当了,三夫人也好安心。”

“是啊,”桂嬷嬷立刻接口道,“三夫人与七小姐新居的屋落也收拾停当,所有的布置都是老夫人亲自过问的,熏的香也是三夫人喜欢的,倒是要恭喜三夫人的乔迁之喜了。”

白蕊听着她硬生生把逼迁说成了乔迁之喜,气得脸都青了,正要刺她两句,却听见姬云萝用柔柔的声音问歌兮。

“兮儿,听明白了吗?”

“是,母亲,明白了。”

“你明白什么了,说来听听?”

“第一件,三堂姐嫁了太子贵为太子良娣,阖府大喜,”歌兮的视线在那些腰杆挺得笔直的奴仆身上转了一圈,“第二件,大伯成了太子表哥的岳父大人,那就是国丈了,阖府大喜;第三件,大伯母要喜迁新居,成为意园的新主人,阖府大喜。”

小小人儿的声音清脆,像是黄鹂鸟儿一般的悦耳动听,可她连着说出的三个阖府大喜,却让老管家黑了脸。三小姐的贵肯定是贵的,但是大老爷却远远称不上是国丈,因为太子良娣说到底就是太子的一个贵妾,何况太子大婚是一次娶三人,太子妃太子良娣太子良媛,人家正牌太子妃的父亲是一品大将军武山岳,国丈之位离大老爷远着呢!

至于这第三喜,就是实打实的暗讽了,原本这个意园就是三公子在世时所建,一分钱都没有动用公中的,是老夫人舍不得儿子才并在了相府之中,可是前头刚下了圣旨赐婚,后脚就要人家母女搬出去,不得不说这件事十分不妥,可是相爷和老夫人也架不住准太子良娣的哀求啊,现在大房今非昔比,只得委屈三夫人与七小姐了。

这个七小姐年纪虽小,但是一颗七窍玲珑心透亮着,那似笑非笑的模样倒是像极了过世的三公子,只可惜孤儿寡母,就算受了这么大的气,也只能忍着。

老管家这么想着态度恭敬了一分,但语气又强硬了一分,“还请三夫人同七小姐移步。”

这就要扫地出门了?!歌兮的怒火一下子冲到了天灵盖,这也太欺负人了。

她刚一动,云萝就轻轻哼了一声,歌兮忽然想起之前她所说的:今天为娘教你的第一课,就是世情冷暖,人心易变。

原来这就是姬云萝所要教导她的,要她学会在易变的人心前保持冷静的头脑,还有就是……

她微微抬起头,看着姬云萝的侧脸,她美丽精致的面容上看不出一丝的喜怒,她的眼神始终是温润的平静的,她坐在那里一言不发,却让所有的人都感觉到了压力,连言辞振振的老管家也低下了头眼神闪烁。

“兮儿,我们走吧。”云萝淡淡发话,起身朝歌兮伸出了手,歌兮愣了一下,牵住她的手,与她缓步走出了厅堂。

母女二人刚走出后院,大伯母便一身盛装,头上插着满满的金钿步摇,金光闪闪的大摇大摆的领着浩浩荡荡的丫鬟仆妇走了过来。

她看着一身雪裘高贵素雅但不张扬的姬云萝牵着雪娃娃一般的歌兮,立刻把下巴高高扬起,眼里满是得意地走了过来。两方人马狭路相逢。

“弟妹,早啊,”大伯母笑得见牙不见眼,连声音都比日常高了八度,“带着歌兮去给母亲请安吗?我刚从那边过来,母亲怜惜你身体不好,说请安就不必了,歌兮也不用去了,这会儿母亲正同明妍说着话呢,你是知道的,年后明妍就要同太子大婚,哎呀,一入宫门深似海,我可真是舍不得。歌兮呀,趁着你三姐姐在家要多过来走动走动。”

好个大伯母,一番话里绵里藏针,一口一个母亲说,她从前可都是叫老夫人的,要知道大伯是庶子,可不是老夫人亲生的,现在倒好,亲亲热热的叫着母亲,还让歌兮来多走动,这原本就是她们三房的园子!抢了人家的家还假惺惺地说,哟,欢迎你来做客哟!

“大伯母客气了,歌兮一定会经常来走动的!”歌兮负地咬重了经常走动几个字,“啊,大伯母,您初来乍到对园子里不怎么熟悉,要歌兮领着您观光吗?要知道意园很大,不熟悉的人还会迷路呢。”

大伯母的嘴角抽了几下,旋即露出一个咬牙切齿的笑,“歌兮,这个园子呢从今天起可不叫意园了,你明妍姐姐起了新名字,叫明珠苑,她还请了太子题字呢,如何,比意园好听上百倍吧。”

白蕊绿萼一众婢女被气得不轻,歌兮盯着这个鼻孔朝天的女人恨不得上去把她揍成一个猪头,要知道这个园子的每一个回廊与每一处假山都是上官少卿与姬云萝亲自设计的,每一个地方都充满了他们两人的回忆,这个园子对姬云萝而言是多么弥足珍贵,上官明妍母女俩抢了不说,连名字都改了!

“呀,”大伯母见姬云萝皱了一下眉头,知道刺激到了她,心下更得意,干脆指点起园中的布景来,“我看这处池塘的风水不怎么好,倒是填平了还好看些……这处假山也是,占地方,倒是可以移开修一个亭子……还有……”

“大夫人,”大管家听不下去了,他语含警告地说,“老奴还得送三夫人去安置,请你让一让。”

大伯母被他噎了一下,但是对老相爷的心腹管家还是忌惮三分,于是只得往边上退了一退。

云萝牵着歌兮走过的时候,她与侍女说的话清晰地飘进了母女二人的耳中——

“大夫人,咱们三小姐要是住进来怕是还得请白云道观的仙姑们前来做一场法事。”

“哦?这怎么说?”

“因为婢子听说啊,孀居的人身上有煞气,这要是煞到了咱们家三小姐可就不好了。”

“说得有理,事不宜迟,等下就拿了本夫人的帖子去一趟白云道观,年下做法事也不好,但是得请几道符咒放着园子里压一压也好……”

“是,夫人。”

038章 火

歌兮猛地站住脚,扭过头狠狠瞪着大伯母的背影,直到大伯母一行远去了她才被白蕊绿萼懵懵懂懂地带离开。

新的住所是皇后未出嫁时居住的采荷居,环境还是很不错的,只是许久不住人,少了几分烟火气,多了几分清冷寂寥。

因为到底理亏,老夫人心里还是有些过意不去的,所以采荷居里收拾得十分精致舒适,婢女仆役也多给安排了十个,里面很多的家具摆设都是老夫人私藏的珍宝,这代表的意义就是曲线的补偿了。

云萝淡淡地扫视了一下四周,既没有说满意也没有说不满意,平静的脸上看不出半点端倪,老管家与桂嬷嬷越发看不懂这位三夫人,互看了一眼之后默契地向三夫人告退。

谁料姬云萝却在他们一脚跨出了门坎的时候发话了。

“管家,桂嬷嬷,还有一件事情要劳烦你们。”

“三夫人请讲。”老管家刹住脚步,心觉不妙。

“也无其他,”云萝端起茶盏轻轻吹了吹茶叶,袅袅的水汽氤氲了她长长的眼睫,“意园里的物件,有一半是三爷在世时置办的,还有一半是我的嫁妆与后来添置的,刚才出来的时候太匆忙,只搬了衣物书籍和软几出来,现在还请老管家和桂嬷嬷辛苦一趟,将这些都搬过来吧。”

老管家心里咯噔一下,好家伙,原来在这里等着他,现在他要是敢上大夫人那里搬东西,就凭着准太子良娣亲娘的那三把火,非得把自己这把老骨头烧掉不可,这不是上赶着找死吗?!

“三夫人,”桂嬷嬷抢先说话了,她也不愿被人当枪使,“意园里的那些物件也用了些年头了,你看这院子里的东西也都是贵重的新的……”

云萝冷哼了一声,桂嬷嬷说不下去,只好求救地看老管家。

老管家轻咳了一声,“三夫人,您看今日是除夕夜,还等过了这个年老奴再替你把东西一件不落地搬过来,您看如何?”

“哦,”云萝放下手中的茶盏,碗盖碰撞的清脆声音在此时显得有些突兀又惊心,“你也说今日是除夕啊……”

她这一声拖着尤其长,是啊,今日是除夕,你们也知道今日是除夕,可偏偏是这么个日子里非逼着人家挪地方,非让人家觉得心寒,连一日半会都等不了的要朝人家伤口上撒盐,你们做这些事的时候有考虑过人家母女吗?有想过这一个举动会造成什么影响吗?

“意园给大哥大嫂住,我没有意见,但我那些物件……里面还有很多当年皇上赏赐给夫君的御赐之物,要是有所损坏,这个责任,究竟是我担当呢?还是大嫂担当呢?”

“大嫂常说意园是公中的,既然我住得,她也住得,可是意园里的物件有一半都是我的嫁妆,天朝的律法,这些嫁妆只有我或者我的子女才有权利支配,还有三爷的私产,三爷是没了,但是我还在,他的女儿还在,他的东西,怎么着也轮不到庶兄与嫂子来支配吧,老管家,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老管家额头的汗滴了下来,今天他才算见识到了这位曾经的当家少夫人的厉害,“您言重了,老奴这就去把您的物件给搬过来。”

正领着一帮人要退下,云萝又叫住他。

“站住,”她朝着白蕊一挥手,“白蕊绿萼。”

“婢子在。”两人双双上前。

“拿着单子跟着老管家和桂嬷嬷去,有一件算一件,要是漏了一件半件,你们也不必回来了。”

“是,夫人。”

两个婢子上前恭恭敬敬地接过册子,老管家借机瞄了一眼,好嘛,上面密密麻麻写了厚厚一本!这是要把意园的东西搬空吗?大夫人刚兴兴头头地搬进去,这么一来不是要气死她?偏她还不能说半个不字,喔,你仗着自己金贵的女儿占了人家住的园子,还想占小叔子的私人物品和弟媳的嫁妆?即使是闹到大理寺去也于理不通啊。

够狠,这招够狠。

老管家头疼得领着人走了,厅堂里只剩下云萝母女。

两母女并没有说话,伺候的婢女们也是屏声静气地在门外站立伺候。

歌兮的愤怒与激动慢慢平缓了下来,她很期待大伯母会有什么反应,很想跟过去看一看,她偷偷瞄了瞄云萝,不知什么时候起,这个纤细孱弱的女子给了她一种很强大的感觉,好似只要在她的羽翼下,就会安全无比。

大概过了大半个时辰,老管家领着人一拨一拨地往采荷居里抬东西,一抬又一抬的东西,将数间空置的厢房都塞满了。

云萝领着歌兮一间屋子一间屋子看那些东西,

“兮儿。”云萝平视着前方,视线有些飘忽。

“娘。”

“你觉得这些东西贵重吗?”

歌兮看了看,箱笼里的每一件物品都是精品,大伯母处心积虑地要占着意园,大概有一半的目的就是为了这些东西,现在歌兮可以预见她的气急败坏了。

“这里每一件,都有父亲与母亲的回忆,当然是珍贵的。”

云萝却捧了她的小脸,看着她的眼睛说,“错了,娘最珍贵的宝贝是你。”

说完这句话,她就让白蕊差遣着杂役,把这些珍贵的物品都堆积到了荷塘边的一块空地上,在大伙都不明所以的时候,绿萼将一桶刚刚炼制好的猪油全都泼到了码成小山的物件上,云萝款款而来,手里点燃了一个火折子,神情淡漠地扔了过去。

“呼啦!”

一簇巨大的火焰冲天而起,那些精致的金丝双面绣的屏风、紫檀木的雕螭案几、梅花式小几、金丝楠木所制的琴案、还有极少见的特制半人高穿衣铜镜、紫金镂空百鸟纹香炉、用数千颗珍珠与玉珠穿制而成的珠帘、足足有一个幼童高的红珊瑚树盆栽、特别提一些精巧的摆件和名家的字画……

这些每一件拿出去都足够平常人家吃喝数十年的珍宝,就这么在大火里噼里啪啦地变成了黑灰……

039章 太子大婚

“天哪……”

“火……快引水来灭火啊……”

仆役们看着那熊熊的大火乱成了一团,正巧大夫人气不顺正领了未来的太子良娣气势汹汹地找姬云萝的麻烦,谁知道刚到了采荷居就远远地看到了冲天的黑烟,一个慌忙乱窜的婢女还一不小心把她撞了个趔趄。

“混账东西!”大夫人一个巴掌挥过去,打得那个婢女转了一个圈,“跑什么跑!里面发生什么事情了?!”

“大,大夫人,”婢女捂着脸指着浓烟冒起的那处,“三夫人放了一把火……把刚放进库房里的……都给烧了……”

“什么?!”大夫人惊得后退了几步,“姬云萝……姬云萝她竟敢……那么多的东西,那么多的宝贝啊!!姬云萝她疯了吗?!”

大夫人只觉得自己的心都在滴血,她谋划了那么久才得到了意园,谁想到姬云萝把东西拉空了只给她留下一座空园子,她刚要拉着女儿来讨要,谁知道姬云萝居然放火把那么多珍贵的物件都烧了!!烧了!!这烧的都是她的心头肉啊!!!

“这个贱人!贱人!救火,快救火把我的宝贝都抢出来啊……”

大夫人气急败坏地往前跑,上官明妍脸色难看地拉住她,“娘!你闹够了!事已至此,还是快回去吧!”

“不行不行!”大夫人这会已经是半疯魔了,“我要告诉老太爷和老夫人!姬云萝这个贱人居然敢烧我的宝贝!我的宝贝啊!那么贵重的……”

上官明妍脸色一黑再黑,她也恨这个三婶,恨她的不识相,既然意园都让出来了,那么那些精致的贵重的物品自然也得乖乖让出来,可她竟然一把火烧了,宁可烧了也不给自己,自己马上就是太子良娣了,以后还得是贵妃、皇后!她们两母女从来都没有把自己放在眼里!好好好,这笔帐先记着,有清算的时候!

此时的准太子良娣沉浸在了愤恨里,一点都没有意识到人家烧的是自己的嫁妆和私产,要不是她逼迫,人家会走到这一步吗?她只觉得,所有人都应该匍匐在她的脚下,稍有不满的,就是对她的大不敬,是该死的,既然准太子良娣已经打了你一巴掌,那么你就应该把另半边脸也凑过来,让准太子良娣打爽了打舒服了打高兴了才是正确的。

“娘,我们回去,来日方长!”

上官明妍不由分说地往外走,大夫人看着那处冲天浓烟,咬了咬后槽牙也跟着拂袖而去。

姬云萝站在火堆前面,火光映在她的脸上,竟有种绝美的妖异的潋滟。

“兮儿,你要记住,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十倍百倍奉还。”

“兮儿,你看,人心最易变,因为你的三堂姐即将成为太子的良娣,于是有些人的野心膨胀了,有些人的贪心变得肆无忌惮,有些人则是对弱势的人起了轻蔑践踏之心。”

“兮儿,咱们女子在这个世上比男子活得更艰辛,嫁人前怕痴心错付,嫁人后更有太多太多的可忧可怕。娘亲若能长寿,定会护着你一世无忧,但天下无不散的宴席,母子骨肉也一样,假使娘亲去了,你要记得,家族也好,祖父母也罢,你的堂兄堂姐还有一干看起来忠诚的仆役,即使是你今后所遇的心上人,难保不会有人心易变的时候,你唯一能依靠的就是自己!”

火光里,歌兮抬头看向云萝,心里久久不能平静。

大火后来被仆役们扑灭,但是里面的珍贵非常的物件却是没有救出半件,老相爷知道这个消息之后在书房里发了一通大火,老夫人也气的午饭都吃不下,但是到了晚上祭祖吃年夜饭的时候,所有人又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般,和乐融融的坐在一起守岁,歌兮想,这大概就是高门大户过日子的精髓了,每个人都带着面具笑得好开心的样子,实际上,他们面具下的表情会有多丑恶和狰狞,谁也不会看见。

年后,太子就大婚了,这大概是大盛王朝开国以来最仓促的太子婚典了,婚典上,太子和身边的三位新娘子规范地执行着每一个步骤,歌兮藏在观礼的大队人马里,隔着无数的仪仗和人去看今天的主角,虽然远,歌兮还是感受到太子元?疑砩纤?73隼吹睦淦??p>又或许,他所需要的不过是太子妃之父武山岳以及太子良娣太子良媛背后的势力,而不是这三个或端庄或艳丽或柔媚的女子。

歌兮看了热闹,就觉得有些索然无味了,她内心毕竟是一个成年的女子,比起难得一见的皇族大婚,她更担心姬云萝的病。

姬云萝的身体一天差过一天,但每日里都坚持教导歌兮。

她教给歌兮的,既不是女德女训之内的书籍,也不是管家或者女红厨艺的技能,她教的是上官少卿所珍藏的游记、地方志、以及兵法之类的书,还亲自教导歌兮弈棋,并且每日里都会让白蕊带着她辨认各类常见的野菜和常用的草药,还让绿萼教授她骑术与射箭,也是这时她才发觉自己娘亲身边的两个婢女都是深藏不露之辈。

皇后娘娘在大典过后召见了上官家的人,却没有像以往一样抱着歌兮逗逗她,甚至在言谈之间流露出对三夫人云萝的些许不满,歌兮脸上装出懵懂不知的神情,心里却是一声哀叹。

现在大房与三房的地位颠倒过来了,不管是一母同胞,还是以前的多有照拂,都敌不过上官明妍的一朝上位,现在的皇后与太子良娣才是亲姑侄呢。

还是那句话,人心易变。

从皇后的宫里出来,同行的堂姐妹们都唯恐避之不及地远离了歌兮,歌兮被孤立了。

歌兮在暗叹了一声这些少年少女们的复杂心思,慢慢地在后面踱步,走出了皇后的寝宫,拐入一条长廊时,却被人叫住了。

“七小姐。”

歌兮听着声音有些耳熟,回头一看,看见一个人抱着一个小匣子飞快地跑过来,她笑了一下,“福长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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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0章 风声鹤唳

“福长生。”歌兮看着来人露出了一个发自内心的微笑。

“七小姐,您走得那么快,奴差点就追不上您了。”福长生一面喘着气,一面抹着额头的细汗。

福长生的语气还是一如既往地带着一股亲近之意,在皇后娘娘明确表示出对歌兮的疏离之后,几乎所有的人内侍和宫女都立刻转变了他们以前讨好的态度,这个福长生倒是难得。

“七小姐,您这么走得走到什么时候去,奴给您安排一乘小轿吧。”福长生心里也是一叹,宫人们都是势利眼,皇后娘娘是表现出了那么一丝不悦,但也没有说要苛待人家吧,结果这些人一个个的都像是窥得了上意一般自作主张来,连一个伺候的人都不见,要是七小姐有个什么闪失如何是好?

人家才不过一个五六岁的小女童呢。想着,福长生的眼眸里流露出一丝同情来。

“不用了,我带来的侍婢在外殿候着,走走就到了。”歌兮谢绝了他的好意,福长生自从回来之后就荣升了,手里头有点小权利,正是让别人眼热的时候,要一顶小轿虽然是小事,但难保没有有心人借题发挥,所以,“你还当着差吧,我很好,你就赶紧回去吧。”

福长生心里暗暗感叹了一下歌兮的懂事,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呀,说着说着都要忘了。”

他把怀里的小匣子递到了歌兮的手里,压低了声音说,“这是六殿下要奴转交给您的。”

歌兮低头看手里精致的描金小匣子,还挺沉,不知道里面是什么。

“元沂……六殿下近来还好吗?”歌兮关切的问,这些日子的忙碌都让她都几乎要遗忘了元沂,也不知道他肩膀上的伤痊愈了没有。

“六殿下很好,奴得闲的时候也会去看看六殿下的。”福长生小心地观察着四周,见远远的来了一队宫女,便同歌兮告辞,匆匆地走开了。

等到与上官家的一干堂兄堂姐出了宫时,坐在摇摇晃晃的马车上,歌兮才有单独的空间将匣子打开,看到里面的东西不禁笑出了声,竟是一只玉雕小猪,憨态可掬圆滚滚的一只小猪,肚子下面还雕刻四个小字——岁岁平安。

“是新年礼物的回礼么?”歌兮把玩着这只小猪,爱不释手,上辈子也算见识了不少好东西,这件玉雕的用料是极品羊脂玉,从雕工上看得出是一个新手,大概是元沂亲手雕的吧,歌兮想着撇了撇嘴,“雕成这样,这是暴殄天物。”

话是这么说,她对这件回礼还是喜欢地不得了,赶紧装进了贴身的小香囊里,心头因云萝的病情所带来的阴云也驱散了不少。

太子大婚过后,武昌王起兵造反的消息也终于传到了京都,就在大伙惊疑不定的时候,病中的皇帝亲自书写了讨伐逆贼的檄文昭告天下,并起点太子妃的生父武山岳为平叛大将军,点兵十万,出征西北。

久久不见露面的皇帝出现在点兵台,太子元?乙馄?绶17驹诟咛ㄉ希?谝簧?吖?簧?某こず沤抢锛栏嫣斓兀?智鬃越??拥谋?4陀杵脚汛蠼诖蠼??囊簧?峄释蛩曛校??蚨?筛吆白拧盎の液由剑?址ツ嬖簟保??鹕皆溃?前蹴绲钠?普鸷沉速橘朐谏浇畔碌陌傩眨?哺?袒滩话驳木┒及傩彰浅粤艘豢虐残耐琛?p>可是有些离着皇帝近的大臣们却看出了些许端倪,这圣上看着怎么和往常有所不同,身形竟高了些,眉眼看着好像也……

武山岳出发的当天傍晚,皇后在宫内不安地踱着步,她焦虑到了一个极点。

自从长公主出事之后,皇帝对她就没有一个好脸色,以前在固定的时间还会来她宫里歇一宿,但是打那以后竟不曾踏足半步,这些日子皇上抱恙,她更是连皇帝的面都见不着,端了燕窝或者人参鸡汤去伺候,每次都是被太子挡了回来。

她早先也听到太子软禁皇帝的一些谣言,就带了一大批宫奴闯了皇帝的寝宫,谁知道被皇帝指着鼻子大骂了一通昏聩,她就再也不敢轻举妄动了。

可是今天,今天!她见到的皇帝分明就不是真的皇帝!那眉眼、身形像足了七分!可是她就是知道那只是一个替身!她可和皇帝可是多年的夫妻,她连他身体上那些部位长了小痔都知道!

皇上究竟出了什么事情?为什么会派出一个替身?难道真的是太子要逼宫?不对啊,皇帝从来都是器重元后的两个儿子,从来没有动过易储的心思,太子没有理由要害皇上啊。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皇后不停地踱着步,嘴唇都在不知不觉间咬出了鲜血。

等一下,她猛然站住,她想起自己的父亲今日就站在假皇帝的身边,脸上的事情很是镇定,没有理由自己看出来不对劲,自己老练成精的父亲看不出来,唯一的解释就是父亲他根本就是知情的!

是了是了,太子原本怎么也不肯接受上官明妍,忽然间纳了她做太子良娣,分明就是父亲和太子之间有交易!左相家的那个旁支小姐徐若馨也成了太子良媛,就这说明左相也是知情的!

想着她再也平静不下来了,一叠声地喊,“福德寿!福德寿!!”

“娘娘,奴在。”福德寿听着皇后的声音赶紧提着衣袍小跑着进来。

“福德寿,你过来。”

皇后招了招手,福德寿赶紧弯了腰过去,仔细听着皇后的附耳低语。

“奴明白了,奴这就去。”福德寿眼睛转了几转,低声应道。

“快去快回。”皇后拿了念珠坐在了榻几上,闭了眼睛养神,不再说话。

福德寿退了出去,不一会,庭芳便拿了几样东西出来,福德寿让几个内侍接过,便匆匆领着人出宫去上官右相家了。

走到了半路上,福德寿突然抱住肚子哀哀叫嚷了起来。

“义父,您可是哪里不舒服?”福长生见他疼得胖脸都扭曲了,赶紧放下了东西蹲下来问。

福德寿的小豆眼里的精光就在他脸上溜了一圈。

041章 太子的人

“您要是不舒服就向娘娘告个罪,右相大人那儿长生替您办差也就是了。”福长生想着左右不过是赐一些吃食和物品,常有的,也算是小事情。

“哎呀,人老了就是不中用了,但是这个差事还是得咱家去,你有这份心就算是孝顺了,”福德寿一面喊着疼一面在福长生肩膀上拍了拍,“长生哪,咱家这是老毛病,你就替咱家拿一下药,咱家在这等着,你速去速回。”

“是,义父,”福长生听他这么一说,赶紧起身,“您的药放在哪里?”

“呀,你看咱家这记性,”福德寿胖胖的手往额头上一拍,像是忽然想了起来,“咱家的药早吃光了,你去太医院找一个姓何的太医,咱家的药都是他配的。”

福长生得了准信就立即往太医院走去,身后,福德寿看了他的背影良久才收回视线。

太医院里,那位何姓太医在听了福长生的来意之后,用一种审视的目光打量着这个年轻的内侍。

“你就是福总管收的那个干儿子?”何太医三十岁年纪,黑瘦矮小,有些其貌不扬。

“是,”福长生有些焦急地催促他,“大人,义父还等着您的药呢。”

何太医看着他脸上的急烁倒不似作伪,就笑了,“福德寿这个老东西,倒是有福气,还得了一个好义子,好吧,药是现成的,就在后面的药房里,你且跟着来。”

说着他长袍一撩就往后面走去,福长生跟在后面,走着走着两人倒了僻静的巷子里,忽然耳后一阵风,福长生刚意识到有情况就被人给劈晕了。

“把这小子给太子带过去。”

何太医捋了捋胡须,看着侍卫将晕倒的福长生套入一个麻布袋子里头。

另一头,在原地等候的福德寿等人没有等来福长生,倒是等来了太医院的一个跑腿的内侍。

“福总管,这是您的药,您那义子跑得急,跌了一跤,那膝盖肿得跟馒头似的,怕是办不了差了,何太医正给他上药呢,您老先去吧。”

福德寿接过药,“现在的年轻人就是毛毛躁躁的,要他去拿药倒是把自己给弄伤了,也罢,还请何太医费点心罢。”

“您客气。”内侍笑着接过他的打赏,“那奴就告辞了。”

“行,咱家也要去办差了。”

两路人马各自离去不提,这厢福长生悠悠醒转来,却发现自己倒了一处陌生的地方,入眼的就是精致的房梁和雕着龙凤的梁柱,福长生心下稍安,看来自己还在宫里头。

“醒了?”

一道悦耳的男声传过来,福长生下意识地朝声源处看去,这一看不要紧,倒是把他惊出一声冷汗来,他浑身一激灵,双手并用地爬起行了一个大礼,“太子殿下。”

太子手里拿着一本奏折在看,一面提笔在上面写划着什么,室内一片寂静,只听见漏刻(古代计时的工具)滴水的声音,还有福长生自己如鼓擂一般的心跳。

静,静得让福长生都快要窒息的时候,太子终于发话了。

“你叫福长生?”

“回……回禀太子殿下,奴是福长生。”福长生舌头都有些打结,内心强做镇定,但撑在地面上的双手还是止不住地发抖。

“嗯,听说你认了福德寿做义父?”太子连眼皮都没有抬起,闲聊式的语气却让人感到十足的压迫气息。

“……是,是义父抬爱……”冷汗顺着额头滴落了下来,福长生却不敢去揩。

太子的唇角往上勾了勾,“是歌兮牵的线吧,这小丫头倒是很机灵。”

福长生不敢接话,只匍匐在地,额头抵着冰凉的大理石地板。

“前些天你替六殿下给歌兮递东西了?后来那小丫头有没有让你带东西给六殿下?”

太子似不经意地问了这么一句,福长生几乎是吓得软瘫成一团了,太子殿下居然连这些事也知道?!且不说别的,单一点——私下在宫闱传递物件就可以安一个死罪了,福长生的恐惧已经到了一个临界点,他冲着太子的方向不住磕头,“……奴知罪,七小姐年幼,是委托奴给六殿下捎了东西,不过是一些吃食和小玩意……奴知罪……”

“好了好了,不过是随便问问,本宫就如此吓人么?”

太子不耐地挥了挥手,福长生立刻噤声。

殿内又陡然安静了下来,良久,太子又淡淡地开口了,“福长生。”

“奴,奴在。”

“今日皇后娘娘要你等去右相府上赐物了?”

“是的,殿下。”

“有些什么?”

“一套文房四宝、十匹云锦、还有几套内造的金簪步摇首饰,以及老人家要吃的软烂的甜点。”

“嗯,现在你已经接手了皇后娘娘的药膳饮食?”

“回禀殿下,是的。”

“你知药理?”

“奴……进宫之前给山上的道长们做过小工,倒是懂一些草药……”

“哦,如此,”太子点点头,意味深长地说道,“那你可要好好照顾好皇后娘娘的饮食。”

“是。”福长生长长地应了一句喏。

福长生懵懵懂懂地被带了出去,等神智清明了的时候,自己都已经身是在内侍们居住的院子里头了。

刚才的经历难道是在做梦?他大骇之下又松了一口气,可是手里冰凉的触感却提醒着他刚才发生的一切是真实存在的。

手里躺着一个小小的很平常的令牌,与自己腰间的那个内侍令牌并无二样,但是动手扭动一番,一块完整的铜牌便神奇地变成了一个菱形立体铜令,正面有两个字——东宫。

福长生像是捧了一块火炭,忙不迭地把它扔出老远,“哐当”一声,那枚小令砸打了床板上,愣了一愣之后,他扑了过去把它攥了手心里,双手哆嗉着将它复位,又小心翼翼地把原本挂在腰间的令牌替换掉,做好了着一切他才僵硬地躺在了床上,眼睛直直地看着横梁。

福德寿是太子的人。

何太医也是太子的人。

现在就连自己也是太子的人了。

他想起从何太医看自己的眼神,想起他拍着自己的肩膀说,好小子,倒是有点运道。

自己今天要是成不了太子的人,就大概会成为丰都枉死城里的一员吧,万幸,万幸。

福长生回想起面对太子的那种极度的惶恐和心惊,心里涌出一股强烈的不甘,凭什么有人生来就高高在上,而自己只能像蝼蚁一般跪趴在地上,卑微卑贱到尘埃里,不甘心,不甘心!终有一日,我福长生也要站在那高处俯视众生!

042章 暗涌

夜深沉,皇宫里一处偏僻的宫殿,铜炉里香烟袅袅,值夜的宫奴背靠着大柱睡得死死的,整个宫殿透出一股诡异的寂静。

一个长发披散的男子躺在树下铺了皮毛毯子的藤榻上,一只手捏住了从树上飘落下来的白梅,低头一嗅,这个不经意的动作却是带着一股与生俱来的风流缱绻,连树枝上栖息的飞鸟,也被他偶尔流露出的温柔给蛊惑了,直直地从树间掉下。

“唰——”

却是一把薄薄的小刀将那只笨鸟钉在了树干上。

男子拈着花似笑非笑地抬头瞥了出手的那人一眼,那人立刻单膝跪地,“属下孟浪了。”

“深夜来找本殿有何事?”

这个被幽静在深宫的男子便是当朝皇帝的第二子——元旭。

“殿下,”来人穿着夜行衣,只一双眼睛露在了外面,他的声音沉而沙哑,听上去都会让人心生不悦,“圣上于今夜子时三刻驾崩了。”

元旭的身形微微一滞,半晌在听到他幽幽地说道,“原来竟撑不下去了么?还以为他会为了心爱的儿子多撑上十天半个月呢……”

“太子和左右二相将圣上的尸身藏了起来,看样子还是准备让那个替身继续装下去。”蒙面人的声音无悲无喜,“殿下,我们需要做些什么?”

元旭从藤椅里站了起来,慢慢踱步到梅树下,借着月辉去看树梢上的花蕊,一丝钝痛非一般地闪过他的眼眸。

“秘不发丧,在这个特殊的时刻是最好的做法,元?业氖侄斡玫貌淮恚?痹?竦拇浇沁至诉郑?袷窃谠扪锏??袷窃诔胺恚?澳忝且?龅木褪前舶簿簿驳毓弁??灰?峋偻??!?p>“可是殿下,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只要把圣上的死和替身的事情爆出来,再造上一些证据,就可以让元?姨?颖骋桓鲞本?备傅拿?罚?绞焙蚰?俚歉咭缓簦?涂梢浴p>“哦,就可以怎样?”元旭一双丹凤眼横过来,那双眸子里的冷意让杀人无数的蒙面人都不觉胆寒,“南寺,你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天真可笑起来!”

“武山岳带着十万精兵出征,此刻的京都实际上就是最薄弱的一环,要是此时再出宫变,我元家的江山岂不是要拱手相让给他人?”元旭伸出手将树干上那枚飞刀扒了出来,“别忘了你的主子也是姓元的!”

南寺身上冷汗津津,“属下知错。”

“现在的京都绝不能乱,”元旭拿出了一方手帕轻轻地擦拭着小刀上的血迹,“乱的时候,还没有到呢。”

他说着,将小刀轻轻一甩,小刀唰地插进离南寺的膝盖一寸的地方。

元旭转身进了大殿,长长的衣袍拖在地上,发出轻轻的摩挲的声音。

南寺看着那枚深深插入泥土里的小刀,心里一阵后怕,主子是在警告他不要自作聪明呢……

武山岳领着精兵出发已经半月,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消息传过来,而在京都百姓心目中,什么武昌王的逆谋造反离他们远着呢,除了出了兵丁的家庭为儿郎担着心,那些达官贵人该吃吃该喝喝,该开诗会打马球赏月什么的一样也没有落下。

右相府里今日迎来了本月里的第三次游园会,发起人当然是太子良娣的亲娘——上官家大夫人是也。

“诸位夫人小姐,招待不周,还请诸位见谅。”

大夫人端坐在露天席面的主人位,很有气势地招呼着一众贵妇小姐。

“大夫人客气了。”

众人都纷纷说道,赞的赞点心茶水好,赞的赞园子的风景好,赞的赞她的首饰与衣物的精致稀罕,总之把大夫人是捧上了云端,都让她飘忽得有些不知所以然了。

“咦,今日怎么不见府上的三夫人?”一个贵妇四下看看,问了这么一句话。

这就正中大夫人的下怀,叹了一口气说道,“我三弟妹历来都是身体不好的,这不又在你卧床休息了,连中馈都交给我,累得我劳碌费心,她倒是安安心心养病,真的是好福气好命啊。”

“如此倒是辛苦大夫人了。”

“能者多劳嘛。”

“这也是必定的,您是长媳嘛。”

众贵妇忙点头附和,其中不少的夫人们表面上点着头,心里却是极度不齿,谁不知道你眼红人家执掌中馈,现在如了意还要说些酸话,真是可笑。

一群豆蔻年华的小姐在另一桌轻声交谈着,一个小姑娘逗了逗上官家四房的八小姐小明珠,朝一旁静坐的上官家二房的双胞胎姐妹花明丽*问道,“咦,怎么未曾看见你们家的七小姐?”

“那个疯丫头一天到晚见不着人……”明丽向来不喜欢歌兮,一张口就是浓浓的火药味。

明丽的双胞胎妹妹*赶紧打断她的话,并暗含警告地盯了自己亲姐姐一眼“三叔母病着,七妹妹自然是在一旁侍疾。”

“原来如此。”那位小姐本来也就是顺嘴一问,见她这么说就岔开了话题。

那么,此时的歌兮究竟在哪里呢?

大街上,一辆不显眼的马车停在街边,车上下来一个长随打扮的男仆,但是细心的人一看便知此人是女子所扮。

接着又从车上下来一个粉雕玉琢一般的小公子,身上穿着湖蓝色的锦袍,头上梳一个小髻,用白玉的发束束了起来,额头上还带了一根淡蓝色刺绣抹额,正中是一颗蓝色的宝石,腰间也是同款的刺绣腰带,佩一方白玉腰坠,足下是一双鹿皮小靴,靴上也是同款花纹的刺绣,这一身打扮倒是又精致又别致,小娃娃这般如同大人一样的穿戴,惹来了不少人的注视,大多数的人都在心里赞叹了一声——好漂亮的小公子。

“小公子,这就是了。”扮成长随的白蕊弯腰在歌兮的耳边轻声说道。

“你是说这个铺面是我母亲的产业?”歌兮目不转睛地看着眼前大气的药材铺,这宽敞明亮还带着三进院子的大铺子在这一条街上可是值不少钱呢。

“不,”白蕊笑着摇摇头,“是这里全部是夫人的产业。”

“什么?你是说这一整条街???”歌兮张大着的嘴都可以吞下一只鸡蛋,一条街!一条京都繁华的商业街!omg!土豪金啊!

043章 白蕊

歌兮震惊了半晌,毕竟内里还是一个成年人,很快就淡定了下来。

与白蕊边走边看,才知道这条街的铺面有九成都是租赁出去了的,在明面上,也就是祖母和府上众人都知道的嫁妆单子上,只有一家绸缎庄、一家药材铺、两家米铺,其他的都是没有过明路的,只有姬云萝与几个心腹知道。

“真没有想到……”歌兮喃喃自语,想不到这一世的母亲不仅是一个宅斗的悍将,还是一个理财的高手啊。

白蕊微微一笑,“这些产业都是夫人委托齐家的当家夫人置办的,这里原本是流民和下九流行业的贱民们居住的地方,后来一场火烧了个七零八落,荒凉惨淡不说,还成了一个人人忌讳的地方,齐家的夫人却是慧眼独具,力排众议买下了这条街,出资修葺得宽敞大气,小十年过去,这里倒是成了日进斗金的地段。”

“原来是兰姨,”说起齐家,歌兮自然而然想起那个教她玩双陆的少年齐恪,“那为什么这些产业又到了我母亲的手里?”

白蕊细心地替歌兮拢了拢头发,她们俩身后远远地跟着两个清秀小厮,负责给两人拿物品还有安全。

“齐家夫人邝氏和咱们夫人是金兰姐妹,当年齐夫人新寡,那些族叔族弟就逼上门来,要齐夫人交出当家之位,并在生意场上联合了外人给她使绊子,当时她背腹受敌,无奈之下只得修书向咱们夫人求援,当时夫人在待字闺中,就私下拿了预备好的所有嫁妆偷偷援助齐夫人,并且让她当时的未婚夫婿,也就是您父亲帮忙,齐家当时最主要的产业是布业和药材,三爷用兵部的名义把军队士兵成衣与伤药供给的单子给了齐家,由此,齐家夫人才保住了丈夫和儿子的财产,并且坐稳了当家夫人的位子。”

白蕊慢慢地说着,为歌兮解惑,“后来,齐家夫人为了报答三爷和夫人的恩情,就将这条街的地契与房契都送给了夫人,不止如此,她们家的非族中的产业,有些都是送给了三爷与夫人两成分子的,就比如这家银楼。”

两人在一家装潢得精致大气的银楼前停下,歌兮仰头看招牌,“珍宝阁。”

“小公子,您请进。”站在门口迎客的伙计笑语盈盈,神态很大方地将两人请了进去。

一进去这伙计便把客人交给了专人伺候,恭敬地退下,又回到了原本的工作岗位。歌兮不禁点头,这里的服务倒是细致又周到。

“……小公子,您是需要定制还是要购买现成的?您先看看这些陈列的头面,都是咱们珍宝阁的精品,还有这些发冠、发簪、抹额、腰饰也都是时兴的,当然,如果您要类似您身上的这些物件,就得让师傅量身定制了。”

这里的伙计都是人精,一眼就看出歌兮一身所值几何,一面介绍着珍宝阁里的珍品,一面将歌兮两人引到了二楼的雅阁坐下,让侍女们奉茶。

白蕊拿出了一个物件给伙计一看,伙计脸上的神情立刻变了。

“您这……”

“我们小公子今日是出来散心的,你且把时兴的首饰挑一些珍品来,没有传唤就不必打搅了。”白蕊收了那件象征着齐家邝夫人的信物一收,那伙计恭敬地朝歌兮行了一个主仆礼,规规矩矩地退下。

不一会果然带着十几个伙计将珍宝阁的珍品都一一端了过来,在歌兮面前一字排开,歌兮差点都被这闪闪的宝气珠光给闪花了眼睛。

众人行了个礼便退下,白蕊便跪坐在歌兮的身旁小声地给她介绍起漆盘里每一件宝贝来,歌兮用心听着,心里惊叹的不是眼前的首饰多精美和珍贵,而是白蕊的见识和谈吐,竟是如此的广博,和她平日所表现出来的内敛和寡言完全是天壤之别。

或许是感觉到歌兮惊奇的眼神,白蕊朝她露出一个笑,便专心地替她泡起茶来。

歌兮到了这个时空后也见过不少的贵族小姐泡茶,却没有一个人能比得上此时的白蕊。

她跪坐在那里,背脊挺直,露出纤细雪白的脖颈,动作行云流水,每一个轻抬和落下都恰到好处,虽是一身普通的长随的衣袍,却生生被她穿出了一股别样的韵味,那种间忽男女之间的独特的风韵,与茶碗里淡淡升腾的雾气都让此时的白蕊看起来是那么美,美得不是惊心动魄,却是像潺潺溪流,一直淌到了你的心里。

歌兮看呆了,与子同时,在与她们雅间隔着一道屏风的另一边,“铛”的一声,摔碎了一只茶盏。

原来隔壁不知什么时候也来了两位看首饰的客人,原本也在品茗,先是被白蕊对那些首饰的侃侃而论吸引住,后来透过镂空的屏风看到泡茶的白蕊,竟是失神间摔了一只茶盏。

“可是珠儿姐姐?”那边传来一道娇滴滴的女声,大概是起得急了些,茶几被掀翻,哗啦摔了一地的东西,引起身边侍女的惊呼。

那女子不管不顾地冲过来,看到白蕊竟是激动莫名地扑过去抓住她的手臂,“珠儿姐姐,果然是你。”

白蕊的神色微变,身体也僵住,歌兮更是莫名其妙地打量着这个突然冲进来的女子。

身上华服罗裙,挽着复杂的发髻,眉心还贴着花钿,样貌秀丽妆容精巧,举手投足间有一种柔媚之意,从她的穿着打扮还有细微的动作上,歌兮就断定,这个女子的身份应该不高。

“珠儿姐姐,我们姐妹多年不见了……”

女子跪坐在白蕊身边娇俏地抹着眼泪,连哭都哭得那么媚态横生。

白蕊皱眉,声音冷清,“姑娘认错人了。”

“怎么会!你一定是珠儿姐姐,我与你是同乡姐妹,又同一个房间里住了三年,我怎么会认错!”女子见她否认顿时急了起来。

“燕儿姐姐,你快来看呀,是珠儿。”那女子朝着后面喊了一句,从屏风后面转出来一个女子,年纪比此女更年长一些,气质相貌更盛一筹。

白蕊看到这个燕儿的时候,眼里分明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044章 偶遇

那燕儿深深看了她一眼,却是平静地说对那女子说,“你确实是认错人了,她怎么会是珠儿。”

“你怎么……明明她就是珠儿,我们三人一起进的教坊,你怎么……”

“闭嘴!”燕儿低喝了一声,眼眸如刀地朝那女子看去,“我说你认错了便是认错了,惊扰了这些小公子可是你担当得起得?!”

这时这女子才看到一旁端坐的歌兮,她眼里就有了顾虑,也赶紧松了白蕊的手臂,起身朝歌兮行礼,“小公子,奴家多有冒犯,还请海涵。”

“我家妹妹认错了人,向二位赔礼了。”燕儿款款地行礼,眼角余光瞟到匆匆赶上来的伙计和看热闹的妇人,唇角勾了勾,“奴家就不打扰小公子的雅兴了,先行告辞。”

说着她又行了一个礼,便拉着面有不甘的女子下了楼,与白蕊擦身而过时,两人不动声色地交换了一个眼神。

“小公子……”伙计让人赶紧收拾好,闹了这么一出他生怕得罪了这位拿着家主信物的小小贵公子,“您看是不是给你换到楼上的雅间,这里……”

“不必,这里就很好,你们下去吧,”歌兮连眉毛也没有掀一下,“不过将二楼清场便是。”

“是。”

很快二楼就清静了下来,白蕊脸上有些不自在,“小姐我……”

歌兮有留意到那个女子先前叫嚷出的“教坊”二字,猜想到了一些,她笑笑,“白蕊你是我母亲的心腹之一,我相信我母亲,便也相信你,况且每个人都有不想为外人知的秘密,有些事情不必解释的。”

“昨日种种臂如昨日死,你的曾经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将来。”

从小小人儿的口中说出这样成熟的话,白蕊既感到惊讶感动又有些欣慰,小姐的聪慧不就是夫人期望看到的么。

“小姐,”白蕊坐直了身子,决定坦白,反正她的往事夫人也知道,没有什么好隐瞒的,“刚才那两位确实是我的故人,婢子出身官宦之家,幼年父亲获罪抄家,女眷全部沦为官奴,原本我有一个未婚夫婿,在看到我受苦之后他就想了办法想将我脱奴籍,谁知道……”

谁知道原本属于白蕊的未婚夫在她们家被抄之后又娶了夫人,这位夫人娘家在当地算是望族,得知自己的丈夫还念着前未婚妻,不忿之下让自己的族弟赶在丈夫之前动了手,不仅让人奸污了白蕊,还把她弄进了教坊,成了一名官妓……

她在教坊足足呆了三年,三年里,她成了未婚夫的美人利器,帮着他取悦自己的同僚上司,帮着他一步一步往上爬,那一年她怀了他的骨肉,欣喜地跑过去告诉他,谁知道他立即就变了脸,凶恶地朝她狂吼,说,你这样卑贱的身体怎么配拥有我的骨血!打掉他!

孩子掉了,她的心也死了,可是这还不够,偶然的一次陪客,让她得知,她父亲之所以获罪,竟是他未婚夫搜罗的所谓证据向上位者告的密,一层层剥离出真相,就连她的失贞、她的沦为官妓,都是那男人亲手安排的!可笑她自己却沉浸在他编织的谎言里不能自拔……

爱情的假面被残忍地撕去,露出那个男人肮脏卑劣的真实,白蕊在痛不欲生之后,静下心来梳洗打扮,在男人来的那天晚上,颠鸳倒凤之后,她亲手割下了那个男人的头颅……

“后来我被判了斩立决,但是我却没有死,我只记得我那天在牢房里昏死过去,醒来的时候我就到了一处庄子里,半年之后,我被人带到了京都右相府里,当时夫人刚与三爷成婚,夫人就安排我在花房养花……直到现在。”白蕊回想起了过去的情形,不禁感叹道,“三爷救了我的命,夫人给了我心的身份和生活,以前江洲府的乐坊头牌玉珠已经死了,现在活着的是夫人的侍婢,白蕊。”

白蕊说完了她的过去,低下头不再说话,歌兮知道这时候不应该出声打搅她,只让让慢慢平复了心情便好。

过了一阵,茶汤凉了,白蕊又重新给歌兮添了一盏茶,歌兮把微凉的小手覆盖在她的手背上,“都过去了,白蕊。”

女童软软绵绵的话语带了一丝撒娇和哀求的意味,让白蕊的心一软,“是,都过去了。”

“那你还有家人吗?”

白蕊摇了摇头,“原本还有一个幼弟,可是听说他早早地就死在发配的矿上了。”

她说完眼里流露出一丝痛楚,她早就是孑然一身了呢……

“我父亲……是个什么样的人?”

歌兮巧妙地转移了话题,事实上,她也很好奇这位从未谋面的“父亲”,白蕊收了手心绪,就慢慢地与她说起三爷来。

时间就这样逝去了,到了快用午膳的点,歌兮与白蕊擦从珍宝阁里下来。

“小公子,我们去找个用膳的酒楼罢。”白蕊扶着歌兮上了马车。

歌兮想了想说道,“白蕊,你那两位旧人靠不靠得住?”

白蕊一愣,旋即明白了歌兮的意思,小姐是在担心先前在珍宝楼上遇到的玉燕等人,毕竟自己的身份特殊,要是走漏了风声怕是会惹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那两人……”白蕊想了一想,玉燕是靠得住的,可是另一个就不好说了,当即她便做了一个决定,“小公子,您先在车上等奴一会,奴去去就来。”

“好。”歌兮懂事地点了点头。

白蕊匆匆离去,歌兮百无聊赖地做在马车上,等了一会觉得有些无聊,便让随行的小厮去给她买上一些甜点,趁着那二人去买东西的空挡,歌兮就趴在车窗上看风景。

就在这个时候,一辆马车从歌兮的马车边上慢悠悠地跑过,马车看上去很是普通,一点也没有特别的地方,可是就在经过歌兮身边的时候,车帘子被风掀动了一下,好巧不巧地让歌兮瞄到了里边正主的脸,歌兮猛然一惊,吓得连瞌睡都没有了——

你猜那里面坐的是谁?!竟是本应该在深宫里日理万机的太子元?遥?p>

045章 教坊

歌兮眼睁睁看着那辆马车缓缓而去,新来冒出无数个问号——太子居然在这么一个敏感的时刻出宫是为了什么?他又是要去哪儿?

神使鬼差的,歌兮跳下了马车,一溜小跑,朝着马车的方向跟上去。

而那两个负责她安危的小厮还在点心铺子给她挑选着食物。

歌兮一路尾随,马车终于在一处巷子前停下,太子元?掖┳牌匠5奈氖糠??廊徽谘诓蛔∷?砩系墓笃??p>歌兮躲在墙壁的拐角处,看着对面的太子爷从从容容地进了院落。

前来迎接他的一行人神情很是恭敬,几乎是连头都不敢随便抬,很快元?揖徒?四浅鲈郝洌?好沤艚艄乇樟似鹄矗?灰换幔?逡簧?腿朔?痰娜司驼驹诹撕竺判∠锎k刈牛?切┤松聿母叽螅??饽诹玻?飨圆煌?谘俺5幕ぴ海?媒胖和范疾碌玫秸庑┤司褪谴?抵写竽诟呤帧?p>好在歌兮人小,又远远地在对面街道,倒是没有打草惊蛇。

这究竟是什么地方?看着好像是后门的样子,太子究竟在搞什么这么神秘?

歌兮的好奇心一来,心下一思索,有后门就有前院,看看去!

半刻钟后,歌兮站在了这出偌大的几乎占据了半条街的宅院面前,她拉了一个挑货郎问道,“这位小哥哥,请问对面是谁家的府邸?”

那年轻的小货郎惊奇的看了他一眼,随即笑得有些意味深长,“小公子,您是跟家中兄长来见世面的吧,还是快点家去吧,您这个年纪可不适合去那地方。”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为什么我就去不得?”歌兮拉着他的货架不放。

“嗨,可真是……”小货郎面露可疑的红色,“这可是京都最有名的教坊呢。”

说完他扒开歌兮的小手就匆匆走了,留小歌兮一个人在风中瞠目结舌。

教坊?!!感情太子爷是去嫖|妓的??!!!!

歌兮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他才大婚不久好吧,他一次娶了三个如花似玉的美人好吧,他东宫里头随便拉一个小宫女都是一等一标志的女子好吧,想着与他那啥啥的女人宫里可以排上一条长龙好吧!!!

从就和他的几次接触来说,太子元?以趺炊疾幌袂岣蒙?娜搜剑?慰龌故茄巯抡飧鎏厥獾氖逼冢??趺炊疾桓贸鱿衷诮谭焕镝?妓,难道是有什么隐情?

歌兮想了想,眼里浮上一丝坚定,整了整衣衫就双手往后一背,器宇轩昂地大步踏上了教坊的台阶,踮着脚艰难地够上大门上的铜环,使出吃奶的劲“梆梆梆”地扣了起来。

不一会便有两个小厮赶了过来,拉开门的一条缝,狐疑地看了半天没有看到人正准备关上门,就被一只小手挡住了。

“往下看往下看!!”歌兮有些无语,人小个矮就是如此无奈。

“咦,”小厮惊奇地扫了歌兮一眼,旋即礼貌地说道,“这位小公子,可是走错了门?”

“来的就是你们教坊,听说你们家来了一批新的舞姬,小爷特地前来捧场,”歌兮小小荷包里摸出一个金锭子,扔到了小厮的手里,一只脚就跨进了门内,“尚你了,好生伺候着小爷。”

小厮呆了一呆,大概是没有见过这么小的恩客,但是很快他就清醒了过来,一把拉住歌兮,“小公子,不好意思,咱们教坊今日闭馆,恕不待客,您或者改日来,或者去别家,谢谢,恕不远送。”

说着他将金锭子往歌兮手上一塞,和着一旁的小厮一左一右地架起歌兮往门外一送,砰地一声关紧了门,完全不理会外边传来的噼啪的拍门声。

“正是怪事年年有,今年到咱家,小娃娃连毛都没有长齐居然逛教坊……”

“这说不定是家学渊源嘛,哈哈哈……”

两个小厮笑聊着走开,吃了闭门羹的歌兮却没有甘心,大门走不了,后门也被人守着,但总有一个地方可以进去的!那就是狗洞!!

“我就说嘛,有墙的地方就必然有狗洞,这是定理。”歌兮一声脏兮兮地看着草丛里露出的狗洞傻笑。

她围着这所教坊绕了三圈,才从后院池塘的院墙角落里找到一个狗洞,说是狗洞是一点都没有错的,因为边上还有依稀可见绿毛的狗屎和尿骚味。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拼了。”歌兮带着壮士断腕的勇气,把口鼻一捂,佝偻着小身板就从狗洞里钻了进去。

可是她不知道的是,她的一举一动都落到了不远处的大叔上的几个人眼里。

“头,要清理掉吗?”树上的人穿着寻常百姓的麻衣,长相也是混入人群便找不到的普通人,不过他们的身份却是不简单,他们便是太子手里的一张王牌,暗卫狸猫。

太子出宫去教坊这么重大的事当然不可能只有几个人护卫,从歌兮尾随在马车后开始,狸猫的人就盯上了她,只等首领一声令下,分分钟就能把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东西切成片。

“不忙,且看她要玩什么花样。”

狸猫的首领自然是飞天猫,他没有戴面具,相貌也是很平常没有特色,只不过那一双有些微微上扬的狭长眼眸,却流转着幽幽光芒。

歌兮一路猫着腰像小老鼠一样穿梭在园子里,飞天猫吐掉了嘴里叼着的麦秆,站在树杈上懒懒伸了个腰,“啊哈,得活动活动筋骨了。”

话音未落他的身形一闪,已经是无声无息地落到了高高的院墙上,又一个闪身,便再看不到他的身影了。

小猫们见老大干活去了,也是速速消失,孤零零的大树上好像从来没有过这些人的存在。

教坊,这个存在可是历史悠久,先是设立于禁中,掌教习音乐,属太常寺,后以宦官为教坊使,设教坊司,不再属于太常寺管理。

这个时代与历史上的唐朝相近,风气较为开放,狎妓玩乐在上层社会还算是风流雅事,即便是皇孙公子也多有红粉知己是教坊女子,据说现在的皇帝在年轻时还与当时的教坊头牌有不得不说的二三事呢,所以即便是太子与教坊里的女子有什么暧昧情愫,这也不算稀奇。

稀奇就稀奇在这个时机,现在西北可是在闹造反,时局风云变幻,怎么也不是玩乐的时候,偏偏太子就来了,这就勾起了歌兮的无限好奇,虽然她很不待见太子良娣、自己的堂姐上官明妍,但是她身在上官家不管愿不愿意都是与她同气连枝的,有时候危险的秘密也可能成为护身的法宝,既然来了,歌兮就却不要空手而归!

她躲在草丛里仔细观察着,看着一溜的侍女端着各色的糕点酒水去了一个僻静雅致的院落,又被人挡在门外,仔细搜了身才战战兢兢地进去,歌兮就知道,好家伙,终于找到地方了。

046章 偷窥

床榻之上,桃红色的薄纱帷幔垂下来,依稀可以看到层层轻纱里那两具紧紧交缠的身体。

男人躯体的线条很美,结实又不过分健壮,不紧不慢的有节奏的动作还带着一丝对身下女人的怜惜与温柔,女人微微娇喘,嘴里溢出令人神魂荡漾的细碎的呻吟。

“殿下……”女子的容貌虽说不是惊为天人,但却把清纯和妖媚奇异地杂糅到了一起,她的眼眸调皮地一眨,竟翻身将元?已乖诹松硐拢?こさ暮诜17杪业卣吃谒?徵缬兄碌幕勾?疟沟慕壳?希?厍傲降沔毯煲蛭??槐┞对诶淇掌?卸?涞猛a3??┫律砝丛谠?蚁掳蜕锨崆嵋晃牵??咀盘曳凵?ま5闹讣浊崆岬毓喂??倚厍暗暮斓悖??鹚?徽笏致椤?p>“殿下,”那女子巧笑倩兮,坐在元?铱枭系那掏闻ち艘慌ぃ?澳耍?慷?纯珊茫俊?p>说着她便一上一下地动作起来,元?医ソコ两?谒吹募ち业男谟康那橛?铮?掌?锏镊晗阄队?1?遥肿プv?拥那掏危?胨?黄鹌鹞瑁?澳阏飧鲆??男⊙??p>云收雨住,女子娇软无力地倒在了元?业谋弁淅铮?却?2礁戳怂?派斐鲇癖郏??餐返暮焐?焕??宕嗟囊簧??逑欤?灰换嵬饷嫦炱鹆私挪缴虑徇担??晾恋厮盗松??敖?此藕虬伞!?p>低头敛息的侍女们鱼贯而入,两个侍女将帷幔轻轻挽起,其余的侍女们将盛着热水的铜盆还有香露帕子等举过头顶,一动不动地恭敬地一字排开跪在地上。

那位刚刚承欢的叫娇儿的女子坐起身体,毫不避讳自己还光裸着身体,轻轻地拧了帕子,仔细地轻柔地替床上的贵人擦拭身体。

先是脖颈和手臂,再是结实的胸膛,元?沂娣?靥勺牛?硎茏琶廊硕?奶?硭藕颉?p>可是擦着擦着就变了味,娇儿的手有意无意地在他肚脐下三寸的地方打着圈,有意无意地碰触着男人的命根子,唇角缀着笑,饶有兴致地看着那东西一点点变挺直粗大。

侍女们的头都要低到地上去了,倒是有一两个胆子大的偷瞄了一眼,立即被娇儿狠辣的眼刀给吓得不敢再妄动。

在娇儿的逗弄下,元?也坏貌徽隹?郏?偷厣斐鍪直劢?呛?鞣俏?呐?痈??牖持校?莺菅乖谏硐拢?孟ジ嵌タ?怂?舯盏乃?龋??约旱闹巳鹊肿∷?幕ㄏ??敖慷??憧芍?铮俊?p>娇儿的脸庞娇艳如花,她眯起漾着水光的眸子,玉臂搂上了元?业牟本保?可?溃?澳蔷颓氲钕略鸱0伞!?p>她放软了身子,准备迎接与元?业牡诙?谓?耄?床幌胪范ゴ?匆徽笄嵝Γ?隹?凼保?砩弦涣梗?词窃?依肟?俗约海?叽蟮纳砬?玖16诖睬埃?斡墒膛?歉??┮抡?邸?p>娇儿的眼里闪过一丝失望,为什么对其他男人百试百灵的招数,放到他身上却是不灵了呢?

这种情绪到底只是掠过,她也不敢真的去跟元?宜f2??a艘换岜阋哺?糯┐髌鹄矗?馐焙虬绯闪搜俺e?偷哪谑瘫愣俗乓煌胍┨澜?戳耍?慷?睦镉可弦还晌蘖Ω校?降资潜懿豢?庖煌氡茏犹腊?p>反观元?遥?飧銮耙豢袒褂胨??乳|交|融共赴巫山的男子,早就收敛了适才的温柔体贴,束好了发整理好了衣袍,正端端正正姿态优雅地坐在茶几前品茗,脸上带着温润又疏离的淡笑,又成了那个高贵不可攀的贵人。

娇儿对他又爱又怨又敬畏,穿戴好后她不敢再同方才在床上般放肆,规规矩矩地跪坐在一旁伺候,内侍见元?业男酥虏淮恚?闱崆峄髡疲?缇秃钤谕饷娴母栉杓坎铰那嵊?刈呓?矗?恐裆?穑?蛔疟”n嵘吹奈杓?强?嘉?笕吮硌葑钚屡诺奈枨??p>元?业难凵袂迕鳎?19挥谐两?谘矍暗拿郎?铮??贾斩际堑??摹?p>今日的出宫,不过是因为要给右相和皇后时间,父皇驾崩,现在在宫里的那个只不过是一个假的替身,这件事是无论如何也得透给皇后知晓的,因为他怕皇后的轻举妄动会坏了自己的事。

女人,她们的聪明总会用到争宠和内斗上,但是一旦愚蠢起来,那种破坏力却往往是出人意料的巨大。

占着他母后名份的上官皇后是这样,东宫里头的太子妃太子良娣太子良媛也无一不是这样。

元?蚁胱抛约旱男氖拢?屯访蛄艘豢诓杷??浇枪雌鹨荒g湫Α?p>闭上眼睛,清空掉这一刻所有的想法,专心听绵绵的丝竹之声,这一阵绷得太紧太紧,他急需缓解一下。

内侍见元?抑e乓眉倜拢?愠返袅宋杓В?蝗美旨垦葑嗲峄旱囊衾帧?p>歌兮躲在后窗户那头,踩着石凳扒着窗台透过推开的一丝小缝窥视着。

院子外头倒是守卫森严,大概谁也想不到会有人提着脑袋去偷窥,房间里边又是在办私密的事情,那些侍卫仆役地远远地守着,谁也没有发现偷溜进来了一个孩子,这就叫灯下黑。

歌兮是下半场的时候来的,听着里面激情四射的声音没有敢看,等人家完事了她才松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瞪大眼睛看里面的情形,正聚精会神中,不料耳边传来一句轻轻的问话——

“好看么?”

她下意识地回了句,“嗯,还行。”

说出这句话她就愣了,像是被人当天淋了一盆冰水,刹那是从头凉到脚,她哆嗦着转过脑袋,只看到了说话那么的下巴就被他捂住了嘴巴,“救——”

话语被咔到了喉咙里,紧接着她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头,这小子好像有点眼熟。”

在一处僻静的柴房里,几个狸猫队里的小猫正双手抱臂团团围着被他们老大抓回来的偷窥小鬼。

“你说这小鬼是有心的还是无意的,看他的穿着不像是寻常家的小孩,处理掉倒是不麻烦,就怕杀错人。”一个个头略矮的小个子说道。

047章 被逮

“宁可杀错不可放过,我们的职责就是守卫太子殿下的安全,为殿下清理一切麻烦,你怕脏了手我来好了。”另一个瘦削的人说道。

“哼,要是这小鬼真的是无辜的岂不是妄造了杀孽?”小个子有些于心不忍,立刻反驳道。

“可笑,”瘦的那个眼里透出冷厉,“咱们手里的杀孽还少吗?多一个少一个有什么区别?咱们这样的人最不该有的就是妇人之仁,你若连这点决断都没有,就不配是我们狸猫的人!”

“我们是狸猫,但绝不等同无血无肉的杀人机器!你……”

眼见他们俩吵了起来,一旁的人一手拉了一个,“别吵了,头还没有发话!听头的!”

几人齐齐噤声,统统看向了飞天猫,飞天猫摸着下巴盯了地上了昏睡的小鬼很久,忽然伸手扯掉她额头上的抹额,露出她额上一颗嫣红嫣红的眉间痣来,“啧啧,原来不是小鬼是小姐,这下想动手也不行了。”

“头,她究竟是谁?”

飞天猫重新叼了一根麦秆在嘴里,“她呀,右相家的孙小姐,太子良娣的小堂妹,最重要的是咱们的主子一定舍不得杀她,她爹,可是上官少卿呢。”

这下小猫们都沉默了,谁不知道上官少卿生前是太子的老师,这小孩别说只是一时好奇去偷窥,就算她真的做出些什么事来,太子看在她亡父的面子上也会保全她的。

“那我们把她给送回去?”矮个子小心地问。

飞天猫晃了晃一根手指,“这小丫头胆子太大了,不给她磨一磨性子怕是都敢给天捅一个窟窿,看了不该看的,总是要付出点代价的。”

说着他无声地笑了,小猫们看着自己老大露出这样的笑,感觉背脊都一阵一阵的凉。

歌兮是在一阵晃荡中醒来的,睁开迷蒙的眼睛,入目的便是盈盈的深不见底的碧波,水中还有一尾红鱼游过,溅起些许水花。

歌兮愣了一愣,这是什么情况?

她这一动可不得了,吊着她的那根树枝发出咔咔的声音,她这才发现,她被拦腰绑着吊在一棵河岸边的歪脖子树上,离河面仅仅只有大概八十厘米的距离,就那么一根细绳子吊着她,好似随时都会秒断!

“……天哪……救命啊!来人啊!救命啊!!!!”

歌兮本能地大叫!尖利的声音传出老远,可能是用了点劲,她突然感觉到身子一沉,然后在听到一声“咔”,用脚趾头也能猜想是那颗歪脖子树的树枝承受不了她的重量,开始断裂了!!!

要命啊!!!她是会水没有错,可是那个暗算她的王八蛋把她的手脚都捆住了,这要掉下水,分分钟都是再次投胎的节奏!

“救命救命救命啊!!!!”

靠在树下睡觉的飞天猫伸了个懒腰打了呵欠再掏一掏耳朵,“呀,谁是在鬼叫鬼的,真是扰人清梦啊!!”

歌兮竖起耳朵一听,有人!太好了!激动之下她眼里都冒泪花了都!

“这位兄台,麻烦您伸出援手,拉小弟一把可好?小弟家中还算富贵,必定会好好酬谢义士!小弟指着灯火发誓!!”

歌兮小嘴噼里啪地说出这段话,其实她也猜到这位一定是就是那个把她打晕,并且把她吊在这个*的地方的始作俑者,但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好汉不吃眼前亏,该装傻的时候就必须得装傻!这是上辈子在部队里混了一辈子的首长父亲在喝醉酒的时候说的至理名言!

“噗嗤。”

飞天猫见她这时候还不忘装傻充愣,觉得这个小孩真的狡猾伶俐,识时务到一个令人发指的地步,慢慢地从树干下踱了出来,“拉你一把倒也不是不可以,只不过我并不缺金银……”

“义士你缺什么只管说,庄子?田地?女美人?男美人?您要什么小弟肝脑涂地都会给您弄过来……”

正胡吹大气的时候,歌兮只觉脖子一紧眼前一花,天旋地转之后她就被摔到了黄土地上,“呸呸呸”,吐了一嘴的黄泥,她艰难地扬起脑袋,“那个……义士救人救到底,麻烦您把小弟身上的绳子解开好不好……”

飞天猫一把拎住她的领子把她提了起来,对上那双狡黠的大眼睛,“我吧,不要你的庄子田地女美人男美人,我生平最爱吃肉,尤其是五六岁的孩童的小嫩肉,你说我是该把你清蒸呢还是红烧呢还是炖汤呢……”

歌兮听着他的调侃忍不住大叫起来,“不就是看了你们主子的十八禁爱情动作片嘛,有什么了不起的!耍我很好玩吗?!我才只是一个五岁的无知幼童!你给个痛快好不好!是送太子法办还是送太子法办你看着办好了!死黄金猫!”

飞天猫一点都不意外这个小丫头的聪明狡猾,但是他很意外她嘴里的名字,他把她往上提了提,“黄金猫?什么意思?”

“啊呸!”歌兮倒不敢真的吐他一脸唾沫,只偏着头呸了一下,“你以为你换了马甲……你不戴面具我就不认识你了吗?他们个个戴的是银色的猫面具,只有你带的是黄金的,生怕人家不知道你们家太子有钱啊!屎黄屎黄的面具真的那么看么……”

上一辈的陆小西被父母教育得一板一眼,但一旦离开的父母的视线就十分欢脱,现在还占着一个五岁小孩的身体,就更加可以把她以前的循规蹈矩都丢一丢,反正她现在只是孩子,而且还是在这只黄金猫眼里无所遁形的坏孩子。

额头上挨上了一个不轻的爆栗。

“哎呦喂!”

歌兮呼痛,眼睛更是凶恶地盯着飞天猫,“屎黄猫你敢打我!!来人啊救命啊!杀人绑架啦!”

飞天猫看着扭成毛虫一般的小家伙是哭笑不得,说出去都没有人相信这就是在人前乖巧得让人心疼的上官家七小姐,就是她的亲祖父上官右相怕也没有见识过她这副无赖的样子。

“哎,你这个样子,你母亲知道吗?”飞天猫戳了戳她的脸颊,“记着,我是飞天猫,不是你嘴里乱七八糟的东西。”

飞天猫?我还神经刀呢!歌兮翻了个白眼。

“说说吧,你尾随太子要干什么?”飞天猫拎着她到了岸边,随手将她丢到草丛里,自己则是将鱼竿甩了上来,“哈,鱼儿上钩了。”

一尾鲤鱼甩到了歌兮面前,噼里啪啦一阵狂跳,甩了歌兮好一脸鱼鳞水。

歌兮皱着小脸在心里问候飞天猫的往上数十八代,这厮就是她的克星!

048章 教训

“我……”

歌兮正要编一个不那么容易被拆穿的理由来搪塞这个家伙,谁知道只听到唰唰唰几下轻响,河岸上就多了几个人。

“头。”

那个身形略瘦的男人冷冰冰地扫了歌兮一眼,几步上前,在飞天猫耳边说了几句什么,飞天猫慢悠悠地将鱼竿和鱼篓子收了起来,在歌兮的面前蹲下。

“猫哥哥你要放了我吗?”

歌兮忍住恶心巴眨着漂亮的大眼睛卖萌,她也想硬气地要他放了自己,奈何没有那个本事,就只好用这一招杀手锏了,主啊,不是她不要脸,实在是现实所逼啊。

飞天猫被她的一声猫哥哥叫得笑出了声,“你倒是识时务。”

他收起了懒洋洋的神情,太子要回宫了,自己也还有很多事务要处理,已经没有时间与这小东西耗下去了。

而且他本来就是要给她一个小教训,要她懂得什么叫天高地厚,至于她尾随太子的目是什么并不重最重要的,因为一只小泥鳅也掀不起什么大浪来。

“猫哥哥,我知错了,我本来就是只是好奇教坊长什么样子,谁知道会遇上太子表哥,哦,我什么也没有看见没有也不知道……”

歌兮小嘴巴拉巴拉着,发现眼前的几个一丝多余的表情都没有,只冷眼看戏,就悻悻地闭了嘴,听候发落。

“记着,”飞天猫捏了捏她的小脸,“你从来没有去过教坊,也没有遇到过什么人,更没有见过我们……”

歌兮不住地点着头,只要放了她什么都好说。

“……你从酒楼出来之后,自己独自一人偷溜去玩乐,谁知道遇上了拐子,在被偷运出城的时候,伺机偷跑了出来……”

飞天猫不急不缓地说着,歌兮听得目瞪口呆,这老兄编故事的能力也太强了,“好好好……猫儿哥哥说什么都好……我明白了……”

不就是配合一下圆个谎嘛,小意思,她露出一个明朗的笑,这下该松绑了吧。

可是,飞天猫却哼哼一声,狭长的眼眸里似是不怀好意,“做戏做全套,小丫头这么聪明应该懂的哦。”

歌兮直觉不妙,“你你你……你想干什么?”

她刚想叫,飞天猫唰唰唰几下就封住了她的穴道,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两团黑乎乎湿答答臭烘烘的河泥,在歌兮惊恐的眼神里和长大嘴巴却出不了半点声音的悲哀中,飞天猫手里的泥巴糊上了她的小脸……

白蕊去见了玉燕的面,得知她现在已经是京都左教坊里的教习,玉燕是明白人,而且还是个聪明人,她们几人之间好歹还是有一些情谊在的,所以威胁的话白蕊也没有说,倒是平心静气地忆了一下往昔,说了一会故人。

只是这种与故人相逢的惆怅和喜悦都被小厮带来的消息给冲了个一干二净,七小姐居然不知去向!

白蕊不敢想象,要是七小姐出了点什么意外,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她该怎么向故去的三爷还有身体本就不好的夫人交代!

就在白蕊急得团团转,私下调动了人手满城去找歌兮下落的时候,一个脏兮兮的小叫花子突然跑过来塞了一个荷包给她,说是是一个小公子给他要他报信的,大伙才得知七小姐居然被拐子拐走了!

在那小叫花子的指引下,大伙在一处破庙里见到了昏迷的歌兮,白蕊见到她浑身破破烂烂的模样吓得差点没有魂飞天外,稳下心神仔仔细细检查一番,发现她只是除了有一点擦伤之外并大碍,拿钱封了小叫花子的口后才匆匆抱着歌兮离去。

身后,那个小叫花子露出一丝奸诈的笑意,他可以出去复命了。

顺带说一句,这人可不真的是叫花子,而是狸猫里最小的一个成员,可是他的排名却在十九位,可见是有过人之处的。

歌兮再次昏昏沉沉地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一睁眼就看见姬云萝坐在不远处,用一种从未有过严厉的眼神看着她,歌兮就知道,这一次她惨了。

就在歌兮被禁足的时候,皇后也是动作频频。

她去了密室看到了棺椁里的皇帝,这个与她同床共枕了多年却一直是同床异梦甚至相互提防的男人,没有往日鲜活的模样,甚至他的尸身都开始腐烂,皇后在经历了短暂的震惊与难过之后,换而之的是一种奇异的心情,一种终于扬眉吐气的肆意——

看,你那么在意的锦绣江山,你那么喜欢后|宫三千佳丽,都看不到摸不到享用不到了。

而我,却可以笑着站在最顶端独享尊荣,这是一件多么令人高兴的事情。

于是,皇后从密室出来之后,脸上多了一种朝气,并且开始私下做皇太后的朝服,她的心里开始生出无限的野望来,她想要的不只是太后的尊荣,在大盛还有往前数的朝代都出现过太后专政,既然前人可以做到,为何她不可以?

至于太子元?遥?屎笮πΓ??撬??八?唤橐馑?巧洗蟊Γ?羰遣惶?埃?约旱氖掷锊皇腔褂幸桓瞿暧椎木呕首釉?髀穑恐灰??巧狭颂?蟮谋ψ??胗蚁嗔?郑?削硪桓龌实墼倭14桓隹?芑实塾钟泻文眩?p>有了这么一个念头,那些埋藏太久的*就压也压制不住了,皇后在配合好元?椅茸〕??耐?币舶咽稚斓搅颂?拥亩蛭?衷谑翘厥獾氖逼冢??颖匦肼蚧屎蟮恼剩?谑蔷褪障铝嘶屎笏偷搅硕??藕虻娜耍??钦庑┭巯咚?慰吹降奶?降乃统鋈サ那楸a?仓荒苁翘?釉敢馑?侵?赖摹?p>上官皇后与太子元?业慕狭空?嚼??蚰弧?p>值得一提的是,福长生就在皇后送至太子东宫里一众奴仆里,因为他是皇后心腹福德寿的义子,所以一过到太子东宫就是副总管。

可是皇后千算万算也算不到,不止是福长生,就连她最信任的福德寿也是老皇帝安排在她身边,潜伏了多年的钉子呢。

鹿死谁手还为未可知。

049章 挑衅

“月霜那个贱婢,居然敢勾引太子!”

太子良娣所居住宫殿里,瓷器茶盏碎了一起。

一溜儿的宫女内侍跪倒匍匐,嘴里喊着,“良娣息怒。”

“良娣,”从上官家陪嫁出来的侍女小声地劝着她,“月霜也是为了帮您固宠,皇后娘娘用心良苦……”

“用心良苦?”上官明妍一张粉脸都扭曲了,“派狐狸精来勾引我的夫婿也叫用心良苦?我是她的外甥女啊!有这样当姑姑的吗?有吗?有吗?!”

她激动地吼叫着,发狂地将殿堂里的饰物都推倒,砸在地上,发出脆响。

“良娣良娣您息怒……”侍女赶紧抱住她,心里暗暗叫苦,您是太子良娣没有错,可是别忘了实际上这个看似高贵的身份也不过是太子的妾吧了,一个妾能称呼太子为夫婿吗?就连太子妃也未必敢这样叫呢,这位主子可真是……

“回禀良娣,”去外面打探消息的内侍匆匆跑进来,跪在了上官明妍的跟前,“月霜姑娘……被封七品昭训。”

“贱婢贱婢!!”

上官明妍几乎都要气疯了,抬手就给了拦住她的侍女一巴掌,那侍女既不敢怒也不敢言,只能跪下来听着她家主子的尖叫和怒吼。

发了一阵火,上官明妍也冷静了下来,她一早就知道的,皇后放到她身边的几个女子都是姿色上乘,就算不是月霜也会有其他人。

可是她就是不甘心,姑姑就这么看不起她,就这么算死了自己得不到太子的宠爱,可明明太子对她也不算冷淡的……

上官明妍这样想着,但实际上除了新婚那天,太子召辛她的次数一个巴掌就可以数过来,赏赐倒是有一些,但也不过是宫中的份例,更没有越过太子妃,反观比她低一品的太子良媛徐若馨,倒是时有恩宠,所以她也就是自欺欺人罢了。

越想越烦躁,她顺手又砸了一把玉如意。

宫人们噤若寒蝉,对这个喜怒无常的主子惧怕非常。

“太子现在在何处?”

“回禀良娣,太子在东宫书房与诸位大人相商事宜呢。”内侍轻声地回禀,生怕一个言辞不当挑了主子的火气。

“这样……”上官明妍垂眸想了想,“太子殿下处理国家大事劳心劳心,本宫身为太子良娣,自然要心疼太子的身体,来人,端上那盅鸡汤,本宫要给殿下亲自送去。”

说着她坐到了铜镜前,“来人,替本宫梳妆。”

被姬云萝禁足多日的歌兮此时也在宫中,在皇**里听了一通教训之后她刚踏出了皇后永安宫的大门,就看到了前来传递旨意的福长生。

“七小姐,太子殿下召见您呢。”

歌兮细心地观察到福长生服饰上的变化,有些惊讶地说,“呀,福长生你高升了。”

福长生被她看得脸一红,呐呐地说,“七小姐见笑了,承蒙皇后娘娘看得起,拨了奴去东宫伺候太子,奴一定尽心尽力的。”

“那得恭喜你高升呀,副总管。”歌兮笑嘻嘻地冲他一拱手,福长生赶紧侧身避开她的礼。

永安宫到太子东宫距离可不近,歌兮上了一小轿,一面还同一旁的福长生说说话,其实她心里有点没有底,太子传召她到是常事,只是她前些日子还偷窥了他的肉|搏戏,那只猫告诉了他吗?

所谓做贼心虚就是此时歌兮的内心写照了。

不一会就到了东宫,歌兮扶着福长生的手臂下轿,却听到一声冷哼——

“到东宫还敢坐着轿子,这是对太子殿下的大不敬!”

歌兮抬头一看,眼前这个打扮得明艳动人的美人不是她的太子良娣堂姐又是哪个?

上官明妍身边的侍女深知明妍的心思,忙上前一步道,“见到太子良娣还不快行礼?”

歌兮知道这位堂姐一直对自己存着几分妒忌和不甘,现在终于有了能够踩自己一头的机会自然是不会放过的,不过在歌兮看来,上官明妍也只不过是一个性格上稍微有些偏激的小女生而已。

行礼就行礼,歌兮撇了撇嘴,规规矩矩地行了一个礼,“给太子良娣请安。”

上官明妍高昂着头,用眼角余光扫视了侍女一眼,侍女赶紧说道,“大胆,敢对太子良娣不敬,你应该行跪拜大礼!”

歌兮的眉头一挑,什么?跪拜大礼?

福长生也是一皱眉,“良娣娘娘,七小姐是你的娘家堂妹……这顶小轿也是太子殿下赏赐的,并非七小姐逾越,太子殿下等着召见七小姐,您看时不时让我等现形符命?”

福长生话里几个意思,一是这是您堂妹,贤良淑德的太子良娣不应该为难自己的小堂妹,二是七小姐坐小轿是太子允许的,大不敬的帽子扣不上,三是太子还等着见七小姐,你拦着就是妨碍内侍办差。

要是上官明妍是个聪明的,这时候就该有个台阶就乘势下了,偏偏上官明妍一直对歌兮母女存着一口气,打压歌兮,折辱三婶的这个宝贝蛋就是她梦寐以求的事情,所以福长生这番话非但没有起到效果,还把她心里的火给拱了起来。

“你是哪来的奴才,竟敢这么对本宫说话,来人!给我掌嘴!”

上官明妍一声令下,她身边的内侍立即挽了袖子要掌掴福长生,歌兮也怒了,几步上前挡在福长生面前,盯着上官明妍一字一顿地道,“三堂姐,歌兮奉劝您一句,打人之前可要三思,打出去的巴掌就是泼出去的水,要收回去可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那内侍被这小小人儿突然迸出来的气势给震慑到,后退了一步,头也勾了下来,上官明妍见此情景气得牙根痒痒,

“还愣着干什么?!难道本宫连处置一个眼里没有主子的奴才的权利都没有吗?给我掌嘴!”

内侍不敢再犹豫,抡圆了胳膊一巴掌挥过去,“啪”一声,福长生脸上多了五个手指印。

“这个巴掌,是给你这个奴才的小教训,这就是不分尊卑的下场,下次,就没有这么容易了。”上官明妍高傲地笑了笑,意味深长地盯了歌兮一样,领着一帮人扬长而去。

050章 妒忌

“福长生,是我连累了你。”

歌兮十分内疚地看着福长生的脸颊,福长生攥成拳头的手在袖子里紧了又紧。

“没事的,七小姐。”福长生朝她笑笑,“让这几个小的领您去见殿下,奴这副样子有碍观瞻会失礼的,容奴先告退。”

说着他朝歌兮行了个礼,后退着走了。

歌兮心里有些难受,朝另几个内侍说道,“带路。”

刚走到廊下,便听到了上官明妍娇俏的声音,“殿下,这是臣妾亲手煲的鸡汤……人家守在灶火前整整一个上午呢,柴火把臣妾的肌肤都烤裂了……您就看在臣妾的辛苦上喝了吧,您这些时日都瘦了不少,臣妾心疼……”

歌兮听着上官明妍的娇羞软语,鸡皮疙瘩都起了无数层,她抖了一抖,在廊下停顿了一瞬,上内侍先去禀报。

“太子殿下,上官七小姐在外候着。”

被上官明妍缠得不厌其烦的元?姨?侥谑痰馁鞅ㄑ矍耙涣粒?鹕肀芸??伊兼返挠袷郑?吨弊叩搅耸榉客猓?案栀饽阏飧鲂⊙就罚?锰?颖砀绾玫取!?p>正要行礼的歌兮被元?腋?话丫倭似鹄矗?棺?思父鋈Γ?蝗缙淅吹难t稳酶栀夤瞬簧侠窠冢?咕1奶?拥氖直郏?霸危?吩危?p>“好,不转了,”太子微笑地放下来,还不忘在她鼻子上刮了一下,“真没用。”

这种几近宠溺的语气让一旁的上官明妍妒恨不已,手里的丝帕都要拧难了,眼前那张岁稚嫩却已见绝色的小脸更是像一根刺一样扎在了她心里,狐狸精,母女都是狐狸精!

太子也不理会一旁满是怨念的太子良娣,拉着歌兮的小手就一同用午膳去了,太子良娣想跟上去,却被太子的内侍给拦住了。

“良娣姐姐,你们家的小堂妹倒是深受殿下的喜爱啊。”

端着一盅燕窝来的太子良媛徐若馨柔柔弱弱地往她身边一站,看着元?以度サ纳?暗溃?暗故强上r肆兼方憬愕囊环?囊猓?ィ?懒四敲淳玫募μ滥亍!?p>“徐若馨,你敢看本宫的热闹。”上官明妍一直同徐若馨是死对头,她咬着牙盯了这个娇柔女子一眼,那发髻上插的一支羊脂玉缀蓝宝簪让她妒恨不已,不就是太子殿下赏赐的吗?就拿出来显摆了?有什么了不起的!

“姐姐严重了,妹妹怎么会有那样恶毒的心思,”徐若馨微微伏了伏身,“妹妹只不过是替姐姐鸣不平罢了,您那小堂妹也太不懂事,要是聪慧懂事的就不该缠着殿下,殿下这些时日政务繁忙,哪能陪一个小孩子玩闹。”

上官明妍听了这话不由地咬住了嘴唇,手里的丝帕也绞成了一团。

徐若馨见她意动,不动声色地再添上一把火,“哎,您家这位堂妹真的是得天独厚,身份金贵不说,单单是那容貌就是万中无一了,现在她不过是五六岁的稚童,便可看出倾国倾城之貌,假以时日再长开一些,怕是天下的男儿都要为她心折呢……”

“其实我们姐妹也该庆幸,要是她年长一点,殿下只怕是会……”徐若馨说着赶紧掩了嘴,“呀,真是该死,竟胡说八道了起来,姐姐您就当什么都没有听见吧,妹妹先行一步。”

等徐若馨带着宫女们离去,上官明妍还站在原地发愣,眼里更是闪烁着异样的阴冷,是了,徐若馨的话点醒了她,上官歌兮年纪尚小就有这么一份勾人的功夫,要是长大了还了得?

太子是一定会继承大统的,到那时全天下都会竞相给他选送美人,焉知自己那好姑姑不会把她送进来?到那时自己年老色衰,可上官歌兮却是最是娇俏的时节,自己和她自小就是势不两立的,到时候这后|宫还会有自己的位置?

她越想越偏激,最后竟撕烂了一方好好绣帕,踏着丝帕的残骸愤然离去。

妒忌,是人的天性,并且,当它累积到一个程度,就会让人头脑不清楚,进而做出一些癫狂的事情。

另一反面,太子与歌兮用完了午膳,又问了问歌兮的近况,这时候前方的军事邸报也来了,太子要赶回东宫,歌兮松了一口气,因惦念着六皇子元沂,就向太子要了恩准去探望。

太子有些恍然,他都差点忘记了宫里还有这么一位亲兄弟了,想来元沂也是可怜,生母早夭,天生残疾,在宫里生存肯定是受了不少委屈的,这么想着,他倒起了一丝怜悯之心,命内侍捧了不少的好东西与歌兮一同前往。

元沂居住的处所很偏,直把歌兮的两条小腿走到有些酸疼了才到,她也不肯坐小轿,免得再有人给她扣大不敬的帽子。

歌兮抬头去看那扇有些破烂的、和四周格格不入的宫门,心下不禁有些凄凉,元沂就住在这样的一所宫殿里啊。

“开门开门,咱家奉了太子殿下的旨意前来,这宫里的奴才们都哪儿偷懒去了?”陪同歌兮前来的内侍哐哐地敲着门。

半晌才来了一个内侍揉着眼睛嘴里骂骂咧咧地拉开了一条门缝,“又是哪个小兔崽子在戏耍爷爷,太子还能看上这个破地方?这不是比天上下红雨还稀奇么……”

太子派来的几个内侍迎面就敲了一下他的脑袋,“小崽子,偷懒藏奸的,上官家七小姐带着太子的赏赐而来,还不快去禀报六殿下?”

那内侍捂着头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只得赶紧连滚带爬地跑去回禀六皇子了。

“我的天哪,真的是天上下红雨了么……那么多赏赐呢……”

元沂得了消息,放下手里的书卷让内侍推着去迎接歌兮。

歌兮远远地就看见那个一身月白色锦袍,坐在木轮椅上清俊的少年,那如山水画一般隽秀的眉目,像是水墨画中浓重的一笔,清晰地印刻在女童清澈的眼眸里。

她朝他露出一个欣喜的笑,提着裙摆就跑了过来,元沂面上淡淡,唇角却不自觉地上扬。

多年之后,元沂午夜梦回,总会梦到歌兮向自己奔跑过来的模样,小小的,稚嫩的,鲜活的,伸出手去,那个幻影却在他的指尖龟裂成了碎片。

(ps:抱歉,上传得有点晚,每次看到冷清的评论区就各种灰心,感觉自己在玩单机版,那个啥,打滚求推荐求收藏,求各位好友的评论指点,谢谢。)

051章 落水

“歌兮……”

“歌兮醒醒……”

“歌兮……”

“醒来……”

歌兮觉得呼吸很困难,头很昏,想睁开眼睛却怎么也睁不开,她觉得她好像在马背上,颠簸得她想吐,口鼻都好像撕裂一般的呛痛。

意识飘远了,好像都能看到云层上的白光,自己,是要死了吗?

“这是怎么回事?!”

太子元?以?驹谑榉坷镉胱笙嘤蚁嗌桃槭虑椋?鋈槐徊只膛芙?吹哪谑檀蚨希?凳怯蚁嗉移咝阌肓?首拥钕略?试诒滩u乇哂瓮妫?恢?趺雌咝憔吐淞怂??浔痪壬希?词巧?啦恢??p>太子与左右二相感到碧波池边的宫殿时,看到的就是元沂疯了一样的抓住歌兮的双脚倒提起来晃动,一旁的内侍都被吓得动都不敢动。

“太子殿下!”一旁的太医连滚带爬地跑到他身边,“七小姐救上来的时候就已经……下官无能无力,但还请您让六殿下住手吧,没有用的……”

右相上官骥的瞳孔骤然一收,看着那个被倒提着剧烈晃动却一点没有都没有小女童,只觉心脏猛地收紧,眼前一阵一阵地发黑,“我的孙……”

“老大人!”

内侍赶紧扶住往一旁倒的右相,倒是左相徐老,拧着眉上前一步道,“六殿下,既然七小姐已然辞世,还是将她遗体放下,您这样十分不妥。”

那小女童面白如纸,双唇青紫,黑发散落,紧紧粘在她脸颊上,层叠的罗裙被撕开,因为倒提着小腿都裸露出来,左相如何不知是六皇子在急救时候采取的方法,只是既然太医都说她断了气,再这样就是有违礼数,也是对亡者的不敬了。

总不能性命保不住,连清誉也断送掉。

“放……放……”

上官骥被气得头风发作,头部剧烈疼痛之下连话都说不清。

太子惊怒之下,上前去抢歌兮的尸身,“元沂你住手!放开她!”

元沂却赤红着眼前,死死抓住歌兮的脚踝晃,“她没有死!没有死!活过来!上官歌兮你活过来!”

太子没有想到他这个六弟虽然病弱,却是如此倔强,抢了好几次都没有把歌兮的尸身给抢下来,看到歌兮的小身体不停地撞击到元沂的木轮椅上,他心下也是暴怒,正欲直接把元沂打昏的时候,突然听到弱弱的一声“噗”,一颗小鹅卵石滚到了地板上。

众人皆是一愣,元沂一怔,更剧烈的摇晃起歌兮来。

“噗!”

“噗!”

“噗!”

歌兮的小嘴一张又一张,竟是一共吐出了整整四块圆溜溜的鹅卵石,吐出这些异物之后,她又吐出了好几口水,折腾了好一阵之后她的脸色才渐渐地好转起来。

“天哪,这是……”

太医惊惧,居然活了过来!在他诊断断气之后还能活了过来,真是个奇迹!

在太子身边伺候了多年的老内侍却是心一紧,偷偷地去瞄太子的脸色,见他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在咬牙,也是,这七小姐落水居然还吐出鹅卵石,明摆着有人要这娇小姐的小命,这个偌大的皇宫就没有一天是消停的。

太子手里攥着一颗鹅卵石,眉头都搅到了一处,居然有人敢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做这种阴损的事,并且动的人还是皇后的亲侄女右相的亲外孙女,真是好大狗胆!

“太医,尽心为上官七小姐与六殿下诊治,是哪些人跟着伺候六殿下和七小姐的?还有事发的在碧波池上的人统统给本殿锁拿至东宫!本殿倒是要看看,究竟是什么魑魅魍魉在掀风弄雨!”

太子丢下一番话就拂袖而去,大殿里的奴才们跪倒一地。

元沂已经脱离,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一般的被汗水浸透,他看着怀里的歌兮,伸手在她的小脸上掐了一把,“总算……没有把你弄丢。”

天边飘来一大块乌云,遮住了骄阳,很快便阴沉了下来,大风起兮,山雨欲来。

“太子殿下,老夫孙女此次落水分明是有人设计,还请殿下彻查!”上官骥刚欲下跪就被太子搀扶住。

“右相,歌兮是本殿的表妹,本殿定会查一个水落石出,给你老一个交代。”

“不是叫你们跟着七小姐的吗?为何她会落水?又为何她会被人口塞石子!”

太子震怒,一叠声地质问着地上跪了一溜的宫人。

“回……回禀殿下……”内侍战战兢兢地回答,“奴等陪同七小姐去了六殿下宫中……尔后六殿下与七小姐一同到了碧波池游玩,奴等就远远地跟着……后七小姐想放纸鸢,奴等就折回去拿纸鸢,回来时就看到七小姐落了水,六殿下也急得要往水里跳……”

“拿纸鸢?都去拿纸鸢了不成?竟是一个人也没有在旁伺候?你们这些奴才分明是玩忽职守偷奸耍滑!”太子身边的老总管寇海站出来指着他们骂,“咱家看是太子殿下太仁厚了,才让你们这些人都忘了自己姓什么了!”

“奴等该死……”

又是一叠声的告罪,在寇海锋利的眼神里,一个瘦小的内侍畏畏缩缩地抬了一下头,“奴……奴是六殿下宫里的……奴真的不是偷懒……奴去出恭……谁知道会……”

太子听着他辞不达意又是皱了一下眉头,寇海忙喝道,“你有何内情要说的,捡重要的说!”

“是,”那内侍吓得一哆嗦,“奴出恭回来听得一阵喧闹就撒开了腿往池边跑,匆忙间撞到了一个宫女,当时也没有觉得不妥,倒是现在想来觉得那宫女神色慌张……”

“宫女?你可记得那人模样?”太子急忙问。

“奴……没有看清楚……”内侍勾下了头,又赶紧从袖子里拿出一个物件,“但是奴捡到了她一个荷包!”

“快呈上来!”

寇海赶紧从那内侍手中拿过荷包,看到那荷包上时眼神霍得一跳,赶紧低头举过头顶呈上。

荷包很寻常,太子元沂也看不出一个所以然来,只得那它丢在了案几上,“查,把宫内所有的宫女都叫到一处,一个一个地叫人认!”

侍卫领命而去,寇海沉思了一瞬,悄悄上前一步,到太子的耳边低声说道,“殿下,这荷包的布料倒是有迹可循,是前些日子您赏赐出去的锦缎中的一种。”

“太子妃太子良娣太子良媛皆赏赐了些。”

052章 失望

皇后的永安宫,正襟危坐的皇后半眯着眼,正在仔细聆听自己侄女太子良娣上官明妍的琴音,铜鹤细细的嘴里正有袅袅香烟溢出来,偌大的永安宫内有一种难得的安宁静逸。

皇后的贴身宫女庭芳匆匆忙忙地走了进来,在皇后身边说了些什么,皇后的眼角猛地睁开。

上官明妍就错弹了一个音。

“居然有这等事,那孩子现在如何了?”皇后攥紧了手里的佛珠,脸上带出了三分的焦急。

“娘娘且放心,七小姐无性命之忧,现在太医局的太医都在东宫会诊,用了银针定惊,现下已经安眠。”

皇后松了一口气,“谢天谢地,这孩子是个有福气的,如若她有个什么三张两短,倒是本宫对不住三弟了。”

“娘娘无须自责,七小姐也是命中当有此一劫,渡过去了也就平顺了,”庭芳细声细气地劝慰着皇后,“但还有一事……”

“何事?”皇后皱眉。

“是……”庭芳速速把原由说了一遍,“现下太子说要彻查,听……福长生说有内侍在现场撞到了一个宫女,那宫女遗失了一个荷包……做荷包的布料,是太子赏赐下来的东西……”

庭芳的声音越来越小,上官明妍听不清她的话语,只觉得那个老宫女时不时用眼角余光瞟她,她心里急得不得了,频频弹错了调。

“太子殿下已经派人去了娘娘们的宫殿,一个一个的让人认,怕是用不了多久就会找出来……”

皇后面沉如水,心里飞快的算计着,歌兮不过是一个小孩子,居然还有人想至她于死地,莫非这里面有什么阴谋?是冲着自己和上官家来的?连荷包也会是一个套吗?

正在思索着,却见一个宫女尖叫着跑了进来,“良娣救命!良娣救命!”

上官明妍霍然起身,带到了琴案上的焦尾琴。

那宫女连滚带爬地跑到她脚边,死死抓住她的裙摆,又是磕头又是哭诉,“娘娘娘娘,奴不想死啊,奴是听您的吩咐才去碧波池的,您救救奴救救奴啊……”

“你住口!闭嘴!来人啊!快将这疯言疯语的贱婢给拖下去!”

上官明妍狠狠抽了那宫女一巴掌,皇后听得那话猛地起身,厉声道,“那婢子,你说什么?”

庭芳见状立即将宫人挥退,偌大的大殿里只剩下皇后太子良娣庭芳,还有瑟瑟发抖那个宫女。

那宫女倒是乖觉,知道在这个关头是指望不上自己的主子了,立即双手并用地爬到皇后跟前,咚咚咚地磕头,“皇后娘娘!奴是太子良娣宫中的侍女,今儿七小姐冲撞了太子良娣,太子良娣不忿,就差奴婢跟着七小姐,乘四周无人的时候就伺机将七小姐推下池中……”

上官明妍尖叫,冲上去就厮打她,“贱婢你胡说!你住口!”

“娘娘您就承认了吧,是您许诺了奴,要是办成了这件事就给奴一百金,奴的荷包里还有您赏赐的一方玉环呢……您不是时常在宫中自言自语说皇后娘娘偏心,您的祖父母也偏心,七小姐就是一个克父克母的贱婢……还有很多恶毒的话,奴说出来都怕遭天谴……”

那宫女一片躲着她的抓打一面大声地说着,都到了生死攸关的关头她什么秘密都能抖露出来,再顾不上什么一百金,或者什么主子奴才的。

皇后被气得脸色铁青,一掌拍在扶手上,“上官明妍!”

“姑姑!”上官明妍扑通跪倒在地,“您别信她!歌兮是我的亲堂妹,我又怎么会做这样伤天害理的事情!”

皇后却看出她目光闪烁,语气中气不足,显然是做贼心虚,当下冷笑,“是吗?既然是这贱婢恶意诬陷,那就拿住了丢东宫里头去当面对质!就冲着这贱婢胆敢构陷太子良娣,本宫让太子判她一个车裂,再株连九族!”

“皇后娘娘!奴指着灯火发誓奴句句都是真实!绝无半点虚言!”宫女涕泪双流,头都磕得流血,她猛地扬脸指着上官明妍,狰狞着厉声叫道,“良娣娘娘,奴要是被冤而死,奴下了地狱也会化成厉鬼来找你的!!”

上官明妍被她骇得倒退几步,跌倒在地,哆嗦着说不出半句话来。

皇后就知道那宫女所说的事情是真的了,她颓然跌坐在椅子里,“……我怎么扶了你这么一个蠢货……”

庭芳目光微闪,心下很清楚,皇后娘娘怪的不是良娣的同室操戈,而是怪她不够聪明不够隐忍不够严谨不够狠辣,就连一个侍女也拿捏不住,这样的一个人,还能指望她做大事?

皇后娘娘这是后悔选了这么一个空有美貌的草包侄女进宫了。

“……歌兮那孩子究竟是碍了你什么你要致她于死地?居然派人推她入水,还塞了石子入她的口,是生怕她不是是吗?”皇后抓了一个杯子狠狠掷过去,“你这个毒妇!”

上官明妍身子一侧,杯子只是砸到了她的手臂,她冷笑数声,“碍着我什么了?就冲你们都对她好,都捧着她护着她宠着她!祖父祖母是这样!姑姑你也是这样!就连太子都是这样!她有什么好的?!不过就是占着三叔嫡女的位子,三叔都被她克死了,她早点死免得来祸害我祸害我们上官家!!”

“我没有错!错的是那个小东西!”

皇后被她气得都要晕过去,这时候地上的那个宫女却抬起头讶然地说道,“奴没有给七小姐塞石子……”

庭芳一惊,断喝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奴……奴是说奴只是推七小姐入水,并没有给七小姐口塞鹅卵石!”

皇后怔愣,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天色昏暗,大雨如豆,倾注而下。

太子东宫的一处偏殿里,歌兮沉沉地睡着,内室外,宫女跪着端着一碗汤药,伺候着元沂用药。

“六殿下,太子吩咐了,今晚您就在东宫里歇着,奴领您去安歇吗?”

福长生恭敬地道。

“你先出去吧,这天色可能还会打雷,歌兮会惊到,我再陪她一会。”

福长生抬眸看了一眼轮椅中的清冷少年,“是,奴等在外候着,您有吩咐就唤一声。”

“嗯。”

待到宫人们退下,元沂才推动着轮椅到歌兮的榻前,伸出手捏了捏她的鼻子,“还装睡么?”

歌兮翻身而起,睁开灵动的一双眸子,定定地看着元沂,“害我的人有两拨。”

(ps:抱歉,时间晚了,因为作者这两天有些私事,比如见老朋友,出游等,嘿嘿,今天回来的时候还头疼了一下午,明天可能也会晚,先跟大家说一声。)

053章 替罪

“当时我正站在池边等你,听得一阵细碎的脚步声,还以为是内侍,刚扭过头就被人推下了水……”

歌兮回忆起当时的情形,还心有余悸。

“可是可怕的不是这个,我是会水的,慌张之下虽然呛了好几口水,但还是爬上了岸上,可是没有等我喘上一口气,就被一个人捏住后颈,塞了几颗石头,然后被丢进了水里……我还以为我死定了……”

因为咽喉受了伤,歌兮说话的声音是嘶哑的,一边说着还一边咳嗽,元沂给她端了水,看着那孩子贪婪喝水的模样,眼里闪过一丝心疼。

“那你怎么分辨出动手的不是同一个人?”

歌兮听到他的问话,抬起头,眼眸里熠熠生辉,“一般的人在做了坏事之后第一反应就是逃跑,但让我确定是两拨人的原因,却是第一次落水我回头看到的衣料是桃粉色的宫女服,我爬上岸之后害我的人,虽然他很谨慎,捏着我的后颈,从头至尾我都没有看到他长什么样子,但是那双手,骨骼粗大指节分明,是一双男人的手。”

歌兮想着不由地打了一个寒颤,“我一个五六岁的小孩,居然还有人惦记着我的小命,这个皇宫实在是太可怕了。”

元沂的眼眸眨了眨,轻叹一声,伸手将她的碎发抿了抿,“傻瓜,可怕的只有人心。”

“那些害你的人,我不会放过。”

元沂的话很坚定,没有人知道那时他看到歌兮在水里挣扎时的害怕,第二次了,第一次是在穆承嗣的船上,他眼睁睁看着她被丢到了汹涌的江水里,这一次更让他愤怒,因为这一次没有人绑住他也没有人拿剑指着他,但是他还是什么都做不了,只能拖着一双废腿在岸边看着她在水里没顶……

自己是一个废人呢……

像是感觉到了少年的颓然和哀伤,歌兮把手覆盖上他的手背,“元沂,你做的很好,要不是你,我早死得不能再死了,说不定这会都见到阎罗王了。”

元沂被她气笑,屈指在她脑门上弹了一下,“不许胡说八道。”

歌兮把额头抵在他的胸口上,无不哀伤的说,“元沂,假如可以,我情愿用二十年的阳寿换取回到我们那个时代的机会,你知道吗,我原本的名字叫陆小西……你一定也很难过吧,我们都回不去了……”

元沂的身体僵了一僵,伸手将那个孩子抱过来放在自己的膝盖上。

“小兮……”

他叫出这个名字的时候歌兮惊了一下,元沂点点她的眉心,轻轻地说,“既然已经回不去,那就安心地留下来,我,会和你一起。”

大概元沂也不知道,自己说这番话的时候,到底是带着几分的真心和算计。

一个有着预知能力的神秘天外来客,她的价值是不可估量的,但是对于孤寂太久太久的元沂,当这个小小的女孩毫无心机地喊着她的名字的时候,他就有种要把她留在自己身边的*。

不管是棋子还是朋友,或者是其他,最终的目的不就是将她留在自己身边吗?所以不管出发点是什么,结果才是最重要的。

但是歌兮却不知道这些,她只知道眼前少年像是在说誓言一般的慎重模样,让她刹那间失了神,继而她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好似连火烧火燎疼着的喉咙也不疼了,“好!”

大大地吼了一声,她又拿起元沂的手,勾起他的小手指,十分幼稚地做起了上辈子小时候才会做的举动,“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盖章!”

大拇指和大拇指重重一贴,还能感觉到少年指尖的温度,歌兮觉得一下子心就填满了,这就是一种有伴的感觉吧。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拇指又是撇嘴又是傻笑,却错过了元沂眼眸的一闪而过的复杂神色。

歌兮与元沂一直聊到深夜,后来两人一个在床榻上睡着,一个在躺椅上入眠。福长生等人也没有来打扰,因为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与一个五六岁的女童,实在是没有什么男女大防可言。

夜里果然是打起了雷,太子的东宫里灯火通明。

“这么说来,是这婢子见歌兮对太子良娣不敬,出于不忿,所以将歌兮推下了碧波池?”

太子手里把玩着一块鹅卵石,玩味地看向跪在地上的宫女。

“太……太子殿下……”

那宫女抬起头偷瞄了端坐的皇后一眼,立刻低下头去,重重磕了一个头,说话也利索了起来,“是奴心疼自己的主子被七小姐欺辱,于是就鬼迷了心窍想去教训一下七小姐,吓她一下,谁知道慌乱间失了手将七小姐推下了水池……奴知罪,奴该死,但是奴并没有心狠手辣到给七小姐口塞石子,奴推下她也是失手所致,还请太子殿下明鉴!”

“殿下!”上官明妍也跪倒在地,凄然欲绝,“臣妾待七堂妹素来如同亲妹妹一般,近来也不知道七堂妹听了哪些奴才挑唆跟臣妾生分起来,言语之间就……这婢子虽是忠心为臣妾,却陷臣妾于不义,还差点害死了七堂妹,岂不是臣妾的罪过!”

说着她便掩面痛哭起来,太子却是勾起一抹淡笑,“欺辱……忠心……失手……太子良娣的意思便是歌兮差点被害死也是她咎由自取喽,她欺辱了你嘛。”

上官明妍被吓得一噎,皇后发话了,“歌兮那孩子近来是有些跋扈放肆了,到底是三弟妹太娇惯了点,但这是她们姐妹之间的小矛盾,你这贱婢私下揣度主子心思已是不敬,如此胆大妄为更是该死!”

“是……奴最该万死!”那宫女抬起头大声说道,“但请太子殿下明察,此时与太子良娣半点关系都没有!奴愿以死明志!”

说着她突然起身朝柱子飞身撞去,“咚”地一声,撞了个头破血流,寇海赶紧前去查看,发现这一下不仅撞破了头,力道大得颈椎骨都断了,可见是个存了必死之心的。

“回禀太子殿下,此女当场毙命。”

太子听着寇海的回禀,手里的石子往案几上重重一放,“哼,她倒是死得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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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4章 了了

“太子,依本宫看,这件事情分明就是有人借机来陷害太子良娣,借着她们姐妹之间的嫌隙来达到不可告人的目的,”皇后发话了,“这贱婢是罪有应得,但是那个幕后出手的人更是居心叵测,本宫看这**是要好好肃清一下了。”

“哦,”太子怒极反笑,“依母后看,这螳螂背后的黄雀又会是谁呢?”

皇后倒是想利用这个机会打击太子妃或者太子良媛,但是脏水也不是那么好泼的,一动到不如一静。

想着她缓缓地坐下身,“太子良娣心直口快,这些日子来也是树敌不少,后|宫从来都不缺女人的妒忌与陷害,本宫也不敢妄自断言,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太子你自有决断。”

“至于歌兮这丫头,这次是受了无妄之灾,但也是她太过骄纵所致,才让带人有机可乘,还差点成为他人陷害太子良娣的手柄,本宫是她亲姑姑,也有责任,明日她出宫,本宫会指派三个教养嬷嬷同她一起回去,好生教导她。”

太子直视着皇后,眼里如同盛了两簇幽幽火焰,心里亦在冷笑:他也相信草包一样的上官明妍在此次事件里是被人当枪使了,但是皇后的强势和蛮横又比先前更甚了,先是不知许了什么好处让那个宫女用一死来背黑锅,再就是要借着这次事件来“肃清”内帷,这分明就是要乘机集权永安宫,哼,她是要提前享一享皇太后的权利荣耀了!

“那太子良娣又该如何处置?母后也给儿臣一个明示,免得儿臣处置不当!”

太子说着不由冷笑,语气里全是嘲讽。

见太子此咄咄逼人,皇后也怒了,“太子,良娣是你的女人,你爱如何便如何,你要是嫌她碍事,那便打死好了,反正宫里头不缺女人!”

说完她便气哼哼地摆驾离去,只留得哀哀恸哭的上官明妍和面上神色不善的太子。

“娘娘,您猜那头情况如何了?”

一个长相普通的内侍挑了挑灯火,跪坐在地,捧着一双纤细的玉足,替榻上斜倚着的美人涂着鲜红丹蔻。

“本宫猜着,无非就是雷声大雨点小,最多罚个几个月的俸,禁几天足,也就是了。”太子良媛徐若馨懒懒地抬眸,慵懒中带着一丝妩媚。

“倒是便宜了那位。”内侍小小翼翼地为她吹干脚趾上的嫣红,那细细的暖暖的风,倒是勾起了徐若馨心里一阵瘙痒。

“行了。”她收起了双足,那内侍眼里划过一丝失望与不舍。

徐若馨站起,长长的青丝披散在脑后,她踱步到屋檐下,抬头望向满天的星辰,“本来也没有想着要扳倒咱们的良娣娘娘,她本来也不得殿下的欢心,本宫此举,其一,是为了在太子殿下与皇后娘娘之间再添上一把柴火,只有这对母子离心离德,才能把殿下彻底地推向徐家,其二嘛,本来确实也是想借着这次的机会,除掉那位上官家的七小姐,那个小女孩的容貌,总是本宫心里头的一根刺,可惜啊,竟被她逃过了一劫……”

“是奴办事不利……”

“阿满,我并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徐若馨回眸,一张清丽柔媚的脸庞上蒙上一层月辉,美得有些惊心动魄,“只有咱们二人的时候,你是不用自称奴的,我总记得小时背着我护着我说要娶我当小媳妇的阿满哥哥……”

吴满勾下头去,不敢看眼前这个在他心目中恍如仙子的女子,他从来没有想到过会再见到她,再见面时,她早就不是幼时记忆里瘦瘦小小又胆怯的小女孩了,而他自己,早因为举家获罪,没入宫廷净身为奴,他们之间横着一条无法跨越的沟壑,但是,自己却总控制不了要保护她守着她的*,为了她,即使要自己拿生命献祭也在愿意……

“娘娘,礼不可废,但不管是当年的阿满,还是现在的吴满,只要是为了娘娘的长乐安康,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吴满深深地匍匐下去,徐若馨笔直地站着,从上往下地俯视着他,唇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绝美的笑意。

事情果然如徐若馨所料,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歌兮的落水对外只宣称是意外,死了的那个宫女也只是一张草席子裹着拖了出去,丢在了宫外头的乱葬岗上。

但是太子对皇后的不满与忌惮也是越来越重,可是西北战事吃紧,内廷也不是那么安稳,无论如何,他都不能失去右相与皇后的支持,但是对着上官明妍这个蛇蝎心肠的女子,他再也做不到虚以委蛇,连她的面都不想见。

歌兮在太子的东宫住了三晚才回了家,临出宫的时候,皇后与右相借机敲打了一番,无非就是想让她对此事闭嘴,还有就是问落水的详细,歌兮心里一晒,这些亲人到了利益的头上也是丝毫不顾忌骨肉亲情,所以她干脆一推四五六,说什么都不记得,太医也说这是落水后的后遗症,皇后与右相失望之后也是松了一口气。

出宫的时候皇后果然附赠了三个教导嬷嬷给她,歌兮有些欲哭无泪,车驾出了宫门,一个内侍追上来,歌兮认出来是元沂的人,他交给歌兮一个盒子之后便离开了,像这种东西循例是要检查的,歌兮就当着侍卫与三个教养嬷嬷的面打开了盒子,却是一盒小点心,这些人都在心底嘲笑开了——果然是一个无权无势的残废皇子,连赏赐个东西都这么寒碜。

歌兮却明白,元沂是借这盒点心来告诉她,害她的一拨人里头的一个,是她的堂姐,太子良娣,上官明妍。

因为这种点心是大伯母家乡的名点,并且手把手地教过上官明妍,在她新婚的那段时间,她亲手做给了太子,还获得不少赞誉呢。

其实她也隐约地猜到了一些,但是没有确凿的证据她也是不敢轻易去怀疑一个人。

“嗯,东西不错。”歌兮咬了一口甜点,来而不往非礼也,该怎么回敬你呢,三堂姐?

055章 新帝

“宫里头好玩吗?”

歌兮跪坐在蒲团上,头发披散在后脑,一双纤细莹白的手轻轻把着她的发丝。

“嗯,”歌兮对了对手指,一面从铜镜里偷窥自己母亲的神色,可惜那面铜镜也只能映出美人的依稀容颜,“母亲,这几日你很挂念孩儿吧。”

歌兮突然扭身拥住了给她梳发的姬云萝,“孩儿也很挂念你。”

“顾左右而言其他,”云萝将手放在了她的头发上摩挲了几下,“你要知道,你是娘亲在这世间唯一的牵挂,要是你有个什么闪失,就是要了娘亲的命。”

歌兮愕然地瞪大眼睛,“您……您知道了?”

太子与皇后不是下令封锁了消息吗?为什么母亲还会知道?

云萝凝视着自己的孩子,轻启朱唇道,“为你与六皇子诊治的太医里有一位是我的故知。”

“孩子,这一次你侥幸逃脱,下一次呢?你要快快成长起来,做一个有能力保护自己的人。”

云萝的指尖拂过歌兮的眉心嫣红,无不哀伤地说,“我儿将来长大了,怕得是一个倾国倾城的女子呢,可惜,美丽的皮囊能带给女子的,远不止是机遇和荣耀,更多的是灾祸。俗话常说慧极必伤,但娘亲认为,在这个世间,即使愚笨,即使平庸,当你碍着了一些人的时候,你即使是一颗不起眼的沙砾,也会有人将你除掉。”

“娘亲惟愿你一生平安平顺,平平安安长大,嫁给一心为你的男人,生几个小儿女,安然度过一生,但假使你注定不能平凡,那就照着你自己的意愿去活吧,即使是惊涛骇浪也要把它淌平了!如果有人挡在你的面前,那就,扫平她!”

姬云萝说这话的时候,逆着光,但她眼中的光芒却是让歌兮在刹那感觉到了一丝的眩晕。

接下来的几天右相府里过着像是唱大戏一般的精彩。

先是大伯父后院起火。原来他从两年前就养了一个扬州瘦马,一年前那女子从江南道只身一人大腹便便地来到京都,大伯父就在城北给买了一处园子养了起来,那女子倒是争气,瓜熟蒂落,生了一对白胖胖的龙凤胎。

年前事多,加上上官明妍入宫成了贵人,大伯父更是瞒得一丝风声不漏,可是也不知怎么的,大伯母不知从哪得到了消息,在一天晚上带领着一众家人拿着水火棍,将那处外宅围了个水泄不通,更可乐的是,将大伯父与那女子捉奸在床。

值得一提的是,大伯父被这么一下,竟是吓出了一个隐疾,那什么……不能人道……

于是捉奸的正室蔫了,反倒是被捉奸的大伯父抖了起来,又是叫嚷着要休掉悍妻,又是喊打喊杀的,最后还是老爷子上官骥出面才制止了这场闹剧。

于是大伯父还是吃着各色壮|阳补|肾的药汤,并且还把那个女人和龙凤胎给接了回来,大刺刺地住进了意园,大伯母敢怒不敢言,生生被气倒。

屋漏偏逢连夜雨,在大伯母卧床的第二天,仓库就走了火,老夫人派人来盘点,发现很多东西都货不对板,一怒之下,彻查!

这一彻查可不得了,竟发现大伯母管家的这短短几个月时间,竟像是使了一个五鬼搬运的法术,将上官家的仓库还有账面上的金银亏空了一半!惊怒交加之下,真相越挖越惊心,亏空的那些银两都填补了大伯母娘家的窟窿,就连很多的田地都被大伯母给偷偷变卖了!

大伯母哭着喊着是她娘家一时周转不灵暂借的,可是老夫人哪管她这一套,当下收了她的管家之权,并且派人连夜到她娘家逼债,要不是还顾及着宫里头的良娣娘娘,老夫人杀了她的心都有。

这还没有完,大伯母这一通折腾,病了个病病歪歪的,白日不能起,黑夜不能寐,药吃着也没有用,于是她就请到道观里的道长来做一场法事,谁知道人家道长到她屋子里一走,啧啧有声,连连摇头,说你原本就福气薄,偏偏还自作孽,这屋子满是血腥,你的阳寿就快被你自己折完了!

说着就翩翩而去,当夜大伯母就连连发噩梦,又是梦见以前被自己折腾到小产的妾室带着小鬼来索命,又是梦见自己被众鬼拖进了地狱,人病得已经有些神志不清了。

歌兮知道这些统统是自己母亲的手笔,但她并不觉得云萝有做错,因为她并没有生造或者陷害,她只是在一个适当的时机借用一些真相打击了对手。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我若犯人,必定让你无再犯我之力。

这是姬云萝教给歌兮的第二课。

至于上官明妍……

姬云萝如是说,“你在她那里吃到的亏,要自己讨回来才行,因为娘亲总不能护你一辈子。”

比起这些恩怨来,更重要的是,太子的登基提上了日程。

某夜,西山的行宫忽然冒出五彩霞光,而后行宫里的一众宫人都看到一行仙人翩翩降世,一个道骨仙风的仙人自称是天宫南极仙翁,对皇帝说,我等是受天帝之命来接入凡的紫微星归天宫,仙人又指着太子说道,你乃真龙转世,受命于天,凡间众生都系你一人之身,要遵循天命恩泽天下。

又是金光一闪,仙人们就消失在原地,天边的五彩霞光久久不散,还能隐约听到仙乐,空中更是有一种空灵的如有若无的香气,当夜,皇帝便在行宫里无疾而终了。

更是在这一夜之间,西山行宫仙人降世、接走帝星、真龙受命于天的传闻就在京都百姓间流传了,在刻意的宣传与渲染之下,百姓并没有皇帝驾崩的惶恐不安,反而对仙人降世津津乐道,拥护太子这条“真龙”的百姓更是空前的多起来。

在左右二相与群臣的拥护下,太子即日登基,大行皇帝的国丧也遵循仙人的旨意,一切从简,因为皇帝并不是死亡,而是羽化登仙。

于是京都一夜之间变成了一个白茫茫的世界,所有的店铺府邸都挂上了白绸,灯笼也蒙上了白布,但是人们脸上却不见多少哀戚,而是津津乐道“登仙”的皇帝。

这一年,天佑帝仙去,太子元?壹次唬?旰耪?隆?p>

056章 博弈

穆承嗣戴着一只眼罩在沙场练兵,因为眼伤的关系,他被父亲勒令在驻地操练,而不是上战场打拼。

现在带领着穆家百万儿郎同朝廷抢地盘的将领是自己同父异母的二弟三弟,可怜自己堂堂世子,父王的嫡长子,本应该在这场战役里确定自己以后继承人的名分,却被眼伤给拖累了。

再深一点想,即使穆家以后真的登上了那个位置,自己的父亲会把大位传给自己吗?朝臣和百姓会接受一个独眼龙的储君?

想着他就无比难受,难受到想杀人。

“世子大人。”

穆承嗣帐下的军师匆匆赶到,穆承嗣扭头,收起了脸上的狰狞之色。

“军师,有何事?”

“世子大人,天佑帝驾崩,太子元?壹次唬?耪?拢?本?a成弦黄?嗳唬??咽稚系牟疾?莞?鲁兴茫?靶禄实酆檬侄危??孟扇私凳栏?约涸焓疲?衷谔煜氯硕荚诖??翘斓≈械恼媪?熳印!?p>穆承嗣用独眼扫了一眼布帛上的信息,冷笑连连,“仙人降世?紫微星?真龙?倒是小看了元?艺庳耍?娴煤靡皇旨撇撸∷?娴谜庵职严吩勖且餐娴茫??Γ?煤媚被?幌拢?锰煜氯酥?浪?攀钦嬲?氖苊?谔欤??攀钦嬲?奶煜轮?鳎?p>纵观前代历朝,哪一任皇帝没有玩过这种受命于天的天降神迹?

要不就是在黄河鲤鱼腹中塞写了字的布帛,要不就是玩一手枯木逢春并且在树根刻字的吉兆,这些都不稀奇,元?铱梢酝妫?敲此?悄录乙部梢耘谥普庋?摹吧窦!薄?p>军师却捋了捋胡须,“世子,不可,此时这样做只不过是东施效颦,斧凿痕迹太过重,收不到好效果的。”

穆承嗣眼底闪过不耐,但很快就压制了下来,“那依军师所言,理当如何?”

“老夫确有一计。”军师的一双狭小的豆眼里闪着狡诈的光芒。

穆承嗣心底极度不耐这老匹夫端架子,但面上还是很礼贤下士地朝他一揖,“还请先生教我。”

“世子多礼了。”军师有些得意地虚扶了他一把,一面压低了声音,“世子大人,老夫在里驻地百里远的有一处庄子,里面关押了一些人。”

“哦?”

“这些人,都染上了一种病,这种病易传染,是绝症,几乎无药可医,一旦在人口集中的城池里爆发出来,将比可杀敌一千的猛将更能杀人。”军师捏着须,眼里迸出了一股杀意。

穆承嗣猛然一惊,“你是说……”

“没错,就是天花!”军师阴沉沉一笑,“早些时日老夫在征兵时夜宿一家农户,这农户家中小儿出天花而死,老夫就将小儿的尸首给挖了出来,将腐烂的尸身切碎放在庄子里的各处,再抓了一些农夫农妇关在其中,果然不出老夫所料,这些人不日就都沾染上了天花,只要把这些人往京都里一赶,到时候哀鸿遍野,遍地都是因为天花而死的人,新帝所谓的受命于天真龙天子之言,就不攻而破了……”

穆承嗣心底一寒,这老儿倒是狠毒,不过……

“此计可行!”穆承嗣击掌,又是朝军师一揖到底,“先生乃有大智慧!如若穆家能成事,先生必为丞相!”

“哈哈,”军师大笑,“世子且放心,老夫必定不遗余力辅佐世子!”

他加重了世子二字,意思就是你放心,我忠诚的人不是你的父亲,也不是你的兄弟,我只认一个主子,就是你!

穆承嗣也是开怀大笑,像是已经看到了京都那一片土地被自己踏在脚下时的情形,到时候,他也要让元?乙渤36姥哿?淖涛叮?徊徊唬?恫恢拐庋?蔚羲?纳嗤罚?车羲?氖纸牛?谜媪?涑沈球荆??褂兴?窃?宜?械娜耍?p>还有他的爪牙他的妻妾!

穆承嗣突然想起那个小小巧巧的女童,是了,上官歌兮,右相家的嫡孙女,那个少年成名的大将军的遗腹子,敢瞪着眼睛怒视自己的小女娃,自己眇了一目与她也有莫大的关系!到时候他破城之日,定要她亲眼看看自己的全族死在他的屠刀下!

再说京都,太子变成了皇帝,皇后变成了皇太后,太子妃太子良娣太子良媛都晋级了,因为还在平叛,国库吃紧,所以元?揖屠樟?*一切从简,但是皇太后却是动怒了,认为元?沂窃诠室庋怪谱约海?谑谴笏恋鼐侔旃?纾?馐侵匦伦笆斡腊补?尼♂2疾?糜玫袅苏??话俪担??迷?以谧约旱墓?锟葑?苏??惶臁?p>但是他的烦心事却远远不止这些,最令人发愁的他派出去平叛的大将军日前被敌方射伤,加上年事已高,已经是油尽灯枯之相,这出师未捷先亡大将可不是什么好事,一个弄不好军心不稳,他好不容易策划而得到声势就完了。

因为安享了好些年太平,朝中能征善战的将才竟找不出几个,要不就是能力不够,要不就是资历太浅,元?矣?9诽郏?胍垢刑镜溃?耙?抢鲜u诰秃昧恕!?p>他所说的老师指的就是上官少卿,可惜逝者已矣。

这时寇海像他进了一言,“皇上,有一人可用,但是顾虑良多。”

元?已劬σ涣粒?八?俊?p>“您的二皇兄,大行皇帝圈禁了五年的二皇子殿下,元旭。”

“先帝在世时,曾说过,皇子当中,二殿下最有将才,比之上官将军有过之而无不及。”

寇海低下头去,元?铱谥朽笆前。?薏畹阃?橇苏馕槐桓富试抻?刂杏星疔郑?牟盼渎缘亩?市职p>次日,御书房传出旨意,先帝之子,六皇子元沂封楚王,九皇子元祺封中山王,二皇子元旭,则是封地最广的一位,齐王。

当然所谓封地也暂时是一块画饼,因为还打着战呢。

与封王旨意一同下的,还有半块兵符,也就是说,被先帝囚禁了整整五年的二皇子,不禁拿回了他尊贵的皇室身份,并且还成为了平叛大将军,统领三军!

057章 元旭

元旭站在冷宫大殿的屋檐下,眯着眼看天空掠过的飞鸟。

“殿下,您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内侍跪在他脚边哀哀哭泣,他充耳不闻地看着远处开启的冷宫大门,还有两排垂手而立的宫人。

他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抬起赤着的脚踢了一下还在哭的内侍,“把脸擦擦,伺候……本王梳洗罢。”

“是,是。”内侍赶紧爬起来端水去了,一面跑还一面指挥着新来伺候的宫人,“你,你,还有你,都愣着干嘛,没有眼色的,赶紧伺候主子梳洗呀,还等着要面圣呢!”

元旭忍不住笑出声来,这奴才倒是挺会指使人。

宫女们端着铜盆、面巾、还有各系梳洗物件鱼贯而入,元旭拿着这个,又放下那个,像是在欣赏御制物件的精细,又像是在漫不经心地玩乐逗趣。

视线跳过那一身精致的袍服和属于亲王的蟒带玉冠,落到了那一身盔甲之上,他收起玩世不恭的笑意,手指拂过头盔上的红缨。

“这将是吾的起点么?”

终于要踏出这一片分寸之地了呢,等着我的是什么?很期待啊。

小半个时辰之后,元旭终于沐浴梳洗好,正要踏出宫殿之时,内侍慌慌张张又激动地来报,“皇,皇上御驾到!”

元旭有些晃神,眼前缓缓而来的銮驾上坐的那个人与自己记忆里的父皇重叠,怪不得自己的父皇钟爱元后所生的两个儿子,因为他们两人都像极了他。

衣袍一动,他接到内侍焦急的目光,于是整了整袍子,恭敬地跪下去,“恭迎圣上。”

“圣上万福金安。”

宫人们黑压压地跪倒了一片。

“皇兄请起。”元?倚πΓ?銎鹆诵殖ぃ?饺税驯弁?校?缘檬肿闱樯睿??挥械笔碌牧饺瞬胖?溃??侵?渚烤褂屑阜智浊椋?阜炙慵啤?p>与此同时,在元沂的宫殿里,歌兮欢喜地蹦过来又跳过去。

“太好了太好了,你终于能出这个地方了,”歌兮心情好得要飞起来,“等你的王府建好了,我就可以天天去找你了。”

元沂的视线却落在小池塘的荷叶上,淡淡地说,“王府是早就建好的,我一个过两三年就快行冠礼的皇子,要不是双腿有疾,早就该搬出宫闱的。”

歌兮察觉到他话音里的落寞,走到他面前,蹲下身来看他低垂的眼眸。

“元沂,你有心事吗?”

少年笑笑,忽不敢去看那双似乎能透视到你心里的清澈眼眸,伸手去捂住她的眼,低低地说,“没有,我很好。”

很好?才怪吧。

歌兮将小手覆盖在他的膝盖上,轻声说,“我知道的,你的心里藏着两件事,一件,是先帝的离世。”

歌兮想着或许元沂是很小的时候便穿越到了这个时空,对着先帝有着寻常儿女对父亲有的儒慕之情。这倒是歪打正着,说中了元沂的心事。

元沂没有说话,只是捂住她眼眸的手指有些微微的抖。

“再一件,便是它吧。”歌兮把额头抵在他的膝盖上,歌兮布料都能感觉到他双腿的瘦弱与僵直。

元沂忽地撤开了手,歌兮只觉身体一空,差点跌倒,抬头,元沂已经推着轮椅到了栏杆边上。

真是别扭的少年。

面对他的突然发火,歌兮只觉得心疼,从小就不能行走,又没有生母的庇佑,在这座冰冷的深宫,都能想见他的艰难与孤寂。

歌兮慢慢走到他身边,他又赌气一般地推到另一边,歌兮继续追,他继续走,就这样追逐了几个来回,元沂从一开始被戳中心事的恼怒到现在确是无可奈何。

但是他又觉得有些不甘,只硬邦邦地丢下句,“你该出宫了。”

歌兮笑嘻嘻地跳到他面前,“不生气了?真的不生气了?”

元沂又沉默,看着眼前使劲逗自己乐的小女孩觉得自己很差劲,明明她才是个小孩,自己已经是可以自立门户的男子了,却跟她去小气的计较。

想说道歉的话又说不出口,他只能重复地说,“你该出宫了。”

这一次的语气却很轻柔。

“元沂,”歌兮握住他的手,“天下之大,总会有一些你我意想不到的奇人异士,以前我不相信穿越,但是我却跨过了时间和空间来到这里,所以,将来我走遍天下,一定能找到人来治好你的腿疾,你信不信我?”

女童的眼眸闪闪发亮,让元沂的心忽地一软,原本这个碰触不得的话题也变得没那么危险。

“你信不信啊!”

元沂无奈,只得说,“那要是找不到他呢?”

“那我就是你的双腿,陪你走遍这大盛王朝的每一个角落,让你看到这个天地最真最美的模样。”

歌兮扬眉,少年一下子竟看愣了。

他们身后,远远站着两个倾长的身影,一旁的内侍与宫女都无声地跪下。

“那孩子是上官少卿的遗腹子?”

元旭轻声问,元?业愕阃罚?醋拍橇礁龊19痈刑镜溃?半蘧共恢?涝?视敫栀庀啻Φ萌绱酥?茫?上Ц栀饽昙吞?。??仕?取??质悄茄??蝗坏故强梢愿舜突椤!?p>元旭的眉头轻轻皱了一下,寇海轻咳了一声,“皇上驾到。”

元沂与歌兮恍然醒悟,忙向走过来的皇上行礼。

“皇兄安。”

“皇上万福金安。”

“免礼。”元?液?μ?帧?p>歌兮起身时忽然眼前一花,下巴已经被人攥着。

“真像,实在是太像了。”元旭凝视着歌兮,却像是在透过她的脸在追忆另一个人。

“哎,痛!”歌兮很恼怒,眼前青年的眼光太具侵略性,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歌兮,这是齐王,还不快见礼。”

元?抑褰袅嗣纪罚?飧龆?市值木俣?盟?苣栈穑??怯植荒茉鸨杆??荒芴嵝迅栀狻?p>元旭眼眸一闪,身上的气势一收,松开了手,“陛下,臣失仪了。”

元沂看着歌兮的下巴上赫然两个乌黑的手指印,当下冷冷说道,“二皇兄怕是被圈得太久,连最基本的礼仪都忘了,即便歌兮年岁还小,还请谨记一点,男女授受不亲!”

这一番话出来,不仅是元旭连元?叶笺读耍?氩坏秸飧鲆幌蚬蜒陨儆锎嬖诟屑?醯牧?埽?源蔷尤蝗绱朔胬??p>

058章 牵绊

元旭一晒,捏过歌兮下巴的手放置背后,“倒是为兄失礼了。”

元沂冷哼一声,丝毫不惧他。

除去故去的同胞兄弟元煜太子,元?移涫岛芎蒙儆姓庵钟胄值芟啻Φ木?椋?毕乱膊缓盟凳裁矗?环愿懒丝芎#?敖袢瘴缟啪驮谡舛?冒伞!?p>“是,陛下。”

寇海忙弯腰领旨,退下为这几位主子准备膳食去了。

因为天气很晴朗,食桌就安置在了花树下。

清风徐徐,时不时有零星花瓣飘落,倒是别有一番风味。

元?易?谥魑唬??裨谒?蠓剑??视敫栀獾淖?唤园才旁谟冶摺?p>“皇上,这是内廷新供奉的美人酒。”寇海在元?疑砗笾春??砑肝恢髯拥纳砗蠼杂泄??藕颉?p>元?仪吵17艘豢冢?1014恍Γ?俦?溃?袄矗?汲319琶廊司瓢伞!?p>“是。”

元旭元沂举杯,歌兮也忙端着酒盏朝主位致敬。

“小孩子,少饮酒。”

元沂见歌兮一饮就是一整杯,而且还意犹未尽地砸着嘴,就微微侧过身低声说了一句。

“不要紧,我就喝一点点。”歌兮也悄悄同他说,一面眨眨眼睛,说不出的古灵精怪。

元旭把着酒盏,视线不时游离过对面那张小小的脸庞,最终落到了自己的酒盏上,任侍女添酒,一饮而尽。

元旭与元沂的御赐府邸很快就收拾停当,因为新帝主张节俭,又处在一个特殊的时期,除却年纪尚幼的中山王元祺还养在皇太后身边,新出炉的齐王与楚王也就简简单单地入住了自己的府邸,并没有大操大办,显得无比的低调。

因为元旭不仅封了齐王,还是即将出征的平叛大将军,所以即使他没有给任何一个大臣任何一个世家下帖子,拜访的人还是络绎不绝,送来的贺礼也是可以从城东连到城西城门。

新奇的是,这位新晋的齐王对贺礼是来者不拒,偏偏对送贺礼的人是一概不见,气得那些有些交好的群臣世家是七窍冒烟,小报告都打到了元?夷抢铮?灯咄跻?惺鹿哉畔才?蕹#?率俏薹ㄈ稳??乘А?p>元?抑还??恍Γ?哉庑┓且橹弥?焕怼?p>次日,元?艺偌?撼夹3x繁裆碜趴?资种闯さ读姓蟊?埃3】盏厣戏懦鋈?坏蹙γ突3?粜フ鹕搅郑??裣侣碇荒靡话沿笆兹胛c≈?校??瘫憔n比?3?撼季呔??乓淦鸬蹦辏?故腔首拥脑?裼胪?鹚姆降某jそ??瞎偕偾洳3啤岸?堋薄?p>在上首的元?掖笤奁胪醯挠15拢??挥兴?砗蟮目芎s牖?背尚∈涛赖姆商烀u盘?搅怂?牡陀铩??坝谢18?停牵?芍?形蘩侵?模俊?p>因为战事吃紧,所以元旭定于三日后出征前线。

“主子,留吗?”

房|事之后,元旭在浴池里泡着澡,内侍端着酒进来,问的是刚在那女子是否要赐避子汤。

内侍觉得自己家主子此去凶险,方才承欢的女子虽然是一个舞姬,但是她要是有那个福气能一夜留种,给主子留了一点血脉,不管是男是女都是好的。

元旭端起酒盏,在手里一拨,滴溜溜打了转又攥住,低笑了一声道,“你也是越活越回去了吗?你觉得她配?”

明明他看都没有往这边看,内侍却是背脊一凉,“奴愚钝了,奴这就去处理。”

内侍退了出去,偌大的浴池里就只剩下元旭一人。

又过了一刻钟,浴池里的烛火忽然一动,便多了一个黑衣人。

“你来了。”元旭闭目养神,“晚了半柱香时间。”

“避开那些猫儿费了不少劲。”黑衣人并不十分恭敬,他身材高大,浑身包裹着?衣,只露出一双眸子,奇异的是,这一双眼眸竟是幽蓝幽蓝,恍如最南边湛蓝的大海。

元旭呼啦从浴池里站起身,径直走向衣架,将上面的袍子披到身上,慢条斯理地系着衣带,“没有想到夜猫如今能在新帝的手里发展成这样,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他比元煜太子更有帝王之威啊。”

他,指的当然是现在的皇帝元?摇?p>“你召我前来,不知所为何事?”

黑衣人单刀直入,元旭却并不怪罪他的无礼,只衣袍一拂,坐在了榻几之上,“吾要你去保护一个人?”

“谁?”

“上官骥家的孙小姐上官歌兮。”

“可,这一单任务抵我欠你的十年之约里的两年。”黑衣人语气平静,眼睛里的精光一闪而过。

元旭执壶的手顿了一顿,旋即轻笑,“你不会算账么,既是你赌输给了我十年,那么这十年里所有的任务都是你欠我的,而不是有一单算一单。”

“这个任务不是比较特殊么,”黑衣人轻呲了一声,“如若不然,你让你手下的那些人去保护吧。”

“阿亚沙,你变狡猾了。”

“过奖,狡猾不过你们中原人。”阿亚沙回敬了一句。

元旭轻抿了一口杯中物,朝他遥遥举杯,“好,成交。”

阿亚沙转身就走,临走的时候他忽然回头,“那个什么歌兮,你是要保命,还是保毫发无损?”

他的意思是你要我保安全,是不死就行,还是全程保护,从头发到脚趾?

元旭吐出四个字,“保命就行。”

“她是你什么人?”

阿亚沙今天所表现出来的好奇心远远超乎元旭的想象,还元旭还是回答了,他说,“她,是吾的禁脔。”

歌兮不会知道,这一晚开始她的身后就多了一双眼睛,更不知道她竟莫名其妙地成了齐王的禁脔,明明她与齐王只见过一次面,甚至她很讨厌这个让她觉得很压迫的男人。

人类的情感是复杂的,有同|性之爱,有逆|伦之爱,还有忘年之爱,这些禁|断之爱,在哪一个朝代都有,在这个相对风气比较开放的时空更是屡见不鲜,很多的世家子弟或者王孙都有一两个同|性|爱人,甚至于有些过了明路的,就养在了家中成为了男妾。

歌兮长得像谁,除却那颗嫣红的眉心痣,她的相貌继承了父亲的九成,元旭透过她那张脸看得就是逝去的上官少卿,元旭的执念,便是与他当年同称为“二杰”的上官少卿。

所以,元旭会是因为对上官少卿的同|性|之爱,才对歌兮别样关注的吗?

歌兮托着腮深思,想着那个男子掐着自己下巴看自己的神情,会是这样吗?

059章 挂帅

“母亲,齐王……也是父亲的学生吗?”

庭院里,歌兮轻声问。

云萝弹出最后一个音符,双手轻抚在琴弦上,“你见过他了吗?”

“是,在六皇子……楚王元沂那儿见过。”歌兮如是道来,“他对孩儿很……特别,像是透过孩儿在看故人。”

“你父亲他只教授过三皇子,也就是现在皇上,先元煜太子与齐王同岁,比你父亲小四岁,如果说当年你父亲与元煜太子交情甚笃是挚友,那么你父亲同现在的齐王当年的二皇子就是死对头,”云萝像是在回忆往昔,她又晃晃摇头,“这样说也不正确,算是亦敌亦友吧。”

“为何这样说?”歌兮很好奇,那天齐王看自己的眼神太具侵略性,现在回想起来都会有种被盯上的紧张。

“先帝的几个儿子里,最受宠的是元后所出之子,大皇子元煜三皇子元?遥?群蟊涣8?樱??聪衷诒环址獾某?踉?省18猩酵踉?鳎?桓鲆蛭??忍焐?屑参拊档畚唬?桓鲆蛭??干矸萏??拔15帜昙吞?〕鼍郑?褂辛礁瞿炅湎嗟薄5?傅匚桓吖蟮挠幸徊??Φ幕首印!?p>云萝侃侃而谈,庭院里很静谧,只有母女俩低低的谈话声与树叶的沙沙声。

“一个是贤妃所出的吴王元昊,一个是德妃所出的,现在的齐王元旭。”

“吴王元昊是一个庸碌的人,没有争夺储位的野心,也没有这个能力,但齐王元旭就不同了,他与太子同岁,较之太子的仁厚中庸,他更显锐利,更有棱角,当年的左相都毫不吝啬地夸赞他,说他文可安邦,武可定国。”

歌兮想到齐王新近传出的校场杀三虎的新闻,眉毛掀了一掀,“他当真这么厉害?”

“他与你父亲并称二杰。”云萝轻叹了一声,“当年元煜太子一传出薨逝的消息,紧接着就是德妃被贬,德妃亲族也淡出了京都的权利圈子,他,更是被圈禁。”

这个歌兮知道,她知道元煜太子薨逝那年,自己的父亲也是同年战死沙场。先帝立刻册立了三皇子元?椅??樱?慌率且蛭?e略?已怪撇涣嗽?瘢?沤??窀模?歉鍪裁聪忍?由テ谛形?患熘慌率且桓鼋杩冢?谎?亩际嵌?樱??鹊廴纯梢晕?嗽?蟮亩?佣??桓龆?痈耍?纱丝杉??鹊鄄皇且话愕钠?哪摹?p>“那他与父亲的渊源?”

“你父亲曾与我说过,”云萝的浅笑里带着一丝惘然,“当时你父亲是元煜太子一派,元旭自然就是他的对手,明里暗里,他们都过了很多次招,有胜有负有平手,后来他们击掌为盟,说总有一天更在沙场上一战高下,看看二杰,谁更甚一筹。”

歌兮有些明白了,约定虽在,人却不在了,人生难得一知己,更难得一对手,上官少卿的离世对元旭来说是一种莫大的遗憾,现在更是成了一种执念。

她也松了一口气,前几日因为元旭看她的眼神,害得她胡思乱想,竟想着自己这一世的父亲是不是与他有着不得不说之二三事,比如龙|阳……

还好还好,虚惊一场。

“原来如此。”

“兮儿,”云萝严肃地看向他,“以后若是再见到齐王,切记要退避三舍,那个男人,很危险。”

“是,母亲。”歌兮从善如流,因为她也觉得元旭实在是很危险。

人,总归是复杂的生物,到了元旭挂帅出京都的那天,她还是偷偷地溜了出去,与元沂一同去了校场,扮成了一个小内侍,在一众宗室子弟里看着观看校场上那个穿着银色盔甲,冷冽又气势逼人的齐王。

校场之上兵甲列阵,一片肃杀之气。

只见齐王元旭从新帝手中接过天子剑,稳步走向高台,抽出手中宝剑,指天朗声道,“我辈愿抛头颅、洒热血、誓除奸佞、护我大盛!”

“杀尽逆贼!护我大盛!”

“吾皇万岁!大盛万岁!”

“杀尽逆贼!护我大盛!”

“吾皇万岁!大盛万岁!”

在他的一声高呼之下,众兵士齐声大喝,声震云霄!在场的每一个人都被这一声声的高呼震撼,都觉得热血沸腾!我辈男儿就当如此!

歌兮看着那高举的刀枪,听着兵甲们的嘶吼,恍惚间像是回到了现代,回到了军营里……

“开拔了!”

身边不知是谁诈唬了一声,歌兮回神,果然看到兵家们列阵开动,骑兵在前,领头的大将赫然就是齐王!

齐王坐在高头大马之上缓缓而行,阳光落在他的盔甲上就好似给他镀上一层光晕,连带着他的面容也变得似是而非起来,但是,他在那边,就像是一座山岳一般,让人不由得心怀惴惴地去仰视。

元沂呆呆地看着兵甲簇拥中的那个人,下意识地去摸自己的双腿,心里的苦涩与失落一圈又一圈地无限扩展。

忽然手背上多了一双小手,抬头便看到那双熟悉的灵动的眼眸,这双眼睛在无声地慰藉着他。

正在安慰元沂的歌兮却感到一丝冷意,抬头时正巧与齐王元旭的眼神碰撞到了一起,电光火石间,他早就骑着马而去,但是歌兮却怔愣在原地,刚才,分明,她在那人的眼神里读出了一丝警告的意味。

大概是自己的错觉吧,歌兮想。

有了齐王的加入,大概西北的战事会有一个新的格局吧。

宫廷之中,新晋贵妃上官明妍所住的长乐宫。

“你说什么?你说的可是真的?”

上官明妍花容失色,心急之下更是打翻了手边的脂粉盒。

“回禀娘娘,奴万不敢欺瞒,奴确确实实是看到月霜清晨时分在净房偷偷干呕,都好几天了,奴就留了心,这几日原本该是她的小日子,可是她的衣物都是干干净净的,所以奴就怀疑,月霜怕是有了身孕……”

“贱婢!她也配?她居然敢!”上官明妍怒吼,那个告密的侍女吓得噤声。

“怎么办?怎么办?”上官明妍在偌大的房间里来回踱步,难不成要看着这个贱婢飞上枝头当凤凰不成?

“您……要不要将此事告知太后娘娘?”侍女多了一句嘴。

上官明妍狠狠瞪了她一眼,告诉姑姑?月霜原本就是她的人,保不准姑姑就倒向那个贱婢了,上次的事情姑姑对自己可是很不满呢。

飞霜那贱婢真的是运气好,明明也没有侍过几次寝,怎么就能轻而易举地怀上呢?!

上官明妍不甘心地看了看自己平坦的小腹,忍不住狠狠捶了几下,“你怎么这么不争气!叫你不争气!!”

殿里伺候的几个内侍与宫女忙低下头,想笑又不敢。

“不行,绝不能让月霜那贱婢比本宫先生下皇嗣,”上官明妍娇俏的脸庞上浮上阴狠的神情,“决不能一个贱婢爬到本宫的头上!”

060章 微服

新晋为皇后的武慧娘扮成了一个侍卫混在元?业囊钦潭永铩?p>福长生早就注意到,并且抽空禀告了元?遥??彝诘姆较蛩撇痪?獾仡┝祟??浇怯辛艘凰课2豢杉?男σ狻?p>齐王出了城,皇帝的仪仗也回了宫,但是皇帝元?胰创?偶父鋈饲那牡氐搅俗罘被?慕值郎希?渲凶匀挥兴?禄槊挥卸嗑玫男∑拮游浠勰铩?p>当然,还有后来被抓到的元沂与歌兮。

“皇……公子,咱们去哪儿?”

武慧娘扮成了他的书童,一张粉脸上满是笑意。

“朕……真是太久没有出来散心了,慧……小慧你也是吧,今天本公子就带你好好轻松一下。小慧有特别想去的地方吗?”

元?夷米耪凵龋?说氖且桓隹±史缌鞯聂骠婕压?樱?サフ饷凑驹诖蠼稚暇鸵?戳酥诙喙媚镒6拥哪抗狻?p>“有的!公子您真的可以带我去吗?”

“当真,君子一言快马一鞭。”

“呀!公子您实在是太好了!”

武慧娘眼冒崇拜的金光,略微有点婴儿肥的脸庞显得那么青春洋溢,看得元?逸氲匦囊欢?恼飧龌屎螅?渌得挥猩瞎倜麇?淖松??觯?裁挥行烊糗暗奈氯峤棵模??茨训玫卮空嫣孤剩?故鞘?挚砂??p>这样一想,他看武慧娘的眼神也更柔和。

两人走在大街上,武慧娘蹦蹦跳跳,一点都没有奴仆的样子,明眼人都看出那个书童打扮的是个女子,估摸着是世家的大公子折腾出来的新玩法,于是也没有人多行注目礼。

元沂与歌兮跟在了后面,两个富家公子的打扮,人家看着以为都是前头那大公子的兄弟。

福长生与飞天猫都扮成了随从,街面上好些路人、摊贩,都是皇帝的夜猫与禁卫军,要是有什么突发事件,这些人可不是吃素的——皇上的安危可是马虎不得。

半刻钟后,一行人在一处雕栏画栋的院落前停下,元?曳龆睿?痪跻桓鐾妨礁龃螅??砗蟮母栀飧?抢鲜挡豢推?匦t錾?础?p>元?液吡艘簧??砗蟮那孕x溉灰皇铡?p>“小慧……你确定要进这个地方?”

“我想来很久很久了,”武慧娘新奇地看着里面的迎来送往,“我虽然出生在武将之家,但是父母都管我甚严,每每听到外面的新奇事我都止不住好奇,最好奇的莫过于这教坊了,家中的一个老嬷嬷还说,教坊里的女子比起闺中千金更得男人的喜欢,所以我想去看看这些千娇百媚的女子到底有什么不一样。”

说着她回眸一笑,“陛……您也是这样吗?”

元?冶凰?毫艘幌拢?攘耸?砗蟮母栀庑睦锇敌Γ?飧龌屎笳媸且坏都趺淳脱x苏飧鼋谭唬?饫锉呋噬匣拐娴挠幸桓鲋?骸??裁唇薪慷?摹?p>“为什么要笑?”元沂小声问歌兮。

歌兮晃了晃脑袋,“不可说不可说。”

“哎呀,反正我们都出来了,您就带我见识一下吧。”武慧娘见元?矣行┎挥洌?辖衾?潘?氖直刍瘟嘶危?饣故撬?芬淮蜗蛟?胰鼋浚?诠?锿吩?液卧?庋??睦镆彩且蝗怼?p>正头疼要如何拒绝时,街面上传来一阵喧哗。

“好你个小贼,居然敢偷我的馒头,看我不打死你我!”

一个壮汉当街追着一个衣衫褴褛的小孩,那小孩也跑得快,竟冲着元?乙恍腥顺辶斯?矗?の烂歉辖敉磐呕ぷ≡?椅浠勰锏韧?笸耍篮笸纷返哪歉鲎澈褐苯又懒烁?γ嬲龋?商烀g胱旁?胰?錾砦唬?劭茨歉?γ嬲染鸵?狈稍?颐琶妫?凳背倌鞘笨欤?浠勰锩?缴砗筇?飞系囊桓??樱??褚换樱?巧?雍衾惨幌虏?线γ嬲龋?诳罩谢恿思父鋈Γ?趾衾惨幌碌搅宋浠勰锏氖掷铩?p>“哇喔!厉害!”歌兮瞪大了眼睛,这个皇后会武!

元?乙惨痪??聪蜃约旱幕屎螅?患??癫煞裳铮?痪跻猜冻鲆桓鲂郎偷男Γ?扒洳豢魇墙?呕1?!?p>“花拳绣腿,我爹爹与兄长才是英雄!”武慧娘灿然笑道,脸上飞过一丝羞赧。

这边的壮汉也是惊甫未定:这些人一看就是非富即贵,要是伤到了可还了得?于是他是火上加火,拳头是毫不客气地落到抓到的这个小鬼身上——

“你还跑啊!小兔崽子!不会挺会跑吗?你现在再跑一个给爷看看?”

“敢偷爷的馒头!看我打死你这个小贼!”

壮汉对着那个小孩拳打脚踢,那孩子起先还挣扎叫喊,渐渐地居然声都没有了。

武慧娘看得一阵义愤,断喝一声,“住手!再打就要出人命了!”

元?沂沽烁鲅凵??涛览锪15躺锨凹芸?烁龌乖诖蛉说拇蠛骸?p>“哎你们是什么人?多管什么闲事?他偷我的馒头挨我一顿揍,说破了天都是爷占理!放开我放开我……”

大汉梗着脖子大叫,一旁的路人也窃窃私语,都是认为这大汉没有错,偷东西嘛,当然得挨打了。

“公子,”前去查看的福长生的声音一抖,“这小孩没有气了……”

“啊。”武慧娘一声惊呼。

旁边的人议论纷纷,“天哪,出人命了……”

“下手那么狠,就知道会这样……”

“快去通知府衙的人!出了人命了!”

打人的大汉一下子懵了,怎……怎么就出了人命了呢?

福长生退开,风一吹,将那死的孩子的乱发吹开,露出一张如同骷髅一样的脸,那小孩的身上青紫乌黑,瘦的完全就像是一具仅仅包裹了一层皮的骨架,他睁着一双深深凹陷进去的大眼睛,嘴里尤其还有半口没有咽下去的馒头。

“好可怜的孩子。”

“不过是一个饿得可怜的孩子,吃你一个馒头你居然将人打死了?!混蛋!!”

武慧娘呜咽出声,元?医??牧巢氐搅俗约旱幕忱铮?案3ど?!?p>“公子。”福长生义愤难平,狠狠地瞪了一眼打死人的壮汉。

元?铱醋拍蔷咝∈?逋?孜1014凰酰?夂19邮莩烧庋橇髅瘢∈谴游鞅闭铰抑?靥庸?吹牧髅瘢?p>“别去,”元沂拉住欲上前的歌兮,“那是流民。”

061章 惊惧

元?也蹲降搅怂??艿恼饩浠埃?垌?徽#?案3ど溉搜核椭粮?茫?褂泻煤冒苍嵴飧龊19印!?p>“是,公子。”福长生领命而去,正与另一个侍卫动手搬运尸体的时候,忽然听得他惊呼一声,那尸体就砰地摔到了地上。

元?遗∶迹?趺凑饷吹阈∈虑槎及觳缓茫空??庠鸬氖焙颍?3ど?蠼校?肮?涌焱耍〔灰??矗】焱丝焱耍。?p>只见他胡乱地大喊,另一个内侍也飞快地采取了行动,立即将身上的衣服包住那具尸体,扛在身上就飞跑而去。

元?业热瞬幻魉?裕?商烀n拥搅耸涛烙锰厥夥椒u??吹难断3?12蠢棺≡?遥?氨菹拢?胨偎倮肟?彼?沟土松?簦?澳呛19由砩嫌小??旎a?p>“你说什么?!”元?掖缶?p>“那孩子身上有天花。”飞天猫速速重复了一遍,“陛下,请您与皇后立即回宫!”

是夜,京都府尹、五城卫、太医局、还有一干重臣都召集到了一起。

那个小孩的尸首安放在了城外,与那小孩有过肢体接触的人,包括福长生在内都被隔离到了一处庄子里。

确定了那孩子身上确实是天花之后,整个殿内都沸腾了。

天爷!那可是天花!大盛在第四代皇帝的时候就肆意过一张天花,死掉的人不计其数,后来更是引起了外地乘虚而入,差点失去了半壁江山,足足十年之久才堪堪恢复元气,可以说天花就代表着浩劫!

“死掉的那孩子是流民,也就是说天花是流民带进来,现在应该立即封城,许出不许进!”

“京都附近几个城池也得戒严,将那些西北边过来的流民统统抓起来!”

“应该要太医局带头,禁军全城搜索,凡是有疑似天花症状的人立刻抓起来!集中处置!”

“怎么个集中处置?!难道是要把这些人都杀死不成?那些逃难过来的流民不说有数万也有数千,难道都杀掉?制造这种没有必要的杀戮岂不是有违天和?”

“宁可杀错不可放过!大人难道忘掉先祖皇帝时期的教训了吗?非得闹得不可收拾才知道失去先机是多么可怕的事?大人如此妇人之仁何不辞官回家种田带孩子?”

“你……你混账!皇上!还请三思!”

“依臣下看,此事只是个别,诸位大人说得也有理,但是未免有过虑之嫌……”

群臣你一言我一语,争得个不可开交,元?铱醋畔旅嬲庑┏吵闪硕芳p鄣某甲邮且恢址趁疲?偷匾慌淖溃?肮涣耍?p>大殿内顿时噤声。

左相徐相沉吟了一会,上前进言,“皇上,疫病之事不容小觑,但是若下令驱赶或是拘禁流民,容易引起百姓的恐慌,臣下的意见是,私下搜城,秘密调查,凡是有相关病症的就秘密抓捕。”

“陛下,臣虽不知医理,但也知道这天花极易传染,眼下天气越来越热,不知太医局有无可以防患于未然之法?”

上官右相一言让太医局院使紧张了起来,当即说了几种预防之法,元?伊12慈萌思锹枷吕矗?急甘凳??p>“好,左相右相大人之策皆可实施,两位卿家可与群臣商议之后在拟一个折子呈上来,封城之事后议,但是五城卫要加强防卫,开宵禁,所有进出的百姓都要盘查,太医局派医官协助,京都府尹协助禁军私下行事,务必将所有患有天花的人都找出来……处理掉。”

处理掉三个字一出来,大殿里静得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天花之事,严密封锁消息,如有泄露,杀无赦。”

分明是平常的语气,却让群臣不禁地头皮发麻,心生敬畏……大概畏更多吧,眼前青年皇帝的心思缜密杀伐果断给他们都提了个醒:新帝极有主张,不会被轻易拿捏呢。

“臣等告退。”

群臣走了,殿堂里空落落的,只余下摇曳的灯火与头疼不已的元?摇?p>他才刚登基不久就遇到了如此棘手的事……不,应该说从他被立了太子之后就没有遇到过好事……

父皇遇刺中毒去得那么仓促,他不得已只得弄了一个替身稳住朝政,连父皇驾崩都是遮遮掩掩,还弄了一个“西山行宫仙人点化”的幌子才敢让父皇光明正大的躺在棺椁里入皇陵,人人津津乐道先皇被仙人接去了,有谁知道他为人子的痛楚?

西北战况不容乐观,这异姓的四大王就像是一把大刀悬在了自己的头顶,明晃晃的,让他夜不能寐。

时时刻刻想的就是西北穆氏反了,其他三大王会不会也反?什么时候反?真一起反了他该如何?如若他们三王不反,待西北战事平息,他又该如何处理这些异姓的王族?

偏偏这个时候又出了天花!

要是只是个别还好,要是爆发了大规模的疫病……

上天,这是你给朕的考验吗?

正烦恼不已,一个内侍匆匆忙忙来报,“陛下陛下……”

慌乱之间竟跌了一下,扑通摔了进来。

元?遗陌复笈??盎煺耍问禄耪胖链耍?p>内侍吓得一哆嗦,赶紧回禀,“陛下,喜事,天大的喜事啊,皇后娘娘有喜,皇后娘娘怀有龙嗣!”

元?掖缶??蟠笙玻?啊??屎笥性校浚〉闭嬗性辛耍俊?p>“太医局副院使大人已经赶至皇后娘娘的凤仪宫,已经确认无误,是喜脉!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内侍高声大呼,内殿里跪倒了一片,皆呼,“恭喜陛下!天家大喜!”

元?以诖蠡橹?熬陀屑父鍪替??换崛盟?腔吃校?蛭换崛檬替?暮19诱剂怂?ぷ拥拿?罚?芰讼鹊鄣挠跋欤??薇戎厥拥帐??郑??募坛腥艘脖匦胧堑兆樱≌飧龌屎笫窍然矢??舻模?淙涣饺舜耸辈患?糜泻苌詈竦母星椋??钦飧龌乖诟怪械暮19尤盟?薇日穹埽?饪墒撬?牡兆幽兀?p>“好好好,”元?伊?盗巳?龊茫?翱欤?诩莘镆枪??p>

062章 城隍

城隍庙里,满满当当的塞满了人,连台阶上都躺着人,每每一走动就会踩着这个人的手掌,踢到那个人的肚子,就连城隍庙外的茅厕外都五个一堆,三个一窝的睡着人。

这些人全都是流民,从西北逃难过来的流民。

“娘,”一个瘦得都脱了型的小孩睁开眼睛,虚弱地朝四周看,“……哥……哥哥呢?”

抱着他的女子骨瘦如材,她见自己昏睡了好几日的小孩突然醒了,欣喜地抱住他,“二郎,我的儿,你终于醒了,你担心死娘亲了……”

女子的哭泣声吵醒了一旁靠着土墙睡着了的一家,其中一个半大不小的小子张开眼就哭,“哎呦,爹,我刚做梦梦到吃鸡腿,就要吃到嘴了,就这么没有了,我要鸡腿……呜呜呜……我要吃鸡腿!”

他这一哭,一起挨着的几个孩子也拉着汉子和汉子婆娘的衣袖哭,“爹,我饿……”

那汉子的婆娘伸手就给了他们一人一巴掌,“哭哭哭,哭丧了你们,还鸡腿,连糠都没得吃还说什么鸡腿?!”

说着她自己肚子也发出了一阵咕咕叫,这下她更是火气大,本来好不容易睡着还被旁边的女人给吵醒了,饿着肚子睡觉有多难熬,一旁自己那几个娃还在哭,真是气死她,“别哭了!再哭我打死你们!”

“婆娘你好好哄哄孩子,”黑汉子不满地插嘴,“你看人家怎么带孩子你怎么带带孩子?你好好学学人家林嫂子!”

“学她?”婆娘斜着眼瞄旁边的女人,见她在温柔地低语哄着孩子,想到她把自己一家吵醒,自己男人还帮着她说话,想到这一路上自己男人对她的照顾,简直要把自己都气爆了,当下阴阳怪气地大声说,“哟,林嫂子,你家二郎醒了?哟,你看那眼睛挺精神的还,不得了,这是回光返照啊!”

林嫂子猛扭过头,怒视着她,嘶哑着喉咙低喝,“妹子不要乱说!”

“乱说?”那婆娘更来劲了,“大伙来看看啊,看看这林家二郎是不是回光返照?林嫂子你就节哀吧,你家又不是第一天死人,你家夫君、三郎、四妹都……大郎出去了一天也看不到人,莫不是死在外头了吧?真可怜,死在哪头都不知道,京都这么大,可上哪收尸去啊……”

“娘……哥……他……”

林嫂子怀里的孩子听到这话,一口气没有上来,竟厥了过去,林嫂子惊慌失措,抱着孩子就嚎啕大哭,那婆娘的汉子一看这情形就一个巴掌朝着自己老婆给甩过去,“臭婆娘!让你嘴贱!让你胡说八道!”

“你敢打老娘?!我就知道你和这个*有一腿,有种你打死我!我给你们这对奸夫淫妇腾地方!”

那婆娘大叫一声,挥舞着双手就朝汉子扑了过去,两人滚做一团,一旁的几个孩子吓得尖声尖叫。狭窄的院子里顿时乱作一团。

忽然听得一阵喧哗,院子里忽然亮堂了起来,十几个火把红彤彤将院落团团围住。

整齐的脚步声响起,从城隍庙里边走出来十来个人,一色暗红色的披风,一色皂靴,一色的青黑色沙罗软带幞头,腰间都别着一把宝剑,齐齐整整,气势惊人。

“官差!他们是官差!”

流民里有人惊呼一句,随即暴出了此起披伏的哭喊——

“官府来人了!我们有救了!”

“大人们救命啊!我们都要饿死了!”

“我们都是良民啊,天杀的武昌王啊,造什么反,害死了那么多人……”

领头的人正是飞天猫,他板着脸扫视四周,他的目光所到之处无人敢出声。

环视了一周,他的视线落到一个角落里,径直走过去,那些流民纷纷自动避让出一条道来。

飞天猫在离林家嫂子三尺远的地方停下,俯视着这个瘦弱的还抱着一个孩子的女人。

林家嫂子不知为什么这个大人要站到自己面前,只是本能地发着抖,搂紧了自己的二郎。

“你,”飞天猫伸出一只手,手上裹着兽皮,用细绳绑得不见一寸肌肤,他的手里捏着一把银锁,正确的来说是一把铜镀银的长命锁,乡间的穷苦人家常有的,“你认得这个吗?”

林家嫂子浑浊的眼睛忽的一亮,颤抖地伸出手想去够那把长命锁,“……是我儿的,大郎,我的大郎,这位大人看见我的大郎了?”

她想爬过去,却被旁边的官差抽出长剑指着鼻子,“放肆!后退!”

飞天猫的视线落到杂草上那个出气多进气少的孩子身上,旁边的属下示意,一步上前,用剑挑开了那孩子身上的衣服,林家嫂子大惊之下去回护自己的二儿子,“你们想干什么?!”

剑尖划开之处皆露出红点和溃烂的脓包来。

一个用白棉做了面罩,全身都用麻布衣袍包起来的医官小心翼翼地用树枝挑开那孩子的衣服查看,又快速回退到一旁,小声向飞天猫回禀,“大人,确是天花无疑。”

飞天猫的眼睛里闪过一道厉光。

林家大嫂像是感觉到了些什么,冲到自己儿郎身前,死死地搂住他瘦弱的身躯。

“头,怎么办?这个大大小小一共住了两百余口流民,”说话是一个瘦高个,他在夜猫里排行十一,“要是一个一个检查是否染病,怕是有些……”

这说话就要天亮,这个城隍庙虽然破败,也偏远,但毕竟是在京都城池里头,要是动作太慢,惊动这四周的百姓,或者走漏了风声,后果不堪设想。

飞天猫还在沉吟,那边前去检查的医官,又是一声惊呼,不用说,怕是又发现了一个天花病人。

“头,”一个年纪较小的小子一溜烟钻了过来,他是夜猫里的十九,“庙里头也有……还有三具死尸,是刚死没有多久的……都是天花……”

后面跟着的夜猫与五城卫的人都是一惊,几个胆小的更是觉得自己身上都各种不适起来。

“大人,怎……怎么办?”五城卫的一个长官连声音都抖了。

角落里,先前与自家男人扭打的婆娘见势不妙,顺着墙根偷偷地溜走。

夜猫眼眸一沉,手中的长剑出鞘,“唰”一下钉进了出墙里,那个偷跑的婆娘连哼都没有哼一声就倒了一下,脖颈上的伤口还汩汩地流着血。

远处响着沉闷的雷声,忽然一个炸雷带着银色闪电劈裂了浓黑的夜幕!

“轰隆!”

飞天猫眼里明明灭灭,沉声一字一顿道,“一个不留!”

063章 又见预知

火,冲天的大火,火光烧红了半个夜空。

雷声轰鸣,闪光一道一道地劈下来,像是在妖异的红黑相加的天幕上划下一道又一道狰狞的伤口,风声猎猎,将火势吹得更猛,那熊熊的大火哔哔地吞噬着城隍庙里的一切。

火光里人影憧憧,凄厉的叫声在夜里更显突兀。

叫喊声有高有低,有男有女,只见得火光里有很多很多的人,高低胖瘦,男女老幼。

冲天的火舌里有人要往外冲,从远处射来一支箭,接着是无数的箭,将那些想外窜逃命的人有一个算一个,全都终结在火焰里头。

血,被火烧成了枯黑的一团,连带着那些人的骨头、皮肉。

小小的一座城隍庙,忽地变成了一个炼狱。

火光里,一个又一个浑身带火的人发出惨绝人寰的叫喊……

“啊!!!”

一声尖叫响起,在外头守夜的白蕊立刻惊醒,赶紧起身进了内室。

“小姐,您没事吧?”

隔着轻巧的帷幔可以看到床榻上的小人儿坐起身,散乱着头发,抓着被褥瑟瑟发抖。

“小姐,您是做噩梦了吗?”白蕊不敢大声,生怕惊吓到了歌兮。

轻轻地挽起帷幔,外头的小丫头点燃了一盏灯。

歌兮重重地喘着粗气,双眼直直地看着前方,浑身被冷汗浸湿,抓住被子的手都咯咯做响。

白蕊见她这模样也是吓得不轻,身怕她有个什么闪失,便低声对身后的小丫头说,“快去找夫人,快去。”

“站住!”歌兮终于回过神,低斥一声,“不许去打扰母亲。”

“小姐您还好吧。”白蕊赶紧上前替她擦着额头上的汗。

歌兮把身体靠在白蕊的怀里,无力地闭上眼睛,“没有事,我只是做噩梦了。”

真是个小孩子,白蕊笑笑,从小丫头的手里接过一盏温水,“方才在打雷,小姐是梦靥着了,来,喝点水润一润。”

歌兮就着她的水抿了一口,“是啊,我是梦魇着了,只是一个梦……”

白蕊又伺候着歌兮躺下,轻手轻脚都走出了卧房,躺在床上的歌兮猛地睁开眼睛,复又坐起。

“这不是梦,绝不是梦,是预知,不,”歌兮看着倒映在窗棂上的一道又一道闪电的白光,攥紧了自己的衣襟,嘴唇惨白得可怕,“已经发生了……火……箭……还有那些人……那么多的人……”

天一亮,歌兮便找了一个借口溜了出来,直奔元沂的王府。

元沂刚刚起身,侍女们正在为他洁面,一个小身影就像一阵旋风一样冲了进来。

“元沂,元沂!!”

“哎呀七小姐,咱们王爷还在里头梳洗呢,您不能这样闯进去!”元沂的新任总管在后面提着袍子追,哪能追上撒丫子飞跑的歌兮。

“歌兮?”元沂惊了一下,歌兮一头就扎进来了他的怀里。

“快让他们出去,快让他们出去。”歌兮把脸埋在他的胸口,小小的身体僵硬而冰冷。

元沂脸色一变,“你们都出去。”

“是。”

伺候的人不敢停留,赶紧抱着铜盆退下。

等那些人都走干净了听不到脚步了,元沂才放缓了声音将歌兮从自己的怀里扒拉出来,“怎么了歌兮?谁欺负你了?”

“我看见了,”歌兮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元沂,我跟你说过的,我能预知,但是有时候能,有时候不能……有时候盯着人看就可以看到他身上挥发生的事情,有时候就是做梦……”

她有些语无伦次,“我又看见了,是做梦看见的……我……我看见一座庙,庙里起火了,里面有很多很多的人,死了,都死了,他们想逃的,可是逃不掉……箭,有人放箭……想跑的都被射杀……他们在火里惨叫……喊救命……可……都死光了,都死了……”

元沂拥住她,一下一下地拍着她的背,轻声抚慰,“不怕,只是梦,梦醒了就好了,不要怕,歌兮。”

“你怎么听不明白!”歌兮忽然间生气了,眼泪一下子汹涌而出,“我说过我有预知的能力,也就是说我看见的事会真的发生,不,它已经发生!那些人真的死了!天哪,这种能力很可恶你知道吗,每一次我不是看到杀人的画面就是看到死人的画面,见鬼的预知能力!这见鬼的时代,我不想要不想要!我想回去我要回去!”

歌兮情绪有些崩溃,对着元沂拳打脚踢地乱挥,元沂手忙脚乱地抱住她,“好好,我知道我都知道,歌兮冷静下来,无论什么我都与你一同面对,不用怕,不用怕……”

等她情绪平复一点,元沂拿方才他拭脸的帕子印干了她脸上的眼泪,方才她说的要回去的话让他的心莫名一紧。

“好一点了吗?”

“嗯。”歌兮见少年的下巴青了一块,心知是自己刚才给弄的,有些心虚地低下头。

“我只是……”

“我明白。”元沂替她将乱掉的头发抿回去,“即使那是真的也不用怕,一切有我。”

歌兮的心忽就平静下来,好似找到了一个可以依靠的地方,尽管对方只是一个病弱的甚至没有行走能力的少年。

“来人。”元沂唤了一声。

“主子。”新晋的总管——也是元?掖庸?镏父??囊桓瞿谑蹋??姓庞刑铮?澳?惺裁捶愿馈!?p>少年的脸庞隐在镂空的画屏之后,“你派几个人街上打听打听,看哪儿……有什么新奇的事情。”

张有田只当是这个少年王爷和右相家的孙小姐两人起了玩心,想去哪儿玩,当即就应了是,派出去几个小子打听消息去了。

没有过多久他就小跑着回来了,“回禀王爷,现在街面上都说着一件奇事,说是昨儿晚上,天降雷火,将城西破败的城隍庙给烧着了,听说将里面住着的、从西北边逃难过来的流民都给烧死了,哎,那可真叫惨,街上的人都说是里头有恶人,做尽了坏事,天网恢恢,才叫老天爷降了天火下来烧死,只可怜那些无辜的人……”

064章 争与妒

元沂看了一眼脸色发白的歌兮,出声制止住张有田,“好了,你下去吧。”

张有田赶紧住了嘴,悻悻地退下。

歌兮抓住元沂的衣袍,小脸白得可怜,“我就知道会这样……那不是天火……是人为的,是人为的……”

她想起梦中的一个画面,忽然一惊,紧紧抓住了元沂的手,“元沂,在梦里我还看见一个人。”

元沂皱眉,握住她的手轻轻拍了一下,“是谁?”

“是飞天猫,是皇上身边的飞天猫,咱们送长公主的时候就是他救的我们,就是那个戴金色狸猫面具的……我看到过他的脸,他告诉过我他叫飞天猫,”歌兮想起梦境中他冷冷睨视着火中挣扎的人的画面,不由地打了一个冷颤,“他是皇上的暗卫,也就是说那些人是皇……”

元沂捂住她的嘴,缓缓地朝她摇头。

半晌他才在她耳边,用只有他二人在听得到的声音说,“歌兮,记住,你只是做了个梦,那只是个梦。”

他盯着歌兮的双眼,直到女童朝他点头,他才松了一口气,将小小软软的身体拥入自己的怀里。

皇宫里也接到了京都府尹的禀报,说城西城隍庙大火。

不过这都是明面上,至于真实是怎么回事,皇帝和京都府尹还有重臣们最清楚不过。

朝堂上气氛就有些凝重。

“……将不幸遇难的人好生安葬,将城隍庙重新修葺,还请高僧去做一场法事超度亡灵……”

皇帝沉声说着,了解内情的重臣们心照不宣,待皇上说完,齐声道一句,“吾皇英明。”

英明?元?铱嘈Α?p>太后的永安宫里,上官贵妃徐淑妃都在。

“皇后娘娘也真是架子大,连向太后请安都迟到,真是……”

上官明妍坐在太后的左下首,一双美目顾盼生辉,说出来的却是夹枪带棒。

徐若馨微微一笑,温柔地说道,“皇后娘娘应是劳累了,定不会是存心的。”

上官明妍见她拆台,剜了她一眼,“徐妹妹倒是好心,可惜她不在这儿,领不到你的情。”

徐若馨只柔柔一笑,并不与她呛声,而是在一旁专心替太后研着墨。

太后的桌前铺着素白的锦缎,她今天有些兴致,想作一幅花鸟图,谁知道这一个两个的都跑过来问安,说是问安,但嘴仗都过了好几轮了,显然,自己那不争气的侄女输人家淑妃太远了。

想着她微微抬眸看了看一旁的徐若馨,那女子立即感觉到,羞涩地朝太后一笑,有垂下头去,敲到好处的露出修长脖颈的一段雪白。

太后心中叹息,这样娇媚温顺的女子,大抵是没有男子能逃过她的温柔手的。

尤其,太后的视线又在焦躁面露不愉的上官明妍身上一转——尤其是在自家这个草包侄女的衬托之下。

没由来地一阵烦闷,太后悻悻地撂了笔,“没意思,不画了。”

徐若馨不疾不徐,见太后败了兴,就轻声吩咐内侍将锦缎与作画的笔砚都撤下去。

上官明妍撇撇嘴,对她的温柔小意表示不屑,更加紧机会诋毁武慧娘,“都是皇后娘娘,要不是她连祖宗礼数都忘了,大清早的给您添堵,您也不会……”

话音未落,就听到一男子清朗的声音,“谁敢给太后添堵?莫不是吃了雄心豹子胆?”

“皇上!”

徐若馨一声低呼,只见帝与后携手而来,两人之间无比亲昵,上官明妍看得一阵眼红,又不得不向二人行礼。

“皇上、皇后安。”

元?业??厣?怂?且谎郏?牖屎笠煌?蛱?笪拾玻?澳负蟀病!?p>“来了,”太后举止雍容,微笑着看看武慧娘,“嗯,皇后这阵气色不错,容貌越发娇嫩了。”

元?仪崆嵋恢迕迹?浠勰锕郧傻厮担?澳负蟛攀怯喝莼?竽敢翘煜拢??纪虿患耙弧!?p>太后但笑不语,上官明妍见缝插针,“适才淑妃妹妹还担心皇后娘娘是不是身体不适,才晚来给太后请安,现在看娘娘气色,倒是淑妃妹妹过虑了。”

徐若馨心中冷笑,好你个上官明妍,真是时时刻刻不忘与我作对。当下也不说话,只柔柔地看着元?遥?劾锼?庥?祷剐荩?闭媸俏奚?跤猩??p>她这副模样落到上官明妍眼里,简直气得贵妃娘娘想暴起抓破她的美人皮,就在这时元?曳11傲恕??p>“母后,倒是有一件喜事要告之您。”

“哦?是何喜事?”太后的视线在元?矣胛浠勰镏?渖ㄊ樱?酥?淞魈首乓恢治虑椋?闹形1014怀粒??皇恰??p>元?依噬?Φ溃?盎屎蠡秤辛?茫??剿狄延性掠嗔恕!?p>上官明妍月徐若馨皆是大惊,徐若馨到底比上官明妍聪慧,须臾之间便平复了心情,喜笑颜开地给皇上皇后行礼,“这是大喜,臣妾向太后、皇上、皇后道谢。”

元?沂钦娴幕断玻?郑?懊饫衩饫瘛!?p>上官明妍却是坐在原地一声不吭,元?乙沧14獾剑?成?幌戮统亮讼吕矗?霸趺矗抗箦?雌鹄聪袷怯惺裁床宦?俊?p>太后心里焦急,低喝一声,“明妍,你莫不是哪不舒服?!”

上官明妍一惊,抬起头见元?疑裆?挥涞乜醋抛约海?睦锷?谄鹞尴薜奈痪醯米约何薇鹊目闪??饬斯箦??匚恢槐然屎蟛钜坏愕悖?墒撬旁谘劾锬兀?p>就连月霜那个贱婢都比她有宠,甚至都怀了龙嗣,现在皇后也有孕了,皇上本就不怎么喜欢自己,还有徐若馨虎视眈眈,太后姑姑也是不可靠的,以后这宫里哪还有自己的位置?

想着想着,她不知怎么头脑一昏,冲口而出,“臣妾……臣妾也有孕了!”

这一句话出来效果比一个晴天霹雳还有震慑力,太后第一反应是惊,后是喜,再然后是疑,她带着希冀又有些不安地问,“明妍你说的可是真的?太医确认过了?事关龙嗣,你不能确定就不能轻率报喜啊。”

“臣妾很肯定,臣妾这些日子来闻不得荤腥,老爱吃酸,而且,而且,”上官明妍脸上绯红,“而且臣妾昨日还梦见一轮红日入怀呢。”

此话一出,众人脸上神色又是一变。

红日,太阳,自古就把君王比作太阳。

“呀,”徐若馨轻轻一抚手,“那可是大吉兆啊。”

红日入怀,是大大的吉兆,大得……你能承受得起吗?

武慧娘脸上的笑有些僵,但是她还是笑着对元?宜担?肮?不噬稀!?p>元?伊成嫌行┑??模??蛏瞎倜麇??叭艄箦?灿性校?故巧咸齑退?玻?慈耍轿?箦?锬镎锫觥!?p>

065章 偷天换日

上官明妍攥在袖子里的手一紧,僵硬地拉扯了一下唇角,笑比哭还难看。

徐若馨将上官明妍的神色尽收眼底,微微挑了挑眉,心里存下了一丝疑虑。

气氛突然就冷了下来。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其实也不过是过了小半柱香的时间,去宣太医的人还在路上,上官明妍却觉得耳边似有如雷鸣一般的脚步声,一下一下地踩踏得她都要死掉。

“呀,贵妃姐姐怎么出了这么多的汗?”徐若馨捂着嘴指着上官明妍惊呼了一声,“是哪儿不舒服么?”

她起身快步走向上官明妍,“臣妾倒是知一些医理,贵妃姐姐不嫌弃的话,臣妾替您把把脉,事关龙嗣,可不能马虎。”

说着她就伸向了上官明妍的手腕,上官明妍猛地打掉她的手,厉声道,“谁许你碰本宫的!”

元?矣胛浠勰锞惚凰?饫?纳?舾?鸬么袅艘淮簦?烊糗拔孀疟淮虻煤熘琢艘黄?挠袷治?厮担?肮箦?憬悖?兼?皇堑p哪愕纳硖濉p>太后此时再察觉不到不对劲就真是白做了那么多的帝后了,“明妍也只是有些气虚心烦吧,当初哀家孕育几位公主时也是这般。”

她转向元?矣胛浠勰铮?盎屎笞?苏饷葱砭靡灿行┢>氚桑?噬舷人突屎蠡胤镆枪?教婷麇?锫鋈范e檬窍惭吨?螅?b易曰崤扇烁?噬匣屎蟊ㄏ病!?p>“如此也好。”元?业愕阃贰?p>徐若馨也很识相地告退。

待他们出了永安宫的大门,太后起身一言不发地往着内殿深处走,福德寿与庭芳会意,将所有宫人都驱赶得远远的。

“姑姑……”

上官明妍惴惴不安,内室的气氛压抑地她快闯不过气来。

沉默了良久的太后转过脸来,视线从她的明艳的眉眼落到她华服美衫下的小腹上,一字一顿的说,“你当真有孕了?”

她的语气很平缓,但是透着巨大的威压,那双眸子更是像是很看穿一切般的锐利!

上官明妍承受不住她的质问,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呜咽道,“姑姑救我!”

太后只觉眼前一阵眩晕,咬了牙才没有使自己倒下去,“你……你这个畜生!”

“侄女昏了头了,姑姑您救救我!”上官明妍此时也清醒了过来,终于意识到自己犯了什么错!她居然无中生有说自己有孕,单一个欺君罔上就能要她一族的小命了!

果然……果然!

“你是昏了头,”太后气得双目充血,咬着牙一巴掌重重挥到上官明妍脸上,“你鬼迷了心窍!你居然敢做出这种事!你是嫌上官家的日子太好过了,想让全族都陪你去死是吧!混账!畜生!”

“侄女气不过,侄女不甘心!凭什么她们有皇上的宠爱还能这么快怀上皇嗣,我上官明妍哪儿比她们差了?为什么皇上就是看不到我?!”上官明妍哭着爬过去拉扯住太后的裙摆,“我爱着皇上!我多想给他生一个孩子!可为什么皇后怀孕了,月霜那贱婢怀孕了,我却什么都没有!”

“那会我也不知怎么的,脑袋一蒙就说出了那样的谎话……姑姑我不想死!姑姑救我!”

像是一道闪电忽然闪过,太后惊道,“你说什么?谁有孕了?你说清楚!”

想到月霜是太后派给自己的固宠的人,上官明妍心里对太后多了一分怨毒,“……是,月霜她有孕了……侄女也是刚刚得知……”

“她果真有孕?”

“是……我身边的内侍看到她偷偷吃保胎的药……”

“太医局知晓了吗?皇上知道吗?还有谁知道?”太后一叠声地问。

“不……都不知道……这事情只有侄女和侄女宫中的几个内侍侍女知道。”上官明妍回答得结结巴巴,她本来想着要把月霜和她肚子里的那块肉处理掉的,当然不会让太医和皇上知道这件事。

太后却陷入了沉思:皇后有孕,武山岳一门三父子在西北战场上,要是皇后再一举得男,那就是嫡长子!

武家起来了,她们上官家又往哪里摆?再加上皇帝本来就不是自己肚子里爬出来的,往后是什么情形还难说,所以自己才千方百计地让自己的侄女进宫为妃,可惜上官明妍不仅笼络不到皇帝的心,居然还胆大包天到敢假称怀孕!

要是她真的有孕倒是可以与武慧娘一争高下……

月霜又真的是有孕……倒不如……

几个呼吸间,太后就经历了一场内心的矛盾挣扎,最终她深吸一口气,对上官明妍招了招手,“你且过来……”

上官明妍一喜,赶紧附耳过去,听着自己姑姑在耳边的低语,猛地瞪大了眼睛,惊惧、害怕、犹豫、诸多的情绪闪过眼眸,慢慢的,那双眼眸里的神色坚定了下来,继而绽放出精光,一种富含野心与贪念的精光!

小半个时辰之后,太医从内殿出来,面带喜色的朝太后恭贺,“回禀太后娘娘,贵妃娘娘确是喜脉,只是日头还浅,脉象不太明显,但确定是喜脉无误。”

太后面带喜色,朝着身后的福德寿说道,“太医好脉息,赏。”

福德寿答一声是,立即将早准备好的赏赐之物端了上来。

太医恭恭敬敬地朝太后谢恩,又说道,“只是娘娘的身子有些虚亏,看脉象是劳累过度所致……”

不止如此,刚才诊脉的时候,要不是知道厚重帷幔之后的是个贵妃娘娘,但看脉像,虚亏得那般厉害,倒像是那种贫苦人家里做着粗重活计导致劳累过度的女子呢。

太后一皱眉,庭芳立刻会意道,“贵妃娘娘身体娇弱,太医且开滋补的方子。”

“写完了方子,就去回禀皇上吧,让他再高兴一次。”太后淡淡地说。

太医道一声是,便到偏殿写脉案去了。

帷幔后的上官明妍缓缓吐出一口气——终于过了这一关。

她扭头看向榻上那个昏睡的女子,手指轻轻搭在她的腹部上,低语道,“月霜啊月霜,你的肚子可真是争气,可那又怎么样?这孩子可是替本宫怀的呢。”

“要是皇子,说不定还是太子呢。”

想到此她不禁得意地笑出声,又赶紧掩住嘴。

她不会知道,此时有一双眼睛,正隔着层层帷幔盯住了她。

066章 城门

贵妃娘娘有孕的消息飞速地传到了宫外的上官家,大伯母一听这消息,原本在在卧**病得要死要活,一下就坐起身大笑,恨不得是全天下都知道她女儿怀上了龙种。

上官骥与老夫人也是欣喜不已,当即就去向着祖宗的牌位禀报了这件大喜事。

全府上下都陷入了一种莫名的狂喜之中,就连外三门的奴婢都高兴得不得了,一种一人得了道,鸡犬都升天的兴奋劲。

只有采荷居是淡淡的,除却与大房原本就有过节之外,云萝觉得,上官明妍有孕非但不是好事,而且是大大的坏事……

不管各方面人马的各自心思,老夫人去佛光寺烧香的行程是挡不住的。

可是就当各房人安排妥当,都上了马车时,两个上官家的孙少爷打马上前拦住老夫人,说是相爷下令,不许家人出城,老夫人很好的兴致就被当天一盆冷水浇灭了,倔脾气以来还非去不可,少爷们拦不住,只能看着马车哒哒哒地驶向城门。

谁知道就在老夫人的车都出了城门半个车厢的时候,老相爷居然骑着马赶来了,虎着脸就把人赶了回去,吓得一众家人战战兢兢的。

歌兮在车厢里掀开一条缝隙去看满城墙根缩着的流民,还有长长的流民队伍排在城门口想进城,但是都被城门卫给挥斥退了,城门口是怨声载道。

果然是出大事了。

歌兮想到自己预知梦境,还有那日在教坊门口福长生的惊慌失措,心里一紧,元沂说福长生没有在宫里,他是去哪儿了?他……还活着吗?

马车笃笃笃地回了上官家,只留下一众伸头观望的百姓。

“哎,这世道,兵荒马乱的……”一路过的农夫看着衣衫褴褛的流民们兴叹。

“朝廷该施粥了吧……”两个书生在茶馆里交谈。

墙根下的流民们举着破碗乞讨,“大爷大娘,赏口饭吃吧……”

京都的北门门外,几辆马车停在了官道上。

“邵管家,怎么回事?怎么停着不走了?”一个书童打扮的小子掀开车帘跳了下来,“少爷的咳得有些厉害,得赶紧进城去看大夫。”

前头的邵管家叹了一口气,脸上也是一片焦急之色,“这前头进城的人都堵在了路上,都是从西北那边逃亡过来的。”

书童看了一下前后,果然是排成了一条长龙,甚至路上还有源源不断的互相搀扶着往大门走的流民。

“呀,这么多人,这要排到天黑去了。”

书童急得抓耳挠腮,这时马车里响起一阵咳嗽,“木童,水。”

“是,少爷。”这个叫木童的书童赶紧爬上了马车。

邵管家也到马车下,躬身问道,“少爷,城门口被流民堵住了,进城困难,您看是不是出示一下右相府的信物……”

原来这车上坐着的富家少年就是泾安齐家家主邝氏的独生子,齐恪。

他这次来代表母亲巡视京都一代的齐家产业的,没有想到在路上感染了风寒,又被堵在了城门口,他的管家才想到要用右相府的腰牌走个后门。

“不可,还是等吧。”少年身穿黑色狐裘,内里穿着天青色锦衣,越发衬得面如冠玉,尽管染上了风寒,他的仪容也是丝毫不乱。

邵管家见自己家主子不愿意借右相府的东风,微叹了口,也不敢有异议,就走到车队前老实地等候起来。

忽然前头也不知怎么回事,一大群人就吵嚷起来,一些流民叫嚷着往里冲,门口的士兵大声呵斥着他们,把长枪横起来挡住要往里闯的人,就在流民们推搡着要冲进去的,一对官兵骑着马从城门内赶过来,为首的那个将领挥着马鞭一阵乱抽,把流民们抽得鬼哭狼嚎四下逃窜。

“你们这些刁民,说不许进就是不许进,要是再敢乱闯,小心小命不保!”那将领鼓着眼睛大喝,但其实还是手下留情了,鞭子其实都避开了这些人的要害。

流民们原本就是老实巴交的庶民,要不是逼急了哪里会擅闯城门,官兵们虽然凶悍,但也是不愿意伤了他们性命。

“官爷,让我们进去吧,我们都是良善百姓,要不是被逼无奈,谁愿意背井离乡啊……”一个老头拉住这个将领的鞭子哀哭。

“是啊,我的孩子都快饿死了,官爷救救命吧……”旁边的妇女也跪了下去,抱着孩子咚咚咚地叩头,旁边的流民见状也纷纷跪了下去。

“官爷救命啊……”

“皇上您看看我们吧……”

“老天爷开开眼,千辛万苦到了京都,我们却还是逃不开一死啊……”

领头那个将领原是宗室,那里见过这样的情形,拉住了这个扶不住那个,边上的副将看得一阵焦急,“您可别心软,皇上那可交不了差。”

被他提了个醒,那将领只得狠了恨心,挣脱开那老汉,大喝一声,“今日城门关闭!”

说着就带领着人退了。

底下一片喧哗,等着进城的客商都急了起来,邵管家也是急得不得了,怎么说关城门就关城门了呢。

齐恪皱了皱眉,“邵管家,去请面前的官爷行个方便吧。”

邵管家答应一声,一路小跑,靠着家丁们开路,拼了老命挤到城门卫那,往那个士兵塞了一颗金锭,“官爷,我们家少爷是右相家的亲戚,是特意来京都拜访他老人家的,您看……”

那个官兵拿了好处又听说是右相家的亲戚,就故意大声说,“哦,你有公务在身,那快点进来,说话城门就要关闭了啊。”

邵管家会意赶紧招呼着后边的家丁过来,边上的人也是敢怒不敢言,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人家在一片流民里硬生生挤了进去。

可齐恪却是一直皱着眉,他总觉着像是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少爷,咱们要去右相府上拜访三夫人吗?”

“嗯,理当如此,但我有疾在身,还是先去咱们家的客栈,再做打算吧。”齐恪年纪虽轻,但是极有主见。

邵管家点头称是,齐恪开始闭目养神。

067章 爆发

京都的老人们还记得,那一年新帝刚登基,西北边还打着仗,流民成千上万地往京都逃命,一路上饿死了不少人,病死了不少人,更是将繁华的京都给塞成了一个巨大的避难营,就在这个时候,天花,好像在**之间就突然爆发了……

夜,冷清得可怕。

由于宵禁,街面上基本上看不到行人,以往热闹非凡的酒肆和教坊也是生意萧条,就连街头的面摊也早早地收了摊子。

齐恪喝了药汤,看了一会账本,就在自己家开的客栈厢房里睡下了。

睡到半夜突然听到一声凄厉的叫喊,他猛得一惊,起身披着衣服走到窗前,推开了窗户,他住的这间厢房是临街的,又是在楼上,正好将正街上的情形看个清清楚楚——

只见街面上人影憧憧,两个人男人奔跑在前面,一路跑一路狂叫,他们浑身是血,后面的那个更是少了一只胳膊,半身都是血淋呼啦的。

他们后面追着几个官兵,官兵们举着刀,像是从地狱跑出来的罗刹,三两下追上缺了胳膊的男人,乱刀砍死。

“救命啊!官府杀人灭口了!”

“皇帝无德,爆发瘟疫了!!”

跑在前头的男人疯狂地大喊,忽然一支箭嗖地射来,直取咽喉,那男人扑倒在地,嘴里咕嘟咕嘟地冒着血,眼睛死不瞑目地睁着。

射箭的那个人戴着一面金色狸猫面具,他身边的黑衣人与官兵速速地将两具尸体给清理走了,染了血迹的地面也被冲洗赶紧,短短半刻钟,就将杀人的痕迹给抹了个干干净净。

那个明显是首领,戴金狸猫面具的人,站在街心扫视了一下四周,齐恪的心一紧,下意识地往边上一避。

这人些迅速地消失,可是,那男人倒地前的呼喊有多少人听到了,谁也不知道。

第二天,京都的东西南北中五扇城门统统封闭,许出不许进。官兵们更是挨家挨户地查有无人生病,很多人被拉走,生死不知。

齐恪也被查了几遭,因为大夫力证他只是患了风寒,又加上他有右相府上的门牌,所以才幸免于难。

人心惶惶之时,天花爆发的消息就流了出来,还有人说亲眼看见染病的流民被官府射杀,这下全城百姓都骚动了起来,接着好些人家接到了家信,说是周边的几个城池都出现了天花!

官府出了榜文说这些都是造谣,更是杀鸡儆猴地处决了几个所谓“传谣”的犯人,可是,动乱的开始便是这种无端的杀戮,人越死越多,因为天花真的爆发了。

此时的右相府上,也乱成了一团。

“让开,我要出府,我要出城!!”歌兮站在大门口大喝,眼睛都红了。

“七小姐,现在外面乱得很,您不能出去。”老管家堵在门口不动如山,他身后是一排家丁。

“我母亲需要的一味药在城外的普照寺主持手里,我必须去取过来,怎么,你这老奴才是想害死我母亲吗?”歌兮愤怒地大叫,声音凄厉。

“老奴不敢!但是老奴知道要是放了七小姐出去,就是害了您害了上官家!”老管家说着断喝一声,“你们这些奴婢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将七小姐送回采荷居!”

旁边的侍女们互看一眼,冲上去把歌兮给抓了起来,歌兮拳打脚踢,奈何人小力气有限,很快就被她们给扛起来送回了住所。

“你们放开我,我要去见祖父祖母,他们不会见死不见的,我要出城!我要去普照寺!”

歌兮喊得声音都嘶哑了,老管家心里叹了一声,七小姐,不是老奴不帮你,实在是……连老太爷都放弃三夫人了,总不能为了她一个人去冒险吧,眼下是天花横行啊……

白蕊赶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歌兮被那些仆妇婢女们扛着的情形,她断喝一声冲过去把歌兮抱下来,“还不赶快放下七小姐。”

“白蕊,你怎么来了?是不是我母亲她……”歌兮眼睛一眨,眼泪就掉下来。

白蕊看得心里一酸,强忍着哭意,“您放心,夫人她好着,夫人刚刚醒了,叫您呢。”

“真的?”歌兮惊喜地瞪大了眼睛。

姬云萝已经昏迷了三天了,大夫都说她已经油尽灯枯,竟是连药也不开,她逼问白蕊绿萼,知道母亲是靠着药丸吊命的,现在这药丸就差一味药引,这味药种植极难,一直委托普照寺的主持大师种植着,虽然这药也只能让姬云萝拖得一阵,歌兮也不想放弃!

可是现在城门关闭,许出不许进,歌兮原本想求了祖父的令牌出城取药再回来,谁知道祖父母居然不见她,更不允许她出上官府,她急得都不知所措。

现在知道姬云萝醒了过来,怎能叫她不欢喜?

“我们快点去!”歌兮提着裙子就跑,白蕊紧紧跟在后面。

谁知道进了采荷居白蕊就拉着她往另一边的厢房走,并且说是姬云萝去那里等她,歌兮心急之下不疑有他,就跟着她去了,可是一进了房间,就听到“哐当”一声响,白蕊居然将她关了起来!

“白蕊!你干什么?!为什么要关住我?!母亲她到底怎么了?!开门!开门!!”

歌兮“砰砰”地捶着门,白蕊在外擦了擦眼角的泪,“七小姐,夫人有令,奴不得不遵,您好好在这里休息,夫人那里一切有我们。”

“七小姐,”说话的是绿萼,“夫人说生死有命不可强求,要是为了不可求的缘分而害了你,夫人宁可现在就自尽……您好好的,夫人才会安心……”

“所以你们就眼睁睁看着她死掉?所以你们要我什么都不做的看着她死掉?”歌兮眼里储满了眼泪,一颗一颗地掉出来,“你们怎么都这么残忍,祖父祖母是这样,你们也是这样!放我出去!!”

“你们放我出去!!”

歌兮哭喊着,白蕊与绿萼不忍心再停,将几道门统统上了锁,便赶往了夫人那边。

姬云萝,已经到了死亡的边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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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8章 偷偷出城

歌兮在屋子里被关了整整一个晚上,她又哭又喊又踢,闹腾了一整夜都没有人来管她,白蕊其中来过两趟,一次送吃的,一次来送棉被与换洗衣服,但是都是立刻关门,歌兮连将她打晕偷钥匙的机会都没有。

就这样昏昏沉沉地到了第二天黎明。

守在园子外的丫头们被白蕊与绿萼叫醒。

“七小姐如何?”

“闹腾了一宿,后来没有听到声音,奴去看了一眼,七小姐累得睡着了。”丫头们赶紧回话。

绿萼拎着一个食盒,里面是热腾腾的饭菜,“白蕊姐姐,七小姐怕是饿坏了,我们赶紧进去吧。”

“嗯。”白蕊答应一声,小丫头赶紧为她们开门。

“七小姐,奴给您送早膳来了。”

白蕊踏进房间,绿萼将食盒放到桌上,将碗筷一样一样拿出来。

没有听到回应,白蕊就往内间走过去,见榻上隆起一个小包,松了一口气,“七小姐,您别赌气了,夫人也是为了您好,现在您请来用点粥可好?”

唤了几声还是没有回应,白蕊顿时起了疑心,上前一看,那个隆起来的小包果然是用衣服堆起来的!

“快来人!”白蕊惊慌失措,“七小姐偷跑出去了!快点派人去追!!”

街面上,一个小孩躲在一间店铺的柱子下,瞪大眼睛看着街面的动静。

时不时有官兵抓着人走过,街面上的店铺一半以上都关了门,要不是看在歌兮身**的衣服料子很好,店铺老板早就将她赶跑了。

歌兮咬了咬嘴唇,一定要趁着上官家来人前溜出去,可是城门口守卫那么严,虽说是许出不许进,但现在这个特殊时期,哪还会有人冒着险出城,除了有公务的就是官兵,她一个小孩子独自出城,想不引起注意也难。

何况这个时候白蕊她们也该发现自己不见了,怕是很快就会有上官家的人来逮人,所以必须尽快出城。

正当她在思索该如何溜出城的时候,齐恪也整装待发。

“少爷,咱们现在回江南道实在有些冒险,何不先给夫人去信说明情况,等京都解除禁令再回去。”邵管家劝着自己家的少主子,倒不是他惜命,实在是现在太凶险,前两天城外的流民就发生了一次暴乱,又加上天花横行,怎么都是留在京都里安全。

齐恪头也没有抬,“京都才是最最危险的地方。”

邵管家被他噎了一下,只能闷声跟在后头,心里道一声,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

齐恪却不想多同他解释,京都现下看起来是最安全的,可是眼见人一天比一天死地多,朝廷又是把生病的人都集中起来,说是救治,十之*都杀掉卖掉了,这几天更是谈流民色变,不管有病没病都被抓了起来,就连京都百姓都经常有人就莫名其妙地失了踪。

自己得了风寒的时日,要不是自己手上拿着右相府的腰牌,怕是早就被当成病源给处理掉了。

这样下去,即便天花得到控制,那些流民也会被逼成暴民!

这成千上万的流民一旦联合起来拼死一搏,到时候京都会是什么情况?

所以,他把京都所有的齐家产业都暂时关闭,除了留一些伙计守着京都观望,其他伙计他都分批让他们出了城,去到离京都不远的茶园,他则是千难万险也要赶回江南道。

行礼都打包上了车,因为怕路上流民抢劫,所以他们金银带的不多,护送马车的都是好手,喂好了马车,一行人就准备出城了。

上马车的时候,齐恪顿了一顿,也没有说什么,就吩咐了一句,“开车吧。”

很快到了城门口,那些城门卫看他们的眼光充满了怜悯,“这会出城可是不妙啊,道上乱着,流民抢客商都发生好多起了,何况还……你们可要考虑清楚!”

“谢官爷,”邵管家冲他做了个揖,“实在是家中有事,不得不回去啊,谢谢官爷提醒了。”

那城门卫听他这么说也不再劝,简单搜查了一下就放行了,“走吧。”

马车出了城门,邵管家也没有敢走官道,只捡着小路走,路上还是碰到不少的流民,好在那些流民忌惮凶神恶煞的护卫,并没有发生抢劫的事情。

走在半路上,齐恪却冲木童打了一个手势,示意他将马车停下来。

木童不知道自己家的少爷要干什么,但还是听话地停了马车,这时,齐恪从护卫手里拿过一把剑,敲了敲自己方才坐的地方,冷冷地说,“还不出来吗?”

隔板就动了一下,木童惊呼,“天哪少爷,这里面藏了个人!!”

邵管家一听这话赶紧掀开帘子,“少爷你可还好?”

“无事,只不过捎带了一个小贼出城。”齐恪又用剑敲了敲隔板,“你是要我用请的才出来吗?”

这时隔板下传来一个小孩的声音,“……我就出来了。”

隔板掀开,露出一张灰蒙蒙的小脸来。

“好个小贼,居然欺负到咱们泾安齐家头上来了,你藏在车上莫不是想谋财害命?!”木童气哼哼地说,他倒是忽略了那小孩的年纪比自己还小,应该还没有本事谋财害命的。

“我只是想借个光,搭个顺风车而已……”

小孩说得倒是理直气壮,不过眼神却有些闪烁。

齐恪却越看她越眼熟,忽然上前一步,一只手探到了那小孩的脸上。

小孩惊呼,“你要干什么?!!”

齐恪看着手上搓掉的面泥,又看着小孩眉心露出来的胭脂痣,“果然是你,堂堂右相家的七小姐,居然藏在陌生人的车厢里偷跑出来,歌兮,你胆子未免太大!”

歌兮瞪大了眼睛,指着眼前老成的少年大叫,“你认识我?啊,我想起来了,你就是我娘闺蜜的儿子!那个什么恪!!!”

齐恪皱起了眉头,那个什么恪?自己还记得她,她却把自己给忘记了?

069章 普照寺求药

大雨滂沱,山间小路上满是泥泞。

拉着马车的骏马长长嘶鸣,任凭驭夫怎么驱使都不肯再前进。

“公子,”木童抹掉脸上的雨水,“山路崎岖,马儿不肯走。”

这时,天边雷声轰鸣,突然间一个闪电劈下来,竟是落到前方不到五丈(十五米左右)的一颗树上,白光一闪,火花四溅,一棵百年老树就这么被拦腰劈倒,树身上刺啦地冒起了火!

马儿惊惧,齐齐嘶鸣,扬起蹄子乱冲乱转,驭夫使出了浑身解数才堪堪让它们安安静下来。

“公子,”邵管家撩着衣袍小跑过来,“普照寺在山顶,就算是马儿肯跑也是上不去的,再加上这天气,”他为难地指了指不停闪着可怖闪电的天空,“您看是不是先回到山脚下的落脚点,等天晴了再做打算?”

说是这么说,他心里想的却是,公子啊,您可不可以不要管闲事,咱们可都是拿老命来陪您玩啊。

歌兮掀开了车帘,看着前方噼啪燃烧的古树,又看了一眼在雨雾烟波里的普照寺,咬了咬牙就要跳下马车。

“歌兮,你要干什么?”齐恪伸手拉住了她的胳膊,眉眼里是浓浓的责备。

“不管怎么样我都要去普照寺给母亲将药拿回来,”歌兮挣开他的手,冲他抱了个拳,“齐恪……哥哥,你的情歌兮领了,山长水远,总有能报答的时候,你赶紧带着家人回江南道,那儿比京都安全。”

说着她竟是头也不回地冲进了雨帘里,齐恪伸出手的手顿在了空中。

一个小小的身影在山道上艰难地走着,大雨倾盆,又皆狂风大作,好几次她都险些滑到,但还是爬起来奋力往上爬。

雨水糊得她眼睛都睁不开,耳朵里全是轰鸣的雷声与噼啪的雨声,远远的山头上,那座清冷的寺庙在风雨中矗立着,悲悯地俯视着苍生。

“再坚持一下就好了……一点要拿到药……”

歌兮的手掌和膝盖早摔破了,昨晚又闹了**,粒米未进不说,还着了凉,这会子又淋了雨,头疼得厉害,她摇摇欲坠地站起身,看着远处的普照寺心生悲凉,“还有那么远啊……”

头一阵发晕,她不由自主地往后倒,心叫一声,天亡我。

谁知疼痛没有预期而至,反而是跌入了一个软软的怀抱。

定睛一看,齐恪那张俊秀的脸庞就映入眼帘。

少年穿着蓑衣,头戴斗笠,手里还拄着一根竹枝。

歌兮看到他的一瞬,眼泪汹涌而出,止都止不住,“你……你怎么来了……”

齐恪伸手在她脸上一戳,将一个小一点的斗笠按在她脑袋上,“小孩子,太逞强不好。”

歌兮对他的老气横秋颇有意见——你也不过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孩子好不好。

可是,心里却是暖暖的,先前那种悲伤和绝望也因为他的到来而荡然无踪。

“公子!等等我!”

木童气喘吁吁地在身后的山道上,齐恪看了他一眼,将先前就准备的油衣裹在歌兮的身上,牵起她的手,“还能走吧,走不动我再背你。”

歌兮的手动了一下,“你的那些伙计和家人……”

齐恪仰头去看雨帘中的普照寺,“无碍,他们在山脚上躲雨,现在重要的是云姨的药,你可想过拿到了药之后怎么进城?京都五扇门都戒严了。”

歌兮从怀里拿出一方巴掌大的令牌,上面用小篆写着永安两个字,“这是太后永安宫的腰牌,他们会放我进去的。”

齐恪看了冻得嘴唇都青紫的歌兮,握着她的手紧了紧,心想,云姨有如此贴心又孝顺的女儿,倒是不枉她的疼爱。

“她会平安无事的。”歌兮把令牌往怀里拢了拢,坚定地说道。

“一定会的。”齐恪给她戴正了斗笠,牵着她走上了了长长的弯曲的山道。

普照寺,位于京都城郊的栖霞山山顶,与香火鼎盛、并且有皇家供奉的佛光寺不同,因为山高又险峻,寺中又多是苦行僧,修的是苦禅,所以香客并不多。

上山的路多为羊肠小径,九曲十八弯的盘山路,稍有不慎就会跌跤,又加上雨天泥泞,道路尤其难走。

木童远远地被落下,齐恪与歌兮走在前头,走到暴雨初歇,终于爬到了山顶普照寺的寺门口。

歌兮挣脱开齐恪的手,跑到寺门前,“砰砰砰砰砰”奋力拍门。

“来人!我找方丈大师!方丈大师救命啊!”

庙里的和尚听到了呼喊,赶紧回来开门,谁知道大门一打开,一个小孩就跌了进来,“阿弥陀佛,这位小施主……”

齐恪不想跟他废话,抱着昏迷的歌兮就往里面闯,“方丈大师在哪里?快点带我去!”

少年身上迸发出一股令人畏惧的气势,小沙弥赶紧为他引路,“小施主,请走这边。”

方丈的禅室在寺庙的后院,小沙弥领着齐恪左拐右拐终于到了禅室,没有等小沙弥替他引见,他就冲上去撞开了门,在禅室里参禅的老和尚缓缓睁开眼,只见一个蓑衣少年抱着一个幼女半跪下来,清朗的声音里带了急烁和不安,“大师,还请施以援手!”

一炷香的时辰后,方丈从禅室走出来。

齐恪赶紧迎上去,“大师,她如何?”

“阿弥陀佛,”方丈双手合十,“急火攻心劳累过度导致体虚乏力,又皆风邪入体,老衲施针之后现已无大碍,但还需好好调理几日,”他停了一停又道,“上官小施主小小年纪忧思过重,长此以往,恐对寿考有损。”

齐恪抿了抿唇,道,“我可以去看看她吗?”

方丈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齐恪提步进了厢房。

只见上官歌兮躺在那里,换上了一身缁衣,庙中无女客,万般无奈之下,还是齐恪蒙上了双眼给她换上的,虽然她还是一个幼女,他为她换衣衫也是形势所逼,但是他再看到她时,心底还是有一丝异样。

“齐家哥哥……”

歌兮迷迷糊糊地睁开眼,齐恪赶紧扶着他坐起来。

“药呢?药……”

这孩子果然还是惦记着自己的母亲,齐恪看她那么焦急,赶紧安抚她,“方丈已经将药交给我了,你安心在寺里休养,我替你去送药。”

“那就……那就拜托你了……”歌兮听到他的承诺,终于安心地昏睡过去。

(ps:那什么……收藏掉了好几个,作者看到掉成个位数的收藏心里哇凉哇凉,瞬间玻璃心稀碎啊,本来人家的收藏数就只是10+,各种咬手帕想哭,写得介么不好么,可是也木有哪位书友给我指点点评一下下,作者一直在玩单机版,呜呼!

今天感冒了,睡了12个小时,所以现在才传新章节,各位见谅了。

还是吆喝一声,做过路过,请收藏!谢谢!)

070章 伤逝

“娘,你说的可是真的?”

上官明妍原本是斜躺在榻上,听到大夫人说姬云萝病得要死了,就一骨碌翻坐了起来,慌得大夫人赶紧扶住她,“我的娘娘哎,你是有身子的人,头两个月可得要小心再小心了。”

上官明妍嘴角一抽,不自在地将她的手从自己小腹上拨开,有身子?有身子的人是皇后和月霜那贱婢,自己肚子里可是什么都没有。

她当然不敢把这天大的秘密跟自己母亲说,只就着她的手躺下来,“前些日子看她不还好好的吗?这么快就不行了?”

大夫人掩嘴一笑,道,“谁叫她福气薄呢,要不是她命不好,也不至于刚进门没有多久就将你三叔给克死了,现在就吊着一口气在那里,说不准这会就咽气了呢,可笑的是歌兮那丫头,居然跑了出去求药,累得你父亲求了五城卫,满城地找那丫头。”

“求药?”上官明妍眼珠子一转,“这么说三婶还指不定是死是活了?”

“这……”大夫人听着她口气有异,“这也难说吧,说是一味重要的药材在普照寺,普照寺的方丈可是世外高人,要是求来了药,大概还能活个一年半载吧。”

上官明妍沉思了一瞬,忽然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向大夫人,“娘,三婶娘不能活!”

大夫人吓了一下,哆哆嗦嗦地问,“什……什么?”

上官明妍抓住她的手,低声一字一顿道,“我说,三婶娘这次必须得死。”

大夫人被她狠戾阴沉的表情给吓得一颤,“娘娘您……”

“娘,你是知道的,爹和太后是隔了一层肚皮的,因为是庶子,爹和娘你们受了多少委屈和白眼?就算是本宫,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差一点进不了宫,要是歌兮那死丫头年纪再大一点,这个贵妃之位是怎么也轮不到我上官明妍头上的。”

上官明妍说着眼里闪过一道戾气,“娘你可知道,即便是现在我贵为贵妃,有……有了身孕,但时时刻刻我都不能松懈下来,因为一旦放松了警惕,就会有无数人踏着我上位,到时候我还不知道会老死在哪个宫里头呢。”

“娘娘您太过忧心了,您貌美如花,自有皇上恩**,”大夫人说到这也有些尴尬,因为她知道皇帝不喜欢自己女儿,但,明妍有了身孕,要是一举得男,这不是最好的后盾么?“再说了,不是还有太后护着您,再不济您还有肚子里的龙种呢。”

上官明妍听得一阵烦躁,难道要对她说自己肚子的龙种是子虚乌有的?难道要告诉她,太后早就不待见自己了?

“娘,别说太后了!你知不知道,前些日子我还听到她和庭芳姑姑说要等歌兮长到十二岁就入宫呢,她分明就是想要歌兮那死丫头来夺我的**!她算我哪门子的姑姑?!”

大夫人这次是真的被吓到了,“还……还能有这事情?”

“你想想歌兮那贱丫头的容貌,再加上皇上对三叔的情分,从小就对她青眼有加,到时候她一入宫,这后|宫之中哪还有本宫的立足之地?!”上官明妍紧紧捏着帕子,好好一方丝帕被她生生撕裂,发出刺耳的声音。

大夫人有些明白她的意图了,但又不敢往那方面想,“您的意思是……”

“歌兮那丫头要是长成了必定是一个倾国倾城的美人,只要不进宫,她倒是还有很多用处的,所以必须把她握在手里,**成本宫需要的样子,将来为本宫所用!”

“那么你三婶她……”

“她就非死不可了,她一死,娘你就以大伯母的身份把歌兮带到身边养着,到时候把她一个小丫头搓圆捏扁,还不是咱们说了算?而且……”上官明妍说着,露出一个娇媚的笑,“而且三婶娘不是嫁妆丰厚得很吗,娘掌了家中的中馈,再养了歌兮,那么三婶娘的陪嫁自然也是归您管……”

大夫人听着听着,眼睛越来越明亮,就连最后一点良知都被无限放大的贪婪给吞没!

齐恪紧赶慢赶总算赶到了城门口,因为有着太后永安宫的令牌,他没有经过太多波折就进了城,又马不停蹄地奔向了右相府上。

可是,他的好运气好像已经用完,当他敲开了右相府的大门,等着他的居然是一记闷棍!

倒地之前他感觉到自己怀里的药材被人抢走,还听到那几个恶奴的对话——

“就是这个吧,普照寺的救命药。”

“是了是了,夫人吩咐的,拿去剁碎了喂狗,记着啊,可没有人来送过药啊。”

“知道了知道了,那这小子怎么办?”

“拿了老太爷的令,扔到城外的惠民处,那里有好些病得要死的流民,就让他自己染了天花干净地死掉好了,咱们手里可不要沾血腥……”

“高,实在是高……”

齐恪彻底失去了意识,只能任人宰割地被塞进了麻袋子里。

等到他再睁开眼睛时,看到的便是他有生以来最可怖的景象,以至于后来他弃商从政,下定决心要治理出一个海晏河清的天下,也皆是源于此。

再说歌兮,昏睡在普照寺中,伴随着那一下一下、有节奏的木鱼声,她的灵魂好似飘飘荡荡,竟飘过了饿殍遍地的京都野外,飘进了戒严的城内,再悠悠晃晃地进了右相府里。

她看到大伯母的几个心腹嬷嬷鬼鬼祟祟的守在采荷居外,等到采荷居里发出了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声,她们就立即跑回去报信了,边跑还边嘀咕,嗨,一口气拖这么久,害得老娘蹲得腿都麻了,啊呸。

歌兮听着里面的哭声,心都像是要裂开了一样,一股巨大的悲怆充斥到她身体的每一个角落,她知道,姬云萝死了,她这一世的母亲,爱着她护着她的母亲,死了。

她想往采荷居里跑,可是身体不受控制,一下就被巨大的吸力吸到了另一个地方,她浮在半空中看大伯母手里拿着她在普照寺里得来的药材,一点点碾碎了,拌进了狗食里,看着狗一点一点吃进了肚子里。

歌兮在半空中狂叫,可是没有人听得到她的叫喊,她恨不得将大伯母给撕了,就在她的手指要接触到大伯母的时候,空中忽然传来一声佛号——

“阿弥陀佛,痴儿,还不快醒过来!”

071章 无题

歌兮猛然坐起,面无人色,眼神空洞得吓人。

方丈大师又念了一句佛,“缘聚缘散,缘起缘灭,皆是命数,皆是天数,小施主既然有天赐异能造化,更应该看开一些,而不是执着于眼前怨恨,陷入怨怒深渊。”

歌兮呆愣了半晌,才说出一句话,“老和尚,你的佛祖救不了我的母亲,你也渡化不了我。”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她说着起身下了榻,小小的身体摇摇晃晃地出了禅房,只听得那老和尚犹自叹息道——

“姬施主命数已尽,即便不是人为,她也是黄泉路近了,小施主,且存宽恕悲悯之心吧。”

歌兮猛地转过身,厉声道,“宽恕?悲悯?老和尚你太看得起我了,我一块任人宰割的鱼肉,何德何能对着要伤我害我的猛虎说宽恕说悲悯?!太太可笑了!”

狂风吹得禅室的门窗啪啪直响,歌兮嘶哑稚嫩的声音愈显凄厉。

方丈大师看着她跌跌撞撞下山的声音不由地再次叹息。

歌兮睁着一双血红的眼,一路狂奔在下山的山路上,几次都险些掉落山间,一直在树冠上喝着酒的阿亚沙将酒葫芦一抛,飞身跃下。

“这个小孩真是麻烦,她现在也算是有性命之忧吧,好吧,该是我英明神武的阿亚沙出手的时候了。”

阿亚沙几个飞跃,眨眼之间就到了歌兮的面前,歌兮还没有来得及看清眼前多出来的人行物体,就被他提溜了起来,蹭一下离地三丈,竟上了大树。

“你是谁?你要干什么?”

阿亚沙此时没有蒙脸,露出一张典型的西域蛮荒民族的脸庞来,深邃立体的五官、深蓝色的眼眸、褐色的变成小辫的卷发,以及遮住了他大半张脸的络腮胡子。

“我叫阿亚沙,小鬼,你的命很值钱,不能这么随便糟蹋。”说着他就一记手刀下去,砍晕了歌兮。

等歌兮再次醒来,她已经身在右相府中,并且是在祖母的卧榻之上。

上官家门口的灯笼和红柱子再次蒙上了白布,所有的仆人都穿上了白衣,歌兮像个木偶一样任人摆布着穿上孝衣,发髻上系上白色的发带,鞋子也换上了白色布面的布鞋。

灵堂已经搭建好,法事也做了起来,但由于京都天花肆意,并没有多少人来吊唁,只是派上一两个有头脸的管家来表示他们哀悼之情。

以至于楚王元沂亲自上门吊唁,还惊动了右相上官骥。

元沂与他寒暄了几句,又亲自拈香祭奠了王者,这才寻找起歌兮的影子来。

白蕊是认得元沂的,便上前轻声说,“殿下,还请移步。”

元沂就屏退了左右,跟着白蕊去了采荷居。

“殿下,七小姐就在里面,”白蕊形容憔悴,眼眸中有哀戚之色,“七小姐已经三日粒米未进了,不说话也不睡觉,您好生劝劝她。”

元沂沉吟了一瞬,“你且先去熬一些米粥候着。”

“是。”白蕊闻言赶紧退下,匆匆去了厨房熬粥。

元沂推动着自己轮椅,进了那间有些森然的房间。

歌兮果然坐在**|榻前的矮几上,木木呆呆,小脸瘦得只有半个巴掌大。

“小兮。”

元沂的手缓缓伸向她,她听到他的轻唤,抬起头,大大的眼睛里慢慢流出泪来。

“元沂……”

她已经三天未曾开口说话,乍然说话,声音沙哑难听到极致。

“元沂……我这辈子的娘又没有了……”

“她没有等到我的药……”

“我以为我能留住她的,我以为她能看着我长大……”

“元沂……我又成了一个人了……”

元沂将她瘦小的身体圈到了自己的怀里,听着她低哑的声音,心中钝痛。

“不怕,你还有我。”元沂轻声安慰她,就像当初她安慰自己一样,或者更多的,他是在许下一个诺言。

歌兮也不知道哭了多久,当她从元沂怀里抬起头,眼中已经没有迷惘和哀痛,她的眼睛里好像少了一些东西,又好像多了一些东西。

白蕊的粥已经熬好送了过来,元沂细心地为她吹凉米粥,慢慢地喂食着歌兮。

一碗米粥已经被歌兮喝得见了底,元沂给她倒了一小碗鸽子汤,看着她喝完,那颗悬着的心才落下。

“元沂。”歌兮端坐在那里,神态语气根本就不像一个小孩,更像是一个心智成熟的成人——这是她成为上官歌兮以来第一次全然没有伪装的做自己。

“我在。”元沂轻轻地替她擦去唇边的污渍。

“替我做三件事。”

“好。”

“第一件事,帮我救一个人,”歌兮低垂下眼眸,提笔在再白布上勾勒出一个少年的轮廓,“这个人叫齐恪,是我连累他的,必须救他。”

元沂看了一眼画像,沉吟道,“你可知道他现在何处?”

歌兮放下笔,抬眸看向元沂,“我不知道,但是,我在预知的画面里看到他和很多死尸还有即将死去的活人在一起,其中有一人,我们都认识。”

“是内侍福长生。”

福长生的去处,皇上的人是清楚的,也就是说只要找到了福长生的下落,也就能找到齐恪。

元沂收起画像,郑重地对歌兮点头,“你放心,只要他还活着,我一定会将他带来给你。”

歌兮贴上他抚摸过来的手掌,闭上眼睛,贪婪地汲取他带给自己的暖意。

元沂怜惜地看着靠在自己怀里的小女孩,第一次无比渴望那个位置,心想,假如自己能拥有那无上的权利,大概就能保护自己所在意的人了吧。

元沂不会知道这一面,竟成了分别前的最后一面,当他再次有歌兮的消息、再次见到歌兮时,竟已经是七年之后。

七年的时光,足以让一个少年蜕变成男人,也足以让一个家族从鼎盛走向毁灭,足以让无数的新势力崛起,也足以让一个国家从完整到分裂,再到三足鼎立,又一次踏上合久必分的历史轨道。

命运的轮盘已经开始转动,所有人都逃离不过既定的宿命,所有的人都已经各就各位。

(ps:下一章就是七年后了,会开始一个新的局面,所以这章超级卡,我能说我家老公能要睡着了么,看舌尖上的中国都不能赶跑他的瞌睡虫了,可见陪写是一项多么任重而道远的艰苦工作哈。

再次呼唤收藏啊亲,谢谢大家了!!)

072章 七年变迁

有道是:铁打的江山,流水的朝廷。

千古江山依旧秀美,但是却没有哪一个朝代能百子千孙地传承下去,总会是在崛起、繁盛、*、落没、消亡、更替中,进行一个再一个新的轮回。

不变的,唯有头顶的骄阳,与脚下的后土。

七年过去,沧桑变化,局势已经重新洗牌。

百姓们犹记得正德元年天子登基,有吉兆出示,天下遍传新帝乃是受命于天,可是同年,天花忽然爆发了出来,祁中王、镇东王、威海王,先后反叛,至此,四大王都变成了乱成贼子,整个大盛王朝陷入了疫病和战乱之中。

正德二年,由于天花肆虐,死伤无数,百姓早就怨声载道,此时,四大王的联军兵临城下,正德帝不得不弃城奔逃,彻底失去了民心,而这个不得已的举动,也成为正德帝一生都抹不去的污点。

正德三年,齐王元旭带领着几十万儿郎们狠狠打了几场胜仗,杀回了王城京都,并将正德帝还有一干出逃的宗室迎回,可是文武百官在逃过了天花与兵乱的浩劫之后,还是没有逃脱抄家下狱的结局,其中的典型就是太后与贵妃的娘家、为高权重的右相上官骥一族。

上官一族,男丁斩首,女眷统统没入教坊充为官妓。

上官太后与生了皇子上官贵妃也在同一个月内先后暴毙,并且死后尸首不得入皇族陵寝。

正德四年,疫病虽然过去,但各大王争夺与蚕食地盘的战争还在继续,正德帝与困难中奋起,想重整旗鼓当个中兴之帝,可惜这一片土地早已经是满目疮痍,土地也好,民心也罢,都不是那么轻易收复的。

正德五年,齐王元旭打出了一个大名鼎鼎的“战神”王爷的名头,四大王的联盟在此时破裂,又加之一个草莽山寇出生的所谓“山岗王”,各自盘踞一方,大盛的国土四分五裂。

到了正德七年,经过了大大小小、无数的战役,除却几个附庸的势力,真正建立了的政权、有着自己的军队、并且还有着不小的土地范围的,有三方,一方,当然是正德帝治下的大盛王朝,可惜即使有这“战神”,也只守住了京都以及中原一带。

西北自然是武昌王穆家一家独大。

江南道以南都在威海王伯氏的控制下。

镇东王被元旭灭族,其手下势力及地盘都被几方势力一起吞并,可见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恒的利益。

祁中王虽然还没有被灭掉,但是在夹缝中讨生活极为不易,偏安于一隅是不现实的,但他极力守着自己的弹丸之地,倒不是硬气,而是要寻找一个合适的契机,选一方合适的阵营。

至于那个草莽英雄“山岗王”,虽然手下都是大字不识一箩筐的贩夫走卒,但是凭着那一腔热血,这些士大夫都看不起的泥腿子竟也给打出一番名气来,并且还有出了好几个善战的好汉与善谋的军师,硬是在大三方三足鼎立的情况下,给钉上了一个钉子。

当然,内忧是一时半会都缓解不了的,并且,外患——西域的蛮荒民族,在冬季少粮的情况下还时不时来地抢劫一番,总之,这年头,兵荒马乱民不聊生就对了。

而此时我们的女主角上官歌兮又在何方呢,视线拉到西北——

西北最繁华的麓州城。

清晨,千娇楼的后厨。

“小兔崽子,看我捉住你不打断你的狗腿!”一个身高八尺的彪形大汉一手操着剁肉的大菜刀,一手抓了把大勺追着前边东窜西窜的少年。

“哎呦喂!”那小孩十三四岁的年纪,一脸的聪明狡黠,他一边钻来钻去,一边还咬着手中的鸭腿,“你既然说我是小兔崽子,那打断的应该是兔子腿,怎么是狗腿了?真是自相矛盾!再说了,我要是小狗,你岂不是老狗?”

大汉语塞,一时间恼羞成怒,一把大勺当暗器使,嗖地一声扔了出去,谁知那小孩伶俐得很,眼见大勺飞来,小脖子一缩,大勺咚地袭上了正端了一锅肉汤的厨娘,正所谓大勺入锅,汤花四溅,带肉带菜叶溅了那厨娘满头满脸,那圆如满月的脸上还有通红的一个大勺印子。

“老,老婆……”

大汉满脸都是冷汗,只差没有两股战战了。

“咦,”那狡猾少年却是嘻嘻一笑,踮起脚从厨娘脸上夹下一块粘在上面的肉片,吧嗒扔进嘴里,嚼了两下,竖起了大拇指,“哎呦,娘,味道不错哟。”

“你们两个挨千刀的!!!”

厨娘发威,惊天动地。只见她抡起什么扔什么,白菜、萝卜、鸡蛋、面粉,愣是把八尺高的大厨和那少年、一大一小两个男人追得抱头鼠窜,后厨的十几个伙计厨娘跟没事人一般做着自己的事,像是已经司空见惯了一般。

正闹着,只听见楼上的窗棱哗啦一响,从中探出一张艳若桃李的脸来,“吵什么吵,再吵我扣你工钱!”

后厨霎时安静了下来,而楼上则是陆续热闹了起来,姑娘的娇嗔声,小丫头们烹茶倒水声,还有恩客们起身归家的脚步声,麓州城鼎鼎大名的**楚馆——千娇楼的一天就这么开始了。

千娇楼后院的一间僻静雅致的院子里,一个身材颀长的少女起身洗漱,她坐在铜镜前,镜子里露出一张绝色倾城的脸来,眉心一点嫣红的胭脂痣,顿时给少女平添了十二分的娇柔与魅惑。

果真不出所料,长成了十三岁少女的歌兮真的是美得勾魂夺魄!

歌兮看着镜子里的脸,微皱了一下眉头,打开几个妆盒,一番涂抹描画下来,镜子里出现了一张不失清秀但绝谈不上惊艳和绝色的脸庞,眉心的胭脂痣也被遮掩起来,肤色暗淡了几分,眉毛描粗了点,显出几分英气。

虽然还是那眉眼,但已经从一个绝美倾城的少女,变成了一个平平凡凡不起眼的孩子。

“小兮。”一个高挑的美人推开门走了进来。

歌兮朝她回眸一笑,“花娘。”

073章 歌兮老大

“小兮,你说我好看吗?”

璎珞看着菱花镜里那张略显苍白的脸。

“好看。”

璎珞身后转出一个十二三岁身量纤细的女孩来,一双黑白分明亮若星辰的眸子煞是灵动。她便是上官歌兮,现在化名小兮,大家都还以为是东南西北的西。

“要是再笑笑的话,就更好看了。”歌兮熟练地替她绾了一个云髻,对着铜镜里的美人一眨眼,“正所谓回眸一笑百媚生嘛。”

璎珞抿嘴一笑,“你倒是会说话,从什么地方学来这些词的?”

歌兮眼珠一溜,“跟花娘学的。”

“老板娘吗?”璎珞吃了一惊,旋即释然,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她一向都是出人意表的。”

“吱吱吱吱。”

一个小小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歌兮眉毛一挑,璎珞心下了然,放下了梳子,杏眼瞟向门口,“出来吧,我可记得你叫杨铁蛋,可不是小老鼠。”

“嘿嘿,”身影一闪,一个一脸聪明相的少年溜了进来,“璎珞姐姐果然是冰雪聪明,聪明绝顶,绝顶……”

“打住,”璎珞伸手在发髻上簪了朵白梅,整个人立刻增添了一股清丽与素雅,“你家早上那出唱得可真够热闹的。”

“咳咳,”少年赫然就是早上大闹后厨的小子,“这只能说明我爹和我娘相亲相爱蜜里调油啊。”

璎珞掩口笑得眉眼弯弯,“来找小兮的吧,你们去吧。”

“多谢!”铁蛋像个大侠一般抱拳一礼,拉着歌兮一阵风一般消失在璎珞视野里。

“风风火火的干什么!”小溪一把甩掉铁蛋脏兮兮的爪子,雪白的手腕上早多了个乌黑的印子。

“小姑奶奶,”铁蛋可不管这么多,仍旧是拽了她就飞奔下楼,一路上撞到无数千娇楼姑娘的香腿香臀,“你再磨叽,小神算就要被大块头他们?扔粪坑里了!!”

“啊,当真这么严重?”歌兮被他拉得直往前冲。

“当真!果然!我以我爹做的烤鸭腿发誓!”

铁蛋一脸焦急,得再快点,不然小神算真会被大块头他们整死的!两人跑过后院时,歌兮朝院子里打了个响亮的呼哨,一只肥硕无比的大花狗从花坛里窜了出来。

“汪汪汪!”

硕大的狗头往小溪瘦小的身板上蹭,尾巴都快要摇断了。

铁蛋一见大花狗是气不打一处来,指着它的鼻子就骂,“死狗,小爷找你半天都没有找到你,亏了小爷平时喂你这么多肉,狗心狗肺啊你!”

大花狗斜了他一眼,狗鼻子里居然还发出类似“哼”的声音。

“花花太岁可不就是狗嘛,难道还是人心人肺?”

歌兮从几个大盆栽底下摸出几个小竹筒,那只名叫花花太岁的大花狗见她招手,温顺地跪下前腿,只见它的背脊上是一件用芦苇编织的背心,上面是两排整齐的圆兜,几个小竹筒放进去刚刚好。

“准备完毕!”歌兮眼睛精光四射,豪气干云地挥手一喝,“开拔!”

北城城郊的化粪池。

虽说是严冬,可化粪池的浓浓臭气可是一点都没有减弱的趋势,嗡嗡嗡觅食的苍蝇也是成群结队地蜂拥而至,这么个臭气熏天的去处当然是鲜有人往,除了麓州城里推粪车的老头,以及庶民巷打架斗殴的小孩。

以东西南北为分,东城住的都是达官贵人,南城多住商户富户,北城西城则是贩夫走卒三六九等品流复杂。

然,尽管都是庶民,但都自有地头蛇管辖,井水不犯河水河水,如果有“踩过界”的行为,自然是免不了一番拳脚相加,大人的世界是如此,小孩也不例外,小神算就是这样栽到北城大块头手里的。

等到铁蛋歌兮以及另外的两个帮手大宝小宝,还有大狗花花太岁等四人一狗赶到时,小神算已经被揍得爹娘都认不出了,只见他耷拉着脑袋趴在地上,一只大脚踩在他身上,离他不到一丈远的地方就是化粪池,黄橙橙一片,端的是臭得令人发指。

“嘿,臭鸡蛋,你倒来得快!”

踩在小神算身上的正是北城的孩子王大块头,这大块头人如其名,长得是膀大腰圆肥头大耳小铁塔一般的身材,不过十三四岁年纪,倒像个十*岁的壮小伙了。

“呸,你小爷我名叫杨铁蛋,你才臭蛋狗蛋王八蛋呢你!”

铁蛋生平就恨的就是有人编排他的名字,此时恨不得冲上前去扇他十个八个大嘴巴,可双眼一扫对面,好家伙,足足有十二人之多,感情是出动全部兵马了!

小神算眼睛肿得只剩下条缝,不过还是一眼就看到救兵,激动手舞足蹈想爬起来,又被大块头一脚踩得死死的,“老实点,再动信不信我灌你一勺金玉满堂?”

大块头的话音未落,立马就有一个小子扛了个马勺大马金刀地走到化粪池边舀了一勺大粪,感情金玉满堂指的就是这个!

“恶——”

大宝看着那勺滴滴答答往下淌的东西直想吐,却被铁蛋一记眼刀制止住了。

“臭鸡蛋,你老大怎么没有来?难道是怕了?”

大块头皱着眉看着对方阵营,左看右看都没有看到理应到的人。

“老大,你看那狗,”大块头这方一个名叫瘦皮猴的小子凑到他跟前指着花花太岁,好几次打架他们这边的人都被败在狗嘴之下,对它真是扒了皮化成灰都认识,“他们老大向来是狗不离人人不离狗的!”

什么破比喻!歌兮差点跌倒,花花太岁倒像是知道在说它,一颗狗头高高仰起,还不失时机地大吠三声。

“我老大会怕你?手下败将还敢大言不惭!”

铁蛋上前一步,中气十足地大嚷,“大块头,睁大你的狗眼,我老大在此!”

说着单腿跪地双手做捧月状,歌兮站得笔挺,脸上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表情。

“大块头,我换身衣服就认不出我来了,不过这个,”她右手一翻,手中多了把弹弓,“这个你该认识吧!”

大块头一干人差点子没有把眼珠子登出来掉出来,“没有错,老大就是她!她居然是个丫头!”

瘦皮猴一把拉住大块头的衣袖。

“看到了,我又不是没有长眼睛!”大块头更是吃惊,他和歌兮交手不是一次两次了,可每次都在她一手百发百中的弹弓底下吃了亏,没有想到她居然是个丫头!

(ps:乡亲们!来点收藏吧,看着数据我都要吐血三升了,呜呜呜呜)

074章 城北对决

“小兮老大!救我!”

小神算见大块头分了神,忙挣扎着起身大呼救命,大块头手下的人岂是浪得虚名的?见状兜头一勺大粪就浇了小神算满头满脸。

“咦!”

双方人马都下意识地发出一声惊呼,大块头更是来不及缩脚,一双新棉鞋溅满大粪,“笨蛋!这可是我娘给我缝制的新鞋……”

“咳咳咳,”歌兮皱着眉捂着鼻子退后一步,选个决斗的地方都是这么臭,实在是粪土之墙不可污也,“人你们也打了,气你们也出了,该放人了吧!”

“哼,你说的倒是轻巧。”

大块头不着痕迹地离开满身是粪的小神算几步,“西城北城井水不犯河水,可是这小子踩过界,居然跑到北城的地盘上来骗人——”

“信口雌黄!我的摊子在西城摆得好好的,谁知道来算命的是你们北城的?谁又知道他要看风水的宅院是在北城?你们是欲加之罪何——啊——”

小神算话还没有说话,身上早挨了大块头好几脚,“叫你给我掉书袋,叫你给我掉书袋,欺负我们没有读过书是吧!打不死你我!”

“嗖!”

破空之声突响,正踩人踩得上瘾的大块头只觉脑袋一凉,头上的棉帽早飞出几丈远,啪地一声落入化粪池,并溅起粪花些许。

“我的棉帽!!!”

大块头片刻间又赔上了一件家当,恶狠狠地回头却见歌兮悠悠闲闲地举着弹弓,身旁的铁蛋大宝小宝连同花花太岁捧着肚皮笑作一团。

“大块头,有话说话,动什么手嘛,咦,别乱动哦,”歌兮见大块头一副要冲上来咬人的模样,忙扬了扬手里鸡蛋大的鹅卵石,“我手里的弹弓可不是吃素的哦!”

这一番话果然有震慑作用,大块头他们不敢再轻举妄动了,他们哪个没有被歌兮的神弓飞弹射得满头包过?这么大个石头那还不得脑袋开花脑浆迸裂了?

“大块头,你不会是希望我们摆上几桌讲和酒你才肯放人吧?不然就开打好了!”铁蛋瘦长胳膊一挥倒是很有气势。

“开打!开打!”

小宝小宝在一旁兴高采烈的起哄,歌兮一皱眉悄悄拉了铁蛋一把,“开打你个头,十二对四,你没看见敌众我寡呀!”

铁蛋朝她一眨眼,小声说了句,“输人不输阵啊,小兮老大!”

“好!”

歌兮心里早转了九曲十八个弯,抢在大块头发怒之前大喝一声镇住全场,“单挑吧!”

什么?!

大块头惊疑不定地指指自己又指指歌兮,见歌兮很慎重地点点头,忽然爆发出一阵大笑,他身边的几个小跟班面面相觑,不知老大抽什么风,只好跟着傻笑。

“你个小丫头片子,真是自不量力,我们老大动一根手指头就能把你打趴下了,你们还是一起上——”

“啪!”

一记震裂西瓜拍碎黄瓜的开山手打得瘦皮猴转了好几个圈。

“老大对老大,不分男女!单挑就单挑!”

大块头生怕她反悔似的又补上一句,“不过不许用弹弓!”

“好!”歌兮痛痛快快地应下了。

“好不要脸,”铁蛋不屑地呸了声,“这么大个块头也不怕胜之不武。”

大块头可不知道什么叫胜之不武,只知道报仇的大好时机到了,棉袍小衫一件件地脱了,露出上身结实的腱子肉来。

化粪池边一大块空地就是决斗场地,两方人马很自觉地退居一旁,留出个场子让两个老大单挑。

歌兮与大块头站在了场子中央,一个牛高马大一个瘦小纤细,就好比一个大馒头和一根小牙签,形成了鲜明对比。

大块头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嘴里发出喝喝的声响,他身后的小跟班们大呼小叫地给老大助威,相比之下,歌兮这边就显得人丁单薄,虽然多了一只狗,但还是没有增加多少声势。

“哈哈,今天还不有冤报冤有仇报仇?”

大块头大嘴一咧笑得无比灿烂,歌兮站在原地不动,薄薄的唇角慢慢抿出一个好看的弧度,衬得她小巧而精致的小脸更是漂亮,大块头看得一愣,原本该雷霆出击的左勾拳也慢了半拍。

“就是现在!”

歌兮突然大喝,小手猛地一扬,一只圆溜溜的鸡蛋应声而出,“啪”地一声飞上大块头的鼻梁,蛋清蛋猛地花迸出糊了他满脸!

而就在歌兮奇袭大块头的同时,铁蛋大宝小宝还有花花太岁一同发难,冲上前来七手八脚对着大块头就是一阵拳打脚踢。

“王八蛋!你们暗算我!还说是单挑?!!”大块头被花花太岁一口咬住屁股,刺啦一声响,好好的棉裤早扯下一条来!

“单挑嘛,就是我们一群挑你一个!”歌兮站在圈外嘻嘻笑着。

这时瘦皮猴他们才意识过来,啊地一声没头没脑地冲过来加入战局,谁知歌兮他们早有准备,花花太岁背褡上的小竹筒就是制胜之宝!

“哇,辣椒水!!!”

“王八羔子!都使上暗器了!”

“哇!死狗!不要咬我屁股!”

“狗大爷饶命啊!!!”

一时间弹弓鸡蛋辣椒水满天飞,没有人禁锢的小神算也爬了起来,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一把马勺抡粪流星赶月式玩得风生水起,所到之处望风而靡,连同自己阵营这边也遭了池鱼之灾。

“啊!小神算!你看着点!!”

“嘿,大丈夫行事理应不拘小节嘛!”

一场实力悬殊的战役最终以歌兮这方的胜利而告终,待到歌兮一干人等大摇大摆地离开化粪池时,已经是太阳下山了,而大块头他们惨败的一方则是横七竖八地躺在化粪池边,一面哭爹叫娘,一面骂着歌兮等人的卑鄙无耻。

“哇,你们几个臭小子掉粪坑里去了,这么臭!”

千娇楼的伙计捂着鼻子从下人专用的澡堂里跑了出来,里头几个小子痛痛快快地冲着水。

“喏,香胰子,小兮给的。”铁蛋扔了块东西给小神算。

“咦,小姑娘用的,”小神算接住看了看又扔给了大宝,“敬谢不敏!”

“你瞧你臭的,还装,”铁蛋兜头给自己淋了一盆水。

“汪汪汪!”

花花太岁不知什么时候溜了进来,屁股一撞,愣是把坐在大脚盆边上擦胰子的大宝撞进了脚盆,哗啦把众人浇了个落汤鸡,于是几个半大小伙子干脆打起水仗来,一时间,嬉笑怒骂充盈整个澡堂。

(ps:收藏收藏,诸位帮帮忙,数据太难看很打击信心的,流泪三斗啊。)

075章 威海王来人

歌兮在自己的房间的浴桶里准备宽衣洗浴,一个戏谑又怪腔怪调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歌兮小鬼,你居然去欺负一群半大小子,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歌兮眼眸一眯,正在浴桶中试水的手突然一扬,一道水光像是飞剑一般射出,竟将帷幔都划裂开,“阿亚沙师父,你这样欺负自己的徒弟岂不是更不应该?”

一个高壮的异族大汉从房梁上轻轻落地,看着眼前卸去了易容的少女,啧啧了两句,“真是越长越漂亮了,元旭不是说你是她的禁脔吗,放任你在四处野,真的也放心?”

歌兮很不愿意听到这样的话题,身上的气息越发危险,阿亚沙不想真的惹怒自己这唯二的徒弟,赶紧说明了来意——

“歌兮,威海王伯氏来人到西北了。”

“上灯了——”

随着千娇楼的伙计一声长长的吆喝,两个大红灯笼高高挂起,麓州城大大小小的**楚馆也拉开了他们纸醉金迷的夜场。

“千娇楼,名字倒起得切题。”

一位身着儒衫的英俊公子仰头念着眼前的招牌,“却不知里面佳人是否百媚千娇?”

“哈哈,”他身旁的公子身形略胖,脖子上一个食指粗的金项圈,项圈之上是一个纯金打制的虎头,虎头做嘶吼状,神情入微令人见之而心生惧意。

“欧阳贤弟与邝兄弟居江南道,江南美人多如过江之鲫,只怕我麓州城中庸脂俗粉难以入世兄法眼。”

“穆兄此言差矣,”一把描金骨扇啪地打开,露出一双狭长的凤眼,“江南女子美则美矣,但个个清高自诩,少了分人气,还是贵地泼辣豪爽的女子对我的脾性。”

“邝兄是就中高手,”那个复姓欧阳的俊秀公子斜了一眼插话的男子,话却是对着略胖的穆姓公子说的,“四哥,我与你打赌。”

“哦,愿闻其详!”

“今夜拜倒在子墨脚边的女子能有这个数。”说着伸出五个手指头。

“哈哈,欧阳贤弟,岂止是这个数,我赌十个!”

“啪!”

描金骨扇一收,那男子临风而立,并不明亮的灯火将他的倒影映得似是而非,“良辰美景都浪费在你二人无趣的言谈中了,穆兄,带路吧。”

一进千娇楼,一股暖流夹带着脂粉香迎面扑来。

只见四下灯火通明,娇娘恩客迎来送往好不热闹,环顾内里,大厅正中是一个圆形高台,上面有五个胡姬舞娘在卖力地扭动着柔若无骨的细腰,媚眼如丝,红唇如火,雪白的胸脯在紧身银片小衣的包裹下呼之欲出,绵绵的丝竹之声像游丝一般系住了脂粉客的脚步,金锭碎银纷纷往台上扔。

“哎呦,哪来的俊俏公子!”

几人一入楼便有娇娘风摆杨柳般迎来上来,几个大胆地更是热情如火地贴了上来。

欧阳唇角含笑,不着痕迹地隔开那些蜂拥而至的莺莺燕燕,邝子墨则是如鱼得水般与众女子调笑。

“给四公子请安,几位贵客安好!”

这位穆姓公子即是武昌王穆啸虎之幼子,排行第四,武昌王反了朝廷之后,虽称霸一方俨然是西北皇帝,当是尚未称帝,只改了名头为西武王,所以穆家的子弟还是被人称呼为公子。

而这位四公子则是西武王最喜欢的一个儿子,即使是嫡长子穆承嗣,也敌过过他,这从他脖子上佩戴着的那个金头猛虎就可见一斑,咱们那位西武王的名讳就是啸虎啊。

所以,这个金头猛虎就成了穆四公子的标志,即便不识得他的容貌,也认得他脖子上的金虎。

“去去去,外面迎客去,这几位贵客岂能看着你们这些庸脂俗粉!”

伙计显然是有眼色的,驱散那些花枝招展的女人后,毕恭毕敬地将客人请上了二楼的天字号雅座。

“四公子,您老是稀客,可是要点哪几位姑娘?”

伙计的长脸笑出了满脸的褶子。

“不忙,”穆四公子坐定后大手一挥,“等花会开始了再说。”

“花会?”描金骨扇轻轻敲在桌沿,发出脆脆的声响,“让穆兄如此期待,这花会肯定不同寻常。”

欧阳抿了一口香茗,“想必是教坊青|楼里惯用的一些揽客的手段,无非就是选花魁斗艳,子墨,你在江南道看得还不够多吗?”

“哈哈,”穆四公子一击掌,爽朗的大笑引得四周陪客的女子纷纷侧目,“千娇楼的花会乃是其老板娘——花娘所独创,麓州城乃至整个西北独此一家,别处可是看不到的!”

“哦,是吗?那就希望如穆兄所言不虚此行吧。”

欧阳淡淡地说道,其神情却是不以为然,邝子墨则是摇着骨扇,观赏着大厅正中的胡姬艳舞,“**不叫**,叫老板娘,有趣,有趣。”

歌兮收拾妥当,打扮成了一个泯然与众人的一个小跑堂。

阿亚沙也变成了一个伙计——俗称打手,每个青|楼都绝对不可缺少的存在。

因为西北之地与西域的蛮荒之地接壤,所在在此地看见奇装异服的异族人也不足为奇,甚至有些边境小镇有一半的常住居民都是这些外族人。

“威海王伯氏派来的人就是他们吗?”歌兮在另一方的廊上看着对面雅座里的贵公子,穆老四对花娘有点意思,所以歌兮是认得他的,看他那么热络地招呼那两个生人,想来就是伯氏的人了。

“这两个小子,一个姓欧阳,一个姓邝,叫欧阳的那个小白脸是威海王王妃的亲弟弟,那个姓邝的是江南道一个巨贾,他们来西北是来找穆氏谈生意的。”

阿亚沙指了指对面,“穆氏和伯氏先前的联盟破裂,现在又开始有交涉,也不知道交易些什么。”

歌兮从柱子后面看去过,视线在那欧阳公子身上转了一圈,又落到那个邝姓公子身上,眼睛眯了一眯,这个人……有些眼熟……

而且,他姓邝……邝……

正思索着,那边的邝子墨似乎察觉到她的窥视,抬眸与她的视线在空中对碰,歌兮忙藏到了柱子后面。

“怎么了?”阿亚沙问。

“无事。”歌兮眼眸低垂,手中的托盘在手里滴溜溜打了转,“不管穆氏和伯氏要交易什么,小爷定让他们竹篮打水一场空。”

076章 千娇楼花会

千娇楼的花会每三个月举行一次,每次举行皆是城中权贵豪富倾出,这一次当然也无例外。

尤其是穆家四公子的出现,无形中给千娇楼增添了许多声势,千娇楼的伙计自然是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活招牌,只差没有敲锣打鼓吆喝上一嗓子。

果然,没过多久,就连千娇楼倒夜香的也知道四公子光临了,一个接着一个的客人去拜访四爷,待穆四等人终于不胜其烦时,咚咚咚,一阵铿锵有力的花鼓声响起,久负盛名的千娇楼花会终于在众人的翘首以待中开始了。

三个劲装打扮的女子有节奏地击打着花鼓,她们踩着繁杂的舞步蝴蝶飞舞般地交错击鼓,看得人眼花缭乱,刚强中带着柔美的花鼓舞很好的推动了气氛,最后一个鼓点结束时,全场响起了震耳欲聋的掌声。

花瓣从天而降,花雨中一个红衣女子领着一群或娇艳或清丽或素雅或明艳的姑娘,如仙女下凡般款款出现在人们的视线里。

“各位赏脸,来到我千娇楼,花娘谢过了!”

声音洪亮清脆,话语干净利落,神态里带了三分倨傲,红衣女子抬起头来,让人突然联想起一句诗词——“人面桃花相映红”。

邝子墨饶有兴致地看着楼下别开生面的开场,眼波流转处却见穆四神情专注异常,而他的眼神却不是落在娉婷而立的六位美人身上,反而是在那位豪爽大气的**,唔,老板娘花娘身上,欧阳显然也注意到了,两人心照不宣地交换了个眼神。

“各位,”花娘面带微笑,她身后的六美已经落座,每人身后皆有一个丫鬟提了一盏没有点亮的花灯,“熟客们是知道规矩的,但我看今日来了不少生客,规矩免不了再多说一次。”

说着素手轻轻击掌三下,便有几个大汉抬了张蒙着红布的大桌子上来,上面码着整整齐齐的木牌。

“诚如诸位所见,我千娇楼的六位美人名不虚传吧?”

她话音一落,便有齐刷刷的声音回应——

“是!”

有几个插科打诨的更是叫嚷着,“老板娘更美!”

花娘也不计较,继续说道,“想要她们今晚属于诸位只有一个方法,就是只要赢过她的绝活!当然,必须手中有花牌才有比试资格,”她手中捏着木牌,“赢了,美人今夜归你,输了,银两概不返还,一块花牌一次机会挑战一个美人,两块花牌则是两个,以此类推,如果你有能耐能赢了我所有的姑娘,千娇楼就把本银退还!”

“哇——”

此话一出,众人是热血沸腾,纷纷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到底比试些什么呀,要是比跳舞,老子岂不是输定了了?”

“六个呀,怎么吃得消?”

“想得倒美,也不怕得纵yu过度得马上风暴毙……”

“呸你娘个臭嘴,你才暴毙呢你……”

“哈哈,哈哈……”

嬉笑议论声鼎沸。

“花牌,”花娘声量拔高,“一百两一块!”

一百两白银是一个中等商户家庭一年的开销,是一个农户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刨不出来的巨款,而在那些达官贵人纨绔豪富眼中也不过是一块可以参与竞标游戏的木牌而已。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大长桌上已经是摆满了金锭白银与银票,一摞摞的花牌已经快被哄抢一空。

穆四转头看向正在自斟自饮的邝子墨,“邝兄弟要不要也凑个趣?”

邝子墨迎上欧阳那似笑非笑的眼神,唇角微微上扬,“如此甚好。”

穆四点头示意,立马有侍卫下楼往长桌上扔了一张一千两的龙头银票,花娘有点惊讶地往楼上看了一眼,正好对上楼上雅间里向她举杯示意的穆四,花娘莞尔一笑便回头招呼伸着银票闹腾的客人,丝毫没有察觉到穆四公子眼里的怅然。

“好家伙,这得是多少钱啊!”

铁蛋躲在屏风后边用手点着数。

“不用数数了,一共是一万两千八百两!”小神算一手搭在他的肩膀上,一手拎着一个还装着花瓣的篮筐。

“小,小神算,你怎么知,知道的?”小宝塞了一嘴的吃食,说得含糊不清。

“嘿嘿,山人屈指一算便知前后五百年……”

“年你个大头鬼!”

一记强有力的爆栗打得小神算眼冒金星,一身小跑堂短打扮的歌兮捧了一个大大的银制宝盆,“不就是数了有一百二十八块花牌算出来的吗,还前后五百年,只有你们这几个笨蛋才信他!”

“老大!你太不地道了,哪有你这么拆台子的!”被揭穿的小神算一脸悲愤状。

“去去去,干活去,小心花娘把你们的工钱扣得一个铜钱都不剩!”歌兮说着挂上一脸的笑,弓着腰麻麻利利地捧着宝盆装钱去了。

“哎,难道真要我小神算为五斗米折腰?”小神算从贴身小衣里摸出一个铜钱,小心翼翼地哈了一口气,“也就是为了你啊,孔方兄!”

“做了散花仙子,现在又要做跑堂童子,才那么一吊钱,老板娘可真抠。”铁蛋无奈地举起托盘玩了一招空中抛接,“但愿遇上个大爷多给点赏钱吧。”

说着拖长了语调,“兄弟们,上——”

歌兮在大厅里利索地穿来过往,不小心撞到一个高高壮壮的青年。

“嗨,小子,怎么走路的?”青年有些不悦。

就在这一个瞬间,青年的腰带上就被塞进了一个秘制香豆,这种香豆气味极淡,人闻起来基本上都闻不到什么气味,但是经过特殊训练的动物,却是可以根据香豆留下的气息进行追踪。

“对不住您,抱歉抱歉。”歌兮忙点头哈腰道歉.

青年见她态度良好也就摆摆手让她走了,歌兮一面忙不迭地鞠躬,一面偷抬起头看着那青年上了二楼雅座,站到了那位江南道来的邝公子身后。

她唇角上扬,得意的神色一闪而过——饶你奸似鬼,也要喝小爷的洗脚水。

那青年上了雅座后给几位公子行了礼就恭恭敬敬地站在了邝子墨背后,给他斟茶。

邝子墨见对面有个女子朝着自己的背后飞眼,心知是自己的随从招惹的桃花,就调笑了一句,“你如一个厕也能让美人青眼,倒是运道不错啊,木童。”

077章 看点

这一番话让雅间里的人都大笑起来,那个叫木童的青年顿时脸红得像块红绸,简直有些恼羞成怒,“公子,不带您这么欺负人的。”

邝子墨一收骨扇,正色道,“是本公子的错,不逗你了……那个姑娘叫什么名字?”

木童想也没有想就冲口而出,“红豆。”

雅座里静了一静,继而爆出一阵大笑。

木童狠不得刨一个地洞钻进去,心里咬牙切齿地想,公子你变坏了……

邝子墨薄薄唇角上扬,修长的手指捏住瓷杯,姿态优雅地抿了一口酒,每一个抬眸侧目都有一种说不出的风流缱绻,倒让他身边的欧阳有些微微失神。

假如他不是江南齐家的……哎,罢了罢了,还是大局为重,女色也好,男色也罢,都不是现在可考虑的事情。

想是这么想,可是欧阳的眼神却始终粘在邝子墨身上,邝子墨也察觉这灼热的眼神,抬眸对欧阳一笑,欧阳掩饰性地低头饮酒,心里头却像被羽毛拂过,酥麻瘙痒,一直麻到了骨子里。

“奴家闺名悠悠,见过各位善长。”

大堂中心却是好戏开锣。

第一位上场的美人身着一袭水绿色的长裙,发髻上只簪了一朵白芙蓉纱绢,柳叶眉,含情目,娇娇小小,清丽如夏日池塘里婷婷而立的雨荷。

“哎呦,悠悠,可是悠着点的悠?”

美人一开口,便有登徒浪子出言**。

“善长取笑了,”悠悠用丝帕掩了红唇,声音甜得发腻,“是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的悠!”

欧阳略感惊奇地咦了一声,“这个女子倒是略通文墨,莫非她要展示的技艺是诗词歌赋?”

“嘿,什么呀,这丫头才来我们千娇楼的时候,连招牌上的千娇两个字都认成了千女呢!”

一直站在旁边伺候的伙计忍不住插嘴,穆四正饮了一口酒,一时没有忍住险些喷了邝子墨一脸。

“李秀才,快作诗一首赢了这小娘,好抱着美人宵一度哇!”

台下哄笑声一片,那位李秀才应声而出,整理整理衣冠,清了清嗓子正要做上一首绝艳的律诗来征服台上出口成章的“才女”。

岂知悠悠摇摇了白玉般的纤手,“慢着,谁说要比试诗词了?”

“啊?不比诗词,那比什么?”

只见在众人惊诧的眼神中,几个壮汉扛着一个又一个的酒坛子上来了。

好家伙!一溜正好是十坛子呀,揭开盖,浓浓的酒香四溢而出,令人闻之欲醉。

而原本看上去文文雅雅清丽如荷的悠悠却是一撩长裙,一只雪白的大腿啪一声踩到圆凳之上,一扬脖子,手中大海碗里的酒喝了个一滴不剩,“老娘要比的是这个,”她扬扬手中空空的海碗,“谁把老娘喝倒了,谁就算赢!”

台下霎时静得连呼吸声都听不到,旋即掌声如雷,喝彩声惊叫声几乎要把整个千娇楼都抬起来!

美人如此豪放,再犹豫岂不是无胆匪类?

立刻便有三个公子将花牌扔到小跑堂铁蛋托的盘子里。

“仁兄先上?”其中一位公子倒是不忘要谦让一番。

“??拢?庇朴埔膊坏热嘶卮穑?约合群壬狭耍?耙黄鹕习桑?p>轻飘飘四个字简直犹如一记大力金刚掌般打得人面上无光,这女子实在是太目中无人了!

“喝!喝!喝!喝!喝……”

台下一大群人红着脸扯着嗓子摇臂呐喊,三位公子面面相觑,其中一位公子猛地一跺脚抓了只海碗就喝上了,可人家悠悠早喝到了第四碗,台上更是有人嘘上了,那两位一看,再不喝岂不是要一世英名毁于一旦?立马捧着碗狂喝起来!

这可不是什么闺房女眷们闲时配菜喝喝的桂花酒,真真正正的西北烧刀子,一碗下肚走路不稳,两碗下去可谓爹娘不分,三碗就是武松也得喝趴下,果不其然,这厢已然是有一个咚地一声倒地了!

“哗!”

台下一片叫好声,另两位公子苦苦支撑着,一脸猪肝色,已经是两坛见底了,而悠悠只是微红了脸颊,她单手叉腰一碗接着一碗地喝着,喝得那般的畅快淋漓,看得连不喝酒的人都想与她一醉方休。

“咚。”

苦苦支撑的另一位公子也支撑不住而倒地,碗中的酒洒了一地。

“真没用,”最后一位公子举着酒杯摇晃了几下,“美,美人归,归……”

那个我字终究是没有出来,小铁蛋小神算等小跑堂的迅速将喝倒的公子们扶去了客房,歌兮则是站在一旁的凳子上笑吟吟地敲了一声锣。

“铛!”一声将处于极度兴奋中的人们唤醒。

“可还有挑战者?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哦!”

“喝!哪有老爷们输给娘们的道理!”

一个壮得像一头牛般的汉子刺啦一声已是扯掉了身上袍子,露出一身的疙瘩肉来,他大步上前,举起坛子就喝。

悠悠见状,响亮地打了个响指,大赞一声,“好!”纤纤小手一把抓起坛子仰脖喝了起来!

**楚馆里的姐儿没有一个是不能喝酒的,却没有一个能像悠悠这般喝得豪气干云,这种酒中真丈夫的气概彻彻底底地激发了所有在场男子的风发意气,又有几个跳将出来豁出老命拼酒。

悠悠喝到兴头上,一把脱下了碍手碍脚的外袍,淋淋的酒水滴落在她薄如蝉翼的小衣上,内里若隐若现的红肚兜像火焰一样将人们最后一丝理智烧尽,在震耳欲聋的叫好声中,一个接着一个的挑战者光荣倒地!

众人踩着凳子敲着碗碟助威,却是再没有一个上台,一,二,三……九个空空如也的坛子一字排开,悠悠手执最后一坛酒咕嘟咕嘟地喝着,她意犹未尽地一抹唇角的酒水,高举酒坛往下一倒——竟是喝得一滴不剩!

“好!!!!!”

悠悠在众人的叫好声中走向适才那个健壮得像头牛的汉子,他虽然喝趴下了,但酒醉三分醒,正一脸不愉地瞪着这个用酒坛子指着他的女人。

“嗨,你!老娘看上你了!”

078章 来了找茬的

悠悠蹲下了拍拍他紫红的大脸,喧闹的千娇楼立马安静下来,全场只听见悠悠甜甜的声音——“丫头,点灯。”

花灯点亮,预示着姑娘有恩客了,在众人错愕的眼神里,醉得歪歪扭扭的大汉被人抬去了后院,悠悠摇曳生姿地消失在众人视线里,尔后众人才醒过神来,喝彩声笑骂声四起。

“好家伙,艳福不浅啊!”

“这姑娘带劲,真是女中豪杰啊……”

“本公子若不是偶感风寒,悠悠今天就是本公子的了……”

“有点意思,”邝子墨懒懒地举杯与穆四对饮了一杯,“这位悠悠姑娘倒是位妙人。”

“难得有女人能让你青眼有加,不如叫悠悠姑娘来陪你饮酒如何?”欧阳不失时机地挪揄道。

“本公子从不做横刀夺爱之事,”邝子墨潇洒地摇摇手中折扇,又徒地一收,指向楼下,“天涯何处无芳草嘛。”

有了悠悠这么火爆的开堂彩,接下来的姑娘空前地受到众人关注。

这次上场的女子却是有两个,服饰一模一样,长相也是一模一样,显然是一对双生子,只左边的女子腮上多了一颗美人痣才得以区分。

“奴家良辰。”

“奴家美景。”

明眸皓齿笑靥如花,姐妹俩连一颦一笑都不无一致,正当众人纷纷猜测这双美有何绝活之际,只见双美默契地对视一眼,几个漂亮的旋步后空翻,眼花缭乱间,良辰美景早稳稳地落在了长桌的两旁。

一个有节奏的声音响起,清脆而熟悉的声响惹得众人兴奋地大叫起来——

“是骰子!”

只见腮上有痣的良辰双手各执一个骰盅,摇得那个叫目不暇接,两个骰盅从她修长的手臂上交错滚动,又稳稳地落回她的掌心,“啪”一声脆响,骰盅重重地盖在长桌上。

良辰松开手,朝着对面的美景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金漆骰盅,一二三六点小,银漆骰盅,五五六,十六点大。”

美景丝毫没有犹豫,她的话音未落,良辰早揭开盅盖,赫然是一个一二三,一个五五六!

“哇!赌神娘子啊!”

“小伎俩,不就摇骰子吗?爷也会!”

“猜点数你也会?”

“那是,爷还会听声辨位呢……”

“唰!”

只见台上四个骰盅在空中抛来飞去,双美踩着舞步抛接,翻飞的衣袂如蝴蝶飞舞一般,煞是好看,又是一个高高地抛起,几乎都将骰盅抛到了二楼!

在众人惊呼声中,双美双足一点长桌高高跳起,长臂一舒,已将骰盅接住,骰子在内里转得嗡嗡直响!

四个骰盅一一揭开,众人眼睛都直了。

“六六六,豹子!”

“豹子!又是豹子!”

“居然全都是豹子?!!”

精彩还没有结束,只见美景玉手一扫,双手各攥了六颗骰子,对面的良辰侧是手执一个空的骰盅,只听见啪地一声脆响,一颗骰子直直地射入骰盅之内,接着是“啪啪啪啪啪”!

骰子连珠炮一般射入摇晃的骰盅中,良辰手不停歇摇地哗哗直响,在漂亮地玩了几个花样之后,骰盅终于在众人期盼中稳稳地落在长桌之上。

良辰缓缓地揭开骰盅,众人只觉眼前一花,连呼吸都变得凝重起来——那十二颗骰子居然码成了一个漂亮的梅花形状,将骰子一一拿开,居然颗颗都是六点!通杀!

短暂的沉默后,惊叫掌声如同热浪一片席卷了千娇楼每一个角落,惊艳之余,更多人是跃跃欲试,即便是技不如人败下阵来,也能一亲芳泽呀。

“哎呀,当真是热闹得紧,这样的盛会,怎么能少了三爷我呢!”

一个阴柔的声音突兀地响起,大门口一阵喧哗,众人扭头看去,却是几个千娇楼的伙计连滚带爬地跑进大堂,这几人个个鼻青脸肿,其中更是有一人捂着流着血的嘴,手中赫然是两颗连血带肉的牙齿!

安坐在一旁的花娘霍然起身,看了眼伙计们的伤势,冷冷朝着门口道,“我当是谁,原来是徐三爷!三爷好大的威仪!”

花娘口中的徐三爷正是那一把阴柔声音的主人,此人面白无须,身高七尺,虽说身形略显单薄,倒是有几分风流潇洒之态,只是目光阴鸷,一看便知不是善与之辈。

他听到花娘的暗讽,也不生气,他身旁的光头却是冷笑出声,“爷也算走南闯北见多识广,倒还没有见过这么厉害的婊|子!”

静,令人渗的发慌的死静!

俗话说打人不打脸,千娇楼虽属三教九流之类,但在麓州地面上无论黑白两道也少不得要给上三分薄面,哪里有受过这样的侮辱?

连铁蛋这样的小跑堂也忍不住要破口大骂,“你爷爷的……”

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小神算捂了嘴,“嘘,”小神算拼了老命地按住铁蛋,“铁蛋你闭嘴,你看——”

铁蛋顺着他的手指看去,眼睛越瞪越大——

光头身后是一排排的壮汉,足足有四五十号人之多,那腰带里还别着斧子匕首之类,好一伙揍死人不偿命的打手!

花娘并没有被来人的气势压倒,最初的震惊过后,她已经沉静下来,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徐三今天就是来找茬的!

“不知是三爷你记性差,还是我花娘忘性大,”花娘一步步地走近徐三爷等人,眼底没有丝毫的惧意,“三爷你早已列入我千娇楼不受欢迎的客人名单,**楚馆何其多,还请尊驾另去别处吧!”

“哈哈,”徐三爷一撩袍子,已是在一张雕花椅上坐了下来,“真是笑话,居然还有**拒客的,别忘了,”他抬头直直地看向花娘,脸上浮起一丝龌龊的笑意,“你们做的可是一双玉臂千人枕,一点朱唇万人尝的皮肉生意啊!”

“三爷真是文雅人,”那个光头也随声附和,“出来卖的就是出来卖的,装什么良家妇女!”

欧阳与邝子墨不动声色地看着这出闹剧,而穆四脸色却是青得可怕,正欲起身插手此事时,却听见欧阳清冷的声音,“这位三爷好大的架子。”

欧阳此话是向着一旁站立的伙计说的,“此人什么来历?听着像是与千娇楼有过节?”

“嗨,”伙计一脸的愤慨,手里的酒壶都快要被他捏碎,“这个徐三爷啊,并不是麓州人士,而是马商,据说家里的钱海来了去了。”

079章 毫不畏惧

穆四听到“马商”二字,心里一动,马商,为他大哥穆承嗣训练战马,并和西域做着良马生意的家族正好姓徐,难道……

“要说他与咱们千娇楼有什么过节,那也只能说着卖马的太不是东西了。”

“你是千娇楼的伙计,自然会这么说。”木童撇了撇嘴,他虽然对那个徐姓嫖客很鄙视,但是对**中的人也没有什么好感。

“小人可不敢胡说,”伙计说着朝诸位公子一欠身,“这卖马的虽说来麓州城只有一年,在麓州地面的欢场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哦,看来与同子墨一样,也是情场圣手呀。”欧阳不忘调侃邝子墨,惹来一记白眼。

“哪里是什么圣手,”伙计激动得手一抖,手中酒壶的盖子差点摔到地上,“分明就是毒手、辣手,他每到一处**,就把接他客的姑娘给折磨了个半死,我可是亲眼见的,我的亲娘哎,除了一张脸,身子上就没有一处好肉!听说有一个楼的姑娘贪他给的赏银多,硬着头皮伺候他,被他半夜打得差一点就跳了背后这条碧波江了!”

“前一阵子,他到咱们千娇楼,以前咱也是只听其名不见其人,谁知道他就是那位三爷呢,他一来就看上了咱们这一顶一的头牌清倌,偌,就是那个姑娘,璎珞。”

伙计指着对面雅间陪客的女子,欧阳抬眼一看,璎珞正绞着手里的丝帕紧张地看着楼下,回眸时正巧对上欧阳的双眼,忙低了头跳转了视线,白净的脸颊上飞了一抹红云。

“说明了是清倌嘛,他合了门就要来个霸王硬上弓,叫我们老板娘泼了一桶馊水给扔出了楼!梁子就是这么结下的!”

邝子墨轻笑,“你们老板娘倒是有几分侠气。”

“有娘生没娘教的东西!我和你主子说话,什么时候轮到你来乱吠?”

楼下早已势成水火,花娘挑眉看着横在她面前的光头,好像对他身后摩拳擦掌的打手们没看见似的,光头哪里受过这样的气,脸色一沉就要发作,却听见徐三爷“啪啪啪”三下击掌。

“好厉害的花娘,好,好,好,”他连说了三个好,眼睛在花娘身上转了好几个圈,“我今天就是来喝你们千娇楼的花酒的,不仅如此,我还要竞标,我这些兄弟也要竞标,来人。”

他一声令下,早有一个打手提了一个青布袋大摇大摆地走到花娘跟前,双手倒提,猛地一抖,里面的东西噼里啪啦地掉了出来,竟是一锭一锭的金子!

“五十两一锭的足纹金锭,一共是二十锭!”

居然是一千两金子!好大的手笔!

楼内一片哗然,一千两黄金,就算买一条街也绰绰有余了!

花娘却是眼皮都没有眨一下,“徐三爷真是听不懂人话,花娘早说过千娇楼不欢迎你,一千两黄金又怎么样?稀罕它的自然大有人在,偏我不稀罕,送客!”

说着转身便往里走,只听到一声巨响,一张沉重的木桌被生生从中砸开——“好一个不识抬举的臭**!”

光头一拳便砸烂了一张木桌,亮的这一手技惊四座,徐三也面有得色,站在他们身后的几十个打手更是将家伙都掏了出来,只要光头一声令下,只管将千娇楼砸它个稀巴烂。

花娘盛怒之下正欲破口大骂,却感觉到衣角一动,低头一看,歌兮不知什么时候溜到了她的身边,对着她轻轻摇了摇头,张开嘴做了三个字的嘴型。

旁人都没有注意到这个小细节,邝子墨却留意到了,他看着那个小小的身影,眼睛露出一丝困惑,这个小子有些眼熟啊,他说的“铁蛋爹”又是什么意思?

“三爷,”花娘会意,硬生生压制住心头的怒火,“打烂东西可是要赔钱的!”

“钱,我有的是,”徐三踢踢脚下的金锭,笑得无比地令人生厌,“把三爷伺候好了,再多都有。”

“哼,”花娘冷哼一声,“无功不受禄,还是算清楚的好。”

说着却是大声叫了一声,“大厨子在哪?”

这个时候叫厨子?正当众人疑惑不解时,只见一个身高八尺的彪形大汉举着一把贼大的剁肉刀拨开众人走了出来,“等半天了老板娘!”

“瞧,你爹哎!”小神算激动地直拍铁蛋的肩膀,“铁蛋,你爹不会是想用刀劈了光头吧!”

“不是吧,我爹砍瓜切菜还行,砍人哪成呢,他上还不如我娘上呢!”

铁蛋伸着脖子看那里的动静,言语中对自家的老子毫无信心,而大堂里大厨子却是气势如虹地横在了光头面前,铁塔一般的身材将花娘等人严严实实地挡在了身后。

“大厨子,”花娘指着地上坏掉的木桌,“三爷的狗砸坏了咱们楼的东西,是不是该赔?”

“当然!不赔那是龟儿子!”

大厨子大声地应着,光头听得眼角一抽。

“三爷没有散银子,只得让你辛苦一趟了。”

花娘的话语里没有丝毫的温度,大厨子干干脆脆应了一声好,弓腰捡起地上的一锭金子,大手发力一握,只听见“咔”一声闷响,大厨子手里的金锭子竟被生生握碎!

“好!”

目瞪口呆之后,大堂里爆出阵阵的叫好声,胸口碎大石都没有这么精彩,今晚千娇楼的余兴节目可谓是**迭起呀。

“三爷,此人不简单,是个硬茬。”光头混迹江湖多年,知道大厨子的这一手没有千斤之力绝办不到,看来千娇楼的老板娘硬气得并非毫无底气。

楼上的欧阳也是面有惊异之色,满含深意地说了句,“这千娇楼倒是卧虎藏龙。”

一旁的伙计擦着汗,“铁蛋爹以前是杀猪的,一把子力气还是有的,公子谬赞了。”

邝子墨眉峰一挑,铁蛋爹?原来如此……

徐三脸色阴沉地看着大厨子将碎金子不屑地扔在地下,只留了一小块金子交给了花娘。

“一张梨木雕花桌,二两金子,千娇楼童叟无欺。”花娘扬着手里的碎金子,嘴角缀了一丝浅笑。

080章 恬不知耻

“快滚吧,人家都说了不欢迎你!”

“什么三爷四爷,坏了本公子的雅兴岂是你们担当得起的?”

“麓州城的地面上什么时候多了这么号人物,爷怎么不知道啊,快滚快滚……”

徐三听着大堂里此起彼伏的笑骂声,脸上阴晴不定,一想到月前的那次受辱他就血冲脑顶——深更半夜被人当头淋了馊水扔了出来,天寒地冻,差点没把他冻成冰棍子!在家躺了足足半个月才恢复了元气!

今日他本是有备而来,非把花娘这个贱人荡妇整得跪地求饶不可!想不到左计划右谋略,却还是在千娇楼栽了面子!更想不到一个小小**,居然是一块难啃的骨头!

“三爷……”

光头虽是江湖人士,但眼力却是不错,眼见大堂里好些客人都气度不凡,想来麓州地面上有头有面的人来了不少,还有几个面熟的,像是穆氏朝廷的人。

民不与官斗,砸一个千娇楼事小,惹一身骚却不划算。

“我明白。”徐三轻轻摆手,止住了光头要说的话,他是商贾出身,岂不清楚其中的厉害关系?砸楼是砸不成了,可新仇旧恨,要他咽下这口气却是千难万难。

“花娘,”徐三心中已经有了主意,一张白脸上挂上一丝虚假的笑,“所谓冤家宜解不宜结,在下到有个主意,可化解你我的过节,不知花娘意下如何?”

铁蛋他爹在旁不满地大嚷,“老板娘,这厮阴险得很,不要听他的!”

花娘深深看了徐三一眼,却是老神在在,“说来听听。”

徐三在心底冷笑三声,面上却是丝毫不露,“徐某来千娇楼也不过是寻个开心,既然老板娘不欢迎,徐某不来便是,只不过徐某也算是有头有面,只要花娘你肯向我斟茶认错,你之前的所作所为徐某可概不追究。”

“呸,真不要脸!”

铁蛋爹一听一口浓痰吐了过去,光头岂敢示弱,手里毫光一闪,早握了把利斧在手,眼见一场火拼在所难免!

“三爷毫无诚意,又说什么化解过节?”

花娘长袖一拂就要转身离去,徐三忙出声叫住她,“还有一个方法,就是怕你不敢!”

花娘心底一声嗤笑,重头戏来了,“敢与不敢,也不是你说了算的。”

“好,爽快!这个方法便是你我赌上一局,你若赢了,我徐三从此不再踏足千娇楼半步!而且这地上的一千两黄金尽数奉送!”

“哇!”

“阔气!”

花娘不理会充耳不绝的惊叹,天上掉冰雹就有,掉馅饼就从不会有!

“那若我输了呢?”徐三微微一笑,“老板娘若输了,不仅你手下的姑娘要伺候我这些兄弟,你,老板娘也必须陪我一夜!”

这才是他的目的!

歌兮冷哼一声,不管这人什么目的,来招惹千娇楼便是打错算盘了。

小神算铁蛋等人更是吓得差点跌倒。

“好!”

更让人震惊的是花娘居然一口答应了他。

“君子一言。”

“快马一鞭。”这两人倒是一唱一和起来。

“若有反悔?”

花娘显然是信不过眼前的这位“君子”,徐三咬着牙一字一句地说,“若有反悔,断子绝孙!”

“赌什么?”

花娘也不??拢?炜诎籽溃?弊耪饷炊嘤型访娴娜肆11抡饷炊镜氖模?烊??娣椿诹司驮傥扪彰嬖诼粗莩橇19懔恕?p>“简单,”眼见鱼儿咬了钩,徐三唇角不觉往上弯了弯,“比武,三局两胜!”

“哈哈哈,不用来三局四局了,叫你手下的龟儿子们一块上!看老子不把你们揍得连亲爹娘都认不出!”

大厨子笑得脸上的肉一颤一颤的。

“就是就是。”铁蛋和小神算不知什么时候挤到了他身边,此时正摇旗呐喊,尤其是铁蛋,看向他爹的眼神简直跟看神一般了。

“但是,”徐三既然千方百计绕出这么一个赌约,自然是不会让花娘那方有半点胜算,“参战的人选得让对方来选,除了你我,除了女眷,任何人都可以,”说着光头早让手下排成了排,“为表诚意,就让老板娘先选吧。”

说是让花娘先选,可徐三这方先将自己给摘出来,剩下的可都是身强力壮好勇斗狠的打手!上阵杀敌未必会,打家劫舍打架砍人的事可是轻车熟路!反观花娘这边,莺莺燕燕要多少有多少,伙计跑堂们端茶送水还不错,打架估计都打不赢花花太岁那条狗,大厨子深藏不露,但人选是要对方挑的,徐三铁定打死也不会选他,这么一个设定好的局,就等着花娘来跳!

“这厮真是厚颜无耻。”邝子墨摇扇轻叹,眼角余光一扫,原本在一旁伺候着的伙计早扔了酒壶急急忙忙跑下楼替自家助阵去了,他又看香港楼下人群中的那个小跑堂,正好看到那小跑堂的侧脸,灯光之下,那孩子的侧颜添了几分柔美,到像是个女孩子。

邝子墨心念一动,看年纪倒是符合,如果是女孩,会不会是自己这些年一直在找的人呢?

记忆中那张倔强的小脸又浮现在心间,邝子墨又打消自己这个荒诞的念头,怎么可能会是她?太荒唐了。

可是……

邝子墨摇摇手里折扇,花娘看起来是千娇楼的老板娘,却处处听这小子话,要是这子是千娇楼的幕后老板,那就有意思了……

“老板娘,这龟儿子明摆着阴你,怎么办?”

大厨子一脸担忧地看着花娘,花娘脸色铁青,但此时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徐三等人更是在一旁激将。

“不敢赌了吗?还是乖乖洗干净了伺候我们兄弟吧!”

“就是,免得见血嘛!”

花娘沉着脸比较了一番挑了三个体型上稍微不那么健壮的,当然,这只是在徐三打手堆里稍弱的,单独拎出来还是牛高马大一个,光那脸上的横肉就够看的了。

轮到挑花娘这边的人时,徐三忍不住笑出了声,这都什么人哪,伙夫杂役、看门跑堂,除了那个厨子,其他人不是瘦得像根竹竿,就是胖得像个球,居然还有几个十三四岁乳臭未干的半大小子!

081章 且战!

哦,这小孩子的身边什么时候多了一条大花狗,真是连人带狗都只有三两的看头。

“三爷,你选好人没有?”花娘皱着眉头看着像在菜市挑菜一般的徐三,这个杂碎真是人憎鬼嫌。

“嗯,当然要好好挑选一番,哎,千娇楼就这么没人么?哎,真是胜之不武啊。”徐三嘴上这么说着,却跳过了特意走出行列的大厨子,脑袋灌沙子了才会选这个莽夫,当他慢慢踱步正要选中一个大腹便便的看门的矮子,忽然一个小小的声音飘进了耳朵。

“朱大叔,呆会要是选中你,你记得只能用三成功力哦,你的大力金刚掌要是再劈死人了就不好了。”

什么东西?大力什么掌?什么再劈死人?

徐三欲竖起耳朵在听时,那个小小的声音又没有了,看来是个高手,徐三惊疑不定地看着眼前胖得几乎都能滚起来的伙计,果真人不可貌相么,徐三摇摇头走开。

“小兮,你刚才说什么?”

朱大叔莫名其妙地看着他身后瘦小的孩子,这孩子怎么净说些让人听不懂的话?

“嘿嘿,没什么,没什么。”

歌兮笑得贼贼的,一闪就挤到人堆里去了。

邝子墨看着在人群里钻来钻去的小跑堂,眼眸微微眯起。

徐三开始认真地挑选着对手,只是每想挑中一个人时就隐隐约约听到什么少林龙爪手、武当太极剑之类。

他是一个马商,可不是什么绿林人士,可那些名称听上去就挺厉害的,弄得他犹豫不决,心想哪里有这么多的高手,又转念想到大厨子那手碎金锭的绝活,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凡是还是稳妥一点的好,这么想着,一排高矮胖瘦不一的小孩子映入他的眼帘。

“你,还有你。”徐三指向瘦的像根小竹竿的小神算,以及嘴巴上还粘了一片花生衣的铁蛋。

“我?我!”

小神算不可置信地张大了嘴巴,铁蛋已经惊得说不出半句话来,大厨子恨不得把徐三这厮当大白菜一般剁了,这算哪门子打赌比武,他奶奶的就是明摆着耍流氓啊!

徐三听着满耳的指责只当在听戏文,他要确保万无一失,绝不能再出丑了。

“老板娘,我们的赌约只说不可选女眷,没有说不可以选小跑堂吧。”

“哼,”花娘见小兮在人群里朝她使眼色,愤怒的心平静下来,“没错。”

“那……”

“你继续。”

徐三得意洋洋地继续选着对手,既然都已经无耻了一把,就没有必要故作正直,干干脆脆就流氓到底,他伸手正要指向小跑堂最瘦最纤细的小兮时,那条胖得像只猪的大花狗突然“汪汪汪汪”大吠起来,倒是把徐三吓了一跳。

“花花太岁,你也想比武吗?”小溪摸着花花太岁硕大的狗头。

“汪汪!”大花狗一双狗眼瞪得大大的,满是肯切。

“哈哈哈,千娇楼果然是人才,哦,不,是狗才辈出,真是佩服佩服啊!”

徐三再也抑制不住,笑得前俯后仰,光头等人也附和笑得个个东倒西歪。

“哼,三爷你也说我们的赌约没有限制不能挑选十三四的孩子,不过也好像没有限制一定得是人吧,既然如此,那我们千娇楼这条狗当然也有资格比武。”花娘言语里句句暗讽徐三卑鄙。

“除非,”花娘双手抱胸,“是你有自知之明,知道你的人不如我们千娇楼的狗,怕了。”

“哈,笑话!”光头笑得直打跌,“是你们自己找死的,可怨不得别人!三爷,就让他们的狗上台参战,叫兄弟把这条狗宰了给三爷做火锅下酒!”

“好,”徐三得意地点点头,“就如你所愿,看来老板娘是迫不及待地要伺候三爷我了。”

“哼,”花娘眼一眯,“就怕你没有这个本事。”

千娇楼三月一次的花会这会子变成了武斗场,可笑的是一方是三个彪形大汉,一方却是两个十三四岁的小跑堂,以及一条哧哼哧哼兴奋地喘着粗气的大花狗。

实力高低,一望便知。

既然是赌局,自然是少不了赌徒凑热闹的,比武还没有开始,档口早就开了,赌徐三一方赢的赔率是一赔三,赌千娇楼一方赢的赔率却是一赔十!

人人争着下注,倒是比方才看美人绝技时更热闹火爆!众人也不是傻瓜,眼见千娇楼如此“强大”的阵容,用脚趾头想事也知道要押徐三,虽说明知徐三无耻,但他们和银子可没有仇,难道有银子不赚?

于是乎押徐三赢的那方桌子上满是金银,而押千娇楼赢的桌子上却都是碎银子和铜钱,这还是受不了姑娘们哀求的恩客们与千娇楼的伙计们押的,徐三看着一时兴起,又拍出一张一千两白银的龙头银票买自己赢,开赌档的那人看着犯了难,这样的比例岂不是要自己赔钱?

正想撤桌时,一个侍卫打扮的人手里托着个罩着红布的漆盘走了上来,环视一周后,朗声说道,“某的主人,押千娇楼赢。”

“请问贵主人是?”赌徒们见侍卫衣着不凡,自然不敢怠慢,侍卫微笑不语,只伸手一揭红布,上面赫然是一个纯金打造的虎头!

金头猛虎!竟是穆家的四公子!

众人皆被震慑住,齐刷刷地抬头看向二楼雅间,只见三位气度不凡的年轻公子正举杯对酌,其中一位身形略胖,浓眉大眼,颇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度,想必就是穆四公子。

有了四公子的力挺,千娇楼的士气大振,桌面上押千娇楼赢的银两也多了。

徐三只觉头昏眼花,险些要跌倒,他怎么料想得到千娇楼有这么硬的后台?

“三爷,怎么办?”

“怎么办?”徐三咬着牙推开光头前来扶他的手,阴测测地说道,“四公子也不能对公开的赌局怎么样!她有四公子撑腰,我徐家的后台是世子穆承嗣!让你的手下警醒着点,赢了皆大欢喜,输了爷就让他全家老小跳碧波江!”

082章 神兵小将

“铛!”

一声震耳欲聋的铜锣声将呆呆立在圆台中心的小神算唤醒。

“比武开始,三局两胜,不能将人打死,有一方倒地,或者求饶,或者被打下台来就算输!”

公证人是一个北城的一位街长,他摸着自己花白的长须瓮声瓮气地说着,“听清楚了吗?听清楚了就开始了!”

“等一下!”小神算急得直跳脚,这哪里是比武,分明就是送死!

“小爷我上有七十老母,下有……下有花猪三只!可不可以弃权!我要弃权!”小神算向来的原则就是面子事小,性命事大,他本来就只是偶尔来千娇楼打打杂赚点小钱的,总不能挣了几个小铜钱,就丢了珍贵的小命吧!

可谁知那老街长又是一记震耳欲聋的铜锣响,“不可以弃权!第一局,比武开始!”

小神算在心底将那个老街长的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个遍,可惜半点用也没有,眼见着对面那位长得犹如猪八戒一样喜庆的大哥嘿嘿淫笑着就过来了,那厮手中兵器是两根狼牙棒,尖利的牙钉发出点点寒光,看得小神算舌根发麻——要是自己的小身板挨上那么一下,还不得千疮百孔?

“小兄弟,不用怕,大哥不会打死你的。”大汉喝喝喝地挥舞了几下狼牙棒。

小神算只觉罡风迎面而来。

“最多就是把你打残而已。”

“呸!小爷我有金钟罩铁布衫,还有神功护体,你不要过来啊,过来爷拍苍蝇一样一掌拍死你!”

小神算两条瘦腿抖得筛糠一般,忍不住一步一步后退,忽然感觉到一个东西顶着自己的腰,扭头一看,却是大厨子那张满是络腮胡子的大脸。

“臭小子!再退就掉到台下了!来,我这把剁肉神兵借给你,砍他龟儿子的,上!”

说着将那边大剁肉刀塞到小神算手里,用力一推,小神算“啊”地大叫一声,几乎是“飞”着扑向大汉!

别看大汉又矮又胖,大刀砍来之际却是灵活得很,粗腰一扭便闪开刀锋跳到一旁,倒是小神算一个收势不住,举着剁肉刀便直直栽了下去!

“哎呦我个喂喂呀!”

小神算尖叫一声倒地,手中那把奇重的“剁肉神兵”却是插葱一般直直劈进木板搭建的台面,小神算在一片嘘声中讪讪地爬起来,弯腰想把“神兵”给拔出来,岂料他使出了吃奶的劲,那“神兵”却是纹丝不动!

说时迟那时快,人群中一声厉叫——“小心!”

耳边已经传来呼呼声,眼见带着雷霆之力的狼牙棒就要砸他一个脑浆迸裂!

“铛”一声金属碰撞的声音几乎要刺破耳膜,小神算居然用“神兵”挡住了狼牙棒的致命一击!

可惜小神算还没有来得及高兴,大汉的另一根狼牙棒又呼地扫过来。

“姓王的,先礼后兵懂不懂啊你!”

那一挡已经是用尽了全力,小神算只得弃了神兵就地一滚。

“老子不姓王!”大汉听得莫名其妙。

“你怎么不姓王,”小神算一本正经地说道,“你就是天生地养的乌龟王八蛋嘛!”

“哈哈哈哈哈……”

台下狂笑声一片,那大汉恼羞成怒哇哇大叫一声,高举着狼牙棒就扑了过来,那架势像是不把小神算砸成一推肉泥誓不罢休!

“大哥饶命!”

先前还耍小聪明骂人的小神算这下威风全无,只管抱头鼠窜,只听得“咚咚咚”数响,好好的一个圆台早被砸得高一脚低一脚。

“大哥有话好好说嘛,所谓四海之内皆兄弟也,打兄弟是要遭雷劈的!”

“小兔崽子,谁和你是兄弟!看我不砸死你!”

说着又是一记大力金刚狼牙棒,几乎是贴着小神算的耳朵!

“大哥你是有所不知啊,我可是麓州城里的小神算,”小神算一面左腾右闪,一面小嘴吧嗒吧嗒说个不停,“我可是知日月晓阴阳,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开坛做法观风看穴无所不能!大哥你要不要看看阴宅呀,保管给你看一处风水宝地福荫后代,为表诚意,完全免费如何?”

“呸!”大汉气得眼内出火,一口浓痰喷过去,“居然敢咒我死,纳命来!”

“哇,救命啊!”

眼见大汉动真格了,小神算哪还顾得上逞口舌之快,逃命要紧要!谁知他脚底一滑,居然摔倒在地,狼牙棒狠狠挥来,避无可避!

“砰!”

一声巨响,人们闭上眼不忍看那血腥的一幕,却久久没有听到意料中的惨叫,睁开眼一看,只见圆台的一角垮了下来,那个瘦猴一般的小子张大嘴巴跌坐在地上,大汉也瞪圆了双眼,似乎不敢相信自己拿致命的一击居然又打歪了。

“混蛋!发什么愣!”

光头一声怒喝,却是把他从震惊中拉了出来,猿臂高举又要下杀招时,一声清脆的——“住手!”

一个小跑堂跳了出来,指着垮掉的圆台一角口齿伶俐地说,“规则说掉下台就是认输,你再伤人就是犯规!是不是,公证大叔?”

“哦,是,是。”在一旁的老街长被歌兮突然指名,有点措手不及,咳嗽了几声后,大声宣布:“第一局,徐三爷方胜出!”

小神算惊甫未定地看着将自己扛起来的大厨子,只听见歌兮在自己耳边说了声“安”,便不见人影了。

被砸得窟窿无数的圆台迅速拆了下去,武师叫人将原本的比武场地用黑炭渣子圈了出来,规则不变,第二场热闹开锣。

徐三这一方上场的是一个左臂纹了青龙,右臂纹了白虎的八字胡打手,此人长相甚是猥琐,一双老鼠眼瞟来瞟去,见瘦小小的歌兮牵了一只圆得像个肉球一般的大花狗出来,八字胡笑得一颤一颤的。

“这大狗的皮毛倒是挺好看的,大哥,”他冲着光头一拱手,“看我把这狗的皮剥了给大哥做双靴子!”

“哼。”

歌兮听着八字胡猖狂的笑声眉头一皱,弯下腰来双手搂着花花太岁的脖子,小脸贴着它的大胖头,花花太岁眯着眼享受歌兮的亲昵,大尾巴几乎都要摇断了。

“嗨,那小子,不用这样婆婆妈妈的,大不了待会我宰了这狗熬汤时,分你一碗就是了!”

083章 神犬花花太岁

八字胡无不得意地捋着胡子,好像已经胜券在握了。

“喂!比武规则里说了不能打死的!!”

铁蛋大宝小宝挥着拳头大叫,花花太岁虽然是狗,可在他们心目中却是最亲密的伙伴,怎么可以容许别人伤害它!

“规矩只是对人,可不是对狗。”

八字胡的老鼠眼精光闪闪,他们这些人怎么可能真的去遵守什么破规矩,别说是狗了,就算是人命,只要出得起价钱,他们可不管什么王法不王法!

歌兮听到他的狂言,猛地抬起头,对上花花太岁的双眼,“花花太岁,他敢看不起你,呆会不用客气!”

花花太岁大得如同铜锣一般的狗眼猛地睁圆,精光大盛!

“铛!”

又是一声锣响,一场看似毫无悬念地比武开始了!

八字胡的兵器是一把九环刀,只见他含了一口酒“噗”地喷到刀刃上,无不感伤地说,“爷这把大刀不知舔了多少人血,没有想到今天居然要用来宰狗,”他抓着刀呼呼喝喝自以为潇地耍了几下,“真是英雄无用武之地……”

他最后一个字的尾音还没有结束,只听得周遭鼎沸的人声突然一下就静了下来,心头没由来地一寒,本能地感觉到了不对劲,眼角一瞟,却是惊得他都忘了手里还抓着一把刀——一张血盆大口迎面而来!尖利的犬牙像是蓄了无上的力量,只一口就能咬他一个肉穿骨裂!

八字胡到底是在江湖上摸爬滚打多年,在慌了神的情况下还能控制住身体就地一滚,堪堪躲过了花花太岁的突袭,反观那条突然暴起伤人的大狗,庞大的身躯居然无比轻盈,无声跃起之后又轻轻落地,连它身后一步之遥的黑炭渣都没有惊起半点。

偌大的千娇楼里此时好像只听得到大花狗的低低的呜呜声,只见那条肥嘟嘟的大狗周身散发出强烈的压迫感,它的身体弓起,全身的毛都炸起来,前爪不停地刨地,一双褐色的眼睛死死盯住它面前的八字胡,像是只要他一动,便要扑上去咬他要个稀巴烂!

“咦,”一直懒懒地歪在椅子里的邝子墨忽然直起了身子,一双桃花美目波光流转,“好狗,好狗,真是好狗呀!”

欧阳只觉啼笑皆非,这个子墨,适才看美女时都不见他有如此专注的神情,这会倒是被只狗吸引了目光。

“这局毫无悬念,必是此狗胜出无疑!”穆四公子也插了一句嘴。

“难道穆兄也成神算子了?”欧阳虽也对那狗的一击赞赏有加,但想其毕竟只是一只畜生罢了,又怎么能敌过一个手拿大刀的大汉呢?

“这条大花狗不是凡品。”穆四对着花花太岁一番评头论足。

“哦,穆兄也如此说,何以见得呢?”

“欧阳公子有所不知,四公子最是爱豢养猛犬,光是金狮獒犬就有十几只呢!”在一旁的侍卫插言道。

“金狮獒犬?莫不是传说中猛于虎的神犬?”欧阳略感惊奇地看向穆四,“只听说北狄王室多豢养此犬,想不到穆兄府上也有此神犬,何不让子墨与我也见识一番?”

“哪里,不过是一些小玩意,咳咳咳……”穆四被酒水呛到,咳得上气不接下气,还不忘狠狠瞪那多嘴的侍卫一眼。

邝子墨冷眼旁观,心知穆四不愿在獒犬的话题上多做纠缠,金狮獒犬,北狄王室,穆承嗣联合西夷各部,穆家老四却是和北狄王室过从甚密,呵,真是耐人寻味啊!

如此想着,他手上的折扇却是敲在桌角上,“你们二人真是聒噪,打搅本公子看比武。”

欧阳闻言微微一笑,安安静静地观看楼下奇异的比试,穆四则暗暗松了口气,背脊上早是冷汗淋漓。

楼下一人一狗静默对持的状态并没有保持很久,八字胡终于扛不住花花太岁那噬人的眼神,狂吼一声便举着大刀劈过去,没成想那花花太岁看似笨拙,实际却最是狡猾灵活,任你左砍右劈,嘿,就是劈不着它,还把自己给累了个半死。

“我砍,我砍,我砍砍砍!”

八字胡终于怒了,一把大刀抡得见人不见刀,转得他晕头转向,只觉眼前任何事物都在围着他转圈圈,“狗,狗呢?”

正晕着,忽然听得“嗷”一声,眼前一黑,一只巨爪直抓门面,“刺啦”一声伴着八字胡直穿九霄的痛呼叫,他脸上早被花花太岁抓了个血肉模糊!

“哇!!!”

八字胡痛得连手里的九环刀都扔出老远,这方剧痛还没有缓过来,那方花花太岁却是一个恶狗扑食将他死死扑在了地上,巨口一张,狠狠咬住了他的肩膀!

鲜血洒了一地,八字胡杀猪般的尖叫,以及围观者惊惧又兴奋的大叫声,几乎都要将人的耳膜震裂。

“花花太岁!花花太岁!!”

小神算铁蛋还有大宝小宝几乎都要把嗓子给喊哑了。

“真是太威风!太神勇!太厉害了!!”

“哇,想不到花花太岁这么厉害,平时打架时也看不出来呀!”

小宝眼都看直了,兜兜里早揣了好几个大肉骨头,只等花花太岁一下台就好好犒劳它一番。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平时不过是小打小闹,当然要隐藏实力啦,关键时刻当然是要一展神威,而最重要的是——”

小神算说着卖了个关子。

“是什么呀?”大宝小宝齐齐发问。

小神算向他们抛了个媚眼,“最重要的是我的秘密调教!所向披靡!厉害吧!”“呸!”铁蛋毫不客气地拆穿他,“明明是小兮调教的,关你屁事!”

花花太岁的利齿深深扎进血肉里,八字胡似乎还听到了自己的肩胛骨碎掉的咔咔声,痛!痛得五脏六腑都扭成一团,脑袋里早痛成了一锅浆糊。

“死狗!松口松口……啊!求求你松口吧……我认输!快叫它松口!”

八字胡没命地乱叫,花花太岁死死地咬住他就是不松嘴,眼见八字胡的血滴了一地,老街长方才如梦出醒般站了出来。

“徐三方自动认输……”

084章 盖世太保杨铁蛋

“奶奶的!不许认输!”光头猛地跳了出来,“打!给我站起来打!不许认输!”

徐三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的一时兴起,让一只狗参赛,却使他输了一局,而且成了无数人的笑柄,这要传出去,怕是方圆一千里都要知道这桩绝妙奇闻了!

光头眼见八字胡被咬得惨不忍睹,心中不忍,但徐三阴测测得一眼扫来,只得大叫不许认输!

“哇,真是没有人性啊!兄弟都被咬成这样了!”

“这样的主子还替他卖命啊,傻的呀你们!”

“就是,认输就痛痛快快认输呗,磨叽什么呀!”

“快认输!老子等着数钱呢!”

一时间人声鼎沸,八字胡已经痛得要死,听到光头大叫不许认输,心头的无名业火腾地烧了起来,奶奶的,老子给你卖命,你却不把老子的命当命!

“滚你娘的蛋!老子认输!认输了!!!”

胜负已分!只听得一声清脆的口哨,死不松口的花花太岁终于张开狗嘴,得意洋洋地在蜷缩着**的八字胡身边转了一圈后,摇着尾巴扑向人群里的歌兮。

“干得好,花花太岁!”

小神算等人也围了上来亲昵地摸着它的大头。

“汪汪汪!”

千娇楼上上下下笑成一片,花娘脸上的笑意更是浓烈,反观徐三爷,脸黑得犹如锅底,光头脸色也是阴沉得可怕。

“一胜一负,最后一局,只许赢不能输!”

光头低声交代即将上场的脸上一大块黑痣的汉子。

“大哥放心,兄弟知道。”

黑痣很是沉稳,他的体格虽不是很壮硕,但却是光头手底下最得力能干的一个。

“必要的时候,”光头睨了一眼对面围在一起嘀嘀咕咕的小跑堂,“该用手段就用点手段。”

黑痣闻言心头一禀,大哥素来是心狠手辣不假,却从来没有对付过女人和孩子,这次却……

“铁蛋,你待会这样……”

歌兮拉着铁蛋的手在他耳边嘀嘀咕咕,殊不知少年的耳朵都红得要滴血,只觉得头发晕眼发黑,听到她的声音只觉是仙乐,哪还听得到具体内容,一旁的小神算实在看不过眼,拉了他一把,“你专心点!”

“啊?”

看到歌兮质疑的眼神,铁蛋不好意思地搔搔头,“小兮你再说一遍呗。”

歌兮翻了个白眼,狠狠拉过他耳朵,“杨铁蛋!听好了!你一会比武的时候就……”

如此这番地交代一番,铁蛋兴奋地脸颊通红,在一旁偷听的小伙伴也是激动莫名。

“小兮老大果然智慧非凡。”

“哈,那是当然,老大万岁!”

铁蛋手舞足蹈地想与歌兮来个拥抱,歌兮惊呼一声躲开,手指着他胀鼓鼓的胸前。

“嘿嘿,差点忘记了!”铁蛋不好意思地一笑,随即像个侠客一般向伙伴们行了个抱拳礼,“总之,小哥我定打他一个落花流水,杀他个干干净净!”

现在的状况是一比一战平,也就是说第三局是至关重要的决胜局,老街长不胜其烦地又将规则讲了一遍,铁蛋听得耳朵都快要起茧子了,眼睛一扫人群,发现自己的娘也站在了歌兮的身后,一双眼睛关切地看着自己,心头不禁一热,双臂使劲地舞着。

“娘!娘!我在这!”

“哼。”对面的黑痣见状不禁一声冷哼,真是个牙都没有长齐的臭小子!

“那,那就开始吧!”

老街长话音未落,便有一个声音截住他——“等一下!”

“嗯?”老街长回头看着突然出声的铁蛋,“你还有何疑问?”

“我是想问能不能使暗器?”

铁蛋气定神闲地说着,他口中的暗器二字说得如此轻松,倒是将在场的人听得一愣。

“你还会使暗器?”

老街长不可置信地问,要知道暗器可是武器中最难把握的,要使好暗器非十年以上的苦练不可,这小子怕是十五岁都不到吧?

“哼哼,那是当然,小哥江湖人称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盖世小太保,在小神算的兵器谱上排名第三!使的就是暗器!”

铁蛋这一串说得可溜,直把人哄得一愣一愣的。其实歌兮这么交代他的时候,他的反应也和这些人差不多。

老街长捋了捋胡子,“兵器谱?那第二是谁?第一又是谁?”

“哼哼,就知道你孤陋寡闻,第二就是那位手碎金锭的我爹!人称单掌开碑脚踢穿石霹雳黑金刚!”

说着往他爹那方一指,人群中发出阵阵惊叹,铁蛋得意地摸摸光溜溜的下巴。

“而第一就是……”

“是谁?”人们齐齐发问。

“就是艳绝天下,绝色无双,使得一手追魂夺命连环暗器的……”他拖长了声音,手直直指向人群里的还围着一块灰蒙蒙的围裙的胖厨娘,“我娘。”

啊?众人傻着眼看着眼前“艳绝天下”的胖厨娘,只见那圆润的腰身足有一个水缸那么粗。

“噗嗤!”人群里爆发出阵阵大笑。

“嗖!”

众人只觉眼前一花,一只长柄铁勺已是“铛”一声砸到光头身后笑声最大的一个打手。

“咚!”

那人哼都没有哼一声就直接晕过去了,众人低头一看,那人额头上早肿起一个婴儿拳头大的大包!

“哼,老娘不发威,你当我是病猫!”

胖厨娘双手叉腰,粗蓝麻布做成的腰带里插了十几柄汤勺锅铲,“还有谁?还有谁想吃老娘一勺?”

“咳咳,”老街长本来也想笑,但愣是把笑憋了回去,他对着胡吹乱盖的铁蛋点点头,“暗器嘛也是可以使的,不过你先给我看看。”

“好,”铁蛋爽快地很,一件一件地从外套里掏着,“喏,柳叶刀、金钱镖、银飞镖、枣仁镖、子母镖、飞钩、飞爪……”

老街长目瞪口呆地看着摊了一地的暗器,他也算是见多识广了,可也没有一次见这么多五花八门的暗器,只见铁蛋还在一件一件地掏着,见棉鞋里都倒出了十几颗铁珠子。

“好了,好了,”老街长忙制止道,“行了,都收起来,准备比试吧。”

085章 神一般的逆袭

“铁蛋你记住,待会一上台你就给我使劲吹使劲编,只要唬住了那个黑痣,让他对你有所忌惮,你就先赢了一半……”

“这是我从耍百戏的那里弄来的暗器,哎,不要乱摸,就是给你装个门面的,你见过变戏法的人使真家伙吗?当然都是假的啦!只要一开打你就不管三七二十一,全都朝他脸上招呼,扔不死他也能让他自乱阵脚……”

“记住不能和黑痣硬拼,只要你想办法弄掉他手中的板斧,惹得他和你近身搏斗,我就有把握让你赢……”

“铁蛋,万一计划失败也不能恋战,输赢事小,性命才是最重要的,花娘还有大叔大娘,还有我们大家都不希望你有事……”

铁蛋眼睛紧紧盯着对面的黑痣,脑袋里不停地重复着歌兮的话语,开玩笑,输赢怎么不重要,就算被黑痣打成个猪头他也要赢!他才不想在小兮面前输给别人!

大概真是铁蛋先前的胡编乱造起了效果,黑痣面对着眼前滴溜溜转着眼珠子的铁蛋颇有顾忌,只握紧手里的板斧,死盯着铁蛋的一举一动。

过了良久,只听得铁蛋一声大叫——“看暗器!”

铺天盖地的飞镖飞刀“蹭蹭蹭蹭蹭”没头没脑地砸响黑痣。

“我镖!我镖!我镖死你!”

铁蛋手忙脚乱地扔着飞刀,衣袍里塞得满满的暗器乒乒乓乓掉了一地。

众人傻了眼地看着这一幕,这哪里是什么飞暗器,一点章法也没有,更像是小孩子打架吐口水扔石头的打法,黑痣也觉得奇怪,飞刀飞镖扔到身上居然一点也不疼,接住一只柳叶镖,轻轻一掰,那镖居然脆生生地碎成了好几段!

“假的!”

黑痣大为光火,大板斧信手一劈,几把飞钩被他劈成两段掉落在地。

“好小子,居然敢骗我!”黑痣几步向前,抓小鸡一般拎起铁蛋。

“小心暗器!”

铁蛋胡乱地挥着手,脑门上挨了狠狠一记。

“好个臭小子,死到临头还不知悔改,你只要认输,并给我磕三个响头我就放了你,怎么样?”

“呸!”铁蛋被他拎得喘不过气来来,“看我的绝世暗器!”

“还骗人!死小子!”

黑痣满不在乎地骂道,铁蛋指指他拿板斧的那只手,他一眼扫过去,却是刹那从头顶冷到了脚底!只见自己的手背上竟爬着一只碗口大的红蜘蛛!

“嘿嘿,西域红蜘蛛,剧毒无比,见血封喉,都叫你小心暗器了,真是听不懂人话。”

铁蛋的声音在耳旁响起,黑痣这才反应过来,猛地一甩,手背上的红蜘蛛连同板斧一起甩了出去,铁蛋双眼一亮,就是现在!

右脚高高抬起,狠狠踹向黑痣的下盘——“断子绝孙脚!”

“嗷!”

众人看向黑痣的眼神充满同情,这一脚真真是太狠毒了。

“哼哼,小爷有名有姓,你才又臭又死,”铁蛋终于双脚着地,他弯角捡起那只“西域红蜘蛛”,吹吹它的身上的红灰,露出灰黄的本色,“咳咳,安心啦,这是我用红辣椒粉染的,没有毒的,啧啧啧,一个大男人怕成这样,真是没用!”

黑痣捂着下身挣扎着站了起来,看向铁蛋的眼神凶狠毒辣,铁蛋不禁哆嗦了一下,不着痕迹地将脚边的板斧踢出了圈子。

“来呀,来打小爷呀,不来打的是孬种,不,是没有种!哈哈哈!”

铁蛋嚣张地叉着腰大笑,黑痣看向他的眼神又狠又毒,恨不得把他给生吞活剥,那厢小神算大宝小宝也没有闲着,几张小嘴叽里呱啦地消遣着黑痣,黑痣终于暴怒,狂吼一声,一个猛虎下山扑向铁蛋!

“啊!!!”

这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叫——居然又是黑痣发出来的,只见他那一招黑虎掏心正中铁蛋胸前,铁蛋这家伙非但没有躲,而是挺胸凸肚地迎了上去,黑痣那蒲扇大的手背上竟冒出几颗黑色铁钉状的东西。

“你,你暗算我!”黑痣忍着剧痛将手抽了回来,手掌心赫然是几个嘟嘟嘟直往外冒血的血肉模糊的血洞!

“早就说告诉你小爷有暗器了嘛!”

铁蛋得意洋洋地脱下外衣,两个半圆状的刺钉铁罩赫然在胸前,密密麻麻的铁钉看得人头皮一紧!

“这就叫不听小爷言,吃亏在眼前!”

铁蛋一击得中有点忘乎所以,全然没有听见歌兮在人群里扯着嗓子喊着这什么。黑痣丢了板斧,手上又受了伤,心中的杀意倒是被撩拨起来,他咬着牙从衣服上扯下块布包裹了手掌,几乎是牙缝里迸出了个字——“我要宰了你!”

众人只觉眼前一花,那大汉早一个箭步欺到了蛋儿跟前,铁蛋心中大叫一声不妙,慌乱找着周身的暗器时,突然脚下一轻,自己竟被黑痣给举了起来!

“砰!”

一声闷响,铁蛋被狠狠掼下,摔了个七荤八素,一时间连东南西北也分不出来了。

“铁蛋!”

正晕乎着,他听到自己亲娘的尖叫,心里还想着娘怎么连声音都变了,腰上一紧,他又被高高举了起来!这次黑痣分明是想要他的命,对准的是一丈开外的大柱子!

“老大!怎么办怎么办?铁蛋他……”

小神算心被提到了嗓子眼,使劲拽身旁的歌兮,却惹来一记爆栗。

“臭小子,你摸老娘哪呢?!”

一个花枝招展的半老徐娘猛地扭过头一把抓住袭上她翘臀的手,气得脸上的厚粉都要掉下来了。

“小兮呢,老大呢?苍天啊……”

“哇呀呀……”

黑痣一声大吼,手上发力,眼看铁蛋就要命丧千娇楼。

“咚……”

几个鹌鹑蛋大的丸子滴溜溜从铁蛋手中滚落,接触地面的那一刹突然冒出阵阵浓烟,刺鼻的气味呛得人眼泪鼻涕一起流,千娇楼顿时陷入浓浓的烟雾中,双手都不见五指,众人慌乱间不是踩了你的脚就是打了我的手,更有些登徒浪子趁乱吃姑娘们的豆腐,尖叫打骂声一时不绝于耳,谁还顾得上什么比武?

待到烟雾散尽时,众人惊奇地看着眼前的一幕,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先前大发神威的黑痣要死不活地趴在地上,而鼻青脸肿的铁蛋却是一脚踏在黑痣的背上神气活现地大笑三声,“小爷赢了!!”

086章 灰溜溜

“不可能!怎么会这样!不可能!”

光头不可置信地大叫,他扑向黑痣将他扳过身来,可黑痣早晕过去了哪还听得到他的喊话,千娇楼的伙计姑娘们因为这不可思议的胜利而欢呼雀跃,早将他的怒吼淹没,先前押了千娇楼赢的赌徒们更是兴奋地将铁蛋扛了起来!

“咳咳咳!”

宣布比武结果的关键时刻怎么能少了老街长,他刚才也是在相好姑娘的哀求下押了二十两,现在二十两变二百两,乐得他恨不得高歌一曲。

“第三场比武,千娇楼——”

“慢!”

赢字还没有出口,徐三爷就腾地站起身来,一张长脸阴得能拧出水来,“千娇楼使诈,这场比武不能算数!”

“三爷,饭能乱吃,话可不能乱说,你说我千娇楼使诈,那证据呢?”花娘不慌不忙地起身,语气平缓,一句话便将徐三爷堵得脸红耳赤。

“证据……反正就是你们使诈,不然一个区区十三四岁的小孩怎么能打得过一个大汉?!”

“哈,”花娘不怒反笑,“你倒也知道十三四岁的孩子是打不过壮汉的,那你挑选的这些人除了小孩就是一只狗,试问你不是设了个圈套等着我千娇楼输?试问你不是心存歹毒以大欺小?怎么?只许你赢?不能我胜?徐三爷,你好歹也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你要脸不要?”

徐三爷在花娘一连串的逼问下连退两步,眼见人们看过来的眼神满是不屑与鄙视,却也只能死硬下去,“我是就事论事,你不要东拉西扯……”

“就事论事!好!”花娘拔高了声音。

“秦甘罗十二岁拜相,可见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你又凭什么说我千娇楼九岁的小跑堂不能赢?你说要比武就比武,你说使诈就使诈,有人看到了吗?”说着她转身面向众人,“诸位客官,你们可有看到?”

“没有!”

众人齐刷刷地答话,声音震耳欲聋。

“三爷,”花娘乜着眼看着徐三,眼角眉梢是满满的嘲讽,“你听到了?这才是人证,众目睽睽,这上百双眼睛看到的不是我千娇楼使诈,而是你徐三爷如何仗势欺人,如何恬不知耻!”

“你这个婊……”

徐三爷恼羞成怒,不过那个子字还没有说出口,便听到清脆的击掌声——

“骂得好!”

“哪来的王八羔子,敢管三爷的事……”

光头恶狠狠地骂道,他就是三爷豢养的鹰犬,哪有主人受辱还不出声的道理?他往日也是横行霸道惯了,岂知话音未落脸面上早挨上了一记老拳,正中左眼,打得他眼冒金星,光头哪吃过这样的亏,怒吼一声就要与来人拼个你死我活,谁知脖颈一凉,一把明晃晃的长剑早架到了脖子上。

“好奴才,竟敢辱骂四公子!”

四……四公子?!光头捂着一只眼惊惧地看着前方徐徐走来的贵公子,双腿发软瘫倒在地。

没用的东西!徐三爷心里狠狠骂着,正要开口辩驳几句,可目光触及穆四冰冷的脸,却是怎么也发不声来。

“三爷是吧。”穆四向花娘点头示意,与她并肩而站,却是看都没有看徐三一眼。

“是,是,不敢,不敢……小人在。”

徐三到底只是一个马商,纵使富贵滔天又如何?破家县令,灭门府尹,何况雄踞一方的穆家四公子?

得罪了四公子,即使有世子穆承嗣在背后撑腰,也是够他喝一壶的。

看四公子与花娘的神态,怕是她的姘头,要是他一个不爽,派人将自己暗杀了都有可能!一想到种种利害关系,他额头上直冒冷汗,说话也磕磕巴巴起来。

“三局两胜,千娇楼胜出,三爷有异议?”

穆四也不废话,正确得来说是懒得废话,与这样的泼皮无赖说道理岂不是自降身份?

“哪里,哪里,没有没有!”三爷适才嚣张跋扈的神态早丢到了九霄云外,剩下的只有一副奴颜媚骨,“四公子说千娇楼胜出就胜出……”

“哦,这位仁兄的意思是说四公子仗着身份欺压于你,使你不得不认输咯。”

一个带了一丝慵懒与戏谑的声音冷不丁地传来,却是吓了徐三一跳,抬眼一看,却是一位俊美的华服公子闲闲倚着栏杆,薄薄的唇角缀了一丝玩世不恭的笑意。

邝子墨的出现吸引了全场的目光,歌兮也多看了他几眼,却是越看越觉得这人有些面善。

“堂堂穆家四公子欺压良善商贾,传出去的话,啧啧啧,穆兄你情何以堪哪……”

徐三听着这看似玩笑的诛心之言,腿一软差点就滑到在地。

“小,小人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穆四不悦地说道,这厮不但无耻下流还蠢笨无比,真是让人光火。

“还想再来上公平的三局?或者三爷再不满意的话,就一直比到三爷满意为止?”

他咬重公平二字,传到三爷耳里如同响雷一般。

“小人该死,是小人嘴笨辞不达意,”徐三狠狠地抽了自己几个大嘴巴,清脆的声音在鸦雀无声的大厅里听起来甚是响亮,“小人输了,输得心服口服……”

“既然如此,那还不快滚?”

“是,是,是,小人这就滚,这就滚……”

说着朝穆四一欠身,正脚底抹油准备溜之大吉时,又听到那要命的四公子大喝一声——“站住!”

“四公子!小人知错了!”

徐三哀嚎一声,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头磕得咚咚直响,“您就饶了我吧!小人上有七十高堂,下有三岁小儿……”

“噗嗤。”

众人被他脓包的样子逗得忍俊不禁,当着四公子的面又不敢大笑,只得捂的捂嘴,偷笑的偷笑。

“混账,”穆四忍住笑意板起脸孔,“记住你的赌约,不要再踏足千娇楼半步,否则,”他神色一禀,弯下腰来用只有他二人能听到的声音说,“老天不让你断子绝孙,本公子也会让你无子送终!”

说着直起身,大手一挥,“滚吧!”

徐三等人好不容易等到这一句,四公子话音未落便争先恐后地跑了出去,哪还顾得上谁是主子谁是奴才,可怜徐三身单力薄,被推搡着跌倒了好几次才堪堪逃出这害他丢了两次脸的千娇楼,临走时他还不忘吐上一口浓痰——

这个破地方打死他也不会来了!

087章 疑是故人来

送走了徐三这个找茬的无赖,千娇楼里欢呼声一片,赢了钱的自然欢喜,输了钱的却也没有沮丧——

本来就是花钱找开心的,这一出可是比戏文唱得还要精彩,值了!此时谁也顾不上还没有竞标完的花会,而是忙着兑现银子,一时间千娇楼人声鼎沸,气氛热烈到一个顶峰。

“四公子,多谢了。”

花娘朝着穆四盈盈一拜,亲手将先前穆四作为赌资压上的金头猛虎捧过,穆四忙将项圈接过,不经意间碰到了她宛若凝脂的肌肤,心脏一下漏掉了几拍。

“哪里,举手之劳而已。”

此话却是邝子墨说的,他朝着呆掉的四公子戏谑地眨了下眼睛,“四公子,你说是吧。”

穆四这才如梦初醒地说道,“是,是。”

花娘抿唇一下,一侧身做了个请的姿势,“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几位贵客还是请移步后庭吧。”

邝子墨与欧阳相视一笑,齐齐向穆四说道,“穆兄先请。”

喧闹人群里,几个身影最为醒目,那就是今日比武的几位主角,小神算、铁蛋、花花太岁,当然还有跑前跑后的歌兮。

“不是吧,老爹,你才押了两个铜钱?你就这么对你儿子我没有信心?!!”

铁蛋被摔得鼻青脸肿还不忘向他爹兴师问罪。

“死小子!都这个时候了还关心什么两个铜钱三个铜钱!”到底是胖厨娘心疼儿子,直接将一个馒头塞了铁蛋吧唧吧唧不停的小嘴,双手一使劲,就如老鹰抓小鸡一般拎起铁蛋就往后院走去。

“当家的,回去了!”

“哎,我这赢的钱,还没有兑好呢,二十个铜钱呢……知道了,就来了!”铁蛋爹不甘心地看着前面排成长龙的队伍,都要到嘴的鸭子了,不吃太可惜了。

“杨大叔,你放心去领银子吧,”歌兮的声音此时传到大厨子耳里有如天籁,她扬扬手里的跌打酒,“我去照顾铁蛋。”

“我也去。”

“我也去!”

大宝小宝在一旁窜上蹿下,嘴里塞得满满的吃食。

“汪汪汪!”

花花太岁也不失时机地吠上几句表明立场,只有小神算一脸悲愤,“我也需要照顾啊,老大。”

歌兮微笑着摇着头,忽然背脊一凉,像是感觉到了什么般猛地回头望。

“怎么了,老大?”小神算莫名其妙地看着一惊一乍的歌兮。

“哦,没什么。”歌兮轻声回答,“走吧。”

楼上,邝子墨手里捏着一块椭圆形的冰块,这个便是方才在一片烟雾的混乱之后,重击那个大汉身上穴位,让那个叫铁蛋的小子赢得比试的关键。

邝子墨掂了掂手里的冰块,信手将它抛到了痰盂里,“弹弓打得不错……”

当夜,邝子墨与欧阳就歇在了千娇楼里,当然,这二位是贵客,自然是安排在僻静雅致的单独小院里。

夜,到底在喧嚣中流逝,待到破晓时分,一夜的大雪早将麓州城妆扮成了一个银白的世界。

“公子,该起身了。”

一个娇俏的姑娘端了净脸的水俏生生地站立在床榻旁,在高床软枕里酣睡的人终于不情不愿地翻了个身。

“哎,*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啊。”

邝子墨悠悠地睁开眼,长发软软地贴在他裸露的胸前,那副慵懒而惬意的样子倒是看得姑娘脸上一抹潮红。

“公子,奴家伺候您更衣吧。”

姑娘放下水盆,取下衣架上的衣服便要替这位俊美而且风趣得紧的客官换上,她的手还没有碰到邝子墨,却先碰上一个冰冷的物件。

“银子。”

姑娘的双眼亮了一亮,邝子墨微微一笑,笑容是那般地魅惑,“银子可是个好东西,与美女一样都是人见人爱。”

“公子真是爱说笑。”那姑娘笑着去拿那锭诱人的银子,却是拿了个空。

“可是有的时候,银子也是会咬手的。”邝子墨端详着手里的银子,阳光从窗户里照了进来,投射到银锭上折射出耀眼的光芒。

那姑娘可是红尘里打滚的老油条了,哪里听不出来客官话语里的弦外之音,“公子有事请吩咐。”

“好说,”邝子墨最喜欢就是与明白人说话,因为一点就透,“本公子呢,大有花名在外,我那几位朋友更是知晓本公子的风流本性,”他伸了个懒腰,“昨夜可真是累死本公子了……”

说着他望了一眼那妆容精致的女子,“所以,若有人问起,你知道该怎么说了。”

姑娘抿唇一笑,这位公子可真是怪人,明明昨晚上他什么也没有做,却大呼劳累过度,不过这不是她一个**女子可以过问的事,只要有银子,管他那么多呢。

如此想着她便将银子拿来过来。

“有人问起,奴家必定将公子的……”她掩口一笑,向着邝子墨飞了个媚眼,“将公子的勇猛仔仔细细叙说一番……”

“嗯,很好,”邝子墨满意地点点头,俯身向前勾住了她的下巴,“好娘子,你叫什么名字?”

“奴家红蔻,公子……”红蔻望着邝子墨贴近的脸,眼里流露出期许。

“红蔻,那往后几天也是你伺候吧。”邝子墨放开手,随手拿起帕子细细揩着捏过她下巴的手指,“还有,沐浴更衣也用不到你,出去。”

红蔻悻悻地行了个礼便退了出去,偌大的房间里只剩下邝子墨一人。

没有过多久,木童与另一个青年敲门进了屋。

“金童,”邝子墨一收脸上慵懒的神色,“查到了吗?”

“是,”金童是邝子墨手下的得力助手之一,相貌普通,属于那种站在人群里丝毫不惹眼的人,“那个小跑堂确实有古怪,他在千娇楼身份特殊,当着小跑堂,但实际上并不受管束,在千娇楼地位超然,还有伙计还说他的花娘的私生子,不过老板娘花娘也不过是二十多岁的年纪,应该是生不出来这么大的小孩的。”

邝子墨听着,并没有说话。

金童继续汇报他所得到的情报,“那个小跑堂叫小兮,而且她还……”

“她还是个女的。”

邝子墨接了一句,金童惊愕地瞪大眼睛,“是,公子您怎么……”

邝子墨起身站在了屋檐下,看着天边升起的旭日喃喃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088章 今日何日兮

“世子,四爷和伯氏接洽了,还有一个姓邝的商贾,属下得到的情报是,这邝姓商人就是泾安齐氏的当家,齐恪,邝子墨是他的化名。”

穆承嗣的府邸中,几位核心幕僚齐聚,说话的便是当年为穆承嗣献上天花策略的廖老。

“他们来的目的是开一条商道去到西域,还有就是和咱们西武通商。”另一位幕僚捋了捋胡须,“武王也有意动,江南道那边可是富庶之地,咱们西北不缺马不缺铁,就缺钱啊。”

“去西域的商道哪是那么容易开通的?不过以泾安齐家的财力加上威海王的人力,说不定还有些门路,不过,对咱们西武是利多还是弊多,还有待商榷啊。”

“现在虽说是暂时三方鼎立,但总归都是你死我活的立场,老夫看威海王定是有别的图谋!”

“王老所言极是。”

幕僚们纷纷各抒己意,廖老却在一旁阴测测地发话了,“诸位,现在的重点不是威海王的图谋,而是连这么重大的事情武王都交给了四公子,武王此举究竟是何意?这些年他频频削我主的所辖权利又是何意?诸公,别是这些日子过得太安逸,都生了懈怠之心了!”

他话音一落,室内陡然一静。

诚然,穆承嗣是嫡长子无错,但毕竟在京都当了多年的质子,他和武王的父子情分实在是淡薄得很。

穆承嗣的母亲去世之后,现在的武王正妃是四公子的生母。

一个卑微的歌姬,竟打败了所有身份高贵的侧妃,成为了武王穆啸虎的续弦,并且长宠不衰,并让穆啸虎对她所出的幼子——四公子,青眼有加,可见这女人的不简单。

穆承嗣刚从京都叛逃回来的时候,穆啸虎对这个嫡长子还是有愧疚和期许的。

但是,由于种种原因,或许是穆承嗣的独眼,或许是他的阴晴不定,或许是因为他府上偶尔抬出来的受折磨而死的女子。

总之,穆啸虎对他的世子是越来越不满意,时有训斥,并且近两年开始分他手上的权责,对幼子则是开始有意栽培,连象征自己身份的那个金头猛虎,都给了四公子当配饰。

穆啸虎的想法已经昭然若揭了。

那么,要真的是这样,失去了继承人地位的穆承嗣又该如何?

是等西武皇权建立之时,识趣地饮下一杯鸩酒乖乖地去死么?

穆承嗣坐在主位之上,“叭”一声响,手上的瓷杯被生生捏碎,他绝不会坐以待毙。

他阴测测地发话了,“不知要是威海王来的那两个人死在了这里,老四会怎么样?”

会怎么样?一个是威海王王妃的亲弟弟,一个是泾安齐家的家主,人是在四公子接待中死的,即使武王要护着四公子,怕也够他喝一壶的。

廖老嘿嘿一笑,“主上高见。”

暗杀欧阳与齐恪的行动就此展开。

麓州城,千娇楼。

“你是说邝公子要一个近身服侍的小侍,而且还是指名要小兮去?”花娘一脸的不可置信。

“是啊,”红蔻也是面露难色,“我跟邝公子说小兮还小,不懂服侍人的,可那邝公子也不是哪根筋搭错了,非要小兮不可……”

“你服侍他还不够吗?还要什么小侍?再说他是穆四公子的贵客,要什么丫鬟小厮没有,偏偏要我们千娇楼一个半大孩子去服侍?什么臭德行!”花娘将手里的簪子重重一放,“去跟他说,要姑娘有,要小侍没有!”

红蔻见老板娘发了这么大的火,只得在一旁陪笑劝着,要她真的这么去回去却是借她三个胆也不敢的,“您就行行好吧,邝公子那我也不好交代……”

她苦苦哀求着,下一秒就被冷着脸的花娘轰了出来。

红蔻恨恨地绞着帕子,“这个邝公子,真是个难伺候的主子,那么小的孩子知道伺候什么嘛,难道……”

红蔻灵光一闪,听说那些士大夫贵公子除了爱娇俏美人,更有蓄养俊美小童的嗜好,小兮是女孩这全千娇楼都知道,可那邝公子不知道啊,难道他想把假小厮当真娈童养起来?想到此,她禁不住浑身恶寒起来。

“红蔻姐!”一声清脆的声音把红蔻的魂给喊了回来。

“小兮!”红蔻惊叫。

“是我,”歌兮挑挑眉,这红蔻怎么见了她跟见了鬼似的,心下也不在意,直直地就要走开,红蔻好不容易才逮到一个机会,怎么会轻易叫她溜走,当下就拉住她,“好小兮,帮姐姐一个忙。”

歌兮听完之后,唇角渐渐上扬,真是瞌睡送枕头,正要会上一会故人呢。

邝子墨住在千娇楼**的一个**楼阁里,虽说西北边陲之地受天时地利所限,没有南方庭院精致的曲水流觞,但好在幽静无人打扰。

当然,这也是穆四公子特意交代了的,他的贵客又有谁敢慢待?

而值得探究的是那位与邝公子一同前来的欧阳公子,那位,除去花会那日是歇在千娇楼,其他的时日却是难得一见。据可靠消息来报,那位贵公子是住在了四公子的别苑里,消息来源绝对可靠,因为那是璎珞的贴身侍婢说的,对,没错,千娇楼的第一清倌人,在见了欧阳公子的第一眼便沦陷,自愿地贴身伺候,连小兮都好些天没有见到她了。

又是一个献身献心的傻女子,她的结局已经可以预见了,歌兮想着摇了摇头。

抬眼一看,已经到了邝公子的住所,整了整小帽,轻轻地叩了三下门,“邝公子,小的替红蔻姐姐给您送果子来了。”

“进来。”里头的那个声音慵懒略带点沙哑,像是刚刚睡醒的样子。

“是,”歌兮推门而入,小心地将盘子放在桌子上,低头朝床榻上那个敞着衣襟散着乱发的男子微微一欠身,眼睛滴溜溜转了一转,“公子,那小的就先行告退……”

那人没有答应,歌兮感觉到他的目光在自己的身上游移,浑身激起一种不适的感觉。

“你叫小西?可是东南西北的西?”邝子墨的手中转动着两个圆球,圆球碰撞摩擦发了细微的声响。

“不,是今日何日兮的兮。”歌兮想也没有想便脱口而出。

089章 认出

“哦,”邝子墨手中的动作略为一停,“这样,这个名字倒是有趣。”

歌兮微微一抬头便撞入那人探究的目光中,忙低下头时听见那公子起身下榻,竟是直直地走到了自己身边。

歌兮将头低得更低,邝子墨有些好笑地柔声说道,“本公子莫不是洪水猛兽?竟让你如此害怕?又或者,这是心虚的表现?”

歌兮思索着要如何应答,那厢却是递过一把玉梳子,“来,替本公子梳髻。”

错愕地抬起头,那人早施施然地赤着脚走向了铜镜。

“怎么还不快过来。”他懒懒地回眸,唇角带着似喜非喜的笑意。

“是。”歌兮快步上前。

良久,屋内静谧地只剩下细碎的梳发的声音。

“有人说,本公子这发丝比女子的还好看。”邝子墨开口打破了这死静,偌大的铜镜里映出一张带着一丝慵懒的俊美脸孔,以及一张写满错愕的少年的脸。

“哦,是,”歌兮谦恭地低下头,捏着他一束柔软发丝的小手却是一颤,“公子的脸还比女人的好看呢。”

邝子墨一愣,随即哈哈大笑了起来,“好,说的好,本公子有赏。”

歌兮只觉眼角抽得厉害,想不到也不过是几年不见,记忆中老成的小少年居然变成了如此模样,这么褒贬分明的话他不会听不出来,还有赏,他不会真当她在夸奖他的“貌美如花”吧?也好,总比赏她两个锅贴好。

可当她笑盈盈地摊开手要赏时,她便笑不出来了,因为,那厮赏的居然是适才他把玩的两个冰球。

“谢邝公子赏。”歌兮捧着那两个冰球哭笑不得。

正要找机会把手中的冰坨子给扔了,借着阳光一看,那个通体透明的冰球上竟然刻满了画——

一幅是一个瘦高的男子却和千手观音一般长满了手,每只手中都攥着一件奇珍异宝;一幅是一男一女,身材魁梧样貌凶恶,一人拿了一把大刀,刀下是人头与断肢;一幅是一个佝偻着腰的老汉,正在聚精会神地做着手里的活计,他脚边是是一些奇怪的弓弩;一幅是一个和尚手持长矛将几个官兵模样的人扎了个对穿……

歌兮看着这些画,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淡。

她手下有一批奇人异士,妙手门的神偷,曾经的鸳鸯盗匪,还有专攻武器的能匠千机,以及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破戒和尚,都是元旭安排给她的护卫,用元旭的话说,这些人,是她的爪牙、屠刀,还有武器。

除却元旭的一些心腹,极少有人知道自己以及这些人的存在,但是没有想到,眼前人居然在短短几天的时间里就将自己的班底调查得清清楚楚。

歌兮的眼眸冷下来,身上的气势陡然一变,“齐恪,你什么意思?”

邝子墨拿了一方沾了药水的帕子过来,细细地她脸上揩拭,歌兮没有拒绝,任凭他在自己脸上动作。

终于将她脸上的易容擦掉,邝子墨,不,应该说是齐恪,他轻轻拂过歌兮眉心的那颗胭脂痣,眉峰蹙起,又很快松开,“果然是你,歌兮。”

他脸上的喜意一闪而过,但是很快就荡然无踪,“我找了足足七年,你可知道;我母亲为你担心了足足七年,你可知道?”

“从内陆到沿海,从京都到漠北,齐家商队去到哪,就找你到哪,这些,你可知道?”

“你为什么会在青|楼里,为什么身边还有这么多的江湖人士?”

齐恪能查到她身边那些人,其实很侥幸,因为恰好有人认识其中的能匠千机,但再查下去,却是什么也查不到,齐恪很疑惑,也很为她担忧,印象中那个小小的女童,本应该是个养在深闺的千金小姐,上官家被抄家之后她究竟经历了些什么?

歌兮却是冷冷地看着他,伸手抚开他的指尖,“我同齐公子的关系也仅仅只是几面之缘,要说有关系的人,是我母与邝夫人,我母已逝,那么这层关系也淡薄了,你觉得你们齐家为我作了许多,那也是因为我母的关系,既然如此,你便向她讨要好了。”

她转身就走,到了门口又停下,“看在当初你替我送药的情分,我给你一句忠告,速速离开西北,不要招惹不该惹的人。”

“还有,不要再试图查找我的过去,好奇心,带来的很可能是灾祸!”

齐恪怔愕在原地,看着那个消失在走廊的背影,怅然若失。

金童捂着木童的嘴从房梁上飞身下来,木童拍开了金童的手就大叫起来,“这忘恩负义的小人!公子你当初为了帮她送药差点连命都丢在京都,她居然敢这样说?!畜生!畜生!”

齐恪抬眼扫过来,金童立刻点了木童的哑穴,并且扛起这个不知死活的家伙火速退离小院。

齐恪坐在了铜镜前,拿起刚才歌兮替他梳发的玉梳子,这把梳子是当年上官家被抄之后,他颇费了一番功夫才从一个逃奴手里得来的,这是歌兮生母,上官家三夫人的遗物。

遗物还在,故人也找到了,可是,一切都变了……

想起那孩子混迹青|楼,身边还有着这么多深藏不露的江湖人士,齐恪眉头深锁,“七年,歌兮,究竟经历了些什么……”

歌兮一人呆坐在自己的房间里,脸色清冷如霜。

阿亚沙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她房间内,“徒弟,生气了?要不要师父去给你揍那个臭小子一顿?”

“多事。”歌兮一把将夜行衣套在自己身上,“不是说要挑起西北和威海伯氏的火吗,我想到一个办法了,顺便将你的老乡们解救一下。”

她行动利落,并且手上还拿了一只银色狸猫的面具——这是大盛的皇帝,正德帝手上的一只秘密人马的标志,人称夜猫。

阿亚沙见她要去做坏事还不忘黑皇帝和夜猫一把,简直就是……太对自己的脾胃了!比那些道貌岸然、实际上一肚子男盗女娼的中原人要坏得有水平多了。

欣慰归欣慰,但他还是忍不住戳穿她的真实目的,“我看你是借机出气才对,你和穆承嗣那个独眼龙有过节吧,在麓州呆了快两年,一直等到现在才动手,你也是够有耐心的。”

歌兮已经准备妥当,背上背了一只黑铁强弩,每一只短箭都淬上了见血封喉的毒药,她蒙上那只银色半面狸猫面具,俨然就成了一个标志鲜明的皇家杀手。

她跳上榻,按了一下柱子上的突起纹饰,那张榻就开了一个口子,露出黑漆漆的一个入口,歌兮毫无犹豫地往里一跳,阿亚沙还在后面喊,“好徒弟,现在还没有天黑咧!”

090章 杀人放火时

等到天黑如墨,两个黑衣人出现在北城的破庙里,又如同鬼魅一般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西北的夜是孤寂且冷冽的,呼啸的北风吃在人的肌肤上如同一把钝刀。

歌兮轻功卓绝,很快就出了麓州城。

看着不时掠过的老树寒鸦,她不由地想起上辈子看过的无数武侠片,夜黑风高夜,准备要杀人放火的大侠或者邪派人物,大概就是这种出场方式呢,真没有想到自己会变成主角。

歌兮唇角上扬,但是这抹笑很快就荡然无踪,因为上辈子已经太遥远,既然回不去,那就好好为自己活一把!

夜越发地冷起来,不一会歌兮的头发上就结了一层冰,她也丝毫不在意。

很快,她与阿亚沙就到了一个山头上,而底下,就是一处地势宽广的平原,也是穆啸虎训练新兵的北营,由他的长子,也就是穆承嗣世亲自掌管。

“主人。”

一行黑衣人鬼魅一般出现,是元旭给歌兮的死士,因为正好是十三个人,让歌兮想起那个著名的燕云十三骑,于是,她便恶趣味地给他们重新命名,叫亡命十三骑。

如果说齐恪所查到的那些绿林人士是她的护士,那么这些人才真正称得上是她手里的刀。

不过歌兮很清楚,这些人是元旭给她的,要收回也是他一句话的事,她所能依靠的,至始至终,不过是自己而已。

歌兮放眼军营,这并不是她第一次刺探,但是这次是要玩真的了。

“穆承嗣在哪?”

她冷声发问,十三骑为首的阿大低声回禀,“穆承嗣应四公子的邀约,去了他的别院赴宴,同行的是威海王伯氏的妻弟和泾安齐氏的现任家主。”

阿大有些了解自己家小主人和齐家的渊源,于是低声多说了一句,“穆承嗣派出了杀手,怕是要在今天晚上动手,您看我们是不是……”

“死生有命,他既然要来西北?浑水,就应该有随时赴死的觉悟,不必理会。”歌兮面无表情,倒是阿亚沙啧啧了一句。

就在这时十三骑火速隐匿了身形,歌兮与阿亚沙也伏下了身。

有人来了。

就着军营外几点并不耀眼的火光,依稀能看出突然出现在营地外的是两个士兵,这两人好生奇怪,偷偷摸摸倒像是做贼似的。

“大哥,你这是干嘛?”两人站定,左边那个瘦弱一些的士兵轻轻说道,声音糯软甜腻,落到山包后那藏着的两大一小耳里是激起了一层又一层的鸡皮疙瘩。

“二弟,”右首那位长得甚是魁梧,“你怎么会不知道我想干些啥呢?”

说着朝着他的“二弟”饿虎扑食般地扑了过去,又是啃又是亲的,上下其手摸得不亦乐乎。

“……哥……你我是结拜的兄弟……”瘦弱的那个喘着粗气,欲拒还迎,“……不……不要……”低低的呻吟从他的口中溢出,两人身上的衣服早剥了个七七八八。

野合!而且是两个男的野合!

虽然时下男风盛行,但是亲眼见这么刺激的画面,还是少有机会,饶是阿亚沙这个见多识广又以豪放不羁出名的西夷人,也是猛地瞪大了眼睛!想不到出来杀人放火还能看到如此精彩绝伦的大戏,可真是……

阿亚沙笑得有些猥琐,歌兮眼底却是一片寒霜。

只见那魁梧的大哥一个翻身跨坐在那“二弟”身上时,阿大便早已经忽然闪现,那什么二弟还没有来得及呼喊,阿大就手起刀落收割了这两人的性命。

“主人,十三骑各就各位。”

阿大利落地收了刀鞘,脸上毫无表情,像是刚才砍掉的不是两颗人头,而是两个南瓜。

他身边的阿二立即将化尸散洒在了这两具男尸上,让他们化成了一滩黄水,免得脏污了自己主人的眼睛。

“阿大,你可真是,我还没有看到戏肉呢。”阿亚沙挥散空气中的尸臭,但看到歌兮的脸色就不敢在调侃下去,他是知道的,自己这个唯二的徒弟最厌恶这种龙阳断袖的事。

歌兮伸手探了探风向,觉得到了时候,便道,“动手。”

十三骑一行齐齐向她行礼,哗啦一下,四散而去。

西武王穆啸虎旗下的军营分为东南西北四营,东营乃其精锐骑兵,南营是善战的步兵营,西营主管兵器粮草的供给,而由世子穆承嗣亲自坐镇的北营则是负责训练新兵与看守战俘。

眼见那些来无影去无踪的黑衣人消失在视线里,不一会军营里便狼烟四起了,远远听得士兵们奔走呼救,原本井然有序的军营早乱成了一锅粥。

军营的最北处,关押着西夷与北狄的战俘,他们没有帐篷,如同猪样一般被圈在围栏里,尽管都是战俘,但西夷人与北狄人依旧阵营明确地分别开来,彼此仇视,彼此戒备。

火势借着方向,很快就蔓延过来了,看守战俘的士兵们开始慌乱了起来,一个个东奔西跑地跟个没头苍蝇一般乱撞,谁也没有注意到那些默不吭声的战俘们,如同黑夜里蛰伏的野兽,散发出危险的气息。

“稳住!不许乱!”

一个将领模样的人骑着马飞奔而至,一鞭子抽到一个乱窜的士兵身上,“你们这些蛮子,都站起来干什么!想造反吗?”

说着对着战俘噼里啪啦就是一顿乱抽,抽得人鬼哭狼嚎的。

突然,一直黑色的短箭破空而至,准确无误地钉入那将领的咽喉之中,那人连哼都没有哼一声便倒地而死。

紧接着,“嗖嗖嗖嗖”,淬着剧毒的夺命短箭在一瞬便将数名士兵击杀。

“长生之神啊!您终于派使者来拯救你的子民了!”

一个年老的战俘用本族的语言仰天大喊,原本混混沌沌的战俘猛地醒悟过来,纷纷激动地跟着大喊,几个年轻力壮的战俘更是一脚踢断围栏赤手空拳地与士兵扭打在一起,这时他们彪悍的血统发挥了淋漓尽致的作用,不一会百名之众的战俘就像潮水一般以不可阻挡之势涌了出来。

091章 双面离间计

暗处,一个手持弓弩的黑衣人见任务完成,悄无声息地消失,如同一个幻影。

战俘们四处逃窜,原本就混乱不堪的军营这下更是炸了锅,那些逃窜的夷人与狄人多数被就地斩杀,有的凭借自己的武力与士兵们缠斗,最终一起葬身火海,一个西夷人悄悄地潜到一个士兵身后,出手迅速地扭断了他的脖颈,速速换上士兵的衣服后,冷冷地看了一眼那些在刀下挣扎的族人,然后离开。

潜入军营东区异常顺利,大家都忙着救火与镇压战俘,几乎九成的兵力都抽调过去,谁也没有注意一个不起眼的士兵,正朝着统领穆啸虎的营帐摸过去。

进了穆承嗣的营帐,那个西夷的细作点了火折子在营帐内翻找起来,找了好一阵他终于摸出一张羊皮纸,上面隐约看得出是关防布局的图案,他心中一喜,将羊皮纸叠好放入衣襟里。

忽然,他脚步声传来,身体的反应更迅速,在来人踏入营帐的那一刻吹灭火折子地一滚,翻入宽大的长桌下。

“世子,北狄此次倒是有十足的诚意。”一个声音响起。

“诚意当然是要有的。”一双穿着精致鹿皮靴的脚在长桌前站定,声音阴冷还透着一丝不屑。

藏匿在桌底的西夷细作对这声音十分熟悉,是世子穆承嗣无疑。

“此番合作,他不仅可以打击他的老对头西夷别哲部,更可以在别哲部大王的手下夺下大片的土地与牛羊,他何乐而不为?”

世子大人的声音里透着几分愉快,桌子底下的那位却是牙齿都要咬碎了,他正好是别哲部的人,听到不利于自己部落的消息当然是震惊与愤怒的,北狄与西夷可是有着停战协议的!

“可西夷不是与北狄有着联姻的关系吗?据臣下所知,为了那个十年的停战协议,别哲部大王可是把自己最美丽的女儿、号称西夷第一美人的月娑公主,都送给了北狄大王,他们在他们的神——长生之神前里的盟约,世子您知道,那些蛮子,对自己信仰的神比对自己的大王还忠诚。”

“忠诚?”

“世子”冷哼一声,“所谓忠诚,不过是背叛的筹码不够高,区区一个公主,比广袤的土地和大量的牛羊更有价值吗?信仰要不是服务王权便没有存在的价值,要是神的约束如此有效,那么战争也不会存在了,北狄这些年的崛起难道不是建立在杀戮与掠夺上的吗?我们要的,是将来攻打中原时北狄的兵力支持,他要的是北狄与西夷的一统,各取所需而已。”

细作听到“一统”这个词,周身一颤,之后那交谈的两人又说了些其他的事物,细作一句都听不进去,他此时只想赶快把西武王与北狄将联合对本部出击的消息给传递出去,好不容易那两人才走了出去,待脚步声远了,他才从桌子下钻出来,悄悄地退出营帐,临走时还不忘放上一把火。

歌兮从帐篷后面走出来,脚上蹬的正是那双让人以为是穆承嗣的靴子,她脱下那双靴子,将她投进了火里。

“世子爷,您的军帐都被烧了呢。”

阿亚沙走到她面前,笑嘻嘻的没有正形。

“烧了干净。”歌兮回了一句,她的声音居然和刚才在军帐中的“穆承嗣”一模一样。

西北之地地势广袤,与西夷和北狄都有接壤,西夷多个部族,各自为政,经常混战抢地盘,但北狄就不同,它现在的大王算是一代枭雄,解决了内乱并且统一了皇权,在中原地区一度战乱的时候,北狄却不断壮大。

西夷与北狄一向有宗教冲突,是死敌,这几年消停了一些,在西夷最大部族别哲部的牵头下,两方签订停战协议,当然,是以献上了最美的公主与最肥美的牛羊为代价的。

西夷与北狄安然相处,对西北当然更有利,它边界安稳,甚至互通贸易,就更有资本来同中原的大盛争夺天下了。

所以,这样的和睦,并不是中原所乐意看到的,凭什么它一个完整的版图被闹得四分五裂,西武这样的乱臣贼子却安享太平?

歌兮在西北晃荡了两年,除却她私人一个重要的原因,另一个任务就是彻底搅乱西北这池水,让它鸡飞狗跳不得安宁!

现下她冒充穆承嗣,并让西夷的细作误认为北狄与西北穆家要做套子共同对付西夷,让这个边陲之地彻底乱起来!

要知道,歌兮现在所有的一切是元旭给的,元旭是谁?元旭是大盛的齐王!是大盛的战神!是正德帝又爱又恨又不得不仰仗的皇兄!

歌兮不忠于大盛,但是她却受制于元旭。

但元旭是元旭,正德帝是正德帝,他手下的那只飞天猫当年更是见死不见,所以,她才会坑狸猫一把,让穆承嗣以为这次的事情是正德帝手下的狸猫所为。

当然,元旭也不会因此而处罚她,要知道,他与皇帝弟弟从来可就不是一条心。

阿大也完成了任务回来复命,“主子,俘虏们暴乱,属下给加了一把火,把营里的军马给放跑了。”

歌兮唇角上扬,笑意一闪而过。

“军马跑了还能找回来,不如给他的马堡里种下马瘟,让他储备的军马一匹不剩!”

阿亚沙哈哈了一下,竖起了大拇指,“够狠,是我徒弟。”

据元旭所查,当年的中原爆发的那场瘟疫就是穆承嗣有意而为,那么多无辜的百姓死于那张灾祸,歌兮从不认为自己是悲天悯人的圣母,但是,她从不介意顺带做一些既解气有有利的事情,现在,只不过是小小地给他一个回礼而已。

北营乱成了一团,在穆四公子的别院里却是一副歌舞升平的景象。

欧阳与齐恪相邻而坐,当然,此时齐恪的身份是富商邝子墨。

穆承嗣做在主位,穆四公子则是坐在他下手作陪,比起稍显富态又笑意盈盈的四公子,独眼世子则是一脸阴沉,皮笑肉不笑,即使丝竹之声悦耳,美女舞姿悦目,也挡不住他所带来的阴煞之气。

欧阳也是有些不悦,好歹他也是世家子弟,更兼是威海王的妻弟,在威海王势力范围内都是人捧他,何时有这种被人冷淡的经历,因此,他捏着酒杯,也是神色冷冷地看歌舞。

齐恪收到了四公子的乞求眼神,轻声笑了一下,起身道,“诸位,邝某到麓州多日,承蒙穆四公子款待,今日又有幸得见世子大人,吾心甚喜,愿为诸君抚琴一首,聊慰今日良辰。”

舞姬们便鱼贯而退,侍从们将一张七弦琴摆了上来。

092章 撤离

齐恪坐在了琴台前,右手边是袅袅升腾的青烟香雾。

“铮——”

琴声起,内室霎时静了下来,宾客们连酒都忘了饮,纷纷捏在手中,看着场中一袭华服俊美得恍若天人的抚琴男子。

琴音袅袅,如天边变幻之云,如旷野不定之风,如溪涧叮咚之活水,如山林寂静之月光。

抚琴之人端坐,眼眸低垂,摇曳的烛火将他俊美的侧脸映得有些朦胧,轻风吹过,他束发的月白色长缎带被吹得扬了起来,竟平添了三分的魅惑。

欧阳听得如痴如醉,看向场中齐恪的眼神也越发痴迷。

虽不是绝色,但其风华却是无人可比,尤其他的才华和志向,更是让人折服,可惜就是出生商贾,即便这男子将来致仕,其出生也会遭人诟病的。

假如他肯委身于自己,自己倾尽全力助他又有何不可?

只要有他,后院那些庸脂俗粉全都发卖了又有何不可?

欧阳想着魔怔了。

穆承嗣微眯着一只眼,将场中各人的神情都尽收眼底,欧阳那副痴痴的模样,自然也没有错过。

他无声地冷笑了一下,手中的酒盏转了一转,边上的侍卫会意,悄悄退下。

别院的屋顶上,穆承嗣的杀手已然准备就绪,弓箭已经对准了弹琴的齐恪与另一方的欧阳,只等穆承嗣摔杯为号,就立刻射杀这二人!

大概是琴音太美好,穆承嗣等着齐恪演奏完最后一段,众人齐齐鼓掌,穆承嗣靠着软垫,独眼里精光一闪,手里把着酒盏,就在他要松手,让酒杯摔地的时候,忽然外面杂乱声起——

“世子!世子!北营出事了!!”

众人惊悚起立,装着甲胄的副将神色惶惶地闯了进来,“世子!大事不好!北营出事了!西夷俘虏暴动了!”

穆承嗣霍然起身,一把揪住那个副将的衣领,独眼里满是红血丝,“你说什么?!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副将支支吾吾,站在廊下的歌姬惊叫,“天哪,那边,是火!”

黑色的夜幕有一半竟成了红色,远远的,发着妖异的光,果真是火光,确是北营的方向!

北营,他多年的心血!

穆承嗣心中钝痛,低吼一声,狠狠踹翻了案几,水果美酒滚洒了一地。

屋顶上的杀手悄然撤下,齐恪还不知他刚逃过了生死一劫。

穆承嗣等人匆匆赶到北营,看到的便是一地狼藉。

地上满是西夷人和北营士兵的尸体,穆承嗣站在尸体中间,看着他辛辛苦苦经营的一切都毁于一旦,激愤之下抽出佩刀狠狠地砍着地上的尸体,也不管是西夷人还是自己人。

“贼子尔敢!我要杀了你们!去死!统统去死!!”

“啊!!!!”

残肢断骸和污浊的黑血四溅,站在四周的手下默默无声,看着暴力狰狞的世子大人,连大气都不敢出。

等他发泄够了,副将拿着新找来的证据硬着头皮禀报,“启……启禀世子,属下的儿郎和贼人拼杀之际,从贼人身上拿到了这个……”

穆承嗣独眼瞟到了一只带着血迹的银色狸猫面具,心头重重一跳!

“好个夜猫,好,好,好,”穆承嗣捏着那只面具,睚呲欲裂,“元?夷阌兄郑≌獗收宋夷鲁兴镁?换嵘瓢崭市荩。?p>他的怒吼声响彻四野,千娇楼里又是另一番景象。

“小主人。”

密室里灯火昏暗,歌兮正襟危坐,脸上不见一丝笑。

除却站在她身后的良辰美景,千娇楼老板花娘、杨铁蛋的父母大厨子夫妇、还有跑堂白板、后院的打杂光头大叔、以及养花的老头都半跪在地。

这几人,都是早些年江湖上赫赫有名的豪侠,海盗娘子花千娇、鸳鸯大盗鬼影双刀、盗拓之首妙手童子、神力武僧破戒和尚、以及兵工能匠鲁班后人千机。

这些人都是和阿亚沙一样,欠了齐王元旭天大的人情,所以甘愿为他驱使。

“经此一事,麓州城是呆不下去了,花娘和大厨子夫妇暂时不能撤,其他人都准备一下,我们得换个地方了。”

说着她击了三下掌,密室的另一端便出来几个人,装束打扮竟和他们是一模一样,毫无疑问,这些人就是他们的替身了,易容术到了这一地步真的是让人叹为观止。

“我们这些人要是突然消失了,难免会引起人注意,所以,我派了十三骑的人做我们的替身,事后再慢慢脱身,现在,都回去做一下准备,明日我们便撤出麓州。”

几人互相对视一眼,白板问道,“小主人,那我们要去哪儿?”

歌兮望向壁角那盏油灯,忽而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意,“去京都。”

第二日,城中果然戒严了,士兵们在街道上跑来跑去,挨家挨户地搜查,说出城中混入了奸细,凡是眼生的人都被抓了起来,那些来自西夷的商人更是一个不落地被抓进了大牢,一时间风声鹤唳。

齐恪和欧阳也是焦虑重重,因为他们被穆承嗣软禁到了四公子的别院里。

他们也听说了北营里的惨况,早不出事晚不出事,偏偏他们来了西北就出了事,要是有心人说他们是奸细或者有不轨图谋……

几次求见西武王都被人拒绝,连殷勤的穆四都不见踪影,并且连自己带的那些人也一个都见不着!欧阳想到世子穆承嗣看自己时阴测测的目光,不由地打了个寒颤。

他不停地在室内踱步,齐恪就坐在一旁闭目养神,两人之间倒是难得这样相处,可是欧阳心急如焚,哪还有什么闲情管这些旖旎的心思。

半晌,他颓然坐下,“子墨,这会咱们是不是凶多吉少了?”

齐恪端端正正地坐着,目不斜视地画着兰草,最后一笔终了,他吹了吹宣纸,缓缓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欧阳一下面如死灰,双手捂住脸,不再说一句话。

千娇楼这两日挂出了闭馆的牌子,说是城内混乱,不敢开门迎客,倒是借此机会修葺房屋,因为很多客栈和酒馆也是这种做法,它的停业倒没有引起人注意。

歌兮在院子里煮茶,等待天黑就从地道里出城。

忽而听得一阵叮叮当当的声音,像是有人在交手。

歌兮眉毛一挑,道,“放他进来。”

093章 宫中辛秘

不一会,脸颊上挂了彩的金童挺直腰板走了进来。

他看到树下悠闲煮茶视自己如无物的少女,不觉地咬了咬牙。

歌兮泼了第一道茶,站在她身后的双胞胎良辰美景便齐齐道,“那小子,有话快说,无话快滚!”

金童被噎了一下,从袖口里拿出一卷布帛,单膝下跪,不甘不愿地低头道,“还请姑娘施以援手,救救我家公子。”

良辰走过去接了布帛,恭敬地交给了歌兮,歌兮一抖布帛,上面只有八个字,“送药之恩,一笔勾销。”

歌兮眨了一下眼眸,随后将布帛扔到了烧水的小火炉里,金童惊诧出声,愤怒地站了起来,“你在干什么?!!”

美景忙上前一步挡住那愣头小子,腰间的软剑也抽了出来,“你嚷什么,莫非想对我主人不利?!”

“分明是她……”

金童不善言辞,眼见自己家公子的救助信被烧,心中只觉愤怒,哪还管其他,恨不得冲上去将那个女子给拎起来质问,他家公子可是对她有大恩的人,何以这么冷血无情?!

“你回去吧,他会平安无事的。”

话出了这句话,良辰便作了一个请的姿势逐客了,也不知怎么回事,金童听到这句话就安定下来,就好像得到了一个有效的保证,连他自己也不清楚为什么会觉得眼前的少女很可信,明明……

他临走之前又回头看了歌兮一眼,明明只是一个比自己还小很多的女人……

等金童走远,阿亚沙才从树上探出了个头,“徒弟,还是要救那个小子?要师父出手将人弄出来吗?”

歌兮一晒,“不用,他也没有想着要这样出来。”

“阿大。”

“属下在。”阿大无声无息地站了出来。

“把他们被软禁的消息传给威海伯氏,”歌兮低头闻了闻茶香,“我们晚上撤,原计划不变。”

“是,小主人。”

院子里又只剩下了歌兮一人,她看着天边的大雁,想的却是,又要回京都去了,阔别七年,当真什么都变了。

只不过,有些东西却是不能变的,比如恨……

京都皇城。

楚王元沂坐在轮椅里看屋檐下鸟笼里欢跳的金丝雀儿。

“六皇叔,六皇叔。”

一个五六岁的小童手里拿着一束儿花草,欢欢喜喜地朝着元沂跑过来,后面是一溜儿的内侍,都抹着汗一路追着前面疯跑的小童。

元沂看到那小孩,薄薄的唇瓣微微上扬,淡淡的微笑让廊下伺候的宫女们都失神。

都说楚王殿下是大盛少有的美男子呢,只可惜是个瘸子……

元沂却不知宫女们心里的惋叹,张开双臂抱住了那个跑过来的小人,“元熙,小心点儿。”

这个童子便是现今的大盛皇帝正德帝元?椅t坏淖铀茫?髅嫔纤凳呛箦?烊糗八?觯??鞘导噬纤?纳硎廊瓷婕傲似吣昵暗幕始颐匦痢?p>七年前,皇后武慧娘与贵妃上官明妍同时怀孕,但是上官明妍实际并未怀孕,而是她宫里的侍婢月霜有幸怀有龙嗣,当时太后觉得这就是一个机会,就纵容了上官明妍软禁月霜,并假装怀孕。

后来瘟疫爆发,皇城里流民暴乱,皇帝无奈之下只得与群臣仓惶出逃,太后在逃难途中对皇后下手,导致武慧娘胎死腹中,流产时更是做了手脚让她大出血而死。

皇帝伤心欲绝,太后却守着上官明妍诞下了“皇嗣”。

太后联合了右相上官骥,逼迫皇帝立上官明妍为后,并立她“所出”的皇子为太子。

殊不知,她所作的一切皆落入了心腹福德寿的眼里,福德寿是先帝安排在她身边的钉子!为了就是给自己儿子留后路!

可是,皇帝当时内忧外患,还仓皇奔逃在外,不得不借助外戚的力量,于是口头答应,用来迷惑太后与左相。

在齐王迎接皇帝回宫的前夜,皇帝终于忍不住,与太后右相还有上官明妍撕破了脸皮,太后惊惧之下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想着秘密杀了皇帝,她手上还有一个年幼的孙子,再不济,还可以立先帝的儿子,年仅几岁的中山王呢!

谁知道就在危急关头,齐王元旭居然从天而降,太后当场被杀,右相上官骥也没有逃过二门,被皇帝手下的飞天猫斩杀,回到京都皇城之后,上官三族都被抄家,就此,右相一族全全败落。

甚至就连根本就没有参与其中的中山王元祺都被皇帝下令暗杀,当时那孩子不过才四岁。

贵妃上官明妍“所出”的皇子——元熙不尴不尬地活了下来。

论身份,他是皇帝的亲生骨肉,名义上是贵妃所出,但生母却是太后用来给上官明妍固宠的低贱侍婢;论情谊,皇帝无比期待的孩子和皇后一同仙去,凶手就是太后与上官明妍,连带地,皇帝无比憎恨这个孩子,要不是元旭与元沂阻止,这孩子早就被皇帝给亲手掐死了。

稚子无辜,但皇帝对这孩子的厌恶不会因为这句话而消失。

因为皇帝的厌弃,元熙从小就备受冷遇,要不是楚王元沂护着,他怕是早就夭折了。

偏偏皇帝在子嗣上很艰难,除了他和后面出生的一个公主,宫中竟再没有新的皇子出生,为了稳固朝政,皇帝封了徐若馨为新后,而元熙,出于需要,也养在了徐若馨的名下,倒是成了嫡出的皇子。

但这孩子有几个人真心将他当成皇子看待?元熙自己最清楚不过,不然也不会独独亲近元沂了。

“六皇叔!这是元熙给皇叔摘的花,您看好看吗?”

元熙鼻尖上冒出了细细的汗,仰着小脑袋去看元沂,眼里全是儒慕之情。

“好看。”

元沂轻轻地替他擦了擦汗,让小小孩童在自己的膝盖上坐好,小小软软的身体让他忽然想起多年前他也曾这样抱过另一个女童,那孩子,现在又在哪里呢?

元熙察觉到元沂的走神,不满地扭了又扭,“皇叔,今天师傅教授元熙武艺的时候,还夸赞了元熙呢!”

“哦,是吗……”

094章 边陲之地

西北边陲之地,一个寂寥偏僻的小村落。

鸡鸣桑葚枝之时,天才蒙蒙亮。

一处靠着山脚的房屋,一个身材颀长的男子轻轻起,开始烧火做饭。

躺在上的人似有察觉,一摸床头,那人果然不在了,他似乎是惊了一下,立刻翻身坐起,声音里带着一丝惊恐,“三郎,三郎!”

在厨房忙碌的男人听到他的声音,立刻放下手里的活计,快步走向卧室,房门被吱呀一声推开。

“阿煜。”

上那个男子看到推门而出的那个人,终于将心放下,继而朝那个男人露出一个好看的笑容,“干嘛起那么早。”

“替你煮粥。”男子话不多,但是语气却人温柔,似乎蕴含着一股让人安心的力量。

那个叫阿煜的男子听他这么一说就笑了,略微有些苍白的脸上显出一种甜蜜的红润,“那也不用那么早。”

“早起一点还可以去林子里打个山鸡,替你补补身体。”三郎走到木桌前用手帕净了净手,方才走到阿煜面前,将棉袍披在他身上,并替他拢了拢如瀑的长发。

两人相视一笑,竟有一种属于老夫老妻般的温情与默契。

阳光从窗棂照射进来,阿煜低头咳了几声,三郎便赶紧退开了窗户,让房间里透透气。

阳光照射到三郎的脸上,露出一张绝美的脸孔来,每一个细节都完美无憾,每一个线条都恰到好处,更重要的是,这张脸……

竟与歌兮有九分相似!除了他的眉心并没有一颗嫣红的胭脂痣,他的五官更立体更阳光更有成年人的魅力,这个三郎完全就是活脱脱男版的成年歌兮!

而那个叫阿煜的男子,正在缓缓地穿着衣袍,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贵气,似乎他所在的屋室不应该是土胚草屋,而应该是玉宇琼楼华夏华屋,甚至于一身麻衣在他身上都穿出了上位者的雍容大气。

他扭头朝三郎一笑,手臂一展,在三郎面前转了个圈,像个新婚的妻子一般冲那男子说道,“三郎,你看我这身如何?”

三郎淡淡展颜,“好看。”

“哎,你还是一如既往地惜字如金。”

阿煜不满地摇了摇头,三郎只笑笑出出了卧室去厨房弄他的粥,等他一出去,阿煜就忽然僵住,刹那面如金纸,手死死捂住口鼻,但黑色的血还是从指缝间滴落了出来。

三郎在厨房里忙活,忽然听到卧室里“咚”地一声闷响,心里猛地一沉,手里的瓷碗铛一声摔了个粉碎,飞速跑了出去,看到卧室里的那一幕,他感觉自己的心都要裂开了一般——“阿煜!!”

“药呢!药呢!!”

三郎抱着他,封住他全身的穴位,在柜子里一阵翻找,慌得手都开始抖,“药呢!!药呢!!!”

终于找到了一个瓷瓶,他赶紧到出一颗,可是那股药味却让他的心一沉,怎么……

来不及想太多,他赶紧将药嚼碎,嘴对嘴地喂食,又哺了几口开水给阿煜,看到他脸色缓过来才松了一口气。

等到阿煜一睁开眼,看到的就是三郎紧锁的眉头,他下意识地想去抚平他眉间的褶皱,却被三郎捉住了手。

“为什么你的药里会缺了最主要的一味药?多久了?为什么要瞒着我?”

最后一句他几乎是用吼的,眼眶都有些发红。

阿煜捂住心口,露出温柔的笑意,“不要紧的,缺了一位药而已,三郎,我很好。”

“好什么!你居然用金针封穴,要不是今日……你的毒都要侵入心肺了,你现在是怎么样?不是说要同我相守一辈子的吗?你……”

三郎再说不下去,眼泪竟掉了出来,他低头将阿煜的手捂在胸口,哽咽了许久才说话一句话,“……阿煜,不能丢下我一人……”

“不丢不丢。”阿煜挣扎着起来拍拍他的背,露出清澈的笑容来,“我怎么舍得丢下你一个。”

心里却是黯然的,他早年中了一种毒,靠着西域的一种花做药引来保命。

这种花在西域是很常见的,每年他都从西域的商人手里购进这种花,可是近几年,他能买到的花却越来越少,相熟的商人说是有人在大量收购这种花草,开始他也没有太在意,直到去年他早收不到一颗时,他才惊觉,是有人在做套子要引他和三郎出来。

为了不让三郎担心,他将自己的病情隐瞒得严严实实,甚至不惜金针封穴,但今天还是……

是谁要引自己和三郎现身呢?

要知道,自己这个先太子和三郎那个先将军,早就是“不在人世”的人了呢……

不,还有一个人是知道自己并没有死的,自己的二弟元旭啊……

三郎也不是笨人,他也想到了一些关键,隐居多年,以为抛弃了所有,终究还是避不开吗?

他看着眼前虚弱苍白的阿煜,心痛之余又有一种灰败的心绪,他与他,到底是因为悖逆了伦常天理,所以受到了惩罚吗?

“阿煜,我带你去找药。”

阿煜笑着点头,也罢,既然逃不过,就去会会那些故人吧!

就在他们二人收拾着衣物准备去寻药的时候,歌兮一行人也从地道出了麓州城。

出了城之后,歌兮不再隐藏自己的相貌,只将一个宝石抹额遮住眉心痣,一袭冰蓝色广袖长袍,俨然一副翩翩贵族公子打扮。

马车不疾不徐地行驶在官道上,良辰美景这一对身怀绝技的双胞胎做侍婢打扮,在马车里伺候着小公子歌兮午睡。

“小主人。”阿十骑着马儿从另一个方向赶了过来,马背上是两个鼓鼓的麻布袋。

“嘘。”良辰掀开车帘瞪了他一眼,“小主人在休息呢,噤声。”

阿十赶紧捂住了自己的嘴,歌兮懒懒的声音却传了出来,“阿十回来了,事情妥了?”

“是,”阿十抱拳行礼,“回禀小主人,幸不辱命,最后一批碧落花都被咱们收了干干净净,所有的种子都烧了,除了咱们手里,西域这种花已经是绝种了!”

095章 重回旧地

马车里静了一静,歌兮似叹了一口气,“你做得不错。”

阿十退下,良辰美景放下了帘子,歌兮坐起身,打开了面前的红漆盒子,里面静静放着一朵碧绿色的花朵,竟是十分艳丽,那种浑身通碧的颜色,连同根茎都是碧绿得通透,有一种妖异的美感。

“碧落花,是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的碧落么?”

歌兮看着盒子里的那株花,露出一个嘲讽的笑。

她在各地不停地找寻,五年前开始作局,现在终于要到瓮中捉鳖的时候了,不知道你们准备好了没有?

“上官少卿,还有……元煜太子。”

是的,上官少卿没有死。

而且那个早就死得不能再死,在皇陵里还有着他的陵寝的元煜太子,居然也没有死。

更奇妙的是,这两人竟双双抛弃了所有,用死遁的方法双宿双栖。

元旭告诉歌兮这个事实的时候,歌兮的第一反应是,怎么可能?

而后,便是铺天盖地的愤怒。

她为自己这具身体的母亲姬云萝不值、愤怒、恨。

那个那么美好的女子居然为了这么一个丈夫,活活熬干了心血,最后在上官家那些人的漠视和刻意所为下死去,而那个她记忆里完美的丈夫,她心心念念的丈夫!却千里之外和爱人过着逍遥快活的日子!凭什么!凭什么一个女子为他献出了所有,为他生儿育女,为他的死心魂俱碎,日复一日地守着他的房子想念他,而他呢?!

居然为了一个男人抛弃妻子,不惜用假死的方式甩掉一切包袱,让一个女人悲哀地活在一个巨大的可笑的骗局里!

歌兮犹自记得云萝说起上官少卿时,那甜蜜又羞涩的表情,想起她看自己时那种透过自己的五官容貌去悼念丈夫的黯然,歌兮觉得,她必须找到上官少卿,要一个事实,要一个答案,要一个结果。

她要亲自问问那个男人,他的心是怎么长的!

几个月马不停蹄,一路上换了好几种身份,顺利达到京都时,已经是阳春三月,春暖花开的时节。

一清早,大盛的战神,齐王元旭家的亲卫便赶着马车出城接人了,排场很隆重,引起不少百姓驻足观看,心里猜着,莫不是齐王要迎娶王妃了,这可是一大喜事啊。

城外,两辆马车并列而停,元旭手下的得力干将施在离马车尚有一段距离的地方下马,恭恭敬敬地施礼,朗声道,“末将奉王爷之命前来迎接陈六公子与陈小姐。”

天青色的车帘掀开,从里面出来一个文弱俊秀的年轻公子,他似有不足之症,下车时还需人搀扶,已经是开春,仍旧穿着厚厚的狐裘。

“公子爷,您注意脚下。”

侍卫小心翼翼地伺候着,这位便是齐王的外家,昔日的平阳太守,今日的宰辅陈易陈公之第六子,也是元旭的小舅舅陈云朗。

“咳咳咳。”

他低声咳了几声,朝着另一辆朱红色的马车伸出手,“莞儿,下车吧。”

车帘打开,众人只觉眼前一晃,一个绝色的美人姿态优雅地纤纤玉手放在陈云朗的手上,轻启朱唇唤了一声,“小叔叔。”

陈云朗只觉心神一漾,但很快就压制住心底的异动,稳稳地将少女扶着下了车。

没有错,现在歌兮的身份便是陈家长子之女,陈莞儿,也是元旭的小表妹。

歌兮站在陈云朗身侧,看着高耸的城墙,心里暗叹一声,京都,我又回来了。

宫中,正德帝元?蚁铝顺??肫胪踉?瘢?褂谐?踉?试谝黄鹦∽眉副??p>在皇帝身边布菜斟酒的是皇帝的心腹,第一红人,大内总管——福长生。

福德寿在那场宫变中不幸去世,福长生因为在出宫逃难途中几次护住了皇帝,皇帝对他的倚重加重,只不过皇帝因为经历了太多变数,早不是当年的元?遥?茉谝尚牟∮?13现氐幕实凼窒碌贸瑁?彩切枰?阜帜苣偷摹?p>君臣三人又讨论了一下朝堂上的问题,皇帝也觉有些枯燥,干脆唤了人远远地奏乐,丝竹之声也令他紧绷的神经舒缓了下来。

福长生跪着给皇帝按揉太阳穴,皇帝缓缓道,“听说今日齐王家里来了娇客?”

元沂眼神一跳,元旭倒丝毫不在意,皇帝现在是草木皆兵,对朝臣和宗室的监控一日严过一日,到处都有他的耳报神,所以他一点都不意外皇帝清楚他府上的动向。

“回禀皇上,是臣外祖家的公子与孙辈的小小姐。”

皇帝当然知道来人的身份,不过他好奇是另一个问题。

“齐王至今为娶正妃,听说这位陈家的孙小姐才貌过人,小小年纪便是平阳三美之首,齐王莫不是想亲上加亲?”

元旭抿唇一笑,“皇上圣明。”

这一坦然,连元沂都愣了,竟是真的?

皇帝哈哈一笑,“京都的闺秀们怕是要伤心了,齐王可是她们心里的佳婿首选呢,福长生你说是吧。”

福长生赶紧弯腰行礼,“那是陈家小姐有福。”

皇帝又笑了一阵,望向元沂,“六弟的年纪也不小了,可有心仪之人?朕一同与你与齐王赐婚,倒是双喜了。”

元沂今年已经是二十二岁了,在大盛朝这个年纪还没有成婚的男子寥寥可数。齐王元旭是因为早年被圈禁,后来又常年征战,以至于耽误了成婚,但是他府上可不缺美人,单单是皇帝赐给他的有名分的妾室就有七八位;而元沂,当年的动荡导致朝野无人可用,这是皇帝在发现,他的这个六弟倒是有大才的人,谋略、眼光、头脑、辩才,还有忧国忧民之心,又加上他是一个注定与皇位无缘的人,为了牵制元旭,皇帝对他不遗余力地大力培养,现今,他虽然并没有在朝廷里担任职位,但是俨然是皇帝的智囊心腹。

但是因为他的双足残疾,他的婚事也就拖了下来,期间并不缺乏有看上他楚王王妃位置的家族与女子,但是元沂并不是那种甘愿做他人踏板的人,别说正妃,他就连一个房中人也没有。

096章 下马威

皇帝还想追问下去,就在这时一个小内侍前来禀报,“启禀皇上,天吴道长的仙丹炼制好了。”

天吴道长是皇帝费尽千辛万苦才寻找到的世外高人,不仅知天文地理还通晓阴阳,于炼丹之道上更是有大成者,皇帝这几年越发信道,还在皇帝里建了道观给这位天吴道长,可见其有多受宠信。

“哦,果真?!”皇帝大喜,当下也顾不得其他,起身就要走,“朕要去看看,唔,齐王楚王,一同去见识一下天吴道长的仙丹吗?”

元沂皱了皱眉,正要出言规劝皇帝时,元旭轻轻咳嗽了一下,“皇帝,臣府上还有娇客呢。”

皇帝顿时有些不悦,福长生适时劝道,“陛下,仙丹出炉,人多了怕是会有所冲撞……”

“啊,”皇帝已经心不在焉了,心心念念都是那炉仙丹,“那你们就散了吧,福长生,摆驾。”

“是。”

“恭送陛下。”

皇帝走后,元沂朝元旭淡淡一笑,“皇兄好事将近,臣弟在此先行恭贺。”

元旭想到这位皇帝与歌兮的渊源,唇角就带了一丝坏笑,“元沂啊,三日后为兄在烟柳湖畔设春日宴,来招待我那小舅舅与未婚妻,你也来如何?”

元旭与元沂关系淡淡,在朝堂上政见多有不合,也不知道这突如其来的殷勤是为何故?

元沂的眼眸眨了一眨,语气不卑不亢,“三日后元沂定来叨扰。”

“甚好甚好。”

元旭笑得狡黠如狐。

歌兮与陈云朗已经到了齐王的府上,刚安置下来,便听到一阵喧哗——

“好奴才,你敢拦着本夫人,你知道本夫人是谁吗?”

“王爷有令,不许外人打扰陈小姐清静,还请夫人离开。”

“混账!本夫人怎么是外人?!本夫人是王爷的内人!”

“就是,胆敢对姐姐不敬,看王爷回来怎么罚你!让开!让我们进去!!”

良辰美景对看一眼,心知是王爷后院的那些莺莺燕燕前来找自己主人的麻烦来了,因为现在主人的身份是陈家的孙小姐,大家都想到了联姻上头,这是要给自己主人下马威呢。

“小主人,要不要请管家来将他们请走?”

良辰试着问了一句。

美景那个泼辣货立刻瞪眼,“请走?直接给她们扔出去!什么玩意!”

良辰嗔怪地看她一眼,两人见歌兮默不作声,也沉默了下来。

歌兮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忽而莞尔一笑,“她们既然想见我,那就见吧。”

良辰美景对望一眼,忽而明白了歌兮的意图,抿嘴一笑,“是,咱们这就去请。”

在园子外边闹事的正是元旭的一干姬妾,为首的是皇帝赐给元旭的妾,因为有着名分,自觉比那些不入流的舞姬和侍妾要有身份,被她们一奉承便浩浩荡荡地带着人来给这位陈小姐下马威。

想不到这些侍卫油盐不进,硬是连二门都进不去,这要怎样去示威?

正僵持着,只见前边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美婢款款而来。

“诸位夫人,我家主人有请。”

良辰略微一施礼,为首的那个女子立即挺直了腰杆,从鼻子里轻哼了一声,“这才像话。”

美景翻了个白眼:这种蠢货居然还能得王爷宠爱,真是……

半个时辰之后,这群来时耻高气扬来势汹汹的女人从园子里出来,一个个脸色灰败,那个为首的女子更是失魂落魄,像个游魂一样出来,老半天突然嚎了一句,“……不能那样对我,我是皇上赐给王爷的!王爷!我要见王爷!!”

她嚎叫着就冲了出去,一路撞到了数个仆人,惹得府中的杂役侍婢纷纷侧目。

大概是真的受了不小的刺激,她竟一路冲到了元旭起居的园子里,正好元旭从宫中回来,就听到了那女子杀猪式的嚎叫——

“王爷,我要见王爷!王爷!”

元旭摊开手让侍婢解裳,冷冷的语气表示他现在极其不悦,“怎么回事?”

在一旁伺候的内侍是从皇帝里带出来的,极其有眼色,已经悄悄问清楚了原由,“回禀王爷,是雅夫人在外喧哗。”

元旭拧眉去思索这雅夫人是谁,因为女人对他而言不过是泻火的工具和消闲的乐子,他府上美人很多,他却一个名字也是记不住的。

“那女人闹什么?”

“听说雅夫人领着美人们,去了别苑与陈小姐见礼……然后出来便是这副模样了……”

就跟失心疯了一样,也不知道那位陈小姐说些什么。

内侍心里嘀咕,他可是大内出来的,什么勾心斗角没见识过,他都敢笃定这雅夫人这副德行,跟失心疯似的,一定是在陈小姐哪里栽了大跟头,啧啧,这陈小姐,要真的成了正妃娘娘,那齐王府上该是掀起腥风血雨了。

“她们去了陈小姐那里?”

元旭眉头舒展开来,可他平平淡淡甚至是和颜悦色说出来的话,却让人心惊肉跳——

“将那外面吵闹的女人堵上嘴拖下去,还有今日凡是去了陈小姐那里的人,统统杖责二十,要是还有人不识大体,就撵出去。”

内侍吓了一大跳,这处罚也太重了吧。

见内侍久久没有回应,元旭似笑非笑地瞟了他一眼,吓得内侍冷汗直冒,连连应声,“是,王爷。”

元旭将衣袍穿戴整齐,扶了扶发冠,“走,见客去。”

陈六公子与歌兮已经是到了厅堂上,远远地听到内侍拖得长长的尾音——

“王爷到。”

陈六公子赶紧起身,他虽然名义上是齐王元旭的小舅舅,但元旭的生母,现在太妃,是长姐,本来年纪就比他们大很多,更重要的是他们兄弟六个都是陈易的继室所出,与太妃并不是同母姊妹,所以对于这个年纪比自己还大的外甥,陈云朗离开都是敬畏有之,亲昵不敢。

歌兮却坐在原位不动,陈云朗虽然知道这个顶了自己大哥女儿名义的少女与元旭关系不一般,但看到她这副惫懒的模样还是急出了一身冷汗。

“莞儿,快……起来见过王爷。”

097章 美人有刺

歌兮缓缓起身,抬起头对元旭甜甜一笑。

美人一笑足倾城。

所有人心底都冒出了这么一句话。

元旭大步走过去,在她身前一丈的位置站住,凝视着她的脸庞,忽然低笑了一声,又走近一步,弯腰在她耳边说,“美人如斯,歌兮,你果真长成了本王所期待的样子。”

歌兮神色不变,反唇讥讽了一句,“那要恭喜你得偿所愿了。“

“可惜美人是有刺的,今儿不就刺伤了人吗,”元旭伸手拿了她一丝头发把玩,指尖划过她的脖颈,他的眼眸一眯,似有寒光闪过,“本王喜欢清静,讨厌所有预期之外的风雨。”

他暗指刚才所发生的事情,警告歌兮不要僭越了。

歌兮眉毛微挑,“你……心疼了?”

她那双美目似喜非喜,似嗔非嗔,她看着你时,似有千言万语欲说还休,她垂眸黯然时,似整个世界都灰暗下来。

被她这么看着,是个男人都会产生罪恶感,都恨不得将将全天下的奇珍异宝都捧到她面前来,以搏美人一笑。

“她们,也配让本王心疼?”

元旭将她的发丝放下,手指捏住了歌兮的下巴,“只是,本王放纵你在外游荡,不是要培养出一个妩媚妖娆勾人心魄的妓|子,那样的女子可供驱使的太多太多,”他手上用了三分劲道,迫使歌兮看着他的眼睛,“何况你学到的这些手段,还太嫩了。”

“不要让本王再看到你的轻浮。”

元旭松开手,歌兮白皙如羊脂玉一般的肌肤上,赫然留下了两个黑色的指印。

美景心头重重一跳,想开口说些什么,却被自己亲姐姐良辰拉了一下,被警告不得妄言。

“外祖父身体可还康泰?”

元旭已经坐下来,陈云朗方才如梦初醒地回转过神来,“回禀齐王,老大人一切安好,这是老大人给您的家书。”

陈云朗呈上了一封信件,两人不紧不慢地交谈起来。

元旭低头看着信件,连个眼角余光都没有给歌兮。

初次会面就在一种古怪又紧张的气氛中结束了。

晚上用膳时,陈云朗早早地就来了,反观歌兮却迟迟没有到。

元旭表情越是平淡,内侍的冷汗就冒得越起劲。

“莞儿她可能是有些劳累,王爷……”

美景从外而来,跪下行礼。

“你,你们小姐呢?”

内侍又尖又细的嗓音带上了几分火气。

美景却看都没有看他一眼,只直愣愣地冲着元旭道,“回禀王爷,我们家主子因为没有规矩冒犯王爷,所以自罚停食,在园子里自省呢。”

自罚?停食?自省?

元旭似笑非笑地看着美景,美景不敢与他对视,只低着头恭恭敬敬地跪着。

半晌,他低笑出声,“小刺猬,这么多年过去,都依然没有磨平你的刺啊。”

他想起七年前,从暴民手里救下那个瘦小的孩子,她当时说的第一句便是,你救我有什么目的,如果我身上有你想要的,先开个价给我看看。

因为她的不同寻常,所以他对她的培养也是很独特的,在他所能接受的范围内给她绝对的自由。

元旭想把她变成自己最称手的兵器,今天不过是敲打了她一下,她的反应便是如此激烈,看样子还是需要拘在自己身边好好调|教一番。

“既然她这么喜欢自罚,那明日也不必给她送膳食了,她初来京都,正是水土不服之际,好好停停食,调理一下肠胃。”

美景没有料想是这么一个结果,王爷不应该是要立即去看看自己主人吗?怎么会这样?!!

很显然,这第一个回合是元旭胜出,只不过……

是夜,元旭照例泡在汤池里解乏。

内侍给他安排了几个侍妾伺候,美人们纷纷激动难耐,纷纷精心打扮了,着了几欲透明的纱裙,捧了酒盏,摇曳生姿地走向了元旭所在的雾霭蒙蒙的汤池。

眼见那个**着上身闭目养神的男子离自己越来越近,美人们几乎都能听到自己如雷的心跳声,谁知道耳边一道破空之声,“铛”一声射翻了酒盏!

“啊,有刺……”

美人们还没有来得及呼救,一道黑色残影闪过眼前,瞬间点倒了这些娇滴滴的美人,踩踏着美人的娇躯将箭头对准了汤池中的男人。

元旭缓缓睁开眼,“就知道你不会听话。”

“听你的话供你驱使的人要多少有多少,可是上官歌兮只有一个。”

歌兮手臂上的黑色弓弩上着三只箭,这只弓弩是她与千机废了不少时日方才折腾出来的,精准度与劲道超过这个时代的一般弓箭太多,可见,她这是玩真的。

元旭却丝毫不惧,他干脆从水里站了起来。

身材固然是高大健硕线条优美而有爆发力的,他在泡澡,当然是没有穿衣服,他对自己的一丝不挂很坦然,并且饶有兴致地看向这个他一手培养大的少女。

歌兮眼睛一眨不眨,镇定得一点都不像一个年仅十三岁的女孩。

并且她干脆将弓弩往下调了一点,直直对准他下|半身的要害!

元旭拿起汤池边的一壶酒,又慢慢坐回到水里,“怎么,因为本王说你轻浮,生气了?”

“我只是想告诉你,从一开始,你对我所有的恩泽都是有目的的,我并不觉得欠你多少,相反,你将我当成你豢养的宠物一般对待,这让我非常不爽。”

歌兮眼眸一瞥,猛地一转身,扣下机弩,三支箭直取人咽喉,那个想从后面偷袭她的侍卫就这样在瞬间毙命。

元旭端着酒杯的手顿了一顿,眼眸微微眯了起来,才不过两年不见,他养的这头小刺猬越发厉害了,不,从一开始她就不是什么温顺的小动物,这个女孩,是头雪狐呢。

机敏、狡猾、又凶狠。

“怎么,你现在想跟我谈判?”

元旭饮下杯中酒,似不经意地放下酒杯,偌大的室内发出一声细微但清脆的声音,歌兮看向那只酒杯,发现杯子已经嵌进了汤池的大理石边沿。

好强横的内力。

而且歌兮知道,这个汤池已经被高手围了起来,只要她真有做出一些伤害元旭的动作,这些人绝对会让她在此之前就死无葬身之地。

没有人比她更清楚元旭的实力,就连她身边的良辰美景,还有看上去很厉害的亡命十三骑,都是忠于元旭的,自己不过是光棍一条,这,便是她与他之间的实力差距了。

是天壤之别啊。

098章 浴|池

歌兮清楚,元旭花了七年的时间将自己培养,在没有达到他的目的之前,他也不会允许别人伤害自己。

所以室外埋伏的那些高手,她是可以不去在意的。

对付像元旭这种喜欢绝对掌控的男人,最危险的动作就是挑战他的掌控,但最快能撩拨他的心吊住他的胃口的,也就是这一招。

歌兮的耳朵捕捉着室外那些高手的动静,唇角抿了抿,举着弓弩的手臂垂了下来。

元旭就哈的笑了一声,这一声,有了然、有嘲讽、还有觉着无聊的散漫。

歌兮扔了手中的弓弩,但是并没有停下动作,而是一件一件解开了自己的衣袍。

一边轻解罗衫,一边一步步靠近元旭所在的汤池。

少女的肌肤莹白光洁中带着健康的红晕,歌兮是被上天所眷顾着的女子,不仅仅是面容绝色,就连身体也无一处不美。

只不过,这具身体还是稚嫩的,十三岁的少女,还是如同枝头最娇嫩的花苞,还未将她的美丽完全舒展与释放,但是依旧具备了撩人心魂的诱惑。

歌兮将最后一件罗衣褪下,露出光裸的背脊,嫩绿色的肚兜带子松松系在脖颈上,甚至依稀能看到肚兜下小巧的曼妙的胸型。

室外发出细微的声响,想来是埋伏在外的哪位高手乱了心神。

元旭眼眸冷得可怕,一只酒杯激射出去,只听得一声闷哼和人倒地的声音,不过三个呼吸间,室外的人就退了一个干干净净。

元旭再扭过头时,不着寸缕的少女已经施施然地迈进了水里,元旭心头闪过一丝异样,大概是因为那无限的**只是乍然一现,又被这袅袅水汽所阻隔了吧。

歌兮旁若无人地玩着水,手臂高举,又放下,小脸因为这温泉水而更加粉嫩娇艳,看着让人想去摸一摸捏一捏。

“你……这是来勾|引我的?”

歌兮听了这话,慢慢在水底站起身,缓缓地从容地走了过来,偶尔的一个起伏,甚至还露出了胸前的风光,可是她的神情始终没有变,那就是没有表情。

两人近在咫尺,近到再近一步就贴在一起了。

歌兮眼眸低垂,一只手伸出来,指尖伸向了元旭的胸膛,在他胸前红点的位置停下,若有若无地扫着那颗红点。

“青|楼里的妓|子这个时候该怎么做呢?”

歌兮慢慢凑近元旭的脖颈,朝他耳朵里吹起,“是这样?”

水底,她的长腿也慢慢凑近了元旭的肌肤,“是这样?”

她感觉到男人身上肌肉的自然收紧,伸出丁香小舌在他耳坠上快速舔了一下,然后挑眉看向她,“或者,是这样?”

元旭眼眸的颜色越发深谙,她自比妓|子的语气让他十分不悦,但是此时他都忘记了,是他一开始用这种话来轻贱她的。

两人之间的气氛越发暧昧,歌兮却在此时哈哈大笑起来,清脆娇俏的声音响彻整个汤池。

“真没有意思,”歌兮忽然一扫那种娇柔的媚态,换而之的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只见她双手抱胸,冲着元旭懒洋洋地说,“可惜您这位恩客太老了,皮糙肉厚,我可不想贪吃崩了牙。”

说着她从鼻子里轻哼了一声,扭身就朝外走去。

刚刚走上汤池的第三个台阶,就被人抓住了脚踝。

歌兮毫无预警地倒在了元旭的怀里,对上一双蕴含了怒火的眼眸。

他扣着自己的手臂用上了十足的劲道,只要再重上一分就可以将自己的小手臂给折断,真是一点都不伶香惜玉啊。

“小刺猬,你好像忘记了谁是你的主人。”

“主人么?我可从来没有承认过。”

她说完这句话,竟双臂一震,挣开元旭的桎梏,元旭没有想到她居然还能挣开,怔愣之下也是动了真怒,正欲发作时,一双软绵的唇瓣贴了上来,一双纤细的玉手松松地搭上了他的脖颈,两人在水中拥吻了。

两人缓缓沉入水里,在水底如同两颗水藻,紧紧地交织在一起。

深吻浅吻,少女无疑是生涩的,但是她学习很快,竟有隐隐要掌握主导权的趋势,元旭狠狠地将她箍在怀里,带有惩罚意味地狠狠地吻着她。

这个吻持续了很久,直到两人都受不了,从水底冒了上来。

趁着元旭在换气的当口,歌兮猛地在他腰间一戳,元旭一下动弹不得,只得眼睁睁看着她脱离自己的怀抱,又从从容容地上了地面。

“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歌兮将他的衣袍披上,宽大的男式衣袍裹在她小小的身体上竟有一种奇异的诱惑力,她扭头看向池中的元旭,眼眸眨了一眨,“谁先认真谁就输了。”

说着,她便大步离开,一点都不拖泥带水。

少女的体香在萦绕在鼻尖,但是汤池里已经没有了少女的踪迹,就好似刚才发生的一切,不过是一个旖旎的水泡而已。

之前被歌兮点倒的美人们也悠悠醒转,看到地上的那具尸体吓得身如筛糠,“啊,杀人了……”

“闭嘴,滚。”

元旭趴在浴池边上,低喝一声。

元旭觉得玩味了,他见过无数的女人,有娇媚的有清丽的,有温顺的也有娇蛮的,有单纯可爱的也有聪明世故的,也不是没有人对他使用过欲擒故纵的手段,但是却没有一个如她这般坦然,坦然得……

如此有趣……

良辰与美景站在园子的入口,见远远来了一个人影,便立刻上前将手里的披风给来人围上去。

两个婢子恭敬地跟在歌兮身后,三人从一条偏僻的小道回到了下榻的别苑,歌兮扔开了披风,里面只着一件男式宽袍,从袖口的花纹便可看出,那是元旭的袍子。

良辰赶紧关上了房门,美景抬头又低头,欲言又止。

“想说什么,说吧。”歌兮连头也没有回。

良辰美景互看一眼,最后还是良辰开口,“小主人,您是在玩火。”

“哦?良辰,你这是在警告我?”

“属下不敢,属下只是不愿您受到伤害。”良辰美景齐齐跪地,她们跟了歌兮七年,眼见这这个少女的点滴成长,到底是有些情分在的。

歌兮解开衣袍换上了自己的衣服,“玩火也分几种,一种是纵火,一种是**,还有一种是玉石俱焚,你们猜我玩得是哪种?”

她说完便上榻安寝,将这个疑问抛给了良辰与美景,良辰美景对望一眼,跪在她塌下,久久找不到答案。

099章 春日宴

楚王王府上,几个侍婢在替元沂穿衣。

今日他要去赴春日宴,现在的时辰差不多了。

衣冠穿戴好,又将准备好的礼物过了一下目,元沂便乘坐着马车出发了。

而就在这时,为了寻药而从西北边陲之地跋涉到京城的阿煜与三郎,也到了城墙脚下。

“咳咳咳……”

阿煜坐在马车上不住地咳嗽。

三郎给他顺着气,眼角眉梢都是遮不住的忧郁。

“三郎……”阿煜轻轻握了握三郎的手,“我们还是回西北好不好?”他捂了捂自己的胸口,“我总觉得此行让我极度不安……就好像会失去最重要的东西一般……”

“没有什么能重要过你的性命。”

三郎的语气不容置疑,他抬头看不远处的皇城,眼里闪过极其复杂的神色,“如果可以,我也不愿再踏进这片土地,可是,现下最重要的是你的药。”

“那人设了圈套不就是想引你我现身么,明明知道是圈套,我们为什么还要往里面钻,这不是傻子是什么?”

阿煜生气了,他瞒了这么久的病情,无非就是想和三郎安静地过日子,为什么还是有人要将他们找出来,明明他们什么都放弃了,明明他们一点利用的价值都没有了!

“傻子也好,笨蛋也好,我们找到药就立刻回去,”三郎将他的手握在自己的手心里,唇瓣轻轻碰了一碰,像是在哄一个小孩一般,语气轻柔得似要化了,“不,我们不回西北了,我们出海好不好,找一个无人的小岛住下来,晴天就出海捕鱼,阴天便与你在家煮酒下棋好不好?我们还可以养上一些兔子,还可以自己开凿一个小池塘,放养上一些鱼虾……”

他描画着将来生活的场景,阿煜听着眼里染上了笑意,只是他眼眸深处的那抹担忧却是怎么也挥之不去……

感觉,一只巨大的网朝他们两人网过来呢……

湖畔的春日宴,正在一片花香鸟鸣中拉开序幕。

“楚王殿下,您这边请。”

齐王府上的侍从恭恭敬敬地为他领路。

春日的烟柳湖畔无疑是风景独好的,杨柳堤,桃花岸,绿草茵茵,彩蝶飞舞,加上舞姬的衣香云鬓,还有悠悠扬扬的丝竹之声,骄阳当空,清风徐徐,当真是十足的悠闲惬意。

陈云朗早早入了席,见元沂过来,忙起身施礼,“见过楚王殿下。”

席面上还有不少的士子文人,也忙与元沂见礼,“楚王殿下。”

“免礼。”

元沂虚抬一下手,就在这时,那些年轻的士子发出阵阵惊呼,元沂下意识地扭过头去,便看到远处一个蒙着轻纱的女子与元旭并肩而来。

少女穿着粉色的纱裙,层层叠叠,远远看着,像一朵娇嫩的花。

这女子无疑是美的,因为她半蒙着面,只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一双美目,反而更添了几分神秘。

元沂的视线却落在她眉心那点嫣红的胭脂痣上,心,突地一动。

那个孩子也是有颗眉心痣……

他的手在袖子里紧了一紧。

四周的窃窃私语因为两人的走近而消失,换而之的是一片恭敬的声音——

“见过齐王,齐王安。”

元旭留意的只有元沂一个人而已,见他微微发愣,不由心情大好,故意虚扶了歌兮一把,“莞儿,小心足下。”

“哦,诸位免礼。”

歌兮垂下长长的眼睫,看不清她的神色,只觉这个少女温婉恭顺,越看越觉得美,真想掀开她的面纱看上一看。

歌兮的位置被安排在齐王左下首,这是一个尊位,因着她是一个妙龄的贵族少女,又添上了几分别样的意味。

春日宴开始,觥筹交错间,元旭俯身对歌兮说了一句,“小刺猬,见到故人心情如何?”

“非常好,”歌兮也微微朝他那边侧身,“想来齐王殿下定会给故人叙旧的时间吧。”

元旭凝眸看了她一眼,唇角轻翘,“有何不可。”

他的视线在空中与元沂交汇,又很快收了回来,“不过,你别忘记了自己的身份。”

歌兮轻轻撩开面纱的一角,优雅地抿了一口酒,“身份?陈家尊贵的小姐?”

元旭的声音越发低沉,“你是本王的禁脔。”

歌兮轻轻皱眉,但又很快舒展开。

酒宴过半,歌兮就以不胜酒力的借口离席,很快元沂也离开了宴席处,元旭泰然地饮着酒,似乎心神都用在了努力向他献媚的舞姬身上。

湖畔的一处雨亭里,歌兮半躺在一张美人榻上,似是有些醉意,一对双生子在一旁生炉煮醒酒茶,湖畔风浅浅,阳光也是正好,离着宴席尚远,听不到任何的喧闹。

“楚王殿下请留步,前头的雨亭有娇客在,多有不便,还请绕道。”

一个侍卫拦住元沂的去路,元沂蹙了眉,但是有说不出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因为侍卫的话在情在理,任何一个有修养的男子在听到这番话之后都应该识趣的离开,只是他太在意那个神似自己故人的女子,无论如何他都要见上她一面。

元沂凝眉低喝,“让开!”

在后面推着轮椅的内侍都惊诧了,何曾见过楚王殿下如此不讲道理的一面?楚王殿下从来都是翩翩君子,尤其是在女色方面,清心寡欲得都像一个方外之人,今日却为了一个已经打上齐王标签的女子动怒了,何其稀奇哉?

那侍卫也是个直性子,冷笑一声,“楚王殿下,您虽是贵客,但是在主人家也得讲规矩吧,前头有娇客在,您还是请别处休息吧!”

元沂自己推着轮椅前进了几步,“本王也是非去不可呢,你有待如何?”

他身上那股属于王孙贵胄的气势全部打开,侍卫倒退几步,心中暗骂一声死瘸子,倒也不敢与他硬拼。

就在双方对持的时候,一个美貌婢子走了过来,“楚王殿下,我家小姐请你去品茶。”

来的正是歌兮身边的双胞胎侍女之一的良辰。

元沂抬头,远远地看见亭子里少女的背影,她缓缓回头,朝他一笑,元沂的指尖在宽大的袖子里微微发抖,是她,没有错的,就是她。

100章 恨

100

“……陈小姐,叨扰了。”

元沂坐在歌兮的对面,一瞬不瞬地看着眼前的少女。

少女并未抬头,而是手下不停泡着功夫茶。

这个时代其实还没有出现功夫茶,这一套茶具都是歌兮自己画图制作的,但是元沂却很熟悉,因为七年之前,还是个小孩子的歌兮就为他煮过茶。

行云流水的动作透着一股优雅与灵动,元沂在这些动作里慢慢静下心来,心里已经没有开始的浮躁与焦虑,只是觉得很庆幸,能再见到她,真的太好了。

两人都知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元沂抬眼瞟了一瞟那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婢子,不用说,这一定是元旭派来监视歌兮的奴才。

而且,虽然元沂的双腿不便利,他的六识过人,听着风中传过来的??动静,就知道,在这附近的监视的人不下十数人。

两人静静地品茶,如许久不见的老友一般闲聊,内容也不过是时下的风景如何、远处飘来的丝竹之声如何悦耳等等。

过了一盏茶的时间,良辰便轻轻咳嗽了一下,意在提醒歌兮,主上给的时间到了。

元沂有太多太多话想跟歌兮说,但是现在不是时候,他沉吟了了一瞬,拿出随身的一管玉箫,放置唇边,缓缓吹了起来。

萧声**悱恻,寄托了他的愁绪与惆怅,柳岸飘絮,碧波粼粼,和煦清风,还有席地而坐的华服公子与明丽如花蕾的少女,画面美好得犹如一幅隽永的画卷。

……一曲毕,元沂将玉箫放下,抬眸注视着歌兮道,“沂无长物,以曲为礼,赠陈小姐。”

歌兮的唇角轻翘,“多谢。”

茶凉了,凉亭里只剩下了歌兮与良辰美景,元旭施施然走过来,在歌兮的面前坐下,用折扇抬起歌兮的下巴,戏谑道,“小刺猬,与情郎会完面了?”

歌兮别开下巴,不愿意就这个话题谈下去,只说了一句,“阿大来消息了,他们来了。”

他们,指的是她花了大力气设圈套去捕捉的两个人——她的亲爹上官少卿,与供奉在太庙的元煜太子,这可是两个“死人”哪。

元旭神色不变,端起歌兮面前的茶水一饮而尽,“那就要恭喜你终于可以得偿所愿了。”

歌兮毫不畏惧地对视回去,语含深意地说,“你也一样。”

元旭当初告诉歌兮她生父尚在人世,将那么不堪的真相悉数告知她,并且给她人力物力财力去布局,并不是他那么善良正义,而是他有着必须那么做的理由,这个理由就是元煜太子。

元煜太子与元旭同岁,仅仅因为他是先帝原配所出,先帝给予他的宠爱与关注,其他所有的儿子加起来都比不上他。

元旭对元煜太子的憎恨是从小一点一点累积起来的。

小时候一起习字,元煜总能得到先皇的亲自指点,甚至是先皇手把手地教授,而元旭呢,满是希冀地捧着自己练了上千遍的大字给父亲,得到的不过是匆匆一瞥,和定例的打赏,每当看到坐在先皇怀里的元煜,他羡慕得心口都疼。

就这样在各种不公平里长大,元旭还要经常被先皇叫去站御书房的走廊,一站就是一两个时辰,明明他什么错都没有,却要站在屋檐下受出出进进的文臣武将和内侍宫女的暗地嘲笑,先皇用这种方式来警告他,你再有才华也要谨记,皇位是元煜的,不要妄想觊觎。

再后来,无意间让元旭得知了元煜对上官少卿的情谊,还有什么比这更荒谬可笑的吗?一个从出生就被父亲寄予了全部厚望的储君,居然是一个爱着男人的断袖!

于是元旭将这个消息很巧妙地透给了先帝,先帝震怒之下却依然没有对元煜做出该有惩罚,而是将怒火撒向了正在边关打仗的上官少卿。

先帝出动了死士要上官少卿的命,元煜为了救心上人,不惜在大婚之日奔袭边境,并且以死相逼要先帝放他们一条生路,元旭以为元煜会就此完蛋,会与上官少卿双双死在先帝的怒火下,谁知道爱子如命的先帝竟成全了他们俩,让他们先后“死掉”,实际上远远地让他们去了安全的地方。

但是对于知道内情的元旭就没有如此幸运了,先是被安上了一个在大行太子丧期行为不检的名头,再逼着连面都没有见到太子的太子妃上吊,于是一个可信的“内幕”就此诞生——二皇子在太子大婚之夜强|奸了太子妃,太子被气得出家,太子妃不堪受辱便上了吊了!

可怜元旭,为着给元煜遮羞,被先帝圈禁在一方小院子里,生不能生,死不能死,就连他的生母,因着他的关系,一度被贬至掖庭,做出罪奴侍婢才会做的活计。

这样的恨,如何能释怀?

元旭将歌兮往怀里一带,将下巴抵着她的肩窝,语气森然,“小刺猬,不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战孤的底限,孤可不是你的小情郎元沂,冒犯了孤,下场就只有一个,死。”

说完他就将歌兮往地下一扔,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这些茶具很碍眼,砸了。”

他身后的侍卫面无表情地抽出剑,当着歌兮的面便将那些精美的茶具敲了个粉碎,良辰美景攥紧了手,但始终都不敢吭声,只担忧地看着歌兮。

歌兮宽袖下的手紧了又松,最后都化成一个无所谓的笑。

京都城内的一家客栈。

一个穿着蓝色布衣的普通男子打量了一下客栈的招牌,就低头进了客栈。

“客官,您要找的那两位客人就在这间房间里了。”伙计带着男子来到了一个小院落,指着里面的厢房说。

“嗯,知道了,你下去吧。”

男子丢给了伙计一块银角子,伙计欢天喜地地退下。

男子上前敲了三下门,里面响起一个悦耳的男声,“谁?”

“小的奉我家主人之命来送礼的。”男子不不卑不亢地答话。

门吱呀一声开了,走出一个高大英俊的男人,此人正是来京寻药的前大将军上官少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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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章 无喜山庄

“你是谁?”上官少卿打量了一下来人,元煜在榻上歪着,也眯着眼睛看门口的来人。

那男子轻轻笑了一下,抱拳道,“某不过是一个下人,姓名不足为道,某此次前来,是为自家主人送礼。”

他抬脚想进门,上官少卿一步上前拦住他,“连名字都不敢报,抱歉,我等不认识贵主人,不敢收来历不明的礼。”

说着他便拉了门要关起来,来人拿出一只长盒子卡在门口,“上官三爷,看了礼再做决定也不迟。”

上官少卿见他喊出自己的名字,眼眸一沉,已经是起了杀意,看到盒子里的东西时更是脸色大变,“碧落花?!”

元煜听到碧落花三个字,也是一激灵,从榻上坐直,“三郎?”

上官少卿陡然出手,猛地擒住了来人的脖子,一发力将来人拉进了房间,猛地将他压在了地上,“说,你究竟是谁?就是你们这些混蛋将碧落花种子烧掉的?”

如果不是碧落花被刻意地收购和烧毁,他们又怎么会千里迢迢从边境到京都,明明知道是个陷阱还义无反顾地闯了进来,设这个圈套的人端的无耻又狠辣!

“你说不说,信不信我有一百种方法让你生不如死?!”

上官少卿狠狠捏着那人的咽喉,手上的青筋暴起,显然是愤怒到了极致。

来人被掐得快要窒息,却是不屑地朝元煜的方向瞟了一眼,“上官……三爷,您猜是某死得快,还是您的心上……人死得快?”

“你敢威胁我。”

上官少卿手上收紧,那人的脸都要成猪肝色了,元煜在榻上咳了起来,上官少卿脸色一凝,终究还是松开了手,来人大口大口吸着气,竟笑了,“……神勇无比的大将军也不过如此嘛……”

上官少卿怒道,“少废话!你的主人是谁?快说!”

那人从地上站起身,拍了拍尘土,从怀里拿出一张请柬,“我家主人邀请上官三爷与……”他抬眼看了元煜一眼,“元煜太子一见。”

“要是我们不去呢。”元煜轻轻说了一句。

“不去,也是您的自由,”那人挑了挑眉,朝桌上的装着碧落花的盒子一看,“但是这支碧落花刚好够元煜太子殿下的一次用药,除了我家主人,这世间再无碧落花,因此,”他拖长了声音,像是示威一般,“两位贵客不会不到吧。”

上官少卿多年喜怒不形如色了,但今日却被这人激得数次动怒,真想痛快结果了这厮的性命,元煜在榻上轻轻笑了,“真是江山代有才人出,你回去吧,多谢你家主人的好礼。”

“好说好说。”那人行了一礼,“如此,某便告退了,宴请之日某恭候两位的大驾。”

房间里只剩下上官少卿与元煜,上官少卿呆呆地看了盒子里的碧落花一阵,赶紧拿出药钵将它入药,熬好了药汤之后小心翼翼地送至元煜的唇边,元煜却将碗推开。

“怎么了?”上官少卿急得额头都冒了汗。

元煜轻声叹气,“傻瓜,你如何看不出人家哪里是来送药,分明是送催命符来了,三郎,趁着现在还能及时抽身,我们……”

“阿煜,”上官少卿温柔又坚定地再次将勺子送到他唇边,“我知道那是龙潭虎穴,我知道的,但是即便是让我们明天死,那么今天我们也要好好过,不用怕,无论如何,我们都在一起。”

元煜眼里泛起一层泪光,就着他的手喝完了药,依靠着他的胸膛闭上了眼睛。

三日之后,上官少卿与元煜收拾停当,刚走到客栈门口,便看到一辆华丽的华盖马车,马车盖顶的四个角还挂着四个纯金打造的铃铛,车子一动便发出好听悦耳的声音来。

拉着马车的是四匹不见一根杂毛的白马,这种良驹,即便是公侯之家也难见一匹,现在居然只是用来拉马车,真是让人喟叹。

客栈的掌柜与伙计也在屋檐下围观这辆非凡的马车,见自己客栈的两位客人上了车还大吃一惊,惊诧之下又兴致勃勃地揣测起他们的身份来。

马车不疾不徐地动了起来,元煜掀开窗帘的一角看外边,不由地流露出黯然的神色来,上官少卿握住他的手,无声地抚慰他。

车子摇摇晃晃的,慢悠悠地出了皇城,直走到郊外的一处山脚才停下来。

赶车的人正是前几天来送药的男人,他眼角余光往车厢一扫,跳下马车恭声道,“二位贵客,请下车。”

上官少卿扶着元煜下了车,抬头见到的便是一座华贵大气的宅院,坐落在青山绿水当中,往上看,便可看见从茂密树荫或者山角峰峦上冒出的一处屋檐或者长廊,两人不免心下唏嘘,当年这里不过是一处荒山,岁月变迁,现在竟有这么一座堪比皇家行宫的山庄。

“无喜山庄……”

元煜念着牌匾上的字,心中一动。

早侯在一旁的管事模样的人与赶车的男人交换了一个眼神,便冲着他们两人施礼道,“请二位贵客上轿吧,我家主人在山上的且忘阁恭候大驾。”

他往山上指了一指,上官少卿冷哼了一声,“故弄玄虚!”

可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救命的药在人家手心里攥着,上官少卿即使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力,也不得不任那个主人搓圆捏扁。

元煜轻轻拍了拍上官少卿的手背,率先低头上了早备好的软轿。

因为心里装着心事,上官少卿也没有留意软轿中那股类似与檀香的香味,轿子摇摇晃晃上了山,他越发倦怠,心中警铃大作,刚想提起内力,身体却不受控制地软瘫下来,眼前也是一黑,终于昏迷了过去。

等到早清醒过来时,他发现自己早被捆成了一个粽子,心下大惊之际,他抬头竟发现自己的心上人居然被捆着手吊在十米高的石柱上,发丝散乱,脸上伤痕交错,身上更是被鞭笞得衣衫破烂血痕累累,上官少卿睚呲欲裂,像只困兽一般发出嘶吼——“阿煜!”

102章 折磨

上官少卿早年是大盛最富盛名的将军,一身武艺别说空前绝后,但是武功卓绝四个字还是能担当的,他猛地一发力,身上三根手指粗的麻绳竟一寸一寸地断了,只见他眼睛血红,身上满是戾气,竟像是从地狱钻出来修罗,周身的煞气连树枝上的飞鸟都感受到,纷纷拍翅而逃。

他猛地向上一跃,施展轻功朝吊着元煜的石柱飞去,只听得一声低沉的男声“拦住他!”

四周忽然冒出了十几道身体,都是青衫黑裤的劲装打扮,那十来个人都是高手,训练有素,十一人从不同位置齐齐进宫,将上官少卿团团围在了中心!

这十一人,一个一个上可能不是上官少卿的对手,可是这十一人配合有度,硬是将十一人每个人优势都发挥到最大,逼得上官少卿连连败退!

大概是这些人的主人有令,不得伤上官少卿的性命,十几个回合下来,上官少卿的衣袖就被削去了一个角。

上官少卿怒极反笑,猛地欺身上前,揪住其中年纪最小的那个杀手穷追猛打,一个劈手打中那人的胸膛,在那人飞出去的瞬间夺了他的长刀,有了武器在手,他的攻势凌厉起来,招招致命!他可不像他们有顾虑,他只想杀了眼前这些碍事的东西,救出他的阿煜!

当年的军中神话不是浪得虚名,只见场中是一片虚影,那些杀手被打得毫无招架之力,上官少卿深吸一口气,踩着一个杀手的胸膛,眼见长刀就要手起刀落取掉那人的项上人头——

“上官三爷!手下留人!”

一道黑影飞身而至,喝着了上官少卿的刀。

上官少卿眯眼看去,只见来人身着一身黑色袍子,正是那个带他们上山的管事。

“手下留人?!”上官少卿怒喝,“你们敢伤了阿煜,我就算杀光你们又有何不敢?!”

“你的主人呢?为什么藏头露尾不敢出来,叫他出来受死!”

他的声音大如洪钟,在这个用来演武的空旷校场上回荡。

“啪啪啪啪……”

清脆的击掌声响起,书着“且忘阁”的楼宇里一群美貌的婢女鱼贯而出,从中间走出一个弱冠公子来,他身材纤细,穿着金色纹绣锦袍,高冠玉带,气质卓然,脸上戴着一个昆仑奴的面具,倒是让这个翩翩小公子多了一丝阴寒之气。

“真是催人泪下的场面,上官三爷对元煜太子的一往情深,真是让在下心生感叹,心生羡慕哪。”

那小公子折扇一展,轻轻地摇了起来,站在白玉台上,居高临下地看着浑身浴血的上官少卿。

上官少卿心下疑惑,这小公子年纪不过十三四岁,他记忆里并没有这么一号人物,他为何要设这么一个圈套来害自己与阿煜,还是说这个人只是一个抛出来的替身,真正的幕后主使另有其人?

“无胆鼠辈,遮头盖面的不敢露出真面目,叫你真正的主人出来!”

上官少卿说话间将长刀往地上一贯,竟将深深地将刀插进了大理石石板当中,刀柄震荡,发出嗡嗡嗡的声音。

“好功夫,”那个戴着面具的小公子在侍女垫好的蒲团上坐下,一只手漫不经心地搭在膝盖上摇着扇子,“不过不知道你的伸手快,还是我的神弩快呢?”

他纤长的手一挥,在空中转了一个圆环,所到之处金属机括之声重重响起,上官少卿的心一紧,眼见着四周架起了数十上百的强弩,箭在弦上,只待人发号施令,呼吸之间便会要了他与元煜的命。

“阁下处心积虑设计诳我与阿煜出来,是要我们的命,还是有其他的目的,痛痛快快说出来,玩这些机锋又有什么意思!”

上官少卿心知在这种情况下他毫无胜算,干脆敞开了说话,“我自忖与你无冤无仇,我与阿煜已经放弃所有的一切了,为什么还不放过我们?你究竟是谁?究竟是谁?!”

“无冤无仇?”那个小公子阴森森一笑,“上官三爷,话可别说太满,你我可是有着不共戴天之仇呢,杀母之仇,算不算?”

上官少卿怔愣住了,他早年也算杀人无数,但是极少杀无辜百姓,女子更是少,也不知他所说的杀母之仇从何而来。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上官少卿神色冷峻,“既然是这样,我一命抵一命,你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不过!”他抬头看向那个在半空中吊着摇摇晃晃的男子,眼眸里闪过不舍与伤痛,他几乎是咬着牙对白玉台上小公子说,“放了他!一人做事一人当,我所作的一切都与他无关,求你饶了他的性命!”

小公子冷冷地注视着上官少卿,虽然戴着面具,但是依然能感觉到他身上的阴冷之气,他合了扇子一下一下地击打着自己的掌心,忽而笑道,“真是令人感动的深情啊,只不过,上官三爷求人的姿态貌似不那么对吧。”

“有你这般盛气凌人的求人的吗?”

上官少卿闻言一窒,整个校场上落针可闻。

良久,只见上官少卿缓缓地,沉重地朝着白玉台上的小公子跪下双膝,那颗在百万外敌前都未曾低过的头颅就这么在那人的面前低下,“求你……求你放了阿煜。”

小公子在他下跪的时候缓缓坐直,藏在广袖里的手握成了拳头,手背上的青筋,一根一根暴起。

“……你居然真的跪了,为了一个男人,真的跪了……”

小公子的声音低不可闻,只在他身边伺候的双胞胎美婢,听得真真切切,不由地担忧地看向他。

“好!跪得真好!”小公子忽而大声赞喝,重重击掌道,“好男儿跪天地君亲师,现在又多了一条,为所爱而跪!这所爱同是男子就更显珍贵了,好,真的是好极了!这是什么,这就是情比金坚啊,上官三爷你这一跪,真的当得上是千金一跪!”

他尖酸刻薄的话并没有激怒上官少卿,上官少卿甚至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他只是挺直了腰杆,“现在你可以放人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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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3章 终相见

“还不够,还远远不够。”

小公子坐得不动如山,“我倒要看看,你究竟可以为了元煜太子到哪一个地步。”

他扬手击掌,一色的青衣人抬着各种刑具上了校场。

上官少卿缓缓起身,看着那一色让人胆寒的刑具,脸上并没有惧色,“你究竟要干什么?”

“正如你所看到的,”小公子的声音似带了一丝扭曲的快意,他伸手指着那铺了五米有余的通红的火炭,还有那一块一块码得整齐的冰块,“这个是有名头的,叫冰火两重天,今日只要你过了这条火炭路、挺得过过七七四十九快寒冰,当然这只是第一关,”他施施然地走到一只大瓮前,“知道里面是什么吗?”

“是整整一千条蛇,不过你放心,是无毒的,等你过了冰火两重天,再到这只大瓮里待上个一柱香的时间,之后,”他从手下捧着的托盘里拎起一条特意定制的满是铁倒钩的鞭子,“之后嘛,再受上一百二十鞭子,这样都不死,我便成全你们这对,”他指了指上官少卿又指了指元煜太子,恶毒地笑道,“我便成全了你们这对狗男人又如何!”

上官少卿已然到了暴怒的临界点,要不是元煜还在他们手里,眼前的这个黄口小儿早死上了一百次,“阁下既然是想要我的命,又何必玩这么多的花样!”

那小公子复又坐下,婢女们抬着两个大箱子过来,他往前微微倾身,指着箱子道,“这两个箱子,一个装着碧落花,一个装着碧落花的种子,你是知道的,西域再不会有这种花了,这些就是这个世界上仅存的碧落花,也是你的爱人靠着续命的最后的希望。”

他说着抓了一把种子,猛地扬手丢到了炭火盆里,上官少卿看得心猛地一跳。

“我就是爱玩花样又如何,你敢不跟着玩?”小公子哈哈大笑,袖子一挥,“游戏现在开始,看见这个漏壶没有,每滴十滴水,我便会让婢女烧一把种子,上官三爷,我在这边等着你!”

上官少卿脖子上的青筋都暴出来,他狠狠地盯着那个小公子,他到底是谁,分明是恨自己入骨!

元煜被放了下来,昏迷在地上,眼见碧落花的种子一把一把地被投入到火盆里,上官少卿知道,他再也耽误不起时间了。

当下不再犹豫,他伸手一扯,将身上衣衫扯落,露出精壮的上身来。

那些青衣人服侍着他脱下足靴,朝着他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一条满是火炭的路,站在一旁都能感觉到那炙人的高温。

青衣人当着他的面给泼了半桶油上去,“刺啦”火冒猛地蹿起半人高,空中都满是焦糊的味道。

上官少卿就在小公子的注视下踏上了那条火炭路,肉的焦糊味顺着风向飘过来,小公子盯着那个咬着牙一步一步稳稳踏过来的男人,眼底晦涩不明。

五米的火火炭路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那是最难抵挡的剧痛,上官少卿居然这么淌了过来,小公子的视线移到他的双脚上,长裤都烧掉了半截,小腿都烧焦了一层,乌黑中还带着诡异的血肉的红色。

过了火炭路就是七七四十九块寒冰,冰上还冒着丝丝的白气。

上官少卿几乎是没有迟疑的,就踩上了冰块,每一步都撕扯下皮肉来,血淋呼啦,在一旁伺候侍女惊呼了一声,小公子只淡淡地瞥了她一眼,“怎么,绝得很可怕,不觉得很感动嘛,这么至死不渝的深情哪。”

他的“至死不渝”咬得很重,婢女吓得身如筛糠。

撑住,撑住,上官少卿忍着剧痛,眼里只有躺在地上生死不知的元煜,要撑下去,这是此时他唯一的信念。

终于走完了那个所谓的“冰火两重天”,上官少卿来到了那只装满了蛇的大瓮面前,那些大大小小的蛇闻到血肉的香味,纷纷从大瓮里探出脑袋了,盯着上官少卿贪婪地盯着它,发出“嘶嘶”的声音。

要是被这满满一瓮子蛇咬伤一一炷香时间,怕是整个人都会变成一个骨架子!

小公子冷眼看着上官少卿走到大瓮面前,踏着矮几要踏入的大瓮之时,他突然出声,“没有意思,撤了大瓮,直接上鞭子!”

上官少卿已经痛得不能思考,对小公子这般的喜怒无常更不会去思索原由,他只横了一条心,不管千难万险,他总归要护得元煜周全。

地上铺上了一个蒲团,上官跪下之后便知道蒲团里满是尖利的小石子,不过这些许小痛楚,比起背上火烧火燎一般的痛来,着实是小巫见大巫了。

一下又一下的鞭笞打到上官少卿的背上。

每一下,倒刺都带出皮肉来,十鞭子抽下来,上官少卿的背上早是一片血肉模糊。

上官少卿重重地喘着气,挺直了背脊受刑。

“……五十三、五十四……”

“六十……六十五、六十六……”

执行的青衣人数着数,面露不忍,手下也渐渐轻了起来。

小公子却是电眼如炬,猛地站起身,几步走到那人面前夺下鞭子,“蠢东西,退下!”

“不忍下手是吧,本公子亲自来!”

青衣人见小主子动了真怒,纷纷退下一旁呐呐无言,只有一人顶住这令人窒息的压力,给计算着数目——

“七十八……”

“你以为你情深意重?你就是一个薄情寡性的混蛋!”

“七十九……”

“你多伟大啊,为了情郎可以出生入死,不过是一个无耻下流的混账,你装什么情圣!”

“八十……”

“为了一个男人抛家弃子,你对得起你的祖宗吗?你祖宗知道你是一个这么一个无情无义不知羞耻的兔儿爷吗?!!”

小公子嘶吼出声!上官少卿忍无可忍,“住口住口!”

他忽的暴起,竟一下攥住了小公子咽喉,校场上惊呼四起,“放开我主人!!”

“把阿煜放了!还有那些碧落花!!”

上官一面扣住小公子的咽喉,一面大吼,“不然我杀了他!”

他说着狠狠盯住小公子,咬牙切齿道,“我倒要看看你究竟是谁?!”

他伸手拉下小公子的面具,整个人如遭雷击一般怔愣在原地,“……怎……怎么……”

对面是一张与他有九成相似的脸,唯一的区别是那孩子的五官更柔和,而且眉心多了一点嫣红的眉心痣,那颗痣那张脸与记忆中的人重合,只听见那孩子一字一顿地说,“初次见面……我的父亲。”

104章 质问

上官少卿看见那张与自己有九成相似的脸,就明白,眼前的这个孩子是他与姬云萝的孩子,早在很多年前他决定与元煜一起抛弃所有时的,之一。

那颗嫣红嫣红的胭脂痣,还有她眼波流转时的神态,都像极了她母亲,想极了那个他明媒正娶,也拥有过许多甜蜜美好回忆的女子。

上官少卿松了手,神情很是仓皇,他从来没有想到过有一天会与她相见。

他出征的时候,姬云萝才刚刚怀孕,还不知道怀的是男孩女孩,他也曾期待过那个孩子的降生,可是,世事变幻,当他身受重伤明仔旦夕的时候,是元煜不惜用换血的方式救了自己,他的“死”已经在大盛成了事实,他再也回不去了,于是,从那一刻起,他就变成了三郎,一个与世无争苟且偷生的三郎,他想着,既然抛弃了所有,那么那个孩子就再也和自己无关了,于是,他不去听任何有关于上官家的消息。

直到有一天传来消息说上官家被抄家了,家破人亡,有一度他想去找那个孩子,但是,他始终都没有动身,因为说句自私凉薄的话,孩子对他而言,只是多年前的一种期待,后来也就淡了,他现在所拥有的只有元煜,他的世界只剩下元煜了,他没有了,他也就没有了。

可是,当亲眼看到自己的孩子,看到和自己血脉相连的孩子,他脑袋一偏空白,那种刻意遗忘掉的巨大的负罪感一小子全都冒了出来,排山倒海的,像是要把自己淹没。

“你……你……你是清歌还是歌兮……”

当年上官少卿与姬云萝约定,要是生一个男孩就叫清歌,要是一个女孩就叫歌兮,名字的寓意很是美好,希望孩子一辈子都能喜乐平安,歌兮且唱。

歌兮那时候听到这个典故,只觉得那是多么好的一个父亲,满心都是感动,而实际上,再没有比这更可笑更无耻的谎言了。

“那很重要吗?不管我是清歌还是歌兮都不是你心爱的那个人生的,”歌兮笑得很恶毒,说出来的话更是字字如刀,“哦,差点忘了,两个男人在一起可是有悖伦常,可是生不出小孩来,你说是吧?”

上官少卿眼里伤过一丝伤痛,有些不敢去看歌兮的眼睛。

“孩子我……”

“你先听我说,”歌兮冷哼了一声,“首先,必须得告诉你,我用了五年设这个局,将你与元煜太子逼出来,就是想亲眼看一看,这么一个狼心狗肺的东西长什么样子,还想亲自问一问你,你的心究竟是怎么长的。”

歌兮一步一步逼近上官少卿。

“你既然那么爱你的元煜太子,又为何去欺骗一个善良的女人,你知道吗?姬云萝从听到你的死讯开始,她的精气神,她的心就跟着死了,她每日都活在你们的过去,替你孝顺父母,替你抚养子嗣,你知道上官家里有多少阴私吗?你知道有多少人明里暗里地欺负她吗?你知道她在那个深宅里生存,孤儿寡母的有多艰难吗?”

歌兮一叠声的逼问着上官少卿,上官少卿惨白着一张脸,狼狈地踉跄这后退。

“短短五年时光,她的身体就熬空了,只有在说起你和她的过去的时候她才会有一丝笑脸,你知道你卑劣最无耻的是什么吗?不是你的死遁,而是你既然不爱她,就不该给她一个美满得不得了的假象,既然你爱男人,又何苦毁了一个女人的一辈子!你混账!”

“你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骗子!混蛋!表面上风光霁月,内里却是无比龌龊肮脏!我叫你一声爹都觉得羞耻!!”

歌兮的大声怒喝响彻了整个校场,上官少卿看着眼前这个愤怒的孩子,心中只觉得无比凄凉,他爱过姬云萝的,真真正正地爱过的,他那时对元煜的情感很复杂,既像是兄弟,又像是知己,唯独不敢想的就是爱人,他知道那种关系于他们二人而言是雷池,所以他很理智地成婚了,想的就是要断绝这种念想,而后来失态的变幻太快,在经历了一次生死之后,他看着为他放弃了皇位,甚至愿意为自己放弃性命的元煜,那种压抑了许久的情感就再也控制不住……

“是我对不起云萝,对不起上官家,也对不起你……”

上官少卿看着歌兮的冷笑连连,心知他再多说什么也弥补不了这孩子,他也不想说那时皇帝想要他死,也不想说那些情非得已,因为错了就是错了,他对上官家,对姬云萝,对这孩子的确是亏欠的。

可是,上官少卿一想到一旁奄奄一息的元煜,心就立刻痛了起来。

“孩子,不管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这些事和阿煜是没有关系的,求你放他一条生路行吗?”上官少卿看着歌兮,眼前满满的都是恳求,“只要你肯放了他,你要我的命,我也会双手奉上!”

哈?

歌兮只觉得太可笑太可笑,此时此刻,他居然还口口声声说这一切与元煜无关,还哀求自己放了他的情郎,真是伟大的爱情,太他妈伟大了!

“上官少卿,你觉得我像是那种善良的人吗?”歌兮冷笑出声,“我五岁丧母,六岁的时候差点被沦为官妓,这些人我学会都是阴险狡诈,都是阴谋诡计,你觉得我千方百计将你们逼出来,就是为了看你对元煜的一往情深?还是你觉得我会看着你是我这句身体的生父面上就不敢拿你怎么样?”

“我告诉你!你能不顾亲情伦常,我就敢弑君杀父!”

歌兮双眉倒竖,上官少卿看着她的决绝,心下一横,突然出手抽出藏在腰带的匕首,一个飞身上前掐住歌兮的后颈,锋利的刀锋抵住歌兮的咽喉!

“孩子你不要逼我,”上官少卿面露一丝不忍,但还是死死住她的咽喉,见那些青衣人要有所动作,匕首就往前送了一分,割破了歌兮脖颈的皮肤,鲜红的血缓缓流了出来,“不要动!否则我杀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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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5章 无处可逃

“上官少卿,”歌兮的声音冷得都可以结冰,“你果真要为了元煜而杀了我?”

“孩子,”上官少卿紧紧盯着地上的元煜,朝那些青衣人喝到,“将他给我扶过来!还有那些碧落花的种子,快!”

“只要我们全身而退,我绝不会伤你一分一毫。”上官少卿在歌兮耳边低声道。

“哈,那还真是要感谢你了。”歌兮眼里一片冰寒。

青衣人的头目真是亡命十三骑的阿大,他叫人搀扶着元煜走向上官少卿,一面警告上官少卿,“不要伤害我家小主人,否则定要你死无葬身之地。”

上官少卿眼里心里只有一个元煜,他打定了主意要挟持歌兮,等到他们出了京城,方可将她放了,现在她就是他们二人的护身符与盾牌。

这一刻他似乎忘记了,歌兮也是他的孩子,亲生的唯一的孩子。

元煜被推了过来,碧落花的种子也扔了一包给他,上官少卿搀来了元煜,一面止住歌兮不放,“将弓箭手撤了,给我们安排出城的马车,不要跟着我们,等我们安全了自然会放了你们主子!”

上官少卿与阿大讨教还价,歌兮在她的挟持下一步一步往后退着,她在他的耳边低语,“想不想知道我的幕后主子是谁?你看看这座山庄和人手就应该知道,以我一个十三四的小姑娘,又怎么能有这么雄厚的势力呢?你说是吧。”

上官少卿的耳朵动了动,稳住了心神,不受她的干扰,歌兮却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我的主人啊,为了培养我可是不遗余力,从六岁开始,我就要学武艺、学书画、学乐器、学品茶,哦,你知道吗?主人还专门给我请过几个教习,这些从教坊里出来的教习教的可是房中术呢……”

上官少卿的脸色陡然变成了酱红色,掐住歌兮肩胛骨的手更是不自觉地用力,“咔嚓”一声,竟然将歌兮的肩胛骨给捏碎了,歌兮猛地皱了眉,上官少卿也被惊了一跳,但他依然没有放开歌兮。

“你的手真是辣啊,”歌兮脸上的笑笑得越发灿烂,她干脆靠近了上官少卿,在他耳侧吐了一口气,“怎么?觉得我丢人现眼了,谁叫我自幼父母双亡,没有人管教呢,而且啊,上梁不正下梁歪,爹是兔儿爷,还能指望六岁就变成人家手里一颗棋子的女儿能好到哪里去呢……”

“住口!你住口!”

上官少卿终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一把掐住了歌兮的脖子,那股狠劲像是要将歌兮掐死!

“不许伤我小主人!!”阿大见状猛地扬出一把飞刀,“铛”一声钉在柱子上,这才把陷入狂躁的上官少卿拉回来。

歌兮垂了受伤的那只手臂,忽而大笑,“你既然早就抛弃了所有,又何必假惺惺地恼羞成怒,那和你有关系吗?!”

上官少卿神色古怪,既羞愧又不甘地看着歌兮,而就在这时,他身边的元煜忽然出手封住了他的穴位,上官少卿又惊又怒地看着眼前的假元煜,“你!!”

在被那个假元煜用手刀劈晕前,他只看到歌兮唇角缀的冷笑。

真正的元煜醒来时,天色早已昏暗。

他闻到若有似无的龙涎香,不免叹息道,他是多多久没有闻到这种熟悉的味道了?

“醒了?”

一个略低沉的男声想起,元煜好不容易才适应了大殿里昏暗的灯光,眯眼朝那个发声的男人看去。

“好久不见,二弟。”元煜轻轻笑了,他就知道这么大手笔钓他们出来的人十有*是他这个二弟。

早很多年前先帝就评价过元旭,说他既有谋略又有城府,关键他还有做大事的决断和狠心,这样的人如果收服不了,那就要铲除。

假使那时候自己在狠心一点,或许今天就不会有这样局面了。

元旭把玩着手里的酒盏,笑着对元煜打招呼,“的确是太久不见了,太子……大兄。”

两人之间又沉默了,元煜低着头问道,“他呢?他在哪?”

元煜口中的他当然是上官少卿,元煜不屑地笑了笑,答非所问到,“大兄,你就不想知道这里是哪里吗?”

元煜这才留意到这个大殿是在深山之中,他起身往外走去,脸色突然变得煞白,“这……这是……”

“这里是父皇的陵寝啊大兄。”元旭走到他身边,话里话外全是挪揄,“父皇最终还是把皇位传给了你的同胞兄弟,他对先皇后可真的是鹣鲽情深,一个儿子抛下所有跟情郎双宿双栖去了,切还是将江山传给了心爱女人的儿子,可惜元?也幌氪笮帜阏獍憔?啪?蓿?饰灰坏绞郑??饺词?チ舜蟀耄?墒强上o!?p>他的视线投向远处,叹息道,“也不知道父皇泉下有知会是怎么样一个感想。”

元煜的脸色越发惨白,良久才涩然道,“二弟,我知道你心中有怨,但是元家的江山你也有份,为何……”

“你错了,”元旭收起脸上戏谑,“那个位置,父皇从来都没有考虑过我,我也并没有抱有不切实际的想法,我那时只是想让他多看我一眼,可惜到底是我奢望了,我被圈禁了那么久,还想不明白就是蠢物了,你可知道,”他转身看向元煜,“父皇昏迷弥留的时候,其实下过一道旨意,是赐死我的旨意,你说父皇真是用心良苦啊,不给自己心爱的儿子留一丝威胁,其他的儿子嘛死了也就死了……”

“可惜你那好弟弟手上无人可用,不仅放了我出来,还用这道旨意让我对他尽忠,啧啧,这可是多大的恩德啊……”

元旭唇角含笑,可元煜觉得无比冷,他在这个同父异母的兄弟身上感受到了巨大的恨意。

元煜稳了稳心神,“说你的目的吧,现在我们来了,把你的目的说出来,是要将我杀了泄愤,还是有其他目的,不妨干脆地说出来。”

“好,痛快!”元旭击掌,“我是要向你讨债,不过你的债主还有一位。”

他朝着殿外扬声道,“进来,歌兮。”

元煜看向殿外,只见一个华服少女缓缓而言,他在看到那少女的脸庞时,不禁后退了一步。

关于男女主的年纪



106章 报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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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第一道阳光照射在田埂上,几辆马车悄悄去了离京都不远的一处坟山。

一只素手掀开车窗窗帘,一张绝美的脸庞惊鸿一现。

“小刺猬,”元旭懒懒地靠着背垫,修长的手指敲了敲小几桌面,小几上摆放着几道精致的点心,还有温好的羊奶,“你一夜没睡,先用点点心,再躺下休憩一下。”

“我一夜好眠,不劳你费心。”歌兮冷冷回了一句,却是睁着眼说瞎话,明明眼底还有一圈来不及消退的青黑。

元旭翘了翘唇角,慢悠悠地捏起一块甜点送到嘴里细细品尝,“啧啧,小刺猬的刺竖起来了。”

歌兮没有理会他,视线掠过车窗外的田野和在田间劳作的农夫,眼前却出现了另一个景象,她仿佛回到了七年前,四处都是横死的难民,哀鸿遍野,那些胡柏的尸体都快堆成了山,发出令人作呕的恶臭,更可怕的是那些在尸体上滋生的天花病毒,和在人心底疯长的恶念……

姬云萝死后不久,京都里就爆发了兵乱,那些被困在京城外围的流民突然间就举着刀枪杀进了城,几乎是见人就砍,不管是老是幼,已然杀红了眼,尤其是京都中富户和官员府邸,就成了这些流民烧杀重点。

歌兮甚至还记得那天的所有细节,她还在为姬云萝守灵,浑浑噩噩间被一个仆妇抱到了院子最后面的柴房。“哐当”一声,门关了,接着就是落了重锁的声音。

却原来。上官家举家奔跑,那个仆妇奉了大夫人的命令偷偷锁住了七小姐。

大家都忙着逃命。谁还顾得上这么小一个小孩?等到大伙反应过来弄丢了七小姐,难道还冒着生命跑回去?生死关头,谁还会把你当金尊玉贵的千金小姐?

大夫人的好打算,想着一个五六岁的小东西即便从柴房里跑了出来,那还有杀人都不带眨眼的暴民呢,料她也难逃生天!

真是杀人不见血的好招啊。

大夫人欠算万算,唯独算漏了白蕊和绿萼。这两个姬云萝生前的得力侍婢,在上了马车出了城之后,惊愕地发现七小姐居然不在马车上,于是不顾人劝阻。冒着被流民杀了的危险返回了皇城。

找到歌兮的时候竟发现歌兮拿着一把柴刀再和两个半大不小的混混厮打,那两个小混混也不是什么流民,就是乘乱打劫的,上官家走得匆忙,他们捞了不少东西后居然把注意打到了满是陪葬品的棺椁上。甚至在还姬云萝的尸身上一同翻找,脸口里含着的玉饰也被抠了出来!

歌兮到底不是一个真正的六岁小孩,她看到这幅景象的时候,没有害怕只有愤怒,直接就拖着那把从柴房角落里找到的柴刀和那两混混打起来。可惜到底是年纪小,力量有限,仅凭着一口怒气很快就落了下风,就在她眼看着要被两个心狠手辣的小混混给谋害了性命的时候,白蕊和绿萼扑了过来,三人合力将那两个人给杀了。

那是歌兮第一次手上沾惹了人命。

接着他们将姬云萝的尸体给火化了,歌兮就抱着骨灰盒开始了那段不堪回首的亡命之旅。

后来跌跌撞撞地找到了上官家的家人,因为歌兮在路上染了天花,白蕊抱着她苦苦哀求老爷老夫人,求他们救救她,谁知道,她那位平日里乐善好施一行向善的好祖母只说了一句话——不要死在这里,扔出去。

再后来,她活了,白蕊与绿萼却死了……

那一年,歌兮几乎将所有的丑恶都看了个遍。

“在想什么?”

元旭的声音唤回了歌兮的思绪。

“没什么。”

歌兮坐直了身子,开始眼观鼻鼻观心,元旭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忽而朝她招手,“小刺猬,过来。”

歌兮警惕地抬眼去看他,眼里全是戒备。

元旭有些不悦了,语气又加重了些,沉声道,“过来。”

歌兮向来信奉一点,在还没有足够的实力的时候,不要试图挑战权威,而且还有一句古话她也很信服,那就是,识时务者为俊杰。

她温顺地挪到元旭身边,元旭没有说话,只是指了指自己的大腿,歌兮感到无比惊诧,这是什么意思?

大概是她美目圆睁的样子取悦了元旭,元旭居然笑了,而且是那种没有伪装的轻松的笑意。

“枕着这里,休息一下。”元旭说着,竟揽了歌兮的脖子,半强迫着她躺下来,枕在自己的腿上。

歌兮有些哭笑不得,现在这算是什么?

挣扎着想起身,却被元旭按着动弹不得。

脸颊的位置似乎能透过衣料感觉到他的体温,鼻尖更是萦绕着他衣料上的淡淡熏香,歌兮不由脸颊发热,这个姿势也太暧昧了。

似是感觉到歌兮身体的僵硬,元旭却是伸手在她脸上似有似无地转了几圈,“小刺猬,那天在浴|池里勾引孤的勇气去哪了?那天是女豪杰,今天嘛,是无胆匪类。”他捏了一下歌兮的耳垂,语气里似乎包含着一种宠溺。

歌兮眼里却晦涩不明,她讨厌这种逗弄小宠物一样的宠溺,讨厌死了!

闭上眼睛,等沸腾的心境平静下来,她倒也真的眯着了一会,元旭的手轻轻在她背上抚着,低垂的眼眸里浮现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

马车一停,歌兮猛地睁开眼睛,马车里旖旎扫荡得一干二净。

元煜太子与上官少卿被“请”下了马车,上官少卿被解开了身上的大穴,取下了蒙在眼睛上的黑布,他仔仔细细地用目光打量着离他不远的元煜,确定他身上沐浴太重的伤势。并且身体状态还算良好时,才松了一口气。

站在不远处的歌兮看到两人用眼神你侬我侬的场景,冷哼了一声。

元煜看出来这里是一片坟地。心里猜测到是上官家一家老小的最后栖息地,不由地担忧地看向上官少卿。

“上官老大人宦海沉浮几十年。最后与其原配夫人居然落了一个身首异处的结局,可真是世事难料啊……”

歌兮在一处墓碑上停下来,碑上什么字都没有,上官少卿在墓碑前颓然跪下,双手紧握成拳,咬着牙说道,“他们是你的祖父祖母。”

“你见过将患了病的亲孙女扔到山神庙自生自灭的祖父祖母吗?我给他们收了尸入了葬就是对得起他们了。”

歌兮挺直了背脊。又指向另一处的土包,“你知道你一处的坟墓是谁的吗?上官骥的长子、你庶出的大哥和其夫人的坟墓,大伯父死在了逃难途中,而大伯母因为插手了宫中贵妃娘娘的事情。被赐了一杯毒酒,不过我没有让她死那么痛快,我给她换了一种毒药,这种毒药会让人死得极其痛苦,不仅为痛得不能自已。还且会有奇痒,痒得恨不得把自己的血肉抓下来,而且这样的痛苦会持续三天三夜,让人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可惜我那大伯母在当天就受不了这种痛苦,居然咬舌自尽了。你说是不是很可惜?”

歌兮巧笑倩兮地看着上官少卿,上官少卿眼里全是不可置信,他不敢相信自己的骨肉居然是如此狠毒的一个人,他恨声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竟这么狠毒!”

“就凭那个女人毁了我救我娘的救命药!就凭那个女人在举家逃难的时候将我一个人锁在柴房,就凭那女人派人害死了白蕊绿萼!!”

歌兮厉声大喝,“你!还有你的情郎,该内疚该忏悔的是向她!!”

她朝着不远处一处修葺得十分大气精致的坟茔喝道,上官少卿顺着她的指向看去,只见墓碑上写着——姬氏云萝之墓。

上官少卿脸上的血色一下褪得干干净净,元煜也是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

墓地旁边有着一座草庐,歌兮与元旭去里面,上官少卿与元煜则是双双在姬云萝的墓碑前。

“你猜上官少卿会后悔当初的决定吗?”

元旭遥遥看着墓碑前的两人,歌兮走到他身侧,“我要他后悔干什么,我只要他这下半生都痛苦而已。”

她说着往身后瞟了一眼,一个女子见她的目光扫过来,仪态优雅地朝她行礼,“如云参见主人,见过齐王殿下。”

元旭转过身看着眼前女子,先是诧异后是了然,“你抬起头来。”

如云依言抬头,元旭轻笑了一声,“果然。”

眼前的如云无论从相貌还有形态,都像极了已经故去的姬云萝,像得惟妙惟肖,想来是歌兮私下准备了许久的利器。

元旭已经隐约猜到了歌兮想法,但是问道,“你弄这么一个人来,想怎么做?”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生与死,”歌兮慢慢踱着步,“而是啊,我站在你面前你却不知道我爱你,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我站在你面前你却不知道我爱你,是明明相爱却不能够在一起。”

“元煜连皇位都可以放弃,上官少卿可以连全家抄家下狱、父死子散都不管不顾,你要他们死,他们二人会立刻引颈就戮,黄泉路上又是一对好情郎,所以……”

“所以什么?”

“所以能让他们生不如死的方法,就是让他们遥遥相望,知道对方的消息,看着对方娶妻生子,生不能同枕,死不能同穴!”歌兮朝如云一指,“她,就是上官少卿下半辈子的妻子!”

107章 无喜山庄的喜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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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喜山庄内,张灯结彩披红挂绿,竟像是一幅要办喜事的样子。

“小姐,您真是太美了。”

侍婢拿着篦子给跪坐在铜镜前的如云篦头发,摸着那一头水亮的秀发无不羡慕道,“小姐,您的头发真漂亮。”

镜子里的如玉笑了一笑,婢子又补充道,“人也是比天仙还美。”

“贫嘴,”如云抿唇笑道,“你还见过天仙了?”

几个穿着暗红描金纹袍子的喜娘跪下来替如玉绞面,有的则是恭恭敬敬端扶了她的玉手给她的纤纤十指上嫣红的丹蔻。

又有一行婢女鱼贯而入,跪着将新衣撑开给如云看,随后而至的侍婢们则是捧着数不清的发簪首饰进来。

如云矜持地点了点头,以示她非常满意,本来也没有什么好挑剔的,她这场婚宴,每一样物件都是精品中的精品,都能赶上王公大臣的大婚规格了,这要是早两年,她连做梦都是不敢想的。

不过,她要嫁的那个人……

她一想到那人俊美非凡的相貌,却是爱着一个男人,就觉得无比惋惜。

她又看向镜中的自己,真是美,太美了,以前因为饥饿困苦所导致的面黄肌瘦全都不见了,换而至的一种养尊处优的贵气,这皮肤,啧啧,都能嫩得掐出水来……

只要能让她继续过这种富贵优渥的日子,叫她嫁一个断袖又怎么样?焉知对别人来说是千难万难的祸事,对她而言,是喜事呢。

如云摸着自己的脸。看镜子都看呆了,直到那个人走到自己的身边,她才惊觉。慌忙匍匐了下去,“……主……主人……”

歌兮睨视着这个女人。淡淡地说了句,“抬起头给我看看。”

如云低头微微抬起头,恰到好处得露出秀美的脖颈。

歌兮凝视了她一瞬,“真是画皮画虎难画骨,皮相再怎么像,气度和神韵还是差了十万八千里。”

如云吓得一激灵,“主人……如云会努力学的。如云……”

歌兮一摆手制止她说下去,“够了,你只要乖乖听话,蒙住眼睛。封住耳朵,只说你该说的话,只做我吩咐你做的事,你就安然无忧,记得了?”

如云深吸一口气。重重地给歌兮磕了一个头,“是,主人。”

歌兮一侧身,轻轻避开了她的磕头,面对着这张像极了姬云萝的脸。她没有办法心安理得地接受她的跪拜。

尽管这个如云,是她亲手打造出来的。

本来只有六分相似,她用了一些手段,硬生生让她像了九成九。

待到歌兮的身影完全在走廊上消失,如云提着的那颗心才放了下来,里衣早已经湿透,刚上好的妆面也被冷汗给花了,她实在是打从心里畏惧她的这个主人,明明是一个年纪比她还小的少女,却比那传说中的夜叉还令人害怕,自己可是亲眼见过她杀人的……

想着她不禁打了个寒颤,看着自己花了的妆也是一阵心烦气躁,“来人,把妆洗了重新画!”

喜庆的丝竹之声越发欢快,真像是在做喜事一般……

元煜脸色惨白地站在元旭面前,“究竟要怎么样才可以放过我们?二弟,不,齐王殿下,现在我和三郎都只是一无所有的庶民,求你,求你放过我们吧,好不好……好不好?!”

元旭看着他在自己面前跪下去,全然没有了往昔的高贵和不可亵渎,元旭冷眼看着他在自己前面曲下双膝,出了心中多年闷气的同时,竟有一丝奇异的感觉,像是惋惜,又像是不屑,竟然还有一丝……难过。

当年在大殿上指点江山意气风华,让朝臣臣服膜拜的元煜太子,真的是死了……

“大兄,现在不是孤不放过你,”元旭冷眼看着他,“现在是上官少卿的亲生女儿不放过你们。”

“那孩子,那孩子对我们有误会,”元煜见元旭要走,慌乱地抓住了他的衣袖,“三郎并不是那么绝情的,对她们母女,他惦念的,是真的牵挂的,只是那时候父皇一心想要他的命,他中了七毒危在旦夕,足足有一年人都是瘫痪在床的,什么都不记得了,甚至连我认不出来……”

“后来我用换血之术救了他,他是感激我,觉得亏欠了我,才慢慢接受我的!是我的错,全都是我的错……”

“二弟,你要羞辱我的目的达到了,你可以留着慢慢折磨我,只要你放了三郎,不能让他娶那个女人,不可以的,不可以的!!”

元煜的脸有些狰狞,打蛇打七寸,歌兮的这招完完全全抓住了他们的死穴,足以让他们痛不欲生。

狠,真是狠。

不过这样的歌兮,他喜欢。

元旭的眼眸眯了起来,袖子一拂,对跌坐在地上整个人陷入了疯魔的元煜说道,“大兄,你可知道,再多的借口也掩盖不了上官少卿背叛了姬云萝母女的事实,背叛,总归是要付出一点代价的。”

“更何况,”他指一指四周,现下都挂上了红绸与大红灯笼,“歌兮也并没有逼迫上官少卿,她只是拿碧落花和你的余生跟上官做了交换,她保你性命,上官少卿就必须照她的吩咐去做,去成婚,去生子,去姬云萝的墓地上守孝。”

“至于你,大兄,就安安静静地呆在无喜山庄,与你的三郎摇摇相望便好,每日,孤都会派人将他的消息传递给你,包括他何时起榻,何时用膳,何时……”

元旭弯腰在元煜耳边轻声说,“何时与夫人敦伦,孤都会让人仔仔细细地告诉你……”

“够了!!”元煜气血沸腾,哇地一声吐出一口血,长长的发丝垂到那滩黑血上,凄然欲绝。

“你们为什么不干脆杀了我们……为什么要这么折磨我们……为什么……”

“我只求速死,杀了我们吧……”

元煜凄然欲绝地垂泪,元旭退后几步,对属下说道,“看着他,他要是寻死,你们也一个都被想活。”

“是,殿下,奴们定会好生照料好煜公子的。”

上官少卿身着喜袍,脸上一点喜意都没有,他已经打定了主意,他们会让阿煜一同观礼的,到那时,他便和阿煜一起赴死……

香炉里升腾着袅袅白烟,将他刚毅的侧脸笼在一片虚无里。

一侧摆放的黄陶滴水计时在一滴一滴地滴着水珠,时间也在一点一点流逝,上官少卿的神态却越来越迷离,就像是中了*烟一般。

“小主人,已经好了。”

阿大恭敬地替歌兮打开了房门,第一时间弄灭了那炉秘制的七日梦魂香。

歌兮一步一步走进上官少卿,握着拳头的手一松,从她掌心掉出一个系着链子的圆形吊坠。

“上官少卿。”歌兮轻轻唤了他的名字,他的眼睛转了一转。

“看着这个坠子……”

歌兮一面轻声引导,一面有节奏地摇晃着那颗坠子,“现在你正走在一条漆黑的通道里,你小心试探地走出每一步,慢慢地,慢慢地,终于看到了前面的一道亮光,你朝着亮光奔跑过去……”

夜晚来临,无喜山庄的喜事到了关键的时刻。

“……夫妻对拜……送入洞房!”

上官少卿牵着红绸那头的新娘稳步走进了新房,路过被迫观礼的元煜身边时,竟是眼睛都没有眨上一眨,像是根本就不认识元煜这个人,元煜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只是全身的大穴都被封住,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爱人与别的女人步入洞房。

眼前已经是血红一片,现下的这个婚礼竟与十多年前上官少卿与姬云萝成婚的场景重合,元煜的唇边溢出血来,眼前一黑,他又昏死了过去。

元旭挥了挥手,自有人将元煜抬了下去。

洞房里还在进行着该有的程序,不过这已经不是元旭关心的重点了。

“小刺猬,”元旭朝歌兮招了招手,“陪孤去走走。”

两人并肩走在山庄花园的小路上,四周静悄悄的,所有的奴婢都回避了,但每隔一段距离就挂上了一盏风灯,一路蜿蜒的点点烛光,将这个夜晚映衬得十分唯美。

“报复之后,心情畅快吗?”

元旭漫不经心地问道,走了几步却发现身边少了一个人,扭过头看去,却发现那个女孩蹲在地上缩成了小小的一团,元旭看得分明,这个敢于阿亚沙深夜猎狼,并且生吃狼肉的女孩,居然在月下哭得花了脸。

“怎么了?”元旭在她面前蹲下,一只手轻轻抚着她的头顶,像一个父亲一样安抚她。

“我觉得……我觉得……”歌兮低着头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的眼泪,想笑却笑不出,她狠狠报复了上官少卿与元煜,但是一点都没有觉得畅快,一点都没有。

她觉得胸口很闷很堵,像是塞进去了一团乱麻,堵得慌。

“我觉得我大概是这个世界上最坏的女人了。”

元旭强制性地捧起她的脸,强迫她与自己对视,手指指腹摩挲着她的脸颊,“那又怎么样?世上最坏的女人,配世上最坏的男人,不是正好?”

元旭说着,便低头轻轻地吻住了歌兮的唇,这个吻,没有情|欲,也没有伤害,只是轻轻的、温柔的,宠溺的。

歌兮的大脑顿时一片空白。

108章 深宫

一处无喜山庄,一个酷似姬云萝的如云,困住了元煜与上官少卿。

另一方,皇后召见齐王未婚妻陈家小姐的旨意很快就到了齐王的府邸。

现任的皇后,是当年在婚前就与还是太子的元堃有了首尾的徐若馨,这位皇后看上去温柔恭顺,几次主动替皇帝充盈后宫,极识大体,宽容大度,还时不时笼络一下王公大臣们的妻室,手段不可谓不高明,在朝野百官之中倒是博得了一个贤后的美誉。

只不过贤后的画皮之下藏着一颗什么样的心肠,就无人可知了。

歌兮去见徐皇后,自然不能以真面目示人,等她出发时,她的容貌有了很大的变化,美人还是美人,眉心痣也是艳丽非常,但是五官却平淡了,与上官家那些人的相似之处也不怎么明显了。

到了皇宫门口,交了入宫的腰牌,歌兮就被几个年纪稍长的嬷嬷带去了西边的一处处所,为其名曰是休憩片刻,实际上却是变相的搜身。

“陈小姐,真是得罪了。”

领头的嬷嬷恭敬地返还了歌兮随身携带的荷包与香囊,见这位传说中齐王未婚妻容貌秀丽,就多看了两眼,“早些年宫中不太平,后来皇后娘娘为了皇上与宫中贵人们的安危,凡是入宫者,不论是命妇还是奴婢,都要经过检查,方能入内。”

她又朝歌兮一欠身,“多有得罪,还请陈小姐海涵。”

歌兮虚扶了一把,淡淡地笑得,“嬷嬷哪里话,这是你职责所在。”

嬷嬷的眉毛挑了一下,心想,是个懂事的,当下对这个小姑娘多了几分好感,“陈小姐。不耽误您了,自会有人领您去永安宫,至于您的侍婢,得留在此处候着。”

“有劳。”

歌兮淡淡地道了一句谢,她身边伺候的良辰立刻不动声色地塞了个荷包过去,那嬷嬷眼里的精光冒了一下,又低下头来。

外面果然有内侍等着,那两个小内侍抵着头给歌兮领路,歌兮却知道,去永安宫可是远得很。通常情况下都是备了小轿的。今天却要她走着去面见皇后。十有**是那位徐皇后给自己的下马威。

那两个内侍果然有鬼,居然抵着头领着歌兮走了足足大半个时辰才到永安宫。

歌兮也不急不躁,见招拆招便是。

到了永安宫宫中,远远地便看见水榭那头众多的华服美人。当然其中最雍容华贵的便是徐皇后了。

此时的皇后娘娘正拉着一个十**岁的娇俏女子说话,那女子还时不时向她嘟嘴,竟是在撒娇一般。

四周坐满了妃嫔和有品阶的内命妇,都小心又巧妙地凑着趣。

“启禀娘娘,陈家小姐到了。”

内侍躬身说道。

水榭里的谈笑声一顿,那个坐在徐皇后身边的女孩脸色一下就变了。

徐皇后拍了拍她的手,低声道,“小妹,不过是一个名分还没有定的小丫头。事情还有转机的。”

那个女孩勉强地一扯嘴唇,“我倒要看看究竟是怎么样一个天仙,竟然有本事收服了齐王……”

这一番话得有些咬牙切齿,那边歌兮在内侍的带领下缓缓而来。

“臣女陈莞,见过皇后娘娘。娘娘金安。”

徐皇后睨视着下跪的少女,却迟迟没有让她起身。

四周越发地静,大家都在揣测皇后娘娘这是什么意思。

少女就这么保持着下跪行礼的姿势,竟像是在罚跪。

坐得比较靠后的良嫔有些不忍心,想出声讨个人情,坐在她身边丽嫔在背后轻轻捏了她一把,并且朝着皇后身边面露得意之色的娇俏女子微微抬了抬下巴,良嫔恍然大悟,原来是人家皇后娘娘要替自己的胞妹出气呢,于是她赶紧眼观鼻鼻观心,不敢去淌浑水了。

日头有些大了,歌兮额头上出了一层细细密密的汗。

“起身吧。”徐皇后终究不敢太过,慢悠悠地发了话,“来人啊,赐坐。”

“谢皇后娘娘。”

歌兮刚刚坐下,皇后身边的女孩便发难了,“陈小姐倒是好大的架子,皇后娘娘召见也敢怠慢,我们可是等了你许久,知道对皇后娘娘不敬是什么罪吗?”

“陈莞不敢,”歌兮起身,不卑不亢地说道,“皇后娘娘召见,是臣女之幸,又怎敢怠慢,事实上臣女是……”

还没有等歌兮说出自己是走着来永安宫的,皇后便悠悠地截住了她的话头,“迟了便迟了,又有什么大不了的,想来是那些领路的奴才怠慢了,想要好处,陈小姐年纪小不懂他们这些奴才的阴私,这些奴才便故意耽搁了时间,本宫说得对吧。”

歌兮被她这个举动弄糊涂了,只低着头保持沉默,看看皇后的这出戏究竟怎么演。

皇后端坐了身体,手中的玉如意重重一磕,“将那两个大胆的奴才带上来!”

“是。”

两个为歌兮领路的内侍立即被带了上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说说,说说你们是怎么故意刁难人家陈小姐,让陈小姐迟了半个时辰的。”

皇后的声音里带着莫大的威仪,那两个内头磕得咚咚响,大声喊冤,“奴才冤枉啊,奴才们备着小轿去接陈小姐,到了半路上,陈小姐便问奴才……问奴才……”

这内侍说话间不停地去看歌兮,竟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徐皇后身边的女子兴奋莫名,“她问你什么了,你倒是说啊!”

这时另一个内侍接口道,“陈小姐是向奴二人问皇上此刻在哪个宫里,奴说这个时辰皇上会去太极宫看天吴道长炼丹的情况,于是陈小姐就给了奴二人一人一个金锞子,让奴领着她去太极宫,这才耽误了时辰……”

此话一出,四座哗然,那两个内侍还拿出了所谓的证物,真的是两个个头不小的金晃晃的金锞子,没有想到内情是这样!

内命妇们惊奇地瞪大了眼睛,更看怪物一样地去看歌兮:没有想到这么一个小姑娘,心眼居然这么大,都是齐王的未婚妻了,还贪心不足,图谋的,居然是皇帝!

“好大胆的陈莞!居然敢觊觎皇帝姐夫,根本就不配给齐王当王妃,姐姐你快处置了这个贱人……”

徐皇后还没有发话,她身边的女子已经是跳了起来,指着歌兮破口大骂,歌兮终于明白,原来徐皇后费心费力设这么一个套子,就是为了这个女子啊,她不配给齐王当王妃,意思就是,齐王妃之位,非这个跳脚大骂的泼妇莫属了?

“小妹……珍珠!注意你的仪态!!”

娇小的皇后实在是拉不住她的这个胞妹,只能大喝一声,制止住她这么丢脸的行为,“是非对错本宫自有公断,你坐下!”

徐珍珠不满地嘟着嘴坐下,徐皇后看向歌兮,却发现这个少女并没有惊慌失措,更没有哭着喊着说自己是冤枉的,见皇后看向自己,还抬起头与她对视,那孩子眼里一片清明,甚至还透出一种戏谑,徐皇后一惊,再看去,歌兮已经低下了头。

徐皇后心里闪过一丝慌乱,有一种不在掌控的感觉。

也就是这一眼,让徐皇后在瞬间起了杀心,先前只不过是想败坏了她的名声,逼得她将齐王正妃的位置让出来,再把自己的胞妹徐珍珠许配给齐王元旭,但是现在,她忽然觉得眼前的女孩有一种未知的危险,她向来是习惯将危险扼杀在萌芽的状态,那就不能怪她心狠了。

“女子,最重要的就是品行,”徐皇后的神情严厉了起来,“陈小姐虽然年纪尚小,但是犯这种错误也是不应当的,本宫……”

徐皇后瞬息之间就想出了数种可以悄悄弄死歌兮的方法,前提就是要借着她这次宫中失仪的把柄将人留下来,正要开口时,听得内侍一声高呼,“皇上驾到,齐王到,楚王到。”

徐皇后忙领了内命妇迎接皇帝。

“皇上万福。”

“都起来吧。”

元堃径直走过,坐了上座,内侍忙给齐王与楚王添了座,皇帝刚坐稳,就听到一声“扑通”,定睛一看,只见一个俏生生的少女直挺挺地跪在她面前,带着哭音大声说道,“请皇上为臣女伸冤!”

元沂一眼就认出地上的少女就是歌兮——不管她装扮成什么样子,他都能认出她。

“莞儿,发生了什么事情?”

元煜像是十分惊讶,都记得起身了,给皇帝的感觉是他十分在意这个未婚妻。

“你是陈家大公子的长女陈莞?”

“是臣女。”歌兮抬起头,那眉心的胭脂痣让皇帝看得晃了一下神。

皇帝的视线在她的五官上停留了片刻,“你说要朕给你伸冤?究竟是何事?”

“皇上!”

事态的发展太出乎徐皇后的意料了,她生怕那个不知死活的丫头说出一些不该说的,忙抢先说道,“只不过是一些小事,陈小姐年纪小模样分寸……”

“皇上!”歌兮忽然高声,手朝皇后一指,“臣女正是要状告皇后娘娘……”

皇后被她吓得跌坐在座位上,心都要跳到嗓子眼,谁知那少女的手指移到一旁,“……的两个内侍!”

皇帝惊愕地看向那两个抖得像是在筛糠的内侍,元旭与元沂的唇角却不约而同地翘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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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9章 谋算

“这么说来,是这两个奴才让你走着到永安宫,还无中生有说你……”

因为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内命妇与嫔妃们都退了下去,倒是有人想看戏,可惜皇帝不给她们这个机会。

皇帝看了徐皇后一眼,徐皇后有些发寒,刚说了一句,“皇上,这也不能说是无中生有……”

“就是,凭什么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呀,分明就是这个贱人得蜀望陇,还想着去太极宫勾引皇帝姐夫……”

徐珍珠的口无遮掩让徐皇后吓得脸色煞白,“珍珠住口!”

皇后身后的侍女记得满头大汗,冲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两个内侍使了个眼色,那两内侍一激灵,全然豁了出去,大喊道,“奴们所言句句属实,断断不是陈小姐说的那样,请皇上明鉴啊!”

“奴,愿意以死明志!”

只见那两个内侍居然猛地起身冲着柱子就撞过去,皇帝身边的侍卫都没有来得及动作,那两人就撞了个头破血流。

侍卫们赶过去,一摸那两人的脖子,却是断了,再无生机。

徐珍珠惊呼出声,皇后却是悄悄松了一口气。

歌兮眼眸黯沉,这徐皇后还真的是手段狠辣,这是存心要至自己于死地嘛。

“皇上您看……”

皇后的语气里带了一丝得意,这时一直沉默的元沂出声了,“皇上,既然这二人说带着陈小姐去了太极宫,将太极宫的值班侍卫叫过来问询一下,便知事实真相。”

皇后一下僵住了,她忘记了还有这么一个关节,当下深深地看了元沂一眼。

元旭却笑道,“倒不用这么麻烦的,原本只是一件小事,皇后娘娘只要不再追究莞儿的迟到失礼,其他的也不必深究了吧,皇上。”

皇帝还没有发话。徐珍珠却是叫了起来,“事实早就摆在了眼前,这个女人水性杨花齐王殿下你……”

徐皇后简直要气死了,现在是个什么情形,这个珍珠居然这么拎不清,真是要气死她了!

元旭忽然起身,走到歌兮身边,牵住了她的手,元沂的眼神一跳。

“皇上,莞儿虽然够秀女的资格。但是她是不会有进宫的心思的。”

元旭说着瞥了徐珍珠一眼。这个徐皇后的胞妹。因为想着要待价而沽,所以耽误了出嫁,到成了京都有名的老姑娘,没有想到徐皇后把主意打到了自己身上。要是别的千金,玩一玩也无所谓,但是徐家的女人,他敬谢不敏。

元旭简直是语不惊人死不休,他在歌兮手背上一吻,说道,“因为莞儿与我已经有夫妻之实了,说不定,说不定。”他的视线落在歌兮的小腹上,语气似是带了莫大的希冀,“说不定她的腹中已经孕育了我们的孩儿呢。”

大殿内忽而一静。

歌兮与元旭“深情”对视,徐珍珠刚要喊一声不要脸,徐皇后却死死盯了她一眼。

要知道大盛的风气一向很开放。虽然这种事情也算少见,但是徐若馨和当时还是太子元堃那也是在成婚之前就……

皇帝果然笑了起来,“这是喜事啊,让天吴道长给你们看一个黄道吉日,及早成婚吧!”

“皇上……”

徐皇后还心有不甘,皇帝侧了一下声,用只有他二人才听得到的声音说,“皇后,吃相太难看了。”

皇后脸色一变再变,终不再言语。

一场闹剧就此落幕,临出宫的时候,元沂深深地看了歌兮一眼,歌兮装作什么都没有看到。

但是第二天,皇上就送给了元旭两个美姬,说是协助未来王妃料理府中事务的。

歌兮却没有理这两个舞姬出生的美人,安然地过了两天,第三天上,扮成了一个贵公子,施施然地出了府。

“殿下,要拦住她吗?”

下属出声道。

元旭倚着栏杆悠悠说道,“不必,只需让十三骑的人好好保护她便可,这小刺猬,吃了亏便要自己讨回来,这种性子,孤甚是喜欢。”

歌兮穿了一身石榴红的红袍子,抹额也是绣金纹嵌蓝宝石的,指节分明的素手上戴了一个品相极好的羊脂玉扳指,手里握了一把描金骨扇,一抖,便露出扇面上的美人春睡图来,整个人金光闪闪,富贵逼人!

京都里贵人一大把,富人大把抓,但是相貌如此俊美,脸上还笑盈盈,带着一团和气的小公子,总是会让人心生好感的。

今日跟着她出来的是十三骑里的十一和十三,这两人年纪偏小,也不过十六七岁,尤其是十三,白白嫩嫩的一个包子脸,一笑还两个小酒窝,一点都看不出来他身经百战,是暗杀系里的个中高手。

“十一,打听好那些纨绔是在哪聚会了吗?”

歌兮一面在街面上的小玩意摊位上随意看着,一面轻声问询道。

“小主人,那些公子哥在明月山山脚处设了宴,打着诗社的名义,实际上是与歌姬亵玩……”

十一说着有些微红了脸面,这种聚会在那些纨绔中是三天两头举行,一起聚在一起共同品玩新来的雏|妓,一起吸食五石散……

场面实在是淫|靡|不堪,而且这些纨绔里头,除了一些跟班家世不显,其余可都是有背景的世家公子,还不泛皇家宗室,这些人将来都会走上仕途,惊世奇才大概是不可能在这些人中间产生,贪官奸佞倒是可以预见,也从此可见,大盛朝已经是腐烂到骨子里头去了

“很好,”歌兮却轻笑,骨扇在掌心敲了敲,她非常满意,“我最担心的不是这些纨绔不坏,而是他们不够坏。”

三人很快就到了明月山山脚下,还没有走到地方,就听见山亭那头传来的乐声和男男女女调笑的声音。

“哎,这位公子!”两个仆从模样的人见来了生人忙上前拦住。

“咦。”歌兮顿住了脚步,骨扇一打,“怎么?”

那两个仆从被她的容貌闪花了眼,竟呆住了,还是十三断喝一声才将他们惊醒,——“你们拦住我家小公子作甚?!”

其中一个年纪稍长的奴仆见这主仆三人气度不凡,忙赔笑道,“这位小公子,前头的山亭多有不便,奴们的主人在举行诗会,只有拿了拜帖的人才能进,您要是想上山,可以走那边的小路。”

他说着朝北面一指,十三不悦地说道,“那边要绕路,天气炎热,我们家小公子哪受得了这些,你这个仆人也还不懂事,不过借道而已,你先回禀了你们主子,我就不行你们主子像你们这般不尽人情。”

那奴仆脸色变了变,语气也变得生硬起来,他在外面还没有人敢这么跟他说话呢,当下胸脯一挺,“不好意思,此路不通,还请这位公子绕路!”

歌兮拦住欲说话的十三,骨扇一扬,上面多了两锭银子,“这位大哥,小可听说山上有座观音庙甚是灵验,想替家母上一柱香,吾等三人不会打扰到贵主人作诗的雅兴的,还请行个方便。”

那奴仆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区区两锭银子他还看不上,正准备叹他们走的时候,身边年纪稍小的奴仆竟是伸手拿了那两锭银子,他不由怒道,“你干什么呢!”

将人拽到一边,低声问道,“你找死吗?敢收这银子,里头是什么情形你还敢放外人?”

“你傻啊你,”他也是压低了声音,偷偷朝着歌兮的方向一努嘴,“你看那小公子的相貌,咱们家公子……不就是好这口吗?我们要是把人送过去,还不知道有多少打赏呢!”

那仆人一惊,“你竟打了这主意……不妥不妥,要是这小公子是有来头的呢,那岂不是要闯大祸?!”

“啧啧,你看看那小公子的打扮,上山烧香还带一把美人春睡的扇子,这做派和我家公子有什么区别,再加上京都这这么大,有来头的人都在里头呢……你就把心安在肚子里吧,听我的准没有错!”

说着他就一溜烟去了山亭,没有过多久就带着一脸笑过来,“小公子,我家公子邀请您一同赏诗呢。”

歌兮扇子一收,露出一个笑,“有劳。”

亭子里头的景象果真是不堪入目,酒盏果品撒了一地,男男女女皆是袒胸露乳目光迷离,青石台上有两个男子抚摸拥抱在了一起,还有几人在吸食着五石散,发出满足的喟叹,甚至好几对男女居然在光天化日之下就……

十一与十三虽然早就有心理准备,但是看到这种“活色生香”的场面还是忍不住青筋暴起,两人一左一右地用身体挡出了歌兮,不让自家的小主人看这种污秽的画面。

“哎哎,”歌兮拿扇子敲了敲他们俩的肩膀,“你们别忘了我在千娇楼呆了两年,这种场面,也不过尔尔。”

两人无奈地对视一眼,怏怏不乐地走开。

歌兮的身影一亮出来,那个半躺在青石台与男伴亲吻的公子眼睛一亮,立刻推开了身边的伶人,朝着歌兮一招手,“小孩,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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捂脸,好像安排的断袖多了一点,不过这只不是纯的,这只……是男女通杀……

好吧,不剧透了,亲们要是有票能给虎妹不?

在此先谢一个先!

110章 伊公子

歌兮轻皱了一下眉,在离她最近的椅子上坐下来,翘起了二郎腿,对着那位公子勾了勾手指头,“你过来。”

那个公子兴味地眯起了眼睛,摇摇晃晃地起来,敞着外袍,露出了白花花的胸膛。

“此人,就是韩国公的小儿子,单名一个伊,人称伊公子。”

十一轻声在歌兮耳边说道。

这三日里歌兮动用的元旭的人去搜集资料,这日在场所有的人,包括刚才那两个拦着他们的奴仆,歌兮手上都有他们全部的资料,包括他们有几房妻妾,名下有多少财产。

东道主伊公子,是京都新贵,以不羁和荒唐出名,尤其在食色上面,竟是男女通吃,是个京都闻名浪荡子。

但是他最有名的不是他私人的名声,而是他们一族起起落落的故事。

韩国公一脉本来没落了的,但是在正德二年,天子流落在外的时候,韩国公为了保护皇上出了大力,甚至为了皇上安危牺牲了嫡长子,皇上回归京都之后,甚至宠信韩国公,韩国公一脉也重新繁盛了起来。”

并且就是韩国公向皇上推荐的天吴道长,现在那个老鼻子道士,倒成了天子第一近臣。天吴道长得到了宠信,自然也是投桃报李,现在,韩国公一脉可谓是炙手可热了。

十三看着那人看歌兮的眼神带着赤|裸|裸的情|欲,还挑逗的舔了舔下嘴唇,十三顿时起了杀心。

“小孩,你叫什么名字?”

伊公子已经走到了歌兮面前,他挑起歌兮垂在肩头的发丝,醉眼朦胧地去看歌兮的脸庞,还想伸手去摸,歌兮侧脸避过,皱眉道,“真臭。”

伊公子眼底闪过一丝狠戾。旋即笑得更为灿烂,“小孩,你还没有告诉我你的名字。”

“伊公子,”歌兮坐在凳子上不急不缓地同他说话,“我若是要算计一个未出阁的小姐,该怎么做?”

听着眼前的小孩这么说,伊公子的酒醒了一大半,他直起腰,脸色沉了下来,“你不是路过。你是故意来找我的。”

歌兮既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只是微微挑眉,“不用这种方式我也见不到伊公子,再者,这样比较有意思。不是吗?”

伊公子将竹榻上搂抱在一起的男女踢开,自己扒开了外袍丢在地上,只着小衣,毫无顾忌地往上面一趟,“有意思,更有意思的是,现在毛都没有长齐的小孩都想着算计这个算计那个了……”

“不过嘛,”他冲歌兮一指,“对我脾胃。”

“算计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莫过于败坏她的名声,而方法则有无数种,区别在于你是想要她嫁不出去,还是活不下去。”

歌兮摇着扇子,慢慢起身。“我却是想让她嫁,并且是和她的胞姐共侍一夫,然后每日都生活在她那个强势又阴险的胞姐的妒火里,这样,是不是更有意思?”

伊公子悠悠地捏了一颗果子用酒送入口,“那又和我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歌兮扇子陡然一收,眼神锋利了起来,“因为我要借用天吴道长的金口,成全这一段良缘!”

天吴道长确确实实是韩国公举荐的,而且实际上,天吴神乎其神十之**都是韩国公运作出来的,韩国公在天吴身上下了不少本钱,所以他用起这颗棋子来就更为谨慎,尤其是正德帝那么多疑,多少人想通过韩国公搭上天吴道长,都被韩国公四两拨千斤给挡了回去。

伊公子虽然荒唐,但是不代表他蠢笨,来人一开口就说天吴道长,显然是有备而来,这样的人让他戒心顿起。

伊公子翻身而起,眼神阴鸷地看着歌兮,“黄口小儿,你的算计却是不错,但是本公子却不想买你的帐,现在,立刻给我滚。”

“你就不想看看我出的价码是多少?”

“什么价码都不要!你给我……”

歌兮不理会伊公子的咆哮,淡定地冲十三点了一下头,十三立刻从背包里取出一个黑乎乎的球状物体,火折子一点,猛地将那东西给抛向了不远处的一泓湖水里,只听得“轰”一声巨响!那湖水猛地炸起三丈高,一时间地动山摇!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情?”

“是地龙翻身了么?”

“水,哪来的水,下雨了?”

那些醉生梦死的公子舞姬被震得从椅子上竹榻上滚下来,都使劲睁着迷离的眼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伊公子也被那巨大的爆炸,震得跌倒在了地上,不可置信地看着一滩因为炸弹爆炸而震荡不停的湖水,无数的湖鱼翻着白肚浮上来了,一时间,深碧色的湖水染成了血红色。

“天爷,发生什么事情了,公子,公子,您没有事吧?”

十多个奴仆连滚带爬地跑到伊公子身边,吓得三魂不见了两魂。

伊公子扶着他们的手站起来,唇色惨白,他指着歌兮一行人,话都说不利索,“你……你……”

“这是火药,”歌兮上前一步,轻轻拍了拍他肩上落的灰尘,感觉到他的避退和止不住的发抖,不由地撇了撇嘴,“当然,它是不同于平日里那些玩儿的焰火,你刚才也看到了,它的威力之大,你想想,要是用于战场上……”

伊公子的眼睛猛地一亮!

“听闻韩国公世子还没有定下,你一母同胞的大兄为皇上而死,他的死换来了韩国公一脉的振兴,可是现在最受宠信的却是你那两个庶出的哥哥,哦,现在也算是嫡出了,他们的生母被扶正了嘛,而且听说他们才敢不错,年纪轻轻就都是五品官员了,啧啧,要是他们以后袭了爵位,”歌兮轻轻朝他的胸膛一指,“到时候还有你站的地方吗?”

歌兮的声音充满了蛊惑,“当今的皇上每一天都在想着收复失地,有了这种火药,皇帝的江山大统指日可待,你想想,要是你进献了它,那么……”

伊公子眼中的光亮猛然热烈起来!要真是这样,他就成了大盛最大的功臣,就连大盛的战神齐王元旭,也得让他三分!甚至他还可以青史留名!

“怎么样?我这个价码可是够?”

当下,伊公子没有再犹豫,直接了断地问道,“你究竟要对付谁?”

歌兮看定了他的眼睛,“徐珍珠!”

徐珍珠这个名字伊公子可不陌生,她的胞姐可是现在的皇后徐若馨!

眼前这小孩居然想给皇帝做“大媒”,全京都的人都知道徐家想要拿小女儿来联姻,绑一个有势力的女婿,连徐皇后也是打着这个主意,但是她绝不会要想自己的胞妹和自己共侍一夫!

假如真成了,那么这对姐妹反目的时候也到了。

伊公子哈哈笑了几声,大声道,“好!成交!”

歌兮摇着扇子,笑得十足风流。

她历来的准则就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那就要做好被犯死的准备。

就在伊公子为了徐珍珠的事情奔走的时候,在遥远的西北,歌兮曾经在千娇楼的小伙伴,杨铁蛋还有小神算,以及那只很神勇的花花太岁,都踏上了寻找他们老大的寻亲之路。

“哎,铁蛋,我反正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离开麓州城就离开了,你可是有爹有娘的,你这样,不怕被他们抓过去之后屁股开花呀。”

小神算背着包袱赶着骡车倒是很悠闲。

这辆骡车是千娇楼里拉菜用的,杨铁蛋离家出走的时候,被顺手牵“骡”给拉了出来。

杨铁蛋枕着自己的手,仰面倒在铺着厚实稻草的车上,一只腿还搁在花花太岁肥硕的身体上,“哎,我这也是万不得已,你说说,老大就这么走了,连声招呼都不打,我倒是无所谓,可是你没有看到花花太岁都那什么……忧思……忧思成疾了嘛!花花太岁也算是我兄弟,我杨铁蛋历来都是为了兄弟可以两边插刀插枪的。”

小神算塞嘴里的红薯全喷了出来,“咳咳咳……兄弟,那叫两肋插刀!什么插刀插枪的,我还插毛笔呢……真是……”

“不管怎么样,反正我是要去找小兮的,再说我都给我爹娘留了书了,说明白了,没事的,安心啦。”

杨铁蛋说着打了一个哈欠,“不说了,我要眯一会,到客栈叫我啊。”

小神算无奈地翻了个白眼。

麓州城,千娇楼的后院。

杨铁蛋的爹——大厨子正拿着一叠草纸颠过来倒过去看,杨铁蛋他娘胖厨娘也是凑过去,看得一脸疑惑。

“小兔崽子画得什么鬼画符?!!”

花娘抽过那叠草纸一样,里面一个字没有,全都是画,她皱着眉看了半天,展颜一笑,“没什么,他是告诉你们,他去京都找小兮去了,要你们不要牵挂。”

“什么!!!”

大厨子胖厨娘齐声惊呼。

片刻之后,千娇楼的后院爆出一声大吼——“杨铁蛋你这个兔崽子!老子要揍烂你的屁股!”

百里之外的骡子车上,睡梦中的铁蛋不禁虎躯一震,菊花一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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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章 西北的铁蛋

黄昏时分,杨铁蛋小神算还有花花太岁,两人一狗一行人已经走出麓州城很远很远了。

一间挂着酒旗的客栈在血色夕阳里甚是显眼,年久失修的栏杆上还搭晾着几床破破烂烂的被褥,在门口打盹的店小二看到骡车的身影,忙不迭地赶上来帮着套马,“贵客来喽,伙计们招呼着!”

“哇,真破。”

铁蛋抱着包裹探头探脑地看着四周的环境,一脚踩到老旧的木地板上,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阴暗的客栈里阴风习习,连带着一股寒意迎面扑来。

少年是第一次单独出远门,什么都透着一种新鲜劲,倒是一点都没有离家的悲伤,铁蛋早饿得饥肠辘辘腹响如雷鸣,花花太岁也饿得在他脚边绕来绕去,得先顾着自己的五脏庙啊,“小二,有酒有肉赶快上啊!”

“好嘞!”小二挥着一块要白不白的毛巾利落地小跑过来,“小店可是百年老店,肉食一绝,百里飘香呀,各位爷来点什么?”

铁蛋一听到肉食这个词,肚子里的馋虫都钩出来了,正想着说把大块肉大碗酒给小爷统统呈上来时。

小神算拽了他一下,朝着客栈门口努努嘴。

铁蛋这才发现门口停了整整三辆马车,还有一票护卫。

被人搀着扶下来的,不正是早些日子啊在千娇楼住上了一段时间的欧阳公子和邝公子么。

邝子墨就是齐恪,当日因为穆承嗣的北营里混入了奸细,不仅烧了他的军营,还偷走他的城防图,穆承嗣立刻将他们二人软禁了起来,想把黑锅扣他们头上。

他与欧阳足足在麓州困了好几个月,几次穆承嗣都想对他们下毒手。不过还是让他们险险躲过,威海王伯氏和穆家交涉了许久,私下达成了一些协议。这才将两人赎了出来。

“子墨,这个鬼地方打死我也不来了。”

这里离麓州城已经很远。憋了太久浊气的欧阳咬牙切齿的说出这句话,他现下蓬头垢面的,胡须都长出了一大把,哪里还有那个翩翩公子的影子?倒像个吃牢饭囚徒。

“公子,还请谨言慎行。”

威海伯氏的大部分人马还在交界处候着,来接他们的是威海王手下的一位得力下属,名为江风。是码头把子出身,人长得黑瘦,但一双眼睛却是精光四射。

他一出声,欧阳顿时蔫了。不敢再抱怨,只朝着店小二高喊,“小二,快点上菜!将你们店里最好的菜都上上来!”

“得嘞您!”

小二手脚麻利地给这些贵客倒茶,“伙计。上白肉红肉当家菜嘞。”

“等等,”

江风按住了小二倒茶的手腕,“来五笼馒头,每人一碗光头面。”

小二一怔,江风的副将从包袱里拿出了十几双乌木筷。摆筷子时狠狠盯了那小二一眼。

“好嘞您嘞,”小二脸上恢复了笑容,“馒头光头面嘞!”

“哎,这些人真抠!肉也不叫!筷子居然还自带!”

铁蛋看着直乐,“我们可不要这么抠啊,小神算,想吃什么只管家,我带足了银子呢。”

小神算有时候喜欢掉书袋,但是关键时刻还是很有眼色的,他目光游移在这些满是刀痕剑痕的桌椅上,那污浊的木地板上隐隐能看到暗褐色的干涸的血迹。

花花太岁嗅觉比人类灵敏,一直围着有血迹的地方左嗅嗅右嗅嗅,狗尾巴也警觉地竖起,小二笑眯眯地靠近,花花太岁全身的毛都竖起,竟朝着小二狂吠。

“花花太岁你怎么了你,”铁蛋见花花太岁跟发了狂似的要往人家身上扑,吓得赶紧搂住它脖子,“花花太岁你是我狗祖宗行不行?不能咬啊!那是人不是你的肉骨头!!”

铁蛋一通手忙脚乱才安抚下花花太岁,抹了一把汗正要叫大酒大肉,小神算抢在他前面冲小二说,“那个,我们也要馒头和光头面。”

“怎么回事,你什么时候还替我省起钱来了。”

小神算将铁蛋拉到一边,压低了声音说,“铁蛋你消停一下,咱们仨……他夫子的走运遇到黑店了!!”

“什么!黑……”

铁蛋的惊呼被小神算一捂住,小神算捂着一阵嘀嘀咕咕,花花太岁在他们脚边警惕地盯着生人。

这头的喧哗顿时引起了齐恪一行人的关注,齐恪看到那两个半大小子就认出来,那是千娇楼的两个小跑堂,最关键的是,这两小子和歌兮关系很近。

这般想着,副将从门外走了进来,在江风耳边嘀咕了几声,两人就起身走了出去,此时从外来的客人也陆陆续续多了起来,客栈里的小二忙地后脚跟不着地。

“掌柜的。”江风和副将径直走到了柜台前。

正在算账的掌柜抬起他浮肿的马脸,露出一口黄黄的大板牙,“客官有事?”

“过路君子,些许浮财,还请掌柜的高抬贵手。”

说着,江风一摆手,副将轻轻放上一个包裹,布包的一角露出金灿灿的金锭来,这么一包黄金怕是有四五百两,掌柜的绿豆眼一溜,双手已经是将包裹收了过去。

“好说好说,客官大可安心休息。”

“如此,多谢了。”花娘朝掌柜一拱手,转身走开。

“掌柜的,”先前接待欧阳一行人的小二凑了过来,“招子够亮的,看来是老客,还动手吗?”

“哼,一点散碎钱财就想买平安?”掌柜剔着牙,小眼里迸出一丝狠辣,“这两个公子爷皮肉够嫩,还有那两个小子,好久都没有这样的馅了,”说着他舔了舔嘴唇,好似已经吃到了他认为美味的人肉包子,“这伙人,留到最后。”

夜,悄悄来临,也许是听进了小神算的话,铁蛋吃过晚饭后乖乖饿和花花太岁还有小神算呆在房间里。欧阳与齐恪可是在他们楼上的上房里,整层楼都被他们包下。

油灯的如豆灯火明明灭灭,破旧的门窗时不时被风吹得啪啪作响,除此之外倒是安静的很。

小神算和铁蛋两人打着地铺抱着两把防身的匕首睡觉,而那张有着机关暗格的床铺则是花花太岁压阵,铁蛋哪里还睡得着,瞪着一双大眼睛死死盯着房门,一面还神神叨叨地念着,“小兮老大小兮老大,你得保佑我们平平安安啊……呸呸,我是说借一点运气给我们啊小兮老大……”

黑暗中铁蛋一骨碌爬了起来,低低喊了一声,“小神算你听!”

隐隐的,传来一声惊呼惨叫,接着就是短兵相接与呼呼喝喝的声音,小神算与铁蛋到底是两个十四五岁的少年,平时虽也打打小架,但是这种场面,还真是第一次经历。

不久,两个黑影鬼鬼祟祟地摸到门外,一只长长的竹管探了进来,小神算早把浸了尿液的帕子捂了自己还有铁蛋的嘴,可是还没有等迷烟吹进来,哐当一下,那两人竟这么在门外边倒下去了。

怎么回事?!

铁蛋与小神算惊诧地对视。

门一下子从外面推开,走进来两个人,却是欧阳公子那边的护卫,他们脚下横着两具尸体,正是白天的店小二。

“哎你们两个,邝公子说认识你们,快点跟我们走!”

来人打亮了火折子,这时只听得“呜汪”一声巨吠,却是花花太岁甩掉鼻子上的湿帕子一口咬住从床板下钻出来的店小二!

那两护卫立刻上前一刀结果了黑店小二。

“黑店杀人啦!救命啊!!”

小神算一面大叫,一面抓了铁蛋从房间里钻了出去,店内乒乒乓乓杀得昏天黑地,这黑店里人马还不少,先前来的那些客商怕是多数遭了毒手了。

铁蛋傻了眼,满眼的刀光剑影啊,“

“愣着干嘛!帮忙啊!”手里突然多了几个东西,却是小神算塞过来的竹筒,这个太熟悉了,是他们打架斗殴的制胜法宝辣椒水啊。

铁蛋是辣椒水在手天下我有,那种跟着小兮打群架的架势又回来了!

“嘿嘿,这些开黑店的不是喜欢吃人肉包子吗,好就让他们尝尝我们的拿手好菜吧!”

随着两个小人左腾右闪,冷不丁地从角落里甩个什么辣椒水,时不时射出个铁弹丸,又准又狠地偷袭人家的后脑勺,就连花花太岁也加入了混乱的战局,一时间尖叫哀嚎连连。

“狗娘养的!使上阴招了!”

“哇!我的眼睛啊!”

“哪来的狗啊!嗷!”

江风等人等人早就算计到黑店的人有此后招,所以事先准备很足,不到半个时辰,这家黑店就被清理干净了,黑店的贼匪十二死五伤,除了欧阳齐恪一行人安然无恙外,就只有小神算杨铁蛋还有花花太岁逃过一劫,其他住宿的商客都死了,到处都横着尸体,暗红色粘稠的血液流了一地。

“呕!”

小神算偷袭人家的时候挺神勇,但是现在看着那些尸体白花花的肠子都出来,脸都铁青,整个人都是浑浑噩噩,倒是铁蛋,一双眼睛滴溜溜乱转,惧意是有的,很多的是超乎年纪的镇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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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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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2章 计中计

先前将他们俩救出来的大汉见铁蛋忙出忙进,帮着他们一行人清理这个黑店,笑道,“嘿,这小子,有点意思啊。”

他走过了拍了拍铁蛋的肩膀,“小子,胆子挺大啊,敢不敢跟我去地窖走一遭?”

“地窖?”铁蛋愣了一下,见大汉似笑非笑的模样,立刻激发了他男子汉的强大的自尊心,将胸脯一挺,“走,去见识见识,带路!”

大汉嘿嘿笑着拍着铁蛋的肩膀一起去了地窖,小神算倒是想喊住铁蛋,可是他吐得天昏地暗,都自顾不暇了。

半柱香之后,铁蛋青黑着一张脸,像见了鬼似得连滚带爬从地窖里跑了出来,小神算刚缓了一些,赶紧走过去,“哎,铁蛋,你……你还好吧……”

其实没有吃过猪肉也看过猪跑,黑店嘛,谋财害命的,那地窖,十有**就是用来处理遭到杀害的过路客的尸体的,场面一定很血腥,这二愣子,平时很机灵,关键时刻就是个棒槌了。

果然,铁蛋一听到他说出地窖两个字,浑身一哆嗦,哇一声,吐了……

小神算无语地转过身去,心底却是偷偷笑开了,好嘛,好兄弟讲义气,我方吐完你上场,这才公平嘛,嘿嘿。

那个带铁蛋下去的大汉靠着马车笑得肩膀一耸一耸,江风的副将走过来,“居然去逗一个半大小子,去做事!”

他望向客栈那方,他们的人已经将柴火还有油脂堆到了客栈的各处,一箱一箱的金银铜钱被搬了出来,看来这家黑店谋的不义之财还不少。

大火熊熊燃起,黑黢黢的破旧客栈在大火中慢慢地灭亡,连同那些黑店贼匪与曾经死在他们刀下的无辜亡魂,齐恪面无表情地看着这间黑店付之一炬。

“大哥。这些……怎么办?”副将指一指瞄放置在地上的客商尸体,饶是这么多年见惯了血腥,他自己也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但让这些无辜的人就这么暴尸荒野,心下到底有点别扭。

“人死灯灭。不过是一具皮囊,”江风收了佩刀,但也不由叹息了一声,“这里离驿站也不过一天的路程,火势这么大,会有西北官兵来料理的。”

说着他转身走向欧阳与齐恪的马车,“那死里逃生的两个小子。还有那条大狗,他们的骡子被黑店宰了,给他们一辆马车和几十两纹银,让他们自行去吧。”

副将却犹豫了一下。“大哥,那邝子墨,嗨,就是那齐恪齐公子,好像是认识那两小子的。要不要问问他?”

江风的脚步顿了一顿,精光四射的眼眸却闪过一丝不屑,“不过是一个投靠我们家王爷的商贾,我才是咱们这些人的领队,难道还要我向一个布衣商人问询意见?”

副将见他这么一说。赶紧闭上嘴不说了,但是……他扭头看向站在风口上注视客栈火势的齐恪,这个在战乱之时毅然举全族财力支持威海王的齐家新一任家主,他实在是不敢小瞧啊。

马车重新上路,一行人一路无言,接下来的几天,如没有村落和驿站,江风便就令人就地生火扎营,可是他们的身后死死咬着一条小尾巴,毫无疑问,那当然是杨铁蛋小神算,以及,花花太岁。

齐恪了然,这两个小子见路上不太平,想跟着他们蹭一点庇佑,江风虽然讨厌他们,但是还拉不下脸来驱赶两个还可以说得上是孩子的少年,于是,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他们跟着。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伊公子的动作不算慢,话说有一天,皇上与天吴道长在太极宫论道的时候,天吴道长忽而入定,内侍欲唤之,童子在一旁制止道,师尊是接到了道祖真人的指示,皇帝惊奇之。

片刻,天吴道长便醒了,他对皇上恭贺道,曰,梦中一只彩凤在皇宫上空鸣叫,这是大吉兆啊。

皇上也大喜,继而问道,彩凤鸣叫,难道这是预示着皇后有喜?

天吴道长笑而不语,只在布帛上写上一行字——百鸟朝凤,大盛万年。

皇上看着那大盛万年四个字,眼眸骤然一亮。

三天之后,在皇家狩猎场上,忽然出现了一件奇事。

那天天气晴朗,皇上的兴致也很高,连连打了好些猎物,走着走着便进了林子的深处,就在这时,林中飞鸟也不知道怎么一回事,纷纷扑打着翅膀往一个地方飞去,皇帝见此情况,忽然心中一动,想起天吴道长的那句话——百鸟朝凤,大盛万年!

于是皇上按捺住心中悸动,策马奔向飞鸟聚集处,竟在林中看到无数的飞鸟围绕着一个彩衣女子飞舞!彩凤!那女子就是天吴梦中的彩凤!!

等飞鸟散尽,皇帝才看清彩衣女子的面容,竟不是别人,而是皇后的胞妹——徐珍珠。

当天,一道圣旨便到了徐家,徐家的小女儿珍珠,竟被封了贵妃!

从来没有这样的例子,居然是一下就封了四妃之首的高位!仅在皇后之下!而且还是徐珍珠这般“高龄”,要知道,在大盛,十八岁未嫁,已经是老姑娘中的老姑娘了,谁知道她还有这样的运道!

和自己的姐姐共侍一夫,这倒也是娥皇女英一般的佳话了。

但在民间,这段皇帝与小姨子不得不说的故事已经被传出了多个版本,甚至还有人流传出真龙遇彩凤的传奇故事,故事传到徐皇后耳边里,气得她浑身的血都逆流!徐珍珠是彩凤,那么她这个胞姐,她这个正牌的皇后算什么?占了皇后宝座的乌鸡?!!

因为有天吴道长的金口玉言,皇帝对“彩凤”可看重了,什么稀奇的珍贵的物件都流水一般地往徐珍珠的宫殿里送,一连七八天都是宿在徐珍珠的宫里。

珍珠先前迷恋齐王,除了齐王英俊之外,最重要的是齐王权势大,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而且她也不敢肖想自己姐姐的男人,可是现在就不同了,是皇帝自己下的旨意,况且皇帝也俊,更别提那超然的地位了!这使得徐珍珠有些飘飘然,甚至觉得那个凤位自己也能坐上一坐的,毕竟贵妃,离后位仅仅只有一步之遥。

至于姐妹亲情,这两人已经是看不到了,天家无骨肉,她们俩反目,是迟早的事情。

“对于这个结果,你可还满意?”

伊公子约见了歌兮,两人在溪边垂钓,天空飘着细雨,歌兮穿着蓑衣,倒像是一个渔夫。

“呀,鱼儿咬钩了。”歌兮一拉钓线,成功地拉回一条小鱼,随手扔到了一旁的鱼篓里。

“火药弹的配方在盒子里,你拿了便可自行离开了。”歌兮看都没有看伊公子,美丽的眼眸注视着小溪里游曳的小鱼。

伊公子却没有离开,他觉得眼前的这个小孩很有趣,他玩过的男人女人无数,第一眼便知道这个小孩是个不折不扣的少女,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少女,狡猾如狐,狠起来比任何一个人都狠,而且很擅长利用人,自己,也是被他利用的一个。

只不过,自己倒是被她利用得很爽……

想着,伊公子的视线慢慢下滑,落到少女挽起的露出一小截的小腿上。

这女子,居然大刺刺地将裤腿挽起来,这腿,这足,还真是漂亮。

伊公子丝毫不掩饰地发出一声吞咽的声音,身体渐渐想歌兮那边倾斜,温热的气息都扑到了歌兮的脸颊上,

他声音都有些暗哑,“小孩,你一直都没有告诉我你的名字呢,嗯?”

歌兮慢慢地翘起了唇角,“伊公子,你信不信你再靠近一分,你的小命就结束在这里了。”

少女的话语漫不经心,却让伊公子打了一个寒颤,因为他看见了小溪对面密密的树冠上,全都藏着青衣人,他们手里并没有武器,但是那种杀气,他隔着一条小溪都可以感觉得到。

伊公子是好色,但是还没有好色到连小命都可以放弃,毕竟食色性也,但是得有小命去享受才是。

他慢慢直了身子,抓了石头上摆放的锦盒,就要离开,转身时他还是有些心有不甘,“小孩,我们还会见面吗?”

“相信我,”歌兮又钓上了一条小鱼,她扭头对他一笑,“你不会想与我再见面的。”

她之所以将火药弹的方子给他,并不是真的算计一个徐珍珠就需要这么大的手笔了,而是元旭需要借一个手,将火药弹摆在世人眼前。

火药弹是元旭手下的匠人见过七年的努力制造出来的,但是并不方便以元旭的名义呈给皇帝,因为皇帝太多疑,且元旭已经手握兵权了,要是知道元旭手上有这样的秘密武器,怕是第一桩事情就是除掉元旭,所以,韩国公是他最好的棋子。

这样做既不会让皇帝猜忌,而且还暗中捧了韩国公一把,要知道,捧得越高可就摔得越重,这个火药弹方子献出去,对韩国公是福也是祸。

伊公子以为自己占了便宜,实际上却是被元旭占了大便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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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3章 心悦君兮君不知

伊公子一走,四下的暗卫便撤了,元旭慢慢地从树林里走出来,看到的便是歌兮将裤腿挽到大腿根,白玉般的*浸泡在溪水里,头上摘掉了斗笠,倒是插了一片荷叶当帽子,整个人古怪又俏皮。

元旭本来因为伊公子而不悦,但看到歌兮,这股躁郁便悄然消退了。

他干脆蹚着浅浅的小溪过去,竟一下捉住了歌兮的脚踝,歌兮挣扎了一下没有挣脱,他看着歌兮水盈盈的双眸,冷哼了一声,“下次再敢在男人面前脱袜子,孤就砍了你的双腿!”

歌兮偏了头去看他,瞪着大眼睛忽闪忽闪的模样,看得元旭心底一阵细微的酥痒。

“砍了我的双腿……”

歌兮抬起一只脚轻轻踩在与元旭的胸口上,饱满的脚趾一颗一颗都涂着粉红色的丹蔻,粉嫩得让人不禁想去摸一摸捏一捏。

谁知道她忽然间发力,竟然将不曾防备的元旭踢了出去,元旭狼狈地倒退几步,才堪堪稳住了身体,身上的衣衫却被激起的水花给淋了个湿透。

“你要是敢砍我的腿,我便先砍了你的四肢,把你做成一只人彘!”

歌兮站在石块上冲元旭呲牙,又摘下自己头上的荷叶,包了一块小小的鹅卵石,冲着元旭砸过去,元旭也不闪不躲,伸手便抓住了那颗“暗器”,那边的罪魁祸首早就桃之夭夭,走时还不忘带上那一篓子的小鱼,元旭站在小溪里看着那个逃得飞快的身影,不由地露出一个笑,“小刺猬,鬼精灵。”

月上柳梢头,楚王元沂的府上。

元沂在书房里写着策论,白月光紧紧得铺了满地碎银,窗外的竹叶发出沙沙的声响。

也不知过了多久,元沂写得有些累了,便放下毛笔。靠着椅背假寐一会。

迷蒙之间,他感觉到有一双微凉的手抚上了自己的额头,在太阳穴的位置缓缓揉按了起来,那双手很是柔软,柔软得他都有些沉醉其中。

但是……

元沂睁开眼,眼底一片清冷,“出去。”

那双手的主人一怔,显然没有料到元沂竟是这种反应,当下带着十二万分的委屈说道,“殿下。柔儿只是想替您做点事情……”

那个柔儿的手还大胆地搭在元沂的肩膀。说话的时候还故意压低了上半身。胸前的柔软若有若无地蹭到元沂的耳朵。

元沂心底的怒气一点一点累积,他的手一动,带动了木椅,也撞到了柔儿。那女子发出一声惊呼,顺势倒在了元沂的脚边。

这是元沂才看到这个摆明是来向他自荐枕席的女子只穿了一身水绿色的轻纱,轻透到能看到最里的绣着牡丹的肚兜,以及她那饱满的胸脯。

“还不出去吗?!”

元沂的声音里带了一丝怒气,这已经是这个月内的第二次了,上次是更衣的时候,一个浑身赤|裸的女人忽然间就从衣架后走出来,这次又来了这么一个女人。

柔儿却没有因为元沂的喝斥而离开,反而是将脸上的柔媚一收。恭恭敬敬地跪在了地上,“殿下,柔儿是宫里头的乐伎,皇上将柔儿赐给了您,其实柔儿也知道。柔儿对您而说不过是个玩意,但是,柔儿是心甘情愿的,您还记三月前在宫里头西侧的废园里,在那棵大树下,您穿着一身月白色的袍子在树下吹箫,您可知道,那时候柔儿因为受了排挤跑到废园里暗自垂泪,柔儿躲在树身背后,就那么偷偷地看着殿下您……”

“您可知道,从那时起柔儿心中就有了您的影子……柔儿也知道,柔儿与您是天壤之别云泥之分,您多看柔儿一眼都是奢求,所以在府上的这些日子,柔儿恪守本分,不敢越雷池一步,也不敢同那些同来的姐妹们一般向您献媚,就怕您厌弃了柔儿,将柔儿赶出府去,那时柔儿就连您的面都见不着了……”

这女子掩面而泣,脸上的粉黛也被泪水冲刷了个干净,却是露出原本秀丽的五官,比起先前的浓妆艳抹来,竟是平添了别样的风情。

元沂听着她这些动情的话,却是丝毫没有动容,他低垂着眼眸,长长的睫毛遮住他所有情绪。

柔儿像是沉浸在了自己的倾诉里,“以前柔儿总是弹一些伤春悲秋的曲子,总是感叹那些故事里的情情爱爱,可轮到了自己的时候,终于明白,有些情一旦动了,就怎么也收不回来,会时时刻刻想着心悦的人,会妒忌一切可以接近您的女子,会不甘心您连我的名字都记不得……所以今天,柔儿不知廉耻地来勾|引您,不求名分,只求……”

她咬了唇瓣,露出羞怯挣扎的神情,她伏在地上,“求殿下怜惜……”

元沂看了她许久,柔儿感受到他的目光,抬起头满是期许地看下他,“殿下……”

“你去了那座废园?”元沂突然发话,声音冷得将柔儿刚冒出来的那点涟漪打了个烟消云散。

“谁准许你去的!”

柔儿不知道元沂这声突兀的呵斥是什么意思,明明齐王元沂是那么安静温润的人,当下酝酿好的情绪和台词被一下子打乱,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柔儿……那里也没有禁军守着……柔儿……”

她哪里知道她所去的废园正是七年前元沂第一次见到歌兮的地方,当时他沿着宫中的地道一直走到了废园的那棵大树下,就躲在树洞里看那个小小的女孩子抱着膝盖痛苦,边哭还边骂着,贼老天贼老天……

后来发生了太多事,歌兮也失踪了,在歌兮不见的这七个年头里,元沂时常回去废园里走一走,那个地方慢慢地成为他心中的一处秘密,现在这个柔儿说她也去过废园,就这好比自己的地盘突然来了一个入侵者,谁又会对一个入侵者产生好感?

更何况,哪会有那么巧的事情,分明是这个女人窥探了他的行踪,这就是居心叵测!

“来人!”

元沂忽然大声喊,因为柔儿买通了守夜的奴仆的原因,外面一个人也没有,气得元沂猛捶了轮椅的扶手大喝,“人都死光了吗?!!”

连连叫了好几声,他的管家才带着人慌慌张张跑进来,“殿……殿下……”

管家从来没有见过元沂发这么大的火,慌忙跪下,元沂指着那个柔儿说道,“这个女人,明天本王不想再在府中看见她!”

柔儿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的奋力一搏居然落了个这样的下场,气急攻心下眼睛一翻晕了过去,管家为难地看了看她,“殿下,这个女子是皇上赐下的……”

“同样的话不要让本王说第二遍。”

元沂的声音透着一股巨大的压力,管家不敢再提异议,赶紧让人拖了那女子出了书房。

“还有,”

元沂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今晚守夜的人,也全部逐出府。”

管家打了个激灵,忙应道,“是。”

夜里,元沂很晚很晚才入睡,脑海里有很多画面闪过,甚至他还想起两年前在宫里的宴饮上,皇上从派去伺候他的内侍口中得知元沂还未经人事,大笑之余就趁着元沂醉酒让一个胡姬伺候了他……

那个妖娆的胡姬身上涂满了催|情的香液,元沂只觉得自己又热又渴,身体里生出一种陌生又奇异的yu望,昏昏沉沉间,他似乎看到一个美丽的女子在他身体上跳动,他不自觉地跟着她起伏,两人紧密地贴合在了一起……

可是醒来之后,那种半梦半醒之间的快乐荡然无存,换而之的是一种巨大的羞耻感,元沂猛地推开了那个胡姬,在净室里的澡桶里足足呆上了一整天。

从那以后,皇上兴致来了就会送他一两个美人,他却再也没有碰过。

他并不是没有yu望,只不过那些女人他连看都不想看。

因为他知道,这些口口声声说着心悦自己的女人,没有一个是真心的,她们只是看中了自己身后的那些权势和富贵,谁又会真心对待一个身体残缺,连敦伦……都无法掌控主导的男人呢?

元沂想着,有些厌烦地摇了摇头,逼迫自己入睡。

梦里,他是健全的,赤着双足大步奔跑在草地里,元沂肆无忌惮地大笑着,叫喊着,跑着跑着,前方出现了一个纤细的声音,元沂的心好像不受控制地砰砰剧烈跳动了起来。

元沂,你过来呀。

少女的脸隐在朦胧的水汽里,只有眉心痣艳丽得无比清晰。

元沂有些犹豫又有些期盼地朝他走过去,她一把抓住他的手,两人紧紧牵着手,在四野里欢快地跑着……

不知怎么,两人就贴|合在了一起,手握着手,脸贴着脸,元沂胡乱地亲吻她,亲手脱|下她身上那些碍事的衣服……

“啊!”

元沂忽然大声一叫,在外守夜的内侍猛地惊醒,“殿下,可是要水?”

元沂怔怔的,浑身都汗湿了,梦中那种心跳加速的感觉还在,手里似乎还有那少女曼|妙|躯|体的细腻美妙的触感,下|身有些湿黏黏的。

这是……梦|遗。

而且梦中的那个女孩子。

“歌兮……”

元沂闭上眼睛,嘴里轻轻地念出这个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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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啥啊,和谐啊,不敢写太那什么……

乃门要纯洁一点,乃门知道吗……

作者顶锅盖飘过……

114章 人生百年,且歌且狂!

清晨,元沂便坐着马车去了齐王的府邸。

很快,齐王府上的大管家便拿着元沂的拜帖匆匆打开了中门迎了出来。

“楚王殿下,那些混账奴才将拜帖弄混了,没有交到小人的手上……真是不巧的很,我们家王爷去了营地的校场练兵,您看……”

元沂没有料想到两日前就下了的拜帖,今天来还能扑个空,不过他原本就不是来见他那个二皇兄的,他不在,正中元沂的下怀。想着,元沂的手指在紫木扶手上轻轻扣了扣,“那陈六公子可在?”

他所说的陈公子就是元旭外祖家的比他还小许多的小舅舅——陈云朗。

也就是歌兮现下那个身份——陈莞的小叔叔。

管家一怔,“六公子在的。”

“那本王今日就与陈公子叙一下旧吧。”

他一摆手,几个侍卫便抬着他的轮椅进了府,管家赶紧回神跑过去带路。

元沂推着轮椅走在长廊上,心,跳得很厉害。

他一早便来到齐王府上,无非,无非就是想……见歌兮一面。

自从那个梦之后,元沂就清楚了自己的心中所想情之所系。

所谓情之一字,一旦落下了种子,很快就能破土发芽。

这几日元沂上朝都有些心不在焉,甚至中午小憩片刻,都会梦到那少女对自己巧笑倩兮。他再不见见她,大概会得那种他听闻过很多次的病症——相思病。

不知不觉就到了陈云朗所住的院子,陈云朗匆匆出来,向元沂行礼,“楚王殿下,有失远迎。”

军营,校场。

骄阳似火,校场上呼声震天,操练了一个早晨的将士们围成了一个大圈,一个个光着膀子兴奋莫名地高声大喊——

“摔他摔他!”

“小个子厉害!”

“大块头你空长这么大个子。一个娘们似的小子也打不过,哎。”

“大块头你倒是上啊!”

只见人群中的空地上,一高一矮的两个人过了一招之后又退开,警惕地盯着对方。

其中那个纤细小巧,用头巾包住头发,虽然有些黑,但是依然能看出来漂亮五官的小兵,不是歌兮又是哪个?

今天元旭一早就亲自来到她院子里,大刺刺地闯进她的卧室,将她抓起来梳洗。折腾了好一阵之后她就变成了这副黑小兵的模样。问元旭到底是在玩什么花样。元旭眼眸里闪着狐狸一样的光芒。说,孤今日缺一个马前卒,所以,要你暂代。有劳有劳。

于是,歌兮就莫名其妙地被他带到了军营,做完了马前卒的工作,正躲在伙夫们打的柴堆里补眠,正迷糊着,头顶一声炸雷,一个黑脸包公一样的军汉嚷嚷着什么偷懒耍奸什么的,歌兮还没有来得及辩驳一声,就被直接扔到这块空地上来了。

歌兮盯着对面的对手。刚才用小手臂挡了那人的一个踢脚,现在震得有些发疼。

她这会瞌睡虫跑出了十万八千里之外,脑袋清醒的很,她是被惩罚性质地扔到了比武台上受“教育”来了,看眼前的八尺大汉身上的衣着。应该是一个伍长(大盛兵制为五人一伍,长官为伍长)。

而且,歌兮甩了甩被震得还止不住发抖的左手,眉毛微微一挑,这人武功没有什么章法,一套拳打得七零八落,但是每一拳的冲击力却是吓人,要是没有练过武的人生受他一拳,怕是内脏都要被打成渣渣,更无奈的是他每出一拳都说一声小兄弟对不住,让歌兮都有些哭笑不得。

“小兄弟对不住啊,我的劲太大了。”

得又来了。

歌兮翻了个白眼,狠狠瞪了他一眼,“闭嘴!”

“哎,大块头你不是看着那小子长得俊就心软了吧,你娘的,你还是大老爷们嘛你!”

“你倒是拿出上个月揍我的气势来呀,哎哟不行了,提起这个我尾巴骨疼……”

周围的兵丁们都开始起哄,他们可都是押了大块头赢的,押了有两个大馒头呢!

大块头脸憋得通红,哧哼哧哼地喘着粗气,好似受不了侮辱一般,终于要爆发真实实力了,“小兄弟,我也不想为难你的,你站在那里让我打一下,结束了就没有事了。”

什么?!!

歌兮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你说要我站在这里让你打?!!”

“不是不是,不是这个意思,”大块头慌得说话都结巴了,“俺俺……我是说你反正也打不过我……我不想让你受皮肉苦……反正就是你站那里让我轻轻打一下,倒地就算输,你输了就好了……”

感情是这个傻大个不想让自己挨更多的揍,想要早点结束这场一看就知道输赢的比赛,这要说他好呢还是说他傻呢还是他太看得起自己太小看歌兮呢,歌兮只觉得自己的眉毛是止不住地在哪里跳动,“那我还得感谢你了?”

“嘿嘿,”大块头不好意思地搔搔头,“俺娘从小就教,尊老爱幼是美德。”

歌兮憋回去一口老血,“好,我也不想和你废话,男子汉大丈夫,弄什么虚做什么假,我可不稀罕你放水,尽管放马过来!”

大块头傻了眼,边上起哄得几乎要将校场给抬起来了,他心一横,“小兄弟,那就对不住你了,我尽量让你晕得快一点。”

说着他哇呀呀狂嚎了一声,朝着歌兮就冲过去!

砂锅大的拳头眼瞅着就要挨上朝歌兮的小身板,忽然他眼前一黑,歌兮早一个轻身跃起,点着他的肩头头顶,嗖一下,一个漂亮的鹞子翻身,就这么从他头顶飞过去。

落地时还一个旋身将衣摆撩裤腰带上,摆了一个华丽丽的黄飞鸿手势,好吧,大盛朝的人是不知道什么黄飞鸿什么的,但是这并不妨碍他们惊呼狂喊——“我滴个娘哎,轻功啊!!”

大块头惊得嘴巴都可以塞得下一个鸡蛋,旋即他变得十分兴奋,“太好了。你是高手,那我就不用担心胜之没武了。”

那是胜之不武!

忽然间,大块头身上的气势一变,脸上的憨笑一扫而光,变得严肃又正经,他大喝一声,就地扎了一个马步,歌兮的目光一跳,这人足下的位置,竟深深陷进去三寸。歌兮很清楚这人根本就没有什么所谓的内力。全凭一身蛮力。这个力道,好家伙,端的是天生神力啊。

歌兮也严肃了起来,正视起眼前这个巨大的大块头。他是准备一力降十会了,那自己……也来个最擅长的吧。

之间大块头瞬间就冲到了眼前,歌兮不躲不闪,好吧,就让你见识一下另外一个时空的军用近身格斗还有这个时空最优秀的外籍杀手阿亚沙教的武功吧!

歌兮眼里精光大盛!

元旭与属下的将军们商议完事情,从议事厅走出来,绕了一圈,却没有发现歌兮的踪影,只能询问一旁的将士。“看到孤的马前卒了吗?”

“您的马前卒?小的……小的没有留意……”

元旭皱了一下眉头,这时远远地从校场传过来一阵喧哗。

“怎么回事?现在不是午膳的时间吗?怎么这么闹腾?”随行的李将军一脸不悦。

元旭心念一动,冲着恭敬地跟在身后的将军们说道,“走,去看看。”

“人生百年。如梦似幻,”

“缘生缘灭,云起云散;”

“马踏江河,笑看狼烟,”

“且歌且唱,且疯且狂……”

元旭与一曲将军来到南面的校场时,看到的便是兵丁们围坐成一个圈,大声地唱着歌的场景,而在中间坐起奇怪手势,像是在指挥他们唱歌似的黑小兵,正是元旭寻了半天都寻不见的歌兮。

随着那只纤细的手的一个动作,兵丁便停下歌声,校场上响起歌兮一人的独唱——

“人生百年,如梦似幻,”

“我命由我,不由苍天,”

“鲲鹏振翅,志在云霄,”

“且看我辈,且看今朝!”

歌兮的嗓音带了一丝低沉婉转,渐渐转入一种慷慨激昂,她高声唱着,双手往上一举,那围坐的足有两百个兵丁齐齐合唱——

“鲲鹏振翅,志在云霄,”

“且看我辈,且看今朝!”

洒脱的歌声响彻整个校场,歌声里的豪气好像一下子渲染开来,就连一旁扫地的杂役都拄着扫帚听得怔愣了,眼前像是看到了壮丽的河山、湛蓝的天空,心中升腾起从未有过的一种豪情壮志!

而站在兵丁群里,叉着腰得意地大笑的歌兮,在元旭眼里是那么鲜活灵动,比天上那轮骄阳,似更为炫目!

“王爷,这些兵丁聚众喧闹……”

元旭治军极严,平日里这些兵丁们都是规规矩矩的,虽然也摆摆擂台比试一下什么的,但是像今天这样坐在一起唱歌玩乐却是第一次,要是王爷不喜……

“无妨,让他们唱吧。”

元旭从来没有看到过如此恣意的歌兮,她在人前总是戴着一层又一层的面具,尤其是在自己面前,看来以后可以常常带着她来军营走一走。

就在元旭转身要离开的时候,他的眼角余光撇到一个大块头将胳膊搭在了歌兮的身上,歌兮还回应似的拍了拍那大块头的肩膀,元旭额角的青筋暴起,指着人群里的歌兮寒声道,“将那个黑小子给孤押过来!”

ps:

不知道大家喜不喜欢元旭的定位,嘿嘿,年纪和上官少卿,也就是歌兮他爹差不多啊,算是一个明黑腹黑的熟男吧,预告一下,下一场元旭和歌兮的对手戏哈。

115章 吃醋?

ps:

有人动心了,自己却忘记了那句谁先认真谁就输了的话。

下午上女生网分类强推,在此感谢我的责编兔子,感谢所有支持正版支持虎妹的童鞋,也感谢每一个喜欢本书的书友,虎妹会努力的!

欧也!

“小兮,你可真厉害,几下就把我放倒了,我都没有看清你是怎么出的手,能把我摔到的,你还是头一个。”

歌兮被大块头拍得呲牙咧嘴的,大块头不好意思地收回手,“嘿嘿,我的手很重,有些收不住力道。”

“有时候光靠一身蛮力也会吃亏的,”歌兮揉了揉肩膀,“所以啊大块头还得有大智慧。”

大块头似懂非懂地摸摸后脑勺,憨厚地笑了。

他朴实的笑容倒让歌兮想起了在悲喜麓州城里的对头,孩子王大块头,虽然这个大块头比那个大块头要大块头得多,但是这个大块头要傻得多。

“真是个傻大个。”

歌兮看着他高大结实的身板,“哎,我们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了,你的大名叫什么?”

这么壮实,大概是叫大山啊大壮啊之类的,歌兮在心里偷偷撇嘴。

“我叫章文谦,我娘给取的名字。”

大块头嘿嘿的笑着,歌兮差点被自己的口水给呛道,好吧,文谦,你真的是完全的名不副实啊。

“小兮兄弟啊。”章文谦黑红的脸上可疑浮上一抹忸怩的神情,他期期艾艾地轻轻碰了碰歌兮。

“干嘛?!!”歌兮见他神色不对,立刻竖起眉毛,不会是这厮看破自己女儿身的身份了吧。

章文谦也被歌兮的反应吓了一跳,“……小兮兄弟,我是想问你那套拳法给不可以教给我,哎。是我冒昧了,对不住啊小兮兄弟。”

原来是这个,歌兮松了一口气。正要答复他的时候,几个兵将拨开人群直直地向歌兮和章文谦走过来。

“是。就是你!”

两个人一下就扭住了歌兮的手,章文谦见状猛地上前瞪起了眼睛,“你们要干什么?!!”

四周的兵丁们也都起身将那几个士兵围起来,一大票人都虎着眼睛,全身的肌肉都一块块鼓起来,那两个绑住了歌兮双手的兵将被这种架势吓了一跳,“干……干什么你们!想造反吗?!”

过来绑人的兵将的级别是百夫长。有个年纪稍长的兵丁拉住了章文谦,将那些情绪激动的兵丁们挡在了身后,“敢问大人,这位小兄弟犯了什么错。竟要绑他。”

“就是就是!他犯什么罪了,不能无缘无故地抓人啊!”

“是啊大人,您要明察秋毫啊。”

百夫长的情绪也缓了一缓,咳了一声,言简意赅地说道。“这是王爷的命令。”

四周的声音一空,在这个军营里,全体将士兵丁只认一个王爷,那就是齐王元旭,在这些人心中齐王的命令比圣旨还管用。果然,这句话一出,那些为好兄弟“小兮”站出来的兵丁就有些动摇了。

倒是被歌兮打得落花流水的大块头章文谦,还是坚定不移地站在歌兮这边,“王爷……王爷也不能不讲道理,我,我跟你们一起去,我去见王爷跟他……跟他说道说道。”

百夫长不屑地嗤笑了一声,“你一个小小的伍长还想见王爷,一边凉快去。”

歌兮被他的义气小小感动的一把,安慰他说,“章文谦,你不用担心我的,”她说着双手一翻,竟变戏法一般将手从绳子里挣脱了出来,抖了抖手,“王爷就是想我了,你们知道我是谁吗?我可是王爷的贴身护卫!”

四周的兵丁傻了眼,百夫长也傻了眼,歌兮上前一步,背了手抬着下巴对他说,“王爷在哪,带我去吧。”

这是大家都觉得这个黑小子身上散发出一种上位者的气势,纷纷给她让出一条路了,呆呆地看着她扬长而去的背影。

百夫长半信半疑地将她带到后山,“王爷在上面,你去吧。”

歌兮遥遥地看到元旭在山坡上负手而立,身旁是一匹低头食草的枣红马,画面看上去倒有几分萧索的味道,她眼眸眨了眨,径直朝着他走过去。

“玩够了,终于肯过来了?”

元旭听着她细微的呼吸声就知道她在自己背后,“一首歌就收服了孤不少的将士,你本事不小。”

“那是主人调|教得好。”歌兮笑嘻嘻地站在了他的左手边,不过那声“主人”显然是口不对心。

“是吗?”元旭的眼神越发危险,“你是应该好好被调|教|调|教!”

说着他一把揽住了歌兮的细腰,抓了缰绳,就抱着她上了马。

“驾!”

随着他的一声喝,马儿长长嘶鸣一声,撒开蹄子就飞奔,歌兮条件反射的搂紧了元旭,耳边只剩下风的呼啸。

两人跑出了很远很远,歌兮被风吹得有些醺然微醉,她太喜欢这种策马奔腾的畅快感了,不过,曲在元旭怀里有些放不开。

歌兮伸手在元旭的腰上一掐,趁着元旭愣神的那个空挡,腿一伸,稳稳当当地用正常的姿势坐好,又赶在元旭发怒前,双手覆在了元旭抓着缰绳的手上,背脊自然地靠住了元旭的胸膛。

此时的歌兮乖顺地像一只小猫,元旭满意地用下巴蹭蹭歌兮的头顶,歌兮也回蹭了几下。

大概是因为今天两人的心情都不错,他们两人也忘记了要博弈或者哪个赢得很多一点,都静下心来享受这种难得的宁静。

“喜欢军营?”

“嗯。”

“还带你来吗?”

“嗯。”

“为什么?孤以为女子更喜欢漂亮的衣衫和首饰,偏你不一样。”

“因为我是你的小刺猬嘛,自然和那些女子不一样。”

元旭搂着怀里的少女,心里头也浮上一种久违的甜丝丝的感觉,他低头在歌兮的脖子上咬了一口。

“呀!你干嘛?!!”

歌兮被咬疼了,一摸脖子,那里还有凹进去的齿印。歌兮的一双美目都要喷出火来,直愣愣地盯着元旭,想大声骂他又不敢。只得鼓着腮帮子无声地控诉他。

元旭却丝毫不愧疚,见她气鼓鼓的模样。还下狠手捏了一把她涂着药水的黑乎乎的脸蛋,“你是孤的,孤想怎么样就怎么样,记住,不要让别的男人近你的身,不要再沾染上其他男人的气味,”他的指腹重重刮着歌兮脖子上的齿印。“这个,是惩罚。”

歌兮不怒反笑,她玉臂一舒,双手挂住了元旭的脖子。“那么你这是在吃醋吗?主人。”

吃醋?

这个时刻并没有吃醋这个说法,元旭不明所以,但是听到那句主人倒是很开心,当下伸手在歌兮的鼻子上刮了一下,“你说是就是。歌兮。”

歌兮的心一动,原本是故意挑逗的媚态也变得有些怔愣,元旭,说的是真的吗?

不可能,他是一个没有心的男人。不能被他迷惑了,他只是把你当成一只小宠物而已,他不可能真心喜欢你的,清醒点歌兮!

歌兮在心里这么呐喊着,可是……

手向触电一样缩了回来,歌兮窝在元旭的怀里不敢再动,头也勾得低低,心跳得有些急,元旭并不擅长揣测少女的心思,只觉得她乖乖的模样实在是太可爱,又在她头发上轻轻一吻,说,“乖歌兮。”

一瞬间,歌兮平缓了些的心脏又跳得如同擂鼓。

夕阳西下,齐王府邸中,元沂与陈云朗的棋也下到了尾声。

“殿下,承让了。”

陈云朗轻轻地一句将元沂的思绪拉了回来。

元沂扫了一眼棋盘,白子已经被黑子包围得无路可逃了,轻轻将指间的棋子放回棋盒,“本王输了。”

“是殿下让我。”

陈云朗微微一笑,轻轻捡着棋盘上的棋子,抬头看了一下窗外的天色,礼貌地询问道,“天色有些晚了,殿下留在我这里用完晚膳再回府上么?”

元沂的眼神有些黯淡,到底还是没有见到她一面。

“不,已经叨扰你很长时辰了。”

“殿下见外了。”

陈云朗一直送元沂在府外,看着他的马车驶出大道,才收回视线。

大管家站在陈云朗身后,笑道,“楚王殿下说是特意来与您叙旧的,六公子,您与楚王殿下交情不错?”

陈云朗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楚王殿下可不是来找我叙旧的,这点,大管家不清楚么?”

说着他施施然走开,大管家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啧啧,这一个两个主子,都没有好糊弄的。”

正要转身,路上传来马蹄的哒哒声,大管家抬头一看,自己家的王爷殿下回来了!

“王爷您可回来了,今日楚王殿下果然来了,奴照着您的吩咐……”

管家说着说着只感觉到周身一冷,只见元旭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他赶紧就闭上了嘴,眼睛往后面瞄,果然瞄到了扮成了小兵的歌兮。

歌兮从马上翻身下来,并没有听到他之前的话,只是有些奇怪管家那副活像是吞了苍蝇一样的表情。

“他……怎么了?”

“无事,”元旭拍了拍歌兮的肩膀示意她先行进府,自己则是很有深意地看了管家一眼,“他只是偶感风寒。”

管家激灵灵打了一个寒颤,好嘛,王爷殿下金口一开,他这小小管家不风寒也得风寒了嘛,他的这个命啊。

116章 天子卫

“前日里,齐王带着陈莞小姐去了军营里,那个陈小姐似乎会点拳脚,与军营里头的伍长还打了一架……后来这陈小姐还领着兵丁们唱起了曲子,这曲子的内容是……”

福长生手里拿着狸猫所呈上的密报,一字一句地念给在榻上歪着的皇上。

皇上刚刚宠|幸了一个女子,这会身上还惫懒着,他有一搭没有一搭的听着,倒不是他非常信任元旭,而是他觉着这些情报并没有特别的价值。

要知道陈公一家一连生了六个儿子,皆是文武双全,陈莞会一点拳脚也不足为奇,何况男人嘛,既喜欢清纯如白莲的温柔女子,也不会拒绝有些呛口的小美人。

只是女人而已。

“福长生。”

皇上微微张开眼睛,扫了一眼弓着背的内廷第一大总管。

“奴在呢。”

“你觉不觉得那陈莞,长得有些像……像歌兮那个孩子,都有眉心一点红痣哪……”

皇上似乎陷入了沉思,对于当年那个趴在他膝盖上软软糯糯叫太子哥哥孩子,他总是不能释怀,他当年处置上官一家的时候,派了狸猫的人想赶在抄家下狱之前将她私下带出来,可惜,狸猫的人去晚了,上官家的人不堪打击,竟放了一把火想自|焚,结果该死的人没有死,不该死的歌兮却被烧成了焦炭。

纵使皇上对上官太后和上官明妍恨之入骨,对上官骥那个意图不轨的老东西也是处之而后快,对上官家那些男男女女更是下了最严厉的为奴为娼的处置,但是歌兮那个孩子……

偶尔想起,皇上就会觉得怅然。

“奴倒是觉得,除了那颗眉心痣,就再无相似之处了。”

福长生这些年有些微微发福。白白胖胖的脸越发低眉顺眼,说话的声音也是圆润而平和,让人生不出半点恶感。

“那倒也是……”皇上扶着福长生的手腕坐起了身子。“那陈莞还敢同兵丁打架,胆子也大。贵女的仪态全无,而歌兮,那孩子要是能长大,定是个绝色倾城温柔恭顺的女子。”

“罢了,今日好像是齐王的生辰,赏赐送了过去没有?”

“回禀皇上,一早就让人送了过去。齐王感恩戴德呢。”

福长生不失时机地奉承了一句,从宫女手中接过外袍给皇上穿上。

皇上眯着眼享受他的服侍,福长生迅速观察了一下皇上的神色,试探地问道。“皇上,飞……林飞林都统大人在殿外候着,您看是不是要宣见。”

皇上的眼皮一抬,“他又是来烦朕的,不见。”

林飞。实际上就是皇上狸猫的头——飞天猫。

说起狸猫就不得不说元煜太子。

当年的元煜太子为了培养用得趁手的亲信,效仿先帝为监视四大王而成立的夜枭,在先帝的支持下搜罗了一批根骨奇佳的孤儿,经过千锤百炼而制造出来一支死士,名为狸猫。

后来元煜太子离奇薨逝。这一支队伍就被他的胞弟也就是现在的皇帝元堃所接手,这些年皇帝度过了多少危机,狸猫那些人居功至伟。

这些年狸猫所作的事情从执行特殊任务到暗杀再到监控朝廷的命官,事务越来越多,添加的新成员也越来越多,于是皇上干脆将这只暗中的势力过了明路,在三公六部之外设立了一个**部门——天子卫!

于是,狸猫这支以搜查情报和暗杀见长的暗卫,竟摇身一变,成了不受任何部门管辖,只听皇帝一人命令的特殊部门。

所有原本的狸猫成员全部恢复本名,穿上了官服皂靴,领上了俸禄。

这原本也算是好事,可是,随着皇上一天强过一天的疑心和控制欲,他将所有的官员都纳入了监视的范围,甚至有官员在自己家的后院里喝醉酒说一些大不敬的话,第二天他说过的那些话就会被皇帝当成笑话一样在早朝的时候念出来,一字不漏。

天子卫,这三个字在民间都能止小儿夜啼。

“可是林大都统这都是第三次求见了……”

“不见不见!他不就是想说隐退的事情吗,福长生你告诉他,什么时候天下大统了,他就可以功成身退了,现在,想都不要想!”

皇上烦躁地摆了摆手,“现在朕要去太极宫看天吴道长炼丹的情况,你让他从哪儿来就滚回哪去。”

福长生出了殿门,抬眼便看到一个相貌普通气势内敛的男子。

“林都统。”

“福总管。”

飞天猫林飞相貌上的变化不大,只是眉宇间少了当年的锐利,更多的是一种岁月沉淀后的沉稳。

林飞看到福长生有些为难的神色就知道皇上不肯见他了。

“林都统正值当年,还不到卸甲归田的时候呢。”

两人长廊上慢慢走着,两人在逃难的时候也算是过命之交,林飞也就开门见山了。

“福总管,我也不和你说客套话,以前皇上还是太子的时候,我们狸猫,虽然只有十几个人,但是没有一个不齐心,但现在,天子卫治下三千人,居然也分出了很多派系,明争暗斗,让人不胜其烦。”

“况且,以前的狸猫,虽然也未必没有沾过无辜的人的血,但是绝不会像现下,连官员与妻妾之间的敦伦次数都要事无巨细地登记在册……真是太过荒诞!”

林飞说着带上了一丝情绪,福长生立刻停下来,警惕地看了一下四周,压低了声音道,“都统大人,所谓祸从口出,听奴一句,皇上不再是当年可以与你秉烛夜谈把酒言欢的那个皇上了,他或许可以忍你的一而再请辞,但绝不会忍第三次,你这又是何必呢。”

“我知道的,”林飞叹息了一声,“我知道的……”

福长生看着他萧索的背影,知道自己的话他听了进去,只是有些不甘心罢了,希望他能尽快明白,天子就是天子,是不能与他做一辈子朋友的。

月上柳梢头,繁星满天。

齐王府上因为是齐王的寿辰,张灯结彩高朋满座,百官送的寿礼都堆满了好些厢房,元旭设了宴在府中款待来宾。

不过这些上门参加宴饮的人中却没有楚王元沂。

“殿下,”大管家悄悄附耳低言,“楚王殿下派人送来了贺仪,人没有来,听说好像是抱恙……”

“知道了。”

元旭正了正衣冠,正准备抬脚走出卧室,又听到大管家在背后呼喊。

“殿下,还有一事。”

“说。”

“就是今日皇上赏赐的那份寿礼……”大管家咬重了寿礼二字,皇上最喜欢地就是给齐王塞女人,今日借着齐王生辰的由头又送了一个女子来,不过这次有些奇怪,这女子非但貌不惊人,年纪又显大,还梳着一个妇人髻,真是越来越搞不懂皇上的意思了。

“你又不是第一次处理这种事情,莫非还要孤来教你?”

元旭头都没有回,管家额头上冒出一层冷汗。

以前赏赐的美人都被好好养起来,殿下兴致好呢,说不定召过来让弹弹琴跳跳舞,要是美人运气好,说不定能让殿下留上一夜,而要是运气不好呢,那么一整年一整年的,连殿下一面都见不到。

“是,奴明白了。”大管家赶紧应是,又想到一个问题,“那个姑娘叫紫苏,殿下您看要改名字吗?”

元旭本来一脚都跨出了卧房,又缩了回来,他扭头看向管家,“你说什么?那人叫什么名字?再说一遍!”

歌兮的小院子里,歌兮正挽着袖子在厨房里鼓捣。

“小主人,这面汤真香。”

美景深深地吸上一口气,“这香味,真是让人垂涎欲滴。”

歌兮手下不停地擀着面,用着内力,将擀好的面团拉成长长了一根长寿面。

“这汤当然香了,火不停地熬了整整三天了,用了多少的牛骨头牛肉啊。”良辰在一旁轻笑道,并不插手帮忙,因为歌兮一早就说过,这碗长寿面,她每一个环节都不能假人之手。

其实良辰美景作为看着歌兮长大的侍女皆护卫,是希望她能够好的。

从现在的形式看来,歌兮最好的结局就是成为她们主上的女人。这些日子两人之间的较劲看得她姐妹二人心惊胆战,现在看到她一副小儿女的情态,破天荒地为元旭洗手作羹汤,这太让她们二人高兴了。

“好了。”

歌兮捧着那碗香喷喷的长寿面,心里升腾起一股满足感。

酒宴已经快散了,虽然还有丝竹乐声,但是以歌兮对元旭的了解,他是不耐烦与应付那些溜须拍马的官员的,应该是早早就退了,现在应该在他的卧房里。

歌兮用托盘端了那碗长寿面,步履轻快地走向元旭的卧榻处。

“待会是给他唱中文版的生日快乐歌呢还是唱英文版的?”歌兮嘴里自言自语,唇角不觉撇了撇,“还是不要太另类了,还是那首歌吧,先练习一下,咳咳,恭祝你福寿与天齐,恭贺你生辰快乐,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恭贺你,恭贺你……”

边走边唱着,很快就来到了元旭的院子外。

ps:

飞天猫又出现了,飞天猫变身大都统,官服加身了。

歌兮与元旭的对手戏又要来了,哇哈哈,

1号到7号上女生网分类强推,一整周都会保持双更的,用努力来回报责编兔子和各位亲!谢谢!!

117章 生辰贺礼

“咦,护卫呢?”

歌兮环视了一下四周,发现不仅侍卫没有,连暗卫也不在。

难道他知道自己的小花样,故意不让人在的?

歌兮的心剧烈跳动了两下,很快又强作镇定下来,“一碗面……也不能代表什么吧,一碗面而已……”

她像念咒语一样念着,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元旭的卧房外,她什么都没有想,带着一丝掩藏不住的微笑就推开了那扇虚掩的房门。

可是,就是在这个瞬间,她唇角边的笑凝住了。

眼底一片冰寒。

直直闯入她视线的,是一个女人光裸的背脊,天青色的袍子褪到了腰际,露出若隐若现的股|沟。

女人被突然闯进门的歌兮吓得花容失色,紧紧抓住了身前元旭半敞开的衣袍,元旭飞快地抓过床上的被子将女人**的身体遮掩住,并且顺势一带,将女人保护在了身后。

“谁让你来的?!你越来越放肆了!”

元旭皱着眉头,已然恼羞成怒。

他身后的女子在她背后怯怯地伸出头了,看了一眼歌兮又很快缩了出去,抓住他衣服的手还在发抖,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

元旭的脸向她侧了侧,手在她背上轻轻拍了拍,声音放柔软了一些,“紫苏,不用怕,她是府里的人。”

歌兮却是呆了,她见过元旭的很多面,在朝堂上的油盐不进,在军营里的一丝不苟,使阴谋诡计时阴险狡诈,杀人放火时的狠绝毒辣,还有对付自己时的不择手段,却没有见过他这样小心温柔地去保护一个女人。

从来没有。

那边元旭见到歌兮目光呆滞。还是直直地站在原地,竟没有一丝要走开回避的意思,当下火气更盛。随手抓了一块玉饰就砸了过去,“混账!出去!”

歌兮的身体反应极快。她还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来,便下意思地偏了头去避开那块玉,但是端着那碗长寿面的手却没有劈开厄运——

“铛!”

汤碗砸碎,热汤泼了歌兮一身。

元旭看着地上的面条,又看了看失魂落魄狼狈不堪的歌兮,双眉皱得都要拧起来。

“你究竟在做什么?!”

做什么?是啊,我究竟在做什么?

歌兮的脑海里也冒出一串的疑问。她抬眼望去,元旭站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身后有一个被包裹在被子里的裸|女,地上是那碗她试验了很多次、终于完成得比较满意的长寿面。

歌兮只觉得自己的眼睛很涩。“恭祝你福寿与天齐,恭贺你生辰快乐……”

低声唱了两句,元旭听不清她在说什么,越觉得难堪焦躁,大声猛喝了一句。“孤叫你出去!”

歌兮深深地看着他,忽而对他一笑,恢复了她素有的灵性机敏,款款地行了一个礼,姿态无比优雅。

“是。主人。”

说完,她慢慢后退,眼眸低垂,转身走出了房门。

元旭看着她退出去,眼眸里像是酝酿了一场风暴。

“殿……殿下……”

紫苏拉了拉元旭的袖子,元旭回过头来,脸上的神情柔和了一些,“紫苏。”

“那位姑娘……好美……她是……她是您的妃子吗?”

紫苏看上去年岁不小了,年纪应该同元旭差不了多少,但是她说话的时候神情天真到像是有些心智不足。

“她……”

提起歌兮元旭似乎还带着恼怒,“我们不提她了,紫苏,你很累了,我送你回房休息。”

元旭用的自称是我,而对着歌兮时,总是说,孤,孤王,从来就没有卸下对她的防备,说一声,我。

紫苏眨了眨眼睛,脸上出现了一丝忸怩,“殿下,紫苏要跟你一起睡,紫苏害怕打雷,害怕黑。”

“现在没有打雷,紫苏,”元旭出乎意料地很耐心,“你要是怕黑,我就让你给你多点几盏灯好吗?”

他一面轻声哄着紫苏,一面半抱着那个女子,去了离他卧室仅一房之隔的房间。

月光下,一个少女站在树梢之上,脚尖轻轻惦着摇晃的树枝,她的眼眸冷得如同撒在地面上的月辉。

等元旭再次从房间里出来,若有所感一般地抬头看,树上,除了依偎在一起的鸟儿,再没有其他。

第二天清晨,齐王王府就忙碌了起来,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全府上下都知道了一个叫做紫苏的女子存在。

“殿下,紫苏……”

大管家前来回禀事务,元旭头也没有抬,“叫她侧妃娘娘。”

元旭现在笔下所写的就是向皇上请旨迎娶紫苏为侧妃的折子,他吹了一下墨迹,“你去准备一下,免得到迎娶那天乱中出错。”

管家惊诧地抬了一下头,昨晚殿下让人连夜收拾了离他住处最近的风荷轩出来,今日便要请旨娶那位紫苏姑娘为侧妃!要知道侧妃,可是仅次于王妃之位,是可上皇家玉牒,百年之后还可以入皇家宗室的宗祠的。

“那么陈小姐……”

元旭府上的这个大管家并不是元旭的心腹,他只知道那位与齐王殿下有着表亲的陈小姐是铁板钉钉的未来王妃,那么,在她与殿下大婚之前,殿下便迎娶了其他的女子,是否会不甚妥当?

再者,那位紫苏……姑娘,从皇宫里送过来的时候便是梳着妇人髻,年岁颇大不说,后来细细观察,发现她说话做事竟如同幼子,好像是……心智有所缺失。

这样的女子,居然要成为他们府上的侧妃娘娘了?

这要说出去,怕是要滑天下之大稽。

“孤的事,何时需要一个女子来置掾?”

元旭的声音似没有太大的起伏,但是管家还是从里听到了隐隐的怒火,忙低头告退。

“站住。”

管家一哆嗦,“殿……殿下还有吩咐?”

“去,将她带过来。”

她?她是谁谁是她?

管家瞪着眼,一副迷惘的样子,元旭扫了他一眼,吓得他跑得飞快,她她她,这个她是指的陈莞小姐,还是那位即将成为人上人的紫苏侧妃娘娘呢?

半柱香的时间之后,管家捧着一个精巧的锦盒小跑着过来了。

元旭原以为会看到那个少女,谁知道入眼的还是管家那张如同橘子皮一般的老脸,当下脸色一沉,“怎么还是你?”

奴也不想啊!

管家在心里哀呼,抹了一把汗,将锦盒举过头顶呈给元旭,“陈小姐托奴交给殿下的。”

元旭在锦盒的盒盖上看到一张写着生辰快乐的纸条,上面带了三分洒脱两分不羁的笔迹正是歌兮的。

怒火消散了大半,算了,她大概也是知错了罢,也不知,也不知她的手腕上的伤势如何了。

伸手接过锦盒,打开一看,只见里面有两颗圆溜溜的药丸,药丸下面还有一本用线装订了的小册子。

将药丸在鼻子底下一闻,元旭的眼神一跳。

放下药丸,又翻开那个小册子,入眼就是一个女子的裸背,元旭的手微微颤了一颤。

又翻开一页,那个裸|女抚着酥|胸|媚|眼如丝地看向一个男子,那女子只画了个侧脸,但是元旭一眼就看出那正是紫苏!

而图画中的男人……不是齐王元旭又是哪个?

脸还是那张脸,可是画中的元旭,表情有种说不出的猥琐下流,那唇角边,似乎还有涎水流下来!

再翻一页,两人已然搂抱在了一起。

再翻一页,两人早滚到了榻上。

再翻一页,两人脱了个赤|条|条|精|光|光,肉|搏得难舍难分!

往下数页,竟是两人的各种姿势,和各种欲|仙|欲|死的表情。

元旭越翻越急,急躁下还发现这些画翻急了居然还是可以连贯起来,就像是画中的两个人真的动了起来一般!

元旭咬着牙冷笑,管家早在他接过锦盒的时候便悄悄退了,这种趋吉避凶的本事真是居家旅行必备。

元旭双指夹起锦盒最底下的一张纸,上面写着几行小字——恭祝主人金枪永不倒,一|夜|七次|郎。一|柱|擎|天|丸两颗,助兴之书一本,惟愿吾主人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生辰快乐,歌兮上。

元旭的手一动,那本活灵活现的真人版本春|宫册子就变着了一堆灰色粉末,簌簌地从元旭的指间落下来。

“真是极其特别的生辰礼物。”

好一本春|宫图,好一个上官歌兮!

皇宫之中,皇上在御书房内看折子,看到一本折子时不禁笑了起来,而且还是越笑越大声。

“皇上,可是有什么喜事?”

福长生也笑得十分可喜。

“可不是喜事嘛,”皇上扬了扬手里头的折子,“喏,齐王请旨要迎娶紫苏为侧妃了。”

“紫苏……”福长生仔细想了想这个听上去有些耳熟的名字,“此女好像是……啊,是皇上您赏赐给齐王的生辰贺礼!”

那女子是天子卫的人送过来的,瞒住了宫里的人,秘密行事。

在宫中养了半个月,当时福长生还以为她可能是皇上当年逃亡时所留过情的女子,于是留了个心眼,跑去看了一下,却发现不是。

却原来,这个女子是为齐王准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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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8章 冷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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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有所不知啊,这个紫苏啊,可不是一般的女子。”

皇帝心情不错,也就与福长生说了原由,“在朕还是皇子、元煜大兄还在的时候,这紫苏就是元旭的房中人了。她比元旭还大上三岁,是他生母,也就是现在在太上观里清修的德太妃亲自挑选的,和元旭算得上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而且那时的德太妃就是将她当成自己儿子的侧妃来培养的。”

“后来元旭在元煜太子丧期行为不检,被先帝一怒之下圈禁了起来,紫苏也被撵到了掖庭宫,沦为最卑贱的宫奴。元旭被朕从圈禁的冷宫里放出来的第一件事情,便是央求朕将紫苏还回来,朕那时倒是想做个顺水人情,只可惜那时紫苏已经趁着朕大婚大赦天下、开恩旨让一些宫奴回家的时机,被家中的父兄接走了。”

“正德二年的大乱,让京都的百姓死伤无数,多少人流离失所,紫苏也就再无消息。”皇帝想起那些年的事情,眉头深锁。

福长生见皇上不自觉地攥紧了拳头,就知道皇上忆起了当年之耻,上前一步轻声劝慰道,“那是西武贼子倒行逆施造成的冤孽,苍天有眼,必会助皇上铲除逆贼收复天下!”

皇上轻笑了一声,意味不明。

“收复天下……何其艰难……就连守住这半壁江山都是举步维艰……所以,所以才要倚重善战的齐王哪……”

皇上像是在说着福长生听,又好似只是说给自己听。

“齐王此人,朕这么多年都没有看透过他,不过朕也不需要看透他,只要能控制住他,抓住他的致命弱点。让他翻不出朕的手心即可。这个紫苏,朕费了那么心力找到她的下落,希望她不要让朕失望哪。”

福长生屏声静息地呆在一旁。安静得像是房中的一件摆设。

他太清楚,像自己这般的人。听了太多该听的不该听的,也见了太多该看的不该看的,他那颗脑袋能安安稳稳地呆在自己的脖子上不搬家,并不是因为他福长生就比别人聪明,而是他比别人更懂得装木头人,皇上说过了什么吗?他怎么不知道?

福长生伺候着皇上去了太极宫,皇上通常与天吴道长论道就是好几个时辰。福长生趁着这个空档,去了库房里清点过几天要赏赐给齐王娶侧妃的物件。

“义父,您老来了?”

在内库当差的小内侍一脸机灵相,见福长生来了赶紧一溜烟跑过去扶住了福长生的手腕。“您当心着点。”

“又不是七老八十了,哪就用得着你扶着了?”福长生嘴上是这么说,心里倒是很受用。

“是是,您是正当年,就是小的想献个孝心而已。”这个小内侍反正是不撒手。笑眯眯的样子十分讨喜。

福长生拍拍他的肩膀,大步走向了库房。

福长生手里拿着那件刚刚缝制完工的侧妃命妇服,还有一整套的大内御制的头面,虽说也没有越过正妃的依仗去,但是啊……

他眯了眯眼。伸出手去掂了掂那些金凤样式的步摇、簪花、花钿、玉簪等等。

这些未免都有些精致得过了头,那顶凤冠上镶嵌的大珍珠,更是尤其珍贵,还是许多年前的藩王进贡的,就算是现在的徐皇后,也没有这么大得稀罕的珍珠呢。

“义父,这说是侧妃的依仗,但是都能赶上正妃了,这……”福长生这个义子进宫前的名字叫石头,后来入了福长生的眼,就改名叫福宝了。

“这什么?”福长生清点这东西,没有给他一个多余的眼光。

“也没有什么,”福宝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就是觉得有些奇怪,那个什么叫紫苏的,听那些见过她面的宫女姐姐说,是个痴傻的,这样的人都可以飞上枝头变凤凰了,嘿嘿”

“见怪不怪其怪自败,人家不傻你才是傻子!”福长生清点得差不多,直起腰来看了福宝一眼,“你这是少见多怪!”

“可是,”福宝见他义父走得有些远了,赶紧跟上,“这不是觉得一个侧妃的排场就弄得这么大,人家正妃看见了不是会难受?我要是个女人,气都得气死了。”

四周的小内侍们纷纷掩口偷笑,福长生也被他逗得乐不可支,“混账,这个比喻也是能胡乱打的?还有,你只要当好自己的差便好了,居然还管上内造制式的事情了,那个自有上意,也是你这个小崽子能胡乱揣测的?”

福长生虽然在教训他,但是语气里却没有太多的严厉,福宝也知道自己的义父是在教他,那些语句里所透出来的意思就是,在宫中,所有的事都是有的放矢的,不要多管闲事。

“是是,您老所言极是。”福宝悄悄吐了吐舌头,“唉,那个未来的齐王妃可真倒霉,都快要成婚了,却被人家赶在前面,这得多膈应啊。”

福长生听着他的惋叹,脑海里头闪过那个陈莞陈小姐的长相,那颗眉心痣像是和记忆中的小脸重合一了一般,当下便做了一个决定,“福宝啊,义父给你一个差事如何?”

“您只管吩咐,您要福宝干什么都是应该的,谁让您是福宝的义父呢。”

福宝笑嘻嘻的,福长生便低声与他说了几句。

“啊,什么,您让我明日去齐王府上传旨?”

福长生瞪了咋咋呼呼的福宝一眼,福宝立即闭上了嘴。

“这里面也有赏赐给陈小姐的东西……”

“啊,这我知道,这就叫制衡之术,实际上就是打一巴掌给个甜枣……您说您说……”

“你见到那位陈小姐的时候,就……”

齐王府上,良辰美景双双跪在元旭的面前。

“孤让你们姊妹二人在她的身边,是让你们好好看着她,而不是让你们阳奉阴违调转枪头对付孤!”

良辰美景双双磕头,“主上,良辰美景绝不敢背叛主上!”

“绝不敢?”元旭已经在暴怒的边缘,“那么你们倒是告诉孤,上官歌兮去了哪里?她那份乱七八糟的贺礼又是怎么回事?!”

良辰美景互相一看,还是良辰率先解释,“主上,良辰美景确是不知小主人去了哪里,说句不应当是良辰说的话,小主人现在的武功远在婢子二人之上,她要是想避开婢子出府,婢子二人是拦不住小主人的。”

“是吗?”

元旭冷哼一声,“那孤留着你们在她身边有何用处?”

良辰不敢犟嘴,美景却是一个火爆脾气,“主上不就是让婢子们监视小主人吗?婢子们自问也做好了本分,就连小主人昨夜在准备送给主人的生辰贺礼时也是寸步不离!”

“你们在她做那份贺礼的时候寸步不离?!”

美景没有察觉到元旭说这句话时的古怪的神情,更没有意识到元旭越来越旺的怒火,还是自顾自地说下去,“她从选牛骨、牛肉,到熬制高汤,揉面、拉面,都是自己亲自动手,那碗高汤足足不断火地熬了三天呢,还有那面……”

元旭听得有些糊涂,打断了她的话,“你说什么?什么牛肉,什么面?”

“长寿面啊,小主人给您做的贺礼,一碗长寿面!”

良辰美景齐齐回答,眼里流露出疑惑,为什么主上好像毫不知情?

元旭忽然想起昨夜歌兮闯进他卧房的时候,手里确实端了一碗东西,而且那碗她亲手做给自己的长寿面还是自己打掉的……

那才是真正的生辰贺礼吗?

元旭只觉得额角一阵抽痛,挥手道,“你们出去。”

房间里空荡了下来,元旭撑着额角说道,“阿亚沙,房梁上好玩么?”

一个异族的络腮胡大汉唰一下从房梁上跳下来,一下子坐到了元旭身旁的位置上,“你想不想知道我那好徒弟去了哪里?”

元旭冷笑一声,“孤不想知道。”

阿亚沙那张满是毛发的脸在元旭眼里放大,只见他嘿嘿一笑,说,“可是我偏偏就要告诉你。”

“她呀,和你那个双腿残疾的弟弟,去了郊外的仙人沟喝酒去啦!”

仙人沟,顾名思义,是与仙人有关的。

传说某一天,天上的仙人腾云驾雾飞过此处,无意中将身上一条玉带掉落,玉带一掉落凡间,便成了一条清可见底的玉带河,因为沾了仙人的仙气,原本贫瘠的小山沟也变得灵气十足风景独好起来。

歌兮推着元沂慢慢地走在玉带河边,身上还有淡淡的酒香。

“呃……”

一个响亮的酒嗝听得元沂一呆,扭头看去,歌兮那张脸早红到了脖子根,那丫头还瞪着眼睛凶他,“看什么看,没有见过美人打嗝吗?”

元沂愣住,旋即笑得眉眼弯弯,“的确,你是第一个在我面前打嗝的美人。”

歌兮气结,丢下元沂就气冲冲地往前后,元沂推着轮椅不紧不慢跟在她身后。

因为喝了不少的酒,这一会酒气有些上头,歌兮干脆迎着风跑起来,好似她这么跑着,那些烦恼就会被风吹散了。

119章 醉酒

元沂微笑着看着她奔跑呼叫的身影,笑容慢慢地淡了,要是自己也能这么跑该多好,那样就能牵着她的手与她并肩,甚至可以背着她一块疯跑。

可是,对于寻常男子是再容易不过的事情,对他而言却是绝不可能的奢望啊。

歌兮在河边吹着风悠悠地转着圈,忽然间,手被人攥住。

她顿住,停下来惺忪着微醉的双眼看着那个拉着自己手的人,“嗯?”

“嘶,疼。”

他抓住她的位置,正好是昨日被元旭打伤的地方。

元沂看着手腕那处青黑,好看的长眉拧到了一块,“怎么回事?谁伤的?”

“不小心弄到的。”歌兮漫不经心地回答。

元沂拉住她的手不放,“说谎。”

“歌兮,”元沂拉着她让她慢慢蹲下身来,伸手替她抚好被风吹乱的头发,“这些年,你经历了什么?”

“我经历了……许多许多,要是一一说出来的话,就是三天三夜也说不完呢,元沂,我不想讲那些,你不要逼问我好吗?”

歌兮用手揉着额头,显然不愿意多谈。

元沂替她轻轻揉按额头,薄薄的唇角抿得有些紧,但是带给歌兮的,却是异常的温柔。

他的手凉凉的,歌兮的脸烧得有些难受,她抓住元沂的手贴在自己的脸颊上,那丝惬意让她发出像小奶猫一般的呢喃。

“不要问我从哪里来……我的故乡在远方……为什么流浪……流浪远方……流浪……”

“元沂元沂,我们都回不去了知道吗,所以什么都不要问,不许你问……”

“他将我当宠物,只有你把我当朋友……小刺猬?太可笑了……”

她说得有些语无伦次,元沂便知道,歌兮真的有些醉了。

其实今日歌兮一早出现在自己的房门外。还抱着一个酒葫芦,元沂心里是欣喜的,但是歌兮喝酒喝得越是畅快。元沂的心就越沉,他看得出歌兮是在借酒消愁。她不痛快,非常的不痛快。

而且,这种愁绪是男女之情带给她的。

她现在被元旭禁锢在身边,她对谁动了情,结果显而易见。

终于撑不住了的歌兮在元沂轮椅的脚踏处坐下,头靠着元沂的双腿,胡乱喊了一声。“元沂啊,我睡一会……过一会再叫我。”

“好,你睡吧。”

元沂等她呼吸变得均匀,才伸出手去。指间似有似无地描画着歌兮的面庞。

歌兮,你怎么可以不等我?不要紧,你对他动了情也不要紧,最终你还是会留在我身边,最后你还是会归我所有的。

他拿起少女的一缕头发。轻轻地在上面印下一吻。

这一幕,正好落入从京都城内快马赶过来的元旭眼中。

元沂抬头与他遥遥对视,手自然而然地放在歌兮的肩膀上,元旭看到他的动作,眼睛危险地眯了一眯。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河面的风吹得有些大了,歌兮打了个寒颤,酒醒了大半。

醒来的第一时间就感觉到了来自远处的巨大压迫感,歌兮睁着醉眼看到那个远处的身影,从鼻子里发出一声轻哼。

元沂听到她这个小小的声音,不觉地翘了翘唇角。

元旭正要抬步走过来的时候,他的护卫急匆匆过来,在他耳边说了几句什么,尔后他便转身走了,就好像多看歌兮一眼都嫌多余。

歌兮的心就空了一下。

“歌兮。”

身后的元沂唤了她一声。

“啊,元沂啊。”

歌兮转过脸看着元沂,元沂却压下了想问她的种种问题.

问她这些年到底经历了什么,问她到底与他的皇兄元旭之间是什么关系,问她为什么会变成了陈莞,而且即将成为齐王妃,问那天元旭当着皇上的面恬不知耻的说他们已经有夫妻之实是不是真的。

太多的疑问,他想问个清楚明白,但是得到了答案又怎么样?除了平添烦恼之外没有任何意义。

元沂只需要最终能达到自己的目标就可以,那就是让歌兮脱离陈莞这个身份,回到自己的身边。

“歌兮,以后想喝酒的时候,随时来找我。”

元沂笑得很温煦,让歌兮心暖暖的,她俯身轻轻拥抱了一下元沂,说,“一定。”

另一方面,元旭马不停蹄地赶回了府里。

紫苏居住的风荷轩里是一片喧哗。

众奴婢见元旭回来便齐齐跪倒在地,身如筛糠,连大气都不敢出。

大总管也是汗湿衣背,“殿下,紫苏……侧妃娘娘她忽然失踪……请殿下责罚。”

其他人见状也是磕头哀呼,“请殿下责罚。”

“好端端的一个人,竟在府中无缘无故失踪,”元旭扫视跪满一地的奴婢,一字一顿道,“你们的确该死。”

“她生,你们生,倘若她有半点闪失,你们也别想活。”

元旭甩下这句话,便拂袖而去,大管家冷汗津津脸色惨白地站起身,见这些人还是浑浑噩噩的,气得大吼一声,“还愣着干什么?等着去死吗?还不快点去找侧妃娘娘!”

那边,元旭已然发动了自己的暗卫和布在京都里的眼线,全员出动去找紫苏。

没有过太久,元旭便收到了消息,他在听到了她所在的地方,眼神不由一黯,发出一声似有若无的叹息。

他很快便到了京都的第一书院——山岚书院。

不过这个第一书院,已经不复当年辉煌了,经过那次劫难之后,大盛现下更为重视武,这里也开始凋敝起来。

而这里,正是当年他与紫苏当年定情的地方,那时年轻气盛,想着要压过元煜太子,在先帝面前挣一回脸,便突发奇想,装成了一个普通的士子,想考一个文状元回去!

那时他化名袁东升,紫苏便是他的书童。

他们二人的第一次,也是在这里……

元旭的到来惊动了书院的山长,山长带领着诸位夫子匆匆而来,看见元旭,连连施礼道,“不知齐王殿下驾到,有失远迎。”

“山长,客气了。”

元旭扶住了老山长的手,阻止他下拜,“孤此次前来是为寻找家眷,惊扰到诸位,还请海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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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章字数少了点,稍后会补上的,谢谢大家的支持。

120章 紫苏

“家眷?”老山长捋了捋长须,侧身朝一旁的看门小童问道,“童子,可曾有女眷来访?”

“女眷?”童子见来了大人物有些紧张,冥思苦想了许久,终于想到了,“啊,有一个很奇怪的女子,明明是个阿婶,偏偏要做书童的打扮,说话也颠三倒四,说你她们家公子也在咱们书院里,问那公子叫什么名字,说是叫……叫袁东升!”

“可咱们书院明明就没有这样一位公子嘛,所以童子就……就赶她走了……”

童子说着,害怕地勾下了头,不敢看那位贵人。

老山长心下也有些惶恐,生怕这位大盛的第一权贵王爷动怒,“殿下,您看……”

元旭环视了一周青山郁郁的书院,视线在一处定格,“无妨,孤知道她人在哪儿。”

说着他大踏步朝着书院藏书阁所在的山峰走去,老山长们欲跟上,却被他的护卫们拦住。

“诸位夫子,还请在原地候着吧。”

元旭在后山的那块突出的大石头上果真看到了呆坐在上面的紫苏。

落日的余晖照在她脸上,她那张原本显得有些憔悴的脸在金色的落日光照里显得十分柔和,她似乎感觉到了元旭的到来,微微偏了偏头,灿然一笑道,“殿下,紫苏等您很久了。”

元旭忽然间像是晃了一下神,像是时光倒流,两人都回到十几年前,他还是那个总想与元煜太子较劲的少年皇子,那紫苏则是站在他身边,处处都为他打理妥当的小侍女。

他在紫苏的身边坐下,将那双有些粗糙的手拿过来。

“紫苏,这些年你受苦了。”

“不苦的不苦的,”紫苏头摇得像只拨浪鼓。她看着元旭笑得十分地甜美单纯,“紫苏有殿下,紫苏是这世上最幸福的女子。”

记得多年前的那个夜晚。紫苏将她完全交付给自己时,便是这般说的。

“紫苏。跟我回府好吗?”

原本见元旭来了欢欢喜喜的紫苏一下子就变得十分惊恐,双手不停地乱拨,“不去不去,陈小姐……厉害……会打人……紫苏会被害死……不去不去……”

今日的事情他知道了个大概,原本紫苏在风荷轩里好好的,不料听到了一些侍婢在议论未来的正妃,说她端的是厉害无比。还把她进府来第一日便教训了府内美姬的事情夸张了十分。

然后,紫苏就受了刺激跑了出来。

紫苏不住地往后退,一不小心脚下一滑,眼见就要跌下山。元旭一把拉住她的手,将她拉入了怀中。

她吓得伏在元旭的怀里一动不不敢动,眼泪很快就沾湿了元旭的衣襟。

“紫苏,你听好,”元旭扶住了她的双肩。看着她惊恐的双眼,尽量地将语气放地无比柔和,“我们要回府,府里不会有人欺负你的。”

“可是……”

“过不久你就要嫁给我做侧妃娘娘,你想不想嫁给我?”

紫苏不停地点着头。“想,太想了,紫苏最大的心愿就是嫁给殿下,一辈子都照顾殿下。”

元旭耐心地哄着她,“所以你要与我回府才是,往后,你要记住,你是我的侧妃,没有人敢欺负你的,任何人都不敢的。”

“那……那位长得很漂亮的陈小姐呢……”

紫苏眼巴巴地盯着元旭,元旭想到歌兮醉醺醺趴在元沂膝盖上酣睡的场景,顿时一股无名火冒了出来,脸色也沉了下去

紫苏见元旭脸色沉下去不再言语,眼里一丝厉色一闪而过,但只是一瞬,她脸上又是那副懵懵懂懂像是缺少了心智一般的天真神情,“殿下,我们去藏书阁玩去。”

她拉着元旭转身了上了那座古朴的藏书阁,他们两人还年少时,总是来这里偷偷小憩片刻,那是的元旭还是个少年,又刚刚情|开,俩人在一起总是甜蜜的。

他们两人一直到天色暗沉,才坐着马车返回了王府。

大管家在中门外候着,见元旭抱着熟睡的紫苏进来,眼皮一跳,又赶紧低下头去,陈小姐未归的消息就咽了下去,不敢提起。

元旭抱着紫苏就这么一路地走回了风荷轩,侍婢们在路上看到,纷纷跪下不敢抬头,但是心下就有了计较——

看来这位忽然间冒出来的准侧妃娘娘是殿下的心之所悦呢。

元旭将紫苏轻轻放到榻上,将被子替她盖好。

侍婢们在他脚边跪了一圈。

“好好照顾你们娘娘,”元旭看了看紫苏的睡颜,“要是再发生这样的事,尔等也不必在府中了。”

侍婢们吓得噤若寒蝉。

而等元旭走出房间后,原本在榻上酣睡的紫苏缓缓睁开眼,又缓缓阖上。

歌兮一直到月上中天,才踩着屋顶的瓦片,像一只灵巧的猫儿一般,飞快地奔窜在齐王府中。

“原来这种在人屋顶上飞跑的感觉还不错,怪不得武侠电影里常出现这样的镜头。”歌兮今晚有些恣意,说话也有些无遮拦,不过好在此时是深夜,没有人听到。

忽然,耳边传来破空之中,她想都没有想,便使出一叶飞萍向左滑去,躲过了来势汹汹的暗器。

可是,“疾”地一声,又是一支暗箭,歌兮在空中转了个圈,足尖一踢,将那支箭踢了回去。

这还不算完,又是几声,那些小箭竟从四面八方激射了过来,歌兮眼眸一凝,瞬息间做出反应,外袍一下抓在手中,猛地旋转着身体将外袍舞成一片虚影,那些暗箭竟全部被她网罗在了外袍之中。

她将外袍一抖,那些暗箭便都落在了地上,发出叮叮叮叮一片声响。

“主人,终于恼羞成怒了吗?”

歌兮唇角缀着笑,可是却冷得瘆人。

元旭从黑暗中走出来,挥退了那些在黑暗中埋伏着的暗卫,足尖点地,便轻轻地跃上了屋顶,与那个桀骜不顺的少女面对面。

“舍得回来了?”

“原来,晚归的惩罚这么严重啊,不知道夜不归宿回是怎么样?”歌兮满不在乎地说道。

元旭的话语里充满了危险意味,“你只管试上一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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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这章有些晚了,这两天写得有些不顺手,今天就是4000字了,

明天的两章时间会晚一点,各位请见谅。不想写不出硬写凑数字,时间会后推一点,但是会保证不断更的,谢谢大家。感言不收费的。

121章 杀人

“好啊,那就试试吧。”

歌兮笑着抚掌,忽而转身,施展起轻功猛地向外蹿去。

元旭目光一凝,也追了上去。

两人如同魅影一般在房顶上你追我赶,歌兮到底是阿亚沙教出来的,轻功着实出色,而元旭大概是起了逗弄之心,一直在后面不紧不慢地追着。

歌兮用眼角余光留意着背后的动静,心念一闪,朝着京都之中官员居住密集的方向奔去。

元旭本来还是带着那种游戏的心情,只当是歌兮耍的一些花招,想要吊自己的胃口,谁知道歌兮一边在屋顶飞掠,一边有规律地找着一些大树,每在树上停顿了几个呼吸,她身上就起了一些变化,比如银色狸猫的面具、夜行衣、以及背上背着的强弩。

元旭本能地觉察到一丝不妥,提上一口气,几个纵身就跃到歌兮的面前,狠狠攥住她的手腕。

“歌兮,你想要干什么?”

“嘶——”

一听到歌兮倒吸气的声音,元旭一惊,以为是自己弄疼了她,忙收回了手,谁知就在趁着这个缝隙,那个狡猾的少女猛地一扬手,元旭一个不察,吸进去了一些粉末,虽然他立刻封住了自己的穴位,但还是着了道。

“阿亚沙特制的*香,味道不错吧。”

“难得主人糊涂一次,居然着了我的道,真的是让歌兮大吃一惊啊,啊,莫不是因为我那一|柱|擎|天|丸劲道太足,以至于影响到主人您的智慧也疲软了么?”歌兮一把抱住元旭,实际上早迅速地点住了他的哑穴,她知道后面远远地跟着一些暗卫,要是现在她对元旭做出一些什么事情来,那些只忠于元旭的暗卫们,会立刻将她干掉。

所以……

她朝着元旭灿然一笑,并且捧住元旭的脸。双唇欺了上去。

元旭虽然吸入了迷烟又被她点住了穴位,但是此时他的感官更为灵敏,歌兮甚至是将自己的丁香小舌探到了元旭的嘴里,用上次他教会给她的方式,冷静又无耻地挑逗着他。

屋顶上的两个人紧紧拥在一起,忘乎所以地吻着。

这就是暗卫们所看到了画面,于是……

他们很识相地撤了。

歌兮察觉到四周的压力一减,眉毛不禁地微微一挑,哼,他们果然中计。

突然舌尖一痛。歌兮猛地离开了元旭的唇。轻轻啐出一口带着血的痰。轻蔑地笑了一声,“怎么,主人,我的吻技这么不过关吗?”

元旭冷冷着盯着她。他说不出来话,此时的神智也有些恍惚,他看着眼前的少女像是变成了两个,只听到她用一种让他觉得厌恶的冷漠的语调说,“主人,您不是一直想将天子卫,不,是狸猫的那十几个人收为己用吗,您一直留着元煜太子。其中也不乏这个因素吧,歌兮倒是想到一个法子离间飞天猫林飞和皇帝的关系,您且看好吧。”

说着她将狸猫的面具戴好,对着元旭一笑,让元旭原地坐下来。她便背着弓弩消失在茫茫夜色中了。

不一会,京都城内的几处道观便燃起来了大火,元旭在原地动惮不得,但是他看得到听得到,偏偏他在原地什么都不能做!

这该死的歌兮!

不一会,穿着夜行衣的歌兮便拎着一个血淋淋的脑袋出现在元旭的视线里,只见她朝着自己笑得露出白森森的牙齿,晃了晃手里那几颗脑袋,元旭的瞳孔骤然一缩,认出那几颗脑袋是天吴手下的道士。

歌兮几个跃身,便将那些血淋呼啦的头颅挂在了城门楼上,还在一旁书了几个大字——“替天行道!”

又过了半柱香时间,各处起火的道观开始沸腾喧闹起来,五城防卫司的人率先出动,与歌兮交上了手。

这些人看到歌兮脸上的面具皆是一愣,心想,咦,这不是天子卫的人吗?怎么……

他们一疑惑,歌兮便趁乱跑了,等到她跑回元旭身边,要背起元旭跑路的时候,脖子上一凉,一把薄薄的小刀抵住了她的咽喉。

“啊,主人,你的穴解开了?”

歌兮毫无惧色,料定了元旭不会拿她怎么样,依旧是笑嘻嘻的。

“谁叫你去杀那些人的?你敢自作主张!”

元旭一面制住了歌兮,一面挟着她快速奔逃,避开五城防卫司与真正的天子卫的人,直到到了自己的齐王府,元旭才将歌兮一把丢进了房间里。

歌兮被他“咚”地一下摔在了地上,疼得她有些呲牙咧嘴,还没有等她张嘴呼痛,下巴就被元旭狠狠攥住,强迫她对视着自己。

“背着孤去与元沂幽会,还算计孤,你这是该当何罪?”

“主人,”歌兮轻佻地喊着这两个字,避开所谓幽会的话头,“我罪从何来,我分明是有功!今天过后,林飞与天吴势必会势成水火,主人您离你的大业又近上了一步,我这个功臣应当获得奖赏才对。”

“奖赏?”

元旭温热的鼻息碰到歌兮的脸上,两人的鼻尖都要碰到一起了。

歌兮所动手杀掉的那几个道士确确实实该死,那几个道士不过仗着奉了天吴为主,平日欺男霸女无恶不作,还软禁良家妇女在地窖供他们淫|乐,百姓们也是敢怒而不敢言,歌兮此举不论其目的单论结果,算得上是替天行道。并且,她借用了狸猫,也就是天子卫的名头行事,打的是天吴道长那个牛鼻子的面子,天吴必然不会善罢甘休。

一个是啊皇帝手下的特殊机构,是皇帝豢养的犬牙,是亲信。

一个呢,是皇上所追求的长生之道,是道祖真人的代表,是皇帝此时疯狂迷信的“仙人”。

这两道势力杠起来,那可真是有好戏看了,并且,不管最终能不能成功策反林飞收归于元旭所用,耗掉了皇上手下的两大势力,怎么都是元旭得渔翁之利。

不得不承认,这真是一出好计。

元旭松开歌兮的下巴,“你想要什么样的奖赏?”

歌兮看着他的眸子,“我想要自由,你给吗?主人。”

ps:

这是补上昨天的2000字,虎妹混全勤的,捂脸~~

122章 禁|脔

ps:

咳咳,在评论区看到有童鞋说起元旭的年纪,那啥,元旭的年纪是三十三,元沂是二十二,大叔是大叔啦,介个是因为作者喜欢有魅力的阿扎西……捂脸遁逃!

元旭居高临下地睨视着她,语气森然,“你想要自由?”

“是,”歌兮从容起身,也不再用软软糯糯假惺惺的语气唤他主人,而是神色清冷地说,“我上官歌兮,从来就没有想过做一只被人豢养着的小刺猬,我宁愿做草原上的一只孤狼,谁敢欺负我,我便咬死谁!”

少女高昂着头,一双亮若星辰一般的眼睛里全是狠辣,元旭却看得心动莫名,甚至觉得少女咬牙切齿的模样也可爱得紧。

他其实早在很多年前,第一眼看到还是女童的歌兮时,就知道这个孩子是与众不同的。

在她归属于自己之后的这个七年里,他虽然将她远远地放养着,但是她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他看着她长大,看着她长成一个一颦一笑都牵人心魄的少女,看着她行事狠戾翻云覆雨。

就好像一块璞玉,在他手中,经过他的精心雕琢,终于成为了一块美玉。

可是这次这块美玉却迫不及待地要跳出自己的掌心,这可能吗?元旭可从来没有替他人做嫁衣的美德,要他放她自由?着实可笑。

元旭走近了她一步,感觉到她的气息一禀,眼神更为凌厉戒备,他噎了一下,怒气要上来的时候,忽然瞥到了她手腕上的乌青,便想起了那晚被自己打翻的长寿面。

心肠就软了下来,拉起她的手查看伤势,“怎么还青着?没有上药?”

歌兮的身体一僵,将手抽了出来,“你还没有答应我。”

“答应你什么?给你自由?”

元旭见她不领情。脸色一下跨了下来,“你想要自由做什么?离开孤,转身就投入元沂的怀抱吗?”

“元沂与我,清清白白。”

“我可以答应你,一旦获得自由,便绝不踏足大盛的国土,与你也好,与元沂也好,绝不再有半点瓜葛,我说到做到!”

歌兮的双眸熠熠发光。像是两颗美丽的宝石。竟原来她是如此向往离开自己?

元旭只觉得心中有一团浊气。冷笑了两声,“与孤再无半点瓜葛?打的真是好算计,只不过你是否忘了一件事,孤说过。你,是孤的禁脔,知道禁脔是什么?”

他上前一步,动手撕开了歌兮身上的衣服。

“所谓禁脔,便是独自占有、不容他人染指的东西。”

“你的每一寸肌肤,每一寸骨血,每一根头发,都是专属于孤。”

“你为孤做任何事,孤都受得起。给奖赏便是给你的恩赐,你觉得你有立场与孤索要价码?”

元旭每说一句都伴随着布帛撕裂的声音,他的话是冰冷的,眼神是冰冷的。

歌兮的脚下很快堆积了一堆碎布,少女纤细的完美的酮|体。一|丝|不|挂地展露在元旭的眼前。

元旭的视线游走在她的身体上,没有丝毫情|欲,就是冷冰冰地在估量他所收藏的一件藏品。

夜风从半开的窗棂吹进来,少女裸|露的身体不自觉地开始战栗。

不是因为冷,而是因为耻辱。

眼泪不知不觉地流了下来,“啪嗒”,落在了元旭伸过来的手掌心里。

元旭怔住,抬眸看眼前的少女,她大大的眼睛一眨,眼泪珠子一般地掉下来,手心里的泪越来越多,掌心濡湿了一片。

元旭那颗早坚硬如铁的心忽然闪过一丝慌乱。

女子的眼泪,他见过太多,但是为此心慌,这是第一次。

强压下那丝异样,元旭将身上的袍子脱下裹住歌兮的身体,将少女冰冷僵硬的身体拥入怀中,过了许久才听到他的声音,“歌兮,你要的奖赏孤不能给你,换一个,可好?”

歌兮只是无声地流着泪,任他抱着,一动不动。

天亮时分,元旭便从房间里走了出来,前来伺候的侍女捧着银盆跪下行礼,“殿下安。”

“噤声,”元旭轻轻地阖上了房门,“去将良辰美景唤来,她们的主子在这里。”

侍女们看着元旭远去的背影一阵呆愣,半晌来反应过来他话语里的意思,那陈小姐,竟是夜宿在殿下的卧室里?

这这……这真是和那位准侧妃娘娘平分秋色啊。

“圣旨到——”

福宝捧着明黄色的圣旨,还有侧妃命妇服以及其他赏赐到了齐王府上,接旨的是陈云朗歌兮还有那位正主——紫苏。

元旭一早便去了军营里练兵,此时府上身份最高的便是陈云朗这位齐王的“长辈”,与身为未婚妻的准正妃娘娘“陈莞”。

该有的程序完了之后,福宝便笑嘻嘻地上前一步,“皇上还有口谕,还请陈小姐借一步说话。”

歌兮一愣,陈云朗若有思量地与她点点头,便领着那位欢喜得有些呆呆傻傻的侧妃娘娘,还有前来宣旨的内侍们去了另一个厅堂。

歌兮打量了一下这个一脸机灵相的内侍,“不知皇上还有何旨意?”

福宝四下看了看,小声地朝歌兮说,“倒不是皇上有旨意,是奴的义父有话让奴带给陈小姐。”

歌兮大为吃惊,想不到眼前的这个内侍胆子还真大,居然借着皇帝的名头去吓人,“不知公公的义父是?”

“奴的义父是大总管福长生。”

歌兮的眼神微澜,福宝也不卖关子,直接在歌兮的耳边说了一句话,“义父她老人家让奴转告您,小心紫苏!”

福宝说完便直起了身子,笑眯眯地说,“陈小姐,奴的差事办妥了,告辞。”

陈云朗送了天使出府,歌兮坐在厅堂里,思索着福长生的那句话。

“哎呀,太漂亮了,真是太漂亮了。”

一阵喧闹打断了歌兮的思绪,一抬眼,却见紫苏将侧妃的命妇服穿在了身上,满头珠翠地跑了进来,在歌兮面前转了个圈,“你看我好看吗?”

元旭今年是三十有三,在现代这个年纪正是男人最好的年纪,在这个时空,却已经是父亲级别了,这紫苏,比元旭还大上三岁,又加上她这些年过得并不好,容貌衰老得厉害,别说与歌兮相比,就是与府中随意一个侍女比都比不上。

这会她瞪着眼睛,脸上一副青春少艾的少女娇羞神情,再加上她满头金晃晃首饰的怪样子,底下已经有不少侍女在掩着嘴偷笑了。

123章 一脚

紫苏嘴里唱着不知名的小调,手舞足蹈地围着歌兮转圈圈,歌兮冷着脸看着这个疯疯癫癫的女人。

小心紫苏!

福宝话在歌兮的脑海里响起。

老实说歌兮从来没有仔细看过这个女人的相貌,现在看来,即便是她在豆蔻年华时,容貌也只能算是清丽。

从被元旭救起,变成他豢养的小宠物开始,歌兮在他身边见过的女人就可以用层出不穷来形容。

皇上送的美姬,官员送的歌伎,还有不计其数的自荐枕席的女子。

元旭感兴趣了,就会留上一夜,然后将那女子锦衣玉食地养起来,但是想让他记住名字并且有名分,那样的女人,极少极少。即便有那么几个得了一些宠爱的,也因为太迫不及待,想着以此来得到更多,地位、名分、还有元旭的爱。

对于这种毫无自知之明,还以为自己的美貌和特别就能吸引到元旭的女人,很快就会被他所厌弃。

说得直白一点,这些女子,不过便是用来解决他生理需求的,俗称,玩物。

歌兮甚至在想,如果不是自己比她们有用,如果单单只有过人的美貌,或许只能称为元旭手里的一张美人牌,高兴了自己玩玩,不高兴了送人就是,或许还能换得更好的价码。

元旭,是那种可以上个女人上瘾的男人,可惜他从来不会为别的女人上瘾,多一刻的温情也难。

怎么偏偏对这种没有心的男人动了心呢?

还好,及时出现一个紫苏,彻底打灭了自己那点不切实际的旖旎妄想。

却原来,元旭并不是对所有女人都无情的,他也可以很温柔地对待一个女子,即使那个女子已经年老色衰,甚至都有些神志不清,可他还是义无返顾地给了她最好的安排,将她保护在自己的臂弯之中。

这才是真爱啊。

或许在她端着那碗长寿面在元旭房间里看到她的那一刹。她在意过,非常在意过,但是当元旭不分青红皂就打伤了她的手腕,喝令她出去,她对这个即将成为侧妃的女人反而不在意了。

因为元旭已经表明这个女子是他在意的人,是他即将娶进门的枕边人,那么,元旭与紫苏如何,便和歌兮无关了。

昨日歌兮的举动,其实是一种冒险的试探。其实她很清楚元旭是不会放她走的。只是她想给自己还有元旭一个机会。假使元旭说一字半句心悦她喜欢她不让她走的话,她就会为自己为这个男人搏上一把,将他身边的女人扫除干净,独占他!

可是……

他只是狠狠地盯着自己。宣告自己是他的禁|脔,是独属于他的东西!

不过是一个东西而已。

想着昨夜经历的那种耻辱,歌兮深吸了一口气,再睁开眼睛时,眼底是一片清明。

“好看吗好看吗?”

紫苏还在不依不饶地问着,非得缠着歌兮给出一个答案。

“好看。”

歌兮漫不经心地敷衍了一句,谁知道那紫苏忽然指着她大声地哭起来,“你在耻笑我你在耻笑我!!”

说着竟抓下头上的金簪,将尖的那头冲着歌兮的脸划过去。

四周响起尖叫。歌兮身体一偏,在这个瞬间看清了紫苏眼中一闪而过的疯狂。

金簪擦着歌兮的发髻而过,紫苏一击不中,还想来第二下,歌兮再没有给她这个机会。一脚就将她踹飞了出去!

“啊!!!”

就在这时元旭跨进了月门,正好看见歌兮狠狠地踹在紫苏的胸口,元旭飞身过去抱住了紫苏,紫苏一口血吐在了他的长袍上!

“紫苏!”

“殿……下……”紫苏面白如纸气若游丝地伸出手,颤颤巍巍地指向歌兮,“她……她……”

“别说话!你的伤势要紧!”元旭一把抱起她,只深深地剜了她一眼,便抱着紫苏快步离去。

歌兮清楚地看到他走后,那些侍卫将厅堂团团围起来,而安歇原本在一旁伺候的侍婢们一个也不见了,很明显,她被软禁了。

“果然是……要小心紫苏呀。”

歌缓缓坐下来来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眼眸一眨,“不过我更喜欢让别人小心我!”

紫苏的伤势并没有伤及性命,但是也算是很重了——歌兮那一脚,踢断了她两根肋骨。

元旭知道这大概还是因为歌兮顾虑自己,不然,以她的本事,踢死她都只是瞬息之间的事情。

“……殿下,老夫已经开了镇定安神的药……”

大夫恭恭敬敬地说着医嘱,元旭坐在榻前看着被他强制打昏过去的紫苏,他的手还被她紧紧抓在手里,紫苏昏迷前只说了四个字,她欺负我。

大管家悄悄地带走了大夫,元旭一直呆在房间里陪着紫苏。

而此刻的御书房内却乱成了一片。

“林大都统,你纵使手下行凶,五城防卫司的人就是人证!看你如何抵赖!!”

一个梳着道髻的道士指着林飞愤然骂道,“还将王道长他们的头颅挂在了城门楼!还写上什么替天行道,简直就是穷凶极恶!!”

五城防卫司的长官勾着头站在一旁,尽量不让人注意到他,他便万事大吉了。

林飞面对那道士的指责,却是笑道,“那几个道士不该死吗?你去街上听听,这几个道士平时里为非作歹,还囚禁了好些个上香的女客供他们玩乐,你可知道,那些女子昨夜全都自尽在五城防卫司了!谁穷凶极恶?这是死有余辜!”

福长生在一旁听得微微笑,不过他一直是低着头,并没有人注意在大总管的神情。

“那么,阁下是承认这桩惨无人道的恶事,是尔等所为了?”

一位道人温煦地开口了,只见他梳着一个道髻,头上只一根乌木簪,一身白色道袍,长得竟是十二万分的俊朗,眉宇之间有一股说不出的清雅之气,加上他身姿挺拔,举手投足之间有一种超然世外的洒脱潇洒,他站在那里,便像是玉树兰芝一般引人注目。

此人,便是天吴。

以炼丹术进身,使得皇上在皇宫中建了一处太极宫专供他休养,并且深得皇上信任的天吴道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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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后还有一章,谢谢大家,每有一个评论作者都会很高兴,只要不忙的情况下,作者都会回复亲们的问题,谢谢大家的支持,谢谢

124章 老朋友

林飞看了天吴一眼,眼里的厌恶丝毫不加掩饰,“道长不是能掐会算吗,何不扶个乩卜个卦或者作个法,让凶手自己跳出来?这样倒也方便。”

御书房中便响起压抑的低笑声。

原本支着颐的皇上睁开了眼睛,警告地盯了林飞一眼。

他才将脸上戏谑的表情一收,冷着脸说道,“天子卫治下三千,昨日并没有人私自行动,这笔账,想算在我们头上,不可能。”

“那如此说来,就是有些借着天子卫的名头行事了?”天吴不疾不徐地说道,“那么林大人不是有治理不严的责任吗?还是说林大人也认同那种歹人所谓替天行道的做法,也愿意他借着天子卫的名头行事?”

“你胡说!”

林飞的两个手下急了,也顾不上是在御前,便指着天吴大喝起来。

“混账!”

皇上猛地一拍桌子,“这是什么地方?岂容你们放肆!”

林飞将两人护在了身后,毫不示弱地朝皇上一拱手,“事实便是此事与天子卫无关,若是天吴道长那天入定,得了上天的旨意,说此事就是我们所为,那皇上再治我们的罪,属下也绝不说半个不字!”

福长生一听这话就心里喊了一声,祖宗喂,要糟!

果然,皇上发出一阵一阵的冷笑,“这么说来,朕便是一个不明是非昏聩无道的昏君了?”

林飞又不由衷地道,“臣不敢。”

“不敢?”皇上抓起案几上的一本奏折朝他丢过去,“京都城内出了命案,矛头又直指天子卫,不管杀人者是谁都与你脱不了干系!朕限你十天之内将真凶抓回来,否则……”

林飞从御书房中出来,福长生在长廊的拐角出候着他,刚说得一句,“林都统你怎么……”

天吴便念着“无量天尊”道骨仙风地走了过来。

“林大人,有一句话阁下说对了。贫道确实是精于卜卦有天人之通,因此,”天吴一手背在身后,一手捏了个法诀,快速地掐算了几下,“贫道算出近日阁下的大劫便要来了,阁下还请保重吧。”

说着他便领着自己的徒弟翩翩然而去,留下林飞与福长生二人在原地面面相觑。

“妖道!”

林飞看着他远去的背影眼神如刀,要是早几年,依着自己的脾气。这个敢在他面前大言不惭的牛鼻子道士早就死上十回了。

他是决然不信天吴的所谓神通的。那些个把戏。早些年帮着皇上登基时他手下的小猫就制造过。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当年百无禁忌只相信事在人为的皇上,现在却完全变成了另一个人,竟相信那些所谓的长生之道的无稽之谈来。还在宫中建起什么太极宫,眼见这个太极宫的势力越来越大,竟慢慢开始渗透到官员之中,林飞对这个天吴就越来越忌惮。

可惜此人倒是不好除掉,因为他有皇上护着,投鼠忌器啊。

福长生看着林飞的神色就大致猜到他的所想,福长生只叹了一口气,“你要收敛一点了,现在。皇上可是很信任他。”

林飞没有说话,福长生又问道,“昨日作案的那人你打算如何查办?”

说到此林飞一改在御书房时的硬气,面带忧色,“那人确实是冲着我来的。他做事的手法、杀人的方式都是临摹了天子卫,不,应该说是临摹了狸猫,我觉得,有可能是我飞天猫的老朋友。”

而此时,整件事的始作俑者,正在齐王府里练着字。

阿亚沙又一次光临了齐王府的房梁,一个倒挂金钩垂下来对着歌兮说,“徒弟,你又怎么得罪元旭了?”

歌兮收了最后一笔,吹了吹宣纸上的墨迹,“我踢断了他的侧妃娘娘的两根肋骨。”

阿亚沙倒吊着晃了晃,“才两根肋骨而已,他就将你软禁了,这个侧妃,在他心中有些地位。”

歌兮的眉头微微皱了一下,“阿亚沙师父,无事不登三宝殿,你不会是来找我聊天的吧。”

“我是来辞别的,”阿亚沙从房梁上跳下来,脸上的戏谑全无,湛蓝的眸子里有着隐隐的喜意,“我有那个孩子的消息了。”

歌兮惊愕地看了他一眼,阿亚沙的底细她这个徒弟其实不是太清楚,她只知道他与元旭打赌,输给了元旭十年时间,十年里任元旭差遣,其实早在前年,时限就已经到了,阿亚沙之所以留在元旭身边,是为了借助他的力量寻找他的第一个徒弟。

据说这个徒弟还有着不为人知的身份。

不过这就不是歌兮所关心的范围了,虽然此人在名义上来说,还可以称得上是她的师兄。

“他……现在在何处?”

“具体的地方不知道,只知道是在威海王伯氏的势力范围里出现过。”说起那个孩子,阿亚沙也难得地流露出复杂的神色。

“那需要帮忙吗?”歌兮虽然不担心阿亚沙的本事,但是威海王那边毕竟不是自己的地方,势力也是错综复杂,可惜自己被软禁了,不然倒是可以助上一臂之力。

“傻孩子,我要是需要助手,我会自己向元旭要的。”

阿亚沙笑得脸上的络腮胡一颤一颤,歌兮心里一黯,是啊,就连自己都是属于元旭的“东西”呢,哪还有能力去帮助阿亚沙?

“徒弟,我倒是担心你,”阿亚沙虽然是个蛮族大汉,但是他的心不粗,自己徒弟和元旭的纠葛他看在眼里,但是有些话他是不便说也不能说的,他只能拍拍歌兮的肩膀,“师父不在的这段时间里,你要照顾好自己了。”

“不要和他硬碰硬,”他的声音低了低,“上次那个一|柱|擎|天|丸和春|宫|册子就运用地挺好。”

歌兮忍不住低笑出声,阿亚沙有些不舍看了又看她,最终说了声“走了”,一个闪身,便上了房梁,再看时,便已经没有影子了。

歌兮有些怅然地看着屋顶,又,只剩自己孤身一人了呢。

究竟什么时候才能摆脱元旭的桎梏呢,真的要一辈子当他的禁脔吗?还是说等他厌烦了自己的时候就能解脱了?

不行,绝对不可以这样。

歌兮想着,攥紧了拳头。

我命由我不由天,更不能由一个根本就不把自己当一回事的男人掌控!

ps:

简直就是生死时速啊,这两天人有些不舒服,早上睡过头,晚上狂赶字啊。

125章 各自的选择

ps:

咳咳,请原谅我起章节名字的极度无能。

歌兮被软禁了,阿亚沙去了南边,而跟在欧阳齐恪后边打秋风、想要到京都去寻找歌兮的杨铁蛋与小神算,也一路走走停停,出了西北的地界,到了祁中王的地盘。

这祁中王,当年跟着造反之后,想跟在后头喝肉汤,谁知道偷鸡不成蚀把米,虽然险险地保住了自己的地盘,但是却落得了现今这种孤立无援的状态。

在大盛看来,他是反贼;在西武穆氏与威海伯氏看来,他又是肥肉。

祁中王知道他那时候要是投靠了谁,也不过落得一个身死道消的下场,于是他咬紧牙关拼命撑着,倒是将他原本不多的封地守得如铁桶一般,加上现在的各方势力都是休养生息的阶段,所以,祁中王也得以在夹缝中生存。

不过,他也明白,这到底不是长久之计,他最终都要选择一方势力来依靠的。

于是借道祁中的欧阳一行人,成了他重点拉拢的对象。

一直跟在他们身后的杨铁蛋与小神算,也稀里糊涂地跟着去了祁中王招待欧阳他们的下榻处。

“哎,等等。”

江风手下那个叫老三的壮汉抱了手臂挡在了要偷偷跟着进去的杨铁蛋和小神算面前。

“大人,这是?”前来安排他们住宿的管事不些不解地问。

老三努努嘴,“这两个小子可不是我们的人。”

啊??

管事有些傻眼,这两个看上去都滑不溜秋的小鬼不是一直跟着他们进城的么?怎么不是他们的人了?

杨铁蛋和小神算互看一看,一左一右地攀住了老三。

“老三大哥,不要这么绝情嘛,好歹咱们也跟了你这么久……”

“就是就是,四海之内皆兄弟也,咱们同甘苦共患难,经历了这么多,怎么说大家是熟人了……”

老三听着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没好气地甩开他们两个的手,“你们这俩个滑头小子,都跟在咱们背后打了这么久的秋风了,还想跟着,有这个道理没有啊。”

“快点收拾东西自己去吧,不要跟着我们了。”

老三后面的护卫也纷纷说道,其实他们也不想赶这两个有趣的小子,可惜他们的头——江风下了命令,而且他们可是威海王伯氏的人,这两小子又是西北那边的人。谁知道是不是密碟?还是赶开的好。

可铁蛋和小神算不是这样想。要知道他们俩如果想去京都。从江南道过去最为妥当,因为另一条线路上有个草莽出生的山岗王!听说这山岗王将方圆百里内的男丁都抓上山去了,这要是一个不小心,抓了他们俩上山。那他们这一辈子都别想见自己家小兮老大的面了!

所以还是跟着这些人最安全,要知道现在的江南道以南,可都是在威海王伯氏的势力范围之内啊。

那位欧阳公子,可是现今的威海王的小舅子,这可是超级大腿啊。

小兮说的,当自己没有什么实力的时候,抱大腿!这绝对是一项值得投资的事业。

这么想着,铁蛋和小神算交换了个眼神,一左一右抱着老三的胳膊就嚎上了。

“老三大哥。你不能这么无情啊,你丢下我们两个让我们自生自灭还不如直接拿倒刀抹了我们的脖子啊……”

“所谓……夫子曰……反正就是你不能就这么赶我们走!”

老三被他们缠得一个头两个大,“哟呵,怎么,你们俩还讹上我们了?”

当下他也没有了耐心。直接一手一个,拎小鸡仔一样将两人提溜起来,大步流星地向庄园外走去,眼看铁蛋和小神算就要被他扔出去。

就在这时,一个高壮的少年走了出来,“且慢。”

老三认出这个少年是齐恪(邝子墨)身边的护卫,叫什么金童的。

“有事?”

“我家公子有事让我来问问这两个小哥。”金童这一路上与铁蛋还有小神算的交集并不多,但是却清楚他们二人这一路上的所有举动,

老三狐疑地扫了他一眼,便也爽快地给他让出地方来。

“你们两个想要跟着我们走也行,”金童也是开门见山,“我们公子身边还却两个跑腿的小厮,你们俩若是同意将这卖身契签了。”

“什么?!!卖身!!卖你个大头……”

铁蛋一听就要破口大骂,小神算眼睛一转,拉了他一把,“你嚷什么。”

“他都要我们卖身了都……”

“你傻啊,”小神算将他拉到一边,“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跟着他们去江南道,再从江南道想办法去京都找老大,不跟着他们走,十条命都不够我们在路上玩的,你忘了那黑店的事情了?”

“那真的要卖身为奴啊。”

“先卖一下,等到了地方我们再想办法脱身,到时候他们爱谁谁,反正咱们不伺候,让他们抓鬼去吧。”

“哇小神算,我发现你现在是越来越聪明了,真不愧是我兄弟。”

“行了行了,先稳住那个什么金童银童的。”

两人嘀嘀咕咕了好一阵,殊不知他们俩的悄悄话,早被有武功在身、耳力过人的金童听了个满耳,金童抽了抽唇角,还真的是和公子所料丝毫不差,这两小子果然是打着这个主意。

“那什么……”铁蛋咳了几声与小神算朝着金童走过去,“既然你们家公子这么有诚意,而且这一路上的也照顾了我们不少,所以……所以我们就盛情难却地同意了。”

金童见他讲得不伦不类,忍住了笑,从衣袖里拿出两张卖身契,“既然如此,那就签字据吧。”

小神算接过字据,看了之后对铁蛋使了个眼色,两人很爽快地按了手印——这两人压根就没有打算认账,所以按手印按得无比痛快。

金童将字据收起,对他二人说,“公子在西厢安置。你们俩住一间房,现在跟着我来吧。”

“好嘞!”

铁蛋和小神算得意洋洋地跟在金童背后,跨进庄园大门的时候,还挑衅地朝老三飞了一眼,老三简直有些哭笑不得。

“这俩小子!”

就这么着,齐恪暂时收住了歌兮手下的哼哈二将。

而远在京都,被踢断了两根肋骨的紫苏还在榻上休养。

大红的喜庆灯笼已经在齐王府里张罗了起来,不为别的,因为今日就是紫苏嫁给元旭当齐王侧妃的日子。

黄道吉日是皇帝让天吴道长选的,绝无更改的可能。所以今日在宾客面前与元旭行礼的是紫苏的替身。

侍女小心翼翼地端着一碗燕窝粥过来。“侧妃娘娘。起来用点粥么?”

连连唤了两声,只见紫苏在榻上睡得很熟,两个侍女又实在是想去外面看看热闹,便放下了燕窝粥。悄悄地走了出去。

“侧妃娘娘这没有人看着真的行吗?”

“不要紧,我们看看就回来,再说她就是个傻……哎,快走吧。”

侍女的脚步声越来越远,在榻上睡得香甜的紫苏却睁开了眼睛。

她扶着榻慢慢起身,听着那遥遥的器乐之声,只觉得肋骨也好,自己那颗心也罢,都痛得厉害。

此时的紫苏眼底一片清明。哪里像个心智缺失的人?

“陈莞,陈莞……”

她的手紧紧抓住了被褥,脸上一片狰狞。

今天原本是她的大日子,是她嫁给殿下的大日子,是她做心底做了十几年的美梦终于要成真的一天!现在什么都被那个贱人给毁了!她不甘心不甘心!!

紫苏想嘶吼想咆哮。甚至想把今天那个代替她与元旭行礼的女人给杀了,可是她不能这样,绝不可以。

她扭头看向房中的铜镜,惨白着一张脸,慢慢地走了过去。

镜中的女子早就韶华不再了。

她摸着自己的脸,眼里一片哀色。

她现在既没有美貌、也没有青春、更没有家世背景,她唯一有的,就是属于殿下与她的过去,但是那些回忆太单薄太单薄了,所以她一直装疯卖傻,在牢牢抓住殿下的心之前,必须求得殿下的怜悯和爱惜。

而且……

紫苏拿起了台上了一把银梳,眼前闪过一个朴实的男子和两个幼子的脸,心中不由一痛。

“大郎……”

原来紫苏在这个七年里,并不是一张白纸。

当年皇上大赦天下之时,她就趁着恩旨被父兄接回了家中,并且她还嫁给一个家境殷实的商人,两人也恩恩爱爱了一段时间,谁知道那场大乱就来了,她男人不幸染上了天花,家中更是死得只剩了她一个,她就随着逃难的人四处逃亡……

皇上的天子卫找到紫苏时,她已经二次嫁为人妇,并且还有两个孩子,那个憨厚的男人名为李大郎,是村中的一个猎户,对她极好,虽然家境贫寒,但是从舍不得她受委屈。

天子卫的人并没有逼迫她,而是告诉她,齐王殿下当年找了她许久,而现在齐王的后院,连一个正经的女主人都没有……

紫苏并没有让天子卫的人等太久,连包袱都没有收拾,就跟着他们走了。

她只带走了这把梳子,这还是成婚的第一年,李大郎在山中猎到了一只狐狸,用狐狸给她换的。

那两个孩子凄厉的呼喊声似乎在响在耳边。

她丈夫李大郎跪在她面前求她留下来的情形还历历在目。

她猛地闭上眼睛,“不行,我不能想他们,他们已经和我无关了,我是殿下的侧妃娘娘,我是侧妃娘娘,侧妃娘娘……”

紫苏不停地念着殿下和侧妃娘娘,像是只要她那么念着,她就可以不后悔不愧疚,就可以继续勇往直前了,她已经舍弃了那么多,现在她已经是孑然一身,除了元旭,她再没有任何的退路了。

126章 大喜

夜深人静,歌兮坐在屋顶上看齐王府一盏一盏熄灭的烛火。

“不去过你的洞房花烛夜,来看我有没有改过自新吗?”

歌兮拎着一个白玉酒葫芦,自顾自地喝着酒,她知道背后站着人,而且此人还是今夜婚礼的主角。

元旭在她旁边坐下来,伸手夺过她的酒壶,闻到里面浓烈的酒香,皱眉道,“喝酒伤身。”

“我这不是为主人你庆贺嘛,主人,恭喜你了。”

歌兮嘴里说着恭喜的话,劈手又将酒葫芦抢了过来,仰脖豪饮了起来,咕嘟咕嘟,竟将半葫芦酒喝了个一滴不剩。

“啊,没有了。”

歌兮的脸颊染上了薄薄的桃红,手倒提着酒葫芦使劲摇晃,好不容易倒出了几滴,她赶紧凑到酒葫芦口,伸出粉红色的小舌接住,人却因为重心不稳而向后倒,

元旭忙伸手手臂接住了她。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比如朝露去日苦多!”

“慨当以慷忧思难忘,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歌兮敞开了喉咙大声念,元旭只稳稳地扶住她,将她护在怀里。

“咦,”歌兮忽然扭过头盯着他使劲看,“你是谁,你怎么在这里?你为什么离我这么近?大胆!你不想活了么?你知道我是谁吗?”

她使劲拍着自己的胸脯,直拍得咚咚直响,“我可是齐王殿下的小刺猬,是他的禁脔,知道,知道禁脔是什么吗?”

她戳了戳元旭的左胸,双眼迷离地说道,“禁脔,就是独自占有、不容他人染指的东西。”

“我的头发、指甲,”她拍着自己的脸,“我的所有,都不属于我自己。我,是齐王的东西。”

元旭的眼眸深如古井,他伸出手将乱动的歌兮按在自己的怀里,“你醉了。”

歌兮忽然哈哈大笑,指着他一叠声地说,“你完了你完了,你碰了我,齐王会杀了你的,一定会杀了你的……”

元旭不顾她的挣扎制住她不让她乱动。

歌兮乱扭了一阵,额头抵着他的胸口。“我没有醉。”

她的声音带着哭音。元旭的手轻轻地拍着她的背。“好,你没有醉。”

“我真的没有醉,”她仰起脸直视着元旭,“我知道你是谁。我也知道我是谁。”

“好,我相信你没有醉。”

元旭脱下外袍披在她身上,歌兮瞥了肩膀上大红喜袍,抓住那件袍子便扔了出去。

元旭没有说话,脸上也没有表情。

歌兮却是丝毫没有畏惧他,而是继续醉言醉语道,“你看你不相信我没有醉,这样吧,我给你唱首歌怎么样?”

“千万里我追寻着你……”

“不对不对不是这首……”

“月亮走我也走……”

“好像也不是这首……”

“啊。我想起来了……”

“蓼蓼者莪,匪莪伊蒿,”

“哀哀父母,生我斪劳;”

“蓼蓼者莪,匪莪伊蔚。”

“哀哀父母,生我劳瘁……”

歌兮坐在屋顶上,唱着诗经里的《蓼莪》,意思是茂密的蓼草啊,不是那莪蒿,哀伤我苦难的父母,生我养我真是辛劳了。

“无父何怙,无母何恃,”

“出则衔恤,入则靡至;”

“父兮生我,母兮鞠我,”

“拊我畜我,长我育我,”

“顾我复我,出入腹我……”

歌兮一字一句地唱着,声音带着稍许的嘶哑,她哽咽地唱着,或者不够婉转,或许不够悠扬,却是字字动情,如泣如诉。

上辈子的,这辈子的,她好像要把那种缺憾和哀痛唱出来,上一世,已经太遥远,这一世,她的父母缘依旧是那么浅薄,她甚至还记得七年前在空荡荡的灵堂里守着姬云萝尸身的那种孤寂与害怕,对于上官少卿,她是痛快地报复了,可是报复之后呢,也只剩下了莫名的悲伤。

声音依旧哑到唱不下去,元旭替她擦拭着脸上的泪,低语道,“竟是如此痛苦吗?”

歌兮把脸埋在他的肩窝里,低泣道,“元旭,求你放了我吧。”

元旭心神一震,这孩子,果然就像她自己所说的那样,她没有醉,或者说她是醉得很清醒。

这是歌兮第一次对他直呼其名,以前她高兴了便软软糯糯地叫主人,不高兴了还是假笑着叫主人,直呼他的名字,这是第一次。

“歌兮,你清楚的,孤不会放开你。”

元旭的声音依旧清冷,但是却带上了一丝连他自己都察觉不到的柔和,“但是孤允许你在孤的视线里做一匹孤狼,你可以获得一定的自由,也同样可以活得很恣意,孤会看着你,孤会保护你,孤会给你俯视众生的权利。”

男人的声音带着无比的自信与傲气,歌兮在他怀中一动不动,心凉成了一块冰,她早知道的,元旭与她,终究是两个世界的人。

元旭的洞房花烛夜就这么过去了,第二天,歌兮的软禁令就被解除了,她再次易容成了一个黑小兵,跟着元旭去了军营。

比起齐王府,她更喜欢军营。

这让她想起上辈子的许多往事,军营这个地方,最让她放松。

因为顶着元旭贴身护卫的名头,她倒是在军营中有些便宜行事的权利,最少横着走竖着走都不成问题。

“小兮兄弟!!”

章文谦一眼就看到他心心念念了许久的黑兄弟,笑得眼睛眉毛都成了一团,“许久都没有看到你了。”

“哦,我是王爷的贴身护卫嘛,责任重大,就连昨夜王爷洞房花烛,我都是守在他们新房外面呢。”

歌兮顺口胡诌道,她眼尖地看到小树林里好像有人在生火,还伴随着隐隐的肉香,“文谦哥,你们莫不是偷了军营对面小村里头,那个凶婆娘家里的**。”

一旁的老兵大感惊愕,“你小子怎么知道的?”

歌兮嘿嘿笑着,走到火堆边,踢了踢旁边的一块脏污的碎布,“你看看,你们把人家晾着的花布都顺来了,谁都知道了。”

老兵丁笑着道,“你小子倒是个机灵的,不过倒也不是顺,给她的鸡窝里放了碎银子的,只怪她婆娘太凶,吓她一吓而已。”

“是这样,我们可不会做败坏咱们军营名头的事情的,那银子是大家凑的,绝对够买她们家的鸡了。”章文谦也赶紧解释。

鸡肉被烤的滋滋冒油,一旁围着的兵丁们口水都要流出来了,歌兮也馋得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老兵见她那样子,将烤好了的鸡撕下油汪汪的一条腿给她,“黑小子,好好尝尝大叔的手艺吧!”

“谢大叔!”

歌兮一高兴啪一声给他行了个军礼,看得那些兵丁莫名其妙。

“哎大叔,还有鸡没有啊。”

“还有一只没有褪毛呢,怎么了?”

“那只鸡就交给我处理吧,我给你们做叫花鸡!!”

“叫花鸡?这名字怎么这么寒碜……”

……

元旭远远地站在山丘上看歌兮与兵丁们嘻嘻哈哈打成一片,唇角也染上了一丝笑意。

皇宫内,皇上正焦急地等待着太医诊脉的结果。

太医的额头上也冒出了细细密密的汗珠,终于,他眼睛一亮,朝着皇上行了个大礼,“恭喜皇上贺喜皇上,贵妃娘娘确实怀有龙嗣,已经一月有余了。”

皇上乍一听得喜讯,整个人都呆了。

福长生赶紧带领着宫奴们山呼万岁——

“皇上大喜,大盛大喜。”

“哈哈哈哈……”

皇上喜不自胜地大笑起来,七年啊,七年间他仅仅有元熙那么个儿子,且那孩子的身体太过尴尬,实在让他无法喜欢也无法亲近,连看见都觉得厌烦。七年间他不断地扩充内宫,但是那些嫔妃的肚子总不争气,即便是有幸怀孕,生下来的也是不能继承大统的公主。

子嗣的问题让皇帝无比头疼,现在忽然间喜从天降,他都有些高兴地失态了。

他立即想起天吴道长对徐珍珠的批言——百鸟朝凤,大盛万年。

难道这就是预示吗?

预示着她肚子里的孩子将是继承他大盛基业的太子?

皇上坐在徐珍珠的身边,拥着徐珍珠的娇躯,双手覆在她的小腹之上,眼里神采奕奕。

徐贵妃娘娘怀孕的消息,很快就如一道风一般传遍了整个皇宫。

并且皇上的旨意也了,即日封徐贵妃为皇贵妃!

什么是皇贵妃?那就等于是副皇后,如果说贵妃离皇后的位置是一步之遥,那么皇贵妃就是半步!现在她还只是怀上了孕,尚且不知是男是女,要是生下来是一个皇子呢?岂不是徐皇后的皇后之位就要拱手相让了?!

“孽畜!!”

“枉我那么疼她爱她处处想着她处处护着她,她便是这么回报本宫的!!”

徐皇后发了疯一样地在永安宫里砸着任何可以砸的东西,她的心腹内侍吴满早就喝退了内侍和宫女,默默地在一旁守着皇后。

“珍珠!我的亲妹妹!她就是这么对待我的!!畜生!一个两个都是畜生!”徐皇后头上的发簪都乱了,衣衫也凌乱不堪,哪里还像个一国之后,她此时更像一个因妒忌而要发疯了的妒妇。

ps:

那什么,也不知道是我的网络问题还是我的本的问题,网页n久才打开,传晚了点,抱歉。

127章 霸天雷!

“畜生!一个两个都是畜生!”

徐若馨厉声大叫。

吴满却清楚,皇后这句话所指是的自己的胞妹徐珍珠与皇帝。

他突突地打了个激灵,快步走到大殿门口,四下顾盼了之后,将大门一一闭合。

这样大逆不道的话,要是被有心人听去了得惹多少祸端出来!

“娘娘,您先消消气。”

徐若馨跌坐在地上,眼泪将脸上的脂粉冲刷出一道道沟来,平日里精雕细琢出来的端庄和雍容在此刻完全崩塌。

“……他们……怎么可以……孩子……为什么她能有孩子……我却什么都没有……我什么都没有!!”

吴满看着地上哀哀痛哭的女子,缓缓跪了下来,“您怎么会什么都没有呢,您还有奴啊,奴为了您什么都愿意去做!您要是不高兴徐贵妃有孩子,奴就……”他脸上浮现出一色狠绝,“奴就绝不让那个孩子出生!除了您,谁也不配生下继承大统的皇嗣!!”

“除了您,谁也不配当皇后!”

“谁要是敢觊觎您的皇后之位,奴定要她死无葬身之地!”

“轰!”

一道惊雷猛地在天空炸开,白色的闪电将大殿里照得一亮一亮,吴满狰狞的面容让他整个人都显得无比阴森恐怖。

徐若馨一把抱住他,在他的臂弯里恸哭起来,“阿满啊,阿满,我不该进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皇宫的……我不该的……阿满……”

吴满伸出手慢慢地拥住她,紧紧地将她拥在怀里,这一刻他不去想她是皇帝的女人,是天底下最尊贵的皇后,也不去想自己只是一个卑微的阉人。谁能知道这个动作他渴望了太久太久,谁又知道他才是真心实意地去爱皇后的那个人?

从徐若馨入宫成为太子良媛开始,他一步一步帮她算计着。一步一步踩着别人的尸骨帮她稳固定位,无非就是想尽自己的全力去护住这个他爱了多年的女子。即使她不再是当年那个邻家小妹。即使自己也双手沾满了鲜血,只要她安好,一切都值得!!

因此,谁敢挡她的路,他便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两人紧紧地拥在一起,就在这时大殿里忽然发出一个清脆的声音,却是什么东西被人碰到了。徐若馨一声厉叫,猛地推开了吴满!

吴满仓皇地朝声源处跑过去,在重重帷幔之后终于发现了蜷缩在角落瑟瑟发抖的小小身影。

“大皇子殿下……”

“我……我什么都没有看见……元熙什么都没有看见……”

那小小的一团正是养在徐皇后名下的大皇子,元熙。

虽然名义上是徐皇后的“亲生”儿子。但宫内的人都心照不宣,谁都知道这个皇子才不是从徐皇后的肚子里出来的。就连宫中最低贱的宫奴都清楚,大皇子最不受皇上喜爱,就连丽夫人所出的小公主,也比他得宠。

吴满高高提起的心终于落入了腹腔之内。眼里寒光一闪,猛地擒住了元熙的后颈便将他拖了起来。

元熙满是惊恐,早吓得肝胆欲裂,喉咙更是被吴满狠狠掐住,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吴满吴满!!”

徐若馨压抑惶急的声音传过来。吴满赶紧拖着不停挣扎的大皇子走出去。

“娘娘勿慌,”吴满手下使劲,将元熙掐得是脸色青紫白眼外翻,“等奴结果了这个麻烦!”

徐若馨看着元熙的挣扎渐渐弱了,他的双眼就那么直直地看着自己,像是在说,母后,救命啊。

“住手!!”

徐若馨断喝一声,吴满下意识地松了手,小元熙就从他双手间掉下来,软瘫在地上一动不动。

“娘娘,六岁的孩子已经记事了,他全部都听到了看到了,娘娘,万不能在此时心慈手软哪!”

吴满阴狠地盯着地上的孩童。

凭什么有的人一出生就血统高贵,江山、美人、权利,什么都有了,可他呢,连男人都做不成!甚至他所珍视的爱人在皇帝身下承欢的时候,他还要在一旁伺候!他恨!他恨自己为什么不是位高权重的人!他恨皇宫里那个至高无上的人!连同这个男人的孩子他也恨!!

“本宫难道还要你来教?!”

徐若馨狠狠盯了他一眼,“你别忘记了本宫现在是什么处境,珍珠……那个贱人有了身孕,难道本宫要坐等她生下皇子后将本宫赶出永安宫吗?现在元熙这个小东西不能死,他再不济也是个皇子,再不济也是一个儿子。”

“可是要是他……”

吴满还是觉得元熙留不得,他向来喜欢斩草除根,永绝后患!

“他会听话的。”

徐若馨蹲下身体,伸手纤长的玉手抚摸着元熙的小脸,那孩子其实早就醒了,吓得眼睛紧闭,一动都不敢动,又因为太害怕而瑟瑟发抖。

“母后会教你做一个听话的好孩子的。”

徐若馨说着,脸上露出一个让人毛骨悚然的笑!

而就在皇上册封了徐珍珠为皇贵妃的第三天上。

韩国公与其幼子,在早朝之上,呈献了一枚黑不溜秋圆不隆冬的物件,说此物乃是其子结交了一隐士高人,隐士高人不忿大盛天下被人所窃,便留下此神物,让其子献与天子。

“皇上,有了神物,收复我大盛国土,诛灭一干乱臣贼子,是指日可待啊!!”

韩国公说道动情之处,端的是老泪纵横,引起了不少老臣唏嘘不已。

但殿堂之上依旧有许多人对此呲之以鼻,满是不相信的样子。

“韩国公所言,有些夸大其词了吧,收复国土靠的是皇上的英明神武,靠的是将士们的齐心合力,和此物有什么相干?”

“鲁公所言甚是,所谓世外高人之说并不能当真,倘若真有此人,韩国公何不请他出山,兴许还能撒豆成兵……而且贵公子名声在外,要说风流才子与其相交我等也相信,要说世外高人,呵呵。”

“哎,王大人也不能如此说吧,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你没有见过也不能说没有世外高人,只能说你见识有限而已……”

朝堂上争议声一片,皇上被他们吵得有些头疼,长袖一挥,道,“够了,韩国公,你说此物究竟有何神奇之处,竟能助大盛收复国土,朝堂之上,可不能儿戏哪。”

韩国公毕竟是他比较信任的股肱之臣,他虽然也怀疑那所谓的神物,更怀疑那个站在韩国公身边、长得是人模人样,但是名声却是坏到极致的伊公子,可他也不愿韩国公在众臣面前失去了脸面。

韩国公便隐晦地看了伊公子一眼,伊公子会意,上前一步,朗声道,“皇上,微臣所言,句句属实,绝不敢弄虚作假,诸位大人质疑是人之常情,不过,臣下可证明此神物的威力!!”

皇上一听顿时起了兴致,“好!”

伊公子见大殿所有人的视线都在自己的身上,一时间也是不由地意气风发,“还请皇上移步!”

一个半时辰之后,皇上领着文武百官来到了元旭所辖的军营之中。

按照伊公子的要求,在宽阔的演武场上用沙袋堆起一个大的圆圈,皇上在最远的看台上,前面是一排排的兵丁们,倒像是一道道肉墙。

一切准备就绪,伊公子深吸了一口气。

元旭就坐在皇上的左下首,与窃窃私语的百官们观看即将开场的好戏。

坐在皇上右下首的楚王元沂,视线却是落在了兵丁之中。一色黑黝黝的平凡面孔之中,有一双晶亮的眼睛感觉到了他的注视,冲着他眨了眨眼,元沂唇边的微笑一下便扩散开来。

歌兮自然是混在兵丁里头的,她看着伊公子亲自去做炸弹实验,心里还冲他竖起了大拇指,好个伊公子,胆色与色心一样,都是大得不得了。

“轰!!!”

一道黄烟冲天而起,围在四周的沙袋被炸飞,离得最近的伊公子兜了一头的烟尘黄沙,但是脸上却是掩饰也掩饰不住的狂喜!

拿了那张火药弹方子之后他找来工匠秘密实验了无数次,也死伤了不少人,只是,只有在皇上面前成功了才是真的成功了!!

皇上与百官还在适才的惊天动地中回不过神来,伊公子与其父却是双双跪地高呼,“皇上得此神器,必定光复我大盛河山!吾皇万岁!!!”

百官们也反应过来了,这是不怕马屁还待何时?

于是底下立刻乌压压跪倒了一片,呼声震天,“恭喜皇上!吾皇万岁!!”

皇上也喜不自胜,有了这样的神兵利器,在战场上还不所向披靡?

加上皇贵妃的喜事,现在简直就是喜上加喜!

皇上只觉胸中的抑郁之气一扫而空,起身大笑,“好好好,韩国公一门皆是忠肝义胆,好!好!”

“还请皇上为此神物赐名!!”

伊公子忙趁热打铁。

皇上也没有思索太久,大袖一挥道,“这物威力巨大,声如天降神雷,就叫霸天雷!”

“吾皇圣明!!”

歌兮站在人群里跟着士兵们一同唱和,她看着高台上的皇帝,视线却落在了他身后的元旭身上——主人,离你的霸业更近一步,你可高兴?

ps:

其实,(对手指)其实我也觉着这个名字有些雷……

128章 风云

“侧妃娘娘,这里您不能进去。”

一个侍卫拦住了紫苏的去路,紫苏偏着头,像是在思索他为什么要拦住自己。

“我……我要找殿下。”

紫苏从侍女的手里抢过食盒,当宝贝一样抱在了自己的怀里,脸上的神情带着十二分的纯真,“殿下会肚子饿,紫苏,紫苏给他送饭……”

侍卫只觉一阵头疼,“侧妃娘娘,您真的不能进去,殿下与将军们在书房议事,您还是先回去好吗?”

紫苏撇着嘴,低头蹭着脚尖,也不说话,就是站在原地不动。

侍卫赶她走也不是,不赶也不是。

只得努努嘴让自己的同伴回禀殿下。

不一会侍卫匆匆赶了过来,“侧妃娘娘,殿下让您先回风荷轩,他处理完事物之后自会去看您的。”

“那太好了!!”

紫苏笑着转了一个圈,四周的窃笑声是止都止不住。

她像是懵懂无知一般,高高兴兴地抱着食盒就走了,侍女们不屑地撇撇嘴,面上还是装出一副恭敬的模样,亦步亦趋地跟在后头。

要是以往,紫苏定会直接回风荷花轩直接等着元旭的到来,可是今日她却一反常态,像是兴致大发地逛起了园子。

齐王府占地很广,她像是没有目的乱晃一般,一下子这里绕绕,一下子那里转转,侍女们被她绕得有些头昏眼花,不得不停下来喘口气,谁知道就是这么一停顿,人就不见了!

“侧妃娘娘,侧妃娘娘!”

侍女们都惶急了起来,虽然这个娘娘是个呆傻的,可是殿下对她十分看重。要是她有个什么闪失,她们十条命也不够赔的。

“哎呀,快点找!!”

侍女四下散开。慌忙找人去了。

等她们散开,紫苏从一旁的假山石里悄然起身。眼里是一片冷然。

歌兮今日没有去军营,而是在自己的园子里练字。

这些日子她十分乖巧安静,元旭也兑现了他的承诺——即在他的视线范围之内,给她自由。

既不将她困在方寸的园子里,也允许她去想去的东西。

不过这种自由,就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啊。

歌兮搁下笔,扭了扭有些酸疼的脖子。“良辰美景,我们去走一走吧。”

“是。”良辰美景笑着应道。

三人去了位于齐王府偏西的精致花园,那里除了有一个垂柳池塘,还养着一大片名贵的花卉。歌兮闲暇时喜欢在那坐上一坐。

歌兮沿着池塘走了一会,忽然她顿住脚步,眼睛眯了起来,“啊哈!”

良辰美景惊了一跳,歌兮的视线望去。正好看见一道紫色的身影落入了水中。

“呀,有人落水了!”

良辰吃惊之下下意识地便要去救人,歌兮的手臂一伸,“忙什么,人家有人救。何必去凑这种热闹?”

良辰有些不解,朝着对面望去。

只见水中的那人扑腾得十分厉害,岸上原本还有一个人,见那人落水之后,惊吓之后居然跑了,而此时对面不知从哪儿呼啦出来一群婢女,一时间小花园竟是无比喧闹,先前落水的那个女子也被人救了起来,像是已经昏迷。

“小主人,那是……”

良辰远远看着那个女人似乎有些眼熟,歌兮点了点头,“是那位侧妃娘娘。”

“她这么落水了?莫不是有人眼热她得宠故意陷害的?”美景想也没有想就冲口而出。

“大家都会这么想的。”

歌兮临风而立,遥遥地看着对面的兵荒马乱。

良辰一点就通,立刻想到了那个慌忙跑掉的人,“您是说她是故意落水,想去栽赃陷害……”

“我可什么都没有说,”歌兮摊开手冲她做了个鬼脸,“这都是你的揣测,与我无关。”

美景对歌兮的话向来是深信不疑,小主人说什么就必定是正确的,当下就咬了牙,“都说这个侧妃娘娘是个呆傻的,原来竟是扮猪吃老虎!”

歌兮朝着园子外边走去,“这个世界上,聪明人往往败在她们以为呆傻的人手里。”

“那她到底是要陷害谁呢?”美景偏了头去寻思。

按道理说,这位侧妃娘娘的眼中钉不应该正好就是占了齐王准正妃名分的“陈莞”吗?那么她要对付的人也应该是她们小主人才是,适才逃跑的那人并不眼熟,她为什么要对付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人呢?

歌兮见她这么冥思苦想的样子便悠悠地提点了一句,“你想想谁在她大喜的日子里占了她的位置?”

良辰美景顿时眼前一亮,“是那个替身!”

是了!那日她大喜,却由于被小主人踢伤还在养伤,殿下只能让一个侍女代替了她行礼,只是那个侍女不过是替了荣享了几个时辰的尊贵,殿下甚至连那女子长什么样子都不清楚,这女人竟狠心到要除了她!

“真……真是最毒不过妇人心……”

歌兮听着良辰美景的感慨不禁一笑,紫苏未尝不想对付自己,不过大概是被自己那一脚吓到了,所以暂时按捺住了,下一次,目标就是自己了吧。

“想必,这次落水之后,她的失心之症也会好起来的……”

齐王府里由女人掀起的波澜刚刚拉起序幕,千里之外,心心念念着要找小兮老大的两位小伙伴——杨铁蛋与小神算,作为齐恪的新任小厮,已经开始走马上任了。

欧阳一行人在祈中王派来的人的护送下,安全地出了祈中王的地界,过了那片三不管的区域,再走上一天的路程便要进入威海王伯氏的势力范围了,那便是繁茂的江南道一带!!

铁蛋和小神算在马车上一路看着属于江南地界的风光,不时地发出一声惊叹。齐恪虽然收了他们做小厮,但是端茶送水的有木童,舞刀弄枪的又有金童。他们两人倒是无所事事自在得很,还时不时拉住老三那些护卫闲聊吹牛。

“我们江南道,那是人杰地灵。小姑娘个个水嫩嫩娇滴滴,你们西北那地界。尽出泼辣老娘们,和我们江南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什么呀,我就不耐烦女人一吹风就倒,那有个什么劲?!”

“哈哈哈,你们这两小子,屁大一点就和我们谈女人,你们见识过女人嘛你们!”

“我们怎么没有了。我们还见识过蓝眼睛的胡姬呢,你们有吗有吗?!!”

齐恪坐在马车中假寐,金童与木童坐在马车的车辕上,听着后头传过来的乱七八糟的言论。不禁皱了眉头道,“那两个小子污言秽语的,简直是污了我们的耳朵!真不知道公子为什么要买了他们!”

“梆梆梆梆!”突兀的敲打声响起,大伙被惊了一跳。

木童扭头去看了后头的马车,却是那个什么铁蛋一手拖了做饭的铁锅。一手拿了一个大铁勺敲得那叫一个欢快——“大哥上山去打猎,猎到山鸡三四只,二哥下河去逮鱼,逮到河虾一网兜,三哥锄禾南山下。挑起米粟两箩萝,你问四哥在干啥?嗨,他趴在墙头看小娘!”

“哈哈哈哈!”

后面的汉子们笑成了一片,木童气得天灵盖都要冲开了,对着金童说,“你看看你看看,完全就是个小痞子!哪里配当咱们公子的小厮!”

而马车之中,齐恪却是放下了手里的帐薄,想起了歌兮扮成了小跑堂的模样,唇角的笑意一闪而过。

“我们会再见的,歌兮。”

第二日清晨,天才鱼肚白,几辆马车就上路了,铁蛋和小神算一直猫在最后的马车上东张西望,快到晌午时,终于看到一座城池。

“文昌城!”

小神算抬头看着高高的城楼念道。

铁蛋一下从马车上跳下来,高兴地冲着城楼张开双臂,“哟呵,我们终于到了江南的地界了!!小兮老大,我们离你又近一步了!!!”

进了文昌城,车队便找了最好的客栈住下来,还没有等木童交待铁蛋和小神算有关事务,他们两个早溜出去见识江南城池的繁华去了!

“天哪,真是漂亮啊,铁蛋你看这里到处都是小桥流水呢。”

“你看你看,这摊子上的玩意真好看,我要一个,见着老大了就送给她当礼物,嘿嘿!”

两个土包子进城,什么都十分新奇,逛了好一阵才觉得肚子饿,这才想起要去填自己的五脏庙来。

“这个,来二两,这个还有这个都来一点。”铁蛋嘴里塞了几颗枣,手里还抓了一个冒着热气的烧饼。

“好嘞,小哥。”

一旁的小贩手脚利索地包着吃食,小神算白了一眼吃货铁蛋,从荷包里摸出碎银子扔给摊主,刚把找零的铜钱塞回荷包,小神算和铁蛋就被一个急急忙忙赶路的瘦高麻衣青年撞了一下。

“搞什么搞!”铁蛋差点没有被一口大饼呛死,指着那人的背影问候人家的母亲。

小神算下意识地摸了自己的脖子一下,大惊失色,“糟了!我的金八卦不见了!!”

小神算的金八卦是一个小小的金子打造的八卦图,是他从小就挂在脖子的物件,也是他亡故的父母留给他的唯一念想,他穷得快饿死的时候都没有想过要把它换钱,现在突然丢了,可不是要了他的命?

ps:

实在是……不知道怎么起章节小标题了……

小神算和铁蛋他们这是快要和歌兮见面的节奏了吧,咳咳,我这不是剧透……

129章 赌局

“我的小金八卦不见了……是那个人,是那个人偷了我的金八卦!”

“王了个八蛋的,居然偷到咱们的头上来了!追!看小爷不打断那个狗崽子的狗腿!”

铁蛋气得将手里的东西扔到地上,扒开腿就追,两人漫无目的地跑了几条街,可是这人生地不熟的,连个人毛都没有追上!

这时他们万分懊恼没有带着花花太岁,要是带着上了它,哪里还会有小贼敢往他们身边凑?

两人跑得气喘吁吁,铁蛋喘了一口气,还要往小巷子里钻,小神算却一把揪住了他,“人早跑了,不要追了!”

“可那是你爹娘留给你的唯一的物件,难道就这么算了?”

“算了?当然不能就这么算了,”小神算狠狠地捶了一下墙壁,咬着牙朝他说道,“那是我的命根子,我就算把这座城翻过来都要将那个贼抓到!但是现在敌暗我明,我们一不熟地形,二没有人脉,追上去绝对讨不了好,要是人家守在某处等我们上钩,我们两个说不定还会被人揍个臭死!强龙都不压地头蛇!更何况咱们俩现在是强龙吗?咱们俩最多算两条小蚯蚓!”

“啊,”铁蛋一听他这么说也丧了气,蹲下来哀嚎道,“那到底要怎么办啊,要是现在小兮老大在就好了,她一定会有办法的。”

“是啊,”小神算眼里也闪过一丝黯然,但是他很快又振作起来,“没有关系!我们现在虽然没有老大,但是咱们还有一个靠山!!”

“谁?我怎么不知道?!!”

铁蛋一脸惊愕,小神算恨铁不成钢地擂了他一拳。

“我们有公子啊!那个邝子墨,不不,那个齐公子啊!你别忘了我们俩现在可是卖给他了!他不给我们出头谁给我们出头?”

铁蛋眼睛一亮,双手一击,“对呀。我怎么把他给忘了?!!”

两人这下是一路狂奔,一阵风一样穿过了大半个城,一下就闯到了他们下榻的那间客栈——齐恪和欧阳公子就住在后头的精致小院里。

不远处传来箫声与琴音,遥遥地还能看到两位华服公子一人坐一张竹席,欧阳大腿。咳咳。不,是欧阳公子吹箫,齐恪抚琴。箫声婉转,琴声悠扬,再加上和风煦日,真真是十足风雅。

铁蛋跑出了一身臭汗,见人家那么悠闲,一股无名火就窜了出来,“吹什么吹,装什么高贵啊。”

小神算立即捂住了他的嘴,“拜托。咱们现在是有求于人,说好听的知道吗?”

见铁蛋点了头,小神算这才松开手,两人缓了一口气这才朝着院子里头走去。

“公子!!!救命哪!!!!”

齐恪低头品着茗,任由铁蛋和小神算两人叽叽喳喳手舞足蹈地说着,欧阳听了半天终于听明白了事情的经过。

“子墨。你这是新收了两个小厮还是新收了两个麻烦呀?”

齐恪当初化名邝子墨也不是没有缘由的,他母亲姓邝,而他的表字是子墨,所以欧阳还是称呼他的子墨。

木童也在一旁撇嘴道,“真是两个惹事精。”

铁蛋嘴巴动了一下想回嘴。被小神算给拉住。

“公子,我们两个人生地不熟,那个东西对我而言太重要了,是父母留给我的遗物,是万万不能丢的,求您帮帮忙,我小神算感激您一辈子!”

小神算说着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铁蛋一咬牙也给跪了,瓮声瓮气地说,“你要是帮小神算把金八卦给找回来,我也感激你一辈子!!”

齐恪放下手里的茶杯,“金童。”

“公子。”金童站了出来。

“给你两个时辰去处理此事,事成之后到城南的临江仙汇合。”

“是。”

这么说他是要管这件事了?

小神算与铁蛋互望一眼,眼里全都是喜悦,真是太好了!

齐恪将他们的神情收到眼底,淡淡地笑了笑,“现在,你们二人跟我去临江仙等消息吧。”

城东的临江仙,是文昌城里最有名气的酒楼,临河而建,又离码头很近,所以生意十分不错。

齐恪与木童走在面前,被一脸笑容的店小二请上了二楼。

铁蛋和小神算蔫蔫地垂着头跟在后面,店小二还以为他们是另一拨的客人,见两人穿着粗布短打,就不冷不热地招呼两人往大堂的内侧走,“两位小哥,这边请。”

“什么眼神啊,”铁蛋不乐意了,“叫小爷!前头那位公子看见了没有?那是我们家公子!”他一面拽着小神算跑上楼,一面大嚷,“好吃好喝地伺候着!”

店小二一乐,从善如流地打了个千,“好嘞,两位小爷楼上请!”

齐恪选的雅座推开窗便可以看到一条蜿蜒的河流,楼下便是码头,河水缓缓流淌着。

河面上散散地停泊着船只,还有一些披红挂绿的花船,日上三竿,那些姐儿也陆续起来了,船楼上的雕花窗被推开,浮着油脂的洗脸水一盆盆地泼到江中。

欧阳与齐恪最终目的地是江南道以南、临者海的灞州,走水路是最快的,估计这会子江风已经正在联系租船的事宜了。

“这位公子,您点菜?”

小二唤了一声,齐恪仍看着河面的客船,铁蛋和小神算因为有求于他,在他面前有些拘谨。

木童知道公子与这两个小子有话要说,便与小二一同下了楼,“我去同你点菜。”

小神算与铁蛋立刻察觉到了齐恪今天似乎有些不同,在此之前对他们二人都是采取放任自流的,现在是要敲打了一下了么?

想着二人就有一丝紧张,齐恪笑着指了指他面前的桌凳,“坐。”

铁蛋一听如蒙大释,正好他站累了想坐上一坐,可他屁股还没有挨上凳子就被小神算拽了起来,“我们……我们还是站着比较自在。”

齐恪也不勉强,他笑得十分和煦,而在小神算眼里却是寒气直冒,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有些怵这位公子,甚至觉得他和自己家的小兮老大一样,都是那种深藏不露的人物。

“金童去办事,大抵也需要些时间,我们这样干等着也无趣,不如玩一个游戏吧。”齐恪修长的手指敲了敲桌面。

铁蛋眼睛一亮,玩游戏,那感情好,于是想也没有想地拉了凳子在齐恪身边坐下,“玩什么玩什么?”

小神算简直没有气得厥过去,这棒槌,人家刚设了个套他就迫不及待地钻了进去,有这样的傻子吗?!

可是那头鱼儿已经咬钩了,只见铁蛋兴奋地擦擦手,“好啊,玩什么?”

“算人。”

齐恪指着楼下的一个算命测字的摊子,算命先生是一个五六十岁左右的老头,花白的头发,一身青白色的儒衫,长须飘飘,倒是一副道骨仙风高深莫测的模样。

“算人?”铁蛋被他这个新鲜的名词勾起了兴趣,扒在窗沿上扭头看齐恪,“怎么个玩法?”

“简单,”齐恪指指那算命先生,“他算我也算,他算得准你们赢,我算得准我赢,三局两胜。”

小神算立刻挡在那棒槌的身前,“公子,那赌注呢?”

齐恪老神在在地说,“一个什么都可以的赌注。”

“什么都可以?!!”

小神算和铁蛋失声叫了出来,铁蛋更是大声嚷嚷了起来,“那要是我们赢了让公子你给我们当小厮也可以?”

齐恪对他的不分尊卑也丝毫不在意,只是笑笑道,“前提是你们得先赢回你们二人的卖身契才行。”

啊,对啊,铁蛋这时才想起来他们两个人已经是卖给了他,那么这么说起来这个赌约倒是可行,反正赢了他们就赚了,输了也不吃亏,反正是光脚不怕穿鞋,再不济还有一个杀手锏呢,那就是死不认账!

两个小鬼交流了一个眼神,心领神会了之后,两人齐声道,“开局吧!”

“好,赌局开始。”

齐恪起身走向窗口,铁蛋和小神算赶紧扒住了窗台,目光灼灼地看向楼下的算命摊。

没有过多久,那老头就已经迎来了一个第一个客人,是一个貌美的小娘子,身边带一个模样清秀的丫鬟。

“老神仙,”只见那娘子轻扭细腰,娉娉婷婷地走到了摊子前,算命先生抬头看了她一眼,“算命?还是测字?”

“算良人归期。”

“写个字吧。”

“是。”

“是个珍字。”铁蛋正好认识这个字,便用手肘捅了捅小神算的腰。

楼下那个老先生已经在摇头晃脑地说了起来,引经据典说得好不热闹,听了半天,那最后的结论就是在三五七日必归。

“这老杂毛,到底是三日五日还是七日啊,范围这么广,那就是怎么说都可以了。”铁蛋撇了撇嘴说道,“公子,你不要也给我一个什么一月之内这样的答案啊。”

小神算点了点头,深以为然。

“这有何难,”齐恪却是道,“我不仅知道那娘子的良人何时归,让他现在归都可以。”

“啊,不是吧。”铁蛋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难道齐公子能像神仙一样腾云驾雾把人给抓来?

130章 收服哼哈二将!

齐恪指着那个女子为他解惑,“这娘子满身绫罗,却举止轻浮,那身打扮分明是个妾室。”

“穿金戴银,头上那套簪子是文昌城里的第一大银楼金玉轩出品,这说明她那良人非富即贵,但是出入只带了一个丫鬟,而且是租着马车来龙蛇混杂的码头算命,看来她是这个妾还是个外室。”

小神算听得一愣一愣的,眼睛突然一亮,“我知道了,这娘子之前一定是个伎人!”

齐恪微笑着看了他一眼,“孺子可教。不错,刚才她走过来的时候,那身形身段分明是常年习舞的,而且她经过道路时,有不少的男子看她,她虽然没有回应但眼神却很飘忽,这说明之前她与这些男子在风月场上有过交集。”

“但这些和她良人什么时候回去又有什么关系?”

铁蛋也是很聪明的,一下就问出了重点。

齐恪指指那娘子身边的婢女,“你看那婢子。”

两人顺着他所指的的方向看去。

只见那婢女眼神闪烁,时不时往码头上停泊着的花船扫一眼,还神色不安地催着那娘子。

“那婢子穿着打扮一看就知道是大户人家里的,你看她对那娘子的态度,三分敷衍两分轻视,看来她是那良人从自己家里拨出来伺候着外室的,”齐恪耐心地指点着他们,“那婢子身上那条腰带看见没有,绣了一个魏字,原来那位良人姓魏。你们可想知道那魏相公什么时候回去?我这就让他出现。”

说着他朝铁蛋一勾手,“附耳过来。”

铁蛋眼睛一亮,骨子里不安分的因素全部被齐恪给勾了出来,听得是眼里直冒光!

“这么好玩,齐公子你就看好吧!”

说着就跑下楼梯,远远地还听到他咋咋呼呼的声音。

小神算看着一脸笑意的齐恪,若有所思。

没有多久。铁蛋就扮成了一副店小二的样子,提着一个大大的食盒出现在酒楼楼下了。

“让一让,让一让啊。”

铁蛋小跑着往码头上,那小娘子与婢女正好转身返回,铁蛋眉毛一挑。冲着那小娘子就撞过去。

“哎哟!臭小子。长不长眼睛呀!”

小娘子被结结实实地撞了一下,大叫地往后退了几步。

“哎呀,对不住对不住。小的忙着送菜,惊扰了娘子,娘子赎罪!”铁蛋说着又是作揖又是鞠躬。

那娘子见他认错态度好,也不想和他过多纠缠,“去去去,真是晦气,小梅我们走。”说着抬脚就要离去

“哎呀!”

铁蛋怎么会放她们离开呢,只见他大叫一声,拉了那婢女的袖子急忙说道。“这不是魏相公家的小梅姐姐吗?正好,魏相公点的菜,就麻烦小梅姐姐给带去好了。

小梅一脸愕然,那娘子一听“魏相公”三个字连耳朵就竖了起来,再加上小梅的神情慌乱,让她更是狐疑。“小梅!这怎么回事?”

“娘子,小梅不认识这小子,”小梅急忙分辨,冲着铁蛋一阵喝骂,“哪来的混小子。胡说八道什么!我家相公在外乡呢!谁点你的菜!莫不是想讹钱?哪来的滚哪里去!”

说着作势要打铁蛋,铁蛋哪里肯等她挨到自己,扯着嗓子就喊了起来,“谁讹钱了谁讹钱了?明明就是你们家魏相公点了我家的酒菜,我看你是魏相公家的侍女才让你送的!不送就不送嘛,魏相公就在那花船上,我还要去领打赏呢!”

花船!那娘子一惊,看着婢子那神情,还有什么不知道的,当下就往铁蛋指着的那条花船冲去。

“娘子!”

小梅这下可是慌了,急忙上前去拉,可哪里还拉得住,人早就冲上了花船,不一会那花船里又是哭喊又是打骂,真真闹了人仰马翻!

铁蛋悄悄地凑上前去看热闹,只见那娘子在船上追着一个穿着小衣的女子打得热闹,边上一个微胖的男人一边喝止一边忙不迭地穿着衣裤,鸨|母和龟|奴在中间劝架,场面混乱至极。

“哈哈,有趣有趣。”

铁蛋摇头晃脑地看了一阵,拎着食盒退了出来,朝着楼上的齐恪和小神算灿然一笑,伸出了大拇指用力的晃了一晃。

齐恪笑而不语,铁蛋那厮早奔了上来,“小神算你看到了没有!齐公子你实在是太厉害了,和我们家小兮老大一样厉害!!”

齐恪听到歌兮的名字,眉毛为不可见地往上挑了一挑。

这时小二已经上菜了,香喷喷的炖鸡引得两个孩子食指大动。

“先用膳吧。”齐恪脸上的表情始终是和煦的。

两个半大的少年先是沉默了一阵,后来也忍不住美食的诱惑,对着一桌子菜开始大快朵颐,时不时你给我夹一筷子鱼肉,我给你塞一只鸡腿,吃得是不亦乐乎,而楼下的算命摊也迎来了第二个客人。

“这个女子是来问求子的。”

楼下是一个三十岁开外的胖女人,齐恪的语气无比笃定,小神算看着眼前也不过二十岁的青年公子,明明也比自己大不了几岁,却有一种不动如山的从容与一切尽在掌握的自信,而自己和铁蛋呢。

小神算忽然觉得自己从麓州、从千娇楼走出来是正确的。

要不是走出来,自己不会看到更多的天地和风景,也不会知道这个世界究竟有多大多广。第一次,这个少年对自己的将来充满了期待和憧憬,他不甘心平平淡淡地当一个无名之辈,他也想同眼前的齐公子一样,从容又睿智!

铁蛋却不知道小神算心中所想,他的心思很单纯,只想知道齐公子算得对不对,他耳朵竖起来听楼下的动静,果然听到那妇人伸出手掌一脸急切地问,“先生,我这手相是不是注定无子?”

铁蛋一脸崇拜地看向齐恪,眼里简直是万千小星星在闪啊闪,以前只觉得齐公子假模假式,现在对他的崇敬之心犹如碧波江水滔滔不绝,觉得他简直就是神了!

“你看她年逾三十,却还穿着红色的绣有石榴的罗裙,腰间的配饰是小玉葫芦,头上的簪子也是桂花百子团簪,手上的金镯子上雕刻的是瓜、豆,这些饰物都是寓意求子的,所求那么强烈,看来被逼得不轻。”

齐恪悠悠地饮了一杯梅子酒,继续说道,“眉头都皱出川字纹来了,衣服首饰都是半新不旧,提着的篮子里有几包补药,应该是家中婆母逼着丈夫纳妾,此女子,苦也。”

话音未落,那楼下就隐隐传来胖女人压抑的哭声,“我怎么就这么命苦……为他们家家辛辛苦苦操持多年……却还要娶个女人回来气我……不就是没有生儿子吗……有什么了不起……”

“哇!”铁蛋看向齐恪的眼睛贼亮贼亮。

“看来,我赢了?”

齐恪向他们扬起杯,眉宇间的神采如同朝阳一般耀眼,比起平日里或雅致或华贵的齐公子,此刻的齐恪才是真真正正的齐家当家人应有的风华!

“公子你赢了,我们心服口服。”

小神算起身恭恭敬敬地朝齐恪一揖到底,他对齐恪的阅历还有他的缜密心思,当真是心悦诚服了,他清楚这是齐恪用这种方式来教他与铁蛋,“公子,我们二人受教了。”

铁蛋虽然也有些懵懵懂懂,但也是跟在小神算身后有样学样,笑嘻嘻的说,“谢公子。”

“不过,我还是想知道那个什么都可以的赌约,公子想要我们做什么?”

“铁蛋,小神算,”齐恪也起身正色道,“我只是想告诉你们,人可以算,因为生活、经历、还有他命运的轨迹,总会体现在他的身上;但是人的命却是算不到的,因为这个世间有太多的未知和变数。”

“其实我清楚,你们二人并没有真心要奉我为主,你们二人签下的那张卖身契,在你们看来就是废纸一张,你们是不会将它当成承诺的,我猜,一旦时机一到,你们就会偷跑去京都找你们的小兮老大是不是?”

小神算与铁蛋乍然被说破心思,都浮现出了一丝不好意思。

齐恪站在他们面前拍了拍他们的肩膀,“我与你们的小兮老大是旧识,我也不会阻止你们去京都找她,但是,我问问你们,你们真的了解你们的小兮老大吗?你们知道她的曾经,她的过去,她真实的身份吗?还有你们二人出自千娇楼,你们清楚千娇楼真实的背景吗?你们又知道天天与你们相处的那些人究竟是什么出身什么身份?你们二人什么都不清楚什么都不知道,又怎么能毫不顾忌地就这么跑过去找她。”

他每说一句,每问一句,小神算和铁蛋脸色就白了一分。

齐恪清楚,其实这两个十四五岁的少年是因为对歌兮的喜欢和倾慕,才这样不远千里的去找她。

可是,他必须将现实摊在这两个少年眼前,只凭现在的他们,是绝不能站在歌兮身边的。因为他们不过是两个最普通的少年,可歌兮呢,她的身份太特殊,他们二人找过去,面对的,将是一个残忍的世界。

ps:

大家看出来了么,齐恪可能是男主^^^^^^

我说的是可能哈,不是一定,哇哈哈哈哈~~~~~~~~~

我会说我现在在看《中国好舞蹈》,心情好荡漾……咳咳,我好喜欢第一组的小胖子,嘿嘿。

感言不收费亲爱的们

131章 对弈

铁蛋和小神算听了他这番话,都在心里有了一番算计。

小神算呢,他自由父母双亡,一直是在麓州城里靠着变卖家里的一些资产过日子,出摊给人看手相什么的,也就是混个烧饼钱,经常饥一顿饱一顿。直到遇到歌兮之后,放下了一些骨子里的傲气,去倒千娇楼里当上了跑堂,这才基本上饿不着了。

而且,小神算家祖传的相面之术,到他这代,父母去得早,他也只会了个皮毛,但是他第一眼看到歌兮的时候,就觉得她乃是大贵之相,所以就坚定不移地跟在这个年纪比自己小上一两岁的少女身后。因此,他不远万里去找歌兮,也是抱着一股出人头地的念头。

铁蛋的动机就单纯得多,他喜欢歌兮,非常非常喜欢。

其实铁蛋并不是杨大厨子和胖厨娘的亲生儿子。

乱世孤儿多,铁蛋便是其中的一个。他是在八岁上的时候被杨大厨子夫妇收养,那时候他们一家三口居住在深山老林里,直到他爹收到一封信,才举家去了麓州,成了千娇楼里的一分子。

若然不是那次徐三来闹事,他还不知道自己的养父母居然是深藏绝技的高手!

不止如此,老板娘花娘、跑堂白板、双胞胎姐妹良辰美景,还有整天沉默寡言的光头伙计、成天鼓捣着一些奇奇怪怪东西的安伯,直到现在他在知道这些与他朝夕相处的人,竟都是有武功的江湖人士!

这完全颠覆了他十年来所有的认知,以为自己爹娘就是管吃喝的厨子吧,结果他们是曾经朝廷通缉的悍匪;以为白板是爱耍嘴皮子的跑堂吧,结果人家一出手就是几十把柳叶刀。刀刀取人咽喉;以为平时不爱说话的驭夫大叔就是个卖苦力的吧,结果人家的真名叫破戒和尚!

而他的小兮老大呢?

那个狡黠又讲义气的少女呢,她的真实身份又是什么?她背后又站着什么样的人或者势力,他对此一无所知。

就在二人低头沉思的时候,金童已经前来复命了。

“公子,东西找到了。”

金童摊开手,手里正是那个小小金八卦。

小神算眼睛一亮,迫不及待地上前要拿过来。但是他还是忍住了自己的冲动,下意识地看向齐恪。

“是你的东西,拿去吧。”

见齐恪发了话,他这才将金八卦拿走,“谢谢公子。”

现在离自己的金八卦被偷的时候不过过去了半个时辰。小神算飞快地在心里打起了小算盘;这个齐公子能在短短的时间里,便将失物找回。他的财力势力人脉可见一斑。

这时金童在一旁说道,“偷东西的人就在下面,您看是如何处置?”

小神算和铁蛋这才探头往楼梯下看。发现不知什么时候,酒楼里的食客都不见了,现在下面满满站着一屋子的人,在角落一脸惶恐的正是先前偷小神算金八卦的那个家伙!边上的人像是他的老大,也是一脸的焦急和灰败之色。

小神算和铁蛋不禁咋舌,这是将这文昌城里的三教九流都翻出来了?

齐恪却问小神算,“你想如何处置?”

小神算楞了一下,眼睛一转,“全凭公子做主。”

齐恪微微一笑,“好。我的意思便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让他们散了。而你们也记住,以后到任何一个地方,行事都不要太张扬,至少,在没有那种能力之前,不要太招人眼。”

金童会意。去了楼下与那些人说了几句,那些人如蒙大赦一般,朝着楼上拜了几拜,便领着人灰溜溜地走了,看得小神算和铁蛋是目瞪口呆。

“那你们二人,现在是有何打算?”齐恪手里拿着那两张卖身契,撕碎之后朝窗台一撒,那些碎纸便随风而去,洋洋洒洒地飘向了波光粼粼的河面。

他已经摆明了态度,意思是,他不会用这么两张纸买束缚他们,他们二人是去是留,全在他们自己的决定。

两个少年互看一眼,已经有了决定。

“我们二人愿意留在公子身边!”

铁蛋说完又加了一句,“我……我以后还是会去找小兮的……”

齐恪听得一愣,继而大笑起来,“你倒是……好吧,我想用不了太久,你们就会见到你们的小兮老大的。”

两人一听立刻欢喜了起来,“真的吗?!”

齐恪站起了身,在窗台前站定,看着绵绵不息的河水道,“那是我的预感。”

京都,齐王府。

远旭和歌兮正在水榭里对弈。

“再过半个月,就是你的及荓礼,歌兮,你长大了。”

元旭落下了一枚黑子,抬眸看了一眼对面撑着腮帮子一副懒洋洋模样的歌兮。

“那又怎么样?”歌兮有些漫不经心地走了一步,看棋盘上的局势,她的白子被黑子围杀,已经是垂败之势了。

元旭的眉头微微皱了一下,“歌兮,你是在明知故问。”

歌兮听着他这句话,莞尔一笑,“主人,不管歌兮是及荓还是不及荓,都是您手上的一刻棋子,对棋子而言,无论怎么样都是没有区别的。”

“无论怎么样都没有区别?”元旭发现眼前的少女总是能轻而易举地勾起自己的怒火,他起身走到歌兮面前,将她拉起来捏住她的下巴,“那么孤无名无分地要了你,也是没有区别?”

他身上散发出一股骇人的戾气。

这些日子以来,他宠着她纵着她任着她,他从来没有在一个女人身上花上这么多的心思,即便是少年时的第一个女人——紫苏,他也没有用过那么多的耐心和细心。

从来没有一个女人敢拒绝他,也从来没有一个女人敢忤逆她,更没有一个人敢一次又一次地挑衅他,只有她,只有她上官歌兮,敢将自己对她的心意视为无物,敢一次又一次地让自己放她自由,说到底还是自己还惯她,惯得她有些不知天高地厚!

歌兮扬起了唇,贴近了元旭的面庞,道,“那样也好。”

那样也好?

元旭拧着眉看眼前的少女,只见少女唇角的笑容慢慢扩大——

“因为啊,贞洁对我而言,就是狗屁。”

ps:

作者今天重感冒,人家吃冰棍我还要披羊毛披肩……

所以第一更只有2000字,第二更会晚一点送上,谢谢谅解

132章 深夜剿匪

歌兮巧笑倩兮,元旭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看来是孤将你惯坏了,以至于你这般有恃无恐,你所持的不过是孤对你的欢喜,所持的不过是孤对你的舍不得,歌兮,你被我宠得有些忘乎所以了。”

“原本孤想让你当孤的女人,在孤的庇佑之下,安享着世间的荣华和孤的宠爱,”他缓缓地摸这歌兮的秀发,眼里是隐隐的寒光,“既然你不想,孤也不会勉强你。你说得对,你是孤手上的棋子,那么,既然生为棋子,就应该要有匹配你身份的觉悟,你那么喜欢当孤的棋子而不是女人,那么孤就成全你。”

他松开手,“从今日开始,你也不必当陈莞,你不是说贞洁对你而言就是狗屁吗,那好,而以后,你不是我的小宠物,你将是我手里的美人刀。”

“歌兮,一切如你所愿。”

元旭说完之后便转身离去,再没有给歌兮一个多余的眼神。

歌兮缓缓坐下,眼里再没有了适才的轻佻和戏谑,她凝视着眼前的棋盘,忽而伸手落下一子,原本已经濒临垂死的白子一下便活了起来,仅仅是一子,局势则大变!

“元旭,你说你宠我放纵我,可是你那种欢喜与宠爱偏偏是我对厌恶的,因为那是一种施舍和恩赐,那绝不是我要的,我要的……”

歌兮的眼眸一凝,她必须让元旭清楚,自己绝不是会乖乖在后院等着他偶尔有兴趣就宠上一宠的女子,既然逃不出他的掌控,那么便干脆放手一搏!看看到底会是谁将身心都输个一干二净!

元旭果然是恼了,当夜歌兮便接到了他派给自己的任务——诛杀江匪匪首高山。

深夜,子时。

位于浣纱镇东面的顾府。寂静的夜突然被一声厉叫划破,杂乱的呼喊、慌乱的脚步从宅院深处响起,点点烛火亮起,整个顾府像是被突然掀了个,一时间沸腾了起来。

一个如同鬼魅一般的黑影悄无声息地从顾府潜了出来,他快速地掠行,很快,他便出了小镇。到了江边的渡头上,那里停泊着早安排好的竹筏。

正当他抬脚欲上竹筏时,一只黑色的短箭“嗖”地叮到了离他脚尖一寸的地方!

“什么人!”黑衣人反应不俗,刹那便掠开一丈,“唰”地抽出腰间的朴刀!

江面飞快地驶来一只竹筏,上面一人站一人坐。坐着的那人好整以暇地自斟自饮,矮几上时是一片夜明珠柔和的光芒。

“阿大,”歌兮还是一副贵族小公子的打扮。她歪了一歪,长臂一舒,手里举着酒盏扇指向对面随时准备搏命的黑衣人,“江匪匪首高山,与你可有一战之力?”

歌兮如瀑的长发只是简单地束起,眉心痔被一根宝蓝色的镶宝石缎带抹额遮住,江面冷风一起,悠悠地扬起她丝丝黑发,衬着那眉那眼,竟有种说不出来的蛊惑。

黑衣人感觉到他的不屑与轻视。不由大怒,手中的长剑“铮”地发出一声长鸣。

“此人不弱。”阿大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平静,“不过尚不配为我的对手。”

他的语调没有波澜,也听不出讽刺之意,因为他只是在陈述事实。

高山也是在这一带盘踞了多年,干的是杀人越货的行径,特别是在战乱的那些年。他带领的黑水寨一干人马连朝廷的粮食和生铁都曾抢过,何时见他怕过人?

今日他出来杀人却是解决私人恩怨的。他的一个小妾从他的寨子里跑脱之后居然再嫁,嫁的人正是浣纱镇顾家的二公子,他气不过便抢在今夜他们办喜事将那对男女结果了。因为是私人恩怨,也不那么光彩,所以他只身一人出来,并没有带着兄弟,谁知道竟遇上了这么一帮人!

高山已经是怒火中烧,大喝一声,“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居然敢拦爷爷,速速离开,高某便不追究,否则……”

他说着阴测测一笑,“阁下也不想惹上我们黑水寨三百兄弟吧?”

“黑水寨三百兄弟,”阿大丝毫不给他脸面,“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而已!”

高山大怒,这伙来历不明的人看来是卯上自己了,既然如此,那也是多说无益!

只见他断喝一声,举着刀一跃而起,直取竹筏上饮酒的歌兮。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人影一闪,一把古朴的弯刀“铛”地一声与长剑相接,刹那火光激射!

“你的对手是我。”

来人也是一身劲装,脸上带着一个狰狞的鬼面面具,高山已然被他逼得连连退后,眼睛余光一扫,周围竟站了好几个大汉,皆是劲装鬼面,这些人什么时候出现的,他居然一点知觉都没有!

“刺啦!”

高山一晃神,肩上早被弯刀狠狠割了一道,深可见骨,鲜血喷薄,还没有来得及呼痛,那人又是几个诡异的步法,唰唰唰又连连劈了他三下!

“这个时候走神,可是会送命的哟。”

歌兮抿唇一笑,眼眸里满是玩味,她一面品酒一边看戏,真可谓潇洒自如。

与高山交手的,正是亡命十三骑里最小的十三,就是那个曾跟着歌兮去会过伊公子的包子脸小酒窝。

想不到他出手如此狠辣!

高山心里也是一片惊惧:眼前人实力明显高出他不止一筹,却是不急于擒拿或格杀自己,分明是因为竹排上那位主子起了玩耍之心,他要玩死自己!

高山感觉到此时自己就像是只老鼠,被猫耍得团团直转!

想不到他一时按捺不住冲动跑出来杀人,却是注定要栽倒这些神秘人手里了吗?难道是这些年行事太嚣张,以前的仇家派人来杀自己?可是他分明是不认识竹筏上那位贵公子的。

“阁下究竟有什么目的,不如干脆地说出来,我高某也算是一条好汉,今晚我认输,我给自己买命,阁下出个价吧!”

歌兮哈地一声笑了,“黑水寨富得流油是远近闻名,想来你们在这片江上是赚足了本钱,才有这般的底气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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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更,这一更也是2000,我再码码,要是12点之前出不来,那么欠下的2000字会明天补上,感冒的人伤不起

133章 深夜剿匪(下)

ps:

补上昨天的2000字。

高山的眼里浮出一片希冀之色,只要此人贪财,那么自己的命就保下了,只有有命在,他日就算是翻遍整个大盛他都要诛杀此人,一雪今日之耻。

歌兮却是轻笑道,“黄白之物,是个人便会爱的,不过有一句话说,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我的道,便是不义之财当取之,不善之人我便以暴制暴!现在,我只要你的命!”

“十三,速战速决!”

“是!小主人!”

“啊!!!”

高山悲愤地一声长啸,潜在的武力被突然激发出来,连连急砍,竟是将毕生所学在这一刻全逼了出来!

“是嘛,这样就对了,否则也太无趣了不是吗?”

歌兮击掌一笑,直起身饶有兴致地看着岸上打斗的两个人,高山听到她无不挪揄的话语,怒火攻心,一口血喷了出来!

弯刀与朴刀相斗,一时间满世界都是刀光剑影。

高山和十三拆了百来招之后,已然是伤痕遍身,染成了个血人。

“啧啧,倒是个硬骨头,都要变成个筛子了还不死心,”歌兮啧啧出声,“不过,本公子可没时间同你耗下去了。”

她话音刚落,高山只见眼前一花,身上重重挨了一脚,接着脖子一凉,那把带血的弯刀紧紧贴着他的劲动脉!

“说说看,你去年在江面抢的十船生铁都去了哪里?是卖了,还是说你的这匪首的背后还有其他人?”歌兮站在了高山的跟前,冷冷地发问,原本风流潇洒的贵公子身上竟散发出令人窒息的杀戮之气。

高山只觉心神一震。咬牙硬撑道,“我落到你手里,要杀要剐悉听尊便,费什么狗屁废话!”

“呵,倒是有些骨气,”歌兮竖起一根手指轻轻摇了一摇,“不过,你遇到的是本公子。本公子有的是方法撬开硬骨头的嘴,”看着高山渐渐变得惊恐的眼神,洛子墨冷哼一声,“你方才不是挑断了顾氏夫妇的手筋脚筋将他二人虐杀吗?你也尝尝个中滋味吧!”

十三领命,出手如电,迅速封住了高山身上的几处大穴。

那汩汩流血的数处伤口便慢慢地止住了血。高山惊恐地看着十三手中的弯刀割向自己的身体,剧烈的痛感瞬间席卷全身,“不!”

高山的四肢全部被挑断了筋。十三下手又快又准,表皮出血不多,筋脉断口整齐。

“都这样你还不说吗?”歌兮从袖子里摸出一把小扇,一下一下地敲打在自己的手心。

“你,你杀了我吧,杀了我啊!”

高山一动也不能动,出气多进气少,他心知自己是死路一条。

眼前的人八成和朝廷有关系,要知道他们去年抢下那十船生铁时,是做成了船只遇到风浪沉船的假象的。他们将所有的官兵都斩尽杀绝了,甚至怕有漏网之鱼。还将水路搜了不下三次,所有的尸体都被补上了几刀才埋起来。

后来虽有朝廷的人追查,但也是不了了之,现在眼前的神秘人却清楚那桩大案是自己做下的,还要追查那些生铁,怎么不让他胆战心惊?那些生铁他早就高价卖给了威海王伯氏。要是将威海王供出来,还不如死守,至少黑水寨那些兄弟不会有危险。

当下他便大喝,“快杀了我!”

“你会死,不过不是现在。”歌兮倒是有点欣赏他这副不怕死的样子,想不到这个亡命之徒还有些骨气。

“听说过南疆的阿瓦特族吗?我想他们族人会有很多办法让人开口。”

高山听到阿瓦特这三个字呼吸急促了起来,眼里全是不可置信的恐惧。

阿瓦特族是南边深山群里的巫族,他们更是蛊族,落到他们手上会比死很可怕!他的视线忽然触及到十三手中的弯刀,上面古朴又神秘的花纹让他心脏骤然收紧,这,这是阿瓦特族的图腾!

高山一瞬间转过无数的念头,竟张开嘴狠狠地咬下去,他要咬舌自尽!

十三早就预料到他会有此一招,一记手刀将他劈晕。

“撬开他的嘴,得到生铁的下落与黑水寨的地形图之后将他除掉。”歌兮睨视着地上的半死之人,眼底是一片寒霜,“限你们三日之内端了黑水寨,活口一个不留。”

“是。”十三与身后的鬼面人齐声应道。

歌兮踏上了竹筏,阿大轻轻用长篙一点,竹筏缓缓驶离岸边。

三日之后,天子卫大都统收到线报,待他率领旗下人马赶到黑水寨的老巢时,赫然发现黑水寨一众匪徒的头颅高高挂在寨门上,连同匪首高山,足足是三百二十八颗人头,一个不落。

在旗杆上扬着一面白旗,上面写着四个大字——“替天行道”!

天子卫的人也算是见识过腥风血雨,但看到这一片头颅林立无比惨烈的景象还是有些胆寒。

“究竟是什么人,完全是赶尽杀绝,这手段……当真狠辣!”

副都统黄泽站在林飞的身侧,他也是当年狸猫里的一员,但是担任了副都统之后与首领林飞是日渐不合。

“大都统,寨子里的那些金银财宝还有粮食武器都不见了!”

前去查探的属下前来回报,黄泽干瘦的脸上阴霾重重,“好贼,竟然抢在了咱们的前头。”

黑水寨是他们天子卫盯了许久的目标,他们估算过,这寨中的钱银怕是不下百万两,抵得上现下的大盛国库藏银了。他们天子卫准备了良久,打算将这里给一窝端了,可惜一直找不到黑水寨的老巢,现在倒是找到了,可惜被人家掏了个干干净净。

黄泽主张过先用招安的方式诈出高山这个匪首,再一网打尽,林飞则是不屑于用这样的手段,现在被人抢了先机,黄泽对林飞的记恨就又加深了一重。

想到那些白白流走的财富,黄泽就气得心肝肉疼。

大都统所想的却与他不同,他看着那面写着“替天行道”的旗子,想的是上次的道观杀人案,也留下了一模一样的四个大字,“替天行道……哼,不要让我抓到你。”

134章 无题

紫苏睁开眼,室内光线暗淡,天还尚未大亮。

元旭却已经起身,侍女悄悄地捧着衣物与洗漱用品进来,动作带着十二万分的小心翼翼。

“殿下何不再歇一会。”

紫苏起身,瞟了一眼正要给元旭更衣的侍女,那侍女极有眼色,忙低头退了几步,将位置让给了紫苏。

“孤还有要事要办。”

元旭脸上神情淡淡,紫苏心上一紧。

自从她借着落水慢慢地恢复了“心智”之后,殿下待她就越来越客气了,恩宠依然是有的,但是她能感觉得到,殿下对她即使是笑着,那份笑意也全然没有到达眼底。

而且,即使殿下夜间宿在了她的风荷轩,两人却没有如她想象中一般发生些什么,甚至昨晚都到了衣|衫褪|尽的地步了,他还是在紧要关头止住,什么都没有说,就背对着她睡去。

想着这些,紫苏手上的动作一僵,但是她心里的怨怼绝不敢带到面上来。她的动作越发地恭敬柔顺,她太清楚元旭的喜好了,他历来都是喜欢温柔恭顺的女子,她现在已经没有了容貌和青春,只能靠着温顺和温柔来挽留他。

她相信,任何男人都抗拒不了女人的柔情似水,元旭也一样。

元旭已经穿好了衣服,她又替他整理好发冠,跪坐在地上替他抹平衣袍的每一个褶皱。

元旭看着这个匍匐在自己脚边,无比恭顺谦卑的女子。眼前浮现的却是另一张带着张扬与恣意的脸庞。

今日,是那个孩子剿杀黑水寨归来的日子。

也不过离开了短短数日,却发现自己远比想象中还要在意那个女子的归期。

紫苏捧着元旭的脚给他穿靴,元旭忽然有些意兴阑珊。

“行了,这些事,应该是侍女做的。”元旭淡淡地说了一句,在旁伺候的侍女冷冷地打了个激灵,忙跪下来给他穿靴。再不敢让紫苏这位侧妃娘娘插手。

紫苏看着元旭走出了自己的房间,心有不甘地唤了一声,“殿下,今夜,今夜可还在风荷轩歇息?”

元旭停顿了一下,“不了。”

“还有,”元旭像是想起了一桩事,“以后不要再去试探陈莞,也不要在府中收买那些奴才。紫苏。孤以为你是一个知道分寸的女子。”

说完这番话,元旭便离开了,紫苏一脸震惊地站在原地揪住了自己胸口的衣衫。殿下他。殿下他竟全部知道她私下的一些小动作,那么是不是她以前的一些事情,殿下也……

她颓然坐在榻上,脸色煞白。

歌兮此时在京都运河之上,悠闲地看着两岸的风光。

“小主人。”

阿大与十三站在了她的身后。

“已经清点完了?”

歌兮微微侧过脸,黑色的发丝丝丝拂过她的脸颊。黑如黑曜石一般的眼眸里是与她年纪极不相符的沉稳与老练。

此时的歌兮并没有易容,容貌用倾国倾城四个字来形容是一点都不过分,可是十三却觉得,这个女子最吸引人的不是她的容貌,而是那双眼。如果她愿意,她只需一个眼神。便足以倾倒众生。

阿大察觉到十三的晃神,他警告地盯了十三一眼,朝歌兮复命,“是,黑水寨的全部家私已经清点完毕,这是清单。”

他说着奉上账册,上面详细记录着他们这一趟所获取的金银,上面的数目即使是他看了,也是有一瞬间的瞠目结舌。

歌兮就着他的手扫了一眼,旋即扭过头去看江面上的风光,语气淡淡的,“此行所获颇丰,主人该高兴了。”

黑水寨所获,足足可抵现在大盛几年的国税收入,这是一笔超乎想象的横财,虽然最终没有找到那些可以用来造兵器的生铁,但是也是大收获了。

有了这笔横财,元旭离他的宏图大业,可以说,又近上了一步。

阿大见她提及元旭,沉默了一瞬,终是开口道,“小主人,阿大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歌兮闭上眼去感受江面上略带着腥气的风,唇角带上了一丝戏谑的笑,“说吧。”

“阿大觉得小主人与主人较劲,不妥。”

“哦,是吗?那你觉得我该如何?”

阿大沉吟了一瞬,道,“主人对小主人有情,小主人又何必拒这份情于千里之外?再者,小主人终究是个女子。”

元旭身边的女人,只会有两种,一种就是他的女人,一种就是他的武器。

阿大实在是不愿意看到歌兮最终沦为一枚杀人的刀,他觉得,以歌兮的之才,足以担当主人身边最重要的女性角色,或许主人能有许多女人,但是能让他们俯首听命的女主人只能有一个。

假是这个人是歌兮,那么他愿意肝脑涂地地去辅佐她!

“女子,”歌兮笑了一声,“阿大,你若是小瞧女人,终究有一天会栽在女人手中。女子未必不如男。”

“就是,在我们阿瓦特族,女子的地位比男人的还要高,甚至连族长都是女子,还有我们的大巫也是女子……”

十三也附和着歌兮的说法,不知不觉中被歌兮带跑了话题,阿大狠狠地盯了他一眼,低声道,“你不说话没有人将你当哑巴。”

歌兮噗嗤笑出了声,十三也摸了摸后脑勺笑了起来,阿大原本还有些话想说,但是最终还是咽了下去,他想,小主人是个聪慧的女子,她最终会明白的。

载着歌兮一行人的大船入了京都的河段,在高高的桅杆上观察风向的十一一下子直起身,眯着眼看了远处。

只见对面驶来一艘大船。船上的人朝他打着旗语,他几下就从桅杆上跳了下来,“小主人,接应我们的人来了!”

歌兮往前了几步,果然看到对面氤氲的江面上驶来一艘巨大的黑船。

“是主人来了!”

阿大的话里带上了三分的欣喜,饶是歌兮早就有心理准备,但还是忍不住心跳快了两拍。

随着两艘船越来越近,已经能依稀看到船上的人。

歌兮的目力极佳。她将船上的人看了个仔仔细细,但是却没有发现那个人,心下微沉。

“咦,怎么没有看到主人?”

没有什么心机的十三直接说了出来,阿大悄悄踢了他一脚,十三哇一声叫出来,引来歌兮侧目,阿大对他的后知后觉简直是恨到极致。

两条船的船速开始放缓,对面黑船上的人已经跳到了这边船上。朝歌兮拱手行礼,歌兮淡淡地点了点头,欲转身回船舱时。一道高大的身影出现在了对面的船只上。

“是主人!!”

十三的眼睛一亮!

船上的十三骑统统跪下行礼。“主人!!”

歌兮的身形顿住,抬眸与那个男子对视。

他的视线淡淡地扫过她的脸庞,似乎一点眷念与期盼都没有,只朗声对着十三骑的人说了句,“辛苦了。”

元旭很快就到了这边船上,歌兮乖巧地跟在了他身后。两人全程并没有言语的交流,但是阿大那些人却感觉到两人之间的气氛柔和了许多。

这是好事。阿大想着不由地露出一个笑。

夜色沉沉,皇帝在御书房里狠狠训斥着林飞。

“……在朕的眼皮下做下如此大案,林飞!你是做什么吃的!竟无能到这等地步!!”

“黑水寨被一窝端……三百二十颗人头挂在寨门上……这是对朝廷、对朕的挑衅!下令下去,谁能活捉贼匪。朕给他加官进爵!”

“林飞,你若然是不堪重任。你这个大都统位置有的是人想坐!”

“给朕滚出去!!”

林飞从御书房走出来,脸色沉得可怕。

就在这时,天吴道长带领着一众徒子徒孙施施然而来。

天吴手上还捧着一个锦盒,里面大概是他新炼制的丹药。

走过林飞身边的,天吴停顿了一下,“林大都统,贫道说的无错吧,你现在是厄运当头,如何,还需贫道教你一法渡厄吗?”

林飞却是冷哼一声,“用不着你假慈悲。”

他扫了一眼那只锦盒,想起皇上眼底的青黑,和福长生所言——这些日子天吴进献了不少利于房|事的丹药,皇上宠幸了不少女子,有时甚至一晚上连幸几女。皇上子嗣单薄,开枝散叶固然是好事,但是长此以往,皇上的身体怕是……

想到此,林飞的眼神锋利了起来,压低了声音道,“天吴,这锦盒里装的是什么丹药?”

天吴一笑,“此乃回春丹,怎么?林大都统也想试试?”

林飞欺上前一步,身上的气势全开,“你这牛鼻子道士,蛊惑天子,真是该死。”天吴身后的小徒弟见状低喝了一声,“林大人,你敢对我师尊不利么?”

皇上在书房内听到了动静,便道,“是天吴道长来了吗,福长生,快快有请。”

福长生很快就迎了出来,天吴眼波一转,笑道,“福总管来得正好,林大人好似对贫道有所误会,福总管再晚来一步,天吴怕是有性命之虞啊。”

福长生忙道,“道长言重了,林都统定没有此意的。”

说着他使了个眼色给林飞,林飞却冷哼一声,上前一步在天吴耳边说,“天吴,我林飞在盯着你呢,你这妖道,不要想在我飞天猫眼皮下弄鬼。”

林飞说完便扬长而去,吴天盯了他的背影一眼,眼里的杀意一闪而过。

ps:

第一更送到,第二更可能会晚一点。

咳咳,我实在是起不出名字,现在还头疼着,感冒中……请原谅……

135章 成人

剿杀了黑水寨之后,歌兮与元旭并没有立刻回京,而是顺着京都运河去了平阳城,也就是元旭的外祖家。

元旭的外祖父,乃是平阳陈公陈易,几经沉浮,位高时为宰辅,落魄时也当过小吏。

因为元旭的关系,陈公为了不引起皇帝的猜忌,已经在去年的时候辞去宰辅一职,回到平阳城养老。

这一招以退为进,是在告诉皇帝,我们陈家并无野心,您大可放心了。

但是,陈公虽退,陈家却并没有退出朝野。

平阳陈家依旧是比大盛朝更为长久的世家大族。平阳就是他们的根基,也是元旭的根基。

歌兮作为名义上的陈家大公子的长女,自然也算得上是陈家的人。

黑船乘风破浪,很快就倒了平阳城的码头。

此时已经是入夜,歌兮站在船头,看着远处如同火龙一般的蜿蜒火把,随着船只的驶近,她看见码头上站满了人,每个人都庄严肃穆,没有一个人发出异样的声响。

元旭缓缓地走了出来,歌兮自觉地退到他身后。

黑夜里,只听得猎猎风声,与江水拍击船身的声音。

“殿下,我等恭候多时了。”

为首的,是一个气质颇儒雅的中年男子,此人,便是陈家的大公子,也是元旭的大舅舅。不过因为元旭的生母是陈公的嫡长女,其他的六子皆是续弦所出,所以他们也不敢在元旭面前托大。

他们也很清楚自己的身份和位置——元旭是齐王。将来或许还能问鼎那个最高的位置,而他们,就是他身后的力量,是臣子,而不可能是家人。

元旭下了船,虚扶了陈大公子一把,语气很是温和,“无需多礼。”

陈大公子也借机打量了一下元旭身后的歌兮。说来可笑,他还是第一次见这个顶替了他长女名分的女子。

歌兮此时也在不动声色地观察着陈大公子,两人的目光一触便跳转开来。

陈大公子也不多言,直接做了一个请的姿势,肃立两旁的人如同潮水一般退开,元旭目不斜视地行走在前面,所有的人弯着腰向元旭行礼。

这些人都是平阳陈氏家族的力量。

很多熟悉的脸孔,歌兮见过这些人的画像与资料,都是朝廷各地的官吏。更多的是脸生的人。但是他们的脸上都带着一种肃穆与敬畏,这种敬畏当然是出于对元旭的。

歌兮默默地跟在元旭身后,他行她行。他停她停。

虽然跟了元旭七年。知道元旭手下的力量远远超乎他明面上的势力,但是亲眼见到隶属于一个庞大世族的能量,她还是被震惊到了。

夜里,元旭与歌兮宿在了一处精美的庄园里,这里并不是平阳陈家的宅院,而是特意为元旭修建的。

歌兮的房间被安排在了元旭的隔壁。是陈大公子安排的,元旭对此并没有提出反对的意见。

一夜都是浅浅的睡眠,第二天一早醒来,歌兮就感觉到自己身下有些不对劲。

她毕竟是两世为人,猜也猜到了些原因。自己查看了一下,果然是……来初潮了。

元旭一早便起来看陈大公子送过来的那些卷宗。隔壁的动静有些大,听着侍女们不断进出的声音,元旭有些恼怒,唤来了阿大,“去看看,你们的小主人在干什么。”

不一会阿大憋红了一张老脸过来,站在一旁一言不发。

元旭有些不明所以,“你这是为何?”

阿大深呼吸了好几口气,嘴里嘀咕了一句。

元旭皱了眉,“你的舌头被剪了吗?好好说话。”

阿大脸红成一块红绸,“小主人她……来初潮了……”

元旭闻言楞了一下,面无表情地挥了挥手,“孤知道了,你下去吧。”

阿大如蒙大赦,逃也似地跑了出去,但是他又听到元旭的传唤,“去将良辰美景接过来,晚间孤便要看到人……还有,去知会大公子夫人,让她准备好女子补血之物,炖好了送过来。”

吩咐好之后,元旭继续看着卷宗,可是不知为何,卷宗上的字怎么也看不进去了。

“初潮……孤的小刺猬终于长大成人了。”

元旭喃喃自语,他的心情竟有些像一个吾家有女初长成的父亲,是有些期盼和欣喜的,但是更多的,是他身为一个对她有欲|念的男人的欢喜——自己的女人终于成为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女人了。

看不进去,就干脆不看了。

元旭很干脆地放下手里的卷宗,“孤去看看她。”

歌兮刚刚将自己的身|下清理干净,换上了新的衣衫和被褥,又垫上了干净的棉布条。

房间里烧起了熏香,掩盖住那种淡淡的腥味。她不敢乱动,只能歪在榻上,任凭侍女在打理她如瀑的长发。

“你们出去吧。”

元旭的声音响起,侍女们停下了手中的活计,向他行礼之后便退了出去。

他怎么在这个时候来了?

歌兮心里一慌,竟也不敢抬头看他,只将自己的脸埋在了枕头和被褥间。

元旭双手背在身后,看着那个恨不得将自己整个而都藏起来的少女,唇角的笑意不由地就扩大了,他原本就长得十分俊美,这么一笑,竟像是天上的旭日东升,一下子照亮了整个内室。

“你……你出去……”

歌兮感觉到他的靠近,整个身体都绷紧了起来,他,这么可以在这个时候来,太尴尬了。

她的声音细弱蚊蝇,元旭听着觉得十分有趣,这个模样的歌兮,他倒是第一次见,觉得比起张牙舞爪或者精怪乖张的上官歌兮来,此时的少女更为惹人怜爱。

元旭想着便在榻上坐了下来,轻咳了一声,“你可还好?”

歌兮只觉得是欲哭无泪,不是说古代的男子最忌讳这个吗?为什么这人居然就这么来了,还问这样的问题,真是……

“我很好……你能不能出去……”

“嗯?”元旭的眼睛危险地眯了起来,身上的气息也变了,“你要孤出去?”

“我我是说……”歌兮偷偷地从枕头间抬起小脸,可怜兮兮地小声道,“主人您的事务繁忙,现在是不是要回去处理事务了?”

元旭看到她可怜的小模样,只觉心中大悦,伸手摸摸她的秀发,“果然是成人了,都懂事了许多,很好很好。”

饶是歌兮一向脸皮厚如城墙,此时听到他这番话也红了脸。

最可恶的是,元旭竟唤来了阿大,说,“今日有喜,让大公子打赏所有在此伺候的人,”他顿了一下又道,“伺候你们小主人的侍婢们,重赏。”

阿大红着脸领命而去,歌兮只觉眼前一黑,只想就这么晕过去也好。

耳边忽然多了一道温热的气息,歌兮一动都不敢动。

只听得那人用低哑的声音说,“小刺猬,你现在身上多一种气味。”

“是女人的香气,这样很好,孤很喜欢。”

歌兮感觉到自己的脸颊上被一双微凉的唇瓣轻轻一触,等她抬头时,室内早不见了元旭的身影。

歌兮慢慢地坐起身,抚上自己的右脸颊,唇角绽放出如同花朵一样潋滟的笑容。

早膳很快就送了过来,竟是陈大公子的夫人亲自送来的。

一同来的还有一位擅长调理女子身体的老嬷嬷。

一行人走后,又是流水一样的补品送了过来,歌兮到了下午终于有时间休憩一下,沉沉地睡去,醒来之时却发现竟是谁在元旭的臂弯里,虽然这已经不是两人的第一次同榻了,可是她身上还……

“主人,你……”

她张开就想让元旭离开,元旭却冲着她“嘘”一声。

“孤看卷宗看得有些倦了,孤要歇一歇,你,安静一点,不要吵孤。”

他说着揉了揉歌兮的头顶,刮了刮她的鼻尖之后,闭上眼睡去,短短不过数个呼吸,他竟像是睡熟了。

歌兮在他臂弯之中动也不敢动,只瞪着大眼睛狠狠盯了他一阵,心里不停地骂着他,却也只敢在心里骂骂。

可是……

她的视线不由地停在了他的面容上。

元旭长得确实是很好。眉毛、眼睛、鼻子、嘴唇,所有的一切都恰到好处,多一分则多,少一分则有缺憾,完美得刚刚好。

歌兮很艰难地挪开视线,心里不停地告诫自己,不要再看他了,再看他你就会越发沉沦,要记住,他那么危险,你一旦沉沦就不可救药了。

歌兮想着闭上眼,轻轻地转过身去。

在她身后,一双眼睛悄悄地睁开,看了她许久之后又重新闭上。

很快,“陈莞”的及荓礼就在明日。

在大盛,少女的及荓里就代表着她已经成人,在民间,过了及荓礼的少女就可以让人上门提亲了。

平阳陈家的人已经早早地等候在府里,陈家的大公子夫妇作为荓者的父母是一定要到场的,而荓礼的赞者(主持)和赞者(正宾、长辈)皆是宗室里的命妇,而且都是儿女双全的有福气的夫人。

观礼者也皆是京都世家贵族的夫人,可是说,这个及荓礼是大盛自正德二年的大乱以来,最隆重最正统的一次闺阁贵族少女的及荓礼。

136章 及荓礼前夕

大盛女子,十五岁结发,用荓贯之,标示此女子已经到了婚聘的年纪,可以嫁人成家了。

而上官歌兮的实际年龄是十三岁,所以,这个盛大的及荓礼,原本是该属于真正的陈莞的。

这场盛大的及荓礼在元旭的示意下,比预定的推迟了十日。原定在京都的齐王府举行,也变成了在平阳陈府,也就是平阳陈氏的祖宅上举行。

所有参加此次及荓礼的贵妇人,皆有元旭派遣的船只接送。

出行当日,浩浩荡荡的华贵无比的船队从京都邻城的渡头出发,竟是引起万人空巷,尽数围在渡头上看这繁华景色。

一时间,这位即将成为齐王王妃的“陈大小姐”,成了所有京都少女艳羡的对象。

歌兮知道,这场盛大的及荓礼过后,她就会真正地成为陈莞,坐上齐王妃这个位置,从此成为元旭真正意义上的女人。

从元旭带着她见了平阳的隐藏势力开始,她就绝无可能再向他索要自由。

或许歌兮该庆幸,因为着元旭对她还有着欢喜和不舍,他终究是没有舍得让她成为一个他手里见不得光的武器。

可是歌兮也清楚,这个男人已经对她一忍再忍了,再去捻他的虎须,那么等待她的必定是他的雷霆之怒。

“小主人,您是良辰见过的最美的女子。”

歌兮跪坐在铜镜前,良辰美景为她上妆。

她现在是陈莞。不能露出自己的真容,良辰用一双巧手给她易容。

“良辰都不忍心遮住您原本的颜色了呢。”

窗外有两只黄鹂儿在树梢上叽叽喳喳,倒是给这个精致清幽的小小闺阁平添了几分热闹与喜庆。

歌兮看着铜镜中的那张脸,嘴唇翘了一翘,“再美的皮相,百年之后,也不过是一具红粉骷髅。”

良辰美景闻言对视一眼,不敢搭话。

良辰的心上更是蒙上了一层灰:小主人不过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女。说出来的话却犹如看破红尘一般,这,绝非什么好的预兆。

歌兮从铜镜中窥得她们二人的神色,眼波一转,噗嗤笑了出来,“不过是与你们开玩笑而已,看看你们的样子,吓住了吧。”

“好了好了,去给我奉茶吧。”

“是。”

良辰美景低头行礼。退了出去。

歌兮拿起一只描眉的毛笔,沾了一点点墨,对着铜镜。为自己细细描眉。

既是天生好颜色。又何必辜负了上天的厚爱呢。

房门口响起了轻轻的脚步上,歌兮以为是良辰美景回来了也并没有在意,可是,铜镜中映出的模糊身影是一袭桃红色衣衫,歌兮分明记得她的双胞胎侍女穿着的是绿色的衣裙。

电光火石间,一只明晃晃的匕首已经朝着她刺了过来!歌兮心中警醒。身子一偏避开了那致命一击,来人见一击不中,连连急刺,招招狠辣,分明是奔着要取歌兮的小命来的。

歌兮身上穿着繁复的衣袍。动作没有平常灵活,只能匆匆招架住。

来人虽然是三脚猫的功夫。可是她是带着必杀的决绝而来的,“刺啦”一声,歌兮的衣袍被匕首划了一个大口子。

只见那把匕首上闪着蓝莹莹的光,歌兮师从阿亚沙,对毒药也是涉猎颇深,一眼就看出匕首上是沾了剧毒的,只要割破丁点皮肤,不消一刻,她便会真的变成一股红粉骷髅了。不,中毒而死会浑身发黑,到时必定是一具极其难看的死尸。

歌兮将碍事的衣袍猛地甩到来人的身上,扬手便是一把红色粉末,“你以为只有你有毒药么?!”

来人大惊失色,下意识地蒙住自己的口鼻五官,可还是吸进去了一口气,就趁着这个空挡,歌兮出手一颗银弹丸打落了她手中的匕首。

捧着茶而来的良辰美景姐妹听到卧房中动静,猛地抽出腰间的软剑就闯了进来——

“小主人!”

“我无事,抓住她!”

歌兮一脚踢开了地上的匕首,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要行刺她的婢女,“怎么样?京都最新出品的桃花香粉气味还行吧。”

那个婢女这才知道自己上了当,咬着唇恶狠狠地盯着歌兮,“贱人!”

“啪”一声脆响,制住她的美景再赏了一巴掌给她,“贱婢,死到临头还嘴巴不干净,说,你是谁!是谁派你来的?!!”

“你是谁?谁派你来的?”

那婢女倒也硬气,冲着美景啐了一口,“是我自己来的,杀不了这个冒名顶替的贱人是我学艺不精,要杀要剐,你们看着办!!”

良辰柳眉倒竖,“想不到你还是个侠女了,美景,去叫十三,让这贱婢尝一尝阿瓦特族的手段!”

“好咧!”美景冷笑了一声便要传音给十三。

“慢着,”歌兮在那婢女面前蹲下,“我已经知道她的主子是谁了。”

“说我冒名顶替……”歌兮捡起那把匕首在那婢女的脸上凌空划来划去,看到那婢女下意识地躲着匕首,她挑眉笑道,“我猜你的主人……是陈莞。”

良辰美景惊愕地看向歌兮,那婢女下意识地惊呼一声,又立刻否认,“你别血口喷人,我就是自己来的!我就是看你不顺眼要杀你!你就是个贱人!贱人你有本事就杀了我啊!!”

歌兮在她的第一反应中就得到了答案,自己猜测得果然是没有错的,这个年纪和自己差不多大的侍女就是来为真正的陈莞打抱不平的,或许……

她的视线在那侍女的脸上扫过,此女与陈家的人长得都有些相似,尤其长得像那位大公子的正妻,大夫人。

那女子还在大骂,歌兮眉毛一拧,“打晕她。”

美景一记手刀就将她劈晕,良辰也意识到这桩事情不简单,“小主人,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歌兮已经大概地猜测到事情的原委了,陈家大公子陈云正有两个女儿,一位便是被歌兮占了身份的陈莞,还有一个,名为陈曦。

眼前这个扮成了侍女来刺杀她的,十有*便是这个二小姐陈曦。因为替胞姐鸣不平就想着杀了自己这个冒牌货。

“真是可笑,你当真以为我稀罕陈莞这个身份?”

“你焉知你之蜜糖,于我而言是毒药?”

歌兮将那边粹了剧毒的匕首用布包起来,丢到了陈曦的怀里,“把她还有这把匕首都扔给陈大公子,告诉他,冤有头债有主,要是他不忿自己女儿的名分为占,大可以去找元旭!今日我且放过陈曦一马,是看在陈公的面上,倘若这样的事情还有下次,哼,黑水寨三百贼匪的命我都取了,还怕多上一条?”

良辰美景领命而去,她们二人执行起歌兮的命令来是一丝不苟,确确实实是将陈曦“扔”给了大公子,也不顾大公子铁青的脸色,便施施然施礼而去。

他的夫人从屏风后转了出来,身后还跟着一个脸色苍白身量纤细的少女。

“那女子占了我莞儿的名分,还如此猖狂!”

大夫人心疼地扶起自己的小女儿,“你也是,竟敢如此胆大妄为,要是出了事看你怎么收场。”

“母亲,曦儿是为了我才去的,您要怪就怪孩儿吧,咳咳咳……”

那个脸色苍白的少女就是真正的陈莞,她对自己的妹妹去刺杀歌兮并不是一无所知,在得知陈曦刺杀失败之时她眼里的失望一闪而过。不过,她在自己的父母面前将情绪掩藏得十分好,他们所看到的就是一个柔弱无辜又可怜的女儿。

“可惜杀不了她,”陈曦是一点悔改之意都没有,她只恨自己的刀没有更快一点,“她现在所有的一切都是姐姐的!贱人!总会让我找到机会……”

“啪!”

一记清脆的耳光打愣了陈曦,也当大夫人与陈莞都愣住。

“夫君你!”

大夫人一向以夫为天,但陈大公子的举动无疑是伤了她的心,她将小女儿也拉到自己的身后,“夫君,咱们的女儿受了委屈你不去同殿下要回一个公道,倒是帮着外人欺负起自己的女儿来,难道你真的要将那个来历不明的女子当成自己的女儿?还是说那女子就是您在外面的女儿,齐王殿下此举正好满了您的意……”

“混账!”陈大公子断喝一声,“越说越离谱了!”

陈大公子近年来修身养性,少有这样严厉的发作,大夫人与陈莞陈曦吓得不敢出声。

“夫人,你说那女子占了莞儿的名分,什么名分?无非就是殿下正妃的名分,要是将来殿下的大计得以实现,那个天下女子的至尊之位,就是属于陈莞的。”

陈莞垂了眸,将眼中的不甘遮住。

陈大公子的视线扫过自己的夫人和小女儿,最终落到大女儿身上,“可是,你们想过没有,如果陈莞是真的陈莞,而不是那个女子,你们觉得殿下会选择咱们家的女儿与他并肩携手吗?殿下身旁的位置,你们以为只要有身份和地位就可以

坐了吗?”

“那我现在便明确地告诉你们,陈家需要的陈莞,是能站在殿下身边的主母。我们家的女儿没有那个能力也没有那个智慧,所以,陈莞这个身份她只能拱手相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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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7章 心悦于你

“可是父亲……”

陈莞还是不甘心,陈曦也是愤愤然,“那个女人也不见得有什么本事。”

陈大公子暗叹了一声,不说别的,就说那个少女的气度,便比自己的两个女儿强了不止多少。

为了点醒这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儿,以免她们日后做出不可收拾的事情,陈大公子沉声说道,“原本这些事情不该让你们知道的,但是免得你们还自不量力地跟那女子对上,为父便告诉你们——黑水寨三百二十八命水匪的性命,便是那个女子收割的。莞儿,曦儿,你们说说,你们谁有这个本事?”

陈莞和陈曦大惊失色,黑水寨那桩破天大案,竟是那女子做的。

陈曦忽然想到适才那个女人拿着匕首在自己脸上划来划去的样子,不由的汗毛倒竖,“她居然……天哪……真是个心狠手辣的女人……她……她这样还能算是一个女人吗……”

简直就是一个巡海夜叉。

陈莞惨白着一张脸,“那哪里就是她的本事了,分明是殿下给她的力量和人手。”

陈大公子闻言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他发现,自己的女儿长大了心思也大了,已经不是那个在她母亲怀里的单纯小姑娘了。

“殿下给她人手和力量,这说明殿下信她,宠她,那就是一种本事。莞儿,殿下从来没有用正眼看过你,你即使入了殿下的后院。也只会被那个女子吃得死死的,为父是不会让你去受这种苦的。”

“对殿下,你就死了那条心吧。”

说着,陈大公子便拂袖而去。

陈莞跌坐在地,拉住自己母亲的衣袖哀哀哭泣,“母亲,我不甘心……我不甘心……”

夜里,白天在陈家祖宅发生的事情。已经记录在卷宗上,送到了元旭的面前。

“陈莞……陈曦……”

元旭修长的手指轻轻扣着卷宗上的两个名字。

“阿大。”

“属下在。”

阿大现在在元旭的身边待命,歌兮身边只有良辰美景和十三,十三骑其他的人都有命在身,做其他的事务去了。

“歌兮的身边要加派人手,将十三骑的人抽调回来。”

阿大心里一惊,现在调回十三骑的人对所办差事势必会有一些影响……

这是不是说明,现在小主人在主人心中的分量加重了呢。

“还有陈莞和陈曦,”元旭冷哼了一声。“派人去敲打敲打。”

阿大面露难色,“主人,那两位小姐是陈公的亲孙女……”

是您外公的亲孙女。那就是您的表妹。实在是有些……

“孤的女人若是谁都可以来踩上一脚,那么孤才是真正的笑话了。”元旭给了他一记冷眼。

阿大不敢再有异议,“是,主人,属下明白您的意思了。”

黑船急速地行驶在江面上,船舱内的烛火也因为船的开动而忽明忽暗。

因为先前去到平阳是秘密出京。所以元旭又赶回了京都处理军营里的事宜。现在他去平阳则是向皇上光明正大地请了旨意。

女子的及荓礼,一生只有一次。

上官歌兮已经在七年前便死在了一场大火里,所以,歌兮是不能用自己的身份去参加这个仪式的。虽然用的是陈莞的身份,但是元旭将所有的事宜都替她做到最好。

身份最尊贵的赞者。来观礼的是京都最有福气的贵妇人,元旭希望歌兮也能沾上那样的福气。有儿有女,一生顺顺利利称心如意。

不,有自己护着,她会比谁都有福气的。

元旭想着,唇边悄然浮现了一抹笑意。

“阿大,还有多久到平阳城。”

“主人,应该还有一个时辰的路程。”

歌兮沐浴完之后,便早早上榻安置了,因为明日的及荓礼,虽然是顶着别人的名字,但是歌兮还是有所期待的。

虽然她不想承认,但是这是那个人为她费心准备的成人礼,她到底还是高兴的。

乱七八糟地想了很多很多,她渐渐地倦了,开始迷迷糊糊。

睡到了半夜,她感觉到一丝不对劲。

腰上,还是被重物压住,脖子上还有冷冷的凉凉的气息。

睡意一下子就驱散了个干干净净,歌兮的身体反应远比混沌的大脑更快,她摸住枕头下啊一把一弯刀,一个翻身,一下子掐住了背后那人的脖子,将小小弯月状的小弯刀紧紧抵住了那人的咽喉!

蓦然对上一双深邃的满含着笑意的眼睛,歌兮忽然愣住。

“小刺猬,孤都不知道你从什么时候有了在枕下藏武器的习惯。”

元旭仰面躺着,舒展着四肢,丝毫都不在意他咽喉处的匕首。

歌兮还是有些懵懂,却下意识地移开了小弯刀,“你……你现在不应该是在京都吗……”

“怎么会……我现在还在做梦?”

少女一脸懵懂的样子极大程度地取悦了元旭,他一下子翻身坐起,额头抵着她的额头,鼻尖碰着她的鼻尖。

两人亲昵地挨在了一起,歌兮不由自主地想逃离,却被他霸道地禁锢在他的臂弯里。

“乖歌兮,可是做梦梦到孤了?”

“嗯,啊,不,没有!”歌兮的目光闪烁,他身上带着夜间的寒气,可是他的鼻息喷撒在她的肌肤上却带起了一片炙热的颤栗。

“分明是有,还敢撒谎。”元旭见她有些不自在,便微微松开了她,将下巴搁在她的额头上。

“我没有……”

“孤想你了。”

元旭的声音听上去有些飘渺,歌兮怔住,他的声音为什么听起来这么不真实呢,还是说自己根本就还是在梦中?

“歌兮啊,你并不是孤第一个动心的女子,孤大你许多,孤整整大你二十岁。”

歌兮在元旭的怀里微动了动,元旭轻轻拍了一下她的背,示意她乖顺一点,不要打岔。

因为这番话,是他第一次也会是唯一一次地向一个女子的剖白。

“比你多出来的这个二十岁,注定了孤的第一个女人不会是你,孤第一个动心的女人也不会是你,孤拥有过许许多多的女人,柔媚的、温顺的、甜美的、娇憨的、倾国倾城的,孤都拥有过,但是她们都不曾拥有过孤。”

“歌兮,孤心悦于你。”

“但是孤不想强要你,孤要你心甘情愿地成为孤的女人。”

“歌兮,你愿意吗?”

元旭的声音有片刻的僵硬,大概是因为他这辈子都没有这样地同一个女子说这样的情话吧。

他等着歌兮的答案,竟觉得自己的心跳有些不受控制,就是他孤身一人深入敌人巢穴,也未曾出现这样的情景,竟是这样的忐忑不安……

“元旭……”

歌兮唤了他一声,他低下头来,对上一双美丽得有些不像话的眸子。

“嗯。”

他应了她一声,就是默许了她喊自己名字的行为。

她忽然朝他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将他的大手贴向自己的左胸,元旭没有料到她会有这么一个动作,全身都有一丝僵硬。

“噗通噗通噗通……”

他的手心贴在她的胸口,感受到了她剧烈的心跳。

“感觉到了吗?”歌兮朝他一眨眼,“有时候,语言是会骗人的,可是心不会骗人。”

“主人,歌兮也心悦你,一点都不比你的欢喜少。”

元旭深深地看着眼前的小小少女,他毕竟过了年少愣头青的时光,虽然是满心的欢喜,但他还只是淡淡地笑了笑,伸手将歌兮拥入了怀里。

歌兮贴在他的胸膛,听着那颗心脏扑通扑通地跳,终于与自己的心跳跳成了一个频率。

天色在浓黑中再次转换成了明亮。

“小主人。”

良辰美景轻轻敲了房门,歌兮猛地一个翻身坐起来,下意识地去摸身旁的位置,却发现身边什么都没有。

“元旭……”

歌兮愣住了,那个突如其来的表白,那个将她温柔拥入怀中的男人到底只是个梦吗?

她有些呆,抚上自己的胸口,这里,跳得还是那么快,原来只是个梦吗?

眼眸里的神采就暗淡了下来,可是视线触及到枕头下的一个同心结,她的眼神一下子就亮了起来!

那个梦中的场景一下子就清晰起来——

“你这是干什么?”

歌兮用小弯刀割下自己的一缕头发,又将小弯刀伸向了元旭的长发。

元旭虽然不明了歌兮的做法,但还是任由着她放肆地割下一缕黑发。

“这叫夫妻同心结,用夫妇二人的头发编织起来,代表的是结发夫妻的意思。”歌兮灵巧地编织着同心结,“这样你就跑不掉了,这是承诺。”

“孤不会跑,”元旭宠溺地摸了摸她的头顶,捧住她的脸轻轻地捧了捧她的唇瓣,“这才是孤的承诺。”

歌兮盯了他一阵,忽然扑过去将他按倒在榻上……

天哪!!!

歌兮猛地从回忆中清醒过来,她居然做了这样的事情!!

“小主人……”

良辰美见她愣愣的,又大声一点地唤了她。

“小主人,及荓礼要开始了,您得起身了!”

歌兮将同心结抱在了怀里,好一阵才抬头,眼底是从未有过的神采,“更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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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更!看窃听风云去了,这是存稿君!

138章 情之一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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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什么,上一章元旭和歌兮还没有那啥,如果要那啥,我绝对不会拉灯,至少也会交待个前|戏什么的,咳咳

“殿下,夜深了,您该安歇了。”

楚王府新晋的内总管福宝站在书房外劝诫。

福宝是皇上身边第一号红人福长生的义子,原本在内库当着差事,有他义父罩着,在内侍宫女里头就算是横着走也没有问题。

而福宝呢,也算是一个机灵又动分寸的孩子,只可惜嘴巴快了一点。

前些日子和永安宫的总管大人吴满发生了一点不快,他倒是蒙头一觉第二天就忘记了。

可人家吴总管可是惦记着呢,找了个机会就摆了他一道,让他好巧不巧地就冲撞了皇贵妃徐珍珠。现在徐珍珠可是怀着龙嗣呢,皇上真真的将她当成了掌心的珍珠,连福长生求情都没有用,直接就赏了福宝一百板子的大刑!

福长生情急之下只得求了楚王元沂,皇上总算给了元沂几分薄面,免了福宝的死罪,将福宝发配去了掖庭宫做宫奴。也是元沂有心,等着皇上气消的时候便向他要了福宝回府,皇上其实再就不记得还有这么一号小人物,随口便答应了,于是福宝就因祸得福,成了楚王府上的新晋内总管。

因为有着救命之恩和再造之恩在里头,所以福宝伺候起元沂来尤其尽心。

元沂在书房里愣愣地看着桌案上的那盏烛火。

平阳陈氏大公子长女陈莞的及荓礼在京都的贵妇圈里成为一桩美谈。

自正德二年之后,大盛的权贵层经过了一次新的洗牌。原本的贵族和权臣不是在战乱中没落了。就是因为皇帝刻意为之而最终消亡了,近两年虽然休养生息,但是以前的繁盛不再,连皇上修葺宫廷都捉襟见肘,所以,即使是朝臣中有豪富的,也不该明目张胆地为闺阁女儿办盛大的及荓礼。

陈莞的及荓礼却是盛大又隆重的。

据说当日还有代表了帝后的天使来到,以皇后的名义来观礼。

还应那陈大小姐的未婚夫婿。也就是齐王元旭,更是从京都赶到平阳,足见其对未来王妃的重视。

只是,歌兮不知道,其实有一个人也在远处默默地注视着她。

这个人就是元沂。

举行荓礼的当日,元沂已经在平阳盘桓几日了。

荓礼过后,元沂也不过是比元旭和歌兮早上一天回京。

他们两人换上了寻常的装束在平阳城中并肩而行,元沂就坐在酒楼上,看着那两人不时附耳低语不时相视一笑。

那两人又怎么会知道在他们情谊渐浓的时候。还有一人黯然神伤。

“殿下,夜深了,您还安置了。明日还要早朝呢。”

福宝在外面锲而不舍地劝谏着。元沂面上露出一个惨淡的笑,什么时候起,他身边就只剩下一个内侍对他有几分真情谊在了?

以前那个伏在他膝盖上,信誓旦旦地说;元沂,以后我长大了,一定找来名医来医治好你的腿。假如治不好,那么我就是你的双腿。

那个歌兮究竟去哪了,现在的歌兮怕是已经不记得当年她所说过的话,也不记得当年两人被穆承嗣软禁时互相扶持的日子了呢。

“知道了,你退下吧。”

元沂的声音传出来。福宝伸着脖子往里头望了望,却只见一片朦胧的烛光。

“是。奴退下了,殿下……”

福宝的声音低下去,书房里静得只有元沂浅浅的呼吸声。

习惯了安静的元沂却觉得现在的这种寂静十分可怕,他推着轮椅去了与书房相连接的卧房,“走”到榻前,在一个密格中取出一个小小的锦盒。

打开锦盒,里面静静地躺着两条红绳,每条红绳上串着两颗玉铃铛。

这两条红绳是小娃娃脚踝上的饰物,十分精致可爱,这还是很多年前,还是一个小孩子的歌兮佩戴过的饰物。

元沂将它们放在手心上,指尖抚触过那小小的铃铛。

“歌兮,”元沂将那两条红绳放出了随身携带的锦囊之中,目光虽依旧清冷,但是却是坚定无比,“世事变迁,你站在元旭身边,我不怪你,但是我会等你,等你回头之时,你会发现,我还在原地等你。”

只要你能回头看我一眼,你就会发现,我未曾变过。

人这一辈子,总会为某一件事或者某一个人执著。

上官歌兮,便是元沂的执念。

又或者,这个执念,终有一天会变成元沂的劫。

这一晚的风荷轩里,也是有一盏灯火彻夜不眠。

明日便是元旭与歌兮归府的日子,府中上下都是焕然一新。

因为那些仆人也知道,主子亲自去了平阳这桩事情所代表的含义——那就预示着不久之后,齐王就会大婚,这座府邸将迎接他们的主母。

所以,他们都是打足了精神去办差事,将府中的庶务都打理得井井有条,而那些个以前皇上送来的美姬,也被大管家远远地打发去了偏僻的庄子上。

只有一个紫苏,这位有名分的侧妃娘娘是不好处理的,元旭也说过好好伺候侧妃娘娘的话,所以大管家对待这位唯一有名分的侧妃娘娘很是客气,只要不逾越了规矩,紫苏所要求的衣食还有其他他都尽量做到最好。

此时,伺候紫苏的侍女们都被她赶得远远的,偌大的卧房里,只听到她压抑的低泣。

“殿下……”

“紫苏终究只是您过去的一个影子了吗……”

“紫苏将自己的后路全部都封死了您知道吗……”

“您现在已经有了您喜欢的,紫苏不过是一个青春不再的妇人……”

紫苏抱着元旭的一身衣袍哭得泪流满面,元旭去到平阳的举动让她清楚得意识到,那个既美丽又有身份的少女得到了元旭的喜欢,这种喜欢只会越来越多,迟到会将自己逼上绝境。

她下意识地抚上了自己肋骨的位置。

想起那日自己被一时的妒忌冲昏了头脑,想借机用金簪划破那女子的脸,毁掉她的容,看她还怎么受宠,谁知道却被那女子狠狠一脚,踢断了自己的肋骨,还害得自己卧榻半个月都不能动弹,甚至连嫁衣都是让被人披了与殿下行礼。

一想起这些她恨得咬牙切齿!!

那女子冷静还带着嘲讽的眼神更是让她不寒而栗!

“不行,这样是坐以待毙,她肯定是容不下我的,绝对容不下的……”

紫苏抓紧了衣袍,不知不觉地用上了狠劲,连衣袍被撕裂出一个大口子她都浑然不觉。

“我必须得想法子抓住殿下的心……殿下……求您不要辜负了紫苏……”

女子像是疯魔了一般喃喃自语,夜,越发地长了……

第二日,紫苏精神抖擞地打开了房门,身上在穿戴妥当。毕竟是在宫里头待过的老人,她自然知道该如何打扮是稳妥的。只见她穿了一身淡紫色的纹绣衣袍,脸上薄施粉黛,指尖染了淡粉的豆蔻,绾了一个简单的发髻,簪了一根羊脂玉的玉簪子,显得既端庄又素净。

大管家看到侧妃娘娘这样的打扮,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

没有想着与威力爱的正妃娘娘一较高低,这样很懂事。不过,大管家又偷偷扫了紫苏一眼,心里暗道,一个是青春少艾,一个是韶华已逝,孰高孰低已见分晓。

更何况,那位,可不是空有美貌而没有智慧的木头美人呢。

很快,元旭的马车与仪仗便缓缓地驶过来了。

“殿下安。”

紫苏率领着一众奴仆施礼。

侍从恭敬地撩开了车帘,从里走出来的却是歌兮。

紫苏脸上恬淡的笑便僵住了。

歌兮只淡淡地扫了她一眼,便在良辰美景的搀扶下下了马车。

“皇上急召殿下,殿下已经从北门口直接去了皇宫。”良辰见大管家有些发愣,便告知了原委。

“是,小姐路上舟车劳顿了,”大管家满朝歌兮行礼,“膳食已经安排好,您是先休憩一会还是……”

歌兮朝他微微点了点头,便目不斜视地走近了府内,一众仆从也赶忙跟在她身后,只有紫苏在原地楞了许久,她扭头看向歌兮远去的风向,眼中全是怨毒。

歌兮尚不知紫苏将没有能见到心心念念的殿下面的帐全算到了自己头上,而元旭被皇上急招入宫,不是为别的,而是为了那个凶悍的草莽枭雄山岗王的事。

今天下三分,西北有穆氏,南边有威海王伯氏,中原则是大盛,而在这些大势力间的夹缝里生存的还有几方小势力,如摇摆不定的祁中王,还有这个钉子一样的山岗王。

这个山岗王近几年在几方势力的边缘这里抢一宗那里捞一把,谁的帐都不买,仗着有几个厉害的军师做参谋,倒是让他的身家越来越丰厚!现在为他效命的人不下五万,俨然是盘踞一方成了些小气候的小王侯!

现下让皇上着急上火的,便是这个山岗王抢了大盛治下的郡县的粮仓,更要紧的是,那个郡上有一条新开采出来的铁矿,铁,乃是制作武器的原材料,要是铁矿被人占据,那岂不是给对手添了对抗朝廷和大盛皇权的筹码?

139章 独占之心

“这个贼寇,眼里丝毫没有天理国法,朕不将他碎尸万段难解心头之恨!”

皇上脸色铁青,显然是动了真怒。

“二哥,现在流民草莽之流都能欺负到我天家头上来了,是朕之过。”

皇上的话让元旭微诧,皇上很少这样称呼他,看来这次真的是被那个山岗王给气到了。

“朕知道要剿灭这些贼匪不是易事,而且现在国库空虚,兵力也……”皇上气过之后也恢复了清明,“朕知道现在最重要是休养生息,可惜祖宗的基业到了朕手上竟没有守住,是朕愧对祖先……”

在大殿里议事的还有好些朝廷重臣,他们见皇上都如此神伤,也纷纷应和道——

“是臣下无能,不能替吾皇分忧。”

“臣等有罪。”

以往皇帝或许还有几分耐心,可是他正是心烦的时候,听着底下一片告罪之声,不由咬牙冷笑,“你们是该死,一个个尸位素餐,若不是你们无能,何至于那些魑魅魍魉都跑出来占山称王?!!”

殿内顿时鸦雀无声。

“六弟,现在震天雷造得如何了?”

“回禀陛下,因为时间有限,所以现在只造了第一批,共六十二枚。”

元沂现在负责震天雷的督造,虽然他得到了震天雷的方子,但是震天雷也不是那么好造的。在制造的过程中他手下的那批工匠便有不少的受了伤,而且所造出来的震天雷。也是良莠不齐,失败的哑雷更多。

而最重要的,国库紧张的程度远超他的想象,虽然握着震天雷这样的利器,但是他觉得此时征战只是劳民伤财之举。

不过元沂心知皇上一心想灭了那山岗王雪耻,这时候是不能够给皇上浇冷水的。

“怎么只造了这么些?”

“不过震天雷威力如此大,此番用在战场上,定让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草莽知道谁才是天下之主。”

皇上站了起来。他心中有一股浊气,是因为元家的江山到了他手里失去了大半。这七年以来,他每每想起心口都隐隐作痛,现在还跑出一个所谓山岗王来抢他的郡县粮仓,是可忍孰不可忍,即使是在国库空虚民不聊生的状态下,他这一仗也非打不可!

元旭眼眸微沉,站了出来朗声道,“臣下愿为皇上分忧。臣,请战。”

皇上眼睛一亮,抚掌大赞一声。“好!”

殿堂内一片细细的议论之声。皇上眼睛一眯,“还有哪位大人要献策?”

先前有反战意见的臣子也不敢再发话,因为皇上主张的意图太明显,现在要是给皇上泼冷水,那便是自讨无趣。

于是,齐王征战山岗王的事。就这么定下来了。

散朝之后,皇上又将元旭与元沂留了下来。

元旭原本已经请旨要择日完婚了,因为战事,所以他的婚期必须要往后推。

皇上深知对臣下要恩威并施,所以便留下元旭安抚一番。并承诺待元旭凯旋之时,便为他举办盛大的婚礼。

元旭不以为意。只不过心下还是有些黯然:好不容易与那小刺猬有了些温情,便又要离开她了。

歌兮在午后便收到了阿大传过来的消息,已经知道了元旭要出征的事了。

“……听说那个山岗王十分凶悍,高有九尺,膀大腰圆,无力无穷……”

“你那是道听途说,我听着不是这样的,据说这山岗王长得十分俊秀,不过行事心狠手辣,当年战乱的时候还曾生吃人肉呢……”

“我是道听途说,你便不是了,还亏得你在小主人身边行走江湖多年,难道就不知道什么叫做以讹传讹?”

歌兮听着良辰美景两姐妹斗嘴倒觉得十分有趣,原本即将与元旭分开的离愁别绪也淡了许多。

“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

歌兮踮起脚摘下头顶的一片绿叶,没有一个女子不向往英雄,她也一样,她的男人是英雄好汉,这是莫大的荣幸。

只是,为何心里还是有些酸酸涩涩的。

是因为刚刚拨开云雾,总算盼来了两情相悦的好开始,便要看他穿着战甲征战沙场?还是因为担心战场上瞬息万变,怕自己好不容易下了决心去爱的男人会有闪失?

其实都有的,尽管知道那个男人的能力,但还是忍不住为他担心。

沙场上可是刀剑无眼的,要是那个山岗王真的是无比凶残又阴险狡诈呢?

歌兮乱七八糟地想着,她都快忘记了,要比凶残和狡诈,元旭可谓是当仁不让的第一人。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关心则乱吧,当然还可以说是,那颗萌动的少女心终于不再是波澜不惊了。

“小姐,侧妃娘娘求见。”

一个侍女前来禀报。

歌兮扭过头,双眉微皱,“她来做什么?”

心里忽然就又蒙上了一丝阴霾,她才是与元旭知心会意的时候,这个女人却总是冒出来提醒自己:元旭不是独属于上官歌兮一个人的,他的过去里有紫苏的存在,现在和将来都会有她的存在!

歌兮多想告诉元旭,我愿意一生一世一双人,你做得到我便留,做不到我便走!你的那些女人我一个都不想见!!

现实便是,连歌兮都不知道现在的自己在他心中有多少分量,有没有资格说出这番话。元旭是迷人的同时是也是危险的,她不会愚蠢到再没有把握前就贸贸然触碰对方的底线。

“让她进来吧。”

深吸了一口气,歌兮回到案几前端端正正地坐下。

紫苏进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歌兮端坐等候自己行礼的姿态。

可是真的要按规矩来讲,自己是名正言顺的齐王侧妃,她虽然是内定的正妃,但是毕竟没有成婚,那么她就还是一个寄居在齐王府上的没有品阶的闺阁小姐,要行礼也是她向自己!

现在却是她在等着自己行跪拜大礼,紫苏盯着地上的蒲团,只觉眼眶都有些发热。

压下了心底的不甘,紫苏敛衣捋裾,将右手压与左手背之上,举手加额,恭敬地拜下去,顿了一顿,才直起身来。

“紫苏入府以来,还未曾正式向陈小姐见礼,今日前来,是为当日混沌之时的逾越举止,向陈小姐赔礼。”

歌兮闻言抬起了眼眸,不过几日不见,这个紫苏倒是比先前有心计多了。

“无需多礼,你且坐吧。”

歌兮也抬了抬手,举止优雅语气柔和。

做戏嘛,你会,我也会。

紫苏便温顺地坐下,双手相叠放于膝盖上,低眉顺眼,一排恭顺娴静的味道。

“听闻小姐的及荓礼场面甚是宏大,就连公主的及荓礼也是不及您的。”紫苏微微头看了一眼歌兮,复又低下,“您及荓之后与殿下的婚期便近了吧,紫苏真是心内欣喜……”

“心内欣喜?”

歌兮脸上浮现出嘲讽的笑,“欣喜你的丈夫被人分去一半或者大半?紫苏,你当真如此欣喜?”

紫苏没有想到歌兮这么直接,连场面话都撕破了,脸色一变,“紫苏……殿下是紫苏的天,殿下欢喜,紫苏也自然欢喜……”

“真是好贤惠的侧妃娘娘。”

歌兮起身,踱步到了水榭旁,伸手朝水面撒了一把鱼食,“可是我不欢喜,我讨厌你,更讨厌你今日跑来示弱还说你满心欢喜的虚伪嘴脸。”

“明明心里恨不得我立刻死掉就好,还要来上演一场娥皇女英共事一夫的姐妹情深,紫苏,我今日便可很明确地告诉你,我若是嫁给了元旭,便会一个一个将他的后院清理干净。”

“不管是与他有过鱼水之欢的那些美姬,还是与他有过很多过去的你,我都会不择手段地将你们剔除出去,直到他的眼里心里只有一个我。”

紫苏听着她字字诛心的话,脸色惨白地倒退一步,“不,不会的,殿下他绝不会允许你这么做!!”

“情到浓时,他会纵然我所有的骄纵。”歌兮亭亭而立,侧身回眸,笑得让四周盛开的花卉都黯然失色,“所以,你也不必假惺惺地来我这里试探或者示好,我可告诉你,我的男人,我定会独占,绝不容许他人染指!

“元旭的心只有一颗,现在你还有时间,我们便各显神通吧。”

说着她也不管摇摇欲坠的紫苏,纤手一扬,“良辰美景,送侧妃娘娘。”

“是,小主人。”

紫苏脸色极其难看地走出了院落,歌兮拍了拍手,唇角扬成一个好看的弧度,无不挪揄道,“哎,女人何苦为难女人。”

一转身,却发现元旭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后。

歌兮蓦地瞪大了眼睛,“你……你何时回来的。”

元旭脸上没有特别的神情,“不早不晚,该回来的时候便回来了。”

歌兮慢慢靠近他,额头抵住他的胸口,呐呐道,“那么,刚才我和你那侧妃所说的话你都听到了?”

元旭冷哼了一声。

歌兮眼睛一转,双手拥住他的腰身,“那么齐王殿下,您要如何处置这么不知好歹有心肠歹毒的我呢?”

“是罚我抄写女戒,还是罚我不许吃饭,还是,”歌兮的手指在他的下巴上一划,“还是罚我这个歹毒的女子不许再接近你?”

140章 爱是战争

“歌兮。”

元旭双手握住歌兮的肩膀,让她正视着自己,不许她逃避。

“后院的那些女子,是发卖也好,是将她们赏赐给别人也好,你想如何处置便如何处置,”见少女的脸上浮现出死死得意的笑容,元旭心下微叹,“只有紫苏,孤不会让你动她。”

歌兮脸上的笑容僵了一僵,肩膀一动,错开了元旭放在上面的手,她身形一动,便离开元旭有一丈远。

这么明显的不喜和抗议。

元旭脸色沉了沉,负手沉声道,“好大的脾气,你给孤过来!”

歌兮嘴唇一勾,索性运起轻功双足轻点,几下边飞掠到池塘中心的仙鹤吐水铜雕上。

哼一声面向元旭,“你当我是猫儿狗儿吗?不过去就不过去!!”

“紫苏她年少便跟了孤,孤不会负她,只留下她,孤保证除了她以后不会有其他的女人进府,这样还不成么?”

元旭耐了心去跟歌兮解释,要是以往他绝不会向女人解释这么多,对着歌兮,他愿意多一些耐心和细心。

“你前几日还说心悦与我,现在又放不下你的紫苏,以后不会再有?以后是事情又有谁敢断言?今日在紫苏的例子,说不定还有红苏黄苏绿苏,哈,齐王殿下的情爱竟这么廉价,任何女人都可以来分一杯羹,既是这样,你何必来招惹我?”

“正如我方才所言,我的男人。绝不容许他人染指。”

“你要是人尽可妇,我便找一个愿意一生都只有我一个女人的男人,我们大不了一拍两散!!”

说着她扭过身去将纤细的后背留给了元旭,元旭听到她嘴中什么人尽可妇这样荒唐的话,气得额上的青筋都暴了起来。

“放肆!”

元旭的一声低喝声中似带着雷霆之怒,歌兮陡然一惊,便知道自己的言语激怒了他,她扭头回望。果真看到了齐王殿下黑如锅底的俊脸。

心下就有了些害怕,从五岁到十三岁,她都是隶属与元旭的私人物品,她对着这个男人的脾性有些很深的了解。他是男人中的男人,有着这个时代男人所拥有的普遍的大男子主义,还有他本身个性里的强硬和霸道,而且他的身份也注定了他与生俱来的骄傲。

这样的男人是极不好掌控的,而歌兮也从来没有想过要去掌控元旭。

她站在仙鹤铜雕上,层层叠叠的裙摆被风扬起来。歌兮此刻美得像是要羽化登仙一样,“元旭,你的心悦于我是比待其他女子更好的善待于我。而我要的呢。不过是一心一意,是,你早就告诉过我紫苏是特别的,可是,可是……”

歌兮看着元旭缓缓流下两行泪,“即使是你留着她以后不去找她。我还是会嫉妒,还是会伤心,你多一个眼神给其他女人我都会气闷,我承认我是一个善妒小心眼的,我从来便是这样。你不是早就知道的吗?要我装着大度贤惠我绝做不到!”

说着说着眼泪泛滥成灾,歌兮伸手胡乱去擦。那倔强又任性的模样让元旭的怒火慢慢平息了下来,有爱才有妒,这个道理他明白。

铜鹤上的少女忽然脚下一滑,“啊”一声尖叫出声。

元旭足下一点,歌兮只听到耳边呼的一声,腰间早被一双有力的臂膀环住,歌兮猛地抱住那个飞扑过来救自己的男人,元旭抱着歌兮掠过了湖面,在水上的回廊上落下。

元旭低头看怀中埋在自己胸前的少女,少女的脸色白得几近透明,“怎么,现在知道害怕了?你不是胆大妄为武艺高强的游侠儿吗,小小池塘便吓到你了。”

少女出乎意料地没有反驳,只是伏在元旭胸前不动。

元旭察觉到她的异常,将她轻轻推开一点,便看到她手中护着一个东西,双手交叠珍而重之地护在胸前。

元旭拉了她的手,她下意识地往回缩,元旭强行掰开了她的手,却发现躺在她掌心的是那夜在平阳,他向她说心悦于她时,她割下两人的一缕长发,编织而成的那个同心结。

“这是我的。”

歌兮的声音还哽咽着,负气一般将同心结劈手抢过,扭过身将后背背着元旭,瘦弱的肩膀还轻轻地抖着。

元旭轻叹一声,“歌兮,你总是能让孤在盛怒时心软。”

他轻轻将那少女扭了过来,拥她在怀,叹息道,“你好本事,你好本事。”

“紫苏,”元旭说出这个名字,便发现怀里的少女身体一僵,他轻轻拍拍她的背,“你其实不必太在意她的,她是孤年少时喜欢过的女子,但是这么多年过去,什么都变了,但是孤总不会负她,孤会给她荣华和安逸,至于你,孤给你孤所有的宠爱。”

“紫苏便养在府中吧,她不会成为你的威胁的。”元旭低头在歌兮的额头落下一吻,“孤答应你,孤不会碰她。”

歌兮的眼睛一亮,一言不发地搂住元旭的脖子,在他下巴上狠狠咬上了一口。

“嘶!”元旭吃痛,但是却没有阻止或者推开歌兮,只是有些无奈地说,“歌兮,你又放肆了。”

歌兮的咬变成了吮吸,元旭低头将她的双唇含住,两人之间的气息交缠,终密不可分。

有时候,男女之间的感情就是一场战役,总有一人会将另一人打得溃不成军。

只是歌兮也明白,此时她离胜利还遥远得很。

夜晚来临,元旭去了军营还未归来。

歌兮独自用过了膳食之后便开始为自己的计划做准备了。

沐浴,焚香。

良辰跪在她身侧用白棉布轻轻擦拭着她长长的黑发。

歌兮伏在榻上,露出了光洁的完美的背脊。

美景则是拿着细长的用于工笔画的狼毫笔,以歌兮的背为画布,画上一朵又一朵玫丽倾城的牡丹。

“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

少女喃喃自语,她美丽光洁的背上慢慢地开满了潋滟的花朵,竟像是连她的骨血里都盛开出一种动人心魄使人迷醉的撩人芬芳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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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更2000字,稍后是4000字的大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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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1章 两情相悦

美景收了最后一笔,歌兮侧头回眸,微微上翘的眼角上勾勒出一丝不属于她这个年纪的魅惑,“好了?”

“啊,是……小主人,好了。”

美景这才清醒了过来,心中暗暗吃惊,竟原来,女人也会被女人的美所迷惑,真是……众生皆好色。

歌兮缓缓起身,在良辰美景的伺候下穿上了衣袍。

今夜她所穿在身上的衣袍是月白色的,长长的裙摆拖到了地上,她也未挽起发丝,只用一根碧色的锦缎松松地束着。足上不穿袜履,白生生的一双足踏在娇嫩的花瓣之上,她婷婷而立,任由良辰美景将她的脖颈、双手、双足上都撒上用花粉精制而成的香粉。

香味清雅又幽深,伴着她骨子里透出来的少女体香。

“小主人。”

良辰美景齐齐向歌兮行跪拜大礼,举手加额。

她们知道歌兮这番举止是为了什么,低下头去,针对忠心与歌兮的侍女只有祝福,“愿小主人一切遂心。”

“会遂心如意的。”

歌兮去在自己的唇瓣上点上口胭,朝镜中美得如梦似幻的自己一笑。

元旭直到月上中天,才从军营里赶回来。

大概是因为白天两人经历过一场感情的拉锯战,他回到府中的第一个念头便是想起看看那个少女,看她是否很好的用膳,看她的心情是否还好。

元旭感觉自己仿佛回到了少年时,不。即便是他年少的时候,也不曾为一个女子患得患失过,再没有一个女子敢像她那般对自己放肆。

“不能这么惯着她。”

元旭想了想,又停下了脚步,折回了自己的园子。

殊不知其实他早就将那个少女给惯坏了。

“殿下,浴汤已经备好了。”

“嗯。”

元旭进了浴池,站在原地让侍女解衣。

那侍女低眉顺眼地过来,替元旭宽衣时。手指却若有若无地扫过敏感的地带。

元旭低头睨视着这个邀宠献媚的女子,她见元旭的眼神看过来,浑身一颤,跪拜在元旭的脚边,薄薄的裙子里乳|沟若隐若现,含羞带怯地唤道,“殿下,奴愿意侍奉殿下……”

那男子却连一个眼神都欠奉,只说了一个字便大步而去——

“滚。”

浴池里的水引的是地下温泉的水。元旭将四肢舒展,惬意地泡在了水里。

足足泡了小半个时辰,元旭才唤人进来伺候。

精壮的身体还滴着水。元旭看了一眼鱼贯而入的低着头的侍女。没有等她们替自己擦拭身体,便径直取了衣袍。

“以后,在浴池伺候的人换成内侍吧。”

浴|池内的侍婢面面相觑,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伺候不周开罪了殿下。而实际上,他们的殿下只是因为想到,他所喜之悦之的女子会因为其他女人的触碰而生气。所以,不愿她们再伺候。

只是如此而已。

元旭刚踏足自己的卧房,便察觉到房内还有一人。

而且此人还是自己最熟悉的那个女子,歌兮。

这个古灵精怪的女子,又在玩什么花枪了?

元旭轻轻咳了一声走进去。刚走过那道屏风,便顿住了脚步。

只见不远处的榻上。一个女子斜躺在上面,背脊裸|露出一半,月白色的衣袍松松地搭在腰间,长长的腿也裸|露出来。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幽香,元旭的视线落在女子裸露的背脊上,上面画着一朵又一朵美丽的牡丹。

元旭的眼神渐渐深沉,声调上扬,“歌兮?”

榻上的女子缓缓地侧过脸,道,“主人可还满意你所看到的?”

元旭慢慢走过去,每一步都似乎踏在了歌兮的心上,她清楚地听到自己如同擂鼓一般的心跳声。

指尖划过她背脊上的牡丹。

元旭的手指上带着长年习武所留下的老茧和伤痕,歌兮的背脊缩了一缩,只觉得被他抚触过的地方像是着了一簇火。

该死的,这究竟是自己在勾引他,还是他在勾引自己?

歌兮心里暗骂一声,起身搂住了元旭的脖子,吐气如兰,“主人,你还没有回答我呢。”

元旭用视线描画着她的眉眼和饱满的唇瓣,手指抚住她的脖颈,“孤的女人自然是美的。”

他的视线在歌兮衣衫下小巧的胸脯上溜了一圈,眉眼里全然是笑意,“美不胜收。”

“那么,”歌兮在他耳边轻轻说,“你要了我好不好,主人。”

她的那声主人声若蚊蝇,却成功地激起了元旭的*。

元旭一个翻身将歌兮压在身下,歌兮颤抖着眼睫闭上了眼睛。

可是等来的却不是想象中的激|情与火热,而是那人轻掐了她脸颊的微痛。

“呀!你干嘛掐我!”

歌兮低呼了一声,满室的旖旎被她冲了个一干二净。

意识到气氛的不对,歌兮马上知错就改,立刻嘟着嘴唇在元旭的耳垂上一咬,“主人,请享用吧。”

元旭看着她,终于忍不住伏榻大笑起来。

“哈哈哈……”

歌兮被他的笑气得脸色发青,推了推他,“人家是认真来勾引你的,不许笑。”

此言一出,元旭笑得更厉害了。

他笑得越畅快,歌兮的脸色就越难看,最后干脆将衣衫往上一拉,遮住她所有的春|光,赤着足跳下榻便气冲冲地往外走。

元旭一把拉住她,将她转了个圈,带入自己的怀里。

“怎么就恼了?”

他从背后拥住她,脸颊贴着她的脸颊。

“你笑我!!”

歌兮大声控诉他在关键时刻的不认真,脸颊气鼓鼓的,看着元旭忍不住又捏了她一把。

“又来!”

歌兮气急之下,抓住他的手就咬,可那男人动也不动,就这么宠溺地看着她咬。

忽然间歌兮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松了牙口,还讨好似的。如同小动物一样,伸出小舌头在他手背被自己啃出的牙印上轻轻舔了一舔。

元旭眼眸里便多了一些东西。

“啊。”

歌兮只觉身子一轻,自己早被元旭抱上了榻。

这是要真正地开始了吗?

歌兮的心砰砰跳起来,却见那男人点着她的鼻尖说,“你今夜来勾引孤,究竟有什么目的,说说看吧。”

他太了解歌兮的秉性了,这个古灵精怪的丫头绝对存着自己的小心思,是有事要求他了。不然她绝不会做出这样的举动。

歌兮像是被人点住了穴位一般,呆愣了一瞬。

他……他……他怎么知道的?

不过她很快就恢复了正常,干脆放松了自己的身体躺在元旭的怀里。抓了他一缕头发缠绕在自己的手指间把玩着。

“元旭。我想同你一块出征。”

室内静悄悄,只有两人的呼吸声,一个平稳,一个稍显得有些急促。

歌兮等了一会没有等到答案,便换了个位置伏在元旭的胸膛上,借着室内昏黄的烛光去看那男人的双眼。

怎么会有这么一双深邃的眼眸呢。看着看着就好似要把自己的心神给吸进去,这个男人,本身便是吸引人的一个漩涡呢。

“好看吗?”

元旭唇角缀着温煦的笑意。

歌兮撇了撇嘴,撒娇道,“主人。你还没有准许我一块出征呢,我其实很能干的。你看我会武功,关键的时候还可以替你挡飞箭……”

元旭却不依不饶地继续问,“好看吗?”

“你就让我一块去吧,我也正好想会一会那个山岗王呢,而且有我在,我还能伺候主人给主人端茶送水暖榻不是……”

“好看吗?”

歌兮噎住,这个男人怎么这样!!

她怒瞪他,他却依旧是老神在在的平淡模样。

歌兮只能闷闷地将头靠着他的下巴,怏怏地说,“好看。”

“那你还满意你所看到的吗?”

元旭勾起了她的下巴,他俊美的脸近在咫尺,竟有一种压迫感,歌兮下意识地吞咽了一口口水。

“咕嘟。”

声音大得让歌兮厚实的脸皮都透出了红色。

“满意……”

歌兮的声音细的要尖起耳朵才能听到。

“嗯,”元旭像是很满意地摸了摸歌兮的头发,“孤确实是比一般的男子长得都要好看,歌兮,你很诚实。”

少女不可置信地抬起头,像是第一天才认识这个男人一般,天哪,元旭居然还会说这样的话,他……他……

他莫不是被人穿越了吧,正惊讶着,元旭又道,“你想与孤一同征战,那就去吧,原本孤也有这个打算……”

什么?!

歌兮一骨碌就爬了起来,“你你同意了?”

竟是这么简单?!枉她还精心准备了这么多,甚至不惜用上美人计,以为还要费上一番功夫,谁知他这么简单就同意了?

歌兮哪里会知道元旭的心中所想。

自从向歌兮剖白了心迹之后,元旭为他们二人的今后想得更多。

他作为一个男人,自然是愿意给自己女人最好最舒适最荣华的生活。但是他有他还没有完全的大业,他将来是要问鼎那个位置的,那么他身侧的女人,就被跟随他的人赋予上莫大的期望。

歌兮现在的身份是顶替了陈莞的,也就是说她并没有强大的母族作为依靠。

她真实的身份又是一个罪臣之女,一个没有强大母族,也没有高贵身份的女子,以后要在深宫里生活是多么艰难,而且属于世间女子的那个最高的位置,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又有多少人为了那个位置不惜一切代价?

以后,或许有他护着宠着,一时间她的地位不会受到威胁,但是时间一长,她就会被多方势力给盯上,甚至他们二人之后的孩子也会面临危机。

所以,歌兮必须强大起来,必须让元旭手下的那些势力心悦诚服地承认她这个主母,她必须用自身的实力告诉那些效命于元旭的人,她是当之无愧的、元旭认同的唯一的妻子!

这一次的出征就是一次机会,也是一场考校。

元旭看着面前因为欣喜而搂住了自己脖子不停絮絮叨叨讲话的少女,她才十三岁,还是一个孩子,但是两人既然相知相悦,那么为将来打拼也是她必须做的!

他要一个心意相通的爱人,也需要一个能站在他身边与他并肩携手的妻子!

“歌兮。”

“嗯。”

“孤带你出征,不会让你当一个马前卒或者端茶送水的侍卫,你如果要去,那么就要上阵杀敌,就要取得功绩,这样你还去吗?”

歌兮睁着亮晶晶的眼睛,认真地看着元旭,“我去,我不仅要看着我的男人征战沙场,我还要与你携手并肩,助你一臂之力。元旭,你要知道,我上官歌兮既可以在后院为你洗手作羹汤,也可以在沙场上陪你浴血奋战,陪你同生共死。”

她握住了他的手,一字一顿地说,“你在哪,我便在哪。”

元旭心下一片柔软,那种由歌兮带来的柔情好似一动便会满得溢出来。

正要说些话,谁知那少女又摇头晃脑地说了句,“哎,我便是如此宜室宜家。”

元旭一愣,继而又哈哈大笑起来。

他多少年都没有如此畅快地大笑过,今夜却一连笑了两次,而且这样的开怀,都是眼前的小女子带给他的。

笑过之后,歌兮却忸怩了起来,既然她的目的达成,也不需要美人计,那么现在她是不是该回自己的园子了?

踮起脚刚离开榻,背后便传来一个悠悠的声音,“你还要去哪儿?”

“我……夜深露重,歌兮就不打扰主人安歇了,告……”

“辞”字还没有说出口,身体再次倒在了榻上。

“在这儿睡吧,”元旭柔声道,感觉到那孩子身上一僵,他的眼角眉梢也染上了一丝柔和的笑意,抚摸她发丝的动作越发地带着情意和温柔,“你也不用紧张,先前的大胆哪儿去了?孤现在还不吃你。”

他的手覆盖在她的胸前的隆起上,歌兮只觉脸颊烧得慌。

“孤等你再长大一些。”

他的吻温柔地落在她的眉眼上,“睡吧,孤的歌兮。”

两人眼神交织、缠绵,不知什么时候两人相拥着进入了梦乡。

一觉香甜,只因为两人的爱意渐渐相融,即使在做梦都是甜蜜而温馨的。

ps:

这一章是大章,感情戏啊,写得我都要给跪了,咳咳,我怕我写不出细腻的情感,总算码出来了。

142章 神医上京

一夜好梦,醒时已经日上三竿。

元旭早早便去了军营,歌兮闲闲地对镜梳妆,良辰美景只在一旁相视而笑。

窗外扑棱棱飞来一只白鸽,良辰起身在白鸽的脚踝上取下一个小小纸卷,恭敬地双手呈给了歌兮。

歌兮原本慵懒舒展的眉眼一下便光彩四溢起来,“阿六找到神仙手了!!”

阿六自然是十三骑里的阿六,神仙手却是一个存在于传说中的摇铃医。据说他的医术堪比扁鹊华佗,但是脾性古怪,心情好的时候,一个乡下农夫的脚气也给治,心情不好的时候,就是王侯将相也恕不伺候。

而且此人早在十年前就成为一个传说,有患了古怪病症想找他救命的富贾悬赏了黄金万两,几乎将大盛的国土踏遍,都没有找到这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神医。

他的踪迹飘忽到让人觉得此人就只存在于那些个精彩的故事里,真实里是没有这么一个生死人肉白骨的神医的。

歌兮当初听命于元旭的一个条件便是要找到神仙手,为的是她年少时的一个承诺——她要医治好元沂的腿。

“太好了,元沂的腿有救了!!”

歌兮赤着脚在卧房里转着圈,她太高兴了,找了神仙手整整快七年,终于抓到那个生性不羁喜欢浪迹天涯的摇铃医了,尽管医不医治得好还两说,但总归是没有辜负她的一番心血,总算看到了希望!

“小主人。”

良辰见歌兮这么高兴。但有些话还是不得不说,“现在您同主人情投意合,神仙手……这些事便交给阿大阿六处理便好,主人不会喜欢您与楚王殿下走得近的。”

歌兮楞了一下,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此事我自有分寸。”

良辰美景心知她的执念,劝诫无用,便低了头不再言语。

另一方面。被阿六好吃好喝伺候着的神仙手正在前往京都的路上。

一辆一看就十分不凡的马车行驶在官道上,马车四周有一行身材健硕气息内敛的护卫,皆戴着斗笠骑着骏马,腰间一把佩剑或者长刀。为首的是一个长相寻常的男子。

“六哥。”

阿六是元旭拨给歌兮的嫡系——亡命十三骑里的一员,自然地位要超越普通的门客和侍卫,歌兮可称他阿六,其他的人则是恭敬地称呼一声,六哥。

“六哥,现在离京都赶一赶也就一两日的路程了。但是那小老儿磨磨蹭蹭的,一会要歇脚,一会要赏日头。一会又要静坐感受劳什子天地日月之玄妙。愣是让咱们在路上耽搁了许多,你说他不会是趁机想跑吧?”

阿六往后面看了一看。

不过他看的并不是那辆华丽舒适的华盖马车,而是马车后边跟着的慢慢悠悠的黑驴!只见上面坐着一个弓腰驼背、戴着大斗笠遮得看不到脸的人。那人腰间别着一把铜铃,正抓着缰绳头一点一点地打着瞌睡,黑驴每前进一步,铜铃就响一下。他的头也就一点,周而复始,那人竟也睡得安安稳稳好不舒畅!

“他要真的想跑,你以为就凭咱们能拦住他?”

人家是神仙手,随便用点什么草药便可杀人于无形。要不是小主人的妙计和诚意。他们即便再找上了三年五载,也未必能找到神仙手。

阿六拍了拍护卫的肩膀。“你放心好了,神仙手虽然行事乖张,但是信誉极好,他允诺了要去京都便不会中途逃跑的。”

“他要休息也好要感悟天地玄妙也吧,都任他随他,几年都等过来了,不急在这一时的。”

“啊——”

就在这是,安坐在黑驴上打瞌睡的神仙手伸了个懒腰,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睁开了有些迷瞪的双眼。

斗笠下是一张虽瘦削但依稀能看出当年俊美的脸。神仙手年约五旬,留着长须,若不是发髻乱如鸡窝,麻布衣襟上还留着昨夜吃烧鸡留下的油渍,一双黑布鞋破得张了大口子,露出里面乌漆墨黑的脚趾头,咳咳,要是能收拾一下,还是很有名医风范的(?!)。

“那个……”

神仙手拖长了声音,像是在绞尽脑汁回忆阿六的名字,明明他们相处了快4个月,之前你追我跑也打了不下五十次的交道,时间跨度更是有好几年,可是他就是记不住他的名字。

“那个……小五子啊……”

阿六差点从马上栽下来,他的名字有那么难记么?!!

“你老有什么吩咐?”

阿六下马走到黑驴的身边,脸上没有丝毫的不满,这就是之所以他会被歌兮挑中去找神仙手的原因了。十三骑里头,沉稳干练有阿大、狡黠狠辣有老三、一丝不苟的有阿四阿七、心性坚忍的是阿五与老十、活泼机灵又武功卓绝的是十一和十三,阿六则是十三骑里头耐心最好的,就凭着这一手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水磨工夫,他才请得神仙手出山。

神仙手嘿嘿一笑,一手捋了胡须,作高深莫测状。

“适才老夫做了一个梦,梦中有一女仙,蓬发华盛,肩头停一只青鸟,对老夫说道,我乃昆仑山瑶池金母,因你有仙缘,所以特意来点化你。”

他说着故弄玄虚地朝阿六一眨眼,“你知道瑶池金母点化老夫什么了吗?”

阿六摇了摇头。

“瑶池金母说呀,我前半生活得太过恣意,身为医者,济世救人却只做了一半,少救了许多人的性命,现在那些没有被我救活的人跑去昆仑那里去告了老夫一状,现在瑶池金母来点化老夫,要老夫就地摆起医摊,医治好七七四十九个人之后方能走!”

“什么?!!”

一旁护卫先前还饶有兴致地听他瞎编胡诌讲故事,听到此处便都炸毛了,要医治好七七四十九个人之后再走!这不是耽误行程吗?

便有侍卫长刀出鞘,“你这老匹夫,扯得一手好故事!还昆仑山瑶池金母,老子……”

“收回去!”

阿六低喝一声,神仙手嘿嘿一笑,一双修长的(老)凤眸精光点点,他胯下的坐骑黑驴打了个响鼻,一人一驴的神情竟十分相似,完全是一副“我便要如此你奈我何”的赖皮样。

阿六心叹一声苦也,但还是恭恭敬敬地说,“既是梦中仙人指点,理应遵从。现在我等便替你老将医摊摆起来,你老先去马车上休憩一阵。”

神仙手闻言一乐,伸手在阿六背上拍了拍,“你非常不错,小四,以后有前途啊。”

阿六欲哭无泪,神仙手爷爷,我……是……阿……六……六……六……

说干便干,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官道上便真的搭建起一个简单的摊子来,神仙手的背后还竖着两块白幡——

一曰悬壶济世,一曰药到病除。

此时已经是晌午,日头灼人得很,官道上空空落落的,总不见几个人,偶尔有几个赶路的人或者马车路过,也无人注意那个摆在树荫下的摊子和靠着大树大声打呼的老头。

一行侍卫靠着马车只觉得热汗津津,喉咙冒火。

到现在一个时辰过去了,神仙手的医摊却还没有开张。

要看足七七四十九个病人呢,这可要到猴年马月去了。

“六哥,现在如何是好,总不能让这小老儿这么耗下去吧。”

阿六靠在车厢上看着神仙手那边的动静,“再让信鸽送次信,一切交予小主人定夺。”

午后,歌兮便又接到了来信。

“这神仙手真是妄自托大,什么梦中女仙点化,分明就是拖时间不想来京,这样的说辞哄小孩也哄不到。”

美景愤愤不平,良辰叹一声道,“可打也打不得他,骂也骂不得他,小主人,现在该怎么办?由着他的性子来吗?”

歌兮给白鸽喂食,轻轻笑道,“他是在生气,毕竟我是使了不光彩的手段,抓住了他的把柄要挟他来的,换成是我,我也得给人使一点小绊子。”

“阿六说现在没有一个人找他看病,他要凑足四十九个人才肯走,岂不是要耗上十天半个月?”

“你们以为他是在等病人上门吗?他是在等我。”

歌兮起身将白鸽放飞,看着天空中消失的小黑点,道,“神仙手等着我去负荆请罪呢,既然如此,我便如他所愿。”

只要他能治好元沂的腿,了了我一桩夙愿,别说是请罪,即使要我给他做药童当牛做马也在所不辞。

日暮时分,歌兮便换上了男装,骑了骏马,在十三和良辰美景的护卫下,日夜兼程去了神仙手的所在。

元旭接到了消息之后并没有说什么,阿大却有些心有不安,生怕歌兮此举会惹怒到元旭。

他却不知道,像元旭这样的男人,虽霸道但也自负,他相信自己能占据一个女人的全部身心,所以他才愿意放手让歌兮为元沂的双腿奔波,他知道自己的女人对元沂只有兄妹与朋友的情谊。

而且退一万步讲,元沂也是与他有血缘关系的亲兄弟。

只不过……

现在皇上防他如同防贼,要是元沂的腿真的好了呢,皇上还放心让他在朝堂里的分量越来越重么?

“要是那样……就有意思了……”

ps:

第一更!

143章 当年承诺

再说神仙手,在官道上马车里住了一宿。他倒是在华盖马车之中睡得香甜,可怜了那一干护卫,听着他如雷的鼾声,在野外里搭了个简易棚子,将就了一个完上。

第二天天一亮,这小老儿便伸了懒腰要吃喝。还嫌他们带的干粮饼子磕牙,说是想喝稀粥。

于是这一群五大三粗过着刀尖上舔血活计的护卫,只能巴巴地找了好几里地,才找到一户农家,给了些钱银,换来米粥一碗馒头几个咸菜若干。

神仙手喂饱了黑驴又喂饱了自己,饱嗝打得震天响,嘴巴一抹,铜铃一摇,大声吆喝——

“神仙手神仙手,阎王见了也发愁,有什么疑难杂症必死之症活不了多长的,速速前来哪!!”

笃笃笃一辆草棚马车驶过,从里面探出了一颗脑袋,冲着摇头晃脑的神仙手啐了一口,“啊呸!一大早找晦气,老骗子!”

一干护卫笑得东倒西歪,连阿六也不厚道地笑了。

太阳升到了当空,树上的知了一声高过一声。

神仙手一上午总算接诊了两个病人。一个是普通的风寒,一个,咳,身强体健走路带风无病无痛,是为求子而来——

“老神仙我都生来八个女儿了,就是生不出儿子,我再不生一个儿子出来,我们家那个天杀的便要休妻了,老神仙,你就赐一个儿子给我吧……呜呜呜……我的命怎么就那么苦啊……”

神仙手此时脸黑得比那锅底灰还黑,他冲着那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妇人喝道。“老夫是神仙手不是老神仙!我又不是送子娘娘,怎么赐一个儿子给你……荒唐,你身体好得可以上山打老虎,快走快走!”

“哎呀!我的天爷呀,现在连江湖老骗子都要欺负我没有儿子呀!!这可让人怎么活……我死了算了,反正也没有儿子,活着也没有意思……”

妇人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她一哭起来。那大大小小五六七八个小姑娘也跟着哭成了一片,“娘啊,你不要死……”

“老骗子你欺负我娘,我跟你拼了!!”

“姐姐妹妹上!揪光这老骗子的胡子!!”

七八个孩子一轰而上将神仙手团团围住,揪胡子的揪胡子,扯头发的扯头发,把神仙手折腾得嗷嗷直叫,只能大呼救命,那群护卫见到这幅情景心中正暗爽。哪里会去想搭救他于水火,纷纷当做没有看见。

“哎呀,今天的天气可真是好。”

“正是正是。呀你看那白云……”

正乱成一片。官道上响起了一片马蹄声。

马蹄扬起尘土,妇人掩袖看去,只见远处过来四乘高头大马,为首的是一个穿着湖蓝色锦袍的小公子,身上一派雍容华贵之气,那相貌好得犹如画上的仙人。

神仙手眯起了眼睛。心里暗道:想不到算计了他的居然是一个小丫头。

想他神仙手目光如炬,自然一眼便看出这个贵人小公子是一个少女所扮。

这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真是厉害呀。

“哼!”当下便别过脸去。

歌兮一行人下了马,阿六一行人前来见礼,“小主人。”

“免礼。辛苦诸位了。”歌兮朝阿六一抬手,便径直朝着神仙手走过去。

先前撒泼打滚的妇人见到这番架势。也不敢再胡闹,赶紧就拉了自己的女儿们走了。

歌兮在离神仙手一丈远的地方停下,敛衣整袍,朝那老头恭恭敬敬地一揖到底。

“老前辈,一路辛苦了,晚辈不胜感激。”

或许是歌兮谦逊的姿态让神仙手气顺了一点,不过他一想到是眼前的这个小女娃抓了自己的把柄满天下要挟自己不得不出山,那火气蹭一下由冒了出来,“哼,不敢不敢,小老儿是你手下败将,你为刀俎我为鱼肉,你想怎么着便怎么着,不用客气。”

“老前辈您言重了,”歌兮站直身子,脸上神情恳切,“晚辈情知做得不对,但是因为故人的腿疾需要您的救治,即使是重来一次,晚辈还是会不择手段地请您出山。”

神仙手双眉倒竖,“哼哼,这么说来你还有理了?是不是还要老夫赞你一声有情有义啊。”

“情虽在,理不通,所以晚辈向您负荆请罪来了。”

歌兮说着又是一揖到底。

神仙手捋了捋须,仔细打量着眼前的少女,他可是目光如炬,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女扮男装。

一时间官道上安静了下来,只剩下树上知了的鸣叫。

神仙手既然答应出山,那他也不会食言,只不过他有些气不过,所以才有这么一出仙人点化的故事,现在正主亲自来赔礼道歉来了,他也就消气了,不过他可不想这么就放过这小丫头。

“咳咳,你那故人的腿老夫自然会去看的,不过老夫这里还有四十九减去两个……刚才那婆娘不算……那么还有四十八个病人没有看完呢,老夫总不好违逆瑶池金母的旨意吧。”

“那是自然,”歌兮径自走到他身边,在一旁的矮凳上坐下来,“神仙的旨意自然是要遵行的。”

“那你这是何意?”神仙手眼睛瞪得铜铃大,这就坐下了?也太不客气了吧。

歌兮一抬手示意良辰美景将带来的东西拿出来,只见两个美婢从马背的包袱里拿出了好些物件,例如铜壶酒盏,还有诸多的美食点心。

很快,在神仙手的摊子旁摆上了一桌酒案,神仙手闻着那酒香,肚子还开始咕咕叫了起来,一旁的黑驴也嗯哼嗯哼地叫唤着。

“呔!老夫这里摆着医摊是治病救人的,你在这里吃吃喝喝成何体统!!”

歌兮却将酒盏倒满,“前辈你看,现下暂时还没有患者,有道是三军未动粮草先行,即使是医术高如您这等水平,也得先祭了五脏庙府不是?咱们先小酌一杯,权当是晚辈向您赔罪的赔罪酒,您说这样可好?”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歌兮笑嘻嘻溜须拍马的样子实在让人恨不起来,何况神仙手向来爱好杯中物,打蛇打七寸,歌兮拿准了他的弱点,找来的是二十年的佳酿,那香味早就勾得神仙手心痒难耐了。

“嗯哼!你倒是识相,那……那就暂时喝一杯吧,一杯,老夫只喝一杯啊。”

歌兮笑着给他斟酒,“好,就一杯。”

不一会,两人就喝了大半壶,当然这基本上都是神仙手喝的。

这时候,那些病人也一个个都冒了出来,而且极其有规律,一拨就是五个,一拨又是五个,中间还留有给他二人喝酒的时间。

就这么看几个病人再饮一会酒,神仙手很快便醺醺然起来。

歌兮就朝阿六十三眨了下眼,两人会意,架起神仙手便上了他的黑驴,将摊子上的东西一收,他们终于上路了!!

神仙手勾着头醉眼朦胧地在驴背上打瞌睡,一面还有一搭没有一搭地说着话,“那个谁……小八啊,老夫看了几个病人了?”

歌兮在前头给他牵着驴,回道,“您老看足了七七四十九个,瑶池金母刚才还显灵来夸赞您呢!”

“是……是嘛……我怎么感觉没有看那么多啊……”

“真的有那么多,不信您听听,”歌兮轻咳一声,“你们说说,老前辈看了多少个?”

阿六等人齐齐喊到,“七七四十九个!!!”

神仙手在黑驴背上打了一个响亮的酒嗝——“哦。”

一行人缓缓走在蜿蜒的道路上,神仙手打着呼,斗笠底下的眼睛却睁开一条缝,偷瞄了前头替他牵着黑驴的歌兮,心里暗道,好个小丫头,扯起瞎话来比老夫还厉害,不过倒是有些诚心哪,也不知道她那需要医治的故人和她是什么关系?莫非是她的情郎?那得好好将他医治好了才行,才不辜负这丫头的美酒哪。

歌兮一行人走走停停,到了京都已经是两日之后。

征战山岗王出发在即,歌兮也做好了准备,她有了一个新的身份,那就是元旭的先锋小将。

出发的前一日,歌兮带着神仙手去了楚王元沂的府上。

元沂听到是歌兮来访,整理了衣袍仪容,又再三确定自己的身上并无不妥,才去到大厅。

神仙手从进了楚王府上之后脸色就一直是沉沉的,歌兮也不明所以,心也跟着沉重了起来。

福宝推着元沂进了大厅,他的眼睛在看到那个少女的时候骤然一亮,一旁的福宝看在眼里,若有所思。

歌兮也朝他行了个礼,“楚王殿下。”

元沂便将福宝屏退,“你们都下去吧。”

等大厅里只有他们三人之后,歌兮忙不迭地走到元沂身前蹲下,“元沂,我找了神医神仙手,我说过会帮你站起来的。”

元沂抬眸看了一眼一旁花白头发的老叟,凝视着歌兮的双眸,心来觉得有些酸涩,“原来你还记得。”

歌兮将手覆在他的膝盖上,感觉到哦那一双腿的细瘦和孱弱,她忍住不红了眼圈,“我总记得的,你对我的好,还有我对你的承诺,我都记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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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4章 往事如斯

神仙手开始替元沂诊治,歌兮一直站在一旁,紧张得手心冒汗。

元沂的视线时不时落在歌兮的身上,只觉那少女的紧张也好呆愣也好,每一个神情都是那么好看。想到她的紧张是因为自己,那颗心就带了一丝蜜糖一般的甜,可是又想到她现下与自己的二兄元旭的关系,心又沉下去。

一颗心沉沉浮浮起起落落只是为一个人,那么这便就是情根深种了。

神仙手把往脉又要检查元沂的腿,元沂楞了一下,伸手挡住了神仙手要撩起他袍子的手。

神仙手停下了动作,狠狠瞪了歌兮一眼,歌兮很快便明白了过来,脸颊染上了些许的红,利落地将身子转过去。

没有让她等太久,神仙手轻咳了一声。

她赶紧转过去,急切地问询到,“如何?可能医治得好?”

元沂虽然脸上淡淡的,但是心里也存着莫大的希冀。

这些年多少名医对他的双腿束手无策,他一次失望又一次失望都已经麻木了,但是这次不同,或者是因为他也听说过神仙手神乎其神的事迹,又或者因为这次为他寻找良医的人是歌兮。

神仙手抬眼看了一眼元沂,轻叹了一声,“想不到,当年襁褓里的小儿,现今也长大成人了。”

元沂与歌兮一听,皆是怔愣住。

歌兮心里更是升腾起一股不妙的直觉。

“老前辈,你的意思是……”

神仙手捋了捋须,神情有一些黯淡。“你想的没错,老夫与楚王殿下有过一面之缘……”

“老夫这辈子唯一的徒弟,正是楚王生母惠妃娘娘的专属医官,负责惠妃的脉案和身体调养。”神仙手像是自己那个刚直忠厚的弟子来,眼里闪过一丝痛色,“老夫这个弟子脾气秉性都与老夫背道而驰,老夫的医术他学了五成。为人处世却学不到一成,简直比木头还呆,憨厚起来比猪还蠢!当年老夫反对他入宫当太医,告诉他那座皇宫是天下最险恶的所在,可他偏偏不听。只想着离自己所爱的人近一点,即使不能相爱相守,能离她近一点也是好的。”

“我徒弟钟情的那个人,便是惠妃娘娘。”

神仙手说着脸上带上了一丝愤恨,所谓红颜祸水,说的就是这样的女人!

元沂的手指一动。眉头不由地皱了起来,歌兮是第一次听到事关惠妃的话题,也不敢妄自揣测。只能蹲下身握住了元沂的手。

元沂轻轻地回握了她一下,示意她放心。

元沂出世的那天便是生母的忌日,对于那个生下他的女子,他只能靠宫人模糊的记忆和一张微微发黄的画像里拼凑出一个不甚清楚的影像。

因为生而母亡。又皆是一个天生残疾的皇子,元沂一生下来就被打上了不详的烙印,甚至连自己的生父也不愿亲近他。宫里的人最是势利,也最会见风转舵,一个没有生母庇佑,又失去了皇位竞争能力的皇子,能在宫里头平安地长大。那是多么侥幸。

虽然对生母没有什么记忆,但是那份情感是深藏在骨血里的,他绝不允许一些无关紧要的人来诋毁自己生母的清誉!即使这个人是可能会医治好他双腿的神医也不行!

元沂眼里的杀意一闪而过,歌兮敏锐地捕捉到那一丝异动,握住他的手紧了紧。

神仙手却不知道自己触犯了元沂的忌讳,那些成年往事在他心里憋闷了太久,他要说出来,把那些恩怨说出来,也将自己做过的错事说出来。

“我那弟子对惠妃娘娘一往情深,不过两人是发乎情止乎礼,从来都没有过逾矩的举动,他就是想用自己的医术助惠妃一臂之力,不使她遭受小人的暗算。”

元沂与歌兮听到此不由地松了一口气。歌兮更怕的是听到元沂的身世有异,她不会在乎自己的朋友血统是是不是皇族,可是她担心元沂会因此伤心因此崩溃。

“可是千防万防,还是没有防住惠妃身边最信任的女官,那女子也是极其精通草药药理,并且还是南巫阿瓦特族的族人……”

“阿瓦特族族人?”歌兮一惊,她自己的身边便有一个出身阿瓦特族的十三,自然是很清楚这三个字所代表的意义,那是让人闻之心颤的巫蛊之族啊,用毒用蛊可谓是天下一绝,绝不会有人想惹到这么厉害的一个族群的。

元沂的手紧紧地抓住歌兮,唇色泛白。

“那个女官给惠妃下了一种蛊毒,叫做子母牵心蛊,生产之时就是蛊毒发作的时间,我那弟子用尽了心机,也救不回惠妃,还被皇帝迁怒,做了刀下亡魂……”

“当时那个孩子……也就是你,本来是该在生产那天和生母一起故去的,我那弟子费劲心力保住你的命,只可惜自己的命却保不住……”

歌兮心念一动,“那么说元沂中的是蛊毒?那么是不是只要找到那个下蛊的人就有可以医治好他?”

神仙手看了她一眼,“当年那个女官,已经死了。”

“死了吗?”歌兮一惊,那么岂不是蛊毒无解?

“那时我弟子将蛊毒逼到他的双腿上,因为孩子太小不能够用虎狼之药,也不能够用银针,只要等孩子满了一百天之后,还是有办法可想的,可惜……”

歌兮借口道,“可惜当时皇帝将太医给杀了。”

“是,没有错,本来我弟子是可以保住他的双腿的,可惜他那个昏聩的父亲,竟将我弟子处以斩首,也导致老夫做下了平时唯一一件亏心事……”

神仙手说着面露愧色。

“当时惠妃的母族找到了老夫,想要老夫给楚王殿下医治,当时老夫只说了四个字,无能无力,便撒手而去。其实当时若是施救,他的那双腿还是可以保住的……”

可惜当时神仙手被仇恨所蒙蔽,一心都被弟子被诛杀的悲愤所填满,竟将一腔怒火尽数撒在了年幼无知的元沂身上,可以救而不救,就这么看着那襁褓中的婴儿生生地成为了一个生而不能行走的残废。

145章 往事如斯(下)

元沂的指尖在微微颤抖,任谁听到了这样的事情都不能无动于衷,他在自己的腿惋惜的同时,更多是愤怒,那个女官究竟和他们母子有什么深仇大恨,竟做出这样的事情,可惜事情太过遥远,主犯也已经死了,想抓出幕后的人,很难。

歌兮在平复了一下心情之后,急切地问道,“那现在呢,现在还能不能治好?”

神仙手沉吟了一下,“比起治好双腿,现在更主要的是保住他的性命!”

歌兮闻言大惊失色,“你……你在胡说什么!!”

“元沂的身体好好的,”歌兮扭身看着元沂,“你告诉过我的,近几年你的身体好了很多,不是你这么亲口告诉我的吗?你竟然骗我!”

元沂苦笑,他的身体……

原以为是从母体中就带来的弱症,年复一年地喝着苦药,年复一年地不停地反复地病着,有时喝药喝烦了还怨恨自己这幅多愁多病身,却原来自己是中了蛊毒。

可是对着歌兮,他舍不得她为自己皱眉,自然是瞒着。

而且,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会这么严重。他从生下来便是那样,那种疼痛已经伴随了他现有的全部的人生,病痛和孱弱带来的苦难,他已经习惯了。

“傻瓜,你听他胡说,我很好,我真的很好。”

元沂轻轻拍了她的手,抬头语气清冷地朝着神仙手道,“本王好得很,既然你我之间还有这样不好的夙缘。你也不一定愿意医治本王,而本王也不愿你医治,稍后会有人奉上诊金,先生请回吧。”

神仙手皱了眉,坐着不动如山,只拿眼看了歌兮。

歌兮起身冷眼看着元沂,“这是我请来的大夫。何须你赶人!”

“神仙手!”歌兮心中存了一口闷气,也不称呼老前辈,直接就叫了他的号,“你倒是说说,他的蛊毒到了哪一步了?”

“现在他的蛊毒已经从双腿转入肺腑。要是还喝着那些庸医开的没有用的汤药,不出三年,他必定会死!”神仙手的视线挪到元沂的双腿之上,“我那弟子的医术还是不错的,将你的毒封了这么久,已经是奇迹中的奇迹了。”

“你可有法子救他?”

“救命是有的。救腿,难说。”神仙手直截了当。

“那么,”歌兮神情坚毅。“请你救他,你若不救他……”

神仙手冷笑一声,“啊哈,怎么的?若是老夫不救你还打算杀了老夫?也对也对。你们这些皇室的人,只有直接的性命是高贵无上,他人的性命全是草芥蝼蚁,当年那昏君杀了我的弟子,现在轮到老夫了么?!”

他正大声数落着,谁知歌兮的举动让他的怒骂都堵在了喉咙里。

只见那华服少女敛衣捋裾神情肃穆地朝自己行了一个跪拜大礼,只见她深深地伏下身去。恭恭敬敬地拜了一拜,又直起身,举手加额,又是一拜。

“歌兮,你在做什么?!!”

元沂惊怒交加,拉了歌兮的手臂让她起来,却怎么也拉不起眼前纤细的少女,“你起来!起来!!”

“求你不计前嫌救救他,“歌兮的第三拜已经恭恭敬敬地拜了下去,“你说那是你生平唯一做的一件亏心事,现在有弥补的机会,还请你救当年那个你亏欠了的婴儿一命吧。”

“歌兮你起来……你听我说……起来!”

元沂历来清冷儒雅的脸上染上了怒色,他怎么也拉不起歌兮,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心爱的少女卑微地向人家行跪拜大礼,只能眼睁睁看着她为了自己去恳求别人,他是一个男人,是一个想将她捧在手心里珍藏起来的爱着她的男人,看着她下跪他简直都要疯了!!

神仙手先是一惊,后干脆稳稳当当坐着生受了她的大礼,“受你的礼,老夫也当之无愧,你放心吧,老夫定会保他性命无虞!”

良久,神仙手去了客房,从今天起他便是楚王府上的大夫了,他走时还在感叹:兜兜转转二十多年,他还是回到了京都,去了结这一桩孽缘来了,也好,治好了楚王,也了结了他多年的心结。

歌兮与元沂还留在大厅里,福宝偷偷地在厅堂外探了探头,想听他们的谈话,不过隔得太远,什么也听不到。

“……我明日就要走了,你在京都要保重自己。”

“你要去何地?”

“……你就别问了,我会平安归来的。”

歌兮看了看日头,“元沂,我得回去了,我今天来除了给你带来神仙手,就是要与你道一声别,我走了,勿念。”

她转身便走,没有走多远便听到身后一声闷响。

扭头一看,元沂已经倒在地上,一手抓着轮椅的扶手,想挣扎着起身,怎么努力也站不起来。

“元沂,你怎么了?!”歌兮大惊失色地奔过去。

元沂挡开她的手,朝她凄然一笑,“很多年前起,我便知道自己不过是一个站都站不起来的残废。可是我也不曾绝望,因为我没有腿我还有头脑有智慧,只是今天,我忽然觉得,即便保得了性命能长命百岁、治好了双腿能收行走于世间,那,又能怎么样呢,就像现在,我想抱住你,让你不要走,可能做到吗?”

“我曾经在想,我的小歌兮长大了会是怎么样子,”元沂笑着,可他那样笑着却让歌兮比苦还难受,“可是你长大了,却离我远了。”

“我……”

歌兮心里发苦,她其实知道的,她从元沂看自己的眼神就知道他对自己有爱意。可是她不敢去回应,也不敢清楚明白地告诉他自己已经有了喜欢的人,因为那样会伤害到他,她哪里会想到,不管她说与不说,自己就已经伤害到了他。

“我想,大概这次你回来之后,你便会成为真正意义上的陈莞,成为我二哥的正妃吧,我想听说亲自说,是,还是不是?”

他抬起头直视了歌兮,一双眸子里含着太多太多的情感,让歌兮不敢对视。

“是,还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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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更,稍后还有一更。

146章 断裂

歌兮看着地上的元沂,七年前与他在一起的日子还历历在目,他们二人在一起共患难共生死,甚至当年在西北时,元沂还为了救她,替她当下了致命的一箭。

这些情谊都是不能被抹去的,她这一辈子都不能忘记。

可是要她这么告诉元沂,在和他分离的这个七年里,她居然与那个抓了自己禁锢了自己自由的男人,相杀相爱,现在,甚至要假戏真做成为那个男人的正妻。

这样的话她说不出口!

“我要你亲自回答我,是,还是不是!”

元沂的眼里满是戾气,他不在乎自己的命是不是只剩下三年,他现在只想迫切地知道答案!

歌兮只觉心痛难当,但是她不想欺骗元沂。

“是……是!”

寂静……还是寂静……

歌兮都不敢去正视元沂,假如那个七年他们没有分开,会不会所有的一切都有不同?

良久,歌兮终于等来了元沂对自己的宣判。

“本王……明白了。”

很多时候,人与人之间的亲疏或许只是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一句称呼。

歌兮听着他那句自称,身形晃了一晃,想向他走近一步,却怎么也迈不开脚步。

元沂低下了头,手缓缓抬起,向着歌兮摆了一摆,“你……走吧。”

歌兮没有动,她怕自己今天一走,往后就真的再也走不近元沂了,她想说点什么。嘴张了一张,一字也说不出来。

事到如今她还能解释什么?任何解释在此时都显得多余又苍白。

僵硬地挪动脚,歌兮一步一步地走远,她听到背后细碎的声音,想回头,却听到一声断喝——

“走!”

歌兮终究忍不住,快步飞跑出去。元沂跌坐在地上,久久,清俊的脸上滑下两行清泪。

“歌兮……既然你已经确定你要成为他人的妻子,又何苦替我寻医求药?”

“我是生是死又于你何干?”

福宝在外面很惊愕地发现歌兮快步跑了,还以为里面发生了什么事情。急忙小跑进去,却被里面忽然爆发的一声低吼生生地阻住了脚步。

“啊——”

那声嘶吼宛如困兽,却让人感觉到了深深的不甘与悲凉。

世间有八苦,生苦,老苦、病苦、死苦、怨憎会苦、爱别离苦,以及……

求不得苦。

晚间忽来风雨。元旭回到齐王府时,衣衫湿了一大半。

他并没有回自己的院落,而是径直取了歌兮所住的园子。

“主人。”

良辰美景在廊下候着。脸上有忧色。

“她在哪?”

屋顶上,酒葫芦挂在了弯弯的檐角上晃荡着。

元旭看着那一团蜷缩的背影,“歌兮。”

歌兮这次却是真的醉了,连答都没有答他一句。直接就一歪,倒在了瓦砾上沉沉睡去。

元旭走到她身边,将她轻轻抱起,看到她脸上留有的泪痕,“毕竟还是个孩子。”

抱着她从屋顶上跃下,夜色正浓。

第二天是一个阴天,军营里一片肃杀之气。

歌兮穿着盔甲战袍。站在元旭的身后,随着元旭的一声令下,大军开拔。

天上乌云密布,也恰似歌兮此时的心情,但是她却已经没有时间去伤感,因为她面对的即将是一场艰难的战役。

离开京都的时候,她下意识地回望,似乎想看到某些人,可是她只看到城墙上前来送行的君臣,而那些人当中并没有她想看到的那个人。

此时在山岗王正在自己的“王宫”里呼呼大睡,那鼾声简直是声震云霄。

却见这个传说中的山岗山,既不是良辰嘴里的高有九尺,膀大腰圆,也不是美景所说的长相十分俊秀,那些所传说的行事狠辣、战乱时还生吃人肉什么的现在也暂时看不出来,现在躺在榻上的不过是一个长相再普通不过、身高七尺挂零,还十分富态的一个……大胖子!

“大王!!不好了不好了!!”

山岗王所治下的兵丁穿的都是一色的土黄色的兵甲服,那个兵丁也是长得十分富态,跑进来的时候就跟一个黄色的土球滚进来了一般。

“大王!不好了!大事情大事情啊!!”

他高喊着一个不慎,脚踩到了一个酒壶整个人就冲着榻上酣睡的山岗王飞“砸”了过去,我的个乖乖,这个兵丁看样子有好几百斤,这么砸过去,还不得砸得人吐血?

却只见榻上睡得十分香甜的大胖子猛然一睁开眼,对着来人就是一脚丫子,架住了那人,缓了一缓,才将人踢了出去。

因为力道是估算了的,所以那人并没有受伤,只楞了一下神之后便哭丧着脸说,“大王,不好了……”

“打住!”

大胖子打了一个哈欠,将一旁的铁褂子给搭在身上,“什么事情咋咋呼呼的,打扰老子睡觉,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放完快滚。”

那兵丁一点害怕的神情都没有,还拉了他们家大王一把,“还睡个球啊,朝廷都发兵了!!快快,我的大王,快点和军师们去商量怎么办吧!!”

“发兵?”大胖子哈欠连天,“我抢了他们郡县的粮仓,到现在才发兵,可比我想象中的要晚多了……真是没有用啊……”

“领兵是齐王,就是那个战神!!我的个爷爷啊,那可是个厉害角色!!”

大胖子一下子清醒了过来,哈欠也不打了,“什么,就是那个皇帝的哥哥,齐王,什么叫元旭的?”

“就是他!!”

“好!!”

胖子猛地一击掌,把那个胖兵丁吓了个半死。

“好!太好了!正想要会一会他!他就来了,来得好,让爷爷打个痛快!!”

他说着起身风风火火地往外走,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走到墙角,拿起一柄长刀,气势汹汹地冲了出去。

“大王,你拿刀干什么啊,朝廷的兵还要一阵才能到呢!!你现在去砍哪个?!!”

“狗日的,当然是练兵哪,不好好操练怎么打得过人家?叫兄弟们都紧张起来,开始操练!!!”

“哇呀呀呀!!让那些朝廷的兵将们来得更多一点吧!!齐王元旭,我山岗王在这里等着你!!!”

147章 军营中的小孩

一路急行军,很快,离山岗王所盘踞的地盘不远了。

元旭便命人驻扎下来,并派出了斥候去探听对方的虚实。

歌兮的军帐就搭在元旭的旁边,这一次她并没有化成一个黑小兵,但是出入军营时戴了半边面具,加上她冷着一张脸不苟言笑,使得兵丁们都在揣测这个忽然间冒出来的少年将领是何方神圣。

因为一路都是急行,歌兮好几夜都未曾好好休息,现在终于得了一点空闲,刚刚在自己的营帐内躺下,就听到外面一阵喧哗。

“这个小孩子一直躲在咱们装粮草的马车里,今天跑伙房里偷吃东西的时候才被抓住了……”

“天爷,这小孩不会是从京都跟过来的吧,看着细皮嫩肉的……”

“还是请殿下定夺吧……”

歌兮被吵得辗转难眠,只得起身戴了面具,撩了帘布走出去。

“发生了何事?”

围在一起的人群听到她的声音纷纷散开,露出最里面被人拎住了衣领、一脸惶恐不安的小孩。

眼前这小孩年纪大概在五六岁左右,脸脏得看不清原本的容貌,一双大大的眼睛里满是惊惧和不安,就如同被人逼得走投无路的小兽。

他手里还拿着一个白面馒头,靠得他近了,甚至还能听到他肚子里发出的咕嘟声,显然是饿得狠了。

“为什么军营里会多出一个孩子?”

歌兮打量了那个孩子一眼,在那孩子的袖口出看到了一处青紫。

她上前几步走到了那孩子面前,那孩子的身体立刻绷紧了。看着她的眼神里有种极度的惶恐。

歌兮上前抓住了他的手,他尖叫一声。手上抓住的白面馒头却掉了。

“安静,我不会伤害你的。”

歌兮的语气不见得有多柔和,但是小孩子的感觉很敏锐,他能感受到歌兮身上的善意,便真的安静了下来。

歌兮将那小孩的袖子捋了上去。四周的人倒吸一口冷气,只见那小孩白嫩的手臂上布满了交错的淤青和伤痕,仔细看还有很多细小的针孔,密密麻麻,一层叠一叠,看得人简直头皮发紧。

“是谁给这小孩动了私刑?!”

歌兮并没有勃然大怒,但是她言语中的森然让四周的兵丁们狠狠打了一个寒颤。

明明看起来也不过是一个弱质的少年,偏偏身上有着一股骇人的杀人。让人不由地便害怕起来。

“回……回禀都尉大人,我等是在伙房发现这小孩的,并不敢擅自用私刑……”

歌兮现在在军营里的品阶是轻车都尉,品阶次于将军。她沉吟了一瞬,蹲下身来看着那小孩,轻声问道,“你是谁?你是怎么来军营里头的?你的父母呢?”

那小孩开始都无动于衷,但在听到父母二字的时候却打了个寒颤。神情也变得极为害怕。

“我不要回去……我不要……”

那小孩口齿不清地嘟囔了几句,狠狠踢了后面抓住他衣领的兵丁一脚,扭身就跑。可是他哪里能跑得掉?一下便被兵丁们老鹰抓小鸡一样给抓住了,那些个兵丁长得五大三粗满脸横肉,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吓得那小孩厉声尖叫起来——

“不要打我不要打我!!我听话的我乖乖的我什么都不知道!!不要打我,不要打元熙不要……”

歌兮心神一动,元熙?

“放他下来!”

她呵斥一声。快步将那个小孩拉了出来,用帕子擦了擦他脏兮兮的小脸。果然看到她所熟悉的人的影子。

元旭巡视了驻地四周之后回到营帐,却没有看到此时应该在这里等候的人。

“上官都尉呢?”

他问守卫的兵丁。他对外只说歌兮复姓上官,他手下的那些将领对此并不是没有微词,不过因为歌兮一直带着面具寡言少语,倒添了不少的神秘感,以至于那些将领们有了些忌惮,也不敢随意挑事。

“殿下,上官都尉抓住了一个误闯军营的小孩,现在正在提审呢。”

误闯军营的小孩?

元旭历来治军极严,从不曾出现如此荒诞的事情,他拧了眉头大步走出了营帐。

刚进入歌兮的营帐,便闻到一股草药味,一个随军的军医迎面走了出来,见到元旭便躬身行礼。

“殿下。”

“免礼。”元旭不免有了一丝担心,难道是歌兮身体有什么不适?

却见歌兮径自走过来,拉住了他的手便走进去,一旁的军医正好窥见了这一幕,怔愣之后那表情跟见了鬼似的,甚至有了一些“合情合理”的联想,而后走得匆匆忙忙像是身后有人赶他一般。

歌兮却不知道那位军医的心里所想,她拉着元旭走到自己的榻前,指着榻上用了些安神的药沉沉睡去的小孩,“你看。”

“大皇子元熙?”

元旭看着榻上的小孩,眉头深锁,“他怎么会出现在此处?”

歌兮的视线在元旭与元熙面上交替,难怪会第一眼看到这个小孩时便有一种熟悉感,因为这小孩就是皇帝现在唯一的一个皇子,名义上是正宫所出的大皇子——元熙。

元旭是元熙的皇伯,他们的长相自然有些相似的地方,并且,这小孩与元沂更相似。

“他躲在大军最后装载粮草的马车里,你看他身上还穿着小内侍的衣服,大概是趁着皇上同百官送行的契机,混在了内侍队伍里头,然后跟着大军出来的。这孩子好忍耐力,要不是今天他饿得狠了,出来找吃的,怕是再有几日也发现不了他。”

歌兮说着在榻边坐下来,那孩子在睡梦里头依然紧皱着眉,还时不时惊悸地抽动一下,像是受到了很大的惊吓。

“而且,我猜大皇子这么跑出来并不是出于好玩或者好奇心重,而是……”

歌兮动手轻轻地解开元熙的衣袍,小小的身躯裸露出来,上面的淤青伤疤纵横,满满地布满了他整个上身。

“还不止这些,”歌兮蹙着眉,双眸里跳着两簇怒火,“背上、手臂,下|身,凡是被衣服遮挡住的地方就全部都是伤,缝衣针扎的、藤条抽打的、掐的、捏的、咬的,旧伤疤上盖着新伤疤,甚至连脚底板上都有伤,除了一张脸,这小孩身上没有一块好肉!”

元旭站在一旁沉默,负在背后的一双手也紧了一紧。

“还有这里。”

歌兮伸手在元熙右胸第七根肋骨的位置轻轻一按,沉睡中的元熙整个身体都缩了起来,像是在梦呓一般喊着,“不要打元熙不要打元熙……母后……元熙很乖的……求求您……元熙听话……”

“这个位置被打断过,没有用过药,全靠自我恢复好了个七七八八,现在他年纪小尚且看不出来,但是难保他将来不会落下病根。”

“甚至……”

“甚至连这孩子的睾|丸,也被人用针……”

“阴狠至此,真是见所未见……”

歌兮说着伸手将这个可怜的孩子揽在了怀里,轻轻地拍着他的背,一面低语道,“不怕,元熙不怕,没有人会打元熙的,元熙是个乖孩子,没有人会伤害元熙的……”

在她轻声的安抚下,元熙果真安静下来,只闭着双眼睡得极不踏实,双手紧紧抓住了歌兮的衣袍,就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元熙身为皇帝的大皇子,又是皇上唯一的皇子,怎么说都不该遭遇到这样的事情,堂堂一个皇子,竟被人虐待成这个模样……”

歌兮的眼中染上了湿意,她其实是一个冷情又自私凉薄的人,她从五岁开始便见过了这时间所有的丑恶,心磨砺得比铜铁还坚硬,可看到这孩子身上密密麻麻的伤痕,她胸膛就像烧了一把火,她恨不得将这把火发出来才好!

元熙只不过是一个无知的懵懂的幼童!竟有人丧尽天良地去残害他,真的是折磨人的好手段,全部都用在了这么一个幼子身上!真应该也让那个人好好尝一尝被人虐打的滋味!

元旭想到的更多,“元熙……便是当年你堂姐假装怀孕,打算用宫女怀的皇嗣来鱼目混珠的孩子,皇上对他一直不喜,但是因为他暂时没有其他的皇子出世,所以也不会太苛刻他,他身上的伤不会是皇上做出来的。”

“是徐皇后。”

歌兮很笃定,她方才用了催眠的办法从元熙的嘴里得知了答案,但是因为元熙太过惊恐迫使催眠中断,她只能用药让他好好睡一觉。

“是徐皇后打他折磨他的,”歌兮将衣服给他重新弄好,并给他盖上了被子,“除了徐若馨这个毒妇,还有一个叫吴满的内侍,这群畜生。”

元熙是养在徐皇后名下的,皇帝对他厌恶至极不闻不问,所以徐皇后才这么大胆,看元熙身上的伤,虐打,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了。还不知道徐皇后对年幼的元熙说了些什么做了些什么,让他不敢对任何人说起这些事,所以元熙趁着皇帝出宫便偷偷跑了出来。

对这个年幼的孩子而言,他的出宫不是为了好玩不是为了好奇,而是为了逃命。

ps:

今天去踏青去了,回来得倒是早,但是一直到晚上才动笔,送上第一更。

148章 元熙

歌兮想起自己的幼年,失母、被人遗弃在柴房、逃难途中染上了天花、被亲祖母扔到了破庙里自生自灭……

种种种种,都还历历在目,她当时即使是有着上一世的记忆,有着上一世成熟的心态,即便是这样,她依旧是千难万苦才活下来。

而元熙呢,他生活在富丽堂皇的皇宫之中,有着他人不敢企及的身份地位,可他毕竟是一个单纯的五六岁的孩童,在需要父母照拂的年纪,父,父不喜,生母早就在乱葬岗中成了一杯黄土,名义上的母亲还日复一日地虐打他。

还金尊玉贵的皇子龙孙,简直连乡野村夫家的孩子都比不上。

元旭在她身后坐下,让她靠在自己的怀里,“你想怎么做?”

“先让他待在军营里,回京都之后的事情再做打算。”歌兮很直接,既然撞到了她手里,她便不会放任不管,更何况,那个什么徐皇后,她早就看不顺眼了,只要等一个好的事迹,她定会让徐皇后尝一尝自己的厉害。

元旭沉吟了一瞬,“好,就让他跟着你。”

歌兮紧抿的唇角缓缓松开,目光柔和地看着榻上的小小孩童,温柔地替那孩子擦拭了额角上的汗。

京都永安宫之中,因为大皇子的失踪,永安宫上上下下都乱成了一锅粥。

“公公,”几个内侍一边小跑一边擦着汗,他们环视了一下四周,见并没有陌生的人才放下心来回禀道。“奴等去了各个殿各个室,都没有找到大皇子。”

“皇宫里头能找的地方奴等都找遍了。问了各殿的宫人,也没有人看到大皇子。”

“公公您看,大皇子失踪这件事是不是要禀报皇上,单凭奴等在私下找寻,怕是力有不逮呀……”

吴满阴沉着脸孔。袖子一拂,恶狠狠地道,“你们只管按吩咐找便是,少在这给咱家出谋划策!要你们如何便如何,都把嘴巴给咱家封死了,要是走漏了一星半点的风声,看看是谁先人头落地!”

那些内侍被他吓得噤若寒蝉,唯唯诺诺得应承了。再不敢说要大张旗鼓找大皇子的话,但是都心有戚戚焉,吴总管怎么折腾大皇子他们这些内侍多多少少都是知道些的,一个天潢贵胄的皇子尚且如此,他们这些如蝼蚁一般的宫人落在吴满手里那还有个好?

倒是那大皇子殿下,要是真的是失踪了,说不定比在永安宫里更好。

吴满拾级而上,抬头看见高高的百玉台上。盛装的徐皇后临风而立,脸上带了一丝不知所措与惶惶然,吴满心下便一痛。

“娘娘。”

吴满唤了一声。

“吴满。找到大皇子了没有?”徐若馨的声音带着急烁,她终于知道害怕了,她在往私立折磨那孩子的时候只觉痛快,只觉无比地酣畅,只想着将自己这些年在皇帝身上所售的委屈和愤懑都发泄在他身上。

她发泄了,她畅快了。收尾和威胁的事情会有吴满帮她去做。

事实上元熙也被她和吴满下破了胆,在人前丝毫不敢透露出半分。甚至连他最喜欢的六皇叔元沂他也不敢再接近,只因为吴满对他说,要是敢同楚王殿下再亲近,说一句话便扎上十针,说上十句话便要用烙铁烫穿他的脚底!元熙被他们吓得如同一只鹌鹑一般,谁又会想到这小东西居然有胆子玩失踪!这地底下都找了好些天,几乎将皇宫里老鼠打的地洞都找了一遍,可就是找不到他,吴满想着,现在只剩下了一种可能,那就是大皇子跑出了皇宫!!

现在累得皇后娘娘如此神伤,吴满心中暗恨:大皇子殿下,您可千万别落到奴的手中,不然可不止一个死字这么简单。

“娘娘,奴无能……”

徐若馨一个踉跄,吴满赶忙扶住了她,“娘娘,您可还好?”

“好?好什么!!”徐若馨猛地推开了他,指着他的鼻尖便骂,“你这个没有用的东西!居然连一个六岁的小孩都看不住!废物!!”

吴满一句话都不敢反驳,只任由徐若馨发着脾气。

“怎么办,现在怎么办?元熙失了踪,皇上一定会怪罪本宫的,现在珍珠已经抓住了皇上的心,还怀着龙种,元熙,元熙就是本宫的底牌啊,他不能够出事的,他出事了本宫拿什么与和珍珠争?万一她生下皇子……现在你叫本宫怎么办!!!”

徐若馨失态地大吼,吴满劝慰她,“娘娘,您稍安勿躁,小心急火伤了玉体。”

“奴猜想,大皇子定是趁着那日皇上出宫送齐王出征跑出了宫,他一个孩子,定然是跑不远的,只怕此时在京都的某一个角落的,您只要手书一封,让你的母族私下找着,说不定过几日就找回来了。”

“皇上对大皇子从来都是不假辞色,也不见有多少关心,这些时日也不见皇上过问过几次大皇子,您只要对皇上说大皇子染疾不能见风,要好生休养,也能瞒一阵……”

徐若馨在他的安抚下渐渐平复了下来,眉头有所舒展但是又立刻蹙了起来,“要是……要是找不到,或者他出了什么意外呢……”

元熙不过是一个六岁的小孩,这样的幼子,大人戳一根手指头便能将他戳倒。要是在外头别人拐带了,遇到坏人或是染上了什么恶疾,很有可能找到的就是一具死尸。

徐若馨简直不敢往下想,不过她可不是悲悯元熙,而是怕事发之后自己会被皇上厌弃,甚至废后位都是有可能的,因为皇帝他可以自己不喜欢那个儿子,但是绝不会允许自己的后妃残害皇嗣。

无论是元熙的失踪,还是她虐打元熙的事实,哪一桩暴出来都绝不是好事。

“娘娘,”吴满继续说道,“要是找到了,奴会有办法让大皇子殿下服服帖帖的,而要是找不到的话……”

他眼中精光一闪,“您也必须做好找不到的打算。”

要是找不到,就只能找个差不多的小孩来替大皇子“亡故”,要是运作得好,说不定还能打击到一些皇后娘娘想对付的人呢。

ps:

第二更,抱歉这章是2000字,还有1000字明天会补上的。

149章 叫阵!

军营里的夜是肃穆的,偶尔能听到敲更的声响,提醒着人们现在已经是夜深几许。

元旭睡到半夜,忽而睁开双目,披上衣袍而出。

到了东面的山头,果然看到一人在月下舞着长枪。

夜风瑟瑟,月光凄凉,一道白色身影舞动着手中的银枪,动作快成一片虚影。

耳边响起她一声清斥,疾风扑面,泛着冷光的枪头堪堪停在了离元旭双目一寸远的地方。

“怎么想起用枪?”

元旭身形未动,目光和煦地看向冲他动了刀剑兵器的轻车都尉。

歌兮收了枪,重重地插入了泥土当中,长枪因为她的大力而嗡一声作响,不停晃动着。

“在战场上,枪比剑好用。”

歌兮接过元旭递过来的锦帕,擦了擦自己额头上冒出来的汗。

她自幼与阿亚沙学习的是暗杀之术,用过的武器多为小而轻便的暗器。她最喜欢的是鲁班传人千机给她量身定做的强弩,用得最趁手的偶然间得到的一把精巧的小弯刀,她现在用枪,主要是因为在冷兵器的战场上,骑马近身搏斗的话,武器是一寸长一寸强。听说山岗王使的是一柄长八尺五寸,重逾百斤的玄铁长刀,她作为首战的先锋,可不想在武器上便落了下成。

元旭的嘴角一勾,知道她状似淡然稳重,但是毕竟是第一次征战沙场,她紧张了。所以她才半夜跑到山顶,借着长枪挥舞带出来的气势缓解一下自己的紧张和不安。

元旭将她拉如怀中。长叹一口气,“歌兮。不用害怕,你还有孤,孤便是你的靠山。”

歌兮的身体慢慢放松,但仍旧是睁着一双清亮的眼,自信而又骄傲地说。“所谓他人有不如自己有,靠天靠地靠男人,总不如靠自己!”

元旭听着她的话,佯奴道,“莫非你觉着孤不可靠,护不住你?”

歌兮像一只小猫儿一样蹭了蹭他的脖颈,亲昵地安抚着他大男人的自尊,“我自然知道主人的本领。可是我却不愿意只做一颗依附在大树身上的藤蔓菟丝花,我也可以是树,就在你的身旁,与你共沐风雨!”

黑夜里她的双眸益发明亮,就像是夜空中的星辰,熠熠发光。

元旭看着她的眼,觉得此时此刻,天地之间都只有眼前这么一个人儿。

他忽然明白。所谓男女情爱,无论是对贩夫走卒还是天子皇孙都是公平的。总会有那么一个人让你喜之悦之惶之恐之,随着她的心念所动。她欢喜你便欢喜,她忧愁你便不快。

即使心冷如他,不也是一粘到情爱,便一头扎了进去。

元旭伸出手掌,将那张娇如花卉却透着一股执拗和桀骜的脸捧到了自己唇边,“好。既如此,你便是孤身边的小树。”

孤总会护着你宠着你,与你共沐风雨!

只是孤不是大树,旭者,是天上的太阳,孤便是你的太阳!

大庆郡,便是被山岗抢了粮仓,并且占了铁脉的郡县。

当地的郡守在接到朝廷的加急邸报后就惶惶不安,又是盼着朝廷赶紧来人将霸占了他大半个郡县的贼匪赶走,又害怕自己的郡县会变成两军开战的战场,到时候尸横遍野,他怎么对面对大庆的父老怎么对得住自己的良心?

正在他想方设法想将城中的百姓转移出去的时候,那边山岗王动作更快,赶在了元旭大军到达之前就将大庆郡全都控制了起来,郡守被吊在了城墙们上,城墙上跪了一排人,全都是那郡守的家眷,从老到小,一共二十三口,一个没跑的都被塞了麻布堵住了嘴。

元旭率领着大军兵临城下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如此一副光景。

只见那悬吊在城门口的郡守已经奄奄一息,像是风摆树叶一样在半空晃荡着。

歌兮策马上前,看到不仅是城墙上跪着郡守的家人,城门大开着,被推搡到前头来的全都是被捆绑成粽子的百姓,他们眼见朝廷的大军来了,都纷纷大呼救命,声音哀恸,涕泪连连。

“不是说那山岗山虽是草莽,但行事颇有侠气吗?怎么行事如此下作?”

元旭身边的一员大将说道。

对方这一朝分明是想用郡守和老百姓来做炮灰,歌兮凝眉,这样的手段,当真是下流卑鄙有很见效。

看着那些明晃晃架在老百姓脖子上的刀剑,只要朝廷的大军有所动作,那些人都会被毫不犹豫地被杀掉,要是朝廷不顾这些人的死活执意强攻,那么不出三天,全天下的人都会知道朝廷罔顾百姓性命,就会背上一个暴戾凶残的黑锅。

这下可真是让人进退两难。

元旭身上冷意森然。

歌兮翻身下马,长枪在地上一顿,隔着一条护城河叫阵,,“城内的山岗王听着,我等奉天子之命前来讨伐尔等,若现在缴械投降,俯首称臣,我主齐王便会上禀天子饶尔等一命,以往种种,既往不咎!若尔等执迷不悟,”歌兮断喝一声,“杀!”

她身后的兵丁皆举刀剑大喝,“杀!”

城内一片惶惶之声,那些山岗王的属下被眼前威武霸气的银甲小将给唬得有面有惊色。

就在人心不安之际,一个青衣文士缓缓走到了城楼之上,冷哼一声,“好个黄口小儿,真是大言不惭!”

文士手握一把羽扇,眉飞入鬓,一双修长的凤眸,还留着长长的胡须,一派高人的扮相。

歌兮心里冷哼一声,闲着没事装什么诸葛亮!

“你?就是山岗王?”

歌兮的语调往上扬,语气里全是不屑。

“我乃山岗王坐下军师,号东山。人称东山先生,你又是朝廷的哪一条走狗?”这位东山先生虽然长相儒雅。但气度着实不怎么样。

歌兮听着怒火渐起,却听到身后的元旭缓缓说道,“不过是一群逆贼,还敢自称先生,荒诞也。可笑也。”

元旭的语气平正中和,但是任谁都听出了其中的锋利,他坐在骏马之上,在万千兵丁中宛如一座巍峨的高山,让人心生敬畏,在他的气势下恨不得匍匐在地。

远处城墙上的东山先生也感受到那种迫人的气势,明明气得几欲昏厥,却不敢如先前侮辱歌兮一般辱骂元旭。

“我主乃是顺应天命而出。虽然起微末于山岗,但也是一方豪雄!”东山先生侃侃而谈,“若非朝廷倒行逆施,使得民生凋敝百姓流离,有怎么会出现现在天下分崩离析的局面,若非……”

歌兮看他大有长篇大论的趋势,便断喝一声止住他的激扬文字,“东山先生!两军对垒。要战便战,要和,便要说出你的章程来。休要废话!!”

东胜先生猛地噎住,倒是元旭身后的那些将军都尉,都惊诧地互相一看,想不到这个看似瘦弱的少年竟如此爽利干练一声豪气,倒是让人刮目相看。

歌兮不知道她的一句话让元旭的手下收起了原本对她的轻视,她长枪一动。挽出了一朵枪花。

“你要是不能做主,便叫你家主人山岗王出来,藏头露尾,缩在一个军师后面,算什么英雄好汉!”

东山先生被他气了个倒仰,他是他想到此时万不可意气用事,便强行按捺住这一口闷气,他抬手冲元旭施了一个礼,却是行的极其傲慢的平辈礼,看着歌兮瞳孔微缩。

“还请齐王殿下上禀天子,我主山岗王可以向大盛俯首称臣,但是!”他抬头倨傲地说道,“要以大庆为界,大庆、丰阳、临水、何留、田新还包括现今我主的驻地怀阴郡,都归我主所有!从此每年向朝廷纳贡,以大盛天子马首是瞻!”

原来如此!

原来他们打的是这个主意!想占了地盘让朝廷分封为王,而且以后只向朝廷纳贡,那么朝廷连这些地方的主权都没有了,什么俯首称臣,完全都是空话假话!他占着好几个郡县,都是些出粮大郡,而且还有铁矿,这样一来,他岂不是可以想什么时候造反就什么时候造反?

谁也不是傻子,怎么可能答应这样百害而无一利的条件?

那样,岂不是喂了一头随时都可能暴起伤人咬断人咽喉的狼在身边?

歌兮大笑三声,“这真是我听过最好笑的笑话!”

“东山!不必我主上禀天子,上官都尉,也就是区区在下便可回复你,”歌兮朝着城墙之上的文士吐出两个字,“做梦!”

“来战吧!!”

兵丁们随着她的这一声邀战,也挥着手里的刀剑大喊,“战!战!战!!”

声震山林,惊起无数飞鸟。

东山先生似早就预料到了他们的反应,手背在身后做了一个手势。

底下立刻有人手起刀落干净利落的斩杀了十几名百姓,还滚热着的鲜血一下就喷洒出来,高高地溅在了城门之上,尖叫嘶喊声顿起,城内一片哀嚎。

“混蛋!”

歌兮咬牙,翻身上马便要策马冲进城内。

“站住。”元旭叫住了她,策马到她身边,“战场上最忌冲动,回去。”

歌兮心知他讲得在理,心有不甘地回到了阵队当中。

“齐王殿下,你可知道此人是谁?”东山拿着羽扇指着吊在城墙上摇摇晃晃的男人,“这是你们大盛所封的大庆郡郡守,还有这一城的百姓,都是我主手中的筹码!要是殿下强行攻城,大不了鱼死网破,而这些天子的子民,哼,都会变成我主祭旗的祭品!在下的话,还请殿下回去好好思索!”

说着他便一声令下,重重地关闭的城门,只留着郡守还吊在那里。

“简直欺人太甚!!”

元旭身后的将士们义愤填膺,元旭凝视了城墙上的郡守一眼,沉声道,“回去再做打算。”

元旭退兵十里,在野外驻扎起来。

营帐内,元旭正召集了将领们商量对策。

“……殿下,山岗王如此肆无忌惮,不给他点教训看看,这反贼当真不知道天理伦常怎么写,属下愿打头阵,火攻大庆郡!”

“属下却觉得既然是议和,那么还有商量的余地,何不派出一个使者先去谈一谈?”

“真是可笑,人家都欺负到头上来了,还和谈?难不成真的要割除一块地给这个反贼?这些乱臣贼子就该尽数诛杀一个不留!!”

“正是!何不拿出几颗震天雷扔进去?震天雷的威力我等可是看在眼里,有它在手,什么铜墙铁壁都能破!”

“你说得倒轻巧,城中可是有着数以万计的百姓!到时候城是攻下来了,但是天子的名声将会被毁于一旦,到时候天家背负了一个暴君的名头,我等便是罪人了!”

“这也不行那也不对,那你倒是说说要怎么办?!!”

将军们吵得不可开交,这时元旭开口道,“上官都尉,你有何良策?”

歌兮正在沉思,猛地听到这一声上官都尉还没有想起来是在叫自己,等到她察觉到四周忽然安静下来,一抬头才看到十数双瞪着自己的眼睛。

“上官都尉,殿下问你有何良策?”

站在她身边的一个将军提醒了她一句,她方才如梦初醒。

她的心急速地跳了几下,很快镇定下来,“回禀殿下,良策,属下没有,但是有些愚见。”

元旭微微点头,“你且说来听一听。”

“属下是这么想的,”歌兮清咳一声,说起了自己的看法,“要攻下大庆郡不难,难就难在现在对方无耻地用老百姓的性命要挟,导致我方陷入了困境。强攻,不是不可,但是他日这样的暴戾行径会遭到诟病,并且,人心即是天下,失去了人心,将来的天下一统大业无从谈起。”

她的一番话说得在情在理,也正是大家顾虑所在。

“但是议和,他的条件太苛刻,皇上是不可能答应的,东山这一招未必不是拖延之计,他们能拖,但我们不能拖,拖下去,对咱们只有坏处。”

“那么现在的问题又绕回了原点,战和不战都是两难。”

歌兮一摊手,众人心知她还有后续,便都屏气凝神地听着。

ps:

4000字大章,其中有1000字是还昨天的欠账。嘿嘿

150章 谋划!

歌兮说到此处,忽然话锋一转,“我听闻山岗王有三个军师?”

一个将军见她发问,接口道,“是,一个是东山先生,也就是今日与我们叫阵的那个,还有两个,一个姓萧,一个姓王。其中这位东山先生最有名望,早早成名,算是小有名气的一个儒士;另外两个据说是山岗王的同乡,姓萧的是一个账房,姓王的是一个夫子,都是山岗王造反时的铁杆,东山先生是后来请的。”

“原来如此,”歌兮的眼睛转了一转,“在坐的各位有与山岗王交过手的吗?”

一个将军出列,“在下与山岗王交锋过。”

“那草莽是何品性?”

“冲动爽直很讲兄弟义气为人也很磊落,要不是他是反贼,倒是一个值得栽培的武将。”那将军为人正直,说出来的评语也是不偏不倚。

“所以我在想,”歌兮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便说出来自己的猜测和想法,“一个直来直往的人,断乎想不出这样的计谋,所以我猜,用大庆一城百姓的性命作为要挟,是那东山先生的主意。”

“那又怎么样?”身为一个谋士替自己的主上出主意不是理所应当?”

底下有人反驳,在他看来歌兮所说的毫无价值。

歌兮的眼眸清亮,“君所言差矣,现在东山先生的所为并不是在替主上出主意,而是他在做主,所谓上位者,能够虚心纳谏听取臣下的意见。但是凡上位者定不愿自己的属下越过自己而做决定,即使山岗王出生微末。也不会允许自己的谋士跳出来成了主事者,更何况他还有两位军师呢。”

“再者说,东山先生此举确实是给我们出了一道难题,可也是他们自己的一道难题,用全城无辜百姓的性命来做筹码。这样的手段狠辣但是不光彩,这样的事,山岗王他知道吗?他手下另外两个谋士知道吗?”

她这么一说,众人也琢磨过味来了,山岗王为什么能在乱世中有一席之地,不被大盛朝廷剿灭,或者被其他的势力所吞并,无非有三个理由。一,他是农人出身,他的属下都是战乱中的流民,同阶层的都会有一种认同感和归属感,所以他得到了不少的民心。第二,山岗王的名声很好,虽然大字不识几箩筐,但是他极为讲义气。为人豪爽结交甚广,有的人甚至是慕名他的侠义之名而来。

第三,就是这位山岗王从来不乱杀无辜。这样说也不太准确,应该说是他从来不乱杀最底层的老百姓,对于那些贵族世族还有富商,他杀起来丝毫都没有半点的愧疚心。

但也就是最后这一点,为他赢得了广大贫苦百姓的支持和信任,也使得他的势力从一两个山头扩张到几个郡县。到今天有了一下一方小诸侯的势力。

“对呀!”

先前答话的将军一击掌,“今日在城门前,上官都尉如此叫阵都没有将山岗王叫出来,这也太反常了,分明就是山岗王不在城中,才由着那个东山老匹夫私自行事!”

“不在城中?!那太好了,今夜我等便杀进去,杀他个措手不及!”

“对对!!”

将军们都振奋起来,纷纷请战。

这时一直坐在元旭身边的大将,也是元旭的心腹南寺说道,“你们且听上官都尉是怎么说?”

歌兮有些意外,想不到南寺此时会为自己说话,这是一种明确的示好,她的唇角微微往上一勾,也回了一个友善的眼神。

“山岗王不在城中打起来确实是好打,但是诸位,且想一想我们是否能一举将山岗王剿灭,若是不能,为何不将他收于囊中?”

此言一出,四下皆惊。

南寺偷窥了一眼元旭的神色,慢慢开口道,“以前朝廷并不是没有下过招安令,但是这山岗王软硬不吃,甚至还杀过朝廷派去的天使,而且皇上对此人是深恶痛绝,一心要除之而后快,这次下的旨意也是尽数剿杀。”

“以前朝廷下的招安令,要夺去人家手里的数万人马,实际上打的是秋后算账的主意,去时颐指气使,视那些草莽为贱民,一点诚意也没有,又怎么能淡拢?更何况那些人心知若是被招安说不定会落得一个身首异处的下场,所以就干脆放手一搏。”

歌兮说着声音渐渐压低,目光深沉起来,“皇上当然是厌恶这个趁火打劫而得势的草莽豪杰,但是我所说的收入囊中,可不是指的皇上。”

电光火石间,在场的将领都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的意思是,要将山岗王降服,但是是要将他变成元旭手中的势力!

在场的人全部都是元旭的嫡系,他们效忠于元旭,自然也是有着帮助齐王成为一代雄主的野心,他们舍生忘死地打拼,可不是为了皇上,他们心目中的主上就只有元旭一人。

歌兮的话一出来,这些跟元旭出生入死的将军们不由地开始重新估算起眼前这个轻车都尉的价值来了。

元旭见他们都开始沉思,出声道,“你打算怎么做?”

歌兮拱手行了一礼,“属下有一策,虽然不能立刻收编山岗王,但是能解大庆郡之危!”

元旭眼中的亮光一闪而过,“你且说来。”

“是,属下……”

营帐内的烛火将人影拉得很长,夜,还长得很。

天还未亮之时,在深山老林之中响起了竹笛的乐声,只听得那曲子悠扬曲调奇特,竟像是异族的乐曲。

哗啦啦啦啦——

四周忽然响起一阵鸟类拍打翅膀的声音,又有许多杂乱的鸟鸣,哗啦啦啦啦,忽然群鸟从林间急速飞过,一大片一大片的,竟是将林间泻下的日光都给遮住,声势浩大得让人惊奇。

奇异的是,那些鸟儿齐齐飞向了森林的后头,直直地飞向了一个所在。

在一个山头之上,但见一个身材倾长的健硕少年,腰间别一把古朴的弯刀,手持一根竹笛,正在闭目凝神地吹奏着曲子。在他身旁,站着一个装着银色铠甲的小将,戴一面半面半面具,只露出鼻子以下的面孔,却让人直觉,那张面具下定是一张绝色的容颜。

山鸟们都是得到了召唤一般围绕着那少年飞,也不知道那少年用了什么法子,片刻之后这些鸟儿们嘴里叼了一张小小的纸张冲天而去,数百上千只鸟儿就这么从山林中飞出,向四面八方而去。

远处的村夫看到了这幅景象,还以为是山神显灵,跪地叩拜不止。

“小主人,一切妥当了。”

十三做完了自己的本分,包子脸上露出一个小酒窝,带了一种小孩想得到赞扬的期许。

“你做的很好。”

十三一听到歌兮的肯定,脸上立刻扬起笑容,灿烂成了开在夏日里的红莲。

歌兮手里捏着适才那些鸟儿带去的那种纸张,只见上面密密麻麻地写着些什么,这就是她对付山岗王的秘密武器了。

“山岗王,可要好好接招了,你的对手可是我上官都尉呢。”

正如歌兮所料,山岗王确实是不知道自己手下的东山先生竟做出了挟持一城百姓性命的事情。

原来,在抢了朝廷的粮仓和铁矿之后,他那两位从怀阴郡起事就跟着自己出谋划策的军师就说了,朝廷派来了强兵,不好硬拼,还是先回自己的老巢怀阴郡,那里易守难攻,占据了天时地利人和,倒是可以和齐王他们好好打上一场。

山岗王一听,呀,这很有道理,于是就收拾好抢来的财物粮食和生铁,一股脑地都塞回了自己的地盘。

可他怎么也想不到负责善后的东山先生居然背着他杀回了大庆郡,还顶着他的名义抓了郡守和全程的百姓,准备和人家齐王背水一战呢!

这也不难理解,山岗王与萧姓王姓两位军师希望是徐徐图之,而东山先生却不乐意只做一个山大王的谋士。他想博一搏,逼着山岗王与大盛去打,要是大盛答应他的索求分封了山岗王,那么日后更好造反了,而要是不成,他怎么也不相信山岗王会见死不救。

东山先生打得好算盘,一早又将郡守大人给推了出来,因为郡守大人年纪也不小了,老是这么吊着也怕他撑不住死掉,于是今日就委婉了很多,只将他绑在柱子上,让日头烤着。

让东山先生意外的是,对面的大军一字排开,却没有攻城的打算,而且昨日叫阵的小将也没有凶神恶煞地跑出来叫骂。

他们好像在等着什么。

东山先生感觉自己好像抓住了些什么,又好像什么也抓不住。

再说被东山先生蒙在了鼓里的山岗王,他正指挥着兄弟们过崎岖的山道,就在这时好端端的日头忽然间暗了下来。

他不由啐了一口,“呔,怎么回事,莫非是要下雨了吗?”

他身旁那个胖得和个球一样的兵丁指着天空大叫,“大王,不是变天了,是鸟!好多鸟!!”

山岗王抬头一看,果然看到黑压压的一片山鸟飞过,刚吃惊的说了一句,“这是山神请客了么?”

就发现从天空密密麻麻地飞下了一片片的薄薄的纸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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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1章 十面埋伏!

“这是什么东西?”

山岗王眼睛瞪得溜圆,天空悠悠地飞下一张纸片,又悠悠地落到他那张比常人宽一倍的大脸上。

他一把抓下来,瞪眼一瞧,只见上面密密麻麻的写着蝇头小字,看得他脑袋发晕,好家伙,欺负他不识字啊!!

努力看了半天,他的双目瞪成了一对铜铃,结结巴巴地念道,“什么山什么什么人,什么什么……”

身旁响起一片窃笑,他伸手就敲了隔壁站着的胖兵丁的大头,“笑什么笑,不知道你们家大王我不认字啊,去去,快点把萧军师给本大王给叫过来!”

那兵丁显然和他极为熟稔,一点都不畏惧这位大王,笑嘻嘻地给他做了个揖,“行咧,小的这就去了啊。”

头顶上的飞鸟群扑棱棱地飞过,这才露出天上的日头来,山岗王看着这满山满树挂着的纸片,若有所思地摸着自己的胖下巴。

不一会,两个三十出头的男子匆匆赶了过来。

“咦,两位老哥怎么一起来了?”

山岗王大感惊诧,他不过是要人去请萧军师,想不到因为身体染疾而在后面马车上休息的王军师也赶了过来,手里都拿着那种从天而降的纸片,神情凝重,像是出了什么大事。

果然,两位军师匆匆上前,神色惶急,“大王,大事不妙了。”

“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事情?”山岗王脸上时常带着的憨笑此时也收了起来。

“大王你看,”萧军师手里拿着纸片,“这上面写着……写着……”

他有些为难。欲言又止。

山岗王听着十分着急,“萧大哥你倒是赶紧说呀,你知道我大字不识几个,上面写什么了?好似与我有关联?”

王军师拖着病体。脸上是因为高热引起的潮红。

真论起来,他还当过山岗王的启蒙老师,可惜山岗王从小顽劣,心思根本就不在念书识字上,但是因为有着这样的缘故,所以他与山岗王的关系是最亲近的。所以他也有没有太多的顾虑,直接就说了,“这上面写着的全都是骂你的。”

“啊?什么?”

山岗王果然大吃一惊,脸上的肉也因为震惊和震怒而一颤一颤。

“我念给你听——怀阴有豪强,草莽山岗王;凶残无仁义,枉杀忠与良;大庆人命四万九,屠刀一落送黄泉;天有公理天有道,何时开眼洗屈冤!”

山岗王听得如坠云雾,听了懂这里面是在骂他凶残无人性,可还有些怎么也听不明白。

“等等!本大王听得有些糊涂。这……”他指指那纸卷,“我怎么就凶残无仁义了?还是四万九四万八的,究竟是什么意思?”

萧军师脸色沉沉,与王军师对视一眼,沉声道,“大王。如我等所料不假,应是大庆郡出事了,你可还记得东山先生对大庆有一策?”

“记得。”

山岗王回忆起当时,东山先生的意思是要占据大庆,然后一鼓作气打下周边的城池,到时候与大盛朝廷摊牌,要朝廷将这些城池全都分封给自己,到那时自己就是真正意义上的诸侯王,就有资本和朝廷分庭抗礼,而不是当一个小小山岗王。

主意是打得不错。自己也动过心,只可惜肉太太,嘴太小,自己太清楚自己的斤两,就听从了萧王两位大哥的劝诫。舍了大庆退回怀阴囤积力量,避一避朝廷的锋芒。

“难道是大庆有变?”

山岗王虽然耿直,但并不是笨蛋,经过军师这么一点拨他立刻就反应过来。

“是,”王军师面有痛色,“东山先生总是不听我等的劝阻,私下带着三千人马将大庆控制住,现在怕是已经和齐王的兵将正面对上了。”

“最遭的并不是这个,而是……”萧军师摇了摇手中的纸片,“据上面所写和东山先生之前所表露出来的心迹,应该是他用了一城百姓的性命做要挟,与齐王对峙,这一来是探一探朝廷的口风,而来是逼迫你,和朝廷碰上。”

“东山先生打的自然是大王的旗号,要是任由他做下去,他那几千人能不能挡住齐王雄师铁蹄倒是另说,我王凶残暴戾、不将百姓性命当一回事的恶名怕是要传得天下皆知了。”

王军师指了指天上,“刚才那场景我等看到犹自心惊,也不知是谁有这么大的能耐,居然还能驱使鸟群,想那鸟儿一日便可飞过多少城池村落,到时候时人以为是天降警示,我王的名声就彻底败了。”

“到时候又有谁肯投靠我王,为我王效命?”萧军师面上恨恨,“东山先生可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简直就是昏聩!”

山岗王胖脸紫涨,气得肺都要炸了,“哇呀呀!气死我了!快快!我们赶紧会大庆郡!!”

山岗王的怒吼犹自响彻在山林,歌兮却已经在战场前架起了琵琶。

将士们与兵丁们极为不解,不知道这位屡屡出人意表的轻车都尉又有什么让人吃惊的举动。

“殿下,”南寺手握成拳头在唇边轻声一咳嗽,“此时,在阵前鼓乐,怕是不好罢?”

你若是击筑而唱,唱一些能鼓舞士气的军中之曲也未尝不可,可这琵琶……所做曲目多为靡丽艳艳,这也太不合时宜了。

不止是南寺,多数的将军都是这么想的,看向前方抱着琵琶的银甲小将,眼里都流露出了不解和轻视。

一个上场杀敌的人,拼的是手里的刀枪剑戟和血性,难道还拼乐器和情操?这也太太可笑了。

“是啊,殿下,这怕是会影响士气啊。”

南寺开了个头,众将军纷纷提出异议,就连昨夜帐中议事时对歌兮有赞誉的将军也是十分不满歌兮的举动。

元旭在一片越来越激烈的异议声中,不动如山,只凝视着不远处的单薄身影,歌兮看着他的双眸,便知道这个男人对自己无比信任。

她微不可见地朝元旭一点头,请你相信我。

元旭开口道,“噤声,且听。”

异议声在元旭绝对的威压下消失,将军身后的将士们一个个背脊挺得笔直,手里握着长枪刀戬遥视对面的城池,四下无声,只有偶尔将军坐下的战马打上一个响鼻。

忽然,沙场上忽然响起了琵琶清脆的乐声。

上万将士只觉心神一紧!

急促的乐声带着金戈铁马的声势在众人的眼前展开了两军交战的场景,那激昂的曲调间似乎让人听到了战马嘶鸣、战场呼啸而过的寒风、两军战士的嘶喊和刀剑相接的激烈的碰撞!

青草蔓蔓的山野被无数倒下的尸体和喷洒出来的热血染成了鲜红,天上的日头都变成了妖异的血色,将士们浴血奋战,踏着自己同袍的尸首、迎着满天飞来的寒箭舍生忘死奋而前进……

众人只觉自己的心魂都似被牵引进了一场激昂恢弘的战役,似乎亲眼见着了将士们的忘死拼搏,久久地都不能将心平静下来。

甚至一曲终了,人们都犹自陷在振奋、激动、热血沸腾的情绪里不能自拔,心神久久震荡。

歌兮的素手轻轻按在琴弦上,手指上有隐隐的血迹,刚才这一曲,不仅用了指力,还用了心力。

她目视前方,见城墙上那位东山先生也是一副迷惘的神色,唇角渐渐往上一勾。

好一阵,南寺才回过神来,“此曲竟如此磅礴,真是让人如临其境……”

元旭冷峻的脸容上有了一丝笑意,这丝笑透着一种自豪,他为自己认定的妻子自豪,如此女人,何须倾城的美貌来做依仗?她自有能力让人心悦诚服!!

“此曲,可有名字?”

歌兮回报元旭一个眼神,朗声道,“回禀殿下,此曲为名十面埋伏!!”

她的声音清冽,远远地传到了东山先生的耳朵里,他像是受了重击,倒退一步,面上一片灰败,十面埋伏?十面埋伏!!

对面的兵丁将士们齐齐发出“战!战!战!”的嘶吼,战意高涨得让东山先生心生惧意,他推开扶着他的兵丁,看着对面乌压压的将士,失声大叫,“快,快将城门闭起来,快!快!!”

东山先生很快消失在城楼上,城楼上只剩下了十几个兵丁,茫然不知所措地、两股战战地看着对面统一整齐士气高涨的敌阵。

“好!”

南寺击掌大笑,“不战而屈人之兵!上官都尉,好样的!在下服了!!”

那些将军们也都是言笑晏晏,“真是英雄出少年!”

这时便有人提出来,“何不乘胜追击?这时破城应该很容易,那方军心已经散了。”

元旭看了一眼歌兮,歌兮会意,拱了拱手道,“战,是必要要战,不过我尚在等一人。”

“谁?”

众人问道。

歌兮傲然一笑,“山岗王!”

歌兮想要的不是一场半场的胜利,而是要拿下山岗王这一个助力,以及他身后的武装力量,要是能够收服山岗王,那么元旭将如虎添翼,将来去争那个位置也就更有底气!

她太知这个乱世的游戏规则,不是为刀俎就是为鱼肉,既然如此,她便要成为强者,强到没有人敢宰割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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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更准时送上,我最近在看柳寄江的《大汉嫣华》,我能说那文笔甩我几条街吗,真是写得好写得妙写得呱呱叫,非常以及极其想勾搭上作者,嘿嘿,喜欢汉朝的童鞋可以去看看。

152章 对战!

夜半,山岗王的军队星夜奔回了大庆郡,歌兮第一时间便接到了斥候的情报,眼角眉梢皆是自信的笑。

“你很高兴?”

元旭站在她身后,因为还穿着战甲,他便拉起歌兮的手,细细摩挲着她指尖的老茧和伤痕。

歌兮的一双手,长得极其漂亮,但是细看,会发现她手上有长年练习射箭而磨出来的茧子。

元旭的眼神微黯:还有今日弹奏那曲十面埋伏所新添的伤痕。

他看着她,垂眸在歌兮的手指尖落下一吻,

歌兮心尖一颤,看着眼前温柔亲吻自己指尖的男人,眼眸里的亮光渐渐汇成了一片星海。

“我更高兴你此时如此对我。”

歌兮反手轻轻抓住元旭的手,用同样细致温柔的动作轻轻将他的手掌摊开,用指尖描画着他掌心的纹路。元旭宠溺又有些无言地看着她把玩自己的手指,忽然指尖一阵温热湿润,却是歌兮低头含住了他的手指。

少女眼睛里闪着狡黠的光,甚至还带了一丝隐隐的得意。

她轻轻咬着元旭的手指尖,还时不时吮吸一下,她得意地看着元旭眼里的神色变得深沉,忽而觉察到了一丝危险,松开了元旭的手便外后退,“那个……殿下……明日还有战事……”

纤腰被人圈住,她落入一个穿着战甲、有些冷硬的怀抱。

“撩拨了孤便想跑么?”

“唔。”

歌兮不由地惊呼出声,她意识到这里是营地的外围,虽然守卫相对而言比较松弛。但是还是会有人经过。

当下她轻轻地说,“主人,呆会有人看见了会误会你又龙阳之好的……哎呀,到时候弄人军营里人人自危可如何是好……南寺将军怕是最紧张的一个。因为他长得最好……”

“他长得最好?”元旭的语气里带了一丝不悦,“你喜欢他的相貌?”

他的手臂越发用力,歌兮愕然,怎么想不到元旭这样的男人居然会因为自己赞了一句他人相貌好而吃飞醋,想着她低笑出声,元旭蹙眉。冷哼一声,“嗯?”

此时在自己营帐里呆得好好的南寺,忽然间打了个冷颤,难道是风寒了?他有些疑惑。

“南寺将军哪有我的主人长得好。”歌兮在他的手臂里转了一个半圈,面对面地对着他,偏着头看了又看,“主人果然貌美。”

还没有等元旭发怒,歌兮感觉捧住了元旭的脸重重在他唇上亲了一口,发出“叭”的一声脆响,周边巡逻的兵丁听到动静。忙喝一声,“是谁?是谁在那里?”

三人一队便举着火把摸寻过来,元旭抱着歌兮轻轻往上一跃,到了高高的树杈上,睨视着底下的士兵。

“咦?怎么没有人?刚在明明听到了声音的。”

“就说你是疑神疑鬼了,说不是山猫或者野鸟。真是大惊小怪。”

“哎,小心总无大错,走吧走吧。”

树下的两人看着底下的人散去,但是依旧没有下来。

“歌兮。”

“嗯?”

“明日一战你千万要小心。”

“你放心,我定会赢个漂漂亮亮给你看!”

“歌兮。”

“呐?”

“方才……孤很欢喜。”

???!!!

等到元旭在她头发上落下一吻,飞身下去施施然而去时,歌兮方才领悟过来他话中的意思,闷笑间又多了一丝浓得化不开的蜜甜,这大概就是恋爱的滋味吧。

次日!狂风大作!乌云蔽日!

歌兮驱使着坐骑来到城下,她眯眼看去。只见城门忽然大开,号角声响起,从里出来一个高胖(非常胖)壮汉,骑一匹同样壮实的枣红马,手里拿着一把长柄刀。气势汹汹地从城门口踱出来。

“呔!我便是山岗王!前头的小将!你可是先锋?报上名来!”

只见那胖子一挥长刀,在空中划出一道光线,气势惊人。

歌兮心中感叹,哎,良辰美景啊,这山岗王的尊容完全不是你们期待中的邪魅狷狂,尔等节哀吧。

山岗王见她不语,还以为她桀骜狂妄,怒火蹭地就上来了,身上气势全开,好似通身都冒起了红色的火苗。

“在下齐王治下,都尉上官,今日得见山岗王,真是幸会!”

歌兮朗声道,山岗王一听,怒火稍稍散了点。

“来人,将人带出来!”

山岗王大喝一声,从城门内,被推搡出了一群人,为首的便是被折磨了好几天瘦得形销骨立的大庆郡郡守。

他一看到自己这方的齐王和众将士,简直激动得涕泪横流,只可惜嘴巴被人塞住,不然他怕是要嚎啕大哭一场了。

“喏,”山岗王脸上有些悻悻然,但是很快就化为了一种慷慨豪气,“这,便是大庆郡的郡守极其家人,我山岗王虽然大字不识几个,但行事历来是光明磊落,大庆郡的粮仓,老子抢了,大庆郡的生铁,老子也抢了,你们要打,老子就陪你们打,但是用一城百姓性命做要挟,这种事,我山岗王还不屑做!”

他说着大喝一声,“那小子,我且问问你,那些鸟……等等,”他往后一喊,“来个识字的!!”

一个兵丁一怒小跑,“大王,小的识字。”

“好,”山岗王丢给他一张纸,“念!”

兵丁看了一眼对面的大军,又看一眼自己大王身后的大军,胆气一壮,便要念手里的“战书”,他还以为是自己家大王写的骂对方的檄文呢,谁知道一看便傻了眼,带着哭腔说,“大王,这……”

“叫你念就念!”

山岗王极不耐烦地说了句,“大声念!”

兵丁治好哆哆嗦嗦地念道,“怀阴有豪强,草莽山岗王;凶残无仁义,枉杀忠与良;大庆人命四万九,屠刀一落送黄泉;天有公理天有道,何时开眼洗屈冤……”

山岗王指着那张纸,“听说齐王是战神,手下也全都是好看,可是这手段就不光彩吧,是哪个小子在诋毁本王,来,出来让本王揍一顿先!!”

“是你!是你?还是你啊?!!”

山岗王举着长刀一一指过哪些列阵在前的将军们。

四下愕然,谁都没有想到山岗王的个性居然如此脱跳,他以为这是打群架么?这可是两军对垒!

歌兮看着对面磨拳霍霍的山岗王,忽然莞尔,这个大胖子有点意思,比想象的还要直率和简单。

她当即大笑了几声,“山岗王你可要找对了人,我才是写诗骂你的人。”

“你?”山岗王惊诧了一下,这才仔细打量起眼前的银甲小将来。

他方才一直没有将她放在眼里,以为是大盛某个宗室到军营里混资历,等打起仗来便会如同缩头乌龟一样缩回去的。谁知道眼前的这个小将,看年纪不超过十五六岁,身材也单薄的很,带戴着一面面具藏头露尾,但是,她通身的气势却不容人小觑,手里的那杆长枪的枪头上所发出来的冷光也在告诫他——这是一个狠角色。

“好小子,敢败坏本大王的声誉,好,先打上一场再说!”

说着他便哇呀呀一声冲了上去,歌兮目光一凝,策马迎战!!

长枪与长刀“铛”一声在空中相碰,猛地撞出四溅的火光来!

歌兮手里的长枪已经接了山岗王好几招,每一下都震得她虎口发麻,几乎都要将手中的枪给丢掉,歌兮招架得十分吃力,心中暗道,这个山岗王别看其貌不扬,这简直就是力有千钧啊!

歌兮在马上轻功难以施展得开,只得靠着身体的灵活度飞快地刺出一枪!

“霍!”

“霍!”

山岗王一柄长刀舞得是虎虎生风,重逾百斤的大刀在他手中无比灵活,只见他一个横刀,刀锋堪堪从歌兮的胸前划过,刀锋割裂铁甲发出一片刺耳的声音,远处的元旭看得瞳孔骤然一缩!

歌兮反应甚快,一个后仰,手掌在马鞍上一拍,整个人往后飞去,落到了三丈远的地方。

低头一看,胸口的护心镜已经被割开了一道口子,歌兮眉头一皱,索性将铠甲上的护心镜给接下来扔了,凝神注视前方的山岗王。

山岗王发出声震山岳的一声大喝,拖着玄铁大刀迎面朝着歌兮狠狠劈过去!!

歌兮双眼微眯,眼看山岗王离她越来越近,五米、三米、近在眼前!

眼看那柄大刀就要削过山岗王的咽喉,山岗王忽然眼前一花,那银甲小将身形一矮,以一种快得几乎看不清的速度从他马肚子下钻过,他坐下的坐骑忽然一声痛苦的嘶鸣,四足膝盖的位置齐齐断了!

“轰!!”

枣红骏马颓然倒地,双目里流淌出红色的血泪来。

山岗王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弄了个措手不及,沉重的身体摔倒地上溅起尘土无数,他对人对战无数次,坐骑被人削了足导致他摔得如此狼狈的还是头一遭!

他忍住身上的剧痛从地上爬起,握紧了手中的长刀,狠狠看向前方单膝点地、手中握一把手掌大小弯刀的银甲小将!

“你敢使阴招?!!”

面对山岗王的质问,歌兮收了手中的弯刀,冷笑一声,“教你个乖,在战场上,这个不叫使阴招,这个叫做兵不厌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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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3章 声东击西

山岗王被摔得屁股成了八瓣,浑身骨头咔咔作响,一股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又从天灵盖游走到周身上上下下每一个毛孔,简直都要被眼前这小子气得七窍流血爆体而亡,“你……你……你……好小子,今天不将你打个屁滚尿流我就不叫山岗王!”

歌兮一击得手,心犹自砰砰跳动,她心知要拿下山岗王就得打得他没有招架之力方才会令他心悦诚服,刚才她嘴上厉害,但确确实实是使了花招的,这样的招数可一而不可再,所以,接下来,她必须拿出全部的本事与他一战了。

于是她一个旋身,将手中的弯刀飞出去,在列阵中的十三抬手接住,将小弯刀套上皮套,放到了贴住心口的位置。

元旭像是知她心意,点头示意,南寺抬手一个手令,战鼓便咚咚咚咚地响了起来。

一下一下有节奏的战鼓合着歌兮心跳的节拍,她在飞扬的尘土里朝山岗王抱拳行礼之后,脚尖一挑,将掉落在地的长枪挑起抓在手里,猛地一抖,枪头直直山岗王,“我要来真的了,看招!”

就在歌兮与山岗王真刀实枪你死我活拼杀的时候,山岗王的老巢怀阴郡里也即将迎来一场战役。

“老大!”

亡命十三骑除开在歌兮身边的十三,尽数到了淮阴郡的地盘,此时他们全都隐在了对面的山林里。

除了他们十二个人,余下的都是从元旭军营里调拨出来的好手,足有两百人之多。其中就有与歌兮不打不相识的伍长章文谦。

“怎么样了?情况如何?”

来人是阿六和小七,他们二人身上穿着山岗王军队兵丁的衣服,手里还拿着几块令牌。

“果然如小主人所料,他们将抢来的粮草和生铁都堆在了怀阴郡的仓库里.因为山岗王将军队都拉走了。只留有一个王姓的军师和三百兵卫守城,现在郡县内守备并不严密,那军师身染重疾,现下发起了高热,都自顾不暇了。”

“城内的百姓呢?”

“都在城中安住,这山岗王还是很有一套的。民望甚好,这里的百姓几乎每一户都有男丁加入了山岗王的军队,要是打起来,怕是这些手无寸铁的百姓都会拼死护城。”

“这些小主人都估算到了,所以我们今天的行动要切记勿乱杀无辜。”

“老大。这是城内的的内城图和防卫布局图。”十一拿着一只树枝在松软的泥土地面上快速地画着,“这个位置是郡府的仓库,现在堆满了山岗抢来的粮草和生铁,还有这个位置,就是山岗王的行宫了,现在里面就躺着那种重病的王军师……”

十几人围在一起看着十三讲解。他们知道接下来就是自己上场的时机了。

“还有,”十一又在地上标示怀阴郡的位置旁边划上了几个圈,“我照着小主人的指示去了这几个地方,果然找到了山岗王藏钱财和粮食的地方,有好几处,都有兵丁装成的农夫把守。那些才是他安身立命的本钱呢。小主人说狡兔三窟,真真是一点无错。”

“小主人当真是算无遗策。”

十一面上浮现出崇敬的神色,阿大神色严肃,他抬头看向时有卫兵巡逻过的城池,估算了一下换岗的时间差,又抬头看天上的日头,沉声道,“时间紧迫,你们听着,现在兵分三路……”

半柱香后。一行人偷偷地摸进了城内,干净利落将几个兵丁放倒,换上了他们的衣服,大摇大摆地去了山岗王的行宫;另外一批人则去了郡县的仓库,在仓库外面用稻草点了一把火。将守卫粮仓的兵丁引来出来,忽然发难,将这些人尽数制服!

等那些守城的兵丁反应过来赶过来,城门早被里应外合的阿四他们打开,一大批将士从城外杀进来,高喊着,“投诚者不杀!不反抗者不杀!”

这是从城外响起了冲天的战鼓声和号角声,四面八方都冒起了狼烟,对面山林里人影绰绰,竟好似埋伏着千军万马!吓得那些欲奋起反抗的百姓不敢动弹,唯有听话地束手就擒。

阿大一行人造出来的声势成功得恫吓住了城内的百姓,在行宫里听得一阵喧哗的王军师一骨碌从榻上坐起,大喊一声,“糟糕!中了声东击西之计了!”

可他就喊得了这么一句,一行人就从外冲了进来,王军师心痛欲死,抓了榻上的一把匕首就欲自尽,被阿大劈手夺下,只见阿大大笑一声,“先生,何必做这种懦夫之举?”

王军师急喘几声,晕死过去。

阿大在城内以二百人胜三百人,成功控制了山岗王的老巢怀阴郡,而十一带领的一干人也成功地将山岗的藏钱财的狡兔三窟给掏了个干干净净。

大庆郡城门前,两道身影斗打在一起,杀得难解难分。

“想不到上官都尉年纪轻轻,武功却是过人,真是人不可貌相。”一个将军叹道,他家小儿也是如此年纪,却远不如人。

“殿下有此人才,当真可喜。”

南寺却是看得频频皱眉,因为他已经看出歌兮似有颓势,有些力有不逮的迹象了。

“殿下,”南寺是这些将领中唯一知道歌兮女儿身身份的人,而且他还知道则为女子对自己家主人而言是特殊的,要是真的在战场上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他们这些人怕是难挡主上的雷霆怒火,于是他便说道,“上官都尉与山岗王战了好些时间了,您看是不是……”

他的意思是,就不要这么客气了吧,就算是山岗王全部兵力在城池之内,他们大军在人数上也绝对压过来,一轰而上杀他个落花流水便是,等山岗王没有了依仗,看他降是不降?

元旭并未有看他,目光坚毅,灼灼地注视着场上的厮杀,“再等等。”

“咄!”

歌兮刺出一枪,山岗王举刀一挡,猛发力扬起,歌兮被一股大力掀得连退几步,那边的大胖子却是越杀越勇,举到连连急砍,刀刀都砍到离歌兮脚趾一寸的地方,一时间,场上只听到一片“铛铛铛”的巨响。

歌兮被他的凌厉进攻杀得连连败退,山岗王本来就是一个磊落的人,挥刀挥掉落歌兮头上的盔帽之后,长刀重重往地上一顿,“哐!”震得好似地面都震颤了一下。

“哎!那小子!你输了!!”

歌兮大口地喘着气,手握着枪柄犹自发着轻微地控制不住的抖,好一个天生神力的大胖子,只可惜未来要收服他,不能用阿亚沙的毒,不然何须打这么久,一把毒粉就能干掉你了。

山岗王自然是听不到歌兮这番腹诽的,他大笑几声,高举着长刀大喝,“我赢了!!”

“大王威武!大王威武!大王威武!”

城楼上的兵丁大声叫喊,端的是声震云霄。

元旭这方的气氛低迷起来,是一片肃杀之气。

南寺不免急烁,断喝一声,“好一个逆贼,打赢了一个十四五岁的孩子便沾沾自喜起来了么?有本事可敢与我一战?!”

山岗王被他这么一提醒,忽然想到自己这么大块头,和歌兮一比简直是一座大山比一颗小树苗,打赢一场的心情也被消磨了一大半,脸上悻悻然,不过不肯向对手示弱,只啐了一声,“难道本王还怕了你?来吧!”

南寺正要策马而出,这是天空上方忽然一阵光亮,就像是白日里闪电一般的光亮。

两方的人马齐齐抬头去看,元旭与歌兮二人不约而同地露出一丝笑。

“那是什么?”

山岗王也眯着眼睛去看,看着那边的天空闪光的方向,忽然一种极其不好的预感涌了上来。

在城楼上观战的萧军师怔愣了一会,脸色大变,“不好!我们中计了!怀阴,怀阴出事了!!”

山岗王这边的将士一片惶惶然不知所措。

歌兮将长枪往前一贯,猛地插入山岗王面前一丈位置的沙土里,长枪晃动不已,山岗抓紧了手里的长刀。

“你想得没有错,你的巢穴被我军端了,现在,到底是你赢还是我赢?”

歌兮吐气扬眉,先前被他打得连连败退的窝囊气一扫而空。

“上官都尉!上官都尉!上官都尉!!”

在南寺的带头下兵丁们开始高呼歌兮的名字,声音比适才对方喊“大王威武”时足足高上一倍!

山岗王想到自己多年的经营毁于一旦,还有城内的王军师、还有那么多同生共死的兄弟,还有城内那么多对他信赖给他支持父老的百姓,心生生地好像被人撕去一块,恨不得将眼前的小儿给劈成两半,当下要举刀时,他听到城楼上的萧军师一声厉呼——“大王不可!”

他心知此时不能意气用事,心有不甘地收回大刀,狠狠盯了歌兮一眼,退回了城池之内。

城门重重地关阖,发出沉闷的声音。

元旭唇角往上一勾,胜负已分,“收兵!”

“收兵!!!”

声音远远地扬出去,久久回荡在战场之上。

154章 胜!

歌兮一回军营就看到了前来复命阿二等人。

“小主人,幸不辱命!”

阿二眼里熠熠生辉,歌兮身旁的十三笑着与他击掌,以表示亲昵。

歌兮眼眸里也全都是笑意,她扫了一眼归来的人,知道还有大半是留在怀阴,现在元旭已经加派了人马将怀阴牢牢控制住,牢固得如同铁桶一般,她可以放心。

“你们都辛苦了。”

歌兮由衷地说道,阿二等人相视一笑,纷纷抱拳道,“这是属下的分内事!”

“对了小主人,您特意嘱咐的那个伍长章文谦,真是条好汉,力大无穷,一个人一次就能扛十袋米粮,为人也很忠厚,是个不错的。”十一说道。

“小主人您是想……”

歌兮点了点头,“在这个军队里,我希望有些将士能为我所用,章文谦是一个值得栽培的武将。”

元旭给了她出头露脸的机会,让她能得到他手下将军的肯定,能在军中收获一定的威信和名望。但是,要真正地得到军心,要真正地收获将士们的忠诚,单单靠着她那一曲十面埋伏和靠着聪明赢得的一两场较量,远远不够。

所以她要在军队里发展一批嫡系,将来成为她手中能用的力量。

而这些都是元旭首肯过的——一个足够强大的男人不会忌惮自己的女人拥有力量,他相信她,因此她更要回报这种在绝对男权时代的难得的信任。

营地的空地上,章文谦被人团团围住。

“哎呀!我的个天爷呀。这么多的铜钱这么多的白银黄金啊……”

营地上源源不绝地放置着从山岗王怀阴郡搜刮来的战利品。

章文谦汗流浃背地将六个硕大麻布袋子扔到了堆积东西的地方,身边还追着好几个兵丁。

“大块头,不不,文谦兄弟你就跟我们说说你们是怎么去到敌军的后方。将他们杀个落花流水一个不留的?说说说说,让我们也长长见识!”

“一定很凶险是不是?兄弟你砍杀了几个敌军?会得到多少嘉赏啊?”

“山岗王的王宫是什么样的?有多少个女人?听说他一夜能御十女呢,胖成那样,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文谦你就跟我们说说嘛!”

这些人七嘴八舌荤素不忌地说着,章文谦憨厚的笑笑,摸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其实也没有那么凶险,凶险的事情都是那些个上官做的,我只是跟在后面,而且我们也没有杀人,只是砍伤了几个凶悍的,现在他们都被带来了,在军医医帐内治伤呢。”

“啊?”

兵丁们不可置信地张大了嘴巴,不可能吧,以往攻城哪次不是将人赶尽杀绝,这次都打到逆贼的老巢了。居然没有杀他个片甲不留??

“不可能……”

他们都笑着摆手,哪有这样的事,在战场上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怎么可能一个人都没有杀。

章文谦有些无奈,“是真的,我们还将他们留在城里的军师也带过来了。那军师得了恶疾,要不是我们带他出来,怕是会凶多吉少呢。”

兵丁们将信将疑,要知道他们的主帅亲王元旭作风彪悍铁血,不然也不会挣下一个大盛战神的名号,他们这些兵丁们虽然是后来入伍的,但是在老资格的同袍那里听说,齐王杀起敌军来是丝毫不手软的,还曾一人当枪匹马地血洗了人家近两百人的一支队伍呢。

在这个乱世,杀戮是最常见的。也没有人会觉得这有什么不应该。军队里的兵丁更是以不畏死和能杀敌作为英雄的标杆,所以听闻怀阴城一战竟没有杀一个兵士屠一个百姓,这让他们觉得太不可思议了。

“咳咳。”

就在他们杂七杂八讨论时候,一个显得有些单薄纤瘦的身影站在了他们身后。

“上官都尉!”

兵丁里有人高喊了一声,他们都反应过来。纷纷向歌兮行礼。

今日一战,上官都尉的名号已经在元旭的这支铁血雄狮里响亮了起来,大家都记住了这个对山岗王对战打得十分凶悍,并用计谋扫荡了山岗王后方的少年都尉。

歌兮止住了那些要拜下去的兵丁们,面上虽然带着面具,但大家都能感受到她的善意,“大家免礼。”

等他们都站起来时,歌兮在堆成了一座小山一样的金银前走了几步,语重心长地说道,“这一次我跟殿下出征,殿下对我说过,他说天下之乱,唯有战,才能最终止战,但是,战有仁义正义之战,和贪欲邪恶之战。例如,昔日穆氏发动战争残害忠良百姓,是因为他对大盛有了不臣的野心,不顾大盛无辜百姓的性命,那年百姓的血都将江山河海染成了赤红!这是不仁不义为了自己野心发动的战争!”

“当年我不过是一个稚龄小儿,但犹记得穆氏兵将的凶残与冷血,还记得那时尸横遍野满目疮痍的景象,甚至现今午夜梦回,都会从噩梦中惊起。”

歌兮声音沉重,她的讲话极富感染力,很快便将兵丁们都带入了那种情景中,脸上都出现了哀伤与悲愤的神色。

“那年我便是从死人堆里跑出来的……”

“我们全村的人都死在了穆贼的铁蹄下,我入伍便是存了摇报仇雪恨的心!”

“那年死那么多的人,穆贼害得人妻离子散,真是天理不容……”

歌兮接着说道,“正德二年的大乱,导致了天下纷乱,那些王侯乘乱而起,他们有兵力有财力,不帮着朝廷平定西武之乱,反而是想从中获利,都打着自立的主意。他们发动的战争,将国土从大盛分裂出去,将好好的一个国家变得四分五裂,使得父子不能团聚,使得夫妻天各一方,甚至时时刻刻都瞪着血红的眼睛,等待着大盛疲累的时候,狠狠咬上一口!受苦受难的是谁?还不是我们这些老百姓?”

“他们是乱臣贼子,更是将百姓父老推入地狱的侩子手!”

歌兮的话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所以我等便要将这些人的野心灭杀,为的不仅仅是大盛的天下一统,更为百姓不再受战乱之苦,使得父老都安稳平稳地过活,使得我们的子子孙孙都安平康泰!不再流离颠沛,不再担惊受怕,不再凄惶可怜!我们的战!是正义之战!我们这些人,是仁义之师!“

“今日齐王殿下令我独战山岗王,一面声东击西,绕到山岗王的老巢来了个釜底抽薪,但,并未伤及一个无辜的百姓,也没有杀害一个兵丁的性命。只因为他们也曾是大盛的百姓,只因为那些兵丁,也是在乱世中活不下去才走上了同山岗王起兵造反的路,他们也有父母兄弟,也有妻子儿女!”

“天理昭昭,天有公道,我等是匡扶天下的仁义之师,将来必能收复天下!!”

歌兮说毕,在场所有人都只觉心神震荡,章文谦眼内泛着隐隐水光,瓮声瓮气地大喊一声“好”!四周的兵丁便齐声高呼起来,“仁义之师!天下归心!”

歌兮眼睛里精光一闪,高声呼喊,“齐王仁义!天下归心!”

大家便全都跟着高呼起来,声音惊动了整个军营,营帐里商议军务的元旭与众将一同走出来,听着那高亢整齐的呼喊,都面有惊异。

“上官都尉……”南寺喃喃了一声,“殿下,您这位都尉可真是一个宝贝啊。”

元旭脸上并无激动或惊喜的神色,他的目光看向远方,“是么?”

语气淡淡,眼底却藏着一抹不易察觉的温柔。

南寺听着那一声高过一声的铿锵有力的呼喊,也觉得心情激荡,“她不仅有将才,还能抓住人心,殿下,有道是人心即是天下呀,您得此一人,当真是喜事一桩。”

他抱拳朗声道,“恭喜殿下!”

他身后的将军们也都相视一笑,由衷地齐齐向元旭行礼恭贺,“恭喜殿下!!”

元旭往前走了几步,负手而立,看着天边那缓缓西沉的乌金,“终有一日,孤会实现,就如将士们今日所呐喊的——天下归心!”

南寺一行人往前踏一步,齐齐道,“我等必誓死追随!!”

在这边军营都在为打了极其漂亮的一仗而高兴的时候,大庆郡里一片愁云惨雾,所有的人都陷在了怀阴被攻陷的悲伤里,原本被困住的大庆郡子民也蠢蠢欲动起来,好些个百姓还试图逃出去,都被人逮起来。

“大王!干脆杀了这些不知好歹的百姓,给齐王一个颜色看看!!”

山岗王的手下被截了后路也都狂躁起来,恨不得将这全城百姓都屠光了才好!

“对,干脆先杀上一批,夜里再驱使剩下的百姓在前面突围,要是他们敢动,死的就都是他们的百姓,杀起来的时候我们再乘乱冲出去!!”

“对,就这么干!”

他们说着进提着刀要去杀人,山岗王坐在上方,一声暴喝,“都给我站住!!”

他拖着沉沉的步子走到那些兄弟面前,“百姓是无辜的,不管怎么样,我都记得我也是百姓出身,要杀,我便杀齐王,我山岗王虽然是草莽,但是我绝不滥杀无辜!!”

155章 多谢!

正在对持着,忽有兵丁来报——

“大王,城外有来使!”

山岗王气不打一出来,“来使?给本大王打出去!”

那兵丁犹豫了一下,刚说了句是,又被他叫了回来。

“等等,让本大王先想一想。”

萧军师沉吟了一瞬,“大王,两国交战都不斩来使,把人带进来,先听听他们是什么章程吧。”

山岗王脸色一变再变,终于压下了胸中的一股闷气,“听萧大哥的,来人,把来使……请进来,客气一点!”

“是!”

不一会元旭一方派过来的使者便施施然而来了。

使者是南寺将军推荐给元旭的谋士,名为韩拓,年二十有八,素有辩才,长相端方,气质温润儒雅,让人看着心生亲近,也讨厌不起来。

他一来便想山岗王不卑不亢地行个了礼,也不提要如何如何,温煦地说道,“好教山岗王得知,贵军的王姓先生,现在我军营帐内。”

山岗王一听霍然起身,“你说什么?我王大哥被你们俘虏了?你们拿他怎么样了?”

他的声音大似雷鸣,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韩拓丝毫没有被他的凶神恶煞给吓到,只平缓地说道,“王先生身染恶疾,我方将士去到怀阴之时,先生高热不退,有神志不清之迹象,现下经我方的军医全力施救,已经无性命之忧,大王可放心。”

韩拓的话语好似潺潺溪流,慢慢地平息了山岗王的焦急和怒气。

“你既然来了。有什么话便直接说,本大王最不耐烦磨磨唧唧拐弯抹角,”山岗王一屁股坐在虎头凳上,“但是。你要是想要我们举手投降,就免开尊口吧,本大王有好几万兵马,现在胜负还没有分出来,想要本王束手就擒,两个字送你。”他朝着韩拓伸出两根短胖的手指,眼睛一鼓,“啊——呸——”

韩拓怔愣,这……这个山岗王还真是个性情中人啊,真是……

萧军师咳嗽了一声,山岗王立刻绷起了脸,韩拓轻轻笑了一声,“大王,在下这次来是想传达两个信息,第一。王先生病情凶险,但现在已经转危为安,第二,怀阴城一切安好,大王的将士和怀阴的百姓,并无一人伤亡。大王可安心。”

一言既出,言惊四座。

就连萧军师脸上都露出了不可置信的表情,山岗王惊疑不定地看着韩拓,嘴巴张得都可以塞下一枚鸡蛋。

韩拓收回视线,微微欠身施礼,“在下的任务已经完成,告辞。”

言毕,他便施施然而去。

他走到了门口,终于等到了一声——“慢着!”

韩拓早有所料,当下缓缓转身。礼数周到地问,“大王可还有吩咐。”

先前山岗王以为自己的怀阴沦陷,城内的将士和父老定是不能幸免。他在成为一个独霸一方的草莽英雄之前,不过是一个最普通不过的市井小民,他至今还存着一丝纯粹和良善。对同生共死一起拼江山的兄弟和支持他的父老们更是存着浓厚的情感,乍然听到怀阴被占,他第一个念头便是豁出命去也要与齐王死战到底,现在听说怀阴城内并未有死伤,他那可以燎原的怒火便一下被浇熄了,对齐王元旭也产生了一丝感激之情。

“你且给我带上一句话!”

山岗王站直了身体,脸上肃穆非常,只见他行了个抱拳礼,“多谢!”

声音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韩拓心里赞一声,真是一条光明磊落的好汉,难怪殿下会如此看重。

“韩某一定将大王的话带到!告辞!”

元旭军营里的医帐内,歌兮掀开帘子走进来,“一夜过去了,高热退了没有?”

军医正在给王军师的小腿溃烂的地方上药,王军师的高热是因为腿上有伤没有得到及时的医治而导致溃烂流脓,进一步引起高热,还好将他从怀阴抬出来,再晚上一两天,怕是大罗金仙都救不回来了。

“上官都尉。”军师姓白,不到三十的年纪,皮肤白皙,容貌颇为俊秀,可能是因为自己怕显得不稳重,于是蓄着须,显得看起来老相一些。

“病人现在已无性命之忧,腿上的腐肉也都割去,好好养上一阵便无大碍了。”

“白大夫,你辛苦了。”歌兮心知人家在王军医身边守了一天,眼底的青黑都熬了出来,她从十三手里接过一个装着食物的提篮,轻轻摆在了桌上,“你先用点早膳吧。”

白大夫也没有诚惶诚恐的表情,只客气地道谢,“有劳。”

歌兮笑笑,上前查看了一下王军师的瞳孔和脉搏,白大夫眼眸亮了亮,“上官都尉也通医理?”

“会一点,”歌兮点头道,“不过是些皮毛,不敢在白大夫面前显弄。”

“上官都尉过谦了。”

这时一个小小的身影从外面进来,看到了歌兮的身影,漂亮的小脸上立刻浮现出笑意,但是又看到了一旁的十三,笑意又隐了下去。

“小二,过来。”

那个小孩自然就是偷跑出京都的大皇子元熙,因为他的名字和歌兮的兮字同音,所以歌兮便给他起了个小名,叫小二,她自然就是他的老大了。

自那天后元熙就十分亲近歌兮,若非不是元旭的不允许,他都想时时刻刻跟着歌兮,而且歌兮在他面前也露过了真容,那是半夜他醒过来大哭大喊,歌兮抱住他轻声抚慰,夜半时分歌兮也没有戴面具,他一眼就认出她是刘皇叔元沂书房里那副藏起来的画像中的姐姐,于是对歌兮分外亲近。

“姐……哥哥。”

元熙轻轻地喊了一声,歌兮知道他是惧怕十三,回眸狠狠盯了十三一眼,十三简直是冤枉死了,趁着歌兮不注意的时候朝元熙扮了个有些凶又有些滑稽的鬼脸。

元熙躲在歌兮身后唇角唰地往下撇。

“白大夫,这孩子给你添麻烦了。”

歌兮爱怜地摸摸元熙的头,因为元熙身份的特殊,也因为这孩子受到过虐打,极其敏感和胆怯,所以她经过了元旭的允许,让元熙住在了自己的营帐里,对外便说这小孩京都里某一与元旭相识的大员走失的的小公子。

因为元熙身上有伤,歌兮便让性格比较温和的白大夫在白天代为照顾他,没有想到元熙倒是很喜欢医帐,在呆了两天之后便主动帮白大夫递一递草药和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白大夫看向元熙的目光很温和,“小二是一个很乖的孩子。”

元熙听到“很乖”两个字激灵灵地打了个哆嗦,猛扑到歌兮怀里不住地发着抖,小脸都变得煞白。

“这……”白大夫有些不知所措地站起来,“他怎么了?”

“没事。”歌兮转过身将元熙拥在怀里小声地安慰着,一面轻轻拍着元熙的背,好一阵元熙的情绪才平静下来。

歌兮轻声叹了一口气,“小二身上的伤白大夫你也看到了,个中情由我也不好多做解释。小二他在这里我很放心,只有一点,他是个敏感的孩子,有一些话对他来说是伤害他的一个印记,往后注意些便是。”

白大夫以往行医的经历了虽然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情形,但是相似的病例还是有的,他知道应该是他说的话刺激到了那小孩了,当下忙点了点头,“上官都尉放心。”

说着他掀开提篮上的花布,将里面的馒头和稀粥都拿出来,对元熙和蔼地说,“小二,过来用早膳了。”

元熙在歌兮鼓励的目光下走了过去,乖乖地坐在凳子上等待着白大夫给他发配食物,和个小大人似的,极有规矩仪态。

白大夫看得十分喜欢,给他摆了竹箸,“小二慢慢吃。”

元熙看了眼他又看了一眼歌兮,“小二这个名字是哥哥叫的。”

意思是你这个外人不能这么叫他,歌兮哑然失笑,看来元熙这孩子还真的是很喜欢自己。

白大夫一噎,也不生气,只莞尔道,“那,我要如何称呼你?”

元熙想了一想,宫中的人都叫他殿下,六皇叔叫他名字元熙,姐姐叫他小二,可是这些名字都不能告诉白大夫,他思忖了良久,歌兮替他说,“小二是我给他起的小名,在家中是长子,白大夫可以叫他大郎。”

元熙板着小脸点了点头,白大夫理不清其中的复杂内情,只笑着说,“好。”

榻上的王军师呻吟了一声,白大夫忙放下手中的馒头,起身查看情况。

歌兮便朝元熙招了招手,“小二,我们不打扰白大夫了,跟哥哥走。”

“哥哥,我们去哪儿?”元熙随着歌兮走出医帐,温顺地跟着她走向了北边的营地。

歌兮牵着他的手,摸了摸他的头,“我带你去认识几个大哥哥,走喽。”

她很快就带着元熙来到了目的地,只见一块沙地上有好些兵丁正在一个高壮大汉的带领下练着一套枪法,那个大汉正是大块头章文谦。

烈日下一群军汉*着上身挥汗如雨,长枪带着破空之声,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力量,他们全神贯注地练着,还是经人提醒才发现了一旁的歌兮。

“上官都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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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九天玄凰的桃花扇!谢谢谢谢!

这是作者的第一把桃花扇,亲,来啵一个先!

156章 无题

歌兮笑眯眯地看着章文谦一众大汉,这些人都是最底层的兵丁,但是也是心思最单纯,还有着淳朴和厚道品质的人,好好栽培,假以时日就都能独当一面。

尤其是这个章文谦,歌兮非常看好他,他的天生神力,比起山岗王来,也是丝毫不逊色。

“上官都尉!”

大家伙和都纷纷上前和歌兮寒暄,元熙紧张地紧紧抓住歌兮的手。

“小二,不怕,他们都是好人。”歌兮安抚地拍拍他的后背。

“章大哥,黄大哥,还有谢大叔,你们还没有将我认出来吗?”歌兮没有拿下面具,她朝着早打过很多次交道的众人说,“我还以为你们会第一时间将我认出来呢,结果……你们不记得我,总还记得我的叫花*。”

众人疑惑地看着她,忽然灵光一现,将那个黑俊黑俊的后生同她联系起来。

“啊!我的天爷!你是与大块头打过一架、还给我们做好吃的叫花鸡的黑小子!!”

“天哪!黑小子居然就是上官都尉!怎么变这么白?!”

“戴着面具咱们都没有认出来!”

“居然是你啊。”

大伙纷纷大嚷起来,先前对上官都尉的敬畏和疏离也都全部转化成了相熟的亲昵。都上前想拍她的肩膀,远远站在后头的十三重重一咳,大伙这才收敛了一点。

章文谦更是惊得目瞪口呆,他怎么也想不到那个在战场上与山岗王拼杀起来凶猛不畏死的少年都尉,居然就是他很喜欢的小兄弟小兮。他看着那张带着面具的脸,呐呐地有些说不出话来。

“章大哥,怎么见到我话也不说了?”

“你……”章文谦无措的摸了摸后脑勺,“你怎么突然之间变白了?还带着面具……”

“哎。”歌兮眼睛一转,黑亮的眼眸闪着狡黠的光,“其实呢,之前化成了一个黑小子,实在也是迫不得已,因为小弟我……实在是长得太俊了。简直比那入选宫中的良家子还美貌,每次当街不是被人当成了貌美女子,就是被那些对我很欣赏的少女们掷木瓜青果,有次一个硕大的木瓜差点都将我的额头给砸出血来,唉唉唉,真是美人凶猛,之前易容成黑小子,现在带块面具,这都是逼不得已啊……”

十三远远地听着自己小主人在那里胡掰,白白的包子脸变成了黑包子。

夜晚来临。四下都是静悄悄的。

好几日都没有能沐浴,又和山岗王打了那么酣畅淋漓的一场战,歌兮觉得自己身上的污垢都有三尺厚了。

“……小二,好好睡上了一觉。”

歌兮手里的坠子一收,榻上的孩子沉沉睡去。

这是催眠法,对元熙这样的孩子最有效用。可以让他心无杂念地好好睡上一觉,对他而言,就是一种治疗。

等他彻底睡熟了之后,歌兮吹灭了营帐内的油灯,拿了包干净的衣服朝着营地外的小河走去。

“上官都尉。”

巡逻的兵丁们都恭敬地向她打招呼,歌兮笑着回应。“你们巡视啊,注意安全。”

短短数天,她在军营里的威望一下子提升了不少,这也是她乐意看到的。

很快就出了营地,隐隐约约能看到那条在月光下泛着银光的小溪了。歌兮的心情变得很松快。连日来的紧张也好像消除了不少,她开始曲不成曲调不成调地哼起歌来。

身后像是有风声和树叶的沙沙声,歌兮顿住脚步,清咳了一声道,“十三。我知道你在后面,不过呢,你们小主子我,现在要去小河沐浴,也就是洗澡,脱光了的那种,你要是再跟着我,小心会有性命之忧哦。”

歌兮听着身后的动静,果然听到变得急促的呼吸和慌不择路导致的树枝被踩断的声音,她的唇角微微上翘,又冲着后面喊了句,“哎呀,你还是留下来你给我把风好了,要是有人偷看你好给我抓人呀……”

可惜十三跑得连影子都看不到了,歌兮得意洋洋地朝着他跑走的方向切了一声,“傻小子,和我斗!”

歌兮快步走向了小溪流那边,不过她终究是不敢松懈,在四周都撒上了阿亚沙调配的毒粉,要是有人踏足,绝对会悲催地中招。

月光下,歌兮将软甲和衣衫一件一件脱掉,露出里面的中衣,松了发髻,让一头青丝柔顺地披散在肩头,靴袜也尽数除下,一双白生生的足试探地踩到了水中。

“嘶,真凉啊。”

歌兮感慨了一声,现在是在行军打仗,热水都是用来煮饭烧汤的,就连主帅元旭也是不会奢侈到要人煮一锅香汤来沐浴,在军队里,奢侈之风是会动摇军心的。

歌兮等自己适应了溪水的冰凉,将一头秀发浸到了水里,开始洗着自己的长发。

月光下,四周的树木影影绰绰,被风一吹发出沙沙的声音,四野还有不知名的虫子在不停地悉悉索索地叫着,偶尔还会响起寒鸦的一声鸣叫。

少女姣好的身体在白月光的照耀下宛如上好的白玉,她的青丝一直垂落到臀间,她缓缓褪下衣袍,月白色的中衣落到了足间,她抬脚试探地走在小溪的圆石头上,每走一步,那一头青丝便会随着她的走动一漾,玉一样白的肌肤与浓黑的秀发形成了一个浓烈的对比,再加上虽还青涩但已经具有了诱惑力的身体曲线,她每一个动作都似不经意,但却都自然而然地带上了诱惑。

“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

“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

“蒙羞被好兮……”

歌兮轻轻地唱起了越人歌,忽然她听得一声轻笑,立刻沉入了水中,手腕上透明的鱼丝一动,离她不远的岸上的衣服里,一把小弯刀立刻被她拉扯得飞了过来,“谁?!”

“为什么不继续唱?”

元旭从黑暗里走出来,他一出来的瞬间便察觉到歌兮松了一口气,弯刀丢了回去,人也慢慢地从水中出来,依旧坐在了水中的圆石上,水掩了下|身,一头青丝垂下来,她侧坐着用手捧了水浇淋在自己的脸颊上,远远望着,似山林中的精灵,又似偷下人间的仙女,美得如梦似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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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点卡文,难道是收到桃花扇太兴奋了,哈哈,说笑,是真的有点卡了,2000,欠的字明天会补上。

157章 月情

“为什么不继续唱?”元旭问。

歌兮侧过脸对他回眸一笑,轻轻唱道,“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

她拖长了语调,缓缓的,缠绵的,婉转的,像是转过了星月山河,才绵绵地唱道,“心悦君兮,君可知?”

她的双眸里水波盈盈,眼波流转处,似青涩、似柔媚、似有一种轻易不轻易的勾|引,此时的上官歌兮,忽而妖且艳艳起来,此刻这个少女,是任何男人都无法拒绝的心瘾。

元旭的眼眸幽暗,竟原来,当年那个小小巧巧却睁着一双漂亮愤怒的眼不肯认输的女童,在他掌心上,长成了一个仅用哟个眼神便可使人倾倒的女子。

美得如此惊心动魄。

元旭在她的注视下一步一步靠近,垂落的黑丝挡住了少女胸前的风景,然而这种若隐若现却是一种极致的引|诱,即使心性坚忍如元旭,可是止不住地燥热,心底像是烧上了一把火,滚烫的炙热,烧得他呼吸都有些紊乱起来。

男人靠近了少女,少女手上的动作也停了一瞬,但是很快她又开始自顾自的搓洗着自己的长发,只不过动作有些僵硬。

她自然也是紧张的,心最诚实不过,那惶惶然匆匆然的心跳,不就正好说明了一切么?

面对她喜之悦之的男子,她做不到神色自若地去挑逗他,因为那男人即使一句话不说,一个动作也不做,他就那么站在那儿。身上的气息对她而言也会是一种引|诱。

心跳如擂鼓,元旭弯下腰来,歌兮只觉他的气息一下子将她整个人的包围住,只是下一刻。她还没有来得及想象一些淫|靡的绯丽的,整个人便被元旭抱了起来。

哗啦一声,她从水中到了元旭的怀里。

玄色的披风包裹住她的身体,歌兮双手搂住元旭的脖颈,一双美目带着一丝慌乱和羞涩,很快又垂下眼帘。将臻首靠着元旭的胸膛,听着他的心跳声,被溪水浸得发凉的身体也开始慢慢地发烫。

元旭察觉到怀中少女的变化,低低轻笑了一声,引来了那孩子在自己腰间掐了一下泄恨,却一点都感觉不到疼痛,只觉得有些酥麻和异样的微甜。

歌兮以为会发生的事情终究没有发生。

因为她看到了南寺。

“主上。”南寺见到元旭怀中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歌兮,面上也浮上一丝不自然,他卷起拳头在唇边轻轻一咳,压下了看到歌兮真面貌时的惊艳。“香汤已经烧好了。”

歌兮这才发现南寺手上还拎着一只烧火棍,旁边是熊熊燃烧着的篝火,上面有一个十分大的铜鼎,曾咕嘟咕嘟地冒着气泡。在铜鼎的旁边还搭着一个简易的帐篷,里面有一个大大的浴桶,浴桶的边上还有一只脚凳。歌兮甚至还看到了浴桶里飘着的花瓣,这是……

“女子不要用冷汤沐浴。”

元旭在她耳边说道,那边被抓来当成烧火丫头使唤的南寺将军已经识趣地退下,此处就只剩下他们二人。

歌兮被元旭抱着站在了木桶前,元旭低眸试了试水温,再拿起一旁的水瓢加了些冷水进去,才将怀中的少女慢慢地放了进去。

滚热但不十分烫的热水一下漫过了歌兮的全身,她舒服地几乎都要溢出声音来。

火光将半开式的帐篷里照耀得十分亮,歌兮不由地红了脸颊,将水面上的花瓣拢了拢。遮住她水面上曼妙的赤|裸的身体,这才轻松舒缓了四肢。

“这会倒知道你还是个云英未嫁的女子了。”

元旭坐在了篝火边,让火堆里添着树枝,火花映着他英俊坚毅的脸颊,让他看起来比白日里多了一点不一样的东西。

“那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歌兮泡在热水里一下就活泛了过来。手脚不安分地玩着水,“你是我未来的夫君,是我将来要跟一辈子的男人,被你看光了,也不亏,反正将来我也是要看回来的。”

她惊世骇俗地话让元旭眉毛一跳,“古灵精怪。”

歌兮其实脸都红透了,也不知道是因为水太热还是因为自己也羞赧,“倒是你……那什么女子不要洗冷汤的,你倒是知道很多……”

“孤自然懂得,”元旭闲闲地瞟了她一眼,“你以后还要为孤生下嫡子,任重而道远,身体比任何女子都要金贵,不能像今天这样,你可清楚了?”

歌兮听到嫡子这样的话只觉得耳朵都要烧起来,低声道,“知道了。”

声音轻轻的,像是藏在了喉咙里。

“嗯?”

那边的男子不满地轻哼了一声。

歌兮忙大喊了一声,“知道了!!”

整个人往水里一沉,咕嘟一声又冒了出来,将浴桶里的水弄得四溅,元旭身上都被溅上她沐浴的香汤。

元旭一点都没有生气,而是看着铜鼎里的水开了没有,过一会再给她加上热水。此时元旭做着这些事情一点都没有觉得别扭或者不悦,因为,为所爱的人做任何事都不会是纡尊降贵。

歌兮浸在热水里,感觉双眼也有些湿润,对于这一段感情,她不是没有过怀疑和动摇,直至现今,她都是信心不足的。她怕自己没有那个本事将眼前这个男人的心攥在手里,她怕他无法理解和同意自己对他的独占,她更怕将来有一天若是自己被辜负了,会做出一些可怕的事情来。

她知道自己骨子有有一些执拗是与这个时空这个朝代,这个男尊的天下所格格不入的,她怕自己捧上的一颗心究竟会被伤一个体无完肤,她的这一世,她从来都没有安定过,她几乎时刻都在紧张和戒备着,即使对着元旭,即使一天比一天喜欢这个男人,她依旧没有放下过戒备之心。

可是就是在今天,在这一刻,在这个生在天家有着高贵身份,高高在上高不可攀的男人,在心疼自己,在为自己一个沐浴的需求而做好细致的一切时,歌兮那颗心也好似被他泡在了温水里,暖得她很心安。

情根,在某些不留意的时刻,便已经发芽并且长着参天大树了。

ps:

第一更,状态不太好,呜呜

158章

一夜无梦,不知为什么,歌兮第二天起的有些迟了,还是元熙摇着她的手臂将她喊醒。

歌兮匆匆地起来,赶到了白大夫的医帐之内,看到的便是王军师醒转过来的场景。

“王先生,”歌兮对这位敌方军师很是尊敬,“感觉可好些?”

王军师是一个通透的人此时在敌方军营里虽然不卑不亢,但终究也是低了头,他从没有见过歌兮,看她身上的战甲,职位应该不低,便用询问的眼光求助了身旁的白大夫,“这位是?”

“这位是上官都尉。”白大夫介绍道。

“王先生,”歌兮丝毫都不谦虚,“飞鸟一日过千山,正是在下的手笔。”

她说的是策飞鸟携带哪些怒骂山岗王的诗作,逼得山岗王连夜带兵回大庆的事。

王军师吃了一惊,仔仔细细地从上往下地打量着歌兮,说道:“果然是英雄出少年。”

他沉默了一会,问道,“不知贵主齐王,会如何处置在下?”

歌兮微笑道,“先生稍安勿躁,等你的病好了,我主自然会见你的,现在,还是安心养病吧。”

王军师眼里晦涩不明。

营帐内,元旭接到了一封密信是山岗王送过来的。

“殿下,那个草莽说了些什么?”

南寺声音殷切,其他的将军们也是面露焦急,有些急迫地想知道那个草莽给齐王殿下些了些什么。

元旭却没有理会他们,只起身对南寺说道,“你跟孤王来。还有谋士韩拓,你也一同来吧。”

南寺心存疑惑,忙不迭地跟上。

韩拓也是收敛了心声,跟在后面出了营帐。

歌兮接到十三的报信。换了身轻便的衣服,头发发成一个髻用发带束起来,面上依旧是戴了那张面具。

等到她与十三赶到地点时,元旭与南寺还有韩拓都坐在马上等着。而他们身边只余下了一匹马。

“殿下。”

在人前,歌兮总是礼数周到的。

“上来。”

元旭坐在马上,朝她伸出了手。他身下的骏马踏雪不满地打了个响鼻。

南寺倒是一点都不意外,只韩拓惊疑不定地看了歌兮一眼,又立刻将眼里的异色掩藏住。

歌兮只犹豫了一瞬,便拉了元旭的手,稳稳地坐在了他身前。

“驾!”

元旭低喝一声,四骑无人朝着密林里奔去。

“我们去哪儿?”

歌兮靠着元旭的胸膛,迎着风大声问。

“山岗王给孤下了战帖,孤去会他一会。”元旭贴了歌兮的耳边回答道。

一路风驰电掣,很快,他们就到了一处山谷。谷中景色清幽,满眼都是浓绿。

很快就倒了约定的地点,果然看到了山岗王。

他们那方来人也就几个,分别是山岗王本人、萧军师,以及站在山岗王旁边紧张的头冒冷汗的和山岗王不相上下的胖兵丁。

山岗王看到元旭他们准时到了,而且身边也没有带人马。不由地又对元旭生了一丝敬意。

不过他看到元旭马背上的歌兮,眼眸中顿时起了惊色,并且瞬间惊讶就变成了鄙夷,而且是单单针对歌兮的鄙夷——啊呸,这弱不禁风的小子,本以为是条好汉,结果是个以色事人的兔儿爷,小兔子,啊呸啊呸。

“齐王殿下,真是幸会啊。没有想到阁下会真来赴约,就不担心本大王设下天罗地网来抓你么?有道是擒贼先擒王嘛。”

这一番话讲得委实不客气,元旭翻身下来,本欲抱歌兮下来,歌兮没有等他动作便利落地下了地。

“这番话。”元旭神色冷峻,“孤原封不动地回赠给你。”

两人的气场很明显是元旭更甚一筹,他便只是站在那儿不说话,身上便也似带了一种王气,是上位者的强势和威压,而山岗王……不说也罢。

“齐王殿下,”萧军师轻咳了一声,上前一步,先行了一个礼,说道,“我王的怀阴城,殿下要如何才肯归还?”

韩拓见元旭并不反对,便出声说道,“萧先生错音,别说一个区区怀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帅图治病莫非王城。整个天下都是大盛的,何谈归还与你?还是说先生做了太久的乱臣贼子,连祖宗都认不得了么?”

韩拓第一次会面山岗王时一直是温煦有礼,想不到他言辞如此锋利,当真是块谋士的料。歌兮想着便多看了韩拓一眼。

“韩先生此言差矣,想大盛百年之前不也是从他人手上谋得的天下,先天下四分五裂,皆是天子失德所致,即使如此,我主顺应天命而起又有何不可?君不见正德二年百姓白骨可堆积成山,我等,不过是为了那些惶惶不可终日的百姓父老而已。”萧先生侃侃而谈,丝毫不向韩拓示弱。

“顺应天命,这个借口倒是用得冠冕堂皇,”韩拓嗤笑了一声,“威海伯氏如是说,西武穆氏也如是说,不过都是些幌子,内里都是为了自己的私欲,你等抢粮仓、抢生铁、在乱世中杀富户杀世家,这些世家富商难道就是天生作恶、难道是天命让你杀的?不过就是为了他们的钱财与粮食,为了你等称王称霸而已!”

山岗王听得甚是不耐烦,“那又如何?我不造反怎么会有活路,现在我放手难道皇帝就不会杀我了?笑话,怀阴城一城父老你们没有乱杀一个,我,感激齐王的恩德,但是,我既然当了这个山岗王,就没有打算善终,你若是不肯放手,我们就大杀一场拼个你死我活好了!也未必就是我方输!我们人数上虽然拼不过,但个个都是不畏死的好汉!!”

说着他往身旁胖兵丁的背上一拍,“你说是不是?”

“啊?”胖兵丁冷汗津津。有点反应不及时,“大王你说啥?啊!是是是!!”

“噗嗤。”

一声突兀的轻笑打破了此时的气氛,歌兮实在是忍不住了,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好玩的草莽英雄。真是太让人可乐了。

“呔!”山岗王只觉自己被侮辱了,“小兔子……啊呸,小崽子,你敢笑本大王?”

“不敢不敢,”歌兮连连摆手,正色道。“我只是在想,大王你将来的出路?”

“出路?什么出路?”山岗王一听立即竖起了耳朵。

歌兮从树上掰了一根树枝,在空地上软泥上划出了一副简单的堪舆图,在不同的位置上写上大盛、西武穆、威海伯、祈中王、山岗王的字眼,非常简单明了,有十分熟练,显然是将时局都了然于胸。

韩拓惊异地看了她一眼,心里对这个年少的都尉起了一丝连自己都不愿意趁人的钦佩之心。

山岗王与萧军师也不由地走近了看她的堪舆图。

当看到自己的地盘就是那么小小的一个圆圈,还比不上大盛的一个角落大的时候,山岗王不满地叫唤了起来。“你这小兔……小崽子,见识胡乱瞎画,给本大王画得这么小,不行不行,画大一点!”

这下脸元旭都失笑了,不过他只是扯了扯嘴角。

歌兮摊手道。“哎呀,那可不行,别小看这堪舆图,我可是按照真实比例画的,就是说,你的怀阴郡,就加上你周边的势力范围,也就是这么大而已。”

山岗王还欲说些什么,萧军师拉扯了他一下,他方才哼哼唧唧地闭上了嘴。

“正如你所见的。”歌兮拿着树枝点了点他的位置。“你南临威海伯氏,北有大盛、西有西武穆氏,还有一个祈中王,也离着你不远。”

“从目前来看,祈中王与你的实力最相近。你们二位所占的地盘大小也差不多,但是,实际上,山岗王,阁下的实力却是这些割据一方的王侯中最弱的。”

山岗王听她这么一说,又要激动起来,“胡扯,祈中王不过是一颗墙头草,怎么比的过我?”

怎么说他打死也不承认自己比那个蛇鼠两端的老匹夫弱,哼!

“哎,大王,”歌兮叹息道,“你要知道,祈中王在那一带经营有多少年头了?而你的怀阴城呢?不过是短短数年而已,再加上,现在是各方休战休养的时期,为的就是休养生息足够了之后,有更多的本钱开疆拓土打地盘。大盛且不提,威海伯氏、西武穆氏,都是自成一方国土,有自己的士农工商,有粮有钱有兵丁,还有源源不断的民生,而反观大王你,论粮食,你是抢来的,论钱财,你也是抢来的。可是你能就这么一直抢下去吗?”

韩拓见山岗王露出深思的神色,更推进了一步,“大王现在本就根基不稳,四周又是群狼环视,危矣。”

萧军师张了张嘴,但是还是没有说出反驳的话,因为他心知,他们说的都对,而这些也是他一直以来忧心忡忡的。

山岗王倒是不服输,“我根基不稳,我有民心……”

“民心?”歌兮立刻堵住他,“你的民心指的就是怀阴郡一郡百姓的民心吗?但是就是这么怀阴郡,支持你的那些父老全都是农夫村夫,他们固然是民,但那些被你死死压住的世族和商户,他们就不是民了吗?而在大盛管制下的民心,那属于你吗?在穆氏管制下的民心也属于你吗?那威海伯氏和祈中王地盘上的民心呢?你数数看,你到底是拥有的民心多,还是喊你乱臣贼子恨不得杀之而后快的民心多?”

山岗王在歌兮一叠声地质问里倒退了一步,不仅对自己也开始怀疑起来。

歌兮知道,今日是否能收复山岗王就在此一役了。

“古往今来,那些在过去岁月里峥嵘了威风了的英雄草莽,到了现今谁还记得他们?不过是成者为王败者为寇,虽然现在你还未败,但是你想想,要是今日你遇上的,不是我主齐王,而且其他的将帅,他们可能放过到手的怀阴吗?他们可能放过那些支持你造反的父老吗?只怕,现在的怀阴郡早是一片尸山血海,一个活命的人都没有了吧,到时候,你安身立命的根基就断了,即使你有着几万孤军,你又能坚持多久?一个月?半年?还是一年?”

“要是那些列强趁机咬上你一口,你即便是一身的肥肉,又能供他们咬上几口,不消一两年,到时候这片天地里还有你山岗王和你的雄师的影子吗?到那时,那些曾依附你、期盼你,对你殷殷切切的兄弟和父老恐怕都变成一堆白骨了!”

山岗王听得心神激荡,久久都不能回过神来。

还是萧军师稳住了乱掉的心神,颤颤巍巍地指向歌兮,“好个小儿,口齿灵便,欲乱我大王的战心,你你……大王我们……”

他想带了山岗王走掉,歌兮上前拦住他,目光灼灼,“萧先生为何掉头要走?还不是因为我句句都说到了关键,我句句都说到了你所顾虑的,其实从心底上,先生也是认同我所说的,不是吗?因为我说的都是事实!!”

萧先生指着歌兮呐呐地说不出话来,“你……你……”

“到那时,怕是山岗王一败涂地,到了地府也得被那些枉死的父老围住,问一声,你既不能给我们一条生路,又何苦带领着我们老老小小一同走上万劫不复呢?”

歌兮声音哀戚,一下便戳到了山岗王的心里,他是最终情谊的一个人,被歌兮一步一步紧逼,此时已经方寸大乱。

“现在大王要做的,并不是领着儿郎们和我们战一个你死我活,而是要好好看看以后!看看要怎么走才能走出一条康庄大道来!”

歌兮的话铿锵有力,她的手指一挥,将山岗王的视线引到了元旭的身上。

山岗王忽然福灵心至,迅速地明白了歌兮的所知,他看着元旭,若有所思。

看着山岗王的眼神,元旭与南寺还有韩拓便明白,歌兮已经成功了一大半,还剩下的一半,得元旭出马了。

“我都讲得有些渴了,”歌兮眼睛眨了眨,虽然她带着面具,但是山岗王依旧感觉到了她的俏皮和灵动,“我们何不坐下来煮酒品琴谈一谈?”

两个时辰过去,煮的酒都只剩下了半盏。

159章 服!

在谈了这么久时间之后,山岗王的颓色也一扫而光,他起身道,“齐王,我素来听闻你的威名,你既然想收服我,那就必须打赢我!不然,我也是面服心不服,以后也会造反的!”

歌兮听了他的话,惊诧之下还带着一些偷乐,这个山岗王还真是可爱有趣得紧。

元旭起身,解下来外袍丢给了歌兮,“如此,便如你所愿。”

山岗王双眼蓦地一亮!

他抓起了身边的长刀,摆好了架势,一把长刀舞得是虎虎生风,“来吧!你的兵器呢?”

元旭却是一件一件脱着衣衫,露出修长结实的上身来,“孤不与你动兵器,角力吧。”

歌兮看着她男人健美的身躯,心里叫了一声――“哇喔”。

两人站在歌兮用树枝画出来的圈子里,皆赤|裸着上身,元旭身上的肌肤透出一种十分健康的小麦色,而山岗王相较之下则是白很多,两人一对比,他倒像是一个发酵好的白胖馒头,不过他的气势可是在的,要知道歌兮与他对打的时候,要不是仗着身手敏捷,早就屈服在他吓人的蛮力之下了。

没有战鼓,也没有号角,没有千军万马,也没有成片成海的刀枪剑戟,但是,气氛却紧张到了一个极点。

歌兮不觉得绞起手指,视线一刻不差地粘在元旭身上,并且还不由自主地咬住了下嘴唇。

这种小儿女的情态落在了韩拓眼里,他对歌兮又有了一丝深层的考虑。

“哇呀呀呀!!!”

山岗王暴吼一声,一下便冲了过去。只见他的双|乳和大肚腩一颤一颤,就跟跳舞似,看得歌兮在紧张之余又忍俊不禁。

元旭站在原地,不动如山。

只听得“砰”的一声。两人双手相抵,身体贲张,身上的肌肉一块一块的鼓起来,脚下瞬间就陷进去颇深。

元旭拧着眉,俊美的脸上一滴汗珠划过,他断喝一声。一个发力,便将山岗王摔了出去!

“砰!”

一声巨响!松软的泥土都给山岗王庞大的身躯给砸出一个坑来。

“好家伙!”

山岗王被摔得呲牙咧嘴,迅速就爬了起来,跳着抖落了身上的泥土,大喝一句,“再来!!”

元旭唇角一勾,眼眸里燃烧着熊熊的战意,“孤打到你服为止!”

两个男人在圆圈中走了几步,双双齐喝一声,又缠斗在了一起。山岗王猛地出手想抓住元旭的腰带,谁知道被元旭一个格手,反而被他抓住了手腕,一个天旋地转,山岗王又是“砰”一声倒在了地上!

山岗王眼冒金星,气得哇呀呀呀直叫。想他从来都没有如此挫败过,一而再再而三地输在同一个人手中,“再来!!!”

元旭调整着气息,胸膛上全是汗珠划过的痕迹,在阳光的照射下是一片晶莹,他看着山岗王狼狈爬起来还不肯认输的模样,爽朗地大笑起来。

“好!再来!”

歌兮见过元旭在月下和这琴声舞剑,也见过他百步穿杨例无虚发的箭术,但从来没有见过他赤|裸着上身、用这种最原始最直接最野蛮的方式与人战斗,这一刻。却比任何时刻都让她对这个男人心动砰然。

看他浑汗如雨一次又一次将山岗王摔出去,看着他眼眸里闪着奇异的色彩,看着他每一个呼吸动作,歌兮都止不住地脸红心跳。

这就是她的男人,一个真真正正顶天立地的男人!

角力毫无悬念的以元旭最终胜利而落幕。歌兮微红着脸颊给元旭擦拭身上的汗水,将装着水的羊皮水袋送到元旭的唇边,他的唇不经意间碰到了她的手指,她的心都狂跳不住。

元旭觉得歌兮很有些奇怪,还狐疑地看了她一眼,他又怎么能想到,敢赤|身裸|体来勾引自己的少女只因为他与人打了一场架,便羞涩得都不敢直视他。

细心的给元旭整理衣袍,歌兮抚平他的衣襟,无比的温柔。

大概是她满含爱意的眼神狠狠刺激到了山岗王,他只觉得一阵恶寒,好端端一个男子汉,居然雌伏在另外一个男人的脚下,虽然这个男人是个难得的英雄好汉,那也不行啊,真是看到都要长针眼,这小兔子,不,这小兔崽子。

山岗王的腹诽歌兮是没有办法听到,她专心致志地替元旭将衣服穿好,发现了他手腕上的一处淤青,还狠狠地盯了山岗王一眼。

收拾停当之后,山岗王看元旭的眼神已经变了。

“臣卫亮见过主公!”

山岗王心悦诚服地拜了下去,这时歌兮才得知,大名鼎鼎的山岗王本命叫做卫亮。

一旁的萧军师也是跟着行了礼,他的眼里也燃烧着一种期盼和希冀,因为他知道,他现在效忠的并不是大盛朝的皇帝,而是齐王元旭,以后,定有让他大施拳脚的地方!

“免礼,请起。”元旭的语气柔缓,亲手扶起了山岗王。

至此,他终于收服了这天下第一号草莽,从此他的阵营里,将会是如虎添翼。

这次,功不可没的自然还有一个人,那就是歌兮。

元旭扭头看向一旁的少女,少女着男装,面上的面具遮住她绝色倾城的容貌,可也挡不住她身上逼人的光亮。

歌兮朝他回眸一笑,这时,她听到了山岗王卫亮的声音,“臣还有一个请求。”

元旭收敛的柔情,面向卫亮,“你说。”

“我要看小兔……我要看上官都尉的真面貌!”山岗王语气咄咄,“上次打架也是藏头露尾的,一点都没有男儿本色,快点将你的面具取下来,让我看看是不是丑的见不得人!”

他吵吵嚷嚷的,萧军师都忍不住在背后拉了拉他的衣袖,以示警告:我的大王,现在你既然跟随了齐王,认了他当主公,那么你对人家的男宠(?!)好歹也客气一点,枕边风吹起来可是厉害得很的啊我的大王哎!

元旭倒是不介意他的叫嚷,他的属下少有这种直率毫无心眼的,这样的人心思会相对纯净一点,也会更好掌控一点,用起来更顺手

元旭看向歌兮,朝她点了点头。

歌兮撇了撇嘴,嘟囔了一句,“有什么好看的,还不是两只眼睛一个鼻子。”

话是这么说但她还是顺从了元旭,将脸上的面具拿了下来。

山岗王和他背后的胖兵丁在她拿下面具的一刹那连呼吸都忘了。

“我的娘哎,这世上还有这么美的人……”胖兵丁简直眼睛都直了。

韩拓也是第一次看到歌兮的真容貌,也在那一瞬乱了两拍呼吸,他别开视线,心犹自跳个不停,心里暗道,难怪啊……

“你你……”山岗王舌头打着结,眼睛也瞪得圆溜溜的,半晌,他才蹦出来一句,“你怎么长得这么俊?”

歌兮憋了好久的笑意终于是怎么止也止不住了,她弯腰哈哈大笑起来,笑得是那般明媚,直教人怎么也舍不得挪开眼睛。

胖兵丁还在一旁咋舌,“我的乖乖,这人美,笑起来好似也格外好听啊。”

元旭轻轻哼了一声,歌兮才慢慢地止了笑,退到元旭的身后,偷偷地拉了他的手掌,在他手心挠了一挠。

“哎,现在真面目也给你看了,再没有什么要求了吧。”歌兮冲着对面的大胖子挤了挤眼睛。

山岗王惊艳了好一阵,皱眉道,“你既然长得好,本事也好,何必在齐王身边当一个那什么……啊!那什么……啊,是你这样的好男儿做的吗?真是,快快回头是岸!我老家还有两个年纪正好的堂妹,虽然没有你长得好,但是绝对是屁股大好生养,以后传宗接代是把好手,怎么样?到时候我将其中一个许配给你好了!!!”

歌兮瞪大眼睛听着他的话,脑袋瓜里灵光一闪,终于明白之前为什么这个山岗王卫亮为什么看她的眼神是既惋惜又鄙夷了,感情是将她当成了狐媚元旭的男|宠!难道她就长得这么像个男人?还那什么……啊,你才那什么……啊呢!

萧军师与韩拓此时终于恍然大悟,原来上官都尉竟是女儿身!只有山岗王这个缺心眼的,还执著地认为人家是容貌艳丽宛如处子的男人,还要将自己家的胖堂妹塞给人家!

“她是不会娶你家好生养的堂妹的,”元旭一把揽住歌兮的细腰,稳稳地上了马,居高临下地对着山岗王卫亮说,“因为,她是孤的正妻!”

正正正正正妻!

这么说这小子是个女人!!

山岗王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元旭一行人绝尘而去,半晌都合不拢嘴,“萧……萧大哥,你听到没有,齐王说那个小儿是他的正妻,正妻!!我的天哪,我输在他手中也就罢了,我还输在了他婆娘的手里,哇呀呀呀呀!气死我了!!!!”

萧军师却是沉吟道,“大王,你输在齐王殿下手中也不足为奇啊,齐王是个雄才大略知人善任的,就连他身边的女人,都是如此不凡啊,心服口服,心服口服哪。”

ps:

因为上一章是0点传的,算在了21号,所以今天的更就只有20点整的这章了,我也缓缓,清理一下思路,看一下故事节奏怎么把握了。在此谢谢大家的支持,因为有你们,所有能坚持下去,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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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0章 横生枝节

就这样,元旭没有折损一兵一卒便收服了山岗王。

不过,这个收服是私底下的,元旭并不打算将他收服山岗王的事放上明面,原因很简单,就是山岗王卫亮臣服的是他齐王,卫亮手中的队伍也将归属齐王,而,不是大盛的皇帝。

从正德元年,皇帝元堃将他的二皇兄放出圈禁之地起,那些效忠于元旭的力量便开始慢慢地浮出水面,他们谋求的可不仅仅是某一个官职或者某一个出仕的机会,而是辅助元旭,到达那个最高的顶点!

这便是所有鼎力相辅元旭的臣子们的野望。

于是,元旭和山岗王的“战役”开始陷入了胶着。

元旭每日都会派上一直队伍去攻打大庆郡,山岗王却没有露面,五日后,山岗王“奇袭”怀阴郡,打得敌方抱头鼠窜,顺利地“夺”回了据地。

因为兵力回援怀阴郡,于是大庆也守卫稀松,元旭手下的南寺将军率领着士兵一举夺回了被侵占的大庆,解救了一城的百姓。

这时,战况好像又回到了原地——山岗王占据怀阴一带,大庆成功收回大盛囊中。

并且,元旭上报给朝廷的战利品——从怀阴抢回来的粮食、生铁、还有大量的金银,都只有实际上的四分之一,那些被瞒下的资本,都被元旭转移去了他的地方。

做给皇上看的戏也做足了,元旭老神在在地等待朝廷的旨意,就在这个时候。忽然来了一道密旨,让元旭立刻秘密回京!

“京都发生了什么事情?”

歌兮替元旭按揉这额头,抚平他眉间的褶皱,她没有看到那封密信。因为元旭一看完便点着火烧了个干干净净。

南寺在秘密调动一支精锐,等天色暗下来,他们便跟随元旭连夜抄小路赶回京都。

“皇上突发恶疾,连朝都上不了。有些人闻到了腥味,就开始宠宠欲动起来,”元旭拿下歌兮的素手,将她放在自己的膝盖上,“信是天子卫的大都统林飞写的,他要求孤立刻京都稳定朝政。”

“那你这么一去岂不是很凶险?要是那些人恶从胆边生控制了皇宫逆谋,你这带着的这一只精锐也怕是双拳难敌四手,”歌兮担忧地说道,“我也要跟你一块回去。”

“傻姑娘。”元旭低头一个轻吻印在她的唇边。“你跟孤一块去不过让孤分心而已。孤会时刻担心你的安危。”

“我才不会呢,”歌兮在他怀里扭了扭,“我很能干的。我能保护主人。”

她的这一声主人带了十足的撒娇意味,轻轻柔柔又千回百转的。像是柔软的羽毛搔在了心坎上,让元旭对她是又爱又恨。

“傻姑娘,不要对男人说保护这两个字,男人保护女人才是天经地义,”他冷哼了一声,“需要被女人保护的男人是废物脓包,你的男人,不仅能护住你,还能护住他所拥有的一切。”

“歌兮,你必须留在原地将战事收尾,这个,是孤交待给你的任务。”元旭抱住歌兮的腰,让她在自己的面前站好,“只有将孤的羽翼交给你,孤才会安心做大事。”

歌兮心里满满的,一个男人对女人最大的信任,莫过于将自己的后背和名门留给她,歌兮重重点头,“我必然不会辜负你的相信。”

“好姑娘。”元旭将一个温热而庄重的吻,印在歌兮的额头上。

待天色完全暗下来,在山谷里,歌兮看着元旭翻身上马,策马而去,心好像一下子都空了,空得她难受到想哭。

第二天清晨,歌兮便庄重地穿上战甲,拿着元旭的佩剑,进了营帐之内。

那些将军们纷纷起立,面带肃穆地看着这个身材纤细单薄的少年都尉。

歌兮在元旭坐的座椅前站定,缓缓转身,环视了一周她才说道,“从今天起,我将代理齐王殿下处理军中一切事宜,有劳各位了。”

她缓缓行了一个半礼。

将军们抱拳起身说道,“我等必定竭心尽力扶助上官都尉。”

“有劳。”

歌兮轻扯了一下唇角,庄重又威严地在元旭那个位置上坐下,脊梁挺得笔直。

五日之后,入夜,山岗王正与萧王两位军师还有歌兮在秘密商议事情的时候,忽然有人前来禀报。

“大王,不好了,东山先生跑掉了。”

萧军师脸色一变,“跑了?怎么跑的?什么时候?”

歌兮与山岗王卫亮也站起了身,面色凝重:山岗王归顺元旭,是私下缔结的盟誓,除了核心的人物,其他人暂时都是不知道。

那个尽出幺蛾子的东山先生,早在卫亮抵达大庆郡的时候就被抓了起来,软禁在囚室里,也没有太苛待他,毕竟卫亮待他还是有些情分的,但是此时他逃跑,就不由让歌兮多想。

在明面上,就是齐王与山岗王打了个平手,各有损伤,朝廷不日就会退兵回朝,而山岗王也会同先前一样,占据这怀阴一带,继续做他的乱世豪强。待到他日元旭举事之时,山岗王卫亮就会成为他的一柄尖刀,不管是对威海伯氏还是西武穆氏,都会起到一定的影响。

这东山先生跑掉,尽管他也算不上什么能影响大局的人物,但是,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往往那些不起眼的细节就决定了胜负,既是如此,歌兮又怎么能放任一个无可预知的威胁在外?夜长梦多,就怕横生枝节啊。

“就是傍晚的时候,兄弟们给东山先生……不,东山老贼,给他送饭的时候,因为那些兄弟贪了他的酒多喝了两杯,哪想到那老贼酒中下了蒙汗药,都被他给药到了,等到我们发现时,屋里早就没有了他的踪迹。”

王先生因为腿脚还在养伤,所以还是坐在木椅中,他眼底有着森森寒意,“这么说来,是东山那个匹夫早有准备了?想不到我等与他共事多年,终究是没有看穿他的真面目。”

萧先生也沉声道,“东山……他怕是背后另有主子,我就说他这次为什么要擅作主张,好似要推着大王与朝廷对上,原来他不是脑袋发昏,而是早有预谋,我们被他蒙骗得好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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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1章 大展拳脚

山岗王卫亮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东山先生是他当年请过来的,现在出了这样的事,他怎么都是心有不甘的。

“……我去取了他的性命!”

卫亮拿了他的长刀就要冲出去,萧王两位军师赶忙拦住他,“大王,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

“那该如何?”卫亮将手中的长刀重重往地上一顿,“难道就要这么轻易的放跑他吗?要是他探听到了些什么,要是他的背后真的有人呢?斩草不除根,后患无穷!”

萧王两位军师对视一眼,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歌兮走到了卫亮的身边,“卫兄,此事你就不要担忧了,我会处理好的。”

卫亮眼睛一鼓,“怎么能什么事情都交给一个女人去做?我可是个男人,不行不行,绝对不行。”

歌兮也一瞪美目,“我现在可不单单是一个女子,还是你的上官,你听也得听不听也得听!再者,”她停顿了一下,美目顾盼生辉,“自古有阳就有阴,可见女子也是这个世间不可或缺的半边天,谁说女人不如男?即使我身为女子,我照样可以替我的男人开疆拓土!”

声音震得在场的几人心神激荡。

卫亮不仅在心里暗叹,这样的女子,怎么先遇上的不是他呢?不过,他还是更喜欢胸大屁股大而且还温顺的女人,在家相夫教子多好,这么精明强干,也不是任何男人都能接受的。

“好吧。”卫亮最终妥协,“要是需要我帮手。只管说话。”

歌兮灿然一笑,自信地说道,“杀鸡焉用牛刀。”

夜半,歌兮回到自己的军医。找山顶上召集起亡命十三骑。

“小主人,十三骑全数到齐!”

阿大拱手向歌兮回禀。

“十三骑叩见小主人!”

十三人齐齐单膝下跪,齐齐向歌兮行礼。

“免礼。”歌兮虚抬了一下,等他们起身之后。歌兮便拿出一张画像。

“此人,是先前效忠山岗王卫亮的谋士东山,先从山岗王的怀阴郡逃脱,我怀疑他身后有靠山,”歌兮顿了一顿,“所以,我不仅要尔等追踪到他,并且要将他所效命的靠山找出来,尔等明白了吗?”

“属下明白!”

于此同时。京都皇宫里陷入了惶惶不安的气氛里。

天还未亮。元沂的车驾便被挡在了皇宫外。

“你们放肆!里头坐的可是皇上的亲弟弟。楚王殿下,也是你们这些奴才能够搜身的?!”

福宝的声音很愤怒,他穿绛红色的内侍服饰。站在马车前和那些意图搜马车甚至要求搜元沂随身物品的侍卫们据理力争。

守卫的皇宫东南西北四扇大门的侍卫都换了人,福宝竟是一个都不认识。他眼皮跳得厉害,浑身也不住地发着寒气,都说皇上抱恙,可连皇宫守卫的换了,恐怕不是抱恙那么简单吧。

天可怜见,这个时候皇上可千万不能出什么岔子!

“嗨,你又是哪来的一根葱啊,你知道我是谁吗?我可是皇后娘娘的族弟!遵皇后娘娘的懿旨,这些时日京中颇不安慰,为了今上和皇宫大内的安全,凡是要入宫的官员,不管是王公大臣还是仆役宫奴,都要一一搜身。”他说着往马车内瞟了一眼,只看到了一处青白的锦袍一角,心里甚是鄙夷,不过就是一个残废王爷,血统再高贵也抵不过双足残废是个废物的事实,有什么了不起的。

“楚王殿下,下官也是职责在身,还请殿下多多包涵。”

话说得客气,但是语气却轻佻地很,甚至还越过了福宝伸手去掀马车车帘,心里想着,听说这个残废楚王是个难得一见的美男子,不知是真是假,腿废了脸还可以一看。

福宝一看他的动作,气得脸都变成绛红色,“你这混蛋!敢冒犯殿下!”

这侍卫没有想到一个小小的内侍居然如此护主不畏死,就这么张牙舞爪赤手空拳的冲了过来,他也是恶从胆边生,直接就拔出了佩剑,阴狠地笑道,“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界,你这是找死!”

马车中传来一声茶杯摔碎的声音。

一直在马车后边没有动作也没有出声的麻衣剑客突然身形一动,如同鬼魅一样出现在侍卫的身边。那嚣张的侍卫还没有来得及惊诧,手中已经抽出来大半的佩剑被“刺啦”一声推回了剑鞘,接着他只觉膝盖一麻,身体挨上了重重一脚,就以一个五体投地的姿势趴在了地上,背上赫然是一只脚。

“你是什么人!!”

侍卫被踩着啃了一嘴的泥,可他怎么挣扎都站不起来,周围的侍卫见他们的头吃了亏,也都拔出剑围了上来,元沂的侍卫得到了主人的许可,也都拔剑上前,加上还有那个实力莫测的麻衣剑客在冷冷盯着,一时间,那方竟是无一个人敢动。

地上那个号称是徐皇后族弟的侍卫见势不妙,立刻大嚷起来,“好你个楚王,敢在皇宫宫门前动兵刃,莫不是想谋逆?!儿郎们,且擒住这个反贼交予皇后娘娘处置!!”

马车中传出一个清冷的声音,“本王不过是处置了你一个小小侍卫,这便成了谋逆,你当你是天子?你当你们徐氏一族是天家?”

那侍卫心里咯噔一下,大嚷起来,“你你胡说八道!来人啊,楚王要谋……”

还没有等他将谋逆两个字喊全,马车里的元沂便冷冷吐出一句话,“此人意图构陷本王,杀了他。”

谁着他的话音,那麻衣剑客提起剑一刺,将那人刺了个透明窟窿,那人睁着一双大眼,死不瞑目地咽下最后一口气。

福安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怎么也想不到元沂居然会如此干净利落很狠辣地果结了此人,他从自己义父那里听到的楚王一直都是外冷心热的谦谦君子,自己伺候了他这一段时间也觉得元沂看上去有些冷冰冰,实际上是心再好不过的一个贵人,可他今天的杀伐果断完全超出了福安的认知,觉得,觉得楚王殿下就像是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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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2章 朝中

福宝觉得元沂像是换了一个人一般,其他人亦觉得:从来都没有见过楚王杀人,原来觉得楚王殿下不过是一个没有什么威慑力的闲散王爷,现在才发现,却是大错特错!

元沂稳坐在马车之中,又为自己新添了一盏茶。

那些侍卫都是徐皇后新提拔上来的,都是徐家东拉西凑的,拐七拐八都和徐家有些关系,现在见与徐皇后最近的同族兄弟都被楚王斩杀了,心里都畏惧了起来,也拿不定主意,只好一面派人去通知上官,一面继续与元沂的侍卫对持。

元沂不急不燥,倒是福宝,紧张得汗湿衣襟。

没有过太久,皇宫外就来了一支人马,为首的是天子卫的大都统林飞。

“发生了什么事情?”

林飞身旁的属下翻身下马,快速地查看了一下地上血泊中的尸首,回到林飞身边低声回禀。

林飞便也下了坐骑,看着那些面有惶惶然如临大敌一般的侍卫们冷哼了一声,在元沂的马车前站定,恭声道,“天子卫大都统林飞,见过楚王殿下。”

福宝从他的语气里听出善意来,不由地松了一口气,突突跳个不停的心脏也安稳了些。

元沂只嗯了一声,道,“林大都统,本王何时能够进宫?已经耽误不少时辰了。”

“林……林都统大人,”对面的侍卫中也有一人鼓起了胆子说道,“楚王殿下不遵旨,不肯让我等搜查办公务。还杀了我们的头领,不能就这么算了,都统大人得给我等一个交代!”

福宝啐了一声,“好一群蛮横无理的东西。那人之所以被杀是因为他胆敢对皇室宗亲无礼,再说了,你们奉旨办差,奉的是谁的旨意?”

“当然是皇后娘娘!”那人想也没有想就脱口而出。

林飞的眉头一皱。那人鼓起的气势立刻蔫了大半。

“哈哈,皇后娘娘,”福宝冷笑两声,“就没有听说过后妃的懿旨还能指派到前朝来了,岂不是牝……”福宝硬生生将牝鸡司晨四个字咽回了肚子里头,“我的主人不仅是皇室宗亲,真真正正的亲王,而且还是朝廷的大公,于理于私。你们都没有资格来搜查我家殿下。除非那是天子下的旨意!”

林飞有些惊诧地看了福宝一眼。想不到老朋友福长生认的这个义子也不是什么简单的角色,单凭他一介内侍敢质疑皇后,这份胆气就难能可贵。更重要的,他这么维护楚王元沂。楚王的御人之术真是一日千里啊。

“大都统,你也觉得本王有罪?”

元沂的声音听不出太多的情绪,只让人觉得这位年纪轻轻虽身体残疾却依然得到皇帝重视的王爷,越发的深不可测起来。

“楚王殿下言重了。”

“此人对宗室无礼在先,矫旨动兵刃在后,无论是家法还是国法,他都是罪不可赦,即使殿下仁慈饶他一命,我天子卫,奉天子之命监察约束百官,像这种眼里没有天家没有国法的东西,就是有九条命,都不够我杀的。”

林飞本就看不惯徐氏家族的人在京都横行霸道,居然趁着皇上力有不逮的时候,将手伸到皇宫里头来了,现在不过是老虎打了一下盹,他们便嚣张跋扈起来,要是皇上真有个三长两短,这皇宫里头岂不是要翻天?

是应该给这些胆大妄为的人一点教训。

“你,你竟敢……”

那边的侍卫越发没有了仪仗,先前的嚣张竟是跑了一个无影无踪。

这时皇宫内来了一行人,正是皇后永安宫的头号红人――大总管吴满。

侍卫们看到吴满一来,就像见到了救星一般,立刻跑上前去,谄媚地笑道,“吴公公……”

“啪!”

吴满竟是想也没有想的狠狠打了他一耳光。

“真是没有眼色的东西!楚王殿下也是你们这些奴才能够冒犯的?”

林飞的视线没有在阴狠的吴满身上停留,而是投向了站在吴满身后,有些不敢直视自己眼眸的天子卫副都统黄泽。

原来徐皇后敢这么嚣张,不仅是依仗着她越来越强大的娘家,还有以黄泽为代表的天子卫一小半的势力,这怕是永安宫大总管吴满这阉奴的手笔,真是好手段。

林飞想着冷笑连连,他身边的属下们看到副都统和吴满站在了一起,也明白了这是怎么一回事,当下都露出愤然的神情,黄泽先是尴尬了一阵,后变得神色坦然了起来:反正迟早都要撕破脸,又何必再装?该来的总归是要来的。

“殿下,这些人不懂事,您请进宫吧。”

吴满满脸堆笑地朝着马车弯腰行礼,福宝见到吴满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心底骂了句:吴满这狗东西,真是虚伪到极致,呸,前恭后据的小人。

元沂轻轻一笑,竟是一点都不追究,重重拿起轻轻放下,“如此,便进宫去吧。”

“大都统。”吴满看向林飞,眼角的余光一瞥身后,像是同林飞示威似的,“你也请进宫去吧。”

林飞冷笑一声,看都没有看他一眼,就随着元沂的马车进了皇宫。

他的属下们经过黄泽身边时,都轻啐了一声,以示鄙夷和不屑。

身后,黄泽一脸阴鸷地站在原地。

“黄大人,”吴满收敛了笑,脸色沉沉道,“你可都看到了,这些便都是你重视的好兄弟,他们跟定了林飞,对你可是不屑一顾呢。”

宦官的声音带着一股奇异的阴柔和尖锐,听得黄泽皱起了眉头:不过是因为我不想屈居林飞之下,才和徐皇后结盟,你一个阉人,又是什么好东西了?

“公公可放心,”黄泽抱拳道,“属下从此和林飞等人是敌人,我黄泽,对敌人是从来都不会心慈手软的。”

吴满端详了他一眼,用尖细的声音说道,“那就好,黄大人,你可千万不要让皇后娘娘失望呀。”

黄泽恭恭敬敬地朝他一揖到底,“以后还要多多仰仗公公。”

吴满心安理得地受了他这一礼,却错过了黄泽眼中一闪而过的狠戾,“好说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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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3章 危急

皇上果然是病了,而且病得十分凶险,直至今天也是时睡时醒,将太医院的一众太医急得头发都花白了一半。

福长生一直守着皇上,寸步不离。

就算是身边的小内侍给皇上喂水,他也必定尝过了第一口,也不过短短数天,他原本发福的身体就消瘦了许多,眼底也是一片青黑,看得让人十分焦心。

“公公,你先休息一下吧。”

他手下的小内侍看不过眼,轻轻地劝了一句,“奴帮你看着皇上呢,还有何太医和太医院的太医们,您且去眯一眯也好啊。”

福长生摇了摇头,一眼不错地守着皇帝。

不是他要在皇帝面前表忠心邀宠,而是实在是不敢将皇帝的安慰交付给其他人。

皇上生病的这些天,朝野中就有些人蠢蠢欲动了起来,就连后|宫之中,也是风云诡谲。

越是这个时期,皇上就越不能出事,不管是为了大局,还是为了福长生自己,他都得全力以赴地保护好皇上的安危,因为像他这种内侍,得了皇上的恩宠,同时也就打上了皇上的烙印。除了皇上,不管是哪一方成功地谋逆,第一个死的就是他福长生。

“公公,楚王殿下还有林都统来了。”

福长生心中一喜,赶忙从皇上的卧榻边走下来,朝着元沂与林飞拜了下去,“楚王殿下,林都统……”

“皇上还是没有好转吗?”林飞见他此番姿态,心下沉重无比。

元沂也问道,“太医怎么说?”

“都说吃丹药吃伤了。中了丹毒,凶险得很……”福长生拿了袖子拭泪,咬牙切齿地说道,“之前这些庸医还不敢明说。都怕得罪了那位天吴道长,一群不知死活的东西,要是皇上有一个什么不测,这些人统统该死!”

元沂一点都不意外。他早先就有预感,皇上这么痴迷炼丹,总有一天会为其所累,不过他怎么也想不到来得如此突然又凶险。

“天吴……”林飞冷笑一声,“这个牛鼻子道士这次还不死在我手里?”

“林大都统,”元沂说道,“本王知道你已经控制了太极宫,不过现在你的手下也并不是那么齐心,还是有谨慎为上。”

元沂心知林飞此次来人入宫就是为了控制太极宫那些人的。可是方才在皇宫门口看到已经向徐皇后投诚的天子卫副都统。元沂也生了一些担忧。

“下官知晓的。”林飞暗暗咬牙。他做天子近卫多年,杀了无数的人,心肠早已经坚硬如铁。他以为自己已经练就了喜怒不形于色的本领,谁知道黄泽的公然背叛还是让他几度失态。

“还有……”

福长生压低了声音。“皇后已经几次想要吴满代替奴照顾皇上,还想将殿里的奴才们都换掉,说句大不敬的话,别人其他人如何虎视眈眈,就连这个皇后怕也是心存不轨的。”

他抬头看了看元沂,“奴断不敢妄言,是奴安插在永安宫的奴才们前来回禀,说是皇后娘娘私下给大皇子做了龙袍,准备等皇上……就拥立大皇子为帝!”

林飞的目光霍然一跳,眼神晦涩地看了一眼隔着帘子的榻上的皇帝,所谓孤家寡人就是如此了,就连枕边人都是时刻盼着皇上龙驭宾天的恶虎。

“这么说,徐皇后是迫不及待地想当太后娘娘了?真是好一个有野心的皇后。”

元沂却是目光一沉,手不由自主地摸想了胸口,现在,他贴身放着的一封信件,真是歌兮八百里加急送来的信,上面说元熙阴差阳错地到了她身边,现在正在大庆郡。

歌兮说的元沂自然相信是事实,如果是这样,那么在永安宫中的大皇子又是谁?

“林都统,福总管,”元沂抬头,指尖轻轻叩在紫木扶手上,发出清脆的叩击声,这是他的一个小动作,代表着他在思索,“裾本王所知,永安宫里的大皇子,是假的。”

“什么?!”

福长生吓得冷汗都出来了,“那真的大皇子殿下呢?莫不是已经遭了毒手了?”

皇后素来对大皇子不喜,大皇子遭遇虐打的事实福长生虽然不知情,但是也是多少听闻了一些风声的,他也同情这个不得圣眷又没有人庇佑的皇子,但他并没有给予过元熙帮助,因为他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有一个比较现实的原因就是,大皇子是没有可能等上那个位置的,所以他也懒得去费心力。

可是,乍然听到这样的消息,福长生还是吓了一跳,更害怕眼下皇上已经是这样了,要是唯一的皇子、大皇子殿下也出了事,即使有皇贵妃肚子里那个,也挡不住徐皇后拿着他人的血脉来夺去元家天下的脚步哪。

林飞更是懊恼,他连风声都没有收到,也即使说以黄泽为首的天子卫部分人手早就向徐皇后倒戈,以至于他竟成了一个消息闭塞的聋子,这对于监察百官、眼

线遍布京都的天子卫大都统来说,是一种莫大的羞辱。

“大皇子现在很安全,无性命之忧。”

元沂暂时还不打算将元熙的下落说出来。

福长生稍稍松了一口气,但仍旧是忧心忡忡,“那现在要怎么办才来?也不知道齐王殿下几时能够赶回来。”

怕就怕夜长梦多,在齐王赶回来稳定朝政之前,那野心勃勃的徐皇后就出手了呀。到那时,徐皇后定是要将得罪了她数次的自己给挫骨扬灰了,宫内宫外又是一场血雨腥风!

眼下当真是内忧外患!

“还是要将皇上医治好,这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林飞声音沉重。

福长生叹息了一声,他如何不知道这个道理,可是皇上中的是丹毒,此前死在此道上的人何其多!难道喊着皇上万岁,还真能不病不老不死了么?

这是只听得元沂说了一句,“本王府上有一位名医,可以一试。”

福长生与林飞燃起了希望,齐声问道,“是谁?”

“是当年名遍天下的神仙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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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鹤4章 风声鹤唳

“你要老夫去医治皇帝的丹毒?”神仙手从元沂的身上拔出了银针,脚步的银盆里是一滩乌黑的浓血。

元沂脸色白成了一张宣纸,就连嘴唇也是半点血色都没有了,黑色的长发粘着他的脸颊,黑与白,形成极端的对比。

他现在虚弱得连讲话的力气都没有,只闭上眼睛调整气息。

一旁伺候的福宝赶紧为元沂擦拭身上的汗,扶着他躺下,将薄衾给他小心地盖上。

看着那神仙手不愉的脸色,福宝心里也是鄙夷,你一个济世救人的大夫,不去救人治病难道去改行杀猪吗?皇上让你救,那还是看得起你呢!

“老神仙,我们家殿下不也是信任你这妙手回春的医术嘛,要是其他人,我们殿下才不会乱荐人呢。”他说着往室外瞟了瞟,外面就站着天子卫,估计就算是这老头不愿意,也是不得不去了,如此看来,皇上的病果真危机。

苍天保佑,要这老头能治好皇上才好,不然……

“我叫神仙手!不叫老神仙!!要么你就叫老夫的本名,叫我一声古大夫!古老。”

神仙手气得吹胡子瞪眼睛,“你当我愿意去治皇帝?老夫逍遥在山野村间,有事就给治治病,没事就去钓钓鱼听听书,要多快活就有要多快活。偏生那个小丫头撒了天罗地网将老夫给逼出来,要老夫医治你们家殿下,医治他也就算了,毕竟是有夙缘的。但是皇帝,你难道不知道给皇帝治病就是将脑袋当成酒葫芦提在腰上?治好了,也得不到天子的感谢,要是治崩了。呵呵,外面这些人,”他伸手一指,“他们就能把老夫给剐成一千三八十八片!”

福宝陪着笑脸。“那哪能呢,您是谁呀?您可是闻名天下的神医,是这个,”他竖起了一个大拇指,“哪还有您治不好的病?”

“可别这么说,”神仙手冷笑一声,“大夫治病不治命,即使是病,也没有能包治的。老夫的医术虽还马马虎虎。但是也不能就说老夫能治得了所有。”

福宝被噎了一下。还欲劝说,元沂幽幽地睁开双眼,努力撑起上半身。福宝看见吓了一大跳,“殿下。您这是干什么,你得好好休息。”

元沂推开他的手,朝着神仙手行了个礼,“古老,皇上重病,事关天下安危,沂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神仙手在楚王府里的日子,元沂从最开始的冷冰冰,到后来对他还算客气,现在又是前进了一步,对着他行起礼来,尽管神仙手清楚得很,这是元沂有求于他,但他还是有些高兴与欣慰。

“哼,看在那个小丫头的份上,老夫就去一趟好了,反正医一个是医,医治=两个也是医。”

元沂听到神仙手提及歌兮,眼眸黯了一黯。

事不宜迟,半个时辰之后,神仙手就进了皇宫,不一会,徐皇后就收到了风声。

“阿满,”她这些天因为皇帝突然病倒,一下没有人能辖制她,反而是精神抖擞意气风发了起来,甚至好几个之前受了皇帝的宠爱而对她有所不敬的后妃,都被她折腾得死去活来,她心情越舒畅,脸色也就越好。只是此时,她却因为一个神仙手的进宫而变得焦虑不安,“你说,那个神仙手会不会真的将皇上医治好?”

她好怕,她怕皇帝一醒来,她做皇太后的美梦就会成为一个幻影,像一个水泡那样破碎掉。她太享受那种高高在上唯我独尊的感觉了,只要皇帝一死,她就是掌握皇权的第一人,到时候她操控着假的大皇子做傀儡,她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看还有谁敢多嘴!

吴满很清楚她的担忧,便道,“娘娘,皇上中的是丹毒,那丹毒可不是一天两天的病症,而是日积月累积下的毒,满太医院的太医都束手无策,他一个摇铃医就行了?以奴看,不过是楚王殿下和林飞在虚张声势而已。”

“要是万一那个老匹夫真的有些本事呢?”徐皇后还是不放心,这一刻她想着自己的丈夫死都要想疯魔了。

吴满眼睛一转,迸出阴冷的寒光来,“那就让那个神仙手死。”

再说从怀阴郡逃跑的东山先生,此时他正焦急地在渡头边走来走去,像是在等什么人。

夜色渐渐浓了起来,直至天边最后一丝亮光也被吞没。东山先生此时穿着一身破破烂烂都看不出颜色的布衣,蓬头垢面,整张脸都藏在了拉碴的胡须里,他够搂着腰,不停地朝着河面张望,神色很是焦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都是第无数次往河面张望,陡然之间,他的视线里出现了一条乌篷船,他赶忙从地上爬起来,看到船上摇晃的火把激动地直搓手。

“太好了,主公总算派人来接我了。”

东山先生口中的主公自然不会是山岗王卫亮,在他看来,那个草莽和他那些兄弟都是最低贱不过的泥腿子,偏生在这乱世里还让这些乌合之众闯出了点小名堂,要不是主公要他埋伏在卫亮身边,他怎么也不会去纡尊降贵地辅佐这么一个目不识丁的蛮子。

“我在这儿!”

他摇臂大喊,站在船尾摇橹的人抬头看向东山先生的方向,船速又加快了。

不一会,船就快要靠岸了。

从船里走出来一人,身上披着玄色的斗篷,但是依旧可以看出身姿挺拔不凡来。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清俊的脸孔,东山先生一见便喜道,“齐公子,想不到是你来接鄙人。”

来人正是泾安齐家的年轻家主齐恪,现在他的身份除了是偌大的巨贾之家的当家人之外,还是威海王伯氏的心腹之一。

东山先生没有想到会是齐恪来接他,不由得心里有了一丝得色。

“东山先生,别来无恙。”

船头举着火把的是金童,火光照耀到齐恪的身上,忽明忽暗。

“齐公子,见到你可是太好了!”东山先生激动地涕泪横流,“鄙人差点死了敌营里,那山岗王卫亮怕是要想大盛投诚了。”

齐恪眼眸一凝,“此话当真?”

“本来一切都是按照主公的计划进行的,用一城人的性命逼得大盛朝廷灭掉山岗王,然后我威海伯氏再出兵打落水狗,到时候趁机收了山岗王的地盘,还能重创大盛,简直就是一箭双雕,”东山先生说得双眼发亮,但是很快就灰暗一片,“只可惜中间出了个程咬金,那齐王手下一个复姓上官的小将很是奸诈,竟使计策逼回了山岗王,让这完美的计划功亏一篑……”

齐恪神色一凛,打断了东山的话,“你说有一个叫上官的小将?他叫什么?可是……”可是女子?他生生咽下了这句话,有些殷切地看着东山。

“那小子看起来不超过十五六岁,他们都叫他上官都尉,倒是不知道全名。”东山先生细细回忆起来,“武艺很是了得,最关键的还是此人阴险狡诈,又巧舌如簧,怕就怕山岗王卫亮那个莽夫被他策反,如果真是那样,那后果就……”

齐恪皱着眉思索了一瞬,忽急急问道,“东山先生,你这一路奔跑,可遇到过什么危险或者是截杀?”

“危险?”东山先生一愣,“这一路倒是太平,并没有遇到危险。”

“遭了!”

齐恪刚说出这一句,一只乌黑的长箭带着破空之声袭来,刺一声闷响,竟是将东山先生的咽喉射了个对穿,东山先生不可置疑地盯着从自己脖颈冒出来的箭头,捂着脖子无声地倒下。

金童反应迅速,立刻将齐恪拉到自己的身后,抽出长剑大喊一声,“是何方宵小?敢杀人却不敢露面么?”

他一面警惕地注意着四周,一面朝吓得手足无措的船夫低声喝道,“还不快开船!”

齐恪却一把拨开金童,朝着黑茫茫的四野喊道,“歌兮,我知道是你!何不出来一见?”

四下静悄悄的,安静得好似无比平和安宁,只有岸边东山先生的尸体在提醒着他们这一幕是真实发生过的。

金童急得额上的虚汗都冒了出来,可齐恪就是站在船头不肯挪一步,他这样一点防护也没有,要是这时有人想取他的性命,即使边上有一个金童,那也是无济于事的。

金童只得低声哀求道,“公子,您的安危更重要……”

“歌兮!”齐恪却不理会他,只朝着四周喊话,“你西北千娇楼的两个伙伴现在在我齐家做客,我随时欢迎你来泾安齐家!”

船渐渐驶离渡头,齐恪始终站在船头,他眼睛死死盯着黑暗处,就当他快看不清岸上的光景的时候,一个身穿黑色夜行衣、背上背着强弩、脸上还带着面具的人从黑暗里走了出来,她的背后还有十多个的身材高大的黑衣人。

齐恪知道那人就是歌兮!而且,歌兮还在警告他,她刚才有无数个机会取他的性命,但是她放了自己一马,现在是他欠了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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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51章 惶急

“没有想到东山先生背后的势力是威海王伯氏。”

背着一把弯刀的十三感叹道。

“威海王所图不小,”阿大接口,“话说回来,这些起兵造反的异姓诸侯王,哪个是胆子小胃口小的?都脑后生了反骨,也都是些有野心的家伙。”

“那也是因为大盛积弱,他们才会有这个机会,”歌兮叹息一声,“正所谓尾大不掉,即便当年他们没有反,朝廷也不会任由他们坐大下去,迟早有一战,天下之势,分分合合,乃是常事。”

“小主人所言甚是。”

阿大犹豫了一下问道,“小主人在西北千娇楼时的两个朋友,现在怕是在江南道南面,我们是不是要做些什么?”

谈到铁蛋和小神算,歌兮的眉头也皱了起来,“这两个不省心的家伙,不过也好,他们落在齐恪的手里,长点记性也好。对于齐恪此人,我还是有些把握的,他不会拿他们俩怎么样。“

阿大心里腹诽,怕就怕他拿那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那威胁小主人,他是清楚的,对于那两个在西北处了两年的伙伴,小主人还是很有些感情的。

“不过,”歌兮果然又说道,“世间的事是没有绝对的,还是修书给破戒和尚和白板,让他们前去泾安齐家,将那两个臭小子给我带回来。”

“是,小主人。”

一行人快马加鞭,日夜不歇,用了两天的时间回到军营。而这个时候。皇宫里已经是风声鹤唳,人人自危起来。

“快,快,换岗了。”

天子卫的人带着刀剑将皇上的寝宫守卫起来。连苍蝇都不放过一个,而先前的护卫军则被调动到四个大门,将皇宫的入口一个不落的监守起来,之前被皇后召进宫的侍卫都被软禁了起来。

徐皇后一听到这样的消息气得立刻摔碎了她永安宫寝室内一切可以摔的东西。

“娘娘稍安勿躁。”吴满忙给她顺着气。

“天子卫的人居然敢这样做。简直就是犯上作乱!”徐皇后暴喝,她脸色铁青,“本宫不过是想去看看皇上,居然也要在监视之下,还有本宫娘家的那些儿郎,居然都被软禁起来,这个该死的林飞,根本就没有将本宫放在眼里!”

她说是这么说,但是谁都清楚。天子卫的林飞对皇上忠心耿耿。他的做法是在保护皇上。犯上作乱的,哼,大家只不过是没有撕破脸皮而已。

“为今之计。只有让皇上亲手下立大皇子为储君的圣旨,但那时。皇上龙驭宾天,大皇子就名正言顺地登记成为新皇,那时您就是皇太后,徐家就是天下最尊贵的世家,还有谁敢对您不敬?”

吴满说到了徐皇后的心里去,可是……

她斜着眼看着吴满,“你说得倒是轻巧,皇子昏迷着又怎么写立储君的诏书?醒了就更加不会了,他倒是盼着珍珠肚子里的那个,可是就算是珍珠肚子里的是一个皇子,本宫不是亲娘,谁知道以后会是什么光景?珍珠现在与本宫可是水火不容——唯有皇上死了,本宫才有出头之日!”

“可恨那个突然冒出来的神仙手,说是皇上已经有了些好转了,到时候竹篮打水一场空,一切都是镜花水月!本宫不甘心,不甘心!”

吴满为她不轻不重地按揉着双肩,双眼里闪着毒蛇一般的阴狠的光,“娘娘,您且看看这个。”

他停了手上的动作,将一卷明黄色的卷轴从胸口里拿出来,然后慢慢展开。

徐皇后目光触及那卷轴,猛地一惊,竟是霍然起身。

“这……这……”

“这是皇上的立储诏书,”吴满轻声说道。

“是假的?”徐皇后先是一惊,后满是失望。

“自然是假的,”吴满笑笑,“不过,只要盖上皇上的玉玺,等皇上宾天的时候在他身侧找到,那么自然就是真的了。”

“你是说……”

吴满拿出一颗红色的丹药,“这是奴从宫外一奇人手里得到的毒药,可溶化于水中,无色无味,一颗下去,立时毙命。到时候再把罪责推给神仙手,不用等下诏书,奴就可领着人杀了推荐神仙手给皇上看病的楚王殿下,至于林飞,还有一个黄泽等着他呢!”

“可是,”徐皇后事到临头终于知道怕了,“可是还有一个齐王和他的兵呢。”

“娘娘可放心,他有兵,咱们也有,您别忘了还有两位支持咱们的王爷的,他们的宗室营里的兵力也不弱!”

吴满说的是宗室里的几个闲散王爷,他们虽然没有实权,但是子侄都是宗室营的当权者,此次皇上重病,在朝野里四下散播谣言弄得人心惶惶的就是他们。想不到短短几日,吴满就与他们达成了协议。

这个阉奴,当真是弄权的一把好手。

“他们当然也是有所目的的,不过这些都好所,只要大事能成功,到时候您抓稳了朝野,给不给他们好处,那是您说了算。”

吴满说着跪下来,将那颗毒药捧到了她面前,“太后娘娘,奴定会将整个天下都捧到您面前来的。”

徐皇后看着那颗毒药,手指微抖,最后还是抓到了手心。

元沂此时在皇上的身边守着。

“皇兄,皇兄。”

他轻唤一声,元堃似是听到了他的声音,微微地睁开眼睛的一条缝,眼珠转了一转,手指也动了一动。

“古老,你快来看!”

元沂忙忙喊醒因为困倦而在桌子上趴着瞌睡的神仙手,他一个激灵醒过来,赶紧跑了过去。

“怎么样了?”元沂脸色白得有些吓人,他自己的身体本就差,还守着皇上不眠不休,就是一个铁打的人都会熬不住。

“嗯,不错,体内的丹毒清了一半,性命暂时无忧了。”

神仙手说出这么一句,让元沂重重的舒了一口气,福长生更是激动地涕泪双流,“太好了真是太好了,楚王殿下,奴太感激您了,奴给您磕头……”

福长生说着便拜了下去,元沂赶忙扶住他,“皇兄乃是本王的亲兄,这是应当做的,你不必多礼。”

“就是,”神仙手在一旁愤愤不平,“要谢也是谢老夫,他又不是大夫……”

神仙手好似一个老顽童,福宝在一旁偷笑,福长生也朝他拱手,“也谢谢您……”

“也别谢得太早,”神仙手连连摆手,“这几日都算是凶险的时候,只要熬过去了,那就真正的救回来了,”他伸手指指外面,“现在还不能掉以轻心呀。”

福长生拭了眼泪,“是,奴会守着皇上的。”

“咦,怎么还不见你们那天子卫的大都统林飞?他不是去宫外办事,说是很快就回来吗?怎么现在还不见人?”

神仙手捋了胡须问道,他们这群人,老的老,弱的弱,病的病,要是遇到个什么事还不是砧板上的肉?虽说外面有天子卫守着,但是没有林飞在这里坐镇还震得是有些放心不下啊。

“是啊,”福长生也朝着窗外张望,只见天边翻滚着乌云,像是要下大雨的模样,“应该回宫了呀。”

林飞确实是到了宫外,不过天忽降大雨,他们一行人被淋了个湿透。

湿衣入宫是对天子的不敬,无法,林飞只得领着人先去换干爽的衣服。领着他去的是一个眼生的小内侍,林飞因为多日奔波,精神也是非常疲软,便没有注意这个细节。

等到他进了房间内,脱了个精光的时候,他忽然听到屏风后头传来极其细微的声音。

“是谁!!”

林飞断喝一声,套了条亵裤便大步走向屏风,谁知道一道身影突然冲出来,扑住了林飞,林飞刚抓住了这个人,便看到一张还算熟悉的脸孔,竟是皇上生病前还有些恩宠的丽嫔!

林飞陡然一惊,还没有来得及反应,那丽嫔忽然诡异又凄惨的说了句,“不要怪我。”

她看着林飞,忽然动手撕烂了自己身上的衣服,厉声尖叫,“来人哪!救命哪!林飞你这个畜生,本宫是皇上的妃子……啊!救命!!”

随着他的厉声尖叫,大门被一脚踹开,从外面涌进来一大波人马,为首的竟是天子卫副都统黄泽!

丽嫔哭得凄然欲绝,林飞脸色铁青,看着架势,什么都清楚明白了。

“黄大人,林飞这畜生,居然凌辱本宫……”丽嫔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指着林飞连嘴唇都哆嗦了起来。

吴满此时也在黄泽的后头,他用尖刻的嗓音大叫起来,“好你个林飞,居然敢欺辱嫔妃淫|乱后宫!简直就不是人,来人哪,将这不仁不义没有天理王法的东西抓起来!”

林飞冷笑,“倒是演得一手好戏。”、

吴满阴沉沉地看了丽嫔一眼,丽嫔打了一个冷战,忽然像是下定了决心,昂起头厉声说道,“今日林飞辱我,我已无面目苟活人世,只求皇上给丽儿做主!!”

话音一落,这女子已经是重重撞向了柱子,血溅当场!

“哼哼!”

吴满上前一步,“林飞!事实摆在眼前,看你还有什么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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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也只一更,这段时间作者都只会一更,请见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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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6章 大雨

林飞环视一周,他带来的那些人就在黄泽的后面,都被捆绑着,刀剑就架在他们的脖子上,只有他有什么异动,这些与自己同生共死的兄弟们就会一个不落地被砍掉脑袋。

“黄泽,”林飞看都没有看吴满那个阉奴,他只看向背叛了自己和皇上的黄泽,“你可还记得你的本心吗?你这么做对得起你自己吗?!!”

黄泽眼眸闪了闪,“大哥,成者王侯败者贼,你输了,你便束手就擒吧。”

林飞冷哼一声,任由他将自己捆绑起来,在经过黄泽身边的时候,他轻声说了一句――“黄泽,胜负还为未可知。”

黄泽的眼神霍然一跳。

大雨瓢泼,福长生将寝殿内都点上了灯,室内充斥着浓浓的草药味。

元沂的面前放了一张案几,上面是这些时日堆积起来的奏折,元沂不会也不能擅专,只将重要的捡出来,到时与朝中的左右二相共同商议对策。

现在也只能这样了。

他揉了揉眉心,习惯性地拿出装有薄荷叶的锦囊来嗅一嗅。

福长生看到不免叹息一声,这还是当年他们一行人被穆承嗣挟持当了人质时,上官家七小姐给楚王殿下的,时至今日,已经是七年有余了,就连那锦囊的丝线都磨得有些发白了。

“公公公公……”

一个小内侍焦急地跑过来,声音惶急,睡梦中的皇帝眉头便微微皱了一下。

“你要作死呀。”福长生赶紧走过去低声喝止他,“没有看到皇上睡得熟么,究竟是什么事情,慌慌张张。一点都不成体统。”

小内侍被吓得一哆嗦,“回禀公公,是光和殿里的宫女,不知道什么缘故。和殿里的掌事内监闹了起来,竟疯到要杀人,现在乱了套了!”

“什么?”福长生双眉拧了起来,“这一帮不省事的东西,眼下是什么情景,居然不知死活地闹将起来,叫大内侍卫将这几个东西都抓起来下狱就是!”

“公公,”小内侍急得眼泪都流下来,“要是侍卫们去了还有他们的活路吗?还是请您去走一趟。魏公公也是这么说的。求求您。求求您了。”

光和殿的内监姓魏,是福长生一手提拔起来,他还真的不好撒手不管。

福长生架不住小内侍的哀求。便叹一声,“好了好了。咱家就去一趟,不过要咱家去处理,也是免不了一顿板子的。”

小内侍大喜,便拉着福长生要走。

福长生向元沂告了罪,便提起衣摆,小内侍给他举着大伞,两人一头扎进了雨帘。

元沂抬眸看了一眼雨中的二人,又收回视线,看向手中的奏折。

殿里头焚着安神香,更漏一点点地滴着水,外面雨水如注,响成了杂乱的一片。

没有过太久,有一个女子期期艾艾地在外面探头探脑,被巡视的天子卫给逮了个正着。

“你你放开我……我是大皇子殿下的奶娘!是大皇子殿下要我来寻楚王殿下的!”

外头传来喧哗的声响,元沂听到只言片语,道,“福宝,推本王出去。”

“是。”

福宝依言将元沂推到了廊上,果真见到一个大概二十四五岁年纪的女子,她见到元沂便跪倒在地,哽咽道,“楚王殿下,奴是大皇子殿下的奶娘,奉了大皇子的命令来找殿下,谁知这些浑人扣了奴……”

“你说是大皇子令你来找本王的?”

元沂的双眸幽深,那女子不敢抬头看他,只低了头说,“是,大皇子近些时日因为忧心皇上的病,是茶不思饭不想,都瘦了一大圈,又因为林都统有令,大皇子也不便来探视皇上,现在在永安宫里哭得嗓子都哑了……大皇子相见您一面,您看……”

福宝却是在福长生那里听了一些内情的,他诧异地抬头扫了那所谓奶娘一眼,又立即将头低下去。

“既是大皇子相见本王这个皇叔,那么本王自然是要走上一趟的。”元沂点点头,面上一点都看不出什么异样。

那奶娘随即大喜,赶紧和着同来的内侍撑起伞。

“等等,”元沂平静的说,“本王这些日子对大皇子也很是挂念,还给他带了一些小玩意,福宝你同本王去取来。”

两人就又进了大殿,福宝此时就琢磨出味来了,怕是就连自己义父先前被叫出去也是有预谋的!

偏偏现在林飞不在,义父也不在,外面的天子卫也不知道有多少能信赖,此时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殿……殿下……咱们该怎么办?”

他脸色苍白,声音低得如同蚊蝇。

元沂当真拿出了一个小小的玩具,他看着外面焦急等待的人,唇角露出一丝笑意,招了招手让腐败低下头来。

“殿下……”

“福宝你敢不敢杀人?”

福宝的眼神霍然一跳,手里一凉,一把沉沉的匕首已经在手上了,他低头犹豫了一瞬便将匕首藏了起来。

元沂和福宝果真同着那些人前往永安宫,大雨越发的大了,急促的雨点打得福宝险些连伞都拿不稳。

领路的人连同奶娘,一共是有三个人,其余两个皆是身高体壮的内侍。

而元沂是一个残废王爷,福宝呢,耍嘴皮子还有一套,可是要真的是干起仗来真的只有挨打的份。

福宝一路心如擂鼓,只觉得那颗心好像跳着跳着要从胸腔蹦哒出来了。

可是他不能退缩的,义父还生死未卜,还有楚王殿下……

他看着前头坐在轮椅上的元沂,只觉得他瘦弱的背脊挺得笔直,犹如苍松一般,明明是一个身有残缺的羸弱的男子,却让人觉有他在便无比安心。

福宝的心慢慢定下来,抓紧了藏在袖子里的匕首。

元沂忽然停了下来。

前头走得急的奶娘和内侍也停了下来,那奶娘耐着性子问,“楚王殿下,您怎么不走了?”

“你且过来。”

元沂朝她淡淡地笑了一下。

元沂本就长得好,虽然身有残疾,但是好歹也是身份高贵,那奶娘也不疑有他,更多的可能是被那一笑晃花了眼睛,便真的依言走过去,并且还蹲下了声。

暴风骤雨里,元沂的唇动了一下,奶娘听不清,瞧着元沂也不拒绝,便将脑袋凑近了些。就在这时候,元沂修长的手指间银光一闪,奶娘忽觉脖颈一痛,眼睛蓦地睁大,不可置信地看着元沂,身体扑通倒在了满是积水的地面上。

那两个内侍陡然一惊,怎么也想不到楚王这样的废物居然还能杀人,现下已经是到了图穷匕首见的时刻,两人猛地抽出了匕首狠狠地朝着元沂还有福宝冲过去。

元沂目光一凝,手里抓了一个药包扬出去,那药包里正是神仙手为他准备的生石灰,这一下扬出去是快准狠,立刻伤了那两人,加上还下着大雨,生石灰遇水立刻产生了吓人的高温,烧得那两个内侍痛苦不堪地倒地打滚。

“福宝!快!!”

元沂抓紧了扶手,猛喝了一声。

福宝吓得一激灵,他很快便冲了上去,对准那两人的咽喉就是狠狠一刀……

皇上的寝殿里,依然是静得让人有些心不宁。

神仙手坐在榻前的小凳上给皇上把脉,正静心诊断着,廊上又起了一阵喧哗之声。

“又怎么了又是?”

神仙手十分不悦地起身,谁知道一道明晃晃的身影踏了进来。

“大胆刁民,看到皇后娘娘还不快行礼?!”

徐皇后竟穿着皇后的朝服摆着皇后的仪仗就走了进来,神仙手不是第一次见到这位皇后,但是每见一次,他都觉得此女根本就不配当一国之母。

而现在看来,就连人妻,她也是不尽责的。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神仙手识时务地要下跪,徐皇后却摆手道,“神医免礼了,治好了皇上,你便是大盛的大功臣,本宫也感激你。”

“皇上,可好些了?”

徐皇后踱步到了榻前看了皇上一眼,见自己丈夫眼窝深深凹下去,都瘦得脱了形,心里也微微酸涩,不过这种感觉只是一瞬,很快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从心底涌上来的一种扭曲变态的得意和快感。

他们两人当年也有过甜蜜的时光的,不过没有一种情谊能在长久的孤寂和日积月累的野心里保持不变。

“回娘娘,皇上已经好了许多,相信不久就会醒过来了。”

神仙手一面说,一面观察者徐皇后的神色,果然,他在她脸上看到了一抹失望。

“是吗,”徐皇后笑得有些勉强,“神医果然是神医,真是出手不凡,如此,本宫就安心了。”

“皇后娘娘大可以放心。”

徐皇后从鼻子里轻不可闻地哼了一声,停顿了一声,她道,“咦,我好似听到了皇上在说话。”

神仙手一惊,朝着榻上看去,皇上依旧是紧闭双目,一动不动。

“真的,本宫听到了,”徐皇后提着裙摆坐在了榻上,将耳朵凑到皇帝的唇边,白煞有架势地点点头,“唔,臣妾明白了。”

神仙手皱着眉看着她。

她长袖一摆,“快来人,倒水倒水,皇上说他渴得很,要喝水!”

神仙手一下警铃大作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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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章 宫变

“来人哪,倒一盏茶水来。”

徐皇后轻启朱唇,唇瓣上的潋滟的朱红,红得像极了浓稠的鲜血。

“是,娘娘。”她身边的宫女立刻依言去斟茶。

神仙手心里一咯噔,忙阻止道,“皇后娘娘,现在皇上还不宜饮用茶水……”

“好个不知死活的刁民,”徐皇后双眼一眯,“你莫不要以为医治了皇上就可以对着本宫指手画脚起来,你是什么东西?敢质疑本宫?上次本宫给皇上炖了补汤也如是说,其他太医怎么没有这么嘱咐?难道说你比整个太医院的名医们还厉害了?本宫不仅是母仪天下的中宫,还是皇上的嫡妻,难道还会害皇上不成?!”

她说着手指一挥,喝道,“将这个刁民给本宫给绑起来!”

“是!”

众宫人听着徐皇后的指令,一拥而上,便将神仙手给绑了一个结结实实,还给堵上了嘴,那些绳索和麻布可都是事先就准备好的,这下神仙手算是明白了,急得呜呜直叫,还叫一个内侍给一脚踢到了角落里。

“娘娘,水来了。”

宫女抵着头将一只玉碗捧过了头顶,徐皇后睨视着那只洁白的玉碗,犹豫了一瞬,还是将那只碗接到了手里。

另一手掩住了碗,拇指和食指一松,一颗红色的药丸滑落到碗中,入水即化。

徐皇后拿着碗的手一直在轻微的抖。她还是止不住地害怕,还是临阵打起了退堂鼓,她看着榻上沉睡的皇帝,脑海里一幕一幕地过着当年他们二人相识相恋相亲的情形,她的眼角甚至滑落了一滴眼泪。

就在这时候。吴满从外面匆匆赶过来,见到的就是徐皇后犹豫不决的模样,他轻轻咳嗽了一声,徐皇后像是从回忆里惊醒,回望吴满,那眼神似乎是在说――娘娘,您想一想在永安宫漫长的孤寂的一个又一个夜晚。想一想后|宫之中那些正值豆蔻年华花容月貌的后妃,想一想那个唾手可得的天下至尊的位置,想一想百官和万民都臣服在您脚下、以太后之尊把握朝政的尊宠!

徐皇后的手不抖,她低垂下眼眸,再抬起时,眼中是灼灼的光!

“来人,扶着皇上。”

吴满忙上前,甚至是动作有些粗鲁的抬起了皇上的上身。

他心里都要兴奋地叫出来了,你看看你看看。你即便是九五之尊又怎么样?现在还不是要死在我这么一个阉奴手里,皇上啊皇上,你是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会是这么一个结局吧,哼,皇上万岁,啊呸。叫你看不起我们这下最低贱的人,你且放心,等你死后我吴满会好好照顾好皇后娘娘的。哦,你大概还不知道吧,我与皇后娘娘那可是从小青梅竹马的情分呢,你猜在你死后,我们还会发生些什么?

啧啧啧,你肯定不想的……

吴满这么想着,徐皇后的第一勺茶水已经到了皇上的唇边,可是皇上牙口紧闭,竟是喂不进去,顺着唇角淌到了锦被上。

“这……”

徐皇后有些怔愣。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也消磨了一大半。

“娘娘,”吴满压低了声音,“现在可不是退缩的时候。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

吴满说着心一横,竟是不管不顾地捏住皇上的下巴,迫使他张开口,“灌!”

徐皇后狠下心来,直接拿着碗就朝着皇帝口中灌去,谁知就在这个时候,皇上居然蓦地睁开了双眼,就那么直愣愣得盯着徐若馨!!

“啊!!!”

徐皇后被吓得厉叫出声!

“啪嗒!”

玉碗摔了个粉碎!

饶是吴满这种心狠的人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三魂七魄去了一半,他对上那双黑漆漆的双眸,大喊一声,“你不是皇上!”

胸口上就被榻上的“皇上”给狠狠踢了一脚,这一脚力道惊人,吴满被踢飞了出去,撞上了一旁的雕龙漆柱,“哇”地吐出一口鲜血!

徐皇后被他吐出来的鲜血溅了一脸,吓得肝胆俱裂,但此时是到了生死关头,她忽然激起了强烈的本能,大喝道,“这个皇上是人冒充的!来人!快杀了他!杀了他!!”

她身后的人立刻杀了上去,榻上的那个皇帝从被褥中抽出一把剑,“铛”一声兵刃相接!

“阿满阿满!”徐皇后朝着地上吐血不止的吴满跑过去,“怎么样?你怎么样?”

“娘娘,”吴满死死抓住她的手,“快,快去找黄泽,要他立刻搜查宫内……一个角落也不要放过,一定要……要找出皇上,他不死,我们就全完了!”

徐皇后泪流满面,点头如捣蒜,她猛地松开吴满的手就朝着殿外跑去,就在这个时候,突然传来一声巨响,在宫殿远处冒出了一道浓烟,徐皇后顿住脚步,心头一道霹雳闪过,“那……那是皇上的霸天雷……”

雨中,宫殿门忽然大开,上百的穿着甲胄的士兵如潮水一般涌了进来,为首的赫然是齐王元旭!!

徐皇后摇摇欲坠,她赤红着双眼,指着元旭大喝,“齐王,你此时不是应该在打仗么?无皇上的旨意就敢私自回朝,还带着人马明火执仗地闯入皇宫,反了你们全反了!”

“好个皇后娘娘,”元旭在雨中挺拔如同山岳,“栽赃陷害的本事倒是炉火纯青,孤若不是在此间赶回来,再晚上一天半日,怕是元家的江山都要易主了。”

“你……你……”徐皇后哆嗦着说不出话来,她站在雨中,发钗散乱衣衫凌乱,哪里还有半点皇后的仪容,“不,本宫还没有输,本宫还有黄泽的一半天子卫,还有拥护大皇子登基的兵力……”

“一半天子卫?”林飞的声音传了过来,只见他手中还拎着一个血淋淋的头颅,不是黄泽又是谁!

他“咚”地将黄泽的头颅扔到了徐皇后的脚边,道,“怕是要叫徐皇后失望了,黄泽已死,你的期望落空了!!”

“不!不!!”

徐皇后失控地尖叫了起来,“本宫没有输,本宫还有兵力……”

元旭冷冷地说道,“你的兵力要是指得宗室营的话,你想想刚刚的霸天雷。”

“霸天雷霸天雷。”徐皇后喃喃,她响起适才的爆炸声,眼睛蓦地瞪大,“你说是……”

“宗室营里那些犯上作乱的逆贼,都已经伏诛了。”

还有……

元沂缓缓地从后面走出来,福宝手里押着一个畏畏缩缩的小孩,那小孩看到徐皇后便尖声惊叫,“娘娘救命……”

那是徐皇后在自己娘家的下人里找到的小孩,和大皇子真的还有两分相似,但是与大皇子接触还算多的皇室中人还是能认出来那是个假的。

徐皇后一下子便软瘫在地,这才是一败涂地,一败涂地啊!!

元旭的人很快就控制了寝殿里的人,吴满也被押到了元旭跟前。

元旭冷眼看着在地上喘息的如同一只疯狗一样的吴满,这个阉人,倒是差点就让他给阴谋得逞了,还真的是有几分本事的,不过都是些奴颜媚主祸国殃民的本事。

“不,不,”徐皇后忽然疯了一样的叫起来,“不是我不是本宫,是吴满!是他要谋害皇上,这些事情统统和本宫无关!都是吴满这个阉奴的错,是他的错!!”

槽槽错错的雨声夹杂着徐氏的尖叫,吴满不可置信的看着他爱到了骨子里的女人,怎么也不相信在最后的关头,她居然把所有一切的罪责都退到了自己身上,就这样决绝的毅然的无情的……

是了是了,从来都是自己痴心妄想,她何曾真正地将自己放在心上过?不过是自己心甘情愿替她拼杀,心甘情愿被她利用……

阉奴?!在她心中,自己不过是一个最卑微最低贱的阉奴……

吴满错愕与伤心过后,艰难地抬起头,冲着齐王与楚王道,“是,一切都是我自作主张,同皇后娘娘没有关系,她……娘娘都是受我蒙蔽!”

林飞嗤笑了一声,“吴满,还有皇后娘娘,你们是觉得我们这些人都是傻瓜,还是觉得全天下只有你们二人最聪明?这样的借口,不觉得太过荒诞与可笑吗?”

元旭没有错漏吴满眼底那丝对徐皇后的依恋,他走到徐皇后跟前,“罪犯徐氏,意图毒害皇上颠覆江山,祸及满门罪无可赦,押入死牢,待皇上身体好转再做定夺。”

“至于这个阉奴……”元旭的视线落到了吴满身上。

“二皇兄。”元沂忽然叫住他。

“嗯?”元旭侧目。

元沂推着轮椅到他身旁,冷眼盯住了在地上喘气的吴满,“本王与这个恶奴之间还有一笔旧账没有算,还请在定此人死罪之前交给皇弟清算一下夙缘。”

元旭看了他一眼,并没有询问他与吴满之间会有什么样的夙缘,他吐出两个字,“也好。”

雨还在下,京都的百姓不会知道,一场宫变,就这样悄悄地被掩盖掉,所有的痕迹都消除在这一场连绵的大雨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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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8章 旧账

京都的阴雨一直连绵着,像是要无穷无尽无休止的下着。

皇上的病终于在神仙手和太医院的努力下有所好转,开始不再整日整日的昏睡。

在那日的宫变当中,皇上其实一直在卧榻后边的密室里,他听着外面的动静,却动弹不了,但是,所有的变故他都清楚。

于是,他好转的第一件事情,就是下令将宗室营和徐家都血洗了一遍,徐家的下场,就如同当年的权倾一时的上官家,不,甚至要惨烈的多。就是他信了天吴的箴言、一心宠爱着的皇贵妃徐珍珠,也因为亲姐徐若馨的缘故,而被丢进了冷宫之中,至此她才明白一个事实,那就是皇帝未必有多喜欢她,不过是看在她府中子嗣的份上,假使她生下来的是一个公主,那么她的人生也就走到头了。

“咳咳……”

皇上喝着水,因为身体半边都是僵硬无知觉的,喝着竟洒出了一大半,气得他大手一挥便打碎了碗,阴狠地骂着伺候他的福长生,“蠢……蠢奴才,伺候人都不会,还有什么用处?!”

“废物!!”

他狠狠地捶了几下床,手上的青筋都暴了起来。

“皇上息怒!”

殿内跪倒了一片,福长生也是吓得噤若寒蝉。

这些日子以来,皇上是越来越暴戾了,性情也越发地古怪,越来越难伺候了。

“皇上,林都统求见。”

外面有内侍回禀道。

皇上脸上的神情僵了一僵,摆手道,“宣。”

福长生伺候了他多年,立刻领会到他的意思。从地上爬起来,小心翼翼地用锦帕擦拭着皇上唇边的水渍。心里也是一阵唏嘘,皇上连三十岁都不到,身体就亏空成了这样,此次虽然是险象环生地救了回来,但是以后身体也就落下的病根,皇上的子嗣又是如此艰难……

福长生想着不由地心里打了个突。要是皇上以后再有个什么三张两短……不行,皇上这颗大树眼看是鼠咬虫蛀不知什么就会倒下来,得给自己找一条后路了。

待林飞进殿,福长生便带领着一众宫人都退下,福长生本人则是守在殿门口,看着外面一直淅沥沥的雨点,做一个只听得雨声,听不到人声的聋子。

殿内时不时传来一声怒吼,或者是砸东西的声音――

“徐家的亲族……不论男女老幼……都给朕给活剐了……”

“林飞你敢不遵旨?怎么。徐家的人给你什么好处?!”

“有伤阴德?混账!朕便是要他们死!朕是天子,全天下全天下的百姓都是朕的,朕要谁死谁就得死!”

“林飞!你当真以为朕舍不得杀你?!”

福长生有些站立不安地侯了小半个时辰,方才听到皇上一声怒喝,“福长生滚进来伺候!”

福长生一激灵,拎起衣袍便赶紧小跑了进去。迎面便看到退出来的林飞,直直将他唬了一大跳――林飞额头上竟被开了一条大口子,足足有成人的食指那么长。从额头到左右的眉尾,狰狞地外翻着皮肉,还不停地流着血,那赤红的鲜血都淌了林飞一脸!

“死奴才,腿断了吗?!”

皇上在屏风后头咆哮,福长生不敢耽搁,赶紧跑了过去。

眼角余光还留意到那一道孤寂又挺得笔直的背影。

等到伺候皇上入睡,福长生才顾得上林飞。

“林都统去了哪里?”福长生拉住大殿外的一个小内侍问道。

“回禀公公,奴瞧着林都统大人好似已经出宫了。”

“什么?”福长生面有惊色,“那他头上的伤处理好了没有?”

小内侍努力回忆。道,“奴瞧着是处理好了的,林都统也没有什么大碍。就是依稀皮外伤,那老神仙,不,是那神医给林都统看的。”

福长生沉吟一下,“咱家知道了,你退下吧。”

从方才在殿外的只言片语,福长生便可拼出个大概来:定是皇上处置了徐家上上下下百来口人之后,还想将徐氏的九族给发落了,刑罚固然是很残酷,但是不让皇上出了那口恶气,你好歹也好将话说听了嘛,居然就这样直来直往,还说皇上暴戾无德,皇上本就气不顺,没有在盛怒之下杀了林飞都是好的。

徐皇后还有那个吴满还没有死,徐贵妃也只是丢在了冷宫之中。

徐珍珠倒是好理解,因为还怀着孕。皇上不会轻易就将皇嗣给舍弃了。

至于徐皇后与吴满,皇上大概是想亲自发落,徐家那些参与宫变的人死得那个叫一个惨哪,那么这两个主谋……

福长生想着不由地打了一个冷颤。

徐皇后现在押在宫中,吴满却被楚王元沂给提了出去,说是要清算当年的旧账,也不知道是什么旧账?

楚王府邸,元沂在花房里拿着小小的精巧的花洒,在给他养的那喜干旱的花卉们洒着水。

福宝也似模似样地帮着忙,元沂数着水滴的数量,轻轻道一句,“好了,多了它就耐受不住了。”

“是,殿下。”

福宝忙忙地收住了花洒,看着碧绿的植株叶子上滴下晶莹的水珠。

“王爷。”

一个侍卫站在了花房外,朝着里面的元沂行礼。

元沂并没有回头,他只是淡淡地道,“是淹了第几遍水了?”

“回王爷,是第九遍水了,人有些撑不住了。”那侍卫照实回禀,“您看如何处置?”

侍卫说的人就是吴满,福宝是亲眼看到元沂让人将他推入了一间水牢里,吊在了木栅栏上面,脚趾尖刚刚能接触到一块垫在脚下的石头,水牢实际上就是一个顶着没有加盖子的容器,水注满之后,犯人只能拼着命地踩着石头,拼着命地仰着头呼吸,可即便是这样,也难道体力不支而被水淹死。

不过,元沂显然是不想让吴满死掉,而是要他生不如死。

于是,等他快要被淹死的时候,便放掉了水牢里的水,等他缓过一口气,又重新住满水,让他再一次享受到那种快要溺毙的绝望,一遍又一遍,如此反复。

“撑不住?”元沂用了月白色的锦帕细细揩手,眉眼依旧是温煦的,但是却带了让人胆寒的冷意。

“那就用参汤将人灌醒了,要太医保住他的性命,等好一点,再继续,”元沂顿了一顿又道,“只要天子卫来提人之时,他还有一口气在便无碍。”

“是,王爷。”

侍卫领命而去,福宝眼观鼻鼻观心,他知道现在的楚王殿下与之前所有不同了,行事更为果断辣手,但是他也知道,知道自己没有野心,殿下也是重情义的。

在皇室,没有一个软弱无能的人能安然无恙的活到成年,尤其是一个残疾的王爷。

先前的元沂也不是那种绵软任人宰割的人,现在就更不是了。而他的转变好似就是那日陈莞小姐带着神仙手来府拜访之后,那位小姐可是齐王的未婚妻子呢,涉及了皇家的辛秘,福宝也不敢多家揣测,义父福长生总是说,在皇室,活得久的内侍往往不是最聪明的那个,而是最能保守秘密的那个。

“福宝。”

元沂推着轮椅去了花房的另一端,福宝赶忙跟上。

“你是不是觉得本王和残忍?”

福宝打了个激灵,赶忙跪下回话,“回禀殿下,奴从来都没有这么想过。”

元沂轻轻笑了一下,“是不曾,还是不敢?”

福宝只觉得背脊上沁出了冷汗,他刚要开口表忠心的时候,元沂便道,“本王历来就不是个心善的,因为只有狠的人才能护住自己在意的人。”

大概是心情郁卒太久了,元沂今日的话有些多,他也需要一个听众,福宝不是他的友人,但是却是一个可以信任的内侍。

“本王与吴满有一笔旧账。多年前本王有一个很喜欢的孩子,那个孩子当时才只有五岁。”元沂拿起一把剪子修剪盆栽的枝叶,发出的脆响让福宝听着有些心惊。

“她年纪那么小,根本就构不成任何人的威胁,却因为某一些人的私欲,她差一点死在了宫中的湖里。”元沂语气淡淡,但是眼眸中却是森森的寒意。

“当时下手的人右手虎口上有一道疤痕。”

福宝眼睛一亮,原来如此!那人就是吴满!他亲眼看到吴满手上就有这么一道疤痕!

“所以,本王一遍又一遍地用水淹吴满,让他也尝一尝被水淹的滋味,”元沂咔嚓一声剪掉一段枝叶,“有些罪,即使过了七年之后,也是不能被抹掉的。”

福宝斟酌着问,“那……那个孩子后来?”

元沂沉默了,福宝恨不得抽自己两个嘴巴,这些事,是你这个身份能问的吗?真是该死。

“那个孩子,叫歌兮。”

元沂却意外地开口了,“你的义父也受过她的恩惠,但是后来本王却将她弄丢了。”

福宝一句话也不敢说,只呆在原地低着头,因为他当真听说这个名字,知道那个小姐是当年满门获罪的上官家的孙小姐,他只以为那个小姐都不知道去哪儿投胎去了。

元沂看向花房外,歌兮,我总归是要将你找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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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9章 驻扎

阴雨连绵了十天,京都放晴的时候,在大庆郡,却是晴了好些天,终于盼来了一场阵雨。

“快快,下雨了,快将晾干的衣服给收进去!!”

营地里乱成了一团,军汉们忙不迭的收着衣服,虽然还是淋成了落汤鸡,但还是高高兴兴地接着天上的雨露,那家伙,终于下雨了!都要晒成干菜叶了!

主帅营帐内,却没有如此轻松的氛围,歌兮拿着一封快马加鞭送来的信,神色凝重地看着。

韩拓在接受到众将领的眼神之后,终于站了起来,恭敬地问道,“都尉大人,我王有说什么时候让我等班师回朝吗?”

战事已经结束,早就发了邸报会朝廷,可是迟迟接不到回京的旨意,大家都有些耐不住了。

而且长期在外驻扎也不是回事,粮草供应越来越差不说,让周边的郡守和百姓都有些惶惶不安,以为还会发生战事,谣言都满天飞了。

歌兮将手中的信件交给韩拓,让他一个一个的传递下去。

大家看完,脸色都黑了。

原来,在京都刚刚发生了一场宫变,皇上处置了一干人犯,抓了一大批的人,并且现在是草木皆兵,就连前去勤王救驾的齐王,也被严密监控了起来,此时齐王的嫡系军队是万万不能回京都,万一皇上猜忌这是要造反呢?

只有原地待命,什么时候来皇上的圣旨,什么时候才能回京。

“他娘的,什么叫疑人不用,用人不疑,这样疑神疑鬼真是……”

“干脆反了算了,老子本来就只忠于齐王殿下!”

“皇上这番作为,怕是寒了多少老臣的心啊……”

韩拓见歌兮面色平静。便道,“大家稍安勿躁,且听都尉大人是如何说。”

营帐内便安静了下来。

歌兮微笑着起身。“诸位将军,其实此事对我们而言。是件好事。”

“好事?”众将面面相觑,纷纷不解其意。

“从京都的情形来看,定有一场狂风暴雨,”歌兮从容地说道,“所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我等避开京都的风雨,也避了嫌。免得皇上猜忌,对我主不利,这是其一。”

“其二,所谓得道多助失道寡助。皇上越暴戾越疑心病重,越加强天子卫对朝臣的监控,越是捕风捉影疑神疑鬼,那么朝臣之中,动摇的人也会更多。那些个重臣老臣也就会与天子渐行渐远,终于背道而驰。”

“其三,皇上是永远都不会对我主放心的,但是他这样的举动,朝臣是看在眼中的。我主此次勤王救驾是功臣,偏偏还被皇上给猜忌上了,我们在外呆得越久,朝中的舆论就会越偏向我主,还有。”

她眼眸一眨,“派一队能说会道的人去到全国各地,将京都的事编成书,好好地说道说道,尤其是说说那些被牵连的人是如何惨,还有皇上是如何猜忌功臣的。”

众人大悟,就连韩拓也是眼眸微黯,他想到的,她全想到了,他没有想到的,她也想到了,这个女子,当真是奇女子。

“至于粮草的供给,”歌兮继续思忖着,“将原因慢慢透给士兵们,让他们知道皇上的恩德。”

她将恩德二字咬得很重,大家便都明白她的意思了。

“是,都尉大人!”

一群年过而立的将军们将歌兮围在中央,朝她行礼。韩拓心里感叹道,幸亏她是一个女子,而且还是未来的主母。不然这样的多智这样的精干,如果不是盟友那便是劲敌了。

阵雨很快就停歇,乌云散去,天空又放晴了。

歌兮出了营帐,朝着白大夫的医帐走去。

“小二。”

歌兮掀开帘子,朝着里面垫着脚尖拿药的元熙唤了一句,元熙立刻扭过头来,放下手中的草药就一头扎进了歌兮的怀里。

“哥哥。”

白大夫抬头看到一张美得有些不像话的脸。

这些时日来,歌兮在军营中行走都是用的真面目,大家从一开始惊艳吃惊,慢慢地也习惯了那张脸,对歌兮也越是敬服。因为无论是在古代还是现代,长得好的总比其他人更容易收获成功,但是她却没有凭着美貌找捷径,而是用实力获得了地位和尊敬,这本身就是值得人尊敬的事。

“你来了,”因为元熙的关系,白大夫也和歌兮熟悉了,对她也不再用尊称,而是用平辈里,实际上白大夫比歌兮年长许多,“这孩子都念叨你许久了。”

“是吗?”歌兮捧住元熙的小脸,他原本瘦得只有歌兮手掌一半的脸终于养得胖了些,身上的伤也都好了,也敢和外人生人接触了,但是真正让他毫无防备地亲近的还是只有歌兮一人。

“小二今天又认识了多少种草药呀?”

“有六种!!白先生说我很能干很聪明!”

元熙有些希冀地看向她,无疑是在求表扬求称赞。

歌兮拉着元熙坐下,看看箩筐里分拣出来的草药,不由地点点头,“确实是能干,所以哥哥要奖励你!”

“我带你骑马去怎么样?”歌兮捏捏他的鼻子,元熙的眼睛都两了起来,果然小男孩最喜欢骑马打仗拉弓射箭什么的。

元熙喜不自胜,拉着歌兮僬侥出去,但还是生生地止住步子,有些忸怩地看向大大夫。

白大夫看着他询问的眼神,心里也是柔软一片,这孩子是将他当成了老师,尽管自己不过是指点他认识了些草药而已。

“去吧,早点回来。”

得到了白大夫的许可,元熙露出了属于孩童的欢笑,拉着歌兮忙不迭地出了医帐,“快快,骑马骑马,哥哥,我还可以学射箭吗?”

“射箭啊,可以,你看这是什么?”

“呀,这是弓箭,可是好小……”

“小孩子当然是拿小弓,等你长大了就可以拿大弓了。”

“我什么时候才可以长大?”

“大概十年之后吧。”

“那么久,等我长大了,我就可以保护你了。”

“好好,好好,好小二……”

白大夫听着外面越来越远的对话,露出一个欣慰的笑:小孩子们,老沉默不说话不是件好事。

到了山坡上,章文谦和几个军汉在等到那里,元熙一眼就看到他手中牵着的枣红小马,欣喜之余又有些不高兴,嘴巴也撇了下去。

歌兮察觉到他情绪的变化,“怎么了?怎么忽然不高兴了?”

他指指那匹马儿,道,“太小了!”

歌兮失声大笑,“可你也不过六岁啊,小孩自然是要骑小马。”

“可我是男人,再小也是男人。”元熙急道,拉着歌兮的手说,“男人怎么可以骑如此不威风的小马!”

“你是男人,可是现在还是一个年纪很小的男人,”歌兮蹲下身来与他平视,“而且你不要看不起那匹小马哦,它也会长大,你长大了,它便也会长成最最威风的战马!”

“是真的吗?”元熙有些将信将疑。

歌兮一拍胸脯,“我保证。”

章文谦一下子便将元熙抱了起来,“大郎,文谦哥哥教你骑马咯!”

元熙被他高高举起转了个圈,又稳稳落在马背上,他从来没有被成年的男人这样举着,像父亲举着孩子一样。

父皇厌恶他,连看都不想看他,真心关心他的六皇叔又是双足残疾,至于二皇伯,他看到就觉得怕的不得了。

眼下章文谦这个憨厚的大个子这样举着他,他高兴之余也心酸,悄悄的红了眼睛,等到到了马背上,他才仰起头对章文谦说,“好吧,就准许你教骑马,不过我的箭术要哥哥来教!”

歌兮看着莞尔,连连点头,“好好,你说什么都好。”

一大一小就开始了学骑马,元熙在马背上歪歪扭扭的,看着一旁的人都捏了一把汗。

很快,在章文谦的悉心教导下,元熙掌握了骑马的技巧,也似模似样地指挥着小马小跑起来,那孩子高兴地大笑,歌兮听得一阵心酸,这大概是这些日子以来听到他的第一次大笑。

可是,他终究是要回到京都,回到那个偌大的皇宫里头的。

一个没有生母也不讨皇上喜欢的皇子,能够凭着一己之力平安地长成人吗?

再者,总有一天,元旭会与皇上为了那个皇位而有一搏,不管谁输谁赢,元熙作为皇上的大皇子,与她,与元旭都不可能是一个阵营,到时候再该怎么对待这个依赖着她信任着他的孩子呢?

歌兮晃了晃头,这些以后的事情暂时不想了,她现在只想照顾这个与自己同病相怜的小孩。

另一方面,京都的齐王府中,紫苏也是焦急如焚。

“殿下还没有回府吗?”

她穿得素淡雅致,经过一段日子的修心养性,气度上从容了许多,容貌也养好了些,但依旧遮不住年纪所带来的老态。

大管家对她还算客气,“殿下今晚大概又是留宿宫中了,侧妃娘娘且放心,我们家殿下安泰着。”

紫苏朝着他行了个礼,“那就有劳大管家了。”

说着就款款而去,大管家却因为她那一礼而汗毛倒竖,但不是惶恐她一个侧妃不合礼数纡尊降贵地朝他行礼,而是他觉得那位侧妃娘娘深沉了许多,假如将人家当成了无害的小白兔,怕是被咬死了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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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章 夺宠

“侧妃娘娘。”

一个娇俏可人的婢子奉了茶到紫苏身边,紫苏轻轻接过,轻畷了一口,道,“如画,让你打听的事情可打听到了?”

婢子低头,粉脸都绯红了,“婢子无用,那边的良辰美景姐姐都对婢子爱理不理,那个美景好似还有些功夫,说要是婢子再到她们那边转悠,就将婢子给扔到荷花池里去……”

紫苏顿了顿,“那你有看到陈小姐吗?”

如画摇了摇头,“倒是没有看到人正面,但婢子有听到有人在内室操琴,想来就是那位陈小姐了。”

紫苏眼眸微澜,低语道,“那可不一定。”

从外面又进来一个侍女,比如画的身材高挑,容貌比起如画来,更要精致许多,倒是一个天生的冷美人,颇有几分冷艳的气质。

她也是紫苏新买的丫头,叫如棋。

“娘娘,婢子给你妆面了。”

如棋跪下来给紫苏上妆,将发膏抹在紫苏的头发上。

“娘娘,您的头发真美。”如画感叹道。

紫苏却翘唇,唇边是一抹苦笑,“头发漂亮又有什么用呢,脸都老成橘子皮了,我倒是想用这一头青丝换如你们这般青春年少,可是可能吗?所以说,这头发漂亮,最是没有用处了。”

如画与如棋都不敢搭话,低着头恭顺地替她梳妆。

这样的话,她自己能说,旁人万不敢多嘴。

要知道,上次一个婢女就是梳断了侧妃娘娘的两根头发,就被打发出了王府。也不知道发卖去了哪里,哭得都哭天抢地的,娘娘硬是丝毫都不为所动。

紫苏长发如瀑,一头青丝又黑又亮,她全身上下长得最好的莫过于这一头青丝了,即使是在乡下山村的那些日子,她只要有机会都会攒上几只鸡蛋。不为吃,就为了用蛋清滋养头发。

在她年少、齐王殿下也还是青葱少年时,就赞过她的秀发。

两人恩爱之时,他也抚着她长长的发丝道,卿最美之处,莫过于此。

现在她容颜已逝去,无美无宠,她总是不甘心就这样锦衣玉食有无爱无欢地过下半辈子,所以。就如她拼命去打理自己唯一还美的一处,她怎么也不能放弃殿下的恩宠。

这些日子,她栽培了一些侍婢和下人,但也就仅仅是她这个院落,她这个侧妃娘娘,既没有管家之权。全府上下又都知道她没有什么宠爱,她的行动甚至还受着管家的辖制。

更别提那位未来的主母陈莞小姐。

她当初可是指着自己的鼻子说道,她若是嫁给了殿下。必然会独占殿下,而自己这些和殿下有过过去的女人,一定会被她一个一个的清理干净!

这个痴心妄想的贱人!她凭什么就敢毫无羞耻之心地宣告要独占殿下!

紫苏恨极!

这些时日,她总觉得陈莞并不在府中,可是每次去试探的时候都被人挡了出来,甚至管家都来提点自己很多次,要自己安分守己,什么是安分守己,在宫中生存过的紫苏深谙——不论是后|宫还是后院,安分守己就等于坐以待毙。

紫苏更忧心的是。陈莞不在府中,应该是殿下允许的,殿下已经宠爱纵然那个女人到如此地步了吗?那么自己将来该怎么办?等着独占了殿下全部宠爱的主母将自己清扫出去?

她舍弃了那么多。不是就图一个有名无实的侧妃娘娘的名号,好在现在殿下回来了,假如陈莞真的不在府中,那么夺回殿下的宠爱,这段时间就是绝佳的机会!

她从铜镜里看到两个侍婢娇美的容颜,心里嫉妒得都要尖叫,但是脸上却是丝毫不显。

“如画如棋。”

如画如棋恭声道,“婢子在。”

“你们二人给我听好了。”紫苏坐端正了,倒是有几分威严。

两人隐隐约约揣测到了是什么回事,心都砰砰跳起来,如棋双眉紧蹙,如画却是眉目都含上了春色。

两人的神态都落到了紫苏眼中,她心里也有了算计。

“你们二人是表姊妹,都是家道中落的好人家的女儿,我买下你们二人,是有私心的。”

“你们入府这么久,也应该知道,我是伺候殿下的老人,当年战乱,流离失所,殿下将我找了回来还封了侧妃,可见殿下重情重义,可是在这么重情义,我也毕竟是一个韶华不再的女子了,这满府上的女子哪个不是花容月貌?哪个不是心心念念着要爬上殿下的卧榻,一飞冲天,从此过着人上人的生活?”

如画如棋二人屏声静气地听着,一动也不动。

“作为一个女子,我纵然不希望更多的女人来分去殿下的宠爱,可是,殿下今年三十有三了,膝下却是无一子女,我呢,比殿下还年长几岁,子嗣方面怕是艰难。至于那位未来的主母,陈莞小姐,即使是她,也不能独霸殿下,为殿下开枝散叶的重任是满府女人的责任,她身份固然高贵,但也不能不恪守着为人妻的规矩。”

“眼下殿下就要回府了,那位陈小姐呢还未有过门,府上有品阶有名分的,只有我一个,殿下定然是要来我这院子的。”她顿了一顿,伸手勾起了如画的脸,如画眼含春情,看得她内心一阵光火,嘴上却道,“如画如棋,你们二人如此貌美,眼下就有一个能让你们彻底摆脱奴婢身份的机会,只要你们入了殿下的眼,再能生下一子半女,那么就是连我,也要称呼你们一声妹妹了,你们敢不敢与我一同搏一搏?”

如画大喜过望,立刻朝着紫苏拜下去,“奴婢唯娘娘马首是瞻!”

如棋却是朝着紫苏行了一个大拜的礼,挺直了腰杆道,“娘娘美意婢子却是无福消受,婢子只一心一意地服侍侧妃娘娘,半点非分之心都不敢有,求娘娘成全婢子!”

如画诧异地看了如棋一样,怎么样想不到这个表姐居然这么傻,将送上门来的富贵往外推!那可是齐王殿下!是当朝天子的哥哥,手中握有兵权的亲王!就算她们是侧妃娘娘拿来固宠的,那也比当一个侍婢或者嫁一个普通人要墙上千百倍!要是有幸怀上儿子,那个就连侧妃娘娘都要让她们三分,这个如棋表姐,莫不是脑袋里少了一根筋?

如棋只一个劲的磕头,很快额头上就肿起了一个大包,看样子是恨坚定。

紫苏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如棋,你可不要不知好歹,让你伺候殿下,是你的福分,你当真就以为你花容月貌了?”

“婢子不敢,只是婢子福薄,能伺候娘娘就是天大的福气了,万不敢肖想齐王殿下的宠爱。”

紫苏冷笑一声,随手抓起一个玉石质地的胭脂盒就砸向如棋,“贱婢。”

如棋不闪不躲,生生挨了这么一下,肩膀的位置怕是骨裂了。

如画一声尖叫,被紫苏梭了一眼,不敢再大呼小叫。

“既然你这样不识好歹,那么我就成全你,从今天起你就去倒泔水吧。”紫苏抬起下巴。

如棋如释重负,恭恭敬敬地朝她一拜,“谢娘娘。”

“如画你过来……”

歌兮尚不知道自己的男人已经成为了齐王府中女人眼中的唐僧肉,她现在一心扑在了如何提升齐王的军队在老百姓中的口碑与地位。

“就这么定了,从明日开始,所有的士兵,除了驻守士兵和伤员以外,不管是兵丁还是校尉都尉将军,都要去给农夫干活。”

歌兮拿出了一个沙盘,上面却不是作战地形,而是大庆郡附近所有农田的分布。

“最近大庆都出于干旱的天气,农田灌溉成了问题,我为大家引荐一些能匠,”歌兮扬声道,“请千机先生进来。”

在营帐内的将军们面面相觑,都不知道这位千机先生是何方神圣,而且在他们看来匠人都是难登大雅之堂的,还有什么帮农夫干活之类,更是有些让人摸不着头脑,他们可都是上场杀敌的能将,哪能像个佃农一样干活,真是莫名其妙!

“小主人。”

千机老人带领着一干徒弟朝着歌兮行礼,他也是效忠于元旭,后来因为歌兮在农具和武器上。每每能讲出一些新奇的看法,所以他便跟着她游荡天下,潜心做着武器和农具的改造和发明,歌兮最喜欢的强弩就是出自他之手。

“先生请起。”

歌兮迎了上去,将他亲自扶到她左手第一个位置上。

这样的座次安排立刻引起了那些将军们的不满,虽没有明说,但此起披伏的哼唧声便表明了一切。

韩拓有些焦急,他的任务便是辅助歌兮掌控好军营中的一切,而他也确确实实将她当成了主母,所以看着她如此不由地焦心了起来——这可是得罪人了。

歌兮却不以为然,她做回了作为,朝着千机老人一指,“这位便是研制出霸天雷的能匠!”

一言既出,四下都惊诧莫名。

早就知道霸天雷实际上是出于齐王之手,想不到是由眼前这个毫不起眼的干瘪老头做出来的?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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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1章 抓拢民心

众将领纷纷收起了轻视之心,能做出那种惊天武器的人自然当得起最好最高的礼遇!

于是众将领都同千机老人寒暄起来,“老先生,真是佩服,不知可还有其他可用于攻城略地的武器?”

“老先生真是高才,方才失敬了。”

前几老人沉浮半世,对这些虚名早就宠辱不惊,他只耷拉着头坐在座位上一言不发,倒是他身后几个机灵的弟子,帮着师傅周旋。

歌兮轻轻敲了敲桌面,道,“千机先生与门下弟子擅作机关、武器,我主已经将一些成熟的武器赶制了出来,诸位将军以后会见识到的。目前重要的是,如何帮助大庆郡和周边郡县的农夫们解决旱期灌溉的问题。”

将军们听着她这么说,纷纷提出异议,“上官都尉,我等不明白我们为何要去做一些佃农才能做的事情?这样简直就是有些……有些不知所谓。”

“再说了,不是前几天才下过一场雨吗?农田灌溉,有这个必要吗?”

面对一片质疑之声,歌兮面色淡定,韩拓则是斟酌着语句发言了。

“在下在想,上官都尉此举是不是为了让我主和我军赢得百姓的拥戴?我军为名在外,但是多半是杀出来的威风,百姓们虽敬佩,但是也惧怕了三分,我军的将士们如果能通过帮助农夫劳作,使得百姓生了亲近之心,那么将来……那也是一大助力啊。”

他这么一说,众将领也沉下心来思索,都不由地赞同几分,但还有些将军还是不同意。

“民心,固然是要拉拢,但也并非只有这一种方法可行,比如像皇上谏言减少一些赋税,这一样能起来拉拢民心的作用,非得两脚沾泥才可以吗?”

歌兮抬眼看去。附和那位将军的,都是出身大世家或者大权贵之家的儒将,身上都不可避免地带了统治阶级的想法和看法,他们也并非是一叶障目或者心胸狭隘,只是长久的在上位,使得他们看什么都是用一种高高在上的姿态。

“各位,”歌兮微微扬起下巴,“我且问诸位几个问题。”

“第一,何谓社稷?”

“第二,何谓国之本民之源?”

“第三。何谓皇室?”

她坐在上位。双眸里流转着让人不敢直视的光彩。“社稷,万里河山江川者,为社;五谷者为稷,社稷即是家国。假使河山江川不保。则家国不保;倘若五谷颗粒无收,家国同样难以维持。自古君王敬畏天地,敬畏鬼神,祭拜土地之神和谷物之神,为的就是祈求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可见,只有社稷安稳了,才能够国泰,才能够民安。”

“国之本,乃是民。而民之源,就在这片他们赖以生存的土地。民以食为天,国以粮为本,土地里生长出来的作物,不仅是老农们辛苦的期盼。更是家国赖以生存的本源,三者之间,相依相偎,密不可分。许许多多的战乱和反叛,固然是因为一些人的私心和贪心还有野心,但是还有一点也不容忽视,那就是民生凋敝。百姓食不果腹饥寒交迫,自然就对朝廷生出怨怼,继而就会跟着造反求一条生路,假如能不愁温饱,那么他们就会安心本分地过下去,假如能过得丰衣足食安安稳稳,那么即使逼着他们造反,他们也不会去的。”

“皇室,即是家国的最高主宰,受命于天,但是,不要忘记,天意重要,民意更重要。君不见有千古不变的江山,也有生生不息的百姓,就是没有长盛不衰的朝代,而改朝换代,最普遍的原因就是民心向背。君为舟,民为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歌兮说完,四下都安静下来。

众人都在琢磨她话语中的精髓,越发觉得“君为舟,民为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句话的精辟和准确。

“现下,朝廷还没有发明文,我等还得驻守原地不得妄动,”歌兮仔细地为他们剖析自己这么做的用意,“我觉得我们除了日常的练兵之外,可以在民心上做很多的事。帮农,不仅可以真真切切地为百姓做一些好事,最重要的,是在百姓的心目中树立起仁义之师的口碑,而且,大庆周边可都是产粮食的大郡县,我们总要为以后做打算的。”

“至于旱情,实不相瞒,我会观点天象,从星象上得知接下来的好几个月,大庆这一带,会是滴雨不下,所以才要防患于未然。”

她这一点拨,大家都透亮了起来。

更加之她说自己会天象,使得大家看她的眼神都有些莫测起来,心想这才是一个弱冠之年的少年哪,竟有如此的本领,当真是深不可测。

韩拓便起身拱手道,“上官都尉高瞻远瞩,在下不及也。”

众将领也起身表明态度,“我等听命,莫敢不从。”

这是都默认了她的主意,歌兮唇角一翘,击掌道,“好,既然各位都同意了,那么我先说说在帮农中的规矩,第一,不能私拿农户财物和粮食,违令者,处以鞭刑,并罚俸……”

火火热热地商议了整整两天,第三天上,终于拿出了具体的实施条文。在请来各郡郡守还有乡绅以及各族族长共同商议之后,第四日,大军化整为零,由将军们带领着,奔赴各地的农田。

将士兵丁们都卸下了盔甲,用上了千机老人和其门下弟子的灌溉工具,一个又一个蓄水池塘挖了出来,山上的泉水也引了下来,水井也打了起来,水车也一个接着一个地建好。那些兵丁之中不乏农作的好手,倒是一点都不必长年务农的农户侍弄庄稼差。

就是那些职位高将军,也都挽起了裤腿忙得不亦乐乎,也让一向高高在上的将军老爷们体味了一把百姓农户的不易。

因为在帮农之前,将章程和规矩都三令五申,倒是极少出现兵丁欺负农户的现象。

但是那些老实巴交的农夫看着他们干活总是心里惴惴,便拿出了最好的东西招待他们,还将家中下蛋的老母鸡给宰杀了。

歌兮知道之后,先是让吃了人家鸡的兵丁给人还回去两倍的鸡,再将他的上官办一个失察之罪,虽还不至于受皮肉之苦,但是却罚了三个月的俸,并且还给那位将军多了一百亩地的帮农任务,直把他累得够呛。

至此之后,再没有人敢再冒着上官被罚自己也吃不了好果子的危险,随意接受人家农户的好意了。而齐王的军队言必信行必果,并且纪律严明,且亲民的美名便颂扬了出去。

尤其值得一提的是,大庆一带果然出现了旱情,但由于歌兮的先见之明,那些农户们都做好了充足的准备,若是长久下去定然是有损失的,但是歌兮他们的举动却赢得了农户和百姓的赞扬和感激。

至此,歌兮在军中的地位也是一再拔高,现在,即使是让她代替元旭指挥全军,也是毫无障碍了。

入夜,歌兮的营帐里点着昏黄的烛火。

元熙已经安然地睡着,歌兮方才坐在座椅上,从贴身的衣物里拿出那封刚到不久的信件。

入眼是元旭的字,歌兮的唇角止不住地微微上扬,他的信里先是问询了军中的情况,他其实对军中发生的事情掌握得一清二楚,但是他就是愿意在歌兮那儿听到。

歌兮一目十行地将信看完,却没有发现问到自己的只言片语,气得两腮都鼓了起来,“哼!就知道正事,已经将我给抛到九霄云外了!”

她气鼓鼓将信丢出老远,半晌又巴巴地捡了回来,拿着信颠来倒去又是对着烛上烤,又是将牛皮纸的信封拆了看里面有没有夹层,可是鼓搞了半天,都没有发现什么信中信,气得她的脸都要鼓成河豚了。

“咳咳。”

韩拓在营帐外轻咳一声。

趴在案几上的歌兮立刻直起身子,恢复了上官都尉应该有的威严。、

“谁在外面?”

“都尉大人,在下韩拓。”

“韩先生,夜已经深了,还有何事啊?明日再议吧。”

“呀,上官都尉,”韩拓焦急地叫了一声,“其实是……”

“其实什么,都说了明日再议!”歌兮这会心里正窝着火,说话一点都不客气。

“那……”韩拓似是被她的怒火吓得倒退一步,小声地说,“那主人这封信就明日再交付……”

“哗啦”一声,只见营帐的帘子掀起了一阵风,歌兮的那张脸已经近在咫尺,即使是美人的脸,这么突兀地凑过来还是很吓人啊,韩拓被吓得倒退三步,被歌兮稳稳地抓住了手腕。

“信呢?信呢?”

歌兮焦急的模样落在韩拓眼里,他心里感叹,现在的上官都尉才像是一个妙龄的女子,为了情郎的信件也会流露出此等小儿女的神态。

“快点交出来!!”

歌兮看到韩拓居然发呆去了,气得扬起拳头,咬牙切齿的。

韩拓心内一寒,赶紧将信拿了出来。

一看到信封歌兮的眼睛都亮了,夺了信嗖一声回了营帐,看得韩拓有些目瞪口呆。

“这可真是……”

韩拓不仅摇头,不过心里却无比地羡慕自己的主公,有这么一个与众不同的女子恋慕着牵挂着,真是福气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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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2章 勾|引

元旭这封信实际上也够不上是真正意义上的情书,因为信上只画了幅画。

画中画着一个盖着盖头的新娘,还有一对龙凤火烛。

歌兮便知道,元旭是用这种方式告诉她,等她归来的时候,就应该嫁给他了。

“这个……算不算是求婚呢?”

歌兮将那封信贴在胸口,感受着自己那颗心的砰砰跳动。

她想,她已经做好要当元旭妻子的准备了。做一个古人的配偶,并且帮助他走向那个至高的位置,她已经准备好了。

黎明破晓时分,歌兮睁开眼睛,简单的梳洗好,便神清气爽地走出营帐,开始和她的将士们一起操练。

她不会知道,在京都里,还有一个女子在处心积虑的,在她不在的这段日子里,要一举拿下元旭的宠爱。

在这么一个皇权男权至上的时代,女子要霸占男人,基本上,是一件难之又难的事情。

如画跪坐在紫苏的面前,有些忐忑又有些期待着等待着紫苏亲自为她妆面。

“此妆为桃花妆。”

紫苏一面提笔在如画的眉心画上一朵娇艳的桃花,一面轻轻地说道,“我年少时,有些时日宫中的妃嫔们纷纷做桃花妆,还有些命好的宫女,就是凭着这个妆扮,入了天子的眼,从此飞上了枝头,成为我们这些人可望而不可及的贵人。”

如画被她说得心生向往,紫苏最后一收笔,详端着她自己精心选出来为的棋子:容貌自然是比不上那一位的,不过她原本就不指望她能从那位的手中夺回殿下,只要能分上一杯羹,打破那一位嘴里挂着的“独占”,那么她就成功了。

“看看你自己,多美。”

紫苏让人抬来铜镜,如画看着镜中自己的倩影,不禁抚上自己的脸颊。“这,这是我吗……”

紫苏掩嘴轻笑,“傻丫头,不是你还有谁?你应该庆幸父母给了你一副好皮囊,但是,要殿下对你青眼有加,单靠这些还不够的。”

她轻轻摆手,朝着身后的侍女道,“把那件衣裳那过来。”

“是,娘娘。”

一件华服在如画的面前缓缓铺开。她看着那件美轮美奂的衣服。都看呆了。她从来从来都见过如此华美漂亮的衣服。就是她的家族在全盛时期,也没有见过母亲穿过那么美丽的衣衫,不,是见都没有见过。

紫苏眼神微凝。这件衣服是十多年前,京都一度风靡的款式,那时候,京都贵族权臣家的小姐,为了做这么一件衣服,将全京都有名气的绣娘都请空了,费尽心力,就为这么一件――和当时的元煜太子准妃一样的衣服。

但是,只有极少的人知道。当时的太子准妃,是还是二皇子的元旭的心上人。

后来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元煜太子在大婚时候薨逝,太子妃不日也殉葬,接着就是元旭被圈禁。于是宫中就流出谣言,说是二皇子元旭在太子大婚的时候奸|淫太子妃,导致太子妃不堪受辱而自尽,甚至元煜太子的死也和此有关。

当时的真相究竟是什么,紫苏并不关心,她只知道,那时,元旭有多喜欢那位小姐,一心想娶她做正妃。那位小姐对他也是有情的,可惜一道圣旨,她就变成了元煜太子的准妃。

那时的元旭因为这件事颓废了良久,紫苏最清楚不过。

紫苏和元旭的情分,她自己也清楚,不过是从小伺候他忠心他而产生的近似亲人一般的感情,让那时的元旭动了真正男女之情的,是那位阴差阳错成了他人妇的小姐。

紫苏抬起如画的脸,仔细端详了一番,“如画啊,你的眼睛非常漂亮你可知道。”

似秋水剪瞳,含喜带嗔。

如画只羞赧地低下头去。

紫苏暗自点头,那日她一举买下她们表姊妹二人,固然是她动了心思,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是因为这双眼眸,竟像极了当年那个女子。

她争不过那位陈小姐,却不代表陈小姐争得过殿下心中的那一抹倩影。

她知道,如果当时那位小姐活下来了,最终或许殿下还是会将她忘掉,可是她死了,那么她在殿下心中就永远地留下一个影子。又有谁能争得过一个死人呢?

“如画,你记住,我们能成功的时日就是这一段时间,要是等那位回来了,万事皆休。”

“到时候你唾手可得的荣华富贵和你们家族的繁盛,都是镜花水月。”紫苏高高在上地看着如画匍匐在地,“所以,今晚,就是你唯一的机会,要是被殿下唾弃了,你知道会是什么下场吗?”

如画有些茫然地摇了摇头,难道会同自己的表姐一样,成为一个卑贱的倒泔水的奴婢?

紫苏轻轻一笑,像是看穿了她的想法,“如棋的路是自己选的,你的路也是自己选的,但是你既然选择了要博一把,那么失败的后果我也告诉你,那就是万劫不复!”

她的语气森然,“你若是不能成功,那么等待你的就是京都最下贱的窑子,到时候你会一点朱唇万人尝,一双玉臂万人枕!”

如画被她吓得一退,紫苏冷笑一声,“怕了?现在及时抽身还来得及,我也会给你一个恩准,让你同你的表姐一块去倒泔水。”

如画脸上的神情几经变幻,要是放在几天前,紫苏这么告诉她,她定然会萌生退意的,可是现在,她不那么想了,因为她见着了齐王殿下,那个男人是那么的俊美轩昂,是她一辈子都不敢肖想的男人,别说是做他的妾,就只让她伺候他一晚,她也是心甘情愿。

紫苏看着她的模样,就知道这个少女对殿下生了爱意,是啊,又有几个女子能不对殿下那样的男人有念想和爱慕?所以那日陈莞对着自己说要独占殿下,自己是有多恨,也有多嫉妒。

所以她一定要狠狠打碎陈莞的美梦,将她高傲的假脸狠狠踩在脚下!

果然,如画朝着紫苏恭敬地拜了一拜,“娘娘,奴愿意尽心尽力地伺候殿下。”

“好,很好。”紫苏看着她那张娇花一般的脸庞,将心中澎湃的嫉妒生生压下。

是夜,元旭终于回到了府上。

同来的还有南寺,两人在书房中议事到深夜,南寺才告辞出府。

走到园中的一条水上长廊时,迎面走来一个华服的少女,身边是两排提着灯的侍女,南寺一惊,但是已经是避让不及了,两人打了一个照面,南寺只觉少女长得姿色尚可,但是那一双眼睛却让他觉得分外熟悉。

这是殿下府上的姬妾吗?

侍女们朝着南寺行了个礼之后,领着那个有些羞赧的女子快步走了。

南寺站在原地忽然想起来那双眼睛像谁了!

“殿下前些日子专心战事,那么这个女子就是有心人找来的了,”南寺摸着下巴想到,“知道这些往事的人并不多,就连府上的大管家也不知道,唯有有可能做这种事情的,就只有那个打小就伺候殿下的紫苏了……”

他忽然一笑,“真是有意思,正妃娘娘还没有入门,这个侧妃娘娘就花招不停,以后可是有好戏看了,要不要给正妃娘娘提个醒呢。可是后|妃争斗历来就有,就是她以后成了正室也避免不了这样的局面啊……”

他想着快步地走出了齐王王府,这种后院的事情可真是繁琐,他这个外男还是快点走了才好。

元旭在书房里看着卷宗,刚揉了揉眉心,就发现窗外人影憧憧,当下不悦地说道,“外面是谁在伺候,都下去。”

一个怯怯的女声响起,“回禀殿下,侧妃娘娘命奴婢给殿下送来汤盅。”

元旭皱眉,但还是不忍驳了紫苏的面子,“端进来吧。”

门吱呀一声开了,如画端着一盅鸡汤姿态优美地走了进来,紫苏在她身上下了不少的功夫,她行动之间的仪态,虽然说不上是美到极致,但也是有模有样,有了点贵族贵女的优雅。

元旭抬了一下眸,“放下吧。”

却发现女子穿了一身极其华丽的衣裳,竟是将整个书房都似照亮了不少。并且就是这么一眼,元旭发现这个女子的眉目有些熟悉,再看那身衣衫,一时间,此女和心底那个已经稀薄了的倩影重叠到了一起。

如画感觉到元旭的视线在自己的身上游走,身体都紧张得绷了起来,都害怕得只想逃出去,但是紫苏的叮咛在脑海中响起,她鼓起勇气抬起头,一双美丽的杏眸水光盈盈地看向元旭,轻启朱唇道,“殿下。”

元旭果真看着那双眼眸入了神,如画不禁心里一阵狂喜,又娇声道,“殿下……”

“你叫什么名字?”

元旭的声音在如画听来犹如天籁,她压住心中狂涌的喜意,“奴婢名为如画。”

“如画,”元旭的手指在案几上敲了敲,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过了一瞬,他说道,“你将汤盅放下,退下吧。”

如画那颗炙热的心好似被人当头浇了一盆冷水,退……退下?殿下怎么可以让自己退下?她怎么可以退下,她要是真退下了,那么等待她的就是生不如死!

ps:

这个月也是一天一更,大家知道的,订阅和收藏都太少了,作者有些木有动力,看来还是要调整心态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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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3章 诛心

“殿下,”她大着胆子软语哀求,一双眼眸更是泛着委屈的泪光,“侧妃娘娘让奴婢来伺候您,奴婢……”

“你不是来送汤盅的吗?既然已经送到了,那么就可以退下了。”

元旭声音里带着冷硬和不悦,如画要是以往怕是早就吓破了胆,但是她不能退啊,她想到紫苏的警告,双腿都不由自主地发起抖来。

“还站在这里干什么?”

元旭不悦地眯起了眼睛,他对女人一向没有太多的耐心,但近几年因为歌兮的缘故,他试着去细心和耐心,但是那只是对歌兮而言,不适用于任何女人。

如画打了个哆嗦,被元旭身上煞气吓得腿一软鬼跪了下来,大大的杏眼里泪珠就滚了出来,如同断线的珍珠一般,元旭更加不悦。

眼看着元旭就要发怒了,如画跪在地上咚咚地磕起头来。

“殿下,殿下,求您不要赶如画出去,娘娘要如画来伺候您,假如如画做不到,如画就……求求您可怜可怜如画吧……”

这一席话里所包含的信息太多,既表明了她是紫苏指派来的,又表明了紫苏威胁过她,在外听动静的侍女心里一咯噔,慌忙跑走向紫苏报信去了,元旭却因为这一席话,重新打量了眼前前来献媚的女子。

“你们家娘娘绝对没有想到,你比她想象中要聪明。”元旭翘了翘唇角,什么时候起,紫苏也开始如此工于心计?到底是多年不见,她又怎么能不变呢?

如画只跪着低头垂泪,到底是学习了一些手段,连哭都哭得那么我见犹怜。

“只可惜,这点聪明在孤这里,还是不够看。”

元旭敲了桌子三下,立刻进来一个侍卫。

“殿下。”

如画吓得花容失色。见到那浑身散发着冷气的侍卫,牙齿都打起颤来,听闻很多权贵里的后院的犯了错的奴婢都是会被打死的……

“殿下殿下,如画知错了。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元旭此时的耐心已经到了一个临界点,冷喝一声“闭嘴”,如画便不敢再哀嚎,只抽抽搭搭地掉着眼泪。

“如此一个没有眼色也没有智慧的女子,不知紫苏是从何处找来,只凭一双眼睛和一身衣服,就想得孤的青眼,”元旭冷眼看了一眼地上瑟瑟发抖的女子,一字一顿道,“可笑之极。”

“这个女子就赏给你做姬妾吧。”元旭顿了顿,又道,“假使你家中妻室不喜,尽管发卖出去。”

“谢殿下。”

侍卫面无表情,只应下。如画早吓得软瘫在地,连句整话都说不出来。

一朝闹剧就此落幕,元旭在书房坐了一会,起身走向紫苏所在的园子。

紫苏一早收到了风声,等元旭到来时,看到的就是一个温柔恭顺的女子跪坐在地上请罪。

元旭直接越过她坐到了上座上。

紫苏行了一个跪拜大礼,“殿下。紫苏有罪。”

元旭一言不发,等她自己“供述”。

“紫苏不该擅自做主,将如画送到您身边侍寝,”紫苏伏下身去,声音里带了一丝颤抖,“第二宗罪。紫苏不该妄自揣度,以为挑了一个可心的,却让一个愚钝的女子惹您生气。”

“求殿下宽恕紫苏。”

“紫苏。”元旭语气冰冷,听得紫苏心中一紧。

“你的错,既不是因为你给孤送女人。也不是因为你送了一个愚蠢的女人,而是你自己有了野心。”元旭指了指她,“你一早来府上的时候,孤就说过,你是当年伺候了孤的人,孤总要给你一个富贵安逸的交代,只要你恪守本分。”

“于是孤给请了册封,还在迎娶正妃之前给了你仅次于正妃位置的名分,就是要让你以后更好地在齐王王府里生活下去,前提是你要恪守本分。什么是本分?之前你故意触怒陈莞,因为她也踢伤了你,所以孤就当没有看见你的小心机,现在你又给我送了一个女人,而且还是一个和故人有所相似的女人,是不是你觉得,就凭一个女人就可以拿捏住孤?”

听着元旭的诛心之语,紫苏脸色惨白,额头上全是冷汗,她苦笑道,“殿下,紫苏何尝敢用一个女人来拿捏您,只是紫苏贪心了,紫苏毕竟是一个女子,还是一个爱慕着您的女子,从年少情窦初开,到颠沛流离食不果腹,紫苏从来都没有忘记殿下,紫苏甚至在想,要是时光就停留在年少的时候有多好,那是您是私服出宫去到书院求学的公子,我就是您的书童,那是只是帮您墨墨,紫苏都开心得不得了……”

“紫苏知道,您是真心喜欢那位陈小姐,陈小姐又美又是那么一个大家族的出身,她对紫苏说,要独占您的爱,要将我们这些与你有过过去的女子一个一个清除掉。紫苏怕,紫苏太怕了,紫苏离开您那么多年,真真是不想再离开您了,可是紫苏现在,要容貌容貌没有了,要身份不过是一个奴婢的出身,人老珠黄孑然一身,”她说着凄然泪下,“究竟要拿什么来和那位抢呢,奴的才智有限,只能想到用女子来固宠,可是,除此之外又有什么办法呢?有什么办法能让你在紫苏的园子留宿,有什么办法能让您多怜惜紫苏一点,即使是要夭寿,紫苏也是在所不惜的……”

她说着掩面而哭,再也说不下去了。

元旭沉默下来,良久才说道,“你也不必担心将来,孤总会护住你衣食无忧。”

紫苏凄然道,“殿下,并非紫苏不信任您,只是一个无宠无子的侧妃,究竟能在后院里守住多少安宁,谁又能说得清呢?就像陈小姐所言,等她独占您的爱的时候,您就会对她予取予求,到那时,您还会记得您年少时也宠过的紫苏吗?待两年,等到陈小姐有了子嗣,倒时紫苏这个侧妃娘娘焉知不会成为她的眼中钉,到那时,心疼她的您,只怕更会觉得紫苏碍眼……”

“放肆。”

元旭有些动怒,英挺的双眉绞在了一起,“这么说来,孤就是那等无情无义的?”

紫苏今日却一反常态,再三地去触怒他,“再有仁义的男人,也是难过美人关!”

元旭冷声道,“孤最后说一次,只要你安分守己,孤便保你一世荣华平安,就算是陈莞,孤也不会让她伤你半分!”

紫苏却倔强地说道,“殿下,既然您一再要紫苏安分守己,那么身为您的侧妃,您的侍妾,为什么就不能近您的身?哪怕是一夜两夜,点滴雨露也好,哪怕是一个月那么一天也好,您让紫苏空守着一个名分,即使再富贵,再安逸,那对紫苏而言,不过是在一个富丽堂皇的地方坐牢!”

元旭再想不到紫苏也会如此一步步紧逼着自己,她以前是那么温柔恭顺,现在却咄咄逼人起来,但是她说的话又十分在理,元旭一言不发的站起,大踏步地走了出去。

“殿下!!”

紫苏厉声尖叫,“您当真不肯碰紫苏一下吗,您这是要为陈小姐守贞吗?”

“大胆!”

元旭压抑的怒火再也控制不住,一掌劈碎了门框!

“来人,来人!”

廊下呼啦跪倒了一地的人,元旭指着紫苏道,“将侧妃娘娘送到城外的庄子里去。”

大管家急急忙忙地赶过来,有些犹豫地看着里面凄然欲绝的紫苏,“殿下,现在天色……”

“给你一炷香的时间,孤不要在府上看到她。”

“既然你不愿意在富丽堂皇的地方坐牢,那么就换上一个地方吧。”

元旭扭身就走,一刻都没有停留。

等到小半个时辰之后,大管家战战兢兢地前来复命。

“人送走了?”

“回禀殿下,城门已经关闭,奴只好将侧妃娘娘安顿在城郊的庄园里,等天一亮就再送出去。”

元旭闭着双目养神,“好了,你下去吧。”

“是。”

大管家悄悄往后面退,又被叫住。

“吃穿用度上面,别亏待她。”

大管家愣住,原本以为这次这位侧妃娘娘是一败涂地了,没有想到……

看来今后鹿死谁手,还为未可知哪。

在马车上摇摇晃晃着出了府的紫苏却不知道这些,她一脸灰败,泪珠是滚滚而下,“到底是失去了殿下最后的一点怜惜,我究竟是在干什么!我居然听了那么一个不知所谓的人的话!我究竟实在干什么!!!”

原来,紫苏这一阵的变化,和这一次的铤而走险,都是有高人在背后支招的,那日她去道观上香,遇到一个美艳的道姑,那道姑几句就道清楚了她的来历,还点拨了她许多,告诉她若是再无为下去,那就当真只有被扫地出门的结果了。

于是,她就开始计划怎么去夺去元旭的宠爱,甚至今日的强硬和一而再再而三地触元旭的忌讳,也是那道姑提点的。

可是,她却被赶了出来!现在若是那道姑在她面前,她都可以咬死她!

紫苏终于撑不住,恸哭起来,哭声一路飘过了寂静的街道,吓得安眠的百姓作了好一通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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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4章 未败

“殿下。”

元沂深夜都还没有睡,他的身边无声无息地出现了一个人,是他培养的暗卫。

“那位侧妃娘娘被齐王给驱逐出府了。殿下,她失败了。”

元沂眼眸一垂,“送她出来的马车是一辆还是多辆?”

暗卫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这样问,只据实回答,“是多辆,足足有七辆那么多。”

“是吗?”元沂的眉头舒展开来,手指轻轻叩在扶手上,“那么她便没有失败,而是离着她的心愿更近一步了。”

七辆马车,说明了什么?

说明带了许多的吃穿用度和伺候的人,一个真的被厌弃了的人,谁会在意她吃不吃得好,生活得惬意不惬意?

也就是说他的二皇兄,对这位年老色衰的侧妃娘娘还是有着情分和照顾的。只要这份情分在,那么紫苏就可以要更多。

“过几日让玉淑去提点提点她。”

“是,殿下。”

三日之后,京都城郊的庄园上。

“娘娘,您好歹也用些。”

侍女给紫苏准备了吃食,可是紫苏歪在榻上,连梳洗都倦怠了,看着小几上的饭菜只说了一句,“端出去。”

侍女无法,只得怏怏地端着小几退了出来。

几个侍女见她出来,纷纷围上去问,“怎么样,侧妃娘娘用了吗?”

“没有呢。”侍女将吃食给她们看,“一口都没有用。”

“这么下去娘娘身体怎么吃得消?”一个年纪的小侍女说道,“我们要不要禀报给大总管,要他想想办法。”

“你说得倒轻巧,娘娘是犯了错让殿下给赶……总之我们连王府的大门都进不了。”

“也是。”小侍女皱起了眉头,“哎,原本以为跟了侧妃娘娘就算有出头之日了,谁知道侧妃娘娘就……姐姐们,咱们以后的归宿不会就是这个乡下地方了吧?”

她说得四周的侍女们都是面露惊色。她们这些正值豆蔻年华的少女们,心中都是怀着一份绮念,即使做不成人上人,也不能就这么在农庄里当一个灰头土脸的村妇。那样的日子绝不是她们所求的。

“好了好了,都收敛一点,小心让人看到你们这么轻狂的样子,给撵了出去!”年纪稍大的侍女满满喝着她们说三道四,有道是祸从口出。

小侍女却不怕她,“姐姐你也别吓我,咱们都到了这地界了,还能赶到哪里去?再说了,现在庄子里最大的就是咱们侧妃娘娘,谁能越过了她去。”

“而且我看哪。咱们殿下也不是对侧妃娘娘完全无情的,”她忽然神秘兮兮地同伙伴们招招手,“昨日我出来的时候,还听见大管家吩咐二管家,让他经点心照料一点呢。”

“是吗?”侍女们也是跟着欢喜了起来。“那么咱们娘娘还是有机会回府去了?不过看娘娘的样子,却是心灰意冷了。”

“所以呀,”小侍女抱了那年纪大的侍女的手,“还得劳烦姐姐去劝上一劝。要是等以后娘娘回了府得了势,头一份功劳就是姐姐的。”

侍女苦笑了一下,想起被殿下赏了人的如画,“功劳不敢要。咱们只要安守着自己的本分就行了,我会再劝劝娘娘进食的,你们散了吧。”

侍女们果真都散了,这时外面的婆子进来回话,“这位大姐,外面有一个女冠求见。”

虽然是被发落到了农庄上。但是因为大管家吩咐了,庄上的仆人也不敢放肆,只小心伺候着,并没有敢给紫苏气受,所以有人求见也不会贸贸然给打发走了。

“女冠?”侍女思忖了一下。回想起确实有这么一个女道士和侧娘娘有过接触,而且还与侧妃娘娘相谈甚欢,要是就是同一个人的话,说不定能劝得侧妃娘娘想开一些。

“人在哪儿?带我去看看。”

紫苏在房中暗自垂泪,本来调养得好了一些的容貌一下子就灰败下来,短短三天,竟有了枯槁之像。

她正沉浸在自己的哀伤之中,忽然听得一声――“无量天尊,娘娘何必做如此败象,胜负还未分,娘娘救药不战而退了吗?”

紫苏心神一震,看着门口踏进来的那个貌美的女冠,脸上流露出一丝阴刻,“你倒是还敢来,你害得我好苦。”

“侧妃娘娘何出此言?”那女冠身材高挑丰满,即使是宽大的道袍也掩盖不住她姣好的身材,面容更是生得娇艳,眼波流转处,还有一股天生的媚态,怎么看也不像一个出家的人。

“要不是你的存心撩拨,我又怎么会落到今天这样的下场?”紫苏指着她怒骂,“早看你就不像和规矩的出家人,我被送到庄园不过三日,你又是从何得知的?分明就是意图不轨的人!说,你究竟是什么来历?!”

女冠勾了勾唇,“侧妃娘娘,贫道的来历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如何翻身,如何把握机会一举得男,到时候就算是齐王的正妃进了府上,你的地位也再不会动摇,甚至还可以凭着孩子一飞冲天!”

紫苏像是听到了好笑的笑话,又或许那女道士的话正好戳中了她的伤疤,她的整个面部都扭曲起来,“简直就是不知所谓,你看不到现在我的处境吗?现在的我还如何翻身?殿下根本不碰我我又怎么能一举得男,你简直就是一个疯妇!”

“娘娘给你错了,贫道清楚得很,倒是你,要是这么天长日久地下去,疯的怕是你!”女冠将拂尘一拂,逆着阳光,她的神情看起来是那么神秘莫测。

“娘娘抛下了疼爱你的丈夫,抛下了嗷嗷待哺的子女,抛下了一切,你早就没有退路,要是得不到齐王的宠爱,你抛弃的一切就都会成为一个笑话,更何况,你甘心吗?你当真甘心看着别的女人被他宠着爱着,每日里恩恩爱爱,每夜里都欢声笑语?而你这么孤孤单单在角落里悄无声息地老去死去?”

女冠的声音轻柔娇媚,却听得紫苏心里发寒,“你,你是怎么知道……”

这个女人居然知道她的过去,她居然知道!

紫苏惊恐地瞪大了眼睛,“你,你是皇上派来的?”

她当初是皇上的天子卫找到的,所有的痕迹也是天子卫给抹掉的,此人居然知道那么多,难道是皇上派来监视她的?

她哪里会想到如今皇上病得自顾都不暇,哪里会管上她这个一个不足轻重的人物?

女冠笑笑,“娘娘,再给你一个忠告,有些人或者事情,都不是你该过问的,知道越多,就对你越不利。你只要知道,贫道会帮助你一步一步得到你想要的,这就够了。”

紫苏已经生了警惕,她狠狠盯着对面的女冠,“你要是想利用我来害齐王殿下,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稍安勿躁,”女冠摇了摇头,“贫道要是说无所求,娘娘定然不信,不过贫道却可以保证,所求之事绝不会危及齐王的性命。现在,你可以听贫道好好说了吧?”

紫苏还是将信将疑,她抬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那女冠在屋中的木凳上坐下来,“娘娘,你此番出府,其实是在贫道的计划之中,其实你已经成功了第一步。”

紫苏冷笑,摆明了不相信。

“为什么说你成功了第一步?因为你已经成功的在齐王心中为陈莞钉下了一根木刺,而且这一次出府也是一次绝佳的机会。”女冠顿了顿,“你且想想,这个世上,定然还有比陈莞在齐王心中更重分量的人,只要走通了那个人的路,扳倒一个陈莞,又是什么难事?”

紫苏皱着眉头冥思苦想,忽然双眸一亮,“你是说……太妃娘娘!”

此太妃自然就是元旭的生母,现在玄元道观中清修的德太妃!

女冠双手合十,念了句,“无量天尊,孺子可教也。”

日沉西山之时,紫苏送着女冠出了庄园。

“娘娘止步,贫道告辞了。”女冠低头行礼。

紫苏殷切地说道,“仙姑慢走,还有,几次相见,都忘了摇问仙姑道号,请问……”

女冠轻笑道,“娘娘唤贫道玉淑便是。”

说着她便飘然而去,紫苏念着她的名字,若有所思。

玉淑,玉淑,无论是看人还是听名字,都不像一个出家人该有的,她究竟是哪方的人呢?她帮助自己又有什么目的呢?不过怎么样都好,她现在无论是谁给的帮助她都照单全收,只要能达到目的,不择手段就不择手段!

远在大庆郡的歌兮忽然间打了一个寒颤,身边的元熙关切地问,“哥哥,你怎么了?”

“唔,无事。”歌兮拍拍他的头,只是,只是忽然间有了点不安的感觉。

“哥哥你看,”元熙指着地上的秧苗和晒死的菜蔬对她说,“它们都死了吗?”

“是啊,”歌兮面露忧愁,“都死了。”

“是不是它们死了,伯伯们和小花还有二蛋他们就没有吃的了?”元熙这些天和村落里的孩童渐渐熟悉了,甚至和章文谦他们一块下地浇水,对农田和谷物也有了更深刻的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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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5章 偷渡

歌兮脸色沉重,因为元熙说的是事实,要是在这么干旱下去,大庆周边都会陷入一场旱灾,到时候带来的可不就是饥荒。

“这天怎么也不下雨啊。”章文谦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这些日子他晒得更黑了,简直都黑一块黑炭。

“都尉大人,都说您会观天象,您说什么时候老天爷能给赐一场雨,这么一直旱下去我们可怎么办哪。”一旁的老农这些日子以来天天和军营里的人打交道,连将军都下地了,对这些平日里高高在上的贵人也少了些畏惧,对这个时常来看他们、并且还长得十分漂亮的少年好感更多,听说那些灌溉的农具还是她请人来造的呢。

元熙也眼巴巴地看着她,这孩子现在大概认为歌兮就是无所不能的吧。

“这个……”

歌兮吞了一下口水,背上的冷汗都冒了出来,其实她哪里会看什么天象,她所依仗的不过是她自己失灵时不灵的预见的能力罢了。

从五岁那年开始,她看到了许许多多的预见的画面,也凭着这个躲开了很多的厄运。但是她发现,这个能力也不是白白用的,每用上一次,她的身体都会虚弱上一次,或者会发一场病,所以她后来再不敢乱去使用这种开了外挂似的能力。老天爷可从来都不会无缘无故地掉馅饼的。

“从天象上得知,大概还得旱上一阵……”

歌兮说得模棱两可,她不敢透露太多,怕给老农们带来太多的恐慌。

而在她预知的画面里,大庆这一带,最终是因为干旱,而导致数以千计的人饿死,并且还暴发了几次小型的暴动。

所以她急着将千机老人师徒召过来,不仅是为了博美名,是真真切切想给老百姓做一点实事。

她能看见未来发生的事情。这个秘密就算连元旭都不知道。以前是因为自己受制于他,时时都防备着他,再后来两人相爱相恋,却因为事情接踵而来。所以歌兮还没有来得及将自己的秘密全部坦白给他。不过,她最大的秘密应该是她是天外来客、一个来自异世的灵魂,这样匪夷所思的事情,就算是元旭这样男人,大概也难以接受吧。

而这些,所有的,歌兮只告诉过一个人,那就是元沂。

也不知他现在可好?是否已经找到了那个可以温暖他守护他的女子。

歌兮胡思乱想了一阵,最后视线落在了一大片枯死的秧苗上,即使有些浇灌的工具。也抵不住天天的暴晒和日渐干涸的河床土地啊。

“小二,我们先回去。”

歌兮与老农们道了别,趁着最后的落日余晖,牵着元熙的手回到了军营之中。

夜间,韩拓又被她召了过来。

他看到歌兮身上的妆扮吓了一跳。只见她妆扮成了一个陌生的少年,看起来又黑又瘦,背上还背着背篓,到像个山里的孩子。

“都尉大人,您这是……”

歌兮见他来了,先放下了背篓,“韩拓。我打算去一趟海都。”

海都,就是威海王伯氏的属地,也是除却江南道之外,威海王势力范围内最繁盛的地方,并且靠着大海,与大海之外的族群有着贸易往来。可以说得上是威海王伯氏的经济与政治的权利中心。

韩拓有些吃惊,“都尉大人,你去那儿干什么?”

看她这个样子怕是要潜入人家的地盘,威海王伯氏将自己的地盘看得十分紧,要是走漏了风声。她陷在了那里,后果不堪设想。

“不行,海都是虎狼之地,都尉大人不可以身犯险。”韩拓立刻反对,“都尉大人如果有事要办,大可以派人去,不可亲自犯险。”

“韩拓,”歌兮知道他是为自己好,但是此事还非她去不可,“你可知道如果继续那么干旱下去,会发生什么?”

“都尉大人是说您此去海都是为了寻求解决之法?”韩拓此人极为通透,歌兮一说他便明白了一些,但是干旱是天灾,即使是真的发生了,除了事后救济还有等老天爷下雨之外,还有什么方法呢?他们都已经做了最大的努力了。难道是要请一个会呼风唤雨的天师?那也太过荒诞了。

“你猜的没有错,既然我夜观星象窥得了天机,那么就不能眼看着这一方百姓受苦,而且,”她脸上的神情异常肃穆,“大盛已经经不起再多的天灾人祸了。等天下雨无疑于画饼充饥,我此去海都是去找几种能够耐旱又能大范围种植的作物,这些作物来自海外的夷族,我也不敢确定他有没有带入带威海地界,所以只能去做一下查探了。”

“要是能得到那些作物的种子,那么旱情所会带来的困境我敢说能解决一半。”

歌兮说的自然是像玉米、甘薯、尖椒这样的耐旱作物,大盛是没有这些农作物的。

她在西北之时有吃到过甘薯,但是那也是偶然的一次在那些夷族的商贩里吃到的。

而且即使是在西北,除了铁蛋和小神算在她的熏陶之下喜欢吃之外,并没有太多人吃这种外来物,于是也没有被人发现它的价值,更没有大范围的种植。而玉米,她在这个时空并没有看到,想来应该和甘薯一样,都是从海外流传进来的。

所以她才打起了这个主意。只要弄回来种子,就让朝廷下一个令,在各地广泛播种,到时再由朝廷出面统一收购存库,即使大庆一带爆发了旱情,到时候朝廷也能拿出甘薯和玉米来救济。

韩拓对歌兮的话深信不疑,现在这位谋士对歌兮的能力是非常信服,算得上是能为歌兮真正办事的自己人了,但是他还是担心歌兮的安危,毕竟她不仅仅是现在军中的统帅,而且还是主上即将迎娶的正妻。

“都尉大人,非得去这一趟吗?那请带上韩某一同去吧。”韩拓似是下了决心。

歌兮听得都笑出了声,“你又不会武功,又不认识那些作物,你同我一同去,除了要多冒一些险之外,并没有太大的帮助,何况,我不在军中,很多的事情就要委托你来接收了。”

“韩先生,”歌兮说着敛容整袍,朝着韩拓一揖到底,“军营的事务就托付给你了。”

韩拓赶忙回礼,“都尉大人是折煞在下了,在下……哎,必然会全力以赴,以求不负都尉大人的信任。”

“韩先生,我手下十三骑里,阿大、阿二、阿六就留给先生坐镇军营,十一,我会留下来照顾小二,不瞒你,小二就是今上唯一的皇子,元熙,”歌兮将底交代了出来,“因为很多原因,他逗留在军中,我希望在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替我多多照看一下他,也不必太刻意,只要他不受到任何的伤害便可以,他的身份还请保密。”

“小二竟然是……”

韩拓果然吃了一惊,他忙低头又施了一个礼,“在下只有那句话,定然竭尽全力不负都尉大人。”

“好。”歌兮也不跟他客套了,拱手道,“我必然会安然回归!你等我好消息!”

是夜,歌兮就带着十三骑里的余下九人,一同前往江南道。

元熙那儿歌兮也作了交代,对于这个敏感的孩子,歌兮将他当成亲弟弟来疼爱,只说要外出几天,元熙也不吵闹,只眼泪汪汪地说,你一定要快点回来。

天亮时分,歌兮一行的小船,已经驶入了大湖,顺着大湖再走水道,走上几天,便可到达江南道以南的地界了。

以前,大盛还是一个完整的大盛的时候,直接就可以走大船,一路南下,顺风顺水就到了。现在天下四分五裂,大家防得都跟防贼似的,所以歌兮她们也走不成大道,而是要——偷渡。

三日之后,她们已经坐着船来到了南郡,也就是江南道以南的大郡,这里已经是威海王伯氏一族的势力范围了。

“哎,伙计们,已经到了啊。”

歌兮他们坐的是一条专跑偷渡的黑船,这条船上载满了人和货,船舱内全是腌臜的气味,鱼龙混杂,而且收费竟是一人十金,真是有够黑的。

天才是蒙蒙亮,歌兮蜷缩在最里头假寐着,听到船员吆喝便睁开了眼睛。

十三骑的人将她护在了最里面,他们这一行人只说是过来卖山货的和寻亲的,一水儿精壮的小伙,抱成团在一处,倒是没有人敢惹。

他们一行共有十人,为了不惹眼,分成了两拨,阿三带领着一对,歌兮带领着一队,在指定地点汇合。

“到了到了,都出来吧,前头便是码头了,都拿好哥几个给你们办的路引,有官差盘查都知道怎么说了吧,可千万别说漏了嘴,万一说出了你们真实的来地,那是会被威海王当奸细杀了的啊,你们被宰了不要紧,千万不要连累我们!”

黑船的老大将人都弄上了岸,现在天才刚亮,前头的码头上的人还不多,这个落脚的地方又是长着茂密的芦苇,所以黑船老大才敢声音不小的说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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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6章 南郡

歌兮手里也捏了一张路引,这一份假玩意又是一金,可见这些跑黑船的人当真是挣了个盆满钵满。

“你们都看看吧,这才是真正的富庶之地啊,大盛啊,是一日不如一日咯,所以说你们跑出来是很有先见之明的。”黑船老大清点着人,一面还不忘拓展一下业务,“你们下次老家还有什么人要出来的,只管来找我的。”

歌兮等人一言不发地跟在人群后面,黑船老大忽然指着她说了句,“哎,那个黑小子,说的就是你,给哥哥站住。”

一直在歌兮身边的十三立刻肌肉绷紧,一双虎目圆睁,怒视着那个不知所谓的黑船老大。

“放松一些。”歌兮低语,一面朝着迎面走来的黑船老大嘿嘿笑道,“大哥,你找小弟有事?”

阿九的手中攥了一柄小小的飞刀,只要这些人敢对歌兮不利,他就立刻收割了他们的性命。

黑船老大尚不知道自己一脚跨进了鬼门关,冲着歌兮的肩膀重重拍了几下,“你小子不错,小小年纪医术还可以,你给的那个膏药还有吗?我们兄弟风里来雨里去常常挂彩,你给的那个伤药当真是好货色。”

原来前两日歌兮见一个年纪小一点的船员手臂给割伤,就给他止血伤药,她的药自然是好的,就那么一小罐子就得上百金。

歌兮眼眸一眨,却不敢将这惹眼又名贵的东西给随便送人了,何况还是一群素不相识的跑黑船的,她暗自恼恨自己的粗心,现在可不是在大盛的地盘了,一举一动更得小心谨慎。

“大哥,那伤药原本也就不是什么名贵的东西,大哥要,理当双手奉上,只是不凑巧。伤药用完了。”

黑船老大的脸一下就拉了下来,他身边的壮汉脸色沉沉,“那小子,这也太巧了吧。爷们冒着生命危险载你们出来,给点小东西都舍不得,是不是太没意思了。”

“这话说得,”阿九拦住要发作的十三,似笑非笑地朝着这几个围住了他们的壮汉说道,“上这船,我们可是给足了钱,不要说得好似你们是做白工一样,怎么着?我们家小弟不愿意给,你们还想抢不成?”

这时这些跑黑船的人才发现。除了那个瘦小的黑小子身材瘦弱,她身边的那几个哥哥可都是人高马壮,那身上气势一打开,竟让他们这些见惯了风雨的人都有些胆寒。

歌兮警告地梭了他们一眼,黑船老大便看出来了。敢情他们之中做主的竟是这个又黑又小的小子。

“四海之内皆兄弟,大哥,那伤药确实是没有了,不过,我这里还有一些药材,”歌兮从背篓里翻出了一只老山参,笑眯眯给黑船老大递过去。“还请大哥笑纳。”

黑船老大是个识货的,就她手中的那株山参,要是拿到药铺去卖,少说也得值上好几百两白银,他眼角余光又瞄到她身后那些人,心里打了个寒颤。还是见好就收好了。

“你小子很上道,哥哥记得你了,下次相见去好好喝上一杯。”

歌兮笑得眼睛眯眯的,“好说好说。”

等到歌兮一行人都走远,一个船员不解的问道。“老大,你今天这是怎么了,咱们什么伤药没有,非得要朝那不识好歹的小子要?”

“你懂个屁!”黑船老大招了招手,一个机灵的小个子被他召过来,正是那个手臂受了伤歌兮给上了药的少年,黑老大解开他手上的绷带,一股清香透了出来,“闻到没有,就这种伤药,就算是南郡郡守家也未必弄得来,这些人啊,绝不是什么山里讨活的,绝非一般。”

“去,去到四海商会去报备一声,免得这些人要是惹出了事情,咱们的偷渡跑船的生意也就没法子做了。”

“知道了,老大。”

黑船上立刻下去两个机灵的伙计,一溜烟地跑了。

南郡。

歌兮看着城楼上巨大的两个字,心中感叹一声,自己终究是到了威海王伯氏的地盘上了。城内果然不负盛名,一片欣欣向荣的繁盛之相,人群川流不息,好一幅荣华热闹的人间烟火画卷。

“小主人,”十三背过歌兮背上沉重的背篓,“咱们先找地方落脚吗?”

歌兮沉吟了一下,“不忙,先去最大的茶肆去打探一下消息。”

茶肆酒楼,历来都是探听消息和收集情报的最佳地点。那些说书的还有闲磕牙的,虽然消息大都都是夸大了和扭曲了的,但是去伪存真,总会找到有价值的东西。

一行人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逆流而上,终于找到了一处大而宽敞、挤满了人的茶肆。

歌兮等人在外围拉了凳子坐下,听着里面的人在口水四溅地讲到――

“郡守家的二公子娶亲了你们知道吗?听说娶的是咱们威海王王妃娘家的远房表妹,听说长得叫做美若天仙……”

“王妃这次的孕相说是特别好,一定是个小世子,哎,按我说,咱们王爷早就该称帝了,带兵去灭了大盛皇帝,好天下一统嘛……”

“齐家的大公子也要娶亲了知道吗?”

歌兮耳朵里飘进了齐家的字眼,她心里一凛,她知道,在这个地界值得让百姓心心念念挂在嘴边的只有一个齐家,那就是巨贾泾安齐家。

齐家的大公子,所说的就是,现在齐家的家主――齐恪。

那边喝茶闲聊的人听到是说齐家的故事,都竖起了耳朵,眼睛都亮了起来。

“快说说,娶的是哪家的小姐,齐家大公那样的人才品貌,就是威海王家的小姐也是配得上的,倒不知道是谁家小姐这么有福气。大公子的正妻那可是齐家的当家主母啊,南郡也好、海都也好,齐家的产业哪儿没有啊,那银子都海了去了!”

“嘿,你倒是消息灵通!说的就是威海王伯家的小姐!是咱们王爷的第十一个妹妹,虽然是庶出,但要是咱们王爷称帝了,那么十一小姐就是公主!你说说,这可是好姻缘吧。”

唏嘘声顿起,这是大堂另一桌的客人提出了不同的意见。

“哎哎,我怎么听说这齐家大公子早就有意中人了,是他们家的表小姐。青梅竹马的长大,早就情意绵绵了,这表哥配表妹,乃是天作之合呀,再说伯家小姐的门楣太高,嫁女要高嫁,娶妻要低娶,以我看啊,还是表妹靠得住。”

“你那是从哪儿听来的?”一个老头朝嘴里扔了一根小鱼,砸吧砸吧说道,“齐大公子的外祖家是一个绝户,只有他母亲这一个女儿,哪儿来的什么表妹,那是大公子婶娘家的表妹,和大公子有什么相干?还青梅竹马,大公子统共就没有见过那什么表小姐几次面!不过是仗着一点拐七拐八的亲戚关系想攀附富贵而已!”

“你这老头!”先前那说消息的人不乐意了,“你又是从哪儿听来的?凭什么你说的就是真实的了?”

“嘿,”那老头倔脾气一犯,眼睛也鼓了起来,“小老儿说的当然是真的,就凭着我家闺女是齐家的侍婢!”

这下听长短的闲人等都消停了,原来是这样,那么这老头说的就是真的了?咦,富贵人家的人际关系还真是复杂。

先前那人脸上悻悻的,大概是不甘心被那老头驳了面子,他阴阳怪气地说道,“咦,老头,你这么不齿那表小姐,说人家想攀附富贵,怎么,莫不是你那在齐家做侍婢的女儿和大公子有了首尾,当了大公子的侍妾,所以你才这么心气不平?”

好了,这下可捅了马蜂窝了,那老头气得长脸都变成猪肝色,抓了手中的茶碗就狠狠砸向那个嘴里不干不净的闲人,“好小子,我叫你攀诬我家女儿!”

“老东西!你敢砸老子!”

那人一偏头躲过,但还是被茶水浇了个满脸,挽起袖子就冲了上去,两人扭在了一堆,大堂里乱成了一片。

歌兮起身,朝着身边的几人说,“走吧。”

四海商会里,一个管事模样的人走进了包间内,“黑四,你们家船老大还好吗?”

黑四立刻抱拳,笑嘻嘻地行了个礼,“劳你老挂记,我们老大很好。”

“你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有什么事情就直说吧。”管事将袍子一撩,在主位做了下来。

黑四却不敢坐,只站着将事情说了一遍,“……我们老大怕这些人会给南郡带来麻烦,就现在报备一声。”

管事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那是你们老大怕惹祸上身吧。”

“嘿嘿,”黑四干笑着,“你老圣明。”

“不过是些外乡人,就把你们吓成这样,知道了,你回去吧。”管事起身,弹了弹身上并不存在的尘土,“我们家大公子来了南郡,我们这些管事虽然还不够格在他老人家面前露脸,也得警醒一点。”

“哎哟,”黑四立刻惊奇道,“感情是齐大公子亲自来南郡了,这可真是……那小的不就耽误你老了,你老请。”

管事嗯哼了一声,大摇大摆地走出了包厢。

却原来,这个四海商会,也是齐家的产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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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7章 集市

在南郡城内,有多个交易市场,有一个市场是专门让那些海外的商户驻扎的,归四海商会所管,歌兮打算先去这个市场碰一碰运气。

“小主人,快看,是胡姬,还有那些夷人!”

歌兮顺着十三所指看去,果然看到在高台上扭着腰肢跳着胡旋舞的胡姬,还有在人群里操着蹩脚的中原话和人讨价还价的蓝眼睛高鼻梁的夷人。

走过一排箱笼,里面全都是雪白的波斯猫,还有好几个高壮的夷人在兜售花花绿绿的头纱,这里的商铺基本上都是海外夷人开的,商品也是五花八门琳琅满目,入耳的是天南地北的腔调,热闹喧哗得让人都有些眩晕。

“小小一个南郡,便繁华成这样,海都经过这么多年的巩固,怕是比京都更为繁盛了。”歌兮看着四周,不由感叹道,“威海伯氏,当真是名不虚传。”

“这里能有这样的盛况,齐家功不可没,”阿九微微侧身,将身边的行人和歌兮隔开,“那位齐家家主齐恪,不仅是在做生意上有一手,现在还是威海王的心腹谋臣,可以说得上是威海王眼前的红人了。”

“齐恪……”

歌兮想起多年前那个给自己撑伞的少年,眼眸微黯,“我欠了此人一份情,现在更是道不同不相为谋,以后难免狭路相逢的时候,哎……”

阿九听着她的话没有出声,其余几人也警惕地看着四周,以防出现什么突发状况。

此时的齐恪刚刚在南郡最精美精致的园林里住下了,歇息了片刻,他便要前往四海商会去和齐家的管事们会面。

正要上马车之时,一个温婉的声音叫住了他。

“大表哥,且等等。”

齐恪扭头看去,却是借着会乡探亲的借口,硬从海都跟到了南郡的“表妹”。

正如那个才茶肆里那个老头所讲。这位表小姐,确确实实不是齐恪正经的表妹,而是二婶娘家的侄女,名为素心。因为父母双亡,便带着家奴投奔了唯一的姑姑,跟着住在了海都齐家的府院里。

齐恪与其母邝氏,是单独另住的,但是由于齐家的人都是指望着这位家主过活,所以其余几房的人就挨着齐恪的宅院比邻而居,打通了院墙园,美其名曰要给大夫人每日请安,实际上是为了沾齐恪的光。

要知道,齐家早在还是邝氏当家的时候。所有的权柄都归到了大房,其余几房人只是吃着公中的红利,齐恪以下的齐家公子,虽都在齐家的产业里管事,但是真的有才干的人没有几个。都是一些庸碌的二世祖。而齐家族中的那些族老眼光倒是不错,见齐恪不是池中之物,在艰难之时一力支持齐恪,所以齐恪对家族中那些子弟都还是不错的。

但这并不代表齐恪自己的婚事会任由他们摆布,没有错,眼前带着温柔大方的笑意的女子,便是二婶推荐给他的妻室人选。

在海都时二婶就时常带着这位表妹上门。说是给齐恪的母亲说话解闷,实际上是怎么回事,齐家上前都是心照不宣。

就说这次,这位素心表妹的老家确实是在南郡,但是家中早就没有长辈,倒是有几个远房的叔叔。只不过这位一心想嫁给齐恪当齐家当家主母的素心小姐,又怎么会看上那些穷得叮当响的亲戚,不过就是想跟着齐恪,来个日久生情水到渠成罢了。

齐恪看着那双玉手递过来的香囊,微微皱眉。“这是?”

“大表哥,天气炎热,街上人又多,气味又腌臜,这是我做的一个香囊,里面放了清凉醒脑的香丸,大表哥且用着。”

素心人长得很美,有江南女子特有的小巧玲珑和温婉秀美,她娇羞地看了齐恪一眼,所有的情谊缱绻都尽在这一个眼神之中。

齐恪却没有接她的香囊,未婚女子的香囊可不是什么可以随便接受的物件,不仅传出去会有私相授受之嫌,最重要的是,齐恪一点都不想招惹素心,不管是娶她做妻子还是侍妾,他都无意。

“多谢素心表妹好意,”齐恪不着痕迹地避开她的玉手,“马车上被这冰块和醒脑丸,表妹的香丸还是自己用便好。”

说着淡淡地点点头,就上了马车。

素心又是委屈又是不甘,一双美目水光盈盈,眼泪都要掉出来了。

作为齐恪的小厮,小神算和铁蛋也跟在了马车后,小神算看着素心的模样很有些不忍,待上去说一两句安慰的话,那位素心小姐身边的丫头狠狠盯了他一眼,扶着自家小姐进了府邸,连个眼角余光都懒得给他。

“兄弟,你该不是看上这位表小姐了吧?”铁蛋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他就看不惯那娇小姐的做派,明明也就是小门户人家的女儿,偏偏要做出大家闺秀的气派,一双眼睛里全是精明算计,上赶着人家齐恪,人家都不要。偏偏这一位,还对她上了心了,这眼神真是不敢恭维。

“你胡说瞎说的,坏了人家小姐的名声,我和你没完。”小神算赶紧捂住了铁蛋的嘴,“什么都敢说,你就是个嘴上不把门的!”

“你这个胆小鬼!”铁蛋却不怕他,一把甩开他的手,“男子汉大丈夫,喜欢就是喜欢,齐恪又不喜欢她,你正好可以去!”

小神算神色却暗淡了下来,“人家是小姐,我却只是一个小厮,说什么说,我就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咚!”

脑袋上却是被铁蛋敲了一记。

“你傻啊,怎么这么看扁自己?你今天是一个小厮,你一辈子都是一个小厮?焉知我们不能出将入相?她也不过是一个寄人篱下的孤女,又有什么高不可攀?你既然是喜欢她,那么又怎么不能为了她去博一个好前程?就像我,为了小兮我都可以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辞!”

铁蛋的一番豪言壮语一字不漏地落到了齐恪的耳朵里,他笑了笑,这个铁蛋比起小神算来,心思要单纯,也更要坚韧,是个可造之材。

金童却是皱着眉有些不悦,这个铁蛋,居然敢直呼公子的名讳,找个时机要好好教训教训他!

很快齐恪就到了四海商会,商会里有脸面的管事都集齐,将商会里的闲杂人等统统清空,来迎接他们的当家人。

“大公子安。”

见齐恪下了马车,众人齐齐行礼,铁蛋见他被人先呼后拥地进了商会,便想着偷溜出去了。

“小神算,齐恪那里也用不上我们,我们去逛一逛南郡吧。听说这里还有一个很大的集市,都是蓝眼珠的夷人开的,我们且去看看有什么好东西。”铁蛋冲着小神算挤眉弄眼,“要是找到了什么稀罕的东西,回头好送给你的心上人。”

“你给我闭嘴,那样的集市海都不也有吗?有什么好看的。”小神算脸上很不高兴,心里却有一些意动。

“那不一样,那里都是大商家,这里都是小贩子,更有趣一些,去吧去吧。”

铁蛋拉着他悄悄地溜了出去,殊不知这一切都被金童和木童看在眼里。

“你们这两个小混蛋,根本就没有当咱们公子当主子,我要告诉公子去,赶走这两个闲吃饭还不让人省心的家伙。”

金童瞟了气哼哼的木童一眼,“算了吧,公子都说随他们,你闲操什么心。”

铁蛋拉着小神算一路狂奔,很快就倒了夷人聚集的集市上,看到眼前热闹非凡的大集市,饶是见惯了海都的繁华,也不由地哇了一声。

“真是热闹啊,小神算你看看,那边还有卖首饰的,走走,咱们去看看。”铁蛋拉着小神算在人群里窜来窜去,一下子站在商铺前对人家的商品评头论足,一下子又跑到跳舞的胡姬哪儿欣赏,简直就跟脱了缰的野马一样。

小神算被他弄得有些晕头转向,干脆甩了他的手,让他一个人野去,自己则是一个人在路边大口地喘着气。等到他将气给喘匀了,前头那个铺子哪里还有铁蛋那混小子的影子。

小神算顿时急了起来,拨开熙熙攘攘的人群去找他。

“铁蛋……杨铁蛋!”

歌兮一行人也在这个集市中找着自己需要的东西。

“小主人,这是什么东西?”

拿着一串红彤彤的东西,尖尖的小小的。歌兮一看乐了,这不就是红辣椒嘛,可她却不明说,只逗十三,“这东西是能吃的,跟果子一样,你尝尝看。”

阿九看着十三手中的东西,心中升腾起不妙的感觉,朝着十三挤眉弄眼,却被歌兮给看到,他赶紧低下头,不敢再去提醒十三那个傻孩子。

“我也觉得是果子,红得真好看。”十三对歌兮的话是深信不疑,拿着那个大红辣椒“咔嚓”一口咬下去,果不其然,他立刻尖叫了起来,“天哪,我中毒了!!”

他唰地抽出了弯刀,对着那个蓝眼睛的商贩就要砍过去,“你这个夷人,居然拿毒物当果子买,这是谋财害命你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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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8章 逮人

那个蓝眼睛被他手中闪闪发光的弯刀吓了个半死,用蹩脚的中原话大喊,“哦,好汉饶命,好汉饶命……”

“哈哈哈……”

歌兮终于是再也忍不住,指着嘴巴都肿了起来的十三大笑,“好个大傻瓜,要你吃你就真的吃了?这是辣椒啊,十三。”

“这玩意就是这么呛口,不是毒药。”

歌兮笑得要都直不起来,四周的人也弄清楚了这是怎么一回事,也都笑成了一片。

阿九和阿七他们怜悯地给十三递过去一碗水,十三苦着脸委屈地朝着歌兮说,“小主人你是故意的……”

“啊,我不是故意的!”歌兮朝着他一呲牙,得意又狡黠地说道,“我是存心的。”

铁蛋在人群里忽然心念一动。

“我怎么……我好像听到了小兮的声音!”

可是再仔细一听,那个魂牵梦萦的声音又不见了,铁蛋忽然拨开了人群,扯起了声音高喊――

“小兮!小兮老大!我看到了你了小兮老大!小兮!!”

少年的声音在嘈杂鼎沸的集市里显得很是突兀,歌兮猛地一回头,四下寻找,果然看到了在人群里穿梭的铁蛋。

“是铁蛋……我疏忽了,他跟着齐恪,自然也是到了南郡的,十三,阿九,我们撤。”歌兮当机立断,拿了十三头上的斗笠,遮住了自己的半张脸,便匆匆而去。

铁蛋赶巧看到她的背影,心里一喜,想追上去被故意凑过来的阿九等人挡住了去路,等到赶到那个铺子前面,哪里还有歌兮的影子。

小神算气喘吁吁地找到铁蛋,看到的就是他怅然若失的模样。

他伸出手掌在铁蛋面前挥了挥,“怎么了?才一会不见,怎么就跟丢了魂似的?”

“我刚刚好像看到小兮了……”

小神算听他这么一说也是吓了一跳。“真的?在哪儿在哪儿?”

“我跑过来就不见了,”铁蛋哭丧着一张脸,“要是我再跑快一点就好了。”

他垂头丧气地蹲下身,双手抱着头完全是沮丧得不得了。小神算看着一阵唏嘘,问世间情为何物,真是叫人生不如死。

“哎,兄弟,别这样嘛,说不定是你眼花看错了呢?”

小神算搭着他的肩膀,轻声安慰,谁知道铁蛋一把甩开他的手,虎着眼睛大声说,“你看老眼昏花。我看见了就是看见了,虽然只看到一个背影,我发誓那就是小兮!”

“好好好,”小神算赶紧应和这个混小子,“知道了。我相信你还不成,可是你不是打算在这里蹲坐一整天吧,既然你都确定是看到小兮了,那还不赶紧去找。”

铁蛋立刻跳起来,小神算心内哀嚎一声,“小祖宗,你不会就这么单枪匹马去找吧。南郡可大呢,你一个人找到猴年马月去?”

“不是还有你吗?你敢不陪我一起去?”铁蛋话中的威胁意味很重,大有你不去我就揍死你的意思。

“就算加上我也是不成啊,”小神算朝着北面一指,“你这个笨蛋,咱们头上不还有一个公子爷吗。这个时候不去找他帮忙还待何时?”

铁蛋眼睛亮了。

齐家的商铺遍布南郡,这城内一半以上的人都指着齐家的产业过活,那可不就是超级地头蛇吗?

“公子爷,十万火急啊――”

齐恪正在账房里看着管事们对账,忽然听到铁蛋那变了调的呼喊。不禁放下了手中的茶盏。

金童却在外面拦住了要往里头闯的铁蛋,“你不是去集市上逍遥去了吗?如何就回来了,现在公子忙着正事,你要是再胡闹我就对你不客气了。”

“啊呸,你什么时候对我客气过,”铁蛋就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就金童修理过几次也不知道怕字怎么写,他雄赳赳气昂昂地朝着金童吼,“我这是十万火急的事情,事关小爷以后的人生幸福,你再拦着我我才要不客气了。”

“真是可笑之极,”木童不知什么时候也到了,他拿眼瞟着铁蛋,极其不屑地说,“你一个小厮的人生幸福和我们公子爷什么相干,一个区区下人,还敢蹬鼻子上脸了,金童,依着咱们家的家法,这样不知好歹的东西就该打断狗腿,省得都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铁蛋却气势汹汹,“你们两个给小爷滚开,不然就别怪小手辣手无情了。”

小神算偷偷地往后退,金童和木童两个宛如哼哈二将,就是守在门口不动,齐声道,“倒是要看看你怎么个辣手无情。”

铁蛋眉头一皱,忽然扬出一把粉末,大喊一声,“看生石灰!”

金童和木童下意识地躲开,却发现那所谓生石灰只是一把面粉,那厢滑溜得像是一尾泥鳅一样的混小子早闯了进去。

众管事纷纷瞪着这个模样规矩的小厮,铁蛋却是朝着齐恪行了个大礼,“公子,请借我一百个人手。”

齐恪淡淡看了他一眼,“要一百个人?莫不是要同你去强抢民女?”

“公子,我好像看到了小兮了,你曾经允诺过我,要是有一日找到小兮,你便答应放我与小神算走的。”铁蛋神情肃穆,“这些时日来公子对我和小神算多有照拂,这份恩德我杨铁蛋铭记在心,终有一日会报答公子,而现在,但求公子给我人手,就算将整个南郡翻过来,我也要找到她!”

“好个没有良心的东西。”木童听到了这番话,不由的啐道。

齐恪听闻他的话,却不恼怒,只说,“你当真看到了她?据我所知,她现下不应该出现在这儿的。”

“我再怎么也不会将小兮认错的,是她,就是她!”

铁蛋斩钉截铁,齐恪沉吟了一瞬,对着四海商会的大管事道,“我要这三日内所有入南郡的生人的消息,还有通知郡守,只说商会丢了东西,将城门和码头封锁,任何一个人都不许放出去。”

齐家的能量在此时便可见一斑了。

不到一炷香时辰,四海商会已经传来消息,声称有那么几个可疑的人,坐了黑船偷渡来南郡,现下已经找到了他们落脚的地点。

齐恪没有耽搁,立刻去往他们下榻的客栈,铁蛋急得都有些抓耳饶腮,不停地催促着,金童都想将他的嘴巴给缝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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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啥,本来要加更的,结果老朋友路过杭州,我到现在才回来,抱歉,明天会补上今天的字数,谢谢大家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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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9章 无题

“小兮!”

铁蛋推开客房的们就窗了进去,里面几个客人正在换洗,被他的大动作吓了一跳,连装满水的铜盆都倒在了地上,发出钝响,水花四溅。

“你们是什么人!还有没有天理王法了!!”

说话的人是一个壮汉,茂密的胡子将脸遮得看不出真是的长相。

房间很小,放眼看去,桌椅板凳一个通铺,加上四个高矮胖瘦的男人,都赤裸着上身,并没有歌兮的影子。

铁蛋满怀希冀而来,却是这么一个结果,他不甘心地冲进去四下查看,“小兮!小兮!”

连人家的包袱都要打开看上一看,就好似里面还能藏一个人似的。

“大公子……”

大管事心知并没有找到真正的事主,心里惴惴,将办事的人腹诽上了一千遍。

齐恪眼眸眯了眯,轻声叹息,“我就知道她不会这么轻易就被我抓到的。”

那边铁蛋还在发了疯似的找,齐恪已经走了出去。

“公子……”

金童唤了一声,齐恪站在了栏杆边,看着楼下的芸芸众生,“对账的事情交给大管事,我们先回海都。”

金童吃了一惊,公子急着要回去,难道是因为……

京都之中,元旭也收到了歌兮前往威海王势力范围的消息。

“真是胡闹。”元旭沉声道。

真是个不乖的孩子,他想着眉头蹙了起来。居然敢带着区区九个人深入威海王伯氏的腹地,这个胆子,真的是大的可以。

“韩拓也是拦不住……”

南寺为韩拓辩解了一句,被元旭凉凉地看了一眼,立刻低下头去,不敢再多半句嘴,心里却在埋怨韩拓:主上叫你辅佐那位,也是要你看着点她的意思。要知道那位年纪才不多十四五岁,再老成也是一个少年,居然就敢放任着她的性子来,韩拓啊韩拓。你是忘记要是将来的主母了么?

“威海王不是省油的灯,要是让他察觉到上官都尉的行踪怕是会对都尉不利,殿下,您看是否要派出人去……”

南寺试着想出个主意补救一下,元旭却出言打断了他,“不必,人去多了反而会引起威海王的怀疑,她应该是有分寸的……”

“何况照着她的想法,这件事情要是做成了,倒是件好事。”

元旭虽然对歌兮所谓的天象说有些将信将疑。但是驾驶大庆真的发生了大旱,对眼下的大盛是一个不小的打击和考验,假使歌兮能够成功,那些作物真的有那么大的用处,那么无论是对他本人。还是对整个大盛的农事,会有深远的意义。

虽然他这么说着,可是眉头还是紧锁,可见他是从心底里担忧着歌兮。

“还是派上一些人去交界的地方接应,”他想了想还是做了一些布置,虽然知道那丫头机灵聪慧,等闲不能吃亏。但还是担忧着那万分之一的可能,要是她果真出了一点意外,心疼难过的还不是他?可是他还是板着脸说,“要是吃了一些亏也好,免得她都有些不知天高地厚。”

南寺在心中暗笑,也怅然。从未见过殿下如此儿女情长过,那个小女子倒是有些本事,只不过,像殿下这种雄才大略的男子,千万不要被女子所蒙蔽了所有才好。女色误国。即使那个女子有大才,也是祸水。

“殿下,”外面响起元旭心腹侍卫的声音,“玄元道观的观主来访。”

南寺讶然,殿下的生母德太妃现在就在玄元道观里清修,此时玄元道观的女道长来访,怕是德太妃的意思吧。

元旭也是面有讶色,“有请。”

“殿下,那属下先行回避。”南寺赶紧退下。

不一会,一位身穿青色道袍的苍发女真人便缓缓前来。

“无量天尊,贫道见过齐王殿下。”

元旭打量了一下这位年过七旬的女真人,观其气色,见她神色坦然气色红润,便知道应当不是自己生母身体出了问题,心便落下了一大半,抬手让人赐座,道,“真人此次前来,所为何事?太妃身体可还康健?”

“殿下孝心天地可鉴,太妃娘娘身体安泰,殿下无需担忧。”

“贫道此次前来,是受了太妃娘娘所托,”真人微微笑道,“殿下可还记得,不日正是太妃娘娘的华诞。”

元旭冷硬的脸上有了一丝赧然,因为忙着政事,他分身乏术,竟将这件大事抛诸脑后,实在不是人子所为。

“孤知道了,太妃娘娘的华诞孤会慎重待之。”

元旭对生母尤其敬重,在他生母还是德妃之时,她对他的教导就尤其严厉,但后来她被先帝处处压制,终究是伤了心之后,也变得心灰意冷起来,等到元旭被先帝圈禁了起来,她更是在宫中装上了道袍,以明心志,气得先帝再不肯多看她一眼。

当年先帝的元后去世之后,曾有重臣提出要让德妃登上后位,因为德妃出身世家,德行高尚,稳重贤良,是最好的皇后人选。

可是也就是这些在朝臣们看来是属于皇后的品格,在先帝看来却是威胁,更让先帝觉得不安就是,要是德妃成为皇后,那么二皇子元旭便成了嫡子,那么岂不是会威胁到当时的太子元煜?

于是先帝选了姿色、品性、智慧都不如德妃的上官家的女儿当皇后,也就是后来歌兮的亲姑姑,为的就是压制德妃。

从这点也可看出,这位因为出身太好而被先帝压制的德太妃,实际上是一个很强干很厉害的一个女子。不然,也生不出元旭这样的儿子来。

元旭对待其生母是很孝顺的,但是多少少了点寻常母子之间的亲昵,这与德太妃的性格有关,她太要强,对待儿子也是一味地严苛,后来心灰意冷之时,对儿子也是带上了几分埋怨,埋怨他不得先帝的欢喜,更多的是埋怨先帝看不到之间的一片深情。

后来先帝驾崩,最伤心的、为他的心痛得不能自已的后妃,就只有德太妃,可怜可笑,一个人在世间要得到一个人的真心是那么难,可是有些人却永远不会珍惜别人的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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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0章

ps:

其实这本书的订阅十分惨淡,但是有一两个同学是自动订阅的,我还得瑟说你看我的书有人包养,然后某人就说,得了吧,那一两个自动订阅的绝壁是盗书的,于是我也学人很多大大的做法,弄了一个试一下,等着过了零点再换过来。哎,结果不言而喻,还是那句话,写作真心不易,还是请大家多多支持正版。谢谢大家。还有以后这个不会再出现,给大家造成阅读上的不便请原谅,今后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了。感言不收费

“殿下,太妃娘娘所在乎的不是那些无用的排场和繁华,她所在意的,不过就是殿下您一人而已。”

真人叹了一口气,这一对母子之间的隔阂不是一日两日就能解开的,不过殿下还是真心关心生母,不然也不会在行军打仗的期间还派人到玄元道观关照。

“殿下,若是近来您事务不忙的话,可否移驾玄元,去到道观休憩几日?”

真人发出了邀请,元旭也明白这是德太妃的意思。

元旭沉吟了片刻,道,“也好。”

“无量天尊。”真人双手合十念了句道号,心里也是欢喜。

元旭也是有些喜悦,对于严厉的生母,他历来只有敬畏,后来手中掌握了外祖家的势力,他对母亲也就更敬重,但是母亲对他始终有些冷淡,究其原因,只不过是因为他是先帝的骨血,德太妃爱极生恨,竟对自己的亲生儿子也百般不喜起来。

可元旭,终究是在内心渴望一个温柔又细致的母亲的,不过虽着年岁的增长和世事的变迁,那份渴望就淡了下来。但是今日玄关观主亲自前来做起说客,元旭便毫不犹豫地答应去看德太妃,毕竟是母子情深哪。

第二天上。元旭便向皇上清楚地交代了自己要去玄元道观看生母,皇上正是忌惮他的时候,就准了他的假,让他好好休息几日。私下派了天子卫的人监视元旭的动静,元旭人还没有到玄元道观,皇帝的人再就安插了一路,从山顶到山下,那些商贩和猎户村人,没准就是皇帝陛下派来的眼线。

对此元旭是淡淡一笑。

皇帝的猜忌并不只是对他一个人,他的疑心越重,就越会将朝臣和舆论推向自己,要知道有些东西,并不是看得越紧就能守住的。

当天。元旭就上了山,德太妃亲自迎了出来,看到许久不见的儿子,德太妃也是神色恍然,等到她高大英俊的儿子朝着自己行家礼的事情她才回转了神过来。上前一步,止住了元旭的下跪。

“母妃,儿臣来看您了。”

“无需多礼。”

德太妃面上缓了缓,冷硬的神情柔软了几分。

元旭便真的在玄元道观之中住了下来,南寺作为家臣在在山下住下来,每日里看着一些行踪诡秘的人探头探脑,也觉得可笑:皇帝啊。以前只是疑神疑鬼,这被皇后坑了一把之后,就连幸福福长生和林飞都吃了挂落,都要疑心成一个失心疯了。

道观中的日子难得平静,元旭也算忙中偷闲。

这一日清晨,元旭照例早起给德太妃请安。却被观主告知太妃娘娘已经起身。

“哦,那么太妃娘娘去了哪里?”

“回禀殿下,娘娘昨日说起殿下小时爱吃的马蹄糕,一早便去了园子里挖马蹄,要为殿下做一顿糕点呢。”说话的是太妃身边的嬷嬷。她一脸笑意,指了指后山,“您不知道,后山开垦了好几块地,都种着马蹄,都是娘娘亲手种的呢。”

“是么?”元旭眉头舒展,看着那旭日东升的后山也是带上了温煦的笑意。

嬷嬷心里念了句天爷开眼,这对母子终于是跨出了一步,这也多亏了……

她想着上前一步,“殿下还没有见过在地里的马蹄吧,您去看一看吗?”

“如此也好,”元旭从善如流,大步流星地走向了后山,“你等跟着伺候,不要累着了太妃娘娘。”

众仆从忙不迭地应着是,嬷嬷和观主相视一笑,也忙跟了上去。

后山其实也就是一个小山坡,大概是因为感受到了的太妃释放出来的亲近之意,元旭竟觉得眼前的小山丘风景独好,就连山坡上的歪脖子树和零零落落的野花野草也变成了比名山河川更好的景色。

青青菜园里,果真有几个女子在田间劳作,一身缁衣的不正是德太妃,只见她弯着腰,正认真地扒拉着田地里的马蹄,还时不时与一旁拿着簸箕的女子说着话,元旭从来没有见过只见高贵骄傲的母亲如此过,她在自己的记忆中,总是雍容华贵的,她总是数着华美繁复的发髻,穿着美丽的华裳画着高雅的妆容,在宫中等待着先帝,日复一日的等不来,她依旧是高傲又不肯伏低做小。

今日元旭见她穿着缁衣,拿着锄头,像一个最普通不过的农妇一样在田间劳作,心中微震,在感动之余也添了几分不安,也开始反省,自己这个儿子,做得是不是太不足。

“母妃。”

元旭的声音里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柔软。

德太妃回过头来,朝着他一笑,“旭儿来了?”

这时她身边的女子站了起来,朝着元旭恭敬地行礼,“殿下安。”

“紫苏,你怎么……”

元旭讶异了一瞬,再没有想到在此处会看到紫苏,她明明是被自己发落到了城郊的庄子上。

管家也没有想到紫苏会到了太妃娘娘身边,吓得立刻跪了下去,“殿下,侧妃娘娘不是奴放出来的……”

“这些时日,紫苏一直在我身边,”德太妃慢慢地收敛了笑,“你这几日用的膳食也是出自她的手,旭儿,纵使紫苏有再大的错,光是她替你尽孝这一点,就足以抵消所有的过错了。”

元旭看了低眉顺眼的紫苏一眼,慢慢道,“母妃所言甚是。”

“母妃,你劳累了,且擦一擦汗。”元旭扶着德太妃走出田垅,从嬷嬷的手中拿过帕子给她拭汗,德太妃脸上又重新出现了笑意。

紫苏端着满是马蹄的簸箕道,“太妃娘娘,紫苏先去将马蹄洗了去。”

说着她便退着去了后山上的一间小厨房。德太妃看着她的背影道,“没有想到几年的奔波离苦,紫苏便这般老态了,如若我早知道,不会亏待了她,但是也不会让她再伺候你,现在的紫苏,配不上我的儿子。”

她说着看了元旭一眼,“我知道旭儿最重情谊,既然你已经请了册封,让紫苏成了你的侧妃,那么就善待她吧,这些日子她对我也是尽心尽力,虽然我也知道她的想法和目的,但是我看得出来,紫苏对你还是如同年少时一样忠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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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1章 德太妃

元旭沉吟道,“儿子知道了。”

德太妃得了他这句话,也便安心了,想着要做马蹄糕便兴致勃勃地站起来,“年少时总想着给心爱之人洗手作羹汤,可惜……罢了,如今给儿子做也是一样,旭儿,今日母妃给你做你最爱吃的马蹄糕。”

元旭失笑,多年过去,他已经早不爱吃粘牙甜腻的马蹄糕了,不过还是扶起了德太妃朝小厨房走去,“母妃做什么,儿子都爱吃。”

紫苏在小厨房伺候着德太妃,元旭秉着君子远庖厨的教条,在一旁默默地看着自己的母亲洗手作羹汤,紫苏的眼角余光时不时偷偷瞄他一眼,他似有所察觉,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一碰,又急急跳转开来。

总算成功了第一步。

紫苏心里有着淡淡的欢喜,德太妃不着痕迹地看了她一眼,心里想的却是,紫苏此人,也不过是能作为侍妾伺候自己的儿子,还远不是她心中的儿媳妇人选。

她想起那个顶替了自己外甥女陈莞的少女,她也不见得多喜欢自己异母兄弟的女儿,但是她更讨厌还没有嫁给元旭就勾引了他全部心神的妖女,在德太妃看来,歌兮就是那种狐媚的妖女。

所以她才愿意帮紫苏一把,就算威胁不了歌兮的地位,也绝不让那个女子心里舒坦。

夜间元旭陪着德太妃制香,德太妃在还是闺阁女子的时候便爱好品香制香,即使她后来住在了道观里,也没有舍弃这个贵族女子的爱好。

袅袅的香烟缭绕在室内,香气清雅不浓郁,德太妃在香气中眯起眼睛仔细品味,元旭也是闻香不语,只是莫名的,在这幽幽的香气中想起一个狡黠如狐的女子,这品香如果再加上一丝魅惑。那么就更像她了……

“旭儿,旭儿……”

元旭微微一惊,旋即睁开双眼,“母妃。”

“你在这儿陪我够久了。去安置吧。”德太妃说着给一直跪坐在蒲团上缝制罗袜的紫苏一个眼色,“紫苏,你替我送送你们殿下。”

紫苏忙放下手中的针线,恭敬地伏下身去,“是,太妃娘娘。”

元旭也没有拒绝自己母亲的提议,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在清冷的月辉下,影子在身后拖得很长很长。

“娘娘,”目送着元旭离开,德太妃身边的嬷嬷便回到了室内。“奴婢看那紫苏,心机比以前深沉了许多。”

德太妃微微一笑,“当年的大乱,她能活下来,并且还能找到旭儿。就不会是个简单的。只不过当年我安排她在旭儿身边,是因为她够忠心,一心只有旭儿,现在嘛,也不尽然了。”

“那您此次助她……”嬷嬷有些犹疑,她伺候了太妃这么多年,知道自己的主子心高气傲。不会轻易出手,更何况那还是自己的儿子。

“我只是不愿意看到那个来历不明的女人占了正妃的名分、还抢走我儿子全部的心思,”德太妃歪在软枕上,嬷嬷不轻不重的为她按揉双腿,“我统共就那么一个儿子。”

“只是那个紫苏,”嬷嬷微微叹息了一声。“她年纪又大,又无姿色,殿下只是看到当年的情分上善待她,要分殿下的宠爱,怕是很难。”

“谁说不是呢。”德太妃笑得有些轻蔑,“只是紫苏的心大了,只想着要搏一搏,她可能还打着想要一个儿子的主意,只是我自己的儿子自己清楚,既然一心捧着那个女子上了正妃的位置,就绝不会让其他的女人先她生子,她的如意算盘,是怎么也不会成功的。”

“那还是牵制不了那个女子呀。”嬷嬷历来是主子不喜她就厌恶,虽然没有见过那个少女,但是她已经成为嬷嬷的眼中钉了。

“一个紫苏自然是动不了她的,”德太妃伸手抿了抿自己的发髻,“我若出手,必是死招,不过是一个小小年纪的小丫头而已。”

“陈家传过来的消息,殿下对那个丫头很是看重,而且听说,那丫头很有些本事,并不是只会一味地凭着美色勾引男人的女子。”嬷嬷这么说可不是夸赞歌兮,“奴婢只怕您动了她,殿下会对您再生隔阂。”

德太妃幽幽地看着窗外的明月,“既然她那么有本事,勾得旭儿将所有的实力都告知她,那么就留不得她了,我本不欲使一些阴暗的手段,为了我的儿子,也只得使上一些了。”她说着冷笑了一声,想起了她身为后妃时在宫廷中的种种,“当年我的儿子比不过元煜元堃,那是因为他们的母亲死了,我当年争不过一个死人,现在还争不过一个小丫头?”

嬷嬷闻言不敢说话,知道主子又在心气不平了。

先帝对她的伤害简直就是深入骨髓,即使是再多的经书也不能够平息德太妃心中的愤懑和怒气。一个都会迁怒到自己儿子身上的人,可见她是有多偏执。

“那您打算如何做?”

德太妃叹一口气,“我也不愿真的要了那丫头的命,投鼠忌器,要是真的伤了她的性命,旭儿终究会埋怨我,所以只能逼她自己离开了。”

嬷嬷一惊,继而笑道,“娘娘,就怕她赖着殿下,不肯轻易离开。”

“我虽没有见过她,但是从紫苏说的那些事情,大概知道此女心高气傲,更是善妒心窄,不然也不会说出要独占旭儿的话来。”

德妃说着,心中涌出一股奇异的苦涩,她当年何尝不是这样,心想着要那个高高在。独占之心,她对那个男人也奢求过,但是最后呢,却连他的一点真心都没有得到过,想来他所有的心都给了他最宝贵的元后。

心中一阵绞痛,当年她自己做不到的事情,现在她也绝不允许别的女子在自己儿子身上实现!尤其还是这么一个胆大妄为妖妖娇娇的女子!

“对付这样的女人,其实不要太多的阴谋诡计,”德太妃捏住了手中的暖玉,“只要旭儿的身边站了别的女人,她便会自己离开!”

想要独占男人的爱,那么任何一个多出来的女人都会成为刺向她心头的毒刺,听闻现下那女子在为旭儿守着军营,要是回头见到自己一心要独占的男人身边多了女人,她的骄傲必然会容不下这种背叛,那么到时候,就是她离开旭儿身边的时候了。

而此女只要离开了元旭,想朝她下手还不容易?到时候,德太妃想要如何,她就只得如何。

陈家的势力,现在虽然在元旭的手中,但是德太妃要用到力量,陈公自然是会不遗余力,而且陈家的大爷,也就是德太妃异母的大弟弟,总是不甘心自己女儿的名分被人窃走,一个假的陈莞走了,真的陈莞还是铁板钉钉的齐王正妃!

嬷嬷想的却是既然脸和殿下以往后情分的紫苏都不能分走宠爱,还有什么女人能吸引到殿下呢,毕竟殿下已经不是愣头小子了,现在的殿下,一个眼神便能吓得她胆颤心惊呢。

“上次紫苏便用过女子,却惹怒了殿下……”

德太妃眼睛眯了眯,“女人是要用的,却不是那么用的……”

嬷嬷觉着自己主子的话云山雾罩,听着十分玄妙,实际上一点都没有听明白。

元旭却不知道自己母妃的打算,他只以为母妃是为紫苏求情,紫苏希冀的眼神他看得清楚,但是却始终都无动于衷,因为他答应过他的小刺猬,不碰紫苏,而且他对紫苏也确确实实没有一点绮念。

“紫苏,既然太妃娘娘喜欢你,往后就在太妃娘娘身边伺候吧。”

紫苏惶然一惊,眼里溢出眼泪来。

“殿下……”

元旭听着紫苏的呼唤,没有回头,径直走向了院落。

很多年前,歌兮对于他,是棋子;后来,变成了一件很有趣的玩具,看着她呲牙咧嘴看着她花样百出,是件很有趣且能愉悦他的事情;在后来,他对她的喜爱和期许都超乎了自己的想象,看她一点点破茧成蝶,他像是一个父亲一样自豪,又像是一个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一样喜悦。她时而表露出来的叛逆和不驯,他从一开始的压制变成了放纵和宠溺。爱情,从一开始我见花开的欣喜,到了一种深入骨髓的沉溺,她便是他眼中最好的景色,便是他种在骨血里的一株绽放的花朵。

他想着那日她割下两人的发丝编织成同心结时的欣喜,便也觉得满心欢喜;看着她在自己军营里,面对着一众久经沙场的将军也丝毫不怯,最终收获了满满敬意时的张扬;还有在月下她对自己的挑逗和勾引,这一切的一切都让他为之欣喜。

当一个人为另一个人的一颦一笑而喜之悦之念之爱之的时候,这大概就是爱情了。

元旭想着,在榻上翻了个身。独占也好,什么也好,自己大概也是愿意的,她还小呢,是应该捧在手心里疼爱的,独占,那边由她独占吧。

想着,他唇边缀了一抹笑意,沉沉睡去。

ps:

这两天更新不稳定,我错了~~~~~~~

会马上调整过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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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2章 海都

“小主人,属下认为海都比起南郡还凶险三分,您此举无异于是火中取栗。”

十三骑的九人已经汇合,阿九蹙着眉头说道,他本就对歌兮口中的作物抱着怀疑的态度,其余的人都对歌兮言听计从,但是他为了小主人的安全计,不得不出声。

“阿九,”歌兮手中的折扇一打,却是一个翩翩的贵公子,一颦一笑都染上了让人心折的风华,此时她站在花船的甲板上,迎着从江面升起来的朝阳,自信满满道,“有道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这一趟,断然舍不得空手而归。”

阿九见她如此说来,也便歇了劝她回去的心思,而一直在歌兮身边寸步不离的十三,更是抱着手中的弯刀在细心地擦拭着,歌兮摇身一变,从卖山货的小哥变成了包了整条花船出游的贵公子,而他们这些人,便名正言顺地成了她的护卫。

十三一心都只有小主人,她要去哪儿,他便去哪儿,谁敢动她分毫,他便要谁的命。

“齐小公子。”

一个高高胖胖的二十许的公子唤了一声。

歌兮头一偏,手中的折扇摇了一摇,端的是风流潇洒姿态说不出的倜傥,“张兄,你倒是起得早,小弟还以为美人在怀,你怎么也得好好歇上一歇。”

“呵呵,美人虽然好,但是这日头更好,为兄也算是个风雅的人,也爱好看日出江南的美景。”

张姓公子站在了歌兮身边的位置,却也不敢太靠近,他虽然嘴里叫着歌兮小弟,却也知趣,心知自己与这位人才堪称是人中翘楚的小公子身份差距太大,他从美人的酥胸上爬起来,不为其他,就为能跟齐小公子搭讪一番,套套近乎。将来也好搭上齐家的大船。

歌兮微微一笑,“也好,风景共赏之。”

没有错,歌兮现在就是打着齐恪堂弟的旗号。堂而皇之地从南郡上了这艘奢华的花船,并甩出了几颗鸽子蛋大的夜明珠当成了包船之资,那位张姓公子家也是富商,远远的也见过齐恪几面,一眼就认出歌兮腰间的配饰和齐家当家是一对,当下就屁颠屁颠地上去套近乎,随便将包船资费给包圆了,毕恭毕敬地将夜明珠回赠给了歌兮。

歌兮自然是笑纳了,有冤大头不宰,这历来都不是她的风格。

而满船的人也真将她当成了齐恪的堂弟。前来献殷勤的人不计其数,其中大多数都是花船上的妓子伶人,怀了不切实际的飞黄腾达的美梦的有之,还有对歌兮的皮相所惑,只求春风一度的。也有之,还有的就是想勾引一把得些好处的,这些人都被十三等人给打发了。

歌兮看着越来越近的海都,脸色也凝重起来。

待到日暮时分,花船便乘风破浪,和着众多的渔船一同到了海都的码头上。

“齐小公子,我家在海都有几家小店铺和一间酒楼。可否赏脸共饮一杯?”

张公子见歌兮等人要下船,忙上凑了上去。

十三不喜地将这人隔开,阿九更是皮笑肉不笑,“张公子,都到了海都地面了,最好的酒家茶肆都是齐家的产业。你觉着我家小公子需要你请?”

张公子脸上顿时僵了一僵,歌兮合起折扇敲了敲阿九的肩头,对着张公子笑道,“张兄有请,本不应该辞。但是家中还有长辈,理应先去请安,张兄的好意小弟心领了。”

这一番话说得入情入理又谦逊,张公子心里舒坦了一点,忙道,“那是应该的。改日再请齐小公子一聚。”

歌兮淡淡一笑,姿态潇洒地下了花船,花船上的妓子们还纷纷推了窗去看,心中都有些不甘――竟这么就走了,都没有找到机会搭上话。

在花船上的雅间里,一个肤色有些黝黑,但是不失其俊秀的公子也推开了窗。

“啧啧,一个男人长成这样,可真是悲哀啊。”

他看着码头上的歌兮啧啧出声,意思是歌兮长得忒像个小白脸了,这摸样可真不是一个男人该长的。

房间里铮地响了一下,却是一个穿着竹青色长袍的琴师,长长的手指在七弦琴上拨弄着,发出珠玉滚落玉盘一般的乐音。

“齐家,并没有这么一个漂亮的小公子。”

琴师笃定地说道。

先前的黝黑的公子在竹椅上一歪,一只腿架在了梨花木的桌子上,取了白玉壶,对着细长的壶嘴喝起了美酒,“我也知道啊,只不过,她那块玉牌,也确确实实是齐家的信物,而且还是邝夫人的。这就说明,即使她不是齐家的人,和齐家、齐恪、都应该是有渊源的。”

琴师的手一拨,曲风变得凌厉起来,“说不定,那块玉牌,是她偷的。”

黑公子嘿嘿一笑,“朗月,知道你与齐恪关系好,但是也不能平白无故就诬赖人家是一个偷儿吧。”

琴师朗月此时抬起头来,此人容貌竟不在歌兮之下,只是眉间总像是笼着一团愁绪和疏离,让人觉得有些清冷寡淡。

“五公子,你也不必看着人家皮相尚可,便连黑白也不分,就帮着他人说话。”

朗月说话是一点情面也不留,也不管对面的人是不是威海王的亲弟弟。

伯五倒是一点都不生气,反而大方承认,“我就是喜欢那小子的皮相,长得那般好,就一定不会是个低贱的偷儿。”

朗月冷哼一声,。不置可否。

“不过嘛,”伯五说笑归说笑,但是在正事上是一点都不马虎,“她身边的那些护卫,都不是一些简单角色。在我伯家的地盘上,并没有这样一个人物,保不准是那边,”他的手指了指北面,又指了指西面,“或者是那边的朋友。总之啊,我有事情可做了。”

伯家五公子,是威海王的亲弟,排在第五,现在统领着威海伯氏的十万海上雄兵,是威海王最信赖的兄弟和臣子。

他远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吊儿郎当,实际上最精明狡猾的就是他了。

“五公子。”门外传来一个声音,“已经安排下去了,那位齐小公子的一举一动都在我等的控制之中。”

“很好,你下去吧。”

伯五往嘴里扔了一颗葡萄,继而大惊小怪道,“呀,朗月,这葡萄可是好吃得很,你要不要来一点?”

朗月眼皮都没有抬,只专心致志地拨弄着琴弦。

歌兮一行人朝着最繁华的夜市走去,十三骑的人本身就是干暗杀和追踪的死士,一沾上了尾巴他们便知晓了。

“小主人,有人跟上了。”

“嗯。”歌兮老神在在地在人群里闲庭信步,在这个摊位前停一停,在那个铺面前指点一番,倒像是一个巡查自家产业的公子哥。

“他们愿意跟着就与他们玩一玩。”

歌兮扔下手中的事物,朝着人群拥挤的地方走去。

跟踪的人才一眨眼,他们的目标就不见了,正要回去回禀五公子的时候,前头看杂耍的人群里冒出一个熟悉的身影,可不就是那个漂亮的公子。

歌兮早换了一声灰不溜秋的衣服,和假扮成她的小八交换了个眼色,便三下两下,消失在茫茫人海之中。

阿九和十三很快就与歌兮汇合,歌兮从小巷子里走出来的时候,便成了一个梳着妇人发髻的精干小娘子,阿九和十三收拾了一下,也是一副殷实人家好男儿的打扮。

他们接下来的目标是海都最大的外商交易大会,这个三月一次的大集市,也是齐恪鼓搞出来的,做的是大型的交易,平常人并不能入内,开始歌兮拿着招摇撞骗的齐家信物也不能拿出来使用了,那东西确确实实是真的,而且还是当年姬云萝与齐恪亲母邝氏的交换信物。那东西虽然好用,但要是暴露在齐家的人面前,保不住会惹来事端。

所以接下来歌兮便要想一些办法了。

歌兮摩拳擦掌,“成败就看今天晚上的了,哥哥们,走了!”

月上柳梢头,海都的夜市繁华得让人叹息。

歌兮仰头在一处足足占了半条街的大酒楼前停下,门口灯火通明,高矮胖瘦的人,蓝眼珠子的灰眼珠子的,南腔北调异国奇异口音的,都集中到了此处,而且最重要的是,尽管人很多,但都是凭着请柬进去。

门口那些守卫都是出自威海王伯氏麾下的官兵,在这种情形下,并没有人敢在这里闹事,看着是一派祥和鼎盛之气。

“现在的关键是,”歌兮摸了摸下巴,“我要怎么弄请柬呢。”

就在这时,歌兮看到了一个眼熟的人――花船上献殷勤的张公子。

只见他大摇大摆地带着随从从东面而来,歌兮眼珠子一转,冲着他喊了一句,“张公子。”

“你是?”张公子刹住了脚步,狐疑地看着这位长得也还可以的小娘子。

“张公子,奴婢是齐家小公子奶娘的女儿,我家小公子让奴婢来找你的。”歌兮甜甜一笑,这个一心想着攀上齐家的商人,就不信他不上当。

果然他一听到“齐小公子”四个字眼睛一亮,“小公子也来了吗?是了是了,这个交易大会就是齐家举办的,他焉能不来?太好了,我正要去拜访你家小公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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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3章 百川楼

歌兮一笑,“我家小公子在那边,张公子,请。”

张公子也不敢怠慢这个“奶娘的女儿”,于是就跟着她走了。

歌兮将他引到一个巷子当中,他刚觉得不对劲,刚张嘴说了句,“你怎么……”

就被歌兮给一记手刀给劈晕了,那另外两个侍从,也早被阿九和十三给收拾了。

三人被背靠背的捆做了一团,麻布袋一套,给塞到了巷子中杂乱的杂物堆里,眼睛蒙住嘴巴堵住,就算是迷魂香的药效过了,也掀不出什么大浪来。

歌兮拿着从他身上搜出来的请柬,大摇大摆的带着阿九和十三去了那间大名鼎鼎的――“百川楼”。

因为在海都也有不少做出了气候的女东家,所以歌兮拿着请柬出现,也没有太多的人在意,只当又是一个能干的女东家来了,加上歌兮身边的阿九和十三护着,一路上说“久仰久仰”寒暄的陌生人不少,倒是没有一个不识趣的人。

酒楼一共有三层,越往上,越是贵重的物品,诸如色目珠宝等等。

酒楼其实是好几栋楼连起来的,就好似现代的双子楼。它分为东南西北四个区域,将同种类的商品集中起来,比如说各色的从海外而来的香料就是一个区域,而海外族群的精巧的小物件又是一个区域,当然属于中原的商家们也有一个专属的地方,不过他们一般是以商会为代表,其中最大的当然是在南地地位最高的四海商会。

不同于在南郡的集市,这里的物品不零售,都是大交易,所以种类更为齐全,什么意想不到的东西都有。

商品的展示区在过去,就是另外一番地天,是专门给个商家签订契约的雅阁,里面伺候的仆人都是专门训练过的。一举一动都不同于一般的小厮奴仆。

饶是歌兮这个芯子是来自现代的灵魂,也被眼前盛大的交易会给震撼得说不出话来。

阿九便在她耳边道,“听说不论是南郡的集市,还是海都的百川楼。都是齐恪齐公子的手笔,单单是这么一手,就让威海伯氏库银都要满得溢出来,所以威海王也对这个商贾出生的臣子很是看重。”

歌兮撇了撇嘴,“明眼人都能看出来齐恪就是一个财神,自古都将商人看得低贱,可是无论是皇孙贵族还是山野村夫,谁又有人离得开那些黄白之物?”

“威海伯氏也算是眼光独到了。”

歌兮一路浏览,其中心内远远比表面上要焦急得多。

几人到了专销售食物的区域,歌兮眼睛一亮。伸手拿了那鲜红的大辣椒在十三眼前晃了晃,十三的脸立刻皱成一团,连退三步,看着那红色的小东西简直如临大敌。

“傻瓜,别不识货。这东西可好,还有祛湿的功效呢。”歌兮促狭的笑道。

十三苦着脸,“我宁愿吃苦药也不要再碰着东西。”

阿九看着这两人笑闹,唇边也露出一个微微的笑意。

歌兮想到的却是,辣椒都找到了,番薯花生玉米还会远吗?

一路走到了第二层楼上,终于在一个大铺面的角落里找到了番薯!

“就是这个!”

歌兮拿着一个大番薯惊喜地叫道。这时十三也不小心碰倒了一个箩筐,从里面滚出几个金黄色的玉米棒子,歌兮喜不自胜,这个时代果然有这些作物!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真是太好了!

“老板,这些番薯如何卖?”

店铺里的老板是一个高瘦的蓝眼睛,一见有生意来了。立刻起身用生硬的中原话和歌兮讨价还价,一张口就是一个庞大的数目,竟是想将一船的商品都卖给歌兮,歌兮压根就不想要这么多,这么多她也弄不走呀。但还是煞有介事地与那人杀价。

在百川楼的一处精巧的小楼里,两个贵气的公子正在对饮,一边聆听着那位技艺高超的琴师带来的一首《蒹葭》。

一曲毕,伯五先举起了酒杯朝着朗月赞道,“此曲只应天上有,咱们这些俗人都是托了朗月的福气了。”

朗月纤长的手指握住了玉杯,只不过他的杯里是清茶而不是美酒,他浅浅缀了一口道,“你是个俗人,不代表子墨也是,不要一概而论。”

子墨正是齐恪的字,之前他去西北,用的是邝子墨这个名字,实际上,邝,是他的母姓,而子墨,则是他的表字。

“哟哟,我才这么自谦了一句,就引来你如此不愤,真是……”伯五啧啧地笑骂道,“亏得我是清楚你们二人的关系,要是换了旁人,还不得往不好的地方想去了。尤其是子墨,身边连个侍妾都没有,你可知现在都有流言说你有隐疾了。”

齐恪还未曾辩解一句,朗月冷声哼道,“有道是君子坦荡荡,小人的心思龌龊,谁又在乎那些人的想法?谣言止于智者。”

伯五却不赞同地说道,“非也非也,所谓三人成虎,我看你们二人还是尽早娶妻,方才能止住那些谣言啊,”他说着往齐恪身边一凑,“听说你那表妹还跟着你去了南郡,她也算是一个小美人儿,虽还够不上你的正室,但做你一个贵妾也是可以了,如何,可有心动否?”

齐恪往后一仰,靠在了椅背上,看着夜光杯里琥珀色的葡萄美酒道,“她不是我心中所属。我若是娶妻,便终身只有一妻,却不会让我们二人之间多出一些不三不四的人,此生唯愿,与一人并肩携手,直到白发苍苍。”

朗月闻此言,以茶代酒敬了齐恪一杯,伯五又是啧啧出声,“你们二人真是无趣,人生在世,就是要求一个痛快,美酒佳人清风明月,左拥右抱才是最舒坦的!到了老的时候,带着我十七八个美妾、一大群子子孙孙,那才叫此生唯愿!”

齐恪不置可否,朗月嗤之以鼻,而就在这时,一个侍卫敲响了门,在伯五的默许下快步走过来附耳说了几句。

伯五脸上的慵懒和不羁一收,挥了挥手让他下去,自己直起身子朝着齐恪嘿嘿一笑。

齐恪被他这寒碜的一笑笑得眉头一皱,放下手中的酒杯,“发生了什么事情?”

“也没有什么大事,”伯五说着站了起来,将解开的外袍重新穿上,“就是你家那个小堂弟将我手下的人都耍了一通,真是好本事。”

齐恪眉头一皱,“什么小堂弟?”

朗月为他解惑,“有一个人冒充了你齐家小公子的身份,从南郡包了花船到海都,五公子觉着他十分可疑,便派了人跟着,现在怕是跟丢了,”他说着有些担忧地看了齐恪一眼,指了指他从不离身的玉牌道,“那人身上也有这么一块玉牌。”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我看大抵是那人仿造的,在南地,大家都认识你这块玉牌,被人仿造了也不足为奇。”

齐恪眼眸微微一缩,心里便知道那人究竟是谁了,他其实一早就料到那孩子会滞留在南地,但是他想不到她居然这么高调地出现在海都,真不知该说她是胆大包天还是无知无畏。

伯五已经往外走了,“我要要去会会这个小公子,我就不信在海都这个地界,还有我伯五找不出的人。”

朗月等到他走远了,才跟齐恪小声说道,“那个女子究竟与你有无关系?”

齐恪看了他一眼,“你倒是眼尖,还能看出她是一个女子。”

“她的言行举止、身量外貌都和一个俊美少年无异,你看就连伯五那种阅女无数的人都只以为她是一个美少年,可见她易容的成功,”朗月轻声道,“可是我经过她身边时,闻到一种香。”

齐恪讶异地抬起了头,要知道齐家也开了不少的香店,他作为大东家,对香料不说是种种都了解,但嗅觉还是很灵敏的,他也曾很近距离接近过歌兮,并没有问道什么特别的香味。

可是朗月接下来的话却让他大吃一惊。

“那种香味一般人是察觉不到的,”朗月的目光沉沉,“因为那是种在身体里的一股蛊香。”

蛊?!

齐恪的脸色变得难看之极,朗月叹息了一声,“那女子与你果然有渊源。子墨,不论是伯家的猜忌,还是给那个女子种了蛊的人,都不是能够惹的。所以,不管你以前与那女子有什么渊源,还是干净的断了吧。”

“那个是什么蛊?”

齐恪深知蛊毒的厉害,他一想到歌兮身体里就藏着蛊,应该就是她所效命的人所种下的,想到此他的双手就握成了拳头,眼里是满满的怒火。

朗月沉声道,“这种蛊,倒是对人体没有太大的坏处,是阿瓦族的父母种在处子身体里的牵引蛊。这种蛊主要是有一种能让人昆虫感知的香味,即使隔着千里也能够让人找到。”

他摊开手掌,手掌心居然有一只如同白玉一般的长得像是蝉一样的小虫子,一动不动,像是死了一般。

忽然那小虫子的翅膀动了一下,发出了细细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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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4章 牵引蛊

“这个就是能感知牵引蛊蛊香的虫子,名字叫做白月蝉。”朗月不知想起了什么,唇边露出一丝温暖的笑意,“这是百灵留给我最后念想。”

齐恪想得的却是――

“你说它能追踪牵引蛊的蛊香,它刚才动了一下,”齐恪站起了身子,“那么是不是说,她就在百川楼当中?”

“果然是瞒不过你,”朗月苦笑了一下,“那个女子,确实是在百川楼中。”

歌兮此时与蓝眼睛的讨价还价也到了最后的阶段,歌兮用一颗夜明珠当货价,要了他一船的番薯玉米等等,定在明日交货,但是歌兮先拿一部分添头走,也就是几箩筐的各色作物。

实际上歌兮能够带走的也就是这些,满满一船的东西,她倒是想带走也走不出威海王的地界。

“记得下来再来找我!”

蓝眼睛得了那颗夜明珠,高兴得卷发都飞扬起来,一口怪腔调的中原话讲得七零八碎,要知道他原本拉了好几船的食物过来,谁知道这边的百姓都不敢吃那些东西,都烂到只剩了一船,他原本以为只能贱卖了,没有想到居然卖出了一颗夜明珠!

这可是个稀罕玩意,果然这里遍地是黄金哪。

他美滋滋的想着,店里的伙计已经帮着歌兮将东西送到指定的客栈,歌兮和着阿九十三也快步下了楼。

“夜明珠夜明珠……”

蓝眼睛忍不住拿出那颗珍贵的珠子看了又看,四周的店老板也全都走出来看稀奇,一时间他的铺面门口围了不少的人。

伯五正巧从廊上走过,眼角余光扫到了那一堆人,心念一转,便朝着他们走了过去。

“让开让开!”

侍卫们一声呵斥,让周遭的夷人都赶紧散开了。他们都认出来这位一身深蓝色锦衣的皮肤黝黑的俊公子乃是威海王的嫡亲弟弟,伯五公子是也,这可是惹不起的强龙哪。

“五公子。这是客人给我的货钱。”蓝眼睛赶紧将夜明珠往胸口护着,生怕会被抢走的样子。

伯五被他的动作给气笑了,他们伯家的人还会稀罕一颗小小夜明珠?真是笑话。

但他还是忍住怒气道,“我只借来一观。”

蓝眼睛这才扭扭捏捏地将夜明珠递过去。伯五将珠子捏在手中,眯起眼睛一看,“这是人家给你的货资?那人是什么人?他在哪里?”

“你们签订的契约呢?拿过来。”

蓝眼睛虽然不情愿,但还是拿出了双方签订的契约,“那个小娘子是南郡人士,夫家姓窦……”

伯五看着那张契约上写着的龙飞凤舞的大名,唇角一抽,“窦礼宛?逗你玩?!好小子,胆子可真够大的!”

蓝眼睛被他吓得不敢做声,伯五急声问他。“他们人呢,在哪里?”

一面他立刻下令下去,“快,封锁整个酒楼,一只苍蝇都不能飞出去!就说我伯五要缉拿逃妾!”

他将手中的契约抓成了一团。好个不男不女忽男忽女的狡猾家伙,饶你滑不丢手精似鬼,我也要将你给揪出来!

看看到底是哪方来的人马!

歌兮让送货的伙计先与他们落脚的客栈,那里自然会有人接手,而她想在楼中多转一下,因为她忽然想给元旭带上一份礼物。

可惜就是这一念之间,让她在百川楼中多停留了一刻。刚刚走到了大门口,离那扇大门就差了几步路,忽然那扇门就关闭了起来,十几个官兵出现,守住了大门,朝着里头受了一惊的商户们说道。“诸位稍安勿躁,我们家五公子跑了一个犯错的侍妾,现在我等奉命在酒楼中搜查,请诸位见谅。”

“糟了,”阿九脸色一变。“怕是走漏了行踪。”

歌兮果断下令,“分开走。”

三人立刻退到了人群里,往着不同的方向退去。

随着大批的官兵入内,楼中也混乱了起来,女子的尖叫声四起。

不一会,百川楼的东面忽然浓烟滚滚,却是卖布帛毛毯的店铺烧了起来,一时间人们慌不择路的推搡跑着,百川楼里乱成一团。

一个披着长长头纱,全身用紫色纱裙包裹起来的女子也在慌乱的人群里跑着,她一双美目里蓄满了眼泪,像是被吓坏了的样子,她跟着人群往东面的门跑,门口的侍卫也拦不住要求生的人们,只得将人都放了出去。

眼看就要跑出去,谁知道在一件房间里忽然伸出一只手,将她拉进了房间里!

“歌兮,我抓住你了。”

耳畔传来的低醇声音让歌兮心神猛地一震,下意识地反手掐住了那人的脖子,将他狠狠抵在了墙壁上。

昏暗中,两双眼眸相对,两人的呼吸都尽在了咫尺。

“齐恪,”歌兮咬牙说道,“别逼我杀了你。”

齐恪的手慢慢松开她的腰,凝视着她缓缓摇头,“你不会的。”

歌兮手上一使劲,齐恪闷哼一声。

“别那么肯定,我早就不是当年的上官歌兮了,”歌兮手中一动,多了一把弯刀,她将小弯刀的刀尖对准了齐恪的眼眸,“想办法将我弄出去,不然你的小命就交代在我手中了。”

齐恪一点都不畏惧她的威胁,在他心里,歌兮总是那个偏着头拧着眉研究双陆玩法的小丫头、是那个为了给生母求药,在磅礴的大雨里在泥泞的山道上不肯服输的小孩,而不是现在生活在杀戮和危险里的女杀手。

“你此次冒险来到海都,买了许多的番邦的作物,”齐恪轻声说,“我猜你是要带回去做种子的对不对?歌兮,你现在是为了谁效命?是皇帝?天子卫的林飞?皇后徐家的人?还是齐王元旭?”

最后的一句问话带着一丝肯定,歌兮冷哼一声,“是又怎么样,无论我为谁效命,和你都会是敌人。”

“你可以离开的,”齐恪叹息一声,“齐王元旭,他不是好人。”

“可笑,你又是什么好人了?齐家这些年崛起得如此之快,你敢说你一点亏心事也没有做?你的手中没有人命?”歌兮冷冷盯着他,就像一只蓄势待发的母豹,她见不得人说元旭的坏话,要不是齐恪和她有些渊源,她早就将他的嘴给缝起来。

“少废话,我要出百川楼,不仅如此,我和我的人要安全地出威海伯氏的地界,要是我们出事,我第一个将你当成垫背!”

“我会安排你安全地出去,”齐恪看着她,“但是你也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

“哼。”歌兮拿着小弯刀拍了拍他的脸颊,“现在是我为刀俎,你为鱼肉,你居然还来提条件?我不答应你又如何?”

齐恪却自顾自地说道,“你既然是齐王元旭的人,想来他即将要迎娶的正妃平阳陈氏陈莞就是你的新身份,我的条件就是你不能嫁给他!”

歌兮陡然一惊,再想不到他所谓的条件居然是这个!

真是荒唐,她要嫁谁他凭什么质疑?

“我们二人除却幼时的几次接触,并没有太大的干系,你觉着你有资格过问我的婚事?”歌兮的目光在他脸上转了一圈,轻佻地一笑,“难不成你要告诉我,你齐大公子对我一见钟情?”

齐恪冷着脸一字一顿地说道,“非是我对你有绮念,而是齐王元旭绝非你的良人,”他听着歌兮不以为然地一哼,心里一声叹息,“他在你的身体里种了阿瓦特族的牵引蛊。”

歌兮起先听着有些漫不经心,在听到牵引蛊的时候一愣,齐恪明显感觉到她掐在自己脖子上的手震了一下。

“牵引蛊?”

“是。”齐恪拂开她的手,从袖子里拿出一个小小黑色的竹笼,里面的白月蝉在黑暗中竟发出了淡淡的月白色的光,它在笼中速速地转过身来,朝着歌兮的方向不停地震动着翅膀,发出嘶嘶的细细的鸣声。

歌兮往后退了一步,眼睛直愣愣地看着齐恪手中的小笼子。

“这只小虫名叫白月蝉,对牵引蛊的蛊香会有反应,阿瓦特族人就是用它来追踪种了蛊的处子。”

“我有一个朋友叫做朗月,早年与阿瓦特族的女子相恋,后来那个女子亡故,就将这只白月蝉送给他当成念想,就是它带我找到你的。”

齐恪顿了顿说道,“歌兮,齐王元旭始终都是将你当成一枚棋子,不然他就不会在你身体里种上蛊毒,你确定还要为这种一心只想利用你的人卖命拼杀吗?”

“不……不是……”

歌兮有些心神不稳,满脑子都是牵引蛊和那只发着光的月白蝉。

她的身体里种了一只蛊?

元旭他……竟从来没有对自己说过……

一种巨大的恐慌和愤怒从心里涌了上来,瞬间就将歌兮给席卷,背叛感、被愚弄的屈辱、还有一种撕心裂肺的痛感逼着歌兮几乎都喘不过气来。

连手指尖都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

“歌兮……”

齐恪唤了她好几句,她却好像什么都听不到似的,脑海里一片空白。

元旭,元旭居然在她身体里种了一只蛊?

齐恪伸出手向去碰她,却被她的小弯刀划伤了手指,血滴答一声掉落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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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5章 旖梦

歌兮眼里的痛色不复存在,她冷冷看着齐恪,“不管我身体里有没有所谓的牵引蛊,那都是我的事情,你现在是我的人质,闭上你的嘴,要是你胡说八道扰乱我的心神,别以为我会念在旧情上再放过你!”

我绝不会因为你的三言两语就怀疑我爱的人,我会亲自问他!我会亲自问出一个答案!

齐恪心中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叹气,他原本就不想歌兮落在伯五的手里,只能乖顺地做了她的“人质”。

百川楼的内的搜查还在继续,齐恪带着歌兮走了地道,这条地道是建百川楼时就修建起来的,知情的人出了齐恪,也就剩一个朗月了。伯五与他关系再好,那也是伯家的人,所谓狡兔三窟,齐恪并不愿意伯家的人掌控他所有的后路。

歌兮从听了齐恪的话之后,一直有些心神恍惚,但是只要齐恪看向她,她就立刻像是一只炸毛的母兽,目光冰冷的盯住他,不让他有丝毫的异动。

很快就到了地道的出口,是一处竹林,齐恪在一个竹子上拉动了绳子,清脆的铃音远远的荡出去,歌兮一个激灵,再次治住了他的后颈,声音从牙缝里迸出来,“齐恪,不要耍花样。”

“我没有耍花样,这里是我的一个小竹园,里面关了两个不听话的小厮,”齐恪微微抬起头,“他们二人对你绝不会有威胁的。”

就在这时对面有人提着灯笼走了过来,看见歌兮拿着小弯刀架在齐恪脖子上的样子立刻惊叫起来――

“天哪!有歹人!来人啊!!”

一个惊慌失措往后退,另一个却是拿着灯笼照歌兮,一面强作镇定道,“哎,那位女侠,快放了我们齐公子,我们后面藏着大批人马,等他们一到你就死无葬身之地了。我看你长得漂亮就提醒你一声,快快逃命去吧!”

歌兮看着那两个如临大敌的小厮,突然心很酸,轻轻道了一句。“铁蛋,小神算,别来无恙……”

“小兮?!!”

小神算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怎么看都没有办法看出这个包成了粽子一样的女子居然是他所熟悉的小兮。

“小兮老大!!”

铁蛋听到歌兮的声音之后,毫无怀疑地提着灯笼就朝着她奔过去,“我总算是找到你了!!!”

京都,又下了一场雨,但是元旭收到的邸报,说是大庆一带,滴雨未下。地衣都开龟裂了。

“亏得上官都尉想的那些法子,虽不能完全的解决旱情,但是也缓解了不少,”南寺感叹道,“上官都尉果真是料事如神。她说大庆会有旱情,果然应验了。”

“要是上官都尉从南地顺利归来,那些作物又真能起到作用的话,对主人绝对是有百利而无一害!”

元旭的手指在桌面叩了一叩,“孤不在朝堂,还发生了什么新奇的事?”

南寺听到新奇二字,笑容里多了一丝鄙夷。“主上,您所预料的果真无差,皇帝居然将天吴给放了出来,也不知道那天吴道士是不是有妖法,皇帝明明白白中的是丹毒,他居然还能全须全眼的从天牢里出来。林飞都气了个半死,在皇帝面前说了句糊涂,还被皇帝笞刑了十下。”

“依属下看啊,皇上就是昏聩到了极点了!”

元旭没有予以评价,德太妃身边的嬷嬷已经来请了。“殿下,太妃娘娘唤您过去呢。宫里头的赏赐下来了。”

今日是德太妃的寿辰,因为不是整寿,德太妃也不喜喧闹,所以就在元旭置办的别院中办了宴席,邀请的也是德太妃以前相熟的命妇,人虽不多,但都是现在京都勋贵家族中老太君。

“孤知晓了。”元旭也起身,“孤为母妃准备的寿礼,母妃可还喜欢?”

“太妃娘娘喜欢得不得了,奴婢是多年都没有见过娘娘如此欢喜了。”嬷嬷为元旭引路,脸上的笑意都要溢出来。

“那样便好。”元旭眼角眉梢也是舒展的,他与德太妃多年未曾亲近,他心中也是有些忐忑,如今母亲喜欢他所准备的寿诞和寿礼,也不枉费他一番拳拳赤子之心。

寿宴里自然是一番繁华景象,德太妃今日尤其精神,在一众命妇里显出了当年几分神态,元旭心下唏嘘,陪着德太妃用了不少的酒。

也不知为何,一样的桂花酒,好似更为香醇和醉人。

一个清瘦的女子缓缓走在僻静的长廊上,这女子相貌平常,身量比寻常女子略微要高一些,年约五十岁左右,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已经是遍布隐私,脸色也显得有些枯槁。

她在临水亭里恭敬地等候,不一会,因为不胜酒力而回避小憩的德太妃出现在了此处。

“德妃娘娘。”

那女子见到德太妃便恭敬的一拜,良久才抬起头来。

“阿依雅,我早就不是德妃了,现在我是太妃。”德太妃自嘲的笑笑,“你将来如何?家中可还好?我记得你最小的女儿,也要出嫁的是不是?”

说起自己的子女,名为阿依雅的女子脸上露出一丝温柔,“有劳娘娘惦念,都很好的,我家小女儿是下月中旬的婚期。”

“转眼阿依雅你都孙子孙女成群了,真是让人羡慕。”德太妃笑笑。

阿依雅有些惶恐地低头道,“娘娘的福气不是一般人能比得上的,又怎么会羡慕我等。”

德太妃慢慢收了笑,“别人不明白,阿依雅你看着我从如花似玉的年纪入了那深宫,最终变成一个心如死灰的老媪,比起一个寻常人家的妇人尚不如,何谈什么福气。”

阿依雅头更点,只沉默不敢搭话。

德太妃沉吟了一阵,还是说明了自己为什么会突然招她来,“阿依雅,我此次招你前来,是为求你一桩事。”

阿依雅闻言脸色一变,立即跪倒在地,双手交叠按在胸口,沉声道,“主子有令,阿依雅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德太妃满意的点点头,“阿依雅,我知道你是个好的。眼下我有桩要是要你去办。”

“我儿齐王,现今被一个妖女迷得晕头转向,我不喜那女子,所以在那女子回京都之前,我要我儿宠了他人,并且要在此间怀上身孕。只是我儿心性坚忍,若是知道了我的打算,怕是此事不成,所以,就必须让你出手了。”

她说着眼波一转,“我儿小时的梦游之症状,是你用阿瓦特族的巫术治好的,现在,我要你用手段给他编织一个梦境,让他做上几天的梦。”

“殿下,您不要紧吧。”

紫苏搀扶着元旭去了别院内院的厢房,元旭有些微醺,但是神智却是清醒得很,在榻上躺下,任凭紫苏伺候着他脱了鞋袜,等到紫苏的双手在他胸膛上停留他才出声道,“孤要歇一会,紫苏,你且下去吧。”

“殿下,”紫苏委屈万分,“紫苏只是想替您解下外袍。”

元旭不再说话,紫苏的嘴唇被咬破,沁出了血珠,她别无他法,只得退了下去。

嬷嬷站在门外,见她出来只一笑,“紫苏,太妃娘娘给了你多次机会了,你没有本事,可不能心存怨念。”

紫苏的视线在她身后站着的两个女子身上停留片刻,最终掩住眼眸中的怨毒,低头道,“紫苏告退了。”

“嗯。”

嬷嬷从鼻孔里嗯了一声。

待四下人的都屏退了,嬷嬷才道,“阿依雅,开始吧。”

阿依雅点点头,手上捧了一方圆形的像是木雕一样的东西,那物体散发出阵阵的幽香,那种香味,像是能将人带入一个旖旎的梦境。

元旭躺在榻上,远远的听到了一种很奇异的像是吟唱又像是在唱诵似的声音,那种属于异族的语言,让他的眼皮越来越重,心中不断地抗拒着那种即将入睡的恐慌,他不断提醒着自己不能睡,甚至他都挣扎着起身了,可是门口吱呀一声,一股幽香扑面而来。

“歌兮?”

元旭睁开有些朦胧的眼,看着慢慢朝他走来的少女,那眉那眼,那一双如同花瓣一般的唇,可不就是他心心念念的女子?

只是她如何会在这里?

元旭的神智开始溃散,但是还是怀疑眼前美得不像话的女子是一个虚无缥缈的幻影。

“是我。”

眼前的“歌兮”靠得近了,元旭心中的防线开始崩塌,他想她,刻骨的思念,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会那么那么地去想念一个小女子。

“你……回来了?”

元旭的手抚摸上了“歌兮”,只见“歌兮”冲他眨着眼睛,一如既往的狡黠俏皮,“我想你,我便在你梦中与你相会了,你可欢喜?”

原来真的是梦啊,元旭捧着她的脸狠狠地吻下去,“岂止是欢喜,歌兮,孤思你入骨。”

刻骨的思念与汹涌的欲望,终于在这一场“梦”中肆意地横流着。

女子身上的衣裳褪尽,男人爱怜在她洁白无瑕的身体上烙下一个又一个印记。

娇喘声刺激了男人所有的感官,他低低叹息了一声,终于将女子抱到了榻上,两具光裸的身体在幽幽的香味里痴缠在一起……

这是一场香艳的旖旎的美梦,却又是噩梦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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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6章 被困

天色暗下来,元旭猛地一睁开双眼,眼底是一片寒光。

“殿下,您醒了?”

紫苏端着茶盏走进来,“外面的宾客也散得差不多了,太妃娘娘见您睡得好,不让外人来打扰您,晚膳已经准备好,您是先更衣去太妃娘娘那儿吗?”

元旭有些怔愣,低头看自己身上的衣袍,却是先前中午的那身,并没有丝毫动过的痕迹。

榻上也是干干净净,室内也没有那种交|欢燕|好之后的独有气息,所有的一切都和午后进入这间房间一样,干净而整齐。

难道适才真的只是一场春|梦?

他与歌兮在梦中……

假如真是一场梦的话,那还真是一场好梦呢。

元旭唇角缀了一丝笑意,紫苏看得心下越发不甘。

“孤入睡的这段时间,可有人进来过?”

紫苏听着问话,心中一紧,笑得有些不自然,“并没有人敢来打扰殿下,紫苏倒是想贴身伺候您,可惜您的身边已经容不下紫苏了。”

元旭脸色淡淡,“只有你安守本分,齐王府中就永远会有你的位置。”

紫苏闻言心中叫嚣道,占着一个名分却有什么用处呢?你的心里你的身体我都占不到分毫!

元旭已经起身,紫苏在身后亦步亦趋,她盯着元旭的背影,心中有一丝扭曲的快意:也好也好,您只当是做了一场美梦,可实际上却是有人打破了那个贱人独占您的宣誓,真是一场好梦,真是一场好戏!

到了德太妃处,德太妃看着自己儿子的神采奕奕,不禁笑了一笑,“旭儿睡得可好?”

元旭心中微讪,道,“很好。”

“我喜欢这里清幽。旭儿陪我多住几天吧。”

“母妃觉得好,便多住几天。”

于是,元煜陪着德太妃在别院一连住了五日,这五日里却是每夜都做了与歌兮有关的美梦。虽然每次醒来身上都是干干净净,询问暗卫也说并无异样,元旭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中了算计。

而在第六天上,这种旖旎的春|梦终于不再继续,元旭微微松了一口气,心中竟隐约有一丝失落,对歌兮回京的期盼也越发浓重,更是公开的筹备起婚事来。

徐皇后已经悲惨地死在了牢中,用千刀万剐这个词来形容她的惨状一点也不为过,不止是她。她身边的那个叫做吴满的内侍,也是被剐上了千刀才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既然是要谋反,就要有能承担最后惨败的准备。

所以元旭丝毫也不同情有野心却无能力的徐氏皇后,不,现在徐氏早被剥夺了皇后的名位。她死的时候便只是一介罪奴罢了。

行刑的时候皇上还叫来满朝文武和宫中的宫人去观刑,当场就吓晕了好些个,而在震慑了百官的同时,皇帝暴虐的名声也传了出去。

有几个谏言的臣子也被皇上当众打脸,而犯了死罪的天吴道长,却被皇帝无罪释放,接下来怕是要重新回到太极宫。林飞为了阻止皇上的荒唐之举,还被皇上给抽了十下。

这般的喜怒无常,让百官和百姓也都寒心了起来,甚至大庆那边的干旱,都有人私下说是天子无德,上天降下的惩罚。

元旭却无意阻止这种势态。他乐意看到这种苗头发展下去,直至有一天,歌兮的王妃礼服,变成天下女子至高位置的礼服――后位。

元旭想到歌兮,想到那些有关歌兮的美梦。不禁唇角微翘。

他看着长大的那个孩子,终究长成了一个绝色倾城的少女,终有一天,他要她站在自己的身边,同自己一起接受百官和万民的膜拜,同自己共享天下太平!

自己,要将那个最尊贵的后位亲手捧给她,她是自己心中所爱,当然值得最好。

就在元旭沉浸在那个迷梦当中的时候,歌兮也陷入了进退两难当中。

伯五那厮,接着捉拿逃妾的借口,封锁了整个海都,无论是水路还是陆路,都被他给控制起来。威海王也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伯五也没有打算将真实情况告知他的哥哥,因为他对歌兮很感兴趣,可要是让威海王知道有这么一个疑似间谍的人存在,不仅会宁可杀错一千也不放过一个,并且连带齐恪也会受到猜忌,因为歌兮来时可是打着齐恪家小堂弟的名号!

伯五可不想就因为一个还不知道是什么来头的人就害得好友受兄长的猜疑。所以干脆大张旗鼓地找起“逃妾”来,闹得整个海都都知道伯五家有一个不守妇道、又胆大包天的外逃小妾了。

歌兮等人困在了齐恪的竹园里。

一连呆了几日,歌兮越发地焦躁起来。

为了不让人起疑,齐恪也回去了齐府,歌兮将阿九安排在了他身边,并且给他喂了一颗毒药,免得他出卖自己。

在金童木童愤恨焦急的眼光里,齐恪接过歌兮给的毒药,毫不犹豫的吞下。

歌兮现在金童木童眼中,就是那种忘恩负义狠毒狡诈的毒妇,时不时就恶言相向,十三他们在歌兮的命令之下不敢妄动,不然十个金童木童也不够他们杀的。

最高兴的,或者说唯一高兴的人,只有铁蛋一个。

他倒是合了心意,天天可以同歌兮在一起,想那天歌兮露出真容的时刻,他都吓得倒退一步,从来没有想到小兮老大居然会美成这幅摸样,不过,他心思单纯直白,歌兮在西北之地,像个假小子一般当小跑堂的时候,他便喜欢她喜欢得不得了,她更漂亮了他也更欢喜,并没有因为歌兮隐瞒了真实的身份和容貌而生气。

小神算却不如此看,铁蛋只是面上看起来精,他才是真正的心内聪明精明的,知道现下与歌兮重逢也回不到过去了,看着她身边那些个高来高去的高手,他趋吉避凶的本能告诉自己,还是不要搀和到与歌兮有关的事情里边去。

铁蛋和小神算历来是秤不离砣的,结果还因为这件事情上有分歧,而闹起了别扭。

歌兮心知肚明,却没有心思去管他们,她现在已经是焦头烂额的状态。

“小主人,那个齐恪都出去一天了,”阿九有些不安,他倒不是担心自己的安全,而是怕歌兮会陷入危险,“您给他服用的根本就不是毒药,我担心他迟早会识破。”

这时竹园的外围又响起了木童阴阳怪气的辱骂声――

“你说老天爷是不是不长眼睛?坏得头上长疮脚底流脓的毒妇、忘恩负义的卑鄙小人,怎么不一个响雷给劈死她呢?想当年我们公子为了给那人的母亲送药,被关到了满是天花病人的村落里,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你知道我们公子差点就死在那里了吗?不知感恩的东西,不报恩也就算了,居然还恩将仇报,给我们公子喂毒药!这个世上还有没有天理可讲?”

“毒妇毒妇!老天爷怎么不将你收了去?!!”

靠着翠竹席地而坐的十三猛然起身,手中的弯刀在空中划出一道光弧,“这张臭嘴,看我不将它割下来下酒!”

“十三站住!”

阿九拧眉叫住怒气冲冲的十三,“他乐意骂就当他在唱歌好了,小主人都没有发话,你怎么敢轻举妄动。”

其余的人也纷纷拦住了十三,小声道,“十三你傻呀,等我们走的时候再收拾那小子不迟。”

歌兮听到一声银铃的响声,知道是齐恪回来,便道,“你们留在原地。”

说着便抬步而去,十三身为她的贴身护卫,她所说的“你们”并不包括他。

齐恪果然回来了,他的身边还多了一个男子。

“歌兮,此时便是朗月。”

歌兮在详端朗月的时候,朗月也在仔细观察眼前这个身份成迷的少女。在听到齐恪受她威胁的时候,朗月愤怒不已,可是当真看到这个少女与齐恪在一起时,朗月便清楚了一个事实:被她所制,是齐恪甘愿的。

伯五盯齐恪盯得很紧,所以齐恪将歌兮托付给了朗月,要朗月出面送歌兮出南地。

“明日,朗月会带着你,还有你那些属下和东西,从陆路走,之后再坐船,”齐恪指的是歌兮买到的那些农作物,“我也会送你们到城门口。”

歌兮眼眸眨了眨,对朗月一拱手,“如此,便有劳朗月公子了。”

朗月嗤笑一声,“我又不是为你,不敢当你的谢。”

十三气结,歌兮却不以为然。

是夜,歌兮与十三等人便扮成了朗月的乐师和小厮,出现在了朗月的私人府邸。歌兮梳着双环髻,成了给朗月端茶送水的小丫头。

这时歌兮才知道,朗月不仅是海都最富盛名的琴师,而且还是伯氏一族的族老,辈分之高,就连威海王也得恭敬得称呼一声,三叔祖。

所以,由他带歌兮出城,是最妥当的做法。

伯五那厮,谁都敢查敢拦下,只有这三叔祖,不仅是族中的长辈,还是他最亲近的亦师亦友的存在,他再怎么也不会怀疑到朗月的头上来。

可以说齐恪为了歌兮安全出南地,真可谓是费尽了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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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7章

马车行驶在宽阔平整的官道上,因为太过在意,在铁蛋的耳朵里,车轱辘的声音被放大了数倍。

可另一面他还在生气,为着小神算。

小神算不肯跟歌兮一同走,并且还留在了齐恪身边,看样子怕是要真心当齐恪的跟班了。

“臭小子,居然做了这样的决定,也不知道齐恪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

铁蛋坐在后面的马车里,脸拉得比驴脸还长。

小神算自知理亏,只低着头任凭他埋怨。在铁蛋看来,小神算此举不仅是背叛了歌兮,还背叛了他,亏得自己对他那么好,什么好吃的好玩都紧着小神算,到后来却是落了个这样的结局。

“你干嘛还跟着来送行啊,不跟着你的齐大公子去?”铁蛋恨恨地讽刺他,“现在你眼界宽了,看不上小兮老大和我了,干嘛还假惺惺装情深意重,我就当我这些年跟一只狗好了,啊呸,狗都比你重情义!花花太岁都比起强!什么玩意!走走走,别到小爷面前碍眼!”

他猛地推了小神算一把,差点将小神算从马车的车辕上给推下去,“叫你走你没听见么?!”

小神算被推搡了几下,就算是个泥人也被拱出了火,“铁蛋!人各有志你知道吗?你乐意跟着小兮你跟着,凭什么要求我也走你的路?你以为现在的小兮还是当初在千娇楼的小兮?她至今都不肯跟我们说一句实话,凭什么我就得为她贡献忠诚?喜欢她的是你又不是我!你这么信任她,小心人家那天将你卖了,你还傻呵呵地为人家数银子!!”

铁蛋听着他的话,简直就是火冒三丈,想也没有想冲着小神算那张清秀的脸兜脸就是一拳!

“你就是欠揍!是!我是喜欢小兮怎么?小神算你别忘了当初你差点饿死在麓州城里,是谁将你捡了过去,一个月好汤好水的才把你一个小叫花子救回来,又是谁在大雪天给你那破得四面漏风的破草棚子给修补好。这才没有冻死你个忘恩负义的!你不记得那些事,我帮你记着,是小兮,是我们的小兮老大!”

“我告诉你小神算。你骂我我能忍,你就是不能骂小兮!”

铁蛋红了眼睛,小神算也被他戳到了痛处,也是嗷呜一声扑上去和他打成了一团,两人从车上滚到了地上,花花太岁从马车里钻出来一通狂吠,吓得拉车的老马一声长嘶不敢动弹。

齐恪坐在前面宽敞的大马车里,与朗月对坐。歌兮梳着双环髻跪坐在蒲团上,真的和一个称职的小丫鬟一样规规矩矩的低眉顺眼的一言不发。

“打起来了?”

朗月有些讶异,齐恪收的这两个小厮最是团结。从来就是合伙去欺负别人,哪儿会有这种同室操戈的情形。朗月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歌兮,道,“所以说古人诚不欺我,红颜便是祸水哪。”

“公子目光狭隘。”歌兮心知他在讽刺自己,但她又怎么是那种忍气吞声的人?“君不见古往今来,男子之颜色同样可以倾国倾城乱君心,公子之颜色,足以羞煞天下红颜。”

意思就是说,公子啊,您别只看到红颜祸水。那历史上让君王神魂颠倒的男人多的是,比如龙阳君之流,公子的相貌,可比一般的红颜祸水还红颜祸水呢。

“你!”

朗月气得牙痒痒,“好个伶牙俐齿又不知规矩的丫头。”

齐恪忍不住笑出声,“朗月。你可是三叔祖,怎么还和一个小丫头计较?好好修身养性罢。”

朗月冷哼一声,“她给你喂了毒药你还这般满不在乎,我看,她喂你的不是毒药。而是迷魂药。”

齐恪一噎,眼角的余光扫了扫歌兮,转移了话题,“马上就到城门口了,不知今日守城的是谁?”

“不管他是谁,都查不了我的车子。”

朗月淡淡说了一句,将茶杯放到案几上,“既然做我的丫头,就应该有点丫头的样子,倒茶。”

歌兮没有再出声,而是温顺地为他斟茶,朗月看着她行云流水的动作,眼眸微澜。

铁蛋和小神算两人被金童拎到了车上,两人一左一右地坐着,互相瞪了一眼之后,恨恨地扭过头去。

两人其实都明白,今日一别之后,哥俩形影不离的日子也算到头了,从此之后,再见面也不再会是亲密无间的好兄弟了,就算缘分不会就此断绝,但是在他们心底,已然有了裂痕,绝无可能当成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前面的马车,停下!”

城门卫喝止了驶过来的马车,略有些狐疑地看了看这一大队的人马,“我等奉命行公务,来人,搜查。”

朗月握住了手中的茶杯,冷冷哼了一声。

在后面的木童跳下来,朝着后面赶来的那个年长的守卫一拱手,“赵大哥,是我家公子和朗月公子在车上,朗月公子准备去别院休养,我家公子前来送行,还行大哥行个方便。”

“原来是朗月公子和齐大人,”赵姓的守卫是个老油条,听说是王爷身边的红人齐恪齐大人以及朗月公子,便立刻对上了笑,责备地看了先前的那个守卫一眼,“他是新来的不懂事,木童小哥还请海涵。朗月公子、齐大人,请请。”

铁蛋和小神算不约而同的松了口气,马车又动了起来,可是,还没有出城门,另外一队人又追赶了上来。

装扮成了侍卫的十三阿九等人,看到来了一批人高马壮一看就是精兵的兵士,也紧了紧手中的佩剑。

来人不是伯五又是谁?

只见他利落地下马,语含戏谑地笑道,“哎呀,朗月,不,三叔祖,好几日不见,怎么突然要去别院休养?啧啧,还只告知了子墨一人,怎么,他是你的至交好友,我便不是了么?”

说着他一下就上了马车,掀开了车帘,一眼就看到跪坐在蒲团上小丫头打扮的歌兮,电光火石间,歌兮低下头垂下眼眸,一副见到贵人吓坏了的模样,伯五则是大刺刺地在马车中坐下,嘴角带了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

“子墨不过是送我一程而已,你事务繁忙,又何必来凑这个热闹?”朗月不见惊慌,与齐恪隐蔽的交换了个眼神,“我可不敢劳烦五公子,你还是好好去追你的逃妾吧。”

伯五将案几上的油炸花生粒扔到了嘴巴里,吊儿郎当地说,“我那可恨的逃妾究竟是怎么回事别人不明白,你们还不明白?哼哼,也不忙,保不准啊,她自己就跳出来了。”

“别人送得你,我也送得。”

他的视线在歌兮的身上扫来扫去,齐恪掩在广袖下面的手握成了拳头,微微哂笑,“朗月,你就让你这孙儿送行吧,免得他日思夜寐茶饭无思的。”

朗月无法,只得对外面说,“启程。”

马车之中,气氛压抑到了一种即将濒临临界点的程度。

车子渐渐驶到了一处人烟稀少的地界。

“朗月,”伯五首先发难,“你这倒水的小丫头不错,我看得很是喜欢,如何,将他送给我吧,虽不够格成为我的侍妾,但是当一个暖榻的小丫头也不错呢。”

他的视线游移到歌兮的胸脯和细腰,“啧啧,看看这小蛮腰和……还真是一个惹人疼的小娘呢……”

在马车听着动静的十三勃然大怒,腰间的弯刀差点就拔出来,阿九见伯五带来的人在盯着他们,立刻点住了十三手肘间的麻穴,警告他不能在这关键的时刻出乱子。

歌兮面不改色,甚至眼睛里连丝毫的波澜都没有,伯五越发地有兴致起来,居然伸出手去摸歌兮的脸颊,齐恪却早先一步将歌兮揽在了自己的怀里,歌兮一怔,在发现齐恪的手离自己的肌肤实际上差这半寸的距离之后,配合着他的动作,像是一只小猫一样依偎在他怀中。

“咦?”

“真是不巧,”齐恪抬起双眸,“这个小丫头我也甚是喜欢,已经向朗月给要了过来,阿五,你可不能横插一杠子。”

伯五的手指捏住了茶杯,“假如我就是要她呢,子墨,你莫非要为了区区一个女子同我反目?”

他指了指齐恪怀中的歌兮,“你不是说此生唯愿,是同一个女子携手到老,生同衾死同穴。怎么,现在遇到一个丫头就将你的此生唯愿给打破了?想将她收了?子墨,那你那所谓的此生唯愿,还真是不值钱哪。”

歌兮听到这番话,有些惊异的抬眸看了一下齐恪,齐恪浑然不知她的窥视,正色道,“谁说我要收她当妾侍?我既喜欢,那么她就会成为我唯一的妻子。阿五,还请你尊重我的妻子!”

此话落地有声,朗月都举着杯不可置信地看着齐恪。

“子墨,今天你这番话,我就当你是在说笑。”

伯五收敛了脸上的哂笑,手中的杯子王车窗外一丢,“戏演够了,儿郎们,将这些奸细拿下!!”

“哐当!”

马车外已经变成了战场,十三弯刀出鞘,一个招式就收割了两条人命!他早想出手教训这些乱臣贼子了!

齐恪见事情败露,沉声道,“阿五,你今天是什么意思?非得逼死我不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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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8章 救兵

“我倒是想问你,明知这个女子是奸细,偏偏还要助她,齐恪,你对伯氏的忠心都被狗吃了吗?”

伯五厉声道,手中一动,一柄软剑唰的亮了出来,指指歌兮的咽喉。

“你,究竟是哪边的人马,来我南地究竟有何目的?”

外边的战况愈加激烈,歌兮听得一声惊呼,分辨出来是铁蛋的声音,眼神也陡然犀利了起来,“五公子,我来此并未伤及你伯家的利益,何必苦苦相逼?”

说她扬手一柄薄薄的飞刀,“破”的一声,飞刀钉在了车窗的窗棂上,伯五虽然身手矫捷反应迅速,但还是被她的飞刀在脸颊上划出一道口子来。

“刺啦!”

一股巨大的气浪掀起,整个马车在两人的搏杀中被撕拉成两半,两条身影从车中飞出,又在空中短兵相接!

朗月带着齐恪躲在了大树背后,齐恪会些拳脚功夫,但比起这上上下下左左右右飞天遁地的杀手高手,还是差出了一条沟壑。

歌兮的手中只有一把小弯刀,伯五的长剑此时优势尽显,他受了一刀之辱,此时是怒气翻滚,招招都是杀招,反观歌兮,因为铁蛋和小神算被困,她几次想去援助都被伯五给逼了回来。

齐恪一眼不错地盯着那拼杀的两人,忽然心头一紧,歌兮的手臂被割破,鲜血一下就涌了出来!

“丫头,”伯五得意地一笑,指指四下,“你看看,你的属下都力有不逮了,怎么样?束手就擒吧,我纳你当个姬妾如何?”

歌兮点住了胳膊上的穴位,冷冷道,“做你的春秋大梦!”

“做你的春秋大梦!”

于此同时。一道有些怪腔调的声音同时响起,歌兮的眼睛蓦地一亮!

是阿亚沙师父!!

只听得一声苍鹰尖利的鸣叫,天空中忽然多了三道黑影,赫然是天上盘旋的飞鹰和两个高大的蒙面人!

那蒙面人身材一场健硕高大。只露出两只幽蓝幽蓝的眼眸!

“我家小徒弟只给人做正妻,要是家中有姬妾,得统统杀了才能迎娶她,而且你想娶她,就算当正妻也不行!”

阿亚沙一来就逼得伯五连连败退,那柄细细的长剑更是被他绞断成寸!另一个夷人更是强悍,一把长鞭扫过去,一套就三个头颅,长鞭一扬,居然是将三人齐齐摔倒翠竹之上。脖颈断裂齐齐吐血而亡!

“你居然还有援兵,”伯五盯着歌兮,眼神如刀,“倒是小瞧你了。”

“哎,你。”他扔掉了手中的短剑,接住手下扔过来的长枪,唰一下对准了阿亚沙,“你是这丫头的师父?正正好,本公子今天就将你们师徒一并抓了,不过在此之前,你倒是说说。我就算娶她当正妻也不行,这又是什么原因?我堂堂伯氏五公子还配不起一个连真面目都不敢露出来的奸细丫头?”

阿亚沙嘿嘿一笑,伸手撕掉了歌兮脸上的薄皮面具,四下的抽气声起,就连伯五阅遍世间美人的男人也忍不住多看一眼。

不过他眼中的惊艳很快就消散,“再美也是一把美人刀。啧啧,可惜了一副好皮囊。”

阿亚沙眼睛却是哈哈一笑,他指指伯五的肩头,“你人看上去人模狗样,可惜太蠢。你这样的蠢才又怎么配得上我的小徒弟?”

伯五扭头一看,这才发现他的肩膀上多了一只硕大的毛茸茸的红蜘蛛。

原来,在阿亚沙撕扯下歌兮的薄皮面具的时候,趁着他一分神,那只毒蜘蛛就成功从翠竹上落下,四下的精兵们大惊失色,“将军!”

朗月脸色突变,一道银光朝着伯五肩头的红蜘蛛飞去,竟是一条琴弦,电光火石间,那只蜘蛛被一击致命,可是阿亚沙还是老神在在,因为他知道已经得手了。

“阿五!”朗月伸手揽住忽然软瘫下来的伯五,果然在他的耳坠上发现两个小小的红点,整只耳朵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肿紫涨,几乎才是几个呼吸间,便紫得发黑!

好毒的手段!

伯五面白如纸,朗月第一时间便割开他的耳朵放毒血,可是那红蜘蛛的毒性太烈,朗月探了伯五的脉弦,只怕再不施救解毒,伯五今日就要命丧黄泉了!

“齐恪!”朗月不禁怒道,“都是你惹出来的事端,要是阿五有什么好歹,你我二人便不死不休吧!还有你,还歹毒的丫头,你们今日也绝对别想脱身!”

“杀!”

伯五手下的精兵脸上悲愤莫名,齐齐暴喝一声,惊起林中非鸟无数。

阿九十三等人背靠背地将歌兮护起来,与阿亚沙一起出现的男人冷冷说道,“他还死不了。”

歌兮有些诧异地快速大量那男人一眼,想起阿亚沙之前说过的,难道此人就是他所收的大徒弟,那纸卷岂不是多出一个师兄,不过此时并不是追究渊源的时候。

“歌兮,”齐恪脸上也露出焦急的神情,他不想看歌兮被抓,但是同时他也绝不想追究的好友就这么丧命,尤其伯五还是威海王的亲弟弟,自己整个家族全部的砝码都压在伯氏身上,自己绝承受不起威海伯氏的怒火,“你只是想离开南地而已,你所做的事情本就不会影响到伯氏,又何苦在此时和伯氏平添一笔帐?阿五是我的好友,请你将解药拿来。”

他这一番话意在解释她虽是带着目的潜入南地,但是绝没有办有损伯氏的事情,朗月见他此时还在为她辩白,不由一声冷哼。

这时木童在一旁厉声呼喊,“还有我家公子的解药,五公子,我家公子也是被 逼的!那妖女给我家公子喂了毒药!!”

阿亚沙哈哈大笑一声,“欺负我的小徒弟,不付出点代价怎么行?解药当然可以给你们,但是我们要你们安安全全送我们出南地,如何?这笔交易做不做?”

朗月咬着牙,从牙缝里迸出两个字,“解药!”

“爽快!”

阿亚沙朝大徒弟使了个眼色,男子大手一样,朗月便接到一颗黑色的药丸,不,是半颗。

朗月怒目而视,心知他们是用剩下的半颗做要挟,不等他们出南地,那剩下的半颗是不会交出来的。

ps:

只有2000字,明天会补上的,有些不舒服,颈椎疼,码字的人伤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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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9章 脱困

五日之后,天色沉沉。

他们一行人赶了水路换陆路,快马加鞭日夜兼程的赶。

伯五总算没有食言,并没有在暗地里截杀或者派兵堵截,朗月和齐恪负责将他们送出去,当然,最重要的任务就是为伯五拿剩下的半颗解药。

因为有伯五的精兵开道,他们走得异常顺利。但是伯五这次吃了这么大一个亏,算是将歌兮还有阿亚沙一行人记在了心里,山高水长,总有再相逢的时候。

“吁——”

朗月拉住了缰绳,指着前方的峡谷道,“翻过这座山,就是山岗王的势力范围,不管你们能不能安全过去,我们都履行了送你们出南地的诺言,现在,解药可以交给我了吗?”

“听说山岗王凶残得很,你们小心可别死在他手里。”

说话的是一直对歌兮有偏见的木童,齐恪闻言不悦地看了他一眼,这个贴身书童忙闭上了嘴,但脸上还有着不甘心与不屑。

“小子,”阿亚沙抬了抬下巴,手上赫然是一只土黄色的蜥蜴,两只碧油油的眼睛也和阿亚沙一同盯住了木童,“饭可以乱吃,话却不能乱说,知道祸从口出这四个字如何写吗?”

歌兮拿出一个小瓷瓶,扔到了齐恪的手中,“这是解药,让他服用之后,半年之内不要运内力,也不要行|房。”

朗月拧眉,金童木童更是目瞪口呆,从来都没有见过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说起行|房二字居然说得那么面不改色心不跳,就好似在说这日头不错似的。

果然是个妖女。木童咬牙切齿地想。

阿亚沙见他们惊疑不定,悠悠地加了一句,“我那红蜘蛛可不是什么寻常毒物,吃着西域的毒花毒虫毒草长大,每逢月圆还在最阴寒之地吸收用九九百十一种毒草熬制而成的毒气。给你一个忠告,不想让那位五公子下半生在榻上度过。就照着我小徒弟所说去做,在半年之内,只要他用了一次内力,或者把持不住行了一次房。那么残留在他体内的阴毒之气就会爆体,从脚趾爆到子孙根,信不信随便!”

朗月眉心皱成了个川字,越发地怀疑起来,但是终究不敢拿伯五的身体开玩笑,迟疑着点了点头。

“我希望以后在南地,再也不要见到你,”朗月看着歌兮一字一顿道,“因为你的运气已经用尽,你往后若然敢踏足南地。伯氏绝不会放过你。”

歌兮不置可否,木童忽然想起了一桩重要的事,大声喊道,“妖女,我家公子的解药呢?!”

朗月看了齐恪一眼。后退几步,将空间让给这二人。

“往后,再不要冒险了。”齐恪凝视着她,“还有,如果有可能话,离开他。”

歌兮知道他说的是要自己别嫁给元旭,牵引蛊。现在已经成了她的一块心病。

“那是我的事情,齐公子,你管得太多了。”歌兮抿了抿唇,想了想,还是从怀中将那块代表着齐家的玉牌放到了他的手心上,“物归原主。”

齐恪看着手心的玉牌。心中默叹一声,淡淡地收了起来,“这代表的含义是往后互不相欠吗?可是,歌兮,你可知道这块玉牌背后的真正含义?”

“什么?”歌兮一愣。

“没什么。”齐恪摇了摇头。手微微一抬,“马上就要天黑了,你去吧。”

“还有你的解药。”歌兮拿出一颗药丸,似笑非笑地瞟了远处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的木童,“再不给你解药,你那木童都要将我给吃了。”

齐恪接过药丸,在鼻尖嗅了一嗅,忽然莞尔一笑,“这药……”

分明是人参的味道,根本就不是什么解毒丸药,他眼里的目光很柔软,声音也轻得不可思议,“我便知道你先前给我吃的,根本就不是什么毒药。”

“伯五那半年不能……禁忌,也是你胡诌的对不对?”

歌兮利落的上了马,眉毛一扬,警告地盯了他一眼,只说了一句,“后会无期。”便策马而去,十三骑与阿亚沙等人紧随其后。

小神算看着歌兮和铁蛋远去,拼命忍住的眼泪终于决堤。

朗月牵了马往回走,看着齐恪手中的玉牌,问出了心中的疑惑,“那个歹毒的丫头究竟与你有什么关联,这玉牌和你那块分明就是一对。”

“是一对。”齐恪拿出自己的那一块,动手在玉牌上细细摩挲,那两块玉牌神奇的在他手指间变形,最后合成了一块环形玉玦。

“这……”

齐恪终于将那一声藏在心底的叹息释放了出来,“这是我家家传的如意和合佩,家主一块,主母一块。”

“那丫头岂不是?!”

朗月睁大了双眼,再也想不到齐恪与那歹毒丫头是这种关系。

“我与她的婚事与我母亲与她母亲商量定下的,她并不知晓。”

齐恪想起当时自己母亲说起这桩事的时候,自己茫然无措,但是心里总归不讨厌那个只见了两面的小小女童,只是后来世事变化,自己怎么也找不到她,母亲也当她不在人世了,每每母亲劝自己成婚的时候,他总会想起自己的小小未婚妻,想她人在何方?会不会平安喜乐的长大?会不会已经在某一个角落和另一个男子成婚?只是再见之时,怎么也想不到歌兮会变成如今的模样。

她终究长成了比当年的上官家三夫人姬云萝更美的女子,可是她不应该生活在谎言和杀戮里,不应该嫁给一心只将她当棋子的男人……

齐恪收起了玉玦,淡然一笑,“世事无常,她也将嫁给她心之所属的人,而我对她也并无男女之情,她将玉牌还了回来,我们之间的关联,也就到此为止了。”

朗月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我只愿你记住今日所言。不要让这个歹毒丫头成为你的劫数。”

齐恪哈哈一笑,上马而去。

朗月看着他的背影苦笑一笑,“子墨,但愿你不要像我这般……”

不要像我这般为情所苦。苦一辈子……

天黑之时,山岗王卫亮的寨子里迎来了一群不速之客。

“呜呜呜——”

警报的号角响起,卫亮正在和手下兄弟大碗喝酒,听到鼓声和号角一惊,“哟,又是哪个不知死活的来我这里打秋风了?”

这些时日时常有一些草寇结队来他这儿抢粮食,要知道他可是这一带最肥的,官府现在守卫森严,难以得手,他这里就是好捏的柿子了?

“好家伙。待爷爷给他们好看,定要他们知道我山岗王三个字是怎么写!”

卫亮将手中的大海碗往地上一砸,拿起他的兵器长刀就朝着门外走去。

无数的火把亮起,高高修葺的山寨楼上,一个高大肥胖的大胖子大手猛地一击掌。大喝一声,“你们这些王八羔子,敢敢夜探我的山岗寨!来的好,兄弟们,把你们的弓箭举起来,给我灭了这些小崽子!”

“好!!”

四下应和声响彻山林,那齐齐举箭的声音在夜间听着让人不由胆寒。

只见寨门外传来一道声音。“卫亮大哥,别来无恙否?”

卫亮听着那声音猛然一惊,这这,这不是上官都尉的声音吗?

“火把举高一点!让我看清楚一点!”卫亮瞪着眼看过去,寨门之下那个领头的瘦小身影,不正是和他不打不相识的上官都尉?卫亮大喜过望。哈哈一笑,“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兄弟们快把弓箭放下,快,快打开寨门。原来不是敌袭,是贵客来了!!”

当夜,歌兮一行人就住在了山岗寨中,这是这些时日来歌兮睡得最好的一夜,夜里她还梦见了元旭和自己,自己穿着红色的嫁衣等着元旭来掀盖头,可是当元旭掀开盖头的那一刹,红盖头下的脸却不是自己!歌兮猛然一惊,满头大汗的醒了过来。

“怎么会做这样奇怪的梦?”歌兮喃喃,心里慌慌的,她的梦从来都是预警预示未来的,难道这个梦也是?

“不会的不会的,我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我这是因为有心结所以乱作的梦。”歌兮不停的安慰自己,可是心还是跳的厉害,这是一种害怕的感觉,就好像她要失去元旭一般。

“心魔,这是心魔。我只要问清楚他牵引蛊的事情就好了,一定是有原因的,一定不会是齐恪说的那样,只要回到京都问清楚,一切都不会有问题。”歌兮抓住了自己胸口的衣服,头深深地低下去,“元旭,求你,求你不要让我失望……”

旭日高升,山岗王亲自送歌兮等人前往大庆。

“这些东西真的有那么好?”

歌兮将从海都辛苦得来的种子分了一部分给卫亮,并且告诉了他如何种植这些作物,其实歌兮也只懂得大概,这还是那个夷族的商人告诉她的,她便现搬现卖地学给了卫亮,剩下的也只能靠他自己摸索了。

“这些东西虽然不能解决干旱,但是生命力极强,也好栽种,要是闹起了饥荒,它们就是救命的粮食了。”歌兮抬头看了一眼灼灼烈日,“这旱情,还有一阵,有准备总比被动要好。”

“我又欠你一次情了!”卫亮说着想往她肩膀上拍,被十三瞪了一眼才想起“上官都尉”是个女子,还是他所效命的主公的准王妃,将来就是主母啊,可不敢造次。

他不好意思地搔了搔后脑勺,“上官都尉,那什么送君千里,总要分开,前头我也不好再送你了,我们就此告别吧。”

歌兮很喜欢卫亮这种爽朗的性格,“也好!”

目送着卫亮等人离开,歌兮看着山谷中被烤得枯焦的植被,眼眸一沉,“启程,我等要加快赶回大庆郡。”

在大庆郡镇守的韩拓接到了飞鸽传书,知道了歌兮等人有惊无险地从海都回来,终于也是重重吁出了一个口,一颗悬在半空之中的心总算落回了肚子。

两日之后,韩拓在大庆郡营地之外的山谷接到了歌兮等人。

十三骑十三人终于重聚,也是高兴得在一块笑笑闹闹。

阿亚沙却叫住了歌兮,“徒弟,我和阿虎要走了。”

阿虎便是阿亚沙找了多年,终于找到的大徒弟。

歌兮看向阿虎,他摘下蒙面巾之后,竟是出奇的英俊,只是眼神冰冷,周身散发着一种危险的气息。

“是因为他?”歌兮的语气其实是笃定的,阿亚沙找了阿虎很多年,她知道这个便宜师父有秘密,这个“大师兄”阿虎也有秘密,不过她并不像深究,“那还回来吗?什么时候回来?是不是去西夷?”

西夷,在西边的西边,那里有多个属于大漠的游牧民族,民风彪悍,部落群居,部落首领就是他们的王。而现在的情形是,中原四分五类,西夷也是乱成一片,大大小小的部落为了牛羊和水源你杀我我杀你,杀戮,在那里变得很赤|裸。

阿亚沙看着自己聪明的小徒弟,伸出蒲扇一样大的手掌,像个父亲一样在歌兮的头顶轻轻抚了抚,“徒弟,你放心,师父会活着来看你的。”

“你与元旭要完婚了,师父没有什么可以送你的,”阿亚沙拿出一颗黑色的珠子,“这个东西,在西夷还能起到一定的作用,以后若是到西夷来玩,凭它可以找到我。”

歌兮眼睛忽然有些酸涩,接过那颗珠子,轻声道了一句,“好丑。”

阿亚沙哈哈大笑起来,阿虎的眼眸里也闪过一丝笑意。

阿亚沙与阿虎最终是消失在落日余晖里,歌兮攥着那颗珠子,看着天边西沉的落日,心中十分茫然,空空的,很失落。

歌兮安全回到大庆郡的消息传回了京都,元旭也放下了心来,一连几日,脸上都时不时露出温柔的笑意,让朝中的官员背脊发寒,还以为齐王要收拾他们了。

因为元旭心情愉悦,南寺也难得地回了一趟家,一回家就被自己的夫人拉了过去,“夫君,出事了。”

南寺神情一凛,“家中出了什么事?”

“是湘儿。”夫人面有难色,“虽然母亲瞒得紧,但这个世上哪有不漏风的墙?湘儿无故失踪了五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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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0章 南湘

“失踪了整整五日?!她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深闺小姐,为何会失踪五日?夫人,你身为长嫂,不能听风就是雨,平白无故污蔑了我妹妹的清白!”

南寺大惊,南湘是他唯一的妹妹,年十八,原本已经定亲,但是她的未婚夫在两年前忽然因病去世,于是南湘成为了远近闻名的望门寡。南寺不甘心自己的妹妹就此孤独终老,于是和男方家里好好商谈之后,双方退换了信物,从此南湘自行婚嫁,也与他家无干。

南老夫人心疼女儿,逼着南寺给物色南湘的夫婿人选,可南湘眼界甚高,扬言出去,若非是人中翘楚、是顶天立地的英雄人物,她必然不嫁。但是到底是将不好的名声给传了出去,以至于也没有人再敢上门提亲,所以南湘蹉跎至今,还是待字闺中。

南寺历来就偏疼这个亲妹妹,对夫人的话也全然不信,甚至还怀疑是自己的夫人不满南湘在家,故意败坏自己妹妹的声誉。

夫人急得眼眶都红了,指天发誓道,“夫君,若是我有私心,故意无中生有抹黑妹妹名声,我必不得好死!就咒我一辈子都生不出嫡子来!”

南寺夫人至今只有两个女儿,还没有一个儿子,南寺又是家中唯一的儿子,难老夫人早有言在先,再等她一年半载,如若还是生不出男丁,便给南寺娶如夫人。

南寺见妻子连她最在意的事情都拿出来发誓,心里对她的话也信了三分。

“真是混账,你的子嗣也是我的子嗣,谁又不相信你了,居然什么都敢用来赌咒发誓!真是混账透顶!什么也别说了,南湘现在人在哪儿?母亲是不是对此知情?”

南寺急着就想往后院冲,夫人拦住他,“夫君,她现在好端端的在家。只不过……”

她在丈夫耳边嘀咕了几句,南寺的脸色变了又变,最后怒气冲顶,一脚踢翻了香炉。“我倒要看看是哪个不知死活的敢动我的妹妹!”

南寺一路疾走在长廊上,路过的侍婢不要心冲撞了他,被他一脚给踹开,现在的南寺,凶神恶煞犹如一尊杀神。

很快就到了南湘的闺房,南寺听得里面有喁喁细语的声音,心头的那把火几乎都要窜出来――难道果真如夫人所言,湘儿失踪五日,是与情郎相会?而母亲也是知情的?

真是糊涂!纵使湘儿的婚事艰难,也不能任由她与男子四下约会。失踪五日!怕是什么生米都煮成熟饭了!湘儿望门寡的名号已经够难听了,现在还有多一条淫|奔吗?

想着他一脚都踹开房门,厚实的木门竟被他一脚踹倒,“砰”一声吓得外面伺候的小丫头尖叫连连。

“哥哥?”

南湘惊讶地从竹榻上起身,看着愤怒的哥哥不由的心虚起来。

“都给我滚下去!”

南寺呵斥了一声。院子里的侍婢吓得面无人色地退了下去。

“方才和你说话的人是谁?”南寺步步紧逼,往常对妹妹的宠溺和温柔一点不见,换而之是咄咄逼人和愤怒。

“哥哥,你怎么……”

“你说说看,前些日子你无缘无故失踪了五日是有何缘故?”南寺的五官都因为怒气而扭曲狰狞起来,“我要亲自听你说,你好好一个养在深闺的千金小姐。为何会在自家的宅院里失踪整整五日?那个男人是谁?那个勾引你做出如此不堪之事的男人究竟是谁?!!”

他猛然擒住南湘的手臂,将她的袖子往上一掀,露出一只洁白无瑕的手臂,上面的守宫砂荡然无存!

南寺脚下晃了一晃,先前妻子说南湘与男子有了首尾他断然不信,但现在事实就摆在眼前!

南湘更是吓得小脸煞白。手腕都要被南寺捏断也不敢喊痛。

“方才你房中有人,是那个男人是不是?你叫他出来!我到要看看是哪个不知死活的东西做了还不敢承认!”

南寺说着就往屏风后头走,南湘拉住他哀求道,“哥哥求你,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一会跟你解释清楚,不要去,求你!”

南寺红着眼睛大力甩开南湘的手,南湘跌到在地。

“够了!”

屏风后头忽然走出一个人,原本气势汹汹的南寺在看到那人时候,瞬间便呆住。

怎么……怎么会是……

“高嬷嬷?!!”

南寺瞠目结舌地看着德太妃身边的这位第一得力嬷嬷,将自己的妹妹从地上扶起来,并小心翼翼地将她扶上竹榻。

“南小姐你得再三小心了,如无意外,你这肚子里可是有小世子了,太妃娘娘可甚是看重,万万不出得一丝差错。”高嬷嬷说着意味深长地看了南寺一眼,“太妃娘娘知道委屈了南小姐,等时机一到,必定会给你一个满意的交代。”

“太妃娘娘不会亏待了你的。”

南湘羞怯地低下头去,“南湘一切都听太妃娘娘的。”

南寺听得如坠云雾,但是有好像明白了些什么,心底里又觉得有些恐慌和不妥。那边高嬷嬷已经把该说完的话都说了,对着南寺冷哼了一声。

“嬷嬷。”南寺微微低头行了个礼,他是齐王的家臣,自然也尊重齐王生母德太妃身边的嬷嬷,但是事关自己的亲妹妹,他抬起头不卑不亢的说道,“南某有一事不明,还请嬷嬷解惑。”

“老婆子只告诉你一句话,”高嬷嬷梭了他一眼,“好好善待你妹妹,将来你们南家,怕是要指望她了。”

说着她便扬长而去,南寺怔愣了半日,方才质问起自己的妹妹,“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高嬷嬷会说那样的话?你失踪那几日,究竟干了些什么!”

南湘低着头,“哥哥,你也猜到了不是吗?就如你猜想的那般,我失踪的那五日……是和齐王殿下在一块……”

“胡说!”南寺大怒,“殿下这一月来的行踪我清楚得很,根本就没有你的存在,你是怎么和殿下在一块的?什么肚子里的小世子又是怎么一回事!你说!你给我说清楚!”

南湘听着他的话,心头也是涌上了一丝苦涩,那几日她与齐王殿下夜夜欢|爱,但是她心里清楚,齐王是受一种的巫蛊之术,以为自己在梦中,还将她当成了其他的女人。

歌兮歌兮,他爱怜自己的时候呢喃的是别的女人的名字,南湘想着紧了紧拳头,无妨,只要自己的肚子争气,先忍了这口气,将来有的是机会收拾那个女子。

“哥哥,你只要知道我现在已经是齐王的女人就行了,”她的纤手抚上自己还平坦的小腹,“哥哥,你是我唯一的亲哥哥,将来妹妹和肚子里的孩子还指望着你呢,你一定会帮湘儿的对不对?”

南寺看着她,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依旧是烈日,歌兮站在田垅里,看着冒出了青芽的作物,心里总算松了一点点。

“上官都尉,快出来喝口水吧。”

几个挑着凉水的农夫朝着田地里的歌兮喊着,歌兮带着斗笠,笑着扬起脸庞,答应了一声,“哎。”

章文谦将元熙从老农家的兔子笼里抱了出来,他怀里还有一只胖咚咚的大白兔,正在西索西索地吃着他手中青草。

“都尉大人,您拿来的那些种子还真是不一样,确实比较耐旱,”老农说着叹息了一声,“可这天究竟什么时候下雨呢。”

他们郡因为早早挖了水塘又在上官都尉的指挥下鼓搞出了灌溉的农具,所以比起其他的郡县,竟是好得太多,现在都在传哪个乡都因为旱情而颗粒无收了。

“会下雨的。”

歌兮笃定的说道,她的话给了老农一颗定心丸,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现在她在大庆一带,都是比郡守还让百姓信任和爱戴的存在了。

“都尉大人都尉大人!”

远处传来急促的呼喊,元熙眼尖一眼就看到那提着袍子小跑、毫无平日儒雅气质的人正是韩拓。

“哥哥,是韩军师。”

“都尉大人。”

韩拓跑得气喘吁吁,双手将手中的信件呈给了歌兮,歌兮看着上面的印鉴,心里一紧,是朝廷的旨意下来了。

“八百里加急,皇上准许我等拜师回朝了!”

章文谦等人脸上都露出欣喜若狂的神情来,他们离家多日,早就思念成疾,早就想回家了。

元熙的小脸却垮了下来,他害怕回京都,害怕回那个像牢笼一样的皇宫。

“哥哥,我不要回去,我要和你在一起。”

歌兮低头看见元熙小心翼翼的表情,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傻瓜,逃避是懦夫的行为,你还不知道,现在徐皇后已经造不成你的威胁了。”

只不过,即使没有徐皇后,不受皇帝喜欢的元熙在皇宫里始终是步履维艰危险重重。

歌兮想着蹲下身子,“总之你不要怕,你还有我,我不会放任别人欺负你的。不过你也要答应我,不管将来的路途有多艰难,你都不能当一个只会逃跑的逃兵。”

元熙扬起小脸,看着歌兮的眼睛,重重的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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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1章 班师回朝

在大庆郡驻扎了好几个月的大军终于要开拔了,从上到下的将军兵士无不松了一口气。

大军启程的那日,大庆郡的百姓们,居然是全城出动,不,甚至连十里八乡的乡亲们也都赶了来,拿着家里仅有的几枚鸡蛋,用艾草煮熟了给塞到了将军兵丁的手中。

歌兮好几次让郡守带着百姓们回去,但满城百姓还是坚持不肯离去。

最后歌兮不得不得登高而呼,朝着下面黑压压挤满了官道,殷切看着自己的百姓们深深鞠躬,“父老们,请回吧,都回去吧。”

此时再多的言语也成了空白,歌兮只有朝着这些善良的百姓深深鞠躬,才能表达她对百姓的感激,她是带着军队军队守卫了大庆,但是那是士兵的职责,谁说他们的付出没有回报,那些抹着眼泪依依不舍的百姓比起朝廷的嘉赏更珍贵!

大军慢慢开动,也不是哪个带了个头,渐渐的,歌声汇成一片——

“我徂东山,慆慆不归。”

“日月星河,江山泽被。”

“守我国土,扬我国威。”

“我徂东山,慆慆不归!”

歌中的意思就是,我从东山来,因为镇守国土,守卫家园而几年未曾归家,你看那山川日月,你看来绵绵山野,是那么秀美,我为了守卫我们的家园和国土,在外出征,几年也未曾归家!

歌声远远地飘荡出去,越过了山川、丘陵,像是一阵清风一样拂过所有的人的心头,不禁让那些过着刀尖上舔血的日子的兵丁将士心底都生出一种惆怅和感叹,同时也生出一种豪情,因为他们的付出被百姓认可了,他们的流血牺牲被百姓们记在了心里,那么他们就值得!

“唉,老夫出生入死四处征战多年。却是第一次收到老百姓送的鸡子,第一次看到如此多的老百姓来送行……”

一个将军感叹道,他扭头看了看已经变得有些遥远的百姓们,又看了一眼前头的歌兮。不由叹息道,“真是后生可畏,我等不服老不行了啊!”

“哈哈,”另一个将军大声笑道,“江山带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嘛,大哥又何须叹息,总归是我主旗下的人才嘛!”

“也是也是。”

因为是班师归朝,歌兮虽然心急如焚地想插了翅膀回去,可是回去的路线是规定的,比不得急行军。价值皇帝又是有意让他们显示一下大盛朝的军力和他自己的文治武功,明明报上去的是一次不落败但也没有讨到多少好的战事,可皇帝生生将大庆一战的战功夸大的十倍,无非就是要显示他是多么英明神武,于是。他几乎是让大军绕了一个大圈回京都。

此举且不说真的起到了作用没有,单单是在将士兵丁之中就引起了不少的微词,要知道他们离家都这么久了,就盼着归家与家人团聚,谁知道居然还闹这么一出!

歌兮却不由感叹,当年的太子元堃成为了皇帝,却是比他当太子之时失败得太多。真是世事无常,谁又会料到当年处处都显现出睿智强干的元堃,当了皇帝之后却是一天糊涂过一天,就算说他昏聩,也是言不过实。

是夜,已经绕路走“秀”了大半个月的大军终于到了离京都也不算太远的城池里。为了不扰民,歌兮等人宿在了驿站,兵丁们则是照常在驿站周围搭起了帐篷。

歌兮泡在了浴桶里,全身放松地泡着热水澡。

她抬起手臂,水珠簌簌地从她玉臂上滚落。左手臂的那处剑伤已经结痂脱落了,露出一道长长的粉红色的伤疤来。尽管歌兮也不是那种将容貌美色看得大过天的女子,但对于自己完美的身体说不在意也是不可能,明明是洁白如玉一般的酮|体,忽然多出一道疤痕来,岂不是难看?

歌兮伸手在手臂上摸了摸,明明是愈合了的伤口,却总是透出一股隐隐的痛感,歌兮便知道,这是一种心结,与其说她在意这条伤疤,还不如说她心里添了一道疤痕。

牵引蛊啊……

歌兮闭了眼睛往水里一沉。

在驿站的外边,十三拦住了要往里闯的铁蛋。

“你这个混蛋!凭什么拦住小爷!你知道我是小兮的谁吗?”铁蛋一脸愤怒,梗着脖子要往里闯,偏偏又被十三点住了穴位,僵着身体一动不能动,只能鼓着眼睛牙齿咬得咯咯响,大声骂着拦着他的十三。

十三掏了掏耳朵,“你是我们小主人的谁啊?”

“我……我……”铁蛋一时语塞,却真是不能说出一个所以然来,说他是小兮的小根班?还是她罩着的兄弟,这两种身份都显得那么弱,弱到他根本就没有资格对歌兮的婚嫁多嘴。

“我是他的好朋友!”

憋了半天铁蛋终于憋出了这么一句,一旁的阿九嗤地笑出声,“好朋友就更不应该在此时打扰我们小主人了,我们小主人可不像某些混吃混喝的小混混,她的事情多着呢,就让她好好歇一晚可以吗?”

“十三,和他废话什么,直接将他丢出去!”

“可是我有很重要的事情问她!你们这么能……啊……你们这些混蛋!”

伴随着“咚”的一声闷响,铁蛋被丢出了老远,他欲哭无泪地趴在地上,嘴里吐出一口泥沙,“你娘亲的!就要算丢我也先解开穴道啊……”

歌兮的房门吱呀一声打开,歌兮披着松松的外袍站在门口,长长的头发披在脑后,“怎么这么喧哗?有事?”

十三与阿九赶过来回禀,“无事,不过是有几只讨厌的老鼠在闹腾,属下们已经处理好了。”

歌兮没有说话,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十三和阿九,她将身上的衣袍一扎,又将长发束起来,径直朝着外面走去。

“小主人,您去哪儿?”

歌兮头也没有回,“我去看看那只闹腾的老鼠。”

十三的脸憋得通红,甚至是带了一些恼怒,连他也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小主人关注那个小混混的时候,自己会那么生气,他想也没有想一个闪身就拦住了歌兮,“小主人您不能去。”

ps:

对不住,传晚了,状态不佳啊

欠了一千字,明天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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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2章

歌兮大感惊奇,十三从来就没有违背过自己的意愿,她似笑非笑的看了十三一眼,“我为什么不能去?”

“因为……因为主上不会同意您去!”十三的心口酸胀,但还是说了出来,“您很快就要嫁给主上了,不应该去关心别的男子。”

“是吗?”歌兮的脸色沉了下来,因为在她看来,铁蛋不过还是个大孩子,根本就算不上什么男人,再者,她关心什么人,难道还要经过十三这些暗卫的同意了?

“这也是你们主上吩咐的?要你们监视和限制我的一举一动?”

阿九见歌兮发怒,忙上前解释,“小主人您误会了,我等不敢!我等只是为小主人着想而已。”

十三懵懵懂懂,殊不知十三骑的所有人都将他对小主人的爱慕看在眼里,但是他们也知道小主人与十三是绝无可能的,就连十三也是将那种对神祗顶礼膜拜一般的爱慕藏在心底,绝不会有更深一步的想法。

只是对着铁蛋,对着他大刺刺的对歌兮的痴缠和追求,让他又是羡慕又是妒忌,所以才一次又一次地找铁蛋的茬。只是对这一切,歌兮全然不知。

“为我着想?”

歌兮脸上浮现出一丝嘲讽,继而冷笑连连,“这么说,在我身体里种下牵引蛊也是为我着想了?”

“牵引蛊是阿瓦特一族特有的蛊毒,十三,你不要告诉我,这个蛊不是你种的!”

“我原本以为我以真诚待十三骑,总能换取一些真心,谁知道……”

歌兮嘴角噙着冷笑,视线在阿大阿二等人身上一一扫过,“我上官歌兮自负聪明,可惜竟连身边的人的真心假意也没有看穿。现如今,只有门外面那个被你们丢出去的杨铁蛋是真心真意对待我,我现在就要去找他,你们拦我试试!”

十三脸色煞白。嘴唇动了一下,却终究是什么解释的话都显得无力,只能看着歌兮撞开他的肩头,大步地走向驿站外面。

阿大等人面面相觑,“小主人她怎么知道……”

“多说无益,此时还是尽快告知主上。”

“告诉主上又如何,牵引蛊的事情是事实,我们在小主人身边负责保护她的安全的同时也要监视她也是事实,现在小主人厌恶我们也是人之常情。”

“主上给小主人种牵引蛊的时候确确实实是防着她偷跑,可是时过境迁。现在主上对小主人的感情非同一般,而且牵引蛊化解的方法又是……”

十三听着兄弟盟七嘴八舌地说着,只觉脑袋里嗡嗡直响,却是一个字一句话也听不进去,阿九拍了拍他肩膀。暗自叹了一口气。

那边的歌兮走到了外面,士兵们忙向她行礼,却都不敢抬头看她。

“你们这些王八蛋,居然来阴的,不就是仗着自己会点穴会武功吗?有什么好得意的,我告诉你,要是单打独斗还不能用武功的话。小爷不一定打不过你!不!是小爷一定将你揍一个屁滚尿流眼泪与鼻涕起飞!有种你给我解开穴位试一试啊!小爷告诉你!在西北麓州的时候,小爷可是出了名的飞天遁地无所不能盖世小太保!知道害怕了吗?趁小爷还没有发怒的时候还不赶快给我解穴并且端茶认错!!”

歌兮站在风口上,看着在地上趴着不停骂骂咧咧的铁蛋,原本郁结又沉重的心情忽然一下子变得开朗起来。

她手指一动,飞出两颗小石子,铁蛋只觉得身上挨了两下。身体一松,能动了。

“你娘亲的,看我……”

铁蛋只当是十三等人来了,看都没有看身后的人,抓起面前的石头就要砸。看到歌兮熟悉的脸庞的时候还瞪大了眼睛,“怎么是你……”

歌兮抿了抿唇,“你不是想找我吗?现在我来了,想说什么就说吧。”

铁蛋忸怩了一阵,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歌兮轻叹了一声,抓住铁蛋的衣领,呼啦一下就飞上了屋顶,铁蛋哪里亲自体会过这种高上高下的轻功,吓得死死抱住歌兮的手臂,知道歌兮轻轻拍了拍他的脸,才敢睁开眼睛。

“铁蛋,不怕了。”

铁蛋小心翼翼地手脚并用地趴在屋顶上,夜晚湿气很重,青瓦都是冰凉湿润的,踩上去滑滑的,歌兮早已经再屋顶上坐定。

“我哪有害怕!”铁蛋在歌兮面前不肯露怯,鼓着眼睛说道,“我只是不太适应这种……”

他怯怯地看了一眼下面,唉呀妈呀,这也太高了。

此时四下都是静悄悄的,只能听到草丛里的蟋蟀和树上的蝉竞相鸣叫的声音,还有抬头就能看到满天的星辰,一闪一闪的,给黑夜平添了一丝静逸和美好。

歌兮抬头看着夜幕,一动也不动,有那么一刻铁蛋都能感觉到她身上所散发出来的孤寂和沧桑,歌兮不开心吗?或许是她要成亲的那个人不是她喜欢的?铁蛋大脑一热,想也没有想就冲口而出――

“小兮,你不要和那个人成亲好吗?”

“嗯?”

歌兮回过头来,看到的是一张憋红了的少年脸,“铁蛋,你知道我要嫁的那个人是谁吗?”

“不知道。”铁蛋有些茫然的摇了摇头,他的心里又酸又胀,“十三他们说你要嫁的是一个很了不起的男人,可是就算那个男人再了不起,你不喜欢他他也不能强娶你!”

歌兮愣了一愣,随即笑了笑,“谁说我不喜欢他的,我非常非常喜欢他。”

即使明明知道他有过很多的女人,即使知道他永远不可能将注意力都放在自己的身上,即使知道美人和江山放在一起,他定会毫不犹豫的选择江山,对于这样一个霸道的强势的古人,自己还是喜欢得一塌糊涂,甚至都开始妥协,放低自己的底线……

铁蛋听得十分难受,不免愤愤然出声,“你究竟喜欢他什么?”

喜欢元旭什么?歌兮撑着下巴认真的想了想。“喜欢他年轻英俊?不对,他比我打整整二十岁,对我而言,就是一个老男人。喜欢他认真专一?可笑。至今他的后院里还有几十个姬妾。喜欢他对我好?可是他对我也好也不好……”

铁蛋叫了起来,“那你还要嫁给他?小兮老大你莫不是昏了头了?”

歌兮直起身看着远处,那里是京都的方向,她的目光像是飘向了远处,喟叹了一声,“世间情爱,大抵就是这般让男男女女在不知不觉间就昏了头吧。”

“铁蛋,当你真正遇上了那命中注定的那个女子,你就知道这种感觉了,”歌兮的声音轻轻的。“你现在还小……”

“还小?!!”铁蛋怪叫,心中原本因为歌兮要嫁人而带来的酸涩也好似减少了不少,“我明明比你还大!”

“可是你在我心中,永远是跟在我身边窜上蹿下的小弟,”歌兮朝着他一眨眼。灵动狡黠似狐,“铁蛋,你永远都是我的兄弟。”

铁蛋不敢去看她的眼睛,生怕一看,自己就会掉进那深深的漩涡里,再也爬不出来了,虽然很不甘心小兮没有等自己功成名就就要嫁人。但是自己绝不要让她看到他孬种无用的模样!

“铁蛋,你至今还不知道我的真名吧?”歌兮唇角的笑像是六月的风一般和煦,“我叫上官歌兮,复姓上官,歌舞升平的歌,今夕何夕兮的最后一个兮。”

“歌兮?歌兮。”铁蛋喃喃的念着她的名字。忽然伸出两个大拇指,“小兮老大,这名字真好听!”

歌兮看着他大大的笑脸,忽然心下一酸,险些要掉下泪来。她一直都知道铁蛋喜欢自己的,就像在现代时,那些初中男生女生的初恋和暗恋,纯真又美好。有时候她真的想自己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子就好了,生在乡间,有一对普通的父母,或许还有几个同胞的姊妹,她会平淡或许有一点波折的长大,然后和同一村子长大的男孩成亲,那个男孩不会太优秀,但是会很敦厚,或许像铁蛋这样有些小聪明但骨子里总是善良又真诚……

可是,偏偏自己爱上的是元旭那种男人……

因为着牵引蛊的事情,连她自己也不确定元旭到底爱不爱她,那份爱里究竟有几分真诚,还是说从一开始他就只是在利用自己,别到最后,自己只是他手中一颗随时可以丢弃的棋子……

想着眼睛便有些湿润了,铁蛋看到这一幕有些慌神,“小兮,你怎么了?”

“没事,”歌兮岔开了话题,“你打算什么时候回麓州,杨大叔和杨大婶都在等你。”

“我不回去!”铁蛋像被踩着了尾巴一样,但看到歌兮的眼神声音又弱下来,“我至少要亲眼看到你出嫁,并且确认你过得很好,没有人能欺负你才能走。”

“你没有亲的兄弟姐妹,我怎么也算是你的娘家人,对,大舅子!”铁蛋说着怕了拍胸脯,尽管他心里更愿意小兮老大不嫁人,但是他还是说,“就这么说定了!往后我就是你的亲兄弟,小兮老大,不,歌兮,以后我来当你的靠山!”

歌兮愣了一瞬,看了看他伸出来的那只大手掌,也伸出手去,和他一击掌,“一言为定!”

旭日升起,歌兮带领着大军又开始了巡城“秀”,但是她的心情出奇地好,或许只是因为铁蛋的那句,我来做你的亲兄弟,我来做你的靠山。

总算到了回到京都的那一天。

皇帝和百官都到了城外迎接,皇帝的仪仗铺开了十里,当远远看到大军归来时,皇帝威严地一挥手,福长生唱和了一句――

“奏乐――”

声音飘荡开来,国乐便响起,百官在一片肃穆中羡慕嫉妒恨地看着前头威风凛凛的将军。

那个将军自然不会是歌兮,此时歌兮装扮成了一个小兵牵着将军的马。

她的身份是不能曝光的,所以此刻她只能当一个小兵,泯然于众人。

元沂在皇帝的身后,视线不动声色的在人群里搜寻,直到看到一个熟悉身影,才垂下眼帘,广袖下微微颤抖的手显示出他的心情很激动。总算看到她安然无恙的回来了。真好。

元旭却一直都是目不斜视,像是根本就不在意那泱泱大军里其实有着他的女人。

歌兮跟着将士们跪拜行礼,山呼万岁,头低低的,也不敢随意抬头,又或者,真的到了元旭跟前,她又产生了一种类似近乡情怯的感觉。

接下来又是一套繁琐的礼仪,接着又跟随皇帝的仪仗开始在京都的“秀”,然后……

歌兮脱身的时候,已经是黄昏。

元旭却还在宫里,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出来。

良辰美景早等在歌兮的园子里,以为歌兮会第一时间回来,却没有想到左等也不来又等也不来,两姐妹不由面面相觑,这是又出什么事情了吗?

却说元旭终于结束了宫宴出了皇宫,他喝了不少的酒,都是内侍扶着出来的。

“王爷请回府吧,你们小心着伺候啊。”

“是。”

一个眉清目秀的小侍卫笑着应了一声,引得内侍多看了一眼,边走还便嘀咕,“齐王殿下的身边什么时候多了一个俊俏小侍卫了?怕是新来的。”

小时为扶着元旭进了马车,先前还醉酒的元旭忽然抱住了他,两人齐齐往后仰去,却是发出了“咚”的一声。

“呀,有没有磕到?”

小侍卫低呼一声,想去查看元旭的伤势,却被那人紧紧扣住了腰身。

“歌兮,你又不乖了。”

小侍卫巴眨着灵动的双眼,不是上官歌兮又是哪个?

元旭紧紧搂着她,让她的身体紧紧贴合在自己身上,闻着她身上的泥腥和汗味,便知道她连府邸都没有回去,也没有梳洗沐浴就赶了过来。

元旭素来喜洁,但是却没有舍得推开脏兮兮的歌兮。

“不是叫你在府上等孤回去吗?怎么跑了……”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一双微凉的唇瓣就贴合了上来,接着是一刻也等不及的亲吻,那灵巧的小舌不停地与自己的追逐,两人唇齿相依,车厢中的气温陡然升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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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章 待嫁

像是干渴了许久的人遇到了水源,又像是饿极了的人陡然看见了美味的大餐,歌兮此时化身为狼,饿狠狠的母狼。

直到真真切切碰到元旭,摸到他的脸他的唇,他结实的胸膛,歌兮才知道自己有多么想念他。

元旭同样热情地回应着,并且很快就掌握了主动权,一个翻身将歌兮压在了身下,并且抓住她那双不安分的小手,将她的手推向头顶,俩人的呼吸交缠,忘情亲|吻。

马车中发出敲击车壁的声响,侍卫们会意,稳稳地驾着马车走偏僻僻静的巷子。

两人的激|吻慢慢地变得温柔缠绵起来,从狂风暴雨到春雨细无声的境地。

两人其实都想更近一步,但是歌兮并不想自己的初|次承|欢是草率的在马车之上,尽管她大胆又叛逆,可要做到在马车上并且是当街“车震”,她还是过不了自己这关。元旭更不会,因为他怜惜宠爱歌兮,更多的时候是将她当成自己的娇俏女儿一般捧在手心里,所以他克制住由歌兮挑起的火,抱着她软绵馨香的身体,慢慢平息周身叫嚣的欲|念。

“不是让你在府上等孤吗?如何这般心急火燎地跑过来?”元旭调整了一下姿势,躺歌兮能舒服地躺在自己的臂弯里。

歌兮能听到他话中有话,什么心急火燎?不过仔细一想,还真是的。

她皱了皱鼻子,懒散地靠在他的胸前听心跳,手指一下一下地戳着他硬硬的胸膛,“我等不及,我要立刻就见到你抱到你亲到你,不然我会死掉。”

元旭敲了她额头一下,“胡说八道,什么死不死的,什么话都敢胡乱说。”

“疼。人家想你想到一刻都不能等了嘛。主人,你想我了吗?”

歌兮翻转了身体趴在他的怀中,双眼亮晶晶地看着他,就像一只狡黠的小狐狸。每一个眨眼眉一个细微动作都透着聪颖可爱,元旭不知道在现代有一个此叫做萌,但是他觉得歌兮的这副模样,简直是让人爱不释手。

他伸出手摸着歌兮的头发,忽然玩心大起,看着眼巴巴的歌兮慢悠悠地说道,“嗯,就也那般……”

“什么?!也就那般?也就那么样?!”歌兮大怒,双手撑着他的胸膛要起来,“我那么想你你才就那么样!我要收回我刚才所说的那些话。我一点都不想你,一点都不!”

元旭伸手将她拉回怀中,按住她的背脊不乱她乱动,在她耳边轻轻说了句,“小刺猬。孤那些时日夜夜梦见与你……你说孤想你不想?”

暧昧的语句一下让歌兮的脸通透,她乖乖地趴在元旭的怀里,弱弱地说了句,“那样的梦我也做过……”

元旭愣住,旋即马车中爆发出一阵阵大笑,赶车的侍卫一惊,他可是从来没有见过殿下笑得如此畅快肆意。真是难得,也不知道是有什么开心的事情……

马车中的歌兮却是急得赤眉白眼的,赶紧去捂他的嘴,“不许笑,有什么好笑的!不许笑!”

元旭拉住她的手,在她的手心亲吻了一下。“歌兮,你嫁给孤好吗?”

他将她的手指拉近,从怀中拿出一个玉指环,缓缓套在她的无名指上。

歌兮猛地愣住,傻傻地看着手指间上的那个羊脂玉指环。

好像还是很多年前。那时她七岁,有一次元旭带着她路过一个山寨,当时那里正为族长的儿子举行婚礼,元旭与歌兮被当做父女邀请了进去做贵宾,歌兮当晚喝了不少的果子酒,醉眼朦胧间搂着元旭的脖子说:我以后要是成婚,定要举办一个盛大得让天下女人都羡慕的婚礼,然后要男人当着全天下的人单膝下跪,给我戴结婚戒指。

那时的疯言疯语居然被元旭记了下来,他给自己戴的指环,按正确的叫法来说应该是扳指,他的求婚也不标准,因为即使是求婚,他的语气也是不容置疑,一如既往的高高在上和霸道,可是又那么温柔……

一颗眼泪掉落下来,元旭看着突然哽咽落泪的歌兮,早已经坚硬如铁的心此时也软得一塌糊涂,他将歌兮紧紧抱在怀里,他身上的气息变成了一丝看不见的丝线,不停地缠绕着歌兮,将她的心一点一点拉紧。

“我愿意的,我愿意……”

“傻丫头……”

因为这个意想不到的求婚,歌兮原本的疑惑和动摇也消失无踪,她也不打算在询问有关牵引蛊的事情,因为她问过朗月,牵引蛊的解蛊的方法就是……就是雨男子交|合,只要破了处子之身,那么牵引蛊也会自然解除。

既然决定相信元旭,那么她绝不会再因为这个问题而苦恼。

她在元旭的安排下准备出发去平阳陈氏的祖宅,等待着十日之后的大婚。

十日之后,她不仅会成为元旭的正妃,也将永永远远地成为陈莞。

歌兮静下心来安心待嫁,却怎么也想不到她所期待的幸福就此戛然而止了。

“小主人,有客到了。”

阿九前来回禀,良辰美景皆放下整在整理的物件,歌兮放下手中的玉搔头,疑惑地看了阿九一眼,“陈莞理应在平阳待嫁,什么客人要我亲自去接待?”

“是太妃娘娘来了。”

阿九回答道,良辰美景皆惊异的互看一眼,都说太妃娘娘早不问世事在道观清修,怎么会突然间来到,而且看样子是指名要见小主人,莫不是要为难小主人吧。

“小主人,殿下不在府中,您还是……”

“我如果不去,于情于理于规矩都是站不住脚的,”歌兮看着镜中的自己微微蹙了下眉,德太妃是元旭的生母,元旭或许无情或许狠辣果决,但是对自己的母亲却是至孝,所以就算是为了元旭,她也不能得罪德太妃,并且还需讨得她的喜欢,想了想,歌兮起身道,“打盆水来,我且洗掉脸上的易容,还有给我找一套素净雅致的衣服来。”

面对自己丈夫的母亲,歌兮也总不好以一张易了容的脸去见她,长辈大抵都不喜欢女子浓妆艳抹,自己这张脸太过美丽娇嫩,不上妆便是艳压群美,衣服就尽量平淡雅致一点吧。

歌兮的心里七上八下,比起上战场来更为忐忑和不安。

德太妃早在元旭起居的园内端坐下,等待着那个即将要成为自己儿媳的女子。

南湘站在德太妃身后,不由地有些惴惴又有些期盼和得意,不过始终不敢将心思表露在脸上,只垂着眼帘,一副温顺乖巧我见犹怜的模样。

不一会,歌兮便在良辰美景的簇拥下如同闯入凡间的仙子一般出现在德太妃眼前,南湘的脸一百,旋即眼观鼻鼻观心,高嬷嬷则是讶异地盯着歌兮看了又看,心里感叹道,真是怪不得。

德太妃却是淡淡地扫视过她的周身,轻轻又清晰地吐出两个字,“狐媚。”

良辰美景的脸一下就煞白,歌兮心里一咯噔,但还是恭恭敬敬地向太妃娘娘行了跪拜大礼,“歌兮见过太妃娘娘。”

蒲团里满是尖锐的小石子,歌兮一跪下就感觉到了,德太妃既然准备了这么一个蒲团就不会这么轻易地放过她,足足跪了半个时辰,德太妃在幽幽睁开双眼,结束了她的闭目养神,“今日我来,只是想告诉你一个事实。”

她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在地上的歌兮,眼梢流露出来的不屑和轻视让良辰美景替歌兮愤怒和难过。

“上官歌兮,一个连真实的姓名都不敢用的孤女,连给我儿暖榻尚且不够资格,且凭着一身的狐媚本事让我儿娶你为正妃,很好,很好,”德太妃的眼眸越阴冷,“听说你还要专宠独占,信誓旦旦地说要将我儿的后院都清理干净,是,还是不是?”

良辰听得冷汗连连,想也没想就替歌兮争辩,“太妃娘娘,那是因为……”

“住嘴!太妃娘娘面前也敢放肆插嘴?”高嬷嬷上前几步,对准良辰的脸就一耳光汇过去。

啪一声脆响,歌兮猛地攥紧了手,那记耳光就像是打到了她的心里!

歌兮霍然起身,她突然的动作让德太妃眯起了眼睛,“没有我的吩咐你敢起身?嗯?”

鲜血从月白色的纱裙里透出来,美景看着那团晕染开来的血迹不由尖叫,“小主人,你的膝盖!”

高嬷嬷得到了德太妃的示意,走到歌兮面前打算故技重施,高高的扬起了手掌,“没有教养的东西,嬷嬷教教你什么叫做规矩。”

“太妃娘娘!”歌兮断喝一声,绝美的眉眼间陡然迸发出杀意,“您既然知道我的真实身份,那么也当知道我的本事,您信不信只要您的刁奴的脏手碰到我分毫,她绝对会死得很难看!”

她的话音一落,太妃娘娘原本坐的位置边上的茶盅突然爆开,碎了个粉碎!却谁也没有看到她是怎么做到的!南湘被茶水溅了一身,吓得花容失色,捂住嘴努力不让自己叫出来。

“你……你大胆!”

ps:

最近状态不是很好,更新有些不定时,对不住了大家。

大家如果书荒的话可以去看我以前写的完本现代,用圆子君这个马甲写的,书名是《一半天晴一半雨》,算是纯爱系吧,因为够不上签约的标准,所以是全文免费,感兴趣的朋友可以去看一看。

再次呼唤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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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章 事发

高嬷嬷吓得连退三步,暗中保护太妃娘娘的侍卫立刻现身,虎视眈眈地盯着歌兮主仆三人,却也不敢轻举妄动。

德太妃还从来没有见过敢如此对她的女子,尤其是她还想嫁给自己的儿子,不是更应该求着自己吗?

抬眼对上一双沉静又凌厉的眸子,德太妃不由大怒,“上官歌兮,你敢违背我?”

“太妃娘娘,既然您都不将我当成即将入门的儿媳来看,我要何必自讨苦吃?!”

从她第一眼看到自己说的那一声“狐媚”,歌兮便知道,德太妃厌恶自己,自己伏低做小也是改变不了她的偏见,既然如此,自己何必受这个屈辱?上官歌兮的人生虽只走了十四年不到,但是从来就不知道委曲求全四个字怎么写!

“好个伶牙俐齿的女子,你对我不敬,就不怕我儿厌弃了你?”

德太妃拧眉,这一刹的神情与元旭如出一撤,歌兮的心一跳,在孝道大于天的这个时代,不敬翁婆是大罪,在宗室皇族更是严重,可是,歌兮抬起头,目光灼灼的看向德太妃,她不想向她认输,任何人,包括元旭的生母,也不能无缘无故地羞辱自己!

“太妃娘娘,我很怕殿下会厌弃我,”歌兮沉声说道,“但是,殿下却不会是非不分,太妃娘娘,您如此待我,不是也有失身份吗?不管您愿意不愿意,十日之后,我都会嫁与殿下为妻。”

“我是对殿下起了独占之心,但是太妃娘娘,男女之情本就你情我愿的关系,他愿意被我独占,愿意专宠于我,就算是我的狐媚本领,那也得殿下心甘情愿,您何苦一味怪责我?”

德太妃被她惊世骇俗的言论气得脸色发白。高嬷嬷忙上前扶住她,低声骂了一句,“不知羞耻。”

歌兮冷冷瞥了她一眼,这一眼竟让高嬷嬷遍体生寒。心生怯意。

德太妃盯着她,忽然展颜一笑,歌兮本能的警惕起来,只见德太妃朝着南湘招了招手,南湘温顺地走过来,柔柔地道,“太妃娘娘。”

南湘的容貌也是美人中的美人,歌兮容颜虽极美,但年纪和身体尚且青涩,而南湘身材玲珑有致。行走间风流天成,就想枝头上花开正好的娇蕊,等着人来采摘,等着人来怜惜。

歌兮警铃大作,眼前的这个女人让她感觉非常不好。尤其是她走过终究身边的那一眼,冰冷又带着成竹在胸的傲然。

“你还有身孕,不必多礼了。”德太妃轻轻拉住南湘的手,在她手背的爱怜的拍了两下,南湘立刻露出娇羞的神情来。

“孩子月份还小,何况礼不可废,”南湘淡淡扫了一眼一旁的歌兮。腰背挺得笔直,“南湘自幼秉承家训,不敢僭越。”

德太妃满意地点点头,面向歌兮,“她是南湘,南寺将军的亲妹。也是河安南氏的第二十三代嫡系,是规规矩矩正正经经的世家小姐,”她顿了一顿,看着歌兮加重了语气,“她现在怀的。正是我儿元旭的孩子。”

“这孩子已经快两月的月份,所以,你所谓我儿元沂专宠于你,不过是你不自量力的狂妄臆想而已!”

“真是不知所谓!”

歌兮站在原地,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可是那颗心,不停地往下坠……

德太妃还在不疾不徐地说着,无非就是歌兮出身卑贱,以一罪奴的身份妄想一步登天之类,可是她听不到了,她大脑一片空白,耳朵里嗡嗡作响。

“……人贵有自知之明,上官歌兮,你是有个有能力的女子,但是不论是杀人也好,还是作间客也好,这类的本领也就是下人奴隶所要具备的,你安心做旭儿的属下,偶尔也能得到旭儿的宠爱,岂不是很好?偏偏要自不量力,觊觎我儿的正妃之位!也不想想看,你凭什么!”

德太妃脸上的神情越来越严厉,“今日我来此,便是要告诫你,我儿绝不是你可以高攀独占的,我,绝不认同你这个齐王妃!”

说着,她便带着高嬷嬷一众人等施施然离开。

“小主人。”

良辰美景等她们离开,立即扑到歌兮身前,小心的揭开纱裙,却发现鲜血早就凝固,膝盖上的血肉早和纱裙粘连到了一块,歌兮却像是不知痛一般的,眼神空洞地站在原处一动不动,任良辰美景怎么呼唤都没有回应。

“……快!快去叫主上回来!”

室内一片昏暗,元旭匆匆赶回来之时,看到的便是飞舞的青色纱幔,和纱幔后蜷缩成一团睡在地上的少女。

元旭快步走进去,弯腰欲将她抱起来,却听到她冷然的声音――

“不要碰我。”

元旭的手便顿在了半空中,下一秒他坚决不容置疑地将歌兮抱起,歌兮没有挣扎,只是嘲讽的一笑,这个男人总是这么霸道,他是王,而她就是王手中逃也逃不脱的玩物。

她的身上冰凉一片,元旭皱着眉抱着她走在园内,良辰美景掌灯走在前面。

到了元旭的卧房,房内早点起了灯火,元旭将歌兮放在榻上,这才看到她膝盖上的血迹。

“为什么不处理她的伤口?”

元旭的声音里压抑着怒火,良辰美景扑通一声跪下,流着眼泪磕头,“奴婢该死……”

元旭其实明白,一定是歌兮不让她们碰自己,一腔戾气与怒火无从发起,直接拿出一把匕首割烂歌兮的纱裙,沉声道,“去到一盆温水,将药粉纱布拿过来。”

良辰美景抹了眼泪赶紧下去,卧房内只剩下元旭与歌兮。

元旭看着歌兮血肉模糊的膝盖,眼底的痛色一闪而过。

他刚刚才得之那件事,震惊之下立刻将那五日旖旎的梦境和南湘联系了起来,他不知道母妃用了什么高明的手段,使得自己一直以为那只是个迷梦,真是可笑可叹……可恶。

假如是别的女人,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清理干净,可是南湘,不仅仅是南寺的妹妹,她的身份还代表了南氏家族,他的大业,他的雄心,都离不开那些世家大族的支持,更何况,南寺在他被圈禁的日子里东奔西走出力极大,要是动了南湘,便是寒了南寺的心。

南寺这一员大将,南家这一大助力,他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失去的。

可是歌兮……

良辰美景将温水和药粉都端了过来,元旭熟练又轻柔地处理着她的伤口,在伤口包扎好的一刹那,歌兮猛地起身,一双眼睛直愣愣地盯着元旭,“你睡了那个女人?还睡出了一个孩子?”

元旭皱了皱眉,伸手想去摸歌兮的脸颊,被她避开。

“元旭,我想听你的解释。”

“你告诉我,那个女人和你没有关系,你们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你说,你说啊!”

歌兮从来没有用这种咄咄逼人的语气跟元旭说过话,元旭脸色沉了下来,难道让他说是自己的亲生母亲算计了他?

在这件事情上,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委屈歌兮,虽然他也不忍心,但是别无他法。

“那个女子,你不用在意的。”

“不用在意?”歌兮怔愣了一下,所有的怒火终于在此刻爆发,“她都怀了你的亲骨肉,你居然要我不用在意!元旭,出征之前你说过什么话你忘记了吗?你说出了紫苏,不会再有其他女人,好,我忍了你的紫苏,你却在我为你出生入死的时候和其他女子欢|爱|燕|好!你卑劣!!”

她抓下手指上的指环,狠狠丢在元旭脸上,“我不要嫁给你了,我们一刀两断!”

元旭没有动,只深深地看着她,“你现在太激动,孤等你冷静下来再看你。”

他起身要走,歌兮终于撑不住,猛地抱住他的腰,眼泪扑簌簌地掉下来。

“元旭……我求你告诉我你何她没有关系好吗……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这一刻歌兮感觉自己卑微到了尘埃里,可是她不想就这么放元旭走,她生怕她一放手,他就变成别的女人的了。

元旭原本就不是真的同歌兮生气,他只是一时无法面对歌兮的质问和指责,歌兮是他放在了手心里来疼的女子,他也确实做过那样的承诺和准备,可是南湘的出现并不在他的预料中,既然不能处理掉,便养着她也无妨,元旭从心底便认为南湘是构不成歌兮的威胁的,她真的不用如此在意。

“歌兮,南湘的事情不发生也发生了,孤可以承诺的是,她不是孤在意的女人,孤只在意你,南湘是南寺的亲妹妹,孤不能随便处置她,所以,这一次,”元旭转过身来拥住歌兮,“所以这一次只能委屈你。”

歌兮的身躯一震,不可置信地看着元旭。

元旭用指腹擦掉她脸上的泪水,“你只要记住无论后院有再多的女人,任何一个都威胁不了你的位置,即使她有身孕,她生下的孩子也不会成为我们将来的孩子的威胁。”

歌兮闻言,忽然往后退了一步,又退了一步,元旭不喜她的生疏和远离,想要拉住她,她又后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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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章 辜负

“歌兮,现在不是任性的时候。”

元旭心里有了一丝焦急,或许他应该说得更委婉一点,或许他此刻只要安慰她而不是去说服她,又或者,当南湘出现的时候,他怎么说怎么做,对歌兮而言都只能是伤害。

“我早该知道的,从你不愿意清理紫苏开始,我就该知道的……”

歌兮仰脸看着他,“我早该知道不该奢望你的一心一意,更不该以为自己可以得到你的一心一意,我算什么呢,不过是你用来包袱元煜太子的工具,不过你的豢养的一只小宠物,不过是一颗随时可以丢弃的棋子,我在你心里,比不过你的江山大业,也比不过你的生母德太妃,连南寺我也比不过!怪只怪,我太过天真,怪只怪我自恃过高!”

“我在你心中根本什么都不是!”

元旭负手而立,看着歇斯底里的歌兮第一次出现了心慌的感觉,他很想将那个痛哭的小丫头拥在怀中轻声抚慰,只是他忍住了,声音越发冷冽,“那你想让孤如何处理?”

歌兮狠狠抹掉脸上的泪痕,“很简单,南湘肚子里的孩子不能留。”

元旭抬头看向她,只见她笑得残忍又决绝,“假使你留下那个孩子,我也不保证他将来能不能长得大,我有几斤几两几分手段,主人你不是最清楚不过么?”

最终元旭一言不发地走了出去。

歌兮跌坐在地,看着他远走的背影,重重一掌击打在地。

事业,歌兮在十三骑的陪同下上来去平阳的大船,十三骑严阵以待,一眼都不眨地盯着歌兮。

“姐姐,十三骑的架势有些不对,”美景站在甲板上,长发被河风吹乱也顾及不上。“他们怎么像是在监视小主人。”

“谨言慎行,”良辰并不知道殿下与小主人发生了什么事,但是从小主人的脸色可以猜出,定然是不好的事。想着她压低了声音,“咱们姊妹好好伺候好小主人便是。”

铁蛋不知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心急火燎地揪住美景的衣袖,“我们小兮老大是怎么了?她在哭你知道吗?我认识她那么久都没有看见过她掉眼泪,是谁欺负了她?!看小爷不打得他满地找牙!”

船舱之内,歌兮看着角落里的油灯,忽然笑了一声,笑得无比凄凉。

次日,歌兮乘坐的船只就到了平阳,与上次同元旭一起来时是天然之别。陈家只是派出一个二等管事不咸不淡地来接人,说不定是德太妃已经与陈家通了气,他们同气连枝地对付起歌兮这只“狐媚”起来了。

很快便是五日过去。

才短短五日,歌兮便瘦了一大圈。

良辰美景有心相劝,却是不知从何劝起。

这一日。歌兮接到了从窗外飞进来的白鸽。

解开白鸽脚上的布帛,看了之后,突然失声大笑,足足笑了半刻钟才停下来,吓得铁蛋从外面跑进去不知所措的看着她。

“小兮……小兮你怎么了……你不要吓我……”

铁蛋慢慢凑过去,歌兮的眼睛赤红,“不要过来!出去。出去!”

“哐当”一声巨响,铁质的灯台狠狠砸在地上,灯油泼洒了一地,歌兮的手指指铁架上撞了一下,瞬间就红肿起来,铁蛋见状连忙喊道。“好好,我出去,你不要生气,我这就出去。”

他连忙退了出去,刚踏上院中的石板。就听到室内传出来的嘶哑压抑的低吼,“元旭,你终究负了我!你负了我!”

布帛上带来的消息是,齐王与两日前请旨,要求在迎娶正妃的同时,与南家小姐南湘同时拜堂,并且为南小姐请封为侧妃,分位在之前的紫苏侧妃之上,一时间,齐王同日迎娶二美传为佳话。

夜,寂静非常。

真正的陈莞在为自己父母调制一品香,香成之时,满室芬芳。

“此香清雅,可称上品。”

陈大公子捻须叹道,“我儿又进益了。”

陈莞美目微抬,“父亲,即使女儿能制香能抚琴能文能画,还是抵不过别人一个勾魂的眼神,就连女儿自己的名字也得让给人家。”

陈大夫人叹息道,“我儿确实是委屈了,不过,那个女子也没有得到好,”她的下巴朝南面抬了抬,意指住在那儿的歌兮,“听闻,殿下同时要迎娶南寺将军的嫡妹,这可是扫颜面的大事。”

她这个陈莞毕竟不是真的陈莞,不然,平阳陈氏绝对不会袖手旁观的,而现在嘛……

“这并不是殿下的本意,是太妃娘娘请的旨意。”

陈大公子警告地盯了自己女儿一眼,“你不要以为她失势就前去落井下石,你这几日在衣食之上苛待她,为父就当你是在为自己出气,也不训斥你,只是你当记得,你是陈氏女,这些上不了台面的手段且莫再用了。”

陈莞一惊,想不到自己的父亲脸这些事都知道,想反驳又不敢,只得咬了嘴唇,心中不服,想着此时不诊治那个女人还待何时?最好是派人将她给暗杀了……

就在此时,有一侍卫匆匆前来回禀,陈大公子先是一惊,后沉吟道,“由着他们行事,尔等当做不知便可。”

“父亲,可是出了什么事?”

陈大公子沉声道,“殿下来了。”

“什么?!”

陈莞母女大惊,殿下怎么会这个时辰来到平阳?

“自然是为那个女子而来的,”陈大公子为她二人解惑,“殿下坚忍果决,心性最是冷硬的一个人,可以为了她冒着被皇帝猜忌的危险而跑这么一趟,足见那女子在殿下心中的位置,莞儿,收敛一点吧。”

歌兮像是料到元旭会来,精心梳妆了,在湖心小筑等着元旭。

湖心小筑四面都悬挂着绯色的纱幔,她着了一身赤红的衣袍,挽着飞仙髻,脸上精心妆容,美得逼人。

歌兮手中抱了琵琶,叮咚的琴声远远荡出去,似真还幻,合着湖面的波光和天上的弯月,此情此景像是一幅让人心醉的画。

元旭穿着一身玄衣,领口袖边绣着衮龙纹绣,头上用一根龙纹金簪,身上再无其他的配饰,却完美地将他的气势衬托出来。

湖心小筑要用小船或者竹筏做工具才能过来。

元旭风尘仆仆从京都赶过来,见到歌兮并不在她下榻的园子里,一时间怒气翻腾,但此时在湖心小筑看到一身红衣、美得恍如神仙妃子的歌兮,怒气便慢慢消退了。

她在等自己,她知道自己会来。

元旭双足一点,轻轻松松从竹筏上落到湖心小筑,撑杆的侍卫撤下,摇曳的火光中,元旭慢慢走近歌兮。

“主人,”歌兮抬眸,朝着他微微绽放开笑颜,“你来了。”

她的笑容自然是极美的,尤其是在她有心要勾|引人的时候,只是细看,便会发现,她的笑容并没有到眼底。

只是此时,元旭并没有发现不妥,他在心底松了一口,在歌兮对面坐下,认认真真听起歌兮的琵琶曲。

一曲毕,元旭睁开双眸,“这首曲子,叫什么名字?”

歌兮素手执金樽,将杯中琥珀色的,美酒一饮而尽。

“此曲啊,”她轻轻地元旭耳边吐气,“此曲叫倾城曲,说的是一个倾国又倾城的美人……主人,你说我够不够得上是倾国又倾城?”

元旭让她的头颈枕着自己的腿,手指在她的脸颊上划过,“歌兮,孤……”

他有些犹疑,无论如何他都说不出道歉的话,但是他又心疼歌兮此番模样,强颜欢笑……

歌兮等了片刻,只听到那个男人说,“小刺猬,孤以后会对你好的。”

最后的一丝希望都破灭,歌兮眼眸中的亮光沉寂下来,最终一片晦暗。

既然你的决定不会改变,又未必从京都赶过来,你以为能抚慰我,不过是在我的心上在扎上几刀而已。

“歌兮……”

“嘘,不要说话。”

歌兮缓缓坐起,在朦胧的烛光中,轻轻抚上元旭的脸颊,这眉,这眼,她畏惧过,眷念过,梦中梦见过,她的唇缓缓印上他的眉眼,最终落在他微凉的唇瓣上,就像在朝圣一般虔诚。

她不似挑逗的挑逗成功地勾起了元旭的欲|火,他将那个试图取悦他的女子压在身上,握住了她不安分的小手。

“不用那样的……”

元旭抵住她的额头重重喘息,“你甚至不需要一个眼神,只要坐在那里,就可以吸引孤全部的心神,小刺猬,孤……想抱你。”

“很想很想。”

他的吻一路向下,从脖颈一路到她精致的锁骨,到她粉红色的蓓蕾,歌兮忍耐着他在自己身上四处点火,轻轻的呻吟声伴随着衣裳落地的轻响,破裂成丝丝缕缕……

清晨,第一缕阳光照射进来。

元旭轻轻坐起,在身边的女子的发鬓上轻轻一吻,将衾被拉高了点,遮住歌兮裸|露了一半的玉肩。

“小刺猬。”

元旭伏在歌兮的耳畔,轻声道,“孤要走了,四日之后,孤会来迎娶你,乖乖等着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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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章 决绝

歌兮没有动,她像是睡得很熟,如蝶翼一般的眼睫微微颤动。

元旭爱怜地摸了摸她的脸颊,眷恋地看着她熟睡的侧脸,“傻孩子。”

万般不舍还是得走了,他起身披上衣袍,上了竹筏而去。

听着划桨的哗哗声渐渐远离,在榻上酣睡的歌兮忽然睁开双眸坐起,衾被从身上滑落,露出她赤|裸的酮|体,乌黑的长发如瀑布一般披泄下来,将胸前的连点殷红,以及遍布全身的吻痕青紫遮掩住。

晨露寒霜,歌兮却无惧清晨的寒气,视线落在榻上的一方月白色锦帕上,上面是一团刺目的血迹,代表着昨夜她与元旭的欢|爱,以及处子破身的事实。

歌兮眼里一片冷色,将元怕丢得远远的,抬起手,手掌里多了一只如同玉雕一般的小虫,它静静淌在歌兮手心,像是死了一般一动不动。

“牵引蛊,种在处子之身,以月白蝉为媒,可千里追踪,唯一的破解之法是处子破身。”

歌兮手腕一翻,月白蝉掉在地上,却是成了两截。

“主人,歌兮早就说过,贞洁,与一个失去自由的人而言,无半点意义。”

“不过,还是感谢你替我解了蛊毒。”

离大婚还有四天,四天,其实可以做很多事情的。

无喜山庄。

一个华服公子从容的走在石阶上,身后跟着整整十四个侍卫——亡命十三骑与铁蛋,为首的小公子自然是歌兮。

“阿大,不知小主人为何要来这里。”

在往上便是囚禁元煜太子的所在了,阿五等人甚是不解,要知道小主人可是对元煜太子深恶痛绝,怎么会突然想到来此间他?怎么想都有些不解。

“谨言慎行。”阿大告诫了阿五一句,“主人都让小主人行动自由,我等做好本分就行了。”

阿九悄悄用手肘动了十三一下,“十三。你看小主人是否有不妥?”

京都的小兮传来,就连他们兄弟都为小主人鸣不平,觉得主上抬举南家的行为对小主人是重创,小主人伤心了一夜就放下了?这让跟了她多年的阿九本能地觉得不对劲。

十三没有出生。只是看向歌兮的背影,满脸愁容。

歌兮拾级而上,在竹屋前停了下来。

“阿九,带铁蛋四处逛逛去吧。”

歌兮凝神,抬脚榻了进去,十三骑默契地四下散开,并不打扰歌兮与元煜太子的谈话。

屋中一人长发如雪,虔诚地跪坐在蒲团上,喃喃的对着菩萨念着经书。

歌兮没有出声,就静静地站在他身后。直到听到元煜太子嘶哑的声音,“你为何而来?”

“我的目的你无需知道,我只问你一句话,”歌兮在面对元煜之时,发现对他的憎恶已经没有那么浓烈。“你想不想离开此处?”

“离开此处?”元煜睁开双眼,缓缓转过身来,往昔俊秀温雅的容貌早枯槁到一副骇人的模样,他的双眼里死气沉沉,再没有半点光彩。“之时换一个地方受折磨罢了,那又有何意义?”

“假如我放你和上官少卿两人离开呢?”

歌兮伸出一只手去,松开。细小的颗粒掉落了一地,元煜太子眼中终于有了些波澜,因为,那是碧落花的种子。

“你……想要什么?”元煜太子抬眸看向那个将自己和少卿推向了地狱的少女,只是,她却不知道。自己从来没有恨过她,一切,都是因果报应,有他们种下的因,才会有她冤冤相报的果。

歌兮在另一个蒲团上坐下。“我要飞天猫林飞帮我做一件事。”

下午,歌兮一行人又到了姬云萝的墓地,如云忙出来迎接她,歌兮连一眼都没有看这个替身,便径直走向姬云萝的墓碑,跪在地上,一样一样地拿出她亲手做的祭祀食物。

“娘,”歌兮一面烧着纸钱,一面轻声细语,像是在跟人话家常一般,“原本,我是想惩罚他们到死的,但是眼下女儿为了自己的自由,不得不这么做了,但是他们二人也不会太逍遥,因为元煜太子已经时日无多了,他们俩即使双宿双栖也不过就是短短一段时间,这段时间,就当是我送给他们的……”

上官少卿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歌兮身后,他不知道对这个女儿是该爱还是该恨。

两人相识感觉到了对方的存在一般,视线对接。

第二天,歌兮呆在平阳陈府,第三天,也是相安无事,终于到了大婚那天!

浩浩荡荡的船队一字排开,在运河河面声势浩大的朝着平阳进发。

黎明破晓,满是皇室仪仗和罗列士兵的大红喜船在沿河百姓的翘首相望之下终于抵达了平阳城,平阳城张灯结彩,城楼之上都挂满了红色喜庆的绸子,官兵开道,虽是人头攒动但是并未见混乱。

一身红黑色喜袍的元旭走到最前面,陈公亲自来迎接,先是他向齐王行了宫礼,再是元旭向外祖行晚辈礼,元旭不疾不徐地按礼节做着一切,心里想着那个在等着他的少女,心里涌上一丝难得的甜蜜。

良辰美景一左一右在歌兮身边,歌兮画着浓浓的妆,美得浓烈。

良辰伸手欲将歌兮的红盖头放下的时候,外面突然闹了起来。

“混账!出了什么事情?!”

美景抬脚走了出去,又忙上走到自己姐姐身边,拉她过来附耳说话,“姐姐,不好了,十三喝了酒闹了起来,吵着要见小主人,现在与阿大等人打了起来。”

“真是胡闹。”良辰想了想,扬声对房内的小丫头们说道,“伺候好小姐,我们二人去外面看看。”

良辰美景刚踏出去,屋顶忽然落下几个黑衣人,小丫头们还没有来得及叫上一句,就被他们给灭了口。

“想不到当年偷窥皇上上教坊的小丫头长成了现在的蛇蝎美人,道观的命案是你做的吧,齐王殿下真是厉害,皇上千防万防,他的势力还是一日强过一日……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他的下落了。”

其中一人,拉下了脸上的黑布,是天子卫大都统——飞天猫林飞。

“你果然很忠心。”歌兮微微笑了笑,像是在夸赞却更像是在嘲讽。林飞早年是元煜太子的嫡系,后来元煜太子死遁,将林飞与手上的“狸猫”(暗杀队伍)统统交给了元堃,后来元堃登基,却是越来越偏离“明君”的道路,也越来越不信任林飞,今日林飞能来,一方面说明他顾念旧主,另一方面也说明他对现任皇帝的忠诚已经大不如前了。

“废话少说,太……他在哪?!”

林飞已经有些恼羞成怒,歌兮却是不理睬他的愤怒,“会告诉你的,只是不是现在。”

接着她对着后面说了句,“你可以出来了。”

从罗|床后面的暗室里,走出来一个同歌兮穿着一样衣服一样妆容的女子,此女子却是真正的陈莞。

一个决意离开,一个有心替换,两人一拍即合。

“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歌兮三两下脱去身上的累赘,散上一些粉末,那华丽的锦织华裳与金簪配饰就这么化成了一滩金色的水。

陈莞惊惧地看着歌兮,她虽然和歌兮达成了协议,代替她出嫁,本来她对这场交易是千百个愿意,因为既能拿回自己的身份,又能嫁给元旭为妻,即使谎言戳破,她也不怕,毕竟她是元旭的表亲,即使天塌了,还有祖父顶着。

可是她看到歌兮的手段之后,她又害怕了起来,生怕歌兮会出尔反尔甚至会对自己不利。

“你……你必须要向我发誓,你永远不许回来,永远不能出现在殿下的面前!”

歌兮换好了衣服,看着这个不知所谓的女人冷笑了一下,“与其要求我如何如何,还是想想办法固宠吧,蠢女人!”

“你最好不要在途中露馅,不然我若被抓回来,你当还会有你的立足之地?”

陈莞攥紧了衣袖,恨声道,“我会做好我的本分的,你,走得越远越好!”

歌兮看着她一笑,“后会无期!”

良辰美景匆匆赶了回来,才发现新娘站在了屋外,盖头已经放下,身边是几个低着头的小丫头。

“小主人都等不及了。”

美景调笑了一句,良辰立刻怪嗔地看了她一眼,两人一左一右地搀扶了新娘,上了大红喜轿。

等着大批的人马离开院落,歌兮才从树上探出头来,从她的位置可以轻松地看到在前头等候的仪仗,自然也能看到一身喜服的元旭,他站在人群里,绝不会泯然于众,他便是人中龙凤,只可惜……

“元旭,你与我,情断于此。”

歌兮手中是那个她视若珍宝的同心结,用二人的发丝打的,她手上一用力,黑色的发丝断落,落到了草丛之中。

于它一同落下的,是歌兮的一颗眼泪,最后一颗为他而落的眼泪。

齐王迎到了他的正妃,花轿去了喜船,载着陈家给的嫁妆,北上进京。

此时的元旭还不知道他失去了什么,只是该来的终究还是会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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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章 逃!

“王爷。”

良辰美景还有一种喜娘侍女都齐齐行礼。

“免礼。”

元旭微微抬了下手,“你们下午吧。”

喜娘有些踌躇,“王爷,现在还不到府上,也没有行拜堂礼,这样……怕是有失规矩。”

元旭冷冷扫了她一眼,“孤用不着你来教。”

“下去!”

喜娘吓出了一身冷汗,忙行了礼退下,房间里就剩下了新娘与元旭。

陈莞紧张得手脚冰凉,从盖头的缝隙中看到元旭的双脚,停到了自己面前,他是要掀盖头了吗?不要,千万不要!

像是有老天爷帮忙,元旭的手离盖头堪堪只有一毫厘,竟停了下来。

元旭看到她的手指绞在一起,不由地笑出了声,在她的身旁坐下,将她的手握在了手心里,“想不到你也会紧张,小刺猬,孤还以为你胆子大得什么也不会怕,想不到,你也会像普通新嫁娘一般,会紧张,会不安。”

元旭的语气温柔得不像他自己,话中透出的联系和疼爱让陈莞心醉神迷,但是同时又涌上一股恨意,因为他的温柔不是给自己的,自己不过是一个顶替了那个女人的假货而已。

“歌兮,今日孤很欢喜。大概,这是孤三十多年来,最开心的日子了,你信不信?你知道孤是从来都不说谎的。”

元旭看着安静坐在榻上的娇小新娘,忽然有一种想同她好好说一说自己,说一说自己对她的喜欢。

他虽然有过很多的女人,但是他的正妻却永远只有一个,以前,他从未想过,还会有那么一个女人能堂堂正正站在他身旁,不畏风雨不畏艰难地同他一起携手走下去,但是现在有了。他想将世间最美好最华贵的都捧给她,捧着这个他看着长大,慢慢让自己倾心的女子。

“本来今日是个大喜的日子,孤不应该提起旁的女子。但是孤不想让你误解和生气。孤要你知道,孤对紫苏,只有当年的主仆情谊,对南湘,则是一个错误,她腹中的孩子,若是女孩,则一切无忧,若是男孩,也只会是一个庸碌无为的庶子。孤说道做到,绝不会让这些女子威胁到你的地位。”

元旭说到此,眼中闪过一丝严厉,南湘的事情是太妃娘娘做的局,他想到当时听到的异族语调。后来终于想起那是阿瓦特族的语言,想来,自己母妃身边还有那等高人,他让南湘进府,是无奈,或许他也不能对自己的生母做什么,但是那些为虎作伥的人。胆敢算计了他,就必须有承担他怒火的觉悟!

“歌兮,”元旭的语调缓和下来,竟带了一丝缱绻的意味,“前路茫茫,世事变幻。孤知道那两件事情让你很生气,只是,孤有孤的无奈,孤并不是一个善于哄女人的人,只是这次……”

元旭忽而凑到新娘的耳边。将故作镇静的陈莞吓得一颗心都要跳出来,却听到身边的男人用低沉又带着满满宠溺的声音说。

“你说你想要独宠,那便这样好了。孤这次绝不再辜负你,若有食言,就让孤的大业付诸东流,小刺猬,别生气了。”

陈莞心中大骇!想不到齐王居然会对那女人下如此重的承诺,既然还不惜用他谋划了多年的大业做赌咒,那个女人真是该死!

想着她的手不由地攥起,元旭只当她是激动,有些有笑又有些怜惜的将她的手掌打开,将那枚指环重新戴上她的手指,带了些许强势意味的说道,“这次,再不许你脱下来了。”

当他将指环套入陈莞手指的时候,他忽然停住。

这手……

歌兮以为长年习武,即使保养得再好,手指上也还是有因为拉弓和握剑而磨出来的薄茧,可是这只手,柔弱无骨,虽也是修长纤细,却嫩得没有一道细疤和茧子。

“啊!”

陈莞一声尖叫,红盖头落地,她对上了一双喷着怒火的双眸。

“殿……殿下……”

“你为何会在这里,”元旭暴怒之下,狠狠捏住她的下巴,声音却越发沉静,“孤的正妃去了哪里?说!”

“殿下!”陈莞害怕之下不知从哪里迸发出巨大的勇气,“是她逼迫我的!殿下不分青红皂白就质问我,您应当追究的是那个不知天高地厚背叛了您的贱人!”

“砰!”

陈莞被元旭一推,头上的金钗掉落了一地,人也跌在了地上。

元旭只觉自己胸中的怒气翻江倒海,她居然敢跑,她居然敢在大婚之日不管不顾的跑了!

该死!

暴怒之下,元旭一掌打在了榻上,一张紫檀木的罗汉床被一掌打个了稀巴烂,陈莞吓得使劲往里面缩,尖叫连连。

“良辰美景!”

“十三骑!”

随着元旭的一声怒喝,十三骑等人齐齐冲了进来,看着室内的一切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眼。

“小主人……怎么会……”

良辰美景终于意识到出了什么事情,面无人色地跪倒在地。

阿大第一反应便是清查了一下自己队伍的人马,却发现少了一个十三,顿时心里一咯噔!小主人要跑,没有内应是绝不可能的,这个内应就是十三!

而那个前天因为拉肚子而留在的陈府的杨铁蛋,此时也定然不见了踪迹!

“属下罪该万死!”

十三骑齐刷刷跪下,不,现在只能说是十二骑了。

元旭脸色铁青,“现在立刻调转船头回平阳,传令下去,封锁南下西去的所有路径,所有的暗卫死士全部调动起来,找不到她,尔等便提头来见!!”

“是!!”

江面上的喜船忽然调转了船头,开始全速疾驰起来,乘风破浪。

船逆行了十里,元旭总算冷静了一点,他将所有的属下都召集起来,让全部喜船都重新回京都,堂照拜,礼照行,而他则是乘上了他私下的船只,悄悄地赶回了平阳。

那只私船是元旭的秘密武器,全部由生铁打制而成,用在水战上是无往不利,而且船速也是惊人。原本元旭就是私下行事,如今冒着被皇帝知晓的风险,在光天化日之下行驶,他不是没有顾虑,只不过此时歌兮的失踪占据了他全部心神!

快一点,要再快一点!

到了平阳之后,陈公等人还来不得惊讶,元旭就沉着连匆匆赶去了歌兮住的园子,园子里虽是处处喜庆,但却早就是人去楼空。

元旭终究不甘心,亲自搜了一遍又一遍,甚至想着她会从某个角落里跳出来,搂着自己的脖颈说,主人,跟你逗个趣而已,你不会当真生气吧?

可是,希望终究落空,就在此时,十三骑匆匆来报。

“主上!无喜山庄被劫,是林飞的人干的!”

“还有上官少卿,也被劫了!”

“主上!”

南寺风尘仆仆地赶了过来,“大事不妙,工造处出了乱子,霸天雷不知怎么就爆炸了,皇上震怒,下了急召召殿下入宫!”

元旭怒极反笑,歌兮,这就是你的后招吧,让孤手忙脚乱,让孤找不到你!

好,好,不愧是孤一手培养出来的孩子,行事果断决绝,狠辣不留后路,只是你以为这样就能让孤放手?

上天入地!孤绝不放手!

元旭捏着那枚指环,忽然一声脆响,竟是在他的大力之下,指环碎成了多段。元旭怔住,像是痴了一般看着手中的断戒。

南寺已经得知歌兮逃走的消息,心中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涌上一股杀意。那女子毕竟是很有些手段的,要是就此隐姓埋名不再多事也就算了,要是另外投奔了哪一方的霸主,怕是又要多出许多波折来,有道是野火烧不尽,最后会是祸端啊……

而且南寺担忧地看了元旭一眼,主上在她身上费的心思已经大大超过预期,怕就怕殿下也会英雄气短儿女情长,所以,不论如何,那女子绝不能活在这世上!

此时南寺已经起了杀心,而那时在大庆郡与歌兮并肩作战时的惺惺相惜早就被他摒弃得干干净净。

“殿下,”南寺迟疑地开口了,“京都之时不宜推迟,您看……”

元旭没有在犹豫而是大步流星地踏了出去,他此时无暇顾及其他,之时……

歌兮,你要知道,这一辈子,想从孤的手上逃脱,绝不可能!

于此同时,歌兮的船已经到了渡头,再走上十几里的旱路就到京都了。

现在元旭一定封锁了各路的要塞,所以京都反而会是最安全的,有道是灯下黑。

所以歌兮打定的主意是隐藏在京都,等时机一到,在出京,从此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

“小主人。”

十三从乌篷船里钻了出来,歌兮扶着他的手上了岸,“从今以后,你也不必叫我小主人了,你为了我背叛了元旭,十三骑里已经容不下你了,如果你不嫌弃的话,以后我们以兄妹相称,我们,”她朝着他一笑,“一起亡命天涯吧。”

“好!”

十三重重的点头,自从明白了自己心意之后,他就下定决心,她去哪儿他就去哪儿!就算两人之间注定不会有结果,护着她一生平安此生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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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就要进入第二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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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章 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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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只有2000,跟老公一块与朋友聚餐去了,谢谢大家的收藏,谢谢大家的订阅。

却说京都出了大乱子,火药工造处不知被谁动了手脚,储藏霸天雷的仓库被一把火烧了精光,并引起了大爆炸,庆幸的是在凌晨,工造处又建得远,所以并没有太多的人员伤亡,但是天子震怒,觉得是京都里混进了奸细所致,所以新一轮的大搜查又敲锣打鼓的开张了。

京都皇家狩猎场一旁的村落里,新迁来了一家猎户。倒也不是完全的生人,因为这家人手里拿的户籍正是这个村庄的老猎户赵家,当年京都大动乱,赵家一家人都流亡去了南边,后来村子里的人陆陆续续回来,老赵家却没有回来,想来是全家死在了路上也未可知。

而这回来的赵氏三兄妹,说是老赵家的孩子,村民们依稀记得当年老赵家有五个孩子,三男二女,如今见了三人回来,也没有太多的怀疑,毕竟七年过去,孩子们的长相变化大也是在情理中,老赵家田地没有,房子也早就破败了,谁会冒认呢?而且这回来三兄妹礼节甚好,挨家挨户地给送了见面礼,虽然也不过几个鸡蛋几张春饼,可是在庄户人家看来,这已经是不错的礼了。

因为跟族长打了招呼,花费了好几两纹银买了块不好不坏的地,在老赵家原有的地址上建起了新房子,全村的男人女人们都来帮忙,热火朝天地干了几天,几间简易的草棚屋子就搭建了起来,虽然只是草棚屋子,好歹也有了栖身之所不是。

“小花妹妹,你走的时候才那么一点子,现在都长成大姑娘了。”张大婶拉着赵家的女儿在院子里闲聊,四周都是一个村里的姑娘和妇人。“哎,只可惜老赵去得早,看不到你们姊妹三人长大成人,这些年在外头不容易。”她说着拍了拍小花的手,“不知道你兄妹三个在外头是做什么营生?”

赵小花,自然就是改头换面的上官歌兮,她倒是没有掩盖自己的真实肤色,但是在脸上画上了一大块肉红色的大疤,从右边额头一直到左边下巴,足足是占据了三分之二个脸庞,刚开始的时候真的是吓坏了村里的小孩,就是现在她用一些小点心笼络了一帮小屁股,还是有不懂事的孩子追着她喊丑八怪。

她用帕子掩了掩脸。细声细气地说,“哥哥们早些年的时候给大户人家当了几年小厮,后来又拜了武师学艺,跑了两年镖……我嘛,脸上受了伤之后也不敢出门。就给哥哥们打理家中的活计,靠着给人浆洗衣服攒一点花销……这些年漂泊在外,总惦念着落叶归根,于是就和哥哥们一路寻了过来……”

“谢天谢地,总算是回来了。”

歌兮双手合十,一派虔诚的模样,张婶子等人唏嘘不已。又问起她脸上的疤痕是怎么回事,歌兮又只得打起精神来编一个曲折又让人扼腕叹息的故事来应付她们,直到十三和铁蛋拎着两只野鸡从后山回来。

“大哥二哥!!”

歌兮眼睛一亮,飞快地朝着两人跑过去。

十三和铁蛋都在努力适应她们三人的新身份,但是听到歌兮叫大哥二哥还是露出了一丝不自然。

“……小花!这是哥哥们打的野鸡,你拿去厨房去煮了吧。”铁蛋心里暗笑歌兮的名字。小花,这名字可比上官歌兮来得要顺口多了,听着多喜庆哪。

“汪汪!”

花花太岁从草丛里钻了出来,嘴里还叼了一只小兔子,跑到歌兮面前。邀功似的将小兔子丢在了歌兮面前,歌兮一瞅,还是只活的,只是腿受了一点伤,养养就会好的。

“真能干!花花太岁。”

歌兮蹲下来搂住了它的脖子,铁蛋看得是一阵妒忌,才一只兔子,我这里还是两只野鸡呢!可肥了!

张大婶等人也起身和三十铁蛋打招呼,“大山小山,你们回来了。”

一双眼睛是不停地往十三身上瞄,这小伙子,长得好,身体也好,还勤快,最重要的是在外面这么久,又是当小斯又是当镖师的,怎么着也得有些家底,真是个做女婿的好料子!

至于小山,张大婶扫了一眼在歌兮身边跳过来跳过去的铁蛋,心里嗤了一声,一点正形也没有,比大山差太远了!

张大婶这么想,她女儿可不这么想,拿了石桌上的茶杯就过去了,对着铁蛋娇羞地道,“小山哥哥,你可真厉害,才上山就打了两只野鸡回来,你渴了吧,喝口水吧……”

铁蛋正好是渴了,也没有多想,端起茶杯就喝起水来,一旁的张大婶气得鼻子都歪了,一旁同村的小姑娘们也嘀嘀咕咕,要知道这赵家的兄弟,可不是张大婶一人看上了,好多双眼睛盯着呢!

“……小花,这时辰也不早了,我们就先走了。”

张大婶不由分说地拉着她女儿就走,同村的小姑娘也不好留在赵家,只得含羞带怯地看了十三和铁蛋,恋恋不舍三步一回头的走了。

等她们一走,歌兮关了篱笆门就哈哈大笑起来,“你们两个可真是招桃花……看到那小翠看大哥的眼神没有,那里面就是写着,大山,你快来我家提亲吧……哈哈哈……”

“小主……小花你胡说……”

十三胀红了脸,“才没有那样的事情!”

“咦,我都看出来了,我说大哥,你干脆就娶了小翠好了,看小翠那身段,啧啧,一定是三年抱俩!”铁蛋冲着十三挤眉弄眼,这个唯恐天下不乱的。

“你,你才是要娶了张大婶的女儿,人家都给你端水了,”十三气急败坏地指着他手里的杯子,“对了,这是她用过的,你们二人共用一个杯子,干脆就明天拜堂好了……”

“什么!!”铁蛋一听,吓得手一哆嗦将杯子给扔了出去。

小小院落里笑闹成一团。

京都,皇城。

楚王元沂的府上。

“齐王因为工造处的事吃了皇上的训斥,正没日没夜地追查着奸细,从京都到平阳,还有平阳一线的城池都被齐王翻了底朝天,齐王殿下这次是真的动了怒,不将那些反贼找出来是誓不罢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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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章 有孕?!

元沂在池塘边撒着鱼食,心里却是一晒,他这位二皇兄哪里是因为追查奸细而动怒,分明是因为歌兮跑了所以着急上火地借着搜查反贼的名义追查歌兮的下落。(.la 无弹窗广告)

在他大婚当日,喜船从平阳接了新娘回来,又在半路回转走了十几里,后又回到京都,这一切都被他布置的眼线知晓,也是因此,元沂判断,歌兮定然是跑了。

而现在在齐王府中的那个一成婚就抱病的王妃,一定只是个替身。

元沂也算是得偿所愿了,早在他布置让紫苏请出德太妃的时候,他便知道,除非元旭不肯辜负歌兮,不然,他们二人的婚,是成不了的。

“你且下去吧。”

元沂挥了挥手,一个人静静地看着水池里争着鱼食的锦鲤。

“歌兮,你去了哪儿?”元沂伸手将所有的鱼食一撒而空,“不过不要紧,我给你时间忘掉他,你也试着接受我可好?”

“我会找到你的。”

不知不觉,歌兮等人化名赵家兄妹在小张村已经安家一个半月。

这一个半月以来,时常看到官兵们从村落边上路过,也时常听说京都又张贴了皇榜,说是找奸细,其中奸细还有女子,村民很是讨论了一阵,但是隔天也就抛诸脑后了。

乡村的时日总是悠闲而平淡,每日里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安然得让十三与铁蛋都心生感叹起来。

歌兮也像是融入了此间的生活,在院落里养起了小鸡小鸭,还捉了几只兔子,让十三编了笼子给养起来,花花太岁每日跟着十三铁蛋上山打猎,高兴地满山窜,也真真不愧是歌兮养出来的大狗,有一次遇上了一只豺狼,竟凶悍到生生将豺狼给咬死。村民们看着两兄弟扛了一只狼回来,都纷纷赞叹不已,花花太岁也因此得到了大块肉的奖励。

因为脸上的大疤,倒是少了很多事。村子里也没有人想着给“小花”提亲,可是十三和铁蛋两人就不一样了,长得好,又有些本事,连狼都能猎,打理的庄稼也不错,倒是让很多小姑娘都芳心暗许,前来打探口风的都要把门槛给踏烂了。起先歌兮还借此调笑十三和铁蛋,但是后来也被扰得不厌其烦,于是干脆申明。她,小花以后是要找女婿进门的,跟哥哥们不分家。

于是乎大家都犹豫了,要知道小伙子是不错,但是架不住一个破了相的妹妹还有以后不分家的各种顾虑。于是大家歇了,歌兮等人也安静了一阵子。

这日清晨起来,歌兮便打扫了庭院喂了鸡鸭,再到厨房里准备朝食,铁蛋打着哈欠起来,睡眼朦胧地揉了揉眼睛,“小兮。中午给我做个韭菜鸡蛋吧。”

“还没有用过早饭就惦记着中午那顿了,好,知道了。”

歌兮手脚麻利地生火做饭,十三从外面走了进来,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默默地帮着歌兮做着一切。

刚开始的时候他还百般的不适应。而现在也慢慢习惯了歌兮做着普通女子要做的活计,但是粗重的活他绝不让她沾手。

等到十三将新劈好的柴火整整齐齐地码在墙根,铁蛋也结束了早晨的习武,歌兮做的早点也出来了。

三人像模像样像是一家人一般围着桌子用饭,铁蛋便开始叽叽喳喳说起自己习武的心得起来。因为编排这几年经历的时候歌兮说他们都当过镖师,所以两兄弟闻鸡起舞,村民们看见了也不奇怪。

早点做的是白面馒头白米粥和几样小碟子腌菜,其中铁蛋最喜欢的就是歌兮做的腌黄瓜,又脆又香,现下他就吃得香甜。

“……中午我要吃韭菜炒鸡蛋的,小兮你可别忘了啊……”

不同铁蛋的没心没肺,十三沉吟了一下,将自己这些日子以来的顾虑都说了出来,“……小张村虽然平静,但到底是在天子脚下,邻着皇家的西山猎场,到了秋狩的时候,皇族宗室都会来,我只担心……”

歌兮知道他担心什么,朝他笑了一笑,“我给你几样东西。”

她说着从卧室里拿出一个包袱,打开,里面便露出一叠厚厚的文书出来。

“这是什么?”

铁蛋也放下了碗筷探头看包袱里的东西,歌兮一一拿出来摊在桌上,“这些,分别是西北、南地的户籍,还有户籍上人口的族谱,不论我们去向西北还是南地,或是更远,我们都会有一个经得起查证的身份。”

“就算你说的,小张村终究不是久留之地,等到风声一过,我们就找个理由出一趟远门,到时候选一条路径走,不管去哪儿,我们都可以活得自在。”

歌兮又从包袱中拿出两个小竹筒,打开倒出来,居然是一颗颗鹌鹑蛋大的珍珠!这么几十颗就算是买下几座山头开上几个酒楼也不在话下。

十三看着这些东西,忽然大悟,小主人定是准备了很久,说不定早几年的时候就在准备要逃离,后来与主上两情相悦,也便歇了心思,只可惜,这些东西还是用上了。(.la 无弹窗广告)

“我的意思呢,是去西北,虽然元旭在西北有钉子,但是西北那么大,甚至往西走还有更广阔的天地,他的手还也够不了那么长,加上铁蛋的父母也在西北,到时候我们可以汇合。然后……”其实早在找到铁蛋下落的时候,歌兮就单独给杨大叔杨大婶去了密信,要他们脱离花娘等人,自己找个地方隐居,本意是让铁蛋一家人远离争斗,却没有预料到此举倒成了未雨绸缪。

铁蛋听着歌兮话中有话,眼睛巴巴地看着她,“然后,然后怎么样?”

“然后啊,”歌兮朝着他眨了眨眼,“然后你和十三两人各自娶一房妻室,在某一个安全偏远的地方安居下来,而我,则去我想去的地方,比如说去上大漠,去向那些大鼻子蓝眼睛的夷人的国土。从此逍遥自在!”

“谁要娶什么妻室!”铁蛋一听跳了起来,“凭什么我们就要找个偏远的地方隐居,你还能去逍遥自在,我告诉你。你不要以为这样就可以将我们甩下了,我也要去大漠,也要去看蓝鼻子,啊呸,是蓝眼睛,不过是什么眼睛都好,总之你不要想将我们丢下!”

说着他气鼓鼓地将筷子一拍,起身就往外面走去。

“我去看花花太岁!”

“哼!”

歌兮看着他的背影轻声叹了一口气,抬眸看向十三,一看他的眼神便知道他也不赞同自己的安排。

哎。罢了罢了,去到西北之地再做打算吧。

歌兮想着夹起一根酸蕨菜放到嘴中,还没有嚼上几下,胃中就一阵翻腾,呕意是止都止不住――

“呕……”

十三见歌兮跑到门口一阵干呕。担忧得站了起来,“……这是怎么了?可是吃坏了东西?”

歌兮好一阵在缓过神开,心头涌上一股不好的预感,“天哪,不会是……”

她急忙搭了自己的手腕,脸色变得极其难看。

“怎么会……居然……”

“小兮你干嘛坐在门槛上?”铁蛋在外晃荡了一圈又回来了,看着歌兮难看的脸色。一颗心也揪了起来,“哪儿不舒服?难道是受了风寒?”

歌兮怔怔地坐了一阵,忽然落下泪来,“元旭,你就是个害人精,你就是个王八蛋!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歌兮越哭越凶,铁蛋不知所措,也不知道她究竟是怎么了,只能拿眼睛瞪了十三,就是问。我才出去了这么一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十三也顾不上许多,他们阿瓦特族的人每个人都会摆弄草药和蛊毒,医术自然也是会的,他的手刚搭上歌兮的手腕,脸上的血色褪了个干干净净。

这,这是滑脉……

“怎么?有大碍吗?”

铁蛋焦急地问,依稀在十三嘴里听到了滑脉的字眼,他喃喃自语,“滑脉,滑脉,这个字眼怎么这么熟悉呢……我想起来了!我在西北听千娇楼里的姐姐们说过,滑脉就是有身孕了!!”

他兴高采烈地说着,忽然猛地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指着歌兮,“你你你……你有身孕了?!!!!”

是夜,一灯如豆。

歌兮坐在桌前,浮肿的眉眼依稀看得出她狠狠哭过。

十三端了一碗肉粥过来,轻轻地放在桌上,“小妹,你一整天都没有用过粥饭,好歹要吃点东西。”

歌兮看着那碗冒着热气的肉粥,忽然出声道,“十三,你帮我拿掉这个孩子吧。”

十三的目光霍地一跳,嘴唇都有些灰白,“那样会很伤你的身体……”

“可是以我现在的年纪,生下这个孩子也同样伤身体。”

歌兮神情渐渐变得坚毅起来,她虚岁十四岁,虽然在古代,这个年纪当娘的女子不再少数,但是因为年纪太小,身体根本负荷不起一个自己还是孩子的人生育孩子,死在生产这一关上的女子何其多。更何况,歌兮已经挥剑斩情丝要断开自己与元旭所有的关系,她又怎么肯生下这个孩子?

南寺的妹妹南湘现在也怀着他的骨血,已经在齐王府中的陈莞也不会甘心当一个摆设,还有那个与他有着过去的紫苏……

那么多的女子愿意给他生儿育女,自己何必去凑这个热闹?

想到此处歌兮心中不由地一阵钝痛,她不得不承认自己对元旭是有情的,就是因为有情才不堪忍受他在自己出生入死之际与其他女子恩爱缠绵,不过是中了算计还是说明情非得已,事实就是,他与其他的女子睡出了一个孩子。

他想要女人太容易太容易,殊不知他那一个又一个的女人,就是一把又一把的刀,生生地将自己与他之间的情丝给割断。

歌兮的手伸向小腹,这个孩子来的太不是时候,也不是她所期盼的,那场欢|爱,本就是自己带着算计和愤怒而来的,这个孩子……不要也罢。

“十三,就算我求求你,帮我……拿掉他!”

十三猛然抬头,对上的是一双坚定的眸子。

深夜时分,元旭总算带着一身的寒气回到了王府。

一进门高嬷嬷便迎了上来,“殿下安。”

元旭没有看她,径直走向了书房的方向,高嬷嬷稳了稳心神,追上去说道,“殿下,太妃娘娘在小道观中等候您多时,让老奴等到殿下便告知。”

“正妃娘娘也在的。”

元旭很早便在府中修了一个清雅的小道观给德太妃居住,德太妃一直不肯来,但是此次他大婚,德太妃就搬了进去,显然是给陈莞撑腰。

元旭停住了脚步,“正妃娘娘?高嬷嬷,你是明白人,理应知道孤的正妃和布什那个在太妃娘娘身边的人。”说着他抬脚便走,“夜深露重,孤就不打扰太妃娘娘安眠了。”

高嬷嬷还欲追上,却被元旭身边的侍卫拦住,只得眼睁睁看着元旭远去。

德太妃听得门吱呀一声,便睁开了双眼。

“他还是不来?”

高嬷嬷脸露难色,“是也太深了,殿下也怕打扰您……”

“好了,你也不必为他开脱,我只见的儿子,知道是什么秉性。”德太妃就着高嬷嬷的手坐起身,“无非就是还念着那个狐媚妖女,为区区一个女子,与我置气。”

“娘娘且宽心,过一些时日殿下就会回心转意了,不过是一个女人而已。”

德太妃摇了摇头,“那不一定,你想想先帝,都说他无情,可是他对元后和元后的两个儿子又是何其偏心?他不是无情而是情痴,怕就怕我儿也会步他的后尘……”

“娘娘多虑了……”

“不管如何,那女子活着,就是我心头的一根刺。”

德太妃严重发出幽幽的光来,“给我研墨,我要修书给我父亲,调动陈家的全部暗卫,一定要先一步找到那个女子,只有她死了,死干净了,我才安心。”

也只有她死了,真正的陈莞才能作为正妃的位置。

将来,元旭大业成功之时,后位必须是陈家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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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章 斩草除根!

一座枯败的院落里,一个黑衣女子看着空地上建好的祭坛,一脸沉重。

高嬷嬷的话还响在耳畔――

“阿依雅,太妃娘娘对你可是恩重如山,如今不过是让你办些许小事就推三阻四,是不是有些太过了?”

“高姐姐,非是阿依雅推脱,这件事非同小可,族中有禁令,黑巫摄魂之术族人不得在人身上施展,负责伤了阴鸷,死后的灵魂也没有办法轮回……”

“哼哼,阿依雅,你可别忘记了,你本就是你们阿瓦特族驱逐出来的叛徒,要不是我家娘娘,你早就死得坟头上长草了!什么轮回来世,与其去担心下辈子的时候,还是好好想想你这辈子的丈夫和子女,别的且不说,单单说要是他们知道你真实的身份……一个会巫术手里头沾了血的异族人……哼……”

“高姐姐,你也别再说下去了,是我欠娘娘的,只是,请娘娘许个承诺,阿依雅完成此事之后,与娘娘,与往事,就算做了一个了断了,阿依雅此生与娘娘,再无干系!”

“好个心狠的女人,明白了,这个要求娘娘早就料到。你且放手去做吧!”

“好,即是如此,我要以下东西来开祭坛,高姐姐,需要你去准备。”

阿依雅闭上了眼睛,要不是她有把柄在德太妃手中,又怎么甘心被她一次次胁迫去做自己不愿意做的事情?这是最后一次了,真正是最后一次了,那些即将死在自己手中的人,也只能怪他们时运不济了。

下辈子,愿你们的下辈子做了富贵平安的人吧。

阿依雅想着走向了祭坛,对着从外面走进来的高嬷嬷说道,“可以将东西准备好了。”

高嬷嬷挥了挥手,让死士将两个黑色盒子摆在了案几上。

一一打开,分别是一缕黑发。一件女子的心衣(肚兜)。

阿依雅抬头看了看高嬷嬷,高嬷嬷又从怀中拿出一块红布,上面写满了字。

“这就是那个女子的生辰八字了。”

阿依雅扫了一眼,“虚岁十四。年纪还小。”

“年纪是小,可是本事不小,将我家殿下迷得心魂颠倒,”高嬷嬷说着古怪地瞧了阿依雅一眼,“就连你那个族长哥哥的小儿子,也是被她迷得心智全失,做了背主的小人,如今跟着那女子亡命天涯呢。”

“喏,那头发就是那小子的。”

阿依雅脸色一变,被高嬷嬷戳到了痛处。

原来。阿依雅即是十三的姑母。

只是当年她未婚先孕,与外族人生下了一个女儿,于是被驱逐出族。待她抱着孩子去找那人的时候,却发现那人早就有妻子有儿女了,一气之下。她毒死了那人一家上下二十余口,被当地的郡守关在了死牢里,就在她要被斩首的时候,被陈平陈公给救了下来,还安排进了宫,暗中协助自己当着妃子的女儿。

这些时日,她靠着自己的巫术和蛊术给德太妃做了不少的事情。包括给怀了孕的宫妃种蛊毒,还有杀人灭口。再后来她借着死遁出了宫,德太妃给她安排了新的身份,从此过起和寻常妇人没有区别的日子来,她嫁的那个丈夫,就像是老天爷补偿给她的一般。对她好得都绝无半个错字可讲,所以这些年来,她的杀伐之心也弱了。

“太妃娘娘打算如何处置那个孩子?”阿依雅问了句。

“怎么,想替他求情?他从大山里出来,是为殿下效命的。谁知道中途叛变,你说该怎么办?”高嬷嬷似笑非笑。

阿依雅忽然古怪的一笑,“是这样就好办了,背叛者只有一个死字,那么这次就一同送他们上路!想来我那个重视承诺和信义的大哥也绝不会有二话的。”

那个她名义上的侄儿,哼,要知道当年义正词严赶她出来的正正就是她那亲大哥!来得正是好!正好撞到她手上!

说着她就桀桀怪笑起来,高嬷嬷在一旁简直就是寒毛直竖:这个女人可真是狠毒,是了是了,当年她杀了心上人一家老小二十多口之后,还亲手掐死了自己的女儿,这样一个心狠手辣的女人又怎么会在乎一个侄子的性命?

“开始了!”

天上一轮惨白的弯月,忽然吹来一阵乌云,将那弯月给遮挡住了,四周一片漆黑。

忽然一阵清脆的铃音响起,伴随着古老而神秘的异族语调的吟唱。

烛火忽明忽暗,一个穿着黑袍脸上还画满了奇怪图腾的老女人常常吟哦一声,昏暗的火光映着她那张阴森恐怖的脸,如同鬼怪一般!

祭坛的中央放置着一大缸血,足足是放空了十几个死囚的血,饶是陈家的死士做多了收割人性命的事,闻着那冲天的血腥,加上阿依雅古怪阴森的吟唱,总觉得那些魑魅魍魉冤魂厉鬼要从黑暗中跳出来!

而高嬷嬷那个老妇人,要不是被暗卫一左一右地搀扶着,早就昏死过去了。

就在一干人都人心惶惶之时,阿依雅扔掉了手中沾着血迹的狼毫笔,原本泛着银光的大理石地面,早被她用血画了无数个符号文字,一圈一圈的,就像是血的波浪!

随着她一声大喝!在圆圈中心的两个布偶,忽然动了一下!

高嬷嬷看得仔细,那个套了心衣服的布偶代表着是上官歌兮,而那个缠着黑发的布偶就是阿依雅的亲侄子十三!

“动了,它们动了!”

深夜的小张村。

“小兮,虽然……很突然,但是他都已经来了,”铁蛋磕磕巴巴的说着,也不知道自己的意思歌兮明白了没有,“……不要轻率地做决定好吗?”

他看着桌子上那碗冒着热气的汤药,急得脖子都红了。

“铁蛋,”歌兮拿起碗轻轻吹了吹,“我并没有轻率地做决定,拿掉这个孩子是我深思熟虑过的,他本不应该来这个世上,来了也是受苦,何必呢。”

说着她将碗端到了唇边,唇瓣刚刚碰到汤药,就被一股大力给挥开。

“哐当!”

瓷碗落地砸成了碎片,药汤溅了一地。

“铁蛋!”

“你烫到没有?”铁蛋赶紧过去检查歌兮的身上,见她没有事才松了一口气,我……我就是不愿意看到你将来后悔!生下来好吗,好歹是一条性命!”

他大声的吼了几句,就冲出了屋子。

“生下来我当他爹爹!”

歌兮看着他落荒而逃的身影,不觉失笑。

自己还是孩子呢,还要当爹爹。

亲爹……

歌兮眼前浮现元旭负手而立的模样,朝着她沉声说,歌兮,过来。

说好不再去想他,怎么偏偏控制不住自己。歌兮懊恼地摇了摇头,真是没有出息,一点都不洒脱,离了他又总会想起他。

“十三。”

十三从外进来,捡着地上的碎片,听到歌兮说,“再去给我煮一碗吧,这次不要让他看到了。弄点药让他先睡。”

“你……”十三站起身,“你真的不会后悔?”

“当然不会。”歌兮语气笃定得差点让自己都相信了,“我决定的事,从来不会后悔。”

等到夜更深一点,铁蛋已经睡熟了,十三给他用了点迷香。

歌兮听到厨房里的声音,咕嘟咕嘟的滚水声像是在她心里翻腾着,她在榻上歪着,脑海里一片空白。

手指不自觉地摸到小腹上,就要和这个小东西说再见了呢。

“你原本就不该来的……”

歌兮喃喃自语,眼角的一滴泪轻轻滑落,没入被衾,消失不见。

迷蒙间,歌兮进入了那种似睡非睡似醒非醒的状态,她像是清醒着,可是又开始做起了梦……

元旭,元旭。

歌兮发现自己在一处不知名的山头上,元旭就站在前方,背对着自己,她心里很欣喜,几步就跑到他身后将他紧紧抱住。

元旭,她拖着鼻音说道,带着撒娇的意味,我们有孩子了呢,你说你是不是很坏,我自己还那么小,就要给你生儿育女了,可是,我很高兴呢。

是吗?

元旭转过身,冷冷地盯着她看。

你不是要打掉我们的孩子吗?你这个女人,口是心非,歹毒心肠!

我不是……

歌兮退了一步,有些慌张地看着他,只觉得自己委屈得很,委屈得都难受死了,就在她想要辩解的时候,忽然一把斧子劈了过来,狠狠劈在她的肚子上,顿时鲜血四溅!

“啊!”

歌兮尖叫着醒来,却惊恐地发现自己的“惊叫”是那种发不出声音来的嘶吼,她动不了!身体、四肢,像是不受自己控制一般,被一股看不到的力量死死压制住,怎么动都动不了!

歌兮心中涌出从来都未曾有过的恐惧,一定会发生什么的,梦中的那把斧子,斧子……

“吱呀――”

门被打开,歌兮瞪大了双眼,因为她的视线里多出了一把斧头,以及,拎着那把斧头的――十三。

十三的眼神空洞,像是被人抽空了灵魂一样,他僵硬地一步步走向榻前,就像是一只提线布偶,被人操控!!

十三!快醒来!

十三!不要!

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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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章 血夜!

梦中的可怖情形和眼前的一幕重叠起来,歌兮拼了命地挣扎,眼看十三僵硬的一步步走进自己,眼看他的斧头慢慢地举了起来!!

十三,你醒醒啊。

歌兮想尖叫,可是喉咙就像被人掐住了一般,什么声音都发不出,只能眼睁睁看着死亡离自己越来越近。

歌兮从来没有像此刻一样害怕过,就在这时,她的小腹好像突然暖了一下,她猛然一震,明知道才一个多月的身孕,是不可能感觉到胎动的,可是就在此刻,就在性命攸关的这一刻,她真的感觉到了这个孩子的存在!

不能就这样冤枉地死去,不能就这样带着元旭的孩子悲惨的死去!!

歌兮猛地张开咬了自己的舌头,这一下够狠,几乎是瞬间,腥甜的血就溢满了整个口腔,剧痛一下就弥漫了全身,而就在此刻,十三的眼中突然发出了诡异的神采,对准榻上的歌兮就狠狠劈了下去!

说时迟那时快,歌兮在咬了自己的舌头之后。因为那彻骨的剧痛,使得脑袋清醒了一点,就在斧头要挨到身上时,求生的本能让她猛地朝边上一滚,避开了锋利的斧头,但是那一头长发却是从中断开,碎落了一地。

“十……十三……”

歌兮从榻上跳下来,一口血喷了出来,可是十三的斧头也随之而至,“夸嚓”一声,房间里的木桌被生生劈成了两半!

歌兮甚至惊恐的发现,自己的身体还是不受控制一般,向着十三的斧头下凑,就像,就像自己也成了一个傀儡木偶,有那么一双手在操控着,非要了自己的命不可!

是谁?是谁在暗中下黑手?!

“砰!”

十三的利斧劈在了衣柜上,将那个他们亲手做的简陋衣柜劈了个稀巴烂。

“十三……是我……你醒……”

歌兮一面拼命地抢自己四肢的主导权,一面哑着嗓子想将十三唤醒。可是十三双目赤红,狰狞妖异得让歌兮胆颤心惊!

“你……逃不掉的……”

十三的喉咙里发出了一个声音,声音是十三的,可是那语气语调分明就是另外一个人!!

歌兮眼眸一闪。想着从窗口跳出去,肩膀却是一痛,血高高得溅起,将土黄色的墙壁染成了鲜红!

接着小腿肚上也是一阵锐痛!

“说过……你逃不掉的……”

十三的嘴一张一合,像是有一个人透过十三的嘴来传达出最后的话语。

“你……早死……早超生吧!”

斧头呼啦扬起,歌兮心中涌起一阵绝望,在最后的关头忽然想起元旭轻轻摸自己头发的模样,他说,傻孩子,孤怎么可能不喜欢你。孤心悦你。

原本只想逃离他,一辈子都不再见他,切断和他所有的关系,干净地断掉,可是为什么在生死关头。还是会想起他,想起他的亲吻和拥抱呢?

歌兮认命地闭上眼睛,好,就这样结束吧,尘归尘,土归土。

就在千钧一发的时刻,铁蛋捂着额头出现在门口。看到房中的情形,想也没想,抓住码在墙根的柴火就狠狠朝着十三掷过去!

木柴在空中被十三劈成了两半,铁蛋惊叫――“十三你疯了!!”

原来铁蛋被十三用迷香放倒之后,本是在卧房中酣睡,也是歌兮命不该绝。他翻了一声,掉在了地上,额头撞到了桌角,原本他中的迷香就不深,身体的疼痛让他清醒过来。接着他就听到了隔壁歌兮房间的动静,跌跌撞撞地跑过来,看到的就是眼前血腥的一幕!

来不及问为什么,铁蛋的武艺远不如十三,只能抓住什么扔什么,一面朝歌兮大吼,“小兮,跑,快跑啊!”

歌兮的头脑清醒了一点,抓住窗台挣扎着站起来,还没有等她跨出一步,十三如同杀神一般,人到斧头到。

铁蛋眼见歌兮情势危急,顾不上自己的安危,竟是不管不顾地冲过去死死抱住了十三的腰子,“你这个混蛋,我跟你拼了!”

“铁蛋!”

歌兮的眼睛一红,伤口的鲜血涌得更快。

十三似乎很不耐烦这儿突然冲出来的变数,一拳就打到铁蛋的背脊上,铁蛋哇的一声吐了一口血。

花花太岁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冲着十三张口就扑过去,十三被花花太岁咬了一口,一斧子挥过去,花花太岁的脖颈被砍掉一半,血喷了十三满脸,将他变成了地狱里钻出来的修罗!

歌兮的脚步猛地停住,铁蛋死死抱住十三,朝着要过来的歌兮狂吼,“走啊,快走啊,是不是想两个人都死?!走!快走!”

“我求你!走啊!!!”

铁蛋说着狂吼一声,硬生生抱着十三退了几步,十三终于暴怒,一斧子接着一斧子地落在铁蛋的身上,铁蛋瞬间成了个学人,可他还是死死盯着歌兮,那神情是在说,你怎么还不走,是不是想让我白死?走!

“跑――”

铁蛋的嘶吼响彻了整个村落,歌兮拼着一口气跑下小山丘,眼睛里已经不知道流的是血还是泪,她只能跑,她对自己说,前面就是张大婶的家,不能扔下铁蛋,不能扔下他!!

并不远的路,歌兮却像是走了许久,她身上大大小小挨了七八下斧子,已经成了个血人。

张大婶的家里亮起了烛火,前头的动静不小,将张大婶两口子给惊动起来,两人刚提着灯走到了院子里,就听到铁蛋的惨叫,门口的砰砰敲门声,更是吓了他们一跳。

“张大婶……救命……救命啊!!”

张大叔听出是“小花”的声音,正要去开门就被张大婶死死拉住。

那边歌兮还在苦苦哀求,“铁蛋……不,小山……救救他,救他!!”

张大婶看着从外面渗进来的血,将张大叔往里拖,“早说他们三兄妹不是好东西……不要惹祸,我们什么都听不到!!”

歌兮爱挨家挨户的敲,可是整个小张村的村民都像是约好了一般。死死地闭上门,任凭她在门外凄惨的哀求,就是没有一个人肯开门,没有一个人肯救她。

村落里亮起的烛火。统统熄灭,整个村落就像是死了一般的寂静,只能听到一个女子疯了一样在喊着――

“我求求你们,救救铁蛋,救他啊!”

“救命!救命啊!”

黑暗中,一个身高健硕的人影出现歌兮背后。

歌兮扭过头,看到面无表情的十三,他手中的斧头变成了赤红色,上面,那上面是铁蛋的血是吧。歌兮脑袋轰地一响,感觉在这一刹,自己的整颗心都被人挖了出来,痛,痛得要死去。

“你杀了铁蛋?你杀了他?!”

十三听着歌兮的厉声质问。脸上闪过一丝扭曲和挣扎,但是很快就被麻木的神情代替,此刻,他只是一个傀儡。

“你死了……一切就结束了……”

“只要你死了……”

歌兮看着十三,突然狂笑起来,“想要我死?好,我上官歌兮死便死了。但即使是死,我也会化成厉鬼,生生世世与你,还有主使你的人纠缠不休!!”

说着她便往身后山崖纵身一跃!!

就在她跳下去的一刹那,十三的心口猛地一痛,于此同时。祭坛上的两个傀儡娃娃突然四下裂开。

“成了。”

阿依雅长吁了一口气,心里却在暗暗恼怒,原本想在结果了那女子性命之后,再操纵着十三自杀的,没有想到那小子在最后一刻夺回了自己的心智。不过那也无妨,反正太妃娘娘给的任务已经完成,剩下的,已经与自己无关了。

“辛苦你了。”

高嬷嬷战战兢兢地说了句,阿依雅看着她一笑,“只要娘娘记得阿依雅的好就行。”

“嗯。”高嬷嬷胡乱应了一句,知道那女子死了就好,至于阿依雅,往后还是少打交道的好。

天边,浓黑一片。

十三跪在山崖边,呆呆地看着手中的一只染血的布鞋,那只染了铁蛋和歌兮鲜血的斧头就在他手边。

“我究竟做了些什么?”

“老天爷,你告诉我,我究竟做了些什么!!”

绝望的吼叫,久久地响在这个僻静的小山村里,让听到的人不寒而栗。

两日之后,京都城郊就多了一桩奇闻异事。

说是在皇城脚下的无名小村落里发生了一桩骇人听闻的命案,说是兄长杀了自己的弟弟妹妹,弟弟妹妹被生生砍死,尤其是那妹妹,说是都被砍成了碎块,被深山里的野兽给叼了去。

据村里的村民说,那哥哥平日里很是疼爱弟妹,那日就像是被鬼魂附体了一般发了狂,这样的说法让官差们很是不屑,一心想挖出什么惊天的实情,可惜凶徒跑得快,官府悬挂出了通缉令,但是还是一无所获,想来最终会成为一桩无头公案吧。

这一日,一个贵公子领了家奴去到小张村附近打猎,领头的家奴陪着小心给贵公子讲述这一桩命案。

“啧啧……”

伊公子收了折扇在手中敲了敲,“还有这等事,可以去那村子看一看,那村子在哪儿呢?”

“回禀公子,”家奴指了指前头的那座山,“翻过山便是。”

伊公子往那儿一指,“那就走吧。”

一行人走到半路,伊公子便找了地方要歇息,他刚那也只是心血来潮,一时间褪了兴趣便要打道回府了,谁知道他刚起身,脚腕就被一只血淋淋的手给抓住。

“救……救我……”

伊公子被这只手吓得脸色发白,狠狠一脚踩在那只手上,“什么鬼东西!来人!清理了他!”

家奴们麻着胆子一轰而上,将那人从草丛里拖了出来,只见那人浑身是血,奄奄一息。

伊公子原本就不是心善的人,见雪白的罗袜上多了一只血手印,冷声下令,“将这个不知好歹的东西扔去喂豺狼!”

众家奴听到就要动手,却听到那微弱的声音说了句,“韩伊,你敢不救我?”

伊公子猛然一惊,三步两步走到那人面前,“你是……”

片刻之后,伊公子从山林中退了出来,身后的家奴们小心翼翼地抬着一个人走了出来。

山林中惊起一群飞鸟,起风了呢。

ps:

下一章,就是第二卷了,亲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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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1章 外室

韩国公府上,国公爷小儿子韩伊,伊公子的后院里,此时颇不宁静。

“韩四果真是如此说的?”

水榭亭中坐着好几个貌美的女子,其中一个便是伊公子的正妻,复姓公羊,祖上也是大盛的清流望族,但是到了这一代也趋于微末,所以才将女儿嫁给了韩国公家最臭名昭著的伊公子。

伊公子在京都可是出了名的荒唐贵公子,与一帮不成器的贵族浪荡子整日斗鸡走狗、狎玩娼|妓、服食五石散,闹得不成体统,是韩国公家最不成器的一个。

但是就在去年,伊公子得到了世外高人的襄助,将霸天雷的方子献给了皇上,因此晋升了官身,也从此浪子回头,摇身一变,成了一个彬彬有礼的世家公子。

原本公羊氏对伊公子灰心失望,但随着丈夫开始懂事,她便开始整治后院,将那些莺莺燕燕清理得只剩下现在的七个妾侍,伊公子对此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妻子动作,公羊氏为此还得意了许久,自觉扬眉吐气了一番,但是从韩四哪里得来的消息,让她一颗心沉到了谷底。

“夫人,韩四看得真真切切,公子爷这些日子只要得空就去的庄子里,住了一个女子,那女子还怀了好几个月的身孕,眼下,已经是快要临盆了!”

公羊氏听着心腹丫头如此说,暗暗地咬了咬牙。

怪不得我动了他的美妾也不做声,原来人家的心上人在外面呢!

侍妾们哗然一片,七嘴八舌的说了起来,听到公羊氏的一声轻咳才安静下来。

侍妾中一个紫衣女子朝着公羊氏行了一礼,“夫人,婢妾有话要讲。”

“你说吧。”公羊氏做足了主母姿态。

“婢妾以为,公子爷现在是官身,纳妾不要紧,但是养了外室就非同小可。要是让御史参上一本……”紫衣女子美目闪了一闪,“再说那些妹妹即是要临盆了,要是个儿子,就是公子爷的长子。(.la 好看的)她在外面不要紧,不知情的,还以为是夫人容不得人,谁会知道是她狐媚惑主呢。”

公羊氏心中冷笑,这个贱婢,以为自己不知道她的打算呢,不过就是想让自己和外面那个掐起来,到时候趁火打劫罢了。

还长子,有命怀上,还得有命生下来才行!

“妹妹真是说到我心里去了。”公羊氏轻轻抿唇笑了,“那位妹妹必定是要接回来的,妹妹你如此有心,就让你去接好了,事不宜迟。来人哪,准备车驾!”

紫衣的侍婢想不到自己会被推出来,真是偷鸡不着蚀把米,不过更是激发了她对那个外室的仇恨:倒是要亲眼看看,这个将公子爷迷得五迷三道的妖精,是何等容貌!

公羊氏却是将自己的贴身侍婢叫到人后,如此这番地交代了一遍。

趁着伊公子外出的这段时间。将人从庄子里弄出来,在半路上动一个即将临盆的产妇还不容易?要是母子俱完,那也倒干净,要是那孩子还能存活,也别浪费了,要知道。现在她自己膝下还没有一个子嗣呢。

至于黑锅,当然是出主意的那个妾侍背了。

公羊氏想着,唇边露出一个志在必得的笑。

临到出发时,伊公子院中的藤妾去了三个,侍婢与家奴更是浩浩荡荡几车人马。朝着城外奔去。

而同一时刻,她们的目标,正在庄园中喂食着一地蹦走的小小白兔。

那女子身穿一身粉色的宫纱,长发松松地绾在脑后,她微微蹲下身,抱起了一只小百度,长袖滑到了手肘处,露出一段雪白脂腻的肌肤。女子的小腹隆起,四肢依然纤细,单单是一个侧影,便比世间的一般女子美上了十分。

“夫人,您小心一点。”

伺候在一旁的侍婢赶紧扶住了她,公子交代过,要是夫人掉了一根头发,她们的小命也就断送了,所以庄园中的所有的仆从,都是将全部心思都放在了伺候好夫人上。

这可是公子的心上人,敢不尽心?

侍婢偷偷地看了一眼夫人的脸,心中暗道,这么一个天下仅有的美人,是个男人都会小心爱护吧,也难怪公子爷当成了宝贝一般。

“夫人,这小兔子在泥地里扑通了许久,小心弄脏了您的衣服。”

那女子缓缓转过身,如同神仙妃子一般的面容上那颗眉心红痣尤其显眼,“韩伊今日可会准时来吗?”

侍婢心里一跳,虽是听惯了这女子直呼公子姓名,但是她每听一次都觉得是心惊肉跳。

“夫人,韩管家差人来说,公子还在运河上,听说遇到了点麻烦,但是会尽早赶过来的。”

女子听她这么说,又恢复了沉静的神色,专注地看着怀中的兔子,像是这个世界上再没有比这小兔子更好的事物了一般。

小兮。

眼前好像出现了那个少年的笑颜,他手里一手一只兔子,炫耀一般地对她大笑。

你看我厉害吧,这两只兔子是我给你捉的,亲手的哦!

你呀,一只养着,一只就给红烧了,不不,还是两只都养着吧,等它们生了小兔子,我们再说一桌兔子全席,一只红烧、一只清蒸、一只做油焖!

转眼间又回到了七个月前的小张村,他浑身是血的朝着自己大喊――

跑啊!你想我们两个人都死吗?快跑!

我求你了!跑!!

女子抚着小兔子的手僵住,过了很久很久她才恢复了手中的动作。

杨铁蛋,我上官歌兮一刻也不敢忘的,我欠了你,我欠了你一条命。

你记得要保佑我,保佑我一个一个,将那些隐藏在背后的人揪出来,然后他们,一个都别想跑。

她的手一松,那只小兔子从她的膝盖下跳下来,一蹦一蹦地跑远了。

“砰砰砰砰!”

庄园的大门外响起了重重的砸门声,门房以为是公子爷归家的,忙不迭地开了门,却被人狠狠推在了地上。

“你……你们是什么人,竟敢光天化日之下就强闯民宅,知道这里是谁家的庄园吗?你们……”

为首的仆从扬手就给了门房一个大嘴巴。

“好奴才,真正的主家到了,还敢拦着?”

门房被打了个趔趄,捂着脸看着这一群人呼啦闯了进去,想偷偷溜出去报信,却被人一把揪住。

“还想去通风报信,爷爷告诉你,今天这院子里的小妖精算是完了,你老实给我呆着去吧!”

几个人凶神恶煞就把人给捆了堵住嘴,一路闯进去见人打人,见狗杀狗,那架势比起当年的叛军杀入京都也差不离了。

歌兮犹自在园中散步,几个丫头散乱着钗发大声呼喊,“不好了,夫人,国公府上的人打进来了!!”

侍婢们大惊失色,慌得不知怎么办才好,本能地想跑,可是自己一家人的命都捏在伊公子手里,眼下躲过去,伊公子回来还是个死,倒不如拼死护住夫人!

想着她扶住歌兮,“夫人,奴婢带您躲地窖里头去。”

却不成想,那女子站着不动,脚下如同生了根一般,明明看上去那么弱不禁风,却偏偏几人合力都架不起来。

只见那女子目视前方,忽然微翘了嘴唇,“……正好手生了些,这些人,来得正好……”

一群人风风火火势如破竹地闯了进去,后面跟着一群女眷,为首的三人正是伊公子的爱姬,三人铁了心思要将里面那个外室弄死,到时候再推出夫人便是,想来一个外室也在公子爷心中占不到许多地位,不过事后小意温存多哄哄也就能让公子爷回心转意了。

想着她们异口同声道,“抓了那个狐狸精,这院子里的人一个也不许跑!”

眼看着到了内院,正主就在里面了。

带头的奴仆一心想在女主人们面前露脸,一脚将门踹开,只见得正前方一个小腹高高隆起的女子,还没有看得清相貌,污言秽语就吐了出来,“好淫|妇……”

“嗖!”

空中一道破空之声,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只见带头的男人直挺挺的倒下,眉心正中是一只长箭!那人瞪着大眼哼都没有哼一声就死了干净,死不瞑目!

“啊!!”

“杀人了!!”

最初的震惊过后是巨大的恐慌,女眷们尖叫连连,四下躲避,那些手拿棍棒的奴仆也是吓得面无人色,溺了一身。

出……出人命了?!!

他们惶恐地抬起头,却见到一个天仙一般美貌的女子,高高地站在台阶上,手中还举着一把弓箭,眼角眉梢带着一种冷冽的绝艳。

这就是公子爷的外室?竟是个美貌的女夜叉,居然还敢杀人……

紫衣侍妾被推了出来,她哆哆嗦嗦地喝问了一句,“你……你便是公子爷……的外室了?”

歌兮眉毛微微一挑,“韩伊?外室?他配吗?”

众人倒吸一口冷气,这女子,莫不是疯魔了!!

一种婢女们看着这个美得不同寻常的女子,终于意识到,今日,她们怕是做了一件极其愚蠢的事情啊。

ps:

第二卷开始了,有虐有爽,以爽居多,诸位,请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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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2章 麟儿

“公子,庄园里出事了。”

伊公子刚刚换乘了一辆马车,听得侍卫们这么说,立即从马车里跳了出来,“哪个庄园?是……她在的那个庄园?!”

侍卫们心知肚明这个“她”是哪个她,“说是府上的夫人们得了消息,由李姬带头去的……”

“一定是公羊氏挑的火,”伊公子俊美的五官都扭曲了起来,“她可有事?被惊吓到了吗?有无动胎气?那些贱人可伤到了她?”

伊公子一叠声的质问让侍卫庆幸自己的先见之明,可没有和韩四一样,将那位夫人的消息给透给了府上的女主人。

“公子放心,夫人安然无恙,”侍卫轻松地一笑,“听报信的人说,夫人将人全部给擒拿了。”

伊公子听着哈哈大笑起来,一点都不因为拿下的是自己的美姬而气恼,反而是颇为自得的说,“我就知道那小孩的本事,那些个无用的女人,又岂会是她的对手?!”

说着他翻身上马,狠狠抽了骏马一鞭子,“立刻回庄园!”

一路风驰电掣,飞快地赶回了庄园。

一进门便看到被打得鼻青脸肿的门房,伊公子铁青了脸径直走进去。

到了内院,正当中的就是一具被弓箭射穿了脑袋的尸体,周边是一溜的捆好的奴仆,而在台阶下跌坐在地抱成了一团发抖的女子,正是他的姬妾。

三个美姬一看到伊公子就像看到了救星一般,哭着爬了过去,还没有挨到伊公子的衣袍,就被他一人踹了一记窝心脚。

“公子爷……”

“你们倒是胆子大,敢动爷的人……她也是你们能动的?”

“公子爷,是夫人让婢妾们……”

“公羊氏我且放着,先收拾了你们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伊公子收了脚,厌恶地看着这三个女人,“拖下去。(.la 好看的)杖毙!”

众人一呆,绝想不到伊公子惩罚的手段会这么狠辣,那三个美姬更是呼天抢地起来,伊公子不悦地哼了一声。自有侍卫会意,将人拖下去。

大概是怕她们喊叫,施刑的时候只听到噼里啪啦的板子声和堵住嘴的呜呜声,不一会就偃旗息鼓,没有有动静。

“公子,三人都已经……”

侍卫将结果禀告给了伊公子,伊公子却一点心思都没有,眼睛鼓鼓地盯着内室。

“不是说没有挨着碰着吗?怎么……”

大夫擦着汗出来了,伊公子一把揪住他,“怎么样?夫人怎么样?”

“公子。”大夫拱了供手道,“贵夫人虽然身体康健,但还是受了些惊吓,现在已经发动了,快去请稳婆吧。”

“稳婆。”伊公子呆了一呆,旋即大叫,“人都死了吗?快!快去请稳婆!快!!”

大夫还没有来得及说其他的,伊公子早闯了进去。

“小孩,你怎么样了?”

歌兮馒头大汗地躺在榻上吸着气,浑身湿透,就像是被人从水里捞出来一般。她紧紧抓住被衾,忍着痛有节奏的呼吸,呼吸,一句呼喊也没有发出来。

伊公子的脸变得煞白,刚才面不改色地将自己的侍妾杖毙,此刻却因为歌兮的模样而吓住了。连手指都不由自主地发起抖来。

“公子……”

一旁的侍婢提醒了一句,“夫人要生产了,公子不能留在产房这种污秽之地……”

“滚!”

极度不耐的伊公子怒喝了一句,又怕吓到了歌兮,声音又立即低沉来下来。“疼得怎么样?早就说不让你生这个孩子,尽让你受苦!”

歌兮看着他痰中毫不掩饰的恶意,呼出了一口气道,“……韩伊……你如果还是……打着……孩子一生下就扔掉的主意……那么……”

伊公子的眉头一跳,“我从来都不掩饰对你肚子里这个孩子的厌恶,但是我不会拿你的命开玩笑,就算要送走他,.la [棉花糖]”

歌兮重重吸了两口气,“……韩伊……你不是想知道这孩子的生父是谁吗……你过来……我告诉你……”

伊公子犹豫了一下,还是凑了过去,歌兮在他耳边说了几句,他的眼睛猛地睁大,这是稳婆也来了。

“……你出去吧……”

歌兮将他的手一推,他还有些怔愣,但还是随着仆众出去了。

不一会,内室就响起了歌兮低低的呻|吟声。

到了黄昏日落的时刻,天空被渲染成一片金黄,忽然西边出现了一道霞光,就在众人啧啧称奇的时候,一道响亮的啼哭让众人一惊。

内室的门吱呀一声打开,眉开眼笑的稳婆抱着孩子出来讨赏钱,“恭喜公子,贺喜公子,夫人生了一个小公子,母子平安!”

伊公子看着包裹里的红通通皮皱皱的婴孩,心中涌出一股极其复杂的感觉,就好像,自己费尽了心思想要的一件物件,已经近在咫尺了,却又跑了个无影无踪。

这孩子居然是那个男人的骨血……

他一点都不怀疑歌兮所说,在他看来,像歌兮那样有意思的小孩,不必也不屑于说谎,原本想着等孩子生下来之后,不管是打发了他,还是留他在歌兮身边,那小孩总有一日会乖乖成为自己手心里的一株娇花,那时候,即使遣送了全部的姬妾又怎么样?那些个都是庸脂俗粉,哪一个能比上她有趣?就算是自己的正室公羊氏,也大可以用七出之条的无后来打发。

可惜啊,歌兮这小孩……

还真是看不上自己呢……

伊公子接过稳婆手中的婴孩,“好吧,既然你娘亲那个小孩看不上本公子,本公子总要在你们母子上图谋点什么才行,”他伸手戳了戳孩子的脸庞,“小东西,你说说看,本公子图谋你们点什么才好呢。”

齐王府上,南湘侧妃抱了自己才诞生不过两个月的女儿,一脸幽怨地站在书房外面。

“殿下……臣妾知道您厌烦臣妾,可是郡主是无辜的,自她出生您都未曾看她一眼,您真狠心……”

元旭目光如水,沉沉的。

原本在议事的诸位武将有些尴尬地低下头,不敢对主上的家务事多嘴。

南湘侧妃还在外面说着,在书房中的南寺有些坐不住了,想元旭告了声罪便退了出来。

南湘见自己的亲哥哥也在里面,更加委屈地啜泣起来,“殿下……”

“你且跟我来。”

南寺压低了声音,南湘看了他一眼,终究是跟着他走了过去。

等到了四下无人的假山边,南寺才压抑着怒火训斥了起来,“南湘!你都嫁做人妇了还不知道分寸!书房是什么地方?你是非得让殿下彻底厌弃了你才甘心吗?!愚蠢!”

“哥哥!”南湘激动起来,“你可是我的亲哥哥,从我入府以来过得是什么日子你知道吗?即使生下了殿下的子嗣又怎么样?他还是连正眼都不看我一眼,我又偏偏生了个女……殿下莫不是还惦记着那个妖女,殿下还在找她?她都已经死得变成鬼还霸占着殿下的心思,贱人!”

“住嘴!!”

南寺一声低喝,四下查探了一下,低声道,“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居然敢口不择言,南湘,当初是你自己做的选择,明明知道前路艰险你还是要闯这条路,那么眼前的艰难也是你自己选择的。要争男人的宠爱要用上聪明和智慧,你以为单靠美色和逼迫就可以达到目的了?你聪明一世,偏偏在生下了郡主之后犯起了糊涂!你心急什么?她……”

南寺的声音低得只能让她听见,“她死了,不过是一个死人,就算占据殿下的心思能占多久呢?你能生下郡主,就能生下第二个孩子第三个孩子,现在不管是挂着正妃名头的陈莞,还是侧妃紫苏,都没有你有优势,因为你有南家,你还有郡主!郡主就算只是个女孩,但她是殿下的长女,是他现在唯一的孩子!”

“南湘,你耐心等着,将心思花在孩子和殿下身在,动心忍性,总有一日会如你所愿的!”

南湘被说动了,看着襁褓中去婴孩若有所思,“可是……可是殿下都没有看过郡主一眼……”

南寺微叹了一口气,“可是殿下也没有亏待郡主的衣食不是?眼下正是关键时刻,殿下所图谋的大业……你安分一点,乖巧一点,不能在此时出半点乱子!”

“你是说……”

南湘一惊,难道是说皇宫里头……

“皇上的身体越来越差了,”虽然这是机密,但是南寺还是透了点出来,他也希望自己的妹妹能警醒一点,“太医诊断,最多还有一年的寿命,皇上要立太子了,就是大皇子,大皇子不过是个六七岁的孩子,你细想看……”

皇帝的阳寿将尽,大皇子就算能登上帝位,也不过是齐王元旭的傀儡,到时候再逼幼帝退位……

南湘的美目中迸出惊人的神采,一扫先前的颓色,重重的点头,“哥哥,南湘知道怎么做了。”

南寺吁出一口气,道,“你明白就好,就不枉哥哥为了你做下一些……”

两兄妹散开,良久,假山之后转出一个人来,却是十三骑里的阿九。

他用了龟息之术才瞒住南寺,功法解除,他冷冷看着南寺远去的背影,“南将军,有些事情,做了,总会留下蛛丝马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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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3章 上官念

“为什么找不到她?!快八个月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不,她不会有事的,”元沂暴怒的模样让侍卫们心惊,“本王不允许她出事!立刻下去,不管是付出什么代价都好,一定要找到她!”

坐在轮椅上的元沂形容憔悴,双眼里满是红血丝,福宝在一旁暗暗心惊,王爷近来越来越焦躁不安,尤其是三个月前查到了一些痕迹,他更是变得有些喜怒无常,常常枯坐就是一个昼夜,长此以往,福宝担心他的身体会……

“怎么回事?怎么又闹上了。(.la 棉花糖)”

神仙手从外面跨了进来,看着地上的一片狼藉,不由冷哼,“皇帝不听老夫的劝阻也就罢了,你要知道你身上还有蛊毒,你是想死得更快一点?老夫一贴要就可以直接送你上路,何必那么麻烦,让你自己慢慢折磨死自己?!”

福宝忙陪着笑迎上去,“神仙手爷爷,您老大人大量,我们殿下也是心急嘛……人之常情人之常情……您老劝一劝就好了。”

“哼,”神仙手大袖一挥,抓了元沂的手腕把脉,“所以老夫才愿意当一个孑然一身的人,世间所有的情,不管是男女的情还是其他的情,都是烦恼的由来!”

元沂却抽挥手,“我很好,无需劳烦你。”

福宝急得满头大汗,殿下,现在可不是发脾气的时候。

神仙手啊哈笑了一声,“你看看先的模样,那丫头还没有找到,自己就先死了,到时候她回来,嫁个如意郎君,再生上十个八个小孩,那与你再无半点干系,你死都死了。一了百了嘛。”

说着神仙手就拂袖而去,只留得一个福宝战战兢兢的站在元沂身边。

半晌,元沂才说了句,“去熬药吧。”

“啊?是是是!”

福宝喜上眉梢。忙弓着身子就退了出去,冲着在外面看月亮的神仙手作了个揖,神仙手轻哼一声,看着里头的元沂摇了摇头,其实楚王身体里的毒已经清理干净了,现在他中的早不是蛊毒,而是情爱的毒。(.la 棉花糖)

此毒,无解啊。

在京郊的庄园里,一个美貌的女子正解开了衣襟,为自己的麟儿哺乳。

“夫人。这可使不得。”

侍婢见她的动作,吓得赶紧放下手中的铜盆,“还是唤乳娘来吧,公子爷早早就选好了三个乳娘呢,哪能让夫人做这种事……”

时下。凡是有些身份地位或请得起乳娘的府上,都不会让贵妇自己喂养孩子的,在他们看来,想一个村妇一般撩开衣衫哺乳,是一件极其失身份的事情,而且女子若是哺乳就伺候不好夫君,这又是一宗罪了。

歌兮抬眸凉凉地看了她一眼。“我要亲自喂养他。”

说罢,便低头看着张着小嘴乳燕一般找寻着食物的婴孩,小肉嘴巴左努努右努努,终于找到了位置,一下便叼住,起先还不知道怎么去吮吸。急得哼哼了几声,而后便无师自通了,嘬得十分用力。

侍婢见识过她的凶悍,知道这位夫人是说一不二的,而且公子爷对她也是千依百顺。于是再不敢多话,只帮着歌兮,将她身后多垫了软绵的衾被。

孩子很小,小脸尖尖的,都没有歌兮的一个巴掌大,因为生下来才一天,肤色还是有些红红的,脸上还有绒绒的胎毛,因为在用力的吸奶,小小的腮帮子时不时鼓一下,小小的手儿还紧紧抓住歌兮的衣襟,像是生怕她跑掉似的。

“小家伙,我是你娘,你知道吗?”

歌兮轻轻摸了摸他的眉毛,他大概是不喜欢有人打扰他用膳,小小的眉头皱了一下,就这一下的神态,竟是像极了他的生父元旭,歌兮不由地看痴了。

她的眸子很快就冷下来,她想起那个总爱追在自己身后,待自己转身就笑得比阳光还明媚的少年。

孩子很快就吃饱了,哼哼了几下便沉沉睡去,梦中也不知梦到了什么,无意识的笑得十分甜。

“你的小小孩起了名字没有?”

伊公子轻摇折扇施施然走了进来。

歌兮衣裳早已穿戴整齐,但是两人仍然是隔着一扇屏风说话。

韩伊救了她,对她的心思也就是路人皆知,但是歌兮清楚的知道,韩伊对她的喜欢,既不是我见花开的欢喜,也不是执子之手的挚爱,不过是因为他对自己的神秘自己的不驯起了兴趣,一旦得手,那也便神什么都不是了。

韩伊此人,对任何女人来说都不是良配,但是韩伊有野心,有欲|望,与此同时,他也还有一些自己看得上的能力,那么,他就是一个值得投资的合作伙伴。

在歌兮分娩之前,她告诉他孩子生父是谁的时候,两人之间便结盟了。

即使知道了歌兮的名字,韩伊还是习惯的称呼她为小孩,实际上,已经为人母的歌兮,虚岁才不过十五岁,可不就是一个孩子?她生的小孩自然就是小小孩。

“他的名字,叫念。”

歌兮将襁褓中的小念放在自己的身边,“上官念。”

“念,好名字,不过,你可是还记挂着小念儿的生父,思念爱念这可都是念啊。”韩伊的话里无不包含着酸意,虽然他自己知道从一开始没有被歌兮放在眼里心里过。

“爱念?思念?这对一个死而复生的人来说,原本就是最无用的东西。”

歌兮微微笑了一下,念,是要记住那个为她们母子悲惨地死在小张村的少年,要记住背叛了她们母子害了她们母子的人,更要记住,他是上官念,与齐王元旭,没有干系。

她原本是想着抽身而退,在元旭身边消失个干净,从此元旭是成是败是生是死,她都只是一个躲在远处的普通村妇了,几年之后,她或许会找个男人成婚,或许一辈子只逍遥不成家,她从来都不是一个吃回头草的人,舍弃了便是舍弃了。

可是,那个躲在背后的黑手却还是不放心,铁了心要自己的命。

那个晚上,是她上官歌兮最无助最绝望的一个晚上。

原以为自己就要展翅高飞从此海阔天空了,却被人生生地折断了双翼,也让她清楚地看到,即使自己会武功有手段有些小聪明又怎么样,最后还不是连身边的人都护不住?

幕后的人会是谁呢?是妹妹入了齐王府怕自己拦路的南寺将军?还是那位高高在上咄咄逼人的德太妃?

一切,与元旭都脱不了关系的。

她上官歌兮早就说过,她从来都不是一只什么小刺猬,她是一只母狼,既然她不死,那么和小张村相关的幕后人,她绝不会放过,她要一口一口地咬死他们!

且等着!

“你打算亲自喂养孩子?”

韩伊的折扇轻轻敲打在手心,终于讲到了正题。

“我只亲自喂养他两个月,”歌兮的视线在孩子脸上转了一圈,有不舍有眷念,终究还是很心地转开,“两个月之后,计划便要开始了。”

“好,”韩伊畅快的击掌,“虽不知道你为何要走这步棋,但是很好玩,我韩伊一辈子都是活在父兄的羽翼下,这一次,我也要为自己活一回,即便前路是刀枪火海我也拼了!”

歌兮在屏风后面说了句,“你必不会后悔。”

半年之后。

皇帝的寿辰又到了。

这半年之中,皇帝对天吴的宠幸几乎到了一种言听计从千依百顺的地步,太极宫的那一帮子道士仗着天吴在宫中横行霸道,甚至都奸|淫起宫女来,事情挑到了皇帝那儿,皇帝只说了一句,吾追求的是大道长生,此等小事也来烦朕?

从此太极宫的人更是嚣张跋扈起来,就连皇帝身边的大总管福长生也要避其锋芒。

天吴拽起来之后,就连之前的主家韩国公都不放在眼中了,韩国公暗恨,却也无计可施。

这一日韩国公正在为皇上的生辰礼头疼,他的幺儿笑嘻嘻地朝他施礼。

“父亲大人,可是为贺礼心烦?”

韩国公看着伊公子,轻哼了一声,“你若不是再能寻得想霸天雷一样的贺礼,也不必多说了。”

两年前的霸天雷却是风光无限,可是皇帝宠幸天吴,都昏聩得不成样子,哪里还会想着奋发图强?这些却也是无用了。

韩伊也没有气恼,“父亲大人,儿子却是有一件宝贝可呈献皇上,而且儿子这宝贝,必可让皇上心喜,甚至还可打击到天吴那个不要脸的狗东西。”

韩国公一听,立即振奋了起来,他现在与天吴势同水火,恨不得将天吴的画皮给扒下来才好――原本他只是想在皇上身边安一个人,是要做自己的助力的,谁知道狗变成了狼,还被反咬了几口,这又怎么能让韩国公不气?

“果真?”韩国公还有些半信半疑,“还有这样的宝贝?”

“比珍珠还真。”

韩伊老神在在地拍了拍胸脯,接着击了三下掌。

“啪!啪!啪!”

随着他的击掌声,门吱呀一声打开,从外面款款走进一个美得不似凡人的少女。

“你?”

歌兮轻轻一福,抬眸直视着韩国公,轻启朱唇道,“小女复姓上官,名歌兮。”

韩国公从目眩神迷之中猛然惊醒,“上官,上官?!你是先皇后家……”

“是。”歌兮抬眸,“小女正是罪臣上官骥之嫡孙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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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4章 人质

“真是胡闹!”

歌兮退下之后,韩国公在书房中大发雷霆。[.la 超多好]

“你居然将一个罪臣之后弄到了身边,而且,”韩国公忽然想起当年的那一把大火,上官家离着他府上不过就是一条街,那冲天而起的大火和惨绝人寰的尖叫让他至今想起都有些毛骨悚然,不,应该是兔死狐悲的心悸。“而且当年这个上官家七小姐可是死了的,如今不止死而复生,更是想……”

韩国公说不出口,重重哼了一声,“真是异想天开!”

“还说是能够威胁天吴,将他一军的宝贝,分明就是一个祸根!”

韩国公重重拍了一下案几,案几上沾了墨的毛笔跳了起来,染了一宣纸的墨迹。

韩伊却丝毫不惧怕自己父亲的怒火,他不疾不徐地说道,“父亲大人,您只知当年皇上了恼了上官家,上官家满门获罪,却不知皇上在还是太子的时候就对七小姐歌兮青眼有加,当年若不是七小姐年纪太小,那么进宫为妃的绝不会是她那个有野心却没有头脑的堂姐,又或者上官家的结局就会不一样了。”

韩国公眉头仍旧是皱得死死,“那又如何?难不成现在皇上还会念那些虚无缥缈的旧情,要知道现在的皇上……”

他压低了声音,无不感慨道,“早就不是当年励精图治一心收复天下的那个皇上了。[.la 超多好]”

“我韩国公府也要趁早择良木而栖,而不是将力气非在这么一个女人身上。”

皇帝醉生梦死,天子的颓丧之气,让满朝文武都心灰意冷起来,好在还有一个齐王元旭,于是乎,那些觉着皇上这颗大树也不怎么靠得住的人,已经开始慢慢地转向齐王了。

还有一部分人是向着楚王元沂,这位残疾的王爷。虽是天残,但是在政治上的敏锐和聪慧是有目共睹,虽然他是绝无可能与帝位有什么干系,但是他与皇上唯一的子嗣――大皇子元熙。交往密切。皇上不喜大皇子众所周知,可是唯一怀了孕的被贬贵妃徐珍珠十月怀胎生下一个公主,且才三个月就夭折在冷宫,那么大皇子元熙可不就是唯一的皇位继承人?

近来有些文臣联名上书,要皇帝立大皇子为太子,韩国公猜测那是楚王元旭的授意,想一想大皇子元熙年幼,将来大可以挟天子以令诸侯,做一个幕后的皇帝,岂不快哉?

在韩国公看来。讨好皇帝固然重要,最关键还是要站好队伍,免得将来被清算掉了,那才叫得不偿失,所以韩伊的献美计划。他看着是可有可无,

韩伊却对自己父亲的顾虑不以为然,“父亲大人,所谓谋算,就是牢牢将未来的一切变数都抓在自己手心,与其随波逐流,何不当一个掀风弄雨的人?民间有句俗语。虽然粗鄙,但却是很有道理――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现在的局势复杂,稍有不慎就可能将整个国公府搭进去,所以在孩儿看来,无论是齐王还是楚王,咱们现在投奔都已经迟了。与其两面不是人,干脆博一把大的!”

韩伊严重的灼灼火焰将韩国公唬了一跳,他从来都没有见过自己小儿子这副神情,这么有野心,而且这么不加掩饰。

“你……”

韩国公忽然间也说不出什么反驳他的话来。他一辈子谨小慎微,唯一办的惊险的大事就是为皇上引荐了天吴,可惜养出了一条白眼狼,没有等到他回报国公府,就已经被他咬伤了,自己的大儿子虽是优秀,早早地在文臣中闯出了一些名堂,但是近几年在严酷的现实之下消成得不成样子,而这个小儿子,今日说的话虽是荒诞,但却激发了韩国公的斗志。

“她,”韩国公想了想,还是有些将信将疑,“她果真像你说的那般聪颖强干?”

韩伊一喜,重重跪倒在地,朝自己父亲磕了一个头,“只要父亲能让她进宫,儿子用项上人头担保,她一定不会让父亲失望!”

天一亮,韩国公府上的马车就急忙出了城,等到日头大起来的时候,伊公子已经到了他置办的庄园外。

“小心一点。”

韩伊扶住了歌兮的手,将她从马车上扶下来。

歌兮带着幕篱,与韩伊并肩走进了庄园之中。

奶娘抱着已经半岁的小念儿在内院中等候,小念儿似是有些心灵感应,一双忽闪忽闪的大眼睛忽然定定地看着院门,嘴里还咿呀咿呀地说着些大人听不懂的话语,等到院门口跨进一道纤细的声音,他一下就在奶娘怀中扑腾起来。

“这小小孩倒真是个宁馨儿。”

伊公子见状调笑了一句,歌兮掀开幕篱,朝着小念儿伸出手去,小小的婴孩乐得眉开眼笑,那一张粉雕玉琢的小脸简直比年画上的胖娃娃还喜人。

“呀呀呀。”

小念儿一到了歌兮身上就乖巧的不得了,呀呀两下摸摸娘亲的脸,呀呀两下又搂住了娘亲的脖子,呀呀两下又伏在歌兮的肩膀上不动了。

歌兮抱着小念儿慢慢地踱着步,轻声哄了他睡觉,嘴里唱着韩伊听着古怪的小调,他想调笑几句,却终究没有说出口。

等到孩子乖乖睡着,歌兮便将他交给了韩伊。

韩伊有些僵硬地抱过,看着那小娃娃与歌兮极为相似的小小脸孔,还有歌兮极其不舍的眼眸,叹息了一声,“你当真舍得?”

“舍不得。”歌兮回答得十分干脆,“可是我要是舍不得将他交给你当人质,你们韩国公府又怎么舍得在我身上下本钱?”

韩伊被她的话噎了一下,“你这小孩,说话真是不客气,我可没有将小念儿当人质,”他促狭地朝着她一眨眼,“我啊,将他当儿子,亲儿子。”

歌兮冷哼一声,“你还不配。”

韩伊一点都不生气,“我知道我不配,不过他的生父都不知道他的存在,所以只有的伊公子勉为其难暂代父职了。”

“韩伊,你要记住。”

歌兮的话语陡然凌厉起来,“我儿交到你手中,是交给你,而不是交给韩国公,要是让韩国公知道念儿的真实身份,起了别样的心思,或是伤了我儿一丝一毫,我上官歌兮定会倾尽所有,与你等不死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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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请客吃饭,自己做牛腩火锅,还有各种,秀了一把手艺,累着了,晚点了抱歉,字数少了点,每天会补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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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5章 寿辰礼

韩伊也收敛起调侃的神色,抱着小念儿像是重逾千斤,“歌兮,我韩伊以性命担保,必不负你,小念儿绝不有半点闪失!”

歌兮垂下眼眸,不再看那个近在咫尺的孩子。(.la 好看的)

既然做了决定,她就不会去后悔,她只想着将未来的路给淌平了,那些欠她的,她要一样一样讨回来!

皇帝的生辰转眼就到了。

天吴道长作为皇帝的信臣,是自然要到场的,宴席还没有开始,齐王元旭与楚王元沂,以及大皇子元熙悉数到场。

天子卫大都统林飞也来了,不过他的位置竟是排在了后面。天吴在他进大殿之时还挑衅地看了他一眼,大殿里的文物百官都低下头去,想想看,一个是皇帝的天子第一号近臣,一个又是皇帝最宠幸的天师,这两位斗起法来,大家都只敢观望啊。

“师尊,听说今夜韩国公要给皇上献上一份特别的生辰礼呢。”一个眉清目秀的小道士在天吴身边靠近了说话,“那老头,不会是想了什么招来对付师尊吧。”

天吴搭着韩国公才能到皇帝身边的,所以说得上是天吴的旧主,只是天吴自认为他够对得起韩国公了,他为韩国公做了多少事?可是在皇帝闹出中丹毒自己九死一生的时候,那老小子是迫不及待地想和自己撇清关系,于是他也借着皇帝的手给了韩国公几分颜色,所以,他的小徒弟同仇敌忾,怕韩国公借着皇帝生辰而对自己不利。

“哼,”天吴老神在在地饮着杯中清茶,“为师已经调查清楚了,不过就是想进献几个番邦的美人,想着要美人吹枕边风,美人倒是美人。不过现在皇上……哼,反正老小老儿最终会得不偿失就是了。”

“师尊英明。”

小道士借机说了一通奉承的话,也不再理会这一桩公事。

齐王元旭与楚王元沂的座位安排在相邻,两位大盛朝唯二的天家王爷。也在打言语的机锋。

“二皇兄,听闻皇嫂有孕,真是可喜可贺。”

元沂面上果真带上了几分诚恳,可是话语里却是绵里藏针。

陈莞有孕了,因为是正妃,所以她有孕都是要上报给宗室里的,将来的孩子无论男女都是要上皇家玉牒的,正妃所出,那可是是正经的嫡子嫡女,与侧妃姬妾生下的孩子有本质的区别。

可是。这个陈莞,虽然是她自己的身份,却是顶替了另一个女子的位置。

这些,元旭清楚,元沂也清楚。

在听闻齐王正妃有孕的一刹。元沂第一反应是高兴,因为这就代表即使元旭会彻底失去歌兮,但是他又愤怒了,因为歌兮现在生死不知,而这个男人却在和另外的女人卿卿我我恩恩爱爱,一个又一个地另女人怀孕。

元旭面无表情,只回了冷冷的两个字。“多谢。”

元沂眸色一冷,还欲说话是,内侍的声音响起――

“皇上驾到。”

“臣等恭迎皇上。”

阿大几人穿着内侍的衣服快步行走在长巷之中。

几人都是脸色沉沉,阿九还是忍不住问出声,“当真有人看到那一帮番邦舞姬中有长得像小主人的女子?”

阿大的目光跳了几下,“得到的消息是如此。只不过,我们的眼线也就是见过小主人的画像,所以也不敢确定。”

“宁可杀错绝不放过!”阿七斩钉截铁地说道,“只要有一线希望就不能错过。”

“只是小主人身边跟着十三,要是她正在宫中。那么十三也在宫中?”十一轻声说,“要是小主人执意不肯跟我们走,十三的武艺可是还在我之上,打起来有些棘手啊。”

阿九的脸色却沉下去,“多说无益,现在那个舞姬是不是小主人还有待查证呢。”

十一的神色立刻暗淡下去,“也是,小主人既然逃了,还不严严实实地藏起来,又怎么会冒险来到皇宫?主上近来都有些急得上火了……”

“好了,噤声。”

阿大见对面来了一队内侍,赶紧低头弯腰,恭敬地朝着为首的内侍行礼。

“咦,你们是哪儿来的?再里面就是乐所了,闲杂人等是不能入内的。”

内侍尖细的声音激起了阿大的一阵不适,只得掐了嗓子应付,“阿监,奴等是福长生福大总管派来的,今夜是皇上的寿诞,可不能有半点闪失,奴等还要奉命检查一遍。”

听说是福大总管派来的,又看到了腰牌,内侍才挥了挥手道,“警醒一点也是应该的,皇上的安危大过一切嘛,去吧。”

“谢阿监。”

阿大等人弓着身行礼,这才入了乐所。

乐所里住的都是舞姬和乐姬,一入内,纷杂的脂粉味就扑面而来,阿大等人快速入内,很快就找到了韩国公要进献给皇上的番邦美人。

“阿大你看那!”

十一极为快速地巡视了一圈,忽然指着前方海棠树下一个翩翩起舞的美人惊呼了一声,“你看那个女子!”

阿九等人自然也看到了,众人心里皆是猛地一跳!那女子的背影居然与歌兮是一模一样!

阿大压抑了心中的狂喜和激动,快步上前,想上前拉了那女子的手臂看一个究竟,终究不敢太放肆,在靠近她的一刹那,轻呼了一声,“小主人。(.la 棉花糖)”

发鬓上簪了一只海棠花的女子,慢慢地转过身来。

大殿,灯火通明。

韩国公的声音响起,“……臣为我皇献上一礼,恭祝我皇年年岁岁,仙福永享!”

接着他击掌三声,通明的灯火忽然间熄灭,众人皆是“咦”了一声。

只听得清脆的银铃的响声远远地传了过来,远远的只见一群像是从天上飘下来的仙女,提着莲花灯,踩着从天而落的花瓣,步步生莲的走了进来。

在朦朦胧胧的灯火中,只见那些美人儿穿着极其薄偷的轻纱,蜜色的肌肤发出莹莹的光泽。美人们果真是番邦的夷人,都是一色的幽蓝的眼眸,波浪式的长发,身上更是发出浓烈的极其有挑逗性的香味来。她们的足上都戴着脚镯,一动,上面的铃铛便发出悦耳的声音。

随着她们有力的踢踏,那铃铛声,响成了一片动人的乐曲,竟比什么琴音来得更为撩拨人心弦。

女子们穿着极为暴露,轻纱之下竟可隐隐约约见到胸前的两|点与私处,还不停地舞动着腰肢,每一个动作都让男人们血脉偾张,文武百官们纷纷捂着眼睛骂着“成何体统”“伤风败俗”。却每一个都在指缝间看得更为贪婪。

元沂微微蹙着双眉,眼眸中木有一丝情欲。

元旭有些焦灼,面上依旧是一派冷色,可是手指却绷了起来。

阿大在大柱后面一闪,轻轻地朝着元旭摇了摇头。

元旭的心也一点点沉下去。

韩国公的底牌终于到了揭晓的时刻。

只见颓靡的丝竹之声响起。一个绝色的美人踏着月光在一片惊艳叹息的声出现,一直歪在榻上的皇上也“咦”了一声。

那美人眉心一点红痣,一双蓝色的美目像是会说话一般,带着天生的媚态和风情,她还没有任何动作就俘获了无数男人的心――真是一个天生的尤物哪。

此美果真就像韩国公说的一般,是个男人都想得到的宝物呢。

皇上偏着头对福长生说了句什么,福长生低头应是。底下的人便知道,在殿中献舞,将一众王公大臣迷得五迷三道的番邦女人被皇上看中,要留宿呢,说不定明日这后|宫之中就多一个番邦的后妃了。

天吴微微翘了一下唇角,倒要看看这股枕边风能吹多久。

跃上中天。酒宴也将近尾声。

皇上照例给大臣们,包括元旭元沂在内赏赐了美人,大人们搂着美人而去,而皇上也坐着龙辇要回去临幸那位绝色美人了。

美人在怀,皇帝明显有些心猿意马。两人在龙辇上厮混起来,那女子的娇喘声越发的撩人,听着抬轿的内侍都不敢抬头,一旁的福长生更是脸色难看得紧。

忽然,龙辇晃动了一下,美人一声惊呼,皇上不悦地发出了声音,“怎么回事?”

“回,回皇上,”内侍吓得结结巴巴,“有个小宫女闯了过来,撞到了奴……”

皇上冷哼了一声,“什么人都能在朕前面打秋风了,真是可笑,”皇上只当是又有宫女想用苦肉计来献宠,他太烦了,尤其是在得了一个绝世美人的情形下。

当即他大手一挥,“将那贱婢拖下去,斩了。”

福长生眼皮一跳,心里哀叹一声,又是一个屈死的鬼,皇上当真是越来越暴虐了。

心里想着,却不敢触皇上的霉头,摆了摆手让人塞了人的嘴拖了那个小宫女走,谁知道那小宫女挣扎之下掉落出一个物件来。

这是在车辇上的美人忽然说了一句,“皇上,那东西好有趣啊,还会发光。”

皇上定睛一眼,地上那个小小的物件真的在月光下发出淡淡的光泽来,他的心忽然跳动了一下,那东西,好眼熟。

“福长生,将它捡起来。”

福长生见皇上的语气颇有些不同,赶紧亲自捡了那东西,双手捧给了皇上。

这是一个小小的木雕,有些像是玉石的材质,这种木材十分稀有,是南边森林里的化石木,千年万年才有了这一丝的与众不同,入手微暖,有些玉石一般的质地。

木雕是雕的是一只小小猴子抱着一个寿桃,雕工也一般,甚至还有些生疏的样子,却令皇上变了颜色。

“松开那小宫女,”皇上忙不迭地下令,“让她抬起头来!快!”

小宫女被松了绑,却吓得战战兢兢,只顾着筛糠一般的发抖,却是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皇上看着她平凡的容貌,心下的希冀凉了一般,他冷声问道,“这东西是如何来的?它的主人在哪儿?你是偷得谁的?”

“快说!”

小宫女被吓得哭了起来,“……不……奴婢没有……不是偷的……皇上饶命啊……”

皇上的耐心已经磨光,恨声道,“福长生,朕给你半柱香的时间,问不出一个所以然来,你这个大总管也别当了!!”

福长生一惊,皇上可从来没有这么严厉地对过自己,想来那小小的木雕还有什么来头不成?想着他也不再罗嗦,几步走到小宫女的面前,“给我打,打到她说真话为止!”

噼里啪啦的耳光声响起,美人吓得一直往皇上怀里缩,皇上却一反常态的将她推开,严厉是不加掩饰的焦急。

“皇上,”福长生抹了额头上的汗珠,“奴问出来了!”

“哦,她在哪?!在宫中吗?”

浣衣局里的奴才们都睡下了,最后守夜的宫奴正要将大门落锁。谁知道被人大力推开。

“哎,你们怎么?”

宫奴被推了个趔趄,正要大骂之时,却被那一身玄色龙袍给吓破了胆。

天哪,她莫不是眼花了,她居然看到了……

宫奴立刻跪倒在地,颤抖着声音大声喊道,“奴婢恭迎皇上……”

皇上却一个眼角余光都没有给她,径直从她身边踏了进去。

“说,她在哪里?”

皇帝将那个小宫女如同抓小鸡一般抓在手中,小宫女颤颤巍巍地指向前方一片漆黑的住处,“她就住在……最偏的杂物间。”

“最偏的杂物间?”皇上莫名地发了火,“该死的奴才,居然敢让她住那么差的地方!”

皇帝放开了小宫女,小宫女立刻软瘫下来,却在倒地的那一刹,眼中狡黠的光一闪而过。

皇上一推开杂物间的门,一股腐败的气息就扑面而来,房间里一片漆黑,榻上的人像是在梦中惊醒了一般,一下子缩到角落里,口中还喃喃道,“不要打我不要打我,我洗的我洗的,你们的衣服我洗的……”

皇上的脚步忽然沉重了起来,他每前进一步,那个小小的人儿就会惊恐一分。

“你不要过来!!我听话,我很听话的……啊,我错了,不,不,奴婢错了,奴婢……不要打奴婢……”

皇上高大的身影站在了那人的面前,那人退无可退,害怕得哭起来,像一只被逼到了绝路的小兽一般,她甚至还想夺路而逃,却被皇上一把搂在了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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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文档出了点问题,码的字成了一片空白,治好依着记忆重新码,最后五百字实在赶不及了才出此下策,现在已经更换好,对不起对不起,真心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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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6章 浣衣宫女

“啊!!”

她的尖叫无比突兀,吓得一干内侍都打了一个颤,皇帝却紧紧抱住她,用一种前所未有的语调轻轻安抚着她,“是我,是我,不怕了,是我啊,我是你太子表哥。”

福长生猛地一抬眸,看到的是一张凌乱黑发下看不清面容的脸庞。

少女却一直惊恐不安,不断尖叫,那凄厉的声音让人听着都头皮发麻。

却皇上却出人意料的好耐心,一直抱着那个少女轻声安抚,后面还是福长生心想着这么耗下去不是回事,就一记手刀砍晕了她。

“福长生你大胆!”

皇上气得五官都有些扭曲了,福长生也不敢辩驳,只跪倒在地。

皇上打横抱起了少女,福长生这才看清她的长相,竟有半边脸上满是伤痕!可那模样,那模样!分明就是长大成人之后的上官家七小姐!天哪,居然是她!她怎么会在宫中?先前的一切只是巧合天意?福长生心下惊惧不已,要知道,在皇宫里头发生的一切,要是单纯天真得用巧合起解释的话,那么那人一定离死期也不远了。

福长生不敢再揣测,亦步亦趋地跟着皇上出去,当夜,太医院的人就全部被教叫到了皇上的寝殿内,为一个不知名的浣衣局的宫女诊治。

寝殿人来人往出出进进,忙了一整夜。

女子惊慌失措的声音不是响起,还伴随着一众人追赶她导致的摔破东西的声音,精美的瓷器、价值连城的饰物,足足被摔碎了半个牛车之多。

太医院会诊之后,得出的结论便是――该女受了虐打,头部也受了重创,导致前事皆忘。

皇上冲着一干太医大骂了一通废物,也莫可奈何。

福长生一直在暗处疑虑重重地盯着那个缩成一团的少女,看着皇上破天荒地温柔地给她喂食。[.la 超多好]心里的恐慌像波浪一样漾开,上官七小姐,上官家的七小姐哪……

“歌兮,歌兮……”

皇上干脆抱着她坐在自己膝盖上。努力让她勾着的头抬起来,用手中的东西吸引她,果然,歌兮迫不及待地伸出手去,抢走了他手中的那只木雕小猴,并且说了句,“是我的……”

声音虽然怯弱,但是带着一丝坚决。

“这是我的……是我的……宝贝。”

见她如珠如宝一般死死攥着那个木雕小猴,皇上的心狠狠疼了一下,下意识地想去摸她的脸。却见她警惕地往边上偏了一偏,似乎还有想从自己膝盖上逃离的意味。

皇上以迅雷之势将小猴从她手上抢过来,她一下急了,赤眉白眼地要抢回来,皇上一面高举着手。一面引着她说话,“歌兮,叫太子哥哥,叫了就给你。”

歌兮抢了半天都没有抢到,竟发起狠来,抓住皇上的手腕一口就咬上去,皇上吃痛闷哼了一声。一旁伺候的内侍失声大叫――“你这该死的贱婢……”

皇上的眼神如同要杀人一般地盯了那内侍一眼,内侍惊出了一身冷汗,福长生连忙将人挥退,他知道现在皇上的心思都用在了上官七小姐身上,还顾不上这个言语间冒犯了她的内侍,不然。这倒霉的家伙早就死得不能再死了。

一干内侍宫女出了殿,大伙都心有余悸,一个内侍更是拉了福长生的衣袍惴惴不安地问,“总管大人,那个宫女……是不是和皇上有些渊源?”

福长生双手负在身后。“你们且小心一点伺候,那位,岂止是和皇上有渊源,你们谨小慎微一些,也免得让咱家担着干系!”

说着他抬头看了一下天色,低低地道了一声,“这后|宫里,怕是要变天了呢……”

殿内,皇上还举着手腕任凭歌兮咬着,皇上的手因为常年的养尊处优不见阳光,养得比女子的肌肤还白嫩,歌兮这一口下去,便见了血。

歌兮慢慢地松开了口,眼泪如同掉线的珠子一般掉下来。

皇上将她揽到自己的怀里,柔声道,“歌兮,你记得太子哥哥是不是?你记得的,你只是不愿意想过去那些……也罢也罢,不管你经历了什么,我们从头来过吧……”

他轻声抚慰,任凭少女在自己的怀里哭湿了自己的龙袍。

天吴道长此时在太极宫的宫殿外等着皇上的驾临,却迟迟没有等到人,这个时辰,要是以往,皇上早来此与他喝茶论道品丹了。

“师尊,打听出来了。”

小道士匆匆赶了过来,在天吴耳边耳语了几句。

“……却不是昨夜那个番邦的狐媚女子绊住了皇上的手脚……听说是浣衣局的一个宫女,忽然就得到皇上的青眼,现在皇上还与那女子腻在一处呢……”

“浣衣局的宫女?”天吴有些狐疑地眨了眨眼睛,但很快就露出了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又多一个有造化的人了,不过,有些造化不是所有人都承受得起的。”

说着他便拂袖而去,留下小道士一个人在原地参透玄机。

破天荒的,在个传奇的浣衣局宫女就这么着在皇上的寝殿里住了下来,这一住不要紧,各路神仙都莫名紧张了起来,尤其是有品阶的宫妃,拐着弯地来打听那位宫女的底细,得到的却是皇上的怒斥,在连着办了好几拨各宫的眼线之后,宫妃们与后面观望的家族终于下了一个结论,这个新宠的宫女怕是要飞黄腾达了。

夜,是静逸的。

皇上这些日子一改颓丧和荒|淫,一直陪伴在歌兮身边,看着那张被毁了一般的脸孔,不由地叹息起来。

小时候的歌兮长得是那般的冰雪可爱,父母又都是那般出色的美人,她的倾国倾城之貌是可以预料的,如今,却生生的被毁成了无盐之貌,而且,他的指尖抚过那张熟睡的脸颊,那颗让人移不开眼睛的眉心红痣,竟也被毁掉了。

歌兮的双眉之间的那颗红痣竟被人生生地剜去,留下一道指甲盖大的肉色疤痕,让人心疼得恨不得将那些伤害她的人统统斩首。

而实际上,在浣衣局已经是掀起了一阵腥风血雨,那些薄待了她的内侍宫女,统统受了罚,被打得皮开肉绽,这也让福长生对歌兮颇为忌惮,他总觉得七小姐卷土重来,这怕还只是个开始。

当年他是受了七小姐的恩惠,可是当所有的事情还不明朗之时,他不敢轻举妄动,只能做一个皇上身边的聋子瞎子哑巴。

“哎。”

皇上已经是第三次叹息了,这时殿内响起了悉悉索索的声音,皇上扭头看去,“是谁?”

一个鹅黄色的声音期期艾艾地从柱子后面走出来,声音犹如出谷黄莺一般的娇俏,“皇上恕罪。”

皇上眯眼看去,只见灯下一个娇艳的美人,十四五岁的年华,脸有些圆,带着一丝儿娇憨可人又有着一种清纯的诱惑。

“你是何人?”皇上的语气里面有怪罪,反而有一种调情一般的挑逗。

美人怪嗔地瞟了他一眼,拖着软绵的音调道,“皇上,你真坏,臣妾是你的柔美人。”

“柔美人?”

皇上还是没有想起来这柔美人是谁,要知道在这个宫里头,他睡过的女人,册封过的女人是何其多,哪能一个一个记住?

“皇上――”柔美人像是又急又气,手里的丝绢都绞成了一团,皓齿咬着娇嫩饱满的嘴唇,看得皇上有些欲|火上升。

他有些好笑地朝着那女子招了招手,柔美人心中大喜,面上却装了娇羞,慢慢地走了过去,皇上有些不耐,抓了她的手腕往怀中一拖,便将美人抱了个满怀。柔美人自然是使出浑身解数,两人唇齿相依,吻得有些浑然忘我,全然忘记了榻上还有一个睡着的人。

就在柔美人几乎要化成一滩水软在皇上的怀里时,榻上忽然传来了一声惊呼,皇上身子一震,猛地推开了柔美人,面上竟有一种偷情被抓一般的羞色和尴尬。

柔美人恼怒地看着这个忽然麻雀变凤凰的浣衣局宫女,谁知道那个女子居然伸手一巴掌将她给打蒙了。

“你居然敢打我?!”柔美人也是一度得了些宠爱的,立刻扬起手要给贱人一巴掌,谁知道被人紧紧攥住了手腕。

“皇上?!”

看清楚了攥自己手的人之后,柔美人委屈得嘟起了嘴巴,眼泪在眼眶中不停地转啊转,真的是我见犹怜,可惜皇上根本就不吃她这一套,将她往地上一甩,悠悠地喊了声,“福长生。”

福长生立刻从殿外小跑进来,见柔美人摔倒在地,神色也不变,低头道,“皇上您唤奴?”

“朕看你这个大总管是要做到头了,居然让莫名其妙的人都进到这里,这要是刺客呢?”

“皇上,你怎么可以这么说臣妾,臣妾……”

“啊咳!”

福长生猛地咳嗽了一声,柔美人再不甘愿也只得退了出来,他们退下的时候,还看到那低贱的浣衣局宫女拦腰抱了皇上,皇上欣喜地说了些什么,两人之间看起来是分外的和睦融洽。

柔美人不甘心地咬了唇,低声道,“公公,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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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7章 莞美人

福长生的脸色垮下来,柔美人不过是他安排试探皇上一番的工具,想不到七小姐有这么大的本事,在脸毁了的情况下,尚且还能牢牢抓住皇上,.la [棉花糖]

“咱家已经给了美人机会了,美人抓不住,就不是咱家的事情了。”

“可是公公,真的要任由这贱婢耀武扬威不成?”

“美人此言差矣,她有本事耀武扬威,咱家也犯不着嫉恨,”福长生的眉眼里已经有些不耐的神色了,“咱家是皇上的奴才,可不是宫妃。”

说着福长生神色一敛,袖子一挥,“美人,请吧。”

柔美人看着他扬长而去的背影暗骂了一声老阉奴,却也无可奈何。

“歌兮,你想起来了?”

皇上抱住了歌兮娇小的身体,感觉到她身体的柔软,不由得心神一荡。

歌兮只将脸埋在了他的怀里,轻声地说,“很多事……不记得了……但是我……记得你。”

一句“我记得你”让皇上忽然间像是回到了多年前,多久没有过这样的悸动了?五年?还是更久?好像自从那几个乱臣贼子版乱之后,他都没有过这种感觉了,在女人身上,他从来都只有发泄再发泄。

想着,他轻轻抬起歌兮的脸,那半张脸上的疤痕好像也变得可爱起来。

“歌兮,那些事情不记得更好,”皇上的凤眸里的狠戾一闪而过,“这些话朕只说一遍,朕记得的,喜爱的,是当年腻在我怀里叫太子哥哥的歌兮,所以,你只要做那个歌兮便好,那些事……上官家的满门获罪、还有你落难之后的所有,纵使你是假的不记得。在朕这里,从现在开始,也只有真的不记得。”

“歌兮,你自小就聪慧。一定明白朕的意思。”

“朕这几年惫懒了,天下人都觉着朕昏聩了,朕是众人皆醒我独醉,这样的天下,让朕提不起兴致来,只是歌兮,”他掐住歌兮下巴的手微微用了些力,看着那双美丽清澈的眸子,呼出的气息打在她的脸颊上,“老虎即使打着盹。他的利爪也能杀人,你堂姐也好,徐若馨也好,朕可以容忍她们的愚蠢,却绝不能容忍她们的背叛。所以最后她们都死在了朕的手里。”

歌兮还是一脸无辜和不解的看着他,皇上在她的神色里看不出端倪来,哈哈大笑起来,倒在榻上摊成了一个大字。

“真是……我元堃居然对一个小小女子也用起心机起来,真是……我元堃竟落魄到如此地步了,我的雄心我的霸业!我的天下!我所有的一切都被人抢走了,现在的元堃!就他娘的是一个废物!一个废物!!”

皇上的声音远远的传开。听到的人无不捂住了耳朵,这些话可不是他们能听的,皇上这是醉酒了吗?天爷,就让他们当一个什么都听不到的聋子吧。

“……有我元堃这样窝囊的皇帝吗?啊!完整的天下被瓜分得四分五裂!西北穆氏!南海伯氏!这些乱臣贼子多逍遥啊,啊,可我元堃。却只能偏安于一隅,听着那些人山呼万岁自欺欺人!父皇!父皇!您看错儿臣了!儿臣就是一个废物!”

皇上的声音凄厉而悲伤,在寂静的夜晚显得突兀又瘆人。

“……父皇,儿臣对不起您啊!父皇!”

歌兮跪坐在榻上,看着眼前忽然发疯大喊大叫痛哭流涕的皇上。想起多年前他的意气风发,想起那时他爽朗的大笑,想起那时他对自己的疼爱和真心实意的好。

皇上在榻上手脚乱舞的嘶吼着,忽然一个小小的身躯扑在了他的身上,任凭他乱踢乱打就是不放手,感觉到自己的脖颈处一片温热的湿意,皇上慢慢地安静下来,猛地反手抱住了她,死死地,像是要将她嵌入自己的身体里。(.la 无弹窗广告)

歌兮抱着他,两个人像是两头互相取暖的小兽,紧紧地拥抱着彼此,就想拥住了唯一一般。

等到天放亮光,福长生便接到了旨意,着封上官歌兮为美人,在封号的时候,歌兮主动向皇上要了一个字,莞,于是皇上的新宠,出自浣衣局的低贱宫女,一跃而成,变成了人人羡慕的莞美人。

“……钦此。”

福长生收了圣旨,轻轻地将歌兮扶起来,“七小姐……不,莞美人,恭喜美人娘娘了。”

歌兮脸上的疤痕还清晰可见,偏偏侧脸美得不可方物,实在是诡异之极。

“有劳总管大人。”

歌兮在赏赐的物件前停留,拿起这个又放下那个,宫女们偷偷笑着她肤浅的举止,福长生咳嗽了一声之后便老实了下来。

“娘娘,皇上赐住娘娘华清宫,现在已经都布置好了,娘娘是现在搬过去吗?”

华清宫,就在皇上起居的寝殿旁边,足见皇上对她的重视。

歌兮手里拿了一个玉如意,朝着福长生一笑,“有劳公公。”

一行人施施然地走在长巷之中,福长生亦步亦趋跟在身后,而内饰宫女们则是远远跟着,听不到他们的谈话,只想着一定是福总管要敲打这位新晋的美人娘娘了。

一路沉默,直到走到一处宫殿时,歌兮忽然停了下来。

“福总管,你姓什么?”

福长生猛然一惊,这句问话来得突兀又深有含意,要知道,他原本不叫福长生,当年他还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内侍,因为得了些缘法,才跟着当时的大总管福德寿姓了福,并且认了这座大靠山当义父,他从此才发迹起来,并且,他人生中最大的一个转机,就是因为眼前的这位上官家七小姐。

福长生或许也不算是一个什么好人,但是他受过的恩惠,他记得。

当即,福长生的头低了一低,“七小姐,您不用提点奴,奴欠您的,奴不曾忘记。”

“福长生,你知道我从来都不是一个挟恩望报的人,”歌兮的声音泠泠,双眼清明,丝毫不见混沌和无知,可见她在皇上面前一直都是装傻,“我只是希望你看清楚前路,像昨夜那般的试探,我容忍你一次,绝不容忍第二次!”

她的声音并不大,但是却如同响雷一般炸在福长生的耳边。

福长生沉默了,他是有些得意忘形了,多年来他被人捧得高高的,几乎都要忘记了,这位,是当年三言两语就能让自己有了造化的七小姐,是凭着一副残缺的相貌还能让皇上封为美人的七小姐,是暂时没有实际的临幸却能让皇上记挂着的七小姐。

“七小姐,”福长生讨喜的圆脸上也有了一丝冷色,“奴不知道您为何要入宫来,只是奴忠于皇上,您当年对奴有恩,奴记着,但是,皇上的安危比您对奴的恩情更重要,您,不要逼奴在其中做一个取舍。”

福长生的话暗含威胁和警告,意思便是,你进宫目的不纯,最好是不要对皇上不利,否则……

歌兮眼眸一眨,却是笑了,“福长生,我的目标不在皇上,我是要利用他,他现在也需要我,我与他是各取所需,反而是你,皇上寿考不多了,倒时候你何去何从?”

福长生一双圆眼猛然瞪大,看着那个小小女子款款入了华清宫,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当夜,皇帝又召幸了两位番邦的美姬,后|宫观望的人又松了一口气,看看,花无百日红,那莞美人也不过就是一个低贱的贱婢,又怎么可能檀房独宠?一样的贪了两天新鲜便丢开了。

只有福长生知道,七小姐是不一样的,因为皇上这两日叫来了美姬,实际上并没有临幸她们,他这么做,是不想让上官七小姐树敌太多,先出头的椽子可是先烂啊。

宫里新封了一个莞美人的消息,很快就传了出去,但是也并没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因为皇上册封一个美人实在是太寻常了,这会要是立太子或者是皇后才能让他们吃惊。

楚王元沂却因为莞美人的号而有些心神不宁,莞,这个字,可是陈莞的莞,这当中真的没有什么联系吗?

就在他想一探这个莞美人的虚实的时候,神仙手被召进了宫,替这位新贵人看脸上的伤口。

“娘娘,神医到了。”

侍婢恭声响歌兮回禀,歌兮坐在铜镜前看镜中自己的容貌,她脸上的伤,九分假一分真,唯一真的那处,便是眉心红痣,是她自己生生的将那颗红痣剜去,只因为元旭与自己耳鬓厮磨之时,总爱亲吻她的眉心痣,她要让自己记住,舍弃了便是舍弃了,永远不要回头。

她起身,任凭侍婢们跪在地上将自己身上的宫装的褶皱抚平,然后朝着殿内那个有些吊儿郎当的神医走过去。

“美人娘娘驾到——”

内侍的声音远远扬出去,歌兮清楚的看到神仙手脸上的不解和诧异。

“你……你……”

神仙手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她怎么会在这里?还成为了什么莞美人?!

“神医,”歌兮有些无礼倨傲的抬起下巴,“你看看我这脸上的伤,可还能救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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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8章 我无退路

夜晚,皇上来到了华清宫,有些吃惊地发现歌兮戴着一个白色的面具。

“这是怎么回事?”

皇上色厉内荏,以为是宫人欺负了歌兮,宫人们被他的神色吓到,哗啦跪倒了一片。

歌兮上前拉了他的手,轻轻地冲他摇了摇头,皇上的神色才缓下来。

“怎么戴着这个东西,取下来。”皇上同歌兮走到了栏杆边,伸手欲取下歌兮面上的白面具,“你是可怕自己的容貌……宫中不是有有人说了闲言碎语,这些混账东西,朕非割了他们的舌头不可。”

“元堃哥哥。”

歌兮将皇上的手拉在自己的膝盖上,小手包裹着大手,皇上的眉毛微微挑了一下,虽然是自己让歌兮叫这个称呼,可是真当唤出这个称谓的时候,他心里还是有一丝异样的感觉。

歌兮显得有些怯弱,面具后面的一双打眼睛眨了眨,又怯怯地说了句,“皇上?”

皇上有些恍惚,咳了一声道,“私下里的时候,你便那么叫吧,再叫一声听听。”

“元堃哥哥。”

歌兮乖乖地叫了声,皇上眯起眼睛,很满意一般地在她头顶上摸了一摸,如同小时候那般的怜爱。

“你还没有告诉朕,戴着这面具干什么?”皇上想了一想,从歌兮的肩头上捏了一缕头发把玩,“做朕的后妃,容貌固然重要,只是,你同那些女人是不一样的。”

歌兮却摇了摇头,缓缓的说,“女为悦己者容,歌兮,希望自己漂亮。”

福长生乘机在一旁递话,“神仙手说,娘娘脸上的伤可治。只是不能够见风,所以才要带上面具,一个月之后,娘娘脸上的伤便可痊愈了。”

“哦?”

皇上来了兴致。“神仙手果真是这么说的?那就真是能治愈了,太医院的那帮废物还说不能治,简直就是饭桶。”

福长生陪着笑,“神仙手倒是有些能耐的,不过他说所需的药材珍贵非同寻常,只怕有些难找……”

“只要库中有的都用上,要是库中没有,就让林飞带着天子卫的人去找,”皇上大袖一挥,“上天入地。也要将药材找全。”

“是。”

皇上扭过头详端着歌兮,“歌兮小时便长得玉雪可爱,是个十足的小美人,假如恢复了容貌,定会让所有人都移不开眼睛。”

歌兮羞涩地低下头。皇上却是哈哈大笑起来。

是夜,皇上歇在华清宫,第二天上,赏赐如同流水一般进来,众人在艳羡的同时,对这位莞美人多了一份忌惮,这位。可是风头正健呢。

神仙手如期来到华清宫为歌兮治脸,不一会,神仙手身边提箱子的药童匆匆出来,说是缺了一味名贵的药材,得去太医院看看,众人也没有注意那药童的古怪。便放了行。

药童出了华清宫,却是轻车熟路地往着太医院的另一个方向奔去,不一会便到了一处偏僻荒凉的宫殿,此处破败不堪,显然是荒弃了良久。

宫殿的西端。一棵枯败的大树下,一个坐在紫木椅上的男子猛然转过身来,定定地看着不远处的药童,药童将脸上的薄皮面具揭开,赫然是上官歌兮。

元沂看着自己思念了许久的人,良久却说出一句怨念万分的话——“你为什么要进宫?为什么!”

“你既然脱离了元旭,又为什么急不可耐地进宫,转投向元堃的怀抱?你为什么不来找我?为什么?!”

元沂动着紫木椅,让自己来到她面前。

“你可知道这些时日来,我日日担心你的安危,怕你在外有危险,怕你会遇上不测,怕你会被元旭抓回去,我窃喜,我窃喜你终于离开元旭了,谁知道,转眼你就成为了元堃的莞美人!”

元沂怒目圆睁,情急之下死死抓住歌兮的手,“上官歌兮,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说,你为什么要处心积虑地成为元堃的妃子,你就这么离不开男人?我不可以吗?是了,我只是一个无用的残疾而已,自然不够你利用的资格!”

歌兮面色平静地看着他,却感觉心口被他扎出一个大洞来,她想同元沂解释,可是又从何说起,说那个她毕生都忘不掉的小张村的夜晚吗?说她说怀着一种什么样的心情独自生下了小念儿,又是怎么决绝地将自己的亲生儿子当成了人质押给了韩伊,又是怎么步步为营得到了这么一个有名无实的莞美人的封号?

可是说了又有什么用?她不准备停下来的,要她停下,除非她死。(.la 棉花糖)

歌兮垂下眼眸,元沂只觉一股大力,她错开了自己的手。

在元沂的怔愣当中,歌兮背对着她,脱下了自己的衣裳,露出背后狰狞的伤口来。

在她瘦弱的背脊上,纵横着七八道可怖的伤痕,这些伤痕明显是刀剑伤,肉红色的长疤突出来,足见当时这些伤口是多么深!

青天白日里,忽然飘过来一片乌云,歌兮站在阴霾的天空下,嘴角浮上一丝嘲讽的笑,“看清楚了,我是想远离元旭,远离京都,可是老天爷不给我机会!我倒是想活得自在,可是有人却费尽心机要我的命,我活下来了,便要亲手讨回这一切!”

歌兮将衣服重新穿好,“神仙手曾经说过,你的蛊毒,是当年一个宫女种下的,此女是阿瓦特族族人,而害我的人,也是阿瓦特族的人。”

在小张村的那夜,十三就像是失去了自己的魂魄一般,被人操控了,自己也是被人制住,连反抗的戾气都没有,这就是阿瓦特族人的手段,一种可以操控人,将人当成提现木偶一般的巫术。

此人必定和当年宫中的巫蛊案分不开,答案已经昭然若揭,想想看,当年的元后已经过世,当时上官皇后还不是皇后,并且她并没有生皇子,剩下的,有儿子,有背景,又一心系在先皇身上的后妃,就只有当时德妃,也就是现在的德太妃了。

现在想来,那么宫女必定是没有死,而且,现在还在为德太妃效命!

不,现在还只是推测,她一定要将那人揪出来,幕后的人,更不要放过!

“你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元沂再没有想到歌兮身上会有什么严重伤痕,那预示着他爱的这个女子,曾经九死一生,差一点就与他天人永隔了。

“你只要记得,我们的敌人是同一个便好。”

歌兮不想多谈,“华清宫现在被太多人盯着,我不好出来太久,若是有话,让神仙手递进来吧。”

看她要走,元沂猛地拉住了她的手,歌兮感觉到那只牵着她的手,冰凉得有些吓人。

“歌兮……对不起。”

“你没有对不起我,”歌兮的语气生硬,“是有人对不起我,不过我不需要任何人的道歉,我只要将加诸在我身上的所有痛苦,如数,不,加倍的奉还。元沂,你帮我吧。”

“没有人可以在伤害了你之后,还活得逍遥自在。”

元沂的手有些微微发抖,歌兮感觉到他的脸颊伏在了自己的手背上,“……只是,求你不要成为皇上的后妃……歌兮,你借着死遁出宫,我们徐徐图之好吗?我们……”

歌兮猛地将自己的手抽出来,不敢去看背后的人。

“我……已经没有退路了,元沂,你知道吗?在我用计出现在皇上的面前时,不管是元旭也好,还是你的厚爱,我都抛弃了,这样子的我,剩下的,唯有复仇而已。”

歌兮仰面,让自己溢出来的眼泪倒流回去。

她本不愿如此,可是她的命运从来都没有自己主宰过,不是这个操控了,就是那个把玩着,知道撞个头破血流她才清楚,在这个乱世,你不当屠刀,自然会有人将你当成待宰的鱼肉。

自身不够强大,就连身边的人也会被连累,就如当年护着她却惨死的白蕊绿萼,就如小张村那夜被砍得浑身是血,却死死拖着十三让自己逃命的铁蛋。

歌兮用力掰开元沂的手指,元沂死抓着不肯放。

纠缠了半天,歌兮还是决绝而去,元沂的手背上却是她的指甲的抓痕,他却丝毫都不觉得痛。

“……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元沂悲痛到极致反而笑出了声,他以为只要设计了元旭,让他身边多出女人来,歌兮自然会离开,事实上也是如此,可是,千算万算都想不到,最后却让歌兮进了宫!

不,不能就这样下去,不能,绝不能!

元沂的手指甲深深扣进了紫木椅扶手中,鲜血渗进深紫色的木材里,转瞬不见。

日子过得飞快,转眼大半个月便过去了。

这些日子以来,皇上新封了韩国公献上的胡姬为雅美人,又提了几个后妃的份位,还有几个宫女也是得了宠幸,所以歌兮得到的宠爱也不那么显眼了。

福长生却是有些不明白,皇上之于歌兮,虽是时时有看顾和留宿,但是实际上,却并没有宠幸她。

一方面,可能是因为皇上对歌兮的情感,还停留在当年的疼爱之上,并没有将她当成一个可以宠幸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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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9章 邀宠(上)

而另一方面,皇上对歌兮有顾虑有怀疑,毕竟他当年是灭了上官家害得她流离失所的元凶,谁又能担保她不是别有用心呢?失忆,这个名头,皇上高兴了就当它是真的,不高兴了,.la [棉花糖]而还有一小部分原因吧,就是她的脸,没有一个男人会真的不在乎女人的容貌,尤其还是拥有无数美人的皇帝。

神仙手的治疗还在继续,福长生却是等得有些焦躁了,他很清楚皇上的身体状况,那天歌兮说的话,他记在了心里,于是也开始估量起皇上之后的靠山来。

大皇子虽是皇上唯一的子嗣,却不得宠,更没有强大的母族,而且年幼无知,即便将来登记,别人想篡位,简直易如反掌。

楚王元沂倒是同福长生交好,而且还有一批文臣当后盾,可是却是双足残疾,你见过有残疾的皇帝登基的吗?

而齐王元旭,手握重兵,权倾朝野,民间声望极高,明眼人都知道,即使皇上龙精虎猛,将来也难保齐王不来一个二龙夺位,假使真的让齐王得逞了,福长生这些皇上的死忠臣子,就是新皇祭刀的刀下鬼!

福长生想着心里一抽,他是该好好打算了,她,上官家七小姐,会是一个变数吗?

“公公,不过赏赐一个小小的美人而已,哪里要劳烦您老亲自去?”

小内侍谄媚地奉承着,福长生却是一笑,“你这个滑头,咱家教你个乖,你等到了咱家这个位置,虽然许多事都不需要亲力亲为,但是有些事必须亲自去做,不然啊,将来追悔莫及啊。”

福长生一到了华清宫门口。便有宫女桃子与朵儿迎了上来。

“福公公。”

“嗯免礼。”福长生端起了架子,“你们伺候美人娘娘要尽心,否则咱家饶不了你们。[.la 超多好]你们美人娘娘可在。”

桃子与朵儿互看了一眼,轻轻笑道。“在呢,神医正在给娘娘清洗膏药,说是今日可取下面具了。”

福长生一喜,“哦?这可是喜事,比预计得要快哪。”

说着他急忙朝着大殿走去,他已经急不可耐地要一睹上官七小姐恢复容貌后的尊容了,同时他也是在赌,赌一个变数。

大殿里,歌兮跪坐在中央,手里拿了一面小小的菱花镜。背对着大门口,正好能看到福长生等人从外面走进来,镜中的女子忽而莞尔一笑。

福长生一进门便看见神仙手在一旁又是摇头又是叹气,心里咯噔了一下。

“福总管来了。”

歌兮慢慢放下手中的镜子,福长生的双眼蓦地瞪大。

太极宫。皇上正在与天吴手谈一局。

小道士端着一个描金盒子毕恭毕敬的上来,“见过陛下,陛下万安。”

“丹成了?”皇上轻轻一招手,那小道士立刻跪着挪到了皇上的跟前,小心翼翼地将盒子打开,里面正是一颗圆溜溜的丹药。

此丹药呈乌色,发出一股药香。

“此丹为福寿丹。意为福寿延绵,”小道士偷偷窥了一下皇上的尊容,又有些羞赧地低下头去,“陛下乃是天子,天子与日月同寿,此丹。不过是锦上添花而已。”

皇上闻言,饶有意味地看了那眉清目秀的小道士一眼,转向天吴说道,“你这小徒弟倒是长得一副好相貌,还兼得能言会道。倒是一个人才。”

天吴见自己的小徒弟红了脸,眼角眉梢带着一股春意,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再说在大盛的贵族世家,养男宠的实在是多不胜数,皇上想换换口味也不错。

“陛下,我这小徒青叶,最擅长穴位推拿养身之道,何必让他伺候陛下服用丹药之后,再松乏一下?”

天吴浅笑,青叶脸颊都染成了薄薄的红色,那堪比处子一般的秀气容貌也添上了几分别样的风流韵味。

“天吴,你这样替他做主可不妥,”皇上的语气轻佻,“愿意不愿意,还得问一问他自己。”

天吴见皇上起了挑|逗的心思,便配合着问青叶,“徒儿,皇上问你,可心甘情愿地去服侍皇上?”

他话中的服侍儿子似有意无意地加重了语气,青叶的脸更红了,轻轻地说了句,“愿意的。”

皇上啧了一声,“声音太小了。”

青叶大声说了句愿意便低着头,像是要找这个地方将自己埋起来一般。

“竟羞涩至此,”皇上轻轻伸出一根手指勾住了他的下巴,“青叶,朕从来不会亏待服侍朕的身边人,你可知?”

说完他便自顾自地大笑起来,天吴也瞅了青叶一眼,笑得有些别有深意。

很快皇上就回了自己的寝殿,同行的自然是捧着福寿丹的青叶小道长。

青叶先是服侍着皇上用了福寿丹,又净了手,替皇上按摩起全身来,不得不说,青叶倒是真的下了一番功夫,穴位拿捏得极准,不轻不重,让皇上闭上眼睛享受起来。

过了小半个时辰,青叶额头上已经起了细细密密的汗,皇上睁开双眼,动了动腿,悠悠地说道,“你累了,行了吧。”

“服侍陛下,是青叶的福气,并不觉劳累。”

青叶的声音并没有这个时期少年的粗哑难听,反而透着一股少女般的绵绵,听得皇上心里微微起了一丝涟漪。

皇上大概是真的想换一换口味,试一试这种可口的美貌少年,着人拿出了一副长卷,命青叶打开,竟是一副避火图(春|宫图),青叶看得面红耳赤,又有些意动,小腹处像是烧了一把火一般,时不时偷偷地看一看皇上。

“青叶,这图画得怎么样?”

青叶偷偷咽了一口津液,只觉得皇上越看越俊美,怎么看都怎么喜欢,于欢喜中还带了一种别样的刺激感,更因为他身份的高贵,而带上一种难以言喻的自得。

“回陛下,此图画工细腻……”

他有些说不下去,眼神也有些躲闪,皇上一把抓住了他的手,在他手心轻轻挠了两下,叹息道,“真还是个青涩的小少年,你可知道画上的人在做什么呢?”

青叶心痒难耐,轻轻地抬起头,孺慕地看向皇上,“他们……在做什么呢?”

“他们啊……”

皇上勾住了他的下巴,两颗头颅慢慢靠近……

“皇上!喜事啊!”

福长生不合时宜的声音就在此时响起,青叶被吓了一跳,慌乱地低下头去,皇上也松开了他。

“皇上,华清宫莞美人娘娘……”

福长生进了殿,声音戛然而止,见到青叶那衣襟松乱,还怨毒地看着自己的眼神,顿时就知道自己打扰了青叶的好事了。

只是……

福长生不甘示弱地冷瞥了他一眼,好个天吴老杂毛,手都伸出这么长来了,居然还撺掇着皇上近男色,这该死的腌臜东西!

皇上被打扰了兴致,自然是不高兴的,“福长生!咋呼呼呼的,究竟是有什么事?!”

福长生赶紧屏声静气,“皇上,是这样的……”

“元堃哥哥。”

一个柔美清亮的声音响起,此时正是日落时分,皇上只见一个宫装的美人,在万丈霞光中朝着自己缓缓走来,就好像是瑶池的仙女,就那般,在霞光中朝自己露出令天下女子都黯然失色的绝美笑颜。

青叶也是震惊地看着那个吸引了皇上全部心神的女子,见皇上下意识地站了起来远离自己,心头不由地涌上一股怨恨和不甘心。

“元堃哥哥。”

歌兮见皇上有些看呆了,伸出手轻轻拽了一下他的衣袖,皇上这才如梦初醒,有些痴迷地看着她的脸,“你,果真全好了。”

不止是全好了,就连眉心的那处伤疤,也被巧妙地纹绣上了一朵小小的盛开的莲花,一朵红莲。

这巧妙的修饰简直就是神来之笔,不仅遮住了伤疤,还给原本就绝艳的容貌添上了几分神秘和妩媚,歌兮站在那个,便将整个宫里的美人都压在了脚下!

“朕的小歌兮长大了,果真不负当年的美人胚子。”

“早该如此,朕就知道歌兮会是这副模样,只有倾国倾城貌,才不负朕的歌兮啊。”

皇上心情大好,溢美之词是一点都不吝啬,早将青叶忘到了一旁,青叶怨毒地看着歌兮,却不料歌兮讶异的说了句,“你是谁?”

青叶阴狠的目光还来不及收回来,就被皇上看了个正着,皇上双眉就拧了一下。

青叶见势不妙,忙恭敬地说道,“小道是天吴道长的徒儿,青叶见过美人娘娘。”

“青叶,青青竹叶,好名字。”歌兮玩味地在他身上转了一圈,“咦,你刚才同皇上在做什么呢?”

她状似无心的问话让皇上微微有了些尴尬,将滚落在脚边的避火图轻轻一踢,踢到了福长生脚下,福长生赶紧将图踩在脚下,长长衣袍遮住再说。

“青叶适才……”

青叶想说一些隐晦的话敲打一下这个美人娘娘,谁知道皇上咳了一声,“小道士,你的丹药也献了,退下吧。”

一声“小道士”将刚才的旖旎和暧昧扫了个干干净净,青叶的脸色唰一下就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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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0章 邀宠(下)

“你退下吧。”

青叶在皇上冷情的声音里狼狈地退下来,福长生也知趣地退下,将大殿留给了那对执手相看的男女。

“人哪,贵在有自知之明,在这皇宫里头,这就更重要了,不然哪,忘乎了所以,最后落个,唔,你们道家怎么说的来着?身死道消,那可是得不偿失呀,你说是吧,青叶小道长。”

福长生摸着光滑无须的下巴,无不兴味地说道。

青叶青白了一张脸,咬牙切齿地说,“公公,小道也奉劝你一句,夜路走多了也难免会碰到鬼,有道是花无百日红,那位美人娘娘一朵娇花也难免枯败的时候,公公小心别压错宝!”

福长生冷哼一声,“那也比压一个屁|眼强!”

青叶想不到福大总管的嘴里居然会跑出如此粗鄙不堪的话来,气得是脸色发青,“你这个……你这个老阉……”

“不错,咱家是个宦官,不能传宗接代,愧对了祖宗愧对了父母,只有将余生都贡献给皇上了,”福长生一双圆眼里闪着精光,“而你,一个堂堂七尺男儿,认了天吴那个老杂毛当师父,做着男|宠做的事,咱家都替你不齿!”

“替咱家传一句话给天吴,他要炼丹就好好炼丹,不要净做一些拉皮条的事情,皇上是真龙天子,你们这些魑魅魍魉窜上蹿下的玩意警醒一点,太出格了老天爷都会收拾你们!”

说着福长生清了清嗓子,“小兔崽子们,都不长眼睛哪,还不快将青叶小道长请出去?”

大总管一声令下,一旁早就看不过眼的小内侍们一轰而上,架了青叶就往外拖,青叶气极了,偏还不能大声喧哗,只在心里将歌兮福长生给记上了一笔血仇。

歌兮却不知道这些。即便知道了也不会将青叶的妒恨放在心上,自打从她踏入这个后|宫开始,她便有了心里准备,和这后|宫所有的女人。也包括觊觎皇帝宠爱的人为敌,不为爱,只为她的目的。

当她在皇上的面前褪下衣衫的时候,皇上再次惊艳了,她的后背上,居然纹绣着一只展翅欲飞的凤凰,火红的凤凰惟妙惟肖,纤毫毕现,甚至连眼神都极为传神,在黄昏与黑夜交接的时刻。这只火凤,强烈地震撼了皇上。

“居然……”

“真是美得不可方物……”

皇上的手指游走在歌兮的裸|背上,原本是狰狞的伤疤,却化腐朽为神奇,变成了神秘而美丽的纹身。可是没有人知道,这个纹身刻在身上之时,那种刻骨的痛。

只是,皇上此时迷恋的神情和爱怜的密密麻麻印在她背脊上的亲吻,这一切都值。

歌兮的眼神幽暗起来,忽然转过身搂住了皇上的脖子,在他耳边吐气如兰。“皇上,我怕……”

她胸前的风光一览无余,皇上轻翘唇角,双手慢慢地在她身上游走,饶有兴致又熟练地挑|逗着少女的情欲,“你怕什么……是怕朕……还是怕痛?”

“我怕……”

歌兮的眼眸湿漉漉的。像是林间受了惊的小鹿,她对着镜子练习过无数遍,知道此时自己的神情有多诱人,有多让男人发狂。

“怕……”她趴在皇上的肩头,怯怯的伸出丁香小舌在他耳垂上一舔。皇上不由地一颤,她又赶紧撤开,怯生生地看着皇上,“我怕伺候不好元堃哥哥……”

“好个磨人的小妖精。”

皇上带着歌兮转了几圈,两人倒在了软榻之上,气息越发的暧昧,殿内如兰似麝的香味也更加香甜浓郁,歌兮的长发吹散下来,与她嫩白的肌肤形成了强烈的对比,皇上一下便吻上那双红唇,接着是她修长脖颈,精致的锁骨,胸前的……

尽管早就算计好这一步,尽管她那颗心有多决绝,让他闯入自己身体的一刹那,歌兮还是忍不住想起那个迷乱的纵情的夜晚,在湖心小筑,和那个男人唇齿相依坦诚相见,但是她的心很快又硬起来,这一刻,才是真真和元旭决断了吧。女人,最有价值的贞洁,她已经没有了呢……

歌兮伸手紧紧抱住在她身体里驰骋的男人,那勇猛的冲击一点都不能让她感到喜悦,就这样吧……

这是一个亢长的夜晚,当天边的启明星升起,夜晚终究落幕的时候,福长生悄悄的走进了内殿。

“恭喜美人娘娘。”

福长生举手加额,行了个大礼。

歌兮披着长长的锦袍,一头黑发披散在脑后,她身后是睡得香甜的皇上。

素手拿出一方月白色的锦帕,很显然,这是证明她贞洁的元帕子,可是,那上面却是上面都没有!福长生猛然一惊,一双眼盯了歌兮,却见那个女子轻轻巧巧的笑着,坦然得很!

或许只有短短的几个呼吸间,福长生便拿定了主意。

双手恭恭敬敬地接过那方干净的元帕,轻声说道,“时辰尚早,娘娘且先休息,奴到时会叫起的。”

歌兮在皇上身边躺下来,懒懒地应了一声,“嗯。”

福长生退出了大殿,一旁的小内侍端着盘子走过来,福长生将元帕放了上去,这方元帕上却是有一团刺眼的血迹和斑斑驳驳的液体,小内侍扫了一眼,便道,“公公,需要记档吗?”

福长生重重地吁出一口气,“这个是自然。”

还好他早有准备,也没有想到这就用上了,福长生无不庆幸地想着,从这一刻开始,他算是和莞美人娘娘绑在了一起,希望这位娘娘能有小时候那么的聪慧,不然他的身家性命堪忧了。

歌兮被宠幸的第二天,皇上册封的旨意就下来了,莞美人变成了九嫔之一的昭仪娘娘,又过了五日,歌兮的份位也一再上升,成了莞妃娘娘,一连十日,皇上都是宿在华清宫,足见这位晋升份位比飞箭的速度还快的娘娘有多受恩宠。

这在后|宫可是一件大事,以往皇上的糊涂事也不少,什么醉酒宠幸最低贱的宫奴,醒后见那女子太丑,便直接将那宫女赏了人出去;什么在西山狩猎的时候遇到一个美丽的村姑,便当即封了采女春风一度,回了宫也就丢开了;就连被打入冷宫的徐珍珠,也不过是听信了天吴所言,说此女命格极贵,也不管徐珍珠年纪大,还是当时徐皇后的亲妹妹,就这么着封了姨妹为贵妃,等到徐皇后落马,她又生了一个公主,昔日的皇贵妃就变成了冷宫的怨妇。

所以,那些莺莺燕燕们在眼红歌兮的飞速上位的同时,都等着看这个从浣衣局出来的低贱宫女的笑话,保不准皇上哪天就厌烦她了,说不定下场比不得宠还惨!

可是,还没有等到莞妃失宠的消息,便听到了有关她的出身的大事!

原来这位新得宠的莞妃娘娘竟是当年上官右相的嫡系亲孙女!当年上官家的逆谋案可是弄得沸反盈天哪,谁不知道这出了一代皇后一代后妃的勋贵之家竟胆大包天地想要谋篡皇位,京都里的人只当上官家的人都死在那一场变故中了,谁知道他家还有一个孙女,居然还大刺刺的公然的成为了皇上的后妃!

这岂不是引狼入室?皇上真是吃丹药吃得……糊涂了?

朝臣们纷纷上书,称莞妃乃是乱臣贼子之后,又一身狐媚本领,淫|乱后宫,简直就是罪该万死,要求将她立刻打入死牢的奏折如同雪花一般多。

皇上对一片质疑之上根本就是置之不理,给莞妃的赏赐还是源源不断地送到了华清宫,还是夜夜都宿在了她那里,盛宠不衰。

当确切的消息传出来,德太妃、南寺、知道内情的平阳陈家,都是吓了一跳,接着就是坐立不安起来,所谓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明明十拿九稳死得不能再死的人,居然又死灰复燃了,还一跃成了皇上的宠妃,那又怎么能不让他们胆颤心惊?

而齐王元旭,在得到了宫中眼线的肯定答复之后,在书房中呆了一天一夜,等到良辰美景伺候他上朝之时才惊骇地发现,书房中根本就没有他的人影,偌大的齐王王府也不见他的踪迹!

午后,天空飘起了小雨,歌兮在伺候在皇上用了一些甜汤之后,让皇上好好歇一歇,不一会,皇上的鼾声就起了。

“娘娘,太极宫的丹药呈上来了。”

福长生这些日子以来对歌兮极为信服,虽还不至于死心塌地,但是原本就有一份恩情在,后半生又赌在了歌兮的身上,自然是尽心尽力。

“又是那个福寿丹?”

歌兮一面抚琴,一面抬眼看到锦盒里的丹药。

“是,送药的还是那个青叶。”福长生话里的鄙夷不加掩饰,这个青叶还贼心不死,几次都想到皇上跟前凑,真是不撞南墙不回头。

“随他。”歌兮并不在意一个青叶,或许只是因为她根本就不曾爱过皇上,所以,不论对手是女还是男人,在她眼里都是一样的,是她前进路上的障碍,而不是会让她嫉妒发狂的情敌,没有情爱,哪来情敌?

ps:

终于把“你这个磨人的小妖精”给写进去了,哇哈哈,有木有邪魅狷狂总裁再爱我一次的调|情套路的赶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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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1章 再见(上)

“神仙手的药丸送过来了,你且看,”歌兮伸手解开一个白玉盒,里面满满的装着如同玉脂一般的白色药丸,“这是本宫让神仙手配好的,”她说着美目朝着熟睡皇上一瞥,并不担心他听到,“功效是清理丹毒。(.la 好看的)”

“娘娘有心了。”福长生由衷地说道。

不管歌兮的目的是什么,至少在皇上的身体上是尽心尽力。这些时日以来,都是歌兮在调理皇上的膳食,并且于房事上也是控制了次数,皇上有时行事乖张荒诞,但是并不是无算计的,只不过郁郁不得志的放纵罢了,此时多了一个管他的人,不管是出于好玩还是其他,总之是由着歌兮来,福长生自然是感激了歌兮几分。

所谓丹毒,就是汞铅中毒,但是皇上的情况更复杂,他是被酒色掏空了身体,上次的丹毒让他九死一生,天吴也是心知肚明,所以他的丹药并不似以前那般,而是一些成药,虽起不到所谓长生不老益寿延年的功效,但是绝对吃不死人,皇上对丹药的依赖,主要是心瘾,以及他少年登基,却不得志,抱负也施展不了的破罐子破摔。

“福寿丹,可以继续让皇上服用,不过要递减用量。[.la 超多好]”歌兮捏着那颗福寿丹,唇角微微勾了一下,天吴,一个欺世盗名的道士,当真以为这些丹药就可以左右一国之君,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地享受么?

“是,”福长生收起了福寿丹,“娘娘还有什么吩咐。”

歌兮慢慢地起身,一只袖子却被皇上压到了身下,歌兮莞尔,脱下了外袍,就着福长生的手站起来,“本宫去园子走一走松散一下,哦。”

歌兮转过身。目光灼灼地看着他,“福总管,你得在这看好了,免得被有心人钻了空子。打扰了皇上的安眠。”

福长生福灵心至,一下就明白了歌兮的想法,“是,奴明白了。”

殿外,就等着一个有心人青叶呢,他可是还心心念念想着皇上呢,在皇上身边近身伺候的人便知道,皇上在安眠的时候,最不能受到打扰,以前有一个宠妃仗着自己受宠。半夜将皇上叫醒,当场就被皇上发作到了长巷里,宫妃变宫奴,让人唏嘘啊。福长生目送着歌兮远去,心想。青叶,你不是想着要见皇上吗?好,.la [棉花糖]

午后的宫廷无疑是静逸的,桃子和朵儿跟在歌兮身后,歌兮伸手在枝头掐了一朵花儿下来,随手簪在了发髻上,桃子不由地叹息道。“娘娘,您的美,可将满园的花儿都比下去了。”

能独宠一时的女子,容貌上自然是绝色倾城,美人,桃子和朵儿在宫中看得多了。也不得不赞一声,莞妃娘娘绝对是艳压群芳。

谁又能想到在浣衣局里还藏着这么一个美人呢,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岂止是满园的花,就是这后宫里头。容貌能出娘娘之右的女人还没有生出来呢。”朵儿也在一旁凑趣。

歌兮临水而照,水面上多出一张芙蓉面来。

“野有蔓草,零露漙兮,有美一人,清扬婉兮。”

“别来无恙兮,齐王殿下。”

歌兮悠悠地回过头一瞥,淡淡的一眼中有着无尽的风情。

桃子与朵儿是福长生选出来的宫女,最是有眼色,见齐王与莞妃娘娘竟像是旧识,惊了一跳之余,赶紧退下,并且守在了园子的入口处,免得有不长眼的人冲撞了娘娘。

这一面,二人的再次重逢没有旖旎,有的倒是剑拔弩张的气氛。

歌兮的手在袖子里不由自主地发着抖,预想过很多次与他再次见面,却料不到自己还是胆怯如此。她暗暗咬了自己的舌头,吃痛的时候才放开,借此让自己平静下来。

元旭却没有说话,只冷冷地看着她,她也不甘示弱地回瞪,却不料一只黑猫从斜刺里跑了出来,喵呜一声,居然眼冒凶光的朝着歌兮一扑,两只爪子朝着她身上招呼过去。

元旭想也没想就冲上去搂住歌兮纤细的腰身,带着她一转,避开了那只猫儿,谁知道歌兮眼眸寒光一闪,出手如电,一只薄薄的飞刀甩出去,那猫凄厉地一叫,滚落在草丛里,挣扎了几下,心有不甘地死去。

元旭视线落在那只死猫身上,感觉到怀里的人冷冷推开自己,脸色越发地难看起来,“倒是孤多事了。”

歌兮弹了弹衣袖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尘,巧笑倩兮道,“主人莫不是忘记了,我上官歌兮,历来都是不肯吃亏的性子,人敬我一尺我近人一丈,人若是犯我,我必定数倍的还回去,”她说着往地上的猫尸一瞄,“畜生,也一样。”

元旭在忍耐不了,上前一步,猛地扣住她的手腕,拖着她直直走入假山群中,直到走到一个隐秘的假山山洞才停下来。

那个小女子任他牵着,说出来的话却一点都不恭顺,“齐王,本宫现在是二品宫妃,怎么说也算得上是你诸多弟妹中的一员,你如此行径,不怕人看到了,给你定一个淫|辱后妃淫|乱宫廷的罪名?“

元旭将她猛地抵在石壁上,扣住她的下巴,高挺的鼻尖碰到了她的脸颊,手指一点一点用力,像是要将他的怒火都宣泄出来。

“歌兮,你可知道,孤是第一次那么那么地想杀掉一个女人。”

“哦,是吗?”歌兮眼里没有害怕,她现在光棍得很,就怕勾不起他的火气,“是因为你睡过的女人又去找了别的男人?那你现在就必须好好习惯一下了,因为我不仅会和其他的男人睡觉,而且还会给他生儿育女,还……”

“砰!”

元旭一拳砸到了石壁上,眼里的寒意简直犹如冬夜。

“怎么?恼羞成怒了?”歌兮冷笑了一下,“何不照着我的脸来一下?虽然是一张画皮,但是获取圣宠全凭这张脸呢,你毁了这张脸说不定我就会失宠了,来呀,打啊!”

歌兮说着就将脸凑了过去,元旭的视线却落在了她眉心的莲花印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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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2章 再见(下)

元旭的指尖抚上了个莲花印记,却被歌兮给打开。

“齐王无所谓自己的名声,可本宫还在乎,恕不奉陪了。”

歌兮转身就走,元旭站在她身后,压下窜上来的怒火,道,“你若是敢走,孤便要了良辰美景的小命。”

歌兮猛地刹住脚,想不到高傲如元旭,居然也会用这种卑劣的手段来辖制她。

“那两个婢子,居然连孤的正妃都看不住,在新婚日,让孤的正妃跑了,别人李代桃僵都不知晓,又或许,她们明明知道孤的正妃有了那样的心思,却不管不顾,甚至还暗中相助,”元旭说得有些咬牙切齿,“这样的侍婢,留着她们的小命就是要让孤的逃妃看看,背叛孤,该会是一个什么下场!”

“齐王殿下,”歌兮不敢示弱,“你可别忘了,从一开始,你要娶的正妃就是陈莞,你娶的正正是平阳陈氏的大小姐陈莞,现在她还有的身孕,本宫应该说声恭喜不是吗?至于你说的那两个侍婢,那是你的人,你想怎么处置便怎么处置,是杀是剐还是做成人彘,都与本宫无关。”

“本宫是皇上新宠的莞妃,是罪臣上官家的遗孤,是凭了绝色美貌上位的狐媚女子,同你齐王,一点干系都没有。”

“好个没有干系!!”

元旭终于在她的挑拨下暴怒,一闪身到了歌兮的眼前,眼中戾气翻滚。

“孤养了你七年,孤看着你一点一点长大,孤教给了你本领,孤宠你爱你怜你,孤许了你正妃之位,孤是带着如何的心情来迎娶你!你却是如此来对待孤的,你跑的无影无踪,孤用近一年的时间天南地北来找你,而你!”

“而你却居然一跃而成。变成了皇上的宠妃!”

元旭猛地将歌兮一拽,在她耳边咬着牙低声道,“你可以藏着躲着避着,却万万不该成为别人的女子。孤说过,你是孤的禁脔,你是孤的女人,你居然敢送上门去在别人的身下承欢!”

“你下贱!”

歌兮的脑袋轰然一响,“你下贱”三个字就像是响雷一般,轰得她几乎奔溃。

可是元旭却手下不停地撕开了她身上的衣襟,“你既然能在短短时日里成为皇上的新宠,必定是本事过人,是了,当年你在西北。在最有名的青楼中呆了许久,想必是学了不少的本事,你会些什么?十八式?还是更为卑贱的招式?孤是你的第一个恩客?那好,虽然你现在有了新的主顾了,但是老恩客来了。也得用心招待不是?就让孤看看你的古梅本领可好?”

他出手点住了歌兮的穴位,将她翻过身抵在了石壁上,粗暴地撕下她身上的宫装,露出嫩黄色的心衣来,一只展翅欲飞的凤凰映入眼帘,她娇嫩的肌肤上还有青紫的痕迹,有经验的人都知道那是激烈的欢爱留下的痕迹。元旭的脑海里立刻出现了一对男女交颈纠缠的情形,嫉妒愤怒都几乎要失控。

他冷笑连连,“好本事,真是好本事,花的万般精巧的心思,所以才能让皇上流连忘返!当真的是一个好手段的……贱婢!”

衣裳已经褪到歌兮的脚跟。她的脸被狠狠抵在石壁上,粗粝的石头刮伤了她的脸颊,身体虽然被制但是感官更加敏锐,她清楚地知道那个在她身后的男人即将要做什么,她甚至都能感觉到那炙热的东西抵住了自己的后臀。

元旭的手大力的揉捏着她胸前的两团。一点都不怜惜,而是狠狠的,报复性的,不止如此,歌兮听着他粗重的呼吸,他一面在她身体上原本的青紫上覆盖上更深更重的淤青,一面用言语凌迟着她的尊严——

“如何,孤比起皇上来如何?孤比皇上年长,在女人的方面,孤是不是……更强?”他的手伸到了歌兮的身下,手指刮在了那最柔嫩的地方,“你为什么不出声?看来,孤做的还不够!”

歌兮的脸因为他重压而变形,眼泪无声无息地掉落出来,可是却丝毫得不到元旭的怜惜,在元旭看来,这些都是她的手段,她在新婚之夜背叛了自己,绝不能原谅,即便是她哭得那般可怜,也不配得到原谅。

负我心者,万死不赦!

“……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

断断续续的歌声从歌兮的嘴中溢出来,元旭一怔,手上的动作没有停下,反而更加粗暴和激烈。

“怎么?想用这种手段让孤停下来?”

“……今日何日兮,与王子同舟……”

这首越人歌,是元旭教给歌兮的,一字一句,一个调一个调,慢慢地仔细地教会了她,那时候歌兮还小,元旭对她也严厉也放纵也怜爱,因为两人年龄的差距,那时的相处,有时候会温馨地像是父女一般。

那是一个春日,还有些春寒料峭,元旭兴致来了,就让阿大撑了长篙,载着他和小小的歌兮去了湖上,歌兮为他抱着鱼篓子,两人悠悠闲闲地垂钓,闲暇之时,元旭便教着歌兮唱歌,唱的就是这首《越人歌》。

“……蒙羞被好兮,不訾耻垢……”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那时候的小歌兮抱着鱼篓,摇头晃脑地唱着,唱完之后还点评道,呀,那越女可真是笨,既然心悦他,那为什么不说出来呢,不说出来又怎么知道王子是不是也心悦于她呢,生生地错过了好姻缘,要是我,要是我心悦王子,那我就告诉他,呔,我心悦于你,你可愿娶我为妻?

因为哽咽,歌兮的歌唱得七零八碎,音调也走出了老远,只是那歌中的哀怨却唱出了十足,更带着绝望和心灰。

元旭的手停了下来,他做不下去了,他在看到歌兮变成了皇上的宫妃之后,第一个念头便是恨得要杀了她,她怎么可以负他?怎么可以!

当见到她,元旭就更恨了, 没有一个人在负了他之后还可以笑得那般明艳。比起立刻杀了她,他更要羞辱她,让她生不如死,可是当他这么做了。他却发现,羞辱了她折磨了她,自己一点都不开心畅快,一点都不!

元旭忽而抱住了她的腰身,将头埋在了她的脖颈。

“……你告诉孤,你是有苦衷的,你是万不得已的,你是身不由己才进宫的,你告诉孤……”

“不,”歌兮的身体动了一下。 “我是心甘情愿进宫的,也是心甘情愿成为元堃哥哥的后妃的……”

“你就那么想死?”元旭的心像是掉进了冰窟一般,他冷笑,原来自己有一天也会因为一个小小女子而发狂至此,这种感觉太难受了。就应该杀了她,杀了她便都干净了!

“是,我想死。”

歌兮的身体动了一下,早在元旭抱住她的时候,她便冲开了穴道。

“在心悦于你,一心要当你的新娘,却听到你的南湘怀孕的时候。我难过的想死;在我决定离开你从此要远离你,你我不再有瓜葛的时候,我的心,痛得想死。”歌兮猛地出手,将元旭推开了一步,并且一扬手抽了他一耳光!

“元旭!你要清楚。从来就不是我欠你我负你,是你负我!!”

“你可知道在我离开你之后发生了什么事?十三在哪?同我一同逃走的杨铁蛋又去了哪里?你如果真的那么用心的找过我,那么你就该查到了一丝蛛丝马迹,为什么不接着往下查?是不是不敢往下查?”

歌兮身上衣衫破烂,她站着挺直了腰背。身上的气息凛冽。

“你许了我正妃之位,那是我要的吗?我要的不过是你的一心一意而已,既然你给不起,我另寻他人又有什么错?三从四德,忠贞不渝?你既然做不到对我的忠诚,我何必守着你?可笑!”

“别跟我说什么女子就必须如何如何,在我的世界里,这些从来就不是男人可以三心两意的理由,你的正妃不是有身孕了吗?什么天南地北去找我,一面找着旧情人一面还有心思和女子享受敦伦之乐,齐王殿下,您的爱怜您的心,太太廉价了!”

“你要杀便杀,你刚才对我做了些什么你还不曾忘记吧,元旭,我上官歌兮在这里说一句,你今日杀不了我,那么改日,你加诸于我的所有的羞辱和痛苦,我一定一笔一笔地还给你!!”

元旭却还是被她那一巴掌打懵了,其实她看着满腔愤怒,其实那一掌,一点都不疼,可是……

看着歌兮要往外走,元旭忽而唤了一声。

“小刺猬。”

这个称呼,元旭在恼怒的时候,在欣喜的时候,在宠爱她的时候,都喜欢叫她,可是今天,竟带上了一丝哀求的意味,就像是在说,你可以不要走吗?

可是谁能知道,到了今时今日,歌兮的那颗心早已经坚硬如钢铁一般,再多的柔情蜜意也难以唤回来了,尤其还是在经历了刚才的那一场差一点都成功了的强|暴。

“……我说过的,我从来都不是小刺猬,我,上官歌兮,是一匹狼。”

谁欺负了我,就必须付出血的代价,不管是他人,还是我爱过的你。

桃子和朵儿在元熙外面守着,听到几声细细的声音才发现衣衫褴褛狼狈不堪的歌兮,两人吓得面无人色,忙忙地寻了衣衫来,在引着歌兮在妥当的地方处理了脸上和身上的伤口,又梳洗了一番,这才回到了华清宫。

刚一进华清宫,就听到了皇上的怒斥声,桃子一打听才知道是青叶惹恼了皇上,现在皇上在发着火呢。

“该,谁让那不知死活的小道士存了见不得人的心思。”

青叶的心思也算路人皆知了,朵儿骂了两句见歌兮的神色不愉,忙住了嘴。

“娘娘,你现在是……”

歌兮脸上的伤和眼睛的浮肿虽然是处理了一下,但是仔细看也难免会让皇上看出不妥来,所以桃子才有这么一问。

“本宫去偏殿,皇上在发着火,让福长生料理清楚了再来回禀,皇上问起本宫, 就说本宫身上不爽利,要自己歇着。”

歌兮心知此时她不能见皇上的面,一来,是自己的模样确实不妥,二来,适当的发发小脾气,让皇上误以为她是因为青叶的献媚而生气,就会加重了对青叶的不满,而不是轻描淡写就过去了,三来,她最近的风头太足了,已经引起各方的不满,是时候也该让别人沾一沾雨露了。

果然,皇上原本对青叶只是三分的不满,因为他招惹了皇上的起床气,可是后来听说歌兮抱病不愿见自己,就觉着是青叶碍事了,现在歌兮正是得他的宠的时候,什么都得给她让路。

青叶别罚了十喜爱鞭笞,因为有了福长生的吩咐,执行的侍卫是十分用心地去行刑了,打得青叶表面上是看着伤不重,实际上是伤了内脏,抬回去的时候人都气息游离了,天吴看得是面上愠怒,一直喜怒不形于色的天吴都踢翻了炼丹的炉鼎。

“好贱人,这是要与贫道为敌么?”

天吴咬牙切齿地看着华清宫的方向,“天子卫的林飞都斗不过贫道,你一个小小后妃竟敢挑战太极宫?也好也好,就让你看看贫道的手段,也好让你知道,有些人是不好得罪的!”

“娘娘。”

夜深露重,福长生到了华清宫的偏殿,果然在回廊上看到了独坐观月的歌兮。

“你来了。”

歌兮神色有些恍惚,像是在想什么心事。

福长生窥了她的脸色,压下对她脸上伤口的疑问,恭敬地回禀道,“今夜皇上歇在了良妃的宫内,青叶回去之后,天吴老杂毛发了好大的一通火,据奴安插的眼线来报,说是砸了好些东西。”

“天吴那个家伙是睚眦必报的,而且手段最是阴狠,以前就有一个女官,因为得罪了他,最后落得一个尸首异处的结果,他最惯用的手段便是利用老天示警还有一些什么玄之又玄的借口。”

福长生无不担忧地说道,“奴担心他会使一些龌龊的手段来对付娘娘。”

歌兮唇角一勾,“就怕他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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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3章 拉拢

风平浪静了些日子,在青叶吃了大亏之后,太极宫的人好像都收敛了一些,遇上华清宫的人更是都躲着,歌兮却不敢有丝毫的松懈,她知道,像天吴这样的人,断不会就此甘休,而她自己,终究也是要与天吴争一个高下的,因为皇上在太极宫还有炼丹之事上耗费了太多的注意力,她想要长久地受宠,想要在宫中的地位屹立不倒,就必须拔除天吴这颗毒瘤。(.la 无弹窗广告)

在宫中不是东风压了西风,就是西风压了东风,原本天吴不是后妃,她大可以置之不理,但是天吴的手伸太长了,野心也太大了,迟早都是一个祸害。

可除掉他也并不是一件容易的,没有帮手是万万不行了,福长生的力量远不够,而元沂,歌兮暂时不想用到他的人手,在宫中同人博弈,底牌藏得越严实,才能在最重要的关头当成大杀器。

所以,她必须要笼络一个人,此人,就是天子卫大都统林飞。

这一日,皇上照例上朝,在他身边伺候的是福长生认的另一个干儿子,叫福乐。是一个有城府的小内侍,比起福宝来更为老成有算计。

“……过两日,就让皇上去到燕嫔的殿里,她不是与梅美人交好吗?让她们姊妹二人好好伺候皇上吧。”

桃子帮着歌兮穿戴好,她眼见着歌兮亲手易容,心下惊讶的同时,暗暗告诫自己就算做梦也不能说胡话。

桃子与朵儿都是福长生的人,福长生手里攥着她们的父母兄妹的性命,与她们的忠诚之上加了一把枷锁,不怕她们有异心。

“娘娘,燕嫔此人也算是老人了,在宫里头呆了很长的年岁,容貌算不得上乘,最多算一个清秀佳人,梅美人与她有些交情。但是这两人也就是面子情,私下也交手。这两人圣宠都不算浓,娘娘,捧这么两人。好像有些不划算。”

福长生眼见着歌兮变装,又听桃子朵儿据实回禀那日的情形,多少猜到了些事实,但是他将这些事都烂到了心中,并且对歌兮越发忠诚,因为他意识到,或许歌兮就是他这辈子最大胆的一个豪赌了。

“福长生,看人不能单看表面的。”歌兮抬眼看了一眼天色,计算着皇帝下朝的时辰,“燕嫔与梅美人是最先向本宫投诚的。急功近利,是值得利用的一点,第二点,就是她们很有些本事,你大概不知。燕嫔的生母是昔日青楼楚馆里的红牌,后来做了人的姬妾,生下的一子一女均挂在正室的名下,而燕嫔则是顶替了嫡母的亲生女儿入宫的,入宫之后,从一个小小采女到嫔,一步一步稳打稳扎。虽不是很得宠,但是皇上也没有忘记过她,更重要的是,”歌兮说着翘了一下唇角,“她在房中术上很有一些手段,男人。不管是王孙公子还是贩夫走卒,表面上说得义正言辞,实际上却是很吃这一套。”

桃子眼观鼻鼻观心专心做一个聋子哑巴,桃子却是被歌兮直白的话弄得红了脸颊。

“至于梅美人,福长生。你还记得这位梅美人是怎么进宫的吧?”

福长生心中暗叹,七小姐果真是聪慧过人,进宫不过些许时日,却将宫中的后妃们的底细摸了个一清二楚,当真是一个厉害角色。

“梅美人,是刘尚书家的儿媳妇,”福长生说到这一桩宫中秘闻,虽然知道华清宫里干净,不会有多出来的眼睛耳朵,但还是压低了声音,“三年前的宫宴,梅美人还是他人妇,跟着家婆入宫赴宴,皇上醉酒,在御花园中无意临幸了……后来尚书府的少夫人便过世,宫中便多了一个美人娘娘了。(.la 好看的)”

歌兮戴了发冠,额间的莲花印照例用一条抹额蒙起来,铜镜中映出好一个俊俏风流的贵族公子。

“正所谓妻不如妾,妾不如偷,梅美人有多这么一段过去,固然不能上升份位,但是对皇上而言,她对他有一定的刺激感,加上那么梅美人是个有些心思的,只要给她机会,她要再次获宠,不难。”

“在宫中,在后妃之中,从来就没有牢不可破的联盟,她们两个,在出生上又都有着一些把柄在本宫手中,比起其他的妃嫔来,她们两个更好把握。”

“本宫现在需要帮手,但不是所有人都值得捧,她们两个,要是忠心,本宫也不介意费些心思,”歌兮从朵儿手中接过一把折扇,抖开扇子摇了一摇,“要是她们有异心,本宫也不介意送她们一个凄悲下场!”

桃子和朵儿打了一个激灵,福长生却是唇角含笑,不是他心狠,确实是在这偌大的宫中生存,奴才们要有手段,主子就更要清醒,更要有心计有手腕能杀伐果断。

一切都打点好,歌兮扶了福长生的手腕,“福总管,我等去见皇上吧。”

皇上退了朝,正在御书房中同元旭还有元沂以及林飞等人商议组建水军的事宜。

“……依臣喜爱所见,水军一事比不上民生之重,现在国库空虚,本来就应该多休养生息,再不能加重民生的负担,所谓苛税猛于虎,再给百姓加重赋税,这绝不可取。更何况,水军一事,我朝原本熟悉这一军务的就是伯氏,这乱臣贼子在水军一项多有建树,可是除却他伯氏,我朝中并无熟悉水上作战的大将,贸贸然组建一支水军,劳民伤财,不可,不可也。”

“是啊皇上,老臣也是如此认为,现在好不容易有了休养生息的时机,不该轻易举兵啊。”

几个股肱之臣都是持反对意见,皇上则是支着颐假寐,像是这些纷争都与他无干一般。

“大人此言差矣,”林飞却是一个主战的,“我方在休养生息无所作为,威海伯氏,西武穆氏却都在养精蓄锐强加练兵,西北有强悍善战的骑兵,威海伯氏则是有善水战的水军,而我朝呢,骑兵够勇猛,却没有良驹,而水军,更是比不上威海伯氏的一根手指头,大人也说他们是乱臣贼子,是狼子野心,将来搏杀在所难免,难道我等要引颈待戮吗?”

林飞此言一出,那些老臣们个个眼睛红脖子粗地争论起来。

“林大人未免危言耸听!简直就是长他人志气……”

“现在言战未免太过杞人忧天,南县一带就刚刚经历了一场蝗灾,民不聊生啊,国库又是……”

书房中一片争吵,声音是越来越大。

歌兮站在窗后,用折扇悄悄抵开一条缝,偷看书房中的情形。

只见林飞都要与人对骂了起来,皇上还是一副要睡不睡要醒不醒的模样,可是,他的手指却是在扶手上有节奏地一下一下地轻轻敲击着。

元旭和元沂相对而坐,元沂背对着自己,但是有几个年轻一点的文臣在说话献策之时,眼睛却是时不时看一下元沂,显然,这些年轻的文臣,是元沂的人。

元旭也是目光沉沉地端坐在椅子上,时不时端起茶杯,浅饮一口香茗,像是这场唇刀舌剑与他无关一般。忽然,他像是感觉到有些偷窥,锐利的眼神朝着歌兮这方射来,歌兮同他对视了个正着,忙往一旁一避,却错过了他眼中的复杂。

“好了。”

皇上终于出声了,书房中蓦地一静。

“啊――”

皇上打了一个哈欠,一双眼睛睡眼惺松,像是刚刚从一个打盹中醒来。

“你们可商量出一个章程出来了?”

老臣新贵们都面面相觑,一位大臣刚想说话,皇上便挥手打断了他们,“既然都还没有商议出一个道道来,就暂且搁着吧,尔等退下吧。”

林飞心有不甘,“皇上!组建水军一事,是功在社稷,而且也是必行之举,哪里能够押后再议?”

皇上抬起眼皮,忽然冷哼了一声。

“怎么,你这是在将朕的军?”

“好,即是如此,你们都去到偏殿好好商议,要组建……水军,钱银、人马、船只、所有一切,都拟好章程出来,商议不出来,你等就不要出宫了!”

室内的气氛陡然紧张了起来,老臣们都在心中暗骂,这个该死的林飞,就算要谏言也要等他们这些退下去再说,真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商议,商议个逑来,他们这些人原本就不同意组建什么劳什子劳民伤财的水军!

没有办法,他们也只好领旨去了御书房的偏殿,齐王元沂与楚王元旭却留了下来。

一群人吵吵嚷嚷地出了御书房,歌兮忙退在一旁避让,微微低了头。

群臣们见一旁多了一个俊俏的少年,一副世家公子的打扮,就多看了两眼,看到歌兮耳垂上未加掩饰的耳洞,便猜到了这是一个女扮男装的宫妃,这副模样自然是来讨皇上喜欢的。

可是,御书房却是皇上处理事务和接见朝臣的地方,朝臣们可以允许皇上和后妃在后|宫里狎玩,却不能允许后妃在御书房里胡闹,有老臣立刻皱了眉要斥骂歌兮,却被人拉住了,在耳边低语道,“大人,这是莞妃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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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4章 生辰

“莞妃又怎么了?莞妃就可以仗着皇上的宠爱为所欲为?这里是什么地方?什么人都能来的?后妃什么时候能涉足前朝了?”

那老大人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拉住他的大臣却朝着歌兮身后努了努嘴,这时他们才看到歌兮身后,站着的,可不就是天子第一号近臣,福长生,福大总管嘛。

难道说是皇上要这女子来的?

在御书房狎玩,也太不成体统了!

可是皇上荒唐的事情多了去了,哪里还差这一件?

老大人想了想,还是咽下了这口气,这莞妃风头正健,还是先避其锋芒吧。

林飞却是一点都不怕这个皇上的新宠,他对莞飞有些耳闻,但是因为忙着诸多的事宜,也没有将皇上后宫妃子的兴衰放在心上,却万万没有想到这个莞妃娘娘居然是熟人,而且福长生一点风声都没有透给他!

他一双眼睛鹰一般的盯着歌兮,歌兮朝他一笑,便低下了头。

御书房内一片寂静,皇上坐直了身体,从福乐手上接过一杯清茶,正要开口说话时,福长生从外面弯腰走了进来,在皇上耳边说了几句什么,皇上的眉头先是一皱,后抬眼看到了门口的一处白色镶金边的衣角,唇角往上扬——

“来都来了,进来让朕看看吧。”

元旭元沂听了这话,一起抬头朝着门口望去。

只见一个高挑清瘦的少年,穿着一身白色镶金边的锦袍,额头上系着一根同色系镶红宝石的抹额,长发高高束起,用云纹金冠束着,簪一根兽头金钗子,手里一把乌木骨扇,配上了一副绝色好相貌,真的是让人眼前一亮。她身后的亭台楼阁都被虚化得不见了。

众人俱是怔愣了一瞬,元旭也不例外,他甚至还细心地发现,歌兮的身量又抽条了些。原本她就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女。本来就是长身体的时候……

元旭的思绪不由地飘忽了起来,皇上却是眯起了眼睛,朝着歌兮招手,“爱妃,过来。”

元沂心中一痛,元旭也被这一声拉回了思绪,也提醒了他,眼前的小女子是如何忤逆了自己,摇身一变成为了别人的女人。

歌兮温顺地走了过去,任凭皇上拉了她的纤纤玉手。娇羞地一笑,又低垂了眼睛。

“明明胆子大得很,尽想一些新奇的玩意来吸引朕的注意,怎么,这会倒是胆小了起来?”皇上将她拉到了自己的膝盖上坐着。一点都不避讳。

元沂脸色越发的白,元旭此时起身道,“臣告退。(.la 无弹窗广告)”

皇上像是被歌兮吸引住了目光,不在意地挥了挥手,元沂也便跟着元旭退了出来,此时不退,难道还要忍着如刀割一般的心痛来看她对另一个男人巧笑倩兮吗?

“你此时来找朕。还打扮成……可是又什么事?”

“皇上不记得今日是什么日子了吗?”里面的女声娇俏软糯,听在另一些人耳朵里却是无比刺耳,“今日,是臣妾的生辰……”

已经走出了较远的元旭忽然顿住脚步,里面的声音有些听不真切。

“……哦……福长生……是这样吗?”

“回禀皇上,今日确实是娘娘的生辰。”

“好奴才。这样的事早该回禀的,都安排下了没有?”

“皇上,是臣妾不让的,照着宫中的分例来过生辰未免有些无趣……趁着今日是臣妾的生辰,皇上就依着臣妾的想法来过吧……”

“那样也好。你可想要怎么过?”

“臣妾想同皇上一块出宫……”

在元旭做上官歌兮主人的七年之中,他为她举办过盛大的及荓礼,他以为她会高兴欣喜,只是他都差点忘记了,她当时顶着陈莞的名字,用人家的生辰过着一个根本就和上官歌兮无关的生日。

她应该,是很期望用上官歌兮的身份过生日吧……

元旭有些晃神,但是心肠很快就硬起来。不会等太久了,不,他等不了太久,他要举事,他筹谋了多年的计划一定要快些再快些,他无法忍受她对着他人巧笑倩兮!

载着元旭的马车一路疾驰,却与韩国公家的马车擦肩而过。

“小念儿小念儿,看这里。”

马车里坐着的是韩国公家伊公子,他的身边还坐着一个美丽的妇人,是他新娶的妾,并不住在府上,而是住在了他的别院里,包括伊公子的大哥都知道他十分宠爱这个妾侍,因为怕正室夫人为难这个妾,还瞒着在外生了一个儿子才正了身份。

而实际上,这个让韩伊满京都挑了五个乳娘,简直当成眼珠子来疼惜的小小公子,并不是他的骨肉,而是……

“小念儿,看这里,来,”韩伊手里拿着一个拨浪鼓,一手抱着那孩子坐在自己膝盖上靠着自己,很有耐心地逗着他,“想不想要?这个多好玩呀,咚咚咚锵,咚咚咚锵……”

小念儿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眼珠子随着那拨浪鼓的转动而滴溜溜地转着,时不时懵懂地眨一下眼,雪白细嫩的小脸蛋肉呼呼的,吃手指吃得不亦乐乎,韩伊逗他他还不满地冲他依依呀呀,意思就像是在说,什么拨浪鼓,太幼稚了,不要打搅我吃手指!

“公子爷,还是妾来抱吧,你看小公子吃得……”

那个姬妾露出嫌恶的表情,一脸不善地盯着小念儿湿答答的手和他蹭在伊公子锦袍上的印记。

韩伊听了她的话,脸色陡然黯了下来,“你敢嫌弃我的小念儿?嗯?!”

那姬妾被他阴沉的脸吓得一颤,“妾,妾不敢……”

小念儿被韩伊身上的冷气吓到了,瞪着一双乌黑的圆眼睛呜哇一声就大哭起来,韩伊一下子便手忙脚乱起来,“哎哟小祖宗,怎么哭了?不哭不哭哦,小念儿不哭,很快你就可以见到你娘亲了……”

马车摇摇晃晃着驶向闹市,一路上洒下婴孩的啼哭和男子抚慰他的轻言细语。

快到晌午的时候,一辆并不扎眼的马车也悄悄从皇宫里头驶出来,但是若是有心人细细观察,便可发现拉车的骏马一色是难得一见的良驹,而赶车的人更是满身的煞气,马车后面还远远跟着一些精光内敛的武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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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5章 相逢不识

林飞坐在车辕上当车夫,听着里面你侬我侬的话简直就是青筋暴起。[.la 超多好]

“皇……出了宫,我叫你什么?”

歌兮靠在元堃的怀里,很有兴致地玩着他的手指。

但实际上,她的手在小心地探着他的脉象,心中稍稍安定了些——这些日子以来的食补起到一些作用了,皇上的脉象明显要强上一些了。

“叫什么?”元堃仰头,状似认真地想了想,“叫相公?夫郎?还是……”

他低了头在歌兮耳边暧昧地说道,“还是叫爱郎?”

歌兮抿唇一笑,双眼顾盼生辉,“不好吧,我现在可是一个俊美的男儿呢,”她伸手隔着衣服在元堃胸上一拧,“要是让人误会了客怎么是好?”

歌兮出宫之前在脸上做了一番修饰,那两道英气的剑眉还是皇上自己提笔画上的呢,如此一来,她倒是平添了几分爽朗,五官依旧是美的,但是更像一个俊美无匹的美少年了。

要是她当真与皇上并肩携手地走在闹市中,保准会有人将她当成权贵人家豢养的男宠,因为实在是美过头了些。

元堃爱煞了她这副宜娇宜嗔的模样,搂着她亲昵起来,“那又如何?谁敢说三道四,朕拔了他的舌头。”

两人呼吸渐浓,车帘外猛地一声咳嗽,接着是一连串的拉风箱一般的大咳,元堃有些意兴阑珊,搂住歌兮的手臂松了一松,“这个林飞,总是打扰朕的兴致。”

歌兮听出他的话并没有太多的责备之意,虽然进来皇上总是训斥林飞,但是往往都是雷声大雨点小,朝臣只当林飞是失了宠,看到他都是退避三舍,其实皇上不过是想他林飞当一个孤臣。一个只掌控在他手心。不会在任何一方中站位的孤臣。

谁说皇上昏聩了?那么想的人,只怕哪天大祸临头了都不知道。

歌兮坐直了身体,整理了一下衣袍,眼波流转处。盈溢着一股难以言喻的风情。

“元兄,今日出游,就有劳你照顾小弟了。”

元堃微眯着眼在她脸颊上捏了一把,“好说,好说。”

很快就到了城东,这是歌兮指定的地点,元堃一下了马车就怔愣了一下,转身看那个始作俑者,她却促狭地朝他一眨眼。

“元兄,既来之则安之好了。”

却原来他们到了教坊。

林飞的脸都阴得可以拧出水来。居然有后妃带着皇上来这种地方,简直就是滑天下之大稽!不,那个女子,从小时候就不是一个简单的角色。(.la 好看的)

“元兄,请吧。”

歌兮轻轻咳了一声。折扇一抖,颇有风姿地朝元堃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上官老弟,怎么突然想来了这里?”

“哦,这个,不过是想见识一番,元兄,莫非你惧内。不敢去了?”歌兮斜了眼去看他,男装的歌兮做出这个动作来,非但没有一丝女气,反而有一丝丝的邪魅狂放在里头。

元堃看着新鲜,也不客气了,也是风度翩翩地一抖袍子。抬步向着教坊里面走去,“惧内从何谈起?且让我看看里头有什么绝色的美人在等着。”

歌兮抿唇一笑,抬步跟了上去。

到了教坊之中,教坊的嬷嬷极有眼色,虽然现在的教坊并不全是官家开办的。但都和官府还有宫内的掌管乐坊教坊的内监分不开,这家教坊的嬷嬷一眼就看出跟在俩个贵公子身后的富态的中年人是个宦官,一颗心一下子就提了起来。

这身后能跟着内监的人会是什么人?皇亲国戚,指不定就是那些个凤子龙孙!

嬷嬷打足了精神来应付贵客,极有分寸在里贵人五步远的地方站定。

“两位贵客,眼看都到午膳的时辰了,奴等伺候着贵客先用膳可好?”

歌兮打量了一下这个其实也有二十五六的嬷嬷,折扇敲打着手心,“也好,不过我这位哥哥挑剔,捡一些精致细致一点菜式上来吧。”

“是。”

嬷嬷忙不迭地引着他们去了最北面,这教坊中倒是别有洞天,走过了人声鼎沸的大堂子,这个小院倒是别致地紧,曲水流觞雕栏画栋,更皆有飘渺虚无的丝竹声声。

走过一道花墙,一下便视野开阔起来,清风徐来,只见在一个清钱池塘上面,竟有十几个妙龄的女子点水而立,随着乐声翩翩起舞,一时间竟像是天女下凡,是仙女在那瑶池的仙境献舞。

“这倒新巧。”

歌兮眼角的余光瞟了一眼面有得意之色的嬷嬷,“元兄,这些美人儿简直就像是天女一般。”

“嗤。”

在元堃身后的福长生却笑出了声,“什么天女,不过是在水下立了桩子,看得像是那么一回事,实则姿色平平,舞姿也平平,糊弄一些没有见过世面的乡下汉子倒是可以。”

元堃任着福长生说,面上不以为然的神色就表明了他的态度。

嬷嬷见自己的杀招并没有起到预先的效果,忙笑着挥退了那些舞姬,“这些庸脂俗粉入不了贵客的眼,还请贵客上楼上请。”

楼上是一个敞开式的楼阁,光线充足视野也好,楼上已经备好了酒水,歌兮与元堃入座,便驱赶闲杂人等了。

“除了福总管,其他人都可以退下了。”

“嬷嬷,让乐伎捡着清雅一点的曲子演奏,没有叫你,便不需有人来伺候。”

林飞站着没有动,被福长生丢了眼色过来也是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

歌兮先用了象牙箸将桌上的酒菜一一试了一遍,刚给元堃斟了一杯酒,抬眸看到林飞,便伸出手轻轻拧了元堃的大腿一把,并朝着林大都统努努嘴。

元堃会意,板起脸来,“林飞,你还不退下?”

“臣是皇上的近卫,得就近保护皇上的安危。”

林飞不卑不亢。倒是要看看这小女子玩什么花样。

歌兮展颜一笑,干脆伏在了元堃的腿上,一扭身,以一个舒展的姿势躺下来。并且踢掉了足上的鞋袜。

元堃伸手搂住她,并且在她额头上一弹,“乖一点,还有外人在呢。”

“林飞,你是不是想看朕的春|宫?”元堃似笑非笑地看着林飞,广袖一拂,“还不快下去?”

林飞见那亲昵的二人,还要张口说话,被福长生死拉活拽地拉了下去。

“简直就是……”

“祖宗你有点眼色行不行……”

歌兮听着他们远去的脚步,翻起身坐起。在元堃的脸颊上响亮地亲了一个,元堃搂了她哈哈大笑,她心底的焦急和期盼却渐渐浓了起来,怎么还不来呢。

“歌兮……歌兮……”

元堃的声音将她的思绪唤了回来,他的凤眸微眯。“你在想些什么?朕唤你许久都没有听到。”

“我在想……”

歌兮朝他一眨眼,伸出一张白白的手掌,“我在想今日是我的生辰,皇上是不是该给我生辰礼?”

元堃在她手心弹了一下,“好,说说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

歌兮偏了头似乎在冥思苦想,这是楼下传来一道嚣张的声音——

“你们这些不长眼的人。可知道本公子是谁?睁开尔等的狗眼,要是碰到了本公子儿子的一根头发丝,本公子杀了你等又如何?!”

歌兮心里一凛,他来了。

元堃本和歌兮调情调得好好的,忽然被人打扰了兴致,脸色一下暗沉下来。

“福长生!”

“哎。奴……奴在这儿呢!!”

福长生拎着袍子跑了上来,见皇上的脸色,立刻陪上了十二万分的小心。

“下面是何人在喧哗?”

“回禀主子,是一个浑人,非要上这楼。而且啊这败家子不是旁人,”福长生撇了撇嘴,“真是那位名誉满京都的伊公子。”

“伊公子?”元堃听着这名字似乎有些耳熟,“是哪家的子弟?朕可见过。”

“哎哟,您不止见过,您还嘉赏过呢。”

福长生做了个揖,“您亲口封的神器霸天雷,就是由这小子进献的,他们家还仗着这个出了好一阵的风头呢!”

说起霸天雷元堃终于想起,“啊,可是韩国公家的小儿子,他也来这教坊?你下去同他好好说,教他去别处吧。”

正说着底下又喧闹起来——

“你们敢动手?欺负我韩家无人?来人啊,给本公子打这些不长眼的人!”

底下果真就打了起来,乒乒乓乓的,居然还夹杂着婴孩的啼哭,歌兮的心猛地一紧,但面上不敢露出丝毫的不妥。

“咦,怎么好像还有孩童的哭声?”

元堃干脆站了起来,走到了扶栏前,一眼就看到了楼下的混战,自己带来的人可都是万中选一的高手,韩伊的家丁们哪里是对手,都被揍得哭爹喊娘,而始作俑者伊公子则是站在远处,手里抱着一个正在哭泣的胖娃娃。

他抬眼就见到了元堃,还冲着元堃大喊——

“这位兄台,独乐了不如众乐乐,同饮一杯可否啊?”

歌兮站在元堃身后,贪恋地看着韩伊手中的孩子,念儿,我的小念儿。

“正有意思,敢抱着儿子来教坊,这个韩国公,倒是养了一个有意思的儿子,”元堃本就闲极无聊,见来了一个乐子岂有拒绝的道理,大手一挥便道,“福长生,去将这伊公子请上来!”

韩伊得上楼来,身后还跟着那个姬妾,元堃见那妇人的穿着打扮,心下更乐,这人不仅带儿子来乐坊还带着姬妾,真真有意思。

“两位兄台,韩伊有礼了。”

韩伊大刺刺往席上一坐,他怀里的小念儿看到了歌兮,一下子就止住了啼哭,一双漆黑的大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歌兮,继而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脸,这孩子原本就长得好,这么一笑简直比画上的童子还可爱好看,歌兮本就坐在元堃的身后,元堃只以为这孩子是冲着自己笑。

“咦,你可是对朕……对我笑?”元堃兴致一来,从腰间解下一个锦囊,逗着小念儿,“来,过来,拿到了就是你的。”

韩伊见状放了手,小念儿一点都不爬生,手脚并用地爬了起来,一边朝着元堃爬去,还时不时抬头冲着他傻乐。

歌兮坐在元堃后边,脸上不见丝毫的喜色,可是她藏在袖子里的手早握成了拳头,死死克制住,才能让自己不失态。

就这样看看他就好,念儿,我的儿子。

小念儿一路歪歪扭扭地爬了过去,还没有到元堃面前,就有些急切地直起身子,竟是想站起来,谁知道小小肉肉的身体就往旁边一歪,歌兮差点没有叫出声,却见元堃极快的接住了小念儿。

可是那一刹那她的神情却落在了林飞的眼里,林飞若有所思地看了看那个小小孩童。

“小东西,急什么?你现在可还不到走路的时候。”元堃抱了小念儿在膝盖上,想不到这小小肉肉的一团小停沉,他将那个锦囊塞到了小念儿的手里,“这是里的了。”

小念儿并没有被那漂亮的锦囊晃花眼,而是抓住锦囊咿呀呀地冲着元堃叫,元堃知道这孩子是在和自己逗趣,哪里想得到那孩子的眼睛一直看着他身后的歌兮,他是想将手里的漂亮玩具给自己的娘亲!

歌兮和他心灵相通,看着他急得哇哇大叫,鼻头一酸,险些哭出声来,差一点就控制不住朝小念儿伸出手去,被韩伊重重一咳才发现林飞在用审视的目光看着自己。

元堃同小念儿玩得不亦乐乎,不过小念儿于他也不过是一个乐子,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天欲黄昏之时,韩伊早带着小念儿回了府上,元堃被歌兮撩拨地有些按捺不住,在昏黄的落日余晖里胡乱扒开歌兮的衣衫。

“……歌兮你这样穿戴很好……”

“是吗,那以后歌兮时常这么穿给元堃哥哥看。”

“嗯……你说说看,为什么要来这个地方,嗯?”

“因为……你轻些……因为今天是我的生辰啊,我想独占你一天……在宫中,你是大家的皇上,在这里,这今天,你只做我一个人的元堃哥哥好吗?”

“歌兮……你的生辰礼想要什么?”

“我想要……我想要一个儿子,就像适才伊公子家的小娃娃那样,元堃哥哥,给我一个孩子吧。”

“……好,如你所愿,朕给你一个孩子……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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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6章 筹谋

清晨,歌兮送走了皇上,跪坐在铜镜前梳洗,她的头发又长长了些,桃子细心地为她的头发抹上了特制的香油,气味清香,是皇上赏赐下的。

“娘娘。”

歌兮手里握住了一把玉梳,“桃子朵儿,退下吧。”

“是。”

桃子与朵儿眼观鼻鼻观心地后退,并且极有眼色地守住在外面,以免有什么耳目偷听。

福长生在一旁跪坐下来,沉声道,“奴有一事不解。”

“说吧。”

歌兮一下一下梳理着自己的长发,神情恬静。

“您明知现在皇上的身体,是极难使女子受孕的,为何还要安排昨日那一出?”福长生看出来,那韩伊公子只怕不是误打误撞来的,这世上的事情哪能有那么多的偶然?即使有凑巧有巧合,到了皇室到了皇上这,也必定不是巧合,福长生在宫中多年,这一个道理他深知。

歌兮的手顿了一顿,福长生继续说道,“更何况,娘娘为了争宠,每日里的饮食五一不是滋补养颜的,只是,这里头有些食材……当年跟了福德寿公公,有幸在他身边学了几手,奴对使女子不孕的食材药材,只要一闻,便知晓。您那些膳食里头,分明就是存了避孕的心思……”

“你知道的。”

歌兮唇角一勾,“即使皇上能使女人怀孕,本宫也不能怀孕,因为怀胎十月,这期间保不准就会失去了皇上的宠爱,本宫不能冒险。”

其实还有一层,是歌兮从来就没有想要替元堃生孩子。她以前想过当一个相夫教子的女子,或许会生很多小孩,可是,这样的幻想被元旭一手打破,就连小念儿。也是在她根本无法拒绝的情形下生下来的。

当时她受了重伤,被刀斧砍了十几下,又从山上滚落,可是偏偏。(.la 无弹窗广告)那么脆弱的一个小生命,居然奇迹一般地在她身体里存活下来,就连救治她的大夫都说,这就是一个神迹!

入了宫,当了元堃的妃子,只是歌兮的目的之一,她从未想过要替他生儿育女,不知是因为她赌不起十个月,更重要的是,她和元堃之间。没有爱!只有算计、利用、和直接赤裸的男女两性的情事,她已经有一个注定得不到父爱的孩子了,绝不想在这个冷漠的皇宫里添置一个被人利用的棋子。

“那您……”

福长生疑惑了,他觉得歌兮的举动绝对是有深层的含意的,他却想不到小念儿是歌兮的亲生儿子。

“本宫这么做确实有深意。”

歌兮大大方方地承认了。“本宫只是想提醒皇上,他该立太子了。”

福长生猛然一惊,“太子?皇上只有一个皇子……”

皇上膝下只有一个皇子元熙,因为不受宠但只有他一个子嗣,所以在宫中,大皇子元熙处在一个不尴不尬的位置,甚至连正式的一个老师都没有。所以那些个想笼络大皇子的人也有了一些顾虑。

“其实最清楚自己身体状况的,莫过于皇上自己,他不立太子,一来是不服输,他年少登基,却连遭挫折。他的大业遥遥无期,更不愿意立了太子让那些朝臣们三心二意。”歌兮从玉梳上拈下自己断了的长发,纤细的脖颈在晨光里如同白玉一般发着温润的光泽,“二来么,是真的不喜元熙这个大皇子。他自己是元后嫡出的皇子,最是注重皇子生母的出生,不知因为元熙的生母是一个宫婢,更重要的是他的存在时刻提醒着他出逃的那些时日受制于人的窘迫。”

“至于第三……”

福长生在皇上身边伺候了这么久,自然是知道一些内情的,便接口道,“皇上是想在等等看,看看后妃之后谁还能给他生下几个儿子……”

天吴便是钻了这个空子,当时他能够从丹毒事件中脱身,就是因为给皇上献上了一个生子的秘方,而且当时皇上也确确实实使得两个后妃怀了身孕,只是那两个宫妃运数不佳,并没有生下来。而后天吴就靠着进献一些能使男人能够一振雄风的丹药和一些房中术而得到皇上的信任,当然,他还显示了几次能预测风雨天气的神通,不过在福长生看来,就是他撞大运才碰上的。

“如今,本宫调理皇上的身子有了些起色,但是皇上想要有子嗣,还是艰难。”

歌兮眼眸一闪,“所以,立太子一事,势在必行!”

“大皇子没有强势的母族,便造一个新的母族好了。”

歌兮的话让福长生有些跃跃欲试,但是有有些顾虑,因为能想到利用大皇子的大有人在,就是有些宫妃,也是私下里有动作,想着笼络大皇子。

“娘娘,前些日子良妃与淑妃都私下向大皇子示过好,她们二人身后也都有有权势的娘家,要是这二人捷足先登……”

“不妨事,”歌兮轻轻笑笑,“一切都有皇上做主呢。”

也不知是不是真的因为小念儿的关系,皇上早朝之后心血来潮去了后宫看他的公主,顺带着去看了他唯一的儿子,大皇子元熙。

听闻还关怀地问了几句大皇子的饮食,并且发落了几个不怎么得力的内侍,第二天上,福乐就领着大皇子去见了皇上指给他的王傅,总算是让这个早该启蒙念书的大皇子有了一个学识渊博的夫子了。

这一不寻常的举动立刻引起了前朝与后|宫的注意,多方势力都在揣测,这是要立太子了?

于是四下里都动作了起来,先是良妃与淑妃的私下试探变成明路上的示好,后是那个生了公主的后妃求了皇上,话里透出的意思就是心疼大皇子没有母妃关爱,想要一同和公主养着。

真是笑话,大皇子可是在宫中当了好几年的隐形人呢,都没有看到谁去关爱,怎么现在一有飞黄腾达的苗头了,就一个个赶趟似的往上凑?真是把急功近利四个字表现得淋漓尽致。

皇上看在眼里,也不着急,他模棱两可的态度让人不由琢磨,这皇上到底是几个意思?

不管他什么意思,总之先讨好大皇子是没有错处的,于是,大皇子元熙从一个无人问津的冷馊包子,瞬间变成了一耳光香饽饽,就连那些有些头面的宫人内侍也想尽办法在他面前露个脸讨个好,将元熙弄得不厌其烦。

可是歌兮的华清宫里一点动静都没有,连桃子和朵儿都为自家娘娘着急了,娘娘按兵不动,要是让人抢了先可如何是好?

这一日早朝之后,楚王元沂去到了大皇子住的宫殿,元熙正在王傅的谆谆教导下昏昏欲睡,看到元沂就像看到了救星一般!

“六皇叔!!”

元沂坐在紫木椅里,福宝在一旁垂手而立。

“六皇叔你总算来看皇侄了。”

才几日不见,元熙就长高了不少,很有些小小少年的模样,加之这些时日来强加教导了宫廷礼仪和皇子应有的做派举止,元熙举手投足之间已经和原本的懵懂孩童有了区别。

“这些时日政务繁忙,今日才得了空闲。”

问询了元熙念书的进度,元沂便同元熙一同出了书房,在阳光下走一走。

“皇叔,听闻你要迎娶王妃了,是这样吗?”

到底是一个小孩子,元熙想也没有想就将最关心的话问了出来,最近宫中都在传这件事,说是六皇叔要迎娶正妃了,从小对元熙好的人极少,六皇叔就是其中最重要的一个,他虽然年纪小,但是对六皇叔的事情甚是关注。

说到底再贵重的身份也抵不过六皇叔双腿残疾的事实,即便有贪图王妃身份贵重的女子,愿意嫁给六皇叔,但是六皇叔却始终不愿意成婚。

元沂听着这话,脸色便暗沉了下来。

“都是一些无稽之谈,”他蹙着眉又问,“宫里头都传遍了?”

那岂不是她也听到了,千万不要误会了才好。

“熙也是听到了小宫女那么说。”元熙见六皇叔的脸色不好看,有些心有惴惴。

“本王并无成婚之意。”

元沂示意福宝推着他往澄池的方向走去,澄池是先帝修葺的一处宫殿,在皇宫的最南端,正德帝也颇为喜爱那里的亭台楼阁,先后修葺了两次,是最为精致一处宫殿,里头还有温泉,养了仙鹤,就像是人间仙境一般。

元熙听了他的话,仰起脸来对元沂说,“皇叔,熙以为皇叔身边需要一个知冷知热温柔体贴的女子来照拂。”

“哦,”元沂被他说得一乐,“你才多大,就知道这些了?”

“熙虽然年纪小,但也知道这世间有阳就有阴,有夫就有妇,有父就有母,等熙长大成人必定要找到一个与熙心意相通的女子,然后竭尽一切对她好,只对她一个人好。”

元熙容颜稚嫩,但是说出来的话却是如同大人一般,元沂听愣了,想起这孩子经历的一切,也不知道他这种早慧,是好,还是不好。

“找到一个与自己心意相通的女人,谈何容易啊。”

元沂说着抬眼看去,只见对面的廊桥之上一个衣袂飘飘的女子也正好转过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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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7章 横刀

“莞妃娘娘也在这儿呢!”

福宝惊讶地说了一声,他并没有认出来眼前的莞妃就是曾经的准齐王妃,因为自己义父的关系,他倒是对这位莞妃娘娘很有好感,更何况,现在福乐也是在她身边伺候,已经升了华清宫的总管了,要知道福乐与他两人可是从入宫前就交好的好兄弟。

元熙这还是第一次看到莞妃娘娘,他也多多少少听闻了她迅速得宠的消息,但是在皇宫里头还没有碰到过,一来是因为皇宫太大,二来呢,他是一个不得宠的皇子,见不着皇上的宠妃。

怎么说也是自己的庶母,元熙虽小,但也知道父皇的宠妃是不能得罪的,正打算行礼,却愣住了。

“你……你……”

在大庆的那几个月,元熙与歌兮天天朝夕共处,怎么能不认识眼前的人?可是她怎么变成了父皇的后妃?

元熙瞪大了双眼指着歌兮呐呐的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知道福宝轻咳了一声,他才低下头去朝她行礼,“熙,见过莞妃娘娘。”

“大皇子多礼了。”

歌兮的视线转向元沂,元沂用唇形无声地说了句,有十三的下落了。

歌兮的心一沉,找了这么久终于有消息了。

澄池中的主殿飞霞殿里,一群舞姬仪态万方地给歌兮等人行礼。

“奴等见过莞妃娘娘、齐王殿下、大皇子殿下。”

“皇上稍后就来了,你等费心尽力排的飞天舞要是让皇上喜欢了,荣华富贵的日子就唾手可得,但要是出了岔子,嗯哼。”

这些话都是福乐总管说的,他的意思就代表了莞妃的态度,一众舞姬也知道这是她们的机会,个个都敛气屏声,聆听着福乐公公的教诲。

元沂看着这一群莺莺燕燕。又看着歌兮冷静自持的侧脸,心中不知怎么的,涌上一种悲凉,她为什么要自己不管不顾地撞进宫来。为什么要用这种手段和心机来固宠,为什么要活得这般累。

耳边响起她清冽的声音,“下去准备吧,皇上一会就来了。”

“是。”

元熙看着歌兮有些坐立不安,他知道现在不是说话的时机,也不是说话的地方,但是他还是有些忍不住,“姐姐……不,娘娘……你……”

“皇上驾到――”

内侍尖细的声音响起,元熙抬头看去。只见一身银色便衣的皇帝唇角带笑地走了过来,不过,他的身后还跟着梳着道髻道骨仙风的天吴道长。

歌兮的眼眸沉了一沉,又恢复了常态,款款起身。朝着皇上轻言软语道,“皇上来了。”

“嗯。”皇上在主座坐了下来,歌兮坐在了他身后半步的位置,天吴毫不客气地在左边尊位上坐下来,元熙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还是忍了下来。

“歌舞,起。”

福乐一击掌。舞姬们便鱼贯而入,歌兮浅笑着看着舞姬们优美的舞姿,忽然唇角的笑意就僵住了,因为这不是她事先编排的舞蹈,她知道编的是一曲飞天舞,但是眼前的舞姬们的舞步完全不一样。

福乐也瞧出了不对劲。急得汗湿衣襟。

忽然,鼓点急促了起来,舞姬们猛地散开,只见一个白袍的少年从殿外而来,手中拿着一支碧绿的翠竹竹萧。他深深地看了一眼主位上的皇上,垂眸举起了竹萧,修长的手指在竹萧上跳跃起来,委婉动听的乐声,便从他薄薄的唇瓣下溢出来。

他独奏了一段,忽而以萧为剑,舞起了剑舞!

此人的剑舞完全不同于舞姬的花架子,他的每一招每一式都蕴含的凌厉的杀气,只见大殿里白色的身影舞成了一朵又一朵幻化的花,就着那越来越高昂的琴音,他的招式也越来越快,殿外起风了,将枝头上的娇蕊都吹了进来,人在舞,花也在舞,竟形成了一副无比契合的画面,让皇上看得目不转睛。

少年最后一个收势,一朵粉红色的花儿飘落到了他的长萧上,碧绿与嫩粉,再加那少年的风姿,一时间这飞霞殿,就好像所有的光都聚集到了这少年身上。

一曲毕,大殿之内鸦雀无声。

良久才响起清脆的击掌声,却是皇上含笑看着那少年,偏头朝着歌兮说道,“爱妃,这是你安排的?朕喜欢,非常喜欢。”

说着他朝那少年抬了抬下巴,“你,舞得不错,可是会武?叫什么名字?多大了?”

歌兮的手在袖子里攥了攥,皇上问得这么急,就说明刚才的表演是真的得了他的欢喜。

少年收了手中的竹萧,不卑不亢地行了礼,“皇上万安,小民名叫郦罗,今日得见皇上乃是天吴道长安排,小民恳请皇上不要怪罪天吴道长。”

“哦?”

皇上偏头看了一眼端坐的天吴,颇有兴味地笑了笑,歌兮与天吴对视了一眼,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嘲讽和挑衅。

“那你见朕,有何目的?”皇上在仔细打量着眼前的少年,发现此少年在容貌上,竟似丝毫不逊色于他见过最美的美人,而在他后|宫中最美的女人,就是歌兮了。

此少年的容貌用两个字来形容就是俊美,无与伦比的俊美,丝毫都不女气,而且他的身姿挺拔,眉间有锐气,站在那儿如青青翠竹,如挺拔松柏,怎么看怎么赏心悦目。

郦罗与皇上对视竟是丝毫都不胆怯,他拱手朗声道,“小民有将帅之才,精通水上作战,特毛遂自荐,请皇上知人善任,小民愿为皇上诛杀叛逆收复江山!”

简短的一席话说得是铿锵有力掷地有声,皇上怔愣了一瞬,继而哈哈大笑起来,“好!好一个毛遂自荐!好一个郦罗!好好!!”

就好比渴睡的人遇到了枕头,皇上正在心烦组建水军的事,这就来了一个号称精通水上作战的将才,怎么能让皇上不欣喜?虽还没有验证那少年的话是不是真实,但是单看这少年刚才展示的剑舞和他从容的气度,皇上就已经信了三分,加上又是天吴引荐……

“皇上,”天吴也站了起来不失时机地敲边鼓,“贫道也是前日坐卧不宁,夜观星象,发现帝星周边冉冉升起一颗将星,当即便推演起来,终于在东面找到了郦罗小友,他当时正在与人赛舟,并且还能在疾驰的舟上百步穿杨,简直就是神乎其技,仔细询问,才得知小友不仅武艺超群还有一颗精忠报国之心,于是就斗胆安排了他……还请皇上不要怪罪贫道擅自做主之罪。”

皇上正是在兴头上,哪里还会怪罪他,“你言重了,朕正愁手下无可用之将呢,郦罗来得好来得好!!”

福长生在后面看着歌兮的脸色不对,刚想进言,却听到了郦罗扬声道,“皇上,小民于水师组建有五策,皇上可愿听小民之言?”

“果真?”

郦罗的话正正搔在了皇上的痒处,他起身,竟是快步向前抓住了郦罗的手腕,“那还等什么,去御书房吧。”

他走了几步又停下来,“皇帝,你也来吧。”

竟是一个眼角余光都没有给歌兮,早将她抛在了九霄云外,元沂应声道是,元熙也赶紧起身道,“儿臣恭送父皇。”

皇上的背影消失在飞霞殿的拐角,元沂远远落在后边,趁着空隙扭头用口型朝着歌兮说,歌兮,别难过。

歌兮穿着绛紫色的宫装坐在飞霞殿的大殿中,几乎与朱红色的宫柱还有绛红的帷幔溶于一色,都是那么的死气沉沉。

良久,歌兮的手才抚向胸口,我不难过,我都不爱他又怎么会因为他抛下我无视我而难过,我只是看清楚了自己,现在莞妃是这么的弱!

居然让天吴在眼皮子底下弄了鬼!!

“娘娘!奴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个郦什么罗的会突然冒出来……”福乐急得眼泪都要冒出来,干脆啪啪地扇起自己巴掌来,“奴办事不利,奴该死,奴……”

“够了。”

歌兮起身低喝一声,看他牙咬切齿的样子就知道他想干什么,“不许轻举妄动,本宫一举一动都被人盯着,要是皇上前脚走,你后脚就处置了那些舞姬和乐坊司的人,就是将本宫的把柄替给别人,你可明白?”

福乐低头了,牙齿都要咬碎,“可是那些贱婢居然敢如此侮辱娘娘……”

“那是因为本宫还不够分量,也因为天吴在宫中的分量胜过了本宫,所以她们才敢如此胆大妄为的在本宫眼下弄鬼,势不如人,就是该挨打的。”

歌兮轻叹一声,“本宫叫你收起拳头,不是让你忍气吞声,待本宫有了实力,你回过头再收拾他们不迟。”

“奴……奴明白了。”

福乐低下了头,双手握成了拳头。

歌兮抬头去看天边的云霞,心中远远没有表面上的平静,太慢了,太慢了,时日尚短,她在皇上心中的比重远远达不到预期,建立在过去的恩情和皮相上的宠爱就像无根基的飘萍,今日天吴用一个还看不出深浅的郦罗就可以将皇上从她身边带走,那么改日,天吴就可以用更厉害的手段让自己失宠。

所以她要巩固自己的地位,要再快一些,更快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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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8章 马脚

歌兮扭头看向一旁的元熙,这孩子正在用一种担忧的眼神看向自己。

“元熙啊,你能不能帮我?”

郦罗的名字很快就在最短的时间里传遍了整个京都,是个人都知道他武艺超群并且毛遂自荐到了皇上的面前,并且凭借着出色的干才成为了皇上跟前的宠臣,甚至与皇上同吃同住了五个日夜,以一介白身平布青云,羡煞了旁人。

有人得意就有人失意,与郦罗的春风得意截然不同,华清宫气氛一度低迷,甚至还传出来莞妃娘娘失宠的谣言。

歌兮虽不至于被一点谣言就逼得自乱阵脚,但是眼看着郦罗越来越得宠,还有意无意地让皇上疏远自己,几次都借口水上演练而将皇上从自己身边带走,只怕是他与天吴只见有什么协议,天吴助他上位,而他则帮助天吴打压自己。

就在歌兮想着对策的时候,南寺却焦头烂额。

“你确定你看到的那人是十三?”南寺在自己家院子里同属下说道,严格说来此人也不算他的手下,而是德太妃派来襄助他的人,“十三……他居然还没有死?当初他掉落江里时候就让你们沿岸搜寻,生要见人死要见尸!你们是怎么说的?说万无可能幸免,是死得不能再死了,现在人又冒了出来,你们是怎么办事的!!”

不只是南寺,还有德太妃,还有德太妃身后的平阳陈氏,都不会放过办事不利的下属,他们做事留了尾巴,就算是主人活剥了他们的皮也是应当。(.la 无弹窗广告)只不过南寺咄咄逼人的态度让他有些愤怒。

“南寺将军,属下愿意担当办事不利的责任,只是眼下的当务之急是要找出十三的下落斩草除根,现在殿下已经起了疑心,要是让他先咱们一步找到了十三,怕是到时候南寺将军你的下场更惨吧。”

那人一言点出厉害。要知道当初阿依雅用巫术设计了歌兮十三,十三满身是血的跑去齐王府求助,半路上遇到了南寺,他只当南寺是救星。谁知道南寺为了自己妹妹南湘的前程,竟然假意带着十三去找元旭,实际上却是将他带到荒野斩杀,眼看着他满身是血地掉进了滚滚江水里,沿途找了七天七夜,认定他再无可能生还这才回了京都。

这一切都是瞒着齐王元旭的,齐王元旭同德太妃再怎么母子情深,也容忍不了自己的母亲在背后对自己的女人下黑手,更容忍不了自己的手下背着自己效忠他人,哪怕此人是他的至亲生母。

要是这些事透出了一星半点。首先不得好死的就是南寺!

南寺被他戳中软肋,冷眼斜了他一眼,“你以为你能逃得了干系?”

“属下是孤家寡人一个,不能南寺将军一般有一个大的家族,大不了就是一死。也没有什么可怕的。”那人倒是光棍,只将南寺气了个脸色铁青。

现在真的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南寺想了想,暂时压下了那口气,“废话不用说了,现在将所有能派出去的人都派出去,务必要将十三找到。这一次绝不能再失手!”

那人不敢再多话,肃穆道,“是!”

“属下还有一事。”

“说!”

“既然殿下已经有所怀疑了,那件事还有很重要的一个人,要是被殿下找到,那就是一个活的人证!”

“你是说那个会阿瓦特族黑巫术的老女人?”南寺眼眸幽深。“那可是太妃娘娘的人。”

“太妃娘娘也不会愿意殿下得知这一切的,即使他怀疑了,只要没有证实,那么殿下就不会和太妃娘娘生隙,所以阿依雅她……不能留活口啊。”

“此事。我自会回禀太妃娘娘,一切,由她老人家定夺!”

夜浓如水,元旭坐在书房之中,闭着双目。

心,却是怎么静都静不下来。

一会儿是歌兮小时候的样子在脑海里闪过,一会儿又是她双手搂住自己的脖子在自己耳边一遍一遍呢喃着说,主人,我心悦你呢。

一会儿却是他迎娶紫苏之时她借酒发怒,说,元旭,你放了我吧。

一会儿又是两人在大庆郡的月下,你看我我看你时的缠绵。

湖心小筑里,两人赤|裸纠缠在了一起,可是一转眼,他掀开红色的盖头却发现他的正妃居然在他眼皮子底下掉包了。

他在得知歌兮精心策划逃脱自己时有多愤怒,可是一切都抵不过她忽然间变回了上官歌兮的身份,变成了皇帝的后妃。

元旭!你要清楚,从来就不是我欠你我负你,是你负我!!

你可知道在我离开你之后发生了什么事?

你许了我正妃之位,那是我要的吗?我要的不过是你的一心一意而已,既然你给不起,我另寻他人又有什么错?!!

脑海里回放起那天的画面,她靠着石壁,抱着被撕烂不能遮体的衣裳,看着自己一字一顿地说――

元旭,我上官歌兮在这里说一句,你今日杀不了我,那么改日,你加诸于我的所有的羞辱和痛苦,我一定一笔一笔地还给你!!

“该死的!!”

元旭该控制不住,猛地睁开双眼一拳砸到了书桌上,好好一张梨花木书桌竟从中间开了一道狭长的裂缝。

“殿下。”

阿大的声音在外面响起。

良久元旭的声音才传出来,“南寺有动作了?”

“是,他们兵分两路,一路人是截杀十三,一路人去到了城东桂花弄,准备好了油桶,看样子是要赶尽杀绝,一个都不放过了。”

“太妃在做什么?”

“太妃娘娘前日说是去南山别院养病,但……娘娘召见了陈大公子,现在就在桂花弄的同福客栈里头。

元旭沉默了下来,原本他还带着一丝侥幸,只求着谋害歌兮的事情和自己生母无关,却原来是他奢望了。

还亲自守在了桂花弄,是要亲眼看着那个替她做事的阿瓦特族女子全家都死干净才放心吗?

母妃,原本儿子拥有的就少,你有何必要处心积虑地将那孩子从儿子身边赶走。

母妃,儿子不敢恨你,却再不能任你为所欲为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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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9章 事露

南寺带着一批高手一路追杀,终于将十三围困在了一处树林里,十几人将带着斗笠的十三团团围住,南寺从树林离走了出来。

“你已经没有退路,何不束手就擒?”

只听到那“十三”用沙哑低沉的声音说道,“束手就擒?是束手让你杀吧,南寺,你杀了我一次,还想杀我第二次。南寺,你就不怕将来主上知道了要你的命?”

南寺与十三之前也不过是泛泛之交,他的声音难以辨别,但是此人无论身形还是样貌,都是他记忆中的那个十三,再加上那把弯刀,南寺确信自己没有追错人。

“十三,你可别忘了,从头至尾我都只是奉命行事,就算主上得知,也应当知晓是太妃娘娘的一番苦心。”

南寺轻描淡写地说着,还不忘将太妃娘娘抬出来,毕竟从头至尾他南寺都只是协从,就算围杀了十三,他也应该找太妃娘娘报仇才是,所谓冤有头债有主,南寺虽杀人无数,再就不将因果循环放在心上,只是十三毕竟不同别人,总要他死个明白。

“我也可以给你一条生路,如今上官歌兮那个妖女已经进了宫狐媚君心,你既然已经背叛了她一次,何不干脆背叛个彻底?只要你能手刃了她,我,还有太妃娘娘自然会放你一套生路。”

“十三”听他这么说,冷哼一声,“小主人不过就是碍了太妃娘娘的眼,还有碍了你妹妹南湘的路而已,说得冠冕堂皇,不过是你们的私心!她当时从平阳逃了出来,就是心有退意!这样你们都不肯放过她!你不要忘记当初是谁要赶尽杀绝,生怕我不死的?现在还来惺惺作态!”

南寺冷哼一声,“你真的是宁顽不灵!既然如此,废话也不多说了,你往生去吧。”

他话音刚落。四周的剑客一拥而上,“十三”一把弯刀挥舞起来,叮叮当当响成了一片!

眼看着“十三”渐渐处于颓势,南寺的唇角慢慢上扬。总算可以了结这一桩心事了,就在他手下杀手要收割了包围圈中那人的性命之时,林中忽然响起了一阵马蹄声,几乎是在一刹那就杀到了眼前!

不好!十三还有后手!

南寺眼见人黑衣人包抄了上来,双眉一拧,却是抬起了手臂,手上赫然是元旭军营中的千机老人和门下弟子一同改良出来的神臂弩,短箭上了粹上了毒药,见血封喉!

在包围圈中厮杀的“十三”或是心有所感,在千钧一发之际就地一滚!那只剧毒的短剑就这么擦着他的手臂而过。此时救援的人也跳进了包围圈,和“十三”一同厮杀,“十三”眼见自己的手臂的伤口黑了一片,当机立断就削下了手臂的一大块皮肉,鲜血立刻浸湿了他的半边衣裳!

来人竟都是一些高手。南寺的人眼看着就死了一大半,南寺的心一凉,因为他认出了那个左耳带着一个大银耳环的人,竟是十三骑的十一!!!

“怎么会是你们?!!”

“现在才反应过来吗?”领头的是阿二,他手里拖着一把大刀,在地上擦出火花来,“南寺。你早应该知道,天下的事,就没有不漏风的,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这时场中的“十三”也扔下了斗笠,撕开了脸上薄如蝉翼的面具。赫然是阿九!

“南寺,我们十三骑十三个人一条命,你不会以为害了我们的兄弟,就可以一辈子都过得逍遥吧。”他将手中的弯刀一动,一把弯刀瞬间变成了一个圆环。他出手如电,飞环带着光弧甩了出去,南寺的双眼蓦地睁大,奋力挡住了他这一击,但还是让那飞环刀在脸颊上割了一刀去。

顿时就鲜血淋漓,南寺的一张俊脸被血糊得阴森恐怖。

“我等奉主上之命来擒拿南寺,你们这是要造反了吗?”

阿二一声断喝,原本南寺的手下面面相觑,他们是南寺的手下,但也是齐王元旭的手下!只听得一片兵器叮当之声,那些杀手都丢了手中的兵器,退到了一旁。

南寺在眨眼间便成了一个孤家寡人。

“你们用假的十三来引我上钩?”

南寺心中一片冰冷,十三骑直接听令于主上,也就是今天这招引蛇出洞,是主上的意思。

南寺太清楚背叛元旭的下场,但是他还是想最后搏一搏,“我要见主上。”

阿九已经收回了弯刀圆月环,这把弯刀的的确确是十三的东西,当日十三被南寺追杀,他的兵器弯刀也被丢到了江中,后来被一个渔夫打捞到,那渔夫见弯刀不凡,就去到最近的府县的当铺去典当,谁知道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就那么巧碰到了前去找歌兮等人下落的阿九,阿九这才发现了南寺的一些蛛丝马迹。

在十三骑里,十三同阿九还有十一的感情最好,阿九此时都红了眼睛,恨不得杀了南寺。

“南寺,你还想见主上,在此之前,我阿九先送你去见阎王!”

阿九身形一动,便要出手杀了南寺,四周的兄弟也不拦他,但是阿二毕竟是领头人,他必须给主上一个交代,现在南寺还不能死。

“阿九,”阿二制止住他的行动,“南寺总归是逃脱不了一个悲惨下场,你这么急做什么?总要将人交给主上!”

“想到他对小主人还有十三铁蛋做的事情,我就恨不得将他大卸八块!”

阿九眼睛赤红,他是用十三的身份引出了南寺,但真的十三只怕早就葬身江底了,他们兄弟说过不能同生但求共死的话,眼下他却被南寺害得先走一步,还死得那么冤枉那么惨,怎么能让他们兄弟不恨!

“你们何苦恨我?一切都是太妃娘娘做主,我不过是奉命行事。”

南寺的话一说出口就挨了重重一巴掌。

“你还敢狡辩!”

出手的人是十一,“你没有忘记当初在大庆郡,我们小主人是同你一块并肩作战的吧,你那么做你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吗?!”

“良心这东西,”南寺嗤笑了一声,“我早就没有了。你莫非还有?十三骑,死在你们手中的人可比我少,你们手上的鲜血都要流成江河了!我还是那句话,我要见主上!我南寺不曾背叛他!我是听命于太妃娘娘!!”

阿二一把长刀指向他的咽喉。“你以为太妃娘娘能保住你,南寺,你大错特错,你从来的主子就是主上,要效忠的也是主上,即使太妃娘娘是主上的生母,也不能是你欺瞒主上的原因,从一开始你的算盘就打错了,是你有了私心,是你有了更大的野心!”

“好叫你清楚。太妃娘娘和陈大公子去了桂花弄,主上就在那里等着他们!!”

南寺听着她如此说,终于颓丧地垂下手。

他输了。

但愿不要给南湘妹妹带来祸端才来,南湘啊南湘,为何你生下的不是一个儿子?为何你当初要听了太妃的蛊惑去做那种事?追悔莫及追悔莫及。

就在南寺束手就擒之际。城东桂花弄中窜起了冲天的大火!

一处民宅里呼声顿起,哭喊声尖叫声响成了一片,大火的蹿上房梁烧得噼里啪啦,火光里人影憧憧,可是却没有一个人能从那大火之中逃出来,只见那熊熊大火之中,有四下飞奔的人影和刀剑的声音。只见一个一个人倒在了血泊里,接着便被大火烧成了焦黑的一具。

哀嚎声响彻了整个黑夜,可奇怪的是,四周的民宅都是静悄悄的,好像听不到那凄厉的呼喊,也看不到到冲天的大火。更感觉不到那乒乒乓乓的动静,四周的静,静得是那般诡异。

“娘娘,”陈大公子星夜而来,身上披着黑色的斗篷。漆黑的眼眸里映着对面的火光,他听着对面的惨叫有些于心不忍,“其实只要清理了阿依雅便可,何必……”

何必赶尽杀绝呢,阿依雅的丈夫儿子儿媳孙子还有家中的家仆,上上下下足足有将近一百来口人,阿依雅不无辜,可是这些人都是无辜的呀。

“大弟弟,”德太妃唇角边缀着一丝冷笑,“你什么时候这么妇人之仁起来?阿依雅不死,我就不得安宁,她的家人虽是没有参与到这些事中,但难保没有人学了阿依雅的巫术,你也知道阿瓦特族的巫术有多厉害多邪门。此时不清除料理干净,将来就会后患无穷。”

她说着又向着窗台靠近了一步,“再者说,阿依雅此人心思歹毒,就连血亲的侄儿十三都能下那么重的杀招,她的我的忠诚又能比至亲的血缘关系还近了?养蛇最怕被毒蛇反噬一口,我用她,但是也给了她好处,现在才是她报答我的时候。”

“阿依雅啊,”她看着火光里的人影轻轻说道,“你好好去吧,我让你一家老小都陪同你上路,也是全了我们的主仆的情谊了,你好好上路吧。”

“若有来生,你且做个好人家的女儿,富贵享用不尽,我会替你祈福的。”

陈大公子听着自己姐姐的话语,简直就是汗毛倒竖,他历来就知道自己的大姐姐是一个厉害的角色,但绝想不到她如今是这番模样,无毒不丈夫,但在后|宫之中生存的女人往往比这人毒丈夫更可怕!!

对面的大火已然到了尾声,德太妃面无表情地站在客栈二楼之上,眼见着那些呼喊声越来越小,对面放出了信号烟火,示意里面的人已经全都死了,无一活口。

“大弟弟。”

德太妃喊了陈大公子一声,陈大公子有些恍惚,可能是被那凄惨的一幕触动了,“娘娘……”

“戏都落幕了,你我也敢散场了。”

德太妃扶了他的手往外走去,同他说起齐王府中的陈莞,像是刚才的那场杀戮根本就不曾发生过,“你既然来了京都,就去王府好好看看你的女儿吧,也提点提点她,她算是个不错的,也还争气……”

“现在虽然怀上了身孕,我只盼她生一个男丁,殿下的人和心也就会到她身边了,只不过在她有身孕的期间,是不好伺候我儿的,我看曦儿就不错,比起莞儿来,更娇俏可爱一些,我儿就喜欢这样的女子……”

德太妃一路轻言细语地说着,陈大公子心中一沉,原本他就不愿意自己的女儿去了元旭的府上,现在又要搭上一个女儿,虽然大女儿是正妃,可是他太清楚这个正妃的位置是怎么来的,她女儿受孕也不过是齐王殿下在醉酒之后的乱性,齐王殿下固然是他的外甥,固然是值得一赌的雄主,固然是他和陈家追随和押上全部身家的主子,可是明知道他不喜自己的女儿,还一而再再而三地将女儿塞给他,不禁会得罪了他,自己也不愿让女儿进火坑。

是人都是自私的,他虽有野心,但也是一个父亲。

“娘娘,此事有些不妥,殿下他……”

“怎么?”德太妃斜眼看着他,“你不愿意?”

陈大公子浑身一抖,“大姐姐,不是这样的……”

他正欲解释一番,好让太妃娘娘打消了这个念头,谁知道不经意的一个抬头却吓得他猛地呆住。

德太妃也察觉到了不对劲,抬头一看,却看到了站在了路中央披头散发如同鬼魅一样的阿依雅!!

“阿……阿依雅!!!”

德太妃吓得面无人色,陈大公子赶紧护住了她,断喝一声,“快保护娘娘!!”

这时他才发现阿依雅手脚都被捆住,嘴里也塞上了破布,分明就是被人制住了,她死死盯着德太妃,眼里满满的全是怨毒,那神情是恨不得立刻扑上来,吃她的肉喝她的血!!

可是,更令陈公子害怕的还在后头!

只见在漆黑的街道中,一个身影慢慢走出来,正是齐王元旭!!

德太妃显然已经看到了自己的儿子,忍不住后退了一步,陈大公子压下心中的骇然,扶住了摇摇欲坠的大姐。

“大姐,事已至此,您不能退。”他迅速在她耳边说了一句,“殿下是您亲生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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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0章 再见十三

德太妃听着这句话眼睛一亮,是啊,元旭是她怀胎十月辛辛苦苦生下的孩子,就算她做了那些事又如何,不过是私下处置了一个女子而已!上官歌兮还能越过了自己去?!笑话!

何况那个贱人还入了宫,果真是个祸水,当真是后患无穷。

想着,德太妃朝着元旭厉声道,“元旭,你这是何意?!”

元旭的视线却投到那熊熊燃着火焰的民宅之中,“阿依雅,因为你的原因,你夫家上上下下一共一百零五口都死于非命,你相信因果报应吗?孤听闻你们阿瓦特族的族规,是不得用巫术害人,你用巫蛊之术害人的时候可曾想过天理循坏报应不爽?你看看,他们都是因为你而死的,这就是你的报应。”

“呜呜呜……”

阿依雅挣扎着,眼睛赤红,红得几欲滴血一般,看得人那丝彻骨的寒意从心底透出来。

德太妃脸色越发的白,她清楚,自己儿子的这番话,不仅是在说阿依雅,更是在说自己。可是自己那么做还不是全都为他着想!!德太妃想着,心中升腾了一团怒气,“元旭,我再问你一句,你此举是何意?你拘着这女人是何意?怎么?莫非是要定我的罪?就为了那个水性杨花的贱人?”

就在这时候,阿二绑着南寺也到了此处,德太妃与陈大公子心里均是一突。

南寺垂头束手被阿九牵着,看到元旭时竟也不敢为自己辩驳一句,因为他清楚,即使主上不会要了他的命,但是从此之后,他与主上之间的情分也断了,再不可能是他的心腹。

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元旭连一个眼角的余光都没有给南寺,只看着德太妃说道。“母妃,孤希望你记住,歌兮,是孤认定的正妃。是孤认定的唯一的正妻,将来,不管用什么手段都好,她必定会回到孤身边,你可以不喜她,但是,你必须认她。”

德太妃气得脸色发紫,“我若是不认她,你又将如何?”

元旭深深看了她一眼,并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而是翻身上马,“太妃娘娘潜心修行,平阳郡的玄元道观听说很是道法精妙,大舅舅应当知道如何行事了?”

陈大公子听着浑身一颤,齐王殿下可是极少称呼他为大舅舅。这是敲打也是警告。而德太妃听着他的话,简直就是急火攻心,他居然要送她去清修!她原本在府中不过是挂着清修的名义,而元旭话中的意思竟是要她真的去带发修行,从此不问世事!

“好好!好!你果真是我的好儿子!!”

德太妃厉声大喝,还想上前质问,谁知道眼前一黑。居然往后倒去,吓得陈大公子赶紧扶住她,“娘娘!!”

元旭却在马背上一动不动,德太妃的身体他很清楚,急怒攻心之下的晕厥不会有大碍的,但他此时无动于衷的态度就表明了一切。他要将德太妃手中的一切权利都收回来,就让她好好的,安安稳稳的渡过余生,而绝不再放任她用自己处心积虑壮大的力量去伤害自己的正妻。

是的,他一定会让歌兮重回他的怀抱。就算是他生母,亦不能阻止。

德太妃被成大公子扶上了马车,阿依雅也被押走了,那边宅院里的大火还烧着,映红了半边天。

等巷子里的人都散了,同福客栈的二楼,先前德太妃与陈大公子所在的客房隔壁,忽然咿呀一声,走出两个人来。

“齐王此人,还真是冷酷无情,不过,成大事者,本就是无情之人。”

站在栏杆前的不是旁人,而是混入京都的泾安齐家的家主齐恪。

“主上杀伐果断,是一个值得跟随的人,他看似无情,其实最念旧情,不然也不会让一个紫苏成为了侧妃。”

齐恪的身后走出一人,此人面部一道狰狞的疤痕从左脸颊斜到右脸颊,生生地将一张略显稚气的娃娃脸变成了一张让人不敢再看第二眼的可怖面容。此人不是十三又是谁?

“只是……”

“只是他对待你的小主人,虽有情却不够情浓,虽有爱,却不够挚爱,”齐恪的俊脸上露出一丝笑意,“所以才会让她生了逃跑之心。你的小主人,是我见过的最为执拗的女子,她心思机巧多变,也有寻常妇人不曾有的本事和坚韧心性,只在情爱上过分执着,只是她的执着用错了人。”

“想不到她用这么短的时间入了宫,我猜她的心思绝不可能就此罢休,齐王拿了那个会巫术的女人就是想给她一个交代,只是,她不会放过罪魁祸首,齐王让德妃会平阳,表面上是惩罚,实际上也是保护。看来齐王与你小主人,再无可能破镜重圆了。”

十三在提及歌兮的时候露出极其痛心的神情,“我先是背叛了主上,后是背叛了小主人,齐公子,你神通广大,还请你让我见小主人一面吧,即使是要我以死谢罪,我也在所不惜。”

“十三你这是何必,你那时也是迫不得已。”

齐恪与十三之间又有一番渊源,“你的命是小鱼儿救的,你欠了你小主人不假,但是也欠了小鱼儿姑娘,你若是死在了京都,你又怎么报答她的救命之恩呢?”

更重要的是那个小鱼儿可是与十三很不一般呢,要是齐恪将人带到京都弄丢了性命,只怕那小鱼儿会领着她水帮的一干兄弟杀到他齐家,这个水帮帮主的女儿,虽然出身草莽,整日与一群走黑船走私货的水匪打交道,将好好一个女儿养成了男儿一般的脾性,偏偏救了一个十三上来,便一下成为了娇滴滴的小姑娘,变脸之快简直让人生出匪夷所思之心来。

只不过这十三原本就是死士,而且与齐王元旭还有现在的莞妃都有渊源,小鱼儿要是想同他有意什么结果,只怕是很难。

“自古忠义难以两全,我欠了铁蛋兄弟一条性命,又害了小主人,齐公子,求你成全。”

十三说着单膝跪地,齐恪看着他摇头叹息了一声,“也罢,我原本也有事要相求你小主人,你起来吧。”

宫中,歌兮也收到了消息,是元沂派人传进来的。

黑暗中,桃子与朵儿只听到了自家娘娘的一声冷笑。

阿依雅,阿瓦特族的女子,二十几年前在宫中当宫女,而元沂的生母当时就是中了蛊毒而最后逃脱不了一死,她所生下来的元沂因为在母胎里中了毒而天生残疾,呵呵,德太妃,当真是用心良苦呢,杀了一个当时还算得宠的后妃,又顺带弄废了一个皇子,真的是好歹毒的心思!

元旭,你以为将阿依雅生擒就可以消我心头的怒火,以为铁蛋的死就可以一笔勾销?简直就是异想天开,罪魁还没有得到该有的惩罚,要她放手,谈何容易!

或许铁蛋的性命在他们这些高高在上的人看来是不值一文,可是在她上官歌兮的心目中,杨铁蛋是她的伙伴是她的兄弟,是在她危及性命之时拼了命救她的恩人,他的命比南寺、比阿依雅、比德太妃更重要!!!

另一方面,混入京都的齐恪齐公子通过一些门道,终于在二日后见到了楚王元沂。

楚王元沂见到齐恪之时也是一惊,他想不到这个齐恪胆子居然如此之大,居然敢就这么大刺刺地出现在自己面前,丝毫都不惧怕自己楚王的身份,也丝毫不怕自己被人发现是威海玩伯氏的心腹,被当成奸细抓起来。

直到见到他身后的人,元沂才有些了然。

齐恪开门见山说了腰间歌兮的要求,并且说有一份大礼呈献,很快元沂就见到了那份大礼,而齐恪也顺利地见到了歌兮。

楚王的别院依山而建,往里是一方小小的瀑布,瀑布下还有一凉亭,坐在里头的人不禁能避暑气,还能听到鸟语花香,真是一处惬意的所在。

歌兮身穿一月白色的斗篷,身后跟着校内是福乐,在信了福长生之后,他的这个徒弟也自然成了她的心腹,除了小念儿的存在,福长生知晓歌兮所有的秘密。

“好久不见,歌兮。”

齐恪站在亭子中,身穿竹青色文士袍,长发简单地一束,显得儒雅俊秀中带了一丝不羁。

“好久不见,”歌兮翘了翘唇角,“你倒是好胆色,只身深入敌营,你们家威海王可知晓你的冒险之举?”

“所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来,自然是有所求。”

齐恪淡然一笑,他身后的元沂推了紫木椅出来,“歌兮,他带来了一人。”

虽然再就有准备,但歌兮在看到了十三的一瞬间,还是不由地攥紧了拳头,她脑海里浮现出那日的情形,十三手里握着沾满血的斧头,一下又一下地劈在铁蛋身上,那孩子盯着歌兮,嘴里一口一口地吐着血,小兮快跑!快跑!我求你快跑啊!!

眼泪一下就漫了出来,十三浑身都止不住地发颤,“……小……小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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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1章 了却旧账(上)

“不要那样叫我,”歌兮哑着嗓子,对着他一字一顿道,“早在你拿着斧子杀了铁蛋的那一日,你我之间再没有任何情谊,你,只是我上官歌兮的仇人。(.la 好看的)”

十三的身体晃了一下,脸上的血色一下褪了个干干净净。

福乐虽不太了解其中的隐情,但是他是个聪明人,只站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

齐恪看着十三的模样,终究还是有些不忍心,出声道,“……十三那日之后去了齐王府求援,谁知道南寺阳奉阴违一路追杀,也是十三命不该绝,碰到去南地水帮帮主的女儿,她那日正巧来内地走私……”

“我不需要知道这些。”

歌兮断然道,“我只知道铁蛋死了,正是死在他的手上!!”

齐恪被她噎了一下,“歌兮你讲一些道理吧,他那时被人控制住了神智,是逼不得已的……”

“我再说一遍,”歌兮拿眼冷冷看着齐恪,“铁蛋死了,他是凶手,他被人控制了神智是事实,但铁蛋死在他手下也是事实!”

“我上官歌兮没有办法原谅一个杀掉兄弟手足的人,”歌兮一字一顿道,“我不杀他已经是仁至义尽,也因为他只是一个工具,我向来恩怨分明,但是原谅他,绝不可能。”

十三低着头看不清神色,但是齐恪都能猜到他此时的想法和心情,大概是难受欲死吧,不管再多理由,歌兮说对了一点,是他亲手害了铁蛋的姓名,将歌兮一度逼上了绝境。

经过那么久的相处,齐恪清楚十三对待歌兮的感情绝不是普通的主仆情谊,而是更深层的对女子的爱慕,而亲手伤了她,最难过的还是他自己。

“歌兮……”

齐恪还欲说些什么。元沂在一旁轻声道,“齐公子不是说有一份大礼送给我等二人么?”

齐恪眼眸一闪,向十三说道,“人是你冒险抓来的。还是你来向楚王殿下献礼吧。”

说着他便退后一步,有心让十三在歌兮面前做一些事弥补一些。

可是歌兮的眼神始终是冰冷的,如同古井一般深邃无波。

十三从亭子下方拎出了一个麻布袋,松开扎口,从里面滚出来一个人。

十三手指一动,在那人身上点了好几下,又拿掉了那人嘴中的麻布,那人呆滞浑浊的眼珠木木的一转,像是许久才反应过来,她身上还绑着绳索。就那么乱糟糟地瘫在地上。

忽然,她的视线转到了歌兮身上,眼神顿时凶恶起来,那眼中的凶残和赤裸的杀意就好像要如飞箭射出来一般,她甚至猛地往前一扑。嘶哑着喉咙大叫起来――

“德妃!陈玉娇!!贱人!!我阿依雅替你做了那么多丧尽天良的事,你居然敢害的夫君,害我的儿子!害的孙儿!!我家上上下下的一百多口人命啊……我那刚出生还没有多久的孙孙啊……陈玉娇你不得好死,不,我要杀了你,我会巫蛊,我是阿瓦特族的族人。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你全家,杀你的儿子你的孙子!我要他们死了都不能超生,要他们世世不能轮回,要他们下十八层地狱!!”

“杀杀!!杀了你!杀了你!!”

“陈玉娇我要你肠穿肚烂七窍流血而死!!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夫君,夫君!!我的儿啊!!是娘害了你。是娘……不对不对,不是我不是我!!是陈玉娇!是德妃!!”

元沂的双手都攥成了拳头,指甲都深深地扣进了手掌心,鲜血低落在了他的衣袍上,晕染出一朵又一朵血色的花。

从神仙手道破他身体里蛊毒的由来。他就一直在查自己生母淑妃的旧案,就算是千头万绪困难重重他也不曾放弃,最终还是将疑点落在了当时的德妃身上,可惜他抓不到证据,当时最重要的会巫蛊之术的宫女也早就死了,后来他查到的蛛丝马迹,那个对他母妃下蛊毒的宫女很可能没有死,可是德太妃的手脚清理得很干净,将那人也保护得很好,他找不到。

现在这个人就在他眼前,他要亲口问个清楚!!

“阿依雅。”元沂看她得目光发明就是在看一个死人,是的,阿依雅是必死无疑的,但是在此之前她必须要还他一个答案!

“德妃……不得好死……夫君……”

阿依雅已经疯疯癫癫了,一家百余口都死绝了,或许她在害人的时候是心狠手毒的,但是对自己的至亲,她就是世间最普通的一个妇人,她的丈夫她的孩子她的孙子,骨肉至亲一夜之间死绝,怎么能不叫她癫狂!!

“我问你,二十多年前,你是不是奉了德妃的命令,在怀孕的淑妃身上种下了蛊毒?”

元沂单薄的身体像是一张弓一般绷了起来,他出生之日便是自己生母的死期,自己还拖着一个天生残疾的身体,在那个偌大的皇宫里头,没有好生母庇佑,又得了一个不详的名头,从小便是孤苦的长大,从来都没有试着用自己的双脚走路,也从来没有得到了母亲的怜爱,甚至一个皇子的天生尊贵,在他这儿也是没有的……

而这一切都是眼前的这个女人造成的!如果没有她,母妃能活下来,他也能健全!

元沂这些年历练而练就的处变不惊消失得无影无踪,他推着紫木椅逼近了阿依雅,“……你回答本王,是不是你害了本王得母妃,是不是,是不是!!”

地上的阿依雅还是疯疯癫癫的,像是一点都没有听到他的文化,元沂又逼近了一步,谁知那阿依雅忽然往前一扑,竟差点扑到元沂的身上,十三眼明手快得将她一脚踢了出来,可是还是被她咬下了一块布料,她斜着眼发出怪笑,“贱人!陈玉娇,贱人!咬死你,咬死你!!”

“王爷还是不要靠得太近,此妇已经癫狂,是问不出什么结果的。”

齐恪在一旁说道。

“那也要看如何去问。”歌兮手中多了一根坠子,慢慢朝着地上得阿依雅走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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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022章 了却旧账(下)

阿依雅睡了过去,脸上还带着极其恐怖的表情,歌兮冷冷扫了她一眼,收起了手中的吊坠。[.la 超多好]

她用催眠法套出了有用的话,接下来这个女人就交给元沂了。

“你想怎么处置她?”

“死,最痛快的解脱,她当年用蛊毒害了我母妃,现在,我便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务必,让她也尝一尝什么叫做生不如死!”

元沂一脸冰寒,他身后的福宝不由地打了个寒颤,他这一刻觉着王爷是从未有过的可怕,比起杀人无数的大督统林飞来更令人害怕。

“嗯。”

对着阿依雅,歌兮却没有那么痛恨,因为她知道她只不过是一把屠刀,真正的幕后指使还在安详着富贵和喜乐,还做着等元旭大业成就时候,她与陈家能得到无上的荣耀和地位。

元沂同样想到了,“接下来你想如何行事?”

是直接要了那个老毒妇的命,还是一步一步图谋?

“德太妃有齐王和陈家护着,暂时是动不了她的,眼下还有一桩要事要你帮忙。”

“你只管说来。”

元沂退出了暗室,脸色苍白泛着青色,此时也抑制不住地大口喘气咳嗽起来。

“王爷!王爷你可怎么了?”

福宝急得大惊失色,这是他在元沂身边伺候以来第一次碰到他旧疾发作,都慌得有些不知所措了。

那边的齐恪和十三也赶紧过来,“王爷这是发病了么?可有大夫在府上伺候?”

“有的,是神医爷爷,可是这几日神医都在皇宫里头,天爷,这可如何是好?”

福宝简直就是急得团团转。

“镇静!”

歌兮低斥一声,蹲下身来在元沂胸前一片摸索,终于找到了一个小小的药瓶,从里面倒出一颗小小的红色药丸。

“水。快拿清水来。”

很快福宝就端来了温水,元沂就着歌兮的手将药丸服了下去,歌兮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帮助他顺着气,一如小时候。他们被困西北之时一样。

“好些了没有?”

歌兮心知他是受到刺激了,神仙手曾经说过,他身体里得毒素滞留的年岁太久,就算清除干净,也是严重的伤害了身体底子,最忌大悲大喜,一定要清心寡欲。而他刚刚证实了自己生母被害的真相,又怎么能清心德起来,触发旧疾也是迟早的事情。

元沂大口地喘着气,却像一个孩子一般执拗起来。他死死抓住歌兮的手腕,“……不要走,陪我一会吧,求你……”

福乐听着楚王这么说,虽然不敢插手娘娘与齐王之间说不清道不明的纠葛。但是滞留宫外可是一件冒险的事,皇上指不定那个时辰就去到华清宫了,要是到时候发现娘娘不见了,岂不是要了华清宫上上下下奴才们的命?

“娘娘,咱们是偷着出宫的,要是……”

福宝见状偷偷拽了福乐一下,低声道。“你且闭上嘴,就一会,不会耽误事的。”

齐恪见状也是识趣,“如此,小民改日再来叨扰。”

说着他看了一眼在山亭中跪得直挺挺的十三,心中叹息一声。原本看着十三是一个值得收复的人才,可惜他一心向着歌兮,也罢,歌兮如今深在宫中,多一个帮手就是多一条生路。

歌兮推着元沂的紫木椅去上山间休憩的房间。这间楼阁就像是嵌在了石壁上,将山谷中的景色一览无余的收入眼底。

歌兮将身上的披风取下来,盖上了元沂的膝盖上,刚想收回手,却被人拉住。

“歌兮。”

元沂的脸色还是难看得很,歌兮蹲下身抬起头与他对视,“你说。”

“我想问你,你何时从皇宫里脱身?”

这不是他第一次提及这个问题,他的心意已经很明显了,他几次拒绝皇上的赐婚也是因为她,她知道的,一直都知道。

只是,现在的她又有什么资格去接受他的心意?

歌兮的脑袋勾了下去,最后像以前那般在他的腿边坐下,头枕着他的膝盖。

“你知道的,我现在不能退。”

元沂摸了摸她的长发,不再纠结这个话题,因为现在他也不能退,他想处置元凶德太妃,那就意味着他将对上元旭,他的二哥元旭,绝对是一个不容小觑的敌人。

“……你想要我做什么?”

回到了刚才问题,歌兮说过要他帮忙做一件事的。

歌兮抬起头,“我要你鼓动群臣,将立太子的事宜提出来。”

“你想要元熙成为太子?”

“皇上只有这么一个儿子,迟早都是要立他的,我可以很肯定的告诉你,皇上的身体,绝不可能再拥有子嗣,皇上其实也清楚,迟早他都是要立元熙的,不过他现在还下定不了决心。”

一方面,他想再观望一段时间,另一方面他也是为自己的继任者着想,太子年幼,而他的皇叔们正值壮年,一个不慎,就可能败得丢了皇位丢了性命。

尽管他不喜欢元熙,可偏偏谁叫他只有一个儿子?

“皇上现在的兴趣被组建水师勾了起来,倒是恢复了几分雄心壮志,这些日子以来,那位郦罗可真是受宠,我只怕他和天吴勾结对你不利。”

元沂握了握歌兮的手,无不担忧道。

“一个小小的郦罗,还难不倒我。”

“如果他只是以男色魅惑君心也还好办,只怕这个郦罗有几分真本事,皇上一心求将才与齐王对抗,现在很重视他,你要小心。”

元沂参与朝政,自然是听过郦罗的一些政见,觉着此子颇有一些门道,皇上自觉得了一个奇才,两人简直就是形影不离,这郦罗又是天吴推荐的人,只怕与天吴老道有些私下的交易,谋算的对象就是歌兮。

歌兮安抚地朝他一笑,“你知道。我从来都不是一个任人欺辱的人。”

元沂看着她的笑脸,只觉得自己那颗冰冷的心都有了一些暖意。

“好,我会让文臣们上奏,尽快促成立太子之事。”

两人静静得呆了一会。很快歌兮便换上了内饰的衣服,赶在天色黄昏之前回皇宫,谁料,她的马车就在离皇宫大门只有百十来米的地方被人拦住了。

福乐还没有来得及声,只见那拦路的人一下就跳上了马车,猛地掀开了帘子。

“是你?”

歌兮神情讶异,没有想到林飞会出现在她面前,大都统当真是有些本事。

福乐已经吓得面无人色,以为娘娘的行踪败露,大都统这是来抓人来了。当下也没有多想,竟猛地扑过去抱住林飞的腿,低叫道,“娘娘,您快跑。”

林飞脸黑成了锅底。强忍着才没有出手将校内时扔出去,他只低声对歌兮说道,“我旧主人不行了,他想见你最后一面。”

林飞是咬着牙说的,眼神透着一股狠劲。

歌兮听到他说旧主人,心里也是一沉,因为他的旧主人就是元煜太子。他不行了?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只是没有想到这一日会这么快。

“他要见我?”歌兮冷笑,“你觉得我会去见他吗?他是我什么人?他的生死与我何干?”

元煜太子不仅不是她的什么人,而且还与她有着刻骨的仇恨,他没有死在她手中都算是她悲悯了,现在他还想见她最后一面。真是可笑至极。

林飞听了这话,额头的青筋都爆了出来,但是想到元煜太子的交待,扬起的拳头垂了下去,而且在车辕上半跪下来。“……他最后的心愿就是见你一面,算……算我林飞恳求娘娘……”

马车里的人静默着,良久听到一声吩咐,“去吧。”

马车又哒哒哒跑起来,只不过这次的方向不是皇宫大门。

林飞大都统的宅院并不见得很大,门口有两座青石狮子,早早的便有两个童子候在门外,见林飞驾着马车奔来,赶紧迎了上去。

“义父义父,夫子不行了……”

林飞脸色大变,拽着歌兮冲进了宅院,歌兮被他拉了一个踉跄,福乐在后面跑得气喘吁吁,却怎么也追不上。

元煜太子与上官少卿被林飞救出来之后就一直藏在这里,只是元煜早就是油尽灯枯之像,又在无喜山庄受了那么久的煎熬,他的一生终于要在今日走到尽头了。

歌兮一抬眼就看到了老桂花树下的两人,两人都穿着一身青衣,只不过上官少卿怀里的元煜太子是一头的白发,他闭着双眼,两颊深深地凹陷进去,一个丰神俊秀男子病得早脱了形,只是他的轮廓依然可以看出他年轻时该是如何的玉树临风,该是如何的俊朗明亮。

林飞带上了怒气,将歌兮往他们身前一拖,上官少卿注意到了歌兮的存在,面无表情的看了她一眼,又低头看着元煜太子。

或许是回光返照,元煜慢慢地睁开了双眼,四下找寻了一会,终于找到了歌兮。

“孩子……你来了……”

他缓缓抬起手,冲她勾了勾唇角,“过来……来我这里……”

歌兮面对着这一对男人,终于是怨怼的,不为自己,只为自己这具身体的生身母亲。只是此刻,看到元煜他要死了,她那颗早冷硬如铁的心虽不见得心软,但是她的脚还是不自觉地上前挪了一步。

元煜伸出去的手终究是没有够着歌兮,但他似乎很满意歌兮的态度,他看着歌兮出了神,“真像啊,真像……你和你母亲真的是很像,都是一般的美貌,一般的执拗,一般的决绝……听说你入宫了?”

歌兮没有回答,元煜大概也没有想要她回答,他只是看着她自顾自地说着,“……我这一生,辜负了很多人,也间接害了很多人……父皇寄予了我厚望,辜负了个彻底……你母亲深爱着少卿,我却抢了她的丈夫,害了她的一辈子……”

“还……还害了你,还害你无父又无母,孤苦艰难的长大……孩子,对不住……”

上官少卿抱着元煜,像是听不到他说的话,他只是看着他,一动不动。

歌兮嘴唇动了动,她想说,道歉是没有任何用处了,因为你的错已经种下,有当初的因,才会有我报复你的果。

这是你的业报,也是上官少卿的业报。

歌兮的眼眸眨了一眨,但是没有将这话说出来。

“只是……”

元煜太子抬头看了一眼上官少卿,“只是,我却没有后悔过……若是重新来过……我大概……依然会选择去爱他……”

“但是,如果有下一辈子,我,你母亲,还有少卿,就做三个永远不会见面有瓜葛的人罢,我累了,他也累了……”

上官少卿依然是木然的,一动不动,宛如一个木雕的人一样。

“你过来……”

元煜又说了一句,歌兮终于动了一下,缓缓地蹲下来。

见她终于走近了,元煜的眼睛里迸出喜悦的光来,他抬起手,将手中的一个物件给了歌兮,却是铜铸的小印。

林飞在一旁看见,神色变了一变。

“这是我的信物……狸猫林飞只认这个……”

元煜得意地笑了笑,那张枯槁的脸上也焕发出一些神采。

“你要是想做什么,便放手去做罢……林飞,他会帮你地……这……是我最后对你的一些补偿。”

林飞在一旁跪了下来,歌兮明白这枚小印的意义,有了它,她能掌握狸猫全部人马也就是一半天子卫的力量!

元煜难道就不恨她吗?要不是她,他现在大概还与上官少卿在西北边陲之地,两人相依的过着日子,是她亲手摧毁了这一切。

“你就不怕我将来颠覆你元家的江山?”

元煜笑了笑,“不怕……因为我就要死了……”

“孩子,最后,假如可以,请你原谅你的父亲罢……”

元煜的眼里流露出渴求来,只是歌兮却始终没有点头,最后他无奈地闭上了眼睛。

就这么……去了……

上官少卿在元煜去世之后,凝固了一般的神情终于动了一动,却是看着歌兮叹了一口气,唇角溢出浓血,歌兮伸出手去在他鼻下一探,已然是气绝了。

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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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23章 陷阱

苍老的桂花树下,两个人就这么静静的相依偎的死去。

歌兮站直了身体,手中握着那枚铜印,心中说不出一种什么滋味,恨吗?恨的,恨过了,怨怼吗?也随着这二人的去世而慢慢消散了,毕竟,人死了,那些恩怨也就了结了。

只希望,如果有来生,他们三人,元煜、上官少卿、还有姬云萝,果真如元煜的愿,再也不要认识,再也不要相遇。

歌兮慢慢退后,最后带着福乐离去,那树下只有那一对人,以及跪在地上的林飞。

夜深人静,华清宫里一地凄凉的月光。

歌兮拿着那枚铜印在灯下发愣,直到福乐慌慌张张的跑过来,“不好了,娘娘,出大事了!”

福乐一个踉跄扑到在歌兮身前,“皇上出了事,现在燕嫔煜梅美人要性命不保了!!”

歌兮一惊,收起那枚铜印,“出了什么事?快说!”

“是……是这样的……”

福乐牙齿打着颤,将事情的经过讲了出来。

原来这一阵皇上得了个郦罗,重新燃烧起了一些雄心壮志,于是这些时日极少召幸嫔妃,燕嫔与梅美人因为投到了歌兮的羽翼下,急着想表现一番,今日便精心打扮煜皇上来了一个偶遇。

双美使出了浑身解数去勾引皇上,皇上自然也是有些心猿意马,三人便一同玩起了新花样。

而事情就出在这新花样之上,本来一切都进行得好好的,皇上也很尽兴,忽然殿中传来一声尖叫,福长生匆忙闯进去,之间二美浑身*,早吓得面无人色,而皇上则是仰躺在塌上,面色泛青口吐白沫。却是人事不省了!

福长生当即吓了个三魄离体,魂飞天外,扑上去死命地掐皇上的人中,慌乱之中内侍将神仙手与天吴道长都请了来。各显了一番神通才让皇上清醒过来。

“……皇上此时已无大碍,娘娘大可安心……”

福乐擦了额头的一把汗,“但燕嫔与梅美人已经被关押了起来,只怕是凶多吉少了,娘娘您看……”

歌兮陷入了沉思,皇上的身体不好,如果只是单纯地因为刺激过度而导致这种情况,燕嫔煜梅美人也免不了一个淫|乱的罪名,假如有心人在这件事情中加点什么,那么很可能就变成一桩阴谋谋害皇上的大事!

“福乐!”

歌兮想着一声断喝。“立刻吩咐下去,将本宫的华清宫里里外外都搜查一遍,尤其是本宫常用和贴身的东西,还有宫殿内外的墙角树根下,都仔仔细细找一遍。务必要清查,看看有没有多出什么东西,或者是少了什么东西!”

福乐打了一个激灵,眼中全是惊恐,“……娘娘,您是说今日这事是冲着您来的!”

歌兮低沉不语,福乐还来不及动作。就听到外面的传旨的声音——

“莞妃娘娘接旨——”

“皇上有旨意,宣莞妃娘娘上官氏觐见——”

来的内侍却不是福长生,并且那内侍身后还跟了许多的侍卫,一下就控制整个华清宫,这个架势已经是押人犯的架势了,这也预示着。情况,远比歌兮想得要严重得多。

歌兮款款站起,试探性的一问,“既然是皇上召见,还请公公容本宫换一身衣裳。梳洗一番。”

“不必了,莞妃娘娘。”

那内侍不软不硬的给了她一个钉子,“皇上正在殿里等着娘娘呢,这时辰耽搁了,奴等也是要吃挂落的。娘娘,请。”

歌兮扫了殿内一眼,发现无论是桃子还是朵儿都被人看管了起来,她根本没有可以用的人,更没有时间去善后。

唯今之计只有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

歌兮抿了抿头发,从容地踏出大殿。

到了皇上的寝殿,里面来来往往的是太医还有太极宫的小道士,什么药汤丹药,都乱七八糟地往里面送,内侍清了清嗓子道了一声,“莞妃娘娘到。”

大概是因为到了重头戏了,里头听着这么一声,皆安静了下来。

歌兮一直往里走,到了内殿,看到轻纱帷幔后面皇上半躺着的身影,刚欲上前,却被那内侍拦了下来。

“娘娘,皇上有旨,你在原地回话就成。”

歌兮顿住脚步,盈盈下拜,“皇上,臣妾来迟了。”

帷幔后面的皇上没有做声,却听到了郦罗的声音,“莞妃,你可知罪?”

歌兮心头立刻蹿上一股怒火,抬头迅速看了一眼帷幔后挺直的身影,却不答话。

郦罗等了一会,语气有些不耐,“莞妃,你可知罪!”

歌兮在众人讶异的眼神中站了起来,身上气势全开,“郦罗,你可知罪!!”

那郦罗这些时日以来日日在皇上身边,俨然有了天子近臣的派头,就连朝堂上的老臣都要礼让他三分,如今他自认为拿到了证据,要发落一个小小的妃嫔还不是手到擒来,谁知道莞妃居然还敢喝骂他,简直就是不知死活。

帷幔猛地掀开,从里走出一个俊朗如玉树兰芝的少年郎,他那双眼盯了歌兮,“好一个胆大包天的莞妃。”

他伸手指着角落里被打得血肉模糊的燕嫔和梅美人,“这两个宫妃胆敢在身上涂抹了催情的毒药,再配合使用那香炉中的燃情草,就会形成一种致命的毒,亏得皇上洪福齐天,又有仙人庇佑,这才逃过一劫。”

歌兮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了一个被踢到的香炉,里面还有一些残存的黑灰。

郦罗看向歌兮的眼神越发的厌恶,“这两个宫妃已然招了,你们投奔到你门下,也是你给了她们承宠的机会,那毒药也是你给的。”

歌兮瞥了地上的燕嫔和梅美人一眼,两个活色生香的美人早被打成了一摊血肉,重刑之下要她们拉一个高个子来背黑锅不是最容易不过的事情。

别说她从来没有给过她们什么毒药,她也根本没有理由去对付皇上,因为只有皇上活着,她才能达到自己的目的,可见今日之事,根本就是一个圈套。

如果她所料不差,此时她的华清宫早就应该被人翻了个底朝天,什么该找的证据都应该找着了。

天吴不在此处,怕是为了避嫌退了出去,反正眼前就有一把能对付莞妃的尖刀,他坐收渔翁之利岂不是快哉?

“好一个心肠歹毒来历不明的女人,居然敢谋害皇上,说!你身后是什么人?是谁派你来宫中的?!”

郦罗断喝,已经是抽出了腰间的宝剑,歌兮的眼眸一眯,那逼人的气息看得郦罗心底一颤,真是好迫人的一双眼睛。

意识到自己被一个女人吓住了,郦罗不服气地将剑往前一送,剑锋在歌兮眉心一寸的地方停下。

而对于这一切,皇上始终是没有出声的,不出声,就等于默许。就连福长生也不敢说半句话,歌兮的心一点点凉下去,皇上这是在怀疑她,不,应该说从一开始对她就有疑心有防备。

“本宫的来历皇上最清楚不过,”歌兮收起那些情绪,冷眼对着郦罗,“反而是你,一个来历不明不知所谓的东西!”

歌兮还没有等郦罗发怒便一叠声地喝道,“你不过一介草民,敢在宫中皇上面前动兵刃,知道是什么罪吗?你无凭无据构陷一个二品宫妃,又是个什么罪?仗着得了皇上地三分赏识就无法无天起来,本宫有罪无罪,有岂是你上下嘴皮一碰就能定罪的。”

说着她定定地看向帷幔后面,“皇上,您对臣妾的恩泽臣妾点滴在心头,今日皇上差点遭遇不测,臣妾在华清宫吓得魂飞天外,立即便赶了过来,谁知道皇上的宠臣三言两语就将臣妾给定了妾,皇上怕也是信了七分。”

郦罗在一旁听着她的辩驳冷哼了一声,巧言令色!

皇上在那头还是不动声色,却听到歌兮轻叹一声——

“我心天地可鉴,皇上,臣妾要是失去您信任您的爱,便什么也没有了,既然一无所有,我又何必留在人世惹您猜忌?”

帷幔后的皇上听着有些不对,刚坐直了身体,福长生却是惊呼出声——“娘娘!!”

只见歌兮上前一步,脖颈横上了郦罗的剑刃,鲜血已经喷了出来!!

郦罗愣了一瞬之后忙将剑撤开,歌兮已经是软软倒下,帷幔被冲出来的皇上一把撕烂,他接住歌兮的身体,慌忙捂住歌兮流血的脖颈,“歌兮!混账!来人!快来人!!!”

殿内再次乱成了一团,郦罗被挤到了边上,福长生从外面将刚刚歇下的神仙手又拽了来,神仙手看了之后神色凝重,这一剑割得不浅,但是也是十分可怖,那血都流得染了皇上半身,别的太医断然是无策了,但他神仙手刚好能救!

“快,快救她!快!!”

皇上原本就中了毒,但此时也顾不上自己,哪里还有适才冷硬疑心的模样。

神仙手当即明白,这丫头是用命来搏,这就叫置之死地而后生!!

这丫头,对自己真真够狠!

就在这时,以青竹为首的一群人闯了进来,青竹便是青叶的师弟,也是天吴老道座下的徒儿,只见他高举着一个小铁盒,大声喊着,“找到了,皇上,莞妃逆谋的证据找到了!!”

024章 置之死地而后生

福长生听到此言,不由去看了歌兮,可歌兮这会儿双目紧闭,血都从皇帝的手指缝之间冒了出来。

“神仙手!还不快施术救人?!!”

皇上怒喝一声,众人心中都是敞亮,这莞妃娘娘在皇上心中还是很有些地位,都拿出逆谋的证据来了,皇上还想着救她的性命。

青竹知道现在就是一个绝佳的机会,错过了这个机会只怕这女人会凭着皇上对她的宠爱翻身!这绝不可以,胆敢看不起他们太极宫的人,就是这样的下场,这是一个警告,是做给朝内和后|宫看的,好让那些不识趣的人知道,惹太极宫就是找死!

只听得“噗通”一声,青竹跪倒在地,高声道,“皇上!师尊前夜观星象,看到帝星周边有一股黑气,便知道皇上身边有了奸佞,所以今日才赶得及时替皇上赶走了邪综!皇上身边的妖魔一日不除,迟早会害了皇上害了社稷!您断乎不能因为儿女之情,又因为奸邪奸诈使用苦肉计就心软了!”

“还请皇上查看证物,处置了这个为祸宫中的奸妃!”

青竹说得那是个义正言辞,郦罗也在一旁说道,“皇上,您万不能姑息养奸。”

尤其还是一个出身卑贱的罪臣之后,这样的女人他多看一眼都会觉得污了眼睛。

福长生气得脸色铁青,这帮子魑魅魍魉,谁是奸邪谁又是妖魔,他们太极宫上上下下蛇鼠一窝,那才是奸邪才是妖魔!

皇上抱着歌兮,神仙手用银针封住了穴位,可这只是暂时的,他必要要给做做脖颈那出伤口内部的经络的缝合,再拖上一拖,可真的是大罗金仙都救不回来了!

“皇上,”神仙手急得额上爆青筋。“娘娘的伤势严重,再不施救她就死定了!”

皇上看着他怀中的女子,依旧是哪张绝美的脸庞,却惨白得令人心痛。她的眉头蹙着,唇色都变成了白色,这预示着她的生命在一点点一点点流失。[.la 超多好]

皇上似乎回到了多年前,小小的歌兮困倦了躺在他怀里睡觉,睡醒了会打着哈欠软软糯糯地叫上一声,太子哥哥。

他这一辈子,得到了太多,可失去的也太多,眼前这个人儿终究也要失去?

青竹见皇上脸上流露出不舍和挣扎的神情,心中是一咯噔。连忙又加了一把火,“皇上,莞妃犯的事逆谋之罪,罪无可恕!!”

皇上猛地抱起歌兮,“神仙手。朕命令你救她!”

青竹害要阻止,福长生冲着他就是一脚,“躲一边去!”

眼见妖功亏一篑,郦罗却卷了他手中的铁盒,“逆谋是死罪,只要证实了,那奸妃即便被人救了过来。也得再死一次。”

青竹眼睛一亮,是这个道理,这次他们是布下了天罗地网,这莞妃啊,非此不可!

皇上将歌兮放在了他的榻上,神仙手叫人抬来了屏风。皇上身体还虚着,就搬了一张罗榻过来,半躺在踏上,眼睛却始终是注视着屏风后面的动静。

若说今日此事,一环套一环的。都是冲着歌兮来了,他不是没有想到过是旁人陷害她的。

只是他还是怀疑歌兮,她突兀的出现在皇宫,还有自己下令处置了上官家,她会不会想着要报仇?这些都是他怀疑的理由,而更重要的是,记忆中的小女童长大之后成为了一个绝色美人,并且比起他拥有过的女人,歌兮显然比她们都要聪明都要强干,她经历过什么,她身后又是什么人呢?

他不是没有想过去查她,但是他又不想查,他太怕查出来的经过不堪入目,他会杀了她。

他有些舍不得,很……舍不得。

因为时间太紧迫,神仙手找不到麻沸散,所以他只能用金针封穴,让歌兮的痛感少上一些,饶是这样,歌兮还是疼得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

忍着!必须忍着!

屏风后面传出歌兮隐忍的闷哼声,皇上想闭上眼睛,但过不了几息他又张开了双眼。

福长生心中有了底,上前一步在皇上耳边说道,“皇上,青竹小道长还在外候着,您看?”

皇上的眉头就皱了一下,厌恶之色在他眼眸中一闪而过。

“让他回太极宫。”

“是。”福长生心中一喜。

这时候郦罗从外面踏了进来,手中正是哪个所谓装了歌兮逆谋证据的铁盒子。

福长生刹时心里一片冰凉。

“皇上。”

郦罗已经伸手打开了盒盖,“小民知道此举是逾矩了,但皇上乃是万民之主,是江山社稷的根基所在,出不得一点闪失,小民斗胆请皇上一验。”

“若此物不能证明莞妃是今日之事的主谋,那么小民当向莞妃磕头认错,自请出宫!”

“然,要是此物确实能指证莞妃心怀不轨,还请皇上杀了她,千刀万剐,以儆效尤!”

福长生听着心中大震,千刀万剐,好,好歹毒!

皇上淡淡地扫了他一眼,“郦罗,莞妃可是与你有过节?”

“非也。”

郦罗目光清澈一片坦荡,“小民只是对心怀不轨的女人深恶痛绝,女人,哼,有点姿色救有了野心,一但有了野心,枕边人又有什么不能谋害的?天下的女人,都是一般的奸诈!”

皇上的视线落到了那个铁盒之上,最终还是点了点头,“福长生,呈过来。”

福长生回过神来,接过铁盒的手都在不由的发抖,这是一个死局,都冲着莞妃娘娘来了,娘娘这次可……

在皇上眼皮子底下自然是动不了任何的手脚,皇上的手伸到了铁盒子里,拿出一个锦囊,福长生偷窥了一眼,心已然沉到了谷底——那个锦囊正是莞妃娘娘自己绣的,她的秀活不见得好,但是从针法的习惯便可以知道是出自她的手无错。

打开了锦囊,却是不预料中的燃情草的药粉,而是一块布帛,郦罗的眉头一皱,难道是她与幕后之互通的信?

皇上看了那布帛之后,久久才垂下手,“福长生,收起来吧。”

福长生借机看到了布帛上的字,其实只有短短两句——愿吾爱大业得成 子嗣繁盛。

底下是一个小小的字,堃。

福长生心中一阵狂喜!好了!莞妃娘娘安全了!

在殿外候着的青竹焦急地等待着。

皇上应该看到那一袋毒药了,看这回莞妃还怎么逃出生天?!

就在这时,福长生走了出来,青竹忽觉不妙,“怎么……”

“哼哼!”

福长生看着他冷笑,“来人,将这个小道士抓起来!!”

青竹大惊之下大叫起来,“拼什么抓小道?发生了什么事?师尊!师尊救命!!”

“谁都救不了你的命!”福长生袖子一挥,“将他的嘴巴给咱家堵上,好个晦气东西!”

这次就算是扳不倒天吴老东西,他这些个徒子徒孙也要遭殃!害得娘娘不得不用自残的方式保命,就这一点,他福长生救饶不了这些杂碎!

青竹被人拖了下去,郦罗也退出了大殿,倒不是皇上赶他出来,而是他见着皇上对莞妃的爱怜神色百般不适。

哼,不过是一个女人而已。

歌兮经过了生死一劫,足足昏睡了三天三夜才醒过来,一睁开眼便看到福乐靠着柱子张着嘴睡着,她一动便牵动乐伤口,轻哼的声音让桃子朵儿还有福乐斗醒乐过来。

“娘娘,您终于醒了!!”

桃子朵儿喜极而泣,福乐则是一溜烟跑去通禀皇上了。

歌兮的眼珠转动了一圈,发现并不是她的华清宫。

“这……是哪里?”

桃子和朵儿连忙扶着她坐起,并将软垫垫在了她身后。

“回禀娘娘,这里是皇上的寝宫。”

“您足足昏睡了三日,皇上可担忧了。”

歌兮不置可否地扯了扯嘴角,“燕嫔……梅美人……”

桃子四下看了看才低声说,“都打烂了……一张草席一裹,扔到了埋宫奴的山里……就连她们两人地奴才都获罪……死了不少的人……”

虽然早知道这个宫里头的残酷,但是歌兮还是生出了一种兔死狐悲地凄凉,这一次她是拼了一把皇上对她地喜爱和不舍,下次呢,下下次呢,她还能躲过几次陷害?那薄弱的喜爱还能坚持多久?

“歌兮,怎么坐起来了。”

皇上的声音传了过来,歌兮扭头看去,只见他这几日又消瘦了,“皇上……”

“你们这些奴才是怎么照顾娘娘的,明知道她有伤还让她坐起来。”

桃子朵儿吓得赶紧跪地磕头,“皇上恕罪。”

皇上在歌兮身边坐下,让歌兮靠着他的胸膛。

“是我要坐起来的……我想等你过来……”

殿内伺候的人都悄悄退下,偌大的宫殿只听到歌兮绵绵的声音,“……皇上……我没有下毒害你……”

“朕知道。”皇上的手指在她包着纱布的脖颈上轻轻摩挲,歌兮之觉得他抚触过的地方都发着冷发着疼。

“只是,朕想问你一句话。”

他扶着歌兮的双肩,看着她的双眼,像是想将她看透。

“歌兮,你到底,是谁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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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5章 处置处内鬼

“歌兮,你到底,是谁的人?”

皇上看着歌兮的眸子,像是想看透她,.la [棉花糖]

歌兮有些恍惚,想不到他还是这么问出口了,怀疑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因为在乎,只有对某一个人在乎,才会执着于她会不会背叛自己,元堃这是对自己有些在乎了吗?

“元堃。”

歌兮这是第一次对皇上直呼其名,以往她都是称呼皇上,或者是元堃哥哥,前者带着对这个王朝最上位者的尊敬和生疏,后者则是自己要依附他对他的讨好,而这一声元堃,则是她在他面前短暂的自我。

皇上目不转睛地看着她,歌兮将他的手重新放回自己的脖颈,并不正面回答他的提问,而是带着坚毅的神情道,“假如我背叛你,你就杀了我。”

“千刀万剐,绝不要留情。”

皇上看着歌兮,她的双眸坚定,本来就绝美的容貌此时多了几分肃杀,却显出另一番美来。

两人静静注视了一会,皇上缓缓低头,温柔地亲吻了歌兮的唇瓣,眼神之中多了些东西。

“歌兮,你的话朕记住了。”

一桩很可能会牵涉及广的谋害皇上的事件,就这么被悄无声息地遮掩过去,歌兮休养了几日,这一日上福长生悄悄从皇上身边抽空到了歌兮地华清宫。

“……这是从华清宫内殿后院的树下挖出来的?”

歌兮面前摆着一个小盒子,里面正是那日青竹找到的“证据”,可是他偷鸡不着反失了一把米,却让里面的东西成为了歌兮爱慕皇上一心为他的证据。

布帛上写着一行字——愿吾爱大业得成 子嗣繁盛。

皇上这一辈子有两个心病,一是被乱臣贼子瓜分的大盛江山,一是他稀少的子嗣,而这布帛上的心愿可以说是正中红心,上面的字迹是歌兮,却不是她所写。(.la 棉花糖)能将她的字模仿得如此惟妙惟肖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齐王元旭。

说起来,她的一手漂亮的簪花小楷,还是元旭手把手教授的呢。

如果她所料不差。铁盒中原本的东西必定不是这个,是有人赶在了青竹的前头来了一个偷天换日,让原本足可以使得歌兮丧命的逆谋证据,变成了她一心痴恋皇上的证据。

男人,总是希望自己能俘获美人全心全意的爱恋的,及时这个人是高高在上的皇帝,也吃这一套。

“娘娘,这一关您算是过了,但是天吴老道还是毫发无伤,他只怕不会放过娘娘。下一次的手段会更狠辣。”

福长生现在都有些看不透皇上了,要说他信任天吴,可是近来太极宫送来的丹药,十之八九他都没有服用,可要是说他不宠信天吴。却还是日日与天吴下棋论道,天吴老道从这一事之后行事越发谨慎,轻易拿不到他的把柄,很难对付啊。

“下一次……”

歌兮抬手关上了铁盒子,“天吴不会有下一次对付本宫的机会,这次本宫不死,所以只有他死了。”

福长生眼皮猛地一跳。

待到福长生走后。歌兮将福乐召了进来。

“福乐,将华清宫上下所有宫婢和内侍的出生来历都取了档过来。”

一个时辰之后,歌兮的案几上摆满了那些宫婢们的卷宗,包括她们入宫前的户籍还有家世都清清楚楚的记录在案,还有入宫服役几年,分别在那些宫那些殿伺候过什么人。都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写着。

很快,歌兮便看出了些端倪。

原本她的华清宫就看得紧,却还是让人钻了空子。

她纤细的手指在卷宗上刮了一下,“……几这人,.la [棉花糖]”

不一会。几个宫人便低着头进了大殿,这里头有内侍也有宫婢,都是负责洒扫了三等宫人。

“奴,见过娘娘。”

几人拜了下去,不知道莞妃娘娘突然召见是福是祸,都有些惴惴不安。

因为是三等宫人,在主子面前连露脸都很少,福乐仔细看着,这么一看之下才知道有些不妥,因为这些人他竟然都不认识!

分明就是后面新添的人,可是什么时候添的人他这个一宫总管居然都不知道,显然是有人刻意瞒着动了手脚。

“福乐,你知道你师父有一项本领吗?”

歌兮的问话让福乐有些不安。

“……这,奴愚钝,不知。”

“是对人对事过目不忘,只要是他见过的人过他手的事,多久他都不会忘,他伺候皇上那么多年,从来就没有在宫人添置上失手过。就算是一个小小宫奴,他也能说出他的来历和生世。”

歌兮轻声道,声量不大却带着威仪,“在宫中,最多的是人,最复杂的也是人,最危险的还是人,假如你连自己宫中的宫人都认不全,什么时日被人害了都不知道。”

福乐知道娘娘是在提点自己,千里之体溃于蚁穴,他的错不在疏忽,而是不够谨慎。

“奴知错,请娘娘责罚。”

“本宫并不要罚你,而是想让你知道,你师父之所以能到今天的位置,用心比一味的聪明更重要。”

提点了福乐之后,歌兮将目光投向了那一干跪在地上的宫人,“前些日子发生的事想必你们也是知道的,本宫差点就折在了太极宫手里。”

华清宫在她的指示下守得严实,好让她做接下来的事情。

“华清宫与太极宫势不两立,人人都怕那个天吴道长,本宫却不怕。”

歌兮站起来,慢慢踱步道这些宫人们前面,他们有些人已经害怕得发起了抖,“你们抬头看看那和铁盒,是否有些眼熟?本宫很肯定,你们其中有一人,偷偷在本宫的华清宫的后殿合欢树下埋了这个盒子,企图谋害本宫!”

宫人们猛然一惊,正要大呼冤枉的时候,歌兮却伸出手指在唇边嘘了一声。

“不要喊冤,你们冤不冤,你们心里最清楚。”

“本宫成为一宫主位以来,对华清宫上下从来不曾亏待,不管你们之前伺候过谁,入了华清宫就是本宫的人,同样,本宫就算杖毙了你们,也没有任何人敢说一句话。”

歌兮的话让他们都惊惧起来,纷纷大哭。

“娘娘,奴冤枉啊!”

“不是奴做的!奴是清白的!”

“恳请娘娘明察秋毫!就算是借奴天大的胆子奴也不敢陷害娘娘啊……”

福乐断喝一声,“都闭嘴!娘娘面前也敢放肆,是立即就想死了么?”

这一喝果然让他们噤了声,歌兮道,“原本本宫是想一块处置了你等,宁可错杀一千也不能放过一个,可是,上天有好生之德,本宫就最后给你们一个机会。”

她的话让他们燃起了生的希望。

“只要你们将那个谋害本宫的人揭发出来,便可免死。”

“否则,不止是你们自己,就是你们的家人,本宫也会一一料理干净。”

歌兮的话让他们魂飞魄散,原本他们就是被人按插进来当眼线的,多多少少都做了吃里扒外的事情,但是也罪不至死啊,何况他们也不都是孑然一身,都是有家人有姊妹的,想不到莞妃娘娘这么狠毒,张嘴就是要命!唯今之计也只有死道友不死贫道了。

秉着这一想法,这些人都争先恐后地互相指责起来,说谁谁给那个宫里的娘娘递了消息,谁谁又是那个娘娘指使过来的,歌兮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他们的神色,这时其中的两个人掐了起来——

“娘娘,奴揭发,李三儿和太极宫的小道士走得近,前些日子琳儿就看见他鬼鬼祟祟地接了一个包袱过来,一定是他陷害的娘娘。”

“啊呸,你才是和太极宫的道士走得近呢,琳儿说你拿了青叶道士给的经书跟当了个宝似的,你和青叶还是同乡呢,不是你勾结太极宫害娘娘还有谁!!”

两人骂着就扭打在了一起,侍卫抽刀架在了两人脖子上才消停。

歌兮眉目一转,就连福乐也听出了一些端倪,这两人言谈中都涉及了一个人——

“琳儿是谁?”

那两个内侍手猛地指向跪在一旁的瘦小宫女,福乐眼睛一眯,此女就是适才那一通互相揭发之中唯一没有被人揭发的人,果然是不叫的狗最厉害啊。

琳儿被人指了出来,眼睛里闪过一丝绝望。

可是下一瞬,她就倒了下去,侍卫跑到她身边,仔细检查了一下,便道,“娘娘,此女咬舌自尽了。”

“好贱婢,终于是露了原形了。”福乐恨得牙痒痒,在他眼皮子底下都出了这等害主的东西,简直就是打他的脸,最后还来了个死无对证,真是够狠。

“她死得倒是干脆。”

歌兮淡淡扫了一眼,原本她也没有想就此能反击太极宫,天吴迟早是要死在她手里的,暂时让他还多活几天。

揪出来一个内鬼,还有一个内线,只不过这个内线却是在关键时刻救了她的命。

那个效忠元旭的内线,会是谁呢?

于此同时,在前朝发生了一件大事,立太子被提上了议程。而这次,皇上也是没有像以往一样断然否绝。

ps:

已经换好了,话说虎妹又木有名气,这本书也木有几个人订阅,居然还有人盗版,盗个毛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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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6章 准皇0太子

前朝不太平,后|宫也照样是不宁静。

身为唯一皇上的皇子的元熙更是有些烦不胜烦。

“殿下,殿下。”

元熙的贴身小内侍大名唤作狗儿,后来被元熙改成了贵儿,现在正在那小声地喊着自家地小主子,眉眼间透着机灵,“殿下,您出来吧,娘娘们都走了。”

好一会,那假山处才传出悉悉索索地声音,一个发髻上还沾着树叶的皇子钻了出来,“哎呀,可算是走了,真是烦人。”

贵儿感觉跑过去替主子侍弄衣衫,一面不解地问,“殿下,这些娘娘们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见天儿来找您,今天拿几位娘娘你一言我一语的,真真儿是刀枪舌剑,简直都要打起来了。”

元熙梭了他一眼,“你长进了,连四个字四个字的成语都会说了。”

“嘿嘿,那是殿下您教的好,奴在您身边也沾了点灵气。”

贵儿笑眯眯的模样很是讨喜,这个机灵的小内侍是楚王元沂送给元熙作伴的,在元熙身边已经呆了快一年的时间,元熙在大庆那儿历练了一段时间,心性上起了很大的变化,老成了许多,更重要的是他地位的变化,从一个可有可无的皇子,变成了准皇太子的唯一人选,一下子就成了香饽饽。

宫人们最是势力不过,以前将大皇子当成瘟疫一样躲避着,现在是削尖了脑袋要往元熙的宫里钻,好家伙,要是哪天皇上龙驭宾天,那这位就是铁杆的下一任帝皇啊,一人得道,这鸡犬就能升了天了。

而那些宫妃的心思就更好猜了,所谓子凭母贵母凭子贵,两者是相辅相依的,大皇子是一个没有母妃的。就好比是一个物主的珍宝,谁捡到了就是占了大便宜了,谁要是当成了他的母妃,将来等他一登基。那这个捡了便宜的后妃就会一跃成为皇太后!

那可是比皇后还尊贵的位置!!就算是皇帝也得让着!

元熙心智成长了不小,最近闹的风风雨雨自然也知道是怎么回事,只不过对他而言,太子不太子,他都没得选,如果有得选,他到愿意当一个平民百姓家的儿子,至少有爹疼,有娘爱。

元熙想着眼眸暗了一暗,“她们闹她们的。与吾无关。”

“你做好本分就行了,闲事休管。”

贵儿原本还打着小算盘,想试探一下殿下的口风,也方便怎么行事,谁知道殿下谁的账都不买。本来还有一桩事要说的,又不敢说了。

“……殿下,您这是要去哪?还是去太医院的药房吗?”

元熙走得飞快,贵儿只好在后面小跑着跟上。

唉,大皇子殿下小小年纪居然喜欢侍弄药材,真是的,大皇子以后可是要继承大统的。整日弄这些药材是要当大夫么?

贵儿腹诽着,元熙却是杂早走远了。

“哎哎,殿下,您等等奴啊。”

元熙的脚程不算慢,不一会就来到了太医院,他也不走正门。只从药房的角门里进去,走到第三间大房里,看到一个正在记录药材的身影,恭恭敬敬地叫了声,“白师傅。”

里头穿着粗布罩衣的白太医回过头来。看到了恭恭敬敬的元熙,淡然笑了一下,“殿下来了。”

白太医就是那些日子在大庆军营里与元熙朝夕相处的大夫,他本就是太医院的太医,而且还是杏林世家的出身,只不过他为人淡然,医术高但不浮躁,在太医院里口碑很好。

“是,吾来听师傅讲《黄帝内经》。”

自从回宫之后元熙的处境一下便起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但是他因为那些不堪回首的经历,比其他的小孩都要懂事,也很清楚自己的位置和地位,那些巴着他的人无一都是心怀鬼胎,对他真心的也就那么几个,这位在大庆军营里认识的白太医就是其中的一个。

“殿下。”

白太医放下手中的草药,弹了弹衣服上的灰尘,道,“您是皇子,您的王傅会教您该学的,至于草药、医术,是我等的职责,您还是请回吧。”

元熙朝他行了一个弟子礼,小小的人儿行起礼来丝毫不差,相必他在这方面也是下了一番功夫。

“白师傅,熙并不知身为一个皇子该学什么不该学什么,熙想学医术却是为了熙自己,”他小小的脸上满是慎重,“医术是救命之术,熙只不过是想学其中一味而已。”

说得更直白一点,他想学医术是为了自保,这个思想其实是歌兮在大庆时灌输给他的,那时歌兮知道他迟早要回到宫中,就嘱咐他一定要在白大夫身边好好看,看看什么是毒药,什么是救命的药,只因为从古至今,夭折在皇宫里的皇子是数不胜数,他能多学些自保的本事,就等于多了几分生存的保障。

而且,早些年,皇上也并不是生不出,但死在了肚子里的,死在了秘药这一道上的小生命那就更多了。

元熙那时听着有些懵懂,但是歌兮教给他的话,他每一句都记得分明。

“熙,恳求白师傅。”

看着大皇子如此卑微地朝一个太医行李,他身边的贵儿肺都要气炸了,刚想说上两嘴,就被元熙警告的眼神给唬住了。

白太医自从知道他的身份之后一直都是采取了三分避让的态度,分明是不想趟浑水,但是此刻他却心软了,不过一个六七岁的孩童,心思却这么重,也不过是因为没有庇佑,实在是有些可怜,即使他的身份再尊贵又如何?

想了想,白太医背过身去,元熙见他的模样,心里都灰了起来。

“还站在那儿做何?过来分拣药材吧。”

白太医的话让元熙喜出望外,脆脆地应了声好,飞快地跑了过去……

元熙这一忙活就是一个上午,等到白太医给他讲了半个时辰的《黄帝内经》,已经是午后了。

“您累着了没有?奴给您捏捏肩膀?”

贵儿围着元熙鞍前马后,其实他自己也不过是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少年。

元熙不满地抽回手,“你歇歇吧。”

“可是奴不累啊。”

贵儿觉着是殿下关心自己了,乐得笑呵呵的,还一个劲地说着趣事,元熙听了之后小小的眉头不时皱上一皱。

走着走着就到了一处宫殿,贵儿眼尖,“咦,前头就是华清宫了。”

“殿下,回咱们宫可不是走这条路,这个宫里头住的是皇上的莞妃娘娘,这莞妃娘娘听说近来可受皇上的宠爱了,而且啊这位娘娘年纪不大却是个很厉害的……”

贵儿叽里呱啦地说着,他是个机灵的,但是心思很单纯,元沂当初选中他送给元熙也是看中了这小内侍心眼不多,却是一个忠诚的。

“你拿着这个交给华清宫里的福乐总管。”

元熙拿出一个小小的瓶子,贵儿一惊,不知这个差事有什么深意没有,怎么就突然要送东西过去?他伺候殿下这么久也没有听说殿下与莞妃娘娘有什么交集啊。

“殿下,这里面是……”

“要你送便送,哪里来这么多废话。”

元熙抿着嘴发号施令的时候很有些威仪,贵儿吐了吐舌头再不敢二话。

“你且记着,从后门进去,角门上会有人的,你直说是吾派来的就可以,一定要亲手交给福乐,知道了吗?”元熙说完了又巴巴补上一句,“差事办好了有赏。”

贵儿赶紧接过小玉瓶子就小跑去了华清宫,元熙就站在原地等,那玉瓶子里头装的是上好的冰肌膏,他其实是想亲自过去看莞妃的,可是现在他正是在风口浪尖上,与一切的后妃都不能有太多的牵扯,所以只能让贵儿送膏药去。

歌兮姐姐,你说过要做元熙的老大的,可不能被别人打到了。

想着他愤恨地朝着远处北面的太极宫啐了一口,小孩子是是非观其实很简单,就是他喜欢谁谁就是对的,谁得罪了他喜欢的人就是得罪了他,现在他对太极宫的那些臭道士简直就是厌恶到极致。

不一会,贵儿就跑了出来,手里捧着一个食盒,脸上还红扑扑的。

“可是送到了?”

元熙十分焦急地问,贵儿不停地点头,“亲手交到了福乐公公手里,奴还见到了莞妃娘娘呢,哎呀奴还是第一次那么近距离地见莞妃娘娘,真是个美人,比画上的仙女还好看呢!”

“她说什么了没有?”

“娘娘说要奴转告殿下一句话。”

贵儿附在元熙耳边嘀嘀咕咕了一阵,元熙神色不变,唇角却上扬了。

“你这手里是什么?”

说完了要紧的,元熙就指着贵儿怀里的盒子问。

“是娘娘赏给奴的,是小点心!听说还是娘娘亲手做的呢!”

贵儿说着还打开了盒盖,里头果然是十分精巧的小糕点,十分漂亮诱|人。这可是太长脸了,娘娘亲手做的糕点呢,真是修了八辈子才修来的福气。

元熙小脸一皱,竟然突然出手抢走了那盒点心,贵儿都愣了,半晌才哭丧着脸追上那位早跑远的皇子殿下——

“殿下……那是娘娘赏给奴的……殿下……好歹给奴留上一块啊……”

027章 水上演练

“皇上的水军要建起来了吗?”

元沂的府上的谋士还有民间有民望的学士都聚在了一起,当然还有朝中新晋升的青年文官。

“听闻那毛遂自荐的郦罗被封了都尉,要着手训练出一只精锐的水师来呢,那个郦罗原本也就是一个游侠儿,就这么平步青云了,真是好运气。”

“那是他走了天吴老道的门路,不然陛下知道他是谁?说到底,还是要看他有没有本事,都尉,哼,有这个运气封官,也得有这个运气坐稳位置,组建一支精锐的水师可不是闹着玩的,人呢,银子呢?现在的国库可是很空虚,徭役苛税本就重,可是不从民间百姓们身上榨取,那又从哪里来?弄一个不好,可是容易激起民变哪。”

“大人此言有理,只是皇上未必听啊,现在皇上正是兴头上,还指望着水师去收复南边的国土呢。”

“水师之事不是一两日就可以办妥的,皇上现在虽然封了郦罗为都尉,但是还只是一个虚衔,他手下只有一支不到百人的宗族子弟的卫队,这些人都是纨绔贵公子,要是这郦罗驯服了他们,真成就了一支善水战的精锐,就是封他一个护国将军,小臣都不会有异议。”

“正是正是……”

里面正说得热闹,忽听得一声――

“楚王到,大皇子殿下到。”

这些人听说大皇子都来了,眼内闪过了一丝惊讶和喜色。早知道楚王是捧大皇子的,如今看来大皇子与楚王早就是有了默契。

他们这群人都是臣服于楚王,楚王这些年在朝中也算是举重若轻,颇有识人之明与大智,要不是他双足有残疾,早就有人动他的心思了,毕竟他也是血统纯正的王爷,比起大皇子是宫婢生子。他的出生更高贵。

而如今,大皇子出现在楚王的书房,这就意味着楚王有有心一搏,搏一搏那个最高的位置。

要知道大皇子不过是一个稚龄小儿。到时候捧了他上位,也是一个傀儡皇帝,楚王就在幕后,是说一不二的幕后帝皇!

抱着这样的想法,这些谋士眼中都迸发出一种前所未有的炙热,元熙看了个正着,小孩子原本就敏感,更何况是从小生活在后|宫里的元熙。

“见过楚王殿下,见过大皇子殿下。”

“免礼。”

元沂淡淡地说了一句,便径直到了主位。元熙就坐在了他身边的位置。

“诸位,从学士张傲开始,介绍自己一番吧。”

果真是这样!

众人眼睛一亮,都为自己的猜测儿暗自欢喜,便依照元沂所言。从学士张傲开始了对自己的介绍,他们也不管眼前的大皇子懂不懂,反正他们从今之后便是他这一方的臣子,要是大皇子果然登基,那么他们就是有功之臣,更是今后新朝廷的中坚力量!

张傲首先就对着元熙行了一个大礼,元熙有些受惊。扭过头去看六皇叔。

“元熙。”

元沂轻轻拍了拍元熙的手,轻声对一旁有些手足无措的元熙说道,“他们是臣下,你是主上,无论他们对你怎么恭敬,那都是应当的。而你要做的就是从容。”

“元熙你要记住,你是皇上膝下唯一的皇子,这将意味着什么?意味着那个位置离你非常近。”

今天元沂带着元熙来到自己的府上,并且将自己的力量与人手都展示在他眼前,无非就是想他传达一个讯息。那就是立太子势在必行。

“可是皇叔,”元熙小声的说道,“熙有些害怕,熙不想……”

“身在皇家,太多的事都是不由自己,你害怕,不想,事情就如你所愿了吗?不会,它只会越来越糟,在皇家,不是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而是你退了,就会死。(.la 无弹窗广告)”

元沂轻轻地说着,但语气却是不容置疑,脸上的神情更是冷峻,元熙从来都没有见过对自己这般的六皇叔,他毕竟还是一个孩子,背上瞬间便汗毛倒竖,可是他知道六皇叔并不是在吓唬他或者危言耸听,他是在讲述一个事实。

想起已故徐皇后笑着拧自己虐打自己的模样,想起他被宫中最卑贱的宫奴欺辱的时日,想起他当日像一只狗一般从皇宫里偷跑出来的样子,元熙咬了牙,坚定地道,“皇叔,熙明白了。”

元沂低头看了他一眼,瘦削的手在他头上一抚,“别怕,你身后还有皇叔,还有……”

还有莞妃上官歌兮。

几日之后,齐王元旭楚王元沂还有大都统林飞以及朝中有资历的重臣,都被皇上召进了宫中,说是要水师卫军要演练对战。

所谓地水师卫军就是集齐了宗室子弟和罪奴的不足百人的卫队。

原来郦罗向皇上倡议,要组建一支水师精锐,可是士兵从哪里来呢?

到民间征兵?现在正是休养生息的时候,刚下了很多恩旨企图挽回一些皇室在百姓心中的威望,这个时候又开始了要征兵丁,怕是要让本来就失望的百姓对皇室灰了心。

到齐王的军营里要人?这是行不通的,且不说齐王的铁骑是不是一个郦罗能动得了的,单单说这些将士都不是不善水战的,谁又会去做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

动御林军的人?那更不行了,那些都是要保护皇上的,五城卫的人也不成,因为还肩担着守卫整个京都和京都百姓的重大职责呢!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

无奈之下,还是福长生也进了一言,说是狱牢里那些获罪的犯人还有被牵连的罪奴都可用。

皇上也是灵光一闪,不是还有宗室子弟吗?

罪奴加上宗室子弟堪堪可以建成一支百人卫队,要是操练出了一些成效,那么那些臣子们还有什么借口可以阻挡?

于是皇上便下令,让宗室子弟与罪奴们组建成了一支准“精锐水师”。

算起来也操练了将近一个月,郦罗在这一个月中也算是使尽了浑身解数,但是这九十八人有一半都是宗室的子弟,和皇家多少都带点关系,一个个以皇亲国戚自居,又怎么会将郦罗放在眼里?

于是操练开始的第一天上冲突就不断,不过这郦罗也有一些手段,很是打击了一下宗室子弟的气焰。

郦罗这厮仗着皇上的淫|威,居然第三日上就将一个宗室子弟打了个臭死,还吊在了营地里示众!

本以为这会激起宗室子弟的大怒,闹一个不死不休的局面,谁知道却出乎意料的安静了下来,郦罗与众人只当他们服了软,其实他们只不过是被一个人劝着暂时忍了一口气。

因为宗室子弟不服管教,皇上就在这一群纨绔之中,选了一个人在官衔上虞郦罗并肩的都尉,此人就是韩伊。

而此时,他就在军士之中,穿着都尉的军服,与郦罗一同向皇上行礼,他的视线却在皇上身边的莞妃身上停留了一瞬,随即便低下头,随着众人山呼万岁!

澄池宽阔的湖面上,此时正一溜儿排开尖头快船,分别在两处,两两对立。分别都有十条船,每条船上各是五人。

皇上的身边不仅站着忠臣,还有大皇子元熙和宠妃莞妃,原本莞妃这样的后妃是绝不容许出席这样的场合的,但是皇上荒唐惯了,又加之百官们都想着要看稀奇,倒是没有人对莞妃的出现提出异议。

而这也是一个讯号,说明莞妃确实很受皇上的宠爱。

当然,出现在澄池的还有天吴老道,毕竟郦罗是他推荐的,但,他去恩怨同以前那样走在皇上身边,而是退了一射之地,有些要故意避开莞妃锋芒的意思。

不管天吴有些什么打算,今日澄池的这一场好戏终于是要开锣了。

皇上带着众臣在搭好的看台上落座,号角就吹了起来,颇有几分战场的意思。

“开始――”

随着皇上的一个摆手,内侍的声音远远地传了出去,水上的演练便要正式开始了。

对战是分为两个阵营,一对穿着红衫,是为红军。

一对穿着蓝衫,是为蓝军。

这红军一方自然是宗室子弟,为首的便是韩伊。

而这蓝的一方,便是郦罗领着的罪奴一队了。

说是演练,输赢却是早就定好的,主要是展示在水面上的作战。

歌兮在皇上身边轻轻翘起了唇角,韩伊是她安排进去的,她自然清楚郦罗所谓的操练手段,还有他的作战手腕,根据她所知道的,她得出一个结论。

这个郦罗,武艺高强,确实有几分才能,可是他也就是一个千里杀一人的剑客之才,百米取人首级或许不在话下,可是领兵打仗却是一个生手,当当凭着几本兵书和一腔热血便有了一个当将帅的野心,真真是――纸上谈兵!

比起身经百战的元旭来,他简直就是一个嗷嗷待哺白成了一张宣纸的婴孩!!

甚至比起南寺等人也是比不过,水师,水战,在一个澄池之上做一场演戏便可带兵打仗了?澄池只不过是一个挖出来的人造大湖,水站可是要在大江大海上打的,郦罗,真是天真到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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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8章 变故

“这架势,倒是颇有些意思……”

“看到那些连接在小舟上的铁索没有,这可是有名堂的,在《xx兵法》上……”

“老夫还记得当年威海王,就是那逆贼的水师里头,冲锋的也是这样的小舟,要是我朝也能有一支水师精锐,收复南地那时指日可待啊……”

“到时候杀他一个片甲不留……我朝中兴可待……”

看台之上的群臣们议论纷纷,大多都是些溢美之词,捡着好听地说给皇上,皇上虽然没有说什么,但从神态上看去还是颇为高兴的。

元旭也一样在看台上微眯着双眼,看着澄池之上的冲锋小舟。

他行军多年,虽然一直擅长的是陆地上的拼杀,但是于水战还是有些见地的。

建立水师是势在必行,但是现在并不是好的时机。

更重要的事,眼前的这个郦罗也并不是好的将帅,单单一点,他连真正意义上的打仗是什么都不甚清楚,经历过战争,与指挥千军万马战场厮杀,根本就是两码事。

而那些只知道上嘴唇碰下嘴唇,引经据典夸夸其谈的文臣们,已经开始惊叹郦罗弄出来的场面了。这些家伙,在朝廷之上杀人于无形倒是厉害,可是他们又有几人是真正上过战场,经历过那些血肉横飞尸横遍野的场面的?

也罢,就当看一场戏吧。

歌兮也在淡然地观望,在今日地这场戏里,并没有她的份,她只要安心做一个看客便好。

随着战鼓咚咚咚咚地声响,两队船只开始动了起来。

蓝军的冲锋小舟用的是三三四的队形,第一排的士兵手里一手拿着盾牌,一手拿着长矛,第二排也是如此,第三排上却都是优秀的射手。他们手中都拿着弓箭,箭身上绑着一根蓝色的缎带。

红军的冲锋小舟用的是二三五的队形,与对面的布局都差不了太多。

两队的指挥都在最后一排的冲锋舟上,蓝军是郦罗。红军是韩伊。

韩伊身上穿着暗红色的劲装,额头一根同色镶白玉的抹额,原本白净的脸庞也因为多日的操练而晒成了铜色,倒是显出一股原本在他身上找不出来的男儿豪气来。

对面的郦罗也是站在了兵甲中,他一袭蓝色衣袍,将原本就倾长的身材勾勒得更加立体,长长的剑眉飞入发鬓,长发不似韩伊一般一丝不苟得束起,却是用一根发带束起一束,其余都披散在后脑。那长长如墨的发丝随着风扬起来,将那少年衬得恍如画中剑仙!

两军人马一亮相,皇上的目光就被郦罗吸引了过去,歌兮心里沉了一沉。

即使她对皇上并没有太多的儿女之情,但是她也不愿他在一个男人身上费太多的注意力。男色。从古至今,乃至以后都是存在,男色之诱,古有龙阳董贤的前鉴,而龙阳君,当时不就是一名剑客的出身,后来依靠着王的宠爱也平步青云成为了君。

而现在的大盛。已经风雨飘摇了太久,已经经不起任何的变故了,无论是捧成了国师的天吴道长,还是眼前的这个郦罗,都是皇家的一个潜在的威胁,都是皇上昏聩无能的证据。

尤其这个郦罗还是天吴老道的人。现在的天吴老道已经不满足做一个与世无争的道长了,就冲着他插手朝政插手后|宫事务,他们就是她上官歌兮的敌人!

一个半时辰之前。

华清宫的角门里走出一个低着头的内侍,趁着天还没有大亮,搭着一辆到夜香的马车出了宫。

此人却是华清宫里的女官。歌兮身边得力的一人,朵儿。

一出宫她就往韩国公府上走,从韩国公宫府上的偏僻院子里入内,很快就见到了抱着一个小娃娃哄的传说中的伊公子。

“娘娘让你冒险出来找本公子所为何事?”

韩伊头也没有抬,一心逗弄着小念儿,“儿子,叫爹爹,爹――爹――”

小念儿被他逗得咯咯直笑,眼睛笑的弯弯的,嘴角还有一个小酒窝,小模样简直是太惹人爱了。

朵儿进了宫之后没有接触过这样的婴孩,就多看了两眼,心中暗赞一声这孩子长得可真是好,又隐隐觉着这小孩儿长得有些脸熟……

“嗯哼。”

韩伊见她打量小念儿,冷哼了一声,“再看便将你眼珠子挖出来。”

朵儿一惊,看韩伊的眼神不似说笑,才收敛了心神说起来意,“……娘娘让奴前来给公子提个醒。”

“今日的水上演练,有诈。”

韩伊的眉毛高高一挑。这场水上演练原本就是展示水上的战术,是用不着真的拼杀的,所以用的长矛都是包上了油布的,箭头也是一个布包,上面沾着黑灰,谁要是中了箭,就代表着谁死了,要自动跳下水表示“身亡”,以最后哪方“死”的人少为胜利,当然还可以投降。

原计划就是郦罗的那方胜利,怎么,就这样他还要使诈?

“有什么根据没有?”

韩伊这一个多月来与郦罗朝夕相对,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小子虽然敌视看不起,但是他也了解此人心高气傲,自认为惊才绝艳,颇有几分遗世独立的侠客之风,一个看不顺眼,出手教训将他们的宗室子弟打残是有的,但是使诈……

“公子可去看看您今日要用的冲锋舟和武器。”

朵儿笃定的说道。

韩伊多了几分慎重,“本公子知晓了,你且回去吧。”

等到韩伊趁着天还没有亮,悄悄带着几个暗卫去了一趟存放今日演练的兵器的卫所,一看不要紧,简直是气得他头盖骨都要冲开。

他们这一方的的冲锋舟的底部都被凿了个洞,用木板原封不动地堵上,可是只要下了水就会被水冲开,沉船那是迟早的事情。

韩伊拿着那些排开的武器,一一都试了一下,气得连连冷笑,竟原来所有的长枪弓箭都换成了真家伙,只不过他们这一方都是纸片一样的盾牌和连薄木板都射不穿的弓箭。

“好个郦罗,这是要在澄池之上诛杀了我们吗?”

韩伊“啪”一声折断了一把弓箭,“从来只有我韩伊阴人的,今日差点被这小儿给阴了,想要本公子的命,就怕你没有这个本事。”

“公子,眼下要如何办?”

“你等附耳过来!”

韩伊收回了思绪,抬头对着远处的郦罗冷笑,饶你精似鬼,也要栽在我韩伊的手里!

两队人马越发地近了,三十丈!二十丈!十丈!!

“举箭!!”

郦罗与韩伊同时发令,只听得嗖嗖嗖地声音,郦罗那边的箭雨点一般朝着红军射了过来,可是那箭居然在半路就掉了下去,雨点一般掉落在了澄池里,郦罗猛然一惊!

就在这时,前排地冲锋舟山突然传出来一声惊呼,“哎呀不好!”

只见那只船忽然摇晃了起来,船上的五个兵丁惊慌失措,“郦都尉!这船漏水了!天爷!!”

漏水的船上五个兵丁被船底嘟嘟直冒的水吓得慌了神,就在这时一支长箭嗖地飞了过来,那兵丁举着盾牌去挡,谁知道被射了个洞穿!!一下就射中了那兵丁的手臂!!

“啊!!”

一声惊叫顿起!

冲锋小舟上乱了起来,几个兵丁摇晃着噗通噗通掉下了水,而这时其他的船上也发现漏水了!

眼看着郦罗也惊慌了起来,韩伊笑得十分畅快,他陡然将笑声一收,“儿郎们!趁他病要他命!!”

军这一方的宗室子弟们总算逮到了可以打击报复的机会,纷纷斗志昂扬!

“遵命!!”

看台上却是不知道内情,他们看的十分精彩,见蓝军点起了火箭,更是大赞,“好!火烧铁索船!好哇!”

皇上皱了眉,因为他看到郦罗好像乱了阵脚,站在船上摇摇晃晃,而且蓝军这方不像是在演习,都好像是遇到了始料未及的情况。

皇上眼眸幽深,看着澄池上的动静不言语,并没有像他的臣子一般惊奇高呼。

在后方的天吴却是惊出了一身冷汗!

原本他都已经安排好了,要让红军这方惨败,并且是闹出人命来!要知道红军里都是宗室子弟,要是在这场演练中送了性命,就算是皇上也不能轻轻松松就善了,势必会加重与宗室之间的矛盾。而天吴的目的不止是如此,而是要将皇帝的名声彻底断送!一场送上了上百条人命的演练,会让皇帝背负一个弑杀的恶名,然后再煽风点火运作一番,滔天的民怒,会让皇室陷入水深火热之中。到时候他天吴道长再登高一呼,说大盛气数已尽,那么大盛亡国就指日可待!!

他虽然是一个道士不能当了这天下之主,但是他要扶起一个皇帝来又有何不可,等朝政稳固之后,他虽然不能称帝,但是他再民间可是有子嗣的!元家可以是皇族,他天吴又为什么不可能成为太上皇?!!

可是,眼下却是怎么一回事,他安排的那些盾牌和冲锋舟怎么会到了蓝军的手里,是谁?是谁在和他做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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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9章 谁是小人?

澄池之上,混乱成了一片。(.la 好看的)

蓝军这一方的铁索船上早就涂抹了桐油,那方红军的火箭铺天盖地的射过来,呼啦一下就燃烧了船身,只见澄池之上烧得火光冲天,兵丁们纷纷厉声叫喊着跳下了澄池,场面一度失控。

看台上的诸臣们也有些惴惴不安起来,那远处的……

怎么看都更像是一场乱子,而不是一场要展示水上战术的演练。

在后方的天吴脸色铁青,只阴狠地盯着前面的齐王楚王还有林飞等人。心里在仔细盘算着对策,还有要将与他做对的人碎尸万段!

就在这时,坐在皇上身边的宠妃莞妃,像是有感一般,悠悠地回过头来,两人的视线在空中对接,啪一声触出火花来。

天吴心里一个激灵,是她!!

是这个妖妃!!是她坏了自己的好事!!

天吴心中的怒火冲天,而澄池之上的郦罗也是怒发冲冠。

“好个奸贼,居然敢在天子的眼下来阴的!”

郦罗唰的一下拔出腰间的配件,足下一点,踩踏着兵丁的肩膀就飞掠了过去。

他好似一只矫健的鹏鸟,飞速地掠过湖面,几乎是几个呼吸间就到了韩伊这方的小舟上。

“来得正好!”

韩伊早就料到了郦罗不会善罢甘休,也是抓住了身边将士手中的长枪,猛地迎上上去,“正要好好揍你个卑鄙下流的东西!”

两人一个站在船中,一个立在了船头上,兵刃在空中相接——“铛!”

原本在韩伊身边的兵卒相视一眼,他们可不是什么大侠,在这个你死我活的时候谁还会讲究单打独斗?打死算赢!这时他们已经忘了这是在皇帝眼皮子底下举行的演习,都只有一个念头——先打了再说!!

于是那两人一左一右一把大刀一把长矛都冲着郦罗招呼了过去,谁知道那郦罗像是长了三头六臂一般,唰唰几下,都没有看清他手底的招式。那暗中偷袭的两人就一脚一个给踹下了澄池!

韩伊听着那“噗噗”两声,头皮一紧!

热血之下都忘记自己有几斤几两了,早知道要备几袋生石灰在身上招呼他的!呜呼哀哉!真他娘的失算!

韩伊公子在这边暗自恼火,那边的郦罗更是想撕了眼前的伪君子。亏得他在那一个月时间里还同韩伊喝过酒,以为他也算是性情中人,谁知道他居然阴险至此!

“韩伊,你这个卑鄙小人,还不受死!”

郦罗一剑对准韩伊的胸膛就刺过去,这一剑来势汹汹,韩伊险险避过,胸前的衣衫却被挑出了一个大口子。

“郦罗!你才是一个无耻下流小人,若不是我韩伊福星高照,今日就着了你的道了。还敢恶人先告状!”

韩伊握着长枪也刺过去,“你的那些破盾牌烂箭用得可还趁手,圣人都说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你倒是装侠客,侠客会做这种无耻下贱的事?好好。今日就让我韩伊这个真小人会会你这个伪君子!!”

韩伊的武艺是跟家中的护院学的,早年的时候也请高人指点过,不过他天资尚可五体不勤,哪里是郦罗这种高来高去的剑客的对手,和他过了几招就有了颓势,身子一歪,险些从舟上栽下去。

郦罗听得有些不对劲。一把拽住他的长枪,没有让他狼狈的掉下澄池。

“韩伊,你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韩伊冷哼一声,“你也不用惺惺作态,你在我用的那些兵器小舟上动的手脚我全知晓了,是想我们宗室营一干人都死绝。偏偏不如你的意!我今日之举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要不是看在皇上的面上,今日定要你们那方的人全都丧命!”

“本公子还是顾念了那些人是无辜的,你不服气?那也是我韩伊棋高一着,你今日输定了!!”

郦罗听了他的话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la 无弹窗广告)他自己清楚自己的事,他没有做过!

再仔细想想,如果韩伊真的只是将计就计,那么做出此等下作阴险事情来的人就只有一个——是天吴!

想到此,郦罗怒极反笑,这个天吴,仗着对自己的举荐之恩,还真的是将自己当成了傻子!

他手上一动,已经是将韩伊拉了回来,接着他朝着自己那方的将士打出了手势,那边很快就打出了旗语——蓝方认输!!

韩伊见他的举动,有些不明所以,原本以为这郦罗一怒之下会杀了他泻火,谁知道他居然认输了。比起自己杀得他惨败,这种先行认输的举动显然让韩伊有些不满,他张口就刺郦罗,“就认输了,真是识相,识时务者为俊杰这几个字你倒是学得通透!”

郦罗拧了眉,“你不必言语相激,我郦罗行事光明正大,今日输了便是输了,只是,没有做过的事情我也不会承认,兵器动了手脚的事情我不知道。”

“你以为你说的本公子会相信?”

“信不信是你的事,与我何干?”

郦罗冷笑着收剑入鞘,抬头朝着看台的方向一瞥,便足下一点,踏着水上的浮萍而去。

韩伊看着他的背影,唇角勾了上去。

“胜了!!胜了!!”

红军的宗室子弟们都高呼起来,个个都兴奋不已,他们怎么都没有想到自己这一方居然胜了!简直有些太不可思议!

看台上的诸臣们也都激动起来,皇上坐在最中央的那个位置,脸上也带着笑意,眸子却是冰冷的,这一场演练简直就是一场闹剧!

从制定了一个水站演练开始,他都是参与在其中的,对于整个演练内容也是全然清楚的,今日的公开演练,不过就是想让他的臣子们见识一番,再也没有阻挡他建立水师的借口。

可是一切都是错的!应该是有序的水战居然变成了火烧铁索船,本该是郦罗一方赢的,也变成了韩伊是胜利的一方,还有那些船,明显就是有人动了手脚!

西北的穆承嗣父子欺辱他、南边的威海伯氏也欺辱他,眼下,这一场他期盼已久的水战演练更是在打他的脸!他这个天子难道就是一个蠢到谁都可以来骗一骗、谁都可以来踩上一脚的废物么?真是该死,该死!!

天子内心的咆哮其他人是听不到的,在表面上他还得强颜欢笑,还得装着这场演练很成功似的,和忠臣们说上一两句赞扬的话,其实心中早就是狂风暴雨了。

胜利的一方在韩伊的带领下雄赳赳气昂昂地领了赏赐,而郦罗那方居然是群龙无首,那个郦罗也不知道跑去了哪里,怎么找都找不到人。

“皇上,那郦罗……”

皇上沉着脸挥了挥手,对着福长生低声下令,“让林飞到这天子卫暗中找寻,就是掘地三尺也要将郦罗给朕找出来!!”

群臣们退出了澄池,还津津乐道方才“精彩”的演练,说着一些歌功颂德的话,晚上还有晚宴,他们今日可算是可得一乐了。

皇上回到了寝宫,到了大殿内,忽然便发难,一脚踹翻了殿中的铜炉,“哐当”一声发出巨响。

“啊!”

在殿中执勤的宫女发出一声惊呼,皇上猛地看向她,,眼里去世暴戾之气,那宫女被吓得不能动弹,谁知皇上一个箭步踏过来,双手掐了她的脖子竟是要掐死她!

“你们都欺辱朕!都欺辱朕!!怎么不去死?去死!统统给朕死!!”

那宫女被他掐得双脚离地白眼直翻,眼看一只脚都踏进了鬼门关。

福长生是贴身伺候皇上的,此时也看到了殿内的情形,他却没有上前劝阻,而是守住了门。

皇上近些年偶尔会杀人泻火,早几年无故丧命的宫奴多了去了,原本这段时日皇上的脾气平和了许多,谁知道今日又是要断送一条性命了。

福长生也觉得那宫女无辜可怜,可是他也无能无力。

就在他低着头心中悲悯无奈的时候,歌兮的身影突然出现了。

“娘娘!”

福长生赶紧拦住她,“您现在不能进去,皇上会迁怒您的。”

歌兮听着里面的声响,只说了一句,“本宫知道分寸。”便抬脚踏了进去。

只听得里面传来乒乒乓乓的声音,福长生胆颤心惊的在外站着,不一会,他终于听到歌兮的声音——

“福总管,将这碍眼的宫人抬出去。”

福长生这才弓腰进殿,迅速地瞄了歌兮一眼,看到她安然无恙才悄悄松了一口气。

拖了那个倒霉的宫女出来,发现她尚有一口气在,忙遣了笑内侍去叫太医,“啧啧,这宫女命真大,将来怕是个有造化的。”

大殿之中,皇上坐在榻上大口地喘着气,歌兮紧紧搂住他的腰,“好了元堃,没事了,没事了……”

皇上还在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不过在歌兮轻柔的语调里,激动的情绪也慢慢平复了下来。

“他们都欺辱朕……蒙蔽朕……当朕是废物……是傻瓜……”

“他们都该死……该死的……”

“没有人敢欺辱你,也没有人能欺辱你,你是大盛的皇帝,是歌兮的皇上。”歌兮轻轻拍打着他的背脊安抚他的情绪,在外人看来有些喜怒无常越来越暴戾残忍的皇上此时却任她抱着,像是在依靠她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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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0

大抵,这个世间所有的男子,不管是市井的庸碌小民,还是轩昂的伟男子,亦或者是位高权重站在顶峰的男人,都会有脆弱不堪的一面,他们只是将这种软弱藏得很深很深,不愿意被人知晓,.la [棉花糖]

但是,他们又会渴望有什么一个人能懂得,于是才有会知己难得这四个字。

歌兮深谙此理,她明白此时的元堃需要一个知己,而这也是她自己的机会,即使男人在你的面前越来越真实,那么也预示着他越来越信任自己。

女人有能耐能将百炼钢化为绕指柔也是需要一个契机与机会的,所以歌兮才会顶着他随时会殃及自己的怒火,不管不顾地去劝阻和安抚他。

皇上在歌兮的轻声抚慰之下也渐渐神智清明了起来,他有些神色复杂的看着歌兮,从他出生以来,他的身边就没有缺少过女人,爬床的宫女,献媚的舞姬、还有邀宠的宫妃,只要他愿意,整个后|宫的女人都会任他享用,因为他是皇帝。

可是,也因为他是皇帝,他还要一点真心,比任何人都要困难。

真心这东西,比起他热衷的天下大统还有长生不死还要难求。

当太子的时候,他对他的太子妃有过一丝真心,但是她死了。

她之后的皇后也好、贵妃也好,还是这一宫的女人都好,或尊敬他或畏惧他,或要魅惑他或要祈求他,都是带着目的的,他们畏惧的或爱的都是他的身份,有谁又会真心喜欢一个动辄杀人泻火喜怒无常的男人?

皇上放在歌兮纤细腰肢的手松了一松,“你……可还好?”

在他发狂失态的时候,自然也是伤到了歌兮的。

歌兮看着他一笑,“无妨。”

无妨。那也就是伤着了?

皇上想着心中一凛,动手掀开歌兮的衣袖,歌兮往后躲,他有些不耐的说道。“别动。”

想着自己的口气是不是太差了,他又放缓了语气,“让朕看看,别动。”

“乖一点。”

他补充了一句,像是在哄骗一个孩童。

歌兮果然安静了下来,任凭他将自己的衣袖挽上去,手臂上可怖的青紫淤青显露在皇上的眼底,上面可怕的印记提醒着他刚才是有多暴戾、多令人害怕。

“你为什么不躲开?!为方才那个卑贱的宫人值得吗?不过是一个宫人而已,你可知道朕要是……”

他的火气又大了起来,他实在是想不通她为什么会将自己陷入险境。要知道发财那种情形,要是他没有及时清醒过来,很可能就伤了她,甚至误杀了她都是有可能的。

“……歌兮,”皇上见她浅笑盈盈。便掐了她的下巴,让她看着自己,“朕不是在同你说笑,你……”

“元堃哥哥,”歌兮一双美目看向他,“我在乎的不是一个宫人的性命,我只是在意你而已。”

“我总记得小时候那个给我亲手雕刻这个小玩意的元堃哥哥。”歌兮拿出那个小猴的木雕,像是在怀念过去一般,“我知道你无论如何都不会伤害我的,是不是?”

“下次,下次还有这样的时候,就到华清宫里来。不要再迁怒那些宫婢了,传出去对您不好,就怕被有心人利用了去……”

皇上的手指松开,歌兮慢慢躺在了他的怀中。

等到皇上的情绪完全平复下来的时候,福长生终于听到了那声久违的传唤——

“福长生。”

“是。奴在呢。”

福长生赶紧撩了袍子踏步进来。

“去传林飞,看郦罗抓到了没有,还有那韩伊,也给朕带进来,朕倒要看看这些人究竟是怎么在朕的眼皮子底下弄鬼的!”

“是。”

“你等等,”皇上又叫住了往外退的福长生,声音里还有一丝懊恼,“去将神仙手请过来。(.la 棉花糖)”

福长生唬了一跳,还以为是皇帝哪儿不舒服了,声音都发着颤,“皇上您哪儿……”

“朕无恙,是莞妃……叫你去传神仙手便去,废话忒多!”

福长生脖子一缩,赶紧退下。

歌兮轻声道,“我没有事的。”

“朕自己的手劲自己清楚,还是让他看看安心。”

皇上依旧是抱着歌兮,大殿之中洋溢着一种脉脉的温情。

福长生刚走到殿外,就看见福乐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

“你沉稳着点,慌慌张张像什么样子!”

福长生立刻呵斥了一句,福乐急得帽子都歪了,气喘吁吁道,“出大事了!师傅,出大事了!!”

“出什么大事?”福长生一惊,“莫不是那郦罗出了什么幺蛾子了?”

“您老明鉴!”福乐喘着粗气道,“那郦罗跑到了太极宫,居然举着剑就刺杀天吴道长,那老道现在也不知是死是活,太极宫都乱成了一团,林飞大都统带着天子卫去了哪儿,现在也不知道如何了?”

福长生大惊之后是大乐,“哟呵,这可是稀奇的大事,老狗养的小狗居然反噬主人,这可是……”他说着将福乐一拽,“那老杂毛到底是死了没有?”

“师傅,”福乐就知道自己师傅盼着天吴老道死翘翘,“我也是咒那老道死呢,但现在真的事生死不知,太极宫那边都乱了套了。”

正说着,忽然听到一阵喧哗,“天哪,哪个宫走水了?天哪!”

福长生抬头看去果见一方浓烟滚滚,不是太极宫又是哪里?

“哟!师傅你看!”

顺着福乐的所指,福长生眯着眼看去,竟看到太极宫那方的宫殿飞檐之上居然立着一个人!正是那个神出鬼没的郦罗!!

“是郦罗!师傅!是郦罗!!”

福乐大叫着,福长生刚说得一句,“咱家自然知道是那郦罗……”

那边皇上与歌兮走了出来,“发生了何事?”

福长生赶忙走过去,“回禀皇上,是太极宫出事了,郦罗都尉刺杀了天吴道长。您看那——”

皇上怒极,“叫林飞!居然敢在皇宫里行凶!朕要将他碎尸万段!!”

歌兮看着那个在屋顶上跳跃的郦罗,心中暗自道,郦罗。你现在知道了吧,天子在看重你的时候可以与你同吃同睡同行同止,但是在不喜你的时候,便可要了你的命!走吧,皇宫里根本就不会适合一个剑客,你自自在处来,何苦来这么一个囚笼?

那边的郦罗在演练结束之后就潜入了太极宫,正巧就听到天吴在责难青竹,自然就清楚了是天吴在兵器和小舟上做了手脚,还有他自己的野心。

他想来就是快意恩仇。立刻跳出来质问天吴,天吴正好是一腔怒火无从发泄,两人便闹崩了,大概天吴也没有想到郦罗会动手杀他,于是被郦罗刺上了一剑。待到郦罗还要刺出第二剑的时候,他抓了青竹当替死鬼,可怜他那衷心的徒弟,还没有来得及哼上一声,就被师傅拉着当了死鬼。

郦罗杀了人之后也没有立刻逃,而是在太极宫各处放上了一把火,原本他也看不惯天吴这个装神弄鬼的老道。更看不惯他利欲熏心插手前朝的事务,但是他总归是得了天吴的举荐之恩,便也帮着他做了一些事,而现在,他却是要亲手结果了这个欺世盗名的太极宫!

林飞很快就赶了来,但是他却没有准备真的将郦罗捉拿。而是好整以暇地说道,“郦罗,你如今也看清着老道的真面目了?”

郦罗也不同他解释,冷哼道,“你不要以为我杀了天吴就同你是一道了。你既然来了,便同我过过招吧。”

“且慢,”林飞却一点都没有要同他交手的意思,“想要同在下交手,将来山高水长,有的是机会,眼下,你还是逃命要紧吧,皇上的怒火,不是你能承受得起的。”

郦罗愣了一愣,“你不杀我?”

“我为何要杀你?”林飞笑道,“天吴那老东西,我老早就想割了他的脑袋下酒了,倒是被你抢了先,也罢,时也运也!”

他脸上的笑意一敛,“你也别再废话了,我能放了你,不代表其他人也能放你,趁着御林军还没有到,快快出宫!”

郦罗不知该说什么好,一跃上了屋顶,朝着底下的林飞抱拳,“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总有相见的时候!”

“我去了!”

林飞看着他远去的身影一笑,这时,他脚边一个受了伤的小道士爬起来惊呼,“你放走了刺——”

客字还没有出声,他便被一剑刺穿了心脏。

“大都统,眼下该如何行事?”

身边的手下问道,林飞摸着下巴道,“去看看那天吴老道死绝了没有,别留着一口气没有死干净,以后还来作怪。”

一队人马走到了大殿中,果真被林飞说中了,天吴当真还没有断气,那一剑刺得偏了一点,现在他捂着胸口,正偷偷地往后殿跑去,显然是要躲着林飞等人。

“啧啧,你这老道难道还算出了爷是老要命的?你什么都是欺世盗名,算自己的死期倒是算得准。”林飞森然笑道,一把长剑指向了他的咽喉。

“林飞……你敢杀我……皇上……”

天吴眼里流露出对生的渴望来。

“啧啧,杀你的是郦罗,与我林飞何干?”林飞笑着在他的胸前补上了一剑。

ps:

那什么,最近的状态十分不好,常常是最后一个小时赶稿,虎妹也知道自己这个状态不对的,但是……好吧,在收藏还是两位数,点击还没有破万,评论基本为零,各种玩单机的赶脚下,虎妹有些累觉不爱。不能为自己找借口了,努力改善这种拖延到最后一个小时码字的坏习惯,克服各种拖延倦怠症,小宇宙!爆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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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1

“天吴道长死了?”

齐恪站在窗前,看着阴沉沉的天色。

“是,是被他举荐的剑客,名叫郦罗的杀死的。”回话的是一个面貌普通的男子,放在人群中都挑不出来的那种。

“太极宫还被放上了一把火,听闻烧了好几个宫殿,死了不少的小道士。”

那男人是齐恪的死士,一直安插在京中,帮着齐恪收集他认为有价值有意义的消息,平时并不会动用,此时齐恪来京,也是冒着很大的风险,他只召见了一小部分人,这些人都是信得过的。

“天吴一死,这朝堂上的局势又得有变化了。”

齐恪的扇子敲了敲手心,“那个叫郦罗的剑客倒是有些意思,先前分明是天吴手下的人,说翻脸便翻脸,真是让人意料不到。”

“谁说不是呢。现在内廷将天吴的死讯蛮了下来,看着是一时半会不会将天吴的死讯透出去,课件皇上对天吴老道还有很有些情分在。”

“非也非也。”

齐恪却不同意这种说话,天家最是无情,古来在皇室父杀子、子弑父、兄弟相残、至亲反目的事情还常见了,就连自亲骨肉都信不过,还有什么人是值得皇帝付出信任和情分的?

要知道早年的时候,正德帝也是一个励精图治的好皇帝,他的英雄气概不过是在残酷的现实中被消磨了,所以才会将自己放纵成一个昏聩的皇帝,他的内心必然是不甘心的,不然他的天子卫怎么会越发的壮大,他又怎么会想到建立一支强大的水师?无非就是想收复失地,无非就是想搏一搏。没有一个帝皇是没有野心的。一如他齐恪所追随的威海王。

男人,最大的雄心就是那个最高的位置。

虽然险峻,但其山河风光,又哪是其他可以比拟的。

至于天吴之死,若是他在皇帝的这个位置上。也是不想让这个消息透露出去的,至少要等着有一个合理的安排之后。

因为这些年来,皇帝不只是在宫中养了一个会炼丹药会下棋的道士,他是将天吴放到了一个国师的位置。让他成为京都,乃是全国百姓心中的一个信仰的存在,天吴在民间的民望是皇上一手培养起来,这几年也起到了不少的作用。而且,天吴的存在其实在朝中起到了一个制衡的作用,甚至于也未必不是迷惑西北和南边的一个存在。所以,从这些方面上看来,正德帝就不会是一个简单的角色。

伙食暴戾荒唐是有的,却不是一个毫无作为完全昏聩的皇帝。

“主人,那我等是不是要在天吴老道的死上面做一做文章?”

男人问道。在他看来眼前就是一个好的时机,因为天吴在京都百姓眼中简直就是半个神仙,他的信徒众多,要是此时爆出天吴的死讯,在添些油加些醋。将天吴的死算到皇上的身上,到时再找些人在当中加把柴火,将流言这把火烧得旺旺的,哼哼,不怕那些疯狂的信徒不闹出点事来。

齐恪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你别忘了我冒险来京都所谓何事?我还有求于人,要是此时坏了她的事。闹出一些事端来,到时候怕是不好善了。”

男人自然听出了齐恪语气中对自己淡淡地不满,忙禁声不敢多言。

齐恪抬头看屋檐上掉落下来地水珠,心中顾虑是不会对属下说的。煽动谣言固然容易,但是这么做对他对南边的伯氏又有什么好处?眼下是三足鼎立的时候,三方势力都暂时达成了一个微妙的平衡。虽然偶尔会有一些小的摩擦,但是大体上的和平在近几年都是不会也不能被打破的,因为三方都需要这样的和平来休养生息,也需要时间为将来的逐鹿中原和厮杀做准备。京中出乱子,非他所愿。

沉思了一阵。齐恪又道,“是时候见见楚王殿下,你去将十三请来。”

“是。”

暂时不管突然来京都的齐恪到底是带着什么样的目的,在皇宫之中,因为天吴的死,很多人都在头疼要如何善后。

韩伊还在偏殿里跪着,因为水上演练一事,他也是有责任和罪过的,而且正巧是在皇上气头上,所以他便成了那个最顺手的出气包。

但实际上皇上也不会太为难他,因为皇上觉着此人还有几分歪才,打磨一下或许能用上一用,所以便让他跪在偏殿里醒一醒脑子。

这一跪,就是一宿,不过因为福乐暗中给他送了棉被和吃食,倒也没有让咱们名动京城的伊公子吃了太多的苦头。

但是皇上那儿确实是生了大气,林飞被骂了一个狗血淋头,偏偏他骨头硬,硬是一动不动地戳在殿中让皇上骂,一言不发,这幅样子让皇上看着更是心火旺盛,要不是看在他是自己的忠臣和孤臣,林飞早就拉出去砍上十回八回了。

歌兮端着一碗熬得稠稠的莲子羹出现在了皇上书房门口,林飞不动声色地看了她一眼,眼里的凌厉一闪而过。

“皇上。”

歌兮将莲子羹轻轻放在了案几上,看到皇上支着额头皱着眉还夭折牙的样子,便知道他的丹药瘾发作了,现在必定是十分难受。

而事实上,不止是皇上对丹药的心瘾发作,他被那么一气,旧疾也被激发了出来,现在是头疼难耐,就像是有无数的银针在扎着他的脑袋一般,甚至难受到恨不得割自己一刀,放放血来缓解一下,他死命控制着,生怕自己一个控制不住。

“皇上,您一夜都粒米未进也滴水未沾了,这样下去您的身体怎么能受得了?臣妾煮了一点莲子羹,您用一点好吗?”

歌兮的轻声抚慰并没有起到太大的作用,皇上正是焦躁的时候,想都没有想就将那碗莲子羹挥到了地上,“哐”一声砸了一个粉碎。

“谁叫你来的?谁传唤你了?你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了!现在给朕滚出去!!”

皇上的头痛欲裂,根本就将昨日对歌兮的怜惜和疼爱抛到了九霄云外,这个时候要是惹恼了他,就算是宠妃又怎么样,他现在只暴躁得恨不得毁了一切才好!

歌兮对他的喜怒无常有着很清楚的认识,但是她并没有知难而退,而是任他骂得吓人都不走,而且还站在了他得身后,为他按揉起头部得太阳穴起来。

林飞听到皇上得声音越来越小,后来竟在歌兮的按揉下,慢慢闭上赤红得眼睛,等到一炷香之后,皇上的眉头松了一松,歌兮摸了摸他的脉象,慢慢将他的身体放平,让他枕着自己的腿假寐了一会。

小半个时辰之后,皇上伸手握住了歌兮替他按揉的小手。

“行了,朕好一些了。”

他的语气虽然没有太柔和,但是已经平和了不少,在一旁伺候的福长生暗自松了一口气。

“您觉着舒服一些便好了。”

歌兮的额上挂了汗珠,手指还有些微微的颤抖,任凭谁做一个重复的动作这么长的时间都会有这个反应,皇上看在了眼里,并没有说什么安抚她或是赞扬她的话,而是默不作声地将她的手握在了手心里。

歌兮有些微讶,皇上手掌心的温度虽不惊人,但是还是微微烫了她一下。

“林飞,天吴的身体你是如何处置的?”

皇上开口问起了天吴的事,林飞瞥了一眼在一旁的歌兮,发现皇上并没有要回避她的意思,停顿了一下还是说起了。

“回禀皇上,天吴的尸体臣下倒是想将他给烧成灰,但是没有皇上的吩咐,臣下自然不敢妄自做主,眼下,天吴的尸身还在太极宫摆放着,宫中上下已经将消息封锁,但是宫中人多口杂,怕是瞒不了太久。”

皇上冷哼了一声,“做的还不错。”

“谢皇上赞扬。”林飞有些打蛇随棍上。

“此时不能拖太久,”皇上对天吴一事已经有了打算,“五日之后,安排一个传道的大典,让全京都的百姓都去东灵山,朕要天吴在京都百姓的眼下来一个坐化飞升!”

歌兮的眼皮一跳,没有想到皇上在最短的时间里就想出了一个绝佳的对策。

天吴,在京都百姓中的声望很高,所以他的死绝不能是暴死,皇上让他坐化飞升,就是一个一举数得,将天吴的死最大利益化的对策。

想想看,天吴本就是半个神仙的存在,而要是他羽化登仙了呢,那么他在民众的心里就一个真的神仙的存在了,而天吴又是皇上的亲自封赏的道长,那么皇上在民众心中的地位也为水涨船高。

随着天吴升级为“真神仙”,那么皇上这位真命天子也为带上神秘和崇高的色彩,就连皇室的声望也会提高,真是一举多得的好办法。

林飞心思聪颖,一下就明白皇上的意图,大声道,“皇上,臣下一定全力以赴做好,让天吴死得其所!!”

说白了林飞就是乐意看到天吴死,他死了,林飞是最高兴的一个,送天吴老道上路的还是他林飞呢,不过这样的话,林飞是不会对皇上说的。

此事就这么定了下来,就在皇上挥手让林飞退下的时候,歌兮忽然出声道了一句,“皇上,臣妾还有一事。”

林飞顿住了脚步,皇上也望向了歌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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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2章 利用

“昨夜臣妾做了一个梦,”歌兮缓缓地说起了自己的梦境,“梦中有一轩昂男子,身着玄衣龙袍,骑金龙而来,绕宫中飞行不止,最后在澄池而隐……”

歌兮的声音十分悦耳动听,皇上听得有些入迷,林飞则是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娓娓说着她奇艺梦境的莞妃娘娘,看看这个女子究竟要编排出一个怎样的故事来。

“……臣妾见着他一闪便消失了,心中惶恐,便追着去了澄池,在澄池的飞仙殿中果然见到了此人……”

澄池的飞仙殿试有些来头的,据说还是开国皇帝期间,得了上天的襄助打赢了至关重要的一场战,从而成为天下之主,于是开国皇帝为感谢上天,在澄池边上修了一座飞仙殿,以念上天之恩德。

所以说起飞仙殿,不免就会想起元氏的先祖是上天所选,以至于得到天下的。

“此人自称是元氏先祖,臣妾见先祖神色凝重,似有不快之意,心内惶恐,跪下向先祖行礼道,先祖此番入梦,可是有何警示?或是朝中有祸端?”

皇上神色有些焦急了,“先祖是如何回答的?”

殿中就连福长生福乐都是一副心焦的模样,急切的想知道先祖大人究竟说了些什么,警示了些什么。

歌兮站在大殿中央,眼神清亮坚定,神态端庄恬淡。

“先祖说朝内有妖人惑乱朝纲,自然会有破军星诛杀,不必过分担忧。”

福乐听得眼睛一亮,“哎呀,先祖大人真是神了,天吴老道可不就应验了这话吗?原来郦罗是天上的破军星下凡啊……”

福长生猛地瞪了他一眼,福乐自知失言,赶紧掩了嘴,好在皇上并没有怪罪这个多嘴的小内侍。而是目光灼灼得看着歌兮,等待着她的下文。

“先祖对臣妾示警,却是为了三日后的大事,三日之后的午时三刻。京都之东的东山山脉会有地动之灾!”

地动之灾?!

皇上的目光豁地一跳,猛地站了起来,“果真是如此?”

所谓地动之灾就是地震,百姓们也称之为是地龙翻身,在民间看来,地震、蝗灾、瘟疫,洪灾、干旱,都是上天在示警,天子受命于天,那自然就是天子让上天不满了。所以。古往今来,面对突如其来的天灾,皇帝总会在灾难之后下一个向上天检讨的诏书,就是要安抚民心。

当年的西北穆氏,就是将天花的灾祸推到了港式刚登基不久的元堃头上。说他德行有亏,说元氏已经遭到了上天的唾弃,所以才降下灾祸,当时他们暗中鼓动了灾民,还造成了几波不小的难民暴动。

民众,是天底下最容易满足的,同时也是最容易被人鼓动的。他们仰望着天子期望被天子庇佑,但是当他们朝不保夕命贱如蝼蚁的时候,他们便会爆发出让人吃惊的力量,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便是这个道理。而眼下,就怕的就是歌兮所言一旦成真。不但民众会遭殃,民众同样也会质疑是不是他们的皇帝真的是被上天所不满的,不然在他执掌朝政的期间,怎么一而再再而三地出现灾祸呢。

歌兮长长的眼睫眨了一眨,“皇上。臣妾所言,非虚。”

梦境之说,本就有些虚无缥缈,皇上也不敢因为歌兮的一个梦就肯定三日之后会有灾难发生,但是他也不敢冒险,就因为只是个梦,就安枕无忧地不做任何事。

“来人,去将司天监的人给朕叫过来!”

司天监,司掌观察天象、推算节气、制定历法之机构,同样,各地的汛期、旱情也是由司天监掌握的,皇族的祭祀、大典、以及有关的事务,.la [棉花糖]

还有专人专职观察星象推算吉凶,预测灾难等,不过也没有几次能作准的,就连突发的大雨,也不见能推算精确。

皇上一声令下,司天监的监正便气喘吁吁地来到了大殿。

见到皇上便慌忙拜了下去,“吾皇……”

“免了!”皇上没有半边心思听他说什么万岁万万岁,只一叠声地问道,“最近司天监观星象可曾观测到异象?”

监正有些发愣,异……异象?好像没有啊,难道皇上想要一点祥瑞?是了,最近皇上想要建立水师,说不定是想借天象之说才促成此事,是要顺着皇上的心思?还是做一个直臣?

监正心里在纠结着,皇上已经十分不耐烦,断喝一声,“要你说便说,有便是有,没有便是没有,支支吾吾,难道是想欺君罔上?!”

监正吓得腿脚一软,跪倒在地哆哆嗦嗦道,“回禀皇上……并……并没有任何星象上地异常……不不,有祥瑞之气……”

“混账!”

皇上听得火冒三丈,抓了一本奏折便砸了过去,“废物,都是一群废物!滚!”

监正连滚带爬地从大殿退了出去,歌兮拉住了皇上的袖子轻声道,“皇上,事出突然,臣妾也是收到了先祖的入梦警示才知道三日后会发生此等大事,司天监并无大错。”

林飞想说,莞妃的梦也做不得准,但是却又不敢将这话说出来。因为莞妃的神情太自然太笃定,笃定得让人不由自主地相信她的话,而且她那么狡猾的一个人,自然知道要是三日后并没有出现地动之灾,那么她便是妖言惑众,即便她是皇上的宠妃,那些言官也会参得她在宫中无立锥之地,更严重一点,因此丧命也是有可能的。

皇上沉思了一阵,“你可还记得梦中的先祖长什么模样?”

歌兮道,“臣妾可以将先祖的容貌画出来。”

福长生连忙捧来了笔墨纸砚,歌兮在得到了皇上的许可之后便在皇上书房大殿处理奏折的案几上画起画来。

不一会,一个鲜活的人物形象便跃然纸上。

皇上走过去一看,便发出一声惊叹,“竟是始祖!”

元氏的始祖便是开国皇帝太宗,也是正德帝元堃最崇拜的一个先人,他自小便熟读太宗皇帝的传记,太庙里就供奉着太宗皇帝的画像,而歌兮的画像更是比太庙中的画像还要逼真,就像是太宗皇帝站在了眼前一般。

福长生等内侍已经是冲着画像跪拜了下去,林飞与歌兮也跪了下来。

皇上看着画像失神了半天,口中喃喃自语道,“……竟是始祖大人亲自示警……地动之灾……当真是上天对朕不满……是朕德行有亏么?”

“皇上,既是始祖示警,便是上天给天子的机会。”

林飞见皇上有自省的意思,心中也是一喜,“三日之后的午时三刻,还有时间,臣可立刻布置下去,让东山山脉一线的百姓都暂时离开,便可避免损失,这也是皇上之功德。”

皇上也从自己的心境中醒了过来,三日,他所能利用的时间也不多了,一定要让太宗皇帝的示警更有价值,皇上皱眉思索着,那边歌兮轻轻道了一声,“还有天吴道长的事……”

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

皇上的眼睛一亮,“有了,有办法了!!”

京都的东山一带,山脚下。

天还没有亮,村里边喧哗开了,先是一对军官快马加鞭地跑了过去,还有一些兵丁将告示都贴到了村口,等到天亮的时候,里正与族长有急急忙忙将村里的男人都召集了过去。

相邻的村户便打开了门,农妇们三个两个聚在了一起说起了闲话。

“你男人也被里正叫去了?莫非是又要加徭役赋税了?”

“天爷,这可使不得,家里都揭不开锅了……”

“我看不像,且等等吧,男人们回来就都知道了。”

正说着,各家的男人都飞快地跑着回来了。

“快快,婆娘们,快将细软家伙什都收拾一下,还有将咱们家的耕牛都赶上,咱们家下午就去你娘家哪儿。”

“哎呀,”那女人当即就要哭出声,“当家的,可是要逃难了?发生了什么事?是南边还是西边打过来了?”

男人赶紧捂了她的嘴,“这话也是乱说的,村里还有军爷在呢,小心割了你的舌头!”

“那……那是怎么回事?”

“是好事!”男人的眼里冒着精光,“两日后的午时三刻,咱们这里就要地龙翻身了。”

“什么!!”

女人吓得三魂都去了两魂,尖叫起来,“地龙翻身!那可是大灾!当家的你可不是糊涂了吧,快快逃命,还什么好事!!”

“你这婆娘!以往不是好事,这回可是大大的好事,”男人吞了口水说,“皇上出了告示,两日之后天吴道长要坐化飞升了,这地龙翻身就是山脉龙神给天吴老神仙送行呢!你说是不是好事?!”

女人不可置信地长大了嘴,半晌才发出声音,“坐化飞升?我朝果真要出神仙了?”

“可不是呢!!”男人指着村口说,“现在官府都全部出动了,要这一代的百姓都暂时出去,免得惊扰了山脉龙神呢,还愣着干什么,快叫上孩子们,赶快走呀!!”

“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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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3章 风声

短短一日的时间,太极宫的天吴道长要坐化飞升,并且有山脉龙神为他送行的消息,便像是风一般传遍的整个京都。(.la 棉花糖)

绝大部分的民众将信将疑,但是又同样抱着巨大的期盼和对神灵的畏惧,又紧张又期待地等着两日后的午时三刻的到来。

宫中同样是紧张得不得了,内内外外都是忙出忙进的人,太极宫被围得如铁通一般,不许出也不许进,许多的宫人想打听一点什么,都被全副武装的侍卫给赶跑了。

朝内也是不平静,一方面朝臣们含着“子不语怪力乱神”,一方面他们的内宅夫人又千方百计地去道观里求个符咒之类的,整个京都都好像被搅得风雨不宁,任何一个街道任何一个宅院都在谈论着此事。

齐恪也收到了消息,而且他收到的消息是最接近真相的。

“……皇上之后召见了司天监的监正,会不会是司天监预测到了地龙要翻身,所以正德帝才要做这一出戏?”

齐恪轻轻一笑不置可否,“司天监要是有此等本事,就不会让一个测对了几次风雨的天吴嚣张到那个地步了。”

“这个局,是另有高人。”

“啧啧,果真有此等预知天灾的高人,那正德帝岂不是得了一个了不得的助力?”

齐恪听着属下的猜测,脑海里浮现出一个少女的倩影,“也许是吧。”

因为大量的百姓涌入城内,虽然官府早就有了安排,但是还是将整个京都都挤得满满当当,哪哪都是拖家带口来京都避开地龙翻身、顺便到那天去观天吴道长飞升之礼的人。

东郊巷子里,一个高瘦的男人带着斗笠在大雨里穿行,大拨的人都是涌入城内的,他却是往城外走着,显得尤其惹眼。

他的身后,不疾不徐地跟着几个人。待他有所察觉,那些人便隐入人群中不见了。

男人像是知道有人跟踪他,却丝毫也不在意,而是在风雨中朝着他的目的地走去。

在雨中前行了快两个时辰。男人才停顿了下来。

在如织的雨帘中,男人到了一处村落:房屋稀稀疏疏地坐落在山间,几棵枣树被风雨打得摇晃不已,泥泞的小道上还跑着一两只秃毛狗,整个村庄都透出萧索之意来。

男人径直上了半山腰,半山腰上有一处房屋,许是久不住人,早就是破败不堪,连垒好得泥巴墙都倒了半扇,男人看着这颓败的一切。眼里流露出怀念、痛苦、愤恨、后悔等等复杂得情绪来,他感觉自己得腿好似无比沉重,连向前迈上一步都不能。

忽然,那房屋里传来乒乒乓乓的声音,还有人在说话。男人的脸色猛然一沉。

“婆娘,都说了这里没有什么可翻的了,你偏偏要来,正是挑了个好时候,这么大的雨,我身上都要湿透了。”

“你急什么,前两天我就看见张四家的偷偷摸摸从这里出来。隔天他们家就去猪肉铺子买了半片猪!!是半片猪!!那个抠唆婆娘,平日里吃一口稀粥都要省下来半口,怎么会舍得用自己的钱去买半片猪?分明就是在这里得了意外的财!”破屋里头有一个略胖的身影在弓着腰在不停地翻找,她身边的汉子拿着一把锄头,脚步是堆起来的湿土,显然是在掘地三尺地挖这家人遗留下来的钱财。

“可挖了这么半天也没有半个铜钱啊。”汉子胡乱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被自己婆娘搬东西发出的动静吓了一跳,“你轻一点声!要是引来了旁人就不好了!”

“怕什么!这里离的最近的就是咱们家了,自打这里死了人之后,谁还敢来这里?也不怕晦气。你赶紧把那边也挖一遭。得到东西咱们好走。”

“你这个贪财的婆娘,偏要得这种钱财,也不怕这里死掉的那三个兄妹怪罪。”汉子有些犹豫,他觉得这里头阴森森,时不时还有一股冷风,刮得他从头顶寒到脚底。

“你这个没有用的窝囊废,老娘跟着你简直就是倒了八辈子霉了,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做人无横财不富?再说原本这里住着的三兄妹就不是什么好人,死了才好呢,不然谁知道会给咱们小张村带来什么祸端。”

那婆娘的话音刚落,一根房梁就突然砸了下来,那婆娘吓得哇呀一声往旁边一歪,那根梁却是正好砸中她的腿。

“哎哟当家的,可疼死我了!!”

婆娘鬼喊鬼叫的,她汉子一把捂住了她的嘴,眼睛里全是惶恐和害怕。

“你这死婆娘你快闭嘴吧。”

“怎……怎么了?”

“刚……刚才我看到一个黑影……”

“啊!!鬼啊!!”

“不想死就闭上嘴!!”汉子手忙脚乱地将她腿上的梁拿掉,连拖带拽地将婆娘弄了出去,嘴里还不停地说着,“……我们是无意冒犯的,大仙不要怪罪,不要怪罪……”

夫妻二人连铁锄都不要了,跟后面有鬼追着一般飞快地跑了。

一个高瘦地身影出现在了房屋中,他讲斗笠往上抬了一抬,露出一道可怖的疤痕,此人正是十三。

他如同一个孤魂一般在破烂地房屋里定定地站了许久。目光在土炕上、桌椅上、还有墙角地曲辕犁上停留了许久,这里,曾经是他、小主人、还有铁蛋、花花太岁,共同拥有的“家”呢,可惜却被他一斧头一斧头地砍得没有了。

心中一阵钝痛,十三逗留了一阵,又朝着山上走去。

山上有几个土包,当日小张村发生了惨案,一家三兄妹砍死的被砍死,掉落山崖的掉落山崖,后来来了官兵,将尸体还有他们财物都收走了,他们置办下的田地和家中的耕牛鸡鸭都成了无主之物,村民们就自作主张让里正给分了,拿了人家的东西,村民也有些心不安,便将那只被砍死的大狗,连同兄妹三人的血衣都给埋了,一排过去四个土包,倒是很容易找到。

十三看着那四个长满了杂草的土包,眼泪猛地涌了出来,双膝一软,在土包面前跪了下来。

“……铁蛋……”

“是我害了你……对不住……”

“还有花花太岁……”

“还有小主人……”

十三的背影是那般萧瑟,那般凄凉,在雨中成了一道孤零零的剪影,让人不住神伤。

忽然他止住了哽咽,低喝了一声,“都来了,还藏什么藏!”

四周便多出了一些人。

也都是一些熟人――阿大、阿二、阿九、小十、十一。

十三缓缓站起,转身面向他们,“怎么,你们是来抓我这个叛徒回齐王府的?”

“十三,果然是你。”阿大轻声叹息一声,“不用说,阿依雅也是你劫的吧。”

“是我做的。”十三很痛快地承认了,“她是我的仇人,已经被我手刃了,你们也不必再找了。”

阿二对他的说法是不大相信的,因为他太清楚十三的为人了,他此次回来不仅是为了报仇,更重要的是为了小主人。

“十三,你知不知道原本主上抓了阿依雅就是为了给小主人一个交代的,你又何必……”

阿九打断了阿二的话,手中的弯刀飞了出去,“接着十三。”

十三的手一伸便接住了自己的兵器,动了一下机括弯刀便变成了一把锋利的圆环,他将斗笠一扔,戒备地看着往日的兄弟们,“你们也不必再废话了,动手吧。”

“十三!”阿大一阵气恼,“我们不是来杀你也不是来抓你的,主上已经答应对你既往不咎,你跟我们回去吧。”

“是啊,十三,跟我们回去!”小十也急切地劝了起来,“你还记得当初我们歃血为盟的誓言吗?十三人一条命!你不能食言的!”

“十三人一条命。”

十三苦笑,“可是我欠了铁蛋一条命,欠了花花太岁一条命,欠了小主人一个交代!我不能跟你们回去,你们……就当我死了吧。”

“十三!你这是打算与主上还有咱们兄弟作对么?”

阿二喝道,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执迷不悟,明明主上都已经答应不追究他当日之事了,要知道背叛主上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他当真要与主上为敌吗?

十三却是冷笑,“我从来都不曾忘记自己的身份,也不敢忘记主上对我的恩德,但是这些年的出生入死,那些恩德该还的也还了,眼下的我只记得是谁咄咄相逼逼得小主人走投无路!阿依雅不过是杀人的一把刀,真正的幕后黑手是太妃娘娘!我这次来便是要将这些血债一笔一笔算清!”

十三的话犹如惊雷一般,阿大又急又怒,“十三!太妃娘娘是主上的生母!你这是不要命了吗?!!”

“呵呵,”十三连连冷笑,“主上的生母又如何,在我眼中,谁伤害了小主人,就是天皇老子,我也敢要他的命!!”

“你们要么今日就杀了我,我只要不死,就算千难万险,也一定会取了德太妃的性命!”

天下劈下一道惊雷,大雨如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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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4章 白日飞升

齐恪在客栈里一直等着,天黑了下来,路上的行人早已经没有了,雨还下着,街面上还有三两盏灯火,犹自在风雨中飘摇着。

直到深夜,齐恪才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跌跌撞撞地从巷子里跑出来,接着天上一道接着一道的闪电,齐恪看清了那男子的面容,豁然起身。

“去,将人扶进来。”

十三扶着墙,一手捂住了胸口汩汩流血的伤口,一面朝着楼上凭栏而立的齐恪惨淡一笑。

他总算是活着回来了。

从今以后,他与齐王元旭再无干系,他不再是十三骑中的一员,他只是十三,欠了上官歌兮的十三。

客栈的大门打开,从里面涌出来十几个伙计,这些伙计都是齐恪安排在京都的人手,见到血淋呼啦的十三也没有惊慌,只迅速地将人扶进了客栈,并且将墙上的血迹清理得干干净净。

“齐公子……”

十三被搀到了齐恪的跟前,身上的刀伤剑伤交错,足可见他是历经了一场生死之斗,能活着回来实乃不易。

“好了,有什么话以后再说,你且先去疗伤,”齐恪阻住了他想说的话,“我知道你的所思所想,但是你也得有命在,才能帮到她,你得好起来,将来才可以还她。”

他话中的“她”无疑就是上官歌兮,十三艰难地点了点头,昏死了过去。

齐恪看着在踏上昏迷不醒的十三摇了摇头。

黑夜过去就是白昼,在万千百姓的不安和期待两种矛盾的心理下,皇榜告示上所说的天吴道长坐化飞升之日终于如期到来。

因为地动之处是京都以东的东山山脉一带,离京都皇城不远也不近,为了让百姓不受其灾,官府还有皇城的驻守军队都统统出马,将东山一带的百姓都暂时迁了出来,并且在城外的东面设了一个道场,届时。天吴道长会在此处坐化。[.la 超多好]

所以,天还没有亮,全城的百姓都涌向了城东,道场被官兵看得严严实实。但是外围并没有不允许百姓来,而且皇室也要借此来达到舆论和教化的目的,不但不会阻止百姓,还会给老百姓行方便之门。

宫中,皇上也在做最后的准备。

沐浴、焚

香、更衣。

今日的慎重都比得上往年登高祭祖、祭拜天地。

歌兮也是盛装,她走到皇上面前,接过侍女手中的玉带,亲手为皇上系上。

“莞妃,”皇上的脸上不见一丝一毫的喜悦,只见浓重的担忧。“若是今日之事都如你所言,事毕,朕封你为贵妃。”

“但如若不然,”皇上抬起她的下巴,手指在她的红唇上一抚。“朕也保不住你。”

歌兮低头朝他行礼道,“陛下,臣妾从不豪赌,臣妾还要站在您的身边,看您一统天下,看您的江山千秋万代。”

皇上的唇角上扬,“好一个千秋万代。”

他转过身阔步朝着殿外走去。天边的启明星正在闪闪发亮。

皇上正要坐上銮舆的时候,一个细小的声音在他身边响起

“父皇。”皇上怔愣了一瞬,方才低头看到一个规规矩矩的正在向他行礼的小孩,见他的眼锋扫过来还缩瑟了一下,皇上心里立刻涌上了一丝不满,这孩子还真是懦弱。

“大皇子来了。”

歌兮走过来。安慰地看了那孩子一眼,伸手握住了他冰凉的小手。

“嗯?”

皇上眼睛看向歌兮,意在询问。

“回皇上的话,”歌兮坦然一笑,“是臣妾让大皇子来的。臣妾想着,是时候让大皇子殿下历练一番。”

更为重要的是,让朝臣们清楚,大皇子是皇上认可的皇嗣,他走入朝臣和百姓的视野,是必然的不可阻挡的事!

因为皇上他别无选择!他只有这么一个皇子,只有这么一个名正言顺的继承人!

皇上的双眉微微蹙了蹙,福长生只觉得一口气都屏息了起来,等到皇上说出一句“可”,他只觉得像是过了良久一般!

皇上的视线在歌兮和元熙身上来回,看着元熙紧张但有信赖地紧紧抓住歌兮的手,意味深长道,“那莞妃要好好管束大皇子了。”

歌兮端庄行礼,“臣妾定然不负皇上。”

皇上踏上了銮舆,歌兮带着大皇子坐上后面的车乘,而文

武百官则是在前朝等候,等皇上地仪仗出了皇宫,天边才是微微发亮。

说来也是奇怪,昨夜还是电闪雷鸣,等到今日却是碧空无云,朝阳一出,霞光万丈。

皇上的仪仗慢慢出了城,后面跟着无数的百姓,也不见拥挤也不见喧哗,虽然窃窃私语之声不绝,但是却丝毫不见混乱,百姓们都是自发的跟着天子,在他们看来,天吴道长飞升是天大的好事,而就近沾一沾天子的福气更是可以延年益寿福泽子孙要不是天子英明,哪里会有神仙出世?

东山的道场果然是气势恢宏,数百名道长穿着道袍,神情肃穆,道场四周都是皇家的龙旗,迎着风烈烈作响。

司天监的监正估算着时辰,到了正午时分便高喊一声,“正午”

在一位年长的道长带领下,道士们齐声念起了道德经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无名,万物之始也;有名,万物之母也。故恒无欲也,以观其眇;恒有欲也,以观其徼。两者同出,异名同谓,玄之又玄,众眇之门。”

……

“道冲,而用之有费盈也,渊呵!似万物之宗。挫其锐,解其纷,和其光,同其尘。湛呵!似或存。吾不知其谁之子,象帝之先。”

……

铜钟咚咚、香烟袅袅,偌大的道场上响着齐声的《道德经》,百姓们对其意不甚明了,却都觉得眼前之景无比神圣,心中都有一种激荡之情,胸中都溢满了对天道的敬畏。

在司天监监正的唱和下,皇上拈香祭告天地,洋洋洒洒一篇长长的告天地书,由丞相念来,百姓匍匐在地,再不敢多出一声。

歌兮牵着元熙的手一同跪在蒲团上,元熙抬头看着高台上的皇上,眼里流露出孺慕之情,但又感受到四周那些不明的甚至是有敌意的眼神,不由地勾下了脑袋。

“元熙。”

耳边响起歌兮轻柔的声音。

“你要记住,你是皇子,是名正言顺的皇上长子,更是皇上唯一的儿子,只有你俯视别人,除了天子,没有人能让你心生胆怯。”

“抬起头来,他们都是你的臣子,你又有何惧?”

元熙听得心内大震,慢慢地挺直了腰杆,当他挺直腰杆心无杂念的时候,他发现,落在他身上的那些充满压力的目光,并没有想象中的沉重。

歌兮跪在那个也想了很多很多,她甚至还能察觉到身后的注视,有两人,一个是元沂,一个便是元旭。

对于元沂,她一直将他当成最好的朋友,他对自己的深情她很感激,却也无能为力。

至于元旭……

她现在也不知是爱还是恨或者是怨,亦或者是都有,只是此时,她的心中不免有了一丝丝的畅快,主人,你何不看看,你曾经豢养的小刺猬如今已经站到你圈禁不到地方,如果有一天,你也要向我俯首,你又当如何?

“午时三刻到”

司天监监正的声音远远地荡开,四下一片寂静,百姓们眼都不敢眨,无数双眼睛就那么直直地看着东山的山脉。

福长生只觉得一颗心在腔子里剧烈地跳啊,都要跳出喉咙了,要是不地动呢,要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了,那莞妃娘娘岂不是要万劫不复?不会,绝不会的,天爷啊,求您,求您……

皇上的额头上也冒出了细细密密的汗,双手在广袖之下握成了拳头,就算他是九五之尊,此时也是无比紧张,他从相信了歌兮地那一刻起,他就是在用他的全部来赌上一场,他若是输了,一个愚弄了天下百姓的皇帝,自然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而在后世的史书上,他也会成为一个笑柄,林飞劝阻过他,几乎所有的朝臣都说这是一个无稽之谈,他却要博上一博,这大概是他成为了皇帝之后做的最疯狂的一件事情了。

“轰隆!”

东山山脉忽然一震,接着就是轰隆隆的声音,即使隔着那么远,在城外的百姓依旧是感觉到了来自地底下的动静。

寂静了一瞬之后,百姓们纷纷朝着东山拜了起来

“天爷,果真地动了!!”

“天吴道长果真是要飞升成仙了!”

“哎呀我的老天爷啊!”

林飞看着那还动颤的东山,眼神复杂地看了一眼人群中的莞妃,哼,还真是运气。

机不可失,就是

现在。

林飞打了一个手势下去,穿着道袍的天子卫门便将盖着黄布的大车掀开,坐在蒲团之上的正是天吴!!

只见一道火焰从天吴坐下的蒲团蹿起,几乎是转眼间将就天吴的身体给包裹了起来,台下的道士们跪下不停地颂着道经,天吴在大火之中紧闭着双眼,当真有几分庄严之相。

四下一片虔诚之声。

此时不知是谁喊出了一句“天佑我大盛,皇上是真龙下凡,皇上万岁!!”

百姓们心情澎湃,冲着高台之上的皇帝喊道“皇上万岁!大盛万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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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5章 背叛

正德帝元堃张开手臂接受着万民的朝拜,那些被他压制的雄心壮志也不可阻挡地破土发芽,不停的壮大起来,他元堃,一定要在有生之年,将在他手中失去国土找回来,方不负天下万民!

百姓们的狂热让人叹为观止,也让朝中的文武百官都松了一口气,因为百姓的盲目崇拜最终归于皇室,.la [棉花糖]更新最快

而歌兮也在尘埃落定之时将一颗不安的心安定下来。

站在她身侧的元熙也感觉到她的手在微微颤抖,他伸手握住了她,抬头朝她一笑。

歌兮也回报了他一个笑容,如果不出所料,从今日之后,皇上必有封赏,只是这些都比不上她在皇上心目中位置的提升,今日她能站在这里,他日也一样光明正大地站在朝堂之上!

元旭冷眼看着着一切,那坚硬如铁一般的心忽然涌上一股恐慌,即使只是一闪而过,他也不能否认,这一刻的心慌是来自皇上的莞妃娘娘,她,离自己好像越来越远了。

元旭回到他的齐王府的时候已经是天色暗沉。

府上的奴婢们都在悄悄议论着今日的大事,管家见自家主子脸色不愉,慌忙训诫了那几个多口舌的奴婢。

元旭也没有真的怪罪下来,只一个人去了当初歌兮待的那个院子。

“姐姐,殿下来了?”

美景见到良辰端了点心退出来,朝着里面指了指,见自己姐姐点头,唇角便带出笑意来。

良辰也没有多想,拉着她站到了树下,“殿下此时心情不好,不要人伺候,你去歇着吧,我在外面伺候着就好。”

美景的眉目转了一转。“姐姐,你昨日不是给我做了一身新衣裳做了一宿吗?现在定然是累着的,左右殿下也不会召唤,你先去歇着。(.la 无弹窗广告)我在这儿伺候着,左右等殿下回去就没有咱们的事了。”

“这……”

往日里殿下也时常来这个院落,通常是呆上一个时辰便会回到主院,也很少叫人伺候,良辰美景心知这是殿下的心结,只在一旁默默伺候便是了。

“姐姐,你就去吧。”美景娇憨地摇了摇她的手臂,“快去歇上一歇,不然妹妹心里怎么过意得去?”

虽是亲姐妹,但是美景也极少有这种撒娇的时候。良辰觉得有些不对,但有说不出到底是哪里不对,在美景的催促下,她一步三回头地走了,心底还有一股隐隐约约的不安的预感。

美景等良辰走了之后。并没有老老实实在外面候着,而是去了一侧的厢房,等她再次出来的时候,却是换了一身装束,长裙拖地,一张粉脸艳若桃李,一双美目顾盼生辉。比往日里竟是美上了几分。

“小主人,你不要怪奴婢……”

“奴婢只是不甘心一辈子都做个人下人,自古有道是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大家都是女人,凭什么你就能占据殿下的心?你能,我美景也未必不能……”

“小主人。你人都去了皇宫,是被背叛了殿下,你是再也不可能回来了,我只是不忍心看着殿下那般孤独,那般受折磨……”

美景喃喃自语着。她心里到底是对歌兮有着一些感情在的,她明白今日自己的举动将是彻底地背弃小主人,但是那又怎样?她不认为小主人还能回来,小主人都已经站在了殿下的对立面,那么凭什么还让殿下牵肠挂肚、凭什么还让殿下怜惜着她?

小主人在殿下心中的位置,早就该空出来了。

她在风口上站了一会,终究是下定了决心,朝着紧闭的房门走过去。(.la 棉花糖)

元旭在房中的罗汉榻上假寐,房间里烛火昏暗,倒是一片静逸。

“吱呀”一声,门被打开了,一股幽香传了过来,元旭的眉头一皱:没有他的传唤就进来了人,胆子真是大。

“滚出去。”

元旭眼睛都没有睁开,他从脚步声就听出来人不是良辰就是美景。

美景被他的一声低斥吓得心胆一颤,稳了一稳又走近了一步。

她在元旭的面前站定,缓缓跪拜了下去。

“殿下,美景心知殿下心烦,但是有一番话不能不说。”

元旭依旧是没有睁开眼,但是也没有再出声呵斥,美景的胆子就大了一些。

“殿下时常来小苑,婢子看在眼中,有所感所思所悲。婢子姐妹二人早年蒙受殿下救命之恩,身无长物,唯有此生报以殿下。后在小主人身旁伺候,尽心尽力不敢怠慢。婢子在小主人身边七载,对小主人的心性可以说是最为了解……”

美景说着小心地窥视着元旭地反应,见他并没有异状,那颗不安的心也就横了下来——都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再不容她胆怯!

“小主人心性坚韧,甚至……甚至可以说是凉薄自私,殿下对她又七年的照抚之恩,但是同样也困住了她七年,她心中必然是有怨的,小主人在府上之时,言语之中也会有怨怼,她……她对殿下的情,三分真,七分假,就是婢子也为殿下感到不值。”

元旭听着霍然睁开了双眼,美景被他盯了一个正着,唬了一跳。

“你,继续说。”

元旭的声音难辨喜怒,美景心跳砰砰,脸上多了一丝激动的潮红。

“……殿下许了小主人正妻之位,但小主人却以对殿下的独占之心为借口,对付了紫苏侧妃,此为妒;在新婚之日逼着陈小姐上了嫁船,为了逃婚还隐瞒了婢子姐妹二人,利用十三,瞒骗了殿下,此为奸。”

“殿下为了她不眠不休,为了她伤神劳累,而她,却是摇身一变,成了皇上的宠妃,殿下多年的筹谋她是心知肚明的,此举,分明就是对殿下的报复!她背叛殿下,是为不忠,委身皇帝,是为不贞。像此等奸诈阴险善妒又工于心计的不忠不贞的女子,殿下就不该念旧情,就在她在羽翼还未丰满,还不能成大气候之时就……”

元旭目光沉沉如水,“就该如何?”

美景深吸了一口气,俯首行了一个大礼,“殿下,留着她终究会是一个祸害,不管是公还是私,上官歌兮这个女子,绝不能再留了!”

“若是您准许,婢子愿为主上分忧!”

美景伏在地上,深深地拜下去,看不到元旭眼中的冰冷。

“你在她身边伺候了七年,能下得了这个手?”

“殿下,”美景抬起头来,一脸恳切,“就是因为婢子伺候了她多年,才更清楚她对殿下的危害,婢子永远都只忠于殿下,看到殿下因为她而神伤,婢子,婢子也是心痛……”

她眼里流露出情谊来,元旭看着这张精心修饰了的娇艳脸庞,忽然是无比厌烦。

美景的眼神他太熟悉了,许许多多的女人都对他流露出过这样的眼神,以前他并不讨厌是因为他不在意,但是今日对着这个歌兮曾经的贴身侍婢……

“你心痛?你爱慕孤?”

元旭坐了起来,冰冷的话语里没有一丝情感,美景却是激动了起来,眼角眉梢都带了醺醺然的春意和媚态。

她双手捧住了胸口,“殿下,婢子知道不配,但是……请君怜惜婢子的一片赤诚爱慕之情。”

元旭看着她,忽然哈哈大笑起来。

“孤一直以为给了那孩子很多很多,却原来孤连一个对她忠心的婢女都给不了,真是可笑,哈哈哈哈……”

“殿下。”

“够了!”

元旭站起,目光森然地盯着美景,“在孤还不想杀你的时候滚出去!”

美景也是痴了,她好不容易才下定决心一搏,她是真心爱慕着殿下啊,凭什么上官歌兮就可以将殿下的爱怜弃之如敝屐,她却怎么求都求不到!!

“殿下!她究竟有什么好!”美景扑上去搂住了元旭的腿,“她已然是个不洁的女人了,她迟早回事殿下的心腹大患!”

元旭再也忍不住疯长的怒意,冲着美景就是一脚,美景被他狠狠踢了出去,连着门板都飞出去,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美景!!”

良辰显然也到了一阵,慌忙扑到了美景的身上,“殿下,求您饶了美景,求您饶她一命!!”

良辰不停地磕头,额头很快就磕出血来。

她隐隐约约察觉到妹妹的一丝情意,但她以为也就是无果的情丝罢了,再想不到自己的亲妹妹会做出这样的事!她居然想除了小主人!她明知道殿下对小主人有多怜爱,明知道小主人在殿下心中的位置的!

美景这是因爱而生怨怼,她妄想了!

“……求您看在小主人的份上饶了美景,小主人一定不愿意看到美景死的,求您,求您……”

良辰清楚地看到元旭眼中的杀意,她只有抬出小主人的名头,绝不能让美景丧命,这是她唯一在世上的亲人了。

果然,元旭在听到歌兮的名字之后平息了怒火,并没有再看两姐妹一眼,只是对阿大说了一句,“废了她们二人的武功,孤再也不要在府上看到这两人。”

良辰双目垂泪,朝着元旭远走的方向恭恭敬敬拜了三拜,“谢主上手下留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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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6章 痴

“莞妃上官氏,秉性纯善柔嘉,于宫尽事,克尽谨慎,持躬淑慎,敬上小心谨慎,驭下宽厚平和,椒庭之礼教维娴,堪为六宫典范,实能赞襄内政。【擺\|渡\|搜\|經\|典\|小\|說\|免\|费\|下\|载\|小\|說】今册为正一品贵妃,为四妃之首,授金册金印。钦此——”

福长生一张圆胖的脸上带着喜意,悠长的声音回响在华清宫的大殿内,宫人们听着这道圣旨都喜不自胜。

歌兮恭敬地接过圣旨,福长生便忙不迭地朝着她行起了礼,“恭喜贵妃娘娘。”

福乐捧着贵妃地朝服和凤冠,嘴都合不拢,桃子和朵儿也是一样的高兴。

这边还热闹着,忽听得一声——“皇上驾到。”

众人都愣住了,这刚刚下了册封的旨意,皇上便倒了,这说明皇上是多宠爱华清宫的这位啊。

歌兮也有些讶异,皇上此举分明是向后|宫昭告她的得宠。不过她现在也不怕树敌,因为此时的上官歌兮早非吴下阿蒙,不再是那个无根基生怕会行差踏错的小小莞妃,虽只是冠上了一个贵字,但是她今日的地位没有一位后|妃能比得上,在没有皇后的后|宫之中,她的份位也是最高的,更别提她还有着皇上的宠爱,这些时日以来,竟是有三千宠爱集一身的趋势,谁都要避其锋芒。

“臣妾恭迎皇上。”

歌兮迎了上去,皇上就势牵住了她的柔荑。

“晚上朕安排了晚宴,明日会有内命妇进宫觐见,原本朕想要你移居凤仪宫,既然你不愿意,那就还是在华清宫里吧,”皇上拉着歌兮坐了下来,眼角眉梢之间充盈着一股生机,整个人都焕发出一种光彩来,“华清宫也好。离朕的寝宫也还近,等忙过了这一阵,让福长生将这里好好装饰一下,福长生。[.la 超多好]”

“皇上。奴在呢。”

“明日你且去内库里,将那些珍藏瑰宝都挑出来,统统送到华清宫里让贵妃娘娘过目,贵妃娘娘喜欢什么就都留下,还有华清宫里的宫人们,从上到下都赏,你看着打点吧。”

“是,奴遵旨。”

福长生心内暗喜,真真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皇上这也算爱屋及乌了。

华清宫里的宫人都都齐声高呼皇上万岁。皇上挥了挥手让他们退下。

待到大殿内只剩下两人的时候,皇上伸手拥住了歌兮。

“皇上?”

歌兮有些诧异,虽然两人有着最亲密的关系,但是歌兮从来就很清楚,她与皇上之间并没有爱情。两人的身份也注定不会有寻常夫妻之间的举案齐眉的感情,。甚至说得直白一点,她只是一个后妃,只是皇上的一个妾,她带着私心和目的入宫,费了心思来讨皇上的宠爱,也不过是为了离自己的目标更近一点。而皇上,何尝不是一样,对她或许有宠爱有怜惜,却也不纯粹。

“今日朕很高兴,”皇上抱着歌兮,满足地发出一身喟叹。这样的和肉欲无关的亲近却让歌兮有些手足无措,“今日朕狠狠削了几个老家伙的面子,这些老东西以为朕真的就是不问朝政了,在朕的眼皮子底下玩一些欺上瞒下的花招,哼。你是没有看见他们的丑态,真正是老而不死是为贼。”

福长生在外面伺候着,竖着耳朵听里面的动静,听到皇上的话语心里却是凄楚得很,没有人能比他更清楚皇上登上地位之后的种种,他是眼看着正德帝从一个有雄心壮志的意气风发的青年皇帝消磨成了一个让人唾骂的庸君,眼瞅着或许皇上就这么颓丧下去,就这么彻底成为史书了留下荒唐和昏聩骂名的皇帝了,谁知道皇上振作起来了!

再没有比这个更振奋人心的事情了!

福长生想着眼角都湿润了,他虽是一个内侍,也有着自己的私心,但是平心而论,他算是为数不多的真心忠诚正德帝的人。[.la 超多好]

殿内的皇上却还想一个小孩一样同歌兮絮絮叨叨说着朝内的事情,歌兮被他拥在怀里,心中升腾起一种,就好像小孩子做了一件好事,向母亲要糖吃的荒诞之感!

她可是从小就认识皇上,那是他还是太子时,在御花园中与秀女私会怕内侍撞破,他一刀就将人抹了脖子,而后登基也是有着雷霆手段,他或许荒诞或许乖张或许出其不意,或许在她面前偶尔也会脆弱,但是想这般如同孩子一样向她撒娇却是从来没有!

感觉到歌兮有些走神,皇上不满了,他扶住歌兮的肩膀,“朕的贵妃娘娘,你在听吗?”

“啊?”

就算是老成如歌兮,这会儿也有些懵了,张着嘴一副呆呆的模样。

“是,臣妾听着,皇上威武。”

皇上被他逗得大乐,抱住她滚在了榻上,“威武?不错,朕是很威武,哈哈哈……”

“歌兮,你这样很好,”皇上在她肩头喃喃,“这才像是小时候的歌兮,而不是……”

而不是对谁都带着面具,尽管在这宫里头人人都带着面具。

他抬眸看着歌兮,忽然伸手拔掉了她头山的发钗,歌兮的头发披散了下来,倾泄了妖娆的风华。

歌兮止住他剥她衣服的举动,眨着眼睛哀求道,“皇上,现在是白天。”

一双唇欺过去,急哄哄地吮吸着她娇嫩的粉唇,喘息道,“那又怎么样,朕高兴。”

他在她腰间搜寻的手忽然停下来,他双臂撑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歌兮,一双眸子里翻滚着浓浓的情|欲和一丝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情愫,他贴近了身下的小女人,温热的鼻息喷洒到她的脸庞上,声音都是暗哑的,“歌兮,你愿意吗?”

歌兮惊愕了一下,这个时候问她是否愿意,如果她不愿意,他会停下来吗?停下来之后呢?她不敢也不能冒这个失去他宠爱的风险,而且此时,看着眼前这张动情的脸,她也想放纵一次。

她猛然一个翻身,竟将皇上压在了身下,皇上饶有兴致地看着跨坐在他腰间的小女子,干脆将双手都垫在了脑后,“歌兮,你这是犯上哪。”

歌兮伸手抽掉了皇上的腰带,纤细的手指解开他的衣襟,也依样画葫芦的松开了他的发髻,她弯下腰,两人的长发缠绕在了一起。

“犯上?”

“那便犯了吧,元堃,你愿意吗?”

歌兮大概是唯一敢直呼皇上名字的后妃了,皇上只觉得在如此情形之下,她的唇是那般娇嫩,一张一合地像是在吐着芬芳和媚意,自己的名字被她叫出来是那般好听,又是那般的拱火,将他撩拨地像是要烧起来一般。

皇上抱住她的腰坐起,两人激烈地纠缠起来,深吻浅吻,一切都秉着男女之间最原始的冲|动和*,当他深入她身体之时,歌兮一口咬在他的肩膀上,他却异常地怜惜她,不似往日的粗暴,而是极尽温柔缱绻之手段,让她忍不住呻\吟喘|息,让她想从他身上得到更多更多……

殿内的散发着男女交\合的特殊的气味,混着殿内仙鹤铜鼎里里袅袅蒸腾的香味,还有那男人低沉的喘息和女子娇柔的呻|吟,合着那殿外头撒进来的斑驳阳光,交织成了一幅艳色的画卷。

雨收云散,歌兮赤|裸着身躯趴在皇上的身上,还有低低地喘着气,皇上吻了吻她鬓角的湿发,冲着外面唤了一声,“福长生,进来伺候。”

宫女们抬着早准备好的热水去了殿后面的更衣室,皇上将歌兮包裹了起来,抱着她入了浴桶,两人在浴桶之中又是一番欢|爱。

今日的皇上分外热情一些,并且,他在向歌兮索取的时候,不停地在她耳边呢喃,歌兮,你愿意吗?歌兮,你可愿意?

第二次在浴桶中的欢|爱更是缠绵,皇上几乎是使出了所有能让女人欢愉的手段,甚至让歌兮觉得他是在讨好她,他的爱怜和宠溺将一波一波的快|感带给她,他不停地吻着她,那种怜爱那种痴缠几乎都要让她眩晕,她几乎没有力气去反攻她,只能死死搂住他的脖颈,听他在耳边低声喊着——

歌兮,歌兮。

最后她冲上了顶峰的时候,她听到他在耳边说,歌兮,朕好欢喜。

歌兮有些心慌,她没有爱过皇上,她很肯定,但是他那般在耳边呢喃,她心底总会生出一股异样来,不要这样,不要对我好,也不要对我付出真心,不要。

歌兮在疲倦中睡了过去。

皇上抱着她睡了小半个时辰,皇上醒了的时候,她还在酣睡。

“皇上,林飞大都统在御书房候着呢。”

福长生禀告了一声,便接收到了皇上的一记眼刀。

“禁声,不要扰了娘娘的好梦。”皇上轻轻将被衾拉高了一些,盖住了歌兮裸|露的肩膀。

“吩咐下去,让你们娘娘好好睡一觉,等到晚宴的时辰快到了再叫她不迟。”

“是,皇上。”

等皇上梳洗了出了华清宫,内殿便安静下来,歌兮的双眼睁开,眼底是一片复杂,不过转瞬,那些情绪都沉淀下来,最后只剩下一片清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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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7章 夜宴

“皇上驾到,贵妃娘娘驾到,大皇子驾到。”

随着内侍悠长的传唤,皇上与新晋的莞贵妃娘娘把臂而来,大皇子则是在贵妃娘娘半步之后,朝臣们纷纷行礼,一面拿眼睛悄悄窥视了那位风头正劲的皇上宠妃,心里赞叹着她身上华丽非常的礼服,看看上面缀的宝石珍珠,还有那凤冠,虽比起皇后的制式差了一点点,但是从其精美的程度来说,也是让人艳羡得很。

要知道当初徐珍珠入宫当了一个皇贵妃,这级别比这位还高上了那么半等,可是皇上并没有因此夜宴群臣,也没有让内命妇入宫觐见,更没有让内廷造了如此精美的贵妃朝服和凤冠,而是以国库吃紧,后|宫也要节俭的理由给忽略了过去。

啧啧,着便是简在帝心的区别啊。

而且现在后|宫里并没有皇后,徐珍珠那位皇贵妃也早就在冷宫里不见天日,那么眼前的这位莞贵妃就是后|宫里分位最高的后妃了,听说皇上给了她凤印,代理皇后之责权打理后宫,实际上她便是无冕之王,就是伺候了皇上很多年还有着公主的后妃也得恭维着她。

朝臣们都是人精,见着皇上将贵妃的座位安排在了正位的右侧便知道皇上有多宠爱这位娘娘了,眼下的莞贵妃,占尽了天时地利,而且看看其手段也不是个简单角色,所以在夜宴之上,并没有人不识趣地提起贵妃原本是罪臣之后的事情来。

他们中间的一些人还尽量收敛着,恨不得贵妃娘娘看见他们。当初上官家倒台之时,他们不少人可都是落了井下了石的,想着上官家满门死的死流放的也活不了几个,谁知道他家居然还有一个弱女子能一朝飞上枝头?可见这世间的事情并没有绝对,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如此看来还是做人留一线最好。

朝臣们行了礼,便都一一落座了,.la [棉花糖]这又是一个讯息,以往皇上可是从来没有让大皇子出席这样的宴会,而今日看大皇子的气度,比钱先前来少了一些拮据紧张。大大方方让朝臣打量,尚且稚嫩的脸庞上有几分皇上的影子,虽没有什么气势,但是板着一张小脸,也有几分肃穆庄重。

歌舞之后,皇上便宣布了一个决定,从今日起大皇子元熙有贵妃娘娘照拂,朝臣们皆是一惊,此时虽不是正式的朝堂,但是有分量的朝臣和皇亲国戚都来了。在此时宣布就意味着皇上是将大皇子养在了皇贵妃的名下,有道是母凭子贵子凭母贵,大皇子将贵妃奉为养母,无疑是借了贵妃的势,但这也未尝不是贵妃娘娘的运道——大皇子是皇上唯一的皇子呢。立太子之说喧嚣尘上,但未必是空穴来风。

歌舞升平之中,朝臣们各怀心思,都开始要为今后打算了,只希望莞贵妃和大皇子能长成一棵苍天大树才好。

侍女们端着美酒上来,在给歌兮斟酒之时却不小心撒了歌兮一身。

皇上的眼锋便扫了过来,“不中用的东西。”

那侍女慌忙跪地求饶。“皇上恕罪,贵妃娘娘恕罪,奴婢不是有意的……”

大殿内的歌舞便停了下来,所有人都目光灼灼地看向上座,歌兮从容的一笑,“不过小事尔。你虽无心但却有过,罚你去浣衣局劳役半个月,去福总管那儿领罚便是。”

“皇上,您看这样处置可好?”

歌兮一双美目看向皇上。她的处理其实很是得当,处罚也是不轻不重很公允。更重要的是她处事从容,丝毫不见胆怯,也没有娇纵不顾大局,颇有大家之气,有道是窥一斑而知全豹,满朝权贵都对这个小小年纪的宠妃有了一个基本的判断。

“从今日起,你便是协理后|宫的贵妃娘娘,这些内侍宫女自然是归你所管,”皇上的不悦散了,伸手拍了拍她的手背,“你只管做主。”

歌兮抿唇一笑,对那个惊慌失措的侍女道,“下去领罚吧。”

“歌舞,继续。”

那侍女原本以为今晚必定是不死也得脱上一层皮,没有想到贵妃娘娘开恩,她深深伏了下去,“奴婢谢娘娘恩德。”

歌兮并没有在意一个小小侍女,她轻轻在皇上的手心一拧,皇上微微偏了偏头,在她耳边道,“何事?”

“裙子弄脏了,臣妾得去换了。”

也不知是不是有意,歌兮也轻轻凑近了皇上的脸颊,殿中歌舞声声,自然听不到上座的皇上和贵妃娘娘的窃窃私语,只觉皇上是当真宠极了这个宠妃,只有元旭还有元沂另外怀了心思。

“咔嚓。”

元旭手中的杯盏却是碎成了数片,在元旭身边伺候的舞姬吓了一跳,这可是青铜的杯盏。

“……齐王殿下,您没有伤着吧。”

舞姬低呼一声,上前握住了元旭的手,元旭淡淡的盯了她一眼,便让她遍体生寒,慌乱放开了他的手,“……殿下,奴婢逾越了……”

“孤,有些醉了。”

元旭眼角瞥到了歌兮离开了大殿,一只手抚着额,“孤要去醒一醒酒,你伺候吧。”

舞姬喜不自胜,只当元旭是看上了她,一张俏脸上飞上了红云。

元旭将半个身体依托在娇弱的舞姬身上,像是喝得有些微醺,让她架着走出了大殿,一旁的元沂眸色沉沉。

月如银盘,高挂在夜幕当中,元旭与舞姬去了曲苑的偏殿,离着大殿远了,到了专给贵人们休憩的房间,元旭却是站直了身体,推开了那个舞姬。

“殿下?”

“孤想清静清静,”元旭伸手从腰际接下了一个玉佩扔给了她,目光冰寒彻骨,“你该明白怎么做。”

舞姬接住了那块玉佩,心下虽有失落但也知趣的道,“奴明白,奴会在此处等着殿下,有人来问只说殿下喝醉了再次小憩。”

元旭嗯了一声便踏了出去,在宫中巡夜的侍卫并没有留意到他飞掠的身影,他在宫中疾驰着,胸内是疯狂滋长的愤怒和嫉妒,他也不知他从自控力去了哪里,他只知道他此时若是不找到歌兮,只怕会拿着剑闯入大殿,将元堃给一剑结果了!

歌兮稍作梳洗了一番,刚刚穿上了小衣,便察觉到身后一阵风,刚要动作,脖子便被人搂住。耳畔就响起了轻轻的熟悉的喘息声。

是元旭。

歌兮的手不小心碰倒了一盒胭脂,胭脂倒地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桃子在外伺候着听着响声便入内道,“娘娘?”

帷幔上印着一个似是而非的模糊身影,桃子没有歌兮的吩咐也不敢擅入,因为娘娘素来不喜人贴身伺候。

“嗯,打翻了一盒胭脂而已。本宫有些倦,在此要歇上一歇,你们在外伺候着便好。”

桃子听着她如此说便放下心来,施了一礼之后便退下,并且将门合了起来。

“你可以放开手了。”

歌兮的声音冷了下来,她历来不喜欢被人要挟,尤其此人还是她爱过的男人。

“当然,你如果还想如上次在假山那儿一样凌辱本宫,那么就要趁早,”歌兮唇角缀着一丝冷笑,“本宫正愁抓不到你的把柄,淫|辱贵妃使其自尽,哼,皇上此时正是怜爱本宫得紧,还有今日正是朝臣们都在,看你到时候怎么收场!”

元旭将她掰了过来,迫使她看着自己,“你不会自尽,心狠的女人又怎么会因为这种事自尽?你不是与孤说过,贞洁于你而言什么都不是,既然如此,孤就算凌辱了你你又怎么舍得死?”

他猛地拉她入怀,在她耳边一字一顿,恶意说道,“孤,又不是没有干过你。”

歌兮的心猛地一颤,她想给他一巴掌,却生生忍住,只用奇怪的眼神看了元旭,“齐王殿下,你可知道只有对爱着的女人,才做那样幼稚的言语相激的事情,齐王,你爱慕本宫?啧啧,真是大逆不道。”

“歌兮。”

元旭越是动怒的时候,神情越是沉稳不动,他伸手摸了摸歌兮的眉心,“小刺猬玩够了,该是回家的时候了。”

歌兮别过头去,“齐王殿下莫不是梦魇着了,这里只有莞贵妃,没有你的小刺猬小猫儿。”

说着她便转身,可是还没有走出半步就被身后的男人圈在了手臂当中,男人的身材健硕,一双铁臂圈禁着她让她动弹不动。

“你要怎么样才肯回到孤的身边。”

“绝不可能。”

“歌兮你知道孤的秉性,你认为他能护你多久,一年,两年,你知道那个位置迟早是要易主的。”

“齐王殿下,话不要说得太满,还是等你登了大宝,再说这些话不迟!”

歌兮软硬不吃,元旭搂着她不许她动,两人僵持着,较着劲,元旭从来没有这么狼狈过,他原本以为失去歌兮也不过是失去一个女人而已,可真他失去她的时候,他才明白她在自己心中的份量远远超出自己的估量,现在他对她是爱不得恨不得打不得又舍不得,他恨她都恨得牙痒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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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8章 盛宠

“……害你的那个南蛮女子,阿依雅,被十三劫走,想来已经落到了你的手中,也罢,原本就是要让你出气的,”元旭隐忍着,低声在她耳边道,“南寺被孤软禁了,你要是想处置他,什么时候都可以,还有南湘与陈莞,她们根本就构不成你的威胁,孤会找一座古刹让她们颐养天年,紫苏也是一样……”

“至于孤的子嗣,陈莞腹中的孩子是一个意外,南湘生的是一个女儿,孤石一个冷心冷情的人,唯一有的情爱都全部给了你,但是孤对自己的子嗣不会加害,孤会给他们一个富贵人生,但是绝不容许她们来抢你、还有我们今后孩儿的地位……或许孤说什么你都不肯相信了是吗,歌兮,你不愿当孤的小刺猬不当了就是,不管你是母狼、母老虎、还是母豹子,孤都纵着你宠着你,你若是要刮风,那就不许下雨!”

“别动,不许动。”

“今后,就只有你一个人,孤只要你一个,其余的女子孤再不多看一眼,若是有违背,就罚孤倾此一生都没有办法得到那个位置……”

歌兮听得有些恍惚,她很清楚元旭十几年汲汲营营是为了什么,也知道江山霸业在这个男人心中占据了多重的位置,他肯将这些拿来赌咒发誓,大概,大概是真的爱着自己吧。

想着歌兮转过身去与他面对面,即使深沉如元旭,也因为着她的转身而露出了欣喜的神色。

“元旭。”

歌兮看着他的眸子,伸手抚上了他的脸颊,元旭一怔,将自己的手覆盖她的手上,一种从来没有过的患得患失的情感悄然满溢,只想让时间停留在这一刻才好。

可是歌兮却没有让他欣喜妥贴太久,而是让他嘴边的笑意一点点僵掉。

“你要我回去到也简单,你要你肯将害我的真凶交给我处置。”

元旭双眼中的亮光忽地熄灭。[.la 超多好]连同他的一颗心也冰冷起来。

“你说什么?”

他们都清楚,暗中害歌兮的人是元旭的生母德太妃,元旭知道所有的内情之后,抓了阿依雅。处置了南寺,发落了南寺一族,对着自己的生母他却没有办法也不能处置,子不言母之过,即使她做了再错的事情,他身为人子,也没有怪罪她的权利。

这个道理歌兮不是不清楚,但是她偏偏不肯妥协,还将这个问题抛了出来,这是胁迫。是用他对她的爱来做的胁迫。

“歌兮,你是在威胁孤吗?”

元旭抓住歌兮的手,一点点的用力,在不知不觉中居然将歌兮的手指给折断了,一声骨头的脆响才让元旭回过神来。

“断了呢。”

歌兮轻轻地说了句。连眉头都没有皱上一下,元旭的心猛地缩了一下。

“看看,每次见齐王殿下,本宫都要伤上一次,这一次是断手指,下次是断腿骨吗?”

她的眼眸低垂,低嘲了一声。

元旭满腔的怒火在这一声嘲讽中化为云烟。他背负了双手,万般的无奈都化成了叹息,“歌兮,你知道的,孤做不到,那是孤的生母。”

歌兮原本就没有指望他会答应。这样的结局她早料到了,只是为什么,心还是会痛呢。

“那么,便没有什么好说的了,”她踱步在铜镜下坐下。若无其事地打开胭脂盒,挑出一点小心的抹在自己地唇瓣上,“齐王殿下,本宫梳妆停当,你不会是想与本宫一同出现在皇上面前吧?”

拒绝的意味那么明显,元旭对她对生不起气来。

就在这是,皇上派来内侍催促了――

“娘娘,皇上等急了呢。”

歌兮把玩着压裙角的玉坠子,挑了眼角去看元旭,似笑非笑。

元旭不能再此逗留下去了,他俯身在歌兮的额上落下一吻,“孤不会放过你,不会。”

说完,他就从窗子跳了出去,什么痕迹都没有留下。

歌兮低头看向自己被他捏折的手指,伸手将其掰正了过来,剧痛从手指迅速钻在心底,歌兮抬头看铜镜里的自己,颤抖着指尖在唇上补上浓艳的口脂。

第二日上,一道圣旨石破天惊,皇上立了大皇子元熙为太子,虽然朝臣王公们早就有了心里准备,但乍然听闻还是有些不敢置信,更让人揣摩的就是前一日的夜宴上皇上可是公开宣布了让莞贵妃照料大皇子,现在大皇子变太子,莞贵妃的身价更是抬高了上去,太子养在了她的名下,以后就算皇上龙驭宾天,她也会荣升为皇太后!而不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太妃!

如此一来,原本处于观望状态的内命妇更是卯足了去期待两日后的进宫觐见,谁不想同将来的皇太后关系亲密一点,虽然世事无常,但是巴结一些总是没有错的。

先帝的几个太妃也是在邀请的行列之中,除去被齐王接去府上颐养天年的德太妃,其余几位都是在宫中,原本齐王已经上了折子,称的德太妃身体不适去了平阳休养,谁知道德太妃自作主张,竟从平阳赶回了京都。

“咳咳咳……”

德太妃的马车径直入了齐王府的内院,这个院落本就是给德太妃准备的,十分精致舒适,而且就算是德太妃不在府上,也是有专人看管,就连一棵花草都精心照料着。

“太妃娘娘,您请用茶。”

现在在德太妃身边伺候的并不是她用惯了的高嬷嬷,高嬷嬷被齐王遣送了出去,就等于是断了德太妃德左膀右臂,如今在她身边伺候的艾嬷嬷虽然能干,但也是齐王安排的,所以德太妃并不重用她,甚至还时常疑心揣度她。

德太妃并没有接艾嬷嬷的茶汤,而是闭了眼睛歪在榻上假寐,一面时不时德咳上一两声,艾嬷嬷也不气恼,只吩咐人去熬了汤药,顺带将德太妃这一阵的身体状况回禀给齐王。

待艾嬷嬷出去了德太妃便睁开了眼睛。

“我倒是要看看那个妖女究竟在玩什么花样!”

“贱人!”

元旭早就收到了德太妃回王府的消息,并且也知道陈莞立刻去见了德太妃,无疑是想替腹中的孩子寻求一个庇护,其实她大可不必如此,元旭对女人冷淡,以前与女人交|欢,每次都让人送了避子汤,但是已经生下来的孩子,他作为一个父亲总会护着。

而且陈莞毕竟是他外祖家的孙女,为了笼络陈家,他也不会动她腹中的骨血。

但是也不代表他会有多疼爱她们,原本他的男女情爱就不多,还全都给了那个小女子,再也没有人能从他那里得去一分。

对于德太妃此番不听劝告就从平阳私自回京,为的就是明日的宫宴,她要亲自见莞贵妃,要给她一个厉害看看。

“殿下,太妃娘娘那,您看是不是要想宫中告病?”

管家小心翼翼地问道,生怕会触了主上的霉头。

“不必,”元旭提起手中的笔落下了最后的一笔,“让她去。”

在众目睽睽之下歌兮不会对德太妃不利,而且歌兮那孩子极为隐忍,绝不会贸然出击,所以并不需要担心德太妃德安危,至于太妃,让她受一些挫也好,让她明白,他元旭看中的女人,到底有几分手腕,没有人比她更适合站在自己的身边!

元旭收笔,一幅气势磅礴德山河锦绣图跃然纸上,而在那最高峰上有着两个声音,分明是一对璧人,正站在那山巅之上看日出云端。

“歌兮,孤的心很大,既想要江山,也想要你。”

华清宫中,歌兮在小厨房洗手作羹汤。

倒不是她为了巩固盛宠要讨好皇上,而是皇上在戒丹瘾,神仙手从药与膳食两方面入手,皇上历来恣意,要是由着他是决然不会吃这些加了药材的膳食的,所以歌兮只好自己亲自动手,好歹让他多用上一些。

现在皇上就是她和元熙的依靠,而且他对自己实在是不薄,于公于私,歌兮总是希望他能健康一些。

歌兮站在灶台前,后面的内侍宫女们都紧张的看着她,生怕她会弄伤,却意外发现这位宠妃娘娘手脚利落,比起那些娇滴滴的宫女来更为干练。

福乐看着歌兮利索的刀功都看入了迷,知道桃子猛地一拽他的衣袖才看到悄悄走了进来的皇上。

“皇……”

皇上忙摆了摆手,示意他们不要出声。

又挥了挥手让他们退下,自己则是站在歌兮身后,看他的宠妃聚精会神的为自己做药膳。

“好了。”

歌兮擦了擦手,“接下来你们看着火候便好了,记得火不要太大,让它慢慢炖,这样药材才会到汤里头去,皇上喝起来口感也会更好。”

“毕竟是药膳,总有药味的,皇上喝了之后又不肯用米饭了,记得要准备两碟子蜜饯,好哄皇上多用一些。”

歌兮说着,不料身后传来一阵轻笑,“你怎么将朕当成了孩子。”

歌兮讶然地回头,果见皇上穿着寻常的便服,像是一个寻常的贵公子一般,朝着自己笑得十分开怀。

“皇上您怎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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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9章 入宫(上)

“朕来看看朕的贵妃娘娘洗手作羹汤。”

皇上微笑着朝歌兮伸过手去,歌兮将素白的柔荑放在他的掌心,跟着他走了出来。

内侍宫女们远远跟在他们的身后,低眉顺眼的当着陪衬。

“这些事让底下的宫人做便好,小心伤着你的手。”

皇上拉着歌兮的手小心捏了捏,只觉得她的手又小又软又纤细但有很有肉感,一时间把玩着爱不释手。

“宫人们做的不是不精细,而是臣妾想为皇上做些什么,”歌兮将手往回抽了一抽,但是还是被皇上稳稳攥了手心里,还惹来他不满的一瞥,皇上鲜少哟这么孩子气的一面,这让歌兮有些不适又有些莞尔,“能为皇上洗手作羹汤也是臣妾的福气。”

“虽然这是恭维的话,但是朕爱听。”

皇上出其不意低头在歌兮脸上偷得一吻,见歌兮瞬间红了脸颊,便肆意地大笑起来。

歌兮将食桌摆在了水榭,夜幕降临,池潭之上飘着许许多多的莲花灯盏,和着远远飘过来的丝竹之声,倒是很有些趣味。

“卿卿,有心了。”

皇上在歌兮脸颊上轻轻捏了一下,他像是爱上了这种时不时的小亲昵,歌兮见他的手指又袭过来,偏了偏头避了过去,朝着元熙站立的方向使了个眼色,“皇上,太子也在呢。”

“无妨,夫妻间和睦是天伦正道,让太子看了正好学学。”

他说得一本正经,歌兮被他话语间的“夫妻”二字晃了一下神,他们这样,能算是夫妻么,贵妃,即使分位再高,也只是他的一个妾,而他们二人之间。也未必真的有夫妻之情……

不过是一两句场面上的话,就如同男人在chuang榻上的誓言许诺一样,是当不得真的,何苦在意呢。

歌兮想着自嘲地笑了一笑。两人携手入座,席间皇上问了问元熙的功课,比以往是要上心许多。

夜间,皇上自然是歇在了华清宫,不过两人并没有做交|欢敦|伦之事,皇上一些纵情渔色大部分的原因是郁郁不得志,在挫折中消磨了斗志,但现在他一扫颓丧,不仅戒除了丹瘾,于朝政上也是抖搂精神。在女色方面更是清醒了许多。

这些日子他独宠了歌兮,但也没有太放纵,而是注意其养生起来,太医院卯足了劲替皇上调理身体,都觉着自己的肩头担负起了大盛中兴的未来。皇上也十分配合,夜间皇上服用了一剂安眠的汤药,在歌兮的按压纾解之下缓缓入眠。

等着皇上熟睡,歌兮却是坐了起来,抱着膝盖看地上的白月光。

明日就是内命妇入宫觐见她这位新出炉的贵妃娘娘了,这就等于是过了明路,而她在意的并不是这个。而是来的人,想来那位德太妃娘娘已经到了京都吧,定然是憋着一口气来要对付她,想来明日的会面肯定会很有意思。

歌兮唇角一勾,笑得清冷又落寞。

如果不是她将自己逼上梁山,她又怎么会决绝得入宫。甚至将小念儿都当成了筹码押给了韩伊?又怎么会在宫中步步为营步步心惊?更不会和着元旭为敌,斩杀天吴,处心积虑地一步一步算计,生怕会行差踏错一步,生怕这宫中又会冒出一个劲敌来对付自己。

这一次。她借着自己能预知灾祸的得能力设计了这么一场“白日飞升”的戏码,固然是获得了皇上的信任和宠爱,一跃而成为莞贵妃,但是接下来的路更为艰难,如果可以选,她宁愿从来都没有卷入到这些理不清的恩怨中。

只是她没得选。

出身上官家没得选。

被元旭圈养着当了他七年的小刺猬也没得选。

再后来她不想当他后院里的女子,她选择了离开,却让人生生逼了回来,铁蛋的命算在了里头,这一次,不是她不能离开,而是不连本带利地讨回这一笔血债她绝不收手!

第二日上,内命妇们奉旨入宫觐见莞贵妃娘娘。

宴席,设在了澄池之上。

韩国公家的夫人也领着两个儿媳入宫了,一个的大公子的夫人,一个便是小公子韩伊伊公子的夫人公羊氏。

皇上的水师要筹建,韩伊自上次的演练之后也算是天子近臣了,所以领了一个不大不小的五品官衔,公羊氏也算是正儿八经的命妇了,所以韩国公夫人入宫也带上了她。

一同带上的还有韩伊公子的儿子。

说着这个孙子来,国公夫人也是头疼,原因无他,这个孩子是外室所生,而且韩伊喜欢得不得了,直接就将母子二人给领了回去,而且是日日带在身边,就算是他办公务去了,那养着小公子的院子也是围满了侍卫,生怕公羊氏会对这孩子不利。

公羊氏也是出身名门,自己还没有一个儿子傍人就让人抢了长子的位置,自然是心有不甘,私下里也是小动作不断。

韩伊以前是横竖不在乎,就算是公羊氏打杀发卖了他的爱姬也是哈哈一笑,可是这一次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公羊氏刚刚对那母子冒出一点苗头,就被他好好整治了一顿,甚至还动了刀剑,等到韩国公夫人赶来的时候,屋子里被劈了一个稀巴烂,公羊氏躺在地上哭得是上次不接下气,说是韩伊要宠妾灭妻。

而韩伊则是冷冷一笑,道,我若是要杀你便杀了,看你公羊家敢说一个不字?敢动我的儿子,就怕你没有这个命来赔!

至此之后公羊氏再不敢动小公子。

韩国公认为小儿子行事荒诞,但是韩国公夫人则是太喜爱这个孙子了,因为实在是长得冰雪可爱,她虽有好些个孙子孙女,却没有一个长相、聪明能比得上他。

这一次也是宫里头吩咐,说是家中有小儿的可带去,让贵妃娘娘和宫里头的贵人们沾点喜气,好为皇上开枝散叶。

于是韩国公夫人便将大公子两岁的嫡女和韩伊的儿子给带进了宫。她却不知道这是贵妃娘娘的意思,韩伊疼爱的儿子,根本就不是她韩家的血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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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0

甚至连韩国公,也不知道小念儿的真实身份,只知道韩伊尤其喜爱这个庶子,还只当他是因为一直没有儿子的原因。谁又能想到小念儿居然是莞贵妃娘娘入宫前生的儿子。

韩伊保守着这个秘密一部分是为了小念儿的安危着想,另一部分就是为了歌兮,他可不想歌兮所有的底牌都被自己的父亲抓着,韩国公要是知道这里面的弯弯道道,非得奖小念儿当成可以要挟歌兮的把柄不可,这样的结果不是韩伊想要的。

毕竟,歌兮那个小孩可是他觉得有趣的女人,她的小小孩自然也是他的心头肉,在加上这些时日以来的相处,小念儿也和他亲生的儿子差不离了。

公羊氏一脸不甘地盯着韩国公夫人怀里的小念儿,小念儿虽然年纪小,但是却十分敏锐地察觉到她的不怀好意,小嘴一扁,竟是被她吓得哭起来。

四周的眼光便都聚集了过来,韩国公夫人心内焦急,冷汗唰地就下来了,这是什么地方,小祖宗哎,可哭不得。

“都说不带这小儿入宫了,这下可好……”

公羊氏在一旁幸灾乐祸,韩国公夫人狠狠盯了她一眼,低声道,“闭嘴,你是他的嫡母,他有事,你也逃不了责任!”

就在这时,几个太妃携手而来,其中的温太妃见着了咧着嘴大哭的小念儿,笑道,“呀,这是谁家的小公子,哭得这么可怜哪。”

“臣妇见过三位太妃娘娘。”

命妇们纷纷行礼,小念儿没有见过这样的架势,好奇之下倒是止住了哭,只那红彤彤的小脸上还挂着泪珠。

三位太妃分别是德太妃、温太妃、和馨太妃,其中又以德太妃为尊,她可是有齐王这个儿子傍身的,而其他两位太妃原本是要去皇陵给先帝守墓的,但是后来莞贵妃向皇上进言。免了去皇陵,只在自己的宫内为先帝祈福,所以温太妃于馨太妃都感念歌兮的恩德,私下里也是向她靠拢。

德太妃扫了一眼玉台。冲着一旁的女子招了招手,“莞儿,南湘,过来。”

温太妃与馨太妃眯眼看去,只见两个美人款款而来,为首的那个贵妇小腹隆起,一双美目与德太妃有几分相似,脸上蒙着轻纱,却是齐王的正妃,平阳陈氏的大小姐陈莞。

温太妃打量着陈莞。却是笑道,“原来是姐姐的外甥女,真是亲上加亲的好事,却不知王妃脸上可是有什么不妥,进宫觐见贵妃娘娘还蒙着面纱。怕是有些不妥吧。”

陈莞听着眼睛内都要喷出火来。

原来,歌兮当初用着陈莞的身份,虽然易了容,却是入过宫面过圣的。所以她陈莞找回了自己的身份地位,却是不能用自己真实的容貌示人,而齐王也有意地将她藏起来,并不让她与京都里的贵妇人来往。对外只说她是身体抱恙。想起此事她便是暗恨不已。

“莞儿脸上有伤,不能见风沾水,所以蒙了面纱,想来贵妃也不会怪罪。”

德太妃气势凛然,温太妃抿唇一笑,“原来如此。”

馨太妃见温太妃和德太妃之间暗潮汹涌。便站出来打圆场,走到陈莞身后那个娇娇怯怯的美人面前,牵了她的手道,“这是齐王的侧妃,名叫南湘的吧。听闻是南家的女儿,真是一副好相貌。”

“呀,这个漂亮的女儿便是齐王的长女,嘉怡郡主吧。”

南湘牵着的一个粉雕玉琢的女童正是齐王元旭的长女,皇上早早便亲封了郡主,这在宗室里头,这么小年纪便封了郡主,而且还是侧妃所出,也算是不多见了。

南湘脸上挂着温柔得体的笑意,轻轻捏了捏嘉怡的小手,嘉怡便站出来似模似样的向着太妃娘娘行礼,“嘉怡向太妃娘娘请安。”

“真是个玉娃娃,想来齐王殿下一定很是疼爱。”

温太妃假意的夸赞了两句,南湘脸上一僵,觉着温太妃话中满是嘲讽,齐王冷心冷情,对姬妾向来是不假辞色,就算是她生下了他的子嗣又怎么样,嘉怡他连抱都没有抱过,何来什么疼爱,眼下自己的哥哥都被他当成了弃子,自己母女不过是在王府的夹缝中讨生活罢了。

气氛僵持了起来,就在这时福乐踏步入了大殿,清了清嗓子道――

“贵妃娘娘到。”

“太子殿下到。”

玉台上霎时安静了下来,命妇们都抖擞了精神,一面恭敬地行礼,一面小心窥视,都想要看看这个在短短时日内便蛊惑了君心,从一个罪臣之后浣衣局女奴连连高升,成为皇上离不开的女人,究竟是长了一幅怎样倾国倾城的容貌。

随着那女子走近,命妇们都在心底倒吸了一口冷气,又齐齐想到,难怪,难怪,这样倾国容貌的女子,要得到一个男人的宠爱是多么容易。

德太妃双手在袖子下握成了拳头,在众人行礼的时候她却没有低下头去,双眼直直地盯着歌兮,.la [棉花糖]

歌兮也饶有兴致地回望着她,两人的眼神在空中对接,像是兵刃一般过了好几个回合。

这样的对望实际上也不过是一瞬,在眼下的场合下,德太妃也不敢太拿大,不管她有多不愿意,她都必须要对着她最厌恶的女子低下头,因为她是太妃,而歌兮,却是今上的宠妃,位居贵妃,仅次于皇后。

除了德太妃,还有两个人惊恐莫名,那就是陈莞与南湘。

南湘虽只见过歌兮一面,却是深深地记住了她的容貌,她时常会感到心惊,生怕自己终究是斗不过这个在齐王心中占据了特殊地位的女子,后来见到入府的正妃娘娘,她才松了一口气,谁知道今日居然在此处见到了她!!

她居然成为了皇上的贵妃娘娘!!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齐王殿下也知道吗?看太妃娘娘的神情显然是早就知道了,哥哥的出事定然也同她跑不了干系,真是个妖女,真是阴魂不散!!

陈莞也是吓得脸色惨白,早早的陈家就提点过了她。但是事到临头,真正的再见到歌兮她还是止不住的心惊肉跳,那日与齐王成婚,歌兮的狠辣手段她是见识过的。心里就存了几分对她的害怕,眼下心脏都突突地跳了起来。

“众位夫人免礼。”

只见那女子轻启朱唇,声音如出谷黄莺,让人不觉心驰神往,真真是人美声也美,仪态更是美。

“赐坐。”

歌兮在主位坐定,元熙就坐在了她的身边,两人很是亲昵,看得众命妇心里也有了底――皇上喜爱,太子也是认同了这个养母。想来贵妃娘娘的地位牢靠得很,要小心巴结才是正理。

小念儿被韩国公夫人抱在怀里,眼巴巴的看着上座那个漂亮得不像话的娘娘,只觉得很亲切,不由的露出了大大的笑脸。小孩儿感觉很是灵敏,他才看美人娘娘的时候,分明也看到了她对自己的笑!

小念儿不过是一个一岁多的小豆丁,什么都是不懂的,可是母子天性又怎么可能断绝,这些都是血脉里的本能罢了。

歌兮的视线不敢在自己儿子的身上停留,另一边陈莞突然出声呕吐起来。

“呀。这是怎么回事?”

温太妃用手帕遮掩住了口鼻,“齐王妃,你在贵妃娘娘面前失礼了。”

陈莞干呕了一阵,扶着侍女的手起身,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娇娇弱弱的道。“回禀贵妃娘娘,非是臣妾对娘娘不敬,实在是因为有身孕,身体有所不适。”

说着她将自己并不明显的腰身挺了一挺,又干呕了几声。只是在干呕的时候,眼睛还是偷偷看了歌兮的方向。

实际上因为身材纤细,她的肚子并不是很大,尤其在宽松的裙装下就更加不显了,只是德太妃一早就有吩咐,要她在腰身上裹了一层布,却原来是想刺激歌兮。

歌兮却没有特别的表情,只是轻声道,“如此,便请齐王妃去到偏殿休息一阵吧,皇上与大臣们稍后也会来,齐王妃这般,只怕会冲撞了圣驾。”

一番话不显山不露水,却是让陈莞丢了一个大脸,命妇们都偷偷掩口笑了,心里怕都是在嘲讽这位齐王妃――不就是怀了一个孩子嘛,是女人就都能怀,有什么了不起的,丢脸都丢到了皇宫里来了。

德太妃见陈莞落了下风,便道,“我儿年纪不小了,才得了一个郡主,对王妃肚子里的孩子很是看重,日日都要问上一问,太医请脉时说了,王妃怀的是双胎,本宫也是梦到了送子娘娘送来了一对龙凤娃娃。比起寻常的孕妇,王妃的反应大一些也是正常。”

“呀,龙凤胎呀,这可是祥瑞,是大福气。”

命妇中有人惊奇道,旁边的贵妇也是纷纷附和,“正是,能一次怀上两个孩子,那得是多大的造化啊。”

也有的贵妇闭口不去附庸,要知道今日是为祝贺贵妃娘娘的册封而来的,围着齐王妃的肚子打转又算是怎么一回事?这后|宫里头谈子嗣可是一桩忌讳,皇上子嗣稀薄,皇上的女人可都是眼红着着一桩呢。

南湘仔细窥探了贵妃娘娘的神色,见她脸上并没有什么异样的神色,心里又是诧异又是松了一分。

就在这时她怀里的嘉怡郡主软软糯糯的说了一句,“母亲,龙凤胎就是嘉怡的弟弟妹妹么?”

歌兮这时才注意到南湘怀中的女儿,只见那个小郡主一张小小尖尖的瓜子脸,脸上带着婴儿肥,一双眼睛水亮水亮的,眉毛鼻子都像极了元旭,嘴唇和脸型又是照着南湘的长相,集合了两人的优点,是一个十足的美人胚子。

在看到那女孩的时候,歌兮的心骤然一缩,却是狠狠痛了一下。

原以为自己不会痛了,在看到德太妃时她可以若无其事,在看到陈莞和南湘时也可以不露声色,可是在看到元旭的亲骨肉时她却做不到波澜不惊,因为她的存在提醒了那时元旭是怎么负了自己的!

感觉到歌兮身上的气息冷凝了起来,元熙扭头轻轻拉了一下歌兮的袖子,“母妃?”

一声母妃唤醒了歌兮,歌兮的脸上恢复了云淡风轻,吩咐了桃子,“带齐王妃下去休息一下吧。”

陈莞也不想留在此处面对歌兮,带着贴身的嬷嬷便去了澄池的偏殿,偏殿里收拾得十分舒适,桃子见她带到此处,便道,“齐王妃若是有需要便唤上一声,宫女们都在外面。”

“嗯。”陈莞高傲地抬起了下巴,对着身旁的嬷嬷道了一声。“嬷嬷赏。”

桃子的眉头就皱了一下,她是贵妃娘娘身边有品阶的女官,不是那等没有身份地位的宫奴,就算是温太妃她们也得给三分薄面,这个齐王妃,真是有些太当自己是一回事了。

虽然心下不满,但是桃子面上并没有露出半分不满,倒是陈莞身边的嬷嬷识相,赶紧拿出了一个荷包塞到了桃子得手中,“辛苦姑姑了。”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桃子当下朝陈莞微微行了个礼,便告退了。

还没有等桃子得背影完全消失,陈莞的脸就沉了下来,指着香炉就对嬷嬷说道,“快快撤了下去,也不知道是薰的什么香,冲了本王妃肚子里的龙凤胎可不好,你害愣着干什么,快动手呀。”

桃子听了个满耳,心里简直就是气爆了,怎么有这样的女人,还是一个王妃,真是比起市井的妇人来还不如!!

桃子转身去了玉台,等到她到的时候,玉台之上端的是热闹得紧,皇上和臣子王公们都来了。

福乐刚刚将男宾和女眷的座位分别安排好,桃子便站到了他的身边。

“齐王妃安顿好了?”

福乐抹着汗小声问道。

桃子刚要答话,就听到一声惊呼――

“不好了,不好了!齐王妃!齐王妃忽然见了红,怕是要小产了!!”

歌兮坐在上位,瞳孔骤然一缩,下意识地看向元旭,元旭此时也正好看过来,两人的视线一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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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1章 陷害

“小产!!”

德太妃闻言猛地站起,一口气提出起来,居然生生撅了过去,坐在她身边地南湘大叫一声,内侍宫女都乱作了一团。

“天哪,太妃娘娘晕过去了,快传太医!”

“太妃奶奶……”

嘉怡郡主吓得大哭了起来,席上还有不少的孩童,都被她地哭声传染似的,一个个都哭了起来,顿时玉台之上一片哭声。

皇上被哭声扰得额角都疼了起来,歌兮按住他的手背,却是起身断喝了一声,“乱什么!成何体统!”

内侍宫女被她的一声轻叱吓得一惊,接下来只听到贵妃娘娘气定神闲道,“福乐前去宣太医,福长生领人去看看齐王妃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接着她又朝着玉台之上一扫,朗声道,“天子卫何在?”

林飞当下便站了出来,“臣在。”

歌兮扫了一眼脸色变得煞白的桃子,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

“齐王妃小产,虽不知情由,但是本宫的女官难逃嫌疑,林都统,本宫的女官交给你,一切等公断,该如何处置便如何处置。”

“桃子,若是此事与你有关,本宫必饶不了你,但如果你是无辜,本宫也绝不会冤枉了你。”

桃子颤颤巍巍地跪下,道了一声,“是,娘娘。”

歌兮轻轻点头,又朝着众大臣与命妇们道,“诸位,今日的宫宴,既是为庆祝本宫册封贵妃,也是为庆祝太子,今日是一个诸事皆顺的黄道吉日,想来齐王妃也会逢凶化吉,现在,请诸位去到飞霞殿。宴会继续。”

她短短数语便安排好了诸事,命妇们的情绪都安抚下来,大臣们的议论也低了下来,皇上含笑看着歌兮。对她的临危不乱很是赞赏。

“南湘侧妃,德太妃娘娘虽是受了刺激,但是听闻德太妃宿有旧疾,想必身边也应该带了应急的药丸是吗?”

歌兮走到德太妃身前,.la [棉花糖]

南湘被她这么一提醒,忙应了一声,正要到德太妃身上找香囊时,一旁的艾嬷嬷忙递了一颗药丸过来,“侧妃娘娘,娘娘的药在这里。”

南湘忙要了一碗水。扶着德太妃伺药的时候,一直紧闭着双眼的德太妃忽然睁开了一条眼缝冷冷瞥了她一眼,惊得她顿时手脚冰凉。

南湘稳了稳心神,大概的揣度到了德太妃的心思,长长的指甲在自己的大腿上狠狠一掐。硬生生地逼出眼泪来,冲着一旁的大臣席面大喊道,“殿下,夫君,太妃娘娘这是怎么了,怕是不好啊。”

元旭拧着眉快步走了过来,歌兮却是先他一步挡住了他的路。“朵儿。”

“奴婢在。”

“取了神仙手赠与你的金针来。”

“是。”

朵儿猛地怔愣住,但是还是应了一声,飞快地跑了出去。

歌兮抬头朝四下疑惑的人淡然说道,“本宫的这个侍女是神仙手收的关门弟子,一手金针刺穴的医术虽不到化境,但是也是有神奇之处。连神仙手都赞她若是行医,民间便多一个悬壶救世的女菩萨了。”

“啊,原来如此。”

“娘娘的女官还有此等本领,真是难得。”

四下便议论起来,谁不知道神仙手是神医。离生死人肉白骨也差不远了,这朵儿女官居然是他收的关门弟子,眼下神仙手不在宫廷,有他的弟子在想必德太妃定无大碍。

命妇们是看热闹,大臣们心下却是松了一口气。德太妃可是齐王的生母,齐王又是手握兵权的实权王爷,今日他的正妃和腹中的孩子已然是在宫中出了事,要是生母又出了事,难免这位有权有能力的王爷不做他想。

朵儿并没有跑太远,而是找到一个相熟的太医的药童,拿了装有金针的盒子便往回跑,她才不是什么神仙手的关门弟子,更加不会什么医术和金针刺穴,但是她相信娘娘,娘娘要她做什么她便可以赴汤蹈火!

“娘娘,金针来了。”

朵儿跑得气喘吁吁满头是汗,殊不知众人看她的眼神都变了。

“嗯,如此,便给太妃娘娘施针吧。”

歌兮淡淡一笑,元旭深深看了她一眼,并没有阻止她。

朵儿心内惶恐,但还是依着歌兮的话打开了盒子,拿出了长长的金针。

南湘的手一痛,却是德太妃悄悄用死劲掐了她,她赶紧出言,“等一等。”

“贵妃娘娘,太妃娘娘身体金贵,您这女官也不知出师没有,还是……还是等太医来吧,夫君,您说是吧。”

夫君?

歌兮的眼睛一眯,南湘一个侧妃,却叫上了夫君,这是逾越了。

皇上也走到了齐王的身边,“皇兄,让她一试,平日里朕有些不适,也是这女官扎上一两针,倒是奇效。”

皇上睁着眼说瞎话,还说得那般自然笃定,歌兮回眸瞟了他一眼,元旭看着她们二人的小动作,眼神更加幽暗。

皇上发了话,连天子都让朵儿施过针,难道太妃娘娘的玉体还能金贵过天子?

朵儿拿着金针手都有些微微的抖,她也不知道要往哪里扎,就在这时歌兮俯身帮着南湘扶了德太妃一把,实际上却是在她耳边说了一句,“太妃娘娘,本宫的女官可是一针生一针死,你猜这一针下去,你会是生,还是死?”

“朵儿,下针吧。”

朵儿闻言,狠下心闭着眼就要刺下去,德太妃身体一震,长吁了一声,艾嬷嬷赶紧挡住了朵儿的手,“姑姑且慢,太妃娘娘醒转了。”

歌兮心里冷笑一声,这醒来得可真是时候。

“元旭,”德太妃醒来之后却是对着齐王训斥起来,“你的王妃眼下如何了?她可是怀着你的孩子!在府上还好端端的,怎么就出了事!”

言语中指向很明确,皇上的脸一下便跨了下来。

“皇上,娘娘。”

福长生带着大批的人赶了过来,在皇上耳边说了句什么,皇上脸上神情一凝,带着人移驾去了陈莞所在的偏殿。

人还没有走到殿中,便听到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声――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就这么没有了!一定是莞贵妃!让我入宫觐见就是一个阴谋!一定是那个贱……是她害我!!!”

皇上闻言冷冷一哼,转身去了正殿,元旭也不能在女人小产过的地方久站,也随着皇上去了。

陈莞尔听说太妃来了,便高喊起来,“母妃,姑母,给莞儿做主啊,是她,一定是她……”

德太妃狠狠剜了歌兮一眼,用只有她们两人听得到的声音说,“贱婢,你害我儿的子嗣,我儿一定不会饶了你。”

“太妃娘娘,”歌兮轻笑,“所谓冤有头债有主,本宫若是要动手也会冲着债主,倒是太妃娘娘,真是恨得下心来,亲孙子也舍得拿来做棋子。”

“哼,你且等着吧。”

德太妃神色一凛,径直踏入殿内。

“……齐王妃入了偏殿休息之后,用了几个酸梅,喝了半盏茶汤,然后就腹痛见了红……腹中的胎儿已经是……太医从酸梅和茶汤中都查出了可以使得妇人小产的药物……”

太医战战兢兢的站在中央,向皇上禀告一切,一面悄悄看了齐王的神色。

齐王可是都三十快有五了,膝下才有一个郡主,齐王妃怀的又是嫡子,这下齐王还不大发雷霆?

皇上也在思忖着,这到底是有人算计了齐王妃,还是齐王借着他的子嗣来算计自己?亦或者是有心算计了他们,要他们兄弟反目,逼得齐王要反?

桃子在一旁跪着瑟瑟发抖,齐王妃到偏殿之后的事宜是她一手安排的,不管真相如何,就怕皇上和娘娘会将她当成了弃子,让她背了这个黑锅。谋害齐王的子嗣,这可是死罪!

“桃子。”

皇上一开口,桃子就冷丁丁地打了个颤。

“齐王妃是你……”

“皇上!”

歌兮站在了大殿门口,脸上带着一丝怒意,她不容许,绝不容许自己身边的人被人推出去当成了自己的挡箭牌。

“此事是冲着臣妾来的,”歌兮径直走到齐王的身边,“桃子是本宫的人,也是本宫让她去安排齐王妃,这桩桩件件都指向了本宫,齐王,你认为你的王妃小产是本宫设计的吗?”

她一反平日里表现出来的柔和,咄咄逼人地问道,“若是皇上的后妃有身孕,本宫出手还有可说,陈莞是齐王妃,腹中的孩子与本宫无半点干系,本宫有什么立场和动机来做此事?本宫是皇上的后妃,难道还能到齐王的后院里搅风弄雨?!”

歌兮发怒的时候双眉蹙起,眼角满是凌厉,使得她容貌都染上了三分煞气,但是这样的她又有些一种别样的美艳,皇上拉住她的手,“事情还没有清楚,只怕是有心人弄出了这样的局面,你何必生气?”

“我不管!”歌兮拧眉骄横道,“皇上和齐王明断吧,若是要让我为齐王妃腹中的孩子抵命,臣妾也莫敢不从!”

说着她拉起桃子的手,便怒气冲冲地离去,“臣妾等着皇上的白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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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2章 比奇 0(3:55)

“歌兮!”

皇上喊了一句,可是歌兮却是头也不回地走了。

“真是只尖牙利爪的小猫。”

皇上笑着调侃了一句,元旭目光如水。

“皇兄,此事你认为是如何?”

自从元堃登基之后,称呼元旭皇兄的次数可以数得出来,此时的这一句皇兄,蕴含了一丝威慑。

“此事,与贵妃娘娘无关。”

元旭面无表情,实际上,他也是这么认为。

虽然歌兮威胁过他,要他处理掉南湘腹中的孩子,但是元旭清楚,那孩子是那么骄傲,只想着要自己的一心一意,一旦他给不了,她便决绝离去,也回头后悔的机会都不会给他,这样的歌兮是不屑向他的子嗣动手的。

再者说,现在是歌兮不肯回头,是她不愿回到自己身边,她用得着用这样的手段报复自己吗?如果是歌兮出手,她又怎么可能留下一点痕迹,留下这么大的把柄?

母妃她,就这么迫不及待地要对付歌兮,竟不惜用上陈莞腹中的孩子做诱饵。

元旭心里冰凉一片,也罢,陈莞肚子里的孩子本就不是他期待的,没了,更好。

“虽不是贵妃娘娘的责任,但是此事事关皇兄的子嗣,又关系到皇兄与朕的亲疏,想出这一条毒计的人端的是居心叵测,手都伸到大内来了,林飞,”皇上神情严肃,不管如何,该有的姿态他是必须有的,“此事要彻查,一定要给齐王齐王妃还有德太妃一个交代!”

“是,皇上。”

林飞口中说着是,实际上心中有了一个谱,此事怕是要不了了之了。

出了这么大的事,但是在半个时辰之后。皇上贵妃还有齐王一齐出现在飞霞殿之上,一派融融和睦之气,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宴席有条不紊又热热闹闹地进行了下去,有心的贵妇人留心到德太妃和其两个儿媳都没有再出现。只不过这些与她们又什么什么关系呢,粉饰太平总比波涛汹涌好。

齐王妃小产之后不宜移动,而且德太妃态度强硬,虽然没有说出什么不好听的话来,但是那态度就是摆明了要逼着皇上交出一个罪魁来,自然,这罪魁指的就是莞贵妃。

王公大臣与命妇们都依次出宫去了,韩国公夫人却被留了下来。

“……福公公,不知贵妃娘娘召见有何事?”

领着韩国公夫人的内侍是福乐,现在福乐可是华清宫的总管。是贵妃娘娘面前的红人,韩国公夫人自然对他很是客气。

福乐怀里抱着小念儿,笑眯眯的对韩国公夫人说,“夫人,您且放心。娘娘看着您家的孙子孙女很是喜欢,特特地准备了好些东西要赏赐呢。”

公羊氏和大公子夫人面面相觑,都对这个理由不相信,又琢磨起贵妃的真实意图来。

难道是想拉拢韩国公,所以才示好的?可是韩国公在朝堂之上并无什么很大的权利和影响力。

或者是给太子相看未来的太子妃?不过太子的年纪还早得很,哪里就用得着了?

两人胡思乱想着,却是已经到了华清宫。

殿中皇上也在。与贵妃两人并肩坐着,像是已经等候多时了。

韩国公夫人唬了一跳,赶紧带着两个儿媳和孙子孙女拜下去——

“臣妇给皇上、贵妃娘娘请安。皇上万岁,贵妃娘娘千岁。”

“免礼,平身。”

皇上出言道,看了一会。指着福乐怀里的小娃娃道,“咦,这小孩,如此眼熟。”

歌兮示意福乐将小念儿放下,她拿起一只布老虎。朝着小念儿逗道,“来,乖孩子,过来,来姨姨这里。”

小念儿的眼睛一亮,居然也不怕生,摇摇晃晃地走了过去,走到半路又跌了一跤,歌兮吓了一跳,眼内隐隐有着担忧,可是小念儿也不哭不闹,冲着皇上和歌兮露出一个憨憨的笑,咿呀了一声,手脚并用地爬了过去。

“呀,呀呀呀!”

小念儿爬到了皇上的脚边,大概是嫌他碍事,挡住了自己爬向歌兮的去路,皱着眉看他,还咿咿呀呀的,看得皇上一阵大乐,伸手就将他抱了起来!

“小家伙,叫一声皇上万岁来听听!”

“呀呀,呀呀呀!”

小念儿不满地踢着脚,看得韩国公夫人心都提了起来。

“皇上,他就是韩伊的儿子,”歌兮看着小念儿,眼里全是柔情,不过这样的情绪很快就遮掩下来,“韩伊也算是一个人才。”

“嗯。”

皇上逗着小念儿,想的却是自己的水师,虽然郦罗将演练搞砸了,但是皇上建立水师的心还是不死,而韩伊就是可用的人才,值得笼络。

想着,皇上便大袖一挥,“看赏。”

内侍们鱼贯而出,手上捧了琳琅满目的物件,看得公羊氏眼睛都冒出了光。

歌兮从皇上手中接过小念儿,对着韩国公夫人柔声道,“皇上与伊公子和小公子在宫外的时候有过一面之缘,这孩子呢,也投了本宫的眼缘,这是缘分,韩国公夫人,有空就多入宫来陪陪本宫解解闷吧。”

韩国公夫人忙道,“谢皇上娘娘的赏赐,能入宫陪娘娘是臣妇的福气。”

“韩国公夫人,好好养着这个孩子吧。”

歌兮亲手将小念儿交到了韩国公夫人的手里,公羊氏听着一阵气闷,明明她才是孩子的嫡母,要养也是她好好养,不过有了贵妃娘娘的这番话,不管是真情假意,她想动这个孩子都要思量一下了。

韩国公夫人领着赏喜气洋洋地出了宫,另一方面,安置在澄池偏殿里的齐王妃还在闹个不休。

“殿下,殿下您要给我做主啊……”

“殿下,我知道不讨您的喜欢,可是我的孩子也是您的孩子……”

“殿下,看在陈家的份上,看在我们一夜夫妻百日恩的份上,求您给孩子做主吧……”

“我的小世子,我的儿啊……”

澄池原本就比较偏远,在夜里她的哀哀哭泣更是让人从心底寒出来,德太妃一言不发,坐在太师椅中,只冷冷地盯着元旭。

“来人,让王妃喝了汤药休息一阵。”

陈莞的哭声戛然而止,被人点了学到昏睡过去,太妃霍然起身,“元旭,你的骨肉被人害了,莫不成你还想包庇她?”

元旭看了自己母亲一眼,她盛怒的模样恍如多年前与失去了父皇的宠爱,而后将怒火转移到自己身上,那时候她也是这个样子,指着自己的鼻尖,什么难听的话诛心的话都能肆无忌惮地骂出来。

德太妃被他看得愠怒,抓起手边的一盏茶就砸过去,艾嬷嬷等人看得心惊肉跳,惊呼出声。

“娘娘,使不得!”

艾嬷嬷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是皇宫!这里里外外都是各方势力的眼线,说句话都得思量一下,更何况齐王已经是三十有五了,一个战功煊赫的王爷,不是几岁的可打可骂的稚子!

“尔等出去。”

元旭站在原地只是头偏了偏,茶盏砸到他身后的柱子上,发出清脆突兀的声响。

在房间里伺候的人,连同南湘都赶忙退了出去,生怕这把野火殃及自身。

贴身伺候陈莞的嬷嬷却被元旭叫住,“你,站住。”

那嬷嬷脸色一白,头也不敢抬,“殿……殿下……有何吩咐?”

德太妃见此情景,心中咯噔了一下,面上却是不显,冷冷推开艾嬷嬷的手坐了下来。

元旭连看都没有看她一眼,“孤留你一个全尸,你自裁吧。”

什么!那个嬷嬷猛地瞪大了双眼,德太妃也是震怒地看着元旭,想质问一句,但对上元旭那双彷佛洞察一切的双眼,她一句话也问不出来。

他竟然知道了,他是怎么知道的?是谁走漏了风声?不,不可能,他怎么……

“还不动手吗?”

元旭的声音冰冷异常,看那嬷嬷的眼神分明就是在看一个死人。

嬷嬷的喉咙像是被人掐住了一样,齐王根本连辨白的机会都不给她!

挣扎了一瞬,嬷嬷扑到地上捡起了地上碎瓷片,“奴婢只求不祸及家人。”

元旭没有答话,但是站在德太妃身后的艾嬷嬷却是微不可见地点了下头,嬷嬷不敢再迟疑,将几块碎瓷片决绝地吞咽了下去,鲜血涌了出来,但却死得不疼快,在地上打了好多个滚才睁着眼死去。

眼睛都没有闭上,死不瞑目。

德太妃看着地上地死尸,嘴唇都哆嗦了起来,“元旭你这个逆子,你敢……敢如此对我……”

这个嬷嬷是德太妃亲自选派到陈莞身边伺候的,元旭逼死了她,就等于是宣告陈莞的小产是德太妃搞得鬼。

“你的意思,是诬陷自己的亲生母亲害了你的子嗣?为了一个女人,你敢如此污我?”德太妃抑制不住地大咳起来,“那是我的亲孙,陈莞是我的亲外甥女,元旭,你当真是头脑不清醒了吗?!”

“母妃,”元旭神情冷淡,“等过了年关之后,孤会请旨送你去父皇的陵寝,艾嬷嬷会照顾好你,至于陈莞,孤会给她安排好将来。”

什么?!德太妃猛地站起,指着元旭手指都在发颤,“你要软禁我?”

ps:

又掉收藏了,各种累觉不爱啊

043章

华清宫内,歌兮赤|身裸|体地躺在皇上的怀里,两人酣畅之后,皇上将他难得的温存尽数给了他怀中的小女子,抚着她光|裸的背脊,让她的喘息慢慢平复下来。

福长生在外面伺候着,不一会林飞手下的天子卫附耳与他说了些什么,他挥了会手,让人下去。

等到里面叫茶水的时候,福长生才赶忙跨步进去。

歌兮踩着踏脚入了白玉浴池,上面漂浮着花瓣,氤氲的蒸汽将她的身体隐约在一片似幻还真的白雾里,歌兮舒展着四肢,靠在浴池璧上,闭了眼睛,耳朵却在仔细倾听着外面传来的依稀说话声――

“……回禀皇上……”

“澄池里传来消息……”

“……死了一个人……”

“……是齐王妃身边的贴身嬷嬷……”

“德太妃与齐王争执得厉害……”

声音越发的小了,歌兮眼睛听到自己想要听的,便不再费神,而是睁开眼对侍女们说道,“去准备一些果子,剥了皮切好,皇上要来了。”

“是。”

泡得差不多的时候,歌兮从白玉池中站起,赤|身走到一旁,任凭宫女们用柔软的大布巾将她身上的水珠轻轻擦拭。

浴池里温度很高,歌兮也没有立即穿上衣袍,而是在矮榻上趴着,薄薄的被衾盖住她的翘|臀,湿漉漉的头发披散一边,宫女们跪坐在地上将她的头发用软布包起擦干,桃子从朵儿的手上接过玉肤膏,跪坐在蒲团上,亲自为歌兮按揉起身体来。

玉肤膏是大盛皇宫里头流传下来的养颜圣品,用料极其珍贵,在保养女子肌肤方面效果显著,当初歌兮顶着一副破相的容貌,皇上便着人寻了好些美颜的方子和膏药。这玉肤膏歌兮用着还好,就一直用了下去。

每日沐浴之后,用它涂抹到全身,再配以穴位按压的法子。还能够塑造形体。没有一个女子不爱惜自己的容貌,尤其是在宫中,容貌就是女人们赖以生存上位的重要利器。

“怎么是你来?”

歌兮半眯着眼,从手法上就知道是桃子。

桃子与朵儿都是她身边的女官,是她重用的人,她极少使唤她们二人做此等事情。

“伺候娘娘是奴婢的本分。”桃子手法很是老道,也是心存感激,格外的用心,“奴婢感激娘娘的救命回护之恩,奴婢身无长物。唯有忠心,望能回报娘娘一二。”

“你是本宫的人,本宫回护你自是应当。”

歌兮仍是闭着眼,“要是人人都可以算计本宫的女官,那么下一步。岂不是要算计本宫了?你也不必太在意,本宫护着你,是因为你对本宫忠心不二,若是你有二心,或是不中用,本宫也不会用你。”

歌兮的话很是直白,桃子却是感激不已。因为在宫里说一套做一套、事到临头就将身边的侍女内侍抛出去挡灾的主子实在是太多了,而娘娘极少向她们许诺,但是到了关键的时候,从来不会扔下她们,这样的主子,她又怎么能不贡献出自己的忠诚?

桃子也不再说恭维感激的话。一百句空话都比不上实际的行动,这个道理她懂得。

正按揉着,珠帘一动,却是皇上大踏步走了进来。

一入内里,他看到的就是歌兮懒懒的享受着的模样。

“皇上。”

侍女们忙向他行礼。歌兮也睁开水雾弥漫的双眼,一手撑着矮榻,一手遮住了胸前的风光,声音带着一丝沐浴后慵懒的风情,“怎么才来?”

“我都要睡过去了。”

皇上摆了摆手让桃子等人退下,在她身边坐下之后,低头在她肩膀上落下一吻,“朕还没有来,你倒是先出来了。”

说着他一把抱起了歌兮,在她的惊呼声中入了浴池。

“哎呀,人家才擦干了头发!”歌兮双手拍起水花,“还刚刚涂抹了玉肤膏,这下都做了白工了,你这个浑人。”

皇上一把抓住了她挥过来的拳头,伸手在她脸颊上捏了一把,“不过是玉肤膏,待会再擦一遍,现在你要做的,是好好伺候朕。”

两人在水中闹了一阵,皇上靠着池壁歇着,歌兮也靠着他百无聊赖地玩着水。

“歌兮。”

“嗯?”

歌兮双足拍打起来的水溅到了他的脸上

皇上低笑一声,双足缠住她的,让她没有办法来胡闹,“今日你怕不怕?”

“怕?”

歌兮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他问的是今日闹出的那场闹剧,齐王妃在她眼皮子底下出了事,不管是谁下的手,或者是意外,她作为今日宴席的主角,都是脱不了干系的。而且事关齐王的子嗣,说不定过几日就会传出一些谣言,说是皇上借莞贵妃下的手,这样的牵强附会也有一定的理由,因为太子还小,皇上有只有这么一个男嗣,要是齐王有了子嗣,说不定将来会威胁到太子。

虽然这些话大概是传不到皇上和她的耳朵里了,但是他们却管不住满朝文武还有王公宗室们的想法,只怕今日之后,皇上猜忌齐王的谣言就会满天飞了。

歌兮扭过身去搂住皇上的脖子,“我不怕,因为你不是会给我撑腰吗?”

“不过我确实是有一些顾忌,”歌兮皱了眉将下巴搁在了他宽阔的肩膀上,“齐王妃在宫内失去了孩子,难保齐王不会将这笔债算在了我头上,继而会影响到皇上与齐王的关系。”

“无妨。”

皇上收敛了笑,轻轻拍拍歌兮脑袋安抚她,“不过是一个还没有出世的孩子,齐王知道轻重。再者,朕与齐王,是君臣,是兄弟,是互相依附,但也互相提防的关系,眼下,就算有再严重的事情,他也不会反了朕,而朕也不会动他。”

“将来,”他眼神幽暗,“将来就说不定了……”

“只不过朕的这个皇兄的反应也是很有趣,你猜他处置了谁?”

歌兮抬起头来,眼睛里似是有不解,“处置了谁?”

“是齐王妃身边的嬷嬷。”皇上点了点她的鼻尖,“有趣的是,这个嬷嬷是德太妃赐给齐王妃的。”

“啊,那岂不是将这盆脏水泼给了……”

歌兮像是失言一般捂住了嘴,“听闻齐王最是孝顺,德太妃又是他的生母,齐王妃怀的可是长子嫡孙,身份又是她的亲外甥女,应该是最为看重的,又怎么会……”

“你可别小看了德太妃,”皇上冷笑,“当年母后去世之后,这位德太妃可是差点就成为了皇后的,若不是先皇忌惮平阳陈氏,她很可能就是皇后了,而且她可是很有些手段的,听闻当年很多后妃都败在了她的手上。”

“其实齐王的做法是最聪明的,人人都想着德太妃是最不可能动手的人,齐王如此一来既是顾全了大局,也是委曲求全,虽然这一页揭了过去,明面上皇宫里没有人为此事负责,可是私下里,人人都会认为是皇宫里暗算了齐王。”

皇上把玩着歌兮的手指,“这才叫做杀人不见血。”

“那……”

“那皇上岂不是吃了亏?”

“不亏。”皇上察觉她双肩上有些凉,带着她往水中去了些,“朕历来荒唐惯了,百官也不会因为这样的宫中辛密给朕上折子,最多就是传一阵罢了,民间不是有一句话叫做虱子多了不痒吗?朕才不怕这样的小虱子。”

“只是你。”

皇上看着歌兮的眼中有了一丝担忧。

“我?”

“是,”皇上抱住她,认真地看向她,“才封了你为贵妃,就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往后,这样的明枪暗箭还会更多,一次,也就罢了,等这样的事情有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朕虽是皇帝,但总有护不住你或者没有办法去护的时候,到那时候,朕的歌兮,你又该怎么办?”

一番话发自肺腑,歌兮觉得那颗冰冷了很久的心,因为他话中的回护之意,因为他眼神中的温柔,而有了裂开的迹象。

这种现象很不妙,可是歌兮却愿意为了这样的温暖而回报给他一些东西。

歌兮捧着他的脸仔细看着,“你且放心,我是你亲封的莞贵妃,不论是教养元熙,还是协理后宫,我,上官歌兮都不会让你失望,也不会让自己陷入那种困境。这个,算是承诺。”

说着,歌兮在他的唇上印上一吻。

虽不能给你我的心,但是我愿用自己的能力帮助你。

破晓时分,元旭站在澄池的玉台上看日出。

他不会知道,在这同样的时刻,歌兮推开了华清宫寝殿的窗,与他看着同一轮冉冉升起的红日。

德太妃出宫之前亲自来到了华清宫,歌兮却没有单独召见她,只端着贵妃的仪仗接见了德太妃,德太妃气得几欲昏厥,出了宫之后便病倒了。只是这些还不够,还远远不够。

歌兮接手后宫的事务之后,每日都是清闲不下来,此时,又有人找上了她。

来找她的人是齐恪,歌兮也没有想到他会在京都逗留如此之久,也不知是什么事情,让他涉险逗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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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4章 交易

千鹤楼,落日夕阳。

一个面容清俊的少年公子走入了楼中,便被一个管事模样的人拦住了。

“这位公子,今日主家有喜,不向外客开放。”

歌兮手中的折扇一收,扔过去一块小巧的不起眼的竹牌,那管事看得瞳孔微微一缩,往她身后扫视了一番,低声道,“原来是贵客,在下眼拙了,公子请里面请。”

千鹤楼的内里别有洞天,歌兮身边也没有带人,跟着那个管事九曲十八弯地拐了许久,终于是到了地方。

却是一座精巧的小楼,楼顶之上是一个半露天的亭子,上面站着一个玉树兰芝温文尔雅的蓝衣公子,正冲着歌兮拱手示意。

“家主恭候贵客多时,小的,便不打扰了。”

管事识趣地退下,歌兮撩了袍子上楼,抬眼便看到在楼梯口等候的十三。

十三看到歌兮脸上流露出欣喜又压抑的神色来,歌兮只是淡淡扫了他一眼,径直从他身边走过去。

齐恪在楼上摆了琴案和香茗,看到歌兮便道,“今日请你来,是有求于你,先用一曲琴音献上我的诚意。”

歌兮撩袍坐下,敛容听他的琴。

琴声气,却不是那等清幽婉约的曲子,而是最俗最热闹的一首《喜上眉》,说的是一个和美富贵的婚嫁故事,自然是曲调轻快,歌兮听着一挑眉,不知齐恪的用意所在。

一曲毕,齐恪收了最后的一个尾音。

双手轻轻抚平了还在微微跳动的琴弦,唇角带了一丝明朗的笑意,“如何?”

歌兮的长眉挑了一挑,“论技巧比不上宫中的琴师,论意境也是泛泛,你的心并不在琴音上,这边是你的诚意?还是说这一趟,本宫是白来了。”

齐恪听到她如此苛刻的评语。也没有生气,只是惋叹了一声,“歌兮,你小时并不是这个样子的。”

歌兮斜着眼睛看他。并不接这个话茬。

“喜上眉说的是一个好女子嫁了一个如意的郎君,夫妻间举案齐眉和和睦睦,虽然平淡,但是也是幸福圆满,这样的人生,对一个女子而言,已经是足够了。”

齐恪亲手为歌兮斟茶,像是许久不见的好友在闲聊,“虽然人生在世,有很多的不得已。也有很多的身不由己,但是只要及时抽身,也还是来得及。”

“歌兮,如果将来,我是有如果有一天。你厌烦眼下的这些爱恨,需要一个安稳的后路,到时候你来找我,好吗?”

歌兮端着茶怔愣了一下,“需要我用什么来交换?”

齐恪摇了摇头,“虽然我是个商人,但是也不是什么都要计较利益的。而且这也许只是我的一个执念,以你的能力,将来要做到安然抽身,也不用借助外力,我只是想要为你做一些什么。”

他其实从来也没有掩饰过对歌兮的好,但是也没有逾越过那条线。

歌兮知道自己是亏欠了他的。无论是小时候的求药之情,还是在南地他对自己的帮助,自己都应该对他做出一些补偿,可是补偿他什么呢,他是富甲天下的泾安齐家的家主。又是南地伯氏的第一号近臣,权,钱,他都不缺,女人他更不会缺少。

垂眸看着杯中沉浮的茶叶,开口道,“你知道的,我是一个狠心的女子,绝不会因为一个外人对我的好,便会回报,甚至必要的时候,我还会以怨报德。”

“所以,不要对我好,我还是喜欢做等价的交易。”

“更何况,我现在很好,有人宠着,有人捧着,还有着许多人望尘莫及的地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我好的很。”

齐恪的双眼微微一眯,却是轻轻叹了一口气,“你不快乐。”

歌兮嗤笑了起来,“子非鱼焉知鱼之乐?”

齐恪端起铜壶,将煮得俨俨的茶汤倒入她的茶盏中,“我就是知道。”

歌兮抬起双眸,眼中是点点光芒,不愿意在这个没有意义的问题上与他纠缠下去。“你冒险来京都,私下里有什么动作我也不会去计较,只要你不要妨碍到我。”

“不然,”歌兮直视着他,眼里全是威胁,“我一定不会手软。”

“我来,自然是有必须来的原因,”齐恪终于在劝她回头的问题上放手了,“我要借你手中的一样东西一用。”

终于说到了关键,歌兮正色,放在膝盖上的手微微卷起,这是她在与人谈判之时的戒备姿态。

“什么东西?”

“你手上的神狼骨珠。”

歌兮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他居然知道自己的手中有这样的一件东西,就连自己,也是之后特意去查证之后才知道阿亚沙师父给自己的丑珠子,是西夷部落里的圣物――神狼骨珠。

西夷人虽然有很多很多的部落,很多很多的王,但是他们的信仰单一,都是信仰长生之神,而他们的长生之神,就是狼神,他们相信,他们是狼神的子孙,有着狼的血性和骄傲,而且他们身上也确实有着属于孤狼的狠劲。

而狼神骨珠是用头狼死后的尸身烧出的骨灰制成的,虽然不是唯一的,但也只有王族和他们的巫能拥有。

可以说,只要佩戴着这颗狼神骨珠,不仅可以在西夷保平安,甚至还可以拿着它去做很多的事情。

阿亚沙当初给歌兮这颗黑不溜秋的珠子,歌兮也只认为是他给自己的念想,后来才发现阿亚沙这个便宜师父,对自己是确确实实的好。

但是,齐恪不仅知道自己的手中有这么一颗珠子,还向自己借,还借得如此坦然直率,此人,若是将来为敌,怕是一个极难对付的对手。

歌兮也不问他借来做什么,有什么目的,她只是灼灼地看向他,道,“可会对阿亚沙和阿虎不利?”

“不会。”

“可会对大盛不利?”

“不会。”

“可会妨碍到本宫?”

“不会。”

“那……”歌兮的眼眸眯了一眯,像极了一只要算计别人的狐狸,“借多久?”

“多则一年,少则半载。”齐恪却是很喜欢她这幅模样,只觉得这样的歌兮暂时抛却了身上的束缚,狡猾的模样比她沉下脸来的样子好太多。

“那你能出的价码呢。”

两人真正做起交易来,齐恪也是不会含糊,张口便道,“十万两黄金。”

这个数字虽然不至于让歌兮目瞪口呆,但还是稍稍讶异了一下,“齐家,果真是富可敌国。”

“真人面前不摆龙门阵,”齐恪语气仍然是温煦的,“这是我能出的最高的价码,但我不能一次便给你,先付一半,另一半要等我从西夷之地安然回归之后才能给你。”

“而且我还有一个附加的条件。”

歌兮的手指在案几上扣了一扣,“说说看。”

“如你所知,千鹤楼是齐家在大盛的钉子,正如大盛在南地和西北都有细作一样。眼下天子卫的林飞像是嗅到了一丝气息,拔除了许多伯氏安插在京都的眼线,想必用不了多久就会查到千鹤楼,我的附加条件就是要你出手保住千鹤楼。”

齐恪的话中很明白,伯氏是伯氏,齐家是齐家,虽然齐家为伯氏效力,但是也不能不留后手,而千鹤楼就是齐家的后手。

“这……”

歌兮打定主意要与齐恪讨要很多的好处,“这就是第二笔交易了。”

齐恪做了一个请的姿势,让她说说条件。

“在你借走的狼神骨珠的期间,你齐家在京都所有的暗线都要为我驱使。”

齐恪举着杯朝她一笑。

“成交。”

“还有,”歌兮瞥了一眼站在一旁沉默不语的十三,“为了监督你在西夷不拿狼神骨珠去做危害我或者我师父的事,我得派上一个人看着你。”

齐恪眼里闪过一丝了然,“可以,你要派谁?”

歌兮朝着十三一指,“便是他吧。”

十三有些激动,但是有些犹豫,小主人肯用他是件好事,只是他若是跟着齐公子去了西夷,又怎么能保护她。

齐恪似是看出了十三的顾虑,但是他清楚歌兮为什么要如此做,十三毕竟是背叛了齐王,又存了对德太妃不利的意图,在京都难保不再一次遇到狙杀,跟着自己反而是最安全的,说到底,歌兮并不是一个绝情的人。

又或许,还有着对自己安危的一些关心吧,西夷,可不是什么安乐平顺的地方。

一切都说妥了,歌兮便从千鹤楼里出去,才走到门口,便看到了焦急如热锅上蚂蚁的朵儿。

她看到歌兮出来大喜过望,忙附耳对歌兮说了句什么,歌兮听了之后脸色大变,立刻低声道,“立刻回去!”

马车疾驰在街道上,惹得路人纷纷躲避怨声载道,可是歌兮却顾不了这么多,因为她听朵儿来报,说是前去打猎的皇上忽然陷入昏迷,林飞封锁了消息,只火速递了消息入宫。

这些日子以来皇上的身体调理得有所好转,怎么会突然在猎场昏迷?!

“娘娘,我们这是回宫吗?”

“不,”歌兮从最初的慌乱中镇定下来,“我们去猎场,你现在去告知楚王,让他火速入宫,协理太子殿下处理朝政,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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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5章 危险

歌兮在疾驰的马车中闭上眼睛,调整自己的呼吸,迫使自己冷静下来,一面急速盘算着对策。(.la 无弹窗广告)【本书由】

这些日子的安逸好合让她差点都忘了,不光皇上表面上看起来有多强干,但实际上他的身体已经是熬不了几年了。

那些年的动乱,他的身体在那时留下了隐患,再加上后来这几年的恣意挥霍和放纵,使得他的身体就像是表面上还坚固的河堤,内里已经是千疮百孔。清理了丹毒之后,他的身体好了很多,但总归不可能恢复到以前的状态。神仙手说过,要是皇上这两年内能调理过来,或许还能延长几年的寿命,可谁会料到他好端端出去狩猎,竟然会晕厥昏迷过去呢。

歌兮不敢想象,要是此时皇上出了事,大盛会乱成什么样子。

太子元熙还那么小,自己现在的掌握的力量更是远远不够,要是皇上此时龙驭宾天,后果则是不堪设想。

更何况,他才刚刚振作起来,他虽不是一个好的皇帝,但是他愿意去努力,愿意为他的臣民去做一个励精图治的君主,他才刚刚试着重新起步,为什么要这样对他。

歌兮想着心中微痛起来,她现在也不知道,于皇上,她究竟抱着一种怎样的感觉。

不爱,但是也欢喜吧。

元沂因为腿脚不方便,并没有同皇上一道去猎场,接到朵儿报信之后他立刻进了宫,元熙正在用功看书,见到他便高兴地迎接了出来。

“六皇叔,你看,这是太傅今日给熙的评语,等父皇回来了他会高兴吗?”

元熙举着手中的书本,双眼都是亮晶晶的。

“还有母妃,母妃说过要是熙又进益,下次狩猎就会带熙一同去呢。”

元沂看着一脸笑意的元熙。心上涌上一丝难过。

在皇宫,父子不是父子,兄弟不是兄弟,夫妻也不会是单纯的夫妻。但。想到那些逃亡在外的日子,皇上也始终没有丢弃他这个残废的兄弟,就凭着这一点,这些年元沂也是尽自己的全力去做着一个王爷和皇帝的责任,虽有私心,但也是互相扶持过。

即便各有各的立场,各有各的私心。

“元熙,”元沂伸手抚了抚元熙的头顶,“下去去狩猎,皇叔也同你一块去。”

“真的吗?”

元熙惊呼一声。他与元沂的感情原本就深厚,听到这样的许诺都要高兴得跳起来。

“嗯。”

元沂肯定的点头。

元熙立刻张开双臂在大殿内跑起来,一旁年长的内侍正要提醒太子注意仪容仪态,便元沂轻轻抬手制止。

“他还是一个孩子。”

虽是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的太子,但也只是个渴望父母关爱。尚不能经历狂风暴雨的孩子。

但愿,皇上能挺过这一次。

皇家猎场,气氛很是不一般,刀枪林立,连同侍卫们脸上都带着浓重的煞气。

忽然,山路上一辆不起眼的马车突然冲了过来。

守着入口的侍卫猛地站出来,二话不说。一支长箭就射了过去,“铛”一声射到了马车的门框上——

“来者何人,胆敢擅闯,不要命了么?”

福乐死命拉着缰绳,方才使得受惊的马儿安静下来。

“大胆!咱家看你才是不要命了!”

福乐跑得全身的衣裳湿透,那支箭又是擦着他的耳朵过去。要是再偏上一点,射到了里面的娘娘,又岂是他小小一个侍卫能担当得起的?!!

这时歌兮在里面低声斥责了一句,“让林飞来见我。”

侍卫一愣,打量了一下做随从打扮的福乐。只见此人面白无须,果真是一个内侍,那么里面的人定是他惹不起的贵人。那侍卫到底是见过大场面的,又有着一股正气和血性,还是将人拦在了外面,“此处是皇家猎场,并不归天子卫所管。[.la 超多好]”

“呀,你!”

福乐被气得睁圆了双眼,见过不识相的,还没有见过如此不识相的,驻守猎场的最高的郎将也不过是一个都尉,比起林飞的官衔来差了不止一点,更何况林飞是什么人,是皇上的第一号近臣,岂是什么猫猫狗狗都能比的?在这个侍卫眼里居然不如他们的长官好用?

“你可知道你拦住的是什么人?耽误咱家主子的事情岂是你能负责的?”

福乐气得挥起了鞭子,可是那侍卫却是丝毫不惧,甚至还灼灼地盯着福乐,握紧了腰间的佩剑,像是福乐敢一鞭子抽下来,他就敢一剑刺他一个透明窟窿。

“福乐。”

马车中的人又出声了,听声音像是一个女子,那侍卫的眉头皱了起来。

“主子。”

“将信物给他,让他去报告他的长官。”

福乐应了一声,沉着脸将一块腰牌给了他,那侍卫拿着看了一眼,确定是大内的腰牌无错之后,亲自去通报了自己的长官,不一会,林飞手下一个与福乐相熟的天子卫与猎场的都尉一脸恭敬地出来。

“末将……”

“免了,”马车里传来冷淡的声音,“入内吧。”

那都尉记得馒头大汗,使劲朝哪个拦路的侍卫使眼色。侍卫也没有梗着脖子不肯低头,而是不卑不亢地冲马车拱了拱手,“职责所在,多有得罪,里面请。”

福乐冷哼了一声,驾着马车入内。

歌兮抬手让福乐停顿了一下,沉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一旁的侍卫急了,这难不成是想问了名字秋后算账的?这些贵人,仗着自己身份高贵想怎么乱来都行!

那个侍卫却是丝毫不惧,沉声道,“陆逊。”

“陆逊,本宫记住你了。”

马车内的声音无悲无喜,却透着无形的压力,等马车过去,猎场的长官都尉擦了一把汗道,“你们这些家伙,贵人来了放行不就是了。这下可遭了。”

陆逊却看着马车驶去的方向,皱眉深思,“本宫……里面坐的是皇上的后妃?”

“是啊,就是那个最受宠的莞贵妃!”

都尉开口道。

这下周围的侍卫都惊呼起来。

“就是那个罪臣上官家的遗孤。听闻是个绝世的美人呢。”

“听说年纪很小……太子现在就是养在她的名下……离实际的皇后也差不远了。”

“以我看这红颜便是祸水,古来有妲己妹喜这样的女子,现在我朝也有一个……”

“嘘,谨言慎行,小心天子卫将你下大狱。”

“头儿,”一个侍卫拍了拍陆逊的肩膀,“世间唯小人与女人难养也,今日你怕是得罪了这位宠妃娘娘,还是回乡避祸去吧。”

陆逊目光坚定,“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我陆逊是个站着撒尿的主,明刀也好,暗箭也罢,只管来。”

一个小小的风波就这样过去。在猎场的行宫里还有一场大的风暴等着歌兮。

“娘娘。”

福长生走在长廊上忽然低低唤了一声。

歌兮顿住脚步,顺着他的指向看过去,发现四周的守卫都在换班,而其中很有几个都尉将军很是眼熟。

歌兮的双眼一眯,那是元旭的心腹。

本应该在西山大营里练兵驻守的,这下来得倒是快。

顾不上这许多,歌兮此时最为担心的是皇上究竟怎么样了。林飞没有露面,想来是察觉到了齐王元旭的动作,片刻不敢离开皇上。

“娘娘,”林飞的手下低声在歌兮身边道,“天子卫的人全部都调动起来,都在猎场外候着。您不必有后顾之忧。”

歌兮没有说话,只是沉默着上了台阶。

元旭便站在台阶之上,两人目光触碰了一下又转开。

“莞贵妃。”

倒是元旭先同歌兮说起话来,歌兮却只是轻轻抬起下巴,一副倨傲的模样从他身边走过。

“皇上如何了?”

行宫内殿里守卫森严。林飞那个杀神便守在皇上的榻前,神仙手在给皇上施针,用屏风隔开,看不到里面具体的情形。

“娘娘,您可来了。”

福长生圆胖的脸十分憔悴,脸上还有泪痕,看着歌兮心中一沉。

“皇上到底怎么样了?”

闻着浓浓的药味,歌兮竟不敢向前走上一步,生怕自己进去了之后,看到的是元堃毫无生机的模样,生怕神仙手说出那个噩耗。

“……还在施救……”

福长生说话的声音都带着颤,“……原本皇上好好的,兴致也好,食量也很好,今儿早上还入了林子两只狐狸,还掏了一窝的小狐狸崽子,”福长生指着殿内角落里的笼子,都哽咽了,“皇上挑了只最漂亮最温顺的,说是要给您回去养着,可刚回到行宫,就晕倒过去,那脸都青了……”

“神仙手说……说……皇上这次怕是……怕是凶多吉少……”

歌兮只觉得眼前有些发黑,不由自主地往后一退,一只有力的手臂稳稳扶住她,歌兮抬头便对上元旭深邃看不清情绪的眼眸。

冷冷推开他的手,歌兮问,“皇上病重的消息还有谁知道?”

回答她的是元旭,“除了本王、林飞,神仙手,就只有伺候皇上的人和你了。”

元旭封锁了消息,也不知道是为了皇上好,还是为了自己行事方便。歌兮冷眼与他对视,装出来的骄横无礼消失得一干二净,继而之的是她骨子里的蛮横倔强,现在,元旭是皇上最大的威胁,是她的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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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6章 惊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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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中一道钝痛,钝痛过后竟是无尽的野火。

那是他一手教导出来的孩子,是他心心念念的女人,是他不惜违逆生母也要护着的心上人,现在居然用这么冰冷狠戾的眼神看着自己,为了另一个男人!

两人之间的气氛剑拔弩张,福长生看出他们之间的不对来,有意无意地横在了他们中间,对着歌兮道。

“娘娘,神仙手施针不宜大量,奴才还有要事要向娘娘禀明……”

歌兮顺着台阶下来,跟着福长生走入了偏殿。

不是时候,现在还不是与元旭面对面对立的时候,现在要是与元旭撕开脸皮,她不但谁也保不住,还会将自己输给元旭,那会一败涂地。

不,要冷静,一定要冷静。

歌兮坐在偏殿里,无论怎么稳自己的心神都稳不下来。

元旭这次是要动真格的了,从他眼神中便可看出来,他不愿意再耗下去了,他要哪个位置,也要惩罚自己这个敢从他手中逃走,并屡次和他唱对台戏的女人。

元旭一直隐忍不发,都是在等一个合适的时机。眼下虽不是最好的时机,但是如果他将皇上和林飞还有自己都控制起来,皇宫里只有一个年幼的元熙,朝堂上也只有一个元沂,宗室不过是墙头草,就算是林飞的天子卫和皇上的御林军加起来,也抵不过元旭西山大营里摩拳霍霍准备了好些年的虎狼之师。

到时候他只要等皇上一死,是矫旨说皇上退位让贤也好,还是来一个清君侧也好,都能顺顺利利地得到那个位置。

退一万步讲,就算皇上侥幸逃过了这一劫,元旭已经控制了整个行宫,要弄死一个病得只剩下一口气的皇上又是多么简单的一件事。

等等。

歌兮忽然想到了一件重要的事,猛地站了起来。

狩猎……打狐狸……晕倒……

这不是偶然的。绝对不是偶然的,皇上的身体调理得很好,就算是底子亏损了,也不会突然毫无理由地就到了这一步!

这里面一定有预谋!

歌兮焦急地来回走着。恨不得跑到元旭面前去问一个究竟。

但她现在万不能轻举妄动,她只能等,只能祈求上天,一定不能让皇上出事。

于此同时,元旭已经开始撒网了。

猎场被他的亲兵围成了一个铁桶,歌兮几人入内之后,再没有人进入,连一只苍蝇飞进入都只有受死的份。

京都五城兵马司的长官收到了左相的调令,才意识到不对的时候,早就被人看管了起来。五个城门皆被封锁。

除却西山大营的精兵,平阳、江陵、大庆、四都、谷丰都被元旭的人掌控,他的私兵也正式地出现,一色的黑甲兵,全身都浸染着骇人的杀气。一路疾驰,不到三日,已经出现在皇城的脚下。

而城内,不服元旭的臣子也都被控制了起来,一些有骨气的文臣倒是不惧死,还破口大骂元旭是乱臣贼子,谁知道。他们的家眷子嗣都被抓了过来,身上都绑着霸天雷,要是他们敢不服,就将他们的家眷统统送上西天。

这样的手段,虽是残忍,甚至还有些卑鄙。可是,效果却是最好的。况且,成王败寇,只要齐王能顺利登基,往后这一笔就会被抹掉。绝不会出现在史书之上。

古往今来,只见胜者的辉煌,谁还能记得胜者手上的血腥?

元沂与元熙毫无意外地被控制了起来,不过只是软禁,也不知道齐王究竟有什么打算。

“皇叔,父皇和母后是不是已经……”

元熙与楚王元沂被囚禁在皇上的勤政殿,元旭的黑甲卫冲进来的时候,元熙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给骇到了。

几乎是一夜之间,皇宫里头就乱了,穿着黑甲的士兵将他们团团围住,伺候他的小宫女刚跑上了一步,就被人给割了咽喉,可怜他顶着一个太子的名分,却谁也救不了,甚至还要仰仗残疾的六皇叔。

“不会,他们不会有事的……”

元沂唇色有些发白,那些黑甲卫虽然短时间不会伤害他们,但是也不对将他们当成上宾,不管他们一个是太子一个是王爷,眼下都成为了阶下囚,连多要一碗水多要一床被褥都要看人眼色。这几日元沂都是将吃食被褥都给了元熙,他身体本来就不好,又断了几天的药,自然是虚弱得很。

可是他不能倒下去,他倒下去了,元熙又要怎么办?

“皇叔你不用骗熙,熙知道,是二皇叔,不,是齐王要反了,他会杀了父皇和母妃,也会杀了熙!”

元熙双眼变得赤红,他历来都是一个早熟敏感的孩子,他贵为皇子,却一天都没有享受过皇子的尊荣,眼下他成为了太子,父皇开始看重他,他还有母妃,他刚刚享受到了一丝温情,齐王就要将这些都夺走!

父皇死了,母妃死了,齐王要登上大宝,难道还能容下一个前太子?他是必死无疑的。

“熙恨齐王,熙恨他!!”

元熙在空荡荡的大殿内吼叫出声,元沂轻轻将他拉过,抱着他任凭他在自己怀中嚎啕大哭。

猎场行宫,神仙手还在给皇上熬药,皇上眼下还是昏迷,吊着一口气躺在榻上。

元旭软禁他们,却不断皇上的药,也不苛待福长生等人,对歌兮除了不见她的面不让她出行宫,其余的要求都顺着她。

他就好像是在熬鹰,慢慢地熬着她,要熬掉她的锐气熬掉她的希望,要她不得不向他屈服,不得不去求他。

“神仙手,皇上还是没有起色?”

歌兮煮了汤过来,眼下的情形使得她有些草木皆兵,不敢使唤任何行宫里的人,皇上所有的事务都是她亲自打理,包括洗擦身体和处理大小便。

“老夫虽被人称为神仙手,但不是真的神仙,”神仙手也是双眼都凹陷了下去,发白的头发都是乱糟糟的,“没有解药,皇上绝醒不了,而且,再这么躺下去,皇上也只有……”

剩下的话他没有说,但是谁都明白。福长生又一次红了眼睛,语气里带了怨毒,“……如此折磨陛下,何不干脆给了鹤顶红,这么耗着熬着折磨着算是怎么回事?皇上再怎么说也是他的亲兄弟,就这么狠心……”

歌兮沉默了,一切都是因为她,如果不是她的原因,元旭应该会等到皇上所剩不多的日子过完,再等元熙登基,做一阵子大权在握的摄政王之后,再让儿皇帝禅位,自己在百官的三请四催下再名正言顺的登基。

而自己的所作所为激怒了他,眼下的局面就是元旭要自己看清楚,即使她手段百变心思机巧,也不过是他豢养的一只小宠物,他想要自己生便生,想要自己死便死,自己连挣扎的权利都没有。

“你们先喝汤。”

歌兮将汤盅放下,端了一小碗走到皇上身边,开始以口哺食,眼角余光捕捉到一个人影迅速闪过,方才皇上的唇瓣上离开。

“元堃,”歌兮低声在皇上耳边说了句,“我不会让你死在这里的。”

至少,不能这么屈辱的死去。

等歌兮喂完汤,穿着黑甲的阿大径直走了进来。

“……小……主上有请娘娘。”

“终于来了。”

歌兮嗤笑了一声,整理了一下衣袍,道,“带路。”

阿大带着歌兮到了猎场,元旭正在拉弓射箭,围猎场里满是慌张奔跑的动物,都是满场乱窜着逃命,元旭箭无虚发,“啪啦”又是射中一只狍子。

狍子在地上挣扎了两下便不动了,一旁的黑甲卫将元旭射中的猎物捡起来扔到了箩筐里,眼下箩筐中已经是有了十多只的猎物。

“你来了。”

元旭也没有回头,只是像以往一般招呼了歌兮,“来试一试这把弓箭,看看你的射艺有没有退步。”

歌兮沉默了一阵,他的那把弓却是一直举着,四周的黑甲卫身上散发出浓重的戾气,元旭也没有发怒,而是很平静地看着歌兮,像是一个长辈对晚辈的任性娇纵又无奈又包容。

歌兮还是接过了那把弓,从他手上取过箭,对准了场中的动物,“啪嗒”一声射中了一只灰兔。

“嗯,不错。”元旭赞道,“毕竟是孤带出来的人,射艺很拿得出手。”

歌兮面无表情,又搭上了一支箭,这次却是将箭头对向了元旭。

场中的黑甲卫立刻齐刷刷地将刀剑都指向了歌兮,只要齐王一声令下,这个胆大包天的女子立刻就会尸首异处。

“收起来。”

元旭的低斥是冲着黑甲卫的,黑甲卫训练有素,绝对服从命令,又收回了刀剑。

“歌兮,”元旭直视着她,“你当真要这么与孤说话?”

“是你逼我的。”

歌兮将箭往上举了一举,瞄准了他的眉心,“主人,你还记得以前你教给我的吗?对敌人心软,就是自己的死期。”

“我眼下,只要射出这一箭,就会一劳永逸了呢。你说是吧,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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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7章 索要解药

“我眼下,只要射出这一箭,就会一劳永逸了呢。你说是吧,主人。”

歌兮的双眸里全都是冷意,一丝一毫对他的眷念与缱绻也无。

元旭唇角一勾,“孤是这样教你的,但是歌兮,你永远也达不到孤对死士的期许,因为……”

他伸手握住了歌兮拉弓的手,那只手冰凉得可怕,甚至还在微不可见地发抖。

“你不够心狠。”

歌兮任由他将自己的手握住放下,但是仍然不肯服输,“再善良的兔子被逼急了的时候也会咬人,元旭,你未免太相信自己了。你以为,在你那般辜负了之后,我还会对你有情丝有爱意吗?”

“那也不要紧,”元旭依然是平静地看着她,“孤会让你丢掉的心一点点找回来,因为孤对你还有情丝还有爱意,你便不能说不。”

“真是……”歌兮咬着牙,“真是无耻。”

“元旭你永远都不懂,感情不是单方面付出或者强迫就可以等到的。当我一心一意对你的时候,你并没有珍视它,在你看来,我只要是乖巧的等待你临幸的小宠物就好,你能了解我想站在你身边名正言顺地与你一同共沐风雨的心情吗?可是你呢,觉着对给我正室的名分就是恩赐了,可惜你都要忘记了,从来在你身边的顶着名号的都是陈莞而不是我!”

“元堃或许不是一个好皇帝,更不是一个值得托付的好男人,但是有一点他强过你!那就是他敢让我用真实的身份站在他的身边,敢向天下的臣民宣告他宠爱的莞贵妃姓上官,是一个罪臣之后。”

“就凭着这一点,我上官歌兮愿意做他的后妃,也不愿意做你的正室,绝不。”

歌兮看着元旭点点便阴冷的脸,又上前了一步。“我来,是向你要解药的,皇上的身体你是知道的,你又何必急着要了他的命?放过他。朝政你把持着,皇宫你也控制着,好歹让他从容一点。”

她像是看不到元旭眼里的阴翳,说出来的话来无比难听,“这大盛的天下齐王已经是如在囊中,吃相不要太难看。”

元旭终于在她的讥讽之下爆发出了怒火,他抿着下嘴唇,将歌兮一把拉住,飞身上马,大喝一声。骑着马便冲进了林子里面,黑甲卫留在了原地,一对暗卫远远跟着,也不敢太靠近。

歌兮北他紧紧禁锢在胸前,他手臂的肌肉坚硬如铁。耳边还有他的喘息,可是这样**的姿势丝毫都不能让歌兮娇羞或者难堪,她知道,此时的元旭很危险。

也不知道跑了有多久,歌兮只觉得自己的的臀都已经麻木了,骨头都像是要颠散架了一般,她隐忍着不发一言。直到视线渐渐开阔,她看到一处花海。

紫色的花迎风飘荡,像是一片紫色的海。

元旭搂住她,在她耳边说,“歌兮,喜欢吗?”

歌兮有些恍惚。好像是小时候,她同元旭说过吧,喜欢紫色的花海,因为美成了梦境,每一个女孩都是向往的。即使那时她是元旭手中的一枚棋子,也是免不了做梦。

但是当她真的看到这一片花海,知道是元旭讨好她的心思,却一点旖旎的想法都没有了。

她甚至在想,古来就有为美人烽火戏诸侯的帝王,但是美人总是有的,假如那些帝王没有亡国,谁知道他会不会为了另一个美人做出更离谱的事情?

她爱他时,总愿意为他付出,再多也是甘之如饴,再大的代价也是在所不惜。

可是当她抽身离去,他所作的一切她都会质疑,再不会轻巧地被他所感动了。

女人,总是伤过之后,才学会心狠。

“歌兮,喜欢吗?”

元旭听不到她的回答,固执执拗地追问。

“不喜欢……”

歌兮喃喃,忽然转身推开他,“不喜欢不喜欢,我一点都不喜欢,我要的是解药,解药!!把解药给我!给我!”

歌兮劈手向元旭砍过去,两人极快地过了十多招,歌兮是招招狠辣,每一下都是冲着元旭的要害而去,半点花架子都没有,而元旭见招拆招,游刃有余地对抗着她,更像是在让着她。

也是,歌兮的武功,一半是阿亚沙教的,一半却是元旭指点的。

整整七年啊,她从孩童到少女,每一个成长与进步他都清楚,在元旭面前,歌兮身上每一颗私密的小痣在哪他都知道,他和她的关系亦师亦友更是情人,也是他补足了父亲的缺憾,她以前有多爱他,现在便有多恨。

恨他们之间的不对等,更恨他们诧异了上千年的思想沟壑!

歌兮打得气喘吁吁,元旭有些心疼,擒住了她的双手将她按到在地上,一大片花被他们两人压倒。

“好,不打了,停下来,你歇一歇好吗?”

元旭吻了吻她的发鬓,歌兮像是避洪水猛兽一般偏开头,他也丝毫不恼。

歌兮仰面倒在地上,脸上的泪纵横交错。

正如歌兮所料,此次并不是一个意外或者巧合,他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准备了那么久,无非就是在等一个能将动荡减少到最低的一个机会,能用最短的时间稳定朝局和清理异己,他一直汲汲营营,一直小心谨慎,忍受着元堃对自己的猜忌,一步一步谋划,一步一步经营,可是谁会料想到,就在他为了大业筹谋的时候,他的女人居然会因为一些他认为很是荒诞的理由脱离自己,甚至入宫成了自己的敌人!

元旭已经无法再忍受,他只要一想到歌兮在元堃的身下婉转承欢,只要一想到他们二人在一处耳鬓厮磨,只要一想到歌兮站在元堃的身后用充满防备的眼睛看自己,他就恨得能砸了手边一切可以砸的东西。

很多很多年,他都不曾如此暴怒失常了,帝王心术,皇家子弟学得第一课便是喜怒不形于色,可只要一碰到那个孩子,她总是能轻而易举地勾起自己的暴怒,有时让自己都想亲手毁掉她!那也好过她成为皇上的后妃!

元旭身边的谋士都纷纷劝谏他,可谁能知道他内心的那把火,已经有燎原之势,谁都不能阻止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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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有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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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8章 交换筹码

为天下之主,图谋的是什么?不就是图站在最高峰一览众山小的肆意,不就是图的天下人皆为我足下臣民的畅快吗?若然他连一个女人都得不到,那么那个皇帝的位置坐来又有什么用?

若然他不能痛快地做自己的想做的事情,若然他连搏上一搏的狠劲都没有,那么还指望这样一个软蛋去做稳大声皇帝的位置,甚至要一统分裂的天下吗?

元旭已然是不准备再韬光养晦下去了,该出手的时候,就应该毫不犹豫地出手,江山也好,美人也罢,只要他不放手,她就没有说不的权利。(.la 棉花糖)

“元旭,你何苦如此呢,你明知道我是一个认死理的人,你……”

“嘘,别说话,让孤好好看看你,”元旭伸手拂开她额头上的乱发,露出她眉间的纹刺来,妖娆又美丽,“真是个狠心的坏孩子,身体发肤,都是很珍贵的,你怎么能生生地剜掉你的眉心痣,刺上了这么一个东西。”

元旭每说一句话都带着让歌兮战栗的寒意,她怕他是从骨子里带出来的,以前有着他很多的宠爱的时候,他那么一沉眼睛,她都会有些怕,现在,她怕得更纯粹一点。

歌兮的笑哭还难看,一只手戳着自己的心口,“……我连你都能从这里剜掉,我还有什么舍不得?”

元旭眼里翻滚着变幻的神情,终究是在她眉心上落下一吻,“那就重新将孤补回去。”

歌兮沉默不作声,元旭怜惜地摩挲着她越发瘦的脸颊,亲吻一路密密麻麻地印在她的脸颊上,当他的唇要吻上她的时候,歌兮睁开双眼,灼灼地盯住他,“解药。”

元旭怔愣了一下,手上的动作没有停。还是坚定地解着她的衣衫。

歌兮挣扎了几下,他却将她的双手推向了头顶,一言不发地亲吻她,在她脖颈上落下细细的啃咬。歌兮的身体不可抑止地激起大片的鸡皮疙瘩来,元旭像是在惩罚她又像是在讨好她,他也不是很急,他摸索着她身体的敏感点,就像他们的初|夜。

衣襟被解开,大片的肌肤裸露出来,他的吻冷静而且自持,却成功的勾起了歌兮的羞耻感。

“……我拿筹码和你换解药!”

就在元旭的吻要落到她肚脐上的时候,她猛然喊出声,元旭从她身上起来。依旧是扣住她的手腕,高大的身躯遮挡住她眼前的阳光,将她笼罩在一片阴影里。

“你还有筹码?”

“是,不仅如此,你还必须答应我。(.la 无弹窗广告)给了解药之后,撤兵。”

元旭沉思,歌兮几乎抵不住他幽深的眼眸,只能偏过头去,不敢去看他的眼睛。

“嗤。”

一声轻笑,歌兮扭过头来看那个男人,他此时的笑并不是讽刺或者轻蔑。而是一种不相信,不相信自己能有能让他放下蓄势待发的一切的筹码,他总是老神在在,总是自以为是,她恨他的胸有成竹,更恨自己比他要弱!

“歌兮。你闹够了。”

元旭拉拢起她敞开的衣襟,像是她刚才根本就没有说过那样的话。

“元堃能让你名正言顺,孤也能,你等着,孤一定会让你用上官歌兮四个字。重新嫁给孤。你讨厌无媒苟合,孤可以在婚前不碰你,但你你要记住,不要试图再逃跑,也不要,”元堃伸出手指在她唇瓣上轻轻一按,“也不要再从你的嘴里说出其他男人的名字。”

“念儿……”

歌兮喃喃地说着两个字,元旭皱眉,低下头去,与她鼻尖相对,“你说什么?”

“我说……”

没有人知道歌兮此时的心里有多么挣扎,更不会有人能了解她此时的心痛,她咬拼尽全力才能让自己说出那句话。

急促的几个呼吸,歌兮终于能让自己直视着元旭,然后一字一顿道,“我用上官念换皇上的解药,和皇上一年的平安。”

元旭看着她,眼睛微微眯起,歌兮在他的眼中看到了冷酷、杀意、还有对她的失望。

“上官念,是谁?”

元旭是何等精明睿智的人,他想到了一个可能,又被自己的揣测惊到,他有些希望那不是真的,又急于在歌兮的口中得到证实。

元旭的手紧了起来,歌兮养的很白嫩的手臂上立刻多出一片乌青,可是他没有停止,之前的旖旎和怜惜全都化为乌有。

“上官念,是我,生下的,你的骨肉。”

歌兮说完这一句话,疲倦地闭上双眼,再不去这个男人是暴怒还是其他。

良久,才听到他低沉沙哑的声音,“你用我们孩子,换元堃一年的平安?”

歌兮偏过头去。如果她还有其他的办法,如果她够强够有实力,如果她能与元旭站在平等的位置……

只是这个世界上根本就不会有如果。

身上一凉,不用看也知道那个男人起来离去了。

“啪嗒”一声,一个小瓷瓶滚落到她的裙摆上,歌兮一骨碌爬了起来,握住了那个装着皇上救命药的瓶子。

“……这是解药也是毒药,半个月服用一次。”

元旭站在不远处,连头都没有回,他的语气变了,变得森然可怕,“既然你要一年时间,孤便给你一年时间,只怕元堃熬不了这么久,你的一片痴心便要付诸东流了。”

骏马悠悠地冲着元旭跑过来,元旭利落地翻身上马,高高在上的看着地上歌兮,“十日之后,孤要在齐王府上看到那个孩子。”

他再没有一句多话,便策马离去,歌兮死死攥着那个瓶子,嘴唇咬得鲜血淋漓才没有让自己哭出声音来。

终究,终究还是出卖了自己的亲生骨肉。

终究还是要靠着出卖小念儿来达到她的目的。

终究,还是同元旭走到了这一步,分道扬镳,争锋相对,不死不休。

花海中传出一声又一声压抑愤怒的嘶吼,如同山林里失去了幼崽的母兽。

福长生守着皇上,行宫里冷得让人不停地发颤,那些来来往往的侍卫看福长生等人都是想在看死人,实际上,若非是奇迹出现,他们都绝无翻身的可能了。

ps:

等下还有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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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9章 父子

福乐也在一旁低着头垂泪,他到底还是一个少年人,虽是孤儿出身,无牵无挂,但还是本能地畏惧生死,更何况他只是小虾米,只是主子入了局,他一个内侍也是逃脱不了。

正在暗自神伤的时候,福乐一抬眼便看到了门口的歌兮。

“娘娘……”

歌兮扶着门框,一身的狼狈,整个人出着虚汗,竟像是从水中捞出来的一般,还喘着粗气。

“娘娘,您这是怎么了?方才还好好的。”

福乐惊慌失措的跑过去搀扶,歌兮扶着他的手站好,对着起身站起的神仙手说道,“解药。”

神仙手急忙走过去接过她手中的瓷瓶,拔开木塞子闻了一闻,“这解药……”

“是解药也是毒药,半个月服用一次,断上一次便会无力回天,”歌兮眼直直的看着榻上的皇上,“但是只要不断药,它就是对身体有益处的补药。”

福长生犹豫不决的看着神仙手,这样的药,吃了也是饮鸩止渴,但是要是不吃,那么皇上现在就得……

“你知道的,”神仙手叹了一口气,“皇上的身体,就算没有中这个毒,也是熬不了太久的,也不知你用什么代价得到这瓶解药……”

福长生猛然一惊,是啊,现在皇上已经是齐王的囊中之物,就算皇上拿了解药,想必朝堂之上、皇宫之内都是一面倒的局势了,就连林飞……

林飞倒是在皇上晕倒的第一时间做了部署,可是那又怎么样,终究是棋差一着,中了齐王的诡计,被他擒拿住,这会都是生死不明呢。(.la 无弹窗广告)

京都被围成了一个铁通,各地的驻兵药援救也是远水救不了近火,更何况齐王还掌握着大盛七成的兵力。皇上防着他又不能不重用他,谁知道日防夜防,还是让齐王的势力一天强过一天,这样的结局。其实早在几年就可以预见了。

眼下齐王要皇上的命只不过是动一根小手指的事情,鲜肉都放在了眼前,恶狼还不狠狠要上一口?再者错过了这次机会,谁知道将来会有什么样的变数?齐王的狼子野心既然已经揭开了,现在收手又是何其难!

福长生想着都有些绝望,怎么看,前路都是一个字,那就是死。

“我自然付出了代价。”

歌兮走到皇上的身边,看着那张在短短几天内瘦得脱了形的脸,“我不止要来了解药。还要来了一年的时间,这一年里齐王不会对皇上动手。”

“一年,或许能改变很多事。”

歌兮垂下眼帘,再睁开眼时,是灼热的坚定。“福长生,伺候皇上用药!”

京都,自古以来就是一个是非之地,所有的政变、叛乱、厮杀,最终都会在这座皇城里见一个分晓,所有的皇权更替,所有的皇室兴衰。时隔几十年都会在这里上演一次。

京都里满街都是不停巡逻的士兵,皇宫内外都换上了杀气腾腾的黑甲卫,水路陆路都封锁,一只蚊子飞进来都会被斩首。这些天菜市口日日都会有被杀掉的人,有的是朝臣,有的是奸细。也有的是大胆写了讨齐王檄文的士子,齐王以最直接最暴力的方式将京都控制起来,迅速,绝对压制。

韩国公府上也被看守起来,不许进也不许出。韩国公也整日的锁在书房,连面都不露,主家是这样的态度,奴婢们就更为恐慌,几日下来有好些逃跑的奴才,可是刚从里面翻墙出来,就被人砍了脖子。

这样的铁腕手段,震慑的不仅仅是仆人侍女,更加是敲山震虎,好让那些京都的权贵门阀与世家看清楚,不要试图耍花样,他们的命可都攒在齐王的黑甲卫手中呢。

韩伊接到歌兮的手信时,他脑袋里的那根弦都要崩断了。

当福乐和他身后的凶神恶煞的黑甲到了韩国公府上,那些胆小的侍女都吓晕了过去,韩伊直接将福乐请到了他的院子,接过歌兮的亲笔手书之后,沉默了良久。

她到底是将小念儿暴露在了齐王眼前,想必她也要了不菲的代价,京都的这场浑水是越发地浑得吓人了。

福乐并不知道歌兮写了些什么,但是他也清楚,大概是和娘娘拿回来的那瓶解药有关,皇上已经有好转的迹象了,但是形势一点都不容他们乐观。

“这位大人。”

韩伊这话是对着福乐身后的黑甲卫说的,“念儿认生,还请允许在下同去面见齐王殿下。”

来的人是十三骑的首领阿大,齐王只交代了让他去接人,并没有说清原委,但是让韩伊同去也无妨,说不定主上还有一些向问的,当下便点了点头。

韩伊面上有了些喜色,当下边转身去了内院,等他回转的时候,怀中多了一个在呼呼大睡的小娃娃。

福乐看得惊了一跳,这不是伊公子的长子吗?怎么……

阿大往那娃娃面上看了几眼,心下大骇,这韩家的小公子,怎么长得有几分像主上,还有几分像小主人。

韩伊将小念儿严严实实地包裹了起来,方才朝阿大说道,“请吧。”

韩伊没有想到的是,阿大直接将他带入的皇宫。

皇宫内早就换了天地一般,入眼的皆是黑甲卫,所有的宫殿都被清洗了一遍,留下来的都是不妨事又本分的宫人,有些不老实的还有死忠皇上的,都被杀了个干净,听闻皇宫里的明渠都被血水染成了红色。

韩伊看着那一片肃杀,心中生出了畏惧,也生出了对绝对皇权的向往,大丈夫,理应如此!

“到了。”

阿大见他有些恍惚,便出声提醒了一句,韩伊抬起头来,看到的是勤政殿三个大字。

齐王可真是……

此处是皇上日常处理政务的地方,齐王此举,意味太明显。

“请吧,韩公子。”

韩伊整了整衣袍,抱着小念儿入了殿。

他只觉得一颗心狂跳,以往入宫面圣都没有这般忐忑不安,他知道,他所有的不安都来自那个端坐在上位,周身散发着骇人气势的齐王。

“臣韩伊,见过齐王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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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字数有些少,明天会继续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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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0章 过往

韩伊抱着孩子不方便行大礼,却是欠了身下去,正好在这时,小念儿也从酣畅的睡梦里醒过来,小手一撑,将小斗篷撑开,双眼迷蒙的看了看四周,直到看到熟悉的韩伊,才咧开嘴奶声奶气的喊了一句,“爹爹!”

韩伊心中咯噔一下,下意识地看去齐王,对上一双幽深散发着寒气的眸子,双脚不由自主地软了一软。免费门户【本书由】

“他叫念儿?”

齐王看着那张红彤彤的小脸,心里不知是一番什么滋味。

韩伊忙将小念儿放下来,回禀道,“是,是思念的念。”

他本能的以为歌兮给念儿取这个名字是为了齐王,但是齐王却清楚,以歌兮的个性,在决绝地站在了自己的对面时,就决不会给孩子取这么一个容易引起遐想的名字。

念儿,念的是那个在小张村死在了十三斧头之下的杨铁蛋。

“念儿,”元旭喊出了那个名字,对着站在地上茫然四顾的小童招了招手,“过来。”

念儿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不敢确定上面那人对自己在说话。

“爹爹……”

念儿拽了拽韩伊的袍子,韩伊冷汗都下来了,都怪自己嘴欠,平日总喜欢哄着念儿叫爹爹,现在人家的正牌爹爹在眼前,简直就是要命了。

“那个……念儿啊,”韩伊只觉得背心的汗如同流水一般,他在念儿的耳边小声说,“看到那个玩意儿没有,你走过去,那就是你的。”

小念儿眼睛一亮,韩伊指的是元旭袍子上的玉饰,上面缠着天青色的丝络,小念儿很喜欢这样的东西,听了韩伊的话果真迈开小腿朝着元旭走过去。

小念儿越是走得近,元旭越是看得清他的五官。

有着他的眉眼和歌兮的轮廓。是他的骨肉,是他和小刺猬的亲生骨肉。

小念儿跑得很快,几下便到了元旭的眼前,小手一抓。就抓到了元旭的玉饰,还举着玉饰朝着韩伊露出大大的灿烂的笑脸,“爹爹……拿到了……”

小念儿还在学说话,说得慢慢的,但是字句清楚,尤其是那声爹爹,真是能将人的心都唤得化了。韩伊只好低下头去,努力不让齐王注意到自己。

“呀?”

小念儿忽然腾空,扭头对上了一张沉沉的脸孔,下意识便扁了嘴巴要哭起来。元旭一皱眉,“不许哭。”

小念儿一怔,继而哇哇大哭起来,边哭还边大叫,“爹爹爹爹……”

元旭被这突如其来的大哭扰乱了心神。小念儿越是挣扎着想从他身上下来,他越是抱得紧,那张俊脸也是更黑更吓人。

韩伊听着小念儿撕心裂肺的哭声越发地焦急,可是也不敢上前将他抢过来,毕竟是带了那么久的孩子,韩伊是真将他当成了亲儿子一般来疼爱,听着他如此大哭尖叫。心都乱成了一锅粥。

“殿下……”

韩伊上前了两步,在元旭的冷眼下站住了。

“小念儿被吓到了,您且对他笑一笑,哄一哄……”

韩伊努力的引导他,殊不知元旭从来没有过与小孩相处过的经验,就算是歌兮。因为内里住的是一个成年的灵魂,不同于寻常的孩子,而且那时候歌兮也是有六七岁,并不像现在的小念,完完全全是一个什么事情也不懂的小童。

元旭有一个长女。就算他不愿去想南湘,也不能不承认那个孩子,但毕竟是心上不喜的,他极少过问那个孩子,更是从来都没有抱过哄过,元旭是一个冷心冷情的男人,自然也不会是一个慈父。

“哇哇哇……”

小念儿大有要轰轰烈烈哭下去的架势,都哭得有些上气不接下气,元旭又不肯放手,两父子就这么僵持着。(.la 棉花糖)

笑一笑么?

元旭想着,还是扯了扯嘴角,小念儿先是怔了一怔,继而大嚎起来。韩伊在一旁忍不住腹诽,您这么一笑,比沉着脸更吓人。

小孩子的哭闹堪比魔音穿耳,元旭僵硬着身体,这一刻竟是无比无奈,真是拿这个小孩一点办法也没有。

忽然,小念儿停住了哭泣,却是元旭将他抛起又稳稳接住,小孩儿就是小孩儿,很快就忘记了是这个人将自己给吓哭,转而喜欢上了这个游戏,被抛了几下之后,腮帮子上还挂着泪珠,就咯咯笑了起来。

韩伊见状也松了一口气。

小半个时辰之后,小念儿已经是与元旭有些熟悉了,地上铺上了厚厚的毡子和整张虎皮,小念儿就坐在上面,很有兴致地玩着各种小玩意,比如说小孩拳头大的珍珠,比如晶莹剔透的玉碗,比如黑甲卫身上的马鞭。

宫中并无十分小的孩子,有的也是不受宠的公主,元旭认为布偶之类是女娃玩的,于是便让人在内库搜寻了他认为适合让小念儿玩耍的玩具――那一整套白玉碗,已经是被小念儿玩碎了两只。

“……你是怎么遇到她的?”

元旭收回落在小念儿身上的视线,韩伊知道他是问当初是怎么遇到歌兮,施了一礼之后将他是如何在小张村遇到她、如何安顿她、歌兮当时的伤情与她生下小念儿时的凶险都说了一遭,他有意无意地将歌兮受伤的那段经历说得十分凄惨,想着,不光歌兮的打算是怎么样,让齐王对她多一些愧疚多一些怜惜总是没有错的。

韩伊说到自己的姬妾听闻了一些传闻,便打杀了过去的一那段,元旭眼内聚集起了暴戾之气;听到他说歌兮将人放了进去,一箭便要了人的性命来做威慑,又翘起了唇角;听到她生育了小念儿之后执意要亲自哺育时,脸上的神情便缓和了下来。

“歌兮入宫,是你安排的?”

元旭的问话让韩伊一惊,终于问到重点上来了。

“回禀齐王,”韩伊稳着心神,字斟句酌地回答道,“当初伊与莞贵妃……不,上官姑娘,有过一桩交易,想必殿下您最是清楚。”

歌兮与韩伊的第一次见面就是做交易,用霸天雷的方子来阴了徐珍珠一把,他当时便直觉那小孩身后必定有一个大靠山,果不其然,她当时的大靠山便是齐王元旭。

元旭饮尽杯中酒,并没有出声。

韩伊只得继续说下去,“实不相瞒,伊对上官姑娘……存了一些绮念,但是试问像上官姑娘这样的女人,男人有兴趣起了贪念也是最正常不过。于是,当她浑身是血的抓住伊的脚踝的时候,伊第一时间便认出了她来,在她养伤的那段时间,伊不止一次想要动了她腹中的胎儿,好让她以后死心塌地的做伊后院里的女人……”

元旭眼神很平静,但是那双眼像是一片汪洋,谁也不敢说那里面没有酝酿着一场风暴。

韩伊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在齐王这样的人面前最忌讳粉饰太平和遮掩龌龊的心思,与其让他日后查证了出来,还不如现在便说一个明白,当然,也不能全部都说出来,而是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混着,这也算剑走偏锋。

“……但是上官姑娘毕竟不同寻常的女子,她在生下小念儿之后与伊谈判,说无意于伊,但是她可以给伊以及韩家带来最大的利益……”

“您清楚,韩家近年一直都是流于权贵世勋家族的末流,说不定用不了几年就会颓败,而此时上官姑娘提出的计划,确确实实让伊动了心,于是,伊便说服了父亲,将上官姑娘送入了宫中。”

“而上官姑娘也是不负所望,短短数月便已经是集三千宠爱于一身……”

“啪嗒”

一声脆响,确实元旭将手中的酒杯搁在了案几上,“所以,念儿是她押在韩家的物品?”

韩伊周身一震,拱手低头道,“不敢,我父韩国公并不知晓小念儿的真实身份,他只知道上官姑娘是奇货可居,但对小念儿,他只知道是伊与外室所生的孩子。”

“外室子?”元旭发出阵阵冷笑。

“虽是各取所需,但是伊对上官姑娘有一份真情在,小念儿并不是筹码也不是物品,上官姑娘在宫中举步维艰,小念儿的存在绝不能让他人知晓,所以伊是照看念儿的最佳人选。”

“真情?”

“是,真情并非只能是男女之情,伊对上官姑娘之前有爱慕,但是相处了近一年,伊深知,上官姑娘这样的女子并不是伊能驾驭,甚至,伊对上官姑娘的手段与心性起了敬畏之心,伊想,还是娇弱柔美的美姬侍妾适合伊。”

韩伊的坦荡让齐王对这个浪荡公子高看了一眼。

“她……从未提及念儿的生父吗?”

“……提过,但是,她只说,是一个伤她至深的人。”

伤她至深?

是,他是伤了她,可是她何尝不是在伤他?明明有无数次可以回到他怀抱的机会,明明可以让他替她做主,明明可以让他们的孩子有一个合理光明的身份,可是她偏偏选了一条与他背道而驰的路,难道,他就不会心痛了么?

真是一个狠心的孩子。

韩伊从皇宫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天黑,他站在道路中央,不由得打了一个冷战,他扭头看巍峨的皇宫,心里涌上阵阵的不舍,念儿,从此再也不能以你的爹爹自居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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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1章 夜追

歌兮等人还被软禁在猎场,现在认为刀俎,我为鱼肉,她们唯一能做的就是等。【本书由】

等元旭能实现诺言,放过皇上一马,也放过她。

还有一个人,也因为这场突如其来的封城,而被逼无奈留在了京都,此人就是齐恪。

街道上跑这巡逻的士兵,大多数的店铺都处于关门的状态,百姓们怕无缘无故遭了殃,轻易不出门,京都便过早地染上了一丝萧索。

“公子,这么下去也不是回事啊。”

说话的大管事是齐恪家的老人,也知道一些核心的事情,齐恪来京都已经很久了,现在又被困在了这里,如此下去,要是耽误了他西去西夷的事可是负罪不起,加之,在京都多待一天,公子就多一分危险。

“不急,”齐恪倒是老神在在,看了这么多天的热闹,该控制的控制了,该威慑的威慑了,该斩首也都掉了脑袋,齐王也该收尾了,“时候到了,我就能出城了,现在,且等等。”

话虽是这么说,但他还是有一些隐忧,却是为歌兮的。

皇上失势已经是铁板钉钉的事情了,那么歌兮这个莞贵妃又该怎么办?齐王元旭虽是对她有情,但是这份情又是有多深呢?

齐恪拨了拨灯芯,将案上的书本合上。

就在这时,远远地传来喧哗之声,守门的大狗也吠起来,二门上守夜的仆人都起来了,大管事朝齐恪拱手,“公子,奴去看看。”

大管事急忙出了内院,发现二门上的人都起来了,手里都拿上了棍棒,脸上都有焦急之意。

“发生了什么事?”

“不得了,外面来了官兵,说是要捉拿逃犯。张管事正和他们周旋呢……”

说还没有说完,园子口上扑通一声,一个人被踢飞,重重摔在地上。大管事心下一沉,冲着突然涌现的官兵走去。

“大人,且住,大人们这么明火执仗的闯进来,不知小的犯了什么律法?”

为首的军官诧异地看了大管事一眼,这人倒是有些名堂,见了这番架势还能稳得住神。

“我等奉命追查逃犯,追到这处宅院那犯人便不见了踪影,定是逃到了内宅,所以我等要搜查。谁知这人百般阻拦,倒像是共犯。”

大管事吃了一惊,忙道,“大人,话可不是这么说。谁家见了这番架势都是慌乱,而且眼下乱糟糟的,要是歹人装成官兵,实为杀人抢劫呢?”

“少废话!!”另一个官兵喝到,“你老小子唧唧歪歪的,分明就是拖延时间,是想死了不成了!”

大管事脸色一变。心知他们这一番搜查是免不了,看他们的穿着,应该是五城卫的人,大管事也是人精,赶紧转了口风道,“小民一家自然是奉公守法的。小民与贵长官杜大人还有两分交情……这样吧,大人们尽管去搜查,不过还希望不要惊扰了女眷才是。”

说着他从衣袖里拿出一叠银票塞到为首的长官手中,那军官也不看,心里暗道此人还是上道。便挥了挥手道,“兄弟们去好好搜查,不能跑了嫌犯,但也别扰了女眷。行动迅速点,还要查下一家。”

底下人纷纷应了一声好,举着火把就冲入了内院。

大管事心里虽是担忧得很,但面上不显半分,他命人将受伤的张管事等人抬了下去,又将为首的军官请入了厅堂上,摆上了上好的茶水,旁侧敲击地问起缘故来。

“大人,不知您追查的是江洋大盗还是……”

那军官似笑非笑地瞟了他一眼,“你倒是管得宽。”

“大人明鉴,小人不过是想自保而已,眼下的世道,多一点门路,就是多一条活路,可以什么都不知,但是不可以什么都糊涂。”

大管事一招手,下人们便捧了一个小箱子来,当着军官的面打开,竟然是满满一小箱子的南珠。

在摇晃的灯火下,那一箱子南珠更是流光溢彩。

“这玩意,是孝敬大人的,大人的兄弟们另外有喝酒的小钱。”大管事凑近了一点,“小人在京都做了几十年的生意,风风雨雨都过来了,眼下的形势让小人有些不安。大人好歹透露一点,让小人也有些准备。”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那军官大张旗鼓闯进来也不过是要打些秋风,眼下目的达到了便也松了口。

“你们这些商人只要安分守己便无事,上面,”他手指往上指了一指,“怕是要变天了。不过,这把火烧不到你们。看在你上道的份上,给你提个醒,要是有陌生人上门,就立刻报府衙,现在的纤细可多着呢。”

大管事目光豁然一跳,又听到他说道,“我们今日追查的人是天子卫的人……啧啧,想想前不久天子卫的人还风光着呢,真是世事难料……”

正说着,里面去搜查的人都出来了。

“头,里面干净得很,并没有不妥!”

“嗯,这知道会是这样。”那军官得了好处,自然是向着这边说话,“既然这样,我们还是抓紧着搜查下一户吧。”

“记得门户要看紧一点。”

大管事道了一声是,亲自送了他们到大门外,却看到一队黑甲士兵朝着这边走过来。

是黑甲卫。

大管事心中一颤,暗道,糟了,这些杀神可不好打发。

五城卫的人也紧张了起来,倒不是别的,只因为黑甲卫是齐王手里的精锐嫡系私军,比起西山军营里的人还要嚣张几分,他们这些后来投诚的人更是比不上,于是自然而然也就带上了敌意。

这一队黑甲卫的首领是阿九。

现在的十三骑已经散了,都编在了黑甲卫里头,至少都是小队长。

阿九看都没有看五城卫的人,便要下令搜查,五城卫带队的军官面子上下不来,伸手挡住了他们的去路,“兄弟,这里我等已经搜查过了,没有异常,兄弟何必做一趟白工?”

阿九冷冷看了他一眼,道,“你们这些酒囊饭袋,就是因为你们搜查过才更要清理一遍。”

ps:

感谢梅色无边,感谢群里的诸位好基友,来亲一个先

今天大扫除去了,字数不够,明天来凑,闪,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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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2章

“你说什么!!”

五城卫的人立刻嚷起来,什么玩意,看不起人是不是?!

“哗!”

黑甲卫的人齐齐抽出了腰间的佩剑,动作整齐划一,刀剑的金属之声在夜里听起来更加刺耳。本书由

杀意,四下弥漫的杀意,让人不由得双腿发起抖来。

五城卫的人毕竟没有黑甲卫那么好胆,光是在武艺上就没有拼杀的资格,当下便露了怯,但在自己长官的逼视下也不敢退,也是操出了家伙,双方剑拔弩张。

大管事心中打着鼓,要是出了事遭殃的还是他,“诸位……”

“头!前方有动静!!”

夜空的黑幕上燃起信号烟火,阿九的双眼一眯,道,“追!”

几乎是扫过一阵风,那些黑甲卫的杀神们便都不见了,五城卫的人面面相觑,既是松了一口气,也是出了一身冷汗。

“公子……”

大管事回到园子里时,齐恪正等在了厅堂上。

“说是在追捕天子卫的人,黑甲卫的人也出动了。”大管事急忙回禀。

齐恪皱眉,连黑甲卫的人出动了,必定是天子卫里的重要人物。

思索着回了卧房,刚在榻上坐下来,齐恪便敏锐地嗅到一丝血腥味,极淡极淡。

齐恪只是怔楞了一瞬,便开始宽衣脱靴,若无其事地平躺在榻上。

过不了很久,卧房就响起了他均匀的呼吸。

夜越发深沉了,这个时辰的京都也终于沉静了下来。

可是,一把黑沉沉的匕首却突兀地横在了齐恪的脖颈上。

“既然睡不着,又何必装睡?”

“不知南地的威海王帐下第一谋臣、齐家的家主齐恪公子潜伏在京都有何不可告人的目的?”

一滴血从上面滴到了齐恪的脸上,齐恪忽而轻笑了一声,“原来黑甲卫全城搜捕的是昔日天子卫的大督统林飞大人,大人,眼下你都自身难保。又何必树敌?倒不如你我好好商议,看看,有什么事齐某可以替你做的?”

林飞撤了匕首,冷声道。“齐公子,你最好不要耍什么花样,就算我林某人受了伤,要取你的命还是很容易的。”

林飞说话间气息紊乱,接着窗外投射进来的微光,齐恪看到他胸口翻了口子的伤疤,从左胸横贯到右腹部,朱红色的袍子都被染成了紫黑,伤口也染着诡异的黑青。

“你中了毒?”

齐恪起身,林飞忙低斥一声。“不许点灯。”

齐恪却没有停下自己动作,而是在床头的铜灯灯台下按了一下,好好的榻忽然间翻了过来,露出黑漆漆的密室入口。

“林大督统,”齐恪拿了一颗夜明珠当照明物。依旧是那副温煦无害的模样,“你若死在此处,对本人绝对是不利的,密室之中有很多的药物,请吧。”

说着他已经下了密室的台阶,在台阶上站立住回头看林飞。

“你想要在我身上得到什么?”

林飞从来就不相信有无缘无故不求回报的施恩,眼下他都是一个通缉犯。朝不保夕,但就是这个时刻要更加警惕,他林飞可不是那种受了一饭之恩都要豁出命去回报的傻蛋。

“现在还暂时不知,”齐恪坦然的笑笑,“但是总有用得上林大督统的时候,你知晓。我齐家世代经商,我,也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商人,利益就是商人做生意的根本,但是我是个公道的商人。讲究一个等价交换,所以你大可以放心。”

而且以林飞的个性与本事,只要他渡过了眼下的这一关,他日有又谁能威胁着他做事?不如卖个好。

林飞并没有思索太久,提了一口气同齐恪走下了密室。

厚厚的榻板在他二人身后缓缓闭合,就好像从来都没有这么一个密室存在似的。

猎场行宫之中。

昏迷了数日的皇上终于醒了过来,几乎是他的手指一动,他身边的歌兮便醒了过来。

入目是一张憔悴的带着欣喜的脸。

“皇上,您醒了?”

歌兮很激动,一双大眼睛里的关切丝毫不作伪。

皇上点点头,刚一开口,嘶哑的声音便逸了出来,“水……”

“水,是!”歌兮都高兴得有些傻了,赶紧去端了水来,嘴唇碰了碰,试了试水温,方才送到皇上的唇边。

皇上大概是渴极了,连连就着歌兮的手喝上了好几口方才罢休。

“您慢一点。”歌兮小心地为他顺着气。又贴心地位皇上将被衾拉高了一点,眼下正是冷的下半夜。

“齐王,他得手了?”

皇上的声音很平静,歌兮吃了一惊,抬头去看他,只见他眼里一片清明,方才意识到,其实元家的男人哪个都不傻,不过是谁的手段更强而已。

而皇上,做了那么多年的太子和皇上,心智谋略都不会在齐王之下,只是因为生不逢时,那些挫折带给他更多是打击,而不是激励,所以慢慢的,他才处于了下风。

歌兮不语,但是不回答便是等同于默认。

皇上嗤笑了一声,道,“还以为他会多忍上一些时日,谁知道他到底是等不及了。我这二皇兄……不过也是,他都忍了那么些年了,想必在朕面前也是忍得很辛苦吧。”

歌兮不知道该如何接话,这个时候,她说什么都是不对。

“福长生那些人呢?”

皇上停了一停,眼下他的身体还是很虚弱,他试着提了一口气,胸口便传来一阵气闷,手脚也俱是软绵绵的一点力气都没有。

“……他们都安然无恙,”歌兮知道他是关心自己身边的人,“眼下都在偏殿里。”

也不知道是不是元旭故意安排,自他们谈判那日起,福长生福乐还有神仙手这些人都被隔开了,这冷清清的行宫大殿里,再无半个人,歌兮照料着皇上,就算是缺衣少食。她也是熬了过来。

“林飞呢?”

皇上沉声问。

林飞是他最后的底牌,就算是天子卫全军覆灭也不要紧,只要林飞在,他放在林飞手中的兵符在。他就不至于一败涂地!

“……刺杀齐王,被抓了起来。”

皇上听着心神一震,竟是哇地一声吐出一口血!

“皇上!”

歌兮搂住了他,“……还不到绝境,您不能倒下去。”

还不到绝境么?皇上仰躺在踏上,睁着一双凹陷下去的眼睛直愣愣地盯着黑洞一般的屋顶,“……朕还以为还来得及励精图治,谁知道竟是来不及了……”

他悲凉的声音里满是无奈的和绝望,歌兮听着心酸得厉害,却半句劝慰他的话都说不出来。什么冠冕堂皇的说辞都是无用的,他的心绝望了。

天亮时分,皇宫之中已经是有群臣上朝了。

说是上朝,其实也就是元旭的心腹和眼睛投诚到他这一方的谋士在勤政殿中商议要事。

而元旭到了勤政殿看到的第一份奏折就是他的谋士们的联名上书――

“废正德帝,拥立本王登基?”

元旭扫了奏折一眼。底下的心腹们便都七嘴八舌地说起来――

“正德帝昏庸无能,早就该退位让贤了。”

“正德帝对天下臣民所犯之罪总有十宗,第一宗便是无德而失天下,使得天下四分五裂,百姓流离失所,第二宗……”

“主上,眼下正是最好的时机。就该趁热打铁,正德帝,可赐一杯鸩酒……”

“球……球球!!”

一道清亮的童声突兀地插了进来,文臣武将都被吓了一跳,大殿内霎时鸦雀无声,都瞪着老大的眼睛看着站在他们中央殿外、拽着一个文臣的袍子、睁着一双大眼睛、指着一个方向喊着什么球球的孩童。

“哪来的孩子?”

群臣们都惊讶了。这里是什么地方,怎么会有一个一两岁模样的孩子出现。

“球球,球球!!”

那孩子还是不依不饶地拽着那大臣的袍子,那大臣不知他是什么来路,打也打不得。骂也骂不得,脑门上都出了密密麻麻的汗。

就在大家都有些摸不清头脑的时候,坐在上座的元旭开口了,“他是想要那个球。”

顺着他的手指看去,大伙纷纷退开一条路来,果真看到一个扎着各类彩带的竹篾做的小球。

小童的眼睛顿时一亮,两只小腿迈了过去,抱着那个小球咯咯笑了起来,并且冲着上座的元旭喊道,“……王……球球!”

元旭听着他含糊不清的“父王”,唇角微微上翘,露出一丝笑意,朝他招了招手道,“念儿,到父王这儿来。”

此话一出,众心腹们都惊悚了,他们都知道主上只有一个长女,正妃倒是有身孕,可是前不久也是小产了,这么大的一个儿子却是如何来的?

小念儿可不管这些人各异的心思,这些日子元旭日日带着他,虽有艰辛,到底是处出了一些乐趣,也能叫他父王了,只是怕是小念儿这懵懂小童,根本就不董“父王”两字的含义。

小念儿又迈着两条小短腿,蹭蹭地跑到了元旭身边,元旭一把将他捞起,放在了自己膝盖上坐着。

“主上,敢问这位小公子是……”

元旭不动声色道,“他是本王的嫡长子,也是齐王世子,念。”

此言一出,震惊四座。

天下人都知道齐王的正妃是平阳陈氏的大小姐,也知道齐王王妃前些日子小产了,那么这嫡长子如何而来?难不成是石头里蹦出来的?

皇室的血脉不容混淆,齐王如此笃定,想来是他的骨肉无疑,或者是哪个姬妾在外生的也不一定,可是嫡长子,这可不是什么普通的名分,尤其是在皇家!

但是有些人想得更是深层。

只见一个文士出声道,“主上,既是主上的嫡长子,理应是太子。”

此人便是韩拓,是当初歌兮在大庆军营打山岗王卫亮那一仗时的谋士。

心腹臣子们也都听出了端倪,要是齐王此时有心称帝的话,那么他的嫡长子就应该是太子殿下,而不是一个区区的齐王世子。难不成,齐王此时不欲称帝?

果然,他们在齐王口中听到了最不愿听的话。

“本王是齐王,太子,还在华清宫中的呢。”

元熙确实被软禁在华清宫里,可是这些心腹大臣们哪是在乎这个,他们在乎的是,明明都已经撕破脸了,明明都已经掌控大局了,明明都离那个位置只有半步了,为什么在这节骨眼上停下来?!!

韩拓当下便竖起双眉,“主上!天下人都知道您囚禁了皇上,天下人都知道齐王已然反叛了,难道事到临头了您还要讲究起兄弟情谊来?您要是退缩了,那他日放虎归山,老虎就会咬了您的咽喉!”

“而我们这些追随您的人,将全家全族的性命都压在您身上的人又成了什么?都会成为犯上作乱的奸佞!到时候难道我等还能留个全尸?”

“请主上三思!”

韩拓的话掷地有声言辞犀利,可是他说的真是事实,他们跟着元旭谋反,本就是将脑袋随时提在手中的活计,辛辛苦苦筹谋那么多年,难道就是为了成全齐王突然的良心发现?

对着韩拓的无礼质问,元旭也不气恼,只是淡淡说,“此时登基与延后登基,在老百姓看来,本王都是犯上作乱上的位,又有何区别?”

“所谓时不待我,机不可失,就算是带兵打仗都要讲究一个一鼓作气,失去了眼下的良机,日后又多生出多少变故来!”

韩拓立刻争锋相对,并且大胆地骂起元旭来,“主上,万不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虽不知您如此做的缘由何在,但您此举,无疑是愚蠢之举!!”

元旭双眸一凝,漆黑的眼眸里迸出杀气来,小念儿被他沉下来的脸一下,撇了嘴要哭起来,元旭忙轻声哄了他,身上的戾气也消失了个无影无踪。

“本王此时不登基便有必须如此做的理由,尔等是孤的心腹,但也是臣下,为臣者便要有为臣者的觉悟和本分!韩拓,你最错的一点便是看轻了孤的能力,不管这风雷雨电,我自岿然不动!帝位,尽在我囊中!孤只是晚些去取而已!”

元旭此话一出,便是绝无更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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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00字大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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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3章 资徳行宫

京都百里开外的资德行宫,是往日里皇帝避暑消闲的地方,如今正德帝也在此“养病”。本书由

齐王果真兑现了对歌兮的承诺,但是,他也不会真的放过皇上。除了用药物控制住他之外,更要紧的是将他彻底隔离朝堂。对外宣称皇上重病不能理事,齐王与楚王同为辅政,当实际上楚王元沂也遭到了软禁,如今的朝野,就是齐王的一言堂。

歌兮对这个结果并不感到意外。试想,都是送入虎口的鲜肉了,难道还指望老虎能吐出来么?她担心的是太子元熙,怕只怕元旭会对元熙下手。只是现在歌兮都是自身难保。

京都与京都的周边还是有些许的动乱,但是很快就在元旭的铁腕手段下平复了。歌兮也清楚,这些动乱,并不是有人真的要襄助皇帝夺回政权,不过是趁乱想分一杯羹而已。打着“清君侧”的名头,行的是不可告人的目的。

元旭大权在手,又加上谋划了很多年,虽然是仓促行事,但也是非常缜密,让人没有可趁之机。

至于百姓,怕是最不挑当权者的受众了。只要国泰民安,就算是让齐王立刻当了这个皇帝又如何?说不定比正德帝更好呢?

已经是隆冬,再过几日便是要过年节了。已经平定下来的京都已经结束了宵禁,大街小巷里也恢复了些热闹气息,可是在资德的行宫之中,却是冷如飞雪结冰。

福长生早早的起身,看了一眼暗色的天空,叹了一口气之后,将身上的薄衫裹紧了一些。待一切妥当之后,他便拿了扁担和水桶,走出陋室。

刚走到院落里,一股冷风就灌进了衣领来。

福长生穿得单薄,不由得便打了一个冷颤。咳嗽了几声。但也是无法,只得佝偻了背脊,担着空桶,努力睁着眼往外走。

水井离着他住的地方尚远。还得绕路。福长生毕竟多年养尊处优,又是天还没有大亮,一个不慎,便狠狠跌落一跤,连同扁担桶子都甩了出去——

“哎哟我的天爷唉!”

福长生的哀嚎引来守卫的侍卫,前头的那个提着一盏灯,大喝道,“怎么回事?发生什么事情了?”

“没,没事……”

福长生咬着牙想站起来,用力撑了一下。愣是没有站得起,尾椎的部位传来一阵剧痛,怕是伤着了。

“是老奴不慎,摔了一跤。”

侍卫照了一照,看着他脚边的水桶和昔日大总管的狼狈样。心下是大感痛快,“啧啧,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谁会想到作威作福不可一世的大内大总管,今日竟然会落魄到这一步呢?我看啊,就是你们这些阉奴作的孽太多了,所以才有如今的报应。呸!活该!”

一口浓痰吐到了福长生的衣袍上,福长生即使当年还是一个小黄门的时候都没有受过这样的窝囊气,一双手立即攥紧了。

可是……

现在的福长生却是没有硬气的资本,而且,他也不能够给娘娘还有皇上添乱。

想着他便低了头,再不出半句声。

那个提灯的侍卫还欲说一些讽刺的话。那个年长的侍卫重重咳了一声道,“还耗在这里干什么?马上要换岗了,这么冷的天气,还不赶紧地回去喝一壶热酒?走了走了。”

年长的侍卫拉着他就走,那人还在唠唠叨叨——

“你这莫不是给那老东西解围吧?”

“得饶人处且饶人。人家与你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你这又是何苦来哉?”

“我就是看不惯这些阉货!仗着自己是天子红人,一个个鼻孔朝天的,现在该了吧,依着我说,这些狗东西就该扔到山里头去挖石头,累死他们!”

“行了行了,宁结一份善缘,不种一份恶果。你做点好事吧,谁知道往后人家没有东山再起的时日呢?”

“怎么可能!皇上都这样了……就一个阶下囚,怎么可能还有起复旦时候,做梦!”

……

两人走得远了,.la [棉花糖]

福长生咬了牙撑起来,可惜刚起来了一半,又是摔下去,这一下是痛上加痛伤上加伤,简直就是钻心地痛!

“该死的!真是没有用!”

灰心丧气的福长生伸手就给了自己一巴掌,就这么一副残破不堪的身体,连自己都护不住,还谈什么照顾皇上娘娘!废物!

多日的惶恐和不安终于全部化成了绝望灰心,福长生的老泪是止都止不住。

怎么就,怎么就到了如此的田地呢……

皇上刚刚燃起了一些斗志,却谁都不肯给他机会了,天爷,你是何其无情啊。

福长生就跌坐在地上哽咽落泪,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一道熟悉的声音传过来——

“是师父吗?”

“师父是您吗?”

福长生忙用袖子揩了揩脸,沙哑着声音唤了一声,“福乐,我在这里。”

福乐大喜,忙跑了过来,看到他的情形是大吃了一惊,“师傅您这是……哎哎,我背您回去。”

福乐二话不说就将福长生背了起来,福长生指着地上的水桶,“……水还没有打。”

“您都这样的还顾什么水桶啊!”

福乐背着福长生有些吃力,但依旧是背得稳稳当当,“娘娘见您房间里没有人,就差我来找您,生怕您在路上磕了碰了,谁知道还真是让娘娘给料着了。您啊,以后这样的事情吩咐我来做就行了,都说徒弟是半个儿,您老收了我做徒弟,我就当您是亲爹!您也不许让我成为不孝子啊。”

福乐平日的话也不是这么多,福长生听着他一咕噜话,痛得也轻了些,发自内心感叹了一声,“你是个好孩子。可惜就是……唉,是咱家误了你。”

“您老可别这么说,”福乐轻声细语,说话比往常多了一份沉稳,“我老家那边的老人常说,人在年轻的时候要多吃一些苦,是给老来攒福气呢。何况,福乐不哭,守着皇上和娘娘,守着您,总有拨开云雾见青天的时候!”

福长生不再说话,只伏在福乐的背上沉思。

皇上与歌兮居住在资德行宫最偏远的、接近皇庄的地界,说白了就是资德行宫的下人房,而且还是以往给工匠、杂役住的最差的房子。

每日里,柴要自己劈,水要自己打,送来的饭菜看不到油星,连米饭都是隔年的陈米,定的量连福乐都吃不饱。

更有甚者,眼下就是隆冬了,送来的棉被都是虫吃鼠咬的。物质上的苛刻只是小问题,更厉害的是那些侍卫还有侍女的冷眼讽刺,以往这些人哪里还够得上资格到皇上和娘娘面前凑呢?现在一个个都要骑到头上来耀武扬威了,想起此处福乐都要咬牙。

眼下这样不单单是软禁了,还是折辱。出乎意料的,皇上并没有很大发雷霆暴怒之类,而是很沉静,沉静得让福长生和福乐都有一些怕。

两人还没有走到院落门口,就听到一声脆响,像是瓷碗砸碎的声响,接着就是一声呵斥——

“什么鬼东西!拿走!滚!!”

那声“滚”完全是吼出来的,听得让人心肝都颤了一颤。

“是皇上!”福乐惊诧道。

“快,你快放下我,”福长生有些急了,里面怕是皇上发了雷霆之怒,他跟前就只有娘娘一个人,指不定会发生什么事,“快,你快去看看,不要让皇上误伤了娘娘。”

他从福乐身上滑下来,扶着墙角站定,催促了福乐,“快去!”

福乐一溜小跑,到了厢房,便看到歌兮蹲在地上捡着碎瓷片,赶紧进去道,“娘娘,您仔细割了手,您放着奴来。”

歌兮退到了一边,看着地上散了一地的杂米粥,眼眸闪了闪,走了出去。

等她回转的时候,手上又重新端了一碗米粥。

元堃仰躺在榻上,闻到了味道,扭过头看,眼里是冷冷的寒光。

“皇上,起了喝粥了。”

歌兮脸色平静,好像之前一连砸碎了几次米粥的事情根本就没有发生过。

元堃气结,她知道她在做什么吗?一次又一次!他不喝就是不喝!这样的鬼东西他连看都不要看!

“你这是在忤逆朕?”

“怎么,现在元旭软禁了朕,你就不将朕当一回事了是吗?朕的命令你听到没有?朕要你滚,滚!!”

他气急败坏地吼叫,牵动了肺部,咳得上气不接下气。

歌兮端着那碗粥一动不动,“我会滚,但是要在你喝了粥之后。你喝完了,我就滚得远远的。”

元堃看到她的样子便更气了,阴狠地盯着她,像是恨不得将她砍了。

福乐站在一旁惴惴不安,但又不敢贸然插话。

一刻钟过去,两刻钟过去……

歌兮就那么端着那只大海碗,纹丝不动。

元堃终于没有办法当作熟视无睹,起身阴沉沉道,“你这是在逼朕。”

“不,”歌兮的声音里带着暗哑,“我不是在逼你,我心疼你,元堃,我心疼你。”

她说着,又将碗往前送了一送,一颗眼泪直直掉落在地上。

元堃周身一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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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在状态啊

我在努力调整中。在此感谢编编兔子,谢谢她给我的推,本来想这一周双更的,没有做到,对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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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4章 除夕

很快就到了除夕。

白日里出来大日头,歌兮便端着木盆去了庄子边上的小溪流。也是在资德行宫的范围之内,都有士兵把守着,和皇庄是连在一起的,并没有不相干的百姓。

小溪流里的水位很低,但是用作洗衣服还是可以的。

歌兮将木盆放在了石头上,很快河边就响起了捶洗衣服的响声。

水冰寒刺骨,歌兮的手很快就变得红彤彤。不止是这样,上面还长着冻疮,手背上也冻裂了脱了不少的皮,一碰水更是刺痛。

歌兮认真做着自己的事,忽然她听到一丝响动,扭头一看,果真看到福乐气喘吁吁地跑过来。

“娘娘,奴来帮您。”

福乐二话不说就抢过来歌兮手中的棒槌,用力地打着衣服。

“福乐,你师傅还病着,皇上那个也需要人看着,你快回去吧。”歌兮抢过棒槌,朝着福乐一笑,“我这儿很快就好了,等忙完了,我回去给你们做年夜饭。”

“娘娘!”

福乐的声音大得吓人,“这样的粗活您吩咐福乐做便是了,您看看您的手,都成什么样子了!”

这些时日来,娘娘白日里要做饭洒扫浆洗,夜里要给皇上缝补衣裳。皇上的脾气越来越古怪,动辄便是摔打碗筷,时常和她拗气,还得她好好哄了他才行。在夜里皇上更是折腾,一会儿要水,一会儿要用膳,一会儿又是发来脾气,简直将娘娘折磨了个透。娘娘忍了下来,好好地伺候了皇上,但是整个人都瘦得不行,眼底都是一片青黑。

“您快回去歇一歇,年夜饭奴会做好的,什么都不需要您动手。”福乐悄悄抹了一把眼泪。背过身去使劲敲衣服。

歌兮叹了一口气道,“福乐,如今我们到了这步田地,难道还要讲究这个?你的手不也是都生了冻疮开了裂吗?你和你师傅不也是日日操劳吗?”

“那不一样!”福乐的声音不自觉地高了一高。(.la 棉花糖)“奴怎么样都可以,反正奴生来就是一条贱命,吃些苦有什么的?可娘娘您不一样,您应该是在皇宫里锦衣玉食受着人尊敬的,现在……”

“福乐,”歌兮打断了他的话,“其实我的出身也没有什么高贵的地方,一介罪臣之后,而后的贵妃之位,说起来高贵。不过也是一个妾。至于现在,更是一个卑微得连尊严也没有的阶下囚,我,并不比你高贵。”

福乐急急地想反驳,歌兮站起来身道。“福乐,我知你忠诚,在艰难的日子里最难的就是守住自己的本心。你,还有你师傅对我还有皇上的忠诚,也是一种恩德,眼下,我什么都不能给你。也不能许一些不切实际的诺言。”

“我只能告诉你,如果你等愿意不离不弃地跟随我与皇上,我,上官歌兮,眼下身无长物,但有一颗待尔等为亲人的赤诚之心。以望后报。”

福乐红了眼睛,呐呐地说不出话来,歌兮双手在衣服上擦了一擦,“你洗好了衣服便赶紧回来,我去准备午饭了。”

“唉。”福乐应了一声。声音有些哽咽,“娘娘您慢些走。”

“知道了――”

歌兮的声音远远传过来,倒像是姊妹间那般随意亲昵的意思。

福长生拄着拐在院落里张望,见歌兮回来了,便重重松了一口气。

“不是让你好好躺着休息吗?怎么起来了?”歌兮看见福长生便责问了一句,他伤着了筋骨,虽不是很大的问题,但不好好休养恐怕会落下病根。

“快,回房歇着去。”

歌兮利落地捡了柴火准备烧灶,冷不防福长生走了进来。

“你进来干什么?”

“老奴帮娘娘做午膳。”福长生说着伸手去拿角落里的萝卜,谁知道一弯腰便闪了一下,疼得他叫出声来,“哎哟!”

歌兮赶紧扶住了他,在他腰身上按了几下,“无妨,只是抻着了,你回房去吧,不要在这儿碍事。”

福长生一张胖脸都红成了酱紫色,“唉,老奴本是想帮些忙,能让娘娘少受些罪,谁知……老奴真是没有用。”

“不就是洗衣服做饭吗,皇庄里的女人都是如此,哪里就操劳了。”歌兮见他别扭,便放开了手,将拐棍递给他,让他慢慢走回去。

“当年的动乱,我还做过乞丐呢。你只要给我照顾好他,便是帮了大忙了。”歌兮朝着东厢房指了指。

“娘娘哪儿的话,伺候皇上是是奴的本分。”

歌兮将福长生送出了厨房,开始视察厨房中可以用的食材。却发现除了萝卜就是一小块肥肉,大米倒是有,可是今日是除夕啊,总得吃一些好的吧?

元旭将他们扔到这里,发明就是要圈禁到死的打算,那些侍卫和仆役也都是心知肚明,于是在衣食上多有苛刻。前些日子都是送的饭菜,过了几日就直接扔了些柴火和米粮,让他们自生自灭了。

实际上到了资德行宫的衣食都是好的,只不过那些守卫的人是看碟下菜,加之有一些人的阴暗心思,觉着作践以前的人上人痛快得很,便将好的炭火、棉袍、还有上好的粳米和水灵的菜蔬鱼肉都昧下了。

歌兮却以为是元旭的意思,对元旭又添上了一丝厌恶。

“这样的东西怎么能做一顿年夜饭?”

歌兮想了想,先将火烧旺,煮上了饭,趁着福长生和福乐都不在院落里,偷偷溜了出去,直接走向前头的园子。

“站住!”

一只长矛从斜刺里伸了出来,“你往哪儿闯?娘娘,你的活动范围就是前头纳西地方,乱闯可不行。”

歌兮平静地退了一步,“本宫要见你们的长官。”

“哟,这不是莞贵妃娘娘吗?”一个身穿锦袍的男人从抄手游廊上走了过来,一双三角眼贪婪的打量着歌兮,心里想着,怪不得能得宠当娘娘呢,啧啧,这相貌这身段,穿着麻衣都比自己家里的妻妾好看上了十分不止。

资德行宫说白了就是皇家的避暑山庄,此人叫王富贵,是这里管理周边皇庄的一个管事。是当年宫里有头脸的老内侍过继的儿子,仗着这层关系在资德行宫里混了好些年,捞了不少的好处。听闻还学着达官贵人的样子养了不少的姬妾,在这一带也拽了起来,但实际上在京都的贵人眼里就是一只小小蝼蚁,一个狗仗人势的奴才。

“不知娘娘有什么要事?在下也能帮村上一二的?”

王富贵一双眼睛在歌兮身上乱瞟,几乎眼珠子都要粘在了她身上,说话间还凑近来两分,垂涎猥琐之意不言而喻。

歌兮被他看着激起了几分杀意,手紧了一紧,对着那个拿着长矛的侍卫说道,“本宫要见你的长官,就是看管行宫的将军。”

王富贵脸上的笑僵了一僵,心里呸了一声,什么东西,居然敢看不起他王富贵?不过就是一个落架的凤凰,连草鸡都不如呢,还摆谱!!好好好,定要你这个小娘皮知道老子的厉害,老子尝了那么多的女人,就是还没有尝过皇子老子的女人呢!

“你要见咱们将军有何事?”侍卫到底比王富贵还是多些城府,想了想还是问一句。

“米粮不够,送来的黑炭又都是潮湿的,根本在屋内用不了,还有菜蔬肉食都没有,”歌兮说着声音柔软了几分,“到底是除夕,也得让皇上与本宫过好吧。”

她的话音未落,王富贵就嗤笑了出来。

啊呸,还皇上!现在是齐王当权,皇上在这里“病”着“病”着就会死了,这里谁不知道?还皇上呢,真是会做大头梦。

“娘娘,您可是不当家不知道柴米贵了,眼下齐王殿下都倡导要节俭呢。黑炭,将就着用用就是好的,米粮吗,少吃一顿又饿不死,哦,皇上不是要修道的吗?仙长们可都是辟谷的,至于肉食嘛,荤腥吃过了可不好,还是清理一下肠胃才能福寿百年,”王富贵摸着下巴笑得猥琐,“娘娘,您说我这话错没错啊?”

歌兮眼眸低垂,长长的眼睫遮住了她双眸中翻滚的怒意。

那个侍卫显然与王富贵还相熟,悄悄碰了碰他,示意他不要再说了。

“娘娘,你还是回去吧。”侍卫硬邦邦地说道,“不合理的要求我们将军也不会答应你的,还是回去,不要多生事端。”

“不合理的要求?不要多生事端?”歌兮猛地抬头,身上的气势全开。

那王富贵确实不知死活地上前,涎着脸说了句,“娘娘要是想要那些东西也不难,不如到在下的处所……”

王富贵眼前突然一花,还没有来得及反应,脸上就挨上了狠狠的一巴掌!他惊怒交加地大喊了一声“啊”!脸上又是一巴掌!

歌兮左右开弓,足足打了王富贵十九个耳光才停下手,只见那王富贵被她最后一耳光抽得转了几转,狠狠摔倒在地上,脸已然肿成了猪头!

“你……你这个贱人!”

王富贵醒过神来,捂着脸,恶狠狠地盯死了歌兮,就像是想将她撕碎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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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5章 要米粮

“你……放肆!”

侍卫终于反应了过来,大喝一声,长矛指向了歌兮的咽喉。(.la 好看的)

“放肆?”歌兮盯着他冷笑了一声,“皇上还没有驾崩!本宫还是一品贵妃!齐王是掌权了没错,你去问问他,看他这个乱臣贼子敢不敢鸩杀本宫?今天本宫教训的就是你们这些眼里没有天理王法的狗奴才!”

“有种,便朝着本宫的脖子来一下!”

歌兮说着便是上前跨了一步,直直往长矛的尖头上揍,那侍卫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将长矛往回一缩。

王富贵却是躺在地上叫嚣,“杀了她个小娘皮!什么贵妃娘娘!狗屁!!现在都是齐王殿下的天下了,谁记得她是老几?不过是一个卖了皮肉得了地位的贱人!都落魄了还敢嚣张!兄弟,杀了她!”

他说话间爬了起来,想朝着她扑过去,这时他身后忽然响起一个男人的声音,“这是怎么一回事?”

“陆校尉?”侍卫吃了一惊,怎么把这位给惊动了出来。

歌兮眯眼打量了眼前这个身材高大透着一股正气的男人,已经将他认了出来,“陆逊。”

陆逊见到歌兮也不意外,他早知道资德行宫里囚禁着当今的天子和天子的宠妃。只是他看到歌兮的真容时,还是失了片刻的神。

“贵妃娘娘。”陆逊回过神来之后,便行了一个礼。不见得有多恭敬,但是也算礼数周全了。

“看来你是高升了。”歌兮唇角缀着讽刺的笑。心想。真不愧是元旭,控制大局和收买人心的手段都是一流,元堃,输得不冤。

齐王掌握了大局之后,第一件事情就是提拔他手下的郎将,重用了一批底层的但有能力的剑客武士,还有御林军里不曾站队的底层的军官和兵丁。

陆逊出自落魄的士族,自他父亲那一带开始便是走下坡路了。读过几年的书本,但是却因为家境贫寒,只能求了一些门路,走了行伍的路子。

说来他与皇上还有些渊源。早几年的时候皇上去猎场打猎,见他的武艺和箭术都不错,还夸赞了几句并赏赐了些东西。大伙都以为他得了机遇要青云直上的时候,他的长官却处处给他使绊子,直接给他调到了马厩看马,而皇上那儿也早就忘记陆逊这号小人物。

齐王迅速掌权之后,也是陆逊的运气来了。

他的一个族叔是是齐王手下将军的一个幕僚,见到陆逊还有几分本事之后就起了爱才之心,见陆逊和其他有能力的年轻人一同举荐给了齐王。齐王查验过这些年轻人的武艺和才干之后,都给了提拔。于是陆逊就分到了资德行宫,职位是校尉。

王富贵见陆校尉好似认得莞贵妃似的,生怕她说出一些对自己不利的话来,赶紧抢在了前头恶人先告状。

“哎哟我的天爷啊,陆校尉你来的正好。这臭婆娘不知道在谋划些什么大逆不道的诡计,我和何侍卫识破了她,她便恼羞成怒……你看看我的脸,都打成了什么样子!”

王富贵说着就将他那张肿成了猪头一般的脸凑了过去。

陆逊眼中闪过一丝嫌恶,他和王富贵交道打得少,但是王富贵的那些破事他也听了不少,心里是不屑与这些蝇营狗苟相交的。

“王管事。你还记得这里是什么地方吧?”

王富贵被他突然的一句问得有些莫名,“这里?这里不就是资德行宫,还能是什么地方?”

“亏你还记得这里是皇家的别院是资德行宫,不是你们家的后院。贵妃娘娘就是贵妃娘娘,你对贵妃娘娘不敬,按照规矩是廷杖五十。娘娘掌你的嘴还是轻的。”

陆逊的话让王富贵脸色大变,好家伙,这是明摆着护着这小娘皮啊。

“陆校尉你也别尽说些冠冕堂皇的话来糊弄我!谁不知道齐王殿下就差一个登基的仪式了?她算哪门子的贵妃娘娘?就算皇帝,不还是吃着我王富贵剩下来的残羹过活的废物?哪天……”

王富贵的话还没有说完,陆逊面上一沉。一个漏风巴掌就打了过来。

陆逊常年习武,这一巴掌带上了十成的内力,直接将王富贵给打飞了出去,“啪”一声摔到了五步开外的地方。

“哇——”

王富贵哪里经得起这样的掌掴,张嘴就吐出了一口血,外带着两颗门牙,一句囫囵话都说不出来。

“皇上与贵妃娘娘是到资德行宫里养病来的,什么大逆不道的话都敢说,真是愚蠢至极。”

陆逊此人对皇上并没有太多的忠诚,对皇室和皇权也有些比较新颖独到的看法,但是他看问题极为透彻,他知道,就算是皇上此时被软禁被夺了权,也不是他们这些人能作践的。

别忘了,皇上姓元,齐王也姓元!

在皇室之中,同室操戈或许不新奇,但不代表着齐王就能容忍王富贵之流对他流着相同血脉的兄弟如此羞辱!

且不说皇上,就是眼前的这个女子——莞贵妃上官氏,也不是他们能招惹的。

此女有着如此惊人的美貌,资德行宫之内有好些校尉和郎将都起了别样的心思,但谁都不敢真的去做些什么,原因无他,就是因为上头隐晦地交代过一句——不能妄动,好生照看。

古来男人出将入相,要么凭恩荫,要么凭本事。而女子,无往不利的就是她们那张皮囊。只要是男人,不管是皇帝还是王侯,都阻挡不了美色的诱惑。只要她头脑清楚,凭着她的容貌姿色,就是皇上驾崩了又如何?世上的权贵又不止是那么一个男人。

虽然陆逊有些不屑,但他还是谨记着不要惹这样的麻烦,色字头上从来都是悬着刀剑的。

“陆校尉你怎么能下这么重的手……”

那位何姓的侍卫怎么也没有想到会闹出这么大的阵仗,赶紧过去扶了王富贵一把,见他没有性命之忧才放下心来。

“娘娘如果无事的话,还请呆在院子里,不要随便走动。”

陆逊面无表情地说完便准备走了,歌兮叫住他,“你且等等。”

他扭过头来,脸上有几分隐忍和不耐。

“娘娘还有何事?”

“本宫本来是想去你们将军的面前质问,看看米粮炭火菜蔬都去了哪里,今日都是除夕了,难道非的本宫将齐王闹出来才肯将这些给足?”歌兮口齿伶俐的说着,“还有棉袍棉被,这数九寒天,难道是要冻死本宫?”

陆逊明白了,她是要米粮棉被。不用说,原本应该给她们的东西,定是被王富贵还有侍卫兵丁给扣下了。

想着他便扫视了一眼王富贵和何侍卫,两人的眼神都有些躲闪,结果不言而喻。

“下官明白了,稍后会将米粮菜蔬都送到院子里。”陆逊应了下来,“娘娘还是请回吧,不要让下官难做。”

得到了满意的答复,歌兮方才回了自己的院落。

半个时辰,陆逊果真带着一小队人将米粮炭柴还有棉被棉袍一干东西扛了过来。

歌兮看着这些东西眼睛都亮了起来,尤其是那几件厚实的新衣,她摸了又摸,简直是爱不释手。

“虽然大了一些,改改就能穿了,真是好。”

歌兮一面清点着东西,一面絮絮叨叨地说着。

陆逊在一旁看着大感惊异。原本以为她贵为宫妃,而且是最受宠的贵妃,理当是十指不沾阳春水,就算落魄了软禁了也应该是一副柔柔弱弱伤春悲秋的模样。谁知道她在陋室之中也能从容自在,倒是有几分宠辱不惊的姿态,就是这一点,都要强过太多的女子。

“下官禀告过将军,往后会每隔十天给娘娘送米粮,也请娘娘安分守己,再不要多生事端了。”

陆逊简明扼要地交代清楚,歌兮也领他这个情,道了一声,“多谢。”

就是这声轻柔的多谢,让陆逊顿了一顿,在兵丁们都出去了之后低声说了一句,“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小心王富贵。”

歌兮愣了一下,随即又道了一声,“多谢。”

这一声道谢明显比先前更诚恳。

待这些人走光了之后,福乐擦着汗走进来,便看到满满一间库房的东西,“呀,这是……”

这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么?

那些混帐东西都巴不得让他们喝西北风,眼下居然送来了这么多的米粮,还有上好的炭呢。

“这些都是咱们该得的。”

歌兮将这一桩轻描淡写地揭了过去,起身拎起竹筐里的大鲤鱼和五花肉,冲着福乐说,“走,咱去去做饭去!!”

就这么忙忙碌碌的,很快就到了傍晚。

歌兮将福长生和福乐都赶出了厨房。只见她穿着蓝布薄棉袍子,将头发用天青色的布包裹了起来,腰上围着一块围布,正热火朝天地朝着菜。

那饭菜的香味直往鼻子里钻。

灶火上还蒸着菜肉包子和扣肉,陆逊他们还送来了半片羊羔,歌兮便炖了一个羊肉汤,这会还在咕嘟咕嘟冒着泡。

福乐在窗口探头探脑,冷不丁身边多了一个人,回头看去吓了他一跳,“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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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6章

“皇上……”

福乐低呼了一声,看到皇上警告的眼光之后,赶紧捂住了嘴。(.la 无弹窗广告)【本书由】

外面的小动静并没有打扰到歌兮,她很认真地切着案板上的肉,将五花肉打成了一个又一个的珍珠丸子。

她的动作和熟练,在水蒸气的缭绕之下,她就好像是在画中的一般。即使她所处于烟熏火燎的厨房,也丝毫不影响她的美。

元堃站在窗台边看着她的动作。任何人都不会是生而知之的,她如此的熟练,只能说明她以前做过这样的活计。元堃想着眼眸眨了一眨,这孩子,流离失所的那些年,受了不少的苦吧。

好似察觉到有人在窥视,歌兮敏感地扭过头来,正好与元堃对视了个正着。

元堃没有想到她会突然看过来,当下有些不适。扭过脸去想离开时,却听到歌兮清脆的声音——

“等等!站住!”

站住?简直是有些放肆了。

元的脸色立刻沉了下来,却见歌兮端着一只大海碗冲到了自己的跟前,举着一块炖好的羊肉送到了自己唇边——

“来,尝尝看,试一试味道好不好?”

元堃出生就是尊贵的皇后嫡出皇子,之后便是太子,登基之后更是九五至尊。即便是在他逃出京都南下避难的那段时日,他也都是锦衣玉食。皇家在衣食住行上的讲究和规矩,他身边的人都给他记着呢,从上菜的规矩和每日膳食的搭配,从来都是一丝不苟。

他从来就没有如此不拘小节地吃过菜品。

这样端着海碗吃羊肉,礼仪、规矩都不对。

可是那股香味却是很彻底地勾起了元堃腹中的馋虫,要知道这几日他都是喝的粥,真是用那句粗鄙的俚语来说,真是嘴巴里都要淡出个鸟来了。

他的脚没有动,但嘴巴还是闭得紧紧的。

歌兮眼里含着笑意,举着那块羊肉不依不饶地往他唇边送了送。碰到了他薄薄的唇瓣。

“尝尝看吧,看看盐够不够。凉了就不好吃了。”

元堃十分“勉为其难”的看了她一眼,像是要逼他喝苦药一般,刚刚张开嘴。歌兮便将羊肉塞到了他的嘴里。

唔,好吃,真是……香、软、咸淡合适,因为加上了一些特别的香料,羊肉的膻味去除得很干净,炖煮得恰到好处。

“怎么样?”

歌兮眼巴巴的看着他,十分期待他的评价。

“肉又老,又柴,真是……比起朕的御厨来,当真是差了太多。”

歌兮听着他的话。唇角唰地撇了下来,小脸跨得不能再跨。

元堃丝毫没有察觉,还在那里等着她的第二块入口,谁知道她收回了碗,头也不回地走进了厨房。并且还将厨房的门给关上了——

“厨房重地,闲杂人等一律不许入内!”

“旁观也不许!”

元堃惊怒,她居然敢甩下他走了,真是胆大包天!

这时候,他的肚子适时地发出一阵长鸣,纵使是天子的脸皮非同寻常,也是飞上了一丝可疑的红云。

福乐在一旁想笑又不敢。只得拼了命咬着嘴唇,头勾得低低的,双肩不停地耸动。

“都是朕将她给宠坏了!”元堃不再逗留,强装了自在神态拂袖而去,脚下匆匆的,差点跌倒。

福乐笑得肚子里打跌。他也算是宫里头的老人了,从来都没有见过皇上如此神态。

以往的皇上都是高高在上的,要么便是乖张深沉。尤其是他们这些内侍宫女,见到的都是皇上威慑人使人害怕的一般,何曾见过他如同寻常百姓家的男主人吃瘪恼火的样子。

竟像是庙里的泥塑菩萨。忽然间有了一丝烟火气,怎能叫福乐不新奇。

“还看呢,皇上都走远了。”

福长生拄着拐走了过来。福乐赶紧扶着他在廊下石墩上坐了。

“师傅,福乐说句大逆不道的话,”福乐小声道,“虽说眼下是最坏的情形,可是见着皇上,竟好似比在宫中还强些,娘娘也是。但要福乐说出一个所以然来,却也是说不出。”

“咱家明白。”福长生叹息了一声,“那是因为,无论是皇上还是娘娘,在这里活得都真实,更像是相濡以沫的寻常夫妻。”

越是身居高位的人,就越是得不到寻常百姓都拥有的东西。比如说最真诚的挚友、最贴心的配偶、和最单纯在膝下承欢的孩子。

很快就到了晚上,歌兮忙活了一整天,终于做好了满满一桌年夜饭。

屋子里的炭火烧得红红的,将这个冬夜渲染上了几分年节的气氛。

“都进来,都愣在外边做什么?”

歌兮换上了新送来的棉袍,棉袍有些不合身,大出了许多,歌兮系了一根腰带,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元堃看着她的模样,双眉拢聚了起来。

“娘娘,这不合规矩。”福长生领着福乐在门外头给他们二人行礼,“奴才怎么能与主子同食?莫要折煞老奴了。”

歌兮知道福长生讲规矩,要是真的拉着他上桌,怕是他要落下一个心病。

“眼下不是在宫中,不必讲究那么多。你看看,我将小桌都摆好了,你同福乐就在小桌用。年节,多一个人多些热闹,这也是皇上的意思。”

歌兮将皇上都抬了出来,她眼波流转地望向皇上。

元堃只轻轻点了点头,“是朕的意思。”

说着他便举起了箸,夹了一块笋干到碟子里,歌兮忙给他布菜,十分殷勤。

歌兮想得十分周到,在大桌与小桌之间搬了一扇屏风(自然是破烂的),也避免上福长生与福乐的不自在。

食不言是餐桌上的基本礼仪,可是歌兮却话多得很,一会儿问这个合不合口味,一会儿又说温的酒虽是可以喝两杯但也不能多喝。絮絮叨叨的,偏偏元堃一点也不觉不耐,也不觉得她聒噪。

用过了年夜饭,福长生与福乐便退下了。

歌兮便坐在了矮几上,就着跳跃的烛火改起衣服来。才绣上了几针,眼前就一暗,却是元堃挡住了她的烛火。

“你挡住我了。”

“不知是什么腌臜东西穿过的,你还改什么?”元堃忍耐了许久的怒火终于爆发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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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7章 情怯

“有总比无好,再说今夜我要守岁,改衣服打发时间不是很好吗?”歌兮知道他心里不痛快,尽量放缓了声音说话,“皇上,你早些安寝好吗?”

在看到她穿上那件袍子的时候他就生气了,袍子是七成新,明显是有人穿过不要的。什么时候起,他的宠妃居然要拾捡旁人不要的东西?他知道自己败了,但是从未想过他会败得如此彻底!而且她还好像很满足的样子,更是提醒了他,自己如今是多么不堪!

元堃心头的邪火又窜了上来,他伸手

“呀。”

她惊呼一声,却是不慎扎了自己的手指。

元堃眉头一皱,下意识地拉过她的手指,看到上面冒出的血珠,想也没有想便将她的手指含在了嘴里。

毫无情欲的举动,却让两人的心同时在这一刻剧烈跳动了一下。

“……好了。”

还是歌兮意识到了有些不妥——他含着的时间有些长了。

元堃意识过来,松开她的手,歌兮低下头,抱了袍子往外走,“我去隔壁房间……”

“不许走。”

背后触到一具温热的身体,歌兮的身体一僵,任凭他将头埋在自己的肩窝,也任凭他的双手在自己腰间一点点收紧。

“……你说过,你心疼朕,”元堃的声音低沉暗哑,还有一股难以言喻的晦涩,“朕同样……也心疼你。”

“不要……不要穿他人穿过的衣裳,这样会让朕……让我觉得很难过……”

在入宫的这一年多时间里,歌兮与元堃有过为数不少的性|事。每次情欲高涨的时候,元堃也会说一些撩拨她的情话,歌兮清楚,不论男女,在榻上说出的话,就算是再信誓旦旦,都是做不得准的。

所以。她的心里,从来没有为那些情话起过一丝半点的涟漪。

而在今夜,在这个尤其寒冷的冬夜,元堃不过是说了这么一句话。她便是动心了。

原本以为在被元旭伤过那么深之后,再也不会为男人动的心,就在这一刻,被他的话填了一个满满的。

歌兮扭过身去反手抱住了元堃,两人都抱得那么用力那么紧,就好似,再不用力再不认真,便没有了机会似的。

清晨破晓,歌兮睁开眼,便看到一只修长的手——是元堃的手。手指修长指节分明。

这只手垫在她头下当了一夜的枕头,元堃从背后抱着她,他们两人就这样睡了一个晚上。(.la 好看的)

歌兮忽然想起遥远的上一世,不知从哪本书中看到——如果有一个男人爱从背后抱着你入眠,如果你也喜欢他给的温暖坚实的胸膛。那么你就嫁给他吧。

“在想什么?”

元堃的声音传过来,带着清晨刚醒的慵懒。

“没什么,”歌兮的头抬了抬,“你的手臂酸了吧。”

“无妨。”元堃不肯收回自己的手臂,而且将歌兮抱得更紧了些。

歌兮也不想破坏两人之间难得的温馨,便乖巧地躺在他怀里,任凭他在自己的耳边厮磨着。

又过了一刻钟。歌兮推了他一推,“皇上,我得起身了。”

听到那声明显带着疏离的“皇上”,元堃的眼眸忽地暗了一暗,紧紧拥着她的手也松开来。他不知道怀中的人为何如此多变,明明昨夜两人还拥得那么用力。等一醒来,她又恪守着自己的本分,不僭越一步。

“歌兮。”

看着那单薄的背影,元堃出声质问,“你究竟在防备什么?”

歌兮顿了一顿。道,“皇上,您多心了。”

元堃目沉如水,良久才说,“你出去吧。”

歌兮已经穿好了袍子,也不回头也不转身,只是轻轻道了一句,“是。”

房门在她身后闭合,她不敢去看元堃失望的神色,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害怕和彷徨什么。人非草木,元堃对她的日渐喜爱她最是清楚,就是因为知道他的喜爱越发的单纯和真诚,她才更犹豫。

又或者,她万般的拒绝和防备,都只是因为她不敢去爱了。

害怕又一次无疾而终,害怕又一次被伤得鲜血淋漓,害怕他终究不是自己想要。

自己想要什么?无非就是在有生之年里不会变质也不会被人抢走的爱,仅此而已,但又谈何容易。

福乐一早就起身,准备给皇上和歌兮准备早膳,正在往灶膛里塞柴火,歌兮便走了进来。

“你且放下吧,往我来。”

“咦,娘娘,您怎么……”

福乐一脸讶异,昨夜见皇上与娘娘和和美美,想着今日早晨娘娘也应该是晚起,怎么天都还没有大亮,她便起身了?

歌兮装着若无其事地忙活起来,福乐是个人精,怎么能看不出歌兮的异样,便悄悄去寻自己师傅,留下她一个人好好静一静。

歌兮淘了米上灶煮粥,想着元堃的身体要慢慢养着,又切了一小块精肉,给剁成了肉末准备给他做瘦肉粥。

一想到元堃,就又想到了他那句——歌兮,你究竟在防备些什么?

心忽然就乱了起来。

她的这一辈子,才刚刚走过了十多年,便是将人世间所有的情仇滋味都尝了个遍。元旭的爱是禁锢,元沂的爱是守望,那元堃呢?

她越想越是心烦,手上的剁肉刀在案板上一拍,“为什么,为什么偏偏和他们姓元的纠缠不清……”

还是兄弟三人,这样剪不断理还乱的情感关系,若是公诸于众,自己便是坐实了罪名,便是天下第一的祸国殃民的妖妃了。

歌兮自嘲地一笑,继续手里的活计。

眼下的情形,还是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烦来明日忧吧!

又过了半个月,皇上的解药准时送了过来。

但是除此之外,元旭并没有多余的动作,对于歌兮他就像是将她给遗忘了一般。

送药来的是阿大,歌兮几次都想开口问小念儿如今怎么样了,她在资德行宫就像是被人蒙住了双眼堵住了双眼,所以有关外面的消息都得不到。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让她尤其痛恨。

到底还是有昔日的情分在,阿大终究是借着空隙悄悄对歌兮说了一句话——主上请立世子,世子为嫡长子元念。

歌兮听到之后,在后院里呆呆坐了一个上午。

嫡长子。小念儿变成了平阳陈氏所出的嫡长子,从此,再不是上官念了。

小念儿……

阿大只是告诉了她可以告诉,还有许多他都不能说也不敢说。

比如元旭虽是替“养病”的皇上代理朝政,但是朝内的风风向已经变了,王公权贵们已经将齐王当成了皇帝来看待,第一个示好的手段便是往齐王府上送上了自己的庶女。

一来是表示忠诚,二来也是一种试探。

一有人开了头,便有无数的人效仿。很快齐王府便塞满了各式各样的女子,倾国倾城的美人有之、媚骨天成的尤物有之、宜室宜家的佳丽有之。齐王也是来者不拒。都一一笑纳。

早先年的时候,元旭也这般收受过美人,皇上赏赐的,王公赠与的。但是与歌兮定情之后,元旭虽然表面上不说。但私下还是将大部分的女人都清理了。现在,他收的女人更多,阿大粗粗计算了一下,大抵不少于八十个。

这些都还是有些身份的,那些用来解闷逗乐子的歌姬舞姬还不在其中。

只不过,元旭并没有给这些女人名分,他是在用举动来告诉这些人背后的主家——女人。不过是些许玩物。可以用来消遣,也可以用来宠爱,但是,也仅仅是如此而已。

而用女人来巩固自己地位的男人,都是无用的男人。

权贵们乐见准皇帝的强势,因为眼下的王朝。便是需要这么一个不轻易受人辖制、有能力有手腕有魄力的中兴之主。

至于那些女人,就当是预备役的后|宫,怎么都不会吃亏。

元念的出现震惊了府上的正妃陈莞与侧妃南湘还有紫苏。

陈莞惊怒之下频频出手,都被元旭派给小念儿的暗卫给挡了回去,陈莞也因此受到了惩戒。被禁足。

南湘对小念儿也是怨恨万分。因为小念儿夺去了她女儿该有的宠爱,而且他还是一个男孩,将来有些让人艳羡嫉妒的前程,而她的女儿不过是背了一个郡主的名号,什么都没有。

如果可以,南湘比谁都想除掉小念儿,可惜她的依靠——南寺将军,早早在元旭那失去了信任,眼下还关在了西山的军营里,生死未知。

让人惊奇的是紫苏的态度,这个已经年老色衰并且无宠的侧妃,因为老实本分,陈莞被禁足之后,齐王将内院的管理权交给了她。

小念儿的衣食住行都是单独管理的,任何女眷都没有资格管世子元念院子里的事。

紫苏却没有因为元旭的禁令退却,而是捡着机会与小念儿亲近。元旭在宫中事务繁忙,见她的私下动作并没有威胁到小念儿的安危,也就默许了她对小念儿的讨好和亲近。于是紫苏就借着小念儿的光,得到了几次元旭的留宿。

王府中的风向因为她的得宠而立刻转变,后入府的美人们都纷纷巴结起这位侧妃起来,使得紫苏在齐王府上,很有几分独领的势头。

朝堂上风云变幻,昔日的天子卫被一网打尽,只余其首领大都统浪费还有少数成员逃逸在外。

昔日如日中天的天子卫一朝覆灭,几乎是没有在齐王的手上走上两个回合,齐王的雷霆手段可见一斑。

京都的繁华热闹又恢复了过来。毕竟是见惯了潮起潮落的古都,百姓们对皇室的刀光剑影讳莫如深,只要过好自己的日子便可,所以京都明面上都是一派祥和之气。

过了十五便有人办嫁娶丧葬之事了,这一日一早,便有人从城里出殡。

“前面的人停下,官差检查。”

吹吹打打的人群立刻停住了前进的脚步,管事的人一溜小跑到前面对着为首的长官作了一个揖道,“大人,今日我家主人出殡,已是前两日便向五城卫禀告过的。”

“虽是如此,但是昨夜东城还有昔日天子卫的余孽顶风作案,杀了一个三品的大员,我等也是被连累得要全城搜查。”为首的长官面有菜色,想来是被折腾得不轻,“也不为难你,让我等粗粗搜查一翻便可。”

“也不动你家主人的棺椁,死者为大嘛。”

那管事听着心底啐了一口,什么死者为大,分明就是之前在五城卫那儿禀告备注过,他们主人可是得了痨病死的,这些收了好处的家伙,分明就是怕晦气怕沾染上了病气。

心里虽是这么想,但嘴上还卖着乖,“就知道大人心地慈善。”

因为着是被孝敬过了的,那长官果真没有为难他们,真是大致检查一番便让人放了行。

“最后那辆马车上的是你们家的公子?”

走到了一半上,那长官和管事问了一句。原因无他,那马车上的公子相貌气度都不像普通人,连个随从都看着很有派头。

“我们家的公子您都认得,哪能呢。”管事陪着笑,“是我们夫人娘家的公子。您知道,我们夫人是世家的出身,虽是旁支,但世家子就是世家子,自然是强过一般的公子哥。”

“这番他来送我们老爷出殡,也是回家乡去。”

“原来如此。”

那长官听了这番话也便释然了,看着队伍还慢吞吞的,催促了一句,“你们走快一些,要是磨磨蹭蹭的,等下黑甲卫的人来了,可不要说是大人我没有照顾你们。”

“大人说的是。”

一说起那凶神恶煞的黑甲卫,那管事头上便冒出了汗,当下便催促着家人赶紧走。

出殡的队伍到了郊外,坐着表公子的马车便与之分道扬镳了。

又走了十几里地,马车停了下来,从里面跳出一个随从打扮的人,却是易容过的林飞。

“齐公子,欠你的,他人你再向林某人讨要吧。”

林飞说着抱了一拳,齐恪唇角轻翘,“你放心,生意人最是会记账。”

“如此,便就此别过。”

林飞说着欲走,齐恪叫住他,“林大人,可是要去资德行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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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8章 波澜

皇上现在在资德行宫“养病”,林飞肯定是要去那里的。

只是齐王也一定防着林飞这一手,资德行宫一定是守卫森严,林飞要是贸然行事,说不定还得再次载道齐王手里。

不过,齐恪并不是要阻止他,他与林飞还没有到这一层的交情。

林飞并没有正面回答他这个问题,只是凝视着他,像是要从他面上找出答案。

“假如你能顺利潜入资德行宫,见到莞贵妃娘娘,还请为齐某带上一句话。”

林飞眉毛一挑,语气不善,“齐公子与莞贵妃还有交情?莫非是她的入幕之宾?”

齐恪神色未变,但是语气却是冷下来,“都说天子卫的林飞忠诚为主,看来也不尽然——侮辱了你主上的宠妃,他们夫妻同体,自然也是侮辱了你的主上。”

“笑话,”林飞冷笑一声,“不过一介宫妃,也配称为妻?”

齐恪端坐在马车之中,眼中的愠怒一闪而过。

“林大人不要忘了,眼下贵主都是齐王的阶下囚,天子之尊又从何谈起?再者,你的主上,同他共富贵的女子何其多,可是能与他共患难的女人能有几个?而且莞贵妃是有机会离开贵主寻一个更好的前程的,这一点你应该是很清楚的吧。”

天子卫眼线遍布天下,想来从歌兮入宫林飞便着手查她的事了,就算她的过去被清理得很干净,也是有蛛丝马迹留下的。

齐恪不信林飞对歌兮的底细一无所知。

“你要我带什么话?”

林飞出乎意料的没有反驳,反而是很平静,就像方才那刻薄的质问不是他问的一样。

“她借我的东西我会保管好,而我付出的等价物品她也随时可以去取。”

齐恪在歌兮手里借走了狼神骨珠子,付出的代价是十万连黄金,和他在京都的人手。(.la 好看的)他知道,歌兮不会让自己做太久的笼中鸟的,到时候无论是钱还是人手。她都需要。

而让林飞转告这么一句话,也是暗示了林飞,上官歌兮并不是一个身无长物的女子,她手上有很多筹码。这样。也能让林飞有所顾忌。

说到底,齐恪是担心林飞对歌兮有所不利。

林飞眸中神色难辨,“一定带到。”

齐恪也客气了一声,“有劳。林大人,就此别过,还望保重。”

林飞很快便入了官道一旁的树林,齐恪的马车也是碌碌而去。

资德行宫最偏的院落里,歌兮与元堃像是一对避世的夫妻,在小小一方天地过起了日子。

从那日之后,歌兮便没有再与元堃同榻。而是在一旁铺了一个地铺,夜里元堃要茶水便起来伺候他。这些事情原本都应该是侍女或者内侍做的,但歌兮却做得很顺手。比较起与元堃的那种异样的亲近,她更加愿意做他的丫鬟,而不是爱人。

立春之后天气就回暖了。这一日出了很大的太阳。歌兮便将一张贵妃榻给搬了出来,让元堃好好晒一晒太阳,而她则是在院落里伺弄小鸡崽。

“过来过来,这儿有米……”

歌兮显然很喜欢这几只毛绒绒的小东西,抓了一小把粟米在手心,让小鸡崽啄食。

炫目的阳光下,歌兮蹲在地上。一身粗布袍子。脸上不施粉黛,长长的青丝绾成一个简单的发髻,什么钗环都没有。但即使是这般的素净,那张小小的脸儿也不见寡淡,依然是能让人见之忘神。

而她此时逗弄着小鸡崽的模样,更是让人怜惜。

元堃原本是在眯着眼假寐。却也忍不住将视线投在了歌兮的身上。

他的位置看到的是歌兮的侧颜,俊眼、修眉、樱唇、还有那漂亮的手指……

“呀……”

歌兮忽而低呼了一声,原来是一只翅膀上带着黑斑的小鸡啄疼了她。[.la 超多好]她的双眉微微蹙了一下,伸手抓住那只“祸首”。屈指在它小脑袋上轻轻戳了戳,小鸡立刻扑腾着小翅膀钻到了她怀中。惹得歌兮手忙脚乱,又欢笑连连。

元堃忽而很羡慕她怀中的那只小鸡,可如此肆无忌惮地与她亲近。

哼!这小畜生倒是艳福不浅。敢调戏朕的爱妃,小心朕诛你九族!

元堃心底不满地腹诽了一句,眼神炙热地看向那只小鸡,小鸡像是被这股王霸之气给震慑到,“叽叽”一声,一下窜到了歌兮的肩头上。

歌兮抬头与元堃四目相对,元堃赶紧别过头去,还慢悠悠地道了一句——“安安静静躺一会也不成,真是聒噪。”

说是这么说,可话里面并还没有责怪之意。

歌兮听着莞尔,元堃用眼角的余光将这一笑收入眼底,心底柔软莫名。

两人之间流转着似有似无的情意,小小院落之中正是祥和得很。

但是有些时候,你不去找麻烦,自然有麻烦去找你。

有道是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这句话从古至今都是通用,而歌兮正是得罪了一个小人,此人就是资德行宫外三门子的小管事王富贵。

王富贵自从那日被甩了十几个巴掌之后,足足是呆在家中有十日不曾出门。知道的人都到他是猪油蒙了心、吞了好一个狗蛋,就算是虎落平阳凤凰落架,那也轮不到他一个小小奴才来欺压啊。流言蜚语传了好些天,就连他的妻舅也巴巴地上门警告了他一番,生怕他不知死活给家里招了祸端。

而王富贵此人却是地地道道一个奸诈小人,加之他一路也是顺风顺水,并没有遇到太多的挫折,骨子里头更是没有天地君亲师。他连听故事都喜欢听那种占山为王起兵造反的,哪里会将那些警告当成一回事。

他想着,“养病”的皇帝动不得,那两个男不男女不女的内侍还动不得?就连那个厉害的小娘皮,大爷也要弄死她!不止要弄死,死之前还得叫上几个弟兄轮番尝一下她的皮肉滋味,不然还真的对不起她给自己的十几个巴掌!

脸消肿之后,王富贵便开始谋划了起来。

这一日他掐算着时间来到库房,里头的人赶紧起身打招呼,“喲,王管事来了。您老这个年节过得可好?”

王富贵的眼角一抽,好?好个屁!顶着一张肿成猪头的脸连门都不敢出,还过个屁年节。

心里是一回事,嘴角却客套着,“嗯,还行吧……你差事办得不错,你看都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对了,那边院子里的人来领了米粮和吃用没有?”

那边院子,说的就是“养病”的皇帝。

大家都是心知肚明的,看管仓库的人便道,“还没有,看看时辰,也该来了。”

王富贵“哦”了一声,装模作样的查看了一遍,“眼下时辰还早,你我兄弟也好久没有喝个小酒了,今儿个去喝上一盅如何?”

“这倒是感情好,”那人听得有酒喝,眼睛都眯了起来,“只不过我这里也是离不开人,待会那边院子还要领米粮……”

“这有什么。”

王富贵既然是来了,就做了万全的准备。他冲着门外一招手,几个壮小伙便走了进来。

“这几个是我族里的兄弟,本来是想带他们到行宫见识一番的。眼下我们去喝一杯,叫他们几个给你看着岂不好?”

“喲,那真是感情好。其实也没有太多的事情,就是等那边院子的人来了,将东西给他就是了。喏,堆在墙角边上的那几袋子便是。”

那人是一个酒鬼,听得要喝酒早就按奈不住了。如今还有人替他做事,他还顾得上什么规矩不规矩,那两条腿都只管往外走。

王富贵见计策得逞,朝着那几个人使了个眼色,“好好看着啊,回来给你们带烧鸡。”

“哥哥你们放心去吧,保证将差事办得妥妥的。”那几个小伙满声应允。

王富贵两人前脚刚走,福乐后脚就进了院落,见到仓库来了几个生人还微微吃了一惊。

“几位兄弟,小的是来领米粮的。”

福乐的姿态放得很低。之前几次要的东西被扣克了许多,福乐不忿,便力争了几句,结果被人给围殴了一顿。并且都伤在了表面上看不出来的地方,手段下作又阴损,福乐还不敢让皇上和贵妃娘娘知道,只能吃了这个亏。

那几人互看一眼,其中一个嘻皮笑脸的小伙说话了,“你就是那边院子里的人?”

福乐道了一声,“是。”

“那么你就是个宦官了?”

那小伙话一出口,他身边的几个人都哈哈笑出声,还挤眉弄眼的,面上全是嘲弄低视之意。

“既然是宦官,那么怎么可能同我们是兄弟?我们可都是站着撒尿的主,你还能站着尿吗?不会是蹲着的吧?”

“你这话说的,女的才蹲着呢,他也不是个女的啊。”

“可他既不是男的,也不是女的。哎呦喂,我说这位,你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啊!”

“他可不就是个玩意?哈哈哈哈哈……”

福乐是因为家贫不得不卖了长子入宫,生平最在意的事情便是他人恶意地提起他净身的事情。他也算是年少得志,入宫几年就得了大总管福长生的青眼,之后更是成为了华清宫的总管,可谓是宫中的红人。就算是朝中的三品大员皇亲国戚见着了,也得给几分薄面,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奇耻大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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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9章 龌龊

当下福乐便红了眼睛,不过是想着眼下的情形,不能替主子分忧也就罢了,万不能为主子招祸。(.la 无弹窗广告)

福乐便忍下了折扣恶气,默默地抗了东西便往外走。谁知道那个为首嘲笑侮辱他的小伙直接挡在了大门口。

只见他拿了眼睛上三路下三路地扫视着福乐,一副下流样子道,“啧啧,哥几个都还没有弄清你究竟是个什么玩意你就想走?”

福乐额头上的青筋都暴了出来,咬着牙道,“咱家是阉人没有错,但好歹也是大内皇宫里出来的。做人留一线,不要将事情做绝了才好!”

“哟,你这是在威胁小爷?”

那人嘿嘿一笑,突然就变了脸色,“那小爷还非得弄一个究竟才行了,兄弟们给我扒了他的裤子!看看他那底头有没有割干净,居然还敢跟小爷这儿充硬气,小爷让你装男人!”

几个人果然是一哄而上,福乐也摔了麻袋和这些人厮打起来,可他哪里能是这些人的对手?人家几拳就将他给揍到了,福乐在地上拼了命的挣扎大喊,“你们这些个下流胚子,腌臜东西!放了咱家!放了我!!!”

“闭嘴吧。”

为首的那个小伙踹了他当胸一脚,这一脚力道之大,竟将福乐踢得连话都说不出,脸色都变得青紫。

这还不算完,福乐还没有喘过一口气,嘴上就被塞上了一嘴的胡桃,四肢就被捆绑了起来。

接着便是下身一凉,福乐脑袋里“轰”的一声响,刹那是眼前都看不到东西,之余下耳边那些似是而非的调笑——

“呀,大哥,你可猜错了,这家伙倒真的是阉得很干净啊。”

“呸,真他娘的恶心。看了这玩意,小爷得去煮艾叶水去洗眼睛!晦气真晦气!”

“真是低贱的东西,男人都不是男人了,.la [棉花糖]”

“这叫好死不如赖活着。虽然这鸡|巴玩意不能用了,但是宫里的贵人打赏起来可是很大方的,听说好些内侍的家底都比得上朝中的大员呢。”

“那也恶心,连子孙根都没有了,银子拿着有什么用?死了之后都不能埋在祖坟里,太丢人了。”

温热的尿淋到了福乐的脸上,将他给淋醒神——

“不男不女的东西,”那个为首的小伙手里还摸着自己那粗壮的玩意,“见过这么强壮的子孙根吗?羡慕吧,可惜你没有喽。”

“兄弟们。好好让他尝一尝咱们真男人的尿,是不是比他这个假男人够味!”

“解裤子尿啊!”

七八道尿线对准了福乐,屋子里弥漫着一股浓烈的尿骚味。

福乐眼睛通红,死死盯着这些人,一个一个的将他们的样子刻在了心里。

今日之仇。只要他不死,就一定要回报给他们!他们不是都看不起阉人吗?好好,我福乐一定将要你们也尝尝阉割的断子绝孙的苦楚!!

“好了,大家都玩够了。”

为首的那人慢悠悠地系好了裤带子,“等下将这阉奴给弄晕了。王大哥可是说了,只要弄倒了这个阉奴,他们的主子也会来的。这就叫引蛇出洞。”

“三哥,不会有什么事吧。”其中一个瘦弱一些的小伙说道,他年纪大概在十七八岁,是这伙人当中年纪最小的。

“能有什么事?”那个叫三哥的青年明显是这群人的头,“王大哥都说了,这阉奴的主子。是个犯了错失了宠被扔出皇宫自生自灭的半老宫妃,和罪奴是没有两样的。”

王富贵毕竟不敢将歌兮的真实身份给透出去。资德行宫知道内幕是没有错,可是透了出去就是死罪了,所以他编了一个谎话给他的族弟。这个被人称做三哥的也是一个胆大包天的泼皮无赖,别说王富贵给了他好处。像这种折辱以往的人上人的事情,不给好处他也做!

“可是,毕竟是宫里头出来的,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狗屁的万一!”三哥眼睛一瞪,那人立刻缩了,“不过是一个失宠的罪奴小爷弄就弄了。别说这个,就算是来一个得宠的妃子,只要落在小爷手里,照样弄!”

“三哥你真是厉害。”

其余的人纷纷谄媚地捧臭脚,三哥也安抚安抚他们,“不用怕,王大哥是我的族兄,难道还能坑自家的兄弟不成?放心的做吧,就是那小娘皮不知死活的得罪了王大哥,大哥想给她一些教训。”

想到王富贵给的那些银子,原本还有些动摇的人都坚定了决心。

“呔,不就是睡一个女人嘛,王大哥都不怕咱们怕什么,弄她!”

“就是,那还曾经是皇帝的女人呢,那咱们哥几个岂不是也当了一回……哈哈不能不能说。”

“也不知那女人漂亮不漂亮,要是来一个丑的,我可不一定能硬得起来!”

“哈哈哈,你个银样蜡枪头,真是不中用……”

福乐听得心惊肉跳无比惶急,可是他受制于人连嘴巴都被塞住,只能发出呜呜呜的声音。

“真是烦得很。”那个叫三哥的终于不耐烦,直接拿了一根粗大的木棒,将福乐敲晕了事。

“接下来就只要守株待兔了。”

时间总是过得很快,一眨眼一个上午便过去了。

歌兮准备好了午膳,却发现去库房取米粮用度的福乐迟迟没有回来。

“娘娘,福乐兴许是被什么事拌住了脚,等下便自己回来了。”福长生还拄着拐,所谓伤筋动骨一百天,他离痊愈还差些时日。

歌兮想了一想,道,“我将他的饭食留在灶台上,他若是回来了让他回禀我一声。”

“是。娘娘,您快去伺候皇上吧。”福长生心里有一些不安,总觉得会出什么事似的,但这样的话不能说出来,徒增烦恼而已。

歌兮迟疑了一下,将皇上的膳食端了出去。

又过了半天,福乐还是没有回来,这下福长生与歌兮都焦急了起来。

“这样等着总不是办法,我去找福乐。”歌兮起身往外走。

“娘娘,还是等等吧。”

福长生还是不赞同歌兮贸然出去。今时不同往日,资德行宫的这些人不会将他们当一回事,就算歌兮找了侍卫,那些人也不会为了一个内侍而费心力去寻找。

最重要的是,现在福长生行动不便,皇上身边只有娘娘一个人,要是娘娘再出点什么事可如何是好?

他也心疼福乐那孩子,可是在福长生心目中,没有人能比皇上更重要。

又或许,只是行宫里的一些人看不惯福乐,在哪个角落里教训了他一通,应该……福乐应该不会有性命之忧吧……

“不能再等了。”歌兮目光坚定,“福长生你也不必劝我,连自己的内侍都护不住,便不是一个好主子。皇上那儿要是问起我,你便替我挡上一挡。”

“总归,我是要将福乐找回来的。”

初春的天气还是很寒冷,太阳下山之后那寒气便冒了出来。

偌大的资德行宫里孤寂冷清,因为人少,便少了那份属于热闹人间的喧哗。

歌兮沿着大路疾步走着,遇到了好几拨巡逻的侍卫。那些侍卫或大胆地打量她或小心地偷窥她,她也没有停留,因为她知道,现在的自己没有可以要求他们做事的身份地位,而用美色作为代价换取,是她最不屑的。

越接近库房,她的脑袋越清明。

到了那个院落外面,歌兮停下了脚步,并没有从正门进去,而是一跃上了房梁。

她脚步轻盈,如同一只夜间行走的猫,并不发出一丁点儿声响。几步便到了房屋屋脊的中央位置,轻轻揭开瓦片,昏黄的烛光便透了出来。

下面屋子的中央一个二十来岁的青年正拨弄着灯芯,旁边分开坐着好些个壮实的青年,其中一个瘦小一点的说道,“三哥,都这么晚了,那小娘皮莫非是不来了吧。”

三哥有些不确定地说,“难道是这阉奴的份量不够?”

说着他走到了库房的角落里。歌兮定睛一看,蜷缩在角落里昏迷不醒的正是福乐。

“这个狗东西,想想也是,一个阉奴而已,能值些什么?”三哥恨恨地在福乐身上踩上了两脚,“王大哥怕是估计错了,那小娘皮也是个心狠了,根本就不会为了他来这里。”

“三哥,这也难说,”一个矮胖的人嘻嘻笑了起来,“说不定那小娘皮和这狗东西有一腿,说话间她就来了。”

“不会吧,”瘦小的那个惊奇的瞪大了眼睛,“他一个宦官,怎么可能跟宫妃有上一腿?”

那个三哥笑着搭腔,“你就是一个雏,什么都不懂,哥哥告诉你,这内侍和宫里头的老宫女还有一些不得宠的宫娥都是有些瓜葛的,别看这些阉奴的活计被割掉了,但是还可以……”

污言秽语的说了一大通,歌兮在屋顶上忍着听了许久,终于弄清楚了是怎么一回事。

好你个王富贵,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闯进来!

今日福乐失踪便是受了自己的连累,那个外管事王富贵居然对自己存了如此险恶的心思,可惜——

你惹错了一个杀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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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0章 护着

歌兮的手上转动着一把薄薄的小弯刀,眼里是几欲要喷薄出来的杀意。(.la 无弹窗广告)但是下一秒,她又将所有的怒气收敛起来,轻轻将瓦片重新合拢,轻轻一跃,跳下了屋檐。

“里面的管事在吗?”

一道轻柔的女声响起。

里面的男人们都是一顿,那个三哥更是眼冒红光地站了起来,啐了一口唾沫,“娘的,那小娘皮终于来了。”

“在!”矮胖的那个大声应了一句。

歌兮从容地踏了进去,原本还在说笑着的人张着嘴忘记了发声,整个仓库里静得落针可闻,只余下男人们越来越急促的呼吸声。

那个三哥更是眼睛都粘在了歌兮身上拔不下来。

美,太美了,居然还会有如此美的女人!比他见过的最漂亮的大家小姐、还有青楼里的头牌都要美,不,那些人连她的一个手指头都比不上。

四下都是倒吸气的声音。歌兮目不斜视,只对着中间的那个三哥说道,“本宫来找福乐,福乐便是本宫的内侍,他上午来此处领米粮的,你们看到他了吗?”

这些人都是呆呆傻傻地看着歌兮,身体都酥麻了半边。

还是瘦小的那个先回过神来,悄悄拽了拽三哥的胳膊,低声说,“……此女自称本宫呢,本宫……那是宫里头上了品阶的娘娘才能自称的,三哥,她……怎么也不像是王大哥说的失了宠的半老罪妃啊。”

那三哥早就色授魂消,哪里还听的见他的话?心里只想着,要是受用一回这样的美人,真是让他死上一回都够本了。

“小娘子,”三哥笑着走近了两步,“你说的内侍,是不是那玩意?”

他指向角落里的福乐,福乐这个时候也醒转了过来,见到歌兮果真中计找了过来。急得呜呜大叫。

福乐鼻青脸肿,身上还传来一股尿骚味,显然是这群人折辱了他。

歌兮的眼睛眯了眯,一一扫过死咒站立的、眼里全是对她的垂涎的男人。

“是你们动手打了本宫的内侍?”

久在上位者的气势非比寻常。一句淡淡的质问,就让这些人从心底上起了畏惧之心。

那个三哥也是背上一寒,但是他本就是一个色胆包天的,只不过犹豫了一瞬就狞笑着道,“是又怎么样,你以为你来了,还能跑得出去不成?”

他说着便朝背后的人做了一个手势。

“砰!”

仓库的大门在歌兮身后重重关闭,这些男人默默地将她包围在了中央,为首的三哥身上已经起了反应。

“啧啧,真是灯下看美人越看越美。”

三哥摸了摸下巴道。“美人,虽然说你曾经是皇帝的女人,但是皇帝有后|宫三千,这僧多粥少的,怕是有些顾不上。”

说道此处。他们那一伙人皆是嘻嘻笑出声。

“你看看哥哥们,都是龙精虎猛的,咱们一块玩上一番,到也是有些乐趣。”三哥说着竟是想伸过手去摸歌兮的脸颊,“你说是不是?放心,哥哥保管让你舒服。”

歌兮站在原地,冷冷盯着那只离自己越来越近的手。她长袖下的纤手微微一动。一把薄薄的小弯刀握在了手心。

就在那人的指尖看看要触碰到歌兮的时候。歌兮还没有来得及出手,就听到声后一声巨大的声响——

“砰!!”

门板直直地掉下来,激起一层薄薄的尘土。

歌兮身体一震,不可置信地看着那个站在门口,只着了一身薄薄长衫的男子。

“元堃?”

你,你怎么会来?

时间拉回到一刻钟之前。

福长生为元堃摆上了膳食。正欲退下的时候,一直假寐的元堃睁开了双眼。

“你们娘娘呢?”

福长生的心猛地一跳,“……回禀皇上,娘娘今儿起了兴致,在西厢那边画画儿玩呢……娘娘吩咐了老奴伺候皇上。说是待会自会过来将她的画作呈给皇上你过目。”

元堃没有说话。福长生微微放了心,行了礼之后欲悄悄退下,却听到皇上叫住了他——

“福长生,是不是皇帝出了宫被人软禁了,就不再是皇帝了?”

福长生扑通一声跪倒,颤声道,“皇上何来如此诛心之言?”

元堃忽然猛拍了一下床榻,“那你倒是说说歌兮去了哪里?当真以为朕什么都不知道?朕还没有死!”

惊怒之下,元堃牵动了旧疾,脸色变得潮红,开始不住地咳嗽。

福长生重重地磕了两个头,“皇上!息怒,您的身子要紧。”

元堃上身支了起来,指着福长生道,“还不赶紧将她的去向说出来,当真要等她出了事才来后悔?朕告诉你,她若是有个闪失,朕活剐了你!!”

惶恐无奈之下,福长生只能将福乐一去不返、娘娘担心他出了事便去寻他的事说了出来。

“……皇上,其实也不见得就是什么大事,说不定过一会娘娘与福乐便都回来了。”

“糊涂!”

元堃双眉竖起,“你也是宫中的老人了,难道不知道这个世上的巧合多是人为?歌兮那样的容貌,在宫中还好,在此处生了龌龊心思的人正愁没有机会呢!不,今日怕就是有心人做的局!”

元堃一语中的,福长生虽是隐约有些猜想,但也不敢想到这方面去——那些人真的敢?

想着福长生更是惶恐,而元堃已经起身,在房间里焦急地寻找着什么。

“朕的佩剑,朕的佩剑……”

他忽然想起,这里并不是他的皇宫,没有他的佩剑也没有能挥之即来的忠诚的天子卫。

现在的他,竟是连保住自己后妃的能力都没有!

“……元旭,元旭!!”

元堃怒吼一声,一脚踢翻了面前放着饭菜的案几。

最后他在柴房提了一根木棍径直往外走,福长生想拦住皇上,却因为受了伤的关系根本就追不上他。

只能眼睁睁看着皇上匆匆在夜色中走远。

歌兮看着一脸愠怒的元堃,似乎有些不相信他会如此出现在自己的跟前。

因为宿疾和中毒的关系,他的身体很瘦弱,长袍显得十分空,被风一吹便鼓了起来。

“尔等……竟敢!”

歌兮看到元堃手中拿着木棍,手上的青筋暴起,双眸之中是骇人的怒火。

所谓天子之怒伏尸千里。即便是此时没有皇袍没有冠冕没有天子仪仗,更没有身后林立的御林军、没有跪地臣服的文武百官,元堃的这一怒也是让眼前的泼皮无赖不由自主地双腿发软、从心底里对着眼前的男人恐惧起来。

歌兮不知此时是该哭还是该笑,她从来没有见过元堃这番模样,他拿着木棍的模样原本应该是无比滑稽的,可是她却是鼻子一酸,那股之前被自己压抑起来的情感好像一下子全都喷薄而出,怎么都抑制不住。

“你还不过来?”

元堃皱眉看着她,眼里全是责备和焦急。

歌兮的脚动了一下,只迟疑了一瞬便快步跑向了元堃。

那些人竟也忘记了要阻止她,愣愣的看着她到了元堃的身边。

元堃扫视了一下她的周身,见一切完好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你怎么来了?”歌兮小声的问他。

元堃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道,“等解决了眼前这些狗东西,朕再同你算帐。”

说着,将歌兮护在了身后,自己则是提着木棍指向那个三哥。

“你,你不是想玩玩吗?朕同你玩玩可好?”

元堃将木棍举着指向三哥的鼻尖,以往这些泼皮根本就不会有机会见到皇帝的面,而今要死在自己的手里,倒是有些脏了自己的手。

三哥倒退一步。他虽是泼皮无赖,但也懂得“朕躬”是皇帝的称呼,这天底下还没有人敢不知死活地用这个自称。

先是来了一个“本宫”,后是来了一个“朕”。他本能地觉得事情不妙,可是他又有些不相信——若真的是那个人,知道自己早被杀了,但现在,他还用木棍指着自己,连个帮手的人都没有,怎么可能是那位?

其余的人却没有三哥那么精明,知觉到这突然间冒出来的男人气势惊人,便都有了退意。

“这……这位大哥,”还是那个瘦弱的青年说话了,“是那位姑娘得罪了王大哥,就是王富贵,是他请我们来教训她的,不关我们的事。”

“教训,怎么一个教训法?”

“就是……就是轮流将她给……”

瘦弱青年正要全部说出来,三哥却是怒从心头起恶从胆边生,阴测测地接口道,“拿根棒子就来冒充救美的英雄了?小子,也不怕告诉你,今儿你的女人哥几个玩定了,不管你是谁,就算你是皇帝是天王老子又怎么样?今儿个你还想活着出去?把命留下吧。”

他说着将罩衫一扯,露出张着胸毛的胸脯和腰间的那把匕首来。

将匕首从牛皮套中抽出来,在昏黄的烛火下发着白亮的豪光。

“三……三哥,”矮胖的男人见他要拼命的架势顿时着了急,“女人教坊青楼中多得是,睡不了这个,咱们睡别的人就也是了!犯不着用命去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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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1章 你是我的人

“闭嘴!”三哥恶狠狠地大叫,“他娘的都给老子打起精神来,这男人不是普通人!今儿他们两个不死,明儿咱们全家全族一个都跑不了!快将他们围起来,不要让他们跑了!”

他这么一叫嚷,那些人也醍醐灌顶,猛得意识过来——眼前的男人身份明显不一般,而且还听到了他们先前的一番话。他这么单枪匹马而来,显然是将那女人放在了心里,试问在意的女人差点遭了侮辱,是个男人都受不了,何况还是眼前的这个通身贵气的不凡男子?

真是不该来趟浑水的,可是不该来也来了,难道真的要事后承受贵人的雷霆怒火?倒不如将这人干净地处理了!不是有这么一句话吗?舍得一身剐,敢将皇帝拉下马!!

元堃见那男人几句煽动便将这些人都调动了起来,当下冷笑,“今日是谁死在这里还未为可知。”

元家的男人都是自幼由名师教导,在武艺上都是有一定的水准。元堃自然也是不例外。事实上,除却天生就残疾的元沂和没有来得及长大的皇子,其余成人的皇子都称得上是文武双才。

可惜元堃那些年被酒色还有自己的刻意放纵掏空了身子,眼下更是身中奇毒。眼前的这群人虽是乌合之众,但是人多又体壮,胜负还很难说。

这些人麻着胆子包抄了上来,元堃护着歌兮往后退,并低声道一句,“待会朕动手,你便快跑去找守卫,知道吗?”

歌兮不语,元堃只当她是被吓着了,下意识地握了握她的手。

这种无声的抚慰比言语更有效果,虽然他的手是凉的,可是歌兮的那颗心却被他握热了。滚烫滚烫。

“兄弟们!上!!”

一群人一哄而上!

元堃猛地将歌兮推到了角落里,自己提着木棍迎了上去。

毕竟是有武功底子的,比起那些人的胡乱打的王八拳来厉害许多,好几个人都被他一棍子打到。 可是毕竟双拳难敌四手。可况这些人都对他起了杀心。

“都拿出本事来,他不死咱们就全完了!!”

有人狂吼了一声,这些人也都荤素不忌地使出了全部手段,那个瘦小的小子正巧摔倒在了粟米堆上,直接抓了一把就扬了过去。

元堃冷不丁被迷了眼睛,就在这一刻,那三哥举着刀扑了过来,“呲啦”一声,元堃的手臂被划出了一道口子。

更多的拳头落到了元堃的身上,元堃下手也更狠。可是渐渐地便落了下风。

这时候那个三哥看出了些门道,大叫道,“抓那小娘皮!那男的护得紧,快快!抓她!!”

几人都冲着歌兮过去,元堃双目一凝。急忙扑过去回救。

混乱中,元堃顾得了歌兮顾不上自己,可是他始终都是将她护在自己身后。

歌兮听着他忍痛的闷哼,一眼不错地看着他,他所有的动作和表情都在她眼睛里放大放缓,四周的一切忽然间就变成了虚无。

他似乎是在说歌兮,快点跑。

曾经也有一个少年冲着她喊。歌兮,快啊,快跑啊。

后来那个少年离去,早也回不来。

歌兮眼眸里一道流光闪过,忽然间,她动了。她如同一道黑影在几个人之间瞬间穿梭。手里的小弯刀刀尖上滴落一滴鲜血。

仓库里的打斗声好似忽然间哑了火,那个三哥惊恐地看着一个接着一个倒地的兄弟。那些人脖颈大动脉处都被割了一道口子,倒地之前还不可置信地捂住了自己冒血的脖子,睁着眼倒地抽搐了几下,便死了。

那女人居然在眨眼间要了五个人的性命!

歌兮在尸体之间站定。粗布衣衫上甚至连半边血都没有沾上。可是她在那几个还活着的泼皮眼中俨然成了凶恶的夜叉、要命的修罗。

“天,天哪,杀人了,杀人了!!!”

矮胖子被吓得惊声尖叫,早就忘记了是自己这帮人要害人。

三哥先前的胆子都被这一场杀戮给吓得无影无踪,跌坐在地上,双腿间一股尿骚味发了出来。

“不……不要杀我……是王富贵都是王富贵……”

“娘娘饶了我吧,我替你对付王富贵,我做你身边的一条狗……只要你饶了我……”

“我不想死,不要杀我,不要……”

歌兮却没有打算要留他的命,她的袖子一挥,原本到在地上的木板硬生生被她的掌风扇动了五步远,正好挡住了那几人的去路。

“后悔,已经迟了。”

歌兮身形一动,手段利落地取了最后这三人的性命。

被绑在角落里的福乐亲眼目睹了歌兮杀人的场景,惊得三魂去了两魂。

仓库里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烛火摇曳,将歌兮的身影拉得有些扭曲。

“皇上,你看到了。”

歌兮站在原地没有回头,她不敢。她将自己的身手暴露出来就是一场豪赌,她生怕一回头看到元堃震怒吃惊或者害怕抗拒,那样,她便输了个彻底。

“这就是真实的我,一个学了七年杀人手段的女人。”

歌兮声音里带着冷硬,“皇上,你问过我是谁的人,现在我就告诉你,我是……”

元堃忽然上前,从背后抱住了歌兮,歌兮一震,不敢相信他此时的举动。

他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我是……”

“你是我的人。”元堃似有些疲倦地将下巴搁在她的肩头,感觉到她的身体有些抗拒,他又抱紧了些,语气加重又重复了一遍,“你,是我的人。”

“是内人,是妻子,是我爱的人。”

“你看不到吗?我刚刚杀了人。”

“那又如何?被朕砍掉的脑袋不计其数。”

两人言语之间一个逃一个追,歌兮惨然笑了一笑,“元堃,你明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

在看到了我的身手之后,你应该愤怒,应该质问。你应该大声呵斥我,问我处心积虑呆在你身边究竟是有何目的,你应该问我身后究竟是何方的势力。

元堃的鼻息喷在了歌兮的耳垂上,他的语气里似乎带了一丝欣然,“你有自保的能力我很高兴。”

歌兮离奇地愤怒了,“元堃!你……”

话还没有出口,身后的那个人却是毫无预兆地倒了下去,歌兮慌忙扭过身去抱住他,“元堃,你怎么了!”

他的身上很烫,原本有些病态白皙的肌肤变得通红,歌兮扶着他的腰将他往后面挪了一挪,伸手探了他的脉象,脸色突变。

是急火攻心加上外感风寒,而且来得很猛烈。他的身体是禁不住这样凶猛的病的,原本就为数不多的寿命,这样一折腾又会被消磨不少。

元堃是知一些医理的,他对自己的身体状况是最清楚不过,见歌兮神色慌张,他还挤出了一丝笑意,伸手碰了碰歌兮的脸颊,“我没有事,你不用担心。”

“谁担心你来着?”歌兮咬着牙才能使自己的眼泪不掉下来,“谁叫你不自量力来救我?你这是自作自受……”

就在这时她听到了二门外的声响,应该是王富贵掐算着时间来验收成果了。

元堃也留意到了动静,他深吸了一口气道,“外面那个人不能留,歌兮,杀了他!”

从外面进来的王富贵还没有来得及哼上一声便断送了性命,他捂着喉咙倒下,倒是死了一个痛快。

歌兮只是瞥了地上的尸体一眼,她心里记挂着元堃,不然定要他死个痛不欲生!

资德行宫的最西边忽然间就窜出了大火,今晚正巧是陆逊值夜,当他跟着驻守将军赶到那边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冲天的大火以及库房前院堆积的尸体,以及在地上席地而坐的正德帝和莞贵妃。

他们身边还站着一个拿着火折子,脸上全是青紫的小内侍。

驻守的将军姓李,是齐王元旭的亲信,而且巧的是他认识歌兮。不过他认识的是当年在大庆军营里的上官都尉,而不是现今的莞贵妃。这还是皇上“养病”之后他第一次见到歌兮。

见到之后他便是出了一身的冷汗,自己主上与上官都尉有着说不清的关系,那么……

心下涌上无数的猜测,面上却不敢显露出来。

死掉的人又是怎么一回事?正疑惑间,陆逊在他耳边耳语了几句,李将军脸都青紫了。

这些畜生,当真是自寻死路!

“回去对元旭说,假如他不打算要兵符了,就只管让这些低贱的人欺辱到朕的头上来。”元堃倚在歌兮的怀里微闭着双眼,“虽然朕这只老虎如今没有了爪牙,但是也不是谁都可以来踩上一脚。”

李将军一惊,连连道是,欲派人去扶皇上时,被歌兮冰冷的眼神制止。

最后竟是那个小小女子背起了皇上,在众目睽睽之下离开。

陆逊有些吃惊地看着歌兮的背影,“她怎么……”

“不要小看了她,”李将军对陆逊很是看重,便提点了他一句,“你看看那些尸体,只怕也是这位娘娘的手笔呢。”

陆逊震惊之后又是低低叹息了一声,“真是想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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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2章 逼迫

“.la [棉花糖]”

元堃的神智有些糊涂了,但是扔记得拉住朦胧中的那只手,不让她离开自己。

“歌兮,不要走。”

他努力想睁开眼睛,却怎么也睁不开,他只能固执地拽着那只手,不停地重复着,别走别走。

迷糊之中,感觉她在自己身边坐了下来,也许还温情脉脉地注视着自己。想着元堃终于安静下来,将那只手握住放在自己的心口,慢慢地陷入了一片混沌。

等到元堃再次睁开双眼,已经是三天之后了。

他习惯性地伸出手去,果真抓到了一只软软的手,心中正喟叹了一声,就听到那手的主人惊喜的道——

“皇上,您醒了?!”

元堃悚然一惊,这声音怎么是个男人?!

定睛去看时,果不其然看到福乐那张还青肿着的大脸。

忙不迭地将福乐的手甩开,一开口便是嘶哑的声音,“歌……你们娘娘呢。”

“娘娘为您熬药去了。”福乐赶紧回答道,“您的药都是娘娘亲自熬煮,不假他人之手。”

自那日的事情之后,也不知是不是被齐王得知了,第二天便拨下来四个侍女四个侍卫贴身伺候,还有他们居住的院落也挪到了行宫内的落花阁,衣食用度也立刻好了起来。

只是歌兮并不用这些人,担心这些人会包藏祸心,所以皇上的衣食药汤都是她一手把持,并给她们插手的机会。

元堃也意识到此处并不是他们昔日的院落,也猜到了是何缘故,不过他不会感激元旭。他们兄弟之间从来就不是兄友弟恭的关系,他们是敌人,是掠夺者与失败者的关系。

元堃身体还是很疲倦,听了几句话之后便微微闭目以做调息。

忽而他听到了一丝细微的响动,心念一动,便对福乐说。“朕知晓这些事情了,朕还有些倦,要休息片刻,等娘娘的汤药来了。你再来回禀吧。”

福乐道了一声是,便退下。

等他一退下,一个人影便从房梁上跃下。

“属下来迟,还请皇上恕罪。”

林飞单膝跪地,深深地低下头去。他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潜入戒备森严的行宫,正巧是赶上歌兮放火烧房子的那一幕,也只能眼睁睁看着皇上陷入昏迷,什么也做不了。他躲在暗处等了足足三天,才等到皇上醒转。

“你没有罪,”元堃叹息了一声。“你一直都有劝诫朕的,落到今日这步田地,是朕咎由自取。自作孽,不可活。”

“是齐王犯上作乱,是朝臣狼狈为奸。是属下……无能。”

林飞重重地给元堃磕了一个头。天子卫毁在了自己手上,尽管还有一小部分趁乱逃了,但是绝大多数都被齐王一网打尽,竟是一个不留地……杀了。

他还记得那些年轻有朝气的脸,还记得是自己一个一个将他们从牢狱里、从寒窑里、从市井中精心挑选了出来,又是自己整日精心栽培终于让他们成为了合格的天子卫。

他们出生入死,有的甚至还没有来得及娶妻。而有的,家中的妻子刚刚生产。

可是,一眨眼,便这么全部成了菜市口悬挂的血淋淋的头颅。

齐王,他可真是狠,拿他天子卫近八成的人去祭旗。

“齐王那头狼。是朕放出来的,也是朕纵着他成了气候。”

齐王当年还是二皇子的时候,先帝就担心新太子元堃压制不住这个儿子,于是就将元旭给圈禁了起来。并且,先帝撒手人寰之前还特意嘱咐了元堃。说元旭此人有大才也有野心,留着终成祸患,待元堃登基之日,便要出手杀了他。

可元堃并没有将先帝的话听进去。(.la 无弹窗广告)一方面是那时他的确需要能征善战的元旭,另一方面是元堃太过自信,认为自己有能力压制元旭,待到时机成熟之后再除掉他也不迟。

可惜世事难料,元旭没有成为刀下之鬼,而他元堃却成了一个只知道醉生梦死的昏君,现在,更是成为了一个命都捏在人家手上的傀儡皇帝。

元堃无力地摆了摆手,“你的那些人……是朕欠了他们。”

林飞双眼通红,沉默不语。

对皇上,他不是没有怨气的,但更多的是痛心和无奈。

假如当初元堃能更坚强坚定地面对那些挫折,假如当初他一开始沉迷炼丹的时候自己能毫不犹豫地杀掉天吴妖道,假如齐王开始得势的时候能除掉他……

或许今日的结局就会不一样。只是这个世上,哪有那么多的假如?

林飞想了想道,将一个贴身的布袋拿了出来,“皇上,兵符……”

元堃没有接布袋,而是枕在枕头上幽幽叹息了一声,“眼下元旭如日中天,各方的势力又都都是归心于朕,这个兵符使用起来能不能达到期望的效果还两说。”

“还是暂时放在你那儿,找不到兵符,他对朕还有两分顾忌。”

林飞依言接过,这时他听到了远远的脚步声,“皇上,有人进了二门。”

元堃点头,脸上浮现出了一丝柔情,“是歌兮那小丫头。”

林飞从未在元堃脸上见过如此的表情,就算是当初的太子妃,也难以得到元堃真心的单纯的欢喜。

他欲言又止,终究是说了出来,“皇上,其实上官她是……”

“如果你是说她的来历就不必说了。”元堃平和地打断他的话,“不管她之前是谁的人,现在,她都是朕的人。”

“朕的一辈子做了不少的荒唐事,眼下也不差这一桩了。她虽身份不明,但朕想最后肆意一次,就算是载在她手中,也认了……”

脚步声越来越近,元堃摆了摆手,“你走吧。”

林飞沉声道,“属下会集结天子卫暗部,随时准备为皇上赴汤蹈火。”

说着他的身形一闪,跃上了房梁。

门外传来了福乐的声音,“皇上,娘娘来了。”

皇宫之中,华清宫内。

“大胆奴才!你敢拦着本太子?”元熙执意要去见齐王,被人拦了下来,“本太子要去见二皇叔,问问什么叫做天理纲常!尔等敢拦我?”

“滚!都给我滚开!”元熙狠狠踢打着拦住他的内侍,表情是从未有过的凶悍狰狞。

“殿下!您不能去!”

一个女声传过来,元熙抬头,是桃子与朵儿。

“殿下,”朵儿急急跑过去在元熙的脚边跪下,“您不能冲动,您要是这么冲过去质问齐王,那……”

元熙大怒,“莫非他还要杀了我?那样也好!总比被关在这里,连父皇母妃是死是活都不知道要来得好!”

桃子看着眼前的小小少年,说是少年,其实还是一个未满十岁的孩子。这些时日的软禁,让这个原本心性就比寻常孩子要成熟的太子一夜之间成长了起来,他知道自己什么都没有,能做到只能的是安静观望。先前有楚王殿下一直陪伴着他,倒也没有出什么乱子,可齐王一声令下,将楚王另外挪了一个地方,没有人安抚劝谏者的太子殿下终于在沉默中暴怒了。

“殿下,就是眼下皇上与娘娘的情形还不知如何,所以您更要忍耐,”桃子说出来的话一点都不客气,“您若是激怒了齐王,齐王却将怒火撒向了皇上与娘娘呢?殿下,您是太子,太子有太子的担当和责任,您必须要牢记!”

元熙被她斥责一通,头脑也渐渐清明,只是他到底受了这么多天的惊吓和害怕,当下颓丧地跌坐在地。

“太子……没有父皇就没有太子……眼下是齐王专权,还有什么太子?”

朵儿眼泪如泉涌,桃子则是走过去拥住元熙,轻声道,“殿下,只要齐王一天不称帝,您就是大盛名正言顺的太子!”

元熙回拥住她,放声大哭起来。

寂寞深宫冷,夕阳西下,一群寒鸦拍着翅膀落在了皇宫的琉璃瓦上。

一处僻静的宫所,元沂推着紫木椅在屋檐下看西沉的落日。

“主子,该用晚膳了。”

福宝在他身后恭敬地说道。

元沂却充耳不闻,只对着落日喃喃自语,“想不到兜兜转转又回到了这里。”

此处便是元沂还是皇子的时候居住的宫廷,元旭也没有太委屈他,所有的吃住用度都是按照亲王的规格。

元沂知道元旭是在等着他服软。

毕竟现在的元沂也不是当初的吴下阿蒙,他在朝中有声望,在百姓中有名望,尤其在寒门的士子里更是一呼百应的人物。

文治与武功都是缺一不可的,元沂有着如此大的影响力,元熙自然不会轻易便舍弃他。

“殿下……”

“不知道她如今是好还是不好?”元沂想着轻轻摇了摇头,“她那么好强倔强的性子,这些挫折难不倒她的。”

“楚王王妃到——”

一声突兀的传唤让元沂悚然一惊,福宝也是莫名其妙地扭过了头去。

哪里来的楚王王妃?元沂皱眉,“福宝,去去去是怎么回事?”

福宝道了一声是,慌忙提着袍子跑去看个究竟。

半晌福宝便慌慌张张跑了过来,“殿下!齐王送来了一个女子,说是您的王妃,都已经上了皇室的玉谍!今夜便要您同王妃圆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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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3章 元沂成婚

元沂脸色铁青,一只手紧紧抓住扶手,手上的青筋都爆了出来。

“楚王殿下大喜,恭喜楚王殿下……”

一群人浩浩荡荡地从殿内走了出来,为首的是穿着吉服的司礼官,身后是一色暗红吉服的内侍宫女。

“下官恭贺殿下大喜,还请殿下沐浴更衣。”

司礼官不急不徐的说着,但是言语里丝毫商量的余地都没有,不是逼迫更甚逼迫。

元沂冷笑出声,“沐浴更衣?本王何来的喜事?”

“殿下说笑了,殿下今日大婚,自然是大喜之事。”司礼官像是料到了元沂会是这般反应,“王妃谢氏,乃是大学士之女,出身河阳世家,身份高贵品行良淑,可为楚王良配。来人哪,还不快请楚王殿下入殿更衣,不要误了良辰。”

“放肆!”

元沂一掌击打在扶手上,盯着那个司礼官一字一顿道,“尔等这是犯上!”

“这位大人,”福宝也上前一步,“我家王爷的婚事为何如此突然?就算是要成婚,该有的礼节一样也不能少不是,要不还是请大人们回去,让我们王爷想明白一些,再……”

“殿下,”司礼官丝毫也没有理会福宝,“下官们也是奉命行事,今日你若不能成这个婚,那么抄家下狱的便是我等这些人了。”

元沂怒道,“那尔等便可以逼迫本王了?”

“殿下,不过是成婚而已,您又何必如此?”司礼官看了看天色,也不再多与元沂费口舌,伸手挥了一挥,“请楚王殿下。”

早有准备的宫人们一哄而上,竟将元沂从紫木椅上架了起来,元沂怒斥出声,福宝也是上前阻止。可惜他们势单力薄,很快就被架进了大殿之中。

短短一炷香的功夫,这颓败的宫殿就焕然一新。到处都换上了红色的帷幔,宫灯上也都蒙上了红纱。[.la 超多好]四周都是一派喜气。

内殿里也是燃着一对特制的龙凤烛,整个殿堂之内弥漫着一股甜香气味。

榻上坐着一个身穿喜福的新娘。虽是匆忙行事,但是那新娘子身上喜袍还有头上的凤冠都是无比精致,可见元旭也并非是随便给元沂塞了一个王妃,至少在身份上是绝对与元沂匹配的。

“楚王殿下到。”

随着一声高呼,一个内侍推着元沂进了内殿。

他们为了顺利逼元沂成婚,居然将诸多礼节都省略了,直接就将被点住了穴位的元沂给扔进来洞房。

“王妃娘娘,”司礼官道,“接下来您知道该如何做了?”

榻上的娇小新娘迟疑了一下。还是缓缓点了点头。

“那――”司礼官朝她行了一礼,“恭祝楚王殿下与王妃恩恩爱爱,子孙绵绵。”

“礼成――”

高亢的声音悠悠地荡了出去,元沂眼底已经是掀起了惊涛骇浪。

可是,他却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屈辱的被迫成婚。

榻上的新娘子等了一会,自己便掀开了盖头,露出一张清丽的脸来。

“这场婚礼,无效。”

身上的穴位还封着,但是哑穴却是解开了。元沂说的第一句便是这句。

眼前的新娘脸上并没有太多的惶恐和羞涩,很多的是一种近乎灰心的死静。

“王爷,这桩婚事小女也不愿的。”她平静地将双手交叠放在膝盖上。双眼平视着紫木椅上的元沂,声音中似带了一丝颤抖,“只是这世间有太多的事与愿违,又有太多的身不由己,小女只得如此,王爷您不是也一样吗?”

元沂听到这番话之后。对眼前的女子有了一丝讶异,.la [棉花糖]

“你是河阳谢家的人?”

河阳谢家确实是很有名望的世家,尤其他家的女子,多出才女节烈之妇,所以民间有一句话为――娶妻当娶谢氏女。

“是。”那女子从容不迫地回答,“小女名娴,大学士谢景阳正是乃父。”

谢娴?元沂听着眉头微微皱了一皱。

此女他倒是有所耳闻。

她是大学士谢景阳唯一的女儿,所以疼成了眼珠子一般,自小就当成了男儿来教养,年十岁时就传出了才名,是远近闻名的小才女。谢娴年满十三之后,上门求亲的人几乎要将门槛踏破,其中还不乏宗室权贵与世家清流。

谢大学士到底是心疼女儿,再三权衡之后,将爱女许配给了上清王氏嫡系的大公子。上清王氏也是传承了好些年的世家名门,这位大公子也堪称是人中龙凤,无论是人才还是相貌都与谢娴相配。

本来是一桩人人称道的美好姻缘,可惜却在婚礼的前夕出了乱子。

原本好好的大公子在婚礼的前一天,一个不慎跌入河内淹死了。

大公子一死不要紧,一向以礼仪著称的王家居然说是谢娴命硬,将未婚夫婿活活克死,竟要求她抱着大公子的灵牌进门,要人家好好一个正值芳龄的小姐为一个死人守寡。

王家为达到目的甚至不惜将谢家的名声做文章――你们谢家不是出节烈之妇吗?不是说娶妻当娶谢家女吗?那你还不赶紧做一番表率?

却原来王大公子的死是有内情的。

谢娴有一个表兄,从小寄养在谢家,与谢娴青梅竹马地长大。等到人大心大,对谢娴自然产生了男女之情,谢娴对他有无情谊暂且不提,谢大学士却是丝毫没有将他当女婿的想法。

愤懑之下,他便找上了王大公子,两人在城郊见面。也不知是如何交涉的,最终的结果便是王大公子跌入了河道,而他惊慌之下竟是连夜逃跑。

惊怒痛心的王家人一腔怒火无从发泄,当然是向着谢娴来了。

大公子的生母王夫人更是打定了主意,只要谢娴一进门,她定要这个害得她失去长子的贱人死得无比凄凉!

谢大学士与夫人何尝不清楚王家的打算?他们对王大公子的死也是无比痛心,可是要为此赔上自己家女儿的性命,哪个父母能愿意?哪家爹娘能舍得?

于是谢学士当机立断,要女儿在众目睽睽之下削发出家,如此一来既让王家无话可说也保全了女儿的性命。

如今谢大小姐已经二十有二,也就是说,她出家修行已经足足有八个年头了。

这桩婚事是齐王元旭做的主,他需要给元沂一个有身份有地位但是也有缺陷的王妃,而谢大学士也不愿女儿从此就青灯古佛的过一辈子。

双方都有需要,而且这桩婚事也对双方都有利。

元沂虽是双足残疾,但是他有才华,是一个谦谦君子。而且他又如如此的地位和身份,不会惧怕了王家。除却他的残疾,他当真是一个无可挑剔的佳婿人选。

谢娴原本不愿,因为她清楚,这桩婚事是被人操纵的,楚王定是不愿。试想又有谁会喜欢一个被逼着娶的女人?

今日的所有,从匆匆装扮送入宫廷,到什么礼仪程度都省略直接送入了洞房,再到两人的交锋,谢娴只感觉到了难堪。

尤其是看着对面那男子微微蹙眉沉思,她便知道,自己这个“名人”,是入过楚王的耳朵的。这样,让她很难受。

“谢小姐,”元沂沉思了良久方才开口,“我必须告知你一件事,那就是我早已经心有所属。”

谢娴的身体轻轻一震。

“但眼下的局势,非是你我一句不情愿便可以左右。”元沂很冷静地分析,不管如何,礼已经成了,只要齐王元旭在权一天,他就不得不认这个塞来的王妃。“既然谢小姐也是身不由己,那我二人也不必非得做一对真夫妻。”

谢娴虽早就料到会是如此,但亲耳听到时还是有些难受。非关乎情,大抵每个女子都会对婚姻有所期许,谢娴尤其如此。

接下来元沂的话她都听得有些恍惚,无非就是他们二人做一对假夫妻,等到将来,他会放她自由并妥善安排她之类。

也不知怎么的,谢娴忽然对元沂口中的意中人起了一丝好奇,不知道是哪个女子竟值得眼前的楚王如此费心力,于是一句问话脱口而出,“你的意中人是谁?”

元沂怔了一怔,没有想到谢娴会问出这么一句话。

“我只是,我……”

谢娴红了脸,一向稳重自持的自己居然会如此莽撞,当下也不知说什么是好。

她只是想知道,还有什么女人是楚王求而不得的,要不然为何楚王迟迟不成婚?

“她,是一个很好很好的女子。”元沂只答了这么一句话。

谢娴沉默了下来,良久,又说,“你们两情相悦,真好……”

两情相悦么?元沂苦笑。

谢娴窥探到他的神色,心中便存了一丝疑惑。

龙凤喜烛滋滋地燃烧着,两人相对无言,最终还是谢娴起身,向元沂行了一礼到,“王爷,夜已经深沉,还请早些安寝吧。”

她说话的声音很大声,元沂清楚她这话是说给殿外的人听的。

迟疑了一瞬他点了点头,也不抗拒她给自己宽衣。虽是假的夫妻,但除却最后那一道,其他的也必须做得同真的一样。

“委屈你了。”

元沂低声说了一句,谢娴垂下眼眸,秀气的耳朵却红了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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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4章 温春

清晨第一缕阳光照进宫廷的时候,元沂便睁开了眼睛。[.la 超多好]

睡在他身边离着有半臂远的谢娴也醒了,她闭着眼睛,装作呼吸均匀的沉睡。

“福宝。”

元沂低声唤了一声,福宝便赶紧从外面走了进来。

两人低低的说话声传过来——

“殿下,外边还有人等着元帕……”

“本王的身上不能有伤口,他们会疑心……”

“福宝知道该怎么做的,只是殿下,那位谢小姐,不,王妃那……”

“无妨,你以后只当她是真王妃一般尊敬就行了……”

谢娴听着心里紧了一下,感觉似有灼人的视线看过来,她闭紧了眼睛一动也不敢动。

不一会福宝便从偏殿里出来,手上拿了一方月白色、上面上沾着血迹的元帕。他的左手手臂似乎有些不便,但是掩饰得很好。

殿外的人自有福宝去对付,但是齐王元旭那儿……

“谢小姐,你醒了吗?”

元沂清冷的声音响起,谢娴眼睫眨了一眨,像是刚刚从睡梦中醒过来,还带着初睡醒的迷蒙和慵懒。

元沂见她醒来,点了点头,“等你妆罢,我们二人同去见一见我的二皇兄。”

资德行宫,落花阁。

“这里是因为落花很美才叫落花阁的吗?”

歌兮仰头看那一树快要开败了的梅花,她穿了一身淡蓝色的长裙,原本拖地的裙摆被她裁去,但是却也被她穿出了一种利落的美感。

“你不喜欢落花?”元堃站在她身后,与她只有小半步的距离,歌兮甚至还能感觉到他身上传过来的热度。

“花开有花开的欢喜,花败也不一定是悲伤,”歌兮伸手接住接头飘落的一片花瓣,“你可知还有一种说法。叫做每一次的凋零,都是为了下一次更美的盛放。(.la 棉花糖)”

她说话间唇间含笑,粉颊微红,比枝头的花蕊更具三分颜色。引得元堃微微低头。深深吸了一口她身上的馨香,道,“是这样么?”

自从那天之后,两人之间便有些不同了,好似多了些东西,好似少了些骨子里的防备。

歌兮往前一步,避开了他的亲昵,他也不生气,只倚靠着树干看着她攀折一枝带着露水的梅花。

“淘气,花好好的在枝头上。你又将它折下来。”

“你知道什么,”歌兮眼波流转,折下梅花来对他一笑,“这叫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它还是一首曲子呢。我唱给你听。”

“劝君莫惜金缕衣,劝君惜取少年时。”歌兮在梅树林间轻轻走着,飘零的花瓣抚过她的脸颊,落入她的发间。

她的歌声婉转动听,行走在花树之间,便像是误入了凡尘的仙子。

“……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她站定。眼睛亮晶晶地闪着光,“好听吗?”

元堃眼中只剩下了眼前的一个女子,他走过去,伸手将她发髻上的花瓣拿下来,道,“朕知道了。”

歌兮看着他认真的模样十分讶异。“你知道什么了?”

元堃俯下身去,食指在歌兮唇瓣上轻轻按压,“朕一定联系你的花期,不让你凋零。”

歌兮仰起头,眼里闪过一丝不屑。“颜色鲜艳能几时,我不可能永远都是这番模样。等着鲜花成了枯焦的干花,皇上你又当待我如何?”

“歌兮,你又不信我了。”元堃轻声叹了一口气,却是不容置疑地将她拥入怀中,“歌兮我年长你那么多,要枯焦也是我先枯焦,等我成了一个糟老头你还喜欢吗?”

歌兮没有说话,元堃又叹道,“看来你是不喜欢糟老头,那我还是这番模样最好,最得你喜欢。”

他的调侃,却带上了一种看透生死的无奈。

歌兮心里一痛。他们都知道的,他们两人只是不说出来,元堃他,断没有变成糟老头的可能,他没有那么长的命……

一颗眼泪毫无征兆的掉了出来,元堃捧起她的脸,吻干了她脸上的泪珠。

“不哭,歌兮啊,不哭……”

“想我元堃做事,多有荒诞无稽,多有肆意妄为……可是我不曾后悔,因为最高处的风景我看过了,江山美人绝顶之尊,我也都受用过了……只是到了如今,我仍然是后悔了。”

他拥着歌兮喃喃,“我后悔了歌兮,我后悔了……若是我的时间能再多一点,若是我的身体能再好一点,若是现在我不是个皇帝的空壳……歌兮,我会给你这世间最尊贵的身份,会将最好的一切都捧到你眼前,可惜……”

歌兮看着他的眼,“我不需要那些,我不需要……”

忽然间她很用力地抱住元堃,“我要你,元堃,我要你。”

元堃心内剧震,继而是狂喜,这些日子他日日在她面前说些情意绵绵的话,她何曾回应过?而她今日开口便是我要你,又怎么能让他不欣喜如狂。

“你说什么……”

歌兮软软地趴在他肩头,什么话也没有说,但是身体已经做出了邀请。

有时候,性不一定就是爱,但如果有爱,那么必定也会体现在性的方面。

情到浓处一切都是水到渠成。

元堃听着在也按捺不住积攒了多日的情愫,一把横抱起歌兮。

花枝在歌兮的指间掉落,静静无声。

落花阁之中,两个人激烈地纠缠在一起。

华裳褪尽,两人终是坦诚相见。没有羞涩与生涩,但却有着浓浓的情意。

歌兮坐在元堃怀中,双腿缠着的他的腰。两人的吻由激烈转成了缠绵,元堃吻着她的眉她的眼她的唇,吻着她的锁骨,吻一路向下,含住了顶端的茱萸,歌兮的口中溢出了轻轻的嘶哑的呻|吟。

这声呻|吟最大的刺激了元堃,他有些急不可耐地扶住歌兮的腰,让她缓缓坐下。

“嗯……”

她轻声哼了一声。双手勾住元堃的脖颈,热情地回吻他,如同他先前一样,吻他的眉他的眼。狠狠撬开他的唇齿,两人的舌如同灵蛇一般缠得紧紧。

元堃动得越发的激烈,他的额角上有了一层薄薄的汗意。

“歌兮,”他的声音暗哑带着浓烈的情欲,“你……动一动……”

歌兮没有话说,只是更加贴他的身体,双腿缠他缠得更紧,随着他的起伏她也扭动着她的纤腰。

“歌兮,你真棒。”

元堃欣喜的吻她的唇,更猛烈地冲击那一处的柔软。

以往性|事都没有这般的令他激动和心醉。大抵是因为感受不同罢,只因为身下的女子是他所爱,而他也是许久许久都未体验这种单纯的男女爱恋了。

快感在两人的水|乳|交融中妖异攀升,最终两人一起攀到顶峰。

元堃拥着歌兮娇弱的身体,两人一起躺下。一起回味方才那场欢爱的余韵与甘甜。

元堃的吻温柔地吻着歌兮的面颊,欣喜怜爱地轻声呼喊着歌兮的名字。

歌兮懒得连一根手指头都不愿意动弹,身体满满是畅快肆意之后的慵懒,她趴在元堃的怀里,听着他的声音似远似近,最终迷迷糊糊地睡去。

睡过去的那一刻,她还能感觉到他的吻落在她的鼻尖。轻柔又宠溺。

资德行宫之中的所有风吹草动都是在齐王眼线的监控之下。连日来元堃与歌兮的恩爱自然也是瞒不过这些人。

当所有的线报都汇总到阿大那儿时,阿达总是将这些都剔除了之后再呈给元旭。可是他瞒得越多心里却是不安,也不知道这究竟帮了小主人还是害了她。在亲眼在暗处看到两人亲昵的相处之后,阿大不得不出面提点歌兮一番了。

“小主人。”

阿大穿了一身便服,容貌虽只有中人之资,但通身的气度不容小觑。

歌兮看了看四周。他约见到这个地方是资德行宫的马场,视野宽广,不易被人偷听。

“我已经说过,今非昔比,我已经不是十三骑的小主人。以后别这么叫我了。”

阿大却是坚定异常,“一日为主,十三骑便对小主人有一分主仆之义在。”

歌兮不愿与他争执,“你约为出来,不是为了叙旧的吧。有什么直说好了。”

阿大敛神,便直言道,“小主人,您与正德帝需保持距离,你二人如此……十分不妥。”

歌兮闻言似笑非笑,挑了挑眉,“他是我的夫,我是他的后妃,我二人亲密乃是天经地义,又有何不妥?”

阿大脸上便有了一丝凝重,“当然不妥,小主人的夫君该是主上。主上虽没有宣诸于口,但是他若心中无小主人,断不会如此行事。小主人,属下劝您,不要以为一时意气而惹怒了主上,最终将他的心丢了。”

歌兮失笑,“你又怎么知道我是一时意气,难道就不允许我与皇上真心相恋吗?”

“倘若如此就更不应该了,”阿大双目一凝,杀意一闪而过,“有道是一女不侍二夫。”

“哈哈,真是荒谬!”歌兮笑了一阵看着他,“元旭难道算我的夫?他是与我拜过天地还是喝过合卺酒?阿大,你回去吧,再不要因为这种无意义的事情找我。我与元旭,早就恩断义绝了。”

“小主人!”

阿大眼中闪现过挣扎,“你若是执意如此,我只得将你与正德帝的真实情况上报主上了。”

歌兮头都没有回,“悉听尊便。”

ps:

感谢梅色无边亲的打赏!这几天一直忙都忘记道谢了,还有谢谢南闲、鱼叔叔、绾绾、阿北还有所有亲们的订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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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5章 孕

歌兮走着忽然胸口涌上一股呕意,扶住墙,她吐了几口酸水,终于意识到了有些不对。【擺\|渡\|搜\|經\|典\|小\|說\|免\|费\|下\|载\|小\|說】

“该不会是……”

歌兮悚然一惊,右手搭上左手的脉,双眉蹙在了一块。

她稳住神把脉,又有些不确定,换了只手把,眉头皱得死死的。

好一阵之后,她站直了腰,双手不自觉地抚上小腹,喃喃道,“……竟然……真不知道你是来的巧,还是不巧……”

“唉……”

花落阁中梅花早已经落尽,春意也悄悄来临,树上都抽出了嫩芽,昭示着大地已经焕发出新的生机。

元堃这些时日身体调养得不错,因为看开了许多,看淡了许多,以前很多困扰都迎刃而解,所以整个人看起来也是比先前强了。

眼下他正在摆弄编钟。元堃是知晓乐理的,在大盛,所有的贵族子弟都要学习六艺,自然就包括了乐。而元堃最喜欢的就是编钟,小时还会背着内侍跑去乱敲一通,而那时他还不是太子,还有同胞哥哥元煜太子护着,想怎么乱来想怎么胡闹都无妨。

后来年纪大了一些,他便成了太子。成日里忙着算计这个或防着别人的算计,再没有心思去摆弄那些冰冷冷又不会说话的青铜编钟。

等他成为了皇帝九五之尊,为他奏乐的人不计其数,为他进献帝歌舞也多有猎奇。而他却再也不会偷偷跑去敲编钟了,就算再没有人告诫他如此于理不合。

资徳行宫原本就是皇帝的辟暑山庄,里面自然有许多新奇的玩意,皇帝喜欢的乐器也必不会缺。元堃要来了这一套编钟,调试好了之后,便静坐焚香,等着他期待的那个人。

“皇上,”福长生还有些行动不便,但基本已经无大碍了。他远远地冲着元堃低喊一句,“娘娘来了。(.la 棉花糖)”

元堃睁开眼,唇角浮现一抹微笑。

歌兮满怀心事地走在青石铺就的小路上,双眉蹙起。眼眸中是深深的忧色。

走着走着,她驻足,偏着头去倾听,听着那悠扬的乐声。

渐渐的,她那颗浮躁的心便沉静了下来。

朝着乐声走去,果见元堃站在编钟前,姿态优雅地敲击,他面上的神情专注而沉静,与先前乖张暴戾的正德帝判若两人。

最后一个音节结束,他抬起眼眸。含笑看着她,“如何?娘娘。”

歌兮见他似乎想要讨要表扬一般的小儿神态,不禁莞尔,“嗯,大大有赏。”

元堃走过去。一把将她抱起,在一旁的树桩上坐下,“娘娘可否让我自行讨赏?”

“那你想要什么?”歌兮摸了摸他清瘦的脸颊,心中微微发酸。他最想要的,大概是自由和子嗣吧。被囚禁在这个方寸之地,作为一个帝王,大概是最屈辱的事情了。

而子嗣……

歌兮几乎是想脱口而出。说自己有了身孕,可是理智告诉她,不能说,至少在这个时候不能说。

元堃对她的所思所想义务所知,他蹭了蹭歌兮的鼻头,附在她耳边说。“娘娘赏我……”

歌兮的耳朵潮红了一片。即便是脸皮厚如她一般,听到如此甜蜜粘人又直白挑逗的求|欢,也是会脸红的。

“现在还是白天。”

“唔。”元堃的唇挪到她的脖颈上,轻轻咬了她一口,“那就等天黑。娘娘。不用心急的。”

什么!

歌兮讶异又气愤地瞪大眼睛,居然是自己心急?这个颠倒黑白的家伙!

她一怒之下要起身,元堃拉着她坐下,拥住她在她耳边软语赔罪,两人耳鬓厮磨,当真是一对只羡鸳鸯不羡仙的眷侣。

福长生远远地看着这一幕,这也轻轻叹了一声,“要是没有齐王作乱……那该有多好啊……”

夜间,歌兮用元堃的身体当借口,推脱了他的求欢。

等到元堃熟睡之后,她披上外衣,站在扶栏前看漆黑的夜幕。

夜空之上又点点星光,只是夜色太浓,那原本璀璨的星光都被浓黑给淡化了。

歌兮也不知道站了多久,直到她的肩头一热,看到熟悉的白狐裘,她才回过神来。

“你有心事。”元堃握住了她冰凉的手,站在了她身侧。

这一句是肯定句,元堃虽不是那种心细如发的男人,但是对在意的人,所有的人都能察觉到对方丝毫的变化。

歌兮轻轻靠着他的肩膀,看着夜空划过的流星,还是下定了决心,“元堃,我有一件事情要告诉你。”

“嗯,我听着。”

元堃见她神色凝重,便轻轻抚上她的眉间,想抚平她双眉间的褶皱。

歌兮清楚地看到他眼中溺爱,无声地叹息了一声,将他的手拉向她的小腹。

元堃一震,不可置信地看向她,不敢确定又满怀希冀地看着她,连说话都有些磕磕绊绊起来,“歌兮,难,难道……”

歌兮轻轻点头,“是的,是你想的那样。”

“我们有自己的孩子了。”

元堃只觉得耳边嗡嗡作响,一眼不错地看着歌兮,握住她双肩的手也开始收紧。

“当真?”

果然,元堃是子嗣是很重视的。

应该说这个时代没有一个男人不在乎自己的子嗣,皇帝更加。就算是荒诞不经至元堃的程度,他也是盼了好久好久,当然这里的子嗣指得是能够继承大统的男丁。

元堃早年不是生不出孩子,相反,他在后|宫广施雨露,一是爱美人颜色,更重要的是为的后继有人。可惜的是,因为后|宫倾扎,那些孩子还在肚子里便被人绝了活路。有侥幸活下来的,也活不过周岁。

所以那么多年,元堃膝下,不过两个公主和一个不受他喜爱的元熙。

他是多么希望自己还能有一个健康聪明的麟儿,可越到后面,他的身体就越糟糕,那些所谓的仙丹吃了那么多,也没有如愿遂意地生出一个儿子来。元堃后来也就灰了心,想着自己不可能再有子嗣,便立了元熙为太子。

尽管那也是他的亲生骨血,可是不喜欢边是不喜欢,他立他为皇储是为了江山大计,到底是意难平。

可是现在,歌兮她竟然怀了身孕!

元堃感到从未有过的欣喜,无关会江山社稷和后继有人的种种,而是单纯欢喜她有了自己的骨中骨,血中血。

元堃几乎要大笑出声,歌兮赶紧上前抵住了他的胸膛,“小心隔墙有耳。”

元堃拿下她的手,温热的唇瓣印在她的掌心,眼底是止也止不住的笑意。

他和歌兮有自己的孩子了,真是……皇天终不负我。

真的有那么高兴吗?歌兮看着他的欣喜心头却是有些难受,她觉得这个孩子来得有些不是时候,眼下他们都是自生难保啊。更何况,还有元旭,要是他得知自己有了元堃的孩子,还不知道他会做什么反应。

歌兮并不觉得元旭会有多心伤,她清楚元旭的个性,他那人极其自负,不会放任自己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他。是的,自己的倾心他人对他是挑衅,怀孕,更是对他的羞辱。

他不会放过自己和自己腹中的孩子的。

想着,她的眼眸中就带了忧色,“元堃,这孩子来的不是时……”

元堃抱紧了她,不让她继续说下去,“歌兮,我盼这个孩子盼了好久了。”

不管如何,他都要这个孩子平安诞生。

感受到他的坚决,歌兮没有说话,两人静静相拥。

次日,福长生与福乐二人便被元堃叫了进去,等出来的时候两人面上都带了隐秘的喜色。照顾歌兮的事上也是更加精心,歌兮有身孕的事情瞒上不瞒下,他们二人是心腹,是必然要让他们知道的。

但是对着资德行宫的那些眼线,歌兮怀孕的事情就严严实实给瞒了下来。

福长生经手歌兮的事物,包括伪造小日子的经血布条等。虽然这些事难不倒福长生,但是他还是很忧虑,不知道自己能够瞒多久。等娘娘的肚子大起来,那是想瞒也瞒不住呀。

唉,能瞒多久就瞒多久吧。

日子便这样过了下去。

因为瞒得严实,歌兮的妊娠反应倒也不是很严重,资德行宫的宫女内侍还有阿大的人都没有看出什么不妥了。

元旭也似乎忘记在资德行宫里还住着一个皇帝和一个后妃,除了按时将元堃的解药送过来,便什么动静也没有了。

歌兮暗地里送了一口气,开始静下心来养胎。

怀着小念儿的时候,她身负重伤,十个月底孕期有一半时间是在床上躺过去的。小念儿生出来的时候并不强壮,连那些老大夫都说,小念儿能健健康康的生下来,本生就是一个奇迹了。

而现在,歌兮又有了身孕,但是这个孩子怀得并不是很稳当,不过才一个来月,便有了见红的迹象。元堃得知后,在落花阁的树下枯坐了一整天。歌兮知道他是在自责,试想一个原本高高在上什么都有的男人,现在却连妻子保胎叫一个大夫都不敢,他的恼恨他的怒火他的伤,她都知道。

而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平安地生下这个孩子。

ps:

祝大家国庆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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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6章 瞒

“娘娘,您不能拿这个……”

“娘娘,您慢些走……”

“娘娘,您不能吃这个……”

在福乐第一百二十次的唠叨之后,歌兮终于忍无可忍,搁下木箸道,“福乐,你说得我耳朵都要起茧子了。更新最快”

福乐趁机夹起一块鱼肉到歌兮的碟子里,“您且多吃些鱼肉,这鱼肉吃了好。”

歌兮幽怨地抬头去看元堃,元堃却对她的眼神暗示熟视无睹,并且悠哉地伸手将她喜爱的一碟咸菜给大刺刺地拿开,“老吃这些东西不好。”

“可是我吃鱼会吐。”歌兮低声道了一句。

元堃也悄悄回了一句,“哦,如此便少吃一点。”

歌兮眼睛一亮,却见他将自己碟子中的鱼肉给分去了一半,可是碟子中还是有一半呀。元堃微微抬了抬下巴,意思是,你看我都替你解决了一半,剩下的就是你的了,娘娘。

歌兮哀怨地戳了戳鱼肉,不情不愿地吃下去,元堃见她乖乖吃了,笑眯眯地伸出手去在她头顶一摸,道,“好孩子。”

歌兮顿时脸都要绿了。

转眼歌兮便已经是怀三月半了,眼下已经是快要步入夏季,天气也渐渐炎热起来。

歌兮的胎终于是坐稳了,但是她的肚子并不是很显怀,宽松的长裙一遮起,根本就看不出来。福长生与福乐想方设法地给她找营养的食物,身上值钱的东西都拿去贿赂行宫里的杂役,让他们弄一点新鲜的果品和炖汤的老母鸡什么的。

监视他们的人也只当是皇帝到了这田地还要将享受,心下鄙夷的同时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要知道虎落平阳龙搁浅滩那也是虎是龙,没有瞧见年关的那一场大火吗?谁又知道现在掌权的齐王是怎么想的?总之这些上位者的心思啊还是别去猜,做人留一线总是没有错的。

歌兮在好汤好水的伺候下终于胖上了一些,脸颊上、腰间都多上了一些肉,元堃尤其喜欢在两人独处的时候抱着她掂一掂重量,然后抚着她的小腹说一些琐碎的小事。

就如这世间所有的平常的小夫妻一般。没有朝堂的纷争。也没有后|宫的倾轧,更没有形形色色怀着不轨的心思在她们眼前晃荡过来晃荡过去的人。

这种平淡如水一般的幸福,却让歌兮有些不安。日子太安逸太平静,都让她生出一种不真实的感觉来。她知道。她与元堃从来都是在是非之中,从来都没有超脱出去。眼下,不过是暴风雨前夕的宁静,一旦她怀孕的事情东窗事发,或者出了其他的变故,那么这种看似宁静的生活也会一去不复返。

“陆校尉。”

落花阁前面的曲苑回廊前,几个人正在吵吵嚷嚷,见陆逊来了便都禁了声。

“怎么回事?何事在此地喧哗?”

陆逊很得上司的器重,为人又正直仗义,在资徳行宫的侍卫里很是有威信。他这么一开口。那个抱着一个麻袋的内侍便叫起曲来。

“路校尉来得正好,小的在落花阁的厨房当差,这不要煮一个汤,弄了一点药材来。这些药材可是从进咱们行宫的第一道门就受了检察的,谁知道张管事还要搜我的身?这可不是在冤枉小人图谋不轨嘛。”

说话的内侍陆逊也认识。是落花阁的二厨,而拦住他说是要搜身的那个人却是管杂务的管事,两人历来就有些过节,但是像这样明火执仗大闹起来也是少有。

“啊呸!”张管事当面就啐了他一口,“什么汤要这么一麻袋药材?你这是煮汤还是在才药材铺?我昨儿个就看到你和落花阁里的福乐嘀嘀咕咕的,这些东西分明就是他托你给弄进来的!谁知道里面有没有夹带?谁知道是不是他透过你去传递什么消息?谁又知道你是不是那废……落花阁里面的主儿的内线?”

“陆大人,快将他抓起来严加拷问。必有所得的。”

“好你个张大头,真真是血口喷人!我还内线,我看你才是内鬼!实话实说好了,这些药材确确实实是给福乐弄的,我也收了他的好处,不过是些寻常的壮骨补气的药材。是人家福乐孝敬师傅的!狗屁夹带!睁开你的狗眼好好看看!!”那内侍说着就将手中的麻袋一股脑倒了出来,滚出好些个药包来,有点散开了便露出里面的草药。

“好好翻翻,看有什么夹带没有!”内侍眼带嘲讽,又将一个荷包打开。露出里面的一颗珍珠,“看看,这是福乐给的好处,除去了药材的钱也剩不了多少。张管事你不是就眼红这个吗?实话告诉你,好处我是拿了,但是问心无愧,总比拿了人家好处还尽给人些烂东西来得好!”

“你!”

张管事被他戳中软肋,气得上前就给了他一个耳刮子,那内侍也不是省油的灯,反应迅速地给了张管事一脚,两人当下就扭打起来。

陆逊带的侍卫也不阻止,只冷眼看戏。

“大人,是张管事眼红。那里面,”后面的侍卫指了指花落阁,“偶尔也是要人多煮一味汤,或者要多一件衣衫什么的,就给了些好处给厨房和采买的人。这些都是大伙知道的,东西也是经过层层筛检,并没有什么不妥之处。给个方便而已,大家好处也得了,算是对双方都有好处。”

“这张管事得了人家的东西还总给人差的,人家就不找他了,找上了二厨,他就眼红了。看看那颗珍珠,啧啧,值个百把两银子不在话下呢。”

原来是这样。陆逊心下了然,但又是一阵叹息:谁说皇帝就那么好?眼前的这位还不是落到了如今的地步,连吃了什么用个什么都要走这些小人后门。

那两人越发打得凶了,什么污言秽语都骂上,什么抠鼻子踹子孙根的手段都涌上,打得一个热火朝天。

陆逊皱了眉头,指着那两人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也容你们胡闹?!将他们而二人绑起来!”

侍卫们一哄而上,抓手的抓手,堵嘴的堵嘴,一下便将两人给料理了。

陆逊顿下身躯查看那些散开的药包,他懂些草药,这些药他都认识。

拿了一两根在嘴里尝了一下味,又吐了出来。

嗯,没有什么问题。

陆逊心想着刚要站起身,视线却是一滞。

这是……

他伸出两根手指捻起一偏药材,又解开另外几包药材细细找了一番,果真找到了他预料中的几样。

当真是……

陆逊皱起眉头来,将几种药材摆放在了一起。这些药材混在这些壮骨补气的药当中,要是不仔细找还真发现不了猫腻。这些一一挑出来,合在一起,边是一副养胎的方子。

养胎……

陆逊的眼神猛地一跳,抬头看向落花阁的方向。落花阁中只有一个女子,莫非是……

如果是真的,那么这就是件大事了。

陆逊神情凝重了起来。皇帝在资徳行宫“养病”,齐王的意思就要将他困死在此处了,要是他就如此干干脆脆地死了也就罢了,可是如今多出一个孩子来,岂不是多了一个变数?

此事,要不要上禀李将军?

陆逊愁眉不展。

皇宫之中,元旭正在教小念儿认字。

地上散落了一地的宣纸,上面写着“天地人日月星”这样简单的字眼。小念儿坐在地上,白嫩的双手上沾满了墨汁。

小念儿还小,对认字还没有兴趣,但他对纸张和毛笔还有墨汁倒是有浓厚的兴趣,玩得是不亦乐乎。

元旭在一旁的案几上作画,画的就是小儿玩乐图。他抓住了小念儿玩乐时的神韵,整幅画都充满了灵动。他一面作画,一面看了小念儿,一双冷峻的眼眸中竟有一种叫做深沉父爱的情绪。

“父王!”

小念儿又长高了不少,说话已经很是利索了,“你看,字!”

他高举着撕掉了一半还耷拉着一半的“星”,十分得意地朝元旭说,“念儿认得哦,这个字念——月!”

一旁的侍女忍俊不禁地笑出声,元旭却也不在意,唇角翘了一翘,“念儿,此字,念星。”

“月!月!就是月!!”小念儿大叫,还很不服气地挥起了拳头,可惜没有丝毫的威慑力,倒是可爱得不行。

紫苏身着宫装,仪态大方地走进了大殿。

元旭见她来也不吃惊,只认真地将自己的画作收尾。

倒是小念儿见到她,十分高兴地超她跑过去,紫苏抱住他软软小小的身子,温柔地说道,“念儿小心点,不要跑那么快。”

她蹲下身接过侍女地帕子给小念儿细细地擦脸,“你看看你,都成小花猫了。不能玩得这么脏知道吗?”

小念儿倚在她怀里,脆生生地道了一声,“是,娘!”

元旭的手生生顿住,顿了一瞬,才又走笔,终于将画作的最后一笔收尾。

紫苏在听到小念儿的一声呼唤,心里是一紧,等了等,见元旭并没有训斥便松了一口气。

可是没有等她高兴,便看到元旭将小念儿抱在了膝盖上,问,“念儿何故唤他人为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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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7章 事泄

紫苏心中咯噔一下,如坠冰窟。

“殿下,紫苏并没有唆使世子叫紫苏娘,紫苏……”

她凄然欲绝,眼泪挂在了瘦削的脸颊上,让人看不不禁心软。

小念儿见她哭了,急忙想从元旭的膝盖上滑下来,元旭却一把捞起他,将他固定在自己的怀里不放。

扭了几下还是扭不过大人,小念儿委屈地指着紫苏,“父王,娘哭了……”

“孤最后再说一次,”元旭的脸冷了下来,他看在大殿中战战兢兢的众人,最后的视线落在了紫苏的身上,“谁要是敢暗地里教坏了世子,或是利用世子给自己谋私利,杀无赦。”

紫苏的身子猛地颤动了一下,跪了下来,深深拜下去,“殿下,紫苏绝无此心。紫苏是看着世子没有娘亲实在是可怜,所以才亲近了世子……紫苏对世子之心天地可鉴!”

元旭皱了皱眉头,心中升腾起一股苍凉。

他对紫苏,并无男女之情,有的是对当年她的忠心的看顾。所以,即使她无美年老,他也是风风光光地娶了她进门,给了她侧妃的名分。即使她后半身没有宠爱,有他的照顾,她定可以富贵安然地度过一生。

只是人心易变,她的心大了,有了很多很多的野望,那么紫苏也不是当年那个紫苏了。

紫苏对着小念儿献殷勤,有着什么样的目的元旭最是清楚不过。

其实他对后院的女眷没有特别的要求,只要她们安分守己即可。可是他毕竟是一个男人,他永远也不会知道,一个男人多个女人的世界原本就不公平,在这种不公平的催生下,就算原本是高洁如莲的女子也会变成凶残的食人花。

紫苏越是戚戚哀哀,小念儿越是不高兴。他撅着嘴,带了三分埋怨地看着元旭,大眼睛巴眨巴眨地看着他。像是在控诉他一般。

这副小模样神似了歌兮,元旭看着恍了一下神,眼中的冷意更甚。

“念儿,”他伸手抚了抚小念儿的头顶。指着跪在地上的紫苏道,“此女并不是你的娘,她不是你的生母。”

“试想,若是你的生母听到你叫他人娘亲,她又会如何伤心呢?”

元旭谆谆善诱,小念儿则是有些懵懵懂懂。

迷惘了一阵过后,小念儿脸上浮现出愤愤不平来,“那我的生母在哪儿?她都不要念儿,念儿也不要她!”

想着他有巴巴地补充了一句,“生恩。对,生恩不及养恩大!念儿不要她!”

元旭闻言,眼中的杀意乍然一现。

小念儿不过是小小稚童,连天地人日月星都认不全呢,居然还会说生恩不及养恩大。分明就是有人在背地里教唆他!

“混账!”

元旭的一声低斥吓得殿中的侍者们冷汗津津,跪倒一片――

“殿下息怒。”

小念儿也被他吓到,愣愣的不敢出声。

紫苏俯在地上,心里如同擂鼓。直到这一刻她才知道自己失算了。

原本以为那个贱人在殿下心中就算还有痕迹也不过尔尔,谁知道竟是打错特错。想着自己无宠,年纪也是大了,生一个孩子难于登天。她就将主意打到了小念儿身上。小念儿年纪那么小,什么都不懂,这时只要对他好,将来他就会将自己奉为生母。

眼下小念儿是世子,等将来殿下登基,他就会是太子。

只要小念儿养在自己膝下。那么她紫苏就可以母凭子贵,坐稳了太后的位置!即使将来小念儿得知自己的身世,那个贱人可是一女侍二夫,小念儿又怎么可能认回她?而且到那个时候,那个女子只怕是早就死在自己的手中了。

可是这些都是她的一厢情愿。退一万步讲。[.la 超多好]就算元旭对歌兮没有了往日地情分,他也不可能任凭人将自己的长子给带得跑了偏,毁于妇人之手。

“紫苏。”

元旭的声音冷冰冰的让人害怕,“孤告诫过你要你谨守本份,什么叫做本份?世子也是你能觊觎的?紫苏,你又一次让孤失望了。”

又一次,这说明元旭不会再给紫苏机会。紫苏心里一紧,抬起头满脸泪痕地看着元旭,只看到他决绝冷硬的侧脸。

“殿下!”紫苏捂住了心口,一副凄然欲绝的样子。

可怜兮兮地看向了小念儿,小念儿见到她的模样,哇地一声哭了出来。一旁的侍从赶紧上前温言相抚,小念儿却是越哭越凶,还抽泣地喊着,“我不要……我要娘……”

元旭越发地阴郁,他霍然起身,冷然道,“元念有自己的生母,又怎么能认他人为娘?更何况,紫苏,你何德何能能当了孤的长子的母亲?紫苏,非是孤提及你的出身,孤从来就不以出身而论事,但是你也别忘本才是!”

“凡是打了主意的听好,不要因为一些不该有的念想而断送了性命!且惜福罢!”

元旭此言一出,紫苏的心都凉了透。元旭是在提醒自己,自己是一个奴婢的出身,且还嫁过人,这些都是污点,他的世子不能有一个身世有污点的母亲。

可是!

紫苏心中起了滔天的恨意,那元念的生母上官歌兮又能高贵到哪儿去?不过是一个侍了二夫背叛了殿下的贱人,难道殿下还要为那个贱人留着位置等她回来?不行,绝对不行!

但是此时元旭已经怒气冲天,此时不能够火上浇油。紫苏忍下了胸中的一口闷气,跪在地上不再出声。

“你回去好好修身养性吧,这段时间就不必入宫来了。”

“退下。”

元旭没有温度的声音传来,紫苏心有不甘,也只得拜了一拜出殿。

出了殿还能听到小念儿的哭声,紫苏猛然回头,狠狠盯了大殿一眼。

总有一天,总有一天我会让那个小儿成为我的垫脚石!得不到殿下的心,得到殿下的势也是一样!

阿大匆匆退到了一旁,避开了紫苏侧妃的仪仗,紫苏并没有注意到他,等到过去了很久她才恍然回神。

那个人,不正是那个贱人曾经的侍卫吗?他来,难道是那个贱人……

紫苏愣了一愣,旋即朝着自己的内侍招了招手。

“娘娘……”

殿下已经是常住宫中了,而她们这些侧妃庶妃暂时只能在齐王府,紫苏暂代王妃的职权,所有她手上还是很有些能用的人和钱财。只不过这还远远不够,她必须要知道殿下在宫中的行踪,也必须在宫中培养自己的势力。

“你听着,你原本就是宫里头出来的,相比也有几个相熟的,你……”

大殿之中,小念儿已经被带下去,只余下上坐的元旭和站立的阿大。

“砰!”

一只砚台狠狠朝着阿大砸了过去,阿大却没有躲闪,砚台直直砸到他的额头,鲜血和着墨汁淌了阿大一脸。

“请主上……恕罪。”

元旭双手握拳,脸色铁青。

有身孕了,她居然有身孕了!她竟然敢!竟然敢!!

元旭心里掀起了巨浪,此刻他真想不顾一切冲到她面前质问她到底有心没有。不,不,她一定会轻蔑地笑着说,主人,我的心早就没有了,怎么,你还有吗?

“她真的以为孤不会杀了她吗?她就是仗着孤对她的怜惜,一次又一次地挑战孤的底线,一次又一次!”

元旭的低吼如同天边滚过的惊雷,端地让人心中发怵。

良久,才又传来元旭的声音。

“有几个月了?”

阿大忍着痛,也不敢替自己止血,“回禀主上……应该是有三个月有余……”

小主人瞒得很紧,要不是校尉陆逊找到他,他现在都不知道小主人居然又有了身孕。

这是赤裸裸的打脸。

他们这些人都清楚,直至今日,主上对小主人仍旧是有情的。就是因为主上还惦念着她,所以得知了这样的情况便会更愤怒。就是他们十三骑这些人,也多数认为小主人做的过了。

主上会怎么对付她?

阿大也不敢想,但是他不敢不上报,要是主上最终是从他人处得知,那么他们会失去主上的信任,会死得更惨。

“殿下……”

外面传来一个内饰战战兢兢的声音。

“说。”

“韩郎中已经在外面候着了。”

韩伊因为小念儿的关系,被元旭起用,现在官拜户部侍郎。因为常在宫中行走,像是齐王身边得了亲近的新贵,加上韩伊在笼络人心打点下人方面很是有一套,所以内侍们都亲切地叫他一声韩郎中。

“叫他进来。”

元旭的声音传了出来,在殿下等候的韩伊便整了整衣袍,敛容入内。

刚入大殿,他便被阿大的模样给惊了一跳。这位,怎么是这副尊容?

心中一凛,韩伊行礼,“下官拜见齐王殿下。”

“她有孕了。”

元旭突兀的一句让韩伊心里打了一个突,有孕?谁有孕?难道是歌兮?

韩伊额上冒出了冷汗,直挺挺地跪下,“下官并不知晓,求齐王明鉴。”

元旭冷笑,“孤问的是你有何良策?难道要让莞贵妃在资德行宫生下一个能继承大统的皇子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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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8章 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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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伊一个激灵,他知道齐王并不是真的在问他对策。|經|典|xiao|說||

皇帝养病已经半年,京都局势稳定,朝堂上也认可了齐王的摄政。太子形同虚设,齐王就是幕后的皇帝,大家都是心知肚明,只等着皇上“驾崩”,齐王就取太子元熙而代之。

在这种情形之下,即便皇上与女人弄出再多的皇子,也是于事无补的。

可是,这唯一的错漏便是,那个女人是上官歌兮。

歌兮是齐王世子元念的生母,此事他人不知,韩伊却是一清二楚。

齐王与她之间的羁绊是一时间理不清的。说这两人无情。可是偏偏齐王立了小念儿为世子,且日日亲自教导,对他无比看重;若说这二人有情,可做出来的事情却都是往死里伤害彼此。如若不然,歌兮也不会入宫成为宫妃,更不会怀上皇上的孩子,眼下孩子都瞒着怀了三个月有余,这简直就是在往元旭的心上死死戳刀子。

歌兮的这个孩子,绝不能留!

韩伊想着,从心底打了一个颤。元旭是不会允许这个孩子出生的,他这么问是在逼着自己说出来,他要自己出手。

“殿下,”韩伊的声音里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莞贵妃肚中的孩子自然是不能留……”

“只是,”韩伊话锋一转,“歌兮在生小念儿的时候,身体受了极大的亏损。她的年纪又小,当时又是身负重伤,能平安生下小念儿都是上天眷顾了……大夫说过,她极难再受孕,假如真的受孕了……再落胎的话,她便再也不能受孕,而且对她的寿考,恐怕会有妨碍……”

韩伊这话还说斟酌着说的,那大夫的原话是。她最好不要再怀孕,一旦怀孕,能不能平安生产另说,而她便是再用自己余下的寿命来生孩子。

元旭的呼吸一滞。于寿考有碍?

他迟疑了一瞬。但很快又是冷笑出声。

她自己不是最应该清楚自己的身体情况吗?即便是这样,她还想着要替元堃生育孩子,难不成她当真对元堃有了情谊?

元堃的脸阴沉得几乎能滴水,大殿中的气氛压抑得让人都不敢呼吸。(.la 好看的)

真是人心易变,女人的心更甚!

她既然敢负孤,就必须要有付得起代价的觉悟!

元旭猛地锤了一下案几,案几上的笔洗跳了一下,发出清脆的响声。

“韩伊。”

元旭站起,高大的身影如同山岳一般压得韩伊透不过起来。

“念儿与你直至今日都有情分在,将来念儿要从孤手中接过江山大业。他又怎么可以有一个身份令他难堪的同母异父的兄弟?”

元旭的语气平淡,可是韩伊知道,他的平静之下是滔天的怒意。

只要他敢再拒绝,他的下场绝不会好看。

“臣,知晓如何做了。”

韩伊心头如压了一块重石。元旭在上方听到他的回答,冷冷嗯了一声。

从大殿中出来,被冷风一吹,韩伊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寒颤,却原来是短短的时间他出了一身冷汗。

“韩郎中。”

阿大从宫墙拐角处转出来,朝着韩伊施礼。

“你……”韩伊被他吓了一跳,呐呐道。“你头上的伤,是不是该先处理一番。”

“无妨。”阿大额头上的伤口已经不再流血,但红红黑黑的很是骇人。

“韩大人几时动身?”阿大问的是他什么时候去资德行宫。

“……就在明日。”

韩伊本想拖延上一段时日,至少要给歌兮通个气想想对策,谁知道齐王根本就不给他们这个时间。也可见,齐王他是动了真怒。

看着这二人相爱相杀。韩伊也不由生出感叹——问世间情为何物,当真叫人生不如死。

阿大沉吟了一瞬,问道,“韩郎中,你说。小主人可还能回到主上的身边……”

韩伊苦笑了一声,“我若是女人,被夺了腹中孩子,只怕恨不得始作俑者去死……”

阿大不再说话,只是默默转身离开。韩伊看着他的背影,垂下的手渐渐收成拳头。

“小孩,”他喃喃自语,“非是我心狠,确实是身不由己,你不要怪我……”

夜深露重,落花阁中早就熄了烛火。

元堃睡得正熟,忽然听到一些细细碎碎的声音,他猛地睁开眼,却发现声音是自己的枕边人发出来的。

只见歌兮惨白着一张脸,双眼紧闭,尤自在梦魇之中。

“……不要……不要……我的孩子……求你……”

豆大的汗珠从她的额头滑下,她身上的中衣都已经湿透,双手更是握成了拳头,手上的青筋都鼓了出来。

“歌兮,歌兮,你魇着了,快醒醒。”

元堃支起身体喊她,可是她身陷梦魇,怎么喊都叫不醒。

“不要,不要!”

歌兮一声厉叫,猛地翻身坐起,双手捂住自己的小腹,一双眼睛里满是惶恐惊惧,被元堃搂在怀里都还是不停地喘着粗气。

“怎么了?做了噩梦?不怕,已经没有事了,我在呢,不用怕……”

元堃一下一下轻抚她的背脊,轻声安慰着她,可她还是惊吓得说不出话来,元堃甚至能感觉到她的身体在不停地发抖。

究竟是做了什么梦,竟让她害怕如此?

元堃掠了掠她脸颊边汗湿的长发,微凉的唇边印上她的额头,“不过是个梦而已,你何时如此胆小了,还真是个孩子……好了,不怕了……”

“元堃……”

歌兮吐出了两个字,再也说不出其他的话来。只是双手更加用力的护住自己的小腹。她能感觉到腹中的孩子在跳动,她能确确实实感觉到他的存在……

可是……

梦中,韩伊端着一碗落胎药站在了自己的跟前……

歌兮清楚,她的梦境从来都是会实现的。元旭知道她的事了,他一定不会留下这个孩子!

韩伊会来的,那碗落胎药也会来的!一切都会实现,就如同梦中一样!

“啊!!”

一声厉叫,歌兮死死抱住了元堃。任凭元堃怎么问她都不说半句话,只是抱着他无声痛哭。

就这样,一直到天明。

该来的总归会来的,而这次。歌兮也没有能力去改变什么。

韩伊的脚程不算慢,在第二天上的黄昏到了资德行宫,同来的还有阿九。

歌兮站在落花阁的阁楼上,看着那一行人穿过数到重门朝着自己而来,唇角勾起一抹凄然的笑意。

“来了呢……”

韩伊在落花阁前站定,深吸了一口气,对前来迎接他的陆逊说道,“请娘娘出来吧。”

“是,大人。”

“记住,不要惊动皇上。”

韩伊交代了一句。他可不想节外生枝。皇上虽被软禁,但是沉船还有三千钉,他若是得知自己自行的目的,且要多出许多事来。

陆逊领命而去,果然是让人避开了皇上与福长生福乐。将歌兮请到了落花阁旁边的听雨轩。

韩伊到了的时候,歌兮已经端坐在厅堂之中。

“你来了。”

歌兮的脸色煞白,韩伊只觉得心间一痛,缓缓地向她施礼,“我,不得不来。”

“药呢。”

歌兮很平静,也不同他叙旧。直白地问他。

韩伊在她对面坐下,对身后的眼睛上蒙了布的人说道,“给夫人请脉。”

那人摸索着跪坐下,哆哆嗦嗦地说,“夫人,请将您的右手伸出来。”

歌兮冷笑一声。顺从地伸出手,让此人把脉。

“确实是三个月的身孕了。”那位大夫镇定了一些,“只是夫人身体……这一胎很有些风险,待在下开上一副安胎药,日日煎服。必会好上一些……”

歌兮也不答话,只是唇角带笑,冷漠又嘲讽。

韩伊轻咳了一声,“来人,将大夫带下去,请他开方子熬药。”

室内只剩下了歌兮与韩伊。

韩伊眼角的余光窥探了外边站立的人,压低了声音道,“小孩,你这又是何苦,明知道他容不下……好好的谋划一番,你又不是不能回到他身边……”

“住口韩伊。”

歌兮冷冷的看向他,“你再说下去,你我的情分将一点都不剩!”

韩伊闭了嘴,最后只说了一句,“你,唉……”

天色暗沉了下来,侍者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药汤躬身走了进来。

“韩大人,药汤好了。”

“你且退下。”

阿九出现在了门口,挥退了侍者。

歌兮看着面沉如水的阿九,“怎么,你们还怕我不喝,是打算用灌的吗?”

阿九低下头去,“小主人,没有了这个孩子,你会更好。”

“我会更好?”歌兮好似听到了世间最好笑的笑话,“你居然说我会更好,如何好?你倒是说说看,我能如何好?!!”

尖利的声音像是一道利刃,割开所有的粉饰和遮掩。

阿九默不作声,将那碗汤药端在了歌兮的跟前。

“小主人,请。”

歌兮盯着那碗黑乎乎的药,双手护住自己的小腹,她的掌心炙热,她感觉到了腹中的孩子在激烈地跳动,似乎在求自己护住他。

不行,我要护住这个孩子。

歌兮抬起头,眼里是一片赤红。

“我要问元旭一句话,假如我用他没有找到的兵符做交换,他能不能放过我腹中的孩子?”歌兮要最后搏上一搏,“只要他同意,我会带着皇上远走,终生不踏足大盛的国土,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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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9章 血崩

她一咬牙,决绝道,“终生不会认世子,绝不会让他知道我是他的生母。【本书由】”

韩伊惊慌失措,“歌兮,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阿九也道,“小主人,你这样只会火上浇油而已。”

歌兮却是不愿放弃,“算我求你们,去问他,去问他!”

韩伊简直要气死了,“你若然是这般问他,他定会杀看了你!”

“杀了我也好!”歌兮赤红着双眼几乎要疯魔一般,“杀了我的孩子就是要了我的命!”

“小念儿也是你的孩子,你怎么不为他想一想?”韩伊气极,他怎么也想不到一向精明睿智的歌兮居然也有如此糊涂的时候,“你当初拼死生下小念儿,难道就是为了要让他因为你的原因被齐王厌弃吗?你可知道现在他是齐王世子,将来就是……”

“总之我不会为你传这样的话,你先好好冷静想想要如何做!”

韩伊说着要挥袖而去,却听得“铛”的一声,他扭头一看,只见案几上的药汤被打翻,歌兮举着一把匕首抵住了自己的咽喉!

“你!!”

韩伊又惊又怒,阿九刚想动手用暗器打落她手上的凶器,却听到她冷冷一喝——

“都别动,阿九,你的暗器快不过我的刀!”

说着她的手往里送了一寸,吹弹可破的肌肤上早多了一道口子,殷红的鲜血顺着她的脖颈淌下来,染红了她月白色的衣襟。

“你住手!千万别胡来!”

相处了那么久,韩伊对歌兮的秉性是最熟悉不过,她绝不会是吓唬人而已!

韩伊看着那把闪着寒光的匕首,气得是咬牙切齿,同时又对皇帝多了一丝妒恨——这个昏聩的正德帝,临了临了居然还收伏了歌兮那小孩的真心,他何德何能?!!

眼看着僵持不下。歌兮脖颈上的伤口也有越拉越大的趋势,韩伊终究是不忍,断喝了一声,“好!.la [棉花糖]我立刻快马加鞭去帮你问这一句话!你放下匕首,放下!”

歌兮依旧是举着刀,直到阿九也迟疑地点了点头,她才缓缓放下。

但是她依旧没有放松警惕,睁着眼握住匕首,一瞬不瞬地盯着那两人。

韩伊拦着阿九出去,不久,韩伊便走了。他要连夜赶回去,不管如何他也要试一试,说不定齐王念在他和歌兮往日的情分上。真的就放他们一马呢?

可是,真的会吗?

歌兮便那般坐在听雨轩,一颗心就在是放在了油锅里,已经被煎熬得不成模样了。

韩伊赶回京都皇城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丑时三刻。天正是浓黑寂静的时候。

这个时辰原本他是进不了宫廷的,无奈之下,他只得亮出了元旭给的信物,这才策着马直奔大内,将所有的礼仪规矩都抛诸脑后。

元旭才刚刚睡下,他处理政务处理到很晚,好不容易被内侍劝着歇下。就听到外面战战兢兢的低唤——

“殿下,韩郎中有要事求见。”

元旭睁开了眼睛,起身沉声道,“点灯。”

侍女们将内殿所有的烛台都点燃,内殿顿时亮堂了起来。元旭看着摇曳的烛火怔愣了一瞬,自言自语道。“……她果真不甘心,这次又是拿什么筹码来同孤交换了?”

“他在你心中竟有如此重要了?”元旭伸手在自己的眉心揉捏了几下,向来杀伐果断的齐王身上竟流露出一股颓然之气,“那他……”

他目光一凝,“那他的孽种就更不能留了。”

“让韩伊进来!”

天。终于亮了。

歌兮看着从窗台漏进来的阳光,恍惚地想到,韩伊应该已经在路上了。

阿九守在外面,偷偷看了她一眼,见她心神恍惚憔悴不堪的模样,心下涌上一股酸涩。(.la 棉花糖)

说起来小主人比他的年龄还小。曾几何时,她指挥着十三骑杀水匪,和山岗王卫亮阵前厮杀,谈笑间轻轻易易地便让一干老谋深算的战将心悦诚服,做了世间女子不敢想也不敢做的事情。可是现在,她耽于情爱,如此颓丧哀凄,与那些女子也没有什么区别了。

这样的小主人,让人扼腕,更让人心疼。

从天明又到天色昏暗,她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像是最后等着宣判的囚徒。

直到大门“哐当”一声,被韩伊推开。

刺目的阳光瞬间铺满了整个房间,歌兮的眼睛受不了这突如其来的光亮,下意识地眯起,韩伊高瘦的身形在地上投下了一个长长的扭曲的黑影,她都看不清他的面容。

“你……回来了。”

歌兮站起,因为双腿跪坐了太久,站起时踉跄了一下。

韩伊下意识地想去扶她一把,但是手伸到半空中又收了回去。

“贵妃娘娘……”

他说出这个生硬疏离的称呼的时候,歌兮的心就往下坠。

“多有得罪了……”

韩伊艰难地说出这一句话,对着后边的人挥了挥头,“伺候……娘娘用药……”

歌兮猛地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叫喊起来,“他是这么说的?不,我要见元旭!我要当面问他!”

“你们走开!退下!!”

歌兮此时已经心力交瘁。在惊怒之下,不记得自己会武功,只胡乱的挥着匕首想逼退那些汹汹而来的端着汤药的人。

阿九趁机射出两颗石头,一颗击落她手中的匕首,一颗打中她的穴位。

歌兮立刻软绵绵地倒了下去,韩伊在她倒地之前扶住了她。

将她小心翼翼地放在了榻上,又查看了一番她脖子上的伤口,见确实没有大碍才放下心来。

良久,韩伊才道,“将,将汤药拿来……”

歌兮牙口紧闭,褐色的汁水顺着她的唇角流了出来。韩伊喂了好几次都是无果,只得向阿九说道,“长痛不如短痛,撬开她的嘴,你动手吧。”

阿九无言,但是却是当真出手,让韩伊将那碗汤药灌进了歌兮的嘴里。

药效发作还需要一时半刻,韩伊吩咐了有经验的稳婆在里面伺候着,自己与阿九退了出来。

天边是一抹晚霞,绚丽得让人心醉。

韩伊无心欣赏,只苦笑道,“这下糟了,那孩子要恨死我了。”

“……她日后会想明白的。”阿九心里有着执念,想着小主人终究会回到主上的身边,那个孩子会是妨碍,所以没有了最好。

房内传出一阵声响,不一会侍女们就端着一盆又一盆的血水出来。

最后一个是稳婆,她手中捧着一个乌木盘子,上面铺着白锦,而中央竟是一团血肉模糊的东西,显然,这就是歌兮腹中的那个孩子。

“大人……”

稳婆刚开口,韩伊便打断了她的话。

“我看到了,快快拿下去!”

稳婆赶紧端着盘子退下,韩伊稳住心中翻腾的呕意,死死抓住了扶栏。

韩伊的后院里也不是没有过怀孕的女人,几乎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侍妾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而小产的。但他从来没有亲眼见过女人小产下来的那块肉,他也从来没有将那些放在心上过,觉得只不过些什么缘分来到世上的孩子,没有了便没有了吧,他也不稀罕。

可是今日如此直观地看到乌木盘子里的那团血肉,且是他亲自出手给弄下来的,他才意识到,这不仅仅是一块肉,更是一条性命!是小孩念着挂着护着爱着的孩子!

他居然亲手弄死了小孩的孩子,他手上要说没有沾过性命是不可能的,可那个人是小孩,是他曾经动了心思想要宠着爱着的小孩!

“啊——”

房内传出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嘶喊,带着无尽的绝望。

韩伊颓然退了一步,靠着扶栏良久都说不出话来。

阿九则是面无表情地袖着手,心里也是有一丝难过。

“……不要紧,过了这关就没有事了,不要紧的……”

韩伊喃喃自语,不知道是安慰别人还是要催眠自己。

谁知道就在他语无伦次的时候,里头又传来一声惊呼——

“天哪,血!那么多血!!”

韩伊猛地站直身体,揪住一个从里面跑出来的侍女,厉声大喝,“出什么事了?”

“血,血,”那侍女被吓得面无人色,双手上还沾满了污血,“夫人,夫人出了好多血,是血崩,奴婢家乡的婶婶便是这般没了性命的……”

“闭嘴!滚!!”

韩伊牙呲欲裂,狠狠推开那个侍女,大步踏入了室内。

室内是一股浓郁的血腥味,歌兮散乱着长发躺在榻上,雪白的裙踞被血染得红了大片,那暗红色的血迹还在不停地扩大……

“歌兮!”

韩伊惊呼,几步跑到榻前,扶起歌兮的上身大声地喊着她,可是任他怎么喊歌兮都不应声。

她只是睁着双眼,已经是什么都听不到看不到……

“快!快叫大夫!!快!!”

韩伊疯了一样嘶吼,阿九也跑过来,脸上全是惊慌。

可是歌兮却什么也看不到了,她感觉到那个孩子离开自己的身体,好痛好痛,痛得她都不想这么活着了……

死了或许就能解脱了,或许还能回到上辈子的那个世界,那个世界没有元旭也没有元堃,也不会有现在的痛苦……

不如归去……

不如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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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0章 杀

一切都似乎乱套了……

听雨轩中药味歌兮的突然血崩而闹得人仰马翻,落花阁里也因为元堃的突然醒转而闹得不可开交。百度:本名+比奇

因为怕多生事端,所以韩伊吩咐了人给皇上用了安眠的薰香。皇上在昏睡了一天一夜之后,醒来不见歌兮踪迹,便顿时明了出了什么事情,于是他便夺了侍卫的佩剑,一路杀了过来。

福长生与福乐拦不住暴怒的皇帝,守卫的侍卫也不敢真的将他怎么样,只能变战边退。

可皇帝却是如同杀神一般,只穿着中衣,披散了长发,剑尖还滴着鲜血。

就这样一路闯了就去,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侍女们的厉声尖叫让韩伊暴躁起来,为什么还不见大夫?他大吼一声,“混账,大夫呢……”

门口的一个身影让他的话卡在了喉咙里。

元堃盯着榻上的歌兮,手中的剑“铛”一声掉在了地上。

他直直地走过去,韩伊不由自主地松开了歌兮的手,将位置给他让了出来。

“你……”

元堃走过去,看着近在咫尺地歌兮,却是再不敢靠近。

她躺在哪里,眼神空洞得让他害怕,就好像在他面前的人随时都会消散,随时都会同他天人永隔。

元堃从来没有像此刻一样畏惧死亡,他好怕好怕,真的好怕。

眼泪从他的双眸中直直掉落,落在歌兮的脸颊上,与她的泪混到了一起。

“韩郎中,大夫来了……”

阿九拎着一个五十来岁的男人从外面跃进来,抬眼便看到了皇帝。

“皇上……”

韩伊忍着焦急,对元堃说道,“娘娘现在需要大夫,您,您先让开……”

元堃像是没有看到。他轻轻地蹲下身,在歌兮的耳边说道,“歌兮,我来了……”

“只不过。我好像来晚了……”

“不过也不要紧,以后咱们一家人再也不分开了好吗?”

说罢,他将歌兮打横抱起,歌兮的身下还淌着血。

“皇上!”

韩伊惊呼,“你想要做什么?快放下她!她快死了你知道吗?快让大夫救她!!”

阿九也拧眉拔出了长剑,冷声道,“将她放下!”

元堃眼里再看不到他人,他只抬起头轻轻吐出了两个字,“林飞。”

四周忽然间就冒出了十几个黑衣人,为首的正是带着黄金狸猫面具的飞天猫林飞。

黑衣人行动如同鬼魅。几乎是几个呼吸间,十几道黑影交错,当当倒地的人便在顷刻间被夺了性命。阿九也同这些人短兵相接,唰唰便过了几个回合,刺伤了两个。自己手臂上也挨上了一刀。

想不到被他们黑甲卫兵那般剿杀的天子卫居然还有这么多的好手,当真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护着皇上娘娘,撤!”

林飞冷言下令,阿九岂能让他们就这般离去,当下横剑断喝,“想要走?没没有容易!”

林飞冷笑一声。对着身后的黑衣人道,“你们护着皇上先走,我飞天猫来会一会他。”

阿九哪里想与他缠斗,见元堃抱着歌兮后退,急得想上前将人抢回来,谁知道林飞死死缠住他——

“你的对手是我。凭你也敢拦皇上的路?”

元堃抱着歌兮一路疾走,林飞做了很充足的安排,天子卫的暗部被他全都调了出来,一路厮杀,尸体铺满了整个行宫。

一路杀到了行宫的外围。福长生与福乐早被接了出来,正在一辆马车旁等着。见到皇上先是眼睛一亮,后看到歌兮身上的血裙,吓得是魂飞天外。

“娘娘……”

元堃低头看了面无血色的歌兮一眼,在她的额头上轻轻落下一吻,抱着她上了马车。

马车是特制的,周身都是机关,就连拉马车的四匹马也都是战马。

一路的搏命厮杀,一路风驰电掣,天子卫的暗部也终于是护着皇上杀出了重围。

几度易装,等到再次从树林出来的时候,黑衣人变成了一群看似普通的护卫。

一路留下了记号,好等着林飞杀出来与他们汇合。

“三公子。”

天子卫暗部的杜琪在马车外回禀,他不敢称皇上,只能像当年皇上微服出宫之时一般唤了三公子。

“我们已经出了资徳的地界,前面是一个小镇,首领……林管事已经做了安排,让我等在置办的小院落脚。”

马车里没有声音,但能闻到一股有些浓重的血腥味。

福长生已经换了一身长随的衣服,脸上也做了一些易容,贴上了胡须,看上去就是一个有些圆胖的普通老仆。他听着杜琪的安排里丝毫没有提及娘娘,便说道,

“夫人的情况危急,只怕那小镇上的大夫没有办法救治……”

他字斟句酌,若不是里面没有太大的动静,他都要以为娘娘已经薨逝了。又不敢贸然上去打扰了皇上娘娘,只得在一旁旁侧敲击。

林飞不再,杜琪就是天子卫暗部的首领。

他忠于皇帝,并不代表他也重视皇帝的女人。在他看来,女人就是负累。尤其是眼下的情形,他们要护着皇帝逃出生天本就是件难事,还加上一个闹了血崩的女人,岂不是处处都受了牵制?他觉着,那个宠妃最好的结局就是死在了马车里,他们挖个坑埋了就是,如果因为她而暴露了行踪,他也不介意先行送了她上路。

“福总管,”杜琪脸色有些冷,“资徳一事,恐怕此时已经捅了出去了,你认为齐……那位不会设下天罗地网而是会拱手让公子离开?夫人的情况你也清楚,只怕是撑不到……况且,就如同你说的,夫人的病寻常的大夫看不了。”

“如此说来,难道是要弃娘……夫人不顾了?”

福乐也是一个小厮打扮,他抹了脸上的眼泪愤愤不平道。

她的死活与我何干?

杜琪刚要开口说话,便听到马车里传来低沉的男声——

“噤声,不要打扰夫人。”

元堃抱着歌兮,歌兮依旧是紧闭着双眼,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了。

“我不会让你死的。”

元堃俯下身在歌兮耳边轻声说道。

ps:

今日是虎妹生日,哇哈哈哈,所以忙着吃好吃的去了,先上2000,明天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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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1章 牺牲

他手指冰凉,有些颤抖地打开一个盒子,.la [棉花糖]百度:本名+比奇他看了那个丹药一眼,只迟疑了一瞬,便将它含在嘴里,嚼碎了用嘴喂送到歌兮的嘴中。

很神奇的,那颗丹药才被歌兮服下,她的脸色便会缓了一些,不再是紫青得如同死人一般。

元堃缓缓吐出一口气,将脸贴上了她冰凉的脸颊。

“孤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元旭站在大殿之上,黑甲卫黑压压的跪倒一地,殿内一片肃杀之气。

“是!主上!”

为首的阿大与众黑甲卫齐声喝道。

元旭大袖一挥,大殿内退得只剩下他一人。

她现在下落不明,生死不知……

想着元旭的心揪痛了起来,直到这一刻他才不得不承认,即使她做了那么多违逆自己的事情,他还是在乎她的生死。

可是他并不后悔自己送去的那碗药,他容不下她在他人怀里娇笑依恋,更容不得她为别的男人生儿育女。

“歌兮,就算死,你也得死在孤的怀里。”

元旭双手渐渐握成拳头,“就算是追到天涯海角,你死了,你的骸骨也得葬在孤的身边!”

浣纱镇,小镇镇东。

傍晚时分,镇子东边的栽种着两棵李树的宅院里来了一行人。

这所宅院是一个外地商人购置的,平日里也少有人来,只留有两个老仆人看守着。这日里忽然来了很多的人,周边的邻居们就有热闹可瞧,便去打听了。原来是那个富商的公子和其夫人来京都游玩,回乡时,顺便到浣纱镇歇息了,等过几日再一路赏玩着归家。

那位公子听闻姓方,其夫人在路上得了风寒,还是那位公子抱着下了马车的呢。

方家公子也倒是很会做人。他的管事一下车,就给四邻送上了见面礼。都是一些精贵的吃食和一些妇人能用上的中等的布匹,引得四邻对方家公子赞口不绝,还将自家种的菜蔬和自家养的母鸡给人家送了过去。

那宅院里点起了烛火。众随从仆役打扫了一阵,也很快就安静了下来。

方家公子的到来也没有引起太多的喧闹,小镇很快就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元堃抱着歌兮入了浴桶,细心地给她擦试身体,如果不是她还有微弱的呼吸,几乎会让人觉得她已经死了。

仔细清洗了之后,元堃又将她抱出来,给她擦身,给她换衣服。

就如同当日他昏迷之时,她为他所做的一样。

“……那日我昏迷着。但是能感觉到你,”元堃瘦削的脸上带了一丝柔和,“说来你或许不信,可是我真的能感觉到……所以现在,你也一定要感觉到我。”

他说着将她的手指放在了口中轻轻咬了一口。“你要记得不要睡太久,我等不了那么久的。”

轻轻地在她身边躺下,看着她沉静的侧脸,元堃伸手在她脸颊上抚了抚,“朕之剩下你了,你知道吗?”

“不要弃我而去……”

他的声音如真似幻,最后飘散在这一片恒久寂寞的黑暗里。

元堃一行人当真在浣纱镇子住下了。

这是林飞一开始便安排好的。一面派着一队人装成皇上与娘娘的样子去引开追捕的官兵,另一面,真的皇上就隐藏在浣纱镇里,所谓灯下黑,越危险的地方就是越安全。

谁也想不到他们不急着逃命反而在齐王的势力范围住下了,等到林飞与他们汇合。再做下一步的打算。

元堃一直在房间里没有出来,就连饭食都是福长生与福乐给端进房间。

杜琪一直在等,他在等莞贵妃死去的消息,只等她一死,他们就会将她的尸体给火化。什么痕迹都不会留下。

可是等了三天,都等不到皇上出来,而福长生和福乐脸上也不见哀凄,问话也问不出来。

杜琪不禁疑惑,那宠妃明明是血崩,没有听说女子血崩没有人救治还能活下来的,难道还是不死的妖孽不成?

就在他疑惑不已的时候,林飞终于回来了。

林飞易容成了一个书生,背着包裹拍打着方家宅院的门。

“呔,着黑灯瞎火的,莫不是来的歹人?”

守门的老翁声音大得四邻都听得见。

“老伯,小可是去解读书院求学的学子,千里迢迢来到了此处,谁知道路上遇到了小贼将身上的钱财都偷了去,方才斗胆到老伯家求住一宿。”

林飞的打扮入木三分,倒是很有落魄书生的味道。

原本还探出头来看热闹的邻居也冲着方宅里喊,“方老叟,这书生看着倒不像歹人,你就让他住一宿吧,怪可怜的。”

“这事老叟可做不了主。”里面的老翁咳了几声,“书生,你且等等,老叟去问问我家公子再答复你。”

林飞眼眸闪了一闪,“如此就劳烦老伯了。”

过了一会,方家宅院的门打开了。

“我家公子心善,让了一间客厢给书生住,.la [棉花糖]”老翁说着又加一句,“不过我家主母身体有恙,你这书生不可夜间大声读书喧哗扰了我主家的清净。”

林飞顿了一下,旋即说道,“小可明白的。”

入内之后,林飞沉下脸来,低声道,“皇上如何了?莞贵妃呢?”

杜琪迎了上来,“首领,便是这点奇怪,那日莞尔贵妃血崩是必死之象,可是直到今天她也没有死。”

林飞的眸光豁然一跳,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糟糕。”

他飞快地跑进了内院,刚跨进那道院门的时候,就听到“砰”一声巨响。

林飞赶紧冲进去,果然看到皇上倒在地上,面部青紫,全身抽搐。林飞上前封住他周身的几处大穴,伸手把脉,果不出他所料,皇上半月一次的毒发作了。

“皇上。属下千辛万苦求得那颗万灵丹呢?”

林飞几乎是在皇上的耳边低声嘶吼,其实他心里已经清楚,皇上没有服用那颗灵药,而是将它拿来救了莞贵妃。

他费了多少的心思历经了多少的苦难才找到隐世的阿瓦特族人。又是费了多少心计才要了他们供奉在神庙里的灵药!这世上唯此一颗,再也没有了!!

那可是能起死回生的灵药啊,只要皇上用了,不仅可以解开他身上的毒,还可以替他延寿!只要皇上身体好转,他们再慢慢谋划,与齐王元旭也能有一战之力!谁会想到皇上居然会拿它来救了莞贵妃!

明明知道那是他最后的机会!明明清楚这世上再不会有这么一颗救命的药了!

女人女人!情爱情爱!

林飞恨极,元家的男人,一个两个都是栽在情爱一字上!元煜太子是如此,正德帝元堃也是如此!!

这个女人究竟有什么好的。她又什么值得皇上为她如此?

不过一个女子耳,一个女子!

林飞气得肝胆欲裂,但是又不能不管皇上,只能扶起皇上,用他师门压制毒药的药丸给他碾碎服用了下去。可是这也只能解一时的危机。

“明明……”

林飞回头看了一眼榻上的歌兮。心中不知是什么滋味。

“该死的情爱……”

歌兮幽幽醒转的时候已经是五日之后了。

她就好像是去了一趟地府,一只脚本来已经迈进了地狱的门,又被元堃生生地拉了回来。

她醒来时,屋子里空荡荡的。她看了好一会屋顶,才慢慢地回过神来。

她,竟没有死么?

歌兮下意识地神出手来,手掌虽然是苍白无力。但是确实是实体,而不是虚无的魂魄。

歌兮脑袋里一片空白。想坐起来,却是全身绵软,想唤人,声音像是卡在了喉咙里,半点声响都发不出来。

这是哪里?

她怎么熬过那一关的?

皇上呢?

福长生福乐呢?

孩子……

歌兮猛然一惊。低头看向自己平坦的小腹,手指有些哆嗦地抚上。

“没有……没有了……”

她的声音嘶哑得可怕,原来不是一场噩梦啊,她当真失去了那个孩子。眼泪滚滚而落,歌兮苦笑了一下。伸手抚掉自己脸上的泪珠,没有什么好哭的。

哭也没有用,哭也不能将那个孩子哭回来。

但是她总能为他做些什么的,比如说,报仇……

“吱呀”一声,门被打开。福乐端着一个漆盘走进来,没成想歌兮会突然醒转,惊喜地打翻了手中盘子——

“娘娘!您醒了!”

“福……乐。”

歌兮想起身,谁知身体却是往下一扑,福乐赶紧搀扶她起来。

“娘娘,您眼下身子弱,切不可妄动。”

“皇……他呢……”

歌兮心里记挂着元堃,她昏迷的时候依稀听到他在自己耳边说,歌兮,朕只有你了。歌兮,你不能丢下朕。歌兮……

“他……在哪?”

歌兮揪住了福乐的衣袖,福乐眼神躲闪,支支吾吾道,“皇上他很好,他……娘娘,您还是先歇上一歇……”

“我要去……找他。”

福乐越是不说,歌兮心下越是慌张。当即便推开了福乐,强打起精神跌跌撞撞地往外走,福乐忙去扶她,却被她再次推开。

“娘娘……”

“说,他究竟如何了?”

歌兮心中的不安越发地浓烈,她清楚自己当日的情形。

血流得那么多,她都能清楚地感觉到生命的流逝,她是怎么活过来的?元堃他为了救自己又付出了什么?

歌兮不敢想,她扶着门框,剧烈地咳嗽起来,“……福乐……求你告诉我他在哪儿?”

元堃此时在逼毒。

因为唯一的一颗万灵丹已经用来救歌兮,所以林飞别无他法,只能用他们师门的法子替元堃逼毒。

说是逼毒,其实用的是以毒攻毒的法子。

元堃的身体本就不好,用这个法子甚为凶险,逼毒的过程中稍有不慎便会伤及性命。假使还有其他的方法,林飞绝对不会用此下下之策,可惜皇上的情况以及容不得再拖延下去,他也只能博上一博。

说得难听一点,便是死马当成活马医。生死看天罢了。

逼毒已经进行了两天一夜,现在正是就要关头上。

林飞已经几夜都没有合眼,一双眼睛熬得通红,满脸的胡渣都出来了。

元堃满头都插满了银针,全身浸泡在漆黑浓稠的药汁里,头顶上冒着袅袅的白汽。只见他牙口紧闭,瘦削的脸上是不正常的惨白,周身都在打着颤,像是在忍受极大的痛苦。

林飞一眼不错地盯着皇上,生怕他出现丝毫的错漏。

就在这时,院子外面传来一阵喧哗,他皱了眉头,拉动了柱子边的一根绳子。

“首领。”

一个天子卫暗部的成员出现在房间内。

“外面怎么回事?”

“是莞贵妃醒了,正闹着要见皇上。”

“哼,她倒是醒了。”林飞冷笑一声,“你看着陛下,我去会会她。”

林飞推了门出去,果见到走得歪歪扭扭还要执意见皇上的歌兮。

原本拦着歌兮的侍卫见自己的头出来了,也便都松开了手。

“他呢?”

歌兮苍白的唇瓣吐出了两个字。

林飞冷眼看着他,身体一侧,做了一个请到姿势。

歌兮没有迟疑,急忙向着房内走进去。

房门在她的身后关闭,歌兮抬眼便看到浴桶里的元堃。她师从阿亚沙,对毒理很是有些涉猎,一进门就闻出了空气中弥漫的药味里头有许多都是剧毒的药。

“你疯了!”

歌兮上前一步,看清了元堃的情形,心中剧痛。

她猛地扭过身怒视着林飞,“他的身体怎么能承受如此剧烈的逼毒?你是打算弑君吗?”

林飞冷笑,“若然是弑君,那也是你动的手。你以为你是怎么从鬼门关活过来的?世上最后一颗万灵丹,阿瓦特族供奉在神庙的圣药,是我林飞为了皇上死活给求回来的。”

“原本可以让皇上延寿十年,谁知道最后便宜了你!”

“说句大逆不道的话,眼下皇上命悬一线,也是他自己自作自受!”

“若是皇上因此死了,也是拜你所赐!”

林飞每说一句歌兮便往后退一步。

想不到,她怎么也想不到,原来也会有这么一个人为自己做到这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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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2章 值不值得

“元堃……”

歌兮伸出手去,喃喃地唤了一声。

这时原本一直昏迷的元堃似乎听到她的声音,竟睁开了眼睛。

雾气缭绕之中,他虚弱的朝她一笑,歌兮扶着柱子无力地跪坐在地。

你……怎么那么傻……

两日之后,元堃终于熬过了要命的逼毒。

五日之后,他终于以离开药浴桶,只需要慢慢调养。

不过,即便这样,他的毒也需要每月都逼一次,如此反复,除了一死,否则不得解脱。

因为他身体的缘故,他们一行人就在浣纱镇暂时居住了下来。

这时歌兮才了解到,天子卫的暗部成员其实大部分是当年“狸猫”的元老。

天子卫成立之初,元堃便设立了明部和暗部。

明部是天下人都知道,而暗部,除了自身的成员,便只有林飞和皇帝知道。而这些成员就像是一棵棵的暗桩,不到关键时刻是不会启用的。用不到的时候,他们或许就是你身边走街串巷的货郎、城西喜欢掉书袋的夫子、或者是隔壁以卖豆腐为生的街坊,有的甚至是很有一些家底的富商。

这也是元堃给狸猫元老的一些厚待——只要不到启用的时候,你就以过你想过的日子。

就以杜琪为例,他表面上的身份是平阳城里的布商,甚至还和平阳陈氏还能扯上一些关系。

皇帝还有莞贵妃从资徳行宫逃脱的消息被压了下来。除却一些核心的人,没有人知道皇帝已经逃出了齐王的控制。齐王元旭派出了黑甲卫,用捉拿要犯的借口沿着京都一带全力搜查。

浣纱镇也被前前后后搜查了不下五次。

因为方家的宅院是早几年就置办下的,方家的“老爷”年不年的也会在此处露一下脸,拜访一下思林和镇上有民望的族老。因此谁都没有对方老爷的公子起疑心,官兵来打听有无来外人的时候,众口一辞都说没有。

韩伊也带了一对人马路过了浣纱镇,他主要是追查大夫和药材这一方面的线索。他不敢去想歌兮的情况,只盼望着有大夫能救了歌兮。于是他四处搜查。有没有小产血崩的妇人求医,是找了很多地方,抓了很多大夫都没有找到有价值的线索。

与此同时,还有一对隐秘的人马也在追查皇帝与莞贵妃的下落。他们以一个麻衣的剑客为首。行事低调,如果福再此,便会认出那个麻衣剑客,是楚王元沂身边的人。

此时朝堂一片清明和睦,实际上暗潮汹涌。

“韩大人!”

河道上,一艘大船上站立着一个高瘦的男子,正是阿九。

“阿九兄弟。”

韩伊拉住缰绳,一身的风尘。原本俊美的脸都被晒成了红紫色,脸上也满是胡渣,眼底是一片青黑。原本月白色的袍子都变成了灰黑,一点都看不出他竟是那个风流倜傥的京都第一大纨绔。

“还是没有消息吗?”

韩伊看着阿九摇头,满怀希冀的心便冷了下来。

“又是没有消息!难道他们还能飞天遁天不成了!”韩伊恼怒地凌空抽了一鞭子,连日来的焦躁和疲惫都化为了怒火。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一颗心被提在了半空中不上不下。一想到那碗害得歌兮血崩的堕胎药是自己端过去的,韩伊就恨不得抽自己两个耳光。

“韩大人稍安勿躁。”阿九的语气算是柔和,因为他看得出这位韩郎中对小主人是真有一份关心在,就冲着这一点,他阿九就念他一份情。

“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阿九走到岸边,在韩伊身边低声道了一句。

韩伊脸上的愁色淡了一分。

是的,阿九说的没有错。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没有大夫收治血崩的妇人,也没有人采买过大量补血的药材,他们找不到线索,就抓不到人。从另一个方面讲,便是元堃与歌兮暂时都是安全的。是当时歌兮的情况那么危机……

韩伊深吸了一口气,他只盼歌兮能吉人天相封凶化吉。只盼带走他们的林飞本事高超,不让人捉到蛛丝马迹,只盼齐王能够心软能放他们一马……

看到那时拿着剑浑身都染着血的正德帝,韩伊当时想到的便是,皇上怕是对歌兮动了真情。

如果是那样。歌兮也算是得偿所愿了,她一直都希望有那么一个人能待她一心一意生死不离。他们二人此番,也对得起那八个字了。

“罢了。”

韩伊叹了一口气,同阿九一同上了船。

“我们回去复命吧。”

阿九点头,挥手道,“启程回京。”

大船离了岸,在河道中乘风破浪,韩伊站在船头吹着带着腥臭的河风,满腹心事无从道起。

他不会知道,一艘中型的客船上,正载着他日思夜想的人,与他擦肩而过。

“杜琪。”

林飞从客舱中走了出来,“平阳那儿都安排好了吗?”

“您放心,”杜琪朝着自家的首领自信地一笑,“他们怎么也想不到,我娶的续弦是平阳陈府大公子乳娘的亲女,就算是在怎么搜查,我那个宅子也是安全得很。”

“很好。”

林飞的面上松了一松,伸手拍了拍杜琪的肩膀,“辛苦你了兄弟。”

“这都是属下的职责,”杜琪的目光从客舱那边收回,“没有皇……公子和首领,属下早就死在乱葬岗了,属下这条命都是公子的。暗部的兄弟们也都一样。”

不管正德帝后来有多荒唐和胡闹,他们只记得他是当年给了他们活路的恩人,是永远都不能背叛的主子。

“只是……”

他的声音有些不甘和愤恨,“公子如此待那个……夫人,真是不值得。”

林飞听着,沉默了一瞬,却是出乎意料地说道,“值得不值得,我等都没有资格置橼,公子觉得值,那便值!”

他跟了皇上二十多年,几乎是见证了皇帝的成人。也就是因此,他才知道,皇帝是心甘情愿的,为了那个女子,他甘之如饴!

这个世上,最难得便是一个心甘情愿,更何况他是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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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3章 落地平阳

林飞虽不谙情爱之事,但是他看了太多的悲喜离合,也知道,这世间唯有情爱才可以让人不计得失、不计生死、不计恩仇。

他是亲眼看着元堃从三皇子到太子再到皇帝。

这十几载年岁,元堃拥有了江山、美人、以及他人想都不敢想的特权和珍宝。但元堃从来都是把玩、享受、挥霍,并没有珍惜过,所以他才会有一个荒唐皇帝的称号。

荒唐之下,是为君者的惶恐与孤寂。

每当元堃独饮寂寞的时候,也曾对林飞说及,想过如寻常男子一般,有妻有子无烦无忧地过着小日子,那该多好。

可是他是皇帝,即使荒唐,也不是都能随心所欲的。

至于元堃后|宫的那些女子,除却他先前的太子妃,他从未付出过真心。

他将那些女子当成可以赏玩的解语花,轻飘飘的玩乐从不珍惜,而那些女子呢,使劲浑身解数何尝是真的爱这个男人?不过是这个男人是这世间地位最高、身份最贵的一个,能带给她们荣宠和好处罢了。

林飞一直觉得耽于情爱的皇帝不是好皇帝。可是元堃与他而言,不止是主上,还是他的挚友和兄弟。他或许不愿意看到一个为情爱要死要活的皇帝,但却希望自己的挚友和兄弟能开心快乐。

尤其是在他命不久矣的情形之下……

林飞再怎么不愿意也不得不认清现实:没有了那颗可以续命的万灵丹,皇上他,即使能撑过每月一次的痛苦万分的逼毒,也撑不过他的命数了。

既是如此,何必不让他最后的时日过得更称心如意一些?

他愿意宠谁愿意爱谁,便去宠便去爱吧。

不要……

不要留有遗憾才好……

林飞的一声叹息飘散在了风里……

平阳城内,一派熙熙攘攘热热闹闹的情景。

几辆光鲜的马车摇摇晃晃地驶过闹市,行人纷纷避让——

“喲,这不是锦绣布庄的马车吗?”

“是杜东家回来了吧?他这一趟出去怕又是赚了不少。”

“我怎么听说是杜东家在外面养了外室。这才耽误了回平阳城的。”

“嘘,这话可说不得,杜东家的夫人可是和陈府上沾亲带故呢,可不能乱说。小心惹祸上身。”

“不就是一个奶娘的女儿吗,有什么好精贵的,又不是什么千金小姐。”

“人家比千金还贵重一些,那可是陈家大公子的奶娘呢,大公子是什么人?大公子可是齐王的亲舅舅……”

街道上的议论声渐渐地远了,一只纤细白皙的手悄悄掀开车帘的一角,又悄悄放下。

“外面……阳光正好?”

一个男子斜卧在马车中,睁开双眼,一双墨色的眼睛却是暗淡无光。

歌兮坐在车窗边,听到他的声音。鼻子陡然一酸,险些垂下泪来。她近些日子好似很容易落泪,他总是很容易就惹到她,有时候眼泪止都止不住。

“……今日是个阴天。你醒了。”

歌兮的声音带着沙哑的哭意,元堃哑然一笑。朝着发出声音的方向伸出手,“娘子,过来。”

强行逼毒之后,元堃的眼睛便盲了。

林飞说,或许过一阵便会好,或许,永远都好不了。

歌兮心中又是一阵绞痛。伸出双手握住了那只方向有些偏的手。将他的手握在自己的掌心里暖了一阵之后,她才靠过去,帮助元堃坐起,让他倚靠在自己的怀里。

“呼……”

元堃舒服地喟叹一声,把住了歌兮垂落在他脸颊边的一缕秀发,放在自己的鼻下嗅了一嗅。道,“娘子,你身上好香……”

歌兮拥着他瘦弱的身体没有说话。

他的身体好冰好冰,冰得都让她害怕。他靠在她身上也是轻飘飘的,几乎都没有太多的重量。

堂堂一个七尺男儿。竟瘦弱到如此地步……

歌兮心里揪着痛得厉害,元堃似乎察觉到她悲伤的情绪,抓起她的一只手,轻轻覆在自己的脸颊上,像一个小孩一般蹭着她的掌心。

“娘子,我知道今日是一个晴天,你将车帘卷起来吧,让为夫好好晒一晒太阳。”

元堃朝歌兮撒着娇。他知道这孩子在自责,处处小心翼翼,生怕触痛了自己一般。

虽然看不到,但是他能感觉到她的悲伤,而他不想她那样,她应该常笑,方不负上天对她容颜的厚爱。

“皇……”

“叫三郎。”元堃抓住她的手捏了一捏,“或者叫夫君也行。”

歌兮的声音轻轻,“三郎。”

平阳城城南的槐花巷子。

马车停到了巷子口,一户朱门人家打开了中门,奴仆们纷纷站了出来,为首的老管家喊道,“老爷回来了。”

一个被众仆妇簇拥的年轻女子站在了中门的当中,虽是中人之资,但很是有沉稳大气的主母气度。

她眼神殷切地看着杜琪从马车之中出来,笑着行了一个礼,“老爷一路辛苦了。”

“夫人辛苦。”

杜琪看了她一眼,道,“家中来了贵客,可安排好了院子吧。(.la 棉花糖)”

“老爷放心,一早就安排妥当了的。”

杜琪早早修书一封,说有贵客要来,一位是他生意上的朋友,一位是他家的表妹和其夫君。

林飞从马车中下来。

此时他是通身的气派。手中的折扇、腰间的玉佩、身上的锦袍,就连脚上的鞋子上都是用金丝绣线绣的花纹,偏偏俗气的打扮在他身上还只见贵气不见庸俗,让人一眼看去就先生了几分的仰视之意。

“沐某见过嫂夫人。”

杜夫人见了林飞如此客套,也是大大方方地与他见礼。

“不是说还有妹妹与妹夫也来了的吗?怎么不见他们?”

杜夫人悄悄问了杜琪。

杜琪却道,“夫人先别问那么多了,先入府再说,站在门口成什么样子。”

“是,是妾身疏忽了。”杜夫人闻言赶紧让贵客进门。

歌兮带了幕篱搀扶着元堃跟在最后。

进府之后他们就住到了一处幽静清雅的院落里,离着主院远着呢,十分僻静。倒是合了歌兮和元堃的意思。

主院里,杜夫人正服侍着杜琪更衣。

“……见过了妹妹,倒真是替她惋惜,好好的一个夫婿。竟得了那样的眼疾,真是……”

“你好好待她夫妻二人便可,”杜琪打断她的话,“我让你安排他们夫妻住在偏远,是不愿人扰了他们的清净,别因为这个安排使得一些势力的家仆慢待了他们。要知道当年我做生意,我姨母可是给了两盒金子给我周转的,我这生意里有两成分子是他们夫妻的,他们怎么吃用都吃用不完。”

杜夫人知道这是丈夫在提点自己,忙道。“老爷放心,妾身明白的。妾身定不会慢待了妹妹与妹婿。”

她那里会想得到这从天而降的“妹妹”和“妹婿”的真实身份那么吓人,便是她,也被自己的丈夫利用,无意间便做了人家的护身符。

夜间。歌兮去了小厨为元堃煮粥,刚走到房门口,就听到一声声响,接着便是粗重的喘气声。

“三郎!”

歌兮慌忙推了门进去,接着倾泻进来的月光,看到地上的一片狼藉,和愣愣坐倒在榻边的元堃。

元堃眼神空洞。神情木然,与白天里刻意装出来的闲适从容截然不同。此时的他很狼狈,失明的他连给自己端水的小事都做不了,他当真觉得自己现在就是一个废人。

“三郎,地上凉。”

歌兮忙放了粥碗上前搀扶他,他的身体很轻。几乎没有用什么劲就被她搀了起来。

“歌兮,朕是不是很没有用?”

他的唇角勾起一抹凄然的笑意,伸出手摸索了好一阵才摸到歌兮的脸颊。

“朕只是想倒一杯水,结果弄成了一团糟。”

两人额头相抵,歌兮清楚得看得到他眼里的水光。

“不是那样的……”

歌兮捧着他的脸颊。两人紧紧贴着面,似乎这样就可以借到对方的温暖一般。

“你很好,你真的很好,保护了自己妻子的人怎么会没有用呢,三郎,你真的很好……”

歌兮重复着这句话,两人用力地抱在一起,身边是一地碎裂的瓷片。

在平阳的日子安稳了起来,不过这样的安慰也是要付出代价的。

很快,又到了逼毒的时日,又是三天三夜。

当歌兮将虚脱的元堃从药浴桶中扶出来的时候,她发现元堃的体重又轻了一些。

她感觉他就像是一片羽毛,自己不紧紧握住,他就会随风而去了。

他的眼睛依旧是没有复原,但是他的性子却不再乖张古怪,而是很体贴歌兮,不让她为自己担心。

他越是这般,歌兮就越受煎熬。她想亲自去阿瓦特族的归隐之地,去找他们的族长问一问,说不定还有一颗万灵丹呢?

歌兮也是病急乱投医,她想到还有一人或许能帮到她,这个人就是十三。

十三是族长的儿子,他一定能帮自己的。

可是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却遭到了林飞的质疑,他不相信十三,十三曾经是元旭的人。

歌兮无法,只得沉静下来,用心照顾着元旭。

这一日歌兮与元堃去到小院外边的池塘边垂钓,元堃在躺椅里假寐,歌兮将一条薄毯盖在他身上,给暗地里的暗卫打了一个手势之后,方才放心去小院里取煮好的汤药。

走到花园小径,听得有女子的说话声,歌兮便抬脚往边上一走,借着假山石避开了。

“……到了前边可要注意点,不要冲撞到表小姐和她的夫婿。”

“夫人交代过的,大家伙都谨记的。”

那两个女子做婢女的打扮,看行头应该是有些地位的大丫鬟。

“说起表小姐也是可怜。小小年纪嫁作人妇,偏偏夫婿又是这个模样,又没有个子女,要是表姑爷一病不起了,她可要怎么办才好。”

两人议论了歌兮一番,唏嘘了一阵,又提起了平阳城里的大事。

“听说了没有,陈府上又要出一个王妃了。”

“你说错了,是侧妃。齐王殿下先娶的大小姐,现在又要娶二小姐为侧妃。两姐妹共事一夫,也算是娥皇女英的佳话了。”

“说得好听,什么娥皇女英的,就算是两姐妹,在男人这个事头上,谁又能真的大方起来?看着吧,以后且有两姐妹闹起来的时候。”

“以后的事情谁能说得清?”紫色衣服的婢子轻笑了一声,“你这丫头,倒是清楚什么男人的事情,真是不害臊!”

水蓝色衣服的婢女红了脸,做势要打那个紫衣服,“真人面前不说假话,我要是不懂这些,不保持一个清醒的头脑,在这宅院里还不一定是到什么田地呢!我就不信你不懂?”

“好好,我懂我懂行了吧,快走吧,夫人还等着咱们呢……”

两人渐行渐远,歌兮方从假山后头走了出来。

陈家到底是将二小姐陈曦送到齐王的身边了,元旭,你倒是艳福不浅呢……“

歌兮眼底闪过莫名的情绪,现在她对元旭,除了恨,便再无缱绻情意。

她总记得那个孩子从自己身体里掉落出去的剧痛,总记得她躺上榻上,下身流着血的木然。而她与他短暂的甜蜜、短暂的耳鬓厮磨都被这些血淋淋的事实给模糊了,再也没有办法打动她坚硬如铁了心。

他现今再纳再多的女人又与她何干?

他有再多的女人也触怒不到她了。

歌兮冷笑,转身决绝而去。

等到她端着汤药回到池塘边的时候,元堃已经钓起了一尾红色的鲤鱼。那鱼儿扭着身挣扎着,尾巴啪啪打着水,溅了元堃一身。

“三郎,你小心一些!”

歌兮上前将那鲤鱼捉了,元堃笑着喘着气,“无妨,只是一条鱼而已。”

歌兮怪嗔着上前用手帕擦拭他脸上的水,元堃眼神依旧是不聚焦,但是里头隐隐有着不一般的神采。

“娘子。”

“啊?”

“我们去走一走可好?”

“走一走?”

元堃拥住她,“我是说去大盛的各地去看一看走一走,当年逃难,倒是走了不少地方,可惜都是疲于奔命,什么风景都是虚无。如果可以,我还想去大漠、去西夷、去南疆、去更南边的大海那边……”(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就爱看书网】)(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就爱看书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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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4章 情为何物?

“虽然现在看不到,但是还可以听,还可以去嗅……”

“你也可以告诉我那些美好的风景,娘子,要劳烦你做我的眼睛了……”

歌兮听着他喃喃说着想去那些地方,心中想着那颗万灵丹。百度:本名+假如元堃当日不用来救自己,凭着他事先藏下的兵符,和后来林飞的安排算计,他一定是要杀回京都取回属于自己的帝位。现在却因为自己的缘故,他连东山再起的机会也没有了,就这么东躲西藏着。

每次杜琪等人看自己的眼神就如同看一个祸国殃民的妖孽一般,他们还只不过是元堃的属下,那么,作为皇帝的元堃,应该是更为失落吧。

想着她便道,“三郎,你想不想回京都……”

元堃脸上的笑意收了一收,伸手在歌兮脸上摸索了一阵,“是哪个不长眼的在你面前说了些什么吗?”

“没有,”歌兮握住他的手,“我只是怕你……”

“京都那个地方,我早待腻味了。”

元堃打断了她的话,手指摸索到她的唇瓣,捧着她的脸,准确无误地将唇瓣贴上了她的。近来他越来越喜欢这种直白的亲昵,时不时便亲吻一下她的发鬓、额头、纤手,尤其是喜欢在她的唇瓣上厮磨。

“真的,我不说假话。”

“娘子,天下那么大,我们去看一看吧。”

元堃还有一些话没有说出口。从前他是皇帝的时候,拥有天下却也失去了半壁江山,等到天下三分而定,他心也就灰了一半。每日里自我放纵醉生梦死,江山与他而言就是两个字,并没有实际的立体的印象。

而现今,终于到了时日无多的时候,他却想着,他应该去走一走。看一看。看一看这天下究竟是什么样子,他是看不见,但他仍旧想用自己的双脚丈量元家的天下,元家的锦绣江山。

“……好。”

他都如此说了。歌兮难道还能拒绝?

“……你去哪儿,我都陪着你去。有你的地方,就有我!”

歌兮紧紧贴住他的胸膛,听着他的心跳,像是宣誓一般说出了这句话。

天大地大,你去天涯,我便陪着你去天涯!!

到了夜里,杜夫人等着杜琪归来,便同他说了“妹妹”“妹婿”的去意。

“……我劝了妹妹,哪儿都没有家里好。何况这世道也不是那么太平,”杜夫人虽与“妹妹”打的交道不多,但是同是女人的关系,她倒是很同情这个“妹妹”,“可她执意要走。说是要陪着夫婿去游览大好河山,了却他们夫妻二人的心愿。我也没有立刻应允,只等你回来劝上一劝。”

杜琪早就知晓此事,他本来也是反对,现在他们可都是在齐王元旭的追捕当中,稍微疏忽一点就会万劫不复了。谁料想皇上居然想到一出是一出,不说此行多为凶险。单单说他的眼疾……

看大好河山,如今大盛的国土都被乱臣贼子占了大半去,难不成他们还想冒险入南地,去西北不成?

可是首领却是同意,天子卫的暗部已经开始准备,势必是要走了。

而杜琪作为一个暗子。则是留在平阳不动,该做生意做生意,该与平阳陈氏走动便不要吝啬钱财。

想着杜琪也是一阵烦闷,最后叹了一口气道,“他们去意已决。留也留不住。罢了,由他们去吧,你让三管事跟着去吧,也好照料一番。”

杜夫人有些讶异,怎么派上了三管事?要知道三管事是她从娘家带过来的,是平阳陈氏外三门子的家生子,算是她半个家人,现在还是她得力的帮手。

不过难得自己丈夫向自己开口,她也便应承了,“也好,他是一个得力的,让他跟着也好。”

杜琪恩了一声。有三管事在,就好比借了平阳陈氏的虎皮,怎么着也能唬一唬人,拦不住大神,挡一挡小鬼也是好的。

至于保密一事,想让他知道什么,不想让他知道什么,都是自己这边的便利。再不济,杀人灭口也是小事。

杜琪眼中的狠戾一闪而过。

隔日,歌兮一行人便收拾妥当了。同行的自然还有一个接口要行商的林飞。福乐与福长生被留在了杜府,留着眼泪看着马车徐徐而去,直到看不见他们才黯然回去。

他们心里都知道,这一别,或许就是和皇上的永别了。

到了平阳城城门,三管事和着守城门的人沾亲带故,走了一个形式便要放行。这时平阳陈氏送亲的队伍正浩浩荡荡的从大街上过来,杜琪一行人便赶着马车到了一旁。

前来看热闹的百姓将街道围了一个水泄不通,说是万人空巷都不为过。

陈氏一族对二小姐出嫁也是非常重视。整整铺了纵贯平阳城的一条红毯,找了近百对童男童女当街撒着象征着吉祥如意的花生瓜子糖果,那嫁妆更是多达一百八十抬,比起当初的陈莞出嫁,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围观的百姓纷纷称奇,怪道是陈大小姐没有陈二小姐得父母家族的宠爱,谁有知道当初他们嫁“陈莞”非是真的陈莞,自然是没有那么重视。

可是现今的齐王妃确阴差阳错地成为了真的陈莞,就算是不入元旭的眼,也毕竟占了一个正妃的名头。陈家如此做派,就不怕他们的大女儿伤了心?

歌兮从车帘缝隙里冷眼窥了那满大街的热闹。十里红妆,风风光光地出嫁,大抵是所有闺中女子在最好的年华里最好的风景了。可是谁又能预料这之后,是坦途还是荆棘?

送亲队伍吹吹打打地走过,杜府的马车也慢慢的动了。

元堃只觉歌兮有些过分沉默,以为她是在羡慕人家的盛大的婚礼,便握了握她的手道,“在想什么?”

歌兮靠过去,在他怀里找了一个舒适的位置靠着,“三郎,以后我们要一直一直在一起。”

元堃唇角上扬,勾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好。”

马车轻轻摇晃着,歌兮忽然想起一首诗来——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

天南地比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

欢乐趣,离别苦。

就中更有痴儿女。

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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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5章 一年

转眼,便是一年过去。-\ 经|典|小|说|书友上传/-看最新更新章节百度:本名+

春寒料峭,京都的贵族男女却已经驾着马车、带着美婢,去到河边山间结伴踏青。鲜衣怒马、煮酒赏花,这些年轻的少年少女们正是最好的时候。

“王妃娘娘。”

一行气度不凡的车驾前,一个侍卫首领模样的人恭敬地向着朱红马车回禀,“前头就是普照寺了,属下这就与主持商议,让他将闲杂人等清除了出去。

“倒不必如此的。”

车帘将马车中的光景遮掩得严实,只得听里头传出一把婉转动听的女声,轻柔又端庄。

“既都是来上香还愿,便都是信佛的善男信女,何必让人家跑了一趟空?说出去倒是我们王府仗势欺人了。”

女子说话慢条斯理,有一股让人信服的气度在。

“娘娘说的是,是属下孟浪了。”

侍卫首领对这位当家主母很敬服,“那属下为娘娘准备一顶软轿。普照寺在山顶,石路上湿滑,娘娘的安危不容有失。”

他如此说是怕这位主子心血来潮要步行上山。路湿滑只是个借口,普照寺香火鼎盛,前来上香的百姓络绎不绝。虽说本朝风气相对开放,对女子的限制也是相对要小,但王妃身份贵重,还是不宜抛头露面。

里头端坐的女子并不知晓他的小心思,只淡淡说了一声,“也好。”

一行人换乘了小轿,四周的香客只惊鸿一瞥的看到一个美丽的女子上了软轿,立刻议论起这位贵妇的身份来――

“看着这位夫人气度不凡,怕是朝中哪位大员的正室夫人吧。”

“啧啧,你眼拙了,看看那马车的制式,分明就是王侯。”

“难道是齐王……”

“齐王的家眷来此上香哪里只是如此排场,要知道齐王可是……那楚王王妃呢,是那个有名的谢大学士的望门寡女儿。也是她有福气,一转眼又成了皇室的王妃,真是……”

“你眼红什么,人家闺女好歹都是手脚齐全的。楚王可是个……”

“嘘,你不要命了?敢说起皇室的是非来了,你敢说我还不敢听呢,走了走了,上香去……”

谢娴听不到这些闲话,她坐在软轿上想着自己的心事。

不知不觉她嫁给楚王元沂都快要两年了。在五百多个日日夜夜里,她与元沂朝夕相处,从生疏到熟悉,从陌生到相知。元沂对她很尊重,府上的内务都交给她来处理。在人前从来都是给足她当家主母的脸面,就连她自己的父亲,也对元沂赞不绝口。

元沂是一个很有才华的人,天文、地理、人文、书画、棋琴他无不精通。越接近这个男人,谢娴就越被他吸引。她觉得那个男子就是一块美玉。即使微瑕,也掩盖不了他的光华。于是一颗心就渐渐靠向了他,原本只觉情爱无稽的她也沉沦了下去,无法自拔。

只是,她也清楚,自己只是单相思而已。

元沂从洞房花烛那日就说过,他有意中人。他绝不会负她。

“那我……又算是什么呢?”

谢娴轻声叹息。她孤寂了那么久的心,以为一辈子就要青灯古佛的了,谁知道竟也是误打误撞成了他的妻。既然两人之间有这样的缘分,她也想珍惜,也好好好与他过日子,人家都道他是残疾无用的王爷。可是在她心中,他是谦谦君子,是上天赐予的良人。

可惜的是,他眼中心里,从来就没有她的影子。

可笑的是。她知道他有心上人,旁侧敲击暗地里调查却都没有找出是谁,这让人想去争上一争斗没有办法使劲。

但要放弃他,谢娴却是万万做不到。

“娘娘,到了。”

侍卫首领的声音传过来。

侍女赶紧扶住了下轿的谢娴,谢娴抬头看着远处的大雄宝殿,道,“你等守在外面吧,不要惊扰了寺里的清静。

“女施主,请这边请。”

知客僧双手合十,朝着谢娴行一个礼。

毕竟是京都皇城脚下的寺庙,见多了达官贵人,此刻见到一位王妃也没有太过惶恐。但毕竟来客身份特殊,她去礼佛,寺庙里还是做了一番清理,将其他的香客请了出去。

整个大雄宝殿只有一个正在敲木鱼的僧人和前来上香的楚王王妃。

谢娴净手拈香,朝着宝相庄严的佛祖虔诚地跪下。

“……佛祖在上,信女谢娴,一求国泰民安风调雨顺,二求家中父母身体康泰,三求夫君……”

她面上闪过一丝羞赧,还是轻声将自己的心愿说了出来,“三求夫君与信女心意相通和睦恩爱,早得麟儿……”

谢娴从小受父母的精心栽培,在心性见识上远强过一般的女子,她心悦元沂,就不怕他有心上人。她想着,只要自己一心一意地为他,就算是一颗石头也能捂热!他有心上人,那总有一天,她要占据那个位置,将他的心填得满满的,让他眼里心底都只有自己一个!

正在谢娴诚心诚意地想佛祖祈求的时候,外面传来了一阵争执的声音――

“……大胆!知道里面是什么人吗?扰了我们家娘娘岂是你们这些小民能担当得起的?”

“姑娘,你这话未免太霸道了一点,这里是普照寺,又不是你们家的后院,就算你们位高权重,也不能独霸了佛祖吧?”

说话的女子是谢娴身边的一个侍女名为桑女的。并不是她从娘家带来的,因为自己的得用的大丫鬟已经出嫁,便将几个二等侍女提了上来。这个桑女倒是一心为主的,只不过到底是见识浅薄了一些,说出来的话也带着一股乍然富贵颐指气使的味道。

“不管如何,你们都不能进去,就算要去上香也地咱们娘娘走了之后……还有你这和尚也是不知礼,明知道我们娘娘在里面呢,要是被这些粗人冲撞了小心我们王爷降罪你们……”

谢娴听着双眉紧蹙,这个桑女真是越说越离谱了,还有几个侍女也不见出声。想必是偷懒去了寺庙里逛去了,真是不让人省心。

谢娴想着正要出声,那几个前去求姻缘签的侍女也赶了回来。

“桑女不得无礼!”那几个侍女比桑女要沉稳很多,知道主子在乎名声。断乎不能在普照寺落实了一个仗势欺人的恶名。

“这位夫人见谅,婢子无礼,也是护主在先。我家王妃诚心礼佛,发下宏愿要为祈求风调雨顺国泰民安佛前三百拜,”这个婢女倒是很会说话,连佛前三百拜都出来了,说得楚王妃好似就是心系天下的女菩萨了,“诚心礼佛是不好被打扰的,你看……”

先前与桑女抬杠的男子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三百拜……”

“小妇人来给亡夫安放灵位。既然王妃心善,还请行个方便。”

一个略微嘶哑的女声响起,不疾不徐,但却透着淡淡的威仪。

那个侍女还欲说些什么,便听到谢娴的说话声。“同是礼佛人,相逢便是缘分,请那位夫人进来。”

王妃都这么说了,那侍女也不得不做了一个请的姿势,“这位夫人请。”

谢娴从蒲团上缓缓而起,正好与踏步进来的女子对视了一个正着。

只见她不卑不亢地给自己见礼,谢娴端起了身份仔细打量这个女子。

那女子穿着青衫。发鬓上簪着一朵白色的绢花,除此之外再无钗环配饰,浑身素净得很。分明只是中人之姿,那双眼睛却是潋滟生辉,若然不是眸中全是冷意,单是一双眼便能勾人心魂。

此女身后跟着几个护院似的人物。起先和桑女闹起来的那个护院还生了一双桃花眼,长得面如冠玉,倒有点不同寻常。

不知怎么的,谢娴觉着这个女子不一般,看着那双眼。她隐隐约约的生出不安来。

两人相对无言,你敬你的香,我拜我的佛,倒是两不相干。

只是那妇人将牌位交与寺中僧人的时候,才让谢娴侧目注意了过来。

那位慎而慎之接过牌位的竟是普照寺的主持大师,要知道这位大师轻易不露面,就算是她顶着楚王妃的名头来,也见不到这位高僧的面。而眼前的小妇人竟能让大师如此重视,真是有意思。

抬眼,看到那牌位上只刻了七个字――亡夫三郎之牌位。

谢娴从来都没有见过如此不合规矩的牌位,连个名诲都没有。

生了好奇之心,但谢娴也不是那般嘴碎的人,只当一桩插曲也就过去了。只是她怎么也想不到,她心心念念想从元沂心上剜掉的“心上人”,就这么着与她有一面之缘,只是此时她浑然不知。

谢娴下山去了,先前与桑女起冲突的那个桃花运护卫看着那下山的轿子,勾起了一个嘲讽的笑。

“还佛前三百拜,装什么圣母呢,还以为谢老头生的女儿是个不一般的,现在看来也是名不副实。”

“盛名之下其实难负。”一个蓄了须的中年男子走到他面前,眼中精光内敛。

“是啊,这个世上,也不是每个女子都同歌……”他眼角余光撇到那胡须男子脸上的不悦,立刻改了嘴道,“呀,听说普照寺的姻缘签灵验得很,我去求一根。”

“十九公子,”胡须男子压低了声音,“杜某从不强求每个人都忠于皇上,但是你至少装都要给杜某装了恭敬,否则杜某定然不会客气。”

“哦,不知道杜老板要怎么一个不客气法?”

十九眯了眼睛,一双桃花眼里流转着冷意。

杜琪冷笑,“你不会想见识一番的。”

“是么?我江十九就是喜欢敬酒不吃吃罚酒,你又当如何?”

“你……”

“夫人要出来了,”一个高大的身影走过来,却是易了容的林飞。他先警告地盯了杜琪一眼,又面上了那个江十九说道,“十九公子,林某想,你不会希望夫人知晓你对我主人不敬的,是吧。”

一语中的,十九的眼眸眯了一眯,好个飞天猫,果然不是一盏省油的灯。

“……大师请留步。”

十九看着那出来的小妇人眼睛是一亮。

林飞皱了皱眉头。这个江十九还真是丝毫都不掩饰对她的觊觎。

也是,这样一个女子,手段机巧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又皆有倾国倾城的容貌。被人觊觎也是常理。

只是,她不只是一个又手段有谋略的女人而已,她还是他们的希望,就凭着这一点,江十九也不能动她。

“夫人。”

林飞神色恭敬,“主上的牌位……”

“已经安置好了。”

小妇人面上十分平静,“他会在这里得到安息的。”

这个妇人便是上官歌兮,皇上,已经在一个半月前逝去了,在她的臂弯之中安然而逝。

他走的时候很是安详,并没有留下什么未完成的心愿。

可是歌兮却不愿他如此无声无息地死在一个谁也知不知道的地方,她要帮他拿出属于他的一切!她必须让天下人都披麻戴孝为他哀悼!必须要在史册上为他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而不是凄凄惨惨成为一个死在外面的皇帝!

“住处已经安排好了。”

林飞小声向歌兮禀告着,与一年之前对她的面不敬心更不敬截然不同,此时的林飞,是发自内心地尊敬并服从她。

“那我们快点下山去吧,我听着和尚念经头都要大了。”

江十九笑眯眯地道,歌兮却直接忽略了他,与林飞交代道,“将天子卫暗部的人都收拢起来,只等时机一到,我们便回京。”

她说的回京自然不是回到京都那么简单。

他们江家,是世代驻守河阳的世家,名为太守,实际上同一方土皇帝也无差别了。当初歌兮拿着兵符只身来到江家,还被江十九的父亲给下了大狱,最后他还是在将人送给齐王示好与跟随她走独木桥之间选择了后者。

说着跟随,合作更为恰当。

而江十九便是江太守送过来的监军,以及眼线。

江十九眼珠子一转,道,“时机是何时?”

歌兮淡淡看他一眼,“时机便是齐王元旭领兵出关之时,便是西北穆氏杀入京都之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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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6章 风暴之前

当日,普照寺山脚下的一处空上了许久的宅院里便多了一户人家。

因为常有香客在这里盘桓,这一家人并没有引起特别的注意。谁也不知道,用不了多久,住在这个宅院里的主人将在京都掀起一股怎样的风暴!

三进的小院收拾得很干净,一夜便无惊无扰的过去。

清晨鸡鸣,歌兮从里面出来。她换上了一身儒生的打扮,俨然一个满身书生气的少年。

她一人慢慢在田野里踱步,偶尔在撒种的农田前站一站,问问田间农夫的收成,与路边的茶摊主人说上个一两句话,倒是怡然自得。

日头升上了中天,去往普照寺的官道上行人也多了起来。

路边茶摊上生意也忙碌了起来。干活干累了的农夫和走路走累了的香客、以及过路的脚商都在此歇上一歇,小小茶棚里坐满了人。

歌兮走了进去,寻了一个靠边的桌子坐下来。

大抵是因为她看上去是一个书生,士农工商,阶级分明,大伙都不往她身边凑,她也乐得自在。

“……听说又要起战事了,南边的威海王带兵占了咱们两个城池,听闻要直取京都呢。”

说话的是一个打着赤脚的挑夫,倒是常在京都里做活行走,他说的要打仗的传闻也是从京都城根下听来的。

“呔,你可别胡说,说得那么吓人,小心官府的人听到了治你一个造谣生事的罪呢。”

坐在另一头的一个老者说道,但话语里却是有些不以为然,只是打趣那个挑夫。

茶摊主恭敬地给歌兮上了一壶茶水和小一碟花生,歌兮摆手示意他自行方便。

“说到战事,怕是真的要有。”

茶摊主头发花白,谈吐间有些见识。他一说话便将注意力都拉了过来。

“老叔,你可是知道一些什么内幕?”

“内幕什么倒是没有,”茶摊主再一旁的石墩上坐下。(.la 好看的)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慢慢饮着,见着四周的人都竖起了耳朵听他讲下文,才慢慢悠悠说道,“只不过老汉有一个远方的侄儿。名叫章文谦……”

他说到此处,歌兮微微有些诧异地抬眸扫了他一眼,复又不动声色地垂下眼眸,所有的情绪都收敛得不露分毫。

章文谦,也算是故人呢。

当年在大庆郡,她还是上官都尉的时候,不仅同他一起出过早练、一同下过农田,还曾一起打过架。只是那些岁月,都离她很远了……

茶摊主还在继续说着,“……我这侄儿。原本也算是半个读书人。因为朝廷征丁,他家又只有他一个男丁,便入了伍。现今在西山大营里,也是一个百夫长了……”

歌兮握着茶杯,嘴角一抹淡淡的笑意。当年章文谦是一个小小的伍长。现在升迁为百夫长了,一步步稳扎稳打,是他的路数。

“……他口风紧得很,但是对我这个老叔还是颇为恭敬,言语间殷切关怀,透出的意思吧,怕是真的要打仗了。”

四下议论声四起。茶摊主悠哉地喝光了杯里的茶水,道,“你们也别怕,威海王伯氏的兵马离京都远着呢!再说了,他家有兵,咱们也有。你们可别忘了。咱们的齐王殿下那可是战神,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有他在,你们就将心安安稳稳放肚子里,踏踏实实地过自己的日子。战火,且烧不到京都这篇福地来呢!”

茶摊主话音未落。四周便是纷纷附和的声音——

“是啊,咱们有齐王殿下呢,什么威海伯氏和西北的穆家都是乱臣贼子,算个什么东西。”

“就是,齐王连山岗王卫亮都收服了呢,那可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混世魔王,可见齐王本事。”

“我大姑的小姨子的姐姐的隔壁邻居的小女儿就在齐王府上当差呢,听闻出落得可好了。啧啧,这要是哪天福气来了,被齐王相中,可不就成了贵人娘娘哎!”

“老二,你可说错了,齐王又不是皇帝,就算看住你那……什么的女儿,最多也就是一个姬妾罢了,还娘娘,皇帝的后妃才是娘娘呢!”

“啊呸,你才是不懂四六,谁不知道皇帝都在资徳行宫养病养废了,现在齐王便是皇帝,不过是没有登基而已……”

歌兮握着茶杯的手陡然一紧。

就在这时,突然听到“叭”的一声脆响,众人讶异地纷纷扭过去看——

却是一个青年的文士,穿着半旧洗得发白的袍子,一张算得上清秀的脸憋得通红,“混账透顶,王侯是王侯,皇上是皇上,怎么能混为一谈?即便皇上抱恙主持不了朝政,齐王难道就能越俎代庖了?他其心不正!可怜朝中百官竟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指责他的倒行逆施!”

“名不正则言不顺!他要是敢取皇上而代之便是谋逆!他眼下所作所为也差不了多少!什么皇上养病,分明就是在这厮软禁了皇上!胁持了太子!什么贤王战神!分明就是个……”

茶摊主被他这番胆大包天的言论吓了一个魂飞魄散,赶紧跳将起来叫道,“杨秀才!”

“你这是想害死老汉不成?!”

“你想死老汉还想多活几年呢!走走走,老汉的小茶摊不欢迎你,你还是回家读书去吧!”

在一片嘘声中,书生面红耳赤地佛袖而去,扔下一句,“真是夏虫不可语冰!对牛弹琴尔!”

歌兮唇角轻翘,这秀才虽有些腐酸,但也还有趣。

茶摊中还在争执着是皇帝好还是齐王好,还有人细数正德帝的荒唐之举,还说道了他宠一个罪臣之后,说的正是莞贵妃上官歌兮。

歌兮神色不变,却不在愿听歌人对三郎的非议,她起身,扔下一块碎银角子,朝着那个杨秀才离开的方向追去。

“杨兄请留步。”

怒气冲冲而去的杨秀才听到有人唤他也是一惊,回头看到是一个样貌秀气举止大方的少年书生,也便彬彬有礼地说道,“这位兄台可是有事……”

歌兮有心结交他,便微微一笑与他攀谈起来。

这一谈便是半日,等到江十九哼着小调来寻人的时候,那杨秀才方才惊觉时辰不早了。

“……杨某告辞,下次再与袁兄畅谈。”

杨秀才眼睛精亮,看得江十九脸色沉了下来。

等到此人远走,江十九才冷哼道,“一个酸秀才而已,也值得你去刻意攀交?”

歌兮双手背负在身后,“曾经有一个人对我说过,就算是鸡鸣狗盗之辈,只要能于我所用,那便是好的。这句话我一样曾与你,不要小看任何一个人,更何况此人是文人士子。”

“要知道,文人士子虽手无缚鸡之力,但却能左右朝堂。”

“不过一个落魄秀才,你还能看出他有安邦定国之才?我就没有看出来。”江十九不以为然。

歌兮只淡然道,“他的用处,以后你会刮目相看的。”

说着她便转过身,施施然而去。

江十九在她身后勾唇一笑,随即跟上她的脚步。

京都都城内,楚王王府。

“殿下用了膳没有?”

谢娴换上了一身素雅的衣裙,发髻松松挽起,只簪了一只步摇,眉心却画上了一朵嫣红的梅花,与平日里的端庄多出了一份风流婉转。

对镜细看,又添了些许的口脂,她才满意地回过头来。

“回禀王妃,殿下在书房与陈相公等人议事呢。”

侍女低眉顺眼地道。

谢娴点头,想了一想,“你先备下膳食,我亲自给王爷送过去。”

侍女有些讶异:王妃向来是稳重持己,从来没有在王爷议事地时候过去书房过,今日怎么……

她也不敢多想,只应了是便退下去。

谢娴对着铜镜又一次整理妆容。

那个侍女哪会知道自己家的王妃是对楚王元沂生了志在必得的心,自然就不愿意只当一个名不副实的王妃。

那个男人的人,她要,心,也要。

而第一步就是让他看到自己的价值。

自己,不仅能做好她的贤内助,还能做他的谋士。

“……战事迫在眉睫了,齐王是打算亲征吗?”

“威海伯氏派出的是骁勇善战的五公子,看来是动真格的了。威海伯氏蓄谋了这么多年,现下是按捺不住了么?”

“若是齐王亲征,那么是太子监国了,或许……”

“哼,想都不要想,太子绝无机会的。”

正说得热闹,忽听得门外的侍卫回禀道,“殿下,王妃娘娘来了。”

书房里的谋臣都纷纷看向上座里的元沂。

元沂依旧是那般如清风明月一般的清润模样,只是双眉间有淡淡的郁色。

她怎么会贸贸然来了?

元沂眉头轻蹙,道,“请王妃进来。”

谢娴款款入内,众人的眼前只觉一亮。

“殿下,还有诸位先生。”

谢娴仪态端庄地行礼,眉心殷红的梅花印将她的七分颜色足足提到了十二分。即便是稳重的陈相公都多看了这位平日里以端庄出名的王妃一眼。

元沂看着她眉心的花印,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双眉蹙着不曾舒展。

“王妃前来所为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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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7章 各自

“天色已晚,臣妾为请王爷和诸位先生用膳而来。”谢娴不疾不徐地说道。

她说着自然而然地在元沂身边坐下。

众人见元沂也没有说什么,便在心里思忖,看来王爷敬重这位正妃之言不是空穴来风啊。

谢娴并没有立刻请他们入席,而是与他们谈论起时政来。

为首的陈相公原本对这位王妃的不请自来颇为反感,但是听她一番言论,倒是对她另眼相看起来。而在座的谋士们也都在心里暗暗称奇,心道,谢大学生用心 教导出来的独女果然有几分不凡之处,比起男子来也是不遑多让啊。

陈相公更是与她商讨起时政来。

一时间语言机锋来往,书房之内好不热闹。

元沂看着那个言辞锋利、脸庞上散发出耀人光彩的女子,眼眸之中神色莫辩。

直到福乐轻轻叩了门,“殿下,你得用药了。”

谢娴才惊觉,自己差点忘记了来这里的初衷。

对上元沂的双眼,她心里一沉。

“如此,臣等便退下了。”

陈相公等人是何等精明,立刻起身告辞。

等书房里只剩下元沂与谢娴的时候,谢娴方才说道,“殿下,是臣妾逾越了吗?”

元沂的手指轻叩紫木椅的扶手,“子君若是男子,当为栋梁之才。”

子君是谢娴的表字,谢娴听了此话非但没有喜意,反而脸色沉了下来。

若为男子,可她不是男子,元沂还是在怪她没有守住做女子的本分了。

“臣妾明白了,臣妾会安安分分守着自己的院子半步不出的。”

谢娴起身,杏眼微微睁,言辞上带上了几分的气性。她快步走到门口,又停下了脚步。心中是懊恼无比。自己的沉稳呢,自己的冷静呢,怎么一遇到他就全没有了?

“殿下,”她的语气软下来。转身诚挚地向他施礼,“臣妾是真心想助殿下一臂之力。[.la 超多好]就当……就当是回报殿下这一年多以来的庇护之恩。”

如果不是眼前的男子,她或许会一辈子都呆在深山老林的孤庙之中,或许就那么孤独终老了。因为有他,她得以逃出樊笼,让父母不再心伤。再者,除了没有夫妻之实,元沂也是处处照顾了她,给了她护身的地位身份,给了她昂首站在人前的尊严。

他总是这般风清云浅。总是这般淡然安静,除却身体的残缺,他胜过这世间的男儿太多!

所以她才会动情啊。

只是要是她直白地告诉他自己的仰慕之心,只怕他又会说,子君。吾早有意中人,今生绝不会负她的。

元沂垂眸,最终还是说,“朝堂的水太浑了。”

谢娴听到这句话显示失望后是心里一松,想着,或许,他还是有一点点在意自己的。

还欲说些什么。福宝一脸喜色地闯了进来,“殿下,有消息了有消息了!”

“哐当”一声,元沂手边的茶碗被打翻在地。

福宝这时才意识到自己一时得意忘形,竟忘记了书房中还有一个谢娴在,慌忙闭了嘴退到了一旁。

“子君。吾还有事,你先退下吧。”

元沂自然知道福宝说的有消息是什么。他辛辛苦苦追查,六个月前得到了一些线索,可惜的是被元旭横插一杠,最终闹了一个竹篮打水一场空。现在好不容易又得到了消息。怎么能叫他不喜出望外?

谢娴的心一紧,脸上的笑意也僵了起来。

是那个女子的消息吧,一定是的,不然他不会这么紧张失态的。

她心中苦涩,失望道,“恭喜殿下终于得偿所愿,若是那位姑娘回来,子君自会自请下堂。”

元沂无言,等到她退下,福宝才焦急得说道,“殿下,王妃好似误会什么了?”

“她没有误会。(.la 无弹窗广告)”元沂清冷的眸子没有情绪,“吾与她原本就是假夫妻,她记得,你难道忘了?”

“可是……”

福宝哑然,殿下与王妃的事情他最清楚不过。可是,细心的他自然不会忽略掉王妃对殿下的情谊,如果不是中间还有一个女子在,王妃真的是一个十分合适当楚王妃的女子,再者说那个女子……

福宝已经是元沂的心腹,当他知道那些内幕的时候,差点惊得魂飞天外。

作为一个忠心的内侍,他固然清楚殿下对那个女子的情,可他觉得,那个女子绝不是良配,抛开她的身份不说,光光是她与元氏兄弟复杂的关系就……

“当真有她的消息了?”

“是。”

福宝赶紧附耳过去,轻声在元沂身边说些什么。元沂的眉头松开又蹙起,良久才道,“又是元旭……”

“……原本咱们的人都已经追查到了那个小村落,谁知道又被他们抢先一步,不过他们也没有找到人就是……”

“听那些村民说着,他们夫妻二人……两个月前边离开了,寻着踪迹应该是往北边的方向走,相信用不了太久就会找到他们的。”

元沂满心都是失望,对福宝最后的安慰之语已经是无心再听。

不知她现在又去了哪里……

不知日后还有无相见之日……

不知他……对她好不好……

想着他心中一痛,找不到她或许对她也是一件好事,只是,不要被他抓到才好……

“不必再找了。”

福宝听到此话,惊诧地瞪大了眼睛。天爷,他听到了什么?殿下居然说不要追查那个女子的下落了?怎么可能?

“殿下……”

“她好不容易才逃出去……”元沂的目光很空,像是找不到落点的地方,“京都是深潭,是虎穴,先前是吾着相了,她在外面才是最好的。”

虽舍不得,但她的身边已经有了一个人了,自己再执着,也不得不认命。终究是同歌兮缘浅啊。不然怎么会总是错过……

“吩咐下去,将那些人都召回来。”

元沂眼中的脆弱只是浮现了一瞬,瞬间便回复了平日的果断冷静。

“当真……不再找寻了吗?”

福宝喃喃,似是不敢相信。

元沂推着紫木椅到了廊上。看着远处恣意舒展的云朵自言自语道,“吾与齐王终究有一战。为元熙,为你,也为吾。”

等到事了,若还有命在,吾也学着你,隐居山林。到那时,或许你我会不经意间便重逢呢。

元沂想着唇角便带上了一丝浅笑。

有时候,深爱一个人,并不一定要追逐她。她若幸福。他也便心安了。

只是,到底意难平啊。

京都皇宫之内。

内殿里点了一炉安神香,空气中弥漫着男女欢|爱之后的麝香之气。

一只玉臂伸了从帷幔之中伸了出来,“水。”

在一旁伺候的婢女忙恭敬地递上一杯早就准备好的温热的茶汤。

室内灯光昏暗,帷幔上映着一具曼妙的女性躯体。让人看了不觉遐想连篇口干舌燥。

“夫人,”婢女一直在旁伺候,早就有些意动,但这会儿也不敢耽误了正事,“时辰到了,您看是不是……”

是不是该走了。

婢女将话留了半截。齐王殿下的规矩,从来不留人过夜。

“多嘴。”

帷幔后的女子冷笑一声。“本夫人还用得你来教?”

声音凌厉尖刻,吓得那婢女浑身一颤。

“退下。”

大概是怕将齐王给吵醒了,那女子的声音又恢复了轻柔娇媚。

“是。”

婢女不敢再多言,赶紧接过了茶杯退了下去。要知道这位娄夫人可是最近很得宠的,这不,齐王已经连着三天召幸她了。

在这个宫中。谁都知道齐王才是真正得主人,得到了他得宠爱,日后便可一飞冲天!所以娄夫人虽只是一个小小侍妾,也可借着东风扶摇而上,只要齐王登基。她便是有名有份的后妃!

“殿下,殿下。”

女子赤裸着身体,玉手在男人精壮的胸膛上推了一推。

她容貌精致妩媚,虽是长得出挑,但在美人如云的后|宫之中,其姿色也算不上是最上乘。只不过,她双眉中间长了一颗小痣,乍看一眼会让人想到一个故人。

兴许是因为安神香的缘故,元旭睡得很沉。

娄夫人长眉一挑,红唇嘟了起来,“殿下,人家现在浑身都酸疼着,今夜妾身陪您可好?”

元旭睡得沉,自然是不能答话的。

那女子却是抚着他赤|裸的胸膛慢慢躺下,“您不回答,妾身就当您默认了哦。”

什么狗屁规矩,她才不理呢。

齐王殿下那么宠爱她,她前些日子打算了贡品珊瑚树他都只笑一下呢。就算再放肆,他也会宠着自己呢。

她得意地想,一双修长的腿缠上了他的腰……

夜半,大殿里忽然传出一声女子的厉声尖叫――

“殿下!是妾身啊!”

众内侍慌忙点着烛火进了大殿,却见齐王赤|身|裸|体地撑着床|榻,手中一把短剑,正抵着娄夫人的咽喉。

娄夫人吓得花容失色,赤裸的身体不停地发着抖。

“殿……殿下……”

“孤的规矩,尔等都当成了耳旁风?”

元旭的声音阴沉得像是从地狱中传出来一般。

内侍侍女跪倒了一地。

那个娄夫人怎么会想到真的会触怒了齐王,明明他之前对自己那么宠爱,可是那把短剑都划破了她地脖子,她丝毫都不怀疑他真的会杀了她!

“殿下饶命啊,妾身再也不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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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8章 东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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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旭冷冷看了她一眼,收回了短剑,那女子心里一松,正在挣扎起身在他面前献媚邀宠,谁知道他的一句话让他如坠冰窟——

“将此女拉出去,打四十大板以儆效尤。\(^o^)/ \|經典*小#說\|更\|新\|最\|快|\(^o^)/如若不死,便将她送至紫苏侧妃那让她处置。”

娄夫人如坠冰窟,怎么都想不到自己会是这种下场,紫苏侧妃明面上温煦和蔼的,但私下谁不知道她是个最狠毒不过的人,落到她手上还会有命在?

当下她哆哆嗦嗦地爬到元旭的脚边,“殿下一夜夫妻百日恩,殿下您不能这么无情……”

内饰们听得心惊肉跳,这女人当真是昏了头了,竟敢和殿下称夫妻,她算哪门子妻呢?就连紫苏侧妃也不敢这么说呢。

元旭没有让她碰到自己,拿起外袍披在了自己身上,大步踏出了内殿,再没有看她一眼。

夜半,偌大的澄池边上夜风清冷。

一道残影略过湖面,长剑激起浪花。

“……你在哪,你在哪,你在哪?!!”

元旭手持长剑,长发被溅起湖水濡湿,丝丝黑发粘着他的侧脸,幽深的眼眸中是让人冰寒彻骨的冷意。

半个时辰之后,激荡的湖面终于复归平静。

“主上。”

阿九抱捧着衣袍站立在湖边。

元旭伸手将衣袍取过,片刻后在玉台坐下来。红泥小火炉上煮着酒水,元旭自斟自饮沉寂无言。

“……属下无能,又只差了一步。”

元旭端着酒杯的手顿了一顿。

又是差了一步,不过她既然有心躲着,当然会处处小心不让自己找到她的踪迹。

“哼,现在本事渐长了。”

元旭冷笑,仰脖饮下杯中酒。

“真不亏是孤一手调|教出来的孩子,不,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他仰头看天上孤零零的一弯残月。自嘲地笑笑,“小刺猬,孤是应该为你感到骄傲么,你能干了。”

他手边是那柄短剑。自他年少的时候就伴随他左右,就连睡觉的时候他都会放在枕头下,随时准备暴起杀人。即便是与女子欢|爱共赴|巫|山,他也不曾放松分毫。

只有那一夜,在平阳陈家的湖心小筑……

与她耳鬓厮磨与她交颈缠绵与她纠缠不休,他没有戒备没有警惕,却偏偏被她算计了。

“主上,南寺将军求见。”

元旭剑眉微微一挑,“让他过来。”

南寺在玉台下等候。原本桀骜不驯的南寺将军如今被磨去了傲气,气质都沉淀了下来。内敛而稳重自持。

阿九看到他冷哼一声,显然他还是记仇。

南寺知道他与十三骑的人结下的梁子不会因为主上重新起用他而化解,只不过现在的他,也不会在乎这些事情了。

如今的南寺只会在乎在征南战役中如何重新取得主上的信任,南家不能倒。他更加不能倒!

“主上,伯五于十日前再次攻克城池三座……”

“臣请战,臣愿为主上先锋,不取得伯五首级绝不归朝!”

南寺的声音远远飘了过来,在玉台下守卫的阿九脸色沉沉:主上马上就要出征,那些放出去寻找小主人的势力势必会被收回,小主人。哎……

天刚刚亮的时候,齐王府上就开始忙碌了起来。

紫苏梳洗停当,隔着屏风听着内侍的回禀——

“……这个贱婢坏了殿下的规矩,昨儿晚上被打了四十板子……殿下说了,只要她死不成,就让奴领了人来娘娘这儿。任凭娘娘处置。”

紫苏在屏风后头翘起了唇角,隔着半透的轻纱梭了地上那女子一眼,看到那女子的容貌,手紧了紧又松开。[.la 超多好]

年轻又怎么样?好颜色又怎么样?就以为可以仗着有几日宠便可以无法无天了?真真是可笑,可怜她死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紫苏伸出手去。侍女低眉顺眼地跪在蒲团上,为她的双手抹行玉脂膏做养护。

原本瘦削干枯满是老茧、犹如枯树皮一样的双手,在这些年的精心养护之下,也变得鲜嫩水灵十指纤纤,一看便知主人是如何养尊处优,才能养得如此细腻富态。

“早就提点过你,不要仗着得了几天雨露便不将人放在眼里。”紫苏从侍女手中将自己的玉手抽回,细细地看着自己手指的嫣红丹蔻,“如今到底是到了我的手中吧?上一次那个美姬也是如此,啧啧……”

她叹着气摇头,屋内的人大气都不敢出。

“都是一些记吃不记打的东西,空有一张画皮,却没有脑子。哎,真是可惜啊。”

娄夫人已经被打得皮开肉绽只有出气的份,听到这样的冷言讽刺连反驳的力气都没有。

“娘娘,那还如何处置……”

内侍谄媚地问了这位侧妃娘娘。

紫苏嫌恶地扇了扇,“一股子难闻的血腥味。拖下去吧,扔到柴房里。记得要大夫来看,千万不要死了,免得传出去名声不好听,说我们齐王府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谁又知道是这贱婢先坏了规矩呢?”

“哎哟,那时娘娘心善,哪里就有不知好歹的人传出一些四六不着的话来了?娘娘且安心,断不会有的。”

内侍嘴巧,紫苏听着很是高兴,“来人,打赏。”

“谢娘娘赏赐。”

处置了此女,紫苏方才腾出手处理齐王府中的琐碎事物。

等到她处理完这些事,已经是日上三竿了。

“娘娘,请用。”

侍女端来了燕窝,紫苏淡淡看了一眼,道,“搁下吧。”

“世子那边,怎么说?”

紫苏一边闲闲看着账册,一边似不经意地问道。

“回禀娘娘,王爷给世子殿下请了五个师傅,两位大学士,两位布衣先生,还有一位是交武学的。听说都是极有本事的人物。都是殿下花了大力气请出山的。”

紫苏仔细听着,“还有呢?”

“王爷还给世子选了两个伴读,都是朝中文臣的孩子,一个是……”

侍女细细地说着。从元念的衣食住行到玩伴和服侍的亲近人的祖宗十八代都抖搂了个清楚。紫苏听着,时不时皱下眉头,并不插话。

“……就是这些了。小柱子和小安子还递过来一句话。”

小柱子和小安子便是紫苏安插在世子元念身边的眼线,也不贴身,一个在厨房一个是一个守门子的。再近一些的就插不进去了,紫苏也不敢贸进。要是这些私下的动作被元旭知道,她绝对会吃不了兜着走的。

就像她得知的这些,也不过是比人家早点知道而已。

“什么话?”

“他们说殿下要到平民百姓的孩子里给世子选玩伴了,现在是玩伴,以后就是侍卫随从。娘娘要及早打算。”

紫苏的眼眸里闪过一道亮光,侍卫随从,这可是一次好机会。

只要安插好了人,将来元念的一举一动就会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只要运作得当。何愁他不被自己捏在手心里?小孩子可是最容易下手的。

“他们的差事办得不错,下次接头的时候,给他们一人送一张地契过去。也好让他们得知,好好替我做事,有的是大好的前程。”

“是,娘娘。”

紫苏慢条斯理地用着燕窝粥,仪态堪称完美。

慢条斯理的用完。她又细细净了手,道,“将车驾安排了,我要进宫给王爷请安。”

普照寺下,村子里地一棵古树下。

一个青衣少年和一个老者在树下下棋。

老者执黑棋,抬眼扫了对面的少年一眼。“小心了,这一招下去,定能让你后方失守。”

黑子落子,果真一手便将白子杀掉了一大片。

“韩老到底是手辣,一出手就是杀招。也不给小子留点面子。”

青衣少年正是歌兮所扮,她遮掩了真实的相貌,易容之后相貌上只剩了一分颜色,看上去就是一个普通的少年。

可是那一双眸子却是再怎么易容也遮不住摄人的光华,使得她普通的面貌也多了一丝与众不同。

韩老是她亲自请出山的先生,也是杜家看重她的一个原因。

“哈哈……”

韩老捻须笑道,“你的手难道是慈软的?老夫再不先下手为强,便要败在你的手下了。”

歌兮轻笑,“小子权当先生在夸我。”

说着,她便将白子落到了棋盘上,韩老定睛一看,惊呼道,“咦,怎么还能……好小子好小子,你这才叫做置之死地而后生呢。好,好!”

棋盘上的局势已经风云突变,原本已经垂死边缘的白子一下子便将局势给扭转了过来,真真是让人叹为观止。

“啊!原来!”

一声惊呼引起这一老一小回眸,却原来是一直在旁边默默观棋的杨秀才,他眼直直地看着棋盘,大梦初醒一般地发出惊叹。

韩老与歌兮相视一笑。

“又是一个傻小子。”

“先生此话差矣,傻小子也有一飞冲天的时候嘛。”

“嗯,也不错,遇到了贵人也是运气……”

两人说着,那杨秀才却还是沉浸才适才的棋局里,根本听不到他们的谈论。

韩老看了看天色,对歌兮道,“小子,你等的东风快到了。”

歌兮收敛了笑,道,“我等它很久了。”

她伸手一拂,抓了满手的白子,手一松,棋子叮叮当当地落到了棋罐里。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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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9章 空壳太子

东宫,一个校内时正守在殿外打瞌睡。

“小路子,小路子。”

一个高个白脸的内侍使劲推了他一推,“醒了醒了,日睡夜睡的,你还成爷了。”

那个名唤作小路子的小内侍被他那么一推,打了个激灵醒来过来,看到眼前不是旁人才打了个哈欠将先前的惊吓都收了起来。

“是李子哥啊,你别老吓我,别吓出一个好歹来。”

“你这小子,”那个叫李子的内侍被气笑了,“你好歹这也是在当差,用点心吧。小心你的惫懒模样被主子们看到了,到时候你不死也得脱两层皮。”

小路子伸了个懒腰,“你又不是不知道,咱们这东宫也和冷宫差不离了,又不会又谁来,我勤快给谁看呢?又不会有主人打赏给我。”

李子推了他一把,在他身边坐下,“小声一点,里面还有太子呢。”

小路子嗤笑了一声,“太子?你见过一天到晚和草药打交道的太子?也就顶着一个太子的名头了。”

李子也不阻止他的胡说八道,连声音都没有小一些,想来平时他自己也没有少说太子的闲话。

“话也不是那么说的,”李子往内殿里张望了一下,“这宫里头的人谁不是人精,谁不是见风使舵的,大伙都知道太子逝没有多少指望了,他又能怎么样?你凭着良心说吧,太子殿下还没有你家的弟弟大呢,可遭的这些事,哪里是一个小孩子能承受的起的?”

李子说话间带了几分对太子元熙的同情。谁不知道现在齐王才是实际上的皇帝,大家都紧着巴结世子元念,谁又会真的将一个只背了太子名号的一个空壳储君当成一回事呢?苛刻慢待是常有的事,要不是明面上齐王还是需要他,光就是这个东宫里的奴才就将太子欺负死了。

“谁叫他摊上那么一个爹呢?”

小路子胆大包天,说话间居然将正德帝调侃上了,李子作势拍打了他一下。实际上对那个“养病”的皇帝也不以为然。

“话说回来,那位又在里面发呆了?”

李子也没有忘记正事,他的正事就是盯着元熙,随时将他的动向上报。不过这位太子除了在早朝的时候露一下脸。其余的时间不是呆在太医院与白太医伺弄草药,就是在东宫里大步不出的发呆或者看书。

时间一久,他们这些盯梢的人也就懈怠了,难不成还要上报他发呆的时候眨几下眼睛?

“先头看了一会书,现在在里头睡大头觉呢。”

小路子说着又大了一个哈欠,“昨儿个同小六子他们赌了一个晚上的筛子,将我好不容易攒的那些钱银都搭了进去,这可不成!我得睡好了,晚上把钱银都给赢回来!非赢得他们几个兔崽子当裤子不可!”

“哟,你倒是有出息。”李子鄙夷的看了他一眼,拍了拍屁股上的灰站了起来,“我可没有你这么闲,走了,你好好看着里面那位吧。”

“去去去。”小路子没好气地挥手道,“去当你的差去,小爷自在着呢。”

说着他又闭上了眼睛,不一会就打了轻微的鼾声。

大殿的朱红柱子后面探出一个头来。面容虽稚嫩,但那双眸子却像是经历了世情风雨的成年人一般。

此人不是元熙又是哪个?

只见他穿着小内侍的衣服,将帽子拉低了一点,冷眼看着小路子张着嘴打呼。悄悄对着真的内侍贵儿做了一个手势,两人便悄无声息地从偏殿地小路走了出去。

“殿下,”贵儿这一年多长了不少地个头,眼瞅着有大小伙的模样了,“柱儿撑不了太久的,您得在宫门关闭时赶回来。”

柱儿是贵儿的堂弟。(.la 无弹窗广告)虽说元熙名为太子实为傀儡,但是好歹也笼了两个忠心耿耿的人。这不柱儿就冒着生命危险假扮他,要是元熙一走了之了,那么他们两兄弟也就小命玩完了。

元熙也没有多话,郑重地点了头。便抄着僻静的小路朝着冷宫走去。

很快,他便到了地方。

四下查探一下,见确实无人,他才推开一条门缝闪身入内。夹带着蜘蛛丝的灰尘在他背后簌簌的落下。

他熟门熟路地走着,一会便看到一棵苍老的枯败的大树。

元熙没有停顿,转到大树的背后摸索了一阵,那棵大树便露出一个黑漆漆的洞来!

他从袖中拿出一颗夜明珠,弯腰钻进了那个黑布隆冬的树洞里。

借着手中微弱的珠光,元熙步步小心地走在通道内。原来这个树洞竟是别有洞天!

也不知道下去了多深,下面居然豁然开朗起来,下面竟是一个地宫!通道纵横交错,竟像是遍布了大半个皇宫一般!

第一次看到这个地宫的时候,元熙惊得目瞪口呆,半晌都说不话出来。带他来此处的六皇叔告诉他,这里应该是前朝在建造宫廷时候便秘密建造的。因为年代久远,这个秘密也淹没在了消亡的岁月中了,就连六皇叔自己,也是无意间得知这个秘密的。

元熙摸着石壁上的纹路,心里描摹着路线:这一条路是通往宫外的,地宫里还有一些陷阱,万不能走错了。

第一次走出宫廷的时候,他不是没有生出要逃离皇宫、从此隐姓埋名过一个普通人的生活。

只要走出那一步,就海阔天空了呢。

可是他不能这么做,他不能将贵儿柱儿的性命至于不顾,也不能让六皇叔受自己的连累,更不能忘记自己是元家子嗣、是父皇唯一的男嗣的身份。

他从不敢忘记,他被策立太子的时候,父皇对他:朕已经不是一个合格的皇帝了,但是朕希望你会是一个让天下人都敬仰的明君,虽然这个愿望有些过于强求,因为朕也不曾做到呢。不过,就算是为难你,你也姑且一试吧。

那次父皇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那么和颜悦色地对自己说出那番话。自己当时都要傻了呢。

想着,元熙的眼窝便有些湿润了。

地道出口就在眼前了,眼前也多了一丝亮光。

南边战事已经起了,齐王要出征的事情也是差不离了,这是一次难得的机会呢。

不管前路如何,自己既然背负了一个太子的名声,怎么也得做一些事,才不负二皇叔对自己父子的那番对待!

元熙唇角缀了一丝冷笑,小小少年单薄的身影在此处看起来是如此荒凉。

等到元熙到了楚王元沂的别院,他已经换上了一身行头,变成了一个不起眼的小厮。

元沂的别院很是清幽,福宝将元熙领到了竹苑外面,对他行礼低声道,“太子殿下,奴就不跟着您了,咱们殿下就在里面等着您呢。”

元熙点了一下头,对这个六皇叔的心腹也不慢怠,“你自便。”

福宝看着他入了竹苑的小门,便转身而去。

“来了。”

元沂正在翻阅着卷宗,听到细碎的脚步声便转过头来。

竹间斑驳的阳光落在他面容上,越发显得他面如冠玉,俊美不凡。

“六皇叔。”

元熙站在原地行了一礼,元沂皱了皱眉头,今日的元熙看着怎么有些不同?

“……昨夜熙做了一个梦,梦到……”

元熙说话间已见哽咽,眸中水光隐隐,“熙梦到……父皇已经仙逝,虽是一个梦,但是熙知道,怕是十有八九成真了……”

皇上在资徳行宫“养病”多时,一直没有传出特别的消息。韩伊本来有心给元沂递过去一些消息,奈何元旭重用他,自然也是盯得紧,也不敢有什么动作。可是天下就没有不透风的墙,齐王追捕逃脱正德帝的时候动静弄得那么大,元沂心细如发,怎么不能从中得到一些线索?

顺藤摸瓜下去,从一些下人得渠道,几经周折,终于八八九九还原了事实的真相。

也因为得知了其中不堪的内幕,元沂对元旭越发地视为仇敌起来。这一年多在,他臣服在齐王之下,暗地里却在加紧脚步发展势力。

他只恨自己太慢,假如一开始他便有能力,歌兮又怎么会遭遇那样的事情?假如他有能力,何尝不能将歌兮护在羽翼下,让她安稳平静地过日子,而不是小小年纪就几经生死,如今更是下落不明!

想着,元沂眼眸一黯。

只是元熙并不知道这些,他只知道皇上被囚禁,生不如死。

元沂看着元熙,轻声道,“元熙,那只是一个梦而已。”

“我就是知道父皇仙去了!”

元熙早已经泪流满面,他与元堃的父子情分其实很淡薄。但是他是那么渴望父亲的慈爱,终于有些盼头了,他的儿皇叔却跳了出来,不仅夺走了父皇的江山,更是将他囚禁起来不见天日,更是由传言说皇上早就死了!而齐王不过是在等一个时机,便会取太子元熙而代之!

元熙不想坐以待毙,他要保命,更要报仇!

“熙只求六皇叔,为我父报仇!”

元熙重重跪下磕起了头来,“求皇叔起事!将那个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乱臣贼子的首级斩下,以慰父皇在天之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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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0章 除非

“皇叔您不是准备了很久吗?现在就是最好的契机啊,等齐王一领兵出征,就是攻占京都的好时机!”

见元沂始终沉默不语,元熙焦急了起来。[.la 超多好]

“六皇叔难道忘记齐王是如何逼迫皇叔娶亲的事情了吗?皇叔不会是想着现在的日子安稳,便也甘愿屈服在他的脚下,不愿再奋起抗争了吧?!!”

“六皇叔当真以为齐王会惦记着所谓的兄弟之情?如果是那样,当年我父皇还对他有知遇之恩!若不是父皇将他放出来,他就一辈子困死在圈禁之地了!齐王他……齐王就是一只狼!就算六皇叔你现在顺从他,终有一日他用不上你了,便会亲手将六皇叔除去!到那个时候,六皇叔便会后悔今日没有果敢决断!”

元熙泪流满面,挺直的背脊发着抖。

元沂看着这个孩子,心里涌上一丝苦涩:原本的元熙虽然胆小但是心地纯善,而现在的他,在自己的面前也学会用激将法,也学会了使用心机了。

也是,算起来,足足有两年呢。这孩子被当成了布偶傀儡一般被操控着,背着太子的空壳,时时刻刻都担惊受怕,生怕某一天齐王心血来潮,他这个太子的命也就到尽头了。

就连宫中最卑微的宫奴也能暗地里踩上他一脚,如此太子,如此的生活,大概是个正常的人也会逼疯吧。

“元熙……”

元沂推着紫木椅到他的面前,伸手欲搀扶他,却被那孩子倔强地推开。

“六皇叔不答应熙,熙就长跪不起。”

元沂伸出的手在空中顿住,他的脸色也清冷起来,收回手,轻轻道,“你既愿意长跪不起,那又与我有何干?”

“原本我以为。我以真心待人,人也将报以我真心,谁知道到底是奢求了。你今日此举,且不说有多少的风险。就你这般举止,和当日齐王迫我成婚有何区别?”

“太子,你大概已经忘记了,本王此生,最讨厌的便是被人逼迫。”

元沂的话中将“太子”“本王”这样的称呼都出来了,生硬疏离的语气让元熙一愣。

他是想用激将法,但却不是真的想激怒六皇叔。眼下,他能依靠的人便只有他了!

元沂说罢便转身离去。元熙到底还是一个都不到弱冠的孩子,就算在宫中倾轧中心性长于一般的同龄人,可这会到底是慌张了起来。继续跪着也不是,起身追赶元沂也不是。

半晌,他咬了咬牙,还是起身追了上去。

此时元沂已经到了竹苑里面的湖边。

元熙看着他的背影踌躇了,想上前却也不敢。只在一旁低头垂手呆立无言。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元熙再不愿沉默下去,“六皇叔,熙,熙……”

“元熙,”元沂背对着他轻叹了一口气,“今日你既然出来了。便同我一块去走走吧。”

元熙听了有些愕然,但还是应下,“是。”

不一会,从竹苑里边驶出一辆青布马车,朝着闹市驶去。

“六皇叔,我们这是去哪?”

元熙有些忐忑。元沂则是闭目养神,并不答话。

很快,青布马车就倒了京都的朱雀正街上。

大街上熙熙攘攘热热闹闹,一派繁华鼎盛的模样。

元熙却在马车中坐立不安,满耳朵的喧哗吵闹对他来说都是一种煎熬。

“皇叔……”

“嘘。”

元沂伸出一根手指在嘴唇上碰了一下。又掀开车帘子的一个角,对元熙招了一招手,“你过来,且看。”

元熙依言靠了过去,他抬头看到一处府宅,门口有两座神情威武的石狮,那高高的屋檐下挂着一块牌匾,写的正是“五城兵马司”的字样。

六皇叔怎么会带他来这个地方?

元沂知道他的疑惑,手指轻轻在案几上扣了扣,道,“五城兵马司,是守卫京都五扇大门的一道重要关卡,百姓戏称他们为守门将,可是它京都的意义却是尤其重要。”

“齐王接手朝政以来,两度整治五城兵马司。”

元沂伸出手去一指,“你看到那两个兵丁没有?咱们的马车停在此处也有两刻了,你看他们二人有动过一下吗?可有与人闲聊过?或是偷闲懈怠过?都没有不是么?所谓于细微之处见真章,单单两个小小兵丁便如此,可见齐王的治下之才。”

元熙嘴张了张,想说些什么反驳,却什么话都说不出口。

“吾并不是没有派过人安插到马城兵马司,也成功让人进去了。可惜的是,五成兵马司的人十分警觉,几度大清理,将一些别有用心的人都清了出来,就算就留下了几个,也是都在外三门上,起不到多少的作用。”

“才不过短短两年,五成兵马司便经营得如铁桶一般。这些守卫京都大门的儿郎再不是当年那些只知道混吃度日让百姓憎恶的兵油子,你去大街小巷听上一听,是十有八九都是赞誉之声。”

“不管朝中有多少人私下对齐王有诋毁,他的能力却都是有目共睹,所以,即便是他胆大妄挟天子以令诸侯,又有几个大臣几个世家站出来清君侧?”

元沂语气平静,因为他只是在客观冷静地陈述事实,并没有丝毫地夸大。

“试想,即便是他领兵出征,有五城兵马司在,有驻守的御林军在,想要控制京都便是痴人说梦。”

元沂的声音越发冷冽,“就算是短时困住了京都,我们一无强兵,二无外援,不过是作茧自缚自寻死路而已。”

“那……”

元熙闻言原本地希冀都化成了一片灰烬。

“难道就任由他如此下去,那时候也逃不过一个死字!”

小小少年的脸有了一丝狰狞,元沂叹了一口气,伸手在他手背上轻拍了两下,“元熙,你太急进了。”

“现在还不到最好的时机。”

“急进?”元熙的惨笑里有着一丝绝望与疯狂,“还要无止境地忍下去等下去?现在不是好时机难道以后还会有这样的机会?难道说是要等到他老死才是好时机?六皇叔,不是熙急进,是熙受不了这样的日子了,熙想解脱,熙再不想如此生不如死地呆了那个宫中了……”

元熙此时不复方才的老成算计,句句话出于肺腑,元沂的心软了一软,伸手在跪倒在他脚边的元熙头顶上一抚,“齐王出征,虽不能做如你期望的事情,但还是有许多的事情可以做……”

比如趁着他出征的时日一步步蚕食分化一些势力,元沂也很急,但是他知道,急,是最无用的。

不如退而结网。

元熙还在低声嘶吼哭泣,元沂的眼眸沉沉,“也不是全然没有办法……”

元熙的哭声一止,猛地抬起头,“什么办法?”

“这个办法也是痴人说梦,”元沂自嘲的一笑,旋即收敛了笑容,“除非此时有人领兵攻占京都,我们置之死地而后生,方能有一搏之力。”

有人……攻占京都……

元熙眼睛亮了一亮,旋即又暗了下去。

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巧合呢?还是六皇叔在说笑吧。

元熙的心灰了下来,元沂也沉默了下来。

良久才听到马车中传出一声――“走吧。”

青龙大街的千鹤楼前,大掌柜正毕恭毕敬地迎接从软顶小轿里走出来的贵客。

“公子,里面请。”

大掌柜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将一个青衣少年请进了楼中,那青衣公子身后还跟了一群随从侍卫,看起来倒是有些不同寻常。

千鹤楼可是京都有名的富贵酒楼,里面吃喝玩乐都是一条龙,还养着许多的歌舞姬以供贵人们消遣,更别提其中许许多多的新奇玩意。而这座酒楼自开张以来,也是日进斗金,成了京都贵族少年富家纨绔的销金窝。

见惯了迎来送往的贵人们,这位青衣公子的到来,并没有引起太多的关注。只是这位公子并没有去上雅间,而是由掌柜引着,去了后面别有洞天的一处酒楼。

“几位,还请留步。”

大掌柜拦住了咬跟着青衣公子入内的随从,其中一个桃花眼的侍卫似笑非笑地拿眼觑了他,“啧啧,敢拦住小爷的人还没有生出来呢,让开!”

大掌柜眼睛一眯,身后多了几个容貌不显眼但是却是气息内敛的内家高手。

“江十九,别惹事。”

杜琪站了出来,他倒是很乐意看到江十九被人教训,但是夫人和他们江家有交易,不能不顾及他。小不忍则乱大谋嘛。

前面的青衣公子顿了一顿,回过头来,“江十九,当初我与你江家立下契约,是各取所需,并不代表你江家可以干涉我所有的事情,还请你尊重我。”

江十九眼眸一闪,笑道,“我这不是担心你的安危吗?”

他说着做了一个西子捧心状,“你这般胡乱揣度吧,才会是让我伤心呢。”

歌兮嘴唇一翘,将他的话当成了耳旁风转身而去,大管事眼含警告地看了他一眼便追随歌兮而去。

江十九倒没有追上去,只是看着她消失的背影心里暗道了一句,小妇人,秘密还不少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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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我的书评区基本都是安静的,所以也没有习惯去看,现在才看到梅色给我的打赏,谢谢谢谢,再次谢过所有支持我的朋友们,你们是我前进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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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1章 加急

不过也是,若不是她有着九曲十八弯的玲珑心窍,.la [棉花糖]

想着,江十九眼眸一眯,秘密嘛人人都有,她乐意保密就保密吧,反正她是逃不出江家的掌握的。

歌兮已经在楼阁上落座,大掌柜站在一旁,她抬眸看向他,抬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大掌柜,这里是你的东道,就不必客气了,请坐。”

大掌柜眼眸里闪过一丝笑意,躬身道,“承蒙公子看重,却是礼不可废。”

说着他向歌兮行了一个礼之后,方才在她对面坐下来。

“公子,这里是当日我家主子向你承诺的十万两黄金。”

他将一个木盒恭敬地送到了案几上,小心地打开,里面全是银票。

“大运钱庄的通票,公子随时都可兑现。”

歌兮只是抬眼扫了那盒子一眼,道,“你们家主子已经从西夷安全回来了?”

“托您的福,虽还没有到家,但已经安全从西夷蛮荒之地回归。有劳公子牵挂了。”

歌兮沉吟了一瞬,“替我向他问声好。”

“是。”

“这些,”歌兮的手指在盒子上扣了一扣,“我要将其中半数都换成米粮,你可有办法?”

大管事的目光霍然一跳,但马上便沉稳下来。

“米粮一道,本家也是有生意在的,想必公子也是清楚。”大管事并没有问她为什么要这么多的米粮,他是一个聪明人,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

“要是说没有,公子定要骂小人了,但是若是公子要得急,小人当真是凑不出这么多的米粮来。”大管事神情诚恳,“而且眼下粮道管得紧,要是突然在各地大肆购买。恐怕会引起上面的注意,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歌兮见他推脱,只凉凉地看了他一眼。(.la 无弹窗广告)

这一眼似能看透他所有的心思一般,让大管事的后背沁出一层冷汗来。

“所谓人有人道鬼有鬼涂。千鹤楼是谁家安的钉子,你我心知肚明。所以,你也不必在真人面前装糊涂。当日你家公子借走我手中的宝贝,除了这十万两黄金之外,还允诺我能使用你千鹤楼里里外外所有的人手。怎么,他的话也不管用么?”

她平心静气地说来,语气里四号不见逼迫和威胁,却让大管事倍感压力,险些承受不住。

“这……这……”他舌头打着结,

“此事小人还得过问我家主子。”

她的长睫眨了眨。“你家公子虽人在西域,但运筹帷幄,此事他大抵能猜到我用途的三分之一。你只管告诉他,但米粮,眼下就开始筹备吧。他会答应的。”

大管事脸上神色不变,只道,“小人尽力而为。”

他顿了一顿又道,“不知公子什么时候要?”

歌兮道,“自然是越快越好。”

从里面出来,江十九迎接了上去,“你出来了。我都要等烦了。”

“事情办妥了吗?”

他的眼眸里满是探究,他知道她去办米粮,当初她信誓旦旦地说出粮草由她来筹办的时候,他们家的兄弟们还在揣测是不是正德帝还藏了一笔宝藏。如今看来,宝藏什么的排石虚无缥缈,她有门路倒是真的。

“嗯。”她点了点头。也没有隐瞒他的意思,“妥了一半。”

妥了一半,要知道那可是……如此庞大的数目啊,才进去一时半刻便妥了一半,真是厉害。

江十九的视线越过了歌兮。落到了送她出来的大掌柜等人的身上,探究的眼神看得人心生不悦。(.la 无弹窗广告)

歌兮拿出一把折扇,点到了他的肩头上,“各人有各人的道,休要过了界。”

江十九哪里听不出来她是在警告自己,心里就打消了要探究这个千鹤楼幕后的主人,有些事急不得,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他想着脸上就浮上了一丝笑,退开了一步,让歌兮走了出去。

刚走出千鹤楼,还没有上轿子,江十九便凑了上来,“京都繁华果然名不虚传,既是已经来了,何不好好去逛一下?”

“你当每个人都如同你一般闲?”杜琪没有好气的说道。

江十九却连看他都没有看,只盯着那个青衣公子的侧脸。

歌兮抬头看了看湛蓝的天空,淡淡道,“也好。”

杜琪狠狠盯了江十九一眼,恨不得将这个满肚子弯弯的家伙塞回他的老家去。刚欲开口阻止歌兮,被林飞的眼神制止住。

“让他们去吧,夫人自有分寸。”

江十九走到大街上,像是饶有兴致地这看看那瞅瞅,时不时拉上一个小贩说上一通,还杂七杂八地买了好些东西。假如光是这样也就算了,偏偏他还要逗小姑娘,才一会儿的功夫,就让几个卖小玩意的小姑娘脸含春色,恨不得嫁给了他。

杜琪的脸都黑了,其他的人脸色也好不到哪儿去,就连跟着江十九过来的、一直当着隐形人的他的乳兄江义也是恨不得将脸遮起来――

这个十九公子,也太丢脸了!

“……什么你说我这位兄弟,小红你可看走眼了,这是我们家的公子,我都是他的护卫呢……我偷偷告诉你,他尚未婚配……”

歌兮听着江十九那厮连自己都调侃捉弄上了,眉头一挑,冷眼回眸盯了他一眼。

那个小花捂着心口惊呼道,“咦,这公子可吓人,还是江大哥好。江大哥你……”

江十九玩也玩够了,哪里会想真的弄一个民间女子回去?忙作势喊道,“公子,等等我!”

便跑了一个无影无踪,只留下小花在风中叹息。

歌兮走得很快,街上的繁华与她又有什么干系?正快步走着,忽然她听到了一声急切的呼唤――

“念儿!”

她猛地止住及脚步,心尖儿都颤抖起来。

念儿,会是她的念儿吗?会吗?可能吗?

艰难地回转过头,就像是过了一百年一样漫长。她一双美目私下寻找着,终于看打一个妇人匆匆走到一个少年的面前,拉住了他的手道,“街上人多,怎么就敢乱跑?连儿你可是想吓死娘亲?”

歌兮一愣,原来是连儿,不是念儿啊。

想来他怎么可能让念儿在街上独自行走,是自己痴心妄想了。

那少年十一二岁的年纪,见自己的娘跑得大汗淋漓,即有些愧疚,又有些恼怒,“娘!我都是大男人了,哪就能说丢就丢了?真是……”

“翅膀都没有长硬,哪儿就大男人了!”那妇人又好气又好笑,不由他挣扎就在他身上轻轻拍了几下,拍去他衣袍上的尘土,“好好好,你是大男人好了吧……不管你长再大,在娘心中,你永远都是娘的孩子!”

“娘……”

歌兮站在街对面看着那对母子,眼眶不知不觉地湿润了起来。那对母子抬眼看到了她,怔了一下之后笑着朝她点了点头,歌兮也报以一个微笑,心头说不出是失落还是心酸。

人家母子团聚,而她这一辈子,只怕都没有办法与她的念儿用母子的名义光明正大地站在世人面前了。

“咦,你怎么了?”

江十九的声音突然出现她背后,她背脊一紧,眼眸低垂,遮住所有的情绪。

“无事。”

“是吗?”江十九顺着她刚才所面向的位置看去,只看到对面的猪肉铺子,“我还以为你遇上什么故人了呢?”

她的故人,可都是一些不得了的人物,要是当真在街上遇到,那就有好戏看了。

可是她适才的神情真的很耐人寻味呢,啧啧,敢同自家老爷子较劲的小狐狸,居然还会在此处情绪外露,真是难得,太难得了。

他的目光在歌兮脸上转了几圈,赶在她不耐之前移开。

他江十九最大的好处就是识趣,尤其是对待美人。

就在这时,一队兵马忽然出现在大街上,为首的几个挥舞着鞭子大喊:“南边急报,闲杂人等还不速速闪开?!”

“哎呀!”

“小心!”

街上的行人躲闪不及,好几人都推搡倒在了一起,原本占道的摊子也赶紧手忙脚乱地撤下来,街面上顿时乱作了一团。

尘土散尽,被适才那些兵丁们的马鞭抽到的人哀嚎成了一片――

“天爷,这些杀千刀的,可疼死我了!”

“什么交代都没有,就这么让他们白白抽了么?”

“不白抽了,难道你还想找上门去?算了算了,自认倒霉吧。”

江十九一行人也赶紧护着歌兮退到了街角,歌兮看着这一幕,眼眸眨了一眨。

南边告急了,伯氏这回当真是想从大盛的身上啃下一块肉来了。领兵的人是伯五,看来他们是非逼出元旭出征不可。这才才能与西北穆氏勾结,来一个内应外合共同对付大盛不是吗?

打吧打吧。

歌兮的双眼眯了起来,只有鹬蚌相争,她这个渔翁才能得利不是吗?

元旭,你一直都只将我当成一只可以宠爱可以亵玩的小宠物,我早说过的,我上官歌兮是只狼,你欠我的,终有一日要向你一块血肉一块血肉地讨回来!

天意难测,你我终究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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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2章 朝堂

“怎么会一连攻陷五城?那里的太守难道是废物?”

“说的就是啊,就算那个伯家五公子再骁勇善战,也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连连攻破这么多的城池吧!莫非,其中有人内应外合?我记得守卫x城的太守当年与南边的伯氏叛逆过从甚密,听闻还险些成了儿女亲家,这其中莫非还有一些不为人知的龌龊?”

“大人所言若是当真的话,那可是天大的事情!是了是了,臣当年也听到这样的传闻……是了,人心难测,难保就没有人狼子野心想效仿了当年的穆氏和南边的叛逆,哎呀,果真是这般的话,大盛危矣!”

“那就先将那个太守斩首示众,不,得满门抄斩,方能杀鸡儆猴。若是那些个太守都纷纷效仿,大盛岂不是要再来一次当年的危难?”

“哪有这么多的叛逆?大人们危言耸听了,依老臣的薄见……”

韩伊站在勤政殿的大殿内,听着满大殿的议论纷纷,听着这些老臣你来我往地打着嘴仗,心里却是嗤笑了起来。

一群尸位素餐的老废物,真正有用的计策没有想出几条来,倒是有心思借这个机会给自己的对手摆上一道,真真是些老匹夫。

正乱着,时任左相的萧老,从大殿一旁走进来,随着他的走进,大殿内的声音渐渐消失。(.la 无弹窗广告)萧老目光如炬地扫视了一遍众人,冷哼了一声,在一旁他专属的位置坐了下来,闭目养神。

韩伊心里哈了一声:到底是当过先帝帝师又辅过国的老丞相,就是他一句话不说,光坐在那里便是一根定海神针了。

“齐王殿下到――”

众人悚然一惊,连忙敛容整袍恭恭敬敬地躬身相迎。

在众人的视线中,齐王元旭牵着世子元念的手缓步走了进来。

世子元念虚岁已经四岁,穿着世子的朝服,小脸紧绷了一脸的严肃。正十分有仪态地跟着元旭一步一步走上朝堂。

众人眼中有微微的诧异,但很快就掩饰住。

往日里朝臣们已经习惯在御书房看到世子殿下,反正不过是一个幼齿的小儿而已,也听不懂什么朝政国事。但眼下却不同。这里是正式的朝堂,不是小儿玩耍的地方,齐王此举,已经是将他当成了继承人一般。

虽然现在齐王只是齐王,但是任谁都将他当成了实际上的皇帝。

有些老臣虽然不忿,可是齐王确实是比正德帝更有为君者的品格和能力,再说他也是元家的子孙,是先帝的皇子,自然也有继承大盛的权利。(.la 棉花糖)

虽有些名不正言不顺,但冲着他能让大盛安定繁盛。那些老臣和世家也就闭上了嘴。还有什么比大盛富强,不被人吞并更重要的事情呢?

这几年他们看着世子元念在宫中犹如太子一般,不是没有起心思要巴结,但更多的老狐狸是想塞女人给元旭。要知道,做下任太子的外祖父。比做太子的老臣那是有多大的差别!

可惜的是,齐王对他们送过去的娇女是一个不拉地收了,但是却极少碰。他只将这些女子娇养起来,不亲近不宠爱。即使他偶尔宠了哪个女子,也绝不会将让她们怀上子嗣。

不是没有有野心的人将主意打到了元念身上。元念出过几次“意外”,但每次都是有惊无险,反而是那些贸然出手的人。连同他们背后的家族都被连根拔起,一个不留。

齐王是一个心狠手辣的男人,应该说,能控制住皇帝,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男人,难道你还能指望他是良善之辈?

他这样的一个男人却对唯一的儿子元念另眼相待。可是谁都知道,虽然世子元念顶了正室嫡出的名头,实际上却不是齐王王妃陈氏所出。所谓子凭母贵,齐王正当壮年,正是龙精虎猛的时候。不是生不出更多的儿子来。他这么看重元念,无非便是世子的生母得他看重宠爱罢了。

所以很多另有用心的人都想找出这个女子来,却怎么也找不到半点线索。

众人各怀心思之际,齐王已经是坐在了金銮殿之上。

这个男人,自负自傲也自持,众朝臣已经习惯了他的统治,却怎么也不明白他为什么迟迟不称帝,并生出许许多多的揣测出来。

齐王坐下来之后,定海神针萧丞相终于说出了他们都关心的事情。

“诸位大人,南边战事告急,一连失去十座城池,更有太守成为俘虏。诸位有何对策?”

齐王此言一出,朝堂上又热闹了起来。

纷纷是各抒己见,七嘴八舌,吵吵闹闹。

元念坐在元旭的旁边,虽然对他们口中说的之乎者也不大明白,却是很有兴致地看着他们像个斗鸡一样斗过来斗过去。

“呵呵。”

元念忽然轻笑了一声,又赶紧掩住嘴,还好底下的人正吵得热火朝天,谁都没有注意到他的小动作。

元念偷偷看了一眼自己的父王,扭了扭身子正襟危坐。

谁知道元旭微微倾斜了身子,轻声道,“有何有趣的事情?”

元念见他并木有责怪自己失仪,也微微凑了过去,小声说道,“父皇,你看那个人……就是那个胖子……像不像阿大给念儿买的小猪面人?”

阿大现在是元念的近身护卫,时常从宫外带了有趣的小玩意给元念,其中就数面人最多。小孩童有喜欢小动物,阿大便给了搜罗了各种动物面人,其中就有肥胖的小猪。

元旭的眉头轻轻皱了皱,元念顿时紧张了起来。

父皇好像生气了,自己果然是不该拿臣子来调侃取乐吧,哎呀,这下可糟糕了。

元念想着小脸便皱了起来。

元旭看着那张肖似歌兮的小脸,忽然便晃了一下神。

那孩子小的时候也是这般古灵精怪,他叫她小刺猬,便是因为她狡猾有浑身都是刺。她皱眉的时候也是这个样子……

“父皇……”

元念小小地拉了一下他的衣袖,元旭很快便回过神来,眼里复杂的情绪散去,只剩一片幽深。

ps:

今天有些头疼,只有2000,明天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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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3章 亲征 章(5:41)

“下不为例。”

元旭脸上看不出喜怒,但就是这么淡淡的一句,便足以让元念黯然了。

父王果然生气了……

“不过……”

他忽然听到元旭停顿了一下,说道,“确实有些像……”

元念一愣,小脸瞬间迸发出神彩来。

站在不远处的阿九眼角抽了一抽,想不到主上还有如此一面,真是……

“念儿,你过来。”

元旭向小念儿招了招手,他立刻扑了过去,手脚并用地爬到他的膝盖上面。

“你看看……”

元旭将他抱在身上,声音不大不小,让他听得清楚,同时也不是那般的窃窃私语,而是光明正大地向他传授。

“那位大人你可认得,他是左丞相,萧氏族长,先帝在位之时,曾为帝师……只道为什么他一来这些大臣们便老实了吗?一来他有威望,二来这些朝臣之中有半数以上都是出自他的门下,他可是天下士子们所祈望的所在呢……”

“左首的童尚书,正直精干,不过也过于沽名钓誉。此人有幼女,年方十三,去年上与人游园,不慎传出与男子私相授受的名声,后来查明是有心人误传,但他仍是重罚幼女,使得她重病而亡……此人能用,但尚书之位已经是极限了……”

“右首倒数第二位,是孤亲自提拔出来的青年士子,此人精于律法,有辩才,历练几年也能重用。不过因为家境贫寒,早年受过奚落困苦,此人发迹的第一桩事情便是将当年夺他家田产的族叔弄了一个凄惨下场,所以,他能当你手下的侩子手,却不能做朝堂的基石……”

“还有……”

元旭徐徐指点着。不仅告诉他那些人能用哪些人不能用,还侧面地告知他,这些朝臣之中有栋梁也有庸碌之辈,也有心怀不轨的人在。为君者。并不是要将朝堂治理得如清澈见底的泉水一般,要知道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

朝堂权术无非就是制衡之术,忠臣奸臣能臣弄臣都得有,忠臣多了也为分帮结派,奸臣多了便会亡国,要牵制要均衡要让他们互相制衡。

当然,最关键的还是得看君王。

只要君王头脑够清楚,手段够狠决,能不让臣下欺瞒,能不被假象蒙蔽。能不偏听偏信,能有自己的主见决断,能完美自如地御下,能随时都冷静自持。那么在朝堂之上,他便能轻松掌控。

元念虽小。但是也该学习这些了。

元念有些懵懵懂懂,但还是很认真地听着。

等到诸位都吵得差不多了,元旭也结束与小念儿的谈话。

众臣眼睛鼓鼓地看着齐王,最后的争论点落到了“是齐王亲征还是不亲征”的问题上。

元旭眼睛扫了大殿一周,大殿安静得落针可闻。

“众卿,孤……”

韩伊从大殿里出来,眉头深锁。一脸的沉重。

“韩郎中如何一副愁容?”

韩伊回头,看到了说话的人。

此人便是适才元旭教导小念儿时提到的精通律法的赵敬。

“原来是赵兄。”韩伊语气里透着一股疏离。

他与赵敬本就是点头之交,一个是世家的纨绔公子,一个是出身贫寒靠着科举晋身的士子。一个呢看不起赵敬乍然发达便出手报仇的做派,一个呢也认为对方不过是一个靠了祖上的二世祖,所以两人都是互看不顺眼。

“韩兄年纪轻轻便成了辅国之臣。当真是可喜可贺。”赵敬眼里闪过一丝不快,但还是耐住性子同他交际。

却原来,齐王元旭决定亲征,此期间,由萧老丞相和几个忠臣辅国。而韩伊恰巧也在其中。

这下韩伊便惹眼了。

他原本一个在京都臭名昭著的纨绔子弟,靠着进献霸天雷得了官身,后来却是跟走了狗屎运一般,得了齐王元旭的青眼,现在更是同那些股肱之臣一同站到了辅国的位置。

要知道,即使他的官职没有变,知道齐王得胜归朝,以后他的平步青云之路就看得到啊。

原本他算是半个弄臣,现在就要变成权臣了,又怎么能不让赵敬羡慕嫉妒。

所以,即使是他那么不屑韩伊,也还是一下朝便来套一套交情了。

“赵兄谬赞,韩某惶恐,不过是一个尽忠职守死而后已罢了。”

韩伊也不含糊,你来我往,你捧着我便接,有几分真心你知我知。

“韩兄谦逊了,往后还得仰仗韩兄。”

赵敬说着上前一步道,“听闻千鹤楼来了一些稀奇的玩意,韩兄是就中高手,何不一同去见识一番。”

韩伊听了之后却是拱手道,“赵兄倒是消息灵通……”

他说着话峰一转,“只不过就如同赵兄所言,齐王委以重任,断不敢耽于玩乐,多谢赵兄美意了。想不到赵兄平日庄重自持,原来也是有一颗不羁的心……哈哈哈,改日改日,今日便告辞了。”

赵敬听着简直要气爆了,什么不羁的心,不就是讽刺他表里不一吗?好个韩伊,你要是一辈子发达在上也就罢了,不然定要报你今日羞辱之事!

韩伊丝毫不在意自己已经得罪了赵敬,手一拱便潇洒离去,留下赵敬在原地脸色狰狞咬牙切齿。

走出了一段路,韩伊又停了下来。

齐王出征,太子辅国……

太子只是一个幌子,真正做主的还是老萧丞相等人。

但其中的安排也很巧妙,一共六个辅国大臣,就有三派。

老萧丞相是一派,另外一个大人是一派,韩伊一个人又是一派。

或者说齐王让萧老与那位大人互相制衡,而韩伊在其中就是起了一个监视监督的作用。

“还真是……”

韩伊双手背在身后,只觉满胸的阴郁之气无从发泄。

早知今日如此,倒不如干干脆脆做一个纨绔呢,乐得自在。

只是,不在山顶,又焉知山顶之险峻奇观?罢了罢了。终是自己选择走上这一条路的,便一条道走到黑罢。

齐王出征,那是便是京都的牛鬼蛇神冒出头之日呢。南边是战场,京都也是战场呢!且看着吧。

韩伊想着。挺直了背脊走向了宫门。

不出三日,齐王要亲征的消息,便像长了翅膀一般传遍了整个京都。

京都的大街小巷都在议论着这桩大事,有惊奇有惶恐,而紧接着便是粮价的上涨。因为马上要打仗了,权贵们、富贵之家、还有那些有底气的商行,都开始囤积米粮,闹得米价在三日内上翻了两倍,并且还有上升的趋势。

接着是药材和棉布,也是在短时间内一涨再涨。

其中不乏有商人在囤货。趁战乱的时候发财。当然,也不排除有有心人趁火打劫,将京都的水搅浑。

齐王还没有出征,京都便隐隐有乱相出现了。

不过,朝廷也迅速地做出了对策。狠狠抓了几个囤货哄抬物价的大商家,又连消带打地震慑了几个不爱惜羽毛在其中搅事的权贵,好歹也起了些作用。

在一片纷扰繁杂之中,齐王终于领着十万大军开拔了。

这日正是一个阴雨绵绵的天气,钦天监原本算得今日是一个大好的晴天,谁知道一开天便是下着连绵的雨水,直将钦天监的人吓得战战兢兢。

说好是一个良成吉日。谁知道来了一个阴雨绵绵,岂不是预示着此行大凶?

“殿下……是臣等……”

元旭穿着盔甲战袍,雨水顺着头盔从他的脸颊滑落,钦天监的官员越发惶恐,生怕期望高一怒之下,砍了他们的脑袋祭旗。

“天道本就是无常。”

元旭看了看天色。没有理会跪倒在雨水里发着抖的人,而是一步一步登上高台,对着底下黑压压的兵将们说道——

“儿郎们,此去便是搏命,为了家国搏命。为了尔等的父母妻儿搏命,这雨!”

他的声音振聋发聩,暗含了真气,使得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这雨,便是上天提前给尔等的祭奠!尔等可是畏死?”

底下的儿郎们齐齐吼道,“岂敢畏死?”

元旭哈哈一笑,大手一挥——“好!”

一旁的将士神情肃穆地将一海碗递过去,元旭仰脖喝下,“啪”一声将海碗砸碎,“孤与尔等,同生共死!”

一句话激起十万儿郎的壮志雄心,纷纷举着长枪剑戟高喊——

“男儿不畏死!”

“死有何惧?!”

“为国为家,死不足惜!”

最后,呼喊声连成了一片——

“必胜必胜必胜!”

大军在一片高昂的士气里悍然开拔,前去送行的文武百官散去的时候,钦天监的官员还跪在地上,松了一口气昏死过去。

元旭的大军会从普照寺的一旁的官道上过去,一大早,那些村民们便集中在官道两旁伸着脖子等候。为一睹齐王铁血将士的风采,也为给十万儿郎们送行,要知道其中也不乏有他们的儿子、子侄、同乡。

歌兮并没有去凑这个热闹,她安坐在自己的分寸之地,坐在院落里的棋盘前左手与右手搏杀。

“你当真不去?”

江十九收拾停当在院子里问他,眼里带着一丝试探和兴味,“我家老头也与齐王打过交道,说那是一个惊才绝艳的人物,比正德帝更适合当皇……”

歌兮无悲无喜,他见她如此平淡,倒没有兴趣再挑拨下去。

“我年少时也见过他,但并没有太多的交集,眼下倒是要去看一看,看看他到底当不当得起这惊才绝艳四个字。”

“啊,听闻他身上有旧伤,此次出征很有些勉强,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说着他眼波一转,“当真不去?”

杜琪简直要忍无可忍,上前一步,目光灼灼,眼神火辣得像是要将他身上烧出一个洞来。

“好好。”

江十九后头一步,嘴巴一撇。

他都使劲逗弄了那么久,她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得来的线报说她在皇宫时与齐王很有些牵扯,是想一个男人与女人还能牵扯什么?不过是情、爱、欲而已,可是自己都这么激她了,她却一点反应都没有。难道是那帮子间客情报出了错漏?

怎么想都想不通,他便不想了,朝着歌兮毫无心理负担地咧嘴一笑,便堂而皇之地大步走了出去。

在他走了之后,歌兮“叭”地一声,将一颗棋子弹回了棋盒之中。

“要不要我杀了他为你出气?”

一道白影轻轻从屋顶之上飘落,黑发星目,眼眸凌厉。腰间一把长剑,再无长物。

“郦罗,你来了。”

歌兮抬眸,点头示意。

来的人正是当年为皇上训练水师后杀了天吴外逃的剑客郦罗。

当年在皇宫,郦罗与还是莞妃的歌兮便是有仇,后来歌兮更是在水上比试上连同韩伊摆了他一道。可是如今看来,这二人竟像是十分熟稔,而且就连林飞杜琪这些人也好像不讶异他的不请自来。

难道说,在歌兮与元堃避世隐居的那一年半的时间里,他们还有着不浅的渊源?

“我讨厌的人多了去了,难道还能全都杀死不成?”

歌兮轻叹,“但还是劳烦你跟着去看一看,免得江十九给我惹下不必要的麻烦来。”

郦罗轻轻一笑,“早就想教训他了,你等着,我替你出气。”

说着他便纵身一跃,眨眼间便不见踪迹。

“他不会乱来吧。”

杜琪有些担忧。

“郦罗虽狂妄不羁,做事也是大胆随意所欲,但是答应的事情却是从不食言。你且放心好了,伤不了那小子的性命的。”

林飞断言道。

二刻钟之后,郦罗戴着斗笠出现在了人群中,而江十九正挤在人群中与认识不认识的村民们谈笑着。郦罗眼眸一闪,悄无声息地走了过去。

江十九很警惕,几乎是郦罗一接近他,他便立刻感受到了一股不同寻常的气息。抬眼便看到这个戴着斗笠的男子朝着自己森然一笑,接着面前便传来一声厉叫——

“登徒子,敢吃老娘的豆腐!!”

江十九还没有来得及反应,四周的人早已经是呼啦一声退开,就留着他站在原地。

说时迟那时快,被人摸了屁股的麻脸胖婆娘那个叫一个身手敏捷啊,呼啦一个带风耳光就抽到了江十九脸上,直把江十九给抽懵了!!

084章 风起

江十九长这么大还没有受过这样的羞辱,当即便是杀意狂涌,一只手已经抓住了那个婆娘的衣领,只将这个比男人还要壮实的胖女人给提了起来。

那婆娘惶恐地瞪大眼睛,使劲在江十九的手背上抓挠,杀猪一般的大叫起来,“杀人了!登徒子吃了老娘豆腐还想行凶!!”

这一下将十里八村的人都招呼了过来,齐刷刷地都拿眼看这个胆大包天还如此荤素不忌的登徒子。

看看这婆娘的满脸麻子、大黄板牙、绿豆王八眼、稀疏八字眉。更别提那肥硕流油的身材,看到都有些倒胃口,这哪来的小泼皮竟饥渴到了如此地步,莫不是许久都没有见过女人了?

江十九脑袋轰地一响,饶是脸皮厚如城墙的他此时也止不住地红了脸皮。

“谁是登徒子?谁又要吃你的臭豆腐了?”

江十九十岁上就跟着叔伯们进过教坊,十二岁上就跟在大哥的屁股后面上山剿匪,十四上便能独当一面闯下一个响当当十九郎的名号来了。但还真的就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情。

被那奇女子满嘴带着腥臭的口水一碰,他一哆嗦,手边松了一松。

那婆娘逮着了机会,刺溜一下便从他手上逃脱,竟也没有逃,而是一屁股跌坐在地呼天抢地地嚎叫起来——

“天爷哪,还有没有天理了!这杀千刀的登徒子,居然在光天化日之下调戏良家妇女啊!我不活了!我还是个黄花闺女呢!我干脆死了算了!!”

“各位父老乡亲叔伯弟兄大婶大姐啊,我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呢!都被人占了便宜怎么还能嫁得出去啊!哎呦我的老娘哎!”

一窝蜂围观地人里头自然有认识这婆娘的,没有嫁人是因为嫁不出去,黄花闺女那就不干保证了。听着她话里头的意思好似要赖上那个后生似的,当下便有爱看热闹的闲汉喊出了声——

“哟。好姑娘,既是如此,你干脆嫁了他得了。”

“就是就是。懒婆娘陪登徒子那倒也般配!”

“哈哈哈,今儿倒是成就了一场良缘呢!”

那婆娘听得他们如此说。竟是露出一副娇羞的表情,那小王八绿豆眼还朝着江十九飞了一个媚眼过去,娇滴滴羞答答地道,“若是如此……奴家也愿意的……”

你愿意小爷不愿意!!

江十九额上青筋暴起,强忍住要杀人的冲动。他想起那个带着斗笠的男人,分明就是那个男人阴了他一把!

他抬头私下寻找那个男人,果然在远处的小土坡上看到那个男人,只见他朝着自己摇摇一笑。竟做了一个恭喜的手势!这是明晃晃的挑衅!

江十九只觉胸口闷疼,怕是要憋出一腔子老血来,拨开了人便要追过去。

谁知道那个婆娘机警得很,一下子便从地上弹跳起来,死死拽住了江十九,急吼吼地又喷了他一脸口水,“夫君,你要去哪?!”

夫夫夫……夫君!我夫你个大头鬼!!

江十九暴吼一声——“放手!”

抬头再朝着那个小土坡看去,早就没有那个斗笠男人的踪影了。而那个该死的婆娘还在拉扯着他的手不放,气的他要动起手来。

就在此时。在人群里看热闹的里正大喊一声,“军队来了,齐王来了!肃静都肃静!!”

人群呼啦退开。将官道让了出来。

果见黑压压的将士冒着绵绵细雨整齐划一地走了过来。

在后头,骑着高头大马,如同神祗一般的男人,不是齐王又是哪个?

“齐王齐王……”

“天爷,齐王如此英俊不凡呢……”

民众里声音小小的传了出来,倒还没有人敢大声喧哗。

那个拉着江十九的婆娘对齐王也敬畏,早就闭了嘴跟着众人诚惶诚恐地拜了下去。(.la 好看的)

江十九抿着嘴唇,挣扎了一下,也顺着人群单膝伏倒。若不是怕在人群里惹眼招来不必要的麻烦。他又怎么肯在此如同蝼蚁一般跪拜那个男人。

齐王,当真是闻名不如见面……

光是这么远远看着。就不觉让人想臣服于他……

元旭坐在骏马上,眼眸幽深。

他六识过人。立刻就感觉到一道不同寻常的探视,立刻扫过去,江十九惊了一跳,赶紧收敛了气息低下头再不敢妄动。

元旭没有看出一个所以然来,收回了视线,投向了远处。

看着远处绵连的雨帘,不仅也生出一股愁思,前路漫漫……

普照寺的仙人峰上,歌兮站在山峰上,穿着蓑衣戴着斗笠,一手放在背后,一手放在胸前。

她低头看着训练有度匀速前进的军队,自然也看到了元旭。

她以为再见到他时,她会很平静。可是当真的见到了他,还是隔着如此远的距离,她都抑制不住地微微发抖。

是愤怒亦或者是其他,她分不出来。

她只知道,绝不是当年单纯的欢喜和爱慕。

她远远看着他,实际上也只能看到他大抵的轮廓,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可是他在自己心底的模样越发清晰起来,一如从前。

只不过以前是爱,现在是恨罢了。

“我替你教训了江十九。”

郦罗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她背后,有些奇怪地打量了她一眼,“你似乎很怕齐王?你这样还要怎么去对付他?若是如此,倒不如我出手,杀了他便一了百了。”

“你说话还是这么不留情面。”歌兮艰难的扯了扯嘴角,看着那蜿蜒如长龙一般的队伍,收回了自己的视线。

“只是你太过自负,你绝杀不了他。”

“哦,”郦罗挑眉,“你总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你越是这般说,我越是要去杀他一次。”

歌兮被他的执拗逗笑,“我的本事有一半是他教的。”

郦罗讶异地看了她一眼,怎么也想不到她与齐王还有这样的渊源。

“那么……宫中风传的那些,倒也不是空穴来风了?”

宫中传闻,齐王与莞贵妃很有些不得不说的“关系”,当初他只当是宫中嫉妒她的嫔妃或者是与她有仇的天吴老道编造的传闻,想不到还真的是有不浅的关系。

歌兮翘了翘唇角,“怎么,你要与我割袍断义?”

郦罗随手摘下了斗笠一扔,“你又不是我的同袍,何来割袍断义之说?我只当你是这个世上的另一个我,你见过自己同自己过不去的人吗?”

歌兮无言,良久才说道,“我替他,生过一个儿子。”

这下郦罗也沉默了,他怎么猜测也猜测不到他们的渊源如此之深。

“可是他唯一的世子?”

“是。”

“也好。”郦罗呼出了一口长气,“你身子受了损害,只怕这辈子都不能和寻常女子一般生儿育女。这样也好,总算弥补了一个缺憾。”

歌兮的眼睛有些涩。这便是郦罗,不会指责她也不会看不起她,他只会照着自己的方式来分辨对错,而不是人云亦云。

“但是此事,”郦罗转瞬又有了一丝担忧,“此事不能让林飞等人得知,他们是元堃的死忠,如果他们得知了怕会对你不利……不过你也不必担心,有我护着你,大不了同他们一拍两散,到时候怕的人是他们!”

歌兮的眸色沉下来,“就算知道又怎么样?难道他们还会认为,我到了如此地步,还会与元旭藕断丝吗?”

“人心难测。”郦罗耳朵一动,低声道,“他们上来了。”

歌兮拉低了斗笠,道,“走吧。”

就在此时,在官道上行走的元旭忽然感到一阵心悸,下意识地回过头去看远处的山峰,却发现什么都没有。

雨中,只有孤零零的古树。

“殿下?”

齐王忽然拉住缰绳,使得队伍的步伐乱了一乱。南寺出声问道。

元旭回过头来,什么话都没有说,脸色沉沉,动了一下手腕,终于继续往前。

为什么会有什么奇怪的感觉呢,就好像,就好像……

大概只是错觉吧。

齐王元旭的十万大军终于出得京都,当铁骑踏出京都地界的时候,一只只训练有速的信鸽被放飞,朝着不同的方向飞去……

几日之后,该得到消息的都得到了消息。而原本定下的计划也该实施了。

“世子!齐王的大军开拔了!”

一个幕僚模样的人抓着一只白鸽匆匆步入庭院。

“等了这么久,终于等到了机会了。”

一个阴鸷的独眼男子正拿着一块生肉在喂食一只凶猛的苍鹰,他回过头,笑起来竟是让人从头寒到脚底。

“伯家这次倒算是守信,只不过,富贵在天,到底谁得到的地盘多还得各看本事!”

“有他伯家牵制住齐王,我西北一路攻打入京。这次,非得将大盛那块肥肉拆吃入腹不可!元家,这次,看你们怎么覆灭!”

他说着将手中血淋淋的生肉扔给了一旁随从,也不净手,便喊了一声,“来人,升帐!”

底下人一叠声地应了,咚咚咚急步而去,不一会,西北穆氏的军营里就响起了号角声。

风声雨声雷声,交织成了一片。预示着在这片土地上,又将掀起惊天的风浪!(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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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5章 云涌

“报!西北穆氏穆承嗣带着强兵攻打过来了!”

“报!西北穆承嗣一路北上,势如破竹已经是连连攻破十城!”

“报!西北穆承嗣带着虎狼之师朝着京都攻打来了!”

不过是短短三个月时间,局势便是急转直下。更新最快

齐王元旭带着十万大军奔赴南边,刚刚与南边的伯氏老五过了两招,西北边便传来了急报。

谁能想到,西北穆家居然趁着京都兵力空虚的时候,突然像疯狗似的扑上来咬上一口呢。

但是他这举动也是在情理之中。穆家早在多年前就造反了,早就背负上了一个乱臣贼子的名号,即是如此,何不乱上一个彻底?现在穆家已经是自立为王,王与皇,也就差了那么半个字,哪个有野心的男人不会想更进一步?所谓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历史是胜利者来书写的,只要他穆家能最后登了大宝,他想怎么篡改史实便怎么篡改。

于是乎,在连绵的战火之中,大盛、西武穆氏、南边的伯家,三方鼎立了近十年平稳局势,终于一朝打破。

日出东山,骄阳似火。

已经是初夏,天气陡然便暖和了起来,明晃晃的太阳照着进京的官道。官道之上,时不时有马蹄声响起。驿站的小吏警醒着精神,一旦看到飞扬尘土里跑来的马匹,便立刻上前招呼着,将几乎要快跑死的马儿换下来。

普照寺不远的地方就有一处驿站。这里是离京都最近的驿站了。往日里没有少接待入京述职或者外放的官员,就连京都里的权贵皇亲,打猎游玩歇个脚也是常事。所以在此处驿站。到也是个肥差。

只不过,近来他们却是如临大敌一般,日夜兼着班,片刻都不敢疏忽离人。生怕耽误了八百里加急的急报。

“来了来了!”

烈日炎炎之下,一匹骏马飞驰而来,马背上的人背着包袱低伏着,眼看着要到驿站了。[.la 超多好]竟是一头从马背上栽了下来!

“天爷!!快快!扶住他!!!”

驿站里的人见状慌了手脚,拉马的拉马抬人的抬人。都乱成了一团!

“都慌什么,快去请大夫!”

喊话的人是驿站的驿长,驿卒们一听,都苦着脸道。“离咱们这里最近的医馆都有十里地,平日里村落里的摇铃医这会儿也回乡探亲去了,这下哪儿去找大夫?”

驿长心急如焚,“这可如何是好,这可如何是好!!”

眼看着此人就要不行了,牙口紧闭,脸都青紫来,听着那呼吸,竟是渐渐得要听不到了。

“文书文书!!”

驿卒像是想起了什么似得大喊起来。此人穿着的衣服样式。应该是从西北边来的,定是有加急文书!那可耽误不得!

驿长也是陡然一惊,在此人的包裹上身上一通翻找。果然从他贴身的衣物里找出了封了火漆的文书。

“快,快送到京都里去!”

驿长指着一个年长沉稳的驿卒,“事不宜迟,一刻也不能耽搁知道吗?”

“是!”

那驿卒领命而去,驿长又犯了愁。

这位送信的小兄弟可怎么办才好,眼看着就闭了气过去。就算是送到最近的医馆里怕也是难以回天了。

“驿长,这……”

“唉。这个小兄弟怕是不行了。这都是命啊,也罢,我们好好处理他的身后事,也算是尽了心力了。”

驿长说着便挥了挥手道,“来两个人,将他搬到后面去。”

几个人唉声叹气了一番,正要准备将人抬走。就在这时,一道清朗的声音传过来――

“等等。”

众人回头一看,说话的那个是一个年轻的青衣士子,身边是一个干瘦的老叟,倒像是爷孙俩,俩人身后还有一个青年,却是有些眼熟

驿长本身就是附近村子里的人,一眼就认出了青衣公子身后的人,“杨相公?”

杨秀才也朝着他施了一个半礼,“邹驿长。”

歌兮上前也行了一个半礼,“邹驿长,小生到知晓些医术,此人还有救。”

在一旁的杨秀才也说道,“邹驿长,这位袁兄是小可的相知,他年纪虽轻,却从不说诳语,你且让他一试。”

“当真?”驿长一惊,复而喜道,“若是能救回这位兄弟,在下感激不尽。”

说着便深深施了一礼。他是驿长,若是人死在了驿站,虽与他干系不大,但还是多多少少要受些影响的。再者说了,好歹都是人生父母养的,是一条活生生的命啊,就这么死了,在死在了千里之外,怪让人心里不忍的。

歌兮只微微一笑,便蹲下身来,取出了银针在那人身上刺一几刺。

几乎是立竿见影,那人猛地咳嗽了几声,呼出了一口长气,再听听,气息竟是平稳了。

当真神迹!

众人皆惊,听着那青衣公子说要将人挪到阴凉的地方,便七手八脚地依着她的话去做。

众人走进驿站之中。又是烧水又是煮药,又是捏着那人的鼻子给灌下去一碗药汤。

过了好一阵,那个送信的人终于从鬼门关挣扎了过来,睁开眼茫然得四下看,“这……这是哪儿……”

“啊!”

他猛然一惊,竟从榻上弹跳起来,惊恐地摸着自己的身上,“公文公文,我的公文!”

“我们太守亲手交托我的公文哪!”

那人急得又要昏倒,邹驿长赶忙喊道,“别急,已经送去了,这里是驿站,你好好看看,不要再晕过去了!”

那人听了愣了一愣,眼睛直愣愣地盯着邹驿长,“果真?”

“果真。”

邹驿长刚说得这么一句,就看见那人又直挺挺地倒下了。

“哎,你……”

“无妨,让他睡上一睡,睡醒了也就好了。”

歌兮在一旁说道,邹驿长这才想起她来,赶紧将这三人请到了内堂。

又过上了半个时辰,那个送加急公文的衙役才又重新醒来。众人围着他七嘴八舌地问起西北的情况,他说起这个便是义愤填膺――

“那杀千刀的西北军,简直就是丧尽天良,一路杀光抢光,所到之地,竟像是蝗虫过境,真真是惨不忍睹啊,还有那个穆承嗣……”

他细细地说起西北军的残忍无道,歌兮与韩老对视一眼,韩老便开口时不时似不经意的一般问上一句。等到日落西山的时候,该问的也都问了出来。

夕阳西下,歌兮与韩老村落的田埂上走着,落日余晖将两人的身影拉得很长。

“主公,一切按照计划进行,穆家果真急不可耐地一路杀进来了。”韩老用上了尊称。他自然是知道歌兮身份的。当日,她带着林飞福长生举着兵符找到了他,请他出山。

他当日并不看好她,只是看在皇上的份上,而如今却是心悦诚服地辅佐她。皇上驾崩,他也应该是辅佐太子,但此时却是称呼歌兮为主公,并不将她当成寻常的女子或后妃,只将她当成能成就大事的主公。

在韩老眼里,男子也好,女子也罢,但凡能有让他臣服的本领,他便不会拘泥于世俗。这也是歌兮以师礼待韩老的原因。

“韩老可是在悲悯战火中的无辜百姓?”歌兮听出了韩老话中的叹息,只是战争便是如此,避免不了杀戮,更避免了百姓的人亡家破。

“老朽也知此事是避无可避。即使不是现在,或是一年后,或是几年后,我大盛国土上,终究是避免不了连绵战火。天下三分,终有一合的时候,不管是分还是合,都是由战争来开始,也是由战争来结束。”韩老看得透彻,“老夫只是在感叹,当年也曾见过还是驸马的穆家小子,想不到竟成了一个不辨是非不分善恶不讲道义不顾人性的……”

“当年的长公主,真是可惜了。”

“不过,这样的凶残悍将,却是让人抵挡不住。少了一个齐王,大盛竟无可与穆承嗣匹敌的大将。看来他杀入京都,指日可待。”

韩老出身世家,与现在的萧丞相当年并称二杰,与先帝都有一定的交情,自然知道当年当年的长公主,他虽处于江湖之远,亦知晓朝堂之事。

萧丞相年逾八十,是齐王元旭请的定海神针,而韩老比萧丞相小上十岁,也是七十岁余。比起在朝堂中坐镇的萧丞相,韩老才是更有雄心,也更想在有生之年做一番大事的那个。

“伯家与穆氏勾结,一面牵制元旭,一面直取京都。但是……”

歌兮面有忧色,韩老看向她,“伯穆勾结,主公早探得先机,夫人又在忧愁何事?”

“我是在想,以齐王元旭的谋略,不该一点防备与部署都没有,就让穆氏如此一点阻力都没有的长驱直入,未免顺利得让人有些怀疑。”

韩老听了之后细细思索了一番,忽然想到了什么,惊道,“主公是说,齐王是故意放任穆家入关,等到他一入京都,便包抄将他瓮中捉鳖?”

歌兮神色凝重,“以我对齐王的了解,这种可能极高。那个人,做事从来就是算无遗策滴水不漏,我们的人能提前探得伯氏穆家的私下结盟,他未必就不能现有防备。西北和南地在做套,他未必不能反而套住他们。”(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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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6章 逆鳞

“我猜……”

歌兮凝眉思索,“我猜,他定然留了一批军力,只待穆承嗣深入,便会封住他的后路。”

就像打开了一个口子,引得猎物深入之后,便将袋子收拢,让猎物无处可逃!

韩老捋了捋长须,“确实很有这种可能,齐王此人,深谋远虑,先帝在位时便给过若为国士当无双的评语。老夫却认为此言还低估了他,他若是做起皇帝来,当为一代雄主!”

先帝的心偏了,从不将元旭当成皇位继承人来看,他的心里只有元后生的两个儿子。即使在元煜太子为了一个男人弃天下于君父于不顾,断然假死的时候,他也不曾考虑素有大志大才的元旭。甚至为了让元堃顺利登上帝位,竟诬陷元旭与当时的元煜太子妃有染,将他圈禁在分寸之地。

更让人扼腕的是,在先帝驾崩的时候,留给新帝元堃的旨意竟是——杀了元旭。

一面是对元后的两个儿子的舐犊情深,一面却是对亲生儿子决绝无情。先帝的心偏成了那样,也无怪齐王后来的所为。

天家无骨肉,也是因为人心总是自私而冷酷的。

韩老的评语很中肯,纵使此时歌兮站在了元旭的对立面,两人已经是不死不休的境地,她也不能否认,那个男人是大丈夫中的大丈夫,是天之骄子!

歌兮此时想的却是更多。他若是要隐藏兵力,必定要将大军藏在一个地方,哪个地方既可以藏下万数的大军。又可以出其不意地将西进的穆家军杀一个措手不及呢?这个地方必然离京都不是很远,也必然瞒住了各地的太守。

因为元旭知道,除了自己的嫡系,那些各自有兵力的太守,一半在自己控制之中,一半却是两头倒的墙头草。更重要的是,正德帝元堃的兵符他至今也没有找到。那些拥兵自重的太守们也是借口这个理由。而对齐王元旭的命令有所不受。他们也不见得真的忠诚正德帝,但是都乐于借着这个理由而不将兵力归属齐王。

大概这些人也认为大盛到了气数将尽的时候。都想效仿西北的穆氏和南边的伯家,所谓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他们也想趁着乱世为主为王了。

或许再过上几年,齐王就会动手将这些毒瘤一个个拔除。将大盛的江山治理一个海晏河清,可惜的是,穆氏与伯氏虎视眈眈,竟在此时互相勾结动兵了。看来,齐王的执政给了他们莫大的危机感。比起荒诞不羁的正德帝,身体强健又能征善战有帝君之能的齐王,才是他们忌惮的根源。

夜,一灯如豆,歌兮还在对着沙盘苦苦思索。

他会将兵力藏在哪?还有。据间客来报,南边战场领兵的确实是齐王没有错,那么他隐藏的这一支兵力又会是由谁来带领?

他又起用了南寺。南寺不论从资历与能力来说,都是一个上好的人选。只是元旭因着当年的事,会用他,但绝不会将如此重要的事交托给他了,所以,隐藏的兵力带兵的绝不会是南寺。

王将军?也不会。他虽是老将军,带兵有绝对的经验。可惜也是人老了,还有着严重的宿疾,元旭也不会用他。

能用的人还有谁呢?

歌兮想着,忽然眼里闪过一道暗光。

怎么会忘记了他呢,仔细想来,他倒真的是一个最合适不过的人选。

英勇、善战、仁义、不畏死。

想着她朝门外唤了一声,“林飞。”

“夫人。”

林飞看了一眼沙盘,“夫人有何吩咐。”

“派几个人去到山岗寨去探上一探。”歌兮的视线落到了沙盘之上,“我怀疑,元旭隐藏兵力的主将便是他,”她纤细的手指朝着沙盘上的一处据点一指,“山岗王,.la [棉花糖]”

山岗王卫亮,当年也算是一方豪强,占据了一方地盘,好似一方诸侯的存在。

话说来,元旭能不费一兵一卒成功收复了卫亮这一员猛将,其中还有歌兮的功劳。那是,她还是元旭的上官都尉呢,往事不可追。

林飞眼眸微微一眯。卫亮归顺元旭之后,被元旭封了一个将军的职位,还是驻守在他的老地盘。在外人看来,就是齐王并不信任这个由贼匪摇身一变的半路将军,但现在看来,卫亮,根本就是齐王藏在森林里的良木。

“是,属下马上去安排。”

“事不宜迟,必须让人尽快查明卫亮是不是在山岗寨,”歌兮的手指敲了敲案几,这个动作预示着她内心极不平静,“假如真的不在……”

假如他真的不在,就预示着自己的揣测成真了。

“属下会探明他的行踪。”

林飞知道此事关系到他们的大计能否成功,他才不想到头来是为齐王元旭做嫁衣裳。不止要探明卫亮的行踪,还要探明那隐藏的大军在何处!

林飞快步走了出去,江十九从外面走进院落,看着林飞出来,往一旁的照壁躲了一躲,并没有同他照面。

林飞六识过人,早知道他的存在,不过他并没有戳穿,脚步已经停顿一下,便匆匆离开。

江十九从阴暗处出来,朝着歌兮的房间走去。

谁知道还没有踏上台阶,一道疾风过来,一股危险的感觉立刻冲击到脑海,他本能地掠开一丈远。堪堪站稳身子,脸颊上有股不妥的感觉,他伸手一摸,竟摸了一抹殷红的血迹。

一片树叶轻飘飘地落地,上面还沾着血迹。

功夫练到了一定的程度,飞叶伤人也不是上面难事。

“是谁!敢伤人却不敢露面吗?!”

江十九一声低喝,腰间的软剑出鞘,“铮”一声长鸣不已。

“有何不敢?”

一道身影从树下飘落,江十九的瞳眸骤然一缩,“是你!”

郦罗将斗笠取了下来,朝着那个迸发出杀意的男人一笑,“你倒是眼尖,没有错,就是我。”

江十九咬牙切齿,那日害他在人前出丑,还险些被一个极丑的肥婆娘给赖上,即使是烧成了灰,他也认得出他。

“原来你是她的人。这么说来,羞辱我是她的主意了?”

看到此人在此处,林飞的人也没有出现,这就说明了这个人是被默许出现在这个地方的。

郦罗闲闲抱臂,“是于不是又有什么相干?你若是想找回场子,本人随时奉陪,不过……”

他话音陡然一扬,“你若是还同绿头苍蝇一般在她身边,便是找死。”

他的傲慢张扬,还有语气里透着与那人的熟稔,竟是让江十九寒毛都炸了起来。

“你又是个什么东西?难道说,”江十九冷笑,一双上扬的桃花眼里沾染上了点点寒光,“难道说你是里头那妇人在外面养的姘|头?可怜元家老三,不仅生前活得窝囊,死了还要……”

“住嘴!”

房门猛地打开,歌兮站在门口,脸色从未有过的铁青。

她身形一动,竟是从郦罗的腰间夺走了长剑,几乎是一眨眼之间,她便飞身欺到了江十九的跟前。江十九骇然大惊,正要动手,却惊恐的发现自己的软剑竟在瞬间被绞成了麻花!

“铛!”

他的软剑落地,歌兮的长剑便已经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别动。”

歌兮眼眸冰寒彻骨,看他就如同在看一个死人。

冰冷的剑刃已经割开了他肌肤的表皮,温热的鲜血顺着他的脖颈滑下来。

“怎么,被戳破奸情恼羞成怒了么?”江十九还在不知死活地说着,他今晚似乎有些异常,似乎都忘记了自己被派到她身边是做什么的,只想粗暴地激怒她。

歌兮此时卸下了脸上的伪装,原本就是倾国色,此时因为冷硬冰寒的神情、嗜血的眸子、更让她多了一丝近乎妖异的美。

她的手腕一动,在他脸颊上原本的伤口上加深了一道,使得原本浅浅的伤口深可见骨。

如果不是江十九死死咬住牙齿,那剧烈的痛感几乎都要使得他大叫出声。

这道伤口足以使得他脸上多一道终身都褪不了伤疤。

“你,你竟敢……”

“我有何不敢?”歌兮双眉之间的花印如同殷红的血一般闪着摄人的光华,“你敢侮辱他,我便敢将你碎尸万段。”

“你说,对江家而言,是唾手可得的宏图霸业重要,还是一个无用的儿子重要?”

江十九盯着她,就好像从来都没有看清楚她是一个怎么样的人一般。

他的脸颊还在不停流血,歌兮收回了长剑。眼下还不是和江家翻脸的时候。

“眼前大事在即,今日的事我不同你计较,再有一次,我定会取你的项上人头。”

江十九看着她转身而去,眼里是晦涩不明的神色。

脸颊上传来的痛感让他不得不醒过神来,她说得对,比起大业,一个儿子对江家来说的确算不了什么。

却原来,她让江家忌惮的不止是一块兵符和残余的天子卫的势力,她本身便是一个有力的筹码。

莞贵妃,上官歌兮,你究竟是一个怎么样的人呢……

江十九看着那扇紧闭的院门,垂下眼帘,遮掩住所有汹涌的情绪。(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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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7章 逼近

“主帅,离京都还有三百里。”

穆承嗣坐高头大马上,听着兵丁的禀报,眼神看出去很远。

终于又回到这个地方了,将近十年,十年啊……

我穆承嗣从以质子的身份走入京都,又成为无用驸马在这里郁郁寡欢了多年,从这里奔逃回西北,直到十年之后才又踏上了这片土地。

只不过今日不同往日,往日他是质子,是最窝囊不过的人质,说什么世子驸马之尊,狗屁!不过就是皇帝圈禁的狗儿,就算是金尊玉贵的好好养着,可狗还是狗,直到今日,他才扬眉吐气地带着铁骑踏入京都!并且,他要让铁骑踏平京都,让元家的人都匍匐在他的脚下!看着他们嚎哭,看着他们怎么由人上人、皇孙贵胄,变成自己脚下的泥!

“急行军,日落之前要打下泗水镇!”

他的指令被一道一道地传了下去,全军在淅沥的雨水中前行,四下里都是逃难的人留下的空村落,一片荒芜。

普照寺下,早已经是一片潦倒荒凉。

村里的人早逃了个精光。篱笆墙被推到,立在墙角的锄头柴禾都倒了一地,鸡笼里的鸡茫然地飞到草垛上孤零零地缩着,像是它也知道如今的情形已经是家破人散了。

歌兮在一片密密交织的雨帘里独自前行,她穿着厚重的蓑衣,戴着斗笠,一步步地走上蜿蜒的山路。(.la 好看的)

风雨中。一座古刹静静矗立,像是一个悲天悯人的老者,俯视着脚下满目的荒凉。

等到她走到普照寺的门口。两个高壮的和尚抱着包袱匆忙冲了出来,险些撞到了歌兮。

歌兮微微推开一步,凝神看着这两个目露凶光的和尚。

“女施主,眼下都是这个情形了,如何还来上香?”

村落里的人都逃了一个人去屋空,歌兮也不再做伪装,此时她虽然带着斗笠穿着笨重的蓑衣。可是还是遮掩不住她绝色的容貌。

“和尚,不要挡路。”

淫邪的目光粘在歌兮的身上。让她心中涌出一股杀意。只是她今日为元堃的灵牌而来,不想再普照寺沾染上了血腥。

“女施主,贫僧是为了你着想,眼下京都都变成了虎口。随时会让人攻打进来。”那和尚在歌兮的身上溜了一圈,反正想着他已经是抢了寺里的财物,一不做二不休,再抢上一个美娇娘也差不了什么,“倒不如你跟着佛爷,以后定有你的好日子过。”

另一个和尚却是心中一凛,拉了拉那和尚的衣袖,“不要多生事端,快走快走。”

谁知道那和尚已经是被色相蒙了心窍。竟不管不顾地朝着歌兮的脸颊摸去,“女施主,女菩萨。死在乱世中倒是可惜了,不如成全了佛爷……”

“疾!”

空中一道破空之声传来,只听得什么东西入了血肉的闷响,那个对歌兮起了邪心的和尚便惊恐得瞪大了眼睛扑到在了地上,那额头中心,赫然是一根黑色的短箭。

空中弥漫着一股血腥之气。并伴着一声——“咦”。

另一个和尚看着同伴就这么死了,惊慌地大叫一声。便夺路而逃,“杀人了杀人了!!”

可惜他还没有跑出十步,又是一支短箭直取眉心,那和尚还没有来得及呼喊第二句,就断了气。

歌兮扫了一眼那支短箭,回转过身来。

一直暗中保护着歌兮的郦罗从古树上跃下来,一脚一个将那两个死掉的和尚踢落了山崖,“两个不知死活的东西,真是污了这一方山水。”

“还有出手的那个朋友,何不出来一见?”

出手的不是郦罗,郦罗正要出手的时候,就被人抢了先,而且看那他出手的手段,显然是精通于杀人一道。

一个高大的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只见那人脸上一道狰狞的伤疤,将原本算得上是俊朗的面貌破坏了个干净。

“十三前来向主人复命。”

那人单膝跪地,朝着歌兮重重低下头颅。

十三回来了,就说明去到西夷的齐恪也回来了。

果然,十三将一个黑色的盒子打开,里面果然是当初歌兮借给齐恪的狼神骨珠。

“……幸不辱命,完璧归赵。”

“他就是那个叛出十三骑的十三?”郦罗一连兴味地看着十三,显然是知道他的身份。

歌兮收回那颗据说在西夷人眼中是圣物的珠子,什么话都没有说便走入了寺庙。

“别看了,”郦罗抱着双臂,“她什么都没有说,就代表她接受了你。要知道眼下她正是用人的时候,她需要绝对忠诚于她的人。”

大雄宝殿里一片狼藉,歌兮将蓑衣与斗笠放在了台阶上,抬步踏入大殿,朝着宝相庄严的佛祖跪下来。

她双手合十,口中念念,也不知道她在祈祷什么。

“阿弥陀佛,”主持被人扶着从内院走了出来,“兵荒马乱,夫人还是来了。”

“我来看我夫君。”歌兮缓缓从地上站起,朝着主持微微颔首,“就如何主持一搬,各人有各人的缘法,各人有各人的坚持,各人有各人的道场。”

“夫人胸中自有丘壑,老衲也无须多言,”主持垂下双目,“只求当夫人终于得偿所愿,也要忘记本心,也得惦念天下苍生,亦是夫人缘法中的一昧。”

主持说着,侧过身去,“夫人请。”

歌兮走过他身边时顿了一顿,“他的灵位,有劳主持看顾了。他日定有所报。”

“阿弥陀佛。”

主持双手合十念了一句佛号,目送她入了密室。

一直扶着小沙弥有些疑惑地问,“师父,这位女施主是……”

主持叹息了一声,“是一个身系天下的人,是一个身不由己的人,是一个手染鲜血的人,也是一个可怜可叹的人。”

密室里,香火日日不断,香案上供奉的灵牌上写着——吾夫三郎之灵位。

既没有姓氏,也没有名号。

歌兮走近香案,伸手抚像灵牌,就像往日抚摸他的脸颊一般。

“……三郎,我来了,这些日子没有来看你,你有没有生气?”(未完待续)

ps:华丽丽的卡文了,明日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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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8章 黄雀在后

“三郎,大战在即,我有些害怕,你会一直陪着我的是不是?”

“这一战必然会生灵涂炭,原本我是不相信有来生的,可是来了这个时空之后,我相信人一定会有前世今生,也一定会有天理业报。只是,失去你之后,我什么也不怕了……”

“我与元旭之间,终有一战。你在的时候,我不敢对你坦白。我第一个动心的男人是他,而且还为他生了一个儿子,最后用那个孩子换来了与你在资德行宫的日子。我行事但求问心无愧,但求对得起自己的本心。可是,我还是做了许多违心的事……”

“想来你我夫妻缘分终究是浅薄。我自小便认识你,看你逗弄女子看你在教坊中风流,看你迎娶太子妃,看你登上皇位,但那些日子我都站在了一个旁观者的角度。只觉得,你是可以远观但决不可靠近的男人,你和元旭一样危险……”

歌兮站在灵牌前,透过袅袅的烟雾,絮絮叨叨地说着。

她似乎看到元堃站在自己的面前,深情地凝视着自己,那双眼眸子,全都都是自己,只有自己。

氤氲的白雾之中,那个男人好似在一片虚无之中伸出了手,轻轻地碰到了歌兮的脸颊。

歌兮闭上眼,好似在感受他那并不存在的体温。

“三郎,三郎……”

“我好想你,我好想你……”

“我简直都不敢相信你真的离开我了。说好要长长久久的,你骗了我……”

“我不贪心,我真的不贪心。我只希望你能再在我身边久一点,可是,你怎么能,怎么能就这样弃我而去……”

她说着说着眼泪纵横,睁开眼,那个男人眼里流露出浓浓的舍不得。她上前一步,几乎是颤抖着喊了声。“元堃……”

还没有等到她欣喜,那个男人的幻象便消失了。

眼前。只有一块冷冰冰的木头灵牌,什么也没有,什么……也没有……

“终究……终究……”

歌兮的双眸已经被泪水模糊,她双手撑在香案上。拼尽了全身的力气才没有使终究倒下去。

终究是与他阴阳相隔了。

纵然是情深如海,却奈何缘分已断。

歌兮伏案流泪,直到听到普照寺的钟声,她才缓缓抬起头。

“三郎,”她朝着香案上的灵牌惨淡一笑,“还要委屈你在此地呆上一段时日,等我将所有的事情办妥了,我便来接你。”

接你回那个偌大冰冷的皇宫,接你回到那个原本该属于你的位置。

你说过。你厌倦那个地方了,可是,我却不能让你无名无份地葬在一处不知名的山水。你是大盛的君王。是这片国土的君主!你即便死了,也要与先祖一同葬在皇陵!

那才是你的归宿……

密室的门在歌兮身后缓缓闭合,将那袅袅烟雾里的灵牌,与那个挺直腰背走出去的女子相隔两端。

南地,荒凉的战场。

章文谦领着一队人马在满是残肢断骸的尸骨堆里翻找着自己同伴的遗骸。

天边残阳如血,沾染着暗红斑驳血迹的石块上还停着一两只闻着腐肉气息过来的乌鸦山鸟。这些不详的鸟偏着头盯着那些在尸体堆里的活人。不停地发出“咕咕”的声音,给这片旷野更添上了几分阴森恐怖。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

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嘶哑的声音,苍凉的曲调。

他们在唱同袍的情谊,也是在唱最后的一首安魂曲。好让那些这片战场上失去性命的同袍听着,让他们保佑着寻找到他们的尸骸!即便是烧化了去,好歹也能带着一捧骨灰归故乡,也总好过在这里当一个孤魂野鬼呵!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

王于兴师,修我甲兵!”

“百夫长,这里,这里还有活人!!”

一个兵丁惊喜地大喊,手臂上还绑着纱布的章文谦闻言,急忙跑了过去。

几个人合力,终于将那人从死人堆里扒拉了出来。只是那人伤得太重,双腿被齐根儿砍了去,仅连着一点点皮肉,还有一只手臂也是断了,身上更是刀伤无数,整个人都是一个血人。

“这样,还能有救吗?”

一旁的老兵迟疑了,并不是他心狠,实在是这位兄弟已经是这幅模样了,就算是抬回了大营,只怕也是救不活了。

章文谦是这群人来职位最高的一个,所有人都自发地看向他。

“百夫长,你看……”

章文谦沉吟了一瞬,沉声道,“他还没有死,既然是没有死,我们就不能扔他在这里等死。”

他说着便将那人小心地扶起来,“我背他回去,总不能让我们的同袍就这样有知有觉地看着我们扔下他。”

兵丁们的眼睛都湿润了。对,不能扔下自己的同袍,即使他是一个将死之人。

几人正将人背了起来往军营那边走,却听到一声断喝——

“你们在干什么?”

“是,是南寺将军。”

老兵拉扯了一下章文谦,章文谦抬起头来,丝毫不胆怯地看着眼前神色阴冷的将军。

“回禀南将军,我们的兄弟受了伤,我等正要抬回大营救治。”

“抬回去?救治?”

南寺扫了章文谦背上的兵丁一眼,若然不是那句身体还有微微的起伏,他都要以为他背的是一具死尸。

不过。此人与死尸也差不了多少。

南寺看到那人残缺的身体,冷声道,“他马上就是一个死人了。背回去谁要浪费药材么?放下!”

章文谦听着他如此说,咬着牙,双眼直愣愣地看着南寺道,“南将军,这位兄弟是我们的同袍!他还有一口气,他还没有死!”

南寺的瞳眸骤然一缩,“谁给你这个胆子用如此语气同本将军说话?”

南寺身后的兵丁也是断喝一声。“放肆!”

章文谦背着那人,却是挺直了背脊。丝毫不惧地昂起了头颅,“我不过是一个百夫长,得罪了南寺将军,日后请罪便是。只是现在。这位兄弟急需救治,就恕不奉陪了。”

说着他便从南寺的身边走过去,谁知道还没有走出十步,就听到一声“噗”,他背上的身躯微微一震,而后那一直响在他耳畔的微弱呼吸,便断了。

跟着章文谦的兵丁们惊恐地看着那个可怜人背上插着一只长箭,而那射出这一箭的人,赫然就是南寺身边的士兵。

章文谦只觉得。那支箭不止射死了这个可怜的兄弟,连同他自己的心也被射了一个透明窟窿!

他呀呲欲裂,将尸体轻轻放在地上之后。竟从地上捡起了一只长枪,猛地指向了南寺!

南寺讶异了一声,“百夫长,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以下犯上,在军营之中,是要受棍刑的。严重的。还可以丧命。

“我只知道,你杀死了自己的同袍!”章文谦低吼。

那是一条命啊。那是爹生娘养的一条命啊,那不是别人,是与他们同吃同住一共浴血杀敌为家国捐躯的同袍!!他竟敢,竟敢如此地就要了他的性命!这个兄弟他不是死在了敌人的刀下,而是死在了自己人手里!这怎么能不能章文谦恨之欲其死?

“同袍?”南寺冷哼,“他如果是敌人,在就早死无全尸了。就是因为他是同袍,所以才不能让你带回去做无用功。”

“什么无用功!他还没有死,他还可以救活!”

南寺嗤笑,“他已经是半残,就算救活也杀不了敌,只会成为拖累,又何必浪费粮草?”

章文谦嘶吼起来,其余的兵丁死死地拉住他。

南寺站在原地,就如同看蝼蚁一般地看着这个男人。只等他失控,他便会出手杀了他。他讨厌这个章文谦,适才也是故意激起他的怒意,只因为这个百夫长是当年在那个女人旗下,并且与那个女人过从甚密的一员。

就在这时,集结的号角响起来。

原本对章文谦起了杀意的南寺也不得不作罢。

章文谦看着他扬长而去,双手握成拳头。

“人命如蝼蚁,人命如蝼蚁!”

“百夫长……”

这只是一个小小的插曲,在战场上,哪来的那么多仁慈的心肠。

元旭的营帐之中,气氛凝重。

“主上,穆承嗣已经打下了泗水镇,已经与韩伊交手了。”

阿二风尘仆仆,他如今执掌了元旭手下所有的间客,自有一套收集情报的手段。比起朝阳的八百里加急急件,他得到的消息更准确,也更快捷。

再加上早有准备,穆承嗣从进入大盛的地界开始,他所有的战况都竟在元旭的视线之内。

而穆承嗣也不负所望地带着西北煮药的兵力孤军深入,他以为自己是得偿所愿,实际上却是在钻入了元旭的圈套。鹿死谁手,还未可知。

“韩伊带领着御林军与穆承嗣交战,故意败了两场,穆承嗣这会儿士气高扬,不日定会大举入京,到时候,主上便可收网了。”

元旭看着京都的堪舆图,“宫中如何?”

“朝堂有萧老丞相坐镇,宫中无主,世子又年幼,陈老大人便请了太妃娘娘入主中宫……”

陈老大人是元旭的外祖父,岂能不为陈氏全族和自己亲女做打算?

他见元旭冷落了自己的生母,便趁着这次机会,将德太妃接入了皇宫,即是借机修复他们母子二人的情感,也是为将来元旭登基,德太妃晋升皇太后执掌后|宫做准备。

而且,陈莞与陈曦也跟在德太妃身后入了皇宫。

“世子如何了?”

阿二抱拳道,“回禀主上,遵照主上吩咐,世子身边日夜跟随暗卫,暗有阿大守卫,明处有萧老丞相看顾。德太妃几次想亲自将世子带着身边,皆被萧老丞相挡了回去。”

“至于太子那儿,倒是没有异动。楚王元沂看顾他看顾得紧,为他挡住了几拨杀手的刺杀。经属下查实,出手的,是陈家……”

元旭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戾气。他讨厌所有的部首掌控和自作主张,即使是自己的生母与亲外祖父,也不该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战他的底线。

“严密监视,一有异动,立刻传消息与孤。”

元旭拧眉。陈家动作频频,看来要及早结束这里的战事,而且穆承嗣那儿也得他来收尾。

哼,伯氏,穆氏。

“阿二。”

“属下在。”

“将这几道手谕快马送去给卫亮,让他按计策行事。”

歌兮猜测的并没有错,元旭果然将包抄穆承嗣的兵力交托给了卫亮,那么,现今现在已经是箭在弦上,卫亮与数万的兵力,又在哪儿呢?

离泗水镇八十里开外的一处无名山谷里。

几个村夫模样的人匆匆在山林里奔跑,他们身手敏捷,像是山猫一般在山野里熟练的避开每一个陷阱。

很快,他就来到了指定的地方,停住脚步,学着夜枭咕咕了几声,三短三长。

只见四周很快就了回应,先是鹧鸪的叫声响起,后来山野之中便冒出了许多身影。

“斥候甲队前来复命!”

“出示令牌!”

“对暗号!”

“无错,让他们通过!”

一队五人顺利地进入了山谷的驻地。

只见眼前豁然开朗,原本葱郁的树林消失,换而之的是一个巨大的天然的盆地,而此处也变成了五万大军的秘密驻地。

驻地的中央是主帅卫亮的营帐,此时天色已晚,他的营帐内点起了烛火。

营帐内集齐了所有的将军,正在共同商议要事。

“报,斥候甲队前来复命!”

卫亮猛地回过头来,一双虎目里是湛湛精光,“快让他们进来!”

“报!!”

又听得一声禀报——

“报!主上的特使来了!!”

“快!有请!”

就在卫亮得到了斥候甲队对穆承嗣的情报、以及得到元旭下的命令之时,还有几个如同鬼魅一样的人影伏在山林的古树上。蒙着黑布的脸上只露出一双眼睛,周身都像是与山林还有暮色融为了一体。

“总算找到卫亮还有齐王隐藏兵力的藏身地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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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9章 兵临城下

“是韩郎中,快,快打开城门!”

京都城门之上传来一声惊呼,一阵匆忙的脚步声传来,却是一群武将推着楚王元沂上了城墙。(.la 棉花糖)

高高的城墙之下是一片横七竖八的尸体。有逃难的普通百姓,更多的是前几日与穆氏一支百人先锋交战留下来的“战绩”。浓烈的血腥味引而无数的蚊虫,极目远望,所到之处,一片惨烈的荒凉。

远处一对人马飞奔而来,为首的果然是一身狼狈的韩伊。

“是韩大人无错,传令下去,立刻打开城门,迎韩大人进来!”

元沂说出这一句,站在他身边的韩国公重重地松了一口气。

韩伊可是他的亲儿子,怕就怕楚王为了京都的安全将他拒之城门之外,那就同扔他在外受死无异了。

兵丁们得了命令,立刻跑下去将城门打开了一扇。紧张地盯着那一对疾驰的兵马,心里喊着天爷佛祖,韩郎中你们跑快一点,再快一点!!

“驾!!”

韩伊狠狠抽着身下的马,身上的衣袍早被割得碎成了破布条挂在身上,他的发髻也被打散,长发更是被削去了一小半,右臂血肉模糊,背上还插着两只羽箭!

这一战,他当真是豁出去了半条命!

他身后的亲兵更是惨烈,好几个都从马背上颠了下来。

背后是穷凶极恶的追兵,一只只淬了毒药的羽箭激射过来。短短的一瞬,又有多人丧命。

“坚持住!眼前就是城门了!!”

韩伊哑声大喊,短短的一两月时间。他简直就像是换了一个人一般。先前英俊风流的京都纨绔、后来意气风发的朝中新贵,都好似在这一场战争中涅槃了,现在活着的是浴火之后的韩侍郎,是顶天立地,绝不贪生怕死的好儿郎!

“大人,大人,我们不行了。(.la 好看的)”

后面的亲兵力竭。眼看着敌人越来越逼近,他们已经是生了必死之心。既然都决定要死了,何不死一个轰轰烈烈?

最后的几人忽然翻身下马,手执长刀,竟朝着后面的追兵厮杀了过去!

“大人!请你在我们死后将尸首给我们家中老娘送回去!”

那几个亲兵站成了一排。迎着那些汹汹而来的强兵毫不犹豫地去赴死!

“你们!回来!回来!!”

“大人!不能回去!”

韩伊呀呲欲裂,竟想拉回马回去援救,他身后的人眼疾手快在他的坐骑屁股上刺了一刀。坐骑吃痛,赤着眼长嘶一声发了疯似的狂奔起来!

一行人终于是冲入了城门之内,城门立刻就关闭了起来。

身后,是飞溅的鲜血和高高飞起的被斩断的头颅……

韩伊从马背上翻下来,被人抬走的时候,都还是神魂都溃散了一般。

死了,都死了……

那些日日在他身边的亲兵。好似昨日他们还在一处一起喝酒一起笑骂一起说起哪个地方的女子更有味道,还说起他们家乡的老娘,还有一个。家中的妻子刚刚生了幺儿……

就没有没了呢,就如此轻轻易易的……

“萧老丞相在哪?”

被人抬在担架上的韩伊忽然出声,吓了兵丁们一跳。

“大人,您的伤势很重……”

“我要见丞相,就是现在。”韩伊咬着牙要翻身下来,兵丁们赶紧扶住了他。

“胡闹!”韩国公从城楼上快步走了下来。见到自己养尊处优的小儿子如今成了这番模样,也是心疼不已。一边忙呼喝了自己的随从。“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将郎中大人抬到太医那儿去?”

“父亲大人,”韩伊牵动了伤口痛得他“嘶”了一声,“战事紧急,萧老丞相……”

“韩郎中,”元沂也从城楼上下来,“本王与你一同去。”

“杀!”

“杀!”

“杀!!”

一阵战鼓声传来,满耳都是震天响的叫阵喊杀之声。

“啊!!”

一声凄厉的嘶叫响彻城楼,几个兵丁一脸惶恐连滚带爬地从城楼上翻滚了下来。

“怎么回事?”

韩国公惊呼,一群人跑上城楼,却见在城楼上的守将被一箭当胸贯穿,被钉死在了在柱子上,死不瞑目。

众人还没有来得及诧异,就见铺天盖地的长箭飞了过来,“噗”“噗”“噗”,入耳的都是长箭射入血肉之躯的闷响声,守城的兵丁们举着盾牌,却依旧逃不过被射死的命运。

一轮飞箭过去,只听得一声长长的号角,侥幸逃过一死的兵丁们举着盾牌朝城墙下看去——

只见远处是黑压压的敌军,如同最汹涌的海啸,带着摧枯拉朽的气势汹涌而来!

最前方的重装的投石机括,紧接着是一色的铜甲战马,最后方是拿着斧戟长枪的步兵,他们每走上一步,那地面就震上一震。

他们踏着满地的血肉而来,天边的乌云沉沉,就像是皇天压将了下来一般。

“是,是穆氏的西北军,他们,他们这是要攻城了吗?”

“城楼上的守将听着!”

穆承嗣大手一挥,自然有人为他喊话。

“我西北穆氏,承天命而来,是来解救尔等于水火之中的!元氏气数已尽!尔等何必为元氏卖命?快快降了,我主公饶你们不死!!”

“若是有人能将正德帝的头颅献上,我主赏金万两,赐官身!若是生献太子,赏金五千,赐官身!其余皇室宗亲,无论生死,只要献上,均有厚赏!!率先投诚的朝臣,不计前嫌论功行赏!迎我主入城者,赐姓穆,加官进爵黄金美人应有尽有!!”

那个军师的声音远远传了过来,城楼上的韩国公等人听得一阵咬牙切齿:这个厚颜无耻的穆氏,真当自己是天下之主了,人人得而诛之的乱臣贼子!

穆承嗣站在战车之上,心中豪气万丈。

他终于能将元氏的江山踩在脚下了,看看,看看!是他穆承嗣带着铁骑回来了!他穆承嗣要入主天下,这个天下,是他的!他便是皇!!

韩伊捂着胸口,胸口传来的钝痛也遮盖不住他的怒气!好一个穆承嗣,好一只疯狗!

叫阵之声不绝于耳,元沂皱着眉,不能让他们如此策反下去,不然,总会有人被他们说得意动的。在重利之下,道义忠诚还有人性总是敌不过的。

“韩伊,你还能动吗?”

元沂问向一旁的韩伊,韩伊挑眉,“能,如何,楚王殿下可是有对策?”

“不是本王有对策,而是你等的奇兵几时能到?”元沂不相信元旭会如此大意地空着大后方,如此一点抵挡都没有,就让穆承嗣的西北军长驱直入,如入无人之地。

他直觉,老谋深算如元旭,一定会有杀招。

但很明显,元旭在提防他,这样的决策他是不会得知的。故此才会对韩伊有此一问。

韩伊一惊,下意识地去看这位有着贤名的天残王爷。心里想得却是,他竟能猜得到,当真是元家的男人就没有一个简单的。

“五日,五日之内必到!!”

“五日,”元沂沉吟了一瞬,“如此,你便同穆承嗣约战,五日之后决战!”

务必要撑住,不能让穆承嗣攻打进来,就算用拖字诀诈字决也要拖着穆承嗣!!

韩伊的眼睛一亮,“好!!”

不一会,京都的城门开了一个小口,穆承嗣看见,便挥手让那军师停了下来。

只见,一个骑兵跑了出来,手里拿着一张战贴。

“主公,是战书,约战五日之后!”

军师说着一声冷笑,“我方早探明情形,眼下城内空虚,只有区区三千守军!主公何必理他,一举攻占了便是!”

穆承嗣却不是这么想,他早年是仓惶逃出京都,那么狼狈不堪,是他人生中的污点!因此,他更想要雪耻,他要一举将元氏最后的元气最后的威风都打落尘埃!他要战,并且要一战成名!

要好让南边的伯家小儿得知,他穆家虽是与他伯氏合作,可打下京都的却是他穆承嗣!所谓一战成名天下知!他迫切地需要这个名头!!

“好!应战就应战!”

穆承嗣大手一挥,已经是决定了下来。

“告诉他们,同意一战!五日之后,我穆承嗣要杀他们一个片甲不留!”

“主公……”

军师还想劝,却被穆承嗣独眼里的阴骘吓得不敢再多言。

穆家的大军终于从京都城下退了下去,守城的兵丁终于松了一口气。可是,五日之后呢?那可是西北的二十万大军啊!可是京都城内的守军只剩下区区三千了,难道说五日之后便是大盛的亡国之日?!

因着韩伊订下的五日后之战几乎是必输之战,京都里留下的百姓人心惶惶起来,更有许多人生了异心,想着若是真如穆家的人城前的许诺,献上了太子还有皇室的人不仅不死还能升官发财?

于是,很多人都盯上了皇宫。

而韩伊与萧老丞相却是心急如焚地等着五日之后,因为那是与齐王约定好,奇兵包抄穆家西北军的日子!

皇天后土,大盛皇室的列祖列宗,一定要保佑倒时候奇兵如期而至啊!!!(未完待续)

ps:过渡章节,明天歌兮的重头戏就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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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0章 围困卫亮!

京都城内的菜市口,随着侩子手的手起刀落,又是一排大好头颅落地。

韩伊看着飞溅起的鲜血,眉头皱了一皱。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人心浮动,终会闹出暴动的。”

自从那日穆家的西北军兵临城下、并说出那番鼓动人心的话之后,本就不安定的京都城内就有人闹出了异动。

先是有人集结了一群人马想从城内打开城门,后来还有一群狗胆包天的人竟想效仿了当年想趁乱攻入皇宫,将皇室的人都生擒了给穆承嗣献过去。

乱世用重典,何况是眼下的情形。

于是,楚王元沂当断则断,一排排的人头便悬挂在了菜市口上。杀鸡儆猴,敲山震虎。

可是,他们也知道,这种雷霆手段也不过能震慑一时。

随着决战的日子一天天逼近,惶恐和害怕会不停叠加,求生的本能会让京都城内的百姓铤而走险。到了生死攸关的时候,什么皇权君父什么仁义道德,都成了狗屁。

“只要齐王的援军能在那日准时出现,那么眼下不过是小小危机。”元沂推着紫木椅到了韩伊的身边,与他一同看着楼下凄凄惶惶满街奔走如丧家之犬的京都百姓。

“只是希望你那算无遗策的主子,这次也不要失算才好。”

元沂的话里带着嘲讽。

时至今日,他依然是恨着元旭。可是即使与元旭有不共戴天之仇,他眼下也只得帮着他守着京都守着皇宫。因为他也是皇室,他也姓元。不管他愿不愿意,他与元旭,都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

“他也不算……”

韩伊想说元旭并不算是他的主子,可是话到嘴边他又说不出来了。

半晌他只能叹出一口气,“但愿如此吧……”

这一城的百姓的性命可都在那个男人的手上里,其中还有世子元念、太妃王妃、陈氏一族人的性命在内,他用了如此大的代价做局。一定是有必胜的把握吧?如若不然,便是满盘皆输了。

这是一场搏命的赌局。泼天豪赌。

又过了两日,菜市口的脑袋又多了许多。

京都皇城之内弥漫着一股绝望和死气。许多人想破城而出,都被尽数斩杀在御林军的刀剑之下。出逃无望的百姓只好日夜恸哭,城内弥漫着一股哀哀亡国之气。

韩伊日夜不休地守在城楼之上。不远处便是西北穆家军的驻地。那边日日唱着西北之地的歌谣,唱得京都城内的百姓心如死灰――终究是要亡国了吗?

就在京都城内惶惶不可终日的时候,卫亮率领的大军也要从隐藏的山谷里开拔了。

可是,这一日也不知为何,竟是狂风大作大雨倾盆。

山谷中的道路被雨水一冲刷,变得泥泞难行。尤其是骑兵,军马的四足皆陷在了泥巴之中,骑兵只好跳下马背使出全身里的力气拼命拉出坐骑,山谷之中只听得一声声骏马嘶鸣。精锐的军队竟是乱成了一团。

“主帅,这下如如何是好?”

卫亮站在高地上,一张脸也是绷得紧紧的。

真是天公不作美。昨日分明还是艳阳高照,今日却是狂风暴雨。

“呀!天爷!竟下起雹子来了!”

士兵们一声声惊呼,陷在泥泞里的军马被从天而降的雹子一打,更是雪上加霜地发狂嘶鸣起来,好几个骑兵都被自己的坐骑给踢伤了,场面一度混乱。

“传令下去。全军急速前进,那些马若是不听话便全部斩杀!”

卫亮看着阴沉沉的天色咬牙下令。不能拖。绝对不能拖,就算是老天不给面子,他也得和老天爷博上一博!

“谁要事敢退,就地斩首!”

卫亮的命令传下去,不一会,好几十匹军马就被斩杀在了泥水之中。(.la 无弹窗广告)

同类的鲜血极大地刺激了军马,骑兵们拼了命地控制着自己的坐骑,总算是走出了这一片泥沼之地。

庞大的队伍在风雨中的艰难前行。总算到了山谷口,眼看着就要出谷的时候,忽然间异变突生!

“呜呼呼呼呼――”

“呜呼呼呼呼――”

“呜呼呼呼呼――”

古怪的嘶叫在山谷间不停回响,震得人耳膜都嗡嗡直响。

“吁――”

卫亮猛地勒住缰绳,怒视着山谷崖壁忽然出现的黑衣人。

“来者何人?!”

随着他的一声断喝,他身后的精兵齐刷刷地举起强弩。

黑衣人停止了呼喝之声,四下肃静无声,在一片剑拔弩张之中,山谷口响起一道清亮的声音――

“卫亮,如今你成了元旭的主帅,便不认识故人了么?”

卫亮猛地一惊,这个声音?

他猛地抬头望去,只见在一片密雨交织之中,一个身穿银白铠甲的女子站在了山谷口。

密雨之中,将她绝美的容颜笼了一层雾气,使得人看不真切。可是卫亮知道,是她!真的是当年那个在大庆郡大笑着朝他挑战的银甲小将!那时她意气风华,指着自己说:山岗王,我来会你一会如何?

“上官都……”

他一直称呼她为上官都尉,他也是第一个不将她女子的身份当成束缚的人。只是时过境迁,第一次见面他们是敌人,第二次便成了朋友,而现在,又回到了原地,他们又成了生死搏杀的死敌。

卫亮惊疑不定地来回扫视着四周,不知什么时候起,四周竟多了许多许多的黑衣人和兵甲,而很显然,这些人是冲他们来的。

“你是来阻挡我的?你现在是什么身份?”

卫亮涩声发问,他虽不知道歌兮与主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他也没有天真到认为眼前这个身穿甲胄手执长枪的女子会是要同他来叙旧的。

“正如你看到的。”歌兮直来直往,“我今日来,是要留你在此逗留几日。”

卫亮大惊,一把长刀猛地指向了歌兮,“如此说来,你竟是和西北贼子一路的了?”

歌兮对他的误会置之一笑,“就穆承嗣那不忠不义的贼子,他还不配!”

卫亮闻言也并没有放松,“那你到底意欲何为?”

他虽不想与故人动手,但是眼下大事在即,若是她还要纠缠不休挡他去路,他也只好神挡杀神佛挡杀佛了。

“我已经说过了,”歌兮的眼角眉梢都流露出冷意来,她说着高高举起右手,猛地向下一挥,“你且留在此地几日吧!”

随着她的发令,黑衣人纷纷动作起来,卫亮心中一凛,大喝一声――“放箭!”

满天的箭朝着山谷中的那个女子激射过去,那女子身形一声,朝着山谷崖壁上飞掠直上!

“再射!”

两军交战便是亲兄弟顾不得!可是还没有等卫亮的第二波箭雨攻击出去,这山谷中忽然之间便是一震!

这是真正的地动山摇!

“我的亲娘啊,看,那是什么!!”

“山洪!是山洪!!”

“山神发怒了!山洪来了!!”

只见山谷只见忽然涌出了巨大的洪浪!那赤红的带着泥水的山洪如同咆哮的巨兽,张着血盆大嘴朝着山谷内的士兵们劈头盖脑地冲了过来!来势之迅猛,简直让人避无可避!!

“啊啊!!”

惊呼惨叫不绝于耳,举着强弓的士兵在凶猛的山洪之前毫无招架之力,死死扒住石头,可饶是这样,还是被洪水无情地冲走。

山洪带来的不止是如此,还有顺着山崖石壁滚滚而下泥土和石头。刚从洪水中挣扎冒出了头的士兵还有军马,又被滚落的石头砸掉了性命!

一时间,这个原本生机勃勃的山谷,竟变成了一个修罗地狱!

卫亮也被洪水冲了出去,他抱住了一颗从山上冲下来的树木,死死地盯着在山崖上站立的歌兮。

歌兮冷眼看着底下的惨状,眼里明明灭灭,不知她究竟在想什么。

江十九在她身后,他的背后是江家所有的兵力。

“准备,射……”

“住手。”

歌兮出手拦住一支即将射出的火箭。江十九令人在四周倾倒松子油,这一只支支火箭射出去,别说这山谷里的兵马,就是这个山谷也将付之一炬。

“怎么,这个时候妇人之仁了?”江十九冷笑,“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的道理你明白吧。”

“我更明白过犹不及的道理。要知道他们一样是大盛的子民,如此赶尽杀绝,只会让将来朝局不稳。我们是正义之师,不是西北的叛军,更不是异族的屠夫!”歌兮冷眼看着他,“还请江公子不要忘记,本宫才是主帅。”

她说着双眼看向江十九身后的将军,那位将军迟疑了一瞬,还是收起了火箭。

江十九欲言又止,终究是跟着她的步伐出了山谷。

正当歌兮率领着江家还有几个世家的私兵前往京都包抄穆承嗣的时候,卫亮也从这一场山洪中挣扎着出来。

这一场灾难让他损失了近一半的兵力,当他整顿好余下的兵力在第二日凌晨时分艰难走到山谷口的时候,才发现山谷口竟被碎石堵了严实!那手笔,分明是人为的!!

“我说过,你且留在此处几日吧。”

眼前浮现出那个女子的容颜,卫亮将手中的长刀狠狠插入乱石堆中――“该死的!”(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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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1章 天降奇兵

五日之约,如期而至!

韩伊站在城楼之上,赤红的双眼,满脸的胡茬子,都预示着这位郎中大人眼睛是五天五夜没有合眼了。

这五日之中,他诚惶诚恐战战兢兢,日夜不寐地在皇宫和城门之间奔波,只盼着齐王的奇兵能早日解救京都百姓于水火。可是这五日里,穆承嗣虎视眈眈,严密控制了京都的各扇大门,就连一只苍蝇也不许飞进去。在这种高度监视下,韩伊没有得到任何来自那支奇兵的消息。

京都城内里日日都会发或大或小规模的暴动,他杀人砍头都砍到麻木了,只盼着这一天能及早到来,是生是死,是浴火新生还是悲凄亡国,都看今朝了!!

穆承嗣率领着大军兵临城下,战鼓雷动,号角急催,预示着他将毁灭这座王城。

“五日之期已到!城内的元氏余孽,还不快快出来受死?!”

军师站在城楼下大喊,韩伊看着底下张牙舞爪的跳梁小丑,双手紧握成拳。

“大人,怎么办?至今都没有看到援军,我们,我们是不是要亡国了……”

京都城内只有三千御林军,还有一群手无寸铁的老百姓,皇宫内的内侍宫女更是没有半分战力,这样如何去与对面二十万虎狼之师相斗!岂不是只有受死的份?

“大人,既是没有援军,我们何不……”

一个郎将目光闪烁。显然是起了异心。

韩伊反手一个耳光抽过去,“放肆!”

“刺啦”一声,他已经长剑出鞘。那个郎将还没有来得及哼一声,便被他当胸刺了一个透明窟窿。

“胆敢战前动摇军心,就是如此下场!!”

韩伊的长剑上还滴着血,犹如杀神一般的模样,让四周的兵丁战士都胆战心惊。

“众将士听令!”

韩伊嘶哑着声音,布满血丝的眼睛满是刚毅坚持,“援军定然会来!我们要做的。便是在援军来之前守住京都!万不能让穆家贼子得逞!不要以为现在投诚便可免于一死,谁要敢阵前叛敌。我先送他去见阎王!”

“儿郎们!自古谁无死?但死也要死得其所!杀他一个叛军保本,杀他两个赚一个!”

“儿郎们!可敢与我同去杀敌?!”

随着韩伊的一声嘶吼,全部集中在城楼下的御林军们纷纷抽出刀剑,秉着一股男儿血气。大声回应道――“怎敢惜命?!杀!”

“好!”

韩伊看着对面黑压压的敌军,胸中豪气顿生――原本以为自己一辈子也脱不了纨绔世家子的名号,这一战,虽是死大于生,但也不枉他堂堂七尺男儿在时间走一遭,值了!

想着他手臂一挥――

“擂战鼓!迎战!!”

皇宫之中,德太妃与陈莞、陈曦姐妹在中宫坐立不安。

皇族中的女眷都集中在了皇宫之中,现下都没有了往日的从容优雅,脸上都是焦急惶恐。

世子元念也在萧老丞相身边。宫人们的惶惶不安并没有过多的影响到他。或许是年纪小,对战事并没有太直观的了解,又或许只是他对父王元旭很有信心。他相信只要听父亲的话,便会安然无恙。

皇城外的厮杀声气势并不能传到皇宫内来,但是人人都因为穆承嗣的进攻而自危起来,就好似下一刻,那些贼人就要明火执仗地杀进来一般。

所有的御林军都到城外迎战敌人去了,皇宫之中就只剩下一只不到五百的从各个皇亲府上抽调出来的私军。这要是真的打进来,都只能是送做刀下鬼的份。

“老丞相。事到如今,你还不与本宫交个底吗?”

德太妃脸上强作镇定,可握住座椅扶手微微颤抖的手暴露了她内心的不安与恐惧。

老丞相还没有开口回答,殿外便传来一阵惊呼――

“该死的奴才,你们要干什么?!”

“大胆!啊!!”

只见一股鲜血撒在了白玉台阶上,几个内侍瞬间便成了死人。

“太子,太子在哪?”

“太子不过是个傀儡,齐王的世子还有太妃才有价值!看到了没有,这些皇族中的人都在这儿!!”

一大群手执木棒柴刀的人忽然涌了进来,一双双满是淫邪的双眼肆无忌惮地大量大殿中的女眷,全然没有了昔日的恭敬和畏惧。

原来。竟是一群粗使奴役起了歪心。想着与其做叛军的刀下鬼,还不如擒拿了太子世子还有齐王的生母妻室,将她们献给穆承嗣便是黄金万两加官进爵!这些人虽都被净了身,男人根没有了,可男人的野心与欲望比常人更强!

若是太平盛世,他们也就是一辈子都当奴役了,可眼下的动乱何尝不是他们的机会?所谓马无夜草不肥人无横财不富!于是这些不甘心就这么等死的奴才们便趁着宫内空虚,一路冲到了中宫!

德太妃脸色剧变,这些奴才,这些奴才竟然哗变了!!

“就是她,这个老妇就是齐王的生母!”

一个高壮的粗使内侍指着德太妃大叫,德太妃还从没有被一个卑贱的内侍如此对待过,她一掌击打在座椅扶手上站了起来,断喝道――“尔等是想造反吗?!”

“造反?是造反有怎么样?”为首的内侍脸上横肉跳了几跳,原本还有几分畏惧,事到临头也由不得他了,“大盛就要亡了!兄弟们,捉了这老妇,还有齐王世子,其余的人全都砍了头,一同进献给穆家换取万户侯啊!!”

一群人说着就高喊着打杀了进来,殿中的女眷吓得尖叫连连,陈莞尖叫一声,下意识地将身边的德太妃往外一推,差点没有将德太妃推到。

“放肆!”

只听得一道沉稳的声音响起,随着这一声,隐藏在大殿横梁上的暗卫纷纷跳了下来,接着便是手起刀落,将最先冲入大殿的粗使内侍斩杀在地。

德太妃看着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来不及怪罪推了自己一把的亲外甥女,只觉得一颗心终于落回了肚子里:果然,旭儿果然是留有后手的。

“丞相大人,接下来该如何做?”

阿大抱拳向萧老丞相请示。主上的指示,皇宫内的安危都托付给了萧老丞相。

萧老丞相年逾八旬,人人都觉得他不过是齐王青睐震慑朝政的一尊泥菩萨。殊不知,老虎虽是老了,但余威仍在,还容不得一些蛇梁小丑在他面前放肆。

“肃清内宫,将宫人都看管起来,凡是有异动者,格杀勿论!”

萧老丞相睁开双眼,一双年老浑浊的眼睛迸出精光。

“死守宫门,不得让任何人擅闯!”

“是!”

“老丞相,”德太妃的语气更为慎重,“我儿,是不是另有安排?”

“太妃娘娘。”萧老丞相起身微微一揖,“但请娘娘稍安勿躁,宫中稳妥了,外面也自然稳妥了。”

城外,却没有萧老丞相说得那般轻松。

三千对二十万,几乎没有任何的悬念。

穆承嗣戏耍一般地看着最后围成一团、还在拼死厮杀的百余人。

韩伊全身浴血,看着身边的人一个接着一个倒下去,心中对援军的期望一点点泯灭,最后竟是绝望了。

“刺啦”

他的右腿上又是中了一刀,他长剑插入地面,可还是倒了下去。

“呼呼……”

韩伊额上的血将他的双眼模糊,他只看见一把明晃晃的大刀朝着自己砍过来。自己是要死了吧,这样也好……

他缓缓闭上双眼,可是预期中的痛感并没有来,睁开眼,他猛地一震。这是――

只见天上盘旋着无数的飞鸟,那数不清的飞鸟嘴中都衔了布包一样的东西。它们低低地飞着,一面将嘴中的布包松开了,地上的穆家军不知那是何物,纷纷举着长剑将小小的布包绞碎,碎布飘飞,那布包中的粉末也随风飘散。

“这是什么!”

“我的手怎么动不了?”

“那是毒!是毒!!”

惊叫声四起,那无色无味的粉末四下分散,韩伊看着自己面前的敌军竟睁着一双眼惊恐地倒下,韩伊身边的御林军立刻扑上去将其格杀。

当温热的血溅上韩伊的脸,他才惊觉,“是援军!是援军来了!!”

穆承嗣早在察觉到天上的异动的时候,就下意识地封住了自己的口鼻,可是饶是他动作得快,却还是中了招!

他的手脚像被冻住了一般,竟是渐渐失去了知觉,连动都动不了!

是元旭吗?他竟杀回来了?!

穆承嗣猛地咬破了自己的舌头,好让自己能清醒地看到究竟是谁暗算了他!

“有伏兵有伏兵!!”

马蹄声呼喝声喊杀声,一支骑兵像是从天而降,一路从外围杀了进来!!

西北军有半数都中了招,这支骑兵杀进来竟是毫无招架之力,一路杀一路如同砍瓜切菜一般,一支近二十万的庞大军队竟让这支骑兵生生杀出一条血路来!

穆承嗣一只独眼狠狠盯着打头杀敌的银甲小将,像是要将她生吞活剥了才能解恨!

歌兮英勇无比地冲在最前,一只长枪挑了三个人,凶猛得让人不敢上前!

她一路冲一路杀,竟是生生杀到了层层保护的主帅穆承嗣跟前!

她立马横刀,大喝一声――

“叛将穆承嗣!天子亲兵已到,你敢不受死?!”(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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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2章 大杀四方!

韩伊死死盯着前方意气风发的银甲小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双眼!是她!竟是她!

她竟没有死!!

韩伊只觉脑袋嗡嗡直响,一股狂喜席卷了他,可是接下来又是像被淋了一桶冰水,从头顶凉到了脚趾!

竟是她来!那么齐王的援军呢?齐王的援军去哪了?她带来的人马又是谁的人?

韩伊环视四周,外围已经是杀了起来。

果然,除了那一队英勇彪悍的骑兵,她带来的还有大匹的人马!

“轰隆轰隆!”

巨大的爆炸声让韩伊大惊失色,那是,那是霸天雷!

不!那爆炸的威力比霸天雷更大!他怎么能忘记,当年那张霸天雷的火药方子还是她交给他的!

“杀!!!”

厮杀声从四面八方传过来,穆家的西北军原本胜券在握,谁知道竟会半路杀出一只强军来!又因为有半数以上的人都中了毒,慌乱之下,竟是让人冲乱了方阵,等到乱了阵脚才慌忙应对了起来。

穆承嗣看着眼前的银甲小将,那银色头盔之下是一张倾城绝色的脸,他心念一动,“你是……”

他认出她来了。当年他逼死长公主,扶着她的灵柩归西北,而眼前的这个女子,正是当年他挟持的人质之一!是上官家的那个小丫头!他还记得她当年被自己玩于股掌之间的娇弱模样。如今却是出息了,竟然横刀立马在他面前质问他!

“好贱婢,竟然使毒害我雄兵。”穆承嗣咬牙切齿。看向歌兮的目光满是阴毒。

“过奖。”

歌兮的唇角微微一勾,“所谓兵者诡道也。我能毒你是我的本事,你躲不过是你无用,在战场上只有输家赢家,谁又会去讲究正大光明?再者,你当年的手段比我更为阴毒,不是么?大驸马?”

“住嘴!”

穆承嗣爆喝一声。他这一辈子最疼恨的便是在京都当质子当驸马的经历,歌兮猛然揭他伤疤。(.la 棉花糖)又怎么能不让他恼羞成怒?

“废话少说!”歌兮冷然地看着这个阴骘的男人,右手一扬,丢给他一颗解药,“想必你也不服气。既然如此,本宫便让你输一个心服口服!”

“来战吧!”

穆承嗣咽下那颗丹药,一把拉过一旁战马,翻身而上,手执长刀朝着那个女子冲过去,“贱婢受死!”

四周战火纷飞。

郦罗白衣飘飘,在西北军之中如入无人之境。长剑所指之处,人头纷纷落地,大有“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的凌厉洒脱,更是有让人胆战心惊的本事。

十三与林飞率领着天子卫暗部的成员,也是厮杀正酣。

他们这一支队伍全数也不超过两百人。却是战力非常,一人便可当十当百。

江十九率领着江家的私军一路砍杀,他一面厮杀一面不由自主的追着远处激战的歌兮与穆承嗣,半幅心神都被场中的女人牵动。

眼看着她被穆承嗣一刀横砍过去侧身下马,心都被提到了嗓子口。

他都想冲过去援救那个女人,谁知她竟是使诈。竟是借着下马一刀砍了穆承嗣坐骑的腿!穆承嗣一个不查,猛地栽下马去。说时迟那时快,那女人竟是乘机一枪狠狠刺向穆承嗣的左胸!

江十九瞳孔猛然一缩!

长枪一枪惯胸!

穆承嗣不可置信地看着那支穿过自己胸膛的长枪,完全无法相信自己的性命竟会断送在了一个女人的手里!

“你……”

“贱人……”

穆承嗣不甘心,他怎么甘心!眼看元家的江山唾手可得了!眼看自己的霸业就要成功了!他的雄心壮志他的江山霸业,竟在离他只有一步之遥的时候被人狠狠打灭!

他要杀了她!他要杀了这个女人!!

“啊啊――”

穆承嗣拼着最后一口气站起,就算是要死,他也要拉上眼前的这个女人!!

歌兮手中的长枪被穆承嗣一刀砍断,虎口被震裂,满手鲜血!

穆承嗣最后的一击,用上了全身的力气,带着骇人的气势朝她当头劈下!

危险!!!

江十九的一声惊呼卡在喉咙里,便看见那个女人竟像是一只猎豹一般,猛地冲向穆承嗣――

只见她从他头顶越过,翻身揪住他散开的长发,一只手取下叼在嘴里的小弯刀,所有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电光火石间,她长臂一扬,穆承嗣蓦地睁大了双眼,一条细小的长痕在他的脖颈间显现,接着是越来越大的缝隙,陡然!穆承嗣脖颈间鲜血狂喷!他的头颅竟被割下,被歌兮提在了手中!!

竟然!

这个女人!

这个女人!

江十九瞳孔一缩,第一次对这个女人由衷地升起了一丝敬畏。

是的,敬畏。所谓敬畏,便是对强者的尊敬和畏惧!

“叛军听着!”

歌兮飞跃到战车之上,手提穆承嗣头颅,一股真气扬出去,使得战场之上她的声音鼓荡,竟是让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尔等主帅已死,尔等已是四面楚歌,难道还要负隅顽抗下去吗?!”

“识时务者为俊杰!投降不杀!”

她的声音鼓荡出去,带着杀伐之气,也带着无比的威慑。

就在这时,天上的太阳突然破出阴霾而出,刹那间竟是万道霞光!

她站在战车之上,浑身浴血,银白色的战甲在太阳光照射下折射出耀眼的光来!她站在那里,竟是亮得让人不敢直视!

主帅一死。西北军的军心溃散。

加上此时的天象,让人生出一股天命如此的心来,西北军已经是无心无力再战。穆承嗣的心腹抢了他的无头尸身。率领着残部丢盔弃甲而去。

可是歌兮并没有打算放过他们。

她的兵力有限,还是因为事先在西北军喝的溪水里下了毒,加上飞鸟扔下的毒药,两两相遇两两激发,这才得手先挫了西北军一把。还有穆承嗣的自大。他一路打进来,基本上没有遇到太大的阻力,以至于让他轻敌了。不然她绝没有如此轻易就得胜。

“江十九、林飞、十三听令!”

歌兮的黑色披风在风中猎猎作响。

“尔等分三路包抄穆承嗣余将,韩老在后方接应尔等。对西北残余部众。不求赶尽杀绝,但求让他无力再进犯我大盛!”

肉虽是好肉,但也必须一口一口吃。

以她的兵力,能取得此次胜利占了很大一部分的侥幸在其中。但是肉已经送在了她嘴边。不撕咬一块大的也绝不是她的风格!她所有做的是,打,狠狠打,打到西北怕为止!

江十九领命而去,第一次,他真心佩服一个女人。

他一直以为女人只有在争宠吃醋时才会显现她们有限的智慧和手段,却原来,也有这样让人心生畏惧心生敬意心生不甘的女人。

正德帝虽是一个荒唐的皇帝,可是在看女人的方面。确实是有独到的眼光。

不由得,他对那个寿命不长且、留下的都是荒诞不羁的恶名的皇帝,起了一丝的妒忌之心。

这一场仗。从日出打到日落。

韩伊靠着城墙,看着朝他走过来的女子,恍然如在梦中。

“歌……”

他声音发哑,怎么也叫不出那个名字。

最后所有的情绪都化作一丝苦笑,“我就知道你这个小孩绝不会那么轻易死去的……”

歌兮面无表情地看着韩伊,“我不死。所以回来了。”

她看向那扇城门,从贴身的衣襟里拿出一枚虎符。“你看到了,这是皇上的虎符。我以它来命令你,打开城门,迎接皇上的灵柩归皇宫。”

灵柩?

韩伊一激灵,后又想起,皇上那时从资德行宫出逃,就已经是强弩之末了吧。

她如此决绝地杀回来,更多的原因也是因为皇上走了吧……

“小孩,你不要难过……”

歌兮面无表情,只是重复地问道,“你开,还是不开。”

韩伊苦笑,“你知道的人在局中身不由己,我今日若是打开了城门,他日齐王回来我韩国公府上定然会遭殃,所以,所以……”

他忽然朝着歌兮一笑,“你就让我晕一回吧。”

他说着软软倒下去,耳边还有属下的惊呼声。

紧闭的城门终究是让早有部署的千鹤楼的内线里应外合打开。

“吱呀――”

沉重的城门缓缓打开,一副巨大的棺椁被马车拉着满满从城外进来。

躲藏了的百姓也怯生生地出来。一面庆幸京都终于保住了,一面却在疑惑,带兵进来的齐王的队伍,又是谁的人马?

歌兮站在棺椁旁,一只手抚上棺盖,一只手握紧了他留给自己保命的虎符。

她抬头看远处夕阳之中的皇宫,低语道,“三郎,我说过会带你回家的,我答应你的事从来不会食言的。你看,我做到了。”

“三郎,我们回家了。”

皇宫之中,一直在等消息的德太妃乍然听到了城楼的钟声,猛地站了起来。

这个钟声,是胜了吧,是胜了!

“是我儿胜了!”

德太妃衰老的容颜上迸出惊人的神彩,萧老丞相的脸上也露出微微的笑意来。

京都,皇城,总算守住了!

“皇上回来了,皇上回来了!”

一个内侍跑在前方,因为太过惊慌,竟是在地上滚了好几滚。

德太妃乍然一听,还以为自己听错,“你说什么?!!”(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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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3章 归宫

“……是皇上……”

内侍看到德太妃几乎狰狞扭曲的脸,不由地索瑟了一下,“……回禀太妃娘娘,是莞贵妃,是她带着大军,还有皇上的灵柩……回皇宫了!”

四下一片哗然。人人猜了无数种可能,有猜到有援军的,有想到会亡国的,但谁都想不到,最后竟然是莞贵妃带着大军解了西北穆承嗣的围城之困,甚至她还带着皇帝的灵柩回宫了!!

“莞……是那个贱人!”

德太妃一张脸扭曲得可怕,“她怎么还没有死?大军?哪里来的大军?元堃死了?他都死了,这贱人为什么不去死?!”

她一叠声的怒骂,什么太妃娘娘的仪态高贵都没有了,简直就像是一个要吃人的疯婆子一般。

元念被她癫狂的样子吓得退了一步,下意识地拉了拉老丞相的衣摆。

萧丞相眉头皱了皱,扶着内侍的手缓缓站了起来,声音里有了一丝颤抖,“皇上……驾崩了?”

“萧丞相!”

德太妃厉声大喝!这老东西莫非是动摇了?现在在想投靠那个贱人,不嫌太迟了吗?”

“你别忘了你是我儿请来稳住朝政的!现在来了一个打着皇帝旗号实则图谋不轨的妖女,还不赶紧将他们尽数诛杀?”

“那些人手呢?他们在哪?快让他们去杀了那个贱人!”

萧老丞相眼里极快地闪过一丝厌恶。

德太妃在宫中分位虽高。但也不过仗着是齐王的生母、平阳陈氏所出之女。

可是在老丞相面前,也是不够看的。

要知道萧老丞相年逾八十,不说年老成精。可也是历经了好几代的皇帝,而萧家能在漩涡之中积年不倒,也是因为有这么一位头脑清醒屹立不倒的老祖宗在。

在他面前,德太妃不过是一个小辈。

现在她的作为,就与指着他的鼻子骂也差不了太多了。

此时德太妃已经是几近疯狂了。

先是惶惶不安地守了五日,总算拨云见日,却得到对她而言无言是晴天霹雳的消息!

陈莞的脸色也是难看得紧。她是知道歌兮的真实身份的。原本以为她死了,自己只有熬着。终究也能熬出头!可是谁知道她竟是阴魂不散,竟是怎么弄都弄不死!

陈曦看了姑母的脸色,又看看亲姐的脸色。她原本是一个率直的少女,但自从入了齐王府。受了几次来自自己亲姐的算计之后,这个与歌兮年纪也差不了多少的女子一夕成长。比起陈莞来,她更会揣度自己亲姑母的心思。

“姑母,您别气到了自己的身子,小心中了他人的奸计。”

陈曦温声软语,不动声色的将陈莞尔隔开,自己到了德太妃的左手手侧。

德太妃闻言,怒气稍微消了一点。

陈曦又道,“如今人已经到了宫门梦口。为今之计,是要拦住她入宫,并且在天下人面前戳穿那妖女的奸计。萧老丞相。母妃心急也是为元氏的江山和大盛的安危。您老是国之栋梁,是我夫君所倚重的老臣,眼下的情形危机,还得老丞相……”

她说着便朝萧老丞相施了一礼。

这个举动即是向老丞相示弱,又是软软将了他一军。

德太妃有些意外地看了这个小外甥女一眼,也冷静了下来。

萧老丞相是忠于元氏王朝的。在他看来固然是齐王比之正德帝要要治世之才,可是就是输在一个名不正言不顺。而正德帝再怎么荒唐不羁。那也是先帝亲自挑选的继承人。

他们兄弟之间的争斗,他们身为臣子可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可以置身之外坐观虎斗,但是却不可以忘记,这终究是元家的江山,他们这些老臣有守护的责任。

于是乎,齐王请他出山,他便也出来了。(.la 无弹窗广告)

他以为,皇帝应该是被齐王囚禁在某一个不为人知的地方,或许是已经死了。他也想不通为什么齐王迟迟不走最后一步。在他监国的这段时日,朝堂上下都已经认可了他的地位,也都愿意奉他为下一任的皇帝,可是他偏偏不肯登基。

就是萧老丞相这样的老狐狸也看不透他究竟在玩什么把戏。

眼下皇帝却突然冒了出来。

虽是已经驾崩,可是也挡不住他如此强势地“归来”。

领兵的还是那个被人称之为祸水的莞贵妃,她又是如何得到那么多的兵力的?齐王事先安排的兵力又去了哪里?想不到呀想不到,齐王和诸多谋士精心谋划居然栽在了一个女人的身上。

“……我且去看一看,”萧老丞相的脸上露出疲惫之意来,“宫中的那些侍卫,是挡不住人家的兵马的。且去看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正当萧老丞相领着诸多的朝臣宗室前去一看究竟的时候,宫门已经从里面打开了。

“公公,果然是公公!”

“是福总管回来了,皇上,皇上也回来了!”

拼着被人打杀的危险冒险开门的是一干内侍。

他们这些人都满脸希冀地看着远处的福长生,迟疑了一下终究是欣喜地围了上去。

“公公公公,您老这些日子……”

“小的们就说公公会吉人天相的,果然……”

这些内侍都是多多少少受过福长生恩惠的。福长生在内廷的威信极高,那些年的经营毕竟没有白费,所谓人有人道狗有狗道,千万别看了这些小人物。若然不是这些冒险接应的不起眼的内侍,歌兮他们想要进皇宫怕是还要费上一番周折。

“好好好。”

福长生这回也是激动得热泪盈眶,他们总算回来了,总算是带着皇上的灵柩回来了。

内侍们抬头看到杀气腾腾的将士,慌忙退让到一边。

“娘娘……”

福长生激动得声音都发着颤,歌兮却只是冷冷抬眸扫了一眼那一对举着刀剑如临大敌一般的侍卫。

她缓缓抽出腰间的长剑,冷声道,“皇上归宫,阻拦者,杀无赦!”

随着他的一声低喝,她身后的将士也纷纷抽出刀剑,气势惊人。

宫内的侍卫势单力薄,也不敢贸贸然就送命当了人家的刀下鬼,只一面后退,一面给当事者去通风报信。

这宫中,只怕是又要变天了!

萧老丞相一行人也紧赶慢赶,终于在皇上的灵柩抬入正殿之时赶到。

只一眼,萧老丞相便知道,最前面穿着银色战甲浑身浴血的女子便是那个跟着正德帝失踪的宠妃上官氏了。

她身边的正是大内总管福长生,如此说来,那副棺椁里的果真是已经驾崩的正德帝了?

萧老丞相在打量歌兮的时候,歌兮也在打量他。

“尔等擅闯宫廷,意欲何为?”

萧老丞相出声质问,他身后的朝臣们也挺直了腰杆:只要萧老丞相不承认来的人,那么这些人就是叛贼!

歌兮的眼锋在这些人身上转了一圈,“全天下都是皇上的,怎么?皇上回宫,难道向你们这些人通告?”

福长生也上前一步道,“老丞相,您还记得奴吧,奴才是皇上亲封的内廷大总管,执掌六宫内侍宫女,您看看,这些小兔崽子们都还没有忘记老奴呢。”

言下之意是,您老别眼拙了,哪儿来的擅闯,分明就是主人归家了!

萧老丞相却是老神在在,“人老了,眼神不济,但还记得,皇上不是在资德行宫养病么?皇上好着呢,那么这又是谁的棺椁?”

他身后的朝臣们也纷纷附和,一声一声的逆贼叫的让人心头火起。

竟是不承认了,在福长生背后的福乐只觉无比的愤怒。这便是所谓忠诚的老臣?分明就是一群白眼狼!

“好一群国之栋梁,好一群衣冠禽兽!”

歌兮凝眉冷骂,“也不想一想,是谁在大厦将倾之时出兵与穆家狗贼厮杀,尔等且想一想,若不是有天子亲兵在,尔等还有命在?”

她挥手一指,“若然不是有我等拼死奋战,你,还有你,都沦为亡国奴了!”

“老丞相口口声声说皇上在资德行宫,哈哈,全天下都知道那是齐王软禁了皇上!这时倒是要粉饰太平了么?本宫现在就告诉你,皇上就在此处!就在这幅棺椁之中!”

“所谓胜者为王败者为寇,我有强兵在手,有何必与你多费唇舌?今日,顺我者昌,逆我者亡!谁敢不认,我便送他去九幽地狱陪伴皇上!”

长剑在空中发出嗡嗡的声响,空旷的地面上鸦雀无声。

再没有人敢出声质问皇上的真假。人人都是怕死的,没有人会真正的将个人生死置之度外。

萧老丞相看着眼前狂妄的女子,再看看她身后的泱泱大军,心里叹息一声,齐王终究是棋差一招啊。

在绝对的武力前,所有的言辞都是狗屁。

夜幕降临,皇宫里头却是灯火阑珊。

偌大的皇宫像是沸腾起来,所有的宫苑都蒙上了白布,所有的宫人都戴上了黑纱。天亮时分,整个皇宫都是素白一片。

我说过,要让全天下的人都为你披麻戴孝。

歌兮看着那轮旭日缓缓从东边升起。

福长生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百官举哀——”

“拜——”(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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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4章 新帝

“百官举哀——”

“拜——”

皇宫之中满目素缟,所有的宫人都换上了素服,为大行皇帝服丧。

太子元熙原本已经跑到了地道里,最后却是不甘心,想着就算死了,也是元家的子孙,绝不能苟且偷生,于是便又跑了回来。谁料想,这一出来,就碰上了前来寻找太子的兵马,然后,他便见到了身穿战甲浑身浴血的歌兮,还有他父皇的棺椁。

所有的非议和怀疑,在绝对的控制之下,也不能掀起任何的风浪。

江十九林飞和十三分别领了人马去追剿穆承嗣的余部,足足追了一月,他们才得胜而归。这一战,却是造就了一个神话。歌兮集合的兵力,天子卫暗部、河阳江家养的三万私兵,以及其他的世家势力的兵马,总共也不超过五万人。然而,就是这绝对弱势的兵力,竟是西北穆家的二十万雄兵杀到不剩两万余,就这么丢盔弃甲、惶惶如败家之犬仓皇逃回西北。

穆承嗣的头颅至今还悬挂在京都城内,昭告着大盛的江山、元家的天下是无人能撼动的。

京都在经历了一场险些破城亡国的灾难之后,终于恢复了平静于皇上的灵柩回归、朝中的局势一夕之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对于老百姓而言,离得太远,他们要的不过是国泰民安,对于谁当皇帝,谁掌政权,他们并没有生在局中的人那么关切。

宫中的命令出来。京都的百姓家家都挂上了白灯笼,穿素服,服起了国丧。只是。当中有几个人是真心为正德帝的驾崩而感到哀伤的,便没有人得知了。有道是没有人能赚尽天下人的眼泪的,不过是各人得各人的眼泪罢了。

河阳江家的人在半月前便赶到了京都,来的人是江十九的父亲,也就是河阳太守。与他一同来的,还有他得力的五个儿子。[.la 超多好]当然,在这一场战役里的出了兵力的世家与地方势力。也一同进京了。

等齐王元旭的人回过神来的时候,京都已经是稳稳控制在莞贵妃上官氏的手中了。

而后卫亮领着从山谷里脱困的将士和江十九林飞等人狭路相逢。却没有讨得好处,只伤了江十九一条胳膊,便折回了平阳地界。

平阳的陈大公子也想乘机夺回京都,可惜他的父亲、亲姐德太妃、两个女儿。皆在莞贵妃上官氏的手里捏着,他不敢轻举妄动,只能将京都的情形快马向南边征战的元旭禀报。

京都的这一战,使得莞贵妃上官氏天下闻名。

在停灵一个整月之后,皇上的棺椁终于去到皇陵去落葬。

但是在此之前,莞贵妃上官氏拿着皇上的遗诏,宣布正德帝已经将皇位传给了太子元熙,并且要即日登基。

顺我着昌,逆我者亡。

力挺齐王元旭的官员早就是该抄家抄家该下狱下狱。萧老丞相等人也被她软禁,齐王的妻儿更是被她看得死死的。若有不服,便是一个死字。

百官已经被是上官氏的手段吓得噤若寒蝉。她说什么便是什么。于是,在一个凶吉都不知的日子,太子元熙便登基为帝了。

因为太过匆忙,许多的礼节都省略。就连元熙身上的皇帝朝服,都是福长生带着匠人连夜改造的。饶是这样,元熙还是成为了大盛的皇帝。国号乾元。

登基大典之后,元熙独自一人坐在大殿之上。

殿外一片金灿灿的阳光。可是并没有照射入大殿,大殿的内侧,依旧是昏暗冰冷一片。

元熙心腹的两个小内侍一左一右地守在门外,如同哼哈二将一般守着刚刚登基的少年皇帝。

他们才刚刚历经了一场生死,对眼下突如其来的大富贵还有些不敢相信,他们还惶恐着,生怕这只是一场梦,梦醒了他们又是没有权势生死全凭他人的小宫人。

“皇帝还在里面?”

一道轻柔却也清冷的声音传过来,贵儿和柱儿齐齐打了一个激灵,忙趴倒在地,惶恐地磕头,“太后娘娘……”

歌兮穿着素白的宫装,不施粉黛,全身都没有一点儿点缀饰物,但即便如此,她的容貌也是力压六宫。

元熙登基为帝之后,在河阳江家的带头册请之下,身为仅次于皇后之位的贵妃、又是元熙名义上的养母,再加上她的不世之功,歌兮顺理成章地成为了仁孝皇太后。

贵儿的胆子要大上一些,知道这位太后是除却楚王元沂之外,对皇上好的至亲了,于是便麻着胆子回禀道,“太后娘娘,皇上这么着已经是呆了一个半时辰了,奴也不敢贸然打扰。只是皇上如此呆下去也十分不妥,还请太后娘娘……”

歌兮往里面看了一眼,元熙依然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丝毫没有觉察到歌兮的到来。

“哀家知道了。”

歌兮轻轻摆手,淡淡地看了这两个小内侍一眼,对着贵儿说道,“你,很不错。福乐,有赏。”

福乐此时已经是太后永福宫里的总管了,他知道太后娘娘是有心让他调教这两个小内侍,便朝着他们二人道,“你们跟着咱家来吧。”

宫人们都退到了远处候着,歌兮轻轻抬步进了大殿。

等到她挡住了元熙身前的阳光,刚刚登基的少年皇帝才恍然回过神来。

“姐……母后。”

以前在宫中的时候,元熙总是私下叫歌兮姐姐,事实上,歌兮也不过比他年长七八岁。即使她成为了大盛历史上最年轻的太后,也遮掩不住她依旧青春美貌的容颜。

歌兮看着这个面容有郁色的少年,轻轻在他身侧坐下,却见他眉头微微一皱,身子也偏了一偏。这个下意识的动作表明了他对歌兮是有怨怼的。他介意那些被她和先帝扔下的日子。他们两人逃出了资德行宫,却扔下他一人在宫廷之中做傀儡太子,日日受着煎熬。

歌兮知道,这孩子是有了心结了。

元熙自小便不得元堃的喜爱,后来又被徐皇后私下虐待,养成了胆小怯弱的性子。好不容易盼来了安稳的日子成为了皇太子,却依旧是被人当成了棋子,在被元旭软禁当傀儡的日子,就是一个最低贱内侍也可以来欺负他。

每每当他以为有了依靠的时候,他的依靠就会变成一场虚无。他当初对歌兮还有元堃寄予了多少希望,如今就心存了多少的埋怨。

歌兮没有再伸手去触碰他,只是看着殿外昏黄的落日道,“三郎最后的日子经常提起你。他说,他这一辈子负过很多人,他都不曾内疚,只是对于你,他愧疚良多。”

“生了你,却不曾教养过你,让你受人欺凌,让你自小便受尽委屈。他身为父亲,是有过错的。只是,他想弥补的时候,却生不由己。我们逃出资徳行宫的时候,三郎,便已经是油尽灯枯之像了。于你,他有心无力。所以到最后他弥留的时候,他对我说,假如还能见到你,便替他说一声,对不住了……”

元熙没有动,阴郁的眼睛里却浮现了一层水光。

“……他后来的日子双眼看不到,我们想了很多的办法,依旧是没有让他恢复光明。他还安慰我,说,看不到也没有关系,因为我可以帮他去看。只是有时候半夜时分,他会独在院子里,就如同你现在一般……”

“他说,他从不是一个合格的皇帝,也没有办法要求你当一个合格的太子。事实上,他也没有想过我会拿着他给我保命的兵符去求江家出兵。最后的一个月,他似乎是察觉到了我的意图,他拉住我的说话,娘子,你余生当一个普通人家的女子可好?”

“我说好啊,只要你能陪我一辈子,你当一辈子的农夫,我便当一辈子的农妇……”

“但是最后我还是站在了这里,因为我不能让他不明不白冷冷清清地死在外面。我要让天下人为他哭丧,即使里面没有几份真心实意,我也要让他得到这份荣耀。”歌兮说着站了起来,“因为他是皇帝,他曾经在你坐着的这个位置上令百官匍匐在地。”

“元熙,我们是愧对了你,三郎从未对你履行过父亲的责任,而我,当年说守护你的话,也食言了。”歌兮扬起下巴,“只是,这个世上,从来便是不公平的。我愿意用余生来换三郎的十年,可是他还是离我而去。于是,我便用后半生下一个赌注,我要用逼我至此的人统统付出代价!”

“元熙,不管你愿不愿意你都是皇帝了,假如你不愿意,那也请你看在往日你我的情分上,看在你父皇的份上,坚持半年。半年之后,我会安排你假死出宫,到时候你想去哪儿,想做一个怎么样的人都可以。”

歌兮像是疲倦到了极致,挺直的背脊看起来是那般瘦弱。

“便如此吧……”

一直呆坐的元熙忽然站起身,朝着她的背影歇斯底里地暴喝了一声——“你又要抛下我吗?!!”

“又一次?!!”(未完待续)

ps:崩溃,硬盘坏了,我的存稿,呜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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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5章 仁孝太后

元熙忽然上前挡住了她的去路,一脸倔强地看着她。

“元熙,非是我要抛下你。”歌兮的神色很平静,历经了那么多,她早已不是当年那个虽有灵巧心思却任性妄为的上官歌兮了。

“我现在是仁孝太后,但是朝中人人都带了面具,在我面前毕恭毕敬,在人后却不知在谋划一些什么阴谋诡计,有几个人会真的将我当成太后?不过是现在的形势由不得他们不服。”

“朝中的人靠不住,江家的人也是奔着利益而来。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等到我的作为与他们的利益相违背的时候,他们就会毫不犹豫地将刀剑架到我的脖子上。”

“元熙,你必须知道,我走的是一条独木桥。”

歌兮脸上的神情越发的冷毅起来。

“就因为如此,我不容许与我同行的同伴怯弱胆小,更不能让一个对我心存怨念、随时都可能与我离心离德的人在我身侧,成为我的威胁。”

她说着直视那个少年,“就算你是他的儿子,也不行!”

元熙被她说得哑口无言。

他原本就是一个没有太多主见的人,但是此刻他却坚定了一个想法。他再也不要被人抛下了,独木桥也好,黄泉路也好,他都不要再一个人孤孤单单,他要站在她的身边,即使前方再多的艰险也好过他一个人!

“我不会背叛你。”

元熙急忙说道。“你想让我假死之后再立一个皇帝?不行,我才是父皇唯一的皇子……父皇的仇,我也有份!”

“我让你当皇帝并不是单纯当你去复仇。”歌兮看着他的双眼道。“在皇室之中,不是你死就是我活,这是游戏规则。而你,只有站在最顶峰,才能保全自己,才能掌控他人的生死。因为你是他的儿子,在他册封你为太子的时候。你便注定,若然不能成为皇帝。那便只有死路一条。”

“而我,也是一样。”

“元熙,我们都别无选择。”

夕阳的余晖照在歌兮的脚边,明明是一张绝色倾城青春少艾的面孔。却因为那双古井不波的眸子,显得如同暮年老者。

元熙这才觉得,他们流落在外的那一年两载,或许比他在宫廷之内总更为艰难。

“我……”

元熙想说些什么,可是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歌兮沉默了一阵,刚迈开步子,便听到那个少年说,“我要同你一起。”

“我要同你一起。”

元熙又重复了一遍,此时再没有了犹豫彷徨。

“你不怕吗?”

歌兮的唇角微微一扯。“现在,我们便是孤家寡人,前有狼后有虎呢。”

元熙的瞳眸微微一缩。“我怕,只是,我还有你,不是吗?”

元熙朝着歌兮伸出手去,歌兮没有迟疑,伸手牵住了他。就像当初。元熙从宫里逃出来的时候,她也是这么牵住了他的手。给予了他所期盼的温暖。

前路漫漫,两个人,总比一个人好,是吧。

次日,便是乾元帝上朝、太后听政的第一日。

永福宫内,福乐正指挥着宫人们在重新布置。

“这个红珊瑚撤了,先帝的国丧期间,不许见红。都是怎么做事的,居然出现了这样的错漏。”

“还有这幅字画,富贵牡丹的,也撤下去。”

“这个园子里的花花草草重新换了,置换上娘娘喜欢的。这么什么奇珍孤草什么的,劳民伤财也没有什么实际的用处,太后娘娘最烦这个了。”

正在忙乱着,一个内侍匆匆走到福乐的耳边耳语了几句,福乐冷笑了几声,“她还有脸求见娘娘?咱家去会会她,看看她的心肝脸皮是怎么长的,怎么着,心肝长歪了连脸皮也不要了么?”

说着,他便领着一众小内侍走向了永福宫的宫门口。[.la 超多好]

只见宫门口跪着一个穿着素服的女子,头上梳着妇人发髻,看身上的衣服,却是素而不俗,银线滚边的衣袍显示了这个女子身份应该也不低。

“哟,看看,这是谁?怎么青天白日地跪在这里,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有什么冤情,等着六月飞霜呢。”

福乐刻薄的话语让女子抬起头来,原来这个妇人不是旁人,是在华清宫时,歌兮身边的贴身侍女――朵儿。

不,此时她已经嫁人了。

而且,她嫁的那个人,还是先帝和太后的死敌――齐王。

齐王在宫中把握朝政的时候,华清宫里的两个贴身侍女,桃子和朵儿,都被他看中。

但桃子却是自请出家,而朵儿,却是成为了齐王府中颇为受宠的庶妃。

歌兮入宫之后第一时间便下令去找往日的这两个宫女,谁知道世事变化,她信任的侍女却成为了死敌的女人。

福乐却更为气愤一些,他与桃子朵儿一同入宫,一共被福长生看中培养,又一同被指派给了歌兮。出了这样的事情,他觉得桃子不仅是背叛了主子,更是将他们这些情同姐弟的人都抛弃了。

“福乐……”

朵儿美眸之中蓄泪,眼眸微微一眨,便掉落了下来。

福乐心中恨意更浓,“既然是早早地背主求荣去了,今儿装了这幅样子又是给谁看?来人,将这位庶飞娘娘给送回齐王府上去。这看守齐王府的人也是该死,随便谁都可以借着娘娘的名号出来了?等咱家回禀了娘娘,治他一个死罪也不迟。”

他手里握着一枚玉佩,却是当年歌兮赏给他们的,他与桃子朵儿人人都有。今日朵儿就是凭着这个信物才出了戒备森严的齐王府,才跪倒了永福宫门口。

“福……总管,求你行一个方便,让我见见娘娘。”

朵儿面上露出焦急之色来,福乐冷哼一声,“你想见娘娘,说说,有什么目的?”

朵儿摇了摇头,“我见了娘娘,自然会说。”

“那就更不能让你见娘娘了,”福乐冷笑,“如今咱们是道不同不相为谋,你已经是叛主,谁知道你会不会对娘娘不利?”

“我怎么会!福乐你知道我……”

“我只知道你背叛了娘娘!”福乐厉喝一声,已经不想同她在纠缠下去,便喊了侍卫,“将这个妇人给赶出宫去,扔给林飞林大人好好审一审,看看这女子究竟包藏了什么祸心!”

侍卫们闻言而上,朵儿被他们拿住了双臂,正好看到了太后的凤辇过来,她便立刻尖叫起来――“娘娘!娘娘!我是朵儿,是朵儿啊!!”

福乐气得要跳脚,这该死的朵儿!

歌兮冷眼看了过来,抬手让人停下凤辇。

“娘娘,娘娘。”朵儿手脚并用地爬到她跟前。

福乐看着大急,想上前阻止,却见歌兮摆了摆手,只好停住脚步,静观事态变化。

“本宫以为你我主仆的情分已经尽了,你有何求,直接说吧,只不过你不要报太大的希望。本宫可从来都不是心软的人。”

歌兮对朵儿成为元旭庶妃的事情并没有太大的触动,只因为她对元旭已经没有了当年的情感,他即便纳了自己的身边人,也再激不起她一点半点的妒忌。

“奴婢对不起娘娘,奴婢确实是有求于娘娘。”朵儿跪在地上恭恭敬敬地给歌兮磕了三个响头,“世事变化身不由己,奴婢再争辩也改变不了已经成为齐王庶妃的事实,他……却也待我不薄,所以,奴婢只求能与世子相见,我总是他的庶母,理应尽一份心力!”

福乐听得她说完,简直是气得浑身打颤!明明知道齐王是太后娘娘的死敌,明明知道太后娘娘囚禁了齐王世子是为了将来挟制齐王,明明是她背叛了旧主,现在居然还有脸来求这个!简直就是厚颜无耻!

歌兮听到齐王世子时,脸色微微一动。

她这才正眼打量地上的女子。

加上在资德行宫的时日,她已经是近三年没有见到昔日伺候她的宫女了。只是没有想到,再见之时,她已经是嫁做人妇,而且这个人还是元旭。看看她的打扮还有细微处的装饰,想来元旭对她不薄。

是了,元旭此人,虽是对女子无情,但是入了他的眼的女人,即使没有太多的真情,在吃穿用度上也绝对不会亏待。紫苏,不就是最好的列子吗?

她无意去猜测元旭纳朵儿的初衷,只是看着眼前的妇人,她的心思却是能猜到几分。

齐王手中还有雄厚的大军,就算是现在她捧着元熙登基,将来的事情也很难说。谁胜谁负,皆是五五之数。而朵儿正是看中了这点,认为齐王还大有可为,所谓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齐王重视世子是天下皆知的事情,只要眼下施恩于世子,将来若是齐王得势,比有她的好处。

富贵险中求,于是乎,她便抱着奇货可居的心里求到自己的跟前来了。

可是千算万算她偏偏算漏了一点,那就是歌兮与世子元念不为人知的关系。

她怎么也不会想到,齐王唯一的儿子元念,竟是眼前年轻的太后在入宫之前所生!即便歌兮与元旭已经是死敌,依旧改变不了那孩子是与她血脉相连的事实!(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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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6章 结盟

歌兮的心肠冷了下来。[.la 超多好]

她也是女人,她知道女人一旦对某件事有了执念,总会不惜一切手段都要得到。朵儿是齐王的庶妃,她对那个男人起了野心都可以理解,只不过,她不该将元念当成上位的垫脚石。

对于那个孩子,歌兮从来便只有愧疚。

或许这一辈子都不能名正言顺地当他的母亲,或许将来,与他的生父还有生死一战,但这些都抹杀不了,他是自己十月怀胎、拼了命才生下来的事实。

所以,不管如何,她都不容许这些居心不良的女人将她的儿子当成她们的通天梯。

“你倒是对齐王有情有义。”

“娘娘,奴婢只是想照顾那个孩子,”朵儿楚楚可怜的模样让人不禁地心软,“那个孩子年纪又小,又没有娘亲……”

歌兮忽然出声打断她,“既然你对齐王如此情深意重,那么本宫便成全你。”

朵儿听着眼里发出晶亮的光来,却听到歌兮说道——

“来人,将她带到德太妃与齐王妃的住处,让她好好伺候婆母和主母。记得将她来本宫这儿求恩旨的事情说清楚,免得费了力气,却没有人知道。”

说着,歌兮便踏上了凤辇,“这里气闷得很,起驾去澄池。”

朵儿如被雷劈中一般呆在了原地,她再想不到会是这么一个结果!

德太妃可不比世子。世子不过是一个稚童,虽是聪明伶俐,但也是小孩的心性。只要好好哄着,不愁他的心不向着自己,可德太妃就不同了,原本德太妃因为她出自华清宫那个而视之为眼中钉,眼下又是被华清宫的旧主所软禁,自己送过去岂不是是送羊入虎口?至于王妃陈莞,难道还能指望她真的将丈夫的姬妾当姊妹一般来爱护?要知道就算是她一母同胞的侧妃陈曦。也是被她暗中使绊子狠狠敲打过几次呢!

娘娘分明就是不念旧情,竟借此来暗害自己!

想着。朵儿便急得大喊大叫起来,“娘娘您不能如此对待我!我伺候了您那么久,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您当年暗会楚王的事情还是我为您瞒着。您不能翻脸不认人……”

福乐被她喊出来的话吓了一个魂飞魄散,一叠声地喊了身边的人。“你们都是死人呐!就任着这疯妇人胡说八道抹黑太后娘娘?!快!快将她拿下,将她的嘴给堵起来!!”

歌兮在凤辇上不动如山,连眼皮都没有眨。

抬着她的内侍眼观鼻鼻观心,只加快了步伐前进。

朵儿被捆成了粽子扔到了地下,福乐恨恨地看着她,怎么也想不到当日乖巧伶俐的她,今日竟敢用娘娘的秘密来做要挟,简直就是胆大包天。

正气着,福长生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永福宫。

“总管大人。”

福长生依旧是皇帝身边的大总管。只不过之前伺候的是正德帝,眼下伺候的是乾元帝。他依然是皇上皇太后在内廷倚重的第一人。

“师傅。”

福长生的身子在资德行宫落下了毛病,摔断的腿虽然接上去了。但跛脚的毛病却是落下。

福乐见他过来,赶紧过去搀扶,“您老怎么出来了?”

“咱家不出来,这里的事情你还不好料理。”福长生扶着他的手走过去,福乐什么都好,就是念旧情心也不够狠。

“师傅……”

朵儿自看到福长生之后便一直在发抖。她不怕福乐,甚至敢去要挟歌兮。却不敢在福长生面前放肆。要知道福长生虽是面容满面就同笑口常开的弥勒佛一般,可他的手段却也是一点都不含糊。

能从一介无名之辈,爬到内廷大总管的位置,且是经历了好几次宫廷的动荡,这样的人,又怎么会是心慈手软之辈。

果然,福长生看都不看朵儿,便朝身后的内侍说道,“这个婢子不知道自己的本分,说了些不着四六的话,既然不会说话,往后也不用再说了。”

福乐心中一惊,明白福长生说的是什么意思,是要弄哑她么。

朵儿挣扎得厉害,嘴里不停地发出呜呜的声音,眼里留着泪去看福乐,福乐有些不忍地别过头去。

“福乐,”福长生开口了,“你要记得,眼下,你已经是永福宫第一人。做到这个份上,主子看不到的地方你要看着,主子听不到的话语你要听着。像这种背主忘义的婢子,她都不记得那些情谊,你却因此心软,那便是愚蠢。”

“我们重入宫来,走的不是富贵堂皇的路,而却悬崖峭壁呢。多少人盯着永福宫,你只有日夜都清醒着,才不会走错路。”

“待会熬了药,便你来动手吧。”

福长生走了,福乐看了地上的朵儿一眼,终于是下定了决心,“来人,将她抬进去。”

澄池玉台殿。

歌兮站在玉台之上,看着澄池上的波光粼粼。

“太后娘娘,楚王殿下求见。”

内侍在不远处躬身回禀。

歌兮也没有回头,只是轻轻道,“有请。”

不一会,福宝便推着楚王元沂到了玉台殿。

福宝心知楚王与太后有私密的话要讲,行礼之后便悄悄退下。

玉台之上,只剩下仁孝太后与皇上的六皇叔楚王元沂。

从歌兮强势控制宫廷,到皇帝大行入葬新帝登基,也不过是用了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在这一个月时间里,元沂便是在她宣读遗诏的时候,站出来力挺新帝,之后便再没有单独见过她。

“许久不见,你可还好?”

歌兮扭过头来,朝着远处的男子轻声问候。

元沂远远看着她,日思夜想的人就在眼前,却不知如何,生出了一股咫尺天涯的疏离感。

现在她,是仁孝皇太后呢。

元沂的心间涌上一丝苦涩。他们俩好像总是这样,明明是最早相遇相知,兜兜转转,却总是错开。他总是没有办法牵住她的手,现在,更是连亲近她的勇气都生不出来了。

歌兮见他在原地不动,便径直走向他。

明明是穿着最素净不过的宫装,她缓缓走过来,却如同画中仙子一般,美得那般不真实。

“元沂,你会帮我吗?”

歌兮在他面前站定。她需要盟友,不是想江家那种只会无休止从自己手里要好处的同盟,也不是郦罗那般独来独往的剑客。江家是猛虎,能伤他人,自然也能伤她,而郦罗身手再厉害,也只是一个人。

在朝堂之上,她什么力量都没有,但如果元沂能帮她,她与元熙就会增加一个有力的筹码。

元沂苦笑,“你早知道答案,又何必多此一问?”

从不要她开口,他一定会站在她身后做她的壁垒,不是么?

“世事多变化,人心最易变。”歌兮在他面前蹲下,像以前那样,双手覆在他的手背上,“元沂,我并不是信不过你,我只是被人背叛太多次了。”

“我不会。”

感觉到她的手就要收回去,元沂猛地拉住她,看着她的双眼一字一顿道,“我不会。天地为证……”

“不要发誓。”

歌兮唇角一笑,眼角眉梢都带着讥讽,“誓言什么的,最是无聊无趣了。元沂,你我的结盟,事关无数人的生死,假如你背叛了我,你便会死在我的手中。这样,你还愿意吗?”

歌兮在说话的时候,元沂一眼不错地看着她。看她每一个眼神、每一个细微的表情。这才发现,记忆中那个机灵狡黠的小女童,早就是一去不复返了。在他眼前的,是浴火重生的上官歌兮,是在京都朝堂上掀起腥风血雨的仁孝太后。

可是,不管她变成了什么样子,他都不能抛下她。

不管如何,他二人既然是纠缠了那么久,今生今世,便如此下去也好。

他不愿放手,即使她爱过元旭、与元堃生死相许过,却唯独没有爱过自己,但那又如何,最后的最后,她的身边还只是剩下他。

虽知情之一字是穿肠毒药,他亦甘之如饴。

元沂反手扣住她的手,“如果是那般,她可以随时动手。”

“只不过,你与江家结盟,是许了他们权势。于我,又该如何?”

元沂反问她,即是结盟,你又该给我什么筹码?

三年的时间,总会改变很多的。歌兮变了,元沂也变了。假如是以前,他可以毫不犹豫地为她奉出所有,而现在他总要得到一些猜可以安心。他怕,他太怕。他怕他们地关系只停留在合作结盟之上。他也是一个男人,只要是男人,对心爱地女子就不可能没有欲望。

歌兮的眼眸闪了一闪,“你想要什么?”

元沂的呼吸像是乱了几拍,“我想要你。”

除此之外,我别无所求。”

两人相对无言,良久,歌兮又听到他说:“假如你的心现在还回不来,那我就要你的人。”

歌兮沉默了一瞬,“你已经有王妃了。”

元沂的心沉了一沉,却没有解释他与王妃只是名义上的夫妻,他捏着她的手紧了一紧,“那与我们的结盟有什么相干?”

他一说出来便后悔了,果然,歌兮的手抽了回去。

他的心一直沉一直沉,沉到了谷底的时候,却听到歌兮冷冷没有温度的声音——

“好。”(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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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7章 临朝听政

天色还是昏暗一片,贵儿提着灯轻声唤了一声。

“皇上,叫起了。”

见里面并无声响,他提灯照了一照,却发现新帝并没有安睡,而是坐上榻上似是……在发呆?

他身上还穿着昨夜里换的衣衫,显然是一夜未睡了。

贵儿心里一惊,却不敢多嘴,只轻轻又重复了一遍,“皇上,该早朝了。”

“我……朕……知道了。”

元熙慢慢地起身,贵儿由衷地松了一口气。

“伺候皇上沐浴更衣。”

福长生的声音从偏殿传来,接着是宫女捧着衣物鱼贯而入。贵儿与柱儿见总管大人来了,便似有了主心骨,退到一旁见福长生行事。

少年皇帝像是木头人一般任由侍女们动作。

沐浴、更衣、熏香、正冠。

一整套的程序下来,已经是过了大半个时辰。

当侍女跪在地上将皇帝朝服的每一个褶皱都捋平顺的时候,天边已经是乍现了一丝光亮。

“皇上,太后娘娘在前面等着您呢。”

福长生低声在少年皇帝的耳边提醒了一声,少年皇帝抬起头,眼里还是一片茫然,似在梦中一般。

福长生在心中默叹了一口气。

如果说正德帝是少年得志中年颓丧,那么眼前的乾元帝,便是印证了民间的一句话――赶鸭子上架。虽是粗俗。但却十分在理。也不知道这样急切的做法会带来怎样的后果。只是如今已经到了这步田地,已经是再无退路,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皇帝踏上了龙辇。宫人们在后面亦步亦趋。

走了一炷香时间,果然在前方看到了太后所乘坐的凤辇。元熙下意识地吐出一口气来,一直抓握的衣袍也松了一松。

“……母后。”

歌兮看着在她面前行礼的少年,伸出手去,紧紧握住他。

用手心传递过去的温度告诉他,不要怕,一切有她在。

或许是有了心灵上的依靠慰藉。元熙慢慢地抬起头来,年少阴郁的脸上有了一丝坚定。

事已至此。退后便是万丈悬崖,也只能勇往直前了。

他偷偷侧过脸去看歌兮,又在她察觉之前收回视线。心里的那丝恐惧奇异地消失了,即使要他面对朝堂上那些咄咄逼人的老臣。他也不会再惶恐害怕了,因为身边有一个可以依靠的人。

她回来了,真好呢。

朝堂之上,百官都凝神屏气地等着。

原本还有几个极为棘手的人物,但在歌兮的凌厉手段下,都被抄家下狱。乱世用重典,对与一个百废待兴的新帝的纪元,这句话也同样适用。

“皇上驾到,太后娘娘驾到――”

内侍的声音突兀地响起。

宗室里有头脸的皇亲还有几个有分量的朝臣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原本以为太后只是在皇帝登基之时出来撑腰。想不到今日也来了,这竟是要将太后听政执行到底么?

元熙与歌兮稳步走到大殿上,元熙坐上了龙椅。而歌兮则是在他身后的一射之地坐下,.la [棉花糖]

“吾皇万岁万万岁――”

众臣匍匐在地,元熙看着他们躬下的背脊,心中忽而升起一股畅快。谁说当皇帝不好,至少他能看着这些往日里眼高于顶的大臣一个个都自己卑躬屈膝。

少年元熙,第一次尝到了手握权杖的滋味。

在山呼万岁之后。朝堂之上有了短暂的静默。

福乐站在歌兮的身侧,心里咯噔了一下。

皇上万岁之后。理应是尊呼太后千岁。眼下却是无人出声,怎么,这些王公大臣又要开始做妖了不曾?

福乐急了起来,正想要让小内侍给大臣中的江太守等人递一个消息过去,谁知道歌兮一个眼神制止住了他。

江家是歌兮的盟友盟友错,只不过这个盟友的野心有些大。前日他将元熙宫中的人都换成了自己的,却不料还安插不到一个时辰,这些人就都被赶了出来,其中带头的那个更是被打了臭死,理由是对皇上不敬。

实际上,这便是歌兮对江家的敲打。

江家这才意识到,能在阵前取了穆承嗣首级、并且在短短数日里肃清宫廷的女人,又怎么可能甘心当江家的提线木偶。只是,他们也想不到,此时她可以说是依附着江家,理应对江家欲与欲求才是,怎么敢如此明目张胆地不给江家脸面。

于是,才有了今日朝堂上的一幕。

江家并没有将这个年轻的太后放在眼里,而宗室皇亲们也想避开太后拿捏新帝,于是他们之间便形成了一个微妙的默契。

江十九在江七郎的身后,也意识到了这令人难堪的静默。

他刚想出声,就被自己的兄长抓住了手。

前面的江太守也适时地发出一声轻咳,在警告十九郎不要忤逆他的意思。

江十九的心沉下去,开始为銮殿之上的歌兮担忧,但同时又有些释然。你看看,你一个女子,何必那般逞能,只要你低头,只要你低头就好了。

元熙也察觉到了不对劲。

这是怎么回事?这些大臣是要给太后难堪吗?

元熙恨得咬起牙来,却也无计可施。

就在这时,只听得楚王元沂出列,朗声道,“仁孝皇太后为保京都安危,为江山社稷立下不世之功,且皇上年幼,尚需太后匡扶,臣等联名上书,为江山计请太后临朝听政。”

楚王言惊四座,江太守的脸顿时黑如锅底。

千算万算,怎么偏偏算漏了一个楚王!

这该死的残疾王爷。

江太守脸色阴郁,朝对面使了一个眼色,便有人站出来说道,“话虽如此,但太后始终是后妃……牝鸡司晨,怕是皇朝落败之像哪。”

四下里议论声顿起,话中含沙射影,都在指责人萧太后行事霸道,临朝听政之举甚是荒唐。

元沂坐在紫木椅上,透过那扇屏风去看那个女子,却只看得层层叠叠的裙摆。

他眼眸一凝,站在他身后的年轻官员便出列与先前的人辩论起来。

“大人也说阴阳,便也该知道,阴与阳缺一不可的道理。太后娘娘虽是后妃,却能挽狂澜于即倒扶大厦之将倾,再观大人,试问大人在西北穆贼围城之日又做什么了?先帝大行之日,也是将兵符交予娘娘,太后临朝听政更是先帝的遗旨。大人是在质疑先帝吗?”

“如今西北穆贼之围虽是已解,但西北的穆家还没有倒,穆承嗣一死,必将激起穆家的怒火,还有南地的伯氏,就连西夷的蛮子也垂涎我大盛的国土。我大盛可谓是群狼环饲,大人既然说太娘临朝听政是牝鸡司晨,想来对这样横在眼前的难题也是有破解之能了?”

元沂的一方全都是年轻有为的青年官员,你一言我一语,声声质问,竟是将那些老臣说了一个哑口无言。

正争论不休之时,坐上当成了摆设的新帝忽然开口――

“够了!”

大殿之内忽然静下来,所有的朝臣都将视线集中在了少年皇帝身上。

少年皇帝面相还稚嫩得很,眉眼与先帝很像。他似乎有些不适应这样的注视,但想到背后的女子,还是挺直了腰背,双手在宽大的衣袖下攥得手背发白。

“朕……”

“太后临朝听政是朕恳请的,朕既是皇帝,连这点主都做不了么?”

元熙说着猛地站起手臂一挥,“你们若是不尊敬太后,我这个皇帝便不当……”

“皇上!”

一直在屏风后面的歌兮突然出声,接着屏风被内侍撤走,她竟是从从容容地走了出来,径直走到了皇帝的身侧,与皇帝并肩而立。

群臣们倒吸了一口气,这个女子,这个女子也太狂妄了!

“诸位王公大臣,皇帝年幼,以后便是要多仰仗诸位了。”

歌兮竟是向着他们行了一个半礼,底下的朝臣们还没有来得及松上一口气,便又听到她说道,“但是,如果是倚老卖老,或是年纪大了,竟昏聩了,哀家便赐上黄金百两,请他归家养老,免得既误了朝政,也误了他自己。”

接着她便轻轻一摆手,“福乐。”

福乐会意,亲自领着一干内侍,一人捧了一个漆盘,上面都是黄澄澄的金子。

就在这个时候,朝臣们听得一阵金属摩擦的声响,回过头去,竟骇然发现殿外满满的是凶煞煞的刀斧手!

江十九看着那些忽然冒出来的刀斧手,下意识地朝楚王元沂看去。他们二人,已经是结盟了吗?这女人,果然是留有后手的。

朝臣们你看我我看你,再想不到年轻的仁孝太后竟会当众将了朝臣们一军。

你们不是不乐意看到牝鸡司晨吗,那你们就卸甲归田好了。怎么竟是舍不得吗?既然是舍不得,那就闭嘴吧!

歌兮睨视着底下忽然闭了嘴不再出声的朝臣,眼里的冷光一闪而过。

元熙在她背后轻轻牵住了她裙摆上的丝带,歌兮微微侧过头,用眼神告诉他一个道理。

大蛇打七寸,这个世上,所有的人都有弱点,这些老家伙也也不例外。

元熙,你看,他们也没有什么可怕。

只有我手握乾坤,他们就不得不向我低头。(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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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8章 南边

因为他们都有所求,而他们的有所求正好在我手中捏着。(.la 棉花糖)

听话也就罢了,要是想欺负到你我头上来,便让他们狠狠栽上一个跟斗,方才知道我的手段。

江太守看到朝堂上的情形,便知道今日想要逼宫,却被那小女子反将了一军。这个女人,当真比预想中的还要棘手。

元沂见火候到了,便率先出声道,“仁孝太后千岁。”

他身后的年轻官员均拜了下去――“太后千岁。”

虽心有不甘,但也只能不甘不愿地跪拜下去――

“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至此,仁孝太后临朝听政的事情便已经成了定局。

南地的伯氏,与齐王元旭杀了个难舍难分的伯家老五,正躺在榻上让军医包扎伤口。

“齐王果真是名不虚传,小爷差点就死在了他的手里。”

伯五的伤口狰狞,一道刀伤一直从左胸劈到右下腰。要不是他躲得快,怕是要被齐王元旭给劈做两半了。

“你就消停一会吧,”朗月将一碗烈酒端给他,“喝下去,军医要用桑皮线给你缝合伤口了。”

伯五接过那碗酒,一仰脖子咕嘟咕嘟尽数喝下。

“啊,真辣!”

他抹了一把淌下来的酒水,看见军医手中闪闪发着寒光的银针,心底打了一个颤抖。

“呵,五公子也会怕?”朗月不失时机地挪揄了他一把。“我当真以为你是天不怕地不怕,原来,你竟……怕痛?!”

“放屁!”

伯五一激动竟翻身坐起。朗月忙按住他,出手如电地封住了他几个穴位,让他又迸出血来的伤口止住血。

“混账!快躺下!”

朗月拿住了叔祖的架子,板着脸训斥他,“你是不要命了么?不过是一两句言语便刺激到你了,你这个冲动的性子什么时候可以改一改?!免得到时候又中了人家的计,弄一个半死不活的。(.la 棉花糖)你死了不要紧。你府上的那些姬妾可怎么办?”

伯五不敢妄动,嘴上却不肯示弱。“我又不是那等迂腐之人,我若是死了,她们有一个算一个,都可以改嫁。”

朗月恨极了他这幅吊儿郎当的模样。也不预先提醒他一声,穿了桑皮线的针就扎到了他的伤口上,疼得伯五险些叫出声来。

等到伯五的伤口缝合好,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的事情了。

军医将银针都收进了自己的匣子里,朗月再一旁抚弄着自己的七弦琴,他的琴音,有安神定惊的功效。伯五浑身都是疼出来的虚汗,脸色发白地躺着,任由自己的侍从给他擦身换衣袍。

“报――”

一个郎将猛地掀开军帐。伯五的神情一凝。

“大盛京都传来的密报!”

郎将将手中举着密匣,伯五起身,深吸了一口气。将身上的不适强行压下,这才接过匣子。

朗月心无旁骛地拨弄琴弦,琴声悠悠,伯五却是双眉拧得越来越紧。

“竟然会有这样的事!”

伯五一掌击到榻上,朗月悠悠地收了最后一个音,“别动怒。你的伤要紧。”

“怎么可能不动怒,我这里打得热火朝天。他娘的穆承嗣那个模样用的东西居然给我死了!”

伯五越想越气,一脚踢翻了脚边的矮凳,“说什么西北之狼,有他那么模样用的狼?居然说被宰了就被宰了,大好头颅都被挂在了城墙上示众!他爷爷的,我伯家等了这么久才等来这么一个好时机,就被这厮坏了一个干净!”

朗月惊讶道,“是齐王的手笔?”

伯五冷笑了一声,“他怕也是被人摆了一道。杀穆承嗣的是一个女人,是正德帝的宠妃,现今,竟已经拥立了那个傀儡太子,成为了仁孝皇太后呢。”

“斩杀穆承嗣、拥立太子、仁孝皇太后……”

朗月的手指一勾,七弦琴发出铮铮之音,“江山代有人才出,想不到大盛竟出了一个如此厉害的女子。”

“既然是这样,齐王应该很想结束这里的战事赶回去处理烂摊子吧……”

两人正说着,一个人掀开帘子走了进来。

“你们在说什么?”

“子墨!”

伯五的眼睛一亮,这家伙总算是从西夷安全回归了!

朗月也是脸带笑意,“看来今日是要好好喝上一盅了。”

齐恪手中拎起几只酒囊,“便知道你们好酒,特特地从西夷最会酿酒的部族带回来的马奶子酒呢。”

主帅营帐之中,除却一股草药药香,便是一股浓烈的酒味了。

“子墨,这一杯我敬你,谢谢你不惧艰险,为了营救我那不懂事的小妹,深入西夷蛮荒之地,整整两载。”

伯五说着端着酒杯一饮而尽,因为喝得太猛,呛得他咳了好几声,“咳咳咳,好烈的酒,真是带劲。”

“你且慢点喝,你身上还有伤。”

齐恪轻轻按住他的酒杯,示意他不必再饮,伯五的侍从趁机将主子的酒杯撤下,换上了一碗温汤。

朗月也举杯在齐恪的酒杯上碰了一下,“我那侄孙女给你添麻烦了。”

齐恪唇角一翘,“我也是食君之禄忠君之事。”

却原来,齐恪向歌兮借走狼神骨珠,带着一队人马深入西夷蛮荒之地,却是因为了伯家的幺女,伯五的亲妹――伯家唯一的女儿伯嫣娘。

因为伯家只有这么一个女儿,自小便是金尊玉贵地娇养着,而现在的威海王又是兄长,自然对伯嫣娘更加疼爱,于是便养成了伯嫣娘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

家中兄长都是武将,伯嫣娘也养得英姿飒爽敢爱敢恨,也正是因为她的敢爱敢恨,导致她竟跟着了一个男子出走。谁知道对方知道了她的真实身份之后,竟生了歹心,想要用她来换取好处,情急之下,伯嫣娘用秘法向家中求救,谁知道那人狗急跳墙,竟掳着伯嫣娘远走西夷!这才有了齐恪的西域之行。

也多亏了歌兮借给他的狼神骨珠,若不是有这一颗西夷人视为圣物的骨珠在,他们一行人怕是在丧命在西夷了。

“对了,适才你们在说什么?”

齐恪从西夷赶回来,因为威海王的命令,都还没有来得及回到海都,便来到了战地,甚至连自己亲娘的面都还没有见上。

“大盛的围攻之计已经破了。”

朗月饮了一杯酒。他虽也是伯家的人,但他对权势并不热衷,他就是一个逍遥人,谁也管束不到他,比起这些阴谋阳谋,他更喜欢他手下的这一把七弦琴。

“正德帝的莞贵妃突然冒了出来,带着兵马杀了穆承嗣,将穆家二十万兵马杀了一个丢盔弃甲,还取了穆承嗣那厮的狗头。”伯五狠狠地将温汤一饮而尽,还不满意地将空碗丢给了侍从,“混账,换了我的酒,取我的酒盏来。”

齐恪握着酒盏的手指一动。

莞贵妃,那岂不是……

他回到中原的第一件事便是派人去到京都将狼神骨珠还给歌兮,但是由于战事的原因消息闭塞,他暂时还没有得到京都千鹤楼传过来的消息。想不到再听到歌兮,竟是如此让人吃惊。

“现在已经不能说是莞贵妃了,正德帝已经大行,乾元帝也已经登基,人家已经是仁孝皇太后了。”伯五狠声道,“好一个仁孝皇太后,生生的坏了我伯家的大事。眼下这场戏已经变成了独角戏,已然是唱不下去了,等到兄长收到消息,我鸣金收兵的日子也不远了。”

西北退了,他和齐王打仗没有得到便宜反而折损了不少的兵力,这场仗,比想象的难打多了。

真是一块难啃的骨头。

齐恪想得却是,正德帝死了,她杀穆承嗣、立太子元熙、临朝听政,其中的艰险可以想见。原本以为她脱离的齐王,却不料她在元氏兄弟之间越陷越深。孽缘,当真是孽缘。

齐恪想着,觉着杯中的美酒再没有了滋味,囫囵吞下,却再尝不到个中的酣畅。

朗月也不再出声,三人各怀心思,相对无言。

齐王也在同一时刻收到了京都的密报。

“铛。”

元旭的长剑发出嗡嗡的鸣声,他的足下,是被斩落的断发。

“主上……”

南寺跪在他的身侧,神色莫辩。

卫亮背上背着荆条,双目通红地跪在一旁。

“我卫亮误了主上的大事,还折损了那么多的兄弟,我……我万死难辞其咎。主上,你杀了我吧。”

他一想起那些死在了山洪里的兄弟,就疼得心肝俱裂。那么多的好儿郎啊,便那么悄无声息地死在了山谷之中,岂不是冤哉?

那个女子,那个女子!

元旭却撤回了剑,缓缓收到了剑鞘里。

“长发代首,孤不会再动第二次手。而且,你的命要留到将来的战场上,而不是断送在孤的剑下。”

卫亮已经哽咽地说不出话来。

他暗下了决心,将来定要用赫赫战绩来报主上之恩。

待到众人退下,元旭才从怀中拿出一个白玉指环,那是昔日他亲手套到那孩子手指上的。

昔日的浓情蜜意耳鬓厮磨似乎还在眼前,可惜世事变迁,一只在他掌间成长的女孩,最终是跳出他的桎梏,还将他咬了一个鲜血淋漓。

他好像真的是养了一只小狼呢。

“歌兮,你总算露面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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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9章 帝师

“皇上,这是各地的奏折,需要您批阅的……”

元熙坐在案几前,.la [棉花糖]

他当了太子也有好几年了,但是之前先帝在的时候,因为他启蒙晚,虽是担了一个储君的名号,但是并没有真正行驶过储君的职责,更别提自己亲自处理奏折这样的事情。而等齐王掌握了朝堂之后,他这个太子更是只有其名无其实质,根本就是一个提线木偶,齐王将他视为一颗可有可无的闲子,那时他在宫中地位甚至都比不过一个有头脸的宫人,就更离着政治中心远了。

现在,他几乎是云里雾里一般稀里糊涂地当了皇帝,可是他真的具备一个皇帝所需要的能力吗?

虽然不想承认,但他欺骗不了自己。现在的他,可能都比不上一个青年的士子,那些政事听得他头都大了,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理才不会出错,这种无能无力让他简直想将这一堆奏折扔出去!

可是,这样是不可以的。

元熙逼着自己看奏折,不管看得懂看不懂他都要看,因为他是皇帝!你见过连奏折都看不懂的皇帝吗?还荒谬了!

“皇上。”

一道清瘦的身影出现在御书房之内,贵儿柱儿赶紧过去行礼。

“韩老大人。”

韩老扫了一眼案几上的奏折还有搁在奏折本上的晕染了一片的朱笔。朝着少年皇帝微微施了一礼,“皇上,授课的时辰到了。”

元熙微微一愣。有些不自在地说道,“韩大人,我……朕……朕的奏折还没有批阅完。”

韩老是太后请来的名宿,也是太后身边的谋士。韩老在大事落定之后就留了下来,成为了乾元帝的帝师。

这位帝师既不古板也不迂腐,而且还能根据新帝的程度来施教,可是新帝似乎很焦躁。就像一个急于快速奔跑的孩童,可明明他都还没有学会走路。

那奏折之上。朱笔晕染了一大片,却写不出半句评语来。

太后还没有选出新的丞相,指派给皇帝的内阁学士却因为之前不服太后而被新帝嫌恶,竟是一个都不用。然而。新帝不过一个还没有及冠的少年,心性胸襟手段气度都还有待磨练,自然是无法独自一人完成这些奏折的。

太后并没有强行要新帝用上她派过来的文臣,新帝遇上了困难她也没有及时出手相助。因为她了解元熙,这个孩子自卑又自傲,敏感又多疑,必须要让他撞一撞南墙,他才知道该如何做。

于是,她才让韩老当元熙的帝师。

“皇上。”韩老在案几的对面坐下,“皇上已经劳作了一个上午,就算耕田的老牛也该歇上一些。方才能有力气做剩下的活计,您说,此言有道理么?”

元熙一愣,一旁贵儿和柱儿互看一眼,心道:这位老大人说话有趣,竟与当年相间的族老一般。一点都不同于那些开口闭口之乎者也的大人,尽说一些云山雾罩云里雾里的话。

韩老见新低愣住了。便笑道,“皇上,您知道为何文臣那么多,太后娘娘偏偏让老臣做您的老师么?”

元熙的目光有些迟疑,“那是……因为韩老大人是太后的心腹?”

只有是心腹,太后才敢让他教授自己吧,朝堂上那么多居心叵测的人……

“是,也不是。”

韩老捋了捋长须道,“论心腹之臣,天子卫林飞、剑客郦罗、还有娘娘的暗卫十三,才是太后娘娘的心腹。老臣做了不了太后的心腹,只能做她的谋士,以及皇上的授业老师。”

“正如皇上所知道的,老臣在士子名流之中有些名气,这是其一,但天下有名的名士何其多,太后又为何偏偏选中老臣呢,那是因为其二老臣的背后并没有其他的势力,不会对皇上和太后不利;而其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元熙已经被韩老所说的话吸引,凝神屏气地注视着眼前的老叟。

韩老顿了一顿笑道,“那是因为老臣的与众不同。”

“老臣年轻的时候喜好游侠儿的潇洒洒脱,便去四处游荡,虽是武功平平,却也仗着手中的剑闯荡四野;后来到了而立之年,心中有感,知手中剑不过能救一两人,便出仕司刑狱救无辜罚恶人,五载经营,成为人见人怕的活阎王;而后朝堂沉浮,老臣也遭了大难,虽是不死,却心寒……”

韩老将他的一生经历娓娓道来,元熙渐渐听入了迷,而眼前清瘦干瘪的老叟也似乎在这些经历里形象丰满起来。

“……金无足赤,人无完人。老臣自然也是一个周身都是缺点的人,但是老臣秉承一颗赤子之心,行事坦荡但求不愧于天地不愧于本心。老臣奸诈有之仁厚亦有之,狠辣有之良善亦有之,从不肯吃亏,但也有豁达的胸襟。太后娘娘有言,她寄予皇上良多,但是皇帝是世间最高的位置,是孤家寡人,在这个位置上……”

元熙听他说着,眼前似乎出现了一个女子用清冷的声音说――

元熙啊,在皇帝这个位置上,便不能像寻常人家的孩子一般,受了委屈遇到困难碰到难题都有长者家人相助,所有的人,包括我在内都是你的臣下。

你是君,为君者不会有肝胆相照不受拘束的挚友,也不会有生死契阔两心相依的爱人,天地君亲师,所有人都会在人君面前匍匐。可是,当你手里握住乾坤日月无上权柄的时候,你便是世上最孤单的那个人。

这个世上有过很多的皇帝,昏君、明君、霸主,还有像你父皇一般本有雄心壮志却最终消磨在无常的世事之中的皇帝。

我知道前路有多艰难,不管如何你总有我,前路艰险,你我且行且看吧。

韩老一席话说完,元熙陷入了深思。

少年皇帝意识到自己的确是太急切了,急得都有些惶惶然戚戚然,他不应该这样的。

良久,他整了衣袍郑重地像韩老施礼,“还请老师教朕。”

韩老微微点头,“自当全力以赴。”

等到日沉西山,韩老草从御书房出来。

殿外早就等着一乘小轿,只等韩老一出来,就有一个小内侍迎接上去,“老大人,请。”

韩老也没有迟疑,点点头便坐上了小轿。

强壮的内侍们抬着韩老一路快走,很快就到了澄池。

玉台殿上,仁孝太后与楚王元沂正在对弈。

韩老下轿之后,在原地候着,远远看着玉台殿上的两个青年的男女。

女子绮年玉貌,男子俊美儒雅,当真是男才女貌如同一幅画一般。只是……

韩老的眼眸微微一眯。

太后的临朝听政成为定居,其中楚王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他们之间的结盟预示着太后又多了一张底牌。

齐王带着大批兵马在外,江家对太后皇帝手中的权柄也是虎视眈眈。

太后虽是控制了朝堂,但是依然是强敌环饲,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的境地。在这种情形之下,她拉拢楚王无疑是最正确的选择。韩老不知道太后与楚王之间有何渊源,原本也以为太后对楚王许下了重利,就如同她拉拢江家的手段一样。

可是眼下看来,却不是如此。

韩老眯眼看去,虽是隔得远,但那清润男子抬眸注视太后时的浓浓情意却是让他看了个清楚。

一个女子,就算是再大的本事,也是孤掌难鸣哪。依附男人,也并不是那般可耻的事情,只不过她的身份……

若然让皇上知道了,他们母子之间难免生出嫌隙来。虽说皇上并不是太后的亲生子,可是也改变不了太后是新帝最宠爱的妃子的事实。新帝再如何也容忍不了自己名义上的母亲与自己的皇叔不清不楚吧……

正思忖着,福乐快步走了过来。

“韩老大人,娘娘请您过去。”

“嗯。”

韩老整了整衣袍走过去。

“太后娘娘。”

“楚王殿下。”

“先生请坐。”歌兮抬手示意让人赐座,“韩老一来,哀家的心便落下了一半。”

她轻轻笑道,绝美的容颜乍现笑容,让人心神不守险些都被她的一笑恍过了神去。

韩老虽没有失神,但也是微微怔了一下。心中便叹息了一声,他还是更习惯在普照寺山脚下那个易容之后普普通通的青年士子。不是他看不起女子,而是自古以来,红颜多祸水,美色多是非哪。

“幸不辱命,老臣总算没有辜负太后娘娘所托。”

原来,韩老今日的开导便是歌兮所求,新帝初登基,又是那样的情况,歌兮担心元熙心境上会有不妥才让韩老开导他。

“多谢先生。”

歌兮真心实意地想韩老施礼,韩老微微侧开了身,并不受她的礼。

“皇上年纪还轻,慢慢教导磨砺,终会大放光彩,太后可以放心。”

韩老适时赞颂了新帝几句,话锋一转却是转到政事上来,“齐王已经收兵归京了,太后娘娘有何对策?”

元沂一直如古井无波一般的眼眸终于有了波澜,他抬眸看向歌兮,与她的视线对了一个正着。(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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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章 折磨

韩老走后,玉台殿上的气氛冷凝了下来。

歌兮垂眸,一颗一颗地收着棋盘上的棋子。

远处的落日终于重重往下一沉,黑夜,即将拉开序幕。

元沂看着歌兮的动作,心中越发地冷起来:她是想在元旭吧,听到了那个男人的消息,她便魂不守舍起来。

也不知道哪来的一股怒气,他手一动,便碰到了手边的棋盒,黑子撒了一地。

福乐看着那边的动静,心里一惊,赶紧跑过去想去捡起地上的棋子,却见太后娘娘摆了摆手,他赶紧罢了手无言退下。

“元沂,你该出宫了。”

歌兮声音依旧是清清冷冷,听不出喜怒。

“怎么,得知他要回来了,你便要赶我走了么?”

才一开口,元沂便后悔了。

这些时日他也不知为何,总是词不达意,明明不是想气她,每每说出来的话便是带着芒刺,尖锐伤人得很。他也不想如此的,可是总是控制不住自己。

他从来没有想现今这样焦躁,只要事关歌兮,他都就很轻易地将多年来养成的冷静自持都抛诸脑后,一点都不似在朝堂上的睿智城府,竟像是一个焦躁的毛头少年,轻而易举地就将所有的喜怒都曝光在人前。

元沂的手指不自觉地曲了起来,这个小动作代表他内心的焦躁不安。

他怎么又说出这种话来了。好不容易他与歌兮才有了今日的局面,自己却总是不受控制地去妒忌,她的过去他又不是不知道。这是何苦来哉?

只是,说出来的话便如同泼出去的水,是收不回的。

他抿着唇,等待着她的回答。

歌兮顿了一顿,“你的王妃在府上会心急的,还是快些出宫吧。”

元沂的暴戾之气终于被她不冷不热的态度激起,他的手指抠在扶手上发出刺耳的声音。“这个不劳太后娘娘费心,倒是头后娘娘。是不是该你兑现之前的承诺了?”

之前的承诺是什么?

歌兮想起他之前说过的话:你的心若是收不回来,那我便要你的人。

她的瞳孔微微一缩,元沂他,变了。

如果是以前的元沂。绝不会如此逼迫她,绝不会。

歌兮缓缓站起身,眼角眉梢都透出一丝让人心惊的冷来,元沂的身体都好似僵硬了起来,他却倔强着不肯说道歉或许软和的话。

爱了她那么久,不是没有妒恨,也不是没有怨怼的。

明知道她历经生死历经诸多磨难才回来,可是只要一想到她为了先帝做了那么多的事情,倘若没有真心真情是绝做不到的。

她对元堃有多情深。他便有多嫉妒。

元沂失神的时候歌兮已经往玉台殿内殿走去了。

她的脚步忽然顿住,头也没有没有回地说道,“楚王殿下不是要哀家兑现吗?那还在等什么?”

元沂的胸口像是被重重一击。疼得都让他有些透不过气来,只得推动了木椅,跟着她进入了内殿。

内殿里的有些薄雾渺渺,淡青色的烟雾从铜鹤香炉的细长嘴中喷出,晚风拂动着轻薄的帷幔,歌兮站在内殿的中央。从殿外漏进来的光影将她的身影在墙面拉得有些纤长扭曲。

元沂进来的时候,歌兮已经将最外面的宫装脱掉了。

月白色的宫装掉落在她的脚踝处。她一件一件地脱着繁杂的宫装,最终只剩下一件贴身的薄裙,她玲珑的曲线一览无余。

拔下头上的发簪,任由长发披散。

歌兮微微侧过头来,唇角带了一抹讥笑,“楚王殿下,你可以来享用了。”

元沂脸色一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不是这样的,他想要的并不是这样。

片刻之后,他猛地推了木椅出去,长廊之上响起他慌不择路跌倒的钝响,歌兮的眉峰跳了一下,随即听到福乐的声音——

“楚王殿下,您无妨吧。”

“走开!”

“楚王殿下您的手跌破了,哎……”

声音渐渐远去,歌兮像是失去力量一样一下子在满地的衣衫间蹲了下来,双手抱臂,缩成了小小的一团。

福乐在殿外候了很久很久。他不敢贸然进去打扰,但又担心着里面的情形,心焦地在外走过来走过去,直到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那颗几乎都悬到了头顶的心在落回了肚子里。

“皇上在等着哀家用膳?”

歌兮已经重新穿戴好,头发也抿得一丝不苟,身上带着皇太后的威势,气息似乎更为冷冽了一些。

“皇上任性,你们也不劝着点,这都什么时辰了?”

歌兮冷冷训斥了几句,福乐等人不敢辩驳,她也知道自己是在迁怒,收敛了情绪,道,“摆驾吧。”

“是。”

福乐总算等了来这句,忙不迭地召来了凤辇。

歌兮坐在凤辇上,吹着冷风,那不平的心绪才微微平复了些。

是了,她自己尚且变成了无心无情的女人,又何必苛责元沂还在原地不变?罢了罢了。

月上柳梢头之时,元沂在王府的北苑泄愤似地强迫自己站起来走路。

“王爷……”

“这还是太勉强了些,你停下来吧,这样不妥,不妥啊……”

神仙手在一年之前离开京都去外云游寻药,留在楚王王府的是他的记名弟子,便是这在在元沂身边战战兢兢劝阻的青年,姓金,名守信。

元沂在神仙手日复一日的医治之下,早就拔除了娘胎里带来的毒素,这几年他也在秘密地努力练习站起、行走,只是因为残疾太久,他从来便没有行走过,他就像刚出生的婴儿一样,不,比婴儿学习行走更为艰难。

额头上已经疼得沁出汗珠,饱饱的衣衫已经是透了。元沂咬着牙,断不肯轻易就认输,他要站起来,他要走路,他要像一个正常的男人一样能走能跳,能用双臂为自己心爱的女子撑起一片天地,而不是孱弱到连行走都要依靠旁人!

他又摇摇晃晃地跨出一脚,看得金守信都想下意识地去伸手接。

因为长期残疾,他的腿部肌肉萎缩得很厉害,腿骨也有些变形,因此,神仙手为他一次一次施针,每一次的痛苦都是常人难以忍受的。神仙外出寻药之后,每次的针灸就是金守信来做的,就是现在,元沂的腿上也密密麻麻都是银针。

“王爷,有道是过犹不及……”

金守信圆圆的脸上都泛着一层水光,都是被吓出来的汗。

他看着元沂咬着牙又是迈出了一步,谁知脚下不稳就往前面栽去,吓得他顿时魂飞魄散,一个飞扑垫在了元沂的身下,就在元沂跌下去的一刹那,屋子中突然出现一个麻衣青年将元沂一个旋身带到了紫木椅上,金大夫这才松了一口气。

麻衣青年麻衣说话,只是将元沂放到紫木椅上就消失在屋内,好似他从未出现过一般。

“王爷,您断不能再这样了!”金守信圆圆的脸上浮现了愤怒的神情,“您本来恢复得好好的,师傅都说了要慢慢来,急不得急不得的!您这样是要将好不容易好起来的腿废掉吗?”

元沂脸色苍白,听到他的话惨笑了一下,“好起来的腿……”

他狠狠捶在自己的双腿上,失控地咆哮道,“这算什么好起来?站也站不起,走也走不了!这样的废物,要它干什么!!”

金守信吃惊地看着失控的元沂。楚王他,从未如此失态过,他忍受了那么多的痛苦就是为了有一天能站起来想寻常人一样行走,为这一天他已经付出了很多的努力和时间,他也是自己见过最有耐心和毅力的人,谁知道今日竟是如此失控。难道说,他受到了什么刺激吗?

他正想出声劝解的时候,门外忽然传来了声音——

“殿下,您怎么了?”

楚王妃谢娴在门口婷婷站立,见到元沂的模样便慌了神,丢开手中捧着的衣物便跑了进去。

“殿下,你哪儿不适?金大夫,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谢娴见到元沂腿上扎的银针有的还渗出血珠来,心急得都要掉出眼泪了,她想去摸他腿上的银针,又生怕碰到了他的痛处,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前两日不是刚针灸过么?以前不是十日才针灸一次的么?为什么突然又施针?金大夫,你倒是说说看,为什么要折腾殿下?!”

谢娴一叠声的质问让金守信哑口无言,他也想知道什么楚王好端端的突然那么激进,非逼着自己施针不可,这究竟是为什么啊!

“你看看,殿下的腿……都成什么样子了……”

谢娴声音有些哽咽,伸手将元沂脸颊边被汗濡湿的长发抿上去,手碰触到他的脸,他先是失神,后是一惊,受到惊吓一般避开的她的手。

当她碰到自己的时候,元沂想到的是那个女子不悲不喜的话语——你的王妃会担心你的,回去吧。

元沂,你已经有王妃了。

不,不是这样的,她是楚王妃,可从不是自己想娶的妻子,从来不是!

谢娴愣住了,元沂看她的眼神很怪,似是突然之间疏离了不少,虽然原本他们之间就是相敬如“宾”,是真正意义上的如朋友一般的想出,但是也没有像此刻,他的眼神里明明白白写着——不要靠近我。(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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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章 心上人

元沂脸上又恢复了常色,眼眸幽暗,让人看不透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谢小姐,本王无事,你且回去吧。”

谢小姐?他居然叫她谢小姐?!

这几年来,不管他们之间有没有夫妻之实,在外人看来,他们都是恩爱和顺的一对夫妻。而实际上,即使他们不是真的夫妻,几年的相处下来,她以为他们之间已经前进了许多,是处在比夫妻差一点,比挚友多一些的位置。

可是他今日的一句“谢小姐”,像是突然间打了她一记耳光,却原来,这几年的相处,只是她一个人在自以为是么?竟原来,所有的所有,都是她在自作多情?

谢娴呆滞住,只觉一颗心坠啊坠,最终摔成了许多许多片,怎么拼都不是原来那颗完整的心了。

“元沂你……你究竟是怎么了?”

谢娴不甘心,她强笑着问,元沂不回答,她便伸手握住他冰凉的手掌。

她从来都没有做过如此胆大的举动,她虽是比起寻常女子要胆大,但是在喜欢的人面前也是一般的胆怯羞涩,只是眼下她害怕,元沂他太不寻常,分明就是发生了某些她不知晓的事情!

元沂的视线落到她覆盖在自己的手背的纤纤玉手,曾几何时,也有那么一个女子喜欢握住他的手。

他想着心便冷下来。(.la 无弹窗广告)他与谢娴原本就是一个错误。是被人逼迫,从来就不是他的心甘情愿!现在她回来了,这个错误便更不应该继续下去!

元沂抽会增加的手。却被谢娴惶恐地拉住。

“元沂……殿下……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惹你生气了,你告诉我,我都改!还请你不要这样……”

谢娴都有些语无伦次,一双美丽的杏眼里滚落一颗又一颗的泪珠,往日里的高贵恬静全都消失不见,只剩下一个跪坐在元沂脚边惶惶不安凄楚可怜的小女子。

元沂见她如此,原本想说的话便说不出来了。

这几年。即使对她并无男女之情,可两人朝夕相处。对她的一腔爱慕之心也不能不说是全然无知无觉的。

谢娴是一个十分美好的女子,美丽温婉知进退有见识,能将内宅打理得十分好,也能与他下棋品琴谈论朝政。可是。可是即使她再好,也不是自己心中的那个人。人总是这样,喜欢的或许不是最好的,可是一旦喜欢上了,那个人便是他心中的最好。

他心中的最好,是那个小时候机灵狡黠的歌兮,是那个长大后狠辣决绝的歌兮,是那个不管她变成什么样子他都喜欢心悦到无以复加的歌兮。

不是谢娴……

元沂看着哭的双眼都红肿起来还拉着他的手不放的谢娴,狠了心抽出手来。低声道了一句,“不是你做错了,而是一开始就是错的……”

金守信挨着墙角想悄悄地溜出去。谁料元沂并没有打算放过他。

“金大夫!”

“啊?!”

“银针可以取下来了。”

“哦,是。”

金守信抹着额上的汗为元沂取针,不得不对谢娴说道,“王妃娘娘,请……请让一下……”

谢娴失神地让开,金守信接到元沂的眼神。不得不硬着头皮说,“……王妃娘娘。这取针不得见了风,您看是不是……”

这便是在赶人了,谢娴心中一凛,收住了要夺眶而的眼泪,冷着声音道,“知晓了,你要好好照看殿下。”

“殿下,臣妾告退。”

她仪态优雅地朝他施礼,实际上是硬拼着一口气在那儿撑着。

大门闭合,她双腿一软,竟是险些跌坐了下来。

她贴身的侍女忙一左一右地搀扶起她,她闭着双眼半依着侍女,沉声道,“回去,快,不要停。”

侍女有些不知所措。眼下的情形不应该是要金大夫给王妃看一看吗?怎么……

“快!回去!”

谢娴低声呵斥了一声,语气中是不容抗拒的威仪。

侍女只得搀着她速速离开了北苑。怎么也想不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原本王妃兴头头地来给王爷送衣服,那些里里外外簇新的衣衫,都是王妃自己一针一线用心做的,为了这些衣衫,王妃没有少熬夜呢。王爷就算不喜欢也不该如此将王妃赶了出来啊。

谢娴好不容易回到了自己的院子,便将所有人都赶了出去,一个人留在卧室里发愣。

适才的眼泪一半是真心一半却是她自己的硬逼出来的。

她谢娴,并不是那般柔弱可怜的女子,她骨子里头是刚强的,要不然当年做了望门寡被人逼上门来,她哭也该哭死了。

只是她也知道,女子,一味的刚强,在男人面前是不行的。男人,便是喜欢那种娇娇弱弱楚楚可怜的女子,眼泪是女子的有利武器。可是,今日她用了这个武器,却收效甚微呢。

元沂不为所动,心硬得有些脱离想象,以往在相处之中,他并不是那样的。

有好几次,他们相认不经意的触碰,她明明感觉到他是不讨厌自己的,为何一下便变了样子?

这其中一定有变数,一定是。

正在思索着,侍女前来禀报——

“娘娘,福公公来了,说今日王爷就歇在北苑了,让您早些安歇。”

谢娴下意识地抓紧了手下的被褥,声音有些嘶哑,“你去问清楚,是今日一日,还是往后王爷都要住在北苑。”

她顿了顿又道,“你问明白一些,也好做准备,北苑里的物件都是缺的。”

侍女道了一声是,不一会又听到脚步声。

“回娘娘,问明白了,福公公说,王爷的身体需要静养,往后……一个月两个月都……”

“够了!”

谢娴的一声怒斥让侍女惊了一跳。

王妃极少发怒,以往都是温温柔柔的。

侍女们大气都不敢出,等了好一阵才听到王妃的声音,“知道了,你们退下吧。”

侍女们忙不迭地退了下去,院子里空旷得有些冷清。

“果然……”

谢娴坐直了身体,唇角是僵硬的笑。

他果然要与自己划清界限。谢小姐?她都已经嫁给他了还能是谢小姐吗?!难道说他还想休了她?还是说他的心上人已经回来了所以要给那位心上人腾位置?

等等。

谢娴闹还是像是捕捉到了关键。

心上人……

是的,只有是元沂的心上人才能让那个男子如此失态。

那个她以为不会出现的心上人居然出现了吗?究竟是谁?那个心上人究竟会是谁?

谢娴真的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了。

几年的相处,她渐渐地了解元沂这个男人,这个男人用情专一。几年间,除却她这个有名无实的王妃,他府上还有一些他人送的姬妾,不过,他从来没有碰过。偶尔,她也会有意试探,想知道他的心上人究竟是哪位贵女,可是每每都试探不出个所以然来。可是每当谈及那个女子,元沂的眼神便会变得很温柔。

对她,从未有过的温柔。

倘若那个不知名的女子真的回来了,她这个占了楚王正妃名号的人又该如何自处?

她已经是做了这么久的正妃,就算她和元沂有名无实,可是谁会相信?元沂对那女子用情至深,想来是不会委屈那女人当一个侍妾或者庶妃了,那么接下来等待自己的,会是休弃归家吗?

谢娴双手握成了拳头,不可以,绝不能这样。

她的一颗芳心全都寄托在了元沂身上,两人的朝夕相处,竟也敌不过那个几年都不曾露面的女子吗?不行,她不能坐以待毙,不能等着让元沂将绝情的话说出口。

她要找出那个女人来,倒要看看究竟是怎么样的女人,能将元沂迷成这般模样!

夜,歌兮只穿了一件薄薄的轻纱游弋在澄池冰冷的水底。

每当她思绪繁杂或者心很乱的时候,她便会游泳冷静一下,元堃……走的时候,她差点将自己溺死在水底。

月色清冷,澄池静悄悄的。

只听到蟋蟀虫儿细细的声响,以及哗哗的水声。

郦罗抱着长剑在树下等着她,他到不担心她会出事,只是经历过那次她差点死在水中的事情之后,在岸边守着她便成了一个习惯。

水很冷,歌兮像一条鱼一样在水中肆意地游。

足足一个一个时辰,郦罗看了看远处简直急成了热锅上蚂蚁的福乐,方才一跃跃到对面,对着水中的歌兮说道,“你该上来了。”

“哗啦”一声,歌兮从水中冒出了头,月光下,她就像是月下化形成人的水中花妖,即使脸上冰冷如霜,都无法阻挡她的蛊惑。

郦罗背过身去,歌兮披上他抛过来的衣裳,长发湿漉漉地披在脑后。

“往后不要再这样了,伤身体。”

“无妨,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歌兮的衣袍长长地拖在地上,她从郦罗身边走过,带着一股水的冷冽味道。

“你心乱,是因为楚王元沂,还是因为即将归朝的齐王?”

歌兮没有回答,郦罗无奈的跟在她身后,而福乐早跑去准备待会她会用到的温汤。

歌兮赤着脚走上了玉台,郦罗在背后叫住她,“你真的不去看那个孩子吗?”(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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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2章 齐王归朝

“哪个孩子?”

歌兮反问。[.la 超多好]

“你知道我问的是哪个孩子。”郦罗皱眉,他不喜欢这样的歌兮,冷得就像是破庙里的泥塑菩萨,明明睁着眼将世事都看在眼里,可就是无动于衷,就好似她的心也是泥捏的,冰冷、生硬、没有温度。

“我不知道你说的孩子是谁。”

歌兮抬起足踏上玉台的白玉台阶,湿漉漉的长发在湿冷的空中都结了一层白霜。

郦罗气极,她总是有这种本事让自己发怒,真是想将她好好打上了一顿。

“我说的是元念,那个你亲生的孩子。”

自打歌兮强势入主宫中以来,她从未去看过一眼被她软禁在宫里的元念,也不知她如如何想的,明明对元熙都那般关怀,可是对自己亲生的孩子,却是冷冷的,像是对待一个毫无关系的人。

“他是齐王世子。”

郦罗不知道的是,早在当年她对元旭说出这个世上还有一个小念儿的时候,她就已经失去了当他母亲的资格。那个孩子,是她当作了筹码和元旭交换的,现在,她又能以什么身份和态度去见那个孩子。

她是仁孝皇太后,是新帝乾元的母后。

而元念呢,却是齐王的世子,也是现今她能用来挟制齐王的重要……棋子。

郦罗的脸色冷了下来,“他是齐王世子无错,但他也是你亲生的儿子!是你怀胎十月辛辛苦苦生下来的孩子。他也是你这辈子唯一可以拥有的孩子了!歌兮,眼下他还小,很多事情还尚可挽回。不要等到他成人了,一切都晚了。”

“我不想你将来后悔。”

“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郦罗转身而去,福乐在一旁站了好一会才上前劝道,“娘娘,温汤已经好了……您站在风口会着凉的。”

歌兮抬步而去,玉台之上一片清冷寂寞。

千里之外,元旭的十万大军已经连夜行军到了浣纱镇的附近。

浣纱镇的支流就通着运河。元旭刻意不走直路而取此条路径,为的是要走水路。

等到寅时三刻。河面上忽而起了大雾,影影绰绰间,数十艘黑色的大船急速行驶,一声呼哨打破了子夜的宁静。

在马车中闭目养神的元旭睁开双眼。双眸中幽冷的光一闪而过。

“主上,苏将军前来接应了。”

阿九身穿黑甲,在马车外沉声道。

“传令下去,一路走水路,一路走陆路,陆路由卫亮领军。”

“是,主上。”

夜间风浪很大,黑船在急速行驶,阿九站在甲板上听着风浪。

“在想什么?”

十一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他的身后。

“唔。”阿九的眉毛一挑,“只是想起当年……”

“当年黑水寨剿水匪的事?”十一接口道,“是了。就是在这一片水域,啧啧,当时贼匪高山也算是一挑硬汉,不过还是屈服在十三的手段下,说起十三那小子,长得一副嫩相跟一个小孩似的。下手一点都不轻……”

十一说到了十三,似是想起了什么似的。笑容慢慢收敛。

当年他们歃血为盟,说好十三人一条命,一起出生入死,一起走过了那么多的风风雨雨,可到底还是分道扬镳了。

那年的黑水寨剿水匪,领头的,是十三岁的小主人上官歌兮。他们一行人夜入浣纱镇擒高山、闯水域端了黑水寨的老巢、收割了黑水寨一干匪贼三百余条人命,那夜的厮杀血腥似乎还在眼前,可是那时一起并肩作战的人却早由伙伴变成了敌手。

“十三历来都是向着小主人,他的心思我也能猜到一些,只是没有想到,他会如此决绝……现在也不知道他如何了……”

“各人有各人的选择,我们都是身不由己。”

阿九想到十三脸上那道狰狞的疤痕,心中便涌上一丝不悦。就这这时,南寺也从船舱中走出来,阿九斜着眼睛扫了他一眼,用他也可以听到的声音说,“只是有些债,就算是暂时欠着,终有一天也要算清的。”

南寺的脚步微微滞了一下,便抬头直视阿九与十一。

几人的眼神对接便像是刀枪剑戟在瞬间交战了一个回合。

“扑凌凌——”

一只雪白的鸽子飞了过来,落到了船帆的麻绳上,阿九见状将拇指和食指放在嘴中,吹出了一声鸽子哨,那只雪白的小东西便飞到了他的掌心上。

白鸽的红脚杆上绑着一个小小的布卷,阿九熟练地解开,将白鸽交给十一,自己朝着元旭所在的舱房走去。

“京都来消息了……”

元旭在看完了布卷的内容之后,将布卷放到烛火上,看着它在铜盆里烧成灰烬。

“他们果然结盟了。”

在遭遇山洪之灾之后,卫亮曾想带领着余下的兵力硬闯京都,可是京都早就被围成了一个铁桶一般。这也说明了在京都坐镇的歌兮是早就有准备。

她与元堃逃出资徳行宫在外躲藏的日子,仅仅只有一年半,不可能在短短数月之中就能算计布局到这一步,想必,她的强势归来,是早早的就开始盘算了。应该是……

元旭的眼眸黯了一黯。

假如他没有估算错,她已经是从逃出资徳行宫开始就预谋要狠狠给他一击了,那时他给的一碗堕胎药竟是让她记恨到了骨子里么,也对,韩伊说,那时候她都快没有气了。

以那孩子的性子,只要没有死,就必然会亲手讨回她的债。

“太妃、萧老丞相、王妃娘娘,还有世子,都被软禁了起来,阿大不敢轻举妄动,只能在暗处守着。新……新帝和仁孝太后除此之外并没有其他的动作,太妃娘娘她们除了行动受限,并没有受到苛待。”

阿九斟酌着说道,“主上,要不要启动黑甲卫在京都内的暗线,将太妃娘娘她们救出来?”

“不必。”

元旭起身,高大的身影将房中昏暗的烛光遮住。

“冤有头债有主,她历来都不会迁怒无辜,更何况,她很聪明,她不愿受江家的牵制,就必须让一个可以与之抗衡的人在朝局上与之制衡,而孤,便是这个人。”

不知从何时起,那个站在他身后的小小少女,开始从他的身后走出来,走到了他的对面,成为了他不得不抬头正视的对手。

“阿九你且看着。”

“如无意外,进京之路,非但不会有阻碍,她还会大张旗鼓地将孤迎回去。”

十万大军,是大盛目前最多的兵力了,江家和其他的世家即使有准备,也是吃不下如此庞大的兵力的。而且,当真要和他打起来,南边的伯家势必会乘虚而入,西北那边只是死了一个穆承嗣但未必没有再战之力,要是灭掉了他手中的兵力,那么大盛才真正成为砧板上的鱼肉了。

再者新帝登基,歌兮忙着巩固朝政,绝不会看着战乱再起。

既然是不能乱,那么,他这个齐王和他手下的强兵就能安安稳稳地班师回朝,不仅如此,她还会器重他,等到江家还有自己斗了一个两败俱伤,而她和新帝又羽翼丰满的时候,她才会动他。

睿智、隐忍、谋定而后动,他所教给她的,她学都得很好。不,是青出于蓝。

“真不愧是孤一手教出来的孩子……”

元旭的眼眸幽深如许,“阿九,布置下去,船队在平阳停下。”

阿九有些吃惊,主上是在要在平阳等着小……等着仁孝亲自来请吗?

他不敢多问,只抱拳道,“是,主上。”

船只急速行驶了一天一夜,终于在日暮之前抵达了平阳的渡头。

驻守平阳的是歌兮后来指派的官员,乍一听到齐王的大军忽然出现在平阳渡头,吓得从榻上滚了下来。

“齐王……齐王这是要造反?”

“不对不对,仁孝太后那才是……”

“也不对也不对,该死的,现在齐王到哪里了?我还能逃出平阳城吗?”

这个长得似个陀螺的官员记得团团转,他身边的一个小吏见到他这番模样,不禁出声劝道,“大人也不必如此惊慌,齐王取道平阳乃是太后娘娘之前就预料到的,太后娘娘让大人守在此处也是为了迎接齐王……”

“……现在各个出口都被齐王的兵把守着,本大人怕是一出去就要被砍了脑袋了……怎么办,究竟该怎么办!!都是家里的该死的婆娘,说投靠太后最有前途,现在都要一只脚跨到阎王殿去了……”

“列祖列宗,我对不起你们啊……”

“大人……”

“大人……”

“不行,还是躲起来,可这里没有地方可以躲……”

“大人……”

那个小吏几次都插不进话,眼见着时间紧迫,再不做出应对便会被动了,那个相貌清秀的小吏眼锋一转——

只听得“咚”的一声,那官员张着嘴倒了下去。那个小吏拿着木棒站在他后面,“大人,事态紧急,不能让你误了太后娘娘的大事,对不住了。”

一炷香时辰后,那个小吏整理好衣袍,从容地从房中走出去。

“来人,打开平阳城城门,迎接齐王得胜归朝!”(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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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3章 打还是不打?

“殿下,您终于回来了。”

平阳城陈府上,陈家二公子三公子四公子都到了厅堂之上。元旭在上座,视线并没有落到任何一个舅父身上。

陈家大公子在京都皇宫内软禁着,原本陈府也在京都那位的控制之中,但是也不知怎么一回事,早在五日前,驻守在平阳的重兵突然撤走了,之余下一个不中用的小官留守。

现在,这些人一个不漏地都被齐王的人抓了起来,就在府外等候发落。

陈家老太爷并没有露面,原本当家陈大公子现在落到了仁孝太后的手里,五公子不在平阳六公子病倒在家中,三公子四公子只得使眼色给二哥,让他跟殿下说。

“殿下。”

“京都已经被元熙小儿还有那……妖女所控制,朝堂上尽是一帮墙头草,已经是让元熙小儿登基,眼下殿下手中有雄兵,便应该一举攻入京都,免得让那妖女祸国颠覆了大盛的天下……”

二公子沉声开口,心中却没有一点底。

莞贵妃成了仁孝太后,别人不知道内情,他们兄弟几人却是知道底细的。

那个女子原本是要顶了陈莞的名号嫁给元旭做正妃的呢,谁知道不得自己姐姐德太妃的心,硬是使了手段逼着那女子离开。原本也是无伤大雅的事情,一个女子而已,干净处理了也就是。小泥鳅,也掀不起什么风浪来。

可是。谁能料到竟是他们看走了眼,几次下手都没有让女子死掉,反倒是让她换了身份回来。眼下,更是重重给了殿下和陈家一击,简直成了他们的心腹大患。

但,如今那女子已非吴下阿蒙,不再是出几个杀手便可解决得了了。

更何况……

元旭听到了“妖女”两个字,眼眸一抬,似笑非笑地看了二公子一眼。

“元熙本来就是太子。太子登基有何名不正言不顺?倒是孤,一直挟太子控制朝堂。(.la 无弹窗广告)民间不是都在传孤是奸王吗?不过是胜者为王败者为贼而已。”

二公子的心霍然一跳,果然,果然殿下对那个女子还是念念不忘……

“殿下此言差矣,殿下原本就是元家的凤子龙孙。正德帝无道,殿下才顺应天命执掌朝政,何来名不正之言?反观那个妖女,不知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打着正德帝的旗号蛊惑了河阳江家,说不定现在埋在皇陵的正德帝根本就是假冒的!这一切都是那女子在自说自话,根本就是大了窃国的主意!”

“最可恶是那韩伊,真真是一个没有用的废物,让他守着京都。竟然打开城门将京都拱手相让,说不定他也中了那妖女的妖媚之术,所以才被迷了一个五迷三道神志不清……”

三公子本就是武将。先前也向元旭主动请缨要驻守京都,却被元旭驳回,让韩伊担了重任。他原本就不服,尤其是听闻卫亮被那女子灭了近一半的兵力,简直就是恨她入骨,才口不择言了起来。

妖媚之术……

元旭的眼眸眯了起来。胸中一股怒气激荡。

他与歌兮相爱相杀,就算是将来拼一个你死我活。也改变不了她是自己最爱的女子的事实,他又怎么能容许他人侮辱她?

“世间男子多为无能却不自知,敌不过一个女子,便用妖媚之名污之,真是可恨可怜。”

二公子眼见元旭身上的气息凌厉起来,忙踩了三公子一脚,三公子虽是鲁莽,但并不是愚蠢,也察觉到了元旭的不同寻常,便住了嘴不再说下去。

四公子见厅堂之内的气氛凝重了起来,忙站出来缓和气氛。

“殿下应是已有决断,不知殿下要如何行事?”

元旭起身道,“迎孤王入城的小吏何在?”

阿九在外回禀道,“主上,那小子被关押在柴房。”

“将他带到孤的下榻处。”

“是。”

元旭离开了厅堂,陈家的几个公子才围在到一块。

“二哥,你说殿下是个什么意思?”

“二哥,为什么殿下要见那个小吏?那些敢围困陈家的家伙就该都斩杀干净!殿下见他又是怎么一个章程?”

“二哥……”

二公子不胜其烦,断喝道,“你们闭嘴!”

他又看了三公子一眼,“都是你口不择言。”

“我?我怎么了?”三公子有些莫名其妙,他不就是骂了那妖女几句,这些日子他们不是天天在骂吗,怎么就口不择言了?

四公子眼眸一闪,“二哥,难道说……”

二公子点点头,“殿下对那女子还有情。”

“而且,不看僧面看佛面,如果我没有料错,那女子应该是世子元念的生母。”

元念是元旭目前唯一的儿子。

除了他之外,殿下的膝下就只有一个郡主了。可惜的是,这一子一女皆不是陈家女所出,小郡主是南寺将军的亲妹妹南湘侧妃所生,而世子元念虽是养在正妃陈莞的名下,可是陈家的人都是心照不宣,那孩子根本就不是从陈莞肚子里爬出来的,陈莞的孩子怀上了两三个月就因为某些原因小产了。

原本要是陈莞聪明的话,好好待那个孩子将那个孩子养在身边,和亲生的又有什么差别呢?孩子抱过来的时候还不足两岁,还是什么都不懂的时候,又没有生母的记忆,岂不是最好糊弄的时候?可陈莞却是恨元念恨毒了,甚至几次都不知天高地厚地对他下手。

她那些手段根本就入不了殿下的眼,不但没有伤到世子元念分毫,反而是将殿下的耐心都磨了一个一干二净。在王府之中她连一个奴婢出身的紫苏都比不过,陈家对她失望了,才会将她的亲妹妹陈曦送到元旭的身边。

先前他们几兄弟对这个忽然冒出来的孩子也不甚重视,只当是殿下在外面留的种,就算是立了世子又怎么样?在后宅里头,长不成人的孩子多了去了,大不了让他占几年的名头。

但陈老太爷却是私下动用了人手调查元念的生母,最后得到来的消息让陈家的诸位公子都大吃一惊。

世子元念的生母,竟然是莞贵妃所出!不,现今,应该是仁孝皇太后了。

这个女人在短短数个月就控制了京都沿线,原本平阳是陈家的地盘,也被她杀了一个措手不及,就是他们陈府,也是今日齐王带兵入城才解脱了阶下囚的境地。

父亲曾说过,这女子有谋略有手段,假如当初嫁的是元旭,必会成为他的一大臂力,可惜的是,成不了同盟却成了仇敌。

他们陈家的几个女子,却是没有一个人能敌得过那女子的大才。

就算是德太妃也是拘泥在后宅的视野上,玩起阴谋算计来不输他人,可在朝堂大局上也是目光短浅了。

三公子四公子恍然大悟,原来竟是如此,难怪殿下……

“殿下是要做大事的人,怎么能被儿女私情束缚?”三公子满脸不赞同,“就算她是元念的生母又怎么样?碍了殿下和陈家的江山大计,照样杀她!”

“父亲……是什么看法?”

四公子想得更多一点,便问道。

“父亲的意思是再看看……不过,他认为殿下并不会与她兵戎相见。眼下的大盛不能乱,一乱,外敌便进来了……”

“那就这么放过那妖女?”

三公子十分不悦,在他看来,敢挑衅陈家便是死罪,尤其是这女子还软禁了大姐姐和大兄。

“你也别忘了,太妃娘娘大兄世子还有莞儿曦儿都在她手里捏着。殿下念她的情,可是最毒不过妇人心,我看她一点都不会顾及与殿下的当初,要是我们妄动,难保她不做出伤害太妃娘娘他们的事……”

“贱人!她敢!”

“她怎么都不敢,穆承嗣她都敢割了他的脑袋挂城门上,她还有什么不敢的?”二公子冷笑,“我之前是试探殿下……这也是父亲的意思。”

“如今看来,平阳是夺回来了,但是朝堂殿下一人独大的局面却是改变了。”二公子咬牙道,“怪只怪殿下一只不肯废了元熙自立,不然眼下出兵便是名正言顺了。”

眼下元熙已经登基,他们在出兵就变成了叛乱,一招不慎哪。

四公子却是道,“二哥,你也别太忧心,以我之见,殿下并不是心软的人,他知道什么事情更重要。”

二公子神色莫辩,“但愿如此吧。”

京都城楼之上,歌兮穿着男子官服站在城楼看远处血红的落日。

“齐王,不日便会入京了呢。”

郦罗依旧是一袭白衣,他手中拿了一只竹萧,指向了远处,“你说,他要是回来,你该将他摆在一个什么位置上?”

齐王,可是离皇位只差半步呢,而且比起年幼幼稚的新帝元熙,他更符合朝臣和百姓对皇帝的期待,而且多年经营,齐王的影响力比想象中更大。

齐王有权有势有名望有兵马,怎么看都是威胁新帝和太后的第一人,可他手上的兵也是歌兮需要的。养江家一头狼是养,多上一头猛虎她也不怕。

“什么位置……”

歌兮扭过头来,“大盛的历史上虽没有,但是以后大概会有人记住这个名号。”

“我给他的位置是,摄政王。”(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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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4章 摄政王?

“摄政王?”

元旭看着下面的虽紧张但仍不卑不亢游说自己的小吏,唇边是一抹兴味的笑意。

歌兮看人的眼光倒是不错。

这个小小幕僚,居然敢打晕了自己的上峰,并且领着一干衙役兵丁打开城门迎接他,现在更是在他目前有理有据地游说自己卸甲进京,当真是有胆色……

也够狂妄。

“眼下大盛四面环敌,西北的穆家不会善罢甘休,南边的伯家也是蓄势待发,还有西夷的游牧部族……快要进入秋冬季节,他们那些蛮夷少了口粮就会向我大盛进犯,前不久就有一个边陲小镇被洗劫一空……”

“太后娘娘感念齐王殿下在先帝病重之时做朝廷的中流砥柱,才使得大盛上下安定不倒……娘娘愿以摄政王之外待齐王殿下,望殿下以大局为重,继续辅佐皇上,为大盛的繁盛共建不世之功。”

那个小吏还在滔滔不绝地说着,元旭危险地眯起了眼睛,“……你叫什么名字?”

小吏愣住,旋即恭敬回答,“下官徐世保。”

“徐世保,你是何时效命……仁孝太后的?”

徐世保停顿了一下,直言道,“下官并没有见过仁孝太后。”

“哦?”

元旭眼眸眯了一下,有意思。

徐世保继续说道,“……下官一直在京都五城卫做一个可有可无的文书。后来太后娘娘率大军解了西北穆家围城之困,我们这些被押着上了城楼的肉盾也活了命下来。而后因为一些机缘巧合,下官便跟着大人来到平阳。”

“……大人看不透娘娘的用意。一心想逃,下官出于无奈才不得不打晕大人。虽是犯了以下犯上之罪,但事由从急……”

“你倒是会为自己找理由。”

元旭的眼眸里闪过一道厉光,“不过是看到了契机,说服了孤,你不就是立下了大功?想从孤这里讨好处,不知死活。”

明明可以与他的上峰说清楚。他却没有这么做,而是选择自己到齐王面前做说客。虽有风险,但若是成功,便可平步青云。

士农工商,这个世上。本来就没有公平可言。世家皇孙生来就是人上人,而平头百姓即便是汲汲经营几十载,也未必能官服加身从此步上坦途。徐世保是一个读书人,但是入场取士每次都名落孙山。假使他再不想些门道剑走偏锋,他怕是终其一生都只是一个小官吏。

现在,就有一个绝佳的机会摆在面前,他又怎么会拱手让人?

徐世保被戳穿了意图也不见恼怒,而是坦然道,“齐王殿下。即便是下官投机取巧,也是需要一份眼力一份胆色。所谓当仁不让便是如此。”

“哼。”

元旭冷冷一哼,“就凭着你们之前软禁了平阳陈家一众家眷。孤王便是杀了你祭旗也当得。”

“齐王明鉴,下官虽是一颗大好头颅,却不够分量,您不值当。”

“好一张利嘴。”

元旭这一句也不知是褒是贬,他话锋一转,却是又道。“徐世保,你可愿到孤麾下做事?”

徐世保也想不到自己的一番话倒激起了齐王的爱才之心。他思索了片刻道:“齐王抬举,是下官的荣幸。只是说句大不敬的话,在您麾下,人才济济,下官虽有些小机敏,但并不出挑,反而在仁孝太后跟前,下官更能仕途顺利。”

“您或许还不知道,仁孝太后已经着手开科举和举贤令了。”

“举贤令?”元旭眼里浮现出一丝兴味,不知歌兮又玩什么新花样了。

“科举是在士子中取人才,而举贤令却是在最低层的官员杂役中推行的,可以上峰举荐也可自荐,并且,犯过罪的罪官和在服苦役的犯人,也可自荐,只要有朝廷和太后能看得上的能力……”

徐世保细细说着举贤令的相关条文,元旭听着脸色渐渐变得凝重起来。

这样的主意,在歌兮还是他的小刺猬的时候,她对他提起过。

只不过那时他在着重训练黑甲卫,并没有将那个小孩的话语听进去,听过之后也只觉得虽然新颖但有诸多的不切实际和困难。举贤,朝廷本来就有类似的政令,但也只限于是在士人和士族中间,若是贸贸然去推行这样的政令,定然会威胁到士族的利益,阻力无比巨大,也不见得会有很好的成效。

元旭那时觉得小姑娘聪明机巧,像是逗猫儿似的夸赞了她两句,也并没有将她的提议放在心上。

谁知道时隔多年,她成为了仁孝太后,却是将这一条政令推行了起来。

元旭可以想见,这样的一条政令推行开来,她能笼络多少低层的官员和一大批有能之士。

小刺猬,在冲他亮爪子了呢。

徐世保眼睛里是惊人的神彩,“不瞒殿下,下官虽未有幸得见太后娘娘,但对太后娘娘十分敬服,因此,便请齐王殿下饶恕下官的不识抬举。”

他说着深深行了一礼,元旭看着他躬下去的背脊若有所思。

“孤从不强人所难,”元旭挥了挥手,“你下去吧。”

“那……”

徐世保没有得到齐王的切实回答有些放心不下,“齐王殿下何时班师回朝?”

元旭看着他,忽而笑道,“孤几时答应过你要班师回朝?”

这……

徐世保大惊失色,这竟是给自己设了一个套么,那之前的那番唇舌岂不是白费了?他还欲说些什么,却见外面的黑甲卫凶煞煞进来,将他架起来就走,他赶紧识相地闭上了嘴。

这个时候,要是惹得齐王不愉,怕是脑袋就不保了。

齐王果真是不愿屈服在妇人之下么?还是说京都的一劫还是避不过?不对,方才的谈话,齐王透出来的意思应当是愿意化干戈为玉帛的,只是……

太复杂了,他想得有些头痛,干脆不去想。

罢了罢了,一切自有定数。

元旭等徐世保下去之后,他又拿着那枚白玉环把玩,最后捏在了手心,“歌兮,孤就在平阳驻兵,一直等到你来为止。”(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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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5章 风不止

“齐王竟在平阳驻扎了起来,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打着什么主意?”

几个年轻的官员在散朝之后聚到了一起讨论时下最热络的话题。(.la 好看的)

“莫不是要到平阳屯兵,和太后皇上打擂台吧。”

“嘘,你小声一点,在皇宫里头说这个……还是要谨言慎行。”

“就算我不说,难道天下人就不说了吗?朝廷八成以上的兵力都在齐王手里捏着,太后皇上依仗的河阳江家,江家的兵可是姓江的,皇上可指望不上。现在大街小巷都在谣传齐王要攻打京都,清君侧,都人心惶惶了……”

“太后不是已经下了懿旨让齐王归京了吗?可见太后还是为了大局着想,不愿意与齐王动干戈的。”

“太后想又有什么用,齐王之前可是……差点就……现在虽是多了一个摄政王的名号,但实际差了多少?依我之见,只怕齐王不愿受摄政王的头衔。”

“咱们这位太后也不是吃素的,你别忘了,她可是能亲自上阵杀敌,取了西北穆承嗣头颅的女子呢……”

正说得热闹,远远地,楚王元沂被人推着过来,这些人连忙闭了嘴,敛容整袍朝着元沂行礼。

待元沂过去之后,其中一个人说道――

“咦,你们听说了没有?”

“什么?”

“楚王元沂与太后娘娘交情匪浅呢,听宫内的内侍说。好几次都看到楚王从太后永福宫偏殿里出来……且都是晚上……”

“听闻太后还是莞贵人的时候就和楚王有些……楚王除了身有残疾,但也是一个俊俏年轻的男人……”

“那时先帝的身体亏成了那样,保不准那时起两人就有……不然楚王殿下怎么会偏向新帝?他在齐王手下照样是得力的王爷。偏向了太后和新帝也不见得对他有好处。定是有那样的关系才会如此,试想这个世上,哪会有过得了美人关的英雄?你们想想,太后娘娘那容貌,啧啧,当真是人间绝色,这样的美色诱惑几个男人又成什么难事?”

“说的极是。说不定穆承嗣也是美人当前神魂颠倒,这才冒冒失失丢了性命……”

“咦。你竟也敢说!快快闭了嘴吧。”

“……我也听到过这样的传言……”

“太后娘娘青春少艾的……嘿嘿……倒也不奇怪……”

……

这些年轻官员低声细语,自以为没有人听到,却没有注意到一个小内侍躲在柱子后头,将他们的话听了一个一字不漏。并且他还将这些人的长相都暗暗记在了心里。

“贵儿公公。”

小内侍一溜烟竟跑到了皇上的寝宫里头,原来这个不起眼的小内侍竟是皇上的人。

贵儿这会儿正站在台阶上,显然是在等着此人。

“都听到了?记住了?人认清楚了?”

“是。”小内侍殷勤地说道,“奴句句都记得清楚,每个人都看了一个清楚明白。奴年纪虽小,记性却好呢。”

“嗯,这才像是办差事的样儿。”

贵儿因为一直是皇上的近身内侍,在皇上的寝宫里头,除了算得上是三朝元老的大总管福长生。也就是他最大了。到底是新帝从小在身边儿伺候的,这一份子亲近,就算是是福长生也是比不过的。

他又提点了小内侍几句。伸手将一个蓝色的荷包扔了过去。

“这是皇上赏你的。好好给皇上办事,以后有你的好处。”

小内侍也是个人精,荷包一入手就知道里头的份量不轻了,心里喜滋滋的嘴上也跟抹了蜜一样,“给皇上办事是奴三生修来的福气呢,贵儿公公只管放心好了。以后奴就是皇上的眼睛皇上的鼻子,皇上有吩咐。奴就是舍了这一身五花肉也会替皇上办得妥妥的。”

“真是一张好嘴。”贵儿被他的话给逗乐了,“好了,快进去吧,皇上在里头等着呢。”

“是,贵儿公公。”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在回廊上,时不时有宫娥走过,那小内侍只低了头跟着贵儿,并不多看一眼。

前头就是皇上寝宫的正殿了,贵儿正要撩袍上台阶,却听到了一声低咳。

贵儿一惊,收住脚步,果见福长生福公公拄着拐杖从一旁走了出来。

“贵儿。”

“福公公,您老小心些。”

贵儿见到他出来,吃了一惊的同时赶紧上前搀扶这位轻易不出动的大总管,心里却是在打着鼓。福总管虽挂着皇上寝宫总管大人的名头,实际上早就放权给他和柱儿了,但是他们也不敢小看这位在内宫里德高望重的总管大人,到底姜还是老的辣,他不管事并不代表他就老昏聩了。太后娘娘将福总管放皇上跟前可不是当摆设的。

果然,福长生似笑非笑的看着贵儿,道,“小兔崽子,在哪儿找的耳报神,现在是要向皇上复命呢?”

贵儿的心肝颤了一颤,却也是在意料之中,“就知道瞒不过您老的火眼金睛。确实是奴手下的人,听了一些话,要禀报给皇上。”

福长生的眼神在小内侍身上转了一圈,那小内侍只觉得背后冷飕飕的,不禁缩了缩脖子。

“说说看,你倒是听了一些什么话,也让咱家听上一听。”

贵儿心里一咯噔,不得不出来拦在了福长生面前,“公公,这是皇上吩咐的差事……您看,您的腿脚也不方便,还是回去歇着……”

“嗬,竟是嫌咱家碍事了?”福长生眼睛一眯,一张笑脸菩萨一般的脸陡然沉了一下,竟是带上了几分煞气。

贵儿到底是一个少年。刚掌事也不过是几个月的时间,哪里是在宫里头浸淫多年的福长生的对手,在那双眼睛的注视下。他一个激灵,不由低下头去,“公公,您又何必为难贵儿……”

“小兔崽子,就算你不说,咱家也知道你这耳报神都听了一些什么玩意回来。”

福长生指着那个内侍,那个内侍腿一软。便跪了下来。

“无非就是那些个四六不着的朝廷命官在散朝之后说了太后娘娘的是非,说了齐王楚王。也说了一些大逆不道的话。你是准备将这些话都一一回禀给皇上吗?”

贵儿冷汗津津,原本以为自己的行事都谨慎,谁知道都在这位总管大人的眼里呢。

“公公既然知道,还问贵儿?”贵儿也是不服。他为皇上办事尽心尽力,又不是做了大逆不道的事,总管大人管天管地也未免管得太宽。

福长生被他气得笑了起来,“你倒是觉着自己没有做错,好好,今日咱家便教一教你,免得你将来横冲直撞撞破了头才知道什么叫做分寸。”

“咱们做内侍的,在忠诚主子的同时,也要知道什么是对主子好。什么会是给主子惹祸添乱。皇上现在初初登基,处处艰难不说,就算太后娘娘也是每走一步都是如履薄冰。这个时候,你听来着这些混账话,除了生生气着了皇上还能有何作用?”

“那也不能让这些人胡说八道下去吧。”贵儿恨声道,“您老都不知道那些人说了一些什么,要是太后娘娘知道了……”

“太后娘娘知道。”

福长生看了他一眼,“太后娘娘什么都知道。”

贵儿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福长生,“怎么……”

“这个宫里的风吹草动。没有什么能瞒过咱家的眼睛,太后娘娘就更加了。你们这些日子的动作都在太后娘娘眼睛里,枉你们还觉着十分隐秘。你叫他记住那些官员的长相,是想让皇上罢了这些人的官还是抄了他们家?也不想想眼下是什么情景!”

别说皇上现在根本就没有实权,就算皇上掌了朝政,这些官员也不是说杀就杀说流放就流放的,就是正德帝那样的行事荒诞不羁,都还有顾虑,何况实权都没有抓到的新帝元熙?

这样的话他不便也不会对贵儿说,只说道,“你自己好好琢磨琢磨,琢磨好了再去回禀,咱家也不管你,你自己管好自己吧。”

说着他便拄着拐杖慢慢走远。

贵儿站在原地想了良久,最后朝着那跪地的内侍说道,“起来,进殿见皇上去。”

少年皇帝元熙坐在案几前皱着眉看韩老给他的卷宗,并不是朝廷的奏折,而是韩老给元熙布置的考卷。

元熙到底是底子薄弱,韩老便从基础出发,从最基本的开始。元熙虽然着急,但还是将韩老的话听了进去。

“陛下。”

贵儿的轻唤让元熙抬起头来,他看到贵儿身后的内侍,便挥退了左右,“听到了些什么,说吧。”

元熙的身体不自觉地绷了起来,手也握成了拳头。贵儿看着他的模样,心里沉了一沉。

“……大人们都在讨论齐王屯兵平阳的用意,猜想是不是会动乱……”

那个小内侍跪在地上说着,却是绝口不提听到的有关太后与楚王的种种。

元熙听了半晌,出声打断了他,“就这些吗?”

小内侍低着头也不敢看贵儿,只道,“回……回禀皇上,奴听到的就是这些了。”

元熙垂眸思忖了一瞬,“朕只道了,贵儿,有赏。”

贵儿提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那个小内侍得了两份赏赐也是喜笑连连,不该说的都烂到了肚子里。

元熙不觉有异,坐了一会看了一会书之后便去永福宫给太后请安,贵儿亦步亦趋跟着元熙,并不敢行差踏错。

到了太后的永福宫,皇上一天板着的脸孔这才露出了笑脸。

“母后。”

虽是没有血缘关系的母子,但是在这偌大的宫里头,她们二人却是唇齿相依的关系。

只见年轻的仁孝太后穿着常服,发髻上只簪了一朵宫纱花儿,见到皇上来了便开颜一笑,直让人晃花了眼睛。

贵儿脸颊微红地低下头,心里暗道,太后娘娘的容颜确实是太过了,也难怪传出一些流言蜚语。

心是这么想,他行事却越谨慎起来。

等到皇上在永福宫用了膳出去,歌兮便在偏殿贵妃榻上躺下假寐。

“……贵儿到底是没有将听到的那些胡话禀给皇上,只让内侍说了有关齐王的话……”

福乐隔着屏风向歌兮禀告,歌兮的声音幽幽地传过来,“那个贵儿还是有些分寸,让他好好伺候皇上……皇上的宫里有你师傅在,本宫没有什么不放心的。”

福乐斟酌了一下说道,“那些风言风语要是放任不管只怕终究会有一日传到皇上的耳朵里去……使得娘娘和皇上生了嫌隙,那些人就是罪该万死了。”

福乐想让天子卫暗部的人动手吓他们一下,好让他们知道有些话就算是做梦也不能乱说的。

“堵得了一人的嘴,却堵不上悠悠天下的嘴。”

歌兮对于这件事早就有防备,“改日,你去楚王府上传旨意,本宫要见楚王王妃。”

解铃还须系铃人,既然留言是从元沂那儿出来的,便让众人都看看他们夫妻和顺恩爱,若然还有人捕风捉影,她也不介意用些狠辣手段。

就在歌兮为了流言之事费神的时候,郦罗轻车熟路地到了华清宫。

这里是当年歌兮还是莞妃的时候住的宫殿,而在华清宫隔壁便是囚禁德太妃齐王妃还有世子元念的宫殿了。

“元念,元念。”

郦罗站在屋顶之上,四周的暗卫早看到那一袭白色的身影,但因为是郦罗也早就见怪不怪了。

很快,在屋顶上飞跑的人便顿住了脚步,因为他已经找到了目标。

一个小小的身影在长廊上孤形只影的站着,他四下顾看,像是在找什么人。

郦罗刚巧看到他扭过来的侧脸,修长的眼眸眯了一眯,“像,真像。”

既像齐王元旭,也像歌兮,当真是一个漂亮孩子呢。

郦罗唇角上扬,很是愉悦。也不知歌兮在犯什么倔脾气,硬是一眼都不来看这个孩子一眼,明明是她这辈子唯一可以拥有的孩子了。

正想着,下面的情形却是起了变化。

只见一个华服女子走了过来,不知与元念说了些什么,元念惊恐地往后退,那女子竟是双手冲着那孩子的脖子掐了过去!(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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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7章 母子相见

郦罗当下大怒,想也没有想便抽出剑飞身刺向那个女人,一剑便刺到了那女人的手上。

“啊——”

女人尖叫,吃痛松开手。

郦罗便将元念搂到了怀里。那孩子脸上挂着泪珠,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浑身抖得厉害,显然是被那个疯女人给吓坏了。

郦罗抱紧了元念,杀心顿起,长剑指向那女人,一字一顿道,“你,该死!”

那女人被从天而降的郦罗吓得不轻,她杀人未遂又被人撞见,手腕上还被刺出一个血洞来,惊骇得连连后退。

就在郦罗的剑要刺向她的咽喉的时候,一把长刀从斜刺里横了过来,“铛”一声,火花四射,挡住了郦罗要命的一剑。

郦罗一拧眉,他见过这个人,是齐王身边的侍卫。

而险险躲过一死的女子则是尖声大叫,“你是什么人?是上官歌兮那个贱人终于按捺不住了要出手了?来得好!阿大!你们快快杀了他!”

阿大用眼角余光瞟了一眼脸都狰狞扭曲了的齐王正妃陈莞,方才就是郦罗不出手他也会阻止她的,只是这么想不到,她竟然会疯癫到对世子下手,也不知道她是受了什么刺激。

“你是齐王的侍卫?”

郦罗修长的眉绞到了一起,“你方才也看到了,是这个女人想杀你们的世子,你们还不快杀了她!”

阿大也想杀了陈莞。可是她是齐王王妃,是陈家女,是德太妃的亲外甥女。就算亲眼看到了她对世子不利,他也不能动她分毫。

“你敢杀我?!”陈莞仗着齐王的暗卫在场,不知死活地叫嚣了起来,“我是齐王王妃!阿大,你是死人吗?本王妃要你杀了他!!”

齐王王妃?郦罗微微吃了一惊,旋即眉毛一挑,“莫说你只是齐王妃。就算你是天王老子,我也一样要你的命!”

.la [棉花糖]剑招凌厉,招招都指向陈莞的要害,即使是阿大极力护着陈莞,陈莞的身上也多出数道剑伤。那一身华服更是被割得破破烂烂。

眼见阿大都有些抵挡不住,四下里忽然多出许多的暗卫,齐齐将郦罗逼退。

阿大被陈莞的尖叫扰得头痛,干脆一记手刀劈晕了她,将她扔到了草堆里,方才对郦罗说道:“齐王府的家事,还轮不到阁下来过问。”

阿大认得当年在宫中红极一时的剑客郦罗,心中也感激他救下世子殿下的恩情,只是他是太后的人。是处在他们对立面的,而陈莞他也不得不护着。

“还请阁下放下世子,自行离开吧!”

郦罗冷笑。心中已经将阿大当成了陈莞的同党,他抱紧了怀里的孩子,冷声道,“放下世子?放下他好让你们的王妃再杀一次?这个孩子我带走了,想要他回去,叫你们的主子亲自来吧!!”

说着。他长剑一扬,几个诡异的步法。竟是一下子到了十丈开外,暗卫们想去追,却被阿大阻止——

“此人的轻功远在我等之上,我们追不上的。”

再者,他是太后的人,而太后……是世子元念的生母,世子在此人手上比在此处还要安全。

“小七,”阿大回头面向暗卫中的一个青年,“你速速去到平阳,将此处的事禀告给主上。”

“是。”小七看了一眼地上的陈莞,“老大,这个疯……王妃要怎么办?”

阿大看着在草丛里昏睡的陈莞,忽而冷笑了几声,“她是王妃,杀不了她,但是让她受点罪的手段多的是。小七,你动手吧。”

小七早就像教训这个女人了,听到了阿大的发话立刻将一个竹筒掏了出来,“……十三在的时候我跟他学了不少制蛊的方法……真是养虫千日用在一时,便宜咱们的王妃娘娘了……”

他从竹筒里倒出一会青灰色的小虫子,掰开陈莞的嘴就将虫子塞了进去……

再说郦罗和元念。

郦罗一路在皇宫里的屋顶上飞檐走壁,原本被陈莞吓坏了的元念此时也缓了过来,反而是在他怀里兴致勃勃地往下面偷瞄。

郦罗低头扫到了他偷瞄的小模样,唇角不自觉地往上翘,“好玩吗?”

“叔叔,”元念本就是一个活泼的孩子,他直觉郦罗像是很喜欢自己,便大大方方地与他说起话来,“你是我父王派来的侠客吗?”

“你父王?”郦罗冷哼,他想说我是你母亲派来的,话到嘴边转了几转还是没有说出来,“不是。不过我不会伤害你便是。”

元念的大眼睛眨了眨,脆生生地道,“是,叔叔的侠客嘛!叔叔,可以再飞得高一点吗?”

郦罗唇角一勾,“那你抓紧了!”

他高高跃起,元念看着四周忽然变小变远的宫殿发出阵阵惊叹——

“叔叔叔叔,再高一点再高一点!”

一直玩到快日落,郦罗才牵着元念进了永福宫。

福乐在外殿看到郦罗便赶紧迎了过去,“郦公子,娘娘正在找您呢,您……”

他眼尖一眼就看到牵着郦罗衣摆的元念,顿时愣住,“这,这是……”

郦罗并不解释,只道,“她眼下是在正殿吧?”

“啊,是……”

福乐眼看着一大一小走进了大殿,忽然一个激灵,终于想起来这个漂亮得过分的孩子是谁了,可不就是被软禁的齐王世子吗?郦罗这祖宗怎么把他给弄来了?!

歌兮正在正殿里画元堃的画像,她画了很多张,但都不尽如人意,地面上便散落了很多画了一半画像的宣纸。

“娘娘,郦公子来了。”

福乐赶在郦罗进来之前禀告了一声,歌兮没有抬头,只轻声道,“郦罗,你来得正好,你给我看看,我画的三郎像不像……”

她侧过头去,目光触及到郦罗身边的小孩,整个人便像是被人施了定身术一样,又好像时光在这一刻静止了。

他,他……

一直以为她已经要遗忘掉这个孩子,却原来,只一眼,她便认了出来。

这是她怀胎十月拼了命才生出的骨中骨血中血啊,要怎么欺骗自己才能使得自己相信自己已经忘了,可是,便如同那些刻骨的仇恨一样,她又怎么能忘掉这个在她腹中一点点长成人、又在她怀里抱着摇着哄着爱着的孩子。

竟原来,他竟长那么大了,在她看不到也不愿意去看的地方……

歌兮在眼泪险些掉出来的时候,扭过了头去,等到回过头来,她又是那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仁孝太后。

“福乐,本宫的永福宫已经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进来了么?”

福乐噤若寒蝉,郦罗听着却是怒气上涌,“行了,你也别骂福乐,人是我带来了,你什么时候起同我说话也要拐弯抹角了?”

他说着握紧了元念的手,不然这个孩子退到自己身后,“你可知道,今日若不是我去看他,他都要死在别人手上了。”

歌兮手一抖,狼毫笔在宣纸上画出一条长长的痕来。

郦罗察觉到她细微的变化,语气缓了一缓,“是齐王王妃。若不是齐王的暗卫出手,我早就杀了那个女人了。我看齐王的暗卫也不是什么好东西,都护着那个女人。这孩子要是落在她们手上还能有活路?”

“不管你愿意不愿意,我都要带着他,你要是看不顺眼,我就出宫去。”郦罗顿了一顿,“反正天大地大,我郦罗哪儿都可以安生。”

他说着低头问元念,“你可愿意跟我浪迹天涯?”

元念并没有听进去他的问话,他看着眼前的女子,也不知为何,竟生出一种想去亲近的意思。

他松开了郦罗的手,试探地朝着歌兮迈出了脚步。

一步,两步,三步……

眼看着那孩子离自己越来越近,歌兮生出了逃离的心,可双脚却同生了根一般,怎么都移不开半分。

元念在离歌兮只有三步远的地方站定,近得歌兮都可以听到他微微的呼吸声,有或许只是因为太在乎,所有元念的一切细微动作都会无限放大。

就在一大一小两人在对视的时候,,福乐有些惊慌的声音将歌兮的心绪拉了回来——

“娘娘,皇上的龙辇在外殿了。”

歌兮一惊,抬头看向郦罗。

郦罗知道不能让皇上看到元念在此处,身形一闪,掠了元念就往后奔去。

等到元熙走进正殿,只看到一地的宣纸和失神的歌兮。

“母后……”

“母后……”

元熙唤了她好几声她才回过神来。

“哦。”

元熙看了满地的画像只当她是想念父皇了,倒是多劝了几句,只是歌兮一直在想着元念,一直都是精神恍惚。

“娘娘,皇上已经走了。”

福乐出声提醒,歌兮才惊觉,已经是天黑如许了。

“郦罗在哪?”

“郦公子去了澄池,眼下正在凤飞阁上。”

不能让元念呆在永福宫,歌兮的心肠硬下来,起身道,“摆驾。”

“不,”她想了一想,不能大张旗鼓的去,“福乐,你在宫里头守着,我去去就来。”

月上中天,一袭宫娥装扮的歌兮出了永福宫朝着澄池的方向走去,她遮掩的面容,低着头捡着僻静的路走,无人注意到她。(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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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7章 陈曦

夜里的澄池十分幽静。(.la 好看的)

歌兮在凤飞阁外面站了许久,还是迈了进去。

“郦罗,不管如何,他不能呆在这里……”

歌兮直入主题,郦罗却冲着她摆了摆手,他侧过身,歌兮这才看见在他膝盖上睡熟的元念。

下意识的,歌兮便收了声。

“过来。”

郦罗朝她招招手,歌兮站在原地不动,郦罗冲她瞪了一瞪眼睛,她才慢慢走过去。

“真是个狠心的娘。”

小孩儿睡觉容易出汗,郦罗拿了一块丝绢替他擦汗,一面细细地照看这个孩子,一面埋怨歌兮,“你倒是什么都不操心,孩子就自己长到了这么大。可怜的念儿,连自己生母就在眼前也不认得。还被齐王妃那个疯女人那般对待,俗话说有了后娘便有了后爹,这几年倒是不显,等过几年,齐王再有了其他的子嗣,这孩子的身份地位就尴尬了。”

“……你看看这孩子,长得多像你……”

郦罗抬眼看向歌兮,见她的视线转向了别处,便不悦道,“你都来了,还闹什么别扭?难道你真的不打算和这个孩子相认?还是说要眼看着念儿认齐王妃那个蛇蝎女人做母亲?早知道你心狠,但你对自己的孩子不能这样。”

相认?

歌兮听着郦罗的话哑然失笑。

郦罗到底是剑客的心思,太简单直白。她现在是仁孝太后。而小念儿是齐王的世子,她要怎么相认?难道是要向天下人承认她与齐王的不伦吗?不管真实的情况是如何,在世人眼中。她都是正德帝的宠妃,是乾元帝的母后,是临朝听正的仁孝太后!齐王是什么人?是她丈夫的二哥,是想取代她儿子登基为帝的王爷,是她和新帝的心腹大患!

这样复杂的关系,避之都不及,要是将小念儿的身世捅了出来。那才是真正的石破天惊。

“郦罗,今日便算了。明早,你还是将这孩子送回去吧。”

“什么?”

郦罗拧眉,他说了这么多,这女人竟一句也没有听进去么?

“送回去?”他气得脸颊都红了起来。“你说得倒是轻巧,送回去再让那女子杀一次?直到他死了你才安心?”

“你走,你做你的仁孝太后去吧,这里不欢迎你。”

郦罗历来都是处处为歌兮着想,这次却是动了真怒。他极力压抑着自己的声音,还顾忌着小念儿在熟睡。

他刚起身,在一旁睡着的小念儿一把攥住他的衣摆,受惊地弹了一下。

歌兮的心也跟着颤了一下。小念儿在睡梦中都不安稳,想来白日里的那一幕。是真的吓坏了他。

她的手在袖子下用力攥了起来。

郦罗已经是不想再看到她,挥着袖子赶她,“出去。不要让我动手。”

歌兮知道她要是再多说一句,郦罗当真会拔出剑与她打上一架,于是她咬了咬嘴唇,转身走出了凤飞殿。

即使有再多的留念与不舍她也不敢在郦罗面前露出半点。她走出去的背影看起来是那么绝情,气得郦罗胸中怒火难灭。

“死丫头……”

郦罗咬着牙恨恨地看了门口半天,最后将视线转到小念儿熟睡的脸颊上。熊熊的怒火终究还是化为一声叹息。

他伸手轻轻在元念小小的脸颊上摸了一摸,道。“元念,你长大后千万不要记恨你的生母,她也是有诸多无奈……”

“怪只怪造化弄人吧……”

夜,浓黑得有些渗人。

歌兮从澄池出来之后并没有立刻回永福宫,而是换了一身夜行衣,借着这浓浓的夜色,去到了软禁德太妃陈莞还有陈曦的宫殿。

陈莞此时正在房内敷药,她的背上被划了很多道伤口。她一面哀哀叫唤,一面恶毒地咒骂着郦罗和元念。

“真真没有想到那个贱种的命是如此之大……只差一点点,只差那么一点我就成功了……真是功亏一篑!”

坐在榻边给陈莞敷药的是她的胞妹陈曦,她手中拿着药不疾不徐地给姐姐上药,可是眼中却是一片冰冷,丝毫的温度也无。

歌兮的身体贴着屋顶,从揭开的瓦片看屋内的情形

“你轻一些!”

陈莞吃痛,怒斥了一声。

陈曦眼里一寒,眼眸中射出怨毒的光来,不过只一瞬她便恢复了常态,依旧是殷殷切切的给陈莞上药。

“姐姐,虽是有玉肤膏,但姐姐背上的伤只怕会留下疤痕呢。”陈曦伸手在陈莞的光裸背脊上轻触了一下,得到陈莞敏感的反应,她翘了翘唇角,“姐姐本事冰肌玉骨,却多了这些疤痕,就好似一块美玉上有了裂痕,这可真是……”

陈莞听了愈加的恨,她狠狠捶了榻,咬牙切齿道,“总有一日要将那人碎尸万段!还有那小贱种也是!那些该死的暗卫也是!!”

陈曦满意地看着长姐发狂的样子,心里在说:姐姐,还不够,你啊,还不够疯。

“只要姐姐将来站在最顶端,千万臣民都匍匐在姐姐脚下,那又有什么事做不到的呢?到时候,你叫人生便生,让人死便死,所有人都是姐姐脚下的泥。”

陈曦的声音带着无限的蛊惑,轻而易举就将陈莞撩拨了起来。

“你是说……”

“皇后之位。”

陈曦的朱唇一张一合,唇上晶亮丰润,像是抹上来诱人的蜜糖。

“皇后之位……”

陈莞失神了,她恍惚看到自己身穿皇后朝服在金銮殿上接受百官朝贺的情景。不过,她很快就清醒了。

“荒谬,我不过是一个不受宠的齐王妃,什么皇后之位,根本就是胡话连篇!”

“姐姐,”陈曦一笑,将薄衾盖上她的身体,“咱们是陈家女,陈家女就该有胸襟有抱负,不过是一个皇后之位,有什么不敢想的?”

“姐姐不要忘记,虽然我们是阶下囚,但是我们姊妹的夫君却是人中雄主,为什么仁孝太后将咱们软禁在此却什么也不敢做?还不是因为她忌惮咱们的夫君。她一个没有根基的女子,不过是仗着有几分聪明和美色拢住了江家,而咱们夫君手里却是有兵权。只有手上有军队,就算是她捧了一个儿皇帝又如何,等到夫君归京,皇帝就只能是没有实权的傀儡,而那个女人――”

陈莞说着一声冷笑,“最多便是殿下念她的旧情,偶尔养猫逗狗一般逗弄一般罢了。”

“不过,一个玩物。”

歌兮将她的话一字不漏地听进了耳里。

她记得当年她顶了陈莞的名字,住在陈家备嫁的时候,这个陈家二小姐还为了她的姐姐前来行刺自己。

那时的陈曦,直爽率真又天真单纯,对胞姐极其爱护。想不到如今,她竟像是变了一个人一般,口腹蜜剑,笑吟吟地给自己的胞姐下圈套。那眉眼间暗藏的恨戾阴毒,简直让人不寒而栗。

想来,陈莞突然出手想害小念儿,便是陈曦在背后唆使了。

陈莞听到陈曦提及歌兮,顿时眼中妒火熊熊,“不要跟我提那个贱人!要不是她,我又怎么会失去我的孩儿!我可怜的孩子!”

“是啊,姐姐的孩子连来到这世上看上一眼的机会都没有,而那女人的儿子却享受着夫君的疼爱,平平安安地长到了这么大。”陈曦不失时机的挑着火,“姐姐,要是你一直都无所出的话,将来一等夫君的大业成了,你即使是成了皇后,到头来也是为他人白忙了一场。而且,那个贱种已然是能记事了,焉知他不会记仇,等到他长大能秋后算账的时候……”

“够了!”

陈莞“腾”地坐起身,“那个贱人,她怎么不去死?!还有那个贱种,两母子就该都去死,去死!”

她癫狂地大叫起来,陈曦赶紧捂住了她的嘴。

“姐姐,可不能如此大声,姑姑住在后面呢,要是让她知道你的作为,她虽不喜元念的生母,但也不会让你动他的。”

“姑姑?!”陈莞恨恨地甩开陈曦的手,“什么狗屁姑姑,早在她用我腹中的孩子做筏子的时候,我便不认她了!这个老不死的老妇,若是我日后登上了后位,收拾了贱人和贱种之后,接下来的就是要收拾她!”

陈曦眼里的嘲讽和鄙夷一闪而过,说出来的话却是,“好好,姐姐你想怎么做,我都会鼎立支持你的,只要姐姐将来不要忘记了妹妹才好。”

“你我是一母同生的姐妹,这个是自然的。”

陈莞满不在意的说道,她自小便习惯向陈曦许诺,将她的妹妹支使得团团转,可是诺言从未有过一次兑现的。这次,也一样。

“现在那个贱种已经被人救走,一时半会我也难出手,”陈曦想到了关键,“那个剑客一定是那个贱女人的人,那个贱女人知道了会不会派人来杀我?不行我不能坐以待毙,我要修书,给父亲,给夫君,还有……”

“对了!”陈莞忽然想到了一个妙招,“那个贱女人现在是仁孝太后,只要将她和贱种的关系公之于众,她就必死无疑!”(未完待续)

ps:之前的107章应该是106章,内容是没有错的,现在的107章才是真的107,没有弄懂怎么改的人很悲催。但是内容是没有贴错的,大家放心订阅。请原谅作者君的一时糊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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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8章 教训

“姐姐,”陈曦眉头蹙了起来,为什么她的姐姐会越来越蠢,不过这样也好,越蠢才能被自己牢牢控制在手中,“元念是那女人所生,到底也是咱们的揣测,即使九成九是真的,咱们手上也没有切实的证据。更重要的是,元念与她的关系爆出来,她毁了,世人有会怎么看咱们的夫君?到时候夫君又怎么能顺利无诟病地登上大宝?姐姐,你可不要糊涂了!”

“我知……”

陈莞蹙眉,“你这么大声做什么!”

“……是妹妹心急了。”陈曦噎了一下,旋即恢复了平日在陈莞跟前的温柔小心。

陈莞却是没有留意到陈曦不同寻常,她还在思索要怎么对付元念,肚子里却一阵绞痛。

“啊……怎么回事……好痛……”

陈莞脸色煞白,痛得都坐到了地上。

陈曦没有料到会横生变故,忙扶住了陈莞,“姐姐,姐姐你怎么了?你不要吓妹妹……”

歌兮手里捏着一把银针,但是她一直没有出手,陈莞的突然腹痛与她并无干系。

她凝神看去,发现陈莞的后脖颈上有一道细细的竖线,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这道痕迹歌兮一点都不陌生,它代表宿主被人种了蛊。

这大概是十三骑里的老七的手笔。(.la 无弹窗广告)因为他对十三族里的蛊术很感兴趣,当年总缠着十三教他一些制蛊的方法。而十三也在不违背族训的情形下,教了他一些简单能整人但是有不是很厉害的蛊。

陈莞突如其来的腹痛一定和他脱不了关系。

“姐姐,我给你去找大夫……”

陈曦挣脱开陈莞的手。从屋内冲了出去,只剩下陈曦一个人在地上痛得打滚。

可是,信誓旦旦说去找大夫的陈曦却在冲出去之后,悠悠地停住了步子,竟在月下散起了步来。

“姐姐……你可真是愚蠢……”

“你就慢慢等着吧,在妹妹我替你找来大夫之前可千万别痛死了……”

她在月下舒展着双臂,悠悠地旋着圈。“你要是痛死了,就没有人当妹妹的挡箭牌。也没有人替妹妹做事了呢。”

“姐姐。”

陈曦猛地顿住脚步,扭头定定地看向陈莞住的宫殿的方向,“我当年一心一意的信赖你帮助你,可你是怎么对我的?不过是将亲妹妹当成了可以利用的棋子!母亲说你我共事一夫要守望相助。可你知道么,我并不喜欢齐王,我早就有心悦的人……”

“可是,母亲和父亲却根本不听从我的心愿,硬生生拆散了我与瑜郎,将我嫁入不见天日的齐王府,为的就是给你固宠!我有万般的委屈无处倾诉,我想依靠你想在你处得到一些温暖,可你。又是怎么对我的呢?在我新婚之夜,收买了我的侍婢引来外头下贱的男人想破我的身,我要是真的中计。只怕现在就是一捧黄土了!”

“你以为你做得天衣无缝,可惜啊,所谓天网恢恢,我知道,我都知道!”

“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同你争宠!齐王他再好再有本事有地位也敌不过我心目中的瑜郎!”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陈曦喃喃自语。一行清泪顺着她的脸颊滑下,“你可知。在我嫁给齐王的同日,瑜郎也娶了两个美娇娘,竟是母亲亲自给保的媒!平阳玉公子娶双美一时传为佳话!而我呢,我又算什么?!我就是一个笑话!!”

“哈哈哈……”

“哈哈哈哈……”

陈曦的笑声在漆黑寂静的夜里尤其渗人。那古怪的笑声远远荡出去,被夜风送到了远处,宛如宫中冤死的鬼魂,在不甘地作怪。直让人汗毛倒竖两股战。

陈曦笑够了,她抹掉脸上的泪痕,唇角浮上一抹嘲讽。

“姐姐,你可知道,齐王不喜欢你,也不喜欢我,他心悦的,是永福宫里的那位。就算是你使尽了浑身解数,他也不会多看你一眼的。还皇后之位,哈哈,你说说你究竟是有多愚蠢才会相信你能登上凤位?你看看你自己,除了容貌之外,一无是处!你配吗?配吗?”

“不过这样也好,你就在妹妹替你编织的美梦里沉睡吧。你不是想当皇后吗?我呀,不仅不会让你当成皇后,还会将你变成最下贱的女人。母亲还有父亲不是对你寄予厚望吗,我就偏偏不让他们如愿,我要让他们后悔,他们毁了我的一辈子,我也要毁了他们所有的期盼……”

歌兮在树上看着撕掉了面具露出狰狞面目的陈曦,心里道,原来如此,难怪她会变成这样……

只不过……

歌兮的双眼眯了一眯,什么理由都不能成为她想伤害念儿的借口。

自己不能认小念儿是一回事,可是,她也不能容许其他人伤害他!

陈曦正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谁知四周忽然传来一阵声响,她猛地回头,“谁?!谁在那里!”

四周黑得有些阴森恐怖,夜鸟被陈曦的一声断喝惊起,仓惶地拍着翅膀飞走,陈曦惊恐地往后退了几步,强作镇定,实际上连指尖都在微微地发着抖。

“究竟是谁在此装神弄鬼,还不快出来!”

一道黑影掠过,带起一阵冷风,陈曦越发惊恐,连连后退,直到退到了白玉栏杆边,已经是退无可退。

未知的危险就是一种煎熬与凌迟,陈曦虽已经是变成了一个心狠手辣的女子,但她再会耍心机,在如此境地下也吓得手足无措。

就在她惊恐莫名的时候,她的背后忽然袭来一阵狂风,还没有等她扭过头去,她的后颈一痛,整个人便软绵绵地倒了下去。

歌兮站在她身后,手上是一枚长长的银针。

夜深露重,漫长的夜晚终于要过去,天边已经有微微的光亮。

“嘶――”

陈曦在一阵身体的极度酸痛中醒来,努力地睁开双眼,触目所及的却是一堆被撕碎的衣服。

“啊!”

她惊叫地弹坐起,双手下意识的死死捂住自己发出尖叫的嘴。

她身上只剩了一件被割得破破烂烂的心衣(肚兜),修长的双腿都露了出来,长发披散,身上又是这样一个情形,让人看到了定能引起不妥的遐想。

不能叫不能叫,不能将人引过来……

陈曦的心跳如擂,抱了那堆破碎的衣物向着草丛深处爬去。清晨的冷风让她打了一个冷颤,头脑也渐渐清明起来。

倒是是怎么回事?是谁向她出的手?

她努力想记起来一些片段,可是却是什么都想不起。

身上传来痛楚,她一开始只当自己被人侮辱了,只不过她也并非完璧,知道如果经历了那种事该是一个什么样子。知道事情并没有那么糟糕,她才松了一口气,可是仔细看自己的身体的时候,又差点让她尖叫出声!

她平坦紧实的小腹上既然写着斗大的字――吾在盯着你。

不仅如此,她的大腿内侧也有!背上也有!

“该死的……这究竟是……”

陈曦将碎布沾了水去擦拭,可身上的皮都要被她擦破了,那些字却像是纹刻在了她的肌肤上,怎么也弄不掉!

陈曦呆坐在地上,最后将头埋在双膝之间,咬牙切齿地哭了起来。

歌兮在远处注视着这一样,看到陈曦偷偷潜藏在草丛里,将一个过路的宫女打晕穿上了她的衣服,并且陈曦没有就此收手,而是将那个无辜的宫女掐死,用碎布搓成的绳子绑了石头将石头沉入了池塘。

歌兮目光沉了一沉。

陈曦这个女子心狠手毒的程度超乎了她的想象,小念儿若是回到她们身边,只怕迟早都要遭到她的暗害。

她不该一时心软放过了陈曦。

歌兮正在犹豫再出手的时候,身后传来细微的声响。

“歌兮。”

郦罗就站在了她身后的不远处,显然是将她所有的动作都看在了眼里。

“陈家姐妹的事,你不必要再出手了,小心脏了你的手。”

郦罗也是半夜察觉到了异常,这才发现了歌兮向陈曦动手,不过他并没有阻止。在他看来,歌兮这是给小念儿讨债呢。这个嘴硬心软的丫头。

歌兮有些别扭,扭过头去硬邦邦地说道,“哀家心绪不佳,便想想找人出气,仅此而已。”

说着她看了看天色,快要早朝了,她要及早赶回去,不能再逗留。

“要早朝了,福乐再看不到你怕是要急得哭了。”

郦罗看穿了她的心思,调侃了一句。

歌兮身形一闪,消失在了清晨的雾气里。

郦罗站在原处,喃喃道,“我就知道你……”

旭日升起,又是新的一天,

“启奏皇上,齐王元旭在平阳逗留多日,迟迟不肯率兵归京,大有在平阳屯兵与朝廷分庭抗礼之势。齐王的不轨之心早就是昭然若揭,臣等恳请皇上出兵!”

“臣等附议。”

“臣等附议。”

元熙看着底下一声声要向齐王出兵的臣子,心里的激动不言而喻。

他想杀了齐王,做梦都想!

这些臣子提出的谏言,他都想当场大叫一声,好!快快杀了那个逆贼!

就在他热血沸腾恨不得能亲自前去诛杀齐王的时候,一道柔和又坚毅的声音给他当头泼了一盆冷水――

“齐王有不臣之心?哀家怎么不知?”(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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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9章 分歧

果然……

江十九在朝臣里冷眼看着朝堂上的一片哗然。这个女人太冷静太理性,即使那般恨着齐王,她也知道什么事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父亲没有说错,这个女人有着天生敏锐和后天的果敢狠绝,聪明睿智,又一身胆气,若是个男子必成大业。然而,作为他们江家的棋子,却是出乎意料地不好拿捏。

江家能助她入京夺权,她固然许了高位和诸多好处,但是江家的胃口远不止这些。

他们家族的野心不足以向外人道。好几次江家都想将手伸到少年皇帝元熙那个,都被这个年轻的太后阻挡了下来,另一方面,新帝对这个年轻的母亲十分信赖,以至于想挑拨他们之间的关系都无从下手。

于是江家拿着这位太后也是恨不得爱不得杀不得废不得,于是才会策动了一部分臣子上奏折请杀齐王,到要看看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而她维护齐王,出乎元熙的意料,却是在江家的意料之中。

“……齐王监国一来,治下有方,将国事打理得井井有条,又在南边战事上立下了汗马功劳……”

歌兮细数着齐王的功绩,倒像是十分维护齐王一般。

为什么?为什么要替那个男人说话!是他害死了父皇!是他将朕困在方寸天地里悲悲戚戚的活着!是他都是他!你为什么要替他说话!!

元熙听着胸中像是烧了一把火。他都快要控制不住那股愤怒之火了。

“齐王于大盛于朝廷于皇族都有莫大的功劳,再者,齐王乃是皇帝的皇叔。皇家宗室同气连枝,你等存的是什么心思,挑拨皇室不宁,扰得战事大起天下大乱么?”

歌兮的声音传遍了整个大殿,她语气里并没有太大的情绪,却让人感到巨大的压力,简直压得人透不过气来。

“朕……”

“朕认为王大人所言。[.la 超多好]有道理。”

元熙忽然的开口让朝堂上瞬间静了一静。

新帝登基以来,所有的政务都是太后在处理。他年纪尚幼,启蒙又启得晚,对于政事可以说是一窍不通。于是他也极少在大殿上说自己的想法,只是用心听着。有什么不明白的,下了朝堂再向韩老请教。

新帝元熙,从未在人前,尤其是在上早朝的时候,说出违背太后的话来。

今儿个,还是第一次。

江太守在朝臣中站着,眼里闪过一丝得意的笑。

他的目的达到了。

新帝元熙在做太子的时候被齐王元旭当成了提线木偶,连最卑微的宫人都可以轻视侮辱他。那段时日,是元熙最为难过和视为羞耻的日子。而齐王元旭,也是他最痛恨的人。

仁孝太后虽是新帝元熙最信任的人,但是他们毕竟不是亲母子。即便是有些至亲关系的母子,也会有相互猜忌的时候呢。何况一个年轻的继母和一个刚刚登上至尊之位、却处处受到限制没有实权的皇帝。

太后想要与齐王和平共处,用齐王来牵制江家和一众世家,那也要看他们愿意不愿意!

今日才一试,便让小皇帝和太后的矛盾露出了端倪。

好,很好。真是太好了。

歌兮听到元熙说话,心里沉了一沉。

她不是没有跟元熙提过要着眼大局。现在还不是和齐王翻脸的时候。可是,这孩子到底还是没有将她的话听进去,反倒是在大殿之上与她唱起了反调。

大殿之上鸦雀无声。

这一出母子反目,不,虽还不到反目,但是看着太后与新帝因为齐王的事情生了嫌隙,朝堂上多数人都露出轻蔑又得意的笑。

皇帝和太后不是一条心才好,要是他们母子一条心,他们这些玩弄权术的人也没有什么可玩的了。

朝堂上上百双眼睛都看向了銮殿之上、屏风后头的仁孝太后。

在一片缄默寂静里,元熙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他很后悔,他并不是有意与歌兮作对的,他从来就没有想过要当众给太后难难堪。可是,也不知为何,一听到太后维护齐王,过往种种就一起涌向心头,让他怎么也不能平静……

于是,他头脑一昏,那句话便冲口而出了。

元沂坐在紫木椅中,担忧地看向銮殿上的元熙,还有屏风后面。

“太后娘娘……”

福乐在一旁轻声唤了一声。

歌兮的手指动了一动,沉声道,“撤去屏风。”

福乐一惊,忙道,“是。”

沉重的屏风被宫人抬了下去,众人只觉眼前一亮,眼里都出现了一瞬间的惊艳,惊艳过后又赶紧低下头去。这样直视着太后,可是犯了大忌。

元熙越发不安起来,就好像一个做了错事的孩子,心慌不安但也倔强固执不肯服输。

他并没有意识到自己有多错。

他恨毒了元旭,恨不得他死。

每日里他甚至都幻想,歌兮那么厉害,既然能够轻轻松松取了西北穆承嗣的首级,为什么不能杀了齐王。还是说,她不想杀?

歌兮不会知道,这个少年皇帝因为自身坎坷的经历,对所有的人和事都不会绝对信任。尤其是当初,当初歌兮第一次遇到这个少年,是在齐王元旭的军营里,当时她还是上官都尉。

也因此,元熙认定,歌兮与齐王有不同寻常的关系。即使后来种种都表明歌兮是值得信赖的,他也没有办法完全相信她。

“王大人。”

歌兮开口,那个王大人浑身一颤,险些腿软。

“你要皇上出兵杀了齐王。”

“哀家且问你,一者,我朝现下的兵力十之八成在齐王手中,你既然提议要诛杀叛逆,想必是你能带兵打仗了?”

歌兮以出口质问,那位王大人便呐呐无言。

他打仗?别说他一上马背就腿软,就是他能征善战也不敢和齐王去拼杀呀!要知道,齐王可是号称“战神”的悍将,他这一身肥肉,在齐王手下走不了半招。

“二来,据可靠的密报,西北的穆家因为死了世子穆承嗣,正准备再次出兵侵犯我大盛,穆家那老贼虽是老迈,但也是一名虎将,若是王大人能侥幸杀了齐王这所谓逆贼,到时西北进犯,可是你王大人能率兵迎敌?”

王大人只觉背上都冷汗津津,他何德何能,还迎敌,他哪里有这个本事……

“还有南边的伯家,也是虎视眈眈,齐王一死,只怕是迫不及待要吞噬我大盛的国土了。”

“想必王大人和诸位臣工都有应对之策,兵马、粮草、军饷、还有这位有将帅之才的王大人,都是有万全的准备了是吗?”

歌兮一叠声的质问让朝堂上的人都闭上了嘴。

你们说齐王是逆贼,好啊,那是不是你去杀敌你去前线,还是说你有万全之策来应对失去了齐王这位战神之后的混乱局面?

这些食君之禄却从不替君上分忧的臣子,为了一己之私尽给君上添乱。歌兮想着一声冷笑。

“齐王驻兵平阳,是奉了哀家的懿旨,因为他在南地的战事中负了伤,到了平阳已经是大伤了元气,为此,才不得不在平阳驻扎。”

她说着,用眼角的余光淡淡扫视了元旭一眼。

“你们口口声声说齐王逆谋,可是……”

她目光如炬地扫视着大殿,“可是就在前不久,就在哀家将先帝的灵柩送回京都的时候,你们其中的一些人,不是还口口声声说哀家是假冒的吗?”

她的话语还没有落音,便有一个朝臣因为惊吓过度而“咚”一声倒地闭过气去,生死不知。

“太后为大局着想,其心天地可鉴。”

元沂适时地出声,元熙嘴唇动了动,看到元沂的目光,也强忍下自己的不满。

“不仅如此,哀家与皇上还要册封齐王为摄政王,共同辅国。”

“尔等,若是有异议,便可现下提出来。”

歌兮站在銮殿之上,俯视着下面的朝臣,暗红色纹绣金凤的宫装在朝阳的光线下熠熠生辉。

仁孝太后的强势又一次让朝臣们又了新的见识。无奈之下,他们只得齐声道――

“臣等,并无异议。”

元熙拳头握紧又松开,又握紧。

等到下了朝,太后的凤辇径直去了永福宫,皇上在金銮殿上焦躁地踱步,眼角眉梢全是阴沉。

“……她怎么可以这样……”

“她怎么可以这样!”

元沂还没有走,他觉察到元熙的不对劲,便留了下来。

“太后的做法并没有错,”元沂开口道,“皇上,今日是你太过急躁了。”

“不是朕!是她!”

元熙恼怒地吼了一声,半晌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他颓然坐到台阶上,“……六皇叔,是熙失礼了。”

元沂毕竟是一直对她照拂有加的人,他不愿意那么暴躁地对待这位皇叔。

“无妨。”

元沂待他心情平复了些才说道,“其实你自己也是知道太后说的都在理,又为何会轻而易举就被人挑拨?不过是因为你恨着齐王。”

“太后的恨并不比你少,但是她却清楚,眼下不能与齐王翻脸。皇上,你应该知道小不忍则乱大谋。”(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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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0章 我可以留下来吗?

“朕知道,朕知道!”

元熙怒道,“我只是控制不住!”

元沂轻叹一声,这个孩子心结很深,不是一时半会能解开的。只愿他与歌兮不生分吧。歌兮已经是步步维艰,要是元熙再不支持她,只怕她会更难。而且,她对元熙可以说是不遗余力地栽培着,或许因为元堃的关系,她对元熙多多少少也有爱屋及乌的移情作用在里头。因此,要是元熙如此,她一定会伤心。

“皇上,在这天底下,并没有人可以活得完全随心所欲,就算是天下至尊的皇帝人君,也不能。”

“太后对你如何,你心里最是明白。不要因为旁人拙劣的挑拨就去怀疑她,”元沂推着紫木椅过去,伸手在他手上拍了拍,“皇叔只愿,你对她不要存了心结。”

“你们不该是互相猜忌的关系,前路艰险,皇上应需步步小心,这样才不会落入他人的圈套。”

永福宫里,福长生也拄着拐杖前去劝解歌兮。

“娘娘,皇上还年幼……”

福长生才一开口,歌兮便打断了他。

“他是皇帝,皇帝即使再年幼,也是皇帝。”

“他没有任性的权利,同样,哀家也没有选择的权利。”

歌兮闭着双目,支着颐,一旁的青铜香炉中燃着可以安神的香,轻烟薄雾里,她似是很疲倦。

“哀家一直走来。都是径直往前冲,从不敢停下脚步来歇一歇。只怕自己一停下来,就再没有往前行的勇气。齐王之事。哀家没有选择。可是别人来迫我,他怎么能也来迫我?”

“今日朝堂之上……哀家很失望。”

福长生知道,今日之事,确实是让太后有些难堪与失望了。

平心而论,元熙这个少年皇帝有太多的不足,因此,才需要太后的扶持。同样,即使太后在强势。也是需要皇帝的支持和信任的。今日在朝堂上,皇上虽然从头至尾只说了两句话,可是就是这两句话,足以让太后失望。也足以让那些心怀不轨的朝臣寻找到可以离间太后与皇上的缝隙。

“如果三郎还在……”

歌兮不可抑制地想起元堃来。

她想起那些他们最后在一起的日子,她为他洗手作羹汤,而他也为她奉上这个世上最让人沉溺的温柔,他们二人在一起,就如同世间所有寻常的夫妻一样。举案齐眉,相爱相亲。

如果元堃还在,那么他会替她将风雨都遮挡在外,可是,这世上从没有如果。

歌兮自嘲地笑了一笑。

“福乐。皇上若是要来请安,便说哀家身体有恙,谁来也不见。”

“连同我也在内吗?”

元沂从殿外进来。手中托了一盏冒着热气的补汤。

是他托神仙手的弟子金守信还有御厨一同熬制的补血的药膳。

歌兮自从那次血崩之后,身体就落下了顽疾,不,应该要追溯到生产小念儿。那时,能生下小念儿就是一个奇迹,身体到底是亏损了。即使后来元堃为了她舍弃了能续命的万灵丹。也不过是能救活当时因为血崩而一脚跨入阎罗殿的歌兮,并不能拔出她身体的隐患。

只有她身边最亲近的人才会知道。她每月里每逢月信,就会历经一次极为痛苦的亏血之症,也就是月信不止,必要封住全身经脉靠着郦罗的内力才能撑过去。女子的月信本来是最正常不过,可是歌兮每次却是气血双亏,就如同受了一次重创一般。

回到京都之后,福长生便将实情都告知了楚王,也是希望一直在他府上的神仙手能当真使出一些神仙手段来。谁知道神仙手竟在这个当口去了不知名的地方寻药,而他的记名弟子金守信根本就没有他那般高明的医术,简直让人恼火不已。

歌兮看着那盏还冒着腾腾热气药膳,诸多怒火在元沂面前都化为无形。

福长生与福乐便知趣地退了下去。

“趁热喝了。”

元沂将紫木椅推倒她身边,伸手揭开汤盅的盖子,将汤水的热气吹了吹,舀了一小勺送到了歌兮的唇边,“来,张嘴。”

歌兮头往边上偏了偏,“我没有胃口,再说,我也不是小孩子。”

“都在闹脾气了还不是小孩子?”

元沂依然固执地将汤勺往她唇边送了送,“乖歌兮,好好喝汤,对你身体好。”

就像很小的时候,歌兮还是上官家的七小姐,还是皇后娘娘外甥女,还是偶尔会到皇宫里头请安的小丫头。元沂也总是这样,毫无条件地宠溺着她,小时,一直到如今。

歌兮可以对所有人都心狠,只有元沂,一直都是她在伤他。她在元沂面前,并没有可以撒娇和闹脾气地权利。

尤其是如今,他已经有了王妃,而她又站在了这样的位置上。

“快,趁热喝。”

“你……不会想让我用口来喂你喝汤吧。”

一向温润自持地元沂忽然说出这种具有挑逗意味的话,不禁让歌兮都惊诧地抬起头来愣愣地看着他。

趁着她发愣的时候,元沂便喂了一口汤在她嘴中,歌兮瞪大眼睛,下意识地一口含住,一口浓香的热汤入了咽喉。

元沂得逞之后眉眼都笑得舒展开来,歌兮看得有些愣。

很久很久都没有看到元沂这样笑了,自己当真值得他如此吗……

“别分心,好好喝汤。”

见她分神,元沂低斥了一句,语气中却只有温柔和爱护。

歌兮温顺地喝下了整整一盅,看着汤盅空了元沂满意地点点头,又拿出帕子细细揩着她的唇角。

她想避开,他却微微用力握住了她的下巴,不许她躲。

“……今晚,我想留下来……如何?”

月上中天。

永福宫里一片祥和宁静,宫人们各司其职,只有总管福乐不安地在外面不停地踱步。

“乐总管。”

一个机灵的内侍跑过来。

因为福长生也是福总管,于是大家便叫福乐为乐总管,免得与福长生弄混了。

“何事?”

福乐正烦着,那小内侍吓得缩乐缩脑袋,“乐总管,皇上到了宫门外了,只不过跟您似的一直走过来走过去,就是不进来。皇上身边的贵儿公公让奴跟您回禀一声,看是要如何妥当行事?”(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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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章 抱恙

福乐听到皇上来了,惊得哆嗦了一下。[.la 超多好]

楚王可是在太后的寝殿里头!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怕什么来什么啊!!

怎么办怎么办?!

福乐慌了一瞬,想起太后的话来又镇定了下来。

太后说过不见皇上的,是了是了,太后今日还与皇上闹别扭呢。

想着他便定了定神,快步走到了外面,果然看到皇上在外犹豫不决地走着。

“皇上。”

元熙扭头一看,便见到了恭恭敬敬行礼的福乐。

他好似内心秘密被人窥破了一般,有些不自在的咳了一声,道,“朕……朕路过永福宫,想顺便去看看太后……太后安置了没有?”

贵儿在心内叹息道,皇上啊皇上,明明是在太后宫墙下都走了快小半个时辰了,什么顺便……

福长生却为难地皱起了眉头,“皇上,太后身体有些小恙,已经是喝了药汤安置下了,您看……”

元熙地脸顿时难看了几分。

他虽还是个少年,却在这风云诡谲的宫廷里几载沉浮,对内侍的这套说辞自然是不会相信的。

果然是因为今日的言行,让太后恼怒了吗?

贵儿见皇上的脸色阴沉了起来,顿时有些焦急,千万不要闹僵才好。

“……乐总管……”

“贵儿。”

元熙叫住他,“回去。”

“可是皇上。您可是……”

“回去。不要让朕再说第二次。”

元熙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贵儿只好跟上。

福乐则是狠狠送了一口气,走了才好。要是皇上执意要见太后,那才叫一个糟呢。

只是太后那儿还是要回禀一声的。

福乐在宫门口等了等,等到小内侍跑来回禀说亲眼看着皇上回了寝宫,这才放心地转了回去。

歌兮的寝殿里灯火通明,福乐在帷幔前站定,朝着里面拉的老长的影子说道,“娘娘。皇上来向您请安,奴遵照您的示意已经让皇上回去了。”

“好。”

歌兮的声音从里头传出来。“你退下吧。”

透过暗红色的纱幔,福乐隐隐约约看到里头一袭月白里衣的楚王,心里一跳,忙低下头来应了一句是。退下的时候将寝殿的们都合上,并且挥退了所有伺候的宫人。

偌大的寝殿里只留下对镜梳着一头青丝的歌兮,与沉默不语的元沂。

歌兮刚刚沐浴出来,长发发梢还滴着水,身上有一股淡淡的恬淡的香味。铜镜里映出一张有些朦胧的容颜,眉宇间带着淡淡的愁色。

正梳着自己的三千烦恼丝,一双纤长白净的手捧起她的长发,用一块白绢包住,轻轻擦拭起来。

歌兮侧过头去。正好看到元沂认真而专注的眸子,那双眼睛里并没有赤|裸的情|欲,而全是对她的怜惜。

看着他清瘦而俊朗的侧脸。那样的眉眼与元堃有几分相似。在那个一年半里,元堃也是日日都这样为自己做着亲昵的事:画眉、洗发、甚至会给她暖脚。她身体落下那么大一个病根之后,手脚便是冰凉的,怎么暖都是冷冰冰,元堃便会夜夜都将她的双眼捧在怀里,用自己的体温暖着。即使他的身体也是油尽灯枯之相。

想着想着,歌兮似是痴了。不禁伸出手去捧住元沂的脸,元沂周身一震,愣住了。

可是,元沂清楚的看到,那双充满深情的眼眸里看到的并不是自己,而是透过自己去看一个已经死掉的人。

就在那双粉色的唇瓣就要碰上自己的唇的时候,元沂突然将紫木椅往后一拨,歌兮的手捧了一个空。

“不要将我当成其他人。”

元沂看向歌兮的眼神是那般哀伤,“我不是他,歌兮,我不是他。”

“他已经死了,而你还活着,我也活着。歌兮,你还记得吗,是我最先遇到你的,而他才是后来的……”

“我只求你,不要,将我当成别人……”

歌兮听着鼻子陡然一酸,双手无力捂住脸,眼泪从指缝里流下来。

“我知道他死了……我知道他回不来了……我知道的……”

“可是,为什么活下来的人是我……每每这样死里逃生,都我会失去重要的人……这样孤寂痛苦的活着……”

“元沂……对不起……”

自元堃故去之后,她一直没有大哭过。她马不停蹄的算计着布局着厮杀着,生怕一停下来便会陷入无休无止的哀伤和痛苦里,只是今日,她再也控制不住,只想痛痛快快哭上一场。

元沂看着失声痛哭的歌兮,双手撑住扶手,竟是艰难地站了起来,他朝着歌兮迈出脚,每走一步就要承受巨大的痛苦,但是他还是一步一步走近了他心心念念的女子。

“元沂你……”

歌兮泪眼朦胧地看着他,直到他将她拉入怀里她才意识到她看到的不是幻觉,元沂能站起来了……

“歌兮,”元沂轻轻抚着她的长发,就如小时候一般,“你哭吧,全都哭出来。我陪你。”

歌兮闻言,死死抓住他的衣襟,泪水源源而出,濡湿了他的衣襟。

夜里,烛火都灭了,只有冷清皎洁的月光铺满了一地。

歌兮躺在榻上,蜷缩着,元沂就在她身边,伸出手臂从身后环住她。

这一夜,她们二人就这样入眠,什么也没有做,只是这样静静相依偎。

第二日天还未亮,元沂便醒了,静静地坐在榻上看了歌兮良久,最后轻轻拿起她的发丝落下小心翼翼的一吻。

福乐在在候着。听到木椅推动的声音忙迎了过去。

“楚王殿下。”

“时辰还尚早,让她再睡上一会。”

福乐也不敢多言,忙道了一声是。便低下头,等到送着楚王从偏殿的角门出去,这才觉得心中的石头搬开了。反正楚王原来的在宫中的宫殿也时常打扫着,偶尔他也会应新帝元熙之邀在宫中歇下,因此就算他被人知晓夜宿宫中,只有没有被人瞧见是从永福宫出去就不要紧。

等到福乐这折转回到太后寝殿里,歌兮已经醒了。但却没有穿上朝服,福乐隐隐觉得有些不妙。

“娘娘。快到时辰了,为您准备……”

“不用,”歌兮的声音有些嘶哑,“既然哀家已经抱恙。又怎么能上朝?”

“娘娘!奴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福乐只觉头皮都有些紧了起来,昨儿夜里太后可以使性子拒见皇上,可是却不可以用不上朝来要挟皇上,这会让他们母子生分的!尤其皇上与太后并无那一层的血缘!

“既然是不知,就不要讲了。”

歌兮却是已经做了决定不容质疑。

福乐硬着头皮道,“娘娘您好不容易到了今日的局面,切不可以一时意气毁了与皇上对您的敬重和依赖,让奸人钻了空子便是得不偿失了。娘娘……”

歌兮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但是她此举并不是仅仅为了敲打皇帝。更是要给朝臣一个警告。再者,她以一介女流之身硬是上了朝堂,虽贵为太后。实际上她每行一步都如履薄冰,她是没有根基的,但是即使是如浮萍一般风雨飘摇,她也要生生造出一个稳如磐石的基业来!

眼下,便是她与朝臣们的又一次较量。

更是让皇上知道,她不喜欢拐弯抹角。若是信任她,就必须全心全意地相信她!

太后抱恙不上朝的消息很快就传了出去。皇上在寝殿坐也不是站也不是。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少年脆弱敏感的心立刻就乱成了一团麻,他又是猜忌太后此举是要给自己难堪,又是心烦贵儿那一声声的催促。

“皇上,您还是亲自去请太后娘娘吧……”

“母子俩哪儿来的隔夜仇呢,皇上还是去看看吧……”

“闭嘴!!”

皇上焦躁地吼了一声,贵儿吓得一颤。

就在这个时候,韩老轻轻咳嗽了一声,贵儿如同见到了救星,忙将这位帝师请了进来。

“您老抬脚……皇上这会都发了好一阵脾气了,老大人,您得好好劝一劝……”

贵儿一面扶着韩老进殿,一面低声与韩老说了昨晚的时候,见皇上的锋利的眼神扫过来才闭上了嘴。

“老师,太后她……”

“太后此举并不是针对皇上,”韩老有些顾不上礼仪,出声打断了皇上的话,看着皇上瞪大了双眼才叹了一口气,“皇上你来,老臣与你说一些往事吧。”

就在韩老给皇上讲太后是如何向江家还有一些世家借兵,又是与他们如何周旋的时候,郦罗正带着小念儿在澄池上泛舟。

“叔叔叔叔,这里有鱼!”

小念儿坐在郦罗扎的竹筏上面,指着水中游得欢快的锦鲤大声喊,“好大的鱼!叔叔快抓了它们烤了吃了!”

郦罗手里拿着一根削尖了的细竹子,长发松松束了一束,干干脆脆地应了一声好,眼明手快往水里一扎,竹竿上就插了一只肥大的红鲤鱼!

“鱼!!哈哈,有鱼吃了!!”

小念儿在竹筏上又是叫又是笑,高兴得不得了。

澄池里养的都是用于风水一道上的鱼,从来就没有人想过要吃它们,自然是养得又肥又大。

小念儿抱着那条大鱼,都险些抱不住。

郦罗在澄池边上生起了火,宫里头哪里见过这么不合规矩的事情,但是郦罗在明面上的身份是太后身边的剑客,有太后撑腰,加之福乐总管又交代过,倒是没有人来阻止。

郦罗很快就将大鲤鱼烤得滋滋冒油,小念儿在郦罗身边蹲着,一双亮晶晶的眼睛巴眨巴眨,时不时吸一下口水,那小馋猫似的模样让人看着十分逗乐。

郦罗忍住笑,将已经烤好的一条小一点的鱼递给他,“喏,可以吃了。”

小念儿欢喜地接过,却强忍住了口水不去吃,郦罗奇道,“你怎么不吃?不是都等了许久了吗?”

“叔叔是长辈,怎能有长辈还没有享用,小儿便用起来的道理?”小念儿一本正经地说道,一张小脸上全是认真。

郦罗愣了一下,咦,齐王与……她那样的人,竟生出元念这样一本正经孩子来,真是怪哉。

正想着,小脸儿忽然举着那条鱼往郦罗唇上碰了一下,像是松了一口大气的模样说道,“好了,长辈已经享用过了,我可以吃了!!”

说着他就毫不客气地在鱼身上啃了一大口!

郦罗看着这个吃得十分欢快的小孩,心里生出一股——这果然是歌兮生的孩子的感觉来。

等到一大一小吃得肚儿圆躺在草地上休憩的时候,日头正好,晒在身上是暖洋洋的。

“叔叔,”小念儿打了一个滚,双手撑着下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郦罗,“那日我见到的美人儿是谁?”

“咳咳咳——”

郦罗翻身坐起,“美人儿?!”

小念儿认真地点了点头,“她比王妃还有父王的美人们都美,她是宫里的美人吗?”

郦罗留意到他话语里对齐王妃陈莞的称呼,是王妃而不是母妃,看来,齐王元旭并没有让府上的任何一个女人养元念的打算。

郦罗想到这一点心气平了一点,“你父王有没有与你说过你的生母?”

小念儿的一双星眸立刻就黯淡下来,嘟起嘴一副不情愿回答的样子,“……父王说我的生母去了很远的地方,可是我有不是无知小儿,这样说的意思分明就是说我的生母已经亡故了……”

“混账!”

郦罗听着不由斥责了一声,小念儿被他吓了一跳,立刻委屈地红了眼睛。

“念儿。”

郦罗的声音缓和了不少,“其实叔叔认识你的生母,她是一个很好很好的女子。”

“那她为何不回来找我?”念儿的双眉蹙了起来,那拧着眉的小模样像极了歌兮,“她在哪儿?叔叔,你分明就是骗人!”

“叔叔没有骗你,只是她现在有不得已的原因,没有办法回来。”郦罗没有办法将歌兮的身份说出来,只能骗念儿,“等到时候到了,她一定回来找你的。”

谁知道念儿并没有被他的话语哄到,而是一反常态地大发脾气,“又是这一套说辞,父王是这样说,韩叔父也是这样说,你也是这样说,分明,分明都是在骗我!”(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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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2章 楚王妃

“我讨厌你们,你们都是骗小孩的骗子!”

念儿眼里缀了泪珠,哽咽道,“我虽然年纪小,但是也能分辨什么是真话什么是假话!”

“我不要再这里了,我要见我父王!我要父王!!”

郦罗抱住念儿,念儿不停的踢打他,还一口咬住了郦罗的手掌,直到将郦罗的手掌咬出血来,他才松开口。

“我……”

念儿为自己的失态感到了羞愧,但是小孩儿也有小孩儿的自尊和骄傲,尤其是早慧又贵为齐王世子的念儿。

郦罗丝毫不在意手上的小伤,“念儿,你相见你的父王?正好我也有几句话要问他,即是这样,我带你去。”

“真的?”

小念儿喜出望外,他虽年幼但极其聪慧,早就清楚自己的处境多半是不妙的。在皇宫里被软禁,尽管有父王的暗卫在保护他,但是他总是个小孩儿,总是会害怕恐惧的,尤其是在经历了陈莞想杀了他的事情之后。

“我从来不说假话。”

郦罗说着朝他伸出那只没有受伤的手,“你可愿跟我去?”

小念儿只犹豫了一瞬便拉住了他的手。

歌兮收到消息的时候,郦罗已经带着齐王世子元念到了宫门口。

“娘娘,可是要拦下?”

“不必,让他去。”

歌兮摆手道,齐王回归是迟早的事。而且不能让他人知晓她与念儿的真实关系。皇上因为憎恨齐王,若不是她拦着,皇上早就拿着世子元念开刀了。郦罗此去正正落了她的下怀。

可不知为何,得知他们要离宫,歌兮的心里便空落落,像是缺失了一块似的。

那孩子……

“楚王王妃可是到了宫中?”

她想起今儿是召见楚王王妃谢娴的日子,看看时辰,她也该来了。

“回禀娘娘,楚王妃已经在殿外候着了呢。”

“宣。”

“是。”

谢娴今日装扮得十分端庄精致。因为是来觐见孀居的太后,不宜浓妆艳抹。脸上只薄薄地敷了一层粉,用螺子黛轻轻描了眉,唇上点了一点口脂,显得清丽又不失庄重。

“臣妾拜见太后。”

这是谢娴第一次见这位名满京都的杀将太后。因为她领兵杀敌解救了京都百姓免遭战火。又在城下亲手割了逆贼穆承嗣的脑袋,使得她的声望如日中天,也因为她的骁勇,百姓对她是又敬又畏,说出仁孝太后的名字简直能止小儿夜啼。

谢娴匍匐在地行了一个跪拜大礼,她倒是心悦诚服地拜这个大礼,因为仁孝太后是女子中典范,虽临朝听政不免让人诟病,但她的铁腕手段也让谢娴十分敬佩。直言女子当如是。

“免礼。”

歌兮的声音一贯的清冷,“福乐,赐座。”

“谢太后娘娘。”

谢娴在宫娥的搀扶下起身。微微抬头看了歌兮一眼,在触及到歌兮的容貌的一刹那失神了一瞬。

仁孝太后的容貌……果真是名不虚传……

当真是倾国倾城之色哪……

怪道有人诟病她是祸水红颜迟早要祸乱大盛……

谢娴胡思乱想着,听到歌兮的问话忙回过神来。

“……回娘娘,臣妾闺名一个娴字,娴静温雅的娴。”

“好名字。”

在谢娴头偷偷打量歌兮的时候,歌兮也在不动声色地打量谢娴。

谢娴不会知道。这是她与仁孝太后的第二次见面,她们二人早在普照寺中就已经见过了。只不过那时歌兮易了容。谢娴再不会想到那日见过的、给亡夫在寺庙中安放灵位的妇人就是眼前的仁孝太后。(.la 无弹窗广告)

而眼前的仁孝太后,细看之下,更觉得是肤若凝脂眸若秋水,而且……

谢娴忍不住黯然了一下,而且还是那么年轻,可自己,比她年长了许多,就是容貌,与仁孝太后相比,也顿时沦为中人之姿。

只是,自己还是比她要强的。她再美貌也好,先帝也早已登仙,她的绮年玉貌她的倾国倾城,也不过是在这座寂寥的深宫中慢慢枯萎而已。而自己,还有丈夫,虽然这个丈夫对她未必有情,但是她有信心,终有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时候。

歌兮捡着不重要的家常与谢娴不咸不淡地说着,谢娴打起精神来应付,不过是中规中矩地回答,半点错也不出。

说了大概一刻钟的话,仁孝太后便显出的疲态,谢娴这才记起仁孝太后这几日还抱恙不上朝呢,忙知趣地退了出来,太后倒也待她不薄,赏赐了好些东西。

谢娴从永福宫出来,一路上还在细细咀嚼与太后娘娘说过的话,看看有没有失仪的地方。

好奇怪,明明是第一次觐见仁孝太后,可为什么总感觉很熟悉,但若是自己见过她,她那样的容貌自己又怎么可能记不起来?

谢娴正思索着,她带来的侍女白芷还没有进过皇宫,倒是新鲜得紧。

“……娘娘,这皇宫简直和天宫一样,真漂亮……”

“说得你倒是去过天宫一般,你倒说说天宫长什么样子,有几个宫几个殿几条长廊?真是傻丫头。”谢娴的又一个侍女茯苓说道。

“反正皇宫就是漂亮得紧。”白芷说不过茯苓,嘟着嘴娇嗔道。

谢娴看到白芷娇俏的样子心里一阵烦闷。

白芷是谢娴的母亲三个月前派过来的,为的是给谢娴固宠和生孩子的,因为谢娴久久,没有传出喜讯,谢母只当自己的女儿有隐疾,着急之下便选了极漂亮却不甚聪明的白芷过来,日后若是得子,便让谢娴养在膝下,反正白芷的父母都在谢家,倒是很好拿捏,不怕她得了宠便生出不该有的心思来。

偏偏谢娴不能将自己的苦衷说给父母,只能压下心里的不悦将人接了过来,但绝不让白芷亲近楚王一步。她虽相信元沂并不是那等看中女子容貌的肤浅男人,但是却难保白芷起了心思,何况,就是圣人都说食色性也。她不得不防。

“茯苓姐姐,你说太后怎么就那么美呢,简直比画上的美人儿还好看,我在咱们王府上见过胡姬,就算那些胡姬都比不过太后娘娘呢……”

茯苓听着吓了一大跳,这个白芷是作死吗,竟敢拿太后娘娘和那些低贱的胡姬相比!而且还是在皇宫大内,是嫌自己活得太安稳了吗?

谢娴猛地顿住了脚步,伸手便是给了白芷一个耳光,白芷被她打得懵了神,捂着脸泪光闪闪,“小姐,我做错什么了!”

还敢自称“我”,根本就没有为奴为婢的自觉!

谢娴伸手又是一个巴掌,并且低喝了一声,“敢哭出来便将你全家都发卖了!”

白芷果然被吓住,捂住脸跪下,眼泪一颗一颗掉在地上,却是不敢哭出声音。

谢娴看着白芷被打肿的脸颊,心里颇有一种解气之感。

但她还是有理智的,这里是皇宫,到处都是眼线,保不准她打人的事过上一会就会传到太后耳里,不过她也不惧,因为是这婢子多口舌,就算是打死了她,别人也只会说她处事得当。

“起来,擦干眼泪,笑。”

谢娴连发出了三道指令,白芷不敢反抗,畏畏缩缩地站起,那两个巴掌打得她连抬头直视谢娴的勇气都没有了。

主仆三人终于是出了永福宫,殊不知她适才训人的那一幕都落到了刚下朝的元沂眼里。

福乐出来迎接元沂,却不料目睹了这一幕,看着元沂莫测的神情,他只能讪笑,“殿下……”

元沂却只是点了点头,“进去吧。”

歌兮已经在出了大殿,在廊下等元沂,元沂看着远处的安静站立等待他的歌兮生出一种恍然如隔世的感觉来,就好似是一个妻子在等待归家的丈夫。

可是,她身边的林立的宫女内侍又提醒他,现今他们一个是太后一个则是楚王。

太后抱恙的第三日上,皇上终于见到了太后。

或许是韩老的教导起了作用,或许是元熙也认同了歌兮的做法,总之他们母子再见之时,对那日的冲突绝口不提。

“这是花茶。”

歌兮提起小巧精致的铜壶给元熙冲泡晒干秘制的花草茶,冒着热气的沸水从壶嘴里倾泻而出,白如玉的瓷碗里盛开了朵朵淡紫色淡粉色画,看上去甚是赏心悦目。

“多谢母后。”

元熙端过瓷碗吹了吹热气,细细品味歌兮亲手泡的茶。

“……六皇叔提议,由朕亲自去平阳接迎……二皇叔。”

元熙一句话说得有些咬牙切齿,歌兮的双眸眯了眯,这孩子所有的情绪都摆露在脸上,作为一个皇帝,这样很不妥。

歌兮放下手中的瓷碗,双手放在膝盖山谷,看着元熙的眼睛道,“你六皇叔只不过是将哀家的意思再朝堂上说了出来。”

“元熙,你想坐稳江山,此行就飞去不可。但是若然你还是带着这张恨不得齐王死的脸孔去平阳,那还不如不去。”

元熙闻言,脸上露出喜色来。

但是歌兮接下来的话让他的笑意凝固在唇边。

“你不去,那只有哀家亲自去走一趟了。”

“母后!”

元熙又惊又怒,不可置信地看着歌兮。(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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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3章 江家十九

“要不就是你去,要么,就是哀家去。”

歌兮的语气是不容置疑的,她看着元熙的双眼,用眼眸中的坚定告知他,她不是在与他商量,而是已经做了决定。

元熙最终败下阵来,他拗不过歌兮,于是他的平阳之行,已经是铁板钉钉了。

让人寻味的是,歌兮指派给他的护卫,竟是江家的江十九。不,现在江家的地位已经是水涨船高,江太守被封了河阳候,他的几个儿子也都身居要职,连同江十九也被封了骠骑将军。

京都著名的花街,最大最气派的一家花楼名叫云霓楼。

现在官家的教坊已经趋于没落,倒是一座座花楼起了来,先帝大行,京都里好一阵子不见这些青楼开张了,等到新帝登基,这些烟花之地才重新热闹了起来。

江十九就在云霓楼中,他半躺在软榻上,半敞了衣衫,手里拿着一壶酒,时不时灌上一口。

夜色撩人,远处飘来依稀的丝竹声,空气里全是女子各式的熏香,连同那不绝于耳的娇笑和令人脸红心跳的调情之语,便成了酒色财气里最令人迷醉的一道――色。

“公子,奴家来伺候您。”

几个女子见江十九身边并无女人,心想应是一块肥肉,便赶紧凑了上去。

谁知道江十九的桃花眼在这些女子脸上身上一扫,唇角勾了一个轻蔑嘲讽的笑。“玩儿你们,还不如拿面镜子照看小爷自己的脸,好好待着吧。”

在场的纨绔公子一听。再看看江十九的俊脸和那些姿色不过尔尔的女子,顿时哄堂大笑起来。

即使江十九脸上多上了一道浅浅的疤,也只给这个男人平添了些男子的豪气,也丝毫不减他的容色。

“也是也是,十九的容貌岂是这些庸脂俗粉能比得上的?还不快快下去。”

“快叫你们的老鸨来,伺候十九公子得来一个绝色。”

“哈哈哈……”

江十九并没有将他们调侃自己容貌的话语当成一回事,而是自顾自的喝酒。

那几个女子赶紧讪讪地退了下去。

在江十九对面给客人斟酒的婢女好奇地看了江十九一眼。就被他凌厉的眼神扫到,那婢子不自觉索瑟了一下。给客人斟酒动手抖了一下,琥珀色的蜜酒就撒了两滴在那位贵公子手背上。

“没有眼色的东西,还不快给宣公子赔罪?”

一个媚眼如丝的女子娇娇糯糯地训斥了一句,此女是云霓楼里的头牌。名叫柳烟。她此时身上的衣衫褪得只剩了一件心衣和亵裤,大片雪白的肌肤都裸露在众人的眼睛下,她还似有意无意地向人展示她那双|乳的沟壑,当真是勾|引死人不偿命。

“无妨无妨,”只见那贵公子伸出舌头在手背上慢慢地将那两滴蜜酒舔了一个干净,一双眼角上翘的桃花眼里全是轻浮与挑|逗,“美人滴出来的酒也是甜里,烟儿,你这丫头姿色也还不错。要不今儿,你们一主一仆一同伺候了公子?”

这位贵公子是京都里出了名的世家纨绔,单名一个宣字。人称宣公子。

因为是庶子又是幺子,其父也没有指望他能顶门立户,就由着他玩乐。不过他今日也不是无的放矢,他最主要的目的就是与对面的江十九套交情。河阳候江家可是实权派的新贵呢。

四周陪坐的公子哥都被他轻浮浪荡的言语逗得大声笑闹。

那个被宣公子拉住手要一亲芳泽的婢女被眼前的情形吓得花容失色,颤抖着身子左躲右躲,那副娇弱胆怯的样子倒是激起宣公子的兴趣。硬是拉着她狠狠亲了几口,吓得那婢女尖叫了一声。

四下里调笑的声音就静了一静。

宣公子收敛了笑意。往背后一靠,“啧啧,真是扫兴,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本公子轻薄了良家的小娘子呢。”

柳烟脸上有些挂不住,一双杏眼顿时瞪圆了,坐直了柔若无骨的身子,朝着那个婢女勾了勾手指,“西儿,过来。”

一直在神游天外的江十九听到这一声忽然醒过了神来,什么?兮儿?

只见那个婢子怯生生的跪着挪了过去,江十九看着那个胆小怯弱的女子,仔细看她的眉看她的眼看她的唇,心里的失望却在一点一点扩大。不像,一点都不像。不过即使有人披上了她的皮,也不能像她一分一毫,因为那女子的气度心性,是这世间的独一份。

“烟儿姐姐……”

“啪!”

一声清脆的耳光声响起,只见那个柳烟揉了揉手掌,对着那个西儿说道,“你要记住,你是云霓楼里最下等的婢子,不是那大家的小姐。要是有这个命,你如何能遇着我?”

她说着又是抬手给了西儿一巴掌,直打得西儿趴倒到地,嘴角都破了。

“这一巴掌是告诉你,在云霓楼里,公子爷看的是你的笑脸,而不是看你哭丧,你若是让公子们不高兴了,就只有挨巴掌的份。就像这样……”

她说着又是扬手一巴掌,宣公子似笑非笑的冷眼看着,一旁陪坐的公子们看女人扇耳光看得十分逗乐,还不停点评着该如何扇人的耳光才会伤骨伤肉不伤皮。

柳烟就这样一个耳光接着一个耳光地扇下去,那个西儿的脸都肿得老高,都已经被打得懵了。

江十九原本不想理,可是那声西儿就像是一个一个法咒一样,不停的在他耳边响着,兮儿兮儿,他眼前浮现出歌兮的脸,心绪再怎么也平复了不了。

“够了。”

一只酒樽准确无误地打中了柳烟的手腕,柳烟吃痛,跌到了宣公子的怀里。

“十九公子……”

柳烟眼含热泪,趴在宣公子怀里哭得我见犹怜。

江十九看都没有看她一眼,而是径直将那个叫西儿的婢女打横抱起,宣公子等人讶异地坐直了身体,再想不到江十九会是这样的反应。

“十九你……”

“这个女子我要了。”

在众人惊诧莫名的眼神中,江十九抱着西儿径直走了出去。

宣公子推开了哭哭啼啼的柳烟,摸着无须的下巴疑惑道,“江十九居然喜欢那样无姿色的女子,真是怪哉……”

云霓楼里早就给江十九准备了上房,里面的被褥都是一水儿簇新的,而适才发生的事情已经传到了老鸨的耳朵里,老鸨何其精明,立刻将西儿从婢女提升到了红牌的位置,还将这间房间铺上了大红的被褥,点上了红色的喜烛,取一个新婚初|夜的意头。

西儿的脸上被涂上了上好的消肿化瘀的膏药,虽没有适才的肿得吓人,但是也是难看得紧。

“西儿你今日可是走了大运了,这位十九公子可是河阳侯家的公子,你好好伺候,一定要将他伺候舒服了……”

老鸨儿趁着江十九去沐浴赶紧交代了几句,西儿还尚在梦中一般,老鸨看着不免又在心里骂了一句,这么呆,都不知人家公子是怎么看中这蠢婢子的。

江十九从后面的净房出来,换上了一身月白色的薄袍,长长的黑发随意散落在脑后,越发显得面如冠玉丰神俊秀。

西儿却十分怕他,见他出来,下意识地缩到了chuan榻的角落。

“兮儿……”

江十九念着这个名字,尾音百转千回地缠绕在他的心间。

“你在怕我?”

“公子……”

西儿浑身一颤,跪在榻上磕起头来,“公子,婢子不敢欺瞒公子,婢子并不是处子之身……婢子不配……婢子……”

“你以为本公子看中了你的容貌亦或是你的身体?”江十九唇边带着残忍的嗤笑,“你浑身上下也就只有名字是……”

江十九的声音小下去,他抓住了西儿的足,西儿怕得不敢抬头也不敢动作。

只听到他冷冰冰的声音在头顶响起,“躺下。”

西儿大气也不敢出,浑身的血液像是冻住了一般。她僵硬地躺下,还没有等她闭上双眼,一块帕子便轻轻落到了她的脸上。

紧接着是那个男人落下的唇,与他唇间逸出的轻声呼唤――

“兮儿――”

这一声唤里带着十二万分的怜惜。

“兮儿――”

这一声却是带着咬牙切齿的憎恨。

又是一声“兮儿――”

这一次却是无奈和认命,是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动心……

西儿感觉到那个男人在她身上掠夺,时而温柔时而又是简单粗暴,她的呼吸渐渐粗重起来,她可耻地咬住了唇,不让自己的呻|吟溢出来,因为她知道了,十九公子既不是看中她这个人,也不是可怜她或是逗弄他,而只是因为一个名字……

因为她叫西儿……

可江十九不会知道,她原本也是好人家的女儿,西儿是柳烟随手取的名字,东西南北,她是她第二丫头,因此叫了西儿。就如同给猫儿狗儿起的名字一样,没有丝毫的意思,不过是一个代号。

她原本的名字,叫上官明兰,是很久以前的右相家的排名第八的孙小姐。

而她的堂姐,说出去也不会有人相信,竟是如今的仁孝皇太后呢。(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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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4章 平阳之行

西儿一夜醒来,榻边已经没有了江十九的身影。

老鸨儿一早就喜笑颜开地前来给她贺喜,“恭喜西儿姑娘,贺喜西儿姑娘。江家的公子已经是交代了,往后这一年里,你也不必接其他人,十九公子呀,已经是将西儿姑娘的一年都包了呢。”

西儿的脸上还痛着,努力扯了一个笑来,“有劳妈妈费心了,西儿能有今天全靠妈妈照看。”

老鸨十分满意她的识相,点了点头说,“是西儿姑娘的运道好,往后你的吃穿用度都与柳烟一样。只要你伺候好了江家的十九公子,还有数不清的好处呢。”

西儿按下心里的失落,点头乖巧的说,“西儿明白。”

“还有一桩事儿。”

老鸨大刺刺的在房中坐下,“西儿这名字还是太过寻常普通了些,我替你想了一个好名字,就叫……”

老鸨的好名字还没有说出来,西儿便出声打断了她,“妈妈,还是不必了。公子他,很喜欢西儿这个名字呢……”

他是因为这个名字才要她的呢,要是失去了这个名字,他大概看都不会再看她一眼了吧。

从云霓楼出来的江十九径直去了他家宅院后头的校场,他的两个兄长五郎与七郎已经在校场上过起了招。

两人都赤着上身,露出健壮修长的身躯,肌肉偾张,脖颈上的青筋都暴了出来。

“喝!”

“哈!”

两人都是手使长枪。江十九才在一旁站了一会,他们二人便已经走上了数个回合了。

两位公子的贴身侍从在一旁捧着帕子站着,等到两人结束了操练。才赶紧一溜小跑上去给各自的公子擦汗。

“十九弟来了。”

七郎朝着江十九露出一个大大的笑,五郎却看到他身上的衣物,便知道他是从别处来,并没有在家中过夜。

五郎朝着十九走过去,在他身上嗅到了一股香味。

江十九还没有成婚,屋里伺候的也只是小厮,他虽看起来风流。但实际上对女色并不是很在意。

五郎便皱起了眉头,“你昨夜去烟花之地了?”

江十九对兄长们都很尊敬。悻悻道,“安乐伯家的宣公子有邀,逢场作戏而已……”

“逢场作戏也要有一个度,不要将自己折在这腌臜的地方里头了。”五郎冷哼。显然是对他夜宿青楼十分不满。

“五哥别说十九了,不过就是在青楼里住了一晚上,有什么要紧的,”七郎忙过来打圆场,对着江十九使劲使眼色,“快去洗洗,待会父候就要过来了。”

江家以武出身,以武扬家,所有的男丁自幼时起就开始习武。每日闻鸡起舞是他们家的惯例。

江十九心知要是被父亲抓到他夜宿青楼,一顿鞭子是免不了。于是赶紧走向后院,谁知道还没有跨出校场。迎面就碰见被众兄长簇拥而来的江父。

“父亲。”

江家五郎七郎和十九忙向父亲行礼,河阳候瞥了江十九一眼,轻轻哼了一声走了过去。

江十九只觉父亲的那一眼已经将他从里到外看了一个透,自己的所有在父亲面前都无所遁形。

江家的晨训结束之后,江十九被江父留了下来。

江十九从书房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日上三竿。江五郎与江七郎与十九的关系最好,一齐在外面等着他。

“十九。父亲可是责怪你了?”

“不是,”江十九摇头。“父亲是与我交代去平阳迎接齐王和保护皇上的事宜。”

“齐王此人是人中之雄,若不是西北之事,让仁孝太后钻了空子,他如今怕已经是……”

江五郎严肃的脸上出现一丝惋惜,江七郎却是不以为然,“所谓时也运也命也,齐王原本有太多的机会登大宝,可他偏偏不动,太后能手握重权,那也是她的本事。”

江五郎冷哼一声,“女子就该在后院相夫教子,她那叫牝鸡司晨,终不能长久。”

江十九越发厌烦,他不想听到自己的兄长对那个女人多有诟病,一句也不愿听到。

“两位兄长,十九告辞。”

“哎,十九,怎么就走了,还有话要问你呢。”

没有过上几日,皇上要去平阳亲迎齐王的消息就传遍了京都,而皇宫里也在紧锣密鼓地准备着皇上出行的事宜。

即使皇上是被逼无奈,那也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江十九身为骠骑将军,负责护卫皇上和陪同官员的安全。因为是要走水路,所以他先出发在渡头上等候。

元沂并不在迎接官员之内,他要在京都行使监国之职。而仁孝太后的抱恙也到了结束的时候,因为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江十九已经在渡口安排妥当了,值得呢个皇上的龙辇到了,便出发去往平阳。”

林飞发鬓上染上了一丝白色,这些时日他并不在京都,而是奉了歌兮的命令,去处理其他的事务。

歌兮用心地听着,不过脸色看着不是很好,白得一丝血色也没有。

“除此之外,江家并没有异动。”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歌兮的唇色也是白的,“齐王归京在即,就怕江家心怀不满,大事闹不出来,小事闹上一闹,比如行刺。”

“林飞,你将天子卫的暗部全数安排出去,要确保皇上的安危的同时,也要确保齐王归京平安无事。”

“是。”

林飞领命,但没有退下,似有话要问。

歌兮没有精力猜他的心思,便道,“有话可以直说。”

“这一月的日子到了,听闻郦罗已经离宫?”

“是。”歌兮的脸色越发的白,肌肤像是接近透明一般,都能看到她脸上细微的青色的血管。只眉心的花纹愈加红艳愈加妖娆,美得惊心动魄。

见林飞的眉宇间添了一丝忧色,便淡淡笑了,“无妨,他会在我发病之前赶回来的,再者,我不会那么轻易就死的。”

就算要死,也要等她将所有的事情、将所有的恩怨都解决了,方才能咽下最后一口气呢。

“太后洪福齐天……万寿无疆。”

林飞的声音有些僵硬,似极不愿说起这个话题。

“所谓万寿无疆的话不过是在骗人骗己,从盘古开天地以来,君王们都号称是受命于天是天子是万岁,可是哪里会有人活过万岁,活过天命之年就不错了。”

歌兮唇角带着淡淡的笑,只是她知道,她这辈子,怕是不能长寿的,她受的一次次重伤,能侥幸活下来,便已经是老天爷给面子了,她又怎么可能强求。

林飞攥紧了拳头,“属下会找到神仙手的。”

那个成天东游西荡的老杂毛,他若是找到他,一定要将他的四肢都锁上铁索,让他再不能去到什么地方采药!

“飞天猫,”歌兮忽然喊起了林飞当年的雅号,“凡事不要强求,即便是天要收我,也不过是二十年后再是一条好汉。死有何惧?”

“一切随缘吧,不过,我会同老天爷争时间的,不到时候,我绝不死。”

再说郦罗,一路和小念儿看沿途的风景,走走停停,也快到了平阳地界了。

“叔叔,你看,是平阳城!”

小念儿站在船头,指着远处雄伟的城池大叫道,“我父王就在那里是吗?”

“是啊。”

郦罗躺在船舱里,脸上遮着一顶大斗笠,只露出他的一小块下巴来。

“你家父王就在那平阳城里,说不定此时正是好酒好肉美人环绕呢。”

他翻身坐起,走到了船头,将小念儿抱起往后面一放,“我要开始全速前进了。”

他说着,一掌打在后头的水面上,借着推力全速往前。

小念儿这几日见惯了他的手段,倒也不惊奇,而是兴奋地大叫,“快些!再快些!!”

平阳的水道全程有人监视,因为郦罗并没有隐藏行踪,小念儿更是显眼。几乎是他们跨入平阳的水道就有人将他们的行踪上报给了齐王元旭。

所以郦罗全速行驶了一段,便发现前方的渡头上早就是侍卫林立,没有一个百姓和闲杂人等。

而在最中央的那个穿着一身玄衣气度不凡的男人,正是齐王元旭。

“父王!是父王!!”

小孩儿的眼尖得很,一眼就看到自己心心念念牵挂着的父亲,激动地在狭小的船头甲板上跳起来,要不是郦罗护着,非掉进水道中不可。

“父王!是父王来接我了!!”

“小心一些。”郦罗将他抱起,在他的头上敲了一记,“你可是想到河中游上一遭?”

“不怕!”因为自己的父亲就在眼前,小念儿说话也更神气,“我父王英明神武武功盖世,就算我掉河里了,他也会捞我起来!”

郦罗听着直撇嘴,这小孩儿真真是个养不熟的小白眼狼儿,带了他这么多天,居然是丝毫也不留恋自己,口口声声就是父王父王,真是心寒哪。

郦罗也不过吃上醋了,不是真的恼了小念儿,他抱这孩子抱得紧,挑衅似的朝远处的元旭抬起了下巴。

元旭看到小念儿,冷峻的脸上也露出一丝笑意来。(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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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5章 最多五年

平阳陈府上,一处幽静的亭台。

“请。”

元旭摆上了好酒,郦罗扫了那褐色不起眼的酒坛一眼,伸手一拂,那上面的盖子便被他的掌风削开,一股浓烈的酒香瞬间飘了出来。

“是猴儿酒。”

郦罗无酒不欢,自称是酒国中人,闻到这股香味双眼立刻亮了起来。

“听闻你好酒,便着属下寻了来。”

元旭朝他举起酒杯,“这一杯,谢你救了小儿一命。”

他的广袖随着他的动作轻轻一摆,一个最寻常不过的动作被他做起来,竟有说不出的贵气和潇洒。

郦罗肚子里的酒虫早就被那香气四溢的猴儿酒勾了起来,酒杯一举,一仰脖子将杯中酒喝了一个干净。

“好酒!”

郦罗大赞了一声,伸出手背在唇上一抹,“说起救了元念,倒是有些不敢当,就算我不出手,你的那些暗卫也不会袖手旁观的。只不过,你府上放着那么些心怀叵测的女人,哼哼,你的心倒是宽。”

元旭也将杯中酒饮尽,“留着那些女子,也是为了小儿。既然他没有一个时刻可以庇护他的生母,所有的风雨就必须让他自己来承担了。他是孤的长子,便应该有面对这一切的觉悟。”

郦罗一愣,旋即嗤笑道,“你也这般,她也这般,你们二人倒是世间少有的狠心的父母。”

“小念儿做你们的孩儿。可真是倒了霉了。”

元旭对他放肆的言语也不恼,只翘了嘴唇笑道,“子非鱼焉知鱼之乐?”

郦罗想起那小孩儿对元旭的依赖和儒慕。顿时哑口,干脆捧了酒坛子大口起来,好似能解气一样。

酒过三巡,郦罗丝毫不见醉态,只是话却多了起来。

“……此番给你将人送过来,并不是要向你讨要人情,而是想看看负了歌兮又害得她万劫不复的男人究竟长了一副什么样的心肠……”

“负了她……万劫不复……”

元旭眼眸中讳莫如深。(.la 好看的)“她是这样说的?”

“难道不是么?”郦罗冷哼,眼锋如刀。“我虽不知前事如何,但是却了解那人,若然不是被负了心伤到了骨子里,她断然不会做出那般的事情。连亲生的孩子都一起抛却了。十月怀胎一朝分娩,母子之情是这世上最不能割舍的她都舍弃了,可见她恨你入骨。”

“你究竟是对她做了何等事……原本她肯生下你的孩子,必然是对你有情的。”郦罗细细打量着元旭,不错过他一丝一毫的表情。

做了什么事,先前或许是误会和阴差阳错,加上其中有一个德太妃从中作梗,可是到了后来,那一碗堕胎药。是明知道可能会引来最坏的结果,可他还是逼着她喝下去。

记得当时得知她怀上了元堃的骨肉时,他是真的想杀了她。爱之深便也会恨之入骨。

他们,竟是走着走着,便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真是想不到啊。

他想一直宠着她的,而她却不愿意当自己的小刺猬了呢。既然是如此,相爱相杀便成了必然了,只是。他再想不到,她竟然还会爱上别人。那自己又算什么?

“再有情,她也是将心将身都给了他人。”

元旭看定了郦罗,“她做了元堃的妃子,抛下了自己的亲生骨肉。而孤,应了她的一年之约,失去了诸多登基称帝的时机,果真等回了她,等到她带着大军杀入京都,替她的丈夫正名,而孤,于她而言又是什么?”

郦罗一愣,却原来,离龙椅只有半步之遥的齐王,却是因为与歌兮有所谓一年之约才迟迟没有登基,真相竟是如此令人吃惊。

“孤与她,前事不计,现下只能是不死不休了。”

恨他入骨也好,爱也好怨也罢,是误会也好,是人祸也好,这一世他们二人都是要纠缠不休了,除非死。不,就算是死了,他也将她藏在自己的合葬墓里面,她想去元堃身边绝无可能。

“那也是你先害她在先。”

郦罗自然是向着歌兮的,他直起身子目光灼灼地看着元旭,“若不是因为你的那碗药,也不会害得她命悬一线,更不会害得她寿考无多,还有月月都受折磨,我且与你说明白了,她若是死了,我必会找你来寻仇,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元旭怔住,“寿考无多……”

手中的酒樽竟被他捏碎,“究竟是怎么回事?”

郦罗看着他手上被酒樽碎片割伤滴落的鲜血,眼里闪着看不懂的情绪,“寿考无多,便是她活不久了。拜你所赐,她因为那碗药落下了一个每月亏血的顽疾,如果没有我每月用内力助她,只怕她流血也要流死了。神医也看过了,高僧也看过了,都说药石无救,因为她吃了一颗万灵丹,算是包住了心脉,但是也挡不过命数……”

郦罗说着站起身,脚下有些不稳,他指着元旭,“她最多还有五年的寿命了,你与她的恩怨你们自行解决,但是她若是死了,便是我与你的仇怨了,到时候我郦罗必来与你算清这一笔帐!”

他拎起一坛猴儿酒,仰脖咕嘟咕嘟喝了一个痛快,“啪嗒”一声,他将手中的酒坛子扔到了亭台外突出的石头上,摔了一个粉碎。

“今日喝了你的酒,却与来日取你的命无干。”郦罗飞身而出,几步便到了十丈开外,“齐王元旭,你且好好待念儿,否则郦爷的剑可不是吃素的。”

“主上,要不要将人留下。”

郦罗才走,四周就多出来许多的暗卫。

元旭摆了摆手,心里还想着郦罗适才说过的话。

她已经寿考无多了。

她最多还能活五年。

最多五年……

最多五年……

五年……

元旭忽然感到一阵眩晕,伸手抓了几下,才扶住了栏杆。

心口阵阵的发疼,疼得他都无法忍受,大吼一声,一掌打了出去,将好端端的石桌劈成了两半。

“歌兮……歌兮……小刺猬……”

这些年的爱恨情仇都一齐涌上心头,他胸口一阵闷痛,竟猛地吐出一口血!

他的属下被眼前的情形吓得面无人色,正要去叫大夫的时候,元旭喝了一声——

“孤无妨,不要惊动其他人,下去。”

元旭向来就是说一不二,属下也不敢违逆他的命令,道了一声是便退下。

“等等,”元旭提气将胸中翻腾的血气压下,“此时不要与任何人提起。孤只是牵动了旧伤,无碍。”

盛年吐血不是一件什么好事,他现在正在风口浪尖上,不能传过任何不利的传言。

这些亲信眼含担忧,还是应了,“是,主上。”

很快,亭台地上的血迹就被清理干净,石桌也被撤换了一张,整个亭台里除了隐约的酒香,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元旭在亭台里静坐调息,好一阵他才缓过来。

在南地与伯家老五的一战中,他受了不轻的伤,到平阳驻兵,也有伤情的一部分原因。

只不过除了几个亲信,就连陈家的人也不知道他的伤情究竟如何。

今日听到有关歌兮的事情,一时急怒攻心,便吐了血。

算来,他与歌兮相识已经有十多载了。他年长歌兮整整二十岁,初初相见时,他只觉得这小孩儿长得好又有技能聪明狡黠,好好培养一番,定能成为手中绝佳好用的一步棋子。

谁知道到了后来他舍不得了,这样也无妨,留着养着宠着便是了。可她要更多,要他的一心一意,要他的全部。甚至还大胆的敢从他身边决绝逃走。

最爱她古灵精怪,却也不喜她的古怪执拗,他宠她疼她到了骨子里头,但也伤了她很多很多。他是一代雄主,自然有属于他的桀骜和尊贵,他也想不到自己会爱上那个小女子,爱得再也容不下任何的女人了。

再特别再美艳在温柔的女人,也不是她啊。

“父王,郦罗叔叔去哪儿了?”

念儿的声音传来,他东张西望了一番,没有看到郦罗,小脸便垮了下来,“这个骗子,他走了是吗?就知道他不守信用,明明说好要我尽地主之谊带他赏玩平阳城的……”

小念儿手里还捧着许多小玩意小点心,这下气得都扔了,等撒完了气他才发现自己的父王神色有些不对。

“父王……”

小念儿走过去,双手摸上了元旭的脸颊,“父王是生病了吗?”

元旭看到眉眼依稀有歌兮影子的元念,臂弯一伸,抱住了他小小的身子。

小念儿有些不知所措,“父王……”

运河河道之上。

天色已经暗了,因为天子出巡,河道上都已经清理了一个干净,除了护卫的船只,并不见任何闲杂的渡船。

天子的御舟在最中央,近身护卫的是天子卫的人,江十九和江七郎在左边护卫的船只上。

比起无意轻松平常的江十九,江七郎才是文武双全。因为江十九是江家最小的儿子,上头有太多的哥哥,于他的教养便松懈了下来,导致他聪明有余而耐心恒心不足。

可是到了这会,江家十九却是在自己的房间里打起了木桩,已经是打了足足一个时辰了。

“十九,你这又是在做什么妖?”(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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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6章 皇帝与齐王

江七郎领了一个兵部侍郎的职位,相比江十九在京都城下一战之中领着便宜军功而来的骠骑将军,他才是更有本领和资历一些。(.la 棉花糖)

作为和十九关系很好的兄长,他看到江十九这番做派实在是吃了一大惊。

江十九在文治武功之上都很松懈。但是仗着人聪明,人家得用上十分的功夫,他只有三分就可以领会,又仗着上面有继承家业和父亲期盼的兄长,所以自小儿就一分的努力,十分的吊儿郎当。

眼前倒是奇了,他竟如此地发起狠来。

江七郎看着他赤着的上身全是汗,偾张的肌肉还因为持续发力而在微微抖动,因此七郎讶异道,“今儿莫不是太阳从西边升起来了,你竟用起功来?”

江十九,将打坏了的木桩子往一旁一扔,因为太过用功,他连束起的长发都能拧得汗水出。

这些时日,只要一闭眼就能想起那个女人在他脸上划上一刀时的轻蔑。一想起来他的胸口就像是烧了一把火一样难受。

也是这时他才明白,若然他脱离了江家和诸位能干的兄长,他江十九在他人眼里,不过就是一个一无是处的废物。

即使他担了一个骠骑将军的衔,又有几个人是真心服他的。

就像如今,说是说由他来护卫皇帝和诸位臣工的安危,实际上明处有他的七哥,暗处则是有皇帝的天子卫。他江十九不过就是一个摆设。

父亲说过,要想改变这种处境,就必须他自己立起来。

“小弟只是明白了一些道理。想要做一个真正的男儿大丈夫罢了。”

“人生在世,总不能一辈子都仗着有个位高权重的老子和能干的哥哥吧,总要自己有些本事,方能在这世上立足。”

江十九拿着帕子擦拭了一遍身上,“也不知道,如今才努力起来会不会太晚?”

江七郎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小子。你也有茅塞顿开的一天。好,好!真不愧是咱家江家的儿郎。好样的!”

“只不过眼下并不是切磋武艺的好时机,等到这一趟差事妥了,哥哥给你喂招。”

江七郎一副“吾家有儿初懂事”的老怀欣慰状,就在这个时候。忽然听得外面传来一阵喧哗。

“怎么回事?”

江七郎皱了眉头,江十九抓了一件袍子同他一同跑出去。

“发生什么事了?”

甲板上站满了兵丁,都举着火把,前头的载着皇帝的御舟也停了下来,少年天子元熙也闻声出来,气氛立刻紧张了起来。

“回禀侍郎大人,是右侧的护卫舟碰上了水里的礁石,舟底被砸出了一个大洞,不过所幸没有人员伤亡。”

江七郎闻言松了一口气。“如此便好。”

“十九,你且去看一下那舟上的情形,我去将详情禀告给皇上。”

江十九看了高大的御舟上的少年天子一眼。语气里有不屑,“有这个必要么,他不过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

“十九!谨言慎行。”

江七郎被他大胆的话吓了一跳,好在两艘舟离着尚远,他的声音也不算大,皇上即使长了顺风耳也是听不到的。

“还以为你真的长大了。想不到说话还是不过脑子!”江七郎低声训斥他,“皇上年纪再小也是皇帝。有些话在家中可以肆无忌惮,在外面便是半个字都说不得!咱们江家因为有着拥护太后与皇上的功劳早被人当成了眼中钉,多少双眼睛盯着呢,你呀你,断不能再这么口无遮拦了。”

江十九应了一句是,但是语气里却没有太多的诚意。

他对少年皇帝确实没有多少恭敬。在江十九看来,他不过是仗着那个女人,如果没有那个女子出谋划策,没有那个女人在京都城下一战,手刃了西北穆承嗣,这个少年天子早就成为西北穆家祭旗的刀下鬼了。又怎么可能安安稳稳的坐着龙椅,成为了九五之尊。

就是这样,这个少年皇帝还诸多的猜忌。

虽然是他们江家挑起来的,但是他还是为那个女人不值。

她捧了元熙当皇帝,可是这位天子却没有完全地相信她。

呸,什么天子,要是没有她,他什么都不是!

上天就是这般不公平,有些人什么都没有付出,便可以得到旁人的真心以待,可是有些人就算是拼了命,也得不到那人的多看一眼。

江十九想着,双手握成了拳。

次日,是一个艳阳高照的好日子。

运河之上,护卫舟一子排开,众星捧月一般护着最中央的御舟。御舟之上侍卫林立,手中都握着长枪,甲胄在太阳光的照射下闪闪发亮。

甲板之上,朝廷的忠臣排成两行竖排,头戴冠手执芴,一派庄严肃穆之像。

天子出巡,气象泱泱。

在长长的号角声中,少年天子出现在众人眼前。

已经进入了平阳范围的河道,岸边挤满了前来瞻仰天子风采的百姓,因为早就安排了下去,即使是岸边也有官府的人在维持秩序。因此,当天子出现在百姓视线之中时,百姓都欢呼雀跃,也不知是谁带起了头,百姓们都纷纷跪下山呼万岁。

这个时代的百姓大多都是淳朴的,天子在他们看来就同这天上的日头一般,是可望而不及的所在,同样也是高高在上的存在。因此他们看见皇帝就跪拜,口中也胡乱喊起来,有喊皇上万岁的,也有喊风调雨顺国泰民安的。

大抵是将皇帝当成了庙里的菩萨,只要拜上一拜,就会保佑他们平平安安顺顺利利吧。

然而,元熙看到眼前的情形,心中却是一片激荡。

他出生便贵为皇子,可惜无母又父皇不喜,在宫中可有可无地过了几载,稀里糊涂的变成了太子,却是一个可悲的软禁太子傀儡太子。

仓皇登基,就连登基的仪式也是草草举行,什么天子贵胄皇家气象他都没有领会到。

登上这个位置他一直都是战战兢兢,只道今日,看到河道两旁跪地拜他的百姓,心中才生出一股属于皇帝、属于这个位置的人的豪迈和自豪来。

“皇上。”

福长生这次特意跟了出来,这也是太后的意思,皇上的身边需要一个年老持重的人,而福长生便是最好的人选。

“您可站到甲板上,与百姓们挥手致意。”

福长生在少年皇帝的耳边低语,“太后娘娘交代过,民心向背,也是可以经营的。”

元熙的双眸一亮,依言走上了甲板最上端。

“皇上圣旨,船速减慢。”

福长生在后头嘱咐了一句,船速果然慢了下来。

百姓们见到少年天子走到了船头,并且朝他们挥起了手,一时便都沸腾了起来!

原来皇帝如今年轻,原来皇帝竟是如此平易近人。百姓的热情都被元熙的挥手给勾了起来,一个个激动的往前扑,口中喊着皇帝万岁。

所有的船只的船速都慢了下来,元熙也领悟到了其中三味,面上的笑意越发真诚,而河岸上因为皇帝刻意放缓了船速与他们挥手而更加喧闹起来。

还有一些百姓沿着河岸追,一直追到不能追了才停下。

“这可真是……”

江十九看着岸上的情形,又看看御舟之上容光焕发的少年天子,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出来。

江七郎知他心中所想,便道,“快要到平阳了,十九好好准备吧。”

快到正午的时刻,天子的御舟终于能遥遥看到平阳城了。

而平阳城内也是早就准备妥当,渡头上全是甲胄在身的将士,远远看去,只见兵甲林立,气势惊人。

元熙站在船头,看着远处的平阳城,心中不由忐忑起来。

齐王,齐王他就在那里呢。

这里是平阳,是齐王元旭的地盘,若是他心怀不轨,将自己给抓了或者杀了怎么办?

元熙想着,额上沁出了细密的汗,却是越想越有这个可能,越看越觉得远处的平阳城就是一只巨大的野兽的血盆大口。

“不……”

元熙往后退了一步,“来……来人,朕要回……”

“皇上!”

福长生上前一步,紧紧攥住了元熙的手,“您好好看看,齐王在远处恭候您的圣驾呢!”

透过福长生的眼睛,元熙似乎看到了歌兮,她看着他说,你是皇帝,谁怕你都不能怕,谁退你都不能退!

元熙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

他深深呼吸了几下,稳住了自己的心绪,也挺直了腰杆。

近了,近了。

眼看船只就要靠岸,元熙绷紧了神经,眼睛直盯盯地看着前方。只见齐王领着平阳的大小官员,还有那个名叫徐世保的小吏,在船只靠岸之时,行礼道――

“恭迎吾皇万岁。”

除却齐王,所有的将士和官员都是朝着船上的天子行跪拜大礼。

而齐王,只弯下了腰,行了一个半礼。

元熙在心中暗自咬牙,可是,与之并存的,还有对齐王深深的惧怕。

福长生见皇上发愣,便悄悄拽了一下皇上的衣袖。

元熙回过神来,有些不情愿地道,“二皇叔免礼,诸位臣工免礼。”(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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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7章 遇刺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齐王元旭战功彪炳忠心为国,为江山社稷立下不世之功……特册封为摄政王,钦此!”

洋洋洒洒一大篇,最后的重头戏也不过就是摄政王三个字。(.la 无弹窗广告)复制本地址浏览62%78%73%2e%63%63

元旭依旧是站得笔直,丝毫没有要跪拜天子,谢主隆恩的意思。

江十九和江七郎在后面看得暗自咋舌,这个齐王,还真是名不虚传,点滴都没有要买小皇帝的账的意思,而且在气势上是绝对压倒天子。强势的摄政王,式微的天子,中间还有一个很有一些手段的仁孝皇太后,鹿死谁手还为可知。但已知的便是,这绝对是一出好戏。

福长生宣读着圣旨,心里也是不住的打鼓:齐王这架势,是接旨还是准备抗旨?这是要如何收场。

元熙也紧张得手脚出汗。

四周都是齐王的兵甲,那些站在齐王身边的官员也都是目光灼灼地看着自己,哪里有半分对天子的恭敬?

元熙心如擂鼓,一下一下的心跳声大得连自己都听得见。

福长生举着圣旨,双手手心全都是汗,但他还是压住心中惶恐,哑着声音又重复了一句,“摄政王,接旨吧。”

元旭看着眼前瘦了一大半还坡了脚的福长生,心里想到的却是,原来将歌兮逼出来,想不到她让皇帝和文武百官都来了,加上方才皇帝在沿河一带的造势。所有的人都知道了少年天子为接自己亲自到了平阳。

倘若他不接旨,便是别有用心,便是不臣之心昭然若揭了。

可是。就这般认了这个摄政王,他还真是心有不甘。

于是他只站在那里,就是没有去接那道半是求和半是胁迫的圣旨。

现场的气氛像是凝固了起来,福长生不得不再次出声,“摄政王,接……”

就在这时,空中传来一声断喝――

“小皇帝。受死吧!”

只见城楼的屋顶上飞下一个黑衣蒙面的刺客,手中一把寒光闪闪的长剑。在空中如同一只大鹏鸟,当头扑了下来,剑尖直至吓得都愣在了原地的元熙。

福长生反应最是快,拉住皇帝就往后退。一面大嚷,“来人哪!救驾!”

江十九看到突生异变,脸色一沉,正要指挥着众人保护皇帝,却被他身边的江七郎拉了一下。

电光火石间,兄弟二人互换了一个眼神。

江十九在江七郎隐晦的眼神中陡然明白了过来。

那个刺客,一定是自家的手笔。

志不在取皇帝的命,而是要把这盆水泼给齐王。试想,在戒备森严的平阳。这个杀手怎么就能好巧不巧地出现,定时齐王有不轨之心,想乘机刺杀了小皇帝。好自己上位。

原本,歌兮已经防着了江家会私下动作,闹一个刺杀齐王,好挑起齐王与皇上之间的矛盾。

谁料到江家却是将目标放在了皇帝身上,而其效果,却是更好。

皇上和百官一定会将此次刺杀的账算在齐王头上。再弄上一些舆论造势,让说书的艺人在各地渲染一番。来上一出――天子不计前嫌御驾亲迎齐王,谁知臣子不臣平阳遭刺杀。

到时候,就算仁孝太后有天大的本事,齐王也不会与她和平相处了。

江十九只是心念一转,脚下的动作就慢了下来,而前面瞬息万变,还没有等那些护卫前来救驾,刺客的剑就到了眼前!

福长生平拼死护着元熙,可是他毕竟是腿脚不便,慌乱间也不知道谁将他撞倒,直摔了一个四脚朝天。

说时迟那时快,元熙连连后退,那个刺客的剑却是步步紧逼,已经是指向了他的咽喉!

“铛!”

只听得兵器相接的声音,却是齐王元旭拔出侍卫的佩剑,再生死一瞬挑开了刺客的剑!

元熙逃离了死亡,双眼中满是惊恐,福长生拼了老命将元熙拉到后头,他还犹自在那来势汹汹的一剑的惊吓里出不来。

等到他缓过神来,齐王与那刺客已是激战在了一起,刀光剑影之中,都难以分清两人的身影。

元熙神色复杂地看着远处,再想不到是他救了自己,他为什么要多此一举!他最不想的便是欠齐王的人情!

就在他心绪纷扰之际,只听得众人一声惊呼!

“殿下!”

那刺客竟是一剑刺向了齐王元熙的心窝!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齐王往左一偏,那柄剑就这么明晃晃地刺进了齐王的右胸!

元旭捂着胸口,劈出一掌劈断了那柄剑,剑刃就留在了他的体内。

“糟糕!这剑上有毒!!”

扶住了元旭的护卫失声大叫,声音都是颤的。

“来人!杀了这个贼人!”

惊慌惊怒之下,元旭的黑甲卫一拥而上,将那个刺客围在了中央,几个呼吸间已经是将那人砍杀了几十刀。

那刺客浑身是血,却是凶悍不畏死,显然是早将生死置之度外,是抱了必死之心而来的死士!

渡头上早被黑甲卫团团围住,四面八方都被堵死,触目所及都是凶煞煞而来的黑甲卫以及上了弦的强弩,这个刺客插翅难飞!

“黑甲卫!”

正当兵将们要痛下杀手的时候,元旭推开了众人,一步一步走了过去。

“孤要活口!”

元旭一声令下,黑甲卫齐齐发出一声嘶吼,当真是豪气冲云天。

江十九在层层人墙后头看着这一幕,便知道自己家谋划的,输在了眼前的这个男人手上。

而那个江家派出的死士已经是一招废棋了。

不管他是死是活,齐王挨上了这一剑,都表明他与刺客毫无瓜葛,而且,他还博了一个救驾的功劳。

尽管,齐王并不稀罕这个功劳。

被黑甲卫围困的死士见已无退路,竟大吼一声,将手中的断剑狠狠刺向了自己的心窝,跪地吐出一口鲜血,顿时毙命。

黑甲卫上前查看,此人下手极狠,已经是死得不能再死。

在人群里的江七郎看到此番景象,在心底暗暗松了一口。

而黑甲卫里却是一阵慌乱,因为齐王因为中了毒剑昏死了过去――

“来人!快找大夫!”q

ps:抱歉,有点卡文,明日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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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8章 孤抓住你了

歌兮在澄池边上喂锦鲤食儿,忽然心中突了一下,一股极不舒服的感觉涌上了心头。(.la 无弹窗广告)【轻】

在一旁伺候的福乐见她皱起了眉头,便轻声询问,“娘娘,可是有什么不适?”

“娘娘,可是要传太医?”

歌兮摆了摆手,将碟中的鱼食都撒了下去,“无妨,只是有些心绪不宁而已。”

“娘娘可是在担心皇上。”

福乐揣度着歌兮的心思,连忙劝慰道,“皇上虽年幼,但是秉性持重克己。再者,皇上身边还有师傅呢,皇上想不到,师傅他老人家自然回替皇上想到。您就安心吧。”

“哀家将你师傅派去,就是求一个安心。只是,”歌兮看着天边忽然暗沉下来的天色,“只是天有不测风云,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她心中的忧虑就算说给了福乐听,他也不会懂的。

她总觉得,平阳那边一定是出了什么事。

是夜,丑时三刻,天子卫的暗部的人连夜赶回了京都。

永福宫内殿的烛台上点上了六只烛火。

仁孝太后只披了一件长袍,脸色是异于常人的白。

“如此说来,竟是齐王救了皇上,并且被刺客刺伤,现在生死未卜?”

“是。首领让属下连夜将情报回禀给娘娘,请娘娘的示下。”

黑衣人脸上是一张银色的狸猫面具,只露出一双眼睛在外面。

歌兮有片刻的失神。真是料到了开头,缺料不中结尾。

她自从血崩捡了一条命之后,她能预知未来的异能便消失了。没有了能预见的异能。她行事愈加小心,凡是走一步,她要算十步。只是再精于算计的人也不能将世上的事都算死,就如人的心一般,是看不透算不尽的。

“告诉林飞,严密监视齐王的一举一动,还有江家的七郎和十九郎。哀家怀疑,那刺客便是江家搞的名堂。”

“务必要护好皇上的安危。皇上若是又事,尔等提头来见!”

内殿里恢复了宁静,歌兮独坐在案旁,再无半点睡意。

天边渐渐开始发白。又是一日了。

“元旭……”

“生死不明……”

皇上在平阳暂时安顿了下来,齐王为他而伤,正是生死不明之际,他是人君又是齐王的侄子,此时若是离开,先前歌兮给他造下的势便全都白费了。还会落下一个寡恩薄义的名声,这样的名声对于一个皇帝而言是极其不利的。

只是,齐王是真的受了伤吗?

歌兮皱眉,她想起那个桀骜不可一世的男人。自己的本事有一半是他教的,自己的武功尚且不是他的对手,就算是她另外一个师傅阿亚沙也只堪堪与他打一个平手。什么样的刺客居然能伤得了他?

而且,他这伤得也未免太巧太及时。

刺客是冲皇上去的,若是皇上有一个什么闪失,即使只是伤到了毛发,他也会被人猜忌是主谋。但是如此一来,他不但洗清了嫌隙还成了忠诚不二的救驾功臣。

那么。他到底是真的受伤还是假的受伤?

歌兮眼眸闪了一闪,在心底下了一个决心。

是时候见他一见了。他就算是死。也必须死在自己的手上!

天大放光明的时候,郦罗手执太后的信物畅通无阻地进了皇宫,径直走入永福宫,却见福乐失魂落魄跟一个绿头苍蝇一般在原地转悠。

“这该如何是好,这该如何是好……”

“福乐,你莫不是中了邪了?”

郦罗刻薄的话语传过来,福乐听见却像是听到了仙乐!

“哎哟郦罗公子!郦罗侠客!郦罗剑仙!总算是来了救星了!!”福乐往前一扑,死死住了郦罗的袖子,“太后娘娘半个时辰出了宫,只留下一张纸条让楚王殿下打理朝政……娘娘也不知道去了哪,若是有一个什么闪失,奴就是死一万次也赔不起啊……”

郦罗一听愣了神,“糟了,再过两日就是她的小日子,到时候……”

他不敢再往下猜想下去,一把揪住福乐,“快快告诉我,这日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客官,您往里一点,小心江水溅湿您的衣衫。”

江面上,一艘渔船在水面不疾不徐地划着。

摆渡的是船主,这一膄渔船上还坐了个百姓,都是从京都去往平阳的。

歌兮穿了一身水蓝色粗布衣衫,易容成一个不起眼的青年,此时她坐在船头上,似是陷入了沉思。

“客官。”

船主见她没有应声便又喊了一句。天色虽是不凉,但是江水溅湿了衣衫这小有船上又没有换的地方,岂不是麻烦得很?再加上她坐得又靠边,要是一个不慎掉下了水,那便是人命关天的大事了。

“无妨的。”歌兮回过神朝着船主浅笑了一下,“我自幼好水,在这坐着自在,而且我水性好着呢,早年也在水上讨过好处。[.la 超多好]”

“是吗?看着后生你瘦瘦的,没有想到也是水里的好手,家里莫不是也是渔家?”船主只当歌兮也是打渔出身,谁料到她说的是当年剿水匪的事呢。

歌兮一笑,将话头岔开,“船家,来唱一个渔家曲吧。”

“好嘞。”

那船家爽快得很,扯开嗓子便唱了起来。

“我住渡头东,撒网渡头西,

水滔滔兮风萧萧,捕鱼满仓好归家。

哟呵,捕鱼,满仓好归家!”

歌兮听着船家粗犷豪迈的渔家曲,嘴唇微微上翘,心情也好了起来。

平阳的陈府。所有的仆役都忙得脚不着地。

皇上留在了平阳,自然是要当陈府下榻的,尽管皇帝也不乐意。陈家也不见得乐意,可是倘若皇帝去了别家,那才真的是没有将陈家放在眼里,而且在平阳,也没有别的家族有这个资格接待皇帝的圣驾。

陈家的位公子对少年皇帝并无怠惰的恭敬,在他们眼中,只有齐王才能是大盛的主人。一个被女人捧上高位的儿皇帝,又算得了什么呢?

只是在面上他们也必须将表面功夫做足了。不能落人口实。

而真正让他们忧心的却是齐王元旭的伤,要是齐王有一个什么闪失,陈家才是真正的万事皆休。

“消息已经给京都送了去吗?”

元熙在房间里走过来走过去,他心里十分焦急。这个地方就是虎口就是狼窝。他坐上片刻就会心里不安惶恐,又怎么能在这里安稳地住下去。

“朕不要在这里,朕要回京!快,传令下去,朕一刻都不要在此处呆了。”

福长生在贵儿的搀扶下走了进来,“皇上,齐王生死未卜,您若是此时回京,定会落人口实。”

“他死了才好呢!”

元熙心焦之下口无遮拦。福长生心里叹息了一声,依旧是软言劝慰,“皇上。齐王再怎么说也是您的二皇叔……若是齐王果真熬不过,您也要在此主持大局……您且放心,四下都布置了侍卫与暗卫,再不会发生先前的事情了。”

福长生的一番话让元熙的心静了下来,是啊,齐王还不知是死是活。自己要亲眼看着他死了才能安心。

想着他便沉稳了下来,“即使如此。你且去瞧瞧,就说是奉了朕的旨意。”

福长生心道皇上开窍了,恭敬的领了差事。

于是,福长生领了一众内侍便去了齐王下榻的院子,只是还没有走到二门,就被黑甲卫给拦了下来。

“可是放肆,福公公是领了天子的旨意来探望齐王的,你们胆敢阻拦?”

小内侍虽然怵这些个熊射杀的黑甲卫,但是有些话是不能不说的。他们奉旨而来,便是天使,拦住了他们就是扫了天子的脸面。

谁知道这些黑甲卫根本就没有将他们放在眼里,只冷哼一声,唰一声拔出了长剑,意思是你敢擅闯,便是一个死字。

那个内侍沉不住气,见到此番情形便是要嚷起来,福长生轻轻咳了一声,他便退到了一旁不敢再造次。

“这位兄弟,”福长生的脸圆圆胖胖倒是生了一副慈眉善目的模样,让人看着也生气不起来,“咱家是奉了皇上的令来看看齐王的伤势,还请小兄弟通传一声。”

黑甲卫还是不语,倒是陈家太爷陈公从里面走了出来。

“福公公。”

“陈老大人。”福长生赶紧行礼,陈公是齐王元旭的外祖父,不看僧面看佛面呢。

“齐王殿下被恶贼刺伤,剑上淬了毒药,此时大夫正在给他拔毒,福公公既是代表了天子而来,也是带了天子的福气,愿殿下受了天子的庇佑能平安无事罢。”

陈公说着做了一个请的姿势,福长生赶紧跟上。

但他毕竟没有亲到房内去看,只远远地站在院子里,听着大夫急促的呼喊声——

“快,换水!”

“再换!”

“再端一盆热水来!”

一盆盆的血水被婢女端了出来,污血红中带黑,福长生知道这便是拔出来的毒了。

陈公脸上的担忧也不似作假,齐王的伤势怕真是有些重了。

福长生也不敢真的说要到里面去看看,便说了一句场面话退了出来,陈公站在原地,捋了捋长须,冷笑了一声。

而在里面,大夫和侍婢们依旧忙得脚不着地。

齐王的院子,一直到了夜间才安静了下来。

因为出了行刺的事情,陈府上重兵把守,直将陈府围成了一个铁桶,就算是一直苍蝇飞进来也是及时被斩杀了,何况人乎。

陈府外的街市上,一个不起眼的青年坐在馄饨铺子上不疾不徐的享用着热腾腾的馄饨汤,直到铺子要打烊了他才起身。

此人正是歌兮,她从容地走到另一条街上,无声无息地潜入一处破落人家的宅院,又从人家荒废的地窖里潜入陈府。

这一条地道,还是她亲手挖出来的,那时从陈家逃出来,就是走了这条捷径。本以为再也用不到它了,谁知道如今还是要从这里潜入陈府。

夜深人静,天上没有月亮,也没有一丝儿星光。

偌大的陈府里侍卫来回走动,守卫森严。

歌兮穿着夜行衣,如同猫儿一般无声息地行走在黑暗里,趁着他们交班的空隙,成功地潜入了齐王下榻的院子。

元旭此人甚至念旧,他住的地方必定是往日常住的,而且歌兮也不怕弄错,因为此处守备最严密。

歌兮放倒了一个侍女,低眉顺眼地经过了黑甲卫的检查,顺利地进入了内院。

好个大夫围在东厢里讨论方子该如何斟酌,歌兮捧了茶站在一旁,正在计划要如何行事的时候,一个大夫指着她道,“去殿下的卧房看看,殿下房中炭火不能断。”

歌兮心中一喜,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元旭的房间很是空旷,烛台上点着的烛火摇曳欲灭,歌兮轻手轻脚地走了进去,离他的它越近,心里便越发不知是一番如何滋味。

这个男人,她爱过也恨着,还为他生了一个孩子,如今还是万般纠缠不清。若是此时他真是死了,自己的那些恨又该何去何从呢……

真胡思乱想着,歌兮忽然顿住脚步。

不对,太不对了,自己怎么会生出动摇之心来?还有此番太顺利了,顺利得就如安排好的一样!

还有那空气中隐隐约约的药香,分明就是迷惑人心智的秘药!

歌兮醒悟过来,猛地往后退想抽身而逃,谁知道背后一阵冷风,原本开着的房门猛然闭合!她的手更是被人住!

“小刺猬,孤到你了。”

元旭只穿了一身中衣,比先前清瘦了一圈,脸上更是冒出了青色的胡茬,只一双眼睛锐利明亮得让人不敢直视!

“你做局诓我?!”

歌兮已经是知道了答案,手腕往下一沉,挣脱了他的束缚并且手握弯刀朝着他的咽喉扫过去,“谁是你的小刺猬,现今我是仁孝皇太后!”

元旭避开她的攻击,看着她的双眼沉声道,“你永远都是孤的小刺猬,你以为你逃得掉?”

“元旭!”

歌兮怒视着他,招招狠辣,“你总是这么自以为是!你以为你还是我的主人?做梦!”

“你!”

歌兮盯着他,一字一顿道,“你是我的仇人。”(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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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9章 中计

就在这时,屋内一个小小的人儿从榻上坐起来,陡然见到房间里多出来的人,惊呼了一声,“父王有刺客!”

歌兮身子一震,根本没有想到元念会在这里。

好一个元旭,居然将元念推出来,分明就是将亲生的儿子当成了棋子。

“卑鄙!”

歌兮咬牙切齿,正欲逃走的时候,元旭却丝毫都不给她这个机会。

也就是一个呼吸间的时候,元旭手下的招式就狠辣了起来,一掌劈掉了她手里的小弯刀,乘机擒住她的手腕,大声朝着元念道,“念儿,你不是时常问你的生母是谁吗?她便是你的生母!”

歌兮再想不到元旭会在此时将元念的身世揭露出来,又惊又怒,反手一掌打到了元旭的脸上。

“啪!”

清脆的一声,让元念眼睛都看直了。

这个世上居然还有人胆敢打自己的父王!

元念当下便从榻上跳了下来,几下跑过来便是朝着歌兮一推,“你这个贱人,居然敢打我父王!”

歌兮不料这个孩子跑过来,脑海里还盘旋着他那“贱人”两个字,脑袋轰的一响,竟让一个小童推了一个趔趄。

更料不到的是,元旭伸手就打了小念儿一耳光,这一耳光打得甚重,小念儿嫩白的脸上瞬间就留下一个大大的五指印。

“父……父王?”

想元旭还是手下有分寸。虽是怒极,但也没有真正伤到了元念。想想齐王元旭的赫赫战绩,一掌能劈死一头人熊。若是真的手下没有轻重,早就将小念儿打出内伤来了。

可是,即便是这样,小念儿的脸也是瞬时便肿得老高。

自小元旭就对这个唯一的儿子看重,任他怎么胡闹淘气也没有碰过他一根手指头,可是今日却是给了他重重的一巴掌。小念儿已经是委屈得眼泪蒙蒙,怎么也想不通平素最疼爱自己的父王会这样打自己。

“父王你打我!”

面对这元念的质问。元旭只是冷冰冰的看着他,那陌生的眼神看得都让他害怕。

“认错。道歉!”

元念执拗地不肯低头,他看向那个害他被父王打的女人,怎么也不肯相信她是自己的生母。

“不要让孤再重复一遍。”

元旭的声音愈发的冷,以往只在属下面前出现过的神情与冷酷毫无遮掩地展示在了元念面前。也让他意识到,自己的父亲不止是一个慈父,他是王,是大盛说一不二就连皇帝也要忌惮三分的王!

“我不!”

元念也是脾气倔强得很,咬着牙不肯哭出声,也不肯服输。

歌兮看着眼前拼命忍住哭却止不住战栗的孩子,心里疼的厉害。

即使她再不肯认,血缘也是割不断的,看那孩子如此。她也心里难受得很。

元旭教子,她无权过问。

她狠下心来,挣脱了元旭要走。

谁知道元旭伸手将她脸上的人皮面具揭了下来。“元念,她是你的生母,你敢不认她?”

元念抬眼见到歌兮的真实面貌,惊得哭都忘记了。

“你……你是皇宫里的……”

元念人小,但是十分聪慧,早在郦罗带着他见到歌兮的那次开始。他就记住了歌兮的容貌。

而且他也知道,在皇宫里的女子。不是宫娥就是嫔妃。而在冷宫里被软禁的日子,他也听到了不少,隐约地猜到歌兮的身份,但是却没有此刻震惊,她竟然是自己的生母!

“元旭!”

歌兮忍无可忍,“你当我是与你叙旧来的吗?我是来看你死没有死的!”

“这孩子与我没有半分关系,你若是想用他来拿捏我,那你就打错了主意!”

她说着飞身而出,谁知道屋外已经是被黑甲卫团团围住。

“小主人,”阿九从暗处走了出来,“您走不了的。”

“主上已经下令将您留下来,今日您是断然走不了的。”

他说着断喝一声——

“拿下!”

歌兮抽出腰间的软剑,“想留下我,也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说着她如同鬼魅一般闪了出去,身法诡异,在顷刻间便取了数人的性命。她杀人的本领本来就是天下第一大杀手阿亚沙所教,这些人她杀起来断不会客气,可是这些人却是有顾虑,因为主上的命令是生擒,而且是要毫发无伤。

阿九看着包围圈里的战况,狠狠地拧起了眉头。

元旭也站在了廊下,脸上神色莫辩。

她的身手越来越厉害了,可是,她在厉害也不能在自己的手里一而再再而三的跳脱!

歌兮正与人交战正酣,眼角的余光忽然看到元旭抓住了小念儿,居然将他抓起朝着自己掷了过来!

“啊——”

小念儿惊慌失措的尖声厉叫险些让歌兮的心跳骤停!那是她的孩子!

“念儿!!”

歌兮肝胆欲裂,想也没想就飞身朝着那个小小的人儿飞扑了过去!

她在半空中打了一个圈,险险接住了小念儿,她紧紧搂住这个孩子,心脏噗噗跳得厉害。

只是等她以落到地上,十几柄刀剑就齐齐架在了她的脖颈上。

“元旭,你的手段真是下作。”

元旭从容走过来,“当初你用亲生骨肉作为筹码换解药,不是一样无情心狠?”

“只是,孤的小刺猬的心比不上孤的心狠。”

元旭朝着她撒过去一把药粉,“因为他是你所生,孤才会对他另眼相待,如果没有你。孤不会多看他一眼。”

“孤便是这般心狠手辣的男人,你历来都是知道的。”

歌兮中了他的招,吸进去一口粉尘。便软软地倒了下去。

在倒地之前,元旭接住了他们母子俩。

卧房之内,光线有些昏暗,元旭坐在了榻边看着歌兮的睡颜。

“只有这个时候,你才是柔顺乖巧的。”元旭轻轻摸着她的脸颊,神情专注,“小刺猬。孤思你甚矣。”

“父王。”

元念站在门口,脸上神情严肃。丝毫没有先前的天真模样。

“儿已经配合您演了戏,现在您应该告知儿实情了吧?为何仁孝皇太后会变成儿的生母?她究竟是谁?”

元旭没有看他,只是将歌兮的衾被掖了一掖,免得她着凉。

“她确确实实是你的生母。然而她也是仁孝皇太后,个中情由不是三言两语能说得明白的。你只要记住,只有她,才配得上你的恭敬和孝顺。其他的女子,不过是一些无所谓的人。”

“孤要休息了,你退下吧。”

元念有太多的话要问,但是他明白父王说的话是不容置疑的。

当下他老成而恭敬地行了一个礼,眼含疑虑地退了下去。

“你看你,不仅中了孤的计。而且还中了你亲生骨肉的计。”元旭捏了捏歌兮的脸颊,“试想,孤与你的骨肉。又怎么可能只是一个庸碌无用只知道哭的孩子?他比你这个机灵鬼还要聪明。”

“你猜猜,将来,是你捧上的新帝元熙能赢,还是你与孤的孩儿能胜?”

歌兮在睡梦里也极其不安稳。

她就好像是一叶小舟,在渺渺的大海里沉沉浮浮,时不时就被海浪打得起不来。那刺骨的冰寒像是地狱无尽的业火,让她生也生不得。死却也死不了。

“如何?”

元旭的声音像是从天边传来的一样。

怎么会是他的声音,不,不可能是他,自己一定是在做噩梦,自己快点要醒过来,只要醒过来就没有事了。

“……老夫无能无力……”

“……夫人能活下来便已经是一个奇迹了……”

“孤不要听这些话,孤要的是救治的良方……”

“孤要她活下来,长命百岁……她活不下来,你们这些人也只能死……”

歌兮迷迷糊糊的,像是明白,可是又记不起来,想努力睁开眼却一丝的力气都没有。

浑身都是冰冷刺骨的,浑身都是绵软无力的,就像是要死了一般。

“三郎救我……”

“三郎……”

元旭止住了大夫的说话声,俯下身去听她梦中的呓语,却听到了她口中的三郎。

三郎,便是元堃在元家兄弟中的排名。

元旭眼眸中酝酿着惊涛骇浪,房内的一干大夫吓得噤若寒蝉。良久,才听到他说道,“传令下去,重金寻良医。”

“有能医治夫人之症着,孤王给他一个万户侯。”

万户侯,这只有皇帝才能封赏的事,从齐王口中说出却丝毫不见突兀,也没有人会怀疑齐王兑现不了,只是众人却在疑惑这位夫人究竟是什么来头,竟如此受宠。

可惜的是身负绝症,怕是没有几年的活头了。

歌兮被元旭搂在了怀里,企图用自己身上的体温去温暖她,可是她就像一块冰,怎么捂都是捂不热。

很快歌兮身上的裙子就被浸染得透了,连同元旭的身上也沾染上了污血。

元旭越发暴躁,一碗一碗的汤药被灌下去被丝毫的效用也没有,大夫们哆哆嗦嗦,生怕这位夫人一死,他们这些人,连同一家老小亲族左右一个都逃不了。

气氛越发凝重,齐王的脸色也越发吓人,像是随时都会雷霆大怒一般。

“主上。”

阿九的声音传过来。

“说。”

“郦罗杀了进来,主上,是杀还是留?”(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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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0章 世子元念

“郦罗杀了进来,主上,是杀还是留?”

元旭听到却是喜出望外,“让他进来!告诉他,歌兮命在旦夕,要他救命!”

不一会,郦罗就风风火火地拿着剑闯了进来。

一进来便赶满屋子的大夫,“你们这些庸医,救不了人也拿不出方子,还不快滚出去!”

大夫们被这个突然杀出来的疯子吓了一个半死,纷纷抱着头逃了出去,简直就是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

郦罗将人都清理了出去,一柄长剑架到了元旭的脖子上,“她成了这样,你亲眼看到了?你满意了?”

阿九等人见状纷纷亮出了武器,只要郦罗敢动,必要他血溅当场。

元旭瞥了阿九一眼,阿九会意,有些不甘愿地带着人退下。

怀中的歌兮还在不停地呓语,元旭只对着郦罗说出两个字――“救她!”

陈府里的四面都是静悄悄的。

陈府的西面靠着山林,里面挖了一口温泉,常年都是热气腾腾的水。

歌兮脱得只剩下一件心衣,虚软无力被元旭抱在怀里。她身上太凉了,就算是泡在了温泉里也是冷得厉害,尤其是在郦罗给她封住全身穴位,灌了内力进去之后。

元旭脱|光了稳稳将她抱在怀中,手掌放在她的小腹上,用内力缓缓按摩着她小腹上的穴位。

或许是因为疼了太久了。歌兮渐渐安静了下来,在元旭宽阔的胸膛里熟睡了过去。

在陈府的另一面,世子元念在湖心小筑招待郦罗。

“郦罗叔父。请。”

此时元念丝毫没有之前在郦罗面前的娇憨天真,而是一副沉稳老练的样子。

郦罗神色复杂地看着他,再没有想到自己这个老江湖会被几个小童摆了一道,真真是成日里打雁,倒被大雁给啄了眼睛。

“真是……”

郦罗自嘲地勾了勾唇角,“原本以为是我将你从疯女人的手里救了下来,如今看来。倒是我自以为是了。”

“叔父也不必如此,”元念轻轻一笑。神态自若,一点也没有羞愧之心,小小的人儿大人的姿态,倒是一点都不违和。“相逢即是缘分,何况叔父与念儿生母之间关系匪浅,你我相遇,是必然。”

元念与郦罗身形相差甚远,可是气势浑然天成,在郦罗面前却是丝毫都不逊色。

“是么?”

“这么说来,我早就在你算计之中咯?”

怪不得那时那些暗卫一点都不急,因为他们的小主子根本就不是寻常的孩子,别说一个陈莞。就是陈氏姐妹绑一块,也不是他的对手。

“叔父此言差矣,与叔父相处的那些时日。念是真心以待,并无半点虚情假意。郦叔父,你不信念儿么?”

元念说着,一双水色波光奕奕有神的眼睛看了郦罗,郦罗被他看得一怔,心里道了一声。真是一只厉害的小狐狸。

那诓起人来的神情,与歌兮那是一样一样。

不。简直就是更胜一筹。

对于他所说的,郦罗是一个字也不肯信了。元旭是人中龙凤,歌兮自称是一只狼,这两人倒是生了一只小狐狸出来,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只可惜……

元念请郦罗来自然是有事要问的,郦罗也看得出来,他不欲与一个小孩虚与委蛇,便直言道,“你特特寻了我来,究竟是有何事?”

元念拱了拱手道,“真人面前不说假话。郦叔父,小侄想问你关于我生母的事情。”

“你父亲没有告诉你?”郦罗把玩着手中的茶盏,“我只是一个外人,并不清楚,就算是你要问,也要找对人才是。”

元念对他的说辞不以为然,他自小就受着元旭的教导,有加之天资聪颖,生就了一副七窍玲珑的心肠,小小年纪便比许多的成人更强。

他只低头沉思了一瞬便抬头,“郦叔父,念自小便没有生母庇佑,虽然名义上是正妃所出,但实际上知道内情的人,便没有将念当成真正的世子对待。”

“府中除了正妃还有南侧妃、紫侧妃、后来又多了一个曦侧妃,其余的庶妃夫人更是有许多。女人,除了要争男人的宠爱,还有便是争一个孩子,因为她们知道,所谓恩爱宠爱不过随着她们的年华逝去,只有孩子,准确的说来是儿子,才是他们前程的保证。”

元念侃侃说来,眉宇之间似多了一丝轻仇。

“自小,除了正妃娘娘似我如眼中钉,其余的如同紫苏侧妃、南湘侧妃都是与我十分关切,天冷了守在雪地里给我给大氅,天热了亲自做了酸梅汤用冰块镇着给我送过来。”

“又一次我生病,紫苏侧妃去求了山上的高僧,高僧说要心诚求得佛祖还能保佑我平安,她便山上一步一拜,足足拜了三千拜,才力竭昏死过去。那时我便认为,便是亲生母亲也不过如此了。”

“可是,父王却告诉我,所有对我好的人,都是抱有其他的目的,她并非是我生母,又怎么真的可能将我视为亲生?我不信,便又试了一试。”

元念说着停顿了下,对郦罗笑道,“叔父猜猜,念是用什么法子试出来的?”

郦罗脸色有些凝重,元念便自顾自的说了下去。

“我便让父王去了紫苏侧妃院子里住上了一晚。”

郦罗脸上神色不变,心里却是惊诧了起来,这孩子为未免太过早熟了一些,怎么什么荤素不忌的都明白。

“两个月之后,紫苏侧妃就被诊出来了喜脉,而且还是男胎。”元念说着唇角一勾,那似笑非笑的模样竟神似了歌兮。

“然而到了第三个月上,紫苏侧妃的胎像有些不稳,她心神不宁,便去请了高人问询,高人便告诉她,她肚子里的孩儿与府中的贵人有了冲撞,有贵人的命格压着是断然不能安稳到这个世上的。”

“除非能拿到那贵人的头发和一小杯血做法,所有厄运即消。”

元念像是在说旁人的事,“因为紫苏侧妃一直安插了人在我身边,我的衣食她也能插手,一日,我便中了招,昏睡了过去,睡梦中被人割了一缕头发,并被取了血。”

“无错,这个冲撞了的人,便是本世子。”

“高人是我的人,所谓冲撞也是做出来的局,甚至她腹中的骨血也是子虚乌有。”

“也是经此一事,我才明白,府中的那些女人,并无一个对我真心。所有对我好的,都是有所求,但是一旦她们有自己的子女,就会想方设法除掉碍事的我。既然可是因为一句冲撞而取我的血,将来,一旦妨碍到了她们的利益,阻碍了她们孩儿的前程,便是要取我的小命的时候了。”

“那等恶毒的女人,”郦罗脸上露出憎恶来,手上的茶盏被生生捏碎,“齐王还不赶紧将这些乌七八糟的女子全都赶出府去?”

元念笑着摇了摇头,道,“就知道叔父关切我。”

郦罗有些不自在,“我……我生来仗义,最不喜不平事。”

“侄儿知道,”元念老实不客气地拱了拱手,将他的关怀笑纳,“只是父王并没有处置紫苏侧妃,甚至没有惊动她,只是让她腹中子虚乌有的骨肉小产。”

“哼,就是你父王如此三心二意处处留情才……”郦罗忍了一忍没有将后面的话说出来。天下乌鸦一般黑,男人们一看到有些姿色的女子便想纳入后院,殊不知女人多了是非也就多了,许多的祸事便是由此而来。

“非也,”元念并非为元旭叫屈,而是实事求是,“父王在女色一道上很是克制,而且那些女子也并不得父王的喜欢。父王说,因为我没有生母,留着那些女人好让我学会如何自保。”

他看着郦罗一字一顿道,“因为,我没有生母。”

“父王极少提起我的生母,偶尔我有所抱怨,他便与我说,我的生母是世间少有的女子。聪明、狡黠、机巧、有手段有不逊于男子的雄心。当时我便在想,我的生母该是如何的风姿,当日叔父带我去永福宫,在看到仁孝太后的那一瞬,我恍惚有些明白。”

“却原来,她真的是我的生母。”

元念自嘲地笑了一笑,“我便是再人小鬼大,也想不到我的生母是当今临朝听政的仁孝太后。而且,她是我父王的大敌,父王的那些谋士属下都恨不得立刻暗杀了她,因为她阻了父王的大业。”

郦罗道,“你可是恨她?”

元念不愿回答他这个问题,“叔父,我今日说了这番话,是想请你帮忙,还请叔父成全。”

“你且说来听听。”

元念起身,朝着郦罗一揖到底。

“父王对母亲有情,想必叔父也看得出来。我想请叔父帮忙,让仁孝太后消失在这个世上,还我一个母亲回来。”

郦罗大惊,这个小孩儿竟是想要仁孝太后假死。

“哼,还你母亲来,说得轻巧,你是想让你母亲做你父王身边卑贱的侍妾吗?”

“不,”元念老神在在,“母亲若是归来,那么陈氏正妃娘娘也便可以病逝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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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1章 无题

此时郦罗也没有再将元念当成小孩,他既然什么都明白,就索性说一个清楚吧!

“我今日总算明白为什么歌兮会离开你的父亲了,因为你们父子二人都太自以为是,却没有为他人设身处地着想过。[.la 超多好]今日我便可确切的告诉你,她不是那种会任人摆布的女子,你的算盘是白打了!”

元念咬了咬唇,“叔父误会了,念儿并没有要拿捏母亲的意思。”

“别一口一个母亲叫得亲热。”

郦罗看定了元念,“你当真对她有如此真实亲厚的感情吗?你记事起从未与她相处过,她与你而言,就是一个陌生人,就算是你口中的紫苏侧妃,也亲近过她不是么?元念,我知道你此时并不能真心将她当成母亲来看待,但是她十月怀胎辛苦将你生下也是事实,看在这份情上,我希望你不要再算计她。”

元念毕竟年纪小,听到这样的话面上是有些过不去,“念儿何至于此……”

就在歌兮因病昏迷的时候,京都中的楚王元沂也正准备要前往平阳。

“殿下,此事不妥。皇太后抱恙,朝中就是殿下您在主持,若是此时您也要去平阳,那朝政岂不是要乱套。(.la 无弹窗广告)”

郦罗盯了元念看,怎么也想不到一个小小的稚童居然能如此不将人命当一回事,轻轻易易就能决定了他人的生死。

“你倒是很会为你母亲打算。”郦罗冷笑了一声,“只是,你从未问过她愿意不愿意。也没有站在她的立场想过。凭什么要她诈死要她隐姓埋名去迁就你们父子,凭什么要她连自己的姓名都放弃?当真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你为你的父王为你自己着想无可厚非,只是也不是人人都要如你的愿的!”

听闻楚王也要动身去平阳,府上的谋士都十分不赞同。皇上去平阳那是被逼无奈,皇太后又是抱恙理不了朝政,就算楚王去往平阳。又能起到个什么作用?他们是百思不得其解,不知道此事楚王执意去平阳。究竟是有何意图。

“本王已经回禀了皇太后,太后娘娘也准了,尔等不必阻拦。”

楚王神色有些憔悴。实际上他是今日才得知在永福宫内的歌兮不见了,福乐弄了一个假的太后在宫中作证。只是福乐能瞒住所有的人。独独不能瞒住楚王。

元沂猜测了一番,最后确定,歌兮定然是去了平阳。

他担心她的安危,连夜召集了他手下的谋士,将该处理的该安排的都妥当了,他便要启程去找歌兮。他一刻都不想耽误,生怕去晚了,再生出什么变故来。

他好不容易才与歌兮有了今日的局面,他不想失去也不能失去。反正他已经是没有什么可以可输的了,但是,输了什么也不能将歌兮输了!

“殿下。平阳之行有风险,您请再看一看。”

谋士们都是人精。齐王在平阳屯兵,本就是存了给新帝颜色看看的意思,皇上率领着百官前去平阳,也并不是示弱,而是借着百官去与齐王唱对台戏。原本就是两虎相争的局面。楚王殿下何必去凑这个热闹?远远观望也就是了。

再加上了那边传过来的消息,说是皇上宣旨封摄政王的时候。突然冒出了一个刺客!皇上是险险逃过一劫,可是齐王却是被刺伤。眼下皇上不得不在平阳逗留。

这一场刺杀着实诡异,真是让人摸不清脉络。

这个时候,避都来不及,竟还有人上赶着凑上去惹这个麻烦的!

“福宝。”

元沂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他张口便叫来了他的贴身内侍,“请先生们离开吧。”

谋士们互看一眼,这是下逐客令了。

“王兄,就这么看着楚王殿下去平阳这个火坑?”

谋士们走到了池塘边,还是不死阻止之心。

“我等怕是劝不了殿下,不过还有一个人,她的话殿下当是能听进去两句。”

“王兄是说……”

“正是王妃,王妃素来有不逊于男儿的见识,况且殿下对正妻素来净重,想来王妃能劝住殿下。”

“如此,你我便去请王妃吧。”

谢娴在内院练着字,听闻王爷的谋士有请脸色也郑重了起来。

福宝也是不愿意楚王去平阳,于是在收拾东西的时候故意拖拖拉拉,听到了外面通传的一声――“王妃娘娘到”,简直就是如闻天籁!

元沂淡淡的瞥了他一眼,他立刻收敛了脸上的笑意。

“听闻殿下要身涉险地,臣妾也心知殿下下了决定的事无从更改,只是妾身心中担忧,所以还请殿下答应臣妾一事。”

谢娴从容地说道,“便是要殿下带着臣妾信任的护卫,也好让臣妾心安。”

元沂急着出发,也没有多想,便应了下来。谢娴低下头,眼内一道光芒飞快地闪过。

等到元沂的车马出发,改装好的谢娴也混到了后面的侍卫里,因为夹在护卫里头倒也不显眼。谢娴心系元沂,早早就下了决心,一定要成为他名副其实的妻子,眼下的平阳之行就是绝佳的机会,所谓患难见真情,所有的感情都是相处出来的,尤其是越艰难的时候,感情就越是牢固。

眼下谢娴太需要这么一个突破口,不然她的位置就当真要拱手让人了。再者,她这样跟着元沂也是想找出一些蛛丝马迹,她想知道元沂的心上人到底是谁!

歌兮在第二日上还是没有醒,倒不是她的病,而是元旭用了一些手段让她好好安睡。

“主上,鬼先生已经到了。”

阿九身后站了一个黑衣高瘦的老头,半边脸上刺着一个大大的罪字,显得有些狰狞。

“鬼先生,别来无恙。”

元旭对这个看上去阴沉沉老头很是敬重,那老头也朝着元旭嘿嘿一笑,视线却是落在一旁粉雕玉琢一般的元念身上。

“这娃娃倒是不错,齐王舍了给老夫当药童如何?”

元念被这鬼老头看得背脊发寒,心知所谓药童定不是什么好的事物,鼓着眼睛狠狠看了他一眼。(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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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2章 移魂之术

阿九的眉头皱了一下,“先生,这位是世子大人。”

鬼先生冷哼了一下,阴阳怪气的说道,“不又不是瞎子,自然看得到这小娃长得与齐王一模一样。若然不是这样,他敢瞪老夫,那双眼珠子早就瞎了。”

元念又惊又怒,只是元旭在旁不敢造次,只得忍气吞声。

元旭也不生气鬼先生的无理,只道,“鬼先生,孤有一个人需你来救。”

鬼先生嘿嘿怪笑,“本以为你千里迢迢将老夫找了来是杀人的,想不到却是救人,只是你知道老夫的规矩,要老夫出手救人代价可大。”

元旭点头,“自然是知道先生的规矩。”

等到看到歌兮,鬼先生脸上露出一丝异色,“怎么又是她?”

元旭哦了一声,“先生早先见过孤的王妃了?”

鬼先生阴测测的笑了,“这明明是在京都城下一战闻名天下知的仁孝皇太后,老夫倒不知道她还有齐王王妃这样的身份。”

元旭的眼眸眯了一眯,“元堃去向先生求过医?”

鬼先生能认得歌兮必然是有缘故。

鬼先生行踪不定有不爱在红尘中打滚,只爱在奇山峻岭里找稀奇古怪的药材做各种匪夷所思的毒药,而且为人怪异乖张常常拿活人来做药人,虽然那些人都是自愿,但是到底传出了一个“鬼先生”的恶名。

如果说神仙手是有些怪癖的神医。那么这个鬼先生则是杀人多于救人,成名也是因为杀人用毒几乎无人可解。找他救人的也并不是没有,但是他历来的规矩是一命换一命。救了一个人的性命,定要一个奉上另一条活生生的性命,或是与人命同样的代价才可以。所以,若不是逼到了悬崖边上,等闲是不敢有人找他来救人的。

“正德帝自己病得要死了,还将他所有的属下都派出去找老夫,就是为了救此女。啧啧。想不到正德帝还是一个情种……”

鬼先生长得本来就不好看,加上脸上的刺字。更加显得丑恶吓人,笑起来便同鬼附身一般,真不亏一个鬼先生的名号。

他的笑声陡然一收,“更想不到的是齐王殿下。竟也来求老夫救同一个女子,兄弟二人一同恋上一个女子,只可惜这个女人活不了多久了,不知道到时候齐王殿下该当如何,不会是要深情到与区区一个女子同生共死吧。”

鬼先生不言不逊,元念已经是气得浑身战栗,大喝一声,“老贼放肆!”

元旭只是一摆手,示意元念稍安勿躁。

“先生。孤请你来并不是想听你废话。你只说,是能救还是不能救。”

“能也不能。”

元念大怒,“什么叫做能也不能。你没有那等手段便直说!父王!这个老头分明就是欺世盗名之辈,父王快杀了他!”

鬼先生的手指在袖子下微微一动,阿九立刻挡在了元念的面前,沉声警告他道,“先生,我主面前。即使你手段通天也由不得你放肆。”

“哼,”鬼先生左手上抓了一只金色的蟾蜍。看向元念的眼神不善,“这小童若不是齐王世子,早就死在老夫的金将军的毒液下了。”

元念看着那只眼睛鼓鼓的金色蟾蜍,心里颤了一下,却依旧挺直了背脊,“妖人,大言不惭。”

“你便直说你救不了人罢,父王,天下也不只有这个妖人一个奇人异士,楚王府上的神仙手便是不错,父王何不找了他来?”

“你便是找了真神仙也无济于事,此女,早已经是药石无医。就算她服用了那颗万灵丹,也不过是给了增了几年的寿命,不出五年,她必死无疑。”

鬼先生看向歌兮的眼神如同看一个死人,“即便是现在她也是每月都受苦,而且啊……”

他古怪地瞥了齐王一眼,“她的身体也经不起太多的行|房之事,齐王殿下要什么样的美人没有,何必要一个连女人最基本的事都做不了的废物?”

元念即便与歌兮感情再淡薄也听不了这些污言秽语,早就将头扭了过去。

“鬼先生。”元旭语含警告,“她是孤王世子的生母,亦是孤的女人,鬼先生不是想真的成为鬼魂野鬼吧?”

鬼先生心下一凛,这番说辞,倒是和当初的正德帝前来求医时说得一模一样。明明当时正德帝都惶惶如丧家之犬,身负绝症、眼盲体弱,威胁起自己时的语气和气势与眼前的齐王如出一撤。哼,你死我活的兄弟二人倒是钟情一个女子,有意思。

“先生还是说一说,什么是能,也不能。”

元旭早看到鬼先生的反应的时候,心便沉到了谷底,但是听着他的话似乎有转机,他只要有一丝一毫的机会就绝不会放弃。

他要她活着,好好活着。

“不能,是指的她这具身体,除非是遇到了真神仙,否则便是一点生机都没有。”

元念的目光落在榻上的那个女子身上,转瞬便跳转开,心里却涌上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不管他对她是恨是怨,也是不希望她就这么死了。自己还有许多许多的话都没有问清楚,她亏欠自己的还没有归还,更是不能死!

鬼先生负手而立,“老夫早年去过西夷,西夷多为游牧部落,各个部族都有自己的首领,各自为政,都信奉长天之神。除去部落的王,在部落中最有威望的便是巫师,尤其是大巫,在百姓中比大王更有威信。”

“当年,老夫还是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人,直到看到那位大巫才知道什么叫做井底观天……”

当年的鬼先生还不是鬼先生。还是一个俊俏的少年人。

因为背负了家仇,在取了仇人全家的首级之后被朝廷抓捕,脸上被刺上了字之后本是难免一死。却侥幸遇上了天下大赦,斩立决成了流放三千里。在流放的路上他杀了押送的兵丁逃出来,并且跟着商队逃去了西夷。

西夷虽然是不如中原大盛,冬日没有存粮的时候,那些身强马壮的异族人便会抢杀边境的边城,但是依旧有重利益的商人开辟了商道与凶悍的西夷人做生意。盐巴、茶叶、还有中原丰富的物产都是西夷缺少的,而西夷的马匹牛羊的交易那都是暴利。

鬼先生遇到大巫也是偶然。

当是他跟在一支商队里做着杂活。因为懂医理又懂毒药,所以颇被商队首领看重。

可是那一次去与部族的人做生意的时候。遇到了极其不好的事情。

那便是部族首领的长子打猎遇到了狼群,被头狼啃了一个七零八碎,一个囫囵人被啃去了一半,命在旦夕。

与大盛的人一样。西夷部族里的人重长子。尤其是这个部族,大王已经垂垂老矣,好几个儿子都在与其他部族征战中战亡,他的长子是他硕果仅存的一个儿子了。而且他大王子骁勇善战,是他们部族的支柱,大王得知长子出了事,简直如同塌了天一般。

当时因为鬼先生所在的商队赶上了这个时候,大王就迁怒了他们,认为是这些异族人将霉运与不幸带到了他们的部族。也是他们害了他的长子,当下就要杀了他们祭天。

然而他们这些人也不是一些甘心引颈就戮的孬货,当下就要与这些野蛮的西夷人杀起来。眼看就要闹一个两败俱伤的时候,他们的大巫从外面走了进来。

原本还凶神恶煞说要活剥了他们的皮祭天的西夷人便呼啦跪了一地,那个老迈的王一下便朝着大巫跪拜了下去,嘴里还不停呼喊着什么。

鬼先生问了商队里的通译才知道,他是在请求大巫救他的儿子,只要大巫能救活王子。他情愿将自己的性命奉献给长生之神当祭品。

可是大王子都被啃掉了半半身子,就是在吊着一口气。就算是华佗在世也救不回这样一个伤重的人。

但那个大巫硬是让鬼先生等人看到了神迹。

只见大巫找来了一个与大王子年龄身材都十分相仿的人,念了一通听不懂的咒语之后,那人便如同被人控制了魂魄一般在伤重的大王子身边躺下来。接着的情形让鬼先生毕身难忘,在大巫的施术之下,大王子还是断了气,可是,他身边的那个男子一睁开眼便是长啸了一声——本王子差点死在了头狼的口中!

却原来,活过来的是活不了的大王子!

鬼先生原本也不肯相信,只认为是大巫串通了旁人做的一个套,但是在多番的试探和老大王的确定下,他们不得不相信,活过来的确实是先前的大王子。而且,在大王子活过来的第三天上,大王无疾而终。

后来鬼先生知道了这一种活人的秘法叫做移魂。

“当真有这样的事?”

元念听得入神,对鬼先生所说还是有些不相信,世上竟有如此离奇的事情。

“孤也听闻过西夷的大巫很有些能耐。”

元旭的手还没有长到西夷那边去,但是他从阿亚沙的口中听闻过大巫的厉害,但是移魂这种手段还是第一次听说,移魂,便是将一条人命抵一条人命,那么那个替死的人又是如何选呢,现在的西夷还有几个大巫能有这种神通?

不过,再怎么说也是找到了一条路,还有好几年的时间,已经足够了。

不管是上天还是入地,他都要将那个有如此神通的大巫找出来!

“孤知晓了,但是她每月的痛苦还请先生费心。”

“老夫早说过,只要你付得起代价,老夫便会出手。”

“只要她能好,孤愿付出任何代价。”

“哈哈哈,假话!”鬼先生怪笑几声,“老夫要是要你的天下,或是你的命呢?你也舍得?”

元旭神色未变,只道,“若是先生敢要,孤便敢给!”

说着他起身朝着鬼先生行了一个礼,元念看着不禁握紧了拳头,他的父王何曾如此向人低过头?!

都是因为她,都是因为这个女人。

元念看向榻上毫无知觉的歌兮,眼中带了愤恨。

元沂的船是在第二日上的清晨抵达平阳的,他知道平阳一带被元沂控制得极其严密,便没有改装,而是大张旗鼓的来了。

元旭早有意料,便让人迎接了元沂入府上。

“六皇叔。”

元念笑眯眯的朝着元沂行礼,一派天真无邪的样子。

他引着元沂往里走,一面走一面收敛了笑意,“皇叔是为了她而来的?”

元沂俊美的脸上一丝讶异也没有,“谁是她,她是谁?”

“皇叔真是明知故问,”元念笑着勾起了唇角,“皇帝堂兄是个被蒙在鼓励的傻子,本世子却不是。敢问皇叔,也是被那女子的美色所迷,成了她的入幕之宾?”

饶是元沂的修养再好,在他赤|裸|裸的追问下也变了脸色,“这与你又有何干?”

“本是不相干,可是她只身来到平阳勾|引我父王,便是与我相干了。”元念稚嫩的面容上带着残忍的笑意,说出来的话比冬天的风还冰寒刺骨,“原本以为皇叔是不一样的男子,如今看来,也与寻常耽于美色的庸碌之辈无甚区别。真真是让小侄明白了什么叫做美色之祸。”

元念没有等元沂发怒,便向着元沂行礼道,“她就在里面,皇叔尽可将人带走,如可以,还请皇叔看好了人,毕竟她也是有身份的人,要是被人揭露了也是不好看。”

“皇叔请。”

元沂气得脸色铁青,只是他更为担心歌兮,便没有再会元念。

匆忙入内,果见歌兮躺在榻上,身上的衣物全都换过。元沂推着紫木椅到了榻边唤了好几声也不见歌兮醒来。但摸了她的脉息却是很平稳,这才放下了心来。

半个时辰之后,元沂带着昏睡的歌兮去到了陈府安排好的别院。

两日之后,遇刺的齐王带着伤与新帝元熙楚王元沂,一同坐上了回京的御船。

到京都之日,便代表了齐王正式接受了摄政王的名号。

过了几日,一直称病的仁孝皇太后也恢复了临朝听政,至此,摄政王与新帝还有太后达成了一个微妙的平衡,大盛终于迎来了一个相对和平的时期。(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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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3章 打架

日光荏苒,转眼就到了严冬。[.la 超多好]

宫中的宫人们早早的就起来扫雪,太阳还没有升起来,王公大臣们的马车就已经陆续的进宫来了。

韩伊脱下了大氅走近了给大臣们休息的偏殿,他来的算是很早的,约摸还要等上一时半刻的才上朝。

在偏殿里伺候的小内侍很机灵,平日里韩伊又大方,时常有打赏,他看到韩伊来了赶紧上前接过韩伊的大氅,殷切询问,“韩大人来得早,可是要一盏沏得俨俨的茶汤?”

“你这猴儿倒是有眼色,”韩伊笑着扔给了他一只荷包,里面装着的是二两一个银锞子,“去沏了好茶来,正好冷得紧。”

到平日里坐的位置安置下来,方才发现这偏殿里还有比他来得更早的人。

“韩郎中。”

江十九不冷不淡的朝他打了一个招呼。

齐王,不,摄政王回归京都之后,韩伊就恢复了原本的职位,太后也没有动摄政王的人,于是韩伊就安安稳稳的当起他的侍郎大人来,凡是也不出头,不求露脸只有一个稳字,比起他先前的风光无限来,此时倒是有种甘于平庸的味道。

“江小将军。”韩伊看到了他眼睛上的乌青,心里大乐,看来传言九成九是真的了,被打成了一个乌眼鸡似的孩能不动声色的来上朝,真真是好定力。

韩伊心里暗笑。嘴上不怀好意的说道,“呀,江小将军脸上怎么……来人哪。快快煮上两个熟鸡蛋来,好让江小将军消消肿,免得上朝时被御史参一个仪容不修不尊朝堂就不美了。江小将军,你说是吧?”

候着的内侍赶紧道了一声是,当真去取熟鸡蛋去了。

江十九咬牙,盯着韩伊,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多谢韩兄关心。”

“应当应当的,”韩伊一双桃花眼潋滟生辉。“你我同朝为官自是应当多多关心嘛。”

江十九心内气得恨不能捅上他三刀,但脸上也不得不装出一副得体的姿态来。

江十九是江家最小的一个儿子,在朝堂上他的几个兄长都是大放异彩,文有大郎三郎。武有五郎七郎。倒是他十九公子,虽然顶着一个骠骑将军的名号,但在几个兄长面前却显得有些文武都不如。不过在世家之中,这样的儿子多得是,只要不惹祸就行了,反正又不靠他来撑门面。

不过最近,江十九倒是在京都的纨绔圈子里大大出名了一阵。

因为他相中了云霓楼的一个女子,并且将其赎身养在了外头。

据说那个女子是云霓楼新起来的魁首,只是这些事情能糊弄得了旁人。却糊弄不了京都里混在风月里的纨绔公子们。云霓楼的常客宣公子便说了,那女子哪是什么魁首,只是一个红牌姑娘身边端茶递水的丫头而已。连名字都是胡乱取的什么东儿西儿的。那相貌更是寻常,就连他府上的暖|床|婢子都比不过,真不知道江十九是不是眼瘸,居然看上了一个一无可取的丫头。

世家公子里头狎|妓的不少,好|色的便更是多了。只是大家都是有分寸的,该玩的玩。但是不该碰的决不越雷池一步。什么是不该碰的?那青楼女子,玩玩可以。当真了绝对不行。尤其是像江十九这般,将女子赎出来养在了外头,他可是还没有成婚了,这样的名声传出去,还有哪个好门第的敢将千金嫁给他?

江父听到了这样的风声,气得简直就是七窍生烟,命人打听了那女子的住处,就要七郎领着人去杖毙这个不知廉耻的女子。谁知道以往吊儿郎当的江十九这次居然当了真,闻讯而来与兄长打了起来,闹得街知巷闻,连五城卫的人都惊动了。

这下江家大大出名了一番,这样的艳事,不过几日就成了街头上茶肆里说书伊人的本子,什么美娇娘贵公子恶公公的,都传出了十几个版本。

江十九这脸上的乌青,怕就是江父亲自动手弄出来的。

韩伊本就看江十九不顺眼,眼下得了这么一个绝佳的好机会,还不好好刺上他几句?

“不好了,不好了。”

皇上与太后的御辇刚到了正殿前方看到的就是一派乱象。

一个乱窜的内侍一个没有注意撞到了贵儿的身上,贵儿伸手就是一个巴掌打得他转了一个圈,“混账东西,这是什么东西,竟然放肆!”

“皇……皇上……太后娘娘。”

内侍被打得双耳嗡嗡直响,慌忙跪倒在地上,连大气都不敢出。

“发生什么事情了?怎么都乱糟糟的。”元熙坐在龙辇上看着前方的喧哗声皱起了眉头。

内侍跪在地上赶紧将缘故说了出来,“……原本都是好好的,奴去取了两个熟鸡蛋回来,两位大人便打了起来……”

都要动上兵器了,内侍在心里嘀咕。虽然也只是毛笔砚台什么的,但那砚台要是砸到人脑袋上可是会出人命的,人头又不是铁头……

歌兮的眉头蹙了起来。

在外人看来,江家是她与皇帝的派系,而韩伊却是摄政王元旭的人,这两人闹起来事小,引来诸多揣测却是不妙。

元熙却是少年人的心性,见到打架也很稀奇,“打起来了,为什么会打起来?还有你那什么熟鸡蛋又是怎么一回事,快说来听听。”

另一个内侍机灵得很,知道皇上来了兴致,要是听好了说不定有赏,赶紧抢了话头,“回禀皇上,奴在边上看得真真的。原是江小将军脸上有些淤青,韩大人就关切了几句……原来江小将军脸上的伤是因为在云霓楼……”

说着说着就扯到了江十九的绯闻,元熙听得十分入神,唇角时不时往上勾一勾,歌兮轻咳了一声,福乐会意,瞪了那个喋喋不休的内侍一眼,永福宫大总管还是很有些威仪的,那内侍便噤了声,不敢再荤的素的说下去。

“咦,你怎么不说了?”元熙正是听得津津有味,云霓楼的婢女搭上江十九,这可没有人与他说过,这云霓楼又是一个什么地方?“那个婢女长得可是绝色?云霓楼是青楼吧……”

“皇上,”歌兮柔声唤了他,“该上早朝了。”

元熙脸上有些羞赧,装模作样的咳了一声,对贵儿说道,“快去看看,在皇宫里闹了起来,也太不成体统。”

贵儿心里一乐,暗道,皇上您叫奴去,怕是要奴去打听清楚故事原委来说给您听吧。

正躬了身道了一声是,便听到太后的声音。

“等等,传哀家的懿旨下去。韩伊,江家十九郎,在内廷不束德行,各廷杖二十,以儆效尤。”

贵儿听着只觉自己的屁股都疼了起来,廷杖二十呢,不过行刑的内监们都是人精,定不会将人打坏。

刚这么想着,又听到仁孝皇太后说,“执刑的内监若是胆敢包庇,那便一同处置了。”

哟,这么说来是要动真格的,我的天爷,那么这二十杖下去可得养伤一阵子了。

贵儿赶紧领了旨意下去,元熙轻咳了一声,“母后,廷杖二十……是不是有些太重了?”

其实元熙很愿意看热闹,不过廷杖朝廷大臣,尤其是韩伊和江家十九,背后都是有代表的势力在。这番打脸,实在是又准又狠,面上不好看啊。

“哼,”歌兮面上微冷,“就是要他们知道厉害,居然在这里大打出手,当皇宫是他们家的后院,还是市井?一个是侍郎,一个是骠骑将军,真是旷古未闻。”

元熙眼眸眨了一眨,“母后说的甚是。”

因为有太后的懿旨,行刑的内监不敢手下留情,二十杖是打得实实的。于是乎,韩伊与江十九都是抬着回去的。

虽然有上头的人敲打,但是韩伊与江十九在皇宫里大打出手的事情还是传了出去。可是没有等上三天,这原本应该是结仇的两家居然传出了联姻的消息。韩国公将自己的幺女许配给了江家十九,并且火速换好了庚帖,庚帖一换就代表着这桩亲事是坐实了。

大家还记得江十九与云霓楼所谓魁首的风流轶事,还津津乐道韩大人与江小将军在内廷上演的全武行,怎么一下就要结亲了?

消息传到了内廷时候,楚王元沂正在澄池的宫殿里练习行走。

“慢慢的,不要心急。”

歌兮扶着他的手松了开,让他自己慢慢走。

毕竟是二十多年都未曾这样脚踏实地的走过,他的行走就如同婴孩学习走路是一样的,还要更为艰难。

元沂的鼻尖上都沁出汗珠来,双脚有些僵硬,但还是稳稳地踏出一步。

忽然他摇晃了一下,几欲跌倒,歌兮惊呼出声,身形一动,一个箭步闪到了他身边半搂住他,谁知道却听到他轻快的笑声。

“你是故意的?”

看他眉目舒展,唇角含笑,半个身子的重量都依靠在自己的身上,就知道他刚才是特意的了。

“我不是故意的,”元沂正色道,歌兮露出我不信的神情,他笑了一声,凑到她耳边低低的说,“我是成心的。”(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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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4章 捉|奸

歌兮松开他,谁知元沂竟厚脸皮地抱住了她,“你这么松开,我会摔倒的。”

“你明明就可以自己走了。”

他温热的呼吸让歌兮微微侧开头,元沂看着她耳朵尖的红色不由的心里一动,就是抓住她的手不肯放开,耍赖道,“呀,我的腿有些疼。”

“当真?”

歌兮有些将信将疑。

“嗯,很疼。”

元沂皱着眉头,好似真的疼得很了。

“快坐下,快。”歌兮不敢怠慢,生怕他的双脚有个什么闪失,立刻扶着他坐到了紫木椅上,将他的靴子脱下,细心的给他揉按起脚心来。

“是这里疼吗?还是这里?”

歌兮的手指上因为常年的拉弓习武已经磨出了茧子,虽是一双修长漂亮的手,但是与时下男子喜欢的柔若无骨相差甚远。可是她低眉认真的模样在元沂看来便是美到了骨子里,她手指上温度明明没有那么炙热,却像是在他身上心上点上了数把火,炙热滚烫。

“嗯,还往左一点。”

元沂搪塞着她,手指不自觉地摸上了她的头顶,歌兮吃惊得抬起头,一双大眼睛里写满了疑惑。

“真想一辈子都这样,”元沂的手指抚上了她的眉心,“歌兮,等一切都结束之后,你我归隐山林,做一对寻常的夫妻好不好?”

歌兮唇边的淡笑消失。错开了话题道,“江家和韩家联姻,此事你怎么看?”

元沂心里叹息了一声。心里不满她的顾左右而言其他,但是现在也不急在一时,他这么久都等了,不在乎一时半刻。

“江家的势力一直在河阳,联姻历来便是世家大族之间巩固势力的手段,韩国公在京都的勋贵中倒也不显,但是韩伊却是新贵。他们家,是冲韩伊去的。”

“许配给江十九的韩家女是个庶女。本来是不甚相配的,但是一来江十九闹出了青楼女子的事情,名誉上多少受损,二来也是韩家的一个试探。亲事成了。也只是亲事成了,并不能代表其他,古往今来,姻亲是亲,但是在利益和立场面前则都要退避三舍。何况只是一个区区庶女。”

现在朝堂之上相对安稳。元沂一派的文臣也已经成了气候,摄政王手握重兵,太后与皇上背后有以江家为代表的世家做靠山,几方势力相互牵制,倒是相安无事。

元沂握紧了歌兮的手。“江家若是胆敢对你不敬,你只管发落他,你还有我。只管大胆去做,无需怕他。”

早在好几年前元沂就开始发展自己的私军,现在他将这支精锐交托给了歌兮,就算是摄政王此时要反他们也未必就没有一战之力,江家仗着入京的功劳对歌兮多有要求却不敬服,元沂早就有所不满了。

“我从来就没有怕过江家。但是作为仁孝皇太后,需要顾虑的太多。”

歌兮唇角往上翘了一翘。“江家老头向我讨便宜呢,要我给江十九与韩家女赐婚。”

“赐婚便赐婚吧。”元沂并没有将江家的事放在心上,他眼里心中只有一个歌兮,其余都不在他费心的范围。

歌兮却是一叹,“赐婚是一件小事,只是我一旦赐婚,江家人便不会让那个女子活下去了,好歹也是一条人命。”

“你说的是那个被江十九赎出来的青楼女子?”

“嗯,你们男人便是如此,欢喜之时,恨不得将所有都捧到人家的面前,可是一旦阻碍了你们的事,再欢喜的红颜也成了拦路的石头,要踢开了才好。”歌兮语含讽刺,“自古男儿多薄幸。”

元沂极少看到她如此小女儿的姿态,虽是毁谤了全天下的男人,但是他一点都恼不起来,他抓住她的手捏了一捏,“我不在此行列之中。”

两人正在安静相依的时候,忽然屋内的风铃动了起来。

歌兮神色一变,这是她特制的风铃,只有外头触动了机关才会响起来。这是福乐在向她示警。

元沂的脸色也难看了起来,“是皇上闯进来了?”

“你先避避。”

虽是在光天化日之下,但是一个外男,没有奉旨便进宫,而且是在澄池这里,就算不是幽会也会让人遐想,何况他们二人的关系确实是不可说不能说。已经是谣言满天飞了,若是被皇上抓了一个正着,她与元沂也不必在朝堂上立足了。

“我从来没有像此刻痛恨你的身份,”元沂抓住歌兮的双肩,额头抵着她的额头,“明明是我最先遇到你,也明明是我最先对你倾心相许,为什么到了现在,却是闹得像是天地不容的私情一般,我真想对元熙说明白……”

歌兮心下苦涩,“你说不明白,他也不会明白。”

外头喧哗了起来,里头夹杂着福乐故意的高声,歌兮心下烦乱,推了推元沂,“快走。”

福乐脸上被元熙抽了好几个耳光子,半边脸都肿的老高,眼角和唇边都被打得破了,可见元熙下手是有多狠。

“皇上,太后娘娘在小憩,您这样不管不顾的闯进去,惊扰了娘娘不说,传出去还以为您与娘娘生了嫌隙,皇上请三思!”

元熙已经开始习武了,他带的一对亲卫里面,有三个是江家旁支的子弟,有几个皇族宗室里的,余下的都是出自世家和大族出来的,这要是里头真出了什么事情,不出三日全京都就都知道了,这可是要逼死皇太后?

“小憩?当真是在小憩吗?还是在会……”

元熙生生的将“会情郎”三个字咽了下去,他收到风声的时候险些气炸。

他和太后虽不是亲母子,但是他将她视为最亲的长辈,父皇不在了,她既然做了太后就必须为父皇守着!

她本来就貌美年轻,惹人说闲话也是正常,原本他也不相信,但是透出风声来的竟是楚王府上,是楚王妃谢氏那边透出来的!太后与六皇叔……

是了,他们早就认识,他们早就过从甚密,甚至可以追溯到父皇还在的时候!是,天下的女子都能改嫁,可是太后不能!即使她绮年玉貌正值当年,即使她值得有人怜有人爱,他绝不能容忍她做出这样的事!

亲卫里面就有谢氏的远方族弟,他使了一个眼色给江家的子弟,两人凑到元熙身边低声道,“皇上,再不进去,里面的人就跑了!”

元熙顿时大怒,对准跪在地上的福乐就是一记窝心脚,带着人气势汹汹的冲了进去。

“围起来,跑了……那个人,你们就领罪吧!”

“是皇上!”

一干人果真将冲了进去,偏殿长廊的搜起来,宫娥内侍惊叫连连,根本就挡不住这些如狼似虎的亲卫们。

内殿里静悄悄的,元熙只在门外犹豫了一瞬,便踢开门踏了进去。里面挂着明黄色的纱幔,人影憧憧,却不能十分看清楚。

元熙事到临头又迟疑了,他有些怕,他怕真的看到了什么不堪的场面,到时候他们母子就连转圜的余地都没有了!

可是谢家和江家的两个子弟不会允许皇上退,他们费了多少心才撺掇着皇上来到这里,万不能功亏一篑!

“皇上,再不进去就迟了,万一要是闹出……”

这话他们之前就说过。太后正是年轻貌美的时候,古时有秦王嬴政之母与假内侍嫪毐私通闹出一个私生子,险些窃了赢政的天下,这样的教训尚摆在他眼前,他又怎么能重蹈覆辙?

元熙一心狠,掀开了帷幔大步踏了进去。

一行人动静颇大,歌兮侧身睡在榻上,听到了动静睁开了一双美目。

“皇上?”

歌兮的声音里透着午睡过后的慵懒与黯哑,说不出的韵味。

她一手撑着床榻,松松的衣衫滑落到肩头,她本来就生得极美,睡醒时的风光与平日里的威严端庄截然不同,竟是让元熙背后的一干亲卫都看直了眼睛,不由得心跳如雷口干舌燥。

元熙早将榻上和室内都看了一个遍,内室里摆设都是简单干练,一眼便看了一个通透,并没有多余的人,元熙心里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却是微微松了一松。

可是事情并没有就此完结,福乐从外头冲了进来,冲着歌兮跪地就拜,“太后娘娘,奴无能,竟让人闯了进来……”

歌兮一把扯了榻上的外套裹了身子,厉声喝斥,“皇上,你这是什么意思?!”

还没有等皇上回答,福乐就抢先说道,“……奴回禀皇上说娘娘在小憩,谁知皇上不管不顾就带着人闯来进来,还将内侍宫女们一通好打,整个澄池都围住了,这会儿里里外外搜人呢。”

“搜人?”

歌兮看向元熙,“搜什么人?逆贼?刺客?”她的美目扫了元熙身后的亲卫,“这个架势,到像是来捉奸夫的。”

元熙听到此言后退了一步,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谁知道那个江家的子弟胆大包天,竟说,“太后娘娘言重了,原本是皇上听说澄池里混进来几个刺客,便立刻领了人来保护太后……明明是看着那人钻进了此处,怎么就不见了呢……”(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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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5章 失望

他的眼睛往内室的屏风后头看,好似太后将人藏在了那里似的。(.la 好看的)、

“太后娘娘说什么奸夫不奸夫倒是诛心之言了,皇上怎么会如此想呢,除非真的有这么一个人……”

“放肆!”

歌兮一声暴喝,元熙心头猛地一震。

“皇帝!你这是特意让人来羞辱哀家的吗?”

“儿臣不敢!”

在歌兮的质问下元熙不能不低头,若是抓到人便罢了,可是他没有抓到人,也不能用听到了只言片语就给太后头上扣帽子,不管如何,她是太后他是儿子,他这么做事违逆是不孝。

“皇上,没有搜到人。”

另一队的人马走了进来,元熙脸色更是难看。

歌兮看着他们这些手握长剑的人冷笑数声

“人都闯进来了,哀家总管也被你们打了,这些人还拿着兵器,哀家看这不是来搜刺客的,倒是来逼宫的!元熙,怎么,坐稳了帝王,便要来弑母了么?!”

歌兮的话说得太重,原本元熙就是被人教唆来的,他心里对歌兮的感情还是比较深厚的,听到此话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大声道,“儿臣不敢!”

“你口口声声说不敢,实际上你是太敢了!”

歌兮下榻,走到屏风前,“你不是来搜人的吗,那就搜一个彻底吧!”

她说着伸手一推,屏风轰然倒地。发出惊人的动静,可是屏风后头却是什么都没有。

“母后……”

“不要叫我母后!”

歌兮也是气极了,她走到今时今日。什么苦什么艰险她都不怕,可是她万万没有想到,最先刺她一剑,是她一心一意扶持的元熙!

“福乐!将澄池所有的宫人都叫出来,让皇上搜!让皇上查!只要皇上说谁是刺客是逆贼,便让那人立刻死!不,这个宫里最大的逆贼便是哀家。去!拿了绳子来,让皇帝将我这个逆贼绑了!”

“母后!”

元熙到底还是一个少年人。看到这番情形,之前的怒火全都变成了惶恐,“母后儿臣知错了,儿臣是一时糊涂。母后息怒!”

“息怒?”歌兮气极反笑,她指着先前那个说话的江家子弟,“要哀家息怒也可以,将这个对哀家不敬的小子杀了!”

那个江家的子弟万没有想到一把火会烧到自己身上,他是来烧火的,可不是来引火烧身的!

“皇上,”他急道,“属下是亲眼看到楚王进了澄池,分明就是太后与楚王私通……”

“啪!”

元熙红着眼一掌打在了他脸上。“放肆!闭嘴!”

歌兮忽然“哈哈”大笑了起来,声音有说不出的失望和悲凉,“皇上你果然是来捉奸的。现在没有捉到人,是不是很失望?啊?!”

“朕没有……”

“你昏聩!”

歌兮指着元熙喝骂,“身为皇帝,被人唆使两句就明火执仗的杀到哀家这里,不管哀家有错无错你都是一个忤逆!你我是母子,是生死与共荣辱与共的太后与皇帝!哀家的名声毁了对你有什么好处?!为人君者。一个起码的辨别是非的能力都没有,又不能使用雷霆手段得到自己的想要的结果。元熙,你真的没有做皇帝的品格,一点都没有!”

元熙听得又羞又愧可是有不服,他红着眼质问歌兮,“既是如此,母后又何必扶了儿臣当皇帝?”

歌兮刺啦一声,从他身边的亲卫腰间抽出佩剑,伸手一刺,便将那个江家的子弟的左胸刺了一个透明窟窿!

那人惊愕的捂着胸口倒地,伸手想去够元熙的脚踝,元熙惊得慌张后退,看着地上漫出的鲜血惊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歌兮手握长剑,看着元熙一字一顿道,“我与先帝有过一个孩子,可是没有留住。所以,我没有选择,而你也是没有选择!”

“但,你至少可以选择信我,而我连一个可以依靠的人都没有。如果你父皇还在,你以为你可以在我面前质问我怀疑我?!”歌兮铛一声扔掉了手中的长剑,“我一直以为待你不薄,我给你请最好的师傅,给你我所有能给的,可是你还是不信我。”

“既然是如此,我也不再相信你。”

歌兮傲然道,“从明日起皇上抱病休养,不必再上朝处理朝政了!哀家也不再见你。”

“等你什么时候想明白了,什么时候再来见哀家!”

“或者是你现在就杀了哀家,自己亲政!”

只见歌兮话音一落,四下里忽然冒出了身穿重甲的侍卫,将内殿团团围住!

与这些精兵一比,皇上带来的亲卫根本就不堪一击。

这时他们这些人才明白,仁孝皇太后能坐稳宫廷并不只是靠运气,皇上是她扶起来的,她自然也有本事废掉!

元熙也想通了这一节,一股无力之感涌了上来,怎么会到这一步田地,怎么会……

他原本并不是来逼宫的啊,他只是想证实……

他错了,即便是太后真的与六皇叔有私情,他也不该如此大张旗鼓的杀进来。他应该谋定而后动,就像太后所说的一样,他既没有分辨是非的能力也没有谋算他人的能力,若是父皇在,他也是不满意自己的吧……

他与太后原本就没有那层血缘关系做后盾,有的是当年在军营里的相处和后来的照顾,更多是太后对父皇的爱。可是现在,太后对他失望了,再也挽回不了了。

元熙跌坐在地上发愣,整个人都懵的,依稀听到太后说“送客”,人就被架了出来,之后的事情他也就不知道了。

等到皇上被请了出去,元沂才慢慢的从密室里出来。

“元熙不至于如此,是有人教唆他。”

元沂并没有半分难堪,他与歌兮之间的事不是三言两语是非对错就能说清的,即便是元熙也没有资格来指责歌兮,更何况元熙明显是被人利用了。

他与歌兮的私下往来一直都很警觉,怎么突然间谣言就喧嚣尘上了呢,这里面定然有什么他不知道蹊跷。

“他不像他,一点都不像。”

歌兮神情落寞,元沂知道她说的是谁。

正德帝元堃虽然后来行事多有荒诞,但是他心急手段谋略样样不缺,只是生不逢时,所有的凌云壮志都被消磨掉了。可即便是这样,寻常的人也不能算计到他头上,可是元熙呢,三言两语就被人煽动,又没有事后承担后果的能力与担当,他真的不适合当皇帝。

“我知道,我知道。”

元沂将她搂进自己的怀里,“你累了,闭上眼休息一会。”

元沂知道歌兮心里很难过,她是真心扶持元熙,因为他是元堃唯一的一个儿子,可是如果他每每这般在她背后捅刀子,元沂也不会袖手旁观。

先帝虽然只有他一个儿子,可是他却不是唯一一个选择。宗室里还有许多听话的孩子,如果歌兮不愿意,那也可以等几年,元熙也快长大了,到时候生一个孩子出来,扶持皇孙也可。

只要有他在,谁也不能欺负她,谁也不能。

宫里的闹剧因为刻意封口,并没有很快传到外面去,可是该知道的也都知道了。

江十九一回到家中看到的就是族中的七婶披麻戴孝跪在院中嚎哭,一旁摆放着一具尸体,正是她的儿子。

江十九听着那嚎哭心里发紧,那小子不是前些日子被父亲大人荐去了皇上身边做了亲卫,七婶还喜得举家从河阳搬到了京都,更是将自己嫁妆中压箱底的东西都送到了母亲的院子里,怎么一下子人便没了?

“大伯要给我儿做主啊……好端端的人就没有了……就算是太后也不能草菅人命哪……我可怜的儿……”

“总之如此我何苦来这要人命的京都!还我儿的命来!”

七婶带着他们这一房的人齐齐跪在院子里,一群人一哭起来便是惊天动地,江十九听到只言片语牵扯到了太后,脸上严峻起来,正巧七郎从里头出来,便拉住他问,“七哥,这是怎么了?”

江七郎将他拉到一边耳语了几句,江十九沿着,眼眸越发幽深起来。

那女子与楚王有私……

明摆着的不是么,楚王看她的眼神一目了然不是吗?

江十九不知不觉手握成了拳头,又松开,即便是如此,父亲贸然出手也是不对的,看看,被那个女人打脸了不是么?尸体直接送到了江家,在朝上为官的江五郎被寻了一个错处训斥了,这便是一个严重的警告。

“父亲打算如何做?”

江七郎叹了一口气,“还能如何做,太后雷霆手段,凡是参与了此事的家族都或轻或重受到了训诫,就连皇上……”

他凑到十九耳边低语,“就连皇上也传出抱恙,分明就是太后逼着皇上抱恙……这个仁孝皇太后,真是一点亏都不肯吃,端的是厉害。”

江十九早就见识过那女子的厉害了,“那这里……让七婶如此哭下去也不是回事吧。”

“别看七婶哭得如此凶,不过是在向父亲讨便宜而已,又不是她亲生的儿子,那有那么多眼泪流?看着吧,一会儿就消停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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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6章 牵涉

江七郎不以为然,七婶这儿子是过继的,再怎么也不会闹出大事,许是父亲早就防着了。

江十九却在心里叹息,棋子,又是一颗棋子,可是,谁又不是棋子呢。

是夜,江家五郎和七郎拎着两瓶佳酿去了江十九的院子里。

“七婶就走了么?”

江十九见他们拎来了酒,便叫人烧上了红泥小火炉温着酒,另外准备一些下酒的吃食,兄弟三个小酌起来。

“已经将人抬回去,办起了丧事起来。已经被父亲敲打过了,不敢再攀扯一些有的没的。”

江七郎一仰脖将杯中酒饮尽,叹息道,“七婶家的小子今年也不过是十七岁,正是好的年纪,往日里虽然见得少,但见着了也是七哥长七哥短的喊着。突然间人就没有了,真是让人惋惜。”

“谁说不是呢,原本都好好的,还进宫当了皇上亲卫,说是亲卫更是伴当,将来是前途无量。都说他是交了好运,什么是好运什么是歹运,谁又能预料得到?”

江五郎听着他的说不禁笑了一声,“往日也不见你说一句愁,今天竟伤春悲秋起来。七弟,这倒不像你了。”

江十九知道七哥是在为死掉的族弟抱不平。那小子原本可以不用死的,虽没有一个好前程,但是可以靠着自己的努力好生过活,娶妻生子安享百年。淌了浑水,一个不慎。就落得现在的下场。

而且他这一死只能是白死了。

杀人的是仁孝皇太后,你说她不对?他顶着一个对太后大不敬的名号就足够他死上十次了。他背后确实是有人在指示,可是七婶敢这么对江家的家主这么说吗?不过是讨到一些好处便算了。这么想来。他死的真的不值当。

江十九默默的给自己斟酒,不知不觉中他倒是喝了不少。

“行了,本是我不吐不快,倒是你喝醉了。”

江七郎将他手中的酒杯挡了下来,江十九斜着眼睛看了他一眼,“七哥,我不会喝醉的。你放心好了。”

“那也要少喝。”

江五郎干脆将整壶酒都搁在了一旁,高声唤了小厮。“去厨房取几盅温汤来,不要油腻的,最好是能垫肚子的桂圆莲子粥。”

小厮应了声赶紧去了,江家五郎又说起十九的婚事来。

“父亲已经向太后请旨。不过刚出了这事,估计赐婚的旨意哦缓上几日,不过你也该准备起来了,那个云霓楼出身的外室,必须要打发了。”

江七郎看着江十九的脸色,“你纵是舍不得,也不能不舍掉了。和韩家联姻是大事,到时候请了赐婚的旨意下来,父亲就更容不得你胡闹。现在你将人打发了。还能留得她一命,好歹是一条人命,能不牺牲便不牺牲罢。”

江五郎却没有将一个青楼出身的女子的性命放在心上。“不过是一女子耳。十九,当断则断,哪怕你婚后纳妾也无妨,这件事情上着实你是糊涂了。”

江十九已然有些微熏。

他江西儿从云霓楼赎出来,在外人看来是很有一些痴性,可是谁知道他看上那个女子。既不是因为她的貌,也不是因为她的才情。只是因为一个与那个女子有些相似的名字。仅此而已。

他对那女子的感情也最多是移情,平日里他也去的不多,每次去都是直接上|榻,能有多少真挚的感情呢。

可是有些人便是这样,生就了一身反骨,你让他往东他偏偏要往西,就是不能如你们的意。

江十九没有接七郎的话,而是将一杯酒斟满,倒在了地上。

“死者已逝,这一杯,送我们的族弟。”

“愿你下一世出生在富贵人家,做一个富贵闲人也就罢了,不要再生一些野望,也不要再被人利用……走好。”

江七郎与江五郎面面相觑:这个十九,平日里好似和七婶家的小子并无交情,今日这是怎么了,倒是如此悲伤伤感起来。

他们这般想着,那边江十九又往地上倒了一杯酒。

“这杯酒敬我们兄弟,谁都会有一死,尤其是在这一场天大的是非里的人。哈哈,有道是人生自古谁无死,早晚都得死……”

江家两兄弟惊愕的互看一眼,“这可是要疯了。”

虽是在家中,但是有些话也是不能乱说的,所谓隔墙有耳。

可是江十九却像是真的醉了,声音越发的大。

“……咱们家在河阳待得好好的,何苦来京都蹚浑水,我真是看不透父亲,既然是跟定了那女人,又何必三番五次去捋虎须?那女人本就是烈性,是训不服的野马,这样的女人……”

“这女人,根本就不懂什么叫做温顺,这样的女人……”

江七郎听着他开始胡说八道起来,赶紧塞了羊肉到他嘴里。

“这样的女人……”

江十九趴在了案几上胡言乱语,像是真的醉了。

他要成婚了,要娶韩家的女儿,一个根本就不认识也不知道长得是圆是扁的女子。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自己的婚事由不得自己的做主,他早就知道会是这样,谁又不是这样呢?他享受了江家子弟该有的富贵,就必须为江家付出些什么。这个世上,从来就没有无缘无故的因果。

娶就娶吧,娶谁都不是一样的。

反正,反正谁都不可能是她……

江家死了人,皇上亲卫都受了发落,谢家的那个子弟也是其中之一。而且他还是此事的一个头,江家的子弟死了,他也惶惶不可终日,这不,便候在了楚王府的二门上等堂姐给一个主意。

“公子,王妃让您先回去,过几日她自会给您消息,您先回家候着。”

说话的是楚王妃谢娴身边的贴身侍女茯苓,倒不是谢家塞给谢娴用来固宠之流,只是中人之姿,倒也稳重大气。

此时她神色有些焦急,“公子,您快回去吧,在门口站着也是于事无补,徒惹人非议而已……”

谢家的这个堂弟早就被太后吓破了胆,一闭眼就看到江家的子弟变成了鬼在他面前晃悠,吓得他都不敢睡觉,只能跑来找自己的堂姐。

当初是他这位做王妃的堂姐找到他,所有有关太后的事情也是堂姐说的,他所做的一切都是有堂姐的影子在后头,这会儿惹出了祸端,堂姐想置身事外,却是做不到!

“茯苓姑娘,你最好还是快去回禀我那王妃堂姐,不然撕破脸面就不好看了。”谢家这个子弟眼里放着凶光,他天子亲卫的差事是堂姐挣来的不错,但是他也帮着堂姐做了不少的事,现在事情不出也出了,她却避而不见!这是什么意思,见出了事就要撇清楚吗?没有那么容易!

“公子!请您谨言!”

茯苓生怕他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来,府内多少双眼睛在盯着王妃呢,要是被有心人听了去可怎么得了?

“去告诉我那堂姐,如今我与她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我若是出了事她也脱不了干系,先前让我办事之前是怎么说来着?说的比唱的还好听,现在居然不见我的面。她以为不见我就没有事了?告诉她,给她两日的时限,再不见我,我便去见楚王殿下!”

他说着便退了出去上了马走了,茯苓在原地愣了一阵,跺了跺脚跑进了府。

门口的风波到底是传来了楚王元沂的耳朵里。

元沂虽然将内宅的事情都交托给了王妃,但是只要是他想知道的事情,都瞒不过他的眼睛耳朵。

谢家……王妃……江家……

元沂用过了药,开始思索这件事的来龙去脉。

谢娴……

她上次派了几个侍卫跟着自己去了平阳,想必事情就出在那几个侍卫身上。

元沂叫了福宝,吩咐了几句,福宝领命而去,没有过多久,一个洒扫的侍女就进了房,原来此女是安插在谢娴院子里的眼线,也没有想监视她,不过是一个闲置的耳目罢了,没有想到还是派上了用场。

“下去吧。”

元沂挥了挥手。

想不到他去平阳的那几日,王妃并没有在府中露面,而是说染了风寒卧床。元沂一颗玲珑心,还有什么是猜不到的。王妃那日突然塞给了他几个侍卫,此举本来就突兀,当时他急着去找歌兮并没有细想,现在想来,她一定是混在了侍卫里,跟着去了平阳。

那么,她也应该见到了歌兮。

所有才有了前日的事情,原来如此。

是时候与她说清楚了,放任她这么下去,只怕会生出更多的是非来。

谢娴也是一夜未睡,在榻上翻来覆去辗转难眠,第二日上眼底就带上了青黑。

“娘娘,用一点脂粉遮盖住吧。”

茯苓伺候着谢娴梳头,看着谢娴难看的脸色说道。

“纵使千般的好颜色,又涂抹了给谁看?”谢娴的话语里颇有些心灰意冷,“你也别给我梳那些复杂的发髻,没有人看的。”

茯苓不敢多话,只用心做好自己的事情。

刚刚伺候谢娴梳洗得当,便听到外面的传话声。

“回禀娘娘,殿下来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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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7章 从此相决绝

谢娴一愣,随即苦笑道,“我便知道他会来的,事情牵涉到那个人,他又怎么会不来呢?”

她将手中的金簪簪到了发髻上,又点了一点胭脂在唇上,对着镜子说道,“好了,他既然来了,也得让他看到我最好的一面,免得将来回想起来,我什么都是暗淡无光的。”

茯苓伤感的唤了一声,“小姐,您受委屈了,咱们……咱们回谢家……”

“傻丫头,”谢娴摇了摇头,“出家从夫,我已经嫁给他了,他不要我是我没有本事,又有什么脸面回谢家。”

“好了,请殿下进来吧。”

等元沂进来,谢娴低眉顺眼的给他行了一个礼,“妾身总算等来了殿下。”

元沂手中拿了一卷卷宗,是谢家子弟亲手写的供述状,里面详细的写了何年何月何时何地楚王王妃谢娴接见他并且说了些什么指使了些什么,什么都明明白白的写在上头,最后还按了手印,朱红色的手印子看着有些触目惊心。

“你到底意欲何为?”

元沂将卷宗丢到了地上,谢娴看着上面密密麻麻的字,饶是早有心理准备,也是脑袋嗡的一响。

很快,她便镇定了下来。

已经到了这个份上了,再说一些虚妄的话又有什么意思?还不如明明白白说清楚了。

“殿下,当年你我成婚是迫不得已。但是我谢娴可有对不住殿下你的地方?”

谢娴目光灼灼,她几年来在楚王府上用心打点一切,努力做着他的贤内助。她以为他看得到的,谁知道他竟是瞎了,不,应该是说心盲了,他那一颗心都偏向了永福宫里的那位,又还能看得见谁呢?

“王妃为本王打点内院,并没有过错。”

元沂实话实说。谢娴确实没有做错的地方,反而是做得很好。内院被她打理得井井有条,内院的管事婢女,无人不敬服。

可是,就算谢娴再好。她也不是自己想要的那个人。

“但本王,也对你不薄。”

这些年来的相处,除了两人并没有夫妻之实,所有该给正室王妃的体面尊荣元沂都给了她。她的娘家也因为她的关系得到了不少实惠,在吃穿用度的方方面面,元沂也从来没有亏待过她。

“是啊,殿下是待我不薄。可是我想做一个妻子,一个真正的妻子,而不是一个管家或者知己!”

谢娴看着元沂流泪。“我心悦殿下,从一开始嫁给你开始,我就一心一意想给你做贤妻。想给你生儿育女,想陪你终老,可惜我痴心错付,你的眼里没有我,一点儿也没有。”

“从来都是人辛辛苦苦想要得到却得不到,而有些人什么都没有付出却能坐享其成!老天爷何其不公!我谢娴不服!”

谢娴站起来。一双杏眼看定了元沂,“我谢娴自小被父亲当成男儿来教导。四书五经通读,理家女工出色,自认为见识气度不输世上男儿,我也没有野心去追求权势,只是想与丈夫心意相通好好过日子,是我奢求了吗?是我贪心了吗?”

“凭什么她坐在宫中,什么也不用付出,就凭着她的倾国倾城之貌,便有像殿下这般的男子前仆后继的扑上去,就算撞了一个头破血流也是在所不惜。殿下,你是昏聩了吗?她是谁,你又是谁,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

元沂听着她一声一声的质问,脸色沉了下来。

“本王来这里,不是听你质问的。”

元沂对谢娴,从未有过男女之情,何况娶谢娴是元旭逼迫的,这一桩婚姻是他人强加,本就不是自己愿意。但是于谢娴而言,做一个有名无实的楚王妃也好过背着一个克夫的名号在青灯古佛旁度过一生吧。

而他与歌兮之间的种种,又怎么能容一个外人来质疑?

尤其是谢娴的这番作为,分明就是存了药歌兮命的心思。

先是散播谣言,后是让谢家的子弟去皇上耳边进言,若是那天早有准备,他与歌兮便成了千夫所指的奸|夫淫|妇了。

到时候百官会怎么看歌兮,百姓会怎么看歌兮,皇上和歌兮分了心,到时候歌兮孤立无援,好好的局面就全会被破坏了!

自古背负了一个奸|淫之罪的后妃会有什么下场?尤其歌兮更加不同,她是太后!而且她并不是皇上的生母,没有那么一层血缘关系在,皇上行事会顾及到她吗?江家在其中插了一脚,会就此罢休吗?

而自己呢,是皇上的六皇叔,在青年官员和青年士子中很有影响力,若是爆出与太后私|通的丑闻,他也是一败涂地了。

谢娴这是想将他也置于死地。

元沂冷着脸站了起来,他原本就长得高挑,但是因为残疾一直都坐在紫木椅里,可惜了他如兰芝玉树一般的风姿。

“你可知道,我苦苦求医想要站起来是为谁?今日本王告诉你,是为了她。我想成为一个正常男人,能像正常的男子一般为她遮风挡雨。本王确实是心悦于她,就算天下所有人都说我们是法理难容那又如何?”

“你心悦于我,我就必须心悦你吗?我对你没有那份感情,我所爱的人就要受你算计?谢娴,我一直以为你是一个明白人,如果我对你有意,你我又怎么会是今天的局面?”

“在这个世上,什么都可以将就,可就是这颗心不能。爱或是不爱,恨或是不恨,这颗心都清楚,我不爱你,便是你再聪明伶俐你在温柔娴静,我都不会爱你。这颗心,它说不可以。”

元沂每说一句谢娴就后退一步,她以为自己还有一搏之力的,谁知道他对那个女人用情至此,她一点胜算都没有。

“原本我想若是你愿意另寻如意郎君,便让你假死,所有的后路都替你安排好,你便可以重新过自己的日子。虽是隐姓埋名,但是你可以有疼你爱你的夫君,还可以有自己的孩子,于你而言未必是坏事……”

还没有等元沂说完,谢娴便大叫起来,“为什么是我隐姓埋名?为什么是要我受委屈?我做错了什么吗?为什么她当着太后还要与你不清不楚,我什么都要不要!我就要我的丈夫,我就要你!”

谢娴冲上前,用力搂住元沂,她是第一次与他如此亲密,这几年她担了一个虚名,最后落得什么都没有,不行,她不甘心!

她对他那么好,那么一心一意,就是一块石头也该捂热了,可为什么他就是不肯多给她一点,那么一点点一丝丝的喜欢也好啊。

“子君,你不要这样……”

元沂有些无措。谢娴原本没有错的,都是元旭,若不是他硬让自己成婚,后来也不会发生这么多的事情。

谢娴在他怀里哭泣,无比贪恋他的体温。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这么亲密了。他为了那个女子辛辛苦苦练着走路,为了她可以不要自己,这个胸膛她再也触碰不到了呢。只不过啊,就算是毁了这一切,她也不能将元沂拱手让人!

她一手搂着元沂,一手却悄悄放下,袖子里金光一闪,竟是藏了一根金晃晃的利簪!

就在元沂沉思的时候,她眼中闪过一道凶光,右手高高扬起,冲着元沂的脖颈狠狠刺过去!

“噗!”

从窗外飞进来一颗石子,打中谢娴的手腕,金簪铛一声掉到了地上。

元沂也回过了神,失神的看着谢娴,怎么也想不到她想杀了自己。方才,要是自己的暗卫晚上一刹,他就已经是丰都鬼城里的枉死鬼了。

谢娴一击不中,跌坐在地几欲癫狂,“为什么最先遇到你的不是我?为什么我会落到如此田地……”

她说着将簪子对准了自己的脖子刺了下去,元沂大惊,大喝一声,“不要。”

暗卫出手阻拦了谢娴,但是她的脖子还是划伤了,她哀伤的看着元沂,“我不要活了,你让我死吧……”

元沂却没有再看她一眼,“即是如此,我便成全你。”

谢娴凄然一笑,“多谢殿下。”

夜间,谢娴穿上了大红的衣袍,坐在内室静静等着元沂的毒酒。

毒酒是福宝亲自送来的,茯苓等人已经被处置了,他看着这位可怜的王妃心里也是一阵唏嘘:原本,若不是她那么要强,是不会到这一步田地的。殿下本就不是那么绝情的人,若不是……

哎,一切都是命啊。

谢娴没有丝毫的犹豫,这一杯毒酒对她而言也算是求仁得仁了。

一仰而尽,等待死亡慢慢来临……

天快亮时,谢娴在一阵摇晃中醒过来,她惊恐的看着四周的车壁,她不是已经喝了毒酒死了,为什么会……

“小姐您醒了。”茯苓掀开了车帘进来,看着谢娴又惊又疑的眼神叹息了一声,“小姐,您没有死,楚王殿下他放了我们一马……”

茯苓原本以为自己死定了,却不想她还有活路,楚王殿下此人或许对小姐并无男女之情,可是并不是一个无情无义的人,小姐以后虽不是王妃了,但这对她而言未必不是好事。(未完待续)

ps:第二更送上,我是勤劳的小蜜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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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8章 不能负我

“楚王妃已经死了,现在的您只是您自己了,”茯苓拿出了一个包裹,里面是一些细软还有一盒子金锭,“殿下将所有的一切安排好了,殿下说您好好的,谢府也会好好的,轻重您自己拿捏。”

谢娴痴痴的听着,知道元沂是用谢家一家老小的性命做要挟,但是,他终究是放了自己不是吗?这个男人,这个男人,为什么就不能试着爱她呢,她比那个女子更爱他呀,为什么……

谢娴想着悲从中来,嚎啕大哭起来。

从今以后天各一方,终其一生,再无相见之日。

自此日之后楚王妃抱病不出,半月之后,不治而逝。

楚王府上到处都挂上了白布,灵堂也摆了起来,元沂也换上了素净的衣袍。既然是人走了,该做样子的还是得将样子做足了。

楚王妃新丧那是大事,宫里头也来了人,而且还是太后跟前的红人福乐大总管。

“福总管,等候你老多时了,这边请。”

来接人的是福宝,这两人都是跟着福长生出来的,一个是义子一个徒弟,私下里交情也好,这会儿倒是客气上了。

“你少来这套,我是福总管你难道就不是福总管了么?”福乐窥了他一眼,“你倒是又瘦了,这阵子累坏了吧。”

“王妃新丧,府上又没有一个掌事的女主人,里里外外自然是忙得我后脚跟都不着地。”福宝小声说了。“你可是不知道,这先王妃刚薨了,外头就有人探殿下的口风。都是盯上了那个王妃的位置。啧啧,这人才刚去了没有几天呢,可见忍心凉薄。”

福乐叹息道,“可不是么,这些人的良心都被狗吃了,虽然王爷守孝也只是一个过场,但这么没有脸面的事情他们做出来也不怕被人戳脊梁骨。”

“哼。戳脊梁骨又怕什么,.la [棉花糖]往日里殿下无权无势的时候。谁又真心为他着想打算过,不落井下石便是好的了。现在殿下在朝堂有了分量,即便……”

福宝看了看四周,压低了声音。“即便殿下身有残疾,他们也是不管不顾了,恨不得立刻将自己家的千金送过来才好。真真是一副好嘴脸。”

福乐也沉思道,“你们家王爷的新王妃一日不定下来,这事便没有完。”

“对了,太后让我来看看楚王殿下,楚王殿下的身子还好吧?”

“有几日没有好眠了。”

“太后赐下了好些补身体的药材,真好用得上。”

“那是太后娘娘体恤。”

两人说着话便到了灵堂上。

福乐照着惯例走了一个过场,眼睛却在楚王身上。心里暗忖,真是轻减了不少,看来楚王殿下对那位王妃也不是全然冷情呢。也是,一日夫妻百日恩呢,只是里面还有太后娘娘的事情,真是太复杂了。

福乐的心思歪到了九霄云外,直到元沂叫他他才醒过神来。

“……是,娘娘劝殿下要节哀顺变。生老病死乃是人之常情,不要太过伤怀。”福乐说着使了一个眼色给福宝。福宝赶紧将侍婢都挥退了出去,“太后娘娘还有旨意,殿下也听一听吧。”

他说着后退了一步,“小福儿,你将太后的旨意跟楚王殿下说一说吧。”

一个瘦瘦高高的小内侍站了出来,低着头道,“是,公公。”

福乐竟悄悄的退了,福乐在门外看着他出来心里吃了一惊,隐约猜到了什么,“那个小公公该不会是……”

“咳咳。”

福乐咳了一声,“知道就好了,去外边守着吧,如今也是当王府总管的人了,还是不知轻重。(.la 棉花糖)去吧。”

屋内元沂看着那个一本正经宣旨的小公公也是唇角一翘。

“你怎么来了,让我一点准备也没有。”

那个小公公不是歌兮又是哪个?

歌兮揭下脸上薄如蝉翼的面具,将手放到了元沂的手心里,“不来看看你我放心不下。”

元沂听着她的话心口微微发烫,“如今宫中正值多事之秋,你出来一趟太多人盯着。”

“我小心一点不会有事的。”

歌兮握住他冰冷的双手,谢娴的事她知道个大概。

当日在普照寺与她第一次照面,她便知道谢娴是一个心气极高的女子。原本她与元沂也应当是原配,两人相处久了日久生情也不一定,可是因为自己在其中的缘故,元沂辜负了那个女子,这样歌兮觉得自己也应该负上些责任。

谢家的那个子弟究竟是没有免过一死。

歌兮对冒犯自己的人从来不姑息,不管他们背后是江家还是谢家,来一个她杀一个,来两个她杀一双。倒也不是因为她心狠手毒,而是作为太后,作为皇宫里的实际掌权人,她绝不能退,她若是退上一步,那些虎视眈眈的人就能将她啃一个骨头渣都不剩。

而谢家一家都是清流,谢娴做出的事情与谢家并无干系,歌兮是个恩怨分明的人,元沂处置了谢娴和那个谢家的子弟,她也就将这件事揭了过去,谢家没有因此受到牵连。

元沂见她身上穿得少,便起身将狐裘披到她的身上。

“我不冷,”歌兮摸了摸元沂的手臂,入手冰凉,便又将狐裘披到了他身上,“你才是要好好保重,不要亏待了自己的身体。”

元沂捧着她的脸看了又看,将她拥入怀中,狐裘将两个人都包裹起来。

“你看,这样便好了,何苦让过来让过去。”

歌兮将脸埋在他怀里,又蹭了蹭,小猫儿一般,惹得元沂低声笑了起来。

“歌兮。”

“嗯?”

“谢娴……我放她走了。我与她虽然有名无实,但这几年来我与她互相扶持,就算没有夫妻的恩情也有知己的情义,我找到了你,我也希望她能找到自己的归属,而不是死在是非倾轧里。”

歌兮听着低叹一声,“我知道。你做得对,你从来就不是那般无情无义的人。她若是真死了我倒是吃惊。”

“你知道?”

歌兮抬起头与元沂对视,“谢娴虽是有些手段,但是手脚还不够干净,只需要留点心便可以查出来。既然注意上了她,又怎么不知道你将她送出京都的事情?我虽不能说上的是手眼通天,但是我留意到的,也能说得上是尽在掌握。”

她说着伸出一只白白的手掌,做了一个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手势,那脸上自傲得意的神情让元沂不禁莞尔。

“太后娘娘果然英明神武。”

“过奖过奖。”

两人站着说了一会话,这时福宝在外回禀说有客到,歌兮便从他怀里出来,“我该走了。”

元沂再不舍也不得不让她离开,临走时元沂猛地拉住歌兮。

“歌兮,我如今只有你了,你若负我,我必然活不下去。”元沂看着她的双眼,像是要看到她的心底里去,“不,你如果负我,我便与你共死好了。”

歌兮心知,平阳之行到底是让他不安了。他怕自己会与元旭旧情复炽,可是事到如今,她与元旭之间早就是死灰,又如何能再燃起来?就是与元沂,她也不敢许诺天长地久,因为自己清楚自己的身体,只有那么几年了……

可也就是因为只有那么几年,她才更想任性一把,不能让自己留有遗憾,爱也好恨也罢,都轰轰烈烈的结束吧。

想着她抱住了元沂的头,一双微凉的唇瓣印在他的唇上,元沂先是惊愕,继而是狂喜,他炙热儿疯狂的回吻着她,像是要把这些年爱与怨都告诉她,告诉她自己是多么爱她。

歌兮回到皇宫里时,冬季的天已经是黑了。

“下雪了。”

歌兮站在廊上,抬头看天,天上正在飘雪花,歌兮伸手接住,“天气越发冷了,皇上那儿如何?”

自从那日起皇上就“抱病”了,一连数日都不曾上朝。本来皇上得以登基便是靠着太后的雷霆手段,在朝政上皇上本就没有亲政,都是太后在处理,在朝臣看来,一个没有亲政没有实权的皇上根本就敌不过有手段有能力的皇太后,于是皇上抱病太后理政,竟没有一个人说话。

太后因为那件事对皇上生了嫌隙,一直都没有理会他,但是也没有苛待皇上,福乐知道太后的心意更是早就交代过去了,谁也不敢轻慢皇上。

“回禀娘娘,皇上那儿好着呢,韩先生日日教导皇上,皇上这些日子也是埋头书读……”

福乐拉拉杂杂说了一大通琐事,歌兮也耐心听着,并没有出声打断他。

福乐小心看着歌兮的脸色,“娘娘,您要不要去看一看皇上?”

歌兮低头沉吟了一瞬,“不必了,嘱咐一声你师父,让他好好看顾皇上,皇上的禁足令可以解开了,除了不能出宫,其他的地方任由他去。天冷了,不要让他读书熬坏了身体。就这样吧。”

明明是关心着皇上的嘛,都是那些该死的人,好好的教唆坏了皇上,闹得母子分心。

“娘娘放心,皇上想明白就好了,这个世上,没有存着仇的母子。”(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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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9章 静心

元熙此时的日子也是难过得很。(.la 好看的)

倒不是说有些刻意亏待他,而是他的心上过不去。

细想来,歌兮确实没有对不住他的地方,而他却因为这些年的经历对谁都不敢相信,这才有了母子猜忌的事,让旁人钻了空子。元熙知道,这一次,太后是真的伤了心,不是一时半会就能过去的。

或许是因为经历了这些,稀里糊涂就登了基当了皇上的元熙终于静下心来,看一看自己的周遭和自己做下的事情,也是现在他才发现,自己当真是太幼稚可笑了。

太后说得没有错,现下的他,一点儿为人君主的品格都没有。

“皇上,天冷,您读书也该歇一歇了。”

贵儿在一旁劝着。这些日子皇上越发沉默了,一整日一整日的不说话,除了韩老先生来授课的时候说上几句,有时候一坐就是一天,看着他们这些人都有些担忧。

元熙没有理会贵儿,一双眼睛只在书上,“你退下吧。”

贵儿欲言又止,就在这时柱儿跑了过来,大声喊道,“陛下,您看看,是谁来看您了。”

元熙抬起头,看到来人也不自觉的站了起来,“是白师傅……”

来的人正是当年在大庆军营里教元熙认草药的白军医。后来在宫廷里白师傅也教了元熙很多医理和药理,那时元熙仗着这个避开了许多的算计。后来白师傅从太医局退了出去,元熙便连一个可以倾诉说话的人都没有。如今又见到了故人,又怎么能叫他不激动。

白师傅还是当年那般儒雅的模样。他见到已经成为了皇帝的元熙也不谄媚畏惧,只依着规矩拜了下去,“草民摆件皇上。”

“白师傅快起来。”

在元熙心里白师傅就是他半个恩师,在那段难过的岁月里,要不是白师傅时常支应开导他,他还指不定是什么样。大恩不言谢,总是有感念是存在心里的。

元熙扶起了白师傅。白师傅看着已经长成了少年人的元熙,也是感慨万千。“许久不见,皇上长大了。”

元熙的鼻子陡然一酸,险些落下泪来。

他自小不得父皇的喜欢,除却一个经常照顾他的六皇叔。便是眼前的白师傅给了他父亲一般的关怀和爱护了。人总是这样,锦上添花的事情人人都会做,可是只有雪中送炭的恩情才会被人记住。

“白师傅坐里面来,这些年您去了哪里,朕甚是记挂你,您快跟朕说说您离开京都之后的事情……”

元熙欣喜的抓住白师傅的手,贵儿柱儿赶紧将炭盆烧旺一些,现在正在飘雪,可是因为皇上难得的欣喜。偌大的大殿里似乎也多了一些暖意。

白师傅脸上也带了淡淡的笑意。对皇上,他还是将他当成当年那个不爱说话但用心分辨药材的孩子。仁孝皇太后找到他的时候也说,只要他用一颗本心记着当年的元熙而不是现在的皇帝。当年如何对待元熙,现今也不要以为元熙变成了皇上而有所改变。

可怜天下父母心,仁孝太后虽然与皇上并没有血缘关系,但是因为先帝的原因,是真心对待皇上,这便是爱屋及乌了。

“皇上。您不问问我是如何到皇宫里来的?”

元熙看着白师傅温煦的脸,心里也暖暖的。“您说。”

“陛下已经猜到了不是吗?”白师傅像以往一样拍了拍元熙的手背,“是太后,是太后派人在江淮找到了草民。让草民入宫陪伴皇上,不是做太医,而是做皇上的白衣伴当。陛下,您不会嫌弃草民这个伴当年纪太大了吧。”

元熙眼眶一红,心中想到了那日太后失望的眼神,喃喃道,“怎么会呢……”

白大夫笑了笑,一点都不客气地把住了皇上脉象,“皇上近来忧思过重,小小年纪,这个脉象并不是什么好事。”

“是么?”元熙知道自己的事,他确实是思虑太多,只是没有人这样直截了当的与他说。

“皇上,草民只是一个大夫,但在宫廷里也呆了不浅的时日,有时候人心浮躁了,就该静下心来看看周遭,方能不被浮华假象蒙蔽住双眼。皇上也不是圣人,都会有犯错的,但还请皇上放宽心,”

贵儿在一旁听得咋舌,也只有这位白师傅能跟皇上这么说话了,就连韩老先生也不敢如此直接不客气的说话呢。看着皇上的样子也没有恼怒,太后娘娘找来当真是太好了。而且这也说明太后并没有放弃皇上,他们这些人这才放下心来,不然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白师傅就这般在皇上的寝宫里住了下来。

他既没有像以前那般当太医,也没有任任何的职务,只陪着皇上说说话,在皇上功课之后教皇上辨认药材,说一些杏林的趣事。几日下来,皇上阴郁的脸色也放开了不少,人也开朗了一些,笑容也多一些。

皇上宫里的事情福长生都心里有数,每三天上便与永福宫里递上一些消息。这样的动作并没有瞒着皇上,皇上知道太后的良苦用心,原本的担忧也慢慢放下了。

朝堂上摄政王也与歌兮相安无事,现在朝堂之上倒是少有的安定。

既然摄政王已经回归了,在宫里头软禁的德太妃还有摄政王的女眷们也被放了出去。

临走的时候,照例是要拜见仁孝皇太后。

可是德太妃根本不不肯向歌兮低头,她那两个外甥女皆媳妇也站在她身后仰着脖子,丝毫都不卖太后的账。

“真是大胆,见到太后娘娘还不下跪!”

福乐见到德太妃轻视太后,气得都有些咬牙切齿了。

“不管你披上怎么华丽的外衣,你在我眼里,就是一个罪臣之后,一个贱人。”德太妃看着上座的歌兮一字一顿道。

“放肆!”

福乐恨不得将这个老乞婆抽上一个耳光,今时今日她还敢如此嚣张,真是该死!

随着福乐的一声断喝,永福宫里的侍卫都上前一步,抽出了腰中的佩剑。这些人都是天子卫的人,先帝将天子卫暗部都交托给了歌兮,他们只听命于歌兮,就算是新帝元熙也指使不了这些人。

刺耳的刀剑声让陈氏姐妹心惊肉跳,德太妃也是心中发紧。

她依仗的是自己的儿子,她知道歌兮不会对自己下手,但是眼前的情形还是让她害怕,只不过面上没有露出来而已。

“都收起来。”

歌兮轻描淡写了一句,扶着福乐的手走了下去。

她仔细端详着德太妃,这个女人生育了元旭,原本她是要将她当成母亲来孝敬的,可是这位出身显赫的陈氏太妃看不上自己。这也就罢了,可是她千不该万不该害了铁蛋,铁蛋的命折在她手中,这笔血债她是要亲自讨回来的。

“太妃,”歌兮凑到她耳边说道,“我是贱人,那么痴缠我的元旭又算什么?”

德妃气得浑身发抖,从牙缝里迸出两个字,“妖精。”

歌兮看着她笑了,“哀家不与你争一时的意气,但是你要记住,哀家是太后,你只是一个太妃,摄政王都要低哀家一个头,何况你!”

德太妃气得血脉逆流,直挺挺的倒了下去,陈氏姐妹吓得赶紧扶住,陈莞更是大叫,“你这个贱人……”

歌兮眼锋如刀,“福乐,王妃不懂规矩,你好好教教他。”

福乐等的就是这一刻,上前一步就抽了陈莞一个响亮的耳光!

陈莞被打得耳朵嗡嗡直响,还犹自叫嚣道,“你个阉奴,竟然敢打我,我是摄政王王妃……”

“啪!”

福乐又是一个耳光打过去,丝毫都没有留情。

歌兮站在旁边,看着地上的陈莞冷笑,“陈莞,你也知道哀家心狠手黑,在哀家面前说话你最好思量思量,哀家连穆承嗣的头都敢割下来,何况你?再者,你当真以为你在摄政王心中占有很大的分量?你以为他会为你出头?”

“不发落你们并不是哀家惧怕了元旭和陈家,是因为哀家不屑,但是如你这样的跳梁小丑还自不量力来碍哀家的眼,哀家也不介意将你除去。你的头颅寄存在哀家这里,你好自为之。”

陈莞被她吓得噤若寒蝉,再不敢说半句不敬的话。而陈曦至始至终都没有说话,她是一个聪明人,该是屏气收声的时候决不出头。

歌兮冷眼看着她们,挥了挥袖子,“福乐,送她们出宫。”

“是,娘娘。”

宫人们抬的抬扶的扶,终是将德太妃几人送出了宫。

等人散尽,郦罗才从内殿走出来,“这几个女人,你就这么放她们走了。”

歌兮唇角一勾,“快刀杀人太痛快了,得慢慢杀,才能让她尝到痛苦。”

郦罗看着她道,“她毕竟是摄政王的生母,你当真没有想与他重新……”

“绝无可能,”歌兮打断他的话,“从踏入京都开始,我便没有想过善终,但是,我便是死了,欠我的血债也必须先讨回来,双倍。”

郦罗看着她的侧脸,先是叹息一声,后是展颜一笑,“也罢也罢,如此快意恩仇才是爽快,我陪你就是!”(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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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0章 江十九成婚

今日是一个大晴天,昨夜里下了一夜的雪,直将整个京都都银装素裹了起来,早上大太阳一出,.la [棉花糖]

京都的主要街道上早便清扫了出来,太阳大起来的时候,街上也迎来了一支吹吹打打的迎亲队伍,一整条街都被铺上了红毯,当真是热闹喜庆。

江十九穿着大红的喜袍坐着高头大马在迎亲队伍的最前方,脸上却是淡淡的,一丝儿喜气也没有。江七郎与江五郎一左一右的夹着他,七郎看了他脸上的神色,偏了身子对他说道,“十九,到底是你成亲的大喜日子,好歹也笑上一笑,不要让人看了笑话。”

笑上一笑,有什么好笑的。

江十九心里嗤笑了一声,脸上挤出一个僵硬的笑,江五郎一看,啐了一声,“你还是不要笑了,这笑比哭还难看。”

“这可是你说的。”

江十九脸上一绷,立刻恢复了先前的阎王脸,气得江五郎一阵胸口疼。

“算了五哥,”江七郎拍了拍自家哥哥的肩膀,“他这个亲事本来就是不情不愿的,你要他怎么能笑得欢喜?等到了圆了房就好了,谁都是这么过来的,女人嘛,还不都是两个眼睛一个鼻子,娶谁又有什么区别?”

江十九不想再听两个哥哥的话语,双腿夹了马肚子,策马到前面去了。

就在这边锣鼓喧天的时候,那边的巷子里停了一辆青布马车。侍婢仆妇们正忙着收拾东西。

一个女子坐在大堂上,痴痴的看着手中的卖身契,眼前闪过的却都是那个男人的样貌。

“西儿姑娘。东西都收拾好了,马车就在外等着,你该动身了。”

说话的是一个衣着体面的妇人,她是十九公子派来的人,是十九公子奶嬷嬷的大儿媳妇,今日便是江十九要她来处理这边外宅的事情。

原本依着河阳候的意思,这个让他家十九郎分了心的青楼女子就应该干干净净的死了。但是江十九是一个拧脾气。要他向东他偏要向西,加之他成亲是一桩喜事。弄上了血腥人命也不好。于是河阳候便退了一步,同意将这个女子远远的打发走。今生今世,不能再踏入京都一步。

妇人见西儿还是一副呆呆的模样,不免有些不耐。“西儿姑娘,这人呢,要有自知之明。你与我们家十九公子一个是天一个是地,是云泥之别,就算你是一个清白人家的女子你们尚无可能,何况你是那个地方出来的……”

她说着轻蔑的看了西儿一眼。真真不知道十九公子是看上这女子哪点了,相貌也平常,身段也平常,也不是什么才女。就是从府上挑一个侍婢出来都比她要出挑,莫不是十九公子美人看花了眼,倒是喜欢清寡无味的野菜小粥起来?真是怪哉。

“那个地方出来的……”

西儿的眼里慢慢流出眼泪来。谁又生来就是低贱的呢。她也想清白身子跟着公子,可是她入了青楼的第一日,因为不听话就被一个龟奴破了身子,她恨她怨又有什么用,还不是得忍气吞声?

这些人都以为是自己迷惑了十九公子,可是十九公子是真的迷恋她吗?每次来他都极少与自己说话。每次欢好的时候虽然都是痴迷的叫着西儿西儿,可是她自己清楚。那绝不是在叫她,她只是一个替身而已!

可是她还是喜欢上了十九公子,在他为自己赎身的时候,在他的兄弟打杀上门他护住了她的时候。尽管她清楚他只是不愿意被人强迫,如果以为他是喜欢自己,那才是自欺欺人呢。

如今他将卖身契给自己,以后自己就是自由人了呢,可是,可是,再也见不到他了。

西儿心口一阵闷痛,也罢也罢,原本就是她的一厢情愿痴心妄想罢了。

她的手一抖,将那张卖身契丢进了炭盆里,看着它化为灰烬。

那妇人见她想通了,抚掌笑了一声,“西儿姑娘是明白人,也不枉我们十九公子看重你一场。行了,上路去吧。”

细软都收拾了,也没有什么好带走的了。

西儿环视了一下四周,这个清净的小院落,虽然没有住多久,可却是她沦落风尘之后住的最踏实舒心的一段时日了。

“好梦终难留,是梦,就会有醒的那天。”

西儿看着这个小院喃喃自语。恋恋不舍的看了一阵,最终抱走了放在闺房窗台的一盆水仙花。那还是十九公子最后一次来时,在门口遇上了一个卖花的花农,见人家可怜便买下了一盆花,随手扔给她的。

没有人知道她得了这盆花儿的欣喜,在她心中,这是十九公子送给她的礼物呢。

马车开动起来,晃晃悠悠的出了巷子。

走到了东巷便听到了热闹的锣鼓声,西儿坐在马车里身子一震。

这是十九公子在娶亲,是了,今日就是他的好日子。

“我……我想去看一看,姐姐,求你让我去看最后一眼吧。”

西儿突然握住了那妇人的手,妇人的眉毛拧了起来,“看一眼又有什么用,西儿姑娘,都要走了,你还想惹出什么事端来不成?你可别忘了还是我们家侯爷开恩,要不然你岂能有命在?好好保住这条命,往后去过安生日子,不要再痴心妄想了!”

西儿却只是流泪,将一块上好的玉佩塞给了那妇人。

那妇人一拧眉,原本要说些讽刺的话,却见这块玉佩眼熟,是十九公子时常佩戴的,心里就转了一个弯。所谓做人留一线,再加上自己在旁边看着,想来此女也耍不出什么花样来。让她见见就见见吧。

想着她将那块玉佩塞了回去,“好吧,见你对我家公子一往情深的份上,就让你见上最后一面。不过,就远远看着,不能多言,不然……你是知道后果的。”

西儿默默的将玉佩收起,又递过去一个装满了金锞子的荷包,这次妇人没有拒绝。

日头越发的高了。

江十九已经迎了新娘回来,后头跟着新娘娘家的兄弟,都是些风流倜谠的公子爷,一齐骑马走在街上便是一道惹人注目的风景,一时间京都的姑娘们都跑了出来看热闹,竟还有人冲着那些公子掷木瓜,倒是将公子们的小厮砸了一个鼻青脸肿的。

西儿坐在马车里,掀开了车帘的一角远远看了。江十九就坐在马上,大红喜袍衬得他的面容越发俊朗。西儿抓住了车窗的木框,痴痴的看着,心里不停在劝着自己,算了算了,你们原本就不应该有交集,你与他有过露水姻缘,也就足够了。

终究是将帘子放下,对着那妇人说道,“姐姐,走吧。”

妇人点头,对她的识相很是满意。

马车很快就出了京都,妇人目送着马车远去,这才打道回府可以回去交差了。可是没成想,树欲静而风不止,就在马车走上小道的时候,横生变故。

西儿坐在马车中沉思,却不料马车突然停了下来,她掀开帘子一看,却发现这不是在官道上,而是跑到了人烟稀少的小道。

她心里打了一个突,升起一股不详的预感。

“大哥,怎么停了下来?”

她小声的问,外面响起一声嗤笑,“为什么停下来?自然是要送你上路了。”

“上路……”

西儿的声音发着颤。

“是啊,黄泉路。”

外面赶车的汉子将马鞭缠到了腰间,笑得有几分渗人。

树林里走出来几个大汉,虽然穿着寻常的布衣,但是身上的气势却很不一般,并不是山野村夫能有的。

西儿眼前发黑,心中一股愤怒是压也压不住,“河阳侯既然是放了奴婢,又怎么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直接要了奴婢的命又是什么难事?这样行事就不怕遭报应么!”

为首的那个汉子一马鞭抽到她脸上,“贱人还敢毁谤侯爷。怪只怪你自己自不量力,我家十九公子也是你能高攀的吗?也不想想自己是什么身份?勾引人也得看看自己够不够分量。”

“马爷何必与此女废话,直接送她上路。姑娘,下辈子做一个清白人吧。”

另一个大汉拿了绳子,显然是不想见血了。

西儿跳下马车,还没有跑上几步就被人抓了起来。还没有挣扎上几下脖子上就被套上了绳子。

脖子上的绳子越勒越紧,西儿挣扎也是徒劳,可是谁都有求生的本能,她死死抓住绳子断断续续的喊:“不能……不能杀我……我的淌……堂姐……是仁孝皇太后!”

那几个汉子听着却是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仁孝太后要是你的堂姐,那我便是皇帝的亲舅舅!上路吧,休得胡言乱语!”

说着手下发狠劲,西儿白眼一翻,脸皮涨得青紫,眼看就要断气。

就在这时,一个酒壶从天而降,直直的打在了那个动手的汉子头上,而且那酒壶里带上了暗劲,竟是将那汉子砸了一个头破血流!

原本就是阴私的事情,他们不免大惊失色,大叫道,“谁!是谁多管闲事?!”(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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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1章 劫道

“路见不平有人踏。[.la 超多好]”

郦罗从大树上轻飘飘的落了下来,他手上握了几颗石子,看向那些汉子的眼神颇为不屑,“我便是要管这桩闲事,你耐我何?”

那几个汉子也不是吃素的,“河阳侯府上的事,还是奉劝足下不要搅进是非里来才好。”

郦罗将手中的石子抛着玩,一双俊眼似笑非笑,“今日,便是要搅上一搅,这个女子,我救定了!”

说着他长臂一样,几颗石头激射出去,后头的人躲得快,前头的人躲闪不及,竟是被他一颗石头打得吐血,还没有正式接招,便已经落了下风。

“遇到硬茬子了,先杀了这个贱婢。”

一个汉子抢了西儿脖子上绳子,手下一发力,往死里勒她。郦罗看着大怒,一个诡异的身法跃过去,一脚将那汉子踢飞。

众人直觉眼前一花,郦罗早就带着那个女子施展轻功走了,留着一干人在原地跺脚大骂。

“快,快回去,速将此事回禀给侯爷!”

澄池凤飞阁里。

“郦公子,姑娘的伤口已经处理好了。”

一个医女低眉顺眼的朝郦罗说道,“只是她脖子上受的伤颇重,虽然没有性命之忧,但是不宜说话,要养着。”

“知道了,你去写方子。此事,不要传第二人之耳。”

医女行了一个礼,“小女明白。”

郦罗拨开了帷幔。看了榻上的女子一眼,随即摇头,“不像。一点都不像。堂兄妹多少应当有些相似吧,难不成她是想求生乱说的,若果真是这样,那你便是自找死路了。”

郦罗的视线在她脸上溜了一圈,“我可不允许你借了她的名字招摇撞骗。”

不多时,歌兮也来到了凤飞阁。郦罗早煮上了酒等她。

“你来了,我都等了你半晌了。”

“抱歉。”歌兮淡然一笑,“被政事拌住了。来迟了,我自罚一杯。”

她说着去拿案几上的酒杯,却被郦罗挡住,“我为你煮好了热茶。你还是喝茶吧。”

知道郦罗是为自己的身体着想,歌兮一笑,依旧是拿了酒一饮而尽,“要来的终究要来,也不差一杯酒。”

“真是混账,”郦罗被她气得吹胡子瞪眼睛,“就没见过不拿自己的身体性命当一回事的人,你可是太后千岁,可不要死了。要千年万年的活着。”

“哈哈,那我岂不是成了妖精了,不过这世间多有人说我是狐狸精转世特意来祸害大盛的江山的。要是真能活那么久。也不枉背负了一个精怪的名声。”

歌兮还想要一杯酒喝,郦罗早将酒壶都拿走了。

“那些传谣言说是非的人,改明儿本公子非割了他们的舌头下酒不可!”

“好了,世上传这个话的人都了去了,你还能全都割了舌头不成?”歌兮倒是洒脱,“听说你今日路见不平救了一个美人儿。可是在里面,也让我看看。究竟是怎么一位国色天香的美人儿,让郦罗公子也等闲动了凡心。”

郦罗嗤笑了一声,“倒不是国色天香的美人,只不过与你有些关系,我才顺手救了她,不然我管她死活。”

“我?”

歌兮这下是真的惊讶了,她在宫中操持政务,倒是宫外有人与她扯上关系了。

“不知是谁?”

“你随我来。”

郦罗领着她进了内室,掀开帷幔让她看,“你瞧瞧,可是故人?这女子,可是说你是她的堂姐呢。”

“堂姐?”

歌兮讶异,随即细细端详了那女子的相貌。

“此女便是最段时间名声在外的云霓楼的那位魁首,说是江家十九公子对其无比痴恋,才为其赎身千娇万宠的。啧啧,这传闻中她可是一位闭月羞花沉鱼落雁一般的绝色美人啊,可是实际上,虽不是无颜女,但离国色天香的美人是相差甚远,可见传闻不可多信。”

郦罗双手抱臂,“江十九虽然文不成武艺也稀松平常,但是相貌却是不差,这女子这般容貌,还不如他自己照镜子。”

歌兮被他逗得一笑,“那你是如何救到了她的。”

“还不是河阳侯那个老匹夫,前头放人,后头杀人,江十九怕是不知。连亲儿子都能诓骗,可是这个老头是一个两面三刀的。”郦罗语气里对河阳候多有鄙夷,“你与他合作,一定要小心。若是他一再在你背后使阴招,便干脆杀了他。”

“看出来了吗?此女究竟与你有什么渊源?”

“我出身上官家,这你是知道的。当年上官家抄家下狱的时候我不过是一个幼童,家中的确还有几个小堂妹,如果她们不死,确实是有这么大了。”

歌兮放下了帷幔,透过轻薄的帷幔,可以看到这个女子的眼睫在微微颤抖,歌兮唇角一勾,“只是当时我年纪小,几个堂妹年纪更小,已经是记不起她们的长相了。再者,时光荏苒,离着上官家家破人亡时的时候又是过去多年,小孩的相貌是会变的,谁又能说得清?”

郦罗点了点头,“就算是真的是你堂妹又如何,现在你正在风口浪尖上,有心人正等着找你的把柄,她如果真的是,也不能认。”

他说着冷哼一声,“你早就醒了不是吗?我看你就是一个心术不正的丫头。”

西儿听到,一骨碌爬起来,看着歌兮艰难的道,“……民女……不是……娘娘……请放……心……民女……只是……保命……胡说……”

“胡说?”

郦罗冷笑,“有些话就是做梦也不能胡说,一旦说出了口便是收不回去的。你既然敢用太后的名声来当挡箭牌,就理应当有被我秋后算账的觉悟!”

西儿的眼睛里流露出绝望的神色来,似是认命的闭上了眼睛,等待最后一刻的来临,谁知疼痛却没有如期而至。

“行了,不过是一个小女子,你何必吓她。”

歌兮的声音淡淡的,听不出喜怒。

“那要如何处置她?”

“让杜琪去查,真的假不了假的也真不了……”

江十九却对这一切都不知晓,他被人灌得醉醺醺的回到了喜房里,新娘子坐在榻上,等不到他掀盖头便自己悄悄掀开一角偷偷去看,谁知道江十九正撑住了头,似笑非笑的调笑了一句,“娘子,盖头可不是你自己掀的。”

新娘子脸羞得红过红盖头,江十九凑了过去,鼻尖险些碰到她的鼻尖。

“……这么细看,娘子倒是个难得的美人……”

即是美人,就好好享用吧,不要亏待自己。

江十九长臂一勾,新娘子一声惊呼,两人双双倒向了床榻。

一对大红的喜烛正烧得旺。

江府上,河阳侯也喝得有些醉,正在姬妾的服侍下准备歇息,谁知道管家在他耳边说了几句什么,他半阖的眼睛就睁开,精光一闪。

“真是些饭桶,连一个小小女子都处置不好。”

管家低下头说道,“马二他们固然是无能,但突然冒出来的那个人武功高强,马二他们猝不及防,也是无奈。”

“哼,真是横生枝节。”河阳侯心烦得很,随手打翻了一个酒杯。

“侯爷,还有一事。”

“嗯。”

“那女子死到临头竟说她是……”管家有些欲言又止。

河阳侯一下子扭过头来,“她说什么?”

“她说她是仁孝皇太后的堂妹。”

因为是太后赐婚,照例是要入宫给太后谢恩的。

江韩氏是韩家的庶女,在韩家又不受重视,原本是没有机会入宫觐见太后的,但是她成婚之后便成了江韩氏,又是太后赐的婚,才因此有了机会。

“相公,你看我如此打扮可好?”

一大早起来江韩氏就在斟酌衣裳首饰,江十九有些懒懒的。

“……我要如何穿戴才得体又不至于压倒太后娘娘呢。”

江十九听着正妻的话不由一晒,在容貌上压倒仁孝太后,真是笑话了。

“相公,你笑什么?”

江韩氏听到他的笑放下了手中的衣裳,“妾身说的可是不对。”

江十九起身,也没有看她便往外走,“快些吧,别误了时辰。”

他走到门口又停下来,“衣服随便穿吧,因为你无论穿什么都压不到太后的。所谓萤火岂能与日月争辉?”

江韩氏听着就红了眼睛,“相公你……”

韩氏的奶嬷嬷在外面候着,见江十九走了立刻走了进来,“小姐,怎么了这是?”

韩氏扑到奶嬷嬷怀里痛哭起来,江十九在外面听着那哭声不觉扶额,他竟娶了一个哭包回来,还不如西儿呢。

想起西儿他眉头皱了皱,那女子如今应该到了京都之外了,她手上有他送的银子,应该不愁生计的。这样,也不枉他借用了她的名字一场吧。

西儿,兮儿,可惜,他是永远也没有办法对着那个女子如此呼唤她的。而且那个女子,有时候他真是恨得她牙痒痒。

江十九抬头去看日头,又要进宫对她三跪九叩了,有时候真是不想见那个女子。不想对她低头,只不过,这世上的事情哪里是能让人事事如意肆意妄为的呢。(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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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2章 堂妹

“西儿姑娘,”福乐将西儿带到了大殿的隔间里,“你在这里悄悄的,.la [棉花糖]”

西儿咽喉上的伤势好了些,这几日歌兮并没有管她,只是让医女照顾好她,之后便像是将她遗忘了一样。

而之前救她的那个侠客也没有再出现在她眼前,一个人住在偌大的宫殿里,没有惶恐害怕是不可能的,甚至她都有些后悔那日濒死的时候喊出仁孝太后是她堂姐的话,只是蝼蚁尚且贪生,何况人乎?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这日福乐忽然找到她,将她领到了永福宫,西儿以为是太后召见,眼下的情形却是不像。

福乐见她乖巧点头,也满意了几分,嘱咐了几句就走了。

没有过多久,西儿便听到了内侍的传唤。

“太后有旨,宣江将军江夫人觐见。”

西儿心里一惊,江将军,难道是她想的那个人?

大殿的隔间与大殿实际上只隔了两根柱子和厚厚的帷幔。西儿心中忐忑,想去看一眼证实是不是那个人,却生生压制住了那股渴望。

“臣江玮。”

“臣妾江韩氏。”

“拜见太后娘娘,娘娘万福康泰。”

是他的声音。西儿心尖尖一颤,夫人,可是他新婚的妻子?

外头传来仁孝太后平和的声音,“免礼,平身。”

“谢太后娘娘。”

江十九夫妇的声音透着一丝默契。西儿心里暗了一暗。直到今日她才直到十九公子名讳为玮,以前她都跟着旁人称呼他十九公子,想来真是可笑。做了那么久的外室宠妾,她当真是一点都不了解他呢。

外头传来太后与江氏夫妻缓缓的说话声,无非就是谢太后赐婚一类的话。江韩氏的声音娇娇柔柔,听着声音似有些紧张,但是应对也算得体,江十九也不时帮一下她,显得新婚的夫妻二人很是和顺。

西儿到底是忍不住。指尖颤抖着将帷幔掀开了一点,从一点点缝隙里去窥视大殿左侧座椅里的江十九。

他今儿的气色特别好。是了,他刚刚新婚,气色怎么能不好呢?

西儿的视线不可抑制的落到了一旁的江韩氏身上,苍白的脸庞上浮上一丝苦涩。美。好美的女子,与十九公子在一起如同一对璧人一般,果真是登对,无论是容貌还是家世。

西儿不自觉的揪住了自己胸口的衣裳。心口的钝痛让她不自觉的呼吸粗重起来。早就知道的,自己与他不配,他是世家公子,她却是犯官家被卖到了那不清白地方的孤女,一个是天,一个便是地啊。

郦罗无声无息的走到她身后。在她耳边说了一句,“哟,在偷窥情郎?”

“啊!”

西儿惊呼了一声。在大殿内的江十九目光敏锐的扫了微微抖动的帷幔一眼,眼眸低垂,遮住眼中的疑惑。

另一方面郦罗捂住了西儿的嘴,将人拎到了后面的偏殿。

“郦公子……”

“看到了,”郦罗将人放开,唇角一丝似有似无的笑意。“江十九的正妻是韩国公家的庶女,如果当初上官家一直屹立不倒的话。如果你一直只是上官家的八小姐的话,你的出身理应比她更好,说不定今日她的姻缘就是你的。”

西儿后退了一步,沙哑着嗓音说,“郦公子……此话是何意?西儿并没有非分之想……西儿与太后一点关系都没有……”

“这个世上,存在的便是存在的,不是你说有便有说没有便没有的。”郦罗嗤笑,“天子卫的人都查了一个清楚,你,确实是上官家的八小姐,比歌兮小一岁。上官家倒了之后,你们成了官奴,你的母亲被人买了去成为了一户小官人家的小妾,你也被这家买了去当丫头。原本也是安然度过了些时日,可惜好景不长,你母亲因为生下了一个儿子而被大妇记恨,生下孩子不过三个时辰便因为血崩而死,因为是横死,死了都不能入土,被人一张破席子卷了扔到了乱葬岗上……”

西儿听着郦罗的话,思绪被他带到了她悲惨的过去……

大雨倾盆,她当时不过九、十岁,嚎啕大哭着拖着裹着自己生母尸体的席子,一面哭一面用双手挖着土,双手都挖了一个鲜血淋漓,才挖出一个坑将自己的母亲埋进去……

“后来你也被那个小官的大妇卖给了江淮岸边一个四十岁的渔夫,这渔夫是一个鳏夫,买了你一个小丫头是要当婆娘的,他对你倒也好,看你年纪小也没有勉强你……”

那段日子风里来雨里去,她白日里跟着那个男人去打渔,夜里就着油灯要补渔网、给他补衣裳,冬天冻得牙齿打颤还要捕鱼,可是就算那般的苦日子也没有持续太久……

“谁知道那渔夫得了恶疾过身了,他家里的兄弟便给你安了一个克夫的名头,抢了那个渔夫给你留下的银子渔船和三间茅屋,还合伙将你卖到了花船上,最后辗转到了云霓楼,”郦罗看向了泪流满面的西儿,“我说的这样,没有错一处吧。”

西儿如梦初醒,她看着郦罗,眼神渐渐清朗。

“是与不是,西儿都……与太后娘娘无甚关联。”

“啧啧。”

她如此识趣倒是让郦罗有些刮目相看,“你也不必急着撇清关系,她既然是查了这些出来,就不会将你怎么样。你不必担心她会为了自己的名声而将你如何了,她行事历来是有仇报仇有冤报冤,不会无缘无故杀人。”

他说着话锋一转,“但是呢,她也不会无缘无故帮人。即使你是她的堂妹,但据我所知,当初将得了病扔在破庙里任她生死的人,正是你们上官府上的这些所谓的亲人。”

“她不欠你们的,所以,不要想着她是你堂姐,你便可以向她讨东要西了。”

西儿却还是想着江十九和他的正妻,神色哀哀。

不一会,福乐从大殿过来了。

西儿忙擦拭了眼角的泪痕,朝着福乐行了一个礼,“福公公。”

“姑娘,娘娘召见你呢。”(未完待续)

ps:第二更可能有也可能没有,如果没有明天会补上的,抱歉了,今天做大厨,上午木有码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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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3章 西儿的选择

歌兮见到西儿不安的模样,只淡淡一笑,“不必如此拘谨,.la [棉花糖]”

西儿却不敢坐,心里在揣度着太后娘娘此番举动的意义。她让自己见江十九夫妇,不会是无的放矢,必然是有其原因的。

歌兮见她不肯坐,也不勉强。

“今日江十九来向哀家谢恩,你看到了。”

西儿沙哑着嗓子,低头道,“是……娘娘……民女见到了。”

郦罗在歌兮的左下首坐了下来,大刺刺的问道,“那你见到了江家十九,心里可有想法?”

西儿谨慎的回答,“不知公子……何意?”

“哼,你倒是不肯行差踏错。”郦罗对她的小心嗤之以鼻,“本公子是问你,你对江十九可有恨可有怨,可是想报复?要知道,因为他,你差点就死了。你活得那么艰辛,难道就不想痛痛快快的将你所受的苦回报给他家几分?那日你可是听清楚了,是河阳侯觉着你勾引坏了他的儿子,出尔反尔要你的命呢。”

不止是如此,那日的人定是将所有的事都回禀了河阳侯,河阳侯现在在着手调查有关西儿的事情。不过因为歌兮早有防范,提前将西儿过去的痕迹都抹平了,就算他翻上一个底朝天,也只能得到一个寻常的凄惨的身份背景,在那些动乱的时日里,这样被卖身的孤儿孤女比比皆是。

任凭河阳侯再怎么精明。也想不到西儿真的就是仁孝太后的堂妹,他只会认为是西儿在临死的时候不甘心,胡乱攀扯以求保命的。

西儿恍惚了一下。很快回过神来,“西儿所受的苦,与十九公子并没有太多干系……都是命……西儿不敢随意记恨无辜的人……至于河阳侯……西儿也只怨命不好……”

“懦弱!”

郦罗将手中的茶碗重重一顿,茶水从碗中溅了出来,他气哼哼的扭头向歌兮说道,“就说这个丫头是烂泥扶不上墙,连恨都不敢恨。她还能有什么出息?早早打发了出去,免得再这里碍本公子的眼睛。”

西儿见郦罗发了火。不免缩着头倒退了几步,看着郦罗又是一阵火大。

歌兮悠悠的吹了吹滚烫的茶水,抬眼看了看不安的西儿,她对上官家的人历来没有太多的情分。如果不是当初的大伯母使坏。或许姬云萝还可多活上一时半载,如果不是上官家的人凉薄无情,或许白蕊与绿萼姬就不会死。上官家带给自己的,从来就没有温情和感动,有的只是阴谋算计和无情陷害。

有因就有果。时至今日,她成为了皇太后,却从未想过要给上官家平凡,更没有想过要去找上官家的幸存的人,尽管对她而言。做这些易如反掌。

“哀家今日行事,是想问一问你,可愿意光明正大的站在江十九的身边?”

西儿猛地抬起头看歌兮。太后娘娘此话是什么意思?

歌兮唇角勾了一勾,似是看穿了她心中所想。

“就是你听到的意思。”

“哀家问你,可是愿意如同韩家女一般,光明正大的成为江十九的妻室,名正言顺的站在他的身侧?只不过,正如你所猜测的。预先取之必先予之,想到得到你心心念念的。也必须付出相应的代价。哀家,从来不就不会白费功夫不计回报的事情。”

西儿的声音发着颤抖,“不知娘娘……要民女付出什么……”

郦罗讶异的看了她一眼,先前听着她的答话,只以为她是一个胆小如鼠的女子,想不到她居然有胆量问代价,莫非还是他看走眼了不成?

歌兮与他交换了一个眼神。

你哪里会知道,有些女子或许是怕事怕死怕这个怕哪个,可是只要当这个女人陷入情爱,只要是有关那个男人的,她便愿意付上所有去搏上一搏。是人,总会对某一些事物或者人,生出本不该有的野望野心来,就算碰一个头破血流也不会甘休。

歌兮笑了一笑,西儿被那冰雪乍融一般的惊艳笑颜晃花了眼。

“哀家要你成为哀家的棋,哀家要你往东,你绝不能往西。你若能如愿以偿站在江十九的身边,那你便是哀家安插在江家的眼线。如何,你可愿意?”

“当然,哀家也不做那种逼迫人的事情,你若是不愿意,看在你们同是一个姓氏的份上,哀家给你一百金子,你尽可以远走他乡安安静静过日子。”

“如何,摆在你面前的两条路,一条艰险,一条安逸,你愿意走哪条?”

歌兮饶有兴致的看着她,心中早就有了答案。

西儿看着她的笑,心里已经清楚,太后是要将她变成间客、棋子。这条路满是荆棘,说不定哪天就被江家的人发现给杀了,或是被太后舍弃变成了废子,到时候也只是一个死。

而另外一条路……

她相信太后会信守诺言给她一百金,但是多年的打磨让她早就看清了世情人心,她一个孤女,没有靠山没有亲人没有背景,只有重金,到哪里都是招祸的。即使侥幸安定了下来,她又以什么过活?嫁人?焉知不会遇到坏人,况且经历过江十九那样的男人,她又怎么再能与一个粗野或者平凡的男人共度一生?到底,她也是对江十九生出了一些不该有的期望的。

她那颗心却在叫嚣着要搏一搏,反正她一条贱命,原本就该死在那些汉子的手里了,既然早死晚死都是一个死,她要试一试,她要如那个女子一般站在江十九的身边,要江十九记住她的名字。

想着她抬头迎上了歌兮审视的目光。坚定道,“太后娘娘,西儿愿意走第一条路。”

歌兮微微皱了眉头。西儿西儿,听起来就像是叫她的名字一般。

“好,既是如此,从今日起,你便是哀家身边的女官,你这个名字原本就不是你的本名,哀家替你改了。你愿意么?”

西儿听到要给她改名字,忽然想到她与江十九欢|好之时江十九喃喃喊着西儿西儿。明知不是在唤自己,但是她依旧沉迷其中。如今,改了也好,以后她就不是西儿。她是太后身边的女官,将来,更是要成为能让他记住并且不能忘的女人。

她跪拜了下去,“一切听凭太后娘娘做主。”

“如此,你以后便叫莫忘吧。”

“多谢太后娘娘。”

莫忘莫忘,不要忘记自己的过去,也不要忘记你承诺过的和你想要的。

福乐在一旁笑着给她道喜,“以后西儿姑娘便是再世为人了,不。是莫忘姑姑,恭喜你了。”

西儿俯身行礼,只是做了一个决定。她却恍如隔世一般。从此,这个世上再无出自云霓楼的西儿,只有太后身边的贴身女官,莫忘。

再说摄政王府上,自从德太妃从宫里回来,就一直卧病在榻。今日有了一些精神,便与儿媳皆侄女陈曦到园中赏梅。

“姑姑你看。这梅花开得正好呢。”

陈曦小心扶着德太妃,一面讨巧道,“你看看,这花儿开得多热闹,兴许是知道您要来看它们,都争着在您面前讨巧呢。”

“就你这张嘴儿讨人喜欢。”德太妃精神好了点,对这个侄女原本就比陈莞要喜欢,现在更是偏向了她,不仅因为她性子讨巧嘴巴甜,更是因为陈莞现在行事不阴不阳,一味的想争宠,手段却是蠢得让人都无语。

“哪里是我嘴巧,分明就是姑姑的福气好,这些花儿朵儿都沾了您的福气,才开得好呢。”

两人正在说得热闹,陈曦忽然不说话了,德太妃正纳罕,抬头一看却是世子元念带着几个年龄相当的小子从假山石那边走了下来,看到她们也是愣了一愣,旋即整了整衣袍上前几步给德太妃请安。

“念给太妃娘娘请安,娘娘万福康泰。”

念儿长得极好,既有摄政王元旭的英俊,也有歌兮长相上的长处。小小年纪便是气质出众容色过人,长大之后怕是会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陈曦仔细打量着元念,德太妃却是一脸的不虞之色。

对这个孙子,她是不喜的,因为元念的生母,别人只当是陈曦所出,实际是什么样,陈家清楚,她下手查上一查也就清楚了。

而且自己的儿子对那个女人是怎么一番心思,她更是一清二楚,若不是那女子所出,只怕旭儿也不会如此重视元念。

哼,这就是男人。对于自己喜欢的女人所生的孩子自然是爱得不得了,不是自己喜欢的,就算是拿孩子再优秀也是无法入他的眼。这便是阖府上下的女子没有一个人能生出元旭的孩子的原因了。

就是南湘的小郡主,那也是在自己的算计下才得来的。

想到这些,德太妃的脸上更是难看。

她眼神锋利的扫了一眼元念和他身后的几个小子,语气严厉,“乱跑什么,要是跌进湖里有个什么三张两短,又是王妃的不是了。好好回自己的园子里呆着,世子便要有一个世子的样子。”

元念身后的几个小子都是元旭手下武将文臣的嫡子,都是给世子元念当伴读伴当的,听到德太妃这样不客气的话不免面面相觑:这是亲祖母对孙儿说的话么?怎么听着那么刺耳,不像是亲祖孙,倒像是仇人。

元念面上没有任何的表情,只是恭恭敬敬的说,“太妃教训得是,念这便告退。”

说着领着人退到一旁,给德太妃与陈曦让出一条道来。

德太妃一拳打到了棉花上,气得有火都没有地方撒,可是真的要是同世子计较起来,她有有些拉不下脸面,尤其是在她与元旭关系正是僵硬的时候。

陈曦便笑道,“姑姑,今日的天气好,我陪着您去那边的亭子坐一坐,没有风太阳也好着,正好可以晒一晒。”

德太妃闻言,便扶着她的手走开。

临走的时候,陈曦对着元念笑了一笑,元念见她向自己示好,也露出一个纯真的笑,等到二人走远,那笑便收敛了起来。

“世子,太妃娘娘可真凶。”

一等她们走了,几个半大的小子便叽叽喳喳说了起来。

“比我家祖母还凶!那眼神就跟刀子似的。世子您是不是将太妃娘娘喜欢的物件打碎了,或者是摔死了她养的猫儿?不然太妃娘娘怎么会对您这么凶?”

说话的是武将军的二子,是个大胖的小子,没有什么心眼,他一说话旁边的小子就捏他的胳膊,他还不乐意的嚷起来,“秦臻!你捏我干什么!”

偷偷提醒他的秦臻被他闹了一个大红脸,也生了气,“你……你个武小胖,你,你就是一个缺心眼!”

元念被他们几个这么一闹,倒是开怀了不少,他老气横秋的说道,“行了行了,清官难断家务事,太妃娘娘自有太妃娘娘的道理,我做孙儿的做到本分就不愧于心了。哎,说这个干什么,阿大他们打了鹿,我们去烤鹿肉去!”

“还有那林子里面的老梅树下还埋了几坛子酒,我们去挖了出来喝!”

几个小子都是小孩儿心性,听说有酒有肉早就按捺不住了,簇拥着世子元念就往林子那边走——

“喝酒吃肉去啰!”

却说陈曦陪同德太妃到了亭子里,亭子里早就布置好了,煮的烫烫的酒,太妃喜欢吃的点心,还有一些烤好了的野味。就着白雪梅花,倒是很有几分野趣。

可是德太妃却没有了兴致,看了低眉顺眼的陈曦良久,忽然叫住了她。

“曦儿,我且问你,这一月来,我儿在你房中歇了几日。”

陈曦放了手中的物件,有些不知所措的站起,红了眼睛摇了摇头,低声道,“曦儿无用……一日也没有。”

德太妃双眉竖起,忍了许久才将怒气忍了下去。

“你姐姐我是不指望了,本来看你容貌才情都是上乘,心性也不差,便想着扶植你起来,谁知道你也是一个不中用的。”

陈曦低头不语,德太妃看着她的模样更是来气,“我陈家女都是敢爱敢恨,你也不必做这幅样子,宠是可以去争的,你若是将对我的心思放在了元旭身上,不愁不得他喜欢。”(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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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4章 德太妃的谋算

陈曦心中冷笑。

姑母,且不要太过自以为是了,先不提摄政王并不是你手中的提线木偶。就说自己,自己喜欢摄政王吗?小时候朦胧的情感是有的,但是后来她所有的情爱都给了那个人,旁的人,就算是皇帝摄政王,她也不会多看一眼。

所谓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不只说的是男儿,女子也是一般,不,女子更甚。

可惜,她的情有独钟她的所爱所思被陈家还有这个偌大的王府困住了,她就是一只笼中鸟,失去了自由也失去了所爱的山林。

“姑姑,曦儿也想得到殿下的心,只是殿下早就心有所属,曦儿也是无能无力。”

“混账,”德太妃低斥一声,“什么心有所属,不过是一些歪门邪道。”

一想到那个女子如今坐在皇太后的位置,竟敢在她面前耀武扬威,只要一想起出宫那日的情形,德太妃就恨得心肝肉儿疼!什么东西!什么玩意!不过是一个下贱的女人,居然也能瞒天过海坐起了太后娘娘!这世上人的眼睛都是瞎的不成!

狐媚祸国!

陈曦看着她脸色气得铁青的模样,心中暗笑。

姑母,您可要悠着一点,要是这么快就被气死了就不好玩了。

只是心中想着是一回事,嘴上却不能这么说。她赶紧扶住了德太妃,冲着一旁的侍女喝道,“没有眼色的东西。没有见到太妃娘娘身体不适吗?还不快煮了茶汤给太妃娘娘顺气?!”

她一面说着一面轻轻拍打着德太妃的背,眼睛红红的,脸上挂着担忧的神情。一副孝顺乖巧的模样。

“算了,我知道你是孝顺的,”德太妃一口气顺了出来,脸色也好看了一些,“只是你是这样,你姐姐也是这样,姑姑老了。你们二人若是抓不到殿下的心,将来可怎么办?”

陈曦眼睛一眨。眼泪便掉了出来,“若是将来府上没有我们姐妹的立足之地了,我……我就守着姑姑过日子。”

她抱住了德太妃的手臂,德太妃一时感伤。也回抱住了她。

“怎么说起丧气话来,你姐姐我就不说了,她是聪明过了头,她在旭儿那里是永远都占不住一丝半点的情分了。但是你不同,你小时候,旭儿还是很喜欢你的。而且你还年轻,殿下虽对你没有过多的关照,但是也不讨厌你,你只要好好努力。终是能守得云开见月明的。”

陈曦听着心内冷笑连连,守得云开见月明,姑母还没有放弃陈家女。想着要陈家女在自己儿子的后院占有一席之地,可是摄政王那样心性的男人会如她所愿吗?别人或许稀罕,自己却是不稀罕。也不是每个女人都会对摄政王神魂颠倒的!

“姑姑,不是我不想,而是真的不知从何下手。”

“殿下每日忙于政事,平日里极少来后院。府上并没有太多的女子得宠,就是南湘侧妃和紫苏侧妃。也是很少得到殿下的青睐。”

“她们与你怎么能相提并论?”

德太妃语气中多有不屑,“南湘是因为有一个小郡主在,而紫苏,哼,年老色衰,所依仗的也只是当年与旭儿的一点情谊,她们对你不是一个威胁。”

“你如今之计,是要尽快想办法得宠,并且要极快的怀上身孕,只要你有了孩子,不管男女,旭儿都会高看你一眼。我自己的儿子自己清楚,他并非是无情,而是……”

而是对某个女子念念不忘,以至于其他女人都入不了他的眼。

陈曦却是叹息了一声,“姑姑,您所说的曦儿都知道的,可是殿下虽是子女不多,但也是有儿有女,您看着世子殿下便知道殿下在世子身上放了多少心思了。(.la 棉花糖)殿下在后院也不是完全没有宠过女子,只是事后都会赏赐一碗避子汤,想来殿下是不愿意再有孩子来争世子殿下的宠,就算是曦儿侥幸得到殿下的几夜恩爱,也是不会有孩子的。”

德太妃脸色沉了下来,这一桩她也清楚,旭儿对元念看过看重了,原本元念养在陈莞的名义下也是好的,可惜陈莞太蠢,竟几次对那孩子出手,现今早被元旭给折掉了翅膀养在后院。陈莞是不中用了,但是旭儿必须要有一个出自陈家血脉的子嗣!

一想起元念那小子是那个女人所出,德太妃就不免一番气血翻滚,简直恨不得咬上那女子的一口肉。若然不是那个女人,她与元旭又怎么会到如今这步田地。现在元旭已经是很少来看她了,自己是他的母亲!真是忤逆不孝!

“既然是石子挡路,那就清扫掉那块石子!”

陈曦听着德太妃阴测测的话,心中先是一惊,后是一喜。

终于将她引到这个题目上了,哈哈,清扫吧清扫吧,最好是将元旭仅有的两个孩子都杀死!这个天下就没有不漏风的墙,做下事情就总有败露的一天,到那时德太妃是不会死的,但是她会凄凄惨惨孤孤单单过活。而陈家呢,哈哈,一定会无法承受元旭的怒火吧。

陈曦心中狂笑,是她疯了吗,是啊,她疯了,在被逼迫嫁给元旭的时候已经疯了,那就疯彻底一点,大家一起疯!

她似犹豫了许久,胆怯又纠结,最后还是说道,“姑姑,这样不妥吧……”

德太妃却似已经下了决心,“成大事者就是要心狠,陈家女便没有怕事的。若不清扫了他,你永远没有出头之日。别忘了,你不只是代表了你自己,你还代表着整个陈家,还有整个陈氏家族的前途。”

“有元念挡着,其他的孩子就出不来!”

“只有出自陈氏女的孩子,才配将来从旭儿手中接收江山。”

德太妃说着,越发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现在那个女人是太后,元旭迟迟不肯起事,未必是没有她的原因。再者,将来要是元旭夺得了江山,以目前他对元念重视的程度,必然是要江山传给他的,到那个时候,元念未必不会顾念他自己的生母,而自己这个老婆子便会是他的眼中钉!自己倒看了,元念还会顾及与他一点瓜葛都没有的陈家?说不定元念还会记恨陈家,等到那时,陈家就是覆灭之危了!

所以,不管如何,这个元念是无论如何也不能留了!

德太妃心里并没有太多的挣扎。元念虽说也是她的亲孙子,奈何他是那个女子所出,注定不能与她这个祖母同心,与其等他长大成为仇敌,还不如趁他年纪小除掉他。没有了他,元旭还能有其他的孩子,而继承他所有的,必须是陈氏女所出的孩子!

“曦儿,你不用怕,此事不需你插手,你只要得到旭儿的心就好了。”德太妃拍了拍陈曦的手,“这件事,姑姑来办。”

陈曦试探道,“那姑姑,您……打算怎么做?”

德太妃眉眼冷峻,“不过是一个几岁的孩子,养活不易,养死却不难。这么一点大的孩子,还没有出过天花呢。”

陈曦猛然一惊,眼睛眯了一眯,天花啊,真是好计策。

“可是,”她脸上却流露出不忍和犹豫的神色来,“可是世子身边殿下可是看得紧,就连姐姐都没有办法插手。”

“哼,莞儿那是太没有用了。”

德太妃已经是不指望陈莞了,“她插手不进,可是紫苏却能插手进去,归根结底还是她太无用。”

“此事我自由论断,你无需操心了。”

陈曦的目的已经达到,她低眉顺眼的道了一声是。

在林子里喝酒吃肉的世子元念却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亲祖母谋算上了,他此时一双小手撑着下巴,看着烤架上滋滋冒油的鹿肉叹气。

“世子,你在叹什么气?”

武将军家的二小子嘴巴里塞了一嘴的吃食,见世子大人叹息,嘴里含糊不清的关切了一句。

“本世子是在叹息好好的一只鹿,在原野里多自在啊,偏生做了咱们的下酒菜,我是在给它默念往生咒呢。”

那胖小子听了,烤肉也不吃了,“呜……它们那么可怜啊……那我还是不吃了……”

他说着还要将嘴中的肉给吐出来,秦臻实在是看不下去,拍了她的头叹道,“武小胖,你就是一个傻子,世子逗你呢。”

元念却一本正经道,“非也非也,本世子是真心为那只小鹿念往生咒,不过这会已经念好了,他的魂魄已去,剩下的躯体我们便好好享用吧!”

说着他大嚷了一声,“阿大,这些肉都是本世子的!”

武家小胖子看得一愣一愣,心里想着,世子大人这是逗我呢还是逗我呢。

林子里欢声笑语一片,虽然尊卑有分,但是都是差不多大的小孩子,还没有大人那般的拘谨,不一会就热闹起来,你抢肉我抢酒,除了元念没有人敢闹她,其他小子的身上早就是灰一块黑一块油污一大片了。

“哟,你这里倒是热闹啊。”

一道突兀的声音响起,元念抬头看去,却发现八角亭上什么时候多了一个人。(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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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5章 小鬼巡街

那人一身白袍,正是许久不见的郦罗。

一旁阿大见怪不怪,显然郦罗的出现早在他们的预料之中。

殿下早就有交代,他来任他来,若是旁人,早就死在四周布下的暗卫手中了。

武家的小子看到突然多出了一个人,却是浑身一激灵,肉也不吃了,冲到元念的身前就大叫,“来人哪,保护世子!有刺客!”

秦臻简直都想将武小胖供起来了,什么刺客,没有看到世子大人一脸的欣喜吗?你当王府中的暗卫侍卫都是摆设吗?再说就你这三脚猫的功夫还能保护世子?当成肉盾还差不多。

当即他拉了武小胖一把,谁知那小胖子如同惊弓之鸟一般,竟一脚踏空冲着元念摔了过去,武小胖子块头可不小,身上横肉更多,要是压到了元念身上那还了得?!

秦臻唬得三魂七魄不见了一半,大叫一声“世子小心”,狠命将小胖子一推,秦臻年纪虽小,但是夏练三伏冬练三九很是有些力道,小胖子被他全力一推,一头栽到了一旁的雪堆里,哎呀一声,半个身子都埋了进去。

“哎呀!我看不见了!好冷!”

众人先是一惊,后看到武小胖咋咋呼呼,那露在雪堆外面的屁股还一扭一扭,都不厚道的大笑起来,武小胖好不容易从雪堆里挣扎出来,看着这些笑得歪七扭八的小伙伴们。气得抓了几把雪朝着他们身上丢去。

郦罗从八角亭上飞了下来。

“看来你的小日子过得不错,这些小子都是你的伴当?”

郦罗的轻功很是俊,从八角亭上飞下来的时候。就如同踩了梯子一般下来,很是优雅耐看,秦臻很是识货,这样的轻功,不过登峰造极,也是能独步江湖了。就是不知道眼前的男子究竟是什么来历?

元念在郦罗面前装过乖巧,也露过真性情。所以现在看到他是一点都不想在装了,.la [棉花糖]“嗯,是父王给我选的,他们都是本世子以后的能臣。”

武家小胖子听世子这么说,赶紧爬起来一溜烟跑到元念身边站定。小胸牌挺得高高的,示意自己就是那个未来的能臣。

郦罗笑得露出白白的牙齿,“能臣没有看见,却是看到了一个钻到雪堆里的小胖子。”

另外几个伴当吃吃笑了起来,小胖子恨恨的盯着郦罗,一副想找他打架又不敢的样子。

郦罗毫不客气的走到阿大的身边,将烤架上烤得滋滋响的鹿肉拿了几串,大吃大嚼起来,元念将一个小酒坛子丢了过去。“有肉无酒不好不好。”

郦罗接住,一掌拍飞酒坛的盖子,对准坛口大喝起来。

“郦叔叔。难得你来,给我舞个剑看看可好?”

郦罗喝酒喝了一个畅快,将空的酒壶往旁边一丢,“有何不可?”

说着他抽出自己的佩剑,在林子里的空地上舞了起来。

原本郦罗就生了一副好相貌,加上他身姿倾长。舞起剑来甚是好看,几个小伴当都看呆了。那武家小胖子更是张着嘴,好似下巴都要掉下来的样子。

“哇,这真真的是好看啊!”

“这招叫什么游龙……身手真俊……”

“哎呀,这个人武功这么高强,我要拜他为师!”

几个小伴当七嘴八舌的说着,饶是元念这般早熟老练的小孩,脸上也露出了与有荣焉的神色。

只有秦臻在思索,此人像是一个侠客,身上的衣物也看不出来来历,世子应当与他很熟,不知他究竟是什么来头呢。

郦罗正在舞着,远远的响起了悠扬的箫声,几个小子疑惑的东瞧西瞧。

“咦,哪来的箫声?”

“怪好听的。”

“快看,剑舞得更好看了!”

和着箫声,郦罗的剑舞得翩若惊鸿婉若游龙,他的剑似化作了虚影,他的人也变成了剑,在这箫声里,他竟顿悟了剑道,达到了天人合一的境界!

小伴当们虽不清楚内里的关系,但是那不同寻常的剑舞让他们纷纷安静了下来,用心看着林子里的那个剑客。

箫声结束,郦罗的剑舞也最后一个收势结束了。

“好剑法。”

从林子里走出一个高大的男子,手中握着一只玉箫,元念看到此人神色一凛,恭恭敬敬行礼道,“父王。”

几个小伴当也如梦初醒,在秦臻的领头下纷纷向元旭行礼,“摄政王殿下安。”

元旭朝着他们走过去,几个小伴当不自觉的收敛了气息,心里忐忑又兴奋。

元旭只淡淡说了句,“免礼。”

几个小伴当在秦臻的带领下退了下去,八角亭里重新布置了一番,撤下了先前几个小孩玩的一些玩意,烤肉的架子也撤走了。

元念见他们二人似是有话要说,便站在了元旭的身边,元旭抬眸看了他一眼,他也是明知但是就是不走,郦罗在一旁看着唇角上带了一丝笑意。

这小孩知道他此番来说的是有关他生母的事,即使这孩子再怎么嘴硬,还是关注歌兮的事情的,毕竟母子血缘是割舍不断的。

元旭见他不走,沉吟了一瞬,也默认了,元念赶紧站在一旁给二人添酒,完全就是一个乖巧小辈的模样。

郦罗也不客气,元念是歌兮的孩子,自然是小辈,生受他几杯还是受得起的。

“她近来可好?”

元旭直言相问。

“你日日在朝堂上见她,还不知道她好不好?”郦罗饮了一杯,说话还是那么不客气。

“你知道孤问的是什么。”

元旭问的是她每月的血亏之症,鬼先生留了方子,可以缓解她的痛苦,这药丸是每月都交给郦罗,再由郦罗给歌兮服用。因此,歌兮并不知道这药是元旭给的。假如她知道,她一定不会用这个药。

“好了一些,你那个鬼先生很有一些门道。”

郦罗眼睛扫了元念,“只是不知道你那鬼先生去找那西夷的大巫找的怎么样了?还有要施展移魂之术的人找到了没有?”

“还在进行之中。”

元旭淡淡道了一句,西夷之事还没有头绪,要找到那个大巫谈何容易,还好有几年的期限,不然……

郦罗窥着他的脸色,忽然笑了一下,“皇帝被歌兮软禁了起来,不,说软禁也不正确,但是看着她像是很失望。皇帝抱病不早朝,太后把持朝政,朝野上下对此怕是多有微词,只怕要将她说成乱国的妖精了。”

“她不会在乎这些的。”

元旭了解那个孩子,他知道她只在乎自己在乎的,旁人的眼光旁人的毁谤,她都不会在意。

“是啊,她不在意,但是我听着不爽快,”郦罗的眼眸危险的一眯,“那几家传谣言传得厉害的,我准备给他去闹上一闹,如何,小念儿,要不要去玩一玩?”

“好啊!”

元念是唯恐天下不乱,但是干干脆脆应了一个好字之后才想起自己的父王就在边上,他是一定不会同意自己去胡乱的,当下那张小脸便暗淡了下来。

谁知元旭却说,“去吧。”

元念兴奋的抬起头,这真真是意外之喜了。

“那什么时候去?我要带上秦臻和武家小胖!”

郦罗的一口酒险些喷出来,去做坏事当然得挑上夜黑风高的时辰,他倒好,还要带上两个伴当,不过也好,那两个小孩以后是他的左右手,现在磨砺一下也是应当。

“等等吧,等天一黑就去。”

郦罗果真在王府上呆到了天黑,元念都在他膝盖上睡着了。

“你真的不在意她与元沂?”

郦罗忽然发问,这是他最想知道的一个问题。没有一个男人会不在意,尤其是元旭这样的男人,霸道,且有霸道的能力,他这么会忍受歌兮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战他的底线。

元旭却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只是说,“等到移魂之术施展成功,她与元沂也就结束了。”

到那个时候,她只能是孤的,所以这几年,便随她的心意过吧,这也是孤欠她的。

郦罗听明白了他的言下之意,却不置可否的一笑。

“我只知道她有她的想法,假使到那个时候她还是想与元沂在一块,到时候我便会护着她过她想要的生活。”

元旭唇角一勾,“时辰到了,你该去做你该做的事了。”

夜上柳梢头,天又冷,京都的大人们早早的就归了家,该喝酒的喝上了酒,该宠爱小妾的也去了小妾的院子,京都到处都是静悄悄的。

郦罗还是一身白衣,身边多了几个也穿着白衣的小孩,几人都带着面具,快步的从街道上走过,打更的差人冷不丁的瞅了一眼,吓得连手上的铜锣都扔了――

“鬼呀!白……白白白无常带着小鬼巡街了!!啊!!”

元念在街角拿下了脸上的面具,武家的小胖子笑得呵呵的,“真是胆小鬼,吓不死他。”

“嘘,不要说话。”

郦罗说着将武家小胖子与秦臻捂住了嘴往墙里头一扔,里面早有阿大做内应,接住了世子的两个伴当,郦罗则是带着元念轻轻一跃,跳到了里面。(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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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6章 装神弄鬼

郦罗几人去了好几家,是好一通装神弄鬼。[.la 超多好]高门大户里多少都要一些阴私,最是怕一些神神鬼鬼,郦罗这招可真是正中靶心,将那些平日里装得清高自诩的大人们吓了一个屁滚尿流丑态百出。

几个小子可是过了一番瘾,殊不知他们这一通闹之后,京都寺庙道观里的香火钱都比平时都多了好几成。当然,这是后话。

郦罗带着三个小子来到的最后一家是尚书府。

“郦罗叔叔,我们可是要去吓王老尚书?王老尚书可是已经年至耄耋了,这老头儿恐怕是不禁吓,要是将他给吓死……”

元念脸上带着青面獠牙的面具,身旁的武家小胖子带着的是一个赤面鬼的面具,这要是在黑暗中乍看一眼,怕是不登时吓一个魂飞魄散,也得吓一个手脚冰凉死半边。

元念知道此番是来教训人的,但是也不想将事情闹大,闹出人命来就不好了。

“我有分寸,”郦罗拉着他们几个在草丛里蹲下,就着火折子看手上的地图,“我要对付的不是那个老家伙,而是老家伙羽翼下的乖孙子。”

这个王尚书是个老顽固,传谣言的倒是与他无关,而是他的孙子,是一个翰林。

别看翰林听起来都是有学问有德行的人居之的,其实不然,王翰林学问不错但是功利心太强,而且很有些野心,朝中的谣言满天飞。此人功不可没。

“这里,便是那个翰林的院子,我们悄悄潜过去。”

此时王翰林正在和小妾敦伦了一番。小妾躺在他的怀里娇娇柔柔的说着话,“老爷,姐姐可是说了,要妾身每日给她请安,说妾身仗着生了大公子已经不将她放在眼里了。可真是天地良心,妾身将她视为亲姐姐,这不是污蔑妾身吗?老爷。你可要为妾身做主啊。”

王翰林被她伺候得很是舒服,这会她抽抽搭搭的。一双小手在他胸膛上揉啊揉捶啊捶的,更是将他撩拨得心猿意马的,自然说什么都可以了。

“不过就是请安嘛,行行。你不想去就不去吧,不过是一个老妇,你在意她干什么?”

王翰林的正妻比他大上三岁,就算是现在也不过刚刚三十岁多一点,容貌上青春上当然是比不过他怀中的磨人的小妖精,只是他们毕竟有结发之谊,王翰林也不该如此说自己的正妻。

那个小妾却是不甘心就此罢休的。她原本就得宠,又仗着生育了一子一女,而正室妇人却只生养了一个女儿。这东方就不免压倒了西风。若然不是王夫人有老爷子看顾,这个府内早就没有立锥之地了。

“老爷,你说得倒是轻巧。今日那个老妇只是让我去日日立规矩,那明儿呢,是不是要我将中馈交出来,我可是听说了,那老妇家的兄弟因为不满老爷你宠我,说要将我给发卖了。”

那小妾哭得娇花带雨露。一下轻一下重的捶着王翰林的大腿,那王翰林哪里耐得住。(.la 无弹窗广告)翻身就将她压在了身下。

“我的乖乖,定是你听岔了,谁敢卖你,你可是我长子的生母,现在中馈也是你掌着,这个家里你就是主母,谁敢看轻你?安心吧,我会好好敲打那个老妇,你就别哭了,眼睛哭成了一个核桃就不好看了。”

“老爷就会说一些好听的说,也没有一个实际,说到底我只是一个妾,妾什么什么东西?不过是一个谁都可以处置的下人而已,别看我现在风光,要是哪天老爷不喜欢我了,我又得罪了那个老妇,到时候谁又会护着我?我就只有一个死……”

王翰林也被她哭得心烦意乱,“我的乖乖,我的心肝,那里到底是想要如何?总不能让老爷休了那个老妇吧?她可是明媒正娶的正妻,要是被人参一个宠妾灭妻,你老爷的仕途就到头了。”

那小妾一双眼睛转了一转,“要是那老妇自己犯了七出之条呢?”

王翰林听出了些味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老爷莫不是忘记了,现在府上还住着一个落魄的夫子,这夫子可是夫人请来的吧,说是说给大公子请的西席,可是谁不知道那是她出嫁前有过牵扯的人,老爷你头上的帽子早就发绿了。”

王翰林听着也沉了一张脸,推开了美妾,“胡说八道,你再想争宠也有点分寸,再怎么说她也是我的正室夫人,你可以不尊敬她,但是也不能抹黑她,因为那也是我的脸面!”

那美妾却不气馁,抱住了王翰林的手臂摇了又摇,“老爷,妾身是为了您着想,您想想,当年您娶这么一个老妇,无非看中的就是她母族的势力,可惜在那几年的动乱里,她们家早就败落了,现在就是一个破落户,又能帮到老爷什么?倒是她那几个不知廉耻的兄弟,经常来府上打秋风,真真让人看了不齿。”

“老爷若是能休妻再娶,定然可以娶一个家世相貌都出色的美娇娘,说不定啊,”那妾侍柔若无骨般的倒在王翰林的怀里,朝着他的耳朵吹气,“说不定啊,还能有太后娘娘那般的撩人姿态呢……”

在屋顶上听着的郦罗听见这话一声冷哼,所幸屋内的两个人正说得热闹,并没有发现屋顶上多了几个人。

“该死的……”

元念握紧了拳头,因为脸在面具下,无法看到他最真实的表情,可是在他身边的秦臻分明听到了他的低语,不由的心里存了一些疑惑。

王翰林已经被她说得意动,越想越觉得此计可行,家中的那个老妇早就年老色衰,一点趣味都没有,他已经是好久都没有去那老妇的院子里。虽说他们年少成亲时的感情也不是没有,不过都在岁月里消磨了,加上他纳了好些好美妾,正室夫人自然是没有好脸色给他,还好几次将一些内帷的事情捅到了他爷爷那里,害得他被老爷子教训了好几次……

“哼,你若是想做便要做得干净一点,只是,你如此为老爷谋划,到底是想要些什么?”

他说话间已经是将事情定了下来,他已经迫不及待的想将那老妇休弃,也不去想,若是真的依着那妾侍的计策,给自己的妻子栽赃一个红杏出墙的罪名,那么他的结发妻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那妾侍听到他的话一阵欣喜,“我要什么,我只要老爷好……当然,若是老爷有心,就将妾身提一个贵妾,好让妾身能名正言顺养了自己的孩子……”

王翰林搂住她好一阵亲昵,“好好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你是老爷的心肝,什么都依着你……”

“来来来,让老爷好好疼你一番才是正经……”

屋内的两人已经开始了,郦罗捂住了元念的眼睛,带着三个小子飞下了屋顶。

“这个王翰林可真是无耻之尤!竟然连同小妾要害自己的正妻!真是岂有其理!”

秦臻与武家小胖子都是正室嫡子,对这样不安分还想暗害正室的妾自然是深恶痛绝,要是人人都学这个王翰林,这天下的正室夫人岂不是都要被害死了?那么他们这些正室所出的嫡子又该怎么办?

“就是!郦师父,我们快快去吓死他们这对狗男女,不,直接将他们杀掉算了。”武小胖子也是义愤填膺,恨不能现在就立刻跑去将王翰林吓死算了,免得他去害人。

郦罗本来就是嫉恶如仇,这会已经是存了要将王翰林吓成失心疯的心了,当下将袍子一撩开,拿出了他们准备好吓人的道具。

“好,今日就好好教训这一对狗男女。”

“慢着,”元念却叫住了他,一双晶亮的眼睛里满是狡黠,“郦叔叔,你还记得今日出来吓人的本意是为了什么吗?”

郦罗愣了一下,他来吓人的本意,不就是受不了这些人毁谤歌兮,要给歌兮出气的吗?

看着那小孩眼睛一眨一眨的模样,真真是像极了歌兮算计人时候的小模样。郦罗低声笑了一声,弯下腰来拍了拍他的头,“怎么,你有更好的主意?”

元念冲着他手指头一勾,“欲知详情,附耳过来。”

郦罗果然凑了过去,只听到那小孩低声对自己说,“郦叔叔不过是为了给她出气,但是这种方法也只是出出气,并不能起到实际的作用,谣言不会因为你教训了几个人而消失。”

郦罗听着十分有道理,“那你欲如何?”

“倒不如让她得到更多的认可和名望,只要有了够多的认可和够大的名望,那些谣言与毁谤也不足为惧了。”元念声音小小的,落在郦罗的耳朵里却是如同醍醐醒脑一般。

“你是说?”

“王翰林要他的夫人死,我们便要她活,不止如此,更要她告御状!”

郦罗也是一个聪明人,闻琴声而知雅意,立刻明白了元念的想法。

这是一个契机,只要把握好了,就能赢得朝廷一干命妇的好感,在名望上也只有好处!(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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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8章 傲娇世子

“这又是你做的怪吧。”

歌兮怀里抱着一只小小的白狐,这还是郦罗从狩猎场里抓到的,这小东西很有些灵性,看到歌兮就拔住她的腿再不肯走,许是知道郦罗是一个心狠手黑的,跟着太后娘娘才能有锦衣玉食的生活。

郦罗手里拿了一只鱼竿,他这几日天天到澄池里钓鱼。澄池里的鱼本来活得好好的,从来没有人想过要吃它们,谁知道来了一个郦罗之后,三不五时就抓它们一遭,倒是遭了秧了。

“怎么能叫做作怪呢?”

鱼竿沉了一下,郦罗赶紧收杆,一条又肥又大的红鲤鱼被他拉了上来。

“我呀,这是在替天行道。你去查查,这些被整的人那个是冤枉的?我郦小爷从来不做没有把握事。不过是小惩大诫,还便宜他们了。”

“福乐,这条鱼不错,让御膳房拿去红烧了。”

郦罗将手中还不停拍着尾巴的红鲤鱼丢给了一旁的福乐,福乐赶紧接住,险些没有给这条鱼大爷扇到耳光,衣服里里外外都被弄湿了,“哎哟喂,这鱼……可真不亏是郦公子钓上来的……劲真大……”

歌兮忍着笑,心里却清楚郦罗是在为她出气。这些人有一个算一个,都是明里暗里给自己添乱和不服自己的人,只是这种装神弄鬼的事情可一不可再。况且大家也不都是傻子,弄多了也会露出马脚的。

“行了。反正你是有理的,我心中有数,多谢你了。”

“嗯哼。算你知道些好歹。”郦罗也不客气,斜着眼睛看歌兮,“只是说声谢谢未免太容易,不如来点实际的。”

歌兮倒是奇怪了,郦罗什么时候这么孩子起来,但是如今她也算是家大业大,他要什么她都给得起。

“你要什么?”

“也不是什么难的东西。不过啊你弄起来便宜。”郦罗从怀里拿出一张纸条,上面密密麻麻写着字。

歌兮疑惑的拿了过来。却发现上面都是些新巧的玩意,比如说可以载人的机关木马、最大最新的烟花、还有走马灯和九连环等等。

“这不都是小孩子玩的玩意吗,你要这些干什么?”

“那你就不用管了,”郦罗朝着她眨了眨眼睛。“这些玩意山人自有妙用,你只管拿来就好。哎,记住,我要的是最新奇最好的,可不能拿过时的玩意糊弄我。”

歌兮简直都要翻白眼了,这人真是想起什么是什么。

郦罗看到歌兮的模样,也是翻了个白眼,“不过是偏了你这么一点小玩意,等过几日。(.la 棉花糖)你还得酬谢我更多呢。”

歌兮还没有来得及问他话里时什么意思,她怀里的小狐狸就在她手臂里一阵扑腾。

歌兮怀里的小白狐原本是懒懒的赖在她身上不肯动,可能是闻到了鱼腥味。竟睁开圆溜溜的眼睛,从歌兮的身上跳下来,刺溜跑到了郦罗钓鱼凿出来的冰面上,冲着里面游动的鱼低低咆哮。

“哟,这小家伙还馋鱼了,没有听说狐狸还喜欢吃鱼的。也罢也罢。福乐总管有劳你去将柴火弄起来,我给这小狐狸烤两条鱼吃吃。”

郦罗大大方方的指使起福乐大总管。福乐看着歌兮兴致好也是高兴得紧,乐乐呵呵的给郦罗打下手,很快澄池边上就架起了柴火堆,几个人热热闹闹的烤起鱼来。

可怜澄池里的那些鱼,它们原本都是用来祈福的风水鱼啊。

歌兮的办事效率毋庸置疑,等到一顿鱼吃完,那张纸条子上的玩意也都齐了,还添置了许多新奇的东西,郦罗看着里面的东西有些眼熟,随手挑了一件出来,“咦,这个娃娃不是你亲手做的吗?”

他拿的是一个木制的娃娃,里面是空心的,娃娃是合上的,打开里面又是一个。一个套一个,最小的那个娃娃仅有小拇指长短。一共是有七个娃娃,都涂上了色彩艳丽的花纹,小娃娃脸上带着笑,一排排七个,看上去甚是喜庆。

这个小东西还是歌兮在隐居的时候自己做的,别说市面上没有,只怕整个大盛也再找不出第二个来。

“你不是说要些新巧的玩意嘛,这不就是,拿去吧。”

歌兮脸上的神色自若,可是耳朵尖的红色还是出卖了她真实的情绪。郦罗拿着那个娃娃唇角弯了弯:就知道她是玲珑心肝,知道这些玩意是要给谁了吧,也罢,郦小爷心善,便不戳穿她。

郦罗想着便将那些东西都打包背在了背上,“如此我便走了。”

歌兮看着他施展轻功在皇宫宫殿的屋顶上飞过来飞过去,眼里若有所思。

摄政王王府别院里,元念与几个伴当正在过招。

“哎秦臻你可别藏着掖着,你前儿与我打架可是将我摔了好多个四脚朝天的!”

武家小胖子在一旁叫着,那小嘴上还油汪汪的,案几上是一堆的烧鸡骨头,显然是被他吃的。

其他的伴当都在紧张兮兮的看着场中的场景,听到武家小胖子的叫嚷均是大翻白眼:秦臻和你过招能与和世子过招一样么?你皮糙肉厚的那么耐打,世子能一样么?

这个二百五。

别院里有一个小型的练武场,用白灰画了一个大大圆圈,圆圈里站着两个小孩,正是年纪大一些的秦臻与世子元念。

元念年纪虽小,但是已经是开始习武了。想元旭文韬武略,他生的儿子自然是打小开始熬筋骨学谋略,天还没有亮就开始念书习武,人家小孩还赖在父母的怀中要糖吃,元念就已经是能将孙子兵法倒背如流。

秦臻是家中嫡子又是长子。其父乃是元旭麾下的得力大将,能文能武,对长子的教导很严格。在元念的一众伴当中。秦臻是最出色的。

元念只穿了一件单衣,热身过后小小的身子还冒着热气,他很有气度的做了一个请的姿势,秦臻也回了一个礼,两人便缠斗在了一起。

几个小伴当便助起威来,有喊世子威武的,有喊秦臻加油的。一时间倒是热闹得紧。

秦臻到底是年长了三四岁,基础又打的扎实。一路稳打稳扎有条不紊,虽没有奇招,但是几个回合下来还是占了上风。

反观世子元念,年纪小打法十分灵活有着一股巧劲。但是就是因为年纪小体力不够,渐渐的有些招教不住了。

武家小胖子在一旁叫得欢快,一会儿喊“哎呀秦臻你这一拳太绵软了”,一会又喊“世子你快戳他的眼睛”,喊了东边喊西边,场上都没有他这边热闹。

元旭远远的站在走廊上看着,身边站着一溜的将军大臣,这些人都是心腹,同时也是世子这些伴当的父亲。

看了好一阵。元旭赞道,“秦臻不错。”

秦将军立刻抱拳道,“殿下谬赞。犬子不过是占着年长了几岁的便宜。倒是世子大人,小小年纪,光是这份耐力就值得嘉奖了。”

元旭唇角带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笑。他自己的孩子自己清楚,自然是优秀的,只有有时太过逞强,所以他才会给他找了那些个伴当。让他清楚自己的不足,有着同龄人做比较他也会进步得更快。

“哎呀!秦臻你这招用错了。应该用那招……那招叫什么来着……反正就是那招!”

武家小胖子的声音又传了过来,众将军听着都有些忍俊不禁,武将军一张红黑渣须脸更是黑得可以:这个混小子咋咋呼呼什么!连个招式的名字都说不出,那手里还抓着一只鸡腿?!真是皮痒了!

正巧这个时候武家小胖子激动起来,将手中的鸡腿往旁边的小伙伴嘴里一塞,竟是要自己撸了袖子上场,小伙伴们一阵手忙脚乱才将她给按住。元旭也看到了,原本冷峻的脸上也止不住露出一个笑,“武家小子……”

“倒是有趣得紧。”

武将军已经是出了一脑门子的汗,“谬赞谬赞,惭愧惭愧……”

看了一阵,元旭怕众人惊扰到这些孩子,便道,“走吧,让他们自己玩去。”

众将军簇拥着元旭而去,场上的较量也收尾了。

“平手!”

阿大在一旁大喊一声,秦臻朝着元念拱手行礼。

“秦臻,下次要用全力。”

元念气息不稳的喘着气,一双手背在身后,很有世子大人的气势。实际上他的一双手背上身后使劲甩了甩,哎呀,真是疼。

秦臻气息却是一点不乱,笑着点头,“好,秦臻随时恭候。”

武家小胖子和其他的小伴当一拥而上,包围住秦臻和世子元念,叽叽喳喳各抒己见,别院的教武场都要被这些小孩子的欢声笑语给抬起来了。

“啪啪啪!”

清脆的击掌声从屋顶传过来,众小子抬头看,有个小子指着屋顶上那人惊呼――“呀!是上次舞剑的那个人!”

阿大不禁扶额,这人怎么这么喜欢从人屋顶上飞上飞下!

武家小胖子看见郦罗早就高兴得跳了起来,大喊道,“师尊师尊你总算来了!”

众小子不禁疑惑,武家小胖什么时候多了一个师尊,什么时候的事情?

郦罗却是微微一笑,也不反驳,径直从屋顶上飞下来。

元念迎了上去,语气里有小小的怨念,“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郦罗摸了摸他的脑袋,觉着这小孩儿的脑袋可比那只懒狐狸的脑袋还好摸一些,想着他手下又多摸了几把。

平时极不愿意旁人侵犯他世子威严的元念却是一反常态,只盯着他背后大大的包袱,“这可是给本世子的?”

郦罗走到一旁的案几前,打开了包裹,里面的东西立刻引来小伴当们的尖叫――

“这是走马灯!呀,上面这小人画得可真好看,快快点上灯,点上它就走了。”

“这是九连环吗?是什么材质做的?倒像是红玉?”

“还有这个,这个是白面捏的皇宫!好厉害!”

武家小胖子最激动,冲到里面将这个推开将那个拨走,小玩意抓了满手,嘴里还叫着,“我的我的都是我的,他是我的师尊你们知道吗?可以看不可以摸!都是我的!”

秦臻脑门上竖起了三道黑线,第一百次在心里啐道――武小胖,你个二百五!

“咳咳!”

元念将手卷起在唇边咳嗽了几声,什么跟什么嘛,这些东西明明就是本世子的!

武家小胖也是一个人精,听到世子大人不悦的咳嗽声,立刻将整个包裹扛起来捧到世子面前献宝,“嘿嘿,世子,师尊给你的宝贝我都给你护着呢,不会让旁人抢走的。”

一旁的小伴当们几欲跌倒――这家伙的脸皮忒厚!还要不要脸了!!

“嗯哼。”

元念板着小脸嗯了一声,火眼金睛一扫,将里面画着新奇小故事的画册还有胖乎乎的木娃娃挑了出来,便很大方的小手一挥,“这些你们便拿去分了吧,记住,让秦臻先挑。”

“谢世子!!”

小伴当们都齐声高呼!

武家小胖子哀怨的看了秦臻一眼,手一慢便被人抢了包裹去,他见手上空了简直是气不打一处来,大叫一声――“那是我的我的我的”便扑了上去,与小伴当们闹做一团。

郦罗则是走到了元念身边,看着他手上的东西有些压抑,他怎么知道这两样是歌兮亲手做的?

“包裹里有好些好东西呢,你怎么单挑了这两样出来?”

元念抬起小脸朝他一笑,“我喜欢啊。”

郦罗一噎,这个理由,可还真是直接了当啊。

元念垂眸看着手里的画册和木娃娃,心中却是微酸。当然不只是因为他喜欢,还因为上面的字迹。这些字迹他很熟悉,父王书房的暗室里就藏着好些胡乱涂画的小本,上面的字迹和涂画和这本显然是出自一个人。以前他不知道,现在他明白了,能让父王当宝贝一样收着的东西,都是因为这些是那个女人的。

元念将画册翻了又翻,将木娃娃拿出来又套好,郦罗看不到他眼中的神色,但是依然能感觉到他有些低落酸涩的情绪。

玩了一阵元念便将东西收了起来,抬头问道,“王翰林府上的事进行得如何?”(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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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9章 事情进展

秦臻与武家小胖子也凑了过来。

“师尊师尊,我们还要去一趟王翰林府吗?”

武家小胖子咋咋呼呼的,郦罗没有好气的敲了他一个爆栗,“臭小子,什么都敢到处乱说。知道什么叫做机事不密祸先行吗?”

“哦!”

武家小胖赶紧捂住了自己的嘴,生怕机密从自己没有把门的嘴里漏了出去。

秦臻虽是稳重一些,但也是很关注他们做下的事情,怎么着也是他们亲手处理的大事,自然要知道进展。

郦罗拍了拍小胖子的肩膀,对着元念与秦臻两人说道,“我们且去瞧一瞧吧。”

几人稍微改装了一下便出了别院,套了马车,几人朝着闹市而去。

王翰林家在朱雀大街旁的青云巷里面,里面都是大户,基本上都是朝廷的官员。郦罗带着几个小子到了大街上,趁着时候不到到街头的小摊上吃上几碗热气腾腾的羊肉面。

元念还没有来过这样的地方吃过东西,看着木桌子上的油污小脸就拉了下来。

武家小胖子却是一个不管不顾的个性,有东西先吃了再说,一碗羊肉面很快就被他吃得见了底,还冲着在摊子上下面的老板娘大声喊,“再来一碗!要多多的羊肉多多的面!”

秦臻只觉得太丢脸了,又顾及着世子,便悄悄问,“世子,要不要换一个地方?”

元念本想说好。[.la 超多好]可看到郦罗似笑非笑的脸便改变了主意,哼大丈夫能屈能伸,不能让人小看了去!

他忍着强烈的不适坐了下来。摊子的老板很会看人。见这个小公子器宇不凡,给他上面条的时候将碗擦了又擦才端上去。只是饶是这样,元念也是没有动一筷子,只皱着眉头绷着小脸一言不发。面摊老板夫妻两个有些不知所措的站在一旁,生怕小公子发怒,他们小小生意人开罪不起。

郦罗挥了挥手让人家老板下去,自己挑起了一根面条慢悠悠的说道。“那个人小时京都被攻陷,全家一起逃难的时候独独将她给抛下了。还好有两个忠心的侍女。可惜最后那两个侍女也死在了歹人的手里,那时候兵荒马乱,她便乞讨为生,也是那个时候遇到了你父。”

“那个时候她才六七岁的年纪。她与我说,没有东西吃的时候,她连死老鼠肉都吃过。”郦罗摇了摇头,“我虽出身山野,但却未经历过这些,你就更加了。”

“便是如今,还有人说她骄奢淫逸。哼,真真可笑,她连穿着的裙子都是裁剪了长摆的。吃穿用度上尚不及你父府上的那些女子,居然还有人敢如此毁谤她。”郦罗拿着筷子凌空一扫,做了一个剑式。“真想将这些人绑起来丢进河里喂王八。”

秦臻不知道郦罗话中的她指的是谁,但看世子的脸色便知道应该是与世他有关,武家小胖子听得迷迷糊糊,张嘴想问的时候被秦臻踩了脚趾头,差点将嘴中的羊肉全喷出来。

元念低着头却不知道在想什么,只不过过一会他便慢慢吃起碗中的汤面来。秦臻惊奇的看郦罗,郦罗只是一笑。

因为天气冷得很。街面上除了商户,来往的行人并不多,青云巷里的宅院就更加是门庭冷落了。

忽然,街面上来了一队人,中间的人都是士子的打扮,后面的人却都是壮实的仆役,手里都拿着木棒,气势汹汹的。

秦臻发现了这一步寻常的动静,赶紧放下碗筷,对面的郦罗则是好整以暇的坐好,“好戏要开始了。”

元念眼睛一眯,他看过阿大整理上来的情报,为首的那个青年便是王翰林夫人的大弟弟,也是朝廷命官,刚刚点了县丞,开春之后就要外放了。

只见这一群人径直走到了王家的门前,二话不说就捶起门来。他们本来就是要将事情闹大,一边狠敲着门,一边大声骂起来――

“王家的人听着,你们的事情已经败露了!快将我姐姐放出来!我家虽是败落了,但是我家的人也不是你们随意可以污蔑打杀的!王墨!你这个宠妾灭妻的狗东西!你以为你的奸计天衣无缝?告诉你,这苍天长着眼睛呢!你要是对我姐姐动了手,我等便是拼了一个家破人亡也要与你死缠到底!”

“王墨!你这个艰险小人!我姐姐贤良淑德并无半点错处!你却将中馈交予一个出身下贱的婢妾,可怜我那外甥女都快要病得一命呜呼了,你们却连一颗山参都舍不得给她用!你还记得当年你王家困苦之时是我姐姐一力担起你家的重担,你才可以心无旁骛的读书吗?你还记得你的结发之妻对你的情意吗?枉你身为朝廷命官,竟是一个无情无义心狠手黑的东西!”

王家的大门都快被敲烂了,里面守门的仆人见着这个阵势都不敢逗留,一溜烟跑去了内宅回禀去了。

不多时,王家便从里面乱了起来,呼呼喝喝的,还夹杂着女子高声呼救的声音。

“大哥,是大姐姐!”

王翰林的妻弟听出那声音是自己姐姐的,为首的青年当机立断,“撞门!!”

几个大汉立刻上去,齐心合力下了死命去砸,没有几下便将门给撞开了,王家的仆人哪里拦得住这些气势汹汹的壮汉?他们又是早有准备,呼啦一群人就冲进了王家府邸。

四周围满了看热闹的人,还没有等他们看出一个所以然来,进去的人又呼啦全部出来,中间还拥着一个妇人一个女子还有一个婆子。

那妇人衣发散乱,脸上的神情却是刚毅。

有眼尖的人将她认了出来,“呀,这不是王翰林的夫人么?怎么这番……”

“大姐姐,你可有事?”

青年关切的问道,他冲进去的时候王家都动用上了私刑,要是再晚上一些自己姐姐焉知还有命在?

王夫人冷笑着摇头,“王墨想要我的命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这狗贼当真用上了那下作手段了。”她的几个弟弟义愤填膺,“大姐姐接下来要怎么做?”(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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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0章 登闻鼓

王夫人搂住了自己的女儿,看着青天白日怔怔的落下两行泪,“他不喜我便我不喜我,只不过他不该污蔑我,更不该置自己的亲生女儿与不顾。”

“如今到了这步田地,不是他死便是我死了,只是我便是死也不能背上莫须有的罪名!”王夫人看着自己的弟弟一字一顿道,“我要击打登闻鼓上达天听!”

王夫人的大弟弟吃了一惊,再没有想到自己的姐姐如此决绝。不过,已经是到了如此田地,再不奋起反抗怕是她们母女就要死无葬身之地了。

王家宅院里跑出许多的仆役,为首的管家叫嚣道,“不要放跑了人!谁敢管我们王家的家务事?快!将这些人都轰走!”

“大弟,你看到了,如今王家一个奴婢都欺负到我的头上来了,王墨那厮是存了非让我心的心,我死了不要紧,可是我不能连累我生身父母的清誉,不能亵渎了先祖!我要去敲击登闻鼓!让要天下人都听一听这一桩公案,要让天子、太后、百官、天下人都看一看王墨这无情无义之人的嘴脸!”

王夫人情绪激动之下几欲昏厥,她的几个弟弟赶紧扶住了她。那边的王家人已经是都涌了出来,两方的人都交上了手,打的是热火朝天狼哭鬼嚎混乱一片。

“好!”

王夫人的大弟弟当断则断,护着姐姐走出重围,“走!大姐姐!我们去敲登闻鼓!”

从府内奔出来的王翰林正巧听到了“登闻鼓”三个字。惊得是三魂七魄都飞出天外,脚下一滑差点是摔一个头破血流。一旁的王家仆役赶紧扶住他,他也顾不上自己。只冲着外面大喊――“快,快拦住夫人!”

“夫人!你行事要三思!别忘了我们十几年的夫妻情分!”

王夫人站住脚步惨淡笑了一笑,“王墨,你冤枉我时可想到我们十几年的夫妻情分,你欲置我于死地时可曾想到我们十几年的夫妻情分,你可想过我们也有过耳鬓厮磨心意相通的时候,可想过我们还有一个九岁稚龄的女儿?现在说这个。却是太迟了!”

“大姐姐你何必和这种人多费唇舌?我们天子面前自然见分晓!”

王翰林牙呲欲裂,几乎是怒吼。“贱妇!乃敢?!抓住她!快抓住她!!”

王家也养了好些个护院,比起王夫人弟弟带来的那些汉子手脚上的功夫更厉害,有这几人的参与王家夫人那边竟是有了颓势。

“师尊,快上。打死那些坏家伙!!”

武家小胖子急得抓耳挠腮,要不是秦臻将他拉住,他早就冲上去帮架了。

青云巷里并没有太宽,过路的人都被这声势浩大的干架给吸引过来,将整个巷子围了一个水泄不通。

郦罗看着眼前的乱象,却是不慌不忙的冲着元念说,“既然想看好戏,多少也得出点力气不是?”

元念的小脸绷得紧紧,没有犹豫便点了点头。

混在人群中的暗卫接到世子指令。不着痕迹的凑了上去,乘着乱使劲给王家的人使绊子,那些护院莫名其妙的中了招。抱着膝盖倒地,哪里还顾得上王夫人。

有着这些人暗中帮着开道,王夫人很快走出了青云巷,他家的弟弟早有准备,出了巷子立刻上了马车,王家的人就算再赶也赶不上。

相传尧舜之时便有“敢谏之鼓”。凡欲直言谏诤或申诉冤枉者均可挝鼓上言。

后到周天子之时,悬鼓于路门之外。称“路鼓”。由太仆主管,御仆守护。百姓有击鼓声冤者,御仆须迅速报告太仆,太仆再报告周王,不得延误。

“路鼓”便是后来的“登闻鼓”。

大盛传数代,有明文的规定,凡击登闻鼓,皇帝不管在干什么,都必须上朝,为百姓伸冤。

但是从正德帝登基到现今的乾元帝,登闻鼓便流于形式了,可是今日,多年没有响起的登闻鼓发出了震耳的响声!

“咚咚咚咚!”

“咚咚咚咚咚!”

守着登闻鼓的官员张大嘴看着那个敲击登闻鼓的妇人,一个瘦竹竿一样的小吏边跑边喊――“王翰林说要拦住那妇人!别敲别敲!”

小吏还没有喊上第二句就被人捂住了嘴!

“你这个找死的家伙!这可是登闻鼓!谁人敢拦?!王翰林?王翰林是什么东西?我朝圣祖爷刻了铁卷在朝堂里摆着:登闻鼓上达天听,天子不得拒!快快闭上你的鸟嘴!”

登闻鼓的声音一直传到了皇宫里面。

在长巷子里行走的宫娥停下脚步仔细聆听,在宫殿殿下下洒扫的内侍也停住了手上的活计――

“哪来的鼓声?”

“是登闻鼓,莫不是有反贼打进来了?”

“呸,青天白日的切莫胡说八道,应该是百姓有冤情。”

“这下可是热闹了。”

歌兮正在永福宫里翻阅着奏折卷宗,听到的声音并不真切,但是那遥遥的鼓点应和着心跳的频率,让人静不下心来。

“福乐。”

“娘娘。”

“去看看,怕是有人敲击了登闻鼓了,且去看看是何情形。”

不一会,福乐带着登闻鼓处的官员匆匆走进永福宫。

歌兮听了缘故,沉吟了一瞬,“既然她敲了登闻鼓,哀家便听一听她的冤情。福乐,吩咐下去,召集百官上朝!”

“是,娘娘。”

王夫人敲击了登闻鼓之后就在鼓下静静等候着,她的女儿就在人群里眼泪汪汪的看着她,但是那孩子也算懂事,知道现在是关键的时候,不能给自己的母亲添乱。

不多时,皇宫的中门打开,从里面走出来一行官员,为首的是御史大夫。

“是谁敲击登闻鼓?”

王夫人整了整衣袍,从容的朝他跪下,“回禀大人,是民妇王徐氏。”

御史大夫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眼,“王徐氏,你可是登闻鼓虽为天下百姓设立,但是若你说所之事不符实际,你便要担当一个欺君之罪的罪名,你可知道?”

“民妇知道。”

“那你便跟本官进宫吧。”

“不要!”(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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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1章 朝堂对质

王墨不知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脸色惨白如同鬼魅一般。他冲上前去大喊,“夫人,你跟我回去吧,不过是妻妾争锋之事,你居然如此大动干戈,还闹到了御前,真是不知所谓!在酿成大祸之前跟我回去吧!”

御史大人自然是认识王翰林的,此时他听了王墨的话,疑惑的问王徐氏,“王大人所说可是真的?”

王徐氏咬着牙道,“民妇既然敲了登闻鼓,就做好了准备,王墨你还敢粉饰太平,你们到太后面前当面对质吧!”

御史大夫见她如此说,便挥手道,“也请王大人一同面见太后。”

王墨再想不到是这个结果,双眼一瞪,昏死了过去。

那个御史大夫不为所动,指挥了几个侍卫,道,“只管抬走。”

郦罗与元念等人在人群里,看到王徐氏进入皇宫。皇宫前面的百姓聚集不散,显然是等着朝堂上出结果。王夫人敲击了登闻鼓算是这十几年来的头一遭了,眼下又是太后专政,大伙都等着看太后如何理事呢。

朝堂之上。

文武百官都悉数到场,头发发白的王老尚书看到自己的孙儿孙媳,险些没有晕过去,还是一旁的同僚扶住,轻声道了一句,“老大人也不必心急,太后娘娘自由公断呢。(.la 无弹窗广告)”

随着内侍的一声――太后娘娘到――

由登闻鼓而再次召集的上朝便开始了序幕。

歌兮穿着庄严华贵的太后朝服。素手轻轻一抬,“众卿平身。”

王徐氏一再叩拜,“民妇参见太后娘娘。”

歌兮打量了一下王徐氏。“就是你敲响了登闻鼓?”

“确是民妇。”王夫人见到如此大的阵仗,心跳如擂鼓,但是再是紧张她也必须撑过去,想着她稳了稳心神,对着歌兮拜了下去,“民妇有冤情,已经是被逼到了绝路上。万般无奈之下只等以此方式求太后为民妇做主!”

“民妇状告吾夫王墨!其罪有三!其一,无视朝廷法度宠妾灭妻;其二。与家中贱妾合谋污蔑民妇与人有私;其三,私设刑堂,若然不是今日民妇拼着一死逃了出来,便已经是死在王家了!”

王徐氏话音一落。如同一石激起千层浪。

如果真如她所言,那么王墨便是犯了国法,这三罪,随便哪一条都可以让他名誉扫地乌纱不保。尤其是仁孝太后掌权以来,用的是重典治世,对犯错的官员是绝不姑息,看来王墨性命有忧了。

这时候王墨也被抬了上来,悠悠醒转之际见到王徐氏,竟是昏了头脑。暴起便掐住了王徐氏的脖子!谁也想不到在太后与百官众目睽睽之下他竟还能伤人,都忘记了要如何反应,还是歌兮断喝一声才将被掐得快断气的王徐氏从王墨的手中抢下来!

“混账!”

“在朝堂之上竟敢行凶。来人先杖责三十以儆效尤!”

掌刑的内侍就在外候着,听着太后娘娘发话便进来要将王墨给拖下去行刑,就在这时王老尚书再也按捺不住跳将了出来,“且慢!”

王老尚书也不顾他人的阻拦,廷杖三十,这一个不好可是会打死人的。那可是他的孙子!

“太后娘娘,事情还没有分一个子丑寅卯出来便动上了刑。娘娘处事不公,臣下不服!”

王老尚书在朝中是中庸派,极少有这么情绪外露公开叫板的时候,也是为了自己的子孙,顾不上自己的立场和处世原则了。

歌兮却是冷笑,“王老尚书你也是积年的老臣了,在朝堂之上行凶难道不是大罪?便是百姓咆哮公堂都要杖责二十,何况王墨乃是朝廷命官,罪加一等。”

王老尚书被歌兮说得哑口无言,倒是王墨一骨碌爬了起来,眼神清明了过来,跪地重重磕头,咚咚咚的,直把一颗大好头颅磕得紫红一片。

“太后娘娘!微臣在朝堂上失仪甘愿受罚!但是在此之前还请娘娘为下官伸张正义!”

众大臣哗然,不是说王徐氏有冤吗?怎么王墨王翰林也有冤屈了?这真是一出好戏啊。

王徐氏见王墨此举心知不妙,可还没有开口王墨却是哭出了声。

“本不该家丑外扬,可是奈何徐氏这毒妇,为了自己逃脱责罚竟编造事实!我原本顾念多年夫妻之谊一纸休书将她扫地出门也就算了,却万万没有想到她既然信口雌黄,在太后和百官面前污蔑下官!”王墨说着涕泪横流,从怀中哆哆嗦嗦的拿出几封信件和一个荷包和一些物件,“这便是徐氏与我府上的西席私相授受的证据,下官还有人证,能证明她二人早就有了苟且之事!”

“请太后娘娘明察!”

事情进展到此处,当真是高\潮迭起让人应接不暇,先是徐氏状告王墨宠妾灭妻,谁知道王墨是反告徐氏与人私通!这可真是一个大杀招,要知道私通这个罪名,国法家法哪条拿出来都是一个死罪,若是再加上一个诬告朝廷命官的罪,徐氏就是有九条命也不够死的。

王徐氏千算万算就是算漏了王墨的无耻!十多年的夫妻啊,他们同床共枕十多年,竟想不到他是如此卑鄙下流之辈!

“王墨!”

王徐氏直觉心肝俱裂,她指着王翰林大喝,“你血口喷人!!”

王墨此时哪里平日里的翩翩风度,他只想将面前的妇人置于死地,“徐氏!太后面前你还敢狡辩,这些可都是铁证!”

他将手中的东西举过头顶,高呼一声,“还请太后娘娘还下官清白!”

歌兮看着眼前的一场好戏,唇角浮上一丝意味不明的笑。

王老尚书也是打蛇随棍上,立刻大声说道,“太后娘娘,何不传召人证,是非曲直,一问便知。”

徐氏只觉眼前发黑,原本王老尚书对她这个孙媳妇很是看重,以往也会站在她的一方敲打王墨。可是今时不同往日,她与王家撕破了脸,人家才是亲爷孙,难道还会指望他为自己说话不成。人性凉薄,由此可见。(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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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2章 反咬

“公公,”一个小内侍偷偷拽了拽福乐的衣角。

福乐会意,偷偷从大殿退了出来。

“什么事?”

里面正上演着大戏,福乐记挂着里面的情形,匆匆问了一句。

小内侍赶紧递上去一个物件,福乐看了之后神色一凛,“人在哪?”

不多时,福乐总管就领了几个人匆匆往里走。

“我说郦公子郦大爷郦爷爷,你就算要玩也要注意点分寸,这几个……哎,可怎么说你才好。”

郦罗换上了一声御前侍卫的衣服,元念几个装扮成了小内侍。武家小胖子还不停的东看西看,他这是第一次进皇宫,好奇得很。

秦臻却是在心里纳罕,郦叔叔看起来是放荡不羁的侠客游侠儿,没有想到他能再皇宫内自由出入。还有这位总管公公,听着名字好像是仁孝太后身边的第一红人福乐总管,如此说来,郦叔叔竟是太后的人?

他小心去窥视了元念的神色,见他脸上一片从容淡然,心中暗道,世子怕也是知道的。不是说摄政王与仁孝套后势同水火吗?如今看来也不尽然。

“不知道说什么便不要说,”郦罗脸上是一丝懒洋洋的笑,“看你年纪不大,忒啰嗦了一些,就连你师父也没有你如此多话。好了好了,这几个小鬼我自会好好管束,大戏看完了我们便走了,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还不麻烦。一个摄政王世子外加两个半大小子,你当皇宫是宅院里的后花园么?

福乐腹诽鬼腹诽,但是这话他也不敢说出来。只能认命的领着人去了大殿。

他们几个自然是不能到大殿里头去,只到了柱子后面,跟着一众的侍卫内侍站在一起。

这是元念第一次在朝堂之上见到歌兮。

他从朱红色的柱子后头去看坐在大殿最高位置之上的歌兮。只觉得从未见过这样的女人,明明长了一张祸国殃民的脸孔,但她坐在金銮殿上,身上的气势压过她自身的容貌,让人对她生不出亵渎之心来。

而一旁的武家小胖子看得眼睛都要瞪出来。嘴中喃喃道,“天哪。仙女……不,是王母娘娘……”

福乐被他吓得一激灵,好在朝堂上热闹着,并没有人注意到这边。他一把捂住了武小胖子的嘴。在他耳朵边恐吓道,“安安静静的,不然咱家就叫净身的阿监给你给去势了,到时候留你在宫里当小公公!”

武家小胖子听了急得呜呜叫起来,.la [棉花糖]

秦臻拉了武家小胖子的手低声道,“仔细看。”

大殿上跪了一溜的人,都是王家的仆役。众口一词的说王徐氏与人私通,王徐氏已经是气得浑身打颤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福乐已经是站在了歌兮的背后,冷眼瞧着殿下的好戏。

王老尚书见情势已经倒向了他们这方。心底也松了一松,只是不停说道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

“太后,事情已经是明朗了。徐氏……哎,还请太后赐她一具全尸。”

歌兮脸上神色未变,楚王元沂坐在紫木椅中淡淡说了一句,“太后娘娘自然有公断,王老尚书不要太过心急了。”

楚王淡淡的一句话有四两拨千斤之效,朝堂之上的那些老臣看向王老尚书的眼神登时就不对了:你急什么。如此急着给人家定罪,怕是很有一些内情吧。

因为楚王的一句话。朝堂上的气氛缓了一缓。

歌兮开口道,“即是双方对质,没有理由只听一方之言,徐氏,你状告王墨三桩罪可有证据?”

王徐氏听到歌兮的声音,犹如是溺水的人抓到了救命稻草,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大声道,“回禀太后,有!”

“第一桩,宠妾灭妻,自前年梅姬生了长子之后,王墨便以我无子的理由将管家之权交给了许姬,这一点便是王老大人也知晓的。”徐氏此时连祖父也不叫了直接称呼王老大人,“如果是被夺了管家之权也就罢了,可是王墨竟将我陪嫁的铺面庄园都偷梁换柱,偷偷的转给了许姬,不止如此,我陪嫁中的贵重物件,都被许姬偷偷搬走,成了他们许家之物!”

“要说证据,娘娘将那些铺面的装让文书调出来一查便知!还有那些贵重的东西,都在许家堂屋里摆着,娘娘一搜便清清楚楚!”

徐氏一说出这些来,就是王老尚书也变了脸色,这些他并不知道,但看王墨的神情只怕是真的了。这便是典型的宠妾灭妻啊,而且事出突然,就是王墨想做手脚也来不及了。

歌兮的唇角往上勾了一勾,“如此,林飞,立刻调动天子卫的人去查清楚,给你半个时辰。”

众人一惊,天子卫的林飞可是在正德手中便大名鼎鼎的鹰犬,监察百官,昨夜谁与小妾夜语,第二日便可能已经记录在天子卫的卷宗上了。后来摄政王血洗天子卫,大家都只当天子卫已经灭了,现在太后叫林飞,那也就是说天子卫重新启用了,这可是一大利器啊。

林飞领命而去,歌兮的视线又放在了徐氏与王墨身上。

“娘娘,管家之权是因为徐氏身体不好,至于那些铺子……”

王墨绞尽脑汁想说辞,朝堂上的臣子们议论纷纷。

“就算是正妻身体不好也不应当将管家之权交由一个妾侍……”

“没有听说竟还有将自己正妻的嫁妆转给小妾的,要是这般,谁还敢嫁女?”

“这是欺负徐家破落了,要是徐家兴旺他敢?”

歌兮轻咳了一声,朝堂上立刻安静下来。

“第一桩,宠妾灭妻,一会便可见分晓。”

“第二桩,到底是徐氏与王府的西席有私情,还是王墨栽赃污蔑,这倒也好办,来人,去将那位当事的西席带进来当面对质。”

王墨目光霍的一跳,他扫了那些替他作证的奴仆一眼,眼里暗含警告,那些奴仆低着头缩瑟了一下,殊不知他们的小动作都落到了仁孝太后的眼里。(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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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3章 西席先生

“青云巷子里出大事了知道吗?”

“我就在边上摆摊呢,当然是一清二楚了。[.la 超多好]告诉你,那是王老尚书家中闹事了,都闹得敲登闻鼓了,啧啧,登闻鼓可不是随便谁都敢敲的,现在太后娘娘上了朝,就等着听判了!”

“老哥,你倒是说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我只看见一群人打得热闹,到底是什么事还不清楚。”

“哼哼,你这算是问对了人,旁人还真没有我清楚,我姑姑家的小叔子隔壁的王妈妈的女儿就在王老尚书家当婢女呢,什么内情我不知道啊,我告诉你啊……”说话的人压低了声音,“原是王老尚书的长孙媳妇,王翰林的正室妻子,与府上的西席有染,被王家拿住了,正要沉塘,谁知道就被人打烂了门将人抢走了……”

“这么说来,敲登闻鼓的人是那头上戴了绿帽的王翰林了?”

一旁的婆子听到大声呸了一声,“这个胡说八道的老头!平白无故的坏了人家夫人的名声!分明是那王徐氏敲的鼓!是王家的翰林宠妾灭妻,人家夫人差点就被那小妾给整死了,这才敲登闻鼓的!老婆子我可是亲眼见过那个妾侍,长得妖妖娇娇,刻薄又不知礼数的,穿金戴银,竟比人家正室夫人还有派头一些!这是宠妾灭妻啊,就是在小门小户也是不容的!”

几个蹲在墙根里的闲汉立刻附和道。“那位夫人是和好人呢,去年东郊巷子里下大雪压死了人,这位夫人还将自己家空闲的院子腾出来给人住呢。这样心善的好人怎么会做出那么不知廉耻的事情来?分明就是男人变了心,被狐狸精灌了电脑甜言蜜语就要对付正妻了,真是要不得要不得!”

“现在就等着出结果了。”

一个透着精明的小伙拢了袖子道,“我一个表兄弟是五城卫的,听他说太后传了旨意去查封许家的铺子,许家的铺子知道吗?开着绸缎铺和粮铺的许老爷,.la [棉花糖]别看他人模狗样的,原本出身是贱籍。全靠了做妾的妹妹才拽了起来。谁知道啊――”

他卖了一个关子,引得众人纷纷竖起了耳朵,纷纷催促道,“快说快说。”

他这才说道。“却原来这些铺子都是王夫人的,是王翰林私下给过给了许家,真真是黑了心了,居然将自己正妻的嫁妆给了小妾的娘家,真不知那王翰林是怎么想的。”

“哎呀还有这等事!”

“王家还是书香门第呢,竟做出这等事情来!”

皇宫前面满是等着听消息的百姓,铺面前边,酒楼里面都满满当当坐满了人,就连足不出户的妇女也打开了门坐在屋檐下听着人闲磕牙。

此时已经是午后了。原本冬季出门吃饭的人不多,但是今日却是特殊,大伙都被登闻鼓的鼓声给引了出来。酒楼茶肆的生意异常红火。百姓们自然是看一个热闹稀奇,而更多的人则是将视线落到了处理此事的仁孝太后身上。

皇上抱病不理朝政有些时日了,但是原本少年皇帝就没有亲政,朝堂之上有仁孝太后、握手兵权的摄政王、被文臣士子拥护的楚王,皇帝,说得不好听一些便是一个摆设。仁孝太后把持朝政不是没有人毁谤的。但是因为她手段干脆又狠辣,倒是没有人敢在明面上弄出过分的动静来。只是私下小动作不断。可以说,太后手段够了、凶名也传了出去,就是在百姓中没有足够的声望。

如今登闻鼓一响,大家的眼睛都看着她。

太后若是处理得当,便可赢得声望和百姓的敬仰,反之便是昏聩无能的名声。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是当权者都知道的政治游戏规则。

朝堂之上,鸦雀无声。

“启禀太后娘娘,王府的西席纪先生请到。”

前来回禀的侍卫语气很客气,显然是太后示意的,此举赢得了去年官员的赞许。要知道纪东川其实算是一个小有名气的读书人,十四岁时便中了举人,堪称当时的神童。只可惜此人时运不济,中了进士之后便是父母先后离世,三年再三年便蹉跎了。等到可以再次下场之时,却因为家中管事打死了佃农逼良为贱惹祸上身,最后尽落了一个散尽家财的下场。

经历了这些打击之后纪东川也颓废了,不过此人画得一手的好画,尤其是近几年,在画坛名声鹊起,大有一画抵千金的势头。更重要的是此人仗义疏财,经常有落魄的秀才士子求到他面前,他便毫不吝啬的赠金,于是他还有一个雅号叫做纪万金。

王翰林为什么要请他做西席,还不是看在此人名声好朋友多的面子上,便是在朝堂上的好些个年轻的官员,便有与他私交甚笃的。

纪东川一派从容的走了进来,不卑不亢的向殿上的仁孝太后行礼,“学生纪东川,拜见太后娘娘,娘娘千岁。”

歌兮打量着眼前被污与有妇之夫私通的当事人。只见这位传说中的纪万金长了一副不俗的相貌,年纪在三十岁许,蓄上了须,举止从容大气,气质儒雅温文,头上戴着文士帽,衣着简单整洁又不失大方,让人看着很是舒服。

相较之下,身为翰林学士的王墨却是目光躲闪毫无气度,当真是高下立现。

“纪东川,你可知道今日传唤你来,所为何事?”

歌兮淡淡的开口,语气之中并没有质问的意思,纪东川的视线在王墨和王徐氏身上转了一圈,遂淡笑道,“看着在下的东家都在此间,莫不是昨日王家公子顽劣,在下打了他十下手心,今日东家向太后娘娘告状来了。”

他轻轻松松一句,倒是将朝堂上严阵以待的大臣们逗得一笑。

纪东川历来聪明,王府里闹出那么大的阵仗他焉能不知,只是他一招也是使得漂亮,当真有四两拨千斤的功效。

歌兮心里也叹了一声这是个妙人,王墨想要将此人拉下水怕是失算了。

“纪东川,你的东家状告你与他的夫人有私,他还有诸多人证,”歌兮指着跪在地上打颤的那一干仆役,“这些人都说亲眼看见你与王徐氏过从甚密,还有这些书信,便是物证了。”

纪东川听完大吃一惊,“哎呀,竟还有这样的事情!只不过为何是王夫人,在下教导的大公子是王大人的妾侍所出,平日里夫人倒是不见,倒是王大人的爱妾常常来送个汤汤水水茶点汗巾什么的……”

“噗嗤――”

大臣里面终于是有人忍不住了,这个纪东川可真是混不吝,人家告他与正室夫人有染,他倒好,大大方方将人家爱妾牵扯起来了,王墨恐怕要气得吐血三升了。

果不其然,王墨听到他的话,简直是要怒发冲冠了,“纪东川!你休得胡言乱语!”

纪东川从容的往后退了一步,摆了摆手道,“王墨兄,稍安勿躁,在下有些洁癖,最见不得人家的口水,你这样乱坠天花,在下可是受不了。”

这下连歌兮也忍俊不禁,轻咳了一声道,“王墨可有人证和物证。”

纪东川脸上笑意不减,“太后娘娘,在下的画与字有些小名气,市面上的赝品不计其数,能仿在下字的人不在少数,不过几封信件不足为证。”

王墨咬牙切齿,“你与徐氏自幼便认识,况且还有这么多的人证,你休得想逃脱罪责。”

“王兄此言差矣,自幼认识便要有私吗?那你还与我家的厨娘自幼认识的,你还特别爱吃她做的红烧鲤鱼,岂不是你也与她有私?”纪东川露出一个恍然大悟的神情,“原来那红烧鲤鱼便是你们之间的暗号,哎呀,王兄,你也太不讲究了,你要是喜欢我家那厨娘便直言好了,在下为你保媒就是,何苦做些偷鸡摸狗的事情!”

王墨瞪大了眼睛,“你!你胡说八道你无中生有!我根本就不知道什么厨娘更没有吃过你们家的鲤鱼!纪东川你敢污蔑我!”

“你还敢不承认,我家扫地的老仆和小厮都可以做人证,至于物证嘛,我家灶头上还烧着你的红烧鱼呢。”

纪东川眼睛微微眯起,脸上带着笑,像是当真有那么一回事似的。王墨气得当真要吐血了,王老尚书见自己的孙子被纪东川三言两语乱了阵脚,正想开口说话,却听到身边的摄政王轻哼了一声,就是这一句轻哼,在他听来犹如惊雷,再不敢轻举妄动。

王墨已经是气急败坏,“那都是你们家的人,怎么编排栽赃都是你说了算了,他们不能算人证!”

纪东川“哦”了一声,“既然是如此,那在意以此话还给王兄,那些作证说在下与王夫人有私的,都是你府上的仆役,你手上握着他们的卖身契,掌握了他们的生杀大权,同样,你怎么编排栽赃都是你说了算,他们同样不能算人证!”

王墨被他噎得半句话都说不出来,心中早就是将他捅了无数刀,这该死的纪东川!(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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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4章 落定

“太后娘娘……”

“纪东川他强词夺理,还请太后娘娘明察!”

王墨明明弄好了人证和物证,怎么看都是铁证,谁知道到了纪东川这儿却什么都不算了,简直是要气死他。

不过也不要紧,他还有一个杀招!

“既然是我的仆从不能做人证,但是徐氏的贴身侍婢可以做人证吧,那可是她从娘家带来的侍婢!”

王墨指着一个年纪稍大的仆妇说道,“你且说说,你是在何时何地看到纪东川与徐氏私通的!”

这个仆妇大概是二十七八的年纪,梳着妇人发髻,身上的衣裳首饰比起王夫人来更要鲜艳亮丽,看上去应该是一个有些脸面的管事媳妇。

她听到王墨点她的名字,畏缩的抬了一下眼睛,“仆妇……仆妇曾经是夫人徐氏的贴身丫鬟,能证明夫人在十几年前便与纪先生有私,而且……”

她不敢去看徐氏愤怒的眼睛,只低着头快速的说道,“而且夫人还因此有了身孕,怕老爷察觉,自己弄掉了,此事一直瞒着老爷,夫人自己懂得医理,还是她自己开的小产后调理方子……方子仆妇留了下来,这便是……”

她说着从袖子里拿出一张发黄的纸,内侍呈了上去,歌兮扫视了一眼,确实是妇人小产后调理的方子无措。

“你血口喷人!那孩子是王墨的!你竟然污我!”

徐氏怒喝。她多年前是小产过一次,但那时因为不小心小产了也不敢告诉王墨这才瞒了下来,谁知道今日居然会被人拿出来当成攻击她的把柄!

王墨赶紧站出来喝一声。“你这个不知廉耻的贱妇!你瞒得我好苦啊!你如今还想狡辩吗?满朝的文武都看着呢,太后娘娘面前哪容你放肆!”

谁知道他听到一声悠悠的声音,“那你就可以放肆了?”

抬头对上一双似能洞察一切的眼睛,王墨心胆俱寒,呐呐道,“不敢。”

“你是王夫人的侍婢?”

那仆妇听到太后的问话吓得一缩,“是……是。”

“那你现在又是在王家做什么?”

“回禀太后娘娘。仆妇是王府二管家的妻室。”

“王府的二管家,那么应该是很得你们家老爷的重用了?那你也在府上管着事了?管什么?”

“仆妇的相公是老爷手下第一得用的!仆妇管着海棠苑的日常用度的采买。”

歌兮和颜悦色的问着。仆妇见她和色可亲,也少了一些惧怕之心,不知不觉就被她牵着鼻子走了。王墨见太后东问一句西问一句,但里面似乎很有些深意。可是

“海棠苑,是王夫人住的院子么?”

“海棠苑是二夫人住的院子,夫人住的院子离主院远着呢。”

“二夫人说的是……”

“二夫人就是大公子的生母,许……”

那仆妇忽然意识到自己已经说漏了嘴,赶紧打住,恨不得将自己的舌头咬下来。

纪东川在一旁叹息道,“一个婢妾居然敢自称二夫人,这些仆役也都是看碟下菜的,王墨兄如此行事。不免让人心寒。”

王墨还强辩道,“都是仆从私下叫的,现在说的是徐氏与你的奸情!”

纪东川哈哈了一声。“适才太后娘娘问得明白,这个仆妇嫁的是你手下的心腹,她又在你爱妾的院子里管事,早就与徐氏夫人离心离德了,她的话又怎么能做的准?再者这等背弃了主子转投他人的不忠仆役,就应该先杖责三十再论其他。”

那仆妇吓了一大跳。跪在地上哆哆嗦嗦道,“仆妇不敢妄言。(.la 好看的)虽是伺候了二夫人……不不,仆妇伺候了许氏是因为实在不齿夫人的行为……仆妇是亲眼看着夫人与纪先生私会的,那个流掉的孩子就是纪先生的”

纪东川忽然出声大笑,“可笑之极可笑之极!”

歌兮沉声道,“纪东川,朝堂之上岂容你放荡不羁,有何可笑之处让你如此放肆?”

纪东川朝着歌兮一揖到底,“太后娘娘,我纪东川为人坦荡,做过的不会不认,可是没有做过的也不会任人诬陷,这仆妇被王墨指使了污蔑我,我今日便是死在朝堂之上,也要告王墨一个诬陷之罪!”

“分明就是你心虚了!”王墨阴阴的说了一句。

纪东川回头朝他一笑,“王兄,你安排的好陷阱,人证物证样样齐全,端的是好算计,不知道的,怕是要信以为真了。可是你算漏了一件事!那就是纪某并不能使女子有身孕!纪某小时生过一次病,后来虽是没有性命大碍,却于子嗣上绝缘了!你看我有两个侍妾,并无妻室,就是因为纪某不能有子的原因!”

“此事,马御医可以作证,一直以来纪某都是向他求医,可惜的是用尽了办法,草药吃了不下十车,也没有什么效用。纪某已经向族长请求,要在族中过继一个子嗣继承我这一房,此事我家族长与族老皆之,太后娘娘一查便知!”

纪东川话音一落,王墨面如死灰。

他知道纪东川此话应该是真的,没有人会拿这样的事情来编假话。子嗣是大事,身为一个男人却无生育的能力,是个男人都忌讳,何况是纪东川这样有名声的人,他都将这样的事说出来了,显然今日是与自己顶上了。

一个不能使女子有生育的男人,你偏偏说他与人有私还导致妇人怀了身孕,可不是滑天下之大稽的假话吗!

就在这时,林飞的人也带着查好的东西到了殿上。

“太后娘娘,徐氏陪嫁的铺面在几年前被人偷梁换柱,在没有主家的情况下被就过给了许家,许家宅院里很多的物件都是徐氏的嫁妆单子上的,许家的人招了,说是王大人为了妻子的私财做的手脚,这些铺面七成的收入都进了王大人的口袋……”

“那许家的人就在殿外,太后可要召见?”

王墨一听心知大势已去,直挺挺的倒下,这次是真的昏死过去了。

歌兮冷哼一声,“竟敢在哀家眼皮子底下弄鬼,你们可知在朝堂之上做假证欺骗皇帝欺骗哀家是死罪?”她说着猛拍了一下扶手,“还不快从实招来?!”

那些仆妇仆役原本就是被王墨软硬皆施哄来的,现在王墨都倒了,他们还敢硬着?一个个鬼哭狼嚎哀叫着“娘娘我们是被逼的呀”“是老爷指使我们的,不关我们的事”,“我们真的不是有心要污蔑夫人的呀”。

王老尚书再也撑不住,眼睛一闭,也闭过气去。

歌兮看着殿下乱哄哄的景象,唇角上缀了一丝冷笑,“将这些敢欺天的刁奴拉下去杖责五十,许家的家财全抄了,宣太医将王老尚书和王墨救活,救活之后再论罪!”

王徐氏含泪看着眼前的一切,重重的给座上的仁孝皇太后磕了一个头。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这一桩公案也到了尾声。

王墨种种罪名叠加,宠妾灭妻栽赃污蔑还加一个欺君罔上,理应判斩首的,但是后来太后问徐氏,徐氏看在女儿的份上,她不愿看到王墨尸首异处,便想太后求了情,最后太后判了王墨革职,杖责五十,并且流放三千里。

王徐氏当场与王墨和离,许家侵占她的家财被追回,太后还判了王家补偿她五千两白银和百亩良田做赔偿。王老尚书当场辞官,太后一句挽留的话都没有说,直接允诺。

王徐氏被福乐送出皇宫的时候已经是彩霞满天。街道上全是看热闹的百姓,见王徐氏出来都伸长了脖子去看。

福乐拿着皇榜,在皇宫前宣读了这桩案件的原委和最后的宣判,众人雅雀无声的听着,后听到恶人都有了恶报才高呼起来,更是有人在其中大喊“太后英明太后娘娘万岁”!

福乐一直将她徐氏送回了王府,又陪同她清理的自己的财产出府,最后还将她送回娘家。福乐是太后的总管,他在宫外的举动就代表了太后的意思,太后这样的举止便是要保护徐氏不受王家人报复。徐氏归了娘家之后对着皇宫的方向三跪九叩,无比虔诚。

“好戏也看完了,你们也该回去了。”

郦罗敲了敲武家小胖子的头,话却是对着元念说的。

元念冷哼了一声,小小的脸上露出与他年龄极其不符的老练,“好似谁乐意在这里呆着似的。快将我们送出去,我穿着这身衣服都要烦死了。”

郦罗笑了一声,感情他还知道内侍与平常人的区别,真是人小鬼大。

送了他们出去,郦罗转身去了永福宫,永福宫里歌兮刚换下了朝服,正在为自己泡上一壶茶。

“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郦罗径直走过去端起茶杯一饮而尽,“看了半日的戏我都渴了。”

歌兮轻轻一笑,“今日之事,也是你让徐氏敲登闻鼓的吧。”

“什么都瞒不过你,”郦罗朝他一笑,“不过啊,让她敲登闻鼓可不是我的主意,依我的想法自然是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痛快,你猜猜是谁这么教她的?”(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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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5章 名声

歌兮的唇角微微一勾,伸手端起案几上的茶碗,挡在了她面容前。杯中飘起的热气使得她的脸像是蒙在了氤氲的雾气里,若隐若现,让人看不清她眼中真实的情绪。

郦罗眼眸眯了一眯,“看来你已经是知道了。”

“你大张旗鼓的将人带进来,我不想知道也很难。”歌兮的手指白皙纤长,为他添茶水时的动作优雅无比,端的是赏心悦目。

“啧啧,也没有多少时日,你对宫内的掌控就到了如此的地步,怕是我带着人一踏入皇宫,你就收到消息了吧。”

“我不想只当一个令不出永福宫的无用太后,既然已经背负上了一个心狠手毒专横跋扈的名声,自然不能担一个虚名。”歌兮没有否认。

郦罗真心赞叹,歌兮是天生的掌权人。以前宫内的宫人都是各自有各自的派别,但是她入主宫中,在细微处也没有放松,好好整治了一番。若是元熙,定没有这样的能耐。所以正德帝最后也是将兵符交给了歌兮,而不是元熙,因为他知道自己的儿子并没有那样的实力。

也就是歌兮,念着正德帝元堃的好,不然她想要怎么样的傀儡皇帝没有,并不是非元熙不可的。眼下她虽不许元熙上朝,但是这样的举动也未尝不是出于要保护元熙,毕竟,一个心性不稳的少年皇帝被旁人利用起来不是很容易吗?她不想让旁人将元熙变成攻击自己的武器。

“你带着几个小孩。还是太惹眼了。”

“不过我想知道,你们究竟是怎么搅合到王府之事去的?你不会是又去听人家的壁角了吧?”歌兮横了郦罗一眼,“还有那几个小孩子。莫不是也参与到了此事之中?”

郦罗朝她笑得眉目舒展,“我是越来越喜欢元念那个小孩了,事情是这样的……”

郦罗将他们夜探王府的事情原原本本给她说了一遍,“……都说世间男儿而多薄幸,我虽不敢苟同,但是也看不惯那王墨这般的行径。[.la 超多好]当真是猪狗不如!我本想好好给他一个教训,念儿却说此事大有可为。要是运作得好,不失是一桩有利的事情。”

“如今看来。当真是应了他的话。”

“这小孩,嘴上说着不喜你,但是实际上却还是很关心你的。”

郦罗说着看了歌兮的脸色,“你还是不打算认他?”

歌兮垂着眼帘。“我是太后,他是摄政王世子,我与他并无瓜葛。”

“哼,又是这种话!”郦罗有些恼怒,明人不说暗话,他是什么人,在他面前还用得着说这样的话吗?

“好好好,你且做你的太后去吧,我走了!”

郦罗拂袖而去。走去的时候撞到了福乐,福乐被他撞了一个趔趄,郦罗也只是看了他一眼便气哼哼的走了。

“这是怎么了这是?”

福乐被一双手扶了一下。才堪堪稳住没有摔倒。

“公公你还好吧?”

莫忘扶稳了的福乐之后松开手,轻声问了一句。

“无妨。”福乐撇了撇嘴,这位爷便是这样了,跟人来疯似了,行了不管他。

“你先在这候着,咱家回禀了太后娘娘。看娘娘有什么吩咐。”

莫忘低头道了一声是,便退到廊下。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不敢东张西望。

没有过一会,福乐便从正殿里退了出来。

“娘娘已经替你安排了管教姑姑,你就好好学吧。”

莫忘听到这话便知道太后没有要见自己的意思,但是心中并没有太多的失落,只赶紧应着好。

福乐靠近了她一些,声音压低了一些,“西北边不宁静,娘娘准备派兵出征了,是摄政王亲自出征,但是江家的十九公子也会去。这一去免不了是几月半年的,娘娘要我告知你,你只有这些时间,等到他归来,便是你露面的时候了。”

“到时候能不能抓住他的心,便是你自己的本事了。”

莫忘听着心里一惊,不免为江十九担起心来。但是她也知道,在战事上她是帮不上什么忙的,现在她自己都是身不由己,她只能为他祈祷,祈祷他平平安安的归来。等他归来,她便可以再见他了。

“奴婢知晓。”莫忘朝福乐行了一个礼,“有劳公公替奴婢向太后请安,太后娘娘对奴婢的恩情,奴婢此生不忘。”

福乐朝着她一点头,“你记得最好。”

王老尚书家发生的事情隔天便传遍了整个京都,加上其中还有纪东川的事情,更是被渲染得沸沸扬扬,几乎上至宗室皇亲,下至贩夫走卒,都知道了闻登鼓和王家的丑事。

王老尚书辞了官,王翰林被流放,王家其他的人也受了牵连,一时间这个在京都有些名望的清贵之家弄了一个灰头土脸。

王家的颓势已经可见一斑。

与王家的恶名远播相反,替王徐氏主持了公道的仁孝太后赢得了京都妇孺,尤其是贵妇正妻们的拥护。要知道从古至今,妻妾之斗就没有停止过,不是东风压到西风便是西风压到东风。

自古男人便好色,嘴上说着仁义道德装得如同正人君子柳下惠一般,私下却是一房一房的妾侍娶进门,养着美姬伶人,还不忘去到南风馆去与貌美的男伎狎玩。而女子呢,不能嫉妒不能吃醋不能这个不能那个,要是你对夫君娶回的侍妾有所微词,那便是善妒不贤惠,是犯了七出之条啊!

这京都里的哪一户宅院里的主母不都是心内苦如黄连的?就是这般还要对风流的相公恭恭敬敬,对相公的那些美妾爱姬要客客气气,对相公小妾所出的子女要和蔼慈祥,不然便是不贤,不然便是毒妇。

出了王翰林的事情之后,那些宠着爱妾的男人都收敛了一些。要知道可是有王翰林这个前车之鉴在那竖着,革职、杖责、流放三千里,这一辈子别说仕途毁了,他王家也毁在了他手里!

现在京都的男人都对自己的正妻客气了一些,也都严加管束了自己的爱妾,生怕一个不慎,自己的正妻就跑去敲登闻鼓了。

连这些男人与自己的妻子有了些口角,那些妻子都是说,“改明儿叫太后娘娘为我做主”,仁孝太后的影响力由此可见。

“哼,尽是一些歪门邪道!”

陈莞对陈曦说道,陈曦唇角勾了一勾。她知道自己的姐姐最是见不得宫里的那位好,她倒对那位没有太多的恶感,只是自己的姐姐视那位如大敌。可是从早几年前自己的姐姐就没有赢过她,何况现在?

“姐姐管她做什么?”陈曦朝陈莞笑了一笑,“姐姐我们快出门吧,不然要晚了。”

她们要去参加某一个贵妇举办的游园会,原本她们这些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贵夫人能外出的机会便少,所以就是人家身份低了一点,她们也愿意去凑凑热闹。尤其是陈莞,在夫君那里又不得宠,近来德太妃也是对她有些微词,不似以前那般的喜欢她了,她在府上呆的有些憋闷,自然就想到外面走一走,权当做散心了。

可是听到自己的妹妹催促她还是有些不喜,明明她是这一群女子中身份地位最高的那个,说的倒像是她上赶着去似的。

“哼,让她们等着,妹妹我告诉你,咱们姐妹没有到,这游园会就开始不了。”陈莞眉尾上挑,“你不信?且看着吧。”

陈曦旦笑不语。

她这个姐姐自小便是自视甚高,也不想想,自己若然不是陈家女,若然不是手握兵权的摄政王的正妃,谁又会高看她一眼呢?就算是现在这些恭维她捧着她的人,谁都是真心尊敬她?不过是看着她摄政王妃的名头罢了。

两人出了门上了马车,很快就到了闹市上。

陈曦挑起了车帘时不时看一眼外面,陈莞则是不屑的说道,“大街上有什么好看的,曦儿你都是做侧妃娘娘的人了,稳重一点才不会给咱们殿下丢脸。”

陈曦忍住了心中的那股恶气,柔顺的道一句是,但依旧是往外面瞧。陈莞见她阳奉阴违,气得也不愿意与她说话。

陈曦继续看自己的,不一会马车却是停了。

“怎么不走了?”陈莞不悦的发话。

在前头的管事忙跑到车窗下回话,“回禀娘娘,前头有一辆马车撞到人了,路被堵住了,娘娘您看是不是要绕道?”

“要我让路?”

陈莞坐在里头冷哼了一声,“真真是没有眼色,居然要本王妃给这些贱民让道?你去五城卫找今日当值的人来,在大街上发生了这样的事也没有人来管一管,当真是尸位素餐,快让他们来人清道。”

管家被她训斥得一噎,心里也是憋屈,想着你也不是宫里的那位太后娘娘,真当五城卫是你豢养的家奴啊。

心里虽是这么说,可是他也不敢不去,只得招呼了几个王府的护卫,一路小跑着去五城卫的卫所去了。

陈莞还冷哼了一声,“真是糟心。”

陈莞却掀开了帘子去看前面的动静,这一看,她眼睛就眯了起来。(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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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6章 路遇

陈曦看着前面的马车,心里咦了一声。

这不是紫苏侧妃手下的管事吗?紫苏侧妃竟也出来了,看着这样子怕也是去参加游园会的,哼,倒是乖张,故意不和正妃出来,看来她掌着内院倒是将心喂大了。

远远的陈莞看到撞到的是一个小孩子,大概有九、十岁的年纪,长得很瘦小,此时正躺在地上昏迷不醒。那小孩的身边还有几个少年少女,都是十几岁的样子,长得都有些相似,应该是一母所出的兄弟姐妹。

这几个兄妹都穿着破烂的衣裳,脸上都脏污得看不出原本的相貌,补着补丁的包袱丢在了地上,散落出几件破烂衣裳和发黑的馒头来。

“小弟你醒醒!小弟不要吓大哥!小弟……”

最年长的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长得很高,就是太瘦了一些,身上的棉袍被虫子蛀得破破烂烂,都露出里面黑不黑白不白的棉絮。他抱着地上的那个孩子瑟瑟发抖,愤恨的盯着前面拿着鞭子的管事。

“是你们撞了我小弟!要是我小弟有个什么事,我不会放过你们的!”

少年冲着那个管事大喊,跟一头野兽一般。

“好小子,分明就是你们想要讹诈,我赶车赶得好端端的,是你家这小子自己往车轮子底下钻的!哼,真是不是死活的乡巴佬,知道这是谁府上的车车驾吗?知道这车里坐着的贵人是谁吗?好生睁大了眼睛。不然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那管事说着朝着他挥了一鞭,“啪”一声打到了那少年的脸上,“你这贱民还不快滚开!”

少年挨上了一鞭子。他的兄弟姐妹纷纷哭起来,“怎么还有这么不讲理的,明明是你们撞了我们家小弟……还打我们大哥……呜呜呜……”

几个孩子没有经过事,又是头一次进京都,早就被管事吓得战战兢兢,看到怀里被撞的小弟已经是近期多出七少更是慌得六神无主,一个个的都哭起来。

四周聚集了一些百姓。有的人认出来马车的制式,都小心议论起来。但是畏惧摄政王的威名,并没有人敢为这几个兄妹出头。

“还不走开是吧?”

管家见人多起来,也是心中烦躁,又是挥起了鞭子。

“慢着。”

这马车里面传出一声轻柔的声音。几个孩子听着那声音愣了一愣。

“既是撞到了人,便出些银两让他们看病去吧,也不是什么大事,何必在大街上大闹起来?”

紫苏近些年掌管着王府的内院,身上多了一份上位者的从容和大气,因此,她说出话来那管家连连点头,不敢有半句非议。

“春儿,将这些银两给这几个孩子。”

一个侍婢拿了一个荷包从马车中出来。将荷包递给了少年,“我们家娘娘心善,你们几个也不要再闹了。快快拿着银两去找大夫吧。”

那少年没有接荷包,却是眼睛直直的盯着马车内的贵妇。

春儿见他无礼,将荷包往他怀里一塞,挡住了他的视线,啐了一声,“小子无礼!”

紫苏被他的眼神看得不悦。正要出声,却听到那少年身边的女孩惊呼了一声――

“娘亲!大哥。那是娘亲啊!”

紫苏猛地怔住,仔细看了那少年和少女,脸上的血色褪了一个一干二净。

竟然是他们!竟然是他们!

大木而妞三儿还有四妹,最小的那个应该是小石头。他们怎么会来京都?他们的爹呢?

紫苏的脑子都是炸了一样,整个脑袋都是懵的。她眼前全都是过往的一幕幕:在乡下与那个憨厚男子的清苦的生活、她生大木时候那男人高兴得手舞足蹈的样子、她站在水缸前看自己日益枯萎下去的容貌时不甘心的样子、还有得知旧主在找自己时的狂喜,最后是她决意离开时那几个孩子哭得死去活来的模样……

而今这一幕一幕都清晰的出现在自己的脑海里,她以为她忘记了,谁知道每一个细节她都记得清楚。她想忘的,她都不敢去想的,可是这些事情她这么忘得了?她毕竟跟那个老实巴交的男人生活了好些年,她毕竟给那个男人生了五个孩子!就算她不愿承认,她也不能骗自己,那个男人虽然又穷又没有见识,但是对她却是很好的,真的很好……

“是娘!是咱们的娘!”

二妞儿指着紫苏失态的大喊,她使劲扯着自己大哥的衣服,大哥也认出了,定然没有错的!这个贵妇就是她们的亲娘!她们不远千里来找她,花光了爹给了所有的积蓄,都要上街乞讨了,谁知道就在走投无路的时候,竟在这种情形下找到了娘亲!

紫苏走的时候三儿和四妹年纪还小,对于小时的记忆已经是记不清楚了,心里想相信自己哥哥姐姐说的,可是又不敢相信――这么漂亮的马车,这么漂亮的夫人,那浑身的派头比他们见过的所有的夫人都要大,这样的夫人怎么会是他们的娘?是不是自己的哥哥姐姐看花眼了。

但是二妞儿却拉着三儿和四妹,“快!快叫娘!姐姐平日是怎么教你们的?她是咱们的娘啊!姐姐不会认错的!快叫娘!”

三儿和四妹在二妞儿的催促下也畏畏缩缩的喊了几声,兄妹几个又走近了马车几步。

突如其来的变故将众人都吓了一下,不是撞人的事故吗,怎么变成认亲的了?

紫苏的侍婢春儿也反应过来了,气得脸颊都红了,“你们这几个不要脸皮的花子,居然敢乱认人,谁是你们家娘亲?真是不知死活!再胡说八道叫官兵将你们抓起来丢大狱里面去!”

紫苏被春儿的一通训斥闹回了神。

不能认,决不能认!

她也顾不上许多,身子往前一倾,将马车的帘子打了下来,也将外头那些孩子的灼灼目光阻隔开。

那管事也是回过味来,拿起鞭子对着几个孩子就是一顿劈头盖脸的抽!

“好个小兔崽子,满嘴胡吣!得罪了我们家娘娘可是你们能吃罪得起的?你们娘亲?就你们这样的兔崽子,也敢胡乱攀认?有爹生没有爹教的东西,今日爷爷就好好教教你等什么叫规矩!”

几个孩子被抽得鬼哭狼嚎的,紫苏听着心都揪了起来,可是她不敢动更不敢喝止管事,生怕自己会露出什么马脚,心里不免又将几个孩子恨上了,为什么要来京都,为什么要叫她?要是被有心人看到了这怎么得了?!

她当下便哎呀了一声,春儿听见赶紧掀开车帘进去,只见紫苏扶着心口倒在车上,春儿大惊失色,“娘娘,您可是哪里不舒服?”

“心……心口疼……”

紫苏靠在她身上闭着眼睛装作难受的样子,春儿当了真,记得脑门都出了细细密密的汗珠,“这可怎么是好?娘娘……”

春儿也顾不上许多,扯着嗓子朝外面喊,“张管事,别管那些花子了,快打道回府,娘娘身体不适!”

管事听她如此说也慌了,侧妃娘娘要是出了什么事他一个小小的管事可吃罪不起啊。当即将二妞三个一人一脚踢开,招呼了护卫簇拥着马车离开。

二妞儿不敢相信她就这么走了,跌倒在地撕心裂肺的喊,“娘啊!娘!爹死了!家里的地也被大水淹了!爹死前叫我们兄妹来找你!你怎么能不认我们!娘!!”

紫苏躺在春儿的怀子,袖子下的手紧紧握成了拳头。

大木双眼通红的盯着远去的马车,将地上的二妞儿拽起来,“别喊了!那个人不是我们的娘!不是!”

“哥哥你怎么能睁着眼睛说瞎话!”二妞儿瞪着眼睛眼泪直流,“她就是!我知道她是!我自己的娘我怎么会认错!!”

一旁看热闹的百姓见他们可怜便提点了一句,“你们别吵了,认错了贵人是要惹祸的,还是赶紧看你们的弟弟要紧,快去医馆找大夫吧,迟了怕是要出人命!”

三儿和四妹哭得凄惨,“大哥、姐姐,不要吵了,小石头好像不行了!”

大木和二妞儿这才想起受伤的小石头,大木抓起地上了荷包,抱着小石头往前头跑,“大夫快救救我们的弟弟,大夫!!”

陈曦看了一个满眼,若有所思的放下了车帘。

陈莞全程都闭着眼睛,还有些不耐的说,“五城卫的人怎么还不来?”

“姐姐不必忧心,人已经散了。”陈曦笑笑说。

“嗯。”

马车又重新动起来,但是一会又停了下来。

“怎么现在才说?真是麻烦。”

陈莞不悦的看着陈曦。陈曦只淡淡的笑,“出门的时候忘记了,姐姐你是知道了,妹妹离不开那药,还是得让婢子回去一趟。”

陈曦确实有些宿疾,都一直是吃着养生的药丸,陈莞不耐的挥了挥手,“快让她去吧,快快的去快快的回。”

陈曦的侍婢从马车中下来,一个护卫跟着。

可是她们却没有直接回摄政王王府,而是跟在大木那几个孩子身后,去了街上了一家医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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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7章 黄雀

“大夫,我弟弟怎么样?”

大木紧张的问坐堂大夫,那大夫摸着小石头的脉象,叹了一口气道,“你们怎么这么晚才送过来?老夫是无能为力了,你们准备后事吧。”

二妞儿“咚”一声倒了下去,她扶着门槛眼里全是绝望,“不会的不会的,大夫,求你救救我们小弟吧,求你了……”

她扑过去跪在地上“咚咚”的磕头,大木也跪在地上,将春儿给的那个荷包举得高高的,“大夫我们有银子的,大夫给我们看吧……求你了大夫……”

那个坐堂大夫又是气又是叹气,“非是老夫不给你们看,也不是银子多少的问题,实在是这个小孩儿已经……若是我们的东家在的话或许还有一丝希望,老夫医术有限,你们还是走吧……”

三儿和四妹死死抱着小石头嚎啕大哭,“我们不走!大夫救救我们的小石头!大夫你发发善心吧……”

大夫被他们几个哭得发晕,医馆的伙计忙过来拉扯他们,“你们不要这样,生老病死都是人生平常,你弟弟这是无力回天了,你们就让他好好去吧,你们这样闹我们的大夫也是无济于事的。”

围观的百姓叹息道,“果然是送晚了,都被马踩了好几下,焉还能有命在?可怜这孩子还这么小……”

“年青人,算了吧,大夫又不是神仙,哎,看开一些吧……”

“这事怎么闹的。听说还是摄政王……家的马车给撞的呢……”

“嘘,你小声一些,不想活了。那可是摄政王!快别说了,看看那个荷包,分明是人家赔偿的嘛,就算他家什么也不赔,谁又敢说些什么?只能自认倒霉了。”

“哎到底是一条人命啊,话说回来,怎么也不看着点路。将往人家马车下钻……”

医馆门口议论纷纷,说什么的都有。大木那几个孩子跪在地上哀求磕头,就是不肯走。

陈曦的侍婢锦儿在外面冷眼看着医馆里面的情形。

就在这个时候,一道温润的男声插了进来――“发生了什么事?”

坐堂大夫一抬头,眼里是惊喜的光芒。“东家你回来了!”

大木和二妞儿呆了一呆:东家?就是刚才大夫说的那个医术很厉害的东家,那是不是说明小石头有救了?

白大夫一身寻常袍子,看上去就像一个普通的青年文士,他身后站了一个少年,倒是长得很俊俏。

“东家你来得正好,你快看看这孩子,怕是不行了。”坐堂的大夫也顾不上许多,拉扯了白大夫就往里面走,“这孩子是被马踩上了。怕是伤了内脏,送来的时候又晚了些,老夫是没有能力医治他了。”

白大夫闻言神色也凝重起来。径直走向大堂内,里面的伙计连忙给让出一条道来――

“大家让一让让一让啊,让我们东家去施救,免得耽误了那个孩子,有道是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啊。”

众人闻言赶紧避让开,二妞儿也拉着三儿和四妹给白大夫腾出地方来。

“大夫。您一定要救救我们的小石头……”

三儿和四妹哀求着,却又不敢太大声。生怕妨碍到大夫的施救。

白大夫轻轻摆了摆手,“你们放心,只要有一线希望我便会全力救治的。”

他弯下腰去看小石头的伤势,对着坐堂大夫道,“将这个孩子抬到我的医室去,还有去煮参汤,将无关紧要的人都请出去……”

他一面吩咐着,一面对这个跟在他身后的少年说,“大郎,我一会要施术,你做我的副手。”

那个俊俏的少年没有想到白大夫会让他也参与救人,犹豫了一瞬,点了点头。

倒是少年身后的两个小厮,担忧的互看了一眼,低声道,“皇……公子,这样是不是不好?”

说话的小厮正是贵儿,旁边随声附和的自然就是柱儿了。

原来这个跟在白大夫身后的少年便是乾元帝元熙,他在自己的宫里呆得有些烦闷,便央求了白大夫偷偷带他出宫,没有想到的是他一出来便遇到了这样的事情。

“有什么不好的?”元熙淡淡看了贵儿一眼,“这里又不是宫……家里,我想如何就如何。”

他说着便跟着白大夫进了里面,贵儿与柱儿叹了一口气,却也无可奈何,只能跟着他进去。

锦儿和那个护卫就一直在外面等着,一面注意着里面的动静,一面听着外面的人闲话――

“那孩子真是命大,赶上了白东家回来了,这条小命怕是能保住。”

“哟,听老哥哥你这么说来,这个东家的医术很是了得了?”

“嘿嘿,白东家可是杏林世家,不过是祖籍不在京都家世不显、名声也没有旁人大,不过我告诉你,白东家可是做过御医的,只不过后来辞官了。现在他开的这家医馆也是为了做善事,这里的诊金都要比旁的大医馆便宜得多呢。”

“呀那白东家可真是一个大善人。这几个兄妹我也认得,我家可是开着烧饼铺子呢,那几个孩子见天就来买我们家的烧饼,你知道我们刘记的烧饼是出了名的用料足香脆酥,而且……”

“大叔,”一直在外面看戏的锦儿忽然走了过来,“那几个小孩的来历你可清楚?”

烧饼刘奇怪的看了她一眼,这姑娘看上去像是大户人家里面的人,打听这个干什么?

“咦,姑娘,难道你是那几个孩子要找的亲戚?”

锦儿脸上的笑僵硬了一下,“倒不是,我看着那个孩子被马车撞倒,撞人的马车扔了一个荷包给他们就不管不顾,那几个孩子看着很是可怜,我想问问,看有没有什么能帮上忙的?”

“哎呀!”那个烧饼刘猛的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姑娘你可真是个大好人!现在这个世道,像姑娘这般心善的人可是越来越少了。”

“原是这样,”烧饼刘热心的说起大木那几个孩子的事情来,“我家婆娘是个热心的,看那几个孩子孤苦伶仃的,也帮着他们打听。这几个孩子原是大同人,大同那个地方大家也都知道,穷乡僻壤的,还年年发大水,总之就是一个鸟都不生蛋的地方。”

“那五个孩子过得苦哈哈的,原本还有一个瘸了腿的爹,好赖也是有一口饭吃,可是去年冬日,他们的爹病死了,家里的薄田又被大水给淹了一一个一干二净。若是留在大同怕只有饿死的份,加上他爹临死的时候叫他们去找他们亲娘,这么着,他们才千里迢迢来了京都。”

“哦,原是这样。”

边上的人恍然大悟。

锦儿的眼睛转了一转,“只是他们娘怎么会到京都来呢?有家有子有夫的。”

“嗨,”一旁的大汉插了一嘴,“到底是没有经历过事的姑娘,这还不简单,定是那个婆娘受不了家里的穷,抛家弃子的出来了呗。这种婆娘还找她做甚?看见了都要甩两个巴掌。”

“谁说不是呢,都说男人多薄幸,那女人恨起心肠来,那也是了不得啊。”

烧饼刘很是赞同那大汉的说法,“就说那个小的,听说孩子娘离家的时候,还是一个奶娃娃呢。真真是一个狠心的婆娘。只是这几个孩子孤苦无依无亲无故的,不找她又能靠谁呢?如今还碰上这样的事情,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啊。”

锦儿的眼眸闪了一闪,“不知那位嫂子是多大年纪的人?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样子?可是有什么特征?我家夫人的弟弟是在五城卫里领着差事的,要是知道这些说不定能帮上忙。”

她这么一说立刻引来四周人的称赞,不过很多人都没有注意到,在听闲话的一群人里有一个中年的男子不着痕迹的多看了锦儿一眼,但是因为这个男人长得实在是太过普通,也没有说话,并没有让人注意到他。

烧饼刘听着这姑娘愿意帮忙,也是提起了全部的热情,“那感情好呢,只是我也不是特别清楚,只听那几个孩子说那婆娘原本就是京都的人,年纪嘛,应该也有个三四十岁了,至于长什么样子有什么特征的,那就只有问那几个孩子才知道了。”

锦儿看了看天色,沉吟了一瞬,拿出一锭银子来,引得四周的人一阵惊呼,这锭银子怕是有十两,真有钱哪。

“大叔,看着您也是一个心善的人,”锦儿给烧饼刘戴了一个高帽,“这锭银子麻烦你替我转交给那几个兄妹,他们看病也是需要花钱的,多少是一个心意。”

烧饼刘有些慌张的站起来,“这……姑娘,还是你亲手交给她们的好。”

“不妨事的,交给你自然是信得过你。”锦儿巧笑倩兮,让人心生好感,“我出门也不是很方便,这时辰也差不多了,我得回去了。”

“那好……”

烧饼刘双手在身上抹了好几下才接过她的银子,一面有些紧张的问道,“不知道姑娘家住何处?要是那几个孩子问起恩人来,小老儿也好交代。”(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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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8章 无题

锦儿等的就是这句话,“些许钱银,哪里担得起恩人的名字。[.la 超多好]倒是她们要找人我可以帮得上些忙,她们若是问起,就让她们去悦来楼找陈东家,自然就能找到我了。”

悦来楼是京都里一家有些年头的酒楼,只不过前几年换了东家。大伙一听是悦来楼的忙笑着称赞,锦儿看着天色不早,便匆匆告辞离开了。

等她走了,那个悄悄留意她的男人也慢腾腾的起身走到了巷子里,不一会,又出来一个个头矮矮的妇人,提着一个篮子远远跟在了锦儿的后头。

锦儿也是很谨慎,与那个护卫七拐八拐才去了游园会举办的地方,而暗暗跟着她的人更是小心,每隔一段路程便换一个人,等到她进了宅院,跟踪的人也没有就此离开,而是在外面候着。

直到下午,锦儿才跟着陈曦上了马车,而跟着她的人一直看着她们进了摄政王王府没有出来了,才离开。

白大夫的施救一直到天色昏暗,才从医室里出来。

“大夫,我小弟他……”

大木二妞他们看到白大夫出来立刻涌了上去,眼神里全是希冀,生怕听到不好的消息。

元熙却有些不悦,他挡住了二妞儿要抓住白大夫的手,“白师傅已经很累了,你这般很是失礼。”

二妞儿乍然看到一个俊秀的少年,又是说自己无礼,脸皮立刻就涨红了。赶紧缩回了手放在身后绞着,有些不知所措。

“我……我……不是……”

“无妨。”白大夫则是朝着几个孩子温和的笑了一笑,“你弟弟性命无碍了。只是,他的脚被马踏断了,就算接回来以后也会有些不方便,而且他的伤势很重,不能移动,要在榻上静养,可能要一个一年半载吧。”

大木听到性命无碍四个字。重重的松了一口气,止不住滚滚热泪落下来。“只要保住命就好,只要保住命……谢谢神医谢谢神医!二妞儿三儿四妹,快给神医磕头!”

“多谢神医大恩大德!”

“多谢神医!”

几个孩子纷纷跪倒在地给白大夫磕头,白大夫拉了这个扶了那个。最后便受了他们的礼。

“大夫,这是给你的……”

二妞儿有些惴惴,她拿着那个荷包,荷包是几个金锞子和一些碎银,倒是不少,可是她方才听到白大夫吩咐人煮参汤,这个白东家又是做过御医的,这些,怕是远远不够。

果然。她听到了那个长得很俊的少年冷哼了一声。

二妞儿更加窘迫,拿着荷包的手都在微微发抖。

白大夫淡淡的扫了元熙一眼,接过她的荷包。取出里面的一块碎银子,又递还给了二妞儿。

大木和二妞儿都有些吃惊的看着白大夫。

“我的诊金一两银子就够了。”

“神医先生,这……”

“你们小弟这病还得靠养,这些银子你们收着吧。”

大木感激得不知该说什么才好,拉着弟弟妹妹跪下又给白大夫磕起头来,“神医先生。你的大恩大德我们兄妹无以为报,下辈子做牛做马都要报答你的恩情!”

元熙冷眼看着这四个少年。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下辈子的事谁能知道,真是废话。”

大木兄妹四个被他不阴不阳的话一噎,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倒是白大夫叹了一口气道,“天色已经晚了,你再不回去,只怕你家的门进不去了。”

元熙黑了脸,贵儿和柱儿也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这眼瞅着宫门就要关闭了,要是被人发现皇上不在宫里,皇上是不会有什么事,可是他们两兄弟就惨了,就算不死也得脱层皮。

“我今晚就住白师傅这里了。”元熙近来跟着白大夫心境平和了很多,但是今日也不知道犯了哪一根筋不对,竟又拧巴上了。

贵儿和柱儿失声道,“这怎么可以?”

“怎么不可以?”元熙扫视了他们两个一眼,“什么时候我行事还要你们两个的同意了?哼。”

他说着掀了门帘朝着后院走去,竟是理都没有理贵儿和柱儿。

贵儿柱儿两个哭丧着脸求着白大夫,“白师傅,公子不回家可不行啊,太……夫人问起来,我们兄弟两个就完了啊。求求白师傅行行好,快些劝我们公子回家吧。”

白大夫笑了一笑,“无妨,我去派人给六公子送一个信,他在这里小住几天也好。”

六公子说的就是楚王元沂了,信是要递过去的,但是他们出来,宫里的那位太后娘娘是清楚的。就是白大夫进宫,也是那位娘娘派了人找到他又亲自去请的他,皇上的什么事情太后不清楚呢。太后娘娘对皇上其实是很关心的,只不过是皇上当局者迷而已。

白大夫不再说话,让人安排了那几个孩子住在后院里,这几日小石头还是住在这里比较好。

在白大夫差人给楚王元沂送消息的时候,宫里的仁孝太后已经收到了消息。

“皇上现今住在白大夫的医馆里,属下已经安排了人保护皇上,太后娘娘可以放心。”

杜琪如今就在京都,但是他脸上易了容,除却几个核心的人并没有人认识他真的相貌。

歌兮听着他的禀报点了点头,道,“不要让他发现你们的行踪。”

“是。”

“属下还发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事。”杜琪接着将锦儿刻意打听那几个少年的事情说了一番,“属下派人跟着那个侍婢,发现她是摄政王侧妃陈氏二小姐的贴身侍婢,她还留了话让那几个少年去找她,行事很可疑。”

“大同乡下来的少年……寻母……三四十岁的年纪……陈曦……”

歌兮念着这些重要的点,想串起来但就是找不到其中的关键。

“你先见监视悦来楼,有什么动静再来禀告哀家。”

歌兮还记得那日陈曦狰狞的面目,这个女人心机很深,又受了情伤心里扭曲,保不准她会做出一些疯狂的事情,还是要防着她一些。

“去大同乡,查查那几个少年的来历,重要的是,查查他们生母是什么人,是什么原因离开了他们。”

“是,娘娘。”

夜深人静的时候,大木兄妹几个围坐在炭火前说着话。

“我看得清清楚楚,那就是咱们的娘!”

二妞儿语气坚决,“虽然娘变了很多,但是我知道,她就是咱们的娘,是生咱们养咱们的娘亲!”

大木眼睛里却没有一丝温度,“二妞儿你说错了,她是只生不养,养大咱们的是咱们可怜的爹!你别忘了当初你是将头磕烂了她都没有回头的,可怜那时小石头还是个娃娃,可是她走的时候都没有看小石头一眼!就是今天也是她的马车撞到了小石头!小石头差点没有了命!”

“可是……马车也不是她驾的,再说她也不知道我们来找她了,娘亲一定是有苦衷才离开我们的,我们没有弄清楚之前也不能全怪娘……”

“够了!”大木提高了声音,一双手握成了拳头,“你看看她今天的样子!别人都是她是贵人!她能有什么苦衷?她的苦衷就是受不了穷,不愿意跟着爹受苦!不愿意带着咱们这些包袱!她是不会认我们的!就和爹说当她死了也是了,到这里来做什么!”

二妞儿被大哥的火气吓得眼泪都下来了,可是她还是不肯服输,“娘就是娘,就算你不认她也是生了我们的娘!怎么说不认就不认呢?那是不孝!是混账!”

三儿和四妹被哥哥姐姐的争吵吓得不知所措,这是外面传来那个俊俏公子的声音,“夜深人静扰人清梦,该死……打。”

大木兄妹几个都被唬了一跳,大木二妞儿本来就怵那个冷冰冰的俊俏公子,又加上现在寄人篱下,要是被赶了出去小石头可怎么办?

大木压低了声音,“不说这个了,你们睡觉吧,我守着小石头。明儿咱们要早起,人家白神医没有收咱们的银子,但是咱们不能不识好歹,更不能不报恩。咱们什么也没有,就有一把子力气,明儿看人家有什么活要干的就抢着做。”

几个兄妹应了一声好,忐忑不安的睡下。

和他们一样夜不能寐的还有一个人,那就是紫苏。

她回了王府之后就躺在了榻上,一颗心砰砰直跳,一会儿是那几个孩子大哭的样子,一会儿又是她与那个老实男人相处的情形。迷迷糊糊睡下了,还梦见那几个孩子找上门来,被殿下看见了,殿下扔了一把匕首,对她道:孤最不能忍的就是欺骗,你自裁吧。

然后紫苏就醒了,吓出了一身的冷汗。

“娘娘,您做噩梦了吗?”

春儿揉着眼睛披了衣服进来问她。

紫苏喘了好几口气才缓了一缓,“只是魇着了。对了,明日,明日你去找一找今日那几个孩子,看看撞伤的孩子怎么样了。”

春儿听了嘀咕了一句,“娘娘就是心善,像这样的花子惹上了倒是一个麻烦。”

紫苏听着心中烦躁,“要你去便去。不,你还是另差人去,悄悄的,不要让人发现了。”(未完待续)

ps:实在是取章节名无能。

这几日有些私事,会比较忙,只有一更了,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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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9章 紫苏的过去

不管怎么样,那几个孩子都是她亲生的,她就算不认,也不想最小的那个有个什么事的。

但是,他们几个人要是一直留在京都,要是找上了门呢?

紫苏猛地回想起梦中元旭丢匕首给自己的样子,生生的惊出一身冷汗!她现在是摄政王的侧妃娘娘,是皇家的玉蝶上都有名字的人,要是让人知道她说了谎瞒了过去她就完了!

当年她投奔元旭,是特意做了一番安排的。

从大木爹家里出来的时候,她将家里大宗的钱财都带上了。先是去到一个偏僻又刚遭了大水的村落里,重新落了籍,又给自己编造了一个云山雾罩看似有内情的身世,用钱财堵住了里正和一干人等的嘴。后来元旭的人去查她的过去,查到的也只是她想要他们知道的,因为紫苏到底是元旭看重的人,查她的人查到大概并没有深入查下去,只知道紫苏离开京都之后,丈夫死在了流亡之中,而她是孑然一身孤苦伶仃。

再后来,她到了京都,元旭对她说,可以给她安排一个好的前程,若是她愿意要钱财,便可给她万金,或是给她安排一个忠厚老实家底殷实的男人嫁了,怎么都会给她一个好的未来。

可是紫苏却说,殿下,您就是紫苏的未来。

紫苏的第一个男人是元旭,即使后来她两嫁,她都不能忘记她的殿下。而她家的两个男人又怎么能比得上元旭,当真是萤火安能与日月争辉。

就是与大木爹生了五个孩子,她依旧是不能对那个男人交心。如果当初殿下并没有找她。或者是将她忘了,或许她渐渐的也能安于清贫,安于做一个平庸的村妇,可是殿下没有忘记她!殿下在找她!

于是,她那颗如死水无波一般的心便重新活了起来,在看大木爹,已经是一日也不能忍受了。

就算现在她无宠又怎么样?在满府的女眷之中。殿下最看重最信任的是她,就算是王妃陈莞又怎么样?还不是也能对她客客气气的。有些人过一辈子庸庸碌碌。她却不愿,想想那些在乡下挨着饿还得半夜起来磨豆腐赚几个铁钱贴补家用的日子,她现在过的是人上人的日子!

所以,她不能失去殿下的信任。不能失去侧妃的位置,那几个孩子要尽快打发出京都!

春儿一早儿就出了府,她觉着侧妃娘娘太小心了,不过是几个贱民,就算是撞死了又如何,难道那几个半大小子还有胆量找上摄政王王府?真是活腻味了。(.la 无弹窗广告)

等她一出府,二门子上的一个仆从就悄悄儿禀告了一个嬷嬷,这嬷嬷立刻又找了另一个侍婢……不一会儿,锦儿就收到了消息。

“小姐。紫苏侧妃的春儿去了昨日的那个医馆,已经是派了人跟着。”

锦儿伺候着陈曦漱口,陈曦坐在榻上偏了头将水吐在了她端着的痰盂里。

“嗯。跟着那个丫头,看看她背后的主子有什么动作。”

“小姐……”

锦儿欲言又止,陈曦点头看是净手,“想问什么就问吧,别支支吾吾的。”

“是。”锦儿问出了自己的疑惑,“紫苏侧妃过问那几个小孩是因为自己的马车撞到了。她为人谨慎,又惯在殿下面前做稳重样。应是不想出事自己担干系。却不知小姐要锦儿跟着她,又给那几个小孩留下钱银,是要利用这件事给紫苏侧妃难看?”

陈曦起身走到了铜镜前,看着自己镜中的容貌。

“好丫头,听你的口气,似是不赞同?”

“奴婢只是觉着单单这样一件事动摇不了紫苏侧妃的地位,婢子担心小姐白费力气。”

陈曦笑笑,“好丫头,虽是为你主子我着想,但是眼界有限,却也只能看到这么多了。”

锦儿脸上红了一红,“还请小姐提点。”

陈曦翻找着妆匣中的珠宝首饰,将一只玉簪在头上比了一比,“机事不密祸先行,还是先让你留着点困惑吧。”

民安医馆里,伙计们早早起了,该收拾收拾,等时辰到了就要开张了。

元熙谁在后院的东厢房,却是稳稳的睡上了一觉,这是他稀里糊涂当了皇帝之后睡得最好的一觉了。

可是他的好梦并没有做太久,就被人吵醒了。

“……我们东家说了,你们只管住在这里就好,旁的不用你们管,这些活计有活计做的,你就快去看好你们的弟弟……”

“不行不行,原本白神医救了小石头就是大恩大德了,我们又怎么可以在这里白吃白喝?那岂不成了白眼狼了?小哥,你就让我们干活吧,不然我们心里过不去……”

“哎,你们可真是……好吧,不过你们打扫一下院子,收拾一下柴房的用具,这些药材什么的就不用你们帮忙了,你们也不认得,不要搞混了……”

“好的,我们绝不会去乱碰的……”

元熙听着直皱眉,在宫里虽然也是到点叫起,但是在这之前没有一个人敢大声喧哗扰他的清梦。不过这里不是宫里头……

元熙将被子蒙了头,不去管外面的声音。

过了一会,说话的声音没有了,却响起了劈柴的声音!

元熙忍无可忍翻身坐起,外室的贵儿听到响动,赶紧过来,“皇……公子,您是……”

柱儿机灵,给贵儿使了一个眼色,“还不是外头那个几个小子,一清早就闹腾,公子你等着,我去给他们个好看!”

“行了。”

元熙叫住了他,他如今住着是白师傅的地方,那些人又是白师傅收留的,他难道还和几个乡下来的人斤斤计较?算了。

“备水,吾要起身了。”

贵儿柱儿忙应了一声是。

因为白师傅到了民安馆并且出手救了一个快死掉的小孩,一传十十传百,这附近的老百姓就都知道了民安医馆的白东家从外面回来了,这可是做过太医的人,又心善不多收他们的诊金,于是早早的等在了医馆外头,都等着白师傅给看病呢。(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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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0章 民安医馆

元熙到了大堂上,看到排到了外头的长队也是吃了一惊。

贵儿和柱儿探头探脑,见到这样的情形也咋舌,“才一个晚上,就聚了这么多的人,传的咳真够快的。”

“我们东家仁心仁术,这些百姓都是慕名前来的,今儿这也不算是多的。”一个伙计在边上搭腔道。

“对了袁公子,我们东家请你过去呢。”伙计拍了自己的脑袋,这没有记性的,差点忘了正事。

元熙走到白大夫身边的时候,白大夫正给一个老婆婆把脉。

“大郎来了,坐这边,你也来把把看。”

白大夫和颜悦色的招呼元熙,元熙有些吃惊,“我把脉?”

“是啊。”白大夫温润的脸上是一抹淡淡的笑意,“你跟着我学医术也有一段时日了,来试一试,将脉象和开的方子写到纸上,我会斟酌的。”

那个老婆婆也笑着说,“年轻人,只管一试吧,有你师父看着,老身也相信你。”

元熙脸上僵了一僵,他确实跟着白师傅学了不少,自认为懂的也能抵得上半个大夫,可是真让他给病人把脉看病开方子,他倒是真的有些紧张。僵硬的坐下,将手指搭在老婆婆的手腕上,静下心来,思忖了一会,开起了方子。

“白师傅你看看……”

白大夫接过他的方子,赞许的道了一声,“不错。都是对症的,大郎开的方子很稳健谨慎,作为一个医者。即便是将来成为了国手,这样的态度也是不能丢的。”

“师傅看着还需不需要添几味药材?”元熙听到白大夫夸赞他,心里也是很高兴。

“不必,这方子开的就很好。”

白师傅说着将方子递给了伙计,“照着上面的抓,先抓上五付。”

有了一个好的开始,接下来元熙的胆子也渐渐放开了。都是由他先看开方子,再由白师傅过目。因为来的人都是得的寻常的小疾。没有疑难杂症,他开起方子来倒是越来越顺手了。

一连看了好些个,元熙忙得应接不暇。

就在这时,一双纤细修长的手摆放在了他面前。

元熙头也没有抬起。直接将手指搭在来人的手腕上,问询道,“身体哪里有不适?可有一些什么症状?”

“家中长子夜不归宿,无心安睡,早起头昏。”

元熙的眉蹙了蹙,“看你的脉象怎么会血亏体虚之症……”

他抬起头,看到歌兮那张微微含笑的脸,整个人都懵住了。

“你怎么出宫……”

“咳咳。”

福乐在歌兮身后轻声咳嗽了几声,“公子。夫人担心您,就来了。”

元熙一张俊俏的脸红了又红,就像小孩做错事。被长辈抓住了一般。他用眼角余光窥了身边的白大夫一眼,意思是一定是你给母后递的消息。

白大夫却装作没有看见他的眼神。一旁的伙计们是何等眼色,一眼就看出眼前的夫人身份定是不凡,便忙出去将排着队的病人引到了其他的大夫那里。

“你适才不是看得好好的吗,继续看,给我开张方子吧。”

歌兮看着元熙那张越长越像元堃的脸。心里微微叹息一声。

元熙目光闪了一闪,又重新将手指搭在了她的手腕上。

这脉象……

元熙眼里全是不可置信的震惊。他学医的时间不算很长,但是这个脉象分明是血亏体虚到了油尽灯枯,怎么可能会这样?

他看了看歌兮,又看了看歌兮身后的福乐,想知道是不是她在捉弄她,吓唬她。

白大夫却道,“夫人的方子还是在下来斟酌吧。”

元熙心下一沉,白师傅都这么说,那么太后的身体当真是出了问题?

福乐看着忙乱的大堂,低声道,“夫人,公子,白师傅,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是不是换一个地方?”

白大夫起身道:“确是如此,夫人请这边请。”

到了后院,将无关紧要的人都差退了,几人才安坐下来。

“夫人这一阵身体倒是调理的很不错,只不过药也只是能养病,夫人还是要多多外出散散心,家事国事琐事日日都有,倒是不妨放一放。”

白大夫的话福乐深感认同,赶紧附和,“白师傅说的对,夫人就是忧思过重,就是铁打的人都熬不住呢,是该多歇一歇,好好养养。”

歌兮唇角一勾,却是将这个话题岔了过去,只看着元熙道,“小熙,什么时候回家?”

一句小熙险些让元熙的眼泪都出来。

这还是他们冷战以来,她第一次跟他这么说话呢。贵儿和柱儿听着心内一阵狂喜,太后娘娘终于松口了,只要这两位主子和好了他们这些当奴婢的日子也好过了。这些日子以来他们天天面对着皇上的冷脸都要愁死了。

元熙到底是一个别扭的少年,只觉着自己心里委屈,竟说道,“回去做什么呢?那里又不属于我,我是一个不被需要的人……”

憋在心中许久许久的话终于说出了口,元熙并不后悔。其实他自己清楚自己的能力,也清楚自己在宫人们在朝臣们心中的位置,若是没有强势的仁孝皇太后,谁会认同他皇上的地位?所有人都当他是一个有名无实扶不起的皇帝,他只要坐在金銮殿上做一个幌子便好,有他没有他,其实都是一样的。

他说着心中悲戚,鼻子一酸,眼圈都红了。

人人道他不知道太后的恩德,可是谁又知道他心中的悲苦?从小就是皇子,这个身份够高贵了吧。可是真实的情况是怎样?孤苦无依的长大,等做了太子,又是被齐王软禁。等到终于做了皇帝,可是为了大局,他既不能杀了元旭报仇也不能恣意潇洒的活着,处处束手束脚,他觉着自己大概是大盛开国以来最窝囊的一个皇帝!绝无仅有!

歌兮垂下眼眸,伸手覆盖住他的手,“谁说你不被需要。我需要你,你在天上的父皇也需要呢。如果你不回去,我也只能在这里陪着你了。”

元熙震惊的抬起头,嘴巴张了张,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白大夫见她两人如此便道。“已经是到了要用午膳的时候了,夫人和大郎就留在寒舍用膳吧。”

“如此也好。”歌兮看了一下时辰,“眼下离白饭还要得小半个时辰,我也没有来过白先生的医馆,大郎,你带着我去看一看可好?”

歌兮问询的看向元熙,元熙无法拒绝她的要求,便起身领着她去了前院。

民安医馆的大堂十分宽敞,一侧是给坐堂医官看病辟出的。一侧是取药的药堂,往里是熬制药汁的煮药房,后面的院子则是晒药制药的场所。还有一个大大的库房存放着收购来的草药。再往里就是伙计住的院子,和东家和坐堂医家眷的院子了。

歌兮一面看一面点头,这个医馆算是打理得不错的,到处干干净净,一丝也不见乱,里里外外都有一股药堂特有的药香。

“白师傅你这药堂打理得不错。”

“夫人明鉴。这是在下的掌柜请得好。”

白大夫到不居功,歌兮听着他的话抿唇一笑。

“大郎。你可知道惠民堂?”

歌兮忽然提了这么一个问题,元熙只愣了一下,便回答:“惠民堂是朝廷设置的专门救治穷苦百姓的医馆。早在前朝就有此例,我朝野沿用了这个机制,但是我朝几经动乱,惠民堂名存实亡。”

惠民堂是君王所制定执行的政策中难得的惠民之举,只是可惜大盛国力日衰,官员腐败,内有藩王屡动兵戈,外有异族图谋不轨,整个皇朝都要病入膏肓,谁还顾得上蝼蚁百姓的死活?各地的惠民堂早已形同虚设,正德帝当年也整顿过惠民堂,想要做一些真正有利于百姓有利于社稷的事情,但是好过一阵,就因为战事连连国库空虚而不了了之。

歌兮沉思着,“如果要重新整顿惠民堂,你可有什么良策?”

这已经不是在闲聊了,而是涉及到了朝堂正事。元熙的脸严肃了起来,“一时间并没有良策,夫人手下那么多的谋士,想来可以给夫人出谋划策。”

贵儿和柱儿一听,心内急得都要吐血,皇上啊皇上,太后娘娘都纡尊降贵找到这儿来了,您这又是何必呢?明明往日在宫里头拿着太后送的那些东西看了又看摸了又摸,怎么太后找来了,却又是倔上了!

歌兮却只说了一句,“谋士多的是,但是再厉害的谋士也不能够同你比的,你是你父亲的儿子,也是我的儿子,除非你不认我。”

元熙的脸色白了一白,明明他心里想着不是这样的,偏偏说出来的话便是如此伤人,真是笨死了。

“……你容我想一想。”

憋了老半天他才憋出这么一句。

白大夫见他们母子之间的气氛缓和了下来,也是露出欣慰的笑,“夫人想要整顿惠民堂?这可是有利于民生的大事。”

大盛困顿的百姓太多了,多少百姓因为看不起病吃不起药而拖延了病症最后病死的?就算是有些药堂常常做些善事开义诊,那也只是杯水车薪,根本起不了什么大的作用,唯有朝廷出面,才能做出一番成效来。

歌兮点头道,“先夫几次提到惠民堂都引以为憾,整顿惠民堂是他的心愿,于公于私,我都应当尽一份力。”

白大夫看着她,向她恭恭敬敬施了一个礼,“夫人如此,乃是大善。”

歌兮侧过身去并不受他这一礼,“还是等做出一些成绩来,先生再如此多礼罢。”

“不过对先生这家医馆我倒是有些建议。”

白大夫神色肃然,“还请夫人不吝指教。”

“一般医馆的坐堂大夫是什么病症都看,以我之见,术业有专攻,不若分出类别来,看外伤的看内科的看妇科的,都分别辟出诊室来,将大夫们的资历和擅长都写在木牌上,倒是看病的病人便可自行选择哪个大夫看病。”

歌兮所说自然是前世里的一些见识,虽然到了这个世界觉着前世的事情都离她好远了,但是还是可以借鉴一些有用的经验。

“还有,可以将大堂按照功能辟出来。”

“一侧作为坐堂医官看病辟出的医室,一侧作为取药的药堂,里间可以辟出熬制药汁的煮药房,可以辟一间房间作为大夫们会诊商议的议事厅。还有治疗室也可专门安排。”

“比如骨折或刀伤这样的外伤便有专门的外伤处置医室,而如需施针或者药浴这样的治疗,也有专门的医室。每个独立医室都有专门的杂役每日为之清扫并用烧开的醋消毒。医室后边的厢房专为需要留治的病人开辟,一间厢房住五个病人,也是分门别类的。伤寒高热者住一间,痢疾腹泻者一间,每个病人都由专门的大夫负责。”

歌兮一股脑说了很多,元熙在一旁自觉受益匪浅,原来医馆也可以这样规划安排。

“但是……”元熙犹疑着说出自己的顾虑,“这样安排起来百姓不一定接受,就是医馆自身而言也要多出许多的开支和人手。”

歌兮赞许的点点头,“你说得很是,所以我才想要在白大夫这里试一下,所有的支出和人手都由我来安排,这也是为惠民堂的重新整顿做打算。”

一行人边走边说,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元熙住的院子,柱儿在边上说道,“夫人,这个就是公子昨夜住的院子了,不过啊公子今天一早就被几个不识趣的小子吵醒了,还是咱们公子性子好,依着奴才的性子早就打他出去了……”

正说着,大木就满头大汗的背着几捆柴火从外面走了进来,看到这一群衣着华丽的人立刻拘谨不安了起来。

“真是白天不说人晚上不说鬼,一说他就来了。”

柱儿有些看大木不顺眼,贵儿瞪了他一眼他也不见收敛。

“白神医……”

大木手足无措的退到一旁,可是忙中有错,竟勾到了歌兮的衣摆,“刺啦”一声竟刮破了歌兮的衣服,这下不只是大木,所有人都呆了一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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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1章 碰面

“大胆!”

贵儿已经是喝了出来。(.la 无弹窗广告)

大木脸都吓白了,慌慌张张竟想去碰歌兮的衣角,这下可是捅了马蜂窝,歌兮身后的侍卫立刻抽出了长剑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二妞儿正担着两桶水从后院走进来,看到自己的哥哥被人用剑指着,顿时吓得魂飞魄散,丢了盛满水的桶子一个箭步冲了上去,“你们这是干什么?!干嘛抓住我哥哥?!快放了他!”

侍卫们又怎么允许她近太后娘娘的身?立刻喝止了她,“放肆!后退!”

白大夫见事情闹大了,忙上前解围,“夫人,这两个孩子是暂时住在这里的病人家人,不是有意冒犯夫人的,还请夫人海涵。”

歌兮轻轻皱了一下眉,“是我家的护卫太过紧张了。放开她们。”

侍卫们闻言撤掉了长剑,二妞儿赶紧冲上去看自己的哥哥,见到他的脖子上被割破了皮心疼得“嘶”了一声,怒视着歌兮一干人等,就怒斥起来,“你们这些人竟是强盗么?!光天化日之下居然拿剑割人的脖子!我哥哥做出什么了?!就算是犯了死罪也有官府管!你们凭什么草菅人命!”

贵儿和柱儿听着她的质问倒吸了一口凉气!敢这么和太后皇上说话的全天下都没有几个人,昨儿看着分明是一个没有见过什么世面的村姑,却不想原是这么泼辣,而且还句句在理。让人挑不出错了。

歌兮也知道是自己的护卫反应过度,她和颜悦色的对着二妞儿说道,“姑娘。是我家的护卫误会了你的哥哥,不过是一场误会,说明白也就无事了。”

二妞儿却是心疼自己的哥哥,他们爹在世的时候管他们极少,都是大木这个大哥又当爹又当娘的将他们拉扯大,因此大木在他们心目中的地位是无可替代的。(.la 无弹窗广告)现今看到自己的大哥险些成了人家的剑下鬼,哪有不生气的?

“这位夫人说得轻巧。在你们这些达官贵人眼里看来我们不过是蝼蚁小民,连贵人脚底下的泥都比不上。贵人们想怎么揉搓就这么揉搓,想怎么糟践就怎么糟践,我们还不能多说一句话,说上一句就是死罪!这天底下就没有公平的事!连天上的日头都是专门为贵人们生的呢!”

大抵是这些日子以来受到的冷落和白眼让这个年轻的女孩子终于承受不住了。她不管不顾的闹起来,眼泪却是扑簌簌的掉下来。大木站在她身边拉她也不是,阻止她也阻止不了,只能一要你管一众保护的姿态站在她身边,只要那边的人有什么不对,他拼死也要护住自己的妹妹。

二妞儿嚎啕大哭起来,元熙皱了眉,上前一步到了歌兮的身前,拧着眉瞪着二妞儿。“不是已经说是一场误会了吗?难道要我母亲给你斟茶递水认错才是?哼,口口声声贵人们如何如何,倒像是我们作践了你们一般。你是什么人,你们兄妹是什么人又和我们有什么相干?真是昏聩了,快走开,谁要无缘无故接受你无礼的指责!”

二妞儿看到元熙对着她严厉训斥,被他吓得后退几步,虽是觉着他说的有理。但还是不肯轻易服输,“你……你别倒打一耙。分明就是你们先欺负我们的……”

元熙丝毫不让,指着歌兮被弄破的衣衫道,“你才别倒打一耙,睁开你的眼睛好好看看,明明就是你的哥哥弄坏了我母亲的衣衫,先是他无礼冒犯在先!”

“二妹,”大木悄悄拽二妞儿的袖子,“是我不小心刮破了这位夫人的衣裳,你别嚷嚷了……”

二妞儿没有想到其中还有这么一遭,方才的气势一下子跑了一个无影无踪。

“这……那……再怎么说你也是无心的……”

“哼,无心之失就可以被原谅,那要是杀了人呢?一句无心之失也就可以一笔勾销了吗?”元熙冷哼,“或者因为是你们可怜的百姓,所以做什么我们这些贵人逼迫的,都是情有可原的?哼,真是好一个只会伶牙俐齿说他人是非的大胆丫头。”

二妞儿憋红了脸,因为自知理亏,再没有说第二句话。

歌兮见元熙维护自己自然是欢喜的,她拍了拍元熙的肩膀,“算了,不过是一桩小事,不是说要用膳了吗?我出门出得有些早,这会儿倒是真的有些饿了。”

白大夫见有一个台阶下,便道,“夫人这边请,膳食已经是安排好了。夫人适才说的有关惠民堂的事宜,在下还想与您讨教一番。”

一行人转过身去,却听到二妞儿小声却坚毅的声音――“夫人的衣裳值多少银两,我会照价赔偿给你的!”

元沂一听,立刻转过身来瞪着那个没有理数的丫头,“你还没完没了了是吧!”

二妞儿被他一瞪,先是缩瑟了一下,后又挺直了腰板回嘴,“欠账还钱天经地义!我虽没有念过书,但是道理还是懂的!先前不知原因以为你们欺负我哥哥,是对你们无礼了,但是也是因为你们冒犯动手伤了我哥哥,两相抵消也就是了!但是我哥哥是刮破了夫人的衣裳没有错,这便是该赔的,我们也不会赖账!”

福乐听着二妞儿噼里啪啦的一席话倒是乐了,“这姑娘的一张嘴倒是厉害。”

谁知道二妞儿一听还扬起了头,“谢谢夸奖,我是家中的姐姐,不厉害一些不能帮着大哥照顾几个小的!”

元熙从来见过见过这样倔强不服输又伶牙俐齿的丫头,“我母亲身上的衣裳价值一百两银子,你不是要赔么,现在立刻赔来!”

大木和二妞儿都被“一百两银子”吓住了,他们现在手上就有那个荷包里的散碎银子,满打满算都只有四五十两,就算人家白大夫不收他们兄妹的诊金,但是小石头的调养、他们兄妹在京都过活都是需要银子的,哪里还拿得钱财来赔人家的衣衫?

歌兮看着他们的脸都吓白了,怪嗔的看了元熙一眼,“我家大郎是与你们说笑的,不过是一件衣衫,不值什么,不必挂在心上。”

二妞儿却是咬了咬唇还想说什么,大木拉了她一把,她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元熙等人走了。

“傻妞儿,人家不怪罪就已经是幸事了,你还上赶着与人家公子犟嘴做什么?”大木一惊一吓下来,身上都出了好几声冷汗,言语间也不由的带上了些埋怨,“你也不看看这些贵人是连白东家都捧着的,我们本来在这里就是寄人篱下了,你还去得罪人。

二妞儿满心委屈,“我那是人争一口气,这也有错吗?别看不起人,不就是一件衣裳吗?我总能挣到钱赔他们的!”

二妞儿说着就重重一顿脚,朝着外面跑了,木大叹了一口气,几个弟妹里面二妞儿最犟了,这脾性,迟早得惹出一些祸事来。

因为衣裳破了,歌兮到后院厢房的里间换下了衣裳。

一个暗卫做出了一些响动,歌兮抬起头,“那个丫头去了悦来楼?”

“是,她出门去找锦儿,手里还拿了一个东西,应该是她那个娘亲的东西,属下使了一个下小计,将东西弄到了手上。”

因为事情牵涉到了摄政王王府,歌兮多留了一个心眼,一面让人守着悦来楼,一面让人看着大木兄妹几个,果然有些收获。

歌兮接过暗卫递过来的物件。这是一块坠裙子的玉坠子,看着有些像宫里的东西……

紫苏撞了人……大木几个当街喊娘……当年紫苏便是宫里的宫女……失散了多年被元旭找到……

一道灵光在歌兮的脑海里闪了一下,她拿着这个东西忽然笑了几声,“就说这个世上没有绝对的忠诚,元旭,你再想不到你心中与众不同的紫苏,竟骗你骗得最惨吧。哈哈,真是可笑,真是现世报啊……”

她收了笑,将东西收了起来,“继续跟着那个丫头,看看陈曦会有一些什么动作。”

这边的二妞儿尚不知道自己的东西丢了,满怀着希望去见了锦儿,锦儿早在悦来楼的雅间等她,一个伙计领着她去了雅间,二妞儿见着里面摆设什么都是精致贵重得紧,先怯了场。

锦儿在里面等着,看着她近来也没有起身,而是端起了架子,模仿了陈曦的模样矜持的朝着二妞儿一点头,“姑娘来了,姐姐我可是等了你有一阵呢。”

二妞儿赶紧朝她行礼,“多谢姐姐相助,我今儿来是还银子的。”

她说着赶紧将昨天收的那锭银子摆在了案几上,锦儿看着那锭银子眼眸闪了一闪,遂笑道,“这是我们家小姐看着你们遭了祸事,想要做一些善事才给你们的,并不是施舍,你这般行事倒是有些寒心了。”

二妞儿吓了一跳,赶紧解释,“姐姐,并不是这般的,我们并不是不知好歹,只是我们现在不缺银子……我听说姐姐家主人能帮我们找娘亲……我想求姐姐……我不是故意惹姐姐生气的。”(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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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2章 狭路相逢

她心急之下越说越乱,锦儿掩了口鼻笑道,“行了行了,不过是随口一说,你不必如此紧张。”

锦儿将银子推了过去,“你的弟弟伤着了,不管怎么着都是需要银子的,你也不必推辞,这是我们家小姐吩咐下来的,你要是不要,我们家小姐定会怪罪我,你不想我受罚吧?”

二妞儿脸红红的,小声道,“姐姐,我并不是这个意思。”

“我知道的,我当初这是这般怕欠人人情,怕还不起。可是这个世上的事也不是那么简单,多一个人帮扶总能顺一些,说不定我们小姐帮了你们这一遭,将来你们也能回报她一二不是。

二妞儿听着赶忙道,“定不敢忘记恩人的恩德,将来定会报答的。”

她说着有些期许又有些迟疑的问,“敢问姐姐,昨儿托烧饼刘叔说的能帮我们兄妹找人的话可是真的?”

锦儿假装愠怒,“我今儿巴巴守在这里难道是闲着无事来玩的不成?倘若不是十足诚意想要帮你们,谁要数九寒天天寒地冻的出门?当真是当我们家小姐咸的无聊么?”

二妞儿见她生气,急得都要哭出来,“哎呀姐姐不是这样的,我今天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尽是得罪人……姐姐你不要生气呀。”

两人拉扯了一阵,锦儿见火候到了,便道,“算了知道你是无心……对了,我家小姐娘家的弟弟是五城卫的。别的不好说,找一个把人倒是有些门路的,你且说说你们要找的人叫什么多大年纪?听说你们找的是自己的亲娘。你娘为什么离家?这其中种种,定要说清楚明白了才好找人的。”

二妞儿听着赶紧打起精神来,“我们兄妹从大同乡找来便是要找我们娘亲,我们娘亲原本就是京都的人士,名字倒是不清楚,我爹一直叫她三娘,年纪……”

二妞儿拉拉杂杂说了一大通。(.la 无弹窗广告)却是都没有说到重点上,锦儿有些不耐。但是脸上却不能显现出来,她忍了一忍,打断了她的话,“有没有画像之类。那日听人说你们误认一个贵妇是你们的娘?可是长得太像认错了,还是……”

“那个就是……”

二妞儿本能的想说那个就是我们娘亲,话到嘴边却被生生的逼了回去。她想起那天娘亲乘坐的马车,那可不是寻常人家能坐得起的,虽不愿意承认,但她大概猜到了自己娘亲应该是已经改嫁了,而且改嫁的那人身份地位应该不一般,要是贸然说出她是自己的娘亲,会不会给她招祸呢?

“那是我们认错了。”二妞心里警醒了起来,赶忙改了口,“那样人家的夫人又怎么可能是我们的娘亲。就是长得有两分相似,我们认错了人,还好那位夫人没有怪罪我们的无礼。”

锦儿盯着她,并没有从她的脸上看出什么异样来。

难道真的没有什么关系?锦儿思索了一阵又觉着十分的不甘,定了定神又问道,“那。可有什么凭证信物没有?”

二妞儿忙道,“有的有的。”

她在自己的身上一通翻找。却发现那个玉坠子怎么找都找不到了。二妞儿急得出了一脑门子的汗,“怎么找不到了……那可是娘亲唯一留给我们兄妹的东西了,可千万不能丢啊,天爷,要是丢了我们兄妹该怎么办!”

二妞儿都急得哭了出来,锦儿也急了,“怎么丢了呢,你再仔细找找。”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伙计敲起了雅间的门,“锦儿姑娘,外头有人找你。”

锦儿的眼神一凝,猜想一定是春儿那边盯梢的有动静了,当下她便对二妞儿说,“你好好找找,我去去就好。”

二妞儿此时正是失魂落魄的,也没有留意她的话,等她出去,干脆趴在地上仔仔细细的找起来。

而就在她弓着腰在地上找寻的时候,对面的阁楼里一个相貌普通的男人趁着这个机会,将一个物件抬手射进了窗台里,正巧就砸到了二妞儿的裙摆上,二妞儿伸手一摸,正巧摸到了那个玉坠子,喜得双手合十跪在地上朝着老天拜起来,“真是天爷保佑!要是丢了这个我怎么有脸去见弟弟妹妹们。”

锦儿也得了消息走了上来,见到那姑娘跪坐在地上又是哭又是笑,便道,“你这是丢了东西还是丢了魂儿,要是真丢了也不要紧,你去找找看还有什么可能作为凭证的。”

二妞儿抹了脸颊上的眼泪,“托了姐姐的福,找到了。”

锦儿看到她手的玉坠子,眼睛微微眯了一眯。她虽然是一个奴婢,但是自幼跟着平阳陈家的二小姐,比起寻常人家的女儿有眼力得多,她见过的好东西不少,眼前的玉坠子应该是女子坠裙子上的,所以只是一个小小的,但是玉质上乘,绝不是普通的农户家该有的,看着,竟有些像宫里的东西。

锦儿心中暗暗吃惊,适才盯着春儿的人来说,春儿差使了一个人去民安医馆打听这几个孩子,而且还用做善事的名义给了他们一百两银子,啧啧,这可是大手笔。要说紫苏侧妃也可不是一个心慈手软的,折在她手中的人还少吗?表面上倒是贤良,但是要是真没有些手段她能在府里站稳脚跟?就连大小姐陈莞堂堂一个正妃娘娘在她手下吃过暗亏呢。这样一个人,发这样的善心,要说她没有鬼怕是鬼都不信。

“好,既然找到了你便交给我,有了这个物件,虽也不见得立刻就能找到人,但总归有了线索,多少也就有了希望不是?”锦儿说着欲接过玉坠子。

二妞儿却在此时将手往回缩了一缩,有些犹疑得说道,“姐姐,你家小姐当真是要帮我们兄妹找娘亲,我们和她也无亲无故的……”

锦儿将脸一沉,“怎么,你还担心我们小姐对你们图谋不轨?”

“真真是做不得好人,看看吧,好心当作了歹意!早就劝过小姐不要烂好心,眼下不就被人怀疑揣度了?你且看看你们兄妹,有什么好让我们小姐图谋的,就这个玉坠子,就是我这样的奴婢也看不上呢。”

锦儿说着将手上的玉镯子亮了一下,二妞儿看着她满身珠翠,又看看自己那个玉坠子,便觉得寒掺了起来。也是,自己兄妹身无长物,人家图自己什么呢。

仅有的一丝顾虑打消,二妞儿围着锦儿说起好话来,锦儿也顺着台阶下了,拿了玉坠子很快回了府,二妞儿则是满抱着希望又向上天祈求了许久才回了民安医馆。

歌兮却从民安医馆出来,带着元熙去了楚王元沂的府上。

元熙自那日擅闯太后内帷之后就再没有见过他的六皇叔。一方面固然是太后将他晾在了一边,另一方面,他也确实是不想也屋面对面元沂。元沂可是自小就对他多有关照,可是他因为太后的流言猜忌了元沂,不管真相如何,他对元沂始终存了疑虑,于是越发的难以面对。

“在想什么?”

歌兮坐在马车之中问他,他们二人很久都没有如此面对面了。

“我在想母亲与皇叔。”元熙这些日子静下心来想了许多,心一静下来,能看到的便宽了,想的层面也更深了,自然就猜到了是那些人将他当成了对付太后的工具,只是他对于太后的流言始终无法释怀。

“哦,我与元沂?”

“不,”元熙抬头,目光平静的看向歌兮,“是您与二皇叔,也就是现在的摄政王元旭。”

歌兮愣了一下,旋即笑道,“元熙,你长进了不少。”

“我还记得第一次见到母亲,是我被徐皇后折磨,受不了逃出宫,那时母亲是二叔元旭手下的都尉。”

元熙想起当时的情形,那时在军营里虽然元旭极少见他的面,但是还是经常过问他,所以那时他在军营里的日子,还算过得舒心。

“所以呢。”

“我想知道母亲与二皇叔还有六皇叔的渊源。”

元熙直视着歌兮,不避不让。

“我与元旭还有元沂的渊源。”歌兮唇边的笑意淡了下去,“即使那些回忆于我有刮骨之痛,你也想知道吗?”

元熙眼眸闪了一闪,有片刻的犹豫,但还是说,“我想知道。”

“果真不是亲生的孩子便不会真心孝顺。”

一道突兀的声音响起,马车突然停了下来,一只手猛的将车帘子掀开,来人正是一脸讽刺愠怒的郦罗。

元熙知道歌兮身边有这么一个剑客,偶尔也打过照面,但是这样面对面还是第一次。

尤其是他说的那些话,深深的刺痛了元熙,元熙抓起马车案几上的茶杯砸过去,“这是我的家事,何许外人来插嘴!”

郦罗伸手将茶杯捏了一个粉碎,“小儿,你的家事,就冲着适才的问话,你就根本没有将她当做你的家人,何必假惺惺!”

街道的另一边,几人骑着高头大马而来,见道路上堵了一辆马车便喝道,“前面的人避让,摄政王殿下在此。”

歌兮抬起头来,正好接触到了那男人深邃的一双眼,想不到在此狭路相逢。(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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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3章 一聚

元熙也看到了高头大马上的摄政王元旭,然而元旭的视线始终落在歌兮身上,元熙不悦,有意挡在了歌兮的前面。

歌兮在元熙耳边说道,“你想知道我与元旭的过去,也罢,我可以告诉你,过去,在我还只是罪臣之后的时候,元旭将我从不堪的地方救出来,后来,我便成为了他的女奴。”

元熙身子一震,尚且稚嫩的脸上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

歌兮却已经从容下车,朗声对对面的元旭说道,“既然遇到,何不一聚?”

元旭翻身下马,看着离他不过几丈远的歌兮,视线细细的拂过她脸上的分分寸寸,“也好。”

冬日的太平湖别有一番风味,湖面上结着厚厚的冰,有些渔民在湖面上凿冰取鱼,湖边上有好些个带着家奴出游的公子纨绔,将篝火生了起来,让带来的厨子在那儿烤着野味煮着鱼汤,他们这些好玩乐的公子们则是听着乐伎吹着曲儿,赏玩着岸边的傲雪寒梅,倒是野趣十足。

“殿下,可要清场。”

阿大低声询问着元旭,元念站在元旭的身边,不善的眼神扫过对面的少年天子。

这便是她扶持的皇帝,一个与她根本就没有半点血缘关系,只仗着是正德帝唯一的儿子就可以任意妄为的废物,哼,真不知这个废物点心一样的皇帝有什么好的。

元念尚不知自己的这种情绪叫做妒忌。他只知道只要看到歌兮落在元熙身上关切的眼神,就觉得很生气很生气。

元旭看了一眼远处在冰面上嬉戏的小孩,“无妨。”

贵族有权有钱就是方便。不多一会,太平湖的边上就搭起了一个很大的帐篷,将冷飕飕的北风都隔在了帐篷外面。

因为太后的身份最尊贵,歌兮当仁不让的坐了上位,元熙坐在了她身侧,元旭父子坐了左侧的尊位,郦罗则是坐在右边。

湖面上有小孩坐在了木箱子里面,后面的小孩儿推着。老远都能听见小孩子高声呼喊欢笑的声音。

元念到底是个孩子,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歌兮端起沏得俨俨的茶汤吹了一下。“摄政王不日就要出征,在此哀家以茶代酒,愿摄政王旗开得胜。”

元旭深深的看了歌兮一眼,“孤有个不情之请。还请太后娘娘看在孤在外征战的份上应允。”

元熙冷哼了一声,说是请求,但是摄政王的话语里可是听不出来有什么恭敬的意思。

歌兮似笑非笑,“摄政王有话直言便是。[.la 超多好]”

“孤出征西北,还请太后多为看顾王府。”

“哦,摄政王不是私兵良多,还需太后看顾?再者,皇叔府上姬妾太多,要是看顾。怕是看顾不过来。”元熙对元旭怨念颇深,自然是抓住机会就要刺上两句。

元念不动声色的看了元熙,对这个堂兄他原本也说不上不喜什么的。只是对他的那些作为,便是他对歌兮感情复杂,也觉得这个堂兄委实蠢了一点,被人利用还不自知。

但现在看来,更多了一个冲动和感情用事。

父王说话,在没有绝对的实力之前。贸贸然挑衅强者是愚蠢的行为。

他不就是仗着那个女人吗,哼。说这个女人无情,偏偏对旁人生的儿子这么维护。

元念低下眼眸,怕自己再看下去会忍不住情绪外露。

歌兮意有所指,“看来摄政王也知道自己的府上风波不息。”

就在大盛最位高权重的几个人在太平湖一聚的时候,锦儿拿着那个玉坠子回了王府。

陈莞拿着那样东西,唇角露出如有若无的笑意,“原本是想着在紫苏手上讨一些便宜,却想不到钓上一条大鱼上来。”

“小姐,这物件我看着好似有些不凡。”锦儿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大同乡那种穷乡僻壤断不会有这样的东西,那前来寻亲的兄妹几人,出身怕是有些出处。”

“傻丫头,倒不是他们有什么出处,是他们的娘有些出处。”陈莞拿着那个玉坠子把玩,“这东西你不认识,我却认得,小时候,姑母回平阳省亲,随手便打赏了不少这东西给府上的大丫鬟和嬷嬷,母亲身边伺候的人就得到过。”

“紫苏的身份你还不知道么,我的摄政王表兄还是不得宠的皇子的时候就跟着伺候,你说,这样的东西她会没有么?再说了,她到府上成为侧妃的时候,已经是三十多岁的老妇一个,中间那么多的年,焉知她没有嫁人生子。”

锦儿一惊,声音都有些发颤,“您是说那些个来寻亲的竟是她……我的天爷!紫苏侧妃竟有天大的胆子敢做下这样的事!”

“说你是傻丫头没有错的,有一句说的是最毒不过妇人心,她不过是想要过人上人的日子欺瞒了一些事情、抛弃了一些东西,比起宫中后宅那些阴私,这些也不过如此。”

陈曦说着像是想起了什么好笑的事情,竟是止不住的哈哈大笑起来,锦儿不知所措,“小姐……”

“无事,”陈曦推开她的手,“我只是越想越好笑,我那个万人之上一人之下的摄政王表兄,看着不可一世,实际上啊,就连一个卑贱的女人也敢欺骗他骗得他团团转呢。好笑,实在是太好笑了。”

锦儿不敢接话,只看着自己的脚尖,当做没有听到自己主子这些不敬的话。

陈曦从自己的妆匣里取出医治红宝石的簪子扔给了锦儿,“你立了功,这个是赏你的。”

“这是奴婢的分内事,当不得小姐的赏赐。”

“要你拿着就拿着。”陈曦眉眼舒展,“走,我们现在去给太妃娘娘请安。”

“小姐可是要将此事告知太妃娘娘,”锦儿压低了声音,“您是要将紫苏侧妃……”

“我不要她死,她死了对我有什么好处,”陈曦眼角上扬,眼里是一抹算计的光亮,“我要她好好活着,只有活着的人才能为我,不,是为太妃娘娘所用呢。”

锦儿听着她云淡风轻的话语,却生生的打了一个激灵。(未完待续)

ps:明日补上字数,我卡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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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4章 遇袭

太平湖边,歌兮等人还在帐篷里。

郦罗听着有些烦闷,便掀开了帘子自顾自的去了湖面,元念不一会也找了一个借口出来。

“真不知道他们能有什么好聊的。”元念与郦罗站在了一处,“已经是道不同不相为谋了,偏偏还要粉饰太平,不累得慌吗?”

“只是难为了那个儿皇帝,”郦罗脸上挂着讽刺的笑,“你可见着了,他是对你父王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可是偏偏发作不得。他现在没有实权倒是好,若是他能掌权,你们府上就危急了。”

“哼,他能当上皇帝不过是靠了那个女人,那个女人现在能坐稳江山也是因为父王的仁慈,不然以她和她背后的江家想要稳住朝政谈何容易。”元念绷着一张小脸,说出来的话老辣无比,这位世子端的是什么都懂。

“你别总那个女人那个女人的,旁人不知道你们的关系也就罢了,但是你要记住,她是你的生母。”郦罗脸上很是冷峻,“你这样是为不孝。”

“那她还只生不养呢。”元念眉宇多了一丝烦闷,“何况她要做她的太后,我是摄政王世子,我们俩又有何相干?”

这话说的倒是与歌兮说的如出一撤!真不亏是血脉相连的母子。

“若真没有关系的话,你又何必偷偷打听有关她的事情?还不是因为母子连心关心她?”

元念惊诧莫名。这私底下的动作,就连父王他都隐瞒得很好,郦罗又是怎么知道?

郦罗像是看穿了他心中所想。“别傻了,真以为你父王不知道吗?他那么老奸巨猾,能不清楚自己的儿子私下的所为?而且你那几个伴当到底是半大小子,能力和心机有限,做事留下了尾巴,就连她,”他朝着帐篷的方向努了努嘴巴。“她也知道。你清楚的吧,她手下的天子卫暗部。那才是收集情报的老祖宗。”

元念像是被踩到了尾巴的小狐狸,一张漂亮的小脸涨得通红,简直是又羞又怒,“谁关心她了?本世子那是因为……因为知己知破百战不殆!了解自己的对手也是必要的。你,你休得胡说!”

嘴上说得强硬,他心上却是酸涩。

原本以为自己的娘死了也就罢了,谁知道她竟活得好好的,竟还是那样的身份。元念觉得自己不仅是被抛弃的,而且还被她利用了,他就是那个女子用来向自己父王讨便宜的工具。尤其是见到她对元熙那么好,他更是无法接受。

明明,明明自己才是那个与她血脉相连的人……

.la [棉花糖]“我有没有胡说你心知肚明!”

两人之间出现的短暂的沉默。

元念想到自己查到的那些东西——

上官歌兮,原是世代簪缨之家的嫡出小姐。她的祖父是丞相上官骥,生父是当时掌管天下兵马的大将军。生母也是出自贵族世家,姑姑又是当时的一国之母。这样的出身,除了当时金枝玉叶的公主,就算是有品阶的郡主,也见得就比她更为尊贵的。

可是世事变幻,时逢巨变。在那几年的动乱中。上官皇后谋逆、上官丞相也是晚节不保沦为了阶下囚,上官家的两座靠山一倒。上官家那那些子子孙孙还能逃得掉吗?只是若是这样败,一时间也是败不完的。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百年的大树倒了,最关键的原因还是从内里就坏死了。

在逃出京都、上官家轰然倒塌之前,上官歌兮的那些叔伯婶娘,就将主意打在了父母双失的上官七小姐身上,竟在合家逃出京都时候,将她一个孤女丢下了……

再后来,歌兮找到了逃难的上官家一众,可是由于在流亡的过程中染上了天花,竟被上官家老夫人狠了心扔到了山神庙里自生自灭。她侥幸不死,这时上官家也东窗事发了,男人死的死流放的流放,女眷都被卖进了教坊里充为了官妓。

元旭就是在这种境地下,找到上官歌兮的。

这样的经历,若是换上一个心性软弱的女子,怕是早就死了好多次了。而她活了下来,可见她心性坚忍。

最初的时候,她是他的女奴,再后来她成为他的左膀右臂,再后来他决心娶她为正妻,可是就是在这个时候出了岔子。

元念问过阿大问过阿九问过十三骑里除却十三的所有人,大概拼凑出一个事实,那就是因为父王有其他的女子,她便不忿离开。

得到这些情报,元念不是不震惊的,他想不明白,只不过是多了几个女人而已,她竟如此决绝的离开。元念虽小,但是他知道,在皇家,谁都不可能只拥有一个女人,只是就算是再多的女人又怎么样?不过是给那些女子一个住的地方,拨几个人伺候着,想起的时候可以看上一眼,如同赏花赏月一般,想不起的时候便撂在一边,有什么要紧的?

只要父王心里有她,不就可以了吗?

再者,她还有他一个儿子不是吗?就凭着她在父王心中的特别,就凭着她生下长子,谁敢轻视她?就是太妃娘娘在其中使上了一些计策,使得她失去了一个朋友,可那个朋友真的有那么重要吗?能让她抛弃亲生的儿子,能使得她不惜于父王为敌?

元念百思不得其解,只觉得这个女人简直就是不可理喻。

“她究竟想要什么?”

元念喃喃出声。

鬼先生说过她的身体熬不过五年,她应当也是知道自己的情况的,那么,她这么拼死拼活的坐上皇太后的位置究竟是为了什么?是贪恋权势吗?还是有其他的原因?

“这个问题我也问过她。你猜她是如何回答的?”

郦罗看着眼前白茫茫的一片。他的手指朝着四周虚指了一下,“她说,她要替他的丈夫打造一个太平盛世!”

她的丈夫?

元念的眉头狠狠皱了一下。立刻明白这句话中所指的是正德帝元堃。他立刻就愤怒起来,“正德帝是她的丈夫,那我父王又是什么?那我又是什么?!”

“她当初不是那么有志气吗,连我父王的正妻之位都不屑,可是正德帝身边的位置又算什么?贵妃,不也就是一个妾室吗!”

看着这小孩儿都愤怒的要跳起来,郦罗倒是觉得十分好玩。

他不喜欢元念故作深沉玩弄心机的模样。现在他跳脚的样子才像是一个有血有肉有喜有怒有哀伤有愤怒的孩子。

郦罗曲指在他额头上弹了一下,“你错了。正德帝在双目失明半身瘫痪的境地下,还与她冒着生命的危险潜入了皇陵之中,在先帝先皇后的合葬墓室里拜了天地,我与福长生便是证婚者。”

“而她与你父王。”郦罗冷哼了一声,“她虽然也没有与我说太多,但是你查一查过去的事情便知道,齐王元旭下聘迎娶的,始终都是平阳陈氏女,和她有什么相干?”

元念嘴唇张了一张,郦罗猜到他想说什么,事前便堵住了他的话,“不要说什么那个身份是为她准备的。她好端端的做着上官歌兮,为什么要她去做别人?元堃即使做皇帝万般失败,但至少他在对待歌兮的事情上。像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

元念还欲反驳,郦罗却咦了一声。

“怎么?”

“你看,有些不对劲。”

顺着郦罗所指看过去,元念也皱了眉头。冰面上不知何时起多了许多的人,均是大汉,原本在玩耍的小孩不经意间撞到了他们。被他们吓得哭起来,人越聚越多。仔细看着,便会发现外围的几个大汉有意识的朝着元旭他们的帐篷移过去。

为首的几个长得异常高大,狗皮毡帽下是一张满是胡须的脸,看不到他真实的相貌。只见他们争执着往那边去了,日头下,那汉子怀里像是有什么东西折射出光来,元念眼尖,已经是看到了他怀中匕首!

“不好!是刺客!”

元念大声呼喊,可是已经迟了,那一群大汉已经是呼啦一声悉数冲进了帐篷里面!

“父王!母……”

元念心急如焚,硬生生将那个称呼咽了回去,郦罗伸手拉住他将他抱着飞身上树,“你在这儿呆着,哪也不要去!”

“我知道,你快去救人!”

元念看着郦罗飞身而下,心里的焦急并没有减少分毫。

太平湖边乱成了一团,那些刺客是有备而来,竟是埋伏了许多人,其中还有西夷人!这些异常高大凶猛的夷人简直凶悍得不似人,一把弯刀左劈右砍砍头如同切菜,就连无辜的游人也不放过!片刻之间,湖边就铺满了尸体!

元旭手下的人也不是吃素的,早与这些刺客杀成了一片,只是他们人手并不多,那边又是早有准备,一时间反倒是元旭这边的人落了下风!

“%¥#¥!!!”

为首的夷人大声喊了一句,元念听得明白,他说的是杀了他们的将军王!

元旭以战功扬名,这个将军王指的就是他!元念顿时一颗心都提了起来!父王!

元念心急如焚,但是他知道这个时候就算他冲下去,也起不到半点作用,反而会拖护卫们的后腿,他只能呆在这里。

“嘭!”

一声巨响,竟是湖边的帐篷从里炸开,元念只觉得自己的心也想要炸了一样!

阿大已经赶了过安利,将元念从树上接了下来,“世子大人,属下来迟,还请世子大人责罚!”

“现在都什么时候,说这些废话何用?!”

元念指着下方厉声大喝,“阿大,本世子命你等快快去援助父王,杀光这些可恶的夷人!”

湖边的厮杀陷入了焦灼,那些蛮夷不知从哪里弄来了霸天雷,只听得爆炸声四起,元旭手下的好些个高手被他们杀了措手不及,死在霸天雷下的人竟已经过半,情况十分危急!

郦罗仗着剑一路杀了进去,歌兮正与一个夷人缠斗,因为护着元熙的关系,打得十分吃力,而元旭被几个刺客围在一处,几次想援救歌兮都无暇分身,眼见着郦罗杀了进来,元旭沉声喊了一声,“快护着她走!”

“不用你说,我来又不是为你!”

郦罗一剑将对手刺了一个透明窟窿,歌兮护着元熙被那个如同狗熊一般的夷人一拳打中当胸,一口鲜血喷了出去!

“歌兮!”

元旭见歌兮受伤,瞳孔骤然一缩,猛地一踢,将一个刺客活活踢死!

歌兮提着一口气,将吓得失神的元熙扔给了郦罗,“保护他!我随后就来!”

郦罗接住元熙,气得脸色铁青,这个小皇帝与他有什么相干!可是接触到歌兮哀求的眼神他忍住胸口的闷气,带着元熙且战且退,“你要活着回来!不然我一定会杀了这个家伙给你陪葬的!我管他是谁!”

另一方面,被夷人重伤的护卫拼着最后一口气点燃了信号弹,天空上亮起一簇烟火,转瞬即逝。

歌兮的暗卫也加入了战局,只是霸天雷太厉害,那边又是抱了必死的决心前来,连元旭都受了轻伤。

夷人们虽凶悍不畏死,但是眼见着对方援兵越来越多,也是不想葬身于此。

“##¥¥%%#%%#¥¥%!”

他们人多还是撤吧!

夷人们聚拢了起来,想要撤走,谁知道他们之中竟有两伙人,另一伙中原人却是一定要元旭的命,竟是不肯退,在紧要关头他们内讧了起来。

趁着这个契机,阿大等人护着元旭与歌兮出了战圈。

“是西北穆家的……他们和西夷人勾结在一起了……”

歌兮被元旭抱在怀中,每说一句话都要吐上一口血。

元旭封住她的穴位,眼眸中的慌张一闪而过,“闭嘴。”

他的声音沙哑难听,歌兮勾了勾唇,伸出手在他脸上打了一下,却是绵软无力的,“摄政王,我死了你便可以名正言顺的废帝登基了……你很高兴吧。”

元旭的指甲都要扣进她的血肉里,几乎是咬牙切齿的在她耳边低吼,“是,孤高兴,孤终于得偿所愿了!你不是最喜欢与孤对着干吗?那你怎么能去死?!你要活着!你要长命百岁的活着!”(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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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5章 还有后手

歌兮被他摇得吐出一口血,“别摇了……哪里有那么容易死,我还要活着让你当不了皇帝,这是对你的报复……”

元旭见她还有力气骂人,重重的将她拥入怀中,咬着牙低声在她耳边发誓一样的说,“你这辈子都休想摆脱孤,休想!”

元旭抱起歌兮在众人的护卫下退走,元旭的私兵来得很快,加上太平湖这边的动静实在是太大,五城卫的人也纷纷加入了战局,但那些刺客很是悍勇,只抓到了三个人,其余的人逃了。

“老大,抓了两个中原人和一个夷人。”

阿九带领着元旭的黑甲卫,五城卫也派人将太平湖方圆十里之内都包围了起来,为首的军官也看着阿大。要知道五城卫虽然是官府直辖,但是在摄政王的面前他们也不敢造次,还是以摄政王的人马首是瞻。

“上官,这几个人嘴硬得很,硬是不说出他们的主谋和余党的下落。”

五城卫的人颇为头疼,这群人分明是混入京都的奸细,他们五城卫守着京都的五扇大门,却是让奸细做下如此大案,而且还事涉摄政王,真是吃肉喝汤轮不到他们,背黑锅论罪的时候倒是有份。

想着也是狠毒了这些刺客,上前就是一脚,那夷人还凶悍得很,嘴里叽里咕噜说了一大串,冲着他们吐了一口吐沫,惹得五城卫的人火起,抓着刀鞘劈头盖脸一顿好打。

阿大扫视着湖面上的尸骸残肢,盯着那几个刺客,“给我好好拷问。卸掉他们的胳膊,一寸一寸打断他们的腿,一刀一刀的剜掉他们的肉,再给我撒上盐巴,要是再不开口,便到宫里找一个老内侍,将他们的子孙根给我割了喂狗。不信他们的狗嘴不张开。”

五城卫的人听着心里突突的打了一个激灵,心道:摄政王的黑甲卫果然名不虚传。果真都是一群活阎王。这样的手段,就是他们这些老吏,也是等闲不敢使出来,真真是狠辣。

原本无动于衷的刺客眼皮子掀了一掀。“爷爷既然来了就没有打算回去,只可惜没有杀掉摄政王,不过你们也不要高兴太早,皇宫里的那个贱人太后怕是活不了!”

说着他癫狂的大笑起来,阿大鱼阿九互看一眼,心下齐齐道了一声:不妙!

就在这时,轰的一声巨响,太平湖这边也跟着晃了一晃,竟是皇宫的方向发出了巨大的爆炸声!

“天爷!你们这些狗日的!居然!居然……”

五城卫的长官吓得面色如土。这些狗胆包天的刺客居然炸了皇宫!!要是皇上和太后有个什么事,他们这些负责京都五城守卫的人就都得抄家下狱,甚至会被砍头!

那长官已经是冲了上去拿刀砍那些刺客了。一旁卫兵死死拉住他,大喊道,“头,留活口留活口!我们还可以将功折罪!”

哪知道那刺客阴测测一笑,唇边溢出浓黑的鲜血来。

“不好,他咬舌自尽了!”

还没有来得及阻止。另一个刺客也是咬舌而死,

元念在阿五和阿六的护卫下走到了阿大的身边。

“世子。”

“这就是活捉的刺客?”

“是。”阿大低下头脸上满是愧色,“属下办事不力,这两个刺客是死士。”

“不是还有一个吗?”元念扫了一眼唯一活下来的夷人,那夷人还冲着他哇哇乱叫着些什么,“将你们的手段都使出来,要他供出余党的下落。”

那夷人偏着头吐出一个带着血水和门牙的唾沫,这是五城卫的人打的。

“别费心机……我们都是长生之神的勇士……从来不会背叛兄弟……”

夷人一口别扭的中原话,元年看着远处的浓烟,一张如玉的小脸上露出与元旭一模一样的冷峻,“你们的长生之神在我大盛无用,既然你们敢做出这样的事,就要做好下地狱的准备,你们夷人不是也看重死后吗,你看看你们造下孽,你死了也不能轮回。”

元念看着夷人似懂非懂的样子,冷哼一声冲阿九说道,“将本世子的话一字一字通译给他听。”

阿九果然将元念的话翻译过去,那夷人听了几欲癫狂,几次都要挣脱束缚扑向元念,都被身边如狼似虎的护卫给阻止。

“将他带回去!”

“一队人留下料理,一队人跟阿九去追捕漏网之鱼。”

阿大一声令下,五城卫的人也动作起来。

“世子,此地不宜久留,您请尽快回府。”

“我父王和……他们人呢?”

元念的小脸上流露出丝丝焦急,又赶紧掩饰住。

“主上去了安全的地方,世子可放心。”

倒不是阿大不向元念透露元旭的行踪,实在是眼下不是说话的地方,京都之中混入了奸细,想来还有一些内应,在这些找出来之前,主上的行踪要严加保密。

元念抿了一抿嘴唇,脸上的神色肃穆,半晌他才回来,“我们回府。”

“是。”

宫中乱成了一团,永福宫的正殿被炸塌,死伤众多,江十九带着禁卫军赶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一片狼藉。

断垣废墟之中,殷红的鲜血混着被炸碎的躯体掩藏在破瓦砾当中,受了伤的宫人被人抬出,哀嚎声哭泣声充斥满耳。

江十九看到眼前情形只觉得心里一抽,抓住了往外跑的内侍劈头就问,“太后娘娘呢?太后有没有事?”

“不……不知道……”

那内侍又惊又慌,江十九捏着他的手臂都快要将他的手臂捏断。

“你们这些奴婢。连太后的行踪都不知道,留着你们又什么用!”

江十九也不知道自己的怒气从何而来,那内侍已经是被吓得溺了。“江小将军饶命!奴婢只是外殿上看灯火的,哪里能知道太后娘娘的行踪!”

“十九!”江七郎带着另一队人从外匆匆赶来,看到眼前的情形赶紧将江十九拉住,“太后出宫不在宫中,你这么失态是为何?!”

江十九猛然听到说太后不在宫中,重重的松了一口气,但心上立刻涌上一股别扭:自己为何那么在意那人生死?哼。祸害遗千年,自己死了那人都不一定会死。为她操心的人多了去了,自己何必凑这个热闹?

他冷静下来,看到自己七哥惊疑不定的眼神,沉下心来说道。“我是新晋的禁卫军副统领,太后要是出事我是首当其冲,自然得格外上心。”

江七郎将信将疑,将他拉到一边附耳说道,“是吗?只要你不要多出一些旁的心思来就好,那个女人,不是你能惹的。”

江十九心里一沉,“七哥我听不懂你说什么。”

江七郎也不想多想,可是适才江十九拎着那内侍逼问太后下落的情形让他不得不多心。“你不懂是最好,七哥再叮嘱你一点,自古红颜多祸水。远着一点吧。”

江七郎说罢,便快步上前去料理善后的事务了,江十九这才发现楚王元沂也从宫外赶了过来,内侍福长生正在他耳边说着些什么,他眼中担忧的神色才散去了一点。

他在担心什么,也是在担心太后娘娘吗?

江十九自嘲的一勾唇。差点都要忘了,太后娘娘的裙下之臣多的是。自己真是……昏聩了。

有楚王元沂在内廷掌事,乱成一锅粥的永福宫很快就井然有序起来。

禁卫军分三队人马,一支宫内搜查奸细,一支守住宫门戒严,一支与内侍救援和清点死伤的人数。

江十九负责最后那支队伍。

“……死二十九人,其中宫女一十七人,内侍一十二人……”

“伤五十三人,其中重伤十人,轻伤四十三人……”

“失踪十五人,分别是正殿司掌洒扫宫人的黄内监,偏殿司掌花木的洪姑姑,还有……”

内侍念着名单,另有人清点着在这一场无妄之灾里损失的财物,旁的不说,就是永福宫正殿的修葺就是一大笔的,现在国库吃紧,还不知道有没有这笔银子呢。

废墟里还压着些人,江十九指挥者人将他们一个一个挖出来,命大的断一条腿缺一条胳膊什么的,命不好的挖出来就是一具尸体了。

如此救援了两个半时辰,天色都暗下来了。

“如何?人都找出来了吗?”

江十九询问清点人数的内监,那内监看着名单,画上了朱笔的便已经是死人了。

“回大人的话,目前还有五人失踪。”那内监神情有些不安,生怕眼前年轻的将军要收兵走人。太后不在宫里,失踪的又都是些奴婢,外头还乱着,保不准这位大人急着立刻抽走人去查奸细去了,那么这失踪的五个人就只要死路一条了。他也是一个奴婢,也是有兔死狐悲之感。

江十九也看出那内侍的心思,一挑眉,只说了三个字,“继续找。”

那内侍自然是喜出望外,江十九眼见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便点了火折子亲自带着人往坍塌的宫殿里找去。

“将军,这里好似有人!”

兵丁在废墟里巴拉出一只手,那人被压在一根倒塌的柱子下,江十九连忙赶了过去,命人将柱子的一端抬起来,他动手将人从下面拖出来。

谁知道将人反过来看到那张熟悉的脸,江十九愣住,怎么,怎么会是她?!(未完待续)

ps:那个今天在评论区看到有书友评论说女猪脚的个性很奇怪,我想还是因为我的笔力不够,塑造出来的人物达不到设想的预期吧。说实话这本书是我第一本字数冲击百万的长篇,之前没有写过这么长篇幅的,写好的大纲和现在的内容有很大的差别。自己也觉得各种的不足,这就是没有好好写大纲的悲催了,这一本的不足,在下一本我会吸取教训,希望能写出让自己满意也让读者喜欢的。在这里谢谢书友的指正,谢谢你们的一路陪伴,我会更加努力,谢谢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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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6章 莫失莫忘

此时躺在他怀中紧闭着双眼气息微弱的女子不是西儿又是哪个?

可是,他明明已经将她远远打发走了,在他成婚的当日。她此时应该是在远远的乡下嫁了一个男人或者自己过日子,怎么会到了宫中?

江十九心中满是疑惑,却听到身边的小内侍抹着眼泪说,“莫忘姑姑你平安无恙真是太好了。”

莫忘姑姑……

江十九扭头问那个小内侍,“她叫莫忘?”

“是啊,”小内侍一面用手绢给莫忘擦脸,一面回答道,“莫忘姑姑是我们的领事姑姑,管着偏殿里的宫女,今天本来不是她当值的,是那几个该死的小蹄子偷懒儿,竟弄丢了偏殿里的物件,这才请了莫忘姑姑来,谁知道竟遭到这样的事情……”

“说到底都是那些天杀的逆贼,那胆子都能包天了,还好今儿太后娘娘不在宫中,不然可如何是好……”

江十九听着他絮絮叨叨的话十分闷烦,干脆出手在莫忘脸上拍了几下,惹得那内侍频频拿了诧异不满的眼神看了他。

“咳咳咳……”

莫忘一阵大咳,终于睁开了双眼。

“莫忘姑姑你可还好?”

莫忘眼睛定定的看了一眼漆黑的屋顶,良久才看到江十九冷若冰霜的脸孔。她的心不禁重重跳了几下,很快她就稳住心神,开口道,“我还活着?是这位大人救了我?”

江十九的眉头蹙了一蹙。试图从她脸上看出一点什么,却不知是这个女人真的不认识他还是她太会装模作样,竟是丝毫没有露出半点异样。

“怪道莫忘姑姑你不认识。这位是江小将军,今日若不是江小将军帮忙,我们这些奴婢怕是都不能看到明天的日头了。”那小内侍赶紧拍江十九的马屁,“江小将军今日救下这么多性命,这可是行善积德的事,.la [棉花糖]”

江十九的视线在莫忘的脸上扫过,“莫失莫忘。倒是一个好名字。”

莫忘下意识的抿了抿唇,“大人谬赞。”

江十九下一个动作便是将莫忘拦腰抱起。莫忘一声惊呼,“大人,男女授受不亲,这样于理不合!”

“事急从权。”江十九扫了一眼她晃荡的左腿,显然是被那根柱子砸断了,“再者就你这般的容貌,旁人也非议不起来。”

莫忘被他一噎,恨恨的瞪了他一眼,便闭上眼睛不再言语,一副任凭你如何的模样。

江十九抱着她从坍塌的废墟里走出来,径直走向了太医院。

一路上江十九都在思忖:这个女子分明就是西儿,可是个性却是变了许多。以前总是畏首畏尾。高声一句也不会,总是唯唯诺诺的,从来就没有敢抬起头看自己。就是两人亲密的时候,她也总是一副避猫鼠一般的胆怯模样,更别提像刚才那样瞪着自己了。

想着,他心念一动,手下故意一打滑,莫忘意识到危险。双手攀住他的脖颈。

两人的眼眸就这样对上了,莫忘看着对面那双带着戏谑和“我看穿你了”意味的眼睛。心中不禁涌上一丝恼怒,一句话便冲口而出,“小将军可是身体欠佳?若是这般手足无力,可要趁早医治了才好!”

江十九蓦的瞪大了双眼!

她居然敢讽刺自己!这还是那个胆小如鼠逆来顺受的西儿吗?竟似换了一个人一般!

长巷子里此时并没有旁人,江十九停了下来,直接将手中的女人扔到了地上。

“啊!”

莫忘一声低呼,脸顿时变得惨白,断腿那里的痛一下子钻到了脑子里,让她的嘴唇都忍不住哆嗦起来。

而做了这么恶劣的事的人却是抱着手臂冷眼看着他,那刀锋一样的眼神在凌迟着莫忘的强撑起来的镇定。

“这里只有我们俩个人,现在你可以说说为何你会出现在宫里?又为何会变成太后永福宫里的掌事姑姑?不会是,从一开始,你便是太后的卒子吧?不过也不对,”江十九像是仔细端详了一下她的容貌,“就你的长相而言,就是做一个间客也是不够资格,西儿,你倒是说说,你这般出现我跟前,究竟有何目的?”

莫忘想扶着墙站起来,努力了好几次都跌坐在地,她喘着粗气继续,江十九却对她的视而不见恼羞成怒了。

“我适才的话你没有听见?”

江十九的脸黑得像是墨汁,莫忘回头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原来小将军适才是同奴婢说话?小将军真是健忘,奴婢名叫莫忘,您要是给点脸面也可叫一声莫忘姑姑。”

“再者,奴婢也不知是何故惹恼了将军,但是救人救到底,还请小将军扶奴婢一把,太医院在前头远着呢。”

说着莫忘便向他伸出来手。

江十九冷笑连连,真是不一样了,现在不管胆子大了起来,还学会揣着明白装糊涂了。

“西儿,我最后问你一次,你是如何到宫中来的?”

莫忘只觉得自己的心肝颤了一颤,她极力压制住对眼前这个男人的害怕,好在她的腿疼得厉害,声音的发抖都分不清是来自疼痛和心里的惧怕。

“江小将军端真是奇怪得很!”莫忘提高了声音,“奴婢的姓名从来就不叫什么西儿!”

她语义双关,只可惜此时江十九并没有听出来,只是觉得火冒三丈,她居然敢冲着自己吼!

“奴婢看小将军怕是病得不清,太医院就在前路,将军也去求太医开两帖药吃吃吧!”

她说着就扶着墙壁一瘸一瘸的艰难往前走去,理都没有理后面气得快要七窍生烟的江十九。

从来就没有那个女人敢这样给他脸色,不,除了一个女人,但是西儿怎么能与那个女人比?不说她们身份上的悬殊,单单说西儿之前是个什么样子,就好比一只关在笼子里的老鼠,忽然之间变成了一只豹子,这让江十九怎么能接受得了?

可是眼下她不承认自己是西儿,江十九还真想不到什么好的法子。

江十九只觉一口气堵在了胸口,不上不上的,几乎都要憋死他了!

想着他大步上前,将莫忘抗了起来,朝着相反的方向大步流星的走去!

“你……”

莫忘原本就受了伤,这一下让她头晕目眩眼冒金星险些吐出来!

这个混蛋!

“你要干什么!这是皇宫大内,你敢放肆?!”

“来人哪快来人啊!”

江十九犯起混来当真是无人敢惹

巷子里路过几个宫女,莫忘冲她们大喊大叫,谁知道她们一看到是江十九,竟将头低了下去装作没有看见……

“哼,别喊了,就凭你一个小小宫女,就算你喊破了喉咙也不会有人来的。”江十九停下脚步,又是将她往地上一丢,这一次他丢得一丝情面也没有留,莫忘只觉得另一条好腿也要断了。

痛过之后莫忘发现这个地方竟然是他们之前走过的地方,拐一个角就到永福宫了。

“既然你不认你是西儿,那么我就没有要帮你的理由。”

江十九背着光,昏暗中只能看到他那一双眸子闪着不善的光。

“你那么硬气有本事,那么你就拖着那条断腿去太医院吧。”江十九冲着她露出一个迷惑人的笑意,他蹲下身来,语气忽然变得轻柔,“或者你承认你是西儿,公子我便抱你去,如何?”

莫忘咬牙,双手用力一撑,用力站了起来,“不!劳!费!心!”

江十九看着她渐渐远去的身影眼里浮上一丝疑惑,她真的不是西儿?不,不可能,她就是西儿,可是一个人,才短短的一段时日,当真可以变化如此大?

莫忘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她只知道自己的断腿好腿都麻木没有什么知觉了,只知道眼前一阵一阵的发黑,只知道自己好难受好难受……

她终于承受不住,一头往地上栽倒。

长巷里一片漆黑,冷风吹过,巷子里响起呜呜的声响,像是百年以来在这宫中枉死的人在哭诉……

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了长巷之中。

江十九走到蜷缩成一团的莫忘身边,“我竟从来不知道,你还有这样一份的骨气。”

他弯腰将地上的人抱在了怀里。

莫忘因为受了伤又受了冻开始发起热来,意识模糊之中她感觉被人抱了起来,她下意识的伸手将那人紧紧抱住,记忆里熟悉的味道和眼前的男人重叠,她唇角往上翘了一翘,放了心昏死过去。

太后娘娘说的没有错啊,男人,从来不对轻易就可以得手的东西珍惜。

十九公子,我想抓住你,不,是一定要抓住你。

在宫中乱成一团的时候,歌兮在一片痛感中醒来。

伸手一摸,胸前已经缠上了厚厚的纱布,被夷人一拳打断的两根肋骨已经正好了,轻轻一摸便疼得厉害。

“你醒了?”

元旭见她醒来,将烛台上的灯盏一盏一盏的点亮。室内暖暖的,窗外北风呼啸,已经是深夜了。

歌兮看到元旭并没有惊诧,只是从容的将外袍披在身上,“现在是什么时辰?哀家要回宫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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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7章 冤家聚头

“现在是什么时辰?哀家要回宫了。”

“宫门已经戒严。”

“哼,就算再晚,他们也得老老实实给哀家打开宫门。”

歌兮语气中的傲然和自负让元旭牵动了一下唇角,又有一点怅然。什么时候起,在他看不见的地方,这个小女子已经成长到如此地步了。

“在孤这里,只有上官歌兮,并没有太后。”

元旭起身,高大的身影将烛火挡住,歌兮的眼睛眯了一眯,嘲弄的笑道,“

你看看,在你的地盘,你还是孤王,我却要丢了自己的身份,多么不公平。”

元旭走近她,凝视着她,“你若是喜欢,我便不做孤王,我只做我。”

饶是歌兮现在已经对他绝情绝义,听到他这句话也心酸了一下。

她迎上那灼灼的目光,眼角眉梢都透出冷意来,“摄政王殿下,现在说这些也不嫌太迟了吗?你总是这样自以为是,从前是现在也是!当真是可笑,那与我何干?”

她说着提气从榻上起身,径直往门外走,谁知道门砰的一声关上了,她扭头看着元旭,“怎么,堂堂摄政王要趁人之危?”

元旭在案几旁边坐下,手指一下一下的敲着桌沿,“我还记得我第一次看到你,那时你站在元沂身边,小小的,似一个玉做的小人儿一样。明明当时你还只是一个五六岁的稚童。却又一双通透的眼睛,一点都不似一个小孩儿。当时我便在想,这小孩儿可以解一下闷。”

歌兮听着一声冷哼。这可不是夸奖。

“后来我找到你,在一众的女囚里面,你是最显眼的,因为你的身边没有人敢靠近,别人都怕你,你那时看人的眼神就如同草原上的狼崽子,又狠又凶。”

元旭似是回想起多年前的画面。冷峻的脸上多了一丝柔和。

“我手下并非没有女间客,姿色上乘的。心思机巧的,个性强横的,手段狠辣的都有。我原本想着,你像是长成了。又得我多年的栽培,将来定是一把趁手的美人刀。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我想你长大定能长成倾国倾城的绝色。”

“后来我果真长成了能达到你预期的女子,可你却没有料到豢养在笼子里的小宠物依旧有那么大的野性。”歌兮看窗外人影憧憧,心知自己绝无可能在没有外援的情况下闯出去,便干脆在他对面坐下来,想也没有想便端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现在我挡了你登上大宝的路,你很后悔吧。当年让我自生自灭多好,现在就没有这么多的波折了。”

元旭为她的空酒杯斟上酒,轻轻道。“我不知道,我与你,竟会到如此地步。”

歌兮诧异的看着他,眼前的这个男人从来没有如此温和过。

即使在两人相恋相爱的时候,更多的时候他给她的是父兄一样的怜爱和宠溺,但是他的威严是不容冒犯的。即使他那时候那般的宠了她。

他们之间,从来没有平等过。

他爱她。也只是认为给了她正妻的名分就是荣宠的极致了。而歌兮呢,失望了一次便决绝离开,其实无非是她太怕再次失望再次受伤。在这个陌生的时代,元旭给不了她归属感和安全感,她并宁愿离开他。

再后来,曲曲折折,纷纷扰扰,便成了今日的局面。

这是一个死结,一个怎么也解不开的死结。

“这句话当问你。”

歌兮裂开嘴笑,“问问你那比你还自以为是的母亲。”

“在她看来我是配不上你的,殊不知我也并不稀罕顶着别人的名字做你的王妃,于是我称了她的心意走了,可是她不放过我。”

“我在你心中,抵不过一个西北的玩伴。”元旭眼里的锐利一闪而过。

“看看看看,这就是你与我之间的差别啊,”歌兮眼角眉梢都染上了一丝醉意,原本惨白的脸颊也多了一抹嫣红,她眸中水光盈盈,却没有丝毫的旖旎柔情,“我与你隔了几千年的一道鸿沟,原本我以为我可以克服的,却是我高估自己了。”

歌兮看着元旭,眼里毫无掩饰的迸出恨意来,“是啊,连我都不过是供你逗趣的玩物,何况一个在你们看来只是蝼蚁贱民?哈哈,你有那么多的女人,就算少我一个又如何?我求你放过我的时候你可答应?是,我是钟情元堃,只许你们男人三妻四妾,就不许女子移情他人?可笑,我偏偏就要做给你看。”

可是事到如今,她又真的报复到了元旭吗?没有,她只将自己弄得遍体鳞伤。

那日那个孩子生生被人用药打掉的时候,她从未如此绝望,她只希望她从到过他,也从未得到过他的青眼。她那时候那么想结束,他不允许,那么就继续好了,反正她也只剩那么久的日子,将干脆玩一把大的!

烛火昏黄,歌兮无声沉默的饮这杯中物,而元旭也是沉默着给她斟酒。

“……我想知道……”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元旭忽然出声,歌兮抬眸看了他,因为喝了许多酒的缘故,她的视线已经模糊了起来,眼前的元旭也变成了三个。

“什么……你说什么?”

元旭的嘴唇一张一合,歌兮的眼皮却忍不住合了起来,他的声音太飘忽了,大声一点,我听不见……

元旭在歌兮伏案之前抱住她的身体。

酒里面有特制的药,又镇定安神的功效,而且无色无味,就算是歌兮这种从小与迷香打交道的人也等闲察觉不出来。

“我想知道……”

元旭抱着她在她耳边低语,“我想知道为何你那么容易就离我而去。”

“那么容易就爱上了他人。”

他的声音听起来那那么冷,他修长的手指抚过歌兮的鼻尖,惹得她皱了皱眉,“孤是有许多的女人,可是她们都不是你。”

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原来他元旭竟也有这样的时候。

“现在你病弱,我不与你计较那些,等你好了,用你的一辈子赔我吧。”

元旭低下头,在她的发鬓上落下一吻,“睡吧,小刺猬。”(未完待续)

ps:偏头痛中,欠的一千字明天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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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8章

一夜无梦,不知为什么,歌兮第二天起的有些迟了,还是元熙摇着她的手臂将她喊醒。

歌兮匆匆地起来,赶到了白大夫的医帐之内,看到的便是王军师醒转过来的场景。

“王先生,”歌兮对这位敌方军师很是尊敬,“感觉可好些?”

王军师是一个通透的人此时在敌方军营里虽然不卑不亢,但终究也是低了头,他从没有见过歌兮,看她身上的战甲,职位应该不低,便用询问的眼光求助了身旁的白大夫,“这位是?”

“这位是上官都尉。”白大夫介绍道。

“王先生,”歌兮丝毫都不谦虚,“飞鸟一日过千山,正是在下的手笔。”

她说的是策飞鸟携带哪些怒骂山岗王的诗作,逼得山岗王连夜带兵回大庆的事。

王军师吃了一惊,仔仔细细地从上往下地打量着歌兮,说道:“果然是英雄出少年。”

他沉默了一会,问道,“不知贵主齐王,会如何处置在下?”

歌兮微笑道,“先生稍安勿躁,等你的病好了,我主自然会见你的,现在,还是安心养病吧。”

王军师眼里晦涩不明。

营帐内,元旭接到了一封密信是山岗王送过来的。

“殿下,那个草莽说了些什么?”

南寺声音殷切,其他的将军们也是面露焦急,有些急迫地想知道那个草莽给齐王殿下些了些什么。

元旭却没有理会他们,只起身对南寺说道,“你跟孤王来。还有谋士韩拓,你也一同来吧。”

南寺心存疑惑,忙不迭地跟上。

韩拓也是收敛了心声,跟在后面出了营帐。

歌兮接到十三的报信。换了身轻便的衣服,头发发成一个髻用发带束起来,面上依旧是戴了那张面具。

等到她与十三赶到地点时,元旭与南寺还有韩拓都坐在马上等着。而他们身边只余下了一匹马。

“殿下。”

在人前,歌兮总是礼数周到的。

“上来。”

元旭坐在马上,朝她伸出了手。他身下的骏马踏雪不满地打了个响鼻。

南寺倒是一点都不意外,只韩拓惊疑不定地看了歌兮一眼,又立刻将眼里的异色掩藏住。

歌兮只犹豫了一瞬,便拉了元旭的手,稳稳地坐在了他身前。

“驾!”

元旭低喝一声,四骑无人朝着密林里奔去。

“我们去哪儿?”

歌兮靠着元旭的胸膛,迎着风大声问。

“山岗王给孤下了战帖,孤去会他一会。”元旭贴了歌兮的耳边回答道。

一路风驰电掣,很快,他们就到了一处山谷。谷中景色清幽,满眼都是浓绿。

很快就倒了约定的地点,果然看到了山岗王。

他们那方来人也就几个,分别是山岗王本人、萧军师,以及站在山岗王旁边紧张的头冒冷汗的和山岗王不相上下的胖兵丁。

山岗王看到元旭他们准时到了,而且身边也没有带人马。不由地又对元旭生了一丝敬意。

不过他看到元旭马背上的歌兮,眼眸中顿时起了惊色,并且瞬间惊讶就变成了鄙夷,而且是单单针对歌兮的鄙夷——啊呸,这弱不禁风的小子,本以为是条好汉,结果是个以色事人的兔儿爷,小兔子,啊呸啊呸。

“齐王殿下,真是幸会啊。没有想到阁下会真来赴约,就不担心本大王设下天罗地网来抓你么?有道是擒贼先擒王嘛。”

这一番话讲得委实不客气,元旭翻身下来,本欲抱歌兮下来,歌兮没有等他动作便利落地下了地。

“这番话。”元旭神色冷峻,“孤原封不动地回赠给你。”

两人的气场很明显是元旭更甚一筹,他便只是站在那儿不说话,身上便也似带了一种王气,是上位者的强势和威压,而山岗王……不说也罢。

“齐王殿下,”萧军师轻咳了一声,上前一步,先行了一个礼,说道,“我王的怀阴城,殿下要如何才肯归还?”

韩拓见元旭并不反对,便出声说道,“萧先生错音,别说一个区区怀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帅图治病莫非王城。整个天下都是大盛的,何谈归还与你?还是说先生做了太久的乱臣贼子,连祖宗都认不得了么?”

韩拓第一次会面山岗王时一直是温煦有礼,想不到他言辞如此锋利,当真是块谋士的料。歌兮想着便多看了韩拓一眼。

“韩先生此言差矣,想大盛百年之前不也是从他人手上谋得的天下,先天下四分五裂,皆是天子失德所致,即使如此,我主顺应天命而起又有何不可?君不见正德二年百姓白骨可堆积成山,我等,不过是为了那些惶惶不可终日的百姓父老而已。”萧先生侃侃而谈,丝毫不向韩拓示弱。

“顺应天命,这个借口倒是用得冠冕堂皇,”韩拓嗤笑了一声,“威海伯氏如是说,西武穆氏也如是说,不过都是些幌子,内里都是为了自己的私欲,你等抢粮仓、抢生铁、在乱世中杀富户杀世家,这些世家富商难道就是天生作恶、难道是天命让你杀的?不过就是为了他们的钱财与粮食,为了你等称王称霸而已!”

山岗王听得甚是不耐烦,“那又如何?我不造反怎么会有活路,现在我放手难道皇帝就不会杀我了?笑话,怀阴城一城父老你们没有乱杀一个,我,感激齐王的恩德,但是,我既然当了这个山岗王,就没有打算善终,你若是不肯放手,我们就大杀一场拼个你死我活好了!也未必就是我方输!我们人数上虽然拼不过,但个个都是不畏死的好汉!!”

说着他往身旁胖兵丁的背上一拍,“你说是不是?”

“啊?”胖兵丁冷汗津津。有点反应不及时,“大王你说啥?啊!是是是!!”

“噗嗤。”

一声突兀的轻笑打破了此时的气氛,歌兮实在是忍不住了,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好玩的草莽英雄。真是太让人可乐了。

“呔!”山岗王只觉自己被侮辱了,“小兔子……啊呸,小崽子,你敢笑本大王?”

“不敢不敢,”歌兮连连摆手,正色道。“我只是在想,大王你将来的出路?”

“出路?什么出路?”山岗王一听立即竖起了耳朵。

歌兮从树上掰了一根树枝,在空地上软泥上划出了一副简单的堪舆图,在不同的位置上写上大盛、西武穆、威海伯、祈中王、山岗王的字眼,非常简单明了,有十分熟练,显然是将时局都了然于胸。

韩拓惊异地看了她一眼,心里对这个年少的都尉起了一丝连自己都不愿意趁人的钦佩之心。

山岗王与萧军师也不由地走近了看她的堪舆图。

当看到自己的地盘就是那么小小的一个圆圈,还比不上大盛的一个角落大的时候,山岗王不满地叫唤了起来。“你这小兔……小崽子,见识胡乱瞎画,给本大王画得这么小,不行不行,画大一点!”

这下脸元旭都失笑了,不过他只是扯了扯嘴角。

歌兮摊手道。“哎呀,那可不行,别小看这堪舆图,我可是按照真实比例画的,就是说,你的怀阴郡,就加上你周边的势力范围,也就是这么大而已。”

山岗王还欲说些什么,萧军师拉扯了他一下,他方才哼哼唧唧地闭上了嘴。

“正如你所见的。”歌兮拿着树枝点了点他的位置。“你南临威海伯氏,北有大盛、西有西武穆氏,还有一个祈中王,也离着你不远。”

“从目前来看,祈中王与你的实力最相近。你们二位所占的地盘大小也差不多,但是,实际上,山岗王,阁下的实力却是这些割据一方的王侯中最弱的。”

山岗王听她这么一说,又要激动起来,“胡扯,祈中王不过是一颗墙头草,怎么比的过我?”

怎么说他打死也不承认自己比那个蛇鼠两端的老匹夫弱,哼!

“哎,大王,”歌兮叹息道,“你要知道,祈中王在那一带经营有多少年头了?而你的怀阴城呢?不过是短短数年而已,再加上,现在是各方休战休养的时期,为的就是休养生息足够了之后,有更多的本钱开疆拓土打地盘。大盛且不提,威海伯氏、西武穆氏,都是自成一方国土,有自己的士农工商,有粮有钱有兵丁,还有源源不断的民生,而反观大王你,论粮食,你是抢来的,论钱财,你也是抢来的。可是你能就这么一直抢下去吗?”

韩拓见山岗王露出深思的神色,更推进了一步,“大王现在本就根基不稳,四周又是群狼环视,危矣。”

萧军师张了张嘴,但是还是没有说出反驳的话,因为他心知,他们说的都对,而这些也是他一直以来忧心忡忡的。

山岗王倒是不服输,“我根基不稳,我有民心……”

“民心?”歌兮立刻堵住他,“你的民心指的就是怀阴郡一郡百姓的民心吗?但是就是这么怀阴郡,支持你的那些父老全都是农夫村夫,他们固然是民,但那些被你死死压住的世族和商户,他们就不是民了吗?而在大盛管制下的民心,那属于你吗?在穆氏管制下的民心也属于你吗?那威海伯氏和祈中王地盘上的民心呢?你数数看,你到底是拥有的民心多,还是喊你乱臣贼子恨不得杀之而后快的民心多?”

山岗王在歌兮一叠声地质问里倒退了一步,不仅对自己也开始怀疑起来。

歌兮知道,今日是否能收复山岗王就在此一役了。

“古往今来,那些在过去岁月里峥嵘了威风了的英雄草莽,到了现今谁还记得他们?不过是成者为王败者为寇,虽然现在你还未败,但是你想想,要是今日你遇上的,不是我主齐王,而且其他的将帅,他们可能放过到手的怀阴吗?他们可能放过那些支持你造反的父老吗?只怕,现在的怀阴郡早是一片尸山血海,一个活命的人都没有了吧,到时候,你安身立命的根基就断了,即使你有着几万孤军,你又能坚持多久?一个月?半年?还是一年?”

“要是那些列强趁机咬上你一口,你即便是一身的肥肉,又能供他们咬上几口,不消一两年,到时候这片天地里还有你山岗王和你的雄师的影子吗?到那时,那些曾依附你、期盼你,对你殷殷切切的兄弟和父老恐怕都变成一堆白骨了!”

山岗王听得心神激荡,久久都不能回过神来。

还是萧军师稳住了乱掉的心神,颤颤巍巍地指向歌兮,“好个小儿,口齿灵便,欲乱我大王的战心,你你……大王我们……”

他想带了山岗王走掉,歌兮上前拦住他,目光灼灼,“萧先生为何掉头要走?还不是因为我句句都说到了关键,我句句都说到了你所顾虑的,其实从心底上,先生也是认同我所说的,不是吗?因为我说的都是事实!!”

萧先生指着歌兮呐呐地说不出话来,“你……你……”

“到那时,怕是山岗王一败涂地,到了地府也得被那些枉死的父老围住,问一声,你既不能给我们一条生路,又何苦带领着我们老老小小一同走上万劫不复呢?”

歌兮声音哀戚,一下便戳到了山岗王的心里,他是最终情谊的一个人,被歌兮一步一步紧逼,此时已经方寸大乱。

“现在大王要做的,并不是领着儿郎们和我们战一个你死我活,而是要好好看看以后!看看要怎么走才能走出一条康庄大道来!”

歌兮的话铿锵有力,她的手指一挥,将山岗王的视线引到了元旭的身上。

山岗王忽然福灵心至,迅速地明白了歌兮的所知,他看着元旭,若有所思。

看着山岗王的眼神,元旭与南寺还有韩拓便明白,歌兮已经成功了一大半,还剩下的一半,得元旭出马了。

“我都讲得有些渴了,”歌兮眼睛眨了眨,虽然她带着面具,但是山岗王依旧感觉到了她的俏皮和灵动,“我们何不坐下来煮酒品琴谈一谈?”

两个时辰过去,煮的酒都只剩下了半盏。

159章

“公子很好,只是受了一点皮外伤,福乐被砍伤了胳膊,难为他了,要不是白大夫医术高明,那只手臂就废了。”

歌兮听着一面径直走到大堂里面。

“那些刺客有消息吗?”

“摄政王捉拿的三个刺客两个咬舌自尽,还有一个夷人死不开口,现在他们还在用刑。”林飞一面往里走,一面向歌兮回禀有关刺客和宫中的事宜,“现在全城封锁,挨家挨户搜奸细。我等也抓了两个余党,只是都是死士,身上藏了毒药,一被抓捕就服毒自尽了。”

“永福宫被炸塌了正殿,两个偏殿也多少受到了一些牵连,死了的内侍和宫女都安葬了,受了伤的也都妥善安排。宫中已经安顿下来,内奸是几个平日里一点都不起眼的老内侍,他们将霸天雷藏在御膳房运送菜蔬的车里混进来,那几个老内侍熬不住刑,已经是招了。”

“他们这些人是当年穆承嗣还是大驸马的时候安插进来的奸细,一直没有启用,一个月前收到了指令。真是想不到穆承嗣死了便死了,居然还留了这么一手,若不是此次暴露了出来,这几个钉子还不知道能藏到什么时候。”

林飞顿了一下道,“宫中一切都妥当,楚王殿下办事滴水不漏,您可以放心。”

歌兮心下已经有数了,“眼下战事在即,这些奸细要及早清理干净。抓住撬不开嘴就处死,将尸体挂住来示众。总要杀鸡儆猴。前方吃紧,我不想后方也不安宁。”

林飞抱拳沉声道,“是。”

已经是到了后院。院子里满是便衣侍卫,见到歌兮纷纷行礼。

贵儿站在门口,见歌兮来了,一溜烟跑去给歌兮下跪,“夫人,公子正挂念您呢。”

歌兮走入屋内,竟看见二妞儿正在给元熙喂汤药。看到歌兮进来手颤了一下,险些将汤水撒到了元熙的身上。

“真是笨手笨脚。”元熙皱了眉不悦的道。

“公子,夫人来了。”

贵儿提醒了一声。元熙方才看到歌兮。

“母亲。”

元熙的眼睛一亮,立刻从榻上翻身起来,朝着歌兮行礼。

昨日若不是歌兮,他早死在那个夷人的刀下了。后来郦罗护着他逃了出来。可是歌兮却失去了踪影,眼下终于看到了她,这悬着的心才去放了下来。

二妞儿也怯生生的看着这位年轻的夫人,心里却在想,这夫人这么年轻,怎么看不像是有这么大一个儿子的,那么她是臭脾气公子的继母?细看,这位夫人还真是长得好看。不,是比她见过的任何女人都好看。

昨日城内慌乱。又有许多人在太平湖受了伤,送到民安医馆的人实在是太多,医馆里人手不够,所以柱儿就临时抓了二妞儿充当侍女。当然柱儿也不会亏待她,足足给了她一锭金子,二妞儿正是需要这个的时候,也就忍受了元熙古怪的脾气,任劳任怨的当起了合格的侍女。

贵儿见二妞儿还呆呆的,赶紧拉了她的衣角一下。

“啊?”

二妞儿这一声当真是突兀,意识过来之后她整张脸都红透了: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脸面都丢光了。

“我们家夫人和公子有话说,辛苦你了,你先退下吧。”贵儿也不为难她,低声跟她说了。

二妞儿脸上红得几乎都可以滴出血来,赶紧给歌兮行了一个礼,匆匆忙忙的跑了出去,还险些跌倒。

等到屋子里没有了外人,元熙才与歌兮说起话来。

“母后的伤势要紧吗?可要白师傅来把脉?”

昨日他看着那夷人打了一拳在歌兮身上,那一拳怕是有千斤之力,想到昨日歌兮口吐鲜血的模样他便十分揪心。

歌兮的胸口还隐隐作痛,但她却装做了无事人的模样,“哀家无事。这几日宫内不太平,哀家让林飞等人保护你的安危,你先在此处住着,暂时不要回宫。”

虽说西北那边的目标是她与摄政王,但是焉知他们不会对付元熙。他们能将手伸入永福宫炸一次,就也能炸第二次,她不能不防。此时,在宫外反而是安全的。

“那些人,”元熙的手在袖子下握成了拳头,“那些人竟炸了母后的永福宫,当真是不把我大盛放在眼里,而且还勾结了外邦,简直就是无法无天。”

“西北和南边都已经自立为王了,自然是不会将大盛将元氏皇族当成正统,他们时时刻刻想着取而代之,他们的狼子野心已经是明晃晃的摆出来了。”歌兮目光深邃,“我也不知我有生之年能不能加大盛失去的国土收回,但是我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将西北和南边的势力削弱。”

“而你要做的,便是学着做一个好皇帝,你父皇的遗憾要你来弥补了。”

元熙在歌兮的注视下低了下了头,“我……我也不知自己适不适合当皇帝,更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当好皇帝……”

“没有人生来就会当皇帝的,我这个所谓的太后还不是赶鸭子上架,”歌兮将手轻轻覆盖在他的手背上,“元熙,等奸细的风波平定了,你也该回宫上朝听政了。”

歌兮从来就没有想过要把持朝政不放,只是元熙能力不够,对付那些老狐狸她都要时刻小心,不然怕是身上的肉都要被他们啃下几块来,更何况元熙?她并不是一个醉心权势的人,只是很多时候都逼不得已,很多时候都不得不为,她剩下的时间并不多了,在此之前她能替元堃圆满多少就圆满多少,能讨回一些旧债就讨回一些旧债,总不能白白的来这个世界一遭,却只是在受苦和煎熬。欠了她的,或者她亏欠了的,总要弄一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才行。

元熙的手动了一动,最终反手握住歌兮,“我……尽力而为。”

“先前,”他鼓起了勇气,最终还是说了出来,“先前我的所为十分不妥,我不该轻信他人,我……我错了。”

虽然声音比蚊子大了不多少,但歌兮还是听见了。

元熙的性子其实敏感又好强,他能如此已经是很难得了,歌兮唇角翘了翘,“这是在向我认错?好,你的道歉我收下了。之前的过节一笔勾销。”

元熙的耳根都红了,贵儿和柱儿在外面听着总算松了一口气。

在回宫之前歌兮去了楚王府上,元沂早在府上等候她多时,等她一出现,元沂立刻站起飞跑过去拥住她。

“呀,你慢一些!”

他跑得惶急,摇摇晃晃的,都将歌兮吓出一身冷汗。

“我没事,我总要抱住你才心安。”

元沂十分用力的抱住她,不小心弄到了她的伤口,歌兮一声闷哼。

“怎么了?是受了伤?”

元沂急得用手去拉她的衣服,歌兮真是又好气又好笑,“只是一些小伤,不碍事的。还好这是在你的府上,要是被有心人看见,我再也说不清了。”

元沂拉住她的手,脸上的焦急丝毫不加掩饰,“天下人爱怎么说怎么说,我只恨你为何偏偏担了那么一层身份,不然……”

不然,他早就娶了她,又怎么会让人去说三道四?

他一生孤苦,好不容易有一个意中人,偏偏造化弄人,总是不能让他得偿所愿,就是如今,他也不得不偷偷摸摸与她在一起。不能光明正大的牵她的手,也不能时时刻刻与她双宿双栖。

元沂的眼里浮上一抹伤痛,牵着她往内室走,“我信不过你,进房,我要验伤。”

饶是歌兮脸皮已经是铜皮铁骨的境地也不禁红了脸。

室内暖烘烘,衣服被元沂亲手脱下来,她的伤在胸口,虽然缠上了纱布,但是还是可以看到雪白肌肤上的淤青。元沂眉头紧皱,伸手碰了一下,歌兮忍住疼痛,他却已经知道,是断了肋骨。

“该死的刺客……”

歌兮听着他的低语,心里涌上一阵暖意。

从过去到现在,唯一没有变的便是元沂对自己的感情。人非草木,人非金石,又孰能无情?

“那刺客也讨不了好处,他伤了我,我便要了他的命,你知道我可是从来不肯吃亏的。”

歌兮朝他俏皮的笑了笑,自打她当了太后以来,时时刻刻都要端着仁孝皇太后的架子,人前人后都要威严端庄,倒是鲜少有如此流露真性情的时候。她这一笑便如拨云见月,室内都好似被这嫣然一笑照得亮堂了起来,元沂一愣,皱起眉道,“都伤成了这样,还说没有吃亏。”

他伸手将衣服给她穿好,温柔而坚定的环抱住她,额头抵着她的肩窝,沉声道,“以后,不要对别人这样笑。”

元沂的个性从来都是内敛儿自持的,歌兮会心一笑,在他怀中找一个舒适的位置躺下来。

“我下午便要回宫了,永福宫出了这么大的事,我再不出现难免宫中人心浮动,”歌兮其实更喜欢在宫外,没有那么多的拘束也没有那多的不可以,她停顿了一下,“你不问我昨夜在摄政王府……”(未完待续。。)

160章 账要自己讨

“不需要。”元沂温柔的抱住她,一下一下的给她按压着太阳穴,“我清楚你是什么样的人,无需问一些无关紧要的事。”

“你身上还有伤,小憩一下吧。”

“嗯。”

歌兮在他怀中慢慢睡着,元沂看着她的眼眉,俯首在她眉心落下了一个吻。

她,自己,元沂还有已经去世的元堃,从多年前就开始纠缠在一起。他们兄弟之间原本应该是最亲近的关系,却因为出身在皇室,比起寻常百姓家里,兄弟之情十分淡漠不说,还动辄就要生死相搏。因为皇位只有一个,其余的人不是成为皇位的牺牲品就要甘心做得胜的那个人的脚下泥。

元沂清楚,即使没有歌兮,他们兄弟三人也不会是兄友弟恭。

只是他们几人之间终究是要分一个胜负出来的。元堃去了,也就退了,而活着他是绝不可能放手的,到那一天,不是元旭胜了就是他死了。

所以,他要加快脚步才可以。

准备了这么久,也是时候将元旭的羽翼一根一根的拔出了。

歌兮睡了大半个时辰便起身了,与元沂用了午膳便回宫。

宫中因为永福宫之事正是人心惶惶,太后一露面便让大家浮躁的心安定了下来。

福乐也被歌兮从民安医馆接了回来,他手上受了伤,歌兮让他静养,他掌管永福宫宫人的职务就暂时由他人顶着。

莫忘的左腿断了,也在休养。

歌兮去看她的时候正是上灯的时候。她屋子的两个小宫女看到太后娘娘,吓得从榻上跌下来,跪在地上头都不敢抬。“太后娘娘万福康泰。”

“哀家就这么吓人?”歌兮穿着一身素净端庄的宫装,头上也只简单的簪了一根玉簪,与平时的盛装威严有很大的区别。她穿盛装的时候让人觉得威严难犯,而这般打扮,才更突显她的绮年玉貌,让人想起,啊。原来仁孝皇太后是如此年轻又如此美丽的一个女子。

小宫女听着她和颜悦色的调侃,心下松了一松,但也不敢造次。歌兮见她们拘谨便让她们退下。这才让她们如蒙大赦一般的吐出一口气。

“伤在腿上?十分不便吧。”

歌兮抬手制止莫忘起身,“你好好躺着吧,也不必三跪九叩的,平时给哀家磕头的人多了去了。也不差你这一个。”

莫忘这才抬起头来。双手叠放在一起,还是有些惴惴,“有劳太后娘娘牵挂,只是小伤,休养一阵也就好了。”

“都压断了腿,不是小伤了。”歌兮唇角带着微笑,视线与莫忘,莫忘匆匆跳转视线。不敢看她。

对这个堂妹,她的印象还停留在小时候。那时在上官家中。除了上官明妍之外,其余的姐妹都还小,尤其是四房的八小姐九小姐,因为父亲是庶出,在府上并不受重视,连带着她们也是不怎么受祖父母待见。

而且那个时候她们比自己的年纪还小,自己不过是一个伪小孩,内心是一个成熟的大人,那风雨飘扬的几年都差点死在了病中乱中与人心叵测之中,何况她是一个货真价实的稚童,只不过活是活下来了,却落入了那么不堪的地方,受了那么多的苦。

“你……”

歌兮的视线落在她的眉眼上,她记得她还有一个嫡亲的妹妹,却不知道如今如何了。

“哀家记得你应该还有一个姊妹,她还在吗?”

莫忘的脸色瞬时难看起来,像是想到了极其痛苦的事情,手指都止不住的发起颤。她努力想让自己别那么失态,却终究是控制不住,眼泪滚滚而下。

上官家最小的女孩,比歌兮小两岁半的九小姐是莫忘嫡亲的妹妹。上官家败落的时候她们还是两个什么事都不懂的小孩,原本无忧无虑过着日子,就算是动乱逃亡的时候也有父母护着,谁知道一夕之间,权势滔天的上官家便轰然倒塌了!

眼见他起高楼,眼见他宴宾客,眼见他楼塌了!

上官家凡是上了名册的女主子,有一个算一个,都被充为官奴。娇生贵养的贵族小姐,就这么从天上跌到了泥里。莫忘还记得小妹妹依偎在自己怀里喊着姐姐我饿的情形,她还轻声安慰她,对她说,小九,没有关系,等你睡一觉醒过来就有好吃的了,然而等小九醒来了,她们母女三人还是蜷缩在牢狱的角落里继续挨着饿。

回想起来那般挨着饿受着冻也是一种福气,因为至少她们还活着,还能互相依偎互相取暖。

歌兮看着她的神色,低声道,“她不在了是吧,抱歉,哀家早该料到的,不该提起你的伤心事。”

“她死得……很不堪……”

“小九比我长得好……那个该死的狱头起了龌龊的心思,竟在我与娘的眼前将小九给……那一场折磨之后小九就生了很重的病……就病死了……”

歌兮听着她断断续续的话,虽是短短几句话,但是她也从中拼凑出了当时的事情。即便她对上官家的人并无好感,但是听到这样的事她也不免心头不快。这样不堪的事情,若当初她没有被元旭找到,大概也会遇到吧。那个人命贱如草芥的乱世,谁又会在乎这些小女孩曾经是高门大户里娇养得像花骨朵儿一般的小姐呢。

“那个狱头你可还记得他的长相?”

歌兮眯起了眼睛,眼中的杀意一闪而过。

欲先取之必先予之,她培养一个莫忘固然是有企图的,但是在此之前她也愿意给她一些她想要的。比如说,那个害了她嫡亲妹妹的狱头。

莫忘抹掉了脸上的泪,眼神比起郦罗救起她的时候多了些坚毅。

“不必劳烦太后娘娘,那个人我想亲手惩罚他。”

莫忘的话让歌兮有些诧异,她第一次见到莫忘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一个被命运折磨得连头都不该抬的女子,现在她的眼神变了,开始坚毅开始大胆起来,这正是歌兮需要的。

“哦,”歌兮的唇角一勾,“你打算怎么做?依着你现在的地位,若是没有哀家出手,你绝不可能做到。”

莫忘的双唇抿了一抿,“娘娘指派的嬷嬷教给奴婢。女子生来就比男人弱,但那也无妨,男人尽管去为官做宰去做万户侯,而女子只要抓住男人,男人拼下来的一切,女子也可以享用,就是权势,也是一样……”

她妹妹的仇,必须她自己来报。

她蜷缩在角落活得太久,以至于都要快忘记了自己原本超然人上的出身,也快要忘记了那种人上人的生活,她谨小慎微的活着,不敢去想过去,更不敢想将来。可是,真当她低到了尘埃里,谁都可以来上踏上一脚的时候,她活得更痛苦了。就像她在云霓楼,谁都可以来指使她,谁都可以来打骂她,她不敢反抗,生怕自己连活都活不下去。

可她出了云霓楼,被江十九养在了宅院里,她还是活得战战兢兢,怕不小心惹怒了江十九,怕自己不得他的欢喜,怕有朝一日被他厌倦了。怕了那么久,该来的还是来,他成了婚,她便要退走千里之外,但,饶是这么着,江家也没有打算留她的命。

这都是她自身不够硬的缘故,怨不了人也怨不了命。所以她从哪里跌倒就要从哪里爬起来,江家的人不希望看到她在江十九的身边,她就要偏偏成为十九公子离不开的人!就算得不到他的心,她也要得到他的人,让他再也不能轻轻易易就扔掉自己!

“若是力有不逮,就求助哀家吧。”

“谢太后娘娘。”

歌兮从莫忘的房里出来,已经是月上中天。

永福宫被炸成了那个样子自然住不了人,现在她在华清宫里住着,那个地方,还是她做贵妃的时候住的,其实也不过是几年,就让人有了一种恍如隔世之感。

“娘娘。”

福长生拄着拐杖站在了歌兮的身后,歌兮回头看他,“福长生,你又老了。”

“月有阴晴圆缺,人自然也会有生老病死,老奴看着七小姐从稚龄孩童变成了今日的太后娘娘,老奴自然也是老了。”

福长生与正德帝还有歌兮共同患过难,自然是情谊非比他人。因此,许多话,旁人不敢同仁孝太后说,他却敢直言。

“娘娘近来又清减了不少,娘娘,您的身体您自己也是清楚,不能再糟践下去了。”

歌兮与福长生慢慢走在月光之下,福长生的背脊佝偻了,但是目光还是清明锐利。

“哀家倒是想轻松一点,可惜朝堂里朝堂外都不安宁,哀家身在局中,早就身不由己。你瞧瞧,西北的奸细竟大胆到入宫炸了哀家的居所,真是让人直想立刻去到西北,将他穆家的所谓王府和他们家的祖宗坟地一同给夷为平地。”

福长生听到歌兮如此小孩气的话,不禁笑了一笑,“娘娘,您要打西北,自然有人去替你打,何需要您自己去端人家的老巢。娘娘的烦心事并不是这件。”(未完待续。。)

161章

歌兮一笑,“福长生,你都要人老成精了,一猜你就知道了。”

福长生也笑了几声,“娘娘不要怪老奴妄自揣度就好了。”

“哀家确实是有烦心事。”

歌兮看着天上的一轮圆月,闭上眼睛缓缓吐出一口气,“西北穆氏紧逼,南面还有一个伯家在虎视眈眈,哀家生怕某一天醒来,就是战火连绵国破家亡了。大盛若是在哀家的手中亡国,哀家愧对三郎。”

“娘娘。”

福长生却是不这么看。在他看来,国家的强盛兴衰,本就是男人的责任,和弱女子又有什么相干?大盛衰败的源头由来已久,就好像一艘大船,它的木头坏了,舱底穿了,船要沉了,即使有一个厉害的舵手也改变不了它下沉的局势。大盛想要中兴,想要收复失地,又岂是一件轻松容易的事情?

“老奴虽不懂朝堂上的那些事,但是老奴知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大盛之危由来已久,先帝也是知道的,断没有因为这种事而怪罪娘娘。再说了,娘娘行事到如今,已经是超过世间男儿太多,就连朝中的那些所谓股肱之臣,对江山社稷的贡献和所费心血也比不上娘娘呢。”

“哀家没有你所说的那么好。”

歌兮是自己知道自己的事。从一开始她就是一个自私的人,从未想过什么要为国为民,她想经营好的也只是自己的人生罢了。可是谁会知道仅仅是这么简单的一个愿望,她也实现不了。造化弄人。她竟一步步走到了宫中,走到了朝堂,就是如今她行事都是为了大盛。也是因为那是元堃的愿望。

他很后悔自己浪费了那么多的好时光,很后悔自己没有做成一个明君,他的遗憾只能自己来替他完成了。

“哀家只是不想对不起三郎。天下、朝堂……其实哀家并没有那么无私伟大的。”

“这个世上多的是人奉行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的行事准则,娘娘在实现先帝意愿的同时也造福了大盛,这便是功德了,老奴虽是不信道也不信佛,但仍然相信善有善报。娘娘的福报在后头。”

歌兮听着不禁笑了,“都说福乐是个会说话的,哀家看你这个师傅才是一张好嘴。什么话到你嘴里都能变成比乐曲还好听。”

福长生微微弓了弓背。“老奴说的是大实话。”

“福长生。”

“哎,老奴在呢。”

“你从皇上的宫里出来吧。”

歌兮的话让福长生微微吃了一惊,“娘娘您这是……”

“原本将你放在元熙的宫里,是想着让你看顾着那个孩子。你是这宫里的老人。要是有人调唆皇上或者在他宫里弄鬼,有你坐镇,哀家也放心一些。”

歌兮说着叹了一口气,她真是这样打算的,可惜元熙那孩子太敏感,她这样的做法没有得到他的理解,反而让他猜忌。

“元熙虽是出身尊贵,可是经历比任何孩童都要坎坷。所以养成了如今这种多疑的性子。也是哀家欠考虑了,只想到要你到他宫里坐镇。却没有想到更深一层。这些日子,你受到了元熙的冷落,你受委屈了。”

福长生只觉眼眶有些温热,“……一点子委屈而已,值得什么呢。有娘娘的这句话,老奴就值得了。”

歌兮看着这个慢慢老去的内侍,因为在资阳行宫的那些苦日子,他的身体受到了极大的损害,吃什么都补不回来了,这两年越发老得厉害。

恍惚到了初初认识他的时候。那时自己还是上官家尊贵的七小姐,而福长生那时也不姓福,他只是一个籍籍无名处处受到排挤的内侍,因为一次偶然自己也算是救了他一命,更给他指了一条路。然而多年之后,她受到他的回报更多,现在福长生渐渐老了,她无论如何都给要他一个安稳康泰的晚年。

福长生家中的人早就失散了,福长生回到宫中之后也去找过,可惜都找不到。歌兮派了天子卫的人去找,要是找得到那是最好,要是找不到她就在民间给他找几个仁厚的孩子当义子,到时候给他安置上宅院良田,让他出宫安度余生。

不过这个打算她不打算这个时候告诉他,现在要是跟他说了,他一定是不会乐意的。

“皇上那里,还是需要老奴。”福长生犹豫了一下。

他这些日子却确实受到了皇上的冷遇,皇上总觉得他是太后派来的大眼线,虽说也不至于给眼色看,但还是有意无意的孤立他。但是他在那里的作用不是一般人替代的,要是换上一个人,只怕三两天就被皇上给打发了。

“算了福长生。”

歌兮知道福长生是为了自己好,想着给自己递消息也方便,看顾元熙也方便。可是,元熙不这么看,她与他关系已经是这般了,要是福长生还在他宫里,若是被他人利用,说不定元熙会将疑心和怒火都发泄到福长生身上。

“等过了这一阵的风头,哀家就准备要皇上回宫上朝了,皇上老抱病,哀家把持朝政,又有人拿这个做文章了。到时候又是什么牝鸡司晨什么祸乱朝纲的言论出来,虽然也动摇不了哀家如今的地位,但总是让人恶心不是。”

“再说,哀家总要表一下态度,好让元熙知道,哀家是诚心让他回到朝堂,而不是将他当成一个傀儡。”

“他不信哀家,如今哀家也没有太多的时间去与他培养感情了,只希望他看在他父皇的份上,就算不能全心全意信赖哀家,也不要动不动就来怀疑哀家,甚至和外人联合了对付哀家……”

歌兮说着脸上露出难过的神情,福长生也是心中叹息。要是先帝还在,要是娘娘能与先帝有一个孩子,那么现在又怎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只希望皇上能惜福,将来行事不要彻底寒了太后娘娘的心才好,他不会知道,在这个世上唯一不会利用他伤害他还会尽心尽力保护他的人就只有这个担了他母亲名分的女子了。

“如此老奴就回来照顾娘娘。”

福长生的拐杖在地上顿了顿,“只是老奴拖着一条残腿,怕帮不上娘娘的忙,反而给娘娘添累赘。”

“你过谦了,谁不知道你是这个宫内最有名望的阿监,福乐想要赶超你还要得很多年呢。”

次日是一个晴天。

永福宫的修葺问题摆上了朝堂。

永福宫是太后的居所,它被炸了,不仅是伤了太后的脸面,同样也是伤了大盛的脸面。所以,除了要抓到那些胆大包天的奸细杀了示众之外,眼前的当务之急就是要将永福宫修葺起来。

可是,当朝臣将此事提出来,就立刻遭到了许多人的反对。

理由无他,就四个字——国库吃紧!

现在征西在即,国库本来就没有多少余钱,就连粮草的一小半都是在民间的富商和世家里征集来的,哪还有闲钱来修葺永福宫?

可是又有老臣跳出来说永福宫是朝廷的脸面,而且国库也没有穷到脸修葺一个宫殿的钱都拿不出。

于是双方便在朝堂上争执了起来。

歌兮被他们吵得头疼,“行了,别吵了。”

四下里安静下来,都看向座上的仁孝皇太后。

“一切以国事为重,征西之事比修葺永福宫要重要得多,哀家决定,永福宫暂不修葺!”

“娘娘一心为国,可是永福宫这般模样,岂不是让人看了笑话?”

歌兮的眉毛高高挑起,“笑话?真为了修葺一个小小的宫殿儿搞得国库空虚,导致西征军费粮草不足,到时候输了仗,那才叫笑话!哀家主意已决,宫中的用度裁剪一半,永福宫暂不修葺,等摄政王得胜归来,将西贼穆啸虎的头颅给哀家悬挂在永福宫宫门口,那才叫吐气扬眉!”

歌兮的话掷地有声,群臣也折服在她的果敢决断之下,纷纷道,“太后娘娘英明。”

元旭在群臣中看着金殿之上的歌兮,心中升起淡淡的惆怅。

这就是他心悦的女子啊。

再说宫外的民安医馆。

元熙受的轻伤已经养得差不多了,他在医馆里等着,等着事情平定之后太后派人来接她。

“听说宫里太后的永福宫都被炸了个稀烂,啧啧,这些贼人可真是猖獗,眼里根本就没有天地君亲师。”

“可不是嘛。这些贼人一闹,连带着咱们也没有办法出城,别人也没有办法进城,本来咱们医馆的草药该有人从药行里送过来了,现在马车都挡在城外呢,掌柜的都要急死了。”

“就是,本来咱们京都百信裹着安安稳稳的日子,这些反贼就是不安分,闹出这么大的事情来,就太平湖那里,死了好些人,你没有看见近日办丧事的人家都那么多,真是造孽。”

几个伙计在一边晒着药材一边说着闲话。

大木在一旁帮着收拾他们炮制药材的器具,一面留心他们说城内的闲话。他们兄妹留在京都有一阵了,寻亲这件事他是不抱有什么想法了,他想要回大同乡,可是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解禁。(未完待续。。)

162章 大木打架

“你听说没有,咱们的摄政王马上就要带兵去打仗了!”

“啊,打谁?”

“还能打谁啊,当然是打西北的穆贼了。那老家伙,原本好好当着他的王爷安安分分享着富贵多好,偏生不安定要造反,好了,现在儿子被太后一刀杀了,心有不甘又派来奸细到京都搅风搅雨,现在好了,太后一怒之下要发兵了吧,还打不死这老家伙?”

“哎又要打仗了,这一打仗就得死人,哎,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哪。什么时候才能过盛世太平的日子哟!”

“哟你还会拽文了,真是看不出。行了行了,你又不用参军,打仗杀敌也不是你去,你操什么心!”

大木听着他们说着,心里越发焦躁,小石头的伤在慢慢好起来,他是不想去找娘了,以后回大同乡带着弟妹好好过日子也就是了,可是这要是打起仗来,哪里都不是安居的地方。

伙计们看着大木蔫头巴脑的样子,便问道,“哎,大木,你垂头丧气干什么?打仗的事情与你又没有关系,何况你的大妹妹现在又攀上元公子,将来有的是富贵享用,你就安心等着做富贵人家的大舅爷就好。”

伙计的调侃让大木火冒三丈。什么攀上元公子,明明只是人家缺一个端茶递水的丫头,才让二妞儿过去伺候,二妞儿也就是看着人家给的银子多才去的,现在竟出来这么多的闲话!

大木想着自己到底是寄人篱下不好得罪这里的伙计。压着怒火瓮声瓮气说了句,“我大妹妹和那元公子一点关系都没有,你们不要胡说。”

那个伙计却是个多嘴的。嘿嘿怪笑了一声,“大木你这就不知道了,我看你那妹妹年纪虽小,却是个有心思的,不然我们这里这么多的哥哥,她就偏偏看上人家元公子……她可是有眼光的,元公子可是咱们东家的贵客。你也知道我们东家是做过御医的,元公子的出身定是不凡,指不定就是王孙公子世家大族里的。你妹妹靠了上去正妻是不指望了,但是收个房还是行的,啧啧,这高门大户里的姬妾也比寻常百姓家的妻室强上一些。你们家真是要走运了……”

“你放屁!”

大木脸上涨得通红。手里拿着的木槌一下就扔了过去,“谁要当姬妾了?!!你敢胡说八道毁我妹妹的名声!我跟你拼了!”

大木说着就冲了上去和那个伙计厮打。

那伙计长得瘦不拉几的,比大木足足矮上一个头,大木又是常年在田地干活的乡下少年,那拳头捏起来足有他大半张脸大!好在这伙计也是一个狡猾的,见自己的力气拼不过大木,拉着一旁的师兄弟挡架,还趁机偷袭。这么一来,还真是一时间胜负难分。

后院子的动静闹大了。终于将掌柜的吸引了过来。

这时也正是交战正酣的时候,几个劝架的都遭了池鱼之殃,脸上都挂上了彩,大木手臂上被荆条擦去了一块皮肉,血淋呼啦的,那个伙计也没有好到那里去,两只眼睛都青了,鼻子下面明晃晃两管血……

那伙计还在骂骂咧咧,“好你个不识好歹的乡巴佬,居然敢打我,也不撒泡尿自己照照!说你妹妹做姬妾还是抬举你!也不看看你自己!要不是咱们东家收留,你们一家子都得上街要饭!居然还动手打起主人来……”

他一面骂着,手底下也没有停,抓住什么扔什么,那笸箩里的药材都被他当成暗器去攻击大木了。

“都闹什么!”

掌柜的从外面进来看到这一通乱是气得七窍生烟,“都反了天了!都给我住手!!”

大木住了手,退到了一边,脸上犹有忿忿之色。

“怎么回事,究竟是什么事情值得你们在医馆里大打出手?!”掌柜的火气压都压不住,本来医馆里的事情就很多了,偏生这些家伙吃饱了撑的还要打架!

大木咬着牙不啃声,那边的伙计也闭了嘴当锯嘴的葫芦,掌柜狠狠瞪了他们一眼,询问起一旁的伙计来。

伙计在掌柜的耳边嘀嘀咕咕了一阵,掌柜的总算弄清楚了事情的经过。

原来竟是这么一回事!

这事是自己的伙计多嘴多舌,好好的嚼什么舌根,别说元公子和那个小姑娘是清清白白的,就算是有什么关系也轮不到他来多嘴啊。元公子一看就不是一般人,这些日子医馆四周的人多了很多,怕就是暗中保护他的。敢说人家的是非,怕真是老寿星上吊——嫌命太长了。

掌柜的想着便指着他骂开了,“平白无故惹是生非!若不是看在你老父的面子上我才不收你这么一号惹事精!还愣着干什么,快给我滚回你的住处去!这个月的工钱扣一半!快滚快滚!”

那伙计知道掌柜的没有发怒将他赶出去已经是开恩了,什么话也不敢说,死死剜了大木一眼,便灰溜溜的走了。

“快些快些,你们手脚利落一点将这里收拾干净了,真是胆子大得很,这些可都是药材!救命的东西!快收拾好,可不要弄混了啊!”

掌柜的招呼着伙计打扫被他们弄得一团糟的院子,却是一句责备的话也没有对大木说。

大木心下不安,要知道有时候人家一句话不说你并不是因为你没有错,而是客气,因为你不是自己人。换一句话说,那个被罚了半个月工钱的伙计虽然挨了骂,但是那是掌柜的不将他外人,而对自己那么客气,无非就是自己只是白东家收留的,客气是客气了,可是疏离也是疏离。

“掌柜的……”

“啊,大木啊。”

掌柜的视线在大木身上转了一圈。

“掌柜的,我……”大木呐呐的说不出话来。

他觉得很惭愧,人家白东家好心给小石头治病,又收留了他们兄妹五人,这些天白吃白喝的,他都觉得很过不去,现在他还和人家伙计打架,将这里弄得一团糟,想想就觉得脸上烧得慌。

掌柜的见这个憨厚的少年脸都要红得烧起来,便叹息了一声道,“这件事本是他多嘴,这我知晓,只不过大木啊,你的性子也太过急躁了一些,一言不合就动上了拳头,这要是在别处,就闯祸了不是?”

大木的头低得不能再低,掌柜的话并不是很严厉,说的都是道理,他不过是一个乡下来的小子,没有背景没有势力的,在京都里过活原本就要谨小慎微,一言不合就打起来,要是对方换上一个人或者今日换上一个地点,怕绝没有这么轻易就平息了。

“掌柜的,我……我知道错了……”

“大哥!”

二妞儿不知什么时候从元熙的院子里出来,看到大木一身狼狈,放下手里的铜盆飞跑过来,“大哥!这是怎么回事?你和人打架了?还受了伤?是谁打的?是谁下手这么狠……”

掌柜的见二妞儿过来,咳了一声就走了,大木也顾不上有人看着,拽着二妞儿就回了他们暂住的房间。

“大哥!你拽疼我了!”

二妞儿被大木拽得一个踉跄,也不知道自己的大哥这是抽什么疯,和旁人打架气还撒到自己的妹妹身上来了。

大木看着自己妹妹细细的手腕上青了一块,赶紧放了手,但是想到伙计们说的那些乌七八糟的话火气又上来了,“从今天开始,你就在房里好好照顾小石头,不许你再去元公子那里了。”

二妞儿一惊,猛的抬起头来看着自己的大哥,“为什么?人家元公子给了我一锭金子呢,又不是做什么脏活累活,就是给他端茶递水清扫个房间什么的,这样好的事情去哪里找?哥,你莫不是和人打架打昏了头吧!”

“他既然是大家公子哪里找不到伺候的丫头?!分明就是……我不管,你快快将金子还给人家,再也不许去那里了,老老实实在房间里呆着,等京都解禁了我们就回大同!”

真是一波接着一波,二妞儿还没有弄清楚自己大哥为什么不让自己去元公子那里,就猛然听到他说要回大同乡,这下她当真是又急又惊,“回大同乡?为什么要回去?我们还没有找到娘亲怎么能就这么回去了?我已经托了人,很快就会有娘亲的消息,我不走!弟弟妹妹们也不会同意回去的!”

“再说大同乡我们还有立锥之地吗?爹死了,田地也卖了,那些叔伯的嘴脸咱们在爹死的时候已经看够了,回去干什么?回去好让他们将弟弟妹妹卖了换钱吗?我要找娘!”

“找娘找娘!”大木发了狠,几乎是咆哮着冲二妞儿大喊,“找那个无情无义抛弃我们的女人干什么!那日你看得清清楚楚,她再嫁了,现在她是人上人,是贵妇人,我们是什么东西!别做梦让她认回我们,她就是一个为了自己什么都可以不要的女人!你要找你就留在这里,等小石头好点了我带着他们回大同乡!”(未完待续。。)

163章 要走

三儿和四妹正好从外面走进来,听到大木的咆哮都吓了一大跳,小石头更是被吓醒了,哇的一声哭起来。

“大哥,姐姐……”

如果说大木是长兄如父,那么二妞儿这个姐姐在三儿四妹小石头的心中就和母亲一样,他们三个小的都是兄长和姐姐拉吧大的,现在看到大哥和姐姐吵了起来,帮哪边都不对,只好眼泪汪汪的用眼神祈求着他们。

“大哥,姐姐,不要吵了……”

“小石头害怕……”

二妞儿见小石头哭得厉害,忙跑过去搂住他,眼泪一颗一颗掉出来。她们千里迢迢来找娘亲,好不容易有了眉目,现在要她放弃那是绝不可能的。

大木却像是铁了心,面对着弟弟妹妹的哭声他也不为所动,只是说,“等到小石头能够下床了,京都也解禁了,我们就回大同。没有田地,没有房子,我就是出去讨饭也会养活你们不会让你们饿死的。二妞儿你要是想要留在京都,我也不阻止你,管你是找那个女人也好,还是投奔什么元公子扁公子也好,我都不会管你,只当你死了,只当没有你这个妹妹!”

大木说完狠话就摔门而去,留下二妞儿怔怔的在房里,良久才有呜呜的哭泣声传出来。

元熙却是在房中看着宫里头送过来的奏折,上面还有歌兮的朱批。元熙仔细的看着,自觉受益良多。

贵儿在一旁伺候着。时不时给元熙的茶杯里添上热气腾腾的茶水,倒是柱儿,闲来无事。靠着柱子脖子仰着嘴巴张着,水口都要流出来了。

“咳咳咳咳咳!”

外面传来咳嗽声,元熙看得入神也没有在意,可是过一会这咳嗽声就跟炮仗一样的响个不停,还有什么跺脚的声音,闹得元熙都办法集中精神去看奏折。

“外面怎么回事?贵儿柱儿去看看。”

元熙很不悦,贵儿赶紧应着。“是,奴这就去看看究竟。”

贵儿拉起睡眼迷胧的柱儿出了门,一抬头就看见大木在院子门口又是咳嗽又是跺脚。贵儿这火气蹭的就冒了出来。

“哎哎哎,你这小子是皮痒痒了吧,没事在这里闹什么?没有跟你说我家公子在读书?打扰了我们家公子读书的兴致也是你担当得起的?快走快走,小心我叫人给你打出去!”

出声的是柱儿。贵儿自持身份。好歹他也是皇上身边管事的大内监,和大木这种没有见识的乡下小子一般见识还真的掉他的身份,所以出声教训他的事就由柱儿代劳了。

柱儿可是睡得正好,这会正是起床气发作的时候,他早就看这小子不顺眼了,正好趁机发作,“这里就是医馆,你要是哪里有病。只管叫大夫给你开方子喝喝,还呆在这不走?当真以为我不敢打你?”

柱儿打了一个扬手要打的姿势。谁知道大木将一锭金子举到了他鼻子前。

“这……这是什么意思?”

柱儿瞧着这锭金子有些眼熟,这不是他奉了皇上的命令给那个二妞儿的工钱嘛。皇上吃了她做的一些小食倒是很有胃口,他和贵儿就让二妞儿到这里当一个临时的侍婢,其实也就是做一做吃的,打扫一下房间,他们兄弟两不得空的时候搭把手伺候一下。

大木没有好气的将那锭金子塞到了他的手上,“意思就是我妹妹不做这份活计了!金子退给你们,你们另外找人去吧!”

柱儿自从皇上登基之后哪还有人敢这么跟他说话,谁不是捧着这位皇上身边的红人,可是这个大木,居然还敢给他脸子看!

贵儿也皱了眉,其实二妞儿的事也不算什么大事,皇上也就是喜欢吃她做的几道小点心,谈不上精妙,就是有农家的野趣,皇上吃得有胃口,他们看着也开心。但并不是说二妞儿就有多么重要了,皇上是什么人,就算是在民安医馆暂住,想到什么样的侍婢想要什么样的大厨,去楚王去知会一声就是。

可是,他们不要二妞儿来做事是一回事,二妞儿的哥哥将金子丢在他们面前又是另外一回事,这不是打他们的脸嘛。

贵儿的脸色沉了下来,“大木,我们家公子雇你家妹妹做事,好似没有亏待她吧,就算是辞工,也得给一个说法吧,你这么将金子丢过去又算是怎么一回事?”

“我妹妹不做了就是不做了,有什么好说道的?”

大木说着扭身就走,柱儿挡住了他,推了他一把,“什么意思你,我们公子是什么人,用你妹妹那是你祖上积德了,小小一个乡下小子居然也敢造次,这锭金子我们还不收回去,就要你妹妹伺候着怎么样?!”

大木听到这话鼓着眼睛瞪着柱儿,“你们不讲道理,反正我们就要回大同了,不伺候就是不伺候!”

“你这……”

“贵儿,在吵什么?”

元熙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贵儿狠狠瞪了柱儿一眼不许他再吵吵,一面推了大木出去,低声道,“我知道了,不来就不来吧,谁也不会缺一个端茶送水的侍婢,走吧,不要在这里碍事。”

他说着使了一个眼色给闻声赶来的侍卫,那侍卫也不客气,直接点了大木的哑穴就扭着人出去了。

“怎么回事?”

元熙放下了卷宗,不悦的看着贵儿。

柱儿却是气哼哼的将事情经过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遍,全然不顾贵儿杀鸡抹脖子的给他使眼色。

“皇上,这个破大木太不识抬举了,这种不识相的人就该……”

“算了。”

元熙的眉头皱了一皱,显然是有些不痛快的。

“现在是在宫外,不要多生事端,他们不乐意就算了,我从来不做强人所难的事。”

元熙其实并不是那种贪嘴的,只是看着二妞儿不似宫中的那些女子,有一股野草一般的韧劲,虽说要她做事伺候,实际上是存了要帮他一把的心思。但是他哥哥不领情,就罢了。

柱儿还想说什么,就被贵儿拉了一下袖子,他也就闭上嘴巴不再说话。

兄弟两人出来,柱儿还是心有不甘,“就这么让那小子打咱们的脸什么也不做?”

贵儿虽比柱儿老成,还当着皇上身边的贴身内侍,但其实也只是个十六七的毛头小伙,他嘿嘿冷笑一声,“这里是在宫外头,也没有那么多的规矩,我看那小子也可怜,也不多计较,揍他一顿也就完事了。”

柱儿眼睛一亮,“怎么行事?”

贵儿将手指朝他一勾,“附耳过来。”

两人嘀嘀咕咕了一阵,大木还不知道自己被人惦记上了。

另一方面,因为大木的决定,让二妞儿也有些心灰意冷。

她想起那天遇到自己酿的情形,其实大木不说她也是猜到娘应该是再嫁了,她穿得那么光鲜,听那侍婢的口吻就知道她的夫家是有身份的,她不也慌慌张张的跑了吗?显然就是心虚不敢与她们相认,这些日子那个允诺给她们找娘的锦儿姐姐也没有传来消息,京都那么多,富贵人家那么多,她又上哪里去找?

再说,就算她认了她们兄妹五人,她们难道还能跟着她去她的夫家?绝不可能的,不说大木,就是自己也接受不了,更何况哪个男人能容得下她们这样的累赘。

越想越灰心,二妞儿已经歇了要找娘的心思。与其与够那个水中月镜中花,还不如带着弟妹踏踏实实回乡过日子。

想着,二妞儿悄悄的出了门,她要找锦儿姑娘将那个玉坠子拿回来,好歹也是一个念想。

锦儿得到二妞儿的消息立刻到了酒楼里面。二妞儿与她一说原由,锦儿的脸色立刻变了,只推说玉坠子没有带着身边,改天再给她,二妞儿无法,只能怏怏而归。

陈曦得了消息,沉思不语。

“小姐,他们兄妹要真的走了可怎么办?”

锦儿有些忧心,他们派去调查的人还没有消息回来,还不能确认紫苏侧妃就是二妞儿要找的亲娘。揣测是一回事,有没有证据又是一回事,谁都不能只凭揣测说话。

“此事,要禀告太妃娘娘吗?”

陈曦想了一想,道,“你去求娘娘的旨意。”

没有过多久锦儿就回来了,给陈曦带来了两个字——抓来。

陈曦勾唇一笑,她和姑姑想到一块去了。

次日清晨,二妞儿要出门去,刚走到后院门口就听到一声清咳声,二妞儿抬头一看,再没有想到会在此处看到他。

“元公子。”

元熙转过身来,俊俏的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

“我早起在此处随意走走……你这是要出门?”

二妞儿轻轻嗯了一声,低着头就往前走,也没有注意到元熙变得难看的脸色。走了几步她又停下脚步,“公子。”

元熙先是一喜,又马上将俊俏的脸绷了起来,“有什么事?”

“我哥哥是个粗人,有些事做得不妥当,我替他给公子道歉了。”二妞儿朝着元熙规规矩矩行礼。

元熙习惯了这野丫头的无状,冷不丁的这么规矩起来他倒是有些不适应。

“也不是什么大事,本公子怎么会与他一般见识……你们真的准备离开京都了吗?”(未完待续。。)

164章 一窝端

二妞儿有些黯然,“是,找不到……干脆回乡好了。”

元熙看着她如此低落,想想自己若是帮她找人不过是举手之劳,好歹这丫头也伺候了他几天的吃食,他便勉为其难的做一做好事好了。

“你说说你要找的人的情况,或许,我也帮上忙。”

元熙语气淡淡的,二妞儿吃惊的看着他。好歹也在一个屋檐下住了这么些天,她也与元熙打了好一些交道,知道这位少年公子性子很冷,轻易不会管闲事的,今日却是说要帮她,真是让她受宠若惊。

只是她却不想去找了。

二妞儿朝着元熙再次行了一个礼,“多谢公子,现在不用找了……我们兄妹已经决定回大同乡了,等城里解开禁令,我们就走了。”

元熙生平第一次想去帮一个人,谁知道她就给自己泼了一盆冷水,元熙有些不甘,“为何不找了?你们兄妹当初落魄到在街上乞讨都要找,现在有人帮忙倒不找了,其中是不是有什么缘故?”

二妞儿觉得元熙有些多管闲事,但是看他是出于一片好心还是不想与他争执,便底油想从他身边走开,谁知道元熙犯了倔脾气,还非得问出一个所以然来,直接拦住了她的去路。

“事无不可对人言,你倒是说说看。”

二妞儿往哪边走都被他拦住,恼怒的瞪着他,瞪着瞪着眼泪就流下来了,元熙看着她的眼泪有些慌。“你呢……你好好说话就是,哭什么!”

“我想哭我爱哭我乐意哭不可以啊!”

二妞儿干脆坐在了台阶上了,“你管天管地还能管人家哭?!”

元熙嘴唇动了动。没有想到自己原本是出自好心,现在看来好像办坏事了。

好一阵,元熙看着二妞儿的啜泣慢慢平复下来,才将一方帕子递了过去。

“……好一张花脸,擦擦吧。”

眼前身长玉立的少年总有一种让人无法对他凶起来的魔力,二妞儿瞅了瞅那方锦帕,上面绣着好些精美的图案。这样的帕子怕是比寻常富贵人家的一身绸缎还贵重。

元熙固执的拿着帕子,两人大眼瞪小眼瞪了一阵,二妞儿还是伸手将那方帕子拿了过来。

她拿过去之后。干脆狠狠擦起脸上的泪痕来,也不管帕子是不是真的那么值钱了。

元熙在她身边坐下来,二妞儿静了一静,带着哽咽的声音小声说道。“不是我们不想找。而是找了也没有什么意义了,我娘她……应该是已经改嫁了。”

元熙放在膝盖上的手指动了一动,冷声哼了一句,“妇人。”

二妞儿听出他语气里的嘲讽,心里有些不舒服,却也说不出什么来,终究是化为一声叹息。

“其实……不能全怪她的,我娘的出身应该是不差的。当年在乡里,就是王墨那儿的大户人家。想要找一个比我娘出挑的女子也是很难。我爹常说自己配不上她,他早知道是留不住的。”

“后来日子越发过得艰难了,旱灾、蝗灾、又老打仗,我爹的腿又瘸了,家里五个孩子,时常都是揭不开锅。那时候我娘紧着我们兄妹,有一口吃的都要给我们,那几年娘老得很快,人都瘦成了一把骨头。”

“爹临终的时候要我们来找娘,怕我们兄妹几个在大同乡里过不下去,我大哥原本是不想来的,可是家里的田地都贱卖了,就算不卖也会被族中的叔伯占我们的房屋一样占去。我们出来的那几天,我亲耳听到两个叔伯商量要将四妹也卖到大户人家里当奴婢。大哥这才下了决心带我们出来。”

二妞儿这一阵也是太压抑了,弟弟妹妹还小这些都不宜同他们说,而哥哥从心里厌恶娘,也不会听她诉说,眼前的少年反倒是成了她能倾诉的对象。

“抛家弃子,就算有太多的粉饰也掩盖不了她是一个毒……”

二妞儿狠狠盯着他,元熙将毒妇两个字生生咽下去,“反正,真的有心的话,就算是吃草根也不会将自己的孩子丢下的,她已经抛弃你们了,我赞同你大哥的做法,我若是你大哥,也不会让你们找下去了。”

他想起听到的一些闲话,“听医馆里的伙计说,那日你们追在大街上喊娘,那个撞到你小弟的马车竟就是你们娘?”

二妞儿点点头,“就算这么多年没有见,我敢肯定,那就是我的娘。”

元熙听她这么说便明白她为什么不再去找了,“再嫁富贵人家,她也容不下你们了。你做得对,省得找上门再被人轰出来。她另寻了富贵路,再怎么也不会认你们的。”

“你。”

二妞儿气结,虽然元熙句句说的在理,但是被他这么直白的说出来,还是觉得有些气不过。自己生了一阵闷气,差点都要忘记自己是为什么出去了。

“我不与你说了,我得赶紧去悦来楼。”

“去那里做什么?”

“我原本托了一个姐姐去找,现在不找了,得将放在她那里的信物拿出来。再怎么说也留一个念想吧。”

二妞儿有些着急,说了这么久的话,怕要耽搁时辰了。

元熙起身道,“我也同你一块去。”

“啊?”二妞儿奇道,“你去做什么?”

元熙径直往前走,“去悦来楼吃饭不可以吗?”

就在元熙跟着二妞儿去悦来楼的时候,贵儿和柱儿也跟着大木出了医馆。

大木每日都是这个时辰出去,去到离这里不远的地方打井水,贵儿和柱儿摸清楚了他的规律,就跟在他后头,等到他挑水回程的时候就准备套他的麻袋狠揍他一顿。

因为是出来找人家的麻烦的,这事也没敢让元熙知道,更是避开了侍卫们的耳目偷偷的出来。

柱儿在墙根里等着,天冷得很,他将手都笼到了袖子里。

“这小子,挑一个水这么慢。”

柱儿探头探脑,正好看见大木在街角卖冰糖葫芦的小贩那里买了四根糖葫芦,小心翼翼的用桑皮纸抱起来,插到了后腰的腰带上,这才挑起水往这边走。这四根糖葫芦显然是给弟弟妹妹们买的。

贵儿看到这一幕不觉有些心软,他们也是有兄弟姐妹的人,不过那些年家人都死得差不多了才入宫当的内侍,最亲近的也就是柱儿这个表兄弟了。大木的举动多少有些打动了贵儿。

“柱儿。”

“啊。”

“我看还是算了吧,这小子也不容易。我们还是回去吧。”

柱儿看了看大木,又看了看贵儿,心有不甘的说,“你倒是心软了,算那小子走运,好吧,哎!”

柱儿忽然出手将贵儿拉到了拐角里面,贵儿还没有弄清楚什么回事,就被柱儿捂住了嘴。

只见前方两个木桶倒在了地上,水撒了一地,那四根红彤彤的冰糖葫芦也掉在了地上。

贵儿只来得及看到三个人将大木给麻袋套了,木棒子打晕了大木就将人抗走了。街道口就停着一辆马车,这三个人得了手就立刻驾了马车离开,那身手利落的,就不像一般人。

“这,这是怎么回事?”

柱儿等人走了之后才敢将捂住贵儿的手松开,“大木这小子究竟是惹了谁,居然还有人等着套他的麻袋。哥,我们可要报官?”

贵儿低头寻思了一阵,“这事透着一股不寻常,那几个人都是练家子。不要惊动官府,我们回去,禀告给林飞大人。让他帮着寻一下人,要是林飞大人都找不到,那我们也就管不了了。”

两人立刻原路回去,还没有走到后院就看到伙计惊慌失措的跑进来,“不得了了,拍花子光天化日之下将人抢走了!”

“什么什么?怎么回事?”

掌柜的从里面出来,白师傅也在一旁。

伙计喘着粗气,脸上全是惊恐和慌张,“……刚才有人托我带口信,说是二妞儿在前边的点心铺子给弟弟妹妹买了零嘴,让他们过去吃呢,三儿带着四妹就去了。谁知道突然出来一辆马车,将两个人都给抱走了!我追都追不上,还吃了人家一棍子。”

他伸出手去,果然上面还有一道青紫。

掌柜的去给他摸了一摸,骨裂了,下手再重一些怕是要骨折。

“这些拍花子居然这么猖狂,还有没有王法了?”

贵儿和柱儿互看一眼,“这事不对,大木也被人抓走了。”

“什么?!”

众人大惊,还是白大夫反应过来,”还有一个小石头。”

众人慌慌张张往里冲,可是房间里哪还有小石头的踪迹?兄妹五人都失了踪,绝不可能是偶然,那些拍花子只怕也是有针对性来的。只是大木几个都是从乡下来的孩子,在这里举目无亲的,又怎么会得罪了人?

就在众人不知所措的时候,柱儿面无人色的出来,“公子,我们公子也不见了!!”

柱儿大叫一声便昏死过去,贵儿还撑得住,不过也是浑身打颤,“白师傅,皇……快给楚王殿下、不,给太……林飞大人,快来救命啊!!”(未完待续。。)

165章 池鱼之灾

“锦儿姑娘,这多出来的小子怎么办?”

元熙觉得头疼得好似要裂开,眼睛被布条蒙住,睁开也看不到什么东西,只能从布条的缝隙里看到不远处门帘外的两双腿,看着那衣裳的模样的,应该是一男一女。

“他们一家五个兄妹姐妹都齐了,就是这多出来的小子,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锦儿姑娘,太妃娘娘那里还等着,你得赶紧拿一个主意。”

“也不知道这个少年是什么来路?”

说话的女子正是锦儿。她将二妞儿引出来,另一方面又让人去捉她四个兄妹,谁知道二妞儿竟是两个人来的。跟着来的这个少年显然有些不凡,穿着打扮举止谈吐都不似一般人,没有办法,她只好将两个人都打昏了。真是节外生枝。

元熙动了一下身子,发现身上也被捆绑得紧紧的。他心内焦急得很,却又不敢轻举妄动,只能小心的挪动着身子,去够一旁的二妞儿。他从布条的缝隙里看到二妞儿的手,大喜过望,用自己的额头小心蹭着她,好不容易听得一声嘤咛。

二妞儿发现自己的情况更是惶恐,要不是嘴里还塞着破布,她怕是早就叫嚷出声了。元熙蹭了蹭她示意她不要惊慌,两人的手心碰到,对方的体温给了他们暂时的安定。

那个粗声粗气的大汉听到锦儿问元熙的来路。便说,“我们在民安医馆守了几日,这小子好像是民安医馆的东家白大夫收的徒弟。看样子像个大家族里的公子。”

“这样就不好办了。”

“有什么不好办的,直接杀了就是。”那大汉满不在乎,好似自己要处理的不是一条人命而是蝼蚁一般,“白大夫也不过是一个小小过气御医,就算有些门路,难道还能强过我们的主子?依我说,直接将那小子杀了埋了也倒是方便。”

元熙听着惊出一声冷汗:这些究竟是什么人。居然这么大胆,敢在京都城内杀人越货。而且还将主意打到她的头上来了!简直就是该死!

可是现在对付并不知道他的身份,只怕要是知道了,这些人干脆来一个一不做二不休就遭了。也不知道他们这些人的主子究竟是谁,听着这口吻好似很有来头?他们的目标好似只是二妞儿五兄妹。他们又在哪里得罪的这些人?

元熙越想越糊涂,心里也越来越烦躁,二妞儿察觉到他的不安,蹭过去了一点,发出低低的呜呜声。

“不行。”

锦儿断然否决那个大汉的提议,“方才你们去抓那几个小的就闹出不少动静来,要是他们报了官府不是要多出很多事端?还是一同回去,等到处置了那几个,看主子们怎么说。再怎么行事。”

元熙与二妞儿听到,均是松了一口气,这代表着他暂时没有性命之忧。

在说贵儿和柱儿发现元熙也失踪了。吓得三魂七魄去掉了一半,连滚带爬的跑到了楚王王府报信,焦急不安的等着太后。

元沂再人前还是坐着紫木椅,他得到消息之后立刻将人手派了出去,也着令五城卫的人暗中搜索,因为皇上的身份。不宜大张旗鼓,所以动静倒不显。

歌兮穿着一身文士青衫出现在楚王府。元沂立刻迎了上去。

贵儿和柱儿跪在地上,看到太后出现立刻磕起头来。

“……太后娘娘,奴等没有照看好皇上,奴等罪该万死……”

贵儿和柱儿将头磕得乌青,歌兮扫了他们一眼,“事已至此,就算你们的头磕烂了也是无济于事,还是起来吧,皇上那里出不了事的。”

贵儿柱儿互看一眼,起来退到一旁。

“你们两人在这里等着,皇上他会平安归来的,不要动不动就哭天抢天,哭,是最没有用的。”

歌兮说着与元沂进了内室,贵儿和柱儿知道皇上大抵是出不了事的,松了一口气,人就软瘫在了地上。

“元熙被何人抓走了?”

元沂起身想去抚平歌兮眉间的褶皱,歌兮握住他的手。

“他是无端被牵连的,只是遭了池鱼之殃,你放心我会将他平安带回来的。”歌兮一早收到消息的时候也是吃了一惊。原本她就派人盯着大木兄妹几个,想着陈曦应该就在这几日里会动手,但是听说元熙误打误撞被一同抓了去也是料想不到。

原本是想看戏的,现在却不得不亲自出马了。

“你不方便出面,还是我来吧。”歌兮熟练的打开房里的密室,里面有她易容所要用到的所有东西。

元沂看着她熟练的动作,心里却涌上一股涩意。

就算他能走了又怎么样,他还是有顾忌,不能在人前透露他能行走的消息,也不能在人前光明正大的与她并肩而行。

歌兮却没有留意到元沂的不妥,等她易容好,元沂已经不见了。

歌兮眼眸眨了一眨,却没有在此处逗留,她得去找元旭。哈,真是讽刺,当初他与她就是因为一个紫苏生了嫌隙,现在却又要因为紫苏的事情去找他。

出了楚王王府,歌兮径直去了西山大营。

而此时,一直在养病的德太妃忽然命人来传话,说是要见紫苏侧妃。

“嬷嬷在此坐一坐,我们家侧妃娘娘梳妆停当了就立刻跟您前去。”

“紫苏侧妃快些吧,让太妃娘娘久等可不是小辈该做的事情。”

“嬷嬷严重了,不梳洗就去见太妃娘娘也是对娘娘不敬,您且通融一刻钟。”

紫苏身边的侍婢同太妃派来的嬷嬷斡旋着,说话间塞了一只红宝石的镯子过去,那嬷嬷的语气才缓了一缓——

“如此,老奴便等上一等,不过还是请侧妃娘娘快些,太妃娘娘要是动怒了,老奴可是担当不起。”

“是是,您老先喝上一杯茶,用些点心,等您用完了,侧妃娘娘也就准备妥当了。”

紫苏在内室心急如焚,春儿匆匆从外偷偷溜进去。

“娘娘,那几个乡下的孩子好像是出事了,听说遇到了拍花子,现在也不知道如何了。”

紫苏往后一退,险些摔倒。

出事了,终于出事了,这些天心神不宁,果然是出了事。

太妃娘娘冷不丁的说要见她,现在那几个孩子又突然遇到了拍花子不见了,这其中的联系想想就让她不寒而栗。

外头嬷嬷又催促了起来,紫苏闭上眼睛,她要强了这么多年,在府上不知斗到了多少个女人,就算她无宠无美,她还是这个府上说一不二的掌权侧妃。现在却怕是要到了头了。

“娘娘你……”

春儿却是不知缘故,只当是娘娘在担心撞到那小孩子的事情,在春儿看来,这根本就是一桩小事,娘娘哪还用得怕这个。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紫苏睁开眼睛,害怕的情绪已经沉淀了下来。

“伺候我更衣。”

德太妃住的园子是摄政王王府里最华贵最精致的一处了,不过,却也是离着摄政王的居所最远的一处。这一对母子,私下里的关系已经是到了冰点,但是在吃穿用度上,谁也不敢给太妃娘娘小鞋穿。他们母子关系再不和,却也是打断了骨头连着筋,这个道理府内的女眷们都清楚,紫苏也清楚。

园子里静悄悄的,但是越往里走就能看到许多的护卫,这些护卫都是陈家的人,就算是看到了紫苏侧妃也是冷冷的,连礼都没有朝她行。

“真是没有规矩。”

春儿嘀咕了一句,紫苏没有说话,她心知,这是德太妃娘娘给她的下马威,里面只怕还有更厉害的等着她。

“侧妃娘娘,太妃娘娘只召见了你一个人。”

嬷嬷伸手拦了一下,立刻有侍卫将春儿等一干侍婢挡下来。

紫苏只停顿了一下便抬步进了园子。

歌兮手里拿着令牌,很顺利就出了城,西山大营离着京都并不是很远,她一刻不停策着马朝着目的地进发。

“来者何人?”

西山大营前戒备森严,歌兮刚进入他们的警戒范围就被兵丁拿着长枪逼着下了马。

“此处乃是军营重地,闲杂人等不能入内,书生,这里不是你游山玩水的地方,快回去吧!”

那兵丁倒也不凶,只是说话间没有商量的余地。

就在这个时候,他们的百夫长走了过来。

“什么事?”

“百夫长,这个书生擅闯军营,不过看样子也不像坏人,怕是出来游玩走错了道。”

歌兮看着来人,不禁道,“大块头?章大哥,你倒是高升了。”

章文谦听着有人叫他的名字,不禁吃惊看眼前文士打扮的歌兮。眼前的人和几年前与他打架比试的身影重叠起来,“上官都尉?!”

“上官都尉你怎么……”

章文谦又惊又喜,但是他毕竟不是当年憨头憨脑的伍长,这些年跟着元旭东征西讨他的见识和阅历增长了不少,看到故人的惊喜很快就被疑虑压倒。

“你怎么……”

歌兮也不是与他来叙旧的,她收敛了笑意道,“我要见元旭。”(未完待续)

166章 后院起火

章文谦带着歌兮走在军营里,一路上有不少的人偷偷窥视,都在揣测此人是谁,居然还对着摄政王直呼其名,当真是胆子不小。

“上官……”

章文谦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如何称呼歌兮。

当年她在大庆的时候与他们这些粗人同吃同住,一同操练一同打仗,那时的同袍之谊就是再过十年也不会褪色。只是现在她突然出现,章文谦却不知该如何对她,他依稀听说一些风言风语,但也知道的不多,只觉得她神神秘秘的,与摄政王有千丝万缕的关系,这些事情并不是他这样的人可以插手的。

“这几年,小兮兄弟过得如何?”

章文谦还是叫了当年对歌兮的称呼,歌兮的唇角一勾:时光流逝,什么都变了,但是总还是有一些真情意会保留下来,就如章文谦对当时的小兮。

“我还好,你如何?可是成家了?”

章文谦红黑的脸可疑的更红了,“已经成家了,孩子都有两个了。一个男孩一个女孩,两个小东西都皮得很,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启蒙了吗?还是跟着你习武?”

“都学,习文能让人晓事理,习武能强身健体。在这个世道上,多学一些总是没有错的,我那女孩儿比男孩更喜欢舞枪弄棒,不过这样也好,长大了不受人欺负。”

“章大哥是个好父亲。”歌兮由衷赞叹道。“你女儿有福了。”

章文谦说到自己的一双儿女也是笑容满面,“我能有儿有女还有一个贤惠的内人已经是天大的福气了,人生在世不过就是求一个平平淡淡安安稳稳。等到我们将那些反贼平复了天下太平了,那才叫一个好呢。”

“天下太平,太平盛世,”歌兮反复念叨着这两个词,似是感叹,“谈何容易啊……”

章文谦与歌兮说着话,冷不防前边来了一队人。

“章文谦。军营里不能访客探亲,这规矩你这个老人不知道吗?”

说话的是一个五短身材的汉子。也是一个百夫长,因为在与章文谦争一个千夫长的名额,与章文谦处处不对盘,逮着机会就要压抑压章文谦的气焰。

那人的视线落在了歌兮身上。不怀好意的上三路下三路的打量。一面朝着身边的南寺将军说道,“南将军,章文谦犯了军令,您看该怎么处置?”

“还有这个小子,长得不男不女不正经的,怕是章文谦从哪个南风馆里带来的,在军营弄这种乌七八糟的事,先抓了这个小子吊起来以示惩戒。”

章文谦听到他满口喷粪气不打一出来,上前一步护着歌兮。粗声粗气道,“你哪只眼看到我不遵军令了,这位是摄政王的贵客。你敢动他一下试试,章某人定让人后悔来到这个世上。”

“哟,在南寺将军面前你还敢出言威胁?”那五短身材的汉子上前一步,突然出手朝着歌兮抓去,“我偏偏要抓了你的相好,好让大家看看平日里装得人五人六的章文谦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歌兮的眼睛陡然一眯。南寺还没有来得及阻止,只见银光一闪。那汉子的手掌飞了出来,手腕处猛的喷出血来!

“啊!!”

一声惨绝人寰的叫喊响彻军营,守卫的兵丁听着那可怖的叫声赶紧拿着长枪跑了过来。

章文谦吃惊的看着地上的断手,歌兮站在他身后,一脸冰霜。

“……哪,哪来的狂徒,拿,拿下!”

那冒犯歌兮的汉子捂住手腕的断口疼得在地上打滚嚎叫,南寺身边的都尉将军指着歌兮大叫拿下,数十个兵丁立刻将章文谦和歌兮围在了中央,几十把长枪一同指向了歌兮。

南寺看着歌兮,眼里晦涩莫名。

这个女人,从开始到现在变了很多,唯一没有变的就是她还是这般手段狠辣!

“退下。”

南寺声音黯哑,这个女人现在的身份让他不得不低头,他单膝跪地向歌兮行礼,“臣南寺叩见……”

“南寺将军你我是故友,我可是还记得你对我的恩德,何必如此多礼?”

歌兮却制止他接下来的话,她可不想落一个仁孝太后残暴不堪的名声,再说她已经是天下皆谤,但却不想因为私访军营而和摄政王传出一些什么旖旎风流的韵事来。

南寺听到她暗含讥讽的话,眼角不觉跳了一跳,她的手却已经伸了过来,他不得不起身。

兵丁们见形势突变,都面面相觑,不知该是抓人还是该退下,就在这个时候,阿九走了过来。

“先生,主上有请。”

歌兮嗯了一声,将手上薄薄的弯刀擦干净了血迹重新收入了袖子之中。

走过南寺身边的时候,歌兮停下了脚步,用只有他们两人才听得到的声音说,“南寺,好好活着,只有你活着,我才好收账。”

南寺只觉心脏骤然一缩,等他回过神来,歌兮已经走远了。

“……算账……”

南寺眼里显现出一丝疯狂,“好,我等着你。”

歌兮刚到主帅的议事大厅里就看到元旭*着上身,军医正在给他施针。

阿九请歌兮坐下,并没有让她回避,歌兮也就坦然处之。

元旭也只是扫了歌兮一眼就闭上了眼睛。

歌兮对于这一幕并不陌生。

元旭常年打仗,身上的旧伤很多,背部上都是疤痕连着疤痕,疤痕盖着疤痕。这些伤虽然都已经痊愈,但是也给元旭的身体造成了损伤,每隔一段时间他都会让大夫施针,歌兮还是他的小刺猬的时候也为他施过针。

歌兮想到了过去,也干脆闭上眼睛,静静等候。

“好了。”

没有过多久歌兮就听到元旭的声音,睁开双眼,军医和阿九等人都已经退下,元旭站在不远处穿上衣服。

“听说你斩断了孤手下一个百夫长的手掌?”

歌兮一挑眉,“他出言不逊,再加上哀家心绪不佳。朝野外不是在传哀家的凶名吗?不做些凶残的事,又怎么配得起这名头?”

元旭在上座坐下,只说了两个字,“任性。”

语气里没有丝毫的怪罪,甚至还有淡淡的宠溺。

“你不问哀家来此何事?”

“你既然来找孤,就自然会开口。”

元旭的手指敲了敲案几,“能让你从皇宫里跑到西山大营,应该是很着急的事情。你扶持的小皇帝出事了。”

这句不是疑问句而是陈述句。

歌兮眼眸眯了起来,元旭在政事上十分敏锐,但是在后院的事情上却不见得上心,也是,女人于他而言不过就是闲暇时逗的乐子,有什么要紧的呢。

“元熙被你家姐妹花里的妹妹派人抓了,摄政王,你的后院起火了呢。”

“啪!”

一记清脆的耳光声响起,紫苏的脸歪到了一边,唇角破了流出血来。

“啪!”

掌刑的嬷嬷几乎是没有停手,又是一掌打在紫苏的脸上。

“啪!”

“啪!”

“啪!”

德太妃半躺在太妃椅里闭目养神,清脆的掌掴声让人听着心里发毛,不过短短半柱香的时间,紫苏就挨上了近五十个耳光。

嬷嬷的手打得都肿胀了起来,紫苏的脸更是不能看,人都软瘫到了地上。

“换人。”

一个嬷嬷退了下去,又换上一个身高体壮的嬷嬷。

只要太妃娘娘没有说停,就算是将人打死了也不能停。

啪啪的声音又响了起来,紫苏倒也是硬气,从头至尾都没有听到她求饶。

大木兄妹几人都被捆绑了扔在角落里,他们从头至尾看着,却是无能无力,二妞儿双手挣扎着,手腕上都被磨破了皮,她两次挪出去都被一旁的嬷嬷给踢了出去。

元熙用身体挡住她,示意她不要轻举妄动。

“行了,够了。”

德太妃悠悠的睁开眼睛,扶着嬷嬷的手坐好。陈曦就坐在她下首的位置,眼观鼻鼻观心的做着。

紫苏软瘫在地上起不来,嬷嬷得到主子的示意,直接端了一盆冰水泼到紫苏身上。

大木二妞儿眼睛赤红,发出了愤怒的低吼,德太妃却只是轻蔑的一笑。

“倒真是母子连心,你不认他们,他们倒是心疼你。”

紫苏用力睁开眼睛,一张口就是一口血水吐了出来。

“……太妃……说的话……妾身……听不懂……”

陈曦一双杏眼闪了一闪:这个紫苏,都到了这个份上还不承认,倒是有几分胆色。

“听不懂?”

德太妃眼里的狠戾一闪而过,“当真听不懂吗?很好,真不亏是我调教出来的人,能干、有算计、而且够狠心。”

她说着扬高了声音,“你既然是听不懂,想来也不会心疼了。好,即是如此,我又何必枉做好人替你怜惜这几个小叫花子的性命?来人,上刑具,就从那个最大的开始好了。”

紫苏的眼皮抬了一抬,又垂了下去。

她这幅无动于衷的样子彻底激怒了德太妃,德太妃冷哼一声,“那双铜鞋烧好了没有?好了就给他穿上吧。”

随着她的一声令下,两个侍卫将刑具抬了上来,竟是一双烧得通红的铜质鞋子。(未完待续)

167章

两人先是将一个铁制的台面放好,方才将铜鞋放了上来,那双铜鞋红得吓人,这要是将脚放进去,怕是能叫双足烧熟!!

德太妃一个示意,一旁的人立刻将兄妹几个嘴中的破布拿了出来,二妞儿立刻尖叫起来——

“你们究竟是什么人!快放了我们,我们和她一点关系也没有!!快放了我们!”

“哼,这丫头倒是机灵,不过到现在才说没有关系,太迟了。”

德太妃一双凤眸里是点点冷意,“紫苏,女人有野心有**本是没有错的,但是既然做出了决定,扫尾一定要干净,一定不能留下可以让别人抓住的把柄。可是,你最错的不是这个,而是竟敢欺骗到我儿的头上!你一个贱婢的出身,竟然也敢做出这样的事!”

“来人!给她的大儿子上刑!”

三儿四妹还有小石头吓得嚎啕大哭,大木挣扎着狂吼,“……你们要干什么,不要,不要!!”

紫苏被打得青紫不堪的脸上看不出她的表情。

眼见着大木被人脱了鞋子,一步一步拽近那双铜鞋,二妞儿几兄妹只觉心都要被撕开,她只能朝着紫苏高喊,“娘,娘!求你了求你了!救救大哥救救大哥!放了大哥!放了他!”

紫苏的眼睫轻轻颤抖着,她现在算是明白了,德太妃不会管她承认还是不承认,就算他们和自己没有关系,德太妃也会让他们牵扯上关系。大木兄妹几个的性命在德太妃看来。绝不会比一只猫儿一只狗儿更精贵,但是对紫苏而言,再怎么狠心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德太妃真的杀了他们。

她只恨自己棋差一步。没有赶在德太妃动手之前,将他们兄妹几个远远的送出去。

“太妃娘娘!”

紫苏挣扎着坐起,德太妃见状唇角微微上扬,下巴一抬,那些抓住大木的侍卫立刻停下了动作。

“……咳咳咳……”

“太妃娘娘何苦拉上一些毫无关系的人……咳咳……娘娘只管开口,是要紫苏的命也好,还是要紫苏做什么也好。紫苏被您捏着了把柄……不敢不从的……”

“好一张利嘴。”

德太妃不由心头火起,“看来是掌嘴还没有掌够。好一个贱婢!”

陈曦见德太妃动了怒,忙站起来扶住了德太妃。“紫苏,你要是当真硬气,当初就应该本本分分在守着你的瘸子男人过日子,已经是做下了抛家弃子又欺骗主上的勾当。就不该装出这幅嘴脸。倒像是姑姑冤枉了你一样。”

“你也别不承认,这些都是事实,你想抵赖也不成,在大同乡还有你那瘸子丈夫的尸骨呢。所谓人过留痕,你好歹也在那里住了那么多年,就算大同乡几次遭灾,也还是有老人活下来的。你说,你那些个老乡亲还会不会记得你呢?”

“你也不要指望殿下会来救你。原本他对你就只有早年在宫里头的旧情。这些年来,这些旧情你用得也差不多了。他放任你在府中执掌内宅,无非就是他不喜我姐姐,需要一个人来牵制而已。殿下的心思既不在你身上,也不在府中的任何一个女人身上,你犯了这样的错,你以为他还会原谅你吗?”

“殿下是什么人你最清楚不过了,他从来就是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你的那些个香火情用光了,想想该怎么抱住你自己的性命吧!”

陈曦居高临下的看着紫苏,“如今你自己的命,还有你几个孩子的命都在你手上捏着,是生是死,就看你自己的决定了。”

陈曦的话彻底打灭了紫苏的幻想。

元熙在角落里听着,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二妞儿的亲娘居然是摄政王的侧妃!

这个紫苏侧妃他也听说过,是摄政王还是皇子时的宫女。后来出了宫嫁人,夫家死了之后孤苦无依,摄政王就找到她,并且娶了她当侧妃。要知道在皇家,王爷的侧妃也是可以上玉牒的,将来薨逝,牌位也可以进宗室的宗祠。比起那些庶妃姬妾,侧妃的地位算是很高的。原本以紫苏的出身,又是嫁过人,根本就不够身份做侧妃,可是摄政王那般强势,硬是娶了她。

京都里有身份的女眷说起这桩事来,有说摄政王有情义的,也有说紫苏手段高明的,更多的是对紫苏的羡慕,毕竟她这般的出身还能嫁给摄政王当侧妃已经是天大的福分了。

却是想不到紫苏隐瞒了自己的过去,她岂止是再嫁之身,分明中间还有一个丈夫和五个孩子,摄政王竟是她的三嫁之夫!

元熙震惊之余,心里生出了一股痛快!

哈哈,没有想到想不到摄政王惊才绝艳算无遗策,却被自己的侧妃给摆了一道,在内宅之事上栽了一个大跟头!他不是号称战神吗?不是大盛第一人吗?不是声势名望都压太后与他这个皇帝一头吗?还不是被一个女子欺骗了。痛快,真是太痛快了!

不过……

元熙看着眼前的情形心里不禁担忧,现在德太妃抓了他们几个做把柄,一时间是没有性命之忧,可是难道就这么被关起来?而且他还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要是德太妃知道他是皇帝,只怕这个心狠的老妖婆会想出更狠毒的计策来对付太后。

想着元熙往后面缩了一缩,让自己的存在感再低一些。

“世子。”

元念正在练习射箭,听到身后的呼喊声手上也没有停,一箭射出去正中靶心。

“世子练得不错,很有长进。”

教元念射箭的是阿大,陪着元念的还有秦臻和武家小胖子。看到元念射完了,秦臻也射了出去,也是正中靶心,而武家小胖子手上的准头不够,射在靶子边缘,气得他哎了一声。

元念小大人似的拍了拍武家小胖子的肩膀,“你也算不错了,前儿不是还十箭有八箭是射不到靶子上的吗?已经进步很大了。”

秦臻忍不住笑出声,武家小胖子饱含怨念的眼神也止不住他的笑声。

元念将弓箭递给一旁的侍卫,先前唤他的小厮立刻小跑过去在他耳边说了几句,元念皱了皱眉,“当真?”

“是,小的看得清清楚楚,太妃娘娘召了紫苏侧妃过去,到现在还没有出来。里面的情形小的不知道,却亲眼看到太妃娘娘的侍卫在烧铜鞋,烧得通红,可吓人了。”

“铜鞋。”

元念的小脸绷了起来,武家小胖子耳朵尖,叫嚷了起来,“铜鞋我知道!是一种刑具,我在官府的监牢里见过,听说将人的双脚放进去,不死也得废了一双脚!哇,是谁犯了罪,要用这么厉害的东西?”

秦臻瞪了武家小胖子一眼,“就你嘴最多。”

“好了你下午吧,有什么消息再传过来,不要自己过来了,让人传过来就是。”

“是,世子。”

元念在校场上走了几遭,小脸十分严肃,双手背在身后,低头沉思的模样与元旭像了一个十成十。

“哎,太妃娘娘是要对那个什么紫什么侧妃动刑具么?”

“世子又是怎么知道的?他不会是在太妃娘娘和什么什么紫侧妃那里都安插了人吧。哇,世子好厉害!”

武家小胖子低声对秦臻说,他刚刚听了一耳朵,好似是内宅的事情。他爹也有不少的侍妾,不过她娘很厉害,将那些侍妾整得很是乖顺不怕她们作怪。想不到摄政王那么厉害,内宅也是一样乱啊。

“少管闲事。”秦臻教训小胖子,“在世子身边要懂得谨言慎行,你将嘴巴给我闭上。”

武家小胖子还是挺服气秦臻的,知道他是为自己好,也就不情不愿的闭了嘴巴当木头。

这时元念也做出了决定。

“来人伺候我更衣,我要去给祖母请安。”

阿大的眉头掀了一掀,“世子,您向来不理会后宅的事情的。”

“有道是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元念抬头看他,“再者,我并不是要去给紫苏侧妃求情。任凭她做了什么事情都轮不到本世子去管,只是太妃娘娘突然要发作紫苏侧妃,焉知不会牵涉到本世子?”

“父王说过,要未雨绸缪,本世子只是不想事到临头才慌忙应对。再说,太妃娘娘虽然不喜我,但我总归是她的亲孙子,该是多去给她请安的,这才是孝道,阿大你说是吗?”

阿大抱拳道,“世子说得是。”

元念勾起薄薄的唇角,音调还是稚嫩的,说出来的话十足的大人架势,“快去准备吧,总得赶在他们动了真章之前。不然戏都唱完了,本世子还看什么?”

不多时,元念就出现在了太妃娘娘的园子里。

守卫的侍卫显然没有想到世子元念会突然来,慌忙拦住了他,“世子大人,还请止步。”

元念扬眉讶异的看着这些人,却是扭头带着懵懂的神情对阿大说,“这些人是哪里来的?我怎么没有见过他们?为什么要阻挡我去给祖母请安?莫不是混进府的歹人?”

那侍卫脸色变了又变,“世子殿下,属下是平阳陈公派给太妃娘娘的侍卫。没有太妃娘娘的传唤,您这样进去,怕是不妥。”(未完待续。。)

168章当 当真起火

元念倒是‘露’出一副很乖巧的样子,“那你就去通报不就行了?”

那‘侍’卫还‘欲’说什么,阿大冷哼了一声,“世子给太妃娘娘请安是孝顺,你推三阻四是何道理?”

‘侍’卫被噎了一下。

他虽然是陈公派给太妃娘娘的‘侍’卫,但说到底还是一个下人,更何况世子给太妃请安那是人家祖孙的情分,他中间阻拦算是怎么一回事?只是里面……

他犹豫一下,立刻拱手道,“世子殿下,请您稍等。”

不一会,便有人来请,“世子殿下,太妃娘娘请您进去。”

元念‘露’出一个纯真无害的笑,“有劳嬷嬷。”

里面刚刚收拾好,元念就走了进来,他扫了一眼室内,里面还有一股淡淡的铜锈的味道。

“孙儿给祖母请安。”

元念利落的行了一个礼。

德太妃从来就不喜他,也懒得装样子,“你不好好念书,今儿倒是想起来给我请安来了。”

陈曦在一旁淡淡的笑,“世子这是有孝心,姑姑,您有福气。”

“哼,什么福气,以往也没有见着来请安,现在来献什么殷勤?”德太妃冷笑,“估计是看着他父王立刻要出征了,这种福气我可不敢要,还是各归各位才好。”

阿大在一旁听着不由一阵气闷。

世子并不是一开始就不给德太妃请安的。是太妃娘娘厌烦他,世子不足两岁的时候德太妃也向主上要过世子去抚养,可是才到那里不足三天就生了一场病。殿下再不能信任太妃,而太妃也固执的认为是世子抢了他儿子对她的关注,再加上世子的生母是歌兮,太妃就恨屋及乌,将世子视为仇人。

就是现在,在同一屋檐下,世子也不会主动招惹太妃娘娘。而太妃娘娘也是懒得看世子一眼,这一对祖孙也当真是世间少有。

“既然来请过安。你便回去吧。”

德太妃对元念的厌恶不加掩饰,而元念本来就不是真的为请安而来,他并没有找出什么异样来,也便从善如流的退下了。

“如此。孙儿便告退了。”

陈曦目送着元念离开,脸上的笑便消散了。

“姑姑,”她眉头轻蹙,“我们这边刚有一些动静,世子便来请安了,好似有些不寻常。”

“你也太看得起他了,不过是一个小孩子,就算有几分聪明,难道还能翻天?”德太妃不以为然。“不过是事有凑巧而已,曦儿,你有些草木皆兵了。”

陈曦虽然心里还是觉得有些不对。但比起元念,还是眼下的事情更重要。

“姑姑,您打算怎么处置紫苏侧妃?”

“这个贱婢,端的是好大的狗胆,我容不下她,旭儿的身边绝不能有这样的‘女’人存在。不过现在并不是清除她的时候。”德太妃想起紫苏死闭着嘴也不肯承认的狠样子就是一阵气闷,“这些年我也倦怠了。想着她无宠无美,就算留在旭儿身边也不过是一个内管事,谁知道她心狠手毒的,以往竟被她‘蒙’骗过去了。”

“不过,她有这么一个把柄在我的手中,倒是可以利用。”

“姑姑,您是说……”

“我与你说过,旭儿以后的继承人必须是出自陈家‘女’,那个孩子我看见就心烦,倒不如让他去了,两下干净!原本还想着要如何紫苏才能替我做这件事,现在倒好,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有这么一个大把柄在,她不做也得做!”

陈曦的眼睛骤然一亮,她生怕德太妃看出异样来,低垂了眼帘道,“姑姑,世子……”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德太妃冷冷仰起头,“不过是一个儿子,你能生,这满府的‘女’人都能生。要是真的任由他长大,将来哪还会有我们陈家的位置?当年我都能狠下心来除掉那些在肚子里的皇子,你也要有这一份果敢!”

“旭儿就要出征了,就趁着这段时间下手,到时候就算旭儿查出来又怎么样?动手的是紫苏,难道他还敢将污水往我的身上泼不成?等到了那一步,紫苏自己也就倒了,且让她活到那个时候。”

“你记住,这些事情全权由我处理,你只要干干净净的做好你的分内事,将来生一个儿子就谁也动摇不了你的地位,就算是你姐姐也不成。至于男人的宠爱,那都是过眼云烟,这世上最靠不住的就是男人的心了。”

德太妃说着脸上浮现出一丝愤恨的神情,似是想到了自己的过去。

陈曦柔顺的低下头,“曦儿记住了。”

元念白白走了一趟,回到自己的院落,他的疑虑却没有消失。

前去探消息的人不一会就回来禀告:“紫苏侧妃已经回到自己的园子,并没有什么异常,只是紫苏侧妃回到园子里就没有再出来,听那些仆‘妇’说,像是在太妃娘娘那儿受了气,正心绪不佳呢。”

“只是这样吗?”

元念有些不信,他看向阿大,“阿大,我总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是我杞人忧天了吗?”

“世子,如果您有疑虑,可将心中顾虑说给主上听。”

“不可。”

元念断然否决。

“父王出征在即,不能为这些捕风捉影的事情分心;再者,即便太妃娘娘再不喜我,我一个晚辈不能说长辈的是非。而且父王马上要出征,我总不能事事依靠他,到时候他西征,我若是一点算计都没有,到时候岂不是要任人宰割?”

元念扬起一张小脸,“我又没有一个厉害的生母庇护,只能靠自己了。”

这时窗外传来一声轻笑,“这话倒是说给我听的不成?”

郦罗翻窗进来,元念先是眼前一亮,下意识的朝着他飞跑过去,但又生生止住了脚步,“郦叔叔神出鬼没,念儿又不是神仙,哪能未卜先知?”

“我想听听你有什么算计,对付你们府上的那个老妖婆我也算一个。”

元念听到郦罗如此说,小脸上满是正经,“郦叔叔,那位可是我的祖母。”

“我只知道她与歌兮有仇,我管她是谁的娘亲,谁的祖母呢?”郦罗对德太妃很不屑,“老而不死是为贼,别看她深居简出,实际上和陈家‘私’底下给歌兮处处使绊子,她既然知道你是谁所出,就一定不会喜欢你,你难道还喜欢她?到也是稀奇了。”

“那我也不会做对太妃娘娘不利的事情,不过,”念儿说着话锋一转,“不过我只是一个小孩,又怎么能阻止他人给太妃娘娘闹上一点麻烦?”

郦罗忍住笑,伸出手指在他鼻梁上刮了一刮,“比如?”

“比如说,在太妃娘娘的园子里放上一把火什么的。”

当然不能伤及太妃娘娘,只是要看看她的园子里到底有什么猫腻。

元念眼睛里星光点点,郦罗发现他使坏时的神情与歌兮是一模一样,真是不枉两人是母子。

阿大在一旁只当自己是个木头人,他们合议的事他一句也没有听到。

很快就到了傍晚,因为是冬季,天黑得早,府上的人早早的将灯笼点起,正准备将伺候的人换班的时候,安静的园子里忽然响起一声尖叫——

“不好了,起火了!快来救火啊!!”

只见园子深处冒出一股黑烟来,府内的仆役很快就发现那起火的园子不是别处,正好是太妃娘娘的住所!天爷!这可是府上最大的主子了!要是太妃娘娘有个什么不测,他们这些伺候的人焉能有命在?

惊呼声四起,各处都‘乱’了起来,仆役们纷纷往太妃娘娘的园子里跑,一时间整个摄政王王府都好似‘乱’了套。

德太妃被人从内室搀扶了起来,她实际上一点事都没有,只是听着那‘乱’‘乱’的声音心慌意‘乱’的倒是被人扶出来的时候跌了一跤。

“怎么样?火扑灭了吗?”

“回王妃的话,起火的地方靠着柴房,里面满是柴火木炭……这烧起来有些控制不住啊。”

德太妃被移到了别处,陈莞和陈曦都赶了过来,陈曦看着那起火的地方心里咯噔一下。

“姑姑,那起火的院子是不是……”

德太妃斜了陈曦一眼,陈曦立刻闭口不语,陈莞狐疑的看了妹妹和姑姑一眼,不知她们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火是越烧越旺了,很快就映红了半边天,王府中沸反盈天,直到一个时辰之后那火才被扑灭,可是德太妃住的那个园子也基本上烧废了。

一个嬷嬷匆匆从外而来,在德太妃耳边说了几句,德太妃脸‘色’‘阴’冷,出声道,“莞儿回去,曦儿留下。”

陈莞不明白历来喜欢自己多些姑姑怎么和曦儿亲近起来,狠狠剜了陈曦一眼,娇嗔道,“姑姑,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莞儿担心您,今夜还是莞儿留下来陪您吧。”

德太妃却是双眉倒竖,将手边的茶盅丢到了陈莞身上,“出去!”

陈莞挨了这么一下,心有不甘却不得不出去。

陈曦等她退下,上前轻声道,“姑姑?”

“紫苏那几个孽种都被烧死了,火就是从关押她们的柴房烧起来的,应该是那几个孽种碰到了油灯。”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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